《鸡飞狗跳闹重生》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钱氏物喜 飞升?重生? 秋上林今年27岁,是一家外企物流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大学毕业到如今已经五年,工作换了三两个,现如今的工作不能说最好,但也勉勉强强让人满意,虽说工作强度大了一些,但工资福利摆在面前,比同期毕业的同学已算不错。 如果硬要说人生有什么不满…… “听说没有,前几天秋经理去相亲,那个男人当场破口大骂,直骂她不识抬举。” “你们说她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没看出哪里出色,偏偏高傲的不得了!” “别这么说,秋经理其实人很好,就是有点内向!” “切,这也叫内向?我看纯粹就是心理变态!” “走了走了,少嚼别人是非,管好自己吧!”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坐在马桶上的秋上林轻轻呼出一口气,头无力的靠在隔间板上,阖上眼,作孽呀…… 她只不过拒绝了对方晚上的邀约,怎么就变成不识抬举?难不成第一次见面就上床识抬举? 至于说高傲……天地良心,她不过用高傲的外在掩饰羞涩自卑的内心…小时候父母离异,把她踢到学校住宿,多年流离失所造成她比其他人多了一份自卑,成长过程中的缺憾,也算心理问题吧?长大看了许多心理书籍,但经历造就一个人的性格,哪是说变就能变得?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活泼开朗幸福的成长…可惜了,痴人说梦! 苦笑着睁开眼,出来够久,还是早点回去工作吧,免得上司又鬼吼鬼叫怪她偷懒……懒懒懒…懒字在心尖儿上打了几个转,颤呀颤的颤的肝儿疼。 妈妈呀,出现幻觉啦……使劲眨眨眼,试图消灭幻觉,但这个幻觉似乎也太真实些。 面前蹲着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可怜巴巴的瞪着她,其中一个脸上还挂着泪珠,距离近的秋上林都能闻到他们身上混杂难闻的味道。 挂着泪珠的小皮猴摇摇她的手臂:“秋上林,秋上林!” 惊恐的想,我靠,这年头幻觉都知道她的名字! 赶紧阖上眼,屏息假装不存在——曾经有人告诉她,如果做了噩梦或者产生幻觉,一定是招惹来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装没气儿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小孩子叫了几声不见回答,她又病恹恹一副没气的模样,可把他们吓坏了,哇哇直叫:“秋上林,秋上林,你别死哇……” “秋上林,你死了我就把你的画片都抢过来!” “秋上林,我不跟你抢布娃娃了,还给你,还给你!” 有什么东西硬塞到她怀里,软软的,湿漉漉的,粘糊糊…带着腥臊味……猛的睁开眼睛,吓得两个小皮猴惊叫着跳开。 “秋上林诈尸啦!” 她定睛看着怀里的布娃娃。 粗糙的布料、有几处开线的地方,露出里面填充的草根子,不知谁给画了眉眼鼻嘴,也歪歪扭扭不甚好看,两条黄线拧成细的可怜的辫子,摸一摸,湿湿的,放到鼻子上闻闻——秋上林险些吐出来,怒:谁在上面撒尿! 原本远远躲开的两个孩子听她怒吼,又慢慢凑上来,嬉皮笑脸:“秋上林你没死啊!” “怎么样,小爷给你的宝贝儿施肥!” 阴阳怪气的语调气得秋上林火冒三丈,哪里来的小屁孩! 冷冷的扫过,脏兮兮的脸,东一块黑西一块灰,身上衣服更是补丁摞补丁,膝盖胳膊肘都破了几个明显的大洞,款式更老旧不堪,哪来的野孩子穿成八九十年代,你瞧这贼眉鼠眼,等等,贼眉鼠眼? 秋上林诧异的抓住他的下巴,凑到眼前,无视他的鬼叫,惊讶的问:“秋下林?” 秋下林用力摆脱,揉揉下巴,立起眼睛骂:“怎么,不认识你爷爷了?” 跟他的小伙伴挤眉弄眼:“秋上林,你别以为装死小爷就怕了你!” 秋上林没说话,她已经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吓傻了。 秋下林,这分明是自己多年没见得弟弟秋下林,小她一岁的秋下林……手上抓着的布娃娃,隐约是儿时央求邻家大嫂做给自己唯一的玩具,后来被顽劣的秋下林伙同小伙伴抢了过去,不但百般折腾,更在上面撒尿… 她再次抓住秋下林的胳膊,紧张的问:“我今年几岁?” 秋下林翻个白眼:“小爷怎知道你几岁!” “你几岁?”迫切的盯着他的眼睛,毫不放松。秋上林从没见过她这样凌厉的目光,不禁有点吓呆了,乖乖回答:“三岁。” 脑子里仿佛有个重锤,咣咣咣咣敲个不停,明明坐在树荫下,却眼冒金花。 她撕心裂肺的喊:“我要回家啊!” 秋下林吓得几步跳开,紧张兮兮的守在旁边,左看右看,生怕有人注意秋上林发了疯。虽然爸妈都向着自己说话,但若是给妈知道他又调皮闯祸,回去少不了一通胖揍。 不由担心的警告:“你回去不许告状,你要是敢告状,我就…”挠挠头,就什么呢?眼珠子滴溜溜转,就是想不出坏点子,她最宝贝的布娃娃已经祸害了,推也推过了,骂也骂过了,还能把她怎么着? 突然看到她的衣裳,眼前一亮,大声威胁:“你敢告状,我就把你的新衣裳弄脏弄破,叫你明天去不了姥姥家,我还要告诉妈你今天偷偷穿了出来!” 正在崩溃状态中,秋上林瞥一眼身上的衣服,欲哭无泪。新衣裳?这分明是人家穿剩不要的衣服……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景象,坑坑洼洼的土路、面有菜色的村民,秋上林认命的发现一个事实:她,似乎穿越了! 别人穿越要么明清盛世,要么秦汉强朝,再不济也能混个三国战乱,惊世绝伦,为嘛她穿了半天只是穿回自己小时候?老天,浪费资源嘛,你发发善心,如果非要穿越,我重新穿一次行不行?不要求显贵富豪,只要平安喜乐、衣食无忧、家庭幸福美满……晴空轰隆隆打了个雷,显然老天并不苟同。 秋下林再次一哆嗦,老天爷,俺不敢了,俺老实的呆着了,俺任命了! 不认命也不行啊,秋上林打小最怕打雷,儿时落下的老毛病,说起来还是因为秋下林——小她一岁的秋下林从小就淘,淘的四里八乡无人能比,下雨打雷天也不肯回家,爸妈吩咐上林冒雨去找,她正跟树林喊着呢,一个雷从天而降,劈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生生化为灰烬,吓得秋上林一屁股跌在地上,虎的脸色煞白煞白,也不知道逃跑喊人,就呆呆的看着那棵树着火冒烟一寸寸烧掉,眼看着火势蔓延过来,秋下林不知打哪个耗子洞钻了出来,拽着她就跑,回家还告状:爸妈,秋上林笨的要死,看着打雷引着火也不知道跑,多亏我救她一命! 从此以她的救命恩人自诩,压迫剥削更不用提。 似乎是七八岁的事情,还没到时候。 秋下林看他姐呆傻的模样,不满了,上来揪着她发黄的小辫,边揪边吆喝:“听着没有,听着没有,再敢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嚣张跋扈的德行印在眼里,配上脏兮兮鼻涕横流的脏脸,引发秋上林心中窝藏已久的怒火,一把挥开,迅捷的抓住细瘦如柴的小胳膊,起身俯身间,两人换了姿势,秋上林占着绝对居高临下的优势,巴掌就印上了秋下林的屁股:“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不孝顺!我叫你从小就欺负我!我叫你淘气!” 一声一巴掌,秋下林开始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连声尖叫,杀鸡一样的叫,边叫边骂:“秋上林你找死!” 不叫还好,他一叫,原本有些平息的怒火高涨,下手更重,拍的上林手掌都疼,却仍咬着牙重重打下:“还敢骂?我是谁,我是你姐,再叫一声秋上林来试试!打不死你我!” “你敢!打死我看咱妈怎么收拾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威胁。 她冷笑,手下更加了几分力道:“了不起我赔你一命,免得你长大以后为非作歹连累家人!” 附近原有几个秋下林的小伙伴,在他们合伙抢了上林布娃娃、推到上林之后吓得鸟飞四散,两个最铁的哥们儿听着下林鬼哭狼嚎,又赶忙跑了回来,站在那儿愣愣的看着上林打下林。 妈呀,反了天了!怯弱小胆的秋上林居然也敢打人了!打得还是他家中视若珍宝、无法无天的秋下林! 他们不由得仰望天空,瞧瞧西边的天空是否有太阳出来。 太阳自然不会打从西边升出,秋上林打了一阵手疼人乏,只按着秋下林,不放手,喝问:“还敢再淘气?” 秋下林眼尖,早看到了小伙伴,忙不迭的喊人助威:“大强二强,你们别愣着,快来帮忙!” 上林眉眼一横,厉声喝道:“谁敢!我回去告诉荷花婶儿你们又下河摸鱼了!” 大强二强都跑到了跟前,正扬起拳头作势要打,闻言愣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犹豫着谁都不敢打下去。 秋下林扯着嗓子骂:“你们这俩没出息的,别怕,等我起来把她揍挺了,她就不敢回去告状!” 两人一听,嗯,有道理!正要动手,就听秋上林冲着后面喊:“荷花婶儿,你来的正好!” 两个人听不得一声,连看都不敢回头看,撒丫子就跑,一溜烟的功夫没了人影。 秋下林气得直骂:“回来,回来!笨死了你们!回来!” 哪里还有人影。 他挣了几次都挣不开上林的压制,只得无奈的被压在地上,气急败坏:“秋上林你——” 一句话没说完,脸上早挨了一耳光,上林横眉立目,气得脸都变了色,怒喝:“我是你姐!再喊一句名字我揍死你!” 这是秋上林心中永远的痛,扎在心里二十几年拔不出来的一根刺,她长大后自卑的源头之一,如今听来更加刺耳,真恨不得马上结果了这小子,大家都利索! 秋下林虽然淘气,脑瓜却灵光,又会察言观色,一看秋上林是真的怒了,从没见过的发怒,厉声厉色,咬着牙眼里冒凶光,一副你不服气揍死你的模样,不由得泄了气,诺诺着:“姐,我疼…” 能不疼吗,上林半个身子压着他,手脚都扭着,又揍了半天,别说他,就是上林自己,手掌都火辣辣的一阵疼过一阵。 慢慢起来,放开他,一只手仍拽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瞪着:“回家!” 秋下林本想先服个软,起来以后再收拾她,谁知秋上林仍然恶狠狠地模样,倒让他不敢造次,乖乖的跟在后面。 上林迈开大步,愣神——低头瞧瞧,小短腿儿,怎么可能迈开多大的步伐。无奈,只能迈开短腿,捣腾着往家走,白领精英训练不是说着玩儿的,好歹也有五年历史,倒也算的上虎虎生威,赫然有势。秋下林哪见过她这等威风,更不敢说话,乖乖跟在后面走。 走着走着,感觉不对,拽拽胳膊,小声说:“秋上林…” 上林回眸怒视,咧嘴表示要打人,秋下林赶忙改口:“姐,咱好像走错了,这不是回家的路。” 四顾茫茫,农田连连,不远处就是村落,还有渺渺炊烟,回头瞪他:“哪儿错了,少耍鬼心眼子!” 下林急忙表态:“不是不是,再走就到上村了,咱家在下村。”反手一指,正在来的反方向。 秋家在他们小时候仍住在镇中村。所谓镇中村,就是说,本是个小镇,但就在镇中心的边上有村落,想来也是,一九九几年,城市也不见得多繁华。 村子分为上村、下村,树林相隔,秋家就住在下村。时隔多年,上林早忘记自家的具体位置,哪知道怎么回家,尴尬之余,一把抓过秋下林,喝着:“走前头!” 他乖乖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喽~~~多多留言多多支持哦,不支持的打屁屁 教导?教育? 走过一片树林,迈过高高的门槛,望着几间新建成的屋,还有西边角落处成明显对比的破屋,上林心中一阵酸楚。 是了,这儿是秋家下村,爷爷奶奶的地基、屋子,今年年初小叔刚结了婚,娶得是邻村张家的女儿,张家当家的在供销社任职,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家境比起其他人也富裕,李家女儿嫁到秋家算‘下嫁’!他们不敢委屈,照着人家要求新建了新房,顺便也就翻修了爷爷奶奶的主屋和大伯的北屋,只有上林家里,拿不出补贴,没有话语权,在全家欢欢喜喜改建新屋的时候,无声无息的住着破屋。 这个时候老宅里没有人,大家上班的上班,田里的田里,大伯家的堂哥也去上学了。看看秋下林脏的跟个泥猴子一样,干净惯了的下林忍无可忍,打来一盆水,把他按在盆边,掬水给他简单冲洗。 下林虽然顽皮,总是三岁的孩子,身单力薄,经上林一吓,早不敢反抗,乖乖的任她摆弄。好在是夏天,虽然是井水,浇在身上却很凉快。上林心细,担心井水拔凉,特地掺上了一点热水,弄的温温的,给秋下林彻底洗干净。 身上的衣服自然报废了,打屋里找出两身干净衣服,都换上,打发他一边玩去,只不能出院。 蹲在屋门口,上林望着院子发呆。 她没有心情去自己家寻宝。有个屁的宝好寻!穷的叮当响,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屋里,摆了桌子摆不开凳子,转个身都擦着人。 上林说他三岁,自己大他一岁,也就是四岁。如果记忆不出错的话,再过三年,母亲因为忍受不了妯娌间的摩擦和爷爷奶奶的偏心,毅然搬出老宅,在爸的单位挨房子。开始没有房子可以住,只能挤在比西屋更小的一间房子里,挨着茅房,茅房那边是猪圈。 挨了两年,才有空房,逐渐搬离。一个大院里搬来搬去,左右都住着两间房。 这种情形一直维持到十一岁,印刷厂盖了新楼,家里借钱买了两室一厅,欢欢喜喜的搬进去,好日子只过了三年,秋上林十四岁那年,父母因为家里的欠债、贫穷等等问题,办了离婚。下林跟着妈妈,她跟着爸爸,然而爸爸在半年后娶新人,她就被扔进了寄宿学校,一直到大学毕业,极少回家。 爸的日子过得也不顺心,新人又生了个妹妹,印刷厂效益逐渐不好,爸下岗失业,靠做小买卖为生。妈妈过得算不错,又嫁给死了老婆的镇上干部,手里也有几个钱,妈既要照顾下林,也要照顾那边的女儿,时常偷偷塞给她几个钱,交不上学费时也是妈给凑。但下林不争气,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父母离异后,妈顾不上他,他在学校为非作歹,初中毕业就不再念书,跟着一帮镇上的小痞子混日子,轻易不着家。 派出所里他是常客,满了十六岁后,因为义气帮人打架,误伤,进去关了两年才出来,总算稍微安生一些,一满二十,就找了个姑娘结婚,不算太安分的开始过日子。妈妈为他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 而秋上林自己…苦笑一声,她姥姥不疼奶奶不爱,自生自灭,反倒在一帮亲戚里混的最好。大学毕业,外企工作,除了感情不顺,物质生活倒不犯愁。 一直害怕跟人亲近,用冷漠的外表包装自己,何尝不是害怕再次受伤?反正她是没人要的小孩。 小时候家里穷,物质生活匮乏,长大了自己挣钱,吃不愁喝不愁,只是没人疼没人爱。算算二十七年的人生,还真是失败! 她曾经无数次的想,如果爸爸的印刷厂没有倒闭;如果爸妈没有离婚;如果秋下林听话懂事;如果……都是痴心妄想。 是老天想要补偿自己吗?把她送回童年,重新来过! 以前她年纪小,无能为力。既然老天给她机会,一定把握!绝对绝对不会让历史重演,她要改变自己,改变爸妈,改变秋下林,改变他们不幸的家庭! 握紧拳头,朝天发誓,手举到眼前,讷讷的放下,嗯,还是先改变一下自己的卫生吧!瞧瞧指甲缝里的黑泥,再看看身后窄小凌乱的房间,中午的碗筷没洗,床铺没叠,脏衣服泡在大盆里,院子里落叶与垃圾并存… 长叹一声,任命的开始做工。先把碗筷洗刷干净放好,再把被子叠好床单铺好、找来抹布把能够着的家具擦得闪闪发亮、地也认真扫过拖过、再一边监视秋下林玩耍一边卖力的洗衣。这猴崽子闲不住,打从收拾房间起就在她身边上蹦下跳,还几次三番试图溜出去,都被上林火眼金睛发现,断然阻止。好容易把自家的房子收拾干净,她又拿起大扫帚刷刷的把院子扫了一遍,垃圾丢出院门外,再重新看看气象一新的家——满意的点点头,哎,眼睛一瞪,怒喝: “秋下林,你个猴崽子,皮又痒了是不是!” 试图溜进主屋的秋下林回身,啃着大拇指嘿嘿的笑:“姐,我饿了。” “饿了去主屋干吗!”对上他就没好气。 “奶奶房里有鸡蛋糕,昨天姑奶奶送来的。”小样儿说到吃眼睛贼亮贼亮。 不提还好,提到她就生气!这小子为嘛从小就不学好,还不都是奶奶惯得他!别看奶奶偏心小叔和大伯家,可就是喜欢油嘴滑舌的秋下林,他犯了错也不许爸妈管教,自己护着不说反而怪他们不会教育孩子。 他偷鸡摸狗的毛病也是从小偷吃奶奶房里好吃的养成! 爷爷老姐妹比较多,三四个姑奶奶,嫁的又都不算远,常来常往,奶奶房里经常有走礼的饼干、鸡蛋糕一类孩子无法抵制的食物。四户人同住一个大院,几个孩子放学就乱成一堆,如果每个都给,难免分不过来。奶奶又小气,轻易不许孩子们吃她屋里的零食,秋下林就趁着大人都工作的时候偷拿一些,每每被奶奶发现,大骂着爸妈养了贼,却又把做贼的秋下林护在怀里不许打,再加上小婶娘煽风点火阴阳怪气,十天倒有九天不得安生度日。 想到这个,再看看秋下林那张不安分的手,她暗下决心:哪怕给他剁了,也绝不允许再次重演! 狠话说归说,终究是血缘至亲,再者她才四岁,也没力气剁掉他的手,于是哄着他,走到自家屋里拿馒头给他。 秋下林脑袋一扭,不屑:“我才不吃!” 上林气结。看看手里的白面馒头,恨不能把他这张叼嘴给缝住! 1986年中国已进入市场经济时代,可家家都不算太富裕,尤其像他们这种家庭,虽说父亲有工作,吃国家饭,每个月都有定量的口粮分配,但也耐不住一家四口人吃,每月还要给爷爷奶奶养老粮呢! 篦子上扣着几个窝头、玉米面饽饽,她为哄秋下林特意拿了白面馒头,他居然敢说不吃! 逼近,质问:“你吃不吃?” 看看突然变厉害的姐姐,再看看她手里的馒头,又看看日头,算计着爸妈都该回家了,脖子一扭:“不吃不吃,打死也不吃,干干巴巴没有滋味咽不下去!” 上林一听乐了,嫌没滋味?有办法呀! 麻利的摸出大白碗,把馒头掰开,冲上水,倒进酱油、醋、盐、切开的葱花、狠狠心又加了点香油,哄着他: “你看,这不就有滋味了吗?姐跟你说,这是种新吃法,叫羊肉泡馍,西安那边传过来的。你知道西安是哪儿不?就是古代的长安哪,就是你喜欢的李靖、程咬金他们,他们以前生活的地方的吃法,就连皇帝都喜欢吃!就是李世民,拿长枪威风凛凛的那个皇帝!”下林爱听评书,尤其爱听隋唐演义! 秋下林怀疑的看看他姐,夹了一块尝尝,似乎不难吃,也就顺从的连吃带喝,还不忘反驳:“李世民不拿长枪,他耍大刀!他现在还不是皇帝!” “大刀,大刀!”随声附和,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说长枪大刀,他李世民就是拿颗原子弹扔着玩儿我也没意见! 笑眯眯的看他连汤带水一气儿喝下去,上林给他擦擦嘴,问:“好吃吧?下次再饿了告诉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吃饱喝足,秋下林满意了,一边咂摸着滋味一边拿过玩具水枪:“好吃,但是姐,咋叫羊肉泡馍呢,又没有羊肉!” 上林瀑布汗。这孩子,还真不好糊弄。随手把碗筷拿到院里去洗干净,一边跟他逗趣: “你知道啥叫羊肉,你又没吃过羊肉!” 下林脖子一梗,来了劲头:“我吃过,在三奶奶家,她家姑太太送的,我吃过!” “好吃不?” “不好吃,膻气!不如猪肉好吃!” “那是他们不会做,等以后姐做给你吃,保证好吃!姐给你做蒜爆羊肉,一点也不膻气,可香了!” 下林开心:“真的?” 点头:“恩,不骗你,不过你可要答应我,再也不许偷偷去奶奶屋里拿东西吃!否则我什么都不做给你吃!” 秋下林小脑袋瓜飞速运转,一边审视着这个很不一样的姐姐,在千篇一律的甜食与从未尝过的诱惑之间左右摇摆,上林见他迟迟不点头,脸色立马阴沉,巴掌跃跃欲试,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立马跟他的小屁股进行亲密接触。 察言观色,一见不好,赶紧点头:“说话算数,骗人的是小狗!” 伸出手指头要拉钩盖章,上林一愣,哭笑不得,他执拗的等着,只得同他拉钩盖章,倒沾了他一手水,下林不计较这些,只要达到目的,乐呵呵的在衣服上一擦一抹,下林来不及喝止,眼看着他湿漉漉的手擦在了裤子上,仰天长叹,简直防不胜防! 秋下林不管这些,偷偷瞧一眼主屋,嘿,不让他偷偷吃,他不会捡着你们都不在的时候跟奶奶撒个娇,还不手到擒来! 算盘打得叮当响,可惜没过多久,发生了一件他小脑袋瓜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事情,诡计无法得逞,幸好在今后的岁月里,秋上林没有食言,他果然吃到了许多听都没听过得东西。 斗嘴?纷争? 李红卫一进院门就愣了一下。只觉得好像变了样,可具体哪里变化,却又说不出来,自家的小崽子喊着妈妈扑上来,抱起他才发觉细微处的变化,小崽子玩了一天居然这么干净?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早上那套,还有院里拉条上迎风招展的,可不是自己泡在盆里的衣服? 夏天天热,一下午头,上林洗好的衣服已经全干了,她踩了个小凳子,垫着脚尖正收衣服,就听给她扶凳子的秋下林叫喊妈妈、妈妈飞跑而去,少个人扶着,难免心慌慌,迅速摘下衣服,小心翼翼的爬下凳子,李红卫已经来到眼前,嗔责: “小心点,你才多高,怎么爬凳子上收衣服,万一摔着怎么办!不等我回来再收!” 上林嘿嘿一笑:“我不是怕您上班累嘛。” 李红卫又是一愣,自家的女儿胆小怕事,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什么时候嘴上抹了蜂蜜? 秋上林已经转向她怀里的弟弟:“让你扶着凳子怎么跑了,万一凳子歪了怎么办!” 能做主的回来,秋下林正待向她示威反抗,一听,吆,怎么救星回来她还这么横?委屈的缩进妈妈怀里: “妈,秋上林欺负我!” 李红卫轻轻拍了儿子一巴掌:“上林说的对,万一凳子歪了怎么办!” 他不满的扭着:“妈,秋上林她欺负我!” 上林眼睛一瞪:“秋上林是你叫的?没教养!我是你姐,出去看人家不笑话你!当心以后老师不让你上学!” 在小孩子的心中,上学是件非常有趣而光荣的事情。看堂哥堂姐就知道了,每天背着小书包,还有一毛钱的零花,有花花绿绿的课本和很神奇的铅笔,都宝贝着呢,碰都不许碰一下!秋下林对上学充满了憧憬,一听不叫他上学,立马蔫了,乖乖的不再说话,只一下一下揪着李红卫的头发。 上林又说:“下来,妈累了一天了,你还捣乱!” 在李红卫诧异的目光里,秋下林挣脱下来,乖乖的自己站着。 一个下午不见而已,怎么女儿儿子都变了样,掉了个?中午吃饭时,下林还对他姐呼来喝去毫不客气,上林更是一言不发,只埋头吃饭呢! 到了自己屋里更是大吃一惊,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相信。 是自家没错啊,怎么好像变了个样,不敢认了呢?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平整一丝皱褶都没有,桌椅都擦得非常干净,所有的东西都在他们应该摆放的位置,就连儿子的玩具,居然也工整的摆放整齐。床头用瓶子插了一把野花,生机蓬勃。这个窄小的房间,自她结婚后,第一次这样干净整齐又好看! 她发愣的功夫,上林已经抱了树枝树叶到门外,又拿簸箕端了煤,她力气小,一次端不多,来回三四趟才端够晚饭所需,再指挥着秋下林帮她把烟囱抱到煤炉旁边,很自然地问: “妈,晚上吃什么?” 秋下林早已不饿,不关心晚饭,干完他姐指挥的活,抢过水枪就到院子里玩水,上林追着喊了一句: “秋下林,你敢把衣服或者院子弄脏了,我就不教你写字了!” 李红卫皱眉:“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上林自然地摆弄着柴火,拿过树叶点燃,塞进炉子里,引火,说:“哦,村头的秋如姐姐学校放假,我下午跟她学了几个字。” 秋如今年读初中,住校,一个星期才回来一趟,不怕妈去问,她今天确实看到了秋如,只不过是远远的看到她而已! 李红卫哦了一声,这才作罢。看着上林引火、填进树枝,又把煤放进去,盖上炉盖,再问:“妈,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隐约记得妈在爸的印刷厂做临时工,每天都要忙到天擦黑才回来,回家来做饭洗衣服还要照顾他们两个,忙得脚不沾地。 “明天没活,放假,我就提早回来,寻思着洗洗衣服,谁给洗的?” 拿出几个土豆,女儿已经端来洗菜盆,盆里也有水,她怔了一下,才继续动作。 “我下午洗的,嗯,秋下林也有帮忙,是不是,秋下林?”高声问。 下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我有帮忙!我帮我姐倒水、挂衣服!”仰着小脸炫耀。 李红卫扑哧一笑,刮了他鼻子一下:“小调皮蛋也学会干活啦,真乖!” 下林大喜,得意洋洋的冲他姐做鬼脸:“我是乖孩子,哈哈!” 上林忍俊不已:“是,你最乖,乖孩子,帮妈把脏水泼了去,要泼在门外树底下哦!” 小手交换,秋下林端着水盆颠颠的跑,她不忘嘱咐:“慢点,别跌倒!” 李红卫看着儿子的小身影,不忍:“算了,我去吧!” 上林拿着土豆不以为然:“妈,你不能总惯着我们,我们也要帮忙干活才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跟爸每天工作都很累,我们两个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鼻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不想在女儿面前哭哭啼啼,掩饰的拿过土豆,转身去切菜:“你倒是学乖了,谁教你的?” “秋如姐姐。” 忍住泪水,认真的说:“明天要去好好谢谢秋如,她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上林一听,这可不能去,如果真去了,岂不是露馅了!赶紧说:“秋如姐姐说她明天早上就回学校,她得好好学习呢!” 李红卫这才作罢。她本是打算提早回来收拾屋子洗衣服,没料到女儿把活计都做了,把菜炒好,她倒不知做什么了,只坐在屋里,看着女儿把她换下的衣服泡到盆里,又揪回疯跑的秋下林,给他洗了手脸,命令不许再弄的一身脏。 女儿好像,变了一个样……不多时,同在印刷厂,但是正式工的秋建国回来,一进门上林就端来一盆水要他泡脚,他愣住,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怎么进门还得洗脚? 上林一边费劲的帮他拖鞋,喊着下林拿来拖鞋,一边解释:“洗洗脚能解乏,马上就吃饭。” 他看一眼妻子,李红卫还他一个同样迷惑又欣喜的眼神。 吃过饭,不用李红卫动手,上林敛了碗筷去洗,这时天还没黑呢!小叔和爷爷奶奶等人也逐渐回来,看了干净的院子都没做声,农家人都这样,不擅表达感情,更不擅长夸奖别人,上林也不在意,她不是为夸奖或者为什么人做活,只图个心情舒畅罢了。 再过一时,小婶也回来了,张春花是个掐尖要强的女子,跟她爸在供销社寻了份售货员的工作,眼睛长到头顶上,轻易看不上村人。她爸本想给她找个镇子上吃公家饭的女婿,可张春花偏偏看好了上林的小叔,长的比城里人都好看,人才也俊、又能说会道,还托了他爸的福在镇上开拖拉机。虽说家里不富裕,但张春花看好他们以后的生活,唯一不满的是嫁过来没分家,公公本来在印刷厂做工,年龄大了退下来,二儿子就顶了上去,没给她丈夫。就为这,打进门开始她就看着上林一家不顺眼,动不动就找麻烦。 这不,看着院子干净了,又听着婆婆在屋门口逗弄秋下林,听他奶声奶气的夸奖自己和他姐,张春花心里就不舒服起来,站在自家门口假装吃惊: “哎呀,咱家别不是进贼了吧,这贼还怪好心,帮咱家连院子都打扫干净了!” 这意有所指的语气让李红卫不满,笑着说:“她婶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是你侄女扫了下院子!” 张春花那张嘴哪是肯让人的,一边收拾菜一边说:“哟,上林还真懂事啊,不光自己家,连我门口都打扫,别不是连我屋里都扫过了吧!” 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气得李红卫不轻,我家孩子好心帮大家扫院子,怎么还成了错! “上林可不是个懂事的孩子嘛!你那屋高门大锁的,她就是想进也得有门啊!”李红卫从来就不是个吃瘪的主,她在家是老大,也是指挥弟妹发号施令惯了的,做了人家儿媳,不得已低声下气,张春花进门处处高她一头就不说什么了,凭什么一次两次的指桑骂槐欺负到自家头上?孩子要是不争气做错了事情也另说,可上林今天做的事情,从哪儿看都没错! 张春花菜刀咣的剁在菜板上,扯着嗓子喊:“我怎么高门大锁了?我自己屋子怎么就不能高门大锁了?我不锁,我不锁行嘛,我不锁,家里有点好吃的都给小贼偷走了!” 李红卫气得脸红脖子粗,正待走出屋门跟她认真计较,我儿子没拿过你一针一线,怎么就成了小贼!突然顿住,上林拉住她,轻轻摇头,自己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甜甜的笑: “婶子,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对!” 张春花见她一个小孩子都来道歉,面有得色:“瞧瞧,小孩子多懂事!” 李红卫简直要气炸了! 上林嘻嘻一笑:“不对,我不懂事。我要懂事就不该扫了婶子屋门口,我忘记婶子门口的树叶都是婶子家的,婶子还得留着烧火呢!就是土和小虫子也不该扫走,土能养花、小虫子能喂鸡!” 说着迈着小八字步,慢慢往院门口走,一边叫上弟弟:“下林,傻站着干嘛,过来帮忙,我们把婶子家的树叶啊、土啊、石头啊、小虫子啊,都还回来,哦,婶子,还缺什么?”她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李红卫忍不住扑哧一笑,看着张春花一张脸憋得通红,连忙进屋不说话,张着嘴不出声发笑。秋建国不满的轻声说:“你惹她干嘛!” 李红卫轻笑:“这次可不是我惹得,是你女儿惹得!” 秋建国摇摇头,径自躺在床上休息,不理这妯娌间这些你来我往。 下林早被他姐收服,巴不得一声,从奶奶怀里跑出来,就往大门口跑,跑出去捧了一把落叶回来撒在张春花门口,说:“姐,够不够?我把垃圾都倒在别人家门口了,不行我再找回来去!” 上林忍着笑,无视张春花铁青的脸色,斥责:“胡闹,怎么是垃圾呢,明明是婶子家的东西!快,给婶子放在簸箕里,婶子还得烧火呢!”说着话拿过簸箕,又把落叶扫在里面,甜甜的问: “婶子,我帮你烧火吧?你放心,我不进门,绝对不会弄脏你的地面!” 张春花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打又打不得,骂又不知骂什么,只埋头把菜板剁的梆梆响,这样一来惹怒了自家丈夫,他工作一天回来已经够累了,正想休息休息,她又闹,在屋里喊着: “你剁肉馅呢,菜板不花钱啊!” 张春花一听,菜刀往案板上一顿,扎着手就寻进屋里去,带着哭音骂:“我剁肉馅?我倒想剁肉馅,你家也得有啊!穷的叮当响,我嫁给你倒了八辈子霉!我就是把菜板剁碎了也不管你秋家的事,这是我的陪嫁,这里面全是我的陪嫁,你个穷小子穷的连条新裤子都买不起,我嫁给你我瞎眼了我!” 两人在屋里闹腾开来。 下林悄悄问姐姐:“啥叫倒了八辈子霉?” 上林想了想,说:“打个比方吧,你是我弟弟,我就倒了霉!” 两个小人的话被李红卫听到,皱眉,呵斥:“瞎说什么呢,进来!” 上林吐吐舌头,乖乖拉着弟弟回屋。 那屋打骂摔东西的声音闹了半天,院里静静地,大家都关门落户,谁都没吱一声。就连爷爷奶奶,大抵也受够了张春花事事要占便宜,连劝都没劝一句。 上林躺在床上,无声的吐出一口气,总要想办法劝爸妈离开这里,提前两年在印刷厂挨上房子是正经,否则总这么鸡飞狗跳勾心斗角的闹,哪辈子才是头!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都不留言~~~~ 回娘家? 1986年,企事业单位还没有双休日这一说,全国都只歇星期天,至于说星期六?国家正在蓬勃发展,你不应该为早日实现共产主义尽一份力量吗? 说来也巧,秋上林穿回来的第二天就是星期天,全体放假。爸妈早就商量好要回一趟上林的姥姥家,只是如此一来就没办法帮爷爷奶奶去地里忙活。爷爷早年在印刷厂也吃公家饭,后来身体不好,就退下来,让二儿子秋建国顶班。那个时代的人都是如此,老子退休,儿子或者女儿顶班,莫说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人,就连学校老师,都允许家庭内部传承。 爷爷是非农业户口,奶奶却一直是农业户口,在家务了一辈子农,年纪大些,太累的活干不动,三个儿子商量好,哪怕是婚后,也都趁休息的时间尽可能的帮老人干活,李红卫要回娘家,小叔和大伯就难免要多干一些,为这,张春花别扭了一个晚上加早上。 他们起床很早,洗刷烧饭,给两个孩子拾掇衣服,上林揪着一大早精力旺盛的秋下林,硬逼着他把头脸都洗干净,看他脏的,脖子里能搓下三两灰!明明昨天下午给他洗过,也不知从哪儿招来的灰尘! 又拽着胳膊拉腿的,把过年的新衣服套上,并严令他不许弄脏。 秋建国笑吟吟地半躺在床上,李红卫忙着收拾回娘家的礼物,他看着屋里鸡飞狗跳的忙乱,嘴里哼唱小曲。 李红卫拿了馒头拿蔬菜,把一个闲来绣好的鞋垫放进篮子里,嗔怪自家男人:“你就干瞪眼看着,也不说来帮帮我!” 秋建国惬意的很:“有咱丫头能着呢,我就当老太爷享福了!” “呸,就你这德性,一辈子受穷的命,还老太爷!”笑着骂了几声,又管上女儿了: “哎上林,你别一大早的就揍下林,别让他吱呀拐叫的喊!” 秋下林正跟他姐拔河,闻言来了劲头:“妈,上林老欺负我!” 她本来也就同他闹着玩,小孩子穿大裤衩小背心甚至光脊梁习惯了,大夏天的谁也不爱裹得严实,上林能理解,又骗又哄又吓唬的正虎着他穿裤子呢,李红卫一嗓子下来,下林自以为得了援助,更扭来扭去不肯服气,还一边张牙舞爪的妄图挠她,并且在此直呼其名! 怒火一上,你还打不改了! 突然松手,诓了他一个趔趄,冷冷的笑: “我不管你,你爱怎样怎样!” 说完转过身,自顾自梳头扎小辫。 下林一愣,硬是不敢出声,求救的望向李红卫,李红卫正待说几句,秋建国轻轻拉她胳膊:“别管,这小崽子越大越没样,叫他姐管管正好!” 李红卫没出声。 没了援助,下林对着他姐冷冷的背影不知所措,裤子穿了一半,一条裤腿还在床沿上耷拉着呢,傻傻的拽了半天,怯生生的扯上林的衣襟: “姐,姐。” 没反应,上林头都不回。 顿了一下,又喊:“姐,姐,你给我穿上裤子。” 还是没反应,上林只扎着自己的小辫。 再顿一下,又求援的望向爹妈,两人抿嘴一乐,都扭头假装看不见。 没奈何,可怜巴巴的求饶:“姐,我错了,我乖乖的穿衣服。我再也不叫你秋上林了,姐…” 上林唬着脸,面无表情转身,三下五除二给他套上另一条裤腿,又半抱半拖得把他弄下床,手一指?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部分阅读 一指屋门口的小凳子: “坐在那儿,不许动。” 声音也不见得多凌厉,秋下林连还嘴都不敢,乖乖的耷拉着脑袋坐到小凳上,低头数蚂蚁。 李红卫扑的笑出声,拍拍上林毛茸茸的脑袋,说:“行,不错!” 对儿子的顽劣,她也是伤劲头脑,终于有人治住他,还不用打得哭爹喊娘,她乐见其成。 秋建国得意的摇晃二郎腿:“我说吧,咱家丫头将来一定有出息,我就是老太爷的命!” 嗔笑的翻个白眼,笑着:“那是那是,说不准将来就能考大学,当大官!” 整好辫子,穿上鞋,上林低着头面无表情,大学?是一定得。大官?她没兴趣。她只对钱感兴趣,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永不分离的钱! 他们闹腾着,张春花可就不乐意了,尖着嗓门隔着院子说了话:“哟,嫂子回娘家啊!” 李红卫笑着答应:“可不是,上周就跟爸妈商量过了,孩子们都快半年没回去了。” “还是嫂子在这家呆的时间长,回娘家都能一回就一天!我都进门快一年了,还一次都没回去过呢!” 听着挑衅意味十足的话,李红卫气不打一处来。 没回去?你家就住邻村,跟你爹在一个供销社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天天晚上下班先回一趟娘家吃点东西才回来,怎么就成了一次都没回去过? 心里有气,声音自然冷下来:“可不是,我娘家远,老长时间回不了一趟,咱爹妈仁慈,特意许我一天!” 张春花一脸假笑,怎么看怎么别扭:“可不是,咱爹妈多疼下林哪!下林呀,你回姥姥家,是不是把好吃的都带给姥姥了?” 听起来似乎是跟孩子闹着玩,话里话外却透着,他们把家里好东西都带回娘家的意味。 李红卫那叫一个气哟,真恨不能撕了这张挑拨是非的嘴!正想回她几句,被丈夫拉住。秋建国轻轻的摇头,轻声说:“别跟她一般见识!” 却不防着上林走到门口,摸摸弟弟的脑袋,轻言慢语:“小婶儿别担心,今天的叶子还没落下来呢,我姥姥家在山区,多的是叶子烧火,不差咱家这点——要不,我回来的时候给您捎带点吧,那儿的落叶烧火可好了!” 说罢不等别人反应,低头对下林说:“乖弟弟,去拿个咱家的闲篮子,等咱们到了姥姥家就去搂落叶子,一会儿就够小婶儿烧几天的!” 下林也实诚,给他姐收拾一顿后指哪打哪,屁颠屁颠的跑到屋外,打墙下拿下一只竹篮,又屁颠屁颠的递回姐姐手里。 上林摸摸头,夸奖:“真乖!” 乐的他喜不自胜。 张春花被噎的心里直打哆嗦,也没想历来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的上林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样,恶狠狠地回头冲屋里喊说: “还不起床!今天活可够多够重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太阳落山你都回不来!”这是找上上林一家不干活的由头了。 上林连停顿都没有,又问弟弟:“下林,你会数数不?” “会!”下林仰望着姐,只觉得她形象无比的高大,居然让小婶儿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小婶儿‘撒泼’的时候,连奶奶都不敢吱声! 谆谆善诱:“你数一数,咱家几个人?” 小手指头在屋里点来点去:“一、二、三、四,加上我四个人!” “那小叔屋里几个人?” “两个!”没有迟疑,直接报数。 上林满意的点点头:“你不算,你不干活呀,所以咱屋里就有三个人。我还时常帮着拔草送饭呢,你都跟小婶儿在一边玩。所以呀,你不算!” 最后一句话特意拉的音节长长的,又意有所指的瞥了张春花一眼,手指头还在下林脑袋上点来点去,表示他确实没有干过活。 走出院门,沿着大路一直走了许久,李红卫突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飞了出来。秋建国开始还板着脸,她一笑,再也禁不住,也咧开嘴笑的开心。下林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扯着姐姐的手问: “为什么笑?为什么笑?” 李红卫点着儿子的脑门,边笑边说,话不成音:“还好意、思、说,你跟你姐一唱一和,就差把你小婶子气哭了!” 上林摆手,正言:“我可不敢气小婶儿啊,我都是实话实说!” 李红卫剜了女儿一眼:“你呀!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辈,往后不能总是顶嘴!” 秋建国摆手:“没啥没啥,丫头说了,不叫顶嘴,实话实说!” 自打弟媳妇进门,没少给他气吃。他作为当哥哥的,看在爸妈的面子上也不好跟弟媳计较,只是谁也不是圣人,总吃亏吃瘪,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他也是吃公家饭在村里有头有脸的人! “你就惯着她吧!看她哪天连你也敢顶!”李红卫这辈人处在矛盾的时代里。旧的思想还没打破,新的思想尚未形成,她从小被教导尊老爱幼,吃苦耐劳,具有封建社会女性逆来顺受的一面;而同时,又在种种革命的风潮中,感受着思想解放、地位解放,敢闯、敢干,却碍于眼界,做什么都不敢放开手脚。 她也气弟媳妇,但她却不希望女儿学得眼里没有长辈。 秋建国连连摆手:“新社会了,新思想嘛!只要有错误,丫头尽管提,爸绝不生气!” 上林哀怨的问:“真的吗?” 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再真也不过!” “我现在就有意见能提吗?” 秋建国一愣,哟,刚说完就有意见?话都出口了,当着老婆孩子的面却不能反悔,爽快的答应:“说!” “咱要走到姥姥家去吗?如果是,谁帮忙抱一下秋下林,他沉死了!” 两人对视,低头一瞧,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秋下林好像树袋熊一样,牢牢地抱住上林的腿和胳膊,她挪一步,他也跟着挪一步,否则打死不动! 秋建国边笑边说:“快快快,说好的驴车呢?可不能累着我闺女!” 四顾张望,果然村口处大树下停着一辆驴车,秋上林目光呆滞,随爸妈走近,听着他们同赶车的大爷寒暄,心里一阵阵说不出的酸楚。 驴车啊……1986年略微富裕些的家庭都有大金鹿牌跨梁自行车,自家原本也有一辆,是妈妈进门时家里置办的彩礼。年初小叔结婚,小婶儿带来的嫁妆中有一辆最新款的自行车,为了小叔的工作被拿去送礼,小婶儿为此闹个不休,家里没奈何,同爸妈商量着,把自家的大金鹿自行车给了她,爷爷补偿自家的仅仅是一张用了多年的木板床! 换个21世纪的概念,无异于拿奥迪a6换了一台半新不旧的夏利;超大液晶屏幕彩电换收音机;千年王八换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啥叫偏心?啥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说来也怪,三四岁发生的事情,成年后,秋上林早都忘得连影子都找不着,回来不过一天,三岁后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牢牢地回顾起来。想起从小婶子进门后自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妈妈吃的气受的委屈,以及以后那几年中她的恶劣行为,上林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揪过张春花,恨恨的胖揍一顿! 在脑海中yy张春花趴在自己左边膝盖头上哇哇大哭;秋下林趴在右膝盖上嗷嗷求饶,明知是白日做梦,心里还是一阵畅快。 没关系,自行车,会有的!只要全家团结一心,共同奋斗,她就不信自家比别人差多少,没道理一辈子受穷! 几天前就说好了雇外村生意人的驴车,在这个时代存在特定的行业,‘走货人’!同最早的货郎不同,他们不挑担子走村串巷,而是赶着驴车,把这村的粮食运到那村,换来蔬菜小鸡小鸭再贩回,哪儿有集市往哪儿走,除去过年几年,几乎全年无休。作为副业,驴车也搭乘客人,几十里的山路没人愿意走,穷乡僻壤又不通车,要么靠自行车,要么就得坐驴车! 构造简单,一头驴,一个平板车,放上几个大箩筐,人坐在最后面,两条腿耷拉在虚空晃悠晃悠,假如在电影中看到指不定会羡慕非常,两岸花草入目,蝴蝶纷飞,绿树成荫,人在车上,赶车人扬鞭哟呵一声,踢踢踏踏缓缓前行,好一派悠然诗意的田园生活! 真正坐上来,上林叫苦不迭。且不提驴子身上有无异味,箩筐里小鸡小鸭叽叽喳喳,开始路还比较平坦,越向山里越崎岖,时不时轮子碾上块石头,咯噔一下,颠地屁股生疼,如果不幸没有抓牢,闹不好整个人都能飞出去。 上林牢牢地抓着弟弟,全力保持平衡,佩服爹妈在此等恶劣的行路条件下还能腾出空来跟赶车的大爷家长里短,再走一段,熬过无数次颠起落下,她终于忍不住喊停,赶车大爷诧异的拉紧缰绳,伴随长长的一声“吁”,驴子慢慢停下。 李红卫问:“怎了?” 上林抓着车板慢慢的溜下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没啥,我走走,坐着太累!” “你这孩子,不是最喜欢坐驴车?” “今非昔比,嘿嘿,今非昔比!”尴尬的笑着,浑然不觉口出成语,让爸妈大吃一惊。两人对视,都看出对方的诧异,但上林表现得非常自然,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还是秋如的功劳,也就没有多问,李红卫把下林抱到怀里,赶车人“架”的一声喝,驴子迈开四蹄,再次缓缓前行,上林就跟在后面慢慢走。 下林在他妈怀里不安的扭来扭去:“我也下去,我跟姐一起走!” 上林瞪眼:“你敢!走不了一会儿你就得叫人抱着,我可抱不动你!” 下林瘪瘪嘴,咧嘴欲哭,上林眼珠子一转,随手打路边折了几根狗尾巴草,哄他:“别闹,我给你编个小兔子!”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随便哄哄,笑逐颜开,也不闹了,乖乖的呆在李红卫怀里,脸朝后,瞧着他姐边走边编,不多时,竖着两只耳朵、抽象的小兔子完工,他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上林也来了兴致:“如果有彩笔就好了,画上红眼睛,才像小兔子呢!” 下林巴不得一声,立刻扭头跟他妈撒娇:“妈,我要彩笔,我要彩笔!” 彩笔?白笔都没有一支,还敢要彩笔!自知说错了话,上林忙拿话遮掩:“姐还会折千纸鹤呢,折个千纸鹤给你好不好?” 父母都在印刷厂工作,废弃的纸张确是不缺的。 上林折过纸飞机、小狗小猫,却从没听过千纸鹤,更不知千纸鹤是个什么东西,静下来,歪着脑袋问:“啥叫千纸鹤?” 在兜里随手摸出一张纸,撕成正方形,对折对折再对折,一边细心捋对角线,一边回答:“鹤呢是在天上飞的一种鸟,哎对了,主屋厅上挂的那幅‘鹤寿延年’上面有只大白鸟,那就是鹤!” 下林恍然,来了兴趣,着急的叫:“快点快点,我要千纸鹤!” 狗剩? 张红卫的娘家在十几里以外的大山中。后世里,托了道路‘村村通’的福气,进出都有柏油马路,非常方便。然而目前进山的大路只有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早上很早出发,到地方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层层大山环绕下,平地中的一个小山村,从村外往里去,经过许多山坡地,村里外人少,正在忙活着给果树捉虫施肥剪枝的村人纷纷好奇的打量驴车,等看清车上坐着的是张家大闺女,纷纷打着招呼: “大妮儿回来啦!” 张红卫也笑着一一叫过去,三叔四婶儿五大爷八舅七姨六姥姥,整个村子都是她的娘家人。又因着张红卫父亲不是本村人,是外村来落户,娶个本村的姑娘,更是她母亲的娘家人。娘家人见娘家人,亲得不得了!村里没几个出息人,数来数去也就她嫁得好,嫁到了镇子吃公家粮的人家,别人都肯高看一眼。 走没多远,怀里又多了几捧乡亲们给的果子。 下林不管不顾,摸起一个就往嘴里填,上林眼尖,呵斥:“有农药!” 说完自己愣了一下,却是笑了。现代社会习惯的,任何食物都不敢直接吃,就怕上面的残留农药。然而现在却不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村人贫穷,很少舍得大量买农药往果树上喷洒。 幸好父母都忙着招呼寒暄,一时没顾他们。 上林这才虎口夺食,硬抢下下林想填进嘴的苹果,拉起衣襟仔细的擦拭,才重新递给不高兴的下林:“给,小馋猫!” 下林大喜过望,一把夺过,咔咔几下啃了进去,苹果核随便一扔,又缠着上林折千纸鹤。 在村口下车,交付车资,赶车的自去集市不谈,上林跟着爸妈走进村子,来到姥姥家,闻声而来的姥姥见到张红卫,两人又哭又笑。 泡茶拿吃的,招待姑爷和两个小外甥,姥姥摩挲着下林没口子的夸,下林却不耐烦她摸来摸去,几次想要挣扎,都被他姐姐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只得一脸不耐烦,任凭姥姥亲个没完。姥姥看在眼中,不免有些诧异,仔细打量上林几眼,转头对女儿说: “我看着上林这孩子倒跟去年不一样了。” 张红卫笑着应声:“可不是,长了一岁显见管用,在家帮着我做家事,利索着呢!又管着她弟弟,说的话比我们俩还管用!” 下林不乐意:“我也干活我也帮忙了!” 姥姥连忙拍着他哄:“哎哟,是吗?我大外孙真乖!来,姥姥给你拿糖吃!” 下林拿到糖并不跑,而是走到上林跟前,乐呵呵的数:“一二三四五,一共五颗糖,姐姐三颗;我两颗!” 惊讶的几个大人张大嘴,不敢置信。 莫说调皮如他,就算再小些的孩子,哪个不是吃独食? 下林小心眼自有算计。上林跟以前不同了,大大的不同。不但知道很多爹妈都不知道的东西,还会写字画画折千纸鹤,再说姥姥给的这种糖他早就吃腻了,也不在乎多给她一颗。 他倒是乖觉,晓得巴结上林! 上林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脑袋,说:“你乖,留着自己吃吧!” 一来不爱吃糖;二来么,刚从现代社会来,她还没从‘锦衣玉食’的环境里出来呢,哪看得上这种粗糙劣质的糖果! 姥姥又是一惊,再看上林的目光就有所不同了,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怀里来,摸着羊角辫问:“上林真乖!这辫子可真好看,妈妈给扎的吧?” 上林昨天晚上洗了头,今天早上又沾着水梳的干净水滑,还找出两块蓝玉点的布条折成蝴蝶形系在辫子上,看着又清爽又漂亮。 张红卫抿着嘴笑:“我哪有这么巧的手,是你外甥闺女自己琢磨的!” 说着扭过头去给她看:“妈你看我头上,也是她硬给弄上的!” 张红卫扎着一块紫色的头巾,两翼成蝴蝶状,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的一上一下。姥姥惊叹一声:“买的?贵吧!” 她还以为是特意买的头花呢! 张红卫哈哈一笑,取了下来,展开给她看:“是块平常用的手绢!” 姥姥啧啧有声:“手真巧,真乖!” 上林暗暗翻个白眼,说来说去,就只一句‘真乖’! 乖?她可不想当乖孩子!当乖孩子会被无视,被秋下林欺负,眼睁睁的看着爸妈离婚,看着秋下林步入歧途! 大人不知她的心思,说笑几句话题转到了别的上,家长里短唠个不停。正说话间,去赶集买菜的大舅回来了,大家又站起来寒暄问好,上林压着下林的脖子叫他乖乖的问大舅舅好。 下林眼睛贼间,一眼就看到大舅妈接过去的篮子,偷偷跟他姐说:“大舅的篮子里买了肉!” 大舅耳朵尖,闻言大笑:“可不是,听着村头老舅说你们进庄了,我忙忙的换了衣服上集,隔了几斤肉,今天给你炖肉吃!” 下林大喜。 张红卫嗔责:“也值当的!哪里就馋成这副模样,平时也不是吃不着!” 大舅摆手:“哎,你在家吃是你们的,回一趟娘家总不能连快肉都吃不上!再说现在不比从前,家里也有几个活泛钱,招待姐夫吃顿肉总还吃得起!” 他们兄妹几个都是张红卫一手带大,对这个大姐有很深的感情。 男人们坐下说话,女人们都涌向厨房,刷锅洗菜升火做饭。说起来回娘家就这样,吃吃喝喝,老人们生怕孩子在外面受委屈吃不好,回到家里变着法的给儿女做点好东西! 下林跟几个闻风回来的表哥表弟疯跑玩去了,上林追着喊了句‘别惹事不许去池塘’,也就不再管他们,兴致勃勃的跟去厨房,帮忙烧火。 几个舅妈一个劲夸她懂事。上林汗颜,她真没有多懂事,不过因为自己喜欢烧木柴、大锅造饭的感觉,才特意来帮忙。 洗菜切菜剁肉馅,大舅真欢喜自家姐姐带着丈夫孩子难得回一趟娘家,割了许多五花肉,又特地买了几样稀罕菜,大舅妈见烧开了锅,利落的炖上肉,放进土豆粉条白菜,又在锅上加了篦子,篦子里放着刚刚才揉好的白面馒头。另一边,张红卫正跟二舅妈边说笑边梆梆的剁肉馅,准备包饺子。 填进一块木头,鼓起腮帮子吹了吹炉膛里并不旺盛的火,火苗被外界的空气一激,蹭的一下冒出明艳的火花,上林被唬了一跳,反射性的上半身往后仰,却忘了自己为填木头并没有坐稳,而是半蹲着,重心不稳之下,哎哟叫着仰面摔倒在地上。 大人们回头一看,都被她的窘样乐的哈哈大笑。 大舅妈拉起她,拍打着身上沾着的枯叶:“疼不疼?摔着没有?” 上林尴尬的一笑:“没事没事。” 好在身后堆着柴火,躺上去并不硌人。 二舅妈笑着开口:“几天没见上林长成个大姑娘了!下林这孩子看着也长进不少,大姐,我早就说,这俩孩子名字太绕口,上林、下林,怎么就起了这么奇怪的名字!” 张红卫抿着嘴笑,大舅妈娶进门比二舅妈早,对家里的事情都熟,闻言扭头笑着:“要说也怪姐夫太不上心!明明就是个文化人,给孩子起名字却不多用点心思。大姐庄里不是有片林子嘛,上林快出生的时候大姐和姐夫还在林子里逮老梢猴给大姐补营养呢!后来送到医院,孩子生下来问姐夫叫什么,他想了想,说既然是在林子里出生的,就叫‘上林’吧!这不,后来有了老二,问他叫什么,他连打哏都没有,直接说既然有了上林,自然叫‘下林’!你听听,这倒省事!就是叫起来不好听!” 二舅妈皮肤黑黑的,却是个黑里俏,嫁进门的时日尚短,还没有被繁重的家务磨去美丽的光彩,又历来会说话,闻言笑着: “我看倒比我家的强!问他孩子叫什么,他想了三天说叫‘张卫国’!给咱爹好一通骂。隔壁叔姥爷大名就叫做‘张卫国’,说他痴心妄想妄图夺辈哩!他又想了三天说干脆叫‘狗剩’,又给咱妈骂了一顿——咱庄里不算,单咱们左近,就有三个孩子叫狗剩!天天闹在一起玩,喊吃饭的时候倒剩下挨家挨户的找,喊一嗓子狗剩跑出三个来!” 这却是庄里人家的习惯,怕孩子不好养活,取个贱名,但大家都知道是小名,等日后落户口上学还是得改。只是如此一来有个后遗症,哪怕日后此人长到七老八十,或者飞黄腾达,除非他一辈子不踏进本村,否则进村大家给他的招呼还是小命。 想想吧,一个在镇上,或者城里大放异彩,官场上风生水起的人,打红旗小轿车里下来,没等他雄心万丈的四顾家乡的土壤,路边就会有白发苍苍牙齿掉光的老头仔细打量,打量半天或许要撮着牙花子,嘶嘶的笑: “狗剩回来啦!” 不用十分钟,某某家有出息的狗剩回来探亲,这个消息会传遍全村,顿时所有人都涌来围观,免不了有同辈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吧?免不了有长辈吧?那些看着你长大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长辈们眯缝着眼睛,亲切的叫你狗剩,回顾你过往童年的光荣事迹,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上林后来供职的公司里有位领导,大权在握何等风采,偶有一次,上林等人陪同他路过家乡,领导想着衣锦还乡,轿车开进村里,刚刚下车没等回家呢,立刻有人认出来,亲切的在屋顶招呼:“哟,赖子回来啦!” 边说边抛下一根烟,领导狼狈的赶了几步接住,是他平日看都不看一眼的劣质香烟,在一众下属面前,别提多么尴尬。 屋顶上正在修房子的那人还不识趣,瞅瞅他的装扮,再瞅瞅毕恭毕敬跟随的下属,撇撇嘴:“摆谱啊!回家就回家吧,又不是探监,值当的带这么多人?” 领导哭笑不得,无奈的喊:“三叔…”别提多狼狈。 亏得上林见机快,早偷偷的溜开,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几盒中档香烟,假装刚刚出现递到领导手中,给闻讯赶来的乡亲们一一分发,这才避开一祸。 回到公司之后,除上林外,但凡跟随领导回家乡的人,后来都被他捏了个错,要么赶出公司,要么赶到偏远的下属工厂去了。也只有上林一个,因为当时没看到领导尴尬的一幕,后来也不跟他们谈论领导的八卦,得以保全。 由此可见,名字,对人生何等重要! 如果没有记错,这位表弟,日后似乎考了国家公务员,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想着长大后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被乡亲们一口一个‘狗剩’的叫着,上林忍俊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成长的小树苗,人家需要大家多多浇水施肥啦~~~ 张乐水=狗剩 尽管她浮想联翩,回忆起日后表弟的英俊潇洒,也改变不了险些被叫成‘狗剩’的孩子目前还是个未满一岁的婴儿的事实!她们正聊天,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二舅妈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忙洗了一把手,赶回去哄刚刚睡醒的儿子。 大舅妈掀开锅盖,一阵热气扑出,腾腾直上,带出肉的香味,刚出锅的馒头香,惹得上林喉头一阵吞咽,真恨不能一手抓过馒头狂啃。 不是馋,她从小就好这口——大锅灶上刚出锅的馒头,热腾腾的烫手,捧在手中不停的倒换,馋嘴猫似的小心翼翼揭下馒头皮,塞到嘴里,尽管被烫得直叫,却不肯松手。 自家没有这条件,想吃,只有在姥姥家。 张家因为上林的姥爷姥姥都在世,姥爷是说一不二的人,比不得秋家长辈说话不算数的情况,因此还没有分家,全家人都在一处过日子。也因为家里穷,大家在一起吃饭,省钱! 此时大多数人家都用上了煤炭炉。是后来广泛流行的蜂窝炉的未进化版,炉子小,省地方,一小块地面就能放下,做饭的时候引着火,放上煤,树上一截朝天的烟囱,烧水做饭炒菜,全能! 秋家因为分了家,各吃各饭,免得麻烦。每人家里一个小煤炭炉,做饭的时候拎出来,吃晚饭熄灭火,放到墙角,不占地方,也干净。虽然也有大锅灶,却只在逢年过节祭祖团圆的时候才有机会动用那么一两次。 张家的大锅盘的非常有特点。砖墙垒砌的厨房里,入眼就是硕大的锅灶,黏土混着柔韧的草茎草叶一层层糊上,靠近炉膛的地方用砖头砌了,外面再抹上一层黏土,既不怕炸裂,也不怕烧塌,紧挨着大锅灶的里面,又盘了个比较小巧的灶,跟大灶之间连着,大灶升火之后,多余的热气就能顺着连接的地方跑到小灶里去,这样大灶做饭,小灶不必生火,就能烧水或者熬饭,便宜的很。 又因为全是用山上捡来的木头杂枝烧火,整出来的大白馒头,熬出来的小米稀饭,有股格外的清香,是自家煤炭炉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味道。 她正眼馋着呢,二舅妈抱了孩子出来,在厨房外面推了个木头做的儿童围车,把孩子放在铺好的小褥子上,抱怨: “这不,孩子都快一岁了,早该去报户口,他爸还拖着,就这样宝宝、宝宝的叫!老爷子想给他起名字吧,你兄弟死活不让,说儿子是他的,总不能这点权利都没有,气得咱爸再也不管他,这强脾气!” 上林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大舅妈往外拾得大白馒头,无意识的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不是叫张乐水吗?” 几个大人一怔,看看孩子,又看看上林。她这次从馒头的诱惑中脱神而出,心里咯噔一下,满脸堆笑假装可爱: “我胡乱说的,胡乱说的!” 心里恨不能恨恨抽自己几个嘴巴!自己那一世表弟就叫张乐水,听说是本村小学的校长起得名,取义智者乐水,轮到他又恰好是‘乐’字辈。自己一时最快,居然就给说了出来。 几个女人顶多都是小学毕业,不多的读书时间都被‘大生产’占用,那年头六岁的小孩子都被发动到田间拾麦穗送水送饭,真正学习的时间可想而知。 猛然听到这句颇有文化人气息的话,再想一想孩子的辈分,二舅妈喜不自胜,伸手逗弄着伸着小胳膊乱抓的宝贝儿子: “张乐水,乐水,小乐水!往后可得记住你姐姐,你的名儿可是你姐姐给起的!” 她认定了这个名字,绝对不改了! 大舅妈也笑着凑趣:“往后乐水当了大官,一定要孝顺你姐姐才行” 说来也怪,张乐水仿佛能听懂人言一般,依依呀呀的叫着,朝上林方向挥手,咧着嘴咯咯的朝她笑。 上林心中一动,走出厨房,来到张乐水旁边,低头看他,他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再次冲她挥手,依依呀呀的笑。小孩子招人喜欢,更何况张乐水眉清目秀,水汪汪的大眼睛,红脸蛋鼓鼓的,看着就招人稀罕——比秋下林那脏孩子可稀罕不下十倍! 上林心里喜欢,伸手慢慢抱他起来,又不敢抱实,毕竟自己身体单薄力气有限,因此只是托着他的屁股,两只小腿实际还软塌塌的站在围车上。张红卫本来担心她不会抱孩子,怕摔着,想让她放下,见状也不再阻止。 被她抱起,张乐水更开心,摇头晃脑的咧着嘴一个劲儿的乐,上林轻轻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亲还带着奶香的小脸,心下一片柔软。张乐水瘪瘪嘴,使劲往她怀里凑,二舅妈好奇,说“上林你轻轻把他揽到怀里。” 上林照做。 等两人挨得比较近了,张乐水又伸手要抓她的脸,上林怕他扭到小胳膊,连忙把脸俯下来,心想就算抓,你着小胳膊小力气,也抓不伤我。 谁知张乐水并不是要爪挠她,而是把脸也凑上去,吧唧一口,在她脸上印下口水! 上林当场就愣住了,几个大人捧腹大笑。 大舅妈揶揄:“完了完了,张乐水长大肯定是个小色鬼!看着他姐长得漂亮!哈哈!” 张乐水亲完,冲着上林乐了一阵,开始左顾右望,不再理会神经病一样笑个不停的大人。 上林看怪物一样看着张乐水,心想该不会你也是穿回来的吧?他却不管,看了一阵,又伸手要找他妈妈,二舅妈刚接过去,同样吧唧一口,也是满脸的口水。张乐水诡计得逞,开心的手舞足蹈,咯咯直笑,几个人正哭笑不得,突然二舅妈叫声不好,一道水迹沿着张乐水的小腿流了下来,他浑然不觉,犹在咯咯直笑,突然顿了一顿,仿佛感受到湿意,咧嘴就哭。 上林注意观察,见他确实没有异样,这才放心。 其实是她多心了,张乐水不过是从小聪颖,模仿能力强罢了,世上哪来这么多跟她一样的人! 到了包饺子的时候,上林的表现又让大伙大吃一惊。小小的孩子,包出来的饺子不比大人差,又快又好。二舅妈由衷的感叹:“还是女孩子好,从小就懂事!” 张红卫低调谦虚的笑一笑,并不说话,只是看向上林的目光充满慈爱与骄傲。哪家大人不喜欢给自己争脸面的儿女?比起同龄人只会傻吃傻玩,自己的女儿做家务是把好手,有礼貌又懂事,还能照顾弟弟疼惜父母,反应迅速,学什么都快,再想想至今不见踪迹的下林,姐弟两个只差一岁,却有天壤之别,谁优谁劣,立分高下!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延续多年重男轻女的想法,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被化解,女儿,从此成为她心头不能割舍的一块肉,与儿子同样重要——不,也许更加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爆发了,一日两更了!!! 钞票的启蒙 吃饭照例是分了两桌。男人们在大桌子上吃,女人和孩子们在屋里摆个小桌子围成一圈,既热闹又显得亲和。说起来,解放这么多年,农村许多旧的习俗还是没有改变。女人不上桌,旧社会如此,新社会不变,上林在心里微微感慨,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地位平等,没有性别歧视! 仅仅感慨而已,没有愤懑。莫说不能跟姥爷舅舅们一处吃饭,即便能,她也是不想去的!男人们喝酒聊天,规矩大麻烦多,尤其上座有姥爷,说话都需小心翼翼。 张家的大家长并非本地人,据张红卫说,她老家是距此地百里之外的平原人,老爷子打小就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抗日战争爆发,当地成立了游击队,他也就跟着军队走,打了一辈子仗,部队转移到后山,腿部被流弹所伤,挣扎着爬到有人烟的地方,等他养好了伤,部队早走了,当地的部门安排他做些后勤工作,胜利以后就在此地安家,娶了个本村的老婆,安安稳稳过日子。老爷子是军队作风,话不多,但每句话都说一不二。又在村里担任多年的一把手,修水利平田地促生产,很得当地老百姓的拥护爱戴,悲苦出身军旅生涯领导职位,造就了在家中堪比‘皇帝’的大家长权威。 张红卫姐弟妹五个,大弟弟初中毕业在村委会任闲职,老二不爱读书,读完小学就死活不念了,在家务农,承包了八亩山地种果树,三妹妹年初嫁人,也只两村相隔;老五还在外上学,读的师范学校,算是姐弟几个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他们几个脾气都与老爷子一脉相传,霸道的很,只不过有个最霸道的压制着,还不显。 下林同两个表兄弟在外面疯跑玩的忘记了时间,大舅妈出去找了两圈才在池塘边把他们揪回来。张红卫虽然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上林却比大舅舅的大儿子小了一岁,跟老二同岁,这样一来,下林就有两个表哥,一个还在襁褓中只会傻笑的表弟。男孩子熟络起来很快,虽然一年只来一次,无妨他们之间的友情发展,在泥土中摸爬滚打不一会儿,如胶似漆称兄道弟,下林偷偷跟他姐说,他们摆了香案拜了把子,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上林一巴掌拍过去:“去洗手!” 拜把子?拜,你们是表兄弟;不拜,你们依然是血缘至亲! 听评书听迷了这孩子! 一边吃饭,一边听大人扯闲。二舅妈感叹今年桃子大丰收,只可惜交通不便,也没有销路,等摘下来运出去,经过山路颠簸早都熟透烂掉了,本地人又都不稀罕,集市上卖个几十斤,大多数摘下来还是烂掉做了肥料,幸亏家里没有把八亩山坡地全种成桃子,间行的种了苹果、梨,还有不少核桃树,等秋里打下核桃,算计着卖到镇上,也值几个钱。 张红卫陪着惋惜,说起婆家那边也是这么个情况,幸亏是菜区,更多都投在种菜上,偶有几家承包了山坡地种果树的,集市上卖一卖,亲戚邻居送一送,再多的,要么喂猪,要么就倒在了河沟里。 上林心不在焉的夹着菜,谁说九十年代物资匮乏,这不多的用不了? 还是典型的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生产模式,城市里没得吃,乡下吃不了,太令人遗憾了。 下林拽她袖子,嚷嚷:“姐,姐,我喝汤!饺子汤!” 哦的应声,起身去给他舀汤。锅里的饺子都捞了出来,汤上飘着几片韭菜叶和油花,浑浊的很。上林脑中一激灵,突然想到了后世里自己常喝的鲜榨果汁! 现在正是炎炎夏日,如果在集市上贩卖加冰凉爽的鲜榨果汁……可以使用熟透了很便宜的水果,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占地也小,人们去赶集,在路上走的热了渴了,喝上一杯凉爽的果汁,又解渴又顶饿…… 至于榨汁的工具么……她曾经diy过小型的手动榨汁机,都是塑料制成,读大学没有榨汁机的时候,宿舍女生也曾经使用捣蒜的臼子自制,效果却也不错。她记得八十年代后期,南方例如广州等地的工厂已经在生产榨汁机,只因为自己身处内陆中的偏远地带,真正流行开来还需七八年。先手工制作看一下市场,如果可行,不妨托人购买,还有到了九十年代才流行开来的冰果机,实际就是色素加水加冰块,形成最简陋的饮料,既没营养也没多少滋味,不过小孩子贪图新鲜与凉快,还要卖到五毛钱呢! 由果汁延伸开来,又联想到冰棍,再想到速冻水饺、汤圆……不行不行,想的太多了! 但上林已经兴奋了,只要有思路,就不愁挣不到钱。她本来还在担心自己能做些什么,改变家庭经济状况,她在后世学到的管理理念太超前,不适应目前的社会,虽然知道股票房地产都赚钱,奈何没有启动资金,看样子只能一步步慢慢来,先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才有资本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别人谈笑风生家长里短,上林脑子里已转过了上百个念头,一个初步的计划也已形成。假如有市场,如何收购水果,如何制作,如何销售,都有了个大体的规划,但这些的前提是,必须有人购买! 她唯一担心的,目前大家生活水平都不算高,即便自家紧挨小镇,镇上也不乏几个大企业,奈何总体的消费水平摆在那里,鲜榨果汁,有人买吗? 即使有人买,销量不错,难道别人就不会做?一旦产生了竞争者怎么办?过了季节没有水果怎么办?还有人员问题,自己才四岁,四岁的孩子去做生意,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问题,一摸两眼黑,完全没有办法解决。 可是,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上林决定,回家就尝试去!改变,并不是嘴皮子上下翻动就能轻松做到,只有实践,才出钞票! 丑丫头?野孩子? 吃过饭,帮大人把饭桌收拾好,又给男人们沏上茶,笑嘻嘻的坐在一边拿着姥爷记事的笔在随身携带的废纸上划来划去,她需要一个明确的计划书,但不能光明正大的写,因此就只能断断续续写几个字,以免忘掉。 大人们一边喝茶一边谈话,谈年景、谈收成、谈国家政策,心总在四方,而行动,却需落实到眼前。 抽抽鼻子,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大人们端着茶杯,热气渺渺,这香味正是他们喝的茶香。中午吃的咸,正口渴,不仅眼红,走到桌前试图倒一杯喝,却给张红卫喝止: “上林!小孩子不能喝茶!” 姥姥笑着取出一罐,熟练的检出几片叶子,冲水,递到她面前:“好孩子,喝这个,这个败火的!” 闻闻,没味道;尝尝,呸呸呸,苦的! 皱着鼻子哀怨的注视着姥姥,边聊天边看着这边情况的女人们笑起来:“也就现在像个小孩子模样!” “可不是,看上去是个小大人,说话做事都沉稳着呢!” “也不知道大姐是怎么教育的孩子,怎么上林看上去就比我家那两个小崽子还大个几岁!” 她心中一激灵,猛然反省,自己这两天是不是成熟的过分?他们会不会怀疑什么?不安的偷偷看过去,倒没有人表情怪异,只是当个笑话说着嘻嘻哈哈,就连张红卫也丝毫不认为女儿懂事值得怀疑——也对,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小孩子本来就是不断成长不断变化,纵然懂事的有点过分,那也该庆幸而非怀疑难过。 上林拍拍胸脯,幸好幸好,目前还没出现穿越小说! 姥姥还在催促:“都喝了,我特地上山摘得叶子,败火效果可好了!” 上林瞪着杯子发愁,心中哀嚎:我不需要败火哇,我小胳膊小腿黄头发,一看就是发育不良营养不全,指不定还贫血缺钙,需要补充元气,不要败火! 在姥姥的监视下犯愁,好容易水凉了一些,正打算捏住鼻子一鼓作气灌进去,表哥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看看屋里的大人,没说话,溜到上林跟前拽她: “走哇,走哇,跟我们出去玩!”声音很是急迫。 若在平时,她才不肯出去,大中午头,太阳毒辣的很,自己一身黑瘦的皮肤还没养回来呢,可放在当下,他的邀请不亚于雪中送炭,上林连忙放下茶杯,同张红卫说了一声就往外跑,张红卫追着喊: “看着你弟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部分阅读 别让他调皮!” 至于说上林会不会调皮?张红卫非常笃定,绝对不会! 被表哥拽着匆匆迈出了大门,他用飞奔的速度跑起来,边跑边解释:“快去救下林,快去救他!” 上林愕然。救? 想到吃饭前在池塘找到他们,神色顿时严肃,试图挣脱他的束缚:“我不会游泳,快回去喊大人!” 她脑中只有一个恐怖的念头:落水! 虽然知道下林不会有生命危险,在他恶迹累累的半生中虽然多次受伤,几次进医院,但她不记得下林曾经落水,至于身亡更不可能——可是谁知道呢,万一她的重生产生了蝴蝶效应…天,她不要做间接伤害下林的凶手! 想到这里,鸡皮疙瘩起满身,拼命挣着,坚持要喊人。 张乐生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虽然比上林高出一头,力气却没有大多少,他一边下死劲拽着她不许她挣脱,一边解释:“没有掉水里,跟人打架呢!” 上林一怔,几乎蹦到嗓子眼里的一颗心逐渐落回原地。 嗔怒的瞪他,这孩子,不早说! 想通了这个道理,脚下也不着急了,小跑步的前进,引诱张乐生说情况。 简单解释为,一只千纸鹤引发的血案——每个村庄都有许多孩子,不到学龄,家中又忙无人看管,聚成堆,疯跑疯玩,本村也不例外的分了两大派,以村中的池塘为界,动不动就拌嘴打架,大人们权当看了热闹,没有谁会当真,他们也从那个时代过来! 今天张乐生跟弟弟带着下林去池塘玩,下林在他们面前显摆了千纸鹤和他姐折给他的纸飞机,另一伙孩子看了眼馋,当时大家拌了几句嘴,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从小就油嘴滑舌,更受评书长时间熏陶的秋下林的对手,后来大舅妈找他们回家吃饭,事情也就罢了,哪知吃过饭回去不久,那伙人居然纠集了几个比较大的孩子来找茬。 开始要下林的纸飞机,下林脑筋转的快,纸飞机不稀罕,给了他们,三下两下飞进了池塘。他们又要千纸鹤,这次下林不乐意了。他姐有言在先,千纸鹤用五颜六色的纸要折许多支,回去穿成帘子挂在屋里,他手里有八个,还想早点看到帘子呢,哪肯随意给人。当下双方就骂了起来,骂着骂着动了手,下林这边都是五六岁的小孩子,难免吃亏,如果下林肯服软,把千纸鹤给了对方也就算了,偏偏下林犯了犟脾气,把千纸鹤护在身子底下死活不给,俗话说,乱拳打倒老师傅,更何况一个毛头孩子? 张乐生在下林的示意下回家搬帮手——可他哪敢跟大人们说实情,想了一路,也只有这个看上去很像大人,很有威严的表妹! 等他三言两语解释完了,也到了地方。 上林跑的气喘吁吁,定睛一看,喝,翻了天啦! 两个大孩子一个拉手一个拉脚把下林按在地上,还有一个比下林还矮的小孩子骑在他身上,正一拳拳的打呢! 张乐生这伙人要么被拉住,要么也给按在地上,都气鼓鼓的看着,小脸涨得通红,尤其是同岁只比自己小三个月的表弟张乐柱,连踢带骂,嘴里不干不净的问候对方的爹娘并祖宗几辈,挨骂的人并不生气,反而嘻嘻哈哈的笑,瞧热闹。 有个八九岁的大孩子坐在比较高的一块木桩上,神情倨傲,嚣张跋扈,上林眼睛一搭,认出他衣着神态不是本村人。张乐生偷偷说:“就是他,他是领头的!不是咱村的人,过来借住而已!大家都说他是小娘养的!” 不管他是不是亲娘养的,上林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弟弟挨揍。秋下林,那是她的私有财产,如果单打独斗秋下林技不如人,她也不会多说,可眼前的形势分明就是对方仗着人多一拥而上! 眼珠子一转,抄起地上一根大树枝,连人带枝冲了过去,呼啦啦几下扫过,力道不大,树枝分叉不少,几个孩子怕被刮到,出于惯性纷纷躲避,上林顺势拉起下林,丢下树枝,心疼的查看他的伤处。 还好还好,都是小孩子,下手力道不重,身上几处蹭破皮而已。 目光冷冷的扫过:“仗势欺人,你们好大的威风!” 孩子们不懂啥叫仗势欺人,但他们看得懂这个黄毛丫头脸上冷冷的神色,以及目光中闪动的,熟悉的谴责。 年纪不大,但令人联想到了家中父母生气时的表情。 有几个孩子又退了一步。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大约就是眼下的这种情况。后世公司里练出的威严,足以对付几个山村里没见过世面的野孩子。 殷夜遥自木桩上站起来,面色阴沉。 虽然只有八九岁,但身子里积蓄的能量令人不敢小觑,至少上林一眼就认出,他,家庭富裕,教养良好,举手投足优雅得体,只脸上的暴戾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嗤一声:“谁家的丑丫头,跑这儿来撒野!” 已经站到他身后的几个孩子嗤嗤放肆的笑着,嘲笑秋上林。 上林先是一怒,随即平静,小屁孩而已,自己二十七岁的心智,难道要跟他一般见识?想归想,嘴上却不能落了下乘,反讥: “谁家的野孩子,一点常识都不懂!” 千纸鹤的没落 上林一句野孩子,惹恼了敏感的殷夜遥。望着她的目光低沉阴暗的几乎要滴出水,不不不,不是水,是硫酸,把她整个人腐蚀掉! 她心惊于这个孩子的暴戾,却不得不正面对抗他所带给大家的压力,原因无他,自己这伙的孩子见有人出头,纷纷躲到自己身后啃手指,毕竟只是群孩子——是啊,他们都是孩子,就连这个走下木桩比自己高出一头,暴戾阴鹫的人,也只是八九岁的孩子。自己一二十七岁的大人,难道连孩子都对付不了? 想到这里,心安了许多,无视他带给自己的压力,坦然的说: “你是客人,我们也是客人,同在异乡为异客,相逢何必自相残杀?此为常识之一!第二,你客人主,客人欺负了主人,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出去要给人笑话死!第三,你们年龄比我们大,大人应该谦让小孩,这才是为人处事的道理,不但不遵守,反而要欺负小孩子,难道不过分吗?” 她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神态动作又无比自然,殷夜遥给她说的一怔,感到有些迷糊。 他的身份有些复杂。 父亲是某个正在蓬勃发展的南方飞速壮大的家族的长子,母亲是公司内的一名职员,听到这里,或许很多人都以为是场看上去很美的办公室恋情。可惜名草有主,殷夜遥的母亲是第三者插足,俗称情妇,也叫二奶。 大奶的地位并不是那么稳固,在众多不同类型女人的环伺下大妇的地位岌岌可危。殷夜遥的母亲为专心争宠,早日爬上大妇而努力,无心照顾自己的儿子,又怕留在南方给那群心狠手辣的女人伤害,索性送到了穷山僻壤的远方亲戚家中,任他自由生长。如果她能如愿以偿,不用问,殷夜遥自然也就由没人管的野孩子一跃成为继承人;如果输了…呆在哪里都一样! 看多了家族内部争权夺利的戏码,加上常年被人奚落造成的阴影,殷夜遥浑身散发着阴鹫的气质,仿佛他永远都无法走到阳光下面。 方才上林一句“野孩子”,触动了他的忌讳,但他犹豫着,毕竟上林是女孩子,再怎么丑,也是个女孩儿——他所受到的教育虽然残忍乖张,但不打女人,是铁令! 就这一犹豫的功夫,给上林钻了空子,三个大道理牢牢压制在他头上。 仔细想一想,似乎母亲送他来时说过不要惹事。虽然母亲的叮咛于他不过是狗屎一堆,但她既然说这些都是常识,自己一八岁的大人难道连一个四五岁的黄毛丫头都不如? 但就这样放过他们,又着实不心甘。 想了想,说:“把你弟弟的千纸鹤给我!” 下林躲在他姐身后尖叫,好似有人卡住他的脖子一样,声音又尖又长,凄厉的很:“不给,打死我也不给!” 殷夜遥面色一沉,就要转到她身后去揍人,上林忙拦着:“给你给你,我当什么好东西!” 从下林手中硬夺了过来,下林张嘴要叫,她随手捏起下林脏兮兮的拳头塞了进去,并眼神威胁:再闹,再闹我就揍你! 千纸鹤随便递过去:“为几张破纸闹矛盾打人,秋下林你可真有本事!男子汉大丈夫当心在四方,你听评书里的英雄哪个哭哭啼啼为一点小东西就闹腾?你说你要是为一把枪啊,美女啊,钱啊,同别人争个你死我活也就罢了,几张纸——得得得,别哭啊,我回去再给你折,咱折一千只,成不成?” 絮絮叨叨的说着,牵起下林的脏手往家的方向走,身后跟着一串淌鼻涕的小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随口教训弟弟的话,殷夜遥听来别有深意。若不是她只是个乡间的野丫头,他几乎想要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母亲在外面偷偷生的野孩子!怎么说话跟母亲同出一辙? 孩子的心里装得下游戏和玩具,装不下山河万丈豪情,装不下美女权势钱财,殷夜遥算个异类,从小在母亲的培养下装样子,可再怎么装,也抹杀不了孩童的天性,对母亲口中‘幼稚’的玩意儿充满好奇心,一旦远离束缚,属于孩童的天性占了上风,早把她的教训抛到九霄云外。然而今天秋上林的一席话,突然让他想到了母亲,想起她还在吃人不眨眼的大家族里苦苦挣扎,为母子两个的日后争一席之地,心,突然就酸了。 再多不满,再多埋怨,抹不去骨血中的亲情。 将千纸鹤随手扔给眼馋的小孩子,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问: “她是谁?” 有人讨好的奉上答案:“她叫秋上林,她弟弟叫秋下林,是村东秋家大姑姑的孩子,大姑姑嫁到镇上,她爹吃公家粮哩!” 他突然想到,自己刚才揍得人,是大姑姑的亲儿子,难免有点心虚。可村里就是这样,一群孩子野在一起,做外甥的揍了舅舅;当孙子的骂了爷爷,‘萝卜不大,长在辈上’,类似这样的战争,村里哪天不发生个十次八次?这样一想,也就心安理得的摆弄分到手的千纸鹤,没几下就厌烦了,嘿,不如殷夜遥带回来的玩具手枪好玩!还有他那一大包好吃的… 殷夜遥不理献来的殷勤,顾自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秋上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前两天出去玩,一直没有更新,今天先送上一章,晚些还有一更 实验成功 思路很好,真正实践起来却难上加难。打从姥姥家回来,一连两三天上林都没功夫搭理秋下林和平日里的伙伴们,她把自己关在家里,等大人一上工,翻箱倒柜的倒腾,临走大舅妈给带了自家产的两大篮桃子,回来各家分发,自己家仍剩下许多,张红卫本来还犯愁,怕桃子不经放,过几个天再懒了,想拿出去送人,还是上林给她拦了下来。 原料是不愁的,工具可怎么弄呢? 她虽然见过手动简陋的榨汁机,甚至于亲手diy过,但毕竟是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材料都是现成的。现在可去哪儿找塑料呢? 秋下林在院子角落的荫凉处蹲着,咬着手指头眼巴巴瞧着他姐翻箱倒柜的折腾。纠缠秋上林未果,反被狠狠的敲打了一顿,现在他不敢胡闹,又不甘心离开,只得用‘杀人’的目光打败她! 照理说小孩子情绪转换最快,也最喜新厌旧。千纸鹤的承诺,上林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偏偏他还牢牢记着,不单记着,更每天纠缠上林捣鼓帘子。她自个儿烦的要命,哪有功夫一个个折纸鹤?索性丢了一大摊纸给他,教了折叠方法,哄他外头找小朋友玩去。 第一天秋下林乐呵呵的拿着一叠纸出门了,没过一小时忿忿的回来了。小孩子贪图新鲜,谁有耐心坐下不停的折纸鹤?他自己呢,又手笨,怎么折都不好看。 给秋上林敲打一顿,泄气的蹲在大榕树下,郁闷的嘟囔:“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 一手拖过煮饭的铝锅,随便找根树枝当当当的敲起来。 上林正对着成浆糊状的所谓‘果汁’发愁。 她原本想,如果实在制不成榨汁机,索性就用蒜臼子,虽说麻烦费些力气,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真正用到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在现代有过滤网,再则自己喝,追求的是营养健康与口味,卖相好看与否,是没人在乎的。但她决定了去集市卖,就注定卖相一定要好看,至少不能太难看,虽然拿了纱布过滤,但过滤之后的果浆仍然稠乎乎,存在许多小颗粒,看上去就像……拉稀…… 越看越像,越像越心烦,偏偏秋下林不消停的制造噪音,低声呵斥:“别闹!” 声音没停止,继续当当当。 头也没回的循声丢个小石子,清脆的一声敲击后,继续当当当。 她怒了,回头就骂:“秋下林你又皮痒是不是!” 小家伙嘟着嘴,红眼圈,不知所措的举着树枝,敲也不是,扔也不是,看上去可怜的很。上林却知道,这不过是他假装出来的表象,这孩子是个打死不改,今天揍他一顿他改了口,过不了半天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该犯得错误照犯不误! 要不然前世里他也不至于走上不归路。 因此,上林打他,从来都心安理得。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身为他的姐姐,揍他,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连爸妈现在都默许了对他的管教,上林揍得更加顺手。当然,揍,要有技巧。 没错不揍,乖巧不揍,错误不至于太大也不揍,揍人的方法要拿捏得当,上林坚决贯彻一点,只打屁股,绝对不打其他位置。只用手掌同他的屁股亲密接触,绝对不借助任何外界武器。一来他还小,怕打坏了;二来怕打成仇,毕竟他是男孩子,又只差一岁,万一打疼了打急了,奋起反击,上林可没把握治住他。 当然,在她近几天给一巴掌送一红枣的政策下,秋下林对她很是敬畏,至少不敢当面反抗,像从前那样欺负自己,更是想都不用像。 非但他自己乖乖听话,就连从前跟他要好的小伙伴,如果妄想欺负他姐,都照揍不误。上林潜移默化的给他贯彻一个观点:你是家中的小小男子汉,你要撑起家中的一片天,你要保护女人,尤其是妈妈和姐姐! 秋下林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可以跟我姐作对,因为她是我姐!但是别的皮猴子想欺负她,那就是落我面子,揍他没商量! 上林正在考虑是不是赏他一个‘肉饼’,目光顺着他举起的手,落到了铝锅上,突然眼前一亮!对他招手:“过来 ,过来!” 下林又不是傻子,此‘肉饼’可不是香喷喷夹肉的饼子,而是他姐毫不留情落到屁股上的巴掌,虽说不如爸爸打得疼吧…也叫挨揍不是! 摇摇头,不去。 上林威胁的眯起眼:“把锅拿过来,我保证不揍你!” 他一听,哟,不揍我,但有条件,那我也得讲条件哇!立刻赶蛇上棍提条件:“折千纸鹤!” 上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记性可真好! 无奈的摇摇头,说:“好,等姐把果汁弄出来,别说千纸鹤,姐挣了钱给你冰棍吃!” 看看碗里稠乎乎的东西,再想想他姐的许诺,下林有点怀疑,就这算不上多好喝的东西,能挣钱,还能换冰棍? 几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上林有空就要折纸鹤以及挣了钱买两根冰棍为条件,下林屁颠屁颠的把铝锅送到他姐面前,又帮忙生炉子点火,随后在上林的嘱咐下乖乖坐到一旁,眨巴着眼睛看她动手。 桃子洗净剥皮去核,放在锅里加上水,等水开了一滚之后用大勺子把尚未煮化的桃子压扁,很快在热水的蒸腾中化为一体,加了点白糖,放在凉水中冰着,等凉了之后加进去一点凉水调开,此时上林已是满头大汗,冲下林招手: “过来,尝尝!” 下林狐疑,接过碗,迟疑着不肯放到嘴里。他姐最近这些天捣鼓出来的半成品可大半都灌进了他的肚子,味道实在不咋地! 想起美好的千纸鹤和美味冰棍,一咬牙,闭着眼灌了进去。 上林不免好笑,又不是喝毒药,瞧把他难得! 汁液刚刚入口,下林打了个愣怔,咦,好喝! 又酸又甜,冰冰凉凉的,在炎热的中午头喝上这么一碗姐姐所谓的‘果汁’,浑身上下都舒坦。 很快,一碗下了肚,舔舔嘴,伸手:“还喝!” 上林一直注意他的表情,此刻见他意犹未尽,咧开嘴开心不已,却是不肯再给他喝。毕竟是小孩子,里面又掺了凉水,怕他闹肚子。 挠挠他的脑袋瓜,说:“这可不敢多喝,喝多了肚子里要长小虫子的!明天再喝,啊!” 说完把东西收拾干净,该洗的洗,该放回原处的放回原处。 事实证明果汁很好喝,但具体销路如何,上林也无法确定。由谁去卖呢?自己四岁,下林才三岁,虽然鬼精鬼精的,但孩子就是孩子。 前几天她也试探的问过张红卫对做买卖的看法,张红卫不是没有那个心思,现在都86年了,经济浪潮席卷大半个中国,虽然本地发展的慢,又因为环境制约改革的浪潮尚未吹来,但眼看着镇上许多人家纷纷开始做买卖挣活钱,张红卫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但做买卖又岂是说说那么容易? 首先要有钱进货,其次要知道在哪里进货,再然后才能考虑能否卖出去的问题。张红卫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妇女,在印刷厂帮忙还是托了丈夫的福,做得也无非是体力劳动,哪还有闲心考虑做生意呢。 说服不了她,家里其他人更不可能听自己一个小孩儿的胡闹。 明天就是镇上的大集,难道计划就这样胎死腹中?上林不服,更不想认输!咬咬牙,发狠想着,我就不信我自己卖不了东西!没了张屠户,没道理我就要吃带毛猪! 邻家李大婶在镇上她姐开的小卖部里帮忙,小卖部又刚好位处集市的正中央,上林打定了主意,包了几个桃子领着下林跑到她家去了。 几声甜言蜜语,惹得李大婶心花怒放,很快就同意明天带着她一起去集上逛逛。自然,需要经过家长的同意。 秋上林倒不担心他们不同意,这些天自己的乖巧能干有目共睹,再说有大人带着,自己保证不乱跑,应该没问题。 到了晚上跟张红卫商量,却出了岔子。 张红卫答应的很是痛快,但秋下林一听要把他寄放到邻家由李奶奶看着,立马就咧开嘴,嚎啕大哭,在地上打滚翻滚,死活不起,闹得鸡犬不宁。最后张红卫没了办法,只得答应让他也去,却再三嘱咐上林一定要看好弟弟。又特地拿了点心到隔壁,央求李大婶好生照看他们姐弟。 上林盯着如愿以偿得意的啃点心扮鬼脸的秋下林,恨恨的想,明天我就拿手铐把你跟我拷在一起,看你再敢捣蛋! 作者有话要说:俺昨天食言了~~本说晚上还有一更,可俺家的破网络,晚上它瘫了 急吼吼的等到今天,终于恢复正常 对被俺无意中放了鸽子的读者们一鞠躬,俺对不起大家~~ 两元三十分 想归想,第二天同李大婶一起上路的时候,上林苦于没有手铐,不能如愿把下林铐住。她为今天可是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多亏李大婶上工的时间比家里人晚了将近一个小时奇qisuu书,才让她能避开大家的耳目捣鼓出了半桶果汁。没等李大婶来叫自己,她已跑去看了两三次,李大婶一家还在吃早饭呢! 等她终于收拾好,过来叫两个孩子,却呆住了。因为这两个孩子正费力的把一只水桶往外拖,虽然水桶不大,却让上林无比痛恨自己的年龄,再大个几岁,再长点个子,哪还需要费这老鼻子劲! 李大婶推着自行车,见状连忙支好车子走过去,轻轻松松就拎了起来:“这是干嘛?” 上林嘿嘿笑,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一点饮料,麻烦大婶帮忙带到集上去。” 李大婶虽然不解,但是两个孩子都带了,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帮忙找了块木板放在后车座上,又用麻绳牢牢地捆住,这下就不必担心打翻。 她一路走一路好奇,秋家大丫头变化可真大! 等到集上才九点多,集市上已经有商户出摊,但顾客没有几个。上林知道,至少要到十点,人们才会出门赶集,十一点左右到达□,下午两点开始就基本散集了。这是长年累月下来人们形成的习惯,纵使风雨雷电,炎热酷暑,也不能让他们提前或者延后。 九十年代后期的集市远没有后世繁华。她记得自己大学毕业后曾经回过一次老家,赶集的时候人群熙熙攘攘,摆摊的商户更是排成一长排,其中很多都是常年固定的商家,更不用提那些临时起意来卖菜卖水果的农民。而现在的集市,虽然商户也不少,卖的东西却远没有后世丰富,这里,依旧以务农为本,经商为末。 李大婶原本以为他们姐弟两个赶集图热闹,一路走来一路介绍,谁知上林只是感兴趣的看了几眼,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尖叫着去摸那些平日在村里看不到的小玩意。下林更加乖巧,一双贼眼不住的四下扫射,对着好吃的垂涎三尺,却寸步不敢离开秋上林的身边。 一来,上林许诺抚慰;二来,她严格规定了今天的注意事项与行为准则;第三么……麻绳牢牢地连接在姐弟俩的衣襟上,并且还不是一根,是三根!他就算想跑都跑不了! 李大婶姐姐的小卖部就开在集市正中央,位置好,卖烟酒糖茶等日用品,倒也不算忙,一个人就能顾得过来,只是李大婶的姐姐生了病,没法照看铺子,这才请妹妹来帮忙。 上林征询了李大婶的同意之后,把水桶摆在了铺子门口,又拿出早就准备的纸,贴在木板上,将木板树在一旁。她这次只带了一个杯子,想到卫生问题,不得已又问李大婶借了水盆和水,以便随时冲洗杯子。又央求着她到文化大院里给打了一桶井水——文化大院的井水甘甜可口,直接喝都没有问题的。 她带来的是未经过加工的浓果浆,需要兑水兑糖。 等一切就绪,也差不多快到十点钟,赶集的人从四里八乡陆续赶到,集市上人声鼎沸,逐渐开始繁忙,李大婶一忙起来就顾不得外面,只得嘱咐上林不要乱跑,看好弟弟。她哪里会乱跑,她还要守着自己赚钱的宝贝呢! 至于下林,老实的呆在他姐身边,只是眼睛看不够。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很奇怪的一对组合。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守着一只大桶,旁边木板上写着几个字:“最新饮料——果汁!” 下面又写了几个小字:“解渴防中暑。” 这可太新奇了,饮料他们都听说过,果汁是个什么东西?还能解渴防中暑? 很快就有人来问,是位带眼镜的中年人,态度非常和蔼:“小朋友们,你们的父母呢?” 上林指一指里面忙碌的李大婶:“忙着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长的人五人六未必就是好人!自己还小,虽然心理年龄是二十七,但保不齐这就是个小偷骗子人贩子,注意点准没错,至于说谎…现代的时候,哪天不说十几二十个谎? 她冤枉了这名中年人。林同茂是镇上小学的老师,对孩子有种天生的喜爱,所以才对这对姐弟感到好奇,进而关心。 他点点头,继续和蔼的说:“你叫什么名字呀,上学了没有?” 上林戒备,把秋下林拉到身后,狐疑的打量他:“管你什么事——你买不买果汁,不买不要挡着人!” 林同茂一怔,没料到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姑娘说话居然如此犀利,又有条不紊。当下笑起来: “好好好,我买我买,你这果汁怎么卖?” 一听他买,上林立刻变了态度,殷勤的拿出杯子,在他面前一晃:“五分钱一杯。富含维生素c,强身健体营养好,保证你喝了之后即解渴又顶饿!” 林同茂又是一怔,不敢相信似的重复:“五分钱一杯?” 她手里晃着的杯子,比儿童用的玩具杯大不了多少……现在是什么年代?1986年哇!两分钱买一颗糖果,一毛钱就能买到奶油冰棒,而像那些质量不好的冰棍,也只需要五分!一杯水,五分钱,量还不多…… 容不得他迟疑,上林已经利索的舀了一杯果汁递到他面前,甜甜的笑着:“保证你喝了一杯还想喝第二杯!” 林同茂的无奈的摇摇头,掏出五分钱递给她,接过杯子一仰而尽。 别说,还真好喝!酸酸甜甜的,凉意十足,在人仰马翻的讨价还价声中;在炎热的天气里喝上一口,透心凉,别提多舒服了!可惜这一杯量太少。想了想,又掏出五分钱递给她,说: “再来一杯。” 上林笑嘻嘻的盛了一杯给他,得意不已:“好喝吧?这可是大城市里才能喝到的饮料!” 她这话倒也不算说谎,在这个年代确实只有大城市才有果汁——不,或许现在还没有果汁也说不定! 有了开张,四周好奇的买卖人都纷纷来品尝新鲜的果汁,尤其是带了小孩子的家长,拗不过小孩子的猎奇心理,难得赶一次集市,也纷纷掏钱尝个新鲜。别看村里有钱人没几个,放到镇上可就多了去了。 单单附近闻风而来的商户,已让上林忙到不行,至于备下用来洗杯子的水,更没有派上用场。这个时代人们的卫生意识还比较差,不在乎是否跟大家同用一个杯子。等到集市接近散场的时候,上林总共卖出去了四十六杯果汁。 也就是说,半桶浓果浆兑水,总共出产四十九杯果汁——上林和下林各喝了一杯,送给李大婶一杯。她背在身上的小书包里,装了二百三十分,也就是二元三十分!爸爸是正式的工人,一月工资仅有二十八元,而临时工的张红卫更少,仅仅是十九块五!换句话说,秋建国一天的工资才九毛多,秋上林只用了半天不到,就挣了他两天的工资! 上林雀跃的同时,却也清醒的认识到,土法子卖果汁,能维持一时,不能维持一世,莫说一世,恐怕不出一个月,就会有人跟风而来,毕竟果汁的制造工艺不难,购买的人群更少——大部分人都尝个新鲜,真正要他们天天买,没几家吃得消! 她一面跟着村里赶集的人往家走,一面盘算:规矩是五天两个集,分大小集,今天是镇子上的大集,来的人也多,至少要等到两天以后才会有集市,考虑到民众的购买力,有可能卖不到四十九杯,也许可以考虑降价,比如三分钱一杯?没有集市的时候可以在小学门口卖,或者初中门口也可以,那儿孩子多,手里也大都有几个钱… 下林不管他姐的算计,乐颠颠的拿着刚买来的冰棍小口小口的舔。冰棍是最便宜的大冰块,五分钱一根,同果汁一样价钱,家里轻易不会买给他吃,姐姐慷慨,一次就买了两根,自己不吃,全让给了他。 刚才那根已经吃完了,这根眼看要化,下林仍然舍不得几口吃掉,爱惜的一点点舔着。突然,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吓得手上一哆嗦,冰棍险些掉了,赶紧的往他姐身后藏,怯生生的喊: “姐,姐,你看!” 上林回身,循迹看去,一个小孩子坐在驴车上,对视几秒,迅速的转开头。 她纳闷:“怎么了?” 下林说:“就是他,姥姥那儿揍我的臭蛋!” 噢,上林恍然,原来是罪魁祸首,自己打不过就找帮手的臭蛋哇。眼看弟弟给吓得缩在身后不出来,温柔劝诱: “不怕不怕,他打不过你,你是男子汉,他再敢欺负你,你就揍他!” 下林本合计叫他姐帮忙报仇,谁知她只是劝了几句,并没有帮他报仇的意思,再想一想自己那天受到的侮辱,怒上心头,大喝一声: “我揍死你!” 举着冰棍就要往前冲。他忘记一件事,他的衣襟跟他姐连在一起还没解开呢!他往后冲,上林可没停下脚步,一直在往前走,两人一拉一扯,下林没站稳,豪言壮语刚出口,人就趴到了地上,冰棍也摔成个稀巴烂,上林比他站得稳,只打了个趔趄,反应迅速的扶住了村人,只是刺啦一声,两个人的衣襟都裂开了…… 上林傻眼的看着他趴在地上,半天没动静。 受到李大婶托付照看他们回村的村人见状连忙扶起下林,连声问:“摔着没有?摔着没有?” 下林愣愣的盯着地面,半天没出声,把村人吓坏了,害怕他再摔出个好歹。 正上摸下看,他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冰棍,我的冰棍……” 几人哭笑不得! 上林忙哄他:“姐再给你买一支!” 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上林没料到的是,跟随家中大人来赶集的臭蛋,回到家里把今天的见闻一五一十回报给了殷夜遥,殷夜遥神情莫测,只反问:“她做买卖?” 毛刺儿 赚钱的果汁计划进行了几天,半途夭折。 原因无他,姐弟两个熬汁的时候,不慎撒了热果汁,上林怕烫到弟弟,一把将他推开,不防备自己穿了双凉鞋,把个小嫩脚给烫得红肿一片。 张红卫得到邻居报信回家一看,喝,秋下林守在他姐旁边哇哇的哭;秋上林坐在邻居帮忙安置的小椅子上晾着脚丫子,疼的满头大汗,嘶嘶的吸气;自家门口炉子锅子东倒西歪,浓稠的果汁撒了一地,她气急败坏几步赶到上林跟前。 “让你乖乖听话不要瞎胡闹,你折腾什么!” 随着河东狮吼,熟练而又迅速的找到她的屁股,一巴掌落在上面。 下林呆了一下,看着他妈打他姐,他姐正疼的嘶嘶直吸气呢,天外飞来一肉饼,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一脸的呆滞,他妈可没怜香惜玉的心情,紧接着又是一巴掌落下,下林咧咧嘴,哇的一声痛哭,把院里的大人吓了一哆嗦,那声音洪亮的,直冲九霄。 “呜呜呜,别打我姐,别打我姐……” 习惯让他护着他姐,但母亲长期的积威又不敢反对。如果现在是别的随便什么人,敢揍上林,下林恐怕早就一头撞了过去,但眼下……他审时度势,决定还是继续嚎叫,近距离靠近敌人是不明智的! 张红卫又气又笑,刚刚举起手,颤巍巍垫着小脚的邻居李奶奶赶忙拉住她:“孩儿他娘,可别打,孩子疼着呢!” 又劝又哄得把她拉离上林身边。张红卫哭笑不得,她只是想查看一下上林的伤势,打了两巴掌,自己也心疼哇!可是李奶奶上了年纪的人,又颠着小脚,死拉硬拽的,她也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不是?万一用过了力气把老人家伤着,多难过呀。 就势被李奶奶按在院里的长凳上,气呼呼的看着上林。 这孩子也怪,挨打了也不哭也不叫,委屈的睁着眼睛瞧自己,眼睛眨巴眨巴,水汪汪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张红卫不禁又心疼开来,瞧小脚丫烫得…… 心疼的呼呼吹起,边哄着问:“疼不疼?” 上林咬牙:“不疼。” 张红卫又心疼又好笑:“嘴硬吧你就!都烫成猪蹄了,还说不疼!” 下林在一旁拍手转圈叫好:“哦,猪蹄,猪蹄!” 上林瞪他一眼,转而温言软语的求:“妈,我真没事儿。” “没事?幸亏这还是没事的,要是有事,你要你的脚不要?”张红卫听她这么说,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孩子在家瞎折腾她不是不知道,考虑着她还小,爱玩心切,几个桃子也不值多少钱,还能拘着弟弟也在家里不出门,要知道夏天最怕的就是男孩子凑到一堆下河游泳,虽然农村娃没有那么多讲究不娇气,但河里哪年不淹死几个?下林年纪小,不敢到深水里玩,平时只在浅水区扑腾,也保不齐他就溜了进去,上林也只比他大一岁,再强也只有两只眼睛,哪能随时随地看着他! 抱有这样的想法,张红卫一直没有禁止上林行事,至于后来上林跟邻居李大婶去赶集,李大婶晚上当稀奇事儿把这孩子卖果汁儿的行动告诉她,她也没有真正当回事。 毕竟李大婶要忙着看店,虽然知道很多人出于稀奇都买,但并不确切的知晓上林一天能卖多少钱。她只当这事儿是张红卫两口子指使的,还说他们会培养孩子,有经济头脑呢! 说起来张红卫不高兴听到这话——好歹秋建国是正儿八经的工人,经济头脑?能受谁尊敬? 不怨她落后,实在是八十年代,经济落后的地方对经商,还颇有争议。人们一方面羡慕经商的人有大把的钱花,一方面又自持身份,不肯放弃铁饭碗,觉得私营业主矮人一头。 她跟孩子爹也打趣儿的问过上林赚了几毛钱。 在她心中,能赚上几毛钱,已经很了不得!小孩子闹着玩过家家的游戏……她倒懂事,赚了钱也不乱花,买了笔回来学写字。问堂哥求了一年级的课本,回来自己一个个的认,又教给弟弟,上林这孩子看上去不如下林聪明,但在学习上却能顶下林两个!这才几天呀,学会几十个字了! 瞅着她妈神游天外,脸色稍霁,上林连忙求着:“妈,让我继续卖吧。” 张红卫回神,没好气的断然拒绝:“不行!” 上林不服气,鼓鼓勇气想再次开口,说服她,张红卫狠狠的一瞪眼:“我告诉你啊,老实的跟家里呆着,你要不想在家里,就跟着你爷爷奶奶下地!这劳什子…果什么玩意儿?” 一旁玩着的下林接腔:“果汁。” “对,果汁,别想再捣鼓!浪费多少果子!” 怕她不放在心上,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训斥。上林郁闷,暴力势的家庭教育是导致贫困的关键因素!断人财路,那是要遭天谴地——对象是自个儿亲娘,天谴就免了,她在心里嘟囔不满两句吧! 随手扯过被子,穿针引线撩被边,这被子是她的陪嫁,当年扯了最好的绸缎面布料一针一线缝起来,小叔子结婚盖房子,请了工匠在家里住着,当时是冬天,工匠随身只带了一床,晚上冷的不行,婆婆要了她的被子去给工匠师傅当‘压被子’用,房子盖好了,被子没回来,小叔子借口他的被子都是陈年的棉花不暖和,把嫁妆被子留下一直用到新媳妇进门。本想新媳妇进了门,自然有她的嫁妆被子,这下总该还回来了吧?没想到人家两口子没事人一样,决口不提,她问了一遭,张春花推说不知道,小叔子推说没找着,还是大嫂有一次偷偷告诉她,她的嫁妆被子给人家当成了褥子,铺在新床底下呢! 这可给她气坏了! 如果是冬天,或者是没有,她也不计较,都是自家人,谁用不是用!可你陪嫁的棉被也有十几床,凭什么你的陪嫁就是宝贝舍不得铺在身子底下,别人的陪嫁就不值钱? 借着一次大家伙都在张春花新房玩闹,她假装不经意掀开了床单,惊讶的表示下面就是‘失踪’已久的棉被!张春花脸色难看到极点,当场表示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拆了洗了送还。果然第二天就把棉被拆洗干净,送还回来,当晚两口子就闹了嘴,张春花一口咬定丈夫故意给她没脸,把别人盖过的棉被给她铺在床下,哭着说,我也是俺妈娇生惯养如珠如玉养起来的,凭什么就给我别人不要的破烂? 听听,破烂! 给张红卫气得哟,坐在屋里也不出去,听凭她在自己的屋子里故意大声的闹,听着大嫂和婆婆都去劝,听到后来,咬了咬牙,把被子丢进衣橱深处,破烂?别说是我的陪嫁,就当真是团破烂,也要烂在我自己屋子里! 张春花确实太不像话,人家工匠都晓得盖得爱惜,当成‘压被子’用,你怎么就能铺在身下当褥子呢! 北方的冬天冷,他们靠近山区,冬天更冷。一般来说,到了冬天,家家都盖两床棉被,一床贴身,叫‘盖被子’;一床压在‘盖被子’上,叫‘压被子’,顾名思义,挡住寒气,压住热气。 工匠用了一个冬天,棉被都还非常的干净,只拆下被套洗洗就能直接用,等到了张春花手里,脏的都不成个样子!张红卫本来不想用,可看今年夏天这么个热法,恐怕冬天要比去年冷,上林下林也都大了,一张床上逐渐睡不开,尤其上林,这孩子最近晚上老是睡不好觉,提过好几次给她支张木板自己睡,她跟丈夫考虑着,不如在房里加一张小床,让上林姐弟俩睡小床。这样一来,就要增添棉被,于是又找出来,当成‘压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4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4部分阅读 当成‘压被子’也是好的呀!她的嫁妆棉被里的棉花是母亲买了棉桃亲自纺出来,一寸寸续上的,格外厚!这才过了四五年,当褥子铺也暖和。他们家住的西屋在角落处,地势又低洼,阴暗潮湿,孩子还小,千万不能坐下病。 张春花在家娇生惯养,举凡针织女红都马马虎虎,封被子的时候也没缝仔细,一扯就开线,还得张红卫再返工。 想着上林这几次给她小婶儿的软钉子,张红卫闷笑,同时又纳闷,她跟秋建国都不是口齿伶俐的人,上林随谁呢?这鬼心眼一包包的! “我告诉你啊,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是敢不听话,可别怪我到时候揍你!” 上林很郁闷,好容易找了条财路,怎么就给断了呢! 下林还在一旁做鬼脸,呲牙咧嘴的学话说:“揍你,揍你!” 吃他姐狠狠一瞪,张手欲打,吓得连忙跳开,告状说:“妈,妈,我姐要揍我呢!” 张红卫边穿针引线边笑:“活该,使劲揍也不多!” 下林不依,赖到母亲腿边蹭来蹭去,张红卫爱怜的摸摸他毛刺刺的脑袋,说:“头发太长了,也该剃一剃,还有你姐,唉,上林,你头发什么时候剪短了?” 她稀奇的看着女儿明显剪短的头发,原本垂到肩膀的小辫儿,现在只剩下一点小尾巴,整齐的拢起来扎在脑后,一动一撅,好像……脱毛的鸡尾…… 上林摸摸自己的小尾巴,嘿嘿笑:“我嫌热,就给剪了。” 其实,她是嫌自己的头发又枯又黄没有光泽,还不如剪掉让它重新生长,若不是担心张红卫骂人,她多有想法剃成毛刺儿,哎,说到毛刺,这年头有毛刺头吗…… 又一次挑衅 又逢周末。 下地做了一天农活,回来后一身臭汗。上林早早的烧好了两份热水,一见到爸妈和大家进了院子,急忙兑好凉水,温温的,既不凉也不热,招呼爸妈先擦个澡。 西屋在角落里,屋檐与屋檐之间刚好有一条窄窄的胡同旮旯,平时放些杂物和煤球木柴,挂个帘子就是独立空间,正当成洗澡间。 秋建国好办,跟男人们一起脱光了膀子在院子里舀盆凉水冲冲就行,张红卫抿嘴一笑,端起盆子进了小胡同,这头上林拿了毛巾递进去。 又一时,众人都洗好澡准备升火做饭,张春花端了一簸箕煤球,见上林早早的已经点着火烧饭,拿了个煤夹子来夹燃着的煤球,上林好脾气的让她夹了一个走——尽管不能对等的夹回一个,谁让张春花爱占小便宜呢!让着点罢。 她丝毫不认为,自己一个四岁的小屁孩让着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有多搞笑。在她看来,处处掐尖要强的张春花的一生实在是场闹剧。年轻的时候妯娌不和,跟公婆闹腾,丈夫吵架;有了孩子以后恨不能培养成全世界最出色的人,然而她的儿子不给她争气,性格懦弱软绵,完全没有继承到母亲彪悍的基因,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书,匆匆娶了个厉害媳妇,这下可遂了张春花心愿,以为能享一把婆婆的福,哪知道厉害的儿媳妇撒娇耍泼手段尽出把她赶出家门,只得跟丈夫在村里租房住,惹尽村人笑话。 其实何必呢,退一步海阔天空。闷声才能发大财,都像她一样,一点事儿闹得天下皆知,还怎么发财! 要不说张春花嘴贱,白白得了煤球,还省下升火的麻烦,你不感谢就闷声做饭吧,她不肯,偏要招惹秋上林。在她看来,一个原本懦弱不啃气的小丫头,凭什么三番两次给她吃瘪?丫头年纪小,表面礼貌做得十足,看上去乖巧的很,但张春花却能敏感的感受到,这丫头并不是真心尊敬自己,怎么说呢……她打骨子里,是倨傲的,只是把这种倨傲隐藏在刻意的乖巧之下。 张春花讨厌这种倨傲,讨厌这个孩子。她嫁进秋家,图的就是个舒心——他家虽也算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但比起自己家还差得远,本以为嫁进来顺风顺水,说一不二,没想到上面有公婆压着,下面有妯娌虎视眈眈,看上去似乎温和可欺的妯娌,也一反外表的软弱,一个个挑三拣四,半步不让。 尤其秋上林! 基于源自本心的厌恶以及习惯性找茬的本质,她开口了,对象是刚刚洗完澡笑吟吟看着女儿做饭的张红卫:“还是二嫂舒服,孩子听话,大哥又体贴,哪像我们家那个,横手不拿竖草,家务活一点不沾,大爷装的比谁都像!” 张红卫矜持的一笑,没有回应。 张春花不懂何谓适可而止,继续说:“不过说起来,二嫂你在胡同里洗澡,不是把东西都打湿了吧?我说今儿这柴烧不着呢!” 这厮,连别人洗澡都有意见。 她认为:除了个人的屋子,整个庭院空间都是公中的,是大家的,凭什么你家把胡同占了当成私人领地?平时放着谁都不用还差不多,突然变成别人的专用地点,哪怕专用的时间只有一丁点,她心里也不乐意! 当然,她的屋子比张红卫的屋子大了一倍有余这点,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 不等张红卫说话,上林笑了,故意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奶声奶气的说:“小婶儿,你家引柴火了哦?不是从我这里拿的煤球吗?”一边说,一边故意拿起一颗煤球放进炉子里,用行动提醒张春花,你丫的拿了我一颗煤球还没还呢! 这句话,这个动作,无异于数九寒天的一盆凉水,把张春花一腔熊熊燃烧的战争之火浇个透心凉,顿时委顿了,低头捅炉子,恶狠狠的捅,捅,捅,这该死的炉子,怎么就不好用! 张红卫似笑非笑的抿着嘴,瞧自家女儿,小人儿一点得意的模样都没有,板着脸正经的拿勺子搅饭,同时指示她老娘:“去,菜已经洗好了,切切准备炒菜。” 张红卫抿嘴一乐,乐得听候吩咐,起身拿菜板去了。 张春花吃瘪都吃成了习惯,屡次挑战屡次失败,由最初的暴跳如雷到后来指桑骂槐,如今宠辱不惊,仿佛一天不被刺挠两句就浑身不舒服,吃了瘪也不闹,静静反思,下次继续。用上林逗她弟弟的话,就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夏日天长,今天散工又早,吃过饭秋建国没有躺到床上装大爷,而是异常勤快的梆当梆当敲一张木板床。 因了秋上林的软磨硬泡,两口子终于下定决心分床睡,单独给姐弟两个弄一小窝。床板是现成的,先前整修房子工匠用过的,他们以前就在一堆垒砌的砖头上支起床板就睡,给自家使用却不能随便砌砖头,秋建国买了两条长条板凳,板凳架上木板,上面铺就厚厚的棉被棉褥子,成为姐弟俩的安乐窝。 连同小叔在内,几个男人闹哈哈的边说笑边把屋里多余的东西抬出来,计有:茶几、桌子、破沙发一只。小床架好,屋里基本也就没了空间,再把茶几抬进去,却是满满当当一点多余的空间都没有。 上林看在眼中,酸在心里。 正当此时,闲来无事的碎嘴张春花又开腔了:“哎,我说,咱家放杂物的那张木板哪儿去了?” 冲着自家男人嚷嚷。 小叔脸色一窒,立刻就不好看起来,明白媳妇找茬,却让他不好面对二哥。 把脸一冷,训斥似的说:“不早说过,给上林当床板!” 这死女子,人家二哥二嫂早早就跟自家说过,自家也同意,跟她说的时候她也没有吭气,怎么关键时刻就要发飙? 张春花原本还笑吟吟的,见状也把脸往下一拉:“你跟我呛呛什么,我不就平白问一句?你瞅瞅你把咱屋里祸害成什么了?板子上的东西也不知道往哪儿放,摆样摊似儿的摆了一地,还叫人插脚不插!”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刺秋建国一家贪图小叔子的财物了。 张红卫沉不住气,正想开口,被丈夫一个眼神阻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努的方向可不正是喜滋滋带着弟弟在外面玩耍的秋上林。 她开始还装听不见,毕竟天天拌嘴耍心眼,任凭谁也会不耐烦,但当张春花连刺带讽的一番话说下来,脸色阴的好比六月阴雨天,耷拉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弟弟。 张红卫心中一乐,嘿,叫你捅马蜂窝! 上林这些天正好因为不叫她卖果汁不自在,有人做了出气筒,她乐得看热闹。 跟丈夫对了个眼神,谁都没讲话。 张春花等了半晌,怎么没等到二嫂的反击?沉不住气往这边瞧,上林恰在这里开口: “下林哪,从前咱家有棵好大好大的梧桐树哦!姐姐小时候就在梧桐树下面玩耍,夏天荫凉秋天还能拾叶子做柴火。” 下林很配合:“树呢?” 东张西望,院子里哪有什么梧桐树? 上林没回答,而是继续自言自语:“好大的一棵树哦,姐姐记得,树干有那么粗,姐姐两只手都搂不过来,你说那得有多粗哇!” 张红卫暗笑,四岁小孩儿的手能有多长,当然搂不来。 下林继续问:“树呢?” “姐姐可喜欢它了,上面有小鸟叽叽喳喳的。” “树呢?” 到了这时,一家子可都听明白上林话里的意思了。 老大跟老大媳妇儿隔着大院子互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揶揄,挑挑眉,谁也不吭声,清等看笑话——上林这孩子,牙尖嘴利,两人对上也不是一次两次,看一惯高傲占小便宜的张春花吃瘪?大家都乐意! 爷爷咳嗽了一声,背着手缓缓的进屋,同时招呼奶奶:“他娘,你来给我找找那个黄军装,一早一晚的天冷啦,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两位老人同时进屋,关门,把儿子儿媳之间的纷争关在门外。 上林没有继续说,下林却非常好奇,不停的扭着他姐的胳膊问:“树呢,树呢树呢?” 上林抿嘴一乐:“飞啦!” 下林:“啊?飞啦?”呆呆的看看他姐,又仰头望天,要多傻有多傻。 上林抿着嘴,一本正经:“可不是,飞啦。有一天早上起来,听着嗡嗡的响,我一看,哇,有架飞机把它载到天上去,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 飞机? 上林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张春花,正经的点头:“当时你还小,还不记事呢!” 下林哇的一声,抬头望着天空,试图找出飞机飞过的痕迹。 她是给小婶儿留了情面,那树自然不可能真的飞到天上去,而是飞去了小婶儿的屋子里,橱柜、书桌、大衣柜等等,处处可见梧桐木的踪迹。 而那棵梧桐木,是张红卫刚进门就栽下的。 硬给张春花打了家具。 人家两口子不也没说什么! 张春花不吱声,默默地拿起扫帚,进屋扫地。 小叔脸上有些狼狈,旋即转为满不在乎。老大老二假装没事人,爷爷奶奶的房门紧闭~~~ 上林无声的叹息,这里,当真住不得了! 赚钱大计 床板事件过去没几天,有一天晚上,秋建国出去打扑克,下林跟屁虫也走了,只有张红卫和上林在家里。 张红卫倚在床上纳鞋底,秋建国看人待物的眼光都很新潮,也能接受新文化新思想,唯独在穿鞋这一点上,坚决要求自家纳的粗布鞋,他说千层底的布鞋穿起来舒服,塌汗,不乏脚。在厂里机器旁边站一天,脱下鞋也不臭。 这点上林投反对票——他老人家的鞋子一托,那气味简直是……绕梁三天,其味不消… 每当她捏着鼻子嫌老爹脚臭的时候,他都会好笑的一个爆栗弹在上林头上,说:“你去别的职工家闻闻,绕梁三年都有余!” 结婚以后,秋建国的鞋子都是张红卫一针一线挤时间纳出鞋底,集市上买回老粗布制作的,虽样式一般,但品质精良,穿起来确实舒适,上林很认真的考虑是否专门制作农家老布鞋去卖,串门的时候看到邻家大妈大婶儿们人手一只,这才想到自己身处八十年代后期,而非返璞归真的二十一世纪。 上林借着灯光在纸上涂涂抹抹,写写画画,张红卫偶尔看她一眼,欣慰于上林的好学,虽也对她表现的超出常人的聪明感到惊愕,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下的骄傲。这种骄傲体现在很多方面。 在厂里跟其他女工边做活边聊天的时候,免不了聊起自家老公孩子,对秋建国,张红卫没什么好说的,论长相也就一般人,论才干并不出色,论能言善道…比不上小叔子;唯有在大家提起儿女的时候,她会一反沉默,滔滔不绝,女儿又学了几个字,女儿又做了什么饭,女儿想了个辄给自家做了一面千纸鹤帘,女儿在纸上画画贴墙……相熟的女工很惊讶,农村一贯重男轻女,就在不久之前,说起女儿,张红卫也只说养个女子是赔钱货,早晚要嫁到别人家,不会花太大心力培养,怎么突然之间就转变了态度。 张红卫只是笑,女儿多好哇,女儿是爸妈贴心的小棉袄,不但暖和,更面面俱到,时时处处为你着想,给你方便。 如今整个村里,谁不夸奖上林聪明懂事又孝顺? 等她满了八岁,就送她去上学,将来要她考大学,也做官太太!张红卫乐滋滋的想着,忍不住又探头瞧上林写字的纸,这一看不要紧,她惊讶的问: “这写的什么?” 一毛两元三十块,画了个表格,填满数字,记着一笔笔的支出收入消耗等等。 上林抬头,眼中狂热犹存。 “这个哇,是我的发财大计!”眼冒小星星。 钱哪,钱哪,全是钱哪,一格格都是钱,都是她未来为之奋斗的目标哇! 热切的抓着张红卫的手:“妈,咱们搬出去住吧!” 张红卫吓了一跳,手指一哆嗦,针尖刺到了上林细嫩的小手指,赶忙拿到眼前问:“疼不疼,疼不疼?” 上林没啥反应,她心疼不已。 秋上林如今满脑子都是钱,哪还在乎有没有流血,瞪着眼睛问:“好不好,搬出去吧!” 张红卫叹了一口气,环顾狭小紧窄的房间,说:“你以为我爱住在这儿啊?谁不想单独过日子,可也得有地方去呀!” “印刷厂啊,我爸工厂宿舍啊!”上林眼中金光四射。 她嗔怪的拍了上林一巴掌:“竟瞎说,印刷厂的房子咱哪能住!” “凭什么不能住?工厂宿舍就是给工人住的!我爸难道不是正式工?有很多临时工都住着,我爸是正式工,你是临时工,怎么就不算厂里的职工?当然能住,肯定能住!” 单独过日子,是秋上林发财大计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否则还像现在这样一大家子在一起过日子,做任何事情都是别人眼皮子底下,不符合闷声发大财的准则。 张红卫失笑,为上林的急切。 “人家都是厂领导的亲戚,要么就是家不在本地有困难的职工,咱家这点困难,哪算困难哪!再说了,你爸不是不让嘛,你大伯和小叔都在家里住着,虽说分家了,可咱们跑去工厂住,不让人看笑话,说咱们一家不和嘛!” “没事儿没事儿——咱们家也有困难,你看咱家房子小,人口多,工厂又远,上班下班不方便,你们也没法照顾我们俩,还有啊,外面下大雨咱家就要下小雨,房子又湿又潮,根本不适合人居住,还有还有,我们也不是因为不和才出去住,不是图方便吗?住到厂宿舍,你们上班方便,我跟下林今后上学也方便呀!还能上厂里的幼儿园,我们也该上幼儿园了!” 相比之下,印刷厂同小学的距离更近。 一番道理讲下来,不由她不心动。沉吟片刻,犹豫的说:“等你爸回来,我再跟他商量商量吧!” “好!” 上林一口答应。 只要张红卫同意,上林有把握说服秋建国。别的不提,只提上学方便这一条,秋建国铁定会同意! 甩甩手中的纸张,神秘兮兮的说:“妈,你猜我前几天赚了多少钱?” 事情说完,她早就低下头拿鞋底了,顺口问:“赚了几毛?” “二十块两毛!”扬着手中的纸,上林得意洋洋。 张红卫闻言一惊:“二十块两毛!” 总共才卖了五天,上林一天基本就有四元以上的收入,比她爸挣的还多,怎不令张红卫震惊。 上林见她不相信,细细数来。 第一天卖了两元三十分,第二天不是集市,挣得少,只有一块多,第三天上林长了心眼,跑到中学门口去卖,第四天在小学门口,第五天又是集市,每天有多有少,尤其在学校门口的两天,生意简直火爆到不行,上林同村里的大孩子讲好,他们帮忙把果浆运到学校门口,上林付给他们一块钱,这帮孩子一天要跑三趟! 这原本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有买糖精花了点钱,付出孩子的工资,剩下的二十块两毛都是纯利润。 她细细分析给张红卫听,见她还是不敢相信,索性跳下床,趴到自己的小床下,摸呀摸,摸了半天掏出一个麦||乳|精铁盒,打开来,展开包着的塑料布,又展开一层油纸,出现在张红卫面前的是一叠毛票与硬币。 沾着口水,她一张一张的数,越数越不可思议,越数眼睛越亮。 上林笑眯眯的看着母亲的震惊,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亮起,想着,张红卫其实脑筋很活泛,只是欠缺机会与合适的引导,有了相应的引导,她绝对是块做生意的材料! 只是……看到她一边把食指伸到嘴里沾点唾沫一边数钱的模样,上林皱眉,今后一定要把她这个坏毛病给改掉,太不卫生了!钱可是最脏的东西,当然,也是最诱人的东西! 整整二十块零两毛,看着手里的钱,张红卫感动的想哭。 倒不是没见识过这些钱,实在是上林一个四岁的孩子仅仅用了五天时间就赚回这么多钱,让她有点无法接受与不敢置信。 可是钱,明明白白的摆在她面前,不相信,也只能相信! 都不用上林提醒,她脑海中展开了想象——假如自己辞掉厂里的临时工作,转而卖这个什么什么果汁,五天二十,十天四十,一百天就是四百,一年下来…… 她不自觉的计算出声,上林大汗,连忙喊停: “不对不对!” 等张红卫回头,才抖抖手中的纸,慢条斯理的分析:“果汁只卖个新鲜,等他们都尝的差不多了,也就没有人肯花钱买了,尤其现在是夏天,买的人比较多,一旦天气转凉,就很少有人买了!” 不忍见母亲脸上明显的失望,说:“所以,我们要进行其他的生意!” 凑到张红卫面前,把纸摊开,比划着说:“我听说城里有卖一种汽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夏天喝凉的冬天喝热的,小孩子都喜欢,制作程序也简单,只要买来那种机器,通上电,把原料配好,随便一个地方都能卖,也不必担心买的人会减少——跟果汁不一样,大家都爱喝,完全可以每天来上一杯!” 她说的,其实是九十年代初期,中国农村广大流传的劣质汽水。 糖精、色素、水,勾兑出来五颜六色的所谓‘汽水’,对身体没有益处,当然,有没有害处上林也说不好,毕竟她和弟弟都没少喝,不也平安健康的长大了? 造价简单,程序方便,后来卖到五毛钱一杯,现在的经济水平没有那时高,完全可以卖的便宜一点,薄利多销嘛…千万不要看不起这点小生意,每个行业都有它存在的独特价值,在特殊的年代里,流行特殊的东西,利润虽小,但经年累月的积攒下来,财富是不可小觑的! 她就知道最开始贩卖这种汽水的商家,因为这个挖掘到了第一桶金,在汽水之后上了小镇第一家录像厅,第一家游戏厅,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依依不舍的把‘汽水’撤销掉。 上林曾经给他算过一笔账。 一杯汽水卖五毛钱,造价顶到天一毛,他一天至少能卖出五十杯,一天纯利润在二十元以上,一星期呢,一个月呢,一年呢? 更别忘记,他可不是每天都卖出五十杯! 这只是引导的小生意,在上林的计划中,只要赚到一点钱,就开始上设备,自己制造冰棍。她以前的大学舍友,家里在八十年代后期制作冰棍卖冰棍,一根冰棍的出厂价格才三分钱,不过一年时间,她家就购进了当地第一台摩托车,第二年上,各式最新的家用电器俱全,到第三年家里起了小洋楼,随着时代的发展,便宜的劣质冰棍被淘汰,但最初的利润,不可忽视。 大学时夜班聊天,舍友把她记得的儿童往事都讲出来,其中就包括冰棍的制作流程,上林记得非常清楚,只要购进几样设备,花不了太多钱,再招聘几个人就行了。 慢慢的把她的打算说给张红卫听,张红卫先是欣喜,紧接着就是怀疑,怀疑她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上林汗颜,幸亏还没把后面的计划说给她听呢,这就怀疑上了,随便敷衍着:“我在街上听卖冰棍的大妈抱怨,咱镇上都没有冰棍厂,害的他们还得跑到临镇去批发,这才想起来。” 张红卫半信半疑,但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赚钱的大计划上,越想越坐不住,最后干脆丢下手中的活计,嘱咐了上林一声,跑去找秋建国回家了。 她临走之前,上林喊:“妈,别跟爸说是我的主意…” 面对张红卫怀疑的目光,嘿嘿笑着:“不然他又该说我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了…” 张红卫扑哧一笑,摆摆手表示明白。 秋建国自打看到上林在识字上的进步,对她的学习抱有极大的期望,一心想着女儿将来能考大学,念博士! 对于经商并不热衷——经什么商哪,现在又不是过不下去!每月吃工资虽然紧巴了点,但谁家不是这样过?比自家不如的还有好多呢! 新家 秋风乍起的时候,秋建国一家欢欢喜喜搬了新家——说欢欢喜喜也不对,至少张红卫对新家的位置就非常不满。 没错,厕所旁边。 同秋上林的记忆没有差池,他们一家,最开始依然住在了茅厕的旁边。 此时,张红卫不顾众人的劝阻,辞掉了印刷厂临时工作,开始摆摊做生意。 在上林偶尔的指点下,她购进了全镇第一台‘汽水机’,制造黄|色的‘汽水’,并在十天后又购进第二台,制造红色的‘汽水’。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仅还上了购买‘汽水机’的借款,存折上更第一次出现了三位数。 千万别小看这三位数,这可是他们结婚以来,头一次有真正意义上的存款。 望着存折的数字,对上林的计划更加有信心,正干劲十足的张罗着借钱买制造冰棍的设备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款子,许多人都对她的偿还能力产生怀疑,虽然都知道她的‘汽水’生意很红火,但大都不清楚这其中的利润,因此也无法预计张红卫究竟能挣多少钱。 至于冰棍厂……那玩意儿能有几个吃的,能赚多少钱!嫂子该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原话,出自张春花之口。她娘家有钱,张红卫本想拉下脸皮问她借,谁知道还没找她开口,仅仅向孩子他大伯借钱,旁边的张春花就口出恶言,出言讽刺。 得,连提都不必提! 秋家这边人都迟疑,不肯痛快的松口,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谁家的钱也不是用耙子搂来的树叶。上林的爷爷原本拿出了二百块钱要借给她,张春花却在得知后又吵又闹,张红卫索性当着大家的面又把钱还给了老爷子。 她娘家那边,几个兄弟姐妹都有心帮忙,奈何都不富裕,张老爷子苦劝无果,拿出了毕生积蓄借给女儿,几个兄弟也都纷纷拿出家中仅有的积蓄,甚至去亲戚家借钱来帮忙。 即便如此,离最终目标,仍差着一大截。 为此张红卫愁得唉声叹气,黑天白日睡不好觉吃不香饭,见到个人就心不在焉的思考,这人家里有没有钱,能借多少,还差多少…用秋建国的话说,她已经走火入魔,钻到钱窟窿里出不来了。 但是他也不能说张红卫做生意没有好处,至少,挨着茅厕的这间房子,就是花了钱才弄来的! 印刷厂职工宿舍确实房源紧张,许多人都排着号等候房子,张红卫手里有了几个活钱,在上林有意无意的提点下认识到送礼请客的重要性,请了厂里的领导喝顿酒,又送了点东西,这才挨上房子。 对秋建国而言,这个房子是意料之外,天外飞来不该得的礼物,他很欣喜,并没有挑三拣四的心情,更为今后上班不用早起,抬抬腿就下班的日子感到欣慰,想着厂里办的幼儿园以及距离很近的小学校,再看看女儿懂事而又安静的脸庞,又瞧一眼乖乖跟在姐姐旁边的儿子,只觉得此生有望。 秋下林不用提,他是个只知道傻吃傻玩的小屁孩,虽然在姐姐的训导下也知须得上进好学,今后撑起整个家庭保护父母姐姐,但那毕竟是闲来无事的闲谈——他姐多彪悍啊,哪用他来保护!新家在哪儿,是否挨着茅厕,他没有太多关心,他的担心只有一点:搬到新家后还没有小伙伴陪他疯玩,在秋上林细细的解释说工厂职工宿舍有许多同龄的孩子,上幼儿园也有很多人陪他玩之后,打消了一切顾虑,甚至殷切的盼望着有很多小伙伴的新生活。 小家庭秋家唯二的两位女性,心情则各不相同。 上林原本以为,既然她重生,势必能够改动某些既定事实,请了客送了礼,难道不应该住在好一点的房子里吗?然而现实并没有改变,这也让她的雄心壮志微受挫折,但转念一想,不就是间破房子吗?领导也说了,实在是目前房源紧张,并没有空房子,他保证,一旦有空,立刻给他们倒换! 秋建国私下说过,大院里有户人家在外买了房子,正打算搬家呢——一旦他们搬走,那房子可不就是自家的了? 暗忖,实在不行,再送一回礼,再请一次客。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就不信领导干部都油盐不进! 虽说住在茅厕旁边不卫生,气味难闻,房子更小,但好歹也是童年的一段回忆不是!自己将来结婚有了孩子,说起当年,也可以异常感慨,眼含泪花:你妈我当年,吃了多少苦哇……我们小时候没房子住,你知道住在哪儿?茅厕…旁边… 想着想着,自己倒格叽格叽笑的前俯后仰,目光落到小短腿上,突然醒悟自己仅有四岁,不由失笑,四岁的小屁孩,想什么结婚生子…瞧咱这意识超前的…… 瞧着家里大大小小没心没肺的模样,张红卫气不打一处来! 她觉得冤哪,太冤了! 平生没送过礼没请过客,头一次请客送礼求人办事,最后闹了这么个结果——住茅房! 茅房那是人住的地方吗,那是给蛆虫和苍蝇住的! 在外面做了一段时间生意,挣得比丈夫多,手里有钱,张红卫腰板也硬了。逐渐显露出她遗传自父亲的强硬做派——自然,从前也很强硬。 在她看来,丈夫性格太绵软,不够决断!就拿这次分房的事儿来说吧,秋建国最初任凭她磨破了嘴皮子都不同意,还是女儿撒了娇,才点头首肯,但也死活不想跟她一起去求领导——他觉得丢人! 他说,我们秋家从前也是行医的大户人家,家道兴旺的时候方圆几百里都有名,我祖爷爷更是给军长都瞧过病的老大夫,从前这附近村子,哪家没受过我们秋家的救治与恩惠?就是现在提起来,也都竖起大拇指夸一声好家风、好门风!秋家子弟,堂堂正正,怎肯为五斗米折腰求人! 这番话一出,给张红卫气得哟,哭笑不得。 就瞅不惯他自以为是的臭德行!不就是拉药匣子的嘛,还方圆百里都有名,还给军长瞧过病——那叫什么军长?从前占山为王的土匪、军阀时期在附近流窜的小军阀!传到如今,不也没落了,连个继承家业的人都没有,不明白这一家子究竟在得意什么! 张红卫一声怒吼,祖上有名的秋家建国,不得不悻悻然跟随。县官不如现管,形势比人强,老婆如今掌握家中经济大权,女儿站在她那边,儿子——站在女儿那边,他孤家寡人日子不好过。 弄了几条好烟几瓶好酒,分送几位主管分房的领导——上林提醒,送礼要送人所需。都是厂里的职工,当然知道领导们喜欢什么。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赞一下咱女儿的聪明才智。这才多长时间哪,孩子能拿着新华字典看书了! 看得还都是大部头——《一万个为什么》、《三国演义》、《菜根谭》,哦,还有一本有插花的《山海经》。 给她爸看到乐的哟,咱家啥时候出过这么爱看书的孩子! 骄傲啊,得意啊,欣慰啊,一万个为什么,咱闺女都懂‘一万个’为什么了,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你知道几个为什么? 秋建国直接问到张红卫脸上,得意洋洋。 孩子能不能看懂一回事,肯看书,那就是天大的幸运!更不提咱闺女不仅看书,还能从书里看出道理! 他们丝毫不认为四岁大的孩子聪明到这个份上反常,因为上林经常翻看新华字典,更在书上标注拼音,又把送礼送人所需的原话拿给他们看,因此,做父母的没有丝毫怀疑。 神童?不不不,上林只是比别人稍微聪明了那么一点,又勤奋了一点、努力了一点、用功了一点——孩子经常看书看到很晚呢!别的孩子都在疯玩,就她捧着一本大部头看得津津有味。 扯远了扯远了,咳,这当父母的,不求别的,就求儿女懂事有出息,就附近这几个村子,嗨,也别说村子了,就算镇上,比上林强的又有几个…咳咳,又扯远了。 说他们请客送礼,领导表态回去研究一下,把他们的困难摆事实讲道理,虽然确实房源紧张,但想一想自家厨子里藏着的好烟好酒,都纷纷表态,认为作为领导,要关心爱护职工下属,像秋建国这样勤勤恳恳工作踏踏实实干活的‘老黄牛’,我们一定要帮他解决困难! 没房子怎么办?那个大院最西头,挨着茅房不是有个小间放杂物嘛,腾出来腾出来,给秋建国一家住。困难只是暂时地,他们保证,只要有了空房,一定优先考虑秋建国——不能亏待勤劳善良的人民群众哪…… 再想一想,本镇最好的饭店里吃过的那些菜,几位领导一致认为,秋建国同志入厂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是不可多得的好同志。这样的好同志,仅仅放在车间太可惜,采购部门不是还缺少一名采购员吗?听说秋建国的老婆正在做生意,证明他们一家都很有活泛的经济头脑哇,领导一致研究决定,调秋建国同志去干采购——老婆都能做生意,做丈夫的不更出色! 自然,张红卫做了多大的‘生意’,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做人做事总要无愧于心,不能白吃白喝白拿。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他们比十几年后的领导干部要出色的多——十几年后的人,白吃白喝白拿,还不给干正事! 秋建国的调动,是场意外之喜,出乎他们的意料。 八十年代后期干采购,虽然不像九十年代那般油水,却也是样极为体面的工作,接触的人又多,路子又广。 也是因此,张红卫才没有杀上门去把领导们揪出来大骂一通。 算了算了,看在他们还算有点人味的份上,暂且忍耐几个月吧! 不幸中的幸运是,总算进入了秋天,茅厕的恶臭,似乎也不是那样难以忍受。 地痞小流氓 红星印刷厂职工宿舍大院最东头的房子里,正放着京剧《劝君王饮酒听虞歌》。吱吱呀呀的唱腔,拖长的长音,在众人听来无疑是独特而奇异的。 他们这代人,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破四旧的革命,闲来无事都爱哼唱一首《太阳红》,毛主席最好,并没有太多人还记着京剧是历史,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国粹。 一旦大院响起京剧唱词,毫无疑问,铁定是秋建国家的大女儿在家休息呢。 说起来,秋建国家的大女儿,实在是个奇迹。 小小年纪,懂事的不得了。 自打搬进大院,随着她母亲挨家挨户拜访,嘴巴又甜又有眼力,叔叔阿姨婶子喊个不停,恭维的话也一句句往人心里送,闹得几家大人看到她再看看自家的调皮孩子,都恨不能送到秋家去帮忙调教几日才好。 人又聪明,不丁点大,比上了学的孩子识字都多,会背唐诗宋词,看三国。 照顾弟弟。秋建国上班、张红卫忙,家里没人照看,小丫头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秋建国特地给她做了矮小的炉子,晚上回家,孩子早就煮好了饭,洗好了菜等着。她自己和弟弟一身上下干干净净,秋下林那么皮的孩子,玩的再脏再累,重新出现在人前依然一身干净挺括,头脸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异味。 你说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农村的女孩子也从小这样? 农村的孩子,可能做生意? 人秋家这孩子,当真没的说。头脑顶呱呱! 在市里批发了铅笔橡皮刀子作业本,到学校门口去卖。样式新颖,引逗的孩子们纷纷购买。 听说还给她妈的店铺提了建议,如今不只卖‘汽水’,也上了收音机和磁带,可是挣了老大一笔钱呢! 他们所知道的,全部没有误差。 整整一个夏天,张红卫忙着卖汽水,出了主意的秋上林也没闲着,自从看出学生中蕴藏的强大购买力,秋上林就把脑筋转到了学生身上。 未来的发展趋势,两种人的钱最好挣——小孩子和老人。 又有两种人的钱最流通——学生和女人。 父母哪怕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一定要给孩子最好的东西,这是亘古不变的亲伦道理。尤其她父母这一代人,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等到自己有了孩子,经济条件稍微好一些,巴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孩子,也有补偿自己童年所缺的一种心理。 张红卫去市里考察机器摸情况的时候,上林也硬缠着跟了去,在城里的农贸批发市场,她找到了专门批发学生用品的商铺。 这时候的商铺,一般只做学校的生意,学校附近的私营业主,远远没有后世那般发达。 举个例子,后世里上林的侄子,堂哥的儿子就读的小学附近,大大小小卖学生用品的商铺足有十几家之多,一到放学的时候家家爆满,零食小吃,铅笔橡皮,最新型的铅笔盒和书皮贴纸,供不应求。 可是现在的学校附近,别说商铺,就连小摊都没有! 原因无他,现在的学生所需的文具,都由学校负责发放——当然,需要交钱。 出于某种秘而不宣但大伙都知道的原因,从作业本到铅笔橡皮和文具盒,一切的学习用具,都由学校统一采购统一发放。在集中管理的政策贯彻下,孩子们的文具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没有变化与新意。而这,并不符合孩子们追求新奇的心理。 看准这一点,上林找上了专营文具的店铺。 最初店铺的主人并没有把一个由农村妇女领来的四岁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他们都是关系户,跟某个学校挂钩,专营学校的生意,怎么可能把一点半点的生意放在心上。然而上林却很有耐心,她说服店铺主人以高于供应学校价格但低于零售的价格将第一批文具卖给自己,这些上林精心挑选的花样文具,很快在小镇的几所学校掀起一阵购买风潮。 画着卡通图案的铅笔和桃子形状有香味的橡皮,还有画着葫芦娃的文具盒! 葫芦娃是什么?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据上林说,这是一部将来注定会风靡全国的动画片,红了许多年都经久不衰,目前大城市里有很多小朋友都非常喜欢,小镇太小,有些频道收不着,因此还未被许多人知晓,但是很快,很快你们就要喜欢上它! 啥叫风靡全国,他们不懂。但既然是秋上林推荐,绝对错不了! 第一批货在小学门口,只用了两天就销售告尽,上林缠着张红卫去进了第二批货。按着她和店铺老板商量的,第二批货便宜了许多,但上林也挑剔了许多——质量不好的不要,花样不新的不要。 幸亏这家店铺的主人从南方进货,总有最新潮最流行的样式。这些样式,学校并不能全部接受,很多都只能卖给私人,毕竟是少数,看到上林一次比一次进的货更多,店铺老板不由欣喜。 很快的,秋上林的生意并不仅限于小学门口,她开始周转于初中和高中——小镇虽小,学校挺多!好歹也是中心镇,下辖许多村,又在城郊,又有几个大厂。 好在挣钱的路子虽然很容易就被模仿,但她的生意看上去太小,没有人放在眼里。 大人们想,几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5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5部分阅读 铅笔几块橡皮,能挣多少钱?再者说,小孩子手里能有多少钱?再再者说,真有起了心思的人,也拉不下脸跟一小孩子抢生意呀! 不得不说,现在的人们憨厚朴实,不可多得。 若放在后世,看到赚钱,人们还不一窝蜂的涌上,哪会顾及面子不面子! 镇上的店里也有几家捎带着卖文具,然而毕竟不在学校门口,选择的款式花样又都不如上林新颖,就算一模一样,孩子们也更喜欢购买秋上林的文具。 每一样文具,她都能讲一个故事由来!听着就吸引人! 今天小学明天初中后天高中,一天轮一圈,周末休息,偶尔去进货。秋上林把时间安排的刚刚好。 在学校门口卖文具有一点好处,并不用时刻守着。 孩子们上课时间都在学校里不能出来,只有在上学放学的时间才会一窝蜂的挤到上林面前。每每教她手忙脚乱。然而上林有办法,紧着他们上学放学的时间提前去一会儿,摆放好东西,准备好零钱,一旦孩子们放学,一窝蜂的涌来,她就站在小凳子上命令大家排队——排好队,才开卖! 开卖之前先讲故事,不认真排队的孩子不准听故事! 为此她专门买了一本故事书,天天晚上看一篇,第二天开讲。 最初非常顺利,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善良温柔,某一天,她正在初中门口忙的不亦乐乎——初中学生可不听她讲故事,购买欲望也没有小学生那么强。 几个男生排开了众人,正在抢购一款新式橡皮的初中生们畏惧的躲开很远,担忧的望着,却没有人敢上前。 上林看到几个人的架势,立刻就明白——敲竹杠收保护费的来了! 果然,其中一个吊儿郎当看上去就不是好东西的男生蹲在她面前,说:“小妹妹,卖东西哦!” 随手拈起葡萄味道的橡皮抛上抛下,围观的人群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这几个人,是学校出了名的小流氓。 父母都不管,学校碍于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规定,既然他们没有犯下大错,也不能开除。他们在学校欺负同学,收保护费,打架骂人,都是常事。对于这种人,上林很熟悉,非常熟悉—— 后世里的秋下林,跟他们是一路货色。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鸡鸣狗盗 秋上林甜甜的笑了,笑容纯净而甜美:“大哥哥你好。” 小流氓愣了一下。 大哥哥?瞧瞧自己的身高,再看看秋上林豆丁大的模样,可不是大哥哥怎地! 一时之间犹豫起来,自己这么大人,欺负一小女孩儿,是不是太不是男人了? 他犹豫,其他几个可不犹豫,都纷纷催促:“老三,赶紧地,拿了钱走人,说好今天去城里!” 小流氓回神,硬下心肠:“小妹妹,你知道吗,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在这儿练摊,需要给我们…保护费!” 看着小女孩儿清澈童真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神。练摊?这么小的丫头……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收保护费都收到小屁孩身上了。都怪老九,非得跟城里的哥们儿吹大牛,说他们在学校威望极高,想要多少钱就有人心甘情愿的送上——碰巧这几天上面有领导下来检查工作,级部主任告诫他们老实几天,否则就送回家‘养病’去。 虽说学校是个大监狱,妨碍他们兄弟几个展露手脚,但监狱也有监狱的好处,例如说——收个保护费啊,拿个午饭钱哪,都比较方便。初中的孩子们都老实,任凭他们敲诈勒索,也没几个敢回家告状的。 就是来收一小女孩的钱……他回头看看兄弟们不耐烦的脸色,老九冲他努嘴,示意他直接去小孩儿腰间的包里拿钱。 “大哥哥,你们有收据吗?” 几个人都是一愣。收据,那是什么东西? 老三不由傻傻的问:“收据?” 上林甜甜的笑:“就是证明你收了我的场地使用费啊的收据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没听明白,反而更糊涂了。 老九代表大家问:“场地使用费?” 上林有些不耐烦了。这群人,笨的能把猪给气死。同后世的秋下林压根就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嘛!秋下林当年,那是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狠角色,在学校里说一不二,在外面混流氓也差点就垄断了整个镇。 其自小的聪明才智一朝表现在歪脑筋上,简直无人能敌。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保证不叫别人抓到尾巴……当然,他的那点小聪明最终还是栽在了‘国家机器’的明察秋毫之下。 哪像这几个笨蛋,连场地使用费都搞不明白,居然也好意思出来混! 不屑不屑,敌多我寡、敌强我弱,不可正面相抗的道理,上林是非常清楚地。她没有奋起反抗的意思,也不想做除霸安良的英雌,不是他们也是别人,生意做的越红火,眼红的人越多,自然麻烦也就找上门。她只是,没料到麻烦来的这么快,没有准备而已。 心里算计着,脸上笑得越发甜蜜天真。 双手比划:“我们去城里的集市上卖菜都有人收场地使用管理费的呀,然后给一张收据,这么大这么宽的一张纸,上面写着用途金额还有大红章。” 几人一听,哟呵,还有这么新鲜的东西? 场地使用管理费?听起来名头不错嘛。 就是收据,去哪里找呢?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老九脑袋活泛,当下拽过一名学生,扯过他的书包,不顾他如筛糠的哆嗦,抓出作业本,随便撕了一张纸,几个对折,变出上林形容的模样,又翻了一支笔,刷刷几下写就,递到上林面前: “你看看,是不是。” 上林接过一看,嘿,别说,像模像样,有那么点意思。 当下对面前这个身量修长、面色白皙的小屁孩刮目相看——她也不想想,自己在别人眼中还是小屁孩儿呢! 自言自语:“可惜没有大红章。” 老三咧开嘴,乐了:“这简单,我叔就会用萝卜雕印章,等改天我让他给我们雕一个不就结了!” 围观的人一听,好嘛,怪不得小小年纪不学好,原来家族遗传跟那儿放着呢! 上林好心的提醒:“你们最好起个比较响亮的名字,比如南山五虎啊、十三太保啊之类的,刻章之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盖一下,这样很快大家就都能知道你们的名头了。” 几人一听,这主意好! 老九在省城认识的那帮人整天瞧不起他们,认为他们是乡下土包子。有了印章,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他们的名头,再不怕别人笑话! 取个什么名字还需慎重考虑,眼前最要紧的问题是…… 老九谨慎的盯着上林:“别以为这样就能免交管理费,该交的,还是得交!” 上林笑着:“当然当然,原则问题需要遵守。大哥哥,我交多少呢?” 被她一问,老三愣住了。苦恼的回头看几个兄弟,是啊,她该交多少呢?他们原本打算有多少拿多少,江湖救急嘛,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是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送了一份很大的人情,江湖上刀口讨生活的真汉子,那是讲究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翻脸不认人,要给人取笑的! 老九也有点犹豫。任他是这群人中脑子最灵活好使的,被秋上林一圈弯弯绕绕下来,也难免发晕。 看着她甜甜的、信任的笑容,心里隐约感觉不妥:自己几个分明是为勒索而来,怎么就变成了光明正大呢?被勒索的人不应该哭天喊地外加求饶吗?怎么她就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而且还有急不可待的感觉呢? 没给她时间多想,老三擅自做了决定:“这样,你给我们两块钱,不,一块钱吧!” 围观的学生发出一阵阵惊叹感慨。一块钱,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算得上不小的一笔数目。人家一块最好的橡皮才卖两毛钱,花纹图案的铅笔一支只有五分钱,再加上本钱,一天算下来,哪能挣到一块钱,他们也太狠了点吧! 学校最好的菜,一份也才五毛钱呢! 他们虽然为上林感到不平,但没有人敢出面阻止,却也舍不得离去,只是围观,围观几个大孩子同一个小孩子的交易。没有人想过,万一交易不成,小孩子挨打,他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去通知老师或者家长来解决,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幸灾乐祸,是人与生俱来的劣根。假如今天秋上林不是重生而来,带有后世二十七年的记忆与大公司里锻炼出来为人处事的道理;假如不是她明白明哲保身;假如她抱着钱死不撒手,恐怕今天这顿亏,是吃定了。 且不说她作何感想,老三挠挠头,有点尴尬:“是不是还太多了点?” 回头寻求兄弟们的支持,却一个个都避开去。 上林面色不变:“大哥哥,一块钱是今天一天的费用呢,还是以后都包括的费用呢?” 老三又是一愣。 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上林从包里掏了两元钱出来,说:“不如这样吧,我这儿有两元钱,当做两个月的管理费,今后我在这儿的安全由大哥哥负责,我归你们保护,好不好?” 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无比信任的看着老三,顿时激起他大男人对弱小的保护欲望,拍着胸脯担保: “没问题,以后你就归我们罩着,谁敢欺负你,我饶不了他!” 她甜甜的笑,重重点头:“嗯,大哥哥真厉害!” 一手交钱一手交条,本以为银货两讫各不相干,哦,不对,未来两个月里安全问题有保障——上林算盘打得噼啪响。这个年纪的小地痞最注重面子,说出去的话绝对不能更改,尤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立下了字据,更不怕他们反悔。 至于两个月后么……不是教给他们刻章做收据?啥叫物证,这就是物证!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两个月的时间给他们光明正大收取‘保护费’,到时有人证有物证,就不信学生家长和老师都是傻子!当勒索被摆到阳光下,已经不再是勒索,那叫什么,叫‘犯罪’,若是放到从前,都足以定性为‘反革、命’,破坏‘人民团结’! 就不信警、察同志都是吃干饭的! 不是她心思恶毒,只是看不惯这些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想到后世里秋下林的所作所为,再看看他们,小小年纪一脸桀骜不驯的臭屁样,恨不得狠狠甩几个巴掌给他们! 既然不能甩,那就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现形送到警察手里。现在年纪都还小,够不上犯罪的级别,但也足够被好好‘教导’个几天。给他们一个机会,能否改过自新,是个人的缘法,上林从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能够拯救苍生。 一群乌合之众,其他几个都不足为患,老九有点小聪明,却也还没有秋下林的机灵劲,倒是这个老三……本性不坏,都跟他们学坏了!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惋惜,当下认真的说:“大哥哥,我觉得你以后一定能当警察,专门抓坏蛋!” 老三本来喜滋滋的收了钱,正要走,闻言呆住了。 警察? 戴着大盖帽穿着帅气的制服拿着手枪威风凛凛的警察? 自己?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 “鸡鸣狗盗之辈,也敢当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哇,人品爆发,更新了三千哎~~~ 那个,我们学校确诊了两例猪流感病毒,万一捞钱我很长很长时间都不更新又没有交代了 那就证明 我,光荣的 被隔离了~~~~ 此致,敬礼。 花衬衣 听到有人说他们是鸡鸣狗盗之辈,上林有点好奇,又有些佩服,打人不打脸、伤人不伤根,她虽也在心中腹诽,却没有说出的勇气,这是谁呀,居然一语中的! 一群人同时看向那个方向。 只见一唇红齿白、英姿俊朗、帅气飘逸、义薄云天……的小屁孩,颇为不屑的背着手站在那里。面色阴沉沉。 他身后还站着一彪形大汉,剃着光头,穿着合身——花衬衫? 众人顿时心中惊叹,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汉瞧。内陆城市的小乡镇,穿花衬衫的可是稀罕物。 老三等几人却大有认同之感。要知道,现在省城的混混可都流行穿花衬衫,已经成为时髦先锋人物的象征!只是从广州过来的花衬衫价值不菲,不是他们这群学生能消费的起的。 反应最快的是老九,他只被花衬衫晃了一下眼,注意力随即放回到先前出声讥讽的……小孩儿身上! 他身高大约一米五六左右,留着干净清爽的小分头,穿了挺括、没有一丝皱褶的天蓝色衬衣、西装裤,说话时用下巴看人,毫不掩饰对他们的不屑与厌憎。立马就跟一群看热闹的初中生区分开来——就算大城市里的孩子,也没他这般盛气凌人吧? 老九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还有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惊讶的她,是同一类人,跟自己这帮人遥遥区分开来的另一类人。 怪事年年有,小孩特别多,老九摇摇头,甩掉脑海中莫名生起的敬畏之意,不做声的退开两步,把兄弟当中性格最直爽的老三让在最前面,却吃了静立着的男孩儿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有些恼羞成怒。 催促自家兄弟:“走了走了。” 对他们冲花衬衫流口水的行为颇不以为然。果然就是一群土包子!他家住省城,因为太调皮被父母送回乡下的学校管教,名其名曰乡下学校管理严格,其实还不是怕他丢人惹事,索性丢的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 其他人也察觉到花衬衫身上散发的冷意,都不想同他正面冲突——看那健硕魁梧的身材、还有喷贲而出的二头肌,就知道他是个练家子!几人心有灵犀般,一致小声串通: “走了走了。” “再不走就晚了。” “走了哎,老三!” 上林第一眼就认出对面的人——殷夜遥! 可不就是为了一只千纸鹤小肚鸡肠、以大欺小的殷夜遥!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浮现在上林脑海中的第一个疑问。 花衬衫是什么人? 第二个疑问。 小屁孩穿起正装有模有样哎。 第一个念头。 花衬衫在这观念封闭的小镇可谓惊世骇俗。 第二个念头。 她只顾自己感慨,一时间倒没注意其他人的举动。 殷夜遥看到那群胆敢勒索秋上林的小混混想走,当下冷哼一声:“想走?” 随着他的冷哼,花衬衫向前迈了一步,恰好堵住他们的去路。 殷夜遥这趟专为了秋上林而来。 月前见过她,打过一架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当时的神态说话留给了殷夜遥极深刻的印象,尤其她同母亲如出一辙的说话方式,都让被送离母亲身边的殷夜遥无比怀念。又在几天后听出山赶集的人说她在街上卖‘果汁’,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原本打算第二天就来瞧瞧她搞什么鬼,但是刚刚接到电报被托付的亲戚却死活不肯让他独自一人行动。 那之前的几天,他许多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刚刚出生三个月的一个,‘意外’夭折了。 说是意外,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一群女人争宠夺爱,暗中使了手段。为正室的位置、为一大笔家财,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一笔糊涂账。究竟出自谁手已无处可辨,辨出来又能怎样呢?都是他孩子的妈,都是他的亲骨肉。当他有一大堆孩子,多到自己都数不过来的地步时,子孙传承,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他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母亲,第一时间察觉出其中的凶险。虽然把他送的远远的,却也担心有人‘记挂’着他,特地挂电报告之远方亲戚,近期不许殷夜遥外出。更在几天后送了名叫‘华子’的保镖过来。毕竟儿子是她争宠中必不可少的‘因素’,连儿子都没了,还争个屁啊!正室的地位为什么不稳定,还不是没有生出儿子! 别看华子是肌肉男,就以为他有勇无谋。他可是母亲颇为倚重的人,既有头脑身手又好,受过母亲的恩惠,对她忠心耿耿。一拖二拖,居然就拖到了一个月后才腾出时间来瞧她。 他看到了什么? 居然有人胆敢当中勒索她! 殷夜遥非常愤怒,愤怒于自己都没有勒索过她,她在我面前都不曾低头,凭什么对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低头? 这一愤怒,投向她的目光不免就表现了出来。收到愤怒瞪视的秋上林只觉得莫名其妙,我好像最近没有招惹他吧?冲我生什么气? 狠厉的定义 老九定定神,仰望面前如一座山壮硕的花衬衫肌肉男,勉强的笑:“哥们儿,麻烦借个路。” 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嚣张跋扈。 华子没做声,询问的看向殷夜遥。 他阴着脸,也不出声。 华子见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一脸莫名其妙的秋上林,想着这一个月里他念叨了好几次的‘奇怪的野丫头’,擅自做了主张。 “把钱留下。”他是北方人,但从小随父母在南方长大,因此一张嘴就是南方口音。 老九他们哪听过南方口音,分辨不出也就罢了,却一下就察觉到他不是当地人,顿时心喜。 再厉害又怎样,不是本地人,还不是照样被欺负! 忌惮于他的身材,老九壮了胆子顶回去:“你说留就留啊,你混哪条道的!” 殷夜遥一声嗤笑,不耐烦的说:“跟他们啰嗦什么,钱留下,废条胳膊,让他们滚!” 这下不只围观的人和秋上林都吓了一跳,就连华子这经历过生死关头的人都被吓得不轻。小小年纪动辄喊打喊杀,虽早知道自己侍奉的小主子性格阴霾暴戾,但他们罪不至死,更不至于废掉一条胳膊吧? 再则他们毕竟客居他乡,凡事还是低调的好。华子小声的建议:“打一顿,胳膊就算了吧。” 殷夜遥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的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华子看出了其中隐含的警告意味。心中一凛,突然醒悟他不是普通的孩子,殷家的种从来没有软弱一说,更何况他的母亲又是那样一个杀伐决断的女人! 他习惯了只要说话就有人无条件执行——他的母亲从小就这般刻意培养。威严、上位者的霸道,是未来殷家主人必须拥有的。 兼且自己过来这一个月,为他安全着想拦了好几次,他碍于自己是他母亲的心腹都忍了,只怕早就心中不满,若再为几个不足为道的家伙违逆他的意思…… 华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想问题很透彻。 许蜜,殷夜遥的母亲,把自己派到唯一的儿子身边,一方面是迫于无奈,却也未尝没有重视自己的意思在里头。如今殷家的形势逐渐明晰,对正室虎视眈眈的女人们当中,她是最有竞争力的一个,律师的身份也给了她极大助力,在法律渐渐被政、府重视的时代里,许蜜,无疑是殷家不可忽视的人才资源。 一旦她成为殷家主母,殷夜遥子凭母贵,一跃成为殷家的第一继承人,水涨船高之下,他这曾经有拥立护卫之功的人,自然也…… 想到这里,华子不由再次感谢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许蜜,以及自己临行前她对自己的提点。 可别因为她的名字过于女人化而小看许蜜。 