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分卷阅读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 ? ================= 书名: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文案 (t^t)潇洒轻狂vs高冷沉稳(_||) 姜蒙楽(跪在路中央):“天天被那老不死的罚跪!本皇子明明是最乖的!” 唐海黎(背后路过):“继续…” 宫女:“唉,奴婢都说过了,帝师就在附近啊…” 她是帝师,他是皇子。应皇帝友人之邀,以帝师的身份居于皇宫,实际却做着太傅的事。 龛影国亡,再次相见,她是谋士,他是御史。 谋士假死,再次回归,她是客卿,他是将军。 最后他一个人登上皇位,才发现他所求不过是帮他登上皇位的那个人而已… 总之!(敲黑板!重点):这是一个女主披着马甲想方设法帮男主登上皇位的故事!后期甚至男主自己都认不出来的那种马甲!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海黎,姜蒙楽 ┃ 配角:姜沐,煦儿,安礼菲等 ┃ 其它:剧情为主,爱情权谋为辅 ================== ☆、龛影国 唐合亲启: “海黎,吾今日修书与汝,不用‘朕’,只为叙旧。汝大可放心,吾所保证的二十年内绝不会将旧事告知他人。” “吾近日多烦闷,臣子长叫以立太子,大皇子确有其能力,但过于心狠,且智不足。二皇子毫无继承皇位之心,终日醉心诗画。三皇子常感吾给以关爱不足,心境颇为幼稚。” “概是先生无力教习,吾觉此三子现在皆未达继承皇位之资,不敢放心立太子。吾国一直尊崇立贤不立长,汝知此,切勿再劝吾立大皇子了。” “近日吾为寻胜任帝师之人已经烦至焦头烂额。若是汝能出手相助再好不过。自小汝助吾颇多,吾现身为一国之君竟不知如何回报于汝,若是不能出手相助,吾亦想邀汝入宫享一世荣华。” 一个女人看着手中那一叠宣纸,坐于紫檀椅中,她的皮相可谓是一貌倾城,但却不幸是一头白发。 唐海黎将信折合上,这个该死的皇帝,又请她帮忙!说好的只为叙旧?才第二句话就威胁她…竟然还说宫里的先生资历不够,说得好像她就会出色多少一样。 罢了罢了,他也够可怜的,听他这么说起来儿子个个都不争气,就帮一把吧,教孩子也是小事,无可厚非。 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看起来等上许久了。 唐海黎扭过头招了招手,“煦儿进来吧。”细细的白发丝垂落在肩膀上,虽然眼神冰冷,穿着一身老人家的灰色禅衣,在她身上却颇有一种仙姿玉色。 煦儿一走近她,笑容就堆了一脸,半跪道:“主人,戏台三日之后就可完工,明日是否启程?”虽然她异常兴奋,也绝没有忘了规矩。 唐海黎将手中的信往烛台上一扔,淡淡道:“拆了吧,不去了。” “啊!”煦儿开始扭捏起来,喃喃道:“可,可是,戏台已经搭了半个月了…梨花轩您也买了。” “不就是生辰吗,过不过有什么要紧的。”唐海黎一手撑着头,“梨花轩卖掉就是了,那么好的地儿,总有戏班子会要的。” 煦儿颇不甘心回道:“是,主人。” 唐海黎见她一脸不高兴,冷声道:“行了,耍脸色也要有个度,我叫你进来是要吩咐你办事,不是听你唠叨这些无聊琐碎的。起来。” 煦儿站起身来,低下头作揖道:“主人请吩咐。” 唐海黎道:“去给姜无途传个口信,就说我答应了。三天之后就到。” “啊,又是潜入皇宫!不行不行,这次该换小荔了!” 唐海黎一脸茫然,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她。 煦儿愤愤道:“主人有所不知,姜梓根本就是个老色狼,上次去的时候他就,就摸我腰…” 她声音越说越小,唐海黎干脆打断了她,“两年前的事情亏得你还记这样清楚。” 她不是不知道姜无途是个什么德行,那人就是这个样子,行为举止面容皆是浪子,内心负了多少沉重又岂是外人可知。 打发走煦儿去皇宫后,唐海黎悠闲地推开了窗,坐回紫檀椅,静静地享受春日的温柔阳光。 看着阳光被窗外梨树透成斑驳的点点光影,撒进屋内,一阵梨花的淡清香味随着轻风扑来,极其舒适。 也就龛影国能给她这样的感受了,四季如春,再住多少年也不会觉得腻。 姜无途把这个国家,守得很好。但是守得再好又有何用,龛影国疆土并不宽广,总有一天会被邻国吞并。他就是心太软,不愿意挑起战端。不仅拒绝了她的计谋,甚至还以她的身世作威胁不许她动用武力。 呵,不过蠢材尔。 唐海黎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嘬了一口,缓缓道:“流年易逝合入梦,海上黎人生龛影。”谁让她是唐合,唐海黎呢,从出生起就欠了姜家人。 胡思乱想了半通,硬是把茶喝完了,这才起身准备换衣。要想进宫自然要打扮成男子,若是女子进宫只能是皇帝新宠的身份——显然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身份,姜无途更不敢给这个身份。 踏着悠缓的步子行到侧屋,右边角落里立着一个高高的明黄色梨木架柜。手伸出够了半晌,也没够到最上面璃龙纹那片柜子扶手。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姑娘小跑进来,跪道:“主子!您怎得不叫我们,您这伤着磕着了可怎么办呀!本来您身子就不好,荔枝真是该死…” 唐海黎无奈,道:“来得正好,帮我把最上面那个格子取下来。” 荔枝应了声是,轻轻一跃抽下了那个匣子,半跪着递给了她。 荔枝看了一眼匣子,忍不住道:“主子这是要?…” 唐海黎接过,冷冷道:“自然是要进宫。你们胆子越来越大,叫你们少问多做总学不会,问多了脑子就不好使了。有些事自行猜测即可。” 荔枝毫无被主人训斥了的惧怕感,反笑着调皮道:“荔枝才不笨呢,就算猜到了也想问问嘛!” 唐海黎也是习惯了,不再批评她,转身将匣子放在一旁镜台上,打开匣子拿起里面的纶巾。这纶巾是纯黑色的缎子做成的,上面点缀着几根银线和一小紫玛瑙石,既不简单也不奢华。 她轻轻戴在头上,转头问道:“逸否?雅否?” 荔枝直点头,道:“主子还要找男子的衣饰吧?我去给您找!保证您穿着玉树临风,不输任何一个公子哥儿!”说完就转身欲往门外跑。 唐海黎合上眼睛,似乎觉得这一幕惨不忍睹,道:“回来…那柜子下半边就是,你自己慢慢找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 。” 荔枝讪讪地止住步,走回来,蹲在柜子旁开始东翻西倒。 唐海黎摇了摇头,抽了根圆木鼓凳放在镜台前坐下。对着铜镜,拿起花子青黛,细长的柳叶娥眉正在渐渐被她加粗。拭去大红色的唇色,变成淡粉。往鼻梁上抹了一点白色胭脂粉,小巧秀气的鼻子立刻变得直挺了许多。 她的脸是极美,更是典型的桃腮杏面。光是换身男子的行头是不行的,准一眼就被认出来。 往脸颊两边也抹了一点白色胭脂粉,盖上了仅剩的一丝桃色。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像女人了。只是皮肤白得有些病态了,使得画好的剑眉硬生生变得狭长慵懒。淡白的唇看起来毫无血色,像个弱不禁风的多病公子。 幸好她一般没什么面部表情,也不存在掉粉的问题。至于这头发…就让它披着吧,太长了根本挽不到纶巾里面去。那些大臣看见这一头白发也会觉得她比较可靠些,算是给皇帝一个方便。 荔枝抱着一堆衣裳移步到镜台旁,“主子,我选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唐海黎头都没偏一下,淡淡道:“留下白色的,不许给其他衣裳说好话。” 荔枝轻叹一声,“您怎么知道我就会给它们说好话呢?您天天不是白色就是灰色,进宫会不会不吉利啊。” 唐海黎起身转过来,随手翻了翻荔枝手上抱着的一堆衣服,指了指道:“就这件吧,并非全白,也合时宜,其他配饰就随你。” 荔枝应了声是,提起那件雪白的直襟锦长袍,唐海黎伸开手等着荔枝给她换上。其实她的本意是自己穿,但自两年以前来,这些影女就不太听话了,管东管西还管穿衣吃饭,跟老妈子一样让人拒绝不了,索性安然接受。 荔枝帮她穿上云纹白锦衣后,又往她腰间系上了银色宽边锦带,腰带边缘以金线绣着祥云。半跪下在她右侧挂上了一块墨玉,抬头道:“主子可还满意?” 唐海黎伸手扶起她,“可以,脚上的不必换了。去帮我备马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  流年易逝合入梦,海上黎人生龛影。 ☆、生辰日 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唐海黎站在这皇宫侧门外。 就在前一个时辰,她刚把荔枝打发走。反正这些影女随时都能找到她,随不随行都无所谓。 她不想别人觉得奇怪罢了,谁让影女只能穿黑衣,若别人见着她的随身丫鬟整天只穿黑衣服,搞不好还以为她虐待下属。真实情况则是影女欺负她啊,坐了三天的马车,人都给颠簸坏了,就不能安安心心骑个马吗。 她正欲进宫,守着侧门最前面的两个侍卫把□□相交拦住了路。 这种情况不出意外,自然早有准备。唐海黎拿出一块金制方牌,在侍卫面前晃了晃。 两侍卫显然认得这腰牌。这是能自由进出皇宫的出入凭据,而且是只有将军王爷等阶才可拥有的腰牌类型。 两侍卫收起了□□,但还是伸出手拦住了她。显然是不相信她能拥有这个腰牌,不敢放入宫。 唐海黎道:“我是新来的先生。”这几个月来,皇帝在民间招先生的传闻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这个说法应该可行。 一侍卫道:“这位,小,公子,不是…先生,您的腰牌并不是封地推举上来成新先生得到的吧?”他非常纠结,又害怕得罪了贵人,又不敢放进歹人。何况此人身量娇小,虽一头白发,面容又是翩翩公子模样,实在不好判别。 唐海黎往里看了一眼,懒得再圆下去。不慌不忙道:“嗯,不是,是皇上送的。” 这下这两侍卫彻底觉得她是个骗子了,一侍卫往外摆手吼道:“快滚快滚!哪里来的江湖骗子,皇宫岂是这么好混进去的!” 另一侍卫道:“等等,来人!把他抓起来!他那腰牌肯定是偷的!” 后方一群侍从和宫女渐渐走近,远远立于那两侍卫身后,一身着金线龙袍的男子从中走出,面容温雅但气势威严,冷声道:“来人?呵,好啊!来人,将他们带下去。” 闻言,两侍卫一转身,看清来人后当场魂飞天外,“噗通”一声跪下,喊到:“皇上恕罪!” 任由他们喊得多撕心裂肺,皇帝根本不理会这两个被架着拖走的侍卫,走到门口停在唐海黎面前,立马摆出一张笑脸来,“唐先生,这样处理可还行?” 唐海黎淡淡道:“不行。”煦儿和荔枝办事还是十分牢靠的。她刚刚是看到姜无途来了,才敢那样给侍卫说话,没把握的事她从不做。 姜无途笑容僵住,“哦?那要如何,你说了算。” 唐海黎道:“放了吧。他们也是尽职尽责。若不是我刚刚言语轻挑了些,他们也不会如此。” 姜无途释然,向后摆了摆手,示意按她说的做。那群宫女和侍从面面相觑,哪里见过皇上如此尊重一个人。而且此人见到皇帝也不行礼,反倒一脸从容自若,身份一定不简单。 唐海黎走过去与他并肩而行,面无表情问道:“刚下早朝?” 姜无途挑眉笑道:“嗯。大概等会路上会遇见无聊的大臣问你是谁。”说这话时,带着一种莫名捉弄的意味。 唐海黎瞥了他一眼,“你才是真无聊,还想看我如何应对?这不是你该做的么。” 姜无途干巴巴地短“哼”一声,他并非无聊,只是想看看旧友是否还保持初心。 虽然刚才见她时一眼就认出来是唐海黎了,但还是有些许惊讶。她的脸做了修饰,看起来确实接近了男子一些,但五官不变依旧只能用美人形容。想到这里姜无途又看了她一眼。 他道:“身量本就娇小,何苦硬要撑起这么宽长的衣袍?虽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最后几个字音量明显的提高,给人一种讥讽之感。 唐海黎知他是开玩笑,但还是回答了:“懒束。” 姜无途哑然失笑,差点忘了她还是个女人,竟然是因为懒得束胸这样可笑的原因,想当年与她相识时还是个孩童模样。亏得他还以为她步步为营,现在看来唐海黎还真是与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从侧门行到正门之路,果然看见一些穿着朝服的人正在往宫外走。白净宽坦的大道上总有几个官臣凑在一起交谈些什么。 他们走得并不是大道,只是远远看着。这时一个脸上爬了些皱纹,身形佝偻的男子朝着他们走来。稍微走近了些,唐海黎一眼认出他穿着丞相的仪制朝服,虽然已近老年但面容肃然极为古板,是左相莫宣。 “莫左相。”唐海黎和姜无途同时出声道。 莫宣忙作揖道:“皇上万安。”说完看了一眼唐海黎,似乎想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 询问她的身份。 然而还未等唐海黎回答,姜无途就上前一步道:“她是朕请来的帝师唐合,明日早朝朕会定下此事,之前招的那些无用先生也可以遣散掉了。” 这一句话就表明了唐海黎至高的身份,居帝师之位,即使连在皇帝面前都可不必谦称。在龛影国,师道为尊,帝师之职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唐海黎心中一笑,姜无途果真还是这个性子,说好让她应对,结果还是自己抢着拦上去。这又是何必,他明明知道在她面前任何手段都无所遁形。 莫宣一脸震惊,楞了一刻忙道:“恭喜皇上了。怪不得皇上今日匆忙下了早朝,原来是要迎接帝师。”转向唐海黎又作了一揖,“左相见过帝师。” 唐海黎微微点了下头,姜无途只应了一声“嗯”,莫宣看出皇帝脸色不好,道:“那微臣先行退下了。”说完便弯腰而退,转身离去。 姜无途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唐海黎往纪析殿方向走去,路线之明显连宫女都能猜到。 纪析殿是皇室办家宴或是宴请别国来使的地方,唐海黎蹙眉,难道她刚才到这儿就要帮他应付这些麻烦琐事。看他刚才的神情确实不好,莫非真发生什么事了? 须臾,姜无途叹了口气,无奈笑道:“莫宣那个人真的是,半只脚都踏进黄土了,还事情多。” 唐海黎道:“怎么?他又阻止你什么了?” 姜无途摇了摇头,“也没什么,朕前天早朝问大臣们若是立新皇后如何,他们看起来都挺乐意的,毕竟后宫无主多年,偏偏就莫宣竭力反对。” 唐海黎冷道:“他说的没错,若是现在立皇后,后宫必乱,太子之位多半就是皇后之子的了。你现在确不该提此问题。” 姜无途扶额,“她没有孩子!她现在也不是我的妃子!”一时被唐海黎气的连“朕”字也忘记用了。 唐海黎冷冷道:“那就更不该了,这样对你毫无好处之事,为何要做?难不成你还喜欢不成,帝王家还想出真情,你在逗我吧?” 姜无途哑口无言,愣了半晌,道:“算了算了,你先随朕来。” 不知何时,一直跟在背后的宫女太监侍卫都已统统不见了。唐海黎环顾了一下四周,跟上姜无途的脚步。皇宫她不是没来过,走过的地方基本都熟记于心,这里路线依旧熟悉,景物却完全不同了。 成片成片洁白如玉的梨花,一簇簇,一层层,好似挂满枝头的皑皑白雪。古诗有云: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蝉娟。 此地竟然差点变成个梨园!如果她没记错,这里应该就是通往纪析殿的大道。 唐海黎扯了扯他的衣袖,姜无途转头正欲解释些什么,看了她一眼转口道:“你就毫不惊讶?” 唐海黎道:“我很惊讶啊。” 姜无途看起来仿佛要被气死了一般,“你这样也能叫惊讶吗?!” 唐海黎依旧板着脸,“怕脸上掉粉。”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从小就没什么表情,要知喜怒哀乐的话看她眼神就是了,偏偏这皇帝就是不懂这一点。 姜无途不理会她的玩笑话,直径穿过这片梨园,真正的道路显露出来,一眼就能看见纪析殿,他站在大道这头拍了拍手。 唐海黎走到他身边,顿时眼似铜铃,这下子是真被眼前的景象着实惊到了。 不远处,华丽的楼阁被乌梦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楼阁中间是开放式的,原本朝着他们空空的台子,此时几个伶人和舞姬正在尽情的表演着,古琴涔涔、钟声叮咚、舞姿曼妙。台上左侧还有三个少年郎正襟危坐。 姜无途转头看她,含情脉脉,缓缓道:“无以为报,只能为海黎生辰略尽薄力。” 唐海黎指了指那座楼阁,“带着你儿子帮我庆生?嗯,也好,教他们前先互相了解了解。” 姜无途扶额,咬牙切齿道:“顺便,顺便…” 见姜无途愣在原处,唐海黎自顾自地往纪析殿走去,悠缓地踏上楼台。 一手轻轻地撩开珠帘,那三名少年听到门口的声响,立刻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她。连跳舞的宫姬也停顿了一下。 其实唐海黎以前有很多机会见到姜无途的儿子女儿,但因一直辅他朝政之事从未见着。其实她还是更喜欢教小孩子一点,看着这些已及冠的少年内心十分复杂。 离她最近的少年星目含威,发色墨黑,一袭玄色窄袖蟒袍自带一种威严。唐海黎想着,这点倒是跟姜无途挺像的,应该是他信中所写的大皇子。 坐于次位的少年眸清似水,不过看她的眼神简直在发光,充满了好奇,一身冰蓝色云纹袍,手持折扇,自成风流,像极了好闲云野鹤的公子。猜都不必猜了,这肯定是二皇子。 坐在最后面的自然是三皇子,但此时唐海黎已经没工夫打量他了,因为这三皇子抓了一把他盘中的瓜子向她撒来,笑嘻嘻道:“新来的?!一起吃瓜子?” 唐海黎微微挪步闪身避开,这才看向他。 他穿着一身紫色直缀朝服,腰间一条同色金丝带,黑发以鎏金冠高高束起,整个人丰神俊朗,此时的喜眉笑目却带着种小流氓的气质。 唐海黎淡淡道:“见过三位皇子。”虽嘴上这么说,但头都没点一下,丝毫没有要作揖的动作。 她心道,这小皇子竟然还想给她下马威,打她个措手不及? 大皇子似有些不安,起身转头向三皇子喝道:“这是帝师,不可无礼!”一早父皇就告知过他们,他们的新先生要立为帝师,此事非同小可。 作者有话要说: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 ☆、姜蒙楽 三皇子耍无耐一般趴在桌上,“哎呀,皇兄你这样凶我作甚!我就是看他一头白发试试反应快不快嘛!” 大皇子颇为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转向唐海黎道:“帝师切勿动怒,三弟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唐海黎还未做任何回应,就听见珠帘又被撩开了,随着三位皇子惊恐的目光转头看去,刚跑上楼台的姜无途一脸怒容。 姜无途一手还保持着撩开帘子的姿势,憋着一腔怒气,闷声道:“尔等…” 话还未说完,地上便“噗通”噗通跪了一地,那些伶人舞姬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起来。 姜无途本来还打算说几句重话,一看这个情形,想着还要为她庆生,转头看向唐海黎,示意她先树个威。 唐海黎淡淡道:“起来吧。” 地上的人无动于衷,最终是大皇子抬头道:“参见父皇,父皇恕罪…” 姜无途摆了摆手,“叫你们起来就起来。” 地上的人这才缓缓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 起身,伶人舞姬都默默退下了。三位皇子都齐齐地看向唐海黎,好奇这人对父皇竟然有这般影响力。 姜无途冷冷道:“以后谁若冒犯帝师,朕必剥夺他继承皇位的资格!” 此言一出,三人大气也不敢出了,就直愣愣的站着。不管想不想继承皇位,都被他这说话的语气和气势给吓到了。 唐海黎见此心中觉得好笑,姜无途在儿子面前竟然还有这般威严真是不容易。 姜无途停了一下,缓和道:“今日为帝师庆生,顺便让你们先认识一下。”指着大皇子道:“这是长子姜纶,年十八,字履上。” 姜纶朝着唐海黎作了一揖。唐海黎道:“我知,当年你可是靠着这个长子才有了争位之资。” 姜无途笑了笑,“你知?”他长子出生时,唐海黎还在胎里呢。摇了摇头,指着二皇子道:“次子姜沐,年十七,字典目。” 姜沐也腼腆地向唐海黎作了一揖,却不敢抬头看她。 “三子姜襄,年十七,无字。”姜无途说起这个三儿子好像非常烦躁,指都懒得指了,连头都偏过去了。 姜襄却上前一步作揖笑道:“见过帝师!” 唐海黎点了点头,这个姜襄的言语气度有点意思,应该不像姜无途说的“心境幼稚”。 姜襄这边才笑着说完,转脸就哭丧着朝姜无途撒娇道:“父皇好生偏心!帝师生辰还专门请了宫外的戏班子来庆!儿臣从来都没有过!您怎么这样!父皇恐怕连儿臣生辰都忘记了吧!” 此时姜纶和姜沐的脸色可以说是青一阵白一阵,明知从小三弟就颇受父皇宠爱,放肆惯了,但在这种情形下说这样的话也太过撒泼了。 唐海黎心情更复杂了,这三皇子不当戏子真是亏了。不过听到姜无途为她请了戏班子,之前又看到那片梨园还是有些感动的。十几年的挚友之谊在她心中很有分量,不论如何都会好好助他。 姜无途一脸惨不忍睹,叹气道:“那,你生辰还有多久?” 姜襄偏头“哼”了一声,“没有!因为今天就是!” …… 唐海黎蹙眉,今日?那岂非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 姜无途直接断言:“这不可能。你生辰若是跟帝师一样…”他岂会不记得。 姜襄一屁股坐回座位,“好吧好吧,我生辰是昨天!您从来没忘记过儿臣生辰的…怎么今年就!” 果然如此。姜无途自知不对,便道:“既然如此,朕为你补生辰之礼可好?” 姜襄变脸比变天还快,这时立马甜甜笑道:“好!父皇一言九鼎!今日就补!” 姜无途挑眉,仿佛早就料到一般,拉过唐海黎,道:“自然,今日就补。帝师为他取字吧,就当生辰之礼。朕这小皇子最不听话,本去年就该取字,他偏说不喜,硬生生拖到今年来。” 唐海黎本来看戏看得高高兴兴的,比戏台子上的好看多了,莫名其妙被拉来背黑锅,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她淡淡道:“那就‘蒙楽’二字吧,我看他呀,不应该有这么多乐子在脸上。” 姜襄一听神色大变,拖了一年还不是为了让自己亲自取字,结果现在倒好了,取字权竟被丢到了帝师手上。心中自然不满,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拒绝。 姜无途只看了他一眼就猜到了,立刻不容置喙道:“帝师之言亦朕之话。” 姜襄没法子,只得将拒绝之话憋回去,硬巴巴道:“谢帝师赐字。”他心里却在纳闷,这帝师究竟是何方神圣,让父皇如此尊崇。看来以后都不能太过分了,若是真惹得父皇盛怒就要得不偿失。 姜无途安排唐海黎在右侧坐下,示意三位皇子回位后才自己坐下,拍了拍手。 唐海黎看到应声而至的戏子,朝姜无途道:“费心了,难为你还记得。” 姜无途点了点头,笑而不语。唐海黎也转头专心看戏了。 三位皇子心中却是颇多诧异。虽在他们国家师道第一,但对于皇帝称呼直接用“你”字的他们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以往唯一一个敢这样做的,是百年前的一位帝师。据闻那位先帝上朝时让帝师坐于一旁,并且对他言听计从。不过后来那位帝师就被暗杀了,拿脚趾头都猜得到是那些不满的大臣。想来父皇应当不会犯这样的蠢事。 帝师确实是至高官职,不仅能教皇子也能教皇帝,一向是有能力者当之。他们现在看到的人却是空有一头白发,面容似弱病的少年郎。 若是不看那头发,脸与身形比他们年纪还小些。当真不知这人有何才能能当帝师,难不成真是返老还童的老怪物? 三人都无心看戏,一直用眼神交流。 姜纶是表面上看似彬彬有礼,实则他俩都知道皇兄心气极高,若是能力不如他,他肯定不会给这帝师好果子吃,更别说让他教了。 姜沐一脸无所谓,不管是先生也好帝师也好,他不喜欢学那些东西,什么治国之策什么兵法,都不如诗画来得有意思。只要这帝师不像之前那些先生一样阻止他的喜好就行。 姜蒙楽则还是笑嘻嘻的,一副“他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悠闲地抓着瓜子磕。 这场家宴气氛比以往还要沉闷些,唐海黎本来就不爱主动说话,就静静看戏。姜无途因为三个儿子在跟前,不好说什么,也保持沉默了。无人说话,三位皇子更是不敢开口。 唐海黎赏完戏就先行退下了,说是为皇子们去准备准备书。姜无途一脸不高兴,待唐海黎一走远,立马乘了轿撵回龙华殿,看也不看皇子们。 台中舞姬还在作最后的兴舞,见皇帝离去神色间愣了一刻,马上又调整好,认真地看着三位皇子,长裙一束窄腰曼妙地绕动。 大部分都是在看姜蒙楽,三皇子传言是最多情的,若是能攀上,哪怕是个最小妾也自然一生荣华富贵。姜蒙楽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起开!” 舞姬们吓得立马停下动作,咬着牙颤抖地退下台子。 其实姜蒙楽根本不懂情爱之事,宫中皆传他多情,只是因为长相和气质罢了。 姜沐见此,折扇捂着脸轻笑了一声,朝大哥道:“父皇方才说了什么?” 姜纶偏头,道:“说,帝师就住里夜殿,离我们的宫苑最近,方便教导。”随即一笑,“恭喜三皇弟有字了,以后可唤你蒙楽了!也不能再以无字的理由搪塞父皇说不娶夫人了。” 龛影国男子是十六取字,取字以后便可成家。姜无途的意思便是让他们娶了夫人,给予封地,就可以试着管辖治理,也算是一种历练。他们三个偏偏没一个想先娶亲。 姜蒙楽气急败坏,抓了一把瓜子就往姜纶身上扔去,“起开起开!别跟我提这个!看了大半天曲儿戏子的够烦了!还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 提字的事儿!你纯心找我不痛快!” 姜沐把扇子一甩,挡下了往姜纶飞去的瓜子,“过分了过分了啊,惹你的是帝师,你打大哥作甚?” 姜纶淡淡道:“随他。反正我也不觉得这个帝师有什么厉害的,他讨厌我也讨厌。” 姜沐道:“你们怎么这样呢,我看那帝师长得挺俊的!一定喜欢饮酒作画,哪里不好?” 姜蒙楽又剥了粒瓜子丢在嘴里,道:“是你喜欢饮酒作画!你以为人人都是!指望一个白发三千丈的老头子跟你饮酒作画?怕是你想太多了,等着他训我们背书条子吧!” 里夜殿。 匆匆赶回来的煦儿正拿一透纱玉扇半跪着为侧躺于床上的白发女人扇风。 唐海黎略有些焦虑。姜无途是十六登基,因为他出生在乱世,此中压力非常人能及,更要有勇有谋,这样的人是靠自己的本事拿下江山的,自然有本事守得住。 可他这几个儿子生于太平年间,现在都十七八的年纪了,还是孩子心性。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他们的实际本事也都不够守这江山。 孟泷国日益强盛,短短一年半就已攻下邻边两国,野心之大不可不防。以姜无途的手段,以龛影的距离,最多还能再撑一年吧。 他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乱”,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安”。 时日无多了,是得好好教导他们。姜无途不能护他们一辈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评论求收藏~喵! 帝师正式入住皇宫,坐等唐帝师调丨教不听话的三皇子~ ☆、习水天 姜无途暗地里为唐海黎安排好了里夜殿的所有事宜,她也乐得轻松,只需安心教习即可,反正姜无途告诉她去不去上朝都可以。 这日一早外头太阳要阴不阴的,云要掩不掩的,总觉得像是要下雨。唐海黎端着茶看着天色点了点头,差宫女去请来三位皇子坐在她殿里,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道:“今天不教书本知识。” “哦?这样好!”姜沐倒是颇为高兴,他是最不喜欢读兵书国策的。 姜纶和姜蒙楽是一脸不屑。但唐海黎还是看得出来,姜蒙楽心里松了一大截。 唐海黎领着他们去了马场,三人一到都很高兴,若是比赛马,他们可是很有信心的,根本不用这个帝师来教。 姜蒙楽神采飞扬,欲表现表现自己,正要说话。 唐海黎随便挑了匹马,骑上去后,不缓不慢开口,“今天下河捉锦鲤。” 三人皆神色微变。原来骑马是个幌子,实际却是下水!姜蒙楽把话头憋回肚子。 唐海黎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你们谁不会水?” 他们异口同声道:“我不会!” 唐海黎微微挑眉,“哼”了一声。他们当然都不会,姜无途都不会水,她自然不指望他儿子会。 她道:“不会,就学。” 他们这下是明白了,这帝师刚刚根本就是在捉弄他们,今天就是让他们去学下水的。 唐海黎依次给他们指了马匹,“上马,去狩猎园的那条四色河。” 四色河是从皇宫发源最长最深的一条河,传闻四色是因为河中有四种颜色的锦鲤。 姜蒙楽的心思还在停在被捉弄了的时候,想着要扳回面子,不理唐海黎给他指的那匹马,自行挑了一匹最好的。 唐海黎说完就策马飞驰,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这下姜纶和姜沐是知道了,帝师提前说了目的地,是怕他们跟不上,失了方向! 不到半个时辰,唐海黎停在四色河边,下马坐在河边草丛中,心里还在想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背后传来。 姜蒙楽一跃而下,十分委屈地喊道:“帝师让我们好找!” 一路上他心里极其诧异,原以为这个帝师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骑马一定不行,谁知他选了最好的马也追不上。 唐海黎闻声转头,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落入视线,此时略微委屈的神情让人觉得调皮,她心情大好,“就你一人?我分明说了地点,怎得让你们好找了?” “这是自然!我可是骑马射箭最厉害的!他们都在后面呢!”说到骑马,姜蒙楽扬起头。 唐海黎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背后那马不是我指给你的吧?” 姜蒙楽见被拆穿,有些恼羞,“这,都皇家的马匹,我想用哪匹就用哪匹!” 唐海黎偏过头,不跟他胡扯下去,静静等其他两人到。姜纶很快就追上来了,礼貌地拘了个礼便坐在姜蒙楽一旁。 姜沐果不其然最后一个到。 他满头大汗地下了马,边往他们面前走边抹着额头上的汗,声音有些虚弱。 “哎,你们也跑得太快了,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翩翩白衣公子硬生生被折腾成了发丝凌乱气喘吁吁的赶考少年。 唐海黎摇了摇头,真是辛苦这孩子了。姜蒙楽忍不住大笑,“二哥你太逗了!都让你多出门活动一下!天天待在房里写诗作画会病的!” 姜纶板着脸,“哪有你这样诅咒自己皇兄的。” 唐海黎轻咳一声,“行了,二皇子先来坐着,我先讲如何下水。你们先踩水……” 昨日姜无途给他们的震慑力还是很大的,现在他们听话多了。 至少除了姜蒙楽都是不顶嘴的,“帝师!我们一点水都不会的,淹死怎么办啊?!” 唐海黎瞥了他一眼,神色自若,“淹死,皇帝也不会怪我。此河此处深一丈,踩…” “您怎么知道这里深一丈?”姜蒙楽又忍不住插嘴。 唐海黎看向他,抿了抿嘴。眼神之可怕,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活像被掐住了喉咙。 姜蒙楽一看,识趣地闭上了嘴。 唐海黎讲完踩水该注意些什么,就依次将他们往河里推。姜纶刚听完,正在思考如何实践,毫无防备突然就被推下河!立马扑腾起来,一时急得话都说不出来。 唐海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刚把姜纶推下去就一掌打上姜沐的后背,不带一丝犹豫和间隔时间。 姜沐眼神并不慢,但看见了是一回事,动作是一回事。下意识想往后跑,却没有唐海黎来得快,还没转身就被一掌拍下去。一下去就喝了好几口水,直喊“救命”。 姜蒙楽见了拔腿就跑,唐海黎一把抓住他衣领往河里甩。 现在姜蒙楽才知道,原来两个哥哥真的不是不想反抗,是帝师力气太大!根本挣扎不了,这提着他衣领一甩,他跟棉花一样就被扔到河里了。 他才不甘心,被甩开的那一刹那,两手抓住帝师的衣袖企图把她也扯到河中。 唐海黎挥了挥宽大的衣袖,站得稳如泰山,丝毫未动。 “双腿向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 踩蹬,尽量让自己立浮在水中……” “记得我刚刚说过的,双手横向划动……” 唐海黎一边看着他们在水中扑腾,一边给他们回顾讲过的内容。“救命”“死人”“啊”“告状”这样的话嘈杂于耳,打破了密林河边的静谧,但她却充耳不闻。 姜纶渐渐扑腾对了,慢慢熟悉着感觉。而姜沐还在不停地喝水,直呼“救命”,但明显发现喊也没用,认真感受了一会儿喝水的次数少了很多。 姜蒙楽下去的时候是破口大骂了一阵,扑腾了两下,马上就感觉到了在水中的乐趣。但肢体上还是在胡乱扑腾,根本不按帝师说的来。 他渐渐不骂了,像是越扑越没劲,很快往水下沉去。 唐海黎看了一眼,河中只剩两个人的身影,心中也一点不慌。刚刚就看见姜蒙楽分明已经学会了踩水,这样还能沉下去,只能是骗人的。 她开始在心里暗数,看看他到底要数到第几声才起来。 姜沐蹙着眉环顾四周,双手扑腾着惊道:“三弟呢?!” 姜纶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爬上岸,朝唐海黎道:“帝师!三弟这是溺水了!还请相救!” “不急不急。”唐海黎摆手。 “帝师,这可是皇子,若是被父皇知道,您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姜纶面露急色,变得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我说不急就是不急。我不是说过了嘛,你们就算淹死,你父皇也不会怪我。——姜沐,你也上来吧。” 姜沐应了一声是,缓缓爬上岸,累得直喘气,眼睛却死盯着河面,担忧之情言溢于表。 唐海黎说完,在心里继续默数。 数到第六十三声的时候,她心里开始略微有些慌了,明知姜蒙楽是会水了,还是忍不住想这是真溺水了? 水面平静,无一丝波澜。 唐海黎摇了摇头,嘴上说那么说,但实际她绝不可能允许他们三个有任何意外发生。纵身一跃,还是下了水。 下水才游了半丈远,她就被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腰,少年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背上。 唐海黎又惊又气,正要扒下他的手,就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耳畔说:“总算来了,差点真的要憋死在河里了。” “姜蒙楽,你找死。”唐海黎一字一顿板着脸道。 姜蒙楽轻笑一声,好像很满足一样,但下一刻就没了声音,头软绵绵地搭在了她肩膀上。她想,这孩子应该是憋气憋晕了。 ☆、下雨了 岸上姜纶和姜沐看到三弟浮出水面终于安心下来,能够自行冒出水面应该是没什么事。 唐海黎浑身湿透,原本穿的也不多,只是一件宽大的白袍此时已经贴在身上,把体型勾勒得非常明显,手臂修长纤细,胸部的优美呼之欲出,腰段小到只需盈盈一握。 她双手稳稳地抱着姜蒙楽踏上岸,将他轻轻放在草丛中,站好拍了拍衣衫上的水渍,转念一想反正拍不干,便只理了理衣角让自己看起来还算修雅严正。 唐海黎将姜蒙楽一放下,姜纶和姜沐就扑过去半跪着去看他的气色,焦急之下哪有功夫认真去看帝师。姜纶使劲拍了拍姜蒙楽的脸,见他还是不醒,就转头看向唐海黎求助。 唐海黎道:“他没事,只是自作自受,憋气憋晕罢了。” 听她这么说,姜纶和姜沐放心下来,瘫坐在姜蒙楽身侧,之前练了那么久的踩水着实累的不行。顿了一下,姜沐的眼神却转不动了,盯着唐海黎,嘴巴张大,有种想说话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你……帝师?——您,那个!”姜沐嘴张了半天,终于支支吾吾开口了。 唐海黎颇为理解,点着头和蔼道:“你是不是想猜我是女的?” 闻言,姜纶也猛地将头转过来,仰头看她。 看姜纶的神色似乎吓得不轻,唐海黎随意道:“我从未说过我是男子。” 说完她也盘着腿坐下了,看他们一直仰着头盯她怪可怜的。想着跟他们长谈一下,人与人之间信任可是最基本的,她可根本没想过隐瞒这一点,再说姜无途也知道啊,更谈不上欺骗了。 只是这两兄弟,脸色有点不大好。 姜纶和姜沐大概想到,父皇跟这帝师是老相识,恐怕早就知道。说不定,父皇还跟她有一腿,不然为何能当上帝师,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不排斥吗。可帝师怎么能转为皇后,此间隔了一条滔天大河,她断然不会成功的。 他们半晌不说话,唐海黎准备打破沉默,“脸像弱病公子是因为我涂了脂粉。” 说着她顺手抬起衣袖抹了抹脸,湿哒哒的宽袖拂过脸留下几滴水珠,蛾眉立现细长媚美,鼻子也变得小巧,唇瓣殷红。五官未变,却一点没了之前苍白多病的公子气,活脱脱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 姜纶不说话,此刻看着帝师更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如此国色姿容,必定为父皇所求。但随即又皱眉,这一头白发,也不好猜测详细年龄,万一是个老妖婆又怎能入父皇之眼,难不成真的有什么特别可利用之处。 姜沐则活像见鬼了一样,语无伦次道:“声音,不可能啊!可,可你——” 唐海黎清了清嗓子,道:“一点口技罢了。”现在她用的是女子的声音了,宛若莺啼,说话比唱曲儿还好听。 姜沐听后不敢确认这是不是她真正的声音,头耷拉了一会儿,好像不愿承认事实一样。他抬起头,“师父!请教弟子口技!请您一定要教我!” 唐海黎淡淡道:“这,有时间就教。”看着姜沐此时无比激动的脸庞,她心颤了一下,这转换也太快了些。 姜沐两眼发光,“师父你作画也一定很厉害吧!请您务必教我!弟子不知道有不有荣幸抢先一睹?” “……” 姜纶实在不忍看见姜沐这个样子,抬起右手捂着眼睛偏过了头。他这二弟就是这个秉性,闲人逸事之物从不放过。 唐海黎道:“有画在里夜殿,想要就自己去拿吧。不过大部分我都在上面题了诗。”她换回了男声。其实她这两种音色很相似,只是男声稍微作了些修饰罢了,让别人听起来不太像女人而已。 天色渐晚,他们是午时出发来这儿的,现在已近酉时了。唐海黎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但已经被乌云所遮,十分阴凉。他们四人身上都是湿透,在这样的天气里,觉得有些冷了。唐海黎决定即刻回宫。 他们今天过来都没带侍从,也没通知任何人,只能自己收拾收拾骑上马,幸得他们之前都拴好了马,不然就要步行了。姜沐看起来很是高兴,回宫的一路上都在马背上悠闲地哼曲子。 唐海黎将姜蒙楽抱在身前,下意识地探了探他额头。还好,没发烧。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 姜蒙楽平常看起来嚣张跋扈的,脸上总是神采奕奕,行为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爱捣乱爱接话头。此时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她怀里,眉如画,睫毛随着呼吸起伏,安静恬然。 唐海黎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姜无途那么喜欢这个小儿子。他有着一种不一样的少年气。 后面姜纶特意骑得慢些,靠近姜沐,小声道:“你之前不是对习水还嗤之以鼻吗?说好的一起嫌弃帝师所授呢?” 姜沐撇头一笑,“那不一样!之前我以为这帝师没真本事,只会巧舌如簧哄得父皇给了她官职。现在嘛!帝师是我师父!” 姜纶闷闷的哼了一声,“不就是个口技,瞧你没出息的。” “不一样不一样!不管她是男子还是女子,这个帝师给我一种父皇的感觉——同样是看起来威严肃然,但实际却很温和。他们真的很像!只是,好像帝师表面没有喜怒哀乐…” “……” 他们刚好回到宫里,天就下雨了,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刻。 唐海黎吩咐宫人把马牵回去,又命姜纶将姜蒙楽送回他自己宫里,嘱咐一定要请御医看看,姜纶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姜沐疯狂地在殿里转来转去。壁上全挂着书画,有的字行云流水如云烟,有的字娇若惊龙,画更是栩栩如生。这些都是唐海黎昨天刚来时让荔枝布置的,她想着反正要长住,就把自家里的东西搬来些。 看他看得如此兴奋,唐海黎道:“若是都喜欢就命人全部取下来吧。” 姜沐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扭捏道:“不可不可…这可是师父的全部心血!” “只要你别叫我师父,什么都行…”唐海黎真是怕了他了,“师父”两个字实在太奇怪,听起来像是教武艺法术的前辈,她还是更喜欢“先生”“帝师”这样的字眼。 姜沐仿佛抓住了什么有趣的把柄,欣喜道:“那,帝师下次不要唤我全名了,可以叫我‘典目’!” 唐海黎点了点头。唤字不唤名,确实要亲切许多。 姜沐选了半晌,下了好大决心才小心翼翼地取了几幅下来,吩咐宫女包好送去他泼墨宫。给唐海黎深深鞠了一躬,谢过之后才带着宫人慢慢退出里夜殿。 雨下得有些大,噼里啪啦的雨声扰得她有些心烦。唐海黎亲手关上殿门,靠在门后淡淡摇了摇头。 幸好荔枝和煦儿今日不在宫中。不然见她浑身湿透回来又会大惊小怪了。 唐海黎走进里屋,打算换了衣物躺一会儿。才刚换了一半,就听到叩门声,随即一小宫女跑进来急切喊道:“帝师,三皇子求见。” 姜蒙楽?不是正晕着的吗。怎么突然来求见她,怎么快就醒了那昏迷莫不是装的吧。 “让他在外面等着。”唐海黎淡淡说完,继续换衣。换完了衣服又对着铜镜补了补男子妆容。 姜纶应该已经告诉姜蒙楽她是女的了,或者他自己已经听到了。但是她还是要补上这些脂粉,皇宫里人多口杂,里夜殿的宫人虽然都是姜无途亲自安排的,但难免有其他宫的人在外面。 宫女打开殿门,唐海黎慢悠悠地踏出去,走在宫女打的黄伞之下。 姜蒙楽立在雨中,没有带随从宫女,也没有带伞,就一个人站在暴雨下,直愣愣地看着她。他刚换过的衣服又被雨水湿了个透。 怪不得这小宫女喊三皇子求见喊得那么急切,原来是站在雨里等着的。想想她换衣补妆的时候还奇怪这小宫女为何一脸快哭了的样子。 唐海黎道:“你这是干什么,虽然你犯了错,要罚也不是现在。” 姜蒙楽喊道:“我有错就要罚。我是故意溺水的!但是我发誓我不是假晕倒的!” 他才不是真心来领罚的,他是怕帝师主动提起这事,那他岂不是要惨!而且姜纶才告诉这帝师是女人,听说老女人更是蛇蝎心肠!趁着现在还病着赶紧先认错!说不定还能放过他… “我知了。”唐海黎出殿门一看他时就知道了,确实是昏迷过的状态,立而不稳。 唐海黎推了推她身侧的小宫女,“走吧。” 小宫女惊得“啊”了一声,然后立马回过神来,颤抖着道:“是…” 唐海黎转头看了看姜蒙楽满是惊诧的脸,温声道:“那你就领罚吧,我本来也没打算罚你太多,在我殿外跪一晚上就行了。” 姜蒙楽咬了咬牙愤愤然跪下,雨打在他的脸上,顺着流下他的脖颈。看着唐海黎回到殿中后,他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难道那老不死的能猜到他想的什么?活该!都说了最毒妇人心!还指望她温柔处理!这下爽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有口不能言,有苦说不出啊!在雨里跪一晚上估计他能升天了! ☆、刺杀者 唐海黎回到床上并没有睡着。讲道理,她又不是个狠心的人,让人跪在雨中什么的她还是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但这三皇子显然太过放纵不羁了,不给点下马威怎么降得住。 翻过来翻过去,她还是睡不着,外面的雨声和雷声大到直击于心。只躺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了。 “茉耳。”唐海黎起身唤了一声那小宫女。 随着“咚”地一声屏风摇了一下,茉耳从屏风后小心地探出头来,懦懦道:“帝师恕罪,奴婢是不小心睡着的。” 这小宫女是姜无途为她安排的贴身侍女,说是心细如发,并且心性纯良。确实比她那些影女乖巧可爱得多了。 影女太过死板,而且把她看得太重,一点也不讨喜,突然想着给影女里填点新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必如此紧张吧,我又不会吃人。”唐海黎招了招手让她走近点,“茉耳,你想不想一直跟着我?” 茉耳被唐海黎这话给吓着了,还以为是帝师试探她是不是细作。这可是大事啊!怎么能怀疑她呢!她可是皇帝亲指的贴身侍女啊。 “帝师…想要奴婢自然就愿意跟着…”茉耳挑了个中立的说法,生怕惹怒她。 “那你想不想习武?”唐海黎道。影女不会武功是不行的,不然如何完成她的任务。 “奴婢…不想。”茉耳挣扎了半天还是说出来了,她害怕武力,娘亲就是因为会武才被仇家所杀。 唐海黎想了想道:“没事,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换好衣服再穿上了鞋,在脸上淡淡扫了几笔。让茉耳拿上伞,便往殿外走。 姜蒙楽已经在殿外跪了几个时辰了,此时几乎要倒在地上。发髻被暴雨打得凌乱无比,浑身如同在水里泡过一样狼狈,身形有些摇晃。 唐海黎见了颇有些心疼,正欲走过去叫他起来,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姜襄。” “姜蒙楽。”喊了一遍没反应,她又喊了一次。 姜蒙楽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 一个激灵,像刚睡醒一样,睁眼就看见唐海黎站在他面前,吓了一跳。他右边衣袍下露出半截木头,唐海黎一下就懂了。 好一个三皇子!罚他跪在雨中,他竟然找了块大木头支着睡着了!真是厉害啊,下这么大雨也能睡着。 唐海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姜蒙楽还以为自己的小把戏没被发现,捶着地一个劲儿哭道:“帝师您好狠的心啊!不以人罚却以天罚!您可知蒙楽差点命赴黄泉!” 要命赴黄泉的人精力可真好… 唐海黎也懒得拆穿他,只是总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其实看得出来姜蒙楽确实被淋病了。转头对茉耳道:“你将伞给我,你回去拿件披风,我有些冷。” 茉耳忙应了声是就把伞递给她,往殿里跑去了。 姜蒙楽皱了皱眉。难不成这老不死的还打算收拾我?不能让人看见的那种惨法? 唐海黎在他身旁绕着走了一圈又一圈。那种感觉很久以前有过,可是究竟是什么?她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 是杀气。 当然不是姜蒙楽,他现在虚弱得要命,即使他自己不承认,还在夸张地拼命锤地。 唐海黎抽出腰间的小剑。这把剑是从不离身的,是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它叫睿天。 姜蒙楽看见剑光一闪,吓得收了手忙起身道:“你不能杀我啊!我可是皇子!” “闭嘴…”唐海黎说着将小剑从他肩膀三尺之上掷了出去,又狠又快。宫殿右侧的灌木里随之响起一声惨叫。 姜蒙楽那一瞬间魂都吓没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那剑不是往他身上戳的,顺着剑掷去的方向转头看去。 一个黑衣人跪伏在灌木丛间,那把剑正贯穿在他的琵琶骨上,没有一丝偏差。血顺着胸膛流淌下来,他大口地喘着气,提着一柄长剑挣扎着还欲冲上来。 唐海黎想也不想就撑着伞迎上去,徒手交锋。 黑衣人身形高大,快速逼近,如同一座铁山迎面飞来。他的方向却不是朝着她的,而是朝着勉强才能站稳的姜蒙楽! 想在她面前杀人,也把她太不放在眼里了。唐海黎冷哼一声,身形忽然闪现在黑衣人身侧咫尺,用手在他膝盖弯处轻轻一点。 黑衣人当场就“嘭”地一声跪倒在地,不省人事。伞还稳稳留在唐海黎右手中。 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惊讶。姜纶正撑着伞站在来里夜殿的路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本来是担心帝师重罚三弟,睡不着才赶过来。却看见了刀光剑影飞驰,帝师气度从容地制服了持剑歹人,这做派怎一个惊艳了得! 姜蒙楽还未从这边回过神来,又下意识转头向后看到了姜纶,木然地转回来。 帝师,看似对他严苛,却在最危急的关头挡在了他面前。 她,比父皇待他还好。 唐海黎回头瞄他一眼,“没事吧。” 姜蒙楽忍不住嘴角就勾了起来,忙道:“没事没事,多谢帝师相救。” 唐海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皇宫何时这么好闯了,难道是姜蒙楽为了减少惩罚故意设计的? 她心里嗤笑了一声,不可能。生于安乐年间的小少年哪有那个心思,她也太草木皆兵了。 唐海黎皮面上没有一丝变化,但姜蒙楽看见了她的眼神,她是在怀疑他吗。 心里顿时如坠入冰谷,转头不再看她的眼睛。 姜纶跑着赶上来,带着崇拜的目光朝唐海黎喊了一声“先生”。 唐海黎眼角抽了抽,让他把姜蒙楽扶进里夜殿好好休息一下,瞧着站都快站不稳了。 茉耳刚抱着披风往外走,说找了好半天。 看姜蒙楽沉闷不语,他今天一定累坏了吓坏了吧。唐海黎让茉耳把披风盖在了他背上,又吩咐茉耳叫来侍卫把那黑衣人抬进天牢。 唐海黎没有回殿,而是跟着那群侍卫去了天牢,让他们把黑衣人安置在审讯室。 泼了一盆冷水后,黑衣人恍恍然睁眼了,琵琶骨间还插着那把小剑,钻心的疼。 “不好意思,这把剑不能送给你。”说着唐海黎直接一手从他琵琶骨上抽出了剑,血刺啦刺啦地顺着锁骨流下。黑衣人惨叫声横贯整个天牢。 “长痛不如短痛嘛,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唐海黎心疼地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黑衣人想要把她剥皮剔骨般的眼神。 “你武功不错,但一看就没有经过正统的训练,一定不是细作。只能算刺客。” “你的衣饰每处都是龛影国的风格,哪怕是穿着黑色的衣服,长相也能看得出来,你不是别国的人。” “你埋伏很久却没有下手。心里存有一定良知,并不想杀人。” “如果我没猜错,你属于一类不该存在的所谓的侠士。你觉得这三个皇子都没有能力继承皇位吧?龛影国将步入没落的朝代,所以你希望皇帝让位于有能贤臣,而不是皇子。” 黑衣人两眼发光,瞳孔缩紧。他眼前这个人竟然说的一点不错!几乎把他看透,此人之头脑,非常人所能及。 唐海黎最后问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皇子。对不对?我可有哪里猜错?” 黑衣人认命道:“没错。” 唐海黎想了想,道:“你本是乱世之徒,不该在如今的龛影国,知否?现在就先待在牢里吧,不出一年自会得释。” 黑衣人满脸讶异,“这不可能,刺杀皇子不是死刑也是无期…你怎能说我只有一年?” “我可以保你是无期之刑。”唐海黎笃定且淡然,“但你只有一年服刑,我话就在这里。你好自为之,以后出去了在乱世再好好立业。” 她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这样的人很多,也许一生碌碌无为,也许就名垂千古。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在门口狱卒面前停了一下,让他们记得给那黑衣人上药,保他好好活着。 吩咐完事情后唐海黎撑开伞独自走上小石路,本来是想回里夜殿,看看姜蒙楽好点没。但是想起来她今天动用了武力…这,还是跟他说一声吧,不然他可要怪她不守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沐好诗书风雅,姜纶好刀剑武艺,现在通通被唐帝师收为小迷弟啦! 唐海黎:怎么就是攻略不了三皇子呢。太顽皮了,教不了啊。 姜蒙楽:因为我看得懂你的眼神。 ☆、眉之色 檀香缭绕在书案一周,墨滴在宣纸上,袖口上纹着一条金线龙,不停地挥动着。 姜无途正在处理奏折,忽而听见门外婢女一声“帝师求见”的通传,忙合起奏折往殿外走,连有没有批阅过都忘记了。 一旁磨墨的宫女被皇帝合奏折那“嘭”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未反应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 过来就看见皇帝疾步出了殿,忙跟了上去。 姜无途激动地抓住唐海黎的双手道:“唐帝师!怎么今日有时间来朕书殿?” 唐海黎上前一步附耳面无表情道:“淡定些,这幅神情我还以为你是久未承宠的妃子。” “这……帝师怪爱说笑的。”姜无途讪讪地放开手,往殿中指了指,“帝师有事进来详说。——你们都退下吧。”婢女们微微颔首俯身退出了玉书殿。 唐海黎进殿不等他邀请就先坐下了,像在自家一样不客气,“皇帝好兴致,现在都卯时了还在批奏折呢,还是说刚睡醒啊?” 姜无途叹口了气,“是啊,近日又要给邻国往来礼物,朕已经想不出什么新奇物件了。” “哦?吾国美人可曾送过?”唐海黎略微挑眉。 “未曾。”姜无途思索片刻,又道:“龛影的美人,并不多。绝色,更是没有,当然,除了帝师。” 唐海黎开玩笑道:“这话就太抬举我了,你可不能把我送出去。” “怎敢啊!你可不是美人,是天下。”姜无途笑道。 “若不是因为我是唐合,恐怕要误会皇帝这话里的意思了。”唐海黎自己倒了杯茶,拿到嘴边吹了吹,“今日过来,因为我违反了你我的约定——” “什么约定?!”姜无途不解。 “我动用了武力。”闻言姜无途神色大变,唐海黎看了他一眼,又接着慢条斯理道:“宫中混进了个刺客,为了救你儿子,我处理了罢了。” 听完姜无途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啊,那就好……多谢帝师。” “你很怕。” “不敢不怕啊。”姜无途干笑一声,“帝师一直记得这个约定我已经很感动了,简直出乎意料。既然是为了救皇子自然无可厚非。希望,帝师日后也一直记得这约定吧。” “这是自然。不过,你贵为皇帝,别老忘记自己的身份,老用‘我’字可不好。”唐海黎悠悠道。 姜无途有心打破这沉闷的气氛,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听说,你昨儿教皇子们下水了?”边说边手足无措的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像是为了掩饰尴尬的氛围一样。 唐海黎嘬了口茶,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听说你昨儿又召了眉妃侍寝?” “……” 姜无途手中的毛笔不自然地落到桌上,“我,朕带你去见见她。” 唐海黎摆手道:“又好色又会跳舞的女人,我见她做什么。” “不不不!”姜无途急道:“她不好色,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她并不会勾引朕,恰恰相反,她同你一样冷冰冰的,你若见着便知道,你俩一定有话可说,她很美,是朕不——” “——因为眉飞色舞。”唐海黎打断了他的大篇解释,其实她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姜无途愣了半晌,才看着她缓缓道:“你,还是莫要开玩笑的好。顶着一张严肃认真的脸真的,不太适合……” 他摇着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往殿外走,仿佛觉得这是天大的坏事。 唐海黎跟上,“你去哪儿?” 姜无途道:“寒眉宫,带你去见眉妃。” “行吧,你一定让我见,那就见见吧,我倒要瞧瞧是个什么绝色,还能吓着我不成。”她这话说的早了。片刻,当她看见眉妃的时候,还真是惊了,确实是绝色,也确实吓着她了。 因为这眉妃,跟她的面容有九分相似。美若仙子,但比她更多一份柔,更多一分冷。 怪不得姜无途对眉妃如此宠爱。唐海黎刚刚一踏进寒眉宫就看见了独立的荷池,金制的香炉,古人的绝笔,如此奢华的布置,足可以见姜无途对这个眉妃有多么重视了。 可是,为何偏偏像她呢? 据闻这眉妃是三年前入宫的,像她的话皇帝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故意收进后宫。难不成皇帝其实是喜欢她的?不不不,她三年前才十四岁,皇帝不可能喜欢小女孩的。不能喜欢小女孩,所以才收了眉妃吗。 唐海黎对情感方面的思量有些不足,即使猜对了也不会去承认,除非能够肯定。 “皇上,这位是?”眉妃死死地盯着唐海黎,似乎不可置信,“他,跟我生的好像。”心里差点没想着难道她还有个孪生哥哥。 “她是帝师,唐合。”眉妃见到他未行礼张口就问话,姜无途却一点也不生气,还耐心地解释,“帝师从小与朕就情谊深厚,最近才招进宫中当帝师的。怎么样?朕就说你俩一定会惊讶的。” 眉妃福身作揖道:“见过帝师大人。” “方才我还以为眉妃娘娘不懂规矩,现在看来是错了。”唐海黎淡淡道,“原来,只是对皇上没规矩而已,是我错怪娘娘了。起来吧。” 眉妃面容还是清冷严肃,但耳朵却有些红了,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姜无途忙道:“帝师莫要取笑眉儿了,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不会笑。她见到朕不行礼也是朕特许过的。” 唐海黎瞥了一眼姜无途,又转向眉妃,走近她问道:“不会笑?” 眉妃微微低头,“是。” 唐海黎道:“我教你如何?看着。”说完她勾起嘴角,露出她自以为大大的一个笑容,温柔可亲。 …… …… “呃…抱歉,帝师你刚刚笑了么?”姜无途盯着她的脸,断断续续道。那口气,仿佛不忍心拆穿这个事实一样。 唐海黎认真道:“我说笑了就是笑了,眉妃好好学着。——无事我先走了,一夜未睡,困得慌。皇上送送我吧。” 姜无途点了点头便跟着唐海黎的脚步出去了。眉妃颔首道了声是,福身恭送皇上和帝师离去。 外面的雨早已停了,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着温润之光,周围的草木成色都新了一成。 唐海黎驻足转头一看,宫女正将殿门合上。传闻眉妃好静,时常关着宫门,还真是应了。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的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寒眉宫”。 姜无途看她停在这儿好一会儿了,有些不解,正欲说话,唐海黎又将头转回来往荷池走了。他只得无奈笑了笑慢步跟上。 雨后的微风一过,池中荷花轻合,神色奕奕,完美无瑕。唐海黎停在荷池旁,扶住白玉凤凰栏杆,对姜无途道:“她喜欢荷花?” “嗯。”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很喜欢。” “你想立她为后?”唐海黎边说边来回抚摸着栏杆上的凤凰图案。 姜无途急道:“不!不是的,不是她。” 唐海黎松了口气,“那就好办多了。” “你不是说了吗,邻国实力强盛,昔年奇珍异宝已经全都送过了,没送过的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0 东西都拿不出台面。现在你与他们又起不得战火,你打算如何办?将这江山拱手让人甘心吗?” 姜无途听着突然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送美人,送细作。”唐海黎淡淡道:“既然你只是喜欢眉妃,又不想册封为后,那就送走吧,我看龛影找不出第二个可以送的如此绝色之人了。眉妃生于龛影,亲人亦在龛影,定然不会叛国,当细作是再好不过的了。陶国的皇帝想来也不会宠幸一个别国送来的细作,眉妃不会受辱。如此不是甚好?” “这…”姜无途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海黎看他半天不说话,缓缓道:“舍不得的话,那就解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让我带兵扩我国疆土——”她“土”字还没说出来,这话就被打断了。 “不行!”姜无途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刚醒过来一样,急道:“送!把她送出去……”他慌忙拉住唐海黎的双手,一字一顿道:“你不许出兵。” 唐海黎好像早就料到一样,淡淡应了一声“嗯”,又道:“我回宫歇息去了。”说完转身就走,留姜无途一人愣在荷池。 出了寒眉宫,想着姜蒙楽应该也被姜纶送回了他自己的宫殿,她也懒得管了。收拾也收拾过了,罚得也挺多了,本来也是小事,只是为了收敛一下他的性子,却害得他淋病了。现在想来唐海黎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算了算了,便宜那小子了,去御膳房给他端碗姜汤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眉妃(面无表情落泪):皇上,竟然要送走臣妾。 姜无途(挥手再见):不好意思啊,我选择正版。 眉妃:老娘才不是替身!你给老娘回来,说清楚!有本事别上我的床啊!啊?啊?! ☆、自喜者 唐海黎端着盛了碗姜汤的木盘从御膳房出来,挑了个小路往太无宫去。 太无宫是未封王的皇子住的地方,刚好三个大殿。却只有姜蒙楽住的殿被皇帝赐了名,称作“昔襄殿”。唐海黎心中笑了笑,虽然表面上姜无途对这个三儿子很嫌弃,但实际是最宠爱的,凡事对他都是最好的。 昔襄殿前摆着两只石狮子,威武非凡,红色的檀木殿门,唐海黎轻轻舒了口气,推开殿门。 姜蒙楽正坐在殿前写字,听见殿门被推开,头也不抬道:“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本皇子吗!出去出去,烦死了!” 唐海黎不出声,端着木盘继续往他桌前走。在离他只有几尺远的时候,轻轻把木盘放在他桌上。 姜蒙楽本来是不在意的,但是他写着写着余光瞥到放下木盘那人的云白衣袖,惊得张大了嘴,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用顺着衣袖往上看都知道是帝师来了! 唐海黎觉得好笑,正欲开口说他怎么不抬头看看是谁。突然就见姜蒙楽就推开椅子往地上“噗通”一跪,她往后退了一步,这孩子被她吓坏了吧? 手撑在地上止不住地抖,姜蒙楽忙握成拳,心中无限凄凉。完了完了,这老不死的又要罚他了,刚刚竟然敢吼她,他死定了!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我,我刚刚没有看见帝师!帝师恕罪,帝师大人有大量,男子汉大丈夫——”姜蒙楽又忙住了嘴,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哎,怎么忘了帝师是女的。 唐海黎微微挑眉,无奈地推了推桌上的木盘,“起来吧,给你的。” 姜蒙楽这才惶惶起身,看了看木盘上的碗,上面还飘着几粒姜片。心中顿时有些不自在,误会帝师了。他看向唐海黎,正面迎上了她的目光,不得不说帝师真是生的好看,倾城真国色,若是能一笑必定能颠倒众生了。 “看什么呢,赶紧喝。”清冷的声音,好像在宣示她的无欲无求一样。 姜蒙楽无趣地摇了摇头,果然啊,这种女人不是正常人所能得的。等等,帝师有夫君了么?没听父皇提起过啊,不过跟父皇是好友的话,帝师应该年龄很大了吧。保养的真好。 唐海黎端起姜汤送到他嘴边,“摇头?不喝么?嫌难喝?” “啊!不是不是!”姜蒙楽忙道,一手接过嘴边的碗,“我喝,马上喝!”说完就“咕噜咕噜”干完了这碗姜汤。 这才乖嘛。唐海黎看他喝完,缓缓道:“我没有怀疑过你。真的,看我真切的眼神。”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只有这个三皇子真正看得懂她的眼神,半分遮掩都没有,看得一丝不漏,根本无需多言,无需表情。 姜蒙楽愤愤然放下碗,“我知!” 虽然他明知道只是被怀疑了一小下,但是心里还是不爽。被刺杀那天,帝师救了他很让他感动,本来对这个帝师都没有成见了,只是下意识还有些害怕罢了。谁让她把他推下水的!就算会水了他也还是很怕好不好! “行了行了,知道就不要再使小性子了。”唐海黎扯了扯他的头发,当做安慰,“我问你个问题。” 姜蒙楽闷闷不乐地拂开她的手,带着疑问的眼光看过去,“嗯?” “你喜不喜欢眉妃?” “不喜欢!”姜蒙楽想都没想就回道,“除了我母后,父皇别的女人我都不喜欢!” “可你母后已死了多年,后位也一直空着。你父皇已经够重情义了,但他过得多辛苦,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人,你不希望他彻底拥有自己喜欢的人的心吗?” “你总不希望你父皇到死也没个真心人陪着吧?” 姜蒙楽忍不住道:“你待父皇不是真心吗?我以为你们超越了友情的关系…我见你第一眼就以为那眉妃专宠是因脸蛋和你相似。” 唐海黎点了点头,“我待他是真心,但不是男女之情,你不懂,总之…” “反正我很讨厌那个眉妃,一副天下人都欠了她的表情摆给谁看呢!要是父皇立她为后,等她死了我再孝敬她吧!”姜蒙楽打断得极快,心中愤然之情已经满溢于表。 唐海黎无奈,苦口婆心道:“身后万拜不妨生前多厚待啊。”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人情呢,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姜蒙楽见她眼神里都温柔得快溢出水来了,帝师那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期待,他一时局促不安,道:“那,我不讨厌她就是了…别的,可别再劝了。” “行吧。”唐海黎不再逼他,双手将木盘轻轻端起,“回去了。” 看着她直直地往殿外走,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姜蒙楽瞬间有些不爽了,他连恭送帝师都没说,她怎么不回来教他呢! “等等!”他出口就后悔了,完了,无缘无故喊她会不会被罚啊。 “还有事?”唐海黎回眸看向他。 银白的长发丝飘动在云白纹衣肩上,衬得她那张脸更白了,一双介于桃花与杏仁之间的眼,眸子黑而深邃,仿佛必须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1 让人沉沦进去。这一回眸惊艳了姜蒙楽的整个心,若是加上一个笑容就更完美了,他想。 呸呸呸!想什么呢,这是帝师,不知道比他大上几十岁呢,看她那一头白发苍苍的! “那个,嗯,三天后就是册封帝师之仪…父皇前日在早朝上说过了,这几天都在忙着准备这事…那个,帝师休息好…”姜蒙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胡扯。 “知道。”唐海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又将头正了回去,继续往殿外走,头也不回道:“你说得对,我是该好好休息,我已经很久没合过眼了。” “啊…” 姜蒙楽瘫坐下来。她很久没合过眼了么,是为了他吧…救他于水河之中,又救他于刀剑之下,如今还送来姜汤。她对大哥和二哥也这般好么,只是为了和父皇的友情么。 他才不信。 一定是因为他性格活泼开朗可爱,文武双全,风流倜傥!所以帝师她老人家才会如此看中他!对,就是这样,他博得了帝师的喜爱,以后就一定是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姜蒙楽:我性格开朗,活泼可爱,文武双全,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才貌双全,清新俊逸…… 唐海黎:(去你嘛哔的)黄毛小子!绳枢瓮牖 ,百拙千丑 ,貌似无盐,鼠目獐头,三人像人七分像鬼,哎,家丑不可外扬啊…… 作者:你不要这样说你未来夫君啊。。。(捂脸) ☆、封帝师 唐海黎是个经历了太多了凉薄的人,她想活在好好的龛影国里,但是很快就不能了。姜无途太懦弱,不愿上战场,更不愿她替他上战场,龛影这样弱小,别国怎么可能不吃。 在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帮着姜无途登上了皇位,姜无途对她是百依百顺,但却再不敢让她带兵了。他是被吓怕了,怕她的问天之术,预知之力,千人之斩。自问,世上哪有平白得来的能力,哪有天生就有的鬼才,一切都有始有终,有因有果。但姜无途从不考虑,只是惧怕她。 恍惚间走到了里夜殿门前,唐海黎刚轻轻推开门,就看见里面坐着她那两个好管事的影女。赶忙收起要跨进去的右脚,“嘭”地一声合上殿门。 该死,这两人怎么今儿个就回来了,也太快了些吧。 瞬间殿门又从里面被打开了。“主子怎么能这么使劲儿关门呢,伤到手可怎么办!”荔枝瘪着嘴一脸不高兴,一手伸去攥唐海黎的衣袖,一副撒娇的模样。 “……”唐海黎拂开她的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煦儿凑上前来,瞪了荔枝一眼,哼道:“你对主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才离开了几天啊?!都说了叫主人,不是主子。” “行了行了,我去睡一觉,若有人求见——就说在外面跪着等。”唐海黎瞥了她们一眼,无奈地走回殿中。 两人齐齐应了声是,把殿门开到最大,才跟着她走回了里屋,伺候她沐浴更衣。 唐海黎穿上里衣,躺进被窝中。打发两个影女去外面守着后,长长舒了口气。太不容易了,真的是拿她们没办法啊。沐浴后的玫瑰瓣的香气萦绕在自身周围,床边的香炉散发着檀木味,两种香缠绕在一起,终于让她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长,直接给躺了十二个时辰。荔枝和煦儿还以为自家主子是故意的,索性没去叫她。 唐海黎醒的时候,一睁眼就头晕到天昏地暗。该死,睡太久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里屋无人,自行起来换了身衣裳,随便化了化妆容,觉得自己大致得体了才往外走去。边走边正了正自己的纶巾。 “主人,眉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煦儿一眼看见她就福了福身道。 还未等唐海黎作任何应答,荔枝就扑上来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道:“主子!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训过她了哦!” “……”唐海黎眨了眨眼,“你们训她了?”心道这可不太好,虽然皇帝不会说她什么,但是一定很心疼了。算了,让他心疼心疼才知道眉妃重不重要。 “不是您让她来了就跪着吗?”荔枝瘪着了瘪嘴。 “算了,无事,请她进来说吧。”唐海黎又扶了下头上的纶巾,走到双面玉桌边坐下。煦儿知趣地端了两杯茶上来。 眉妃是被荔枝扶着进来的,一看就站不稳了,面色苍白又累又困,风一吹就要倒一样。荔枝看见主人往她这儿在看,慌忙松了手,眉妃失了支撑果然差点摔倒在地。但她硬生生撑住,双脚站稳了往唐海黎面前走。 眉妃福了福身,有气无力道:“臣妾眉妃上合氏参见帝师。” “找本帝师何事?”唐海黎喝了口茶,冷冷道。 “我,以为帝师,知道。”眉妃慢吞吞地将这句话说完,又不甘心又绝望至极,眼里的泪珠就快含不住了。说完就“嘭”地瘫坐在地上。 唐海黎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就盯着茶杯道:“我知道什么,你们一个二个什么都不说,我说什么姜无途那个混蛋就信什么,啧啧啧,可怜。” “求帝师收回提议!臣妾——真的不想二嫁!”眉妃说着就要去抱唐海黎的裤脚,仿佛溺水之人想拼命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丝毫没了上次见她的冰冷之色,她理应是会笑会哭的女子,装成一个冰美人是为了博得宠爱吧。 “哦?那关我何事,回去吧,要求也该是去求皇帝。” 唐海黎心里直摇头,孟泷国虽强盛但中心势力却离得远,与龛影相邻的地方也不过一辖之地,陶国可是紧紧贴着呢,这次的进贡确实是个麻烦。既然她并不是真心想将这眉妃送出去,就该先提前想想办法了。 眉妃在她面前哭了一场,一会儿梨花带雨一会儿有如泼妇,闹得累了才被荔枝拖了出去,喊来了寒眉宫里的宫人将她带回去。 唐海黎本来就没睡好,起床时就头晕,现在越发头疼了。理了理思绪,那眉妃哭哭啼啼说闹了这么久,她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上合眉三年前原本是析山脚下的小农户的女儿。上合眉家的爹娘从小把她当大家闺秀养,礼仪气度诗书一样不落的请人教,却怎么也改不了女儿贪玩好动的本性。那天她又逃学去河边抓鱼。而姜无途当时玩性大发想游析山射猎,就甩开了那些侍从独自进山去,谁知迷了路,正巧也到了河边。 如此一来,两人就相识了。上合眉本就生得极美,且勾起了姜无途对故人的思念,他决定把她带进宫里。由于上合眉举止大方合体,姜无途对外宣称这是一卿大夫的女儿,顺理成章地带回去封了从二十品美人。 听眉妃的意思本来姜无途说是要封她做凝仪,但却硬生生改成了美人,此间差了八个品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2 级,还是不分正从的情况下。后来她才知道,皇帝不喜欢她笑,后宫嫔妃们也不喜欢她笑。她的笑语嫣然换来的不仅是不得宠,还有后宫姐妹对容颜的嫉妒。 她好不甘心,她从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虽然后来知道他是皇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更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却在想,不求真心,但求用心。可惜了,他连一分用心都没有。 后来她不笑了,她才发现对皇帝越冷淡,皇帝就越是高兴。甚至她大着胆子对皇帝不行礼,皇帝却笑得像一个真正的夫君一样。她越来越清楚,她越不守规矩,皇帝对她就越是纵容。从此她就不再有任何表情了。即使一个子嗣也没有,她也升到了妃位,盛宠之下后宫之人皆敢怒不敢言。 直到她见到了帝师,她才明白,一直以来她这是在模仿谁的模样。只是她没想到,皇帝居然是喜欢一个男人,还是个满头白发的老男人,虽然帝师长得如玉面郎君,这些却无法隐藏逃避吧!皇帝是因为免不了世俗之言,才寻了她做替身吗…… 唐海黎想到这儿,手经不住握成拳头往桌上锤了下去。 岂有此理!眉妃居然把她想成老男人!而且!虽然她不敢保证皇帝不喜欢她,但是绝对不是因为她姜无途才这样对眉妃的!上合眉啊,你也把姜无途想得太痴情了点,谁会为了一个老朋友心心念念好几年啊。 木桌应声裂成几大块,把唐海黎和煦儿都吓了一跳。虽然唐海黎面无表情,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煦儿还是立即跪下道:“主人请息怒。” 唐海黎有点懵,连续眨了眨眼。心道呃,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控制住力度。 荔枝刚送走眉妃,回来就看见唐海黎砸桌子这这一幕,忙冲过去抓起她的手,“主子你怎么不小心点,劈桌子这种事情交给我们!万一砸坏了手可怎么办啊,荔枝真是万死也赔不了的啊!” 唐海黎抿了抿嘴,“这桌子还挺软的…” 好在接下来她过了两天悠悠闲闲的日子。她让荔枝告诉姜蒙楽,他父皇现在需要一颗夜明珠,要他那儿最大的一颗。唐海黎心安理得地撒谎,反正姜无途也不会说她,谁知等姜蒙楽出宫去他友人那儿取夜明珠后,荔枝才告诉她,漏了一句,只说了是要夜明珠。把她气得一口水喷出来。 姜蒙楽不在宫里,没有了成天捣乱的人唐海黎自然乐得清闲,上午教姜纶舞剑,下午教姜沐刻字。至于为什么是教刻字嘛,这个可不能怪她,那天她只顺口提了一句“古有考者可米以作弊之”,姜沐觉得有趣得很,非要跟她学。 到册封帝师仪式这天,姜蒙楽刚好赶回来,匆匆将夜明珠放在里夜殿,忙往祭台跑。 册封帝师在龛影国是大事,要昭告天下,滴血祭天,行三跪九叩之礼,他是皇子绝不能缺席。可是,他实在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半途闯进册封仪式,那真的太让人羞耻了。 他在场外开始思考能不能偷偷从人群中猫着腰钻进去,可是前面那些文武百官互相离的距离又太远,他穿过去一样很明显。就在他犹豫不决,绞尽脑汁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姜襄!堂堂三皇子怎么不到前面来,等会如何进行叩拜之礼啊?”唐海黎站在祭台最高处,离他大约百步远。 他心中一愣,滴血祭天这一步已经完成了吗,他果然来晚了。最后姜蒙楽还是用他最不希望看见的方式走进了仪式场,为了掩饰尴尬他路过跪在路两边官员的时候特意用一手挡住了上半边脸。 姜无途站在祭台的第二阶上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诏书扔给旁边的大臣。 那人接过诏书,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合,字海黎。博古通今,德才兼备,不吝赐教。今,朕立唐合为国之帝师。师道为尊,国土之上,无人不敬。——钦此。” 姜蒙楽刚好才走近些,就被一旁跪着的姜纶扯得“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他小声骂道:“哥你有病啊,扯我干嘛,你不知道疼啊?” 姜纶小声回道:“嘘,你今天可别惹乱子!” “知道!”姜蒙楽又嘀咕道:“我看起来就那么想捣乱吗…” 唐海黎低头看了看窃窃私语的两人,然后张开双臂,眼帘下拉俯视前方——她站在祭台最高的那阶,刚好能看见所有的大臣,侍从,甚至宫中有名分的女眷都整整齐齐地跪着,整个场面极为震撼。姜无途君临天下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吧。 帝师展开双臂,就意预仪式的正式开始。宣读大臣在一旁有条不紊道:“授——师道金印。”姜无途站在她下面的那一级阶梯,双膝着地背部却挺直着,双手往上托着捧起一个金印。让他给唐海黎下跪,就算作为一介帝王他也一点不觉得吃亏。 唐海黎接过金印。 “跪——”宣读大臣声音穿透整个祭祀场,尾音拖得很长,以免有人听不到。 除了姜无途起身,其他人都齐齐地跪下了。 “一叩首——”所有人都依言手撑地将额头贴在了地上,像拜菩萨一样虔诚无比。唐海黎觉得有些扎眼,特别是看见三个皇子跪在第三段石阶上认真叩首的时候,她心虚。明知只能教他们一年,却要他们行这种大礼拜她为师,她骨子里有种自卑觉得不应该。 “再叩首——”“三叩首——”“二跪——”…… 众人依着规矩不停地叩首再抬头,起身又跪下。姜无途和唐海黎对视了一眼,他笑了笑。这大概就是能给她的最大的权力了,除了带兵,什么都可以。 ☆、眉妃嫁 次日,宫中传出了眉妃娘娘暴毙的消息。御医的说法是两种吃食混在一起,造成剧毒,眉妃娘娘是误食而死。 钰行宫中,住着钦定的和亲美人,在今日早朝才将她定为襦钰公主。 呵,什么襦钰公主,不就是两年前夭折了的姜茉玉嘛,皇帝也真够狠心的,这么快就把这事办好了。 上合眉对着铜镜,一遍又一遍抚摸自己的脸庞。镜中映出一张如桃花般的皮相,此时还未上妆,有如清水芙蓉,但又明艳端庄,像莲花仙子一样出尘让人不敢碰触。 若是不像帝师该多好,若是没有这般倾城容颜该多好,就算不得宠也能好好陪着他一生,哪怕远远望着也好,现在这一去连面都见不到了。 “明天,就该送你出嫁了。”平常暖暖的男声现在听起来有着微微发抖的感觉,同时铜镜里多了一个身着龙袍的人。 “嗯。”上合眉心中猛地一动,转过去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却期望能有转圜的余地。她还想着用冰冷的态度换他的回头,随即自嘲他都有正主了怎么还会要她这样的西贝货,现在装不装还有什么用。 姜无途手指划过桌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3 上红嫁衣,无意间把绣着鸳鸯石榴图的金丝锦衣边缘抚摸了一遍又一遍。这嫁衣是他亲自送过来的,却是给她和别人成亲用的,简直讽刺。他和她成婚的时候,没有过这样的仪式,只是把她接回来丢在了宫里,就像玩具一样。 唉,希望陶国的皇帝对她好吧。呵呵,忘了,她连处子之身都没有了,罢了,还是希望陶国皇帝不宠幸她吧,不被发现,还能好好当个细作。 “皇上,请回吧。明日会颇多劳累,还请早些歇息,不要去找其他嫔妃玩乐了。”上合眉的语气依旧冰冷刺骨。反正都要走了,就让他喜欢的她的模样留在他心中吧,或许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那个笑语嫣然的上合眉。 “好。”瞧,他还是那么听话,就像个怕夫人,为夫人是尊的好男人,好夫君。 姜无途将手拿离嫁衣,不得不承认自己心痛了,宠了她三年,现在却要交给别人。真的好不放心。但是,陶国现在惹不得,帝师给出的这个方法已经是最好的了。不让他们真正高兴,不管送什么都会被挑刺挑起战端,陶国皇帝好美色,只有她才能做到。 姜无途出去后,上合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任由泪水横七纵八地流下。起身轻轻合上殿门,背对着殿门,靠着坐到了地上。绝望无助的感情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宫女就开始忙活起来,为上合眉穿上嫁衣,打扮得体。 她外面罩着一件品红的双孔雀绣云金璎珞霞帔,身上一件正红锦缎彩绣成双花鸟纹云鹤描金流仙裙,裙边绣着鸳鸯石榴图。她对着铜镜越看越不顺眼,一手慢慢抚着头上的金荷发簪,想要拔下来。 正在为她梳头的宫女道:“公主先不要摸,奴婢为您梳好了慢慢看。” 上合眉收回了手,她喜欢荷花,皇帝就在她宫里修建了荷池,一切用度以皇后制度为准,还赏了她这支发簪。这是她从寒眉宫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为什么要拔下来,留着吧,让它好好看看是谁把她送出去的。 宫女在她发髻正中戴上了联纹珠荷花鸳鸯的珠坠,两侧各插一株盛放的并蒂锦织荷花,垂下银白的珍珠流苏。金镂空的圆柱耳坠,把她耳朵扯得往下坠了一点点,宫女说这样耳坠大些有福气。 有福气么,挺好的,希望有福气吧。 透出淡淡粉红的白嫩皮肤,仅是一对弯弯的细柳眉就和帝师的有八分相似,长睫毛微微颤动,薄薄的唇瓣如玫瑰一般的颜色娇艳欲滴,长长的头发被盘起来了,显得更成熟妩媚点。 上合眉再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便起身转向面向殿门外,拖着大红嫁衣的裙摆,扶着宫女的手往外走。 头戴凤冠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宫中喜庆极了,甚至刚下了早朝的臣子们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都知道送礼这个大问题给解决了,不用被皇帝逼着天天想法子,自然心里痛快了不少。 臣子们众说纷纭,皇帝给襦钰公主备了许多本国的特产之物,是以免她不习惯,还带走了一支百人军队和五个贴身宫女,算是很在意了。虽然对于和亲来说这些东西都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但她又不是真和亲,不过是送礼过去罢了。 姜无途下了早朝,赶到皇宫城墙上,他想站在最高处看看她离去的背影。却不料看见上合眉正在往轿撵走。 城墙之下,军队和宫女都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站在一座华美的轿撵旁,等着所谓的襦钰公主坐上轿撵启程。人抬轿撵太慢,出了皇城就要用马车载着公主了,不然可会耽误了好日子。 上合眉扶着宫女的手端庄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尽显风情,她透过头上覆下来的薄纱隐约能看清路。她告诉自己,这是她最后一次走龛影国的路了,脚步踏得比以往重了些。 她走到轿撵旁,轿夫轻轻地放下轿子前端,一旁的宫女帮她撩开了轿帘。上合眉刚一只脚踏上去,听见周围齐齐喊了声“参见皇上”,她转头看去,地上已经跪了一片,自己却还保持着上轿子的动作,一时尴尬无比。 姜无途刚从城墙上跑下来,有些喘气,强压下来后慢慢走近她,盯了半晌,只吐出一句:“朕来送送你。” “多谢皇上。”上合眉板着脸,另一只脚也踏上了轿子,稳稳坐好了。心道,皇帝真是有病啊,让她一只脚挂在轿子上等了半天就这么一句废话,害得她腿都酸了。 姜无途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手要抬不抬的,最终还是放下了。 “送襦钰公主启程。”他淡淡道。 “是!”军队的将领应了一声,然后向后挥手示意,士兵们见了立即翻身上马。 百人多的队伍,说起来并不庞大,但现在却是在姜无途的眼里浩浩荡荡地远去,仿佛马蹄声就深深踏在他的心上,快要承受不住了。 为什么她不笑呢?他记得见她第一面那么爱笑的,多好看啊。回不去了,见不到也好,她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姜无途这样安慰自己。 里夜殿。 唐海黎悠悠闲闲地喝着茶,一边摆弄着花瓶里的梨花枝,煦儿正拿着玉柄纱扇在她面前摇着。 梨花枝是荔枝折回来的,也就只有她那么放肆了,敢胡乱摘梨花园里的树枝了,谁不知道皇帝最在意那梨园。荔枝却说,这梨花园本来就是给主子庆生的,现在应该归主子所有。不等唐海黎收拾她,煦儿就往她头上敲了一下。 唐海黎放下茶杯道:“煦儿啊,你听听,是不是襦钰公主出城了?” 煦儿腼腆地笑了笑,“我哪儿听得见啊,主人真是开玩笑了。不过,算了算时间应该就是了。” “皇帝这不够诚心啊,看来我还得给他下一剂猛药才行。”唐海黎摇了摇头,转身向煦儿道:“你去领几个新人影女,会会那支兵,正巧给她们历练历练。” 煦儿顿时嘴就拉下来了,“不是有荔枝了嘛,你都把她派出去了,我也出去的话您怎么办啊?” 唐海黎夺过她手中的玉扇,敲了敲她的肩膀,“少废话,让你去就去,这是任务。” 煦儿弱弱地跺了两下脚。好吧好吧,又把主人一个人留在宫里。这下倒好了,一个保护,一个截杀,可偏偏为什么是荔枝□□脸,她却要唱白脸啊。 唐海黎却微微挑眉,心底生出一股笑意。这下可美了,事情也交代了,也没人管着她了,真真是两全其美啊。 她伸了个懒腰,看着煦儿出去的背影,心情大好。管吃管喝管睡的老妈子终于走完了,可以随便走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子在这里要厚颜无耻地求小天使评论呀,交流和建议是我更新的动力! 么么哒!!!卖萌打滚ing!!! 对了,帝师大大其实是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4 想把皇帝和眉妃凑成一对,一切尽在她计划之中,不要误会唐大大啦。 ☆、生气包 脱离了两个小鬼,唐海黎忍不住马上奔到太无宫去了,害得正在她殿门前扫地的茉耳吓了一跳。 不过她可不是去看姜蒙楽那小子的,转身进了泼墨宫——姜沐的宫殿。 姜蒙楽的殿门大开着,他刚好抬头就看见帝师风风火火进了太无宫,还以为她是去教大哥习武的。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大哥被父皇叫去议事了。正要去提醒帝师,却看见帝师转了个方向往泼墨宫去了。 岂有此理!二哥有什么好教的,怎么不来看看他啊?教他也好过教二哥那个“雅士”吧! 姜蒙楽愤愤地伸手关上殿门,眼不见心不烦。 唐海黎走进泼墨宫,吓了姜沐一跳,他忙作揖道:“参见帝师!”起身一笑,“见过师父!” “后面这一句就可以了,前面那句可以省掉。”唐海黎点头。心说这姜沐还真是风流公子的模样,喜穿蓝白色的衣袍,又一把折扇不离手,显得更清新俊逸了。虽说有点缺心眼,但是绝对是他们三兄弟中最受女眷喜爱的一个。毕竟姜纶严肃,姜襄流氓是公认的。 “遵命,师父!”姜沐双手抱拳。 “如果可以把师父换成先生就更好了。” “……”姜沐无奈,愣了愣,道:“对了,上次您教我的刻米之术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师父可要一观?” “自然。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我那儿新得了一枚夜明珠,想请你刻点东西。” 唐海黎跟着姜沐去后屋看了看,那里摆了一屋子刻过的东西,玉石、木头、金银,甚至瓷器,统统被他刻了个遍。唐海黎眼角经不住抽了抽,这孩子还真是对喜欢的事情极为认真啊。 仔细检验过之后,发现许多新刻的字画都非常成功,深浅把握得很好,看得出来他已经对此游刃有余了。 看完后,唐海黎领着姜沐出了殿门,回里夜殿去准备刻夜明珠。 姜蒙楽在殿里坐立不安,走来走去来来回回几十次后,终于忍不住推开殿门。可真巧了,他居然看见帝师领着二哥出去了,出去了!整个脸都气得扭曲起来,去哪儿凭什么不叫他啊? 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门又摔合上。不去就不去,好像他很稀奇一样。 唐海黎带着姜沐回到里夜殿,对茉耳吩咐道:“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知道吗?打扰了授业,唯你是问。” 茉耳点点头,忙扔了扫帚,规规矩矩地守在殿门口。 唐海黎去里屋拿出夜明珠,放在姜沐面前的桌上,“我让你带针钻没?” “带了带了。”姜沐从衣袖里把针钻拿出来摆在桌上,疑惑道:“这个应该对帝师很重要吧,为什么要弟子来刻?” “呃…你还没刻过夜明珠,顺便拿给你试试。”唐海黎说的理直气壮。其实是她懒,刻这么硬的东西太耗力耗神了,有人帮忙不要白不要。 “好,弟子一定不负重命!”姜沐笑得灿烂,活脱脱一个良善的大好少年郎。 唐海黎认真道:“我说,你刻,切记——字一定要小,而且一定要浅,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那种。” “遵命,师父请说吧。”姜沐拿起针钻,随时准备下手。 “混沌之开,阴阳之分。今八卦言,陶国之土,地势离,光明绚丽之象。末织之国,弱于龛影,地势坎,祸福难测,凶多吉少。今日八卦之象皆言,离卦者长之以万物,辅佐以疆土。若依于此,必可大成。如疑有误,尽以汝国国师一验,望陶之国君圣裁。” 唐海黎慢吞吞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姜沐也刚好快刻完最后一个字。他头上已经冒起了冷汗,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姜沐刻完放下针钻,攥着衣袖擦了擦额头。他是累得出汗了,这夜明珠确实够硬,字又要刻得浅又要小,费了很大一番功夫。但他确实也对刻的内容很惊讶,照他的理解来说,这上面就是在向陶国的皇帝说——最近测了一卦,陶国是离卦,适合扩充疆土,长远发展。而末织国是坎卦,弱小易折,又比龛影国弱,希望陶国皇帝听取这个建议。 姜沐冷汗又往外冒了些,这不是再怂恿陶国攻打末织国吗?帝师刻这个,做什么…… “怎么了?”唐海黎俯身看了看他,关切道:“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叫人备个轿撵。” “嗯,好。”姜沐起身又抬起手用衣袖拂了拂额头的冷汗。帝师或许只是说着玩的,他字刻得这么小,这么浅,夜明珠又是透明的,哪里会有人看见。姜沐安慰了自己片刻,这才往殿外走去。 唐海黎走在他前面,抢先一步打开了殿门。却未曾料到,外面站了个人,一袭紫袍,发冠束得老高,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是姜蒙楽又是谁。 她不知道,姜蒙楽看她带着姜沐出去之后,才坐了一刻就坐不住了,也跑到了里夜殿。可唐海黎已经吩咐了茉耳不许人进去,可怜他就眼巴巴盯着殿门站了半晌。 姜蒙楽这时一看见她,瞪着眼睛吸了一口气,脸颊两边顿时鼓起来,活像个包子。殊不知在唐海黎眼里,他这是又在装可爱又在生气。 姜沐倒是毫不知情,走到门口随意道:“呀,三弟来找我么,何事回去说吧。” 姜蒙楽吐出鼓着的气,大声吼道:“自个儿回去!” 姜沐吓得脑袋往后一缩眨了眨眼,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这弟弟了,异样地看了他两眼,自顾自往回走,还不时回头看看。心道,奇也怪哉。 把殿门推开到最大,姜蒙楽才满意地往里走,留下愣在门口的唐海黎。 看着姜蒙楽熟练地倒茶,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把这儿当自己宫里一样。唐海黎忍不住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上学呀,你教二哥什么了就教我什么!”姜蒙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欠抽极了。 唐海黎批评道:“他喜欢的东西,你又不喜欢,学什么学。” “我不管!我就要学!”姜蒙楽嘴都快瘪成一条线了,足以可见他有多生气了。 唐海黎不解,莫名其妙这孩子生的什么气,前段时间不好好好的,不是还挺怕她吗?怎么转眼就跟她较劲儿起来了,不怕被罚了? “不怕被罚?”唐海黎冷冷道。 顿时姜蒙楽就咬着下嘴皮,委屈极了,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你就知道罚我,你从来都不罚大哥二哥…”说完又抿着嘴唇,本来就生的俊美,此时就活似个被欺负了小姑娘。 唐海黎心中觉得好笑得很,就走近摸了摸他的头,“那我不罚你了行吧。” 姜蒙楽推开她的手,弱弱道:“不许摸我的头。” 唐海黎实在见不得男子可怜巴巴要掉眼泪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5 的模样,何况还是生的这样俊美的少年郎。她一下子就没了辙,现在只顾得先把他哄开心,连连道:“好好好,那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可好?” “这可是你说的!”姜蒙楽翻脸比翻书还快,此刻已经笑得如花儿一样了。 唐海黎看他笑成这样还以为会使什么鬼点子,谁知道只是让她手把手教他写字。这孩子的字确实写得不好,潦草得一塌糊涂,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仔细看起来还颇有点风雅之感,她要做的就是将他的字填上几分正气。 她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地在宣纸上划下墨痕,弄得姜蒙楽鼻子痒痒的,眸子里含了星星点点的水珠。 不!绝对不是因为他想起了小时候父皇教他写字!而是因为帝师的那三千丈白发垂到他眼前了!还掠过了他的鼻尖! “阿嚏!” 作者有话要说:  唐海黎:生气包!一言不合就生气,你少女啊你。 姜蒙楽(委屈含泪):你又凶我! 唐海黎:…… ☆、帝追妃 “皇上今天好兴致。”唐海黎站在姜无途身后。 昨日教姜蒙楽写字,从申时教到亥时,手都握麻了。她心道:今天可万万不能再被那小子逮到了,免得又中了美男计,糊里糊涂答应了教什么。出里夜殿,找皇帝唠嗑当然是最好的选择,顺便加点佐料。 姜无途是随着一批清理寒眉宫的人过来的。此时不免唏嘘,看着这转眼就物是人非的地方,又听唐海黎这么一说,他顿时心凉了半截。 “荷花开的真好,漂亮极了。” “你还要这荷池不,不要的话送给我吧。” 唐海黎那清冷的话语听完从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萦绕于耳边有如魔咒。 “不行!”姜无途吼完就后悔了,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的请求。可是,眉妃已经没了,连荷池都不给他留下吗?就是听了她的话,才把眉妃送走,此时又来向她讨要荷池… 是啊,荷花开的真好,漂亮极了,就像眉妃一样。这是眉妃最喜欢的花,开得这样好但赏花的人却不在了。 唐海黎并未理会他的拒绝,本来那请求就是随口一说。停都不停顿一下就道:“哎,也不知道襦钰公主走到哪儿了。” 见姜无途没反应,她继续喋喋不休道:“你说,她会不会出事啊?” “你说你当个皇帝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 “不对,她现在的身份不是你女人,是公主啊。” “我觉得她笑起来可漂亮了,就是没见过,以后也见不着了。” “今年边境乱的很,不晓得百人队伍够不够护得…” 清晰响亮的“叮当”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语。只见姜无途已经将腰间的龙纹玉佩扯下来重重砸在了地上,破成几块,仿佛泄恨一般愤愤地看着她。 他吼道:“你来做这个皇帝!你来啊!”那些话像钢针一样刺得他心疼,又仿佛心就快要被千万把刀划碎,崩溃不已。 唐海黎还未反应过来,姜无途就已经踏着箭步转身离去了,那脚步重的就好像脚下的石子路是他的仇人一样。她闷哼一声,得,这人在她面前总算硬气了一回。 玉书殿。 一人正在翻箱倒柜地找微服出巡时的衣服,捣腾半天,才猛然敲了一下头,拖出了床下的一只扁黄木长箱。 里面横放着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青色长袍,上面用金线纹着两朵小小的荷花。他忍不住将手覆上去,初见上合眉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件衣袍,现在想来,是这衣服上有荷花她才会对他有好感的吧。 换上衣裳,用一支木簪束了发冠,腰间挂上了一个配色的青色流苏。他想,就算急着去也总不能太失仪,这样应该就可以。 姜无途丢给宫人一句“今日之事不准透露半个字”,就匆匆赶往马场。 次日,龛影国边缘之地。黄尘漫天,这条大道上的队伍正在极速前行。马车一颠一簸,虽然慢却完全没有停下来歇歇的意思。车上的上合眉连帘子也不敢撩一下,外面的尘土飞扬的太厉害了。 即使没有打开车帘,依旧有些尘土飞了进来,上合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现在受的这般苦,到底是为了谁。为了龛影国百姓吗,还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皇帝,她的心可真宽大啊,居然还答应了。 皇帝现在都已经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了呢,连帝师的位子都给了,他们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了。她又留着干嘛?不如死了算了,还免得被人糟蹋。不如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开始,就怎么赶也赶不走了。 手控制不住一般又再次抚摸到头上的金荷发簪,这次真的把它拔下来了,抵在了雪白的脖颈上,硬利的簪尖已经将她的皮肤刺出了一滴血来。 “保护公主!”外面突然一阵刀剑碰撞之声,人喊马嘶。上合眉顿时惊住,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轿帘被人撩开,上合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眼睁睁看见一抹血溅到被撩起的轿帘上,是眼前一匹马的前脚被砍断了,马车前端猛地向下倾斜,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从小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现在吓得四肢愣住,不知所措。 荔枝一把抓住她的手,夺过簪子插回她的发髻上:“别叫了,我来救你居然看见你在这儿自杀!有没有骨气啊你!”她真是要被气死了,这个女人也太笨了些,被吓到了居然手上还握着簪子戳自己,都感受不到吗? 上合眉此时直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根本顾不得对方说的什么话。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一个深闺女子哪里经历过什么战场之乱,厮杀场面。 “别怕,我定会护你周全。”荔枝说完就把帘子放了下来,“你且好好坐着。” 这是错觉,错觉吧。上合眉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可是外面清晰的刀剑声让她根本静不下心来。手下意识攥紧了许多,掌心出汗。虽然都是一个死字,她可不愿意被别人砍死,那太可怕了。说到底,她还是怕死的,握了那么久的簪子还是没能刺下去。 外面马被砍断脚的嘶声不绝于耳。她大概能猜到,这支军队要被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响起了一记马蹄声,似乎正在朝她赶来,周围的厮杀声越来越弱。 上合眉忍不住扯着帘子,拉开了一个缝。她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对深褐色的眸子正满含深情地盯着她,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掉下来了。双双落泪,却不自知。 上合眉此刻再绷不住自己的脸了,放声大哭。竟然真的是皇帝,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此前所有的怨恨,责怪和心灰意冷,都在此刻化为乌有。她知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6 道,皇帝不忍心,终究还是来救她了,不仅仅是命,还有心。 姜无途扯开帘子,将她一把拥入怀中。方才他在帘子外慌慌然站了片刻始终不敢掀开轿帘。还好,她没死。 “冰山化了,居然会哭了。”他呐呐道。 上合眉一听这话破涕为笑,由于太久没笑过,竟然不知道怎么才算笑得合仪了,一笑一抽泣的。 见她一笑,姜无途嘴角也勾起来,微微上扬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笑了呢,我喜欢你。我承认,见你第一面确实把你当成帝师了,但后来我一直没有,我慢慢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吗?可是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我以为你讨厌我,所以拼命想办法让你开心,至于帝师她——不说了。” 她这一笑真是美到他的心坎里去了,见过她笑的人一定会明白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话的。他想,唐海黎的事情还是不告诉她为好,免得她又乱想又难过起来,况且唐海黎的身份绝对要保密。 上合眉擦了擦眼泪,半哭半笑道:“我也喜欢皇上。不是,我喜欢你——姜梓,姜无途,不管哪个称呼下的你,我都喜欢。你穿这身真的很好看,你可知,我是见你之后才喜欢上荷花的…” 姜无途听她这么一说,两眼都发光了。 “咳咳!互诉衷肠回去再诉。”荔枝站在马车外,淡淡道:“人我都杀干净了。” 姜无途这一转身,吓得不轻,地上一个黑衣人的尸体都没有,军队的倒是一个不剩地全躺了,尸横遍野。 “这,这——你——” “哦,这个是帝师吩咐的。不把他们都杀了,你觉得你能接回眉妃吗?”荔枝嗤笑一声。 “那这些黑衣刺客?!”姜无途脑子里如同五雷轰顶。 “对对对,都是帝师的人。来来来,我跟你讲哈,听好了!襦钰公主在和亲路上被国土边境的蛮族给截杀了,皇帝昨日决定微服出访,结果遇上了一奇女子名为上合艾,见到之后发现与曾经已逝的爱妃容貌无二,遂决定娶回宫中,给予正二品昭仪,封号眉。” 等荔枝慢悠悠地说完。姜无途这才明白了唐海黎的苦心,为了让他能接回眉妃,谋划的滴水不漏。甚至连起因,位份,封号都帮他想好了,如果接回去直接封妃定会引起朝臣不满,这样也好。 也不知荔枝从哪儿弄来了新马车,总之让姜无途和上合眉安安心心坐着了,她一人驾车竟然比两男子驾车还要快。一夜一时间,就回了宫中。 这是姜无途要求的,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回去布置军事,准备与陶国开战,他此番没了进献之礼一定会被认为是目中无人,给了他们挑起战端的机会。既然以后眉儿都在宫中了,缠绵的时间有的是,现在最重的事情就是解决战端。 姜无途安置好上合眉的住处又亲自送她过去了,这才急匆匆地赶去纪析殿,正打算吩咐宫人去请重臣召开议会,却被闲庭信步而来的唐海黎给拦下了。 他现在正心急如焚,方才一回宫就被人禀报了去往陶国送礼的使臣被杀一事,心惊不已,虽有些奇怪,但心下已经知道了这场战争非打不可了。 唐海黎停在他面前道:“莫急莫急。” “此事不可不急!眼看战事要起了,你让我去准备!”姜无途一脸愁容愤愤道。 唐海黎正了正头上的纶巾,道:“你看你,一急就忘记自己的身份,都说了多少次了要自称‘朕’。还有,我已经吩咐人送了礼。别管我送的什么,反正陶国不会再为难我国就是了。” “是你派的使臣去的陶国?!你可知他已经被杀了!” “我知…你放心就是了。我不仅知道他死了,还知道他死的时候血溅三尺呢,安心吧那都是我安排好了的。对了,顺便那使臣还是个你讨厌的酷吏。” 唐海黎一脸从容。想想那夜明珠上的内容本来就透明,只能委屈使臣的鲜血一用,这浇上去还怕人看不见不成。 她是算好了,陶国皇帝只好女色,对于珠宝兴趣着实不大,见到献礼只有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夜明珠自然火气大,一怒之下当场斩杀来使是必然的。就算当天他心情好,她派的使臣可脾气不好,三言两语就能叫人心烦那种。想想可谓是麻烦那位大人了,不过这种人死前还能为国做点贡献说不定在地下能好过些,算是给他积福了。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昨日,你的折子我帮你批完了,公务也帮你代理了,你现在有大把的时间跟眉昭仪说说情话。” 姜无途一时语塞,“你…” 唐海黎微微挑眉,“那天不是你说的让我来当皇帝吗,我就帮你当一天皇帝。怎么,感觉如何?轻松否?” 姜无途低下头,想起摔玉佩那一幕,心下有些愧疚,轻声道:“很好,真希望以后你都能帮我代了这皇帝的位置。” “不敢不敢。”唐海黎交代完事情就转身欲离去,本来她来就是为了让姜无途放心的。 姜无途道:“若你真是男儿身,你就是个当帝王的料,还是能合并所有国而一统天下的那种千古留名的帝王。” 呵,若她想一统天下,又何须男儿身。唐海黎仿佛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往里夜殿的方向走,只吐出一句话。 “过奖,我对那个没兴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合眉:我以为你是断袖,我都快接受这个事实了,都差点给你俩写本子了!你特么才说你喜欢的是我啊?! 姜无途:…… 作者:啧,怪我咯? ☆、皇城外 姜沐蹑手蹑脚地爬上马车,“师,师父…我们真的不需要带个侍卫什么的吗?” 不等唐海黎回答,姜纶就出口道:“不用。”言语气度之间跟姜无途如出一辙,肃然威严。 “快些进来坐着吧。”唐海黎点了点头。心道这大皇子真是跟姜无途太像了,只是姜无途在她面前太怂,这姜纶却一点没有。 她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姜蒙楽,起手拍了他一下,道:“少吃点,瓜子嗑多了会上火的。” 姜蒙楽瞪她一眼,瘪了好一会儿嘴才不甘心地收起瓜子包。 朝中宫外皆传帝师俊美非凡,堪比绝色女子倾城之色。使得许多深闺女子思慕起来,不仅不论年纪还道白发甚是特别。若是能嫁得帝师,此生无憾。 近日这些风传越发嚣张了。甚至姜蒙楽都取笑她起来,气极之下,大手一挥下了命令,带他出宫观人事,习民生之法。 姜蒙楽自然不依,吵着闹着非要拉上两皇兄,唐海黎求之不得,直接允了。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本来一直教他们书本上的东西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不喜欢,她也无聊得很,索性带他们出宫逛逛。他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是绝对没有过民间各类体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7 会的。 这马车是唐海黎在宫外租用的,马夫也算是老手了,两匹马拉的大马车一路上他也能驾得稳稳的。 “哎哎哎,怎么突然颠簸起来了,刚才不一直好好的…”姜沐扶着马车内壁的木条,慌得不行。 姜蒙楽道:“帝师要绑架我们呗!” 唐海黎不理会他,朝姜沐淡淡道:“你掀开布帘看看外面就知道了。” 姜沐听话地掀开车帘往外面一看,惊道:“这里好偏远,那是田吗,原来进了山路,怪不得这样颠簸。” 姜蒙楽又接嘴道:“当然偏远了,都说了,帝师要把我们卖了呀!” 唐海黎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姜沐手中的折扇使劲往他头上砸了一下。 “哎哟!”姜蒙楽两手护着头,“唐老夫子你能不能别打我!大哥二哥还在呢!” “规规矩矩叫帝师,不想被打就别闹腾。”唐海黎淡淡道,“准备下车吧,马夫就送到这里。”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马夫跳下车脸上堆满了笑,双手接过银子,连连道:“多谢几位客官,几位慢走。”虽然他不明白这几个气度不凡的少年来这种偏远山区做什么,但恭敬些总是没错的。只是那白发男子看起来与传闻中的帝师颇为相似,心有疑惑却不敢多问。 “什么破鬼地方,看起来好穷啊。”姜蒙楽放眼望去,一片片的田连在一起,但田中的作物却长的磕惨得很。“咯呲”一声,他回头一看马车已经离去,朝唐海黎道:“你让他走了我们怎么回去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早就吩咐好人来接了。”唐海黎伸了伸懒腰。坐了一个多时辰,还颠簸了许久,有些乏。 四人往田前的小屋走去,想着向农夫讨点水喝。水是喝到了,但他们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这家人连米都吃不起了,现在也就只有水可以喝了。屋子也是草杆搭的,破破烂烂的,一看就会漏雨。 看着那农夫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婴孩直哭,缩在床角,似乎没有什么心情跟陌生人说话。姜沐有些于心不忍,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向师父讨些银两救助这家人。 他刚要出声,姜纶就抢先道:“先生可否借我们些银两?回宫就奉还。”说这话时没底气得很,他们在皇宫待惯了,身上从不带钱,此时有些羞涩。 “好。”唐海黎也不阻拦他们,就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小袋金银甩给他。不过这孩子说奉还就太好笑了,她何时缺过钱。 姜沐跟着姜纶上前去与那农夫交谈。她转头看了看杵在一旁的姜蒙楽,“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吗?” 姜蒙楽道:“可怜。但是我身上没钱,也不想问你要。” 唐海黎点了点头,“挺好的。”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蹚浑水,这是很好的思想了。 农夫不停地向姜纶姜沐道谢,床角那女人见了也忙收起眼泪,抱着孩子爬起来向他们道谢。 那女子哭兮兮的,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恩人,奴家看你们很是阔绰,想来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缺这一两个银子。能否再救救隔田那家两人,他们就快被饿死了…” 姜纶愣了一下,姜沐却道:“好,没问题。”姜纶也跟着应了声好,然后转身向站在草屋门口的唐海黎走去。 唐海黎道:“怎么样?” “情况很不好,这里很多户今年都收成很差,我们打算去接济一下。”姜纶道。 “好,你两带路,去吧,我和蒙楽跟在后面。”唐海黎点头道。 姜蒙楽似乎有些不解,“父皇他,是个明君…民间不该如此才对。” “傻孩子,你父皇是很努力了,可是有些东西努力是得不来的。”唐海黎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何况这只是偏远一角,很多地方还是很富饶的。切忌以偏概全。” 两个时辰内,他们走过一家又一家,看着破败的农屋进去了就发钱。爬了许久的山路,走了许久的田径,姜纶和姜沐却一点不觉得累。对他俩来说,听到那些穷人的道谢和感激就足以让他们胸膛澎湃起来。 “师父,我从来没觉得帮助人这么开心。”姜沐道。 “先生,我大概能理解父皇造福黎民百姓时候的心情了。”姜纶道。 唐海黎微微挑眉,不予评价。 这里的穷困之户差不多已经接济完了,是时候让他们清醒一下,“我们原路返回,但是不要从每间草屋的正面路过,从后面走,脚步声尽量轻一点。” 他们都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这一点还是很容易做到。虽然不明白帝师意欲何为,但还是照做了。 山田间每家农户的屋子隔得很远,他们顺着路一间一间地从屋后绕过。许多都是草屋,屋里那些人的话语尽落他们耳底。 “你看看,皇帝还不如几个有良心的贵公子!这样的皇帝不如早日换掉!” “你说他们这么有钱,又没处花,怎么不再帮我们建个房子呢?” “是啊!那些个有钱人恐怕喝水都用的金杯子,却不拿来给我们活命!那些人真是该死!” “哪怕是搭个粥棚也好啊,可怜我们啊!皇上每次发下来的粮哪里够吃,这不是摆明了要饿死我们吗!” …… 这些闲言碎语从刚刚被帮助的农人们的口中出来,让他们格外不舒服。 姜纶愤然,“这,他们岂有此理!父皇已经如此认真,他们还…” “就是!明明帮了他们还要被骂,人心不足蛇吞象!给了他们钱,居然还想让我们帮他盖房!”姜沐此时已经气得语无伦次了。 回到那条田间小路上,姜沐和姜纶不停地互相诉说对那些人的不满。唐海黎拿手掏了掏耳朵,“之前你们不是还很开心吗,走了一时辰都不带喘气儿的。” “我们错了!”姜纶和姜沐同时嚎道。 唐海黎看了看难得一见如此安静的姜蒙楽,“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啊。还有,我在想,为什么皇兄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却不知足反而怨气更甚了…”姜蒙楽一脸认真,又带了一丝茫然的表情。在唐海黎看来可爱极了,心说他就是这样一个少年郎,有时顽皮混蛋有时又认真懵懂。 她道:“很简单。都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你见那得了人心的最终有没有得天下啊?天下尽恶民罢了,各取所需,你能让他过得好,你才能拿得稳这江山啊。” 姜蒙楽笑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么?” 唐海黎摇头,“也不尽然。”她指了指东北方向,“走这边,约十余里到集市那儿就有人接我们回去了。” 姜沐锤了锤腿,边走边扇着手中的折扇,一路上哀嚎连天。 “二哥你体质也太弱了吧,这才走了多久。”姜蒙楽嘲笑道,“方才送钱的时候怎得跑那么快?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8 ” 姜沐苦着脸,“休要再提!这不一样的,不一样…”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了集市,虽然还在老远的地方,但好歹看见了终于松了口气。 进集市的石门大开着,门旁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正翩翩作舞,周围还站了许多少女观看,两眼都移不开的模样。 本来他们估计着是个普通卖艺的男戏子,路过也只多看了两眼而已,就走进了集市。谁知走了片刻发现只剩了他们兄弟三人,转头看去竟然帝师也围在了那儿,愣是像脚定住了一样不走了。 他们从未见过帝师对一件事情如此上心,觉得那男子定有古怪,上去便拦住了他。姜蒙楽更是直接用脚踢了上去,把那男子踹翻在地。 唐海黎:“……?” 那男子伏在地上,疼得直叫唤。周围看舞的女子顿时间仿佛如梦初醒,看见打斗场面害怕地捂起眼尖叫着四下跑开。 姜蒙楽左右看了看跑开的女子,道:“这人定有古怪,竟然还能迷惑了帝师!”说完还不忘了泄恨一般地加踢两脚,好像这人勾引了他夫人一样。 “我只是单纯喜欢看男子跳舞而已…”唐海黎扶额,无奈至极。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护着头,蜷在地上,直嚎:“等等!好汉,少侠!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别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评论求评论呀!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你们的交流和建议就是对我码字最大的动力呀! 不信我拉帝师大大来卖个萌—— 唐海黎(冷漠):嗯? ☆、需罚跪 虽然已是临近黄昏时候,但终归还是下午,日头还有些毒辣。在唐海黎的冷漠气势下,兄弟三人乖乖站着听那人爬起来解释了半晌。 他说他叫莫生相,是个穷书生,因为没人举荐,一身才华无处可使又无法生存,只能在集市头卖艺。好在从小偷学了点唱戏的本事,这才没能饿死。 莫生相一身白袍,头上的纶巾也是方方正正戴稳的,只是再地上滚得有些脏了,看起来不像白衣而是灰衣。话语间唯唯诺诺,确实是个落魄多年之人。脸倒是白白净净,清秀得很,看着也二十有余了。 姜蒙楽半信半疑,给大哥使了个眼色又将这人上下看了一番,道:“胡说!那你为什么刚刚是在跳舞,我可没听见你张嘴唱!” 莫生相认真地作了个揖,“这位小公子误会了,小生方才确实未曾开口,昨日嗓子唱累了,今日只能作舞了。” 姜沐和姜蒙楽对视一眼,又看向大哥,正欲低声说些什么。 “行了。”唐海黎实在看不下去了,兄弟三人交头接耳的那副样子真是太不尊重人,在书生解释时就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转身离去,冷冷道:“回去了,抄书。” 一个个都是未来帝王的候选之人,从小活在万人之上,完全不知在常人跟前何为尊敬。不多抄点君子之道,真是辜负了他们父皇一片苦心求她来教。 姜纶和姜沐面露苦色,不仅闹了个乌龙,也不知是怎么惹到了帝师,只能默默跟上。姜蒙楽倒是没有一点不快,不就是抄书罢了,只要不是罚跪什么都好说。 两个黑衣女子驾着马车停到他们跟前,正是荔枝和煦儿。唐海黎对她们轻声嘱咐了几句,荔枝跑去给集市门头那书生送了一包银子。姜蒙楽似乎还在怀疑那人,看见荔枝跑过去的时候重重地哼了几声,生怕帝师听不见。 唐海黎自然把他那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作任何回应。她知道那书生有问题,但却不能告诉他。他们能看出来也是理所当然,哪有什么正常书生会在街头作舞的,何况只能吸引女子驻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心道:莫生相啊,你找错地方了呢。这龛影是将亡之国,已经没什么可让你取了。 一个时辰的急速马车行程后他们就回了皇宫,心底忍不住叹了句,这荔枝和煦儿的驾车之术可比那野马夫好太多了,好歹能眯会儿子眼。 姜蒙楽刚前脚踏进自己的昔襄殿,后面就跑来一个宫女喊道“帝师有请,三皇子请随奴婢去里夜殿一趟。”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姜蒙楽转身就是一脚,踹翻殿门前的香炉,“有没有搞错!我这还没进去,又让我出去!要累死本皇子啊!” 茉耳瑟瑟发抖,忍不住退了两步,“这,这…帝师吩咐的。”这三皇子发起火来真是可怕得紧,喜怒无常的,脾性太不好捉摸了。 姜蒙楽挥了挥手,“得得得,没怪你,我知道是帝师喊的。”深吸两口气,告诉自己平静下来,理了理刚刚因为愤怒甩掉下来的些许发丝,朝茉耳抬了抬下巴,模棱两可道:“这样可以?” “可以可以…”茉耳忙道。其实她想说帝师应该不会在意这个,但绝不敢说出口只能憋回去。不过,这三皇子还真是骨子里有一种风流气,此时头上的鎏金冠有些歪了,还垂下了一些发丝,更显得痞里痞气的,但奇怪的是竟然还好看得很。 朝她抬下巴那个动作更是像勾引人一样,怪不得宫里人都说三皇子是个多情种子——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呢。 茉耳一路上低着头把三皇子领过去,看也不敢看他了。 姜蒙楽刚要往里夜殿内走,就被从殿里出来的荔枝喝住,“等着,我进去给帝师说一声你来了。” 他两眼翻上天,天知道他又干什么惹到她了。片刻,荔枝又回来了,带来一句话:“我忘了,帝师刚刚出去看花了,让你来了先在殿门口这条大路中间跪着。” “凭!——凭什么……”他本来是要吼出来的,但刚吼完第一个字就怂了,眼睛盯着地面,“算了算了,我跪还不行嘛。” 说完他就当真老老实实跪在路中央了。这荔枝可是帝师的贴身侍女,如果他没猜错这女人还武功了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省得她去告状,还省了一顿皮肉之苦。 荔枝见他跪下了,拍了拍手转身回殿内,边走边笑道:“搞定!”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不会被晒着,自然也不会中暑了,只是路上这石板还留着些烫人的温度。姜蒙楽看着荔枝回去了,顿时背就挺不直了,半坐半跪着,整个姿势不成体统,颇有一种慵懒的感觉。 “三皇子…”茉耳在他身后弱弱道。 “啊!”姜蒙楽吓了一跳,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个人,差点条件反射一般跪好,反应过来后又瘫坐在地上,没好气道:“你干嘛,你不会是帮帝师专门监督我的吧?!” 茉耳两只手直摆,“不不不是的,荔枝姐姐说了帝师是去看花,应当走得不远,所以……” “没事儿,这不是还有你嘛!”姜蒙楽朝她眨了眨眼。 茉耳羞涩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姜蒙楽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9 半坐半跪了一会儿就不老实了,身后又有个正好的听众,忍不住泄愤,“你说,帝师年纪都那么大,怎么脾气还是那么不好!动不动就罚人,我做错什么了我!” “我不就踢了个人吗?凭什么我皇兄就只抄书,他们可没阻止我啊!” “天天被那老不死的罚跪,本皇子明明是最乖的!” 他自顾自地发泄,也不管茉耳听不听得懂。身后没有附和的声音,也对,这小宫女又不知道今天他们去做了什么。 可是,总感觉有些安静过了头,这小宫女总不至于连步子都不敢挪一下吧。 “继续……”唐海黎冷冷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连带着轻微的脚步声从他背后路过。 姜蒙楽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愣了半晌才木讷地跪好。 茉耳这才颤颤地出声道:“哎,奴婢都说了,帝师就在附近啊…” 唐海黎朝茉耳招了招手,往殿内走了,“别关门,点好烛火,我要在正殿写点东西。” 待茉耳多点了几支蜡烛,摆好宣纸笔墨,唐海黎缓缓坐入正殿的上座中,写着写着便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跪在殿外的姜蒙楽,以防他偷懒。 一炷香时间后,天彻底黑了,姜蒙楽正在心底骂着帝师,难不成又要跪到半夜去,这帝师怎么罚人就喜欢让人在夜里跪着呢,莫非是什么特别的嗜好。 正出神着,就听见殿内传来声音:“可以了,起来吧,进来。” 姜蒙楽喜出望外,立马站起身来,谁知跪久了腿麻得可怕,一个踉跄就又扑到了地上,疼地“嘶”了一声。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并不把这点小疼小痛放在眼里,拍了拍腿脚的灰,用手撑了下地就站直了。 唐海黎在他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心道真是为难他了,明面上是惩罚他,让他学会克制,但——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了什么。 看着他可怜兮兮站稳的模样,唐海黎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一手环上他的背,俯身抄起他的膝弯,姜蒙楽好歹是个男人,实在不能算轻,但她却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姜蒙楽一时间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就好像打了一巴掌给了一颗糖一样!不对,怎么能是这个比喻!立马悚然道:“帝师!!!” 唐海黎抱着他走得稳稳的,一本正经道:“你现在走不动。” 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人抱在怀里走,姜蒙楽此时羞得没脸见人了,抓着一片衣领将头埋了下去,实在不想被人看见他的脸。幸好现在入夜了,里夜殿又是出了名的闲人少,这才稍微放松了些。也幸好,帝师不是男的,不然情何以堪——等等!帝师是女的,更加情何以堪啊! 唐海黎淡淡道:“把头抬起来,压着我的胸了。” “……”姜蒙楽手都木了,尴尬地将头抬起来侧了过去,“蒙楽知错了!!!”现在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帝师的胸貌似还挺软的,倒不像个年纪大的女人该有的。等等,他又在想什么…… 胡思乱想了一通,他已经被放了下来,落入唐海黎刚刚写字坐的那座椅子里。 姜蒙楽这才有脸转头去看唐海黎,她还是一副正直严肃的冷淡面容,连气都不带多喘一口的。然而唐海黎没有看他,一手拿起桌上的宣纸。 “君子不责人所不及,君子不强人所不能,君子不苦人所不好,君子不藐人所不成——”唐海黎指着那张宣纸,念给他听。 姜蒙楽对这些自然是听不进去的,眼睛虽然盯着它,但思绪早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我刚刚写了君子之道讲法十二类,你抄十遍吧。”唐海黎最后这句话重重地砸在他脑子里。 姜蒙楽慌忙翻了翻桌上的宣纸,足足有二十多张,一时承受不了,两眼含泪看向唐海黎。 唐海黎心莫名多跳了几下,但却没有半分脸红,冷冷道:“明天。” 她的眼神跟下午那小宫女看他的眼神有几分相似,是少女的娇羞神色,虽然帝师面容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但他却能看懂她的眼神。姜蒙楽不止一次从她眼神里看见了喜怒哀乐,甚至——内心的话,所以他才这样放肆,但又怕戳穿了惹她生气。 帝师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不知道,帝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表情他也不知道,但他清楚地知道至少她的灵魂是年轻的,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 姜蒙楽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笑儿郎,恬不知耻地凑过去,道:“我睡哪儿?”本来他想说他怕黑,不想一个人回宫,但搞不好她还要派宫女送他,便直接这样问了。 “自然是我的床。”唐海黎淡然道:“另外三间是茉耳、荔枝和煦儿的,她们有洁癖,不能让出来。”她不想硬把他送回他自己宫,毕竟这孩子膝盖估计还乌着,万一有个磕绊怎么得了。 本皇子还有洁癖呢…姜蒙楽翻了个白眼,“那帝师您——睡哪儿?”为表生气,问的时候特意加重了“您”这个字。 “你父皇的玉书殿啊。” “……” “你父皇这几天都歇在眉昭仪那儿,他的玉书殿空着正好给我用,顺便帮他批批奏折。” “哦……”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注意了,此文虽然是女强【真·秒天秒地秒空气,智商赛过诸葛亮,武力胜过孙悟空(哪里不对呃╮(╯▽╰)╭)】,但不是女尊。 女主内心其实很温柔(对男主),是个完美的人。 至于男主……让他先浪一段时间,会变强的,宠回去的。 ☆、年宴舞 龙华殿,姜无途正给上合眉捏了捏被角,就听见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他明明已经吩咐过了,不需要任何人进来伺候,这样进来不被拦的应该只有——她了。 他主动走到了门口,做了个“嘘”的动作。 “怎么,她还在睡?”唐海黎淡淡道。 “嗯,昨天把她累坏了——” “真是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呢。”唐海黎鄙视道,“我方才去了玉书殿,没见着你,就找来了。不过也是,刚举行完封后大典,你们是该休息休息。” 这些个月下来,上合眉管治后宫的能力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此时又怀上了龙胎,给她找了个顶好的理由——祥瑞之兆,自然而然地就这皇后之位就顺理成章了。 其实上合眉本就在后宫中当了三年的宠妃,平常后宫琐事也都由她全权管治,现在管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昨日封后大典着实累着她了,拖着有孕的身子去行那样多的繁文缛节。 几个月是转眼就过。唐海黎想了想,她春末时来的皇宫教辅皇子,如今已经冬日快近年末了。 这几个月间,除了教三位皇子为人处世,还教一些他们擅长的,喜欢的,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0 布置布置任务,倒也算过得悠闲。皇帝也算让她省心,有事基本自己解决,除了平日里帮他提升一下武功什么的,其他时候也没找她。 可今天皇帝显然有些犯愁。 姜无途把她拉到门外,轻轻合上门,生怕吵到里面的人,道:“为了你给眉儿安的祥瑞理由,今年国税减半了,如今已经将近年末,朝中大臣和后宫中人的年末赏赐怕是不比上一年,我不知该怎样说这事,我怕…” “既然是为了你的眉儿,你干嘛不把后宫里的嫔妃都遣散了啊?”唐海黎揶揄道:“能省好大一笔开销呢。” “你莫要开玩笑,说过多少次了这副死人表情不适合!”姜无途气道,“你明知那些大臣之女散不得——” “停。你的朝中琐事不要讲与我听,无趣。” 姜无途顿时泄了气,他拿唐海黎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干站了一会儿才道:“那,那你帮我想个法子吧。”他说这话的声音极小,觉得有些羞愧,但又顾不得颜面了。 “好啊。你还真把我当你夫子了,看来帝师这个位置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唐海黎无奈至极。这个姜无途并不是蠢材,但自从她回来之后,就仿佛自己没了脑子一样,事事都求她的帮助。她不是神,他却把她当作比神还可靠的人,觉得她的法子一定是最正确的,绝无纰漏的。 “罢了罢了。”唐海黎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帮他,“你坦诚一半藏一半,这事就解决了。” “你就说,今年为了大赐天下,国库空虚。但,还是不能亏待自己人,这点薄赏还请众爱卿收下,朕是有你们才能走到今日的。懂否?” 姜无途如醍醐灌顶,忙点头,“懂懂懂!”又厚脸皮地做了一揖,笑道:“谢帝师提点——” “啊!”姜无途头顶被拍了一巴掌。 唐海黎平静道:“怪不得,有其父必有其子。”说完就走了。 这世间敢打皇帝的人,估计也就她一人了。即使是这样,姜无途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轻轻推开背后的门,转身蹑手蹑脚地回了龙华殿。 唐海黎想着去太无宫一趟。 她去找皇帝本来是想问年宴的事,宫中皆传年宴之上会有绝世舞姬作舞。绝世?这宫里还有比皇后美貌的人吗?也许这个绝世说的是舞吧。 对于这种事情,她还是很感兴趣的,同样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应该还有姜沐。瞧皇帝现在对上合眉那么上心的样子,多半连年宴的曲目表都没看。所以,还不妨去找姜沐打听打听。 谁知唐海黎一进泼墨殿,就看到了满地碎碎零零的绫罗绸缎和乱成一团的宫人,好像正在急切地收拾着什么。姜沐从里屋出来看见她后,连行礼都吓得忘记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唐海黎道。 “无,无事…典目只是请人裁个衣裳。”姜沐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撒谎。 “哦。”唐海黎也懒得拆穿他,“我来问问你年宴的事儿,你知不知道要献舞的那个舞姬,可真是倾城之女?” 姜沐抿了抿嘴,“不知,应当不是倾城之女…” 唐海黎心里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这臭小子明摆着知道,就是不说。难不成姜沐还看上了那女子?那也不用这般遮遮掩掩啊,她又不会跟他抢人。无奈摇了摇头,出了殿,打算去大皇子那儿再问问。 本来以为去了姜纶殿里能打听到点什么,谁知去了他殿里也是一片狼藉,但地上却不是绫罗缎子了,而是一些珠宝首饰摆了一地,可怜的宫女们跪在地上一件一件地选着,姜纶本人却不在殿里。 唐海黎一言不发捂着脸出了殿,毫不理会后面宫女一片后知后觉的“拜见帝师”的声音。 