她名字中的‘蜜‘字,出自《菜根谭》中的‘大恶多从柔处伏,哲士须防绵里之针;深仇常自爱中来,达人宜远刀头之蜜’一句,书香门第教导出来的不是名门淑女,而是野心勃勃的野心家。不惜同家里断绝关系也要争取殷家的地位,由此可见她的魄力与决心。 这样一个连殷家人老成精的老太爷都不敢小觑的女人,评论起自己年方八岁的儿子只有两个字:“阴狠”! 说话时,她脸上是满满的骄傲。 殷夜遥,天生是做大事的材料!她唯一的遗憾,是殷夜遥过于阴霾,她说经过培养,他会是个完美的阴谋家,执掌现在的殷氏绰绰有余,但是一旦将来殷氏壮大发展,并非仅靠阴谋就能成功上位。 一个成功的上位者,合该是阳谋与阴谋并行,或者说,表露于人前的,是阳谋;隐藏在人后的,是阴谋。 他需要一个很好的引导者。 许蜜这般感慨着,托付着:“在他成年之前,我把他托付给你。不要折服他的狠厉羽翼,我还要指望他的羽翼来巩固地位呢!” 受到这般嘱咐,华子怎么可能为几个小角色得罪殷夜遥。 向前迈了一步,就要伸手去捞离他最近的老三。 上林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举动,从殷夜遥命令花衬衫废了他们的胳膊到他出手也不过两分钟时间,她紧张的喊: “别!” 绕出面前的小摊子,急匆匆跑到他们面前,再次喊着:“别打别打,千万别打!” 华子哪会听他的话,三下两下拨开老三的挣扎,把他抓在手中,如小鸡般轻松,眼看他就要下狠手,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搭在他胳膊上,哀求的说:“别打。” 闹 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接触,但上林很喜欢老三这个有些愣头愣脑但颇仗义的孩子——好嘛,她依然把别人都看做孩子! 再说和气才能生财,连财都生不了,还摆个屁摊呀! 但刀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华子又怎么可能听她的话?连犹豫都没有犹豫,轻轻一格,将她的手甩下,右手一使劲,老三啊的一声痛叫,然而华子尚未用全力,眼看他额头汗珠滚下,上林看得触目惊心,心知花衬衫不会搭理自己,却听殷夜遥的命令,赶忙哀求: “别打,让他别打!” 如小鹿般纯洁干净的眼眸哀求的看着殷夜遥,他只觉得心里一抽抽的疼,仿佛两个人心有灵犀,上林的心思他也能感知。眼见她泪水盈眶,殷夜遥连忙说: “算了。” 等小流氓灰溜溜的还回钱,留下再也不找上林麻烦的承诺,一个接一个垂头丧气的溜走之后,上林沉着脸收拾面前的文具,对殷夜遥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觉得满腹委屈。 我帮你教训欺负你的人哎,你不感谢也就算了,居然给我脸色看!我是那么轻易就能看别人脸色的一个人吗?我在家也是说一不二、欺男霸女嚣张跋扈……算了,小孩儿嘛,又是小女孩儿,哄哄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跟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如此安慰着自己,殷夜遥忍下不悦,凑到她身边帮忙收拾。 他哪会收拾东西,根本就是添乱! 拿起铅笔看一看,很不屑的说:“做工粗糙!” 摸起葡萄香味的橡皮放在手里上下抛着:“一股廉价的味道!” 拿过文具盒上下翻看:“居然长锈了哎!” 上林本是板着脸不发一言,任凭他雨打风吹我自巍然不动。我打不过你,难道还躲不起你?自忖着不理他,他自讨了没趣也该离开,谁想到殷夜遥居然没脸没皮的凑过来,这也算了,他居然挑剔上林亲自挑拣出来的商品。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文具异常粗糙,但是…… “你有完没完!”啪的将放文具的小包扔下,生气的瞪着他。 我可以挑剔,你算老几? 就好像对待秋下林的态度——我能打,别人凭什么?我能骂,别人骂一声试一试?依照上林现在的彪悍,秋下林若是挨了打,她没看到也就算了,但若是有人胆敢当着她的面骂一句,她能蹦着高的把人家房子点燃! 就这样的火爆脾气,你说她卖的东西不好? 生气想要伸手打人,余光却瞥到一直静静守在一旁的花衬衫向前迈了一步。上林忌惮,对他毫不犹豫就要出手折断别人胳膊的行为记忆犹新,忿忿的收手,捡起小包,继续收拾。 被人如此对待,若搁在平时殷夜遥早怒了,偏偏面对秋上林——也许因为她年纪小;也许因为她很可爱,殷夜遥有些超出常人的耐心。 有点赖皮的笑笑:“你终于肯说话啦。” 上林一边没好气的收拾,一边腹诽:没脸没皮不害臊;仗势欺人带保镖! 却也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她就是再傻也能看出花衬衫不仅身手不凡,眼中更闪现着睿智的光彩——这可不仅仅是空有一身蛮力的肌肉男! 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居然心甘情愿守在一八岁臭屁小孩的身边,并且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不得不令人感到好奇。 她不说话,殷夜遥不生气,拿着橡皮上下抛:“哎,你怎么不卖作业本?” 小摊子上品种琳琅满目,橡皮小刀铅笔盒,甚至连带着香味的书皮都有卖,唯独没有作业本。 秋上林不想理他,但最后一块橡皮在他手上,板着脸够了几次都被他轻松闪过,瞧他一脸得意相,真想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壳上! 但殷夜遥不是秋下林,不仅个子比她高,更有虎视眈眈的保镖在一旁。 她只得恨恨的说:“还给我!我要回家了!” 都怪他!若不是他横插一杠,还能卖些时候。可现在谁还敢靠近? 想到莫名飞走的钱,上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人民币哇! “给我!”垫着脚尖去够,只恨身高不够! 回家我就喝牛奶,天天炖大骨汤——看着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拿不到手里的橡皮,上林愤恨的想。 “你为什么不卖作业本?”他真的很好奇。 垫了半天,她也累了,索性放弃。不就是块橡皮嘛,我不要了还不行! 背起小书包要走,殷夜遥亦步亦趋。 “哎,到底为什么呀?” “你倒是说话呀!” “你不说话我可不还你橡皮啦。” “喂。” 叫了几声无果,殷夜遥有些不耐,伸手去拉她的背包带,上林仿佛被人用针刺了一下一般,浑身一激灵,用力一抖甩开他的拉扯,看他还想动手,狠狠的一巴掌拍在贼手上: “闹什么闹!” 没好气的呼喝。 家徒四壁 打完才反应过来,余光去看跟在他们身后的花衬衫,果然对方皱眉,张口,欲言又止,手也已经伸了过来。上林惧怕,哇,连小孩儿你都打呀? 吓得她抱头缩成一团。 等了半天预料中的巴掌也没落下来,畏惧的抬头一看,咦,自己身上的小书包什么时候跑到花衬衫手上了?自己背着很沉的书包,放在他手上好像个玩具,轻轻松松的勾住。 没挨打,上林胆子壮了一点,又很疑惑,做嘛子,抢劫哦? 花衬衫看到她疑惑的目光,解释说:“我帮你背。” 奇怪,他明明是看在夜遥的面子上才肯帮忙,为什么对上这个小丫头眼神的一刹那,仿佛看到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殷夜遥眼尖的发现她对华子的惧怕,笑嘻嘻的说:“没事没事,我不开口,华哥不会打你的——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卖作业本。” 说着顺手将橡皮也递给华子。 上林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但终究不敢造次。 “你笨哦,作业本都是全校统一定制统一购买,每天老师都要检查作业,谁会买不一样的作业本,找骂哦?” 中学还好点,小学里面要求严格,一册作业本写完之前,不能撕毁、丢失、脏污,不仅每天布置的家庭作业要检查,到了学期末,更要把这之前的作业本收上去,检查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在这样的规定下,谁会贪图新鲜漂亮买没用的作业本? 殷夜遥恍然,兴致勃勃的瞅她。小丫头挺聪明啊! 华子也偏偏头,意外的看看她。小丫头挺有商业头脑啊。 “我听说你弄了个果汁是不是?” “嗯。”沉闷的从鼻子里哼一声,头也不抬的往家的方向走。 “我还听说你妈妈打算建厂生产冰棍是不是?” 这下引起上林的怀疑,抬头戒备的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虽说这也不是啥秘密,但是一素昧平生的小屁孩跑来问自己,还是挺让人不爽的。 殷夜遥不屑的一哼:“那里都传开了。” 那里?哪里?她疑惑的看看殷夜遥,想起两人相遇的地方——啊,他是指姥爷村里!瞧他那副连提都不屑提到的臭屁样,真让她看不顺眼!你瞧不起农村啊?瞧不起你别来呀,也没人逼着你非来不可不是! 下意识的,对他产生非好感。 殷夜遥很有些卖弄的成分,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话,不免有些不满:“资金不够是不是?” 上林连看都懒得看他,冷哼:“关你屁事。”当然,声音很小很小,就怕花衬衫听到。 她不明白,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她那点小心思怎么逃得过华子的考量。亲眼看到她对殷夜遥不尊敬——岂止不尊敬,简直是不客气到极点,脾气素来不怎么好的殷夜遥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任凭她数落,华子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面对的是小两口,女的闹脾气,男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笑眯眯的耍赖…呸呸呸,他们才多大呀,自己怎能产生如此邪恶的联想。再说,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明摆着,就算将来长大了,殷夜遥看上她,许蜜,又怎会同意? 一个前途无量;一个前途无亮。 一个是家底丰厚的少爷;一个是小山村的穷村姑。 呸呸呸,压根就不会出现这种可能性! 华子猛的甩甩头,有点着恼,怎么窝在小山村里也能把脑子窝糊涂?乱七八糟想什么这都是! 都怪两个小孩不像小孩子——一个四岁做哪门子生意;一个八岁装什么阴森! 他笑嘻嘻把脸凑到上林面前:“我现在手里有笔闲钱,不如我借给你呀?” 上林连甩都不甩他,嗤之以鼻:“你能有几毛钱!” 他继续笑嘻嘻,好像遇到她之后自己就很爱笑。 “加上华子刚刚带来的,大概能有七千吧。”保守数据,或者说,隐藏了大部分的钱,只说了一小部分。 财不露白嘛。 上林继续甩都不甩:“切,我还以为你多富有,你当你自己f4啊!” 腹诽,七千,七千够干嘛?一套房子首付都不够……她习惯性的用后世的眼光来衡量,腹诽完了才想到,咦,现在是1986年,七千已经不少了对不对? 殷夜遥有点伤心。 他大爷的,好容易在小姑娘面前显一次富,就被她嫌弃了。伤心的看看华子,无声的问:七千真的很少吗? 华子非常坚定的告知:太少了,你应该多说点! 对于一个经常带着几万块十几万块满城市跑的人来说,七千块,确实少了点。在不知不觉中,华子把秋上林看做了如同许蜜一般的存在,即: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感到惊世骇俗。 曾经有个人把惊世骇俗变成馒头米饭给你每天看每天吃,接受过这样的熏陶,再遇到惊世骇俗的缩小版,他不认为自己有惊讶的必要。 处变不惊,不小看任何一个人,是他跟在许蜜身边学到的知识之一。 殷夜遥很伤心:“我把七千块全借给你好不好?” 上林不假思索:“我不要。我们又不熟!” 她用一个眨眼的时间断然拒绝,又用一个眨眼的时间幡然悔悟。 七千哪……不是七分不是七毛也不是七块更不是七百,白花花的七千哪……张红卫卖多少杯汽水能赚来;自己卖多少块橡皮能攒齐? 她刚才,一定忘了带脑子。 如果她有把脑袋顶在头上,一定会牢牢记得现在是1986年而不是二十一世纪,七千块钱足以买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无数个秋上林! 二十一世纪她可以非常不屑的拒绝别人借她七千块的好意;1986年——把她卖上一百次,能凑够七千不? 幡然悔悟的秋上林望望天,望望唰的阴沉下脸色的殷夜遥,再望望始终面无表情此刻眼中带了笑意的花衬衫,突然发出一声感慨——人生寂寞多如雪,为了钱财不要脸! 嘴角一勾,殷勤的挽起殷夜遥的胳膊,无视他的诧异,热情异常:“小银哪,你看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这边,不如去我家吃顿饭吧?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妈的娘家人,娘家人到了家门口,我不请你回家太不像话了!” 小殷小银,有奶便是娘,有钱就是亲人——在全家都为资金焦头烂额的此刻,秋上林深深的感到,把送上门的金钱向外推,是多么不明智多么傻缺的行为! 啥,骂我财奴? 叉,我就财奴了怎地,有本事你住茅厕旁边试一试! 接受她的热诚邀请,作为娘家人的代表,华子陪同殷夜遥来到了红星印刷厂员工宿舍大院。 一路经过传达室爷爷的详细盘查、过路大叔的热情招呼、大妈们查户口似的审问,终于逃进了位于厕所隔壁的秋家。 殷夜遥坐在屋里,打量着狭窄空间里的布置。 摆在最外面的是一张很小巧的桌子,用白色棉布权充桌布,上林心血来潮,将一条外婆时代的红歌花色包袱皮剪成三角形,斜着铺在棉布上,白色趁着红歌花,有种独特的艳丽风情。桌上很随意的放了一只水杯,水杯里很随意的插了一把鲜花和狗尾巴草。农村随处可见的花草搭在一起,绽放无限生机。 再往里去是一张双人床,用干净的被罩将整张床罩起来;一面五颜六色千纸鹤做成的纸帘悬在半空,风吹过有哗啦啦的声音,隐约透出最里面一张小床和一个橱柜。 这个家,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在猜测殷夜遥是否男主 其实大家看男配栏就知道啦 殷夜遥只是个过路的,上林成长过程中的男配 正派男主尚未出场 并且还有很长的一段才会出场 所以, 不要担心小上林的将来 殷夜遥,是她的过程, 但不是结局。 京剧和评书 秋上林看看时间差不多,拧开她求秋建国特地买回的收音机,正赶上依依呀呀的在放《霸王别姬》中的一段,上林不理会另外两人,径自搬了小马扎坐在桌下,手上捏了一叠纸开始折千纸鹤,一面跟随音乐摇头晃脑,聚精会神。 殷夜遥历来是不爱听京剧的。 老套破旧的东西,有什么好? 但主人不表态,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挪到她身边,一面看她手指灵活的上下翻飞,一面好奇的听收音机中有些模糊不清的唱词。 只大略听到了四句: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年纪尚小,不能理解其中深意,不免探寻的去看上林的脸色,一看之下,殷夜遥怔住了。 她竟痴了一般,手上虽机械的动作,脸上却是一种悲怆的神情,仿佛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刻,强忍悲痛安抚了即将分别的人,掩着满心惆怅出外散愁情,荒郊野岭,野草横生疯长,把一切生机都无情的吞噬,月色清明,却没有退路…… 这样的感觉,殷夜遥以为他不会理解。 然而当两年后,他被家中派来的轿车接走,眼睁睁看着这个小镇在眼前越行越远,想着两年间的点点滴滴以及日后注定漫长的分离、对未知的恐惧、对既往的留恋,他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这一段曲目,突然就明白了秋上林此刻的悲怆。 两年后他只有十岁,却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正当两人怔忪出神,随收音机里的人无限悲凉的时候,华子猛的一声咳嗽,不赞同的看着他们—— 两个孩子,假装什么世事苍凉! 他心想,我十五娘死,十六爹死,进门不满三个月的后娘霸了家财不说还试图找人宰了我,我东躲西藏无所事事混到十七岁,一不小心就捅死了人,十八岁生日当天被逮进局子里,要不是你老妈我恩人许蜜为我百般奔波辩护,只怕我能在里面呆个十年八年都出不来,勉强教化了三年出来以后一穷二白三无人脉,想当小混混又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眼看就要投河自尽,寻思着临死之前打个劫吃顿饱饭买件像样衣服,谁知道又那么倒霉就打到了你老妈我恩人许蜜身上,若不是她看我是块可造之材,我早就被她的保镖丢进河里喂了王八。 你说,你说,你说我这种凄惨到惨绝人寰的身世都没有怨天尤人看事悲凉,你们两个小屁孩究竟在悲凉个什么劲? 他这一咳嗽惊醒的不止是两个梦中人,更有刚自外面奔波归来的张红卫。 这些天全家都为钱而烦恼。秋建国不用说,怎么都不赞成她成立冰棍厂的想法,若不是河东狮吼镇住他,他才不肯陪他去借钱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啊,虽然自己硬拉了他亲戚朋友家走一圈,他可是到哪儿都偷偷告诉人家千万不要借钱给她……想到这个张红卫就来气!有这样的丈夫吗?自己思路不灵活也就算了,妻子想干点事业改善家庭生活环境,他不说帮忙,反而帮倒忙! 这不,张红卫今天又出去跑了一天,能借的人家全借遍了,但那家工厂要的不是小数字,一百二百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满肚子是气的回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6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6部分阅读 是气的回到家里,刚进大门就有人善意的提醒,说是自家闺女领了个小流氓回来—— 听听,我闺女才四岁,幸亏才四岁,你们就已经风言风语,这要是大点,岂不让你们说出满脸花? 说归说,却担心的不得了。万一出个什么事……一边担心的往家赶,一边恨得咬牙切齿:秋上林个死孩子让我担心的要命,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天下父母都这般矛盾。一面爱儿女胜于生命,一面又把他们看做私人财产——所谓私人财产,就不应该要我担心,应该乖乖的好好的,我空闲的时候去逗一逗拍一拍,丢根肉骨头笑嘻嘻的看着你玩耍。 正低头匆匆咬牙切齿呢,自家方向传来好大一声咳嗽。 她抬头一看,喝,一穿的花里胡哨的壮硕男人双手抱胸立在自家门口,表情阴狠毒辣的盯着屋里—— 张红卫心下一惊,一边哆嗦一边声嘶力竭:“上…林!” 她以为女儿已经被人怎么怎么地了呢! 她这一喊不打紧,不说屋里的两个孩子,华子都给他吓了一跳。 眼看她冲了过来,直觉挤出一抹生硬的微笑:“大嫂子回来啦。” 啦字都没落完,人从自己身边挤了过去,直冲屋里狂奔,一边奔一边哭天喊地:“我的孩子……” ‘子’,嘎然而止。 上林正一脸诧异的站在地上看着她,手里还拿着尚未成型的千纸鹤,收音机里京剧告一段落,正说评书呢! 气氛极其诡异。 张红卫还没从她臆想出的惨剧中回神,上林诧异于老妈归来尚早,殷夜遥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 华子反应最快,估摸着人是看了自己的装束吓着了,赶忙打圆场:“那个大嫂子坐。” 说完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 靠,来了这儿智商也跟着降低? 就在此时,又一道看不清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一发炮弹般越过门神华子,迅速降落在屋里。 华子想问:“哎你谁啊?” 刚吐了个‘哎’字,后面的话含在嗓子眼里,就看人已落到了屋里。 秋下林压根也没看清谁在他家门口谁在屋里,进屋直奔收音机而去,动作熟稔的把音量调大,摸过马扎一屁股坐下,呼出一口大气:“差点晚了。” 最近评书连载单田芳老先生的《五鼠闹东京》,秋下林场场不落,同时在大院里纠集了五个同龄的孩子,自号‘锦毛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秋上林看来,他也就打洞有点本事! 今儿五鼠玩的疯,差点把评书时间错过去,等想起来一溜烟回来,只顾奔着收音机而去,没看清他老娘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这给张红卫气得……丈夫丈夫一天到晚不着家不支持自己工作;女儿女儿满脑子生意经小算盘打得比自个儿都响;以为是终生依靠的儿子——他眼里可有他老娘? 上林看着张红卫脸黑黑眼黑黑,心知不好,铁定在外面借钱不顺,又受气了。 踢马扎:“下林,没看到家里有客人,起来起来!” 正准备大发雌威的张红卫醒了神,反应过来自己家还有外人在。 自作主张 当晚,殷夜遥与华子受到了张红卫夫妇的热情款待——事实上不止当天晚上,今后的许多个日子里,他在秋家的地位直线上升,比学赶帮超,如风筝飘摇上九霄,一路跃过秋下林直达秋上林的头顶上。 无数个日子里,上林后悔不已:她就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哇… 且不提日后的水深火热,至少此刻,张红卫惊喜与怀疑交加;探寻和质疑并存。一个陌生人,领着一个陌生的小孩儿跑来自己家,张口就要借给自己七千块,如果今后扩大规模还可以再商量,偏生女儿还用那种快点同意吧快点同意吧,的眼神期盼的望着自己。 用一种现代的方式打比喻,就好像: 有一天晚上你累死累活的下班回家,正把胡萝卜当成恶毒上司的身体拼命剁,突然门铃响起,你以为是房东来收房租,战战兢兢打来门,却看到楼下的流浪狗领着流浪猫相亲相爱的微笑着对上你。 你正想一脚把它们踢回垃圾堆,流浪狗用一种无比睿智又笃定的声音开口说话,它在你震惊的表现中异常镇定的告诉你:“我可以借给你八百万,如果不够用今后尽管来找我!” 呃……不好意思,走神了。 回到现实。 张红卫在短暂的质疑后,出乎意料的爽快,一口答应,并保证在三个月内先还一千,半年之后全部还清。 她盛情邀请花衬衫——也就是华子,留下来吃顿便饭。 虽然同她讲话的一直是殷夜遥,但她想当然的认为钱的主人是华子——是个正常人都会这般想,大约也只有秋上林这种拥有非凡经历的人才能一眼看出两人的主仆地位。 依张红卫的阅历,还不足看出殷夜遥的身份,更想不到两人的关系。 华子看了殷夜遥的眼色,只是嗯嗯啊啊的胡乱答应,并不应承什么,也不许诺什么,于是形成非常搞笑的一幕——张红卫对着华子讲话,回答的却是小布丁殷夜遥,张红卫对他的回答不以为意只盯着华子,然而华子却只点头。 她奇怪于这小孩爱插嘴,倒也没多想。 本想晚饭出去吃,好歹下个馆子,请人吃顿好的。 殷夜遥表态,想吃顿家常便饭。 张红卫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看得上林大感不赞同。 还是不够大气——大钱都借来了,哪里还在乎那点小钱?她还是没学会怎样花钱。上林深知,会花钱,才能挣钱! 看来母亲还需要历练。 一边熟悉的帮忙择菜,一边想。 秋下林被撵到一边玩,却也不敢走远,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姐身边,寸步不离。 不怪他爱跟,实在是殷夜遥恶霸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太过深刻,当他从评书的刀光剑影里回神,惊觉恶霸到了他家,紧挨着他姐——怎一个惊悚了得! 偏偏他姐和恶霸相谈甚欢,下林只能非常郁闷的紧紧盯着对方,防止他抽冷子打人——我的姐姐,只能我打,别人不行! 菜快上桌前,张红卫终于也看出不对,悄悄把女儿拉到一边,问: “你那个华哥,和那个殷夜遥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着他事事处处看殷夜遥的眼色呢?” 上林扑哧一笑:“哎哟,您才看出来呀?” 张红卫吃惊的张大嘴巴:“他才主事的?” 看着女儿表示同意的轻轻点头,她不敢置信:“他才多大呀……”居然一出手就是七千! 上林略微扭头,殷夜遥正与秋下林套近乎,没有注意这边。华子也在跟刚下班回家的秋建国进行一本正经的外交会谈,无暇顾及她们,这才轻轻的说: “他家有钱,您不用担心。” 没吃过猪肉,难道我还没见过猪跑?随身带着个保镖,看上去彪悍威武又四面玲珑,小门小户谁家用得起,用得着? 张红卫犹有迟疑:“他为什么要借给我们……” 七千元,对庄户人家,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有了这七千块,不止工厂设备有了保障,就连后期招工等各项事宜都不用犯愁。若不是张红卫最近在外面长了点见识,又有上林极力怂恿,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借债七千块,靠着秋建国的工资,哪辈子才能还上? 上林轻轻说:“谁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反正他的钱在我们手里,怕什么!” 张红卫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借钱给自家,又不是自家借钱给他,干嘛穷担心? 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催着上林出去买了几样凉菜,带着一点惭愧的上了菜,招呼几个人吃饭。 屋子有点窄,桌子有点小,殷夜遥原本很好奇,那么小的桌面要怎么才能摆下六道菜,当他看到秋建国很利索的从下面掰出隐藏的一块桌面时,眼睛都瞪圆了。 这,就是时下最流行的折叠圆桌——翻版创作! 由秋上林提议并提供思路,秋建国手工,只花了几个螺丝钉的钱。 晚餐隆重而又丰富而又简单。之所以说隆重,是张红卫夫妇一再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丰富,则因足足上了六道菜;至于说简单么……红烧茄子;清炒辣椒;蒜薹炒肉……全是家常菜。 就算给张红卫海参鲍鱼,她也做不出来! 她一再表达菜色简单的歉疚,并表示,下次如果他们再来做客,一定好好去外面吃一顿。 秋下林对殷夜遥完全没有好感,没好气的说:“他住的远,不会再来的!” 殷夜遥看着秋上林,似笑非笑:“我们很快要住到镇上。” 先不提华子的反应,上林对他的表情感到莫名其妙——话是秋下林说的,你看着我干嘛?还看?再看给你眼珠子挖掉! 离开大院,殷勤相送的一家人逐渐远去,华子郑重的问: “你真当算住到镇上?” 殷夜遥今天心情特别好,心情好,自然也就好说话,也有耐心解释:“村里交通不方便——母亲为我找的家教也快到了吧,你打算让他们跟鸡鸭住在一个院子里?” 想做殷家未来的继承人,当然不是随便哪个草包都能胜任。他在这里耽误了很多时光,多到许蜜已经感到焦虑,然而大宅那边一直不能决出胜负,也不放心接他回去,只得聘请了家教,过来专程辅导。 华子半天没吱声。 走出去很远,才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明天请示过夫人,再来找房吧。” 殷夜遥走在他前面,语调轻快:“不必,我今天已经看好了一处房子,也和房主谈妥,过几天过来签合同吧。” 华子浑身一震,又沉默了许久,才低低的应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很抱歉 最近事情很多 更新有点慢 秋下林的反抗 时间一晃,又是两个月。 当黄叶挂满枝头,街头巷尾落满了枯叶,秋家专门用来盛落叶的箩筐再也装不下,秋家祖宅里张春花寂寞的看着满院落叶无人扫,无比怀念有秋上林的日子时,1986年的秋天,接近了尾声。 张红卫的冰棍厂顺利开工,并已经投入生产一个多月,生意火爆,出乎众人的意料。不仅供应小镇及附近十几个自然村的冰棍生意,因为她脑子活泛,舍得下料,就连临镇都有人专程过来批发冰棍。 起名为‘兴隆冰棍厂’,这个名字令上林不屑了很久。虽然明白老一辈对日子兴旺的渴求,但这般□裸毫无修饰的表达,还是让她无法接受。 她极力提议的‘节节高’被众人否定。张红卫为了对她表示抚慰,在她的建议下,冰棍起名为‘节节高’,寓意生活越来越好。 兴隆冰棍厂目前主要出品两种冰棍——节节高和小白兔。 节节高是纯冰碴子;小白兔含了一点奶精。 尽管在上林眼中产品类别贫瘠的可怜,却在小镇很是刮起了一阵旋风。 冰棍要吃小白兔,已是孩子们合理的要求。家长也都乐意,多花不了几毛钱,既满足了孩子的愿望;对他们的身体也好,干嘛要不同意呢? 虽然进入了秋末,但小镇的习俗是冬天也有冰棍卖,因此张红卫并不愁销量。 秋上林那边的文具买卖,却逐渐缓下来。 一来是学生每年用的文具有限,一块橡皮一支铅笔能用很长时间,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就买一把橡皮,各个学校的需求量已接近饱和。再则也有人跟风,在几个学校附近摆起了小摊子。 他们不止卖文具,也卖小零食,瓜果梨枣,虽然文具的新颖程度比不了上林,却也拉走不少学生。 她摆摊的次数,由每天都去,变成隔天一去,最后索性变成了一星期一去。 殷夜遥第无数次赖到秋家蹭饭吃,顺便很无耻的赖在上林的床上,好奇的问:“为什么放弃?如果你认真经营,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上林捧了一本三国,手边摆着一本新华字典,书页已翻得毛边。没好气的头也不抬:“我胸怀大志,怎可沉溺于狗苟蝇营。” 秋下林坐在一旁,苦着脸一笔一划的练大字。闻言满怀幽怨的抬眼,瞧着他姐,试图用忧郁的眼神感动她。他姐看都不用看,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冷冷的一句奇+shu网收集整理:“肩平,背直,头正,运气,集中精力,你瞅瞅你那字跟狗爬似的!” 殷夜遥失笑,接受到下林祈求的目光,为他分说:“下林才三岁。” 上林的目光终于离开书页,移到他脸上,问:“你才八岁,已熟读四书五经,听说你最近在读厚黑学——你能读得懂?” 他窒了一下,顿觉无话可说。 这次轮到上林似笑非笑:“凭什么你能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接受精英教育,我和弟弟就不行?” 殷夜遥突然发觉,秋上林真t不是个东西! 他只不过打个圆场随口一说,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变了滋味? 甜不甜酸不酸,好像自己看不起他们……天地良心!即便最初有点看不上他家的贫困,随着接触越多,他可半点都不敢小觑了秋上林! 就连华哥都说,她小小年纪已有大将之风,将来前途不可估量。只可惜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言下之意很为她的家庭感到惋惜。 她若是生在殷家那般的环境中,绝对会是老爷子眼中无出左右的接班人。 下林看他姐和他殷哥呛呛起来,起因又是他,不由有点怯怯的说:“别吵了,我写还不行嘛!” 说完低下头,委委屈屈的一边抽泣一边悬腕,蘸墨汁,描红写大字。 这又是他姐新想出来对付他的招数。 他们的妈每天在冰棍厂里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管两个孩子,他们的爸对待儿女的教育从来都是信任外加放任。前段时间秋上林忙碌于自己的小生意,没空管他,造成恶劣的后果——秋下林随着他那帮歃血为盟的兄弟上窜下跳,今天上房明天下河,很是胡闹了一阵。 等上林回过神来,发现,咦?原本被她训的很乖巧的弟弟咋又恢复了以前那个德行?更变本加厉的在院里学螃蟹横冲直撞。大人们看他们是小孩子都不计较,稍微大点的孩子看他们有利用价值刻意笼络,今天砸了这家玻璃明天敲了那家花盆,惹得人人怨言。 她想要教训教训,喝,溜得飞快,不光自己跑,还边跑边喊他那帮兄弟:“大哥二哥三哥,我姐又要打我了!” 平时也没见他几个藏在哪里,他一喊,几个皮猴子突然就蹦了出来,拦在手持大扫帚气势汹汹的秋上林面前,义正言辞: “呔,哪来的好大一只母大虫,为何欺辱我兄弟!” 上林追的气喘吁吁,手拄着扫帚,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对着藏在几人身后冲她做鬼脸的秋下林冷言: “好哇,你听评书着魔了。” 照搬现学,看来他们都过好套路,在这儿等着她呢! 拿着扫帚,也不跟他们多废话,丢下一句:“明天我把收音机卖了。”掉头就走。 秋下林急了,推搡挡在前面的几个兄弟,想去追他姐:“哎,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别卖呀别卖!” 他们老大,也是车间主任的小儿子,不满的伸出胳膊拦住他:“老四,别求她,收音机是你家的,她说卖就卖啊!” 照这么说,他还想卖了家里的缝纫机买台彩电呢! 下林一把拨开他,焦急的解释:“你不明白,我们家我姐说了算!” 至少这台收音机她说了算——她挣来的钱,她买来的收音机,她说了不算谁算? 正所谓一文钱穷倒英雄,秦叔宝是大英雄吧,还得含泪卖了黄骠马呢!本就对他姐深深忌惮的秋下林经此威胁,乖乖的回家负荆请罪,小媳妇似的在他姐身边站了半天,人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发觉事态严重,颠颠的把放在门后的扫帚拿了来,凑前讨好: “姐,要不你揍我吧。” 上林忙自己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翻箱倒柜找出擀面杖,问:“你揍我吧?” 再过了一会儿,拿了菜刀来:“你揍我吧。” 又一会儿,拿了他爸的皮带:“你揍我吧。” 几个小家伙挤在门外头,看着自己兄弟忙的满头大汗,只求别人揍他一顿,偏偏被哀求的那人视若无睹,急的秋下林眼泪都快出来了,又不敢当真哭出来,就怕他姐更来气。 他求救的看看屋外的兄弟,绝望的哀求:“你揍我吧。” 车间主任的小儿子比秋上林还大三岁,七八岁正是狗也嫌的岁数,是他们一伙中的老大兼命令发布者,很是看重秋下林的机灵勇敢,他虽然年纪小,做事却很有章法,脑子转的又快,可谓是五鼠中的狗头军师。 如今眼看着自己看重的狗头军师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低声下气的赔不是,别提心里多难过。 早就听说秋家的大丫头厉害,但他们搬来之后秋上林一直在外面奔波,很少同他们接触,看上去又文文静静的,他也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如今看来,难怪自己老爹都夸奖她! 想了想,率先挨进屋,蹭啊蹭啊蹭到秋上林身边,别扭的求情:“那个谁,五弟说他错了,你就别怪他了。你要实在生气,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出出气。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点小事你至于么……” 上林终于有了反应:“杀人不过头点地?” 看似面无表情,秋下林却看出他姐真的生气了,很生气非常生气。连忙给老大使眼色,他却会错了意,大义凌然:“我们是结义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实在不行,你把我们五个都杀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自以为得意,却不知秋下林急的要掉眼泪,只恨不能不能把他嘴巴堵上。 看看他姐的脸吧,都变得煞白了,分明就是气极了表现。 她气极反笑: “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胸中怒火高涨,再看其他几个孩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又觉一片凄凉。 她不是小气的人,为何这次这样生气? 如果没记错,就是这几个人,带坏了秋下林,把他从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带成不折不扣的小混混! 她费尽心机,为的是什么? 方才秋下林求她的模样,让她想起后世里她和母亲第无数次把他从派出所接回来,涕泪横流的哭着哀求他别再惹事,结果呢?他还不是嘴上答应的好听,转头就忘? 人说三岁看老。半点不假。 秋下林聪明,很聪明,就是太聪明所以容易走歪了。她煞费苦心对他严格要求,难道是为了自己?还不是想改变他的命运,让母亲和自己少点担心。 就算他结了婚生了孩子,偶尔和母亲通电话,她依然会揪心的谈起最近又有哪些哪些人去找下林了,又通宵打牌赌博了,又…… 她做梦都梦到秋下林和人对砍,被砍得血淋淋! 好容易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以为一切都会不同。结果呢? 看看他交好的人吧,听听他们说的话吧。 大人听来或许认为童言无忌,随口学舌,但她知道他们今后的命运,又怎能不感到担忧?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现在只在口头上随口胡说,以后呢?以后呢? 不免索然无味。 下林眼看他姐神色不对,连忙丢下皮带,扑到上林膝上:“你揍我吧,你揍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调皮捣蛋了!” 其他几个也帮腔:“是啊是啊,我们再也不胡闹了。” 上林叹口气,摸摸下林毛刺刺的脑袋——他的头还是自己修建的呢。 其中又牵涉到车间主任的儿子,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自家分房,到现在分到较大的房子,他父亲都出了力。 “你乖乖听我话?” “嗯。” “我叫你不要总是出去玩也听?” “嗯。” 两声,奠定了秋下林的悲惨命运。 上林很快就买回几册描红本并毛笔墨汁,每天把他拘在家里练毛笔字,名其名曰修炼身心磨练意志。虽然张红卫并不懂三岁的孩子为什么需要修炼身心磨练意志,但自打下林练了毛笔字,出去疯玩的时间减少,闯祸的几率大大降低,对上林的教育方法,她很放心。 即便是她和秋建国亲自动手教,也只会老三套:打、骂、打。 下林毕竟年纪小,写不了一会儿就又烦了——他识字有限,写来写去不过那么几个字,越想越觉得委屈,看一眼很惬意的姐姐,不满: “你怎么不写?” 上林从书上收回目光,下巴朝书柜一点,示意:“你睡觉的时候,我写完了。” 下林叹口气:“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语气悲凉凄怆,竟是个七八十历经沧桑的老头,哪儿是朝气蓬勃的孩子? 上林不满的逼视殷夜遥:“你少教他这些,小小年纪,像什么话!” 这是唐代张祜的一首宫词,诗中表达了被幽禁宫中二十年的宫人的幽怨思亲之情,很是消极落寞。前几日她看殷夜遥拿了一本唐诗选集把玩,怕又是他教了下林。 殷夜遥嘿嘿一笑:“我就随便一读,你弟弟记性好,有什么办法。” 记性好?是,他记性是很好,可惜他的好记性不针对她的训诫,简直是屡教屡犯,若他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早就一巴掌…… 也拍不死他! 殷夜遥看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三国,连忙逮着空再问:“你还没说呢,干嘛不做生意了?” 上林白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做?只是隔几天去一次而已。” “为什么?”他锲而不舍。 “为什么为什么,你十万个为什么啊!”不耐烦。 “上林怎么说话呢,夜遥啊家里的书你随便看,十万个为什么就放在书柜里,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啊!”张红卫如一阵风飘来,拿了点东西,又如一阵风飘出。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上林反应最快,翻个白眼:“他从来没客气过!” 自己家?怕是比自己家还便利吧?天天吃玩饭上完课就往这边跑,书在这儿看午饭在这儿吃午觉在这儿睡,一直呆到吃过晚饭才由华哥接回镇上的房子,她怎么没看出殷夜遥跟她客气过? 也就张红卫,天天不着家,都不知道秋上林简直成了两个人的专属保姆。 碎碎念,拧开收音机,准备听英语。 殷夜遥也放下手中的书本,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他常来倒也有好处,大家一起学英语,互相练习,都进步迅速。 挣钱的境界 “小林子,考警察是不是很难?” 机械的回答:“不难。” “可是我觉得我不一定能考上哎。” 有气无力的回答:“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 “我听说当警察要靠关系的,我家没关系怎么办。” “世界是公平的,只要你成绩好,没关系也没关系。” “没关系很有关系的。邻居二狗的大舅的三姨妈的大侄子去年考试得了第一,但还是被人给挤了。” “那你就去找关系。” “哎呀你真笨,我们家没有关系的!” “没关系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去找关系。” “但是没关系不好找关系。” “那你就别当警察了。” “不想,我的梦想就是当警察。小林子,我是不是特别适合当警察?” “你威风凛凛大义凌然一看就是当警察的材料。” “嘻嘻,我觉得也是。以前还没感觉,自从你说过之后,我发现我太适合当警察了。” “是,你就是为警察而生。” “不,我为保护祖国安全、保卫人民生命安全而生!” “是,你为拯救地球而生。” “拯救地球哦,好像有点难。地球是不是很大?” “地球分为七大洲五大洋——顺子哥,小学的地理课本有。” “哦,哪七大洲五大羊?我们这边好像不太喜欢养羊吧?” “是海洋的洋,不是绵羊的羊。顺子哥,你小学地理课都干嘛去了?” “好像去踢球了吧——小林子,你还没告诉我是哪七大洲五大洋呢。我将来是要拯救地球的,总该弄明白自己的责任范围。” “亚洲、欧洲、非洲、拉丁美洲、北美洲、大洋洲……” “啊啊,我知道了。美帝国主义是不是?” “……” “拯救美帝国主义啊……我不太想拯救他们呢。我能不能不救?” “没人强迫你。” “可是不救好像不太好,我这么威风凛凛义薄云天,还是救吧。” “是。你是英雄,是超人。” “嘻嘻,那是当然。小林子,你也不错啊,眼睛那么毒,一下子就看出我以后会是大大的英雄。对了,还没谢谢你那天帮我呢——那个花衬衫身手可真不错,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后是个大大的英雄才帮我的?” “也许…那天风和日丽、暖风怡人、花红柳绿、心旷神怡、舒筋活血…心情甚好,所以想帮你吧。” “小林子,你以后讲话不要掉书袋,很难懂得哎。舒筋活血我懂,前面那些都是什么啊?” “……我编的,你不知道也没关系。” “我就知道!” “顺子哥,这两本书给你,你回去好好读一读,我求你了。” “咦,这是什么?——成语舌每?” 声音陡的尖锐,平地拔高三个声调:“成语辞海,辞海,辞海,不是舌每!” 她想,再这样下去,在他考上警察学校之前,自己就先崩溃了。 她身旁赖着不走的,名叫吕顺,来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之一,也是她唯一看着顺眼的人。就因当天随口一句他像警察,又一时发善心在花衬衫手上救下他,从此结下孽缘。只要她来摆摊,吕顺必到。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吃什么长到这么大,更不知道六七年的书他都读到哪儿去了,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基本常识都不会,偏偏认准了死理要当警察。想当警察就去好好学习呀,他不,动不动来纠缠秋上林,非要听她亲口说‘以后你一定能当警察’,他就得意的好像马上就能穿上威风凛凛的制服! 虽然做保证不用付钱,但上林总是心虚,有种亏欠的感觉。想着万一他以后当不上警察,岂不是自己害了人? 每每催促他认真学习,好在吕顺也知道,不是好勇斗狠就能成为警察,他以后要考警察学校,分数颇高,还要托关系,倒也知道认真听讲好好学习。就是底子太差,老师讲的他好像都知道,可是细细一想,又都不知道。 其他兄弟都笑话他被一个孩子给哄了。吕顺心里明白,他们其实是嫉妒。嫉妒他也懂发奋学习了,也有目标了,尽管这目标遥不可及。但总比傻吃疯玩强百倍——小林子说,人应该有梦想,为梦想奋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英雄的作为! 她的话和老师们讲的有点不一样。老师总说,只要努力了,不必在乎结果。重要的是过程,不是结果。但她嗤之以鼻,说那都是屁话,是失败者用来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是懦夫的想法。如果费了一百分的努力没有达到结果,一定不是结果不可达到,而是你的努力不到家,你应该费二百分、三百分的努力! 他知道阿q是谁,前几天刚刚学过。也很庆幸,幸亏自己有好好听讲,不然又该听不懂她说话了。 她说的很多话自己都听不懂。问她,她又不解释,只说自己在胡说,他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觉得她看不起自己,敷衍自己——但是谁叫他从前不学习呢? 小林子瞧不起他也就罢了,居然连殷夜遥这个屁孩子也敢瞧不起他,给他白眼看! 你能听懂吗?还不是半知半解,否则干嘛不敢解释!——他不清楚,殷夜遥不屑于跟一‘白痴’解释。 反正不管怎么说,和小林子说话很长知识,她教给自己现在开始就打探关系,不一定啥时候就用上。听了她的话,回去跟爸一说,果然爸就想起来叔叔以前当过兵,应该有认识的人。叔叔再一打听,果然就有个拐着弯的战友现在公安专科学校后勤工作,说等他考的时候能帮忙再找找关系,只要他的成绩足够,一定保证不被别人的关系挤下去。 他很高兴,叔叔很高兴,爸爸也很高兴。 老吕家多少年了,终于出一个有大志向的人了。爸说了,要他专心学习,和同学搞好关系,尤其是秋上林同学,一定要好好相处,不许欺负人家。 他们都以为秋上林是他的同学,嘻,他也不说破,等着以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小林子是很聪明,比很多人都聪明。但是有时候他觉得她也挺笨的——比如说现在吧,天多冷啊,她家又不缺钱,干嘛非要出来卖这些没有用的破书……噢噢,不能侮辱书。 ‘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书。’ 谁说她的书是破烂货,她要张口咬人的。 “阿嚏……”随手拿起一本发黄的书乱翻,浓重的旧书气味冲入鼻中,冷不防的重重打了个喷嚏。 上林忙一把夺过书,爱惜的拍一拍,生怕他把口水沾到书上。 吕顺撇撇嘴,看不惯她这小心翼翼的样:“你不是开了家文具店,干嘛不把书摆到店里卖,天多冷啊。” 打个寒噤,胳膊抱的更紧一些。 翻个白眼,对他实在很无语。都说了是文具店,不是书店,要讲几次才能明白。再说自己卖的都是旧书,购买人群集中在学生间,虽然镇上的文具店也不远,终究不如学校门口方便。 总在家里呆着也闲的发慌,还不如出来转一转,指不定还能收到几本合心意的旧书。 “小林子,把你手边那本给我看看。” “林老师,你怎么过来了?”上林很惊讶,一边殷勤的将书递到他手上,一边询问。 来人是小学的老师林同茂,也是上林果汁的第一位顾客,更为她的旧书事业提供许多支持与帮助。她对这位老师可谓是尊敬尊敬再尊敬。 林同茂笑笑:“有点事。” 翻看书中的内容,半晌抬头,讶道:“这是……李健吾先生的签名……” 她笑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想来应该没人做假。” 林同茂手上拿的是本《莫里哀戏剧集》,49年出版,只有薄薄的41页,扉页却有李健吾先生的毛笔签名。这是上林几天前陪殷夜遥去省城,在一个小书摊看到的。据书摊主人说,有个文化人租他家房子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急匆匆搬走了,留下很多书,都送给了房东,这本书是其中一本。 房东不识字,家里的孩子也不爱看这些,索性就拿出来卖一卖。 上林花了三毛钱买下,房东还觉得卖贵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却不知上林更不好意思,这要是放在后世,别说三毛,就是三百都买不到这种签名版的线装旧书。 这个年代对旧书的关注程度简直为零。有钱人宁可花钱去买新书,也不肯把注意力放在宝贵的古文典籍上。尤其在经济浪潮冲刷下,更多的人关注着金钱与权力,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肯认真读书。 在他们看来,别人读过的旧书简直就是垃圾,应该丢到垃圾堆里和它们一起被焚化。 上林对旧书其实也没多少研究,感念于后世有一朋友,专门倒卖旧书典籍,居然也给他发了财,实在让她惊奇。想到后世里一本书动辄卖到几千元,不由动了心思。 她看书速度快,总是买新书太浪费,不如一边收购旧书一边卖出,既有书看,又能造福这附近的学生,还顺便收集了有价值的书籍。 可惜毕竟是内陆城市,不是文化中心,又不是在城市,有收藏价值的实在少之又少,只能安慰自己权当打发时间,反正也不靠这个养家糊口。 说到养家糊口,不得不提到张红卫的冰棍厂和摩卡猫猫文具店。 现在已是1987年的冬天,离着春节还有两个月。兴隆冰棍厂的生意一如名字,生意兴隆。每天凌晨三四点,从外地专程赶来批发冰棍的人排起长龙,等到日上中天批发的人群逐渐退去,零售窗口又在忙碌。 兴隆冰棍厂出品的几款冰棍已经闻名远近,逐渐打入了省城的市场。张红卫聘请了专业技术人员,在卫生、用料上严格把关,把兴隆出品的冰棍做成了不大不小占据本地冰棍市场半壁江山的知名品牌。场地扩了一倍不止,四个生产车间日夜不休,厂里最近刚刚成立销售部门,四五个销售人员专门在外跑业务。 年前买了一台二手箱货车,每天天不亮就出门送货,直到下午才能回来。 殷夜遥的七千块自然早就还清了。现在秋家到底有多少存款,恐怕张红卫自己也迷糊。穷了半辈子,突然间富起来,倒叫她战战兢兢,捏着钱不敢乱花,除了扩大生产还是扩大生产,若不是上林和殷夜遥都拦着,她还想把钱全投进去,再建三个车间。 他们不同意的原因有二。 首先,目前看似供不应求,实际上是虚假繁荣。究其根源,在于兴隆冰棍厂的管理机制并不健全,批发专用的窗口和人员都不专业,常常是丢下这个去干那个,上林建议负责销售的只在窗口,收钱另一窗口,提货再有专人负责。张红卫照实行之后,果然改善了手忙脚乱的局面。 其二,树大招风。目前的局面已有很多人眼红,若再扩大生产未免太招人眼球,难保不会有人使坏,虽说张红卫在各个部门从不吝啬,却也保不住疏漏。 殷夜遥也建议他们暂且停一下扩张,把本地的地盘好好的稳定住,以后再求发展。 这一年多家里的环境由差到好,住的房子由紧邻茅厕到镇上最好的楼房,张红卫对女儿和殷夜遥的眼光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当然,最佩服的还是殷夜遥——在她眼中,女儿能有现在的见识,都是因为殷夜遥的存在。人家可是南方富商的子弟,家里做的生意大着呢,看看专程来教他的老师吧,哪个不是学富五车? 她觉得女儿简直就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才能得到殷夜遥的青睐。 摩卡猫猫文具店,是小镇异军突起的一间针对学生的精品文具店。 千万不要以为秋上林转卖旧书就放弃了文具市场。她对这一块可看好的很,轻易不能松手。去年的沉寂是为了日后的腾飞做铺垫,有了殷夜遥的入股,两人商量着合开了这间以文具为主的店面。他托了关系,找了工厂为他们生产自己的品牌,名字就叫‘摩卡猫猫’。找人设计了商标,一只有些憨憨的卡通白色猫咪。上林很想把它做成全国皆知的品牌,以她为主角画个漫画或者出部电影,然而资金能力有限,殷夜遥劝她先凑合着玩,等以后再说。 她也只得惋惜的暂时放手,私下里在写摩卡猫猫的系列故事,一个从小被遗弃的憨憨的流浪猫在垃圾堆里生存、拼搏、最终成功的故事。 打算在合适的时机,找个出版社出版,或者找人做成漫画。 在她的计划中,摩卡猫猫不止做文具,将来的学生书包、衣服、鞋子等方面都要涉及,如果能做成类似迪士尼那样再好不过。 目前碍于条件有限,只在小镇和本市的某些地区搞了贩售,反响也不错,最少秋上林自己的吃喝不愁,还小有存款。 她年纪小不能去银行开户,又不想给父母知道自己的小金库,就把钱都藏在床底下,可恨秋下林这个皮猴子有一次翻了出来,玩火的时候一不小心烧掉了! 上林气得说不出话,他也自知闯祸,吓得脸都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好在他找到的是一小部分,但从此以后上林再也不敢把钱到处乱藏,托了华哥在银行开户,办了个存折。 以她目前的财产,完全不必风吹日晒的在外头摆摊。只是不耐烦每天闷在家里,好人都能闷出毛病——她又不像同龄的孩子每天只要吃喝玩乐完全不思考。 也因此,造福了附近的学生们,有便宜的书看。 秋上林这边的书不止出售,也出租。只要交上一定的租金,能用极便宜的价格租回去看,深受广大学生的好评。 她这里书籍的流通速度快,隔几天就去省城卖出一部分再淘回一部分,就连林同茂都喜欢在她这儿买书。 依依不舍的将手中的书递回,叮咛:“可别卖,要好好保存。” 上林笑,并不接:“林老师您留着吧。我知道你喜欢李先生,这书本来就是为你买的。” 林同茂摇头:“这怎么行。” 她笑;“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照原价给我,三毛钱。” 林同茂也笑了,知道她不缺钱,不再坚持。 上林很欣赏他这一点。对知识痴迷但人不腐朽。不像某些自命清高的人,自以为比其他高人一等。 她在林同茂那里受过许多帮助,今后读书,恐怕要继续接受,当然要提前搞好关系,小小的贿赂下。 林同茂问:“夜遥呢?” 这一年多他也很熟悉殷夜遥。 “刚来了个新老师,教他武术,这会儿正受罪呢吧。”她眯起?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7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7部分阅读 起眼,幸灾乐祸。 林同茂失笑:“难怪没见到他。” 想了想,问:“你还是不想上学?” “我不是没到年龄吗。” 林同茂不赞同的摇摇头:“别跟我打马虎眼。你懂得比初中生都要多,根本不应该按照一般孩子的标准来要求你。你应该早点上学,跳级去读,我知道有种专门培养你们这种神童的学校……” 上林打断:“您别说笑了。我哪是什么神童呀——顶到天算勤奋。你也知道,我除了语文,其他一无是处。” 林同茂怔了一下,也就随和的笑了,是呀是呀,你不算神童,如果你不是神童那么其他人就都是白痴,我女儿一定就是智障。 秋上林的想法很简单。她不聪明,最多是在语文方面比别人多点资本,论到理科,她就傻了眼。她也不想早早的上学,到七岁,或者八岁?跟其他人一样的轨迹,慢慢挣钱,慢慢读书,等大学毕业攒下一份家业,先把全国周游个遍,再去周游世界……等以后找份稳定的工作,找个老实的老公,养个聪明的孩子。爹娘别离异,弟弟别瞎闹,自己有点钱,是她人生的最高境界。 要说挣多少钱是足够……至少得衣食无忧吧。 怎样才算衣食无忧……国内一流的商场里花钱不用愁吧。 想想后世里令人咋舌的奢侈品,叹口气,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继续挣钱吧。 作者有话要说:人品爆发,我居然更了五千+ 如果乃们还霸王我,还霸王我,我就~~~~~~ 散打与西洋剑 殷夜遥最近的日子不好,非常不好。 算一算他已经两个星期没见到秋上林,这简直破了他的历史记录。就算吵架就算争执,他们冷战的日子也从来超不过三天。虽然秋上林这个死丫头对他不好,行为恶劣言语粗糙,但她有意思,特别有意思。 她永远都能想出有趣好玩独特的点子,让如一潭陈水般死寂的生活变得生动。让他在辛苦的课业之余调节身心,不至于变得阴沉暴戾。就连华哥都说自从搬到镇上,他开朗了许多——殷夜遥对此评价嗤之以鼻。 开朗?殷家的孩子不配开朗,不,殷家的孩子不能开朗。他们必须行事沉稳有大将之风。换句话说就是必须阴毒狠厉并将一切都隐藏在心中。他的母亲对他要求更加严格,从小教育他喜怒不形于色。 你以为我是木头人? 错错错。 在许蜜的字典里,喜怒不形于色,不代表古板死寂沉闷。而是永远让别人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你想干什么。明明应该生气,偏偏面带笑容;明明应该伤心,但决不能让悲伤映入你的眼眸。 至于说欢喜……摸着下巴想了想,在他过去的岁月中,好像还真没多少欢喜的记忆。如果硬要说一个……大概是秋上林和她的傻弟弟? 姐弟俩可真有意思,一个贼精贼精的;一个傻缺傻缺的。 说起来,傻缺傻缺的秋下林也有六七天没来了吧?自从他的散打和剑术教练到位。 想起这位得过全国散打比赛冠军的师父,殷夜遥浑身冷汗直冒。 鉴于许蜜这几年的优异表现,殷家老爷子答应给她一个愿望。虽然许蜜很想说‘我要做正室我要登上殷家少奶奶的宝座’,但她是谁呀,她是许蜜,不是那些靠着年轻美貌上位的胸大无脑的女人。 于是婉转的表示了自己对远在他乡的儿子的担忧。 殷老爷子听后对殷夜遥很感兴趣。鉴于他的儿子殷夜遥的老爸有太多个知名的不知名的在录得不在录的孩子,殷家从来都不稀罕带把的男孩。反倒是女孩儿,生一个养一个,只要证明是殷家的种,绝对不会赖账。 你问原因?女孩儿将来能联姻呀!男孩儿呢,只会花钱! 老爷子从没见过殷夜遥。偶尔殷氏有宴会,为了顾及正室的面子以及殷家的体统,私生子女也一律不能带去。毕竟把一场公司宴会办成一群毛孩儿以及女人争风吃醋的家宴,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他只是知道许蜜给他生了个孙子,据说很聪明伶俐——天可怜见,幸好不是乖巧伶俐。老爷子这辈子最痛恨乖巧伶俐的孩子。 他的儿子殷夜遥的老爸幼时也非常乖巧伶俐,但瞧瞧他现在的德行吧! 老爷子倒宁愿他只乖巧不伶俐,也省下三天两头有女人哭哭啼啼找上门。 总之呢,经过许蜜的一番明示,老爷子恍然他还有个亲孙子被迫逃亡在外。这个孙子不但聪明而且好学上进,虽远在他乡但从未停止过对知识的渴求,并且被他的母亲教育的表面知书达理斯文尔雅,内里阴狠腹黑懂得权谋。从小学习为人处事的道理,拿菜根谭和厚黑学当童话读;拿四书五经做小人书看。 而现在,这个孙子已经不满足于精神层面的追求,他返璞归真,开始向往肉体的锤炼。 他略一思考,很慷慨的说让他学太极拳。 许蜜心里为之一喜,老爷子自己练了十八年太极,很是看重这门以柔克刚的功夫。 但她随即委婉的表示,孩子四五岁的时候他外公说他性格不适合太极。 老爷子突然想起来,许蜜原来是出身书香门第名门大户的——尽管没落了,但有着一般女人比不上的优雅气质与饱学之才。瞅瞅她和那些胸大的女人站在一起吧,哪个更给殷家长脸? 于是老爷子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更加和蔼的要介绍咏春拳的名师。然而许蜜又拒绝了。她认为咏春过柔不适宜殷夜遥修习。 优雅自信又骄傲的说:“夜遥这孩子适于开拓,而非守成。” 她简直就是把蜜往老爷子腹里送——明知他最愁的莫过于下一代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殷家,正在蓬勃发展的时期。 老爷子虽然看出了她的别有用心,倒并不反感她这一点小心机。 最近几年在正室的争夺战上,许蜜表现出的异常卓绝,令老爷子感到欣慰的是,她虽然激进,但并不泯灭人性赶尽杀绝,凡事给人留一线。马上要被推下马的儿媳妇在几个下任人选中,独独不恨许蜜。 可是她分明也清楚,她的下马,与许蜜少不了关系。 老爷子很慈祥的问她,究竟希望孩子学什么。 许蜜表态,想请位散打和西洋剑大师去教导儿子。 老爷子一听就乐了。 散打和西洋剑。一中一西,双剑合璧,对许蜜的评价,不由又高了一个层次。 他凑巧认识两位大师,二话不说奉上重礼与嘱托,两位大师都同意各派一名弟子去为殷夜遥启蒙。 不得不说许蜜这一招用的巧妙至极。她使殷夜遥成功的引起了老爷子的注意,又为他的安全增添了一层保护。同时,变相的向对手示威——老爷子亲自委派人教导孙子,是一种姿态,沉默,但异常管用的姿态。 两位师傅到达的同时,殷夜遥前九年的大小事情都摆在了老爷子的书桌上。引起他注意的,是殷夜遥在异乡作出的举动——投资开文具店。 他感慨于孩子的早熟和生意头脑,却并不清楚,他所收到的资料只是残缺的一部分。凡是涉及到秋家的内容,一律都被砍了去。 许蜜很满意,这意味着她已经把势力延伸到了殷家大宅,老爷子身边。 千万别以为她好心帮秋上林隐瞒。她只不过不想有人分了殷夜遥的功劳。毕竟一个人的主意和两个人商量,有很大的区别。 她暗暗的告诉华子,可以准备离开那个偏远的地方了。 华子心里有些酸涩。 这一年是他渡过的,最平静的一年。也是最快乐最惬意的一年。 虽然要面对刁钻的秋上林和古怪的殷夜遥。但在秋上林的带动下,殷夜遥开始恭敬的发自内心的叫他一声‘华哥’而非理直气壮的喊‘华子’。他开始学会尊敬自己,不再随心所欲。 华子甚至觉得,每天陪殷夜遥学习,然后陪秋上林练摊卖东西,卖出个三毛钱的转笔刀都很开心。 但他更清楚,殷夜遥的人生不可能止于此地,他的人生,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变得更为广阔。 这件事,许蜜和他都不打算提前告诉殷夜遥。 他迟早要学会面临分别,壮士断腕,是他必须修炼的珍贵一课。 沉默的捡起殷夜遥丢在地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低声询问累瘫在沙发但仍保持优雅坐姿的殷夜遥:“你先睡会儿,晚饭我叫你?” 他目光散漫,摇摇头,强作精神问:“上林今天没找我?” 华子顿一顿,摇头:“没有。” 她卖书买书玩的很快活,前几天还让坏笑着让我祝福你早日修炼成武林高手飞檐走壁。 殷夜遥有点失落。 华子见状,不忍的调侃:“几天不见,如隔三秋?” 他脸微微一红,低吼:“别胡说。谁想她了!” “你不喜欢她?” 殷夜遥有点恼羞:“瞎说,我是在这儿闲的无聊发闷,找她逗趣呢!” 华子笑笑:“那就好。其实要真喜欢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等以后回了殷家,大不了让她做情妇,倒也轻松。” 似乎没料到他会对才九岁的自己说出这种话,殷夜遥一怔。 情妇?是啊,以她的身份,假如日后自己当真成为继承人,她也只能做个情妇。 别以为九岁什么都不懂,九岁天真无邪。 他本就早熟,身体成熟不亚于十二三的孩子;而他的心理……鬼知道吧。 他觉得秋上林很有趣,越看越有趣,越研究越有趣。是个打发时间缓解压力的好对象。跟她在一起不用费脑筋,因为她都帮忙费了。 从没想过以后会怎样。 而现在华子提醒他以后——他以后必然要回去,她留在这里,难道不是两个人就此分别从此天各一方永不联系吗? 哦,为什么想到永不联系,他心里有点难受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还是有点忙,匆忙之间打了一章,大家先看着 明天大概又有事情,不敢保证更新 我尽量,尽量~~~ 白墙上的秘密(上) 晚饭,照例只有姐弟两个。张红卫今晚有个饭局不能回来,秋建国当然不会放老婆一人喝酒,邻居来给姐弟俩做好饭菜回了自家。 下林捧着饭碗张着嘴巴听得入迷;上林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不速之客。 来者不是外人,正是不请自来的殷夜遥。 比手画脚开讲新来的老师如何残酷如何麻木不仁如何手段恶劣,下林惊叫连连,上林则显得颇有点心不在焉,不时将目光投到墙上。 他奇怪,若是墙上有名家手笔或者吸引人的什么东西也罢,偏偏白墙一面,怎么看也看不出哪里引人注目。他们现还是住在红星职工大院里,虽然已经在镇上最好的地段买了房子,但张红卫住惯了脚踏实地的平房,也爱大院里热闹的氛围,商量过之后把房子让给大舅一家居住。 兴隆冰棍厂越做越大,单靠张红卫一个压根忙不过来,年前就累的大病一场,强撑着病体还得操劳,连年都没过好。86年的春节一过,她就和秋建国商量着请了上林大舅来帮忙,每月发工资,也比土里刨食挣的多。即能帮衬了自家人,又能放心。她屡次要求秋建国从印刷厂辞职,然而秋建国觉得,做生意毕竟不是正经门道,一个在外做生意,他正经上班吃工资,就算将来有个万一,也多条退路。 对他这种老封建的思想张红卫很不以为然。 别说自己,看看女儿的摩卡猫猫吧。才几个月时间,城里的学校已经风行起购买摩卡猫猫文具的风潮。只要印上猫的头像,一支铅笔都比别人的贵三倍,偏孩子们趋之若鹜。她上个月去省城办事,请一位百货大楼的领导喝酒,席间谈起自家孩子的学习,领导感慨的说起,现在的孩子越来越难养,挑吃挑穿挑衣服,就连文具盒作业本都挑,最近有个什么卡猫猫,质量也不见得多好,就是外表漂亮,比其他产品贵了一倍有余,可孩子非它不可! 另一人则笑着说这有什么,她家的孩子才上小学三年级,学校里有个人穿了件猫猫的衣服,孩子回来闹着要买,但领着逛遍了省城,也没见到有卖。去问那孩子的父母吧,人家说衣服是孩子父亲去南方出差别人送的,目前只在小范围内试卖,还没有大范围的铺货呢。 就为了没买到,孩子一直闹别扭! 张红卫听了心里直咋舌,又有点不相信。 平时忙着自己的事业,没注意女儿折腾的有多大,她也不信区区一个文具店,能有多少利润。 突然想起,好像上个月邻居大婶的工资还没给吧? 她忙,秋建国不会做饭,最开始孩子们吃他从厂里食堂带回的饭菜,没过多久上林就皱着眉头说不行,影响姐弟两个身体发育。她雇了邻居,每天负责孩子的三餐。至于他们夫妻……天不亮就得走,等回家都半夜了,一年到头在家也吃不上几顿饭。 给邻居的工资都是月底结算,现在都快到第二个月末了,也没见她来要钱呢? 又想起来,她好像……几个月没给孩子们生活费了吧? 指望秋建国那点工资根本不现实。他买烟买酒还不够呢。 家里的菜钱、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还有还有,似乎月前上林找了个施工队,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下,也需要不少钱吧?怎么这孩子没问自己要钱呢? 于是第二天她特意早回家,拿了上月和这月的工资去找邻居,抱歉的说自己忙忘了。她却笑了起来,说你家上林早把钱都给了我。 张红卫愣了一下。 回家又找姐弟俩——谁知她回来过早,今天是文具店月末总账的日子,上林在镇上还没回来,下林苦着脸描红写大字背古诗,一问三不知。 她往书柜上探头一看,妈呀,了不得了,她家儿子写的纸都堆成堆了! 再看看儿子苦着小脸皱着眉头,张红卫难得的发挥了一回慈母溺爱的本能,大手一挥说,不用写了,今天先休息。等你姐姐回来我跟她说,你以后也不用这么辛苦! 自己嘀咕,这才几岁呀,可别跟你姐姐学,一个个人精似的。 谁知儿子压根不听,虽苦着脸,手下却一刻不敢怠慢。还低低的学着他姐冷笑: “我可不敢,等你走了,她又该生气不理我了。” 生气时小事,不理人是大事。 他姐不理人,他殷哥也生气,他拿什么去跟那帮哥们儿炫耀? 要知道,他姐对他虽然严厉,但该有的一样也不缺,甚至很多孩子没有的,都想法设法从南方给他弄来。 比如那套一共三本的变形金刚连环画,是在省城新华书店都没有销售的新鲜货。 还有威震天和擎天柱玩具,别说省城,全中国都没几个人有!他殷哥专门找人从香港买来的。 还有一屋子的连环画…… 张红卫哭笑不得,敢情自己这个当娘的还不如他姐姐有威信。 等到上林终于回来,轻描淡写的说手里有钱不用担心,另外那摩卡猫猫的衣服和人偶计划在春节后也就是1988年的春天进入市场,如果需要可以先拿一套送人。 张红卫彻底石化了。 她突然间感到,我生的不是女儿,是怪物……五岁就能让别人买她设计的产品的怪物…… 当然,她的感触只维持了一个晚上。没过几天就兴高采烈的拿着到手的童装送人并如愿以偿。 儿子的教育,家的布置,她通通放手交给女儿。 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家墙面上的白漆,足足顶冰棍厂三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总和。 殷夜遥知道,白漆是华哥托人从南边带过来的,据说是最新型的,就这,秋上林还不满意。 但他不知道,墙面上究竟有什么,这样吸引她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上一章居然发重了。前天匆忙写就,匆忙发文,又匆忙下线,实在抱歉。 还有,乃们要跟我互动哇互动哇互动 我需要互动哇~~~~ 白墙上的秘密(下) “李长生,李长生 ,你给老子滚出来,滚出来!”一个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突然划破宁静,在门外响起。 “别以为躲着老子就找不到,有本事出来跟哥几个练练,你不是挺能耐的嘛!” “d,这小子把我脸搓出血就想跑,没门!” 一阵吵杂乱骂,隔着门听得清清楚楚,不堪入耳的骂声就在耳边响起。殷夜遥看了看屋里。自己、上林下林,华哥,也没个叫李长生的啊,这些人跑到门外叫什么? 眉头微微一皱,见上林下林都面无表情,心知已不是第一次。大院里住了能有六七户,却没有谁开门来呵斥。 耳听得骂声越发不堪,心中恼怒,微愠的朝华哥点点头,他起身就要出去。 上林低声说:“不用。” 华哥一顿,看向殷夜遥。 “他们一会儿就走。不用理。” 殷夜遥又点点头,他也就重新做回。 然而这些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愿,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高声怒骂,过了一会儿只听咣当一声响,竟是石子砸在厨房玻璃上的声音。 伴随着肆无忌惮的喝声:“李长生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进去啦!” 上林也怒了,明明以前都没有动手这才再三忍让,这群不知死活的王八蛋! 呼的站起来,打床头提了小巧的警棍在手,气势汹汹的往外走。下林一口饭还没咽下去,连忙摸起擀面杖,一边吞咽一边跟在他姐身后。 殷夜遥无奈的摇头,示意华哥跟上,自己也慢慢起身跟着。 外面是几个十四五的毛头小子。年龄不大,却一个个穿的花里胡哨,嘴上还叼着香烟,一看就是街面上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他们正砸的开心,紧闭了好多天的屋门呼的一下打开,倒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定睛一看,穿的洋娃娃似的一小姑娘,手里拎着一根棍子,气势汹汹站在门口,屋里有人踉踉跄跄的跑,边跑边喊:“我来,我来!” 打小姑娘身后钻出一个更小的娃娃,费劲的拖着一根擀面杖,挡在她身前。 几个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李长生,你小子不是挺能耐的嘛,怎么靠两个小娃娃保护?”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笑着逗下林:“小崽子,李长生那个大崽子呢,叫他滚出来。” 上林面色一凝,反口讥道:“老崽子,你给我滚远点。” 说着把手放在面前扇风:“一股口臭,也好意思出来见人!” 对方眉头一拧,边骂娘几个大步冲到他们面前,挥掌就要扇人。上林只死死护住了下林,反射性的闭紧眼睛,仿佛已预见到巴掌落在脸颊,火辣辣的疼。 预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喝止对方的有两个声音。 “住手!”殷夜遥怒。 “住手!”紧闭了好多天的隔壁房门,不知何时悄悄打开,有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孩子手里把玩着一把没开刃的匕首,目光凶狠,其恶如狼。 几个人都怔住了,看看上林家的门牌,再看看隔壁的门牌,不约而同的大笑,有个脸上包了沙布的家伙也不怕疼,笑的前仰后合: “王八羔子,我说砸了几天门你当缩头乌龟呢,合着咱们找错地儿了。”说着嗔怪的一巴掌拍在伙伴的肩上:“属猪的吧你,连个地方都弄错。” 轻佻的向上林点点头:“对不住啊小丫头,弄错地方了。” 领头往隔壁走,李长生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另一手在裤腿上擦了一把,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他们。 危机一触即发,有几个在窗户后面的大人手心都捏了把汗,就有那忍不住的想要开门阻拦,被自家婆娘拉住:“不要命了,有一个是派出所所长的儿子!” 李长生知道今天必然不能善了,只恨家里没个顺手的家伙。 正当他准备拼一死战,替他挨了几天骂的隔壁小姑娘慢条斯理的往外迈了一步,口齿清晰:“我说,你们干什么吃的?” 领头的纱布给她问了个楞。牙尖嘴利的丫头不是没见过,但胆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的丫头、漫不经心的丫头,倒是头一次见。他觉得在哥们儿面前丢了份,脸上挂不住。 “老子是…”顿了顿,扭头问其他人:“哎我们干什么吃的?” 几个人笑的都有点勉强:“可不是,哎,哥儿几个,咱们究竟干什么吃的?” 其中有一个,恶狠狠的:“街面上混着吃的。小姑娘,赶紧回家关好大门,小心外面有狼!” 其他的人也都嘻嘻哈哈附和,缓解了尴尬。 隔壁人说:“许理水,冤有头债有主,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秋上林眼睛一瞪:“你闭嘴,关你什么事!” 努努嘴,问带头的:“混吃的几位,你们打扰了我足有七八天吧,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也就不要你们的噪音赔偿了;但是我家的玻璃没招惹您几位吧,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许理水一乐:“几块?”说着就要往外掏钱。 上林歪歪头,问身后:“华哥,我这玻璃多少钱来着?” 华子面无表情,双手抱胸,站在她身后如一座大山:“三十五。” 秋上林不让安最好的玻璃,说这边恐怕也住不长。 许理水恼怒:“你耍老子呢,金玻璃啊三十五!” 虽然不多,也赶上他爹一个月的工资了。虽说家里不靠那点工资,但也不能明摆着讹人吧——向来是他讹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讹诈他了! 她耸耸肩,按住蠢蠢欲动的秋下林:“我发票还留着呢。从省城最好的地儿运过来的,反正也用了一段时间,不如我给你们打个折,算你们三十?不不不,二十吧。” 许理水面色狰狞:“你知道我爸爸是谁,敢讹我!” 上林嘻嘻一笑,低头问秋下林:“下林哪,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下林眨眨眼,不理解她的问题。 许理水拧着眉头就要上来打人,躲在窗后旁边的大人们忍不住了。要说李长生他们不熟悉也就算了,但秋家的两个孩子开始相处了整整一年,懂事有礼貌,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大院的人,还能让别人给打了去? 几个紧闭的屋门不约而同的打开,同时喝止:“干什么的!” 而同时,华子已经到了上林身边。 许理水见势不妙,退了几步,瞪着李长生撂下狠话:“别以为躲着当缩头乌龟就没事,你等着!” 落荒而逃。 上林抿嘴一乐:“他们说的不对,下林,话应该怎么说?”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她击掌:“哈,对了!” 殷夜遥看了看华子,他点头:“明天解决。” 上林颇有感触的看看他俩,低声说:“我好像有点仗势欺人哈。” 话音刚落,隔壁咣的一声响,门关了。 几个大人摇摇头:“他姥爷也不管。” “从没见他家生火做饭,也不知道这孩子吃什么!” 上林的眼睛,一直盯着隔壁的门,直到殷夜遥把她拽回去。 饭吃了不到一半,上林的目光不时投向白墙,墙的隔壁是邻居,李长生,就住在隔壁。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她一直盯着墙面看。 上林坐立不安,想了又想,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放下碗,起身去另盛了一碗饭,又夹了许多菜,递给下林: “去,给隔壁送去。” 下林摇头:“他不要。” 隔壁那人可吓人了,恶狠狠的,跟狼似的。 她硬塞到下林手里,嘱咐:“放到台阶上,敲敲门你就走。” 殷夜遥看着她,她假装没看到,低头继续吃饭。直到下林完成任务顺利归来,终于忍不住与他对视,对视了半晌又忍不住解释: “小孩儿前两个星期搬来,和他姥爷一起,老人经常不在家,没吃少穿的,我这不是……” 瞅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咋那么怪呢。 她又没干什么为非作歹的事儿,也不是他什么人,怎么就有种心虚的感觉呢?怎么就在他眼里看出了谴责呢? 殷夜遥终于收回目光,低头,淡淡的:“我说什么啦?” 轻描淡写,上林无比郁闷。 我——靠之——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你们都没猜对白墙的秘密~~~~ 李长生(上) 秋上林起床整理好自己和弟弟,准备出门。有几个租书期限到了要返还,已是数九寒冬,窗户外面北风呼呼的刮,冰凌子在屋檐下挂了老长一截,下林打开一小溜窗缝忍着冷掰了一块填进嘴里,冻得直哈气,回头说: “姐,冷啊。” 看看屋里正在燃烧的蜂窝煤大炉子,以及里面红彤彤的火苗,再看看窗上的窗花,一个炒栗子打在弟弟脑壳上:“屋里还冷啊!” 农村没有集体供暖,每家每户一到入冬就储备下煤球,足以供应一整个冬天的煤球。 以前的秋家舍不得使劲烧煤,每年冬天都显得格外难捱。最冷的日子盖三床被子都打哆嗦。如今是今非昔比,秋建国早早的就买了一大车煤球,又换了个大炉子,任凭外面寒风呼啸,也能保证屋里温暖如春。 自打天气越来越冷,下林也不爱出门,就连他那帮好兄弟都愿意到秋家窝着——自家可舍不得成天成天的烧煤! 下林看他姐毫不迟疑的穿衣穿鞋热牛奶,着急:“不是,外面这么冷,你就别出去了。昨天殷哥也说最近天冷不让你到处乱跑。” 她失笑:“你殷哥是你亲哥啊,这么听他的。” 端上牛奶:“天这么冷,也没见你殷哥停下学习,好像他每天都要早起去城里文化中心借场地练剑吧?你问问他,天冷他休息不休息?” 精英为什么成为精英?不是他们比其他人聪明多少,也不是他们走了什么捷径,而是他们付出了百倍的辛苦和努力。 自然,她从不否认智商和家世在成功中所占的份量。 她何尝不想舒舒服服的在屋里喝茶看书享受人生,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伟大而又渺茫的理想,一想到不可知的未来还有可知的未来,想到因为家贫导致的悲剧,她由衷的认为,手里有钱底气壮;学问多了不怕走夜路……呃好像没啥具体联系。 盯着秋下林喝光杯里的牛奶,她端起放凉的小米粥,一点点喝下。 牛奶是专门为下林订的,后世里她的胃不好,喝了牛奶也不消化。虽然不清楚是先天还是后来造成的原因,但她不喝,总没错吧。 打开门,微微打了个寒噤,让自己适应了一下寒冷的空气,上林无意识的低头扫过地面,突然一愣。 俯身拿起放在地上的空碗,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 想了想,又进屋放下东西,端了杯下林没喝完的牛奶,来到隔壁门前,“笃笃笃”,敲门。 无人应声。 “笃笃笃”,继续敲门。 依旧无人应声。 “笃笃笃。” “哗”的一下,门被猛地拉开,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孩子胡乱裹了件棉袄,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她面前,瞪人,没声音。 上林后退了一步,仰着头看他。 唔,难怪下林害怕,总说他很吓人。任凭是谁,看到这种凶狠残忍冷冰冰完全没有感情的目光,都要害怕。 殷夜遥的目光也很怕人,但两人是不同的概念。 上林突然想起一句话,一个是小人;一个是恶人。 殷夜遥心甘情愿做小人;而这位……李长生,他是无意识的,很自然的,发乎内心的,做个恶人——不会照顾生活的恶人。 扫了一眼露出的棉絮,上林如此断定。 打个寒噤,好言好语好商量:“我很冷,进屋说话吧。” 对方没反应,但身子偏了偏,让出一条缝隙。 门口悬了个布帘子,脏乎乎看不出花色。掀帘子一脚踏进去,呆了。 很好很强大,她见过村里死了老婆的人家乱成什么样子,但是像这副乱法……若非有个大活人就站在身后,她真怀疑自己一脚踏进了垃圾堆或者猪窝。 小心翼翼的迈过被砸烂的烧成灰白色的煤球,进到屋子里,左看右看找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回首瞧了瞧面无表情瞪着她的李长生,把手一伸,示意他接过去。 李长生瞪着她,摇头,表示不要。 上林扁扁嘴:“很沉的。” 两人对视大约两秒钟,李长生屈服在她天真无邪的目光下,伸手接过,顺手在堆满杂物的桌子上一扒拉,杂物哗哗落地,桌上清理出一块空地。 上林无声的叹气,她终于知道垃圾堆为什么是垃圾堆了。 生活用品很齐全,家具虽然有点老旧,倒也能用,屋里摆放一张大床一张小床,靠近小床的位置放了每家都有的取暖用的蜂窝炉,看上去已经很多天没有点燃。搓搓冰凉的手,上林想,难怪屋里跟冰窖似的。 实在冷得受不了,也不顾床上的被子脏兮兮,脱鞋坐了上去,拉过被子盖住下半身。呼了一口气,终于不用仰着脖子和人说话了。 “早饭吃了?” 摇头。 “趁热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长生面沉如水:“出去。” 上林笑了笑,好脾气的说:“外面更冷,我会冻死的。” 他看看她身上裹得厚实的棉袄,再看看自己身上飞出棉絮的薄袄,确信人不会冻死,但谁知道呢,女娃娃自来比男娃娃娇气难养。 好吧,允许你在屋里坐到我走门为止。 她得寸进尺:“哎,你不把奶喝了我怎么拿碗回去。不拿碗我中午用什么吃饭?你这人很奇怪!” 李长生大汗,我有你奇怪吗? 他从来不是好性子,对谁也不曾。 怒声:“滚蛋!” 上林眼睛夹了夹,装傻:“没有鸡蛋,你想吃鸡蛋吗?我告诉白大娘中午吃鸡蛋。” 白大娘就是给他们做饭的邻居。没有工作,在家做家庭主妇。 一拳打在棉絮上,轻飘飘的没有反应。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人。 他自小在四川长大,讲话带有些微的四川口音。母亲是本市人,多年前和父亲私奔去了四川。他的父亲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成天不着家。母亲只知道扒着丈夫走,从来也不知管孩子。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在四川的邻居有位好心肠的大爷,孤苦伶仃,无儿无女。李长生几乎算是他一手拉扯大,他是祖传的武术世家,文革时躲乱躲到四川,后来就再也没回过故乡。老人家一身武艺无人继承,养大了李长生,也就顺理成章的从小跟他习武。直到去年老人过世,他又无人照顾,等他那对伟大的父母想起来,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街头流浪的流浪儿童。 两个人都没照顾孩子的经验,索性把他送回了老家,由孩子的姥爷照顾。 他姥爷姓宋,在红星印刷厂一手一脚,打拼到市里印刷厂。后来厂里人事变迁,临退休的前一年被人排挤回了红星,现在已经退休。 老人家没别的爱好,就好喝口小酒,打个小牌。这边老哥们又多,几乎是天天不着家,更谈不上照顾外孙。 只苦了李长生,到红星半个月,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又人生地不熟,在外面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他认识秋上林。 每天,在窗帘后面,都能看到秋上林甜甜的笑着跟院里的人打招呼;喊弟弟回家吃饭;教训秋下林要学习……隔着屋门能听到院里的大人夸奖秋家两个孩子懂事。 但他从没想过去结识她。 他一如从前,独来独往。 直到跟许理水干了一架,给他脸上开了花儿,被他带着一帮人围追堵截。李长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他有丰富的打架经验,好汉难敌众拳,所以他逃了,躲得很彻底。 许理水找错屋门,每天堵着隔壁骂,他做好了被出卖的准备,然而隔壁的人一直没有,非但没有,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屋里压根就没人。过了七八天,紧闭着的门终于打开,他看到屋里只有两个小孩子,担心他们吃亏,一人做事一人当,于是站了出来。 事情超乎他的想象。这个女娃娃似乎不怕惹事,非但不怕,还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她不知道许理水他爹是派出所所长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求大家。 实在是。。。一言难尽。。。 捞钱在写毕业论文,需要做三百份调查问卷,但是目前只做了二百份不到。 很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帮助,如果你们能加qq群,我发给你们,做完再给我发回来,总过程不会超过五分钟。 然后,想退群的退群~~~~ 行行好,帮帮忙吧。群号是 52083991 李长生(下) 上林还真知道今天来的家伙是谁——老三吕顺的狐朋狗友之一。他到学校门口找过吕顺,气焰嚣张,给上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就算她知道了许理水的真实身份,大概也会咦一声,表达下对国家公务员纵容子侄横行霸道的小小愤慨,但是派出所所长……她大约会略显为难的想,我好像真的不怎么害怕呢。 八十年代的农村,哦不不不,二十一世纪的农村,派出所的所长,也是很大的一个概念。他们拥有非比寻常远多出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利,几乎可以一手遮天,看看后世的报道吧,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从来都不是危言耸听。 但秋上林不怕。 第一,她不是五岁的孩子。 第二,在心理上,她不是农村人。 第三,冰棍厂生意越发兴隆,已经成为本镇民营企业的代表,张红卫经常被 请去市里介绍经验。 第四么,有点无耻。殷夜遥在此,大鬼小鬼快回避! 她就是仗势欺人了,怎地? 谁叫咱底子厚呢! 李长生看看陷入自己的思路无可自拔的女娃娃,同时看到了整齐垂在耳边的娃娃头,红底小碎花绵面的棉袄、套在外头的小外套、以及脖子上毛茸茸的大套脖,哆哆嗦嗦的拥着他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的棉被,露在被面上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一看就出身良好,家庭和睦,美满幸福。 眼前看到的人突然变成一根刺,细小尖锐,突兀的扎进心里。 厌恶的扭过头,看向门外——靠门的窗子裂开一条缝,小风呼呼的钻进来,屋里变得更冷。 讨厌的冬天,讨厌的北方,讨厌的邻居! 加重了语气,重复:“滚蛋!” 上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他恶劣的语气视若无睹,顾自咦了一声,自言自语:“怪不得屋里干冷干冷的。”说着跳下床,向屋外跑去。 李长生心里松了一口气,转眼看见桌上的牛奶,正待喊她回来,却见她跑到门口开了一条小缝并不出去,扯着嗓子喊:“下林,秋下林,劫富济贫的秋下林,大侠,救命呀呀呀!” 隔壁的门咣当被踢开,下林倒提着擀面杖连鞋都没穿跑了出来,东张西望:“怎,怎,谁敢欺负我姐?” 上林哧哧的笑,笑了半天才朝弟弟挥手:“去,书柜上拿张我平时写字的大纸和胶水!” 等下林咣咣的又跑回屋,又喊:“穿鞋!” 厚厚的纸和胶水拿了来,上林指挥着弟弟糊窗上的裂缝。 秋下林时不时的跑神偷眼去瞧僵在屋里好像一块黑木桩的李长生,又不小心吃了他姐一个爆栗子,哎哟叫疼。 上林没好气:“叫什么,粘歪了都!” 退后两步,仔细瞧瞧,有点不满意,但也只能这样。反正也不能常用,等明天吧,明天找个人来换了玻璃,她想。 隔着玻璃看了看天气,指挥下林:“去,把屋里的被子抱出去晒一晒。” 看他颠颠的要回自己家,叹了口气:“屋里的!”努努嘴,示意自己身后。 下林恐惧的看看身后,摇头。 “个没出息的!”无奈,自己跑进屋里,三下五除二把被子拢成一团,看看僵在原地的怒目金刚,不客气的指挥:“你,把被子抱出去!” 怒目金刚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也没瞪回他的尊严。因为对方好整以暇的盘腿又坐下,低眉垂眼的说: “我可怜的弟弟,天天被人吓着,每天晚饭都吃不好。” 没反应? 再接再厉:“前天我正吃饭,突然有人骂我家祖坟,吓得我连摔了三个碟子。你说我家祖坟招谁惹谁了,无辜挨骂。” 李长生低下头,看了看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地面,低低骂一声:“格老子的。” 虽不情愿,终究跟抱小鸡似的抱起了棉被,脸黑黑的:“放哪儿?” 上林嘻嘻一笑,喊:“秋大侠,帮你长生哥哥把被子晒上!” 眼看他出门,低低的说:“别以为我不懂四川话,你才格老子,格你全家!” 大院里在空闲的地方拉着晾条,专供大家晾衣服晒被子。李长生在秋下林的指挥下把被子晒上拉平,瞧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秋下林,很想告诉他我不打小孩儿,但还是习惯性的沉默了。 当他回到自己的屋里,差点以为走错房间。 秋上林化身陀螺,一会儿弯腰一会爬高,一会儿摸扫帚一会儿找抹布,招呼了下林去家里拿趁手的清扫工具,继续当她的陀螺,对杵在屋中央的李长生视若无睹,好像他本就是生长在中央地?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8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8部分阅读 地带的一颗树,一根树桩,在不在都无所谓。 屋里东西物归原位,脏衣服堆成一团,锅碗瓢盆放到水槽里,桌子上抹的干净,柜门大开,一样样的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 这是我自个儿家吧? 我没走错房门? 秋下林拿回清扫用具,略呆了一呆,被他姐训练有素的神经发挥了作用,不由自主的拿起扫帚扫地,擦桌子抹板凳,都在家里干熟的家务活,力所能及范围之内。 她从来不想惯出一个不事生产的败家子,尽管很多家务活都被张红卫交代给了邻居白大娘,但上林觉得家务活对培养孩子的自主能力有效,且有助于锻炼他对家庭的认同感。 在两人的通力协助下,屋子很快有了初步的模样,再一次饶过木桩子,歪头打量了下沉重的方桌,她喊: “哎,那谁,他李哥,过来搭把手,你瞅你放的这桌子,忒不是个地方!也不怕起夜磕了?” 李长生一边闷头搬桌子,一边纳闷,就算我起夜,就算我磕了,那磕的是我,疼的也是我,关你女娃娃啥子事? 还有,这是我家,你女娃娃凭啥子在我家为所欲为? 等他想明白,环顾窗明几净,从未如此整洁的家呈现在眼前,他突然想,好像我也不能骂她,更不能打她,我该把她怎么办呢? 想了想,走过去拎着秋上林的衣领,不顾她哎哎的叫,又一手拎着圆球似的秋下林,把两个人丢出门外: “狗拿耗子!” 秋下林一恢复自由立马炸了锅,跳起来就骂:“你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打,我打,我打你家玻璃!” 打了半天,终究不敢说打他。 他跳起来就要回家拿弹弓,被上林一把抓住。她倒面色平静,不疾不徐的敲敲门,半天里面打来,不耐烦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粗着嗓门问:“又做啥子?” “我的碗。”上林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接过被粗鲁的塞到手里的碗,上林一脚挤在门框上,天真无邪的问:“下林,是不是打抱不平一定被忘恩负义?” 下林有点迷糊,但他尽管迷糊,却也晓得点头。他姐说的话一定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也有道理。 李长生真想一巴掌把她拍死在地上,就像拍死一只蚂蚁。 但是他不能,如果真的拍死她,他就真成了她嘴里忘恩负义的家伙。师傅教他武艺不是为了让他忘恩负义。 阖眼,说服自己努力忍耐,不过就是个女娃娃嘛。 “你究竟要做啥子?” 她笑嘻嘻:“牛奶都脏了。” 再阖眼,一百个耐心,问:“所以?” “你浪费我家一碗牛奶,浪费是不对的,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冬日的太阳高高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确认晴天不打雷。就算雷劈,也不该劈他。 一千个忍耐的看着她。 “既然浪费了这碗,就不该浪费更多。下林,把剩下的牛奶端来。”眨巴眨巴眼看着李长生: “他李哥,你不会再浪费吧?” 一万个忍耐。 李长生默默数着,阖眼:“李长生。” 老子叫李长生,不叫他李哥! 清脆的:“长生哥哥。” 十万个忍耐,他数着。 “李长生!”几近咬牙切齿。 秋上林抿嘴乐:“长生。”干脆利落,推开他进屋,熟门熟路的从床下拉出大纸箱,开始扒拉箱里的棉衣。 一百万个忍耐。 热呼呼的一碗牛奶下了肚,他突然觉得,今天早上的太阳很暖和。已经很久没这么暖和的太阳了。 牛奶为什么是热的? 秋上林说,这屋里真冷,我肯定要感冒,说不定还会冻死。 为了她不至于冻死,李长生不得不动手升火——从秋家搬了煤球过来。 她笑嘻嘻的扒拉挑拣他和姥爷的冬衣,不时展开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量来比量去,又嫌弃的放回。一百万以后是多少?李长生不知道,但他觉得,他的忍耐被无限放大,再放大。拉长,又拉长。伸展,继续伸展。 这个奇怪的讨厌的小镇,令人恶心的大院,为什么住了一只赖皮狗,而院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欢这只狗? 他觉的,一向黑白分明的世界,突然看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同一件事,调查问卷~~~~ 从昨晚到今天,有很多读者都好心的加了群,并且热心的帮我做了问卷 谢谢这些大人,不能一一具名,但我真心的感谢大家。 但是还远远不够~~~非常不够~~~~ 希望能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 进群,做问卷,做完问卷可以退群,就酱紫。 群号:52083991 只用三分钟能搞定的事情,影响到我毕业与否~~~ 一九八八 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时而有洁白的鸽群排着整齐的队列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在不远的地上,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啄食。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时间咋就过得这么慢呢? 初三二班的三好学生将借了五天的复习资料递给秋上林,一边好奇的打量像根木桩般挺直的人,问: “这又抓的哪儿的壮丁?殷夜遥呢?” 上林笑呵呵:“呸呸呸,什么壮丁。这位是我的新邻居,叫李长生,老家远着呢,四川人,哎,长生哥哥,你四川哪儿人?” 面无表情:“遂宁。” 上林做恍然大悟状:“哦,遂宁啊,遂宁是个好地方,遂宁有……” 翻地图:“遂宁在哪儿?” 三好学生扑哧一笑,打趣儿:“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她翻白眼:“我不知道的多了!” 顺口问:“长生哥哥你几岁啦?” “十岁。” 秋上林扑哧一笑:“你骗小狗呢!再虚几岁也虚不到十岁吧?我在保卫室看过登记本,你今年八周岁,虚岁也才九岁!” 李长生瞪她,你知道你还问?故意的吧,耍人的吧? 想到她在耍自己,怒火从心而起,眼神逐渐狰狞,三好学生感受到他身体里发出的寒意,连忙结算了钱,跑了。 上林把钱掖进包里,对他的狰狞视若无睹:“长生哥哥,明天咱们去镇上买玻璃,你年纪大力气也大,帮我把玻璃抬回来吧。” 李长生没脾气了。 谁的玻璃?还不是给自己的! 拒绝?拒绝有用吗? 她就是只赖皮狗——不不不,赖皮猫!对,她像极了家里曾经养过的那只猫,每次闯了祸就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人,让人舍不得打她。 你要不是个女娃娃……在心里发狠,你要不是个女娃娃,老子揍不扁你! ——————————分割线———————————————————— 揍扁与不揍扁的挣扎中,1988年的春节来临了。 过了春节,秋上林六岁,秋下林五岁,殷夜遥十岁,李长生,渡过了他九岁的生日。 十二月二十九,他的生日。 离春节太近,于是反而无人在乎,他有记忆以来,从没人为他过生日。第二天就是除夕,除夕就能吃好喝好,还在乎一天?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早上,李长生吃了生平第一碗长寿面。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午,李长生看着秋上林忙里忙外忙了一中午头。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在他自己的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温馨异常的家里,他生平第一次,吹了蜡烛,吃到了生日蛋糕。 李长生不明白什么叫感动,他不会感动也不屑于感动,但是好像眼里有什么东西发酸,不受控制,心里有一个地方软软的。当上林和下林还有院里的一群孩子聚在一起荒腔走调的唱起生日快乐歌,他心里软的,好像能滴出水。 秋上林起着哄要他许愿,许完愿要他表演节目,表演完摸了他一脸奶油,李长生摸着黏答答的奶油想,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揍扁她! 看着孩子们笑着,叫着,往嘴里填着,他忽然想到明天是大年三十儿,明天晚上是除夕,除夕是个好日子,好日子不能把女娃娃揍成猪头。 那就后天。 后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要出门拜年,女娃娃长的真好看,就跟画上的娃娃的似的,胖乎乎、白嫩嫩的,院里其他娃娃都不如女娃娃长的好看。这么好看的女娃娃,不能揍成猪头。 也许大后天……大后天是回娘家的日子…… 李长生不知道,如果他告诉秋上林,在他眼里她好像年画上胖乎乎白嫩嫩的傻娃娃,秋上林会把他揍成猪头,无论初一十五! 她在意自己的黄头发,在意面黄肌瘦大眼无神,为此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付出多少努力,吃了多少好东西,才让人夸奖一声长的真精神,看上去就跟洋娃娃似的。 胖乎乎白嫩嫩?你当我是猪啊! 当然,她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笑的像朵花。不对,穿着臃肿笑脸如花,像傻娃娃。 偎到李长生身边,仰着脸笑:“发什么傻,再不吃就被他们抢没了。” 闷声闷气:“不爱吃。” 上林猛的醒悟,后悔:“对了,你不爱吃甜食!” 但也没有办法,谁教蛋糕都是甜的。 她盛了一块,硬送到李长生嘴边:“好歹吃一点,过生日就要吃蛋糕,我让妈特地从城里买回来的!” 他扭过去的头,又扭了回来,张开嘴,含进去,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逐渐蔓延。 看着他别扭的表情上林咯咯直笑:“别怕别怕,不逼你多吃!意思意思而已。” 掰着手指玩:“知道你爱吃辣,明天特地准备了一桌子辣菜,肯定不如你们四川的辣椒,但也好歹应个景。哎,沈爷爷说没说明天回来不回来?” 他摇头,表示不清楚。 上林叹了口气:“你也别担心。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我看他在外面过的还挺开心。” 她嘴里的沈爷爷,是李长生的姥爷。 十天倒有九天见不到人影,唯一能看到的一天,还是回来换衣服拿钱。对外孙采取放羊吃草的战略,坚信他外孙缺爹少娘都活这么大,缺个姥爷更不算什么。 李长生搬进红星家属大院两个星期之后,认识了秋家两姐弟,从此过上被压迫被剥削的生活——但大院里每一个人都说,上林这孩子心善,心地真好。 好什么? 他得陪她出摊,得陪她上街买东西,得帮她收拾房间打扫屋子,得学会烧菜做饭,得负责保卫她的安全,得教秋下林打架,得…… 就连张红卫都看不惯,嫌女儿小小年纪心机太深,把人利用个彻底。 她还说,孩子在家里吃个饭算什么?陪你解闷儿,你咋不付人工资呢? 秋上林笑嘻嘻的,边指挥他爬到高处扫蜘蛛网,边算账:“你怎么不说我每天陪他吃饭陪他喝水陪他玩耍陪他解闷,他该付给我工资呢?” 张红卫重重的叹气,说:“秋建国,你好歹管管你女儿!” 另一头秋建国在女儿的指挥下挪动沉重的书柜,慈爱的看着宝贝女儿:“闺女呀,还有啥活,尽管说!” 他两口子成日不在家,难得回来一趟,总要让女儿心满意足。 悄悄把上林拉倒一边,问:“手里还有钱不?” 上林点头:“有,我妈上个月给了我不少,买完年货还剩下呢。” 他有点着急,看到李长生仰着头在卖力的清扫墙角,更小声:“我是说长生家,买了吗?” 她点点头:“买了。都买全了。但沈爷爷好像不打算回家过年,我想着让他到咱家来过年。” 秋建国点点头,表示认同。 “孩子不容易,咱能多帮衬的地方就多帮衬。你沈爷爷当年在咱厂,对我也很照顾。” 上林表态:“你放心,我不亏待他。” 唔,我不亏待他,我只虐待他。 大年三十 一九八七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儿,李长生摸黑起床,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寒冽的北风灌进鼻腔里,隔着厚厚的棉衣往人骨头缝里钻。一套拳打下来,浑身汗湿——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冬衣单薄,一套拳打下来,通常是一边热汗一边冷汗,许久都不能暖和,秋上林逼着他换了冬衣,虽然厚厚笨笨让人行动不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暖和许多。 做了最后几个动作,收工压腿,目光飘到隔壁屋。 天色尚早,大院的人都没起身,隔壁屋透出隐隐亮光,却又寂静无声——死娃儿,又看书到半夜忘了关灯! 她爹妈也不知管管! 走到大院墙角,搬了个梯子,拉下电闸,满意的看到唯一的光亮熄灭。大院依旧静悄悄,沉浸在睡梦中。 李长生满意的轻轻笑了笑,晒得黑炭一般的脸色,越发衬出他洁白的牙齿。 摸黑进了屋,也不开灯——电闸都拉下了,开灯也白费。 屋里热乎乎的,暖风扑面而来,他浑身燥热,脱了棉袄搭在火炉旁边的椅子上,寻思一觉睡到下午,棉袄也差不多干了。 钻到被窝里睁着眼想了想,又翻身下床,掀开炉盖,往里添了煤球,闷红的火苗隐在黝黑的煤球下,压抑着蓬勃生机。想了想,又捅了捅,才盖上炉盖。 尽管屋里热的让他直出汗,但他更怕秋上林起床后看到炉子灭了,又要骂人。 把脸埋进被子里,听炉膛中火苗噼里啪啦的响,慢慢睡去。 天际逐渐发白,大院有了动静,几户人家的女人起床,要准备三十儿中午的炸货和晚上祭祖的餐食。拉了拉灯,等了半天,屋里还是一片黑暗。 嘟囔着走回床边去推自家熟睡的男人:“灯坏了,起来看看。” 推了半天男人才嘟囔着起床,检查下自家电路,没问题呀。 纳闷的走出屋门,恰巧邻居也探出头四处打量。 “老三,你家有电没?” “没呢!” “你家也没有?”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来到墙角,仰头看控制整个大院的电闸匣子,放声大骂:“哪个缺德鬼,把电闸拉下来了!” 大年三十的清晨,在谩骂与家长里短的聊天声中拉开序幕…………不对不对,这不算序幕。 “李长生!”饱满清脆的叫声。 李长生抱着被子滚成一团,睡梦中听见喊声,只当自己幻听,翻个身接着睡。 “他李哥!” “长生哥哥!” “太阳晒屁股啦!” 女人们按着孩子洗脸洗手,一边训诫今天过年,不许调皮捣蛋,也不许到秋家乱腾;一边透过打开的屋门看秋上林叉腰站在李家的屋门前,一声高过一声的喊。 她们笑嘻嘻:“上林,又叫长生起床呢?” 秋上林闻声回头,一一打招呼:“白大娘早上好,婶子早上好,赵奶奶早上好。” 女人们给她一声声干脆甜甜的招呼叫的心花怒放:“哎,早上好!待会儿来我家吃炸茄盒!” “谢谢赵奶奶,我妈就炸不出您那么好吃的茄盒。” 秋下林穿的像只肉球,打屋里颠出来:“姐,姐,咱妈说要你别挑嘴,不然打你屁股!” 秋上林嘻嘻一笑:“我实话实说!赵奶奶做饭就是好吃——白大娘,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中午赏我一块吃吧!” 用力按着不听话的儿子,一手撩水给他洗脸,白大娘闻言心花怒放:“做好了给你端一盘!” 上林做出嘴馋的模样哀怨:“怎么还不到中午!” 女人们开怀大笑。 低头再看自家的小崽子,都在心中叹气,你说怎么自家的孩子就不如秋上林懂事呢? 下林颠到玻璃窗前,用力敲,叫了几声,回首问:“哥不在家?” 上林冷笑:“不可能!” 掏出擀面杖开始捅门:“李长生,你别装,我知道你在屋里。快点起床,今天年三十,起来吃早饭,吃完早饭还有好多活呢!” 张红卫端着洗脸水到院里泼,皱眉训自家女儿:“你别乱他,他昨晚陪你到那么晚,还不兴睡个懒觉?你当人人都像你啊,精力旺盛!” 又训儿子:“下林!不许砸你哥玻璃!都是你姐教的,半点好也没学着,竟学着怎么欺负你哥!就仗着他好脾气吧你们!” 下林膛目,不敢置信——我哥脾气好? 你说笑呢吧?我哥脾气好,那我姐简直就是女菩萨,我殷哥就是善财童子……好吧,我殷哥对我确实是善财童子。 我哥只在面对我姐的时候脾气才好,面对其他人……那就是火药桶呀! 上林低低说:“去拿小号来。” 下林狡黠的一笑,疾跑而去,从屋里抱了小号出来,选个位置站定,见他姐微微点头,挺胸抬头深呼吸。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滴滴答。” 嘹亮高亢的小号声音在大院里响起,有那赖床睡懒觉的孩子一骨碌爬起,不顾妈妈追在屁股后面喊着穿衣服穿衣服,一溜烟的跑到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瞧,等一曲吹尽,大喊: “长生哥哥,起床啦!” 孩子们的声音整齐划一,节奏明确。大人们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个抚掌而笑。 “长生哥哥,再不起床,太阳晒腚!” 李长生把头埋在被窝里,重重的叹口气。 一群死娃儿,看他出去怎么收拾他们 正穿鞋,屋外传来秋上林的威胁:“李长生,你再不起床我可破门而入啦!” 他没好气的吼:“滚进来!” 悉悉索索开门声,脚步声,掀帘子,长生在心中默默数数,数到第十个数,穿了蓝花褂子的秋上林跳进来:“长生,你又忘记烧炉子!” 他没好气:“早上才添了一遍!” 秋上林缩一缩:“那还这么冷!你屋里简直能冻死人!” 他习惯对秋上林指鹿为马的本事视若无睹,但看她冻得发红的小脸还是闷声掀开炉盖,又添了煤球。 自己热的直出汗,她还叫冷,女娃娃,就是娇气! 上林嘻嘻一笑,靠近炉子,顺手从兜里掏出个地瓜煨上:“快洗脸,吃早饭。” 长生闷声:“我不吃!” 她咦声:“你想躲懒?” 好不惊奇,语气夸张。 “我没有!” “你不吃早饭怎么会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长个头?没有个头怎么帮我做事?”秋上林一副你就是躲懒,不吃早饭就对不起我的架势。 长生无语,半天憋出一句:“过年你不摆摊!” 上林嘻嘻笑:“我是不摆摊,但冰棍厂可从年初二开始营业,过年工人都走光了,你不去帮忙难道要我去?” 他无语。 帮忙?吃冰棍还差不多吧! 说的好听,让他干活给她打工,但真的去了兴隆,别说秋上林,单单张姨也不给他活干,随手扔个纸箱给他们,打发小狗似的:“去去去,别添乱,一边玩儿去!” 嘴里咯吱咯吱咬冰棍,她哪里是去干活帮忙? 盘腿坐在椅子上监视他舀水洗脸,看他果然又只倒了凉水,呵着:“热水!冻不死你!” 李长生不情不愿的提壶倒了点热水,试试水温,又添了一勺凉水。 上林看着他剃的有点发青的后脑勺,笑了笑,又有些无奈。 这孩子,永远都学不会善待自己。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看到李长生就心疼。看他把生活过的一团糟,心里就扯得慌,好像后世里父母要离婚的那些日子,每天每天睁着眼,看双方扯皮把她丢来丢去,她的心也跟着扯来扯去,扯得血淋淋。 也许是不想见到李长生学坏变成另一个秋下林。 也许压根就是他有父母等于没父母的经历触动自己悲苦的心境。 也许她鸡婆惯了,管一只也是管,两只更好养…… 总之,她看李长生,等于看秋下林。 习惯性揽到自己麾下,护着、照顾着,有时她都觉得自己不是重生到幼年,而是穿越到了二十七岁以后,结婚生子养孩子。 好在李长生虽桀骜不驯,却也懂得知恩图报,她以丁点恩情相挟,也换得他乖乖听话。人嘛,一旦形成惯性,也就被驯服了。 看他吧,对别人恶狠狠,一对上自己,一提起许理水,立马没脾气! 有了他,秋下林也更好管教。 殷夜遥越来越忙,自上次一见,再也没来过,听说课程越发加重,每天都睡眠不足,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拼个什么劲! 殷夜遥不来,她自觉镇不住下林,毕竟单靠威逼利诱只管一时,不管一世。秋下林同她作对多年,对她的手段异常熟悉,对策也越发多样,又有张红卫护着,实在难办。 好在又来了个李长生,惯于武力镇压。 你想不服?来来来,先打过你李哥再说! 怪道老话总说,一只鸭子乱飞,一群鸭子入水。果然放羊还是应该成群,任何事情只要形成规模就能成功。 她笑眯眯的,打量李长生,看得他心里直打鼓,女娃娃又想啥子坏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哇,不要霸王~~~~ 飞醋 年三十的中午饭张红卫做的很精心。且不提上林一大早揪起了长生帮忙,过没一会儿殷夜遥也和华哥带着东西过来了,不用说,打算在这边吃饭。 两个大老爷们儿,离乡背井的,也没个女人操持家务,确实难为了他们,能搭伙就别让他们再单独做饭,张红卫是这样想的,也一贯这样嘱咐。奈何殷夜遥学业繁忙,华哥自打接到那边的电话就存了私心,他越发忙的腾不出时间来找秋上林。 每每要狠心过来,华哥有意无意间提起老爷子的期待,许蜜的期许,他只得咬咬牙,告诉自己过完年,过完这一阵就好了。 华哥本想春节就在自家过,了不起去饭店吃,谁知这边小镇子的习俗,前一天饭店都打烊歇业,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开门,无奈,只能接受张红卫的邀请,到秋家过节。 李长生是第二次见殷夜遥。 上一次他站在秋上林身后,只给他一个冷冷的高傲的眼神,居高临下,旁若无人。他见过他们这种人,在四川,在遂宁,坐着黑色小车,对路边羡慕的孩子们不屑一顾,绝尘而去。 虽然不清楚秋上林是怎么和他搭上线扯了关系,但李长生有种直觉,他不喜欢殷夜遥。 很显然,殷夜遥也不喜欢他。 上林介绍了,两人都只是打量一下对方,冷冷的点头,不约而同的扭头。 上林耸耸肩,也转头去忙自己的事。 小人和恶人见面,难道还能指望他们握手微笑寒暄?不抡起棍子较量一场她就谢天谢地喽。 年三十这天中午照例要炖肉,农村人不爱讲那些虚头八脑,早早的买下肘子,香喷喷的炖上一大锅,足够全家吃好几天。 秋建国今年有点失策。 临过年嘛,要送礼,除了名贵的烟酒,自然也少不了各种年货,他和张红卫两个算计来算计去,总共买了二十几只猪肘子送礼,送是都送出去了,却忘记今非昔比,他们如今也能收礼! 两个人看着五只大肘子,都哭笑不得。 员工吧,早早的发了年利放了假,小舅子和弟妹也都包了双倍的红包,又拿上给岳父岳母的年礼,让他们早点回家忙年去了。 上林爷爷奶奶那头,张红卫更是刚进腊月门就开始送东西,一直送到前几天。 从前总被人看不起,如今有了起色,她可着劲的不想让婆婆小瞧了自己,更不愿落下个不孝敬的罪名。忙归忙,东西我送到了,先把嘴给你堵上,总不能再说我不好吧? 自从开冰棍厂赚了钱,几个妯娌都跟乌眼鸡似的,就等着挑错呢! 秋建国问老婆:“怎么办?再给咱妈送过去点?” 张红卫不乐意:“送的少了香,送的多了,她小婶又该说我们把不要的都给了老太太!” 他满不在乎:“那就给她小叔和大哥家。” 张红卫冷笑:“你问问你闺女同意不同意!” 张春花可没少在背后嚼舌头,说上林小小年纪心眼多,还都是坏心眼,不尊重家里老人也不知道礼数一心就钻了钱眼里等等。 秋建国摊手:“你说怎么办?要不,放厂里,反正冰柜大着呢!” 她想了想,说:“拿三只,回来煮了,院里每家分点。剩下俩过完年给员工改善伙食。” “那也多啊。我还买了两只在家呢!” 张红卫瞪眼:“你买?”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看都送了人,怕咱家不够肉吃。” 张红卫哭笑不得,直摇头:“得,都炖了,都炖了挨家挨户的送,你厂里的同事有不少单身汉,多送点,他们平时没少照顾你。” 这不,一大早的,张红卫就架锅炖肉,香味飘得满院子是,到处跑的孩子们都围了过来,惹得院里的妇女们一个劲儿叫:“回来回来,咱家中午也炖肉,你们急什么!” 上林边看着火候边笑:“别急别急,等出锅我们先吃,吃饱喝足咱们出去玩,不跟他们大人瞎掺和!” 白大娘笑:“小上林,你可不是小孩子,能跟他们玩一处去?” 她不服:“跳皮筋打溜溜球,我也会!” 一小姑娘撇嘴:“我才不带你玩,你玩着玩着又该想起来去算账了!” 童言无忌,惹得满院大笑。 上林无语,望天,低下头恶狠狠的:“待会儿不给你肉吃!” 对方撇头:“我家也炖!” 她被噎住,想了想:“我告诉店里再也不卖给你最新款的橡皮了!” 小姑娘一愣,当即就红了眼圈,嘴巴一扁就想哭,这可给上林吓坏了,大过年的,把人家孩子吓哭了算怎么回事,连忙就哄: “姐姐跟你闹着玩呢,别哭别哭,以后有新橡皮我让他们先给你留着!” 掀开锅盖,捞了一块肉递给她:“吃肉吃肉,不许哭啊,过年不好哭的,哭了的孩子可就没有压岁钱了!” 连骗带哄,总算把人给哄住,没有掉金豆。 这时第一锅肉也已出锅,给孩子们分了分,张红卫吩咐上林和李长生挨家挨户去送,叮嘱他们先送单身的工人。 照说,她这样挨家挨户的送,其实也不算好事。 过年嘛,谁家不买肉不炖肉?你专门显摆你家富裕怎么地? 仇富心理,上林很了解,她也很会说,每到一家,先把碗放下,甜甜的叫上几声叔叔伯伯大婶大娘,然后再说: “我妈妈说,平时她和爸爸没空照顾我和弟弟,都靠大家帮忙,平时我们两个打扰了你们,今天不叫我们在您家吃饭了,说再吃,都该改姓跟您过了!” 收的人家本来还有点不太乐意,觉得无功不受禄,自尊心平白受损,一听理由,好像还有点道理——但是自家平日里也没怎么照顾俩孩子,再看看粉雕玉琢的秋上林,以及板着脸的李长生,也就带点愧疚的收下了。 说起来,秋家在红星大院里住了三年,直到三年后集资盖楼,他们才搬到镇上去住。在这三年里,以张红卫的忙碌,居然令所有邻居都说不出一句不好,甚至临走都依依不舍,都要归功于秋上林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 这是后话。说殷夜遥跟着也去送肉,脸拉长的堪比马脸,全民欢喜的日子里看着就扫兴。 上林扫了他一眼,脚步放慢,落到众人身后,低声问: “你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他们前面,下林扭着李长生闹,闹烦了,他一把拎起下林的衣领,轻松的在半空中把他悠了一个圈,才放到地下。 下林不但不怕,反而兴奋的叽叽喳喳。 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这一幕,顿时明了,有些好笑。 再多心思,毕竟是个孩子。 “下林就是爱玩,长生力气大,心眼也实在,陪着他玩了这么些天,看起来比一般人亲近,你放心,在他心里呀,你依然是无所不能的殷哥!” 殷夜遥声音低低的问:“你呢?” 李长生被下林闹的有点烦,反手就要把碗扣他脑袋上,吓得看着的秋上林险些尖叫出声,还好他知道分寸,只是吓唬吓唬他,这才舒了一口气,却没听清殷夜遥的问话。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几个大步甩开上林,到了李长生身边,不知和下林说了什么,他乖乖的跟其他人去玩,把空间让给了殷夜遥。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在群里的朋友们,很不幸的,qq号被人盗了,正在申诉等待中。 拜年和冒烟 中国人的新年是很奇特的节日。上林后世接待过一位西班牙的客户,他在中国住了五年,最大的兴趣是住到中国的农村,和农民们日常起居。他是公司大客户,老总每年春节都邀请他去自己装修豪华的别墅过节,但他婉拒,要求跟随家在农村的职员去他的老家过年。 恰巧有一年上林不想回老家,一个人呆着也无聊,索性接受同事的要求,结伴去了他的老家。 老外说,他喜欢中国人的春节文化。 每个人都忙碌,但每个人都悠闲。他喜欢年初一人们走出家门挨家挨户的拜年问好寒暄,喜欢到了晚上人们坐在一起搓麻打牌——顺道句,老外的麻将技术远远超出的想象。 1988年第一天,秋上林一睁眼,骨碌爬起,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屋外一片白茫茫,她顿时兴奋起来,迅速套上压在枕头下面的新衣服,拉开帘子大喊: “下雪了,下雪了!” 一脚踢到帘外小床上滚成一堆的两个男生,在他们耳边大喊:“起床,下雪了,下雪了!” 李长生警惕性高,一把抓住为非作歹的脚丫子,用力一拉—— “疼!” 秋上林的尖叫让他从迷糊中惊醒。 秋下林翻个身,嘟囔:“让我再睡会儿,姐。” 上林却不管不顾,也照原样在被子里摸到他的脚丫子,用力一拉,喊着:“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快点恭喜我发财!” 又扑向已经起床的李长生:“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亮晶晶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他。 李长生很想假装沉默,但他不能。 秋上林的目光仿佛一只需要食物的小猫。他想一脚把它踹开,但这弱小的生命让人怜惜,欺凌弱小非男子汉所为,再一次告诉自己。 低声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然后在一天的时间里,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一百遍,不,也许三百遍,或者五百遍。 本来可以安静的在房间渡过这个春节,睡t娘的一整天,昏天暗地。他原本也样打算,这个小镇上没有他熟悉的人,没有认识他的人。 但秋上林昨晚告诉他,不用回去浪费炉火,下林很乐意与他同床共枕。 本来很安静的一天,伴随秋上林的尖叫和天空中飘下的雪花,以及走乡串户,欢喜的笑脸和重复不断的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他感觉一天下来脑仁儿疼。 秋家怎么会有那么多亲戚,三大姑八大姨舅爷爷舅奶奶,亲叔叔三叔叔,他陪她转遍整个村庄!每户人家都笑脸相迎,一把把的糖果瓜子往他们的口袋里塞,同时好奇的问: “这是谁家的孩子,长的虎头虎脑,怪精神的。” 听听,真令人生气!孩子——他不是孩子,从六岁开始,他就不认为自己是孩子。但在陌生人眼里,他是孩子,而且是虎头虎脑有点腼腆而非暴戾的孩子。 秋上林也总不厌其烦的把他拉到大家面前,介绍:“李长生,们的新邻居。” 于是大家也都不厌其烦的欢乐的笑,仿佛这句话值个千八百块。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善意,而非恶意。他们没有追问,更不奇怪为什么一个邻居的孩子要和秋家的孩子出门拜年。 他们都很欢乐,但有点愚蠢。就像秋上林。 李长生这样认为。 第一天,第一户人家,先回老宅。 昨晚他们已经去过,祭祖,磕头,接受老人的压岁钱。但上林并不想留在那里吃晚饭,她的借口是家里还有客人,很显然张红卫更喜欢在自己家里渡过一年的最后一天,而非忙碌半天仍然听到妯娌的冷嘲热讽。 老宅沉重的木门敞开,昨晚的积雪已经洗净,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在地上积薄薄的层,他们并不是第一拨拜年的人,因为地上有凌乱的脚印。 木门前,对着时日已久露出木纹原色的大门,上林甩甩头,试图说服自己忘掉昨晚这扇木门后发生的不愉快。 秋下林拉的新衣服:“姐,不想进去。” 李长生更干脆,掉头就要走。 看着弟弟的眼睛,告诉他:“我也不想进去。但我们必须进去。” 里面有讨厌的人,但也有他们至亲的人。 几个深呼吸,调节了心情,一手拽一个,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愉悦而有朝气:“爷爷奶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手掌蹂躏秋下林的脑袋,用力搓着,他忍痛白了自己姐姐一眼,大喊:“爷爷奶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老爷子和老太太迎出来,笑盈盈的揽过秋下林:“这孩子,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发财干什么!” 上林笑眯眯的硬拽李长生:“发财好哇,人人都发财,大伯小叔,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老少三辈其乐融融的进了主屋,仿佛昨夜的争执是一场梦。 上林的奶奶慈爱的抚摸着上林的头发:“你爸妈呢?” 皱鼻子:“我才不要和他们路拜年,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恭敬的在供桌前磕了头,坐到桌前抓瓜子磕着玩。 半下午,跑遍了整个村庄所有沾亲带故的人家,下林已经很疲倦,问:“姐,我们回家吧。” 他想念家里暖烘烘的火炉,桌子上特制的桌布,靠在炉盖上烘了几个小时散发香味的番薯和土豆。 她想了想:“你先回家,我去厂里看看。” 孩子们不会因为过年就不吃冰棍,相反,因为过年,大人更舍得为孩子花钱,冰棍的销量大增,小商贩们卖了一上午,存货告尽,他们需要补充货源。 但冰棍厂的员工都放假了,因此秋家夫妇必须顶上。 他们连午饭都没吃,匆匆拜年,随即赶往了厂里。 上林几个都是在老宅吃的午饭。 李长生闷头:“我和你一起。” 纳闷:“你去干吗?” 面无表情:“干活,打工!” 她不是成天嚷嚷要自己给她干活抵饭钱嘛。 小孩子喜欢凑热闹,下林不肯单独回家,而是随他们一起去了兴隆。 兴隆冰棍厂离镇中心并不远,当初选址的时候秋建国希望租用印刷厂空闲的厂房,但遭到了上林的坚决反对。 他们租用了一间废弃的厂房,政府当年打算在镇上建个酒厂,最后酒厂没有建起,厂房反倒废弃,他们送了礼,用很低廉的价格租下整个大厂房。最初张红卫认为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但秋上林依然坚持,不但坚持,她还试图用创始积金七千元买下处厂房,但被秋建国和张红卫联手反对。 上林很不忿,好好好,你们不听小姐言,将来吃亏别怪我! 一进工厂,三个人都愣了。 厂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熙熙攘攘拥挤着抢货的场面,反而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个小贩把十几支大奶块装进自行车上的箱子里。 张红卫和秋建国悠闲的坐在零售窗口外面晒太阳,惬意的同小贩聊着今天的收成。 看到三人进来,张红卫诧异:“上林?你来这儿干嘛?” 她疑惑的走近,又回头看了看大门,确认自己没做错地方,靠近母亲,问:“怎回事,人呢?” “什么人?”张红卫比她还奇怪。 “批发的人呢?都哪儿去了?” 没听镇上有第二家工厂呀,去年时候厂里的批发窗口可是排成长龙,供不应求。 张红卫笑:“还不是你爸的主意!他早就联系好了镇上比较大的一家商店,把冰棍以低于正常批发的价格放到他那里,然后让小量批发的人都去了那边。” 噶? 她仔细打量眯着眼睛惬意的斜在椅子上的父亲,他的手边摆着一杯热茶,他的神情非常悠闲,享受的感受着冬日阳光的温暖。 她印象中的父亲,是个公认好脾气的,习惯隐忍的典型的中国性。他孝敬父母,尊重兄长友爱兄弟,他不喜欢妻子事事处处要强的性格,他要求她必须孝敬父母,无论他们是否偏心。面对家庭的贫困他一筹莫展,因为他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只会逆来顺受。 当下岗的大潮波及全国,他成为第波被迫丢掉铁饭碗的人。随之而来是窘迫,无止尽的争吵,最后离婚。 离婚后他也尽力的想做个一好父亲,但人家说有后妈就有后爹,面对新人,面对新的幼小的儿女,他只能用沧桑的目光注视女儿和这个家越行越远。 以较为低廉的价格寻找二级批发商,给自己减压,不至于累到住进医院,这实在是个很棒的主意。 她突然想到,也许兴隆不必每天辛苦的到处送货,他们只需要在各个地方寻找代理商,专供专卖,是扩大规模最保险最便捷的方式。 她爹好像,也不是记忆中的无用嘛……… 她盘算着,二级代理商的方式扩大地盘,专供专卖,如果事情顺利,兴隆的几款冰棍将会占据很多份额,可以打入全省市场,也许占据全国? 哇哦,多诱人的想法。 占据全国的冰激凌市场,把兴隆做大——想想她都兴奋,也许不止冰激凌,奶制品?蛋糕?还?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9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9部分阅读 还有什么? 但危险性呢?她之前想到的危险性呢?食品行业必须要求的健康问题,树大招风,一旦出现差错该怎么办?她老妈能管好更大型的企业吗? “你脑袋上冒烟了。” 一直很沉默别人不问绝不主动说话的李长生突兀的冒出一句,板着脸瞪着秋上林。 “啊?” 李长生接过张红卫笑眯眯递来的冰棍,有点为难。他不喜欢吃甜食,但又不好拒绝——不并非不想,而是无法,不能。 张红卫视他们的拒绝如无物。 顺手递给已经捧着一根舔来舔去的秋下林,告诉上林:“你想的太多,脑袋上冒烟。” 唔,如果不想脑袋上冒烟,最好直接就去做,而非瞻前顾后,左思右想。 1 龙灯和打斗 正月十五吃元宵舞龙灯,是子房镇多年的传统,日本人占领时期不能阻止这项传统,文革时期革四旧没能阻止人们的热情,日子好过啦,各村各镇更是大串联,商量着今年要会灯。 所谓会灯,就是十里八乡组织的龙灯队元宵节这天约个时间,约个地点,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遛遛,看究竟谁家龙灯舞得好。 这可关系到实力和面子问题,不单是秋家村,红星印刷厂做为子房镇数得着的国营企业,为鼓舞士气丰富职工文化娱乐生活,决定也要参加这次的活动。 厂领导诚挚邀请秋建国来耍龙头——一耍龙头是体面活,一般人想耍还得不到呢。 秋建国自家忙着扩规模,哪有空有心玩儿,自然忙不迭的辞谢了,当然,为感谢厂领导的厚爱,他也捐了一笔钱,给厂里的龙灯队购买服装。奇qisuu書网 元宵当天,街面上车水马龙,十里八乡赶来看灯的乡亲把街面挤得水泄不通,下林被绳子绑着,着急的往前挣,绳子另一头牵在李长生手里。 不怪上林狠心,秋下林是自作自受。 说起来他实在是顽固不化,上林费尽心思教化他,就是块石头也被感动了。偏他心里知道他姐为他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总爱四处乱溜。 前几天又趁上林不备,和他的结拜兄弟跑出去玩耍,给一帮不长眼的家伙截住,要收保护费。秋下林是什么脾气?他不收别人保护费就谢天谢地,怎肯受欺负,两方打了个落花流水,他们这边人小力单,下林被揍成猪头。 回家以后上林看了就来气,操起扫帚又把他追的满院鬼叫鬼跑。 对他惹祸的本领上林深有体会,今天人多热闹,怕他再闯祸,索性拿绳子绑住,给李长生牵着他,就不信他能扎翅飞到天上去! 李长生其实挺不以为然的,那天他不在,要是他在场,秋下林绝不会被人揍成猪头,他肯定能把对方揍成猪头。上林听了这话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看着两张同出一辙桀骜不驯的脸,恨不能把他们填到炉膛里当成地瓜呼呼的烧了! 本来他觉得今天这一出完全没必要,有他在,秋下林能往哪儿跑,能闯什么祸。秋下林听完他的意见没有二话,绳索一塞:“他要跑了或者闯祸了,我把你扒皮抽筋外加挫骨扬灰!” 李长生歪歪头,扒皮抽筋不陌生,挫骨扬灰是个啥子东西吗? 下林看出他李哥疑惑,狗腿的凑上去:“我姐狠着呢,要把咱俩烧成灰还得扬出去让风吹走喽。” 长生一听,这最毒妇人心哪,看不出来秋上林文文弱弱的,居然也懂江湖上那套。 摄于秋上林的毒心肠,虽然对绑犯人似的绑秋下林他很有意见,但还是将绳子紧紧攥在手里,时不时照顾着身边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上林。 他们跟在红星印刷厂龙灯队后面,厂里的家属抱着牵着孩子,大人小孩儿欢笑着聊着,比较自己厂里和别村龙灯的差别,我们厂的龙灯多漂亮,瞧瞧裹龙身的黄布,专门从市里百货大楼扯的,颜色鲜亮活泼,花纹精致巧妙,哪像别村的龙,看着黄不拉几土不拉几的。 再瞧舞灯的人穿的衣裳,不也比别村鲜亮? 再瞧…,嗨,也甭瞧了,怎么瞧都比别村的好!反正就是好! 自行车后座装着箱子的小商贩跟在人群旁边,高高的挑出一根竹竿,花花绿绿挂着冰棍包装纸,既有兴隆最初生产的‘节节高’和‘小白兔’,也有后来加入生产的其他较为精良的品牌。总之花花绿绿挂着的,几乎都是兴隆厂的产品。 不时有小孩子捏着钱跑过去:“我要小白兔!” “我吃巧克力棒!” “香蕉香蕉,要香蕉味的!” 上林看着小贩红火的生意,有点眼馋:“哎,过去买支雪人。” 李长生捏着钱,牵着下林到了小贩车钱:“三支雪人。” 对方怔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雪人是什么东西。随即想起,没有兴隆厂里的冰棍之前,他们卖的大都是雪人头,自从兴隆开办,已经很久没人来买雪人了。笑着:“现在都不吃雪人了,来来来,你尝尝巧克力棒,可好吃了!” 李长生回头询问上林的意见。 踉踉跄跄的挤过来,皱着眉:“怎么会没有呢?雪人多好吃呀,比巧克力棒不好吃多了。” 小贩不乐意,打量眼一小姑娘,看穿着家里挺有钱的,怎么就不分好歹呢? 不满道:“小姑娘怎么说话呢,这可是兴隆冰棍厂的冰棍,不比杂牌子的什么雪人好吃的多!兴隆可是咱子房镇的,都卖到省城去了!” 小贩急赤白脸的争辩,倒叫上林扑哧笑了:“我知道我知道,咱镇的骄傲吗。你别着急,我不爱吃巧克力棒,给我拿支小白兔吧。” 小贩一边从箱子里掏,一边嘟囔:“好的不吃吃便宜的,真会过日子。” 下林嘴巴一瘪,正要回嘴,突然旁边有人插话:“她恐怕是全镇,不全国最会过日子的小孩儿了!” 上林惊喜:“林老师!” 可不正是小学老师林同茂。 “林老师,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我去你家拜年你,但你不在家呀!”对这位老师,上林一向深有好感。 林同茂笑着摸摸下林的头:“你也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呀。我回老家过年了,前几天才回来。” 说着话,大家结伴追上队伍,朝龙灯会的集结地点走去。 林同茂一路走一路问:“殷夜遥呢?” 看到了个陌生的小孩儿,神情阴鹫不下殷夜遥,却不见了他。秋家的孩子还真不让人放心,你看她结识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比一个眼神凌厉。 “殷哥忙!”下林舔着冰棍,抢答。 殷夜遥过完春节就再没见他出现过,看来实在忙得厉害。 到了会灯的大空场,已有附近村子的龙灯在等候,各村几乎全体出动,把个空场围得水泄不通。 下林人小个子矮,怎么蹦都看不见,急的直打转。李长生牵着绳子,感到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蹦到这儿一会儿蹦到那儿。 “我带他高坡上看去?”询问上林。 不远处有个土堆的高坡,已经有不少孩子占据位置。 等上林点头,下林欢叫一声,顾不得上林的嘱咐,率先朝土坡跑去。 上林的唠叨说到一半没了对象,嘎然而止,望着他无奈的摇头。林同茂看着她,也同样摇头。 小小孩子,倒像活了半辈子的老人,时时处处谨慎自持,对自己和弟弟的要求又严格。谁家的孩子这个年龄不疯玩?也就秋家姐弟,做生意不算,天天早起描红写字,晚上又看书到很晚。 “上林哪,我去年跟你提的,你当真不打算考虑?”他惜才,实在觉得这孩子就这么放着可惜了。 她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已经开始的舞龙灯:“不想。我想有个正常的童年。” 林同茂忍笑,你正常?你若正常,我就是校长! “上学呢?你既然不肯上幼儿园,不如早点读小学吧,将来早点毕业早点工作。” 林老师实在是…锲而不舍! 她苦笑:“林老师,我才六岁,入学年龄是八岁!” 林同茂不以为然:“以你的知识,直接读三年级都没问题。” 说到自己的专业他格外兴奋,规划着:“你看啊,你今年暑假就入学,明年跳级读三年级,凭你的聪明,也许还能再跳一级。本来就比其他人小,又跳了两级,等到你考完大学也就——十九岁!十九岁的大学生哇!” 他感到自己热血沸腾,想起自己会培养出十九岁的大学生他就开心哇! 上林摇摇头,聚精会神的看龙灯赛,不管林同茂在边上神神叨叨的计划。 八岁入学啊…… 若有所思,看了眼土坡上,他们没能占到好位置,李长生把下林架到脖子上,他两手牢牢固定着下林的腿,头也不能抬起,半垂着,听凭身边的人欢笑尖叫,对近在咫尺的热闹视而不见。 长生九岁了呢………比别人晚了一年入学,他姥爷又成天不着家,对他不管不问。 过完年给他找找关系,插班进一年级? 其他孩子可都已经学过半年了,也不知他能不能跟上课程。或者给他补补课? 她这边筹划着,突然土坡的方向传来阵阵喧闹尖叫,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上林一抬头,不见了李长生和架在他脖子上的下林。 仔细看,一群人围一堆,有着急的,有兴奋的,呐喊助威的。 她心里一咯噔,坏了,俩人又闯祸了!不顾林同茂兴奋的嘟囔,拔腿就朝土坡方向跑。 林同茂回神,哎哎的叫着,排开人群去追。 秋上林心里七上八下跑的同时,秋下林正在人群中间,灵活的这边一钻那里一窜,抽冷子给正和李长生打的难解难分的家伙一拳。好几个人都恨他恨的牙痒痒,想抽手出来揍他,又被李长生牢牢缠住。 等上林分开看热闹的人群,定睛一瞧,好嘛,两个人对五个,还都是十五六的大孩子。 哎,等等,有个人怎么看着眼熟呢? 气急败坏,大喊:“程冲,你小子敢动我弟弟一根手指头!” 程冲揪着秋下林的衣领,拳头高高举起,正想给这天怒人怨的坏小子狠狠一拳,外围突然传来母老虎的怒吼,他愣了一下,拳头高高举着,就没放下去。 咋听着这么像秋上林呢? 正疑惑的四下看,耳边又传来吼叫:“程老九,你小子再不放开我弟弟,老娘这就去你家把你小子做过的坏事说给你爸妈听!” 找着了,找着了,就跟眼前呢,瞪得俩眼溜圆,小拳头攥的死紧,呲牙咧嘴的威胁。 他气极了。 妈的,怎么到哪儿都有秋上林! 我是‘你小子’?老子比你大着好几岁呢,你叫老三哥哥,叫我就是‘程老九’? 你还敢对我爸妈告状去? 还什么什么,你弟弟,你弟弟我还不认识啊,那贼精贼精的,跟小猴似的! 等等——弟弟? 他迟疑低头,仔细打量被自己勒住衣领,呛得直咳嗽的小家伙。 好像,有点像……… 这时节,秋上林冲了过来,手里捏着不知打哪儿找来的枝条,没头没脑的瞎抽。 老九吓得放开手里挣扎不停的小家伙,躲到一边,叫:“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我不知道!” 我要知道还能揍他?我躲还来不及呢! 下林一看他姐救场,又生龙活虎起来,大喊:“揍他,揍他,左边,右边!” 上林恶狠狠的回头瞪他,直到他吓得消声。 又举起枝条冲向打得难解难分的李长生,同时大喊:“我抽死你们这帮不争气的!” 立刻就有人回头要来抓她,躲到一边的程老九吓得大喊:“别别别,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我疯了才跟你是自己人,我疯了才觉得你还是可造之材还想着改造你,我疯了才相信秋下林让他离开我的视线,我疯了才觉得我能改变他的性格和他的人生! 越想越灰心,越想越心酸,再看已经停手的李长生,眼睛红得像兔子,怒火直喷,整张脸狰狞可怕,愤怒的喷着气,哪像个九岁的孩子? 我都遇上群什么见鬼的人哪! 她打心里愤怒,打心里无力,眼泪随着酸意泛上来,涌到眼眶里,扔下枝条掉头就要走。 下林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姐,姐,给我报仇!” 她一言不发,用力挣脱。 程老九也扑上来,他不好抱大腿,只能抱住胳膊:“哎哥们儿,别价啊你,我和他们闹着玩呢,真的!” 她现在拔腿走了,回头到我家告状,我爸我妈给我一顿胖揍,我找谁说理去? 李长生似乎方方才从打斗的刺激和愤怒中清醒,目光茫然,瞅着下林抱着人悔不当初就差痛哭流涕了,心想坏了,只顾自己打,忘记照顾他了!再一看他抱着的人,铁青脸愤怒眼,两行泪水在白嫩嫩的脸蛋上横流,不是秋上林是哪个? 上林恨恨的抹把泪水,发狠:“我就不该相信你们!” 老九的几个哥们走到他身边:“这谁呀?” 老九苦笑:“你们不都想见让老三改正归邪的小丫头吗,哪,就她!”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乃们都不介意花钱看文了 那就疯狂的来和捞钱勾搭吧~~~~ 用你们的留言把捞钱砸死吧,来吧~~~~ 1 冷战 秋下林最近的日子不好过。虽说向来都不好过,但在他妈的庇护和他自己的插科打诨下,他姐虽然管教严格,却也不至于拘着他。但自从元宵灯会…… 自从……泪涟涟,想起来都是伤心往事呀…… 秋上林迈开大步在前面走,李长生不声不响的跟在身边,秋下林捣着小短腿边喊姐姐边在后面追。 这趟完蛋了,回家又要挨罚了。 走着走着,发现方向不对,咋就进了兴隆冰棍厂呢?咋就推开他妈的办公室呢? 张红卫正和几名技术人员商谈新品种的事,突然碰得一下,门被粗暴的推开,她不耐烦的抬头:“谁呀,也不敲门!” 愣住了,女儿脸上还挂着泪,唬着脸站在门口。 虽说已到正月,但天气尚未回暖,外面的风依然刺骨,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冻得,秋上林的脸呈现不正常的红晕,长生和下林怯怯的站在外面,也不敢进来,也不敢说话。 “这是怎么了?”把女儿拉进屋里,缴了个热毛巾给她擦脸,问自动自发贴墙角站的儿子: “你姐怎么了?” 下林嗫嚅,抬眼皮撩一眼,不说话。 看一眼铁青脸的上林,再看一眼怯怯的下林,顿时明白了。 “秋下林,你又犯错了是不是!” 冷笑:“他犯错?他怎么可能犯错?他浑身上下都是对的,怎么会错!” 嘲讽的语气一出,更让张红卫纳闷,这俩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吵架? 下林的管教和丈夫都交到了女儿手中,也从没在意过他们之间的打打闹闹,反正今天打明天好,秋下林前一秒还骂姐姐呢,后一秒就姐姐长姐姐短。 看了看儿子可怜的样子,心软想着当次和事佬:“好了好了,秋下林快点来给你姐道歉!” 她冷笑声越发大:“可别,我不敢。人是谁呀,人南拳北腿略知一二,英雄本色势不可挡,我可不敢当他的道歉。别说道歉,他给我当弟弟都亏了,哎妈,你当初怎么就先生下我不是他呢,他要给我当哥哥多好,我不用管他,他来管我,我也看看,英雄凭什么照顾他妹妹!” 哟,今儿气得不轻,胡话都说了! 张红卫转到儿子身边,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我跟人打架了。”心虚,声音小,顿了一下,又提高点声量表明立场:“不是我们先动手,是他们先动手的!” 你们?再瞄一眼摆出一副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关我屁事表情的李长生,恍然。 哦,原来两头一起闯祸,才惹得母老虎这般生气。 张红卫细思,我最近没犯啥错吧,没把柄给她抓吧?我得先想好喽,没有把柄才能帮他们解围,要有,我就得仔细思量思量。 想呀想,哎,我瞅着小上林的眼神咋不对劲呢?不是,你尽瞅我做啥?我是他老妈没错,你也是他姐,他的管教你一手接,手指头都不让我和你爸动,还瞅我,再瞅,再瞅我也是你老娘,我还能心虚怕你? 得得得,你也别看了,我也不给他撑腰了,皮猴子,活该给你教训! “那个,小张啊,刚才说的新产品,咱们再研究研究。”丢下一句话往外走,走到门口似乎才想起屋里的一儿一女。 “上林,有话好好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别给我打坏喽!” 落荒而逃。 儿哇,娘没本事,娘也受你姐管制哇…… 他既没挨打也没挨骂,他姐爬起来就回了家,二话都没有。到家也不吃饭,蒙头大睡。他心虚,李长生无所谓,下林有心请他李哥求饶,李长生困惑: “道歉?为什么道歉?” “我们打架了。” 李长生淡淡的:“又不是咱俩打架。” 下林摸摸后脑勺,没错,不是咱俩打架。 “可是我们打了别人。”他姐就气这个。 李长生比他还纳闷:“他们先动了手,而且他们曾经把你揍成猪头,我为什么不能动手?” 下林呆了呆,对啊,别人先打了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还手?无奈:“可是我姐不喜欢。” 李长生更加困惑:“她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道歉?” 下林又呆了呆,对啊,李长生不是自己,不在乎他姐是否生气。但是—— “你个白眼狼!”小小的心灵愤怒了,我姐对你这么好,管你吃管你穿,面面俱到的照顾你,你凭什么说不关你的事? 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 愤怒的转身离开,回到屋里小心掀起帘子,被子里头他姐连动都没动一下。 瘪瘪嘴,拿出宣纸练字,我写一百张,我写一千张! 秋建国下了班,正打算直接去厂里,厂门口看到一小人儿,低着头,映着西下的夕阳,无限悲凉。 “下林,你怎么来了?你姐呢?” 秋下林抬头看到老爹,瘪瘪嘴,哇的一声大哭:“我姐,我姐她不起床!” 上林病了,烧的迷迷糊糊,被子裹着直冒冷汗,从心里凉透到外面。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她做了很多梦,梦很真实。 梦里,秋下林又被打的血肉模糊抬了回来,妈妈急得直哭,爸只会叹气,他一清醒却拔了吊针,嚷嚷着要灭别人全家砍手断脚。 好几人都按不住他,让他挣到门口,警车呜呜的开过来,车上跳下两个实枪荷弹的警察,黑着脸把他硬拉上车,说:“秋后处斩,准备棺材吧!” 妈当场就瘫在了地上,她扶着妈,连眼泪都流不出。 “上林,上林!”是爸的声音。 “上林,上林!”是妈的声音。 “姐姐,姐姐。”带着哭腔,是幼年秋下林的声音。 没死?没死? 松了一口,意识陷入黑暗中。 第二十八天,幽幽的叹气,放下手里的毛笔,望着日历发呆。 过了半天,扭头问:“哥,你就不着急?” 李长生目不斜视:“着急有用吗?” 着急还不如握好手里这支见鬼的笔! “我姐都二十八天不和咱俩说话了,你不着急?” “她忙她的事,没空说话。” 我忙的我字,也没空说话。 话说回来,秋上林天天早出晚归,忙着摩卡猫猫的什么童装,对自己和下林正眼不瞧,无论下林如何赔笑脸说好话都不管不问。家里的气氛诡异到极点,张红卫又忙着扩生产,认为儿女之间闹点小矛盾再正常也不过。她小时候,底下那群弟弟妹妹哪天不打的天翻地覆? 李长生微微弯起嘴角,呵,别扭的娃子,为丁点小事别扭到今天,至于嘛。 还有秋下林,傻孩子,给他姐箍的太紧,脑子都箍傻了。你以为每天乖乖练字不出门就能让她消气? 至于我为什么每天练字………我想练字,我觉得练字特有范! 摩卡猫猫童装面市从年前就开始计划,本来打算等到今年暑假,趁着开学前的购买热潮推出,但年前很多人都托关系到处求买童装,张红卫送年礼,问上林从南方带回十多套,就这还得罪了不少人。 单看本省已如此狂热,更不用提南方各省。 虽然文具都产自南方工厂,但她原本还没进军南方的计划。原想着稳打稳扎,先把本地的市场稳固住,再慢慢图取北方市场,至于南方么,她放在最后。南方市场大,但不好进,专门为摩卡猫猫写的小说已经找人画了出来,上林很满意,找了出版社,准备印刷发行,等漫画风靡一时,全国市场还不手到擒来? 谁想殷夜遥找的制造工厂出了内贼,他们的销售科长见财起意,偷偷把猫猫的文具卖给了几家四处寻找新奇文具的校园零售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等到他们驻工厂的人发觉,摩卡猫猫这个品牌,早在几个城市里风行。 上林和殷夜遥商量了下,决定提前出售童装,就从南方入手。虽然殷夜遥也是摩卡猫猫的股东,但他近来被华哥看得死紧,根本腾不出功夫来管这档子事,事事都得上林自己管,简直是头都大了。 每天回到家里看见秋下林和李长生,更是满肚子的气发不出来。 不争气,忒不争气! 为了让下林修身养性,磨砺他好高骛远好勇斗狠的毛病,上林费劲了心思。谆谆教诲不说,每天陪他练字,讲故事,听评书,尽力满足他的要求。为弥补对他的严格要求,别家孩子拥有的他都有,别家孩子没有的,她想尽办法给他买。 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或者他从骨子里恶劣,无法根治? 总之一句话,她生气,很生气,她怕自己教不好秋下林,激发他的逆反心理,如果真的有一天警车呼啸而来把他带走,上林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 我重生了,重生的我管不好一个五岁的孩子,很失败。 别人重生一帆风顺,钱财事业手到擒来,怎么到了我就变成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呢? 重生后,第一次,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甚至怀疑重生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人小鬼大白日做了一场梦。 无法面对自己的无能,于是不想面对家里的两头。 晚上回家,爸妈照旧在外面应酬,摆了一桌菜,两头老实的坐着,筷子都没动。 看到她回来,秋下林开心的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粉红色印着猫头的包包:“姐,你回来啦。” 淡淡的瞥他一眼,没有应声。 洗手,洗脸,头疼愈裂。 她应对不了日复一日的工作、计算、谋划,小说里重生者的聪明才智足以应付一切,到了自己手上,都复杂的难以应对。 自从发现偷盗事件,她停止了猫猫在原有工厂的生产加工,转而寻找更好的厂家。华哥建议他们自己设立工厂,但她认为现有条件还不够——或者说,她不想设立下级工厂,有风险不说,操心多麻烦多,自己如今年纪小,也不能四处乱跑,殷夜遥本就玩票兴致,根本撒手不管。 在她的坚持下,摩卡猫猫的文具生产包给了本省的某家面临倒闭的文具工厂。童装还在南方生产,上林采取后世里大品牌的模式,零件外包,计件付钱,她提供原料,对方只需照她的要求制作,制作完成后由她统一发配,统一放到各地摩卡猫猫文具店里销售。 麻烦了些,但保证品质和品牌价值,上林深知品牌的重要性。 “姐,我哥做了麻辣鱼,你尝尝?”下林殷勤的夹一筷子放到她碗里。 上林呆了呆,李长生会做饭? 他在对面,假装面瘫。 沉默着,咀嚼,无视下林的期盼。 “好吃不好吃?”渴望的看着他姐。 姐呀,求你了,说句话吧,好歹说句话吧。 又讨好的夹菜到碗里:“我和我哥今天写了二十八张大字,我还学会了十个字!” 依然沉默。 “我和我哥把屋里收拾了,你看干净吧?我们还洗了他的床单。” 沉默。 李长生看着下林期盼的小脸一点点黯然,直至沉寂,气不打一处来。 有完没完?你生气整整个月,咱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就在家里写字打扫卫生,白大娘都说我俩能得小红花了,你有完没完? 啪的撂下筷子,无视下林猛打眼色,拽起秋上林就走。 拽着挣扎的秋上林到了自己屋里,关门,上锁,拉窗帘,无视下林在外面叫门。 他拿了棍子出来,塞到上林手里:“来,你有气冲我发,别不阴不阳的整天折腾!” 蹲下,稳稳的扎了马步,拍拍胸脯:“照这儿打!” 上林最恨他们这副流氓相。别人她管不着,自家的孩子不许耍流氓! 棍子一抡,心一横,照着屁股狠狠揍了下去:“打架,哈,打架,打架你们还有理了哈!” 李长生是被揍大的,果然眼皮都不眨,再说,就她那点力气,能有多疼? 听着她还是生气打架的事儿,你说这不无理取闹么,都过一个月了,对方都说了是误会。 “他们先动手打我们,难道我们就任他打?” “你不惹别人怎么打你?” “他们把下林揍成了猪头,我就不能报仇?” “报仇?你是不是还要杀人全家?你看看下林学成什么了——满脑子武功大侠仁义打斗杀戮,简直就是土匪!要进监狱的!” 上林气极大吼。 李长生愣了。 监狱? “你有病吧!”他断定。 “你才有病!” “你就是有病!小孩儿哪个不调皮?你瞧瞧院里的小孩儿,再看看下林,乖多少!还监狱,我们又不偷不抢,打个架而已,我小时候一天三顿打不到天黑,也没进监狱,他算什么?”李长生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大人。 上林冷笑:“长大后呢?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三岁我就能看到老!” 两人争执不下,白大娘敲门:“上林哪,开门,开开门。” 两个斗鸡眼似的,一个蹲着一个站着,一个拎着棍子一个瞪着眼睛,谁都不服谁。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可砸门了啊。”白大娘用力。 上林气得呼哧呼哧喘气,砰的一下拉开门,倒吓了秋下林一大跳,他也顾不得姐姐生气,滋溜钻进屋里瞧瞧他哥可还喘气不喘。 白大娘将上林叫到自己屋里,给她端了一杯水,好言好语的劝: “孩子,大娘知道你懂事,你聪明。但你弟弟还是个孩子,你对他要求太高了。” 上林楞,我要求高吗? “看看咱院里的孩子,哪个有下林懂事?既知道照顾你,也听你的话。孩子嘛,这个年纪都淘气,你觉得说几次不听就是大罪了?看看隔壁那几个皮猴,天天挨打,哪个乖乖听话了?下林算不错的,你这么管着他也听话,说练字就练字,说学习就学习,你说一声屋里脏了他拿起扫帚就跟着你大扫除——你瞅瞅,别说咱院里,就说方圆百里这些村儿,谁家孩子不疯玩只知道闯祸?” 白大娘实在看不下去,决定好好说道说道。 “大娘知道你心大,将来是做大事的料,可你不能拘着你弟弟也和你一样吧?一样米养百样人,不能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聪明吧!” 她张口:“大娘,你不知道,我…” 说不出来,不能说出来。 你不知道,我害怕,我害怕他不走正路,将来走了邪路。 但这话她怎么敢说? “就说今天吧,长生为了学麻辣鱼,给厂里的小四川打扫了一个星期的卫生,今天拾掇鱼把手都给扎破了,他才多大呀!别看他闷不吭声的,他心里有数!你们家对他好,可你看看,你爸妈不在家,煤球啥时让你搬过?别的孩子看他一眼,他都要打人,你整天呼来喝去的,他说过什么?” 接触时间越长,白大娘越不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好孩子,别钻死胡同,你说害怕以后他们不学好——可哪个孩子不是这么淘气过来的?这是男孩子的天性!” 上林困惑,我真的做错了?过犹不及? 可是别人家的孩子也都没跟小混混打架,也都没有三天两头的招惹地痞流氓呀?就我家这两个,三天两头的,不是被打就是打人。 带着困惑思考和微微歉意,回了家。 桌上摆着尚未吃完的饭菜,李长生黑着脸坐着。 下林背上绑根了棍子,过来,垂头:“姐,你要还没消气,揍我吧!我负荆请罪!” 她突然想笑。 积攒了一个月的气愤突然化为无有,似乎真的大题小做了。 但还是板着脸:“揍你管什么用?我揍你的次数还少?你哪次真的听进去了?还有啊,这招跟谁学的?又是你殷哥?” 下林人小鬼大,瞅着他姐脸色好转,打蛇上棍,笑眯眯:“没没没,前几天遇到了林老师,他教我的。” 林老师,林同茂? 脑海中灵光一闪。害怕他们和小混混有所牵扯,害怕他们学坏了,为什么不送他们去学校? 是啊,现在没人管,自己又忙不可能面面俱到,但一旦进了学校,功课和各种规矩压着,上学放学都有固定的时间,他们还能学坏到哪里去? 她盘算着,李长生九岁了,入学已是晚了一年,下林虽然才五岁,但找找关系也不是不可能。送他们进学校先学着点,或许是个好主意——等下,现在学校都已经开学了,自己又忙不可能入学,不如等一等,等到九月份开学,到时摩卡猫猫的事情布置好了,自己陪他们一起入学! 想到这里,脸色稍霁:“算了,我不打你。但你们也要和我做个约定。” 下林连忙应承:“没问题!” “从此以后,不许再和街上的小混混有牵扯!” 李长生问:“要是他们来惹我们呢?” “绕着走!” 我明天就去找老九,告诉他从此看到你们绕着走,就不信还能学坏!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不能理解,认为上林小题大做,管的太严。 下林其实是以我一位朋友弟弟做原型的。男孩子很聪明,就因为小时候父母整天吵架,后来离婚,就此堕落,他的成绩原本在学校排前几名,初中开始跟着街面上的一帮小混混逃学打架,后来辍学不念,后来进派出所成为家常便饭,再后来成了本地帮派的小头目,每次严打,我那位朋友都吃不好睡不好,一听到手机响看到陌生号码就害怕,生怕弟弟给逮了进去。 我们没有真实的经历,于是无法体会她的恐惧。 她曾经跟我说,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她一定一定多关心他,不让他学坏,哪怕是每天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她的心愿已经无法达成,前几年她弟因为蓄意伤人罪判了六年,他砍伤了初中老师的妻子,原因只是初中老师曾骂过他是没人管的孩子。 上林现在的心情就好比我那位朋友,处于惊心胆战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怕惊动了秋下林的劣根。 也许矫正过妄,但这才是亲人的真实反应。因为爱他,所以严格要求。 没有规矩的生活写烦了,接下来他们将要进入小学,开始新鲜的学生生活~~~~~ 1 水手服和银镯 “快点谢谢张阿姨。”省食品公司供货科科长的妻子是省中心小学的数学老师,恬静文雅,知书达理。 她读小学三年级的儿子乖巧的说:“谢谢张阿姨。” 头也不抬的摆弄着新到手的整套文具,摩卡猫猫最新出的成套男生文具。包括书包、铅笔盒、作业本,还有一套蓝色的衣服。他的妈妈帮他把衣服和文具都放进了书包里,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带着墨镜酷酷的小猫,得意的想,哼,这下我的可比臭大头的文具新鲜了。 它叫卡布奇诺,是摩卡猫猫的表弟,又聪明又机灵,打得一手好篮球,是个酷小子。 张红卫礼貌的笑了笑:“不客气。” 转向科长的妻子:“你儿子真乖。” 她不无骄傲:“乖什么呀,就知道淘气。不过学习倒一直是班上第一名,有点小聪明。” 大约没有父母不喜欢夸耀自己的儿女。 张红卫很礼貌很有分寸的笑:“一看就知道。” 一看就知道,能造钱的主儿! 衣服一百二,整套文具包八十五,是普通工人家庭半年的工资。他挥一挥手,花了我二百零五。 在省城百货大楼的对面,摩卡猫猫精品文具屋,漂亮的售货员笑容甜美,态度殷勤,同百货大楼里那些动辄给人白眼的售货员形成鲜明对比。她当然要殷勤,态度当然要好,对方一出手可就买了价值两百元的东西。 她看到了小男孩的狂喜和张红卫的出手大方,在心里估计又是花钱送礼求人办事的,她不知道,张红卫的心在滴血——不为浪费了钱,而是这明明就是她女儿的店,我在女儿店里拿东西,却必须要掏钱! 秋上林,尼把价格定的这么高,我看你一年能不能逮到一个宰!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被宰还心甘情愿的并不止自己一个,省城的孩子们,都以使用摩卡猫猫的产品为傲。 她有点气馁,自家工厂得卖上多少支冰棍才换得到她一个铅笔盒? 她和省食品公司早有联系,经人介绍认识了供货科的科长,并与他们一家成了朋友,这次为奶精的进货渠道来请教,在最繁华的地段的饭店请他们一家吃饭。 红烧狮子头,蟹肉灌汤饺,九转大肠,油焖大虾,炒青菜,服务员最后端上一盘酸辣土豆丝,张红卫笑笑,和蔼客气的说:“放在我们这位小朋友面前。” 他的母亲笑笑,不客气的接受:“这孩子娇气,挑食,可就爱吃酸辣土豆丝!” 她也附和着:“小孩儿都爱吃,我家那俩孩子也是,给他们一碟土豆丝就能下饭。” 