她没有再往昔襄殿里走。她是真怕姜蒙楽那小子又缠她,不知怎了,这几个月来姜蒙楽是越来越喜欢缠着她了,莫不是养偏了?他会不会是在她这里寻找母爱啊?那你可找错人了啊…… 算了算了算了!回去歇着吧,美人也不是那么好见的,打听不到就算了。虽然唐海黎是个喜欢看美貌皮相的人,但太麻烦就不喜欢了,还是等年宴吧。 几日光景眨眼即逝,每天品品茶,教教剑法,荔枝和煦儿那两人又被派了出去,没有比这更舒服的日子了。并且最近姜蒙楽都几乎没来烦她,可谓完美。 年宴设在纪析殿,赴宴的除了皇室还有一些家臣,唐海黎扫了一眼,共四十三人,坐的位置围成了个缺了一条边的巨大方形。皇帝坐于单边中央,他右边正是刚封皇后不久的上合眉。 唐海黎踏着悠悠的步子缓缓而入,殿中所有人都起身恭敬道了声“参见帝师”,甚至姜无途也起身作揖。 龛影国的师道是真的好,虽然帝师在职位上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却是皇帝也要听从于她。既是皇帝的夫子,皇帝不敬重不听从就是有违师道。 唐海黎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皇帝的左侧。跟着她身后的茉耳激动得不行,脸都憋红了。 “人已到齐,开宴吧。”姜无途道。 唐海黎道:“三皇子未到。” “那小子野惯了,不管他!”姜无途随意道:“反正今年摆的是家宴,也不要这般认真。” 唐海黎不再说话,也不管家臣议事和后宫女眷唠嗑,就静静看着场中伶人们编排的曲目,一边优雅地端起茶杯。 不是她不想吃东西,只是摆在她面前的都是些甜糕点,她只喜欢吃肉啊,这些甜甜腻腻的东西她吃一口就要吐了。 过了一会儿,报曲目的宫人,特意站了出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那宫人道:“接下来这个节目是个舞,此人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举荐来的,堪称绝世舞姬——”说完宫人拍了拍手掌,示意前戏舞女们进场。 唐海黎心道,这应该就是前几天传的那个绝世美人了,她倒要看看此女是不是比上合眉姿色更甚。 不过这宫人说此女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举荐来的,奇了怪了,怎么他们之前还瞒着她。这到底有什么好藏的,总归会看见的嘛。可惜了姜蒙楽那小子,今日顽皮不来赴宴,倒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伴舞的舞女穿着淡绿色的薄纱裙,上面还有绣着一些荷叶。十几名舞女绕着手臂扭着细腰,不时地围成星圈,又散开,仿佛是池塘里摇曳的荷叶子,清新可人。伴舞之女姿色都很不错,算得上是美人,足以见得还未出场的主舞有多优秀了,这一招抛砖引玉用得可好。 唐海黎却想着,冬日里穿得这样薄也是为难她们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殿顶房梁上垂下两条宽长的白绫罗,直接垂到了地上,两条白绫罗之间缓缓飞下一个惊艳的身影。此举可谓吊足了人的胃口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1 ,既看不见脸,也不看见人,就只能透过绫罗隐约看见一个修长优柔的身段。 那人扯了扯,两条白绫罗从房梁之上掉了下来,落入他手中。却还是看不见她的脸,因为这人脸上覆了一层面纱。身着一袭玛瑙珠领流苏摆的紫裙,上面点缀着些白色花朵,细看便知那是梨花。 确实所有人都被惊艳到了,愣了下,然后朝旁边的人对着那舞姬指着称赞,看他们那架势,仿佛是等会就要去向皇帝求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茉耳:跟着帝师进年宴了,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 上合眉:昨天又好累啊。 唐海黎:我要吃肉。 姜蒙楽:这章没我的事,真的…… ☆、年龄差 这舞姬扯白绫的时候动作像个男人,可整个人落入视线身形上又像个女人一样修长好看。 唐海黎正奇怪着,觉得这舞姬的装扮有些许眼熟。 忽然想起姜沐宫里那一地的绫罗缎子,有一大堆都跟眼前这紫衣布料很相似,还有姜纶殿中那一地的珠宝——如果她没记错,那颗在姜纶殿里看见的珐琅玛瑙珠正镶嵌在这舞姬的头饰上。 呵,这两兄弟坑弟弟倒是一把好手。 或许旁人不知所以然,只乐呵呵地看舞。方才的唐海黎确实愣了一下,但此时她胸口闷气了。 以为换身衣服,她就认不出来了么?! 眼前的他正在一群伴舞绿衣女中间翩翩而站,将手上两条白绫罗作水袖甩开。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荧光飞舞,纤腰灵动,倾身起舞,犹如月下仙子。小巧的银铃点缀于长长的裙摆,脚上没有穿鞋,翩跹间隐现若雪的肤色。 顾盼回转间简直可以勾了人的魂。 伴舞的女子都穿着如荷叶,他却扮作梨花,拥簇之间这样的搭配格外清奇,却也好看极了。他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白绫罗抛出握回,似笔走游龙绘丹青,行云流水玉袖生风。水袖甩得力度很大,正好显出恢宏之感,不似凤舞却似龙飞。 场上几乎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得两眼都在冒光了。 唐海黎看着这一幕,觉得心都被雷劈得外焦里嫩了。姜蒙楽这个混小子,竟然扮成舞姬!他可知若是被其他人知道这事,他这太子之位可就没有被选的机会了! 他这两个哥哥真的是看戏不嫌事大,她还就不明白了,把亲弟弟扮作女子有什么好玩的! 姜蒙楽也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会想到扮舞姬献舞这一出的,他最近是闲得过头了吧。怪她怪她,都是她对他太过放纵了。 唐海黎心下无限凄凉,但心里还是想着等下帮他圆场。 此时两条白绫罗以极大的力度被抛起,如千树梨花盛开在荷池边,惊艳绝伦。过了片刻,众人才意识到这一舞已毕,立刻响起了激烈的掌声。 待姜蒙楽笨拙地行了个女子作揖礼后,有许多人准备着开口了,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抢先了。 “美极了,本帝师还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唐海黎淡淡道。 姜蒙楽惊得微微抬起头去看她,又立马低下去。 众人识趣地把自己喉头里的话憋了回去。帝师开口了,岂还有他们抢的份儿。况且听闻这帝师还从未娶妻,皇帝怎么说也会应允,哪怕他自己喜欢都会让出去的。 姜无途也一直觉得这舞姬眼熟,心中虽觉得有古怪,但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难得帝师喜欢,真是这舞姬的荣幸了,来人,送去里夜殿。” 他想,不管这舞姬是什么人,反正听唐海黎的话总是没错的。 看着宫人将舞姬送走,一旁的上合眉有些疑惑,这舞姬确实绝色了,虽看不见脸,这身段舞姿已经是一等一。连她都觉得惊艳,皇帝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正这么想着,姜无途就转头看向她,轻轻笑了笑。上合眉立即释然了,这几个月她还是没适应过来皇帝对她这样一心一意的感觉,心中觉得好笑,手抚上了小腹,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场中众人听了这旨意后,惋惜之情言溢于表,但因为早就猜到会是如此,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随意地吃茶小声谈论起来。 唐海黎装装样子坐了一会儿,便毫无客气之意道:“既然如此,谢皇上美意,宴上已毕臣就先行回宫了。”这话足以表达了她对这个舞姬的重视,这样应该就没人再敢去查这舞姬的真实身份了。 当然,这个年宴确实无聊,也没有好吃的,她已经待烦了,早点回去收拾那个混小子才是正事。 姜无途摆手示意应允,笑道:“帝师爱美人之心切,朕都比之不上啊!” 唐海黎端着架子缓缓走出年宴,到没人的地方时几乎是飞奔起来。跑回里夜殿,发现有些不对劲,殿里站了许多侍寝嬷嬷,有几个都是她以前在龙华殿看见过的,整个宫里安静得很。 那个领头的嬷嬷看见她,立马走近道:“参加帝师!”行了个礼后,又道:“我们都是送舞姬的公公唤来的,说是要教美人侍寝的礼仪。但是这个人儿怪得很,我们要伺候她洗浴也不肯,面纱也不许摘,又不说话…就只能先把她放到床上了。” 唐海黎一脸黑线,怪不得她殿里被搞成这情形,原来是下头的宫人理解错了皇帝的意思。 “你们不用伺候着,侍寝的礼仪,本帝师来教就行。”她冷冷道。 嬷嬷听这语气觉得瘆得慌,虽然感觉不到帝师的情绪是好是坏,还是忙道:“是,奴婢这就带她们下去。” 侍寝嬷嬷们尽数退下之后,唐海黎“嘭”地一声关上了殿门,走到自己的里屋去。 看了看趴在床上紧裹着被子的人,她无奈摇了摇头。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捉弄之意。 唐海黎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拉了拉被子,姜蒙楽把头往被子里缩了三寸。她又拉,他又往里缩。 见他没有别的动作,唐海黎不再拉他被子,把手从被子底下的缝隙里伸进去,摸到他的腰间的布料。 姜蒙楽被挠的痒痒的,直往床内边滚,但就是不出声。 “闹够没?”唐海黎冷声道。 被子猛地从里面被掀开,露出一脸苦相的姜蒙楽,“不好玩!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还会调戏女子?”她无奈道。 姜蒙楽自然不会这么以为,但明知帝师是捉弄他,他还是很配合。他道:“为了好玩呗?” 唐海黎不理会他这些无厘头的混账话,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身男子衣裳,“你可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若是有歹人知晓你这三皇子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姜蒙楽闷闷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她继续道:“赶紧起来把衣服换了,别老弄这些个没出息的事情。” 姜蒙楽听到“没出息”这三个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2 字瞬间脸就黑了,气道:“还不是为了让你在宫里过得第一个年有意义些!——不是你说的,你喜欢看男子跳舞吗…我学了好几个月…没出息…”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空气突然凝固下来一般,陷入片刻的寂静。 其实他不知道,这并不是唐海黎在宫中过得第一个年。况且在唐海黎眼里,过年本就并不是什么需要有意义的事情。 但唐海黎是真的没想到,春季末时她说过的话,他居然记到了冬天过年… 须臾,她道:“很有意义。” 姜蒙楽一听这话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情绪转换快得令人咂舌,一点没了刚才的气愤和难过。厚皮赖脸地笑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很有意义!” 唐海黎顿时脸就黑了,趁势连哄带吼地让他把衣服换了,让他跟她出去。 姜蒙楽毫不顾忌地换完衣服,奇怪道:“我莫名其妙出现在你殿里,外面的宫人不也会奇怪?” “三皇子顽劣,未参加宴会却偷偷翻到了我殿里帮二皇子取书画,被我发现了。现在要带出去管教管教。” “那舞姬不见了怎么说?” “玩死了。请皇帝亲自派人来收拾,其他人不得入内。” “……” 打发掉门口守着的那批人,唐海黎带着他到了梨花园。这园子是皇帝为给帝师庆生辰而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没人敢随意踏足此处。 虽然现在是冬天,早已没了梨花,但雪压在枝头上面,倒跟春日里是同一番光景。 唐海黎带他来这里,其实是想说说心里话,比如问他到底想不想当太子,再比如…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子,若是他成亲了,封了王爷,早日历练了成为储君也更容易些。 但显然姜蒙楽就是个缺心眼的,拉着她在围梨树的栏杆旁扯了半天小时候的笑事。 姜蒙楽见她神色冷淡毫不在意,有些丧气,道:“算了,跟帝师这样没有过去的人讲不明白。” 唐海黎双手撑在了白玉栏杆上,望着树上夜里还透着淡光的雪,神色黯然下来。往手上哈了口热气,道:“我也是有过去的人啊…” 即使暖暖的月光撒在她身上,姜蒙楽还是觉得此刻的她很冷。 唐海黎顿了顿又道,“不过,那样的过去不提也罢,还是现在跟你们待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姜蒙楽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老了还童心未泯啊!” 唐海黎偏过头看向他,眼神森然,“你说,谁老?”咬牙切齿了半晌,接道:“本帝师,跟你一样大。” 姜蒙楽这下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本来那极不安分还在折树枝的手也垂了下来,两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他猜到了帝师年龄不大,但实在没想到竟然这么小!一时间有些不信。 唐海黎又道:“其实,我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小时候生下来的时候有个神婆说,生辰算小一天好养活,所以一直过的四月二十一的生辰。” “所以…”所以帝师说的跟他一样大是真的一样大!同是四月二十…姜蒙楽顿时觉得自己的生辰日都带有光辉了。 他舔了舔嘴唇,“那…你可真厉害…” 唐海黎看穿了他的想法,道:“别羡慕,记住,你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姜蒙楽被这来莫名其妙的一句教育给砸得有些头晕,哼了一声,“明明是个小姑娘,干嘛老装成高冷的老太婆?!” “我从不想做个断言天下的谋臣或虎将,可谁也没把我当小姑娘。不是吗?我没得选择。”唐海黎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都连带着有一丝哀伤了。 虽然她说话的口气永远是清清冷冷淡淡的,旁人从她的话里根本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但姜蒙楽却总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她不一样的语气。 ☆、踢毽子 宫人们口中的帝师管教三皇子,实际却是唐海黎拉着他唠了会儿嗑,就把他送回了昔襄殿。 刚刚姜蒙楽还问道:“帝师你那么厉害,有没有被人帮过,有没有感激过谁?” 本以为她会冷冷地说没有过。谁知唐帝师很文艺回了句:“能遇见你们,我每一天都在感激。” 姜蒙楽一时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觉得这个气氛简直不合时宜,想跑远些,但此时已经坐回到自己殿里,总不能别人刚把他送回来,他又跑出去吧。 静默了一会儿,唐海黎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帝师这件事,找不到继续坐下去的理由,想着自己殿里也该收拾干净了就端着架子回去了。 次日,帝师凶狠残暴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玉书殿,唐海黎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桌子裂成了几块。姜无途眼角动了动,“不,不是你说的——就说玩死了么……” “你还真不长脑子啊?我开始疑惑我没在的这几年你怎么守住的皇位。”唐海黎淡淡地招来荔枝收拾残木块和打碎的瓷杯。 不过也不怪皇帝,姜无途现在都还不知道所谓的舞姬是谁,当然不可能知道唐海黎真正的意思。而且唐海黎是绝不可能把这事说出来的,若是让他知道跳舞的是自己儿子那不得气疯了。 且不说影女们对这类事完全帮不上忙,荔枝和煦儿也是今天一早才回来,昨日的事情想处理也处理不了。 看着姜无途满脸内疚愧色的坐着,焉答答的,唐海黎也不好意思骂他了。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帝师再凶狠残暴也跟他们没多大关系,只要是明理人都不会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只是名声不好听罢了。” 姜无途道:“朕对不住你——” “得了。”知道是长篇大论,唐海黎立马打断了他,起身道:“这叠折子批完就去看看皇后,她还怀着身孕呢,不多陪陪?” “嗯,好。”听了这话,姜无途整个脸都明媚起来了。她从不怪他,并且一直无条件地理解帮助着他,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真友谊使人暖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唐海黎跟他想的却不是同一个事情。其实她刚刚并没有说气话,他守这几年的皇位已经非常辛苦,没有她的辅助他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现在请回了她,以为就能高枕无忧,听她指点即可,熟知这龛影国早已被别国暗地里划分掉了。 既然姜无途不敢给予她兵权,就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她又不是神,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他是该多花点时间陪他的皇后,没多少时间了…… 唐海黎出了玉书殿,就直径去往泼墨宫。除了她自己的殿和那该死的批折子的地方,她应该最喜欢的就是姜沐的泼墨宫了。那儿好玩的东西真不是一点点,这二皇子真的是个风雅公子的脾性,表面又斯斯文文的,说起话来也让人觉得舒服。 谁知后事如何呢,乐得一日是一日,反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3 正都笑不出来,总归要让自己心里高兴才是。 但很显然她又忘记了泼墨宫也在太无宫之内,对门的昔襄殿只要一开门就能看到这幅景象。 唐海黎看姜沐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把玩着什么,便凑上去一看,三个铜板上系着几只白羽毛,是抛足戏具,他们也叫这“毽球”。 姜沐微微勾起了一点嘴角,笑得文雅腼腆,“帝师会这个吗?之前有宫女让我帮忙做这个。” “这是你做给宫女的?”唐海黎真是觉得这孩子性格太好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是。反正左右也没事可做,大哥老是被父皇叫去练武,三弟不太喜欢跟我混,他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姜沐解释道。 唐海黎不忍心打击他的兴趣爱好,拿过毽球,“嗯,做得挺好的,我试试。” 说完她一手抛起毽球,右脚去接,稳稳地落在右脚上又被弹起。动作连贯平稳,甚至她的眼睛都不用盯着就能踢,给人感觉像是只要她不想停,毽球永远不会落地。 姜沐一直盯着垂直运动的毽球,看花了眼,过了一会儿才拍起手,惊道:“师父好厉害!” 唐海黎道:“知道我厉害,上次还瞒着我舞姬的事儿?” “这…师父,这是个意外,我和大哥就是闹着玩的,跟三弟打了个赌,他输了。所以——” 忽然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沐的目光从毽球上移开,看到是他三弟姜蒙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帝师!父皇找你!” …… 唐海黎和姜沐都愣了愣,毽球也落到了地上。 姜沐没想到自己弟弟这么没大没小,如此莽撞,惹到帝师怎么办。但他又不敢出言管教,毕竟年龄相仿,他性子又没姜蒙楽野。 唐海黎没想到这孩子如此顽皮,竟然敢撒谎骗她。心里嗤笑,她方才就是从姜无途那儿过来的,怎么可能又马上找她。 她正色道,“小孩子不要开玩笑,你父皇刚刚叫我来看看你俩。” 姜蒙楽看着她带有笑意的眼神,一下就知道被拆穿了,“好吧。” “但是,但是你不要听二哥的。”他扭扭捏捏道。 “嗯?”这话没讲全,唐海黎不知他说的什么。 “就是,我们确实打了个赌,但是帝师你不要多想,我们不会玩谁输了就去跳舞这样恶俗的赌局的。我们是赌帝师你喜欢的东西。”姜蒙楽说这话声音跟蚊子似得。 姜沐一听,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那话有问题,忙接道:“对对对,师父莫要误会了。” 唐海黎听得一脸茫然,其实她真想说她真没认真考虑过他们说的这些,但是不忍心打击他们的好意,只好淡淡点头。 几个小小少年郎能有什么心机,况且又有姜无途那种爹,把他们三个养的白的不行。相处久了以至于她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根本就直接忽略他们话里背后的意思,现在想想确实打赌那话给稍微有心点的人听到绝对会寒心的。 幸好,她不是那种人。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不去多想,当自己也是个少女。 等等,说的好像她不是少女一样。哎,日子过昏头了。 “帝师?”姜蒙楽看着她的眼神变化多次,有些担忧。 见唐海黎没有反应,他又看了看姜沐,突然觉得帝师不该当他们三个的先生,明明该属于他一个人的关爱,硬生生被分作三份,简直不爽。 十几年来,他们兄弟三人里没有一个想争夺太子之位,都一致觉得那不是个好差事,甚至为了不成太子连夫人都不敢娶。从这点看,不得不说他们还真是一个娘生的,淡泊名利的想法根本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种思想有好有坏,说白了就是不思进取,但又正好避免了兄弟残杀。 此时的姜蒙楽却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成储君。帝师是皇帝之师,若是他成皇帝,就没有人跟他抢了。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幼稚,但它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冒出来了。 唐海黎反应过来后,随意安慰了他俩几句,就回宫了。本以为又可以安安心心睡一天,结果到了快晚上的时候,茉耳传了声“皇上请帝师议事”,这一声搞得她又从床上爬起来。 由于没睡醒,让茉耳去备了顶轿撵,随便换了件衣服戴上纶巾就坐上轿撵出门了。心想,自己有些堕落了,来皇宫大半年天天都是唠嗑闲逛。不过这还是进皇宫以来第一次坐轿撵,——今天是真的累,走不动。虽然明知道是懒,但这么一想,唐海黎又心安理得了。 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走进玉书殿,发现姜蒙楽正跪在殿中间。难不成这孩子还跪上瘾了? 姜无途听到宫人的通禀知道唐海黎来了,片刻从帘后出来,亲手给她端了杯蜜茶,坐到一旁。 “唐帝师,我这小儿子多有顽劣,还请海涵。”口气十分恭敬。 “怎么了?最近他并无错事啊。”唐海黎接过茶,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跪在那儿的姜蒙楽。 姜无途也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姜蒙楽却喊道:“父皇息怒!我还未将此事说与帝师…” 姜无途喝道:“闭嘴!简直是异想天开!” 唐海黎听得糊涂,有些不耐烦了,“无妨,你让他说。” 得了应允,姜蒙楽就有底气了,“我想成为太子,儿臣想——想让帝师单独辅佐。” 姜无途再次听到这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唐合何许人也,千载黎人之后,黎人可以说是龛影姜氏的再生父母。他都不敢对唐海黎有什么要求,他这个儿子却不知天高地厚,说出这样的话来。 唐海黎心底笑的不行,这孩子真是可爱到极点了!想当太子这样的话竟然就这么明面上说出来了,亏得这里是龛影,亏得他父皇是姜无途,不然这种小白丢到其他地方可得死几千次了。 姜无途想了想,道:“虽说我国兴立贤不立长,但你大哥习武比你刻苦,论文与智你又比不过你二哥,你给我个理由。” 姜蒙楽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因为宠得太过,故而性子养野了,此时自己收不了场,只能搬出另外两个儿子压他一筹。 “儿臣文武双全!只是父皇从不相问罢了!”姜蒙楽愤愤道。 看他俩快吵起来了,唐海黎赶忙圆场,“别急,我就先单独辅佐你可好?至于太子之位,让你父皇再好好想想吧。” 姜蒙楽本来意思就是这个,想要的东西已经求到,立马就开心了,拍拍裤脚就起身作揖道:“谢帝师!谢父皇!父皇可以慢慢考虑,不着急呀!” 姜无途无奈到面相发黑,刚刚这孩子还在火急火燎地求他,这时候居然叫他不要着急了……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姜蒙楽文武都不错的,但是都不是特别好,最好用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4 是脑子,但是也拼不过女主。。。 说他什么好呢,以后会比较腹黑,处事圆滑。 大概还有几章,他们就该离开龛影国了,毕竟主角不能老待在小国家呀~ ☆、助储君 想想那天莫名其妙答应了单独辅佐姜蒙楽的事儿,此时让她头痛欲裂。那孩子真不是个省心的料,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天天找尽了她的麻烦。 现在已经过完年十余天了,天开始回暖。在龛影国最大的好处就是四季如春,夏日不会很热,冬天也不会特别冷,除了过年那几天会下雪,其他时候都是让人很舒服的天气。 唐海黎趴在桌上,随手翻了翻面前的书。看了眼窗外,虽然阳光和煦,但周旁的云却是乌色,看样子是要下雨。无意掐指算了算,心底如沉下一块巨石,一炷香时间后便是雷霆暴雨。 怎么会呢,现在还是明亮耀眼的大太阳天,就算有一点乌云也不该来的如此之快啊。难道提前了两个月…… 昨儿她又把荔枝和煦儿派出去了,连带着在龛影的所有影女都调走了。虽然荔枝在接受命令之前闹了好一会儿,但还是很认真地保证了一定完成。 果真不出所料,刚刚好一炷香时间。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地上的花草却笑得浑身抖动。突然哗哗下起了倾盆大雨,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窗上抽,窗缝里钻进了雨水,顺着窗台往下流,闪电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一个暴雷猛地在窗外炸开,窗外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 唐海黎像是打定主意一般,不再去看外头的雨,起身去唤了声茉耳,“带我去叫姜蒙楽起床。” 茉耳呆呆地应了声是,看得出来这小宫女刚刚被外头突来的雨吓到了。 自从答应了完全辅佐姜蒙楽之后,他就更放肆了,整天吵着要住她这里,拿他没法子,只能允了,将里夜殿后边院子里的一间殿房收拾出来给他住。 唐海黎走到他床前,一把扯开被子,从茉耳手上拿过打湿的白绸帕,糊在了姜蒙楽脸上。 “日上三竿又下去了,你还不起来?” 姜蒙楽似乎还在做梦,但有些被冰醒了,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把脸上的东西拿掉,又把身子往床里面翻了翻。 “……”唐海黎把床上的帕子捡起来又糊在了他脸上。这次没有被拿开,因为她的手覆在帕子上使劲揉着他的脸。 这下姜蒙楽彻底醒了,两手伸到脸上去抓帕子,挣扎着坐起来表示自己醒了,“啊啊啊!别揉了!脸要烂了!” 唐海黎一脸认真:“我在给你洗脸。”说完她拿开了帕子,递给站在一旁的茉耳。 姜蒙楽此时满脸通红,是被揉出来的,但却像晚霞烧起来一般,绯红衔上他的眉,掠过他的眼角。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盯着他看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心道:不好,揉的力度使大了些,他不会脸疼吧。 幸好,姜蒙楽抢过茉耳手中的帕子,瘪着嘴说了句:“我自己洗!” 唐海黎松了口气,看来没揉坏。准备讲讲正事,“你不是想当太子吗?怎么最近不见你用功?” “胡说,我在用功的!”他将整个脸都捂在帕子里,声音听起来嗡嗡的。典型的闭着眼睛说瞎话。 唐海黎道:“好吧,我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我想说,想当太子有更快捷的法子——” 话还没说完,姜蒙楽就打断了她,“我不听!我不要!” “不是你说的——”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莫名其妙他就闹了起来。 唐海黎无奈,以为这是少年的逆反性子骨,也不多做计较,“好吧,我现在要去找你父皇说点事,你收拾好了去书房练字,等我回来再跟你说这个。——茉耳,伺候他起来,不准再让他赖在床上了。”说完她又对茉耳补了一句。 茉耳问她要不要吩咐人备轿,但她一向不喜欢被人抬着,哪怕外面是暴雨,随手拿了把伞撑开就出去了。 走到岔路口她想了想,皇帝此时是该在玉书殿还是龙华殿,这个本该上早朝了,但她总有一种皇帝今天不会去早朝的预感。 唐海黎朝右去了龙华殿,果真见到了姜无途。真的是个悠闲的皇帝,哼,看他等会儿还能悠闲得起来。 姜无途正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形容,拉着她悄声出去,关上殿门。 “你怎么又这个儿点来?眉儿还在睡觉呢。” “有要事。” 简洁的三个字,让姜无途一下就正视起来。 “你说。” “三天之内必有敌国突袭,一天之内必到皇城之下。至于是哪国我不确定,但肯定不是陶国,据我观测,多半是孟泷国。” “当真?!” “你不信?” “我信。”姜无途叹气道。孟泷国的强盛都是有目共睹的,他们要攻打谁,根本无可阻拦。 唐海黎刚刚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她知道姜无途是最信她的。不用解释消息从何而来,也不用拐弯抹角,无论她说什么,姜无途都是铁信不疑的。 “话我就说到这里,没别的事,走了。”唐海黎作风是雷厉风行,事情交代完就走,留下姜无途一个人在门口沉思。 虽然她不知道把这消息提前带给他有没有一点用,但至少她仁至义尽了。此时此刻,文臣都是无法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的,所以她敢肯定,姜无途绝对不会叫住她。他从不敢让她领兵。 回到里夜殿,唐海黎推开书房的门,看见姜蒙楽确实认认真真地在练字,心里踏实了许多。 害怕打扰了他,就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看了看他写的字。 这一看不要紧,惊异之感直冲头顶。桌上散着的宣纸,无一不是写着“唐合”“唐海黎”,并且写的满满的,再没有其他。 因为太过惊讶,唐海黎的手已经不自主握成了拳头,无意间指节响了。在安静的书房里,这清脆的“咔擦”一声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姜蒙楽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手上的毛笔一下没握稳掉了下去,落在桌上,笔尖触在宣纸上,一片墨黑取代了一个“合”字。 “你想当太子?”唐海黎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姜蒙楽自觉地推开椅子,转过身跪了下来。 “想。”声音虽小,却足够分明。 他抬头看了看唐海黎,她的脸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情绪,仿佛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但他在她的眼神里,看见了愤怒。 唐海黎半蹲下来,看着他,冷然道:“想当太子,有条捷径,想不想听?” 姜蒙楽低着头不敢看她,“想。” 他想成为太子,他想成为皇帝,他想,帝师只属于他一个人…… “莫丞相有个女儿,美貌端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5 懂事明理,你若娶了她什么事都好办了。况且你两个哥哥都没成家,你若是第一个娶亲,就该是第一个封王爷的,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就是你的。” 其实这是一通胡话,唐海黎明知道三天之后就是战事,但还是这么说了。 况且这小子这么想当太子,就当是完了他的愿吧,只要她给皇帝说说,他的太子之位就是囊中之物。她何尝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娶亲这事说出来不过是想让他知道,她不可能永远是他一个人的,短暂的帝师之位对她来说就已经是种束缚。 姜蒙楽生硬道:“我,不想娶。” 他想成太子就是为了帝师,若是为了成太子娶了别人,又有什么意义。 “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去给你父皇说这事。”唐海黎起身,神情十分笃定。 姜蒙楽猛地抬头,“我说,我不娶!” 说完他就不再跪着了,起身略过唐海黎,几步踏出书房,并且把门重重地摔上了。整个动作连起来,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唐海黎被这“嘭”的摔门声愣了一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连忙又推开刚刚被摔上的门,无奈道:“回来。” 姜蒙楽好像没听到一样,直径往殿外走。 唐海黎有些急了,跟着往外走了几步,喊道:“回来。”声音比上一句大了很多。 姜蒙楽已经一只脚踏出了殿门。 唐海黎气极,吼道:“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刚吼完,姜蒙楽就已经整个人都在殿外了,还顺手关上了殿门,看得出来很使劲。 又是“嘭”地一声落在她耳朵里,砸得她有些懵了。甚至想不到用武力去把他拖回来,只是愣在原地,唐海黎呆了片刻才想着自己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姜蒙楽不知是怎么了,凭着自己胸腔里的一股怒火,跑到马场随便牵了匹马就坐上出了皇宫。也不顾头顶的瓢泼大雨,就这样直愣愣地奔在路上。 雨很大,路上空无一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走到哪儿了。虽然他没出过几次宫,但他知道自己跑的不是很远,只是有点偏僻。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淋得浑身湿透了,才找了个看起来废旧的木棚下面坐着。 大概是暴雨淋去了他心头的愤怒,此时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在她声音里听到了不一样的语气,不是以往那种一成不变冷漠淡然的语气,而是着急掺杂着生气。 原来,她竟然那么在意他,居然会为了他有了表面上的情绪,即使只是声音上的。要知道,在他认识帝师的这一年以来,她从未对任何人表现出过一丁点情绪。 姜蒙楽拧掉袖口上滴滴答答的水,冷静下来。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远空的雷声和近处刀与剑激烈碰撞的声音一齐落入耳底。 作者有话要说:  姜蒙楽:我擦,一出来就遇到绑架,我错了!!! 唐海黎:谁特么让你气我了?看吧,作者都不放过你。 作者:或许他不是亲生的… 一周一次的厚颜无耻君又来啦~求评论求收藏=^_^= ☆、开春变 唐海黎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没睡着,到了天微微发亮的时候才入梦。 第二天一早醒来,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想着昨天大概姜蒙楽是回自己宫里歇着了,她就去了泼墨宫找姜沐——发发牢骚也是好的。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烦躁,把姜沐手中的折扇拿过来轻轻扇着。 姜沐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思索道:“三弟昨儿回来拿了什么东西就出去了,我看他好像直接出宫了,以为是师父您吩咐的就没问。” “什么。”唐海黎簌地一下坐不住了。这下她觉得真的有些严重了,谁知道那小子那么任性,竟然敢独自一个人出宫。 姜沐虽然一直看不出师父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但总还是听得出来,这事不是师父吩咐的,而是三弟他自个儿跑出去的。 “师父快些去通禀父皇吧!”显然姜沐也知道皇子单独出宫的危险性。他们三个除了大哥都只算得上是三脚猫功夫,若是在外面遇到什么,根本无法一个人应对。 唐海黎没回他,直接起身往玉书殿跑,甚至手中的扇子也忘记还,攥着它就出去了。 死小孩儿,就算你不想成亲,也不用这么极端吧。而且,即使你不成亲我也有办法让你成太子啊——多大个事儿啊,我就逗你玩的,开个玩笑…… 此时说这些都晚了,唐海黎心里虽急,也没办法,影女全部都被调离了龛影国,她很难知道情况。只能希望这小子运气好,只是在宫外浪了一晚,并没有遇上什么。 唐海黎到玉书殿的时候,听到里面摔折子的声音。 门口的宫人见到她忙道:“帝师大人,皇上正龙颜大怒,您——去劝劝吧。” 唐海黎点了点头,明知了结果反而冷静下来,放慢脚步进了殿。才走进去头顶就飞过一张折子,她伸手稳稳接住。 在书案旁正发着火的人没听见折子落地的声音,诧异地抬起头,看见了唐海黎,硬生生收回了正要摔另一张折子的右手。 “唐合——帮帮我,帮我,孟泷国已经攻破我国边境了……”他说这话时,两眼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唐海黎却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问道:“姜蒙楽呢,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小儿子吗?你不是给他安排了影卫吗?人呢?” 姜无途嗤笑一声,“影卫死了!唯一一个幸存的影卫拖着满身的血跑回来的,不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朕倒是想知道,他怎么会出宫?!” “你不派人去救吗?”唐海黎避而不答,只发问。 “你知不知道他是被谁抓走的?孟泷国的刺杀卫队!我怎么派人去救?!啊?!你倒是告诉我,质子该拿什么去救?!”姜无途似乎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孟泷国和龛影正在交战,如果对方得一个皇子作为要挟,更加肆无忌惮了。况且,眼下他们也匀不出多余的兵力去救人,割地相换更不可能,龛影本就是小国…… “我去救。”唐海黎冷冷道。 姜无途突然带着疑惑和惊诧的眼神看向她。 唐海黎知道他在想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用给我兵权。” 虽然看不懂她的眼神,姜无途还是点头了,两眼无神木然道:“若是,救出来了,还请记得我们的约定——” 唐海黎淡淡接道:“不到危急关头,不动用武力。——放心,我会一直记得。” 孟泷国处于龛影西北方位,攻打过来定不会舍近求远,并且龛影皇城就在北位,刺杀卫队潜入再回去也定不会绕路。 此去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6 唐海黎从皇帝那儿只带走了一把剑,一匹马。她看了看攥在手中的折扇,把它放进了怀中,现在已经没时间还给姜沐了,就当留个纪念也好。 狂奔了几个时辰后,停在了两条小街的阴缝之间。现下才刚刚入春,但呼入的空气却是滚烫的,带着一丝血腥味。 唐海黎骑于马上,一语不发地望着边境城墙,上面立着个木板,木板上钉着个人,虽然血淋淋的,但是毋庸置疑看起来还活着。 看来她想太多了,那些人根本不打算拿姜蒙楽作要挟,而是示威。 既然这样,她就没理由考虑怎么救人了,直接杀进去就是。呵,反正皇帝都暂时允了她动用武力,能用拳头解决,为什么要动脑子和嘴呢? 于是,守在城墙门下和站在城墙上的士兵看见了这一幕:一个骑着马的白发男子缓缓从巷子这头出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上头的副将只犹豫了片刻,立马朝后面的人道:“放箭,准备放箭!” 唐海黎看了看墙头突然冒出的一排弓箭手,立马甩手抽了马一鞭子,马受了刺激,极速向前奔去,直径冲到了城墙脚下,利落翻身下马。 她这一举动令得弓箭手一时没了辙,垂直着看下去根本无法瞄准。城墙边的步兵已经提着□□刺上前,却根本奈何她不得。 城墙之下守着那门的不少于百人,却丝毫拿唐海黎没办法。上头那副将气急了,“该死!全部取剑!下城墙!” 这一关辖只是边境众要点的其中一个,约安置了两三千兵力。刺杀卫队为了方便,把绑来的皇子直接送到了这里,不但加强的兵力还未到达,这儿的主将也跑去领功去了。 副将内心极度不平衡,此时看着他那一百士兵连一个人都杀不死更是火冒三丈。心想,我这儿两三千的军力还能让你逃了不成,喝道:“给我活捉!” 看着大批的士兵从城墙上四面八方涌下来,唐海黎冷哼一声,把剑横开,从腰间抽出睿天匕首。一剑横划出去少说砍中了围着她的十余个人,她不解气,左手握着匕首戳进了其中一个人的头颅中,霎时血溅三尺。 如果城墙那头钉在木板上的人还能睁开眼的话,一定能感受到唐海黎的愤怒。 城墙之下,满满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闲暇之余,她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一个人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突然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向她砍来,面目狰狞。右边的那人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一剑一匕首轻轻划过,一抹鲜血落在她早已经不再白净的衣袍上。左右那两人应声倒下。 唐海黎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血红太阳,虽然只是朝阳,却耀得人睁不开眼来。 那副将在远方挥着戟,却不是朝她来的,是在逃跑,手中的戟随着他的狂奔晃动。 她心里苦笑。世人皆是如此,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未来两日龛影护国的战争便是像这个场景一样,只是受虐方互换罢了。要扩张的是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却又有几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 唐海黎追了上去,寒光一闪,却是又是一剑砍到,那一瞬间,副将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他的“求”字只吐出了半个,就说不出来了。 “不是要活捉我吗。”死不瞑目大概是因为他听到了这句话。估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听见当时他远在城墙上说的话。 孟泷国驻守在这个关辖的士兵,她一个都没有留下,连中途逃跑的小兵她也一个不落的追上去杀了。这一仗时间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只是从昨日的夕阳杀到了今日的朝阳。 但唐海黎再厉害,也是人。此时她已经精疲力尽了,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城墙。走到立着的木板旁时,终于忍不住瘫坐下来。 “只有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我才信是安全的…” “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残忍…” 唐海黎拿出从那副将身上搜出的钥匙,将木板上的铁镣铐解开。姜蒙楽还昏迷着,此时没了手铐脚铐挂住,整个人软绵绵地从木板上滑下来,落到她怀里。 “我得带你走了,龛影要亡了,呆不得了…不要怪我…” “如果你答应了,你就不说话。” “好了,既然你答应了,我们就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海黎背起他,蹒跚着往安璃国的方向走,还特意挑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 姜蒙楽伤的很重,她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浑身是血。但是,等她半路上停下来仔细检查后,才发现远远不是伤得重的程度了,这根本就是垂死之态。 她拍了拍他的脸,“喂,醒醒,睡不得了。” “唉,你知道吗,你跳舞还挺好看的,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护妻狂魔唐海黎上线啦! 哎嘿?哪里不对…… 预备开启真·正文了,安璃国的温暖趣事~ ☆、龛影亡 姜无途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初春的寒风让他觉得刺骨的疼,这锦袍终究还是有几分薄了。 距离得知要被攻打的消息才过去了短短两天,孟泷的军队就已经到了皇城不远处,到处充斥着战争的硝烟。龛影国土本就不大,从皇城骑着匹快马不停歇地沿直线跑个两天多的说不定就到边境了,现在龛影国土之上更是各地兵祸不断,生灵涂炭。 刚刚姜无途得到的战报让他做出了一个他许久未做过的决定——亲征。这一决定引起了臣子们的大力支持,但同时这些人已经在收拾包袱跑路了他也知道。 他留下了两千精英将士,守着宫里的上合眉和次子姜沐,带走了长子姜纶。安顿好一切之后,抱出全部的勇气上了马,将没有派出去的将士全部带上了。即使对面有十五万兵力,他只有五万。他还是相信,唐海黎能够带回他的小儿子,回来扳转战局。 几个将领在临时的帐篷内讨论着战术,他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安了,唤来长子姜纶,拉他到一边,柔声道:“我错了,我不该带你来这儿,应该把你留在眉儿和你弟身边的。” 姜纶觉得奇怪,父皇竟然连“朕”字也不用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只能宽慰道:“父皇你说什么呢。儿臣学那一身武功本就是要保家卫国,替父皇分忧的。” “好儿子。你听我说,若是战况不妙,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姜无途叹着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报!——”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将他们惊了一跳。但有消息总是好的,哪怕不能和谈,能有商量余地也是不错的。 但他们显然想错了,那传报的士兵带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7 的小老百姓,他道:“不得了啊!帝师大人死了!小民昨日躲在一巷子,亲眼见得帝师大人冲进了敌方军队中啊,对面少说几千人啊!——” 这人抽抽啼啼地还未讲完,姜无途就已经倒了,两眼一黑,倒得毫无征兆。大概是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龛影真的要亡了。 “皇上!”周围一时混乱疾呼,将士们都吓得没了魂儿。 “来人,将此贱民押下去!散布谣言!”姜纶怒吼道。 任谁认真想一想都知道这话漏洞百出。一个平民怎么知道死的人是帝师,单凭一身白衣一头白发他凭什么敢上报。一个平民怎么会单独躲在被敌军占领了的领地上。一个平民哪里买通的关系让他站到了皇帝面前…… 片刻后的许多人都想明白了,但姜无途却永远也想不明白了。龛影第六世皇帝,姓姜名梓,字无途,就这样驾崩了。 死前的姜无途,脑子里闪过的是一抹血腥,他还是忘不掉那天——围猎场中,出现了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因为有人无意差点射到她,那人的脖子就被她给活生生扭断了。不仅仅是那一个人,连带围猎场中所有人,除了他,都死了。那时候他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单方面屠杀,那样现实的修罗场让他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女孩留下了他,那个小女孩只给他留了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害你,信我。他鬼使神差地就信了,但他实在太害怕她的武力,于是跟她约定下:不到危急关头,绝对不可以使用武力。她答应了,并且以此跟他成为了朋友。 是不是让唐海黎领兵,他今日就不会是这个下场了?可是他不敢啊。那个阴影仿佛烙在他心上,他得承认他是个懦夫。 对不起,眉儿,夫君要走了。姜纶,姜沐,姜襄,爹要走了。 姜无途断气的那一刹,眼角冒出一滴泪顺着平躺着的脸滑了下来。 跪在床前的姜纶反应过来,深深地磕了个头。闷头转身就穿上了他父皇的战袍,把之前的叮嘱撇开的一干二净,大步上了战场。 姜纶代父出征,在五万将士之前暂代了皇帝之位。 皇城内。 太无宫,泼墨殿。 茉耳跌跌撞撞地跑去,不顾自身形容,“二皇子恕罪!您可知帝师与三皇子在何处?!” 姜沐淡淡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但是不想说。 茉耳一下子眼泪如珠线般掉下来,跑了那么多地方,问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哀声道:“敌军已经攻到皇城下了!二皇子快些逃走吧,龛影…怕是要亡了,有消息说,说——皇上和大皇子已经——”她抽抽搭搭地最后那字却还是说不出来。 “知道。你不用管我,自己跑吧。”姜沐握紧手中一支硕大的毛笔,笔身足足有两尺长,上面有他自己刻下的无数细细麻麻的小字。 他其实也是会武的,只是太烂了就从不展露。从前他的武器是那把折扇,可惜师父临走前拿走了,现在只能用这父皇赐给他的笔了。他将毛笔改了改,在笔内里藏了短剑和钢针。就算龛影要亡,他也要活下去,带着龛影国的尊严活下去。 凭他的脑子要想在混战中活下去,并不算太难。只是要带一个人就很难了。 茉耳看得出他的心思,大方道:“放心吧二皇子,我还要去通知一些人,能活下来的人越多越好,您先走吧。” 姜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微微低下了头,应了她的话。 茉耳跑出泼墨宫,又奔向皇后的寝宫,但是却是空无一人。想了想宫中的传言,她跑去了寒眉宫,推开宫门,入眼便是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绝色女子的背影。 “皇后娘娘,您果真在这儿!奴婢带您跑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上合眉回头,“我已经知道消息了,有宫人给我说过了。” 茉耳急了,“那您——”这个皇后娘娘真的是贤德之人,在她心里是有极好的印象的,不救她会良心不安的。 上合眉露出一个笑容,暖了整个寒眉宫,“我不走,我等皇上凯旋而归。”说着她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等皇上给未来的皇子公主取名。” 茉耳见说不动她,也没了法子,只能转身离开。虽然觉得可怜,但无心活下去的人,怎么也救不了。 半路她遇上了一个瘦弱书生模样的男子,她也是跑得太急,一路边跑边喊着让那些宫人逃离,撞上这个男子自然也下意识道:“快些逃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那男子不急不燥,一把拉住她,缓缓道:“你自己怎么不逃?” 茉耳这时定眼一瞧,才觉得心下一紧,书生打扮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后宫里。那男子温柔一笑,道:“小生名为莫生相,若是相信在下,在下可以带姑娘出去。” 这男子长的是斯斯文文,给人感觉却像蛇一样飘忽不定,阴森得很。虽然怎么看这个莫生相都不是个好人,但茉耳此时别无选择,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很难逃出战乱,只能应了。 茉耳一路跟着莫生相往外跑,路上一边不忘喊着别人逃离。心道:当初要是跟帝师学武就好了。世间道理并不是不求“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么简单就行了的。她早该去学武替她娘亲报仇的。 这边姜沐想了想逃离路线,往天牢那边的侧门跑去。天牢的位置处于西南方,这里的侧门出入的人是最少的,若是敌军攻进了皇宫也绝不会先到这边。 眼看着要跑出皇宫了,路旁冲出一个双手是血的男人一把抱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这一下吓得姜沐差点把笔里的剑抽出来。却发现此人无比虚弱,还穿着囚服。他又硬生生把笔收了回去,用手扳开紧紧抱着他的双臂。 他笑道:“你是谁?趁乱逃出来的囚犯么?” 囚犯虚弱道:“你又是谁?要逃离皇宫的皇子么?” 姜沐这下来了兴趣,这也太心有灵犀了,“厉害呀,这都能猜到!没判死刑一定不是什么大罪吧,我带你逃出去!” 姜沐扶着他,又问道:“你叫什么?我们很有缘分啊!这种状况都能遇上!对了,我叫姜沐,字典目。” 囚犯满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赵德殷。”须臾,又接了一句,“我也觉得,一见如故。” 姜沐搀着他出了皇宫,一路边躲边逃。 路上他们睡过草棚,啃过野果,杀过追兵,找过草药,跳过河——要多惨,有多惨。对于只出过一次皇宫的姜沐,简直是人生的最新体验,这样的生活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谁能想到,短短几天之内,一个国家就覆灭了。来得如此迅速,让人没有防备。若不是姜沐从小就缺心眼,亡父,亡兄,亡国——怕是会感伤好一番了。 路上他们听到了一个消息,孟泷国彻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8 底占领龛影了,还从皇城中俘获了一个绝色美人。不用想都知道是上合眉。但姜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那个女人,在他们心里虽然从来不是母后,但确实是父皇的好皇后。 在龛影与陶国的交界处,赵德殷向他辞行了,“一路多谢你的照料,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要去陶国,有缘再见。” 姜沐抽了抽眼角,其实他才是被照料的那个,哪怕赵德殷是一路负伤的。他还是客气道:“行吧,那,我走了。我不太喜欢陶国和孟泷国——嗯,就这样。有缘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赵德殷之前出现过的哦,有人猜得到他是谁吗? ~啦啦啦~卖萌打滚求收藏~ 对了,半夜两点的更新一般是修文或者捉虫=。= ☆、还清了 这头的唐海黎背着姜蒙楽,往安璃国东南边境跑。龛影和安璃国之间隔着一道蛇林,同时也隔开了孟泷国,足足有几十里长,追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这儿的。 唐海黎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姜蒙楽一步一步地踏在蛇林间,路上有树枝勾破了她的血色白衣长袍,勾走了她头上的纶巾,也划掉了姜蒙楽头上的发冠,划破了他血迹斑斑的紫袍。 这一场逃离,带走了唐海黎这一年来的养尊处优、安逸生活、万人之上,让她一无所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嗜杀的岁月,又回到了竹屋旁木钗粗布的岁月。 最后,只剩下破破烂烂的华裳,好像在嘲笑她当初的执念。 斑驳的光影从树间洒下,唐海黎望了望天,一手扶在一棵粗树上,轻柔地把背上的姜蒙楽放了下来。 周围有很多蛇,但是也有很多可用的药草,四下看了看,在这里停下来休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她吹了声口哨,周围的蛇迅速散开围成了一个圈,像守护者一样绕在姜蒙楽一周。 她心下一松,还好,黎人对这片蛇林的管制还留有效果。 一炷香时间后,唐海黎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她撕下一片,怀里抱着一包药草和果子回到了树旁。 捣碎药草,帮姜蒙楽褪下衣袍,往那几十处伤口上一一抹上了药。这才用干净的衣角擦了擦果子,胡乱咬了几口。 咬着果子的同时,她又忍不住往他肩膀上看了眼,那个伤口是最大也是最深的,两寸长,刚才上药时都已经露出了森然的白色。她自认为,她应当没有受过那样重的伤。 想想姜蒙楽也有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她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可是这小子从小过的都是好日子,怎么也能撑这么久。边想边拿起石头捣碎几个果子,把果子汁喂到了他嘴里。 休息了片刻,她觉得又稍微有些力气了,能背得起人了。于是又毫不犹豫地背起姜蒙楽,往东边走。 说实话,她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但不论如何,背上这个人这可能就是龛影皇室最后的血脉了,一定要救下来。 扪心自问,为何她选择救姜蒙楽而不是留在姜无途身边救整个龛影?就算当时她在,龛影国存下的几率也不过千中之一,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说白了她有些自卑。现如此这样,能为旧友留下血脉也是莫大幸运了。 一路上唐海黎虽然步履有些蹒跚,但背得还是很稳。几个时辰后,临近安璃国边境的一条商路,姜蒙楽突然手动了一下,吓了她一跳。 “你醒了?” 没有人回答。 唐海黎转过头看了看背上的姜蒙楽,他眼睛还是闭着的,这孩子可能还迷糊着,要醒不醒的。 然而她想错了,过了片刻,姜蒙楽又动了,这次是很大的动静,不仅在扒拉自己的衣服,嘴里还嘟囔着“好晕”“疼”“热”“痒”,这样子活像一个喝醉了的酒疯子,但还是一直闭着眼的。 喝个果汁还能喝醉不成? 唐海黎索性把极不安分的他放了下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这两天连着换药,有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就剩肩膀上那条口子迟迟不肯有点动静,日后若是好了怕也是要留疤了。 “乖些,痒是正常的,说明伤口要好了知道吗?”她柔声道。虽然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这样安慰着。 姜蒙楽张了张嘴,动了半天,吐出一个“水”字。 想了想,果子里那点确实是不够的,每次都吃果子也不行,况且伤着的人敷了这些药肯定会极度想喝水。 唐海黎犹豫了片刻。离这儿最近的一条河应当在几里之外,来去大概需要一个时辰,若是背着他去,她肯定没那精力了。若是她独自去,她很不放心。 她摸了摸他的脸庞,虽然上面还有些血痕,但一点也不影响他那讨人喜的俊俏脸蛋。还真是跟平常见到的模样有很大差别呢,没有了一点嚣张跋扈刁钻古怪的样子。 为了以防万一,她撕下一片衣角,抹了下自己身上伤口上的血,在上面写道:此有一人需要救助,紫衣,男,身负重伤。此有一份生意,璃洛之地,首富安氏,千金酬谢。带此人去见,曰:黎人所求。 最后一笔写完,唐海黎将这片布塞到了姜蒙楽脖子衣领中,露出一半。又背着他走了一段,将他搬到商路旁放下。这条商路比较繁盛,平常几乎每日都有商人路过,野兽也几乎没有,放在这里自然是较为安心的。况且她只离开一个时辰,希望这张布条用不上吧。 她怕自己身子撑不住了,才出此一计。即使有万万个不放心,也只能这样了。 离开时,她又往回瞧了一眼。 时间算得刚刚好,约摸半个时辰,她找到了那条河。 唐海黎走近河边,正想着用什么取水,看了眼河中自己的倒影,一股倦意袭来,眼前突然就黑了。 模模糊糊间,她好像喝了几口水,整个身体都凉凉的。昏迷前那一刹那,她大概是猜到了,这是要掉水里了,怎么办呢,究竟怎么才能活下去。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吗? 她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个女子怀里。 唐海黎一个激灵,定了心神,强撑开眼皮,眼前仿佛重叠飞旋,好一会儿才重重叠叠合到了一处,渐渐清明起来。 眼睛一抬,就看见一个面容温静俏丽的女子正盯着她,眼里给人一种倔强顽皮的感觉。满头珠钗,零零乱乱的,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外面罩了件白衣,显然是在戴孝之中。而自己正躺在她怀里,她就这么跪坐在河边上。 唐海黎猛地咳嗽了两下,侧身吐出两口水来,终于是能开口了,絮絮张嘴道:“你是……呃,多谢。” 那女子眼珠子一下就瞪大了,忙撒开还抱着她的双手,“你,你你!——你是男子?!” 唐海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哦,忘记改音线了。不过也无所谓了,男子就男子吧。继续道:“是。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29 敢问姑娘芳名?以便日后报答姑娘。” 那女子忙摆着手惊道:“不不不必了——不行的不行的——”显然这姑娘是听多了戏曲里那些个被救了就以身相许的桥段。 “……”唐海黎无奈道:“姑娘你误会了,罢了,先告诉在下名讳吧。” 那姑娘这么一听就放心下来,回道:“安璃——”顿了一下,望天接道:“呃,安礼菲!” 唐海黎淡淡点头,示意知晓了,简略回了一声“唐合”,缓了缓劲儿,撑着地爬了起来。 安礼菲也起身了,上下看了看唐海黎,低头略作思索,“你,长的太美了,对不起啊,刚刚把你认作女子了。” 她似乎还有些怀疑,将目光停在唐海黎的胸上,确实很平坦,然后很不甘心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她不知道的是,唐海黎在去救姜蒙楽之前,就在身上穿上了特制了薄甲。 唐海黎道:“无妨。” “我和一位朋友惹上了点事情,被人追杀,他现在昏迷不醒,我得去原地方寻他。告辞,有缘再报答安姑娘。” 安礼菲不乐意了,嘟着嘴,“你还刚醒呢,瞧你这体弱多病的样子,风一吹就要倒了,谁知道你半路会不会再晕倒啊,我陪你吧!” 唐海黎看了她一眼,不作任何回答,就往西边走了。以她多年的眼光来看,她可以肯定,这姑娘绝对不是个坏人。多半就是个富贵人家的深闺小姐,天性不爱待屋里,甩开下人跑到这儿地来的。 不过,安礼——安璃,传闻安璃国的先皇才去了没几日,看她还戴着孝,倒也可能是个皇宫里的血亲。猜测罢了。 往回走的一路上,安礼菲老想扶着她,可能是看她太纤弱了。唐海黎无奈地第二十六次扒开她的手,心底叹一句:终于要到了。 但是,等到临近原地方的时候,她远远一望,心里有如一块巨石沉了下去。 那里,没有人了。 天还没黑,大部分的可能性都是被路上的商队给救走了。但唐海黎还是不死心,有可能是他自己醒了呢,在四周胡乱走不见了呢? 在安礼菲无声的陪伴下,唐海黎将四周几乎翻了个遍。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她才停下了脚,颓然坐在路旁,垂下了眼帘。 除了昏迷那一小会儿外这两天没合过的眼睛,此时一合上就好像被黏住了一样,睁不开了。 安礼菲俯身看了看她,“喂,既然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就算了吧。说不定他已经被人救了——阿不,是应该已经被人救了!” 为了表示她没事,唐海黎强撑着睁开眼,瞟了她一眼,“嗯。” 做得够多了吧?应该已经做得够多了。也算还清了龛影国,还清了姜无途吧。就算到了安璃国内,她也不想再去召回派去各国的影女了,以后就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山野日子吧。 “嘿,小白脸!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呀?” “住竹屋,过雅人之日,行君子之道,琴棋书画,闲谈往来国事。怎么,你也有兴趣吗?” “没……”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现在铺垫打完了,女主在龛影皇宫里天天唠嗑逛窑子的生活彻底结束了,要准备当谋臣了。 男主的学前班(哪里不对,哈?没有)也已经上完了,并且女主把他送上路了,男主要开始爆发了!开启登帝之旅! 大家预备唱: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安璃国 安礼菲陪着她坐在路边休息了片刻,直到唐海黎说“可以走了”,才互相扶着往安璃国内走。