对方自恃城里人,虽然对方开工厂有钱又怎样,还不是得奉承着丈夫和自己、难免就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 话里不自觉的带了优越感:“倒挺好养活的——哪像我家小北,要是单给他吃一碟菜,保证甩脸子给人看!从小他爷爷奶奶惯得!” 张红卫只是和气的笑。 今非昔比,她也不是当日印刷厂里个一月十九块钱的临时女工,见多了世面见多了位高权重的人,对方这种家里有点小权势就以为不得了的人,也不是打过一次交道。 也就现在还有点用吧。 暗忖着,上林分析着省食品公司没几年红火头了,随着商品经济的崛起,从前集中分配式的市场到退出了历史舞台的时刻。她此次过来不仅仅为奶精的购买——要买奶精哪儿没有,用得上找他们? 不过想多搭一条线,为以后早做打算罢了。 没有哪个当父母的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夸奖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例外。但她不能说,非但不能说,还要藏着掖着。 一来上林不喜欢,二来,难道要她告诉对方,你儿子爱不释手的文具都出自我女儿之手?太惊世骇俗! 秋上林从来不喜欢父母拿她和弟弟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来比较去,压根就没可比性嘛!她和弟弟这么聪明,这么能干,难道故意说出去招人嫉恨? 张红卫屡次带她出席酒桌炫耀不成,也就死了这份天下母亲心。 好东西藏在锅里吧! 正寒暄说笑,服务员开了包厢门上菜,有几个人在大堂经理的殷勤引导下正往楼上来,她无意中扫过,愣了一下,门被带上,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 在心里摇摇头,嘲笑自己忙的都出现幻觉了。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省城! 过了一会儿,科长的儿子出去上厕所,刚走没一会儿,突然跑进来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妈妈,妈妈,我不要这身衣服,我要买新的!” 他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自己长脸,她在外人面前也沉下脸:“胡闹!你张阿姨给你买的衣服多好看,学校的其他小朋友都没有!” 他撒娇乱拱:“不要不要,我要外面那个人穿的!” 张红卫笑笑,站起身牵着他的手:“走,阿姨陪你去看看,看好了我们待会儿去买,好不好?” 他破涕为笑,蹦蹦哒哒的拽着张红卫朝走廊去。孩子的母亲无奈的叹息一声,也起身跟上,科长好奇,边说惯得不像话,也要去看看,|奇_书_网|究竟是怎样的衣服让儿子闹腾。 包厢门打开,他指指拐角处一背对他们玩耍的孩子:“就是他!” 那男孩子穿勒合体的水手服,脚上踏了浅蓝色的一双运动鞋,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他闻声回头,两方都怔了。 “妈?”水手服男孩儿一说话,张红卫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下林,你怎么到这里来?”张红卫更纳罕,明天就要开学,他自己怎么跑来的? 纳罕之余薄愠上心,和气的笑脸不见了,皱着眉往前走:“怎么回事?谁带你来的,你爸呢?” 想当然的意以为丈夫有事来省城,带了儿子来玩。 秋建国也太不象话了,这儿毕竟是省城,他就敢放儿子一个人在外面玩,万一给拍花子的领走怎么办! 拐角处的门突然打开,一清脆的声音传来:“下林,别玩了,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0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0部分阅读 来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抬头看见了张红卫,更楞:“妈?” 张红卫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上林?你也来了?你爸呢?” 包厢门的开了一条缝,她顺势望进去,一圈陌生的大人,却没看到丈夫的影子。 上林嘿嘿笑,心虚:“那啥,真巧啊妈。” 张红卫目光如炬:“别打岔,你爸爸呢?” 竟然敢把俩孩子丢给一群陌生人,看回家怎么收拾他! 上林笑的更灿烂,也更心虚:“我爸没来。” 张红卫眼睛一瞪,几乎立刻发作,幸好记起还有外人在场,这才咽下怒叱,回头对纳闷不已的科长夫妻解释: “这就是我那对不成气的儿女!” 科长的儿子在母亲怀里,手被母亲牢牢的抓着,眼睛红得都快充血了,直勾勾盯着下林手里的玩具——变形金刚,他认识! 能变成合金车体的大黄蜂,国内目前还没有销售,他们学校有个家里亲戚在美国的,前不久回国探亲给他带了一辆,显摆的什么似的! 既然遇上了,没有分开吃的道理。张红卫有心检查女儿结交的人,上林也觉得下林很久都没和妈好好吃过一顿饭。他毕竟是小孩子,需要母爱,自己对他再多关怀,也比不上亲妈。 至于她自己…你认为她的母爱还少吗? 这边包厢的人多,饭菜也刚上,都没动筷,她邀请了对方到这边来,科长没有推拒,他认得其中一位客人,广州进出口公司的一位科长,哪怕特意去广州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人,居然来了本省,安之若素的坐在饭店里和六岁的女孩子相谈甚欢! 上林简单介绍了双方认识,科长心里越发打鼓。 怎么回事,就算张红卫,恐怕都不能和这些人搭上线,他们为什么一个个笑得弥勒佛似的,围着张红卫的女儿? 稍有空闲,张红卫不着痕迹的靠近女儿,声动唇不动:“怎回事?” 声音阴森森的。 上林与对面省电视台广告部门的负责人对视,点头微笑,也唇不动:“没什么,在省里给猫猫打个广告。” 没什么?就打个广告? 张红卫气得哟,儿女大了,不服父母管了是吧?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家里商量一声?小兔崽子的生意折腾的可以呀,都折腾的打广告了? “明天不开学,不上学?”声音更阴森一点。 上林缩缩头,讨好:“我本不想来,华哥特意打电话说介绍广州进出口公司的人给我认识,不来不好!” 好吧,她其实隐瞒了对方专程为见自己而来。 “你弟怎回事?”你四处跑也就罢了,你哪是正常孩子,可你弟跟你不一样,他是我再正常不过的儿子。 “我让他留家里,他不肯,非要来。”我想带他来啊?没断奶的小娃娃一个,我来谈正事的,带着个小娃娃算怎么回事——她完全忽略自己只比秋下林大一岁的事实。 “长生呢?”好歹还有个家里留守的,张红卫欣慰。 “他刚才吃多了点,留在宾馆了。”不经意的说出,顿觉讲漏嘴,上林恨得哟,只恨不能堵住嘴! 果然,张红卫目光能杀人。 宾馆? 三个半大孩子住宾馆? 深深吸口气,压低声音:“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上林嗫嚅,不敢说。 她再能耐,也是她妈的女儿,也要服她的管教。这次没告之家里私自跑到省城,还拐带了两个娃娃,貌似有点过分。 张红卫现在气得肝儿都颤了,桌子底下狠手掐她大腿:“什么时候?” 疼的很,又不敢呼痛,眼里含着泪花,忏悔的看着老妈:“前天。” 她气极反笑:“前天,好,好!” 真好,前天就离家,自己和丈夫还都在呢,他们偷摸的离开,两个大活人居然没一个发现!我们当父母的够呛,你们做儿女的够狠!是不是尼老带着弟弟北京游玩以圈回来我们都发现不了? 有钱真好哇,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不知不觉的到省城三,家里连个风都不透!有钱住宾馆,有钱吃酒店,有钱………叫有钱! 张红卫决定,回家召开家庭会议,先检讨自己的错误,再声讨秋上林胆大包,同时要没收的小金库! 金钱决定上层建筑,没金库,看还敢蹦跶? 恨的同时心惊胆战,上林再聪明毕竟是孩子,在省城逗留三天,万一遇上坏人……她不敢想象。 她和秋建国都忙,很久没回家吃饭睡觉,以为上林能照顾好自己和弟弟,结果她就是这样照顾的! 瞄眼儿子,面色红润,衣着整洁,好,我承认你照顾他比我强,但也不能带着他到处跑吧,更何况明天就要开学,你们第一次入学,我还满心期盼,谋划着今天早点赶回去,晚上好好叮嘱一番,结果呢?你们玩的优哉游哉,半点都不紧张! 她们嘀嘀咕咕,科长已经自来熟的与满座客人攀上关系,寒暄来客气去,几杯酒下肚个个红光满面,就差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本来两个孩子在,他们没打算喝酒,但上林多懂事的人哪,一见两桌拼了一桌,立刻吩咐服务员上酒,国宴茅台。服务员好奇的要死,但这是大堂经理嘱咐好生服务的包厢,她再对两个孩子的身份好奇,也不敢问。 广州那位进出口公司的科长和本省科长叫法相同,差距可不止一星半点,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几句话里就把对方和张红卫的身份弄了个水落石出。他也是满头雾水。 他这次专程为了摩卡猫猫而来。 公司要和殷家做一笔大生意,要攀上殷家最新宣布的接班人,他们想尽了办法都不能接近殷夜遥,偶尔听人提起殷夜遥与人合伙在北方注册了个公司,专卖文具,而这公司在许蜜和殷夜遥的关照下发展迅速,他深入了解了一下,觉得这不仅仅是接近殷夜遥的好办法,摩卡猫猫本身也有极大的发展潜质,对外出口文具,看似不值钱的东西,因为在国内人工和材料价廉,到了国外身价百倍,利润空间大,他想说服摩卡猫猫对外出口,接一笔大单。 投石问路求到了华子身上,他也是好心,点醒对方,殷夜遥不可能关注这点小生意,他向来也不直接干涉摩卡猫猫的运营,你不妨直接去北方联系负责人。 被点醒的他来,惊恐乃至惊惧的发现,摩卡猫猫的创始人和负责人居然是个六岁大的小女孩——难怪华子一再提醒他,别拿对付大人的那一套对付她! 他听圈里人说过摩卡猫猫的负责人年纪不大,但也不能小到这个地步吧! 几番接触下来,却不敢小觑了对方。 言谈举止有度,城府自在心中,对公司的前景和发展都有很清晰的规划,不好高骛远,也不妄自菲薄。难怪能得到殷家继承人的青眼相看。 对方目前并没有出口的计划,她的近期目标是站稳国内市场,国外市场,她认为尚未到时机。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他有点失望,但并不想就此打道回府不再联系,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更何况她和殷夜遥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怀着这般私心,他没有直接飞回广州,而是留在这里,在对方省城办事处招待人员的陪同下游览附近的景点,直到他订了明天回程的车票,提出要宴请秋上林。 招待人员询问了秋上林,她却已经约了电视台的广告部门见面谈事情,思考了一下,顺水推舟的邀请对方一起。 大家都认识一下,也没坏处! 科长以为秋上林的家庭一定非同寻常,牛人之所以牛,是因为他有个很牛的背景。你看殷夜遥,现在谁不夸殷家的继承人聪明睿智,待事冷静?但有几个是冲着他本身去的,还不是因为背后的殷家! 但任凭他如何旁击侧敲,也没问出秋上林的家庭背景。 这越发加重了他的敬畏,以为她一定有大背景——屁的大背景!听眼前的人介绍,她的父亲是个印刷厂很普通的工人,母亲开了一家冰棍厂……冰棍厂! 再看秋上林的,越发看不明白。 莫非世上真有天才这等生物的存在? 母女暗藏杀机,大人各有心思,两个男孩子却不管大人的暗潮汹涌,双方斗鸡眼似的,你瞪我,我瞪你。 下林将大黄蜂紧紧抱在怀里,纹丝不漏。瞪着斗大的眼睛威胁对方,又碍着他姐在场不敢挥拳头吓唬对方。 三年级的学生本以为面对的是个嘛也不懂的乡下小子,随便哄几句就能把他手里的玩具哄过来,谁知对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把玩具护的死紧。看看他身上帅气的水手服,手里抱着的大黄蜂玩具,再看看刚才还让自己兴高采烈的书包,小性子上来,把书包往地上狠狠一掷,伸脚就要踩。 他母亲连忙拉住他,低声训斥:“别闹!” 心疼的捡起书包,拍一拍莫须有的灰尘:“刚才不是很喜欢,这么会儿又变了?” 二百多块钱呢,如果是自己,也舍不得买给儿子! 他伸手一指秋下林:“我要他的水手服,还要他的玩具!” 母亲训斥:“不许胡闹!” 这边的马蚤动早引人注目,男人们喝酒喝得兴起没察觉,但一直关注着弟弟的秋上林立刻就发现了,为转移张红卫的注意力,她连忙问: “阿姨,怎么了?” 她叫阿姨的女人有点尴尬:“没事没事。” 儿子偏不给她争脸,闹着:“我就要就要!” 她怒斥:“再闹我不要你了啊!” 任她自视甚高,听了满屋子人的介绍,头衔一个比一个不得,就连丈夫都得笑脸相迎,而这么些人都对秋上林客气的很,连带着也尊重着张红卫,她久跟丈夫吃酒席的人,又怎会看不清其中的变化原因? 再看张红卫自谦不成器的儿女——儿子就不说了,瞧她女儿身上的裙子,料子,脚上的鞋,还有雪白腕子上戴着的银镯子,哪样比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宜? 因为今天宴客,上林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乳|白色胸前带红玉点点皱着的纱料裙子,裙摆处一只红蝴蝶振翅欲飞,刚刚入秋,早晚有点凉,外面又罩了件料子轻薄的黑色小针织衫,珍珠似的三颗扣子在针织衫上透着莹白的光彩。雪白的手腕上套了只银镯子,刻着可爱的摩卡猫猫打瞌睡的图案。短发已经留长到了脖颈,梳成两个麻花小辫,各坠一颗浅粉红色的珠子。脚上是一双浅||乳|白色的细带小皮鞋,同白裙子相得益彰。 整个人看上去既稳重又不失小女孩的俏皮可爱,细节处流露出精致。 她本就浓眉大眼,这两年又养的皮肤白嫩,两颊的婴儿肥嘟嘟着,嫣红的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比电视上的童星也差不了多少。 行事稳重,话不急不缓,叔叔阿姨的叫着,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目光中自信的神采,这样的孩子,说她不成器?她可不敢苟同! 上林眼睛在闹脾气的小男孩儿脸上溜,顺势看到了弟弟抱的紧紧的玩具,笑了。 “这个啊,下林,拿给小哥哥玩。” 下林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摇头拒绝:“不要!” 秋上林很温柔的一笑,语调温柔的重复:“下林,拿给小哥哥玩。” 下林打了个寒噤,矛盾的看看怀里刚到手的玩具,再看看他姐的神色,对玩具的渴望敌过了对姐姐的恐惧,坚定的摇头:“我还没玩呢!” 虽然要造反,但也得有理——他哥,哦,就是他李哥教导说。 姐姐不是喜欢摆事实讲道理吗?那我就和你讲事实摆道理。你看,玩具我刚拿到手,还没热乎过来呢,你让我给别人,这不欺负人吗? 没等上林有所反应,对方的母亲连忙打圆场:“不用不用,家里好多玩具呢,这孩子,就是见一个要一个!” 她嘴里不懂事的孩子眼巴巴的盯着下林怀里的玩具。 上林也笑,笑的很客气:“下林听到了吗,小哥哥又不是要你的玩具,你有新玩具,是不是应该和朋友一起分享?看你小气的!” 下林犹豫,看看对方的渴望,再看看自己老妈,终于痛下决心,递出去:“我们一起玩!” 对方笑逐颜开,两人握手言和,拿着玩具车到一旁玩耍去了。 科长的妻子羡慕:“张大姐,你儿子真懂事,你是怎么教育的!” 张红卫汗颜。 我儿子懂事针对他姐,你试一试如果我要求他出让玩具,他不闹个天翻地覆才算完!至于怎么教育孩子…唔,我一向的政策是不教育,他姐教育的已经够狠够严格,我心疼儿子还来不及。 但这话她能说嘛? 只能支支吾吾的笑。 科长的妻子又拉着细皮嫩肉的秋上林赞叹了一番,突然想起来,问:“对了大姐,那身水手服在哪儿买的,和普通水手服都不一样,看着真精神!” 张红卫答不上来,扭头再盯着秋上林。 你问我哦?我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怎么操心,更何况他的?还水手服?我还以为是两块不同颜色的布拼起来随便穿穿呢…… 上林笑笑:“朋友从广州带回来的。” 她恍然:“也是摩卡猫猫新出的产品吧?我看着上面有他家的标志。”不无惋惜:“咱们这儿就是太落后了,穿什么都比广州晚好几年,是在专卖店买的吗,等我家那口子去广州出差,也让他买一套回来!” 上林抿着嘴笑,并不回答。 怎么说呢,说这身衣服市面上没得卖,是找人专门给秋下林设计的入学礼物?又不是现在军队里的水手服,里面加了很多后世改良军装的元素,用料做工和设计都与众不同,她也不打算大量生产,只是意思意思给秋下林生产了三套不同颜色替换,别说广州,就是跑遍了整个中国也买不到。 对方摸摸上林的裙子,又摸摸她的针织衫,再托起雪白的手腕,抚摸银镯,啧啧有声:“也是摩卡猫猫新出的产品吧?我看见我表姐家的女儿带了一只,上面刻有自己的名字,说是限量版,贵得很!” 被问及的张红卫再次汗颜。 抱歉,我真的不晓得。我不晓得这镯子很贵,还是限量版。我觉得她就是戴着玩玩,刚还想说小小孩子戴首饰,赶紧退下来呢! “也是广州带回来的吧?我前几天想买一只送人,咱这里的店说还没进来呢!”丈夫想从科长更进一步,就得跑关系送礼,送礼讲求学问,要送到人的心坎上。局长有对龙凤胎,他家老太太不重男丁重女丁,对孙女千娇百宠,就怕给她的不够好。 她想着送花大力气送只限量版的镯子直接给老太太,命令从上下达,不怕不奏效。 可谁知省城的店员说这种镯子是限量版,卖的既贵且少,省城消费能力有限,所以没进货。 上林笑了笑,把镯子褪下来,递她到手里:“阿姨不嫌弃就拿去送人。我也是今天刚戴上,待会儿拿去店里让他们把名字刻上就行。” 她连忙推辞:“这怎么行!” 上林说:“您别嫌弃。明天开学,我也不能戴。” 张红卫也帮腔:“是啊是啊,她一个小孩子,戴什么手镯,你有用处就拿去用!” 她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收下。 突然想起来:“哎对了,这镯子没刻名字吗?” 上林笑笑,安慰:“我不喜欢,就没刻。” 唔,其实这也是专门打的,用料比其他镯子都足,但是我不太喜欢他们画的图案,送给你吧,还能帮我老妈多办点事。 可怜巴巴的望一眼,亲妈呀,我出了血本,你就饶我一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双节快乐! 更了七千字,哇~~~~ 另外,想要我送分的童鞋一定记得登陆,还有在留言最后写上要送分的话~~~ 友情提示:如果写长评,能得到二十分哟,足够看两三章了~~~ 1 入学的争执 晚上秋家夫妇难得的都回了红星大院,并且专程请来上林的姥爷姥姥坐镇,他们要开家庭会议! 会议的议题是:关于子女教育问题和秋上林同学行动自由范围的讨论。 会议上,张红卫率先发言,检讨了做为孩子的母亲,她只关注工作不够关心儿女的错误,并表示,从今以后一定努力争取回家吃饭,多和孩子们交流沟通,每个礼拜保证有一天时间陪伴儿女——对于最后这点秋上林持保留意见。 在张红卫的催促下,秋建国也发表感言,痛批自己做为一名父亲的不称职。从孩子出生开始到现在为止,他似乎什么也没有为孩子们做过,简直就是垃圾中的人渣——当她发言的时候,上林必须紧紧捏住自己的大腿,才能保证不笑场。 老爹太有才了! 然后张红卫宣布,秋上林同学从今以后,不得擅自行动,如有需要离开子房镇的行动,需提前一天汇报,经批准,并需有人陪伴。 其次,没收秋上林的小金库和存折,从今后只领零花钱。 这句话一出,立刻遭到上林下林排山倒海的反对。上林比较冷静,坐着和她争辩,下林则直接蹦了高,蹦到姥姥怀里寻求声援。 开玩笑,姐姐被禁足不说,连小金库也被拿走,直接关联到他的生活质量!瞧瞧家里吧,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有几个不是从姐姐的小金库里出?姐姐会享受,样样都要求质量和品质,他也跟着沾光,而一旦取缔了小金库,凭爹妈的马虎大意,忙起来十天半月顾不上家,他和姐还有哥喝西北风去? 哦,他哥不用喝西北风,好歹哥哥的姥爷每月都留钱给他当生活费。 经过艰难的辩论,张老爷子进行了庭外调解,吹胡子瞪眼睛的两方人马达成一致: 冰冻秋上林数额最大的存折,留给她一个可以自由动用的小额存折,同时规定,如需一次性取用千元以上,必须在张红卫的监督指导下进行,不许找她大舅妈! 最后,秋建国代表全家诚挚邀请岳丈和岳母进驻子房镇。他和妻子都忙,忙起来经常就在厂里过夜,顾不上家里三个小的,从前觉得住在大院里,周围都是邻居也不怕,如今看来,秋上林胆子太肥,难免不放心。邻居再照顾,也是外人,不可能管着他们的行动,明天是九月一号,开学的日子,家里这三头同时报名了一年级,上学放学都有固定时间,岳母给他们做饭,岳丈管着他们,怎么看怎么是完美的组合! 但张老爷子坚决不同意住在红星大院。 现在的房间刚刚够住,虽然他们夫妻不常回家,但哪有老丈人睡女儿女婿床铺的道理?请他们去隔壁李长生那儿住吧,也有问题——虽然他姥爷不常回家,但谁知道哪天就回来了? 讨论了一番之后决定,老两口住到镇上的楼房,和儿子住在一起总没问题吧? 距离也近,白天过来这边照顾,晚上如果他们不回家,老太太就住这儿陪孩子,老爷子回去睡,再方便不过。 只是如此一来,白大娘的工作也就到了头。好在她新添了小外孙,要去照顾,双方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事情商量完后,张红卫很想和三个孩子讨论下明上学事宜,叮嘱叮嘱必要事项,但看看儿子不耐烦的表情,再瞧瞧女儿假装虚心其实很忍耐的脸,以及李长生万年不变的僵尸面孔,只得挥挥手,放他们回屋睡觉。 晚上躺在床上,她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推推迷糊的丈夫,他从梦中惊醒,不满:“几点了,还不睡!” “你说,我这当妈的是不是很失败?”她语气失落,心情惆怅。 秋建国彻底醒了,也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当妈当的失败?嘿,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你女儿挣钱不必你少,你儿子聪明的都快绝顶了,你好意思失败啊? “别人家的孩子都需要当妈的精心照顾,我也没空,上林也不用我照顾——下林…只听他姐的,你说我这妈当的,有和没有根本没区别。” 说到底,她没有做父母的权威感。 俩孩子没有她也过得很好,这个事实让辗转难眠。 秋建国轻笑:“瞎说什么!你知足吧!外边多少人羡慕咱家你知道吗?再说了,上林下林都懂事,他们也很尊重你,你看,你说要没收上林的小金库,她虽然反对,还是把存折给了你。这说明孩子心里有数!” 秋建国明白妻子为什么失落。你养了只狗,本以为你养它,你给它食物,你给它生命;突然有一天狗跑到你面前,颠颠的为做你饭为你洗衣为你摆平一切。骄傲省心的同时,又难免失落于主人地位的沦丧。 可是养孩子不是养狗,谁家的孩子不得长大,不得离开父母学会独立?只不过他家的孩子成熟的早了点,并不是坏事。 “他们明天上学,第一次上学,我想嘱咐他们不要和同学闹矛盾要团结友爱尊重老师,还有好好学习………” 淡淡的月光下,丈夫揶揄的表情表露无疑。她的话戛然而止,自己都觉得没意思起来。 想想上林从四岁就学识字,到如今捧着她看了就头疼的大部头津津有味。每天下午雷打不动的英语时间,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鬼子话,小学的林老师建议他们送她去读天才班,若非上林坚决反对,如今怕都读了小学五年级吧! 但她又不服气:“那还有下林……” 自己又泄了气。下林怎样?还不是被上林逼着识字练字背古诗? 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什么‘忙处事为,常向闲中先检点,过举自稀。动时念想,预从静里密操持,非心自息’;还有‘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鬼知道她打哪儿找来这些别嘴的东西,就怕她好好的儿子背不成书呆子! 只要下林打架就生气闹脾气。张红卫吃了丈夫软弱的亏,巴不得儿子学成小霸王,才好保护他们母女!上林倒好,生怕弟弟脾气大,变着法的压他性子。 还有长生——他们眼里,李长生不像邻居家的孩子,倒像另一个儿子! 长生脾气够大够火爆吧?她硬有本事压的长生一句话不反驳,天天拽了宣纸雷打不动的在书桌上学字。 张红卫梦想着,把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手拉手去上学,在学校门口给她整理红领巾,嘱咐她乖乖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女儿奶声奶气的说知道了,临走在脸上吧唧亲一口——多美好的场面哪,不能实现了! 打扮秋上林? 她主意大着呢!说声头发黄没营养,拿起剪子就剪了! 衣柜里头随便拎一件衣服出来都是在镇上商店买不到的。 听老师的话?林同茂还听她的话呢!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张红卫只盼着她有一天突然变傻,不精明了,可爱了,由自己拾掇了! 她快别再向上了,再向上,怕要飞到天上去了吧? 还奶声奶气? 女儿只要进了摩卡猫猫的店面,身后跟一溜店员,哈头腰头的汇报工作和销售情况! 至于说吧唧一口……算了算了,做梦不现实! 话说回来,谁家像她家一样,一次性就送三个孩子去读书? 长生是晚了一年,上林可早了两年,下林更了不得,早了三年! 她和丈夫也担心下林跟不上,想他先进幼儿园,等大一点再入学,可下林死活不同意,非要跟着他姐和他哥走。上林虽然担心他不能拥有正常人的童年,但转念一想,迟早都和别人不一样,干嘛非追求普通人的童年? 这些天在厂里边,聊起来各家的孩子,谁不夸奖自己教育有方,孩子懂事又乖巧? 多省心哪! 月光淡淡的照在地上,张红卫进入梦乡,浑然忘却自己前一秒还遗憾于不能像正常的母亲般教育儿女。 梦里只有一个场景,她的女儿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骄傲的对所有人宣布,得了第一,得了第一……至于是什么第一?梦吗,就不要追根究底! 九月一日是国家规定的开学日,这一天的早上,无数个家庭都在忙碌,给孩子洗脸穿衣吃饭整理书包,叮叮嘱咐了再嘱咐。目送孩子一蹦一跳进学校,转身开始担心,孩子不适应怎么办,孩子和别的孩子处不来怎么办,孩子上课不听讲怎么办? 这是天下父母心。 而在红星大院,事情倒了个。 一大早,疲惫的张红卫睁开眼睛,闻到油条豆浆的香气。秋建国已经起床,坐在了饭桌前,秋上林正指挥着下林和李长生把腌黄瓜和辣椒摆上桌,转头上下打量了母亲一番,眉头微微一跳: “妈,换条黑裙子去!你今天去镇上有会吧?还有把鞋也换了,穿上次那三分跟尖头带花朵的!” 等张红卫换好衣服,洗漱回来,他们的早餐已接近尾声。 上林扫了一眼挂钟,有些不满:“起晚了!来不及刷碗。”眼光在屋里一扫,指挥:“爸,你把碗给洗了,洗洁精在水槽上边的壁柜里,洗碗擦干净放到左边的厨子里。” 去屋里拿来书包,丢给李长生,招呼着:“入学通知书带了吧?” 李长生点头。 她上下打量了李长生一眼,皱眉:“怎么鞋子又脏了?不是跟你说过早上练功不许穿这双!” 李长生没吭声,她也不再多,时间来不及了,匆匆拉着下林出门,留下一句:“爸妈,我上学去了!” 张红卫端着饭碗,眼睁睁看着她前拽李长生,后拉秋下林,一行三人急匆匆的跑掉。 有点傻眼,问他爹:“是不是先去报到?” “嗯。” “再分班?” “嗯。” “还要见一见班主任?” “对。” “别的孩子不都是家长领去交给老师好好照顾吗?” 秋建国白她一眼:“赶紧吃饭吧,还是你觉得三嫂的生活更适合你?”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对面三嫂家闹得人仰马翻,三嫂一手端碗汤一手拿着丈夫的袜子,读初中的儿子叫嚷:“妈,妈,我书包呢!” 她的丈夫空着两手坐等饭菜上桌,连双筷子都不拿。 秋建国缓了声调:“不是还要去镇上开会?上林给你准备了本书,让你打发时间。” 张红卫看看桌上齐全的饭菜,再看看对面忙碌不堪满头大汗的三嫂,突然感觉自己有一双贴心的儿女。 子房镇中心小学校门前,传达室老大爷和一年级的几位班主任站在门前,笑眯眯的看着依依不舍的家长和孩子们。孩子稚嫩的脸上挂着懵懂和好奇,家长的脸上带着担忧和期盼。望子成龙,从这里开始。 二班班主任乔良的眼前突然一亮。不远处蹦蹦哒哒走来手牵手的三兄妹,哦,更正一下,是中间的小女孩牵着左右两边的小男孩,努力蹦跶着小短腿以期跟上左边人的步伐。 小姑娘扎了两个麻花辫,穿浅粉红色带卡通小熊图案的衣服,脚上是一双同色布鞋,干净清爽,又不失活泼。 乔良往前站了几步,几乎同时,另两个班的班主任也都迈出了一步,三人面面相觑,学生已经到了面前,乖巧的鞠躬问好: “老师们好!” 他们居高临下,清晰的看到,小姑娘的左右两手分别在孩子的背上重重一压,两个不情不愿的孩子也低头问好。 乔良面有得色:“上林同学你好。我是你的班主任老师,我叫乔良,欢迎你加入子房镇中心小学年二班的大家庭!” 说着伸出手去,很大人的要同她握手。 却有另一只手,比他更快更迅速的伸到了秋上林面前,点点她的鼻子,揶揄:“又欺负长生,嗯?” 不用上林教,长生和下林乖乖问好:“林老师好。” 林同茂眼睛弯弯,眉毛翘翘:“嗯,你们好。” 乔良压下心中的不满,笑眯眯的说:“呵呵,林老师来的有晚,你们班上学生进去不少了。” 林同茂一晒:“这不还有三个呢!” 乔良猛的瞪大眼睛,不顾为人师表应守风范,拉高音调质问:“林老师,这三个学生分班到我们二班,可不是你们一班的学生!” 老虎嘴里抢食来了!——是他脑海中敲响的第声警钟。 绝对不能被他抢走!——第二声警钟! 整间中心小学,从校长到打扫卫生的,谁不认识秋上林? 她在学校门口摆摊摆了整整三年,每个人都知道秋家有女是小神童,四岁背诗五岁练毛笔字,六岁的时候已经捧着三国志朗读无碍! 这样一名女神童到哪个班上,班主任脸上有光! 更不提学校的制度是分到哪班一带五年,这五年里如果她次次拿第一回回靠满分,在其他什么竞赛上再拿个奖得个名词,可就不止是面子问题,而关乎奖金和优秀老师的评选,关乎职称的评选,最终与工资挂钩! 为争女神童的归属,几个班主任私底下较劲,好容易到了他乔良的班级里,林同茂凭什么来抢? 林同茂清咳,这些年越发气定神闲仪态上佳,秋上林打趣说若他生在魏晋朝,定然出身世家,根骨清隽,指不定还是位隐士。 “乔老师,这是校长的意思。真抱歉。” 确实该抱歉,因为并不完全是校长的意思。 林同茂的教学成绩好,带出来的学生百分之八十都能进入重点初中,而且他们在尖子汇聚的初中也很给他长脸,大都排名前几位。他又精心钻研小学语文教育和中国古文,已在国家知名的杂志期刊上发表不少颇受好评的文章。年年被评为省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 三十郎当岁,高级职称,拿全校最高的工资,市里省里从没断过挖人的行动。调令下了几次,调他去省重点小学教课,去了就是副校长,却都被他婉拒了。 他有私心,也盼望事业有成。然而都抵不过亲自教导秋上林的诱惑,他不知道今后秋上林能走到什么地步,无论如何,她都注定与众不同——而成为秋上林的启蒙老师,这个头衔比任何□裸的诱惑都诱惑。 拒绝了学校为安人心派给他副校长的职位,从秋上林报名的那刻起,他决定专心致志的培养她,谁知道呢,或许下一个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就是他的学生? 林同茂注定要失望了了。 假如上林晓得他的小心思,一定会劝说他放弃。 她对那些虚名没有兴趣,也晓得自己的智慧有限,只比别人多了一世经验,她的智商都与众人无异。更何况,她只对钱,感兴趣。 乔良听到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直勾勾的盯着林同茂,无视他歉疚的表情。在他眼里,林同茂没有表现他的歉疚,反而在嘲笑他,嘲讽他不自量力。 其他班的老师见状,都纷纷上来拉住乔良,生怕一言不合在校门口大打出手,七嘴八舌的安慰他。 乔良定定神,低头问:“秋上林同学,你想进哪个班?” 上林眨巴眨巴眼,心知无论如何注定要得罪一人。 她迟疑了片刻,坚定的说:“我听学校的分配!” 乔良脸色稍缓,更温柔的问:“你想进哪个班呢?” 上林心里,当然想进林老师的班级——事情明摆着,他能纵容我,你能吗?我和他好几年的交情,你有吗?我们两个超有话聊,和你呢? 但这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口,她支吾着,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向来不多话的李长生粗声粗气不耐烦的催促:“啰嗦!要进就进最好的班!我要进一班!” 林同茂带一班。 乔良的脸色更白了一层,他看出秋上林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表情。 林同茂矜持的笑,对乔良微微颔首:“乔老师,抱歉了。” 说完牵起秋下林的手,走进学校。 他确实很歉疚,但并不后悔,也不怕就此和乔良结仇。 心态轻松自如,这是上位者才有的目空一切。 以他今日的学问和地位,完全不必同乔良客气。若非暑假分班的时候他正在省里培训,也就不必发生今天的这一幕。 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他也不在乎得罪乔良。 人红是非多,他在学校树敌也不差以两个。 而松了一口大气的秋上林并不知道,她从此成为某个人拔不去的眼中钉肉中刺。乔良的心理很奇怪,第一个恨的人,不是林同茂,不是李长生,而是始终没有明确表态的秋上林。 始作俑者,最招人恨。 预想中一帆风顺的小学生涯,因为这个变数,而多姿多彩,或者说,多灾多难。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更新七千字,哇,童鞋们反应比较热烈 都希望我日更七千~~~~ 这章不够七千,但我保证,今天,还有一更。 1 飞来峰的晚霞 “上课!”老师说。 “起立!”班长说。 “老师好!”同学齐喊。 “同学们好!”老师说。 “哗啦啦啦~~~”扯凳子坐下的声音。 上林无力的小声叹了口气,如果这是坚持从一年级读起的惩罚,她接受。 拉长的儿音和时不时的哭闹,以及下课后打闹中“我给你告老师!”这等稚嫩的话语,令秋上林头疼不已。 长生和下林适应良好。 李长生,那是练就了八风吹不动的沉稳,或者说死气沉沉。只要别人不来惹他,保证他一整天都不主动和人说句话,目前看来,对小学生活适应良好。 而秋下林,简直是如鱼得水! 他太喜欢学校了。 学校里有一群幼稚的孩子,随便他欺负,欺负哭了也只会嚷嚷我去给你告老师,但实际上并不行动。 只要他不过分,他姐就不会管他,只是偶尔背后那道阴森森的目光如小蛇一般盯着他,缠着他,让他不敢过分。 开学已经五天。一年级开了五门课,数学语文美术音乐和体育。 语文且不提,林同茂从不强制秋上林在他的课上一跟着起学拼音。数学么,上林对“1+1=2”,以及数一数课本上有几只兔子几只小鸡几只小鸭,还有比一比图画上小鸡和小鸭各有几只这类课程也不感冒。 至于数学老师提倡回家收集冰棒棍做识数道具的提议……天哪,难道她不晓得口水是病源的传播体吗? 美术课?唔,红色是红色的;绿色是绿色的;蓝色是蓝色的,彩虹是七色的…… 音乐? “12345678,秋老师好,秋老师好!” “12345678,同学们好,同学们好!”——音乐课的开场白。同为本家的秋老师拉着手风琴,同学们起立歌唱,她作答,然后开始课程。 上林对她的手风琴很感兴趣,但不敢恭维她的妆面。 小学老师,没有必要将嘴唇涂成吃人的老巫婆,我们都知道你丈夫是镇上的干部,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宣告众人。 课间十分钟,林同茂悄无声息的走到上林身边,同她一起眺望楼下疯跑疯玩尖叫的学生,不无揶揄的问:“是不是后悔了?” 我早说让你去读少年班! 上林苦笑。课程对她而言太简单,但也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在课上她能腾空继续摩卡猫猫家族的故事,能捧着大部头尽情的阅读,音乐课上能小声的朗诵英文,还可以把账本带到课堂上。 林同茂给了她极大的自由空间,礼物早在开学之后,父母都送到了其他任课老师的家中,没有谁找没趣的要求她必须听课,必须完成作业。 他们或许不知道她是摩卡猫猫的拥有者,但都知道她是兴隆老板的女儿,是镇上出名的神童。 林同茂任命她做一班班长,上林婉拒了。 班长? 上课维持秩序威胁同学们如果不听话就告诉老师? 哦,天,放过她吧。有这份闲情逸致,不如重温一遍整个小学过程的课本,再自学一下初中的教材,顺便还能看一看《基础会计》,以免将来被人做了假账。 “你看你多孤单,格格不入。”林同茂没有放弃,虽然他想成为她的启蒙老师,但也清楚秋上林在这所学校纯粹是浪费时间。 上林摇头,我只想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 虽然注定与众不同,但至少我不用和一群智商高的吓人的早熟儿童去争第一,我没他们的高智商。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林同茂无声叹息,也不再劝。和她一起站在走廊上,俯视下面的欢笑。偶有学生倒退着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上林身上,她还没说什么,对方急的脸红脖子粗,低着头好像犯了多大的罪过,连连道歉,眼泪都快掉出来。 上林忙劝:“没事没事,不疼不疼。” 撞到她身上的小姑娘怯怯的偷瞄,她脸上没有不高兴,这才破涕为笑,对着林同茂一鞠躬,害羞的跑开了。 刚才和她打闹的其他女孩子笑着追上去,躲在墙角偷瞧,七嘴八舌的询问撞到秋上林的感受。 她好厉害的呢!她是神童呢! 从小就听过的名字,在场的孩子们没有入学前也满心满腹不服气,聪明又怎样?学习好又怎样?家里有钱又怎样?不也和她们一般大,不,还不如她们年龄大! 抱着比试排挤的念头坐到一起,却泄气的发现人家压根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她看得都是些什么书呀,书皮上的字都好复杂,看都看?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1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1部分阅读 看不懂,也没有拼音没有插话,没有白雪公主漂亮的蓬蓬裙,没有蔚蓝的天空和几笔勾勒的小鸟儿。 她嘴里说的都是什么呀。 不是方言不是土语,叽叽咕咕,据说是英语,是外国鬼子的话。 她们很失望,根本用不着排挤,对方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上,语言相通,心灵间隔,小心翼翼的想要靠近,却自惭形秽无处着手。 由不服气到想亲近,再到失望不知所措,上林并不知道,刚入学的她,给全校女生造成多大的困扰。 真想看不起她,真想把她狠狠的推倒在地上,居高临下的告诫她不许嚣张拿乔!但是谁敢? 胆子最大的女生敢和男生分伙打架,但靠近了秋上林,她身上的镇定气场和淡淡的微笑,令她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秋上林不知道,她进入一班的五天之内,班上女生的心里经过了激烈的斗争,繁杂的变化过程。 由讨厌到好奇,由排挤到崇拜,由敬畏到至高无上。 她成为自己班上女生心中,比老师更崇高的存在。 就连林老师,课上讲着讲着想不起某个典故都问秋上林!有时干脆就让她给大家讲故事! 可怜上林一直纳闷,为什么班上每个女生只要和对视,都脸红红的,低头挨着墙角走开。我身上也没有异味呀? 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学校门口摆摊卖文具,和学生们友好相处、和睦友邻。经历决定气质,见证了摩卡猫猫第一间店面开业,筹划了摩卡猫猫童装上市,在省城拥有三间精品店,将摩卡猫猫产品遍及全省的秋上林,早非当日城下阿蒙。 能和见多识广的电视台广告部主任相谈甚欢,能跟进出口公司科长聊发展形势,她的变化,在不知不觉当中。 可怜的秋上林,她以为自己只要对学生淡淡的微笑就能表达友好,却不知道,正是这种镇定的气场,让孩子们在不知不觉中把她看做了大人。 假如她对待孩子们能像对待秋下林或者李长生。高兴就大笑生气就大骂,呼来喝去毫无顾忌,想必很多人都愿意团结在她身边。 幸运的,在不久之后,她发现了这一点。 林同茂问:“上学的感想如何?” 她喟叹:“学校真厉害!” 林同茂不解。 她再叹:“没有谁能让李长生乖乖的低头,垂头丧气又无精打采。别看他不说话,但他随时都像充了鸡血活力旺盛。学校多厉害,只要上课铃一打,不必别人说话,长生自己就趴了!” 林同茂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下课后生龙活虎和一群高年级学生踢球的李长生,只要一上课,手肘背在身后,头垂下,低头认罪——睡着了。 为了让他们更好的融入学校的环境,和同学搞好关系,上林特意不和他俩坐在一起,三个人分别坐了三排,长生因为年龄大个子高,被安排在最后面。上林年纪小个子矮,坐在第二排——她不想在第一排吃粉笔屑和老师的口水。 终于脱离了管制的下林和李长生简直乐疯了。最初的抽风抽过之后,下林开始了调皮捣蛋的进程,而李长生——面对一群年龄小他一岁心理小他三五岁的娃娃,再也打不起精神。 上课时间秋上林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功课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状。直到昨天,数学老师忍无可忍,柔弱又坚定的将一只粉笔头投向最后一排的李长生,她才发觉,仅仅四天,齐天大圣的花果山,被两只猴崽子闹翻了天! “这两头和我不一样,他们得打好基础!”想起两人的异状,上林叹气。 林同茂只是笑,摆明看热闹:“你不是教育的很好?” 李长生不提,秋下林从小跟她识字练字,本性又聪明,语文水平堪比三年级的学生。 “他们屡教不改。我眼错不见就要出幺蛾子。” 革命与反革命,教育和反抗,从来都层出不穷。上林如今已经打消了苦口婆心就能改变他们的想法,高压之下必有勇夫——尤其在李长生的带领下,秋下林学会了反驳和有理有据有节的反抗。 我不和你打,但如果你打我,我和你讲道理。 兄弟联手,其利断金。秋上林屡次拜倒在他二人联手之下,一溃千里。 做老师的不容易哇……当她第一次被对方的道理讲得头晕脑花时,她这样感慨。 学生都学会了讲道理,还要老师干嘛呢? 讲不过,就得使用暴力。李长生皮厚不怕疼,秋下林吱呀怪叫,虽然不反抗,但也不服气,打完以后落两地英雄泪哀悼下皮肉之苦,一切照旧。 上林深深的感到当年我党的伟大。 如果不能从思想上彻底瓦解敌人,再多的暴力,也只能起一时之用。 在数学老师和她的强烈要求下,林同茂同意在下个星期的座位调整中把另两头换到上林身边,由她时时看管。 她并不认为学习好代表一切,但至少他们要学会自制和学习。 秋上林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另两头爱上学习的时候,相隔很远的杭州城里,有一个人站在灵隐寺飞来峰的冷泉亭外,亭内对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其中一位手上长满老人斑,仍稳稳的执壶,沏茶。 殷夜遥站在亭外,已经站了半个小时,身姿仍挺拔如初。他并没有关注亭内两位老人的动静,目光投向天际,彩霞染红半边天。 像他离开子房镇那天的晚霞,层层冉冉,一叠接一叠,深红浅红,深紫淡紫,令人目不暇接。 许蜜在年后正式成为殷家的儿媳妇,她一袭长礼服出现在元宵节的家宴上,由老爷子介绍给殷家众人,将他们或震惊或预料之中的眼神尽收眼底,心中无人看见的角落,悄悄的吐出一口气。 争了这些年,抢了这些年,哪怕一纸婚书,都比不上老爷子的一句介绍。 从此,她才是正牌的殷家大儿媳,她的孩子将成为殷家的继承人,谁也别想动摇。 但这个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传到殷夜遥的耳中。 许蜜命令华子隐瞒下来,离开的准备早已做好,只瞒着殷夜遥。 他成为殷家继承人的第一课,学会了并非所有想要的,都能得到。 他记得那一天自己从市里练剑回来,洗完澡正打算去看一看许久没见的秋家两姐弟,华子站在沙发旁边,玄关处站了一个光头瘦小的南方男人,恭敬的叫一声: “少爷。” 心里咯噔一下。 心跳空了一拍,随即如坠无底洞,一直沉,一直沉。 他阴着脸看华子——从那刻开始,不是华哥,是华子。 一个背叛他信任的属下不配敬称。 华子面无表情,似乎没有看到殷夜遥阴沉沉的眼色。 他说:“少爷,车在下面。” 他也叫少爷,不是殷夜遥,不是打趣似的‘他殷哥’,或者亲昵的‘夜遥’。 殷夜遥没有说话,脚跟一转,又回了房间。很平静的收拾东西。 光头男人叫他少爷的那一刻,他了然,母亲已经争得她想要的,而他,也成为她想要的,殷家继承人。老爷子派出身边得意保镖接人,给了自己和母亲极大的面子。 光头男人站在玄关,没有进客厅,他很知道规矩,自己的规矩。讨厌外人进入他的地盘——也就意味着,他的一切都掌握在老爷子手里。 没有哭闹,没有挣扎,就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从今后他要承启一个大家庭的事业和未来,要撑起许蜜的期许和盼望,做殷家的继承人,不能犹豫。 他记得父亲的其他私生子对自己的排挤;关系家族里那些所谓正室子女的鄙视,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被夺走,他对权势的渴望,并不亚于许蜜。 需要带走的并不多。 这里的衣物不适合殷家。同样,这里的回忆也不适合殷家。 拿起透明的玻璃瓶,里面静静地卧着五彩千纸鹤。去年秋上林送他的生日礼物,他视若珍宝,平时碰都不许别人碰一下。 看了几秒钟,拉开抽屉,放进去,关上。将纸鹤锁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当他提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包再次出现在客厅中,华子愕然。 包里只有证件,一本书,别无他物。 华子张张口,嗓子发干,他想提醒殷夜遥带上玻璃瓶,但转而想起了许蜜,想起了殷家众多虎视眈眈的亲戚。 也许,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有邻居看到了停在楼下的黑车,惊愕的同华子和殷夜遥打招呼。华子点头微笑,殷夜遥阴着脸,垂眸,他必须忘了这里的一切。每个人,每件事,每个单纯的瞬间。 车子性能很好,在并不上佳的路况上也没有太多颠簸。殷夜遥看着玻璃窗和后视镜里不断倒退的景色,房子、招牌、绿树、路人,飞扬的灰尘和笑语盈盈的行人,他一点也想不起秋上林的脸。 这很好。 当车子终于拐到高速路上,迎着晚霞朝南方驶去,他在心里数,一块、两块、三块……… [奇]层层叠叠,你拥我挤。这块露了两只耳朵,像兔子;那个是瘸了一条腿的狗…… [书]晚霞的尽头在山那边,挨着山头的晚霞将半座山峰印红,绿树掩在红霞中,隐隐有些发黑发紫,诡异的色彩,诡异的山峰。 [网]五月二十五日,他离开子房镇。 距今已三月余,秋上林的面孔终于彻底消失,过往两年的记忆成为一场梦。许蜜告诉他,他从小就是殷家的继承人,从未避祸到外地,没有子房镇,没有子房镇单纯的殷夜遥。 不,他在心里反驳。 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还有摩卡猫猫。 摩卡猫猫精品文具屋,开在闹市中。车行闹市的时候,行人增多减慢速度,他的脸一直望向窗外,憨憨的猫脸吹着泡泡,硕大的标志映红了整座城市。 三月余,殷家老爷子将他带在身边亲自调教。 此次来杭州访友,也照旧将他带在身边。 “下棋博弈,要有走一步看三步的宽阔视野,战局是局部暂时的,战略是通盘长远的。夜遥,你来看爷爷这步棋。” 殷家老爷子招手,叫他进亭中。 沉稳的走近,低头,只看,不语。 对面不急不缓品茶的老头咧嘴一笑:“五十年喽,我就没赢过你一盘棋。” 殷老爷子并没有得意,平铺直叙的诉说事实:“因为你永远活在当下。” 老头一耸肩,无所谓:“及时行乐。我们能再活几年?都像你活得这么累,我怕早累死几百次!” 殷家老爷子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你看夜遥怎样?”他很平静的问老友。 对方撩了一眼,又低头观赏茶色。 “比你儿子强。就是性子不稳。” 殷老爷子满意于老友的答案。 “把你孙女给我做孙媳妇如何?” 对方大吃一惊,一口茶呛在喉咙,连连咳嗽。 等定下心神,瞪大眼睛骂:“老不死,我外孙跟你孙子不是一路,少打她主意!” “他性子不稳,我看你外孙女性子倒是沉稳的很,跟你一点也不像。” 有人夸奖宝贝外孙,他自然开心:“当然,别看她年纪小,从小就大方得体,行事沉稳……” 突然警戒:“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同意!” 殷老爷子微微一晒:“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他们长大再说吧。” 殷夜遥站在他身边,低头,敛目,无视他们讨论自己的婚姻大事。 殷老爷子很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说:“去吧。” 重新走回亭外,站定。 华子远远走来,耳语:“夫人。” 没人看到,殷夜遥的注视地面的眼中闪过一丝厌倦和阴鹫,随即又转为平静,微微颔首,随着华子走远。 殷老爷子放在棋盘上的目光收回,注视着走远的小小人影,突然喟叹:“走错了一步棋。” 对面老头摇头晃脑:“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嗽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殷夜遥一直在注视的晚霞。 那个小姑娘,看资质蛮不错,只是出身差,主意太大。 许蜜反应过度了,他认为。小孩子儿时的玩闹,算不得数。 作者有话要说:算上这章,我今天有没有日更一万???? 中秋快乐~~~ 1 吃醋 “好,我们翻开课本第八页,请同学们跟我读——学一学数一数!”一班年轻的数学老师声音洪亮而又干脆清爽。 二十六名八岁孩子拖长了声音:“学一学,数一数…” “我们看到树上一共有几只小鸟?”她问。 教师里沉默。 女老师不以为意。这个年代的教育方式,老师没有点名,很少学生会主动举手,他们还沾沾自喜,以为培养了学生极好的控制力,殊不知是他们,从最初就压制了孩童们的活力。 她的目光巡视教室一圈,点名:“潘玲同学,你来说。” 两手背在身后,背脊挺直,双眼一眨也不眨望向前方的好学生潘玲呼的一下站了起来,童音嘹亮: “树上有五只小鸟!” 女老师满意:“很好,坐下。” 潘玲有些得意,在课堂上不能明确表示,但目光透出了得色,她很得意的在视线允许范围内环视,又稍稍扭头,看了身后秋下林一眼。 上林低着头,看前几天收上来的一本线装手抄书,看印鉴写于溥仪末年,隐晦的记录了溥仪末年皇室所发生的一些琐碎小事,看语气,她怀疑这本书的主人本身是皇室中人。 当然,也不排除后代有人做假的嫌疑。 不必抬头,她也知弟弟此刻必定呲牙咧嘴,和他一班朋友挤眉弄眼的想法作弄潘玲。 她不想在课上上演三娘教弟,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响起:“坐好。” 身旁果然安静许多。 下林是个闲不住的,想起方才潘玲得意的眼神心中发痒,就想作弄她。 被姐姐一声喝止,稍静了几分钟,又坐立不安,看看前面潘玲标准的坐姿,两个小辫垂在脑后,他受不住诱惑的伸手,想去拉——手到半途,嗖的一下又收了回来。 忘了忘了,姐在身边呢! 眼珠子一转,嘴角挂上一抹贼笑,放在桌下的腿不老实的翘起,突然间向前一伸—— “啊!”短促而又尖利的一声叫,吓得全班学生和老师一哆嗦,上林也不能免俗,叫声近在咫尺,她更是直接受害人之一,抬头看情况,前座的潘玲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回头剜眼秋下林,眼眶含泪,委屈的举手: “报告,老师秋下林踢我!” 女老师也气,人家讲课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当然心情不甚愉悦。板着脸,问: “秋下林同学,你为什么要踢潘玲?” 下林拖拖拉拉的站起来,带动凳子刺耳的声音: “报告老师,我没有!” 他的声音懒洋洋,和几个狐朋狗友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眼中满是恶作剧得逞的欣喜。 潘玲眼泪唰的一下掉了出来:“你有!你弄脏了我的新衣服!” 女老师虎着脸走下讲台,潘玲坐在第一排,她几步到她面前,低下头查看,潘玲上衣后襟果然有个脚印。 生气:“秋下林同学,你为什么调皮,为什么要踢潘玲?” 下林仍然一副茫然无知的无辜样:“我踢了吗?哦,对不起,我不小心的,报告老师,我不是故意踢她!” “不是故意难道是随意?”女老师气得脸都涨红了。 不单单秋下林一个,他的那帮不听话的伙伴们已经在起哄,叽叽喳喳吱吱偷笑。 怒目横扫,没有收到效果。 孩子们总有天分,他们分得清谁好欺负,谁不能欺负。柿子捡着软的捏,这个道理几乎不用人教,天生就懂! 数学老师即是今年新分配,又是位年轻的女老师,从前没有教课经验,一上讲台就脸红,又舍不得下手惩罚学生,孩子们的学生生涯刚刚熟悉,就开始了调皮捣蛋的生涯,课下不够发泄精力,剩余精力都留到课上,其他老师不敢惹,只能捡着面皮薄嫩的数学老师欺负——哦,也不能叫欺负,毕竟才一年级,终归有敬畏之心。 她在其他班里也没有这等待遇,唯独一班,有个天不怕地不怕塌下来高个顶的秋下林,以及他的拥护者。 看年轻女老师气得脖子都红了,大口大口喘气,胸脯起伏不定,上林小声提醒:“秋下林,道歉!” 下林脖子一拧:“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伸了伸脚,谁叫她坐我前面!” 就看不惯潘玲整天得意洋洋的模样!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整天和其他女生说悄悄话,对着姐姐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坏话! 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就爱跟男生斗嘴,斗不过又要哭,哭不够还找老师告小状。 告小状的人最可耻——我姐教导说! 全班同学可都看着呢,他新结交的那帮伙伴也看着呢,千万不能被臭丫头的嚣张气焰打倒! 秋下林梗着脖子,如得胜的大将军,威武不屈。 女老师气到不行,伸手一指:“你,给我站到外面去!” 秋下林哼了一声,你说站就站?你这叫体罚,不符合学校的规章制度,我找我妈上教育局告你去! 张红卫因为担心儿子被女儿管教的太狠失去男孩子的戾气,只要有空就灌输他一个观点: ‘别怕你姐,别怕任何人,你姐打你只要不打狠了妈也不好管,但要是别人比如说老师敢打你罚你,回来告诉妈,妈上教育局告他去!’ 贯穿整个八九十年代,体罚,是一个再明晰不过的名词。 对老师而言,体罚是教育学生的一种手段。 对学生而言,体罚是老师的权威的一种表现。 似乎很少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大部分家长也都认为,孩子不听话需要打一打,只要不打狠了,他们没有意见。反而要提着礼物上门感谢老师多多关心孩子的学习,欢迎下次再打再罚。 这个观点,越是偏僻落后地区,越严重。 孩子不娇养,父母不心疼。 但张红卫不一样。她有个很厉害的女儿,也想有个厉害的儿子,却不希望儿子的老师也厉害。在外面见多识广,和城里的人聊天起来,他们都说体罚违反国家规定,若在省城,被人一状告到教育局,要吃官司的! 聊天时偶有聊到,某某家的某某孩子,因为上课说了一句话,被老师打坏了耳光。 她心有余悸,合计着女儿一个打还不够,我可怜的儿家里家里挨打,学校学校挨打,有完没完? 在这种思想的指引下,只要见到秋下林,她千叮咛万嘱咐,老师要是体罚你,别害怕,找妈! 本意是好意,担心有的老师下手没轻没重。但她没料到,儿子拿了鸡毛当令箭,尚方宝剑罩着,天不怕地不怕,连老师也敢反抗。 女老师看到他梗着脖子就是不动,气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咬咬牙就要去拉人。 秋下林都做好了准备,只要老师一动手他就尖叫。 没等老师动手,旁边坐着的秋上林站了起来,手里的尺子轻轻一动,抽在秋下林的肩膀上,喝:“出去!” 秋下林怒了,死死瞪着姐姐,浑然忘却她的可怕。 哦,别人欺负我,你不帮,还帮别人来欺负我?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满脑子都是别人的错。 上林也有点怒。本来嘛,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她不放在心上,从白大娘劝过,她也仔细想了,哪个孩子不调皮?上学时候男孩子好动,难免动摸摸西触触,在容忍范围之内的,她不大管。 但你居然大胆到公然撒谎,而且反抗老师? d,我只说过中国教育体制有问题,但没说过让你反抗老师! 秋上林怒了的方式简单粗暴,啪的一巴掌,直接拍在下林脑袋瓜上——当然了,她下手有分寸,有点疼又不太疼,绝对不会打坏。 喝:“你出去站着去!” 秋下林瞪着眼睛喘粗气,刚想再次反驳,教室后面冷冷的一声咳,叫回他的理智。 咬咬嘴唇,恨恨的垂头往外走。 糟糕,回家又要挨训。 怎么老是忘记姐姐就坐在身边呢! 他可以不怕他姐的教训和打骂,也敢于据理力争,但教室后面咳嗽的长生,是不可以得罪的。 说也奇怪,秋上林对他耳提面命动辄教训,下林从来不怕她。而李长生从未动过他一手指头,但只要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下林就能吓哆嗦。 大约人们本能里知道谁最危险。 上林松了口气,又添一句:“站到下课,不许乱跑!” 她自然拿出了家里训人的架势,可是等她回过神面对老师和全班,愕然的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她。 心虚的摸摸脸,沾到脏东西吗? 数学老师瞪了她半天,突然失笑。 是啊,再怎么成熟,也还是个孩子。看她对待弟弟简单粗暴的方式,哪像平日里安静沉稳冷淡的秋上林? 哪有平日万事皆在胸中的城府胸怀? 唔,被众多传言误导了。不知不觉间忽略了她的年龄,把她当成大人看待,并不自觉的给予不应有的敬畏。 上林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对弟弟的调皮很是抱歉。 女老师欣然点头:“上林同学请坐。” 潘玲也不哭了,泪珠子挂在脸颊,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特地回头看了秋上林一眼。 上林纳闷,我脸上没沾脏啊? 下课后上林慢吞吞的收起书本,寻思出去对弟弟说点啥。 当时生气,但过后也气消了,也就算了。小孩子嘛,才五岁,拘着他陪自己一起上学已经够难为了,又不打算培养个高材生,没必要箍紧。 她想随便说几句一章揭过。 来到教室外面,发现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除去自班他的伙伴,还有外班里他和李长生的朋友,七嘴八舌的安慰询问。 上林插不进去,正想咳嗽一声证明自己的存在,突然听到一熟悉的声音: “以后别踢她身上,踢凳子,留不下证据!” 她无语,囧然。 原来,李长生都这样教育孩子…… 原来,秋下林就这样,被带坏…… 众星捧月,她不想添砖加瓦,索性转方向去厕所。 在厕所门口被人拦住,身后跟了几乎班上全部女生的潘玲,在众人的鼓励下鼓足勇气拦住秋上林 “上林同学…” 她吓了一跳,来势汹汹,该不是把弟弟犯的错报复在我头上吧? 潘玲头也不敢抬,脸红红的,一只脚研磨地面,支支吾吾半天 “那个,上课的时候谢谢你!” 她放心:“哦,这个啊,没事。” 说完对她一笑,要进厕所。 潘玲没让开,又鼓了鼓勇气:“那个,体育课上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伙跳皮筋?” 问完红晕到了脖子,也不敢抬头对视,只垂着手扭着手,等待答案。 上林又是一愣。 啊,跳皮筋? 终于有人肯带她了? 她们不再排斥自己了? 成熟的心理让她对孩子气的玩耍不甚感兴趣;但女人的心理对同班同学明显的排斥还是有些难过。 人是群居动物,任凭谁被大众排斥,都会难过。 上林从不想与众不同,她也想和大家打成一片,但各种方法都试过,人家就是不带自己,有什么办法? 都已经放弃的,突如其来,让她有些惊愕。 潘玲等了又等,没等到答复,自暴自弃:“算了,我知道你体育课上还要学习……” 失望的眼泪已经飙了出来,垂头丧气的要走。 “好哇。”上林同意的声音如天籁,令她眼前一亮。 “当真?” 上林笑着点头:“嗯。” 潘玲展颜欢笑:“好,那我先回去告诉大家!” 说完蹦着跳走,女生们打藏身处涌出来围着她七嘴八舌的问:“怎样怎样,她答应了?” “就说嘛,我姐姐以前说过,上林最好玩了!” “我也应该主动和她说话的!”不无懊恼。 她眼睛弯弯,这群可爱的孩子。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小学的体育课向来是两个班级合上,今天轮到一班和二班一起上课,男生有的踢球去,有的玩游戏,有的也加入到女生行列,在旁边津津有味的一起念歌谣。 一班的女生格外兴奋。 不止因为她们已经赢了好几把,更因为秋上林也和她们一伙,一起玩。 千万不要小看偶像的作用,一班明显斗志昂扬,二班则有些失落。 上林很久不运动,跳不了几下气喘吁吁,索性舍了玩耍的心思老老实实给她们撑皮筋。有谁要换她上场都摇头,反正只要是自班女生没输下场,她就乖乖站着。 这样一来更提升了女生们的好感。 看看,秋上林多好哇,一点都不骄傲,也不和大家争着跳。哪像二班李文文,仗着学习好、爸爸是分管教育的副镇长,每天都和花孔雀似的昂着头,跳皮筋也总耍赖皮! 她们哪知道,上林不仅体力不行,也不爱千遍万遍的重复同样几个动作,站在这里撑着皮筋,还能走走神动动脑子思考一下摩卡猫猫的故事。 也许可以让摩卡也跳皮筋? 亲近生活嘛。 不玩不知道,原来女生们跳皮筋有这么多的歌谣。听吧: “大公鸡,咯咯叫,一天早起不睡觉,又看书,又看报,国家大事都知道。香蕉苹果大鸭梨,又好吃,又好看,就是不给周扒皮,周扒皮,偷我的梨,叫我逮着活—扒—皮!” 还有:“学习李向阳,天天不投降,敌人来抓我,我就跳山墙,山墙没有用,我就钻地洞,地洞有炸子,炸死小日本!” 边听边咋舌,好嘛,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血腥暴力,是不是太影响心理健康成长?编歌谣的都是什么人哪,也不说编点积极向上健康歌,活扒皮还炸死小日本,太残忍了! 和平主义的口头爱好者秋上林,一边撑皮筋一边走神,猛听得有人吵架,回神发觉两班人不跳皮筋吵吵了起来。 “你们耍赖皮,故意的!”潘玲说。 “切,自己跳不好还怨别人!”二班某个有点眼熟但不认识的女生。 “可是你故意大声说话打扰我!”潘玲坚持。 “我就爱说话大声!”声音更大。 嗡嗡的吵了一阵,谁也没赢过谁,潘玲从人群里一眼望见了站在外围的秋上林,几个箭步冲过来拉着她:“上林你评理,是不是她们班赖皮!” 上林茫然:“啊?” 发生什么了,谁能告诉我,我就走神了一小会儿,发生了什么? 潘玲的表达能力不错,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一班女生今天占着上风,跳皮筋跳了好几个人都没输下去,二班的就只能干瞪眼看着,潘玲正和另一女生双人跳,骄傲的李文文故意大声说话扰乱她心神,害的一个步骤跳错了。 双方都坚持自己的道理,不肯退让。 听完,面对班上女生期盼的目光,她犯难。 这个,好像双方都有理,又好像双方都没理。她也不是裁判,怎地她们就认为只要自己做出判断一定是正确的呢? 正为难时,李文文涨红了脸,大声说:“别以为你们一伙就能欺负人!我回去告诉我爸,把你们都开除了!” 她一愣,一伙欺负人? 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这方,好像双方人马一般多吧?要论说话大声也是她更大,谁欺负你了?我还没说话呢! 而自己这方原本愤愤不平的女生们在她说完后都突然噤声不语,似乎畏惧李文文父亲的权利。 上林当然知道别说她爹才是分管教育的副镇长,就是国家教育厅厅长,也不能说开除哪个就开除哪个,更何况她们不过因为跳皮筋有了点小争执。 但也不能不照顾孩子们的情绪。 同时呢,也看不起对方那个叫什么,哦,李文文是吧? 自己没本事还想别人总让你,嚣张什么? 执拗劲儿跑出来,秋上林浑然忘却她只是个小孩子,不值当计较,脑海里就想着我再世为人,我努力赚钱生活我还畏手畏脚怕这怕那? 你一副镇长的女儿都敢权势压人,我凭什么怕你? 但是和她计较呢,又有失身份,她也实在不知道如果自己还嘴,李文文会不会被气哭——好像欺负小孩子没多大意思。 想了想,也不理她,径自对自己班的女生说:“走走走,不玩了,没意思,我给你们讲故事去吧!” 女生们一阵欢呼,簇拥秋上林往角落走去。 李文文重拳打在棉花上,搬出父亲别人也没在意,让她幼小的心灵感受到极大的屈辱。 她此刻还小,并不懂这种感觉是出于自尊扫地,只是单纯的觉得秋上林真讨厌,从上到下都讨厌,她为什么要提前入学,为什么偏偏在一班,为什么和自己作对! 咬着下唇,恨恨的看着她们走远。 不远处,李长生一脚射门踢偏了,正踢到秋上林身边,他跑过去捡球,和秋上林对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周围的女生都笑了,秋上林也笑得很开心,还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 而李长生,也低着头认真听她说话,随她一起微笑,又任凭她拍自己的衣服! 凭什么,凭什么?她和他说话,他从来都不搭理,凭什么对秋上林这么好? 她还看了自己一眼,一定是在嘲笑她,对,一定和李长生说了刚才的事,嘲笑自己!泪水盈满眼眶,执拗的瞪大眼睛不让它落下,恨恨的瞪着远处有说有笑的人群,不顾自己班女生小心翼翼来拉:“文文,我们撑着,轮到你跳了。” 一把甩开她的手,跺跺脚,转身离开操场。 李长生回到了球场上,和几个高年级男生一起踢球,爆发出哄闹,她回头看了一眼,鼓鼓腮帮子。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比别人高比别人眼睛大,比别人会武术吗! 千万不要认为八岁的小女生不懂吃醋。李文文六岁就晓得赶走赖在姥姥怀里的表妹,并故意把午睡中表妹的鞋子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怕大家笑话,最后一句李文文吃醋的行为,都是我从小的行为演化 话说,我从小就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 ‘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的姥姥’——都是我的。 如果妈妈要抱别人家的小孩,我一定会闹。 没有藏过表妹的鞋子,但藏过幼儿园小朋友的~~~~ 囧 女娃子 小学的课程对上林来说没有半分新鲜感。早在上学之前,她已经自学过一遍,好吧,其实是浏览过一遍。 她从不认为小学的课程有多难,哪怕后世里才不出众的秋上林也能轻松取得较好的成绩,更何况她在前几年里无心中随兴趣读书,知识层面早超出小学水平。 可是秋下林和李长生不同。 他们两个都很聪明,上林记得,后世中也没怎么见过弟弟认真学习,但考试成绩却都不错。看李长生平时的表现,不仅聪明而且腹黑,想来也不愁学习——即便愁也不怕,有上林帮忙补习,就不信他俩个成绩吊车尾! 小学的课程枯燥无味,家庭作业更无味。 一个拼音二十遍,一个汉字二十遍,鸭子和小鸡加在一起多少只,分别多少只,下林她早就教到了二年级的课程,但长生不同,相处时间既短,他又对学习没兴趣,满脑子只想他的武功。 为长生不至于太落后,上林决定亲自辅导他的家庭作业。 反正晚上也一起吃饭,吃过饭,盯着两人做作业,成为秋上林最近的功课。 低着头,咬铅笔,左手不安分的在腿上动来动去,偷瞄一眼对面,台灯下小女孩儿左手托腮右手自然垂下,刚刚洗过澡,头发随意披散在颈间,偶有几丝凌乱的落在腮边,她的眸闭着,从这个角度看去似乎睡着了。 别误会,一点也不香艳,连温馨都算不上,只是李长生偷偷打量秋上林而已。 他蠢蠢欲动,对欲言又止的下林比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的放下铅笔,蹑手蹑脚站起,试图偷偷溜走。 手触到了门把,胜利在望—— “站住。”低沉又毋庸置疑的声音响起。 长生无声叹息,就差一步! 转过头,很平静的叙述:“我去上茅房。” 她紧紧眉:“厕所!” 上茅房上茅房,难道就不能改变一下称呼? 他无所谓:“好,我去厕所。”神态坦荡语气自然,仿佛他真的只是想去厕所。 秋下林对他偷偷比了个佩服的手势,背对姐姐冲着长生咧嘴,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哥哇,你是不清楚俺姐的厉害…… 上林微微笑:“去吧,早去早回。就算你蹲大号二十分钟也够了,哦,夜深露重蚊子多。下林,给你哥拿件衣服,再打个手电陪他一起,免得给女鬼捉了去!” 下林咧咧嘴,怎样,我没说错吧? 垂眸闪过一丝懊恼,长生恢复如常,照旧用死人一般的音调说;“我不想去了。” 老实的走回,坐下,仿佛没有说谎,也没有被识破。 下林佩服的五体投地,我哥就是强,给姐这样奚落都稳固如山不急不恼,若是换了我,怕早就蹦着高的跳起来了! 拿过作业本,安静的扫视几眼,嘴角挂了讥讽:“长生,半个小时你写三个字?” 李长生眼中闪过狼狈。 “我是你哥!”就是圣人也给女娃子逼疯,何况是他。李长生难得反驳一次,却压低了声音。若非屋中安静,怕只他自己能听到。 上林长长的‘哦’一声,不无讥诮:“谢天谢地,你还知道你是哥哥——伟大的无所不能的武功高强的哥哥,再给你半个小时,能完成作业吗?” 长生难得脸红,一把夺过作业本,狠狠的看了她一眼。 若他这样看其他人,怕对方早就吓得打哆嗦,唯独秋上林早免疫,懒懒的与他对视,目光中写满挑衅:怎样,不服啊?不服你来打我啊。 长生咽了口唾沫,忍耐,我要忍耐。她是女娃子,她年纪比我小,我要忍耐…… 下林缩缩脖子,假装不存在。 但秋上林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伸手:“拿来。” 轻而易举的取走他护着的作业本,翻了翻,笑容越发灿烂:“秋下林,你进步蛮快嘛!” 下林闻言心中一喜。 “最近学写草书,哦?”上林的夸奖容易,批判来的更及时,立刻打消他讨价还价的欲望。 垂着头,不说话。 “还没学会爬,你就想跑?”上林毫不犹豫的扔回作业本:“重写!” 小屁孩,皮痒痒。几天不教训就要生事端。虽然简单的字他跟自己学过,也会写,但不代表就能自己潦草——何止潦草,简直是鬼画符。 医院里大夫开的药单也没他龙飞凤舞,暗忖。 写字练得是耐性,考验人的精力集中,她希望在这方面两人能多多体会。少些浮躁,多点务实。 下林扫了一眼他哥,再看上林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托腮低头看书。不服气的问: “你的作业呢?”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管着我们写作业,其实你自己都不写! 上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从书包中取出作业本,啪的一下丢在他面前,问:“还要检查数学作业吗?” 不死心的翻开看,横平竖直,一笔一划无比认真。 下林泄了气,懒洋洋回答:“不用了。” 安静没几分钟,又问:“你说看书写字都要姿势正确否则会变成四眼,可你没有!” 你托着腮还歪着身体。 上林保持面部表情不变,只抬起头形成平视状态,平静的阐述:“我在想事情。” 她的眼睛没有睁开,紧紧的闭着。 秋下林彻底泄气,我就是个傻子,明明赢不了,还总是不死心,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还是我哥识时务,一战不成立即撤退,保存力量留待下次再战。你看他现在多认真……等等! 下林伸头越界到了李长生的本子上,顺势瞪大眼睛,扯着嗓子叫:“姐,我哥在作业本上画小人!” 拿着刀枪棍棒打架的小人。 李长生被他突然起来的交换吓了一跳,狠狠的瞪他。 下林缩缩脖子,有点后悔,但看到姐姐赞许的神色又立刻变得心安理得。阿弥陀佛,死贫道不死道友,哥,这是你和我姐平日教导我的道理,别怪我出卖你。再说,你敢在我姐精心挑选的作业本上画小人,这是犯忌讳的,犯大忌讳的!万一被她发现,不光你自身难保,就连我都要受到牵连! 兄弟俩难得起一次内讧,被上林撞个正着 生气的抢过作业本,本子背面果然画了一排小人,有拿枪的,有拿剑的,还有拿着大锤子的,两两成双,乒乒乓乓打得热闹。 “你就这么讨厌写作业?”寒着脸,她质问。 看出上林是真的生气了,长生有点后悔,早知道乖乖写作业就好了。 “这些字我们都会,为什么还要写!” “我和下林都会写没有错,你敢保证如果它们出现在其他地方,你也能认得出来?”质问一针见血。 长生没有回答,秋上林的话有道理,但他并不能认同。 “我觉得这样重复没有意义!你不也说过,没必要把知识嚼烂绞碎在心里,大多数?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2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2部分阅读 蠖嗍吨灰私饩秃茫俊?br /gt; 头疼的揉揉太阳|岤,感情这俩小子都学会了歪解她的话? 我那明明就是想告诉听评书听疯魔的秋下林没必要背下每一段内容,浪费时间! “长生,你每天都要早起练功吧?”她决定,换一种方式沟通。 李长生嗯了一声。 “你每天早上都打同一套拳吗?”继续问。 李长生是聪明人,聪明人一点就透,他隐约抓住了上林想表达的意思,但不愿意服输,因此也只是闷哼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每天换新花样,而是同一套拳经年累月的打下去?道理是相通的,学习也像你习武练功,一天不学,经脉锈住了,哦,是大脑锈住了,就不容易运转。因此学习,是一天也不能荒废,勤学勤练,不仅适用在练武上。”我容易么我?我谆谆善诱,我苦口婆心,我吓了小的哄大的。 李长生没有再反驳,他抓过作业本,翻到新的一页,认认真真的写字。 上林满意的点头,又有点歉疚。 我有句话没告诉你们——其实不完全因为我所讲的大道理,更因为乔良老师到处找茬,我上次没交作业他已经告到了校长那里,我们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万万犯错不得! 想起那位乔良老师,上林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做人太执着就变成了固执、顽固不化。乔老师,你行行好,放过我,别再紧盯我,处心积虑抓我的错处了! 李长生静下来,很快就写完了作业。喝下上林刚刚热好的牛奶,正准备收拾收拾回自己屋,上林瞧瞧挂钟:“爸妈又回来不来了。长生,你和下林睡。” 随着规模的扩大,张红卫和秋建国回家次数越来越少,即使有心和他们沟通感情,也总坐不到一会儿就匆忙被叫走。秋建国已从红星厂里办了停薪留职,专心经营自家的生意。 上林其实希望他辞职,没了退路也好全力以赴。但秋建国是个谨慎的人,再者说有工作但做生意,与没工作做生意说出去是两码子事,至少别人问起来,他可以很不屑表示自己不想一辈子死守铁饭碗,想要自己闯一闯,而非被迫承认没有工作不得不拼命。 姥姥年纪大了,习惯了早睡早起,有些不太适应上林的生活规律。老人家只要太阳一落山就觉得应该睡觉,上林不到九点绝对睡不着。 最近姥爷的身体又不太好,她去了镇上,好随时照应。 虽平时家里也经常只剩姐弟两人,可最近上林总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下林总做梦,说梦话,偶尔梦游,空荡荡的房间让人心生恐惧。 李长生辟邪哇… 李长生喝完牛奶,一抹嘴巴和下林你捅我,我捅你的进了房间,为下林出卖的他的事情两人好一通较量,直到隔壁房间上林不耐烦的喝止,才笑嘻嘻的躺下。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静静的打量房间的摆设。 房子被重新装修规划,分了三小间卧室。秋家夫妇一间,上林下林各一间。秋家夫妇的房间比较大以外,两人的房间都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床一桌,两人在房间里转身都能挨到对方。 下林的房里放着极小的一张书桌,书籍纸笔摆放很是凌乱,身上盖得被子暖洋洋,带着太阳的香味。女娃子毛病多,专门做了‘秋被’,比家里普通棉被薄一些,轻一些。倒也有好处,春秋天盖着既不热也不冷,不至于蹬了被子第二天感冒。 她的房间没有书桌,放了好大一只衣柜。 爱臭美! 空气中弥漫淡淡的花香,混合青草的味道,令人安心。 女娃子每天路边采回一大把野菊花,每个房间插一瓶,他和下林还觉得她多事臭毛病,现在看来也很有好处嘛…… 后天周末,女娃子说要上山采野菊,他和下林商量好出去玩放她鸽子,现在看来是不能成行了…… 女娃子…… 坠入了甜甜的梦乡。 野菊花的劫 周六最后一节课后,潘玲扭头问正在收拾书包的秋上林:“上林上林,明天不上学,你要去哪儿?” “上午打算去山上采花。”她回答,暗忖下午的安排我就不说了。下午要关心下猫猫广告的进度,这可不能说。 潘玲睁大双眼,佩服:“快期中考试了哎,你还敢出去玩!” 上林笑笑。潘玲自己拍了脑袋一下,懊恼说:“我真笨,你根本就不害怕嘛!你那么聪明,不像有些人……笨的像头猪!” 有意无意目光扫过上林旁边坐着的秋下林。 听到奚落,下林抬眼,恶狠狠的瞪着潘玲,潘玲有点害怕,朝上林的方向缩一缩,她见状侧头给了他一个告诫的眼神。 潘玲得意,吐吐舌头做了个大鬼脸。 亲亲密密的摸了上林粉嫩的脸颊:“我明天找你玩好不好?” 上林无所谓:“好啊。” 潘玲又对下林吐了吐舌头,翻白眼,洋洋得意。 下林就看不惯她整天缠着姐姐,小声嘟囔:“摸什么摸,再摸给你手剁下来!” 潘玲没听到,她羡慕的摸了一把又一把:“你脸一点也不干哎,你抹什么?小铃铛还是小宫灯?” 她皮肤白白嫩嫩,滑溜溜的,不像自己的皮肤,动不动就干燥起皮,又疼又痒。北方春秋干燥,秋风一起满天尘土,别提刮的多难受。 上林侧头,躲过魔手,颦眉看潘玲手指沾染的笔墨,潘玲也察觉,连忙在衣服上蹭了又蹭:“削铅笔时弄上的,擦不去。你还没告诉我用什么油油呢!”娇嗔的撒娇。 “我也用小铃铛啊,感觉特别干的话就涂百雀羚的凡士林润肤霜。” 秋下林很不屑的看了姐姐一眼。切,我不稀得拆穿你。 你明明就让人从国外给你买回什么什么the body shop的宝宝霜,盒子上印的全是鬼画符,虽说你不怎么用吧,但也不是每天都用小铃铛。 还有,你天天晚上整个黄瓜片子贴脸上,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 唔,我喝不完的牛奶你也都洗脸了。 还有家里的西红柿、西瓜、桃子,反正有什么你都往脸上涂,好意思说你只用小铃铛? 小铃铛是给我用的好不好! 不怪他忿忿不平,他姐给她自己和老妈买化妆品就舍得一次抛出好几百,给他和老爸还有长生只舍得买小铃铛,还振振有词说小铃铛都不应该用。 潘玲恍然:“百雀羚是吧,我也让我妈买。” 上林心虚,不仅百雀羚,我还有许多方法,但我不敢告诉你。 现在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她说她每天用牛奶洗脸,怕被人骂败家子。至于英国购回的the body shop家的产品,上林认为虽然它说不含化学成分,但话是人说的,他们添不添我也不知道,索性闲置不用,只偶尔在干燥的时候抹一抹小铃铛。 重生后上林自然比后世懂得重视外貌。你内心再美丽,别人也不可能一眼看穿。 后世里从小就不懂得保养皮肤,大学时又经常熬夜,等惊觉到了保养的年纪已经来不及,毛孔粗大皮肤暗黄又干燥缺水,再贵的化妆品也弥补不来。 也因为当时太痛心,为保养试过许多方法,对化妆品和diy面膜所知甚广。年纪小皮肤娇嫩,化工元素的化妆品不敢涂,但水果蔬菜diy,绝对不含激素。一张小脸白白嫩嫩,干燥的秋季也不怕。 周末一大早,打完一套拳大汗淋漓的李长生光着膀子在院里冲凉,被早起的姥姥看见难免又一通啰嗦。上林刚刚起床,伸着懒腰听姥姥在院里絮絮叨叨的说凉水澡的坏处。 没有专门的洗澡间,确实不方便。 现在很少有人每天都洗澡,尤其乡下更是落后。夏天还好,冲凉也方便,但到了秋冬季节想洗澡就只有去澡堂。红星厂里有个免费的澡堂,每周固定时间开门,人挤人人挨人,别提多恐怖,上林从来不去。 去镇上澡堂又麻烦,索性就买了个木制的大澡盆,烧水在家洗。 随着秋天的深入,天气越来越凉,又不到烧暖炉的程度,她已经感冒过好几次了。 也许应该建个洗澡间,她想。 说来说去都是房屋规划落后。如果能早点集资盖楼,全家都搬到楼房去住,也省下麻烦。 但听着院里锅碗瓢盆、你呼我喊,互问早安,上林又觉得,一辈子住在大院里也不错。 吃过早饭,长生和下林背着秋上林交代的大布包,三人结伴而行到了昨天约定的地点。 远远地,上林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问长生:“我没看错吧?” 李长生背着大包,有点不自然。姥姥缝制的黄|色碎花布包,粉嫩可爱,适合女娃子背嘛。 潘玲眼尖,远远看到三人,跑过来开心的叫:“上林,长生! 她眼里只看到了两个,至于另一头…哼! 指指成群结队的人:“他们…” 潘玲开心:“我叫来的,人多才热闹。我昨天放学以后问谁想一起上山,他们都愿意来。” 是,他们……上林在心中默默的数: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有自己班上的同学,有二班的同学,咦,连高年级同学都来了? 看着她郁闷的神色,潘玲不好意思,摸摸麻花小辫:“你别怪我,有些人我根本没叫,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知道,自己就来了。” 说完颇不屑的哼了一句。 她指二班的娇娇女花孔雀李文文。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绣绿花的上衣,下身是涤绒的蓝色裤子,头顶还戴了朵茸茸毛的大红花,简直是活动的颜色拼盘。 很多女生羡慕的围着她,问东问西。 她也得意非常:“我爸去广州出差给我买回来的,他说现在广州那边可流行茸茸毛的假花头饰了。” “褂子呢,你褂子上的花真漂亮。”有个小姑娘羡慕的摸。 李文文更昂高了头:“当然,从省城百货大楼买的,好贵呢。唉你轻点摸,别摸坏了!”故作不耐烦的拨开对方手,其实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哼,好容易缠着妈妈同意她和同学玩,当然要穿的漂漂亮亮把秋上林比下去! 就在此时,潘玲和上林也走了过来。 原本围着她的女孩子呼的一下围到了上林身边。方才的小姑娘羡慕的看着上林:“上林,你衣服上的小猫真可爱,是摩卡吧?” 上林笑的很和气:“不是摩卡,是摩卡的远方堂妹,打从很远的南极洲回来探亲,她叫焦糖玛奇朵。” 几个人哇的惊叹。 潘玲此刻才发现上林和平常穿的不同。 “唉,你穿了运动服唉。体育课上从没见你穿过啊。” 深咖啡色的整套运动服,衣襟位置头戴鸭舌帽帅气的焦糖玛奇朵目视前方,正迈开步伐走路,一本正经的神情在银色的衬托下更显其高贵。 上林扁扁嘴:“难看吧,运动服都洗了,只剩这一件。” 是他们刚设计出来的秋季新品,上林认为颜色太老气,不适合学生。偏在南方卖的很不错。 潘玲摇头,真心实意的称赞:“很漂亮,看上去很——”歪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有人提点:“高贵。” 她眼前一亮,击掌:“对,就是高贵!好像电视上的富家小姐哦。”回头看刚才说话的人,是高年级不认识的师兄。 上林失笑,高贵?我还高尚呢! 摆摆手,有意无意略过怨恨的盯着自己的李文文,出发上山。 他们此行目的地就在镇边上,山也不高,山顶还有座电视信号发射塔,也有附近的农人在山上开了山坡地种些果树,并不偏僻,大人们不担心会有危险。 长生数了数,一起上山的共有十九个,女生十个,男生九个,他和九个男生一通耳语,分了两伙,几个高年级的师兄在前面带路,长生和下林陪着年纪小身体弱的低年级生走在后面。 两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忍受着耳侧的吵杂、尖叫、笑语,上林默默的数:一千只鸭子,两千只鸭子…… 自作孽不可受。她应该听下林的话,不同意带上潘玲的。 这哪是三人出游,根本就是集体踏青嘛! 要来下林背着的布包,一路揪着盛开的野菊花往里丢。下林最初还老实的陪着,后来耐不住热闹的诱惑,早跑的不知人影。 等她摘完一大丛野菊花,心满意足的直起腰,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一大群人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前望无人,后望无人,空旷的山里,让她有点恐慌。 小声叫:“秋下林?秋下林?” 无人应声。 “长生?长生?” 回答她的只有头顶乌鸦叫。 “潘玲?潘玲?” 身后茂密树林里传来响动,上林吓得一哆嗦,喝问:“谁?” 无人回答,树林里的动静停了一下,随即又动起来,簌簌灌木被拨动的响声。 她肌肉绷紧,捡了一块石头握在手里。山里不能有狼吧? 呸呸呸,怎么可能有狼呢。这山上人来人往,别说狼,恐怕兔子都没几只。 兔子没几只,树林里会是什么东西? 恐惧弥漫,咽下口水,紧张的想,我不能坐以待毙。紧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响动的地方丢出石头。 “哎哟!”模糊的叫痛声,灌木哗哗响动之后钻出了李长生。 一手揪着布包,一手拿着大把野菊花,艰难的去摸额头。石头在他额头上留下了泥土的印记。 上林松口气,埋怨:“叫你怎么也不出声!” 李长生呸呸呸的吐出嘴里嚼碎的草根,闷声:“我是你哥!” 他坚持。 上林一愣,回想这么长时间,好像如果直呼其名,他虽然不反抗,但从来不答应。反而叫哥哥的话,虽看不出多喜悦,好歹也不像个闷头葫芦。 没好气的:“好好好,长生哥哥,伟大的哥哥,你好歹出个声,差点吓死我!” 好奇的看他拿在手上的野花:“哇,你摘了这么多?” 又拽过布包,探头去看,已经摘了大半书包。再看看李长生,早上新换的衣服弄的脏兮兮,草根混着泥土,碎花瓣也跟着捣乱。 她笑着帮他拍打干净,拿过他手中的大把野菊花想摘取花朵,长生阻止:“别摘!” 拿过来,小心翼翼的采了狗尾草束成一把,不许上林破坏。 他找了半天,选中开的最漂亮的花,打算回去放到客厅里…她不是很喜欢嘛! 上林扁扁嘴,随他去。 两人并排前行,留下身后一片被摘去花朵的野菊花丛,随风摇摆,欲哭无泪。 “晒干了再给你和下林每人做一小枕头,菊花清肝明目,对眼睛有好处。”喜滋滋的摆弄布包,显摆着。 长生不在乎她想干什么,你既然想要,也不是多大事,很快不就采了一大包?如果不够明天我们再来,唔,不带这一大群人,吵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魔王 大部队距离并不远,转个弯,一群人在山坡上围成两个圈,一圈做游戏丢手帕,一圈以李文文为中心聊天。 不远处平坦的地方,秋下林正和几个男生踢球,坡上远远看见姐姐和他哥走来,舍下足球跑到坡边,朝下大喊: “姐,姐,这儿这儿!从那边上来!”挥舞手臂指挥。 上林没说什么,倒是李长生,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也不知好好看着你姐,刚才幸亏是我在,万一山里有野兽怎么办! 秋下林不晓得他哥的想法,然他若知道,一定会满不在乎的说:“不怕不怕,有野兽也别怕,让我姐吃了它!” 李文文眉飞色舞,正和大家说起城里的表姐,才四年级,放学后也不能玩耍,要补习功课,周末去少年宫学舞蹈,学钢琴,可忙了。但是表姐可漂亮了,是她们学校的少先队大队长,经常主持节目,又受宠学习又好吧啦吧啦… 最后以“我爸说了,等期中考试完了,也送我去少年宫学钢琴!” 说完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刚过来的秋上林。 钢琴,你会吗?家里再有钱又怎样?我爸说了,像你们这种人根底不深,暴发户,没水平,哼! 上林倒没在意她的挑衅,只是恰恰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若有所思。 对呀,我怎就没想起来学点才艺?整天就钻书里头和各种知识还有英语较劲了,咋就没想到培养下兴趣爱好和文艺细胞呢? 她也不是嫌弃满身的铜臭味——喜欢还嫌来不及。就是觉得好歹重活一世,凡有趣的都想尝试,从前看其他女孩子优雅的弹琴画画跳舞,总是羡慕,如今有条件也有时间,何不学一点才艺呢? 哦,还有下林和长生,他俩也得学,一起学! 具体学什么还没想好,不要紧,可以等考完试慢慢看。 潘玲叫上林去玩游戏,她汗,丢手绢,好像不太适合我吧? 然而潘玲是个不听别人意见的人,不由分手强拉她坐下,重温了一把童年游戏。 欢快的歌谣过后,孩子们纷纷起哄,手绢恰好丢在秋上林身上,而丢手绢的是个男生,粉雕玉琢白白嫩嫩一看就家教良好的男孩子,隐约记得他在二班,好像是班长还是副班长? 不顾男生脸红,在大家的起哄里大大方方的站起来,规则是她要表演节目,再找下一个倒霉蛋。 可表演什么呢?她最擅长的就是数钱…… 想了想:“我给大家唱段京剧吧。” 孩子们眼巴巴的看着她。啥,京剧?啥是京剧?京剧是个啥东西? 面对大家的无反应,她报以赧然。貌似不受欢迎哈? 又想一想,好嘛,就唱北京的金山上。 一曲结束,沉默半晌,潘玲缓缓的拍了几巴掌,众人这才回神,稀稀落落的响起掌声。 她强撑着做完游戏,听到来自旁边另一个圈子李文文的嬉笑,摆明嘲笑她。暗暗发誓,我一定,一定学点才艺! 期中考试之后放了两天假,上林利用这两天假期去省城又和电视台的广告部主任商量广告的事情。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摩卡猫猫这个品牌虽然在本省和南方几个省市打开了销路,但尚未到达家喻户晓的程度,只在某几个圈子里流行。以目前的销售情况和盈利状况来看也完全没必要花一大笔钱做广告——华哥找给公司的几名管理人员的观点。 上林手头没有可用的人才,自己管理也不现实。涉及到外省市的生产和长途运输问题,她既没有时间也没精力管理,因此摩卡猫猫创立伊始,用的是华哥帮忙找的许蜜那方的人,殷夜遥离开之前就已逐步替换,从外面招人——也招不到太好的人才。 毕竟现在是国家包分配的时期,大学生毕业单位抢着要,出色的人才轮不到这间刚刚创立没几年的小公司。 一面寻找一面替换,但也不得不靠许蜜方面的人才帮助,殷夜遥有意识的减少许蜜对摩卡猫猫公司的控制,一时半会却也无法完全摆脱。好在许蜜没把它看在眼里,也不过当它是儿子玩闹的作品,虽不甚满意,却也不好弄坏了,索□代下面人好生照顾——倒在很大程度上便宜了秋上林。 许蜜不管,殷夜遥不要,摩卡猫猫全是她的。 她也想过依靠别人吃饭不香,不定什么时候饭碗就被砸了。但人才不好找,也只得一步步慢慢来,好在小学的课程轻松,她就有时间关注公司的发展,把进度控制在刚好的范围内。 现在想打广告,还不仅限于一省。她吩咐人在南方几省市同时联系电视台,打算一起运作,这样一来必须从账上提走很大一笔钱,摩卡公司的账上就几乎空了。 此刻的人尚未有卯吃寅粮的概念,难免就有人担心公司的运作不能支撑。 但她坚持。 一面坚持做广告,一面要求销售人员多跑学校的线路,争取拿下学校校服的定做和文具的专供权。得回的反馈并不理想,虽然摩卡猫猫小有名气,但学校的古板思想尚且不能接受她的新潮概念。 上林也不着急,她深知此刻广告的强大作用,往往电视台广告一出,购买人群蜂拥而上,哪家没有就会成为别人的嘲笑对象。 广告的方案基本已经商定,目前的难题是找谁来代言。 电视台建议做动画,直接用摩卡猫猫的形象深入人心,上林不同意。人类对人类最有接受感,猫猫够可爱,但她是动物不是人。她不仅要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更要吸引家长大人的眼球,需要很可爱的小孩,让人一看就能爱上的小孩。 广告部主任帮忙找了很多学生她都不能满意,天真无邪够了,但都不够机灵勇敢。 放假的第一天,得到张红卫的批准,在秋建国的陪伴下,他们来到电视台。照例一拖二,秋下林坚持要跟,既然带了一个,也不在乎多带一个。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不犯愁,孩子多了…好养活! 主任满面笑容的招待了他们,问明秋建国的身份上一副相见恨晚的亲热模样,谈着生意经,大有诱惑冰棍厂拍广告的架势。 上林不耐,拉着长生和下林在电视台四处走动,好奇的探看。 东摸摸西看看,正玩的不亦乐乎,突然有工作人员跑过来:“哎,那个男孩子,说你呢,就是你,过来帮下忙!” 不由分说拉走了李长生,他想反抗,但上林也好奇的拉着下林跟过去,想了想,也就没动弹,任对方将他拉到摄影机前。 工作人员跑的满头大汗,交代:“帮个忙,今天有位小朋友缺席,你和他身高相仿,替他一下,那,这个头套给你戴上,待会儿你就站在后面,等主持人叫到你的名字再跳出来,随便比划两下假装倒在地上就可以了!” 汗,原来在录一档少儿节目。 上林拉着下林津津有味的坐在旁边观赏。一声开机令下,涂脂抹粉的小主持人在镜头前说了一番开场白,又介绍了几名嘉宾,突然假做惊慌:“哎呀,魔王!” 小朋友们也假装很惊慌的模样四处看:“魔王在哪里?” 李长生的头被套在重重的头套里面,什么也听不到,只感觉背后有人狠狠的推了自己一把,踉跄到了镜头前面,他楞了一下,想起刚才那人的嘱咐,马步一扎起手式一摆,倒给作势要打的主持人惊了一下。 不单如此,他自配台词:“我乃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大魔王,尔等还不快束手就擒!” 编导一愣,没这台词呀! 主持人倒也机灵,就势演下去:“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防止魔王的破坏,让我们打败魔王!” 挥臂一指,孩子们按照排演好的戏路一拥而上。 你拽胳膊我拽腿,若是平常孩子早就东倒西歪的被打趴了,但李长生是谁啊?三岁习武七岁就能打遍街道无敌手,如今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不是他对手。开始还只虚晃几下,后来两方人马都有点恼,孩子们手上脚上用力,做戏的李长生紧紧眉头,心想你们也太不识抬举,我让着你们看不出来哦?还敢掐我——我的肉那么好掐?秋上林想掐还得考虑考虑呢! 着恼的李长生用上浑身解数,甩开一帮牛皮糖,孩子们面面相觑,这不对呀,怎么魔王比正义使者都厉害?看导演也没有喊停的意思,主持人咬咬牙,带头上吧! 错过机位,急速的说:“喂,你是魔王,赶快被打败!” 连说两次,才将杀红眼的李长生唤醒。他恍然,哦,我是魔王,我得被打败——奶奶的,谁家规定的道理魔王一定要被打败?秋上林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凭什么我得挨打? 好歹顾忌在别人地盘上,虽不情愿,但作势比划了几下,在主持人一记旋风腿后顺理成章的捂住胸口,痛苦:“啊,啊,啊……” 啊了半天,对着镜头做了半天戏,这才乖乖倒下。 倒下也不安分,死就安静的死去吧,他偏不,痛苦的捂着胸口在地上滚来滚去,滚了半天才猛地一震,头一歪—— 主持人泄气,终于死了。 秋上林在旁边看着,简直要笑疯了。又不敢大笑出声,捂着嘴肩膀耸动,眼泪飙飞,也顾不得形象,一手捂嘴一手捶腿,间或抽空擦眼泪。至于下林? 地上滚着呢 嘴里被他姐塞了手帕,也不敢出声,鼻涕都流了出来。 勉强做完全套戏,主持人气冲冲的掀开李长生的头套:“小子,怎么不按之前排练的演?” 是个陌生人? 纳罕:“你是谁?xxx呢?” 方才急火火拉走长生的工作人员过来,眼角犹带泪花,拍拍他肩膀:“不错不错,演技挺好!”神情揶揄。 编导也过来,上下打量:“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小朋友,你以前演过戏?” 长生不屑的瞄他一眼,丢下头套,掉头找上林。 切,小朋友?我是大人,大人! 中午吃饭提起这一幕,几个人联想当时的情景,都捧腹大笑了一番,害的李长生脸黑黑,神情不豫。 编导一个劲夸奖他有镜头感,表演能力不错。上林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新的方案。 激动的抓住长生:“你拍广告吧!” 长生莫名:“啊?” 她几乎要尖叫了:“猫猫的广告,由你来拍!” 主任迟疑:“不好吧。设定是个女生,要可爱型的,他怎么看也不………”可爱呀。 上林疯狂点头:“就是他就是他,再找个女生,随便找个可爱的女生!” 低头和主任小声嘀咕,这样这样… 秋建国看看一脸莫名的长生,再看看更加奇怪的编导,无奈的笑笑举杯:“抱歉抱歉,我家三个孩子都有些疯张。” 编导理解的笑笑,回敬:“秋老板好福气,儿女双全,又都懂事。” 就是妹妹强势,管着做哥哥的,有点与众不同。 秋建国得意:“嘿嘿,嘿嘿。” 我家三个孩子,个顶个的比别人家孩子强……他得意的想。 三个孩子,我家秋上林,我家秋下林,我家李长生——都是我家的,我孩子。 在他和张红卫眼里,三个孩子不分远近,都和亲生无异,若要叫老婆说,反而更疼李长生,可怜的孩子整天被上林个鬼丫头欺负……… 童星? “小林子,见信如晤。 上次你纠正我的错别字我记下了,那些字确实很难写,你明知道我学习不好,就不要太过‘矫情’——这次没写错吧?我查着字典呢,绝对不会再出错! 小林子,我听说殷夜遥回家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虽然我不喜欢他,但做为一个义薄云天的大男人,我是不屑和他计较的。多可惜,临走也不能带他喝一杯,你知道吗,男人之间的交情总在酒桌上建立。学校管得严,但也管不住我们偷偷喝酒。 李长生的广告我在教官家看了,简直是铺天盖地——我是不是写了很多成语?你可不能再骂我文盲白丁。 听说是你的创意,你什么眼光呀,怎么找了这个黑小子拍广告。你看他在电视上,比黑炭都黑,我听说别人上节目都要化妆,大概给他化妆的化妆师要哭死。还有他跳出来劫道的动作也不好看,我新学了一套擒拿手,回家给你练练,你就知道他那叫花拳绣腿。 我们教官说,你的广告严重影响人心,教坏了他家的孩子,要你赔偿。 你说要勤学上进,我现在班里文化课程拿第二,专业课第一,警校不评三好学生,但发了张优秀学员的奖状,随信寄给你,好好保存,放假给我,我要当传家宝的! 至于说考大学继续学习,教官说了,我们毕业分配工作,保证是铁饭碗还威风,不用费劲考大学,读书都多了就变傻,你也别读太多书。 最后,你说做人要厚道。我都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才回了一封,还嫌我罗嗦,真没良心! 兄:吕顺。 1990年五月二十一日” 展开随信附来鼓囊囊的奖状,优秀学员四个烫金大字跃然眼前,上林对着奖状呲牙,做鬼脸,仿佛吕顺就在眼前。 展开,摸一摸,又爱惜的收好。小混混吕顺去年顺利考入警官学校,今年就拿了个优秀学员的奖状,不错不错,蛮有前途。 上林心中充满了自豪,让坏人积极向上,改变了某个人的人生,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长生拿着信,对着字典开始翻,眉头皱成一团,他看懂了李长生三个字,却看不懂全信的内容,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吕顺能说什么好话? 这个笨蛋! 每月一封信,秋上林都不回! 呀,看懂了看懂了,看懂了‘广告’两个字!长生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广告,吕顺说到了广告,他写什么?怎么评价自己? 看他紧张的模样,上林笑:“拿来。” 展开信纸朗读,边读边偷眼瞧李长生的表情。 等信读完,长生本就黝黑的面孔通红,气愤的嚷:“又不是我的错,都是你的主意!” 一怒之下,夺门而出。 秋上林自己在屋里笑了个天翻地覆。 摩卡猫猫童装广告已经在南方播放了一段时间,碍于本省的某些政策,一直拖到今年三月份才在省台播放。顿时引起极大的反响。 用上林的话说,李长生,你红的发紫了! 千万别以为他成为家喻户晓的童星。 事实上,李长生在广告播放之后,成为千万儿童心中的大魔王大坏蛋,见着就要打的第一对象。 广告时长为十五秒,摩卡猫猫穿了新衣服很开心的去上学,可爱的人类小姑娘羡慕的看着她,突然,李长生扮演的大魔王从角落里跳了出来,抢过猫猫就跑,小姑娘三拳两脚打败了魔王,救回猫猫。 最后的一个镜头是,魔王哀怨的蹲在墙角画圈圈:我想要摩卡猫猫童装。 无法描述这则广告造成的轰动效果,只知道自从省台开始播出,每个星期都转交一大叠信件,是省里各个城市的小朋友写来谴责大魔王的信。 他们信誓旦旦,等我们长大后一定保护摩卡猫猫不被你抢走! 大魔王是大坏蛋,不许穿猫猫的衣服! ……… 李长生郁闷的直想挠墙,怎么就没忍住,听女娃子叫了几声哥哥就稀里糊涂的拍了广告呢? 怎么我就变成了魔王? 魔王倒也罢了,我抢个衣服难道还抢不到手里? 他在学校也一炮走红,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咦这是想抢摩卡的大魔王嘛! 倒也有好处,省台诚挚邀请他出演少儿节目。上林询问过他和他姥爷的意见后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只是玩票性质,李长生不喜欢抛头露面,她也不想他今后以此为生。 无论如何,托他的福,摩卡猫猫童装在本省的销售更上一层楼,摩卡猫猫的知名度也直线上升,大家都对楚楚可怜的摩卡充满了爱怜,满心想要保护她。 一次客串,获得意外之喜。 给钱,长生坚持不要,上林想了想,帮他把本该给他的费用存了起来,又骗他说交了兴趣班的学费,三人从一年级开始每星期都要去市里的少年宫学习|qishuwang|。学到现在,马上要结束二年级的课程进入三年级,也一年有余。 上林自己报了古筝,给下林报了围棋,长生报学素描。 但说到底,秋上林只爱财,学不来才,乖乖上课没多久,就由去少年宫变成直奔摩卡猫猫文具店关心她的帐目了。只留下林长生两个,走也不行留也难受,下林煎熬了几个月,扛大旗造反拒绝再进城,长生倒很喜欢,坚持学到如今。 省城的摩卡猫猫精品屋最近再次成为话题的中心。 精品屋专卖文具,隔壁服装屋专卖衣服,两者并不多大的联系,引人瞩目是因为最近精品屋推出新的营销方案。 在精品屋购买文具百元以上,将获得一张服装屋九折的优惠券。而在服装屋购买一套服装,也将获得精品屋租书卡一张。 在讲求实买实卖的八十年代末,这项政策无疑引起人们极大的关注。 摩卡猫猫的衣服素来走中高端路线,店里的东西从不讲价降价,现如今居然肯九折出售? 许多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购买文具,结果真的拿到一张九折的优惠券,而这张优惠券也真的能在服装屋里拿到九折优惠的衣服——可不是瑕疵品哦! 公司日渐做大,她做主在省城买了一处办公室,位置在当时的人眼里看来很偏僻,几乎算得上市区里最偏僻的地段。只有上林心中清楚的知道,随着时代发展,人口增多,城市规模日渐扩大,旧有的商业中心不适应城市的发展,从一九九七年开始,省政府招商引资,在槐荫区兴建了新的商业中心,从此繁华地段东移,槐荫区的商业中心成为人们休闲娱乐的去处,而现如今看来繁华的旧商业中心,日渐寥落,已经很少有人想起。 她清楚的记着,一九九三年,当时兴建商业中心的计划还是不成形的设想,有一外地零售百货商,投资在槐荫区购买了一块土地建超市大楼,遭到了生成|人民的嘲讽,认为他们吃饱撑的,才会在荒凉地段花一大笔钱。 不过隔了一年,一九九四年,政府的提案正式通过,槐荫区地价疯狂上涨,已很难有企业能拿到政府批文。 省城人民仍持怀疑态度,认为政府的事儿,今天说了明天算了,槐荫区凭什么成为新商业中心? 等到一九九六年冬天,正式破土动工,省城人民大吃一惊。 而到了一九九七年的冬天,时隔一年,商业中心基本成形,省城人民大开眼界——原来地价可以上涨到让人掉落眼球的地步! 早早建好的超市大楼纹丝未动,除了自家超市所用场地,坐收地租,日进斗金。有本地企业出他当时买地建楼的三倍要买,对方眼皮没眨拒绝了。省城人民嘲讽对方赚钱赚傻了奇qisuu书,地价再涨,又能涨到什么地步? 三年后,二零零零年,省城人民的眼珠子再次掉落一地。 槐荫区的地价又翻了两倍。 二零零一年后,地价像春天雨后的野草,疯长成荒,那间备受嘲讽的外地企业因经营管理不善,超市被迫关闭,但他居然没倒闭——单收租金,足够支撑他们走过困境。 这是本省企业界人人皆知的范例,投资目光远大,何等重要。 也是因此,无论公司各方如何反对,上林坚持在槐荫区购买了一块地,建房做办公楼。 哪怕闲置,也一定先占下! 之前的广告投资花去账上一大笔钱,近半年回收的资金秋上林大笔一挥,再次清出。 电视台那位导演帮忙找了省直属建筑工程公司,塞给负责人一笔钱,用极为优惠的价格在槐荫区的地上建起一栋五层高楼。 五层,整个省城目前也没几座五层高楼! 又成一景。 她把散落各地的公司人员召回,在省城置地安家,一直没有固定场所而四处漂流的摩卡猫猫有限责任公司一九九零年六月一日,正式揭牌营业。 鞭炮噼里啪啦,礼炮轰鸣,彩条彩纸满天飞,专门请来的关系企业和政府人员笑容满面的讲话,面对电视台的摄影机略显僵硬。 上林和电视台那位编导以及广告部的主任一直保持良好的联系。哦,顺便说一下,主任升官了,目前是电视台的副台长。 站在二楼明亮玻璃窗前,俯视楼下空地上众人笑容可掬,公司的二十几名职员个个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摩卡猫猫公司设立有七个办公室,分别为设计部、生产部、市场部、销售部、物流部、财务办公室和售后服务部。 秋上林占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殷夜遥占百分之三十,两个人牢牢把握着公司的股份大权,他不管事,所有的琐事都丢给秋上林。 外界人大都不清楚公司的底细,只以为是南方富商投资,本地人员管理,完全想不到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创立。 但她不想出头,华哥找的几个人这几年被替换了个七七八八,目前代表上林全权理事的是她家的远房表哥。 说起这位表哥,也是个传奇人物。 外婆那辈上的亲戚,早超出血缘五代,但外婆和对方的奶奶是手帕交,打小长大的小伙伴,结婚后才逐渐断了联系,一晃几十年,两方的孙子孙女都长大了,一年前外婆到了镇上,两人才又联系上。 表哥姓华,叫华千山,很武侠的一个名字。 说是自小就聪明,学习也好,考了个中专学技术,毕业分配到省城的器械厂里,车间实习一年,第二年升任办公室干部,是厂里重点培养的青年一代干部。 华千山脑筋挺灵活,为人处事都不错,熬上几年资历,眼看就是数得着的干部,偏在这时出了差错。 他从小优秀,但家庭并不好,虽然人才模样都不错,婚姻却成了老大难。 看上他的他不要,他看上的别人不要他,拖拖拖,拖到二十四五,厂里新分来一女大学生,同一办公室,很快两人就处上了朋友。 华千山对她死心塌地,要什么给什么。 那女大学生却并不甘于寂寞,两人都商量好领证,前十几天里,被厂长的老婆堵在了厂长办公室。 华千山怎肯善罢?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3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3部分阅读 罢甘休? 女人一番可怜兮兮的哭诉,火爆脾气一上来,拎着菜刀就去了厂长办公室。 接下来不必说了吧? 革职,被迫下岗。 家里好容易培养出一个有出息的孩子,现在因为桃色事件没了工作,父母愁白了头发,爷爷奶奶整天唉声叹气,他在家里闲了一段时间,受不了邻里的指点和闲话,拿着证件去了南方。 秋上林发现两家是亲戚的过程也很传奇。 南方的销售人员反应南方市面上出现一批仿造摩卡猫猫的假货,查来查去发现不是假货,而是工厂的一些瑕疵品,对方买通工厂,拿到市面以低价转卖,从中赚取利润。 上林看着南方传来的档案上的人名犯嘀咕,合计着名字咋这么熟悉。 回家姥姥就哀叹,我那个小姐们,你的姨姥姥的孙子,命咋这不及呢!老婆老婆跟人跑了,工作工作丢了,去南方卖个衣服,还犯了啥罪,让人给逮住了! 上林一听,对景了。 再一问对方的姓名年龄,确定此华千山就是彼华千山。 人情加亲情,稍罚了几个钱做样子,也没深究。 她本也没多想,谁知过没多久,姨姥姥领着华千山上门请罪。当然了,请罪是引子,华千山的本意是想找份工作,姨姥姥一心只想着张红卫的冰棍厂,华千山在外面见多识广,了解内情,和上林谈了一会儿,确定她才是摩卡猫猫的老板,抓住时机表示想在摩卡猫猫找份工作,愿意跑销售。 当时上林正要筹备童装进入市场,用人之际,又不想总靠殷夜遥找来的人才。 双方一拍即合,华千山从底层做起,逐渐了解摩卡猫猫的整个运作过程,事实上,童装能在南方销售火爆他功不可没。 顺理成章的,公司成立,他挂名总经理,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 华千山个头不高,但人很精神,既有闯劲,也有经历磨难后的沉稳,上林直叹自己捡到了一块宝。殷夜遥把在摩卡猫猫所占的股份都逐步转给了上林,自己只剩百分之二十。上林为安华千山的心,公司创立之前转给了华千山百分之五的股份,有利益才促使人前进嘛,再好的亲戚如果利益分配不均,也难免离心,这么简单的道理上林还是明白的。 “秋总不去看看?”她正对着窗外出神,背后突然有人说话。 说话的是财务部的会计,东北人,华哥老乡。 许蜜安排的人替换了个七七八八,唯有此人,到这来时给了她一封华子的亲笔信,言明她不是许蜜的人,也不是殷家的人,要上林好好对待。 两年的工作下来,上林见她还算老实本分,也就一直聘用。但终究不是自己人,不能完全放心,好在她自己也在学财务方面的课程,倒不怕她在账上做手脚。 闻言,客气的笑笑:“叫我上林就好。” 办公室沉默了一会儿,楼下的人都上车,准备去酒店吃饭,上林问:“你不去?” 她顿了一下,鼓足勇气:“秋总,华哥的处境有点不好。” 她是目前公司唯一知道秋上林和华哥以及殷夜遥关系的人。虽然知道这些话做为秋总的下属,自己不该说,不该提。但华哥对她有恩,她不能眼看他受罪。 上林一怔,华哥处境不好?那岂不是殷夜遥的处境也不好? 她似是看出了上林的心思,连忙解释:“他很好。殷家继承人嘛,虽然日子忙碌清苦了些,但殷家大家长看好他,没人敢欺负。就是华哥……你也知道,他们走的匆忙,华哥并没有提前告诉殷少爷,他现在很不信任华哥,他们家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人,华哥跟着他一走两年多,原本的根底也都散了,日子就有点艰难。” 咬咬下唇,决心一掷,不管不顾说的更清楚:“说白了,华哥现在除了咱们公司的事,其他的,殷少爷都不给他插手。” 唯一能处理的事情,殷夜遥也不许他插手日常事务,只在旁协助,只在上林有需要找到他的时候才许帮忙,他现在是个闲人了。 上林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 当年殷夜遥和华子的感情多好啊,在人生地不熟的子房镇,两人可谓形影不离相依为命。 现如今殷夜遥发达了,难道不该提携华子,看重华子吗? “我想,秋总你能不能和殷少爷说一说,华哥当年为你们好才不告诉他,你不知道许蜜的可怕……” 殷夜遥——好似已经淡出自己的生命十几年那么长,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人。 静默了片刻,才说:“我很久没和殷夜遥联系。” 对方心里一凉,失落的说:“那秋总,我走了。” 她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小小的,稚嫩却坚定的声音:“你去问一问殷夜遥,愿意负责南方的事务吗?我打算在南方建个办事处。” 她心中狂喜,虽然只是询问,要负责的也不都,却表明了秋上林的态度。 她信任华哥,没有怪罪他! 文艺汇演 数学课上,秋下林神秘兮兮的拽埋头苦读的上林的衣角:“姐,姐。” 上林埋头于法语入门,纠结绕口的他国语言,在心中狂吼为毛中文不能统治世界,也省下受罪。想归想,学习另一门语言虽然苦了点,上林却乐在其中,尤其翻看词典就能阅读文章,太有成就感了。 满心扑在学习上,没有理会秋下林。自从他们坐了同桌,下林上课老实许多,也肯乖乖听讲,虽然还是三不五时的需要教训,但比之李长生,她觉得自己弟弟乖巧很多。 时间是不经过的,她以为自己还年轻,转眼已经升到三年级。看着校门口一年级的小朋友同爸妈说再见,蹦蹦哒哒的走进学校,上林往往感慨自己已经老了。 李长生不屑的扭头,切,你才八岁,别人八岁读一年级,你八岁读三年级,好意思说老哦? 见她不理自己,下林将数学课本立起,上半身挨着桌面趴下,阻挡老师的视线,又低声叫:“姐,姐。秋上林!” 他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好孩子。 上林阴测测的斜眼睛,眼尾上挑,无声的问:你找死? 他摸摸鼻子,心虚:“学校国庆要演出,而且是去省城的小学演出,你有没有听说?” 我忙的要命,又不像你是包打听,怎么会知道? 下林再摸摸鼻子:“好像我们三个都选上了。” 上林瞪眼,选上什么? “表演节目。” 见姐姐不相信的模样,下林着急:“真的,听说是学校定下的,你,我,还有我哥,咱三个都去,这次好像人挺多的,还有二班的李文文,听说咱班也还有人。” 他一着急,声音不自觉的高了。 数学老师正背对学生面对黑板做板书,听见下面的马蚤动不急不躁,优雅的旋身,粉笔头呈完美抛物线,准确落点在秋下林额头,随即弹落在课桌,最后掉在地上。 秋下林抹一把额头上的白迹,无视全班同学的哄笑,哀怨道:“老师……” 当年站上讲台就脸红的女老师如今面对全班的哄闹眼皮都不眨,落落大方:“秋下林,如果你能像秋上林一样不听课照样考满分,上我的课你可以拿大顶翻跟头!” 全班哄堂大笑,拍桌子跺脚鼓掌口哨声成片。 下林咧嘴:“算了吧,我姐这种怪物百年才出一个,我妈不希望我学她,秋家还指望我传承香火呢!” 上林挥挥拳头,却也拿厚脸皮的秋下林无可奈何。 侧头去看,李长生懵懵懂懂,睁着迷蒙的眼睛无辜的望着她,他的同桌小声的,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无声叹息,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两头才不用操心? 数学老师伸手一指:“秋下林,李长生。” 两个都不用后话,站起来,整整衣服,到后面罚站去了。 自动自发,保证替老师们节约口水。 数学老师满意的颔首,优雅的拍一拍手上粉笔屑:“明天的课你俩继续站着。” 视线触到秋上林,两人对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两人的交情和友谊要从一年级的某一天说起。 数学老师踏上讲台就脸红,半年都改不了,且时常被调皮的孩子闹得面红耳赤,有好几次气哭气跑。 秋上林故意找她问问题,说起对弟弟的教育,老师很好奇她平时怎么管教秋下林,这只屡教不改的皮猴子对只差一岁的她言听计从,敬畏有加。 上林云淡风轻的说:“哦,我假装他是一头牛。” 老师瞪大年轻的眼睛。 “面对一头牛,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她若有所思,领会到了一些。 上林谆谆善诱:“老师上课的时候,假装下面坐着的是一群牛,你对牛弹琴,怕什么呢?” 数学老师恍然大悟,目光中迸发欣喜的神采,突然眨眼,咦,他们是牛,那你呢? 她看出老师的隐喻,自信的笑:“即便是牛,我也是高智商的聪明牛!” 老师莞尔,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聪明。 下课铃打响,秋下林迫不及待的跑到前面:“姐,我说的是真的,保证消息来源正确!” 上林不置可否:“林老师明知我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不会强求。” 他着急辩解:“可这次不一样。我们和省城的小学一起演出,听说是校长亲自点名要你去。” “我去干吗?表演数钱还是背乘法口诀或者背古诗?哦,对,我最拿手教训你!”她玩笑。 秋下林嘟嘴:“不信拉倒!”泱泱的走去和他哥嘀咕。 潘玲捧着新发的地理书靠过来,一脸痴迷:“上林上林,书上说美国在我们的另一头,是不是就是我们脚底下?” 上林随便点头。 “哇,那你说,如果我们从班里挖个洞,是不是能一直通到对面的美国?不知道对面是不是也是小学?美国的小学生学不学语文和数学?” 摸摸下巴,唔,你想要怎样的答案呢? 没等她想好,潘玲自问自答:“不对不对,你说过他们讲英文,不说汉语——可是好奇怪哦,他们怎么能听懂英文呢?”她觉得,全世界人民应该都能听懂汉语。 摸摸耳朵,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十万个为什么。 身遭围了一圈人,平日要好的女生男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美国人真厉害,头朝下都能走路!他们不会头晕的吗?” “美国也有太阳和月亮吗?可是太阳在我们这里,太阳下山不就看不到了?” “美国人是不是也喜欢吃辣椒?就像李长生!”从小在四川长大的李长生,是他们接触过的最远的人。 长生耳尖,瞪了一眼。 上林被他们吵得头疼,二班的班长敲敲门,喊:“秋上林,林老师要你去他办公室!” 连忙逃脱,问他:“小西,林老师叫我什么事?” 苏小西是个漂亮的男生,大家都说三年级只有他的皮肤能和秋上林媲美,又白又嫩,学习也好,长的漂亮,家境似乎也不错,很受宠爱。 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脸红。 每次只要遇到秋上林他就脸红,上林说了好几次都不管用。 你看,现在又红了。 扭扭捏捏,声音好像蚊子哼哼:“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文艺汇演。” 上林聚精会神也没听清,只听清他说不知道。 她纳闷,林老师怎么找了二班的人叫自己?他和二班班主任乔良一向不合呀。到了办公室,她算明白了。 秋下林不愧包打听的封号,林同茂找秋上林,就为国庆的文艺汇演。 面对上林的断然拒绝,他苦笑。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出头,更讨厌出风头,但这次是学校的大事,和省城小学联合汇演,有省领导观看! 学校出色的学生就几个,秋上林无论学习、家境还是长相都是个拔尖的,怎么可能躲得过去?校长亲自点名,秋上林必须出一个节目。 乔良冷眼看秋上林和林同茂讨价还价,心中冷笑不已。 抢,你倒是抢啊?到了手里还不是刺头一个,另外拐带两个麻烦?她是成绩好没错,但三年级的学生考试双百常见的很,她又不肯参加额外的学习辅导,也不参加奥数竞赛,举凡各种知识竞赛的场合一律不理,你抢到手里又怎样?也没见多风光多耀眼。 林同茂不清楚乔良的腹诽,但也看得懂他的目光中的幸灾乐祸,不免有些无力。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都两年了,还在嫉恨自己抢走秋上林,不单时时处处和自己过不去,更处处找秋上林的麻烦。 上林事情多,有时不来上课,他一状告到校长办公室,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神童又如何?国家也没有一项政策说神童就能不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 好,就算这件事是秋上林的不对,她按时上课,绝对遵守学校的制度。 他又挑刺秋上林不写作业。 还挑刺秋上林上课不听讲。 林同茂几次忍不住要质问他,我班上的学生,你就算是国际警察,也不用管的这么宽吧? 许多年以后,有句话特别流行,林同茂回想起如今的情形,恍然,原来,乔良家住海边。 无奈的讲了校长的要求,好容易才得到秋上林的同意。 但表演什么节目,两人又犯愁了。 李长生已经定下来,武术表演。秋下林和一高年级的学生合演相声,潘玲也要参加,在集体大合唱中做领唱,还有二班李文文和其他几个年级的学生。 校长的意思是白放着神童的名号不用,秋上林蛰伏三年,是时候为学校出把力,希望她单独出个节目。 唱歌别指望,不是她嗓音不好听,实在表演唱歌的有太多人。 诗朗诵?没新意,对那些公式化的歌颂型诗歌她也没兴趣。 跳舞?这几年为锻炼形体,她断断续续学过民族舞、芭蕾、华尔兹、拉丁……就连肚皮舞都从国外弄了录像带回来叮叮当当的扭。总之想起什么学什么,可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一样学得好。 李长生说,如果你能把看书的劲头十分之一用在舞蹈上,以后绝对能成为舞蹈家。 上林很想变魔术,可林同茂说有省领导到场,怕不够庄重大气。此时的魔术远没有后世里的火爆风靡,在人们眼中,魔术上不得台面,是杂耍。 大合唱?小品?短剧? 一个个构思提出,一个个被否决。 上林提议说要不我唱段京戏吧,省领导都是老人,老人爱听京剧。 林同茂嗤之以鼻,小学生的汇演你唱京戏,找骂呢吧? 她犯了愁:“我陆陆续续学过古筝,但弹得不好,也不好意思去献丑呀。” 两个人在办公室愁了一节课,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林同茂无奈之下接受了上林的建议,去找校长商量,看能不能免掉这份苦差。 秋上林心满意足回了教室,同学们见她去了一节课才回来,都纷纷涌过来问个究竟。 其实联合汇演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秋上林历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才后知后觉。 “林老师怎么说?”潘玲最先围上来。 “我不去。”上林信心满腹。 “不可能。”李文文出现在门口。 潘玲越众而出,不满:“李文文,你又到我们班来干嘛!” 一班的女生也大都围在潘玲身后为她助威,讨厌的李文文,三年之间屡次找上林的麻烦,赢不了就找班上其他女生的麻烦,仗着有个有权的父亲,自以为是! 李文文昂着头:“秋上林,校长找你!” 话一传完,停也不停,转头就走。你们当我稀罕看到她? 过了一会儿,上林灰溜溜的回来。 “怎样怎样?” 上林做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校长要我去拉二胡呀。” 教室静默一段时间,哄堂大笑,拉二胡,二胡呀!二胡都是老头子才拉的嘛,神童果然与众不同哦。 看懂了孩子们的揶揄,上林哭笑不得。 角落处李长生懒洋洋的斜靠在墙壁上,一只脚搭在同学的板凳上,不良少年的造型:“早晚都要去,你以为扭捏就有用?如果管用的话,秋下林一天扭捏八百遍,也免得罚站。” 教室再次静默,看着秋上林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也不知谁先忍不住滋的笑了一声,引发爆笑狂潮,拍桌子砸板凳的笑成一窝蜂。 面对李长生的满不在乎,上林在心里暗暗发狠:你等着,等回了家我…… 挫败的心中狂吼,李长生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哩~~~ 大家乐游戏厅 学校为迎接此次盛会,在全校总共选了三十五名学生,能单独出节目的只有六个人。李长生一个,秋上林一个, 李文文表演独舞,秋下林的相声,三年级这届人才辈出,占了四个名额,五年级还有两个学生。潘玲和其他人在大合唱单元里领唱。凡被选上的,都是班级里品学兼优、相貌出众的学生。 每天下午第二节课后,其他人放学回家,他们留下在小礼堂排练。 上林很想申请回家自己联系,同姓同宗的音乐秋老师明显不懂二胡,也不太看得起这项民族乐器。虽然很尊重秋家每年孝敬的礼物,对上林下林都不错,但她看上林手里二胡的目光就像吃了苍蝇,每每令人心生哀叹。 老祖宗最精华的他们视为糟粕,却将外来的东西奉若珍宝。 她想演奏‘战马奔腾’,校长认为太吵;那就经典的‘二泉映月’,校长说太悲凉。上林很想问问老头儿:“难道我拉‘北京的金山上’?” 面对校长严肃的表情和认真的思考,她不敢问,怕随口一说正说到他心坎里,自己可就欲哭无泪了。 别人都排练了好几天,校长才匆匆告知:“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你就演奏这首曲目!” 她傻眼:“我不会。” 校长说:“我帮你找了少年宫的老师,专门指导。” 小礼堂分了几大片,李长生嘿嘿哈哈的练武,秋下林油嘴滑舌的对词,李文文伴着音乐翩翩起舞,潘玲和一大群人起唱,至于秋上林?在少年宫老师的指导下,一遍又一边的联系。 “音不准,重来!” “没有感情,重来!” “谁让你把调子调高的?重来!” 她在同情和幸灾乐祸的表情中咬牙切齿。 休息的时间,长生甩甩胳膊,走过来,俯视坐在小板凳上按摩手臂的上林:“真难听!”皱着眉,掏掏耳朵。 魔音入耳,怎么能比她最开始学二胡还难听?忘记把棉花套带来堵住耳朵了。 上林头也不抬:“滚蛋!” 臭小子越大越不好玩。 下林也蹦过来,递来一瓶水,殷勤的:“姐,喝点水。” 依旧不抬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恬着脸嘿嘿笑:“借我点钱呗。” 警惕:“干嘛?你的零花钱呢?” 老妈现在每月都给他零花钱,却从来不给自己,偏心眼! “上星期大强过生日,给他买了点小礼品。”秋下林伸手要钱,说自己把一个月的零花钱全部花光,没有一点愧疚和不安。 老妈每月给他一百块,现阶段的孩子压根用不到这么些钱。他吃喝都在家里,衣服都是自己买给他,老爸时不时还会给他一点,平日吃零食也都是上林掏钱,一个月一百,难道就没存下? 面对姐姐的质问,他理直气壮:“我总要和朋友去玩吧,出去玩当然要花钱!” 苗头不对。 敏感的嗅到下林的异状。 她已经许久不曾管教过秋下林。从上学开始,上林紧迫感日益增加,每天忙自己的事还来不及,秋下林又表现很好,只要按时做完作业,上林也就放他去玩耍,没有以前管的严格。 但他的小伙伴过一次生日,居然花掉一百元? 板脸:“买了什么?” 下林不耐烦:“姐,我不是小孩儿了!你借不借,不借就算了!”说完不耐烦的转身,小声嘟囔:“真啰嗦,要不是妈出差了,我才不问你借钱!” 等他走远,上林问长生:“你知道他最近忙什么?” 好像两人最近都很忙,各忙各的,并没有在一起。长生似乎是找到了新师傅,放学后跑很远的路到村里习武,下林则和小伙伴一起,具体干什么,谁也不清楚。 果然,长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的搭档在叫他,不耐烦的皱眉,丢来一贴创可贴:“包一下,都破了,别弄脏二胡,那么贵!” 她低头一看,果然手指磨破,出血了。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的包上,仰头感激:“还是你乖……” 长生根本不稀罕她的感激,掉头就走,毫不留恋。 扔下一句:“我是可惜那么贵的二胡!” 上林抽抽鼻子,臭小孩,一旦都不好玩! 以前多好哇,随便她教训,一声不吭,着急了就跑,跑一会儿再回来,照旧无事人。现在不行了,句句针锋相对,半句不让,冷嘲热讽样样精通,伶牙俐齿让她简直怀疑是否换了个人。 难道进入了叛逆的青春期? 不对哇,他十一而已…… 台上传来嬉笑,秋下林已经和五年级的搭档闹做一团。 上林皱眉,不行,一定要弄清楚,秋下林究竟在玩什么! 三年级下午放学时间是四点,他们额外练习到五点半,现在六点多天就黑了,因此下林很久没有出去玩,每天练习完都乖乖的陪着姐和长生一起回家。 安分的过了几天,碰到周末,音乐老师觉得他们练习很辛苦,宣布明天也放假,不用来学校,众人欢呼,感恩戴德。下林也跃跃欲试,和几个伙伴挤眉弄眼。上林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回家以后拿了五十块给他,说自己明天出门,不在家,要他自己出去玩。 下林差点乐疯了,借过钱都忘了说谢谢,一蹦三个高的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上身穿白色上衣,下身白底红樱桃图案的裤子,围了条轻薄材质的印花围巾,扎了个清爽马尾,背上皮质小包包,一副出门装扮,同他们打了招呼,上林在下林的目送下离开红星大院。 然而她并未走远。 拐到对面的小卖部,甜甜的和主人打了声招呼,买一袋瓜子,坐在小卖部隐蔽的地方磕着瓜子同主人闲聊。 小卖部正对红星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到,她坐得隐蔽,对方却看不见她。 等了大约十分钟,一袋瓜子下去一半的时候,秋下林蹦蹦哒哒出了门。 上林并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又买了瓶哇哈哈,同小卖部主人闲聊几句,才起身离开。 不紧不慢的缀在下林身后,跟着他到了镇上,看他在电影院门口和大强二强还有五年级的相声搭档,以及其他几个上林见过,却叫不上名字的人会面,一行六七个,有说有笑,没有进电影院,而是等人聚齐,离开了电影院,继续走。 电影院前面的街道是个小菜市场,农民把自家种的菜放在这边卖。她蹲下问了油菜的价格,又买了一斤新上市的花生,摘下围巾放进包里,将白色外套翻过来穿。摩卡猫猫新出的女服,正反两面都能穿。正面是白色,反面是粉色。 又把马尾散开,把皮包放进塑料袋。 一手拎一斤花生,一手拎瓶水和吃了一半的瓜子,慢悠悠缀在他们身后。 穿过商业街的时候,他们停下来,在小店里买了七支冰棒,每人分一只,继续有说有笑的走。 上林看得分明,秋下林最后付了帐。 过了商业街,往左拐是派出所,往右拐是联合商场。名字起得洪武大气,实际上就是建在一栋楼后的露天市场。理发店、早餐摊、布店油店粮店,还有小旅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去。 将水和瓜子交到另一只手里,在门口的早餐摊停下,买了块千层饼,薄薄的一张油纸包着,托在手里吃,浸的满手油。 她低头吃着,晃悠着往前走。都不必抬头,已经很清楚秋下林一伙人去了哪里。 仰头,千层饼上芝麻的香味在嘴中蔓延开来,盯着脏兮兮的门匾: 大家乐游戏厅。 她听过这间游戏厅的名头。 在相对落后的子房镇,大家乐游戏厅是第一间引进了游戏机,第一个开了录像厅的综合性游戏厅,八十年代中期省城已经有许多家游戏厅,而在子房镇,直到八十年代末期,才出现第一家,随后,游戏厅就像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但大都位置偏僻,不成规模。 她在门口站的时间太久,已经有几个看场的小年轻注意她很久。上林笑笑,吞下最后一口千层饼,拿出钱包,走进去:“五块钱的游戏币。” 收款的是个大妈,先是诧异的看了眼上林,接着就毫不在意利索的说:“一块钱三个,给你十六个。” 在看场的诧异加打量的目光下走进偌大游戏厅,人员混杂,喧闹吵嚷,大多都是未成年人。平静的打量了一眼,大多都是些学生,有坐着全神贯注的,有围着观战的,许多人边打游戏边吸烟,房间里云雾缭绕、烟味呛鼻,更多的人则聚精会神,时不时冒出一句脏话。 朝里走了几步,看到了秋下林。 他们几个霸占了五台机器,下林坐在一个高凳子上,双手灵活的操作,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屏幕,剩下两个人围在他身边,不时支招出主意:“打他打他,往墙角逼!” 有个注意她许久的看场子的人过来,笑眯眯的:“小妹妹,你是第一次来吧?”上林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我坐那儿。” 离着秋下林一伙三四个游戏机的距离,有台刚刚空下机器。 坐上去,投币,在别人的指点下摸索着打开一款名为超级玛丽的游戏,她是新手,完全不懂,几个回合下来就死掉了。在别人的叹息中面无表情的投币,再死掉,再投币,再死掉。 很快十六个游戏币都花光了。 上林又花了五块钱,这次对方给了她十五个。 很快,十五个游戏币填了进去,在其他人的叹息中,她面无表情又花五元钱,买了十五个。 游戏厅里的人虽然多,却大都是男生,即便有零星几个女生,也大都是初中高中的小太妹,像她这么小的年纪,又穿的整整齐齐一副好孩子模样,另外还拎了一袋花生的人,算是个稀罕物。 玩的人,旁观的也多,很快她身边围聚了七八个旁观者。 大强比秋下林大一岁,他和二强是堂兄弟,和秋下林是秋家村里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伙伴,虽然下林搬家离开了秋家村,但也时不常的回去找他们玩。大强今年八岁,刚上一年级,二强和他同岁,在一个班。 玩完一局,揉揉眼睛,不经意间看到有群人围了一个女生玩游戏,透过缝隙仔细的看了看,咦,怎么挺眼熟的? 把机器让给别人,跑到隔壁凑热闹,挤开人仔细的打量,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拿不定主意,对方又看都不看他,想了想,挤出去找到秋下林。 “下林,旁边有个人好像你姐?” 上林游戏正在重要关头,头也不抬,断然:“不可能,我姐有事去省城了。” 大强一愣,再看隔壁,可是真的很像? “你姐是不是穿了个粉色的上衣?” 下林嗤笑:“狗屁,她今早穿了件白衣服,我还差点把牛奶撒在她衣服上,记得清楚着呢!” 挠挠头,哦,那是我看错了。 过没一会儿,同校五年级的搭档,叫陈豪的,跑过来:“秋下林,坏事了,你姐姐怎么来了?” 上林嗤之以鼻:“怎么了你们这是,怕什么,我说了我姐不在子房!” 陈豪纳闷,我没看错呀,明明就是你姐姐。 他突然大叫:“不好,她过来了!” 秋上林见这边空出一个位置,舍下没打完的机器,越过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的陈豪,坐到了下林隔壁。投币,点开游戏。 下林照旧头也不抬:“你发什么神经,我姐怎么可能来这儿!” 说话间抬头,侧脸,眼前犹晃动着游戏上的画面,聚焦了几秒钟才看清隔壁人的侧脸,愣住。 “姐?” 我幻觉了?不敢置信,揉揉眼睛定睛再看,换了衣服换了发型,但确认无误是秋上林。 下林声音都哆嗦了:“姐……” 平静的看着游戏里的自己死去,用光最后一个游戏币,上林呼出一口气,侧头,看吓到不行的弟弟: “奇怪了,我怎么老是打不好这一关?” 自说自话的问完,不指望别人回答,从袋子里拿出没磕完的瓜子,好整以暇的抓了一把开磕,一边自然的说:“你们玩,我看看。” 下林觉得心都在哆嗦,两腿也打战,屋子里那么热,他身上却直冒冷汗。 要问秋上林最痛恨什么? 第一,秋下林和小流氓接触、交往、学坏。 第二,玩游戏玩到入迷疯狂的人。 每次听说学校里谁谁谁又去玩游戏被家长老师逮住了,上林总是很不屑的告诫他,不许去游戏厅浪费生命,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和你哥去学点武功。 明知故犯,是什么罪?下林想象不出姐姐会怎么对付自己。 上林很和气的说:“别站着呀都,陈豪是吧?来来来,你去那边的游戏机,怎么,没钱了?下林,早上不是才给你五十,还剩下多少都拿出来。”她看的很清楚,七个人,几乎全是秋下林付账。唯他马首是瞻,好一个阔气的散财童子! 下林心里一咯噔。 完了,还花了他姐辛苦赚来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 瓶颈了。 看到很多人说小时候拖得太长,不耐烦,希望他们快点长大。 但是如果直接过渡到长大后,恐怕我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写了。 有耐心的朋友慢慢看,没有耐心的朋友~~~我也没办法。 会尽量不让童年拉的太长,但很多事情发生在小学,没办法越过。 都是故人 她其实很生气。正如下林所深知的,她最讨厌的莫过于下林接触一切不利于他成长,有可能造成他学坏的因素。这几乎成为她身体里的本能,一旦发觉,无法容忍。 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秋下林无数次的问。 她解释不通,也不想解释。别人家的孩子可以,你不可以——她承认,如果她做母亲,教育方式一定是最简单粗暴的那一类,弄不好母子反目成仇。 过犹不及——书上道理清晰明了,她也深知。 她说服自己,不要变成惊弓之鸟,不要时时处处管制秋下林,让他自由成长,经历所有孩子都经历的过程,才是最好的选择。 秋下林有些慌张,不知所措,但又不想在朋友面前落了面子,他才七岁,但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 上林看着弟弟稚嫩的脸庞在晦暗灯光下强装出来的满不在乎,想着他好像电影里富家子一般大方的掏钱,吆喝人去买游戏币、买饮料的一幕幕,想着他笑嘻嘻的接过家里人给的每一分钱,并转头就把它们用在这里,心中意兴阑珊的感觉涌上,一波波如潮水,击打着内心。 什么时候开始,他学成了这个样子呢? 任凭内心思绪翻涌,上林的面上始终保持笑眯眯的表情不变,掏出包包背在身上,问:“吃花生吗?吃花生吧。” 谁敢吃?被秋上林抓个正着,无异于被张红卫或者秋建国给抓住——不,比那更可怕。 陈豪趁人不备,偷偷的从墙角想要溜走,上林眼尖,招呼:“哎,陈豪,来来来,你过来。” 好一个品德兼优的三好学生! 下林挺身而出,护着灰溜溜埋头走来的陈豪:“不怪他,是我自己要来的!” 上林咧嘴一乐,哟,够讲义气啊。 瞅陈豪先怕后挺的小胸脯,心里也在挣扎吧?一面怕自己去学校告状,一面又觉得你个三年级的小丫,凭什么管着我? 他们闹得动静大了,有眼色的看场人去另一间的台球室找了店主过来,不是外人,正是曾和李长生打架骂错了门,被殷夜遥好一通收拾的许理水。他如今也大了,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家里拿钱给他读了个中专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不动就逃课回子房镇找他的狐朋狗友,一个学期没过,就被学校开除了。家里实在没有办法,就要他学做生意。 也合着他运气好,这么些年不务正途的心眼终于得了用处,和人合伙投资了大家乐游戏厅,也不过因为他爸是派出所的所长,别人借他爸的权利得方便,他借别人运气得钱,两者相便。 有了据点,他和狐朋狗友天天泡在台球室,也算看场子,尽一份小老板的义务。 秋下林来大家乐,在他眼里是过了明路的。 这么些年,他既被殷夜遥收拾过,又和吕顺是好哥们,而吕顺对秋上林鬼丫头迷信的什么似的,双方连带着,都认识彼此,也被吕顺拖着一起吃过几次饭。当然对秋下林也不陌生。 他一来,许理水就吩咐了,这是他小弟弟,谁也别想着欺负——游戏厅里大孩子欺负小孩子的事天天发生,就下林一帮小毛头,没被别人抢了揍了,实在都托着许理水的面子。 也是因此,别人看闹了起来,有学乖的,跑去搬了救兵。 许理水台球正在兴头上,听到后杆子也没放下,敲着脚底掀开帘子出来,黑咕隆咚也看不清谁是谁,捡着围了一群人的地方走去,骂:“奶奶的,老子说没说,秋下林是我小弟弟,谁他妈的不长眼呢!” 嘎嘣脆的声音从人群中间传出来:“秋下林,你什么又和别人结拜了?” 他脚步一顿,台球杆顺势就往身后藏,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也看出中间坐的人是谁。 笑的尴尬:“小林子,你也来玩哈。” 他可不是怕了秋上林,实在没多大点的小丫头太能啰嗦,比唐僧还唐僧,见了面就要啰嗦他和程老九,让人烦不胜烦又不能揍她。鬼知道程老九家怎么就和她家扯上了关系,硬被他爸他妈逼着叫小丫头一声:“小姨!” 子房镇地方就这么大,随便牵出两个人都能攀亲带故,这也不奇怪,但程老九是城里人呀……虽然老家还是子房镇的,可毕竟是城里人,为嘛要叫她‘小姨’?为这,兄弟几个都要笑死了,可转念一想,他们和程冲是拜把子的好兄弟,程冲叫她一句小姨,其他人呢?岂不是也跟着降低了辈分? 程冲怕了秋上林,见着她就躲,如今…… 正庆幸,身后程冲不耐烦:“阿水,你怎么把杆也拿走了!” 呃……好热闹…… 秋上林笑:“程老九。” 程冲打个寒噤,谁,谁叫我?怎么听着像秋上林? 再叫:“老九,程冲。” 看着许理水拼命对他使眼色,程冲想扯过来胖揍一顿的心都有——你小子早不说呢! 尴尬的笑着往后缩:“上林在呀,哈哈,我想起来了,那什么,我还有点事,你慢慢玩。 上林好整以暇:“程老九,你应该在学校呀。” 商业学院,也是拿钱找人,上林看好他的头脑,家里又牵扯着有点亲戚关系,索性就认下了这么亲,走动起来,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程冲的父母把他送进商学院,等毕业出来就给自己打工——算不算定向委培? 程冲那个恨呀,他就是晦气,就不该回子房镇! 讪笑着,慢慢走过来,摩挲秋下林的脑袋:“放假,今天放假。” “哦,你好厉害,早上一定起了个大早赶公车吧?” 无论她说什么,程冲只嘿嘿的笑,绝不反驳更不反击,秋上林在气头上,恨不得找个人撒气呢,我可不想撞枪杆。 言语带刺的讥讽了几句,很温柔的问:“下林,你想不想和你大侄子学台球呀?别怕没钱,咱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可劲儿造,爸妈挣了干嘛用,不就是给你花的。我是女孩子,将来也不能继承家业,你不一样,咱家现在挣多少,将来都是你的,没事儿,别怕,你使劲儿花,都花了爸妈才高兴呢!” 他本打算如果他姐使用暴力,就要反抗。 我不就借了你五十块钱?大不了我还你——这是他最初的想法。 但上林非但没有使用暴力,反而温柔的鼓励他花钱,任秋下林再多心眼,此刻也傻住了,不知所措。 听姐的话,不像好话呀。 下林隐约感觉。 这些话,似乎是爸妈平日闲聊透出来的,说姐姐是女孩子,自己又能挣钱,也就没必要给她挣家业,他们两个累死累活,还不都为了自己——家中唯一的男孩儿……下林心里隐约认为,家里的钱都是我的,我怎么花别人管不着。 平常都这么认为,怎么从姐嘴里说出来就不对味呢? 磕完了剩下的瓜子,上林拍拍手,抖落一地瓜子皮,跳下来,整理好衣服,轻松自在:“你们继续玩,我先回家。” 不顾众人表情,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退了回来,拿钱包,递给下林,无视他的惊恐:“没钱了吧?我先借你,一百五够不够?” 下林都呆了,大脑僵直,机械的接过,直勾勾的盯着上林。 “你总共借了我二百块,秋下林,男子汉说话要算数,这钱你还不?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4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4部分阅读 不还?”上林盯着他的眼睛,问。 下林机械的点头。 满意一笑:“好,我等你还钱。” 说完就走,路过陈豪,好心的告知:“你放心,我不告诉老师。你们好好玩。” 同时好心提醒:“程冲,明年夏天你该实习了吧?我忘记告诉你,你爸帮你签了三年合同,看你这么喜欢子房镇,就在这儿实习好了,唔,这儿的精品屋也不错!” 程冲跨下脸,子房镇的摩卡猫猫精品屋?全是小屁孩啊……心中哀嚎,老爸你要害死儿子啦,签什么合同,为什么听她的话! 当天秋下林很晚才回家,上林临走时说了,把钱花完才许回家。 他一面担心,一面硬着头皮挣面子,打游戏也心惊胆战没了兴趣,匆匆把钱花光,回家,爸妈照旧不在,姥姥慈祥的招呼他吃饭,上林在里屋看书,仿佛一切都没有变样,但又有什么变得不同。 秋下林说不出来,但他隐隐感觉,已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 但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依照姐姐的个性,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上林心中已有方案,对付他,不能来硬的,打怕了又如何?这些年也不是打了一次两次,嘴头上认输心里不服,浪费时间。 必须让他认错,改了坏毛病——最令人生气的并非他玩游戏,小孩子嘛,谁不爱玩,上林不想把他锢成书呆子,也容许小范围内的作乱。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钱做人情耍大方装凯子。 且不提上林对钱的重视,单看在爸妈挣钱的辛苦上,他也不该浪费! 一年到头难得几天在家,来去匆匆的忙碌,张红卫已是一身病痛,若不是上林管着说着,只怕她更拼命。 为了什么?最初想家里生活好过点,后来眼界开了,想多给孩子挣下几个钱,让他们比别人起点高一些,挣钱哪有劲头?他们再能干,也终究有及不上的家庭和更多的财富。上林说不动张红卫,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从前没条件,好容易有了条件,巴不得给孩子挣下金山银山,把前世界的财富送到他们面前。 上林也只能逼着她每年两次身体检查,时不时强制休息。 你个一毛钱也没亲手挣过的小毛孩,凭什么拿着爸妈的辛苦钱装富家子?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纠正他的坏毛病。需要爸妈的配合,没关系,先说动爸爸,再对张红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就吓唬,不怕她不担心儿子的前途。秋下林,你死定了…… 饭桌上,长生偷瞄一眼阴测测的秋上林,打个寒噤,好像,应该,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最近没犯错吧……反省自身,觉得最近没有犯错误。 但是再看一眼秋上林,长生决定,最近要乖一点,啊呸呸呸,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顾致远v 清晨的阳光一线接一线的漏进来,照在上林的脸上,咪咪酸涩的眼睛,侧目从门缝里看去,初升的太阳散发着金红色耀眼的光辉。 小礼堂外的走廊铺着陈年木地板,天长日久,人一走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咯吱咯吱声由远及近,脚步声极轻,木地板的呻吟也格外温柔,心中默默数着,1、2、3、4、5……伴着吱呀沉重的响声,门被推开,太阳的光芒一下子笼罩了半间礼堂,不适应的眯起眼睛,仰头看走近的人。 李长生毫不意外的走近,放下三层饭盒。 “闹脾气也不用熬夜吧?” 清早起床不见人影,她不知道家里急成什么样。幸好他见二胡不在房间,猜出她定是一大早去了学校练习,这才让秋下林安定下来。 上林笑笑,脸色发白:“我哪有闹脾气。汇演就在后天,老师说这首曲子我还是拉的不太好,想多练习一下而已。” 长生不置可否,把饭盒推近,问:“几点过来的?” 打开,底层是稀粥,二层放了几个蛋饼,三层是酱黄瓜和小咸菜,拿出筷子狼吞虎咽,抽空回答:“四点半。” 睡不着,索性起床来了学校。守大门的大爷上了年纪,睡早起早,也是一大早就在学校溜达,她来叫开了门,在小礼堂练到现在。 她拿筷子的右手有些发抖,练习过度的表现。 长生默然,在旁等她吃完。 最近家里气氛很诡异,连他这反应迟钝的人都有所感觉。上林对下林还是一如既往,表面上没有变化,长生却感觉到了姐弟两个之间别扭的气场。 秋下林迷上玩游戏,长生是知道的。 他不认为有什么不好——谁不爱玩?就连他自己,都喜欢电子游戏,若不是对武术的痴迷根深蒂固,恐怕他也是游戏厅的常客。 他认为上林反应过度。丫头总这样,爱把小事无限扩大,凡是和下林相关,她都紧张兮兮的,生怕下林学坏——哪就那么容易?当个坏蛋,也需要天分。下林聪明的很,不会变坏。 那天大家乐的事,下林第二天就告诉了长生。长生觉得既然上林没有发脾气,就是默许,但也警告下林不许再玩起来没完没了。游戏嘛,总是生活的调剂,偶尔为之做消遣,哪能为玩连饭都顾不上吃。 迷恋过电玩的人都知道,迷恋这个东西,不是说想,就能克制。 明知不该去,但冥冥中仿佛有只手扯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口。想着只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可进去就不知天日。 下林正在爱玩爱闹的年纪,克制力不强,平时严格的姐姐最近又不怎么管他,几来几去,竟是除上课练习的时间都泡在了游戏厅里。 一放学就往游戏厅跑,直呆到月上三竿才回家,张红卫和秋建国不知道,姥姥说不动他,上林呢,就算没有练习学习,闲的在屋里看电视,下林九点才回到家,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更让秋下林造成一种错觉,虽则还是心里发慌,玩起来不够心安理得,但诱惑又勾着他不断的往游戏厅跑。 李长生见他回家时间越来越晚,偷偷说过几次,奈何下林迷了心,哪里肯听?不过当面答应,扭头丢在一旁。 这样子过了大概有十天左右,渐渐的,下林发现手里没钱了。 向爸妈要,他们不给。问上林借吧?上次借的二百块钱可还没还。 去不了游戏厅的秋下林急的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动辄发脾气。上林冷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也是时候收网,打算容他个一两天,等国庆汇演结束再一齐算账。 计划没有纰漏,父母也都听了劝说同意她的想法,但看着平时还算乖巧的弟弟整天在家里摔盘子砸碗,动不动就闹性子,上林心里怎会不窝火? 因着临近汇演,老师们有心放他们好好休息,每天的练习时间只安排一小时,下林本大喜,觉得又多了一小时可以玩游戏,但手里没钱,纵然许理水和姐姐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次次替他付账。 好几天没有去游戏厅,浑身都不舒服,晚饭时候,姥姥不过唠叨了他一句,下林恼羞成怒,赌气没吃晚饭。 姥姥觉得他给自己冷脸看,也躲会房里抹眼泪。上林去劝了老人家一会儿,出来也没管下林,对着冷盘子冷碗半天,终究也没把晚饭吃完。 这人也是,生气就打秋下林一顿,谁也不会说她什么?秋下林皮厚肉糙,打一顿不痛不痒,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姐弟俩都掉链子? 一面愤怒于下林最近的反常,一面又看着上林右手神经性痉挛的颤抖心疼,啧,又磨破了不是? 小心翼翼抹去二胡上的斑斑血迹,掏出皱巴巴的手帕,皱眉:“你手帕呢?” 不等回答,靠近她,手圈过,伸进兜里去掏,鼻腔中吸入米粥和酱瓜的气味,混杂着甜兮兮的身体||乳|液牛奶香,以及淡淡的血腥。十一岁的男孩心中一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手指触到柔软的手帕,一把抽了出来。 悄悄看,上林没有留意他的异常。 松口气,假装不耐烦的扯过她的手,轻轻擦去手指上血丝,听得她疼的嘶嘶小声抽气,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缠上创可贴骂: “你把手练废了,我看你怎么上台表演!” 上林只是好脾气的笑。 关上的门轻微的响动,两人同时扭头,长生喊了句谁呀?无人回答,打开门,门外阳光明媚,走廊上空无一人,只阳光撒下光芒,映的空气中微尘点点。 汇演是件大事,老师们头几天就开始忙碌,忙着雇车,忙着安排人手,叮嘱孩子们注意事项。 一年级的学生放假,从二年级开始,直到五年级,全体出动,全校共租用七辆公交车,塞得满满当当,各班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跑前跑后,生怕孩子们出了事故。 省城实验小学算得上全省师资力量最强大的小学,学生们非富即贵,父母要么是机关单位,要么是事业单位,再不然就有钱,勉强也算初期贵族小学——倒不关学费什么事,而是年年缴纳这个赞助那个赞助,农村的孩子还真读不起。 此次两间学校联谊,搞了个汇演,请了省领导参加,又找了几间大企业做赞助,惹得省电视台都来采访,说他们是教育的先驱,和农村小学手拉手,既教育了城市学生,也令农村学生增长见识。 天知道,子房镇中心小学本就面向镇上的学生,又有几个家在农村靠天吃饭?若当真想和农村学校手拉手,还不如就去找间农村的小学,那才真叫长了见识! 沽名钓誉的做秀而已。 腹诽着,下了车,终究学生们年纪小,再则生长在小镇上,也没有大城市孩子的见识,一到别人地方,心里先胆怯了几分,乖乖排着队,跟着老师到大礼堂集合。 说来,大礼堂还是摩卡猫猫赞助修建——以实验小学的学生校服由摩卡猫猫承包为条件。 进入礼堂,飘在半空的横幅让上林有些嘡目。 热烈欢迎省领导莅临指导之类的忽略不计,左边飘的是什么? “摩卡猫猫服装赞助”?硕大的猫头嘲讽的俯视秋上林,瞬间,她明了为何省城那么多所农村小学,偏偏找上子房镇。 华千山做生意从来不喜欢吃亏,既然赞助了此次活动,合作小学当然要找自己人——自己人么,舍秋上林的学校取谁? 他都没有汇报通知,擅自定了子房镇小学,上林想明白这一层关系,心里那个恨哟……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能同意,爱找谁找谁,也省下我练琴练到手抽筋! 二胡独奏排在中间,她一直纳闷,也算大型活动,怎么就没弄个彩排之类?等见到对方小主持人的气派才明白,敢情人家压根没把他们的节目当回事,也就是个调剂。 对方的小主持人是省电视台某档少儿节目的主持,长的活泼可爱,就是鼻孔翘的有点高,上林担心下雨指不定会呛到她……把调侃对忐忑不安的潘玲一说,她乐得捂着嘴咯咯直笑,引来小主持的一记销魂白眼。 李文文倒并不见外,跑去和对方演员队伍一通聊,回来后对好奇的同学们抬高了下巴:“我三表姐就是省城小学的,她和孙一涵是同班同学!” 学生中发出一阵了然的声音,不无羡慕。 上林想起来了,孙一涵就是小主持人的名字。 音乐老师过来帮大家化妆,除李长生因要表演强硬派的武功幸免于难,其他人都免不了被涂脂抹粉,画的鬼魂似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嘲笑。 渐渐轮到了上林,看着她手里殷红的胭脂,煞白的粉底和人血色的口红,敬谢不敏:“老师,我就不用了吧?” 潘玲两腮酡红,不安的抿着殷红的嘴唇:“凭什么?大家都化妆!” 贫道既然死了,道友休想幸免于难——难为情而又嬉笑的同学们都有着同样的心思,眼巴巴盯着上林,一副你敢不化妆我们一哄而上拍死你的架势。 “我是二胡独奏,二胡本来就是悲凉的乐器,秋老师帮我化的太漂亮,是不是和气氛不相符?”她不敢说如果化成鬼,怕吓到孩子们。 谁不爱听奉承话,秋老师听了这话,喜笑颜开,打量她,点头表示赞同,但毕竟在灯光下,又有电视台来录影,不化妆也不好看,磨了半天,只上了些许粉底,令肌肤看上去更加细腻白皙。 大合唱的学生都换好了演出服,一律白衬衣黑裤子,要多庄严有多庄严。李长生是自己出的丝质白色练功服,白底青布练功鞋,看上去和其他练功服并无两样,只有上林自己清楚,他这套真丝练功服购自苏州,老手艺匠人纯手工制作,价值不菲。 秋下林和搭档穿的是学校在文艺团借来的青色长袍,小人穿大人衣服,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老师们临时给他挽了上去,但也空荡荡的不甚合体。上林本打算单独给他们购置,但最近正和下林生气,已经买好了放在衣橱,就是憋着口气不拿给他们——你不是有钱不稀罕我的吗?好,你就靠自己本事! 事到临头,看弟弟甩着不合适的袖子,她又后悔,不该和他赌气不给他们换下来。 其他人不足而一,有穿老师们借来的演出服的,比如潘玲;有自己置办了衣服的,比如李文文;但都及不上秋上林扎眼。 她自己没觉得,却是一进后台,成了对方女生注意的焦点。 同样在苏州购置的手工唐装,上身七分袖改良白色唐装,下身大撒摆同色绣花古裙,白色裙地上繁复的青色莲叶盘踞,和着粉红色将开未开的莲花瓣,映入眼帘,令人看的目不暇接。 头发盘了上去,一根古意盎然的喜鹊银簪固定,圆润的珍珠项链挂在白皙的脖颈上,看似低调实则高调,满学校也找不出第二件比她更贵的服装。 说起来,这衣服倒不是她花钱买的。 华哥负责摩卡猫猫的南方推广事宜,也不知听谁说,她要参加演出,特地从南方购置了这一身行头,上林是个有眼力的,单单裙子繁复的绣花,恐怕也比李长生的衣服贵不少,华哥说是他的小礼物,上林也不说客气话,笑纳了。只是心里总觉得浪费,毕竟小孩子身量未成,稍稍长大就不能穿了。 她自己不觉得,对方几个出色的女生早就白眼丢个不停了。 她正调试二胡音准,李长生走过来,拉过椅子随意的坐下。跷起脚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李长生身高一米五,本就比别人大几岁,常年练武更让他脸上多了几分沉稳,虽然晒得黝黑,但浓眉大眼,很是附和小女孩心目中偶像的形象,他行动自然大方,不见丝毫扭捏,自然成为众人的焦点。 孙一涵看了他几眼,咦声:“你不是摩卡猫猫广告里的魔王?” 长生撩撩眼皮,鼻子里哼气,算作回答。 周遭省城小学的学生们顿时兴奋,愤慨探寻皆有,孙一涵不比他们肤浅,也不在意长生不甚友好的态度,越过两边学生无声划出的分界线,友好的伸出手:“你好,我叫孙一涵,曾在电视台见过你客串,你演的很不错。” 长生却没有接过她的友谊之手,而是拿起松香,帮上林的二胡涂抹调音,随意打发说:“嗯,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他几次去电视台,都来去匆匆,说在电视上见过都属于客气话。 孙一涵有点下不来台,她是学校的宠儿,众星捧月的中心所在,猛然有人不在乎她,令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但她见得多听得多,不似一般小学生,也就客气的说:“希望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 长生这才抬起头,认真的看她:“好。谢谢你。” 随即低头,摆明不想被人打扰。 孙一涵讪讪离开,上林叹息,低声训诫:“风度呀风度,长生哥哥,对方可是个小美女,你怎么没有绅士风度呢!” 长生都不屑看她。绅士风度?管吃还是管喝? 她还想和我握手——我的手那么好握?在他的理解当中,要握手,意味要较劲,小丫头片子风一吹就倒,我怕给她握残废了。 手指无意中擦过上林手心,皱眉,都长茧子了!翻她的包,到处找护手霜。 恰在此时,又有人走过来,穿了黑色西装,打领带,整齐向后梳去的大背头,本该很滑稽的打扮,放到他身上倒显得有模有样,友好的说: “秋上林?” 上林诧异,点点头,顺势站了起来,护手霜掉在地上也顾不得管。 他笑了:“你好,我是顾致远。” 起先一愣,脑中思绪一转,啊,顾致远——上林也笑了,会心一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顾致远也笑:“我家有两棵树,一棵在上面叫上林,一颗在下面叫下林,上林管着下林,下林听着上林。” 听到熟悉的话语,上林禁不住,无声对视开怀而笑。 顾致远,祖父顾成,省委副书记,传说中下一届的省委书记,顾致远的父亲顾俊杰是怀桥市工商局的局长,和摩卡猫猫公司保持友好往来。 上林有意隐瞒自己真实身份,但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工商局的局长。他对这个年纪不大,自己开公司的小女孩很感兴趣,经华千山牵头,吃过一次饭,席上说起上林的家庭和名字来源,上林开玩笑说她和弟弟的名字来源于村中树林,顾俊杰说起儿子的名字,要考考神童,上林毫不犹豫的背出了诸葛先生的名句。 顾俊杰回家对儿子说起秋上林,赞不绝口,顾致远对传闻中的小神童上了心,听说她随学校来参加演出,做为男主持之一的他自然要见一见。 两人一见如故,只气了实验小学的女生们。 顾致远现就读五年级,十二岁,已进入男孩子的青春发育期,家庭条件好,生活富裕,自然养出他一身与众不同的气质,又还没有变公鸭嗓,清清亮亮的声音就在龙凤云集的实验小学也是头一等,他和李长生完全两种类型。 人家是真正的家教良好,俊秀小生,不知是多少小女生心中倾慕的对象。 这头两人说没几句话,就有人叫他:“顾致远,准备开始了。” 顾致远走出几步,回头对上林说:“演出结束有时间吗?我妈妈一直很想见见你。” 上林歉疚:“我和大家集体活动,恐怕不行。” 他并不以为意,反而更和气:“那等有机会,一定来我家吃顿饭。” 随着他离开,音乐开场,主持人上台,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响起,本次汇演也拉开了序幕。排在前头的固然手忙脚乱,排在后面的也都紧张兮兮。李长生位次在上林前几个,全无他人的紧张,捏着方才捡起的护手霜,好整以暇的挤出,涂到上林手上。 音乐老师已在叫:“李长生,李长生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之一,长生和殷夜遥之后的另一男人~~~ 长生哇长生,劲敌出现喽~~ 莫要质疑,认为小学的孩子不懂情爱,其实我们都很早熟,虽然不懂爱情,但模模糊糊崇拜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从小就有~~~~ 捞钱我小学二年级就懂得喜欢班长了~~~ 零花钱 “在这秋风送爽丹桂飘香的日子,在这喜悦收获的季节,中华大地普天同庆,华夏神州欢呼雀跃。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实验小学和子房镇中心小学联合举办的庆十一文艺汇演,在飘扬的乐声中拉开序幕!” 嘴唇蠕动,小声的跟着前台主持人背诵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孙一涵不愧省电视台小主持的名头,落落大方,嗓音清亮。 接下来轮到顾致远: “啊,遥想当年……” 潘玲挨过来,偷偷看音乐老师在不在附近,小声问神神叨叨摇头晃脑的上林:“上林,你紧张不紧张?” 上林睁眼,面前是一张被画成鬼魂儿的人。 扑哧一笑,轻佻的摸一把她的红脸蛋:“哟,哪儿来的土村姑?” 潘玲翻白眼:“讨厌,人家都紧张死了,你还闹!” 很多人都挤在帷幕后面看前台的表演,实验小学的学生比子房镇的学生们多了份镇定和坦荡,潘玲羡慕的看着他们: “真好,我看他们一点都不紧张。” 上林笑笑:“我给你讲个笑话?” 潘玲勉强振奋精神,好呀好呀。有笑话听,很快身边聚集了几个关系好的同学。 上林清清嗓子:“说有个叫小明的学生,他上台表演,等候的时间里很紧张呀,妈妈告诉他说,好孩子不紧张,来,跟妈妈说:‘我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小明念着念着上了台。 评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明说:“我叫不紧张!” 见潘玲聚精会神的模样,调皮的一笑,:“潘玲,你叫什么名字呀?” 潘玲正在心里念叨我不紧张不紧张调适心情,闻言脱口而出:“不紧张!” 引发众人爆笑,她不依的捶打上林,要她道歉。 上林笑着躲开,安慰:“好了,上台以后别害怕,把观众看成是蚂蚁或者布娃娃,你对着家里的布娃娃或者蚂蚁表演节目也会紧张吗?” 经她劝慰,虽不至于完全不紧张,但也缓解了部分紧张的情绪。 潘玲跳着去找大合唱团队讲授秘诀了。 节目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轮到李长生上场,上林站在帷幕后面最佳观看位置,笑着问: “你紧张不紧张?” 长生白她一眼,抿抿下唇,拎着表演用的剑走上了前台。 先耍了一套拳,又舞了一番剑,小身板,爆发力挺强,也赢得满场男生的欢呼叫好。 下了台,上林坏笑着摸一把他的上衣,啧,都湿透了——还说不紧张! 照旧收获白眼一枚。 等到自己这边几乎所有节目都结束,只剩下大合唱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她的二胡独奏。孙一涵报幕: “下面的节目是:子房镇中心小学,二胡独奏,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表演者——秋上林。” 无人注意,她念到秋上林的名字,微微顿了顿。 上林抱着二胡甫一上台,就听台下啪啪的掌声,妙目扫去,除了华千山还有哪个? 他坐在前排,和众领导一起,他起头拍手,其他人又怎好落后。领导都鼓掌了,老师们哪能不领着学生鼓掌? 还未开始,掌声成片。 上林心里那个恨哟,巴不得抽他一耳光,看着他揶揄的目光,强忍咬牙的冲动,鞠躬,坐下,起了个调。 全场寂静。 一曲毕,鞠躬,下台,无视身后如潮掌声,笑对音乐老师的鼓励赞许——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无外乎占着新鲜的便宜,又有领导给面子,否则早被学生们不耐的轰下台了。拉的水平也只一般,胜在曲子还算活泼,流传程度较高,竟也有人在台下和声唱来,倒显得很成功。 二胡终究不是大众音乐,小学的学生哪能理解其音色的苍凉悲怆,大抵也只有自己这等再世为人的怪物,才会钟情于它吧。 没有感动别人,反倒感动了自己——秋上林也算第一人。 静静的坐在后台一角,思绪仍沉浸其中,无视周围的喧杂,轮到大合唱,潘玲等人急急上场,后台猛的空了下来。 顾致远主持任务告一段落,回到后台,目光一扫,看到了角落里的秋上林,走过去,不忍出声打断她的沉思,却终究看不惯她面上淡淡的伤感,咳嗽一生: “那丫头!” 为了搞笑,故意带点方言腔,话一出口,顾致远自己先笑了,音调让他想起一个典故,笑着说: “那丫头不是那鸭头。” 若是常人恐怕会莫名其妙,但他遇到的是秋上林,毫不犹豫接了: “头上哪找桂花油?顾致远,你嘲笑我。” 顾致远本就和她一见如故,两人配合的如此默契,令他顿生同感,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好似经久的好友。 惊喜:“你也看红楼梦?” 上林忍笑,故意上下打量:“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顾致远,你小小年纪就看禁书?” 顾致远眼前一亮:“你和我爷爷说的一样!他也说小时候不该读红楼!”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他嗤之以鼻:“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个小丫头也敢冒充?” 上林抿唇,也不反驳,抱起二胡,拉了一段调子,挑衅的盯着他。 顾致远偏头,想了想:“谁说女子不如男?” 两人会心一笑,再不纠缠于争执。都大有寻到知音之感。 上林平时看书既杂且乱,下林不必说,长生对书籍也并无兴趣,殷夜遥读书多,但都怀有目的,功利性强,唯有今天遇到顾致远,两人说没几句话,心里都大呼痛快,棋逢对手、伯牙子期,虽然是刚刚见面,却都断定对方能成为好朋友。 两人说的痛快,讲到兴奋处,比手画脚,滔滔不绝。 秋下林缠着李长生讲话,无意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怔。 他姐和个陌生小子正讲的开心,那小子不正是方才报幕的主持?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再看看长生的脸色,吐吐舌头,再也不敢缠他,径自找别人去玩。 李长生得了闲,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坐下来,慢慢收拾东西。 汇演结束,匆匆上车,准备打道回府,顾致远依依不舍,叮嘱:“你一定要去我家做客,别忘记带着你说的字帖。” 上林也意犹未尽:“放心放心,对了,把刚才说的书都准备出来,我好看。” 两人这边上演依依不舍,浑然不觉李长生黑了面。 关系好的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捅捅他:“哎,马子都要跟人跑了,怎地,要不要哥们儿几个陪你揍那小子一顿出气?” 他们笑得龌龊,说的恶心,正是香港武侠电影流行的时期,孩子们一个个满脑子黑社会的想象。长生面色更加不豫,骂: “滚,瞎说什么!” 他们嬉皮笑脸:“哟,害羞了害羞了。” 被长生一拳捣在肚子上,捂着哀哀叫,见他沉着脸不像开玩笑,这才讪笑几声扯开话题。 返回学校又累又困还饿,学校原本准备了饭菜,但很多学生都更想回家休息,上林告了假,疲惫的要回家,李长生自然跟着她,下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没能舍下游戏的诱惑,在伙伴们缩头缩脑的招呼中一溜烟跑走了。 上林冷眼看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秋下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回到家匆匆垫补了一点,不顾姥姥的劝说,她径直去了兴隆冰棍厂。说来已很久没有去过,没到门口,看见外地赶来的冷冻车进出有序,忙而不乱。 秋建国正在办公室和人谈原料,从窗子里看见女儿急匆匆进门,给属下使个眼色,告罪离开。 上林只换了件上衣,下身依然穿着古意盎然的长裙,拎着裙子站在院里东张西望。 把她领到夫妻俩在厂子里临时休息的房间,洗了个鸭嘴梨:“表演完了?” 上林顾不上和他闲话家常,直接切入正题:“爸,你今晚和我妈都回家吃晚饭。” 她面色凝重,倒叫秋建国吓了一跳:“怎?” “下林又去了游戏厅——刚从省城回来,都累成那样了还去,需要好好管一管!” 秋建国听后也沉吟。 “实在不行我和你妈好好说说他?” 上林摇头:“也不是说了一次两次,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 秋建国也觉得总这么纵着他不是个事儿,儿子的管理工作又一向都交给上林,她连张红卫那么护犊子的都说服了,我一个当爹的,还怕女儿害了她亲弟? 爽快:“成,晚上我就和你妈回家!” 等到晚饭时分,彻底花光身上每一分钱依依不舍看着别人打游戏的秋下林回到家,发觉气氛诡异——多日不曾回家的老爹老妈都安坐,虎视眈眈。 他也顾不上气氛如何,扑到张红卫怀里:“妈……” 嘿嘿,妈回家了,我待会儿偷偷要点零花钱,不怕明天不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张红卫疼爱的拍拍儿子,让他先坐下吃饭。 做为秋下林自由生活的结束饭,上林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工序复杂但下林爱吃的九转大肠,搭配绿油油的小青菜,爽口的川味泡椒凤爪,烫了生菜和蒲公英蘸酱,杏仁豆腐,丁香排骨,炸辣羊肉丸子,闷了一锅香米饭,下林吃了个肚遛圆,拍着肚子直打饱嗝。 上林和张红卫对视一眼,她清清嗓子,说:“我们商量个事儿。” 李长生早得到通知,吃过饭就拎着书包回屋做功课,姥姥见女儿女婿都回了家,也就赶着回镇上照顾老头子去,屋里只有自家人。 下林仍然笑嘻嘻的,腻在沙发上:“儿子恭候您老的大驾。” “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给你们姐弟俩五块钱的零花。” 张红卫话甫一落地,下林就蹦了起来:“五块钱?妈,你闹着玩吧,五块钱根本不够用!” 瞪他一眼:“怎么不够你用了?吃家里喝家里,零花不用你拿钱,给你五块钱还嫌少,你去镇上打听打听,谁家小学的孩子一个月有五块钱的零花?” 惯得,都是惯得,瞧瞧他这赖皮无赖的样! 想起上林说他每天泡在游戏厅,将来有可能变坏的前景描述,张红卫恨上心头,真想拿起拖鞋给他屁股两巴掌,克制了又克制,忍耐了又忍耐,才在丈夫示意下接着冷冷的说: “我听着你和你姐还有点账没清。亲兄弟明算帐,欠你姐的,该还就还了,咱秋家没有借钱不还的道理。但是这个钱你也别指望我和你爸帮你还。这么地,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每月的零花扣下给你姐,算起来三年半也就还清了。” 下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三年半?一分钱零花没有?天哪,不如杀了他。 没有零花,他怎么去游戏厅?怎么给手下的小弟们买零食请客?还有年纪比他大的那些朋友,若不是他手里有钱,谁稀罕听他话? 摇头,不行不行,另一个呢? “你去镇上的文具店打工挣钱,你姐每个月给你二十块钱,五个月也就还清了。”张红卫此刻变身黑脸包青天,字字句句清晰无比。 下林掰着手指头算计来算计去,狠心咬牙:“我去文具店!” 说完朝上林投去愤恨的一瞥,扭头就走。 我就知道,你肯定想法收拾我,但你也太坏了——我好歹是你亲弟弟,居然叫咱爸妈断我的零花! 不就干活抵债吗?我哥也没少给你干活,就不信我还不如他! 李长生蹲在秋家窗户外边缓缓起身,若有所思。 唔,秋上林这招貌似叫做釜底抽薪,断了钱的来路,安排了放学后的时间,把下林放在眼皮子底下,叫他走不了逃不掉…… 虽说下林欠收拾,但也未免……最毒妇人心…… 谣言 子房镇的摩卡猫猫精品文具屋最近迎来新店员。同普通店员不同,新店员有点……… 木木盯着刚到自己腰部的小孩儿,悄悄问:“杨海,这算不算雇佣童工,虐待儿童?” 杨海摸摸鼻子,对突如其来的清闲感到不适应:“找不到我们身上,有罪也是上林顶,你怕什么?” 她不无担心:“上林自己也是个孩子,未成年,到时不会怪我们知情不报没起到监护的作用吧?” 杨海呸呸呸,骂她晦气:“瞎说,我不是他爹娘,监什么护?再说,你瞧她除了身高哪儿像未成年?有清福不会享,早知道我不来这么早,在家补一觉多好。”伸个懒腰,趴在柜台上习惯性的拿起抹布擦拭,擦没几下想起上林的叮嘱,连忙又放下。 扛着改良过和自己一般高的拖把,走向水桶,费力的拖起,放入,用力搅呀搅,咬牙——店面干净的能打滚,秋上林故意折腾我,我都能在地上滚两圈了,干嘛必须拖三遍? 拖布滴着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拖布抹过一遍,鞋子踩上去,留下几个鲜明的脚印。 杨海和木木两颗脑袋凑得极近,小声问:“要不偷偷告诉他擦地的秘诀?” 木木惊恐:“不要吧,上林不许说。” 杨海实在不忍心看小家伙一遍遍拖个没完没了:“你瞅瞅给孩子累的,咱们偷偷去说,她也不知道。你去问她问题,我偷偷告诉下林。” 木木犹豫了一下,忍受不了内心的谴责,点头,两人正要分头行动,柜台里坐着看财务报表的秋上林抬头,嘴角挂着揶揄的微笑: “怎么,怜弱惜贫?我还头疼账本呢,哪位好心人帮我做一下?” 杨海讪讪的,吐吐舌头。 扭头,小声嘟囔:“哪辈子能擦干净呀……” “在挫折中学会成长,经验的积累需要失败的教训,忘记你刚来时候的窘样子了?” 杨海撇嘴:“切,就你会说。大道理一套套,压迫童工你也好意思,你自己怎么不去干?” “我的脑袋为我创造了比劳力付出更多的利润,他没脑子,自然要付出劳动。” 我打定主意让他尝尝工作的辛苦挣钱的不易,哪能轻易放过? 木木拽拽不服气还想顶嘴的杨海:“行了,别说了,你哪次说过她了。” 杨海撇嘴:“那鬼主意一天到晚那么多,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完赌气拿起一本书认真的读。 看看时间差不多,合上报表收好,绕出柜台:“行了,收拾收拾,你瞅你弄得满地都是水,这叫干活呀,帮倒忙还差不多!” 秋下林回头看自己的劳动成果,一地鞋印……泄气的同时又很生气,咬牙,暗怒,你你你,你就是小人! 秋上林从没承认自己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坦坦荡荡,正人君子不亏暗室,正人君子不占人便宜,正人君子不会欺男霸女欺软怕硬,秋上林从来都不是,她说过,她是女子,也是小人。孔夫子有言在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既是女子也是小人,很难养活,但也容易成功。 校门口,秋家姐弟惯来三人行,今日分了两拨。 上林依旧昂首挺胸,长生紧随身侧鞍前马后——他称之为‘可怜秋上林身体单薄做好事’。 而一贯屁颠屁颠做跟屁虫的秋下林,则别扭的隔了很远,时不时瞄一眼,再瞄一眼。 大强从后面赶上,把书包甩到背后,拍他肩膀:“下林!” 沉浸于思绪中,被吓了一跳。大强不以为意:“哎,你答应给全福的书包买来没有?我们可都等着呢,我和全福说好了,他背一周我背一周,赠送的卡布奇诺卡片给我一张。” 女生都爱摩卡,男生更喜欢酷小子卡布奇诺,不仅打得一手好篮球,更会捉弄老师还不留把柄,最近搞活动,购买卡布奇诺书包赠送动画卡片,如果能集齐一整套,更有可能抽中大奖。 摩卡家的书包可不便宜,他们家境都不算富裕,前几天说起书包,全福很是羡慕家境富裕的同学,下林大手一挥,豪气的说没什么大不了,我送你一个,让他们这伙人都羡慕坏了。 下林黑着脸,驼背垮腰,很没精神的:“再说。” 我自身都难保了,还书包…… 上林纳罕的瞅一眼,问:“他怎么都不和我说话?” 李长生面无表情:“就算是头猪,也不乐意跟操刀子的人谈油炸烹炒吧?” 回头打量,肉呼呼气鼓鼓,和小猪真的有点像,扑哧笑了出来,心情大好。拍拍李长生的肩膀:“长生你越来越坏了。” 说罢不等他回答,昂首挺胸的走人。 关系要好的夏河赶上几步,嬉笑着勾肩搭背,笑的猥亵:“咋地,小两口吵架了?” 长生听不惯他的讳言秽语,皱眉:“瞎说什么。” 夏河撇撇嘴,看不惯他别扭装相,直言快语:“得了吧,自家兄弟面前就别装样了,你还不知道吧,学校里早都传开了,汇演前两天你和她躲在小礼堂亲嘴儿,有人看到了!” 李长生愣了。 停下不走,直勾勾的盯着夏河,似要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夏河有些承受不住他犀利审视的视线。 李长生和他们不一样,他从小习武先不提,自小在民风彪悍的四川长大,爹不疼娘不管,几乎算得上自己摸爬滚打活到现在,看多了人情冷暖,原就比同龄人成熟冷漠,原是独行侠似的人,这几年被秋上林强拉着走入了她的世界,性格才稍稍转变,能和人相处,甚至也有了个几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但这并不能磨去根植于骨髓中的对人性的无视和对生命的漠然。 上林从前就说过,殷夜遥和她是小人,而李长生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所谓恶人,他不理别人的死活,只要自己过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他的信条,幼年听隔壁爷爷讲古,曹操是他勉强觉得能接受的枭雄。 如此一个桀骜不驯的角色,秋上林经年累月的温暖关怀,也只能令他稍微收敛。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夏河本是小学坏学生中的老大,李长生一进校门他就盯上了,找机会打了几次架,才逐渐成为朋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长生是个亡命徒的性子……?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5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5部分阅读 …抓住能置对手于死地的机会,他不在乎暴露自己的弱点给对手。 被他寒星似的眸子盯着,夏河觉得从脚底开始发凉,嗖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仅后悔自己太多嘴。长生素来不喜别人乱嚼他和上林的舌头,他把上林当亲妹妹一般看待。长生从小没有亲人的关怀,秋家几口人比亲人更亲,自己怎么就忘记这一层,随便听信别人的谣言呢! 想通了,夏河忙辩解:“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都是胡说,靠,你放心,老子回去扇烂他们的嘴巴,看谁还敢说!” 长生已恢复正常,慢慢往教学区走,有几个五年级的男生打闹着,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看也不看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净,长生眸里寒光一闪。 夏河正巧认识那几个,连忙打圆场,骂:“d,没长眼啊,滚蛋!” 他们不敢惹夏河,也看清了夏河身边的人,连忙低下头默默走开。 “别管。”眼看要到教学区,夏河是五年级的学生,年级不同,楼层也不同,快分开的时候,长生突然冒出一句。 夏河楞:“啊?”茫然,别管什么? “别管谣言。”他眸底深处藏着嗜血的意味,黑如寒星的眸子表面看去平静无波。 嘴角露出一抹冷意:“谁看见的?” 夏河也不是傻子,最初的茫然之后迅速明白李长生所指。摇摇头:“不清楚,你们去汇演当天传到我耳光里,但不知道是谁说的。” “小礼堂里……参加汇演其中一人。”他笃定。 沉吟着,参加大合唱的学生没有必要单独练习,范围缩小在单独演出的几个人中间。必然不会是秋下林,也不是他的搭档陈豪,两人最近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没道理他看见不告诉下林。 “还剩三个啊…”低声自语。 夏河疑惑:“啊?” 他问:“五年级另外两个参演的学生是谁?” “一班的曹宇和三班的范利祥。”不假思索回答,略一动脑子,夏河立刻明白他的问题,不由对长生更加佩服。 怨不得吴哥想拉拢他。 想想,也帮着出主意:“他两个学习都好,家里也都有点背景,曹宇老实不爱说话,也没人和他关系好,可能性不大;倒是范利祥,他爸爸是几个村办事处的主任,吞了不少扶贫款,嘴够碎,人够贱——哎,等等,不是还有一个?” 猛地想起,一拍大腿:“你们年级李文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换上贼兮兮的表情,凑近:“听说她很喜欢你,你不知道?” 长生不为所动,叫他吃了个没脸,怪没意思的嘟囔:“虽说守着秋上林也不错,可她才几岁呀,又鬼精鬼精的,你又把她当妹妹看,李文文挺不错……” 吃长生一记冷眼,不说话了。 李文文,在脑海中思索。和秋上林不对盘,动不动作对的那个? 身体单薄的一阵风能刮走,她有那个胆量散播谣言? 事情不难弄清楚。第二节课间操的时候,夏河帮着把范利祥约到了男厕——好吧,其实是把他脑袋夹到胳膊地下拽过去的。 李长生都没费劲吓唬,他全招了。 谣言是他散播的没有错,但他也没亲眼看见。 据说那早李文文想提前去练舞,看见礼堂有人,从门缝瞧了一眼,正看到秋上林坐着,李长生蹲着,俩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难免就误会了。给孩子吓得不轻,连忙逃走,在外边碰到范利祥,见她魂不守舍就问怎么回事。李文文倒没敢断定,只是询问他的意见,范利祥一听还有这等好事,随口打发了她几句,回去就当成新鲜事儿到处讲。 谣言就跟长了翅膀的鸟一样,他最开始只是说俩人‘有可能’‘好像’躲在小礼堂亲嘴,传到最后,人人都很笃定,他俩就是亲嘴了!绝对亲了,要不干吗躲在小礼堂? 他动了两下拳头,范利祥吓得直求饶,长生倒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主要厌烦别人总用奇怪的目光看他和上林,想了想,让他自己抽上十个嘴巴子,一边五个拉倒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夏河自告奋勇盯着执行。 长生没料到,范利祥嘴挺快,胆太小,十个嘴巴子一下没敢少,力道更十足,两边面颊都抽肿了——啧,这孩子傻得。 下午放学时间是四点,下课铃刚一打响,大强溜到三年一班门口,鬼鬼祟祟的朝下林招手。 他犹豫的看看旁边的上林,她没出声,也没管。 犹豫下,磨蹭着走出去,大强迫不及待:“走吧,今天不去大家乐,咱们看录像去,我刚知道一个方法不用钱也能混进去。” 下林心动,回头看看,想了想,忍痛拒绝:“不行,今天去不了。” 大强愕然:“最新的香港武侠片,你不看?” 下林也无可奈何:“我姐……” 我得去打工还钱,简单的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强了然,余光瞧见上林的视线扫了过来,连忙撤退:“行,那明天再说,我们先去了啊,回来给你讲!”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哦,昨天没有更新~~~ 大矛盾、小矛盾 体育课,操场上,秋下林不复往日的活蹦乱跳,叼着草根蹲在树下角落,盯着地面忙碌不停的蚂蚁发呆。 同班男生跑过来,带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踢球啊,怎不动了?” 无精打采:“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对方陪他蹲下,好奇的看地上忙碌的蚂蚁:“你看它们?” 下林羡慕:“它们怎么就留不下脚印呢?” 对方诡异的,感到后背有冷风吹过,下林的神情认真,不是在讲笑话。 嘴里叼着的草根忽上忽下,怎么才能做到拖过无痕呢? 在子房镇的摩卡猫猫精品店打工已经两天,每天早起去打扫店面,上学,晚上放学去站柜台——他还不如柜台高呢! 作业就在店里解决,晚饭也在店里解决,到七点钟关门,整理一天的收入,理货,总结经验教训,回家,累的像头猪,倒床就睡。 拖地不行、价格记不住、卖东西和人吵架,秋上林说:你除了吃睡玩还会干什么? 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从未有过的挫败。 拖完的地面,为什么总会留下脚印呢?如果我会飞该多好,在天上飞着拖地,地上再也不会留下脚印,看秋上林怎么说……浮想联翩。 女生们聚在树荫下,交流‘八卦’各种小道消息。此时还不流行八卦这个词汇,但女生天生都是八婆。好奇心与生俱来,不需学校和老师的教导。 潘玲看看远处垂头丧气的秋下林,再看看安然若素的秋上林,好奇:“你弟弟的作业怎么办?” “店里不可能随时有客人,每天给他半个小时时间做作业。” “难道不影响睡眠时间吗?老师说我们要睡足八小时才能长个子呢。” “七点回家,八点上床,六点起床,他的睡眠时间足足十个小时。” “但他就不能玩了呀。” “学习也是玩耍的一种形式。”秋上林铁面无私,绝不法外容情。 疼就疼到心尖上,训也训到骨子里。既然决定当他心中的坏姐姐,就要扎扎实实给个教训,让他再也难以忘记。 潘玲吐吐舌头:“幸亏你不是我姐。” 上林失笑,视线扫过无精打采的秋下林。懂得思考了?懂得思考是件好事,如果磨砺和挫折能令他成长懂事,我不介意多加磨砺。 摸摸下巴,也许现在的程度太轻,再多磨砺一些? 李长生正打算过去安慰下可怜的娃,瞧他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灰暗的光线中,别提长生有多心疼。他一直认为秋上林大题小做,这要是别的人,敢这么欺负下林,长生早二话不说大巴掌忽上去了,但秋上林教训亲弟弟么……我毕竟不是他亲哥,也不好插手。 夏河跑过来,揽住他:“哎,说个事儿!” 长生皱眉,扭身巧妙的闪开:“有事说事,别娘们儿似的抱来抱去。” 他讨厌身体接触。 夏河也不以为意,对他的怪癖早见怪不怪。 “吴哥邀你晚上去台球室玩。” 不假思索的回绝:“不去。” “他请客。” “不去。” 瞪大眼:“他请喝酒,在镇上小酒仙饭店,档次可不低!”小酒仙是近来新开的饭店,掌勺大厨是鲁菜高手,在城里大酒楼干了一辈子,退休后回了家乡,饭店自开业之日起就非常火爆。 “没兴趣。” 吃香喝辣,对别人或许有诱惑,对李长生而言,见怪不怪。 自从认识秋上林,吃喝穿住样样都要求精细,不求贵的,只求舒适健康满意。别看这三个形容词说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麻烦透顶。单单满意二字——要秋上林满意,知道得下多大功夫不? 小酒仙?秋上林和秋下林的晚饭就是打那儿送来的。 长生正打算放学不回家,和他们一起在店里吃饭,省的姥姥还要单独做给他吃。 啥,小酒仙不外送? 对外人当然不送,秋上林是它半个老板,也不送? 他是不知道上林的生意做得究竟有多大,究竟有多少存款啦。但上林和人合资开饭店的事儿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在眼皮子底下。 张红卫问起,她轻描淡写:“闲着也是闲着,有人找我投资,别人的面子关着,不好回绝,就当拿点钱玩吧。” 嗯,玩出个两层的大酒楼。 夏河实在佩服李长生八风吹不动的镇定,是不是天塌下来他也不害怕? “吴哥很看好你,他说了几次想和你吃顿饭,认识认识,你别只拒绝,认识认识又没坏处,再说吴哥现在可是东街老大,我听人说他底子很硬,在省城也有关系!” 他口中底子很硬的东街老大今年十七,初中都没毕业,好勇斗狠,凭着不要命的拼劲,为人仗义,很是笼络了一帮小家伙。现在罩着东街两家台球室,自己也搭关系在台球室放了三张台球桌,收入都归自己所有。雄心勃勃要收拢整个子房镇的地下产业——见鬼的地下产业,子房镇能有个屁的地下? 天上还有太阳照着呢,小小的子房镇别说黑帮,遇到严打,他们这群乌合之众都得四散。 长生看得很明白。如果说从前迫于生计无可奈何,他要走的和吴哥会是同一条路,但现在不同。秋上林对他寄予厚望。 想混黑道,也不在小地方,有本事你去大城市打下半壁江山,比如南方老大或者北方老大,我就服了你——秋上林的原话。 并且,她很明确的告之,无论现如今,抑或是今后,都是金钱当道的世界。义气、歃血为盟、兄弟,全是虚的,混黑道就可以没有钱拿大刀片子砍? 李长生清楚记得她不屑的表情,也记得她的耳提面命。 喜欢习武是一回事,走偏路?不合适。 咱也算要钱有钱要名有名的小名人,也不差啥,干嘛要去走偏门混吃喝? 夏河无奈何,叮嘱:“你好好想想,想好了晚上就去小酒仙,六点,记得啊!” 余光扫到班主任从教学区走来,骂了一句,拔腿就跑。五年级的班主任捣着小短腿,边挥手边骂: “夏河,你xx又逃课,给我站住,回去上课去!” 夏河跑的比兔子都快,边跑边扭头瞧,暗骂:“你个短小粗跑起来还挺快,我傻啊回去上课?晚上还有自习呢,上了自习课我吃个屁的饭去!” 杨海倚在货架前,瞪着无神的大眼睛。 上林于高级会计教程中抬头,分神给了他一点注视:“太闲不如去读自学课程,快考试了吧?” 他报名中专会计自学,打算进修,将来不做店员,做会计,专门坑死秋上林的会计。 有时想想也觉得可笑,都十八了,和一小孩儿计较。 他正待回嘴,玻璃门上的悦耳风铃响起,杨海精神一振,有客上门! 他和木木同时挂着温暖亲切的微笑:“欢迎光临!” 三声合一,哦,忘了,如今又加了秋下林。 杨海离门最近,正要迎上去好生展现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争取想买十块说的他买二十,想花五十说服他花一百,秋上林吩咐:“秋下林。” 不情愿的自货架后转出,捣着小短腿,深深的微笑:“您好,请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客人是对母子,儿子比李长生大点,脸上挂着不开心的表情。 母亲没料到招呼的店员这般与众不同,有些吃惊。 木木连忙解释:“我们正在培训新店员,请您见谅。” 母亲大汗,新店员……童工哦…… 木木也觉得不好意思,窘迫的加了句:“教育从娃娃抓起。” 效果还不如不说,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儿子不耐烦:“快点买!” 说完率先走到柜台前,口气很不善的指使:“给我那个本子!” 本子的位置有点高,杨海忙帮忙拿下来。又把下林抱到小凳子上,看他当家作主,独立售货。 想着之前死记硬背的内容,绕口的介绍:“本子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出于保护视力的意图,纸张颜色略微有点发黄,是一款对保护学生眼睛很棒的笔记本。” 对方不满意,啪的摔在柜台上。 “把魔方给我看。” 正在看其他笔记本的母亲不满:“不许买玩的东西!” 下林干巴巴的解释:“阿姨,这不单纯是玩的玩意儿。魔方能够帮助人增强空间思维能力,也是一种教学工具,有利于学生培养空间思维能力。” 母亲好奇:“哦,是吗?”说着就要伸手接过仔细看。儿子却很不耐烦,重重的又摔在柜台上: “思什么维!不要不要!” 杨海面色一紧,心叫不好。 果然秋下林脸色不太好,气鼓鼓,只是忍着。 母子二人又看了其他东西,倒也买了不少,虽然儿子颐指气使,但母亲却很喜欢肉呼呼的秋下林,一直夸他可爱又聪明。越是如此,儿子越是不高兴,看下林的目光仿佛两人是宿仇。 终于在最后结账时,矛盾终于爆发。 儿子听到总钱数,把手里的自动铅笔往柜台上一扔,大声质问:“你抢钱哪,卖的是金子呀?什么东西这么贵!” 下林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爆发,手里的小本也啪的扔下,比他更大声:“你没脑子啊?不会自己算吗?上面标签都标着呢!” 这可捅了马蜂窝。 少年正在敏感的青春期,别人轻轻的一瞥,无意中的笑容都能引发他无数猜想,正因为考试成绩不好和母亲吵架,听一小孩儿也敢嘲笑他没脑子,简直忍无可忍。脸涨得通红,不顾母亲的拉扯,隔着柜台揪住秋下林的衣领,扯到近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秋下林偏是驴脾气。 若是来软的,指不定他还考虑考虑;你和他来硬的?秋上林那么厉害都制不住,更别提外人。 挣了几下没挣开,二话不说一拳就揍了上去,动作带着配音:“滚你妈的蛋!” 杨海拉都拉不住。别看下林年龄小个子小,力气可不小,和李长生学过几手,知道哪里能避开要害,哪里打上去疼,两人的距离又近,对方扎实的挨了一下,顿觉火辣辣的生疼。 也闹了火,伸手就要打。 杨海和他母亲连忙一个挡一个抱住,拉架不迭。 杨海是觉得在自家店里,自己店员给人打了太没出息;他母亲则怕儿子把人小孩打坏了。 李长生夏河吴哥几人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杨海抱着秋下林站在柜台后面,柜台前女人死命抱着儿子的手,苦苦的劝说,连呼带喊加骂还吓唬,都不管用,男孩儿脸涨得通红,死命挣扎,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问候秋下林家的户口薄。 木木站在一边不知所措,上林拉住她,不许她靠近,好整以暇的呆在货架边,隔岸观火。 吴哥笑:“哎哟,长生这就是让你不舍得走的地方?” 李长生脸阴沉,甩下书包冲到里面,打量着上林没事,绕进柜台,按住下林不断挣扎的胳膊,问:“挨打了?” 他原本还很激动很气愤很不平,然而一见到李长生,所有的激动气愤不平都像扎破的气球,瞬间跑没了气。 眼眶一红,鼻子泛酸,抽抽着:“哥,他欺负我!” 护短的李长生马上就要恼,正准备不管不顾先揍了再说。 秋上林煽风点火:“人没打他,他可打了别人一拳。哎阿姨,您不打算找他家长嘛?不然告警察也行,打人是犯法的。” 下林心里那个委屈哟,就别提了,死命的咬着下唇盯着姐姐,一言不发。 我是你亲弟弟不? 不,我一定是捡来的!有对亲弟弟这么狠毒的?劝着别人把自己往警察手里送! 长生也不满。 亲弟弟受了委屈,不管也就罢了,还说风凉话,再和他闹脾气,也不该胳膊肘向外拐。 倒是吴哥,诧异的盯了她一眼。 看到进来这么多人,男孩儿也渐渐平静下来。 “小子,你叫什么!” 这话放出去,就是没完的意思。也就是说我现在不揍你,但你告诉我名字,我早晚要找你茬! 李长生正要说话,秋上林缓步过来,笑嘻嘻的:“他叫秋下林。” 无视长生的瞪视,笑嘻嘻的玩着手指头:“我叫秋上林,是他姐姐,亲姐姐哦。也是这间店铺的小主人——阿姨对不起,打了你儿子。”先对那位母亲报以歉疚,她局促的笑笑,明显没适应眼前的状况。 “刚刚你问候的,是我爸我妈我奶我爷我姥姥和姥爷,哦,好像还有上几辈的祖宗吧。”努力回忆。 “我替他们谢谢你挂念。”我很好脾气的,你看,你骂了我家的户口薄,我都没生气。 吴哥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声会传染,他一笑,原本忐忑不安的夏河也跟着讪笑,偷偷抹了把冷汗。 吴哥听说长生不肯接受邀请,难免过不去面子,却也大度的没追究。谁想到就那么巧,路上偏碰着要来精品店的李长生,吴哥问了他一句,不咸不淡的说随他过去看看。夏河生怕两人一言不合,闹了矛盾,长生身手不错,但再不错,他也才十二…… 大柳树村 小酒仙的切菜工抽开食盒,将大厨精心制作的两菜一汤摆在里屋小间桌上,小小的隔间突然塞进五六个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点点头,自站着的几人挺…胸收腹贴墙站立为他让出的空间挤出,到了隔间外才觉得天地空旷,深深呼吸,惊觉木木怪异的注视,讪笑,忽又想起大厨的叮嘱,忙回头问: “师傅问你明天吃什么。” 上林拿了筷子在手,思考从何处着手分开盘里的桂花鸭,闻言抬头想想:“随便,只是记得明天开始多加一道菜。唔,这未免太奢侈,以后我们只吃青菜。挣的钱都赔光了,还谈什么鸡鸭鱼肉。” 切菜工脸上的青春痘神经性抖动几下,奢侈?嫌奢侈你别点酒楼的饭菜呀。联合商场里头多的是小食摊,大米干饭把子肉,一块钱就能填饱肚子,你巴巴的点了店里的菜,又嫌太奢侈…我还觉以大厨的手艺给你精心做两菜一汤奢侈呢,找谁说理去? 怀揣满肚子腹诽,提着食盒走远了。一边想回去怎么和老板说吴哥的吩咐——让去了的自己吃,吃完挂他账…也不知她怎么会和这帮不务正业的家伙搅和在一块。 秋上林压根不想认识什么吴哥胡哥刘哥,倒不为瞧不起他们不务正业,而是讨厌他们引诱李长生——引诱不成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跟着上门,死皮赖脸的不走。 莫欺少年穷,她一贯的原则,此刻却要打破,自顾坐着,两只筷子拨弄桂花鸭,全无招呼客人坐下的意思。 隔间本就是勉强隔出给员工休息放杂物的地方,坐下他们三个已是勉强,不请自来的…抱歉,站会吧。 李长生完全没有歉疚或者不好意思的自觉。他来吃饭的,有人非要跟屁虫,既然撵不走,也休想他多一分客气。 至于秋下林…老天保佑,他还满腹牢马蚤无处发。 方才的那场闹剧,以打八折为代价,哄得母亲眉开眼笑,闹脾气的儿子虽别扭,却也诚心的为他的不文明用语向秋上林道歉——可不是向秋下林道歉。 至于秋下林,破天荒的,委屈的向对方说了声对不起——在秋上林老板和债主双层身份重压之下。 他都很久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了呀……凭什么,我家有钱有势,我妈把我捧在手掌心,我的朋友对我言听计从,我却要对一个什么也不是只会对无辜的人撒脾气耍横的人说对不起? 他愤愤不平。 上林嘿然,因为你未来会变成他。如果我不管你,放任自流,你未来会比他还坏,还令人瞧不上,更仗势欺人。 李长生本来很想抱不平,闻言寂然。 下林先是不服气,我才不会变成那样的烂人!却在上林嘲讽的目光中节节败退,我会吗,真的会吗? 无人搭理,吴哥被落了面子,面上渐渐难看,夏河在最外边站着,心惊肉跳,恨不能去踢坐着啃鸭架子的李长生一脚,你t倒是别啃了,吴哥酒席都舍了,专程为你来,你就这样晾着他? 李长生浑然不觉,舔一舔满是油汁的手指,一如往常的抱怨:“太甜了,下次做辣炒鸭肉。”说着话,又抓了只鸭翅在手。 吴哥嘿然,神情渐渐冷了下来,既然对方摆出阵势表态不欢迎,他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转身就走,也顾不得说句场面话。 夏河急的直跺脚。完了完了,今天这个梁子算结定了!看看李长生,又看看吴哥,犹豫不决。 上林在他刚走出隔间的时候,慢条斯理的说:“谢谢吴哥抬爱,今天小酒仙的饭局我请客,你们尽管点,最后挂我账上。” 吴哥愣了一下,回头打量她的表情,辨别是真是假。 秋上林的作为,瞒得了大多数人,却瞒不了那些有心人。他处心积虑要在子房镇闯出名头,更用了心力收拢外人看来没有用的‘孩子’——殊不知,在未来,正是这些‘孩子’,帮他拢下了子房镇的半壁江山。 存心收集李长生的消息,自然不会落下秋上林,几番探听,他知此女绝非常人可比,也没拿她当小孩子看待,今天亲眼见到了,更觉得她处事圆滑、行事缜密。 以她现在的财富和人脉,完全不必在乎自己。他之所以没有当场发飙,也因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在风头正健的摩卡猫猫公司名头下,自己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虾。她无视甚至蔑视,都属正常。 预料之中的难堪,原本抱着被羞辱的心情离开,但她却说,她请客——这意味着,秋上林没有完全的无视他,反而给了他面子和台阶。 吴哥说不清此刻翻搅的心情,只是淡淡点头,应了一声。 既然别人给了面子,他也该闻弦歌知雅音:“长生好好学习。” 李长生纳闷的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鸭肉。 我学不学习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有秋上林在,我就算不学习,考试也能前几名……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上林和吴哥达成了协议。 从此吴哥再不试图收买李长生。 北方的春天向来很短暂,往往五六月份还裹着厚毛衣,突然有天刮起了暖风,大街上行走的人们都换上了夏装。 新进的店员一边收拾春装,把它们并排着挂到冬装旁边,好奇的问:“店长,我在别家店里做时,很少有人买春装的,怎么咱们还做这么多春装。 木木,哦,现在已升任怀桥市总店的店长,颇有几分威严:“因为我们和杂牌不同。” 年轻的店员吐吐舌头,当然不同。 摩卡猫猫的服装早已成为国内知名品牌,听说最近总部在商谈出口事宜呢。自然和那些杂牌不一样。 瞄了眼大街上的行人,感慨:“都四月份了,还这么冷。听我妈说倒春寒,家里的小麦怕要遭殃。” 店里没有客人,木木管的也不严,放松了随口问:“你家是哪儿的?” “槐荫城东大柳树村。” 木木若有所思:“离总公司很近嘛。” 年轻的店员想起总公司宏伟的大楼,憧憬:“骑自行车也就二十分钟。” 闲聊着,想起上周休假回家时爸妈的谈论,随口说:“去年兴隆食品公司在我们村买了一块地建厂,听说今年又要扩厂,我爸去打听了下,每亩地给不少钱呢,可惜我们家的地离得远,又不挨着马路,卖不了。要不然把地卖了,我弟还能去厂里做工。” 木木愣了愣,大柳树村。突然想起去总公司开年会时听到的传闻。 “兴隆食品总公司不是建在子房镇吗?怎么跑到你们那儿买地建厂了?”另一店员也加入闲谈。 说到这个,年轻的店员神秘兮兮:“小道消息啊。兴隆的当家人是子房镇的不假,这些年把子房镇的头头也都喂的饱饱的,不说别的,子房镇每年光为来往提货的客商服务,都发展了不少饭店、加油站和旅馆。但人心不足嘛,说是新换的镇长,想多敲点,兴隆是私人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自然不肯。两下里起了矛盾,他们才要把厂子设在我们村。说是在我们总公司旁边也买了地,但不知道为什么闲置着,要论起方便,还是总公司那块儿,不知兴隆怎么想的,或许觉得在咱们大楼旁边建厂房不好看?” 1992年的c省怀桥市和两年前大不同,五层以上的高楼拔地而起,各种杂货店取代了权威的百货大楼,更多的人有闲钱下馆子,政府修了花园广场,每到傍晚,老头老太太搬着马扎去闲坐聊天。 兴隆冰棍厂正式更名兴隆食品公司,已是集高中低档冰激凌、奶油系列西点、休闲饼干三者于一体的大公司。和当年初建两个加工工厂不可同日而语。 摩卡猫猫的广告换了好几茬,每次都引起人们的广大关注。近几年重点关注中国的贫困地区学生教育问题,每年都有许多贫困学生得到摩卡猫猫的资助。文具、童装、少男少女的服装,直到最近上市的高中档成|人服装,摩卡猫猫已经成为国内服装产业的风向标。 最初地皮的基础上,又在槐荫区附近买了两块地,不大不小,三块相隔而又相邻,其中两栋楼租做办公楼,因装修豪华,这几年槐荫区的道路修建良好,倒也有不少公司贪便宜租做办公室。 去总公司开会的时候,听别省消息灵通的人说,公司打算在槐荫区周边购买地皮建分厂。很有些人质疑,认为槐荫区没有大的发展前景。不止本省,摩卡猫猫早在前两年开始,一半盈利用来扩大生产,一半用来购房置地。别人买房买地都捡着繁华地界,唯摩卡公司,总在几省市公认偏僻的地方。 虽然这几年来的发展证明公司的决策没有太大失误,地皮只涨不减,但也没有大的盈余不是? 木木问了几次杨海,他只高层的决定,内部员工也不太清楚,但木木分明看出他面部表情志得意满,对公司的决策充满信心—— 或者说,对秋上林充满了信心。 吩咐了店员一声,抱着换下的厚重冬装去了库房入库,浑然不知,她走之后,店员们围到一起,叽叽喳喳:“听说没有,店长要调去总公司!” “不可能吧?总公司的员工至少也是中专或者高中毕业,这两年不是说只收大学生?店长好像才初中文凭吧?”有人质疑。 对方皱皱鼻子,讨厌有人质疑:“店长可是一步一个脚印从下面的分店爬上来的,经验不比大学生多?还有啊,据说她和公司老总是从小的交情……总公司会计部的人说的。” 有略微知情的不屑:“什么分店,是子房镇的总店!”环视群雄,颇有些孤高和寡的感觉:“不知道就别乱说。谁不知道子房镇的精品屋才是咱公司第一家总店?要不它每年的利润都少总公司却没撤掉;而且几任店长上任前都要调去学习?” “屁!子房镇专卖文具,哪有服装?” 对方嘿嘿冷笑:“不懂了吧?子房镇的服装比咱们店里可便宜多了——好像说老总是子房镇出身,为造福乡邻,又怕于理不合,才刻意不挂服装屋的牌子!” 上林推开店门,回头说话:“不是每个人都有雅量容人,你该庆幸,李先生只是端茶送客而没拿起扫帚把你轰出去。” 顾致远已到了青春期,公鸭嗓,脸上也难免起几个青春痘,但比起严重的孩子,他还算清爽。闻言反驳:“我没说买,只说看,他就是性格怪癖不容于人。” 上林嘿嘿笑:“我不知道别人还不知道你?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心——李先生说了,你看那方砚台的眼神好比是狼看到了羊肉,让人胆战心惊。” “这不快到爷爷的寿辰,我想送他个满意的礼物嘛。” 嘿然笑着:“你当初可没和我说想买,只说想看!” 顾致远白皙的面孔微红,被她说破,也感觉自己这事做得不太地道。 顾成今年年初换届中升任c省省委书记,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改革浪潮越刮越烈,经济建设迫在眉睫,顾成憋足了劲想要做出一番成绩,为日后入中央做铺垫。 秋上林和顾致远认识将近三年,一直保持通信,出于某些原因,她也一直没有接受顾致远的邀请去他家做客,但顾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顾致远有位小朋友很了不得也很谈得来。 恰在周末,她终于接受了顾致远的邀请,去他家做客。 第一次去省领导家做客,总不好空手,思来想去,为顾家准备了国外的营养品,又因顾致远说他母亲很喜欢摩卡猫猫新上市的时尚服装,上林打算到总店来选购一套。 两人方才说的李先生,是她收购旧书时认识的一位民间收藏家,因顾致远想看他手里收藏的砚台,上林介绍他登门拜访,李先生脾气有点怪,见两人谈不到一处,很快就端茶送客,丝毫没有顾忌对方是否省委书记的孙子。 两人争辩着,很快有店员来服务,微笑着询问需要何样服装。 上林扫了一眼,没看到木木。 “阿姨多高?肤色是白是黑?平时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过来询问的,恰是大柳树村的新进店员,好奇的打量着上门的两位顾客。 女孩儿外面罩了件海军蓝外套,头上戴顶深咖啡色的鸭舌帽,黑色低筒流苏小马靴,进门后因店里暖和,脱下外套随意的搭在手上,露出贴身穿着的纯白羊毛衫,她眼尖,一眼看到了绣在羊毛衫胸前小小的摩卡猫猫憨笑图案。 唔,靴子应该也是。外套倒没见过,帽子也……今年新款! 不由咋舌,女孩儿全身上下每一件便宜货呢。 男孩子嘛……学生的小平头,黑色休闲夹克,黑裤子,白球鞋,衣着简单,但又透着通身的气派。不由偷偷猜测这两人是什么家庭的子女,说是兄妹长的又不像,若说不是呢,两人还很亲密。 男孩儿比女孩儿高出一头,此刻低头很认真的聆听她说话。 却有另外的店员叫她:“小玲过来,听说咱们公司又要在你们村买地建厂,你知道不知道?” 小玲迟疑,抛下顾客去说闲话,不好吧? 对方却很不耐烦:“你过来!” 他们见客人只是两个孩子,没有在意。 顾致远瞥着扎堆聊天的员工,轻笑:“女神童,你公司管理制度也不咋地嘛,上班时间开茶话会?” 上林按下心中怒火,笑:“还差点儿东西。” 说完冷冷的瞥眼扎堆的人群,不再理会,慢慢去时装区挑衣服。 小玲犹豫了片刻,终于没有抛下顾客,而是回答完了前辈的问题,跑回来歉疚的询问,上林报以温暖的笑容,说:“我慢慢看看。” 她一愣,连忙点头:“好,你可以慢慢挑,有喜欢的叫我。” 说完就回到了前面的位置,却也没有同其他人扎堆聊天,而是时刻注意店里的动静。 上林微叹,总算有一个像样的。 很久没有过来总店,以为木木能打理好,瞧现在的状态……说来,她其实冤枉了木木。 她自做店长以来,尽心尽职,总店的业绩也呈直线上升,一直都保持不错的水平。只是最近有谣言说她要调走,木木一来心里没底,二来想着如果要走,给店员留下个好印象,管束的也就不严。但像今天这般,客人上门店员还扎堆聊天的现象却是第一次,不幸被她撞见。 将冬装装库封存,木木远远就看到店里有两位客人,却没有一个店员在旁边,腾的怒火就升了上去。高喊:“小玲!” 正在整理服装架的小玲吓了一跳,回头望,木木怒视:“没看见有客人在?” 店员四散,假装忙碌。 小玲连忙走到上林他们身边,脸上却带了委屈的神色。 别人都在聊天,我干活,我没招呼客人又不是我的错。店里规定,客人说想自己看,就不许跟屁虫似的跟在旁边,只等客人招呼才许去…… 上林从米白色套装中抬首,正对疾步走来的木木,微叹:“木木姐,你好大的脾气!” 做客 木木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上林?你怎么来了?” 她笑笑:“唔,我来参加茶话会。” 老友相见,本想欢天喜地,但总店员工实在令人失望,上林是个念旧情的人,却非慈善家,该刻薄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勉强自己的心意:“你去买点瓜子,我们沏杯好茶,大家坐在太阳地下挂上今日歇业的牌子,大家来聊天嘛,聊一聊公司最近的动向,我听说你要进总公司了,马上离开,还管什么!” 话到这份儿上,就不仅是刻薄。 连顾致远都听不下去,拍拍她的胳膊,轻唤:“上林。” 看面前刚刚过来的大女孩儿脸色上林从米白色套装中抬首,正对疾步走来的木木,微叹:“木木姐,你好大的脾气!”涨得通红,他不由后悔,方才不该打趣秋上林,更不该拿她的公司开玩笑。 上林声音不低,她带着玩笑意味的谴责,不仅小玲听到,其他散落四处,看似忙碌实则随时关注的店员也都听得见,纷纷猜测她是谁。 木木脸红,讷讷:“对不起,我……” 她没有因为木木的窘状而心软:“别跟我说对不起,去和客服部的大爷们解释吧。” 客服部,简称客户服务部。即售后服务部,专门负责处理顾客的投诉、质量回收等事项。 通红的脸色瞬间煞白。 终究还是心软,抵不过几年的情分,叹口气,柔声:“你放心,本月度业绩考评总店又是优,总不至于你这个店长都下岗。” 小玲心中惊讶,她是谁? 木木这才缓过气,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轻声吩咐小玲去做事,自己帮她挑衣服,低声道歉:“实在对不起。” 她摇头:“不能全怪你。这几年扩展迅速,管理没跟上。” 上班时间聊天,她从不反对。 工作不是打仗,售货更非办公,她亲身在店里做过一段时间,深知售货的规律,时紧时松,才能保持店员的最佳状态,没有客人的时候闲聊几句,乃人之常情。 但她无法容忍,店员无视顾客的存在,扎堆聊天,更过分的是,他们在肆无忌惮的八卦公司秘闻! 幸亏今天来的是自己,若是公司的对手呢? 买地的事,既算秘密,也不算秘密,却也不该闹到随便一个店员都能知情的地步! 心不在焉的摸了一件羊毛衫,突然问:“0837号店员,叫什么名字?” “张宏友。”两人声音都压得极低,就连顾致远都必须仔细才能听到。 “总公司派下来,还是你们自己招聘的?” 顾致远走开,去到另一头的男装部看衣服。 木木先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回答:“总公司。” 心里已有五成把握,问:“谁的亲戚?” 木木愕然,在秋上林了然的目光中溃败:“他自己说,他是市场部副部长的侄子。” 上林冷然:“市场部副部长姓秋,什么时候姓了张?” 随即了然,是了,如果是小婶娘家侄子,那就能说通了。 木木知她已然清楚,低头不语。 想想又觉不对。依小婶的性格,若是亲侄子,怕不早安排到总公司,为何塞到店里吃苦? 木木低声:“听说下来历练几年,回去要重用。” 也正因如此,平时除了自己这个店长,没人会违背他的意思。 上林冷笑连连:“重用?谁说的重用。” 只觉得怒气一波波上涌,恨不能当场发泄才好受,转眼看到男装部百无聊赖的顾致远,强压火气,挑了身浅蓝色套装,结帐走人。 打从昨天知道秋上林要到自家做客,钱欣就没消停过。 一会儿吩咐阿姨打扫客厅,一会又要打扫客房备用,过会儿跑去问秋上林喜欢吃什么,待会儿又想起来要买哪种水果,最后看着窗帘不顺眼,索性拆下换了新窗帘,过会儿看看,又觉得太过俗艳,令顾俊杰烦不胜烦。 “你消停会儿不行啊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6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6部分阅读 军区司令员来咱家也没见你这么紧张!”一个孩子,瞧瞧她弄出的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迎接国家主席呢。 钱欣闻言不乐意:“那能一样吗?秋上林可是儿子的好朋友,说了是他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能不好好招待?” 心中说,指不定将来还是我儿媳妇。 顾俊杰嗤之以鼻:“你儿子好朋友多了去了。” 钱欣不吱声,撵开丈夫,叫阿姨来换沙发套,用力一抖,尘屑飞入他鼻腔中,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顾俊杰无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不同你计较!”转身敲门去了书房同父亲聊天,避开事故多发地。 钱欣和在顾家工作多年的阿姨发牢马蚤:“你看他嫌麻烦的样——当初不是他在我耳边整天念叨秋上林长,秋上林短,秋上林的公司又盈利多少,又推出什么新政策,不知道的还以为秋上林才是他亲女儿!” 阿姨也笑,操一口河北方言:“先生今天不也特意留在家里,可见对她重视。” 她们家乡风俗,称呼有身份地位的人为先生,来顾家二十几年,几乎亲手带大了顾俊杰,又带了顾致远,仍改不了旧习俗,称呼顾成为先生。 想着丈夫对这女孩儿赞不绝口,儿子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及各处收集来,她如何勤学苦读,又如何聪明绝顶的消息,再想着公公的评价,钱欣觉得,如果将来能找个这样的儿媳妇也不错…… ‘聪明绝顶的人有很多,难得她懂得努力,将来必为人上人。’ 公公这辈子很少看走眼,远远见过一次面就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可见秋上林是真的优秀。 只是出身不太……倒也没什么,自己还不是普通家庭出身,她父母文化水平都不高又如何,看这女孩子从小精通古文诗书,父母也查不到哪儿去。 又和阿姨商量:“致远说她也喜欢吃辣,但致远的痘痘医生说最好禁辣,先生的身体也不宜多吃辣子……” 婆婆身体不好,同公公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多年前两人就分居而住,婆婆喜欢南方的天气,由小姑子奉养,钱欣进门开始就和公公同住,也随着阿姨称呼公公为先生。 两人刚刚决定下菜色,就听有人敲门,她喜言:“来了!” 摸摸头发,又整理衣服,想自己去开门吧,又觉得失了身份,阿姨笑她太紧张,算来算去总是小辈,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钱欣郝然,也觉自己过分紧张。终究还是阿姨去开了门,接过顾致远手里的礼品盒,笑嘻嘻的让进两人。 上林站在玄关处,顾致远示意她换鞋,并小声提醒:“昨天特意新买的。” 她感激的一笑,心里颇有些忐忑。 钱欣刻意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听到动静才起身,眼前一亮。 好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孩子。 脱下了海军蓝的外套,纯白色贴身毛衣很好的修饰了她的体型,虽说尚未发育没有胸型,却也显得细腰拱背,红玉点点的长丝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垂下,眼睛大而明亮,皮肤白皙细致,刚由冰冷的外边进入温暖的空气中,脸颊红晕,神采奕奕,礼貌又不失好奇的望着钱欣。 顾致远笑笑:“我妈妈。妈,秋上林。” 婴儿肥的可爱小脸顿时漾开笑容:“阿姨好。” 钱欣望之欣喜,笑容绽放:“你好你好,快进来,冷坏了吧?” 说话功夫两人已到了客厅,顾致远将上林挑选的花束捧在手里,不许阿姨碰,送到钱欣面前献宝:“妈,漂亮吧?” 钱欣惊喜,粉红色的彩纸包裹着洁白的百合,间杂几朵红玫瑰和绿叶箭竹,娇嫩的花瓣尚未适应冷热空气转换,犹自微微颤动,突如其来的水汽蒸发成晶莹露珠,滚落花束。 没有女人不喜欢鲜花,尤其春寒料峭少少见鲜花怒放的北方城市。 爱不释手:“好漂亮的花!” 顾致远得意的笑,好似送花人是他自己一般。 “上林早起亲手去采摘剪下来的呢。” 顾俊杰听到动静走出书房:“上林来啦。” 他和秋上林也算经常见面,又是小辈,并没有妻子对她的神秘感。 看到妻子手里的鲜花也是一愣:“这时节哪来的鲜花?” 上林笑笑:“顾叔叔好。我从去年开始建了暖棚,特意培养的。” 鲜花事业,研究进行中。 他应了一句,吩咐招呼客人,回身去书房通知父亲客人到了。 顾成也不是架子大的人,又很喜欢上林小丫头,处理完公事也就走出书房,上林正在钱欣的招呼下喝茶,听到声音站起来,恭敬地鞠躬:“省长好。” 顾成失笑:“你这鬼丫头!叫顾爷爷!” 上林笑眯眯:“我紧张嘛。” 顾俊杰打趣:“这倒没看出来?就见你喝茶喝的不亦乐乎!” 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来的路上没喝水,有点口渴。” 钱欣是打心眼里喜欢她,连忙亲自递上茶杯,催促:“先喝茶,一会儿就吃饭!” 坐下闲聊片刻,顾致远将刚才的见闻当笑话讲给父亲和爷爷听,顾俊杰不以为意,顾成沉吟,问:“你要怎么处理?” 上林心中早有腹稿,手到擒来,镇定自若。 “培训。” 不止总店培训,其他所有分店,包括总公司的人员,通通需要培训。职业道德、职业操守、职业准则,分批分地区进行培训,宁可牺牲暂时的利润,也要抓紧对员工素质的培训。另外就是赏罚制度,这属于商业机密,却是不能说。 好在顾成也理解,一在政,一在商,他也不方便过多的询问人家公司内部问题。 谈起槐荫区开发案,顾成感慨万千,只是纳闷她为何有这般超前眼光,竟好似早就看好槐荫区的前景,大手笔的连买几块地,最近开发案尚未通过,还只是不成熟的提议,槐荫区地价翻了三番。 而她又要在大柳树村买地! 有点经济头脑都能看懂好不好? 翻开怀桥市地图,六区三县,市中区且不说,人口饱和没有发展前景,其他区要么位置偏僻交通不便,要么地域过小不利开发,最适合开发商业区的,只有紧邻市中区,却稍微偏僻的槐荫区。 再则,槐荫区也离省政府最近呀! 她稍加解释,顾俊杰连连大笑:“万一开发别区,撇下了槐荫区呢?” 上林撇嘴:“顾叔叔,你小学地理一定没学好——槐荫区交通方便地理位置又好,任谁来看,舍下它都不明智嘛!” 嘿,若非看出这点,我也不敢连买三块地,还大力鼓动老妈也买地建楼。谁知道蝴蝶效应会否将历史带往另一个方向? 一席毕,宾主尽欢。 上林能和顾成谈城市发展城市规划,也能和钱欣谈穿衣打扮养花种草,更不提她同顾致远在文学方面的默契。 钱欣是越看越喜欢,饭后上林被叫进书房谈事情,她抓着阿姨的手:“她给我们致远当媳妇好不好?” 阿姨失笑:“小欣,致远才只有十四岁!” 钱欣不以为意:“十四岁又如何?如今的孩子都早熟的很,我看致远也蛮喜欢她,差不多就早早定下来,免得日后被别人抢走。” 阿姨连连摇头:“人家女孩子才十岁而已!” 这才说动钱欣,只是她犹不放弃,默默盘算,今后两家常来常往,等到儿子成|人就确定关系,却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若是其他从政家庭,挑儿媳必然要挑选差不多的家庭出身,将来两家互为助力。但钱欣不同,她自己出身就不高,娘家到现在都靠着婆家势力,也不想未来娶个娇娇女回家,非但享受不了婆婆的待遇,还得反过去伺候儿媳。 再则,钱欣也不想儿子将来从政。 有什么好呢?看看丈夫和先生,操心劳力,宦场风云,儿子性格温和,不善与人争抢,倒不如安安稳稳的找个工作,娶妻生子,在家族的庇护下平安一生。 秋上林聪明乖巧,又有经济头脑,她听着意思,似乎她的公司还要扩张,有很大的发展前途,先生也夸奖这女孩子并不是张狂的人,懂得藏拙,打着灯笼都没处找,更难得致远同她交好…… 书房中,气氛不复客厅的轻松自在,颇为凝重。 “开发暖棚培养花卉?”顾成问。 上林点头,此时也不复客厅中十岁小女孩的娇俏模样,她此时完全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也不仅仅培植花卉,c省多山地,很少有大块的平原田地,菜区必须精耕细作,每到冬天农闲,我看也没多大利用价值,但是如果盖起暖棚,不,不用暖棚,哪怕是塑料大棚,到了冬天照样有蔬菜出产。您不是一直发愁c省不是工业基地,没有大的支柱产业吗?其实农业搞好了,照样可以增加国民产值。” 顾成沉吟:“夏菜冬种?” 北方冬天少蔬菜,如果连冬天都有新鲜蔬菜出产,其中的利润空间……如果全市乃至全省范围推广…… 若非你教训我玩物丧志,万物生有规律不可破坏自然规律,我也不能突然想起大棚蔬菜。 她搞暖棚培养花卉,一方面是想到了后世里花卉市场的火爆,更多的则为自己服务…… 今天被顾成叫进书房,就她玩物丧志和骄奢生活批评,脑中突然就想起来大棚蔬菜。脱口而出,却越想越觉得可行,c省是农业大省,但农业技术不甚发达,产值自然也稀松平常,如果能开发大棚蔬菜,今后若是供应全国,其间的利润空间不比文具和服装小。 ………… 陈豪家今天特别热闹。 家里年初在镇上买了套商品房,终于摆脱大杂院的住宅,成功有了隐蔽的空间,作为家中独子,陈豪分到了其中的小卧室,虽然小,却是独立空间,关门拉窗谁也管不着。 为庆贺乔迁新居,邀请一帮哥们儿来家庆祝,爸妈原本还皱着眉头不乐意。 陈豪读初二,父母希望他能考入重点高中,将来考重点大学,恨不能把时间掰成八瓣使用,然而听说其中有秋家的小儿子,商量之后,不但允许,更提前做好饭菜,并在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谢谢中离开家,留给他们自在玩耍的空间。 有人羡慕:“陈豪你爸妈真好,要是我爸和我妈,恨不得让我天天学习,才不肯邀请同学来玩呢。” 他自豪的笑笑,看了眼抓着鸡腿狂啃的秋下林。 吃完饭大家都涌进陈豪的卧室玩耍,陈豪看着油腻腻的地面,涮了拖把要拖地,家里新装修,铺的大理石砖,锃明哇亮,唯一的坏处是拖不干净,拖把湿漉漉的,刚拖干净,一脚踩上就是个大脚印子。 来回拖了两遍都不干净,正不耐烦,秋下林出了屋,一看就乐了。 “你这样拖不干净!” 挽起袖子,一把夺过拖把,前后左右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废布,只得脱下鞋,白袜子踩在沁凉的地面上,几下就干完活,动作娴熟技术熟练,把陈豪看的目瞪口呆。 望着明亮如初的地面他得意的笑:“怎么样,干净吧?” “你……”怎么会? 大家的印象中,秋上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可能做家务? 他了然,不以为意的笑:“我给我姐扛了两年短工,天天拖地,拖了整一个月才拖明白。这大理石地面别的都好,缺点就是不吸水,稍微有点水渍就招脏,店里都用专门的干净拖鞋,不然就踩着抹布,反正不能穿鞋——你瞅瞅鞋底多脏啊!” 秋上林说,再过十年二十年,子房镇的卫生或许能有所改善。什么时候人们不再随地扔垃圾,随口吐痰,在公共场合吸烟;不再损坏花草树木,子房镇的路面将一尘不染,再也不用担心春风一起,满头风沙,回家衣服抖落二两尘土了。 “对了,有空还是把大理石换了吧,对身体不好,我家都换成木地板了。” 完全有条件铺地毯,但秋上林嫌埋汰,说地毯藏污纳垢不好清洗,达不到两天一洗的水平,鬼知道藏了多少细菌,硬是不许大面积铺设。 他们在外面呆的时间久,就有人探头来问,闻言好奇:“哎下林,你将来不要接管你家的工厂吗,怎么成了给你姐扛活了?” 下林自觉失言,不自然的笑笑,问:“打到第几关了?” “第三关?你们这群笨蛋,看我的!”说着往卧室走,避开方才话题不谈。 又有人问他很久没见李长生,他去哪儿了。 下林撇撇嘴,他狠心的爹娘不知怎地发了一笔小财,要接他去南方享福,长生不想去,被他姐买了车票硬给塞上了火车——哥肯定会回来,他偷偷说了,去看看,说服了爸妈就回来,为此没带几件行李。走了快一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秋上林舒服了,赶走李哥,没人管她,满世界的乱跑,这不今天去姓顾得小子家做客……省长?省长怎么了?你爷爷是省长,老子姐姐还是神童呢! 毛都没长气,也敢和我哥争我姐! 秋下林一直认为,他姐将来是嫁定了李长生的,别人谁都不许觊觎。 现在两个人脸皮都薄不好意思,等长大了,情窦初开,两人青梅竹马又很相配,当然要成为一对。 他们了解李长生的性格脾气,把女儿交到他手里也放心——这其实是邱建国两口子闲来无事的闲聊,无意中被下林听见,从此刻在心底,在秋上林身上打上了李长生的标签,但凡试图接近他姐一丈以内的男孩子,都被排斥。 我哥脸皮薄不好意思,我可得维护我哥的权益! 他能管得了身边人,却管不了远在省城,平日只和上林通信来往的顾致远。瞅瞅姐姐每次收到他信时笑的像朵花,我哥嘴上不说,心里只怕在滴血——这句话纯粹是文学修饰。 小白脸一个,皮肤比我姐还好,又梳着大背头,还抹摩丝,不是个好东西……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两年前文艺汇演的一面之缘。 哥哇,你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我姐就被别的男人抢跑啦……她就听你的话,若是换个别的男人,我不是要遭殃受罪?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霸王人家啦~~~~ 认购证 秋家祖宅去年扩建,左邻全家买了楼房搬去镇上,秋家买了左邻宅基地,两边打通,翻修重建。在村里第一个建起了阔气的三层小洋楼,又有个花圃,院里移植了六七棵大梧桐,引得小鸟飞来做窝。 每个进入秋家的乡亲都啧啧有声,望着贴有亮晶晶马赛克的楼房赞叹有声。秋家老两口有福气,三个儿子,一个比着一个有出息,尤其是老二,瞧瞧他两口子踢腾的,子房镇都盛不下啦!听说老二今年当选人大代表? 啧啧,多少辈了,终于出个吃官饭的! 秋家村位处子房镇中,村民们也都算有点见识,对秋建国当选人大代表,也只是表达了羡慕和赞叹,不算夸张。 每个进入秋家祖宅聊天的乡邻,都照例表达了对秋老两口的羡慕和对秋建国夫妇的赞扬,院子里最常听到‘老二有能耐呀,你们就等着享福吧…’类似话语。今天似乎有点不同。 “不是我搬弄是非,上林这丫头也太不像话。自家叔叔和八竿子拨不着的亲戚,哪个亲?我和他小叔把她从小看到大,可没少疼她!”一楼客厅,飞来尖锐的大嗓门。 老太太银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盘成小小的髻,耳上两枚硕大的金耳环。 家乡风俗,老人一定要有对纯金耳环,压邪去病气。许多家贫但孝顺的儿子,砸锅卖铁也要给老娘制备一副金子,哪怕是米粒大小呢! 张春花念了半天,见老太太没怎么有精神的模样,不满:“妈,你给评评理。” 嗓子里含混的唔声,眨眨浑浊的眼睛。假装没听着,掉头和老妯娌说:“他三婶子,你尝尝这个茶,叫铁观音,南方茶,说是降血脂,我小孙女带回来的。” 三婶子也知趣,端起小茶杯一口饮尽,吧嗒吧嗒嘴,评价:“倒是挺香,就是没滋味,该俨俨的多抓点茶叶。” 老太太笑的佛爷似的:“我也这么说呢,上林说不能,喝的就是这么个味道,太浓怕茶醉。” 三婶子又倒了一杯,吧唧吧唧:“穷命,还是觉得大叶子茉莉花好喝!” 老太太赶忙指使儿媳:“去,把蓝罐子里的茶叶给你三婶子沏一壶。” 等她不情愿的走开,悄悄说:“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喝不惯这个,咱穷惯了,再精细的茶也不如粗枝大叶子狠狠抓上一把!” 两个加起来百岁的老人像得了什么了不得宝贝,神秘的笑。 张春花沏茶回来,想说的事没说成,继续坐下埋怨:“就那个华千山,他有什么好?也值当做总经理——不就是她姥姥那边的隔辈亲戚,看上林把他当宝似的,放着正经叔叔不管。我和她说,又不是自己家公司,你帮人家看着而已,让个外人揽权,哪有自己亲叔叔贴心?” 想起秋上林的回答就来气。 你说说,这么个小丫头,从小就和她处处作对,现在帮别人管家公司,谁不是能捞就往自家捞?她倒好,给小叔安排了个闲置,什么油水都没有,想起来就有气。 也恨自己不长眼,当年怎么就没看出那个殷夜遥家有钱呢?早知道巴结着点,让他把公司交给自己两口子管,怎么不得强过秋上林? 上林对外,一律说公司是代殷夜遥监管,公司大部分股份都是他的。别看张春花是小婶,在她心里,却更是外人中的外人。 小叔早早就磨着要进兴隆工作,秋建国不好推辞,但当时厂子小,用不了那么多管理人才,只好让他管生产。但他好吃懒做,不是嫌车间乱,就是嫌车间冷,离家又近,动不动就翘班,缠着要去跑销售,张红卫哪敢让他跑销售。好容易挨到上林的公司成立,她和上林商量着,在公司给他找个闲置安放,对外说起来也场面,还不用担心他做错事啦,贪污啦。 这些年长了见识,他们也知女儿早慧并非绝对的好事,若不藏着掖着,指不定哪天就惹来灾祸,又以为上林和殷夜遥合伙开公司——近些年殷夜遥的股份都陆续转卖了上林,他们却不知情,他们不问,上林也乐得不说。 因此秋家上上下下,大都以为,摩卡猫猫是上林和人合伙,只占了小部分股份。不过因为合伙人不在本地,她才代管。 秋小叔进了公司,说白了他就是个两腿都是泥的农民,刚从农田出去没几天,猛然到了大城市,见着忙碌却井然有序的大公司,最初确实被震撼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野心,不由他不野,身后还有个张春花催着呢! 依他所想,其实就做闲置也挺好,每天喝茶看报纸,按时上下班,总经理有什么好?外人看来华千山风光无限,谁知他天天加班,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 张春花掐尖要强的性子,没事都要整出几件,更何况得了个便宜。 俩老太太顾自喝茶,她絮絮叨叨:“我和她说,给她小叔也整辆公家的车,反正又不是花自己家的钱,上班下班也省下来回麻烦,你说说,又不是花她的钱,她反而心疼的不得了,说死都不肯松口。” 想到华千山黑色的小轿车,张春花觉得肉都疼的发酸。 小轿车啊,莫说秋家村,就是子房镇,有几个人能坐得起? 要是丈夫也配了轿车,她坐着回娘家……只恨秋丫头太小气! 老太太眯缝着眼:“他三婶子,你尝尝那个糖。” 悉悉索索剥糖纸,见老妯娌满意的神色,她也乐:“春花啊,给你三婶子包上两包,走的时候带回家吃。” 翻修的老宅、新买的宅基,刚起的小楼,让全村人都看傻了眼的高大梧桐,房里摆设的一水实木家具,包括吃的喝的用的,哪样不是秋建国两口子给置办的? 张春花成日家埋怨张红卫不孝顺,从来也不在婆婆面前伺候,她也不是不埋怨,但看看自己享用的,也就平心静气了。 你倒天天在我面前伺候,但什么时候花钱给我买过哪怕一斤果子? 至于说上林那个公司……我是不知道有多大多好多赚钱,但庄稼人实在,帮别人管着,就得往好了管,可不敢往差了管!三小子不错,为人处事都灵活,但他的本事也就那么丁点大,敢去管个大公司? 万一赔了,你们两口子手一撒,不干了。烂摊子不还得我孙女收拾? 想起上林说的那个什么追究责任制老太太就觉得心慌。赔了钱,还得追究责任,不光是把钱垫上的问题,还有可能坐牢……你们都没事,让我小孙女去坐牢?呸,想得美!隔得再远也是我亲孙女! 看到老太太的神情,张春花也隐约猜出老太太心中所想,暗自呸了一口,骂声老不死的,转个心思琢磨怎么把娘家人都安排进公司。 兴隆食品是不用想了,张红卫独的,连她说要去帮忙都不肯,宁肯用些远枝亲戚,也不用自家人。 倒是省城的那个,天高皇帝远,又是别人的公司,岗位还多,活又轻省工资又多,说起去也体面…… ……… 丈夫下班回家的时候,张春花正在侍弄刚晒好的被褥,说了声桌上有饭菜,铺开床单嗅了嗅,嗯,刚洗过有洗衣粉的香味,还有太阳的味道。 秋家小叔坐在饭桌前半天没说一句话,她纳罕,哪天回来不得讲讲见闻感慨,嘴跟婆娘嘴似的,怎么堵都堵不住——婚前说话叫能说会道;婚后么,叫婆娘嘴。 “你咋了?”天热,丈夫最受不得热,早就叫她把竹枕拿出来用,她怕招风受凉,今天才翻出,太阳下晒了一中午。 他犹豫,说:“你侄儿那个事,可能不行。” 张春花立刻瞪起吊角眼:“不行?谁说不行?我说行,就没个不行——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上林的亲叔叔,好容易提个要求,那华千山好意思驳你?” 他吞吞吐吐:“不是华千山……上林今天去了公司,给我驳回了……” 张春花狠狠的把手中地竹枕砸在了地上,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砸地声和连串地跳跃滚动声,她还嫌不解气,一把掀了刚刚叠好的棉被,胸膛起起伏伏,怒气难平。 “这不行那不行,我娘家人要进公司也不行,还让不让人活了?公司姓殷也不姓秋,丫鬟拿钥匙,她还真当自己是主人了!” 拔腿就往外走,丈夫连忙拦住:“你干嘛去?” 她怒吼:“我找张红卫去!老太太管不着孙女的事儿,她当妈的总该管管吧?让她瞧瞧她教出来的好女儿,怎么欺负我这个小婶!” 秋小叔没命的拽着她胳膊不让出门,急的满头大汗:“你别,别,嫂子也不管……” “我就不信了。她从她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能不听她娘的话?从小就和我过不去,长大了还过不去,小孩子家懂什么,不全是她娘挑事在背后说我坏话!”越说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不单纯是上林的问题,而是妯娌不合,如今报复来了。 “你不知道,你那侄子也太不象话了点,在总店当着上林的面聊公司的是非,让她给抓了个正着!” 张春花一愣,身子也不再往外扯,慢慢平静下来:“你说说,怎么回事?” 等丈夫把事情从头到尾的一说,又说了公司刚刚颁布的几条政策,她才逐渐平心静气,只犹咬牙不甘心。 秋小叔最后总结说:“真不是针对咱来的。他们说的也对,这么大的公司,各地都是分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总公司开始,到下面的办事处、各个直营店,分批次培训考试,两次不合格就辞退,也不光今年这样,以后每年都进行考核。其实我也看着不像话,华千山就是个铁打的,也照顾不了那么多摊子,这个方法倒也好,混日子的就滚蛋,留下那些有本事的提拔,公司才好发展……” 张春花啐他:“你个傻子!你就没混日子?你就不担心被辞退了?别以为你侄女是什么好东西,你要不合格,她照辞不误,到时候我看你哭去!” 火气平复之后,紧随着就是对丈夫工作不保的担心。 他这份工作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足够养活一家三口,在子房镇也算富裕人家。这几年她不工作,也不种地,把地都租了出去,就在家照顾丈夫和孩子,不愁钱财不愁米粮,要是丈夫丢了工作…… 秋家小叔自豪的笑:“你放心,我肯定能合格。别看我念书的时候不咋地,是那会儿机会不好,成天劳动去了哪有时间念书?现在可不一样,我看着书,上林特意给我买的专业书,从最简单的看起。她也说了考试的内容不会太难,只要大家成绩过得去,也不用担心砸了饭碗,毕竟咱们是生意人,不是学者。” 张春花恨得一指头戳到丈夫额头:“你唷,就把她当块宝吧!” 见她不生气,他试探的看着她脸色慢慢说:“以后也别见了她和二嫂就跟斗鸡眼似的,你也得多想想他们的好处。别的不说,二嫂出钱扩了祖宅,还说以后分家产她一分不拿,老头老太太的赡养费咱虽然也没少交,但有二哥呢,他们哪用得着咱们的钱?以后还不是都给咱和大哥? 就是上林那头,你也该好好对待,芽儿还小,你瞅瞅满秋家的孩子,有谁比上林更出息?以后不得指着她帮衬芽儿一把,你又想再要个小小子……”说着抱住张春花,就要行夫妻私密事。 张春花给他揽着哄着,渐渐的也听了进去,只是嗔着:“我怎么和斗鸡眼似的了?我对她又哪里不好?每次来家还不是赶着给她做好吃的……唔,还没吃饭呢……” 含混的声音:“等会再吃。” 她得意的一笑,任凭丈夫去了,只模糊的想,不该轻易被丈夫说服,我就这么一个亲侄子,读书不成做事不成,公司待遇好,还得想法去说说,哪怕还在店里干呢,也慢慢有个熬头…… 上林全然不知秋家的是是非非,也不知她和华千山商量出来的考核制度在公司内部引起的千层浪。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摩卡猫猫不养闲人。 她在筹划大事,很大的事情,足以让她忽略自己已经五年级,到了考初中年纪的大事。 秋下林只觉得姐姐最近异常忙碌。她平时也忙,却不像最近,就连爸妈都经常回家,三个人憋在书房一聊就是半天,这总令他疑心,是否三人又要联手收拾自己。 别以为他不知道上次被收拾,就是他们三个商量的结果! 虽然得承认姐姐为他好,但一干就两年,啥苦活累活都得干,拿他当畜生使唤,任谁也想反抗不是……他承认,学了很多东西,长了很多见识,那也不…… 耳朵贴在书房门,聚精会神的偷听。 听了半天,只知道里面在说话,有争吵,但具体说的啥,为啥吵,通通听不清。 恨恨的一脚踢在门上——还有零点零三厘米的时候,顿住了。 愤恨的收回,坐在客厅拿着遥控不停换台。 红星印刷厂前年集资建房,去年他们就搬了新家,家里在镇上还有两套大房子,但姐姐不喜欢去住。厂里建的房子格局不太好,一气买了相邻的两套三室一厅,找了城里的装修公司重新换格局,重新装修,人人都说他家和别人不一样,简直就不像同一栋楼房。 原来的两间卧室打通改了书房,每每三个人各据一案做作业。下林初还欣喜,偷偷和长生说再不担心姐姐抓着,当时长生不置可否,他还觉得长生高看了姐姐,后来无数次实践,用血淋淋的事实证明,秋上林那就是火眼金睛呀! 无论他包着语文书皮看武侠还是偷偷在作业本上画小人,秋上林比老师还懂得其中关窍,一抓一个准。 下林待要不服气,看看书架上一排‘幼儿心理学’、‘学生心理学’、‘叛逆心理学’,还说啥?乖乖听话呗。 把电视台换了个遍,心浮气躁,长生又不在,也没个人商量。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愣了。 《上海证券报》? 姐买股票的事儿他是知道的,但从来也没见她研究过呀。 疑惑的翻开,有条消息被人用红笔粗粗的画了一道线:‘六月五日股票认购证第二次摇号’。 股票认购证?挠挠脑袋,好像听说过这个东西,似乎年前姐买过吧……又或者她和爸妈商量着家里也买…… 此时的书房,没人有闲心商量怎么收拾秋下林,而是围绕上林去不去上海这个议题,争执不下。 如下林所知,从股票发行日起,上林一直紧跟,当时手头的流动资金有限,购买的数量都不多,但也实现了一日成富翁的理想。如今她手头的资金说出去怕要吓张红卫一大跳。 1992年1月10号在上海首次发行股票认购证,她毫不犹豫的拿出十万块托华哥购买了三千三百多张。饶是华哥见多识广,也难免吓了一跳,并劝她不必如此大手笔。 奈何上林坚持,只能托了关系,分几次买齐。 当时股票认购证刚刚发行,每套三十块钱,并不是个小数目,报纸上又宣传说凭认购证参加摇号中签,中签才能购买股票,而且不是百分百的中签率,就算没中签也不会退还本金,便有许多人犹豫不决,又想着政府说不定是蒙人,最初的认购证就有点卖不动。为了完成任务,许多大型国企的领导和银行邮局内部职工都进行了强行摊派,但购买者毕竟还是少数。 华哥为不引起注意,分了好几次把十万块花出,买齐。几天功夫里听了无数次‘冲头’的说法(上海话傻瓜的意思),就连每卖出一套提成三毛钱的营业员都偷偷和别人说他是‘冲头’,回家不定怎么被老婆骂,令他哭笑不得。 上林劝他也买,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期间的暴利,却总觉得不如踏踏实实干活来的实在——不劳而获的思想此时尚未席卷全国。 他隐晦的把事情报给了殷夜遥,他沉默了半天,才说,由她玩去吧。 听听,就连都殷夜遥都觉得事不可行,十万块虽不至于全打了水漂,但也至少要填进去一半,好在摩卡猫猫家底丰厚,不怕损失。 最后他也拿出几万块,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买了些认购证。 然而时隔两月,就过了个年,到了1992年初,华哥几乎惊掉了自己的下巴。三十块钱买来的每份认购证,黑市价卖到了六百块,短短两个月功夫,价格翻了二十倍。也就是说,不算摩卡猫猫的资产,秋上林已经身价上百万……放到南方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北方二级城市,华哥深知它的意义。 他问上林是否要倒卖换现,上林却坚决要求他等到摇奖中签再认购股票,股票上市就抛售,抛售换了现金再认购新股,再抛售…… 华子觉得秋上林想钱想疯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稳赚不赔?股市有风险,鬼知道哪天就输的血本无归。殷夜遥也是这个看法,觉得她在走偏门,有风险。 等到了三月二日,他留在上海联谊大厦等待摇号,等到摇号结束,华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虚脱,三千三百多份,才中了不到一百套,认购新股一百五十多股,若是照这个水平下去,手头的十万块就要缩水成三四万! 再次苦口婆心的劝了上林,她依然坚持己见。华子几乎就要坚持不住背着她倒卖认购证以帮她减少损失的时候,她要华子将手头认购的新股一上市就抛售,再认购,再抛售。等到一百多分用完,华子粗略估计,居然赚了四十多万! 至此,他对秋上林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一直认为事不可行的殷夜遥,也拿出了储蓄,开始托人在上海购买认购证。虽然事后被老太爷狠狠教训了一通,但也默认了他的做法。 中国股市的第一次大熊市是在九二年的五月二十六日,上林记不清具体日期,但隐约记得在九二年,因此在年初她就把手头所有股票都抛售套现,此后任凭股票价格疯涨,眼皮都不眨一下,从不后悔。等到五月二十六日股票大跌的时候,华子才不得不佩服,秋上林不仅仅是大胆而已。 目前秋家讨论的议题就是,六月五日第二次摇号,秋上林究竟去不去上海。 张红卫的意见是不许去。二十多号就要毕业考试,虽然她成绩好,但做父母还是希望能好好准备,最好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重点初中。 秋建国则认为可以去。他在女儿的劝说下,也拿出了私房钱两万块购买了认购证,现在资金翻倍,小金库里存了十多万。他也想去见识见识认购证摇号现场,父女俩如能同行,当然再好不过。 如果他知道,他女儿的身家已过百万,不但不会鼓励她去上海,恐怕要找人打个精钢套子,从头到脚给她套起来,免得被人抢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才有人感慨说没有股票挣钱 这不今天就挣了~~~~ 这章写的好痛快,仿佛我手里也有个百万似的~~~ 下章开始不写挣钱了,挣钱只是附带,更重要的是生活o(n_n)o~ 李长生的逃亡之路(上) 尽管秋上林和秋建国都想去上海,秋下林也举手同意——虽然他去不得,但姐姐答应给他买最新的遥控汽车。 但最终,六月五日这天的惊心动魄,秋上林没份去现场观摩。听着秋建国和华哥后来的转述,她感同身受,但始终无法理解华哥的激动。 其实也难怪,十万块打底,到第二次摇号结束,经过她指点的认购、抛售再认购的循环往复过程,总共翻成六百四十多万。 等他镇静之后,毫不犹豫的把这次投机倒把的行为评论为:“抢钱”! 上林来不及懊恼,也没时间狂喜。在后世的眼光看来,六百多万实在算不了什么。 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直困扰她。 李长生,还没回来。 广东,汕头临海某小渔村。 个头矮矮,满脸皱纹的阿婆推开篱笆门,吱呀呀的挑了一担水倒在厨房的水缸里,扯下花头巾,擦把汗,来到西屋,推一推,照例是推不动的,敲门慈爱的唤: “仔呀,加奔了。”(孩子呀,吃饭了。) 屋里没动静,她叹气,又敲,提高音量。 “你埋啦,你拜埋为你厚。村塞,加奔厚你埋救喂早啊。”(你不要倔啦,你爸妈为你好,村子小,吃好饭你不要乱跑啊。) 见没人吭声,她无奈:“奔就挨处理,呢出其加。”(饭就放在屋里,你记得出来吃。) 转身出了门。 午后的空院极为寂静,后园养了一群鸡,母鸡带着它的儿女们骄傲的在阳光下散步。时不时低头啄一啄地面,翻出只大蚯蚓,自己躲到一边,慈爱的看着小鸡们一哄而上抢食。 锁了三天的西屋门轻微咔嚓响,李长生用力拉开,在黑暗的空间呆了三天,受不了如此强烈的阳光,眯眼,抬手挡在额前,微微抬头仰望阳光。汕头的六月阳光炽热,昨天一场大雨将小村庄冲洗一净,泥土和着家禽粪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长生厌恶的骂:“格老子的,介神戳戳的鬼卡各!”(td,这发神经的鬼地方!) 堂屋黑黝黝的八仙桌上摆了几盘菜,清炒护国菜,白灼虾姑,邻居今早送来新鲜的蚝仔,阿婆把蚝仔洗净,锅里下了姜汁料酒,蚝仔加了生粉和打匀的鸡蛋液,煎成两面金黄,配上青瓷白花的盘子,还有半份昨天母亲带来的卤水鹅,阿婆知道他饭量大,特特用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护国菜送到嘴里,他呸的吐出去,鬼的护国菜,明明就是地瓜叶——在我们那儿,地瓜叶是喂猪的! 一边慢慢吃饭,一边想昨天母亲过来时说的话。 ‘你脑袋乔的很,做嘛子要回乡去,那哈又不四咱的家乡,我和你老汉在介边做得蛮好,从前来不及照顾你,如今有钱老,你在介边安心读书,将来好好做生意,讨门媳妇,我和你老汉也后继有靠。’ 潮州阿婆在屋外纳鞋底,眼神安详,虽然听不懂母亲的四川话,却依然笑得很灿烂。 长生很不耐烦,面朝墙壁躺在床上:“你是北方人,莫说四川话!” 母亲嗤嗤的笑,声音尖细,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道随着微风一阵阵吹入长生的鼻腔,与空气里动物粪便的味道混在一处,让他有种呕吐的欲望。 不由想起了张红卫,她身上永远都干净清爽,洗衣液的清香混着冰激凌的奶味,令人安心。 会生气会骂人,关键时刻护犊子,风风火火忙忙碌碌,这才是他心目中的母亲形象。而非眼前熟悉却又陌生,耳朵上挂着硕大的金耳环,脖子和手腕上小指粗细的金链子,就连无名指都戴了明晃晃的大钻石的女人。 穿着蹬脚紧身裤和花上衣,头发烫成小卷毛披在肩膀上,豹纹的高跟鞋,细跟一路走来沾上了泥土和疑似不知名动物的粪便。 她笑了半天,才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7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7部分阅读 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你个乔脑壳你还不信,呆呆的。子房镇算什么故乡?你在四川长大,以后生活在汕头,等将来我和你爸还要送你去广州,去上海读书,那种乡下地方!” 她没有评论子房镇的是非,只是很单纯的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长生无比怀念红星大院,嘈杂的、友好的邻居;乒乒乓乓忙碌的清晨;子房镇集市上绵长叫卖的小贩,甚至他都觉得不再讨厌新楼房,就连黑乎乎的楼洞和冰冷的水泥地面都无比想念。 他的父母两人把他丢回老家后,闯荡南方多年,最终在汕头落户扎根,也不知两人怎么弄得,做不成父母的两个浪荡子,居然就闯出了一份家业,在汕头有两家工厂,专门做睡衣出口。 人说饱暖思□,总算两个还有良心,有了钱想起被他们丢弃的儿子,突然就想起要重视他的教育,巴巴的招了来,要给他办转学,今后长住汕头。 想起无数次的争吵,长生重重的咬下白灼虾姑,坚硬的外壳咔嚓碎开,刺到虾肉里,他也不介意,狠狠的放在口腔里嚼。 格老子的,老子不是小狗,你们说要就要,想留就留? 老子如今读五年级,要转学就得降级,秋上林说了,早读书才有比别人更多的机会,老子本来就比别人上学晚,还想再降一级? 再说,没有了秋上林,谁帮老子补课突击重点应付考试,谁监管老子学习和吃饭? 吐出一块较大的虾壳,翻白眼,爬虾就叫爬虾,叫个屁的虾姑,欺负老子北方人没吃过海鲜啊! 平心而论,阿婆做饭的手艺不错,否则母亲也不会把他送到这偏僻的农村,他们被儿子屡次逃跑未遂弄得筋疲力尽,打算先给他关着,等升学考试结束,顺水推舟的转学,小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老子想吃北方菜!老子不吃喂猪的地瓜叶,狗屁撒尿鱼丸,怪味道的米饭! 回家。回怀桥市。回子房镇。回红星大院。 念头如长疯了的野草,再也按捺不住。 丢下筷子,跑回暂居的西屋,简单收拾了行李,又从阿婆的枕头下面翻出昨天母亲给她做自己生活费的钱,推开栅栏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退了回去。 从包里拿出纸笔,阿婆不识字,他简单的画了几笔。 家养土狗见着他,趴在窝里懒洋洋的打个哈欠,他不好惹,第一次见面就狠狠踢了自己三脚,我可不想挨揍……栅栏门没有关好,来回晃悠,带动篱笆上的小花颤抖,亚热带的微风吹过,带着旋吹进大敞的堂屋,吹起被压住一角的田字格纸,背面画了三幅简单的画。 背包的男孩儿从枕头下拿钱。 背包的男孩儿站在汽车前面。 背包的男孩儿和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一起看电视。 盘子空空如也,厨房被洗劫一空,凡是储存时间较长,方便携带的,都被席卷一空。 从这儿到汕头市区,在汕头市坐上汽车去广州或者坐火车去上海,他手里有离开子房镇时上林硬塞给他的五百块钱,一直贴身藏着没动用。到了广州可以慢慢打听摩卡猫猫办事处的地址,在那里联系到秋上林……不行! 给她知道自己是偷跑,一定会生气,广州也太近,很容易被爸妈找到。 不如坐火车去上海,最后一次和上林通电话,她说华哥在上海。和华哥虽然不熟,但可以相信,叫他安排送自己回怀桥的火车……只恨怀桥市的机场还没正式运营,否则依照秋上林所说,南方到北方也就打个盹的时间! 大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路走一路合计。 裤腿用草绳牢牢扎住,穿了双最结实又防水的鞋子,小腿附近特意多围了几块布。山里有毒蛇,他来的第一天,母亲就警告别想四处乱跑,当心被蛇咬。 冷笑,我是一般人吗? 我是在秋上林摧残下长的超人! 英语版的野外生存手册我都囫囵吞枣逼着秋上林翻译过,我怕毒蛇? 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小道行走,好在山上的小道地势较高,能看清下面大路的走向,不至于走偏。来的时候从镇上坐了拖拉机,又走了大概半天的路程,现在只要沿着小路一直走,走到临近较大的村庄,坐上拖拉机到镇上,在镇上的汽车站坐车去汕头,从汕头坐汽车转到广州,再从广州坐火车到上海,到了上海恐怕路费也就用尽了,幸好秋上林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了华哥的电话,找到他,就能回家。 紧紧背包,忍住喝水的渴望。 等阿婆发现李长生不见,一路撵着天晚归家的鸡鸭群挥舞着他留下的小画跑向村长家的时候,李长生已经顺利抵达有拖拉机的大村。 等她在唯一安有电话的村长家拨通李长生父母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和拖拉机主讲好了价钱,坐上去往镇公共汽车站的拖拉机,并在拖拉机的轰鸣中很愉快的和年轻的机主交谈,告诉他,我叫李长生,今年十七岁,祖籍汕头,从小和父母一起在北方工作,现在父母都调回了汕头,我也要跟着回来读书,这次就是为办转学,特意去乡下看了姑奶,我姑奶是xx村xx地东数第三家,我姑奶做得一手好潮州菜,我虽然不会说潮州话,但能听懂,以后也要在汕头读书了…… 撒谎的最高境界,是一半谎言一半真实。 长生体壮,北方人的个头本就高,他又非温室养大的花朵,无论体型还是言谈举止,说他十七岁,都很能唬人。 隔着裤子捏捏缝在里侧口袋里的大面额纸币,筹算这趟省了几块钱,也许就能在小摊上吃一顿热乎饭。和机主打听到汽车站左拐没几步就有个卖饭的小市场,是汕头人生活常去的地方,物美价廉,不比汽车站附近的饭摊,既贵且难吃。 当父母广撒人手在汽车站各个角落寻找的时候,李长生好整以暇坐在汕头小市场的饭摊上,背对行人,呼哧呼哧吸溜荞麦面,并打听到了附近有间物美价廉的旅馆。 当第二天,当寻找的人手一张李长生的照片在汽车站逢人就问的时候,睡饱饭足的李长生和旅馆老板打个招呼,坐上他儿子的三轮车,穿过闹市人群,路过汽车站,驶向汽车必经的国道。 老板儿子帮忙拦下一辆开往广州的汽车,又帮忙和司机砍了半天价,司机不甚情愿的掏出马扎,指给他坐在走道里。 谢过了老板儿子,抱着包,靠在一位老太太座椅边,回望渐行渐远的汕头。一排排凤凰木顶着硕大的绿冠,微笑招手挥别。 摸摸书包里的椰菜花,有点可惜,石斑鱼离了水就活不成,否则还能带条给上林尝鲜。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最近的更新很不及时。 说下,论文攻坚阶段,11月4日就要答辩,今后可能也不太准时 大概做不成每天更新 但我尽量保持一周两更,至少也有两更! 大家忍忍,等过了11月4日,立刻恢复原来的更新水平 每次更新都会在群里通知的~~~~ 另,嫌李长生没戏份的童鞋,你家李长生加戏喽~~~~ 李长生的逃亡之路(下) 1992年的广州还不够繁华,但足以哄骗北方二级城市的小孩儿。饶是李长生觉得自己已见多识广活了一辈子那么长,刚下汽车,仍然被汹涌的人头和热情招呼的各种行当‘拉客员’震撼到了。 “老板,住店呀!”年轻机灵小个子旅馆店员拉住李长生。 “老板,到我那里去呀,价钱合理房间又好。”画着大浓妆如农药般喷洒香水,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拉着他的胳膊。不出意外看见年轻的脸庞晕红,得意的朝对手呲牙,露出一口常年嚼槟榔的黄牙。 小个子店员暗骂,妓、女! 笑的越发亲切,拉着李长生不放手:“老板,我们店里好便宜的,离车站又近,还供应早餐呀。” 十七八岁热血青春的年纪,背着书包满脚泥,衣服上散发海水和泥土的腥味,偏偏衣服看上去就很贵,散发着迷茫和无知的朦胧眼神,一看就是头大肥羊! ——李长生眯眯眼,欲睁未睁,睡的太香,还没清醒呢。 与此同时,秋上林冲出教室,秋下林拖拉着半套在脚上的鞋子边追边喊:“你等等我,等等我!” 漠视他们在五年级走廊上造成的震撼效果,途中与乔良擦身而过,她像一阵风,略过乔良,直扑校长办公室。乔良没看清人影,却看清了紧随其后的秋下林,见他慌张的直呼姐姐,立刻明白方才飞跑的人是秋上林,立即转头大喊: “秋上林,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太不象话了!” 二班教室的门打开,正在上课的老师不满:“乔老师,您小声点,现在是上课时间。” 乔良尴尬。 秋下林扑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上林已经接完电话,红色话筒垂在手上,怔怔的盯着墙壁一角发呆。 下林焦急的连问几声,她都没醒神。 脑中回响刚听到的消息。 李长生失踪了。 失踪了? 一个大活人,有血有肉有手有头脑的大活人,怎么可能失踪了? 世界猛然安静,不,是寂静。 他能去哪儿呢?现在不比后世,交通便利信息发达,一通电话天南海北来相聚。李长生才十三岁,纵然心智早熟,十三岁的孩子又能懂多少呢? 给人拐了怎么办? 被人骗了怎么办? 绑架怎么办? 卖了怎么办? 种种不堪念头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个不停,她觉得脑袋快要爆炸了。 耳朵里阵阵轰鸣,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李长生和秋下林两个,好比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养只狗走失还心急如焚,更何况是个大活人,又在人生地不熟的南方! 对方说,他走失在汕头乡下,乡下地方多有虫蛇,万一他进了山林间,被毒蛇咬伤……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 广州汽车站出站口。 女人和小个子争执不下,小个子手心有喊,抓着李长生,滑腻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甩开,冷冷的:“放手!” 小个子没料到少年的力气这么大,有些惊讶,讪讪的放手,又不甘心放走到手的肥羊,依旧喋喋不休劝说。 女人看到少年眼中的厌恶,很是得意,身体越发靠近李长生:“老板,去我们旅馆……还有特殊服务哦…” 李长生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板着脸,却渐渐晕红,她正得意,却见李长生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抽抽鼻子,手扇风甩开她,拉远距离才说:“我过敏,你走远点。” 香水当农药,没命喷洒,广州天气又热,她在太阳下早出了一头一身的汗,汗液混杂香水的味道,实在太…… 长生想了半天想不出形容词。 紧紧背包,见两人都不甘心,又想找事的架势,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问话般:“上次去的xxxx路往北走还是南边来着?算了,自己去吧,哦不,还是给阿宋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说着走向不远处的杂货亭。 小个子和女人面面相觑。 呸了一口,转身各自走开。 本以为撞上头初到广州的肥羊,搞了半天在广州有熟人,还宰个屁呀! 长生走了几步,余光瞥见两人都走远,微微一笑,转回原地,辨明方向,跟随呼啸而过的公交车的路线缓步走去,大概走了一百多米,看到公交站牌,这才松了一口气。 汽车站和火车站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出门在外千万不可得罪人。要问路也别在车站附近,最好能找到当地人常去的商铺集中区,或者公交站牌,总有法子。 在附近商亭买了瓶水,问清楚怎么去火车站,想想又问了句别的,在商亭老板怪异的目光注视下去挤公交车。 包里还有从乡下带来的饭团,好在天气虽热,却还能吃,待会儿找个地方就着水吃了,又省下一顿饭钱,他盘算着,和正常的广州人一样,登上公交车,找空位坐下,不惊不慌的浏览窗外风景,将初到异地的慌乱无措藏在眼底,外人看去,仿佛他就是个本地的少年,也许贪玩弄脏了衣服,正打算回家清洗。 车少人多,两个年青女子打扮时髦,站在李长生身边,打量了他几眼,便顾自交谈甚欢。 “你的裤子是摩卡猫猫新出的吧?真漂亮。” 另一个得意非常,却又强力压制:“什么呀,我还嫌它颜色不好看打算去换一条呢。” 第一个心中腹诽,你嫌不好看干嘛穿在身上?装模作样。 两人讨论了一阵服装话题,转向吃。 “我前天吃了好多荔枝,快撑死了。” 另一个皱眉:“今年的荔枝不甜呢,不爱吃。” “哪儿呀,是你没买对地方!逛完街我领你去,就在商业街摩卡猫猫总店后面的水果市场,倒数第二家就是!” “真的哦!那我们最后去摩卡猫猫总店逛一逛,我想买条裙子。” ……… 长生抱着包,不动声色,隔着布料摸了摸花椰菜,幸好没有挤坏。 如果荔枝很好吃,应该也卖好吃的榴莲吧? 等到车停靠站,两个女人下车,李长生也跟着下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隔着两三个人,闲庭信步,仿佛也去逛街。 紧随两人去了百货商场,找到厕所,换下脏污的衣服,抽出几张大钞,再把剩下的钱贴身藏好,找人问了路,直奔摩卡猫猫总店。 他手里有张男装免费券,凭券可免费拿一套男装。本是总公司做来送礼用,给了上林十几张,他和下林喜欢制作精美的卡通图案,各自要了一张,一直放在钱包中,幸好没过期。 要用衣服券换鞋,广州总店的店员头一次听说。 打量他虽有些疲惫,但身上的衣服,甚至脚下脏污的鞋子都是摩卡猫猫的高端产品,请示了店长,微笑着允许他换鞋。 长生也不贪,拿了双最便宜但结实的鞋子,直接换上。 店员两个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捏起换下的旧鞋:“我帮你包上。” 他断然拒绝:“不必,丢了吧。” 店员一愣。 手上鞋虽然脏了点,但还很新,没有破损,更何况它价值不菲。 他问清水果市场的位置,径直出了总店,推开玻璃门站在大招牌下打量了番繁闹商街,觉得果然广州比怀桥市大了点,繁华了点,却没有怀桥市舒服。 殷夜遥坐在后座,面无表情的望向车窗外面,途径熟悉的地方,习惯性去看摩卡猫猫总店,突然怔住。 摩卡猫猫招牌下面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小平头,干净清爽,微有疲惫,眯着眼睛打量商界和来往行人。 很熟悉…… 车子很快驶过闹市,摩卡猫猫总店被抛在车后。 摩挲下巴,暗暗思索,是谁呢,这样熟悉的感觉…… 很快有人来请示:“少爷,这一季度的财务报表,董事长说请您过目然后签字。” 也就将疑惑丢在脑后。 打量了一会儿广州的商铺和行人,大致记在心里打算回去描述给秋上林听,稍微歇了一会儿,直奔水果市场。 倒数第二家…… 然而在路人指点下到达水果市场,李长生傻了。 哪个才是倒数第二家? 成行成排,转角处又转角,天哪,究竟有多少个倒数第二家? 想要随便选一家,又怕不好吃,踌躇半晌,跺脚回了摩卡猫猫总店,也不进去,就坐在门口石阶上等。 过了两个多小时,才见到公交车的两个年青女子说说笑笑的走进总店,他眼前一亮,本想立刻跟进去,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进去,只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站着等。 又过了一刻钟,她们才出来。 长生迎上去,倒把两人吓了一跳,待其中一人看清他的面目,惊讶:“咦,你不是车上那个……” 随即戒备的搂紧包:“你想干什么!” 他连忙解释:“我听你们说水果市场倒数第二家的水果好吃,可是……” 她们一愣,随即乐了,捂嘴指着长生直乐。 长生不恼,也不着慌,只诚恳又憨厚的摸摸后脑勺,做足了谦恭。 一路走,俩女子一路问:“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他表情憨厚诚实恳切。 “我祖籍汕头,从小在北方长大,父母都在广州工作,这会儿过来探亲,我妈让我去上海看姥姥,姥姥最爱吃榴莲,正想买点好榴莲给她带去,偏偏对广州不熟悉,车上听见你们说话,才……” 他的表演又赢得两位女子一番笑闹赞叹。 用老客户的优惠价格买了榴莲和几斤荔枝,因榴莲有刺,怕炸伤李长生,她们还特意缠着老板找了点棉花和泡沫胶裹住,避免意外。 当得知李长生只有十三岁的时候,两人都惊叹了一番,又觉得他母亲实在太不关心儿子的安危,居然让个十三岁大的孩子自己去上海探亲。 母爱发作,又请李长生吃了顿饭,将他送到火车站,托熟人买好票,把他送到站台上。 李娇——穿摩卡猫猫裤子的那位,叙了之后才知五百年前是一家。不无担忧:“你若能晚个三五天,刚好和我表哥一起去上海,他也能照顾你。要坐两三天的火车呢,路上可得当心!” 祝西兰,另一女子,将刚才陪他买的面包方便面等吃食并饮料一起递给他,叮嘱:“千万当心,贵重物品随身放好,要上厕所也不能放在座位上。” 李娇看看他手里提着的榴莲和荔枝:“荔枝放不了太长时间,我特意给你挑了些半熟的,大约能撑到上海,那些已经熟了的,你在车上就吃掉,否则就坏掉了。” 长生一一点头应下。 掏出摩卡猫猫的会员卡递到李娇手上:“姐,你们收着,在北方能用,我不知道在南方能不能用。” 李娇不肯,使劲塞回他手上:“办张卡可不便宜呢,我们帮你是因为投缘,可不图你别的!” 长生坚持:“我知道,但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处,再说也不一定能用不是——你们是女生,喜欢买衣服!” 见他坚持,两人对视,也就收下了。 李娇又把自己家的电话和地址留给他,嘱咐他到了上海给自己打电话,等回了广州找她玩。 又千恩万谢的拜托列车员照顾他,才依依不舍的下车。 火车慢慢开动,望着窗外挥手告别,刚刚认下的两位姐姐,长生说不出心中的感受。 感激、愧疚,混杂。 不该对她们说谎,直到最后都在骗人…… 握紧手里的地址,决定找到华哥就给她们打电话保平安,也要说实话道歉。 拉开书包打算把写有地址的纸条放开,刚拉开拉链,愣住。 包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二十块钱。 长生扑在窗边往后看,已看不到站台,也看不到善心的两位年青女子。 原来,真如秋上林所说,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 李长生抱着感激、期待的心情随着火车有节奏的晃悠,秋家和汕头的李家,都快急疯了。 两天,已经两天了,音讯全无。 再一次失落的放下话筒,结束和华哥的联系。 他帮忙拜托了殷夜遥。李家说最后有人看见李长生,是在汕头开往广州的汽车上,他很有可能去了广州,上林一面联系广州办事处和工厂人员帮忙寻找,一面想到在南方势力根深蒂固的殷夜遥,辗转通过华哥求助,得到他即将飞往上海,但会让人帮忙的回答,稍稍安心。 小学毕业考试已经结束,李长生没赶上,秋上林心不在焉,也不知究竟都答了些什么。好在不是中考和高考,找找关系,不担心没学上——只要把李长生找回来!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咬牙切齿。 你说,他去广州干嘛! 她已买好去上海的车票,明天出发,先去和华哥会合,再直飞广州,想办法找人。 跟屁虫秋下林吵着要去,放在以往张红卫早一巴掌拍上去,幸在如今全家都忧心惶惶,觉得好像丢失了亲生儿子,随他吵了几天,在上林的默许下,她也就同意了——不同意还能怎地?难道由他偷偷跑去找李长生,再丢一个儿子? 华子在一天清晨接到了酒店总台转来的电话,接线员说有个自称李先生的人找他,他还纳闷最近接触的人中没有姓李的,让对方将电话接到分机,对方自报家门,华子当时就快疯了。 李长生! 对方刚把名字说出来 他几乎是怒吼:“你在哪儿!” 长生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下,回答:“火车站,外边,电话亭。” 华子怒吼:“你就站那儿,哪儿都不要去,我立刻去找你!” 急匆匆挂上电话,都没顾上洗脸,随便套了双鞋就去开车,酒店大堂总台小姐诧异的看到,一向很重视衣着的客人,居然左脚皮鞋,右脚拖鞋。 车到两人约定的地方,他老远就看见一人依墙靠着,书包放在脚边,怀里抱了个大袋子,时不时张望四周。 虽只见过几次,虽他变化很多,但华子依然一眼就认出,李长生。 下车,几步跑过去,揪住,威胁:“你小子休想再跑!” 长生诧异,跑?我不跑。 我爹妈来抓我才跑。你是秋上林的人,我怎么可能跑? 作者有话要说: 说过吧,我会尽量更新,今天两更哦~~~ 明天就不一定了~~~ 臭榴莲 华子住在静安酒店,四星级酒店,标准间,他是常客,优惠打折,再则住习惯了,又喜欢静安酒店的氛围,虽然前些天跟着秋上林小挣了一笔,但始终不习惯去住更豪华的酒店。 无奈的回望床上睡死过去的人,举着话筒小声答话: “是。” “没错。” “我从火车站接到。广州到上海,坐了三天火车。” “累坏了,睡熟了。我看他眼眶都青了,好像一直没睡。” “嗯,你通知上林。我估计她后天就能到,到了我去接她。” “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 放下电话,无声的吐气。 李长生呀李长生,你可真……苦笑,大胆! 上林下林并非独自上路。秋建国没空,但刚好食品公司有人到上海出差,拜托了他们照顾俩孩子,总算也安慰了张红卫——虽然她转过头又忙得不可开交,早把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这回事忘到脑后。 食品公司的业务员腰间bb机震动几下,他看完,犹豫是否叫醒上铺睡熟的秋上林。 她却自己惊醒过来,俯身问:“怎么?” 对方把bb机递给她,示意自己看。 就着卧铺车厢微弱的灯光,看到一行字:“华哥接到长生在上海,勿念。” 她觉得,车厢咯噔一顿,把她一直吊着的心,震回了原处。 热泪盈眶,我靠,我爱火车,我爱慢车,我爱绿皮车。我吊了这么多天的心,今儿总算自己回去了,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李长生觉得他和秋上林分别了有两百年那么久,但看到她的瞬间又觉得似乎昨天才见过,感觉原来并不可靠,如果她不来拧自己的耳朵,李长生想,如果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扑上来拧我的耳朵,我说不定多想你一些。 “能耐了,会逃跑了,从汕头到上海了,一路坑蒙拐骗来的吧?说,路人有没有偷别人东西!”拽着他的耳朵,顾不得酒店大厅人来人往,也顾不得前台小姐的诧异。 害我们担心那么久,一句‘你来了。’就想打发? 他想挣脱,又怕使大劲害她受伤,一边控制着力道挣扎,一边不耐烦的试图推开把他当成了棕榈树的无尾熊秋下林:“你放开我。” 下林抱着他,眼泪成片落下:“哥,哥,我以为你被拍花子的带走了!” “我拍他们还差不多!”长生没好气。 下林抽泣,两只手臂紧紧的箍住长生的腰:“姐说你可能被偷盗集团拐走,不然就卖到了山村里当童养丈夫去了。” 原本很不耐烦的掰下林手指,闻言顿住,侧头去看秋上林,她揪着长生耳朵正在冷笑,听弟弟吐槽,也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讨好,既想好好给他一通教训,又觉得当时所说确实过分,要笑不笑的僵持。 三人斗鸡眼似的你瞅我,我瞅你。 华子右手半挡脸,从他们抱成一团开始就假装不认识,躲到对面沙发闲坐。眼见有愈演愈烈之势,饶是清晨,也源源不断有客人退房、吃早餐,安静的大厅只有这角落哭声骂声辩驳声纠缠,眼见再也装不下去,只得无奈起身,过来劝解: “有话咱们去房间说。”说着很不安的环视四周,对他人点头表示歉疚。 上林恍然,连忙放下手,整整衣服,手指梳梳头发,收起泼妇相,假装淑女。 秋下林哪管许多,只抱着李长生不撒手,鼻涕眼泪往他衣服上抹。长生和他角力半天都没掰开,只能当他不存在,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路拽回房间。 他们的房间华哥已提前预定,定了相邻的两间套房。不得不赞叹这个时代酒店从业者的素质,前台服务生听说两间房只入住三个人时,好心的劝说华子,定个套房,挤一挤就好;不然一双人标间,一间单人标间嘛,可以省很多哩。 华哥只是笑笑,没有明说。 让秋上林去挤?我可不好说。 她从来就不是能凑合的主,衣食住行不求最好但求最精,特特在站台上打电话告诉我订两间房,当时还没有李长生的下落,只为她和下林订房间而已。 此时的上海已初具大都市的雏形,但完全达不到后世的繁华,静安酒店也算高档酒店,上林进门却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华哥解释说最近正在南方的梅雨季,前几天暴雨不断,前天开始才逐渐停歇,今天是十几天来第一次见到太阳的踪迹。 虽不满意,好在房间很干净,设施也齐全,她又在火车上晃了七八天,只觉得浑身粘腻脏污,放下行李就钻进了卫生间,狠狠的打了四遍肥皂,在热水里把皮肤泡到起皱,才神清气爽的去隔壁吃早餐。 长生和下林住一间,此时下林情绪稳定,擦干泪洗净脸,挨着李长生嘀嘀咕咕说话,最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家里又添置了什么摆设什么物件,姐姐又收了几本古书看的和宝贝似的连碰不许碰,考试考了什么题目,姐姐好像考的不太好,梳大背头的小子又给姐姐写信了,姐姐还去他家做客,回来时带了什么回礼,说要建蔬菜大棚,把咱家租出去的自留地收了回来雇人做试验田,巴拉巴拉,就差汇报秋上林一天去了几回厕所。 长生手里抱着他从广州一路抱来的大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时不时看向房门,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下林,直到上林进门,才振奋了精神,望着她欲言又止。 点了客房服务,早餐送到房间已有一会儿,略略发凉,上林尝尝,和家里的味道不同,虽然凉了些,但她奔波一路,吃不好睡不好,也是馋狠了,看到荷包蛋都觉亲近。 一面往嘴里填,一面招呼两人:“别聊天,先吃饭。” 吃完饭还有好多事情呢。 许是饿的狠了,又亲眼看见活物,不比火车上虽得知消息却忍不住忐忑,生怕他一转眼又不见,活的,热乎乎的抓在手里,会喊疼懂反抗,上林把心放回去,胃口大开。 长生有点呆,抱着袋子不撒手,任凭下林死缠烂打也不肯给他看,直到上林狼吞虎咽塞个半饱放下筷子,他也跟着放筷,递过去,微赧:“给你们吃。” 下林一把夺了过去,挨在姐姐身边费劲的想要拆开。 尼龙袋子用大胶带缠了好多层,他费力的撕了半天都没用,可怜巴巴的望着上林。 她失笑,拍拍下林脑袋:“去要个剪刀来。” 下林一溜烟儿跑走了,临走前叮嘱:“等我回来一起看哦。不许自己看哦。” 她掂量袋子的份量,好奇:“到底放了什么?” 长生紧闭嘴巴,低头捡花生。 也没啥。北方吃不到的椰菜一颗,广州买的榴莲和几颗荔枝。天气热,也不知荔枝坏没坏掉。 秋上林以前读一本关于国外的游记,书里提到榴莲,她给下林和长生看图片,又说榴莲味道很臭,但据说吃起来是美味,话语之间无限向往,长生从此就记在心上,味道很臭,吃到嘴里却是美味——大概也和臭豆腐一个样吧。 他喜欢吃臭豆腐,应该也喜欢榴莲。 在汕头的时候提到一次,妈妈也买给他,但长生固执的不肯独自享受。 我和上林下林是一伙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好吃的,当然也一起分享,怎么能先吃呢? 因此,逃跑的时候他决定买个榴莲带回子房镇。谁知道汕头太小,没有卖,幸好在广州买到了……舔舔嘴唇,应该好吃吧…… 袋子包的紧,几乎整个割烂才滚出一颗紫色的圆球,下林想抓,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它滴溜溜打着旋从上林膝盖滚下,一路滚到桌子下,愣了:“这是啥?” 有点像家里常吃的大头菜,但大头菜是绿色的,也没见过这种深紫色呀。 上林笑了:“紫甘蓝?” 长生摇头,捡起,在掌中把玩:“汕头人说它叫椰菜。” “就是紫甘蓝,又叫紫椰菜,和咱们的大头菜是一个科,品种不一样而已。”她很确定,拜前世交通便利的福气,这东西并不少见。 下林抢到手里,好奇的按一按,掐一指头,闻闻,张口想啃,上林连忙制止:“别生吃。” 想想说:“交给厨房去做,牛柳炒甘蓝。” 又翻,摸了一手粘糊糊的汁液,倒出一看,竟是几颗荔枝,天长日久放坏了,汁水沾在内袋上,发出酸臭的味道。长生摸摸后脑:“果然坏了。” 李娇提醒过,他舍不得全吃光,却忘记现在是六月天,荔枝在冰箱也只能放个三五天,更何况南方三十几度的高温,又被人碰来挤去。他有些懊恼,小心翼翼保护了一路,还是不能吃了。虽然上海也有荔枝,但和广州能是一个味吗? 上林倒有些感动。逃跑还不忘给他们带南方的吃食,心意值得嘉奖。 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看到榴莲的时候,上林忘记感动忘记感谢也忘记了生气。 她无奈了。 千里迢迢,包裹严实的,就为了这颗榴莲? 总算榴莲没坏,李长生得意:“咋样,我说给你们带好吃的,没撒谎吧!” 下林是个急性子,早等不及切开来,捏着鼻子:“哇,好臭——哥,你被人骗了,是个坏的!” 长生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胡说,这叫榴莲,闻起来臭,吃起来可香了。” 下林撇嘴,不敢认同:“我可不吃,明明就坏了,万一拉肚子可就麻烦了。” 长生硬要往他嘴里塞,下林四处闪躲。 上林望着哥俩打闹,突然就觉得,好像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绝不食言,说一周至少两次,这不就来了~~~ 再坚持坚持,等过完11月4日,我就解放啦~~~ 华千山的野心 人说,到上海不能不看黄浦江,到静安不能不去静安寺。 秋上林自认俗人一枚,略休息一会儿,又和华哥在房间密语片刻,兴致勃勃拽着他们出门游玩。 华子自告奋勇做导游,他的意思是先去看黄浦江,把较远的地方玩过,再回来慢慢浏览静安区的景点,然上林有自己的考量,先去了静安寺。 据传静安寺建于三国孙吴年间,不叫静安寺,后来在宋朝才改名为静安寺,沿用至今。在上海香火很是旺盛,文革时期也成了靶子典型,殿宇基本都毁了,直到国家落实宗教政策,才逐步重建,香火鼎盛。 任何时期都有虔诚的信徒。庙门前人来车往,庙门处迎客僧合掌垂目,隔着殿堂可见青烟渺渺。在迎客僧的引领下走进去,正殿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虔诚拜佛,庙里花木葱茏,幽静清雅,一门之隔,天地方外。 再过十几年,却感受不到这般清幽。 上林暗忖,眼看华哥在功德录上恭敬地执笔写下她的名字,捐献功德钱八百元。 她微微皱眉,幅度虽小,正巧华哥写完要和她说话,见状一笑,轻声说:“别怕,不让你掏钱。” 他早年多犯杀戮,浑身沾满血腥,年纪愈大,愈是笃信天有天道,近几年借调到秋上林手下收心敛性,再不走偏门。接触的富商很多都信奉佛教,他跟着去了几次道场听讲,渐渐开始信佛。静安寺是上海的著名古刹,离酒店又近,他每来上海,总要过来停经诵佛,与寺中僧人也都熟悉,每次都捐献不少的香火钱。八百元,不多不少,落笔的时候本想写自己的名字,突然想起秋上林自幼聪颖,然常言道天妒英才,因此落款留了她的名字,权当祈福,积点功德。 上林默然。 她并不排斥宗教,甚或说,相比其他宗教,更倾向佛教,然……始终觉得,有个心理寄托虽好,却容易让人变得不求上进不能独立思考…… 摇摇头,笑自己想的太多。 长生和下林早跑去旁处玩耍,不知下林说了什么,长生追着就要打,他尖叫,绕着杨树转圈,上林眼见僧人面露不予,吐吐舌头,忙去劝解制止。 这一天时间过得很快,开车瞎逛,上林专门指使车子往小吃店密集的地方去,三人下车就一通狂吃,吃饱再开,再吃,再开,吃的下林捧着肚子唉哟唉哟直叫。 第二天又疯了整整一天,到第三天上,长生和下林发现,秋上林和华哥神秘失踪了。 也不算神秘啦,就是早出晚归,步履匆匆,他们早上起床两人已经出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一连三五天,都见不到人影。 虽然没有姐姐在边上指手画脚限制自由,有专人陪同他们逛遍上海,下林依然觉得,别看秋上林挺烦人,可她不在身边吧,还真有点那个啥……玩的不尽兴。 秋上林各种典故拈手即来、如数家珍,不仅如此,她还能预测今后的发展趋势,又知道上海的各种小吃老店,钻胡同走巷子,能带他们进民居和上海本地人闲扯聊天。她不在,陪同的人只敢领着两个孩子去干净的饭店,去人员较为简单的地方,生怕有个不测要担负责任。 游乐场再好,也架不住连着去。 他们到上海的第七天上,临睡前去敲门无果,下林回房间钻进他哥的被窝里,捅捅看电视的长生:“哥,你说我姐去哪儿了?” 电视上正播放一期太极拳的介绍节目,长生聚精会神。下林连问好几遍,才很不耐烦的:“她神出鬼没的,你担心啥。” “咱又没来过上海,我怕她被拍花子的拐了去。” 长生嗤笑:“拍花子的拐她?我怕拍花子的被她给卖了,还帮她数钱呢!” 下林撇嘴,也是。吱溜钻进去,合眼睡觉不提。 长生瞪着电视。 这丫头,到底干嘛去了? 她和华哥一起出门,该不是去见殷夜遥了吧? 我可不像下林他们编的那样吃醋啊,我其实就觉得吧,以前都认识,相逢就是朋友,好几年没见,她也不该独自和朋友见面,我其实也怪想念殷夜遥的……脑海中浮现殷夜遥冷淡的表情,呸呸呸,属贱、人的才想他…… 他着实冤枉了上林和殷夜遥。 殷夜遥确实在上海,但两个人却没有见过。 上林和华哥出门,也只为工作。 走了几处工厂,和猫卡猫猫精品店的几处负责人见面,查账,又去到浦东看地商谈,种种事宜。她又不想出头,每每假装跟班,又说是华哥亲戚家的小孩,惹得众负责人纷纷谴责华哥公私不分,查账还带小盆友…… 她听着这样的抱怨,偷偷捂嘴笑。 也有眼色精明的人,知道公司的底细,倒也怀疑她就是传说中的老总。秋上林惯会演戏,一旦有被人看穿拆穿的危险,立刻装颠耍痴,扮作十岁孩子该有的模样,别人一看她这副做派,倒也不好说穿。 就是总公司那边,屡屡接到投诉,说南方地区办事处的总负责人华哥公私不分,带着亲戚家的小孩儿接触内部工作,虽然是个孩子,但也难保就是商业间谍——倒叫华千山很是嘲笑了上林几年。 上海浦东,从很久之前上林就心仪这里的地皮,也陆陆续续买过几小块,碍于资金有限,不像在其他城市,能买到连成片的地皮。正巧有了钱,她索性全部拿出,一次性在浦东购入连片的地皮—— 地主婆哇…… 抖着签好字的合同,上林欲哭无泪,我现在貌似就是地主婆……啊不,地主婆手里也没有余粮呀。 我把钱全都买了地,华千山告诉我想投资房地产,你现在叫我去哪儿找钱? 房地产,房地产有那么好投资? 都凭政府关系!我一没钱二没关系,我凭什么去投资房地产? 她理直气壮的想,我就是个孩子嘛,你怎能和孩子伸手要钱呢? 房地产?房地产好哇,无论现在还是今后,都是挣钱的行业,可我现在手里没钱。我支持你干,从摩卡猫猫账面上拿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8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8部分阅读 ,另成立一个公司吧,人脉啥的都自己想办法去,这次你当法人代表,我做股东,只拿分红不管事,赚了我有赔了我不管,省心又省力。 华千山被她气得哇哇直叫,拍着桌子对电话吼,把秘书吓得一哆嗦一哆嗦,放下资料就往外跑。 他被气得直哆嗦,你你你,你究竟是不是个人。我帮你发展公司规模,你居然要挟我没钱没人,要我自己找? 上林撇嘴,我可没想过踏足房地产业。 华千山胸脯起伏,那你干嘛左买一块地,右买一块地的放着? 她装傻充愣,地哦,我开展大棚蔬菜,我养花种草,我发展农业…… 不客气的打断:叫我和政府部门搞好关系,叫我们和其他房地产公司接触又做何解释? 她讷讷,说不出来,最后被逼急了,索性耍无赖,反正我不想踏足房地产业,要踏你踏! 华千山冷笑。话可是你说的,那我现在就辞职不干了,摩卡猫猫的老总你另请高人! 若是十岁的孩子,肯定被吓坏求饶,可惜秋上林心智比他都成熟。 半点都不退让。 你丫不敢!你和我的合同里违约金高的吓人,你还持有我公司很大的股份,每年拿多的吓人的分红和薪水,翅膀都没硬,你不会单飞。 华千山沉默片刻,你就不怕我翅膀硬了再飞? 她笑,鸟栖高枝。你若有上进的心思,我也留不住。只是帮你创造个环境,我还能顺便赚钱,让你承我人情,何乐而不为。 她何尝不知,房地产简直是暴利。 然而她如今年纪尚小,精力不足,虽然有华千山打点一切,却终究不是自家人……亲生骨肉一旦做大都有异心,更何况有野心的外人? 摩卡猫猫发展虽迅速,却挡不住华千山蓬勃的野心。她有所察觉,也不想阻挡,索性让他尝试进军房地产业,她出点钱,只做个股东。如此一来,既留下了华千山,又能满足他的野心,同时自己也少担风险。 可别以为房地产一本万利。 目前国家的政策不稳定,朝令夕改,鬼知道是否就做了炮灰。他们又没有妥帖的关系,很容易被当成出头鸟——倒是该提醒他,最好能和有稳妥关系的公司合作…… 唔,假如华千山的公司发展良好,可以考虑把手里的地皮卖给他开发嘛……干吃饭不干活,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食言而肥哦,我做到了一周两更~~~ 再重复一次,11月4日答辩,答辩完恢复更新 在上海的殷夜遥 “如果有陌生人和你们说话千万不要理。” “害怕的话就找车上的乘务员或者乘警,我和车厢的乘务员说好了,她会照顾你们。” “停站休息的时候只在站台上活动,千万别乱跑,赶不上火车就麻烦了。” “财不露白,假装你们是穷人家的孩子,千万别提到钱呀工厂呀公司的话。” 下林皱眉,咧嘴:“华哥放心啦,有我姐在,谁也拐不走我们。”说不定我姐还能拐个人回去卖苦力。 华子失笑,揉揉他的短发:“人小鬼大——你姐再聪明还是个小孩子!可惜就找不到一个顺路去怀桥市的熟人,就怕路上发生意外。” 秋上林抿着嘴斜跨小皮包站在酒店大堂,望着他们巧笑倩兮。 华子上下打量三个小孩儿,叹口气,怎么看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 瞅瞅随时都在准备运动没有正行的秋下林吧。脑袋上被他姐硬扣了个格子鸭舌帽,现在不耐烦的拿在手里甩来甩去,半袖猴子图案粉红色的t,米白色宽松轻薄麻料七分裤,白色带红杠的滑板鞋——哦,提一句,这是摩卡猫猫公司的又一盛事,与国外某知运动品牌联手打造新品牌,为推广这个品牌将在十月份举办全国青少年足球友谊联赛,下林没当回事儿,觉得太娘娘腔的这双板鞋,正是第一批试用品。 华子瞅他站着也不老实,歪过来斜过去,左脚蹭右脚,右脚蹭左脚,他觉得自己心在滴血,好贵的鞋子呀,你就这么糟蹋…… 再看李长生,他今天比较独特,一身迷彩色,难得有件衣服不是摩卡猫猫出品,但看质量和做工,华子觉得,他要是不把裤腿挽起来,迷彩衣绝对很上档次…… 正想着,上林呵斥:“长生,把裤腿放下来,你去捞鱼啊!” 下林嘲笑,上林转向他,更没好气:“把帽子给我戴上,到底在哪家剪得头发,你瞅瞅,你和街上的小混混有什么区别?怎么不干脆剪出个花来!” 他嘟噜嘴,有一下没一下的撸帽檐,小声嘟囔:“你懂什么,这叫流行,人理发店说了,上海就流行这种头发……” 她呵斥:“上海还流行大波浪呢,你怎么不去烫?” 撇嘴:“我头发不够长!” 上林伸手要打,他眼疾手快,两步跳开,躲到长生身后,拽他的大背包:“你打你打,你打我,我就把你的宝贝种子都撒了!” 她心里记挂蔬菜大棚的进展,特地在上海收购了一批经过改良的蔬菜种子,大部分经由专门渠道运输回去,小部分随身带着,打算回去就在秋家村的试验田里试验。 华子揪着他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训:“好好听你姐的话,回去要七八天呢,当心她生气把你卖到山沟里做苦工!” 下林倒很听他的话,恬着脸吐舌头拌鬼脸:“我们家一个天生不正常;一个正常不出声,我再不捣乱调皮,爸妈就要哭死了。” “呸,好意思说,爸妈为你操了多少心,咱家就你最不省心!” 送他们去火车站的车子等在酒店外面的大路上,司机帮忙提包一路小跑回去,上林和华哥慢慢走在后面低声商讨工作,长生推着下林,催促他快点走,刚刚走出大堂,正要过路口,伴随刺耳刹车声,一辆黑色进口车朝着两人冲了过来,坎坎停在下林身侧,带起一阵风,掀起他刚刚口上的鸭舌帽。 下林吓出了一身冷汗,定定神,低头看,车轮和他的脚只隔不到三尺,带起的灰尘飞扬,最终飘飘落在新鞋上。 倒叫扭头和长生挤眉弄眼的下林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怒冲冲的瞪着车子,只待车上人下来就要好一通骂。 长生皱眉,谁家的车,好没礼貌! 他们若再走一步,怕就撞上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副驾驶座开门,倒是对面,司机开门,恭敬地小跑来靠近大门一侧,见他们挡着车门,还挺客气:“劳驾,让一下。” 下林朝他吐舌头:“你差点撞死我!” 对方一怔,态度很好:“对不起,我没注意。” 下林愣了愣,扭头问:“哥,咱俩很不起眼吗?” 长生目若寒星,盯着司机,他被冷冰冰的目光盯住,只觉得背脊发凉。但职责所在,深知车里的老板可不是好脾气,又着急为他们开门,再次诚恳的道歉:“对比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赶时间,一时没注意,真是对不起。” 他语气虽客气,看起来也颇诚恳,却因对方只是两个孩子,有丝敷衍的意味在话里。 下林给他姐打工,看上去天真无邪,嘴却历来刁的很,反讥:“幸亏没注意,你若是注意,我现在就躺在车轮底下和你说话了。” 司机没料到他们如此难缠,打量四周也没看到大人来管,亏他担心车内的人发火,压下被小孩儿嘲讽的怒气,再次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上林早就看到了这边的情形,华哥想过去处理,她摇头,看了一会儿,见那司机满头大汗又不敢伸手去拉开两人,这才出言解围:“算了,我们走了。” 教你个乖,开车千万要当心。别以为马路上跑的都是自行车和摩托车,你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就能横冲直撞。 长生这才拉着不情愿的下林闪到一旁,临行前狠狠的瞪了司机一眼。 司机满头大汗,惶恐不已拉开车门,下林不肯走远,非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嚣张,看到自家司机和别人纷争也不下车。 先是伸出一条长腿,穿着红色高跟鞋,肉色丝袜的长腿。 在秋上林眼中,她的肉色丝袜简直天雷滚滚。后世哪有人穿高跟鞋搭配丝袜,都穿黑色长袜,才越发显得腿型修长,魅惑人心。 当然,现时的人都没有她那般超前眼光,在人们眼中,实在是最潮流最风马蚤的女人才穿肉色丝袜,更何况她搭配的是鲜红鲜红的高跟鞋! 上林仿佛听到周围有人赞叹的吸气,不由对此人的相貌和身份感到好奇。 司机小心扶门,那女人慢慢出现在大家眼前。 贴身黑色套装,莹白珍珠项链,过膝一步裙,成功勾勒出她完美的s形身材。长发挽起,在脑后盘成干净利落的发髻。 上林微叹,美虽美矣,可惜是位冷美人。 美人眉目如画,妆容精致,只是下巴抬得太高,背脊挺得太强硬,随便一站,女王气质立显。 还是个内心热情似火,对权势很追求的美人——扫了一眼鲜红的鞋子,上林断定。 华哥倒吸了一口冷气,上林诧异,他也觉得觉得此人很美? 正想说话,却见那司机没并有关门,而是更小心的把着车门,等候。 原来车里还有一人。 上林看他低头出来,站到美人身边,因他背对着上林,只辨出他大约和长生一般年纪,西装皮鞋,背影俊美。 瞅瞅人家,再瞅瞅穿上西装也像个猴子的秋下林,她悲伤着……我下了苦心培养你,你咋就没给我养出一星半点的气质来捏? 我不求你养出精英气质,但你好歹给我看出点儒雅气质也好——天天练毛笔字,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至于李长生……这厮不生气不讲话不动手还好,生气起来简直就是个土匪呀土匪……天生的魔王形象…… 悲哀着她的悲哀,对方司机已关上了车门,送着两位老板进酒店。上林和华哥站在他们必经之路,美人走到近前,无意中一扫,咦声停下。她停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孩子自然也就停了下来。 美人身材娇小,和华哥身高差距甚大,虽是仰着头和他说话,却仿佛居高临下。 “华子,你在上海?” 上林从纷飞的悲哀中回神,诧异,认识? 定睛去看,却见华哥恭敬地弯腰,配合对方身高:“是,夫人。我在这边处理点事情。” 美人微微一笑:“我还是习惯你们叫我许小姐。” 华子没说话,仍旧弯腰,甚为恭敬。 美人身后的男孩子往外跨了一步,露出庐山真面,诧异的看着华子:“你在?” 正在变声器,声音就像公鸭叫…… 上林听他说话心底闪过笑意,笑他和长生一样的公鸭嗓。笑容尚未到达脸上,突然想起一人,凝结。 殷夜遥! 虽经久未见,又同以往不同的打扮,但对方容貌依稀可辨,正是在子房镇住了两年的殷夜遥。 他是殷夜遥,那旁边那位美人…… 上林跨了一步,想要喊他,华哥目不斜视,却仿佛熟知她的下一步动作,轻轻拉住她,目光对视,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不赞同。 再看殷夜遥,他只盯着华哥说话,并没有看向自己——然,一个大活人摆在眼前,怎么可能不去注意? 就连许蜜在最初诧异之后都注意到她,问:“谁家的小姑娘,长的好精致。” 华哥恭敬回答:“我家的亲戚来上海玩,今天要走,正要去火车站。” 许蜜看了她两眼,也就罢了。 只说:“既然你在上海,改天叙叙旧。” 华哥恭敬应下。 许蜜说:“走吧。”昂头率先走进大堂,自有人帮她开门不说。 殷夜遥盯了她的后背,又转头来盯上林,两人对视,他却依然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只是热切的看她。 上林确定他已认出自己,正待展笑寒暄,华哥握着她的手用力一紧。 上林觉得,心也随着紧了一下。 许蜜注意到殷夜遥没有跟上,也不回头,扬声:“快点,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殷夜遥抿唇,上林注意到,他嘴角处有轻微的细纹,显是经常抿唇生气的人才生的细纹,看来这个动作他没少做。 再次盯了她一眼,仿佛要把人给盯到脑子里,一言不发,与她擦肩而过。 上林突然觉得人生无常,又或者人生如戏,不不不,人生狗血……似这种老友相见却不能相认的场景,怎么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和殷夜遥认识,怎么就好像天理不容? 四年没见,怎么就变了一个人? 华子一直没出声,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上林不说话,随他带自己到了车旁,上车的前一刻,回头望,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可以看到,许蜜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握手寒暄,殷夜遥侧身站着,似乎也在微笑,仿佛无意中望外看来,正对上她的眼睛。 开出去很远,华子突然低声说:“你别怪他,他这些年也不容易。” 上林模糊的唔了一句。后视镜中静安酒店的大招牌越来越远。 下林缠着长生玩剪子包袱锤,谁输了打手心,手心被打得通红,绕过座位拉姐姐诉苦,长生仰脸大笑,下林不依不饶,一手扯着姐姐一手扯长生,要上林为他报仇。 上海和静安酒店,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 午夜来电 李长生童鞋的出逃事件,被大人们定性为‘成长期叛逆不安恋旧行为’。除了他姥爷老怀欣慰,赞赏总算没白养‘吃饱走的外甥狗’,其他人如秋建国张红卫,都狠狠的、语重心长的要和他交谈一番。 秋建国是文明人,他选择文明的交流方式,念叨的李长生捂着脑袋疼了好几天。 张红卫虽然已身处高位,在外面踩着三寸小高跟,穿着整齐的职业装假装有素养,回到家里却是黑皮筋一根,头发在脑袋顶上随便一盘,袖子一撸,挨个门后面去找大扫把。下林反应灵敏,偷偷遮着扫把挨着墙角往他姐卧室躲,进门到处看,眼见母老虎循着方向快到了,情急之下掀开被子就塞了进去,两眼湿漉漉,哀求着瞪眼睛要发脾气的秋上林。 全家被张红卫闹得鸡飞狗跳,人人躲避不及,只有秋上林,安稳的坐在书桌前看课本。冷眼看着秋下林抱着扫把凶器藏进自己屋,她没出声,等到发觉坏小子的意图,正待骂人,却看到他无声的哀求,上林闭闭眼,罢了罢了,容他这一次——若给张红卫打坏了李长生,还不是得自己来照顾? 嫌恶的盯一眼鼓起的被子,转开眼不欲再看。 说时迟那时快,下林刚把露出的扫把一角塞进被里,张红卫冲了进来,把门开的咣咣响:“扫帚呢,都别拦着我!” 下林挡在床前,假装玩手指。 上林翻个白眼:“妈,没人拦着你。” 张红卫觉得自己被气得头顶冒烟。 这帮臭孩子咋就这么不省心呢……李长生你跑啥?那是你亲爹亲妈还能害你不成?虽然我也觉得他们强留你在南方有点过分,但好歹也是你亲生的爹妈,就不能好好商量,偏要偷偷跑掉? 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给坏蛋拐了去咋办? 路上出了意外咋办? 你跑掉了,在上海上吃香喝辣,急的我这边几天吃不下睡不好的……哎不对,你不是我家的亲崽子,我干嘛要费心? 看到无奈坐着的上林和防备站着的下林,张红卫后知后觉。 亲生的俩在这屋里,客厅乖乖站着不动的那个是别人家的崽子,就算要打要骂也是别人家的事儿,我干嘛这么气愤? 他爹妈都拿他没辙说随便他了,我干嘛非较劲要教训他? 转念一想,也不对。 他爹妈生了他,但这几年差不多长在我家,在我眼里就是我第三个儿子,凭什么就不能管不能揍? 这么一想,又觉得很理直气壮。 随手抄起书架上比较厚实的镇尺就要去打手心——和秋上林学的。 上林眼睛一瞟,淡淡说:“妈,这镇尺我买的时候三百块,现在卖出去至少八百,打坏了你负责。” 张红卫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连忙放回书架,怀疑:“都生锈了,有这么值钱?” 看我是土包子骗人吧? 上林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清末的镇纸,据说是郑孝胥曾经用过,你说值不值钱?” “郑孝胥?”不认识唉。 “清末皇帝的老师。” 张红卫恍然,哦,皇帝的老师——那应该挺了不起。 小心伸出食指摸了一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很贵,否则绝不会拿你去打人——貌似我拿你砸过几次核桃……罪过罪过,实在是罪过。 歉疚心疼半天,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 “我去拿擀面杖!”就不信找不到趁手的家伙。 下林一听,扑上去抱住老妈的腿死活不撒手,张红卫挣扎:“放开,我连你一起打,让你们成天的不学好!” 叹口气,推开课本,踢一脚装癞皮狗的秋下林:“起来。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我什么时候教你耍赖了?” 气质呀气质…… 拎出个搓衣板,放到地板上,指着它对李长生说:“跪下!” 张红卫大吃一惊:“别别别,把膝盖跪坏了!” 上林不满:“你不是要教训他,这个东西多好,既能教训他也不劳你动手,还免得打坏了擀面杖。” 擀面杖要留着擀包子皮。 一面说,一面背过身对李长生使眼色,他识得深意,连忙作势要跪下,秋下林放开张红卫扑过来拽着他不许他跪,嚎啕大哭:“妈,你平时又不管我们,出了事才怪我们……” 上林抿抿唇,唔,好孩子,用力喊,使劲哭,用眼泪把这对不良父母淹死。 张红卫和秋建国讪讪的,也觉出不对味。 多亏从头看到尾的张姥爷说了句公道话:“长生起来,不许跪!” 转向张红卫和秋建国,严肃说:“你们两个平时忙,什么时候管过三个孩子?生儿育女,生儿育女,不是说生下来给他们钱自生自灭。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想起要教育!” 上林在心中默默点头,好姥爷好姥爷,我最崇拜您了,赶明儿一定给您买好烟。 秋家夫妇俩被老人夹枪带棍好一通训斥,又委屈又觉得后悔。没错,这些年他们忙生意,没空管孩子,但他们不也长的好好好的?出了事,我们比谁都着急,如今教训下都不行? 一面又觉得对不起三个孩子。 三个可爱的孩子排排挨墙站,委屈无辜的盯着他们。张红卫突然觉得,他们一夜之间长大了这么多……每天在公司忙的晕头转向,全副心力都用在生意上,忽略了孩子的成长…… 愧疚之心如潮水,哪还记得要生气。 当晚秋家夫妇在床头开了个家庭秘密会议,批判与自我批判了这些年对孩子的忽略,同时决定,今后要好生照顾几个即将升入初中的孩子。 升上初中学习也紧张,听说初中有早晚自习,孩子们年龄又小,以前都是他姥姥给做饭,但老人究竟年纪大了,不时生病,全靠着上林手里有钱,时不时在外面吃饭——但外面的饭菜又哪里及的上家里营养全面,三个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能耽搁了…… 第二天开始,秋家夫妇结束了几天甚至几个星期不回家的作风,无论忙到多晚多累也尽量回家休息,尽量和孩子们共进晚餐,关心他们的生活、学习……当然,几天之后,张红卫发觉自己完全插不上手。 秋上林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生活上,洗衣服家里有洗衣机;秋上林做饭比她好吃;拖地和倒垃圾是李长生和秋下林的工作;甚至阳台上盛开的几盆鲜花也都按星期分配好了浇水任务。 学习上,秋上林从上海回来就买了整个初中学期的全部三份教材,三个人每天都在按她制定的计划预习功课。 张红卫既觉得欣慰自豪又很失落。 我是当妈的吗? 我怎觉得我是她闺女,还得她照顾我……嚼着上林炒好,下林端上桌的红烧肉,食不知味,又酸又涩。 “妈,你和我爸找个时间再去给校长送趟礼,还有教育局那边,档案已经归档了,也得找人去处理。”吃着饭,上林想起来。 他们都参加了小学的毕业考试,但长生当时正在逃亡,错过了,自然没有成绩。没有成绩,按道理也就不能升入初中,需要重读重考,可他年龄大,再者上林也不想放他去留级一人读书,托了关系让他一同升入本地的重点初中。 秋建国其实想把他们送去市里的重点初中。虽然本地中学每年的升学率也不低,但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校舍条件都比不上市里的重点中学。可上林觉得,本来他们一家能见面的时间就少,要是他们都去了市里的学校就必须住校,一周才能回家一次,倒不如就近读书,学校清苦点,好在离家近,有什么事也能照顾的上。 其实,她挂着她的蔬菜大棚…… 原本在伤感自己无用的张红卫闻言,连忙点头:“好好好,我明天就去。对了,要不要给你们分在一个班里?” 怎么看俩小子怎么不放心。 上林想了想,摇头:“不用刻意,等开学分班看吧。最好是别在同一班级,要不人家又该说我们搞小团体,这俩也就不爱学习全指望我了。尤其他俩,千万别在一个班里,我和谁一起倒无所谓……” 张红卫表示同意,两人对未来的初中生活展开了联想和想象,在李长生和秋下林的教育问题上难得达成一致,热火朝天。 两位主人公埋头猛吃,头也不抬。 下林瞥眼长生,无声:“哥,你和她一班去。” 长生瞪眼:“凭啥是我,不要!” “难道要我和她一班?打死都不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之砒霜你之蜜糖——你不是喜欢她嘛!” “胡说,谁喜欢她!喜欢她是龟儿子!”长生瞪眼,长腿在桌下一蹬,踹在秋下林小腿上,他啊的叫痛,引来上林关注。 这一看火了,敲桌子:“那两头!坐好,挺腰,不许用手剔牙!” 下林撇嘴,就你毛病最多…… 后世里上林深受理科摧残,自从升入初中,举凡数学物理化学等一切与理科有关的课程通通是她的死|岤,成绩惨不忍睹。接受后世的教训,在这个暑假里,她决定提前预习。我脑袋不聪明,但我刻苦。 别人看一遍,我看两遍。 别人看两遍,我看十遍。 好在这些年勤快惯了,对她异常的,预习功课的举动,另两个也只当她心思重想得多,并没太出奇意外。 只是每天被拘着在家预习,一遍遍做练习册,任谁也耐不住。 终于在七月的某个晚上,秋下林烦躁的扯扯衣领,用手扇风,故意大声:“热啊热啊。” 上林头也不抬,径自演算题目。 他再接再厉:“好热啊。这种天如果去外面乘凉多好哇,你说是不是,哥?” 长生也热得不耐烦,丢下笔,闷声:“我去洗把脸。” 等他离开书桌,下林故意拿过长生的练习册,大声冲着门外说:“哥,你把题目都做完了,我也做完了哎!” 上林眉毛不动,却也没甚好气:“滚吧!十点前回家!” 以为我是聋子吗?红星大院里的那帮小子在楼下又是喧哗又是打口哨尖叫的,还不就等着你们? 下林如获重释,迫不及待的拿了准备好的手电筒拉着脸上犹挂水珠的长生往外冲,冲到楼道里冲姐姐喊:“我去逮知了猴,回头给你炸了补眼!” 上林只来得及嘱咐一句:“跑往林子深处走!” 下林哪会等她叮嘱,重重的跑动和着尖叫欢笑,竟是已经到了楼下。一伙人结伴呼啸而去。 她在窗边看下去,长生率先,跑在前头,时不时回头和其他人说几句话,笑脸洋溢,全然不复平日沉稳的模样。 究竟是个孩子…… 她笑笑,重又坐回桌前算题目。 勤能补拙。她不求别人总称自己为神童,但好歹也不要差的太多。 天气真热,屋里的窗子全开着,头顶风扇呼呼转,汗滴仍不时落在练习册上。好在上林的性子历来就稳重,也耐得住寂寞,一旦学进去,也就忽略了热的感觉。直到做完一套练习题,才抬头揉揉眼睛,感觉身上粘糊糊,看时间已到九点,恐怕他们不多会儿就要回来,在外跑了一身臭汗肯定要洗澡,上林想着不如自己先洗了,免得还要等。 冲凉的时候摸了摸头发,也湿漉漉的,索性散开,一并清洗。 全身干爽,拿了块大毛巾坐在客厅慢慢擦头发,想着明天要去秋家村看试验田的进展,春里种下的那架葡萄也结了果实,正是成熟的时候……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电话就放在手边,一手擦着毛巾,一手拿起话筒,漫不经心:“喂?” 这么晚来电话,大概是爸妈不能回家。 等了半天,话筒里没人说话。她纳罕:“你好?” 只有呼吸声,均匀起伏。 上林皱眉,又问:“哪位?” 依然没人说话。 这算怎么回事?马蚤扰电话?午夜凶铃?打错电话好歹也该说声抱歉吧? 正待不耐烦的挂断电话,一个念头闪过,顿住,试探的问:“殷夜遥?” 对方轻笑。声音通过电流传到她耳中,一阵阵麻痒。 上林展颜,口气不自觉的带了抱怨:“喂,好歹也说句话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重生啦~~~~ 啦啦啦啦 蔬菜大棚 自高处俯瞰下去,香港维多利亚港尽收眼底,时值傍晚,路灯一盏盏节次亮起,街边商店用来招揽顾客的霓虹灯闪烁,透过隔音效果良好的落地窗,殷夜遥仿佛能听到来自远处的汽笛长鸣。 香港的夜晚,繁华的不似人间。 他此行和祖父一道,来拜访家族的远亲,顺道商谈殷家旗下新开张房地产公司的融资。 疲累一天,双腿酸痛,洗过澡坐在窗前看海景,脑中不自觉回忆起那天见到的秋上林。 她长大了许多。 眼睛还是瞪得圆圆的,瞳孔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不了解的人若只看她一双水汪汪大眼睛,必要以为她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儿,殷夜遥却清楚的知道,秋上林非但不单纯,而且心狠手辣。 这几年和她争生意的,都被她的计策一一打压了下去,小妮子精明的很,从不出头,只把别人放在前面做挡箭牌,她在背后出尽损招,表面上依旧纯真善良。 刻意遗忘的点点滴滴重又在脑海中回忆起,想着那两年所得到的欢乐时光,抿起的唇渐渐上扬。思念的情绪一旦被激起,再也无法抑制,突然很想听到秋上林的声音,听她骂人,听她软糯的嗓音叫他的名字。 放置在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殷夜遥自回忆中回神,接起电话,入耳的是动听流畅的英语,告知说殷老先生外出,要他早睡,明日有客人来访。 殷夜遥放下电话,望着窗外的香港色彩斑斓。 是了,这里是香港,这里是自由之都,这里不必谨言慎行,这里,可以放纵他对童年的追忆与向往。 这里,可以打给秋上林。 上林并不清楚这通电话是从香港打来,更不清楚中间转了几道程序,当然,她也不知道,一分钟要付的话费。 殷夜遥只是笑不说话,难免尴尬,好在秋上林从来不缺话说,从他招呼没打就逃跑掉,害的她被无数人问起开始,一直讲到这些年摩卡猫猫公司的发展壮大以及未来计划,什么都说,偏偏没有谈到她这些年做了什么,想了什么。 这通电话打了总有一个小时,期间秋上林喝了两杯水,吃了一串葡萄。殷夜遥闭着眼睛打了个盹,出了回神儿。 说到最后她口干舌燥,抓过水杯咕咚咕咚灌水,隔着千里,他听到话筒里传来清晰地吞咽声,轻笑:“慢点,别呛着。” 一个小时了,总算肯说句话。 上林感慨,不知这孩子在殷家经历了什么,瞅给他闷成这副德行。 门被大力撞开,下林大汗淋漓的提着塑料瓶跑进来,得意的冲他姐摇晃:“你看你看,我和哥逮了十五个知了猴!”看上林手握话筒,纳罕:“谁的电话?” 他随口一问,没奢望姐姐回答,自然也不会停下等待,径自跑去翻找碗碟腾出他的劳动成果。 哥说我姐整天看书学习,怕把眼睛熬坏了。大人都说知了猴补眼睛,我们去抓了来炸给她吃,可千万不能变成小四眼! 边找碟子边嘶嘶有声,穿了短裤就去林子找,越走越深,蚊子像要吃人,拼命往他俩腿上扑,一抹一把血。 上林问殷夜遥:“下林回来了,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没等对方回答,径自叫:“下林,是殷夜遥,你来说句话。” 刚巧李长生提着拖鞋光脚晃进来,站在门厅喝水,闻言一顿,扭头看过来,扫了秋上林和电话一眼,倒叫她没有来的心虚。 上林摸摸半干披散的头发,纳闷,我干嘛要心虚? 下林只顾他的劳动成果,听到她的话眼睛都没眨:“不用了,我不认识。” 他声音大,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上林尴尬:“小孩子忘形大,你又多年没联系了……” 听着话筒里传来长长轻缓的一声叹息,随即再没声音,隔了几秒,嘟嘟嘟忙音。 上林愕然,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挂了? 这算怎么着?没头没尾的打来电话又没事可说,连句再见都没有就挂了电话? 秋下林在厨房里嚎叫:“啊,它敢咬我!” 上林放下电话,疾步走过去,秋下林捧着手指头转圈:“姐,它咬我!” 无奈的摇头,这个白痴,把知了猴都装在浅口碟里,一个个奋力往外爬,他抓了这只跑了那只,手忙脚乱。 只得又重新开了柜门拿碗:“少夸张,它能咬疼你?顶多被它抓几下,我也不是没逮过!” 下林嘿嘿笑,全无被揭破的尴尬。 把知了猴先洗干净,随即拿盐和水腌上,虽然有些残忍,但自然界本就如此,弱肉强食。后世里可没好吃它们。 知了猴是本地土语,也就是金蝉的幼虫时期,每在夏天的清晨与傍晚时分破土而出,蜕化成蝉。以前穷,没东西吃,孩子们就在夏天的傍晚,拿上手电筒在树林里到处去照趴在树干上尚未褪壳的知了猴,拿回家用盐水腌渍一会儿,放点油在锅里炸,金黄脆响,肉质鲜嫩,是极好的零食,也是大人们的下酒菜。 后世里的城市里这东西可不便宜,一只总能卖到七八毛钱吧。 重生后虽然也吃过几次,但大都是别人做好送给他们,上林还从没亲自下厨炸过,今次来了兴致,挽起袖子推开秋下林,催他们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吃。 切了点葱姜,加入料酒把它们腌上,又翻出一袋粉丝洗净炸了炸,摆在青花瓷盘里,打了两个鸡蛋成糊,知了猴挂糊放在锅里炸,炸到金黄起锅,依次摆在粉丝上,撒上花椒面和孜然。 青花瓷盘映着金黄|色的食物,令人胃口大开。 下林洗完澡出来,围着桌子转圈,口水横流,却舍不得下筷子,啧啧有声:“真好看,真好看。” 她失笑:“吃你的吧!” 长生也拿了筷子,拨拉着分给两人。 “你吃这八个,你吃四个,我吃这三个。” 上林疑惑,看着堆到自己面前的八只:“我吃不了这么多。” 下林早闷头开吃,见他吃得香,把自己面前的知了猴夹给他:“喜欢就多吃。” 长生筷子迅疾,马上又夹了回去:“吃!”没好声气。 下林应和:“你就吃吧,当心变成小四眼!” 回家之前就已经说好的,反正大部分都是长生抓着的,又有炸好的粉丝吃,大不了明天再去捉。 上林失笑,夹了一只放进嘴里,孜然独特的香味裹着鲜嫩的肉质,满口生香。转头把殷夜遥忘在了脑后。 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殷夜遥舒舒服服的躺着,睡了很久以来,难得的一个好觉。梦里秋上林揪着他的衣服不放,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柔柔的话语就像催眠曲,令人安心。 …………… 秋家村最近挺热闹,很多村民都忙着买肉沽酒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孩子们拽着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表兄弟妹上山下河。经年不见的老姐妹老泪横流,握着手絮叨家常。 “老姐姐,你看到了吧,就是旁边那块地。”秋三奶奶垫着小脚,搀着远道而来的表姐,指点自家的菜地。 她小孙子机灵,扫了扫田径边上一块石头,垫了草编的圆垫子,搀着奶奶和姨奶奶坐下,姨奶奶没口子的夸赞他懂事,秋河腼腆的笑笑,向路边张望。 老太太瞪着不远处拔地而起的两座大棚,稀罕的不行:“乖乖,这么多塑料布呀……菜种在里面不见太阳不见风,不都萎黄了?” 秋三奶奶张嘴说话,人老了,牙掉光了,一说话就漏风:“镇上下来的科技员也稀罕着呢,说是外地已经有先例了,棚里冬天能长黄瓜柿子小白菜哩!” 老太太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啥?冬天长黄瓜柿子?”她不相信,连连摇头:“这可不能,这可不能。” 秋河扶着她的胳膊:“姨奶奶,我爸说能,电视上见过介绍呢!听说过阵子镇上要把我们村当试点,每家每户只要交一千块钱就帮忙建个大棚呢。” “啥?一千?”老太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扯着嗓子嚷嚷,拉住秋三奶奶:“妹子,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这一千可不是小数,不能眼看着孩子们败家呀!” 秋河不同意:“不是败家呢。大棚建起来,冬天能种黄瓜柿子,市面上稀罕着呢,卖的可贵!” “咦……你小小孩家懂什么,别听电视上瞎说。冬天那是吃大白菜吃萝卜的季节,谁家拿黄瓜柿子当菜吃?” 秋河不服气:“夏天不照样吃……” “那能一样?冬吃萝卜夏吃姜,该什么节气吃什么东西,都有定数,哪能乱种乱吃?六月天下雪,必有妖孽将出,这个什么什么大棚冬天养出黄瓜,我看也不是什么好物什!” 秋河撇嘴,不再和她争辩。倒是秋三奶奶左右瞧瞧无人,凑近小声说:“谁说不是呢!我也觉着不妥当。自打棚子在我家菜地旁边建起来,老姐姐,我这心唷,奇+shu网收集整理就没一天好过,晚上做梦啊,不是梦到棚子塌下来压了他爸,就是棚子里跑出个妖怪来。河儿他爸妈商量着,要借钱建个棚子,我劝了好几回都不好使。人老了,说话也就不中用了……” “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得劝住了,一千块钱不是小数呢,咱土里刨食,哪辈子刨的出一千块,我活到七十多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老姐妹俩嘀嘀咕咕,秋河皱眉不爱听,东张西望,突然眼前一亮,惊呼: “下林!” 拔腿就扑往临近的大路。 吃货顾致远 秋建国和张红卫的户口很早就被调到了红星厂里,不再隶属秋家村,自然菜地也被收回村中。秋上林临时起意建大棚,想率先把秋家村发展起来,试验田选在了秋家村。和村里商量着买了块临近马路的菜地,如火如荼的开工建棚。 等到她从上海回来,前些天大棚也已经建好,投入使用。远近的人听说秋家村建起了两座奇怪的塑料大棚,都纷纷赶来围观,有赞叹的,有不屑的,意见不一。 人勤地不荒,正值夏季,是蔬菜丰收的季节。菜地连绵成片,一眼望不到边,田垄隔开了水渠,农人弯着腰在地里劳作。你家中了一畦黄瓜,我家挨着长了西红柿,他家架子上长豆角垂落,夏天的微风吹过,青菜香气扑鼻。 上林一路和乡邻打着招呼往大棚走,突然间有个黑瘦的人影扑过来,倒叫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老宅后邻秋三奶奶的小孙儿,叫秋河,从前是秋下林的小伙伴。 秋河是个懂事的孩子,乖乖叫了声上林姐姐,不好意思的挠头问:“你们去看蔬菜大棚?” 眼下村里都知道,蔬菜大棚就是秋家搞的哩! 下林和他许久未见,想请示姐姐去玩,上林也不爱拘着他,正要答应,秋河却怯生生的:“我没见过大棚,也想进去看看呢。” 上林一愣,随即答道:“那就一起吧。” 因还在实验阶段,前来看新鲜的农人又多,每天络绎不绝,令专门请来的技术员烦不胜烦,索性下了逐客令,任凭谁去,都不能进棚。许多远道而来想看新鲜的人后悔不迭,却都进不去,看不到棚里的情形。 其实中国很早就有温室培育蔬菜花卉的记录,由于科技等各方面的限制,始终没有太大的发展。南方早就有了小规模的蔬菜大棚,但都没有形成规模。