本来唐海黎是不想让她扶的,但是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个女孩已经快走不动了,索性就互相扶着。 想来也是,这样典型的深闺少女,应该没有那么多体力走这大半天。刚刚她执意寻找姜无途,这女孩还一声不吭地陪着她,心地也算是非常坚韧了。 路过一间破庙,唐海黎把她搀了进去,心想这女孩再不休息一下肯定会病的。安礼菲也没拒绝,也不嫌弃,就靠着破烂的佛像安心入睡了。 唐海黎把她外面罩的那件戴孝白衣给撤了下来,当做棉被给她盖在了身上。 外面划了一道闪电,把整个破庙里都照得亮亮堂堂的。这时再仔细看了,安礼菲这一身鹅黄裙并不是普通的材质,而是长柯绣锦,这东西并不是大户人家就能穿得上的。头上的那些凌乱的珠翠也是镶在做工精细至极的钗簪上。 看到这些,唐海黎进一步认证了她是安璃国长公主的身份。只是,这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怎么会流落到自家国土边境的?而且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像是流落许久,倒是像今天才刚溜出来的。 第二日,唐海黎声音有些哑,也不知是不是昨天被气得急得。 向安礼菲辞行,随意道:“你我并非可同路之人,有缘再见。” 安礼菲翻了个很明显的白眼,“才不要!我看你啊,根本就不知道去哪儿!我带你去长柯城吧!” 长柯城是安璃国的国都,自然富饶至极,只是她去能干嘛呢,她所向往的不过山野生活罢了。唐海黎很淡然地拒绝了:“在下不喜欢喧扰之地,还是算了。” 安礼菲这下气极了,抱着她的衣袖一个劲儿的摇,“那你就当帮帮我嘛!我一个人回去肯定不安全啊,你看我一个小女子对吧,还心地善良,看人都觉得是好人,你就不怕我被骗财骗色?” “……”唐海黎心道:这个我倒是承认,确实是善良的没边儿了,路边随便捡个人你都敢跟她一起睡。 僵持了半天,还是答应了,主要是真的受不了这公主把她当男人一样撩。 她这才刚答应完,安礼菲就拉着她走。说,“其实我是有安排的,我就是想一个人出来玩玩,中途把下人都甩掉了才会这样的,我带你去我临时住的地方,很快就可以回长柯城啦。” “……” …… 四年后,安璃国,长柯城中。 大路边有一茶楼,面铺子大得快占了十多扇门那么长,排场之高雅,一看就是有钱人进的地方。茶楼的伙计一个个也是能说会道,精灵得很,站在门口不停地奉承。 其中一个伙计笑得乐呵呵地,边招呼着边往远看。这一瞧不要紧,只见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折扇配纶巾的云纹白衣公子,一袭白发出尘至极,清雅至极,但怀里却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儿。行得近了,与偌大的茶楼擦肩而过,突然又倒了回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头道:“菲菲,咱们进去坐坐吧。” 此人正是唐海黎,而那声“菲菲”却是在唤怀中的猫。 那伙计蹙了蹙眉,虽说这翩翩公子郎是很养眼,但一看就不是能消费得起这种地方的人,只得缩着脖子苦笑着道:“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0 这位公子,这儿,都是达官贵人……” 唐海黎看也不看他,稳稳地抱着猫上了台阶,跨过门槛就进去了。 那伙计没法子,只得跟在她后面摇了摇头,准备问她喝什么茶。 唐海黎寻了楼中戏台靠前儿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等那伙计问她,直接道:“长柯梨花茶。”那伙计将信将疑,歪着头去找茶了。 不一会儿就把茶奉上来了。唐海黎抿了一口,随手丢给伙计一锭银子,那伙计两手接住就喜笑颜开地下去了。猫儿也趁机从怀里溜了下去。周围坐的一些人出于好奇,不时转过来看了看她的白发。好奇归好奇,大部分人瞟了一眼就又转头认真看戏了。 戏台上的戏唱得正精彩着,突然一声尖锐的猫叫划破了整个和谐的看戏氛围,伴随着“畜生”“该死”这类的话,彻底让这儿变成了闹场。连台上唱戏的一时都愣住了,直到幕布后面的老板叫他们先下去。 嚎得最惨的是一个大少爷,唐海黎往那儿一看,望见一锦衣宽袍的男子好像脸上被猫抓了一道口子。怪不得喊得撕心裂肺的,她这样想。 “来人!快来人啊!抓住那只畜生!”那个大少爷还在嚎。 “少爷莫急,小的马上去请大夫!” “哪里来的野猫,你们这茶楼还要不要开了?!” 几个伙计连连赔罪,弯着腰道:“这真不是我们茶楼里的猫啊!我们茶楼从未养过猫的啊!” 一伙计弱弱道:“我见,见过这猫,好像是那位公子的……”这伙计说话吞吞吐吐的,似乎有点愧疚。 这茶楼里来的常常都是些达官显贵,再不就是皇亲国戚,哪里惹得起。而这白衣公子虽然看着贵气,实际细看下就知道根本就是个穷酸迂腐书生。两相对比,自然就知道哪个护得,哪个护不得,供出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由那伙计一指,这下子矛头全都对准了唐海黎。她却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抿完最后一口茶,才起身,语气那叫一个清淡逸然,“是我家的猫,怎了。” 那大少爷气得火冒三丈,一手捂着脸,头都快仰上天了,“贱民!你可知我是谁?” 一旁的中年男子立马接道:“我家少爷可是皇室中人!” “对,所以,伤皇室可是犯法的!”这一唱一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唱双簧。 唐海黎从桌角下抱起猫,拍了拍袍子底角的灰尘,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是江湖中人。按我们的规矩恐怕是要拳头底下见真章了。” 那大少爷一寻思,满头白发,又说自己是江湖中人,这莫不是个世外高人。但他转念一想,再厉害还能以一打百不成,他堂堂一个骑尉,还怕了不成,何况他还有皇室关系。喊道:“自找苦吃!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唐海黎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忙道:“这位少爷今日人手未带够吧,相约个时间可好?江湖规矩,身死为败。” 大少爷也是耿直,将下人喝了回去,道:“好!就明日!城西维府见,我家地儿够大,随便打!你可不要想着逃跑,若是不到,我便是请人将长柯城搜罗个遍。” “这是自然了。” 于是唐海黎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中抱着猫安然转身走了。所有人大概都觉得这人要逃之夭夭了。 待唐海黎走得远了,那大少爷底下一个小厮唯唯诺诺道:“少爷…这个人,我好像听人提起过。” “嗯?真很厉害不成?” 小厮道:“这倒不是。我是在老爷和一个将军谈事的时候听着的,说是城郊小竹山下有个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三言两语间可断数人之谋策。听闻那人正如此人是一头白发,貌若玉面少年……” 那大少爷哼了一声,“果真如此,也只是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会打嘴仗的贱民!” 长柯城外,小竹山下,石子路上。 唐海黎一边给怀里的猫儿顺着毛,往前看了一眼,朝着竹篱笆内道:“安礼,我回来了。” 竹篱笆围了一个很大的圈,里面有好几处竹屋。周遭摆着两个水缸,上面一男一女种树的半浮雕栩栩如生,一旁就是棵梨树。真远离尘嚣,倒也像个世外桃源,雅趣别致。 左边竹屋的门“嘭”地一声被打开,入眼是一个跳脱如兔的女子,一脸夸张的笑,却没有露齿,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裙角有一圈银色镂空的镶边,整个裙上绣着几处玉兰花。 她娇嗔道:“人都叫名不叫姓,偏你要唤我‘安礼’!” 唐海黎站在篱笆外,无奈道:“你这姓特别,就如此叫你,定没有重名的。” 安礼菲两手支着门,就是不出来开篱笆那道栏,“呸!明明是你怕那猫听岔了!”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疏璃。唐海黎就抱着猫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竹篱笆外,一袭白衣,姿态之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 安礼菲晾了她半晌,许是自个儿手撑累了,吊儿郎当地走到篱笆前,把篱笆栏的木锁给解开了。一手将猫抱过去,一手拉着她进屋。 从唐海黎跟她相识的那一天算起,她们已经相识四年了。虽然安礼菲还是不肯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跟她说,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成天无所事事。 可是,你真的有见过哪家小姐天天往山脚下竹屋子里跑着住的吗? 唐海黎心底是一万个摇头,但是也不好意思去拆穿人家好不容易编出来的话。何况安礼菲也从来不问她为什么一头白发,不问她是什么人,也不问她的过去,甚至不问她是哪国的。她自己又何必去自寻苦恼。 安璃国是个很安和的国,至少表面上肯定是这样。国风开明,疆土又大,军队又强盛,虽然新皇帝是个少年,但老臣子们还是很厉害啊,就算是换皇帝,这国也一样安稳得很。换句话说,适合养老,只要没人故意搞什么幺蛾子,少说几十年内这国肯定不会受战火屠戮。 这四年来,她没有召回影女,没有去见任何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就住在安礼菲找人给她建的这一片竹屋里,偶尔也进长柯城里逛逛,日子是过得悠闲惨了,一切都挺好的——除了缺个男人。 对,她好像有些思春了。她想起了刚到龛影皇宫里教皇子们习水的时候,姜蒙楽那小子竟然敢抱她… 唐海黎坐在桌旁,一手打开了折扇。这扇子是姜沐的,当时着急跑出去,忘了还给他。 在龛影皇宫里那段日子真是让人觉得舒服,可惜最后她这儿就剩了这么个扇子能证明他们存在过。她开始后悔没有从姜蒙楽身上扒拉点东西下来了,竟然没有关于他的留念物。 突然安礼菲将茶壶往桌上狠狠一放,惊得桌前唐海黎眼睛眨了一下,就好像这茶壶跟她有仇似得。 “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1 在想什么呢,小白脸?” 作者有话要说: 几千个小红包真的没有小天使来领嘛ㄒoㄒ ☆、非菲菲 唐海黎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脸平静如水,手一摇收起折扇回道:“自然是想你。” 虽然听这语气一点“想”的意思都没有,安礼菲倒茶的手还是颤了一下,只一下,她忙“哼”了一声,愤愤然道:“贫嘴得很!” “是,我最嘴贫了。”唐海黎一点不否认。 她打定了主意要终身守此信,就断然再不会用武了,这几年来在外遇事全凭了这一张嘴来平事,久了自然就嘴贫得很,说话比以前多了许多无赖的感觉。 “我想吃竹筒饭——” “自个儿做去!厨艺分明比我好,还想使唤我!”安礼菲给自己倒了杯茶,瞪着她喝了两口。 唐海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端着就出去了。安礼菲一下就急了,跟上去喊道:“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做还不成吗?” 她回过头,“开个玩笑,明天我来做。你吃过饭了就先睡吧,我不饿。” 安礼菲翻了半个白眼转身回去,纳闷地嘀咕着,“你怎么就知道我吃过饭了……” 唐海黎将猫抱去正厅的猫窝,才进了右边竹屋。脱了鞋袜就往床上一躺,沐浴更衣什么都扔到了一边去,这小公主住在这儿的时候她是真不敢。 望着床帘想到,这样做到底会不会不太好。安礼菲好像不太希望自己身份被她发现,可是这个方法解决事情最简单啊,她果然最懒了。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唐海黎这几年还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正是睡懒觉。 安礼菲端着一盆水推开门,“今个儿你得陪我,谁让你睡这么久,外面那些来找你吟诗作对的人都被我轰走了!” “行。” 唐海黎爽快答完了才想起,今日要去那该死的二世祖的府里,还得把安礼菲带上才能解决事儿,心下有些心虚了。这可怎么跟她说好呢?这小丫头指不定怎么使小性子呢。 揭开被子,穿好鞋袜,下了床,正伸手要去接安礼菲手中那盆水,却听她道:“你这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当我是才狼虎豹么?” “呃……”唐海黎避而不答,讪讪道,“给我吧,当心端久了手酸。” 安礼菲“哼”了一声,将水盆放在了地上。 唐海黎摇了摇头,心底发笑,一手将木台上的帕子扔到水盆里,“你先去淘米,其他等会儿我来。” 突然外面一阵嘈杂声,篱笆被拆掉的声音两人听得真真切切的。伴随着一群人尖声高扯着的嗓子,嘴里喊着些什么“拆屋”“砸东西”的混账话,隔壁正厅的门被叩响了。 安礼菲一下脸色就不好看了,正要出去,唐海黎却道:“你去淘米就是,我来。” 安礼菲道:“小白脸你傻啊,我去淘米还不是要出去,还不是要碰上?!” “……” 她还未开门,右屋这门就已经被打开了。吵闹声随着为首那人的呆滞也戛然而止,整个场景要多安静有多安静。 唐海黎淡定地洗完脸,把纶巾戴好,这才往门口一瞧,果然是那维大少爷领着人找上来了。本来她还想着怎么把小公主哄去维府,这下倒是更方便了。 维大少爷嘴巴要张不张地看着安礼菲,腿一软直接给跪了下来,半天吐不出一句话。后面的人也都跟着一个劲儿的跪了下来。 半晌,那维大少爷才口齿不清喊道:“长,长长公主,恕罪!” 安礼菲见他愣了半天,本来不担心自己身份暴露,想着他应该没有笨到会直接喊出来,谁成想这傻子还真就直接喊出来了。一时火冒三丈,没处撒的气全涌出来了,“我当是谁呢?!敢拆民宅呀?!好生厉害!果然是我舅母的儿子的夫人的妹妹的表弟——威风极了。你可听说过一表三千里啊?” “触犯长公主,此罪该囚个三年了,至少!”最后她还这么加了一句。 跪在地上的维少爷顿时吓得两手发颤,“长公主恕罪!恕罪啊!这都是误会!”他哪儿能想到这穷酸书生连长公主都能结识,两人又出现在同一个屋,这关系岂是他这个表了三千里的人可以说道的。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安礼菲训得高兴,“误会是吧?知道了,滚吧!改天找人来把这儿拆坏了的都补成原样,要一模一样知道不?” 一听这话,维少爷如获大赦般,立马带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望着那群人走远,安礼菲才关了门,看着坐在桌前悠闲品茶的人,气道:“大中午的就是一场闹剧。人都走完了,还在看戏呢?!你怎得惹了这样的纨绔子弟?我若不在你该怎么办才好……” 唐海黎道:“你这不是在嘛。” 安礼菲沉默了须臾,蹙眉道:“你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唐海黎故作不解。 “我是长公主……” “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心里都一样。以后叫你安礼或者安璃都一样。”唐海黎略作思索道。 “当真?”安礼菲似乎放心下来了,她可不想唯一一个真朋友也没有了,“今日的事是怎么来的?你细说看看。” 唐海黎将起因经过都详说了一遍,原本以为安礼菲会义愤填膺,为她抱不平。 谁知她道:“你可真真是个流氓!你惹了别人,别人给你讲王法,你跟别人讲江湖,别人跟你讲江湖了,你却把我搬出来了……当初可还以为你是个斯文公子,我真是瞎了眼。” “……” 唐海黎撩了一下搭到肩前来的一缕白发,上半身伏在桌上,眨眼道:“可不就是个老流氓嘛。” 安礼菲一见她这副一脸冷淡又不正经的样子,硬生生将头偏了过去。心道:看不得,看不得,这么会勾人,怎得不去当男妓呢。 唐海黎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撑起头,悠悠然翘起二郎腿,“别闹腾了,来,我这儿有新研制的胭脂,保准儿比你用过的都好。” 这一话果真吸引了安礼菲全部的注意力,立马转过身兴奋道,“当真?!” 她说完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连忙翻了个白眼,“光这个不行,我还要吃你做的红烧鱼粒炒饭!” 唐海黎点头,“好,都行。那就先做饭吧。”起身抓住她的手就往灶屋走。 安礼菲挣了几下没挣脱,“哎哎哎,你干嘛,不是你做饭吗?拉我去干嘛?” “非也,不是拉你去灶屋,你得先帮我去斩一节竹子。”唐海黎敲了下她的头,又接道,“亲手斩,对了,要——三又二分之一寸长,不可多不可少。” 安礼菲仰天而嚎,“要截竹子都那么精细!这么喜欢研究,你怎么不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2 在自家篱笆外搞个八卦迷阵啊?这样今后也不怕有这种人来搞幺蛾子了!” “懒。” “……” 约摸一炷香时间后,唐海黎烧好饭,随着“嘎吱”一声灶屋的门被推开了,安礼菲正好抱着几节砍好了的竹子跨进来,带着一脸的笑意。 那笑容,说是活泼也好,古灵精怪也好,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她眼神里也总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充满少年气息的缺心眼姜蒙楽……但是安礼菲比他懂事听话好哄多了。 安礼菲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唐海黎低下头舀饭,回避她的眼神。 但是安礼菲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毕竟唐小白脸的心思难猜的很,又没表情,一脸严肃刻板,眼神又读不懂,就好像这人没有喜怒哀乐一样。若只靠她说的话来分辨根本就什么也弄不清楚。 “哦。”安礼菲也不深究,将竹子一股脑儿地放在了灶台上。 忽地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声,但是比先前那次小了很多,像是怕惊扰了高人一般。 “这里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奇了怪了。”“竹安先生在否?” 几个人踩着破碎的篱笆的声音格外清晰,随着脚步声渐近。一个声音温和,语气凌厉的男声道:“你确定这里有人住吗?” 一人回道:“这里,确实是传闻中长柯第一智者竹安先生的住处。” 那男人似乎又捡起了信心,燃起了希望,朝屋内喊道:“在下御史中丞,安氏愚夫。久闻公之大名,前些时候已着人留书一封,不知可曾阅过?” …… 灶屋内,唐海黎和安礼菲对视了一眼,后者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 安礼菲压低声音朝她喝道:“今个儿还没完没了了不成啊!真是要气死人了。” 唐海黎面上坦然又无所谓,心底却也是无奈,轻声道:“今天贵人可真多,不知道这陋室还能否承受得住。” 屋外请求晋谒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屋内她俩却是你看我我看你的局面。 过了片刻,安礼菲终于忍不下去了,朝屋外吼道:“不见不见!这个月唐先生已经见了不下十个招客卿的无耻匹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礼菲:mmp,老娘想谈个恋爱好难啊,四年了! 唐海黎:你搞错性别了,我一直想提醒你来着……但是作者没给我机会。 作者(黑人问号):??? ☆、再相逢 安礼菲倒是吼得理直气壮,唐海黎却是心跳起伏不定,门外这个声音多少有些熟悉,她却万万不敢确认。 到底要不要出去确认一下? 门外那人听到里面是个女人回答的时候,叹了口气,道:“冒犯竹安夫人了,若是竹安先生不在,在下明日再访。” 安礼菲立刻朝外吼道:“哎!你误会了!我才不是他夫人!” 外面安静下来,那人听了这话好像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脚踩碎竹的声音又响起了,似乎他们那行人要离开了。 这时唐海黎终于是坐不住了,什么也不说,在安礼菲诧异的目光中起身了,直径要去推开门。 “唉唉哎,你现在出去就是打我脸呀。”安礼菲拉住她的手,小声道。 “你刚刚也打我脸了。”唐海黎道。 安礼菲顿时脸羞得通红,闪电般放开手,背过身坐着,嘀咕道:“你要出去就出去,谁管你……” 唐海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但没有开完,只漏了一个缝。竹门发出“吱呀”一声,刚要走出篱笆的那几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又惊转过头来。 唐海黎如遭雷击,手中的折扇被捏的发出“咔擦”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确是他!奇怪,他怎么会在安璃国做官了,他怎么会来这里?!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竹门,转身负手,靠在了门后。这动作把坐在一旁的安礼菲吓得一愣。 可是,不对啊,见到姜蒙楽,她为何要躲?这样一想,她正了正衣襟,又开了竹门,这次开门很慢,像是要掩饰刚刚的惊慌。 待门完全打开,那行人也已经折了回来,姜蒙楽就站在他们最前面。 他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惊讶。全身上下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带上了以前从没有的许多戾气,明眼人一看他,若知他是个官,定觉得他是个奸佞之臣。 银冠束发,面容爽朗,多了几分成熟,不再是少年模样。长相依旧俊美温和,眼神却凌厉如电。若硬是要说他跟以前有什么相似,就只有那一身衣袍,还是以前惯穿的紫色。 这几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说,他在怎样截然不同的一个环境里过的?才成了这个样子……唐海黎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姜蒙楽走上前了几步,好似不认识她一般,恭恭敬敬弯腰作礼道:“久仰竹安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俗,幸会。” 那一刹那,她仿佛呼吸都停止了,僵硬地卡在了门前。 这时屋内的安礼菲坐不住了,挤到门前,拿开了她抵在门框上的手,往外一看,张着嘴停了半刻,才道:“哎,是你……我就说怎么这样眼熟!” 显然他俩是认识的。姜蒙楽一见她立即道:“参见长公主,承蒙长公主厚爱,才有蒙楽今日。”说着就要下跪。 安礼菲立马过去抬起了他的手,“可别跪!哎呀,不要这么说,我也没帮什么忙。只是没想到当年救的小少年郎,现如今都已是御史大人了。” 又是你救的?很好……唐海黎抿了抿嘴。好在她这张脸做不出表情,不管内里如何,至少镇定自若的表情是长在脸皮上的。 “今日,不待客。大人明日再来吧。”半晌,她从喉咙里艰涩地吐出一句。 安礼菲一下子就瘪了嘴,好歹是她认识的人,不能这样不给面子吧,满含委屈和期望地看向唐海黎。 但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又被唐海黎那骇人的眼神给吓了回去,忙道:“啊,对,本宫今日有事跟竹安先生谈谈——” 姜蒙楽看了她们一眼,颇为惋惜叹了口气,双手作揖道:“如此,打扰了,长公主恕罪罢,微臣先行回府了,来日再拜访竹安先生。” 待他带着那行人走远了,看不见了为止,唐海黎才攥着安礼菲的手将她拖进了屋。 “痛啊!你松开,手劲儿那么大怎么不去挑水啊?!”安礼菲一边嚎一边扯着她的手,可无论如何就是扯不开。 唐海黎面上非常淡然,道:“你救过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清。 安礼菲有些不自在,咽了下口水,慌道:“算是救过的吧,当时在安府看见他的,说是救不活了,我瞧着长得讨人喜欢,就去宫里请的御医,还守着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3 直到他醒来呢。” 唐海黎声音低了一些,“何时?” “四年前吧,带你到长柯城的半个月后,我去了璃洛城,好像是为了给皇兄祝寿找安氏求些奇珍异宝。”安礼菲想了想,不确定地答道。 唐海黎松了手,“知道了。” 这么说来,姜蒙楽有官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长公主亲自去请御医为他医治,又日夜守着他的病床前,这场景光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长公主是什么意思了,也不怪那些人误解了。安氏又财大气粗,有个官位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有了长公主护航,姜蒙楽就肆无忌惮地官场上站稳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当时不该把他交给安氏的,那张布帛上,若是换个家族便不是现如今这副样子了。 他那个样子当真与以前再没有一丝一毫能对得上了。他这是失忆了吗?他是真的不认识她了,还是装的……若是这副模样都能装出来的,他可变了不少。 堂将宅。 姜蒙楽下了马车,回府的路上脚步是越走越急切,未进大厅,便向后面那几人道:“今日辛苦大家了,先回屋休息吧。” 那几位客卿十分客气地作揖应了是,结伴说笑着回了自己的房。 姜蒙楽唤来管家,“后院那些,立了名份的夫人统统休掉——” 管家这一下惊得差点没摔地上,哀道:“休不得啊!老爷!虽然大多是您亲自寻来的,戏子、丫鬟、农女什么打发容易,但有的可是您为了应别人邀约娶的大家闺秀啊!” 姜蒙楽顿时眼睁如铜铃,像个穷凶极恶之人,怒道:“我只说一遍,休掉!全部休掉!一个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一手经不住控制,随手就砸在了一旁的一棵梨树树干上,砸完后似乎有些后悔,手要握不握的。 管家可是个人精儿,看自家老爷气愤到此地步,连连道:“是是,老爷莫要动怒了,老仆现下就去办。”顿了顿,又道:“恕老仆多嘴,老爷您可是找到了更像那梦中人儿的女子了?” 姜蒙楽冷冷道:“乱嚼什么舌根子,只觉得不该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女人身上。” 他明知道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也都是别人送来的眼线,但总有那么几个留着。留着的原因也不过是相貌多少有一两分似帝师罢了,或者写字仪态,或者神情。但都不够……完全不够,他实在对她们没有任何兴趣,只能偶尔远远望一眼假装是她。若是走近了,满心都是厌恶,对自己的厌恶。 管家下去了,他才将手再次抚上了那棵梨树,用手掌轻轻覆上。 次日清晨。 安礼菲揉着自己的手腕,坐上了马车,回了皇宫。一路嘀咕着:“死小白脸,就忍心这么使劲儿地攥我的手,以后可得还回来的!” 唐海黎目送她远去,然后回了屋,一时觉得清净多了,毕竟连猫儿也给她抱走了。 想了半晌,最终她还是拿出了纸,抬起了笔:唐某人尚在,如见此信速到安璃国长柯城中来寻,唤煦儿,荔枝,下属汇集。 写了六份,一个个卷了起来,走到窗前,吹了声口哨。一刻钟后,养在半山上的数只鸽子飞来了。 将小纸卷挨个给鸽子绑完,放它们飞远,唐海黎才坐回椅子中,长长地吐出了口气。 逃不过的命运终究是逃不过的,是她自己争取来的,自己总得担完这责任。既然姜蒙楽这么上进,都来求她出山相助了,那就帮一把吧,不然可得辜负了“竹安先生”的名号了。 唐海黎心底轻笑一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前的堂堂帝师现如今竟要去为人做客卿了。 ☆、堂将宅 如同昨日一样,破碎在地的篱笆和面前脱俗的竹屋带着几分世外桃源之感。正午的阳光洒在石水缸的表面,泛着粼粼的光。 姜蒙楽站在竹屋的门前,有些怅然。 距离上一次来这里,似乎只隔了一天。是一天吧?他也不确定了,他的记忆里好像是又过了几个春秋那样悲凉。 今日是来请竹安先生到他府里当客卿的。他按了按微痛的太阳穴,好吧,他确实无法骗过自己,今日是来带帝师回去的。 姜蒙楽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那扇竹门,一股檀香味扑鼻而来,让人有些沉郁。此时更加觉得忐忑不安了。 “来了?”唐海黎的声音在竹屋内响起,姜蒙楽循声看去,见她从内间走出,依旧是一身云纹宽袖白袍,头戴纶巾,只是多了一把折扇在手,那折扇眼熟到他几乎眼睛看得生疼。 他瞪着眼睛,看着唐海黎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然后熟练地烧水沏茶。等他不再能闻到檀香的味道时,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竹安先生,您应知我来此为何。” 唐海黎点了点头,“难道我知道,你就不说了?” 姜蒙楽取下腰牌,拿到她面前,“若是先生肯助我,来在下府中做客卿,此牌为先生所用,在下所得即全为先生之物。” “这腰牌挺好看的,配大人的衣裳正合适着。”唐海黎并未接过腰牌,而是把手中的白瓷茶杯给递了过去。 “多谢……”姜蒙楽讪讪地将腰牌挂了回去,双手接了杯,抿了口清香的茶水,又颇不甘心道:“先生谋略不该埋没至此。” 唐海黎的眉头突然就往中间拢了一丝。他还是对她如此礼敬有加,不仅拿权力来诱她,还说不该埋没才华——当真看不出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 不过她的蹙眉只有那么一刹那,随即就心平气和道:“大人说笑了,草民一介莽夫,何来谋略一说,又何谈埋没。” “先生当真不肯出山?”姜蒙楽脸色渐阴。 “安璃如此太平盛世,大人先说说在下为何要出山?”唐海黎合起了手中的折扇。 姜蒙楽道:“在下刚到安璃国的时候,正值先帝驾崩,朝中重臣皆扶年刚刚满十六的太子即位,也就是如今的圣上。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恕我直言,这个皇帝着实懦弱,实权几乎是没有的,臣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距离他登基已经过去四年,他竟没半点长进。” “虽有重臣掌朝事,但现在安璃国依然是内忧外患。孟泷国虽是□□,但军力日渐强大,据闻陶国也出现了位奇将军。可以说这四年间情况越发严重了……” 唐海黎忍不住打断了他,“若是没你,怕是不会严重到如此地步吧,御史大人。” “你怎么能这样说,若是没我,那些个老臣子能端稳这江山?!” 姜蒙楽哼了一声,又接道:“现在朝中有一半势力都是我的,另一半嘛左右丞相各分一半,基本没有皇帝什么事儿。” 唐海黎垂下了眼帘,“你本若不管此事,左丞相继先帝之情,势力自可压过右相,将实权交于皇帝手中,安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4 稳数十年,被他国吞并,这才是安璃国本来的面目,本该经历的过程。你却硬生生要给人家改了,安的什么心?” “竹安先生就不觉得,这安璃国我来掌控会更好?我这是救了他们!我会让安璃国统一其他国家!安璃的长柯城将是最富饶最至高无上的国都!安璃可存千秋万世!”他越说越激动。 唐海黎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忍心逗他了,“罢了,随你开心。若是真有这个心,从安璃起步确实很方便。” 随即她又冷冷道:“马车在外面吧?走吧。” 姜蒙楽愣了两秒,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勾起嘴角,起身做了个手势,“竹安先生请。” 唐海黎心底是直叹气,哪里有什么国什么朝能千秋万代,都是世人的妄想。 车夫早已在马车旁等候多时,看见自家老爷多带着一人出来时,看起来心里可高兴坏了,一定想着如此明天不用再来这崎岖的山路了。 她先行走到了马车前,撩起帘子,让姜蒙楽先进去。待他坐好后,她才弯身进去坐在他身侧。 现在是入夏的时候,又正是正午,外头看起来阳光明媚,实际却毒辣人得很。只撩了一下小窗的帘子,连忙放下了。她这个动作尽数落入了姜蒙楽的眼。 他试探道:“要不先生坐中间,换换?” 唐海黎看了他一眼,置若未闻。 姜蒙楽却被这一眼砸得头晕眼花,唐海黎本来就皮相倾城,此时又目中含情,顿时热得心中几年的寒冰都化了。却好像听见了“不必”二字,呐呐回道:“先生说不必,那就算了吧。” 唐海黎心里咯噔一下,又看了他一眼,但依旧没有开口。她只知道姜蒙楽能看懂她的眼神,但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看透她的心中所想。 姜蒙楽愣了片刻,又道:“先生莫慌。我对其他人好像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过,可能是你我二人有缘吧。” 唐海黎不再看他,一路正襟危坐,过了颠颠簸簸的山路,又过了热热闹闹的长柯城中长街,半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下来了。 她撩开布帘,先行踏下了马车,但又没往前走,只往后看了看车内正起身的姜蒙楽,伸出了手。 “……”姜蒙楽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还是把手搭了上去。以一个出嫁女子扶着人下轿子的姿势下了马车。 待他完全站在地上了,唐海黎才松了手,冷冷道,“大人,你惯常耳红么?这是病,可得找大夫瞧瞧。” 说完也不顾姜蒙楽是什么神色,便往前走了。她知道这是到了他的府邸,但看见宅子大门上挂得老高的牌匾的时候,还是心底一沉。堂将宅——光看一眼,就知道住在此处的人是什么心思了,简直昭然若揭。 姜蒙楽看唐海黎抬头望了望牌匾,也顺着看了一眼,“先生。我已为您亲自安排好了住处,随我来看看吗?” 唐海黎收回目光,“自然。” 跟着姜蒙楽走过正厅,往西边一转,过了一道走廊。一路上路过了不下十余棵梨树,让她心情好了不少。但独立在面前的一座小殿,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跟周围是格格不入。这座小殿完全按是皇宫宫殿的形式修的。 “先生。过走廊之前那间屋是我住的,这里就是您的休憩之所了。”姜蒙楽开了殿门,作了个手势请她先进去,“先生进去看看可合心意?” 唐海黎很自然地就进去了。墙角的香炉里燃着檀香,茶桌也是檀木制的,桌上的白瓷杯和紫砂茶壶,左右看来,无处不是她喜欢的东西。 只是她正看得起兴,右手就被人牢牢钳住了,一个不经意整个人上半身都被按在了茶桌上。不知何时,殿门已经被锁上了。 虽然唐海黎一向是淡定坦然的性子,但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人前人后简直两副面容。 姜蒙楽把她的手摁在木桌上,压得死死的,若是寻常女子铁定这手就要断了,“竹安先生可得想办法!在下想要什么,您一定知道!” 这话是真心容易让人误会。但好在唐海黎不是会乱想的人,淡淡回道:“不就是兵权嘛,你想的不都挂在大门上边儿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顿了顿,她又道:“这事简单,你先得回答我,你到底还识不识得我?”说完唐海黎瞟了一眼他青筋暴起的手,还有死死盯着她手中折扇的那双眼睛,半晌才道:“不必了。蒙楽你的手在抖呢,怎么,这么放肆地对待师傅还是有些不敢吗?” 姜蒙楽避而不答,声音恢复了温和,“那,唐先生这是答应了?” “从我上马车那一刻不就是答应了么,野心这个东西,我还是知道的。” 说完,唐海黎起身,轻轻推开了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扳开了他的手,一本正经道:“青筋暴起说明你平常情绪容易激动,是病,赶紧找大夫来瞧瞧吧。” 姜蒙楽往后退了一步,“知道了。”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说那三个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三番两次让他去瞧大夫,他看起来真的有病吗? 看了唐海黎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拿着钥匙去开门了,出门前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那把扇子,是我二哥的吧?” “是。”唐海黎点了点头,“当时正跟他说话,拿在手中把玩,走的急忘了还。” “那唐先生一定收好。” “自然。” 姜沐死了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这把扇子说不定就是他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了,无论如何应该收好。这个他俩是都明白的。 姜蒙楽踏出门,顿住脚又再次回头,将钥匙丢了过去,唐海黎一手稳稳接住。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卖个萌能获得小天使的喜爱,作者不太会卖,我拉主角来卖吧。 唐海黎(冷漠):“?” 额,算了,她也不会,换一个吧。 安礼菲:“没我的出场,嘤嘤嘤,还让我出来卖,嘤嘤嘤,你们赶快催下作者呀,让我露脸啊!” ☆、荔枝苦 唐海黎等姜蒙楽走了,才起身去关上了殿门。细瞧了殿里一周,发现与她在龛影宫的那里夜殿的布置有一半相似,格局更是完全一样。所以,她到底在怀疑什么呢,明明刚进殿的时候就发现了,却还是要问他是不是还记得她…… 不记得她的话,怎么会有这座小殿?可若是记得,他那个态度和性情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实在不太敢信罢了。 在殿里转了一圈,四处看完了她才回到茶桌旁坐下。由于空气有些灼人,忍不住取下了头上的纶巾放到桌上,一手打开折扇正要摇,殿门便被叩响了。叩门声不高不低,非常礼貌。 应该不是姜蒙楽,他刚走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5 一会儿,再回来怎会如此规矩地敲门。 唐海黎合上扇子,将纶巾重新戴好,起身开门。入眼是一个中年男人,腰微微弯着,一身铜色的衣裳仪制低不低高不高的。 “老仆是姜府的总掌事的,今日竹安先生到来真是令全府上下大获欢喜,先生果真如传言般一表人才,仪容不凡。” 仪容不凡?真的不是在说她这一头白发与他人迥异吗? 作为新到府里的客卿,管事来招呼奉承下是应该的,唐海黎表示很理解,但他说大获欢喜就有些过分了。 “何出此言?” “啊。竹安先生大名全长柯城都是知晓的,甚至说在安璃国之内都是能称作名士的,这个先生难道不曾听过吗?老仆以为,那么多人去请先生出山,先生肯定认识得到自己的稀罕处,谁曾想先生竟然如此淡泊名利。” 管家说得头头是道,言语间都能听出他的欣喜之情,“所以今日姜府请来了先生说是缘分,是运气,都不为过啊。一想到那些请先生而不得的人,老仆就觉得舒坦。” 唐海黎淡淡道:“哦,是这样。我还不曾听过自己的名声。” 管家身后还站着两个丫鬟,穿了一袭红衣,姿色尚可,此时脸上还带着些许羞涩之情,看见唐海黎在看她们时,脸就更红了。 管家一看,忙指着她俩解释道:“这是为先生精心挑选的丫鬟,都是伶俐的人儿,身子干净,可以通房的。今个儿给她俩还特地换了身衣裳,看着也喜庆些。” “姜大人安排的?”这唐海黎顿时心中如天雷滚过,不就是说他有病嘛,多大仇大多怨啊,也不必这样逗她吧? 管家一笑,“那倒不是,老爷不管这些小事,客卿们的通房丫鬟都是老仆安排的。” “那就好,多谢管家美意了。”她松了口气,朝那两丫头指了指殿内,“既是如此,你俩就先在两边侧屋收拾住着吧。” 两丫头规规矩矩应了声是,就进屋子去了。管家领着她往小殿右边走,“先生初来姜府,老仆带您熟悉熟悉地儿。” 小殿右侧是一片梨树,不密不疏,中间是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恰好是构了一美景。唐海黎下了台阶,随手将一枝梨枝往下拉了拉。 管家看着她望着梨树枝尖儿,道:“姜府上下四处都有梨树,先生喜欢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些梨树都是老爷刚来的时候新移植过来的,说是‘梨花如静女’。” “是吗?”说着她折了一小截木枝,插到了那棵梨树旁的地上。 “老爷是这么说的,但是老仆瞧着老爷说那话的时候总有点怨气。”这管家是个细致的人,说三分留七分,让人觉得亲切又不过分,实在讨厌不起来。 “你倒是观察的仔细,梨花可不是有‘春怨’之称吗?意喻离别……” 唐海黎起身,不再看路旁的梨树了。她喜欢梨花,似乎就注定了悲剧总在春天发生,正是梨花满地的时候。幸而现在已是入夏了。 “先生可别这么说,梨花在老仆眼里还是纯洁无暇的意思呢。”管家转了个弯,上了走廊,“那边就是去后院了,先生往这边走。” 管家边走边向她解释,“姜府分了前院,中院,后院。前院里只有一处正经屋子,那正厅是用来招呼客人的。中院有老爷的住处,也有几位客卿的屋子,后院就是夫人丫鬟仆子们住的了。” “姜大人是有夫人的?” “哦,没有。”管家笑了笑。 所谓堂将宅还真是如其名字一般,富丽得如大将军府邸一般,甚至拿皇宫里的修建仪制来比也毫不为过。只是梨树多得几乎碍眼,唐海黎不是个自恋的人,自然不会觉得这梨树是为了她的喜好栽的。 透过这宅子看得出来姜蒙楽这几年过得不错,她悬了那么久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想着虽然性格变了不少,人长大总是会变的,习惯就好了。 在前院和中院走了一圈儿,一一看过了,管家才领着她回了她住的小殿。 那两红衣丫鬟并不在,估摸着是回后院收拾东西去了。唐海黎将管家送出门后,躺进了床榻里,许是太久没睡过这样软和过头的铺子了,才一会儿就把头躺得昏昏沉沉的。 恍惚间,她站在了迷雾深处,徘徊游荡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 “海黎,有时候太聪明了不太好,稍微装傻些,像正常人一点。”随着这句话,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她看到了眼前这个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衣,手执一卷纸,坐在她对面。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背上,显得他非常高大,让人有依靠感。 “我知,父亲。”她听见自己的嘴缓缓开口道,垂下了眼眸。即使不看对面那人的脸,她也知道是谁。 除了父亲,哪里还会有人能如此亲密唤她的字。她是在做梦吗? “今日要带你去见莫神医了,以后你就不长这个样子了。”那人收起手中的那卷纸,“为父已经与他立好字据,海黎你以后就是正常人了,不用再被追杀了。” “莫神医疯疯癫癫的,真的可以做到吗?”她并不着急欢喜,而是反问。 “自然的。各国的影女机也收拢得差不多了,该做的都办完了,为父虽命不久矣却很开心。”他笑了笑。 “没了这张脸,还是要护姜氏吗?”她那时年纪不过几岁,心智却已经完似老人,对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几乎没有了多大感触。 “尽量吧,那是你母亲的遗愿,并非为父的。”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脸颊,“海黎笑一个吧!见完莫神医就不能再笑了……” 昔日的欢声笑颜,在耳边就像魔语一样,慢慢远去,最终细不可闻了。 唐海黎睁开眼睛,发现外头的太阳已经下去了。这对她来说真是难得发生的事,她并不是个嗜睡的人。 看着老远桌上的一盘荔枝,若有所思。起身去剥了颗荔枝喂到自己嘴里,才感觉到天气微微发凉了,要入夜了罢,毒人的太阳都下去了有一会儿了。唐海黎抬头望了望天花板,莫名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错觉。 怎么会梦到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呢?她一向自诩对情字不曾深究,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似乎都不是很放在心上。哪里有思考算计八卦有趣呢? 屏风后突然多了一道温暖昏黄的烛光,端得稳稳的,越来越亮,离她越来越近。看身形原以为是丫鬟,却想起自己睡觉前是锁了殿门的。 端着烛台那人在屏风前停下了,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好像想透过屏风把对面的身影看个够一般。 那人兀地就跪下身来,将烛台放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煦儿失职,罪该万死,拜见主人。”一句不紧不慢的话透出四年间多少沉重无奈悲伤之意。 “起身。”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6 唐海黎淡淡道,绕过屏风将她扶了起来,“是我自己不想让你们找到,你们又怎么可能见到我,不算失职。” “煦儿自责许久了。”她缓缓起身道。 “你大可以怪我,不要老是把罪往自己身上揽。”唐海黎拉着她到桌旁坐下,“这些都是小节,你该给我讲的是这四年间你们的事情,不然我飞鸽传书唤你们来作甚?哎,荔枝呢?” 煦儿垂下头,低声道:“煦儿就在安璃国之内,自然一天之内接到就赶过来了。荔枝她,情况很不好。” “你且慢慢说来。”唐海黎斟了杯茶递过去。 “龛影刚亡时,我们都不在您身边,非常担忧,影女机余下四机里的主影都抽不开身来,只有我和荔枝又匆匆赶了回来。但是还是没找到您。龛影当时败势已定,我们并没有带影女助姜无途迎敌,谁知不到两天龛影就沦陷了。”煦儿双手接过茶杯,放在了桌边上。 “我们再次回到龛影皇宫时,里面几乎无人了,只远远看见了皇后被敌国将领带走了。荔枝她对先主的意思很在意,所以为了保护皇后腹中的姜氏后裔,跑去装作贴身侍女被一并带走了。我就留了下来,继续寻找有关于您的消息。” 唐海黎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她现在依然在孟泷国中,就算接到了我的信也暂时出不来。” “是。而且,我和她常有书信来往,前段时间得知,情况非常不妙。当时眉皇后怀孕得不明显,接去孟泷皇宫中后,直接封了妃子,然后这腹中的两个孩子就顺理成章地生了下来。谁知前段时间有人说三道四,觉得皇子越长开越不像皇上,然后——滴血认亲,被打入了冷宫。虽然荔枝已经让下面的影女将两个孩子转移了出来,但自己和眉皇后却走不了,她硬生生替眉皇后受了孟泷国的十大酷刑其中三种。” 听完唐海黎叹了一句,“荔枝当真有情。你呢?和一个人呆久了,会不会不忍她受苦?会替她承受这么多吗?” 煦儿苦笑,“无情无爱,是煦儿的本命。” ☆、领兵权 唐海黎从煦儿那里得知了这四年间许多影女机的事情后,整夜里都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微微发亮,终于给自己了个理由,起床梳洗。她每一个动作都轻轻的,生怕声响大了,若是叫煦儿听见,肯定是要起来伺候她的。做影女真的太苦了,且让煦儿轻松睡一觉吧。 最后将头上的纶巾正了正,从铜镜前移开了身子,坐到了书案跟前,开始提笔: “上一信不知汝之况,现望见此信,切勿着急脱身行动,暂且修养一番。” “上合氏之情,孟泷皇帝理应知晓。且设计皇帝路过冷宫,辅以上合氏之才情,舞蹈。皇帝艳之,再告知前情,个中机缘不必吾多说,汝放心设计即可,信太后之婢女之言,诉尽四年清白,丧子之痛,皇帝必重新宠之。” 想让荔枝从孟泷国脱困不难,只要上合眉再次获宠,什么都不是难事。而男人的一时宠爱是最好骗取的,何况是薄情的帝王。 想法子让皇帝路过冷宫,上合眉以舞动容,再告诉他,那孩子是以前龛影皇帝的,她被接入孟泷后并不知情,以为是他的,孟泷皇帝必定不会责怪。最后再找太后身边的老宫人作证,说这四年中上合眉确实对他一心一意,自然就妥当了。 唐海黎再次捋了一遍思路,觉得此方法确实可行,孟泷国皇帝对后妃应该不会有太重心思。 她将纸条折了折,正要吹口哨,又想到煦儿还在睡着,便将纸条放在了桌上,又在纸条旁留了一张纸,写下“起床了就唤信鸽把这纸条寄去给荔枝吧”。走到铜镜面前又看了看,觉得没有不妥当的地方,这才出了门,锁上了。 姜蒙楽说他想要兵权,那就给他个法子夺得兵权就是了。只是他现在是御史中丞的官职,虽是高官,却不是武将,而是文臣…有些麻烦。 为了方便,只能再把安礼菲搬出来用上一用了。 顺着走廊走到尽头,轻轻敲了敲门。他昨儿说走过这条走廊后就是他的房间,应该就是这里。 “竹安先生!” 唐海黎闻声向右看去,原来是个书生气的青年在喊她,眉目清雅,眼里却透着不少高傲,只是个头有些小。 那人走近很是礼貌地作了个揖,“竹安先生,久仰大名!” “过奖…”唐海黎淡淡回了声。这人的态度虽好,语气却是太讨人嫌。 “老爷今日出去了呢,竹安先生有事可先说与在下。” 此时他才似乎刚想起一般,“哦,对了!先生刚来,应该不知…在下莫誓,是姜大人最久的客卿。” 最久…意思不就是最得力的客卿嘛?真亏得这人说得出来,也太给自己脸面了。 唐海黎道:“久仰。” 她懒得与这种小心思的人纠缠,说完就转身将手覆在门上重重拍了一下,“姜大人。”这一次,说话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 莫誓叹气道:“唉,竹安先生,在下已经告知过您了,大人今日不在的…不如说与我听…” “吱呀——” 门开了。 “呃……”莫誓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姜蒙楽双手拉着门框,睡眼朦胧,头发凌乱不堪,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还因为开门动作过大,衣领滑下去漏了半边肩膀。 这副姿容当真不是该见客的样子,莫誓大概是觉得不忍直视,微微偏过了头,咳了一声,“姜大人…” 姜蒙楽眼睛就死死瞅着唐海黎,“莫誓有事?” 唐海黎以前是看习惯了的,一脸淡然,替莫誓答了,“无事。” 莫誓见此情景,原知道是自己的挑事,现在没说起他,便先聪明地走开了。 唐海黎进了屋,默默地沏了茶,跟在自己屋里一样毫不拘束。 “虽也有点智谋,但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的客卿,这样的人,大人还是不要留在身边的好。” 姜蒙楽恶狠狠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惊得她往后一缩,才道:“我给你解围了!为什么不夸我,反而要训斥我?” 唐海黎转手就泼了杯茶在他脸上。 “谋杀朝臣了!”他胡乱抹了抹脸,嚎完了还瞪她一眼。 “装什么装,这茶水是冷的。” 唐海黎无奈地去取了脸巾,打湿了递给他。又从柜子里翻出衣裳和发冠,等他洗完脸了,才道:“坐好。” 姜蒙楽在她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一直用上牙齿咬着下唇里面的肉,此时背对着她坐下之后,嘴角终于忍不住勾成了一道弯。 唐海黎从书案旁的柜台上拿来木梳,开始给他梳头,“把你旁边的茶喝了。” 他乖乖端起茶喝,又忍不住道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7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房间里?莫誓说我不在你不信?” 她分开右边的一缕头发,拿着梳子从上往下,“你不是很爱睡懒觉吗?” 姜蒙楽将茶杯放回了旁边桌上。其实那莫誓说的不错,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出门了,但是…最近太过高兴,睡眠也连带着好多了。 他道:“嗯,我最爱睡懒觉了,还请先生以后督促我起床。” 唐海黎将发冠套上了给他刚梳好的发髻,十分满意,“你屋子里怎么连面镜子也不备,这个发挽得可好了。” 最后插上固定用的素银簪,把选好的衣裳扔到他怀里后,又道:“今儿早的饭你怕是吃不成了,等会让管家去备点东西带上马车。” 姜蒙楽抱着深紫色的朝服,两眼翻白地转过身,“你怎么对我房间的东西熟悉得这么快…搞得好像这是你家一样…” 唐海黎淡淡道:“一向如此。” 姜蒙楽有些不舒服了,明明他已经这么大了,在她面前却依然好像是小孩子一样,而且…他好像还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感觉。 前天昨天装出来的高冷简直不堪一击! 为什么他在她面前就如此不争气,怎么就拿不出与别人说话的那气势呢?! 姜蒙楽打定主意要冷漠些,便正色道:“你一早来寻我,可是有事?” 唐海黎一听,也正色起来,认真道:“有的。” “哦,何事?” “帮我把那两个通房丫鬟给打发走吧,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 看了看姜蒙楽的神色,唐海黎心中几乎是快笑抽了,过了片刻才恢复了,“虽然是开玩笑,但是你还是记得帮我给管家说一声比较好,就说我自己有。” “你有?!!”姜蒙楽这下是真忍不住了。 “是啊,你不是也见过吗?煦儿啊。”唐海黎强压住眼神里的笑意,“忘记跟你说了。我这次答应了来助你,自然就是认真的,我把以前的贴身侍女都唤回来了。” 姜蒙楽松了口气,平静下来。煦儿,他是知道的,她那些贴身侍女,他也是知道的,个个武功高强,勇绝果断,都是有能力的女人,有她们的助力自然多一份保障。 唐海黎收起了玩笑之意,道:“我是有正事给你说的,你且听好。你要兵权不是难事,现在朝中兵力有一半在骁远大将军手中,其他的分散在一些小武官那里,暂且不说。而这骁远大将军,喜欢谁?” “长公主…”这是朝中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 “你等会去上朝的时候,向皇帝禀明心意,说你喜欢公主,想要娶了她。你觉得骁远大将军该当如何?” 姜蒙楽边穿衣裳边回道:“他脾气暴躁,手上有兵权他更是肆无忌惮,必定当场闹起来。可是这皇帝是个软弱无能之辈……” “错了,人言可畏,况且所有朝臣都跟他不和,自然不会向着他。墙倒众人推,皇帝再无知,也会同意你的请求。然后骁远大将军就会处处坏了规矩,以下犯上,这不就有了理由褫夺兵权吗?接下来的还用我说吗?”唐海黎顺手帮他理了理衣襟。 姜蒙楽道:“不用了,只要有空着没主的兵权,我就是再蠢笨也拿得到。” 听了这一通讲解下来,如醍醐灌顶,他心中顿时舒服了不少,堵了他几个月的心事总算被疏通了。 唐海黎将他送出门,又从厨房拿了些点心放到他马车上,最后叮嘱道:“见机行事,尽量不要和左右丞相起冲突。” 见姜蒙楽点了头,她才安心往回走。 想着这时候煦儿应该是起来了,信也应该送出去了。但是,又得写封信了…不然这兵权可落不实在。 这边姜蒙楽进了宫,上了早朝,按照唐海黎写的剧本勤勤恳恳地演了一遍。 一切如她所预料一般,没有半点差池,只是这兵权暂空了,皇帝却不给他。皇帝是知道朝中势力被他占了小半走,应该实在不敢。 呵,不敢是不敢,还不是要给的。这兵权几乎是稳在他手中了,连兵符的摹本他都拿到了。况且这朝中大半的人都已经将他默认为了大将军。 下了早朝,姜蒙楽的手在袖子中紧紧攥着兵符摹本,走在帝乾宫外的玉石阶梯上。忽闻一脆若银铃的女声,语气十分活泼,竟还有些熟悉。 她喊的是——“御史大人!” 所以,姜蒙楽实在不能装作没听见,于是他转身了,谁知一看竟是没出现在朝堂却引起朝堂上惊天大动的“始作俑者”,安璃公主。 与以前见她不同,这次她是真的像个公主了,一身明黄色的金丝广袖长裙,裙摆几乎拖了半丈长,上面绣尽了玉兰花。走近一看,妆容也十分精细,倒是美多了。 大概可以与家里那人稍微相较了,姜蒙楽这样想。 安礼菲面色纠结,两手不断地揪着手中的丝缎手帕,“嗯…御史大人!我听说…你把竹安先生接走了,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姜蒙楽淡淡道。 当初她可也算是救了他的!怎么这人这么不知恩图报,说话这个样子… 安礼菲听他语气有些不好,却不敢闹。虽然长得温柔可亲讨人喜欢,但这个御史大人是出了名的凶狠,又是唐合认识的旧友…罢了罢了,一狠心一咬牙。 她道:“御史大人可真是人中豪杰之辈,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还有此等能力招得竹安先生做客卿,菲儿真是景仰不已!” “……”姜蒙楽一时语塞。难不成传闻是真的,这公主当真喜欢他?否则何以解释当年为他请御医,守他直到醒来? “参见长公主!”这时候刚下了早朝,从这边出宫门的人虽少,但还是有的。这维岫岩便是其中一个。 看见他后,两人脸色都不好起来。这维岫岩是骁远大将军提拔起来的,刚才在朝堂上经历了那一场急剧之变,肯定心情不佳,说不定冷嘲热讽一番。 谁知他道:“恭喜公主殿下,贺喜公主殿下!” 见安礼菲不解,他继续笑道:“皇上已经将您许给了御史大人,方才看您对御史大人多有赞赏,想必一定心悦至极了!大人方才为了您在朝堂上可闹了好大一场戏呢!” 安礼菲脸色刷地就白了,惊恐地看向姜蒙楽。 姜蒙楽看的却是维岫岩,袖中的手缓缓抚了抚兵符摹本,心道:很好,竟然敢给我下套,有件事可还没来得及跟你们算,倒先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维大人今日看起来真是开心极了,恰好今日本官心情也不错,何不请我去你府中喝茶?” 本来姜蒙楽的眼神就跟毒蛇一般,加上这话一出口,维岫岩冷汗直下,自知此计败露,强作镇定道:“如此正好,正好。” 两人转身恭恭敬敬地向安礼菲行了拜礼,“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8 微臣等先行告退。” 安礼菲一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们走远。 姜蒙楽一路跟着维岫岩到了维府。虽然明知道此举会惹怒维家,他还是要做。况且朝堂上已经怼了骁远大将军,还怕这提上来不久的维氏么。 老鼠尾巴而已,不踩白不踩。 姜蒙楽一到维府,维岫岩就忙忙奉茶,还把维家全部有官职的小辈都喊到了正厅,无论官职大小,一个不少,以示接待的诚意。 “你刚刚说谁是从七品骑尉来着?”姜蒙楽故意问。 维岫岩满脸堆着笑,指了指站在正厅角落里的身着淡青锦衣袍的少年,“他就是了,是下官的长子,维离。” 他道:“挺好看的,可以让我跟他单独聊聊吗?” 维岫岩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姜蒙楽是个断袖,竟然看上了他儿子,天助维家,命不该绝! 猜到了姜蒙楽的心意,他立马命人把维离送回了房,又对姜蒙楽道:“大人稍等片刻就可以去见他,让他收拾收拾。” 姜蒙楽又坐了一会儿,维岫岩才喊管家领他去了后院,说是已经收拾妥当了。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被恶心到了。倒不是场景有多恶心,这维离大少爷打扮起来还是看的下去的,这满屋的红绸缎布置的也还算唯美。 只是他真的没想到,那维岫岩作为一个父亲,为了自家前程竟然把自己儿子给捆起来送给男人玩乐。 实在太恶心。 而且他对男人没兴趣…他其实只是想…给唐海黎出个气。 一边将袖子拂上额头捂住眼睛,一边问:“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见过竹安先生?” 维离浑身上下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只得啐了一口,“呸!跟你一路货色!都是恶俗之人,一个做事卑劣,一个内心恶俗!” 姜蒙楽不理会他这话,只说自己的问题,“我听传闻说,前几天维家大少爷上门挑衅了竹安先生,还砸了篱笆,若不是长公主在,差点连竹屋都毁了?” 维离破罐子破摔,恨了一眼,愤愤道:“就是我,怎样?我还安排了人收拾他呢!只可惜了,后来就不在那儿了!估计是怕我,跑了呗!” “当真是个纨绔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姜蒙楽也懒得与他费唇舌了,拿起桌上削果子的刀,直接捅在了他的胸口正中,抽出来时鲜血肆淌,不仔细看却看不出来,谁让这大少爷被穿上了红衣裳呢。 任由维离如何撕心裂肺哀嚎怒骂,他就只是坐在那儿,看了半刻,觉得血迹还算赏心悦目,擦了擦手准备出去了。 他做事是有分寸的,这时候杀人可不是好事。所以他只捅在了胸口正中,虽然可怕却不足以致命。血流了这么久,也该让他父亲知道了,不然失血过多而死可就不好说了。 ☆、遇故人 骁远大将军现在已经没了兵权,维家败落是迟早的事。其实就算姜蒙楽杀了维家的长子,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有心人太多,难免有小人听了去,不杀他,自然也不落人口舌。 姜蒙楽出了门也不关,懒得叫下人来瞧,让他们自个儿发现好了。况且这大少爷叫的那么惨,不被人发现也难。 不就胸口上捅了一刀吗?至于嚎成这样。他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姜蒙楽正低着头边走边想,往前厅的路上突然窜出个人来拦住了他,这人似乎连他是谁都没看清,就已经开口了。 “这位兄台,我听那边有惨叫声,好像是从你过来的方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人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忙道:“对不住,御史大人,在下一时鲁莽了。” 这个人跑过来,再说完这两句话,这个过程过至始至终没有认真看他。而他看见这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姜蒙楽不敢开口,生怕是一场故国梦,怕一说话对面的人就会消失。 对面那人久久没等到原谅的话,还以为御史大人已经气恼,这时才抬头,打算看看御史大人的脸色怎么样。这一抬眼不要紧,眼睁睁看着对面的脸上表情从大惊失色,到欣喜若狂,再到热泪盈眶。短短片刻的对视,让他自己也觉得喉咙上堵了一块东西一样,哽咽了一下,才能出声。 “三弟……” 姜沐喊出这句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大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把眼睛往上抬了抬,不想让它出眼泪。在自家兄弟面前,那太丢面子了。 两人相视无言,姜蒙楽却已是泪流满面了。 片刻,姜沐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别哭了,至少我们两个都还在。” 姜蒙楽拂开他的手,“别老跟先生一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是一时没忍住。” “先生?你是说……师傅她,还好吗?你见过她?” 姜沐问这话时,犹豫不决,虽然心里已经默认般地将所有认识的人划进了去世的行列里。却真的怕听到什么确切的噩耗。 “好着呢,她那么厉害,我们死了她都不会死的。对吧?”姜蒙楽破涕为笑,“先生在我府里,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的,你随我去看看吧。” “不行,你得帮帮忙我才走得了。”姜沐叹道。 他自从逃到安璃国后,这几年来都是在维府做客卿,只是平常收敛着锋芒,偶尔出个小计谋什么的,不至于太没用而被赶出去。自知维府的人走不长远,也不敢真心辅佐他们,没事躲着练练武功,还是过得闲云野鹤的日子罢了。 姜蒙楽听他这么一说,就比较理解了,但是看着姜沐右边眼睛前用细银链子挂着一块水晶是真的奇怪,看了半晌也不好意思问,现在是真的忍不住了。 “二哥你这,脸上是什么东西?” 姜沐伸手扶了一下水晶片,“哦,你说这个啊,我看东西不太清楚,恰巧来了安璃国发现有这种水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透过这水晶片看事物会放大并且变清晰一些,几年了我都戴习惯了。” 姜蒙楽笑着哼了一声,“活该你从小就爱看那些个风流诗书。怎么,这几年有把史记国策看了没?” 看着三弟脸上泪痕还未干却还笑着跟他插科打诨,姜沐把头低了低,笑而不语。听着老远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背景音半晌,才决定问问正事,“你可知道后面那惨叫声从何而来?” “哦,那个呀,我戳了维家大少爷一刀,能不嚎吗?”姜蒙楽随意道。 姜沐一下脸色大变,“哎!使不得啊!他可是要入赘去左相千金家的,如今出了这等事,左相定会找上你的!” “无妨。”姜蒙楽摆手道,“今早的事你应当已经听说了,骁远大将军失势,维家必然败落。现在兵权非我莫属,左相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39 他也不敢太得罪我,何况那大少爷又死不了。” “行吧,你有把握拿到兵权就好。”姜沐点点头,“不过最好还是撇清下关系,就说那维离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再不济好歹是个理由,给维家一个台阶下。” “这是自然。” “对了,你要把我带走必须得给维家一个正面理由,我在维家呆了四年,突然跟你走了,怕是会有暗里的杀手追杀我,我知道维家的秘密不少,容我想想。” 庭院中的树叶被风刮得沙沙作响,方才还耀眼灼人的太阳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儿阴了下来。 “想个劳什子啊!快些走吧,该死的老天,又要下雨了。”姜蒙楽擦了擦脸,大步往前厅走,又回头向他招了招手,“二哥无需想那么多,我自有法子。” 听姜蒙楽这么说,他放心下来,毕竟确实能感觉到他这三弟跟以前实在不一样了许多,虽然面相上看着有戾气了,做事确有稳操胜券的感觉。于是随着去了前厅见维家老爷。 但姜沐是万万没想到,所谓“法子”是这样的—— 维岫岩:“姜大人可还……” 姜蒙楽:“哎呀呀,维老爷,不是我说你儿子,可真是个烈性子,我才给他解了绑呢,他居然拿起桌上的刀就想自尽!真是吓死本官了,为了不让他再自残呢我又把他捆起来了。” 维岫岩:“大人,费心了。” 姜蒙楽:“可巧,我出门见到了旁边这位,当真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皎皎如玉树之临风,这么说一点也不为过!