目前国内的大棚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竹木大棚,另一种是装配式镀锌钢管大棚。前种造价较为低廉,取材容易,?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9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9部分阅读 ,建造也方便,缺点是容易朽烂。钢管大棚使用寿命长,但造价很高,平均一亩地总要有万元以上。 秋上林也算财大气粗,直接建了两座钢管大棚,打算用上个十年十五年不换。 从省里的研究院请了研究员,又托了顾成的关系,请来南方某县有经验的技术员,在村里租了民房,技术员们吃住都在村里田间,手把手教她雇来的农民大棚蔬菜的培育经验。 尚未进棚,已有热浪扑面,本就是暑天,棚里的温度却仿佛比外面更高出几度,空气湿热且闷。技术员小张笑嘻嘻的迎上来:“哎呀,秋家大公主驾到,小的有失远迎,公主赎罪!”挤眉弄眼猴模猴样。 下林拽着长生的袖子咯咯笑。 小张是省研究院的技术员,穷苦孩子出身,算起来和他们还是老乡。几番接触下来,他就爱逗秋上林打趣,硬说她是秋家的大公主,下林是秋家小王子,每每要闹上林个面红耳赤。 下林咯咯笑了半天刚缓过气要说句话,突然看到了小张身后某人,脸色顿时沉下去,翻了个白眼,径直拉着长生和秋河说话。 她诧异:“顾致远?” 笑吟吟摊开一手泥的,可不正是顾致远。 一番寒暄后得知,他也放了暑假,在家窝着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刚巧顾成下乡视察工作到了子房镇,他也就跟着来瞧瞧秋上林的蔬菜大棚。 上林吓了一跳,还以为顾成也到了秋家村,正东张西望的找,顾致远解释说顾成没来秋家村,去了其他地方。镇上的干部说大棚还在创始阶段,现在也看不出啥成果,不如等到冬天再来看。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带着顾致远又重新看两个棚。 下林不待见他,和姐姐打声招呼,拽着秋河与长生去别处玩耍。 大棚有两个,一个种菜,另一个养花。正在夏季,技术员们教着农民把大棚上的塑料布卷起来,以便通风,饶是如此,棚里温度犹比外面高两三度,呆上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他们在看的这个棚里主要种了些尖椒,也就是俗称的菜椒。菜椒的营养价值高,产量大,又正在夏季蔬菜难的时候,虽然只是试验性的种植,但也能采摘不少,拉到城里的蔬菜批发市场,很快就被哄抢一光。 上林希望能种出后世里五颜六色的彩椒,但据小张说目前国内尚未有这个品种,又追着问详细情形。她又不是农学出身,只买过吃过,哪里又对付得了专业人士的询问,只得托词说听国外的友人提起过,这才糊弄过去。但也算为他们提供了个方向,小张憋足了劲头要种出红红绿绿的彩椒。 边角也没空着,种了几垄西红柿,赶上西红柿下架最不好吃的季节,她也只能望柿兴叹,又去看了花棚,因地方有限,只养了青葱的万年青,并好养活的含笑,却也没有开花。 钻出大棚,抹把汗,琢磨着两座大棚规模太小,不说蔬菜,单只花卉,也须得大地方才能多培育几个品种。看着占地面积不小,实际可操作的只有简单几样,她来时抱着采摘盛夏果实的心情,如今却泄了气,篮子里也只装了几个菜椒并西红柿,不免丧气。 还不如去山上找野果收获丰富呢! 顾致远是个有眼色的,伸手一指,问:“那是什么?” 他们正前方,齐刷刷排了一溜架子,绿藤青梗,绿油油肥胖胖的悬着些长条瓜,表皮疙疙瘩瘩,看上去不甚美貌。 上林心喜:“苦瓜!” 炎炎夏日,心火浮躁,她仿佛看见碧绿的苦瓜拌着冰块盛在透明容器里。冲上去就要捡着最大个的扭,小张吓得连连阻止:“别别别,那是留种的,老了不好吃,你捡小的才嫩!” 上林回头吐吐舌头,不舍得放弃目标。 东逛一家,西逛一下,很快篮子里盛满了各色菜蔬。 自家没种,但好歹也是来到了秋家村的大菜地,还有那么多亲戚邻居呢,这个给把青菜,那个给根芹菜,顾致远又抱了个金黄的南瓜。 上林心想,好么,感情我不是为看我家大棚而来,倒像是来劫掠乡亲们! 其实她也知道,这点瓜果菜蔬在农人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自家菜地里多的很,吃也吃不完,卖又卖不出价钱,很多都白白霉烂。 她以前和顾成商量过的计划正在实施,镇上找了地方,正打算盖蔬菜批发市场——蔬菜大棚形成规模,蔬菜产量提高,总不能自家全吃了吧?她早就想好销路。随着生活质量提高,很快各个城市都要倡导菜篮子工程,子房镇的蔬菜不止要卖到全省,说不定还能进京支援呢! 做事要趁早,晚了就有别人学样。别看她好像什么都没管,实际上耳朵灵敏着呢,一早催着镇上和市里签订协议,通过顾成的关系得到省委支持,大力发展子房镇的农产业,不,不仅仅是子房镇。 以子房镇为基点,如果办得好,逐步把经验扩散,让全省都受益。 赶得也巧,她东张西望寻找秋下林,长生他们几个湿淋淋的提着鞋子回来了,一问,原来下河摸鱼去了。 这几个小子运气不太好,鱼没摸上来,好在诳来一罐头虾,不安的在水里摆动。 顾致远打算在秋家小住几日,已经得了家长允许。上林正愁无人帮她教导下林和长生的功课,闻言大喜,巴不得他在子房镇长住才好。 顾致远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一等一得成绩拔尖。 当下不顾下林撅嘴不乐意,要拉着他们去小酒仙吃饭。顾致远摊手:“随便吃口吧,浑身臭汗,总得先洗一下。” 上林想想:“也行,那就回家,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顾致远抿唇而笑。 下林翻白眼,小声嘟囔:“小白脸坏心眼。大男子汉的,连点汗水都忍不了,呸!” 望着他们几个远去的身影,秋河托着上林送他的几个菜椒嘿嘿傻笑。 姨奶奶扁扁没牙的嘴:“那是谁家的娃子,咋能进棚里捣乱呢?” 秋三奶奶回答说:“咱前边秋小二家的,建国他大闺女,能耐着哩!” 微不可闻的说,建国这两年越整越大发了,说是又建了新厂,能耐着呢…… 秋家的姨奶奶吧唧嘴:“反常是妖,那闺女不正常哇……” 秋河暗想,可就是不正常,第一名考进重点初中…… 秋下林坐在顾致远对面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他把眼睛瞪得溜溜圆,力图表达对顾致远的不欢迎。 顾致远鸠占鹊巢,丝毫没有扭捏和不安,洗好澡出来,换了身长生的衣服,舒服的靠在靠垫上翻看上林新近淘到的古书。 他第一次到秋家做客,但从心里觉得亲切。两人在信里讨论过的室内装修,珍贵的古书,别人当废品卖给她的明朝香炉,费尽口舌才得来的青铜镇尺,甚至于家具的摆放,拖鞋放在鞋柜第几层,仿佛都在梦里出现过,比在自家还放松。 不怪上林婆婆嘴什么都说,实在是两人通信的频率太频繁。说完古书就是摆设,说完家事还有零零碎碎,面对信纸、面对脑海中的顾致远,上林有种说不出的放松和信任。 他自律、早熟、懂事,无论说什么都异常合拍,仿佛是多年的老友,彼此间只要一个眼神,已知对方在想什么,要说什么。 这同她和长生下林朝夕相处培养出的默契不一样。 是发自心底的,合拍。 有时候秋上林想,说不定两人上辈子是同一个人呢,才会了解对方至深。比亲父母兄妹都更透彻。 长生回楼下洗澡换衣服,突然听见秋上林趴在阳台上喊他名字,忙走到阳台,仰头望。 上林踩着凳子趴在阳台上,使劲挥手:“长生长生,把那个水晶碟吊上来,哦,冰箱里的虾仁也拿出来,对了,拿几只冰棍,还有西瓜吧?” 他想想:“有。” “切半只西瓜,鬼天气热的不让人活了!” 顾致远在客厅里听着,也走到阳台,趴着往下看,倒挺好玩。 “我下去拿吧,长生拿不了那么多东西。” 李长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顾致远发誓,他看着了李长生的白眼仁。 照理说,没人会对白眼仁害怕,但方才他那一眼,让他觉得,仿佛是掉进了能冻死人的冰窖里,什么热气烦躁全没了,只剩哆哆嗦嗦的冷寒。 再看,对方却已收回目光。 摇摇头,笑自己发傻。 压根也不用他们下去帮忙,上林一嗓子,秋下林颠颠的送来塑料编的菜篮子,轻巧大方。编织者心灵手巧,用不同颜色的塑料结在篮子正面勾出一朵鲜艳欲滴的粉月季,趁着几片嫩绿的叶子,不像菜篮子,倒像摆在高级商店出售的工艺品。 顾致远看菜篮子看傻了眼,等他回过神,更觉得大开眼界。 一根绳子吊住菜篮,上林和下林把着,慢慢放下去,李长生接过,把她要的东西一一排好,说声起,两人合力又把篮子拽上来。篮子盛满了东西,颇有些重量,两人小心翼翼,劲儿往一处使,晃晃悠悠的,一点点把菜篮提了上来。 等到篮子到手,顾致远探头去看。 喝——水晶碟斜插着,被西瓜牢牢挤住不怕倾斜;蒙着保鲜膜的半个西瓜红壤绿皮,从冰箱拿出来起了一层薄霜;袋装虾仁被西瓜挤得缩在角落里,护住身单力薄的冰棍。 叹为观止哇。 眼见得秋上林轻车熟路,他知这三人绝非演练了一次两次。 上林嫌冰箱噪音大,买了回来索性放在楼下李长生家中。反正那个家平时没人在,也就长生和他姥爷回去睡觉。冰箱放在楼下,跑来跑去拿东西难免不方便,懒人有懒招,买回的菜篮派上用场,专门负责上下运送物品。 开始还有邻居觉得稀奇,后来看的多,也都见怪不怪。 李长生蹬蹬蹬跑上楼来,三人相对,开始还有点别扭,后来顾致远说起了游戏,下林眼里直冒光,请示过厨房主厨秋上林后,得到一个小时游戏的许可。拉着两人直奔书房,取出珍藏的任天堂游戏机,开始疯狂竞技。 上林早就买回任天堂游戏机,但严格限制哥俩的游戏时间。男孩子都爱玩,别看顾致远平日早熟懂事,却也对游戏情有独钟,很有研究,没一会儿就玩到一处,称兄道弟。 等到上林喊他们吃饭,秋下林搭着顾致远的胳膊出来,一路走一路拍,嘴里称赞不停:“好样的好样的,回头你好好和我说!” 长生黝黑的脸上也难得露出兴奋神色,看来是遇到了高手。 上林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安排几人入座,下林跑去分发筷子。 家里有长生他姥爷昨天丢过来的新鲜蕨菜,这东西在北方算个稀罕物。蕨菜生长在密林里,南方产出较多,子房镇附近几座小山山浅林稀,很少见到蕨菜。上林估摸着,他应该是去了较远处的大山,顺道摘回。 蕨菜放在开水里滚一波,捞出来凉水一激,碧绿可人。虾仁在水里泡着,她又切了细细的鸡脯肉丝,过油炒了鸡脯肉和虾仁,最后才放蕨菜,出锅的时候蕨菜犹青绿喜人。 苦瓜切成细细的丝,没有时间冰镇,只得开水锅里淖了两三分钟,淖去苦味,又放了盐去渍,盛在水晶碟里,加糖加醋,更映衬的苦瓜丝碧绿如玉,水晶碟晶莹剔透。 长生他们诳来的虾有一罐头盒子,也够一盘菜。 个头虽然不大,但河虾胜在新鲜。 打了一个鸡蛋在面糊里,虾身上稍微挂点面糊,放油锅里炸,摆在白盘子里,通红的保持张牙舞爪模样,咬一口嘎嘣脆,又鲜又香。 主菜做了道麻辣肉片,吃的三人鼻涕泪水直流,大呼过瘾。 闷了满满一锅米饭,三人低头猛吃,一个赛一个。看的上林直摇头,怪道老话说,半大小子磕落猪,平时不觉得,今天只有他们几个吃饭,倒觉得三个都是饭桶,就着不算丰盛的几样菜把锅吃了个底朝天。 长生犹未过瘾,但盘子里早就不剩菜肴,他捧着还剩下半碗的米饭,期待的瞅着上林。 另两个也都摸着肚皮。 她无奈,幸好厨房还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汤。急忙连盆端上,三人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吃到最后,碗盘都干干净净,一点葱花都不剩。 下林捧着肚子挨着沙发上直叫唤,连说吃撑了走不动道。顾致远觉得他平生从没吃过这么多饭,简直要把肚皮撑破,但和长生他们吃饭实在是痛快之极,从小学习的餐桌礼仪抛到脑后,稀里哗啦吃的痛快,连带着米饭也多吃了一碗。 略歇一歇,长生自觉地收拾碗盘去洗碗,下林一手捧肚子一手拿抹布收拾餐桌。顾致远觉得不好白吃白喝,想要替他,见上林摇头,也就作罢。 下林这会儿丝毫不觉得他讨厌。来者是客嘛,再说家务分配向来如此,早就习以为常。 略歇了午觉起床,她看着半个西瓜发愁。 三个小子都吃撑了,哪还吃得下西瓜?天气又热,放上一下午,到晚上就不好吃了。 谁想长生径自去厨房摸了水果刀来,咔嚓几下干脆利落的分瓜,吆喝一嗓子,另两个在书房玩耍的人闻声而来,一人一块,捧着大嚼。 她默然……我家若破产,都是被你们吃穷的…… 别觉得她说话夸张。这不,刚吃完西瓜,下林惦记上了晚饭。厨房转悠一圈看看家里都有什么菜,三颗脑袋凑在一处嘀咕几句,顾致远清清嗓子,有点赧然,回望,下林和长生都期盼着呢,只得鼓足勇气: “要不,咱去山上转转吧,听说山上有黄花菜,我还没见过黄花菜呢……” 后边俩小子点头如捣蒜。 她笑,上山是幌子,他们找借口不学习呢! 也拘了他们好多天,初一的课程已经学得八九不离十,想想,索性今天放大假。点点头,就听下林和长生欢呼雀跃。 下林:“带上火柴,烧蚂蚱吃!” 长生:“去装点盐和五香面,对了对了,拿弹弓,指不定还能打着小鸟!” 下林:“嘿嘿,我知道后山有棵嫁接的脆枣树,又甜又脆,正好去偷点。” 长生:“那不是你小婶家的地吗?” 下林:“用偷得才好吃——再说小婶小气的狠,平时送点菜给咱们都心疼的不得了,姐索性就不要,好容易有机会,我得让枣树多放点血!” 这个找口袋那个寻篮子,上林看着三个兴奋地模样,抿唇连笑不止。 秋下林说要去偷摘小婶娘的脆枣,其实也就随口一说。山上什么没有,哪还稀罕她那一颗枣树。 他们这趟上山又比前次走的更远更高,后山人迹罕至,灌木丛生,偶有山兔从身边溜过,惊得三个男孩子叫个不停,狂跑瞎追,垂头丧气的回来。 顾致远哪见过这等山景。新鲜的不得了,早把从小接受的那些要稳重淡定的教育抛在脑后,追着下林和长生疯跑。 他们说要山上采黄花菜,到了地头早丢在脑后,只顾着追兔子。上林只得挎了布包,逐一采摘。 这东西很好找,长长的茎比野草都要高出一大截,黄花就在顶端迎风飘摇,看着弱不禁风似地,偏偏它的茎结实有劲,轻易摘不下。上林有经验,不硬拽,而是手指头掐着顶端,略微一扭,再反方向转个圈,轻松到手。 一路循着他们的尖叫欢笑,一路采了不少。 从前吃不饱饭,人们都拿野菜当救命粮。现如今家家都有存粮,很少有人来山上采野菜吃。用张红卫的话说,闻到野菜味就想泛酸水! 现在也不是后世,都拿野菜当宝,放在城市里卖价奇高。 满山满地都是野菜,没人动也没人管。倒便宜了秋上林,很快就采了小半包。时不时也摘些刚露头的野韭花,回去拿蒜臼一捣,拌上豆腐,清香辛辣,混着软软的豆腐,是最受秋建国喜爱的下酒菜。 可惜现在的野酸枣还没成熟,青白相间挂在枝头,摘下几个尝一尝,大部分都酸涩难入口,上林盘算着,等到秋天再来一趟,到了酸枣成熟的季节,红枣挂满枝头,又酸又甜,满口生津…… 山坳处冒起许许青烟,上林会心一笑。 三小子生火烧蚂蚱呢! 虽说山上严谨烟火,但那处却是不碍的。有平整的大石头,周围寸草不生,他们特意垒了个简陋的石头灶,谁都能用。 等她走过去,长生和下林已经把逮到的油蚂蚱穿成串,架在火上烤,时不时撒点盐和五香面,还真有烧烤大师的气派。顾致远在边上垂涎三尺 长生一路收集了不少干树枝和枯草,又捡了许多枯掉的松塔,把他们带来的地瓜和土豆埋进去一并烧。 蚂蚱最先烤好,他递了一串给顾致远。 顾致远边叫烫边往嘴里填,烫的只吐舌头,又舍不得吐出来,天气也热,大汗淋漓,坐在石头上岔开双腿毫无形象的贪吃。 下林越看他越顺眼——自然随性,这才是男儿本色。 扭扭捏捏爱干净爱整洁,那是小妮子的作为——敢情他以为,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应该像他和李长生,粗鲁豪放。 上林照例是不吃的,只在边上拨拉火堆等烤地瓜。 午后太阳毒辣,三个男孩子不怕晒,她可怕得很。严严实实穿了长袖长裤,又戴了宽边遮阳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笑着看三人抢蚂蚱。 油蚂蚱和普通能见得品种不同,个大劲足肉多,力气大用腿就能把人的手指头弹出血。但这种蚂蚱也好吃,后世饭店里油炸蚂蚱,用料就是它。 等吃完喷香的地瓜和土豆,捧来新土把火苗灰烬埋得严严实实,又仔细查看了没有遗漏,四个人满载而归。 采回的黄花菜用水淖过,凉拌热炒皆可,张红卫回家露了一手,红烧肉肥而不腻。秋建国也不甘示弱,买回条草鱼,放足辣子做了道麻辣鱼,辣的顾致远猛喝水,又舍不得放筷,一手执筷一手水杯,看的众人连连发笑。 等到晚上,下林和长生又拽着他去树林里找知了猴,顾致远细皮嫩肉,被蚊子叮的满头满脸是包,泡在花露水勾兑的洗澡水里半天还嘶嘶叫痒。 顾致远在子房镇住了足有一个礼拜,开学前夕才依依不舍返程回家。 回到家里钱欣一瞧,喝,黑得像块煤球,偏偏又胖了许多,差点没认出自己儿子。 问他在乡下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和上林研究文学? 顾致远只点头,埋头吃饭不出声。 他心虚……还文学……上树偷果下河摸鱼,连吃带喝,他不是奔研究文学而去,整个就奔吃而去,一个礼拜净当吃货来着…… 文学? 哦,对不起,我暂时把你给忘记了…… 初中 怀桥市第五中学今天迎来了初一年级和高一年级的新生。 第五中学是所初中部与高中部并存的中学,从前被人称作杂货铺——但,从这届开始,为求摆脱这个称号,全力发展高中教育,1992年,是第五中学初中部最后一次招生。也就是说,三年后,第五中学再也不存在初中部。 他们很幸运,赶上了末班车。 初一部教导主任张学兵站在操场的大讲台上,挥手示意:“考进我们五中的,都是尖子中的尖子,看——”小短粗手臂指向对面。 “高一的师兄师姐们也入学了。我希望同学们以他们为榜样,在这三年里努力学习力争上游,在结束三年的初中生涯后,能够顺利考入高中部。在那里实现你们的大学梦想!” 高亢的激励结束,紧随着他谆谆善诱:“同学们,你们都是幸运儿。五中最后一批初中生,多有纪念意义呀,将来你们考上大学,走向工作岗位的时候,骄傲的对同学、对同事说,我来自怀桥五中,是最后一批考入高中部的学生!想想吧,多么地光荣,多么地荣耀,多么地自豪……” 秋上林站在队列最前排,于无人处翻个白眼。 老师,如果您的普通话能稍微标准一些,我会更加的自豪。 张学兵是山区长大,靠自己努力考出大山,分配到五中的老师。他身上有农民憨厚的一面,但自从出了山就发觉憨厚没用。城里人叫他们大老憨,并不觉得憨厚是种美德,反而嘲笑。 农民自有他们精明的一面,张学兵当仁不让的继承了这一点。然而精明过头就是j。他在五中执教六年,辛辛苦苦靠着严厉的管理手段鞭策学生努力学习,好成绩给他垫底,好容易才成为级部主任。 回到家里,乡亲们都羡慕的不得了,以为他成了多大的官。张学兵自己清楚,他还差得远。 名义上叫级部主任,实际上也就是个打杂跑腿的。校长副校长,初中部主任,哪个都比他官职大权力多。 像今天给初一学生开会,谁也不爱来,推到他头上,再也无人可推,只得老实接着。 搬凳子挪器材,布置会场,样样都要亲手去做。 级部主任就是个吃气包。上面领导们不满意,下面教师们满腹牢马蚤。教师个个都是宝,哪能让他们出力气搬器材?学生毛都没长齐,也不好使唤。 可怜堂堂一位大专毕业生搬了器材挪凳子。现在好不容易不用动手,还不得趁着机会好好教导教导学生发一发心头怨气? 拉杂的罗嗦了总有一个小时,操场上站着的学生摇摇晃晃,都有些站不住了,他才宣告结束。 分班的结果早就已经知道。上林在一班,下林在九班,李长生是关系户,在上林的强烈要求下反抗无果,被塞进一班,继续悲苦的命运。秋下林乐得不知姓啥,终于脱离他姐的魔爪,终于能自在游戏自在交友,一班和九班,中间隔着八个班呢,就算她得到消息再冲过去揍人,也能望风而逃不是? 小算盘打得门清。秋上林不说破,看他得瑟。且先放一学期,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嘿嘿,摩拳擦掌,秋下林,你皮子又痒痒了……我不做恶人,我就负责在一边给咱妈递话递擀面杖。 五中临近水库,依山傍水风景不错。 距家很近,骑自行车只需十五分钟,像李长生这等非人类,脚下飞快的蹬,轮子飞转,十分钟就能到达。学校招收的大部分都是住校生,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离家近,做走读生。学生基数大,走读生看上去队伍也很庞大。每到放学时分,俩保安合力拉开大铁门,走读生推着自行车疯了一般往外跑,只要走出大门,一个个变身成狼,鬼哭狼嚎一路呼朋唤友,说不尽的自在惬意。 秋下林和李长生都走读,秋上林坚持住校。 不住校就不算体会过学生生涯。她振振有词。 长生窃喜,捣捣秋下林:我终于也有自己的空间了…… 俩小的捂着嘴掩不住笑意,张红卫拧了半天眉头,好说歹说才松口。送被褥到了宿舍脸就一直没笑模样。 啥宿舍呀这是,还号称重点中学! 五中这俩年扩招,学生越来越多,教舍都老旧,盛不下学生,没了辙只能在教学区空出一层楼,临时改成初一年级的宿舍。张红卫上去一瞧,十几张铁架双层床排的教室满满当当,连插脚的空当都没有。 为节省空间,床和床之间紧挨,住上层还好,地面上脱了鞋直接能上到自己的铺位,下层的人可就惨了——只能在别人床上爬过去,才能抵达自己的铺位。 摸一摸刚领来的被褥,张红卫眉头蹙起。 单薄轻,铺在木板上咯手,盖在身上扎人。我闺女在家睡的是席梦思,盖的是鸭绒被,枕套都是苏州手工刺绣。这可咋办是好? 上林劝慰着,凑合凑合,我能吃苦。大家都一样,别人能睡我也能睡,再说,不是还有咱自家的被褥嘛! 说话间把从家里带来的被褥展开,扑在最下面,再摸,果然软了许多。 又倒腾着把学校发的蓝被罩套在自家软和的棉被上。作弊嘛,我可比别人都强。 上林住在最外面的上铺,对面是个短发戴眼镜很精神的小姑娘,冲她友好的笑笑:“学校每天都检查宿舍,你棉被太软,叠不成豆腐块,要扣分的。” 她也很友好的笑笑,三下五除二将学校发的棉被叠成四角豆腐,拍一拍:“不怕,有它呢!” 早想好了。睡觉盖自家棉被,起床后换上它,自家棉被塞柜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又省了整理内务的时间! 小姑娘眼前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转头和妈妈说话,要她下个星期把家里的棉被带来一床。 十几张床,二十几个人,加上过来帮忙的父母、爷爷奶奶甚至姥姥姥爷,空气不流通,气味不太好。 张红卫挂好蚊帐,担忧的问:“行不行?不行就回家住,住宿费咱不要了。” 看着她关怀忧心,上林心中一暖,轻轻的抱住她撒娇:“行,你女儿最能干最厉害,怎么会不行……” 知道公司忙,整理了行李,又打了两瓶热水,上林赶着张红卫回家。她既是欣慰又担忧的往外走,一路盘算。 给五中捐钱建新的校舍吧……宿舍每层送一个饮水机,省的女儿每天跑上跑下去抢水,还不安全……不然把初一年级的铁架子床都换了…… 稍微收拾一下,上林爬下床——唉,多像猴子呀,爬上爬下…… 她下面住的是个看起来很腼腆的农村女孩儿。父亲将她送来,沉默着帮忙铺好被褥,父女俩相对无言,父亲闷闷的说句走了,女孩儿也只是把他送到门口,连句再见的话都没有说。 打眼一看,就知道她来自农村——秋上林也来自农村。但农村和农村有不同的定义。 像秋家村,多数是菜地,临近子房镇,农民比较富裕。 像姥爷家,典型的山村,都没几块平整地,靠天吃饭,自给自足,一年到头穷的叮当响。 女孩儿双颊有明显的土红晕,皮肤也黑,还挺粗糙,因为是青春期,长了几颗痘痘,但她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望而有神,让人心生喜欢。 上林友好的冲她笑:“你好,我叫秋上林。你叫什么?” 没有按正常套路,而是直接问对方姓名。 她没少和山村女孩儿打交道。她们大都羞涩腼腆,不善交谈。想尽快亲近起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单刀直入,你比她热情,才能交往。 女孩儿也羞涩的笑笑,如蚊声:“你好,我叫陈招娣。” 招娣啊……沉吟,农村很多女孩儿都叫招娣,意为招弟。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十几年后都不能彻底破除,现在更加明显。荒僻的地方更严重,甚至发展成女孩儿一出生就被溺死,全家盼男孩儿盼到疯魔的地步。 扬起笑脸:“我是秋家村的,还有个弟弟,叫秋下林,也在初一,不过他在九班,是个皮猴子,等以后有机会介绍你认识。哦对了,你知道吗,我们俩的名字可有意思了。有片树林把我们村分成上村和下村,我出生的时候别人问我爹我叫啥,我爹想了好久,最后说,叫上林吧。后来我弟出生,别人又问,他说既然有上林,当然也要有下林……哈哈哈,幸亏不是上村和下村,否则我可就惨喽!” 这番方言俚语说的有趣,但也土的掉渣。 秋上林素来重视形象,平时哪肯在大庭广众下称呼秋建国为‘爹’,还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但她此次有心结好陈招娣,故意用词粗糙。 原因么?看到陈招娣,仿佛看到了当初弱小胆怯的秋上林初入大都市,绵羊闯进狼群里,战战兢兢,惶恐不知时日。 没想什么好朋友不好朋友的。 她本就是妖怪般的存在,心态严重老化,从不奢望能在同龄人中交到知心朋友。至今为止,同龄人里也就顾致远说得来——也仅建立在某些层面上。 能帮一把是一把。 陈招娣这模样,一看就知道不常和外人交往,说几句话脸颊憋得通红,吭哧半天不出一声。 能考进五中不容易,在她们村也是尖子生吧。 尽早熟悉环境,有助于今后的生活和学习。 看她提着暖水瓶要去打水,上林从她床上跳起来,帮她把床单铺好,抚平皱褶,夺过一只水瓶,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走走走,我陪你去打水,你陪我好好逛一逛校园!” 她为人厚道,微有洁癖,最受不了别人碰她的床上用品。以己度人,刚才坐下的时候把陈招娣床单掀起一角,才坐在光床板上。 刚好对面的女孩儿也去打水,三人结伴,更加热闹。 等那女孩儿拿水瓶的功夫,听到最里面有人吵闹,探头去瞧,依稀认得娇蛮任性大吵大闹的的那女孩儿也是自家班上学生,似乎来自怀桥市里,父母祖父小姨来了足有七八个,围成一圈七嘴八舌的劝说。 她骄横的很:“我不管,我不要住在这里——都什么地方什么人呀,谁知道有没有跳蚤!” 貌似她小姨的人劝说:“茹茹听话,五中校舍条件不好,但教学质量很不错。”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在这儿读书,我要回市里,这破地方太破啦……” 有几个来自怀桥市内的学生和家长也七嘴八舌,声讨子房镇和五中的简陋;更多来自偏远农村的学生一言不发,自顾整理。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反过来,对她们而言这是地狱;对有些人,这里是通往成功之路的天堂。 三个女孩儿一路,很快就有说有笑。住上林对面的女孩儿叫梁梅花,在水库下面的东旭村,距学校稍微有点远,但比起来自樵山镇窝铺村的陈招娣,近的没边。 她们三个都在初一一班,梁梅花能言善道,小喇叭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家距五中近,以前常来玩耍,食堂如何校舍怎样老师的八卦如数家珍,上林凑趣,也问个不停,很快陈招娣就卸下心防,有说有笑。 不着急打水,先在学校里走了一圈。 五中的校舍虽然老旧,绿化却很不错。 两座主教学楼后面建了个大花园,种了不少观赏树木,学校围墙附近也遍植花木,尤其精彩的是有处木头凉亭,红顶绿柱,就建在围墙里面,栅栏上缠了好大一溜蔷薇,九月份旁处的蔷薇都败落了,这里因绿荫庇护,阴凉潮湿,蔷薇花正在盛放,粉红深红,挤挤挨挨,喧嚣热闹。 再走几步又有一处水潭环绕着假山,陈招娣惊呼有金鱼,扑了过去,趴在低矮的石头上观看。 梁梅花笑着说冬天上冻,倒是滑冰的好去处,从前他们偷溜进来滑冰,一不小心掉进冰窟窿云云,逗得上林和陈招娣哈哈大笑。 逛了一圈,心满意足的去打水,路上遇到潘玲和李文文,打个招呼。 她们也都考入五中,分在四班。潘玲偷偷摸摸的拽着上林诉苦,怎就这么倒霉和她分在一个班,我爸妈让她照顾我……你多好哇在一班,我也想去一班如何如何。 李文文倒一如既往的高傲,站在旁边,昂头挺胸,配上她的花衣服,梁梅花偷偷说:“花孔雀。” 几人都偷笑。 好容易潘玲诉苦完毕,临走李文文对着上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莫名其妙,摸摸鼻子,自觉最近都没有招惹过她。 到了水房,三个女生目瞪口呆。 水房人挤人,人挨人,没人排队也没人维持秩序,你抢我夺。三人面面相觑,这可怎么打水? 正犯愁,旁边有人叫:“姐,姐!” 秋下林欢快的跑过来,长生和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 下林扫一眼她手里的水瓶,不怀好意:“后悔了吧,还得打水吧,早让你在家住多好!” 她不客气,递给秋下林:“去,打水去!” 扫一眼李长生,又从梁梅花和陈招娣手里抢过水瓶,俩男生一人两个,芊指一指:“去去去,都给我打水去!” 哄鸭子似的。 下林嬉皮笑脸讲条件:“打水没问题,可咱哥三的晚饭还没着落,姐你看……” 她诧异:“你们不回家吃?” 下林撇嘴,那大老远的。 虽是走读,但也和住校生一起在食堂吃饭。他早算计好了,姐姐不在家,老妈还得抽空回去给他们做饭,且不说耽误时间,老妈的手艺可不必秋上林。还不如平时在食堂,隔三差五回家改善生活。 食堂饭菜也有分别。 大锅饭从三毛钱、五毛钱到一块钱不等。另有窗口卖小炒,最低的也要一块钱,基本都在两块以上,大部分都是市里来的孩子在买。 他们手里都有零花钱,但谁也不如他姐富裕——那就是个富婆呀,不宰她宰谁! 上林笑:“好好好,贪吃鬼,我请客还不成!” 下林眼前一亮,拽过一人:“还有王伟!” 她痛快:“一起!” 下林欢呼,塞给王伟一只水瓶拽着李长生挤进人群,王伟是个伶俐人,见状忙笑:“谢谢姐!” 也跟着挤了进去。 陈招娣和梁梅花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发愣,男生体壮又灵活,三下两下不见人影,显然挤到了前面。 上林笑着安慰她们:“我弟弟,就我说过的秋下林。别怕,打破水瓶我让他赔咱们!” 两人都笑起来,气氛融洽。 既然无事可做,三人靠边站,边打量来往的学生边聊闲。 梁梅花摸摸自己的短发,又摸摸上林的长发,羡慕:“你头发真好,又黑又亮。” 上林只是笑。 “你不害怕吗?学校不让留长头发呢,男生头发不准过耳,女生头发不准过颈,否则就要通报批评。”她突然想起,问上林。 她怔住。 糟糕,忘记五中这变态的制度了! 不准留长发,不准染发烫发,不准穿奇装异服,夏天不准穿露趾凉鞋,冬天校服外面不准套羽绒衣,早自习晚自习要准时,校园内不准大声喧哗……狠狠的拍后脑,你个呆瓜,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只顾方便离家近,却忘记五中的规章制度严厉繁琐,教条古板,很久之后都不许穿牛仔裤! 摸摸养了很久的长发,一狠心,下周就剪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进了人家的地盘,自己就别想做主! 三个男生很快挤出来,长生拎了两个,下林和王伟各一个,笑嘻嘻的,半点不费力。 压榨劳动力要彻底。阻止她们接手暖水瓶,上林指挥他们帮忙送回女生宿舍。长生自然没意见,下林却和王伟嘻嘻哈哈,讨价还价,在小炒的基础上又添了饮料。 宿舍里依然乱哄哄的,家长都还没走,她见状,让他们直接拿进去,顺便拿几个苹果做餐后水果。 三个男生进了女生宿舍,有几个女生打量了几眼,也没人在意。这人仰马翻的,谁知道你是谁家的亲戚。 三个男生都是头一次进女生宿舍,下林贼眉鼠眼四处瞅;王伟脸上赧红,垂着头不敢直视;唯李长生,阔步进门,抬头挺胸,比在自家更自在,对女生的打量毫无反应,放下水瓶后问清上林铺位,直奔而去。 摸摸褥子厚度,捏捏棉被,又拉开柜门查看一番,最后吩咐说别把暖水瓶摆在床边上,当心晚上下床烫着,这番坦荡做派令梁梅花惊叹连连,直问上林他是谁。得到邻居的回答后更是连连摇头,说,你要不说,我都以为他是你哥或者你爸! 下林吭哧吭哧笑,笑了一会儿发觉不对——是上林他爸,难道就不是我爸?狠狠瞪了梁梅花一眼。 收拾妥当拿了苹果,邀请梁梅花和陈招娣一起去吃饭,她请客。 梁梅花爽快同意,招娣还在迟疑,被梅花硬推着出门:“怕什么,大不了下次我们请她吃饭!” 长生一手一只苹果,抛来抛去的跟在上林身后,时不时说几句话。 刚走到门口,迎面进来一胖女生,她看着李长生,尖叫:‘妈呀’! 声音尖锐高亢,还带着颤抖的转音,倒把几人吓了一跳。 屋里有人听着,也赶着到门口:“张然,怎么了?” 上林回头,正是临走前颐指气使挑毛病的那女生,她家人叫她‘茹茹’吧。 胖女生颤抖着,指着李长生和王伟:“怎么,怎么有男生进来……” 上林一愣。 感情不是你长得太恐怖吓到人?——无声问李长生。 李长生回她一个白眼,自顾抛着苹果玩。 茹茹,哦,她姓叶,叶茹茹。名字挺温柔,性格一点都不温柔。 毫不客气的扒拉开人群,一把将陈招娣推到一边,站在门外和张然并列,横眉竖眼:“怎回事,这是女生宿舍,男生免进!” 王伟顿时脸色通红。 李长生没事人一样,不顾对方炮口正冲自己,两个苹果在手里抛来抛去,晃得人眼晕。 下林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被他姐抢了先。 稳稳当当,客客气气:“叔叔你好,你是谁的家长呀?” 众人注意力被吸引,就见秋上林正和一学生父亲问好聊天。本来还有点气愤的女生们突然醒悟,对哦,这么多家长,不都是男生? 顿时也都散了,男家长和上林对答几句,也回屋帮女儿铺床去了,盘算着这谁家小姑娘,好厉害的心机。 叶茹茹再傻,也明白被人耍了,自知造次,又恨张?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0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0部分阅读 张然大惊小怪,咬牙半天,瞪了秋上林一眼,终究还是侧过身子给他们让路。 其他人一个个过去,李长生跟在最后,路过叶茹茹身边,抛起的苹果不小心失手,直奔叶茹茹面颊而去,在她惊呼声中,敏捷的又捞了回来,坎坎没砸上她漂亮的面孔。 上林闻声看了一眼,走出几步低低说:“干嘛吓唬小姑娘。” 长生哼声,没说话。 瞪什么,眼睛大呀?再瞪秋上林,眼珠子给你废了。 高加强 收拾好饭盒,和在门外等着她的陈招娣一起去小水房刷碗。 入学快两个星期了,一切都适应良好。她坐第二排,梁梅花和陈招娣是同桌,坐在第三排,前后座。秋上林的同桌是个男生,叫高加强。名字取得挺强,就是人有点贱。排座位的时候他就瞅着秋上林不顺眼,大家在外面排队等候,班主任叫到名字进去坐,他们位置靠前,自然叫的也早。大家都坐好,别的同桌趁着班主任在外面安排其他人的功夫都小声交流,友好介绍。 上林也想搞好同桌关系,侧身正要冲他笑,高加强埋首于数学课本,头也没抬,声音冰冷: “你去和老板说,不想和我做同桌!” 她愣了。我没有呀。 高加强抬了头,扬着下巴,斜视她:“我不想和你坐一起!” 她怔住,随即就想笑。 不想坐一桌?是你不想,你自己和班主任说去,凭什么叫我去说? 见对方不友好,她也打消了睦邻的念头,也不答话,静静的收拾课桌。 高加强说出这番话,等待她的反应,或者被气哭,或者就直接吵闹起来——丫头片子不都这点本事? 唯独没料到,她居然一声不吭,自顾做事。 当下有点恼:“说你呢,我不愿意和你坐一起!” 上林不乐意了。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也冷冷的看着他,反问:“是你不愿意,关我什么事儿?不愿意你自和班主任去说,我没意见。” 高加强吃个大鳖,别提心里有多恨。气鼓鼓的瞪了她半天,结果人家压根没把他当盘菜,直接无视了。 凡事都有因。高加强之所以第一次见面就给她难堪,自然有其原因所在。 他和张然、叶茹茹都来自怀桥市区,同一所小学考进五中,彼此也都认识。他父母个头不高,本身又发育晚,13岁身高还不到一米四,但他机灵幽默,在以前的学校很受欢迎,男孩女孩儿都爱同他一起玩。 二三年级大都不在乎身高,但升入五年级,男生女生都开始发育,身高差距顿时被拉大。叶茹茹眉清目秀长的挺漂亮,性格开朗,又比其他女生高出一头,鹤立鸡群,是不少男生暗恋的对象。其中自然有高加强的一颗红心。 分配宿舍的事儿他通过张然得知,对胆敢吓唬叶茹茹的李长生恨之入骨,但李长生比同班同学年纪都大,个头又高,听说从小就练过,往他面前一站,就是小矮人和巨人的真实演出,他得罪不起。 恨意转嫁到了秋上林身上。只愁没机会报复。偏就冤家路窄,居然做了同桌,怎不由他不报仇! 小孩子报仇的手段不多,他从前只学会拉女生小辫子,拽女生裙子。慌忙之间只记得不想和她做同桌,逼着她去找老师,却没料到眼前这个女生是11岁的外表,30岁的心智,对他不屑一顾。当下恨得心痒痒。 分配座位用了一节课,班主任讲了点注意事项,下课铃响起,学生们欢笑着,各自找各自结交的朋友去说话,有的拉着新同桌聊天。 高加强一下课就窜了出去,找张然说话。上林自扭头同梁梅花和陈招娣说笑。 第一天上课,老师们都走个过场。语文老师自我介绍一番,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吩咐班长看着大家自习。 老师一走,班里就像煮沸的开水,嗡嗡小声说话不停。新任命的班长压了几次不管用,赌气不管。 自学过整个初中课程,本身语文又好,上林翻翻新到手,散发油墨香味的语文课本,拖过张纸开始划拉摩卡猫猫系列故事的情节。高加强从铅笔盒里翻出钢笔,拿出尺子,在自己课桌上量了半天,偷眼去瞧,秋上林沉浸在思绪中,根本没反应。 他恼羞成怒。推了上林胳膊肘一下,不顾她的疑惑,恶狠狠地在桌子正中央从上到下划了一条直线。 态度恶劣:“听好了,这是三八线,从现在开始,不许你越过一厘米!” 又拿出一支圆规,把闪着寒芒的钢尖对准她比划:“你敢越过,我就用圆规扎你,可别怪我没提前说!” 秋上林觉得,这简直就匪夷所思,不,是天方夜谭! 三八线?还拿圆规扎人?摸摸脸,疑惑着,我就长了一张讨人厌的脸?好像不是吧,别人都夸我冰雪可爱,洋娃娃似的……或者这小子仇视洋娃娃? 她这边疑惑着,高加强见她又无视自己,顿时恼怒,又狠狠推她一下:“喂,你听见没有!” 上林还没说话,坐在后面的梁梅花心直口快:“高加强,你别太过分啊,三八线都划上了,上林又没有过线,你凭什么推人!” 高加强回头恶狠狠地:“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多吃屁!” 俩人都恶狠狠地,彼此不服气对着瞪视,陈招娣短促小声提醒:“老师来了!” 四人同时假装好学生,埋首课本。 语文老师转了一圈,又走了。方才还寂静无声的教室又响起各种声音。 梁梅花捅捅上林后背,示意她附耳过去:“高加强和张然叶茹茹以前是同学,刚才我还看见他和张然嘀嘀咕咕,肯定就是商量这个来着!” 经过上次那件事,她们算是结了仇怨,彼此都没好脸。 上林耸肩,爱咋咋地,我来学习,又不是吵架来的。个小屁孩,我不稀地搭理。 李长生坐在倒数第三排,俩人隔得挺远。后面大都是入学成绩不怎么样的男生,他很快就和他们混迹到一处。 下了课他到上林这儿转了一圈,看见桌面上的三八线,皱眉,用手量了量,不客气的说:“喂,重新划——你会不会用尺子,你那边明显比这边多出一大截!” 高加强人小脾气大,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但又理亏,嘟嘟囔囔擦了重新划线。上林去厕所,没在座位上,回来也没觉出变化,倒是梁梅花,偷偷告诉了她。 上林听完转身往后面找李长生,刚巧他也往这边看,两人对视,冲他露了个笑脸,长生撇嘴,意思是你对付我的本事呢,怎么被人嫌弃了? 他同桌也是个调皮的,见着两人眉目传情,正想起哄,突然一愣。 本来还巧笑倩兮的小脸,突然就做了个鬼脸,对着李长生呲牙咧嘴的威胁。 李长生憋不住,扑哧笑了,动静太大,引得班长往这边瞧,不满的吆喝:“都注意点啊!” 他伏在桌上,肩头耸动,暗笑了半天,再抬头,秋上林早转身学习去了。他同桌好奇,问:“你笑什么?” 长生状若无事,心里却还是想笑。 秋上林刚才咧嘴,意思是:好好学习,考不出第二名回家叫你跪搓衣板! 这都是前事了,眼下入学已经两个星期,同学之间也都逐渐熟悉。但她和高加强的矛盾,非但没有弱化,反而越发激化。 上林不想和他一般见识,耐不住高加强实在是讨厌她。 第一名考进五中,第一名又怎地? 学习好?学习好了不起啊? 他成绩也不差,也是头几名考进学校,但和秋上林没得比。老师宠着家长惯着,她性格沉稳,周遭的女生都喜欢和她说话。每次两人起矛盾,无论是非,女生炮口一直对他,指责他的不是。 张然怪他没本事,连个小丫头都制服不了。没看叶茹茹最近都不想搭理他了! 在小水房里排上位置,一面和招娣说笑一面洗碗。 学校虽然有餐厅,但女生们都不喜欢去。环境不好,座位又少,一股子饭菜混杂汗味,地面和桌椅都油腻腻的,永远擦不干净,在那儿吃饭的大都是初二初三和高中的学生,见到低年级女生就围堆观看,还时不时爆发出哄笑。 因此初一年级的学生大都从食堂打饭,回教室吃。 开学之初每人发个白搪瓷缸子,两毛钱半份米饭,再花上几毛钱打份菜,菜饭拌到一起吃。 上林最初很不适应。她习惯了精致的生活,实在吃不惯学校的大锅饭。下林和长生倒适应良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给他们一头猪,都能生啃喽。 开始下林和长生都来找她一处吃饭,很快男孩子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圈子,渐渐都分散,上林只能和招娣梅花搭伙吃饭。陈招娣家境不好,吃饭节省,大多时候都只买个馒头就咸菜,偶尔打一份三毛钱的白菜就算改善伙食。 梁梅花家境不错,常常和上林排队买小炒,回来三人一起吃。但陈招娣自尊心很重,任凭两人如何相让,每次都只吃一口意思意思,再不肯多占便宜。梁梅花私下里埋怨她太多心,上林倒很是佩服她,从此对她高看一眼,帮些力所能及的忙。但顾着她的自尊,却也不能被她发现。 后来学校选拔优秀学生的名额,每个人每月给补助金。上林的入学成绩最好,班主任想给她报上去,上林偷偷说服他,换成了陈招娣。 再加上给贫困学生的补助,倒也够每月的生活费。 招娣懂事,想把钱省下贴补家用,上林就注意着,聊天的时候随意提到青春期跟不上营养的坏处,招娣果然记在心里,对自己也不再那么苛刻。但吃用较之普通学生仍是省了许多。 正在洗碗,梁梅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挤在上林边上和她抢水,嘻嘻哈哈的说悄悄话:“你看你看,对面是季允文和二班的迟帅!” 抬头瞟眼,没兴趣。 梁梅花却来了兴致:“帅吧?帅吧?长的多帅呀!好多女生都喜欢他们俩呢,听说前几天还有初二的师姐向迟帅表白呢!季允文是咱班最帅的男生——当然,你家李长生也不差,也好多女生喜欢呢!” 她上了心,仔细看看。季允文和她们一班,通俗点说是小白脸,在后世叫花美男,现在女生们私下里叫他‘乖乖虎’,形容他和小虎队里的乖乖虎长的相似。 仔细端详了下,什么眼光呀,明明就比乖乖虎漂亮多了,浓眉大眼细皮嫩肉。 迟帅个高,人瘦,也在花美男系列中,两个漂亮的大男生在水龙头前一站,引来无数注视。 仔细看两眼,觉得没有李长生顺眼,也就不再关注。 擦手往回走,梁梅花叽叽喳喳:“季允文他爸是电力局的局长,家里可有钱了。迟帅不知道家里是干什么的,但听说也挺有钱的。高加强前两天和张然吵架了,不知道为什么,张然和别人说,他喜欢叶茹茹。切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武大郎卖烧饼……叶茹茹喜欢欧阳林昊,好像欧阳林昊也有点那个意思,他们这些市里来的学生就是不正经!欧阳林昊在市里读过两年初中,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过两次,没办法才来的咱们学校,他以前的女朋友可漂亮了,是他们学校校花……” 梁梅花将来不做狗仔队,绝对是狗仔事业的损失! 欧阳林昊,她记得。 个头很高,才十四岁,将近一米七,比李长生都高出半头。 家境不错,应该给老师送了不少礼,一米七的身高坐在第一排,为避免他挡住其他人,安排在靠墙的位置,也不怕斜眼。 学习不咋地,上课说话捣蛋的主力,和他交好的人都在后面,每每自习课上隔着全班人纸条飞来飞去,班长无可奈何。 欧阳林昊和叶茹茹? 疑惑,这俩人,好像脾气都不怎么好呀……算了算了,这不多管闲事嘛!我还是关心下摩卡猫猫动画的上映日期吧! 经过这些年连续不断的努力,她笔下的摩卡猫猫故事深入人心,不仅出版了漫画书、故事书,更制成动画片,在全国放映,受到全国小朋友的喜欢。 梁梅花是摩卡猫猫的忠实影迷,拥有目前市面上所有的摩卡猫猫漫画集,成日里嘟囔着想要张作者签名,却不知原作家就在身边。上林倒也安之若素,她理直气壮着哩,梁梅花想要漫画家的签名,我又没画漫画! 作者有话要说: 高加强的故事,乃作者亲身经历,血的教训,泪汪汪的历史~~~ 接下来会有秋上林和高加强斗法,假如老钱能重活一次,我保证, 高加强的圆规绝对绝对戳不到我胳膊上~~~~ 呜呜呜,很疼哒~~~ 大闹天宫 初一一班的门被进进出出的学生开开关关,年老失修的木门受不住他们热情招待,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李长生站在靠门这排第三桌,冬日冷风抽空就往温暖的教室里钻,饶他身强力壮,也觉得靠门的位置实在太冷。 捅捅趴在桌上蒙头睡觉的陈招娣,她睁开睡意迷蒙的眼睛,仰头眯缝着眼,含混:“干嘛?” 努嘴,示意前排:“她呢?” 招娣揉揉眼,又有人进门,冷风呼的灌进来,令人浑身一激灵,困意顿消。 “她和梅花打饭去了,还没回来?”看看时间,已经过去近二十分钟。 下午的课程已经结束。虽然才初一,但学校为保证学习质量,规定所有初中部的学生都上早晚自习。从早上六点到七点是早自习,晚上六点半到九点是晚自习,下午的课程结束于五点半,留出一个小时晚饭时间。 梁梅花无数次嘟囔学校没人性,上林却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看初三和高中部的学生吧,晚自习上到十点半,早自习始于五点半,算上回寝、洗刷时间,一天平均睡眠时间仅有六个小时。 距离入学已过了四个月,此刻已经是1993年一月,农历十一月,正在三九之中,天寒地冻。还有十几天期末考试,放寒假,学生们一面激动,一面紧张。 五中的硬件条件远远比不上他在外显赫的名声,教室里没有暖气,连炉子都不允许存在。 领导们认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五十几个人坐在同一教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窗门紧闭,难免气味不佳。来上课的老师们讨厌,于是硬性规定每天中午必须开窗通风。好容易积攒了一上午的热气在中午时分随风而去,陪伴学生们的,是晚自习时,穿了再多衣服都挡不住的彻骨寒。 将饭盒放在上林的桌子上,坐下随意翻看她的书本练习册,梁梅花凑上来,嘴馋:“什么什么?今天吃什么?” 偶然一次,张红卫来学校探视,正赶上他们的晚饭时间,先到上林班上,尝了一口白菜猪肉炖粉条,又到九班,在下林饭盒里吃了口西红柿鸡蛋汤,阴着脸回家,第二天开始秋下林和李长生被硬性规定,午饭必须回家吃,晚饭么,午饭之后带着饭盒返校。 张红卫私下里和秋建国唠叨:“你说说,她上的哪门子倔?回家住回家吃,热菜热汤热饭,我都说了不用她操心,好说歹说不同意,学校食堂做得饭,比咱们厂食堂还不如,她以前在家成天埋汰我做饭难吃,下时候那么难伺候的孩子,现在怎么变得不挑食了?” 秋建国无奈,放下看了一半的企业管理书:“你比闺女更难伺候!” 只说一句话,不顾老婆大人怒目而视,背着手去阳台溜达。 生意做得大了,反倒有更多空闲时间。成立公司之后,秋建国聘请了专门的管理人才,他和张红卫只做重大决策,把握方向,没有以前忙碌,却比以前更赚钱。 张红卫怒目瞪着,骂了半天,对方没有回应,自觉无趣。 想想也对,女儿懂事,盼都盼不来。从前觉得她事事要求完美精致,不像庄户人家的女儿,虽是亲母女却也生出隔阂,现在她不再讲究,难道不好? 她心疼三个孩子吃不好,功课繁重,变着法子改善生活。今天炖鸡明天吃鸭后天烤鱼,李长生带来的晚餐受到周遭几个座位同学们的热烈欢迎。 趁着上林还没回来,有人隔着桌子伸长了手掀开饭盒。秋家的饭盒有点特别,三层,超大,表面印有摩卡猫猫的卡通动画,刚拿来时她们还纳闷,没见摩卡家出新品卖饭盒呀,秋上林解释说这是她妈从小市场上买到的,估计是仿造品。张红卫也就没听着,估计听着又要生气:你才买仿造品,明明是你拿回家扔给长生装画笔的废品! 内部员工专用,市面上没的卖。 饭盒揭开,香味飘了出来。 最下面是大杂烩,腊肉豆角土豆炖粉皮,现在的冬天哪有鲜豆角,谁家不是靠着夏天晒的菜干和大白菜熬日子。咽下口水,嘴馋的盯着油汪汪的豆角。 绝对鲜豆角,夏天才出现的深绿色,胖乎乎油乎乎的油豆角,经过长时间的油浸火煮,早炖的烂乎,入口即化。 第二层装了个清淡酸辣大白菜,第一层香肠片摆出一朵花,旁边堆了几块鸭肉。又拧开保温瓶,引得好几个人凑过来,纷纷询问瓶里是什么汤。 几个人虎视眈眈,李长生静默而坐,随手翻看上林乱写乱画的练习册,视线落在成篇的英文上,仿佛没有看到那群饿狼。 大家都啧啧有声流口水,但没有人伸出罪恶之手偷吃。 李长生可不是善茬,谁敢惹? 甫入校,和初三的‘和尚’因为打饭抢地方对上,一人单挑三个,打得横行霸道的‘和尚’全无招架之力,被他追着满校园跑。 后来领着初一级部不安分的学生和所谓的‘怀桥帮’们干了几次架,次次不落下风,奠定本届初一在五中的霸主地位。 初一也分帮分派。以李长生为首的子房镇不安分的学生为一派,欧阳林昊等来自怀桥市里的不安分学生自成一派,再就是潜心学习的好孩子们,大家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欧阳林昊同‘和尚’他们因为来自一个地方,都有交情。特殊因素,为这届初一学生创造了极美好的环境——学校里基本没人欺负新生。尤其初一一班,和陌生人有个小摩擦,只要报上班级,对方基本就不敢嚣张。 五中管理虽严格,但学生们正值热血涌动的青春期,好勇斗狠,素质良莠不齐,以前新生们经常吃亏——大亏没有,小亏不断。虽不至于被揍得骨折受伤,但被人推一把、掐一下,骂两句,都很难免。 这种情况在农村学生中尤其严重。 农村出来的学生忍性一流,尽管平时尽量低调,但大都学习好,受老师喜爱。就有些城市里出来的坏学生看不顺眼,明里暗里的欺负人。 他们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得告老师。但越是贫苦家庭的孩子自尊心越强,一点小事放在心里积成大疙瘩,五中以前就有好几例,农村学生受了欺负,日积月累变成心理问题,最后无法适应集体生活,退学不读,从此前程尽毁。 学校调查,其实影响他们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掉了一个名词被人嘲讽;偶尔吃次好菜被人讥笑;抢水的时候别人推了一把;甚至于就寝的先后。 敏感,多疑,自尊过重,以及深埋心中的自卑,在城市学生优越的生活条件对比中崩溃,一发不可收拾。 但李长生出现了。秋上林出现了。 秋上林毫不顾忌的在班会上说,我是秋家村人,父母无职业,是农民。 她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是所有老师的宠儿,但没哪个城市学生敢给她小鞋穿。 李长生不说话,他用拳头和事实告诉全校的学生,初一年级,我罩着。曾有个高中女生,和一班的某个女生在食堂因为排队打饭产生矛盾,那女生领了一帮人到一班找她晦气,恰巧李长生和欧阳林昊等人都去打篮球,班里只剩埋头读书的好学生,面对对方的嚣张气焰,暗恨在心,却不敢出头。 他们叫嚣着,命令留在班里的学生挨个站起,以便找出那个女生。叫到秋上林面前的时候,她正写数学作业,三角尺尖尖的地方一把扎在试图推她肩膀的男生手上,扎的大个子黑脸的男生嗷的一声叫。 她站起来,眉眼横着,冷笑,面对试图揍人的几个女生毫不退缩,抓到什么丢什么,最后索性站到桌子上挥舞搪瓷缸子招呼:“把你们的书都给我扔出去,砸死我负责!” 欺软怕硬的高年级学生熊了,那群女生面对不怀好意围上来的农村学生们熊了,丢下一句狠话灰溜溜逃走,初一一班平时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学生们爆发出阵阵欢呼。 农村学生对阵城市学生;低年级对阵高年级,、取得历史上第一次胜利。 他们只顾眼前,如何平息无人去管,李长生等人回来后看到满屋狼籍,听了事情经过,和欧阳林昊等人一同去了高中部。听说本来是要她们来道歉,秋上林不稀罕,这才罢了。 经此一役,秋上林成名。外校都知道五中来了个新生,平时看着挺文静,狠起来不要命。 她却越发的低调做人,并不张狂,更赢得大部分同学的爱戴。自然,其中并不包括叶茹茹和张然等人。 她们和那个高年级的女生平日都有来往,关系不错,虽然被欺负的是同班同学,但平时没有联系,远近亲疏,立分高下。她们恨不能秋上林被人揍了才好,妄图居中挑事,却被欧阳林昊狠狠告诫,对秋上林等人更恨之入骨。 哦,还有高加强。 那几天他感冒回家打吊瓶,等他病愈返校,只听了传说,但并不相信——就他旁边那个矮冬瓜?任他画三八线也不敢吭声的傻呆学生?切,谁信呀! 于是他依旧瞧不起秋上林,依旧讨厌她,处处和她作对。 上林和高加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他回来的时候上林、梁梅花,陈招娣和李长生围在桌子旁边正吃饭,有说有笑,他不满:“你自己的桌子啊?”语气蛮冲。 上林眉眼没抬,招呼:“咱们去后面吃。”几人收拾东西去了梁梅花桌上。他站在旁边等,鼻子里往外哼气。 长生拿着筷子经过他身边,有意无意撞了他一下,高加强正想耍横骂人,一道冷冷的视线俯视,正等他爆发。背脊发凉,想起他是李长生,闭紧嘴巴不说话。 长生遗憾,我就等你骂人,才好揍人。名不正言不顺,揍了你也要被上林骂,你t倒是骂我一句呀…… ———————————————————————————————— 滴滴答,滴滴答,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哆哆嗦嗦的喝口热汤暖暖,梁梅花眉飞色舞:“今天瞧了出热闹。石笑笑大战红屁股,为情郎大打出手!” 围着一起吃饭的人来了精神,催促:“怎回事怎回事,又为季允文?他不是都拒绝了吗?” 上林无奈,摇摇头,喝口老鸭煲汤,眉峰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向李长生。 长生耸耸肩,表示我也很无辜,我只是个跑腿的。今天的老鸭煲汤出自小酒仙酒楼大厨之手,上林这点味觉还有。张红卫又投机取巧…… 梁梅花一手拿筷一手比划,说的兴起唾沫横飞,上林实在是无语。 排队打饭的时候,旁边队伍中间排的是季允文,同班同学,打声招呼,却不想看了出好戏。 石笑笑是今年新生,和下林一班。据说暗恋季允文。 红屁股是传说中老牛吃嫩草向季允文表白的女生,因红唇似焰,被调皮的男生们送了个不雅的外号。 要说季允文硬是个人才!家境好,长得好,人缘好,学习也好,在班上稳占前十名。平时也不见他用功学习,但每次测验小考都在十名以内。 甫入学被许多女生关注,是不少人的暗恋对象。但他不急不躁,从不答应任何人的表白,‘是小白脸中的好白脸’——秋下林语。 也不知怎地,今天石笑笑和红屁股碰到一起,在季允文旁边拉拉扯扯,开始你刺一句我刺一句,后来矛盾激化,两人动了手,抓头发扯衣服,嘴里也不干不净。 上林本无意旁边,但梁梅花难得碰上俩女生打架,死扯着不许走,从头看到尾,大呼过瘾,回来就学舌开始广播。 从季允文开始不知所措如何劝架,到季允文被连累,头发被俩女生抓成鸡窝,梁梅花绘声绘色,引得一群人笑声不断。 摇头,无奈,唯恐天下不乱者,梁梅花是也! 高加强在前面坐着,趴在桌上睡觉,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恼怒:“小点声行不行,没看别人睡觉呢!” 梁梅花撇嘴,不用她开口,自有别人嘴快:“睡觉回宿舍,这儿是教室!” 被人噎住,高加强恨得牙根痒痒,只是不好和群众作对,这笔账又算在了秋上林身上。 李长生低声问:“教育教育他?” 上林摇头,小毛孩一个,我不爱和他一般见识。同班同学,别叫人说咱们欺负人。 她不想多事,高加强却不肯安分。 吃过晚饭说了会儿话,就到晚自习时间。上次小考的试卷发下,秋上林又是第一,陈招娣屈居第二,高加强照例是老三。 班主任夸奖了三个人,着重称赞上林的作文,等他走了,梁梅花笑嘻嘻的借了上林语文试卷,在班里传来传去,有好事者整的班长同意,大声诵读她的作文,她只是一笑,没当回事,又自顾去背英语单词,没注意到身边高加强怨毒的眼神。 又是第一,又是第一,凭什么她又是第一! 别的也都罢了,凭什么她数学成绩和我一样?凭什么考一样的分数老师夸奖的依然是她? 对他的小心思,上林全不知情。 全心投入在英文单词中。虽然她从小就学英语,但毕竟不是母语,再则基础打得好今后才有更好的进步,把早就学习过的内容再次背诵,记忆,沉浸于学习中。一面在脑海中背诵,一面在练习册上划拉,不知不觉中胳膊肘超越了模糊不清的三八线…… 高加强不满的斜瞥,清咳,没引起对方注意。恼怒,咋这么不自觉呢!我可提醒过你了,别怪我心狠手辣! 摸起圆珠笔,狠狠的扎下去。 上林呼痛——也没多疼,就是被吓醒了。 怒目而视:“你干嘛?” 高加强撇嘴:“过线了!” 她定睛,胳膊肘越过了三八线。忍气吞声,收手,察看,蓝色校服上一个黑点。多亏冬天穿的厚,否则更疼!怒目瞪了他两眼,这小子没少扎人,心狠手辣的摸到什么用什么,好几次用圆规扎她胳膊,多亏她收的快,否则要被扎出几个窟窿了! 个大男人,怎么小心眼到这种程度?腹诽着,撇嘴不搭理。 教室冷,穿两双袜子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特意订了三双棉筒子,每人一双,到了晚上就把腿套进去,暖和的很。背完一章单词,伸个懒腰,蹬蹬腿,一不小心又越了界,高加强怎会放过好机会,脚上用力,狠狠跺下! “啊!”短促,尖锐,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许多人抬头看,又低头学习。班长哼:“学习啊!” 教室后面有人哼哼唧唧的笑,尖声学他说话,但也很快恢复安静。 上林怒视,压低嗓音:“你踹疼我了!” 高加强洋洋得意:“活该!” 瞪了他一会儿,握拳,胳膊肘狠狠的捣在他胳膊上,换得他低叫:“你找死啊?”眼睛瞪得不小。 上林得意:“你过线了!”无声,活该! 他被气得胸口起伏,两人斗鸡眼似的互瞪了半天,突然高加强身手,隔着衣服狠狠的扭了她一把,没碰着肉,仍是惊了一下。 不服气的拧回去,高加强伸手架住,她抽了半天没抽回来。手腕处被他紧紧攥住。别看高加强个不高,手劲着实不小,攥的生疼,忍不住低声吸气,高加强眉眼都透着得意,就是不松手。上林脚下不停,试图踹他,高加强反应也不慢,连连闪躲,非但没踹着,反倒被他狠狠蹬了几脚,上林心头越发火大。 这时高加强已经掐了她好几下,隔着衣服,又准又恨,专往嫩肉地方下手,生疼生疼。 上林怒,我不和你计较,你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 她隐忍,不和他计较,是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再和小毛孩计较有失身份。但秋上林从来不忍气吞声委屈自己。 高加强,你惹到我的极限了! 不顾正在自习,腾然站起,吓了后面专心学习的梁梅花和陈招娣一跳,呆呆看她指着高加强大骂: “你要脸不要?不想和我同桌自己和老师说去,私底下使暗招你还是不是男人?掐我?你还掐我?哪个男生掐女生?你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李长生在梦乡里,突然听着秋上林骂人,他还纳闷呢,唉,我最近挺听话没做招骂的事儿呀,干嘛发这么大火。 他同桌推他:“醒醒醒醒,出事了!” 睁眼,扫视,秋上林和高加强都站起来了,还有几个人也站在原位,有的看热闹有的劝,高加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挥拳要打人,梁梅花尖叫,隔着桌子紧紧拉住,半个身子腾空而起,陈招娣在后面拉着上林,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班长急的连连说别打了别打了,半个教室乱成一团,哪有人听他说话。 长生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冒到嗓子眼里。 顾不得脱下棉筒子,拖着棉筒子,撑着桌子几步半飞过去,拨开陈招娣把上林护在身后,居高临下:“你t不想活了!” 说话间就要动手。 上林拖住他,冷冷的:“我们不动手。” 长生拳头捏的发紫,悬在高加强脑袋上半天,咬着牙放下。逼到他面前问:“你不想活了?” 说起来,高加强也是硬茬,换成别人,早吓破胆,他还硬挺着犟嘴:“了个xx,秋上林先找事儿!” 长生眼睛一咪,你骂她妈?你骂她妈就等于骂我妈。从来都是我问候别人的妈妈,问候我妈妈还无恙站着的人你是头一个! 挣开上林的手,举拳就要揍,却听上林呼痛,他定住,怕自己用劲过猛伤了她,问:“撞着了?撞着了?” 梁梅花不顾她阻止,撩起袖子,倒吸冷气,白嫩手腕上一圈青紫。 李长生更火。 我都没揍过她,你算老几这样欺负人? 不管不顾就要下手,高加强见势不妙,跳开,喊:“你凭什么揍我?你凭什么揍我?你算老几你揍我?” 李长生把关节掰的嘎嘎响。 我算老几?我就是老小,照揍你不误!咱别来那套虚的,先揍了再说话! 两人围着教室绕圈子,一个跑一个追,又有长生的朋友,虽不好明着帮忙,但暗里你擂一把我捶一下,假装帮高加强,实际上暗下黑手。他苦不堪言,逃到欧阳林昊身边,一把拽住假装熟睡的欧阳林昊:“林昊!” 之前说过,初一一班分了三个小集体,欧阳林昊和高加强都来自怀桥市里,因为叶茹茹的关系都还不错。欧阳林昊叹口气,这下假装睡觉也不好使了。 拦住李长生:“长生,给我个面子。” 心里痛骂高加强不止。 谁不知道秋上林是李长生的妹妹,俩人从小一块长大?你惹别人也就罢了,干嘛非得招惹他们? 但他却不得不管。在初一,他隐然是市里学生的头儿,大家敬着他,市里学生有什么事儿,他也不能不管,这叫责任……若叫秋上林说,纯粹是吃饱撑着瞎揽事!虚荣心闹得! 长生和他差不离高,两人对上,他毫不逊色。口气不善:“林昊你别管。” 欧阳林昊和他关系也都不差,平时一块打球啥的。 欧阳林昊语气和缓:“给我个面子,咱们私下里解决。” 长生冷哼,不管不顾要推开欧阳林昊去逮高加强,门口传来怒声:“反了反了,你们都反天了是不是!” 陈招娣提心吊胆紧张了半天,突闻怒声,却如天籁,内心松口气,眼泪潸然而下。委屈至极的瞅着门口来人,声如蚊鸣:“老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瘾不?过瘾不? 是不是挺遗憾没揍高加强? 现在是和谐社会,我们不欺负小盆友~~~年少轻狂,谁还没有不懂事的时候~~他就是个炮灰 为弥补我的遗憾而存在~~大家不要计较~~ 问下,大家喜欢这样琐碎的生活嘛? 如果不喜欢,也可以跳过,直接过渡到长大,但是长大了,却没有现在的温馨有趣 毕竟孩子的世界更可爱~~ 哦对了,不知有没有人发现,其中有个关键人物,将会成为秋上林的初恋哦~~ 不是长生不是顾致远也不是殷夜遥,我希望上林的初恋,是个干净的孩子~~ 冬 初一级部教导主任最近有点烦。不为老家来人借钱,不为娇滴滴工人家庭出身的妻子和他吵架,也不为狗日的校长又挑工作上的毛病,而是他亲手逮住了在自习课上扰乱课堂纪律动手打架的几个学生。 这事可大可小。 心情好呢,骂一通完事;心情不好,上升到人品人格的角度,以一颗老鼠坏了一锅汤的论据给他们记大过甚至开除,都不是难事。 可让他为难的是,俩主谋都是好学生。 秋上林,入学成绩第一,经过期中考试和多次小考证明她的第一是持续的稳定的,并将继续稳定下去。不出意外她将顺利升入高中,在高中继续保持,最终成为重点大学的苗子。 高加强,入学成绩前五十,班级排名前五以内,级部排名前十以内。不仅如此,他来自怀桥市,父亲是市中区政府所属某单位的小头目,入学的时候公家小车直送到宿舍楼口——当然,一起送到的还有打点老师们的礼物。 拿人手软,不能随便处置。 想要把错误推到秋上林身上吧……镇上谁不知她家有钱,上月学校给每位老师发的食品购物券,实际上是她家变相贿赂。 初一学生入学不久,大事小事不断,张学兵正想杀鸡给猴看,做个榜样杀威。若是别的学生被他抓住,肯定就成了断脖鸡,但这两个嘛…… 还有那个李长生——上课时间当众追打同学,性质恶劣情节严重,应该重点处置!没有入学成绩,靠关系进五中,平时也不好好学习,拉帮结伙,视校规如无物……随便都能想出一百条处置他的理由。 但是……想起妻子昨天穿的黑皮衣,真好看呀,料子轻软还暖和,那可是真皮……秋家夫妇说的明白,李长生和自家孩子无二,说什么也不能在档案上留下污点。 咳,都还是孩子嘛。 孩子就是要犯错误。犯了错误我们不能一棍子打死,如果他们都不犯错误,还要我们这些人民教师干吗?我们的任务就是教育他们,培养他们——周教师总结会议上,张学兵义正言辞,归纳总结了学校对初一一班打架斗殴事件的处理决定。 当然,也不能姑息。每人交一篇检讨,要深刻!在班上当众朗读!秋上林和高加强不能再做同桌,给他们分的远远的,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我就不信左半球和右半球还能打起来! 初一三班班主任转着圆珠笔,低头藏住不屑的表情:“两家都给他送礼了吧——上次处置我们班学生怎不见他想起师风师德?” 初一一班班主任潘林海和他关系好,小声透露:“别的不知道,我看见高加强父母昨天进了他家,大兜小提,其中有盒中华鳖精!” “肯定没秋家礼重,没看高加强座位安排在第一排?”五中老师心照不宣,表面上第一排是好位置,实际上总吃粉笔末,冬冷夏热被进进出出的人打扰,算不上最佳位置。 潘林海没吭声。身为班主任,座位安排都不能做主,要级部主任来指手画脚,心中难免不快。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十几天后,考试、收拾行李放假,放假当天又把学生们拉到操场,在零下几度的天气里,张学兵唠唠叨叨反复重复安全问题、假期学习问题,直到老师们都不耐烦的搓手跺脚才意犹未尽,宣布冬季假期开始。 住校学生的行李不能放在学校,怕丢。五中门外又排了一溜来接的家长。上林没告诉父母何时放假,她觉得,一点行李,李长生的自行车就能驼回去。两辆自行车挂着大兜小兜,被褥卷起放在长生后座,上林在旁边扶着,小心翼翼的走。 突然后面有汽车鸣笛,长生推着车子往路边靠,对方却按个不停,并没有超过的意思。长生恼怒,马路忒宽呢,不够你横着走?破车叫唤什么? 上林也回头去看,车窗里伸出个脑袋,确是同班同学,季允文。 他父亲是镇电力局的局长,公家小车开来接公子,在路边停下,季允文几步小跑过来:“把行李放车上,送你们回去。” 人家瞟都没瞟秋上林,径直对李长生说话。 上林很客气:“不用麻烦了,我们离家很近。” 这时?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1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1部分阅读 时季允文的父亲也过来,摸摸上林头:“秋上林是吧?我和你爸妈都很熟,上车,我送你们!” 上林大汗。局长大人,您说话怎么和骗小孩的拐子一个腔调呢? 对方好心好意,也不好过分拒绝。季允文一把抱起被褥往车上送,长生忙着支自行车,上林不好意思旁观,忙上前搭把手,刚扶到被子上,季允文冷冷的抛下一句:“不用。” 闪身躲过,抱着行李卷大步流星。 上林呆呆的,低头看自己手,我很讨人嫌? 李长生和下林骑车,只上林一人坐上小车押送行李——没错,我没乱用词。就是押送! 季允文小白脸黑着,一副很不乐意很不情愿的模样,十分钟路程,被他搞得像上刑场。上林忐忑着,一路寻思,我得罪过他? 车到红星大院,长生和下林早在楼下等着,她迫不及待跳下车和对方说谢谢再见,季允文这才哼都省了,直接无视她,转过头与李长生秋下林亲亲热热,给秋上林郁闷坏了。 寒假偶尔说起,下林哈哈大笑。 季允文和长生、欧阳林昊的关系都不错。但自从高加强事件发生,李长生和欧阳林昊之间产生隔阂,再无往日随意亲密,季允文夹在中间难做人,想来想去怨到了她身上。 上林听完,大呼对方不可理喻。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没说不让长生和欧阳林昊交朋友。再说,我和高加强闹矛盾,李长生要揍高加强,又关欧阳林昊什么事?他季允文凭什么看我不顺眼? 下林撇嘴,你不懂,男生之间的事儿,你不懂! 上林气恼,随手拾起木头扔进火炉:“我还不稀罕懂呢!毛都没长全你们才这么多事儿,你瞅人顾致远,哪和你们似的这么多毛病,是吧致远?” 扭头寻求顾致远的支持。 顾致远双手捧着烤地瓜,烫的呼呼吹,外皮焦黑里面嫩黄的地瓜在双手中抛来抛去,闻言茫然:“啊?” 李长生和秋下林对视,前仰后合的大笑。秋上林气得直翻白眼——你个吃货! 寒假来临,顾致远卷卷背包,借口下乡体验生活,留在秋家不肯回城。顾书记觉得大孙子不错,下乡体验生活嘛,和农民同吃同住,让他多了解民间疾苦。钱欣出于某种不能说的心思,一百个赞成顾致远住在秋家和秋上林进出同行,全家只有顾俊杰认为不妥,再三叮嘱儿子不许给秋上林添麻烦。 都放寒假,别人疯玩瞎忙,秋上林要忙的可都是正经事。不过也好,儿子跟着她,多学多看多上进! 他们若看见顾致远现在的模样,别说上进,就是上天,也死活得拉他回家。 想想初次见到顾致远的情景,再看看眼前这个顾致远,上林长叹一声,只恨造化弄人,沧海变了桑田,斯文装饕餮。 随便披了件黄军装,露出里面温暖牌红色绒线衫,汲双黑色大头棉鞋,遮耳朵棉帽随意丢在手边,捧着烤地瓜边吹边往嘴里填,同当年小学礼堂里主持节目,黑西装白衬衣打领带、大背头精神奕奕的顾致远简直就是两个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秋家村哪家的皮小子呢! 几人现在吃住秋家村,好在秋家老宅翻修,房间多空间大,倒不觉拥挤。 叫上林说,她其实不想住老宅。虽然大伯和小叔都分家出去单过,老宅只剩爷爷奶奶,但村里毕竟人多口杂,张春花没工作,时不时过来马蚤扰一番,把儿女丢给老两口照顾,自己跑去串门子打麻将。 堂妹秋芽儿,堂弟秋文龙,一个六岁一个才刚一岁,老两口整天光忙他们就没得闲,上林不愿来麻烦。 但蔬菜大棚建在秋家村,冬季正是大棚得用出菜的时候,她挂心温室花卉,也有些人家想建新棚,天气寒冷,来回不便,索性就住在老宅,好在平时也不在家里吃,倒给老两口省事。 冬天农闲,老婆孩子热炕头,忙了一整年,指着歇一季。搁往年,田间地头肯定没人,割完最后一茬白菜,地里只留白菜梆子和冻得硬邦邦的地面和着冬风萧瑟。今年与往年不同。进了腊月门,秋家村的地头,仍有老农裹得严实在劳作。 家雀儿叽叽喳喳,好奇的落在不远处小树枝上,歪着脑袋不解,往年冬天,田间就是它们的天下。今年怎么人类也来争地盘? 地面蒙了一层塑料布,白天掀开,晚上盖上厚厚的草席,一夜露水霜花,清晨时分,白茫茫一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下了大雪。 亲戚朋友来串门,少不了跟到地头看稀罕景儿。 塑料薄膜覆盖种菜,听说过,但整个c省没人这么干过。不为别的,老百姓手里都没钱,拿什么买塑料薄膜?谁给指导技术? 现如今不同了。怀桥九重葛蔬菜公司给出钱,在秋家村试点种植秋冬蔬菜,种出来的菜也不用担心没处卖,蔬菜公司全包圆,听说都输往京里卖呢。 九重葛蔬菜公司,自然也是摩卡猫猫所属,秋上林投资,办公室就建在子房镇,目前规模不大,但发展前景很被看好,公司老总姓程,大名程冲,外号程九,副经理许理水——耳熟不? 提醒下,大家乐游戏厅。 程冲是秋家拐着弯的亲戚,中学毕业被秋上林与他父母合谋送进商业学院,学了两年,在校实习一年,又丢到摩卡公司锻炼了一段时间,秋上林起意进军蔬菜花卉行业,他临危受命,匆匆组建了怀桥九重葛蔬菜公司。 这样没内涵的名字可没出自秋上林之手。工商局去注册之前程冲问她,公司叫啥呢?秋上林正头疼,手一挥,你随便。 程冲翻了一夜书,猛然看见九重葛,书上说九重葛是种花卉,据说能开到九重云霄,他一看,这名好,寓意公司直冲九霄生意兴隆,当下拍板定案。 后来知道,九重葛实际就是三角叶子梅,商业学院花圃里尽是这东西,差点没悔掉大牙。 秋上林狠狠的嘲笑了他一番,叫你不学无术! 蔬菜公司的建立早和省里顾成报备过,有书记的大力支持,技术员又常驻秋家村,秋末冬初之际,秋家村的薄膜蔬菜已经出产过一批。村民们传的邪乎,什么进京了,国家领导人赞不绝口了,都是缪传。也就在怀桥市卖一卖。进京倒也确有其事,只不过是程冲家的亲戚,回乡探亲,临走带了把冬天新鲜的小油菜而已。 冬天蔬菜稀罕,九重葛的小油菜小白菜甫上市,顿时被疯抢一空。程冲啧啧有声,若是没有塑料薄膜的支出,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左手进,右手出,不沾风险不沾生产,可不一本万利咋地? 上林嗤之。不提供塑料薄膜,人家菜农凭什么把菜卖给你?给谁不挣钱? 他挠挠脑袋,笑得挺憨厚。 这家伙,和农民打交道多了,越发喜欢装憨装傻。和蔬菜批发商签订合同,别人都忍不住询问,他是否农民出身,不然咋一股土味呢?哪能看得出当年游手好闲程老九的半点风采。 九重葛计划明年发展起子房镇周边几个地区的反季节蔬菜,另外外地也得去谈,子房镇不用说,已是囊中之物,不担心有人抢菜源,别的地方可就说不准了。 毕竟公司刚成立,规模有限,也不可能垄断全省菜源。 程冲和许理水倒巴不得在全省建立蔬菜基地,上林不允许。她的计划里,如此简陋粗放型的生意能做两年到五年,接下来应该着重发展的,却是稀奇花卉、新品种蔬菜,乃至蔬菜和花卉的延伸品。 蔬菜,只要有地就能种。 过不了多少年,全国都将摆脱冬天囤积大白菜的日子,反季节蔬菜大量面市,利润压缩。 单看目前吧,九重葛的生意刚刚起步,已经有人打上秋家村蔬菜的主意。这些天不断有外人来询问秋家村的菜农,若非菜农们和公司签订了供求合同,早被抢走菜源。 抄着手撞开门,冷暖空气交加,激出好大一个喷嚏。 秋下林离他最近,嫌弃的往里让:“程九,你倒把门关上!” 程冲搓搓手,扮个鬼脸:“冻死你,吃白饭的!” 下林怒,也伸舌头瞪眼睛:“我还小,当然要吃白饭,大娘说你小时候比我还不如,整天惹是生非!” 上林弹他,训诫:“叫哥,没礼貌!” 他撇嘴,挪到李长生旁边,嘀嘀咕咕,自己还不是直呼其名。 程冲坐到上林旁边,伸手烤火,又脱下黑布棉鞋磕掉鞋帮上的土,上林捏鼻子,嫌弃:“喂,很臭的!” 他咧嘴一笑,重又穿上,在老棉袄上抹把手,拿过烤地瓜揭开皮,露出焦黄的瓤。 彻底,彻底,是农村汉子的形象。看看他的举动,再看看满不在乎的顾致远,她无声叹息。 钱阿姨不能找我拼命吧?她养了十几年当公子哥教导的翩翩公子,在我手里十几天,变得…… 吃地瓜二人组边吃边聊。程冲说:“今天杀了头羊,晚上咱们吃羊肉。” 顾致远眼睛亮晶晶:“羊肉炖萝卜,好吃!” “俺家有冻梨和冻柿子,热乎乎的吃了肉再吃冻柿子,可舒服了!”秋河兴奋。一年到头难得吃上肉。 顾致远吧唧嘴:“冻梨啊,冻梨好吃。” 上林再次长长的,一声叹息。 程冲在村里租了民房,羊肉给技术员和邻居分了点,还剩一半,托人片了五大盘薄肉片,下林从家里翻出个黄铜火锅,燃上木炭,围在一处吃火锅。 囤积的白菜切了半颗,挂着水珠水灵灵的,随手掰下白菜心丢进嘴里,甜丝丝凉丝丝,清香入腑。地里现摘得小油菜和小白菜,土豆切片摆盘,海带切丝泡水,干木耳洗净发泡,可惜没鲜蘑,只得丢了几个干香菇进火锅做底料。 昨天炖的老母鸡汤打底,干辣椒、人参切片、八角花椒各种香料,水沸腾起来,羊肉未下,香气扑鼻。顾致远抽抽鼻子:“吃吧吃吧,开吃吧。” 程冲正要客气让一让,那头李长生夹了羊肉在锅底一过,蘸花生酱填进嘴里。 下林怪叫:“哥你耍赖!”不甘示弱,筷点如飞。程冲看的发傻,不是,我才是公认的吃货,你们咋都来抢呢? 上林被他们逗得边吃边笑,涮去羊肉膻气,蘸着夏天腌制的韭花酱,大快朵颐。 她饭量小,很快撂筷,看几人抢夺。 五盘羊肉,仍不够吃,眼见要见底,程冲可惜道:“片少了,该多片点的!” 半大小子磕落猪,是他忽略了。 上林想起厨房还有切好的羊肉,笑嘻嘻:“我做蒜爆羊肉给你们吃。” 下林闻言,也不和大家抢了,嘴里填的满满当当,语不成句跑出去:“我给你剥蒜!” 长生也跑:“我去切肉!” 顾致远反应慢了一拍,活计都被抢走,眼珠子转了转,拍大腿:“我刷锅!”说完也跑出去。 程冲傻眼,问秋河:“他们这是干吗?” 秋河埋头猛吃,翻个白眼,我哪知道。 直到蒜爆羊肉出锅上桌,没尝过上林手艺,用羊肉片填饱肚皮的几人后悔不迭,眼睁睁看着三个小子胡吃海塞,边吃边啧啧有声的夸赞。只恨刚才吃的太多,眼下却塞不进去。 收拾完桌子,端上秋河贡献的冻梨和冻柿子,围炉烤火吃水果,夜来笑谈天下事。顾致远觉得,皇帝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花生皮在火炉里噼里啪啦作响,香气弥漫,任北风呼啸,我只享受人生。 陈招娣的苦恼 九三的春天来的很早,五中校园的迎春花早早抽出新枝,绽放嫩黄的花朵,校园孤独寂寞了整个寒假,终于迎来开学日,学生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提着暖水瓶去打水、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如花圃般生机盎然。 开学之初发了期末考的试卷,大红榜贴在初中部教学楼侧面,许多人围着看,大声的读出前十甲,议论纷纷榜首又是秋上林。 王伟挤出人群,和垂头丧气的秋下林勾肩搭背远离人群。 “去打球?”他询问下林的意见。 下林情绪低沉:“我在榜尾。” 王伟撇嘴,对学校的大红榜单不屑:“级部里那老多人呢,也不可能谁都和你姐一样变态占据榜首。” 下林不悦:“你才变态!” 他投降:“好好好,你姐好你姐妙,你姐打得高加强呱呱叫,行了吧?”不得不佩服秋上林的成绩:“拉了第二名三十多分,你姐真是个极品!” 想起姐姐的变态成绩,下林垂头丧气:“你没看她学习……寒假那么忙,她抽出睡觉的空挡做数学题。我妈让她不用那么辛苦,成绩差不多就行了,也不能指着成绩吃饭,她硬是不听。你当榜首好当啊?” 级部里有人说上林的闲话,他都知道,忍不住为姐姐辩解。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下从来不掉馅饼——倒有可能凭空掉下大石头。 王伟随声附和,催他:“走走走,打球去。” 他摇头:“不行。”红榜上他排老末。早在入学之初姐姐就说过,假如不能进前三十,他和李长生都要乖乖听话。寒假里旧话重提,介于此次试题较难,只规定了总成绩。他左算右算觉得没问题,长生算完愁容满面,觉得肯定落榜,倒乖乖跟着秋上林在寒假学习。 哪知今天成绩公布,料着落榜的长生上了榜,他反倒差了十几分。不知姐姐看到没有,无论如何这顿排头是吃定了…… 愁云惨雾的盘算,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为近期行事守则。避免‘不法集会活动’,尽量少出教室,表现良好才能早日得到饶恕。 王伟吹胡子瞪眼:“红榜前五十,你就差十几分没达到,你姐能吃了你?” 秋下林想,不,她不会吃了我,她只会活剥了我。 低眉搭眼。奶奶的,熊瞎子冬眠,到了春天也得出洞。我倒好,活跃了一冬,春天变孙子了! 想想就恨,见鬼的老师们,多给我十几分能死? 一九九三上半年,秋下林过得安分。学习,吃饭,睡觉,三点一线,每周末两个小时打球时间,每月两天休息时间,不用他姐提醒,秋下林严格遵守。 就这样安安分分的度过初一下学期,经过了暑假,初二开学,大红榜上榜首照例是秋上林,令众人惊讶的,秋下林跃然级部前十。 他终于松口气,王伟等狐朋狗友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小集体消停了一学期,再不兴风作浪,即将泯灭于后来者的汪洋大海中。 秋上林只在集体吃饭时提醒,别得意忘形又被甩出红榜。我不要求你每次都进前十,但至少级部五十名里,我希望你和李长生的名字都能在纸上。 不了解秋上林的人为她弟弟愤愤不平。她是你姐,不是你妈,你怕她?她说句话难道是真理? 秋下林没有气愤,也没有不平,对比朋友的愤愤他很平静。 她不是我妈,但我妈忙生意没空管我的时候,是她把我拉扯大,虽然拉扯的过程让我很疼,但是我不能忘。 真理么……她揍我一顿,她是对的,我是错的,这就是真理。 我脑子拐不过弯来不要紧,她先把我揍一顿,停了我的生活费,逼我课余时间挣钱交学费,大声重复真理一百次,真理也就变成了真理。 退学不读? 哈,白日做梦。不提供学费,不代表你就能肆意妄为,李长生的拳头难道是摆设? 秋下林转头回了教室,趴在桌子上把作业写完,任凭王伟冷嘲热讽,他坚持写完作业才去打篮球。 活着的责任义务和权力。 不缺吃不缺喝好端端坐在校园里读书,这是我的权利。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我的责任。 按时完成作业,是我的义务。 你看,我姐很公正的。权利责任义务分配明确,绝不拖泥带水。 要因为所以虽然但是?因为你有权利所以要尽义务虽然责任很难但是必须完成——就这么简单。 王伟赞叹,这兄弟活的真明白。 初二的生活平静如水。换了个教室,换了处宿舍,照旧学习,照旧习题如山。 上届初三毕业,五中没再招新生,大大缓解了宿舍不足的情况。初二学生终于搬离二十几人的大宿舍,以班为单位,分配到小宿舍里。虽然是筒子状的平房,十个人住总好过二十多个。 男生宿舍隔了一条马路,遥遥相望。 张然和叶茹茹都觉得晦气。 以前住大宿舍没办法,现在搬到小宿舍,偏又和陈招娣、秋上林住同屋! 只看秋上林也罢了。入学时有矛盾,但后来她一直都淡淡的,学习好,又有李长生罩着,但并不作威作福的拿架子,总体来说还能看过眼。 陈招娣可就不同了。 你一穷山沟的孩子,低调做人好好学习才是出路。以前还觉得她低眉顺眼挺乖的,自从上了初二,她越来越乖僻嚣张。 和秋上林关系好了不起啊?仗着李长生的势,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没人敢惹。 她们真真误会了招娣。 年长一岁,女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陈招娣深知读书才是唯一出路,从不敢懈怠。可她毕竟也是女孩子,有自尊,更有小脾气。以前觉得城里来的学生高人一等,但和秋上林相处长了,觉得她们也没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农村学生就得让着城市学生?凭什么你们挑三捡四总让我们吃亏? 心里存了想法,面上难免就带了出来。 以前她战战兢兢做人,像叶茹茹这样在班里横行霸道的女生和她说句话都觉得受宠若惊,惟命是从。 以前叶茹茹经常用光她的热水,她也从无怨言。 搬到小宿舍,人员简单了,矛盾却凸显了。 女生不比男生,都爱干净。每人备有两个热水瓶,天天下午都去打水,留着晚上和第二天早上洗脚洗脸。秋上林从来不愁热水,自有李长生负责。陈招娣和梁梅花可都得自己去排队打水。 有人用水省,有人用水浪费。关系好的经常互相借热水用,下次去打水再帮忙捎一瓶。叶茹茹和张然用水特别浪费还懒的去打,常常借别人热水,但从来不还。女生一则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二则也不想和她争吵,能忍则忍。 俩人整间宿舍用遍,唯独不用秋上林的热水。 大家私下说她们欺软怕硬,但究竟也没人愿意招惹这两只‘母老虎’。 陈招娣住在刚进门下铺,暖瓶就放在床头靠门的位置,叶茹茹和张然经常不告而取,招娣晚上回寝没热水,还得梁梅花和上林借她。 问了几次没人应下,就有看不过眼的偷偷告诉她实情,叶茹茹和张然用她的水可从不客气。 招娣心里有气。 用水我不生气,至少和我说一声吧?我在宿舍那么问你们都不吱声,就看我是软柿子? 她性格内向,但脾气很倔,放在心里不说,却能记上一辈子。 从此后怎么看那两人怎么不顺眼,说话做事都带在了脸上。 还有件事,她住门口,午休或者课间时分有人回来,习惯性就坐在她的床上。陈招娣跟着秋上林在一起,学的有点洁癖,最讨厌别人乱坐。说了她们好几次,别人都很自觉,只叶茹茹和张然,没事人一般当着她的面照坐不误。她被气得几次暗暗垂泪。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矛盾激化的主因。 上面的琐事,在她眼中是大事,叶茹茹觉得是鸡毛蒜皮。她最不能容忍的是——陈招娣居然喜欢欧阳林昊! 欧阳林昊,欧阳林昊是什么人? 班里大半女生都对他有好感。 个子高,长得帅,出手大方,为人仗义,篮球打得好,家里有钱……初中小女生眼里,他就是白马王子的化身。 还有一半喜欢季允文。李长生虽然也不差,一班却几乎没有女生喜欢他。 谁会喜欢整天冷着脸除了睡觉学习打球对别的女生毫无关心的男生? 叶茹茹近水楼台,仗着同来自怀桥市,早就和欧阳林昊眉来眼去搞暧昧。初一暑假两人正式好上了,自从更觉飞上枝头,谁都看不到眼里。即便是高中的师兄,碍着欧阳林昊,也得对她客客气气。 她知道很多女生都对欧阳林昊有好感,但无所谓,她才是正牌女友。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尤其欧阳林昊那么出色……如果陈招娣只是很单纯的喜欢欧阳林昊,她也不说什么。 偏偏! 陈招娣有个小学同学在五班,叫吕萍。时不常的一起吃个饭,聊天,说说近况。坏就坏在吕萍身上。 某次聊天中陈招娣没有戒心的表示她很欣赏欧阳林昊,同时也欣赏季允文。觉得他们两个都很出色,吕萍八卦,问如果在其中选一个做男朋友,她选谁。 陈招娣羞答答的想了半天,给出的答案是欧阳林昊。 本来是朋友之间闲聊,没想到吕萍是个大嘴巴,逢人就讲她和陈招娣的这段对话。 陈招娣在同级中也小有名气。 成绩出色,和秋上林梁梅花人称‘三人帮’。传来传去,传到了欧阳林昊耳朵里。 欧阳林昊也犯贱,他瞧不上陈招娣的长相和家庭,嫌弃她穷酸。但有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女生喜欢自己,总是件令人欣喜的事。 某次说笑中,和叶茹茹谈起陈招娣,笑言她若倒追,说不定就接受了。 这下把叶茹茹给惹毛了。 合着我跟她在一个台阶上起跑?我是你女朋友,你却说能接受陈招娣,这不存心埋汰人吗? 不敢和欧阳林昊闹,但从此记恨上陈招娣,处处下绊子上眼药找她麻烦。 可怜陈招娣毫无所觉,仍沉浸于平静的生活中。 虽然进入九月份,秋老虎肆虐,天气依然燥热。午休起来挂好蚊帐,洗把脸,结伴去了教室。 她们起的早,教室里只有稀落十几个人,要么埋头苦学,要么趴着睡觉。叶茹茹和张然一反常态,没有睡到上课铃响。 叶茹茹坐在桌子上,跷着二郎腿一副不良少女扮相。张然坐她对面,仰视着,两人聊天。 招娣和梁梅花坐在桌上,开始复习下午要学的课程。 叶茹茹故意放大嗓门,怪声怪气:“听到班会上秋上林介绍学习经验了吧?” 秋上林三字入耳,梅花和陈招娣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仍然低头看书,注意力却转到了后面聊天上。 张然配合她,也大声:“嗯嗯嗯。” “人家多实在呀,直接说经验就是多看多读多写多练习,一点也不矫情。平时没事儿也不乱跑,别人问她学习经验,她也不藏着掖着。不像某些人,天天学到半夜,白天在人前却假装不爱学习,显摆她脑子好使!”说着白了陈招娣一眼。 “可不是嘛。”张然随声附和:“天天晚上藏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翻书,问她,还说没干嘛!” 前面还没指名道姓,张然这句话矛头可直接指向了陈招娣。 学生们心照不宣的,晚上开夜车天天熬到下半夜,白天依然要强撑着说自己不爱学习,等到成绩出来还假装谦虚:“哎呀,我真的没怎么学,瞎猫撞上死耗子呗。” 谁要是苦学死学把时间都泡在学习上,就算成绩再好,别人也都看不起。他们觉得,只要不是傻子,用功学习都能考好,你有什么了不起? 陈招娣不能免俗。 在生活和长相上,她比不过别的女生。就格外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希望得到聪明、天资高的评价,而非死学习的评价。 白天该玩的时候照玩,晚上在被窝里打手电筒学习,并不只她自己这样做。但昨晚凑巧,张然起夜去厕所,经过她身边迷迷糊糊问她这么晚还不睡在干吗,她全心投入学习中吓了一跳,反射的藏起课本说没干嘛,结果被张然逮到了小辫子,今天特意编排来了。 梁梅花皱眉,眼见招娣脸色不好,小声说:“别理她们,神经病。” 叶茹茹变本加厉:“要我说,这样的都是贱人!”她说话又凶又恨,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招娣的方向,只等她沉不住气,就要找茬干架。 这话骂的太严重,陈招娣哪受得了,想站起来反骂吧,又不知如何回嘴,再者也怕她们动手打人,左思右想都不对,心里煎熬,脸色煞白。 梁梅花拉住她:“别理她们,她们才是贱人。走,咱们出去。” 拽着陈招娣就走,临走狠狠的瞪了叶茹茹一眼。 她装腔作势:“唷唷唷,我好怕,别人不会告老师吧?” 张然也装:“哎呀,应该不至于吧,咱们又没提名字。再说了,敢做还怕别人说?” 陈招娣五内俱焚,委屈的直掉眼泪。却又央求梁梅花不要和别人说,尤其不要和秋上林说。 她觉得平时已经很麻烦上林了。她那么清冷的性子,不爱多管闲事也不喜欢和人吵架,别为这点事儿害的她又和叶茹茹她们吵架。 梁梅花虽觉不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说。 倒是上林下午上课,见招娣眼圈通红,还纳闷的问了几声,被她随意支吾过去。 晚上回了宿舍,洗刷说笑,熄灯上床,陈招娣惊呼:“我的蚊帐!” 梁梅花住她对面的上床,探头问:“怎么了?” 招娣揪着蚊帐给她看,上面好大一个窟窿,小声:“蚊帐不小心弄破了?” 梁梅花蹬蹬下来,仔细看,断然:“肯定不是不小心,是有人故意剪破了!” 舍长清咳:“睡觉了啊!” 梁梅花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肯定是叶茹茹她们干的!” 招娣迟疑:“不会吧?” “什么不会,绝对就是她干的。我说她下午突然回宿舍呢!”梁梅花是个按捺不住的人,暴躁:“我去问她!” 招娣死死扯着不放,哀求:“别,也没证据……” 说到底,她还是怕。 怕招惹上叶茹茹,她没完没了的找茬报复。 梁梅花怒其不争,瞪了她半天,无奈应允。五中校园临水靠山,蚊子个头奇大,若没有蚊帐,这一晚就得挨咬。好在上林最近回家住,床上没人,梁梅花帮她把被子抱到上林床上,凑合一晚。 又说明天一定要告诉上林这件事,陈招娣却不许。李长生和欧阳林昊关系正紧张,若是上林和叶茹茹有矛盾,岂不是雪上加霜。 梁梅花骂了她几句胆小鬼,很快就入睡。陈招娣躺在上林的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憋屈。 上林回家住有原因。 叶茹茹和欧阳林昊暑假确定了关系,蜜里调油,时刻不想分开。陈招娣和梁梅花靠近门口,几次见到叶茹茹半夜偷偷出去,大约嫌外面蚊子多,有几次居然把欧阳林昊带进了女生宿舍! 开始还小心了又小心,后来习以为常,欧阳林昊半夜进出女生宿舍如入无人之地,和叶茹茹在一张床上,一呆就是半个晚上,天明之前才偷偷溜回去。 之前说过,宿舍呈长条筒子状,总共住了十个人,两排双层铁架床靠墙,一边五张。 叶茹茹住在中间,晚上把帘子拉上,自成一个小世界。 白天学习紧张,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又正是渴睡的年纪,女生们通常躺在床上很快就能入睡,一旦睡沉,很少醒夜。 欧阳林昊在女生宿舍进出一个星期,前半截的女生有些猜到了,有些全然不知情,而后半截的女生因为距离远,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招娣和梅花是看的最清楚的两个,忍不住和上林说起,叫她大吃一惊。 先不说那两人是否发生关系,天气还热,晚上睡觉穿的清凉,他一大男生半夜溜进女生宿舍,万一看到不该看的……就像吃了个苍蝇,恶心到不行。 上林当天就决定不再住宿舍,和班主任随便说了个理由,开始走读。 欧阳林昊和李长生也因为此事再起龌龊。上林不愿意和欧阳林昊打交道,叫李长生转告欧阳林昊,不要再进女生宿舍,否则她就要上报学校。 不知他是怎么和欧阳林昊说的,欧阳林昊再也没进过女生宿舍,但两人从此就结了仇,颇有点彼此看不对眼的意味。 上林倒没觉得抱歉。 若不是在学校,欧阳林昊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小混混也分好几种,有仗义的,有恶劣的。在她眼中,欧阳林昊是最下等的小混混。别看外班传的神,说他仗义够义气,长生说他是做给别人看,遇事推得比谁都快。 这种人,交来做什么?等他出卖你? 她自己少朋友,觉得李长生少上一两个朋友没什么不好。狐朋狗友,要来做什么。 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有人告诉叶茹茹,这事是陈招娣告诉了秋上林,否则秋上林才不会多管闲事。 她对陈招娣越发恨之入骨。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时期这些小女生之间的勾心斗角~~~ 以上情节都曾发生在作者身边,或是朋友,或是外班同学 绝对有实事。 还有: 乃们不要霸王不要霸王,我这么勤快~~~ 篮球比赛 上午第二节课间。天阴有雨,做完眼保健操,级部主任在大喇叭里宣布暂停课间操,两栋教学楼传来阵阵欢呼。初中部沸腾,高中部欢呼完后陷入沉默。偶有学生行迹匆匆往来于厕所和教室之间,也有人站在走廊望着雨丝沉默。 反观初中部则如沸腾的开水,各个班级里吵闹不休,闲不住的学生们窜来窜去,难得课间大空档,平时要好,但分散在各班的学生们聚在走廊里,你推我搡,低声交谈。 李长生从九班教室走出,手里提着黑袋子,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季允文站在三班门口和迟帅说笑,扬声叫:“长生!” 他侧头,看过来,冰冷的眼神对上熟悉的人,渐渐柔和,点头。迟帅自来熟,甩下季允文要去揽他肩膀,笑嘻嘻的:“长生哥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好吃的……” 李长生微微侧身,闪了开来,淡淡的冲他们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开。 迟帅自讨没趣,摸摸鼻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自言自语:“瞧他拽的,什么了不起!” 要不为着他和季允文关系好,老子还不稀理你呢! 季允文站在他身边,望着长生离开的方向笑:“被掘了吧?别委屈,他整天这么掘我来着——肯定有事找秋上林。” 迟帅皱眉不解:“他当真喜欢秋上林?”又矮又没趣年纪又小的小丫头? 季允文大汗:“瞎说什么,李长生自己说的,秋上林是他妹妹。” 迟帅不以为然:“妹妹?红屁股和石笑笑是你妹妹,五班那个还是我妹妹呢——大家心里都清楚,别弄哥哥妹妹这一套!”嘴上调侃好友,目光在走廊穿梭的女生中梭巡,碰到羞涩目光,很有风度的微笑,对视。看对方又羞又喜的逃开,心满意足。 季允文不答话,目光盯着走廊外珠串落下的雨滴。 迟帅捣捣他:“你究竟喜欢哪个?”八卦心大起,兴致勃勃:“红屁股长的不好看,但身材好;石笑笑五官漂亮,可惜没长开。谁知道呢,也许再过个一两年能长成胸霸!”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调笑。 问了半天季允文没反应,他不耐,催促:“说你呢,究竟看上谁了?” 得到一枚白眼:“流氓,满脑子黄|色思想,你不能想点健康的?” 迟帅怪声:“哟,健康的——和秋上林拼学习拿第一叫健康,有本事你健康个我看看?差不多就得了,你还真准备拿三好学生奖状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季允文懒得和他说话,转身走回教室。 长生坐在上林座位上,随意翻看上次随堂测验的试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又是第一啊。” 叉子顶端红艳艳的草莓送进口中,酸甜可口,对他的问题上林只随便嗯声。好在就算她不说话长生也能理解。 “又不打算当博士,你这么拼命,到底图什么?”他不能理解。 她一直和他们不同,几年下来大家看在眼里。他只是无法理解,如果真如小学时外人所说她是神童,为什么还要如此拼命?而她明明并不在乎神童这个称号,为什么更要拼命? 书房两排书架直通到顶,如今已经连一本书的空挡都找不出来。随便抽出一本翻看,都能发现她所作的标记。 别人沉浸在考上中学的喜悦中,她已经预习完整个初中的课程;别人还在为几块零用钱和父母墨迹的时候,她存折上已经超过五个零(假象,远远不止);别人背诵‘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时候,她能不假思索的告诉大家古代契丹人的生活习俗,几年如一日的坚持书法练习,她这么拼命,到底图什么? 季允文隔了五个座位,状似不经意的解数学题,耳朵悄悄竖起,听着前面的对话,在心中跟着李长生问,是啊,你到底图什么? 上林皱眉,纳罕,你不早都习惯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八风吹不动的沉稳吗,怎么突然之间发了羊癫疯? 李长生固执的看着她,要一个答案。 想了想,是啊,我一直都很辛苦,我究竟想干什么,才会让自己这么辛苦呢? 再想想,又觉得不对。我不辛苦,从来不觉得辛苦。 挣钱,我恨不得成为世界首富,抱着小金库笑到死才好。 学习,我是学生,当然要学习。 读书,读书有益身心,我不打牌不赌博不吸烟不嫖娼,也就读书和攒钱这点爱好。 练字,最初为了给秋下林做榜样,后来坚持,成了习惯。 她这边垂头细想,手里握着铅笔在纸上无意识乱划;旁边李长生眨巴着眼等待答案;隔了五个座位季允文也在等她的答复,心中暗暗猜测她的回答。 雪白的练习纸上随着铅笔的移动,逐渐显出摩卡猫猫的粗略线条,等到摩卡猫猫憨态可掬托着腮眨巴大眼睛的卡通形象完全出现在纸上,上林想到了答案,抬头,认真看着李长生: “你每天坚持早起练功,图什么呢?难道真的想当飞檐走壁行侠仗义的大侠?” 李长生愣了。讷讷:“我就是…”习惯了。 好在她本也没想得到答案,只是随意问问,又解答说:“笑了,哭了,好了,玩了,吃吃喝喝,人一辈子也就这点事。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就是个习惯。” 长生茫然的看着她,似有所觉,又朦朦胧胧。 她失笑,唉哟,这话题整的,一不小心上升到哲学角度,还真不好理解。 挥挥手,得得得,你别和我跟这儿墨迹,把饭盒还给秋下林去,顺便告诉他,别以为他逃课出去玩我全不知情,想拿草莓贿赂我,门都没有! 长生灰溜溜拿着饭盒去了九班。 上林低头继续做习题。 想不通我就不想,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生活多美好,既然我不觉得辛苦,那就是对的。非得追究个原因,生活才累人呢。 这番谈话来的蹊跷,结束的也莫名其妙。多年后再次想起今天,上林也曾问过李长生,究竟想知道什么。长生讷讷了许久,才告知,秋下林笑话他没殷夜遥和她心灵距离近,说他们之间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学习没有共同话题,他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话题,试图拉近距离,结果…… 她伏在床头笑的打滚,不顾长生脸色狰狞。 日子过得平稳无奇。周末假期去省城公司溜一圈,平时回家也能及时处理蔬菜公司反馈的问题,小事自有专业人士处理,她只需要把握大方向。 她这边过得顺风顺水不知岁月几何,陈招娣那头度日如年苦苦煎熬。 叶茹茹和她的矛盾虽没放在明面上,却时不时下绊子,使阴招。跑早操的时候故意撞她一下,宿舍里头说些风凉话,散播谣言说别看陈招娣平时假装正经,却脚踏两只船喜欢这个喜欢那个,课间操出门的时候她和张然也故意提前到门口等着,等招娣走过来,使劲扛她一膀子,再轻描淡写的说声对不起,班上人都知道叶茹茹故意整她,要么怜悯的看着她,要么捂着嘴嘲笑。 招娣心里委屈,却硬是倔强的不肯对别人诉苦,开始还和梁梅花说一说,后来连梁梅花都不告诉。 升上初二后大家的学习明显比初一要紧,功课紧作业多,谁也没多余时间照顾外人,上林不住校改成走读,平时又要学习还得抽出心思照顾两个公司的生意,竟也没注意叶茹茹和张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得这些手段。 语文和英语都不用犯愁,她的语文成绩在全级稳占第一,任谁也撼不动。从小读书累积的效果现在充分展示,基础知识扎实,文字功底深厚,又写得一手漂亮的正楷,每次大考之后她的作文都被当成范文在几个班里传阅。语文老师没有征得她同意,将几篇作文选送省里一个初中作文选集征稿活动,竟有两篇入选,又在五中引起轰动。 重生以后她有意识的加强英语方面的学习,积累到现在别说初中,就是大学六级都能考过。跟着广播联系的效果绝对比中国式英语发音要好很多,课上领读基本都是她的差事。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2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2部分阅读 。 历史、政治、地理以记忆为主,上林所学很杂,课本之外的知识了解太多,考试的时候难免扯着扯着就扯到课本所学以外,几科老师对她又爱又恨,狠心要打低分吧,偏偏她写的又有道理。上林受了几次教训,着重背诵课本上存在的内容,考试的时候也克制自己别胡诌八扯的写太多。 数学、物理和化学是她花费精力最多的学科。课本上有的内容吃透学通,再做课外辅导材料就简单的多,毕竟知识点就那么多,万变不离其宗。但为了保证能名列前茅,在基础扎实的情况下,还得多做有难度的题目。 从初一开始她就制作知识卡片,将公式、单词和各科重要的知识点都做了记录,方便随身携带记忆。 这些着重点借给秋下林和李长生,要求他们每人照着抄出一份。下林嘟囔着厂里有复印机,明明一分钟就能完事的活儿,干嘛非要浪费时间。 得到一个大脑瓜崩作为答复。复印和抄写能有同样的效果? 季允文从长生手里又借到了她整理出来的重点,羡慕她一手好字,打听得她从小就练毛笔字,对她的看法更加深一层。 但秋上林也有个全级人都知道的弱点,体育白痴。 她身体也不弱,女生八百米还能跑第一,但只要轮到其他体育项目就抓瞎。举凡跳高、跳远、篮球排球等项目,通通是弱点。 李长生为这没少训练她,曾有段时间考排球,秋上林成绩烂的令人发指,长生受不了,天天下午拉她去练习,手腕都肿了,也只摆脱了倒数第一名的命运(注:倒数第二名考试当天发烧,没发挥好。) 幸好体育考试成绩不计入总分,否则她绝对拿不到第一。 体育老师都知道她是体育白痴,偏都喜欢逗她。动不动安排她去打场篮球赛,又或者安排集体跳远,笑眯眯的等着看她出糗。 周三下午第一节课上体育。一班同学操场上列队,在体育委员的带领下跑了四圈,回到原地等待体育老师分配活动。一般情况下,跑完八百米就解散自由活动,男生组织打篮球或者踢足球,女生要么打排球,或者干脆聚到树下聊天。 体育老师是个矮个子,笑眯眯的往队伍前面一站:“今天我们和九班组织场篮球比赛。” 一班和九班都上体育课。 男生爆发哄声,报名不绝。 体育老师也不答腔,笑眯眯的等他们自己安静下来,慢悠悠的看了眼女生方向,说出令秋上林吐血的一句话:“男生就别想了,女生篮球。” 女生集体哀怨,男生摩拳擦掌,比自己比赛更兴奋。 秋上林心里一抖,只叫不好。悔恨刚才应该听梁梅花的话,去医务室开假条,证明‘大姨妈’造访无法剧烈活动。 怕什么来什么,纵然她躲避着体育老师的视线,矮个子仍然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她的方向,不怀好意:“秋上林,我看你今天穿了球鞋,下场练练手?” 男生集体爆发哄笑,九班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也不知他们的体育老师说了什么,也在同时哄笑,又集体扭头看着一班方向。上林分明看到,秋下林朝她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她恨不得抓过体育老师暴打一通,我不就在你课上偷溜回教室了嘛,至于打击报复没完没了。 女生打篮球,好听点叫打比赛,说不好听,就是女生掐架! 抓头发挠手踢人,怎么阴狠怎么来,场面绝对比菜市场大妈掐架还热闹。 体育老师不管这套,煞有介事的指挥男生搬出记分牌,安排人讲解规则,又制定战术,弄的蛮像一回事。 秋上林打后卫,虽然她压根也不知道后卫应该干什么。 叶茹茹和张然都算体育健将,是级部对高年级篮球比赛的中坚力量,自然也要上场,还有另外两个高个女生。 这四个人站成一排,都身高体壮,九班那边自然也都挑选了个子高身体强壮的女生参赛,这样以来,越发衬得秋上林又矮又弱,下林和长生站在场外,偷偷说:“平时看不出来,原来我姐还挺柔弱的。” 惹得听到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高中部也有两个班上体育课,难得见到女生打比赛,都围了过来,窃窃私语,又和一班学生打听,怎么弄了个‘侏儒’上场。 一班学生不点破,笑说因为她很厉害。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受了骗,都想看看‘侏儒’是怎么很强的。 暴力 五中大部分生源来自农村,为了减轻学生的负担,只做两身,夏季和冬季校服。规定上课期间必须穿校服,周末可以穿便装,洗干净校服下周接着穿。九十年代初期牛仔裤都算奇装异服,不用指望校服款式新颖剪裁大方,顶到天也就在颜色上做做文章。 高中部的老校服是深蓝色,穿上身老气横秋,上林私下评价像极了寿服。 初中部的校服换成天蓝色,胳膊和抄兜位置各两道白杠,学生私下称之为蓝天白云服。无论你是胖是瘦,一律大一个码,务求穿上身后肥肥大大,看不出线条。裤子是锁腿的,在脚踝位置上紧紧勒住,配上肥裤腿,远远看去,一个个蓝灯笼在校园中晃来晃去。 爱美的女生自然不甘心,偷偷做些小动作。收腰身,放开裤腿,尽量展现女生的美好曲线。 上林嫌锁口的裤脚显得鞋子特别大,也偷偷做把裤脚放开。 12岁的秋上林身高1米53,体重33kg,放在同龄人中她算高个,体型偏瘦。但放在特意挑选的高个中间,衬得她越发又矮又瘦弱。 侏儒之说由高年级传到初中部,李长生听进耳中,侧目横了高中部某男生一眼,对方正嬉笑着损人,猛的吃一瞪,不服气的瞪回来,张口就要骂,他的朋友扯他一把,私下里说了几句话,假装看场内。 长生收回目光,自言自语:“找死。” 下林扒着他肩膀垫脚往场内看,没听清,回首问:“哥你说啥?” 长生摇头,表示没事。 侏儒?谁家侏儒长这么可爱?大眼睛白脸蛋,红嘴唇不满的噘着,齐耳短发,精神利落。长生越看越觉得自家孩子最好看,越想越觉得那小子欠揍,愤愤的待要再找茬,无奈对方压根就不看过来,只得骂声便宜你了拉倒。 裁判一声哨响,女生抢球,跑动,围观的人群也为之激动兴奋,大声嚷嚷的,哄笑的,现场直播的,七嘴八舌指挥的,热闹非常。 啥扣篮、卡位、防守、协防,到了女生手里统统不管用。抢到球就是胜利,没人防守没人进攻,所有人都拥到一处抢球,抢到了就拼命往回跑,站在篮下仰着脖子投球,一下不进来两下。 裁判起初还吹哨示意有人违反规则走步,最后索性不管,勺子含在嘴里就是不吹,笑眯眯的抄手站在场边看女生大混战。 抢到球的为了不被对方抢走,把球死死抱住蹲下,东张西望寻找队友;抱着球跑的;为抢球抓了敌人头发的;令男生们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秋上林在队里就起个搅合的作用,她既不抢球也不投篮,紧跟队友四处跑动,偶有己方队友抢到球,赶忙上去当人墙阻止敌方抢球,拼的兴起也免不了抓一把挠一下。头发乱了手上破了,杀红眼的女生嘛也顾不得,只知道球要在自己这边,坚决不能给对方抢走。 场外看着的人捶胸跺足不时哈哈大笑。下林边看边嘿嘿笑,学校实在应该多组织女生球赛,有益身心健康呀。 姐姐平时多注重形象的人,今天什么也顾不得,被人抓着头发也死抱球不松手,一边尖叫一边挠人……居然踹对方,哈哈哈哈……挨踹的女生也够彪悍,在她怀里抢球,任她使劲踹自己的小腿,绷着脸就是不松手,直到叶茹茹用肩膀把她扛个趔趄,才恨恨的瞪她一眼,不顾疼痛又跑去追球。 秋上林觉得胸腔马上就要爆裂,跑完一千米也没这么累。心里骂着体育老师还得拼命挣扎,一不小心落后,吃叶茹茹一骂,抹把汗,认命的挣扎着上前去抢球。 心中默念,集体荣誉,集体荣誉,一切为了集体荣誉——赶明儿我买十个篮球,每人发一个拿着去玩儿! 好容易挣扎到中场休息时间,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大口喘气。李长生递上早准备好的温水,秋下林掰开巧克力送到嘴里,长生拿了大毛巾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体育老师踱步过来,见状笑道:“够享受的啊。” 尊师重道全抛在脑后,苦着脸哀求:“换人吧,换人吧,再比下去我就死在操场上了。” 充分看了热闹,再者她也确实不像样,矮个子终于松口,换了陈招娣上场。 场上竞争依然激烈,这都已经不管她事。下林蹲在旁边比手画脚绘声绘色的学她刚才彪悍作风,上林捂着嘴咯咯笑,仰脸看长生,抱怨:“我胳膊都要折了。” 长生站她身后默不作声的一一按摩,下林也凑趣的帮她捏手臂,上林闭着眼睛,果然没白养…… 梁梅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嗤笑:“伤风败俗!” 长生不理她,下林做个鬼脸,上林闲着也是闲着,睁开眼睛反驳:“我怎么就伤风败俗了?” 梅花努嘴:“这么多人看着你,你们就动手动脚,也不嫌丢人。” 已有不少人注意他们这边。 她不以为然:“我从小拿他俩当儿子养……啊啊啊,疼!”扭头怒目,瞪李长生。 长生听她说儿子,手上使劲,捏的上林喊疼。无视她的怒目,又放轻力道轻揉。她长时间不活动,若不按摩开来,容易造成肌肉拉伤。 她和梅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笑,突然围观人群爆发惊叹。 场内,叶茹茹似乎想要传球,却不慎砸到了陈招娣身上,力道又快又狠,陈招娣疼的直吸气。 叶茹茹却仿佛没看到,转身走开。 两人看着招娣抹了把脸,距离太远不知是汗是泪。梅花皱眉,叶茹茹是故意的! 不必她提醒,上林也看出来,她故意借传球的机会砸陈招娣。 张然和她配合着,每次都准确无误的砸到招娣身上,场外围观人群也看出来,很快静默下来。体育老师看了半场厌倦,将裁判权交到欧阳林昊手上,他当然偏袒叶茹茹,假装没看到。 上林拒绝长生的服务,站起来,阴沉着脸看向场中。梅花在她耳边愤愤不平的补说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上林越听越气,目中酝酿风暴。 长生不想她和叶茹茹起冲突,喝止梁梅花。上林目光冰冷的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九班喊了暂停,陈招娣是哭着回来的。叶茹茹仰头喝水,张然煽风点火:“不行就别上场,傻呆的站在那儿阻挡传球…自己不够灵敏搞得好像我们欺负人……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多坏呢,小小年纪心机这么重……” 三言两语随风传来,招娣埋头,越发哽咽,梁梅花不忿,跨出一步想要骂架,张然却横眉立目挑衅的看着她。 几个和梁梅花交好的女生死死拽着她,不让她说话。 平时关系不错的人,此刻都装忙碌,谁也不搭腔。 长生低声提点上林,要她别冲动,他会找欧阳林昊谈。 上林垂头冷笑,冲动?我从来不冲动。 开场哨重新吹起,围观人群诧异发现,‘侏儒’又上场了。 而这次,挨砸的人换成了叶茹茹。 连着被砸三下,叶茹茹再也忍不住,丢下球径直走向秋上林,站在她面前怒目而视:“秋上林,你什么意思?” 她好整以暇,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你拿球砸我什么意思?”叶茹茹气得发抖。砸一下能有多疼,她只是无法忍受在众人面前受辱。 上林诧异:“我砸你了吗?哎呀对不起,我失手了,谁让你挡在那里不动呢。” 叶茹茹咬牙:“你!”犹记得欧阳林昊的告诫,不想和她发生冲突。正挣扎间,没脑子的张然也气冲冲的:“你少管闲事!陈招娣是你什么人,至于这么护着她!” 若非时机不对,她真想大笑一场。 叶茹茹好歹有点心机,张然确实实在在没脑子。 她表现得更加诧异:“你刚才是故意砸招娣?可我不是故意砸你哎。”表情无辜。 叶茹茹再也无法忍受,伸手就要推搡她,嘴里骂着:“我x你xx……” 上林不闪不避任由叶茹茹推她一个趔趄,出手迅如闪电,薅着叶茹茹的头发,让她不得不松手,低头,顺着力道叫疼。 叶茹茹不甘示弱,伸手,薅发,却被上林偏头躲过。 张然见状不妙,出手相助,被上林狠狠的踹了一脚,正踹在小腿骨上,抱着腿疼得转圈。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场外的观众都愣了。 这是怎么说的?同班队员起内讧? 欧阳林昊嘟嘟嘟吹哨,大喊大叫的跑过来试图分开两人。听着叶茹茹尖叫,心急之下,狠狠捏住秋上林的胳膊,上林吃痛,不得已松手。退后一步,撞进季允文怀里。抬首之间,季允文目光中黑芒闪动。 叶茹茹在欧阳林昊怀里挣扎不休,尖叫怒骂伸胳膊蹬腿,越发来劲。 此时长生和秋下林也赶了过来,下林从季允文怀里接过上林,二话不说撩开袖子,白皙胳膊上一圈青紫,正是欧阳林昊方才所为。 叶茹茹一句句的骂,秋上林一句句的顶。 “我x你xxx!” “你个xx!” “你个xxxxxxxxx” “你是xxxxxxxx!” 叶茹茹头发散乱状如女鬼,秋上林被长生和弟弟一左一右护着,气定神闲,孰高孰低,立分高下。 “我问候你家户口本。”围观人群已到场中,听到这句话再也憋不住,纷纷大笑。 叶茹茹气疯了,挣扎着要去揍上林。 欧阳林昊把她交到季允文手里,拉着长生到一边谈判,试图解决问题。 他皱着眉:“长生,你看这事儿闹得……” 李长生淡淡的,既不说话也不反驳,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欧阳林昊反而说不下去。 那头季允文不小心,没拉住状若疯狗的叶茹茹,她得空挥舞着拳头上前,被秋下林死死捏住胳膊,季允文又在后面拽着她,一时动弹不得。 叶茹茹脏话连篇,不堪入耳。 张然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抽个空子一巴掌扇在秋上林脸上,白皙面上顿时泛红。 秋上林怔住,脸色阴沉的盯着她。 下林心疼的放开叶茹茹,一步迈到他姐身边,骂:“你t找死是不是!” 上林阴着脸一时没说话。舌头在口腔中划过,血的味道充满口腔,让她下意识的亢奋。糟糕,我好像有点兴奋呢。无数人的吵嚷声被隔绝在思绪之外,她下意识的想,我为什么和她们打架来着?想不起来了。 但我记得她打了我一巴掌。 我重活的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甩了一巴掌。 下林骂完张然,担心的看他姐,发现对方心不在焉,仿佛魂识飘离了操场,吓得他摇晃着叫:“姐,姐!” 她醒神,张然目光怨毒的盯着她,叶茹茹嘴里骂个不停。 面无表情:“还她一耳光。” 他吓了一跳。我姐咋了?脑子被揍傻了?她最讨厌男生打女生,怎么突然间变样了? 上林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重复:“给她一耳光。” 下林还在犹豫,李长生大步走过来,直接一耳光甩上去,啪,清脆响亮,所有人都傻了。 李长生尤不满意,冰冷目光扫过秋下林:“你t是木头?”怎么保护你姐的? 欧阳林昊恼怒:“长生!” 季允文一不小心,又被叶茹茹挣脱,她冲上来要和李长生拼命,长生都没停顿,清脆响亮,啪,又一耳光。 叶茹茹傻在当场。 耳光响亮,心中嘹亮。秋上林想。我这么做好像有点不对,你看别人都哆嗦了,心中很不忿吧,不忿你来咬我啊,打我啊,你发飙嘛,我又不会还手,顶多试验下李长生多年练武的作用……我好像仗势欺人……不对,我叫我弟弟帮我打人,没叫李长生,他自己要打人…… 被李长生硬性拉走,她心中回荡一个声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无奇不有…… 这场架打得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 秋上林写给顾致远的信里这样描述: “事后我反问自己,为什么要拿球砸人呢?因为她砸我的朋友。 她砸我的朋友关我什么事呢?不关我事。 那我为什么要砸她呢? 因为她砸我朋友。 不关我事嘛。 那我为什么要砸她?“ 如此描述占了半张纸,顾致远愤怒的都想撕掉的时候,终于出现了其他文字: “后来我想明白了。揍她没有理由,因为我想揍她。但这种理由对外说不通,说出去显得我太霸道,于是我找了个理由。 比方说:你家种了一朵花,某天这朵花被人摘了,摘了也就罢了,她不好好珍惜,扔在地上当着你的面踩了两脚,你说,是不是应该骂人?“ 顾致远想,好像挺有道理。 “招娣哭了很长时间说她对不起我。她太客气了,应该是我对不起她。这次以后她和她们的矛盾更深了。 长生怪我太冲动,晚上回家妈看着我手上的血印怒了,质问他们怎么照顾女生的,非要去学校找她们,我劝下了。她太霸道了,这样不好。 谁也没去告老师,否则都得受处分。事后季允文向我道歉,莫名其妙,又有他什么事儿?可他坚持他有错,我也就不说什么。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他明明没有错非要道歉,为了赔偿,每天帮我打热水。你说,究竟是我不懂,还是世界变化太快? 张然和叶茹茹借口生病,请了两个星期病假。欧阳林昊和长生谈了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严重影响到他的学习。事后谁也没提道歉的事儿,直接掀过了。 下林?他被长生狠捶了一顿,鼻青脸肿。 他是此次打架事件中最悲惨的受害者。年少轻狂也只一次,说真的,打架有益身心健康。 我读五中以来,一直都很压抑,不顾形象撒泼一次,觉得浑身的霉气都挥发了。怪不得男生喜欢打架,原来还有这个作用。 对了,你寒假来不来?我们一起去打架。” 顾致远读完信,在密闭的房间里,打个寒噤。 他的回信只有短短一行字:“暴力,是血腥且最容易战胜的。我认为你更适合精神胜利。” 他很快接到了回信:“听取了你的意见,深深考虑过之后,在你的鼓励下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把欧阳林昊闯进女生宿舍的事情,通过某种渠道传播给了叶茹茹的死对头。欧阳林昊的谈判对象终于不再是长生……” 顾致远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下一封信,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打电话询问。李长生接了电话,说她去洗澡了。 顾致远问起后来,长生沉默半天,说:他们各记大过一次。 顾致远连连感叹,最毒妇人心。 长生又沉默,说:秋上林说,是你的主意。 顾致远无语凝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不太满意,凑合着看吧 下面不再写纠结的内容了。 婚变 秋家清冷的客厅今天异常热闹。茶几透明鱼缸里的小金鱼躲在小巧搭起的假山石缝里藏头露尾的往外瞧。自打秋家三姐弟上了初中,屋子清净很久了,它一时适应不来。好奇的探向鱼缸外面。 虽然我没出去,但我们家客厅很大,今天突然涌进太多人,每人占了一角,害的小主人没地方,只能站在墙角呢……呀,居然有人吸烟,快来人把吸烟的掐死啦……呀呀呀,居然好多人都在吸烟…… 提着瓶给大人们添茶,又收获几位不常见亲戚女眷的赞扬,上林照单全收,甜甜一笑,又退回角落。 秋家现在就像个热闹的菜市场,各种小道消息流传不停。自从秋家村的大棚蔬菜步入正规,亲戚们已经很少有时间聚到一处闲聊,妇女们都忙着照顾冬日里娇弱的菜苗,也很少东家长西家短的交流村子里发生的闲事。好容易有机会,你拉我手,我拽你胳膊,争相喷洒积攒了一冬的车轱辘话。 下林不耐烦听一屋子大人说话,拉着长生躲到书房,抽空把姐姐叫进去:“到底咋回事?” 书房门没关严,透过门缝,琴姑姑坐在侧面的沙发上捂着脸哭,几个亲近的女人七嘴八舌的劝。 琴姑姑是秋上林姐弟爷爷小叔的儿子的三女儿。听起来有点混乱对不对?让我们来整理下,秋爷爷要叫秋琴的爷爷一声小叔,秋建国叫叔爷爷,秋上林叫祖叔爷爷。秋琴的父亲是秋建国隔辈小叔,秋琴则是秋建国又隔一辈的本家妹妹……还是不懂? 没关系,只要知道,她是秋上林出了五服的远亲就好。 农村里家族血缘关系看的很重,秋家村的习惯是,五服之内算近亲,平时也都走动,一旦出去五服,除非两家关系特别要好,否则就算远亲,哪怕住的再近,平时也不怎么走动。 秋家情况有点特殊。秋老爷子和他的小叔年龄相差并不大,几乎算是兄弟一般摸爬滚打长起来,等到了成家立业之时正赶上附近闹匪患,亲近的几个堂叔兄弟都不幸去世,满村望去,虽然几乎都姓秋,真正的亲人却没有几个。如此一来,叔侄两个格外亲密。秋琴兄妹几个出生后,她的父亲又不幸去世,留下老的老,小的小,全靠秋老爷子和成年后的秋家兄弟几个帮衬。小辈们也都格外亲近。 秋建国没有妹妹,秋琴姐妹几个他当成亲妹妹看待。 秋琴当年嫁给了在镇上做临时工的男人,他出自更加偏远的山村,但聪明伶俐,能吃苦又能干,秋琴的母亲本着招个上门女婿的想法,帮他们在秋家村安家。现在小日子过得也算不错,有个六岁大的儿子,秋琴男人在兴隆公司做了一段时间,野心渐大,留在省城自己跑生意。琴姑姑在家带小孩,去年也和蔬菜公司签订了合同,建了个蔬菜大棚,在丈夫老家雇佣了他的近亲帮忙种菜,钱越赚越多,日子越过越好,丈夫的心也越来越野。 琴姑父在外面跑了一年,看不上家里的黄脸婆,和一个中专毕业分配在省供销社的女孩子勾三搭四,嚷嚷要离婚。 秋琴外柔内刚。别看她外表娇小柔弱,实际却非常倔强。丈夫逼着离婚,她却死扛着不肯,又嫌说出去丢人,虽然住在同一个村里,居然没人知晓。 直到村里有人偶尔听到风声,问到秋建国头上,她见实在瞒不住,这才说了实话。丈夫和小三已经在一起半年了。 秋建国勃然大怒,找到妹夫教训了好几次,他被狐狸精迷晕了头,死活咬牙要离婚,还说孩子必须得归他。 秋家自然不能任凭一个外人欺负了闺女去,亲近的几家人要坐下来,好好念叨念叨这件不光彩的事,也得商量下究竟怎么办。 秋琴一口咬死,离婚不可能。打死她也不离婚——哪怕丈夫不回家呢,名分上她占着,家就没有散,谁也笑话不了她们娘俩。 秋琴攥着不知谁递给她的手帕,质地不怎么精良的手帕早被泪水浸透,秀气的面孔过早的在繁重农活和琐碎的家务活中被磨的迟钝,皮肤粗糙,风吹日晒下挽起的头发也失去了少女时的光泽,变得又黄又糙。 上林透过书房缝隙看着她,止不住阵阵心酸。 这就是农村里纯朴的女人。一辈子为家为丈夫为儿女奔波操劳,吃苦受累,换来的却是丈夫富贵后的变心嫌弃。 下林和长生摆了跳棋在下,顺着看过去,抿唇:“琴姑姑太可怜了。琴姑父太可恶了,叫我说就应该揍他一顿——都不用咱爸出手,我和我哥两个就够他喝一壶!” 上林眼刀锋利:“说过多少次要动脑子,脑子你有没有?就算你没脑子,难道让你哥也一辈子不长脑子靠武力过活?” 下林撇嘴,跳棋连走三步:“你还不是要靠我们哥俩的武力制服……” 她瞪眼:“还敢说!你姐给人吃了都不管,白养你个白眼狼了!” 下林不服气的顶嘴:“平时你说不许欺负女生更不能打女生……啊,哥你别踢我呀!” 踢人的李长生安然自若,问上林:“琴姑怎么打算的?” 想起来就令人丧气,她长叹一声:“还能怎么打算,咬死就是不肯离婚。若是我早就甩掉这个忘恩负义的凤凰男,呸呸呸,他都算不上凤凰男,有点钱尾巴都翘上天了,不是当初死八着琴姑要结婚的时候了!” 下林难得和姐姐有相同的意见,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当年家里不同意,嫌他家穷个子又矮,还不是琴姑坚持。结婚盖房子都是琴姑家出的钱,盖房子的饥荒拉了好几年,全靠叔叔和爸爸他们贴补,日子才好过几年,就在外面花心!” 上林怪异的看他:“你怎么知道?”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你才几岁? 下林摸摸鼻子,嘿嘿,我不知道,还不行听说啊?妈和爸整天唠叨这个,提起来就翻当年的旧账,不外乎姑父家多穷多穷,家里兄弟好几个,穷的媳妇都娶不上,结婚时连身新衣服都穿不上,还是琴姑拿了体己贴补他。 秋家没要他一分钱的彩礼,嫁妆倒补贴了许多,婚后他们也没正经工作,姑父又不想在地里刨食,今天打零工明天贩水果的也没个正经收入来源,他老家兄弟亲戚又多,三五不时过来打饥荒借钱,他爱面子,总算山村里飞出个金凤凰,虽然自己过得也不如意,却不愿被家里人知道现状,打肿脸充胖子,琴姑过门没几年,嫁妆里值钱的物件变卖的干净,去了客人连像样的碗碟都拿不出来,还是张红卫看不过眼,偷偷从自己不多的工资里省下钱,买了一套送她。 说起当年吃的苦,几家妇女都纷纷附和,话题再也止不住。从婚前反对一直说到婚后琴姑甘心和他过清苦日子,再到生完孩子营养跟不上,奶水不充足,简直把琴姑父批的一文不值。 假如没有姑姑的这层关系,上林并不讨厌琴姑父。 他个子不高,人很精神,说话做事都利落讨人喜欢。又和小叔的机灵不同,很重人情,也知感恩,前些年在秋家被人接济,日子过不好,心里郁郁着,后来进了兴隆厂里帮忙,很受重用。他原本不必出去跑单帮,但自尊心强,受不了外人说他永远接受老婆娘家人的接济帮助,这才梗着脖子不顾劝阻,在外头风里雨里的做生意。 秋上林也能想到,一个男人,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娶个老婆家庭环境比自家好,虽没有放到明处,却也算个倒插门的女婿。秋家亲戚多,难保没有几个势利眼说风凉话的。恐怕他从前也很吃了些闲气,如今形势好,靠自己的能力打下一片江山,再看当年奉若珍宝的老婆,又老又丑又没文化,当然比不上年轻貌美还有文化的城里姑娘。 站在外人的立场上,她能理解琴姑父;站在自家人立场上,却无法原谅。 琴姑姑还在三姑六婆的环绕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有小辈信誓旦旦的声称他亲眼看见琴姑父搂着狐狸精进了饭店,又有人跳出来声称看见狗男女在街上手拉手,立刻有热情洋溢的三姑六婆围住他们详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包括他们穿了什么衣服,吃了什么菜。 琴姑姑不出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吵了许久也没闹出个章程,吵累的亲戚们纷纷离去,张红卫留秋琴在家吃饭,顺便开解她。 张红卫和婆家的妯娌相处不好,却很是喜欢这几个远亲的妹子,又是气又是乱,只觉得头也一阵阵疼,上林一看,自然不好再让母亲做饭。 到楼下长生家,打开冰箱,大棚蔬菜已经成熟,家里有西红柿、冬瓜、空心菜,也有排骨和鲅鱼。她嫌做鱼费时间,只拿了排骨用酱油腌上,放在锅里准备炖排骨,简单炒了西红柿鸡蛋,芹菜炒肉,清炒空心菜,又做了银耳甜汤,闷了一锅大米饭。 色香味俱全,可惜秋琴没心情吃,张红卫和上林使劲的劝说,也只略动了几筷。上林看她没有胃口,眼珠子一转,想起买回一直闲置的烤箱,拽着长生去了厨房。 鲜奶油在锅里煮开,渐渐变成粘稠的液体,倒进香草粉和可可粉搅拌均匀,放在旁边等待奶油降温。打了几个鸡蛋,分离出蛋黄和蛋白。 长生听她说要分离蛋黄和蛋白,一百个不相信,滑不留丢的,就算用勺子也不好弄。上林见他不信,微微一笑,找出洗干净的饮料瓶,瓶口对着蛋黄,轻轻一捏,圆圆的蛋黄顺利挤入瓶中,再一捏,又掉了出来。非常顺利的,连接分离了好几个蛋黄,长生新奇不已。 蛋黄里面放进白糖,搅匀,奶油一点点加入蛋黄液里,也慢慢搅拌,最后放入烤箱。 秋上林端着一盘焦糖布丁放在茶几上,长生和下林哥俩跟在后面新奇的盯着看,张红卫也没见过,连问这是什么。 上林盯着琴姑姑吃了两个,笑的满足,心情郁闷的时候最应该吃甜食,琴姑姑吃不下饭,更要注意身体。 秋琴闻言,爱怜的抚摸上林的头,夸:“好孩子,真乖。嫂子是个有福的……儿女双全,哥哥人又好…” 想起自家吃得苦,眼圈一红,说不下去。 上林慢慢坐下,抱着抱枕,下巴点在柔软的抱枕上:“刚才商量了很久,究竟怎么办呢?” 张红卫从没拿她当小孩儿,但也不喜欢她一个女孩儿家打听这种事情,挥挥手就要赶人,秋琴承她情,倒没有拿她当小孩儿,轻轻又灰心说:“还能怎么办,只能拖着。他好歹也顾着当初的情分,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拖个一两年,等那女孩子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但愿他们能分了……” 张红卫气愤:“可惜他没正经单位,否则我倒要去他领导面前闹上一闹,看他还有没有脸面!” 琴姑父自己做生意的,确实没处去闹。 放在二十一世纪,谁家领导也不管属下的私事,可现在是九十年代,九十年代的集体主义感非常强,领导说话绝对管用,有许多家事拎不清闹到领导面前,被领导几句话劝和的例子。 秋建国也很无奈:“可恨他是孩子的爸爸,否则多找几个人狠揍一顿,揍得他下不了地,大不了你伺候他。但孩子如今也大了,却不好结仇……” 秋琴红着眼:“我知道哥哥嫂子都为我好,是我自己不争气……”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上林沉吟着:“说起来呢,也不是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上章的留言,原来大家都喜欢有点血腥暴力的女主唷~~~ 本想继续温馨情节,最好就写吃吃喝喝打打闹闹过小日子 偏昨晚上想起这段,突然想写一个负心汉被整治地故事~~ 大家忍忍啦,情节是狗血的,故事是前进滴~~~ 整治负心汉行动 整治负心汉陈世美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很复杂。上林把计划一条条列在纸上,明言实施需要时间,就怕青春不饶人,假如最后没有好的结果,反倒耽误了琴姑的时间。 琴姑通红着两眼,搂着自家的半大小子,咬牙,我不怕。离了婚我也是残花败柳,不打算再找人家。就是要拖死那对狗男女! 上林看看琴姑被心事折磨的形销骨立,再看看惶恐的忽闪着大眼,因没人好生照顾面有菜色的堂弟,狠狠心,又加了一条。 三管齐下,秋琴要改变,负心汉要整治,他自为得意的生意也得祸害——这点最重要,但也最小心,务求他无法察觉是老婆做了手脚。 为方便秋琴的改变,上林暂时住到她家。张红卫担心她早晚上学一个人太危险,想让下林去陪伴,偏巧秋下林赶上了最后一拨流感风潮,华丽丽的,如熊般健壮的身体感冒了。 李长生自告奋勇,监视并保护秋上林。 张红卫也怕自家女儿玩的太开心,不小心把妹婿玩过头,反倒不美,长生是个稳重的孩子,却比下林更能制止他姐。 秋琴家前年新起的五间大瓦房,在村里也不算寒碜人家。 因这两年被丈夫闹得没有过日子的心情,家也不收拾,孩子也顾不上,鸡鸭在院里满地撒野,鸡粪鸡毛更满地都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最新式的沙发上乱七八糟堆满杂物,衣服面盆随处乱放,不知多少没有收拾。窗玻璃黑乎乎的,小鸟留下的粪便、蚊蝇尸体,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上林叹口气,不好苛责琴姑,捡个休息的周末,拉着李长生,又请来琴姑的两位亲嫂子帮忙,擦窗扫地收拾院子,累的腰酸背疼,总算还原房间的本来面目。 上学期间,请来邻村的施工队,对整间院落进行改造。拆厨房里土砌的灶台,换成水儿外表贴白磁瓦的新灶,即不失农家本色,又别出心裁,做饭的时候再也不会呛得厨房都是烟灰。买煤气灶,平时做饭就用煤气灶,省下劈柴生火的时间。 屋里原来铺的红砖有些长出了青苔,又高低不平,还时不时从缝隙冒虫子。上林挥挥手,全换。 地面抹层水泥,上面铺成带花纹的木地板,进屋就得换拖鞋。 墙面刷新漆,李长生坚持不懈的绘画终于有用武之地,经过上林多次指导和无数次的失败之后,终于在客厅画出面电视墙,粉白的墙面由下向上长出新枝绿叶,生机勃勃,在秋家村引起轰动——原来墙面还能样刷! 家具都还很新颖,没有必要换。但也领着琴姑去省城裁剪几块别致的花布,再加工成桌布、台布、椅子垫……做窗帘,看上去就温暖的粉红底色,大花瓣白玉兰,每到晚间,拉上窗帘,打开电灯,屋里流淌的就是温馨的氛围。琴姑的娘,上林叫奶奶,改造后第一次来都看呆了,直说这不是我闺女的家吧…… 施工队建议把当院的地面全铺成水泥,上林否决。既然是农家,当然要有农家特色。 泥土重新翻整,压得平坦,修出几条通向各个屋子的小路,铺上彩砖,在中间汇总的圆圈里修出五角星图案。鸡鸭都归笼,轻易不放出来。 院落西面修了个小小的花圃,现在是冬没法养花,只得移植几株冬青,和抗冻耐寒的迎春花。 老朽的木头大门拆掉,换成两扇开漆古铜红铁门,两扇门上各一个狮子头扣环,古朴威严。 秋上林创意,施工队具体操作,最后完工的效果令满意。亲戚朋友络绎不绝前来参观。自打秋琴丈夫闹离婚,许多邻居就不再上门。她们觉得,虽然秋琴丈夫不是东西,但秋琴必定也有问题,否则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咋就闹离婚呢?在农村,二流子和寡妇家,从来都是是非地,新社会允许离婚,农村离婚的女人家,也变成是非之地,大媳妇小姑娘都绕道走,怕沾上晦气。 门庭冷落很长段时间,秋琴家再次热闹起来。许多邻居大婶大娘,借口来借把小葱,借个鸡蛋,油盐酱醋,都想进来瞧眼。 左右邻居的住着,秋琴家天天梆梆当当的施工,听说捯饬的比老秋家还漂亮,村长家都没她家住着舒服,到底变成个啥样了? 秋琴没闲着。上林一有时间就拉她去省城,买衣服,买鞋子,买擦脸油……秋家村的女人们眼看着秋琴比洋气。她穿的小袄真好看,不是自己做的土棉袄吧? 啥?省城买的?啧啧,怪不得,你瞅这布料,这做工,这样式,就是好看。穿上一点也不笨重,腰是腰,胯是胯的,平时咋没发现秋琴腰忒细呢? 秋琴自家的大棚蔬菜也没闲着。李长生虽知道上林喜欢拿水果往脸上贴,美其名曰‘做美容’,但他很亲眼见到制作工艺,如今算大开眼界。 黄瓜不是吃的,切成薄片往脸上贴。 苹果捣成泥,加点牛奶和蛋清,用小勺子的反面往脸上糊。 大白菜放在菜板上,擀面杖反复压上十分钟,叶片都糊了,丝丝网网的贴到脸上,说嫩白皮肤。 胡萝卜捣碎,和入面粉。炸胡萝卜饼?不不不,这也是‘面膜’。抗皱延迟衰老! 秋琴做中午饭,豆腐下锅,捞起剩下的边边角角在手里揉吧揉吧,毫不犹豫的糊在脸上,高度滋润还美白…… 一句话,家里的蔬菜和水果,全被拿去做面膜! 张红卫送了小姑一整套化妆品,是特意托人从香港带过来的,金贵着呢。 秋琴第一次面对全套武器,粉底液粉底腮红眼线,各个型号的毛刷一字排开,她坐在梳妆台前战战兢兢。 秋上林耐心教导,先涂面霜,等面霜充分吸收再涂粉底液,粉底液要轻薄,别涂得好像面粉……粉底轻轻打一层就好,鬼画符不是良家子的作风。腮红用大号毛刷轻轻扫在颧骨上,由下往上刷显得人更精神;眼线眼影就不必,咱又不出台演出,现时代也不时兴烟熏妆熊猫眼……嘴唇千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3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3部分阅读 …嘴唇千万别画的通红,那叫吸血鬼不叫美丽……我们崇尚裸妆和粉嫩的红唇…… 秋琴是鹅蛋脸,两颊有肉肉,略微带婴儿肥,她的头发糟糕透顶,上林索性让理发师剪断,染成棕黑色,染发技术目前尚未成熟,纯黑色太厚重刻意,棕黑色不算太黑,却让人完全看不出有做过染发。发型设计成后世流行的bobo头,斜斜的长刘海,前面烫的微微有弯度,拉长脸型,挡住肉肉,非常显瘦。剪完之后理发师大呼奇妙,她亲自见证了发型对一个人形象的改变。 秋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从没样利索精神漂亮过。 她穿着大红色羽绒服回到村里,刚入村口就被一群下工回来的妇女围住,羡慕的拉拉她的头发,连声夸奖显得‘洋气’。 ‘洋气’,几乎是农村妇女对同伴的最高评价。 与此同时,秋琴开始读书。 比起来,她的学历并不低,好歹也算初中毕业——只是那个时代的学历都含有水分。秋琴没赶上好时代,小学在村里读书,三两头参加生产队的大生产活动;初中实际只读了一年,还动不动帮忙拾麦穗打猪草,学校塞给一张初中毕业证,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最后在箱子底找出,早就泛黄了。 上林让跟她着收音机学普通话。规定在家中也必须讲普通话。 秋家书房的许多书籍被搬到秋琴家,从小学课本,养殖技术、种植手册、各种报纸杂志、古代文学和外国文学名著…… 到后来,她家大小子都能摇头晃脑的背诵‘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书籍使人进步,这句话半没错。 秋琴开始学会思考。原来人活着并不仅仅为了种地生孩子伺候丈夫和公婆,原来人在逆境中反而会激发奋斗的欲望,原来世界不止限于秋家村也不是子房镇,更不是c省。中国的隔壁有很多国家,西方不仅有美帝,也有许多小国。资本主义不是万恶的,也有可取之处…… 秋琴很聪明,她举一反三。 上林甚至怀疑,这样下去过个一年半载,秋琴还能看上自己的丈夫? 秋琴一口咬定,为了孩子的将来,我要保护我完整的家庭。 上林让她学着人际交往。村妇泼辣,但大都是窝里的本事。一旦进程,面对‘城里人’,她们会胆怯,会不知所措。 秋琴自家的大棚雇人种着,不需她亲自动手。程九的蔬菜公司还在发展阶段,上林让她进公司帮忙,做杂事,和村人沟通,跟着程九去跑市场应酬,学场面话,学举止应对。不知不觉中,秋琴摆脱了面对陌生人瑟缩不知所措的过去,她开始坦荡大方的站在人前,侃侃而谈,大方得体。 本就是农村的孩子,很有对付农民的一套。公司目前免不了和农民打交道。收蔬菜、分发种子,最初还不显,签订合同越多,也不断有刁钻的人捣乱占小便宜。秋琴展现了她自小在农村耳濡目染的成效,农民糊弄外行的一切在她面前遁迹显性,叉着腰破口大骂的妇女并不可怕,把烂掉的蔬菜夹在中间行不通……程冲对她赞不绝口。征得秋琴同意,做主雇佣她为公司员工,专门负责调解矛盾和做一些内部事务。 这段期间,针对琴姑父的行动也没落下。 秋琴拼命学习脱胎换骨之时,她的丈夫刘超在怀桥市租了楼房,和小三过舒服日子。 黄脸婆不肯离婚?我只付儿子的学费。没了经济来源,看你能撑多久! 天堂太远,人间正好。中专生有文化的小三幸福了没多久,遇到每一个嫁给农村丈夫的城市女人都要遇到的问题。 丈夫老家人。 她以前不用面对这些,因为还有个黄脸婆在,老家人自然都去找黄脸婆,烦不到城里来。 最近也不知怎地,丈夫的老家人都越过黄脸婆,直接找上城里。先是刘超的哥哥嫂子。 听说弟弟在城里安家还娶了房城里媳妇,我们要来看弟媳哩。 他们仿佛忘记弟弟在农村的老婆,拉着小三嘘寒问暖,亲热亲切。又奉上山里的山货土产,说是见面礼,让弟媳妇有空回老家看看,爹妈年纪大了不方便出门,你们好歹也要去看看。 小三冷脸变笑脸。 最怕的是刘超老家人不同意他离婚和自己在一起,虽说山高皇帝远,但哪个女人不希望受到所有人的祝福? 哥哥嫂子在家里一住俩星期,吃喝玩乐都陪着,对小三赞美不绝,临走大包袱小提溜,城里的布料衣服鞋子好吃的,总不能叫他们白跑一趟——自然,刘超付账。 接下来是他的弟弟弟妹……侄子侄女……堂弟……表兄……亲大伯……表叔叔……堂爷爷……姥姥娘家侄子老婆的兄弟的堂哥…… 老家来人如流水络绎不绝。 最初只是探亲顺便逛一逛城里。 后来四邻八亲凡是进城都往这儿落脚。看病的,办事的,卖果品的,收破烂的……高峰时期,两室一厅的房间里挤满了人,除去他们的主卧室没住人,就连客厅都住着四五个打地铺的大老爷们。呼噜声此起彼伏,半夜去厕所都无处下脚。 小三睁大眼睛听着呼噜声,烦不胜烦。一把扭在身边人腰间,他们什么时候才走! 刘超翻个身,搂住她,安慰,快了,快了。 你丈夫好容易熬出头,山窝窝飞出个凤凰,大家当然都觉得你丈夫不起。也是咱的风光不是。 早先过,刘超也重感情,更重面子。 老家来人要办事,他当然跑前跑后帮忙。但他生意忙,不能时时照顾周到,好在小三吃公家饭,工作也清闲,三五不时歇班。于是她再也没有了逛街买衣服的自由时间,而是转成在医院跑上跑下、市场出出入入…… 亲戚来要吃饭。开始他们很客气,嫂子/弟妹/侄媳妇别麻烦,我们自己做饭。厨房阵乒乒乓,支着手探头,憨厚的笑,这贼炉子忒先进,俺们都不会捯饬…… 好容易教会,却总是忘记关阀门,要不就被火苗烫到。小三反遭刘超训斥,你怎这不懂事呢,怎能叫叔姥爷自己做饭? 小三再没时间和姐妹淘闲聊,她得伺候亲戚。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刘超就一个儿子,爱若珍宝。三五不时就想儿子。从前家里的黄脸婆不许他接到城里,现在松口了,不单允许接,更三五不时就托人把儿子送过来,要和爸爸住,培养感情。 刘超事情忙,陪着孩子逛了动物园,养育工作交到小三手上。 小三倒也不是坏人。她爱刘超,也想当个好后妈,孩子倒也不调皮捣蛋。被黄脸婆养的白白胖胖活泼可爱,牵着她的手乖乖叫阿姨,阿姨真漂亮。 三句两句让她心都软了,只恨不得是自己的亲儿子。 儿子今天想吃大虾,明天要吃炸鸡,后天吃猪头肉。文具盒真漂亮,出了最新颖的橡皮,我想喝饮料,明天咱们去动物园吧…… 小三渐渐产生怀疑,我小时候也这么难养? 吃多了撑着,吃少了害饿,今天拉肚子明天牙疼,刘超晚上回家摸着儿子的脸蛋心疼,斥责,你怎么照顾孩子的,明知小孩子贪嘴,还给他吃糖! 小三满腹委屈。 不给他就哭,我有什么办法。 流鼻涕,穿少了。 感冒,穿多了。 帮她滴洗过的碗碟划破了手;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小三终于明白了老人的话:后母难为。 她得照顾来家的亲戚,得照顾孩子,三不五时,儿子的堂兄弟也过来,俩小子在家打翻天,她劝也不是打也不行,左右为难。 这种日子过了半年。刘超摸着她的手,媳妇,你手咋这粗呢,都长茧子了。小三委屈,都为照顾你的老家人和儿子…… 刘超爱怜,明儿多给你钱,好好逛街买新衣裳。 到了明天,儿子又来了,儿子要吃好吃的,要买新衣服,要去动物园…… 刘超的日子也不顺心。 他从前帮老婆堂哥生意,后来自己跑单帮做买卖。脑子够灵活,亏在没有文化指导。他靠贩菜和批发冰棍发家,现在已经看不上小打小闹的批发零售,转为专供大机构的食堂和商店。 工厂、学校……几个机构拿在手里,一年不少赚,吃喝不愁。 后来又在市里开了家饭店,开业时很热闹红火了一段时间。 然而从半年前,生意就不顺心。 从他闹离婚起,兴隆食品公司已经停止对他供货。这也没关系,谁离了谁难道还活不成?周边有的是小厂,顶到多跑几步路,给商店负责人多送钱。 贩菜也不亲自下乡,都是联系好的批发商送到他手上,他再送给食堂。集体单位么,不时兴当面结账,都打欠条,年底到会计室一起结账。他对批发商也是如此,打白条,年底结账。 可前段时间邪了门,不断有批发商上门要求结清上半年的账务。他气愤,威胁说,结账可以,以后你们别想我再从你们手里买菜! 本以为很能震慑他们一番,谁知那些人依旧嚷嚷着要结账。 还没到年底,也不能去集体单位要钱,只得拿出自己的积蓄和流动资金付清。如此一来,手上剩下的流动资金就不多了。他本身底子就薄,也不过是这一两年发家,根本没有太多现金支持。 批发蔬菜的线路断了,当然得再找合作伙伴。却邪了门,市里以前认识的那些批发商都要求,现账现结,不能拖欠。 屁话,这年头谁家不是三角债? 食堂那里也挑毛病。 供应的蔬菜不够及时,不新鲜……他在很长时间内焦头烂额。好容易摆平,手上细数,原先供应的大食堂买卖被人抢走了两三个,到如今只剩下靠着小三家里关系得来的两个。进货量还都不大。 好在还有个饭店。 但饭店生意也逐渐不好。本来这些年下馆子的人渐多,他的饭店临近省建筑公司,这几年兴起的工头有钱,很多来附近办事的人都喜欢到饭店里搓一顿。 好生意人人眼红。很快饭店旁边又开了几家,虽然规模不大,胜在便宜实惠,抢走不少客源。 饭店生意不冷不淡的吊着,供应的蔬菜和卖给商店的零食都拿不到现钱,而几个厂家和批发商都要求现款结账,资金链断接,刘超天天发愁。拆了东墙补西墙,勉强应付。 回到家希望家里有朵解语花。谁知相处时间长了才发现,根本也不是什么解语花,和家里的黄脸婆一样,也是聒噪的狗尾巴花! 你家亲戚又来吃了多少多少,拿走什么什么,买了这个那个;你儿子今天调皮不听话;打破了家里的碗碟多少只,剪坏了我的新衣服;今天我做了什么菜洗了衣服拖地刷碗……一天天叨叨唧唧没完没了。 刘超纳闷了,当初善解人意,热爱生活热爱文学出口成章,性情忧郁的那个貌美女子,去哪儿了? 她不是最讨厌油盐酱醋茶? 这也罢了,她家还有点势力,用得上。忍一忍,老婆贤惠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和小三有了感情,儿子不乐意了。叫着跳着,爸爸,爸爸,阿姨每天好辛苦,要做饭要打扫房间要上班要照顾我……为什么妈妈没有这么辛苦,也不用上班? 小三感动的热泪盈眶。 后妈其实也挺好。 转念一想,也对,我凭什么帮他照顾老家人还得干家务活?我不像黄脸婆没有工资不挣钱,我是新时代的新女性,完全能自给自足! 振臂一呼,要脱离家务。 于是饭也不做了,地也不扫了,碗不洗家不收拾,对丈夫的老家人横眉冷对或视若无睹。唯一想照顾的儿子,人家乖巧着呢,阿姨阿姨你不用管我,你去逛街吧,我自己在家玩。 刘超回家一看,喝,衣服随地乱扔,碗筷堆在水池没人洗,儿子坐在冰凉的地上哇哇哭。 爸爸我饿,我饿的头晕眼花没力气。 你阿姨呢? 阿姨说她去逛街,没回来。 刘超勃然大怒。我娶老婆干嘛的?不就为了照顾家庭照顾儿子?你去逛街,把儿子晾在家里,没吃没喝,有你这么当妈的?后妈就是后妈! 狗男女哇哇吵架。老家人悄悄告状,超子,我再也不敢来你家了,嫂子忒厉害,昨天我儿子说错一句话,直接扇了一巴掌,脸上红印子现在都没消。 超子,不是我说,你得好好管教媳妇。你媳妇虽然是城里人,但城里人也不能对长辈没礼貌。我还是你叔爷呢,她就敢对我横鼻子竖眼睛。怪不得你爸妈不敢来,来了还不被她吃了?说起来,你老家的媳妇可从来没对我不恭敬过……老话说哦的好,娶妻娶德呀…… 他们吵架的时候,小三只顾气愤,忘记告诉刘超。她扇小子一巴掌是因为小子说她是狐狸精勾引男人;对叔爷横眉冷目,因为他在屋里也随地吐痰。 刘超在外面前后奔走,回到家诸事不顺,心力交瘁。 想起家里的黄脸婆,感念她的好。 这么些年,哪怕最困难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抱怨;卖了嫁妆给我爹治病;回到家永远有热汤热水伺候,你看她把儿子养的白白胖胖又懂礼貌,每次送过来儿子都穿着整齐笑脸对人。 我也很久没回家看过,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儿子在边从来不提他妈妈和家里的事儿,只偶尔听秋家村的大棚蔬菜如今很成气候。抽个时间也该回家看看…… 没等他抽时间,先在怀桥市碰到了秋琴。 距离秋上林出主意已经过了大半年,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蔬菜公司在省城约外地施工队谈生意,要在怀桥市另几个乡镇办蔬菜大棚,因为中间人是和华千山合作房地产生意的省建筑公司某领导的儿子,顺便也宴请了这位领导,地点就选在建筑公司附近的饭店。 恰恰好,是刘超的饭店。 又那么刚巧,秋琴在市里办事,程冲叫她也参加。 服务员通知刘超有生意上门,其中有建筑公司的领导,他正犯愁寻找和领导们结识的路子,连忙亲自安排服务,务求做到宾至如归。 他迎出来的时候,一群人正由服务员引着往包厢去。 秋琴稍稍退后几步,正和施工队的队长小声讨论专业问题。 一行人中只她一个女人,打扮时尚,又不失职业女性的利落,很是引人注目。 刘超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角度问题,秋琴又微微侧着头,变化也太大,他没认出来,看了一眼就转而殷勤招呼领导。 秋琴依然留着bobo头,比以前稍长了一些,发质也养得光滑水亮,更显女人妩媚。因为出来办事,画了淡妆,精神奕奕。 最新款的掐腰半袖白衬衫,黑色职业半膝裙,三分跟白色皮凉鞋,白皙手腕上细细的一根金手链提升整体造型,走动之间头发里露出耳垂上米粒大小的金色耳钉。毫不夸张的说,这一身,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绝对时尚。 “岩村的土壤酸性比较大,米兰和秋海棠更适合,听说南方有种栀子花也喜酸性土壤,我觉得可以试着栽培一下……”悦耳动听,发音标准,秋琴操着熟练的普通话低声和施工队队长交流,侧身从刘超身边进入包厢,刘超一愣。 这不是我家的黄脸婆吗? 他迟疑。不对,家里的黄脸婆可没这么漂亮,也不会说普通话,一口方言土的掉渣。还土壤酸性碱性,她也不能懂呀?今天来的是大人物,这种场合她怎会出席。 刘超为和领导搞好关系,送了两瓶高度白酒,很得领导欢心。见刘超有心和在座的人结识,领导也借花献佛,将他介绍给程冲。两人虽然都来自秋家村,却一前一后。前者在秋家村叱咤风云时,后者还在工商学校里受折磨;而后者在秋家村掀起风浪,前者已急流勇退。 两人说起话,得知对方就是九重葛蔬菜公司的老总,刘超为之一喜。当他说起九重葛的办公处目前就设在秋家村,他又是一喜,急忙爬杆子攀关系,直称自己就是秋家村人。 程冲自然了解秋琴的家事纠葛,但他不认识刘超,起初也没想到此人就是彼人。还觉得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直到刘超上赶着称自己也是秋家村人,好奇的问起他住在村子哪处,才恍然。 刘超许久没回,还满心以为以秋琴的性格必会把离婚的事情隐瞒到底,别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事儿,厚颜无耻的大谈特谈秋家村。 程冲礼貌的微笑着听,侧目去看秋琴。 秋琴最初也没看到丈夫。 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过他了。刚才聊起工作入神,一时没注意。直到刘超也入席,开始喷洒唾液,才发觉,同席之人,赫然是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而他,明显没有认出自己。 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出神,竟也没有说破。 程冲笑笑,他知晓秋上林的计划,也想看看夫妻两个再次相见的反应。顺势要介绍在座众人。刘超自然欣喜,对众人恭敬客气,寒暄不一。 连着介绍了几个,秋琴已经定下心神。似笑非笑的望着跟随程冲来到自己面前的刘超。 刘超端着酒杯要来敬酒,程冲刻意不说破,只介绍这是自家公司的得力属下,以后少不了常来建筑公司。 刘超一边嘀咕对方忒像秋琴,一边殷勤的帮她倒酒,敬酒。秋琴仰脖,爽快饮下,满席叫好。 刘超自己满上,按规矩要陪一杯,杯子到嘴边,他还在说客气话。程冲坏笑,慢悠悠的说:“说起来我们都是老乡,都是秋家村的人呢。” 刘超还在客气:“哦,是吗?我怎么从没见过?” 程冲慢条斯理:“秋琴家就住在村东头第三排xxxx。” 扑……刘超入口的酒,很没涵养的,喷了出来。 顾不上擦拭,他呆呆的看着秋琴。秋琴客气一笑:“刘老板太不小心了。”招呼服务员拿来餐巾纸,递给他擦拭。 刘超已经木住了,震惊的完全没有自主行动能力,秋琴递给他餐巾纸,他就接过来,抓在手里,也不擦,只是瞪着她,不敢置信。 作者有话说: 大爆发。 这章写的无比顺利。大约这种整治活动,在我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无数遍~~ 很多人,要么是自己遭遇,要么是亲人遭遇。 看着闹心管着烦心,恨不能一棒子打死小三和负心 却总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得逞。 就让我在文中yy一番,过一把整治负心汉的瘾头 一锅炖 秋琴和刘超夫妇在酒店颇具喜剧效果的重遇,程冲绘声绘色的表演给上林。说起刘超不敢置信又不敢当众质问,看着妻子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频频举杯,还得勉强笑迎的时候,索性拉着秋琴要情景重现。秋上林懒懒的赖在沙发上,提醒琴姑,姑父肯定要回来,大约就在这几天,是分时合,你想好了? 秋琴很肯定,她要家庭完整,要儿子在完整的家庭长大。 上林无限惆怅,我还想导演一出秦香莲怒斥陈世美,黄脸婆反休负心汉的戏码,琴姑你不给我机会呀。 如今的秋琴不愁吃穿工作顺心,完全没必要依靠刘超生活,何必抓着曾经变心的男人继续生活呢。 秋琴低头,心情沉重。 九十年代,离婚还是个新鲜词。市井小民若离了婚,无论女人多努力多成功,一辈子都是别人指点的对象。儿子在学校也被人看不起,将来找对象,女方都要多考虑——他爹妈婚姻就不幸福,儿子随爹,谁知他以后是不是花心萝卜? 秋琴没有自信独自承担。也不想给儿子找后爹,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把负心汉拉回家庭,就算凑合着过日子,总也是成功的一生。 上林和她谈了很久,她始终不改变初衷。上林也只得长叹一声,鲜花插在牛粪上。时代造成的思想差别,不是她想改变就能成功。 张红卫点着她脑门哭笑不得,你一小姑娘懂什么?社会对女人,总归不够宽容…… 说着也黯然。她近年努力做到工作家庭兼顾,还是不为公婆所喜,总认为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不好看。妯娌中更多挑剔,闲话不断,若非丈夫支持,儿女懂事,她都不知能否走到今天。 上林抱着妈妈撒娇:“我最爱你了,最爱最爱的就是妈妈……” 张红卫受不了她露骨表达,轻轻拍在她身上,推开一段距离,搓搓鸡皮疙瘩,却也宠爱的看着女儿:“妈现在看的多,不求你和你弟弟多有出息。咱一家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将来你找个好女婿,你弟娶个好媳妇,四世同堂……”她越说越兴奋,眼睛水亮亮,仿佛已预见将来那天。 上林撇嘴,没说话,松开她坐正削苹果。 下林却来了劲,也不嫌害臊:“我哥和我姐结婚以后还住咱家的房子,男人出去挣钱,我姐就负责在家做饭…” 上林狮吼:“秋下林,你瞎说什么!”幸亏长生不在。 下林嘿嘿笑,害羞啦?别否认,家里人都把你和我哥当成一对的…… 越过张红卫,上林要伸手打弟弟,被张红卫拦住,安抚:“你们还小呢,以后的事慢慢说,谁知道长大了是什么样。” 她看着长生好,顾致远也好。但孩子们都还小,没定性,谁知道将来的脾性如何?总要给女儿挑个好女婿才放心。 上林扬眉持刀威胁弟弟:“再瞎说,给你剃光头发锁在家里!你和李长生我当儿子似的养大,乱配什么!” 张红卫哭笑不得,打了女儿一巴掌,嗔怒:“你也瞎说!什么儿子,你才几岁!” 下林对姐姐吐吐舌头,上林冲他扯扯嘴角,谁也不服气。 暑假过后升入初三,功课将会越发的紧要,上林希望能渡过轻松的暑假,以轻松心态迎接很快到来的中考。在家繁杂事务太多,电话不断人来人往,她安排的学习计划又总被下林的朋友打断,商量之后决定去姥姥家过暑假。 计划之中只有她,下林,李长生。顾致远和下林通电话的时候听说要去山里避暑,山上还能打猎,急匆匆抓了钱包,都没顾上和家里说一声,坐公交车跑了来。 上林无奈,只能把他也带上。 临去前一天晚上又出状况。 季允文约长生打球,长生拒绝,顺口提了句要去姥姥家安心学习,顺道提起山里能翻蝎子。季允文和父母商量,当晚季父带着礼物来到秋家,拜托上林带着季允文一起学习,备战中考。 队伍由三一加再加,浩浩荡荡五人行,男生眉目飞扬,倒也热闹。 上林看着他们暗暗发愁,他们凑到一起,哪还会想起学习? 如她所料。四个男生到了山村,乐疯了。 家里不光有两位老人,同样放暑假的表兄表弟都在,张乐山、张乐水、张乐……反正一屋子张家表兄弟,差不多年纪,又都和下林交好,这些年几家没少走动,顺带着和李长生也都熟悉。顾致远,季允文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并不影响他们的j情迅速发展。谈到电玩、武打电影、篮球足球,热血青年们匆匆罩面,又轰轰烈烈席卷而去。 姥姥垫着小脚喊:“别下水……”话音落下,人影消失在凹凸不平的羊肠小路尽头。 上林抿嘴笑:“姥姥别管他们,叫他们去疯,一大帮人呢,也出不了岔子。快中午了,我帮你生火做饭。” 姥姥爱怜,摸摸上林:“还是丫头乖。哪用得着你去生火,看弄得一身脏。” 上林一直笑,也不反驳,只是跟前跟后的去拿木柴,找火柴点火。她就喜欢生火的过程,看着冰冷炉灶在自己手上一点点变得红火,就有满足感。她喜欢烧火过程中散发的树枝香气。 几个舅舅都在外面做生意,老家只两位老人。姥爷身体不好,在子房镇住的腻烦,非要回老家。张红卫和弟弟们商量着盖楼房,老爷子却不允许。他住惯了平房,实在不喜欢高楼大厦。用他的话说:人要接近地气才健康,成天悬在半空,能不生病? 他们拗不过,只翻修了老房子,依旧是平房,大院,前后两进,前院属于两位老人,后院是小舅舅的宅地,也常年不来住,只当仓库使用。院子辟出菜地和花圃,姥爷爱花,孩子们投其所好,纷纷送来各种稀奇盆栽,琳琅满目,有些上林都不认识。 养的最多的是太阳花。老人说这东西命贱,好养活,给点阳光和水就能繁盛,一年要分好几盆,家里都快摆不下。盛夏时分,星星点点,淡粉的花朵如天上繁星数不尽。 姥姥则在墙角屋头种菜。小葱、小白菜、大耳朵菜、薄荷、荷香,墙角爬着丝瓜和苦瓜,姥姥得意的拉着上林爬梯子上房头,指着大南瓜:“今儿晚上姥姥熬南瓜小米稀饭,今年的新米!” 上林坐在炉灶前烧火,姥姥在锅边忙活。三五不时填进木柴,听姥姥絮絮叨叨的说话,三村五邻的闲话;你大舅和大舅妈又吵嘴;谁谁家的老头儿前两天过身了;谁谁谁家的儿媳妇不孝顺把公婆赶出家了;你二舅回来时给我买了什么什么……老人上了年纪,说话没有条理,一件事翻来覆去能讲好几次。 上林最讨厌别人浪费时间,但面对姥姥,她很有耐心。 始终笑着听,时不时插嘴评论几句,说点学校好玩的事。 无论后世还是重生后,姥姥对她的宠爱都没得说。后世里谁也不待见的那个孱弱女孩子,回姥姥家总是最幸福的时候。姥姥不嫌弃她是女娃,偷偷塞给她好吃糖果、偷偷给她钱买文具。 上林对姥姥的感情最深,后世也没断过联系。她偶尔回老家,过子房镇不停留,直接去看姥姥。 锅里蒸着馒头,帮着她择菜,李长生喜欢吃炸食,掐了新鲜的薄荷和荷香,挂点面糊下锅炸的金黄。她们正在厨房忙活,外面有人高喊:“大娘,大娘?” 姥姥忙擦擦手,上林拿着一把大耳朵菜也跟出去看。 是对面的邻居大柱媳妇,和舅舅们在五服之内,上林要叫舅妈。 大柱媳妇提着一篮子梨,手上拿了块肉,递给姥姥:“刚才听狗叫,大柱回来说好像是外甥女来了,刚到家肯定不会去我家吃饭,这不,昨天下的早梨,给你送过来点,尝个新鲜。这个点集市上也没好肉了,我赶早集买的一块里脊肉。” 她是个爽快利落的女人,三言两语交代完,一点都不罗嗦。 上林笑:“谢谢舅妈。我们来的时候买了肉,梨我们留下吃,肉就不用了吧。” 大柱媳妇挥手,满不在乎:“拿着吃!我看着来了不少人,狗剩他们不也都在家嘛,多少都不够吃!” 上林想笑,憋着。 狗剩,狗剩,当年她起名张乐水的那位表弟,终究没逃过小名的噩运,幼时一场大病,被老人断定不好养活,从此叫开小名狗剩。 姥姥不和她客气。邻里之间常来常往,谁家有稀罕物都分给各家尝一尝,谁家来了客人也拿点菜肉。她和大柱媳妇关系也好,很能说上话。 招呼着:“你等等,外甥女给我买的炒瓜子和炒松仁,带点回去吃。” 上林无可奈何:“是开心果和大杏仁……” 姥姥才不管叫什么,进屋从他们带来的零食里翻腾一番,牛肉干、开心果,捡着农村见不到的零食拿了一包,放到腾出的篮子里,递给大柱媳妇。 她不肯接:“你留着吃,外甥女特意买给你吃。” 上林笑:“舅妈别客气,姥姥吃不动这个,都是我们带来解馋的,还有好多呢。你拿回去给表弟吃,叫他过来和下林玩。” 大柱媳妇家有个小子,才八九岁。 她不再推辞,收下,爽快的笑:“他早和下林他们疯去了,哪用得着叫!明天中午去舅妈家吃饭,我给你们蒸素馅大包子吃!” 又闲谈了几句,她离开,上林和姥姥继续做饭。 顺着刚才的话茬,老太太说:“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大柱媳妇总算少吃点苦。当初大柱不成器,地里的活不行,又不愿意出去打工,两口子受了多少罪。你爸帮着请来技术员,教着种新品种果子,养葡萄,总算咱村的日子都好过点。” 她抿嘴笑着不说话。技术员是她专程请来的,偷偷用了秋建国的名义,当然不能说破。 做好饭,她出去叫人。村里挺大,一路打听着走,舅舅,舅妈姥姥姥爷喊个不停,在众人指点下,目标直指村东头池塘。 远远就听见水里闹哄哄的,欢笑说话声此起彼伏。上林走到背光处站在大树后,隔着老远喊人。 一帮小子下水,肯定不穿衣服。小时候无所顾忌,如今却都长大了。 长生答应一声,大家也都饿了,不用催促纷纷上岸穿衣服。张乐生逗表妹:“别偷看啊,千万别偷看,偷看长针眼!” 下林不屑:“我姐早就了解人体构造,手术图解都看了不知多少遍。你身上多少个零件瞒不了她。” 几人你来我往斗嘴,季允文忽然尖叫,大喊:“该死的!” 纷纷围过去,七嘴八舌询问。 他气愤的抖着鞋子:“谁啃了我的鞋!” 不远处一群山羊慢腾腾的走动,头羊长长的‘咩’声,回头看了一眼,高傲的走开。 大伙哈哈大笑。 季允文抖着啃得千疮百孔的鞋子,欲哭无泪。 饭桌已摆好。金黄的炸薄荷,凉拌大耳朵菜,小葱豆腐,小葱炒鸡蛋,豆角炖肉,带来的香肠和猪肚冷切盘,上林摘了五个苦瓜,做了个干煸苦瓜,鱼香茄子,又有水煮肉片,热腾腾的大馒头,小白菜米糊。 他们早饿的前胸贴后背,饿狼似地猛抢。填了半饱才放慢速度,评论各个菜色。 季允文从没吃过秋上林做得饭菜,他得知干煸苦瓜、鱼香茄子和水煮肉片都出自她手,很是惊讶。 上林慢慢的撕馒头底上焦黄的饹馇,看着他们笑嘻嘻。 自家蒸出来的馒头格外好吃,她最中意焦黄的饹馇,有嚼头,喷香。 小孩子精力旺盛,吃过饭嚷嚷要上山。 姥姥不放心他们独自进山,也要跟着去,顺便照看下自家承包的五棵核桃树。 这里的山与他们常去的小山包不同,草深林密山高,一山连着一山,连绵不绝,他们要去的是浅处,村里在山上有不少果树。再深入的地方却不敢让几个小孩子去,怕有蛇和野物。 即便如此,已令老家是平原的顾致远和从没进过山的季允文眼睛忙不过来。 山上许多植物、野果、蚂蚱蝈蝈,野兔子…… 下林和男生们跑在最前面,上林陪着姥姥慢慢走。好吧,改一下,其实是老太太陪着她慢慢走。老太太体力比她都好。 张乐生算主人,不时介绍路边的野果野草野花。好吃的托盘子酸酸甜甜、山葡萄还不到火候、红豆子有点涩、野栗子还是坡上的好吃、翻蝎子得戴手套拿瓶子,季允文和顾致远好奇,什么都想问,什么都要尝。 下林捧着一把托盘跑回来:“姐,姐,我哥摘得,叫我给你吃。” 托盘是当地土语,上林也不知学名叫什么。植株很矮,长在阴凉处,熟透之后红红的挂满枝头,一撸一把,酸酸甜甜,特别提神。 到了自家承包的地头,姥姥指挥几个男生上树,又拿竿子打下十几个青皮核桃。在大石头上砸开,尝尝,不算熟,但也好吃。小子们闻言,噼里啪啦又一阵打,树下掉落许多,上林挽着篮子去捡拾,叫:“好了好了,别打了,还得留点呢!” 老太太坐在大石头上歇脚,笑眯眯:“没事。总共也不多,往年靠这个赚点油盐钱,现在可不缺,你爱吃,再多打点。”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上林忙着躲避,一边又气的骂。 他们在树上嘎嘎怪笑,故意捡着大的砸她。 果树林里,欢笑不绝。 上林喘着气,笑着躲到姥姥身边坐下,撒娇的伏在她膝头。 老太太摸摸上林的头发,指指不远处的荆棘:“你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最爱撒娇,那时候生活困难,家里穷,孩子又多,天天吃不饱饭。你妈那是在村里上学,一下学就挎篮子和她的姐妹们上山采荆棘种子,回到家研磨成粉,掺在地瓜面做窝窝吃。” 调皮的男生也都刺溜下树,围过来砸核桃吃。 下林采了一把荆棘种子,紫花,细小,有点香味,放在嘴里嚼,呸呸呸,苦的! 老太太笑起来:“可不就是苦的。哪来那么多甜食吃,能吃饱地瓜面窝窝的人家就算富裕人家了。那时候你姥爷在乡上当干部,说的挺好听,工资也不多,还得供他吃用。你妈和几个舅舅都上学,家里就我一个妇女挣工分,生产队里妇女再能干,挣得也比老爷们少,每年分下粮食都不够吃。我就领着你妈和你舅舅他们挖野菜采野果,去别的富裕的村拾地里的麦穗和人家不要的烂地瓜。 一年到头吃不了一顿饱饭。你妈小时候身体弱,用地瓜面掺上点白面下面条,还得偷偷的藏着吃,不然给你老姥姥看见又要骂丫头费粮食,早晚是人家的人……你妈吃老了苦喽……后来给她说人家,她说别的都不在乎,只要男人能干,将来能吃上白面就嫁。 你爸家那时也不富裕,但好歹是菜区,比咱村富,说媒的人说男方兄弟少,老人都有知识,将来你爸还能子承父业吃公家饭,你姥爷相信了,也没要多少彩礼。本盼着你妈能享福,谁知道你爸家的事儿忒复杂。 你奶奶瞧不上你妈,头一年为这个尽哭来着。过门以后上头有公婆,前头有大伯子和大嫂,下面还有个小叔,吃了多少气才熬到今天……” 上林伏在姥姥膝头,默默地听。 老太太摸摸她:“丫头长得好看,念书好,听你妈说做生意也有本事,将来可得找个好对象,绝不能和你妈似的受罪。” 几个男生相视而笑,挤眉弄眼。 上林扯扯嘴角,您放心,我自己有本事,谁都亏不了我。 第二天中午大柱舅妈死活要拉他们去吃饭。准备两种馅的大包子,韭菜肉;素馅黑木耳鸡蛋豆腐,上林对素馅包子赞不绝口,连吃了三个,直问秘诀。大柱舅妈偷偷告诉她,把荷香剁碎加进去,再稍微添点香油提香,拌馅的时候添进点鸡汤提鲜。上林决定下次自己也做来吃。 连着几天,别说学习。课本在书包里压根就没拿出来。全都玩疯了。 今天上山明天下水,摸鱼捞虾捉泥鳅,翻蝎子偷苹果,招猫逗狗上房爬树,季允文起先因为秋上林的存在有点拘谨,后来闹明白了,啥淡定有风度,丫的疯起来就不是个人。坏心眼一包包,馊主意都是她出,干坏事绝对有她一份,偏到了承担责任时推得一干二净,贼笑着看他们顶缸挨骂。过后还假惺惺的求饶。 但她也能学。 每到晚上,疯了一天的小子们都沉沉睡去,她挑灯夜读,大部头的书从头翻到尾。偶尔提到第二天上山挖草药,她前天晚上就会翻本草纲目学草药的品类。早晨大家都在睡,二老起床照顾花草做饭,一群小孩儿里,只她和李长生跟着起床。一个打拳一个读外语,叽里呱啦听不懂,既不是英语也不是方言。下林说她学法语,很多年了。 不知不觉中,秋上林脑袋上顶着的优秀生的光环淡下,平添了亲切感,却更多了几分佩服。 几天下来大家都晒的黝黑,秋上林因防护措施得当,更显得白嫩。这天下午,午休起床,几人埋伏在地头,虎视眈眈的望着桑葚林。 桑葚是个好东西,他们进村第一天就盯上,算计着时间成熟,眼看桑葚接近紫色,怕主人采光,偷偷埋伏在地头,要偷桑葚! 说偷,也是笑闹。 村人承秋建国的大情,爱屋及乌,对秋家姐弟都好,再者说,孩子们吃,能吃多少呢。 几个孩子图新鲜,非要用偷得找刺激,他们也睁只眼闭只眼,假装看不到,随他们玩去。往往他们偷吃了,过没几天,就再送到张家一篮。 桑葚主人也是如此。 他家养了蚕宝宝,种这片桑树喂养,桑葚算意外收获。虽然也好吃,但个小量少,都嫌麻烦,卖又卖不出去,每年的桑葚都送人。 听着地沟传来的叽叽咕咕声,憨厚的笑笑,草帽扑扇着扇风,大声自言自语:“唉哟,累了,回家歇歇,睡回觉去。”说完走出桑树林。 下林一跃而起:“哦,吃桑葚喽!”奔向桑树。 桑葚好吃,多吃倒牙。大家很快就偃旗息鼓,放眼再看,桑树林望不到头,枝头或红或青的桑葚随风摇摆,似在嘲笑这群战斗力量不足的小家伙。 下林左手捧肚子,右手捧牙,哎哟哟直叫唤。他贪嘴,吃的最多,直泛酸水。 上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瞄上对面的玉米地。 贼兮兮的勾勾手,示意大家凑到一处,压低嗓音:“烤玉米,吃不吃?” 刚刚还在叫撑死了,秋下林第一个响应:“哦,烤玉米喽!” 玉米棒子戳在玉米杆上,绿意喜人,上林派下林长生和季允文下去掰,其他人望风兼拾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4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4部分阅读 枝做柴火。 张乐生边捡边奇怪:“家里明明有鲜玉米,干嘛非要用偷得?” 张乐水摸摸脑壳:“可是偷得比较好吃。” “不是,我就纳闷了,为嘛非要用偷得——明明玉米地是四叔家,掰几个玉米不算偷啊。”张乐生很实诚。 张乐水继续摸脑壳:“我还是感觉,偷得比较好吃。” 三个小偷鬼头鬼脑的摸上来,怀里捧着十几个玉米。找个背风处,架上柴火,串好玉米棒子,伴随树枝噼里啪啦燃烧声,烤玉米的香味渐渐飘到远方。 玉米地里,四叔心疼的扶起一棵玉米杆,骂:“这帮小兔崽子,掰就掰吧,没本事还想连根拔起!” 三大爷抽烟,瞅着浓烟冒起的地方笑:“估计想吃玉米杆,城里没这东西,他们稀罕。到晚上你砍几棵送过去,这个点有水分好吃。” 秋上林快乐不知年月几何的时候,有一辆南方牌照的轿车,停在c省怀桥市摩卡猫猫大楼前。 职员们发现,公司领导们如临大敌,疾步聚在门口等待车里的人,就连很少露面的华千山,也出现在公司,目前只挂闲置,把具体工作交给杨海的华千山有点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车门,却不敢上前催促。 高大强健的司机先下车,小跑来到侧面,目光在周围警惕的扫了几圈,才打开车门,护着车中人下车。 夜奔 吃过烤玉米,又在地里疯了一阵,顺道割草回去喂家养的几只小白兔,一行少年快乐的回家吃晚饭。 村里去年集资修了进村的马路,但田间地头依然崎岖,羊肠小路一直弯到墙壁尽头,拐弯再进胡同。秋上林走在最后,拐弯前回头看了眼来路,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座山峰,连着周围的青天白云一并层次渐红。树林在红晕中躲藏,疑有仙人飘飘欲去。 南方牌照的小车平稳行驶在国道上,司机有点着急,他们要去赶飞机。一旦错过这班,再想走就得等明天,意味着必须在c省过夜。而c省不比南方,一夜很长,小少爷身边只有他一个保镖兼司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测?殷家最近可不太平。 行驶的方向正冲西方,晚霞的余韵染红了天际,蔓延到远处的绿化树木。 殷夜遥坐在后座上,面无表情的透过车窗看晚霞。 晚霞照耀下的群山,隐隐透着黑紫,绿树映着红霞,诡异的色彩。 让他想起离开的那一天,五月二十五日,他被人从子房镇带走,迎面看了一路晚霞,也是这般诡异,诡异的近乎凄然。 他来c省办事,事毕就走,没有停顿。司机提前订好直达上海的机票,他会在上海逗留几天,略作休整。 没有刻意去打听秋上林的消息,没有见到一个曾经熟悉的人,紧张的一天里,他甚至都没想起过曾经的时光,直到此刻。 对着晚霞,对着夕阳,对着群山,胸腔里涌动的思念喷涌而出,无法遏止。 那就不要遏止。他想。 静静的,声音不大:“转头,回怀桥市。” 司机一时没注意,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殷夜遥语调平稳,但不容置疑:“回怀桥市。” 司机略作犹豫:“但是飞机……” 殷夜遥的声音不高反低,却酝酿风暴:“回怀桥。” 司机不再试图说服,掉头,转回怀桥市。 接近市区,司机才再次询问:“少爷,我们去哪儿?” “槐荫区xxx路351号。”代表薄情的嘴唇,冷静而熟练的吐出一个地址。司机略楞一下,没有试图质疑,寻路而去。期间殷夜遥打了一个电话,司机听到他喊华子。他跟在殷夜遥身边时间不长,算是老爷子为孙子培养的保护人才,但也知道华哥和少爷感情不一般,据说他曾被送到外地避祸,保护照顾他的人就是华哥。后来不知为何起了龌龊,华哥被调走,负责另外的生意。 一面小心驾驶,一面暗暗猜测,这个地址和华哥有什么关系。 殷夜遥先到了摩卡总公司,因为事先联系过华子,摩卡这边的大小头目也都接到通知,万年不见的股东要来公司视察,千万殷勤招待。单纯股东的身份并不能叫他们如临大敌,但这位股东,是南方商圈殷家的继承人,这,不能不引起华千山的注意。 兵荒马乱的准备,没有换来殷家继承人的青眼相看。他连公司大厅都没进,下车,和华千山说了几句话,问清秋上林的现状,开车,走人。一众等着拍马屁好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的大小职员干瞪眼,见过拽的,没见过这么拽的。堂堂摩卡公司,占据国内童装市场半壁江山,人家连账都懒得看,公司都不愿意去转。 司机没有跟着去子房镇,他被命令留在市区等候。他很担心,本着死谏的决心劝了又劝,心想大不了就被你打回原形,我总要尽到保护责任。殷夜遥却并没有发怒,他似乎心情很好,甚至解释了一下,他对怀桥市非常熟悉,比上海和广州更熟悉,不必担心他在这里的安全问题。而他去的地方,是幼时暂时居住的地方,非常偏僻,更不用担心有人对他不利。 司机摸摸鼻子,自认没有老爷子身边光头的勇气,只得乖乖下车,望着车屁股绝尘而去。掏出大哥大,犹豫着是否要向老爷子报备。他是老爷子发掘的人,但老爷子明言他要忠于少爷……咬牙,跺脚——大不了我豁上命赌一把。赌赢了从此获得少爷的信任;赌输了少爷出了意外我偿命! 至于那位试图在儿子身边安插眼线的许蜜……司机不屑的扫一眼脏乱的街道,她斗不过老爷子,更斗不过老爷子悉心培养的继承人。 街边有母亲拉着刚放学的儿子回家,一路慈爱的笑着听儿子讲学校见闻。司机盯着他们直到消失在街角,想起家中年幼的女儿,刚硬线条渐渐变得温暖。 这才是人过的生活。 不像殷家,表面上风光无限,背地里千疮百孔。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不像母亲,儿子不像儿子……勾心斗角利益优先,都想把权力抓在自己手上。 晚饭做了红烧茄子和炖豆角,姥姥闷了一锅大米饭,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把菜饭一扫而空。上林挑了点焖成烂熟的豆角,眼馋肚子饱,刚才又是桑葚又是玉米,她纳闷,这群野猴子怎就这么能吃! 乡村的晚上没有娱乐活动,近七点的时候,姥姥姥爷已经入睡,男孩子们也躺平在床上,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很快呼声此起彼伏。 她笑笑,打开本草纲目,继续昨天的阅读。 山上许多药材,村人虽然认得,但说不出学名,她很是好奇。 正看得入迷,猛听得有人敲门。 正房和大门隔着一段夹道,上林的房间离大门最近,也听得最清。正待问一声,却又没了声音。她怀疑自己幻听,咣咣拍门声,却又响起。 这下邻居的狗汪汪叫开,一狗叫,百狗随,先是前邻,接着后邻,狗叫声连成片,几乎整个村子的狗都在叫。 她皱眉,侧耳倾听,隔壁姥爷翻了个身,梦里嘟囔一句,没被吵醒。人老了,越发睡觉减少,他最近精神不太好,好容易睡着,上林不希望他被吵醒。 披上外衣,随手抓起阀门的木棍,出门,走过夹道,站在门后,低声问:“谁呀?” 拍门的人顿住,上林提高音量又问:“是谁?” 外面的人静了一下,回答:“殷夜遥。” 上林愣了,急忙开门。村里没安路灯,今晚阴天,月光不甚明亮,夹道里的灯又昏暗不清,可门外站着的人,分明是殷夜遥。 上林诧异,迈出一步,探头四望:“你怎么来的?其他人呢?” 华哥说,他如今年纪大了,逐渐参与到公司决策中,家族里商场上都有人图谋不轨,到哪儿都带着好几个保镖。 路边停着一辆车,殷夜遥看着她,近乎贪婪。 “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 虽情况不明,却不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就这样站在门外,村里的狗叫起来没完,已经有几户人家亮灯,要起床看个究竟。上林忙让他:“快进来。” 侧身,露出握在手中的木棍,见殷夜遥低头看,她尴尬:“呵呵,这不是,怕有坏人嘛……” 等他进来又忙着关门上锁,他在前头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上林站在他背后,被挡的严实,催促:“走啊,是这个方向没错。” 贵人多忘事,当年这院子他也没少跑,虽然整修了,但格局并没有动。 殷夜遥突然侧身,露出前面的大半个夹道。李长生站在夹道另一头,手上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错愕的看着他们。 摸摸鼻子,真尴尬。又是棍子又是菜刀,我明明很好客,谁叫你大晚上的突然出现。 边腹诽边招呼:“那个啥,都别紧张。长生啊,快把菜刀放下。”这孩子光着膀子没穿上衣,怕也是听到动静跑出来看。 “你也认识,李长生,我邻居。”她怕殷夜遥忘记,介绍说。又对长生介绍:“殷夜遥,你们以前见过。” 长生颔首,很闷的嗯一声,掉头,回屋睡觉。 上林更尴尬:“还没睡醒呢,呵呵……”熊孩子,跟谁学的半死不活的模样,就算讨厌别人扰他清梦,好歹也装一下,哪能这样对待客人。 到了屋里坐下,似乎除了长生没有其他人醒来。上林帮他倒了一杯水,问:“什么时候到的c省?” 殷夜遥答:“今天早上。” “来干吗?” “有点事。” “怎么过来的?” “开车。” “……”她默! 车子就停在外面我当然知道你开车来的!我是想知道,你怎么会自己过来好不好——等下! 如临大敌:“你自己一路开车来c省?” “司机在怀桥市。”他解释。 上林放心,这还差不多——多什么! “那你怎么来这里的?” 殷夜遥嘴角泛起笑意,终于明白她在紧张什么。冰冷的声音添上一丝暖意:“自己开车。你放心,我很熟练。” 上林皱眉,不赞同:“你还没成年,驾照都没拿吧?太危险了!”嘟嘟囔囔就此事展开批评和安全教育工作,教育了半天,突然想起:“吃晚饭了吗,饿不饿?” 殷夜遥嘴角笑意更深:“没吃。”问清她的所在就赶着过来,没来得及吃饭。 上林摸摸肚子,算你运气好,我也饿了。 干脆利落:“你等着,我去做点简单的。” 话虽如此,殷夜遥也跟了出去。只有两个人吃,用不着大灶,上林引燃小灶,暖锅的功夫熟练的洗菜,切菜,下锅。天晚,不耐烦复杂菜色,炒了个西红柿鸡蛋,酸辣白菜,拿了两个自家蒸的馒头,怎么看怎么觉得寒碜,好在还有带来的真空包装肉食,切一切摆在盘子里,勉强凑够三个菜。 再想想,和他好几年没见了。洗了两根黄瓜,盘子里铺上一层白糖,倒也赏心悦目。 期间殷夜遥一直站在厨房外面看,上林炒菜时又要顾火又要担心炒糊了,转头看见他,很自然的照顾他帮忙顾着炉灶里的柴火。殷夜遥愣了一下,慢慢走进去,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下,盯着她硬塞到手中的木柴半天,直到她不耐烦的训了几嗓子,才把木柴填进炉灶里。 上林后知后觉:“哎呀我忘记你好多年不在农村生活,恐怕不习惯吧!吩咐客人做事,瞧我这脑子——哎,你把盘子洗洗给我拿来。” 殷夜遥再起身,去拿了盘子洗过,递到她手上。 上林做事很麻利,翻炒几下,点盐,尝味,出锅盛盘,递给他,自己拿着馒头:“走,进屋吃饭,外面蚊子太多,咬死我了!” 说完率先进屋。 殷夜遥端着盘子看她无比自然的背影,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君子远离庖厨。老太爷虽不在乎这个,却也从来没有进过厨房。许蜜秉持书香门第传承,更不可能教他家务事。殷夜遥回去家中这么些年,别说生火做饭,厨房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 方才她吩咐自己帮忙,态度随意自然,并未因他的身份而局促不安,令殷夜遥很欣慰。他原本还怕秋上林变得陌生疏离,如今来看,默契并没有随着时光流逝而消失。 殷夜遥心情大好,两个人将饭菜一扫而尽。 上林惋惜,他早来几个小时,也不必吃这样委屈的四个菜色。只好明天补偿他,突然想起,问:“你今晚不回去吧?” 得到肯定回答,颇欣喜:“那就先住下,这个时间村里其他人家也都睡了,等明天再做打算。对了你能住几天?” 殷夜遥看着她欣喜的面庞,不由自主的也欢喜起来,迅速权衡,回答:“三四天吧。” 上林更欢喜:“不少不少,我们很久没见,终于能好好说话,对了,下林也在,就睡在隔壁!” 殷夜遥看着她的脸,说不出的欢喜,放柔声调:“我知道。” 她却并无所觉:“不过他睡熟了打雷都不醒,你想见他只有明天,好在能住三四天,总有说话的时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不外乎子房镇和本村的变化。最后安排他睡在长生他们房间——其他人贪热闹,都睡炕上,大通铺,却刚好有张单人床。 长生躺在外侧,静静听隔壁传来的说笑声。他们怕吵醒梦中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山村夜晚宁静,只外面墙角下蛐蛐时而鸣音。他耳聪目明,隐约能听清两人的对话。 睡在里侧的秋下林嘟哝着翻个身,手脚搭在长生身上,他轻轻挪开,下林似被惊醒,迷糊着:“哥,你还没睡着。” 他惊了一跳,正待回答,下林翻个身,鼻息又重,却是再次睡去。 长生轻笑,却听上林安排殷夜遥住宿,脸色暗沉,睁着眼睛盯着墙角单人床,恨不能当下就盯出个窟窿。 猛听得推门声,上林轻轻叫他的名字:“长生?长生?” 长生闭着眼,不回答。 又听到她取了被褥,帮他铺床,安顿好才歉疚的说:“条件简陋,委屈你了。” 殷夜遥的声音含混不清。 他听着秋上林离开,殷夜遥躺下,才重新睁眼,借着黑暗看向单人床的方向——老子睡炕你睡床,委屈个屁! 李长生的小心思 山村的清晨由公鸡打鸣起,一宿安眠,各家各户的主妇起床,洗刷,做饭,喂家禽,叫丈夫和孩子们起床,上学的上学,下地的下地,一切都井井有条。 老头老太睡眠少,早早就醒来,在院子里就着光亮浇园看花。她已经形成生物钟,六点准时起床,她出现在院子里时候,上林已绕着村子跑了一圈,正在后院打拳。 一个读法语,一个打拳,两下谁也不打扰对方。 殷夜遥翻来覆去一夜没成眠。一来认床;二来蚊子多。山村夏季蚊子个头大咬人毒,大通铺上挂了好大一个蚊帐,秋上林给他铺好了床,却忘记挂蚊帐。殷夜遥细皮嫩肉,从没尝过这种苦,被子蒙到头顶,蚊子在耳边嗡嗡叫,一不小心就被叮个大包。 忍了一宿,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没睡一小时,又被老太太烧火做饭声惊醒,索性翻身下床。 大通铺上东倒西歪的睡满了人,唯独没有李长生。 他慢慢走出去,姥姥看到他笑着嘘寒问暖。一大早上林已经告知老两口,免得家里猛的多出个大活人再吓到他们。 “上林没起床?” 老太太笑的脸上折子都平伏了,指指后院:“后边呢。” 穿过充做杂物室的封闭式走廊,殷夜遥站在长廊拐角处,第一眼看到了院子当中打拳的李长生。 他穿了纯棉白色大背心,宽松,吸汗,衬得肤色黝黑,却越发浓眉大眼精神奕奕。秋上林坐在花架下面的石阶上,虽是夏天,石阶有点凉,特意铺了坐垫,舒服的盘腿坐着,捧了法语书唧唧咕咕。 李长生一套拳打完,收势,走到上林身边,她自书中抬眼,递过大毛巾。长生胡乱在身上擦拭,勾着手去够脖颈和后背,上林见他费尽,接过毛巾,示意他转身。 长生乖乖的背对上林,她坐的较高,长生站的较低,微微弓腰,减小两人身高差距,上林只需稍微抬手就能够到。 “吃饭前先去冲凉,一身臭汗!”一手捏鼻子,一手擦拭。 长生故意更靠近,举手作势要擦在她的衣服上,上林吓得往后仰,忘记自己悬空,差点掉下去,尖叫声中长生敏捷,一把捞住,得意的大笑。她又惊又气又好笑,没好气的拍打,长生蹦开,调皮:“打不着,打不着!” 嘿嘿的笑。 上林站在石阶上,摇晃着向前伸手要打他,长生故意靠近一些,眼看打到了,又迅速后退一点,气得她哇哇叫,他哄人:“好好好,给你打!” 又靠近,上林再伸手,差着几毫米距离,他却又跳开,得意洋洋的看上林气急败坏。 殷夜遥站在拐角处,半扇墙壁挡住他的身形。直直的站在这里,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顽童似的打闹进行了好一阵,直到上林不乐意的撇头作势要走,视线转过来,正对上殷夜遥的目光,微微一怔,欣然笑颜: “你起床了。” 如百花盛开,他清楚听到砰的一声响。 心,跳快了一拍。 美女他见了无数,却没有哪一个,拥有这般纯净天然,而又令他熟悉温暖的笑容。咬牙撑着的日子里,这张笑脸,令他魂牵梦萦。 这一年殷夜遥十六岁,秋上林十三岁。在童年生活过的山村中,找到了他的爱情。长期以来为之奋斗的一切在此刻找到答案,他希望,能永远看到这张笑脸。 上林全然不知情。跳下石阶:“下林还在赖床?走,我们喊他起床。” 她和李长生走过来,殷夜遥与长生目光直视,擦肩而过。 别奢望秋下林还记得和他殷哥在一块的幸福生活。 他狗脑子里就记着吃喝玩乐,多余空间装点家人,再多余空间装点学习,脑容量有限,装不进太多东西。 总算他还记着他殷哥当年也爱护他,没少帮他挡秋上林的板子,说没几句话热络起来,殷夜遥笑着提起他那时怕他姐怕的要命,三人一起在学校门口摆摊的往事,秋下林唏嘘不已,拽着顾致远和季允文诉苦: 我姐当年……我当年就是没人要的苦命娃…… 他好奇的询问殷夜遥这些年的生活,被他言语岔过,笼统的介绍几句读书和南方风俗风情,成功转移他的注意力,转而羡慕南方精美的点心和开放的环境。 上林其实也好奇。当年满身戾气,桀骜不驯的男孩子,如何变成笑意盈盈斯文有礼的大男孩儿。 他现在的模样……以前是头稚嫩的失去父母保护的幼兽,不安而暴躁,随时准备撕裂一切敢于挑衅他的人类,总板着脸带着一股子冷傲,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回到殷家的大环境,经过殷家老太爷几年的调教,幼兽长大了,收起随时准备攻击的利爪,收敛暴躁不安的眼神,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可殷夜遥天生就不是书生,读了再多书,只装裱华丽的外表,骨子里依然血腥,攻击力十足。就像一只猎豹,迈着优雅的步伐,犀利的目光盯着目标,将嗜血的本能掩藏在优雅知性的外表下,却弓着身体,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吃过早饭,姥姥分派了任务,要去赶集。 山村没有固定集市,每五天一集,通常都是外村的小商小贩,带着日用品、新鲜蔬菜瓜果、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在自发形成的集市上贩售。购买者也不限于本村,每逢集市,总有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特意来赶集。 追赶着集市四处游走,谓之‘赶集’。 家里没肉吃,几个孩子无肉不欢,集市上有人杀猪卖肉,趁机会多买一点。新鲜蔬菜也要多买几样,还有面粉和大米,各种解馋的熟食零嘴,零零碎碎的交代了许多。 集市在村头,由村外蔓延到村内,沿着住家一字摆开,成两行分布,中间留出空挡供人行走挑选货物。 四里八乡的大媳妇小姑娘都赶来,熙熙攘攘,人挤人,人挨人。 上林当年没少赶集,她的第一桶金可就赚自子房镇的集市。 又和子房镇的集市不同,没有规范,谁来的早,随便找处地方,将带来的货物摆在地上开卖,后来的人顺着早来的人,一路排开。卖鸡的挨着卖蔬菜的,猪肉旁边小磨香油吆喝的勤,杂乱无章,却也热闹。 自家菜圃种了不少蔬菜,精细点的蔬菜却需要额外购买。水嫩的芹菜、水灵的韭菜、紫胖的长茄子、菜花油菜朝天椒,当然还有白生生好吃的蘑菇,蔬菜买了一大蓝,沉甸甸挂在胳膊肘上。好在身后跟班众多,上林只管采购,不管运输。 男孩儿饭量大,人又多,几天就把姥姥家的储备粮都吃光了——不光他们几个,村里能玩到一块的孩子,到了饭点舍不得分开,少不了邀请来家吃饭。 老太太精心侍弄的菜圃里,蔬菜一天比一天少,单就辣椒来说,他们来时惊叹于植株上挂了许多,怀疑能否吃的完。几天之后,翻遍几棵辣椒树,硬是找不出哪怕豆丁大的果实。 炒瓜子和炒花生,红小豆和糯米,山村不缺北方瓜果,苹果、梨子都现成,但香蕉和西瓜得买——还不能买少了。 秋上林瞅着摊位上的大红苹果眼馋,免不了花钱称上几斤。 猪肉要买。一群食肉动物,无肉不欢。 难得看见新鲜的羊肉,秋上林扑过去,回头眼睛水汪汪:“我们吃火锅吧……” 长生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但不得不阐述现实问题:没有火锅料,没有黄铜锅,也没有木炭…… 上林不管,掰着手指头算,子房镇开车到这儿二十分钟,打电话回去让人送来…… 殷夜遥站在侧面,噙笑看她盘算。 饶是人多,也分了两趟才把全部东西搬回家。姥姥看着摆了半个地面的蔬菜瓜果日用品直咂舌,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们是要单独开火过日子还是干嘛! 上林不依,扭着她撒娇,中午包饺子吃嘛,我想吃柱舅妈上次包的大饺子。 顾致远失笑,还有客人在呢,你好歹注意点形象! 她满不在乎。 中午和了面,包饺子。用大柱舅妈的秘方,又炸了油渣,香喷喷的碾碎和馅料搅在一起,老太太微笑着看她动作熟练的搅拌,指使几个男孩儿给她拿东西递原料,老怀安慰: “丫头如今也大了,将来成家过日子怕不是一把好手,比你妈强的多!” 上林正擀皮,闻言一怔,回头不依:“姥姥,我才多大呀!” 她背对几个男孩子,听了老太太的话都挤眉弄眼的嘲笑,她突然转头,却抓了个正着,狠狠瞪一眼。 老太太长出一口气:“不小喽。古时候十三四就能嫁人,我十六的时候有了你大舅舅……可惜没站住。” 上林曾听母亲提起过这位没活下来的大舅舅,据说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三四岁跟着村中老秀才学书,都称神童。大约太聪明,七八岁上生病死掉了。张红卫偶尔想起女儿的早慧,也都说她遗传了大舅舅的基因。 她们唠嗑,聊家长里短,男孩子却插不上嘴,见屋里没活干,都作鸟兽散,三三两两的出去玩。 秋下林神神秘秘的拽着长生到屋后说悄悄话,把上次在家中聊天时姐姐透露的意思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哥听。 长生起初不以为意。 秋上林就是个小妹妹——好吧,是个很早慧很早熟的小妹妹。他心里拿她当亲妹妹疼,从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身正不怕影子斜,上林是女孩儿都不在乎,他一大男人,还能怪别人说闲话? 对下林时不时的揶揄打趣,也从不在乎。 =奇=你们说吧,反正我们俩比雪还纯洁。 =书=但从下林嘴里得知,秋上林说,拿他当儿子看。长生气愤了。 =网=我是你儿子?我是你老子! 不对不对,秋叔才是她老子。你拿我当儿子看,我还拿你女儿看呢!再说,我这样的你都看不上,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顾致远?还是殷夜遥? 呸,都不配! 他一心想,秋上林值得更好的人。但具体怎么个好法,他也说不出来。反正,不是顾致远,不是殷夜遥。 要订婚的李长生 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殷夜遥再不舍,也知继续呆下去并不妥当。几次和留在怀桥市的司机通话,对方吞吐的露出快瞒不下去的顾虑。他留在怀桥市的消息瞒着殷家人,目前对外说在南方小城修养,许蜜摸不清儿子的行踪,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 司机也担心呆的久了露出行踪。殷家可有人憋着劲要收拾殷夜遥扫清障碍呢! 四天后,殷夜遥踏上归程。来时近黄昏,去时朝霞早。 秋上林还小,他跟在殷家老狐狸身边学会了耐心守候一举拿下。她还不识情爱,没关系,他能等。 殷夜遥走后众人在秋上林的鞭策下终于开始学习。 预习初三课本,归纳整理知识点,做历年中考试题。秋上林比学校老师更严厉,秋下林天天被追着几个院子乱窜。 暑假过后,迎来初三。 程冲找上林商量水培花卉市场开拓,提起负心汉刘超,幸灾乐祸。 酒店碰到之后没过几天,刘超借口想念儿子,瞒着小三回了老家。 远远看到自家大门,他有点惊讶。进了门,更惊讶,在儿子的欢呼中抱着他走进堂屋,干脆一直没合嘴。 这还是记忆中腐朽沉闷的家吗? 秋琴虽不至于笑脸相迎,但也没有当众给他没脸,倒叫村里一帮跟来看热闹的闲汉闲娘们讪讪的。刘超的借口回来收拾几件衣服。秋琴开了箱笼给他翻找,仔细的叠好打包袱。刘超抱着儿子哄,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瞅一眼秋琴,她弯腰叠衣服,侧面线条优美,小巧的下巴倔强的微微前弯。 儿子难得见父亲回家,揽着他的脖子问:“爸爸,我想你,你别回城里好不好?” 刘超偷偷看一眼秋琴,以为是她故意教儿子这样说。 秋琴本着脸走近,把儿子抱开,哄他:“乖,你爸要去做生意。” 难得有台阶,刘超当然要下,忙说:“我在家住几天,谈谈收菜的事儿。” 秋琴看他一眼,没吱声。刘超暗喜,只当妻子接纳自己。谁知她转个身,不咸不淡:“我给你把东屋收拾出来。” 刘超讪讪的:“东屋也没个床……” 秋琴依然是不冷不淡的模样:“新买了一张,打算给儿子睡,你先睡着吧。” 买床了?我不在家,你一个女人家就做主买床?你哪儿来的钱?他正疑惑,转念想起秋琴今非昔比,是蔬菜公司老总的得力助手,只怕也不少挣钱,又自泄气。 他在家里一住好几天,想从菜农手里直接收菜送去单位食堂,无奈何菜农们都和蔬菜公司签订了合同,临近村子倒有散户,不成规模,菜的质量卖相都不好。他又想从蔬菜公司进货,程冲笑嘻嘻的,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叫他去和销售部的人谈。 销售部死咬着公司规定不放,严格要求现款结账。刘超急的不行,有人偷偷告诉他不如找自己老婆说清,他又放不下面子。拖了许多天,眼看资金链断接,再不进货连最后两个食堂的生意都要失去,只得在晚上好言好语求了秋琴。 秋琴帮他去说,销售部的人不情不愿的,但总算没驳面子,说好从蔬菜公司匀一部分蔬菜,一月一结账,绝不能拖欠。 刘超了了一桩大心事,总算松口气,再看老婆儿子和自家,怎么看怎么顺心,不知不觉在家里住了两个多星期。他不觉得时间长,城里的小三却闹翻了天,下通牒说再不回来就要找上门去。 刘超自认丢不起脸面,不情不愿回去市里的租房,小三一通吵闹,令他烦不胜烦。 从此在两人的感情之间埋下隐患,时不时发作,刘超渐渐远离小三,一心想要回归家庭。等他终于和小三分手回到家里,又因为犯过错,心怀愧疚,在秋琴面前总觉得亏欠,加倍对她好。 这却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了。 再说秋上林,平静的渡过初三,中考,暑假。 他们三个都考入高中部,分在不同班级。陈招娣、梁梅花、季允文也都顺利通过。欧阳林昊和叶茹茹成绩不好,拿钱做为高价生入学。五中的高价生价位可不低,差一分就要一万三千元。 由很多人家毫不犹豫凑出的一万三可以看出,父母对孩子的爱之博大。 张然没能参加中考。 她闯祸了。 初三下学期,照旧不学习,在学校四处游荡,某天和高中部一女生吵架,生气之下,一拳打在对方眼镜上,眼镜破裂,玻璃镜片插到眼里,万幸没出大事,对方没有变成瞎子。学校严肃处理,张然被劝退,想办法转学参加中考去了。 暑假期间秋下林傻吃傻玩,秋上林亲自参与到蔬菜公司的运作事务中忙碌了很久且不提。李长生去了一趟汕头看望父母,临行前家人紧张的叮嘱了又叮嘱,万一父母不想让他回来,千万不许私自逃窜,有事好商量! 李长生的父母虽然很想把儿子接回身边教养,中考前也和他商量,想让他去广州参加中考,以便将来留在南方。无奈李长生坚持不肯,见识过儿子的倔强,也就死了这条心。 李长生在汕头呆了十几天,装了一书包荔枝菠萝回来。 而小风波,就发生在他回到子房镇不久之后。 他和父母已习惯用电话联系,从来不写信,却突然间收到了来自汕头的两封信。一封署名母亲,另一封则是陌生姓名。 看完信,他心情差了好几天。秋下林察觉到变化,缠着问了很久,李长生才犹犹豫豫告诉他。 谁知这个大嘴巴,当晚就在饭桌上宣布,他哥有女朋友啦! 上林边吃饭边看利润表,一口喷在利润表上,拍打胸口咳嗽不停。秋建国拿着汤匙正要喝汤,闻言手一抖,汤匙掉在汤碗里,打个转沉下去。 张红卫最镇定:“长生啊,早恋不好。” 她摆出长谈的架势,正准备苦口婆心教育孩子,李长生憋得脸色通红,一脚踢的秋下林滚了三滚: “别胡说!” 正色:“阿姨,你别听他乱说,我没女朋友!”不着痕迹的瞥眼秋上林。她刚刚平下气息,咧着嘴贼兮兮的笑,蹲到秋下林面前: “快快,讲讲!”浑身散发一种气息:我很八卦,我想八卦! 不知为何,长生突然很生气。放下碗筷,看着他们,没有出声。 上林背对,看不到他的表情,正对李长生的秋下林可看的一清二楚,连连摇头:“我不说我不说!说了我就活不成。” 上林挑眉:“不说现在你就活不成。是不是,爸,妈?”寻求后援。 秋建国也觉得好笑,催促:“快点说,不许添油加醋!” 大家长发话,李长生又不说话,秋上林威逼利诱,许诺给他买最新版的游戏机,他才吞吞吐吐:“李阿姨来信,说给我哥相人家,有一户他们的生意伙伴,女儿比我哥小一岁,读初中,很漂亮,懂事,勤快,要给我哥和她先订亲呢!” 张红卫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订亲?” 下林瞅瞅他哥,瑟缩:“还有张照片,对方也给我哥写信了。” 张红卫张口结舌:“还有照片?” 天哪,长生还没成年呢,居然想着给他订亲?做父母的,是否也太超前? 农村虽然有早定亲早结婚的例子,很多男孩子十六七订亲也不算早,但毕竟是在农村,初中毕业早早下学回家种地做生意,能和李长生比较?他将来可是要考大学的人!现在订亲,未免太早了吧? 秋上林在地毯上笑得前仰后合,揉着肚子叫疼。 “唉哟,笑死我了,眼泪都出来了……订亲……长生你……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笑死了……” 长生怒:“我没同意!” 秋上林兀自好笑:“不是说有照片。照片拿来我们参谋参谋,如果真漂亮就订下,这年头美女不好找!” 长生看了她一眼,站起,转身离开。 他的沉默令众人一愣。上林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天没恢复。下林五官愁得皱在一起:“完了完了,生气了生气了。都怪你,我哥生气啦!”推他姐,怪责。 “怎么就怪我了?明明是你惹得他!”上林反驳。 她还气呢。长本事啦,会甩脸子啦,居然一言不发就这么走开?碎碎念:“也不想想,我把他拉扯到如今容易吗,居然给我脸色看……” 张红卫好笑,喝止:“行了!长生厚道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倒没完没了!你怎么拉扯他了?长生从小就独立,你顶多管过人家几顿饭,还要支使他做苦工,好意思说?” 人也不能太精明。她这个闺女别的都好,就是要强,不肯吃亏不肯让人! 上林不服,梗着脖子犟:“我怎么没照顾他?没有我他早被人打死饿死了;没有我他能考上高中?我还不能笑他几句?” 张红卫不爱搭理她,随她发疯去。 吩咐儿子:“下楼看看你哥去!”奇qisuu書网 下林撇嘴:“我才不去,他在气头上,谁去谁找残!”吱溜钻进书房看电视去了。 上林嘟囔分说了好半天,究竟放心不下。见家人各忙各的,偷偷溜下楼。 客厅一角吊了个沙袋,李长生光着膀子正捶沙袋,听到声响斜眼瞥见是秋上林,没搭理,继续捶。 上林讪讪的,假装去拿冰箱里的食物。 打开冷冻箱,一箱冷肉。偷偷瞧着他捶打的动作,随便摸索着打开冷藏箱,摸到一物拿出来,鸡蛋! 皱眉,在食物中梭巡。面包不爱吃、牛奶不想喝,好在还有水果。取出草莓,洗干净,凑到客厅,悄末叽儿的坐在沙发上,余光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长生连看都不看她,直接视为无物,顾自捶打沙袋。汗水沿着脊背留下,越发衬得肌理分明,黝黑光滑。 他身上没有时下男孩子惯有的娘娘腔,也不像温室里养出的娇弱书生,肌肉充满了力量,一举一动充满了阳刚之气,强悍不失风度——虽然是秋上林耳提面命训出来的! 第一次近距离认真观察,这才发现,记忆中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挥拳头的那个小长生,已经长大成|人,是个小男子汉了! 上林心里怪怪的。从小养大的儿子长大成|人,终有一日要振翅高飞。她从没想过长生会在她的羽翼下过一辈子,但这一天来的太突然,令人不适。想想他,再想想秋下林,她费尽心机教养,有朝一日要和她说byebye,被别的女人接收,好像……会吃味哎…… 她总算知道为嘛世上总有恶婆婆了!她现在就是恶婆婆的心情! 她这头心思辗转,长生那里也不好受。 本来他也当笑话,觉得父母的想法太可笑。但被秋上林一笑,却让他很不痛快。 我和别人订婚你就这么开心?是不是还要亲手操办顺便送上厚礼?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生气,他来不及思考。 大约因为受到嘲笑吧——勉强找了个借口。 沙袋摆动速度越来越慢,长生调整呼吸频率,扶住停下的沙袋,让它保持静止状态。抓起毛巾胡乱擦拭。 上林凑上来:“吃草莓吧?我刚洗过,冰箱里拿出来的,凉滋滋可好吃了。” 长生看她一眼,抓了一个在嘴里。 简单冲澡出来,秋上林还没走。盘腿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哈哈笑,时不时捻个草莓放在嘴里。见他出来,大喜: “快来吃,你再不出来都被我吃光了!” 长生白她一眼。你忘性倒大,我还没消气呢! “哈哈哈,好好笑哦!”她在沙发上前仰后合,长生不由好奇她在看什么。凑前一看,顿时黑线: “梅花三弄?这好像是悲情故事吧?” 上林擦擦眼角的眼泪,茫然:“啊,很悲情吗?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好笑?你看咆哮教主的表情哇……还有鼻孔……哈哈哈……” 长生无语。随手换台。 秋上林向来不怎么看‘没营养的肥皂剧’。用她的话说,这些东西我都能编出来,何必浪费时间。哦,忘记说了,这些电视剧她有投资一份。 闲话少提,上林整整心情,捻起一个草莓:“我郑重的向你道歉。不该无视你的感受,肆意嘲笑你的人生,对你而言婚姻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扑,哈哈哈哈……你让我笑两分钟,不,一分钟就好!” 她实在忍不住。 十八岁的高中生订婚,实在太好笑了嘛,又不是拍电视剧! 长生再次黑线。恶狠狠的盯着她,你究竟来道歉还是惹我生气的? 终于,她平静下来。 “你怎么想?” 长生没好气:“想什么?” “订婚啊,哦,应该叫订亲!”农村说法。 长生白她一眼:“要订你去,我不订!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5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5部分阅读 我不订!” 上林笑:“好好好,不订不订。但是吧,我觉得,你也该回你父母身边生活…” 长生眯眼,语气不善:“你赶我走?” 她举手投降:“当然不是!你听我说嘛!” 孩子长在父母身边,对双方都好。长期两地分开一家人不得团聚,不利于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也不利于双方亲情培养。 语毕,他冷笑。 你不是说把我当儿子看?我勉强当你是我妈,也不差那点亲情。 上林无奈,劝也劝了,安慰也安慰了,你爱咋咋地,是你爹妈,又不是我的! 她走后,长生盯着门半晌。 想赶我走?做梦!我烦死你,一辈子烦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被章节题目吓到了吧,哈哈哈哈~~ 好奇不,秋上林今后的感情发展? 我也好奇捏~~~扭扭~~ 秋上林的小绯闻 订婚的小风波终于平稳过渡,长生连着给父母打了四通电话,严肃阐明了自己的抗议和意见,并搬出姥爷这尊大佛。姥爷虽长期在外打牌下棋搓麻,将长生放任自流,好在女儿女婿离得远,并不知情。感念老岳父对儿子的教养,长生父亲劝说妻子,儿子还小,将来发展如何没有定论。我们现在看着女方条件好,谁知道她将来怎样? 长生的母亲并不情愿放弃。 她有自己的小九九。 儿子在子房镇长大,听他的意思,对秋家人有很深的依恋。毫不客气的说,亲生父母是陌路,外来的人反而成了亲人。令人很不愉快。儿子渐大,想要增进感情,|奇_书_网|拉回他的心,她没有妙招。和汕头结识的几个富太太说起,她们支招说,男人嘛,有了媳妇忘了娘——连娘都能忘记,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给他订亲,心灵上加把锁,还愁他不肯回父母身边? 没料到儿子强烈反对,就连老父亲都把她狠狠骂了一通。虽说对不起女方,好在两家只是口头上商议,成不成看缘分。 下林偷偷把照片取出来,上林看过。是个典型的南方美女。私下里感叹李长生不识货,白白错过美女老婆——被他冷冷的瞪了一眼。 暑假过的并不轻松。要工作,要学习。 高中三年的课本在书桌上摞成一摞,几高耸入云。秋下林对着它们打哆嗦,姐啊,你该不是一个暑假把它们全预习吧? 上林变身周扒皮,文科先不管,理科放前头。数学物理化学一起读。下林和长生聪明,逻辑思维能力清晰,学起来毫不费劲。上林却有些吃力,好在她能吃苦,肯花时间,在众多辅助资料的帮助下,将高中的理科知识学了个七七八八。几乎都学到最后才猛然想起——高中分文理科呀! 她又不打算读理科,干嘛自学高中三年的理科学业? 当下悲愤交加,几欲撞墙,又被下林和长生好一通嘲讽。 十月十一,晴。 天刚亮,一单元楼道灯渐次亮起,几户人家窗帘拉开,玻璃透出晕黄灯光。亮灯的几户家中都有孩子读初中或者高中,要去上早自习。 秋下林眯着眼踢开卧室门,在客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眠不足让他心情不佳,也不想说话。但惊讶的发现秋上林居然已经洗刷完毕,准备出门,奇qisuu书沙哑的问:“你要走?” 上林站在玄关处穿鞋,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嗯,我先走。去洗把脸,看你眼都睁不开!” 下林揉揉眼睛,尽量睁开,集中视线;“不等我们?” “我带着早饭先过去,你和长生自己去学校——别又迟到罚站!” 目送姐姐离开,门甫关闭,下林哐当倒在沙发上,想,再睡五分钟,就睡五分钟…… 张红卫出来上厕所,被沙发上躺着的人吓了一跳:“下林?你怎么还没去上学?” 下林勉强睁开一只眼:“妈,我困………” 张红卫心疼:“困哪?我就说五中制度太严,哪有让学生天不亮就早自习,晚上又晚自习到十点十一点的道理!” 下林趁机讨价还价:“我今早不去了,你帮我打电话请假吧……” 张红卫很痛快:“行!” 下林心中大喜,睡意全消,目视母亲去拨电话,美滋滋的盘算着可以睡到七点半…… 张红卫边拨号边自言自语:“就和你们老师说,你年纪太小受不了,干脆不要读高中,我们回去重读一年初三好了……” 下林跳起来,大惊失色:“妈,别打别打,我不困了,我去上学!” 抓起书包奔到玄关穿鞋。呜呜呜,我妈学坏了……越来越像我姐了…… 身后张红卫假惺惺:“真的没关系?” 表决心:“没问题!” 张红卫颇为遗憾:“哦,那就算了。我本来还想你去读初三……你倒是洗脸啊!”前半句话音刚落,秋下林动作加速,飞一般逃窜,门都没关,张红卫追着喊了一句。 下林已窜到楼下,咣咣踹李长生家的防盗门,仰头回答:“我去学校,上完自习洗脸!” 长生脸上还挂着水滴来开门:“收拾完了?” 下林急火火的:“哥快点,要迟到了!” 他一愣:“迟到?不能啊,我刚看了时间才……”抓过下林手腕看表,骂一句:“靠,挂钟又晚点了!” 来不及擦脸抹油,抓了书包朝楼上喊:“秋上林,秋上林!” 下林的声音自底楼传来:“哥,我姐早走了!快点快点!” 早自习上到一半,上林去厕所,走廊里空无一人,只传来错落嘈杂的朗读背诵声。转到楼后,和教导主任照个正面,她很有礼貌的微笑:“徐老师好。” 教导主任也笑眯眯:“好。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 教导主任满意:“嗯,你差不了事儿,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嘛。好好学,将来考清华北大,也给你爸妈脸上增光。” 他小姨子在兴隆公司做事,和秋家素有往来。 上林笑笑,往厕所方向去,走开没几步,身后传来他的呵斥声:“站好,谁准你们交头接耳!秋下林,你再挤眉弄眼我看看!” 上林回首,教导主任背对着她教训在楼后站成一排的学生。秋下林对着她挤眉弄眼,做口型:“我们的早饭带了吗?” 上林做个你活该的手势,袅袅而去。 王伟来的更晚,站在下林身边。他以吊车尾的成绩勉强考入高中部,很遗憾没和好哥们下林分在同班,反而被分进上林所在的班级。 教导主任教训完,转方向去视察班级,留他们在楼后罚站。他刚走,迟到的学生三三两两低声交谈起来。 王伟压低声音问:“你也起晚了?” 下林意兴阑珊:“嗯。” “你姐怎没事?” “她走的早。” 王伟哦一声,沉默一小会,犹豫着:“有个事,你知不知道?” 下林不耐烦:“什么事?” 王伟迟疑着,吞吞吐吐,下林不耐烦的连着催促好几次,才低声说:“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别和你姐说是我说的啊——大家都传,你姐和季允文早恋呢……” 下林几乎没跳起来:“什么!” 眼睛瞪大:“谁说的?谁t造谣生事?我活劈了他!” 王伟按住他:“你别激动。不是一个人,好多人都这么说。我们班几乎都知道……喜欢你姐的人可不少。” 听到后半句,下林很是得意。那当然,我姐越大越漂亮,越大越有气质。 秋上林十六岁,发育良好,身高如雨后春笋,节节拔高,如今已摆脱豆丁身高,奔着一米六零前进。身段苗条,凹凸有致,少女第二性征已然发育;略有婴儿肥的脸上一双晶亮的眸子,明镜清澈,灿若繁星。微笑时如清澈小溪沁人心脾,静止时亭亭玉立,举止大方优雅。从小注重保养皮肤,白白嫩嫩的脸上透着自然的粉红色,没有讨厌的青春痘。 精心修剪过的齐耳短发,大方得体的行止,与众不同的经历,令她在一众高中女生里脱颖而出。入学典礼上代表新生发言,落落大方,一举成名。 “迟帅为这都要和季允文断交……” 下林打断,纳闷:“又和迟帅有什么关系?” “迟帅和欧阳林昊关系好呀!” 他更一头雾水:“关欧阳林昊什么事?” 王伟惊叹:“你不知道?欧阳林昊给你姐写情书了呀!” “什么?”再也控制不住音量,大嗓门喊起来。引得罚站的学生纷纷瞩目。 他连忙低头,低声:“欧阳林昊给我姐写情书?不可能,他恨我姐恨得仇人似的,再说张然不是他女朋友?” 王伟对欧阳林昊颇为不屑:“他很花心。咱年级但凡漂亮点的女生,哪个他没追?说是和你姐以前是误会,开学典礼以后就喜欢你姐姐。他和张然闹分手呢。张然死活不同意,两人僵着呢!” 秋下林大吃一惊:“那张然不得恨死我姐?”从前就不对付。 王伟耸肩:“要不说季允文和你姐早恋吗——全班都知道,张然也知道你姐不喜欢欧阳林昊。他自己花心要追你姐,也怪不到你姐头上去。俩人一直就不对付,现在也是互相不说话,当对方隐形!” 早自习下课铃声打响,秋下林飞一般窜回教室,放下书包,急火火的要去找上林。被他同桌拉住,递过饭盒: “你姐上课之前送过来的,说,就知道你今天得迟到!对了,你和长生两个的份,要你不用去找她,她和别人吃早饭。” 下林心急如焚,捏着饭盒恨不得立刻跑去找姐姐问个究竟。咬咬牙,转头去了五班找李长生。 俩人虽然一起迟到,长生跑得快,躲过了教导主任的眼睛。下林比较倒霉,都跑到教室快坐下了,硬被教导主任揪了出去——因两家有旧,对方也是格外‘照顾’他。 长生在五班,相隔都不远。早自习下课后,饿了一早上的学生狼一般窜出教室奔向食堂去抢饭,途中下林和好几个人擦撞而过,好在他身体壮实。 长生坐在教室后面,正和几个男生说笑,下林跑进去,对方和他打招呼。下林也匆匆点头,拉着长生到墙角说话。 长生倒不着急,接过饭盒:“今天准备了什么?” 学校早饭不好吃,秋上林挑嘴的很,每天晚上多做一份菜,第二天早上热一热带来当早餐。 下林见他不温不火,跺脚:“哥,我姐和季允文好上了?” 长生拿着筷子要夹肉,闻言手一抖,肉掉了。 “你听谁说的?” “王伟,他说他们班的人都知道了,就瞒着咱们呢!还有还有,欧阳林昊也给我姐写情书了,说是他和季允文争风吃醋,私下谁都不服气,现在都不说话,要绝交!” 长生迟疑:“不可能啊,我们一直看着,她和季允文……” 下林着急:“你想啊,她都好几天没和咱们一起上学了。最近放学也不一起走,说嫌咱们太慢。饭也不一起吃…整天神神秘秘的!咱俩都不和她一班,谁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长生心里已信了八分,剩下两分侥幸:“他们班我有几个哥们,不可能不告诉我……” 下林跺脚:“他们也是季允文的哥们!” 心里一惊。 是,也是季允文的哥们! 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面上无波无浪。下林看的焦急,火烧屁股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长生呸的吐出:“妈的,真咸!”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拍我吧拍我吧 大家都爱女主啦哈哈哈哈哈 这个设定太雷啦哈哈哈哈 别激动,欧阳林昊那个假的。丫就一花心大萝卜! 高唱: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秋上林的早恋 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杀到季允文面前问个究竟,但秋上林在李长生的眼眸中读到了俩字:沉默。 继续嘻嘻哈哈哈,假装全然不知情。 李长生说,总要调查确认,才好计划。 计划什么?有什么好计划?在秋下林的想法里,管他是不是真的,揪出季允文盘问。不是,当然好,他不必挨揍,我自去找王伟算账;是?你等着拳头招呼吧! 这两年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长生和季允文是哥们,他和季允文勾肩搭背,上林也对他和颜悦色亲切有加。几个人看上去就像最平凡的好友相处,暑假寒假总凑在一处玩耍,平时上学放学也都结伴回家。 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 季允文看上去斯斯文文挺懂礼貌的,居然是只不叫的狗! 背后捅刀子,亏我拿他当朋友,好几次都想着叫他一起玩耍!下林忿忿的想,课间在走廊上低头走路,没留意撞到一人,对方正侧身和朋友说话,直觉开骂: “没长眼啊?” 骂完,两人对视,都愣了一下。是欧阳林昊。 不等下林说话,欧阳林昊眼中浮现尴尬,随即又笑着拍打他的肩膀:“抱歉抱歉,没看到是你!” 下林嫌恶,虽然脸上带笑,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避开他的接触。欧阳林昊自然也注意到细节,堆出的笑意更加勉强,随便打个哈哈,和朋友走开。 盯着他远去的方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欧阳林昊从来都是风云人物。 家世好、打架好、人缘好、幽默风趣,一米八的身高在平均身高一米七五的高中生里鹤立鸡群。长相虽不算俊朗,但胜在浓眉大眼,并不显得小气。是学校八卦中常被提及的人物。 欧阳林昊和高二篮球赛打赢了;欧阳林昊和叶茹茹在操场手牵手;欧阳林昊和高三学生打架了……当然,常被提及的还有他的花心情史。 但凡长的稍微标志,身材略有可取之处,欧阳林昊都不介意和对方暧昧一番。而他的这些暧昧情事,成全了每日枯燥沉闷的八卦群体。吃饭时闲聊几句,说说欧阳林昊又和谁班的某某某眉来眼去,叶茹茹又找对方谈判……高中生涯也就剩下这么点八卦供人取乐。 欧阳林昊牺牲自身,成全大众,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牺牲奉献的精神! 他自己并不在意众人的评价。为人瞩目,他喜欢周身围绕光环的感觉,喜欢别人在私下里窃窃私语谈论他的一切,一旦对上他的视线又懦弱转开的感觉。让他有种——高高在上,与众不同的满足感。 至于那些暧昧的故事。有些真实发生过,有些则纯属虚构。 生来就是发光体,我有什么办法?——叶茹茹第一百次抱怨发怒争吵的时候,他摊手,如是说。 我打饭的时候和女生对个眼神都能被人有滋有味的编出故事,难道怪得了我?嘴长在别人脸上,我也不能拿针缝住。 还是说,为避嫌,我就不和任何女生说话? 叶茹茹很无奈。 他假装无辜,叶茹茹却深知他的本性。无事也要惹三分,本就不安分的性格。但凡平头正脸,稍有姿色的女生他都想撩拨一番,未必有什么想法,只是本性使然。眉来眼去,暧昧情愫,他享受这种感觉。 为此不知吵过多少回,找别的女生谈判威胁,她觉得自己做的轻车熟路都快变成机械人了。有什么办法呢,她那么喜欢欧阳林昊。 吵得多了,感情也就淡了。初三升高中的暑假里,欧阳林昊正式提出分手。叶茹茹怎肯罢休。她不是欧阳林昊从前交往的乖学生,也不是外强中干被人一吓唬就软了手脚的女人。 想分手?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分手你自己说了就能算? 两人为此不知吵过多少回,甚至有几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好在欧阳林昊坏归坏,却从来不打女生,反倒是叶茹茹,留长的手指甲把欧阳林昊脸上刮得东一道西一道。 欧阳林昊也是个没准主意的。 今天说分手,叶茹茹找他闹一通,明天就和好。 过上几天想想不是滋味,又吵吵要分手。 俩欢喜冤家分了无数次,在叶茹茹强硬的态度下,没一次真正分开。 升入高中,欧阳林昊说,我要学习,我要考大学,我们来分手! 叶茹茹冷笑,你学啊,你考啊,我没拦着你——分手了难道就能考上大学?我和你谈恋爱,又不用你费心机哄我陪我,从来都是我甘心付出,我不嫌麻烦,你也休想甩掉我。 欧阳林昊有几次闹得凶,叶茹茹受高人指点,冷冷抛出一句,分手可以,你先把我这几年的青春损失费赔来——不多,两千。 欧阳林昊傻了眼。 啥玩意?青春损失费?两千? 她拿钱威胁欧阳林昊,自然不信他真能赔给自己,也就吓唬吓唬他,让他乖乖听话罢了。同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孙悟空还能翻出五指山? 欧阳林昊和小女生眉来眼去,她都忍了。欧阳林昊就这臭揍行,我管不了他。看的心烦了找到对方挥挥拳头恐吓几句,女生知难而退,欧阳林昊也说不出什么。但这次真的让叶茹茹气疯了。 他居然给秋上林写情书! 那可是实打实的证据! 上林自然没那么无聊把别人写来的情书四处炫耀。情书的落款让她也愣住,但随即就丢在抽屉里没多想。欧阳林昊的花心全校皆知,再说谁知道是否埋伏了阴谋诡计就等她上当——这孩子防备心太重。 一不小心,被秦铮给翻了出来。 秦铮来自离市区很近的地方,现在算是城乡结合部,据说城市扩建,很快她们村也变成市区的一部分。 也是初中部一起升上来,初中和上林不同班,学习较好,在班里前十名级部前五十,也算自家老师手心里的宝贝,嘴巴甜会来事,初中三年一直担任班里的团支书,同上林经常在办公室碰面,偶尔几个班的学习尖子坐在一起开学习交流会,也能说上几句话。 现在她和上林同在高一一班,两人前后桌,相处融洽。 她向上林借笔记,上林忙着去厕所,要她自己去桌上找。要说这孩子也傻,分明笔记在桌上,她却想当然的以为笔记放在抽屉里——她自己就这么藏着,怕别人看到。 翻来翻去没翻到笔记,反而翻到一封信,没有邮戳没有地址只有收信人的一封信。 人人都有好奇心。秦铮左看右看,附近无人注意她,偷偷抽出信纸浏览。常年言情小说生涯让她练就一目十行的本领,两大张纸匆匆看完,越看越心惊,最后的署名更让她惊呼出声。 幸亏教室里闹哄哄的,没人听到她的惊呼。 心魂不定回到座位,怔了好一会儿,连上林问她有没有找到笔记都傻愣愣的没回答。 秦铮和叶茹茹有旧怨。 说来还是去年的事情。大家都在读初三,学习最紧张的时刻,偶有一次学校放假回家的公交车上,她和欧阳林昊坐在一起,聊了一路,颇为投机。后来在学校再见,俩人有说有笑,从此就算熟悉了。欧阳林昊刻意接近,秦铮半推半就,心里窃喜。他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哪怕不做男女朋友,只是普通朋友呢,也足以令许多人羡慕。 偏赶上叶茹茹心情不好,有人嚼舌根通风报信,说欧阳林昊和外班女生勾三搭四。叶茹茹二话没说,跑去她班上狠狠骂了她一顿,□贱人,什么难听骂什么。秦铮委屈的不得了,但叶茹茹的性格哪肯听她解释。 好在后来欧阳林昊澄清,说就是认识,见面点头打招呼的交情,让叶茹茹不必大惊小怪,她才罢休。 道歉?她从来不道歉。 秦铮白白吃了大亏,挨骂不说,还成了别人嘴里的趣谈对象,不光恨着叶茹茹,连欧阳林昊也一并恨上。 公交车上你来搭讪,在学校里也是你主动找我说话,动不动就夸我漂亮活泼可爱,遇到事儿怎么就变成见面点头打招呼的交情了? 别人怎么说我?他们说,秦铮真不要脸,白白贴上去,欧阳林昊都不要! 仇恨在心里记了一年多,好容易找到个让叶茹茹丢脸的机会。思来想去,虽觉得对不起秋上林,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实话实说,也没编造不是! 如此安慰着自己,把情书的事情偷偷抖了出去。 叶茹茹那个气哟! 吃了个闷亏,很想找人发泄。 但欧阳林昊最近和她冷战。想和从前找那些女生麻烦一样找秋上林的麻烦……却又顾忌着李长生。 他可是个荤素不进的愣头青。全校都知道,惹到他不一定有事;惹到秋上林,绝对是自找死路。不管是否女生,照扁不误。 叶茹茹吃过他的大亏,没有欧阳林昊护着,她在李长生面前就是个屁。 再说,秋上林可一点勾搭欧阳林昊的意思都没有! 从上次打架之后,大家装路人,虽在同一屋檐下,却从来不说话,秋上林碰上他们,头一低眼神一转,将他们视为隐形。至于对欧阳林昊更是从没过好脸色。 开学之后欧阳林昊借口学习找她搭讪,秋上林能避则避,避不开则会拉着其他同学,一本正经的给他讲解。讲解完,照旧假装陌生人。 叶茹茹都看在眼里。 她不傻,秋上林和他们不一样。不会做出勾三搭四的勾当——更何况,季允文从家世到自身,哪点比欧阳林昊差? 放着对她痴心不改的季允文,秋上林何必迁就欧阳林昊? 但是这股气憋在心头,实在令人憋屈,不知何时爆发。 她气闷,上林也闷。 无端端成了别人闲聊的主人公,还和欧阳林昊扯上关系,让她不快;被秦铮背叛,让她不快;欧阳林昊动不动献殷勤,让他不快;季允文时不时吃醋,也让她不快。 关于她的传言论吨装,其中有一条没出错。 她确实,和季允文早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初二那年的暑假,烤玉米时别的男生都抢着吃,季允文不动声色的递来烤焦的玉米。 也许是去爬山的时候,别人都在前面疯跑,季允文默默走在她身后,假装体力不支。 又或者初三上学放学途中,李长生和秋下林骑着自行车比赛,急惶惶归家的自行车大潮中,他的自行车始终挡在外侧,任凭后面的人车铃震天响,眉毛都不动一下。 她从没想过要找个嫩齿做男友——至少现阶段没有计划。再世为人,心境变幻,她的见识苍老的仿佛已过沧海桑田,虽保持着童心,却绝非现实意义上的童心。 总有一天要爱上某个人,嫁给他,相夫教子享受天伦之乐。 秋上林没想到,爱情突如其来,令人措不及手。 她欣赏季允文的单纯,在李长生的黑暗心理和秋下林一味疯玩的傻劲衬托下,这份单纯更显珍贵。 他又很坚持。坚持自己的原则,有礼有节又不迂腐。 他和上林认识的男生都不同。 殷夜遥没法比,那就是大家庭晕染出来的恐怖人物。长生从小受过太多磨折,根本不相信人性,潜移默化了这么些年,也不过教他稍稍收敛学会和人融洽相处。顾致远书生气很浓,并不死板。从小见识过官场上的风云迭起,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真正无忧无虑相信世事安稳,岁月静好? 唯独季允文,父母有稳定的工作,感情融洽,对他娇宠但不娇惯,家教好自己又努力,晓得将来想要什么,晓得通过奋斗能得到什么,并不吝吃苦,也不屑耍手段,这种男孩子,将来不会太平凡,也注定不可能飞黄腾达富贵逼人。 就像许多个小康家庭出身的男孩子,一路听着老师同学的赞美,坐在优异生的光环上,考入大学,毕业找份工作,在岗位上做出一番成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享受辉煌人生。 她本来以为,她和他之间,也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造化弄人,高中分班,她没和长生下林在一班,却又和季允文分到一起,就连座位都相隔不远。不知从何时开始,晚自习上习惯了传字条,开始说长生和下林的趣闻,后来说学习,再后来讲些无谓的废话……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在想什么,语文老师喷的唾沫星子,英语老师的子房英语发音…… 下林和长生平时都有自己的交际圈,不可能时时陪她玩。上林的个性又注定不可能和一帮小矛盾不断的女生抱团交好,屈指算来,关系好的人寥寥无几,又都分散在各个班里。 一时间,从前的朋友,竟只有季允文陪在身边。 一起排队打饭,一起打热水。上完体育课满头大汗,季允文到她这里拿洗刷用品和毛巾……等到季允文偷偷拉住她的手,上林心里惊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要抽回。 转眼看到季允文忐忑不安的神情,心里一软,喟叹:就这样了,我老牛吃嫩草越活越回去,谁还能定罪不成? 喜欢人是很微妙的一件事情。 从前没有说破,心里什么都不会想。一旦捅破了玻璃纸,再看这个人,越来越喜欢。到这时才恍然,啊,原来我喜欢他的啊……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他的啊…… 这个世界没人知道我的底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老牛吃嫩草? 我心理年龄虽然成熟,但和一帮小孩儿混迹多年早被同化,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有发展的可能性? 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秋上林觉得自己未必爱上了季允文,但脑子已经发昏不清醒。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他的单纯坚持和努力,喜欢轻松的感觉,为什么非要抵制自己的内心? 她从来都是随心而动,可谓自私的人,一旦相通,早恋,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糟糕。 再次重申,恋爱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秋上林上课从来不走神,也不喜欢交头接耳。然而地理课上,老师在前面滔滔不绝的卖力,她却忍不住侧头,视线投向后方,正对上季允文的目光。两人都是一惊,随即露出默契的笑意,季允文无声的问:“干嘛呢?” 上林指指讲台,做口型:“听课,不许到处乱看!” 不一会儿,同桌递来一张纸条,展开,隽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我怎么总想看你……”后面画了个大大的哀怨面孔。 上林抿唇而笑,看向他。季允文吐吐舌头,缩脖做个杀人的收势,惹得上林忍俊不已。 是啊,我怎么总想看你? 总想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是否和我做一样的事情,想同样的故事……秋上林的爱情,开始于金秋时分,和着漫天飘落的黄叶,美好的不似真实。 晚自习最后一节下课铃声打响,学生们早就收拾好书包,嗷嗷叫着往外冲。上林慢慢的整理书本,不徐不疾,同桌背包,回头问:“你不走?” 上林微笑:“等会儿。” 同桌了然,后头望一眼同样不着急的季允文,揶揄:“不怕不怕,有护花使者呢!”笑着离开。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学生们差不多都离开学校,教室里的灯一盏盏灭掉,两人才从一班教室离开。上林站在外面,看他关灯,锁门,拿过自己的书包,笑着:“也不沉。” 季允文没说话,只是提着两个书包,并肩往车棚方向走。 “下个周歌唱比赛,班主任说让你领唱?” 她连连摆手:“我没同意。我五音不全的…怕把你们都吓倒。” 季允文只是笑。 车棚里通校生的自行车都已取走,孤零零的两辆车并排,他们取了车,推着走出校园,同警卫室的老大爷打声招呼,骑车沿着马路边慢慢走。 李长生从车棚黑暗处走出,目光阴沉盯着远去的两辆车。 秋下林气愤的挥舞拳头:“哥你干嘛拉着我,我就要教训季允文那小子!” 长生淡淡的:“别急,只是一起回家,还没证据呢。” 下林听着他哥的语气,不自觉打个寒噤,汗毛直竖,一直凉到后背。再看长生的表情,却恢复平常,仿佛只是看了不相干的一出戏,唯有一双黑眸,在昏黄路灯下越发深邃犀利,意味深长。 无数情绪在他眼底载沉载浮。 秋下林看着长生,心里生出奇妙的感觉,要有大事,发生了。 嗓子干涸,勉强咽下口水,干巴巴的劝:“哥,你别惹秋上林。她脾气不好,吃软不吃硬……” 万一长生恼怒,找秋上林麻烦,岂不遭殃?两虎相争,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他这个旁观挑事者? 秋上林从小主意就大,连父母的话都未必放在心上,更何况她一手‘养大’的李长生?万一两个人硬碰硬,秋上林恼怒起来,结果可不会太好玩…… 长生的眼神越发深不见底:“你放心,和她无关……” 意有所指。 和她无关,和我有关。 我庇护下的人,你一声不响撬走,当我是死人? 不是都看好我和秋上林将来是一对吗?虽然我以前没有这种心思,但不代表现在没有,将来没有——我以前觉得她就是小妹妹,可现在老子改主意,你们就都得给我让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震惊?有没有想掐死老钱或者掐死秋上林或者掐死季允文? 掐吧掐吧,再怎么掐,我家女主的初恋,也得是个纯净的人 ——虽然注定无疾而终~~~ 猴子惹的祸 李长生从前在四川,跟着邻居老头练武的时候,老头教导过他一些浅显的道理。 武术一途,最讲究持之以恒,招式到位;然对敌之道,则应灵巧机变,善于应对,找准对方弱点下手,最忌盲然出招,一败涂地。 老人教他练拳,要忍得,要耐得。 如今,风雨无阻练拳的效果明显,他很能忍。 旁敲侧击,问出事实。秋上林很痛快的承认她和季允文的关系。李长生耐住性子,没有发火。 他连高声嚷嚷都没有一句,只是笑笑,不做评价。 从此之后好似没事人一般,任由两人的恋爱如火如荼,他只稳坐,八风不动。 秋下林急的跳脚,对季允文怒目相向,没头苍蝇似的瞎转悠。出了许多馊主意:告诉爸妈他们早恋;把事情捅破告诉老师和学校;找季允文的父母;|qishuwang|揍他一顿不许再和我姐来往;把秋上林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李长生通通不予采纳。非但如此,他还警告下林,绝对不可把事情捅破到父母和老师面前。面对季允文和秋上林,也要装作不生气没火发的模样,甚至要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 下林呸的一口吐在地上:“我是不是还得恭喜他们,祝福他们,是天作之合?” 长生摸下巴:“如果有这个必要……” 下林气得跳脚:“哥!” 长生看他着急,乐不可支。拍拍他的脑袋: “放心,有你的用武之地。” 李长生对秋上林越发和颜悦色,却不复从前的言听计从。对秋上林说的话,他也不当面反驳,只是做事之时总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 学习也愈发用功,不必秋上林辅导功课抓重点,都能在班上考出好成绩。 至于日常生活,更不麻烦秋上林。他这么说:“你早晚都要嫁人,我早晚都要离开,总要学着适应。” 上林楞了楞,道理是没错,但这话咋听着让人心里不舒服呢…… 李长生可不管她舒服不舒服。 从前周末放假,大家一起玩。季允文横空出世,李长生和秋下林很懂事的说,我们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上林还奇怪,这俩人什么时候这般懂事? 她和季允文也无所谓二人世界,左不过学习,处理公司事务。 别以为李长生拉着秋下林躲在角落默默哭泣。他们忙着呢。 忙着去秋家村陪伴爷爷奶奶,忙着去孝敬远在山村的姥姥姥爷,忙着和程冲打好交道,忙着去帮秋建国和张红卫。 张红卫挺奇怪,这俩孩子怎回事,居然跑来帮忙?秋上林呢,不管他们了? 长生这样回答,我们都大了,不能一天到晚自私的只想玩。叔叔和阿姨工作这么忙,我们很想帮你们分担…… 张红卫感动不已。 你瞅人长生,你瞅人这思想这觉悟这懂事…… 又有那么几次,长生无意中流露出,独在异乡,远离父母的孤寂和落寞。张红卫母性大发,拐弯抹角的教训秋上林: 长生这孩子从小吃苦,长到今天不容易。你不能只顾学习,忽略了他的感受。你看他最近瘦了许多…… 上林很郁闷。 我也不能强拉着他,随时看着他呀! 再看看李长生,心里挺愧疚。最近确实忽略了他们。 自觉没有尽到责任和义务,秋上林有意识的增加和长生以及下林交流相处的时间。只是如此一来,又惹得季允文不开心。 本来么,俩人就朦朦胧胧,虽走到一起,但并没有公开明确关系,季允文觉得,也就比普通朋友亲近了那么一小点。以前没觉得什么,自从喜欢上林,发誓要和她在一起之后,对她和李长生的亲近就有了想法。 亲如兄妹?——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 青梅竹马?——也没见谁家青梅和竹马整天一锅里吃饭。 要不说红颜总是多祸水。秋上林还没拥有倾国倾城貌,已经有人为她暗里争锋。 兄弟反目,要么为财,要么为色。 野生动物比如狼蛇虎豹,争夺主权唯一的方式是比他人拥有更强悍的力量,总要打的头破血流才决出胜负。 温和一点类似孔雀,不屑使用暴力,利用华丽的外表争夺雌孔雀。 “铃铃铃……”清脆的车铃响起。季允文推着新买的山地车,笑着等候。 今天是周六,他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色运动服,推着山地车站在楼外,颇有些谁家少年骑白马的意味。 下林撇撇嘴,小白脸,坏心眼!以前恨不能和我哥好成一个人,转眼就丢在脑后,阴阳不定的。 秋上林自楼道走出,她也换下了校服,穿上便服。时近十一月,公司早送来了今季新款秋装。上林说过无数次,她现在是学生,平时穿校服,也没多少穿便服的机会,就不用再浪费,但杨海不肯,他说秋上林代表着摩卡公司的形象,你的行头不好,别人还以为咱公司就快破产呢! 她哭笑不得。 华千山已经不再主持公司具体事务,当年在子房镇当小店员的杨海经过学习、培训和历练,早已接手摩卡公司的具体事务,干的风生水起。 他有华千山敢想敢做的劲头,又具有细心的一面,摩卡猫猫的利润额更上一层楼。 红色掺银灰粗棒针织连帽衫,卡其色的裤子,红帮白面运动鞋,戴了一顶俏皮的鸭舌帽,清理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黑漆似地眼睛,眼珠转动间流光溢彩,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活了。 下林见季允文整个人都看呆了,眼神中露出痴迷的神色,扭头切一声。见色忘义鬼迷心窍,早晚有你不好受的时候! 季允文推着车子往前迎了几步,笑容挂在脸上,正想说话,突然神情一僵,顿住不动。 走出几步,秋上林笑吟吟的回头和人说话,李长生自楼道走出,站在她身边,微微低头,侧耳倾听她说话,不知两人说起什么,会心一笑,对望之间,默契十足。 推车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车把。 三人来到镇上的公交总站,季允文将车子存放在熟人店铺,每人交了一元钱,坐上开往怀桥市的公交车。 市里新开了一家游乐场,下林早就嚷着要去玩,刚巧上林也要买点参考资料,索性集体出动,一并出发。 怀桥市这些年变化很大,政府招商引资,开发了商业圈,几处住宅小区高楼林立,虽没有后世里那番繁华景象,但相比始终变化不大的子房镇,却是日新月异。 游乐场的门票并不便宜,五十元一张,售票员还爱答不理。见几个小孩儿挤在窗口叽叽喳喳的讨论,画了大浓妆的她一脸不耐烦,眼皮一聊,没好气: “五十一张,到底买不买,赶紧的,别挡着别人!” 下林刚巧把脑袋凑在窗口上张望,见状倒吸一口冷气:“妈呀,鬼呀!” 血红的厚嘴唇,煞白的脸颊,两陀不正常的红晕,再加上时而忽闪的绿眼皮,怎不叫人心惊胆战。 售货员嘴皮子一撩,就要骂人。上林急忙按下他的脑袋,递上两张百元大钞:“四张。” 她惊异的瞧了对方一眼,白白嫩嫩,穿着打扮皆是不俗,收起轻视之心,面无表情的撕下四张票,一手接钱一手接票。 等四人走远,喃喃:“这年头惯孩子家长越来越多,怕还是中学生呢,不好好学习跑来玩耍……男男女女的,成什么样子!” 游乐场建筑面积挺大,项目够多够杂,摆在最前面的还有猴山和熊馆,可谓一场多用,是九十年代的典型产物。 路边有标识牌通往猴山方向,下林欢呼一声,迫不及待。 上林笑:“同类见同类,两眼泪汪汪——下林终于找到他的同类了!” 猴山散发出一股腥臊的味道,没什么卫生意识,管理也跟不太上。因为游乐场开业不久,闻风而来的游人不多。猴山里的猴子一个个饿的皮包骨头,毛发稀疏,见人就讨吃。 下林捏着煮玉米,一个粒一个粒的掰下来扔进猴山,看小猴跟着玉米粒的方向灵敏的窜来窜去,毛茸茸的爪子敏捷的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6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6部分阅读 起地上散落的玉米粒塞进嘴里,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手中的玉米。 他玩的兴起,越来越接近栅栏,隔着镂空的栅栏,将玉米粒放在手上,伸了进去。上林喝声:“不行!”,却是来不及收回,几只猴子将他拉住,合力使劲的拽,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另一只手上的玉米。 下林吓得惨叫,拼命抽打,惹怒了猴子,眼见的利爪抓向他紧贴在栏杆上的脸孔,上林尖叫,脑中一片空白,拼命拽着下林的另一只胳膊,试图让他脱离危险。 正危机时,李长生抢过旁边游客手中的爆米花,扬臂丢进猴山,金黄|色爆米花散落一地,散发诱人的香味。果然就有猴子丢开下林,跳去抢吃。却有一只格外固执,说什么都不肯放手,死死的拉着他不放。 长生又抢过下林另只手里死死捏着的玉米棒子,朝着猴脸直直的打去,玉米棒子打着旋,砸中猴脸,猴子一声短促的尖叫,被迫放开下林,捂着眼睛跳开,却是去抢玉米棒子了。 围观的游客都长吁一口气,庆幸不已。 下林捧着手喊疼,被猴子抓了几道白痕,幸亏没有抓破出血。 上林又惊又怕,幸亏长生反应快,否则下林就要破相了! 猴山的管理员姗姗来迟,面对游客的指责,他振振有词:“规定上写了,不许喂食,谁叫你们随便接近的?” 季允文刚才急乱下,只顾帮上林拉住下林,却没有表现的机会。正不舒服,见管理员不客气的口吻,横眉冷目挡在上林前面: “你讲不讲理?猴子都快饿死了,难道也不许我们喂食?” 口气挺横,可惜长相太没有说服力。 管理员上上下下打量他,不屑:“我不管,反正这是规定——你,还有你们,都跟我去趟管理室。伤害动物,要罚款!” 众人哗然。 见过不讲理,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人! 原来他看对方只是孩子,穿着打扮又都不俗,想要小敲一笔。 经济浪潮不仅冲击了人们对于社会的重新认识,同时出现了一批长着歪心眼的家伙。很不巧,猴山的管理员就是这么个家伙。 他一个远方叔叔是游乐场的小领导,初中毕业靠关系进来,工作虽清闲,工资却也不高。他又好抽烟喝酒,时不时小赌怡情,死工资捉襟见肘,日子就不太舒心。 平日里坑蒙拐骗没少干,像这种以公谋私,倒打一耙,在他眼里是小事。 围观的人虽多,却没人想要伸张正义。涉及到赔偿,金钱,刚才还热心肠的游客做了鸟兽散——速度倒比猴山里的猴子抢吃更快些。 季允文憋得脸通红,平生没受过这般折辱——又在女朋友面前,在李长生面前! 别看他长相斯文白白嫩嫩,能和李长生、欧阳林昊等人交好,自然也不是软脚虾。当下拳头一捏,就要往对方脸上招呼。 却不知对方心喜,就怕你不出招——你敢打,我就敢接着。这下可不止猴子受伤,我的赔偿费就怕你付不起! 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偏有人不让他如愿。 长生挡住季允文,摇头。 季允文怒火更上心头,吼:“你让开!” 长生没让,摇头:“别和他一般见识。” 下林在一旁冷嘲热讽:“这人是无赖,吃得就是无赖饭。揍他反而上当——我们可没那么多钱赔他的医药费!” 对季允文更无好感。 亏我以前觉得他活的明白,居然都不如我娴熟人情世故! 季允文的世界六月飞雪……下林和长生当然不同。他们从小在秋上林的潜移默化下长大,看的书籍论车装——卡车。 用最恶俗的言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类流氓招数,用李长生的话说,他九岁就玩腻了! 围观的游客有两位并没走开。刚才长生抢了小姑娘手里的爆米花,小姑娘闹着要去猴山里抢回来,她的父亲一脸无奈,拉又拉不走,道理也讲不通,上林见状,跑去又买了一包给她,蹲下平视,和气的讲道理:“小朋友,我们不能和猴子一般见识哦。” 小姑娘不买账,固执的:“我的!” 上林笑笑:“当然是你的。但是你想想,假如有只狗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反咬回来?” 小姑娘摇头,稚气:“狗狗身上都是毛毛,臭!” 上林笑,递给她爆米花:“对嘛。现在爆米花沾上了猴子的口水,我们不吃小猴的口水。哪,两桶,姐姐赔给你,好不好?” 长生在和别人吵架,她气定神闲的哄人,半点不着急。 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李长生也白费了幼时的孤苦。 被人拆穿,他就揪着伤害动物的罪名不放。长生冷冷的俯视对方——没错,是俯视。 游乐场的主管挺有趣,几处动物馆的管理员都颇与合‘天地人’的自然法则。熊山的管理员虎背熊腰,蛇馆的管理员瘦瘦高高,猴山的么……长生打量着,粘点毛直接就能演齐天大圣。 身高占优势。长生本就生得壮硕,气势凌人,再加上刻意装出的凶相,没有来让对方心生胆怯。 他冷眉立目,霸气十足:“规定?规定在哪儿,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对方结结巴巴:“就,就是有!我们有,有规章制度!” 他冷笑,挑挑眉毛:“拿来我看。” 对方后退一步,心虚:“我凭什么给你看。” 下林嘴快,抢着嘲笑:“喂,你傻啊。要罚款,不给看明文规定,谁闲着没事嫌钱多吗?” 长生配合默契:“去,找他们领导去。猴子伤了人不说赔偿,反倒让人去赔猴子?若是真伤到了我们也不说二话。可我看猴子活蹦乱跳,恐怕比你都长寿吧?”讥讽的嘲弄管理员。 方才被砸中的猴子抢到一节玉米,捧着躲在角落里,咔咔啃得正开心,哪管人类打破头。 管理员无法可想,又怕他们真的去找园长。咬咬牙,撂狠话:“你们等着!” 长生嗤的笑出,对下林说:“坏人的退场总伴有一句威胁。可惜他说的太没气势。来,说句斯文有气势的给你姐听听!” 下林言听计从,做出凶恶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朋友,我们有缘再会!” 上林忍不住,扑哧一笑,嗔怒:“还敢耍宝,刚才差点破相!” 季允文捏捏拳头,没说话。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打不破无形的障碍。他不懂,秋上林明明是喜欢自己的,但为什么,她对着李长生的时候,反而笑得更加自然,更加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天没更新了~~~ 抱歉抱歉,实在是最近有些事~~~ 实在抱歉~~ 持刀斗殴事件 尽管开头不顺,却没有影响几人游玩的心情。上林本想早点去医院检查下林的伤口,他却满不在乎,打死都不离开。四个人转来转去,所有娱乐项目都玩了个遍,这还不算。像摩天轮、过山车等刺激性的项目,秋下林拽着长生一遍又一遍,乐此不彼。 幸亏游客少,不用排队。 饶是如此,到了后来,负责启动的员工也受不住,从控制室里跑出来求他们别再坐下去,两人这才悻悻而去。 打游乐场出来天色已暗,已经没有回程的公交车。上林自己在怀桥市新开发最高档的小区拥有三套房子,却不好在季允文面前显摆。好在长生的父母为他着想,前年特地回来怀桥市,在市区买了一套两室一厅供他和姥爷居住,平时也没人去住,姥爷偶尔回城看朋友呆上一两天,长生有钥匙,建议今晚住下,明天一早去书店买书,回家。 张红卫听说他们打算在市里住下,很不放心,吆喝着派车去接人,秋下林巴不得离开家里自在享受,电话里连说不用,不等他姐接过去,擅自挂断。张红卫拿着挂断的电话郁闷了半晌,想起女儿七八岁就敢独自进城,没几年上海跑的比她都熟,方才释然。 下林和长生都在,想来出不了岔子。 找间小吃摊随便吃了点东西,疲惫不堪的四个人来到长生家里,边看电视边聊天。开始时气氛倒也融洽,三个男生有说有笑。 他们看得是体育节目,上林兴趣不大,边看边发呆,突然觉得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回神,季允文很正经的对着电视,目不转睛,却偷偷拉住了她。 上林抿嘴,觉得这般‘偷情’很刺激,默不作声,也假装一本正经的看电视。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玩的高兴,却不知惹火了秋下林。 嫌坐着太累,不顾姐姐懒骨头的讥讽,半个身子躺在地下看电视,正想回头抓点茶几上的水果吃,却一眼就瞄到他们的‘j情’。 再看长生全不知情。季允文还煞有介事的和他探讨篮球比赛中技术犯规的问题,当下怒火高炽,鼻子里头冷冷的哼一声,阴阳怪气: “唉,手好疼……”边说边瞄他姐。 上林闻言紧张:“疼?破了吗?我就说去打破伤风针,被野物抓伤,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下林吹吹头发:“也不是太疼——我就是想起我哥今天英明神武,几句话就吓退那小猴儿……不像某些人,脑子太直,有勇无谋……” 季允文沉下脸:“你说谁呢!” 下林瘪嘴:“我说外人好玩呢,又没指名道姓!” “祸是你闯的,我帮你处理,你不谢我,反而怪我?”季允文满腹委屈。我争强出头还不是因为你? 下林咧嘴,轻蔑的一笑:“得了吧,我可受不起——再说,我哥和我姐都没说什么,你算哪根葱,我还谢谢老天爷呢!” 季允文腾的站起,居高临下:“你!” 指着下林气得说不出话。 上林满头雾水,刚才还其乐融融,怎么一会儿功夫又吵起来了。他们两个也不是第一次针锋相对,上林只当两人不对盘,居中调解:“好了好了,看电视。下林你少说几句!” 季允文得意的表情还没挂在脸上,她又说:“允文你也不对。今天那种情况如果当真打起来,怎么看都是我们没理,幸好长生阻止了你,否则就是一场麻烦。”她的本意很好,希望季允文吃一堑长一智。 秋上林毕竟是女人,她不了解男人的心理,尤其青春期的男生渴望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成为超人的心理。 季允文本来就窝火,再听她教训,看着下林得意的表情,李长生貌似冷淡实则嘲讽的眼神,脆弱的少男心受到重创。 别人也就罢了,连你都不相信我,连你都嫌弃我! 你们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我一个多余! 咬咬牙,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走! 转身,砰的摔门而去。 上林傻了。 这算怎么地?我没说他什么啊,我既没尖酸也没刻薄,几乎算得上语重心长,他生气了?为什么生气?生谁的气? 无声的询问,下林吐舌,长生耸肩表示不解。 天色已晚,他一个孩子,对附近的道路又不熟悉,上林无奈,只得穿上外衣去找他。 上林刚出门,长生也跟着站起,下林拉住他,劝阻:“哥,你别管。你不知道,小白脸刚才偷偷拉我姐的手,让他走,我看着他就讨厌!” 长生瞪他:“就因为这个你把他气走?” 下林点头,有点懵。咋觉得我哥不高兴呢? 长生恨铁不成钢,狠狠的瞪他:“把他撵走了,你姐呢?” 下林更懵,随即反应。是啊,我把季允文撵走了,我姐也跟着走了。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连忙推他:“快去快去,别叫小白脸使坏占我姐便宜!” 住宅楼的位置略显偏僻,附近都是住家,少有车辆经过。小区里静悄悄的,几个人影在小区楼下转来转去。 其中有一个,赫然是猴山的管理员。 今天吃了憋,越想越不是滋味,怒上心头纠集了一帮哥们要血仇,从游乐场一路跟着他们到小区,路上都是人,没空下手,本想进了小区再收拾他们,没料想追踪的人出了岔子,一眼没看到,失了对方的踪迹。 只知道是这栋小区,却不能确定具体哪栋楼。 猴管又不甘心空手离开,在小区里转悠了好大一阵,巴望能遇上他们。正当几个哥们都不耐烦,只好空手而归的时候,却见某栋楼里跑出一个人。 他定睛一看,嘿,正是今天想动手的愣头青! 刚想缀上去,楼里又跑出一个。猴管心喜,好,是丫头片子! 手一挥,悄悄缀在两人身后,只等到了僻静的地方,就要开杀戒,劫富济贫! 凭什么你们能花五十块钱只为看猴子,我却每月拿着可怜巴巴的工资,点盘猪头肉都得犹豫半天! 上林和季允文并不知道他们已被人盯上。季允文顾自疾走,上林一路小跑,勉强及得上他的速度,气喘吁吁: “你到底怎么了?” 不说话。 “生气了?因为我说你?可我是为你好……” 吃他一瞪,泄气。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责怪你……”不免心下唏嘘。若对方是秋下林,又或是李长生。莫说道歉,我一个巴掌甩过去,你敢冲我瞪眼?再瞪一个试试看! 唔……夸张了点……下林也就罢了,长生现在可打不得。虽然不至于反打回来,但被他冷冷看上一眼,都觉得透心凉清清亮,啧,越来越不可爱了。 季允文更气:“我是因为你说的话?” 上林迷糊:“那你为什么生气?” 季允文寒着脸,疾步走,上林拽着他的袖子,苦口婆心:“好了好了,不管为什么先回去好不好。大晚上的,天又黑了,外面很危险……” 肥皂剧里最常出现的情节莫过于女主受了委屈在夜里跑出去,被坏人盯上意图不轨。剧里自有英雄救美,我虽有钱又聪明,奈何手脚无力打架无能,到时候只能成为负担……我说,咱能不能不往黑暗没光的地方走? 一路疾走,赶巧进了街心的小花园。 这里没有路灯,也没行人,就连经过的车辆都没有,四下静悄悄,上林只听着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季允文终于良心发现,不再疾走。 “我们先回去。”拽着他就要往回走。 偏僻的街心小花园,暴力犯罪事件多发地点,秋上林不想试验自己的运气有多糟糕。 正常人喜欢灯光明亮,只有不正常的人才往黑暗的地方钻,因为黑暗藏污纳垢,便于犯罪。肥皂剧里的女人们总抱怨坏人太多,却不动脑子想想,只怪她们去的地方就有问题。 季允文甩开她。 她一愣,十一月的晚风很是冷峭,脾气腾地涌上心头。 “你到底在气什么!”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能不能不像小孩儿似的无理取闹? 季允文毫无所觉,犹自怒火高炽:“我气什么?你说我气什么,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季允文气得胸口起伏,瞪着她,说:“我讨厌你和李长生说话,讨厌你对他笑,讨厌你动不动就提起他,讨厌你亲昵的打他,讨厌你和他在一起!” 上林只觉他莫名其妙。 长生又没招惹你。今天就算有错,犯错的是秋下林,怎么扯到长生身上? “你说什么啊。我和长生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说话不笑不提到他——你和他不是哥们儿吗?” 后来在科学实践中证明,秋上林智商不低,情商却不够高。 “最让我生气就是这个——你们一起长大!你知不知道,李长生……”欲言又止。 几番踌躇,咬牙不顾一切:“李长生他……” 话到这里被人打断 “兄弟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小两口吵架嘿!”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从灌木丛后面传来。 ‘喜欢你’三个字被堵在嗓子眼里,两人同时回头,猴管分开灌木,靠近他们。 流里流气,嘴上的烟头一闪一灭:“早恋不好哟,早恋不是好学生哟……” 借着微弱的月光,季允文认出他,吃惊:“你是——游乐场那个……猴子!” 他呸的一口:“老子是猴山的管理员,什么猴子,猴子是你叫的?老子叫猴哥!”一不小心泄了外号。听跟随而来的兄弟们偷笑,懊恼不已。 “废话少说。你们敢让我没脸面,就别想消停!”恶狠狠的逼近。 季允文挡在前面:“你要干嘛?” “哈,干嘛?小崽子,识相呢,赔偿老子精神损失费六百块,你和你那朋友给我磕头道歉。不识相,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微弱灯光下,映的他面孔狰狞可怖。 上林被季允文藏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迅速判断了形势,随着猴管的威胁,后面几个人手里已经亮出了家伙。而猴管腰间鼓囊囊的,恐怕也不是善茬。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迅速做出决定。 踮起脚尖伏在季允文耳边:“答应他。态度客气点。” 季允文一扬脖,僵硬的说:“凭什么!” 上林暗叫不好。 连忙走出他的保护:“我们识相——我同意!” 猴管露出满意的笑。 季允文却不满的拉回上林:“你瞎说什么,凭什么要道歉。他们这是敲诈勒索!” 眼看对方神色不佳,上林心里叫苦不迭。你个愣头青! 连忙补救:“你闭嘴!” 又转向他们,和气说:“我给你们钱。也叫他们道歉。但我们出来的匆忙,都没带现金——不如这样,你们跟我到楼下,或者回去拿,或者我上去拿,他在下面等,怎么样?” 她这番话很为对方着想。既不要求放了他们,也不要求人身安全,只说到楼下,留一个当人质,不怕另一个不拿钱。上林有自己的考虑。 只要到了有光亮的小区,那里有住家,喊一嗓子,就算没人多管闲事也总有心地善良的人打电话报警。更何况只要她上了楼,拿钱赎人,总能先报警,拖他们一会儿,警察也就到了。 至于留下季允文而非自己——对方顶多揍他一顿,若是留下自己,却不好说对方会否起了歹心。 猴管面露犹豫之色,左右衡量,似乎这个方法很好,方方面面都帮他们考虑齐全。正想答应,季允文愤怒的扑上来:“我揍死你妈xap;……” 攻其不备,再加上他也不是纯粹意义好学生,一时竟也缠住了对方,回头大吼:“你快走!” 若非时机不对,上林真想捂脸长叹。你能不能有点脑筋……你若不喊我还能走,你吼得世人皆知,我还走个屁啊! 尽管如此,却不能坐以待毙,眼见其他人都去揍季允文,只有一个跑来抓她,抬脚,准确的踢向对方老二,又准又狠,同时扯嗓大叫: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失火啦,有小偷啊,入室抢劫啊,破坏花木啊,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呀……” 被她踢中老二的那家伙本来痛不欲生,听她叫喊,捂着老二愣在当场。失火?没火啊。 他不知秋上林的小心思。 单说杀人了救命啊,怕人胆小不敢来多管,但失火可就不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要有人听到,不怕他们不来察看。 从围殴季允文的人中分出一个来追秋上林,顺便推了被踢中老二的家伙一把:“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追!” 上林知道自己跑不远,并不求能独身逃出,只是一边绕着障碍物转圈一边大喊大叫:“失火啦快来救火呀,着火了,花园着火了,着火了……” 她绕着障碍物转圈,对方一时竟也奈何她不得。 但力量悬殊明摆着,也不过几分钟,他伸长手臂抓住秋上林,举拳就打:“我让你失火了……”朝着秋上林的脸颊狠狠的捶下。 她不敢看,吓得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 拳头没能落下,还差着一扁指距离时,他的腰间突然传来剧痛,尚未反应过来,人已凌空飞起,半飞半拖在地上滑行了足有三米,才撞上站在后面捂着老二的家伙。 说来这家伙也有够凄惨。 被上林一脚踹中老二已经有够悲惨,飞来脑袋,又生生顶在伤处,被撞得跌在地上,疼得眼泪飚飞。 上林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弟弟护在身后。下林一面护着她慢慢撤退,一面啧啧:“我哥就是猛,一脚力敌千钧,那小子至少半年爬不起来!” 长生已和围殴季允文的家伙缠斗在一起。 下林知道姐姐担心,劝慰:“我哥让我报警了,马上就有人来,你别怕。” 上林却不能不怕。 方才他们几人打一个,没动刀子,眼下一个个被打红了眼,上林看到有人的手悄悄伸进了腰间。 大喊:“长生,跑,快跑!” 长生背对那个拿刀的人,刚把季允文扶起来,闻言一怔,也只几秒,没去深思她话里的意思,拽着季允文就跑,跑出几步回头,对方几个人拿着刀子冲了上来,庆幸之余又有些胆寒,二话不说开始逃命。 跑到大路上,却一个人也没有。上林依旧拼命叫喊,下林一手拽着他姐没命逃窜,一面也扯着嗓子拼命的喊,失火了救命啊入室抢劫杀人啦□啊有响马,反正想到什么就喊什么,话语都不过大脑。 后面狂追的几个家伙听得都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不地道啊,眨眼间给我们安了这么多罪行——若给抓住,死刑都不够赎罪吧? 虽然路上没人,但他们也害怕起来。这个喊法,恐怕所有人都要出来瞧热闹。哥们求财,可不求进局子,几个人面面相觑,对个眼神,风紧扯呼。 稀稀落落停下脚步就要往回撤。 本来事情到这儿就该告一段落。 偏偏季允文见对方不再追,也不知脑子被什么糊住了,居然大喊一声,挣脱长生,反往回冲,要去拼命! 长生跑的挺带劲,压根也没回头瞅,拽着季允文半拖半拉,跑的飞快。他跑的挺高兴,突然觉得手里一手,还纳闷季允文身轻如燕,侧头一看手里拽着的居然是块破布——两下力道都大,季允文生生挣脱,留在他手里半截袖子。 心叫糟糕,季允文已经冲向对方。 猴哥一看,哟呵,被揍得鼻青脸肿你还来劲了?老子打不过黑大汉还打不过你个小白脸? 刀光一闪,正面迎上,只等对方扑过来,就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长生拼了命的往回赶,奈何他终究是人不是神,没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始终差着一截距离,玩命儿喊他回来,季允文听而不闻拼命扑向猴哥——他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只知道要去揍人。 上林心惊胆战,眼看距离越来越近,闪亮的刀尖离他的腹部只差几米。说时迟那时快,大路的尽头响起了警笛。 虽然距离还很远,但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立刻有人招呼猴管离开,他只得放弃,掉头逃窜。 长生终于赶上季允文,死死抱住他,任凭季允文失去理智的疯狂殴打,就是不松手。 长舒一口气,看着越来越近的警车,默念:“警察总是姗姗来迟,还好,你们来的不算迟。” 下林望着从警车上跳下来的警察,木木的,很惯性的喊:“救命啊,失火了!”最后跳下车的年轻警察腿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仗势欺人 怀桥市某派出所。资历深厚从警多年的老警官打个哈欠,懒洋洋的扫视一圈室内,双脚高高翘起探在办公桌的边沿,以期缓解疲惫。看看垂头丧气押进来明显就是小流氓的几个家伙张口就骂: “你们这群狗东西,就不能让我消停的睡一个晚上,可怜我的老腰哦……” 喋喋不休的骂着,顺手圈起文件夹啪啪挨个打过,视线触及门厅,突然愣住。 走进来几个虽狼狈却平静的小青年,其中赫然有个女学生。文文静静的,全无身处派出所的忧惧,脸上一派宠辱不惊。 他办案多年,见刚进来的三个男孩子朝身边几个小流氓瞪眼睛,而小流氓也不甘示弱的嘟嘟嚷嚷嘴里不干不净,脑海里立刻浮现一场调戏良家少女的戏码。 他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上初中,整日忧心怕被学校的不良少年们欺负,思及此,手上狠狠的又狂敲一通: “瞪什么,瞪什么,进了这儿你还发狠!” 随即发现出警的几个小年轻面部表情怪异。走过去拉住一个询问发生了何事。听说他们几个持刀行凶未遂,连忙问是否找到了凶器。 年轻警官迟疑,摇摇头,见同事们没注意,偷偷比了个手势,说:“他们见机快,凶器都丢了,也不敢仔细查……” 老警官伸伸舌头,虽未受害者惋惜,但这行做久了,什么猫腻都有。俗话说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怀桥市不算大,指不定在路上撞到一个老头就是省委书记他岳父。 接了案,刚追上他们,正要根据受害人的陈述寻找凶器,为首的警察接了电话,几句挂掉,收队回程。 目光在垂头丧气的几个小流氓身上扫过,暗暗揣测哪个才是皇帝的穷亲戚。 长生他们在做笔录。询问者和记录人是最后从警车下来,差点被秋下林一句话吼倒在地的年轻警察,面白无须,板着脸,很不爽的模样。 “姓名!” “年龄!” “工作!家庭住址……” 季允文最先接受询问,警察语气不太好,让人心生不爽。但这里毕竟是警局,季允文再不懂事,也晓得不能发飙。 轮到秋下林的时候,小警察更加不耐烦:“姓名年龄工作家庭住址进城事由!” 秋下林嬉皮笑脸:“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尊姓吕、大名顺……”他的声音不小,态度又过于随意,早就引发其他几名警察的关注,听他自报家门,不由一愣,同时看向埋头做笔录的小警察。 小警察手中的笔停顿,拍在桌上,咬牙切齿:“秋下林,你给我老实点!” 下林依然如故:“吕大顺,你给我小声点!” 严肃的室内突然传出扑哧两声笑。上林和长生捂着嘴,笑意盈盈。 吕顺一指头弹在他脑壳,恨得咬牙切齿:“失火?你怎么不喊爆炸泛洪决堤?” 揉揉被弹红的地方,下林毫不客气:“但是没想到——话说回来,吕大顺,这么些年,你还是一样软脚虾唉……” 收到侮辱,吕顺差点蹦起来:“我软脚虾?想当年我……” 老警察捅捅发呆的小警察:“怎回事?” 小警察回神:“认识,顺哥的朋友——刚才和队长发飙闹别扭气不顺,少惹他吧。” 一个坚持仔细搜查,一个坚持收队,两下顶牛,差点打起来。 老警察咂舌:“可坏喽。小顺子的臭脾气……” 小警察叹息,臭脾气又如何,还不是得听从上头分派调遣。顺哥倒霉,得罪了上头,一撸再撸,屈居在咱们这小地方,虎落平阳哦!这年头就不能当好人——咱们也想为民办事。可谁家没有老爹老娘要养活,得罪了上头,砸了饭碗,损及伤人,也讨得没趣。 吕顺,世局子房镇,祖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改革开放的浪潮冲击下做点小生意手头有了余资,吕顺也有调皮捣蛋演变成在学校称王称霸的小痞子。初中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和几个哥们只想收两块钱的保护费,钱没收着,赔上了往后的一辈子。 当年他们还是学校的霸王,以为今后能歃血街头。谁也想不到哥们儿几个四零八散,小团队彻底解体。他考入了警校,程九挣扎无果,被父母压着入读商校,毕业后为始作俑者秋上林卖命。 吕顺不清楚,应该感激秋上林,抑或是怪她。 若没有她横插一杠,他还在子房镇的街头敲诈勒索,又或者长点出息跟着父母做点小买卖。浑浑噩噩过一生。 秋下林的笔录自然做不下去,好在吕顺对他比自己更了解,几笔勾画完,再抬头发现秋上林就坐在面前。 两人对视,良久。 她已经很久没接到吕顺的信件,警校毕业后吕顺分配到市分局重案组,成为一名专办重大案件的警察,他在信中意气风发,说学到了很多东西,一心为民为国。并透露最近跟着师父查一个大案子,如能收线,说不定能升职。 从那之后,再没收到过他的信件。 上林不知他发生了什么,市分局和派出所说起来都是三个字,但呆起来却有天壤之别。 吕顺刚进入市分局的时候回了子房镇,意气风发。而如今,脸上死灰死灰,疲惫的眼眸全无神采。 负责的队长宣布停止搜查,带队回去,他愤然去讲,被队长几句话顶了回来。 在警车上,他垂下的眼眸,无比灰暗。 秋上林很快判断出事情的真相。对方持刀行凶,性质及其恶劣,若找个厉害点的律师,指不定就能判成杀人未遂。他们在逃跑途中丢弃了凶器,反口死不承认。因为和吕顺认识,民警们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宗旨打算就算没有凶器也给他搜出几把,然而队长接到一通电话,民警们的态度立刻为之转变。 她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 这还不是令人最气愤的。更让他们气愤的是,居然有民警说他们扰乱社会治安…… 下林眼睛瞪得溜圆,气得直想上去咬他一口。 扰乱治安?我们差点被人给灭了,我们扰乱社会治安? 猴管一帮人得意洋洋。民警们明显不待见他们,视为垃圾放在一边不管,却并不多加审问,敷衍了事,看他们年纪都不大,又还都是学生,想着能糊弄就糊弄,关上一晚等到天亮,和稀泥拉倒。 季允文上牙咬着下唇,咬出一排牙印。漂亮的眼睛里喷出怒火。 上林问了吕顺几句,见他士气低落,不再为难他,向老警察借了电话。老警察叹息着推过来: “是唉,给父母打电话,学生就得在学校里好生学习,社会乱着哩。” 电话并不是拨给子房镇家。这么晚了她不想让父母忧心,就算打给他们也无济于事。生命没有危险,但尊严受到挑衅,秋上林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被人拿着刀子在脖子上比比划划,理应保护他们的人民警察倒打一耙,应该受到惩罚的坏人得意洋洋。 这不公平。 这世上有许多不公平的事。小老百姓对上特权机关选择忍耐,可惜的哼,现在秋上林不是小老百姓。 摩卡集团在c省市支柱性大企业,受到地域性保护。毫不客气的说,摩卡集团的老总吼一嗓子,省政府也得掂量掂量。秋上林名义上不主事,但任凭谁也无法否认她持有摩卡集团决定性的股份。 她在城里熟人不少,但公安系统认识的人还真不多。顾致远去外地读大学,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麻烦顾老书记,幸好还记着顾成第一秘书的电话,拨了过去。 高俊是顾成的机要秘书,主要负责处理些别人不好做的秘密人情往来,能被顾书记视作心腹,当然不是生锈的菜刀。他处事圆滑,能言善道,此时正和一帮商界的朋友喝酒,在座的要么是国营企业二把手,要么是大型私营企业一把手,为新商业区的进一步开发做调解。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喝得醉醺醺,含含混混的问:“谁呀?” 对面的声音平静,因忙乱大半夜略有疲惫沙哑:“我是秋上林。” 高俊脑子昏沉沉的:“谁,秋上林?不认识。”在校期间的优等生脑袋瓜里装了上千个人命,大至省里的各部门领导,小至商界人物,对他们的家庭背景兴趣习惯了若指掌。 秋上林?存储记忆卡里没这个名字。 上林愣了一下,正想解释,对方挂断了电话。嘟嘟忙音那么清晰,整间办公室都听得清楚。 猴管那边的人嘲笑:“唷,小妹妹,码人哦?”话音和眼神充满赤裸裸的调戏,甚至很不堪的上下瞄着秋上林,着重盯着她的胸部。 吕顺没开口,一本厚厚的记录腾空飞去,准确无误,说话的人被打个脑偏,惊慌之余,愤怒的瞪着他:“你他妈……”后面的威胁自动收音。原因无他,对方的目光犀利,煞气十足。 老警察叹了口气,悄声劝慰:“好孩子,给你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回家——这个社会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纯洁……” 上林微笑,偏头思索还能打给谁。 不巧,时间虽晚,她认识的人却都属于夜猫子不归家。华千山去北京打通某些关节,杨海不在家,难道真的要打给顾书记? 高俊挂断电话,举杯敬酒,几盏下肚脑子越来越混,却总觉得有点事被忽略。正思索间,有个平日较为亲近的国营老总笑问是否嫂夫人查岗,他笑笑摇头:“不认识,上来自报家门说她叫秋上林。” 老总只是随便一问,也没在意他回答了什么。 杨海和他隔了一座,在喧嚣中准确的补捉到三个熟悉的字眼,侧身问:“谁?” 高俊仍在思索,随口回答:“秋上林。” 杨海腾地站起来,吓了满席客人一跳。 高俊回答的同时,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人影,几乎立刻想起对方究竟是谁——顾书记亲孙子的至交好友,早早看好的孙媳妇! 更关键的是——她才是摩卡集团真正的领导者,同时也是近几年蓬勃发展占据c省蔬菜大业半壁江山的九重葛蔬菜公司的幕后推手! 秋上林手指头无意的敲击||乳|白色电话壳,犹豫是否拨下这通号码。 至交好友不等于欠人情。假如顾致远在怀桥市,她二话不说立马找他解决,丝毫不怕欠下人情。然而顾书记不同,欠他一个人情,将来恐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例如在省里开发项目资金上的让步……蔬菜公司收购计划的缩水……顾成是只老狐狸,他不介意坑害下‘万恶的资本家’,以期增加农民和政府收入。 回首望望,己方士气低落,敌方态度嚣张。 咬牙下定决心,手指头落在话筒正要拿起,手下的电话却响起尖锐的铃声,惊得她手指尖一哆嗦。 老警察接通电话,老气横秋喂了一声。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突然转为谨慎,再说几句,诧异的看了一眼秋上林。是是是应了几声,递给她:“找你的。” 眼神颇为诡异。 诧异的接过,对方口齿不清,但听得出已经极力振作:“是上林?我是高俊啊。” 她笑,对方停顿一下,急急解释:“真抱歉,我喝的有点多,刚才脑子不停使唤。你在哪儿呢?” 两人没少在顾家见面,还算熟悉。 上林说明了地址,高俊保证马上就到。挂断电话秋上林走回座位,发现满警局的人看她的目光,都说不出的怪异。 长生低声问:“怎么?” 她不免小人得意:“我发现,仗势欺人的感觉还蛮好哎……高俊,陪着顾致远去过咱家几次,你也认识。” 秋下林转忧为喜,狠狠的瞪着猴管等人。 唯独季允文,默默不语。听上林说起咱家二字那样轻松自在,不免看了她一眼,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又是他听不懂的话,不认识的人。 派出所小小的空间突然涌进好几个人。 不仅高军来了,杨海也和他一车赶到,同时还有几个摩卡公司上层管理人员,都知道秋上林的真实身份。 接下来的处理顺水成舟。皇帝的穷亲戚如果面对平民老百姓,那就是皇亲国戚。然而面对富商巨贾,他们也只能退让三分。毕竟皇帝也不想为了几个穷亲戚动摇国基。 吕顺领着几个警察,很快在路边寻到了他们遗弃的凶器,重新做了笔录,派出所的所在亲自赶到,许诺要据实办案,坚决打击犯罪。 吕顺的事情也问清楚。他和师父查某个案子,牵连到省里高层权力人士——虽然不是什么特别位高权重的人物,但人家想捏死两个无权无势的小警官,不费吹灰之力。 吕顺的师父被迫提前退休,吕顺被捋到派出所。 高俊在旁,表示c省绝不允许徇私枉法官官相护。他一定会将此事上报书记,严格查处违法犯罪之人,从内部抓起,绝不允许坏人伤害无辜百姓的利益。 秋上林委婉的表示,她承情,承大情。 高俊当然不至于因为她是顾家上下看好的媳妇而不顾一切刻意讨好。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借花献佛。吕顺师父的大名早有耳闻,他受冤退休,也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就那么巧,对方庇护者是顾成的政敌。两人早就明争暗斗,顾书记前不久抓住对方致命把柄,只欠一个爆发的契机。 吕顺和他被冤枉的师父,无疑是最好的爆发点。 无论如何,事情圆满解决。他们在清晨时分走出派出所的大门?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7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7部分阅读 门。杨海要请他们吃早餐,去去晦气。季允文咬着唇,固执的不肯同去。 他离开的身影倔强充满寂寥。 上林突然觉得,他们似乎并不合适——就连谈场纯纯的恋爱,都如此格格不入。 并非两人相爱就能相守。他们之间不止差了时间,更隔着观念意识的鸿沟。 将来,谁能和她并肩呢?秋上林站在十一月份冷冽的风中,缓缓垂头。 转着小心思的李长生 冬去春来,大雁回飞。九八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早,秋家村秋河听爸爸念叨谚语:“一月小寒接大寒,二月立春雨水连,惊蛰春分在三月——反了春,冻断筋。河啊,咱可不学村里的二流子不着三四,虽说头几天打了春,但天还冷着呢,你别看柳树都发芽了,指不定哪天就倒春寒。去,再叫你妈寻摸出大棉袄晒晒备着。” 秋河乖巧的传达指令,又返回陪父亲蹲在院里开辟出的一小块菜地,随手捏起翻土而出的蚯蚓,丢给带着小鸡咕咕乱走的花母鸡。 地里没种稀罕物,一点小白菜覆在塑料薄膜下。这还是去年整棚剩下的薄膜,母亲舍不得丢了,在自家小院靠墙开辟出菜地,种些小葱豆角小白菜,也省得往承包田里跑。 他担心的问:“倒春寒了咱家的菜可咋办?” “嘿,你当你爸想不着?”秋河他爸很是得意:“别家早早的就撤了薄膜,我才不听技术员那套——啥今年是暖冬春天来的早,咱c省那就没个规矩。年年都要倒春寒,我就不信今年不倒寒。地里的薄膜我不撤,棚上的塑料布也不撤,我和你妈辛苦点,早上去揭开晚上再盖上。二强他爹还笑话我胆小儿!嘿,春寒来的快,他图省事早早揭去了棚上的塑料布,等着吧!有他哭的时候!” 秋河他爸是村里出了名的精明人。 前几年九重葛蔬菜公司在秋家村办蔬菜大棚没人敢响应,秋河他爸第一个站出来,砸锅卖铁的借钱。公司要和大家签约,别人都还怀疑四处打探消息,又是他头一个签了供给合同;后来公司的技术员倡议大伙种新品种彩椒,还是他头一个购买种子。 风险不是白付出,人人都说秋河他爸跟着公司赚得盆满钵溢。光去年一年卖菜的钱净赚两万块!净赚呀,刨除了种子化肥等各宗开销,缴上公粮,净赚两万元,在从前简直是不可能的存在。地里刨食,勉强温饱已谢天谢地,还有余地再买柴米油盐,过年给老婆孩子上城里扯几身衣裳,已经算过的不错的人家。 秋河家去年热热闹闹的开工建房,硬是在老院里起了个二层小洋楼! 如今谁不羡慕他家日子过得红火? 有带头的,其他村民也都抛开顾忌放手大干。从前只建了一个棚的人家也盘算着用去年的盈余再建一个;至于那些不相信私营企业没建棚的,简直要把肠子都悔青,巴巴的求到秋琴门上要和公司签合同。 九重葛公司今非昔比,早打破了刚创立举步维艰的局面。在省里的大力支持下,如今在c省建起好几个蔬菜花卉基地,主要开发新品种,销往全国。 他们的反季节蔬菜始终走在同行业的前头,技术上也比别的公司高出一头。舍得投钱,不计成本,秋上林亲自定下的八字发展战略,程冲由质疑到服气,佩服的五体投地。 秋家村的大棚蔬菜刚上市大赚一笔之后,程冲想继续扩大规模,专门贩售反季节蔬菜——但也都不是什么稀罕品种,无非是百姓常见的黄瓜西红柿白菜油菜之类的大路货。 秋上林虽不直接插手公司运营,但她要求公司收缩大路货的种植,增加对新品种开发的投入。新品种开发过程缓慢,投入与产出不成比例。公司在反季节蔬菜上赚到的钱全部都投入到了里面,面对程冲和其他几个负责人的质疑,上林没有多说,她取出私房钱投到新产品开发中。实际决策者如此行为,程冲他们也不好多说,好在彩椒很快被研发出来,种植后无论是产量还是售量都令众人心花怒放。更值得一提的是,不仅仅贩卖种植的成品,九重葛公司去年单是彩椒种子的销售额,已接近全年蔬菜销售额的一半。 程冲尝到甜头,非但不阻拦研发,更下了大手笔招揽农业技术人才,花大价钱招揽了省农业技术开发院,甚至是国家农技院的技术员。同时大力拓展新品种蔬菜种植,又建了花卉种植基地。用他的话说,咱财大气粗,笑看跳梁小丑以价格战争夺蔬菜市场。 随之而生的几个蔬菜公司,今天你降价明天我送礼,价格战打个不亦乐乎,蔬菜市场都被他们搅成一团乱麻。 随他们去乱,到了最后还得捧着钱巴巴的求到门上,要求订购新品种! 这种大形势下,技术员,技术指导员,都成了香饽饽,被公司和农民捧在手上,劝着哄着高高抬起。秋家村因为是最早的实验基地,早起的技术员都在这边生活,后来找到更为合适土壤培植环境,这才搬迁离开。秋家村现在共有两个技术员指导新品种蔬菜种植。 两个毕业没多久的农业学大学生,很受公司看重。 论起书本知识他们不必任何人少,高人一等的认知令他们在村中指手画脚,不仅指导新品种的种植,更对农民千百年来信奉的种田守则不屑一顾。 这不,今年春天来的早,他们询问了在省气象局工作的朋友,对方说近期不会倒春寒,俩从小生活在苏南地区的大学生想当然的以为北方的天气同南,再倒春寒,也不至于太冷。 于是权威指示,要求大棚一律撤下遮盖,让闷了一冬的蔬菜接受天然阳光的照射,同时为大棚通风透气。 秋河他爸嘟嘟囔囔的想着前几天大学生还特意找他谈话,让他撤下薄膜,话语间对他这大老粗不听话的行动十分恼火……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自门外走过,连忙站起叫:“上林,丫头!” 上林回老宅看望爷爷奶奶,临走前想去琴姑姑家看看她,正好打秋河门前走过,闻言站住,笑盈盈的跨过大门: “三叔正忙?三奶奶身体好?我很久没过来看她老人家……”扬声冲一楼的大客厅喊:“三奶奶,三奶奶!” 秋三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出来:“谁呀?”。 秋河见奶奶出来,麻利的跑上去扶着她,大声提醒:“上林姐,是上林姐姐!” 老人家耳背,眼也花了,眯缝着认了半天,裂开没牙的嘴笑着:“建国家的大丫头啊,你来你来,到跟前来奶奶好好看看你——回来看你爷爷奶奶?该来该来,早该回来看!你不知道你奶奶天天念叨你呢!” 秋河的妈妈也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手,笑着嗔:“妈,上林学习忙——您没听她奶奶说年年拿三好学生奖状呢。如今又上高中,高中学习可紧呢!” 秋三奶奶吧唧嘴:“学习好好,学习好好。看着瘦了些,丫头啊,学习重要,但也得好好顾着身子。你爸妈也不指望你挣钱养活他们,一个丫头,学习不用那么拼命——难不成还去考大学?” 她的媳妇失笑,很是无奈:“当然要考大学,而且还要考去北京呢——听隔壁孙丫头说你在班上拔尖,是清华大学的苗子?好好学,咱村也出个女状元!” 秋三奶奶撇撇没牙的嘴,不赞同:“一个女娃,考什么大学。还去北京?隔着远着哩……好丫头咱不听他们瞎咋呼。你爷爷奶奶上了岁数,看你一天少一天,可不敢走太远。高中毕了业在镇上找个工作,让你爸好好给你挑个人家……” 她儿媳妇暧暧直笑,拉着上林进屋:“妈的思想可落后了。别说建国哥的厂子上林不一定放在眼里,蔬菜公司可都是上林一手办起来的呢!” 秋三奶奶咂舌:“咋?公司是你办的?” 上林只是笑,不说话,任凭秋三奶奶连连称奇。 秋河妈妈和秋琴关系好,早就从她口中听说。纸包不住火,秋家村早都知道九重葛公司是她的产业,只是她从不参与直接运营,因此大多数人只当家里给她拿钱投资,耍着玩玩。 几个女人说话,男人却插不上嘴,坐在沙发上抽烟,让着她吃瓜子。 秋河他爸脑袋瓜精明,却讷于表达。倒是秋河,遗传了母亲能言善道的基因,和上林接触又多,直问下林和长生哥怎没来。 上林微笑:“他俩啊——月考成绩不理想,在家补功课呢。” 秋河吐吐舌头,不再多问转头去玩。秋河妈妈又一阵赞叹,要儿子多学上林姐姐,别没事就跑出去疯玩。 说了一会儿闲话,秋河爸爸犹豫良久,想要说一说自己的担忧,却觉得不好背后说人是非,终于没有开口。坐了一会儿上林告辞,他催促媳妇去拿自家种的黄豆,硬塞给上林: “自家种的,不值当什么——明天龙抬头,你家忙怕早忘了,拿回去泡上。村里数我种的黄豆最好!”说起擅长的农活,他自信满满。 上林推辞不下,拎着一袋黄豆去了琴姑姑家。 秋琴家还是前几年的大瓦房,并没有赶潮流盖二层小楼。他们两口子如今都很少在家住,早在城里买了套楼房,刘超在怀桥市忙活,秋琴忙起来更是全省跑,村里的房子反而成了摆设,偶尔回来住一宿。 秋琴见她提着一袋黄豆进屋,拍脑袋失笑:“瞧我,都忘了明天龙抬头!” 二月二,龙抬头。农村的规矩是吃炒豆子。 秋琴的母亲也在,闻言拎出一袋黄豆嗔责:“指着你黄花菜都凉了,我早就备好了!——上林一会儿带点走!” 上林吓得连连摆手:“我可不拿不了。秋河叔硬给我带了这么多,再加上您给的,他们又都不爱吃黄豆,怕吃到八十都有剩!” 秋琴和母亲大笑:“吃黄豆好,尤其你们长身体,更得多吃!” 上林敬谢不敏:“长生和下林看到黄豆就皱眉,打死都不肯吃,说吃豆放屁,怕影响空气!” 秋琴开朗大笑,不由分说抓了一把到上林提来的袋子里:“等会儿我教你个法子,保证他们吃馋了嘴!” 说了一会子闲话,屋里只剩秋琴和上林两个。她问:“姑父最近还好?” 秋琴抿着嘴笑:“还是老样子,没啥好不好。” 上林有些不忍,劝着:“你也别老给他冷脸,男人都喜欢温柔,你总这么冷着他,都快两年了,惩罚也差不多点——他和小三还有联系?” 秋琴冷笑:“他倒敢!”神情自信,早不复当日懦弱无能。 “我心里有数,知道怎么对他——倒是你,小小年纪对男人这么了解,我真为长生担心,往后岂不是被你吃的死死的?” 上林不依:“乱讲!” 秋琴笑笑,对这个话题一带而过并不多说,只是想起最近听到的风闻,忍不住关心: “你和电力局局长他儿子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和他好上了?” 不等回答,又劝: “不是当姑姑的多管闲事,长生这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性格脾气没得说,将来是个好孩子,对你又一心一意,咱可不能见异思迁,东一个西一个!” 上林无奈。 她就纳闷了。李长生什么时候博得这么多长辈的好感,秋琴不是第一个劝她类似话的长辈——过年时姥姥劝过,今天吃饭奶奶又苦口婆心劝了一顿,前段时间张红卫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嘟嘟囔囔的骂她不懂珍惜……就连父亲,都找她促膝长谈,由理想畅谈至人生,上升到哲学领域,拐弯抹角说明一个道理:做人要厚道,不能辜负李长生这些年的殷殷期待和等候! 她早恋,大家都不责怪。 反而怪她早恋的对象不是李长生? 这是什么逻辑! 殷殷期待,苦苦等候?长生何时成了苦守寒窑十八载的王宝钏? 闹得她否也不是,认也不是。自从在怀桥市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和季允文就陷入了尴尬境地。 上林还没多想,季允文却草木皆兵。 她和长生多说一句话都要发脾气吵架,演变到后来,甚至见不得她和亲弟弟聊天! 吵到寒假,俩人赌气,寒假谁都没主动联系对方。直到今春开学,季允文别别扭扭的来问她是否想通——想通你个大头鬼! 那是我亲弟弟,难道我都不能和我亲弟弟说话? 俩人还在僵持状态。季允文偶尔找她,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又要吵,上林被他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闹心。 李长生精怪,知道她心情不好,从不主动招惹她,安安分分的上学、读书、吃饭睡觉。她有时不耐烦,冲他发脾气,长生也不恼,只是拿眼看她。一双大眼里似有无限委屈,却从不主动抱怨,每每此时都引得她心生愧疚。 长生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她。 却总是控制不住脾气,屡屡发火。昨天月考成绩下来,俩人都下降了不少,令她大怒,今天狠狠的发了一顿脾气,责令两人留在家温习功课。等消了火气,再看无辜的两个人,自觉对不住,尤其无法面对态度平静、面对她怒火不卑不亢的李长生。这才溜出来,借口看望爷爷奶奶躲避。 她本就有心事,听秋琴一劝,更觉愁肠百转。想起长生在她临走时说,理解她心情不好,成绩下降他们也有错,但这都不是她发火的主因,因为是一家人才体谅她之类的话,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长生平静、充满寒意的面孔。 这小子,突然间长大了! 和秋琴说了半天话,略微缓解郁闷的心情,拎着一大袋黄豆回家,盘算按琴姑姑说的方法炒黄豆做为赔罪…… 秋上林所不知道的是,她刚一出门,被长生压着做垂头丧气状的秋下林蹦起来指着她出门的方向破口大骂——骂的对象不是秋上林,而是季允文。 骂了一通稍微纾解,悻悻转向李长生:“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姐心情不好,咱俩都没好日子过——你还故意叫我别好好考,这不找着触霉头!” 长生埋首于试题中,头也不抬:“快了。就差东风了。” 暗忖,你以为我好过?月考不幸和你姐在一个考场,为平衡成绩,故意不做完试题,在考场上昏昏欲睡,差点被你姐发现,我容易? 上林追着不放:“快了是什么时候?真不用我去揍季允文一顿?这小子太孬了,虽然我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但他也不该挑拨我和我姐之间的关系!孬到没边了他!对了,咱假装成绩下降,到底要假装到什么时候啊?还有,我姐本就不高兴,咱俩成绩越下降,她不是越不高兴?” 长生抬头,平静的:“就快结束了。” 秋上林心情不好=疏远他们=动不动发火闹脾气=影响他们的心情=无心学习=成绩下降。 这份简单的等式题目他婉转透露,秋上林聪明的很,已经了解他的意思。怕是也在反省,因为她一个人的坏心情,导致家里鸡犬不宁,导致他们在重要的高中阶段无心学习……双管齐下,就不信她还坚持! 早恋? 哈! 在他看来,秋上林的这场早恋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季允文懂什么,秋上林又懂什么?小白脸,心地善良就天下太平爱情万岁了?若不是他私下里挡了欧阳林昊,他们的关系早被捅到学校。上林成绩再好,家里关系再硬,也逃不了一个计入档案的处分! 不过是她从小接触的都是殷夜遥、顾致远这种阴沉多思,狡猾如狐的家伙,偶尔接触个单纯的阳光少年觉得新鲜罢了——他完全忽视,秋上林身边阴沉多思、狡猾入狐的家伙应该算他一份。 去年的事儿虽险,想起就后怕。他其实挺感谢那几个坏家伙,若非他们搅局让上林看清楚她和季允文之间的隔膜,他的计划也不会进行顺利。 冷战?压根就没冷战这一说。 秋上林之所以现在还拖着不分手,不过是觉得对不住季允文,不想‘踹’了他落个薄情之名而已。 别看平时搞得挺大人挺懂事,遇到感情,秋上林还不如正常的高中少女! 吃豆吵架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传说每逢二月初二,是天上主管云雨的龙王抬头的日子,龙王一抬头,雨水满仓流。庄稼人怕的多,旱涝霜雪,既怕又敬,对主管着民间生死的各路神仙都格外敬畏。 龙王老人家要抬头,自然不能白抬——那是普通的人头吗?那是一抬值万金的龙头! 从前隆重,二月二要办盛宴,让龙王看到民间的诚意,祈求一年雨水充沛,五谷生长。 现如今自然没那么多讲究。秋家这些年抛了种地的活计,早就不在乎龙王他老人家昂贵的头颅。 二月二,也仅仅成为民俗节日。 再忙,节日也得过。兴隆建在南郊的新厂出了点问题,张红卫和秋建国从正月十五一直忙着那边,连元宵都没顾得上,二月二也只在一大早打了电话,吩咐下林去奶奶家吃午饭。 下林撇嘴,瞅着厨房的方向:“你放心吧,我姐都弄好了,昨晚就泡了一大锅豆子,正在炒。中午我们在家吃,去了奶奶家又得听着小婶儿絮絮叨叨的说这说那——在家吃我姐还轻省点,只做我们三个的,去了就得做一大桌子,洗碗擦地都得她干,不是吃饭,倒是吃气去的!” 不知张红卫说了什么,他嗯几声:“下午就该去学校了,晚饭我们自己解决。” 挂了电话,冲无声询问的长生耸肩摊手,努努嘴,示意厨房。 上林灰头土脸端出一盆炒豆,吭吭咳个不停:“抽油烟机坏掉了,下林打电话找人来修。” 长生站起:“我看看去。” 上林故做怒状:“别想逃——过来吃金豆!还有你,秋下林,过来!” 磨磨蹭蹭,畏畏缩缩:“我突然想起还有个功课没做,下午要交哎……” 上林平静应对,不屑的扫一眼神情一致试图逃避的两人:“你记错了。作业我都检查过,有问题让你班主任找我。” 下林和长生对视——好大的口气…… 灰溜溜的坐下,看着上林分豆。你一颗我一颗…… “我要这碗!”率先抢过一碗。 长生临阵夺食,瞪他:“我吃!” 下林撅嘴:“哥饭量比我大,吃多的那个!” “吃饭的时候你可从不这么说!” 兄弟俩为几颗小豆子吵吵,惹得上林失笑:“尝尝就舍不得放下了,就怕你们为抢吃打破头!” 下林撇嘴:“得了吧。”不情不愿捻起一颗放进嘴里,慢吞吞嚼着,不紧不慢的神情突然僵住。长生询问:“怎么,不好吃?”犹豫着,是否要放进嘴里。 他没回答,却突然拿起好几颗放进嘴里用力嚼,越嚼表情越开朗:“哥不爱吃,那些都给我!”说话间伸手就去抢。 长生敏捷的护住,怀疑:“你故意骗我的吧?” 上林没好气:“拿来拿来,不吃拉倒。” 经过两天休整,学生们从家中得到补充,大包小包,互相分享父母准备的心意。 秋下林四周围了很多人,他得意洋洋:“尽量吃尽量吃,我姐的手艺绝对一流。” 王伟嘴里塞得没有空隙,眼疾手快的抢过辣子鸡块,尽量填进嘴里,语焉不详:“你姐究竟做了多少,我们班也有吃,你们班也有吃,刚才过来看长生哥身边也围了不少人。” 有人不满他吃着还霸着:“王伟,你们一班又不是没得吃,怎么还跑来我们这儿抢。” 周围人也随之起哄。 王伟和他们都熟悉,费劲的吞咽下口中食物,捶对方:“上林带的多,吃的人更多——季允文自己就霸占了一半,剩下那点够喂给哪个狼崽子?” 他说者无意,下林听者有心,笑着看大家吃了会儿,不动声色的挤出人群去找了长生,拉着他一起到一班。 一班也闹哄哄的,都趁着晚自习之前分享,上林周遭围了一圈人,就连欧阳林昊都笑嘻嘻的边吃边和大家聊天。 下林拽着长生挤进去:“让让让让,讨吃的来了。” 熟悉的人笑闹:“秋下林,你姐姐手艺这么好,回去让她再做嘛,何必来和我们抢。” “我姐的手金贵,我们家轻易不让她下厨。这可是艺术家的手,嘿嘿……” 众人起哄:“艺术家,什么艺术家,我们怎么不知情。” 上林正想阻止,下林已显摆着:“二胡,二胡,我姐是二胡高手——艺校的老师都说她的琴艺是专业水平。我哥家书房有张素描,画的就是我姐拉二胡的场面,改天带你们去看。” 他这边笑嘻嘻的和大伙聊天,上林恨恨的瞪他,奈何秋下林皮糙肉厚,压根不在乎。 季允文本在旁边坐着,嚼着据说独家秘制的炒豆,心情甚好的看大伙争抢她带来的食物,得意于自己有单独一份。 他的表情从李长生出现,开始阴沉。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听到上林会拉二胡,而李长生家甚至有幅她的素描画,啪的一声细微轻响,捏在手指间的一颗黄豆碎成几瓣,无声无息落在地面,被几只脚踩过,碾成碎末。 上林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捡起一块咸酥炸豆腐狠狠塞进他嘴里,没好气:“吃你的吧,哪来那么多话!” 下林也不在意,还嫌事情不够大,转向安分坐着的季允文,嬉皮笑脸:“姐,我和哥的炒豆子不够吃,分一半呗。” 不等上林说话,径直去季允文面前的桌子划拉。有傻的不乐意叫着:“我说,你小子好歹给咱们留点,别都拿走!” 好家伙,手够大,一划拉没了一大半。 下林撇嘴:“留下你们也吃不着,还不如我拿走,回头去我们班吃!” 季允文的表情越发阴沉。定定坐着不动,盯着秋下林的目光如怨毒的毒蛇。有精怪的,察觉事态不对,打个哈哈躲了开来,更多的人没那么多心眼,吃着聊着调侃着。 下林来时特意拿了饭盒,捧着金黄的豆子往饭盒装,刚捧了两三捧,横空伸来一只手,按住,冷冷的:“行了。” 下林甩开,看也没看他:“那哪行,还有我哥的呢……” 又被按住:“这是我的。” 下林失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讽刺的看他一眼:“那是我姐。” 他语气过于讥诮,在众人面前一点都不给季允文留情。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大声质问:“秋下林,你找事是不是?” 下林啊哈一笑:“我可不敢找您的事儿。您谁呀,您威武不屈,面对持刀歹徒凛然不惧奋勇杀敌,呀哈哈,且吃我一棍……”存了故意气人的心,说到最后他甚至摆出架势学评书里的腔调,直把季允文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季允文一脚将桌子踢翻,重重砸在前面的长条板凳上,又哐当一下被前排桌子挡住,桌上吃食撒了一地,炒豆子四下乱滚。 “你想怎地?”下林见状也来了脾气,不退反进,直逼问到他面前。 长生见状,早让和上林交好的女生拉着上林离开,但她哪肯,挣扎着:“秋下林!” 下林头也不回:“男人打架,不管你的事儿。” 长生瞪了拉着上林的女生一眼,呵斥秋上林:“别过来!” 亲自去解围劝和,欧阳林昊也围着,劝说:“何必呢,何必呢,都是自家哥们。” 他俩不来还好,他们的出现更让季允文恼火。 自家哥们?自家哥们撬我墙角?不止李长生,你们一个一个都来,看我好欺负? 挥手打掉李长生的胳膊:“你他妈少管!” 长生的脸瞬间沉下来。 “季允文,别给脸不要脸。” 季允文不等他说完,挥拳就打,拳头带起的风在长生耳边急刮而过,他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微微后倾,躲过了这一拳。 危险地眯眼,伸手架住他随之而来的拳头:“你不是我对手。”说话间轻而易举的加重手上力度,季允文只觉得被他攥住的手腕生疼,狠狠咬住牙恶狠狠的瞪着他,死活不肯认输。 上林和女生们拉扯:“你们放开我,我不和他们吵还不行——放心伤不着我,他们不会打我……”有点郁闷于自己的好人缘。 平时没见她们和自己关系多好,怎么遇到事情一个两个全都跑出来拉她,七嘴八舌怕她受伤。 见挣不开她们,只得在一片混乱中扯着嗓子喊:“秋下林,不许打架。你敢打架我回去告诉爸妈!” 下林在混战中笑嘻嘻的回头望,招招手示意自己没动:“我不打架。” “李长生,李长生!”她扯着嗓子喊。 长生排众而出,冷冷的:“叫唤什么,嫌还不够公鸭嗓怎地!” 她最近有些感冒,嗓音嘶哑。 长大之后,第一次吃他排头。上林不由愣住。 长生回望被众人拉住,表情不忿的季允文:“被老感觉我们欠着你——从前秋上林和你不熟的时候,别忘了是谁带着你玩!” 还有句话放在心中没说,做人不能太现实。从前那么好的关系,因为你在中间闹别扭,搞得大家都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累死老钱了~~~ 这几天忙着搬家,捣鼓邮寄,像勤劳的蚂蚁一样搬来搬去,搬去搬来~~ 而且很不幸的大姨妈找上门,痛得要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今年是个冷冻哩,有多冷咧。我所在的城市从来不下雪,今天却飘起了雪花~~~ 邮寄东西好贵的,平邮还好,es简直就是抢钱,华丽丽的七百大洋呀七百~~ 再怎么跨国邮寄都不好这样吃果果的抢钱嘛~~ 今后我也要开家公司,就叫ds~~~~ 倒春寒 一场春雨过后,秋家村尚未撤掉塑料薄膜的人家也纷纷行动,将薄膜收起留待明年再用,地里的新品种蔬菜已经发芽生长,迫切需要接触更多的阳光和水。 秋河他爸从自家的塑料大棚钻出,夹袄提身的部分被汗塌透,经过热气蒸腾,散发出一股臭豆腐发酵的味道。他左右看了看,相邻的几家运来发酵好的农家肥,正往菜地里撒。 相熟的菜农笑他:“秋三家的小子,悟出痱子了没?” 声音爽朗响亮,临近几块地的菜农放下手中活计,直起腰笑,有人调侃:“人悟出痱子不怕,就怕你家的菜也悟出痱子,公司可是不收的!” 驻村技术员穿过另外几块地走过来,皱眉看着掀开草苫子但仍盖着塑料薄膜的大棚,口气不善:“秋大哥,这样可不行。新品种对阳光和温度的要求很高,你这样一直捂着不利于蔬菜生长。” 秋河他爸摸把汗,憨厚的笑:“小陈老师,我这不是,怕倒春寒……” 小陈毫不客气打断他:“我说过不会倒春寒!你这是杞人忧天,完全没必要!总不能怕被噎死就不吃饭吧?” 一直注意他们说话的菜农们哈哈大笑,善意的嘲讽:“秋老三谨慎惯了,和他婆娘上床都担心床架子会塌……哈哈哈。” 文化人小陈在秋家村工作时间不短,但架子一直端的高,农民们平时在他们面前说话也比较注意,很少冒粗话。猛然听到红果果的粗话,他皱皱文秀的眉: “秋大哥你抓紧时间把薄膜撤了——天快黑了,大家都来帮把手,咱们帮秋大哥把薄膜撤了收工回家!”不知不觉,他习惯了发号施令。 几个人齐齐应声,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来帮忙。秋老三拦不迭:“不用不用,真不用。” 小陈脸色阴沉:“秋大哥你这是不信任我?” 秋老三讨好而又尴尬的笑:“陈老师,我不是……” 小陈不容他说完,断然打断:“那就撤了!” 说话间撸把袖子,抬高手去扯最低处的塑料布,白净斯文的面孔上布满对秋老三的不满。 秋老三见状急了眼,连忙去拦:“小陈老师,小陈老师,你听我说……” 小陈嗖的收回手,阴着脸:“秋大哥!” 有几个临近又腿快的连忙去扯秋老三的胳膊:“老三你失心疯啦,照陈老师说的做,来来来,哥们儿几个帮把手,并肩子干完活去老三家吃饭啦!” 秋老三性格里有憨厚的一面,更多的是执拗。 瞪眼:“谁敢!” 毫不客气的瞪着他们:“我的地,我的大棚,我想撤就撤,不想撤就不撤!”再多的道理他也讲不出来,就是瞪着牛眼呼呼喘气,结结巴巴的解释:“陈老师,我看天,看天——天快变了……倒春寒……” 小陈恼火,一甩手:“变什么变,我昨天才问过朋友,他说绝对不变天——气象局的科学难道还比不上你的感觉?” 说着自己也觉得委屈,推推眼镜,从来到这个村子的辛苦说起,一直说到住宿条件简陋伙食不好,村民对他们不够信任,活生生把他们两个技术员说成受了天大委屈的人质。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劝,小陈越来越觉得自己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己堂堂一大学毕业生,研究院的天之骄子,若非真心为他们着想,何必背井离乡来到人情地理都不熟的北方农村——他忘记他的高薪报酬了。 村民劝秋老三服软道歉。 他却是个倔脾气,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主,点了支烟闷头抽烟,死活就是不吱声。局面一下僵住。 正慌乱间,秋琴远远路过,看到围了一群人的田间地头,笑着扬声:“七叔,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吃饭。” 七叔如释重负:“快来劝劝李老师,嗨,老三这个倔牛!” 秋琴了解情况,劝退了众人,天色渐渐暗下,有好客的拉着小李老师去自家喝酒,大伙也都收拾农具四散,秋老三闷头抽烟,一根接一根。 秋琴和他是从小一处长大,说起来两家的关系并不远,尚在五服之内,自然对他的脾气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叹了口气:“三哥你的脾气……” 欲言又止。一大把年纪的老哥哥,自己一个当妹妹的,却不好背后论人是非。 笑着:“回家吃饭吧,三哥。” 秋老三站起来,脱下棉鞋在地头磕掉沾上的泥土,又望了望天空,再看看绿油油长势喜人□在天空下的菜地,犹豫片刻:“琴妹子……我和你说个事儿……” 他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秋琴扬眉,催促:“三哥你只管说。” “小李老师……大伙地里的薄膜都撤掉了……可我看着天气不对,估摸着这两天里就得倒春寒。”他也拿不准,因此说的格外犹豫。 秋琴一愣,严肃起来:“三哥你说真的?” 秋老三吃她一问,再看看天,本不该确定,但关系到村民们一春的收获,他硬下心:“嗯,估摸着就这两天了。我和他们说,他们都不信……” 秋琴心中迅速琢磨。三哥是村里出名的农活把式,以前不用科学种地他家的收获量也都比别人高出一截,他说的话却也有六七分准头。菜地里的塑料薄膜十去八九,远处还有个孤零零的大棚上薄膜在灯下反着微白惨淡的光芒,和三哥的两个棚凄凉呼应。 却是村头老汉家儿子出了事,全家忙活,没来得及顾棚。 她算计一番,心下有了计较:“三哥你先回,我明天就找小李老师谈谈——顺便也问清楚究竟天气有没有变化。” 秋河他妈和秋三奶奶已从别处听说了儿子与小李老师的争吵,饭桌上老三媳妇忍不住埋怨:“说了多少遍,别得罪李老师——人家那是老师儿,懂得多呢。你才知道多么点,就敢和人顶牛。再说,收菜的时候还不得他帮忙把关看质量?忘记去年村东癞子家搞得哪一出,他一句话给咱们的菜定成差,咱就得随时好几千块……” 秋老三原本还沉默不语任凭婆娘唠叨,越听越烦,越听越不像话,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瞪眼睛:“你有完没完——女人家懂什么!” 她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当即反驳:“我怎么不懂?我就懂李老师是大学里出来的高材生,你连小学都没念完大字识得几箩筐……” “够了。”秋三奶奶不耐烦的说。 老人家耳朵背,眼睛可不瞎。问了儿子几句话,抬头望望天,放下碗筷,捶着背慢慢回房,自言自语:“老喽,一变天筋骨就疼……” 秋河他妈等老人家关了房门,看眼端着饭碗继续吃的丈夫,问:“他爸,真倒春寒?” 老三不爱搭理她,闷头吭一声。 她摇头纳闷:“不能啊,天气预报也说不变天……” 老三在心中嗤一句,天气预报,胡说八道。 若是突然倒春寒,大棚的蔬菜还好说。塑料布虽然收了起来,但总能再收拾出来急忙盖上,损失也不大。露地的可不好说——露地蔬菜只用薄薄一层膜,今年扯下明年就不能再用,只能丢掉当垃圾。大部分人家的薄膜此刻正在镇垃圾处理站呢,若是倒了春寒,他们哭都来不及。 盘算着,要不明天再去劝劝几个本家兄弟…… 凌晨四点,村子在酣睡中,黑漆漆没有一丝灯光,天狗咬了一半月牙,散发淡淡清辉。 秋河起夜小解,闭着眼睛摸到茅厕,闭着眼睛摸回去,走到窗户跟前也不知哪根神经错乱,微微眯开一点缝隙去看外面院子—— “不好了,下雪了!” 先是人叫,随即狗吠,比邻的院落亮起一盏盏灯光,许多当家的连棉袄都来不及披,光脚跑到院里。有承受能力不强的,当时就一屁股蹲在地上起不来,哭丧着嚎: “完喽,倒春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钱越来越不像话,这一章怎么可以少到这种程度捏~~ 代表老钱谴责老钱~~~ 受了损失的九重葛 一早起床李长生的脸色很不好看。下林下楼去拿昨天落在他家的校服裤子,没一会儿蹬蹬跑上喽:“姐,我哥好像感冒了。” 上林纳罕,感冒?体壮如牛的李长生也会感冒?天气暖和的很,除非这小子半夜偷跑出去玩耍,否则没得感冒的道理呀。 一边纳罕一边下楼去看。下林提醒她多穿件衣服,说外面冷的很。 她更纳闷,从年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今儿是怎么了。找出大衣穿上,这才下楼。长生家的门没关严,她推门进去立时被冷空气冻得打寒噤。 这简直就是冰窖嘛。 长生从洗手间探头,满脸挂着肥皂泡沫,眯缝着眼:“你下来干嘛?” 他只穿了短袖上衣洗脸,上林见状愣神:“下林说你感冒了……” 他匆匆抹几把脸,满不在乎:“没事,睡觉没关窗户,外面下雪了。” 上林惊叹,按道理来说,过了二月二,倒春寒再冷上几天是有的,却也不至于下雪。 上完早自习长生的热度未退,又添了咳嗽症状。让他请假回家休息他硬是不肯。没办法只能去学校的医务室开了几片感冒药。校医态度很不耐烦,说话也没有好气。连温度都没量,开口就要打吊针。 上林不乐意,又不是重度感冒,不至于打吊瓶,常打吊瓶人体抵抗力都被减弱了。 校医见状就一眼一眼的白她。她们工资和业绩也挂钩,卖出去的药越贵越多,分到的奖金也越多。从理论上讲,无论今世还是后世,大医院或者小诊所,乌鸦一般黑,医生一般狠。 正上语文课,窗外有人探头,引起全班注意。语文老师停止讲课出去询问,没一会儿进来招手:“秋上林,你家里有急事。” 琴姑等在外面,满脸焦急的神情,见她出来二话不说拉着就走:“你们老师那儿请假了。先去村里再说。” 蔬菜公司去年刚给她配了一台车,停在校门外。 上车后秋琴神色仍不见缓,皱着眉头发愁,迅速的解释:“昨晚下了一场大雪。咱们研发的新品种全冻坏了,大伙都去找两个技术员要说法,眼下正闹着呢。” 她诧异:“不是还有塑料大棚?” 秋琴叹口气:“坏就坏在这儿——小陈说今年不会倒春寒,让大家把塑料薄膜全都撤了。一夜之间,我算着光临近几个村直接损失就达到四十来万,更别提其他地方。程总今早赶去了三基地,据说那儿的损失也不小。” 到了地头,几乎全村的村民出动围着两个技术员住的房子正吵吵。俩技术员吓得躲在房里不敢冒头。小陈是个要强的,吓得腿发软,但仗着隔着房门大家也不能把他怎样,一句一句的顶话,句句狡辩,推卸责任。 上林没下车。她就是下了车也解决不了问题。 农民的损失太大,几乎可以说是伤筋动骨。 这一季的新品种不光他们,公司也投了一大笔钱。种子价格不菲,更别提后期的培育施肥杀虫等费用投入。一季蔬菜损失,连带种子钱人工费,菜农可以说今年一年的收入都赔上了,怎肯善罢甘休。 就有脾气火爆的,操着锄把往屋门方向冲。 她迅速思索了会儿,吩咐;“你去,告诉大家,这季蔬菜的种子钱咱们照价还给他们,每家每户按损失赔偿一定的费用,绝不让大家吃亏。” 秋琴大惊?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8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8部分阅读 惊;“那怎么行——咱公司前期已经投了那么多。这种天灾谁也不想发生,可发生了就是一笔大资金。公司账面上的费用不多,几乎全投在今次新品种了。” 她欲言又止:“还有,还有……” “有什么话你直说。”上林冷静。 “总觉得咱公司太重视技术人员,反而不好。这次的事件就证明技术人员在农事方面干涉过多。其实有挺多人和我反应,小陈他们工作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对菜农不尊重……也不止秋家村,其他地方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上林点头:“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总不能眼看着演变成暴动吧。公司受点损失就受点,不能让农民吃大亏——立足的基本还是农民,伤害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今后咱们不得民心。” 沉吟下:“我下午划钱到公司账上。你和程冲他们计算下损失,实在不行就卖掉前年买进的那块地。” 秋琴震惊:“可是那块地……” “最近有风声说附近要建化工工厂。一旦工厂建起来,地皮就相当于废了,还不如早点卖掉。”她没觉得可惜。近几年为了公司发展,卖掉的地皮也不是一两块,论本心,她是挖心挠肝的心疼。 地皮再等上十年——不,五年。 价格又能翻上至少五倍,到时她手头的资产就是天价,多到自己都算不过来。然而时不我待,公司要扩张,要慈善,要建小学,要自主贫困生……重活一回,从前不能做的事情,总要去试一试。 突然降温引发的损失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上林不得不拿出其中一个存折来补漏。然而事后也证明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近几年很有几家企业学九重葛的做法,包下土地和农民签订收购合同。然而他们将此次天灾推得一干二净,看着农民损失惨重而无动于衷。 最终,失去了这些菜农的信任。 这都是后话。只说上林没下车,直接让司机把她送回学校。已时近中午,学生们都在吃午饭。 甫进校门,她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季允文把李长生揍晕了! 她绕着学校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李长生或者秋下林,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清楚的告诉她,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正在上火之际,王伟垂着头急匆匆走过,上林一把抓住他:“秋下林呢?” 王伟抬头见是她,一愣:“上林……” 她很不耐烦:“秋下林在哪儿?” 一丘之貉,狼狈为j。有李长生的地方必然有秋下林,而秋下林五步之外必然能找到王伟的身影。上林从不怀疑他们小团体的凝聚力。 王伟吞吞吐吐:“姐……其实吧……不怪长生哥,真的,真不怪他……” 上林怒:“到底在哪儿?”她打算如果对方继续不说话就要揪住衣领逼供。 王伟胆怯的一指:“男厕所。” 五中的基本校舍建的不怎么好,厕所却格外豪华,和简陋的宿舍楼形成鲜明对比。三层小楼,外贴暗红瓷砖,就连走廊的栏杆都雕有精致花纹。上林一边听王伟断断续续的讲述事情经过,目光掠过李长生瘦削却高耸着的肩膀,看见后面自己班上几人扶着季允文,他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嘴角还有尚未擦净的血迹,可见下林的一拳力道之大。 第二节课间之后,学校因故暂停课间操。长生身体不适,趴在桌上休息。季允文找人转告他,要他去操场双杠见面。双杠在操场最偏僻的角落,和外面大片的农田仅隔一道并不算高耸的围墙。当时很多人在篮球场打球,但双杠附近并没有人。 据目击者的口供,李长生到达双杠时季允文已经坐在双杠上,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说了几句话。后来李长生纵身一跃,跳到双杠,两人面对面说话——请注意细节,他们双膝相互抵着,看上去亲密无间。 再后来,季允文就把李长生推下了双杠,李长生重重跌在起伏不平的石子地上,胳膊肘磕出血。 再后来,中午休息时间,就那么巧,秋下林和季允文在厕所碰见。怒火中烧的秋下林一拳将季允文砸在走廊的栏杆上,俩人打得不可开交,不得已去搬动李长生这尊菩萨,总算将他们分开。 季允文手下功夫不错,学校单打独斗排行榜上也在前十。可惜他对上的是秋下林,从不介意耍阴招下绊子的秋下林,又有他一众哥们儿表面拉架实际偏帮,季允文难免吃亏。 下林扶着长生,长生正埋头教训他,俩人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秋上林正看着他们。反倒是季允文,推开众人,狠狠抹一把嘴角,大步流星来到她面前,面色狰狞: “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你自己选!” 上林看着他变了样的神情,内心深处涌出深深的无奈。 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眼下这般景象?明明很和谐,很快乐,完全没有负担的相处……她自责,若非自己,季允文本是单纯的高中生,也许嚣张、也许跋扈,也许有点小小的傲气,却绝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神情狰狞的人。 长生和下林也看过来。长生的身体依然虚弱,靠着下林的肩膀,背脊却依然挺直。紧紧抿住下唇,微微上扬的下巴,显得格外坚毅。 而下林的表情则有些复杂。既不忿,又担心,同时还有点心虚,躲避着上林的视线。 她在心中深深叹息。 微微垂头,白玉般细腻的面孔因天寒而白的发青。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在眼圈下方投下疲惫的阴影。 “下林,送你哥去医院。” 不顾季允文的震惊与不可思议,走到李长生身边,扶住他另一只胳膊,三个人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离开。 季允文瞪大双眼望着他们的背影,李长生回头,看了他一眼。 说不出这一眼中蕴含了多少意味。嘲讽?庆幸?对失败者的同情?怜悯?或是胜利后的趾高气昂? 周遭的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和惋惜声。季允文站在雪地里,上衣被撕开一条口子,羽绒细毛漫天飞舞,如同飘落的大雪,衬着他铁青灰败的脸色。 而秋上林,自始至终垂着头,无视于身边人气场变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很多年后,毛头小子长成成熟少年,季允文出乎意料的成为县医院一名外科主刀医师,再同想起今时今日,出乎意料的平静淡然。仿佛他早该有这般下场,和秋上林分手也是意料之中。 不懂珍惜,毛毛躁躁只顾向前冲,无视于秋上林的感受和她的家人。当时年纪小,以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恨不得天下都消失在对方的眼界中,恨不得她的眼睛只望着自己一个… 他只是感慨于李长生的早熟和心智。 同龄人还在懵懂中摸索,李长生已经确定了目标,并为此熟读活用兵法,不用暴力,不用出动学校和家长,只是小小的耍了几个心机,顺水推舟,他便一败涂地。 世事难料。如同省气象局没预测到突如其来的寒流,如同技术员过分相信科学,倒春寒来的毫无道理可言,而菜农们和九重葛公司的损失更毫无道理可讲。 望着雪化后菜地里打蔫冻蔫的蔬菜,还有菜地里接近根部尚未化完的白雪,程冲欲哭无泪。 直想质问老天爷开什么玩笑,居然在蔬菜差不多成熟出产的时候给予他们致命打击。 秋家村的露天培育有两种,莴苣七号和卷心菜三号。九重葛顶尖的开发人员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改良了原有的品种。莴苣七号生产期短、产量高、耐寒性强,皮色浅青肉色嫩绿,食用的茎部散发浓郁的清香。特地从德国引进的波浪卷心菜,在其基础上进行了改良,使其更适合北方的土壤和温度。 说来只有两个品种,实际改良过程却煞费苦心,非一日之功。 这两批种子种植之前已经找到了买主,几家专供超市的大批发商收购一半,另一半则将流入工厂学校食堂和农贸市场。签约自有赔偿金——而这笔费用,自然不能按到菜农头上。 九重葛创立以来一直以信誉为重,质量为重。眼下发生这种天灾,虽然谁都不想,但已经签订了合同的批发商们可不管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整人。他们只知道,他们和超市有合同,耽误超市销售,没有道理可讲,必须赔偿。甚至于可能要丢掉超市的生意。 程冲一咬牙,赔! 账面上的资金如东去流水,再无回头之日。 补偿菜农的资金没有着落,上林忙的像个陀螺,四处想办法填补漏洞。她手上能动用的资金并不少,然而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出现漏洞,这点资金捉襟见肘,就有点不够用。 等终于忙完补偿,终于可以坐下来歇口气,九重葛公司的管理层马不停蹄召集开会。 会议的议题很简单,对这场灾难的反思。 反思什么?简单点讲,就是反攻倒算。 算一算究竟谁有错,谁有功。 几个技术员同气连枝,矢口否认本身存在问题和错误。 她冷笑连连,不承认错误?很好,您被辞退了。 技术员们都显得格外震惊。 九重葛历来重视他们,对他们可谓毕恭毕敬,从不会大小声。此次的事件虽然影响重大,但也不至于这般大题小做? 唇亡齿寒,除去一些经验老道的老研发人员,年轻一辈的技术员同时提出辞职,他们用文明的姿态向公司示威,用以捍卫他们的尊严和地位。 程冲和几个高层犹豫了。 上林却牵起嘴角,辞职?好的很,我允许。 斗转星移、时光变幻。如今早不是捧着大把资金都找不到高学历人才的时代;九重葛也非当日初起步万事艰难的小公司。大学生们削减了脑袋想往里进,他们有的是专业和激|情。 公司不在乎培育你们所花费的费用。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必须保证一条,不得带走、不得对外透露任何哪怕一星半点九重葛的研发技术。进公司签订合同时,早有明文规定。 假如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将公司的技术透露给其他公司,九重葛不介意告到你家破人亡——别迟疑,我们有这个实力。 自尊自爱的技术员们犹豫了。 事情的解决干脆利落。秋上林请了八天假期,专门盯着,发号施令把握大局。公司一次性解聘三分之一的技术员,通通是习惯了自作主张,甚至于干涉公司运营的不良人才。 随即,留下的技术员升职加薪提高待遇,根据表现各有封赏。厚厚的薪水袋拿到手,充分安慰了他们的不安。定人心,重新安排种植计划,向签订了合同的批发商和超市一一道歉,九重葛公司此次利润损失重大,但公司上下在秋上林的铁腕下表现出不寻常的向心和凝聚力。 被派去北京向超市方面赔礼道歉的员工传来好消息。超市方面听说了公司对菜农的所作所为,非常欣赏他们的做法,并决定今后优先考虑九重葛的蔬菜。 由此,程冲又一次对秋上林佩服到五体投地。 他询问秘诀,秋上林指一指书房中罗列如星海的书籍: “我从六岁起,一天至少有一半时间花在它们身上。” 任何成功都不是巧合,机遇从来都留给有准备的人。道理人人都懂,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事件多发年 一九九八年九月,高二级部开学的那天,学生们中间流传着几个消息。 因为和秋下林打架而被他姐甩掉的高中第一帅哥季允文在沉寂半年之后,悄无声息的转校了。有人说他羞愧难当而退学不念,有人说他父母调动工作转去怀桥市重点高中,也有人说他是出国了,并信誓旦旦说他去了日本——据说季允文有亲戚在日本。 第二个消息更加惊悚。五中第一武打男,简称武男的李长生也转校了。