一袭苏麻离蓝衣却是书生卷气,叫人喜爱。虽然他已经告诉了我,他是您的客卿,但姜某一见倾心,是望维老爷割爱呀。” …… 姜沐坐在姜蒙楽旁边,一脸生无可恋,恨不能找个扇子遮遮脸。看着维老爷那一脸谄媚的笑和一副理解理解的神情,他真是要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开玩笑性的说“就说维离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姜蒙楽也能答“这是自然”,原来是这层原因,这一听就知道为什么他三弟会去见那个大少爷了。而他自己——也会被以这种理由带走! 虽然,虽然!这个方法很好!几乎不会被怀疑!但是!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宁愿选择在庭院多呆一会儿。 姜沐自觉转过头往屋外看去,尽量不去听他们的谈论内容。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了。 此时外面果真已经下起了雨,阴风怒号。雨声噼里啪啦地往屋檐外的地面上打,这样的暴雨天若是直接走出去,怕是要淋成个落汤鸡。 这边谈完后,大致是妥当了。维岫岩差了两个小仆给他们打伞,把他们送上了马车。 堂将宅。 唐海黎回自己小殿写完新信,让煦儿寄了出去,同时让煦儿把那两个抱着迷情花的通房小丫鬟给哄了出去。心道:“真是不得了啊,这年头的管家真会做人。” 写了一上午字,手酸得要断了,现在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突然整个人一愣,想到了姜蒙楽,就好像是她自己被雨淋了一样一个激灵。迅速地收了收桌上的几叠纸,拿起伞就往外跑。 煦儿一看忙抓起一把伞往外追去,“哎!主人你去哪儿呀?——” 唐海黎跑的那叫一个快,可奔到前院儿的时候,莫名脚步就停下了。 姜蒙楽和姜沐才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前院里便看到了这一幕。 唐海黎一身云纹梨边白袍有一半的颜色都深了一个度,下摆快触到地上的边角已经被地上的雨渍脏浊。虽然面上冷冰冰的跟雨水一样,但是他俩都知道,她心底现在一定是火热激动的,甚至连她身后的煦儿也是。 “师傅!煦儿姑娘!”姜沐跑出了姜蒙楽所撑的伞下,也不管雨大得有多吓人了,直直地跑过去熊抱了一下唐海黎和煦儿。 脸上惊喜激动只存在了一刹那,等他松开时,已是僵住,缓缓道:“师傅,你们这几年还好吗……” 唐海黎道:“如今好端端站在你跟前。”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表现过自己的喜悦之情,很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奈何脸上的肉就是动不了,无论如何都是严肃刻板漠然之颜。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姜蒙楽走过来,对姜沐笑了笑,“我就说吧,她过得很好的。”说完他看向唐海黎,挑了挑眉。 她对他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师傅…能再看见你们真是太好不过。我原以为,整个龛影我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姜沐叹了一声,扶了扶水晶片,很自然地伸手拿过唐海黎手中的伞。 煦儿无奈道:“你这是哪里养成的习惯?” 姜沐愣了一下,他知道她在说什么。表面上不就是很自然地帮师傅拿了下伞吗,但实际却是他几年来养成的奴性。 他在维府低声下气,献计谋也只保命,不敢表现得太笨又不敢表现得太过聪明。甚至于,只要不是仆人丫鬟,几乎人人都可以指使他,觉得他天性好欺。面相生得又白净,少不了被女子调笑,男子嫉妒殴打。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如今帮人端茶递水的活儿做得无比自然。 唐海黎一眼就看穿他的意思,淡淡道:“无事,慢慢就好了,煦儿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 前方唐大大天蝎属性爆发! 唉…强迫症啊,逼死人… ☆、公主嫁 吃过了那管家的亏,唐海黎这次很认真地叮嘱了他,一定要亲自去安排住处事宜。姜蒙楽一笑,听话地领着姜沐往后院走了。 唐海黎和煦儿就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间别致清雅的屋,收起各自的伞放在了屋外。说这间屋子别致清雅是有原因的,门前不是梨树而是竹子,连格局也和其他屋子完全不同。姜蒙楽看他们好奇,就解释到,这屋和之前那小殿是按同一个想法建出的,自然跟别的不太一样。 他们三人坐下了,煦儿去沏了茶端上来。 唐海黎朝他道:“怎么样,今日可有偏差?” “没有,跟先生预想的分毫不差。”姜蒙楽说完“嗯”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老老实实道:“只是,蒙楽行差踏错了一步,刺了维家大少爷一刀。不过,应当没事。” 听了这话唐海黎也不生气,她知道他这是在给她出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心照不宣好了。只是有一样决不能原谅,就是维家对姜沐的苛待。从刚才见到姜沐起,她就觉得维家不该也不配获得原谅。 她喝了口茶就起身了,出门把刚放下没多久的伞又拿了起来,就要出府。姜蒙楽扭头一瞅,“先生你往哪儿去?外头这么大雨呢。” 煦儿也道:“是啊,雨多大啊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0 ,主人可别乱跑,感染了风寒怎么得了?” 唐海黎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回头看,只是止住了脚,回了句:“狂风暮雨,浇灭了夏炎炎,恰是祭祀好时景呀。” 此话一出,他们都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随她去。 本就是快入夜的天了,此时又是狂风暴雨,夕阳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天已经成了暗黑色。唐海黎一身白衣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但偏偏,她就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维府后院中。 从屋檐上俯视,下面还有些可怜的小丫鬟在忙活,一手撑伞一手抱食盘或是沾血的水盆子匆匆小跑着,一看就是刚从某个受伤的人屋里出来的。唐海黎看着下面,低哼一声,“命该绝矣,有当初对待姜沐的胆子就该有今日的下场。” 维家不过是骁远将军族的走狗,早晚得玩儿完。这几年他们对姜蒙楽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她用手指头都能猜到。再加上姜沐在他们府里受的罪,呵,今日就先拿维离大少爷开个刀吧。反正之前没砍死的人,她看着不太舒服,就好像绣花时线要断不断的,总想扯断,不然连睡觉都睡不着的。 唐海黎喜欢护着自己身边的人,但是从不在意自己受过的苦。触犯她可以,她绝不会恼怒,但碰她身边的人就不可以。 而且,说不用武力,就是不用。 她自顾自摇了摇头,拉开一根极细的铁丝,将有小勾的那头往外一甩,准准地勾在了对面楼阁的屋角上,自己这头的铁丝牢牢拴在脚下的屋檐上。从袖中扯出几条白绸缎,向外一抛。正巧天上一道惊雷,刹那间恍如白昼,将正在顺着铁丝从空中划过的她与四下乱飘飞的白绸照得清清楚楚。 这些东西都是她出府前找管家要的。不得不说,那管家真是个有趣的人,一听她说要这些东西,连忙就去取了,还问她是不是要跟身边那丫鬟用。还说,这些个都是好东西,只是别玩坏了身子。 所以出府的那一刻,耳朵已经被管家折磨的不像话了。唐海黎决定,以后有事少找管家,如果可以,换一个管家。她敢肯定,姜蒙楽变得一脸奸戾,看人的眼神色气满满,绝对跟这管家有莫大的关系! 唐海黎悠然地在空中划过,自己是胡思乱想着,下面那些人却是已经吓得没魂儿了。 丫鬟和小仆一时间四下散开,跑得跌跌撞撞,尖叫连连,直呼“有鬼”。 那里面亮着烛火的屋里人听见外头闹哄哄的,打开门吼道:“吵什么吵!——”后面骂人的话还未出口,自己就已经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站了片刻口齿不清道:“救命救命啊啊,害死你的不是我啊!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儿子啊!我儿子啊!” 随着维岫岩的疯叫,这下屋里呆的好好的丫鬟大夫被吓得一并跑了出去。短短一刻钟时间,后院几乎散得没人了,更是没有一个人敢走近这屋子周围。四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屋内从床上传来的咳嗽声和低声咒骂。 唐海黎松了手中的铁钩,轻飘飘落到地上,将那几条白绸缎收回袖子,踏着悠闲的步子走进屋。 坐在床边上,温柔地看着挣扎着企图起身的维离,“那日真的抱歉,我的猫抓伤了你。” 维离一手撑着床板,半晌也起不来,终于是放弃了,“嘭”地一声直挺挺躺下去,“我呸!你说!你跟左篱是什么关系?!你是为他报仇来的吧?!” 唐海黎瞬间面色铁青,冷冷道:“非也,此前我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左篱是她的好友,只是失踪五年了。当年进龛影皇宫前还找他一起喝过酒,但进皇宫后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丝踪迹了,找左篱已经被她当做最高任务交给了影女机,可惜如今召回影女,依旧没有一丝有用的信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影女机的细作分在各个国家,几乎无处不在,无处不晓,而左篱就是找不到。 左篱是不会武功的,文弱至极,凶多吉少是肯定的。但唐海黎又偏偏不死心,左篱是个奇才,谋略可与她相提并论,应当随便动动脑子也可保住自己性命。 “说说吧,左篱死了吗?你杀的?”她的声音淡得可怕。 “呵,我哪儿有那个本事!那可是个厉害的主儿,不管别人做什么都能被他看透。但是他,他竟然敢给骁远将军说他最擅长的事情是改朝换代!他以为骁远将军信任他,哈哈哈,转手就被乱马碾踏踩死!活该!” 维离越说越激动,“明明名都读离,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得大将军的青睐!哼,能驾马踩死这种人,我这辈子也值了!” 唐海黎几乎把袖口上的雨水都攥干了,最后还是松了手,“一千个你这样的人,也赔不起。” 四年没抽出过的腰间的睿天,此时白光一闪,稳稳砸在了还在疯笑的维离的脖颈上,人头分离,连最后的惨叫也没喊出来。深红的血掠过唐海黎,斜着喷到了两米外的墙上,像极了一条蜿蜒的红蛇。 她嘴唇发干,好像心里突然空了一处,咽了咽口水,却好像几天没喝水一样干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堂将宅的,只知自己一路脚底不稳,晃晃悠悠,如同真的鬼魂一般。 顶着这副样子回去,把守门的人吓了一跳,幸而煦儿就在门口等着。煦儿一见她忙跑去扶住,“主人这是去哪儿了?”低头一看发现短刃上鲜血淋漓,忙用侧身遮了遮,“主人,还是莫让别人见血的好。” 唐海黎这时才把睿天收回了刀鞘,眼神空洞,看着煦儿认真道:“继续找左篱。” 煦儿疑惑地扯了扯嘴角,笑道:“主人你糊涂了,这本来就是进行中的事情。” “嗯。”唐海黎点点头,清醒了不少,也不再扶着煦儿,“去叫姜蒙楽和姜沐,我有事跟他们说。” “多晚了都,有事不能明天说吗?”煦儿看主人脸色不太好,忍不住道。虽然明知道没有任何事能够难住主人,也没有什么事能够影响主人,但看她这个样子觉得确实不太像平常的她。不敢明说出来,却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唐海黎看了她一眼,“行。那就后天再喊他们,我休息两天。” “啊?……” “后天我上次写的新信就会到孟泷国,届时安璃朝中必然大乱,到时再跟他俩细说兵权之事。” 煦儿点了点头,又再次伸手扶住了她,两人回了小殿休息。 唐海黎睡下后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没想到甚少睡懒觉的她,竟然也会睡这么久。看东西还有点模糊,于是使劲眨了眨眼,朝屏风外道:“煦儿?” 一出声,她连忙两手抚上了自己的脖子,声音……哑得像一个中年男人一般。本来她平常用的是清冷的少年公子音线,还算听得过去,现在这个,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1 她是真的接受不来。 咳了两声,试图换回本来的女声,却发现平常可以随意转换的声音也变不了了。这下唐海黎才真是气坏了,指不定要多少天才能恢复呢! 煦儿倒好了茶端进来,“主人,别气了,喝点茶。虽然不知道您是为什么气成这样,但一听这肯定就是急火攻心才哑了嗓子的。” 唐海黎又何尝不知道,她本身医术就不错,自然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嗓子才会变成这样。叹了口气,接过茶,“算了,也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煦儿方才已经去请了姜蒙楽和姜沐了,主人现在起床吗?” 唐海黎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我不是说了后天再请吗?” 煦儿无辜道:“可是,现在已经是后天了啊。我还以为主人您故意睡了两天的呢……怎么叫都叫不醒。” …… “伺候我梳洗吧。”唐海黎递回茶杯,歪头道。 煦儿挑出唐海黎常穿的衣袍类别,仔仔细细地给她换上,又拿过梳子,正要给她梳头。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 姜蒙楽和姜沐走进小殿,就见唐海黎和煦儿闻声看了过来。姜蒙楽道:“先生好睡!可知今日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唐海黎抚了抚雪白的发梢,道:“我知。” 姜沐嘴巴微张,有些不可置信。姜蒙楽一愣,笑得捂住了肚子,“哎呀,先生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是找不到玩的了么?当真是为了配这一头白发要做一个真老头呀!” “呃这……”姜沐站在一旁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唐海黎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等他笑够了,才道:“有什么好笑的,人都会老的。” 姜蒙楽打趣儿道:“美人啊美人,何苦开口乱芳华!跟你的相貌实在不符,像双簧!哈哈哈!” 唐海黎道:“说正事。” 姜蒙楽忍不住又笑了一声,硬生生憋住了,才认真道:“孟泷国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说安璃国盛产美人,突然要求迎娶安璃公主。但是,你知道的,皇帝已经将公主许配给我了,虽然一个御史没什么威胁力,不存在两头为难,但若真许给孟泷国去,公主名声就不好了。我是对公主没什么意思,她嫁谁我无所谓的,倒也不是心疼她。只是,我娶不了公主,拿兵权就困难了。” 唐海黎耐心听完,道:“又错了。不过,所谓孟泷国那个小道消息,倒是我干的。” 姜蒙楽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孟泷国娶了公主,对我有何益处?对他们有何害处?” 唐海黎从身后煦儿手中拿过梳子,“我问你,如果皇帝不肯答应,会怎样?” “起兵。” “骁远大将军已经被革职,这个领兵的人将会是谁?” 姜蒙楽如醍醐灌顶,道:“我。” 唐海黎歪着头问道:“这样一来,兵权就落实了,不是吗?” 姜沐听着,却觉得多有不妥,疑惑道:“若是皇帝答应了,该如何?对皇帝和满朝文武来说,只是一个长公主,犯不着为了她起战火啊!” “蒙楽跟公主不是有婚约吗?若是皇帝答应,就自己去把公主截回来啊。”唐海黎放下梳子,将纶巾戴上,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又道:“皇帝答应的话,此举本来就有违天下信义,蒙楽去接回公主,他也不好说什么。如此一来,孟泷国被放鸽子,两国势必开战。皇帝肯定会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蒙楽,让他领兵打仗就是情理中事了。” 姜沐细想下来,觉得确无不妥,感叹道:“师傅果真天下第一谋士。” “等等!”姜蒙楽突然回想起上次跟长公主见面时候的场景,“若是……公主她不肯嫁,跟皇帝出鬼点子怎么办?换美人嫁过去怎么办?” 唐海黎转过身,一脸无奈,清冷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让她听话。你可别想着公主她喜欢你,太自恋了,没事不要乱想象。” 姜蒙楽吃瘪了,讪讪回道:“呃,好的。” 一旁姜沐和煦儿则不禁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qaq完全没有动力啊,感觉自己码字是单机的。 小天使们不来跟我说说话吗?我要哭了! 我跟你们讲,真的,再这样,我就要穿到书里去了qaq 抱紧我的唐大大0.0 ☆、计划中 外头又是明朗的日头晒着,快接近正午时分,窗外的夏蝉一个劲儿的吱吱。就好像前天那场暴雨没存在过一样,一点没有了凉快的感觉。等他俩笑完,唐海黎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去找伞,眼看着就又要准备出门。 他们心说:先生这真是回来除了睡觉就呆不住的吗? 姜蒙楽伸手道:“哎!” 他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放下手,吼:“先生又去哪儿?!” 她回道:“思来想去,我觉得你说的情况出现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所以我得去劝劝公主。” “对了,你安心备战就是,跟孟泷国起争端此计本就为了方便你领兵出战立威,之后才好进一步扩大你的兵权和兵力。姜沐现在的武功足够与你一同上战场,你与他好好协商着吧,明日先去截和亲队伍,然后领兵。” 姜蒙楽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怎么知道二哥武功不错?以前那可不是三脚猫吗?” 煦儿忍不住插嘴道:“昨天我试过了,沐少爷现在武功还算可以,和你一般吧。” 姜沐连忙点头。姜蒙楽啧了一声,“你们就可劲儿吹吧,都护着二哥。” 唐海黎终是忍不住了,回头叮嘱:“你少说些吧,嘴巴长着又不是拿来膈应人的。还有,平日里少吃点辣的。煦儿,记得给他俩屋里搁点儿冰块,这日头太大了——” “我的老妈子哟,要走便走吧!”姜蒙楽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那颗小痘,打断得毫不留情。 她顿了顿,不跟他计较,转身走了。 虽然明知他是开玩笑的,这话却还是觉得有点伤人。幸而唐海黎并不是个特别在意这些小事的人,经历得多了,觉得任何事情都无伤大雅,也不放在心上。 平民要想见长公主是有如登天之难,但她拿着姜蒙楽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坐在马车内就直接到了皇宫。让小厮去通报了后,在一处凉亭里坐了下来。 这里是前朝与后宫的交界处,正好是个花园,中间穿过了一条小河,是赏景的好去处。 凉亭的石桌上还留有一壶雪顶含翠,想来是宫人们为了上头的主子突然想来这儿喝茶备着的。唐海黎斟了两杯,放在桌上,一手撑着头,望着不远处的河面。想了想,又取出一根银针往脖颈后面扎上,咳了两声,硬把声音恢复了正常。 片刻后,安礼菲从顺河方向的石路上走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2 来,拖着鹅黄色的长摆一步一缓,姿仪从容,后面跟着一大波人,当真是个尊贵长公主模样。但在她见到唐海黎的那一刻,立马遣散了身后所有的宫人,俏皮地提起前面的衣角,撩起长长的裙摆转了个圈,朝她跑去的样子活脱脱像个欢快的兔子。 “那小厮太不像话了!竟然说是御史大人要见我,害得我还去换了身规规矩矩地正装,带够了宫人才出来的!”安礼菲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下,嘟着嘴表示不满。 唐海黎淡淡道:“我叫他这么说的,不然恐怕见不到你。” 安礼菲脸上飞过一片红霞,抿着嘴笑:“你这人就是鬼点子太多。我这段时间被框在宫里,没出来找你,不怪我吧?” “就算出来也不能跟我住竹屋了。”她将旁边那盏茶推到安礼菲面前。 “我知道!”安礼菲装模作样地望天,阴阳怪气道:“大名鼎鼎的竹安先生被御史大人召去当了客卿,人都说御史大人运气好极了,那么多人请了竹安先生几年都没请动呢,他一出现,竹安先生就出山了。你说怪不怪?” “你在怪我。”唐海黎说话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原本她之前是有告诉过安礼菲,说这辈子就想呆在山野间,休闲一生足矣。虽然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却不能实现了,谁让她欠了姜家呢。 “没有的事!”安礼菲撇过头,“莫要胡猜。” 唐海黎点头,又缓缓道:“我听说,皇上将你又许给了孟泷国,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安礼菲正欲端起茶杯,一听这话又硬是放下,气冲冲道:“谁说我不生气!前段时间才跟我说将我许给了姜御史,昨儿又跟我说要让我去和亲,敢情是因为宫里没别的公主了是吧?我一个都不想嫁!” 撒完气,又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不过,我又不傻,有法子避开呢。保证呀,既不误了两国和亲,又不用嫁给姜御史。” 果然跟之前猜得一样。唐海黎喝了口茶,偏了偏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山吗?”问出这句话,着实想了好一番。回回都利用长公主,实在让她心有难安,但又不得不说这些话。 安礼菲一惊,她并非没有想过这点,只是感觉怎么想也猜不对,只当是唐合有自己的苦衷。但此时一听,总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还是顺着问了:“为什么呀?” “还记得我跟你初见时吗?” 安礼菲一笑,“自然记得。” 唐海黎说着说着神色就黯然下来,“我当时要去找一个朋友,你陪我找了几个时辰也没有找到。那个人啊,他就是现在的御史大人。” 安礼菲一听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张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原以为唐合出山是为了荣华富贵或者指点他人的权利,但后来一想唐合和她相识几年,为人不可能这么肤浅。虽是千猜万猜,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这下误会可大了,全都是因为她啊。想想他们三个相会时的场面,姜御史以为她和唐合在一起,唐合以为她对姜御史有意。怪不得当时唐合那么生气,怪不得她对她救了姜御史的事情那么在意。两个要好的兄弟若是因她产生了嫌隙,可不是罪过大了! 唐海黎见她想得出神,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惊得她“啊”了一声。 安礼菲回过神来,一脸愧疚之色,连忙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唐海黎继续胡扯,“不,你没错。亏得你救了他,才能让我们再次相见。我知道你喜欢他,不然也不会日夜守着直到他醒来了。想来他也是喜欢你的,毕竟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呀。” 安礼菲想辩解,却欲言又止:“不是……哎。” “可惜了,他现在没有兵权,又得罪了维家,说不定还牵扯到眞家。”唐海黎故作伤感之意。 安礼菲此时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只想着怎么能帮着他们,“得罪了维家这事好办,我去说几句,保证他们不敢闹事。眞家就更不惧了,眞仙的骁远大将军称谓都已经成了一个空名号,不用怕。” “只是姜襄没有兵权始终站不稳脚,而且他应该是真心想娶你的。你何不假意应了和亲,出嫁之后,他再半路将你带回来,如此一来,皇上必定把兵权给他。”她趁热打铁。 安礼菲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好。”虽然知道这一去,怕是她的名声就不好听了,但能帮他们得到兵权,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补偿吧,让她良心得安,减轻些心理负担。至于要嫁给姜御史这事,到时候再想办法推辞。 唐海黎侧身轻轻拥她一下,“太好了。” 安礼菲原本滋生在心中的那一丝难过,此刻又瞬间被抹掉。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顿时就笑靥如花。 只是一刻,她就被推开了。 “我的身份不宜在宫中长待,先走了。”唐海黎起身道。 安礼菲一下就急了,伸手拦她,咬了咬下嘴唇,“明天,我就要——你不来看看我穿嫁衣的样子吗?” 唐海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似乎十分有深意地说了句:“以后还有机会的。” 安礼菲垂下手,看着唐海黎走远。忍不住就咧开嘴笑了,齿如含贝。忽然想到自己此举有违公主仪态,连忙抿嘴憋住。笑出声来,又拿袖子遮住,露了牙齿,又硬生生抿住嘴唇,心说真是乐坏人了。如此几次,忽然惊醒,自己真是傻极了。 第二天举国欢送安璃公主赴往孟泷国和亲。 才刚出了国都长柯城,姜蒙楽带着一队人马就将长公主给拦截了。皇帝勃然大怒,正欲降罪于他,姜蒙楽却又带着长公主回到了皇宫,请求面圣。 姜蒙楽说,他是爱惨了安璃菲,此生非长公主不娶。安礼菲也道,本与他早有婚约,现在让她去和亲,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若是再送她出去必定在路上自尽。 皇帝本就是懦弱性子,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姐姐,不敢太过违拗,只能应允下来。说既然如此,那就将公主赐给他了,事情已经发生,你自己去摆平罢。 于是,姜蒙楽就顺理成章地拿到了兵权,成为了安璃国朝中上下唯一一个拥有兵力的文臣。 “‘此生非长公主不娶’,他当真是这么说的?”唐海黎听煦儿讲完,淡淡问道。 煦儿一手撑着屏风,一手拿着茶壶,“是呀。不过,我看这话也就是哄哄皇帝小儿罢了。” 唐海黎道:“嗯,你说的不错。”说完收了手上的书卷,起身走到屏风面前,“我看你捣鼓着屏风好久了,在干嘛呢?拿着茶壶不累?” 煦儿看了一眼外头,笑道:“主人不是怕热吗?我找个合适方向放屏风,既不挡着您看书的光线,也不让太阳晒着您。这茶壶里装的是水呢,往地上洒一点也能凉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3 快些。” “有心。”唐海黎给了个简洁的评价后又回到桌旁坐着,望向门外。 突然发现管家竟然在院子里,只是好像不是来找她的。他正提着一桶水,给院子里的梨树小心地浇着,外头太阳晒得他已经把袖子免起了一半,时不时地擦擦汗。 她心底觉得有趣,便朝外面道:“管家辛苦,怎么亲自为这些树浇水?” 管家转身望见她,理了理衣服,“先生说笑了,这些梨树都是老爷的心肝宝贝,吩咐了太多需要注意的东西,我怕下头的人又做错只能亲力亲为了。” “原来如此。”唐海黎摇了摇扇子,“不过这个‘又’……” “先生有所不知,上回有棵梨树死了,老爷气得杖杀了好几个打理园子的丫鬟呢!”说完管家又捡起地上的小锄头,继续勾土浇水。 “哦,是这样。” 嘴上这么说,她心却道:原来姜蒙楽真的不是以前的小白兔了,还学会杀人了。 忽然觉得心生烦闷,又把扇子使劲摇了两下。才想起,这扇子原是姜沐的,如今他回来了,该还给人家。转头问:“煦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煦儿终于调好了屏风的方向,把茶壶放到地上,想了想,“快了吧,一个时辰前下头的影女就跟我说他们已经坐上马车了,想来马上就到了。” ☆、陌路者 偏近晚饭时刻,姜蒙楽和姜沐回来了,一身风尘,尽显疲色。 劫亲这种事情是他们第一次干,有不熟之处也是理所应当,不过想来也没有第二次了。带着自己府里养的几千精兵出去,只是为了劫亲,也是够好笑的。劫完了还要往皇宫里跑一趟,专门演一场戏,也是够辛苦的。 姜蒙楽如愿以偿拿到了兵权,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来见唐海黎,问下一步该如何。后者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就看着他俩站在她面前问了一大箩筐的问题,自己悠悠地喝着茶。 “先生!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姜蒙楽气极。 唐海黎又嘬了一口茶,缓缓道:“尊重你们,让你们说完,我再回答。” “我们说完了!”姜蒙楽和姜沐异口同声道。 “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道:“你们刚刚问了些什么?” 她两眼微微眨了下,在姜蒙楽看来简直是一脸无辜相,不由得把刚刚听了这话的三丈怒火又憋了回去,只吐出句:“你!” “等等……”他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先生你的声音,怎么又好了?煦儿前儿不才跟我说这得十天半个月吗?” 煦儿站在屏风旁憋笑。 唐海黎转头,“哦?煦儿,你给他说这个干什么?” 煦儿连连摆手,忙道:“可不是我要说的,是他要问的,还问了缘由。可惜主人你没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就只答了多久能好。” 姜蒙楽闻言翻了个白眼,仿佛在说他绝不会干出这种事。姜沐则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也装作没听过这码子事,悄然在桌旁坐下了。 煦儿吐了吐舌头,继续擦拭已经干净得能下锅了的屏风。心想:自己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唐海黎拿起桌上的折扇,上手轻抚了一下,朝姜沐推了过去,道:“你的扇子,该还给你。” “啊?”姜沐一惊,惶然地瞧了瞧扇子,又恢复平静,“这扇子跟师傅许久了,您就带着吧。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了。”说完扶了扶眼前的水晶片,不再看桌上,笑着将折扇又推了回去。 说到底这扇子好歹是龛影皇宫之物,她正想开口劝一劝,却听姜蒙楽凑上来道:“先生用着正配,白衣白扇白发白冠,搞不好半夜出去还能吓吓人,都不用担心先生被绑架。” 唐海黎深吸一口气,仿佛感觉到一团黑雾笼罩着自己,无奈道:“行吧。” 然后朝煦儿招了招手,拿来纸笔墨后,信手画了几笔,让他们自己看。姜蒙楽瞬间就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若以从前的龛影为中心,安璃国在其东北方向,中间隔一道蛇林。龛影西边则是孟泷国,安璃同样处于东北位置,也同样只隔一道蛇林。然而龛影在四年前就早已被孟泷国吞并,同时被吞并的还有一个隔住双方的狄国。 现在孟泷国的疆土几乎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之一。易国为首,孟泷其次。陶国在当年唐海黎的建议下吞并了茉织国,排到了第三。安璃则因此成为了第四。 公主和亲失败,两国争端必起无疑,但孟泷迟迟没有宣战信息传来,肯定是因为隔着蛇林的原因。从某个方面来说,可能战场就在两国之间的那道蛇林了。若是这次赢了,姜蒙楽能树威,能扩大军力,能将兵权全部拿下,若是输了…… 看了半晌,姜蒙楽垂下眼眸,“先生,此战非赢不可。” “你跟你父亲不同,自然会胜。”唐海黎淡淡道,“有我在,放宽心。” 她往纸上画着蛇林的地方重重划了一笔,然后把整张纸卷了起来递给煦儿,“把影女机安璃内的人都召出来吧,赴战场,暂时安置后方。” 煦儿接过纸,拿起火折子把它燃了。 姜蒙楽似乎真的放宽心了不少,不再绷紧着神经,看向姜沐点了点头,认真道:“先生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和二哥绝不违抗。” 唐海黎不经意地拍了下桌子,“哦对了。” “孟泷国此次跟陶国有联合之意,据说,会向陶国借一个人。此人就是这几年刚成名的陶国最强将领。” 闻言姜蒙楽神色大变,显然对这个人早有耳闻,“我知道这人,似乎姓赵。被人称为‘赵阎罗’,应当是个狠角色。若真是如此,我怕……” 她若无其事地打开折扇,“据我所知,此人名叫——赵德殷。”最后三个字说的很慢,一字一停。 姜蒙楽还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心道:“我又不曾见过这位什么‘阎罗’将军,光说名字有什么用,这个暗示,还真有点听不懂。”等他转过头,看到二哥惊得脸色煞白,瞬间就明白了,这暗示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讲给二哥的。 姜沐的衣袖差点把茶杯拂到了地上,连说话声音都颤了,“先生,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处理旧友。”唐海黎道,“况且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天下事,若我想知道,无人逃得过我的耳朵。” “我——”姜沐一个字拖了半天,最终说完:“自己会看着办的。” “行。”她随意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明个儿开始备战,收拾收拾军队。四天后出发,六天后孟泷国开战。” 姜蒙楽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姜沐起身道:“先生好生休息。”说完作了个揖,也转身离去。 等屋内只剩了她和煦儿,反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4 手摸到自己的脖颈后面,抽出了银针,头晕眼花了好一阵,使劲咳了两声。 “主人,你这样伤嗓子呀。”煦儿不忍道:“若是荔枝在,肯定不准你这样。” “若是荔枝在,我就要活生生被烦死了。”唐海黎心中一笑,调侃道。 四天后。 马车飞驰在去往蛇林的胡杨林路上,正值正午,艳阳高照,前方的群马所扬起的尘土漫天飞舞。蛇林是潮湿之地,而现在路经的这条路却是沙土之地,有着许多流动性沙丘,扬沙十分频繁。 姜蒙楽和姜沐在前方骑马,后面跟着骑兵。 唐海黎心中是叫苦不迭。唯有她一人是坐马车,夹在骑兵和步兵之间,恰好就被糊了一脸的尘土,这车前的布帘挡也挡不住。她现在严重怀疑姜蒙楽小子是故意的,不然何以解释死活都要让她坐马车,就好像她不坐这马车,他立马就要自刎而亡一样。 迫于淫威,她答应了。于是现在一手抬着衣袖挡脸,一边心下无限凄凉。只盼早点到靠近蛇林的地方。 这条路上干净得要命,除了漫天飞扬的黄尘,什么也没有!一望无垠! 干燥的空气和不停往脸上糊的黄尘,让唐海黎不时地从心底涌起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把姜蒙楽按到沙里,让他当一当胡杨树,感受一下这个滋味儿! 然,虽然心中无限抓狂,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为人师表的样子的。 他们在九个时辰后到达了蛇林前,在后方伪装成一些步兵的影女的帮助下,所有人都抹上了特制的草汁,会让他们在蛇林内虫蛇皆远避之。 在进入蛇林之后,姜蒙楽突然驾着马跑到队伍中央,在唐海黎马车旁停下了。 窗口的车帘子被人撩起,姜蒙楽问:“先生累了吗?饿了么?” 唐海黎淡淡道:“有些饿了。” 姜蒙楽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包点心,包装得精致,保管得十分妥帖,看来是早有准备的。递给她后,又道:“先生有事就叫我,不要老一个人闷着。” 唐海黎应了一声“嗯”,他才放下帘子。 不一会儿,刚走的马蹄声又来了。 马车外响起温雅清凌的声音,还颇带了些关怀的意味:“先生,睡一会儿吧,快到了,到了还得花时间休整扎营呢,得忙活好一阵。” 若不是这声音太过熟悉,她会以为是姜沐了。毕竟姜蒙楽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刚刚那话从他口里出来,就跟鬼上身了一般让人惊恐。 唐海黎道:“嗯,知道了。” 天刚蒙蒙亮,此时她是无论如何睡不着的,只小眯了一会儿,就下马车了。 走到一半,遇到了巡查队伍的姜沐,唐海黎玩笑道:“怎么样,紧张吗?” 姜沐微微一笑,一脸苦涩地看着地面,喉结滑动了一下,道:“紧张极了,从前一见如故的人,如今不仅是再见陌路,还要兵戈相向。真的是紧张极了。” 别人家旧友的事,人家缅怀起来,她也不好插话,只得转了个话题,“可见着煦儿了?” “在步兵那边忙着。”姜沐道,“刚想起来,蒙楽跟我说,等您醒了,告诉您,让您好好呆在后方,打仗这种事情我们来就好,您只管指挥。” 唐海黎眉头抽了抽,太膈应人了。 不过,她既和他父亲约定过不使用武力,那呆在后方也好,想了想道:“好吧。” ☆、回忆杀 唐海黎揉了揉头,转身回了马车上靠坐着。 外面的搭营排守声还颇有些乱糟糟的,似乎还在整顿中。 蛇林里的空气跟之前路上的完全不一样,湿漉漉的,虽然是夏日,却让人喉咙里总呼吸到秋冬的寒气,感觉到处都是湿气沉闷的氛围。此时身在蛇林,不由得就让她想起了同样能控制蛇林毒物的左篱,他和她初识是在她去慈国修学的那年。 这湿漉漉的寒气也让她联想到了冰霜蔓延的慈国。 寒冬腊月里,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一排排地挂在房檐上,雪几乎把窗户也堵住了。虽然寒冷,但并没有丝毫影响到唐合与左篱下棋的兴致。 那年唐合刚满五岁,但左篱已经二十有四了,整个下棋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违和。 “老合,该你了。”左篱指尖捏着颗棋子,笑得一脸无害,似乎连下一步都早已想好了。 唐合揉了揉头,拿起一颗棋子往棋盘上随意一丢,玉桌上大半的棋子都被毁了位置。然后她自个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干嘛,干嘛呀,好好的一盘棋被你给毁了!” 左篱嘴上说这么说,整个人却是一动未动,脸上还挂着宠溺的笑。 唐合打了个寒颤,骂到:“咦,老变态!喜欢小孩子就自己去生一个呀,别老看着我!” 左篱坐到她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想生啊,可惜我不是女人…白头发配小孩的脸还蛮有趣的,挺好看。” 唐合眼角抽得可怕,挑眉道:“能不能别这么恶心!”说完就毫不留情“啪”地一声打落头上那只摸来摸去的手,接道:“怎么,今日不听琴课?” 左篱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芊芊玉手,“不听也罢。你的琴音已经修超过那师傅了,还修什么——”话还未说完就开始嚎了起来:“啊啊啊…真的疼,你怎么那么大手劲儿,下手不能轻点?” 唐合揪着左篱的发冠,一把扯了下来。他的头发顿时散在肩后,像黑色的瀑布从头到脚倾泻而下,给他硬是添上了一分柔软妩媚洒脱之感。 唐合歪嘴一笑:“怎样!这样就是女人了!” 他笑骂:“小妖婆!”然后起身去隔壁拿了件裘衣,给她披上。 说是披上,其实是把她整个人给裹了起来,因为那裘衣实在太大,她还不到裘衣一半高度。 饶是如此,唐合还是把裘衣往自己身上紧紧地裹了又裹,坐好后往自己手上哈了一口热气,嘴唇抿着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左篱这种行为。 左篱问:“你明年就要走了么?” “是呀。”她道。 “还真是可惜呢,好不容易找到个投缘的朋友,能写诗能作画,能弹琴能跳舞,能下棋能…”左篱顿了顿,“就是,小了点儿!” “我呸!”唐合不经狂笑,直接上手锤了他几拳。 “哇!”左篱拿手臂护住自己,直叫:“痛啊!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你不知道那个教武的师傅已经被你打残了?!” “不知道。”唐合悠悠然道。左篱一笑,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顺手绾了起来。 他还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风雅之士,但也绝不是混账风流公子那样的人,要才情还是有的,所以也只有他才跟她玩得来。 两人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看书更是过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5 目不忘,也同样对八卦算术感兴趣,就好像……他们天生就是一类人。 所以左篱在看她的时候,她总能从他眼神里看到亲切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回忆剧情里,唐大大就叫名吧,不喊字了==其实我觉得唐合更好听。 左篱这个小番外插在这里是因为我真的太喜欢他了! 他的故事后面支线了再讲→_→ 对了,他不喜欢唐大大,相信我,那是看亲人的眼神! ☆、相殊途 唐海黎那已经飞到十几年前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姜蒙楽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马车,此时和她不过几尺距离。 “先生,对面说明日就开战。” 虽然姜蒙楽在她一旁坐的端端正正的,但总让她感觉有些压迫。唐海黎镇了镇心神,淡淡道:“嗯,那传信的小兵你杀了吗?” 姜蒙楽略微一思索,道:“杀了。”他此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既然先生这么问了,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但想了想,又认真道:“我认为,那小兵从西南方向来,说明他们的军队也是在西南方向扎营的,也就是说……” 他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孟泷国在西南方向,军队从西南方向来,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扎营,看似没有问题,但这样一来就是正面迎敌!据他所知,这次两方兵力大约是一样多的,谁会傻到正面迎敌,还用小兵传信再告诉一次,让他们更加肯定这事?何况对面可是由陶国的赵阎罗领军。 看着他的神色一再变换,唐海黎心中不由得笑了笑,“莫慌,我有法子——” 这话刚说完时姜蒙楽紧绷地心稍微松了一刻,可下一秒就又紧绷了起来,因为外面突然喊了一声:“先生!大事不妙!我们后方的粮草全部被烧了!” 来喊的人正是姜沐。 唐海黎一把推开了快要压到她身上的姜蒙楽,心中颇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撩开帘子问:“可全部被烧毁了?” 姜沐叹了口气,“没有,发现的及时,不过也大约烧毁了近一半。” 姜蒙楽将脑袋从她肩膀上凑出来,急道:“什么?!”粮草毁了一半,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决定了他们能打多久,决定着将士们的信心和军心。粮草被毁,开场便被削了一大截士气,如何能让他不气。 姜沐看着他俩都在马车里,莫名惊了一下,但也没太过在意。摇头道:“我们前方守的是最严密的,他们是如何绕到后方烧的粮草,我实在想不通。” 姜蒙楽一听,就知道二哥跟他原先是同样的想法了,错把西南方当作了对面的驻扎地。 唐海黎道:“他们本来就在我们后面,根本不需要绕。” 姜沐一下被点醒,“先生是说,我们想错了?他们的军队并非在我们前面,而是在我们后面?!在靠近安璃国的这一边?!” 她点点头,“孟泷国是宣战方,自然比我准备得早,先到了蛇林里也不足为奇。他们分散在两边,是等我们路过后,再会合到我们后方的。没有直接突袭应该是因为对蛇林地形不熟,或者怕突发变故。” 姜蒙楽冷哼一声,“好一招声东击西,口上说着正面迎敌,夜里就已经烧了我们的粮草!” 唐海黎道:“兵不厌诈,本来就是战场,没有胜之不武这回事的。” “知道。”姜蒙楽翻了个白眼,这几年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什么没见过,“只是气不过罢了,说说而已。” 姜沐沉思了片刻,“先生,可有法子?” 唐海黎歪了歪头,正好靠在姜蒙楽头上,惬意道:“除了最边上的哨兵和最外围的一层兵,其他所有人从西南方撤出,以半圆形散开在稍远处包围。你等会拿身哨兵的衣服,混进去。” 姜沐听了最后那句后一脸迷茫,姜蒙楽却一笑,“金蝉脱壳,这个我喜欢!” 姜沐又想了想,才道:“可是,先生,为什么要让我混在哨兵里面,这不是送死吗?” 唐海黎耸了耸肩,“叫你去嘛,你去就是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蒙楽,你两个时辰后可以带人撤出去了,等天微微亮时,对面必定开始进攻,一炷香时间后,你再迅速突袭。” 姜蒙楽似乎也很享受她靠在他头上,笑道:“蒙楽领命。” 姜沐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呆呆地推了推眼前的水晶片,“营已经全部扎好,三弟去歇息会儿吗?” “不了,这里就挺好的。” “……”姜沐看他俩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那好吧,我先去睡会儿。”说完他转身走了。 待姜沐走远,唐海黎一拳砸在姜蒙楽肚子上。 “啊!”他实在是不想做出这副痛苦的神情,但奈何唐海黎的力气太大,确实让他觉得痛! 唐海黎推开他,淡淡道:“活该。” 姜蒙楽揉着肚子,一脸无辜相,“先生不觉得很有趣吗?二哥以为我喜欢上个老太婆呢,还是自己的……啊!” 话没说完,唐海黎又给了他一拳。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呐……”姜蒙楽哭丧道。不过看着唐海黎的脸色不太好,突然就住嘴,不再往下说了。 唐海黎板着脸,“你要睡便睡吧。”说完就缩回身子,靠在马车内的角落里眯上了眼。 是啊。老太婆,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个老太婆或者老大爷罢了,如何能跟他一个年少有为的御史在一起。她还是他的老师——龛影的师道有多高,她是知道的。从小生活在龛影的姜蒙楽怎么会犯这种错误,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的老师呢。 姜蒙楽看出她的不悦是他惹出来的,特地离得远点,在另一个角落里靠着,不再去惹她。 两个时辰后,唐海黎准时醒来,摇了摇姜蒙楽,让他现在去带人撤出驻扎范围。 姜蒙楽领着所有的兵悄然从西南的缺口处撤出自家的扎营地,留下姜沐带着哨兵和外层兵守在原地。唐海黎跟在他后面,帮他清点人数,此时还未天亮,以防有人在地形复杂的蛇林里独自落下了。 待他们全部布置好后,天刚好微凉,这种时候正适合突袭,对于赵德殷来说,也是。 虽然他是陶国的将领,但声名鼎盛,孟泷的士兵无人不服。昨晚烧毁粮草一击,让他们士气大增。此时天一亮,没了蛇林夜晚的束缚感,直接挥军前进,在他眼里,这一仗已是必胜之局。 赵德殷心情大好,面对那些哨兵时,直接命人活捉,根本不怕他们报信。反正都已经全部包围了,现在发烟花信号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天生烟花漫天,似乎在给他庆祝,被活捉的哨兵一个一个从他旁边被押过去。但他突然就整个人楞一下,忙喝道:“等等!” 赵德殷反应过来,立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6 即转头跳下马,从这批俘虏中拖出一个人来,“你!” 姜沐偏过头,弯着腰看地面,也不说话。 “姜沐。”赵德殷使劲扳过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真的是你。” “我不认识你。”姜沐轻声道。 “你不认识我?!”赵德殷“呵”了一声,“安璃的兵,竟然敢不认识我?那我告诉你,我是赵德殷!人称阎罗将军,现在认识了吗?!” “敢跟我形同陌路?!啊?!”他越说心中火越是茂盛,可吼完又泄气了,喃喃道:“当年谁给你摘的果子,要病死的时候谁给你求的医,要冷死的时候谁给你盖的衣服……是谁给你说的,一见如故……” 赵德殷声音越说越小,可在姜沐的耳朵里,这些话却一个字一个字的扎进心里,比他刚才吼的要震撼一万倍。 他硬生生撇过头,回道:“是你,行了吧。” 赵德殷板着他下巴的手,终于松开了。 姜沐狂吸了几口气,整个人差点一个踉跄伏在地上,眼前的水晶片也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落了下去。 他面前那人缓缓蹲下身,捡起那片水晶,拿袖口擦拭了一下,将银链子捋了捋,给他重新戴上。动作之温柔,跟刚刚仿佛是两个人。 赵德殷道:“既然看东西不清楚,就别弄丢了。”须臾,又道:“在安璃当个低等的哨兵不适合你,跟我去陶国吧。” 姜沐淡淡道:“我说过,我不太喜欢陶国和孟泷国。” 他这话刚说完,赵德殷就朝后面招了招手,语气再次变得冷然无比,“带下去,先押着。” 姜沐嗤笑一声,就知道是这么个情况,认命就是了。现在他大概是知道他当哨兵的用处是什么了,让这个阎罗将军失去战场上该有的思考能力就可以了。 赵德殷被这件事一搅合,心头真是如一团乱麻,还未作任何感慨,一副将便冲上前来,报道:“将军!不好了!我们活捉完最外层的哨兵和守兵后,再往前走是一个人也没有啊!” “中计了。”他心里一咯噔,道:“迅速把队伍合拢!从东面撤出!” 只是他这话已经晚了。姜蒙楽哪会让他们有撤出的机会。 外围的安璃军队已经把他们紧紧围住,只待一声令下绞杀。唐海黎却说,等一刻。 这时他们原本扎营地的中央突然窜出一大队人马,打得孟泷士兵一个措手不及。赵德殷看着,两眼瞳孔都缩紧了,扯着副将的衣领就道:“你不是里面没人吗?!” 副将说话声音都发抖了,“我不知道啊!不知道啊,刚刚,是没有人的啊!” 姜蒙楽和唐海黎站在稍远的高处,看着下面的形势。唐海黎往下吩咐道:“可以进攻了。” 姜蒙楽又惊又喜,“原本还担心他们能逃了,先生,我不是把所有的人都撤出来包围了吗?中央多出来那一队人马是哪儿来的?” 她悠悠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自然是原先在煦儿后方带着的影女了。不过换了身装扮罢了。”转身往下面的战场走,“走吧,下去看看战果。怎么样,这个狭义的无中生有可还好玩?” 姜蒙楽跟上,走在她后面,笑道:“好玩极了。”大概是心中大喜无处表达,说完他突然就终身一跃,将整个人挂在了唐海黎身上。 唐海黎被吓了一跳,若是寻常女子定是要被摔到地上去了,而她只是整个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但马上又稳住。任由姜蒙楽挂在她背上,装作没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就当作是他从背后抱她了吧。 抱着这个心思,唐海黎一句话都没批评他。但是姜蒙楽却无限作死,撩着她的头发问:“先生?” “嗯。” “你还会罚我跪地板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姜蒙楽:我不要面子的啊! 姜沐:我不要面子的啊! 赵德殷:我不要面子的啊! 影女:我不要面子的啊! 唐大大:面子这种东西,我有就行了啊。。。 ☆、凯旋归 待唐海黎走到这小山坡下面的时候,姜蒙楽终于自觉地从她背上下来了。好歹是一军将领,好歹是一介御史中丞!若是被人看到,岂不是不要面子了。就算他在她面前再多放肆,那也是不能给外人看见的。 唐海黎转头看了看从她背上滑下来的少年,竟然颇有一种回到刚到龛影时的情景,一样的潇洒不羁,一样的顽皮桀骜。 然而当他与她并肩而走时,这才发现,当时一样的高度,现在已经变成了相差两寸了。她要微微抬头才能看他的那厚脸皮了,没错,就是厚脸皮,这个一点也没变。 前面是一片混乱,但是还算比较平静了,似乎对面的军队已经完全认败了。没有尸横遍野,但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孟泷的人有少半都被活捉了,他们的计策刚好能够包围绞杀所有人,但他们再围杀了一半后选择了活捉部分。 活捉的人里包括了传说中的阎罗将军赵德殷,此时被绑了双手双脚,正破口大骂,还拿头往地上撞。好在被周围的七八个人给拉住了,只是不断地挣扎着。 唐海黎若无其事地跨过一具尸体,走到他面前。向周围的人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听说你活捉了我们这边的一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周围的人撒开手不再拉着赵德殷的时候,他开始使劲儿往地上撞,但听了这话顿了一下,骂骂咧咧道:“哼,自然是要生不能,求死不得!”但吼完后,突然觉得刚刚他跟前这人说话很是耳熟,决定抬头看一看。 一个一身云纹白衣的白发公子站在他面前,头戴纶巾,手持折扇,虽然面无表情神色冷漠但无疑正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他。旁边还站了个青年,一袭紫银薄甲战袍,银冠束发,嘴角勾起,虽是笑容却满含嘲讽,面相俊美温和,眼神却凌厉至极,似乎性情完全与长相不符。 那个青年他应当是不认识,但这个白发公子,他是见过的。可是,面若少年,一头白发——这么明显的特征,他若见过,岂会轻易忘记? 等等,是五年前那个人!抓他进龛影天牢的人,龛影的帝师。猜中了他所有的心思,又给他保证无期之刑,却预言他一年就可出狱的人……对方有如此军师的话,如何能赢?也怪不得他中了请君入瓮之计而被活捉了。 龛影的帝师,这么一想,旁边的人也是眼熟的,恍惚一看很像当年他刺杀的那个三皇子,但气质实在不大同,终是不敢确认。但他已经不再惧怕了,他有足够的条件可以谈。 冷静下来后,赵德殷不再往地上撞了,也不担心自己会被抓去折磨问军情了。好好地跪着,冷声道:“你问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不过,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7 我有其他东西想跟您分享分享。” 姜蒙楽显然是不认得他的,只道:“哦?若那个人死了,你也别活。不过万一有其他问题我们感兴趣呢,你且讲来看看。” 赵殷德低下头,略微一顿,心说:姜沐对他们如此重要,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哨兵了,说不定就是专门派来…… 想了想,抬头对唐海黎道:“龛影在几年前被孟泷灭了,如今也轮到我打败仗了,风水轮流转啊,说不定是孟泷该亡,随你们处置。至于我活捉的那人,你们仔细去寻就是,只是我们的后备粮草一行军早已不知道逃往哪边了。” 此话一出,姜蒙楽越发觉得此人不简单了。细细一听就知道,他是想用从前龛影的身份来威胁他们,揭露龛影皇子在安璃做官的事情的话,天下人都会以为他是要光复龛影,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要不要杀了他灭口? 正有这个想法时,唐海黎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叫他安心。于是姜蒙楽不再有所动作。 “如此,多谢将军了。”唐海黎亲自弯下腰给他松了绑,“将军知道的多,好生回陶国修养吧,本不是孟泷之人,就不要再为孟泷国做事了。” 赵德殷莫名一笑。为不为孟泷做事岂是他一介将军能决定的,“多谢,不要再叫我将军了,经此一败,以后怕是会降职。”他以为他威胁住了面前两人,殊不知却早已被谋了个遍。 “将军如此才干,自然能做将军,难道不想再多点其他什么吗?”她摇了摇头,“我说过,乱世出英雄,将军没忘吧?” 突然赵德殷右手就握紧了,青筋暴露,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情绪。 唐海黎又加了一句:“成王败寇罢了。” 这下赵德殷把头低得更低了,声音僵硬:“多谢这位先生提点。” 唐海黎下令把他放了,连带所有的俘虏,去了盔甲、武器和鞋子,也一并放了。姜蒙楽虽有点奇怪,但并未出言阻止。 蛇林空气潮湿,此时约至辰时却,突然大雾弥漫,太阳也照不进来,显得到处都鬼气森森的。莫说正常人走不出蛇林了,那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一定走得出去。这蛇林别的不多,就毒物遍地都是,想来他们进来前也是想了不少办法的。 整个战场和留下的烂摊子,以及需要整顿的地方,全部让她交给了煦儿,而她自己拉着姜蒙楽回了帐篷。 姜蒙楽一路紧蹙着眉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扯开手,竟问了一句:“我去派人寻二哥。” 虽然这话是很合时宜,想法很正常,很顾大局。但唐海黎莫名有点难过了,被甩开的手在袖底来回用指尖磨蹭自己的掌心。嘴上却淡然道:“不用了,我早就安排好了。他不会有事的。” 姜蒙楽点了点头,放心下来。转而调笑道:“先生拉我回帐篷做什么?莫不是有秘密要告诉蒙楽?” 唐海黎认真道:“有。” 见她如此认真,姜蒙楽也不开玩笑了,道:“有何事先生说就是,到底是什么?” 唐海黎深吸了一口气。 “……你上过真正的战场吗?” 他又笑了,“先生不用为这种事情担心。”虽然听着不像是她本来要问的话,但有些话不问也好。 蛇林的温度并不高,除去那让人不舒服的严重湿气,其实很适合睡觉,这种感觉之下,连外面嘈杂的将士整顿的声音也让人昏昏欲睡。 等所有的事宜整顿完毕后,已是下午。 煦儿来叫他们时,刚一撩开帐篷布帘,就看见姜蒙楽枕在唐海黎的手臂上睡着了。于是,要出口喊的话也憋了回去,调整了声音的大小,才走近道:“主人,可以启程回去了。” 唐海黎看着他把自己的手臂越抱越紧,头还一个劲儿在上面蹭,嘴角微微动了动。并不是想笑,若是她能有表情的话,她的眼角嘴角一定抽搐过无数次了。 “这,姜少爷怎么了?”煦儿替她抽了抽嘴角。 “没什么,他说他想休息下,就靠着我睡着了。”她淡淡答道。虽然看着他睡着的模样确实有趣,但是心中就是升起了一丝捉弄的想法。 他们的兵力本是十万,经此一战,也还剩了八万有余,接近九万,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毫不夸张的说打了一场大胜仗,回去立足是稳了。等整个军队启程往回走时,唐海黎依旧坐在马车里,手臂依然被姜蒙楽抱着枕着。 只是,姜蒙楽已经不是先前那副模样了。现在穿着一身绣花粉芍药襦裙,脸上也被画得如女子般柔和。他虽然高,身形却很秀雅,穿着女子的衣裙一点也不违和,甚至颇有一种佳人的意味。 对于这件衣裙,唐海黎还表扬了煦儿:“干得不错,出门还知道带女儿家好看的衣裙和脂粉。虽然都不是我喜欢的。”而煦儿好像没听到最后那句,表示:“无论去哪儿,主人的一切都必须按常进行。” 对于姜蒙楽醒后的表现,她表示还是很期待的。 但是,怎么他还不醒。中间少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难道抱着她的手臂就真能睡得这么死不成?不过也无妨,反正等会一定会醒的。路过那片胡杨林的时候,路过那那片沙丘之地的时候!看老娘不呛死你。 果不其然,到了胡杨林的地段,前面骑兵扬起的沙尘朝马车扑面而来。与去蛇林的时候一样,车帘子挡都挡不住! “咳咳…”姜蒙楽似乎被呛醒了。唐海黎心想:真能睡,我鼻子都快被这沙尘堵死了,这人居然才醒,是睡得有多沉? 姜蒙楽这一醒,被眼前的风沙惊了一跳,吓得赶紧抬起手挡了挡脸。这手臂一伸出来,讶异程度直接冲到头顶,粉色的薄纱广袖!顺着衣袖往身上一看—— 吼道:“先生?!” “嗯。何事?”唐海黎答的平稳。 “我跟你讲,我不会再跳舞了,真的……”他想当然的回忆起了以前跳舞的那码子事情。 姜蒙楽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好像要哭出来一样,但奈何风沙太大,就算有点泪意也会被填平。无奈之下,扯了扯唐海黎的衣袖。 唐海黎一本正经问道:“你这是在撒娇吗?” 一气之下,姜蒙楽直接双手撑在唐海黎背后的车内壁,一脸怒容,恶狠狠地瞪着她。对唐海黎来说,却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威胁性,反倒帮她挡了外面的尘土飞扬到她脸上。 马车停了,外面的扬沙也停下了。 但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四目相对,这个姿势让唐海黎莫名觉得心跳得比往常快了那么半倍。好在,外面有个人替她解了围:“主人!主人……荔枝回来了。” 马蹄声在马车外急剧响起又停下,看来是煦儿让整个队伍停下来的。只是为什么荔枝回来了要停下整个军队呢。 她一掌推开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8 姜蒙楽,拉开车帘。一眼看见骑在马上的煦儿,平常微笑淡然的人,此时脸上印着的却是满满的不忍和痛楚,仿佛是在替别人承受剜骨之刑。 煦儿递给她一封厚厚的信,手是抖着的。 唐海黎心下感觉有些不好,但还是按捺住了情绪,镇定接过。细看之下,信封上有些许血迹,却保护得很好,没有一丝损坏,还留存着胸膛的温度。 姜蒙楽也从车里凑出了脑袋,似乎本想骂咧几句,但低头看见了这封信,又抬头见了煦儿的神情,决定保持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唐海黎的消息提示:你的好友女装大佬持续在线,你的好友姜沐忙碌中,你的好友赵德殷忙碌中,你的好友荔枝即将上线,你的好友孟泷黑粉即将掉线。 作者君:卖个萌qaq求评!有用不? ☆、莫生相 上合眉在荔枝的帮助下已经脱离了险境,重新获得了孟泷皇帝的宠爱。转移出去的皇子交给了一户心肠颇好的农家,按荔枝的话来说,这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而孟泷皇帝只知道那两个所谓的孽障已经被处决,对她更加的怜悯。 为了宽慰上合眉,孟泷皇帝允她出宫游玩。要知道,在孟泷国,女子嫁进皇宫就再也不能出去了,此举无疑羡煞了后宫三千。 在游行的轿撵后面排了几列宫女,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的,却在还未出都城时,就止了步。上合眉被一个街头作舞的男子吸引了目光,正想向抬轿撵的宫女说一声停下,发现已经停住了。整个队伍的人都在看这个男子,不光她们,还有走过这个街头所有的女子也都驻足而观。 上合眉自己也说不清,回想起那人一副书生气,并不是好看到极致,舞也平平,却让她的目光无法转移。等她们反应过来时,面前的场景已经变了样,而且后排的侍卫以及街上男子路人都对她们抱有奇怪的眼光。 几名壮汉抓着一名女子,摔到了这个跳舞的男子身上,男子虽倒地但也接住了这女人。 从那几个壮汉口中琐碎的带着威胁性的杂语中,上合眉大概是明白了。这个女人跟这男子关系很好,可能是有情之人,但应该没有成亲。男子爱好赌博,欠了债,那几个壮汉则是讨债之人,应该是在他们家没找到钱就抓了这女人来威胁他。男子还喜欢在街头随性作舞,也经常在这个地段,讨债的人应该是从那女人那儿听来的。 上合眉定眼仔细一看却是不得了,这女人,她是认识的。若是换上宫廷侍女的衣服,容貌再年轻些,去掉那些沧桑感和身上的尘土,倒是——跟龛影帝师宫中的侍女茉耳无二。 说起来,这宫女当时还想救她来着。只可惜当时的她满眼情爱,非要苦等在原地,以至于现在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亲自抚养。这宫女的心地极好,也算对她有恩,不该在这种地方受苦。 于是她开口了,“皇家近地,天子脚下,不得放肆。” 说完,后排的侍卫就上前拦住了正欲殴打那二人的几名壮汉。上合眉轻移莲步,从轿撵上缓缓走下,周遭的人识趣地往后退了一圈,众人显然都是清楚这样的仪仗肯定是皇室贵人的。 茉耳抬眼看见她,只呼吸紧促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与她并无太大关系。 上合眉这下放心了,这宫女儿既是个善良的人又是个心细的人。若是说出与她相识,与她相认这样的话来,指不定哪里就冒出个线子把这事报上去了,麻烦就大了。 “本宫瞧着这女孩长的清秀,怎么能在这儿受苦呀,随本宫走吧。” 旁边的宫女们似乎送了口气,还以为娘娘会看上那书生呢,若是要将书生带回去,可不是要阉了。况且,还会惹上许多闲话,皇上再怎么宠她,也会不高兴的。幸好,只是给宫里添个宫女而已。 作为一介平民,茉耳无法违抗,也不想违抗,只跪下伏地应了声是。然后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苦涩道:“你的江湖,我的宫廷,回去吧。” 那男子并未回应,一字未答。茉耳跟着上合眉走了,象征性的出游很快就结束了,而茉耳跟着她回到宫里以后,第一个问的,不是多年的世事变迁,居然是能不能请人教她习武。 上合眉答应了,说:“我这儿就荔枝武艺最好,她现在身负重伤,而且有急事出去了,等她回来吧。” 信上的内容看似平常,但就是让人感觉不舒服。大概是因为唐海黎与上合眉都是龛影亡国之人,说着现在的生活,不经就含沙射影了。 刺啦作响的风一阵一阵地吹着,地面的黄尘时不时地往上扬,但没了骑兵在前面飞驰,唐海黎已经觉得感受不到尘土飞扬了。 