这个消息很确实。他父母都在南方工作,户口所在地也一直在南方,眼看还有两年参加高考,提前回去适应,做准备。 无数人为此辗转反侧,叹息不止。有人感到遗憾。最帅的和最厉害的,通通离开,想象当中的八卦再无出处。据说季允文之所以挨打,就因为他和李长生抢女朋友……八卦的目光投向一班,听者心中不约而同,浮现一个名字:秋上林。 也有人心酸。夜里咬着被子无声哭泣。她们明恋暗恋,为季允文而哭的占了一半,为李长生而哭的,又占据另半壁江山。 秋下林贼兮兮的和姐姐咬耳朵,道是没料到长生有这般魅力。许多学习成绩不错的女生,在他离开后才发觉深埋已久的感情,后悔不迭——消息来源于五中的小喇叭,绝对可靠。 半夜哭泣的女孩儿们路过一班教室,纷纷投去愤恨的目光。一切都因秋上林,红颜祸水果然不错。她是导致两大风云人物离校的罪魁祸首。 任校园风起云涌,各路消息流传不止,上林只不动如山,安之若素。 季允文转校了,随他去吧。 李长生去南方了,去他的吧。 秋下林念裹了一整个暑假,埋怨她冷血无情。长生临去前,张红卫抱着他哭嚎不止,就连一向冷静的秋建国都红了眼眶,连连拍打他的肩膀要他好好的学习。唯独秋上林,她坐在书房,读已经读过八百遍的三国,眉头都没动一下。 后来秋下林说,长生一直抬头望着书房的窗子,尽管窗帘拉得严严密密不透风。家人都不理解,为何她这般坚决的送走李长生。这些年长生父母从未放弃过接回儿子的念头,但因为长生坚持,始终未曾如愿。 他们也不明白,秋上林究竟和长生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在几天之内匆匆离开,打了父母个措手不及,甚至没有来得及办好转学手续。 暑假的前半段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除了当事人。 听着王伟在班上大声散播李长生给秋下林来信了,信里说到在广州新学校的生活和学习,上林控制不住的,皱了皱眉。 该怎么说呢,那一天…思绪飘飞,飘呀飘,飘到暑假刚刚开始的某天下午。 她午休起床,家里没人。跑到楼下打开冰箱拿了一盒冰激凌,挤走长生,霸占沙发看电影。 无意中瞄到茶几上来自汕头的信件,秀丽清隽的字迹。 善意的嘲讽他,玩笑着他从没答应过的那门‘娃娃亲’。 开始还好好的,长生只是黑了脸狠狠瞪他。后来自己说了什么? 啊,她说,那女孩儿长相不错,差不多就别太挑剔,反正我也看得过眼,索性将就将就,免得将来我不满意‘儿媳妇’! 她习惯开这样的玩笑,笑称他们两个等同自己的‘儿子’。并三令五申将来一定要孝顺。 长生从来不反驳的,不知为何那天突然变了脸色。 定定的看了她半天,看到她莫名心虚,几乎以为自己说了违逆天道的话。正心虚间,他却一言不发,扑了上来。 不错,扑了上来。 她本就是半躺的姿势,被他压在沙发靠垫上,进不得退不得。秋上林当场惊惶,小时候不在乎,长大了,男女身体特征明显迥异,他们很多年都没有亲密举止了。奋力去推他,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神灼灼,几乎要灼伤人心。 长生的手劲很大,她奋力去拍,却被他抓住手腕。她很尴尬,于是假装并不尴尬的去笑,用玩笑的语气命令他: “放开我,别闹了。” 长生没放开她,依旧将半个身子压住她。 而秋上林甚至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她本打算色厉内荏的教训他一顿,却觉得眼前一黑,被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堵住嘴,连支吾声都被吞进。 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后知后觉,她被李长生强吻了…… 亲吻二字,在博大精深的国语中存在不同的涵义。亲,可以等于轻轻接触;吻,是恋人之间表达感情的承载体;而亲吻——嘴唇压着嘴唇,牙齿碰到牙齿,舌头纠缠舌头…… 哦,她清纯的小心肝,足足震惊了十秒钟,猛然发觉,对方不止碰到她的嘴唇,更变本加厉趁她小小惊呼将舌头伸进了自己的口腔,准确无误的寻到目标,缠着她的舌头嘻戏…… 她吃了半个香草味道的冰激凌,口腔中满是香草的味道,于是对方也混杂了香草的香气,或许还有男人味…… 事后秋上林无数次的后悔,抓挠的头发一把把掉。她应该立即推开李长生,不,应该用他教的防身术,对上额头狠狠地碰;抬起膝盖狠狠的撞……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当时秋上林懵了,懵的一塌糊涂,脑海中空白一片,足足有几十秒的时间全无思考——灵魂出窍。 她清楚的听到牙齿轻微碰撞声,口水纠缠的声音,还有李长生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满足叹息声……瞳孔里映着他的眼睛,却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大脑足足空白了几十秒,当理智回到脑海中,上林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他。 李长生比她重了近五十斤……一米七八的个头,牢牢压制住她。使出全身力气推在他的胸膛上,如石牛入海,全无反应。 手掌触在硬实的胸膛上,贴近心脏的位置,能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防身术在脑海中转一圈,她试图屈膝撞他,奈何师父教导弟子从来都留有一手,李长生也不例外。他一只膝盖半跪在沙发上,正抵着她的双膝,让她动弹不得。 上林试图偏头躲避,李长生的手掌却牢牢捏着她的下巴,没错,是捏着。 他的手掌包住她一半脸颊,紧紧的固定着,捏的那样紧,紧到上林都感觉到疼痛——事后照镜子,白皙脸颊,左边四个手指印,右边一个拇指印。 她一直不屑于肥皂剧中关于强吻的描述。认为总是女主角太作,半推半就。否则只要下定决心,怎么会避免不了对方的强吻? 然而经过实践证明,确实避无可避。 男人的身体比女人强壮,他们如果想强吻,做好万全准备,无论你如何挣扎,都没有用。 她拼死挣扎,破口大骂,在空气里却只回荡着支离破碎的片言只语,根本无法连成句。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狠命吸了出来,舌头生疼生疼,下唇也疼得要命。 李长生终于善罢甘休退开的时候,上林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李长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舌尖、下唇,都被咬破了。 秋上林发起狠来,后果也不可小觑。 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是震惊又是狂怒,全身都在哆嗦,嘴唇颤动着,流了满手的冰激凌。空气中弥漫香草的气息…… “啪!”清脆的一声。 “啪!”清脆的两声。 大概出于人体自然反应,未经大脑,两巴掌招呼在李长生的脸上。他定定的站着,任凭她左右开弓打了两巴掌,毫无怨言,却也毫无悔意。坚定的目光透露一个讯息——你打吧,打完了,该亲我照样亲。 上林气得快要发疯。随手拿起流了一沙发的冰激凌盒子扔过去,长生不偏不倚,被盒里剩余的冰激凌水泼了一身。 她仍未解气,摸起抱枕丢过去。长生任凭抱枕砸在脸上,又落在地上,弹落几下,滚到了茶几下方。 仍是目不转睛,毫无悔改。 上林紧紧咬着下唇,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余光瞥到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摸起来就砸。速度带出的风声在长生耳边呼啸而过,坎坎擦着他的耳垂,砸在墙面上,力道之大,撞击破碎,玻璃渣子崩的到处都是。 上林还没解气,又摸到茶几上的摆设花瓶,抓在手里咬牙切齿正要砸过去,李长生纹丝不动,任君打杀,只定定的看着她。 忽然就泄了气。 丢下花瓶,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长生突然动了。拉住她,试图抱住她,上林怎肯,吃了一次亏当然要学乖,二话不说抬腿就踢,长生见势不妙,连忙放手,这才免了一次断子绝孙的灾祸。 “我喜欢你。”他突兀开口。 上林把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死命瞪着他,喷气:“你疯了!” 长生执拗的很,重复:“我就是喜欢你。” 上林甩手:“疯了,都疯了!” 踢开地上的抱枕和冰激凌盒,大步离开,将楼梯跺的咣咣响。 她走后,长生出了会儿神,一脚踢在沙发腿上,骂:“d,老子就是喜欢你!” 他穿的拖鞋,不小心踢到了脚趾头,疼得抱着脚倒在沙发上,哀叫。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无法遏制的笑意溢出喉咙,在空无一人的家中大笑连连。身下沙发上沾着香草冰激凌,已经化成水的冰激凌隔着薄衫黏黏的,散发幸福的清香。 李长生的得意,没能维持太久。秋上林很快做出了反击。第三天早上,将一张两天后飞往广州的机票拍在他面前,生硬的通知他,已经告知他在汕头的父母,他们去广州机场接他。 转学手续这边办,办好邮寄过去。 家里人都在,通通惊愕。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林竟要赶走长生。 秋下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上林冷冷的看他一眼:“子欲养而亲不待。长生多年不在父母身边,你想让他当个不孝子?” 秋下林反驳:“他爸妈从前也不管他……” 上林打断,呵斥:“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血缘关系割不断,你不喜欢小婶,难道也要和小叔断绝叔侄关系?” 她在强词夺理,她很明白。但道理有效,至少秋下林无可辩驳。 长生冷冷的,凝着声音:“我不走。” 上林勾起嘴角:“你必须走。我已经着手去办你的转学手续,一天以后你不再是五中的学生——就算你硬要留下,没人会支付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别指望叔叔阿姨,他们恨不得赶快把你接回去。哦,也别指望姥爷,他不会给你钱。” 秋建国和张红卫试图打圆场,刚说没几句,上林冷冷打断:“李阿姨现在身体很不好,前几天刚出院,||乳|腺瘤,李长生这个做儿子的难道不该回去照顾?” 将心比心,他们也说不出别的。 长生站起来,丢下一句话:“我说不走就是不走!”僵硬的离开。下林瞪了姐姐一眼,追上去。 李长生在两天后,还是离开了。 他给在外地读大学的顾致远打了个电话,征求意见。一五一十的说完,顾致远嘲笑良久,最后才支招,要他听话回南方。 旁观者清,顾致远对这对小家伙的心思看的很清楚。上林从来都没把长生当男人看待,再则俩个人从小一处长大,对彼此太过熟悉,反而不利于培养感情。长生离开她几年,给彼此一点想象的空间,假如以后还是喜欢她,大不了考去同一所大学,再追回来嘛。 有秋下林做内应,秋家父母默许,还怕不手到擒来? 反之,硬要留在这儿,反而会引起秋上林强烈反弹。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无法接受,越看越烦,只能导致最恶劣的后果。 长生决定听从这个盟友的意见。 挂电话时顾致远不无感慨,说:‘可惜我晚到几年,怎么都比不上你……’ 李长生心中警钟大作,决定今后要远离狗头军师,别闹来闹去,又引发兄弟阋墙。 他预料到上林恼火的反应,却没料到她恼火到不想再见的程度,连送行都不肯,闷在书房任凭下林敲了又敲,只让他转告自己一路顺风。 李长生黯然离去,并不代表就此放弃。有秋下林做卧底,他不担心在这两年里会有人横空出世夺走她。 上林确实很恼火,恼到抓心挠肝,恨不得狠狠挠他才罢休的地步。 在她心中,李长生是和秋下林一样的存在,是亲人。你能想象被亲哥哥或者亲弟弟爱慕、强吻吗? 这分明就是乱囵! 她愤愤的想。我甚至清楚的知道李长生背上长了两颗痣,大腿内侧有小时候调皮留下的一道足有八厘米长的伤疤! 虽然是在儿时百无禁忌去河里扑腾时看到的,但好歹也证明我对他毫无男女之心不是? 被信任的亲人背后插了一刀,背叛感和罪恶感围绕着秋上林,让她陷入情绪无法自拔。 少男时期的懵懂。 她将李长生对自己的感情做了如此判断。 长生接触的女孩子少,最亲近的只有自己一个,而她又表现的彪悍,在大事上近乎无所不能。长生缺少母爱,不自觉的有恋母情结,面对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的自己,一时感情倾斜,也是可以原谅的。 可以原谅,不代表可以放纵。 她从来不想在身边埋下隐患。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送他回父母身边。换个环境,换个人际关系,多交往些女孩儿,多见识些世面,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人送走了,心里略感凄凉。 平时也不见李长生说多少话,但他走之后,却感觉家里平白的空旷许多。他刚走的日子里,秋下林时常在屋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又动不动习惯于叫他哥一起看足球比赛或者去给他搓澡……就连上林自己,都有几次半夜醒来口渴,想喝冰水,习惯于去摸电话打到长生家里,要他吊瓶冰水上来。 往往电话响了两三声,从迷糊中醒来,连忙挂断,心悸不已。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习惯于叫李长生换坏掉的灯泡;习惯了喊他修下水道;习惯了叫他搬重物;习惯了问他吃什么……此时,秋上林尚未觉悟。爱情,往往从习惯开始发生。 她现在致力于习惯没有李长生的生活,并自认适应良好,面对校园内流传的种种传言不做任何响应。 学生们唏嘘一段时间,也就丢在脑后。毕竟主业是学习,不提高考,仅说每月都要进行的月考,像一把利刃,悬在每个人的头上。 高二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秋上林超常发挥,居然考了个全级部第一,这让他们班主任喜不自胜。 上林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但从高一开始,始终在级部前十徘徊,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第三名。这就是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差距,很多女生初中能保持三年第一的记录,然而一旦进入高中,理科成绩理科和男生拉开差距,不上不下。 这次月考是高二分班的标准。高二上学期,要分开文理班,从此时就差不多决定了今后的方向。上林的班主任希望她能进入理科班,因为他是教物理的,觉得上林是可造之材,够冷静,够理智,又从不缺少发散思维,天生是读理科做研究的材料。 他却不知道,为了追赶理科和文科的成绩差异,上林课下花了多少功夫。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做学问的料。她更擅长把握大局,而非在细节上下功夫。 分班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了文科,秋下林则进入理科班,俩姐弟的班级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学习更紧,只在晚上和上学放学路上见面交谈几句,平时根本看不到对方。 尽管如此,秋下林的消息圈子依旧灵通。 上林和拿个男生多说了几句话,过不了一个小时就能传到秋下林的耳朵里。这些,他都一一汇报在信中,寄往南方。 秋上林全不知情,她全心沉浸于高考备战,以及对摩卡公司和九重葛公司的改造整顿上。 企业大了,内部生出各种问题。她再想当甩手掌柜,也得把握好大的方向。公司近几年生出不少问题,她花时间一一了解,一一解决。摩卡公司辞退了几名高层管理人员,提拔了不少基层员工,又和南方恬不知耻以仿造摩卡服装为生的某服装公司打起一场费时良久的官司拉锯战。 杨海觉得这并不值。毕竟仿造的那间公司,虽然仿造了摩卡的设计,但仿造不来精良衣料和制作。国内关于这方面的法律并不完善,他们的官司越打越久,费时费力,并不划算。 上林却认为,无论划算不划算,无论对方是否损害到公司直接利益,这是摩卡公司的态度问题。 顾客花了大价钱购买摩卡的衣服,并不是为了看到别人穿着样式一模一样却便宜至少三分之二的衣服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品牌效应,摩卡需要维护。 或许没有补偿,但必须要传达给顾客一个讯息:摩卡是精良制作的服装品牌,绝不姑息仿造,更不想让顾客的利益受到损害。 她忙着这些,没心思去理会校园里的风言风语。 然而开学三个月之后,本已恢复平静的校园,再次传开一个惊人的消息——叶茹茹怀孕了! 叶茹茹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欧阳林昊坚决不认,这几乎成为学校的一个笑话。 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版本通通出场,大家都在猜叶茹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其实大伙心知肚明。叶茹茹对欧阳林昊一往情深,绝不可能背叛他。 而欧阳林昊之所以不认,也不外乎突如其来的恐慌,和对前程的担忧。 消息传的飞快,几天之内,全校知情。 又过了几天,教导处找了他们两个去谈话。据小喇叭发布消息,叶茹茹的父母、欧阳林昊的父母,全体到场。 欧阳林昊的母亲坚决听信儿子的谎言,不认为叶茹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儿子的种。 而叶茹茹的父母几乎气得发疯,和欧阳林昊的父母在教导处当场大打出手。 这成了一个悬案。 一个说是,一个死活不认。叶茹茹成为全体女生同情的对象,而欧阳林昊则成为全体师生鄙视的人渣。 人们同情弱者,千古不变。 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叶茹茹面对两个选择。 打胎,或者生下孩子做亲子鉴定。 她的父母并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宁可吞口恶气,逼着她去打掉了胎儿。无论对方是否欺人太甚,女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因为出口气,就毁掉她今后的生活。 就算孩子生下来,亲子鉴定证明是欧阳林昊的孩子,又能如何?难道还奢望一个连责任都不敢承担的男人照顾女儿一辈子? 说来说去,只怪女儿瞎了眼看错了人。 欧阳林昊家偷偷塞给叶家一大笔赔偿费。叶茹茹的父母没有要。你们说,孩子和你们无关,为何要给钱?我们不要你的钱,但茹茹的人生,也和你们无关。从此只当未曾相识,再见别说重逢。 学校不管他们的官司如何,很迅速的做出惩罚。欧阳林昊、叶茹茹因在校期间不守校规、屡次打群架,开除学籍,记入档案。 惩罚的原因是打架而非不正当男女关系、未婚先孕,给两家留足了面子。毕竟打架还有情可原,谁又没有经历热血沸腾的年纪。 后来欧阳林昊和叶茹茹各自转校,却是在背后使了手段。总不至于真的被开除学籍从此不能读。 这一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学校的八卦流传足足充沛了近半年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觉得突兀。 李长生的离开,可谓顺水推舟,是故事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上林一直把他看做亲人,假如长生一直都在她身边,那么将会一直是她心中的亲人。 而长生,也没有改变,或者说成熟的机会。 离别的时间不短,两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也足以让上林对他刮目相看。 故事写到这儿也有三十几万字,我看大家也都疲的很,其实我也写疲了~~~ 抓紧完结吧。过渡之后,进入大学,大学就能谈情说爱,交代了去向,我就要大结局了。 手头筹备一个新文,挺俗的话题,但又有不少新料,关于背叛和被背叛,以及一个时隔八年重逢男主失忆的狗血言情~~~ 目前还在努力码字存稿,重生快大结局的时候再开新篇,提前预告下,希望到时候大家多多支持~~~~ 事件多发年 一九九八年九月,高二级部开学的那天,学生们中间流传着几个消息。 因为和秋下林打架而被他姐甩掉的高中第一帅哥季允文在沉寂半年之后,悄无声息的转校了。有人说他羞愧难当而退学不念,有人说他父母调动工作转去怀桥市重点高中,也有人说他是出国了,并信誓旦旦说他去了日本——据说季允文有亲戚在日本。 第二个消息更加惊悚。五中第一武打男,简称武男的李长生也转校了。这个消息很确实。他父母都在南方工作,户口所在地也一直在南方,眼看还有两年参加高考,提前回去适应,做准备。 无数人为此辗转反侧,叹息不止。有人感到遗憾。最帅的和最厉害的,通通离开,想象当中的八卦再无出处。据说季允文之所以挨打,就因为他和李长生抢女朋友……八卦的目光投向一班,听者心中不约而同,浮现一个名字:秋上林。quot; 也有人心酸。夜里咬着被子无声哭泣。她们明恋暗恋,为季允文而哭的占了一半,为李长生而哭的,又占据另半壁江山。 秋下林贼兮兮的和姐姐咬耳朵,道是没料到长生有这般魅力。许多学习成绩不错的女生,在他离开后才发觉深埋已久的感情,后悔不迭——消息来源于五中的小喇叭,绝对可靠。 半夜哭泣的女孩儿们路过一班教室,纷纷投去愤恨的目光。一切都因秋上林,红颜祸水果然不错。她是导致两大风云人物离校的罪魁祸首。 任校园风起云涌,各路消息流传不止,上林只不动如山,安之若素。 季允文转校了,随他去吧。 李长生去南方了,去他的吧。 秋下林念裹了一整个暑假,埋怨她冷血无情。长生临去前,张红卫抱着他哭嚎不止,就连一向冷静的秋建国都红了眼眶,连连拍打他的肩膀要他好好的学习。唯独秋上林,她坐在书房,读已经读过八百遍的三国,眉头都没动一下。 后来秋下林说,长生一直抬头望着书房的窗子,尽管窗帘拉得严严密密不透风。家人都不理解,为何她这般坚决的送走李长生。这些年长生父母从未放弃过接回儿子的念头,但因为长生坚持,始终未曾如愿。 他们也不明白,秋上林究竟和长生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在几天之内匆匆离开,打了父母个措手不及,甚至没有来得及办好转学手续。 暑假的前半段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除了当事人。quot; 听着王伟在班上大声散播李长生给秋下林来信了,信里说到在广州新学校的生活和学习,上林控制不住的,皱了皱眉。 该怎么说呢,那一天…思绪飘飞,飘呀飘,飘到暑假刚刚开始的某天下午。 她午休起床,家里没人。跑到楼下打开冰箱拿了一盒冰激凌,挤走长生,霸占沙发看电影。 无意中瞄到茶几上来自汕头的信件,秀丽清隽的字迹。 善意的嘲讽他,玩笑着他从没答应过的那门‘娃娃亲’。 开始还好好的,长生只是黑了脸狠狠瞪他。后来自己说了什么? 啊,她说,那女孩儿长相不错,差不多就别太挑剔,反正我也看得过眼,索性将就将就,免得将来我不满意‘儿媳妇’! 她习惯开这样的玩笑,笑称他们两个等同自己的‘儿子’。并三令五申将来一定要孝顺。 长生从来不反驳的,不知为何那天突然变了脸色。 定定的看了她半天,看到她莫名心虚,几乎以为自己说了违逆天道的话。正心虚间,他却一言不发,扑了上来。 不错,扑了上来。 她本就是半躺的姿势,被他压在沙发靠垫上,进不得退不得。秋上林当场惊惶,小时候不在乎,长大了,男女身体特征明显迥异,他们很多年都没有亲密举止了。奋力去推他,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神灼灼,几乎要灼伤人心。 长生的手劲很大,她奋力去拍,却被他抓住手腕。她很尴尬,于是假装并不尴尬的去笑,用玩笑的语气命令他: “放开我,别闹了。” 长生没放开她,依旧将半个身子压住她。 而秋上林甚至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她本打算色厉内荏的教训他一顿,却觉得眼前一黑,被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堵住嘴,连支吾声都被吞进。 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后知后觉,她被李长生强吻了…… 亲吻二字,在博大精深的国语中存在不同的涵义。亲,可以等于轻轻接触;吻,是恋人之间表达感情的承载体;而亲吻——嘴唇压着嘴唇,牙齿碰到牙齿,舌头纠缠舌头…… 哦,她清纯的小心肝,足足震惊了十秒钟,猛然发觉,对方不止碰到她的嘴唇,更变本加厉趁她小小惊呼将舌头伸进了自己的口腔,准确无误的寻到目标,缠着她的舌头嘻戏…… 她吃了半个香草味道的冰激凌,口腔中满是香草的味道,于是对方也混杂了香草的香气,或许还有男人味…… 事后秋上林无数次的后悔,抓挠的头发一把把掉。她应该立即推开李长生,不,应该用他教的防身术,对上额头狠狠地碰;抬起膝盖狠狠的撞……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当时秋上林懵了,懵的一塌糊涂,脑海中空白一片,足足有几十秒的时间全无思考——灵魂出窍。 她清楚的听到牙齿轻微碰撞声,口水纠缠的声音,还有李长?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9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9部分阅读 长生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满足叹息声……瞳孔里映着他的眼睛,却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大脑足足空白了几十秒,当理智回到脑海中,上林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他。 李长生比她重了近五十斤……一米七八的个头,牢牢压制住她。使出全身力气推在他的胸膛上,如石牛入海,全无反应。 手掌触在硬实的胸膛上,贴近心脏的位置,能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防身术在脑海中转一圈,她试图屈膝撞他,奈何师父教导弟子从来都留有一手,李长生也不例外。他一只膝盖半跪在沙发上,正抵着她的双膝,让她动弹不得。 上林试图偏头躲避,李长生的手掌却牢牢捏着她的下巴,没错,是捏着。 他的手掌包住她一半脸颊,紧紧的固定着,捏的那样紧,紧到上林都感觉到疼痛——事后照镜子,白皙脸颊,左边四个手指印,右边一个拇指印。 她一直不屑于肥皂剧中关于强吻的描述。认为总是女主角太作,半推半就。否则只要下定决心,怎么会避免不了对方的强吻? 然而经过实践证明,确实避无可避。 男人的身体比女人强壮,他们如果想强吻,做好万全准备,无论你如何挣扎,都没有用。 她拼死挣扎,破口大骂,在空气里却只回荡着支离破碎的片言只语,根本无法连成句。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狠命吸了出来,舌头生疼生疼,下唇也疼得要命。 李长生终于善罢甘休退开的时候,上林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李长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舌尖、下唇,都被咬破了。 秋上林发起狠来,后果也不可小觑。 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是震惊又是狂怒,全身都在哆嗦,嘴唇颤动着,流了满手的冰激凌。空气中弥漫香草的气息…… “啪!”清脆的一声。 “啪!”清脆的两声。 大概出于人体自然反应,未经大脑,两巴掌招呼在李长生的脸上。他定定的站着,任凭她左右开弓打了两巴掌,毫无怨言,却也毫无悔意。坚定的目光透露一个讯息——你打吧,打完了,该亲我照样亲。 上林气得快要发疯。随手拿起流了一沙发的冰激凌盒子扔过去,长生不偏不倚,被盒里剩余的冰激凌水泼了一身。 她仍未解气,摸起抱枕丢过去。长生任凭抱枕砸在脸上,又落在地上,弹落几下,滚到了茶几下方。 仍是目不转睛,毫无悔改。 上林紧紧咬着下唇,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余光瞥到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摸起来就砸。速度带出的风声在长生耳边呼啸而过,坎坎擦着他的耳垂,砸在墙面上,力道之大,撞击破碎,玻璃渣子崩的到处都是。 上林还没解气,又摸到茶几上的摆设花瓶,抓在手里咬牙切齿正要砸过去,李长生纹丝不动,任君打杀,只定定的看着她。 忽然就泄了气。 丢下花瓶,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长生突然动了。拉住她,试图抱住她,上林怎肯,吃了一次亏当然要学乖,二话不说抬腿就踢,长生见势不妙,连忙放手,这才免了一次断子绝孙的灾祸。 “我喜欢你。”他突兀开口。 上林把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死命瞪着他,喷气:“你疯了!” 长生执拗的很,重复:“我就是喜欢你。” 上林甩手:“疯了,都疯了!” 踢开地上的抱枕和冰激凌盒,大步离开,将楼梯跺的咣咣响。 她走后,长生出了会儿神,一脚踢在沙发腿上,骂:“d,老子就是喜欢你!” 他穿的拖鞋,不小心踢到了脚趾头,疼得抱着脚倒在沙发上,哀叫。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无法遏制的笑意溢出喉咙,在空无一人的家中大笑连连。身下沙发上沾着香草冰激凌,已经化成水的冰激凌隔着薄衫黏黏的,散发幸福的清香。 李长生的得意,没能维持太久。秋上林很快做出了反击。第三天早上,将一张两天后飞往广州的机票拍在他面前,生硬的通知他,已经告知他在汕头的父母,他们去广州机场接他。 转学手续这边办,办好邮寄过去。 家里人都在,通通惊愕。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林竟要赶走长生。 秋下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上林冷冷的看他一眼:“子欲养而亲不待。长生多年不在父母身边,你想让他当个不孝子?” 秋下林反驳:“他爸妈从前也不管他……” 上林打断,呵斥:“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血缘关系割不断,你不喜欢小婶,难道也要和小叔断绝叔侄关系?” 她在强词夺理,她很明白。但道理有效,至少秋下林无可辩驳。 长生冷冷的,凝着声音:“我不走。” 上林勾起嘴角:“你必须走。我已经着手去办你的转学手续,一天以后你不再是五中的学生——就算你硬要留下,没人会支付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别指望叔叔阿姨,他们恨不得赶快把你接回去。哦,也别指望姥爷,他不会给你钱。” 秋建国和张红卫试图打圆场,刚说没几句,上林冷冷打断:“李阿姨现在身体很不好,前几天刚出院,||乳|腺瘤,李长生这个做儿子的难道不该回去照顾?” 将心比心,他们也说不出别的。 长生站起来,丢下一句话:“我说不走就是不走!”僵硬的离开。下林瞪了姐姐一眼,追上去。 李长生在两天后,还是离开了。 他给在外地读大学的顾致远打了个电话,征求意见。一五一十的说完,顾致远嘲笑良久,最后才支招,要他听话回南方。 旁观者清,顾致远对这对小家伙的心思看的很清楚。上林从来都没把长生当男人看待,再则俩个人从小一处长大,对彼此太过熟悉,反而不利于培养感情。长生离开她几年,给彼此一点想象的空间,假如以后还是喜欢她,大不了考去同一所大学,再追回来嘛。 有秋下林做内应,秋家父母默许,还怕不手到擒来? 反之,硬要留在这儿,反而会引起秋上林强烈反弹。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无法接受,越看越烦,只能导致最恶劣的后果。 长生决定听从这个盟友的意见。 挂电话时顾致远不无感慨,说:‘可惜我晚到几年,怎么都比不上你……’ 李长生心中警钟大作,决定今后要远离狗头军师,别闹来闹去,又引发兄弟阋墙。 他预料到上林恼火的反应,却没料到她恼火到不想再见的程度,连送行都不肯,闷在书房任凭下林敲了又敲,只让他转告自己一路顺风。 李长生黯然离去,并不代表就此放弃。有秋下林做卧底,他不担心在这两年里会有人横空出世夺走她。 上林确实很恼火,恼到抓心挠肝,恨不得狠狠挠他才罢休的地步。 在她心中,李长生是和秋下林一样的存在,是亲人。你能想象被亲哥哥或者亲弟弟爱慕、强吻吗? 这分明就是乱囵! 她愤愤的想。我甚至清楚的知道李长生背上长了两颗痣,大腿内侧有小时候调皮留下的一道足有八厘米长的伤疤! 虽然是在儿时百无禁忌去河里扑腾时看到的,但好歹也证明我对他毫无男女之心不是? 被信任的亲人背后插了一刀,背叛感和罪恶感围绕着秋上林,让她陷入情绪无法自拔。 少男时期的懵懂。 她将李长生对自己的感情做了如此判断。 长生接触的女孩子少,最亲近的只有自己一个,而她又表现的彪悍,在大事上近乎无所不能。长生缺少母爱,不自觉的有恋母情结,面对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的自己,一时感情倾斜,也是可以原谅的。 可以原谅,不代表可以放纵。 她从来不想在身边埋下隐患。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送他回父母身边。换个环境,换个人际关系,多交往些女孩儿,多见识些世面,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人送走了,心里略感凄凉。 平时也不见李长生说多少话,但他走之后,却感觉家里平白的空旷许多。他刚走的日子里,秋下林时常在屋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又动不动习惯于叫他哥一起看足球比赛或者去给他搓澡……就连上林自己,都有几次半夜醒来口渴,想喝冰水,习惯于去摸电话打到长生家里,要他吊瓶冰水上来。 往往电话响了两三声,从迷糊中醒来,连忙挂断,心悸不已。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习惯于叫李长生换坏掉的灯泡;习惯了喊他修下水道;习惯了叫他搬重物;习惯了问他吃什么……此时,秋上林尚未觉悟。爱情,往往从习惯开始发生。 她现在致力于习惯没有李长生的生活,并自认适应良好,面对校园内流传的种种传言不做任何响应。 学生们唏嘘一段时间,也就丢在脑后。毕竟主业是学习,不提高考,仅说每月都要进行的月考,像一把利刃,悬在每个人的头上。 高二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秋上林超常发挥,居然考了个全级部第一,这让他们班主任喜不自胜。 上林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但从高一开始,始终在级部前十徘徊,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第三名。这就是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差距,很多女生初中能保持三年第一的记录,然而一旦进入高中,理科成绩理科和男生拉开差距,不上不下。quot; 这次月考是高二分班的标准。高二上学期,要分开文理班,从此时就差不多决定了今后的方向。上林的班主任希望她能进入理科班,因为他是教物理的,觉得上林是可造之材,够冷静,够理智,又从不缺少发散思维,天生是读理科做研究的材料。 他却不知道,为了追赶理科和文科的成绩差异,上林课下花了多少功夫。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做学问的料。她更擅长把握大局,而非在细节上下功夫。 分班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了文科,秋下林则进入理科班,俩姐弟的班级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学习更紧,只在晚上和上学放学路上见面交谈几句,平时根本看不到对方。 尽管如此,秋下林的消息圈子依旧灵通。 上林和拿个男生多说了几句话,过不了一个小时就能传到秋下林的耳朵里。这些,他都一一汇报在信中,寄往南方。 秋上林全不知情,她全心沉浸于高考备战,以及对摩卡公司和九重葛公司的改造整顿上。 企业大了,内部生出各种问题。她再想当甩手掌柜,也得把握好大的方向。公司近几年生出不少问题,她花时间一一了解,一一解决。摩卡公司辞退了几名高层管理人员,提拔了不少基层员工,又和南方恬不知耻以仿造摩卡服装为生的某服装公司打起一场费时良久的官司拉锯战。 杨海觉得这并不值。毕竟仿造的那间公司,虽然仿造了摩卡的设计,但仿造不来精良衣料和制作。国内关于这方面的法律并不完善,他们的官司越打越久,费时费力,并不划算。 上林却认为,无论划算不划算,无论对方是否损害到公司直接利益,这是摩卡公司的态度问题。 顾客花了大价钱购买摩卡的衣服,并不是为了看到别人穿着样式一模一样却便宜至少三分之二的衣服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品牌效应,摩卡需要维护。 或许没有补偿,但必须要传达给顾客一个讯息:摩卡是精良制作的服装品牌,绝不姑息仿造,更不想让顾客的利益受到损害。 她忙着这些,没心思去理会校园里的风言风语。 然而开学三个月之后,本已恢复平静的校园,再次传开一个惊人的消息——叶茹茹怀孕了! 叶茹茹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欧阳林昊坚决不认,这几乎成为学校的一个笑话。 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版本通通出场,大家都在猜叶茹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其实大伙心知肚明。叶茹茹对欧阳林昊一往情深,绝不可能背叛他。 而欧阳林昊之所以不认,也不外乎突如其来的恐慌,和对前程的担忧。 消息传的飞快,几天之内,全校知情。 又过了几天,教导处找了他们两个去谈话。据小喇叭发布消息,叶茹茹的父母、欧阳林昊的父母,全体到场。 欧阳林昊的母亲坚决听信儿子的谎言,不认为叶茹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儿子的种。 而叶茹茹的父母几乎气得发疯,和欧阳林昊的父母在教导处当场大打出手。 这成了一个悬案。 一个说是,一个死活不认。叶茹茹成为全体女生同情的对象,而欧阳林昊则成为全体师生鄙视的人渣。 人们同情弱者,千古不变。 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叶茹茹面对两个选择。 打胎,或者生下孩子做亲子鉴定。 她的父母并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宁可吞口恶气,逼着她去打掉了胎儿。无论对方是否欺人太甚,女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因为出口气,就毁掉她今后的生活。 就算孩子生下来,亲子鉴定证明是欧阳林昊的孩子,又能如何?难道还奢望一个连责任都不敢承担的男人照顾女儿一辈子? 说来说去,只怪女儿瞎了眼看错了人。 欧阳林昊家偷偷塞给叶家一大笔赔偿费。叶茹茹的父母没有要。你们说,孩子和你们无关,为何要给钱?我们不要你的钱,但茹茹的人生,也和你们无关。从此只当未曾相识,再见别说重逢。 学校不管他们的官司如何,很迅速的做出惩罚。欧阳林昊、叶茹茹因在校期间不守校规、屡次打群架,开除学籍,记入档案。 惩罚的原因是打架而非不正当男女关系、未婚先孕,给两家留足了面子。毕竟打架还有情可原,谁又没有经历热血沸腾的年纪。 后来欧阳林昊和叶茹茹各自转校,却是在背后使了手段。总不至于真的被开除学籍从此不能读。 这一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学校的八卦流传足足充沛了近半年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觉得突兀。李长生的离开,可谓顺水推舟,是故事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上林一直把他看做亲人,假如长生一直都在她身边,那么将会一直是她心中的亲人。 而长生,也没有改变,或者说成熟的机会。 离别的时间不短,两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也足以让上林对他刮目相看。 故事写到这儿也有三十几万字,我看大家也都疲的很,其实我也写疲了~~~quot; 抓紧完结吧。过渡之后,进入大学,大学就能谈情说爱,交代了去向,我就要大结局了。 手头筹备一个新文,挺俗的话题,但又有不少新料,关于背叛和被背叛,以及一个时隔八年重逢男主失忆的狗血言情~~~quot; 目前还在努力码字存稿,重生快大结局的时候再开新篇,提前预告下,希望到时候大家多多支持~~~~quot; 南方旅游 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又是一年寒暑过,眨眼李长生离开子房镇已有一年,时序进入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暑假过后就升入高三,正式面临高考的压力,五中领导商议,只给了未来高三生们不到一个月的假期。 一个月,学生和家长拿到手,都要好好筹划。 是送去暑期高考突击班继续拼搏,还是趁着机会适当放松,各有各的打算。 秋建国盘算着这些年钱没少挣,却实实在在没享多少福。和张红卫商量带上两老去南方旅游顺便考察南方市场。秋家两位老人却不同意,连说不肯和他们一同出门。 一则故土难离,二则老太太这几年身体时好时坏,怕离了根死在外面,魂都回不来。 秋建国无奈,只得给两老报了个旅游团,就近在邻省。此时老年红的旅游项目尚未如后世般蓬勃发展,却也有几个旅行社嗅到商机,秋建国打听的老年红旅行团不仅有经验丰富细心细致的导游跟随,更有随队的两位医生,一切都安排妥当,去的又是邻省某革命老区,正对老人家的胃口。 如此一来就空出了两个名额。 秋建国想带上儿子,去南方见识见识——他虽然早就跟着他姐去过上海,但局限于一地,眼界仍旧不够开阔。再者也心疼儿子被拘的很,怕闷出病。 自打长生离开,下林虽嬉笑如旧,却总带了那么一丝寂寞。 张红卫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俩孩子马上要高三,正是收心用功的时候,她怕儿子把心给玩野了,影响高考。 秋建国笑她多操心,有上林跟着,还怕下林不听话? 秋下林自听父亲露了口风,上窜下跳,急不可耐,一忽儿撺掇父亲去汕头去广州找长生;一忽儿又劝母亲香港走在时尚前沿。上林冷眼看他蹦跶,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下林连着蹦了好几天,才在父亲的提示下想起,若秋上林不放人,他就是蹦到天上去也白费! 鼓动其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总算把上林说动了心,点头同意。 从上海一路下去,无锡、苏州、扬州、杭州、转到广州,行程计划了三个礼拜,回来正好腾出一周休整。 他们到上海略作停顿,没逗留太久。毕竟上林和下林来过,而秋建国两口子光出差也来过好几次。兴奋的四个人,每人背了个背包,兴致勃勃奔向无锡。北方的泥腿子遇到南方鱼米水乡,碰撞出了怎样的火花? 尽管电视和书本上看过无数次,江南小桥流水的景致依然引起众人的赞叹。上林在后世见过无数次迥异于北方的江南风情,最为淡定。秋下林则活脱脱逃出囚牢的小鸟,四处欢跳,一会儿要跳进稻田捉蚂蝗,一会儿要去追逐半空漂浮的风筝。 长途车在中途停顿,引得满车人笑看他。 几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操着吴语和秋建国聊天。她们勉强听得懂秋建国带有北方味道的普通话,秋建国却必须连比划带猜,才能稍微弄懂她们的意思。 尽管语言沟通不良,却丝毫不影响双方交谈的热情。 相谈甚欢的气氛很快影响到周遭的人,本闭着眼睛假寐的几个中年人也加入到聊天队伍中,有了他们的翻译,秋建国总算能听懂老太太快速难懂的吴语了。 他们打听的秋建国一家去无锡旅游,纷纷出谋划策,自豪的介绍家乡风景。 上林没下车,坐在靠窗位置,望着田地远方的村落发呆。 青瓦灰墙,隐约可见房后炊烟升起,她几乎能想象出篱笆扎出的围墙后面,头扎青花布的小脚老太太端着簸箕,撮着嘴发出啾啾的声音喂鸡。稻田里青幽幽的稻谷生机勃勃,偶有满脸褶子的老汉直起背看一眼停在路边的长途客车,又漠然的低头劳作。 满车喧嚣,突然静了;漫天白杨,突然都不动摇。这一霎那,仿佛只剩了她一个人。 秋上林不想矫情,然平静而又寂寞的感觉突如其来,如潮水来袭,无声无息,骤然侵蚀。分明最亲的人都在身边,心里却有个黑洞,无论多少欢声笑语都填不满,空空的,天地都填不满。 正自伤感,一个年轻人蹬蹬蹬冲上车,冲到她面前差点刹不住,气喘:“姐,姐,咱妈叫你下去照相!” 不由分说拽着她就走,上林系着安全带,被他扯得踉跄,秋建国忙帮她松开,嘱咐:“慢点,别摔跤!” 秋下林来去如风,拽着上林很快消失在客车后的农田中。 老太太见秋建国唇角含笑,问:“你的孩子?” 秋建国自豪:“是。” 对方说:“女孩儿真漂亮,男孩儿看上去就聪明。哪个年纪大?” “女儿是老大,她弟弟比她小一岁。” “一岁?看上去可不像。你女儿看着特懂事,我以为至少比她弟大个三四岁呢。”一位旅客惊叹,再探头看向外面,下林和张红卫孩子似的在稻田中摆出各种姿势,上林手捧照相机,无可奈何却又宠溺的笑着。 到了无锡不得不看太湖,当然还有不得不买的纪念品。紫砂壶、惠山泥人,各种包装的小吃、泥塑,张红卫疯狂购物,简直像是批发。 他们在无锡逗留了两天,秋建国需要去郊外的另一个工厂参观,而上林下林对此毫无兴趣,经过商议,上林和下林去往周庄,一天后在苏州会合。 九十年代末期,还没有形成后世的旅游热潮,周庄也还不是后世人声鼎沸、商业气息蔓延的旅游热点。由无锡到周庄只需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当司机得知他们去旅游,诧异而又真诚的建议他们不如去苏州,或者南下扬州,因为周庄,是个安静到几乎没有人气的地方。 上林谢绝了他的好意。 她需要找个安静,能思考的地方。 镇被泽国,四面环水;咫尺往来,皆需舟楫。浩荡的河湖阻隔,使周庄避开了历代兵戎战祸,较为完整的保存了下来。他们到达当地已是傍晚,周庄处在静谧中。饶是秋下林这等只知疯跑疯玩的傻小子也为水巷河埠、石栏拱桥的水乡神韵而吸引,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静静的打量这片世外桃源。 连日疲累,在司机帮忙联系的民家住下,民宿尚未成形成规模。主人阿婆腼腆的笑着帮他们放好行李,阿伯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寒暄。天刚擦黑,用过晚饭上林想出去走走,却愕然发觉,整个镇子没有几家灯火,愕然之后不由失笑。 是了,霓虹灯们此刻还没浸入这片桃源。 江南的梅雨季在他们到来之前刚刚过去,卧室狭小,返潮的味道弥漫,木床有些年头,翻个身也会咯吱咯吱呻吟。秋下林一夜没睡好,上林却在安静的气氛中,恬然入梦,得到了几天来最好的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尚未升起,小镇在袅袅炊烟中清醒。轻声关上房门,对微笑的阿婆颔首,示意自己想要出去走走。然而当她蹑手蹑脚的走下楼梯,准备关门之前,秋下林揉着眼睛出现在楼梯上: “我也去。” 十分钟后,阿婆再一次微笑着和上林说再见,并目睹她一脸无奈被穿着皱巴巴t恤的秋下林扯出门。 “你就不能让我自己静一静?”她无奈的被秋下林扯着行走在清晨寂静无人的小巷街道。 下林揉着眼睛,睡意惺忪:“爸妈要我看好你,不许你乱跑。” 她无奈:“会乱跑的是你吧。”从来都是姐姐看管弟弟,何时轮到弟弟管教姐姐? 下林嘿嘿一笑,耍无赖:“要不这样,你在前面慢慢走,我跟后面,保证不说话!”右手在嘴上一捂,示意保持绝对安静。 周庄的街道上走了一圈,太阳初升,紧闭的木门被一扇扇卸下,商家好奇的看着这两个早起的游客,猜测着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上林正想转回去吃饭,下林突然兴奋的说: “姐,我们去画像!” 不容分说,拽着她就朝河边跑去。 河边支着画架,似乎是美院的学生出来打工,戴着鸭舌帽低头整理画笔。 下林拽着她站在画架前:“画画!” 上林苦笑,劝:“我不想画。” 她可不想一坐半个钟头只为等待一张四不像。说完转头要走,画架后的人缓缓说:“我不收钱的。” 她一愣,转回头:“抱歉,我只是不想……”剩下的话音消失在喉中,看着对方发愣。 对方抬高帽檐,微微抬起下巴,挑眉:“不想什么?” 上林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再也板不住脸,感慨:“你们呀……” 下林眨眨眼,狡黠的和长生对了眼神,为瞒住上林给她大惊吓而欣喜。 他乡怎能不逢故知。下林缠着她来南方,早就提前和长生打好招呼,长生从暑期培训班脱身,坐了一夜车赶来周庄。眼下泛青,却掩不住精神奕奕。 一年未见,他越发长开了。依旧是小平头,浓眉似墨,许是南方的水米养人,居然比从前白了许多,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更显俊朗。 常被父亲带着参与公司的事情、和大人们打交道,又结识了迥然于北方人的朋友,见识增长,直接影响到气质。他眉宇开阔,自信非凡。 依旧坐着,也不站起,手中华丽的转着画笔,调侃的笑:“小姐,赏个光来!”一口熟练的广东腔,逗笑了两人。 从乌青条砖砌的地面开始,一丛丛细碎的‘人’字,微露着泥,和着水雾,经得起百年的踩踏,又容易修补。 周庄的主体是两条水道,四座桥连起来三条街,像两个拼起来的“井”字,从西边的东边的双桥,沈厅,张厅,到西边的全福寺,慢慢踱一圈,顶多一个钟头。既然重逢了故交,便不着急回去用早饭。长生说他有熟知的好饭店,不如趁着清晨人少,慢慢享受这江南水乡的安静。 话虽不错,只是叫上林平白添了几分惊异。 他和下林一般,从不知享受生活,两人好养活的很,给什么吃什么,也不在乎美景美食,有吃有睡,绝不挑剔。 却不知,她诧异的目光,让长生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也暗地里窃喜:追女六十八招,果然没有白看! 早点在一条巷子的民居用,两层老楼在一层临街的位置隔开了小间,三四张极窄小的桌椅,食客寥落,只他们一桌而已。 早餐店的老板是位中年男子,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招呼他们。下林手指头在餐桌上一抹,皱了眉头,有些厌烦于油腻的环境。长生悄声:“他家的千层糕是周庄一绝,别看店里客人不多,附近居民都是买回去吃的。老太太一早起来做千层糕,数量有限卖完为止。” 他没说,他赶到周庄就来拍门,千叮咛万嘱咐求老板为他留一份千层糕热在蒸笼上。 千层糕、清明蓬糕,糯糍油条,又上了两份小馄饨。姐弟俩都不喜吃甜,更讨厌糯米黏黏的感觉。然而摆了一桌子,几乎全是糯米制品,下林不好拒绝他哥的好意,又怕好容易重逢姐姐破坏气氛,率先填了一块千层糕在嘴中,心想我忍一忍吞下去吧,却眼前一亮,被之倾倒。 清明蓬糕晶莹透绿,形似碧玉,香气扑鼻,上林好奇的询问做法,老板笑呵呵说本该是清明时分去野外摘来嫩绿的青蓬,洗净烫熟,清水漂过,切碎磨成了浆,加糯米和粳米混合的米粉,煎出糖油,倒进蓬浆米粉里搅拌均匀,要稠稀适度蒸出来的糕才软糯不粘牙,旺火沸水里要蒸上两三个小时才出锅。本是清明才偶尔一做的食物,今天算你们有福气。 再想要,老板却摆手,没有了没有了。我家孩子从外地回来,他想吃,老太太才特意做给他,念在小伙子心诚,特意为你们留了一份,再想要,不如等明年清明。 上林又讨要了千层糕的做法,信誓旦旦回家做给下林吃。老板看着他们乐,年轻小姑娘哪有耐心守在厨房一层层的加浆。 从早餐店出来,站在富春桥上,看周庄土生土长的居民挑着担子慢悠悠的行走,又有几艘木船在七八米宽的水道上缓缓而行,船家奋力摇橹,从桥洞中穿行。上林在店面里看着女娘腾腾的织土布,买了三块成品算计着回去铺在床头柜上,摆束洁白的百合相映成趣。 到了周庄不可不去沈厅。偷窥,总让人热血沸腾。沈万三大约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公众人物,现在的沈厅还略显安静,游客三三两两,后世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参观他的卧室和厨房。 沈万三据说是巨富,而沈厅却和他传说当中的资产不成正比。厅堂阴暗、门槛过道楼梯都狭窄紧凑,家具们也朴素的让人眼睛发直,几乎要怀疑那个巨富倾国的沈万三是否当真住在这里,抑或只是打了个幌子,其实旁处另有豪宅。 勤俭发家第一二派商人的做派,秋下林无法理解。 从他有记忆以来,无论家里再穷,姐姐都会把房间收拾的无比舒适,生活惬意。 长生充做导游,介绍沈厅共有六进,而女眷们只能在后三进和楼上活动,楼上叫走马楼,靠天井的一圈房间就像是风靡一时的麻将牌,这头是床,另头是窗,窗外是对面的窗,窗里的人面对一点瓦面、一角天空,兴许还能数一数对面窗上的花翎,单调得令现代人心惊的生活。 不必诧异李长生对周庄各个地方的典故如数家珍。秋上林从小就念叨,周庄、乌镇、丽江、香格里拉……当他有了旅游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摒弃繁华上海,选择了几个江南不为人熟知的小镇,并留意于风景典故和地方美食,终于在这一刻派上用场,成功拉近了因意外和时光而产生的隔膜。 到了中午又寻到临河酒肆,点了高尔夫球大小的河螺,蒜头红辣椒姜酒下料,炒出一碟美味;带着肥膏的河蚌肉切碎了炒咸菜,据说是老板的拿手好菜,老板娘搬出了私藏黄酒,又得意的告诉外乡人喝酒的妙处,几盏下肚,四十岁上下长马尾扎红头绳的老板娘微醺,大方的翘起兰花指,依依呀呀旁若无人的唱:“春季到来柳丝长……” 上林抚掌而笑,是了,这才是梦里的周庄,有油菜花田的周庄,雨后无人的周庄,单橹摇过水面的周庄,吴冠中素描里的周庄……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因重生而早来了十年,微笑着,视线落在窗外,推开的木窗外光线里漂着细碎的浮物,静谧恬然,心生悠远。 李长生坐在她的对面,状似不经意,却贪婪的看她的面庞。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楼上,看你。 谈判,势无可免。他们两个从重逢开始,虽故做随意,却掩不住尴尬。长生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又担心她还在生气,又忍不住想要亲近。以前总嘲笑书里电视上的相思,等轮到自己,才明白相思入骨,想煞人心。 上林则是愁肠满腹,当初想着他不过一时糊涂,隔开了也就想明白了。今天看他行事,却觉得他非但没有恢复,反更严重些。下林不经意间翻看长生的画册,半册素描,全是她。 侧脸、正面、微笑、生气…… 上林既感动,又犯愁。假装没有看到,不动声色,思虑该如何再劝他一次。 从周庄出发,到苏州也只两个小时。一路无话,赶到订好的酒店,父母都还没到,三人放下行李,在附近闲逛。 酒店附近有个极小巧的街心公园,他们走累了进去坐。上林看看四周,想起去年经历的几乎算惊心动魄的那场意外。下林跑去对面小学操场和人踢球,两人对坐,她犹豫着如何开口。 “你,还适应?”想了半天,不知从何入手,犹豫着选了安全的话题。 长生一笑,自讽:“吃好喝好睡好,刚开始被他们排斥,后来经我一顿老拳,全都听话了。” 上林却知绝非他所说的轻松。 北方到南方,既要适应环境,又要应付不同的学校生活,风俗习惯全都不同,他这些年形成的一切都被打破,重新适应环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 “有没有看上的女孩子。”该来的总会来,憋着不说,伤口只能流脓,不会结疤。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藕断丝连的暧昧。朋友就是朋友,情人就是情人,生活需要清爽,尤其和李长生这么多年情分,几近家人,不想因一时的暧昧而造成决裂。 长生看她一眼,颇有深意。 淡淡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 上林无语,打好的草稿被他的态度堵回去。 憋了会儿,忍不住:“长生,你年纪还小可能把感情搞混了……” 李长生想都没想:“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 上林愣住:“啊?”掰着手指头数,认识他的时候他九岁…… 长生嗤笑:“我虚岁二十了。秋上林,无论法律还是心智上,我都是成年人。”无论你承认与否,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九岁孩童。 上林怔忡,在心里爆粗口:靠,你没经我同意居然就二十了? 总觉得他们都还是孩子,却忘记自己在成长,自己都十七岁了,更何况李长生?不过因为每天看着,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他意味深长:“你太聪明了,有时就把自己放低一点。放低一点看生活,放低一点看别人。”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少年老成,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多年依然还是当年的心思。 上林给他说中痛处,恼羞成怒:“你懂什么,你——” 他不急不慌的慢慢剥荔枝,汁水顺着手指头淌下,她记起也是那年夏天,李长生从汕头父母处逃走,她心急如焚了好几天,终于见到他,没等发火,他献宝似的从书包里掏出几个荔枝,巴巴的送到眼前,急切盼望她的夸赞。 他一直如此,习惯了以她为重的生活。习惯这东西根深蒂固,又能怪得了谁呢。 叹口气,只怪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想通了,再看李长生,审视的目光就与从前不同。 以前不觉得,换种眼光来看,他是个大人了。无论说话做事,都有节有度,令人无可挑剔。从前暴露在外的狠厉如今被藏起,只眼中偶尔闪过精光,证明他依旧是那个内心暴戾,无家可归的小男孩儿。 背上画架,戴着帽子,连她都以为他是某个艺术学院的学生。他支起画架,认真描画,书卷气十足,引得无数女孩儿目光追逐。 事到如今,秋上林不得不承认——她养了很多年的李长生,已经是个大人。 殷夜遥的追求者 雨后清新,赤足在白墙黑瓦的巷子里飘荡,青石板小路忽起忽落,冰凉的触感从脚底一直传到心尖,满满的,全是苏州低吟浅唱的气息。 吴中故地千年风月,在时光中化成细致而平凡的琐碎生活。弯曲幽深的巷子、街角的小馄饨担、玄妙观的小摊头、水乡小镇的茶馆书场、婉转抑扬的苏州评弹、山塘河岸的河埠头,还有听不懂却赏心悦目的吴地软音…… 她自认俗人一个,于是到了苏州,率先想到的并非园林天下,也非“暖风入林,玄墓梅花吐蕊,迤逦至香雪海,红英绿萼,相间万重。郡人舟虎山桥畔,袱被遨游,夜以继日”,因梅而盛名远扬的香雪海,姑苏风物,最引人的莫过于苏式美食。 《天龙八部》一书中,段誉于姑苏美食一尝倾心,而阿朱阿碧两姐妹不过调制了几味小食而已。 上林讨厌优柔寡断却又因主角定律莫名好运的段誉,却不能质疑他的口味。苏式菜肴,以“焖、煨、炖”等手法烧制为主,口味清淡,甜而不腻,非常讲究食调及配色,在花式和外观上下大工夫。 早餐在入住的酒店用过,上林下林大呼上当。下林直言不讳,说还不如姐姐自家照着菜谱烧制的苏帮菜,三个年轻人软磨硬泡,秋家夫妇报了苏州的一日游,要跟着旅行社先看园林,上林却想先去“姑苏城外”的寒山寺,纵然不是夜半,也该能听到钟声。 于是商议,两伙分头行动,午饭也各自用。 拿着一份最新版的苏州地图,看着地图上“唐寅坟”几个字,下林直叫要去观摩寻找数百年前风流才子的鬓影衣香,谁知道呢,也许秋香姐姐就在巷子口回眸一笑,百媚顿生。 坐在三轮车上,上林阻止车主实说实说,笑看两个大男生兴致盎然的在弯来拐去的石板小路上穿行搜寻。空寂无人的窄巷、山塘河黝黑的水面,扑面生香的风,兴致盎然单纯快乐的大男生,足以弥补唐寅坟其实只是一条小巷名字,这令人遗憾的事实。 在青石板上来回走了三趟,车老板子笑眯眯的依靠在车旁,和走过一遍就不肯再找的上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事主不嫌麻烦,他当然乐于耗时间赚钱,纵然心中稍有歉疚,但看着年轻人新鲜兴奋的面孔,还有什么不足呢。 在没有桃花的桃花坞大街上,北方的鞋底亲密的与姑苏的青石板摩擦了三遍,上林才满是坏笑的告知他们事实,下林怪叫一声,拔腿扑来,怨怪姐姐不早说实情,害的他们白找三遍。 上林于是提裙狂奔,她穿了及脚踝的孔雀蓝民族长裙,步步生风,牵着裙子一角跑动起来,裙摆随风而动,绣上去的莲枝也随之摇摆。衬着一截洁白晶莹,线条优美的小腿,在苏州空寂无人的小巷里,笑声如银铃。 车老板子于是笑谈,女孩儿不像北方人,倒更像苏州人。 长生没有拒绝这份略显唐突的赞美,在苏州人眼中,夸赞一个女子像苏州女子,是最顶级的赞美。他淡淡微笑,微微颔首,转而谈起苏州人常去的酒楼饭馆,目视姐弟俩打闹笑谈,宠溺而骄傲。 在寒山寺花两块钱撞了三下钟,断然拒绝秋下林试图再撞三下的妄想,摸摸他长长的头发,笑言不如留下做和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省钱省事。 下林赌气跑开,要去抽签算命,上林站在旁边听着对方天花乱坠。长生问她怎么不抽,上林摇头:“我不听鬼神事。” 不对,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0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0部分阅读 不对,不是不听,而是不敢听。 怕在佛前露了馅,所以干脆不算命。 从寒山寺出来,走不远的林荫路边延伸进去木头栅栏围着的一处院子,传出琵琶铮铮,评弹声声。上林好奇的问车老板子,对方笑答是个专门招揽游客的评弹院,老苏州可是都不肯去的。一壶茶老贵老贵,评弹也非是行家。 有卖花的阿婆挽着竹篮笑眯眯迎来,竹篮里铺着浸湿的蓝布,衬着白兰花透一点儿||乳|色的白,清润喜人。 阿婆讲不通普通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秋上林,给她看篮子里的白兰花,目光中透着期盼。 车老板子权充翻译,一对儿白兰一元钱。 长生挑了两朵用铅丝儿穿成对的白兰,为上林簪在发际耳边。下林抚掌而笑,只说姐姐历来不肯戴花,说像傻大姐,这白兰却额外衬她。 上林见篮中还有成串的茉莉,也是五六个半开不开的花苞拿铅丝支成把小扇子形状,车老板子比划着说能挂在衣襟上,放在床头香味两三天不散。 她挑了三串,不顾他们抗拒,硬是每人在衣襟上别了一支。 付钱临走,阿婆叫住他们,笑眯眯的取出一串茉莉手环,拉过她,戴在手腕上,花香因风而起。 长生再要付钱,阿婆却摆手,挎着篮子径直走向下一位游客。 车老板子便是笑,说阿婆送给小姑娘,因为小姑娘长的水灵漂亮。 下林看看自己,看看姐姐,嘲笑她果然变成了‘花姑娘’。上林摸一摸发梢,再摸摸耳际,又低头看衣襟和手腕,只觉香气逼人,却是淡雅清新,混在江南水乡的韵味中,仿佛自己也成了画中款款走来的古代女子。 去虎丘的路上,天空飘起丝丝雨露,几人发愁,车老板子却道声正好。虎丘正宜雨中雨后寻访,放他们在路边买了三把仿古纸伞,伞面油纸,仕女亭亭玉立,伞柄曲木,花鸟跃然其上。秋上林转忧为喜,转动油纸伞,笑语盈盈。偶有路人经过,纷纷注目,更有人怀疑是否是哪位少女明星驾临苏州。 因为下雨,虎丘游人寥落,山气清新。谢过了车老板子,按他所说不走正门,从旁边的山径绕路而上。途径一片竹林,雨中滴翠。下林调皮,拿出小刀要在竹林刻画‘到此一游’,被秋上林好一番嘲笑。此时中国旅游尚在起始阶段,无论到哪儿,人们都喜欢留下一点什么以证明自己曾经来过,竹林里拳头粗的竹子,上上下下刻满‘xxx到此一游’的字迹,既痛心又好笑。 不被允许乱写乱画,下林嘟着嘴不满意:“我白来一趟,总要留下点什么!” 上林一笑,指地面:“哪,你留下了脚印。” 三人齐齐低头,雨后泥泞,山路上果然留下了大小不一,歪斜而上的一排脚印,不由齐声畅快大笑。 林中也有位游客带着八九岁大的孩子,正在调皮年岁,拿小刀四处转悠,试图找到一棵没有刻字的竹子,闻言连忙跑出来,不满的发现他的脚印已被后来者覆盖。 上林连忙支招,要他选中一棵竹子,在竹子旁边踩上一圈脚印。 长生玩的兴起,竟踩出了上林的名字,歪歪斜斜丑陋不堪入眼。 冷香阁左邻千人石,其上是第三泉,四周有数百株老梅,枝干扭曲,生命力旺盛。经八十载风雨而屹立不倒。上林指着冷香阁三字介绍,因此处梅花,待到开时,暗香疏影,所以叫‘冷香’。 冷香阁一门左侧的匾上写:“暗香流动,正宜品茗”。时值夏季,梅树上长满了尖尖小叶,雨后越发葱翠。上林一边迈步进楼,笑言:“古人云,对话饮茶乃大煞风景之事,因花下宜酒。可惜这里的茶楼不卖酒,否则我们沽酒于梅树下席地而坐,欣赏一蓑烟雨,也是趣事雅谈。” 竹林中碰到的父亲和小男孩儿就在他们身后,小男孩儿早和下林混熟,倒不分大小,一般淘气。父亲也是个爽朗的北方人,闻言得意,从怀中掏出一只扁平锡制酒壶: “来来来,幸好我常备上好的山西汾酒!” 上林哑然,随即失笑。 冷香阁是典型的旧式楼阁,经了数十年积累,楼内雕梁画柱,四壁书画题匾错落有致,红木桌椅衬着色泽相近的门窗墙壁,极其雅致,古意盎然。楼上连一桌茶客也无,临时凑趣的五个人陌路人拼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因没有客人,连评弹演员都去躲懒,楼里只得一位中年大妈服务生,懒洋洋的擦拭红木桌椅。 楼上南面所有的窗都开着,窗外林木层叠,岚烟回荡,入目苍翠。在窗前坐下,只觉雨气和风而来,氤氲山气,几疑有仙。上林望着窗外发呆,神思飘飞,服务生忽然按着了录音机,弹唱声在耳边时起时落,此时几个年纪较小的服务生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围在录音机旁,上林隐约听其中一个说: “徐丽仙的王魁负桂英。” 她们围在旁边小声哼唱:“梨花落,杏花开,桃花谢,春已归……”上林想起最后一句‘不见郎君白马来’,一时竟是痴了。 又过了一时,穿着蓝底碎花开襟上衣和黑色大裤管高脚裤的小姑娘端上青花盖碗的碧螺春,上林对她友好点头微笑,羡慕于对方的衣服别致,却愕然在她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艳羡。 小姑娘羞赧的退到同伴身边,叽叽喳喳指着她的大裙摆讨论。 上林顿悟,颇觉有趣。 长生鼓励她:“去和她们换来穿穿。” 几人凑趣,上林鼓起勇气跑到柜台边和她们一番低语,只见几个小姑娘你推我,我推你,脸红的推出一人和上林转到屏风后。 长生和对方相谈甚欢,下林和小男孩儿玩游戏打手心,又过一时,走出来个垂首羞涩的小姑娘,拉一拉蓝底碎花的衣襟下摆,十指芊芊端来一盏茶,羞涩娇语: “远山环抱,高阁凭陵,愿为先生添茶一盏,以助游行。” 长生习惯性的正要拒绝,忽然醒悟,伏案低笑。 秋上林故意学着江南女子温婉的作风,越发柔顺:“小女子秋香,久闻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解元盛名,特来结识。愿为先生烹水煮茶,诗文唱和。” 长生笑的越发开怀,不顾山西男子惊异,故作风流状: “哦?秋香姑娘不妨说一说,最欣赏唐某哪句诗文?” 这却难不倒她:“虽爱先生‘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真实写照,却更爱先生‘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的潇洒。” 长生拱手,甘拜下风:“完了完了,我不如你博学,上哪儿找那么多典故!” 山西来的中年男子和他的儿子虽听不懂,却不妨碍看戏津津有味。陌生地方,陌生人。旅游的好处就在于,抛弃固有环境,放松自我,释放人性。自己都把握不好究竟会疯到什么程度。 她不想脱下这身江南风味十足的服装,对方小姑娘也乐于穿着曳地长裙享受同伴的羡慕。 坐下来品了半晌碧螺春。山西汉子直爽不说假,痛快的一饮而尽,吧唧吧唧嘴,略带抱怨:“淡了点,没味儿。” 上林错愕,果然收获中年大妈白眼一枚。 不由失笑,碧螺春的茶汤纤细柔腻圆润,像极了江南女子,难怪喝惯北方花茶的人不习惯。 招招手,悄声请小姑娘拿几个小酒盅。小姑娘蹙起眉头为难:“我们这儿不许外带茶水零食……” 上林狡黠一笑,瞄一眼中年大妈:“我们没有外带茶水,再说你们要求不许外带茶水,可没说不许外带酒水。” 中年大妈手拄着头,一点一点,似乎打盹睡着。小姑娘瞄一眼,再回头求助的看看同伴,咬牙:“我给你们拿,可千万别声张。” 山西汉子眼前一亮:“顺便上点下酒菜。” 小姑娘对他却没什么好气:“要什么?” 长生忍笑:“有什么就上什么。” 小姑娘对他格外客气,算得上羞赧。脸色红晕,不敢和他目光直视,垂头而去。上林忽而抿唇笑。 下林好奇问她为何发笑。 她说:“忽然想起一个典故。” 下林催促,她颇有深意的看一眼长生,才慢悠悠讲:“从前有个庙里的僧众出外游玩,走得肚饿,便到一家僻村野店打尖。店主贼兮兮的问:‘几位吃什么?’偏偏大师兄饿糊涂了,冒了一句:‘有什么就吃什么。’于是店主对后院吼:‘孩他娘,别去翻地了,把那口子猪给宰喽,鸡也全部宰完,再到隔壁老刘他们那里借上百把个鸡蛋,今儿咱们可是有大买主的……’” 上林绘声绘色,直把乡野村民刁钻狡诈的一面表演了个八成像,下林捧腹大笑,笑了半天才想起再问:“然后呢?” 山西汉子和他的儿子也眨巴眼问然后呢。 上林慢悠悠的瞥了一眼尴尬的李长生,悠然道来:“众僧闻风丧胆,逃之夭夭……” 恰在此时,小姑娘端上一盘送酒的青橄榄切片,长生嘟囔:“我可不是大买主。” 小姑娘雾煞煞,不解其意:“啊?” 另外几人不约而同,相视大笑。长生连连摆手:“我带的钱可不多,你们可别宰人。” 这次对方听懂了,抿唇一笑:“放心,青橄榄我请客的。” 消磨了半晌时光,品茗饮酒,茶不在贵、酒不在多,东拉西扯,等意识该离开,才发现不知不觉已在此处消磨了三个多小时。上林悔恨不迭,只怪长生贪杯,耽误了别的景点。 山西汉子爽快的很,双方互留联络方式,约定有缘再见。率先带着儿子下楼离去。 临走时下林看看桌上的青橄榄,灵光突现:“我哥可不是那饿糊涂了的大师兄……” 上林憋笑,只是憋着不说话,长生大手拍在下林脑壳,风趣着:“走,八戒,师兄带你化缘去也!” 到达杭州正是过午半,他们错过了午饭。放下行李,尽管酒店免费供餐,却是连张红卫都不想在酒店吃。 问明方向,直奔楼外楼。到楼外楼时人家已经打烊,再开张要等到四点半,饥肠辘辘的五个人失落的走出来,站在西湖边上看了一会儿风景,租一条小船到湖面上的几个小岛逛一逛,可惜船夫急着拉下一单,并不肯多停留。岸边有小推车卖刚下市的新鲜杨梅,对方自称余姚人,卖的是正宗余姚杨梅。 珍宝遇上盲人,几个‘北方佬’压根也不懂余姚杨梅的正宗之处,只知这东西新鲜,秋建国大手一挥买了十斤,要吃个过瘾。 上林于是嘲笑:“你们且吃,吃倒了牙我自个儿包圆待会儿的晚餐。” 下林不信,又贪鲜,当真吃了个汁水满腹,牙酸肚饱,等到再进楼外楼,望着丰盛晚餐直流口水,却什么都尝不出味道。 他们再到楼外楼还是提前了十分钟,两位服务员见他们这般执着于她们的菜馆,就和上林一起研究起食谱。 早有准备,对菜色如数家珍:“到了楼外楼,东坡焖肉一定不能少,宋嫂鱼羹一定要吃,西湖醋鱼来一份,莼菜汤当然也要一份……” 其中一位小姐又建议:“龙井虾仁很好吃。” 另一位说:“脆炸响铃和白灼香螺千万不能少,再加个素菜就差不多了。” 上林不干了:“都说到这里一定要吃叫花鸡。” 小姐很实在,劝她:“你们吃不完,两斤呢,还有这么多菜……” 她回头比划比划兄弟俩的个头,幽默道:“请相信我们的战斗力。” 等到菜上齐全,摆了满满一桌子,连蜜汁火方、八宝满口香、桂花糯米藕和吴山的酥油烧饼都没有落下。张红卫吃到最后连连哀叹,说自己肯定又长肉了,都怪秋上林太会吃。 她一边抢夺最后一块桂花糯米藕,一边自嘲:“我是吃货。吃货说,明天还要来,有谁赞同?” 没人说话,但齐刷刷举起五只手。 杭州凤凰岭,微寒的晨风,置身于茶树特有的清香,青碧之色于雾中时深时浅,灵气郁盘。老和尚和殷家老太爷席地而坐,烹煮一壶今春新茶。 殷老太爷似乎没有被岁月侵染过,始终都是殷夜遥初见的模样,只是殷夜遥如今已经不奇怪岁月流逝却未在他身上起到作用。老太爷的医疗团队不仅照顾他的身体,更照顾到方方面面,务求出现在人前精神奕奕,童言不老。 老和尚也不是外人,当年灵隐寺飞来峰手上长满老人斑的白发老人,终于厌倦了俗世风波,剃度入了佛门。其实对他而言,梯度与否仅仅是种形式。身在佛门不理俗事多年,然而总有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偷窥着,担心他何时又厌弃了佛祖重回俗世。 老人于是满足他们,也只为求个心安。 盯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稳固如山的殷夜遥,感慨于时光不饶人,飞来峰上尚显稚嫩的男孩儿长成男人,清越卓绝,竟不似殷家的种。 “夜遥越大越不像你殷家人,若不是长相和你当年如出一辙,我几乎怀疑许蜜随便栽赃了你的儿子。”老和尚说话毫无顾忌。 殷家老太爷不以为忤:“你不觉得他像旧识?”望着孙子身影,沾染了风霜的眼中难得露出温情,让老友看得称奇。 老和尚想了想:“像你三弟?”有点拿不准。毕竟殷家三爷故去多年,几乎想不起他的音容笑貌。 殷老太爷颔首,感念:“说话做事像极了老三……” 老友嗤笑:“小子的心思可比老三狠多了!这几年没少和他母亲过招吧?我怎么听着前几个月他送了你儿媳妇的亲信入狱?” 殷家老中少三代的纷争在圈子里已不是新闻。有人感慨殷老太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引狼入室,让儿媳妇在自家企业中坐大。也有人对他们的感慨嗤之以鼻,殷家老狐狸何等狡猾,你看他将孙子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小小年纪已和许蜜形成鼎立之势,甚至隐隐盖过她的风头。 殷老太爷也回忆起三弟的善良:“虽说如此,我也庆幸他心性狠毒,若连心性都想了三弟,早给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下。” 老和尚风闻不少,很为老友担心:“不怕他母子联手,反噬你一口?” 殷老太爷傲然:“那我就废了一双招子,将殷家拱手相让又如何。”苦心经营,尽心培养,许蜜是把剃刀,剔除了家族、企业的毒瘤,而为平民怨,又必须牺牲这个野心过大的女人。她的儿子顺势上位,既安抚了家族人心,又不至于让许蜜狗急跳墙。 虎毒尚且不食子,许蜜辛苦半生,若发现自己不过是老爷子的一把尖刀,用后被弃,怕不红了眼睛挣个鱼死网破。若接手的人是自己亲生儿子,虽然不忿,倒也不至于拼命。 他叹口气,只怪家族里贪婪的家伙太多,偏又没头脑没本事,流着一腔血,他却不好亲手剔除,只得借助外人之手。而外人坐大,甚至掌握殷家,又绝非他所希望,许蜜和殷夜遥的出现可谓恰到好处。常言说母子连心,可惜这对母子都冷血了点,心和心距离大了点,正合利用。 想起远在北方,已发展成占据服装业半壁江山的那间公司,还有公司幕后的那个小女孩儿,殷家老狐狸笑的很是狡诈。 更何况,他母子之间已埋下了地雷,不定何时,只要想让它爆炸,他只需轻轻牵一牵连着北方的那根线,砰的一下,母子间仅存的感情灰飞烟灭,保证半点不剩。 殷夜遥站在晨风中,并不得闲。老人不喜欢听电话铃声,他从不随身带着电话,却不断有手下走来,低声请示,得到指示后再走回坡下,一一处理传达。 精壮的汉子面露喜色疾步走来,低语:“查明了,他们一家昨天下午到了杭州,去楼外楼用过晚餐,在xxx酒店下榻。” 殷夜遥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对方显然是他的心腹,因此并不避开。 殷夜遥也不介意他看到自己的欣喜,低声说:“爷爷喝完茶就离开杭州了,你随我留下,告诉总公司明天的会议推迟,不重要的事情都交给许董事处理,重要的等我回去再做决定。” 汉子迟疑:“许董事若是问起来,我们……” 殷夜遥讽刺:“叫她先处理好我爸在外的那个私生子。” 汉子应诺,垂首而去。心中不免感慨,富贵人家无亲情,母子相残,比陌生人倒更显残酷。 他在晨风中抬起右手,凭空虚抓,掩不住唇角笑意。 秋上林,我们又碰面了。 手未放下,不远处传来银铃般嗓音:“喂,殷家的小子,你在干嘛?”声音娇俏,态度略显蛮横。 殷老太爷正在品尝,闻言微微一顿,茶盏离唇,望着老友,对方苦笑,无奈摇头:“这个安澜……” 殷家老狐狸微微笑:“唔,你打得好算盘。侄女嫁给我孙子,平白你就长了辈分。” 老和尚无奈:“快休提,快休提。我命她不许来,谁知哪个又给她通风报信,得知你孙子在,硬是追了过来。” 缘分实在很妙。当初他想撮合自家孙子和老友的孙女,看上女孩儿沉稳大方。谁料双方成|人,却没有如大人所期待的成双成对,反而是老友的侄女,看上夜遥,苦追不放。 老狐狸算盘打得劈啪响。安澜也是安家直系,安老头年过三十父母又给他添了个小弟弟,疼到心坎里,可惜小弟弟不爱权势,只爱风雅,在安家说不上话。独生女儿安澜,目前正在读大学,给养的娇蛮无比,说一不二的性子。 许蜜看好她将来能继承的遗产,不遗余力的撮合。 哼,见识短浅。 老狐狸暗忖。若是老友的孙女,他必定赞成。至于安澜这位侄女么……却犯不上触动殷夜遥的逆鳞。 不过说来,这小子也算长情。这么些年,本以为他早就忘了,谁能想到呢,年少时的一个心思坚持到如今……唔,这点像三弟…… 殷夜遥听到声音,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转头就走,也顾不得礼貌,想着一会儿让人和爷爷打招呼。 安澜从小路上跑来,穿了一双大红绣花鞋,既顾虑鞋上沾泥,又怕他走掉,连连呼喊:“殷家的小子,喂,殷夜遥!”一声比一声急促尖锐,破坏了清晨宁静。 他充耳不闻,只当自己是聋子,走得越发疾速。 安澜一路小跑,终于追上他,气喘吁吁埋怨:“你跑什么!” 殷夜遥无奈,转身:“安小姐你好。” 安澜嘟嘴:“什么安小姐,告诉过你叫我阿澜的嘛!”声音酥软柔脆,悦耳动听,可惜是对牛弹琴,对方简促应付的一笑:“哈。安爷爷在坡上。” 匆忙一指,掉头又要走开。 安澜抓住他衣袖,跺脚:“喂,人家专程为你来的!” 方才的汉子站在旁边,垂首做恭敬默然不语,心中却被一句‘人家’嗲的直发酸——最难消受美人恩,可怜的少爷……子房镇那位可不等人。您当年在怀桥市抛开我去看的恐怕就是秋上林吧,念了这些年好容易人到了杭州,千万可别错过喽…… 杀招 秋上林在纸上构建哈罗多德多码经济增长模型,对她来说这并不是太通俗易懂的数理模型,作为外人口中聪明的学生,她对数据运算和立体思维并没有令人惊艳的天赋,人的天赋没奈何,她更喜欢偏文科知识。但立场摆在那里,总不能一间大企业的幕后领导人当真只知秦时明月汉时关,而对企业管理一窍不通。 好在她不负责公司具体操作,尽量捡着更通俗易懂的例子做切入点读书,常年坚持下来,也算厚积薄发。 秋下林走过来撤走她的钢笔:“姐,咱们来旅游哎,你打算画一早上的鬼画符?” 她揉揉眉心,颇觉枯燥,认床的毛病又发作,一晚翻来覆去没睡好,凌晨四点就起床的后遗症发作:“爸妈呢?” 下林翻个白眼:“吃过早餐看你用功没敢打扰,说要贴近生活,逛早市去了。” 老妈临走前嘀嘀咕咕担忧女儿太用功。 “你哥呢?” 他努嘴:“出去打了圈,这不,刚跑回来!我说,你俩就不能消停几天?你那么用功,我哥也跟着拼命,都闲生活太没劲怎么着,总没事找事!” 听弟弟抱怨不停,上林失笑,点点他的额头:“你这家伙,犯懒就说犯懒,别怪我和你哥勤奋!” 心里对长生的做法其实很满意。 李长生优点很多,最出色的莫过于坚持。 坚持习武、坚持晨练、坚持学画、坚持对她十年如一日…… 出门前上林将一本关于先行者利益斯坦伯格模型的学术专著放在包里,英文版,专业术语艰涩难懂,她昨晚查了十八页中不认识的单词,但没顾上通读,打算今天找个时间通读一下。 谁知道呢,也许堵车或者等红灯的空里都能翻上一页。 殷夜遥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棉布白衣大花裙的少女坐在石凳上,微微低头翻一本厚书,神情专注旁若无人。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发出珍珠一般柔和的光泽。秋下林一面用手扇风,一面手舞足蹈的和李长生讲着什么,而李长生则拿了一瓶饮料在唇边,敷衍的听秋下林说话,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低头读书的少女。 安澜咦一声,跳过去,率直天真的歪一歪头:“你们就是夜遥要见的朋友?” 上林闻声抬头,正撞入一双深邃的眸中,她一怔,随即意识到巧遇熟人,目光越过安澜的肩膀透出笑意,对他微微颔首招呼。 随即感受到一股不甚愉快的视线,收回目光,清楚看到了安澜美眸中的较量和略带鄙夷不快的审视。 她微微一怔,还没想通对方因何不快,安澜已收回审视,若无其事的扮天真:“你们好,我叫安澜,也是殷夜遥的朋友。” 她站在秋上林面前,目光却对着另外两人,视秋上林若无物。 敌意来的如此明显,连神经最大条的下林都感受到,更不提敏感的长生。俩人不约而同,谁也没对美女善意的招呼做出回应,而是齐齐看向上林,等待她的反应。 上林则回之莞尔一笑,略带自嘲,又有些好笑。 气氛略有尴尬,好在殷夜遥及时一步:“上林。” 轻轻一唤,无限默契尽在其中。 殷夜遥随意的和另两人打了个招呼,越过安澜走到上林旁边,俯身去翻她的书,书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做了笔记。他看了几行:“垄断市场收益曲线和供给曲线?” “你对垄断市场有兴趣?”他打趣。 上林笑笑,没说话。 殷夜遥沉吟一下,实话实说:“不太可能。无论是服装、蔬菜公司还是华千山的房地产,没有政府授权,很难形成垄断。在中国除非你做铁路、邮电、供电供水或者石油煤炭等天然资源……”脑中灵光一闪,盯着秋上林的眼睛,惊奇道: “你在打铁路制服的主意?” 上林赞许的对他一笑,并不多加解释,指着书上的一组公式:“ar曲线这块我看不太懂。” 殷夜遥仔细看,缓慢的解释:“ar=pq/q=p=abq, tr=aqbq的平方, tr是下向开口的抛物线,ar和r都是负斜率的曲线,你拿笔来我画给你看。” 上林递过铅笔,殷夜遥随手画在光滑的石桌面上,上林又拿出另一只笔,不停在他的曲线旁边添点什么或提出疑问。 他们旁若无人,安澜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本要发脾气,但李长生和秋下林都仿若无事般各忙各的,她又跺脚又瞪眼,沉浸于疑问和解答中的两个人压根不睬她,安澜气了个眼翻白。却也知殷夜遥脾气不好,按下耐心,乖乖等待。 一刻钟以后,殷夜遥放下铅笔,意犹未尽:“垄断竞争厂商的短期均衡条件大致就这些了,具体问题要放到具体环境中再做安排,地域和政策不同,产生的矛盾也不同,这要你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慢慢解决。” 上林也放下笔,拿起长生准备在一旁的饮料喝下,说:“嗯,也只是粗略的想法,具体还要和阿海他们商量。” 他闻言,沉吟一下:“如果是在南方施行,我倒有能力帮你一把。成助理,你来!”他叫过始终缀在他身后,不远也不近的大汉,介绍着:“成远方,职务是清河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他和地方上关系不错,能借助的地方比华哥多,改天让他好好和你说一说。” 上林很礼貌的颔首:“我就甩手掌柜,倒不如让沈海过来一趟,也好和成大哥学习。” 成远方是跟了殷夜遥多年的心腹,也是那年陪他一道去怀桥市,掩护他脱离许蜜监管三天的司机兼保镖。名分上是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实际上他从不涉及公司事务,殷家人都知道,他专门负责处理殷夜遥的私人事务,凡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如今都移交到他手上,外面这样评价他们:‘殷夜遥是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成远方是他手下忠实的一条恶狗。只要殷夜遥一声令下,别说陌生人,就连主子的亲人他都敢咬!’ 前段时间殷夜遥将母亲许蜜的心腹爱将送进监狱,对方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然而一进监狱就把犯罪事实吐了个底朝天,成远方功不可没。他不仅擅长咬人,也很擅长结识人。尤其是地方上的黑势力,政府部门中略微不那么光明的部门,他都有所交结。 这样一个人物,就连许蜜都让他三分,面对秋上林却也不敢造次。秋上林对他客气,他越发的恭敬:“秋小姐快别这样说,我就是个大老粗,您有事尽管吩咐。” 皆因他深知秋上林在少爷心中的地位。 上林笑的委婉:“成大哥叫我上林就好。我年纪小,当不起敬称。” 他们你来我往的客气,安澜在一边恨的银牙暗咬。 成远方可从没给过她好脸色——倒不是说他就敢摆脸色给她这位安家直系的大小姐看,而是成远方面对她一贯面无表情,一问三不知,再问还摇头。对比之下,态度差异,实在令人心生不忿。 她这头恨得咬牙切齿,那头李长生心里也不好受。 殷夜遥之心路人皆知,他又何尝不明白。当初借着近水楼台的优势逼走顾致远,赶走季允文,好容易让上林明白自己的心意,哪料到半途又杀出个殷夜遥! 巧合?哈,真巧! 他在南方这么多年,来来往往广州上海也不知几百次,怎么就从没巧遇过殷夜遥?怎么秋上林刚到杭州他就这么巧合的出现了? 看着两人头碰头研究什么什么曲线,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秋上林和顾致远在一起谈文学谈历史,和季允文说风花雪月,和殷夜遥更默契,谈到赚钱、管理公司两眼都发光,怎么就是和自己一起没话说? 好似永远都在玩儿,就是玩儿,不说话的也一起玩儿……常常说着说着就没了话题,他们和下林三个一起沉默,要不就各干各的,大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李长生气馁了很长时间,直到顾致远开导他才想开。果然局外人看的清,顾致远说:“你们从小一处长大,纵有再多话也都讲完了。不讲话还能在一个房间并丝毫不觉得气氛尴尬,证明默契十足,彼此都适应对方的存在。不信你把我或者殷夜遥和她关在一个房间几天试一试! 正因为有点熟又不很熟,才会绞尽脑汁想话题。一旦没有了话题,保证我们都尴尬的手脚不知放到哪里!” 他的话不全对,但也有点道理——这是后话。 巧遇来的很巧,殷夜遥算半个杭州人,对杭州了若指掌。安澜来杭州次数有限,对中国的名胜古迹和古典文化更不甚了解,也兴趣缺缺。再加上李长生心中有事,秋下林刻意冷落,久别重逢,结伴同游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 成远方这个局外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面上不显,心里直叹气。 少爷哎少爷,可怜你一片丹心,人家姑娘根本不领情嘛……姑娘才多大?十六,十七?还是未成年少女。又不能教唆他诱拐未成年,秋上林又实在出色,恐怕不止他一个虎视眈眈,一不留神就给别人追走了。实在难办的很…… 现下又有安澜在旁边搅局,偏少爷的母亲看好安澜…… 他这边替殷夜遥愁得慌,殷夜遥毫无所觉,只是欣喜。 一路看风景,一路和秋上林说话。安澜只觉今天的殷夜遥格外温柔——他从来不会用温柔的眼神看自己,更不会这么柔和的说话,也不会贴心的询问累不累渴不渴…… 大跌眼镜的同时,心里早打翻了醋坛子。 常言说,最毒妇人心,一个吃醋的女人,往往失去了理智,最容易听信谗言。 殷夜遥陪了秋上林两日,她日渐焦躁,从没好声气,又舍不得离开殷夜遥半步,每日里看着他对秋上林大献殷勤,别提有多难过。 这天晚上分手之际,上林说后天就离开杭州,可惜没见过真正的龙井茶园,殷夜遥一口应下,答应第二天带她去郊外茶园,亲眼见识炒茶的工艺和小作坊。 安澜回到酒店,思绪转了千百转,终于拨通一个电话,她唤对方殷五哥,诉说了殷夜遥不肯接受她,反对另一不起眼小丫头青眼相加的烦恼。也不知对方劝了她什么,她开始还咬口不肯,后来犹豫了,终于吐露实情,将明天的计划和盘托出,说完有些后悔,又连连叮嘱对方: “说好的,吓一吓小丫头就好,可千万不能伤到夜遥!” 殷五哥在电话另一头哈哈大笑,安抚她:“你尽管放心,夜遥怎么说都是我的堂弟,我不会伤害他,顶多找人吓一吓,让他知道你的厉害才好!” 殷五哥放下电话,对坐在一旁的朋友j笑连连:“这次可要好好收拾殷夜遥——我叫他在董事会上给我难堪!” 他的朋友若无其事的剪手指甲:“你打算怎么办?” 他摩拳擦掌:“找几个人,埋伏在他们上山的路上,先引开殷夜遥,再调戏那小丫头,最好揍他一顿给我出气!” 他的朋友失笑:“计划了半天,轻描淡写就放过他?” 殷五哥瞪大牛眼:“怎么就轻描淡写了?我倒恨不得扒皮吃肉呢,也得老头子过世才好下手——再说,安家的丫头知道我的计划,若真出个意外,还不得把我告到老头子那儿去!” 揍殷夜遥一顿,他心满意足,不做他想。 他的朋友似乎不以为然,却也没多劝他,吹了吹指甲,将指甲刀递给侍立于身后的下属,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下属接过指甲刀,离开房间。殷五哥倒也没在意,拿出扑克牌甩在桌上的,大声嚷嚷:“再来再来,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 对方提醒他:“五哥,你可欠我三十万了。” 他皱眉:“怎地,瞧不起我?三十万又怎样,我姓殷,你还怕殷家还不起你三十万?” 对方失笑:“怎么会。”顺从的洗牌摸牌。 你是姓殷没错,可惜殷家不属于你。若非借你的手办事,别说三十万,就是欠了三万块,都要卸你一条膀子做纪念! 殷五哥现下吆喝的开心,几天之后,哭丧着脸打这位朋友的电话,却无论如何也打不通,被老头子关了禁闭,一面埋怨,一面又庆幸他的突然消失——三百万毕竟不是小数字,他又不是殷夜遥! 据说,龙井之最在狮峰。他们没去狮峰,而是另一处不知名的山村。沿九溪十八涧到了山里,微风润泽于疏林坎径之间,山里悄无人,溪水淙淙之声犹如天籁。上林爱这一路风景,更爱溪水清澈,裸足捡水面的石头走,溪水微寒,踏在水底的石砾上,更觉浸寒入肺腑,清心舒爽。 因来爬山,她特意换下裙子,穿了条麻料的九分裤,软底平跟凉鞋,走得又快又稳。 其他人也都不愁走路,只苦了安澜。 因前几天秋上林都穿裙子,无一例外都有着风情万种的大裙摆,因此她也不甘落后,每天都精心打扮才出门。虽知道要爬山,但总认为所谓山,也就是小土坡,照旧穿了一条纯白色雪纺纱的长百褶裙,又脚上一双高跟细带水晶凉鞋,她这身打扮去选美都穿的——只不适合乡间活动。 众人走路都在水中,或水边,她踩着高跟凉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高低不一的石砾,走三步崴一步,蹙眉大呼辛苦。 又因走在水边,秋下林故意使坏重重的踏水,溅在裙摆上,渐渐晕湿,她又不小心踩在脚下,泥迹斑斑。 一行人,数她最狼狈。 好在渐至山深处,茶树沿坡散落,低矮,大致成圆形,破有些类似橘树,又较为矮小。夏茶尚未采摘,茶芽正发,茸毛浅浅,叶片挺卷,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蒸发未尽,衬得芽儿嫩如莲心,不忍触摸。 上林徜徉于茶山茶海中,陶醉不已。她为茶林倾倒,又有两人看着她赏心悦目。 一为殷夜遥,始终在不远处,嘴角噙笑,任她调皮的在茶林中钻来钻去。 一为李长生,不知从何处掏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几笔描画,少女采茶图跃然纸上,栩栩如生。这尚不算完,他已经计划着回去该用什么打底,又用什么上色,打定主意下功夫做出一副油画。 安澜则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手表,催促大家下山去茶厂。 茶厂在山腰,距离村子有段距离,未值新茶烘焙期,茶厂里没有人,不知成远方从哪儿叫来一个老头为他们开了门,解释了用具,丢给一箩刚采摘下的新茶任君赏玩。好在秋上林别看没有实际操作经验,理论知识却丰富的很,多亏书房里满满四大架书籍,对辨识春茶夏茶秋茶的方法,新茶制作工艺流程和各种与茶有关的典故趣事信手拈来,倒也叫几个人听的津津有味。 一时肚饿,下林便催着大家下山吃饭。安澜一改别扭,附和:“走吧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说话间很是底气不足,心虚的模样。成远方虽觉她今天很奇怪,但也没多话,锁好大门,将钥匙交给不知又从哪里钻出来的老头儿,向着山下的方向而去。 他们一路走,下林一路和长生说笑,赏玩景色之余打量山势,说:“哥你看这山谷像不像打埋伏的好地方?若有人埋伏在这两侧的山坡上,以出其不意之势冲击山下,别说我们几个,纵有千军万马也要葬送在谷底……” 上林正要笑他胡思乱想,却从拐弯处迎面走来一茶农。 茶农担着担子,戴了一顶阔边草帽,身上穿着粗布耐磨的衣裳,脚下是双黑色农家自纳的千层底布鞋,步履稳健,头也不抬,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上林颇觉有趣,随口问:“老乡,去摘茶吗?” 许是距离远了点,又或许对方听不懂普通话,不仅没回答,更连头都没抬。 说话间又走近了几步,成远方在外侧护着殷夜遥侧过茶农,上林和长生就在他们身后几步,离着茶农更近,上林好奇的探头想去看他担子里挑着什么。长生却很警觉的拉住她,站在原地不进,沉声问:“老乡,你哪儿人?” 对方已到他们身边。他抬起脸,对着上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不,刺眼的并非白牙,而是一把刀。 茶农在长生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甩开担子,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秋上林的腰眼,他的动作如此迅速,以至于秋下林在他们背后看的一清二楚,却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 形势突变,秋上林走在外侧,正和茶农相靠,李长生却走在她的内侧,眼睁睁看着对方持刀相向,来不及应变,猛力扯着秋上林的胳膊硬是倾斜了半步,茶农锐利的刀锋擦着上林腰侧而过。 他明显是个老手,一招不中,第二招紧随而至。长生却已将秋上林拉到了身后,他身手敏捷的避开对方刺来的第二刀,两人随即缠斗起来。长生虽然多年习武,奈何他的功夫以健身为主,刺杀为辅。而对方的功夫明显更偏向于实用,是杀人的行家里手,招招狠辣,要人性命的架势。 兼之秋上林就在长生身后,他又不敢躲开露出上林,投鼠忌器之下,显得捉襟见肘。 其他人便都是傻子也都迅速反映过来。 殷夜遥和成远方火速赶来,将秋上林护在安全位置,成远方上前助李长生缠斗,殷夜遥小声安抚吓傻的秋上林。 她经过一次持刀斗殴事件。但那些是什么人?顶到天算是小混混小痞子,有贼心没贼胆,即便拿着刀,也只威胁要杀了他们,挥舞刀子都看得出是外行。而眼前此人却不同,他招招杀手,摆明了要自己性命,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对方功夫确实了得,李长生和成远方联手,一时之间都奈何他不得。 正此时,场上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下林和安澜被他们打斗隔开,落在后面,下林机警找了个较为安全的地方暂避,和上林隔着打斗遥遥相望。场上争斗正酣,下林突然惊叫,指着上林大喊小心。 上林顺着?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1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1部分阅读 着他手指的方向扭头回望,心寒如坠冰下。 殷夜遥也察觉不对,扭身回头,却见山坡上,灌木林中,秋下林方才说适合藏人,适合埋伏的地方,五个同样打扮的人,飞身而下,离着他们只几步远。 对方五人明显也是练家子,黑布鞋蹭在泥面上,溅飞星星点点,却丝毫不能阻止他们的来势,眨眼间已到了他们面前,亮出刀子扑过来,下林红了眼睛,大叫着不顾中间打斗正酣,怪叫着就往对面冲。 娘的,我姐学贯中西,学文学理学二胡,唯独没学过打架——有本事你们冲我来,拿刀扎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算怎回事! 随着他的怪叫,成远方和李长生也发觉事态严重,对视一眼,双双撇下对手扑着去救各自心中最重要的人。然而对方使得就是拖延战术,怎肯放他们救人。非但如此,先行到来的五个人更没有一股脑扑向殷夜遥他们,而是又分出一人,缠斗刚脱身的成远方,硬让他们□乏术,无暇顾及。 殷家老狐狸费尽心机调教了一个继承人,又怎么可能只教他尔虞我诈,而不教他自保?殷夜遥自小所习甚杂,也不精通,好在都从师名家,他本身又机敏善变,一时之间四个杀手竟也奈何他不得。 秋上林起先站在原地发愣,心呼我命休矣。她自知跑是没用的,正合计是该逆来顺受,还是先问一声究竟哪个和她过不去,阎王面前也有个说法——对方却理都不理她,径直扑向殷夜遥。 这下闹明白了。 感情他们冲殷夜遥来,自己一伙不过做了替死鬼? 妈的,那你们一开始朝我下手干嘛!冲下来的时候看势头也都冲我而来,吓唬人啊? 心头气不打一处来,恶气冲破理智,随手捡起地上乱石,重重砸在背对他,正和殷夜遥缠斗的一男子身上。 那名男子背后受袭,不由一愣,手下动作迟缓了点,被殷夜遥抓住空隙,随身携带的锋利匕首划破他的手臂,鲜血蜂拥而出。 男子并没退出,而是换了个方位继续缠斗,却朝着秋上林的方向狠狠瞪,上林起先瑟缩了一下,随即瞪了回去。 你看什么,又不是我伤了你。你们吓我,还不兴我砸你一下? 她也不是笨人,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奈何此地收不到信号。这才明白为何那几人有恃无恐。 成远方已摆脱对手,加入到殷夜遥的一方助阵,秋上林也被红眼的下林护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殷夜遥手臂和大腿都受了伤,对方招式狠辣,招招致命。他心知,自己今天被人暗算了。 对方算计的正好,他为图方便将家中配备的保镖力量留在城中,山下也只几人而已。对方看准了他们下山途中,四下无人才下了手,求的就是一招致命。恐怕他们当初的计划是假装杀秋上林,引开成远方,剩下的五人才是最后杀招。 他这头愁肠百转,却不知杀手的领头也暗暗叫苦。 他们是四川道上大袍哥手下几员得意虎将,专做杀人越货的买卖。 别拿中国已进法治社会来吓唬人。法制法制,法制不着的地方,就叫无法无天。四川自古出枭雄,袍哥是黑道上大人物的敬称,做他们这行,哪个不和头面人物有牵连? 再怎么光明,总也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他们这趟被高价码专程请来,对方有言在先,目标就一个,姓殷的。卸一条胳膊五十万,卸一条大腿七十万,取他一命,八百万。 这小子有够值钱。 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手到擒来。没料着不单姓殷的是硬点子,就连其貌不扬,不在计划内的李长生都功夫不弱,没十年稳打稳扎练不出来。 正在此时,上林一直关注着长生那边,惊叫:“长生小心!” 围着殷夜遥的某人身体微不可见的震了一下,迅速回头瞥了李长生一眼。 他刚把对手捅过来的刀子反捅进对手的肚子,抹一把脸上的血,狰狞一步步走向己方。 领头的察觉自己方面的兄弟靠近,低声疾速耳语:“哥,咱撤了吧。” 领头的瞪眼:“废话!老大为这笔生意打了保票,回去让我怎么交代?” 就不信六个人斗不过三个! 他却疾速:“对方是李长生——街老爷的亲传弟子,你忘记街老爷对袍哥的大恩,还有袍哥在他灵前发下的誓?” 领头人不敢置信,迅速扫一眼正搀起秋上林的李长生,在兄弟眼中看到笃定,咬牙正要拒绝,却是暗叫不好。山下留守的人察觉不对,已是赶在了前头,已能看到人影疾奔。 他心知今天万万讨不去便宜,一咬牙:“走!” 眼看着对方撤走,上林刚松一口气,却听风声呼啸,一柄利刀划破长空,奔着她的胸膛,准确无误扎来。 她抬眼,只对上方才被砸了一石头的那家伙一个阴测测的注视。 变故来的如此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成远方正查看殷夜遥的伤势,秋下林跑去拽吓摊了的安澜,李长生距离上林三步远,万万来不及扯开她。 上林眼睁睁看着那柄刀疾速飞来,心头冒出一个念头:‘小李飞刀’,没等她打自己个大嘴巴子骂声胡说八道,也没等她感慨命运无常,眼前黑影一闪,飞刀已至,却没扎在秋上林身上。 李长生闷哼一声,软软的倒在秋上林怀里。 秋上林抖如筛糠,眼眶一红,湿润,但眼泪被她忍住,颤抖着去摸那柄飞刀的把手,语不成句:“长……生……” 一只手抓住李长生手腕,说:“你别死,你别死……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泪水模糊了双眼,心头却始终觉得不对劲。 怎么长生疼的浑身都哆嗦?又不是痉挛? 刀扎在胸口上,也没见血迹涌出? 她顺着刀柄摸到刀尖扎入胸口的地方,按一按,硬的。再按一按,还是硬的,依然连一星血丝全无。 拽一拽,连刀带衣服被拽了起来,秋上林改坐姿为跪姿,用力拔刀,连带着扯开他的胸口上衣,被扎的半透的速写本哗啦落在地上。山风吹过,哗哗哗翻页不止。 秋上林咬唇,松开他。无力的复又坐下:“喂。” 长生没动静。 她没好气:“喂,起来吧。” 长生还是没动静。 她更没好气,推搡:“别装死了,起来啦!” 李长生半躺在她怀里,睁开一只眼睛偷窥她的神色,沙哑着嗓子:“你说的,我要什么你都答应。” 上林没好气:“我说如果你死了,要什么我都答应!” 一把将他推在地上,径自去看殷夜遥的伤势。 下林踢了长生一脚,嘲笑:“哥,撒娇这招不好使吧?” 安澜被他死拉硬拽,见殷夜遥血肉模糊,瘫在山石边,喃喃:“不可能啊,五哥明明说不伤人命,只吓一吓……” 殷夜遥被紧急送医。他不是神,一人力战五人还能毫发无伤。身中十四刀,三刀入骨,其他都是皮肉伤无大碍。被裹得像个粽子,抬回了杭州别墅——医院也不安全。 事情很快就被查明。 曾在董事会上出了大丑的堂哥殷五和安澜勾结,想要找人吓吓他们。殷五计划出了意外,人没派到,未料被旁人听了去,掌握他们的行踪后,对方专程请了职业打手来对付他,目的是要他的命。 殷家老爷子震怒,下令严惩彻查。 面对孙子的怀疑却有点哭笑不得:“好歹她是你母亲,总不会真的买凶杀你……”纵然见多了豪门无亲情,自相残杀的戏码,尔虞我诈大半辈子的老爷子也不由感慨,同时迟疑,这些年都教了孙子些什么,出了事情他居然第一个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 长生也缝了十几针,大伤小伤不少,好在都是皮肉伤,年轻人将养些时日就能痊愈。 只是如此变故一出,游江南的计划再也进行不下去。等李长生稍微好转,接他的人到来,秋建国领着子女匆匆回了北方。 都说我们北方人凶狠好斗——再好斗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买凶杀人! 张红卫事后得知,吓得腿肚子转筋,直说再也不要和殷夜遥来往……哪儿是佳婿,分明就是个火药桶! 北方夏天悠长干燥而又闷热,高二的假期很快就过去,开学之后又是一番忙碌新景象。开学伊始摸底测验,周考月考随堂测验,以及重如泰山多如牛毛的辅导材料,习题精华一本本码在书桌上,很快夺走两姐弟的注意力,全心投入到应付高考中去。 在南方发生的变故,就如过眼烟云,过了,也就过了。 秋上林偶尔在习题海中抬首,脑海中闪过惊心动魄的那一刻,庆幸之余,更清楚认识到殷夜遥,或者说殷家,处在怎样一个复杂的环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咳,这章是否有点没头没尾?我就是觉得,咱家长生白练了这么多年武,总也没个显摆的地儿~~ 打架好难写,捞钱都快把头皮挠破才凑出这么一章,今后再也不写打架了! 至于那什么袍哥,街老头,旧识等等,不是伏笔,丫们就一龙套,纯粹为长生哥哥和夜遥哥哥练手而来,今后再也没他们的戏份了。 倒是小丫头安澜,我越写越有爱,指不定今后还有点戏份~~ 对了,元旦快乐~~~ 高考和情史 七月份最热的三天当中,举行了高考。张红卫收拾俩孩子的行李,抱怨不停,责怪老天不开眼,眼看着孩子们决定终生前途的时刻,就不能凉快凉快? 秋建国坐在沙发上,看似安之若素,实则紧张的手心冒汗,心里没底。咋说也是家里一件大事,上林一直以来成绩稳定,她班主任说了,只要好好发挥,一本没问题。 儿子可就说不定了。 这小子东一锄头西一耙子,成绩忽高忽低,他们班主任说了,能发挥的好,考一本没问题。若是像前几次摸底考那样不正常,也就捞个专科——听听,专科!像什么话! 女儿在书房里坐着,捧了一本高级财务管理书在看,尽管第二天就要去城里参加高考,她一点也不紧张,心态很稳定,多让人放心——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操心。 再看儿子,刚要摸游戏机被姐姐训斥一顿,嬉皮笑脸的蹭在姐姐身边让她猜考题——太胡闹了,也不能因为他姐猜中过几次摸底考的试题就胆大包天到以为能猜中高考题吧! 秋建国狠吸一口烟,重重的吐出,拿儿子没办法,有点头疼。 说不听,打不动。前些年和孩子他妈忙于事业,对孩子的教育疏于管教,造成儿子即不怕爹更不怕娘——唯独怕他姐和长生,长生还走了,这一年上林的功课又忙,虽对下林功课盯得越发严,但总归不在同一班里,难免让他钻了漏洞。 明天就去考试,别家孩子要么加紧学习,要么抽空休息,哪像秋下林,跃跃欲试,还想出去踢足球! 秋下林在姐姐身边转悠了一圈,人家压根当他不存在。他坐下又看了会儿考前突击,耐不住性子拉开窗帘往楼下瞅,抽冷子在上林聚精会神的时候溜出书房,偷偷摸向玄关。 “站住!”秋建国火眼金睛,盯着他呢! “干嘛去?”你瞅他那闲不住的猴样,要不是明天高考,现在我就抄板凳狠揍他一顿! 秋建国在心里发狠,无视家中没有板凳这个事实。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平常在外头说起家中的一儿一女从来都为之骄傲,也没仔细注意过他们的生活。做父亲的,通常心比较大,心里装着天下、事业、家庭,唯独不装儿女的生活细节。左右有孩子他妈,实在不成还有个懂事的女儿。 这次为了他们高考,特意空出五天时间陪他们,一看之下,才晓得儿子不过在外头装出一副乖巧懂事成熟的模样骗人,在家里压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下林年纪本来就比同龄人小,又有个能耐的姐姐和哥哥护着,胡作非为惯了的,万事不操心,万事伸手要,没半点小男子汉的自觉性。男孩子本就比女生晚熟,再有秋上林衬着,秋建国怎么看自家儿子怎么不顺眼。 下林嘿嘿笑,没把老爹的怒火放在眼里:“我出去散散心……” 秋建国横眉竖眼:“散什么心!明天就考试,你还不给我赶紧回房看书——你学学你姐姐!” 下林撇嘴:“我姐也没正经看书,她看闲书呢。” 秋建国瞪目:“你管你姐看什么书,她学习好着呢,有本事你也成绩和你姐一样稳定!”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呛了起来,张红卫忙不迭的从卧室出来:“怎地怎地,吵什么呢。” 皱眉:“明天孩子考试,你别招他不高兴。赶明儿考坏了你负责啊?” 母亲偏向儿子。 秋建国气的按熄烟头,站起来:“我招他不高兴?你怎不问问他想去干嘛!” 张红卫转向下林:“去哪儿?” 下林撒娇:“妈,我在家憋得慌,想出去走走。” 张红卫白一眼丈夫:“孩子心理压力大,出去走走有什么大不了。” 下林见有人撑腰来了劲:“就是就是,我就是心理压力大,心情如潮水起伏不定,无法平伏,出去走走就好了。”说着就要穿鞋出门。 不能说秋下林不懂事。 对比同年龄的孩子,他想的坐的都够成熟。奈何他家本就跟别家不同,秋上林只是平常坐着,都衬得他像个不懂事的毛孩子。学校为让学生放松心情,特地放了五天假,他跟同学打电话,别人的家长都不管,任凭孩子自由的玩上五天,以便有个愉悦的心情迎接考试。 他却不同。 从放假第一天起,就被姐姐禁在书房里,每天一套历年高考试题,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不单如此,每天玩的时间更限制在三个小时以内。 如此一来,激起了秋下林的逆反心理。越不让玩,越想溜出去玩。平常也不见得多想干的事儿,此时就像诱人的毒药,拼命在他脑海中招手诱惑,怎么都无法静心。 眼见他要逃脱牢笼,秋建国气的直瞪眼,却拿他无法,嚷:“上林,上林,管管你弟!” 上林在书房,好整以暇,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到好处的送在即将出门的下林耳朵里:“爸你别管他。我妈是舍不得让他考上大学送他出远门。高考考不好也不怕,我都想好了,只要考不上一本就让他再复读一年。”最后轻飘飘的加一句:“让他玩去吧,反正年龄还小。” 下林手扶防盗门,打了个寒颤,最毒妇人心,果然古人没说错。 复读? 想起这三年,尤其最后一年起早贪黑,睡眠不足,泡在题海中苦苦挣扎的日子,秋下林麻利的关门,拖鞋:“我说听着走廊有动静,闹半天是只猫——哎姐,那个啥,那个昨天我错了几道题?” 秋建国和张红卫眼睁睁看着儿子换鞋脱衣重又回了书房,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秋上林滛威日久,下林那点小心眼怎斗得过她。 下林心绪平静不下来,自然也没办法认真做题。 上林瞥了他一眼,起身铺开宣纸,磨墨:“过来,练字。” 下林一愣,火烧眉毛的节骨眼,练字? 第二天一大早,五中门口集合了车队载着高三师生去怀桥市参加高考。考场在怀桥市第二中学,因为路程有点远,学校特意在怀桥市租了宾馆。临去之前放鞭炮,撒红纸,求吉利,万务金榜题名,多几名考上一本的学生。 下林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朋友碰他胳膊肘:“哎,昨天干吗了,是不是睡不着觉?” 下林眼都没睁:“练字。” 朋友纳罕:“练字?临考之前你练字?脑袋疼吧?” 下林睁开眼,不屑的瞅他一眼:“你才脑仁儿疼。” 先练正楷,他全心投入,心境平和。 后练行书,龙飞凤舞,壮志凌云。 姐姐就是高人,昨晚睡觉,他连梦都没做一个,平静又自信。 李长生最后一个从考场走出,手搭凉棚望向西北方,下午四点,太阳炽热,挡不住解放了的学生们阵阵欢呼。 平时关系要好的几个朋友走过来,勾肩搭背:“长生,考的怎么样?” 长生笑笑:“凑合着。” “凑合什么呀,你不是说要考北京的大学,和你马子一同去北京?”说话者口音略带陕西味,在一众南方口音中格外显眼。 有人打趣:“你小子够花呀,这边一个,老家还一个——哎,听说你老家那个长的挺漂亮?照片给哥们儿看看!” 范朝操着陕西口音的普通话嘲讽:“你们这群混儿子,前阵画展上卖出天价那副采茶的少女,可不就是他女朋友的真实写照!” 众人惊异:“当真当真?喂,那女孩儿年纪怕够嫩够小吧——我说李长生,老牛吃嫩草,行啊你!” 长生笑着拍打他们:“瞎说。上林已经成年了,打扮的嫩而已。”她就喜欢扮嫩,齐眉刘海,挽个花苞头,戴上大苹果发箍,不知情的还以为她顶多十六。 范朝撇嘴:“得了吧,别忘了,你可都二十二了!” “不过女孩真是够清纯的,长生艳福不浅,南方有校花,北方有青梅,说说,你到底选哪个?”众人挤眉弄眼的嘲笑他。 长生任凭他们笑闹,只是不做声。 范朝说:“这都看不出来?采茶的少女最后出价到三十五万,李长生眨眼没?动心没?说的多潇洒:‘抱歉,个人收藏,赎不外卖。’”他捏着鼻子拿腔捏调的学长生的语音神态。 “不外卖你展个什么劲呀!”不遗余力的嘲笑长生,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嫉妒就说嫉妒,咱绝不掩饰。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阅历,怎么就不一样的人生呢? 论家世,谁也不比谁差;论头脑,谁也不比谁傻。论起跑线,他们这伙人指不定还比李长生强些,从小也是钢琴毛笔小提琴的狂上文化宫,怎么偏偏李长生的画就受到青睐邀请参加展会,而且一举成名,被称为近年来最有灵气的青年画家之一呢? 画家?我呸!画家是什么?画家应该是留长发眼神忧郁穿破洞牛仔裤动辄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李长生倒好,小寸头比谁都短,大眼炯炯有神心眼还多的很,满腹算计就想着怎么赚钱怎么成功,哪有半点艺术家的风范? 正说笑打闹,范朝挤挤眼:“校花来喽……” 不远处走来一身材高挑的女生,连衣裙恰到好处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皮肤白皙,双目微含笑意,无视周遭乱哄哄的环境,径直走向他们。 众人起哄:“哦……”有调皮的趁乱吹了个口哨,美女走到他们面前,彼此都很熟悉,点头招呼后,转向李长生: “长生,我爸说今晚他请客,一会儿我们去万豪酒店。” 范朝笑嘻嘻:“一涵姐,单请长生,不请我们啊?”众人彼此抛个眼神,起哄。 孙一涵没有丝毫羞赧,大大方方的,说:“今天是家宴,等改天你们腾出时间,姐专门请你们吃海鲜。” 范朝率先欢呼:“一涵姐就是敞亮!走走走,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一个灯泡哪怕十度,咱们这群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度喽……” 哄堂大笑,勾肩搭背的离开。 说起来,孙一涵却不是陌生人 小学那会儿在怀桥市的重点小学文艺汇演,孙一涵和顾致远是主持,当时孙一涵在省电视台做少儿节目的小主持,同李长生偶尔在电视台会有交集。当时她的父母还是怀桥市的干部,后来却双双下海,投奔了南方的亲戚,并在南方闯出一片新的事业天地。她母亲做塑料制品生意,父亲靠着老本行发家,现在是知名的艺术经纪。 所谓艺术经纪,通俗点,倒画、卖画。 孙一涵的父亲当初是省文化部门的小干部,艺术专业出身,时运不济,他的画得不到认同。郁郁寡欢了大半辈子,陪着妻子在南方靠塑料制品发家,机遇偶然,帮一位客户购买了一副当代画家的油画,谁知那位画家就被炒了起来,几个月间油画翻了五倍有余,他看出这当中的商机,投身进去,凭专业眼光和炒作手段,很快捧红即为青年画家,大赚特赚。 孙一涵随父母转到南方,参加高考,考入江南大学美术学院,主攻艺术鉴赏。从大学就在父亲的画廊实习。长生去年转学到广州,闲暇之余进修了江南大学开办的油画特训班,很为教授们看好。孙一涵无意中发现他的油画,并推荐给了父亲,谁知两下印证,发觉都是熟人。 从此两家倒成了朋友,互相走动频繁。 孙一涵号称江南大学的校花,石榴裙下不知拜倒多少青年才俊,她偏偏看上还是高中生的李长生。她的母亲对此略有微词,认为李家虽然有钱,总是暴发户出身,再者在广州地面上也算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而李长生别看有才,毕竟还是高中生,前途未定。 孙一涵的父亲却看的长远,鼓励女儿多和李长生往来。 他很看好这个年轻人。 有才气,有毅力,待人诚恳,但又头脑灵活,最关键的是他不花心——这年头有几个男孩子不花心? 春天画廊举办了一场青年画家作品展,孙一涵的父亲选送李长生三幅作品参展,其中有一副就是采茶的少女。 ‘情绪跳跃,饱含激|情,画风膨胀着幸福的温存与爱慕,饱含喜悦。画技虽然稍显青涩,但激|情足以弥补一切。’这是专业画评人士给出的评价,在孙一涵父亲有意操纵下,天才画家,当代最优秀的青年画家,等等称号加之于身,并在短短几天之内,采茶的少女的出价迅速达到三十万之多——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内部操作。 然而令众人惊讶的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荣誉和金钱,李长生断然拒绝。 不仅不露面,更拒绝了买方出价,他说,这幅作品是非卖品。 孙一涵和她的父亲虽稍有不满,却更加欣赏他不骄不躁的作风。一切都等到李长生高考完毕,孙一涵的父亲打算和他签约,着力培养。 孙一涵身高一米七三,站在李长生身边高度刚刚好,她已发育成熟,脸庞明艳,落落大方的挽住李长生的胳膊:“考的怎么样?” 边说话边往校门外走。 长生微微蹙眉,但因她态度实在太自然,也就没有挣脱:“还好。” 她笑:“还好而已?你可是拼了命的在学习。” 最后几个月的冲刺中,长生听说上林打算考北京的一流大学,担心自己成绩不好,玩命儿学习。 这些孙一涵都知道,也自有打算。 成绩好不好还是两码事。再者李长生的母亲也不希望他考去北京那么远,她认为最理想莫过于还在南方,离着父母不远不近。经过近两年的相处,对孙一涵这位‘未来儿媳妇’,她可是满意的很。 孙一涵从小就在电视台担当主持,见多了尔虞我诈,自然满腹算计不比任何人差。李长生喜欢秋上林,这无可厚非——谁还没点年轻时的荒唐故事呢。而秋上林,平心而论,也确实招人喜欢。 但今时不比往日。 听李伯母的意思,对上林颇有微词。她也感激秋家照顾儿子那么多年,但照顾不代表霸占,万一儿子真跟秋上林在一起,那还能是自己的儿子?还能向着自己? 每个做母亲的都自私,她也不例外。 再者,秋上林喜欢不喜欢李长生还另说。 李长生当初为什么匆忙转学,孙一涵还是略微知情的。 有这两点做后盾,再凭自己的美貌才智,她不信挽回不了李长生的心! 万豪酒店位于广州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以海鲜闻名,自然价格也不便宜。就连家底颇丰的李家,也不能说来就来,总也要掂量下在这儿吃顿饭的价码。 孙父选在这儿宴请李家人,一来显出他财大气粗,二来么,也表示对长生的看重。 酒过三巡,转入正题,孙父放下筷子,关心的询问了长生的预计成绩,说:“长生啊,以你的成绩考入中央美院不成问题——你妈妈刚才跟我说,不希望你走的太远。这话我是不同意地,年轻人嘛,就应该尽情的去飞,多学习,多经历,才能多成长嘛!” 转向李长生的母亲:“弟妹啊,别怪我倚老卖老。长生这孩子呢,灵气十足,好好磨练几年,将来必成大器。我都算好了,中央美院我有几个老朋友,拜托他们多照顾点长生,在事业上多帮助他,多积累点人脉,说不定也培养出个高更毕加索那样的大师级画家呢!到时候你可就是大师画家的伟大母亲喽,哈哈……” 李母也附和着笑,她没主见,从前丈夫说怎样就怎样,如今儿子长大了,他的事情也管不了,孙一涵的父亲能耐大着呢,任凭他做主吧。 长生很有礼貌的听完,笑笑:“老师,我想好了,要考北京的建筑系。” 众人皆是一惊,孙父本端着酒杯志得意满,闻言一愣:“建筑系?” 学油画的去考建筑系?这不是孔夫子教三字经,大材小用吗? 孙一涵神情一黯,低头不语。 孙父了解女儿的心思,见状沉吟片刻:“你在绘画上很有天分,学了十几年,就这么放弃是不是太可惜?” 对李长生不能操之过急,需谆谆诱导。 长生回答:“我对绘画有兴趣,但说到天分……”他笑笑,颇不以为然:“偶尔为之还好,若当做了职业,我怕我没有耐心。再说,老师你也知道的,我那点天分,拿去烧火还差不多,想作为毕生的职业,少了点。” 孙一涵争辩:“别忘记你的画受到多少好评……就连最苛刻的祈大师都说你的画充满了感情……” 长生打断她:“因为画里的人不同。”他似笑非笑:“你们都知道,凡是获得好评的画,里面的人物都是同一个。我总不能这辈子画同一个人过活吧?”转向孙父:“老师,你也知道祈老师是怎么评价我其他画的。” 孙一涵不服,争道:“周庄那张街头风景素描就很好啊!”虽然没有采茶的少女获得众多赞誉,但也得到了祈大师的褒扬。 长生微笑:“一涵姐没仔细看看吧。街头风景为主,但在街角侧身而立的,还是同一个人。” 因为同一个人,所以才充满了感情。 孙一涵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李长生被母亲拽了一下:“瞎说什么,什么同一个人,一涵是好心,你别找堵!” 长生不疾不徐,语气和缓却坚定的表明态度:“我只有在画她的时候才华横溢,其他时刻,就如祈大师所说,略有灵气,但没心。”说完站起来,端酒杯:“老师,这杯我敬您,感谢您这两年给我的帮助。” 说完一饮而尽。 “但我真的不想以画为生,对不起。” 说完,借故率先离席。 一桌人都尴尬着,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包厢。 李母尴尬的笑:“昏了头了他,孙老师您别介意……” 孙一涵咬唇,跺脚,追了出去:“李长生,你给我站住!” 长生已走至大堂,豪华大堂里除了服务员没别人,穿了开叉到大腿根红旗袍的女服务员好奇的窥视两人,但谁也不多话。 孙一涵咬唇:“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长生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孙一涵急了,娇声质问:“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喜欢秋上林?” 长生失笑:“你才知道啊,我以为这不是秘密呢。” 他对秋上林那丫头的用心路人皆知,就只她自己不知好歹。 孙一涵气的胸脯起伏不定:“秋上林可不喜欢你!” 他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堂妹李文文,她和秋上林同校,她亲口说的!学校大部分人都知道,秋上林知道了你喜欢她才把你赶走!”她被气昏了头,不顾一切吐露实情。 长生沉下脸,旋即又笑开:“倒是没错,她消息够灵通的啊,秋上林亲口说的?” “才不,秋上林怕丢脸,藏还藏不及,是她弟弟和好朋友说了才……哎呀,你套我话!”她这才发觉,气的直跺脚,娇躯抖动,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饶是李长生对秋上林专心不二,却也不得不赞叹。 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一回事,他对秋上林的感情却忠贞的很:“我可没套话,你自己都说了,不能怪我。没错,秋上林嫌我早恋,把我赶到南方。”他耸耸肩,神态轻松:“现在高考完了,我们长大了,她再没有赶我的理由了。” 偷偷在心中说,我经济独立了,自由了,她想赶,没那么容易了。? 采茶的少女他没卖,但有其他的零工画卷,经济独立总没问题。最近他和画院认识的朋友承接了一间贸易公司的大堂壁画,每人大概能分到两万几,就这朋友还一个劲儿的嚷嚷接亏了,他现在是名人了。可惜合同签的早,当时还没展画呢。 和公司说好高考完了再给他们画,眼下也考完了,他想紧赶出来,回子房镇。 孙一涵眼睁睁看着他走出酒店,咬唇不甘,我就不信,我想要的得不到! 再吻 伟明国际贸易公司,名头很气派,场面也气派,租下广州最贵地带写字楼的整整两层办公。按着平常人想,随便买幅名人字画挂在墙上也就得了,偏生老总不肯,说面子问题,马虎不得,一定要让客户从电梯出来就看得到公司的精气神儿。 整整一面墙,全部留白,单等人来做画,万里江山山水图,气势宏伟壮观——公司员工偷偷说:“老板懂个屁,暴发户,附庸风雅。” 你别管人附庸风雅也好,真风流也罢,据说请来的是油画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老板因为签合同时间早,当时还不知新星的价值,沾了小便宜,乐的不行。好吃好喝供着对方。 山水图快要完工,长生叼着画笔爬在手脚架上正调色,突然听下面有人喊:“李长生?”疑惑不定。 他扭头,嘴上仍叼着画笔,脸颊不知从哪儿沾了墨黑一块,头上又带了帽子,像个小丑,目光锁定下方的人,眼前却是一亮:“程九!” 程冲由伟明国际的老总陪着,站在手脚架下仰头:“你怎么在这儿?” 长生放下画笔,麻利的爬下来,没等站稳先被程冲擂了一拳:“嘿,怪不得下林总说你跟你以前不一样,变化不小哇!” 他乡遇故知,长生脸上堆笑,回礼似的也擂他一拳:“彼此彼此!” 伟明国际的老总纳罕:“你们认识?” 程冲笑着介绍:“我的一位小朋友。” 长生失笑:“老九,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伟明老总知机的将空间留给两位老朋友,打声招呼先去楼下等待。 程冲仰头看看快要完工的大制作,赞叹不已:“早知道你多才多艺,没想到还挺能耐啊。” 长生嘿嘿的笑,谦虚了几句,问起秋上林和下林最近在干嘛。怎么打电话找不到上林也罢了,连下林都急匆匆说几句就挂断呢。 程冲惊疑:“你不知道?” 长生的心被纠紧:“怎么?” 程冲见他果然不知情的模样,叹了口气:“上林想去国外留学,正挑选学校呢。” 长生先是一惊,随即不信:“怎么可能,她去国外留学——下林会不告诉我?” 程冲低声告知:“都瞒着呢,上林让瞒着所有人,恐怕下林也不敢和你说。” 他勃然大怒:“胡扯!——我不是说你,我说下林!”他气得顾不得其他,扯掉帽子拿起背包,匆匆和朋友打声招呼:“我先回,你结尾。” 又对程冲说:“等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急匆匆赶回家,要给秋下林打电话问明实情。 瞒着所有人,也包括我?她让你瞒着你就瞒着?个小白眼狼,白对你们好了! 出国留学?他越想越气,啪啪狂走,所到之处,是人莫近,到了家发现没带钥匙,狠命的按门铃,出来的却是孙一涵,惊喜:“你回来啦。” 李母在厨房,闻言嗔怒:“这叫什么话,我邀请一涵过来吃晚饭。” 他没吭声,抓起电话拨号,打给秋家。孙一涵和李母不知发生何事,见他周身散发暴戾的气息,一时间谁也不敢惹他说话。 恰是秋下林接了电话,恹恹没精神的喂了一声,长生的愤怒如疾风暴雨狂卷而去:“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死人哪你!” 下林愣了,讷讷:“哥……” “还知道我是你哥?我当你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呢!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 下林心虚:“没,没有啊…” “家里什么事都没有?” “没,没, 没有……”他捏了把冷汗。 长生冷笑:“好啊,风平浪静!” 下林察觉他情绪不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悠,见家中没人,不由怯怯:“哥,我和你说……” 长生毫不犹豫的打断:“说什么,说什么?说你现在学会撒谎骗我了,说你骗得我一溜一溜你很得意!” 他忍不住想爆粗口。 从考完试就和他们联系,要么电话没人接,要么接了以后推说事情多又忙,问起近况总是一句挺好——好个屁,老婆都要飞了! 下林道歉:“哥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就知道瞒不了你,都怪我姐,她威胁我,要是告诉你我就得去复读……”他语带凝噎,被长生一通冷嘲热讽外加怒问,心里着实不好受。 时间转回两个星期前,高考之后第三天,连睡了三天,秋下林终于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啊,睡的脑袋疼…姐,第几天了?” 上林坐在沙发上翻看茶几上摆着的文件,头也不抬:“第三天。” 下林唉声叹气:“才三天啊……外面蹦啪梆当拆房子啊,让不让人睡觉!”说好要睡一个星期把高三没睡足的觉都补过来嘛。 “对面楼上装修房子。还有,青天白日,总不至于走路都踮着脚尖学猫步。” 下林无语:“姐,你好毒……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不用这样对待我吧……” 上林抬头,施舍般赏他一记白眼:“我没像猪一样连睡三天脸不洗牙不刷衣服皱的像抹布,浑身臭味好像刚从垃圾堆捡回来的弟弟。” 下林扯起睡衣,嗅嗅:“臭吗,臭吗,不臭嘛。” 上林嫌弃的丢过一个抱枕:“哎哟,快去洗澡吧!” 二十分钟后秋下林从浴室出来,浑身湿淋淋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姐,帮我擦头发。” 上林接过毛巾唠叨:“看你头发长的,早说去剪去剪,偏要学人留什么小分头,你再整个中分,和小流氓有什么两样!” 下林舒舒服服的倚着,任凭他姐揉圆搓扁,摸摸自己的肚子,嘿嘿笑:“我外表流氓内心温柔。” 上林哭笑不得:“得了吧,就你还内心温柔——我问你,今天一早王伟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问你的书撕掉没有,是怎么回事?” 下林闻言激动的蹦起来,又被上林按在沙发上,嘴里嘟嚷:“嘿嘿,我就知道他也撑不住,睡得比我还少……” 上林没好气的加重手上力道:“问你呢,撕书是怎么回事!” 下林绞绞手指头,状似无意的:“哦,没啥,终于结束了三年地狱生活,还不兴让人发泄下?” 话音刚落,毛巾重重的在脑瓜上胡乱一按,下林眼前一黑,被毛巾挡住了视线:“姐,你干嘛!” 自己动手拿下毛巾。 上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长能耐了,撕书?谁说你就一定摆脱高中?别忘了,成绩出来考不好,你就给我乖乖打包去复读!”她毫不留情。 下林嘟嘴:“知道知道——姐,我饿了,给整点饭吃呗。” 上林去厨房,他坐在沙发,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他姐刚才看的东西,一页页翻过,却越看越惊心,扯着嗓子高声问:“姐,你看外国的大学干嘛?” 上林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一碗面条,端到他面前,顺手收拾起茶几上凌乱的纸页,轻描淡写: “比较下哪所学校更适合我读。” 她的话不谛于晴天霹雳,秋下林一骨碌由躺姿改成了坐姿,眼珠瞪得溜圆:“啥?” 他先是愣了一会,当反应过来,尖叫:“你要出国?” 上林颦眉:“小点声,不知道的当咱家杀猪呢。” 下林才不管那么多,只顾质问:“你当真打算出国?” 这个话题并不陌生,早在高二,秋家曾就这个话题展开过讨论。上林的成绩考大学没问题,自制能力也绝对没得说,经济能力,她自个儿养得起,在摩卡公司会见几位外国客人,对方纷纷称赞她的语言水平,不客气的说,只要秋上林愿意,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进入国外一流大学接受更好的教育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2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2部分阅读 上林慎重考虑。张红卫却觉得一个女孩儿家,独身到国外,两眼一抹黑,她不放心。 当时讨论了一番,因时机未到,也就不了了之。如今高考结束,她收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邀请,愕然之余,也认真考虑起来。 面对下林的质疑,轻描淡写:“先看看,还不一定。” 比较了几多大学的优缺点,下林默不作声去摸电话,秋建国眼睛一瞪:“你干嘛!” 他嘟嚷:“怎么着不得让我哥知道……”秋上林崇洋媚外投奔敌营,消息确凿罪无可恕,赶紧通知长生想办法。 秋建国沉吟片刻,征求女儿的意见:“是不是和长生说一声?” 她有点恼羞:“我想去哪儿,凭什么要告诉他?”眉一挑,眼一瞪:“秋下林,你要敢告诉李长生,等着复读吧你!” 下林望着姐姐进了书房,嘟嘴,抱怨:“都怨你们惯着她,我考得好好的,干嘛要去复读!” 抱怨完,扭身也回屋赌气去了。 张红卫抱怨丈夫:“都是你惯得,没大没小——人不大主意挺大,出国?没经咱俩同意,她说出就出?” 她打心眼里不乐意女儿出国。最好两个孩子都在身边,离得近近儿的,她随时照看着,才能放心。大抵天下父母心,都如此吧。 秋建国揉揉眉心,向来知道女儿主意大,但也没想到她默不作声就联系了国外的大学,事到如今,只要她拿定主意想出去,谁还能说个不字?说白了,也不好耽误她的前程…… 秋上林仍在徘徊,做父母的决定旁观,而下林则被他姐威逼利诱不许宣扬,若非程冲偶然遇见李长生,只怕她这边决定出国了,李长生仍被蒙在鼓里。 下林略略阐述前因后果,李长生恨得直咬牙。感情不止国内有情敌,就连外边都有劲敌跃跃欲试呢! 秋上林去国外的念头也只在脑中一想,并没有真正落实到行动,你道为何有国外的大学发来邀请? 摩卡公司和国外企业一直都有往来,美国一家华侨公司,老板去年带儿子回国探亲兼考察,那位华侨二代对秋上林一见未钟情,却是再见倾心,在接触中喜欢上了这位小小年纪,能耐很大的中国女孩儿。后来他回美国,俩人联系也不多,华侨二代中文学的不咋地,却听说过一句古谚语‘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是私自做主,帮上林申请美国大学,以求近水楼台。 挂了电话,他跟木撅似的站在客厅,孙一涵屡次询问,都被他冷眼相加,惨遭迁怒。 直到他收拾行李告诉母亲要回c省,孙一涵和李母才恍然大悟,李母固然百般阻拦,孙一涵却没多话,只是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义无反顾的跟随李长生回了子房镇。 夏日闷热,院里知了疯了一般扯着嗓子叫个不停,上林心绪烦躁的从外面回来,在玄关换鞋,喊下林拿冰块给她。下林嗯了一声,却没动弹,秋上林换完鞋,擦把汗,想去厨房,把头伸进冰箱凉快凉快,余光扫过客厅,却兀的一怔。 家里来客人了,还是俩。 李长生正对她,神色疲倦,赶了一天路来不及刮胡子,下巴上密密的长了一层胡茬,光线下泛着淡青,他的脸也是青的,铁青铁青,瞪着自己的目光恨不得剥皮抽筋一般。 另一位有点陌生,微微侧身笑看,长长的大波浪卷发随意散落,眉目如画,身量高挑,明眸善睐,顾盼有神,端的是位明艳丽人。 上林笑笑,招呼:“长生来啦。” 心里则琢磨开来,看他神情,这事露馅了,算账来了。可旁边那位又是谁?瞧着面善,莫非也是熟人?但这般美女,自己没有记不住的道理,莫非是李长生的小女朋友?—— 他叫女朋友了? 心中泛开五味,酸甜苦辣咸,说不清的滋味。 一面安慰自己,他交女朋友是好事,你不是一直盼着他感情有寄托——什么人哪,前几天才来信说非我不娶,转头你就交女朋友? 你,你道德败坏你! 苦夏,上林例来不爱吃饭,经过介绍,想起孙一涵究竟是何方神圣。虽然孙一涵自己说不是外人,但秋上林可不好真拿她不当外人,让她陪自己吃凉拌黄瓜。驱车到镇上,在小酒仙要了雅间,叫上王伟和几个李长生以前关系不错的同学做陪,因有他们插科打诨,席间倒也热闹,只是李长生的目光如毒蛇一般,时不时盯得上林背后发冷。 她在心中叫苦不迭。 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可爱。 她假作无辜,仿佛一切照旧,李长生看在眼里,越来越火。孙一涵在边上听几个男生恭维,笑语盈盈,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这两人的互动,看的越多她越发笃定郎有情,妹无意。 李长生虽然不肯说究竟为什么突然回子房镇,但她只稍微打听了一点消息,很快就串联起来,再联系他们的别扭态度,早就想通了。 送走秋上林,相隔几万里,就不信他李长生不回心转意! 想到这儿,她越发笑颜如花,时不时亲昵的为长生夹菜倒酒,又说起他们在南方的生活,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她和李长生关系匪浅。 上林本来挺心虚,眼神都不敢和长生对视。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别的不说,光凭俩人多年的情分,就不该瞒着长生,用张红卫的话说,长生别看姓李,咋说也是一家人,当儿子看的——她又何尝不把他看成家人? 然而心里总是不忿。 你李长生说喜欢我的时候死缠烂打;说起忙碌,一声不吭,高考完了连通电话都不打,也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 凭什么连我亲弟弟都觉得我就注定属于你? 种种复杂心思作祟,她才要瞒着李长生,也多少有点赌气的意思。 心虚归心虚,眼看着孙一涵在她面前和李长生亲密无间,火气就压过了心虚。我和你十几年交情,比不过你和美女两年相处? 怪不得不跟我联系,怪不得没空回来,被美人蛇勾魂了吧? 我呸,你瞪什么?你还有理了?再瞪,再瞪我掀了桌子把你和你的美人蛇撵回南方去! 这种情绪,字典里有个词语形容,叫‘吃醋’。 秋上林把新华字典、中华成语典故倒背如流。吃醋的出处在唐朝,太宗时房玄龄的妻子善妒,不许丈夫纳妾,太宗皇帝多管闲事,赐给臣子几名美女,房妻不许,皇帝陛下震怒,说:“你要么喝下毒酒,要么领会美女从此不许妒忌。” 房玄龄的妻子是个硬茬,面对皇帝赐给的毒酒二话不说,接过去一口饮下,皇帝自然看傻了眼,感慨说她宁可去死也不肯与人分享丈夫,实在无法。从此就手罢开,再也不管臣子的家事——自然,他才赐的也不是什么毒酒,而是一杯醋。从此之后,‘吃醋’一说广为传播。 你瞧,秋上林能把典故倒背如流,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和房玄龄那位善妒的妻子如出一辙。自然,秋上林英明神武,绝对不会承认,她在‘吃醋’! 席间热闹正酣,男生们划拳喝酒好不热闹,上林悄悄起身,出去透气。李长生虽一直和朋友们叙旧,注意力可从没离开过她。见状也推说去洗手间,跟了出去。 小酒仙是上林早年投资的酒楼,几经翻修,占据子房镇商业街的黄金位置,是一栋三层小楼。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三楼则是办公室。通往三楼的门锁着,上林有钥匙,开了门,去楼顶吹风,楼顶布置了一方小小的温室,养花草虫鱼,还有一架葡萄。 盛夏时分,温室顶部早就打开,微风徐来,坐在葡萄藤下的长椅上,嗅着花草的清香,笑看金鱼儿游来游去。 她正享受,长椅旁边有人坐下,挺有重量,长椅吱哟一声。 李长生才不管气氛如何,沉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家心知肚明,谁也别耍鬼心眼,更用不着铺垫假设客气试探。 上林反问:“孙一涵怎么来了?” 他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她非要跟着,不让跟就哭,我还能撵走不成? 上林幽幽:“她挺好的,别辜负她……” 长生怒了,一巴掌拍在长椅上,长椅跟着震了一震,说:“你别转移话题说些没用的。我为你怎么不告诉我!” 上林心也跟着颤了一颤,李长生面色狰狞,目光凶狠。仿佛说你要不给我个交待让我满意,我就拍死你拉倒——心悸的看着他的大巴掌,这哪是人手,分明就是熊掌! 算计着,被熊掌拍到受伤的几率有多大;而李长生打她的几率又是多少——他小时候不打自己,可不代表长大了不也打……脸色铁青,明显是气急了,强忍着呢,后牙槽都咬的咯吱咯吱响…… “你别给我装傻,赶紧说!”他的耐心有限。 “说就说!”咽口唾沫,镇定心神,梗着脖子:“我虽然不知道孙一涵的脾气,但看上去她很喜欢你,我也就放心了……” 李长生火冒三丈。 刀架在了脖子上,你还胡说八道? 她今天穿了白色的连衣裙,勾勒出女人美好的曲线,料子有些轻薄,奶白色小可爱上青翠绿的圆点隐隐可见。因为嫌热,长发挽起,只用一根银簪固定,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水汪大眼瞪着他,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起初还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渐渐的,李长生眼神恍惚了,脑海里只有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压根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舔舔干渴的唇,一个念头浮上来。 一定很好吃。 早年那个吻突兀匆忙也没经验,但他犹记得味道美好…… 总之,秋上林说了些违心的话,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一个软软的东西附在唇上,堵住,让她发不出声音。 大约是阳光毒辣让人恍惚,她想,不好,他又非礼了……然后,脑子里混沌无章,不知自己在哪儿,做什么,想什么…… 一吻之后,李长生稍稍退开,舔舔嘴唇,满意的看到秋上林神情恍惚,嘴唇微张,嫣红湿润,笑笑:“你刚才吃了上汤豆苗。” 小酒仙向来安静的顶楼爆发尖叫:“你个流氓!” 鱼缸里的金鱼游来游去,摆摆尾巴,好奇的看着一个穿了白裙的女孩儿手持大棒追杀一个男孩儿,俩人围着鱼缸绕来绕去,绕来绕去,它的小眼跟着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很快,转晕了。 丈母娘 子房镇的天忽然阴了下来,头顶上的乌云沉甸甸的,就像是垫在拖拉机车下沾了脏污机油的破棉絮,沉沉的悬在人们的头顶。 子房镇的人没有惊诧,七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主妇们抓紧时间收了衣服,路人纷纷疾步,或找地方避雨,或赶着回家。李长生并没有惊慌,伴在上林身边不疾不徐的走,等到第一粒雨珠落下,撑开黑色的大伞,牢牢护住两人。 孙一涵在他们后面,独自撑了一把花伞。 她的伞很时髦,天堂牌,浅绿色,印了许多碎花,往常走在雨中,总会收获女孩子羡慕的眼光,然而此刻,孙一涵却觉得这把花伞太过轻浮。 孙一涵皱着眉头,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前面的两个人。 黑伞很大,足以罩住两人不被雨水淋湿。李长生撑着伞柄,微微向秋上林的方向倾斜,秋上林为避免他挨淋,手攀在他的小臂上,紧密无间。 孙一涵很久没有挫折感和无力感。至少从她十六岁之后,再也没有过。然而在子房镇,她深深的体会到挫折和无力俩字的书写顺序。 历经多年,洪福商场仍然健在,却不复当年的热闹景象,里面早就没有摊贩,只一家家小吃店、澡堂、理发店,凌乱琐碎。 他们拐进一间拉面店,孙一涵目光在油腻的桌椅和百无聊赖拍苍蝇的主人身上扫过,微微皱眉。 李长生熟门熟路的抽了一搭劣质餐巾纸,擦干一张椅子,秋上林很自然的坐下,招呼她:“一涵来坐。” 孙一涵强忍不适,坐下。 她小声说:“别看环境不好,他家的兰州拉面可是一绝,长生最喜欢吃!虽然也能外带,但带到家里,面就糊了,不如现场好吃。” “是嘛,那我倒要好好尝尝!”她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长生嘴刁,就连伯母的饭菜他都嫌不好吃,难得有东西合他胃口。” 秋上林抿着嘴笑,孙一涵也保持完美笑容,心中却自嘲:“心口不一,我还真是天生演戏的料。”明明讨厌这个环境,却得装出喜欢的模样;明明看着他们两个心里仿佛在滴血,却必须不动声色。 秋上林心里叹息了一声,心道演戏这门,她不称老大,大概也得排行老二,轮到察言观色皮里阳秋,更比平常人多出一世经验,孙一涵在自己面前玩了起来,真是秋门装傻,孔门论语。 她心大,没把这点小女孩儿抢男朋友的把戏放在心上,潜意识里觉得孙一涵和她不是一个档次。 “老板,三份拉面现吃,一份不加香菜多放盐少放辣椒,一份多加点辣椒,对了,要朝天椒。”李长生熟门熟路的叮嘱老板,对方笑应而去。 孙一涵面上笑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份拉面,两份都有要求,我的呢? 你李长生就没想想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生活这东西,说到底儿是由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组成。事情看着不大,放到当事人身上,能在肚里翻来覆去琢磨个一百遍。 来到子房镇第一天起,到今天为止,就算每天仅发生三件事,孙一涵都得琢磨三百遍,夜晚躺在秋家的客房床上,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琢磨。天花板是淡蓝色的,和天空一个颜色,夜晚降临,半幅星空图遍布天际,星星闪闪发光——别误会,秋家不搞天体晚会。上林专门买回的星空图,贴在天花板,白天看不出效果,到了夜晚却会发光,仿佛身治露天中,宁静安逸。 人的欲望不知满足,得一进五,得到越多,越不满足。 从前在南方,孙一涵贴近不了李长生的生活。他总是淡淡的,客气有礼,却从没拿她当朋友。在长生眼中,她是恩师的女儿,画廊工作人员,母亲喜欢的世交之女,仅此而已。孙一涵用尽全力,也进入不了李长生真正私密的生活。 他给她看画画时的模样,和她讨论绘画技巧,答应伯母偶尔聚餐,但她看不到李长生起床后迷瞪着眼去冰箱摸水的模样;不知道原来他睡觉打呼还说梦话;不知道他大笑起来很爽朗,最里面有颗龋齿;他喜欢睡松软的被子,枕头要垫的高高的,硬硬的,枕巾必须用真丝材质,否则他会做噩梦;吃饭前要先喝碗热汤,滚热滚热的;饭后半小时内吃了水果闹肚子;系鞋带总是先从右脚开始……种种小细节,即便是夫妻,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彼此下意识的小习惯。 最开始,她也没在意。 她在意着秋上林,却发现秋上林几乎对李长生所有的小习惯了若指掌。她没有刻意在做,但无时无刻,都留心,并迁就着他的习惯。 这是她不及秋上林的地方。少了十几年朝夕相处的岁月。孙一涵咬唇,不甘心的想,那又如何?再细心再相互了解,再有默契,你们是近似亲人的相处和存在呀,亲人和妻子,毕竟是不同的。 想起近日两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再想想秋下林时而刻意的敲打和添油加醋,孙一涵闭上眼睛,默念:我才是第一,我才是发光体…… 秋家房间隔音效果很好,黑夜中万籁俱静,孙一涵辗转难眠,突然听到隔壁房间,秋上林开了灯,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似乎在拨打电话,却不知是拨给谁,继而,房门被关上,房间重又陷入寂静。 她起床,客厅、卧室,都没人,在阳台向下看,楼下依然亮着灯,传出欢笑声。 她紧紧的咬住下唇,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李家客厅,水晶吊灯明亮,电视上午夜电影上演枪战大戏,寂寞而又热闹的打个不停,可惜没人在乎它。 上林穿了麻料睡衣,七分裤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光着小脚丫缩在沙发上,独自占据了最大最舒服的位置,将弟弟和长生赶到地上坐着,玛瑙盘中盛着紫红紫红的葡萄和碧绿碧绿的进口提子,一壶玫瑰花茶,几盘小点心,伴随他们渡过漫长的夜晚。 再有几天就该下发高考成绩,上林实在睡不着,索性跑来马蚤扰下林和长生,刚巧他们也没睡,三个人索性摆开长龙,玩个尽兴。 “估算成绩我大概在七百分上下,如果不出意外,一本没问题。”剥了甜美多汁的葡萄送进口中,上林说。 下林扁扁嘴,不爱提这茬。 长生则问:“你打算考哪儿?” 她狡黠一笑:“没定呢,说不准就去读个哈佛剑桥的,咱也当回海龟高材生。” “德行!”长生不屑。 “你敢出去,我立马带着下林学坏,教他吃喝赌抽样样全。”他想通了,不怕了,威胁说。 上林失笑,连连摇头,拿他无法。 千万别以为那一吻定情。秋上林从来都不好糊弄。秋下林形容他姐说:“秋上林铁石心肠,恶毒如蛇,软硬不吃。”劝说长生对待她要悠着点,千万不好硬来,免得惹火了她,闹得鸡飞蛋打。 李长生本如坐针毡,得知她有出国的意向之后,很想一口吃个大胖子,最好现在就步入礼堂领了小红本,把生米煮成熟饭才放心。然而秋下林和顾致远都苦口婆心的分析了又分析,从家庭环境到秋上林性格特点,逐一剖析,精细无漏,他也觉得他们的劝告有道理。 情况明摆着,老一辈,从秋上林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到秋琴等人,再到秋家村的小辈们,每个人都认为他俩那是板上钉钉,铁一般的事实。上林的姥姥更干脆,拉着他的手说,这辈子就认这么一个外孙女婿。 秋下林不必说,那是从小就认定了这个姐夫。 张红卫和秋建国表面不干涉,内心也是乐见其成。张红卫偷偷跟长生说,别管上林闹腾的欢,要是真不放心,你就追着她出国。再不放心,就留下她——只要我女儿在我身边健健康康幸幸福福的,用啥手段我都假装没看见。 让长生好一顿感慨。这丈母娘,太仗义,太开明,太善解人意了! 敌人内部都打通了,还怕拿不下敌人?鸡蛋已经放在篮子里,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她心甘情愿的煮熟,可不是死磕。 想通了这个,他不急了。回去也没多少事,索性将南方一切事情放下,专心留在子房镇追老婆。采取紧迫盯人战术,二十四小时贴身监督,绝对不让她在眼皮底下作怪。 你想出国?我不拦你。 但出国得办手续吧?户口本在张红卫手里拿不出来,身份证被下林藏了起来,放存款折的抽屉他偷偷换了把锁,冷眼看着她急得团团转,就是装无辜。 其实上林也不是没感觉。又不是木头人,冷热不知的。谁不喜欢有人重视自己,有人爱护自己。李长生感情多年不变,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被他日复一日的努力打动,很有些动心。之所以不肯松口,既因为抹不开面子,也觉得憋屈。 又不是两岁小孩儿过家家,当年那么坚决的拒绝了他,赶走他,又说了很多决然的话,突然之间就和好从了,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再者,对孙一涵这位大美人的存在,她也有点感冒。本来小日子过的好好的,冷不丁冒出位“痴心人”,搁谁身上谁嘀咕。 这算怎么回事呢! 你说你喜欢我,结果带回个喜欢你的,时刻紧迫盯人,谁家恋爱谈三人? a爱b,b爱c,c是变种水仙花,一时间陷入僵局,都装没事人,僵局自然也就解不开。 他们不能一直在北方,很快高考成绩公布,上林和长生都超出一本,完全能上个好大学;下林却有点困难,在二本线上徘徊,老师说闹不好就得进专科。 上林勃然大怒,啥叫闹不好就得进专科?我辛苦培养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把我弟弟送进专科去的! 回到家她不说也不骂,把自个儿关在卧室两个钟头,出来后对着担心的下林和父母一脸若无其事: “没事儿,我想好了,我报北京的学校,下林也是——不报二本,直接报三本,有个学校的三本和国外有合作项目,三年国内一年国外,你就去那儿。” 她就不信了,还圆不了这个留学梦! 秋下林本垂头丧气,担心姐姐要他回去复读,闻言大喜,跳起来抱着姐姐连转三圈,兴奋大嚷:“姐姐万岁,秋上林万岁!” 上林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啪啪拍他肩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惊魂未定,白眼,说:“吓死我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张红卫笑他们:“别说他,就算你长到八十,在我和你爸跟前,也还是孩子!” 上林不依:“妈……!”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红卫满面红光,笑着笑着,又小心翼翼的问:“非得去北京?咱c大不也挺好的?” 上林和下林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妈!” 秋建国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走走走,今天爸请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给你爸省钱!” 张红卫白了丈夫一眼,嗔笑:“充你的大尾巴狼吧,有钱吗你?”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还是秋上林潜移默化的讲故事灌输给自己的亲妈,让她务必要一手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秋建国可以有钱,但必须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秋建国身上多少钱,张红卫心里都有数,昨天刚付了原料款子,他身上顶多还剩贰佰,装蒜吧就! 秋建国摸摸鼻子:“我没钱,还不兴我闺女有钱?大不了咱去小酒仙,我就挂我闺女的账!” 上林哭笑不得,嗔着:“爸,你这是请客吗,明明就是宰人嘛!” 下林吐吐舌头:“你有钱,还怕挨宰啊?” 见他姐作势要打,一溜烟跑开:“我去换衣服,今天吃螃蟹,谁都不许拦我!” 上林笑骂:“嘴够刁的,撑死你拉倒!” 下林拉开房门,露出一溜缝,调皮的喊:“撑死我乐意!”不等大家反映过来,迅速关上房门,自个儿得意的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进入大学,有人说越写越乱,大家真的觉得越写越乱吗? 或者我就在大学嘎然而止,让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 大学 又是一年新生开学时。 北京f大学迎来了大一新生,从前几天开始学生和家长源源不绝的涌入学校,在学校规定开学日的前两天迎来入学□。被临时抓派负责引导的老生们忙得不可开交,刚回答了新生的问题,接着又有学生家长跑来问东问西。 新生们脸上略带羞涩,忐忑不安的打量将要生活四年的地方;家长们手上背上拎着提着大包小包,担心而又骄傲的叮咛嘱咐,要好好学习,要搞好同学关系,要乖巧不要打架滋事…… f大是全国知名混合类重点大学之一,文科尤其出名。能进入这里的学生,意味着将来工作先有了很大的把握。大家莫不是削尖了脑袋挤进来,在各自学校都是佼佼者,到了陌生的地方,虽然略有不安,但大都精神高昂,兴致勃勃。 学校里停满了前来送行的车辆,有的挂着本地牌照,有的则不远万里风尘仆仆,父母爱子之心拳拳,大多数都全家出动,搀着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哭鼻子抹眼泪。 临时充做停车场的操场上已经没有空位,许多车辆不得不在外面停下,校门口停了一辆本地牌照的新款奥迪,车上司机探出头问: “同学,还有没有停车位?” 学生会主席周济满头大汗:“真抱歉,都满了。” 奥迪司机缩回头,似乎和后座上的人说了几句。时值中午,人潮渐少,周济腾空跑过去,笑着:“把车停在外面,我带你们走进去吧。”就算车子开进去,也走不通。 后面的车门打开,先听到了一个冷静略显清淡的声音:“华哥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车上下来一人,令周济眼前一亮。 高高的马尾,齐眉刘海,淡粉色纯棉暗格衬衣,烟灰色的铅笔裤,脚上是一双耐克新款板鞋,打扮的青春活力无限,偏偏表情淡漠的很,周济的目光对上她,她似乎有一瞬错愕,随即绽开笑颜,礼貌的点头:“你好。” 转身去车里拿包。 周济被绚烂笑容晃了一下神儿,反应过来后不无尴尬,也笑笑掩饰:“师妹你好,我叫周济,你是哪个系的?” 见对方吃力的拿出一个大背包,连忙帮忙。 “秋上林,大众传媒新生。”和表情不相符,她说话很爽快。 周济惊喜道:“我也是大众传媒——这句师妹还真没白叫!” 方才下车的司机从后备箱拿了行李箱,站在他们面前:“我送你进去吧。”说话略带东北口音,却又很奇怪的糅杂了南方的糯软味道。 上林笑笑,接过箱子:“不用了,你也挺忙的,我自己去就好。帮我谢谢夜遥。” 华子见有人帮忙,也就不再坚持,看了看上林,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出真正想说的话,而是嘱咐着:“你去吧,注意身体,有事就给办事处的人打电话。” 上林笑着一一应下,在周济的陪伴下走进校园。 周济带她在新生报到处签了字,过会儿去领取被褥生活用品,带着她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斜刺里冲出个人,冒冒失失的搂住周济嚷嚷:“听说没有,范晨今年也就读咱们学校,就在咱系,刚才来报道,天,女生都和疯了似的往上冲,我简直不敢相信,范晨,那是范晨呀!” 他异常兴奋,唾沫星子飞溅。 周济有些尴尬,挣扎着试图脱离:“别闹,有师妹在场呢!” “师妹?哈,不对,范晨是男的,是师弟呀师弟,咱们的直系师弟,老天,我简直不敢相信,是范晨范晨范晨!”他高呼范晨的名字,仿佛对方有魔力一般,惹得周围的学生纷纷看过来。 周济丢脸极了,用力挣脱,尴尬向上林解释:“你别理他,他是疯子!” 对方这才注意到秋上林的存在,上下一打量,惊艳的吹了个口哨:“哇偶,美女!” 率先伸手自我介绍,笑嘻嘻的:“任峰,大家都叫我峰子,别号人来疯。”先不提这人长相和态度如何,单说他一双手摊开,汗迹混合了泥尘,脏乎乎的,一般爱漂亮的小姑娘都不喜欢和她握手。 