特别是在看完手中的那厚厚一叠信的时候,生生觉得扎眼睛,心中只叹人生无常。 还犹记得,当年她还曾问茉耳,要不要学武,被拒绝了。如今又是经历了什么,变成了现在上合眉所描述的模样。她几乎能从字里行间中看到这宫女的蓬头垢面,被迫还赌债,日日受欺凌的数年生活。当年一个清雅羞涩又善良的小女孩,怎么会成这样?当真各国战火惹人烦。 还有,既然荔枝受了重伤,为什么还拼着命来找她,就为了带来这样一封信。她不是告诉过她了吗,并不急于一时,大可缓缓。 唐海黎揉了揉眉心,把信递还给煦儿,“荔枝呢,先把上合眉的信给我做什么,我要先看荔枝到底怎么样了。” 煦儿道:“我也想的,但是荔枝一见到我就要支撑不住了,告诉我一定要先让您看信,而且连说了三遍一定要,然后就晕倒了。我只能先让人把整个人军队停下来,把她安置好了这才来给您把信带到。” 顿了下又道:“荔枝情况不太好,主人您要见的话,得自己去。” 唐海黎转头看了一眼姜蒙楽,才向煦儿道:“带路。” 姜蒙楽跟上她二人,走在后面。心说:刚刚那个眼神应该是要我跟上的吧。虽然他跟煦儿和荔枝不是特别熟,但他也知道的,她们对先生很重要。 整个军队的队伍很长,从唐海黎的马车,走到末尾运粮草的板车,足足有一里长。而煦儿带着他们一直在往后走,应该是将荔枝安置在运粮草的车上了。 到了之后,唐海黎的眼睛根本就从那板车上移不开,荔枝就躺在上面,整个身体蜷缩着。 荔枝身上的衣服上还残留着被鞭抽的痕迹,几乎是每一鞭都打破了衣服透进了血肉里,上下少说有几十道鞭痕。露出的皮肤并不像正常的样子了,似乎被人用刀活生生刮了一层下来,露出絮絮的新嫩血肉。手指骨节周围都是一圈紫红,差点被压断。 每走近一步,唐海黎的心就越发痛,好像有针在扎自己的心口一样。 都成这个样子了,还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49 急着找来……你真的知道你要送的这封信是什么吗?一封类与家书的平常信,值得吗? 唐海黎在她旁边坐下,忍不住翻了翻衣裳破开的地方。谁知荔枝竟然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手就往腰间摸,发现刀被收走时双眼瞳孔都缩紧了,然后才意识到她自己已经被煦儿救了。定下心神,这才看到了坐在她旁边的唐海黎。 唐海黎道:“我不是说过了,不要着急吗?况且你知道你送的是什么信吗,这样上赶着…” “我知道。我只是想见您,主人。”荔枝哽了下喉咙。 唐海黎注意到荔枝对她的称呼从主子变成了主人,和煦儿一样合规矩了,却让她心上更凉了一分。 荔枝便是荔枝,不是其他人,她有她独特的性格,调皮活泼的语调,可是现在也通通没了。 ☆、清误会 此时军医才赶来,为荔枝上药。唐海黎看了一眼煦儿,煦儿心虚道:“主人,我知道您医术非常人所能及,但还是不想让您……” 唐海黎心头沉了一口气,感觉那口气吐不出,化不掉,像淤血一样积尘在心上。永远是这样,即使她能为她们做所有事情,也从不准她这么做。她是主,她们是仆,她们也有她们要守的信仰吧,就这样安慰自己,也好让自己觉得自己高尚一点。或许主人当久了,就不能把下面的人平等对待了。默默接受了煦儿这句话。 军医迅速处理了所有的伤口,撒好药后,叹了口气道:“这些伤口怕是有六日有余了,中途还崩裂过,要完全好恐怕不太容易。先生若是好心,碟者这活计还是少让女儿家来做吧。” 唐海黎道:“我知,多谢老医子了。” 军医弯腰作了一揖,退下的时候看了一眼唐海黎身后的人。煦儿警告道:“好好做大夫,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军医手颤了一下,又鞠了一躬,急忙退下了。 唐海黎道:“人老了难免心存仁慈,你怪他做什么,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荔枝是个细作。” 煦儿颔首不说话。 荔枝似乎清醒了许多,看起来也不似之前那么奄奄一息了。现在好像很急切地样子,想给唐海黎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开口。 唐海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身后的姜蒙楽。心道:荔枝应该是认识蒙楽的呀,怎么一副当作外人看待的眼光,不敢开口直言? 正要出口问问为什么,才忽而想起,现在他还穿着女人的衣裳。她看着是挺顺眼的,并不觉得和平常有哪里不一样,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也怪不得荔枝要将他列作外人的行列里了。 心中一笑,转身要为姜蒙楽拂去脸上的妆容。 手正要摸到他脸的时候,姜蒙楽忽然惊醒,打开她的手,自己捂上了脸。 姜蒙楽两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心说:完了完了,可怪不得一路走来都没有士兵喊‘参见将军’,甚至有些人还投来了不可言述的眼神,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是自己的问题呢! 唐海黎看着他这副娇羞样子,心里都乐开花儿了,先前那些伤怀消失了个干净。就奇了怪了,这个人明明就是又无理又无趣,还处处都要她帮忙,这样一个烦的人,怎么就是这么能惹她开心呢。 荔枝似乎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探头看了看,想看清这美人的面容,奈何捂得太严,只得向煦儿求助。 煦儿偷偷凑过去,悄声道:“这是龛影的那位三皇子,你大可放心吧!” 然而荔枝的表情显然是不能大可放心的,整张脸都扭曲了,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不过想来也是了,以前那样桀骜不羁,潇洒纵意的少年三皇子,怎么就能变成个女人模样呢?煦儿对于荔枝的反应还是挺理解的,反正她自己能接受,谁让姜蒙楽的这身衣裳和脸上的脂粉都是她提供的。 唐海黎拿姜蒙楽没法子,扯了扯他的手,还是没有放下来的意思。只听双手后传来弱弱的一声:“别擦了,等会走回去换了,再擦……” 唐海黎一想,也是。不然顶着将军的脸穿着女人衣裳走回去,总归是不太好的,于是放过了他。转身道:“行了,你俩别说悄悄话了,荔枝你有话但说无妨,我猜刚刚煦儿也该告诉你了。” 荔枝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是一副‘我不信’的表情。片刻过后,她闭了下眼,恢复了认真,“那封信的内容我是知道的,但请主人相信,我绝对不是偷看的,因为这封信是上合皇后口述,我亲自写的。” 唐海黎是绝对信任任何一个影女的。而那封信的字,确实也是荔枝的笔迹,口吻也确实是上合眉。毋庸置疑,从她读的时候起,她就知道的,这点原不需要荔枝再亲口解释。想开口说几句什么,但还是止住了话头。 因为荔枝又接着道:“有些我知道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上合皇后。因为对她没什么好处,少听一些也安全一些。主人您也知道,影女机本就十分庞大,掌握着许多信息,上至各国皇族,下至民间奇人异事,即使您这四年间跟我们切断了关系,我们依然保持着收录。” “上合皇后遇到的那个街上跳舞的男子,就是我们四年前遇到的那个人,莫生相。这个人的舞并不是寻常作舞,以迷幻的花类粉末在身上,辅以特编排的舞态,可以让女性的思维定在一刻,只看他一人。经过下面严密的调查,他不仅去过龛影,还去过陶国,甚至——去过慈国,最终却在孟泷定居了四年。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目的,但可以确定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听到这儿,唐海黎不忍有些触动心底的柔肠了,慈国当真是这辈子里和龛影一样的美好的存在了,“他去过慈国?” 荔枝轻咳一声,咽下了喉头的那点血,“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我们还特意联络了慈国的影女,这人确实去过慈国,还待过不少时间,而且那段时间,还正是左篱先生消失的时候。我们觉得,这件事说不定是有联系的,所以去调查了莫生相的小时候……” 说到这里时,荔枝的语气变得有些黯然了,存了些许悲调,莫名‘唉’了一声,“是个可怜人儿。” 唐海黎道:“如何可怜?”在她看来,若是真与左篱的消失有关系,此人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 “莫生相小时候是在一个小胡同里长大的,他父亲爱喝酒,一次酒醉时想砍他,被他母亲拦下了,但从此他母亲就失去了一双眼睛。后来啊,又一次父亲醉酒,和他发生了口角,那时候他已经十岁有余了,他父亲酒喝得迷迷糊糊的自然打不过他,一个失手,就把他父亲砍死了。他母亲没办法,想帮他儿子抵罪,但在官来之前,她和莫生相就被一个妓院的人给带走了。原来是他父亲之前去赌场输了,把她和儿子给卖了。说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0 来也算是好运了,那妓院有上头罩着,误打误撞,反倒不用偿命了。” “倒还真是可怜。”唐海黎再如何也得承认,“那,莫生相的少年时候就是在妓院长大的?” “是啊。他还被安排了接女客呢,但从未有人能进他房门半步,只能看见他在屋里作舞。”荔枝嗤笑一声,“按上合皇后的说法,他现在的做法,跟他那个老父亲半点没差!” 此话说的是茉耳的遭遇吧,茉耳就如同是他当年的母亲一样还赌债,受暴力。但唐海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给她的感觉,莫生相既然从那样的家庭中走出来,绝不会再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应该恨极了他父亲的性情才对,怎么会相像。 “此事放一放吧,你们先暗中调查着,也不着急。” 荔枝和煦儿齐齐道:“是。” 荔枝现在伤得重,肯定不能再睡这种板子上了,唐海黎命人帮忙把她抬去了自己原先坐的马车里。 当然,在把荔枝抬进去之前,先让姜蒙楽进去把衣服换了回来,不然他恐怕是要抓狂了。 一路面对姜蒙楽满满怨念的眼神,唐海黎怀着‘愧疚’的心思,还特意安慰了几句,但似乎他并不领情。 回到长柯城,把军队的大部分安置好后,才风风光光地进了皇城。一路平白受了百姓的好些赞赏,姜蒙楽骑着马走在最前面,那叫一个卓然不群,整一个人中豪杰的模样,妥妥的得胜将军。 如今他也算得上是得民心而有名有权了。 唐海黎也骑着马,就跟在他身侧靠后一点,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心里也稍微放心些了,就好像自家儿子长大了一样的错觉。 然而她没太注意,他们队伍路过的边上总有些女子在尖叫,空中还不时抛过一些东西。直到一支月季砸到她肩膀上,才意识到路旁庆祝他们凯旋归来的百姓里有不少的女子。 “将军相貌真好!听说还未娶亲,若是我能得嫁,必定去菩萨那里还愿的!” “呵,笑话,什么还未娶亲呀,将军以前可是御史大人,娶了不知道多少房夫人了呢,只不过都休了而已。” “我看,将军旁边那人倒是符合我的心意,看着就觉得有故事。” “一身白衣配白马,倒是翩翩公子,看着像是军师,不过怎么就一头白发呢…” “就是要一头白发才好看呢,这才叫有故事,我可曾听闻此人是有名的‘竹安先生’,你不懂不要乱说!” 听第一句时,唐海黎是想笑的,可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她恨不得刚刚没把耳朵捂起来。姜蒙楽娶过亲的…他竟然是娶过亲的,为什么不把他中意的人给她看看再娶呢,看吧,不让她把关,总会惹得他休掉那些不如意的了。 想着想着,她心态就有些不好了,总觉得心头犯恶心。巡游结束过后,姜蒙楽去皇宫面圣复命,唐海黎带着煦儿和荔枝回了堂将宅,一路都板着脸。 煦儿去照顾荔枝了,唐海黎一人在桌前犯牢骚,一会儿摸摸茶壶,一会儿摆摆茶杯,从茶杯从盘子里拿出来又放进去。反复了好几次,终于停了,因为她看见了姜蒙楽。 她冷冷道:“回来啦?” 姜蒙楽也没在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回道:“嗯,回来了,皇帝大肆嘉赏了我一番,在我掌控的那群老臣的说法下,又给了我一份兵力,虽然看起来好像不太乐意,但是谁叫他窝囊呢。” 唐海黎语气依旧冷冷的:“就这么喜欢争权夺位?” 这下姜蒙楽听着有些不舒服了,“什么叫我喜欢…我还不是…” “是什么?难道你做这些不是为了皇位?” “我是!你说我重权力也好,爱钱财也罢,我就是舍不得这俗世怎么样!就是受够了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日子!”姜蒙楽听到这话实在是无法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本来也不是个会解释能温柔的人,只会一味地气人,“我还曾记得师父教过我的,世间皆恶民,与他有利,各取所需,为官之道,拿稳江山。” 唐海黎道:“我没有说过这话。” 姜蒙楽眼睛里都要蹦出血丝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幅什么都淡淡的表情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贪嗔喜恶怒,悲欢哀怨妒,你可曾表达过一分?你真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吗!” 吼完他又叹了口气,“你老说我贪功恋势,以前我是皇子的时候你从不说我,你在怕什么,我就是要夺了这安璃国!” 唐海黎心头就闪过了那么一刻悸动,转眼之间就冷然道:“非也,你坐不坐得上皇位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在下一介谋臣,自然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的。” 姜蒙楽听她这样冷冷的话听得多了,反倒冷静下来,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 唐海黎也不犹豫,直接给了机会,“那你再叫我一次帝师。” 姜蒙楽撇过了头,他现在还不是皇帝,甚至也不是皇子了,没有资格这么叫她。 唐海黎愣了半晌,还是没听到,于是转身就走。 姜蒙楽连忙拉上她的手,谁知被一把甩开,力道之大,让他整个手臂都麻了片刻。知道她是真生气了,根本不敢追上前去。 兀自神伤起来,瘫坐回椅中,定眼看着桌上的茶几。呆呆地坐了半个时辰,却听见外头的人通报说安璃公主驾到。 姜蒙楽一下就头疼了,此时他一点也不想见人。可别说现在公主跟他是有婚约的,就算是没有,公主也能随意进出,这是不见也得见。而且这公主的脾性本就调皮,是如何拦也拦不住的。 结果公主找到他后,第一句居然是问:“竹安先生在哪儿?” 随后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呃,我听说你们打了胜仗回来,本公主…来看看。” 姜蒙楽无心跟她周旋,黯然道:“出去了,他心情不好。” 安礼菲一下就把嘴嘟起来了,不满极了,“心情不好?我跟他在一起四年都没看见他心情不好过,再说了,他有心情吗?” “爱信不信。” “信了,看样子是你惹得他不高兴的!” 姜蒙楽供认不讳,“是我,有办法解决吗?” 安礼菲“哼”了一声,气呼呼道:“你也太不是人了,居然惹他生气,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嘛!” “救命恩人?” “你不知道吗?”安礼菲好奇道。回想了一下,缓缓道:“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四年前了,我在蛇林遇到的唐合,那时候他都体力不支掉进河里了,可亏得我把他救起来了。我看着他一身是伤,像是大战过一场,然后他说要找人,把一个朋友放在路旁了,一定要找到,我陪着他找了几个时辰也没见个影子。后来他告诉我啊,那个人就是你!没良心!” 听完,姜蒙楽整个人都僵住了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1 ,就愣着两只眼睛,跟木头一样。如同头顶打了个响雷一般,心中连道三声怪不得。 怪不得他能被商队救起,怪不得他能被送到首富安氏家中救治,怪不得他被孟泷军队抓走还能活下来。那张血书竟然是唐海黎写的… 原谅我,你为我挡下千军万马的时候我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唐大大:除了我老公,都别跟我玩心计,我这方面可是是祖宗! ☆、判天下 其实唐海黎气也只气了那么一刻,等她到安璃影女机的总处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些小情绪。 煦儿还留在堂将宅照顾荔枝,要想知道点什么东西总不能现在让她们来替她传信。所以,她自己来了,绝不是因为和姜蒙楽生气才溜达过来的。 脚下这里是安氏下面的一处古董商门,表面上做些古董生意掩人耳目,同时平日里也可以赚一笔钱供她们开销,总靠安氏是不行的,所以这家古董商门做得还挺大气,老远看着也颇为奢华。 木柜后的老板看了看她,道:“先生看中了什么?” 木柜旁就是一竖镂空的立栏,放满了瓶瓶罐罐。店内右侧是一些古画,左边挂着一些剑和小玩意儿。古董随处可见,布置得倒是别致精巧,倒像是个女儿家的手笔。 唐海黎转身佯装看古董。旁边立马有个小巧的姑娘凑过来,介绍道:“先生好眼力,这是前安璃一百一十六年出土的琉璃青鸾瓶——” “哦?一百一十六?这个数跟我很有缘的。” 老板插嘴道:“哎,我记得不是前安璃一百一十三年出的吗?” 这老板对店里的东西是很熟的,但语气却完全不像个老板,倒是有些心虚或者说害怕。 小姑娘笑眯眯道:“老板你记错啦!就是一百一十六年的,我看这位先生喜欢的很,我去跟客人谈谈价格。” 老板没说什么,唐海黎自然地跟上了这小姑娘的脚步,走到了店后的院子,进了独立修建的一间屋。 关上门后,小姑娘再三打量了她,然后利落地下跪叩首,“参见主人!” 唐海黎道:“这么聪明,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们的主人呢,万一是冒充的来偷消息呢?” 小姑娘起身眯着眼,笑道:“白衣白发,定然是主人没错了,不敢确定是不是有人冒充,所以我才说了一百一十六年呀!” 影女机分支刚好一百一十六处,有人说跟这数字有缘,不可就是变相承认知道这件事吗。 唐海黎轻轻点了点头,这小姑娘笑得就更开心了,两眼都没缝儿了。 心道:真是个天真可爱的人儿。 可是片刻后,这小姑娘看着桌子对面的她,两手撑着脑袋,就这么对着她一个劲儿的傻笑。唐海黎的心中真是万分感慨,莫不是傻兮兮的?还能问情报吗?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了,“那个,我长的很好笑吗?” 小姑娘立马止了笑,惶恐道:“没有没有!” “那是为何?” 小姑娘扭扭捏捏道:“就是,头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主人。有点激动……” 缓了缓,又道:“真的!没有嘲笑的意思!主人恐怕不知道,我和我的同伴们都是从生下来就被教育说要遵循主人的一切命令,但我们从未见过您。只是每天重复着繁冗的工作,打探消息,存消息,飞鸽传书,翻译密文,等着上头的人来取走,没被取走的就永远存放在那里。有时候,一直在想,如果主人没看到这些的话,我们的一生是不是就没有意义了。” 唐海黎听完松了口气,原来这姑娘不是傻子,看刚刚笑的那样子活脱脱跟犯病了一样。不过这小姑娘刚刚说的那些,她都是多少知道或者有猜到的,现在从面前活人的口中说出来,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斟酌了一下,道:“嗯,我知道了,我从来没有怪你们,你们的消息我都有收到。” 小姑娘歪着头,抿嘴了一会儿,又道:“主人,您到底是男还是女啊?” …… “怎么?上头都告诉是白衣白发了,怎么不说男女?” “上头不说这些的,其实,都是……都是我们自己猜出来的。”小姑娘心虚道:“比如哪天上头来了,说起闲碎的话来,主人的衣服天天都得换,白色可容易脏了什么的,有人以为主人是老头什么的,长相俊美什么的。很容易就推断出来了,不过,我没想过主人居然会这么和蔼。” 和蔼…… 唐海黎违心地“嗯”了一声,“所以男女不重要,你不要纠结了。” 敲了敲桌子,又道:“我今日来是有事要问的,煦儿和荔枝有事来不了,只能亲自过来了。” 这小姑娘一听就激动得语无伦次,“一定知无不言!主人请讲!我这里找不到的马上联系别国影女!” 唐海黎随意道:“问问姜沐的事儿,有关他的都讲。之前的我都知道了,说孟泷安璃蛇林那一战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行了。” 小姑娘一拍桌子,笑眯眯道:“这个主人可是找对人了,这消息是我亲自去搜罗的,为了这个出去跑了好几天,昨晚才回来呢。说起姜沐,好说也是堂堂龛影亡国的二皇子,如今竟然被抓做了俘虏,不过他运道好,过的也不是俘虏的日子——” 这小姑娘说起故事来,有如讲评书的老先生,一段接一段的,扑面而来都是她那平日里喜欢拉着人唠家常的气息。 “那赵阎罗将军半路逮住了他,原本他是能逃掉的,不过我猜是上头的意思,让他故意落入赵德殷的手里。本来我也猜不到是个什么意思,心说这要是美人计吧,也该送女的去呀?不过后来我算是知道了,这一打听才知道啊!人不可貌相!” 唐海黎咳了一声,“说重点。” “好的!”小姑娘立马道:“赵将军是个断袖!” “……”唐海黎心说:这个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把姜沐送过去了。 小姑娘自带一种说起话来自信满满的感觉,也不管她是什么感受,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前儿我还得了消息,说赵德殷想要谋权篡位!夺了陶国!可我站在局外来说句良心话,陶国的军权本来就全部在他手里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陶国的皇帝早晚也会弄死他,他现在不篡位可不是要遭殃。这么想,似乎是没问题的。可是我才发现,赵德殷为人其实很好,本来并不打算做谋权篡位这种事情的,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姜沐公子!” 小姑娘越说越进入状态,仿佛要揭露大谜底一样,“因为,他若能为一国帝王,能不能娶男妻岂不是他说了算,光明正大!” “那个……”唐海黎扶着额头,觉得有点头疼,这孩子好像真的找不到重点在哪儿,“我来问吧,你来答。” 小姑娘立刻收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2 起了话头,“好的主人。” “姜沐现在何处?” “陶国瓷景城内。” “姜沐过的如何?” “美酒佳肴,将军作伴,写诗作画,弹琴雕木,休闲恣意得很呢!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没有美人陪伴咯。不过,说起来赵将军也长的不错的,姑且当作美人吧。” “……姜沐给你们带了什么信息回来?” “就说赵德殷想谋权篡位了,是乱国的好时机。另外把赵德殷的军力分布图带给我了,还说从赵将军那儿得到了孟泷国军情现状混乱的情况。” 说完小姑娘就从袖中拿出了布图递给她,“正好在身上,主人拿好。” 经过无限波折,和小姑娘的无限叽喳后,唐海黎总算得到了她想要的所有问题的答案。若是她能翻白眼,定然要翻好半天了。收好图后,毫不犹豫起身就走。 那小姑娘也不阻拦,不知是不敢还是还在懵着,片刻后起身看着唐海黎的背影朝门外道:“恭送主人。” 唐海黎回头,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奴玥空儿!”回答后依旧笑得眼睛都没了,露齿露的灿烂,满含激动,就好像问她名字就要给她加奖赏似得。 唐海黎点了点头,转头出了这家古董店,心道:可以考虑降职了,主位的影女怎么能笑得这么傻。 一出门,她就没心情想这些个有的没的了,因为一眼就瞅见了姜蒙楽正在往这边走。似乎走了挺久了,看着有些疲累。 完了完了,这傻小子怎么还跑出来找她了。 摇了摇头,拿袖子遮住脸就躲到了街头一面具摊子后,准备拿个面具遮一遮。谁知刚往脸上戴,这个摊子的主人就说:“先生,您是那个跟将军凯旋回来的军师吧!老婆子跟你说啊,白头发呢要戴这种面具才好看,有侠者风范!” 侠者风范个鬼啊……不过,这个老婆婆提醒她了,她就算是戴了面具也没用。 还未感叹完世事无常,姜蒙楽就已经顺着老婆婆的话看过来,走到她面前了,“先生,心慌贼乱方寸?可没什么能遮住你这一头白发啊。” 他额头上有些许的汗,似乎是找了她很久,但此时说话还是平平稳稳的,就好像他是走出来散步偶遇到她的一样。 唐海黎移开脸上的面具,放了下来,冷声道:“找我做什么?” 姜蒙楽顿了下,“来给先生道歉。” “你又没错。” “我有错!” “你没错。” “我真的有错!” “你真的没错。” “先生你听我说完!我其实知——” “好吧你有错。”唐海黎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从发懵的老婆婆身旁走开了,特意跟他拉开了距离。 姜蒙楽:“……” 唐海黎走得极快,不一会儿就远离了闹市,姜蒙楽苦兮兮地在后面追着,奈何无论他怎么走,总是差唐海黎十几步的距离,不多也不少。无奈之下,吼道:“先生!你这是欲擒故纵!” 唐海黎总算停下来了,转身问:“什么叫欲擒故纵?” 姜蒙楽不甘心道:“你明知我来找你了,你还躲起来,躲的还不认真。明明想要甩开我,却又特意保持了我看得见的距离。这还不叫欲擒故纵?!” “恭喜恭喜。”唐海黎淡淡道:“恭喜你学会一招,以后再上战场记得自己玩战术。” 姜蒙楽走近,“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你就是在对我欲擒故纵。” “我没说过这话。”停了下,唐海黎又道:“何况你有什么可让我擒的?” 姜蒙楽厚脸皮道:“美色。” “……” 一路跟姜蒙楽拌着嘴,唐海黎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只知道反正不是回去的路。渐渐天色就暗了下来,前方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就好像七夕灯会时的样子,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条夜街。 路旁开始有陆陆续续出来摆摊的人,天越来越暗,人却越来越多,小路边摊也越来越多,灯火也越来越亮。 此时姜蒙楽已经能与唐海黎并肩而行了,不再被甩开一段距离。 她道:“喏,看见前面那个花摊没?” 他点头:“嗯,看见了。你要送我花吗?” 唐海黎反手就是一掌劈到他头上,“不是说来道歉的吗?” “是啊,但是我除了说对不起我错了,想不到该怎么道歉。” “我教你。”唐海黎指着那个花摊道:“瞧见没,我喜欢那些花,你若是帮我拿到,我就原谅你。” 姜蒙楽一下犯了难,他出门是从不带钱的,难道去抢吗? 唐海黎心头就咯咯地笑,她是最清楚姜蒙楽这个习惯的,所以才故意这样刁难他。 可是,片刻后,她的嘴就不自主地微启开,她实在是被惊到了。万万没想到姜蒙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趴在那个花摊的木板上,一副要痛不欲生的样子,向卖花的女子道:“我家娘子患了绝症,为治她的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今日带她出来游玩,看到你卖的这些花。不瞒你说,这些都是我娘子最喜爱的花,我这辈子还没送过她什么,一直想着……” 说着说着,他眼里还泛起了泪光,让人觉得可怜极了。 那卖花的女子本来看他长得好看,还想送他一些花来着,结果一听有妻了,有些不高兴。但听了他说的这些话后,再看他面容不像是假装,也不经感动起来,“这位小郎君,你们过得不容易,今日的花就送你们了。我本来也不靠这个过活,权当是祝福了。” 过了一会儿,姜蒙楽双臂搂着多得快要溢出怀里的花,朝她走来。 她第一次觉得姜蒙楽的笑容这么暖心,捧着一怀的花,随着走过来的脚步,有许多花瓣落在他的脚下,走过的路成了一条花瓣线。一步一步踏得稳稳的,就好像朝她走过来的是真命天子一样。 姜蒙楽往她怀里一塞,喘了口气,“太多了,这些花快憋死我了,都要出不了气了。” 唐海黎恨了他一眼,接过偌大的一捧花,但还是没能全部搂下,有好几支都落到了地上。 虽然表面是恨了他一眼,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的。此时怀里溢满了花枝,芬香绕在四周,让她心情也愉快起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姜蒙楽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可以原谅我了吗?” 这个举动让两人离得很近,他的气息就扑在她耳朵上,唐海黎突然觉得心头跳得有些急促,甚至以为自己红了脸。实在是太暧昧了些,她在干嘛,她为什么要撩拨旧友的儿子,为什么要撩拨自己的学生。瞬间觉得不太好,立马就抽身往后退了一步。 姜蒙楽看她急速往后闪了一下,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稳住了身形,小心翼翼道:“先生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3 跟我回去吧?” 唐海黎漠然道:“本就是要回家的,什么叫跟你回去。不回家睡哪儿?” 姜蒙楽抿嘴一笑。 唐海黎这才意识到方才说了什么。回家,回家…原来她已经下意识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了吗?这小子肯定在嘲笑她,连家都能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  发这章的时候,心里有点忐忑。害怕大家不喜欢文里出现纯爱cp。但是想了想,他们就是他们,不为任何人改变,无论如何,就这样啦。不喜欢的话不用特别在意他们,反正是配角嘛,出现次数不多的←_← 以及,捕获腐女一枚:全场最佳玥空儿 ☆、许永诺 二人这一天下来也算是闹够了,唐海黎两手抱着花和姜蒙楽走出了夜市,犹豫了一下,道:“我这样回去不太好,要不?丢了吧。” 姜蒙楽眼神一暗,“凭什么丢,那是我拿面子换来的。” “那?——”唐海黎斟酌道:“那你抱着吧。” 姜蒙楽忙把手背在背后,板着脸道:“不行,我也不能抱着花回去,堂堂大将军还要不要面子了!” “你这样子也不像个将军。” “我不管!我不拿!也不许丢!” 他们正斗着嘴,忽而听前面有女子的呼救声。对视一眼,立马赶了过去,到了呼救声传来的地方却是空无一人! 本来也是晚上,他们在夜市玩闹了会儿,这时候怕是已经丑时了,过了夜市,其他地方基本是寂静如水,家家户户闭门熄灯已然入睡了。虽然天上有月亮,但以正常人的眼睛也不足以看清这里的情况。 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心人,见义勇为是可以的,可现在既然找不到人,只能算了。唐海黎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走吧”,姜蒙楽四处望了望,急道:“你没听出来吗?那是安璃长公主的声音啊!” 安礼菲?怎么会。她方才只顾着跟姜蒙楽斗嘴了,只听见是呼救声,并未仔细感觉那是谁。这下想来真是万死不能原谅自己,这小公主可不能出事。 这里是小巷,他们正处于三叉路口,而他们只有两个人。姜蒙楽正犯愁,唐海黎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姿态轻盈,一丝声响也没发出,眼看他张嘴,忙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那贼人果然是躲着了,一手捂着安礼菲的嘴,靠在右前方那条巷子一家房子后面。 唐海黎朝姜蒙楽指了指那里,又指了指左边的巷子。姜蒙楽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往左边巷子走了两步,道:“我之前瞧着好像是往左边走了,跟我来!”说完他就放轻脚步往右前方的巷口走。 贼人一听,果然放心下来,挟持着安礼菲开始往外走。却是与姜蒙楽碰个正着! 奇怪的是这贼人刚看见有人发现的那一瞬间是打算拖着安礼菲跑的,但看清来人之后,反而定住了脚步,松手放开了安礼菲,欲跟姜蒙楽打一架。 唐海黎看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未立即跳下去帮忙。毕竟姜蒙楽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好说歹说,有能与煦儿一战的资格。于是,任由他俩开打,就算对面还拿着刀她也颇为放心。 安礼菲被放开之后,看也不看拔腿就跑。跑出了一段距离,就体力不支跌在地上。 唐海黎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跳下来,落在她面前,伸出了手。 安礼菲被吓了一跳,腿脚一缩准备爬起来,片刻慌乱过后才发现面前的人是唐合。起身后是话也不说,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然后嚎啕大哭,紧紧抱住了唐海黎。 唐海黎无奈叹了一声,一手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没事。”心说:这救你的也不是我啊,怎么就这么信任我。 哄了一会儿安礼菲,她才想起,那边姜蒙楽还跟人打着,万一真伤着了怎么办。 于是她捧着安礼菲的小脸蛋,温柔道:“听我说,救你的是御史大人,这会儿他恐怕还在跟歹徒搏斗,我们去看看吧。” 安礼菲委屈巴巴道:“我害怕啊…我不敢回去了。” 唐海黎点头:“那好吧,那我去帮帮忙,你呆在这儿。” 安礼菲一下又抱住了她,“不不不,我怕黑,你穿的白色,比较安全。” …… 唐海黎只得拉着安礼菲回了那条巷子。只见那贼人的面掩已经被取了下来,但与姜蒙楽依然打缠在一起,他的刀已经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去,现在两人斗的是拳脚功夫。 此人与姜蒙楽实力相差无几,但姜蒙楽更为刁钻,鬼点子多,恐怕他的刀和面掩都是被骗掉的。 她正想感叹一句,为什么这贼人还不转身,一直看不见完全的正脸。下一刻姜蒙楽躲过一脚,一掌劈上贼人的心口,那人为躲这一击,立马侧身就转过来了。 这下是看得清清楚楚了,这贼人虽然穿了一身黑衣,但身形稳健,虽处劣势却不失气势。如剑般的眉,杏眼凌厉,鼻挺唇薄,怎么看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人物,但气质上似乎被一些事情磨平了脾气,反倒有一种不符合相貌的温和,这种气质有些像左篱。 嗯——她不认识。但是看姜蒙楽的表情,他认识,安礼菲也认识。 如此,只可能是朝堂中人了。而有这样身手,这样动机的人,只可能是以前的骁远大将军眞仙了。 眞仙一看姜蒙楽还有人来帮忙,索性收了手,不愿再打下去。姜蒙楽也及时收了手,“骁远将军,您这是唱哪一出?” 眞仙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又是唱哪一出?御史文官出身的将军?”他来回踱步,似有不甘,“我已经不是将军了,你才是。可惜啊,你并不是为皇帝效忠的那种人。” 姜蒙楽也一笑,“哦,您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为皇帝效忠的了?你看,我听见公主的声音立马就赶来相救了。” 眞仙愤愤道:“我呸,那是因为这是你的未来官路的保证。呵,驸马爷多威风啊。” “难道你真喜欢长公主?” “你可认识左篱?” 这时唐海黎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姜蒙楽和她同时开口问了问题。 这两句话一出,眞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交杂着忐忑不安,悲痛欲绝,或者说恼羞成怒。最终,他咬牙道:“你是谁?” 这话是对唐海黎说的。但唐海黎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你还是先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公主吧?又为何劫持公主?” 眞仙毫不犹豫道:“不喜欢。” “人人都说骁远大将军喜欢安璃公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个稳着兵权的法子。虽然多次提亲,但似乎公主对我并没有意思,传闻就那样了。” 姜蒙楽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安礼菲还在老远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4 处看着,不敢走近仔细听他们谈话。 眞仙又道:“这下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唐海黎道:“竹安先生。你应当听过,无须解释。” 眞仙越说越急迫,“不,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关于左篱。” “关于左篱,我不想回答。我想,你也不想回答,事情的真相就让我们各显神通吧。”唐海黎淡淡道:“我只能说,我跟左篱认识多年,情谊远超常人,你好自为之。” 旁人的话不可信,可当事人的话,一样不可信。当初听到维家少爷说杀死左篱的罪魁祸首就是骁远将军,那时候她恨不能直接杀之后快,可冷静下来后,觉得并不可信。现在见到骁远将军的真面目,就觉得心里那最后一点耿耿于怀已经没有了,绝不可能是这个人杀了左篱,因为他身上也有左篱的气质。 姜蒙楽听了她这话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但眞仙长长舒了口气,“那好吧,如此不勉强了。”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我现在家道败落,各处打压,已经散尽了钱财,本来是想去宫中把我以前落下的东西拿回去,但被公主发现了,只能装作绑匪。今日错在我,还请你们不要说出去。嗯…劳烦你们给公主解释解释吧。我看她现在好像很怕我,我就不过去了。” 唐海黎道:“好,你回去吧,堂将宅会给你一些补给。” 姜蒙楽道:“就这样?” 唐海黎思索片刻,“那,多给一些补给?” “我!”姜蒙楽气得两眼一翻,“当我没说,真的。” 眞仙浅浅一笑,“你们倒是我见过相处最好的将军和军师了。” 姜蒙楽摆了摆手,“快滚吧!趁我还遵从先生的话之前!” 闻言,眞仙果真就立马溜了。远处安礼菲见了,还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懵在原地,等他俩走回来,忙问:“为何放了?!” 唐海黎按眞仙的原话解释了一遍,安礼菲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俩连夜将安礼菲护送回了皇宫,再三安慰之后才回了堂将宅。一路无话,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早晨了。唐海黎将姜蒙楽送回房间,看着他躺上床之后,才准备回自己的屋。姜蒙楽又从床上坐起来,咬了咬下唇,“先生,为何一直都不说话?” 唐海黎知道他又想多了,于是收回要开门的手,走回来坐在他床边,“没有为什么,难不成嘴巴就不能歇会儿?” 凡有接触到有关于左篱的消息,她总是有些神伤的,然人死不可复生,因为这个心情不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姜蒙楽换了个姿势,侧躺着,一手撑着头,“你之前说的左篱是谁?我和他谁更好看?” 唐海黎道:“没法比。”你们两是不同的人,在我心里的意义也是不同的。 姜蒙楽瘪瘪嘴,躺了回去,“行吧,先生去睡吧,我也休息了。” 唐海黎思索了片刻,“蒙楽,你,真的会娶安礼吗?” 姜蒙楽闭上了眼睛,“也许吧。” “那,你喜欢她吗?或者,你有喜欢谁吗?…比如,你以前娶过的夫人们…”唐海黎第一次觉得自己说话这样不果断,扭扭捏捏,不像她自己。 姜蒙楽一个激灵坐起来,“谁告诉你的?!” 她道:“没有谁,我自己听到的。” 姜蒙楽“唉”了一声,“你想得太多了。”须臾,又道:“我爱江山,以前,现在,以后,都是。” 唐海黎认真道:“好,为汝之志,尽吾之智。” 姜蒙楽一笑,掀了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掠过她,去了柜子那边,边走边说道:“他年我若是称帝,就让梨花开遍你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这话说的轻巧,却是不真不实。唐海黎没打算把它当回事,但心还是莫名跳得快了几分。 姜蒙楽从柜顶抽出了支小盒子递给她,于是她抱着随便看看的心理,打开了盒盖。里面是一只金簪,尾部只有很大一朵月季,其他什么也没有,虽然素,但看起来却是简洁又华贵的,很合她的心意。 他道:“梨花太素过头了,这支纯金花簪正好给你改改运。” 唐海黎盖上了盒子,“好,我收下了。不过我现在戴不了,先放你那儿吧,等我助你登上皇位,再亲眼看着你为我戴上。如何?” 姜蒙楽抿着嘴,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嘴角还是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盯着他看了半天,并不是唐海黎觉得他养眼,只是在等他憋不住的那一瞬间。她敢肯定,若不是抿着嘴控制住了,面前这人会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三人行(一) 唐海黎终究还是没有问,为什么他能听出那是安礼的声音。世间原本很多事情皆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他娶过亲一样,那又怎么样,现在没有女人在他身边,当作不曾存在过就是了,也免得说起来再惹他恼羞。 她坐在自己的小殿里,倒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不管是刚刚在姜蒙楽的房间,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再苦闷的心思,都说与旁人不得。 煦儿依旧在偏殿守着荔枝。没人相陪,她一人就看着窗,盯着外面的太阳从羞涩朱红变成耀眼的金色,让人不敢直视。虽是一夜未睡,却没有倦意,她在等信。 飞鸽扑棱到窗前,停在了窗沿上,伸出一只脚。唐海黎小心地拆下来,轻抚了抚鸽子的头,让它离去,才捋开了纸条。 “先生安好。陶国军力分布图已经让影女玥空交与您了,要来这只信鸽是因为这封信典目是有别的要说。 先生,我很迷茫,赵将军对我很好,和以前没有分别,甚至更好。但是我总觉得他很讨厌或者恶心,他把我关在宅子中,每天抽出时间来陪我饮酒吟诗作画,无论我提什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唯独自由,从不给我。我大概觉得这不是难兄难弟的情谊了,也没有必要再念及旧日情分。 陶国皇帝非常忌惮赵将军,我有预感,不出一月,定会出栽赃嫁祸之事,若想夺得陶国必在一月之内抉择。陶国内患严重,如今更有我在,先生大可放心让三弟攻打便是。” 啧,难为姜沐那小子了,这么小一张纸条写这么多字,不过她可对他的感情一点都不关心。唐海黎将纸条丢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一点烧成灰烬,然后来回踱步。 一个月,一个月——时间还算够。 忽而听见外面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先生哟,赶紧去劝劝老爷吧,老朽怕他气坏身子。”是管家的声音。 话音落了,管家才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的。 唐海黎淡淡然道:“什么老爷不老爷的,他小着呢,你替他着什么急,还气不死。” 管家无奈叹气,“先生您是不知道,我是怕老爷心情不好迁怒婢子——”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5 说着,比了个割喉咙的手势。 唐海黎心想,什么事能惹他生这么大气,这不前几个小时还好好的嘛。 于是,抱着看一看的心理,跟管家去了前院正厅。要到的时候,她故意停了停,站在侧门往里面瞧了瞧。 姜蒙楽坐在正位上,下面还坐了一男一女。男的她认识,是府里的客卿莫誓,此人她极为讨厌,说话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仿佛自己就是最聪明的人一样。 至于那个女的,她没见过。不过与莫誓有那么三分相似,想来定是兄妹了。 视线回到姜蒙楽的脸上,平平静静,若真说有什么情绪,那就是一脸不耐烦而已。 唐海黎转头问管家:“你不是说他大发雷霆吗?” 管家赔笑脸道:“老奴可没这么说过。不过,老爷确实是生气是真的。您有所不知,这莫誓的父亲是长柯城里有名儿的富豪,人皇上可都还给他三分面子呢。可惜,我瞧着这莫誓是聪明过了头,还想把自家妹妹莫辛娘说与老爷。” 管家说到这儿突然就住了嘴,不再愿意说下去。不过唐海黎也听出了个大概,无非就是莫誓想从有财变成有权罢了,只给人家当个客卿,又不受重视,终究是没什么前途的。 她刚想往屋里走,管家又拉住了她,“先生先生!原本老爷还是经常听取莫誓的建议的,但自从您来了之后就再也没喊过他,更别说其他人了。怕是,多有怨念,先生小心说话些。” “自然,有劳管家操心。” 唐海黎点头向管家称谢后,就直径进了屋,走到姜蒙楽面前,特意鞠了个礼,正色道:“大人,今日您尚有军务在身,有事可否改日再议。” 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姜蒙楽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姜蒙楽看了一眼莫誓的妹妹,“姑娘也听到了,改日再议吧。” 莫辛娘似有不甘,“这……” 莫誓却起身作揖道:“既然老爷有急事要处理,就择日再议吧。近日在下也是家中事务繁多,烦请竹安先生为老爷排忧解难。”轻轻扯了扯妹妹的衣角,轻声警告:“我们走吧。” 等莫誓带着他妹妹出去了,唐海黎往姜蒙楽坐的椅子的扶手上一坐,正好比他高出一半身子,俯首问他:“如何?” 姜蒙楽抿嘴一笑,“很好!”那笑容甜的糖都快从他脸上溢出来了。 唐海黎道:“虽然已经帮你解了围,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姜蒙楽挑眉,“琐事罢了。那姑娘说莫家的财产现在是她掌管,她说愿意出力助我再招收人马,条件是她住到我府里来。” 唐海黎假装思索,道:“挺好的,有人乐意帮你,你不同意?你府里还不缺这一双筷子。” 姜蒙楽眉头皱了起来,“你真这么想?” “如何?” “很好!” 次日,莫辛娘就搬来了堂将宅。 唐海黎不经感叹,这妹妹还真是行动派的,这头一同意二话不说就搬来了,速度快得别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下人们已经把莫辛娘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住处也都安排妥当了。此时,她正站在梨树下的池塘边喂鱼,悠闲的要命。 而唐海黎就正好在池塘对面的小凉亭里面坐着,把对面看得一清二楚,莫辛娘却一点没注意到她。 姜蒙楽从那边走过来,路过凉亭里坐着的唐海黎,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来跟她说话,悄悄绕了过去。 唐海黎心中一笑。嗯,对,假装自己不存在,还能在台下看看戏。 片刻后,姜蒙楽走到对面去了,站在莫辛娘身后。莫辛娘一转身吓了一跳,然后又拍着胸口娇嗔着些什么。姜蒙楽说了几句话,惹得莫辛娘频频发笑,似乎还谦让了几句。 她在池塘这边坐着看始终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太远了,听不清,看戏看得不太满意。正准备打开折扇给自己扇扇风,却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啊”,清晰无比。 忙抬眼一看,莫辛娘竟然踩滑了,眼看就要往池塘里掉。 想都不用想,姜蒙楽那小子就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于是,她只得发力纵身往池塘对面飞去,一手攥着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折扇,一手去接莫辛娘。 ☆、三人行(二) 夏日绿荫,隔池之亭,清新而立。原本是一幅安静美逸的画面,却被那一声惊叫打破,也被那从空中的一道白影划破。 莫辛娘没有落入水中,而是落入了唐海黎的怀里,此刻正被她一手搂着腰。 唐海黎将人稳住,这才轻轻松了手,放下她,“莫姑娘,夏日虽炎,尽可不要往小湖里跳呀,若是不会水,可就糟了。” 莫辛娘刚刚脸上闪过的一丝红晕瞬间就没了,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欠身道:“多谢竹安先生相救。”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姜蒙楽,生怕他生气一样。 姜蒙楽一笑,“还多亏先生了,不然你这小命怕是要没了,我可不会水。” 莫辛娘无意间“啊”了一声,顿觉失礼,忙道:“奴家失仪了,原本不该到池边乱晃的,奴家先行一步。” 姜蒙楽依旧是笑着,点了点头,目送莫辛娘走远。 确定周围没人,他才转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先生,你还真不像个女人,你看,那些个倾慕我的女子,都快尽数被你撩走了。” 唐海黎一手支在他肩膀上,推开了半步距离,“少来。你想太多了,人家那小姑娘就不一定是倾慕你。” 姜蒙楽一瘪嘴,轻哼了声,道:“那你怎么解释她费劲千辛万苦要住到我府里来?” 唐海黎对此置之不理,侧身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姜蒙楽。 安礼菲最近受了不少惊吓,又帮了他们许多,若是不去看看她,唐海黎自己都觉得心里过不去。于是,趁着姜蒙楽还没追上来问她为啥不回答,赶紧上了马车。 依旧是坐的姜蒙楽上朝的那马车,翠盖朱漆,庄严贵气,马车周围并没有随行侍从。 车内铺着竹席,为了这夏日好过一些。唐海黎一手支着头,昏昏欲睡,银白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半边脸。可不能怪她,这儿去皇宫的路上,少说也是半个时辰,加上马车摇摇晃晃的,果真是夏日炎炎正好眠。 像慈国就没有这样的炎热,从来都是凉凉的天,或者冰天雪地。 左篱啊左篱,你可在这样炎热的夏季里生活过?会不会特别新奇?你来过安璃国,但炎炎夏日你是如何度过的,我真想知道。 想着想着,好像左篱的脸就出现在了面前一样,剑眉,媚目,生而女相。明明是个可以当她叔叔的人,却长着一张玉人公子的脸。 他和她一样的谋略,一样能唤蛇林之蛇。他俩多像啊,她都还没死,左篱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6 怎么可能死呢。 面前那张人脸好像在慢慢变浅,马上就要消失了。唐海黎忍不住一手伸出抚上他的脸颊,却是扑了个空,手臂刚好直接穿过了马车的窗帘。 唐海黎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变得这么傻。一时觉得手穿过小窗口的动作十分幼稚,顺手就撩开了小窗帘子,想着看看外面也好清醒清醒。 却在马车穿梭,人来人往的大路上,一眼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远远望着,只能见得侧面和背影。但她能肯定,那就是左篱!一样的悠然姿态,一样的云纹白衣,不会错的! 唐海黎慌忙掀开车前帘子,欲喊车夫停下。却临时把话憋了回去,两手撑着马车的框,愣了半晌。车夫转头问:“先生有何吩咐?” 她默默摇了摇头,准备放下车帘子,却一直不敢放,就好像放下了车帘心里就会空一块地方一样。 左篱死了。唐海黎默念三遍,终于松了手。 松手的那一刹那,忽听外面一句清亮的女声喊“竹安!” 唐海黎又不得不再次掀起帘子,那个白衣人已经消失不见,但这次她竟然还没进皇宫就见到了安礼菲,还是在去往左侧皇门的这条路上,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没穿公主仪制的衣服,而是一身鹅黄常裙,上面绣着惯常的玉兰花。美还是极美的,只是多了几分朴素。 唐海黎记起自己出来的目的,这才缓了缓神。“正要去找你,若是错过就太可惜了。”下了马车,又补了句:“刚刚我如果没掀帘子可真会错过的。” 安礼菲跑上来就伸出双手,吓得唐海黎赶紧后退了两步。 “就是嘛!所以我说我们有缘啊!” 安礼菲一个扑过来没抱到她,并没有放弃,而是边说边继续扑。唐海黎闪了又闪,心想:“不得了,这个抱人的程度怕不是要勒死我。”闪完忙道:“我的祖宗,咱好好说话,别动手。” 安礼菲扑不到人,气得嘟嘴,闷闷不乐道:“你还是这么怕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唐海黎面子上过不去,只得谦和道:“上次害你受惊了,我今日就是来向你道歉的,你可有什么想做的吗?我陪你,今天全天都陪你。” 安礼菲假装思索片刻,挑眉道:“那就陪我逛街吧!反正都出来了,本来就是想找你跟我一起逛逛的。” 唐海黎顿时心犹如被扔进了油锅。这大夏天的,做什么不好,一定要去逛街,不是找罪受吗。再说了,这小公主就不怕自己的白脸蛋被烤黑吗?年轻人啊,精力果然要好得多。 她屏了口气,口是心非,回道:“甚好,正合我心意。”刚刚坐马车走过的路,现在被迫要全用脚走一遍,想想就心痛。 每每走到花钿小摊面前,安礼菲总要停下来细细挑看一番,却又不买。 此时又到一家小摊前,唐海黎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附耳悄声道:“喜欢就买吧,我看好几家摊主已经看不惯你了。” 安礼菲跺了跺脚,小声回道:“可是,我不敢买回去啊,若是被人看见我收藏了这些个劣类钗饰,指不定被说什么闲话。” “那,你买了放我这儿吧,你想戴的时候来找我。” “这个办法好!” 于是安礼菲挑的更兴奋了。唐海黎开始后悔刚刚说了那句话,不仅要多逛许多时间,等会走的时候还得抱一堆东西。没错,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抱东西的肯定是她。 视线落到安礼菲正在挑的那些簪子上面,后者突然转过头来,举着两只手,问:“哪个好看?” “嗯…”其实两个都不好看,唐海黎随口道:“左边这个吧。” “右边这个更好看。” 唐海黎和安礼菲被这一熟悉的男声惊到,偏头,这才看到姜蒙楽。 他一身黑紫相间的直缀常服,和平日相差无几,但在烈日之下,衣服上的金线显得格外引人注意,煞是夺目。 见她俩不做回应,他又说了一遍:“右边这个更好看!” 唐海黎淡淡道:“安礼,买左边的。” 安礼菲呆呆地应了一声“喔”,付钱走人。 姜蒙楽在后面跟着,“你俩怎么这样,等等,等等!” 唐海黎健步如飞,安礼菲紧跟其后,显然一刻都不愿等。 姜蒙楽没办法,一直跟着她们身后。走到人多的地方时,他忽然道:“到底谁才是你未婚夫?!” 这一声声音极大,引得路上行人驻足,仿佛又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唐海黎和安礼菲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所有人都盯着她俩看,就好像是一对逃婚的奸夫□□。 无奈,他既想玩,那她就陪他演戏好了。唐海黎转身认真道:“你这话不过口头说说罢了,以你现在的身份还真能成亲不成?” 周围的杂声更多了,路人大概都觉得这男人是因为身份低微,不配娶那美貌女子。 姜蒙楽俞演俞烈,“一言在此,千生万世!” 明明是闹着玩的,不知为何,唐海黎却觉得这话扎到心坎里了,同时也觉得姜蒙楽说这话很带真情。一定是错觉。 周围人越围越多,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脸皮这么薄,生怕人看出端倪,拽着安礼菲赶紧跑了,留下姜蒙楽被一群人围着问故事。 她俩跑到几乎无人的小巷,靠在墙边,安礼菲气喘吁吁,呛咳了一声,忽而笑了,“看不出来,御史大人还挺风趣的!” 唐海黎道:“只因龛影年少。” 安礼菲瞪着眼睛,“看…什么?硬?” “龛影是个国名…” “哦。”安礼菲抬眼想了想,“哦!你说的几年前被灭了的那个小国啊?我听说过的。” 唐海黎解释道:“嗯,姜襄他原本就是龛影人士,那时候他正年少,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自然性情不错。这几年经历,他虽变了些,但在我眼里还是算是保持初心了。” “你说这些…” “真的当你是自己人,所以切勿外露此事。”唐海黎道。 安礼菲点了点头。她知道这种事有多重要,亡国臣民到别国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姜御史一看就不是普通身份的龛影人。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底细,肯定要被参上一本的,丢了官帽事小,小命不保事大。 作者有话要说:  安礼菲长公主(小公举)她是个污妖王!嗯!就是这样! ☆、左篱现 两人接着又跑了会儿,安礼菲实在是累的不行了,连忙拖住唐海黎的袖子边角,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跑不动了。 “想喝茶吗?”唐海黎问。 “不不不,我只想喝甜的。”安礼菲奇怪道:“怎么跑了半天也不见你累?” “我很累啊。”唐海黎淡淡道。 安礼菲眼珠子往上翻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7 了翻,“唉”了一声,“走吧,找个地方坐坐。” “仙怡楼?” “你可真会享受。” 仙怡楼是长柯城中最上等的酒楼,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在那儿通通都不稀罕。唐海黎却无所谓道:“反正用的不是我的钱。而且你的身份,最好也不要在小地摊和小酒馆里面混。” 她选仙怡楼的原因还有两个,第一,近。第二,姜蒙楽绝对不会进去!上等酒楼多的是陪酒小姑娘,按她这么久以来对他的了解,他是很讨厌这些类的女子的。 须臾,仙怡楼现于两人眼前,姜蒙楽也没追上来,甚好。 仙怡楼无疑是华丽的,虽然拟照的是宫廷样式,但却没有宫里建筑的凝重大气,这种华丽显得有些轻浮。酒楼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安礼菲下意识挽上了唐海黎的手臂,似乎想以此来告诉别人,她不是可以随意轻薄的人。 唐海黎看了眼她,“干嘛?” “啊?”安礼菲一惊,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忙地松了手,“我害怕。他们看起来都是地痞流氓!” “这里都是皇亲贵族,不过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唐海黎道,“你不用害怕,也无需挽着我。你是公主,这里一定会遇上认得你的人,被看见不太好。” 安礼菲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唐海黎带着她并肩上了二楼,抬手撩开第一道珠帘,手还未放下,整个人就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幕给看愣住了。 正中央,一个白衣男子坐于地上的软垫上,身前放置着一把黑木古琴,他正闭目抚琴,白皙的手指掠过之处有行云流水之感,琴声更是惹得周遭人客频频叫好。 气质淡然,恬静,就好像现在只他孤身一人在山野之中。 安礼菲见她愣在原地,问:“竹安?怎么了?” 唐海黎放下手,珠帘清脆落下,“无事,坐吧。”说完拉着安礼菲在一旁坐下。 她没有认错,三个时辰前她在马车上朝外看见的那人确是左篱,他现在就在她面前。 一琴抚毕,左篱这才睁开眼睛。细看他的样貌,刀削如剑的眉,像是刻意修出来的一样。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但偏天生媚意,看谁都是含情脉脉。那副神情,加上略带的书卷气,让人越是想亲近,却又不敢。 是左篱的脸无误了。 周围忽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她才意识到此曲已结束。而旁边的安礼菲还在吃着小桌上的点心,喝着甜花茶。唐海黎眼睁睁看着左篱退下,去了后屋。 “如何?” “点心不错,花茶不错,琴很好听,人也貌比潘安!”安礼菲一句话总结到位。 唐海黎不再理会她,道:“我等下回来,你先坐着别动。” 说完就往后面的屋子走,被一个小厮拦住,她直接甩了一锭金子过去。那小厮很识趣儿,忙堆满笑,问:“先生是找哪位艺娘?” “刚刚这楼中阁弹琴的男子。” “好的嘞!”小厮咧嘴一笑,“不过恕小的多嘴,那‘瓷美人儿’好像不太喜欢跟男的多言,公子小心些,有事叫小的就是。” 唐海黎道了一句“多谢”,便跟着小厮到了后屋的偏阁门前,小厮表示已经带到,就转身走了。 站在门前,明知左篱在里面,她却不敢伸手开门。愣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抬起了手,但她还未推门,这门就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了。 还未待她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就被人拥入怀中,鼻中吸入淡淡的檀木香味,整个人被抱得牢牢的,贴紧得能听到对方心跳的程度。 “我看见你了,小合。” 清雅的声音从上方和胸腔传来,唐海黎有些发懵。虽然刚刚开门那一刹那极快,她还没看见人,但她能肯定,这个怀抱是左篱的。 她道:“嗯,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话音一落,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酸涩,下意识不自然地推开了左篱。 两人保持了一点距离,方便说话,也方便互相认真看一看,这几年有什么变化。 左篱浅勾嘴角,“女大十八变。” 唐海黎道:“你没变,和以前一模一样。”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话说完,左篱的神色有些不好看。 片刻,左篱道:“今日来此有事未完,下次叙旧,不醉不归?” 唐海黎道:“好。在哪儿?” “三日后,主影机处。” 约定好后,唐海黎转身就走。左篱却又拉住她,“我送你。” 唐海黎没有拒绝,只是去叫安礼菲起身,说回去了。周围的客人颇有些意外,仙怡楼的琴客小生从不在弹琴以外的时间出来,今日却出来送人,也不知被送的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有人道:“我好像有点印象,上次姜将军大胜而归的时候,这人在的,好像是军师。” “你当时在场?” “自然在!本来对他印象不深的,结果我家那婆娘盯着他一直看。” 唐海黎路过这群人,当做没听见。 安礼菲跟在他俩身后,心说: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竹安对一个弹琴的这么放在心上? 下了楼,走到仙怡楼门口,唐海黎道:“阿篱止步,我和她先回去了。” “不是我说你,小合,你没以前可爱了,都多久没见你笑过啦。” 左篱的原意应该是调侃一下,让气氛不那么沉闷,谁知这话让她一听,喉咙上更是像梗了东西一样难受。偏偏脸上却表现不出来,只得道:“没心情。”这话若是仔细听,像是哭过之后的嗓音,好在两人都没发现。 左篱只当她是旧友初见,喜极而伤怀,并不在意,安慰般地柔声道:“就送到这儿,我回去啦。” 唐海黎点头,左篱转身回了仙怡楼里。再抬头,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袭紫裳,银冠束发,面有怒色。 不是姜蒙楽又是谁。 安礼菲此时也看见了他。想起之前那场闹剧还是因为自己惹起的,赶紧溜了,对唐海黎忙道:“接我的宫人来了,我先回宫了!”不等唐海黎回应,就直接反方向跑了。 姜蒙楽走到唐海黎跟前,胸口起伏不定,似怒似喜,似要冲动,却也像要萎靡不振一样。 唐海黎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眼眶里有些点点的泪珠,虽然少得掉不下来,姜蒙楽这种眼尖的人却是一眼就看见了。 他道:“刚刚那个人是谁?” “你傻了吗,安璃长公主啊。”唐海黎随意道。 姜蒙楽板着脸,“那个男的,白衣,散发。” 唐海黎只得道:“一个琴客朋友。” “你为他哭了!”他突然激动起来。 “没有。”唐海黎淡淡的回了句,企图将聊天的气氛变好一点。 姜蒙楽苦笑一声,似乎将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8 平日里攒的气全抱怨出来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没有情绪的,不会笑,自然也不会哭。原来只是因为我不够资格而已。” 唐海黎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你告诉我啊!”姜蒙楽差点吼出来,又硬生生把说话的语调降了下来,“算了,这个问题我不问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可以为我笑一次?” 她不是不想笑,是她笑不出来啊,如果可以不要这张皮…沉默了片刻,终于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定。 “你登帝以后吧。” 一路上,两个人都板着脸,沉默不语。唐海黎随手叫了个马车,送他们回去,直到下马车,回了堂将宅,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接下来的两天,姜蒙楽似乎躲着她,没有见一面。 外面的天难得阴了下来,没有了前些日子的炎热,却闷得很。唐海黎坐在窗边,望着天上。