周济见老朋友又耍这招,怕上林觉得为难下不来台,连忙向解围,却不料秋上林也绽开笑颜,痛快的和他握手:“秋上林,师兄少疯点多好!”随意的打趣他。 任峰见她并不像其他女孩儿嫌弃自己,不由大喜,咧着嘴熊掌拍在她肩上:“成,秋上林是吧,往后师兄罩着你!” 话音刚落,不远处有人沉闷的喊:“上林!” 他们闻声望去,见一个剃了小平头,浓眉大眼,说不上俊美却英气勃勃的男生向他们走来。 “都说让你等我一起,怎么自己就跑来了?”走到他们面前,对方顾不上和他们打招呼,只一径嗔责秋上林。 秋上林笑容早收了回去,冷淡的说:“我有手有脚,怎么就不能自己来!” 来的人是李长生。 他见上林的态度冷淡,热脸贴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也不辩解,冲周济和任峰客气的自我介绍:“两位师兄好,我叫李长生,是上林的——朋友。也是今年新生,建筑系的!” 他眉宇开阔,爽朗大方,让人实在生不出恶感。周济也微笑:“我叫周济,他是任峰,帮秋同学搬一下行李——哦,我们都是她的直系师兄。” 任峰不满足于周济的介绍,嘿然一笑,伸手:“我叫任峰。” 分明周济刚才代为介绍过,他却重复一遍,又别有用心的要和长生握手。长生不假思索回握:“师兄多照顾。” 脸上带笑,手上的力道却不像笑容一般灿烂。两个别有用心的人借着握手暗暗较劲,任峰虽有一把蛮力,哪是常年习武的李长生的对手,被他攥的生疼,却碍着面子不能喊疼,又不想服输,只能硬挺。 上林无视他们暗潮汹涌,只背过身去打量校园,还是周济见任峰表情不对,连忙打圆场:“李长生是吧,你来帮我拿一下秋同学的行李。” 这才把任峰解放出来。 任峰尤不服输,瞪着李长生。奈何李长生一米八的个头,从气势上他就输了一头,长生略微低头,也回瞪于他,桀骜不驯。 忽然有群女生跑过,尖叫着:“范晨来了,范晨来了!”声音高亢刺耳,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等她们跑过,周济将行李交给李长生,带着任峰继续去维持秩序,任峰临走前还嘟囔:“看吧,我就说范晨来了,你还不信!” 上林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谁是范晨,究竟也想不起来,耸耸肩,也就罢了。 倒是长生,低眉顺眼的赔小心,让她看的很是不适应,训斥:“得了,少装假!回去还不定在妈面前怎么告我状呢,别又说我欺负你!” 长生再高考成绩公布之后和孙一涵一起回了广州,但报考工作一结束,他谁都没告诉,偷偷又溜回了子房镇。俗话说烈女怕郎缠,秋上林遇到李长生这么个坚持不懈不懂放弃为何物的固执家伙,她就是块木头,也开了花。 上林默许,下林大力鼓吹,秋建国两口子假装不知,等到暑假结束要北上的时候,他们已是远亲近邻人尽皆知的小情侣。 大家都没口子的赞好,说两个人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又考上同一所大学,可不是缘分呢! 唯独小婶儿张春花说风凉话:“谁知道是缘分还是有心人。小小年纪不知上进,竟追着上林跑了,谁知道是看上人呢,还是看上钱呢!” 自打她知道上林自身家产丰厚之后,每每乱出些馊主意闹得大家不痛快,介绍自己的侄子给上林认识啦,试图安插人手在公司啦,令人哭笑不得,碍着她是长辈,又有小叔的情分在,总也不好扯破脸皮。 好在小叔这些年长进许多,也懂得感恩。在摩卡公司呆了这许多年,职高风光,但不掌实权,他乐得多拿钱不干事。 上林也不是没想过,类似于家族集团似的企业不利于发展整合,尤其自己人多了,掌权的人想管不敢管,该说不敢说,形成恶性循环。然而安排小叔在公司,也是没办法的事。在摩卡,他还知道收敛,也不好意思犯错被小侄女训。若放到父母那里,只怕还和从前一样,成了一霸,更令人头疼。 小叔表现中规中矩,虽然不值发给他的那份工资,但上林想着家和万事兴,就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上,权当自己出钱赡养这位长辈吧。 自家人虽然好办事,但上林严格控制公司内部亲戚的数量。所有能进公司亲戚,除了小叔以外,都必须有真才实学,对得起薪水。而且不得以亲戚的名义,试图干涉公司运营。 也是因此,这些年摩卡猫猫这个品牌,长兴不衰,在国内是一流的大品牌,拿到国际上,虽然算不上一流,好歹也混个二三流,打出了一些名堂。 摩卡猫猫稳步发展,九重葛势如中天,占据了南方鲜花市场半壁江山,在苏州、云南等地建立了多个花卉培植基地,和国家研究院联合成立了蔬菜新品种开发研究技术院,发展的如火如荼。 她买下的土地疯了般升值升值再升值,反正秋上林看好房地产一块,有了钱就去买地买楼,等楼价地价上涨,再转手卖出去,盈利部分继续买地买楼,据她请的专业理财师估算,不加九重葛公司,摩卡猫猫的品牌和她所拥有的地价加到一起,总和破亿。 上林挠挠头,不知不觉当中,咱就成了亿万富婆? 张春花虽然不清楚上林的总资产,但她知道上林有钱,总想着她一个女孩儿家,就算再能耐,也守不住这份家业。秋建国两口子又都有自己的事业,就总撺掇丈夫夺权。 因此全家唯独她不待见李长生的身份,她还想介绍另一个远方侄儿给秋上林呢! 啥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连老头老太太在内,都被李长生给迷惑了,拿他当块宝! 长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不理她。只和上林一心一意的培养小感情。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开学前几天他们就一起出发到了北京,痛痛快快的玩了几天,昨天把下林送到他们学校安顿好,却在报道问题上发生了意见差别。 长生想一块儿报道,他小主意打得贼精。到了大学里尽是些色狼,先定下身份,免得有人错打秋上林的主意。 上林却不想一起。倒不是说她还存着挑三拣四的心,明明有男朋友还装单身。只不过才刚开学,不想让同学们觉得她在高中就早恋。 俩人一别扭,上林生气了,今天早上一声没吭,抛开长生,让华哥把她送了来。 躲了半天还是没躲开,心里就有气,有气显在面上,对李长生爱答不理。 李长生自知不对,也就陪着小心,两人一路往女生宿舍走。 上林宿舍在四楼,因为是老校区,不光房子旧,各项设施也不齐全,宿舍里没有饮水机,一层楼共用一个大洗手间。 到了宿舍放下行李。宿舍已经有几个人在聊天,见他们进来也都打声招呼,帮忙放东西,舍友们虽然和气,但投向长生和上林的目光却都有些意味,上林心里恼火,赶走了长生,约好吃晚饭,铺床叠被。 几个舍友坐着闲聊:“哎,听说没,范晨今年也在咱们学校!” “岂止!他还是咱们系的人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班的。”说话人叫付乐乐,欢喜雀跃着。 “嘻嘻,要真是咱们班的就好了,我可喜欢他了!”另一女生兴奋的脸色通红。 上林收拾完,也坐着听她们讲话,闻言不由纳闷的问:“范晨是谁?” 几个女生同时瞪着她,不可思议的大叫:“你不知道范晨?” 上林心虚,难道是什么名人?愧疚的摇摇头:“不知道哎。” 付乐乐捧着心做昏死状:“天哪,天哪,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不认识范晨——秋上林同学,请问你的高中时代在干什么?” 上林心虚回答:“学习……”做生意,教训弟弟… “你都不看电视的吗?” “看啊,看新闻和天气预报,虽然它很爱胡说八道……”更多的是看财经新闻和政治新闻…… 付乐乐不可思议的摇头:“天哪,天哪,你的生活简直就像一汪枯水!范晨啊,是范晨啊——这辈子不认识范晨,就等于白活了!” 在舍友们七嘴八舌的恶补下,上林对范晨此人,有了初步了解。 范晨,男,二十三岁,出身来历不明,据说其父母是华侨,回国投资,家底不菲。十三岁出演了人生第一部电视剧,从此踏上演艺的道理,凭着一张忧郁酷帅的面孔横扫东南亚,十八岁时演艺事业达到顶峰,因出演了青春偶像剧中人见人爱的优秀生而获得当年金天鹅奖的最佳新人奖。因其目光深邃、忧郁惹人心疼获得‘小梁朝伟’的封号,目前是国内一线男演员,大牌的很,受到无数少女的拥护热爱。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虽然在演艺事业上一番风水,但并没有满足于这点成绩,而是积极进取,努力学习,虽然在学校的功课受到演艺事业的干扰,不能及时升学,但他始终勤学不堕,终于以二十三岁的高龄考入f大大众传媒专业,人家可是真才实学哦! 醋海 正常说,大学新生要进行为期十五天的军事训练,名曰劳其筋骨、训其体肤,增强学生的团队精神,实则给个下马威,告诉你们大学和高中不一样,给我乖乖的别生事。 开学前上林还挺担心的,大热天的,十五天呀,熬过这十五天还不得和黑炭一个色儿?长生见她担心,出馊主意让她去医院开病例,只要证明有病不能做剧烈运动,害怕学校不放人? 上林瞪他一眼:你才有病! 我好端端凭嘛咒自己。 好在学校临时出了点小情况,校领导和负责军训的主管都忙着处理情况去了,见这头忙不过来,商量着意思意思训了三天拉倒。 天公作美,第一天操广东口音的小教官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3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3部分阅读 的小教官刚教训着让新生们把队列排的像样,天上哗啦啦下了大雨,于是解散自由活动。学生们大都选择闷头大睡,弥补了早上五点起床的遗憾。 第二天上午操场没干,教官带领大家在教室里学习了一上午思想品德教育外加长征五千里历史回想;下午好容易操场晒干了,却被某领导临时征用,打了一场和外国客人联合的足球赛,学生们被叫去充当拉拉队员。 第三天总算能正儿八经的训一训,小教官刚训出点感觉,还没过足瘾呢,学校通知,军训结束了。 他们这级学生运气好到爆棚,没看成热闹的老生们恨得咬牙切齿,直骂学校不公平。 秋上林掂量掂量特意准备的两大瓶防晒霜,有点发愁,这压根也没用完,过期可就坏掉了。 正巧隔寝小商来串门,抢走一瓶回去用,剩下一瓶上林随手搁在窗台,当成寝室公用品了。 小商抢了防晒霜,磕着瓜子,嘴皮子一张一合,说个不停:“明天正式开课,你们运气真好,范晨就分在你们班了。哎我先说好啊,等我去围观,你们可得留个好位置——现在女生都和疯了似的,商量着明天第一节课后就去围观呢!” 付乐乐不屑:“你那点出息!公共课上不照样能看得见?至于跑到我们班来围观吗。” 小商撇嘴:“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公共课才有几节?教室又大,谁知道范晨会不会去上?还是你们好,小教室里头和范晨同呼吸共命运,哦,光是想就要幸福的晕倒了……” 上林住下铺,靠近窗口,在里侧,坐在床沿借着天光看书,小商说笑了一阵,觉得冷落了她,随口问:“上林,你看什么书?” 她笑笑,翻过封面给她看。 小商看到四个烫金大字:“财务管理”。 顿时张大了嘴巴:“不是吧?你看这干嘛?” 付乐乐说:“不知道了吧,上林选修课选了财务管理,还打算去旁听人家的专业课呢!” 她瞠目结舌,不解:“都考上大学了,凑合凑合得了,你还真打算正儿八经的再和高中一样拼命?我说你怎么对范晨一点不感兴趣,感情心思都放这上头了。” 付乐乐揶揄:“她的心思哪是放在学习上,怕都放在青梅竹马身上吧——有一位长相才华都横溢的青梅竹马,当然就看不上范晨了!” 她们没少拿两人的事儿打趣。 债多了不犯愁,上林现在都皮厚了,随她们怎么说,只不生气就是。 小商是范晨的死忠影迷,闻言不乐意:“李长生哪能和我家范晨比啊——我家范晨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忧郁迷人,你家李长生……”做了个不屑的鬼脸。 上林也不乐意了:“长生怎么了?长生也浓眉大眼气质非凡,怎么就比不上范晨了?”我家孩子,你凭什么说不好? 小商吐吐舌头:“男生那边都说你家李长生外表看起来是粗放型的,其实鬼着呢,贼精贼精的!” 上林大笑,那是,不看他是谁一手调教出来——不过要比腹黑,恐怕也没人能比得过殷夜遥…… 正式开课时果然人潮如海,都来围观范晨。就像付乐乐贴满寝室墙壁的海报上一样,范晨长相俊俏,有一双忧郁的眼睛,但言谈举止都大方得体,也颇有几分幽默。被众人围观,淡定的听讲,下课后女生们兴奋的挤到他桌边,要求签名、合影,他也都一一有求必应。 围观热潮足足维持了一周,据说学校保安拦下无数个试图闯入校园的范晨影迷,足见其人气之高。 晚间卧谈会时,上林感慨,范晨命大,居然没被看死。 倒是本学生,因习以为常,对范晨多了几分免疫力——用男生的话说,明星又怎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迟到旷课照样扣学分,考不及格还得来补考。 付乐乐不声不响的把贴满墙壁的海报换成另一男明星。 至于范晨? 抱歉,他在桌子底下垫着呢! 入学一个月,学生们渐渐适应了学校生活,逐渐活跃,参加社团,组织联谊活动,参选学生会,脱离了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涯,他们学着适应新生活。 李长生如鱼得水,他是班长,又参加了学校篮球社和学生会,每天忙碌奔波于几个社团之间。顾致远警告他,腾出时间多陪伴秋上林,一个不小心她可会飞。 他是有苦说不出。 秋上林用他陪? 选修课且不说,除了上课和晚上睡觉的时间,基本上看不见人。一下课就有轿车把她接走,人家要去摩卡猫猫在北京的分公司做管理工作,要发展壮大九重葛公司的规模………她天生就不是喜欢腻歪的人,最讨厌莫过于有人盯梢,最喜欢自由。他一个男子汉,难道不做事不交朋友,整天就陪在她身边当跟班? 太伤人自尊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的感情就此淡漠。 上林晚上在校门口下车,李长生必然已等着,两人相伴走到女生寝室,一路聊着这一天的经历,趣事,心得,平淡的仿佛他们已经是相携相伴一辈子的老夫老妻。 秋下林大叫他们太无趣。爱情应该轰轰烈烈,炽热如火。 长生嗤之以鼻。 轰轰烈烈之后呢?还不是要归于平淡。他不觉得他和上林的相处哪里不好。 谁不是要吃饭睡觉做事,总不能每天就顾着谈恋爱,不做事不吃饭吧? 他和上林都不是乐于闲着的人,闲下几天不做事,两人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趁年轻能动弹,能多干点工作,就多做点。 秋下林对此不屑一顾,他在进入大学后彻底颓废。玩、玩、玩,玩疯了一般,直到期中考挂了一科,被他姐严厉警告,这才略略收敛。 转眼到了元旦,系里组织元旦舞会,上林难得一天都在寝室,被她们拉去校外的服装店买舞会上穿的衣服。 和别的寝室一样,她们也论资排辈,从老大排到老六,因上林年纪最小,排行老刘,被亲切的称为老小。 今天出来的是老大、老四付乐乐、还有老五。北京的冬天很是清冷,几个女孩子走着笑着。付乐乐想买羊毛裙,老大嗤之以鼻: “冻不死你,还羊毛裙!得瑟吧你就!” 她嘟着嘴:“难道要我穿着羽绒服去跳舞?” 老五细声细气:“外面可不得穿着羽绒服,大不了里面少穿点。” 转头见上林抿着嘴不吱声,付乐乐问:“你有什么好意见?” 全系女生里,就数秋上林穿的顺眼。 倒不是说衣服多贵多奢华,而是她的搭配简洁大方,衣服料子和剪裁也都合体。很多外系的人都打听她的衣服是从哪家小店买的。 付乐乐趁秋上林不在寝室偷偷翻看过她的衣服,虽然外表都没有标志,但看衣料和剪裁,绝对都不便宜。 上林想了想:“上面穿针织开领薄毛衫,下面穿短裙配黑色薄毛袜好不好?” 老大撅嘴:“我腿粗,穿短裙不好看。” “没事儿,咱买特殊品牌的袜子,保证不显腿粗。” 几个女生闻言来了精神,纷纷问:“真的还有不显腿粗的袜子?什么牌子?” 上林推开一家小店的玻璃门,笑言:“小粗腿袜业!” 顿时老大嗔怒,老五娇嗔,付乐乐上手就打,上林抱头狂窜。 挑了几件开领毛衫,最后付乐乐看上一件红色桃心的v领毛衫,老板过来,笑着:“美女好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乐乐问:“多少钱?” 老板一笑,露出白惨惨的牙花子,明明是大灰狼非要假装小绵羊:“既然是镇店之宝,当然价格不菲,看在几位都是美女的份上,得,我今天洒泪给你们个批发价——268!” 乐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丢烫手山芋似的把衣服丢在衣架上:“老板,你抢钱哪!” 如果是商场或者品牌衣也就罢了,这种批发市场里论包卖的衣服也敢卖268? 上林张张口,刚想还价,众人簇拥着她往门口走,老大边走还边捅,低声说:“走走走,太没谱了,坑人嘛这不是!” 老板见状连忙叫住她们:“商量商量嘛,讨价还价才叫买卖——美女,你想出多少?” 乐乐想了想,先问舍友的意见:“你们说还到多少?” 老五犹豫下:“一百二?” 上林笑:“都别还啊,看我的。” 转身,摸着毛衫,漫不经心的笑:“老板,我还了价你可能大吃一惊。” 老板大笑:“美女还价我听听!” “三十八!” 付乐乐等人全体震惊,呆若木鸡,很为秋上林的勇气而感慨,同时担忧,老板会不会拿起大扫帚将她们扫地出门。 果然,老板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美女,你太离谱了——我做小本生意,哪有那么大的利润!” 上林笑笑:“你这款衣服仿得是摩卡猫猫精品系列的秋款,正品打折后的价格是三百八,因为用了百分之六十羊毛混纺。至于你的这款衣服嘛——南方小厂仿得不少,从厂家拿货只用八块钱一件,你从批发市场最多十八,我留给你二十块的利润,老板,你说我离谱还是靠谱?” 见老板惊讶的张大嘴巴,她又补充一句: “洗过之后绝对缩水,对了,小红心也掉色,这件衣服顶多穿一季,明年就得作废。” 不顾众人惊异,她走到裙架旁,拿起一条黑色毛料百褶裙,和毛衫摆在一起:“摩卡猫猫正品是一套,毛衫搭配百褶裙,专门为秋冬爱美的女性设计。因为他家追查仿品追的紧,厂家都分开仿。” 老板咽下唾沫,佩服的竖起大拇指:“行,美女你厉害——来,三十八,我不多说,给你包上了!” 她们又看其他衣服的空里,老板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美女,你也是专干这个得?” 上林微笑:“不是。我是学生。” 他更惊讶:“那你这么了解……哎,别瞒了!我这双眼啊,很少看错人——你是厂家?哎,假如我从你们厂家拿货,能给到多少?” 上林笑笑:“老板,你别想了。我教你个乖——这款衣服呢,你不妨多进点,因为仿造的厂家在昨天已经被查处了。” 她亲自主导,追查了整整一季,就为追查专门仿造的大厂家和大批发商,昨天正式查封了厂家,批发商也将被告上法庭。 开学伊始假装做零售商,从批发商手里一点点的批发,逐渐积累信任,骗到了厂家的地址后请假去到厂家谈大批量批发,获得证据…… 又逛了几家店,三个人都买到心满意足的衣服,老大佩服于上林精准的眼光和讨价还价能力,意犹未尽的说下次逛街还找她。 上林可不敢恭维。 逛街淘宝是种乐趣,但陪着三个女人逛街,对她而言绝对是折磨。 走回学校,老五才想起,惊呼:“糟糕,上林你没有买衣服哎!” 上林笑:“我不打算去舞会,当然就不用买衣服喽。” 老五颦眉:“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去!” 老大也嚷嚷:“必须去,不去不行!” 付乐乐则绑架似的揽住她,威胁:“我们和咱系几个男生可都说好了——你必须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老小,你当咱寝室吃了好几天的零食都是白来的?”老五温柔的捅了她一刀。 上林惊异:“不是吧——男生干嘛要送零食给你们,就为换我去舞会?” 她们嘿嘿笑:“你还不知道自己行情有多好!虎视眈眈啊虎视眈眈!” 她挠头,纳罕:“我和李长生不都公开了?” 付乐乐嘴快,说:“什么呀,你们俩一天到晚也不见面,别人都和我们打听,你们是不是分手呢——李长生最近和一个外边的女人走的很近呜……” 老大把她拖走,捂着嘴嘿嘿笑:“别听她瞎说!” 老五慢条斯理:“不是瞎说。” 老大怒喝:“老五!” 她瞪了老大一眼:“上林可是咱姐妹,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做姐妹的不能瞒着她一个。” 转向上林,正色道:“你平时总不在学校不知道,建筑系男多女少,你以为这就安全了?你们家李长生长的不差,能力不差,又很活跃,还热心助人,咱学校可有好几个都瞄着他呢!最近也总有个社会上的女人来找他,两人有说有笑,很熟的模样,那女的动不动就做出亲昵的模样,你家李长生大大咧咧的,也不注意着点,他们经常往外跑,很多人都知道!” 上林嘴上还笑着:“不能吧?” 心里却又酸又气。 李长生,你好样的! 在我面前专心不二,一往情深,转头我看不见,你就勾三搭四? 暗暗咬牙,假如证实她们说的是实情,绝不轻饶……我也不是没人追没人要的滞销货。 殷夜遥三天一通电话,两天一份礼物的寄给我;我为了你放弃出国,你居然给我搞三捻四? 她半信半疑,却已是醋海滔天。 所以说,莫以为平淡无真情。最深的感情,往往产生在不知不觉,家长里短。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很多朋友说不喜欢长生做男主~~~ 捞钱粉是伤心,这证明我对长生的描写失败~~ 但如果让其他人做男主,又确实不甘心 上林已经足够优秀,她需要一个相对平淡的人生,至少在婚姻生活中必须是平淡而温馨的 她和长生从小认识,彼此了解,在一起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振臂高呼:朋友们,不要因为其他人的优秀而忽略了俺家长生的优点~~~ 大学里的舞会(上) 孙一涵在篮球场上找到李长生,他在一众人的口哨起哄中跑过来,满头大汗,问:“你怎么来了?” 孙一涵笑笑,贤淑的递过矿泉水和毛巾。贼眼瞄着这边的几个男生又喔喔狼叫起哄,长生笑着回头骂了一句,不在意的接过毛巾擦着汗,又问:“你怎么过来?” 她嗔责:“干嘛,不欢迎哦?” 身量高挑,穿了黑色束腰及臀羊绒大衣,里面搭配红色及膝连衣羊毛裙,棕色大大的波浪卷,笑容艳丽,美丽逼人。 路过篮球场边的男生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她,大学可少见这等艳丽不可方物的美女。 长生对她的美丽毫无所觉:“你不用上课?” “爸打算在北京开家艺廊,要我过来帮忙打理。”她转移话题。 “那很好啊。” “艺廊开张会有很多艺术界的大师过来,那天你也会来吧?” 长生耸肩:“看情况,也许有别的安排。” 孙一涵咬咬下唇,再接再厉,笑的越发艳丽:“爸说要你创作一幅新的作品,开张时作主打耶,你想好画什么没有?” 他将毛巾搭在肩上,皱眉:“我没时间。刚刚找了家事务所,打算过去实习。” 她讶然:“实习?你才大一!” 长生无所谓的说:“早做准备嘛,我不能靠画画为生,顺便也能攒点零花钱,为给上林买元旦礼物把这个月的生活费都花光了。” 孙一涵的手攥的紧紧的,眼角微微抽动,面上却一切照旧:“是哦,你给她买了什么礼物?” 长生神秘的:“秘密!”得意又兴奋。 她心里抽痛,却依旧笑着:“德行!——没钱了是吧,我这儿还有,先借你点。”说着话就要掏钱包,长生制止她: “不用,够吃饭的。” “你跟我还客气!” 长生目光犀利,虽是笑着,话里却意有所指:“你是老师的女儿,跟你更得客气。” 孙一涵眼角抽搐了一下,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李长生,你什么意思!” 长生见她又羞又恼,不免微微愧疚,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一涵,我拿你当朋友,你知道我的意思。” “朋友?”孙一涵冷笑,红了眼眶:“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说拿我当朋友?” 长生虽觉得他们在操场边上争论这个不妥,但也想早点和孙一涵说清楚,因此耐下性子,说:“我喜欢上林,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你们一起长大!但是李长生,你有没有想过,你对秋上林究竟是爱情,还是习惯性的依赖不想改变?” 没料到她说这种话,李长生微微一愣,直觉的反驳:“胡说什么,我当然喜欢她!” “亲人是喜欢,爱人也是喜欢——你喜欢她哪一点,有没有把她当成纯粹的女人而非家人来喜欢?”孙一涵的问题犀利尖锐,步步紧逼: “你身边一直都只有她一个女人,想当然的以为她就是你的最爱,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更适合做家人,而不是爱人?” 长生莫名其妙:“瞎说什么——谁是家人!”小时候拿秋上林当妹妹看没错,但他可从来不觉得她是家人。 从发现自己喜欢上秋上林的那一天开始,李长生就明白,他纯粹因为秋上林是个女人而喜欢她。看着她笑,心会悸动;看她难过,自己也难过;如果她伤心,他恨不得报复全天下;而如果秋上林高兴,他就像是得到了全天下! 上林很优秀,她从小就努力生活,小小年纪开创了一番事业。长生很清楚她的事业具体有多大,但在他眼里,那些就是浮物。 他喜欢秋上林,单纯因为这个人,和那些东西扯不上关系。 秋上林是个人,会说会笑会生气会发火,着急了找不到家伙也会脱下鞋砸人,双手叉腰骂他和秋下林的时候,同村头泼妇没啥两样。他喜欢的是最真实,脱去一切外表包装的秋上林,而非围绕她的一系列光环。 当然,上林的优秀,对他产生了不小压力。他知道,假如想在事业上和上林比肩而行,他还差得远,所以他在努力追赶。放弃了绘画,选择建筑行业,也无非是想做出一点成绩,证明给所有人看——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默默无语跟在秋上林身后,因家庭环境而暴力凶残的那个李长生。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他还记得上林小时候脸上的雀斑,却在长大后对着她白皙的面孔发呆;同样一双眼睛,明明没有多大变化,长大后生气时,却令人怦然心动。 爸爸也提醒,他和秋上林并不适合。无论老秋家的人多赞同他们这一对,但在李家父母眼中,他们更乐意找一个平凡的儿媳妇,而不是优秀如上林的女子当儿媳妇! 嫁高娶低,母亲天天唠叨,就怕儿媳妇过门给她脸色看。 长生觉得他们简直是无事瞎操心。上林成天怕他不懂孝敬父母,动不动就叮咛嘱咐,还怕以后她给老人脸色看? “我只说一句话。”孙一涵眼泪流了下来:“你们不适合,勉强在一起也不适合。”说完,她转身就走。 长生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思考着她的话,脑中一团乱麻。 高高的记分牌后,静静站着一个身影。半晌,转身走开。 长生的朋友见孙一涵走远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颇为同情:“哥们儿,秋上林来找你。” 他一惊:“哪儿?” 他努努嘴,遗憾,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看见你和大美女在一块说话,气呼呼的走了。” 长生瞪眼:“完了!”急匆匆走开。 几个一起打球的朋友围过来,望着李长生匆匆跑走,纳闷:“他怎了?” 先前通风报信的那个幸灾乐祸:“脚踩两只船被发现了呗!” 有人咋舌:“惨了惨了,那他可惨了!” 回到寝室,付乐乐和老五正在互相化妆,见上林这么快就回来,纳闷:“你不是找你情哥哥共度元旦去了?” 上林兴致不高,但也不好对无辜的人冷脸,勉强笑笑:“嗯,有点事。” 老大从厕所洗脸回来,进门差点撞上她,嚷嚷:“对了,刚有个快递给你!”从床上取下包裹递给她。 上林坐在床上撕开包裹,几人好奇的围上来:“什么什么?有好吃的没?” 老大惊叹:“哇,好漂亮的裙子!” 里面是两本画册和一条长裙,她翻看画册,其他人则不客气的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啧啧称赞: “绝对经典!” “老三你别比划,就你那身材还不得把衣服撑爆了!” “哈,说的是——乐乐你也别流口水,就你和排骨似的,撑不起来!” “你身材好,倒是穿给我看看!” “嘿嘿,可惜我海拔太高了点——裙子下面接一块还差不多!” “老大要是穿上啊,保证回头率百分百——超短裙,刚盖住屁股,一走一露。哎,老大你今天穿的什么颜色内裤?” 互相揶揄着,众女哈哈大笑。 正闹腾,小商探头进来:“楼道里就听着你们嘎嘎笑,乐什么呢?” 目光落在裙子上,眼前一亮,推门进来就抢,夸张的说:“哇!摩卡猫猫春季新款——我昨天去逛街看到了,打完折还标价两千多呢!我就用手摸了一下,那服务员白我好几眼!” 在身上比量着:“谁下了血本?” 付乐乐闻言,拿过一本画册翻看,众人来围观。小商眼尖,一眼就认出是摩卡猫猫中档女装微风系列春季新款宣传册: “上林,你哪儿弄来的?” 爱不释手的左右翻看。 上林笑笑:“有个朋友是她家内部员工,她寄给我的。” 小商赞叹:“酷!” 付乐乐拿着衣服比划了半天,突然想起,兴奋道:“老小,你要是今晚不和情哥哥烛光晚餐,不如去舞会,也给我们壮壮胆——咱寝室六朵金花一起亮相,保证让他们大开眼界!” 小商揶揄:“付美女想让谁耳目一新刮目相看哪?”和其他人挤眼:“我可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在小树林看见学生会主席周济和一疑似姓付的美女手牵手散步,莫非是咱宿舍这位?” 老五抿着嘴,坏坏的,故作迟疑:“不能吧,周大会长不是喜欢我们家上林?” 老大添油加醋:“什么呀,你们竟瞎说——乐乐和周济是老乡,周济一颗纯真的少男心灵还没送出就被上林给拒绝了,咱乐乐好心安慰他来着……那什么,要做新时代的好青年,学雷锋嘛……老小,下次再有要追你的优秀男生,想着点给我们留几个……” 说着调皮的唱:“学习雷锋,好榜样……” 付乐乐又羞又气:“上林,你看她们……都怪你……” 上林被她扭着,无语:“我可一句话都没说啊……” 寄来的裙子白底花纹,她打了电话问清楚,原来总公司只是吩咐小妹寄给她画册,裙子则是另寄别人的,小妹没注意,一起打包寄给了上林。巧的是上林刚好能穿,索性就穿上和她们去参加舞会,放松心情。 系里的舞会采取了自助餐形式,两溜长桌摆满食物和水果,任人随意取用,学生们在下面穿行,三三两两聚成堆聊天谈笑。她们一行六人一进门就受到关注,许多目光纷纷投向她们。 六个女生矜持而又骄傲的手挽手,如女王驾临。别人欣赏羡慕的眼光让上林找到了久违的淡淡骄傲,和属于女性的虚荣心,不由在心里嘲笑自己,再如何也只是个小女人。 周济跑过来,笑着说;“欢迎欢迎,我就怕你们寝室不来,舞会可就少了六道夺目光彩!”目光却盯在付乐乐身上,老三她们调皮,故意拉着乐乐不放手,挡着周济的目光: “周大会长,你是欢迎我们全体呢,还是只欢迎一个呢?” 周济的欣喜之情流于面上,丝毫不加掩饰,火辣的盯着付乐乐:“全部,全部!” 老三她们挤眉弄眼:“不见得吧!” 周济嘿嘿一笑,顾左言它:“舞会办的挺有意思吧?” 老三张口刚想嘲讽几句,付乐乐抢在头里:“嗯,很好。我都没想到咱们学校风气这么开放!” 周济心满意足,羞赧却快速的说了一句:“等下开舞的时候我来找你!” 怕她们又要打趣,迅速溜走。付乐乐脸色羞红,幸福的被几个姐妹打趣着。 正热闹,门口处传来马蚤动,人群起初压抑着,后来再也压不住兴奋之情,渐渐有女生细碎的尖叫欢呼声传来,老大个子高,踩在凳子上探脖张望,惊叹:“范晨,范晨来了!” 众人怔忡:“范晨?” 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质疑:“他怎么可能来参加学校的舞会?” 范晨在学校表现绝对低调。他不住校,只在上课时间出现,下课就走,绝不多加停留。有狂热的影迷找他签名合影,来者不拒,但从不多话,和班上的人相处也客气疏离。有人主动,他才有问有答,像上林这种同样来去匆匆的人,一个学期过去,甚至都没讲过一句话。 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交集。 当然,并不是说亲自有过交谈。 摩卡男装系列想要找个新的代言人,推举了许多都定不下来,最后有位大经销商推荐了范晨,上林仔细研究过他的资料,确实很优秀。公司和他的经纪人也接触过,他们也乐意做代言。虽然没有最后定论,但大部分的意见倾向于范晨,上林也在斟酌。 听说范晨来了,上林愣了一下。 也好,近距离无防备观察,刚巧能看清他在日常生活中的真实状态。 这样想着,上林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挤到范晨身边,而是悄悄脱离群众,找了处视线不错的角落,打算暗中观察。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看了文下的每一个留言 仔细思考了支持和否定的评价 于是老钱华丽丽的——混乱了~~~~ 送玫瑰花的李长生 众人拥而上,范晨略有迟疑,但他见惯大场面,身边的又都是同学,于是微微笑,淡定的在众人簇拥下缓缓入场——走红地毯大约也就样风光吧。 摩西分海,所到之处海水尽退,靠的是神的威力无穷。 孙悟空入水,颗避水珠法力无穷,是法宝显威风。 而范晨在众人簇拥下路缓缓走来,迎面而去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到两边,近似仰望,又似回避,君临下,莫过于此。 是名人效应,上林嘲讽的笑笑,想着。谁也不比谁差多少,但没由来的矮人头,不过因着他是名人,气场强大。 端杯茶,在柱子后静静观察。近距离看来,范晨比海报上更出彩。 俊美星目,五官标致,他有双飞入鬓角,微微上挑的眼睛,通常人们认为拥有样眼睛的人花心多情,不值信任。然而他略显忧郁的眼神充分弥补。虽是笑着,却淡淡疏离,目光流转,有着丝丝茫然。是那种即便发呆都让人心疼的长相。 并不是所有生都花痴,都能不顾切去犯傻。上林没去迎接皇上驾到,旁边也有不少生矜持的,默默观察。 有人:“切,就瞧不起众星捧月似的献媚,也不是没见过明星没见过帅哥,至于嘛?都样的人,却看不惯种下贱样!” 上林不由得纳罕。听声音娇滴滴,怎地话般尖酸刻薄? 站在柱子后面,光线打不着的地方,般人还真注意不到。 心里合计着,往外走步吧,免得被人误会听墙角。 然而对方仍有没发表完的意见,哼声惊道:“哎,那不429的人?” 他的同伴搭腔:“当真呢,看到付乐乐——,真和周济好上?”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小人得志,看张狂的!至于嘛——谁不知道周济最初想追秋上林,追不上才改成。吃别人冷饭,也不嫌恶心!亏还和秋上林姐姐妹妹的叫,样虚伪!”越越离谱,越越恶毒。 上林心里有气,但转念想,到哪儿都免不风言风语,何必在乎。倒想听听,对方究竟还能什么难听的话。 促狭的想,等会儿就往外走步,站到们面前,看们尴尬不尴尬! “嘻嘻,秋上林和李长生关系好着呢,周济不见得比李长生出色。” “要,李长生就是个傻帽。”尖刻生继续发表意见:“秋上林每车接车送,到周末就跑的没影儿,系里不少人偷偷传在五星级酒店出没,被有钱人给包养呢!” 上林瞠目结舌,包养? “不能吧。”犹豫着:“不是和李长生好?” “切,看秋上林心眼多的很,指不定脚踏几只船呢!” 那个:“是嫉妒吧………可惜李长生挺聪明个人,怎就是木头不开窍。多大个美摆他面前,怎么就看不见呢!” 另个故作羞恼:“别瞎!” 又奇怪道:“明明看到秋上林,他怎么没来?” 那个揶揄:“来又怎样,还想邀他开舞?” 着两个人咯咯的笑起来,商量去吃东西,走出几步。在光线明亮处,上林看清们的面孔。 其中个是英语系系花,食堂吃饭的时候付乐乐指给看过,并隐晦的暗示系花喜欢李长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听她们提起长生,上林不仅又想起今下午看到的情景,心口闷闷的,很不舒服。想找老大们声先回去,人群混乱,却找不到们在哪里。要穿过人群去门口呢,灯光突然暗,音乐响起,原来是舞会开始。 起初大家推三阻四,谁也不带头进舞池。还是周济,牵起付乐乐的手,在口哨起哄中率先起舞,生生才三三两两,羞涩但鼓足勇气的捉对进入舞池。 大厅密闭,人员混杂,体味和水果饮料的味道蒸腾,上林越发觉得胸口沉闷,四处看看,发现有个侧门通往外界,悄悄走出去。 外面是条小路,认得通往小树林,从小树林左拐就是通往生宿舍的小路,但位置偏僻,色又晚,自己独身走路却有害怕,不仅踌躇着。 正犹豫,身后侧门微微响动,吱哟声轻响,有人闪出来。外面虽有路灯,但路灯昏暗,比不得大厅内的光线,那人从明亮到昏暗,视线上时没有转变,上林又站在冬青树旁边,树影遮着,那人没想到外面有人。面喘口气,深呼吸,面拍着胸脯暗自庆幸,自言自语:“差被踩死,幸亏逃得快。” 上林闻言,扑哧一笑。 那人惊疑,防备:“谁?” 迈步,现出身形,微微笑着:“别怕,不踩。” 两人番对话,若给旁人听到,只怕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他两个都没讲中文,而是法语对答。 对方固然是口流利的法文,也幸亏上林从小用功,英语之外又额外攻读自学法语,腔调虽有奇怪,基本日常对话却不成问题。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众星捧月的大红人范晨。 他惊讶的道:“会讲法语?” 上林笑笑:“会。” “你的表现可不是。”范晨突然发难,叽里呱啦用极快的语速长串法语,上林听傻,劲儿摇头。 “不懂,不懂。” 他会心笑,不做解释,转回中文: “知道你的英语流利,但没听过懂法文。” 上林纳罕:“你认识我?” 范晨失笑:“拜托,我们是同班同学——同学,该不会不认识吧?”他故作吃惊的瞪大眼睛。 上林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不是,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来去匆匆的…”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范晨挑眉:“的名字在大学之前可就听过!” 上林满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和演艺界全无交集的自己,怎么就被大明星所熟知。 范晨见想不明白,笑笑提醒:“满山是好朋友。” 上林恍然大悟。 满山是中文名,试图追求上林的美国华侨客户之子。 范晨问:“还进去吗?” 她摇头:“想回宿舍。” 范晨看看昏暗的小路,发扬绅士风格:“送吧,也该走。” 两人走路,聊路。 原来范晨并不是传当中美国华侨富商的子孙。他父母是沿海地区的教师,后来自费出国,先是在美国,后来辗转到法国,在国外辛苦打拼,积攒些积蓄后回国创业,在国内挣到钱,又在法国乡下买个小农场。 他和满山因两所学校交流而认识,进而发展为好友。满山初始秋上林,满腹兴奋,兴致勃勃的对范晨要把秋上林追到手。屡屡碰壁之后,又意志消沉的找他醉几次酒。范晨认识好友多年,第次见他对孩儿般上心,于是对秋上林格外印象深刻。 俩人都不是自来熟,范晨碍于身份,更要行事谨慎,因此虽然在同班,对上林也很是好奇,但从来也没有主动找过。 因有段缘分,两人话就很投机,聊起专业的东西更彼此欣赏,到法国葡萄美酒和庄园,上林面露向往,范晨邀请有空去自家的小农场做客,上林欣然同意。 不知不觉出小树林,生宿舍就在眼前。 亏得今各系都有活动,时间尚早,四下无人。否则被人看到他们交谈甚欢,还不知明又传出什么谣言呢。 上林站定,道谢:“到地方了,谢谢。” 范晨抬头望望陈旧的宿舍楼,幽默道:“据身价过千万,就委屈自己住集体宿舍?” 上林大笑:“吃苦耐劳向是党国人民的优良传统。” 范晨敬意:“失敬失敬,不知原来是领导!”正笑,范晨咦声:“那位在等?” 上林顺着他的目光转头,路灯下站着挺拔的身影,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目光中透着股生气的劲儿。 身影熟悉的很,正是李长生。 长生大步走来,也不知他在路灯下站多久,脚步都有僵,搂过上林,冻得脸色发青,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回来。” 又颇有敌意的问:“是谁?” 范晨自是认得李长生。好友的情敌嘛,他见李长生明显误会,故意不解释,反而对上林颇为亲昵的:“先走,咱们明见。” 转身就走,对长生理也不理。 长生的手搭在上林肩上,指尖触到上林下巴,只觉得他手冰凉,上林捉住,问:“站多久,怪冷的!”心疼的呵气为他取暖。 长生脸色稍好,心里仍是不高兴,质问:“他是谁,明见他干什么?” 不问还好,问勾起上林怒气。把扔下他的手,没好气的走:“乐意,管不着!” 长生握住的肩不让离开,质问:“是朋友,怎么管不着?” 上林冷笑:“可没有脚踩两只船的朋友。” 长生气急:“瞎!,哪有两只船。”情急之下,话都结巴。 上林听他急得连话都不利索,心里发笑,面上却板着:“别想骗,听也看见!” “眼见不定为实,耳听也未必是真,秋上林,得还清白!”长生精似鬼,眼就看出上林态度转变,松口气的同时又耍赖要清白。 上林哭笑不得:“喂,讲不讲道理!哪有人偷听别人谈话还不听全,放鸽子害在儿等晚上的朋友?” 上林赌气:“那不做朋友!” 长生嘿嘿笑:“晚了。”抱住上林,脸颊贴住上林,冰的上林直呲牙。 “好起吃饭,跑去舞会风流快活招蜂惹蝶,害在楼下等宿,,怎么赔偿!” 耍赖:“明请吃饭。” 长生不屑:“是饿死鬼投胎就指望顿饭过活?” “怎么办?” 长生松开,拉起,微微笑:“跟来!” 拉着上林在小路上飞跑,任凭上林如何询问都不答复。 被拉到篮球场,上林望着空旷的场地纳闷:“怪冷的,拉来儿干嘛?”就做坏事也得往偏僻的地方钻吧?里地方空旷,望无垠的,对面就是生寝室,指不定哪个宿舍窗口架着望远镜呢。 长生脸红红的,也不知是跑动还是羞赧。目光也躲避着,上林更纳闷,也不对呀,厮向来没脸没皮惯,从来也不知脸红为何,怎么今玩害羞的戏码? 长生握住上林的肩膀摆弄,让正面向生寝室方向,上林失笑:“可没有千里眼。” 长生不吱声,拿起手机拨个号码,充满期待:“等着。” 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生宿舍楼黑暗如常,连盏温暖的灯光都没有。上林好笑:“元旦有节目,大家都去玩,究竟让看什么!” 长生恨道:“帮鳖犊子!” 上林好奇心大发:“究竟想让看什么?” 长生张张口,还是不好意思。 咬牙切齿的恨:“看回去收拾不死他们!” 气鼓鼓的转身:“走走!”心愿未偿,计划不成,长生情绪很是失落。 他转身背对着生宿舍楼,上林好笑的看他眼,又好气转头去看对面,捂嘴惊呼:“——” 长生没好气:“地也没用!” 转身,眼前亮。 整栋楼突然亮起灯光,从个方向看去,个大大的心形展现在他们面前。长生咧嘴大笑:“属乌龟的,速度么慢!” 上林捣住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缓缓转向长生,他得意而又骄傲,眸子在黑暗中如繁星璀璨,灿烂夺目:“送的。” 心被柔软浸湿,幸福感充涨心灵,上林眼眶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4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4部分阅读 红的,感动于他的用心。 长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跑开几步变魔术似的从篮球架后掏出把玫瑰花,递到眼前:“也知道挺俗的,但别人都样追朋友。也没正儿八经追过回……”他的脸红通通的,再也不下去。 上林扁扁嘴,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的笑着:“笨蛋!”小心翼翼接过花束,捧在心口。 见过无数异种玫瑰,九重葛培养出的黑皇后价值不菲,但也从没有充斥于心的感动。 长生摸摸鼻子,下定决心:“丢脸也就回!” 变魔术似的又从兜里掏出个心形的小盒子,打开,拿出枚戒指,尴尬又深情款款:“没多少钱,买不起钻石。枚银戒就算送的定情信物,那个,伸手啊。” 上林迟迟不动,急坏李长生。 他本就够尴尬,哪还经得起等候挫折。 上林破涕为笑,伸出右手:“尺寸不合适可休想戴!” 长生嘿嘿的笑,笨拙的为戴上:“偷偷拿的手套去量尺寸……” 上林大叫:“怪不得——的纯手工小羊皮手套!” 戒指戴在手上正合适,银色的细细圈圈住上林细长无名指。摩挲着,感到戒指上有突起,就着灯光细看,李长生三个隶书字在戒上朝微笑。上林失笑:“不是吧,刻名字?” 长生越发不好意思,解释:“怕弄丢……”将右手伸到上林眼前,炫耀:“看!” 也是细细的指环圈住无名指,他显摆:“也刻的名字。万弄丢,别人能还给,弄丢,也能还给。” 扑哧笑,很为长生的真好笑:“真要丢,谁还肯学雷锋做好事。”又会儿话,上林要走。长生追着:“接受的戒指,表示同意嫁给是吧?” 上林瞪眼:“是定情戒指才戴的!”的 长生耍赖:“不管,戴上,就当同意的求婚——喂,咱俩毕业就去领证吧?左手毕业证右手结婚证,多酷哇。” 上林没好气:“想的美!”看看捧在胸口的花束,也不珍惜,倒提着,就和捆白菜葱似的提在手里,大步流星而去。 长生嘿然笑,冲身后的宿舍楼比个v字,楼里传来阵阵欢呼口哨声,长生挑眉,高喊:“老婆老婆等等……” 醉酒 殷家老太爷近九十高龄,耳聪目明。去年掉了一颗牙,每天四点半起床打太极拳,一顿饭能吃下冒尖的一碗米饭。不知多少人盼着老狐狸赶紧躺进棺材,他偏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优哉游哉过活。 广州,清晨,时针指向五点半。华子在钟山别墅的草坪上已经站了近一个小时,眼观鼻,鼻观心,屏气静心的等候。目光偶尔投向草坪上打拳的老爷子,满是敬畏。他头发全白,精瘦,心静体松,呼吸平稳。拳意连绵不绝,中正安舒,轻灵沉着,刚柔相济。一个钟头下来,不见半星吃力。近几年老太爷搬出殷家大宅,在钟山别院闭门谢客休养。除非他指定的继承人到来,否则老爷子连亲生儿子都是不见的。 接过管家准备好的毛巾擦擦脸,老太爷离开草坪,走向大屋。经过华子,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没有招呼,华子默默的跟上,老太爷不问话,他也沉默着。 在大屋的客厅,他亲自动手沏了一壶龙井,以目示意,华子谢过之后才在对面坐下。 老爷子斟了一杯茶,推到华子面前,他受宠若惊,又忐忑不安。 殷老太爷缓缓的饮了三杯,才开口:“如今你也是富翁了。” 华子仓皇:“不敢当,不敢当。” 殷老太爷制止他匆忙要起身的动作,沉吟着:“当年夜遥还小,转眼他都长大成|人了。我记得你保护他的情分,夜遥也没忘记。” 华子更忐忑,不知老太爷究竟想说什么。 “照你看来,秋家那个小姑娘到底对夜遥是怎生个意思?”他直言相问。 华子把话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才谨慎的开口回答:“秋小姐和少爷是朋友。” 老太爷慈爱的笑了笑,对他的回答颇为玩味:“朋友?”目光锐利直射人心:“华子,你跟了秋家小姑娘十几年,真当自己是秋家人了?” 他话语相当平缓,华子的冷汗却唰的一下冒了出来。 唯唯诺诺:“我不敢……” 咬咬牙,说:“秋小姐对少爷似乎并没有男女之情,她有位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 殷老太爷满意的轻微颔首。 这些情况他自然是知道的,要的不过是华子一个明确的态度。 “夜遥对她呢?”漫不经心的,又抛出一个让华子坐立不安的问题。 华子略微迟疑了下,老太爷目光如炬的看过来,他吓得不敢作假,老实回答:“少爷喜欢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很喜欢。” 殷老爷子没吱声。气氛归于沉寂,半晌,老爷子点点头:“你回吧。” 管家出来送客,送到大门口。眼看着大门徐徐关上,华子望着树冠长出一口气。不到四点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驱车赶来郊外,在野地里站了一个多小时,问不到四句话就赶人,他全无怨言,也不敢有怨言。殷老爷子并非故意给他下马威,他只是习惯了别人的服从。 老管家年纪有五十开外,跟随老爷子大半辈子,到如今就连殷夜遥都要礼让他三分。差不多的琐事他已经不管了,自有年轻人负责,他就只管等候老爷子差遣,平日没事就在房间里对着棋谱下棋。 华子能得他亲自相送,无疑很受重视。 老爷子陷入了沉思。送完客人,他静静的站在边上。 他喜静,大屋清扫工作在他打拳的时间段完成,太阳初升,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里,静悄悄的令人不敢大声喘气。偶有佣人来取东西,也都不敢出声,踮着脚尖不发声的走路。 不知过了多久,殷老爷子上身微微动了一下,管家明明低着头,脑门上却仿佛长了眼,递给他一杯凉茶。 他饮了一口,放下,说:“殷家这些个子孙辈,就只夜遥合我心意。” 老管家静静听着,不做评论。 “我看好了安家的大姑娘,本想她性子生的冷淡,和秋家那孩子差不多的脾性,肯定能和夜遥谈得来。谁想他们两人不对盘——安澜原本也不错,可惜白长了一张漂亮面孔,先是做错事,后来攀上许蜜……可惜她爸妈都聪明知事,偏偏生了个女儿头脑不清。” 他不需要别人的意见,也不用管家发表评论。 “秋家的姑娘……”他沉吟:“主意大了点,虽然是好事,可惜没有好的家底,又是个清清淡淡的性子。就怕夜遥一头热的栽进去……他头脑心性都好,若是损在女色上,未免可惜,我这些年的功夫也白瞎了。” 老管家忧心忡忡,提醒道:“少爷的脾气……” 殷老爷子想起自家孙子的冲脾气,失笑:“小子装的挺好,其实没脱小时的倔劲儿。你放心,我不触他逆鳞,自然有人不长眼。”我花费了这么多年心思,可不奔着祖孙冲突去的。 李长生已在一间建筑事务所实习半年。正规专业毕业的新人刚进公司还得打杂,更何况他一托关系的实习生。冲咖啡复印跑腿接电话,长生足足伺候了那帮大爷半年,终于时来运转。有位资深前辈看好他勤奋肯吃苦的韧劲儿,同意带他。事务所最近接了几个大案子,全体连轴转,熬夜加班是家常便饭。前辈既有心栽培李长生,把他要到手底下,放手让他负责些不重要的辅助性工作。 学校宿舍有门禁时间,守门的大爷耳朵不好使,但眼睛贼尖。长生住三楼,半夜当了几次蜘蛛侠,实在受不了,在校外不远处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旧公寓。早年建造的旧楼房,格局不好,更谈不上什么装修。木地板泡过水返潮,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一扇墙都翻起了皮,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椅子,连个多余的衣柜都没有。 下林的学校虽然在郊区,但两所学校相距并不远,尤其后来有了直通车,从他那儿到长生家只需半个小时车程。这小子嫌学校住起来拘束,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 长生搬进去一个月,上林才过去转了一圈,大皱眉头。 客厅堆了几个纸箱,长生搬来一台饮水机,碗碟胡乱堆在厨房,秋下林盘腿坐在床上玩游戏。窗子密闭的严严实实,屋里弥漫一股怪味。 她就知道,这俩懒鬼! 长生是真忙。除了晚上睡觉,难得来一趟。下林却除去有课的时候就呆在这边。光他自己也把房间糟蹋不成这副模样。天高皇帝远,他带着朋友来玩儿,大男生在一块胡糟糟,闹玩了谁也不帮忙收拾,下林想收拾吧,还被人说一顿,笑话他大男生比女生还爱干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秋下林在大学里迅速懒惰,终于融入了被不叠床不整的大军中。令上林欣慰的是,总算多年教育没白费,他说起舍友们从床底下扒拉扒拉脏袜子再穿一遍的恶习,面带不屑——他的袜子都攒着,一个周一洗。 上林在北京有三套公寓楼,最近正琢磨从哪儿省下一笔钱买处四合院。长生刚提要出来住,她就想让他直接住进自己的房子,但长生不肯。 男人都有自尊。 他绝非不知变通,认为女人比男人赚钱多就没面子的懦夫。许是从小看大,对秋上林的赚钱手段,长生早见惯不惯。他心里有数,哪怕今后自己在事业上成功了,也未必有秋上林赚钱多。 但赚钱多少,和花女人钱是两回事。 力所能及的小事上,长生不想被人说吃软饭。 殷夜遥的优秀和追求,如巨石沉甸甸压在长生心上。偶尔和她一起出去,见到他们公司的人,别人问起长生身份,他说自己还是学生的时候,总能在外人客气的笑容中看到不屑与惋惜。 就连顾致远这么铁的哥们,都会在闲谈中惋惜于上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自己人没什么顾忌,他就实话实说,言及上林在金钱和生意上的精明,说自家爷爷早有定论,他、李长生、秋下林,三个加起来拍马都追不上秋上林。 顾致远大学毕业,如家人所望走上仕途,由市委秘书干起。家里给他的规划很清晰。市委秘书,积攒工作经验后去基层历练攒功,提拔成干部,一步步,稳妥上爬,最终目标是进政治局做常委——当然,天灾人祸未可知,计划未实现前,等同废纸。 每每谈起,顾致远常叹命运无常。 年轻时候的年少轻狂仿佛上辈子那么远,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政治没有兴趣。从前最大的理想就是进大学当教授,一辈子徜徉于知识的海洋。 然而年纪愈大,越明白肩上的责任。人这辈子不只为自己而活。 他说,从前没发现,自小耳濡目染接受的熏陶,早就注定他将周旋于各色人物之中,在政治里打滚,在个人利益和百姓利益中寻求平衡点。 秋上林说,别的不求,无论你将来是大兵抑或小将,别忘记多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少贪点,少吃点,我代表全国人民感激你。 顾致远抱着肚子大笑,揶揄她说,我可和秋总您不同,家底薄弱,想盖希望小学,也得有那个资本不是。 摩卡猫猫每年都有资金注入希望工程,上林自己也定时为慈善出把力。她说,我修来世。 不求来世富贵滔天,但求平安喜乐,全家团圆。 李长生不修来世,他修今朝。 孙一涵不理解,分明是吃艺术这碗饭的人,为何非要往浮华的名利场中钻。你画画我经营,一辈子不让你沾染铜臭不好吗? 她不懂长生。 当她苦口婆心讲道理摆事实试图证明他和秋上林不相配的时候,李长生想,我不求将来多成功,只要站在秋上林旁边有个拿得出手的身份,不至于让别人说我一声小白脸吃软饭,就满足了——当然,他也算不上小白脸。 孙一涵的设想很完美,但长生只要想到今后一辈子被关在画室里画呀画呀,就不寒而栗。他更乐于接受挑战。 顾致远笑他,说我以为你长大后不是乱世枭雄至少也得是位呼风唤雨的黑道大哥,咱哥俩一个在白一个在黑,通力协助天下无敌…… 下林抢过电话就骂,顾包子你有本事这话说给我姐听,削不死你! 李长生早出晚归,黑眼圈日渐加重。上林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她嘴上不说心里和明镜一样。长生为谁这般拼命辛苦,她心里有数。 同龄人都在大学中泡网吧打游戏侃大山和女朋友花前月下,长生却提早进入社会,一方面接受了她的影响,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压力过大。 好在再辛苦也总有休息的时候。一票单子顺利结束,总算都能休息。 上林兴致勃勃要装修房子,捧着记事本在屋里踱来踱去自言自语的嘟嚷。毕竟年轻有活力,本来病怏怏就快死的李长生大睡一觉,起床后又生龙活虎。他是专业的——虽然专业不是室内设计,但跟着前辈没少见识。 俩人在屋里一块走动。 “这堵墙不是承重墙,完全可以拆掉。”长生大手一挥。 上林转悠一圈:“厨房不合理,墙也打掉吧!” “厨房的墙承重,不能打!” 上林不乐意:“打一半。” 长生挑眉:“秋下林个子太高,我们从中间给他锯一截?” 下林急虎虎的扑上来:“谋财害命啦!” 方案设计了无数个,终于三个人都感到满意,打算找施工队着手动工了,长生一拍脑门:“忘了,房子不是咱的!” 三人面面相觑。 问房东,他撮着牙花子拿腔捏调:“哎呀,要动工得申请装修批文,我们小区很安静的……我怕邻居投诉……” 走出他家房门,下林骂:“安静个屁,四五点钟老头老太起床遛狗闲聊,嗓门比我姐都大!” 上林眯眼,危险的看他:“你说什么。” 下林躲在长生身后:“淑女形象,注意点啊。” 合同签了两年,却也不能不收拾。 长生坚持不用家里的资助,取出实习之后的全部工资,两个人在灯下计算了一晚上,建材市场跑了无数趟,最后敲定,大格局不动,墙不打顶不封,就做软装修。 长生撸袖子搬冰箱:“我问过了,旧地板翻新比买新地板划算。咱家地板不是强化地板,内部也没霉变,完全可以翻新。市场价每平方米四十多块钱,我自己打磨刮腻子,师傅请熟人帮咱上漆上蜡,只收二十一平方。客厅不用动,只刮主卧,还能再便宜点。” 上林跟在后面,拿着小计算机啪啪按:“冰箱二百,我和旧货市场的人说好了明天再送套木沙发,咱自己割海绵做沙发垫,我寻思着厂里肯定有适合做沙发的麻布,量好尺寸让他们做了寄过来,给个材料费就行。” 下林呼哧呼哧喘粗气:“我说,你俩至于守财成这个地步?钻钱眼儿得了——人家给搬上来顶多多付十块钱,十块钱你俩都要抠啊?”害的他做苦力,哎哟,我的小腰…… 长生笑骂:“你在这儿白吃白喝,还不得做苦力顶工?” 他大呼上当。 好容易冰箱上楼,下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上林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回来:“咱墙面刷漆还是贴壁纸?” 长生沉吟片刻:“刷漆麻烦,贴壁纸造价高。但贴壁纸省事,卧室的墙不用动,只贴客厅。等周末找几个过来帮忙。” 上林皱眉:“要不咱还是找专业人士吧,免得欠人情。” 长生失笑:“放心吧,保证不让你欠情——请他们吃顿饭得了。” 下林摇头叹息:“铁公鸡不拔毛,你俩怎么就凑到了一起!” 长生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顺道把手上灰蹭了蹭:“算计算计,不算不计怎么叫过日子。” 下林无语:“我姐随便拿个零头,或者哥你把你存折拿出来,怎么就不够你俩请装修公司?” 长生悠然一笑:“你姐的钱是她的。我的钱还得留着买房娶媳妇养孩子呢!” “切,我姐房子多的是,用得着你买房?” 长生迅速扫了一眼上林,低声道:“未必——我就非得娶你姐呀?” 下林瞪大眼,嚷嚷:“姐,姐,我哥有贰心!” 长生见他想嚷,赶忙来捂嘴,却仍是迟了一步,心虚不已。 上林冷冷的看他们一眼,嫣然一笑:“不怕。弟呀,他的工资都在姐手里捏着呢,装修房子我偷偷加两成,坑了他的钱将来给你娶老婆。” 下林憋不住,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长生吃瘪哭笑不得,赶忙驱前哄人。上林冷笑:“你也别怕,将来嫁不嫁你还另说。万一您事业成功把我甩了,我也得留点后手做青春补偿费不是。” 下林赶忙喊:“还有我的,我的!” 长生一脚踢过去,下林抱着小腿喊疼。长生笑骂:“就你毛病多——你青春损失啦?我还没问你要补偿费呢,初中你打架打输了是谁帮你报仇,谁帮你回家编瞎话,谁帮你瞒着你脸上的伤……你偷学抽烟,谁帮你顶的黑锅……” 下林吓得过来抱住长生,死拉硬拽:“哥,哥,我的亲哥,咱去阳台看看,还需要点啥不!装修经费不是不足吗,我生活费还剩点,我掏,我掏!” 上林笑着,看长生被下林拖走演双簧。 长生的前辈帮他找熟人在店里以低价买回隐形花纹||乳|白色的壁纸,人家帮忙送到公交车上,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长生站在后门处,扶着他的宝贝泰然自若。上林知道今天是宝贝到来的日子,特地在车站等候,见长生艰难的下车,欢喜雀跃跑上去摸着牛皮纸卷好的壁纸筒笑个不停。 恰巧有认识她的她的分店经理也住附近,目瞪口呆的看着传说中的大股东穿了背心短裤夹脚凉鞋笑眯眯在后面帮长生扶着,一路哼歌而去。 他揉搓几下眼睛,掏出手机查看相册中的照片。 公司总结招待年会上,穿了摩卡设计部顶尖设计师量身打造的小礼服,头发梳上去挂了长耳环,脖子上一串据说价值上百万珠宝项链,笑意盈盈,被高层围住,侧耳倾听神态自信,分明是她没错。 摩卡猫猫公司在京办事处占了一栋楼的整整三大层——不是租借,地皮属于公司,包给房地产公司搞开发,所有楼层只租不卖。 公司大股东住这儿?他抬头望了望九十年代的旧楼,心想,眼花了,绝对! 长生哧吭哧抗上四楼,上林在后面帮他扶着,对颜色和材质赞不绝口,说等装修完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的前辈。 周末来了一群人帮忙贴壁纸,大男生们嘻嘻哈哈,有的叫嫂子有的叫弟妹。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自我介绍后上林发现,自己学校只占一小半,大部分都是外校学校学生。她都不知道,李长生在校期间忙碌不停,哪有那么多功夫去结识外边的人。 长生耸肩,男生之间的交情和你们女生不一样。 踢场球共回事,一顿酒下来就是朋友。 指指其中一个胖子,说,看着没,就这胖子,下林刚入学的时候他找茬,正碰上我去找下林,我们哥俩联手打他五个,打得胖子嗷嗷叫,奇qisuu书他非要和我拜把子,甩都甩不掉。 胖子悄悄占到上林身边,说弟妹你别听这厮胡说。我们当时认栽没打过,说好改天再比,谁知当天倒霉,出门遇上了情敌,他们趁火打劫。就那么巧又被这厮撞上,当时心想坏了坏了,嘿,他二话没说上来就帮忙。事后问他,他还挺酷,拉长脸说我揍了你就算和你有交情。 后来我和你弟摆场子,他又冒出来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自相残杀——我可没打算和他当朋友,他自作多情来着! 长生听得汗颜,一劲儿使眼色,胖子就装没看着。 上林微微一笑:“秋下林!” 下黑手拧的秋下林满屋嗷嗷叫。 胖子咧嘴吸气:“哎你女朋友看着挺温柔啊……” 长生小声:“母老虎……” 不知何时上林站在他们身后,温柔的看着他们。胖子挠头,假装没事人走开,上林温柔的问:“下林他哥……” 长生不寒而栗:“不怪我,打架没意义,我早就不玩儿了——那什么,都怨下林,你说他不老实招灾,我也不能眼看着他被人欺负不是……”真的,他早就不玩打架了,竟挑拨着看别人打架来着。 过没一会儿,长生一瘸一拐走到胖子身边,他问:“咋了?” 长生咧嘴:“没事儿,落脚没注意,碍着别人落地了。” 幸亏她今天没穿高跟鞋。 铲墙皮刮腻刷胶,虽然从没干过,但大家嘻嘻哈哈商量着,倒也弄得有模有样,中午叫了外卖,吃完休息侃了回大山,下林很是贡献几个李长生儿时趣事,逗得大伙哈哈大笑对李长生另眼相看。长生也不甘示弱,兄弟俩自相残杀,彼此揭短,倒让上林凑出好几个当年的无头公案,原来都是他俩联手隐瞒。 太阳傍落,大致完工,拍拍手长生哟呵着请大伙吃饭,让他们尽管选地方——反正秋下林请客。 几个没出息的商量来商量去,提议去夜市吃烧烤喝扎啤,长生笑骂他们便宜了秋下林。 浩浩荡荡在夜市的烧烤摊上坐下,因附近都是大学,人群穿梭也都是群大学生,不断有人站起来打招呼,又有人加入,有人喝了几杯退出,却也热闹的很。 上林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吹牛皮侃大山互相揭短,谩骂肆意,磕了一地瓜子花生。 正玩的开心,突然有几个女生走来,诧异道:“李长生?”有几个男生站起来,也招呼她们。 上林定睛一看,发觉有熟人。 舞会上讲话刻薄的英语系系花,众星捧月般,赫然在其中。 拼桌子搬板凳,来了无主美女,自然有人献殷勤。 长生拉着胖子说笑,美女却非要坐在他旁边。上林嫌长生说话声音大,特地找了个较为僻静的位置,却便宜了系花小姐。主动张罗座位的那人略显迟疑,看了一眼上林,系花嗔怒,他也顾不上许多,只得任她在长生身边坐下。 系花小姐通古博今,知识渊博,尤其对体育运动和电子竞技感兴趣,无论长生和别人聊什么她都能插上嘴。 又豪爽的拉着长生划拳拼酒,渐渐的就连胖子都察觉不对,目光不断扫向上林。 上林抿着嘴乐,看戏谁不爱呀。美女的表演夸张而富有戏剧性,难得一见。 下林溜到他姐身边,蹲着问:“姐,你不吃醋?” 上林笑问:“你哥认识她?” 下林一愣,仔细观察,恍然:“怪不得你没生气!”也放心的回去喝酒吃肉。 李长生压根就没认出她是谁,有人说话就聊着,有人喝酒就陪着,指不定他当美女是在座哪位的女朋友呢! 他喝酒之后反射弧超长,就算美女跌倒在他身上,他都能绅士的扶起苦口婆心请人当心再当心,摔折胳膊腿儿不是闹着玩。 系花和男生划了几回拳,跃跃欲试的想找事,瞄上了安静坐着,和旁边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出神的秋上林。 端着酒杯走到她旁边:“秋上林是吧,我是英语系柳xx……” 上林做久闻大名状:“啊,你好你好。”刚才过去一辆机动车,噪音大,愣是没听清柳啥。 柳系花啤酒杯里倒满了啤酒,豪爽的举起:“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男生们纷纷叫好,和她同来的几个女生都知道她的心思,纷纷娇声叫好,都看上林行事。 上林不爱喝啤酒。 不代表她不爱喝酒。 她的酒量不小,比不过长生,却比下林要强些。但她最不爱喝啤酒,一来讨厌啤酒的味道,二来啤酒胀肚,倒是白酒、红酒或者香槟,都能略饮一二。 刚才已经喝了不少,她不太想再喝。但不喝又不给柳系花面子。不给她面子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对方虎视眈眈,仿佛她不喝就是失败者。 上林笑笑,端起酒杯,回敬,一饮而尽。 男生越发大声叫好。 柳系花来劲了,又倒上一杯,眼睛直盯着上林:“我听说你是长生的女朋友,我敬你!”仰脖,又一饮而尽。 上林不乐意了。 啥叫听说?我和李长生什么关系,还用得你敬我? 给你面子是一回事,你没完没了,我可没必要陪你发疯。啤酒又不是补药,我至于为歉疚你的小儿女心思亏待我自己的胃? 当下也不说话,只是笑盈盈的嗑瓜子,既不说拒绝,也不端酒杯。 柳系花端着空杯子等了半天,人家没反应,芙蓉面上就有点挂不住:“你不给我面子?”疑问句。 上林笑了。我给过你机会哟,是你自己不抓住。 招招手:“长生。” 李长生一直注意这边,闻言也过来,搬个马扎坐在她身边,在她手心抢了一把瓜子磕着玩。 柳系花的脸色又难看一层。 上林暗忖,比起孙一涵,你道行可差得远。挂不得长生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推了推李长生:“你朋友,你陪人喝一杯。” 长生也没在意,喝就喝呗,端起她的杯子,一饮而尽。 柳系花气得眼角抽搐:“我不和你喝,我就要和秋上林喝——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动真格的了。 厌恶的扫她一眼,顶烦这种不知进退的人。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慢条斯理的继续嗑瓜子,就是不搭茬。 长生有八分醉,腻歪着在上林身边磨蹭,非要她剥瓜子给自己吃。 上林心里也存了作秀的想法,故意剥了一把瓜子送到他嘴边,长生就手吃进去,脑袋歪在她肩上,嘟囔着撒娇:“上林,他们欺负我,灌酒灌酒,喝趴下他们!” 柳系花哪见过这个! 李长生在他们面前可从来不撒娇,更别提这腻腻歪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亲密!当下就红了眼睛。 有两边都熟悉的人见势不妙,赶忙来打圆场:“来来,我敬你一杯,走,和我们喝酒去。”拉着站了半天的系花就要走。 终于有了台阶,系花也不蠢,就坡下驴,但终究不甘心,故意说:“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装清高——谁不知道你烂到贱!” 她声音不高也不低,不少人都听见了。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看着。 上林问:“同学,我招你惹你了?说话可得有证据,我告你诽谤哦。” 没等系花反驳,和她同来的有个女生憋不住了,火爆脾气,踢到马扎站起来高声嚷:“诽谤个屁,你当你是谁——要证据是吧,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下贱事情能瞒的了人。每天在学校外边等你的小车和男人不光我们看到过,全校女生都知道——在男生面前装的清纯圣女似的,谁知道你换过多少个金主!你家在农村,父母都没工作,吃的用的都不便宜,还有你衣柜里那些高档衣服,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上林笑了,推推长生的脑袋:“哎,我有几个金主?” 长生笑眯眯的,掰着手指头喷酒气:“我数数啊,一、二、三四五……五以后是多少?” 上林挑眉,看向说话的女生:“听着没。他不嫌我的金主多。” 系花怒其不争,冲上来推着李长生:“李长生,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她哪儿值得你心甘情愿!” 红着眼瞪上林:“你别以为你能狐媚住所有人!” 下林摇摇摆摆的凑过来,从系花面前经过扬手欲打,系花吓得一哆嗦,他却没真的落下去,幌子一闪,手摸了摸鼻子。 “姐,你手机借我用用。” 对面前的混乱局面似乎全无认识,拿过上林的包就翻,翻来翻去翻不着。长生眯缝着眼嫌他不中用,夺过书包,掉着底,稀里哗啦东西全抖落在地上,一脚将一本书踢到了秋下林脚下。 他故作诧异的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姐,这本人事管理经济学你都看了一个月还没看完哪?哎,作者叫啥名来着。” 长生抢答:“爱德华拉齐尔!” 下林拍掌:“叮咚,恭喜答对!” 他们对局面的无视令系花和那个女生极为气愤。 下林转身,扬扬书,翻开书页将密密麻麻的笔记凑到系花面前:“爱德华拉齐尔,你知道是谁吗?” 面对众人,高声演讲:“爱德华拉齐尔,他在1985年以来担任胡佛战争、革命与和平研究所资深研究院,同时就职于斯坦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研究生院,主讲人力资源、管理学和经济学,获——”顿了下,问:“美女,这排英语怎么念?我没文化。” 系花瞪着他凑到眼前,书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发傻。 上林懒懒的说:“获杰克斯蒂尔帕克尔荣辱教授称号。担任《劳动经济学》杂志的执行编审,曾任劳动经济学学会主席,在人力资源管理领域中是领袖人物——秋下林,我说过不要迷恋传说,他的书里有部分内容不符合中国国情,只做参考。” 下林受教,扬扬除去表皮全部内容都是英文的书页:“你英文系的吧,看得懂?” 柳系花憋得脸通红。 他嗤笑:“我姐还没上小学就对着收音机学英语,六岁就能赚了钱给我买新衣服,你算哪根葱哪根蒜,跑来质疑我姐有不正当收入?” 长生似乎从睡梦中刚刚惊醒,猛的举手,含混道:“我作证!秋上林从小就压迫我们哥俩,我没少给她拎包摆摊收钱,她说发工资发工资,到现在也没发给我!” 上林没好气的拉住他:“睡你的觉吧!” 下林逼问到系花脸上:“我姐从小学开始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我从读初中开始学费全是我姐在出,你到目前为止自己亲手赚过哪怕一毛钱了?你凭什么说她烂到贱?她凭自己赚钱,爱吃了喝了玩了还是扔水里打水漂看热闹,关你什么事?” “老子吃我姐的喝我姐的将来奉养我姐,你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地丁矬?” 上林喝他:“不许人身攻击!” 原来站着骂上林的女生个子很矮。 系花羞愤难当,指着下林你你你,你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泪水夺眶而出,呜呜的哭着跑开。 她一跑,跟来的几个女生也都跟着要跑,骂人的‘地丁矬’哎哟一声,跌倒在地,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咬牙跑开。 众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胖子,胖子耸肩,若无其事的收回脚丫子。 下林收起凌厉,冲姐姐吐舌头,上林宠溺的笑:“别总是欺负人小孩儿。孩子小,不懂事。” 下林呸声:“我更小!” 比年纪,在座哪个也比不了他。 长生醉了,闹着要回家,上林就扶着他先走一步。 到了楼下她就不肯上去,怕孤男寡女有人看见又说闲话,长生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磨蹭了几下,叹息:“做人难,做女人难,做成功的女人,难上加难!” 上林扑哧一笑,这话她抄袭,长生是抄袭加抄袭。 推推他:“你知道我难,就眼看着我被人欺负?” 长生不以为意:“人多,口杂。我不当人面打女生。” 上林知他心里的鬼主意,训斥:“就算背人的地方也不能打女生!” 长生磨叽:“嗯,我不打她。” “也不许找人再算后账!” 长生只哼哼唧唧,既不应允也不吱声。 上林严重警告:“人家对你一片丹心,就是对我有点误会而已,你可不能害人啊。” 他哼唧半天哼唧出一句:“谣言太难听。” 上林无所谓的说:“从小到大,哪儿的谣言少过?防民之口胜于防川,你不知道啊。我清者自清,只要你不嫌我就行。” 长生哼唧:“我嫌你。” 上林瞪眼:“你嫌我什么?”他敢说一句不好,立马打爆头。 长生抱着她不放手:“你陪我上去,我就告诉你……” 上林冷哼:“想得美!” 长生不放手,上摸下摸:“上林……” 她骂:“流氓!” 他不以为意:“小时候你就说我是流氓头子。”摸呀摸,摸呀摸…… “哎哟!”疼的大叫一声,收回手连连吹气。 上林抿着嘴乐不可支:“让你耍流氓!” 长生捧手吹气:“手废了,残废了,我赖着你了。” 上林白他一眼,不爱搭理,摆摆手:“你上去吧。” 长生歪歪扭扭的走:“我得送你回学校。” 上林好笑:“你都醉成这样还送我?” 好容易把你送回来,你赶紧给我消停消停吧。 长生握拳,坚决的表示决心:“醉死了,也要保 护秋上林!” 争执半天,上林到底没争过他,只得一路架着他回了学校,在女生宿舍门口打电话给下林让他来接他哥,看着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这才回了宿舍。 无力接近的殷夜遥 等到李长生去上班的时候,上林就像辛勤的蚂蚁,不断往家里搬送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大到必备家具,小到碗碟筷子,空荡荡的两室一厅很快就被摆满,当最后一个衣柜被送到,租住房,也终于有了家的气息。 秋下林盘坐于沙发之上,感慨他姐亲手创造了罗马。长生拍他脑袋:“罗马不是一日造成的。” 木沙发铺上彩色条纹的厚海绵垫子,重重的色彩配上雪白的墙,分外的明朗美丽。桌子上铺了白棉布,斜斜一角耷下花纹斑斓民族风情的棉布。宿舍里废弃的大水瓶,上林拿回来插了一束水竹。 家里寄来她收藏多年陶土的茶具,废料木头钉砌的博古架上摆放着不值钱的小古董。 长生特意请对他帮助甚多的前辈来吃饭,对方啧啧称奇,直夸上林有双巧手,长生有位巧媳妇,又说长生这孩子不错,将来大有发展,打趣上林抓紧长生,别让外人抢走。 其实他也看得清楚,李长生对秋上林那是死心塌地,绝无二心。但男人嘛,难免要变心,现在都是学生,一旦将来踏入社会,难保感情不变质。 他自己从学生时代走过,对此深有体会。 长生将前辈送走,回到家里,上林厨房洗碗,水龙头哗哗作响,他从后面拥住,细腰在手掌中,不赢一握的感觉。 下巴搁在颈窝,喃喃:“听到没有,千万要对我好好的,我被别人抢走,你去哪儿找又帅又聪明还超级爱你的男人。” 上林嗤声:“自恋狂!” 北京,某银行主任办公室。某文员路经走廊,见肥头大耳秃头挺肚的主任点头哈腰的将一位英俊挺拔的男人送到门口,卑颜奴膝,不可多述。 纳罕:“谁呀?” 另一文员消息灵通,勾勾手指,神秘道:“据说是南方那边的大客户,新近来京投资,把小金库放在了咱们银行。” 她恍然:“难怪!”怪不得一向趾高气昂,对美男有莫名痛恨的主任对其恭敬不已。 捋了捋头发,假装不经意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娇滴滴的哎哟一声,蹲下抚着脚腕,媚眼如丝,纠缠于帅哥身上。 主任皱了眉:“小秋你怎么了?” 她娇滴滴的:“崴脚了,好疼。” 主任看了看贵宾眼色,他听到小秋二字时平静如冷水的眸子动了一动,随即回复原状,再无波澜,任凭对方情意缠绵,只冷若冰霜。不,眸子里的冷意更寒一层,令人由背脊凉到脚后跟。 成远方始终跟在他身后。局面略显尴尬,少爷将位活色生香的大美女晾在地上,既不慰问也不扶起,对方面色逐渐尴尬,而气氛也冷硬的令人不安,秃头主任搓了搓手,不明白己方做错了什么,令贵宾不满情绪高涨,待要训斥犯错的职员几句吧,又直觉不敢打破这份静寂,手足无措,成远方一句话成了他的大救星: “殷总,接下去还有行程。” 秃头主任感激不尽的看了他几眼,在心中暗暗发誓,兄弟,等有空我一定请你吃饭! 一句话打破沉闷,殷夜遥眼皮淡淡的一撂,视线如蜻蜓点水掠过已经站起身满脸憋屈的美女,轻飘飘的说:“贵行职员素质有待提高。” 他一句话,几个人神色不一。 秃头主任固然是松了一口气,听完又提心吊胆,就差没举手发誓了,信誓旦旦:“是我们的疏忽,今后一定注意,绝对注意!”狠狠的瞪了小秋一眼。 美女小秋则咬了咬下唇,红了眼眶。 她生的一副娇媚小三样,丰胸翘臀,银行制服穿在她身上活脱脱就是别一番诱惑风情。哪个男人见了她不起异心?偏就碰到个冤家,不解风情也罢,居然还怪她素质不高……太平公主素质很高,可有我的罩杯大? 成远方则颇为同情的瞅了一眼胸大无脑的美女。 阿弥陀佛,施主,你触摸在殷少的逆鳞上了。 姓什么不好,偏要姓秋? 不客气的讲,他家少爷心中,配的上姓秋的女人,天底下就只一个。最好其他人都别姓秋,又或者姓秋的别在他面前转悠。 若是从前,或许他看在同姓份上会对美女和颜悦色另眼相看。但现在? 少爷心里烦躁着呢! 你姓秋?你也配姓秋?你怎么不去改姓? 他又想,多亏?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5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5部分阅读 亏安澜小姐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否则这位美女职员不出三天,保证下岗。 离开银行,坐上特别订制的车,见殷夜遥的脸色仍然很臭,成远方眼神制止了坐在前排副驾座上随行秘书的行程报告。 秘书虽然着急下个行程时间延误,但成远方是跟在殷总身边最久的老人,也是最得殷总信任的心腹。他既然不让说,想必有他的道理。秘书缄口不言,司机平稳的在北京道路上行驶。 快接近下个行程终点,沉默了一路的殷夜遥突然开口:“取消下面的行程。” 秘书一惊,脱口而出:“可是几个董事已经在等候……” 殷夜遥眼神阴霾,并没说话,秘书从后视镜看到,吓得闭口不言。 成远方打圆场:“和董事们好好解释,就说殷总身体不适,让他们自己研究,把最后方案给少爷过目就是。哦对了,你就在这儿下车,去拿我落在宾馆房间的一份文件,拿到之后带给刘董事,让他过目签字。” 秘书不甚情愿,碍于殷夜遥的默认,只得不情不愿的下了车,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不屑道: “不过就是条狗,颐指气使的样!” 私自做主赶走了殷夜遥的秘书,殷夜遥并没出声,脸色稍有好转。这让战战兢兢的司机见到了曙光,他正犹豫是否开口询问去哪儿,成远方使眼色让他随便转,他也就听从,在北京城里随便转圈子。 心里却不断打鼓。 早听说成远方是最得殷夜遥信任的心腹,虽然于商业上并无天分,但处理他的个人事务却是一把好手。他挂名特别助理,在公司内部并没有实权,但一句话就赶走了老板的秘书,老板竟然也没否认,可见对他信任之深。 车子在同一个地方转了三圈,成远方憋不住,小心翼翼的说:“秋小姐就在北京。” 殷夜遥没动弹,也没出声。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成远方心里捏把汗。我知道你知道秋上林就在北京,这不是您抹不开面子,我帮您找借口嘛。 心里捏着汗,继续自言自语:“也不知她最近过的怎么样——好长时间没见,我还怪想她的。” 殷夜遥阴测测的:“你想她?” 成远方心里颤了几颤:“那个,秋小姐如和煦春风,令人望而愉悦,和她说话我每每有所收获,她指教了我不少,不少!” 虽然我和她通共没说过几次话,但找借口嘛,就是没的也要说成有的。 见殷夜遥不置可否,咬咬牙,再接再厉:“我听沈海说,秋小姐最近不常去公司,好像学校挺忙的,我还想问问她上次的事情筹办如何呢。” 殷夜遥终于开金口:“去f大。” 成远方松了一口气。 暗暗抱怨,少爷,您早说要找借口呀,早说我不早找到千八百个借口让你去见她? 又发愁,上次的事情——上次有什么事情来着?有什么事情我能问她? 边发愁,边同情的看了眼闭眼做假寐状的殷夜遥。 可怜的少爷,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好歹也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长起来的未来掌权人,却在一个小女人面前吃了瘪,而且一吃就是好多次——听说上次打完电话把手机给摔了吧,啧啧! 想着小道消息来源,问:“秘书,辞掉?” 殷夜遥闭着眼睛:“留着吧。” 去一个,再来一个,挡也挡不完,既然母亲喜欢玩间谍游戏,他又何必拒绝母亲的好意。 前次心腹属下送进了监狱,许蜜消停了很长时间,以进为退将手中权力交出很多,但她并没死心,在底下暗暗运作,联络董事,试图再次掌权。 却不想想,殷夜遥固然年轻稚嫩,却也是殷老太爷一手调教,又有殷老太爷坐镇,任凭她有百般本领,也翻不起大浪。 成远方望着远处的风景,公司高层的名单在心中一一过滤。少爷下一个想剃掉的,又是谁呢? 因临近期末考,各系各班学生都纷纷备战。平日人丁寥落的图书馆、阶梯教室,突然间火爆,一座难求。 占到了座位的学生将课本、书包放在座位上,连续几天不拿走,以免自己一走,座位就被别人抢了去。鉴于此事,学生会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非法占座活动。提前通知所有在教室、图书馆自习室占座的学生,当天的座位上必须收拾干净,凡有非法占座行为,所留书籍、书包,一律没收。 所谓,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 付乐乐她们借了上林的笔记和课本,没把学生会的通知当回事,当晚笔记课本全部留在图书馆自习室,被黑面无情的图书馆管理员全部没收。若只是笔记也就罢了,反正别的宿舍早早的复印了好几份,但上林的笔记上涂有摩卡猫猫新一季服装发表会的几个创意,她担心流失,却是必须得找回。 犯错的是老大,缠了管理员好久,对方铁面无私,说什么也不返还。 想要可以,等期末考结束。 上林郁闷,期末考结束——黄花菜都凉了。 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告诉管理员,我的笔记上有重要的商业情报,你若丢失当心我告你窃取商业机密吧。 只得安慰自己说没有几个人会闲的去一一翻看学生笔记。 老大深感愧疚,拍着胸脯保证考试前夕她帮全宿舍占座位。每天一大早,图书馆没开门就去门口等待,其他人乐得慢慢起床,缓步当车,在寻找座位众人嫉妒的目光中施施然坐下。 自习室里阳光充沛,翻书声,小声讨论问题声,细细碎碎,充斥着生活的活力。 上林伸个懒腰,同系另一班的一位同学站在门口,面有异色,低声说:“秋上林,外找。” 她诧异。为专心复习功课,特意将手机关机,又嘱咐公司没重要事情别来找她,这时刻,会是谁? 传话的同学声音虽小,但也引起了自习室不少人的注意。 付乐乐好奇问:“谁呀?” 他笑笑:“是帅哥哦。” 付乐乐捅捅上林:“帅哥?不是你家长生,难道还有别人?” 上林也纳闷,合上书本走出去。 刚巧付乐乐等人也学得头疼,索性结伴去看热闹。 图书馆门口,铁面无私的管理员拦住一人正纠缠着什么,上林纳罕:“成助理?” 成远方眼前一亮,指着上林:“我就说找她,我就说认识她!” 管理员扫了眼秋上林,哦,认识,好学生。 板着脸问:“你认识他?” 上林点头:“认识。” 管理员没再多说,反身走开,临走前目光如电,又狠狠的打量了一番成远方。 他纳闷,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也没穿奇装异服露窟窿的牛仔裤哇,凭什么就觉得我是坏人? 他浑然不觉,自己西装革履的模样,在大学校园里分外扎眼。 黑西装、戴墨镜、表情严肃身材魁梧,难怪守旧的管理员把他当成社会不良人士。 想通这点,上林发笑,问:“你怎来了?” 成远方指指不远处:“少爷来看你。” 不远处是棵水杉,被高台围住,殷夜遥斜倚在高台边,目光垂落于铺设花砖的地面,呈五十度角。 跟随而出的老大哗然:“哇……” 老四眨眨眼,捅捅上林:“你打哪儿认识的极品?” 她们不称殷夜遥为帅哥。 殷夜遥长相固然出色,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通身气势。 不同于李长生的酷劲,也迥然于范晨的忧郁令人心疼,殷夜遥平白站在那儿,就只是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的一站,却令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日头正毒,他在那儿站着,却仿如一块千年寒冰,令人心生冷意,不知不觉的敬意油然而生。这样一个男人,他是上位者,习惯了裁决,习惯了命令。 上林有些诧异,殷夜遥的目光和她相对,她张口就说:“你不是要和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殷夜遥的脸色本就不对劲,虽然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她说了什么,但看神情读唇语也能懂个大概。他心里本就疙疙瘩瘩,闻言脸色骤变,转身就要走。 上林话一出口,后悔不迭,连忙追过去说软话:“夜遥,夜遥!” 殷夜遥脚下不停,一会儿功夫走出十几米远,她追了上去气喘吁吁,赔笑:“我请你喝冰饮。” 殷夜遥转头瞪着她,倒不像情人久别重逢,而是敌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功夫,成远方也赶过来。虽不知他们两人之间有何问题,但他见机行事,连忙打圆场:“北京太热了,连丝风都没有,还不如广州舒服,是吧秋小姐?” 上林见其他几人都好奇的在不远处注视自己,也笑笑:“成大哥叫我上林就好。” 成远方也自觉在大学校园里变成了异类,顺势改口:“是啊,上林。” 不知为何,秋上林看到殷夜遥狠狠的瞪视自己,内心总有股幽默调侃他一把的冲动:“你来找我算账的?” 殷夜遥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上林一面想笑,一面又后悔。拦在他面前笑的喘不上气:“开个玩笑,你别这么一本正经……” 成远方则一边打圆场,一边纳闷,这两位究竟起了什么龌龊,导致少爷臭着脸,见到人都没好转? 说起来呢,事情的起因经过发展都很简单。 秋上林投入李长生怀抱,俩人小打小闹的谈恋爱,殷夜遥起初也没当回事儿,觉得他们就是闹着玩,自己只要挑明了,不怕他们不分手。 然而情况越来越不受控制。他明说暗示,秋上林只一句对不起谢谢你,给骄傲的殷家少爷气到脸色发青。 感情事例来最说不清楚。这么些年他身边女人来来去去,逢场作戏也不是没有,但心里却一直牵挂着秋上林,从来也不越雷池一步。在他心里,秋上林是既定的老婆人选,别人都只出于商业需要,礼貌的应付。 然而没等他腾出手把秋上林划拉到自己翅膀下,她就跟着别人飞了。本以为也就是扑腾两下,没想到居然飞的还挺远,貌似有飞不回来的症状,这让他很不愉快。 于是殷少爷笨拙的想要追回属于他的人。但殷家老太爷教他明争暗斗、教他皮里阳秋,偏偏就没教他怎么获得女人心。 成年以来,他身边有的是围着他转的女人,从来不需他多费心思。为了秋上林,他送花、送礼物,三天一通电话。却悲哀的发现,他们两个竟然没有多少话题——或者说,他们聊天的话题只限于公司运营、商业手腕、各类情报流通…… 他超级郁闷。 再多的情报也总有说完的时候,干巴巴的讲怎么算计别人,怎么勾心斗角,怎么管理手下,可不是殷夜遥想要的感情生活。他也试图和上林聊些家长里短风花雪月,却发觉自己脱离太久,已经忘记了要怎么说闲话,聊闲事…… 小时候,秋上林是冷静且自制的。 这么些年,殷夜遥在成长,秋上林也在成长,然而成长的方向似乎因他们之间的距离而格外遥远。殷夜遥成长于家族企业的保存和发展中,而秋上林,她越来越爱笑,越来越爱闹。那个冷静自持,做事有条不紊的大女人,在不知不觉中,性格开朗了,说话妩媚了,脑海中也不仅仅牵挂着事业成功与否,今年利润又有多少,而是越来越贴近生活…… 这些年顺风顺水的生活,造就了她今日的转变。 前阵子一通电话,聊完了干巴巴的商业,再也找不出话题。殷夜遥想问她今晚吃了什么,今天的心情好不好,嘴巴却像被什么牢牢黏住,好容易问了出口,她欢喜的告知晚饭自己动手做了碳烤鸡翅和麻辣鱼,长生很喜欢,吃撑到之后他们又去街头散步,结果忍不住诱惑又买烧烤吃,最后没办法,只能去药店买了健胃消食片…… 怒气冲到头顶,他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也忘记她说了什么。反正前所未有的大吵一架,之后他发誓说要割袍断义再不相见,秋上林也气冲冲说了句求之不得,自己摔了电话…… 三个人坐在冷饮店,吹着冷气吃着冷饮,殷夜遥注视着面前的冰咖啡,苦涩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说完了来京的目的,说过了她的期末考试,再也没有话题的沉默着。成远方担当起打破沉默的重任,说了几个笑话,又讲述了几个见闻,上林很是配合。殷夜遥的心里并不好受。 他在别人面前八面玲珑,能和政界人士谈论政治问题;和商业大佬探讨华尔街指数;对高尔夫球的技巧、古董鉴赏和旅游休闲,任何一个话题都能说的投机,为什么他和秋上林,突然之间就沉默了呢。 有所求,于是有所挂碍。 有挂碍,于是有了惧,有了怖。 太迫切的想要接近,一旦接近,反而手足无措,一如青涩大男生,满脑空白。 冰咖啡在口中苦涩难当,一如殷夜遥此刻的心情。 他该说什么呢。 说,自己又打败了母亲许蜜的阴谋;说,某堂哥试图做假账被他拿住把柄;说,你和我结婚吧,结婚后我们一起住在殷家大宅,你要面对公公永无休止的花边新闻,面对婆婆阴阳怪气的算计,要面对爷爷的考验,要对付一大家子各有算计的亲戚…… 听着她和成远方说起秋下林在学校的事,说起生活之间的琐事,那些幸福于不经意当中透露。 手紧紧的攥住咖啡杯。 秋上林,我该和你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同学期待殷少的戏份。 他想爱,但无力爱~~ 卡文 殷夜遥再见秋上林,固然黯然伤神,然而若有人以为他就此一蹶不振,或者干脆利落的放弃秋上林,从此只守在远方默默祝福,那可就看错了殷老爷子花大心血培养的继承人,也看错了和许蜜明争暗斗多年的对手兼亲生儿子。不喜欢秋上林是一回事,殷夜遥若是就此放手,只怕许蜜都要呸他一口,骂他是个窝囊废。 父亲是风流场中老手,母亲隐忍不发,一招制敌,承继了两方遗传,殷夜遥再不济,也不至于节节败退。 暮气沉沉的殷家需要一点新鲜血液。他渴望看到阴沉的家宅中注入灿烂阳光,而这些,只能来自秋上林。殷夜遥一面伤神,一面思考,要怎样把她追到手里,怎样去保护她,怎样让她避免受到伤害……他连结婚后送上林去国外游学,避开首当其冲的刁难都设想到了。 唯独没想到,夫妻一场,要的是两情相愿。强扭不来甜瓜,夫妻过日子得你情我愿,不是安插个人手,拔除个钉子或者打场官司收购个企业那样简单。 李长生有什么能和他比呢。 论家世,他父母顶多算暴发户,尚处于中产阶级,刚刚脱离贫寒才几年功夫。论长相,李长生顶多浓眉大眼,看上去爽气;论内涵,同样年纪李长生是毛头小子,只懂吃喝玩乐;论事业,他隐然是殷氏实际话语人,李长生才是某建筑事务所的实习生。 感谢新中国,从意识形态上消除了阶级关键。 若放在古代,他是世家大少,李长生顶多算小商铺的二掌柜。一个天一个地,全无可比性。 莫怪殷夜遥自大自恋,条件摆在这里,不由他藐视众生……其实殷少平日不这样肤浅的。 穷人家子弟也有力争向上的凤凰。比如秋上林。 深埋于根骨的骄傲遇上求之不得的挫败,总要让殷少找个发泄口,以免误伤他人。 这厢心情各异,学校图书馆门口,又上演了一场寻妻小战。 因带他的前辈承办一个小案子,他逃掉今天的选修课,去了事务所。做到一半前辈有事外出,放他回来上课。选修课的老头出名怪异,迟到总比逃课惩罚严厉,长生索性到了图书馆,和管理员闲聊。 他在学生会做过一段时间,因事和管理员处的关系不错,两人一边闲聊,他随手翻看没收上来的课本,正说着话突然一怔,笔记本上摩卡猫猫的头像怎么看怎么眼熟,假作不经意间翻开,第一页右下角赫然龙飞凤舞了‘秋上林’三字。不由失笑。 这倒霉的孩子。 趁管理员一时不察,把笔记本偷偷藏在衣服里,找个借口出了门。 手机关机,宿舍没人,他发短信询问付乐乐上林的去向,得到回复:“你不知道?有个超大帅哥找她,一起出去了。”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北京还有哪个大帅哥是秋上林的旧识,正巧碰上她们回寝室,拦住一问,通过她们的描述,猜到是殷夜遥。 长生顿生警惕。 秋上林对考试抓得紧,不太可能随他去远处,学校门口也就那么几家小店,长生一间间找过来,在冷饮店碰个正着。 他自然而亲昵的坐在上林旁边,和殷夜遥打招呼:“夜遥。” 殷夜遥笑容完美无瑕:“上完课了?” 成远方打了个寒噤。 明明他们都笑容可掬,明明他们言谈甚欢,明明他们说到有趣处哈哈大笑,成远方依然觉得,冷饮店完全没必要开空调。 唔,暗枪暗箭,嗖嗖不停。长生一出现,气氛陡然转变,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的明白,更何况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秋上林。 顺理成章的,长生邀请殷夜遥去他的新家用餐。殷夜遥没有拒绝,一行四人,在一套刚装修好没多长时间的二手房里吃了一顿外送的晚餐。他们本想让秋下林过来。这东西用不着的时候哪儿都有,用得着的时候偏又不出现,让上林恨得牙根痒痒。 新家处处弥漫着一种叫做恩爱的味道,成远方浑身不适,在殷夜遥明笑实阴的情绪中为明天参加会议的几位高层默哀。 一顿饭,食不知味。 送走殷夜遥,长生抱住上林,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中:“我不喜欢他。” 声音闷闷的,令人意外的消沉。 上林说:“我们是朋友。” “你和很多人都是朋友。” 她偷笑。 吃醋的李长生。 “你不也有好几位爱慕追求者。”故意刺他:“她们找我麻烦的时候你怎不说你讨厌她们?” 长生认真的说:“其实我很讨厌她们。” “切……”她摆明不信。 长生闷闷的:“真的,我特讨厌她们叽叽喳喳婆婆妈妈动不动在背后讲别人坏话。但又不能翻脸……还是你最好……” 上林切一声,推他:“去帮我洗碗!” 长生呀的一声痛呼,捂住眼睛:“遭了遭了,眼睛疼!” 上林不屑,踢在他小腿:“我还脚疼呢!” 长生单脚立地,抱着受伤的小腿原地打转:“完了完了,这下小腿又疼了。” 上林不怀好意:“挨完打再去洗,还是直接去洗?” 他垮下脸,单脚蹦进厨房:“最毒妇人心……” 上林又敛了一堆盘子:“一起洗掉。” 长生哀叫:“秋下林……” 每到此时,他格外想念被他斥为电灯泡的秋下林。兄弟兄弟,有苦同当…… 柳校花盛装打扮,同行几位朋友都有些局促不安:“这样好吗?我们又不是模特……” 她对朋友的小家子气很看不上眼:“别担心。你们不是模特,我是啊。” 虽然只是被朋友拉去充数的背景,连脸都没在镜头前露出。 “范晨的酒会,我们冒失的出现,他也没有邀请我们,不太好吧。”大家仍有犹豫。 她着急:“哎呀,我们是同学,有什么好不好的?” 一朋友心里嘀咕。同什么学。 范晨大众传媒系,你英文系,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关系,好意思讲同学哦?说破天也就是个同校……碍于情面不好驳她。 一行几人在私人会所门前咽口水。 富丽堂皇的门面,俊美挺拔的门童,这里,真的可以随便进入吗? 柳校花家境颇优,随父辈来这种场合应酬过几次,格外有底气。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对门童亮出邀请函:“你好。” 门童笑容可掬:“您好。酒会在二楼,请进。” 却将其他几人拦在门外,询问:“请出示邀请函。” 柳校花硬着头皮,故意做出坦荡的样子:“她们是我的朋友。” 门童犹豫:“这……” 她不快,加重语气:“也是范晨的朋友。我们是同学!” 秋上林站在门厅和杨海说话。今天的酒会为庆祝范晨作为摩卡猫猫男装代言人而举办。总公司相当重视,杨海特意从c省赶来参加。上林作为公司对外发布的股东之一,自然也不好缺席。正聊到新拍的广告效果,门口传来阵阵喧哗,上林回头一看,招手叫来一位服务生:“门口几位是我的朋友,请她们进来。” 杨海笑着:“你的朋友?我可得好好认识认识。” 上林拉住他:“随便一说而已,她们是长生的朋友。” 杨海随她上楼,关心:“你和长生究竟想怎样,我看他最近拼的很,你给他太大压力了吧?” 上林叹息,对此事也无可奈何。 “长生的自尊心很重,又要强。但我也不能为了配合他,把现有的一切抛开吧……” 杨海小声:“我一直以为你和殷夜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上林瞪他:“瞎说!” 杨海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在公司内很有威信。对她早已免疫。 “你敢不承认?我看他喜欢你,你也不讨厌他。” 上林低了头。好半晌才幽幽道:“近乡情怯。” 无论杨海如何询问,再不肯多说一句,径自招呼熟悉的人去。 近乡情怯。 曾经熟悉的两个人,一朝重逢,却心有顾忌而不能贴近。她的情感和理智都告诉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一旦接受了殷夜遥,面对的将是接踵而来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如题,卡文卡的厉害。 新开了小说,大家去捧捧场嘛。 酒会 大公司的酒会出自一个套路。所谓的精英人士穿着光鲜亮丽,微笑着与人寒暄,明明在私底下勾心斗角的死对头,却在酒会上当着众人的面扮演和睦;为年终奖金争得头破血流的同事,在众人欣慰的目光中握手言和。 灯光绚烂,彩衣霓裳,藏污纳垢,大家心知肚明。 摩卡公司的这场酒会为庆祝签约而办,不仅有本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同时邀请了广告公司和具体负责拍摄的导演及一众工作人员。 柳系花刚巧认识一位广告圈的朋友,有了机会参加这则广告的平面拍摄,也因此有幸拿到了邀请函。说她是范晨的朋友,还真是高抬。她在片场试图接近范晨,被他的助理拦了下来,大约范晨连她是谁,都不太清楚。 柳系花有个优点,百折不饶,生生不息。换句话说,叫厚脸皮。 她扯着一众怯生生如小绵羊的同学徜徉于精英大海中,奋不顾身的试图将自己融入海水。圈子这个东西很有些微妙,说简单也简单,只需要一席酒会,或许你从此就被认定为圈中人;说困难又很困难,没有恰当的引领,单凭自我介绍,别人面上会点头,微笑,寒暄,转过头却在心中鄙夷——神经病吧。 幸亏柳系花长了一张妖艳而又年轻的脸,很有几位秃顶中年男士对她们一行感兴趣。尤其听说她们还是学生,兼职模特的时候,更兴致盎然。 柳系花虽然稚嫩,但好歹不是温室中长大的纯洁无暇的孩子,对秃头男士们暗藏的心思她也略知一二。系花所视甚高,怎肯轻易调入别人的陷阱,周旋几圈被一个恶心的人纠缠不放,突然看到被众人簇拥的范晨,眼前一亮。 提声打招呼:“范晨!” 秃头是某合作工厂的老板,身价不菲,就是名声不好。好女色,来者不拒,且又黏糊。 他以为柳系花也就是个学生,三四线的不专业模特,妄图包养,见她很熟的模样和范晨打招呼,不禁犹豫了一下。 范晨是今天酒会的主人公,他的朋友,还是少纠缠为妙。想清楚这一节,掉头走开。 范晨诧异,对她点头微笑了一下,没在意。 明星嘛,走在大街上都有影迷蜂拥而来。 柳系花顺杆子爬,挤开人群,到了范晨面前,仰脸看着他:“范晨,我们是同学。” 范晨的笑容和煦,看她也带了点亲切,思索着:“你也是大众传媒系?” 柳系花笑容略僵,随即又笑的灿烂:“我是f大英文系的,和你们班xxx,xx是好朋友。” 范晨恍然:“啊。”他和气的说:“真是抱歉,我平常不在学校,也认不全同学。” 就算过目不忘,想要认识全校同学,大概也要几年时间吧。 柳系花并没有因此气馁。她面对李长生的臭脸都能孜孜不倦,更何况范晨笑的如此温柔。 唔,大明星就是大明星,你看人家的气度,看人家多谦虚,看人家多和蔼……反观李长生,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我喜欢你,我有错吗? 柳系花牢牢钉在范晨身边,死不走开。 十几二十出头的小女生都有虚荣心。她紧跟范晨,并不代表就是喜欢他。在同学面前风光一把,和大明星扯上关系,谁不暗地窃喜呢。范晨还能帮她认识很多人。 木木百无聊赖的把玩手中喝空的高脚杯,扬扬下巴点着范晨的方向:“你同学,不去打招呼?” 上林倚在墙角,饶有兴味的打量这满屋各怀鬼胎的人。 “你老公招呼他们足够了。” 杨海和木木,这对从子房镇时期就在摩卡猫猫精品店打工的小店员,如今一个成长为公司总经理,一个则是销售培训部部门经理,喜结连理,如今都怀上第二胎了。 托盘子的服务生从她们面前经过,木木伸手又拿了一杯鸡尾酒,上林不赞同:“快当妈妈的人,少喝点酒吧。被你老公看到又要骂人了。” 木木嘴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意:“他没空看到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内里的苦楚只有自己品尝。杨海事业心强,一心扑在工作上,难免冷落娇妻。木木怀第二胎,心情起伏很大,经常疑神疑鬼,两个人的感情渐渐有了裂痕。 上林捏捏太阳|岤,颇感头疼。 “怪我不好,给杨海太多工作……” 木木嗤笑:“别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又不是女超人。”她低了头:“是杨海和我之间的问题。” 上林不知该如何劝说,想了半天干巴巴的来了一句:“夫妻之间,别计较太多……” 木木嗤的一声笑了。 “怕的就是他不和我计较。”如果真和别人家似的三天两头吵架,到头来把夫妻感情吵没了,她也就认了。 但杨海根本不给她吵架的机会。只要说到意见不合,杨海掉头就走,他们根本就没有沟通的机会。 上林没招,只得陪她一同沉默,想着找时间给杨海放年假,让她带着木木出去二度蜜月。医生说木木是典型的产前忧郁症,需要人多陪伴爱护。杨海又粗心大意惯了,对这方面不太注意。 酒会到中半,上林见木木略显疲惫,轻声问:“我送你回去?” “不好吧,酒会没完,主人先走?” 上林笑:“得了吧,有几个认识我呢。杨海顶着,用不着我。” 搀扶着木木想要先行离开,有个醉汉醉醺醺的撞了过来,上林大吃一惊,连忙护住木木的肚子,将她护在身后,望向醉汉,蹙眉。 先前纠缠柳系花的秃头老板,喝的醉醺醺,迷瞪着绿豆眼,斥骂:“瞎眼啦,死撞的!” 上林和木木齐齐愣住。闻到刺鼻的酒味,上林蹙眉,没有理他,对木木说:“喝醉了的客人,我们先离开。” 秃头借酒装疯,越发要闹事。一把抓住上林的胳膊:“你,你,你,你撞了我,还不道歉!” 上林嫌恶的甩开他,用力不猛,但秃头本就站立不稳,吃她一推,蹬蹬退了几步瘫在地上。立刻有服务生过来扶起他,他推开服务生,瞪着眼睛:“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把她给我抓过来!” 服务生满脸为难,既要扶住他,又被他推搡着要抓秋上林。 上林冷冷的:“先生,你喝醉了。” 秃头踉跄着站在上林身前,服务生搀扶着才不至于东倒西歪。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上林眼前比划:“我没醉,这是一,这是二,你看,我没醉!” 参加酒会,上林今天特意打扮。乌黑长发在脑后编了两条辫子后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黑色及膝小礼服,小露香肩。 她虽算不上美女,胜在面容清秀,气质出众。 秃头迷蒙的眼睛里突地闪进一小美女,谄笑着:“原来是位小姐……我最喜欢和小姐打交道,我不怪你……”挥舞着手,丑态百出。 上林嫌恶,蹙着眉看也不看他一眼,扶着木木就要离开。 秃头哪会轻易放人。 “小姐,你撞了我,总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木木语气不善:“你要多少。” 秃头打了个嗝,酒气扑鼻,他垂涎的笑:“我不要钱,我要这位小姐陪我喝杯酒……” 会所服务生训练有素,见状不妙,强行要扶着秃头离开会场。柳系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幸灾乐祸: “这位小姐很善于喝酒,从来不和女生喝,但喜欢陪男人喝酒。” 上林眯眼。已经不悦。 她不知进退也就罢了,却更加火上浇油,变本加厉的说:“秋上林,你不是号称被数不清的老头包养过?我看这位年纪也不算大,不如让他也包养你算了。” 纠纷发生已有一小会儿,客人注意到马蚤动的也有不少,只是碍于礼貌都隔着一段距离围观。听柳系花一说,大家看向上林的目光顿时迥异。 木木发怒:“你胡说什么!” 柳系花冷笑:“胡说还是事实,问问清楚就知道了——秋上林,你混进这里不就为了找个新的姘头?” 上林转头,说:“杨海呢,叫他过来。”她心中不悦达到了顶点,决定不再放任她不知进退下去。 虽长了一张颇年轻的脸庞,但多年熏陶,上林很清楚自己板起脸来还有几分领导者威严的架势。她语气严肃,服务生傻傻的应了一句,掉头就去找杨海。 范晨被人围着说话,正不耐间,有服务生走到身边,对被另一些人围着的杨海说:“杨总,有人找您。” 他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杨海匆匆赶去,有人认出他是酒会主办公司的老板,凑的更前。 杨海诧异:“怎么了?” 秋上林色厉内荏:“你怎么办事的,什么人都往里放?” 杨海接到了妻子的默示,他和秋上林配合不是一天两天,绝对演戏的一把好手,连忙歉疚的询问:“发生什么事?” 扬起下巴点点柳系花,语气桀骜:“她干嘛的?” 杨海扫了一眼柳系花,确定不认识,犹豫着:“大概是广告公司方面的人,我不太熟悉……” 她冷笑:“我们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公司,今后少和拉皮条的有牵扯。” 柳系花脸色一变,这话说的有够尖刻。 “你才是拉皮条的,你是不要脸的——靠勾引男人吃饭。”破罐子破摔,她索性不要风度。 上林冷冷的斜睨她,杨海皱眉,满脸不赞同,勾手叫过广告公司的负责人:“这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负责人摇头:“不认识,好像是临时模特。” 杨海长嘘一口气:“哦,是模特啊……”意味深长。 上林心想,我给足了你面子,你自己非要和我较劲,可别怪我下手太狠。 也不罗嗦,直接吩咐:“赶出去。” 柳系花尖叫:“你凭什么!”正巧范晨走了过来,她仿佛见到了救星,叫着:“范晨!” 范晨很是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先去询问秋上林:“你没事吧?” 柳系花很急促的说:“范晨,秋上林不干净,她亲口承认她和许多个男人有染……” 哗的一下,她被泼了一脸酒。 动手的是木木。大家要原谅怀孕且患有产前忧郁症的孕妇,她们大多脾气不好。 “滚出去。” 柳系花委屈的看着范晨。范晨也很委屈的看着她。 同学,我们不熟。 “秋总,你来了酒会也不和我打招呼,难道是我拍的广告不入你的法眼?”官面上自有其一套行事规矩。范晨不管柳系花有多委屈,但他得帮秋上林撑腰。一来她是好友曾经暗恋的对象,二来,他们才是同班同学。 杨海也紧跟上:“真对不起,都怪我管理不善。”扭头吩咐公司员工:“还等什么——把这位女士和他,都请出去!” 柳系花此时脑子有点不好使,只会重复一句话:“我有邀请函入场的,你凭什么赶我走!” 秋上林冷冷的看着她。 旁边有广告公司熟知内情的人,好心的小声提醒她:“这位是摩卡公司实际控股人,杨海都只是打工的……” 晴天一声霹雳,降下无数雷电。 柳系花此刻琼瑶女主附身,不停摇头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被几名保安强行架离会场。 作者有话要说:怨念的说,大家去捧场新文嘛,去捧场嘛~~ 危局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新开始。飞机降落在昆明机场,走出机场之前,秋上林回望了一眼大钟表上的时间:19:26 程冲已在云南逗留了三个多月,没举牌子,按照提前说好的,在三号出口外倚着车辆等待。这地方是下车口,不许车辆长时间逗留,不断有出租车开来,下客,又迅速驶走。他和他的车已在这里停留了十分钟,机场外围工作人员过来看了一眼,没说话,转过头去其他地方。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很多,他堵着门,让别的车不好停放。有脾气暴躁的司机大老远就把喇叭按的震天响,到了近处,却又都闭口不言,宁可绕开他和他的车。 进进出出的游客,无不好奇的看一眼。 上林走出三号出口,时间指向19:35。 上了车,车子平稳驶走。方才试图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注视着他们离开,纳闷的嘟囔了一句:“怎么是个小女孩儿。” 豪华车不少见,司机也没什么大不了,让他和出租车司机都缄口不言的,是车后的牌照。 上林捶捶酸胀的肩膀,随口问:“谁的车。” 程冲答:“对方急着见你,给我这辆车开。” 上林沉默了会儿,问:“情况怎么样?” 程冲苦笑:“对我们很不利。他们挑动当地村民闹事,三天两头的过去砸场子,当地政府你推我,我推你,都把责任互相推,谁也不肯出面干涉——看来他们已经通气了。” 他很气馁。 昆明的花卉栽培基地,是九重葛公司近几年着力投资建设,并逐渐成为收入的主要来源。昆明的花卉三分之一流向国内市场,剩余的三分之二则出口到国外,日本、欧美各占了百分之五十的份额。 出口花卉要求严格,对品质、株高、干径都有统一严格的要求。九重葛从成立开始,就不断的培育新优品种,走在市场前列,相对的,价格也不菲。这批出口花卉价格贵而数量庞大,国内市场根本吃不下。对方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卡断了公司命脉,精准狠辣,让他疲于奔命。 程冲声音消沉而快速的解释具体情况:“日本市场被他们卡住了,对方借口咱们的花卉检疫不合格,拒绝履行合同。” 上林诧异:“检疫不合格?”不可能啊,公司对品质向来要求很高。 程冲苦笑:“日本新修改了进口检疫条例,新品种的玫瑰花在年前就已经种植生产,根本来不及随之变动……” 她沉默。 天时不合作,怪不了程冲。 “日本市场庞大,他们吃的下?”匆忙之间,想要整个吞下九重葛公司在日本的市场份额,却也并不简单。 程冲再次苦笑,奔波三个多月,他急得长出了白头发,二十几岁,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们联系了越南市场……” 上林越发惊疑不定:“不可能!”她断然:“云南政府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赚钱的渠道推给越南。” “这就是许蜜的可怕之处……”程冲感慨:“她和越南方面达成协议,对方只负责短期花卉供应,这批货顺利发出,以后他们将在云南合作建立花卉种植生产基地。” 无利不起早,许蜜许给了两边什么优惠条件,谁也不清楚。 程冲只恨自己大意。将所有赌注都压在昆明基地,否则也不至于被动挨打,如此狼狈。 暗自咬了咬牙,她吩咐:“先去酒店。” 程冲诧异:“不如先和对方见个面?” 上林笑,不紧不慢:“忙中出乱,许蜜最想见到的就是我们手忙脚乱,她才有机可乘。你以为殷寻踪是救世主?谈判谈判,最迫切而有求于别人的一方总是要吃亏的。我们不能给他造成我们很着急的错觉。” 程冲欲言又止。 但我们确实很着急呀。 上林打量他的神情,心知肚明:“放心吧,老太爷不是还咽气!就算他咽了气,还有殷夜遥呢,许蜜成不了大气候。”她许给殷家旁支的利益再大,对方也都不是白痴,自然看得出她的野心。 殷夜遥虽独裁专断,好歹是殷家人,对殷家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6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6部分阅读 ,对殷家有责任,肯承担。一旦落入许蜜手中,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个女人可不是善角。 殷家的利益争夺,又和秋上林有什么关系呢? 话,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殷夜遥探望秋上林,探了一肚子气回广州。谁也不知他和殷老太爷关在别院书房说了整整一天的什么话题。他从别院离开,老太爷就住进了医院,不见任何人。 彼时程冲正准备扩张九重葛的规模,有批贷款迟迟批不下来,上林手头的资金都投入到了房地产中,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来。殷夜遥找到程冲,提出资金入股,程冲大喜过望。他虽然觉得以殷夜遥将来继承的集团规模,他不该将这点小产业放在眼中,但想着他和上林多年的情分,觉得有依仗。 谁也不嫌钱咬手不是? 公司具体事务上林大都放手给他,很少过问。程冲笑纳了殷夜遥的资金,他成为继上林之后的第二大股东,上林在签合同前一天得知消息,本想阻拦,但转念,又想殷夜遥这些年对她的事业不吝支持,哪怕在自己明确拒绝他之后,也从无抱怨,于是默许了这桩看上去稳赚不赔的生意。 如此一来,殷夜遥在摩卡猫猫和九重葛中都占有一定的股份,两人也时不常的因为生意而见面。长生在事务所越发受到重视,三天倒有两天见不到人,算起来,他们聊天的次数,反倒比不上殷夜遥。 半年前,老太爷病情宣告加剧,同时他宣布了一个消息:假如殷夜遥和秋上林结婚,她将得到老太爷名下三分之一的股份和遗产。股份和遗产都由她自主分配。 秋上林觉得错愕,想不通一向精明的老人为何突然变得糊涂,竟要把殷家股份分给一个外人。 很快,随着殷家相关人等找上门,她才恍然。 许蜜是第一个上门的。 她很直接,开门见山,秋上林和殷夜遥结婚,婚后股份卖给她,然后,支持他们离婚。 上林感到不可思议。 居然有母亲,不是全心全意为儿子着想,反而劝说外人骗婚。 结婚,转移股份,再离婚——她把婚姻当成了什么? 上林婉拒,许蜜的价码一层层加高。她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有点心动——许蜜许下的,足以让她两辈子不再奋斗,不再工作,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 然而秋上林从小最缺的是钱,最不缺的是吃苦。 在许蜜看来,她很不识抬举。 随后,不断有殷姓人士找上门,商谈,如何骗婚,如何补偿,如何许诺……她哭笑不得,自己又一次被殷家的老狐狸当成了靶子。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老狐狸年纪大了,担心自己随时咽气,想趁活着的时候帮孙子扫清障碍。三分之一的股份,诱人心动,哪怕明知是老狐狸的引蛇出洞计,也顾不得许多。 殷夜遥说,你和我结婚。哪怕婚后你把股份转给任何人,哪怕三天之后就离婚,我也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上林感动,感动的想抽他两巴掌。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殷夜遥想,就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所以才有把握,才敢和老狐狸设计这出戏。 你肯结婚,我双赢。你不肯结婚,也达到了让在暗地里觊觎的人现在太阳下的目的。只要他们肯动,我不愁打不到七寸。 拉锯战僵持了半年多,三个月前,老太爷病情恶化。许蜜忍无可忍,毅然出手。殷家她动不了,难道还动不了小小的九重葛? 许蜜的手段如雷霆万钧,令人招架不及。上林小看了人性,更小看了权势对许蜜的诱惑,才会在她出招之后,招架不及。 她想,难道要我卖身救公司——nnd,我又不是喜儿。 在酒店洗个澡,神清气爽,汽车再次开往目的地。 程冲说:“殷夜遥那头怎么表示?” 上林无可奈何:“你还看不出来,他巴不得我举手投降。” 殷夜遥一推三不知。 程冲愤恨不已:“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同意他入股!” 上林笑他太天真。不入股,难道许蜜就不下手? 毒枭殷寻踪 殷寻踪住在不起眼的小巷里,外表看上去与昆明遍地可见的居民老宅无异,桐木大门上刷的清油不知多少年未曾翻新,斑斑驳驳,露出桐木的原色纹路,铜把手光鉴照人,历经岁月侵蚀,上方印着扭头怒望铜狮手柄,铜狮的眼睛经历过人间沧桑世事变幻,早不复当年怒气勃勃的雄威,奋力而又沧桑的望着这个变化太快的世界。 跨过门槛,上林并不着急进去,站在穿堂过道打量这处外表不起眼的民居。 旧式昆明,无论城乡,无论汉族还是少数民族,盖得房子都差不多。用一句后世流行语,叫做“经济适用房”。有个别称,叫“一颗印”。 和北京同样的四合院,格局略微不同。昆明民居由正房、厢房、倒座组成,瓦顶、土墙,平面和外观都呈现方形,方方正正的好似旧式衙门里青天大老爷的印章,故称“一颗印”。 “三间两耳倒八尺”,上林打量了一番,喃喃。 程冲压着满腔的急迫,问了句:“嗯?” 她轻笑,丝毫不见紧张:“我说,这处房子是典型的三间两耳倒八尺。”她手指前方,细细讲解:“你看,平面是正方形,正房有三间两层,两厢是耳房,组成了一个四合院。中间是小天井,门廊在民间又称倒座,进深八尺,所以叫‘倒八尺’。我们刚才进来的大门正对正房,卡在正房对面的中轴线上,入口的地方本应有木屏风,就像我在北京刚买的四合院,由四扇活动的隔扇组合起来,平时关闭,从两侧绕行,逢节庆迎宾,才会打开屏风,迎客人入门,倒座、天井、堂屋容成一个宽敞的大空间。此地主人大约心性开阔,不喜割断,才将本来存在的隔扇撤了去,不担心外人窥视。程冲,这个人要么心胸宽广,要么就是骄傲自负。” 程冲抹了把冷汗,暗中窥视迎客的男人,对方笑眯眯,好耐性,任凭秋上林站在过道打量评论,任她对此间房屋和主人评头论足,置若罔闻。 上林见他恭谨而又谦虚的笑,稍稍有些诧然,笑道:“看来殷先生心胸宽广的紧。” 对方仍笑眯眯的,抄手侯着,不置一词。 殷寻踪没有摆架子,他就在堂屋坐着,既没出迎,也没避而不见,稳如泰山的坐着,冷眼看秋上林和程冲进了屋。 程冲恭恭敬敬的鞠躬:“殷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殷寻踪哼了一声,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上林身上,审视打量。 上林也恭恭敬敬的鞠躬:“殷叔叔,您好。” 殷寻踪冷哼:“我高攀不起,你还没嫁给殷夜遥呢。” 上林好涵养的说:“我和夜遥从小认识,勉强倒也算朋友。临来前他还特地嘱咐我,要代他向殷叔问好。” 殷寻踪冷笑:“我可不敢当。” 他今年四十多岁,继承了殷家人的俊美,虽青春不再,气度面容依稀能找出当年的风采。坎坷的人生经历,造就他阴霾的性格,至少在程冲看来,他是大枭。 殷寻踪是殷老太爷庶母哥哥的儿子,且,不是正房所出。他的母亲是酒楼里陪酒的小姐。 殷寻踪的父亲并不因为自身庶出而对庶子另眼相看,殷寻踪母女在殷家一度活的艰难。他长到十八岁后,他父亲才发觉自己的庶子能耐不亚于自己,父子俩蠢蠢欲动,试图夺权,最终失败后,被殷老太爷明升暗降的贬出了殷家权利中心。随后殷寻踪和父兄闹翻,独身一人跑到在当年看来属于蛮荒地带的云南,单打独斗,在这儿闯下了一番基业。 他贩过毒,运过军火,倒卖盐,跟着马队走私,用殷老太爷的话说,他是一头孤狼,幸亏他是一头‘孤狼’。 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毒枭,能在多次严打中存活下来,并成功漂白,转身一变成为政府官员的座上贵宾,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孤狼,他也是成功的孤狼。 不到万不得已,上林不愿意和他打交道。和这类人打交道,最坏的结果是被他一口吞掉,而最好的结果……大约也要落个两败俱伤。 破釜沉舟,破罐子破摔,她做出如许决定。 大不了放弃云南的基地,九重葛损失惨重,从头再来。 有摩卡猫猫撑着,有她未雨绸缪多年攒下的不动产垫底,就不信再摔,能摔我到地下室? 人说,生意场上的,无论男人女人,都是披着皮的畜牲。上林洛丽塔的歪着脑袋问程冲:“你知道区别在哪儿吗?” 程冲想了半天,试探:“公畜牲和母畜牲?” 她很正经的摇摇头,严肃的说:“真畜牲和假畜牲。” 司机握着方向盘,手哆嗦了下,车身不受控制的向别的车道打了滑,虽然老道的驾驶技术让它没有遭遇交通事故,但旁边车道无辜受到惊吓的车辆很是恶狠狠的按了几下喇叭,紧随其后的轿车司机按下车窗,探出脑袋正要破口大骂,视线落在车屁股的车牌号上,嘴巴紧紧闭上,缩回头,安静、安分、安全的,缓缓远离了他们。跟在他后面的车辆见前面的车子车速减缓,不知所以,纷纷超车,缀在了秋上林的车子身后。 被超车的司机呸的一口,骂:“傻x!” 跟着车牌走,三步一晃悠。 就算对方司机是菜鸟又怎样?哪怕全是他的错,遇上那位,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上林很想继续解释真畜牲和假畜牲的区别。然而程冲非常渴望见到明天的太阳,强烈表达了不想听的意愿,上林不好强人所难,遗憾不已。 但她还是嘟囔了一句:“其实我是假畜牲来的。” 程冲假寐,装没听见。 坐在堂屋百年相传的檀木椅上,程冲很想告诉秋上林:“其实你是真畜牲来的。”说话时表情一定非常,非常诚恳。 说假话谁不会?程冲一向以为,自己就够能说大话,说假话。 今儿碰上这两位的言语机锋,自叹不如。 在他印象中,秋上林从来都是谦虚、和气、踏实、肯干的好生意人。不说大话,不许诺言,一切靠实际行动说话。 再瞧瞧她今天的表现。 “夜遥向来崇拜殷先生,他在子房镇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假如将来不能回到殷家,他想成为殷叔这样的英雄人物,叱咤风云,歃血江湖,快意人生……” 殷夜遥在子房镇的时候,连殷家有殷寻踪这位叔叔的存在,都不知情。 “九重葛在云南花卉基地的利润,相信殷先生也调查过,看似不起眼的小生意,实际上利润庞大可观。而我们给外界看到的,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将来形成了规模,单是干花出口这一块,我有信心做到上千万——刨除一切的纯利润。”秋上林说话时很淡漠,稍微表现的有点自豪,又矜持的恰到好处。仿佛她在拉家常,而非努力说服他人。 程冲在心底里算了算。 纯利润上千万,意味着他们要吃下整个欧美市场、东南亚市场,也许还要进军非洲和南极洲市场。 难道要把干花卖给南极企鹅? “花卉生产工艺简单,虽然标准苛刻,实际操作起来工序复杂了些,但投入小,见效快……尤其我们公司的技术走在全球领先水平……” 程冲想起了基地里成排的化验室、蒸馏房、及一系列每年都要更新的设备,巨大的投入,供养技术人员开支的庞大金额…… 描述了花卉市场的可观前景,她笑眯眯的:“如果殷先生肯帮忙,我愿意把蛋糕分三分之一。” 殷寻踪也早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嘴脸,虽然怎么看怎么别扭。 “让你来找我,是殷夜遥的意见呢,还是殷老头的意见?” 上林笑笑:“九重葛是我自己的生意,夜遥虽然也占了一部分份额,但您也知道,光应付殷氏的生意,就够夜遥忙碌了,我也不忍心因为这点事儿去麻烦殷老太爷。” “哦?”殷寻踪端起茶,抿了几口。 “殷夜遥在你公司有投资。你该知道,我早年被逐出殷家,对殷家恨之入骨,恨不得每个姓殷的都不得好死。若是纯粹你自己的生意嘛,还有几分考量的余地,既然牵扯到殷家人,我去插手,你就不怕尸骨无存?” “瞧您说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殷字。再怎么深仇大恨,再怎么想毁了殷家,也得毁在您自己手里不是?若是给别人捷足先登,把殷家产业得了去,固然大快人心,但心里总有遗憾,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殷寻踪抚掌大笑:“好,好,好一个得毁在自己手里!”他突然止住笑意,目光犀利的盯着秋上林: “你这是教唆我去毁了殷家?你和殷夜遥不是朋友?” 上林镇定自若:“说朋友呢,和平时期,我们大家都是朋友。论到生死存亡,总要留条活路给自己吧。” 殷寻踪若有所思盯了上林半天,端茶送客:“下次我们再聊。”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抱歉,年前家里出了点事,好久没有上网,既没更新,也没打声招呼。 向大家拜个晚年。 借东风 难怪程冲想死的心都有了。 望着规模庞大的花卉基地,上林感慨。 九重葛公司设在昆明的花卉基地由程冲一手设计主导,出于对程冲的信任,上林看过规划书,签了名,都没来得及实地考察。当然,就算实地考察过,她也猜不出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但有了秋上林把关,总比程冲孤注一掷,将所有赌注压在同一地方强。 她手笔虽大,但小心谨慎惯了,从不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篮子里。 看看占了三个山头,林立的温室、连绵不绝的花田,以及豪奢的主体建筑,上林叹了口气。 “你大意了。” 程冲愧疚。 上林再叹口气:“年少不轻狂,妄为少年人。”她说这句话时,表情沧桑语重心长,倒仿佛自己已经活了七八十年。 是啊,九重葛越来越壮大,年产值几乎能与摩卡猫猫媲美,同行业没有哪家企业能和九重葛比肩,难怪程冲和一众领导阶层得意忘形。 他喃喃:“我特意找了风投专家评估,也对市场做过详细的调查比较……”所有资料都显示基地只赚不赔,谁能料到许蜜横插一手? 大捆大捆的玫瑰被随意丢弃于田间地头,仿佛烂了的白菜萝卜,花费科研人员无数心血,花农精心伺候,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不知它们会否在暗夜中饮泣。 程冲的目光顺着她投在被丢弃的玫瑰上,解释说:“五号玫瑰专供日本市场,自从出口渠道被卡断,我们也尽力往国内和欧美的市场推销,但市场份额有限,卖了五号,其他花种就得滞销,总不能丢帅保车。” 前行几步,抽出一支,似乎出田不久,花瓣上仍沾有清晨露珠,娇嫩的花边经不起挤压,已有些晕化枯萎。 “国内市场吃不下?” 程冲苦笑:“联系了几家大花商,他们也想趁火打劫,把价格压得极低,再赔上运输费,还不如放着。” 上林沉默。放眼望去。 “五号玫瑰还有多少没采摘?” 程冲嘴唇发青,脸色灰白,张开手臂划了一个大圈:“这片花田,全是五号玫瑰。种植早的,现在开始出产,还有些种植比较晚,尚在培育期。” 花田里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无论如何都卖不掉,为节省点开支,他下令五号玫瑰停工,照顾的花农也都暂时停工,可怜的玫瑰得不到精心照料,杂草疯长。 他划的这个圈有够大,大到一眼望不见头。 上林脸色凝重,绕着附近的花田转了一圈,吩咐下去:“把停工的花农都找回来,精心伺候五号。” 跟来的一名职员质疑:“可是销售……” 上林摆也不摆他:“玫瑰丢在田间地头也不是个事儿,把它们运回加工厂,有成器的制成干花,再挑挑拣拣,联系果酱工厂,送给他们制作玫瑰酱。” 程冲身边的秘书一一记录,敬畏的不放过上林每句话。 在他们心中,秋上林虽然不经常出现于公司,但每回遇到大事情,涉及到公司今后的决策走向,她总能正确把握,引导九重葛走向更高的台阶。 “花茶市场扩展的怎么样?”她扫视着一片片花田,随口问。 程冲尴尬,职员献殷勤:“我们这两年着力于基地和出口拓展,还没来得及……” 上林勃然大怒,紧盯程冲:“我说过的吧?国内的花茶市场一定要扩展,不能全指望国外市场!” 程冲羞愧,低头。 她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那名职员,冷笑:“别告诉我,你们连加工设备都没买!” 职员忙说:“买了买了,早就买了。” “买了,放着。等机器生锈,再卖了。废铁价格这几年上涨了几成?”她讥诮的问。 壮志雄心,好高骛远,这些都能原谅。毕竟程冲和九重葛都还年轻,有冲劲,想拼搏,可以理解,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一般活了两世,对市场发展有把握。但对她的决策阳奉阴违,不容原谅。 程冲劳苦功高,被下面人捧得晕乎乎,轻飘飘不知所以。曾经一同打拼的元老,上林一手提拔的人才,有许多要么被他挤走,要么被排斥在权力中心边缘。她许久不管公司具体事务,这次公司领导阶层开会,坐下来一看,大半都不认识。 皇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帝身边都是只会拍马屁的佞臣,把他架成不识人间疾苦的独裁者。 有因必然有果。 她都不知该怪程冲,还是该怪自己太大意,对他太放心。 顺遂生活过久了,忘记了人心险恶,世事难料。 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败,怎么就忘记这句名言?糖衣炮弹连不畏生死走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老革命都能打倒,更何况意气风发的程冲? 幸福日子过久了,忘记天还会下雨打雷降霹雳,以为总是晴天大太阳呢! “能用的花苞立刻制作花茶,免费投放市场。”上林决断。 那名职员仍不死心,劝阻说:“我们资金周转本来就困难,再启动花茶设备,还免费投放,公司的财务问题……” 她冷笑:“你放心,公司财务不必你去操心。如果是担心你的工资和年终奖金,我也劝你不必担心——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 对方震惊:“什么?” 右手拿着一支玫瑰,轻轻的抽打在左手心,花瓣片片飘落,她穿了件粉红色的轻纱娃娃衫,山风拂过,下摆飘逸,眉清目秀,神色怡然,令人疑惑,莫非花间仙子下凡——如果忽略她嘴边冷笑,和眼中的那抹憎恨。 接连说了几个名字,扭头看程冲的秘书:“都记下了?” 对方愣祌:“他们……”都是公司高层啊。 很好心的再次缓慢的重复了一遍,亲眼看着秘书都记在小本上,上林嘱咐:“拿支红笔画个圈,告诉财务只发这半月的公司,没有遣散金。” 职员见她不像开玩笑,恼怒:“凭什么解雇我,劳动法规定……” 上林截断他的话:“劳动法没规定,领人薪水可以吃里扒外,伟大的商业间谍们!” 对方愣住。 程冲已被一系列变化搞晕了,呆愣不知所以,直到上林一句商业间谍,他才惊疑的望着近几年可谓最信任的得力助手。 对方惊着:“我没有!” 上林理也不理他,径直对程冲说:“我早说你没有识人的眼光,你非拧着劲儿来——引狼入室容易,送狼离开,恐怕不简单吧?” 总要被狼狠狠的咬下一口肉,才能打发它们回归山林。 从危机发生,她就有所质疑。许蜜凭什么把九重葛公司的一切摸的透彻见底?招标合同和资金几乎擦着公司底线而过,就算中医把脉,也不能把出病人今天早上吃了饺子还是面条吧? 内部有人吃里扒外,毋庸置疑,但调查结果出来,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程冲总共招进提拔了十一名权力中心人士或接近权力中心人士,其中居然有五个,都被许蜜收买。 里应外合,难怪九重葛此次损失惨重。 五位伟大的商业间谍,首先要辞退,其次要追究法律责任,再次,要让他们在业界名声扫地,上林决定不手软不心软。 她盯着心虚而又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的职员,一字一句:“不仅花茶免费赠送,联系我们国内的客户和别的销售商,五号玫瑰出田之后,一律免费,想要的,自己来拉,就当我们今年回赠客户,返利大酬宾!” 跟来的职员通通震惊。 几百万的份额,全部酬宾? 上林牵起嘴角,语气轻松:“放出风去,昆明基地有意转让。想要的,只要价格合理,我们就把基地卖给他。” 这下就连程冲都傻了。 姐姐,这是公司近几年最大的项目,全公司指着它吃喝呢,你说卖就卖? 她语气贼轻松:“财务出问题,运转不下去,要么辞工,要么卖房卖地。昆明基地办不下去,要和这里的员工好好解释,不是我们不想办,政府不支持,老天不合作,我们有什么办法?遣散金一定要给足,如果他们不乐意,让他们去跟政府部门闹。” 她回望员工,说:“你们也别泄气。九重葛本来就靠种大白菜大萝卜发展起来的,最多也就打回原形,大不了我陪着你们再去种萝卜白菜!” nnd,你想一口吞,我还偏不让你如愿。 价高者得,我不信偌大一个花卉市场,就你许蜜自己独吞蛋糕! 国内花卉批发零售市场流传着两个大新闻。 业内标杆领军企业,九重葛公司,五号玫瑰免费赠送,只要你出示齐全的花卉批发零售证件,只要你雇辆卡车去跑云南,保证拉回一车新鲜、优良的五号玫瑰。 市场沸腾了,大小花商激动了。 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哪间公司免费赠送,还一赠就成车的! 来自各地的运输车辆源源不绝开进昆明,有的下手早,抢到了,在众人羡慕眼光中得意洋洋的离开。 有的来晚了,也不走,就在昆明住下,排队拿号,等待新一批玫瑰出田。人家可说了,先到先得,赠完为止——瞧瞧人家这一片大花海,谁知道赠到哪儿能赠完? 既然来了,难免就在人家基地里逛逛。 哎,新品种的郁金香? 哇,好漂亮的马蹄莲! 咦,珍贵的百合花? 靠,连小稚菊都比别家娇艳! 闲着也是闲着,等着也是等着,先拉上一车别的花卉,打发司机送回去卖着…… 人家介绍说未来花卉市场不仅仅流行鲜花,干花市场也会逐渐火爆。 干花打半折,车里还有点空隙,索性装上点回去试一试…… 第二个新闻也和九重葛脱不开关系。 昆明基地要转手。 花卉行业的,有意于花卉行业的,纷纷打听、探问,卖多少钱,什么条件,每年利润多少,投入和产出几比几…… 有人犹豫不决,有人蠢蠢欲动。 殷寻踪坐在堂屋的檀木八仙椅上,摇头晃耳听收音机里字正腔圆的京剧,一段《借东风》,流利舒畅,雄浑潇洒,行腔换气顿着讲究,他也跟着摇头晃脑的和唱: 习天书兵法犹如反掌,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领人马下江南扎在长江。 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 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搬请我诸葛亮过长江同心破曹共做商量。 ……(中略)。 诸葛亮上坛台观瞻四方,望江北锁战船连环排上,叹只叹东风起火烧战船,曹营的兵将无处躲藏。 这也是时机到难逃落网,我诸葛假意儿祝告上苍…… (中略) 看东风已起,大功成就。我不免趁此机会,暂回夏口,调动兵将,再于众取事。那时节周郎啊周郎!管教你枉费心机也! 他的属下在门外已侯多时,殷寻踪听完一段,拧上收音机的开关,半眯着眼。 属下恭敬的说:“三阿爷,山头排满了各地来收购花卉的车辆,许多人等不及,先买了别的花运回去,九重葛可半点都没要垮的意思。” 殷寻踪手指轻轻敲在桌上:“好一招借东风。” 我想借许蜜的东风,一不小心被你个黄毛丫头借了东风。长江后浪推前浪,倒是小觑了这丫头。 “那我们究竟收不收购……”属下犹豫着。 殷寻踪失笑:“收购?”讥诮的想,莫说许蜜和自己,就算几家联合,恐怕也收购不起九重葛的基地!她心里早盘算好了,五号玫瑰免费赠送,合作过的,未曾合作的,大小花商一股脑涌进她的基地,看了这样买那样,前后反正都是赚! “丫头这是逼我出牌呢……”本想沉一沉,磨磨秋上林的锐气,等她沉不住气了,再高调介入,获取最大利益,谁料竟被秋上林摆了一道。 “那我们……” 他摆摆手:“去安排下,明天请张局长打球,顺道问问程冲有没有时间赏脸。” 属下犹豫着:“三阿爷,我们有必要帮她这个忙?” 殷寻踪呸一口:“帮忙?别小看了花卉市场,没有几分赚头,你以为许蜜吃饱了撑的拿这个威胁秋上林?九重葛好打,但还不至于伤了丫头的元气,许蜜算计着呢,早就想分一杯羹。” 属下敬畏离去。 程冲看着利润表上数字节节拔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花茶的利润居然这么高……”他简直五体投地。 “美容养颜,有益身心健康,千万别小看女人的购买力。”上林靠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的赖着。 是人都爱占便宜。五号玫瑰制作的花茶免费送给各大茶商、美容院、养生药房,商人们逐利而来,占了便宜,得了好处,才恍然发觉不仅玫瑰花茶大有赚头,九重葛公司还生产菊花、茉莉、薄荷、荷叶……等等花草茶。 而同时,社会上刮起了一股花茶养眼的风潮,爱美的女性们纷纷购买品尝。短短一个月,九重葛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程冲几乎想要跪地膜拜:“网络万岁,宣传万岁……”摩卡猫猫团队精心打造的宣传团队在关键时刻显示出非凡的战斗力,尽管跨专业作战,他们仍在两天之内研究出最方便快捷,最省钱省力的宣传手段,花草茶平面广告铺天盖地,各个美容院的院长都收到了来自九重葛花草茶销售队伍的热切问候,不眠不休一个星期,热度日益升高,收益节节增高,程冲顶礼膜拜,将最高的敬意奉送给了摩卡猫猫的宣传团队。 上林笑他,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策略早就过时了。早早的赶他建立属于自己的宣传策划队伍,他只是不信。九重葛建立早,发展快,虽然早为业界熟知,但并不为广大观众所熟悉,有的行业需要隐藏实力,有的则必须宣传自身。她强调了这么多年品牌战略,品牌品牌,只在业内有口碑的不叫知名品牌,必须为广大群众熟知、信任。 有必要把九重葛的管理层分批送去国外学习最新的经营策略,她考虑着。 也许第一个送走的,就得是程冲——虽然他最讨厌学外语。 说笑间,上林接了通电话,来自家中。 张红卫关心的询问了九重葛公司的近况,并表示,如果资金周转不开,可以先从食品公司周转,家里卖田卖地,砸锅砸碗,也绝对支持女儿的事业。 上林感动不已。 安抚了母亲几句。张红卫支支吾吾的问:“听你弟说,长生也到了昆明?” 上林怔住:“是吗?” 张红卫不无担忧:“好像说有个项目,他到昆明快一个星期了,你们一直没联系?” 上林淡淡的:“都挺忙的。” 张红卫叹口气:“你弟说,你俩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不是妈说你,女人不能太要强,事业和爱情你得兼顾。长生是个倔性子,要强的紧,你得多哄着点,男人嘛,就和小孩儿一样……” “妈,我知道。” “别怪妈说你。你和长生青梅竹马,以后把你交给他,妈也放心。但你最近怎么又和殷夜遥走近了?不是说那孩子不好,但他家的情况妈多少也知道点,总是不如看着长大的长生放心……别说长生是个男人,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走近了生气,就连妈听着,都觉得不妥当……” 放下电话,上林怔怔的望着一个角落发呆。 长生,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 分了 爱情有个倦怠期。有人说七年之痒,有人说三年已经很长,也有研究称人体分泌的荷尔蒙在一年之后就消失殆尽。 上林不知道她和长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距离,似乎在不经意间,一点一点的拉开。 起先是她的工作忙,后来长生也很忙;起先是长生主动联系她,后来变成她主动去联系长生;再后来,谁也没有主动去联系…… 殷老太爷的风一放出,长生勃然大怒,他讨厌秋上林和殷夜遥扯上关系,讨厌他们之间扯不断的情缘,而忙碌的工作和上林渐入佳境的事业,一切一切,都让他无比焦躁。 闹哄哄的玛索酒吧里,前辈饮下建筑方负责人敬的一大杯酒,身边依偎的娇娘连声叫好,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浑圆白皙,热裤短的遮不住臀部,她画着浓浓眼影,一张脸皮精心装扮不知涂了多少层遮盖。 声色犬马,推杯换盏,群魔乱舞,玛索酒吧号称昆明顶级娱乐场所,装修偏向巴洛克风格,繁复华丽的装饰灯从天花板上掉落而下,在二楼上空坎坎停住,繁琐的水晶吊坠令人眼花缭乱。 建筑施工方特意选在昆明最好的酒吧招待他们,存心要给来自首都顶级建筑事务所的建筑师们看到己方财大气粗的一面。前辈们都在职场打滚多年,对此适应良好,酒精催化下,两方都交谈甚欢。 前辈瞥了一眼兴味索然的同事,低低问:“不开心?” 长生斜靠在沙发上,兴味索然的望着楼下亦鹋暴露神情亢奋的男男女女扭在一起,随口嗯了一句。 前辈关心:“你和上林分手了?” 若单纯同事关系,他也不好问得这般直接。这几年长生在他手下做事,隐然与弟子无异,他又聪明知事,对前辈敬爱有加,很得他的欢喜。 长生苦笑:“不知道。” 他们之间的事情,虽从没听他说过,但在一起时间长了,常常听到小两口打电话,也常常受邀到长生家吃饭,前辈也略知一二。但自从几月前,再没见他们联系,长生更是绝口不提秋上林三字,前辈直觉认为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 虽觉遗憾,但终究不是至亲朋友,也只感慨的拍拍长生肩膀:“罢了,世上还有那么多女人呢。” 建筑施工负责人耳尖,笑笑的看着长生:“小兄弟天资聪颖,才华横溢,不愁找不到出色的老婆!”一个眼神,陪酒的美女极有眼色,立刻挤坐到长生身边,抱住他的一条肩膀,丰、||乳|有意无意摩擦,娇嗔着: “帅哥,喝一杯嘛……” 长生索然,然同来的几个同事和对方都在起哄,他爽快的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顿时叫好不绝。 成王败寇。一场酣战尚未真正分出胜负,业界有眼之人却都敏感的察觉出风向变幻。先处于劣势的九重葛几个策略齐头并下,很快扭转了被动挨打的事态。殷寻踪及时插手,有人亲眼看到九重葛的总经理程冲和殷寻踪携手步入高尔夫球场,笑语不绝,同行的还有政府部门某某主任、某某秘书长。 风波渐静。秋上林固然成不了王,许蜜大伤元气,却也未必成寇。本做了最坏打算,想着大不了同归于尽,没料到居然能占据上风,着实令秋上林意外。程冲提议庆功,上林虽不赞同小人得志的做派,念及大家近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也就默许,权当犒赏三军。 走入玛索酒吧,扑面而来的音乐鼓点和着尖锐笑语,让上林愣了一下。她不喜欢吵闹的地方。 经过相处,颇为融洽的几个女员工接收了来自程冲的暗示,一左一右架起上林胳膊,几乎是将她挟持进了酒吧,上林哭笑不得,只能任凭他们。 程冲在二楼定下了半开放式的贵宾包厢,一路上楼梯,一路喜滋滋的邀功,说玛索酒吧的包厢若非有关系,轻易定不下…… 上林微微笑,侧身听他显摆,余光无意中扫到包厢中的人,愣了一下,直觉自己眼花了。 长生所在的包厢位于二楼靠楼梯左侧,半开放式,如希望封闭,则有推拉门可供隔绝。一同事出去,打开后没有关上。他闲闲的喝下陪酒美女送到嘴边的烈酒,目光无意识扫向走廊,却也是一愣。 两个足有半年未见的情侣,隔空相望,音乐、沸语,顿时化作一片空白。 陪酒的美女剥了一粒葡萄,娇声送到长生嘴边,他目光和上林纠缠、碰撞,嘴巴机械的张开,咀嚼。美女不知说了句什么,笑的花枝招展,靠在他身上喘不过气,长生一无所觉。 前辈率先察觉长生神态有异,望向走廊大惊失色,竟慌得站了起来:“上林!” 旋即意识到,他们分手了。而自己也不算带着长生再声色犬马的场合鬼混,方舒了口气,却不好坐回。长生全无招呼的意思,他只得起身越众而出,招呼着:“好巧呀,上林也在昆明?” 上林收回目光,浅浅一笑:“嗯。” 长生似乎仍没有打招呼的意图,前辈扯了几句闲话,却也扯不下去,只得尴尬的回到座位上,假装忙碌。 倒是程冲,见了长生,喜于他乡故知,很是兴奋了一番。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两人气氛诡异,讪讪问:“你们怎么了?” 长生淡淡的:“不知道。” 程冲挠头,回到座位再问上林:“你们怎么了?” 得到的回答一般无二:“不知道。” 上林心中固然不好受,长生坐着,却也如鏊子上的烙饼,两头煎熬。 生活不是连续剧,更不是爱情小说。男女主人公在一起之后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们冲破了许多障碍,冲不破时间的魔法。长生一日日成长,被建筑界誉为可怕的后起之秀,在事务所内工资涨了又涨,许多事务所私下联系要挖他墙角,而前辈也逐渐将一些小工程交给他做,颇得好评。 忙碌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疲惫。 疲劳之余,他更渴望上林的抚慰。更渴望能和上林头倚头,手牵手的静静在一起。但上林比他更忙。 如果仅仅是事业忙碌也就罢了,偏偏她的忙碌和殷夜遥分不开。明知殷夜遥对她另有企图,明知殷夜遥时时刻刻献殷勤,一切都知道,却无力阻拦,无力感让长生日渐灰心。 说了几次她不听,长生起初出于赌气,想说我就不和你联络,让你着急失落继而多想想我的好处。 却不知上林拗起来也不简单,最初忙碌,想不起联系,后来察觉,敏感的发现长生故意不给自己电话,秋上林难得发起小女人的脾气。冷战时间长了,尴尬油然而生。仿佛是两国签订的协议书,谁也不愿越过雷池一步。 席间,上林去洗手间,出门怔住。李长生倚在拐角处,低头抽一支烟,吞云吐雾间,姿势娴熟。 她犹豫着,轻轻唤了一句:“长生。” 他心中一酸,却强忍着感情,抬头淡淡的看她。多年耳濡目染,长生将她冷淡的神态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上林见着他这般作态,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你是谁,我和你很熟吗?——通常她面对讨厌的人,摆出这样一种作态。 而今天,这样一种作态被长生拿来对付自己。秋上林不知是否叫做一报还一报…… 她苦笑:“咱俩……” 长生神情复杂的盯着她:“你和殷夜遥划清界限了?” 上林苦笑:“长生。”她轻唤,神色黯然:“纵然当不成情侣,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他的手似乎抖了一下,烟头忽明忽灭,再次狠狠的盯了秋上林一眼,似乎要把她的容貌盯近心里。狠下心: “我等你三年,三年后你不来,只当我们素昧平生。” 三年后,秋上林二十七岁。 望着长生昂然而去的身影,她惆怅着,这个倔强的孩子,认死理的孩子,从小到大,把他的倔脾气埋在爽朗之下,连自己都几乎被蒙骗过去……差什么呢,究竟差什么呢…… 上林恍惚的想,也许差着两世为人的经验,差着对贫困生活的恐惧,差着一颗日渐苍老的心…… 当夜,秋上林醉酒,不省人事。 当夜,李长生离开昆明,返回北京。 当夜,殷家老太爷于睡梦中离世,殷夜遥正式晋升董事会主席。殷寻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重返殷氏企业,和殷夜遥握手言欢,许蜜联合的势力一夜之间叛变殆尽,她的势力从此一蹶不振,只能心有不甘,却又满腹骄傲的看着她唯一的儿子在商界呼风唤雨。 不久,秋上林出国深造。 张红卫哭?br /gt;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7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7部分阅读 哭天抢地,留不住主意已定的女儿。秋建国神情黯然,只塞了一张银行卡在上林手中。秋下林几乎要蹦起来,怒骂着去找李长生算账——在他们看来,李长生背叛了他姐,抛弃了他姐…… 上林阻拦了他。 她和李长生,没有九死一生,没有困难重重,更没有身世之谜国恨家仇。小说当中那些很玄妙的,让人忍不住涕泪俱下的被迫分手的原因,他们统统不具备。原就是人世中平凡的小男女,本想平凡的度过一生,感情被时间冲淡,爱情为凡俗磨砺,努力过,沟通过,将彼此伤害过,最终选择了放手。 选在这里放手,是正确的吧。 收拾行囊,翻过照片,一张张李长生和秋下林灿烂的笑脸。不再留给彼此更多伤害,留一份美好回忆…… 国际机场,她拒绝了家人送机,选择独自上路。将行李托运,拿着机票往入口处走,突然怔住。 殷夜遥身后远远的跟了两个保镖,站在入口不远处等她。 相视亦无言。 当初相识,谁也料不到今天的纠缠羁绊,更料不到他对她用情至深,却终是败在家族责任上。 他想做最后的努力。 上林摇摇头:“我们心知肚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放不下你的家族,而我也无比重视我的家人。 眼看着秋上林步入安检,再也不见人影,一直远远跟着的保镖上来说:“少爷,下午还有会议。” 殷夜遥垂眉,淡淡应声。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很疲倦,我也很疲倦,下一章让我了结它吧。 烂尾也罢,太监也好,总归是要结束了 完结篇 三年后。 法国马赛普通居民区的卧室。卧室风格很有些多元化,中国的工笔纸帘垂落在地上,日式榻榻米平放于地板,落地台灯的灯罩上却是印度露着肚皮的美人,天花板上的顶灯极具简约风格,壁纸却是花纹繁复的热带雨林。 窗台外如每一户人家,盛开了五颜六色的鲜花,与众不同的是挂着两只鸟笼,小巧精美的黄雀和鹦鹉对面而居。 秋上林就在这间屋中沉睡。 她已经三年没有回国,居无定所,三年内游遍了欧洲大小国家,甚至有空跑去非洲见识了大猩猩。法国的这栋民居算是她居住时间最长的地址。 秋上林做了一个梦。 2009年的广州,烈焰如火,天上下火一般,闷热蒸发着汗水,跑了一天,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汗臭。 秋上林站在街道上,有些茫然。 她在等红绿灯。红灯变成了绿灯,却突然脑中一片空白。 她在哪儿?广州最繁华的闹市街头? 那么摩卡猫猫的精品店呢?从这头一眼就能望见的大广告牌,范晨为摩卡男装拍的平面广告图…… 她为什么在这儿?她应该在公司开会,坐于首座,听下面人一项项汇报而来,再做出决策…… 突然有人拍她肩膀:“小秋,事办完了?回公司吧。”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上林惶恐。 小秋?从没人这样叫她的。 亲近的人叫上林,外人叫秋总…… 对方拉着她挤上了公交车,一路吧唧吧唧说不停,公司小王和有妇之夫闹绯闻了……总管克扣奖金…… 脑中灵光一闪,由混乱中抓住了一点思路。 啊,这个人。 这个人。 她前世公司的同事! 前世?前世?莫非回到了前世? 恍惚的想着,被她拉进公司,做梦一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盆栽、相册、文件夹、淡粉色便利贴…… 秋上林精分了。 同事走过来,说主管找。 她恍惚起身,恍惚记得主管办公室,恍惚推门进去,恍惚的回答了主管的几个问题,然后听到主管死板僵硬的说: “小秋,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大潮如是,公司也只得裁员渡过危机。感谢你这些年来对公司的奉献,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们愿意重新……” 精分了,果然。 回到座位上,同事关心而又担忧的围过来,七嘴八舌的慰问、安慰……上林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来,来自老家,妈妈焦急,带着哭腔: “上林,你弟弟意外伤人被抓起来了……” 上林脑中轰的一响。 下林,秋下林?他不是在北京好好的上大学? 机械的抱着装在纸盒里的杂物往外走,迎面前呼后拥走来一群人,正面相视,上林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她惊呼: “夜遥!” 殷夜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如陌生人,冷冰冰,毫无温度,甚至带着对员工不守规矩的厌恶。 她焦急:“夜遥,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夜遥,殷夜遥!” 殷夜遥与她擦肩而过,对她的叫声置若罔闻。 站在阳光下,如坠寒冰。 后世,前世,究竟哪一世才是现实,哪一世方是梦境? 茫然失措的从街头走过,迎面风一般跑来一个人,不小心将她的纸箱撞在地上,杂物散落一地。 对方连忙蹲下来帮忙捡,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上林惊喜若狂:“长生!” 长生细细打量她,疑惑着:“你是?” “我是上林,秋上林呀!” 他想了又想,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认得你。” 有个女人走了过来,挽着长生的胳膊,娇嗔:“说好去试婚纱,看你毛毛躁躁的……” 上林如遭雷劈。 孙一涵。他身边的女人是孙一涵。 长生被孙一涵挽着,从上林身边走过,低声说:“这位小姐好像认识我,但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孙一涵不以为意:“也许是崇拜你的人吧。” 两人说说笑笑走过,上林扎手站着,纸盒放在地上,相册中,只有她的笑脸孤单落寞。 尖锐的疼痛,仿佛潮水般涌向心腔,上林失声痛哭,不可自抑。 钉在墙上的挂钟敲了三下,布谷鸟从门里探出头,欢快的叫着:“起床了,起床了!” 阳台上鹦鹉和黄雀同时扑棱翅膀,鹦鹉大叫:“懒虫,起床,懒虫,起床!” 上林由梦中惊醒,摸一把脸颊,湿漉漉的,都是梦中的眼泪。 眼珠转动,懵懂未醒。视线落在对面书桌的照片上,定定看了半晌,方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个梦。 伴随叮咚一声响,电话留言机开启,范晨欢快的声音传来:“hello,早上好。今天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约好晚上在巴黎见面,你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鹦鹉扑棱翅膀落在书架上,听到范晨的声音,兴奋:“大明星,大明星!” 范晨失笑:“小可爱,你也醒了!” 热上牛奶,上林按下免提:“ok,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范晨神秘兮兮:“今天我将带你见证奇迹……” 任凭她如何追问,始终不肯吐露。上林失笑,拿他也无办法。 当年来法国,恰好和范晨乘坐同一班航班,范晨恰好休假,特地带她见识了法国的风土人情,从此成为莫逆之交。自此之后,每逢休假,他总要转回法国,而上林如果身在法国,也必定相聚。 今天是上林的生日,范晨在巴黎订了桌为她庆生。 扫一眼书桌上相册,内心安定。 相册中,一家四口开怀而笑。秋下林搂着李长生,只露出脑袋。 巴黎,埃菲尔铁塔下。 上林好奇:“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奇迹?” 范晨故作神秘晃晃手指:“no。美丽的小姐,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在埃菲尔铁塔下,每逢女人生日这天,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前,闭上眼睛倒数十秒许一个愿望,在钟声敲响,十二点到来的时候睁开眼睛,你看到的第一个男人将会是你未来的伴侣……” 她失笑。 这也算奇迹? 拗不过范晨,钟声敲响前,上林闭上眼睛,默数了十个数,当她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束强光,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上林强睁眼,努力看向前方,当她终于适应了光线,看清面前出现的人,惊呼: “长生!” 三年未见,李长生出现在她的眼前。 西装领带,笑意盎然。时间带走了青涩,成功让人自信,如今的李长生褪去不安,自信的令人不敢相认。 他笑着:“我说过,我等你,三年。” 上林一时百感交集。 “你……” 虽没联系,但李长生的成就她时有耳闻。一步步,扎实无比,为世界知名建筑师青睐,收入旗下为弟子,参与设计了举世知名的工程…… 长生坚定的朝她伸出手:“我说过,等你三年。” 上林渐渐笑了。 笑容如百花绽放,千鸟齐鸣。岁月眷顾,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二十七岁的秋上林,依旧美丽。 她望着长生坚定不移的手掌,缓缓的,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他掌中。 长生轻轻握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越过长生,殷夜遥在他身后,微微而笑。 孰胜孰负,尚未定论。来早了,或者来晚了,只要我也站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里。 李长生,你又未必会赢。 长生拥住上林,不满的箍紧,在她耳边轻声:“不许三心二意,让他站着去!” 上林愕然,随即失笑。 完。 作者有话要说:长长的,长长的,出一口气。 我总算,让它完结了。 不论你们说什么,都完结了。。。。。 反正,去支持新文吧~~~~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 鸡飞狗跳闹重生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