乌云密集,却始终不下雨,等得她有些心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急火攻心,突然就想咳嗽,她也没太在意。待咳完之后,才忙唤了煦儿来,“处理下桌子。” 正是她刚刚坐的位置,窗边的小桌上俨然一小摊血渍,是新留下来的。 煦儿这一看,吓得嘴都合不拢了,“主人!您您您,这…这!” “大惊小怪。”唐海黎一手拿了张手绢随意拭了拭嘴角,淡淡道:“收拾一下,别让别人看见了。” ☆、再相见 距离那日和左篱的匆匆一面已过去两天。想想当时,她若不是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应当与他喝几杯再走的。可惜当时她没那个心情,满脑子的久别重逢的害怕,激动,喜悦,愁伤,混杂的情绪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即使是匆匆一见,也不敢多加言语。智者见智,希望他也是个那样的人,能懂她那份心吧。 唐海黎将染了血的手绢扔给煦儿,“这些天,荔枝的伤可好全了?” 煦儿接过手绢,皱着眉头收拾桌子,一边揪心地看着她,“主人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荔枝常年里混在打打杀杀中,受了伤也好得快。” 唐海黎道:“无妨的,这个药的后劲儿我已经用其他东西压下去了,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煦儿无奈摇了摇头,抹完桌子,烧了手绢,“对了,那个人说明日有事,最好改为今天,主人你去吗?” “自然要去。”唐海黎在梳妆台前坐下,“煦儿去帮我拿件偏灰一点的外裳吧,总觉得跟他同穿白衣会有点奇怪。” 煦儿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也没问为什么。唐海黎就喜欢煦儿这一点,凡事并不过多相问,若是荔枝定要叽叽喳喳个不停了。 换好衣裳,整理仪容,觉得一切妥当之后,总算出了门。但她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好像看见了有个穿着金线蛟纹紫袍的人在后面咬牙切齿,心底忍不住笑了一会儿。要跟来便跟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跟深闺怨妇一般行为。 等她上了马车,身后观望的人并没有追上来,想来应该是回去了。到了那家古董店,依旧是玥空儿接的她,将她带到后院才道:“主人,左公子已经到了许久啦!” 唐海黎道:“你那么兴奋做什么…” 玥空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实在憋不住了!主人原谅我!这地方长时间没外人到访,有人来我当然高兴。” 唐海黎心底一笑了之,推门进屋,见左篱正坐于桌前斟茶,看见她进来的一瞬间僵了半刻,一手停在空中。 熟悉的梨花茶香零零散散地飘在屋中,浅淡却又深入心扉。她心道:“气质相符,衣衫相近,容貌无差。莫不是多虑了,或者自己也有算错的一天。”但随即就抛开了这个想法,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能出现在她面前呢。 左篱淡淡一笑,继续斟茶,看着唐海黎走近,比了个手势让她坐下。 唐海黎压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在心中连说三遍“正事重要”,正准备开口,左篱一手覆上她的手腕。 他道:“小合……”这句话听不出情绪,只觉得让人心疼。 他的手骨节分明,看着白皙温润,但此时手心紧紧贴在她手腕上却让她莫名感觉到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心底生出一份寒意。 到底抽不抽出来,若是让他拿开,怕是会多想。可若就一直这样,她自己会难受极了。 忽而,左篱放了手,拿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大热天的,来,喝点,缓缓再说话。”语气温柔体贴,让人不能拒绝,有如雪山微风入耳。 唐海黎松了口气,接过茶,轻嘬了一口,认真道:“莫——” 左篱立即道:“陌上花开,我已经归来了。” “……”唐海黎无奈放下茶杯,“哎”了一声,“你能不能不开玩笑?” 左篱显得有些黯然神伤,眉头往中间蹙了一丝,“那你讲吧,我不打断你了。” 唐海黎道:“莫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左篱突然一笑,问:“你说的哪个莫家?” 唐海黎听他这个语气,像是觉得问哪个莫家都一样,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 左篱道:“不管你问哪个莫家,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龛影莫宣丞相的莫家,安璃莫誓莫辛娘的莫家,甚至情报贩子莫生相,他们都是有血缘关系的。” “我有猜过,但不敢确定,毕竟相差甚远,总不像一家人。” “本来就不是一家人,他们恐怕连对方的存在都不知道,只是确有渊源罢了。”见唐海黎不解,左篱又道:“我这么说当然是有依据的,我这几年走访数国,知道的事情不比你少。反正不要太过在意莫家就是了,跟我们关系不大的。” 唐海黎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现在的难题是陶国最迟两月之内,必须拿下,不然会难上加难。” 这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这个,她是为姜蒙楽谋皇位,跟左篱又有什么关系。一时间极为尴尬,左篱却随意道:“你当真要好好辅佐姜氏后人?” 唐海黎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应了一声“嗯”。 左篱道:“陶国的兵权将移,如你所说,必须在两月之内攻进陶国皇城。我之前有想过,若先攻打孟泷也无不可,但孟泷实力强盛,最好收稳陶国再行设法。况且陶国与孟泷现在在联合时间,要想瓦解只能从陶国下手。” 他说的认真,让唐海黎觉得自己多虑了,左篱是完全为她着想的,根本不会置身事外。 她道:“如此,我便随姜蒙楽出征,你就呆在影女机处。” 左篱望了望窗外,摇头道:“不了。我还要出游他国,但无事就会回来的,你要见我自然见得到,我已经和影女机恢复了联系。” 这番见面,其实并未过多作叙旧,毕竟他俩都不是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59 愁情泛滥之人。送左篱出了门,唐海黎也对玥空儿说了“再会”,接过她手中的伞递给了左篱,“夏日烈阳,带好伞。” 左篱接过,上了马车,转头一笑道:“就知道你最懂我。” 唐海黎目送他的马车走远,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面前出现一匹黑棕色的马,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己面前。她有些恼火了,这马车分明是姜蒙楽常坐的那辆,并不是她方才来时坐的那辆。 果然,帘子从里面被撩起,姜蒙楽探出头来,“先生该回去了。” 唐海黎叹气,这人难不成一直在这古董店外等着,那也太无聊了。自个儿撩了撩衣角,准备上马车,却听姜蒙楽道:“先生驾车,里面我放了东西,坐不下了。” “……”唐海黎心道:“幼稚至极。”于是,转身坐在了车前沿上,拿起鞭子驾马。 路行到一半,她心口突然一阵潮热,攥着缰绳的手开始出汗,这种心悸从手掌心传到了心肺。此时姜蒙楽却在马车内自顾自地悠悠然道:“我还说今日先生为什么换了衣裳,原来是要出门见客的,应当换,应当的。” 唐海黎强压住心头的紧缩感,咬着牙,冷冷道:“应当。”一路驾着马车,本来就身体不适,加上外面酷热,让她更加难受了。 好一会儿,堂将宅才出现在不远处。等到马车到宅前,她一个翻身下马,一手撑着马车的木沿,想要调整一下自己的仪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姜蒙楽撩起车帘子,玩笑似地道:“先生今日怎么不扶我下马车了,当真与蒙楽生分了吗?”这话说完,自己下了马车,这才发现不对劲,看着侧身弯腰支在车沿旁的唐海黎,急道:“先生怎么了?” 唐海黎本就不是个经常弯腰的人,不论说话做事,都是淡然坦荡的,现在却好像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光看侧身和背影,成了个娇弱的小姑娘一般。 姜蒙楽试探道:“先生?” 唐海黎终于忍不住了,干咳了几声,仿佛嗓子快要撕裂一般。 姜蒙楽急得心如火燎,想要看看她到底怎么了,终于鼓起勇气,将唐海黎扳了过来,正面对着他。这一看不得了,她衣袍上已经落上了许多血渍,灰白的衣裳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就好像是烙上去的花纹一样,艳丽而骇人。 “先生!” 姜蒙楽心想,若先生这是患了绝症,那他也不要活了。 ☆、心相亡 姜蒙楽连忙扶住她,却被一掌推开,“先生究竟怎么了?有事不要瞒着蒙楽!” 唐海黎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松了车沿不再扶着,勉强站稳,道:“我没有瞒着你什么。这种情况叫做生病,知道吗?还不去请大夫。” 姜蒙楽再次扶住她,不管她怎么想推开,无论如何都要扶着,“先生先跟我进屋,好好休息一下,我马上去请大夫!” 唐海黎短短地“嗯”了一声,突然整个人失了力,往后倒去。姜蒙楽吓得连忙搂住,然后抱起她就往府里走,还未走到中院就碰到了煦儿,想着一刻都耽搁不得,说话都快语无伦次了,“煦姑娘快去请下大夫!先生病了!” 煦儿看着姜蒙楽怀里的主人,听了这话更是脸色一变,道:“好!”丢了手上浇树的水瓢,直直往外跑。 姜蒙楽抱着她进了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又支了个薄枕。忧心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两手合抱在一起,撑在床边,呐呐道:“先生可不要有事,蒙楽错了……” 须臾,煦儿带着一个老大夫回来了,姜蒙楽立即起身作揖,“拜托大夫了,若能医好,在下许给大夫一个心愿,无论什么都可以。” 老大夫忙摆手道:“将军折煞老夫了,定当尽力而为的。” 屋中陷入一片沉静,姜蒙楽和煦儿都盯着那老大夫为唐海黎诊脉。片刻后,老大夫的脸上显出难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姜蒙楽道:“大夫,如何?” 老大夫叹了口气,“将军莫要伤怀,这怕是肺上的痨症,治不好的。”说完,老大夫就提着药箱走了。 姜蒙楽脸色阴沉下来,“煦姑娘重新去请大夫,这个人医术不精。” 煦儿僵在在原地,姜蒙楽见她还不走,又喊了一遍:“煦姑娘去请大夫呀!”这一声吼得屋外的人都能听见,吓得在外打扫的丫鬟丢了手中的扫帚。 煦儿只道:“声音小些,让主人好好休息一下。” 姜蒙楽顿时泄了气,眼睛里都爬上了血丝,蹲在床边,握起唐海黎的一只手,轻声道:“先生,先生你好好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说话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却一直梗在喉咙上,“忘了呢……先生从来就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先生,蒙楽错了,我不是故意气你……我就是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你每次都那样,不管是受伤了,还是受气了,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点情绪都没有。我就是……” 煦儿在一旁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站了片刻,转身出门了,留姜蒙楽一个人守着,关门前落下一句:“主人待你如何,心底分明,好自为之。” 外面的蝉叫声格外的大,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光影,天空瓦蓝,没有一丝云彩。屋外依墙植三两株蔷薇,满枝红粉几许,蜂蝶飞舞,暗香盈袖。如斯美景,在有的人眼里,却是被讨厌的烈日炎暑,灼人伤心。 荔枝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一见煦儿出来了,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煦儿瘪嘴,耸了耸肩,“还好啊。你关心好你自己吧,伤还没好透,乱跑什么。” 荔枝道:“我怕主人出事。” “她能有什么事啊,自己就是神医,用不着大夫的。”煦儿随意道:“总不至于自己把自己给玩儿死吧。” 走廊那头过来一个娇小的朱色身影,手中摇着轻罗小扇,走到她们跟前,问:“将军可在?我方才好像见他回来了。” 煦儿略微一思索,才想到,这应该是那个搬到府里来住的莫辛娘,回道:“在,但忙着。姑娘识趣些,免得惹人不高兴。” 莫辛娘福身道:“自然。我知两位姐姐是服侍竹安先生的,身份不同。可不可以帮奴家转达一件事?” 煦儿和荔枝对视一眼,觉得也无不可,道:“你说就是。” 莫辛娘道:“哥哥找了安氏,怕是不久就要搬离长柯城。我虽然不去,但迟早会被算计,多谢将军的收留,让我有安身之处。若是将军好心,请再留我半年,半年之后我就离开。还请两位姐姐代为转达。” 煦儿点头,心想这姑娘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人,反倒是个机灵的。但她也并不着急转话,反正姜蒙楽估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0 计也不会在意,这莫辛娘是爱住多久住多久,其实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两日后。 唐海黎半躺在床上,姜蒙楽一勺一勺地给她喂药,那模样认真极了,就好像是对待镇国之宝一样,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 她自然是享受得很,一点也不着急说话,慢悠悠地喝着药。 姜蒙楽给她喂完药,又拿手帕帮她拭了拭嘴角,将东西放回桌子后,在一旁开始烹茶,“先生,大夫说喝茶对这个病有好处,我想你本来就爱喝茶,所以就学一学。” 唐海黎不答,他又接着道:“我不会煮茶,若是难喝,先生将就着,以后就会变好了。” 这回唐海黎忍不住了,“难喝我可不将就,你不会煮可以喊煦儿和荔枝嘛。” 姜蒙楽一顿,像是立马要脱口就反驳,可不知为何始终没出声,一会儿才道:“好,不好喝就倒掉,让煦姑娘和荔枝姑娘做,我也好学学。” 唐海黎:“……” 自从她醒来后,发现姜蒙楽对她的态度简直好像变了一个人,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成天跟着她,前前后后,端茶倒水,有求必应。不过这种待遇,谁不想要,就算她能起床也不想起啊。于是,趁着姜蒙楽还听话,不敢反驳她。她决定—— “蒙楽,陶国两月之内必须攻下,不然他们那里兵权易主,就麻烦了。” 姜蒙楽立马板起了脸,“先生,您的病重要。” 唐海黎摊手,无辜道:“你不是都说了吗,痨症,治不了,你留着也没用啊。” “可是——” “没有可是,你还想不想称帝了?” “……”姜蒙楽安静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道:“想。” 这个“想”字声音小的可怜,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但唐海黎并不在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去备战吧。” 姜蒙楽一脸怨念,却还是没有拂开她的手,任由她胡作非为。 不出三天,姜蒙楽就收拾好了东西,也在朝堂上禀明了自己的意思。反正现在无人敢反驳他,想做什么,只需要通知他们就是了,根本无需请求。唐海黎倒是觉得,这人的办事能力提高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她成天没事就得躺在床上,没办法帮他解决事情,只有他自己努力了。 姜蒙楽换好一身薄甲,进了屋。唐海黎支了个枕头,坐了起来,“走吧。来扶下我。” 谁知姜蒙楽拿走了她的枕头,又把她摁下去了,“谁说要带你去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吧!” “我——”唐海黎满眼错愕,感情这小子出征就压根儿没算她的位置是吧?没有她,他能不能出奇制胜?没有她,他能不能完好归来?这些都是很大的问题。 可当她正要问出口的时候,姜蒙楽握着她的手,认真道:“先生放一万个心,这次我有信心,二哥在陶国与我里应外合,况且我也不傻,相信我吧。” 见他难得这么认真,唐海黎颇感欣慰,但表面上还是酸溜溜道:“翅膀硬了,那你飞吧,不拦你。” 姜蒙楽忍不住咧嘴一笑,“翅膀四年前就硬了,就是先生没发现罢了。”说完就转身,准备出去了,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唐海黎看他往门外走了,又躺回被窝,眯上了眼。片刻后,突然感到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被印上了一道温暖,又像是被针扎一样的刺入心里的感觉。 她虚着眼睛看了一眼,姜蒙楽跪在床边,嘴唇轻轻地印在她的手背上,面带虔诚,闭了一刻眼,睁开时睫毛微动,就好像撩拨在她心上一样。 姜蒙楽并未发现床上的人是醒的,站起身看了她一会儿,就走了。 唐海黎又闭上了眼睛,心底就好像烟花炸开一般,如论如何是睡不着了。 陶国。 阎罗将军府后院。 姜沐推了推眼前的镜片,抬头看着眼前被他绑在树上的男人。 赵德殷也许一生这是第二次行差踏错,就因为他不该遇上他,睁眼道:“只要你高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姜沐嘲讽性地“哦”了一声,“所以,我下药将你昏迷,你也是知道的咯?” 赵德殷道:“知道。” 姜沐嗤笑了几声,“那,你知道安璃国要攻打陶国了吗?你现在这样,可是没办法迎战了。” 赵德殷淡然道:“我都知道。” 姜沐“哼”道:“真是伟大呢,是不是为了我,连国都可以卖了?” “陶国本来就不是我的本国。” “呵,真是让人恶心!”姜沐阴阳怪气道:“囚我这么多天,每日饮酒作画,吟诗作对,当真悠闲!兵力分布图都被我偷了,你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赵德殷沉着脸,“是我拿给你的,不是偷。” 姜沐愤然,咬着牙,似乎不愿与他再说话。抽出腰间的佩剑,一脚轻轻登在树干上,飞到了树丫上,低头看着被绑在树上的人,将剑伸到他脖子前。 微风浮动,树叶柔柔地摆着,刮过赵德殷的脸颊。 姜沐道:“怎么样?这种感觉?” 赵德殷的眼眶里突然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目光,“你要杀我。”说完,好像认命一般,嘴角扯动了下,闭眼,泪水就滑了下来。 姜沐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人竟然也是会哭的,心里莫名沉重起来,但嘴上的嘲讽却不停下。 很快,眼泪横七纵八地爬满了赵德殷的脸,但却没有一丝声音。清越的男声在上方响起。像是有什么不甘心一般,他又缓缓睁了眼,抬起头,看着坐在上头树枝上的人。青蓝衣衫飘飘,温润如玉的面目带了一丝狰狞,嘴角轻笑着俯首看着他,“你爱的人利用你,信任的朋友利用你,最亲近的家人已经死去,皇帝恨不得杀了你,怎么样?这种滋味好受吗?哈哈哈——” 赵德殷脸上泪痕依在,嘴上却微笑回道:“还不错。”虽然姜沐笑的肆无忌惮,但他还是在他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忍。 银剑就抵在他的脖颈上,只需姜沐轻轻发力,他就会命归黄泉。但是他并不想这种情况发生,不想姜沐背上一条人命,更不想自己被姜沐杀死。于是,打定主意,赵德殷自己将脖子往前送了半分,在剑刃上使劲一偏头,顿时鲜血四溅,活生生的血液落在自己的衣袍上,同时也沾到了姜沐的青蓝衣衫,吓得姜沐丢了手上的剑。 银剑哐当一声落在树下,落下的时候恰巧划开了绑着赵德殷的绳索,剑落下之后,人也落下了,躺在血泊之中。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认真的!”姜沐眼角发红,一句又一句地歇斯底里地喊着。微风拂过他的衣摆,墨发扬在空中,他木讷地跳下了树,也不嫌脏,直愣愣地抱着赵德殷的尸体,连自己的镜片落在了血里也没察觉。 心慌意乱之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1 下,姜沐看见了一旁沾满血迹的银剑,对,就是这把剑杀了赵德殷。想着想着,他的手就不自觉地捡起了剑,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轻轻一划!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几乎全是第一人称,不喜欢的可以跳过哦。是写姜沐和赵将军的往事。 ☆、忆往昔 当姜沐的剑划往自己时,剑身反光照出了他的双眼,正目带凶光,极为骇人的盯着剑刃,甚至带着一些渴望和期待。 他以为能在剑刃上看见自己的脸,谁知却莫名看见了过往所发生的一点一滴。 是不是人之将死,都会回想起过去?身为龛影的二皇子,上有大哥为父分忧,下有三弟承父爱,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我不是没有努力习过武,也不是没有努力看过兵书,可是每晚挑灯夜读的时候又有谁能看见!于是,每天只有写诗作画来陶冶自己的心境… 遇见赵德殷的时候,我还在想,这是个囚犯,应当会有和我一般的心境。谁知道他竟然性格开朗明媚,武功又好。跟他站在一起,无形之中就觉得自己更加卑微了。跟他逃离龛影后,无数次的被他照顾,越来越觉得自己没用,所以我跟他说,再见。 在安璃国维家的呆了四年,我也知道,自己的性子越发卑微,做事越来越胆怯。 当我知道三弟没死的时候,不知道心情究竟是欣喜还是难受,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御史,而我,却只是个小官手下的客卿。 帝师她还是待我很好,但我依旧看不懂她。我只知道,帝师并非一个胸怀天下的人,并且,三弟看她的眼神不一般。也许,帝师并非头发所代表的年龄一样。 从上次再遇赵德殷,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欢喜与忍耐,至于他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到陶国带我到他身边,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拒绝知道。 四年前,赵德殷与我逃离龛影战乱,路途虽漫长,却充满了活着的感觉。 那时候我话本来就多,经常在他耳边断断续续说个不停,那天我就莫名开口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啰嗦?” 那时他在采野果,眼睛一直看着灌木从,面无表情回道:“是挺啰嗦的。” 我心底翻了个白眼,原来这人一直觉得我很烦,可是为什么这样还要一路带着我这个拖油瓶。 他丢给我果子,忽然就爽朗地笑了,道:“反正一路都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逃到两国边境交界处时,赵德殷打了些野物去换钱,不然赶路总是个大麻烦。我就在颇为荒凉的街边摆了个小摊写字,倒也有人愿意赏钱,但运气不好,突然远处窜出一群逃难的,从路上直径跑过。别人没事,就我被推搡着摔了一把,腿正好磕在旁边摊子的磨刀石上,疼得眼冒金星。 旁边的摊主过来扶我问没事吧,我爬起来拍拍手说没事,继续坐好在自己摊前。 也不能怪那群人,既是逃难的,多半还是龛影的臣民。 直到一个客人说我腿上有血,我才发现半截裤腿上都成了红色,于是一瘸一拐地去找了郎中,心想,刚赚的钱又要花出去了。但不能耽搁和赵德殷的赶路,所以只能自己解决了。 郎中说这伤口太大,得用针线缝,而且现在他那儿已经没有麻草了。我心一横,道:“缝吧缝吧,无事。”硬是忍着一声没吭。 郎中的小学徒在一旁看着,嘴巴张的老大,还“哇”了一声,“大哥哥,看着你文文弱弱的,居然比我还坚强哟。” 我还觉得挺逗,微微勾了勾嘴唇,道:“身痛而已啦。” 我不知道赵德殷是怎么找过来的,反正我在郎中这儿躺了一会儿,醒的时候就听见郎中在跟他说话。 “这是你弟弟吧?平常也这么要强么?” 赵德殷道:“不啊,他在我面前很像小孩儿,吃的都还得我给他找呢。” 不知为什么,我听到这儿,竟然笑了。 我好像觉得自己那自卑的性格能在他那儿得到缓解,但我却又一次一次敏感这种想法。 最终忍受不下去了,在他说要去陶国的时候,我客气地说了句:“行吧,那,我走了。我不太喜欢陶国和孟泷国,嗯,就这样。有缘再见。” 一小段时间的同甘共苦,以及后来的四年分别。直到在蛇林再次遇到他,他已经成了所有人口中的“赵阎罗”将军,可惜他还是败在了师父的计谋之下,又或者,败在了我这一步。 那次见面十分不友好,两国开战,我以阶下囚的身份与他相见,更加深重了我内心的拧巴和不自然。就好像,在我心底,似乎我们就不配做朋友,我和他过的是不一样的人生。 他将我带到了陶国,他的府上。我想,以我俩的关系,既然无法做敌人,何必为难自己。于是,只当是萍水相逢的朋友,顺便为师父拿些情报。 那天我和他聊了很多,大多数是回忆和国事。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意,但是对感情我从来都是避而不谈,我自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我和他就这样一直坐到打烊,从小酒馆里出来,路上没什么人,飘着点小雨。暂无战事,基本都很闲,并不着急回府,就在街上慢慢走着。 我随意道:“你做将军挺厉害的,真是适合乱世,一直都得胜的?” 他道:“怎么会啊,像上次我战败了。” 我道:“那是因为你遇到了竹安先生,我想你应该认识。” 他道:“我知道那是谁,当年就是他把我送进龛影天牢的。” “不说上次你的败绩了,毕竟是遇上先生,你不算输。对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确信你能做到的,从未有过怀疑过的?” “有,很多,我做事一向很有信心。” 我道:“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人,你明白吗?我对很多事情都没把握。我跟你,不一样…” 赵德殷突然就抿嘴笑了,“那你现在记得一件事好了,坚信我永远支持你做任何事。” 他说的风轻云淡,就好像刚刚说了今天吃的什么饭一样。我的心却越来越冷,真的吗,可能吗,他是陶国的大将军,我配不上的,连朋友都做不了的。 揣着自己越来越冷的心,每天收集陶国的情报,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从不说什么。 海底月是天上月,可看而不可及。而且,或许陶国亡了之后,我便有资格做他朋友了。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是为什么? 姜沐的剑刃此时已经搁在了自己的喉咙上,脑子里回放此生一幕幕,觉得不该活这一世。 银光一闪,剑刃滑动,雪色的脖颈上已经留下细细一丝鲜红。 “哐当!” 一颗石子重重地打在剑身上,弹落了姜沐手中已经握不稳的银剑。整个人一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2 惊,睁了眼,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背着书篓的狼狈书生。 书生走近,每一步都让他越发心紧。 这个人他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发了一章假糖…… ☆、不同路 虽然时隔几年,但姜沐还是记得,面前这个邪气凛然的书生他绝对是见过的。在龛影,帝师带他们出宫的那天,相貌并不特别,但印象深刻,确实是此人无误。 他还未开口,这个书生就已经走过来了,这人道:“想死?你还记得你来这儿的目的吗?” 姜沐沉寂片刻,眼睛瞟到一侧,看着躺在血泊里的赵德殷,又将视线缓缓移到自己脚下,盯着那把刚刚被打落的剑,道:“不太记得了。” 书生一手够到背后,取下书篓,放在地上,拿出了一大叠小册子,“你若死了,赵德殷可就白白去了。你想想,你来这儿,是为了给安璃国方便,里应外合,夺取陶国!你死了,皇帝定然会知道赵德殷死了,兵权就会转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从中做文章。” 他说着将那些小册子往姜沐面前甩,接着道:“这些都是我收集的陶国皇室的情况,和朝堂官员的一些资史,你看着办!” 他这人边说边笑,仿佛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姜沐却木讷的站在原地,任由小册子往他脸上身上飞,也不躲,也不接。半晌,才道:“你是谁?” 虽然这是个问句,姜沐却一点想知道答案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平平淡淡,并不关心。 那人不在意,咧嘴笑道:“我叫莫生相。” 姜沐终究还是没捡起地上的剑,弯腰拾起了那些小册子,压着额角,眉间尽是郁色,闷声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能死,是吧…我还要帮三弟。待此战结束,我就再不问世事。” 莫生相挑眉,歪嘴轻笑,重新背起书篓,“跟我没关系,再见了!” ———— 安璃国,堂将宅。 唐海黎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若是以旁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场景,定然觉得十分诡异,就好像画皮的女鬼一般,痴痴不舍地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皮相。 她放下手,突然觉得胸腔里一阵翻腾,忙伸手取了绢帕掩住自己的咳嗽,拿帕子的手不自觉地翘着小指。 唐海黎仿佛突然魔怔了一般,不去看白绢帕上的血渍,反而盯着自己的右手小指。 兰花指?她可是个男人,怎么能翘兰花指呢?! 不不不!她分明是个女人,这难道不是很平常的下意识动作吗?! 两个声音在脑子里打架,吵得不可开交,让她整个人迷惘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像入了魔咒一般挣脱不出。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主人!”煦儿一把攥住她的手,“主人醒醒!” 唐海黎愣着,盯了半晌,终于放下了手,“煦儿,对不住了。”恢复了神智,转身看屋内一片狼藉,茶杯摔碎在地上,纶巾也落到了梳妆台下。不必多想,也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也自知,现在自己定是披头散发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模样。定了定神,淡然道:“煦儿收拾下这里。” 煦儿顿了顿,叹了声气,从袖中拿出手帕递给她,“刚刚推门进来时当真吓我一跳,主人你太不小心了。” 唐海黎接过手帕,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霎时胸口又一阵翻腾,捂着心口闷咳了两声,然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冷冷道:“我会注意药量的,这次确实多了,才出现了一些幻觉。” “对了,蒙楽那边怎么样了?” “主人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大约半月姜公子就能凯旋归来了。”煦儿一边拾着地上的茶杯碎片,一边答:“不过,有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 “姜沐公子差点死了,被莫生相救了。”煦儿说这话时底气不足,觉得大多是自己的错。 唐海黎问:“不是让你们派人保护了吗?怎么会是差点死了?又怎么会是被莫生相所救?” 煦儿无辜道:“当真一言难尽啊主人。沐公子那是想自杀。” 沉默片刻,唐海黎垂着眼帘,无奈道:“罢了罢了。那我知道情况了,不必多说。” ———— 沙场,夕阳渐落。安璃国的大旗竖得高高的,迎风而飘,宣誓着胜利。 姜蒙楽坐在高点,这是安璃与陶国最后一场战,他已经赢了。俯瞰整个战场,比他刚刚在人群中厮杀来得更加痛快淋漓,如同坐拥天下的快感。 而坐了片刻,心情却愈来愈沉重,没人跟他分享这快乐,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回堂将宅,回家。 不知道先生的病有没有好转,当时看起来那么严重,他不在她身边,她是不是会难受。所说以往看着先生的头发,是一种新奇好看,再后来,就是一种辨认方式,如今,却是害怕。 不知为何,先生的容颜不断在他脑子里回闪。满头白发,衬得她更沧桑,肌肤和头发颜色几乎融在一起,更病态,更苍白。 就好像是迟暮的老人,还患上了重病。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 姜蒙楽眼睛瞪着天边,太阳一点一点地在往下挪。空中的色彩在快速地变换,时而红,时而淡蓝中夹杂着紫。朵朵云霞耀眼,天边的余晖正在渐渐散去。 他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刺向空中。 我能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当我看见夕阳如你一般渐渐陨下,我挥剑也无法让它停留丝毫…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比较忙,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大家!虽然掉了好多收藏,但是留下的小天使,我爱你们,我保证我不会坑。前段时间是真的很忙,所以更不了文,对不起大家! 最后,么么哒,虽然现在有点虐,此文是he。 可以的话留个评论吧,我会更爱你们的!你们的评论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引客卿 唐海黎一日又一日的躺在床上,病情愈发严重,甚至已经很难再自己起身,每每翻动一下就是咳血。她还能再坚持一个月……算算时候,现在姜蒙楽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再把他支出去也好,免得看了让人心疼。 屏风后黑影微动,煦儿从后走出,端着一碗黑不见底的药坐在她床边,“主人,喝点,压一下。” 唐海黎胳膊肘撑在床沿,试图坐起来,片刻后,无奈松了力道,道:“算了,老了不中用了。” 煦儿“噗呲”一声笑出来,把她扶起来坐着,边喂药边道:“主人还有心思调侃,还算有精神。” 唐海黎被动地喝完一整碗药,才得开口:“蒙楽还有多久能回来?”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3 煦儿收了碗放去桌上,回头顺手捏了捏被角,边道:“快了快了,今天或者明天大概就到长柯城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道:“对了,主人,荔枝最近愈发懒了,成天躲屋里,我见她明明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了。” “胡说,昨天是她照顾我的。”唐海黎从被子里挪出手,比了个二的手势,“你猜昨个儿她说什么?‘煦儿懒得不行,天天让我出来做事,果然是主人的煦二姑娘哟’,那语气,叫一个酸。” 煦儿淡淡“哼”了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收拾完东西就出门关门了,动作简洁,如行云流水。 唐海黎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几只小雏鸟在外头的枝丫上叽叽喳喳,有些叶子还绿油油的,而有些已经开始微黄。应当不久就要步入秋日了,天儿也渐凉,窗外吹进来的一丝丝风弄得人心痒痒的,想要出去走一走。却无奈她现在连坐在窗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馋的看一看。 片刻,门又开了,煦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紫衣战袍未解,长发微乱,头冠被一手搂在腰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这一眼,有些灼热,她忍不住偏了头,翻了个身,不再看他。而偏头那一瞬间,她好像还看见煦儿正在迅速地退出门槛… 脚步声就一点一点的贴近,唐海黎只得闭了眼,以免乱了心。 “先生,我回来了,怎么不愿意看我。” 姜蒙楽这话说的几分深情,几分哀怨,让人觉得不忍欺负他。唐海黎睁眼再翻过身来,见他跪在床边与她平视,淡淡道:“愿意的,只要蒙楽听话,怎么会不愿意见你。” 想了想,又道:“比算的回来早了大概一天,事情都可解决好了?” 姜蒙楽嘴角憋着的笑意终于露了出来,一脸满足,“自然了,想念先生得紧。至于面上的问题,明日我去上朝的时候禀明这些就可以了。” 真是不一样了,现在蒙楽已经完全能自己理许多事了,说话也温柔了。他是长大了吗,还是说,原本他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是她还身体康健的时候,可以任由他胡闹,帮他解决所有事,帮他撑起一片天。所以,从来没注意过,他早已经不是雏鸟了。 姜蒙楽见她不说话,就盯着他看,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忙道:“先生别生气,小心身子。我早已经不计较你那个琴客朋友了,真的。” 唐海黎一愣,心底笑了,表面上却冷冷清清道:“嗯?你不说我都忘了。” “……” 姜蒙楽笑完,收了收情绪,有点疑虑,道:“先生?” 唐海黎就看着他,他似乎受到了鼓励,又接着道:“我二哥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排完计划之后,并没有跟我一起上战场,虽说很多事他确实认真去做了,但我总感觉他心不在焉。最后和陶国那战结束以后,和二哥见的最后一面…他的眼神,很空洞。他还跟我说,他要归隐,再也不涉足各国国事战事。虽然我也知道,二哥他本来就是个闲云野鹤之人,但——这样淡泊世间所有事的感觉,很不对劲。” 说完他就陷入了纠结。唐海黎却道:“你管你二哥做什么,你帮不了他,也没人帮得了他。自己做的孽,自己就得承担。” “先生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知道,但是并无用,信我,真的无关紧要。” 安静了须臾,姜蒙楽终于道:“好吧。” “吱呀——” 房门再次被打开。还是煦儿,这次身后也跟了一个人。 一身白衣,瘦弱的体型,戴着白色垂纱的斗笠,还用了白绢布蒙面,几乎是看不见脸。一身上下,白得彻底,比起平日里的唐海黎的穿着有过之而无不及。开口便是,“姜公子安好。谣闻姜公子重贤才,斗胆——” “斗胆一试”这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姜蒙楽打断,“谣闻?从哪儿谣闻的?”他心道:哪里来的无知客卿,竟然跑到府上应求。 那瘦弱男子轻轻一笑,“自然是从竹安先生这里听闻的。” 姜蒙楽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煦姑娘,挑眉,大约懂了。回头朝唐海黎问:“你找的?” 唐海黎点了点头,“你不是说你对我那日的琴客朋友不生气了吗?喏,这就是了。” 姜蒙楽再三打量,觉得不像,毕竟他也遥遥望见了一眼,体型上来说,当真不会是同一个人。但先生说是,那就是了,于是随口问道:“他叫什么?” “左篱。” 唐海黎认真道:“是我的一位故友,谋略与我相当,你毫无保留的信任就可以了。若是有天我不在了,他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她费了好大劲叹了口气,差点又咳嗽,坚持说完:“你一定不要怀疑他…” 姜蒙楽忙扶着她的背,轻轻抚了抚,迅速回道:“先生别急,我信,我信就是!” 虽然表面是这样说,但看着先生病重得这样厉害,那所谓的旧友并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关心之态,并不非常信任。而且,他的内心是拒绝先生的这种说辞的,先生怎么会死呢,才不需要其他客卿。他道:“左先生,无事你可先行退下了。” 这话明显是驱赶之意,但唐海黎并未反对,那左篱也并未不满,就听话的默默弯身退下了。 奇也怪哉,姜蒙楽心道。 唐海黎看着他,“现在情形实在吃紧,现在陶国一灭,孟泷失去了联盟,定然会趁着我们整顿混乱之际先一步发动战争,蒙楽,你需早做准备。” 她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实属不易,看得姜蒙楽心都揪了起来,“先生好好养病,你说的我大多也都能想到,先生真的不要再操心了。” 唐海黎眉头忍不住抽了抽,“尽快攻下孟泷,安璃天下霸主这地位就稳了。” 姜蒙楽脸色暗了又暗,“好,我知道了。”抬眸无奈道:“那先生答应我一件事吧,很简单的。” “你说。”唐海黎心中一笑,大约猜到了他要安排什么。 ☆、安得爱 姜蒙楽握着她的手,极为认真道:“我手下有两名副将,作俞,司寇,都是最忠心的,我让他们留下来护你,好不好?” “自然是好。”唐海黎顺口答道。 其实她本就猜到了,他怎么会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安璃,但又不敢带她上战场,只能留人守着了。虽是姜氏,他果真不一样,他父亲怕她上战场是因为怕杀戮,而他却是怕她受伤。也许,这个决定真的对了。 虽是好意,但对她的计划有些扰乱,于是推辞道:“可是这样不太好的吧,你岂不是少了两名得力助将?” 姜蒙楽原以为她会直接拒绝,谁知竟然是担心他。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先生放心就是了!我不会有事的。”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4 唐海黎见他毫不在意,只得训了句:“恻隐之心太过,君王之位不稳。” 姜蒙楽挑眉,然后翻了个白眼,“还早着呢!” 无奈,这件事上,无论如何姜蒙楽都不肯松口。唐海黎想了想,只能催他尽快出战,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计划,也是为了安璃这边能抢到战争的先机。 第二天一早,姜蒙楽就把那两名副将带到了府上,指给她认识。 唐海黎看着心烦,便道:“先让他们下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姜蒙楽向后摆了摆手,两人识趣儿地退下。他搬了个小矮凳坐到床边,柔声道:“先生有什么话?” “我…” “我心…” “……”唐海黎就是这样一个人,想笑不能笑,想哭不敢哭,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大概是因为姜蒙楽的洒脱,快意江湖,乐观不羁的态度,让她有了不想离开的感觉。他所拥有的,她都没有。罢了,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心口有点疼,你去帮我把药端来吧。”憋了半天,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姜蒙楽一听,忙起身去端药,一丝一毫都不敢耽搁。 唐海黎见他这样,便安心下来了。那话有什么重要呢,就这样,也很好了。 在姜蒙楽细心喂完药后,一遍又一遍叮嘱她好好休息后,关门前又回头望了好几次之后,他终于还是出门了。 唐海黎心头在低笑,这傻孩子真的没发现她在他怀里塞了个锦囊。算了,等他看见孟泷的城墙的时候,估计早该发现锦囊了。 想着稳稳的睡一觉,为了很快要进行的计划,总得保持住足够的精力。毕竟从坟里爬出来还要去扮另一个人这种事情,总是很麻烦的。 可惜太阳还未落下,府里就有贵客来访。细细碎碎的马蹄声,很多。人的脚步声也很多,高喊着“长公主驾到”的话。唐海黎懒得睁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次安礼菲的架子倒是端的十足十的大,排场是公主正常出巡的两倍不止,不知街上有多少行人被清了开去。 外头的人叫嚣着“散开散开,别耽误了迎驸马爷!”“还请堂将宅管事的人出来,接一接礼!” 唐海黎心道,这儿的管事自然是姜蒙楽,他们的大将军,怎么会不认得。姜蒙楽前脚刚走,后脚就来请人,自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避开他。 这堂将宅没人,管家,煦儿荔枝,自然不敢出去蹚浑水。于是,长公主只能自己走进府里,问:“竹安先生在哪儿?” 管家答:“中院正殿的偏屋里,公主,先生他病了…” 安礼菲自然不信,以为这是托词,趾高气扬道:“别在这儿跟我假惺惺的!”说完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屋。 唐海黎一袭灰白禅衣躺在床上,被子盖了一半,脸色煞白,比以往更白,连嘴唇颜色都淡薄了。侧着身子,正一手撑着床沿想坐起来却力气不够的样子,白发垂落在地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危弱。 见到这个场景,安礼菲愣了片刻。然后眼泪一下就滑下来了,泪水挂了一脸,边哭边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襄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军权在握,不是皇帝胜似皇帝!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不怀疑他要篡位,连皇帝弟弟都要怀疑他了!” 唐海黎神色暗了暗,其实任谁都能猜到这点。安礼菲其实明明已经心里有数了,却还在希望她给出个谎话骗她,说姜蒙楽是忠心于安璃国的,忠心于皇帝的。跟安礼菲撕破脸皮,这一天早晚要来,却不知道竟然来得这么早。 安礼菲越哭越想倾诉:“我这些天,你知道我有多惨吗!他们说我跟竹安勾结,吃里扒外!我还天天帮姜襄说好话!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你们不是想要篡位,你告诉我!” 唐海黎见不得女孩子哭,有些着急,想要安慰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急得又咳嗽起来,血渍滴落在地上。 屋里的哭声突然就止住了,安礼菲把自己的嘴捂上,不让自己继续哭。慌忙去找了手帕递给她。 见唐海黎病的这样厉害,安礼菲无奈趴在床沿,双手把头捂住,像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一样。她道:“唐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告诉皇帝弟弟,姜襄他算计不精,谋者为你,而我…你做驸马爷,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 唐海黎轻轻用手帕拭了拭嘴角,淡淡道:“不是说你已经许给姜蒙楽了吗?” 安礼菲依旧捂着头趴在床边,嗤笑一声,说话瓮声瓮气的,带着哭腔:“皇家里的婚约。哪里做的了数,只要还未嫁,为了权,为了国,有哪点不可以改的?” “那你就错了,我并不为谋,让我不辅助姜蒙楽,也没有用。”虽然这话残忍,唐海黎还是说了。 安礼菲抬头看着她,两眼里水汪汪的,怎么看怎么可怜,这一看,似乎已经能望穿秋水。 她道:“唐合,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如果我说,我让你当驸马,并不只是为了解决这难题呢?” 她缓缓道:“我喜欢你…” 这一下把唐海黎惊得不轻,一时又不知牵扯到了胸口的哪处病症,猛地狂咳起来。吓得安礼菲抚了抚她的背,忙道:“唐合你别吓我,我不说就是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边说边跑去找药,忽然看到桌上有个药罐,还是温热的,手忙脚乱地倒了碗药,端到唐海黎面前,舀了一勺正要给她喂,眼泪又突然无声地落了下来,“唐合,你,无意就算了…别气…” 唐海黎撇过了头,把心一横,狠心道:“你喜欢错人了,我从来都不是男子。” 药碗“嘭”地一声落在了地上,碎成几块。床和安礼菲之间的那点距离之间,被撒满了药水渍,好像一道界限,永远相隔了两人。 安礼菲还保持着喂药的姿势,半跪半坐,手还举着勺子。 须臾,她起身,发疯似得砸了药罐,气冲冲地出了门。 唐海黎闭眼叹气。 她不信安礼菲当真一点都没察觉。相识几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猜想。只是,安礼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如今当她亲口说出来……意料之中的反应。 ———— 当姜蒙楽到了孟泷城外时,才得知为何世人都说孟泷是光明之国。以火为防,当为第一国如此做了。 两米高的火焰,将孟泷城墙一周全部围的没丝毫漏洞。也不知这么高的火焰是如何长燃不灭的。 幸而姜蒙楽在路上已经发现了怀里的锦囊:蛇林水,灭古火,引河入城,淹哨塔之兵,以右攻入,偷占粮城,瞒天过海,必成。 孟泷虽强,最致命的弱点便是都城分化不善。 按先生所说的那样,果真几乎毫无差错。 他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5 心头一笑,先生果然是放心不下他。转而又伤怀起来,先生病重至此,还为他操心,为他出谋划策,自己真是该死。 距离开始出征孟泷那天,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天,胜负已分,只有一些余孽负隅顽抗。现在眼下这场打完,应该就是在孟泷的最后一场大胜仗了。 他想,此战即刻就完,定要回去好好照顾先生。 眼看着对面主将被俘,残兵败将该跑的跑,周围逐渐响起欢呼声。 姜蒙楽心头都在雀跃了,几乎想跟着众人一起欢呼,他能回去了!二十多天!足足二十多天,他终于能回去见先生了! 忽然战场上冲进两匹疯一般的黑棕马,远看是他们这边的将军服,众人并未太过在意。但姜蒙楽却是看着眼熟,那两人是作俞和司寇。 二人冲到姜蒙楽面前,由于马的速度太快,不好收住,两人直直勒住缰绳,反倒将二人齐齐摔下了马。他们不管被摔下的那点疼,爬起来就半跪着道:“将军!急报!” “先生他…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唐大大她…嗯…她…嗯…挺好的其实…大家别害怕… 唐大大:? 作者你有没有点良心?我这叫挺好? (老子咳血都快咳得贫血了好不!) ☆、假死计 庭院里总有些莫名的鸟叫,尖锐刺耳,不似平常,连有些树的叶子都枯黄得早了些。 作俞和司寇守在门口,无聊得慌了,便靠坐在门上,说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 “你说先生这人也真是奇怪,看着人温温和和的,可就是不笑。” 作俞阴阳怪气地低笑了一声,“你不过是从将军那儿听来的罢了,你怎么知道先生只是不想对他笑?” “就是你这种人多了,将军才会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心里难受。” “得了吧,先生笑不笑跟将军关系能有多大,军师而已。” “你真看不出来,将军看先生那眼里都是满满的情意?” “……” 作俞显然是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在他看来,两个男子相爱是万万不可能的。 突然屋里传来一阵狂咳,听得人心惊胆颤的,好像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 司寇心道:“不好!先生耳力不俗,定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时急火攻心。这可怎么办!若是出点什么事才不得了!”立马起脚,两手推门,往屋里冲。 这开门一眼便看见先生脸色煞白,甚至嘴唇都白得干裂开来,偏偏咳出的血痕留在嘴角,鲜艳无比。任谁见了都知道,这人——活不长了。 司寇是个常年征战的人,只见过刀光剑影所来的伤,没见过病者,更没见过这样弱不禁风的男子,不知该如何照顾。于是慌手慌脚去取了手帕递到先生手中,又跑去端了药。忙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却看见作俞仰靠在门边,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对面前的场景无动于衷。 他气道:“你不来帮忙吗?!” 作俞懒懒道:“帮什么,你我又不是大夫,无用之功。” 司寇虽明白这道理,但受不了他这副不关心他人死活的样子,骂道:“没心眼的东西!先生死了,我们会有好果子吃?!” 作俞反倒静静立靠在门边,眼睛一闭,不看不听了。搞得司寇有气撒不出来,闷在胸口。忽然想起,先生原有两个侍女他是见过的,定然对先生病情了解透彻,忙跑去床边,问:“先生?” 先生止住了咳嗽,好似费了全身力气,一手撑在床沿。 “先生,您那两位侍女呢?”司寇仔细想起来,自从他俩守在这儿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两位侍女,颇有些怪异。 问是问了,可却没人回答。先生又狂咳起来,这一次比上次更严重了,那种声音,仿佛人之将死的哀歌。司寇不忍心看下去,也不求先生回答了。偏过头,整张脸都扭曲了,却一丝救人的办法也想不到。 片刻后,咳嗽声终于停了,似乎是先生已经没有了咳的力气,闭了眼将头支在枕上,手却一直不肯松,紧紧撑着床沿。司寇拿着帕子轻轻擦拭了先生的嘴角。 不得不说,先生的皮相真是万里挑一,肤细如绸,眉若远山,五官标致极了,合起来颇多温婉,哪怕是一头白发不苟言笑也不觉得此人冷,反而见之就给人一种温和感。在他现在看来,先生更像一名重病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 先生缓缓睁了眼,开口道:“司寇副将…” “在!” “我…有信在枕下,记得…带给姜…将军…” “好!” “海上…黎人…生龛影…呵…”先生的每一句话,都有气无力,好像每说一个字身体的生命就流失一分。 虽然司寇听不懂这最后一句,但实在感觉到了先生的嘲讽之意,不知是对谁。 先生这话说完,眼睛又缓缓闭上了。这次,连带撑在床沿的手也松开了,轻轻搭在了床边。 司寇试探道:“先生?先生?” 见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声:“先生?”就好像在叫睡着的人起床一样。 “别喊了。”作俞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床边,“已经去了。” 司寇吼道:“你别乱说!怕不怕被将军判死罪?!” 作俞轻轻道:“嘘,你小声点儿。”说着将薄被盖上了先生的脸。 —————— 黄沙飞扬,胡杨摇曳,盛阳下的影子显得格外凄异。但众将士的心确实澎湃激昂的,胜仗已经打下,归家在即。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各人收拾各人的行李,不管那一冲而过的两匹快马。 “先生他…他…” 姜蒙楽急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吼道:“先生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司寇沉了一口气,半晌,终于认命般道:“先生,去了。” 姜蒙楽脸僵硬了一下,但只一下,便马上问道:“先生去哪儿了?” 司寇不说话。姜蒙楽悲怒从心而起,“你说啊!去哪儿了?!” 司寇就静静跪在地上,任由姜蒙楽吼骂。作俞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看着他们。 姜蒙楽这一句话吼久了,终于停下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了句:“你骗人。” 又冷哼一声,“先生那么厉害,怎么会死。” 姜蒙楽略过他俩,仿佛入了魔一般,一路往后排的营帐走,路上逮到一个人就问:“先生活着吗?”任谁见他红着眼眶声嘶力竭地吼问,傻子都知道回一句:“活着。”挨个儿走过无数营帐,走到太阳都落下去,直到再次回到自己的营帐,他脚上无力了,嗓子也哑了,拿起桌上的杯子木盘就往地上摔,也不管是什么,就好像只想把力气耗完,让心如死灰的自己有一点活着的知觉。 最终摔得帐子里没东西可摔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像一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6 个不远面对现实的人一般,狼狈地捂着脸道:“先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帐外的司寇和作俞悄悄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做些什么,愣着互相盯了好久。作俞小声道:“把信给我。”司寇也不问为什么,直接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 作俞拂开帐篷的布门,走过去在姜蒙楽身边蹲下,轻声道:“将军,这里有先生留下的信。” 原本跪在地上捂着脸的姜蒙楽,听了这话,慢慢把手从脸上移开,一手去接信。作俞无意一瞥被吓了一跳,将军脸上竟然有泪痕,压住心头的惊异,默默退了出去。 司寇在外面看着作俞出来,叹口气道:“如何?” 作俞耸了耸肩,“就那个样子,自古红颜多祸水,将军怕是要被毁了。” 司寇恨了他一眼,低声骂到:“去你的红颜祸水,不懂别乱说,先生是军师。” 帐篷内,只剩姜蒙楽一个人,手里攥着信,不开,也不松,就好像信就是人一样,不放开,就不会消失。但就算死死攥紧了信,他依旧感觉心骨子里都是冰凉的,铺天盖地的绝望扑面而来。 须臾,他松了手,轻轻摸上信封边角,小心翼翼,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手里的东西一碰就碎。不管信上写了什么,他贪婪地看着,目光没有一丝偏移,生怕自己漏了一个字留下遗憾。 信上第一行就是:“蒙楽,我终究要先你一步走了,对不起,无法再为你出谋划策,以后的路要你一个人走了。” 先生还是那么为他着想…死前还在想着这样的事情。他自己才真是该死的人。 “你总说我不笑,其实我也想的。也许下辈子就可以了。” 先生…我错了,我不要你笑了,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好不好? “蒙楽,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要因为我走了,你就放弃努力这么久的东西。如果你成功了,我会开心的。” 姜蒙楽落寞地跪在地上,要倒不倒。帐篷里只亮着一盏短烛,朦胧的淡黄色光线照在他身上,好像失去希望的人一样,悲凉而难以名状。 先生你回来吧…蒙楽再也不想要皇位了。先生…我是为你而争的皇位啊… “我等不到你给我戴素钗的那天了,只能下辈子相逢了,我一定会记得你。” “蒙楽,我一直不敢确信一件事情,但我想,我应该猜对了。我的预想一向很准。” “下次见我别学煮茶了,不好喝,我给你煮就是了。” 台上的烛越来越短,他看着信时而悲伤得发抖,时而温柔地微笑,好像一个疯人。 信上最后有一句:“本来我在想,等你得胜归来,我就隐了身份化回女儿装,对你说,我想嫁给你。” 看到这儿他终于忍不住手一软,豆大的泪珠滴滴答答落在信纸上,猛地回过神来又立马惊慌地擦拭信纸,生怕被浸坏了。 起身轻轻揣好信,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 多少个对不起都唤不回他的先生。姜蒙楽突然哽咽了,呐呐道:“先生啊,一直来不及跟你说的话…我真的离不开你,我心…悦你。” ☆、恨生之 司寇告诉姜蒙楽,他们已经妥当安葬了先生,只是不知道先生的那两位侍女在何处,也再未见过。姜蒙楽自然无心理会这些琐事,满脑子都是刚刚司寇所说的先生已经下葬。 第二日整个军队也有一种低沉的气氛,大约都知道将军的不如意,毕竟不少人都看见了他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还有半夜透过了无数营帐声嘶力竭的哭喊。所有人都尽量避着他,安安静静做自己分内的事情,该守城的守城,清理余兵的清理余兵,副将们也安排人去安抚愿意归服的百姓。 姜蒙楽准备着班师回朝,一路沉默不语。 孟泷国本身十分富裕,但正因如此,大多人娇生惯养,对战争概念不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了一个皇帝,国名从“孟泷”改为“安璃”罢了。 可有些人并不这样想,经历过一次亡国的人,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不想归顺,不想被人瞧不起,哪怕是偷偷逃出去,换一个国家生活也比现在好。 莫生相叹了口气,心道:“那傻女人肯定是要想尽办法逃出孟泷的地界的。” 刚被攻占下的地方,本就会更加严格管理这一片,她想要逃,怕是会被捉住当细作处理掉。 莫生相在陶国救了姜沐之后,一路往回走,边走边打听。虽说他也能猜到一些,但情报线子总是能给的更精准。 他停在一家小酒馆,捋了捋衣襟,小心坐下,向走过来的小二道:“一杯苦荞茶,谢谢。” 小二“嘿嘿”一笑,故作惊奇的语气道:“公子!来咱们这儿的还没点茶的呢!” 莫生相抬头一眼,小酒馆里坐着的人个个凶神恶煞,有些黑衣蒙面,有的穿着正常但缺眼缺耳。一个斯文书生坐在他们里面,反而显得更加奇怪了。 他好像没看见一样,轻轻一笑,取下背上的书篓,给小二作了个揖,轻声道:“小生不会喝酒,还望店家饶过。” 不时,两杯苦荞茶上来了,小二道:“两位慢用。” 与此同时,一位黑衣蒙面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莫生相道:“孟泷情势如何?” “自然败了,一切正在被安璃收管。只是听闻安璃素来处事温柔,这次却有些反常,收归之事做的稍微狠了些,有那么些不听话的百姓也被杀或者关起来了。” 闻言莫生相右手拳头都握紧了,发出了“咔嚓”的声音,表面上却温和如常,道:“我也知,大概是清楚的。孟泷这一败我无能无力,也不敢,也不会出力。只是…” 黑衣人问:“这次的情报你卖出去了吗?” 莫生相微微摇头。 黑衣人一笑,“呵呵也对,你这人就是怪,偏喜欢看天下大乱。唉?你那天天帮你还赌债的丫头呢?” 莫生相又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须臾眸子又突然亮了起来,道:“有快马吗,借我一匹。” “有!”黑衣人二话不说,带他去了后院,到马厩解了匹黑棕马的缰绳,道:“这就是我这儿最快的了。” 莫生相把书篓甩给他,“这个有些碍事,送你了。”说完就上马,扬鞭。 黑衣人接过书篓,随手翻了翻,“我呸!都是你卖过的情报!哎等等!你跑那么快去哪儿着呢!” 莫生相在老远处喊道:“救人!” 头也没回,一路快马加鞭。 等他到孟泷周边,才发现现在孟泷的地界只准人进去,不许人出来。也是了,这种情况实在很难管理,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民心才会完全向着安璃。若是里面的人随意出去的话,指不定会闹到安璃皇城去闹出大事来。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7 茉耳被上合皇后收去做了侍女,以她的脾性肯定会保护主子,带着上合眉一起逃,那么…她们到底会走哪边。 思索片刻,他驾马来到皇城西南方的孟泷边境,过了边境的检查,进了孟泷地界的边城。这个边城是这次战争受难人最多的地方,也就是最乱的地方。大街上除了四处流窜衣衫褴褛的男人女人,还有押送犯人的士兵。 为首的士兵喝道:“老实点!说了不许出城还敢跑出去!活该被抓!” 被押送的一行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跟街上流窜的难民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被捕,就紧紧是因为多了一个想出去的心。莫生相无奈叹了口气,他们本是在自家国土,却要被别国人关押在自家国土上。 边叹气边摇头,突然一眼晃过,好像看见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因为他躲在远处,看得不真切,只是觉得背影确实十分眼熟,便绕了过去,换了一面。莫生相这次瞧见了正脸,此女正是茉耳。 茉耳正在跟旁边的女子窃窃私语些什么。她旁边那女人脸上涂了黑色的锅灰,头发也极为凌乱,看起来脏乱不堪,不如茉耳干净整洁,但却自带种贵气,对他这样眼尖的人来说根本掩盖不了。 莫生相想,若是他没猜错,茉耳旁边这个人定是上合皇后。 况且茉耳那样喜欢护主的人…不是上合皇后又能是谁。当时上合眉把她带去宫廷也许是好事,至少有这种忠心护主的侍女能救自己一命。 小耳呀你怎么能对每个人都那么忠心,你又不是天生的奴隶… 这支兵押送着一行人越走越远,莫生相就在后面远远跟着。路上假意问旁人,“小生去牢里探望家人,从哪儿走最近?” 那人告诉他,这儿的牢可远着,若是想快些可以走小路,只是那片是荒山,不那么安全。 莫生相问完又远远跟在了那支队伍后面。他们押送的人多,越远越容易出意外,自然会抄近路。想来茉耳也是知道这条小路的,之前才会跟上合眉窃窃私语商量着怎么逃走。 这小路上往西走到官牢邸,以茉耳的想法定然不会往反方向逃,说不定会逃出来往西走,跑在押送人的前面当然更加安全。而西南处就是守卫最薄弱的城门,她们肯定会想再试一次… 太阳的颜色渐渐变得昏黄,山上的树影各色婆娑,显得更加荒凉。莫生相躲在西南方往城边走必经的小径旁,坐在一榕树后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听见一阵小跑踩着枯叶枯枝的脚步声和两个微弱的女声。 “嘘小点声!” “这里无人了。你月事真来了?” “没有,这你都信!骗那些傻兵的,不然怎么出得来。” 两人商量着休息一下,偏离了小路,走进树林里,刚好背对着莫生相走到了他的前方。 莫生相忍不住嘴角微扬,从茉耳背后拦腰一抱,顺手捂住了她的嘴。 茉耳那一刹那十分激动,两手挣扎着就要去摸腰间的刀,但被死死抱住根本动不了,然后又想起她的小刀已经被那群士兵收走,就放弃了挣扎。 莫生相一愣,怎么怀里的人还不动了,难道这抱一下都能认出他了吗? 上合眉听到异声,此时才回头,一看茉耳被人挟持,脚忍不住拔腿就跑,可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细看,道:“放下茉耳。” 莫生相笑着不说话,右手不仅捂着茉耳的嘴,还控制着不让她能偏头看他是谁。 上合眉走近两步,道:“你放下她,她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她身上没有情报。” 见莫生相不说话,她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从上次见了你,我才想起我在龛影也见过你。唐合跟我说过,书生面,以偷取国家情报为乐,天下大乱为趣。怎么,如今连小小女子也要为难?还是说,害死她母亲,怕她报复所以想斩草除根?嗯?!” 莫生相听着这话懵了片刻。说时迟那时快,上合眉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把小匕首扔到茉耳手上。茉耳稳稳接住,二话不说,挣扎开臂弯,反手就将匕首戳在莫生相心口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但只有莫生相自己知道,以他的速度,躲开这一刀绰绰有余。 此时莫生相看见为了杀他而转过脸正对着他的茉耳,她满脸怒容,充斥着血仇不共戴天的怨气。 茉耳也终于看见一直挟持着她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了上合眉口中的情报贩子是谁,杀母之人是谁。但满脸怨怒还是渐渐转为惊慌失措,甚至害怕…她怕面前这个人死,她怕这个人被她所杀。 莫生相看见她的脸由愤怒渐渐变化成为慌张,满足地勾起了嘴角,咧嘴笑了笑,轻声唤道:“小耳。” 茉耳忙撒了手,双手经不住乱抖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莫生相硬撑着,假装自己跟没事人一样,“是小生对不起你。在孟泷的那几年,一直让你给我还赌债,我实在是太无耻了。” 心口上的血顺着往下淌,滴落在枯叶上,刀还停在心口正中央。他喉咙哽了哽,“小生我…唉。你要是能逃出去,不要再这么过了,不要跟一个无耻的人生活,不要为那种人补鞋缝衣服,不要为那种人还赌债,为他天天熬夜帮人洗衣服…” ☆、弃红尘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茉耳绝对不会想认识眼前这个鲜血淋漓的人,不会为他还赌债,更不会为他洗衣做饭。可是她已经认识他了,那么这些她所做的也绝不后悔。 上合眉看着茉耳咬着下唇一直发抖,轻声安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认识。我只听荔枝说过,这人是个情报贩子,杀了你母亲。” 她越说,茉耳抖得越厉害,最后眼泪纵横了一脸,却始终不发出任何声音了。眼睁睁看着莫生相那温柔如微风拂过的双眼慢慢合拢,任由面前的人直直地倒下去,就是伸不出犹豫许久的右手去扶他。 或许是听了莫生相的话,或许是听了上合眉的话,茉耳就乖乖地看着眼前的人血流了一地。让他面朝黄土,以天为盖,以地为棺。 上合眉攥着茉耳的手,轻唤了声,“快些走吧。” 一路荆棘勾破了她们的衣服,甚至脸颊,上合眉还偶尔遮一下脸,茉耳却是不管不顾,仿佛没了心一样跟着上合眉跑着,毫无活人的情绪。 日已落,月影婆娑,隐约能听见山那边还有士兵的喊声。 而现在最让她们担心的不是被捕了再逮回去,而是近在咫尺野兽的呼吸声。既然走了小道,山林间这些东西她们是难免一遇的。两人靠得紧紧的,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挪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突然“咔擦”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茉耳好像看见了一只硕大的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8 影子,就听上合眉在耳边喊道:“小心!” 这两个字刚刚开口还在耳边,现在喊完却已离了数步远,茉耳才发现上合眉竟然是把她推了出去。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两只极亮的动物眼睛瞪着自己,刹那间整个人被扑到在地。 上合眉喊完那一声就往树林的小路上狂奔逃去,不忍去看身后,一边跑一边擦着控制不住落下来的泪珠。 “茉耳,这样的情况我是真的没有选择!我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只有荔枝她们知道在哪里,我必须去安璃……而你,爱人已经死了不是吗,没有牵挂。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我还不能死。” 两天后,上合眉站在安璃边境,擦了擦双手,好像觉得这两只手不干净一样,又使劲搓了搓,这才往城门走去。 ———— 姜蒙楽回朝,第一件事就是到司寇说的埋先生的地点,坐了三天三夜,甚至想开棺,最终还是被司寇和作俞拦了下来。开棺不得,他让人搬了数十坛酒来,喝了个痛快,边喝边跟墓碑说话。司寇和作俞就只能在远处默默看着,也不敢上去再加劝阻。 第六天被司寇和作俞抬了回去。第七天,姜蒙楽抱着一盒饭菜一坛酒,又来了,还揣上了先生给他的遗信,边看边吃饭,一边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要掉到信纸上。 先生说,要他完成自己想做的,是当上皇帝吧,应该是吧。先生想让他登帝,这是先生的遗愿,必须实现。 姜蒙楽吃完又坐了半天,起身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碑头,嘴角挂着轻微的笑意离开了这里。 他回到自己的堂将宅,强迫自己不要去中院的正殿房间,只吩咐了管家,先生的屋中一切东西都不要动。管家却道:“左客卿前日去先生房里取了些本子,老奴也不知道是什么,总归跟朝政有关,您又不在,只听说左客卿跟先生关系不错,就没加阻拦。” 管家每说一句话,姜蒙楽的拳头就多握紧一分。半晌又松开了,罢了,既然是先生让他必须信任的人,且让这人先活着。 朝管家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的屋。 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却听见里面有木头摩擦的声音,本以为是下人进屋打扫,推开门却看见个白衣背影。 一身云纹白衣,戴着垂纱白的斗笠,一袭长发及腰像黑色的瀑布,体型瘦弱,手上似乎摆弄着什么东西。若不是这头发,光看背影,与先生就有七分像,可惜了,先生是白发。 这人听到开门的声音,没有丝毫被撞破进别人屋的尴尬,缓缓转身。姜蒙楽心怒了几分,此人不仅戴着斗笠,还蒙着白面纱,完全看不见脸。 白衣人道:“左篱见过姜将军。”声音里带着些微的笑意,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这时姜蒙楽才反应过来。是了,他见过的,白衣白斗笠白面纱,确实是先生的朋友,那个左篱。 “你刚刚在干什么?难道本将房间里也有你要查的朝政册本?” 左篱悠悠然道:“睹物思人。”说着,让开了他自己刚刚挡着的地方,背后桌上放着个长条形的小木盒。 姜蒙楽忍住了心头的怒火,冷声道:“滚吧。” 左篱耸了耸肩,慢步出了房间。 木盒里躺着一支金簪,尾部是一朵金月季,大气简洁。姜蒙楽轻轻拿起这支花簪,想起那时候先生说:“等我助你登上皇位,再看你亲手为我戴上。” 安璃国一片欢乐胜景,连续攻破两国,姜蒙楽已经被奉为无上将军。 而百姓不知道的是,姜蒙楽现在不仅仅是做着将军的事情。皇帝变成了实质性的傀儡,每日上朝只需坐着,朝堂上的权力几乎被姜蒙楽一人归揽。甚至,为了应他的要求,皇帝被迫赶走了后宫所有妃嫔,所有因血缘关系留在皇宫里的人都被一一赶了出去。 无论左篱如何对他说利弊之处,他都充耳不闻。 等皇宫里的女眷快要清完的时候,姜蒙楽终于想起,有个人不该遭受这样对待,于是跑到皇宫去见了安礼菲。 安礼菲已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身鹅黄色素袍,把公主该有的贵气脱的一干二净。桌上卧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双眼圆溜溜地看着他,可怜极了。 他道:“安礼,你不用走的,这个命令不针对你。” 安礼菲却转身道:“不要了,该走的都走了,该搬的都搬完了。” 姜蒙楽看着她眼睛布满血丝,像是把自己关在屋中哭了好几天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道:“我可以让人给你重新安置宫殿,留在宫里吧,不管是谁的皇帝,你都可以安逸享福一生。” 安礼菲叹了口气,“你们都不告诉我,先生去了。”前一秒还在悲伤欲绝,下一秒就发疯似地吼道:“你知不知道!我见她的最后一面我干了什么!” “我摔了她的药罐……我摔了她的药,你说我是不是该死…”说着说着她声音又小了,哭咽起来,“是我害死了她,一定是我。” 安礼菲哭了片刻,又哆哆嗦嗦地开始收拾包裹,道:“你让我走吧,求你了。本不恋这世间繁华一丝了,何苦痴痴留我受罪呢。” 姜蒙楽也并不想勉强她,“你若真想携游远世,远离喧嚣弃了红尘,就去吧。若有一天想回皇宫,我保证自然有你的地方就是。” 安礼菲却摇头道:“不会回来了。这国家已经不适合我待下去。我终究是没有公主的命,没有一个心仪的驸马,没有能守住这江山的皇帝哥哥。” 姜蒙楽接不下去,不知该说什么,就静静看着她收拾好行李,抱起猫,出了门。怕她出了意外,雇了辆马车偷偷跟上她坐的那辆马车。 直到安礼菲下车到了尼姑庵前,他才让车夫调头。 那种背影他实在不想看见。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往日性格还那样活泼可人,今日却要拖着行李抱着猫走进尼姑庵里当一个了却红尘的人。 一小步一小步走得真是落寞惨了。 忽然他就笑了,自己又何尝不是。 独自回了堂将宅,发现府里只有仆从,连司寇和作俞两人也回了自己家去拜父母,一时觉得冷清得很。走到院中荷池边的石桌前坐下,忽然想起先生飞越荷池救莫辛娘那一幕。于是他叫来管家,问:“莫家那姑娘呢?” 管家道:“您说莫辛娘吗?您忘了,上次莫姑娘跟您说其实几年前她在安氏家里见过您,当时您身患重病,她日夜照顾您,您还说出了喜欢她这样的话…” “我记得,她是跟我讲过这事。可我分明记得清楚,我在安氏分明是安璃公主救的我。所以,我否定了她口述的这段回忆,然后呢?” 管家“哎哟”了一声,“老爷您真的是最近怎么了,记性差成这样了!” 姜蒙楽呐呐道:“我…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69 记性变差了吗。” 管家解释,“当时您不是很生气吗,不仅否定了她说的话,还向皇上请旨,把她嫁去安氏呢。这不,连整个莫家都搬过去了。” 姜蒙楽端起桌上的酒闷了一口,“是吗,我不太记得我最近干了什么。” 管家搬了坛酒过来,放在石桌下,退下之前忧心地看了眼往喉咙里狂灌酒的人,摇了摇头。 快入冬了,满园的梨树都是光秃秃的,难看的要命。 姜蒙楽抬头看了眼,先生最喜欢梨花了,现在没有花也好,人都没了。还要花做什么。 “先生,你知不知道,蒙楽好想你。” “蒙楽要睡懒觉了,你到底还来不来叫我起床?” “先生你为什么那么信任那个叫左篱的男人…蒙楽难道不可信吗,你就不相信我能靠自己夺得皇位吗。” “我讨厌他。” “今天看到那个左篱了,好像跟上次看见的有点不一样,远远看着好像你…” “那人好像很爱笑,好像很多年没笑过了一样。” …… 姜蒙楽一人对着梨树唠叨了半天,坛子里的酒也快倒完了,正欲起身喊管家再抬酒来,却发现管家已经跑来了。只是手里没有酒,拿着一封信。 管家将信递给他,“老爷,安氏送来的。” 姜蒙楽闭了下眼睛,无奈至极,打开信。 “姜将军,真是对不住,奴家叨扰了您那么久。上次是奴家弄错了,不过奴家确实在安氏照顾过一个重病的人不错,但那不是你,是安氏的少爷。当时奴家有眼疾,看不清人,你们声音又相仿,奴家到长柯城后,就误认了。多谢您让奴家嫁到安氏,他终于再见到了我,我也万幸没有错过他。——莫辛娘。” 看完,姜蒙楽莫名嗤笑一声。阴差阳错,竟然还促成了一桩好姻缘。算了罢,这样也挺好的,自己也算是做了回好人。 姜蒙楽嘴角的笑还未消去,荷池边的一簇灌木丛突然抖动了一下,他喝道:“谁?!” 作者有话要说:  呐,这章唐大大已经出现了,有人认出来吗!明显到原地爆炸! ☆、似重生 从唐海黎在安璃见到左篱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那人是冒充的。但无论气质与语气都十分相似,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就当做他就是左篱也无妨。 如今那左篱远游他国,自己也假死于世,刚好就可以用左篱这个身份,继续辅佐蒙楽。只是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了,她现在的脸不如之前那般,稍作修化就可以带着些男子的英气,现在是柳叶弯眉自带笑意,杏眼也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感觉,樱桃小嘴薄如线,整个脸是极其娇小,棱角圆滑。所以,她只得天天带着白纱斗笠,蒙着面,改了个清秀的男子声线。 前些日子在莫神医那儿呆够了,总算是求得他答应,帮她换回了面容,也让白发重回了黑色。和如今最后的成果对比起来,这些小痛当真不算什么。 唐海黎勾着嘴角看着桌边看信喝酒的男子,左篱的身份真是太好了,让她还能再一直陪着他,看着他。若是真变成了一个陌生女子,真不知该如何接近他。只是蒙楽越来越少笑了,就算笑,都不真心。 突然姜蒙楽“呵”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信。 虽然笑得很嘲讽,但是她就是觉得好看,心也跟着晴朗起来,无意间衣服勾到了旁边的枝丫,整片灌木丛都被微微扯动了一下。 “谁?!” 白色的身影从灌木丛后慢慢移出,如休闲漫步的人,没有一点偷听偷看的意思,反而跟在自己家一样自然。惊警的心放下来,姜蒙楽翻了个白眼,忍住了想把酒坛子摔过去的欲望,“左客卿没事好好待在自己屋里吧,不出来没人把你当瘸子。” 唐海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姜蒙楽蹙着眉,“好端端的,抖什么抖。别以为你蒙着脸,我就不知道。”他顿了一下,打了个酒嗝,唐海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你在笑。” 唐海黎悬着的心又下去了,笑道:“是啊,将军风趣。” 姜蒙楽似有不满,闷声道:“你的红颜不在了,竟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吗。” “啊……”唐海黎微微勾着嘴唇,一个字拖了老长,望天道:“伤心啊,所以,将军能把那簪子送我吗,让我也好有个缅怀故人的东西。” 姜蒙楽沉默了片刻,道:“不能。” 这两个字轻得不能再轻了。好像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却绝不可以支持你,只能做出中间的选择一样无奈。他再开口已是沙哑,“不管好的,坏的,都是先生留给我的。” 每一样跟她有关的东西,都视如珍宝。唐海黎咬了咬下唇,心道:“那就算了呗,这副模样好像又要哭了一样,真是让人害怕。”走到他面前,把酒坛抱了起来,轻声道:“将军别喝了,保重身体要紧。” 姜蒙楽那一瞬间想要发火,可不知为何,又生生压了下去,觉得眼前这人说话口气让人还比较舒服。于是将脸撇了过去,不再看面前这人,任由他抱走空酒坛。 待唐海黎慢慢走远,姜蒙楽突然出声喊道:“左客卿!” 唐海黎驻足,回头,“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让管家传司俞二人回府。” 唐海黎笑了笑,“不必了,你想说的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放心,绝无差池。”虽然话语里满是笑意,却平稳温柔,像是对所有事情了如指掌。 姜蒙楽顿了顿,先生也是如此,只是先生不会笑。当真这左篱和先生是真好友,连说话都这样像吗。 他眸子暗了暗,忽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歪着头轻轻嗤笑一声,伸手勾了勾食指,道:“左客卿你回来。” ☆、轻抚琴 唐海黎觉得纳闷,可也不加疑虑,放下酒坛就走了过去。 当她靠近姜蒙楽时,差不多还有几步距离就停下了。却听他道:“再近点。” 于是唐海黎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次离他只咫尺之远,若不是她戴了面纱和斗笠,怕是在眼睛里都能看见对方了。 姜蒙楽不觉尴尬,反而上身前倾,又往前凑了点,朝她的脸伸出手。 唐海黎这下是万万忍不得了,猛地后退一步,“将军请尊重些!” 姜蒙楽沉着脸,冷道:“你是我府上的客卿,还不能见人是如何?…况且,我又并非要摘你面纱。” 闻言,唐海黎就不动了。她也自知以左篱身份这般处事是自己理亏,若不是要摘面纱,其他事情是小节,倒也无妨。 姜蒙楽起身,站到她面前,伸手撩起了长长的斗笠垂纱,撩到一半就停了,指节探到她的喉咙上。 唐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0 海黎一动不动,表面上沉稳如山,实则他轻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如千只蚂蚁爬过,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只那一刹,姜蒙楽的手就放下来了。 “左客卿…” “是。” “是个有能力的人,以后随我上朝吧。” “……”唐海黎莫名其妙,问:“何意?” 姜蒙楽道:“虽然皇帝已经完全被我掌控,朝堂上有些顽固之臣却还在,给你个职位,上朝时多一张嘴。” 还能考虑这么周到,这人果真是没醉的。唐海黎心里宽慰许多,虽然就算姜蒙楽不安排,她也会想办法为他铺路,现在看到他这么努力,没有放弃,心中还是十分满足。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想着没她什么事了,遂转身走了。 “左客卿留步。” 身后又传来这声,唐海黎不得不再次停下回头,十分无奈,问:“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姜蒙楽道:“弹支曲来听听。”此时他又坐了回去,翘着二郎腿,中指的关节敲着石桌,一副懒散的世家公子的样子。 天空阴阴沉沉的,吹着轻微的凉风。从一旁梨树枝上的枯叶拂到他的衣角,这模样让他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狗,落寞极了。虽然眯着眼迎着风,看似悠闲自得,总还是让她觉得可怜。 于是收回了想拒绝的话头,道:“好。” 左篱最擅长的是琴,他擅长的唐海黎自然也擅长,小时候在一起学琴的时间多,又是同一个师父教的,唐海黎弹起琴来跟左篱至少九分相似。不管姜蒙楽有没有听过他俩弹琴,都不会露馅。 姜蒙楽命人取了琴来,又摆上了小长桌和小椅,给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海黎微微点头,坐下将手轻抚上琴,开始调试琴弦。这琴是黑色檀木所制,大多数琴刚开始上手会觉得不习惯,这把摸着却毫无生涩之感,觉得有些意外。不经看了他一眼。 姜蒙楽道:“怎么?” 她道:“颇为顺手。” 姜蒙楽望着那琴,突然露出很温柔的神情,轻道:“情理之中。这琴是我给先生准备的生辰礼。你是先生的好友,一定和她爱好差不多,顺手就好。” 唐海黎斟酌了下,道:“我记得,她应该没告诉过你她会琴吧?” 姜蒙楽道:“几年前就知道了,这用得着先生亲口说吗。不过,煦姑娘告诉我的,先生以往喜欢弹琴。” 原来如此。 她不再多言,双手随意拨弦。边弹着,眼睛往上瞥了一眼,见姜蒙楽也没看她,就直直地望着远处的几株光秃秃还在掉枯叶的梨树,那眼神好像都快滴出水来了。 她知道他是在想她,可明明人就在面前,却不得相认,不免有些伤感。 姜蒙楽坐得不安分,一只脚踩在石凳上,一手支着头,另一手敲着桌。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享受,慵懒极了。紫袍的衣角随阴凉的风摆动,许是风有点大,连他束得紧紧的发冠里也有几缕黑丝飞扬出来,贴到了嘴角边,显得有些凌乱。从唐海黎的角度正看得他这个侧脸,棱角分明,不比当年可爱乖巧的模样,却一样讨人喜,或者说,是那眼神让人心动… 她脸上不自觉起了一层绯色,和他刚刚触碰她脖颈时一样,心上酥酥麻麻。此时千庆幸万庆幸自己是蒙了面纱的。 这时姜蒙楽突然起身,她一刹那间还以为是弹错了音,或是难听。转瞬想起,自己怎么会犯错,只不过多看了两眼,她还不至于痴到这个地步。 她正要出口问,他就道:“你继续,我去看看先生。” 说完姜蒙楽就走了,从她身边过去,衣角轻拂了她的肩膀。唐海黎无奈摇头,看着他的背影道:“将军慢走。” 表面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收起了琴,悄悄跟上了他。他说去看看先生,只能是去看她的墓了,她也想知道,她在他的心底,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墓立的并不远,就在长柯城外的郊边处。姜蒙楽用马车过去,她要偷偷去看,只能在后面跟着追。倒也不难,以她的脚力和武功,悄悄跟着绝然不会被发现。 在一阵狂追猛赶加上注意隐蔽自己的身形的动作过后,唐海黎终于觉得,有点出汗了。抬袖擦了擦额头,正准备继续跟着,却发现前面的马车已经停下了。姜蒙楽从上面退下来,怀里似乎抱着许多东西,下马车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落了什么。 她从树后踮了踮脚,头偏着望了下,可惜姜蒙楽是背对着她的,还有辆马车挡着,依旧看不见。 过了片刻,姜蒙楽的背影就没有被马车挡住了,他走到了墓碑面前,将怀里的东西放下来,平摆在草地上。唐海黎往右挪了几步,才看见,地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大大小小,都有。她的纶巾,她从姜沐那儿顺的折扇,他送她的月季素金簪,她常穿的云纹白锦袍,她的茶具……统统都是关于她的。 唐海黎一直是个很自信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百分之百成功的可能性才会去做。但此时,她不敢相信,姜蒙楽是爱她的。可眼前现在他坐在地上岿然不动的背影,实在是太有冲击力,若说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在他背后轻声道:“将军,你带这些东西来是要烧了吗?” 姜蒙楽猛然回头,有些惊异,但转眼就化为平淡了,又将头转回去,看着墓碑,声音平稳:“不烧,只是怕不见。” 只是怕不见了,所以带上的吗…她不知该作何回答,却听姜蒙楽又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海黎淡淡回道:“我同合儿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难道还不配往这里站一站?” “哦…忘了,抱歉。”姜蒙楽说话显得没精打采的,“左客卿你回去吧,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以后看先生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就好了。” 她本想开口问问他是不是爱她的,毕竟现在的身份是左篱,开口问也不会觉得害臊,但听他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多余了。只道:“我记得你很讨厌我。” “那是先生在的时候。”姜蒙楽提起地上那一小坛子酒,伸手递给她,“现在,还请左客卿你活得好好的,只有你和我还把先生记在心里…我怕有一天我问所有人他们都不记得先生,就好像先生只是我做了个梦一样。” “别碰!” 唐海黎讪讪地收回了手,其实她指尖离地上那折扇还有许多距离,姜蒙楽就喝住了她。接过他递来的酒坛,正想顺着喝一口,才发现自己戴着垂纱斗笠,还附着面纱,于是道:“对不住将军,小臣是不喝酒的。” 姜蒙楽有些不高兴,“先生都会喝酒,你是她…” “小心!”话还未说完,突然耳边铮然一声,长剑出鞘,一个脏兮兮的女子提剑而来,将剑刃抵在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1 了唐海黎脖子后。 ☆、孰是非 她和姜蒙楽都站在墓碑前,但并不是相对而站,他并不能看见她身后有人,发现时,那脏兮兮的女人已经逼近了,出声提醒也为时已晚。 若说姜蒙楽是因为在墓碑面前所以无心关注其他,导致洞察力比平常弱上许多。而唐海黎,是绝不可能没有发现有人想刺杀她的。 不出声自然是原因的,她现在用的是左篱的身份,左篱不会武功,就算她感觉到背后有人偷袭也不能表现出来。何况,这从背后偷袭她的人甚至她都能猜到是上合眉,又有何可惧。 上合眉恶狠狠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唐合!!枉我敬你信你多年,告诉我,我的两个孩子到底在哪儿?!”语气狂妄猖獗,而蛮不讲理,颇有一种若是不告诉她答案就拼个鱼死网破的意思。 唐海黎听见“唐合”两字,心底咯噔一下,但表面还是极为冷静,缓缓出声道:“这位女侠你认错人了,我是唐合的好友,左篱。” 都说女子的第六感是很强的,况且唐海黎一身白衣,确实跟她原来的背影没什么分别,上合眉这样喊也是情理之中。姜蒙楽目光在她俩身上来回闪动,眯起眼来,似乎在考虑和怀疑些什么。片刻后,他朝后面的人道:“上合皇后?” 上合眉不解面前这人为何会知道她的身份,毕竟知道她的人不多,故国已亡,认得她的基本不会是朋友。遂瞪眼回问:“你认识我?!” “姜襄。”姜蒙楽怕她记不起来,又加了句:“龛影的三皇子。” 上合眉上下打量一番后,“呵”了一声,听不出是蔑笑还是欣喜,“有印象,变化挺大。怪不得我都这副样子了,还能认出我。”此时她一身淡蓝的布衣都快全部脏成了黑色,头发凌乱,脸上还残留着些黑灰,除去她高傲的表情和手里拿着的剑,和街头乞讨的人实在没什么区别。 姜蒙楽道:“是啊,我还记得当年您待我们兄弟三人都很好,视为己出,是个德才兼备温良贤淑的好皇后。说是母仪天下也不未过。”闻言,上合眉脸上显得有些伤怀,唉道:“当年是当年了,龛影早就没了,要什么皇后呢。”虽然整个人看着怀着旧伤,满脸哀苦,但手中的剑却是一分不移,稳稳地抵在唐海黎脖子后。 “您先把剑放下,这应当不是您要找的人。”姜蒙楽觉得他哪怕是真很讨厌左篱,这人也还是他手下的客卿,好歹是先生的旧友,也不该受此惊扰。 “我记得他的样子,不会弄错的。”上合眉激动道。 “可他现在脸都遮住的,您怎么能确定就是她呢?”姜蒙楽是不信的,上合眉跟先生能有过多少接触,而他可是常年伴在先生身边,若真是先生,怎可能认不出。 先生已经死了,有最衷心的副将亲眼看着,亲手埋葬,有先生的亲笔遗书…可他还是想抱着试试的心理,不愿意相信先生真的去了,于是朝唐海黎道:“所以,还请左客卿——把面纱取下来,一证清白。” 唐海黎道:“将军是不信先生吗,她会骗你吗?先生的墓就在你面前,真让人心寒。”不等姜蒙楽反驳,接着道:“这位女侠,凡事有理有据,合儿是满头白发,而我一丝白发都没有。你又说你认识她,那么声音你就分辨不出来吗?” 身后的上合眉陷入了一刻疑惑,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个墓碑,上面刻着“竹安先生唐合之墓”的字,但转而就怒道:“你且将垂纱收起,面纱取下来,一看便知。” 唐海黎看向姜蒙楽,投去求助的眼神,他却生硬道:“一看便知。” 无奈,她叹气伸手撩起了长长的斗笠垂纱,右手摸到耳边的面纱勾,轻轻取了下来。将整张脸都完完全全露了出来。柳叶弯眉自带笑意,杏眼秋水无尘,清纯俏丽,樱桃小嘴薄如线,整个面容极为娇小,绝不是男子面孔。更不是他们记忆中的唐海黎的脸。 姜蒙楽舌桥不下,愣了半晌。上合眉也提着剑走到了她正面,看清了她的面容,“竟是个女的?” 唐海黎哀道:“哎哟,我就知道把这面纱放下来就要被当成女子!女侠你听声音啊,我确实是个男子!”心道: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撒泼打滚,大致以后都可以统统来一套。 片刻,两人才恢复平静,意识到,眼前这人是有喉结的。虽然身量不大,面容可人,但声音和喉结不能骗人,确实是个男子。上合眉放下了剑,走到墓碑面前,“唐合,你也有今天。你出来。” 姜蒙楽将手横在上合眉身前,“您尊重下先生,他已经去了。” 上合眉道:“我要她还我儿子!”喊完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那个荔枝呢?唐合的侍女去哪儿了?” 姜蒙楽看她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无心与她纠缠,冷言道:“不知所踪。” “那你有没有派人去找过?!” “无心探查。” 上合眉发完疯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瘫坐在墓碑前,“唐合其实也帮了我不少,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他还没把我孩子在哪儿告诉我呢。” 姜蒙楽道:“既然你与她常有联系,为何没有提前通知你孟泷要灭?” 上合眉恶狠狠道:“所以我恨他!” 唐海黎这下忍不下去了,也走到墓碑跟前,低头看毫无坐姿可言的上合眉,“你恨他?她帮了你那么多,到头来,你却要恨他吗?就因为他死了,许多事情来不及安排,再也帮不了你,所以你就要恨他?” 上合眉越激动说话越离谱,“他让荔枝把我孩子藏起来,也没有问过我孩子的意见!”语气咄咄逼人。 唐海黎道:“当时的情况,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你没有拒绝。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你的孩子活下去。合儿跟我说过,那时你已经被冠上了通奸的罪名,如何?帮你把孩子藏起来已是仁至义尽!” 姜蒙楽也帮忙道:“你的孩子才多大,有喜怒哀乐,但觉得没有大人的权力意识,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有选择的权力,又何须询问?” 上合眉咬牙,“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根本就不懂一个做母亲的心!” 姜蒙楽摇头,“闹剧。出来这一趟真是让人不舒心,回去了,左客卿。” 唐海黎应了声“是”,看着姜蒙楽弯腰一样一样拾起地上的物件,本想帮忙捡,但想起被方才被吼了,就算了。待他把所有物件抱在怀中,往远处的马车走去,她也跟上前去。 秋风瑟瑟,林里的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唐海黎顺手戴上了面纱,将斗笠上的垂纱也放了下来。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心道:“幸好自己够谨慎,多贴了块假皮。”突然狂风大作,衣角都被扬到了腰间。秋天本来大多的树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2 都是要掉叶子的,这一吹满天枯黄的落叶,扬了一身,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恍惚间看到个金色的小物件从前面吹飞过来,下意识伸手接住。狂风就只那么一阵,风渐渐变小,唐海黎定眼一看前面的人,已经披头散发,长长的发丝被吹得胡乱飞扬,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她伸手接住的是他头上的发冠,并不是他护在怀里的任何物件。 姜蒙楽回头,看着她两只眼睛末角弯着,笑得捧腹,自己也不禁莞尔。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模样糟糕透了,一嘴头发。唐海黎忍住,走上前去将发冠递给他,“给。” 他道:“拿不下,你先帮我拿着吧,回去再束。” “别动。”唐海黎觉得他就算回去估计今天也懒得束发了,索性帮他束好,拿着发冠在他头上比划,“很快就好,你稍微蹲点。” 姜蒙楽无奈,“……”只得微微弯了下膝盖。果然片刻功夫就束好了,他道:“真是好手艺。” 唐海黎微微笑道:“自然。”这可是拿手绝活,给他束发的次数少说也不下一百次了。 狂风是没有了,但因为上合眉的原因,整个场景还是无比凄厉。两人都快要走到马车跟前了,后面上合眉的哭声还一声高过一声,搂着墓碑不愿松手,喊道:“唐合!你帮我找找我的孩子好不好?我真的没什么可求的了,你答应过我的我和我孩子都会好好的……” 听到这声,姜蒙楽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上合眉道:“你跟我来,我帮你找。”唐海黎不解,轻问:“为何?” “先生没做完的事情,都是我要做的。” …… 唐海黎在没人看见的前提下,翻了个白眼。自己先提脚钻进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求收藏求评论^o^ 以及我们可怜的唐大大披着左篱的马甲到处晃悠,总是有些不太好。 但是很刺激…所以… 以及现在我们的唐大大已经脱离了面瘫属性,并且爱笑了。 (毕竟以前是硬件问题,笑不了嘛) 嗨!别忘了!上合皇后很漂亮! (她真的只是缺一盆洗脸水…) 大家还记得她长得像谁吗?或者说谁长得像她? ☆、久沐浴 上合眉跟着他们回了将堂宅,可能是姜蒙楽看不下去她这副模样,也可能存着对故国皇后的尊重,让管家把她带下去上下收拾一番。 不多时,管家再次回到他们面前,上合眉就跟在他后面,但几乎全被挡住,管家道:“这小姐真是跟先生太像了,老爷,这位可比您以前找的像太多了!” 姜蒙楽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谁?” “先生!老奴说啊,这位小姐跟先生可算长得一模一样。”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姜蒙楽蹙着眉,冷硬中透出一点温情,“哪怕一模一样也不是我的先生。” 管家挪了挪脚步,将上合眉整个人展在他们面前,她已是俨然美人姿态。白衣胜雪,边角拂地,美是极美,倾城之容貌,但神色冰冷,顾盼无神,仿若傀儡。——然而让姜蒙楽和唐海黎吃惊的并不是这点,而是,她的相貌和唐海黎原来的脸,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这一身白衣,不仔细观察真会当成所谓竹安先生死而复生! 姜蒙楽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而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他瞪圆了眼睛,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指朝面前的人伸去,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先生……” 唐海黎默默伸手“啪”地一声打在他手背上,“坐下。” 也不知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姜蒙楽倒是听话,老老实实放下了手,但眼睛还一直盯着上合眉,目不转睛。唐海黎沉静片刻,道:“管家还不把人带下去,好好安排个住的地儿。” 管家也看出两人神情不对,忙回:“哎是是是。”摆了摆手,让上合眉跟他出去。 姜蒙楽“噔”地一下坐回椅中,一脸不可置信。唐海黎瘪了瘪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上合皇后,当时你怎么不觉得她跟先生长得像?”语气颇为怨愤。 姜蒙楽一手攥紧扶手,冷冷道:“当时她是母后,我们不常抬头去看她,何况,当时她是女子妆容,雍容华贵。而刚刚——”刚刚的上合眉,一袭白衣长袍,长发高高束起,神清气爽,面容看着更似男子,显然是刻意化过妆容的,更加贴近唐海黎原来的脸。 “故意的。”唐海黎作出评论,“连衣服都是故意选的白色,毫无新意。” 姜蒙楽则道:“不要失了敬意才最重要,你把你衣裳也换一身吧。” “我……” 唐海黎轻轻跺了下脚,想了想他这都是为了她自己,生不起气来,小声道:“换就换。”心道:“这怎么的,还能自己成了自己的情敌了?” 姜蒙楽在一旁轻笑,不知何时起,他竟已经不讨厌这个左客卿了,果然与先生能成为好友的人,一定不会太差。 唐海黎慢悠悠地出门,想着换身什么衣服好,她和左篱都爱穿白的,实在很少有其他颜色的衣裳,只能回屋到处翻翻了。听见后面远远一声,“别忘了明儿的早朝,官职已经给你挂上去了。四品,不高不低,你能说话就成。” 她驻足“嗯”了一声,听后面的人又道一声:“别带面纱了,没人敢说你长相的。” 姜蒙楽说没人,自然就没人。他现在的权利大到连皇帝都让着他,他说什么,别人定然不会反驳。既如此,带不带面纱确实也无关紧要,反正姜蒙楽已经以为她是真的左篱了。——反正没了斗笠还有官帽。 明天要早朝,确实应该该好好沐浴一下。回了自己屋后,唐海黎吩咐下人送来几篮花瓣,确定屋内屋外无人,这才取了假喉结,脱了衣裳,摘了束胸带。一脚轻轻踩进木桶,将自己整个泡在满是花瓣的水中。 这些天她太累了,前前后后处理了太多事情,总算将影女机那部分全部解决完。她假死前留了太多事,只能以唐合的身份完成,左篱的身份限制太多。说起来,左篱也不知道去哪儿云游了,荔枝和煦儿忙着管影女机,也不在她身边,竟无一人能与她说心。 其实她本想着她假死之后就让荔枝去寻上合眉。保她安全,让她去见她那两个孩子,没想到荔枝还没找到她,竟然给她先找过来了。从孟泷逃到安璃,一个只会一丁点武功的女人,吃了多少苦不用说也知道,进安璃,进长柯城,再一路寻人问到竹安先生在哪儿,坎坷之处可想而知。不过也是可能她没问清楚,路人只知竹安先生是个谋士,是个军师,是个死人。上合眉问竹安的地址,别人自然答的是坟墓之处…故而才会有之前那一幕吧。 看上合眉现在这个模样,还是不要让她带孩子的好,太疯魔了。 大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3 约是半躺在木桶中太过舒适,唐海黎竟然有些许困意。 突然没了以前那层假皮倒是十分不习惯,现如今能正常地任意哭笑了,却老让她触动最深处的记忆。小时候和父亲大人的种种悲苦经历,现在想起来也不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只是…父亲也不在了… 自她出生起,她见过的母亲的画像都很好看,全部是出自父亲的手笔。她对母亲的想象很多,每每一有触动就提笔,画完是绝美,却完全没有父亲画的那种灵动。缺了一份活人的生气。哪怕是临摹,哪怕和父亲画的一模一样,也只有父亲大人画出的母亲才能让家门口那只老黑狗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没亲眼见过她父亲母亲的恩爱,但她知道,父亲一定很爱很爱母亲…… 困意越来越重,唐海黎反应过来不对劲时,眼前已如飞影重叠相绕,渐渐变成一片漆黑。 ———— 姜蒙楽正烹着茶,突然想到明日早朝的事还未与左篱讲完,最好还是去说一声,毕竟左篱终究不是先生,事事可安心。 走到左篱房门外,伸手推门,没开。又使劲摇了摇,这门还是岿然不动,竟是从里面上了锁的。 客卿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是需要关起房门做的绝密事?想来便是气极。姜蒙楽提气抬脚,正准备踹门,却硬生生又放了下去,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礼貌。便喊道:“左客卿?本将军有事与你谈,劳烦你开下门。” 毫无回应。 他又喊了一声:“左客卿?”带着些许疑问,尾调上扬。 还是寂静无声。 忍无可忍,吼道:“左篱!” 依旧是安静得可怕,针落有声。姜蒙楽皱了皱眉,再次推了推门,提脚开踹,门锁得很紧,一踹不开,他又加了一脚,“嘭”地一声,门板落地。 他看四处无人,心下纳闷,若是不在府中,可会去哪儿?绕过屏风,才见一人背对着他半躺在宽木桶里,长直的黑发垂在桶外几乎遮住了整个背部,看不清体型,但给人感觉是个女子。姜蒙楽有些不确定,“左客卿?既然在屋中,为何不应一声?” …… 屋里的空气很沉闷,甚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他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直到他顺着木桶里溢出的热气,看到屋角的香炉,才意识,先生和左篱都是喜欢檀木香的,而此时屋里除了各种花瓣的味道,一丝一毫的檀木香都没有。香炉是冒着烟的,但……却没有檀香。 想通这一点,姜蒙楽顺手就扯了木桶边缘挂着的湿布捂住了脸,忙跑去香炉旁,揭开炉顶,将炉子里的东西往窗外倒了个干净。炉子里的东西还烧着,香炉十分灼烫,确定他倒下去的地方是干的之后,把香炉放回了原位,再将屋中的窗户全部大敞开。做完这些事情,姜蒙楽再回到木桶旁,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吓得差点手里的湿布都甩出去。 左篱竟真的是个女人!虽然容貌像,但因为先生和声音,他却从未认真怀疑过。 刚刚他在屋内慌忙跑来跑去,没注意看木桶里的人,也没特意绕到她正面去。此时,现在正面对着木桶中的人,嘴微张着愣是久久合不上。 她的头微微低着,看起来昏迷有一会儿了,湿透的头发贴在肩上,还有几缕墨般发丝从锁骨往下,贴着凸起两块软软的半球,肌肤如雪,直到花瓣的水面美景才终止。是左篱的脸没有错,但比上次看,更添了惊艳几分,不止是因为沐浴而多出的水珠让她的皮肤如凝脂一般。而是——她的脸上多了一颗美人痣,在额间,两眉正中央。说是美人痣也不像,比痣大些许,边缘并不是圆的,像个花瓣的形状。单看也没什么,只是配上这张脸,显得更外媚人。 呼吸莫名紧促了片刻,等姜蒙楽回过神来,忙扇了自己一耳光。 上次没有见过这颗痣,大约是因为她戴着斗笠有垂纱,即使撩上去了,也留了一部分盖住了眉毛以上。可左篱怎么会是女人,上次见还有喉——等等,现在没有! 那么,喉结也是假的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疑问,一,为何左篱是个女人?二,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左篱? 不过先生好像也并没有出口点明过左篱究竟是男是女…… 不论如何还是先把人救出去,脑子飞快地转着,手心的温度还是不断升高,可能是屋里的迷香还未散尽,太过闷热,他的脸颊也有些绯红。刚刚胡乱忙了一通,此时他自己也显得略有狼狈之色,原本的步骤是倒完香灰打开窗户,给左篱披件衣服就拖出去,现在面对此情此景,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无奈,再三斟酌,去床上抱了床被子下来,给木桶里的人边裹边往外拖,既不会全部打湿被子,也不会看见不该看的。一边随意裹着,不小心却触碰到脖颈处一片肌肤,如瓷滑柔,带着出浴的一层薄水,只一刹手指刚碰着就滑落,但他感觉突然手烫得要命,比方才抱香炉时感觉还要烫上几分。 把左篱全部裹起来之后,姜蒙楽扔了一直捂在脸上的湿布,一把连被子带人抱起,往屋外走。整个动作看起来如行云流水,十分流畅,但他自己才知道,现在已经浑身冷汗,心中默念:先生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先生,先生我错了,你这好友被药迷晕了,不能耽搁,况且这大秋天的,人在水里泡久了会着凉的,事情紧急,先生要原谅我…… 姜蒙楽两手抱着这裹被子,一路小跑着,穿过走廊,隐约看见之前屋外的树丛角落有个藏着的人影,但并未停步,直径过去了。 ☆、心悦你 唐海黎再次睁眼,看见的是夹有深褐色和黑色条纹的红木,渐渐清醒才意识到那是架子床的顶板。她想起身,但手上使不上劲,原以为是因为迷香,动了动才发现是因为她整个人被裹成了粽子放在床上。无奈,也懒得动,就转了转头,这是姜蒙楽的房间。跟上次来有点不一样,整个屋子里摆放的东西都换成了偏红色和黄色的,显得十分温馨。 姜蒙楽带着一个大夫走进来,看见眼珠子左右转着到处看的唐海黎,恨了她一眼,转脸对大夫却格外恭敬,“大夫,今日还再给她请再把把脉,看下还有无大碍?” 老大夫道:“哦既已醒了,只是迷药的话,想来并无大碍了,容老朽再看看。” 大夫走近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为唐海黎把脉,她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她也知道自己那是中了迷药,用得着他说出来吗?只不过发现时已经晚了一刻…而已。 老了老了,这种小事竟然也会中招,果真是太大意了。也怪她昨日太累了,又想了那许多的事情,又或许是在堂将宅住着太过安心。因为心底充分信任蒙楽,带着一些依靠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4 感,像在自家府里,才把警惕性就放到了最低。 大夫把完脉之后,说了许多修养事宜,又拿纸写了几张药方给姜蒙楽,说是按上面慢慢调养几日便可。姜蒙楽再三道谢,付了银两,将大夫送出门。 片刻,姜蒙楽又回来了,坐在方才大夫把脉时坐的地方,看着唐海黎朝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道:“事情颇多,问题多,你要解释的东西也很多。不过,下次再跟你算账,你先休息。” 好啊。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昏迷了之后是他救的,可她当时可是在泡澡啊!下次算账,好,下次算……看谁跟谁算账!当时门是锁着的,铁定是被他砸开的——闯人家屋子,还偷看她洗澡,发现她昏迷了还把她给抱到了自家房间?好个姜蒙楽,缺人管教。 唐海黎翻了个白眼,不愿意与他多话。 姜蒙楽眉头一皱,“你这什么意思?” 唐海黎撒赖道:“我饿了。” 姜蒙楽本要怼她两句,想了想从昨日晚上到今日傍晚,这人确实躺了一天了也没吃东西,便道:“那你等着。”于是,唐海黎又心安理得地将头偏了过去,眯着眼等他送饭来。 过了一会儿,她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忙翻了个身,看见姜蒙楽领着两个端着食盘的下人的过来。这应当不是姜蒙楽做的饭菜,太好了。这几年他的厨艺是天天往地底跌,太糟心了。 姜蒙楽道:“别端了,你们放桌上就好。下去吧。”意思是,我不会把饭端过去给她喂的,别想多了? 两个丫头也是可怜,人家怎么能想到你的想法呢?真是的。唐海黎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两手把被子撑开准备披件外裳,两眼目送两个丫头出门。 姜蒙楽道:“赶紧起来吧,穿了衣服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穿了衣服的!穿自己身上,还能感觉不到吗! 应该是姜蒙楽抱她到这儿的时候,就喊了下面的丫头来给她穿上的,不过都是里衣,容她披个外裳有错吗?唐海黎装作没听见,一手慢悠悠地套着外裳的袖子,好不容易掀了被子,两脚搭出了床沿——没鞋子。 “喂,我要穿鞋。” “自己穿。” ……当然是自己穿!唐海黎淡淡道:“我是说,我没鞋,麻烦将军给我拿下。” 姜蒙楽从鼻子里小小地“哼”了下,似笑非笑,从左边黄花梨的柜子里随手取了双鞋丢给她,极为认真道:“下次麻烦别人的时候提前说谢谢,没人教你懂礼貌吗?” 唐海黎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道:“我谢谢你啊。” 姜蒙楽道:“行了,自个儿好好吃饭吧,今天早朝已经取消了,明天别再出幺蛾子了。”语气听起来还颇为欢快,说完就准备出去了。 “哎等等。”闻言他回过身,唐海黎道:“你吃饭没?” 姜蒙楽的脸突然就晴转多云,望向窗外,闷声道:“没有。” 唐海黎随意问道:“怎么不吃?”下了床,慢悠悠地走到桌子面前坐下,默默拿了两双筷子摆上去。 他缓了缓,好像有些不乐意讨论这个话题,但还是答了,“今天还没去看先生,看先生的时候再吃吧。” 唐海黎有些不舒服了,关于她假死这件事,她是猜到姜蒙楽会很难过,可这也有好多天了,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耿直,老念叨着。便道:“别去了,唐合喜欢安静,你老吵她,她会睡不着的。” “真的?”姜蒙楽似乎被说动了,但带着点不相信。 “真的真的。”唐海黎拿筷子敲了敲碗边,示意他坐过来,“来来,跟我一起吃饭吧。合儿那么疼你,要是看你不吃饭得多心疼啊!” 姜蒙楽道:“真的?”这次问的语气更加的认真。 “千真万确!”唐海黎拍桌子。 姜蒙楽果真听话地坐到了她旁边,给自己盛了饭,拿筷子夹菜扒饭的动作让唐海黎莫名觉得可爱,有种几年前还在龛影的感觉。那时候的姜蒙楽顽皮阳光,爱闹爱跳,鬼点子总是他的,是个活脱脱的不羁少年郎。 唐海黎给自己也盛了饭,跟他一起吃,边挑菜边看他。 那种努力吃饭的样子,好像是为了活着而必须强迫自己做的事情,还带着强烈的希望和期盼。是在期盼他的先生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好的吗,是让他的先生不用再为了他担心而吃的吗?眼睁睁看着他盯着饭菜,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和悸动。这是几个月以来,他们再一次静静地坐在一起。 唐海黎突然觉得嘴里咸咸的,这才反应过来,眼泪都滴在碗里了,咽了下喉咙,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挑菜扒饭。 她知道,姜蒙楽骨子里带着皇室的血,心底是想登上皇位的,哪怕有时候不明显,哪怕他自己嘴上不承认。那种父皇从小的教育,耳濡目染的皇室行为,和别人从小就告诉他是下一任皇帝的记忆,点点滴滴都会让他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不登皇位他是绝不会甘心的。 所以,她还不能向他解释一切,还不能告诉他身份。而且,就算现在说了,他也不会信。 “你哭了?”姜蒙楽突然转过来看她,一时难以置信,语气都有些不确定。 唐海黎一惊,忙落下筷子,拿袖口擦了擦眼睛,使劲眨了几下。表情尽量保持冷漠,淡然。姜蒙楽确定她确实是哭了之后,却是整个脸都快扭曲了,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唐海黎继续保持冷漠淡然,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姜蒙楽显然还处于激动中,吼道:“你竟然为了这种事情都哭了?!” 嗯嗯嗯?……唐海黎默默将头转向窗外。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明白姜蒙楽到底联想到了什么事情。 姜蒙楽语无伦次道:“不是——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女人了,但是,但你是先生的朋友,不会这样在意吧?我的意思是,应该大气一点,不拘小节。不是,何况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拼命解释却不得要领,继续扯道:“我都没哭啊!你应该知道的,我此生只爱先生一人!我头一次抱先生以外的女人,我还觉得委屈呢——” 接下来姜蒙楽的长篇概论,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唯独那句“我此生只爱先生一人”在脑子里回放了无数次,心脏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 唐海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你爱先生?” 姜蒙楽长篇解释被打断,略有些生气,生硬地回了声“是”。她便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只一声,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忙咳了两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在替合儿高兴。” “替先生高兴?她和你这样要好,她没告诉过你我爱她吗?有什么好高兴的,先生只是把我当做小孩子喜欢。”姜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5 蒙楽一脸愁苦。 “抱歉,她不知道你爱她。”唐海黎顿了顿,道:“她跟我说,她心悦你,男女之情,非师生,非血亲,就是喜欢你。”这话说出来后,心里舒畅了不少。毕竟是间接的,也没那些个不好意思了。 此话姜蒙楽一听,先前片刻是大喜,但很快,还没扬起来的笑容就僵在脸上,闷声道:“呵,有什么用呢,先生都不在了。” 说完他就出去了,出门的时候小声地在给自己嘀咕些什么,又像是骂骂咧咧地在埋怨自己。唐海黎一手撑在桌上,无奈看他慢慢走出去,背影落寞得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片刻,打扫房间的丫头来清捡完碗筷,她关了门。正打算找下明日早朝要穿的朝服,打开长柜愣了一秒,默默合上了。并且去开了门。开门的那一瞬间,视线里就落进个人,姜蒙楽一脸怨愤地看着她。唐海黎只得干笑一声,“不好意思,我这就回自己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求评!求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_← 莫莫不想单机码字呀←_← ☆、眞仙误 唐海黎从他旁边绕过去准备溜回自己房间,猛然又回了个头,道:“等等!” 姜蒙楽依旧两手撑着门框,“嗯?” 她走回到姜蒙楽旁边,撩了撩他的袖子。因为他两手撑得高,袖子滑下来了一半,手腕处被露出来,两只手都是同样几个地方起了泡,周围一圈红红的,有些肿,“你这是怎么回事?” 姜蒙楽放下手,抖了抖袖子遮住,随口道:“还能怎么,被烫伤的呗。” “我知道是被烫伤的,这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好吧?”唐海黎反呛道。 姜蒙楽无语至极,“那你问什么?” “怎么被烫伤的?”这人也太不小心了,再不管管的,迟早哪天把自己折腾死。 “为了倒你房间香炉里的迷药。”他倒诚实,是什么说什么。 “哦……”唐海黎见势不妙,转身就溜。本来是想好好训他一顿,这一问原因,反倒尴尬了,赶忙跑远了。 夜色极好,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夜初静,人已寐。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凄的叫声。父亲说,夜幕常像个和事老者,可以帮你遮挡许多事情的痕迹。但上合眉肯定不知道,它在帮助你的同时,同样也会帮助别人。 唐海黎倒是不着急回房间,穿过走廊,绕过高状的灌木丛,绕过池塘。从上合眉背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惊叫一声,四周栖着的鸟儿都被吓得飞了起来。 “这位女侠,不知道你从我出将军房门起就跟着我作甚?” 上合眉退了一步,诺诺道:“分明是左客卿跟着我的,莫要颠倒黑白。” 唐海黎心道,这上合眉倒也算识时务,并不是真疯了,只是救子心切,现如今在堂将宅也还是安分。除了想用迷药迷晕她外,好像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道:“是了,对不住这位女侠,在下实在仰慕您这样有侠气的女子,可否往池边的小亭一叙?” 上合眉略微思索,便道:“极好。” 唐海黎忍着笑,领着上合眉往池边走,未到小亭,向后伸出手,“女侠小心,这里有石阶,鹅卵石许多有了青苔,小心脚滑。” 上合眉将手递给她,唐海黎拉了一把,但只拉到一半,突然松手,脚下一撇将上合眉勾住,喊道:“哎呀,在下都叫您小心了!” 眼见上合眉“噗通”一声落进水里,终于忍不住在一旁轻笑。上合眉是会水的,所以掉下去也没大叫,只是秋日水寒,让她多扑腾了几下才回过神来。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上合眉答应得爽快,难道还以为两人皆在池塘边,会被推下去的那个人会是她不成?天真了。唐海黎道:“上合皇后,并不是我没见过你,就不认识你。并不是我看起来不会武,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事情永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简单,对不对?” 上合眉一边费力扑腾着,边道:“你是个骗子!” 唐海黎“啧啧”道,“你怎么见人就说别人是骗子呢,这叫自保,我若是老底你都知道了,岂不是要被你弄死了。” 或许是因为在水里,上合眉也没平常那般高傲了,“我并非是要你的命,我只是,只是想着你和姜蒙楽关系很好,你又不会武功,绑架你就可以让他尽快帮我找到我的孩子……” 唐海黎伸手假装掏了掏耳朵,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一步一步踏下了阶梯,不看不理,慢悠悠地走着回了自己房间。 次日,唐海黎早早地就起来了,睡了个好觉精神不少。从箱子里翻出朝服,一层一层穿上,再戴上官帽,照了照铜镜,嗯,挺好,把黎人痣给遮住了就成。等她出门时,发现姜蒙楽已经早早的在门外马车上等着了。 等到早朝时间到了的时候,他俩才赶到殿里,说是赶,其实也是慢慢走上来的。可谓是真的踩着时间点进来的。有意思的是,整个殿中无一人不满,皇帝微微点头,文武百官侧身朝姜蒙楽俯首鞠了一礼。唐海黎总算是知道,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傀儡皇帝四个字是如何回事了,刚刚一瞬间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姜蒙楽要她随着来上朝,是为了打压朝中势力。但她四下看了,现在维氏一族没落,眞氏也因为失了兵权变成了纸老虎,朝上也就剩了几个前朝的顾命老臣说话还有几丝分量。不过,说起眞氏…… 眞仙站在第三排第二个,因为站的斜线,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侧脸,与上次一样,有一种熟悉感。确切地来讲,是左篱站在那里的感觉,会不会真的就是左篱——不可能。左篱不会武,眞仙身为猛将,两人怎么也不可能对的上号。 但这样相似的感觉,极其怪异。 朝中大臣一个个上奏,说的大致都是些乘势攻打易国的事,拿着玉板,面对的是皇帝,却每说一句都往姜蒙楽那个方向看一眼。几乎所有人都主张先出手为强,偶有异声也很快被压下去。 易国处于安璃的西北方向,是个不多事的国家,虽是地广人多,但爱好和平,从不与他国发生什么争端。想来军事上并不强盛,只是因为国家较大,也极少有什么国主动挑事。不过,易国确实离安璃较近,是个好地方,说白了,嘴边的熟肉不要白不要。 皇帝看了看姜蒙楽,显然他对这个提议是颇为满意的,便道:“爱卿们所言甚是,朕也有此意,只是劳烦姜爱卿又要出征了。” 姜蒙楽道:“臣领旨。不知兵力和粮饷…” 皇帝不等他说完,忙道:“朕只有姜爱卿这一个大将军,朕的子民自然就是将军的兵力,粮饷不限。” 姜蒙楽勾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6 起嘴角,“非也,皇上说笑了,眞将军还在那儿呢。” 唐海黎一听就明白了,往外站了一步,双手握着玉板,“眞将军从前好说也有个‘骁远’的名号,如今为了安璃,怎么能不出一份力?” 她知道,姜蒙楽是想这次出征让眞仙也同他一起,多一个骁勇的副将打起来会轻松不少。而她想的是,以武力来证明,这是不是真的眞仙。谁知眞仙站出来恭恭敬敬回道:“能为安璃效力臣在所不惜,只是臣一介罪人,性情浮躁,不宜带兵,上战场怕会乱事,给姜将军帮倒忙就万死不可赎罪了。” 皇帝道:“爱卿所言差矣,你也曾经是个好将军,虽说朕也知道你脾气大了点,但实力朕还是认可的,眞将军就不想证明下自己吗,跟姜爱卿打个胜仗回来不就正好赎了那日朝上公然顶撞的罪?” “这……”眞仙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反驳。 唐海黎淡淡道:“眞将军就这样甘心一直没了‘骁远’的名号?若是不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怕是没有必要站在朝堂上了。”她这句话说得认真,作为一个武将,不上战场,就没有用了。而一般不在朝堂的无用之臣都会被发配边疆,再或者暗地里就被人杀掉,照着之前皇帝后宫被遣散的例子,他也应该明白姜蒙楽的行事准则。 眞仙没办法,暗里“唉”了一声,认栽道:“承蒙皇恩浩荡,臣领旨,自请为出征副将!” 唐海黎的任务完成,站回自己的位置,听着些他们议论出征的后备琐事。直到皇帝喊了下朝,人都散了,她才走到姜蒙楽身边,小声问:“回去吃饭?”他俩今早上都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现成的早点,现在都已经快中午了,明明早该饿了,她看姜蒙楽却一点吃饭的意思都没有。 他道:“还有事没解决,回去先算账,允许你端着饭来。” 唐海黎挑眉,指着自己道:“跟我算账吗?” “不是。” 好吧,既然不是跟她算账,就不跟他撕了。 回到堂将宅的时候,太阳正挂空中。阳光透过交错纵横的枯叶枝间缝隙,撒下斑斑碎银点。姜蒙楽方才跟她说,要找他就去前院客厅,唐海黎想了想,去厨房端了两碟小菜两碗饭放进食盒里,绕过中院的荷池,心情莫名得好。 正午的太阳是垂直地射下来的,泛着涟漪的清澄水面,闪耀着鲤鱼鳞斑光彩。让人觉得通体舒畅,心神怡然。提着食盒往前厅走的脚步都轻快了,临到门口却停下了,听见里面在辩事。 “你前日晚上去哪儿了?” “没有出门。” “我在左客卿屋外看见你了。” “你一定认错人了。” “好啊,那你房间里的迷香怎么算?” 是姜蒙楽和上合眉,在说前天她被迷晕的那事。唐海黎抿嘴笑笑,早知道是上合眉搞得鬼了,自个儿都提前收拾她一次了,姜蒙楽竟然现在才帮她算账。 前厅里上合眉依旧不肯承认,死活道:“我思念孩子过度,只想以迷香让自己多睡些时间,也好跟孩子们在梦里见个面。” 姜蒙楽道:“哦这样啊,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你的孩子的。” 上合眉语气濒近哭泣,“姜襄,我知道你们兄弟三人从未把我当过母亲,但我真的尽力了。就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弟弟啊,他俩——是你父皇的骨肉,你忍心让他们在外流落这几年吗?” 唐海黎心道:“废话,你不就比他们三人大个五岁不到,是个正常的都不会真当你是亲娘。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那两孩子确实无辜,又是姜氏最小的血脉,在荔枝那儿养着是绝对亏待不了的,上合眉她瞎操个什么心。”她在门外悄悄往里看了眼,上合眉比昨日多加了一件外裳,应当是掉水里受了风寒,也算是个小小的惩戒了。 姜蒙楽听了这话,与上合眉想象中的反应恰恰相反,并没有太大表情变化,只是淡淡道:“那确实不应该在外面受苦,我说了,会尽快找到的。对了,以后离左客卿的房间远点,她不会武功,出点什么小事我都得先找你。”他话锋一转。 姜蒙楽与上合眉一问一答,十分和谐,并没有什么质问的意思,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多磨会儿时间一样,他问的模糊,说的随意。唐海黎脚站麻了,提脚跨进了门槛,一言不发地将食盒放在方桌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坐下开始默默吃饭。 直到姜蒙楽拿手肘碰了碰她,才咽下嘴里那口饭,慢条斯理道:“干嘛?” 姜蒙楽没好气道:“你现场看戏啊不给钱?” 唐海黎随意道:“嗯啊。” …… 姜蒙楽这下不再开玩笑了,朝上合眉直接问道:“前天左客卿房间的迷药是不是你下的?” 上合眉咬了咬嘴皮,看着当事人就坐在自己面前,无法撒谎,只得道:“是。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姜蒙楽看着唐海黎在一旁悠闲得吃饭,染得他也有些饿了,食欲勾得他没心思再问质问下去,随口道:“嗯,嗯,愿闻其详。”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会帮我找,我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人都说求人不如求己。可我自己办不到,只能求你,求不到,就只能以人要挟。我看左客卿他身子孱弱,不会武功,又跟你关系不错,这才想着……” 姜蒙楽又随意“嗯”了两声,抬眼认真看了看上合眉的脸,道:“下去吧,下次别犯了。孩子我还会继续找的。” 上合眉看起来颇为感激,硬生生收了眼泪,擦了擦就出去了,边出门边啜泣。唐海黎目送她出门嗤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继续吃饭。姜蒙楽极其自然地坐下来,拿另一双筷子,把她旁边那碗饭拖到自己面前。 唐海黎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干嘛?” 姜蒙楽一脸茫然,答:“吃饭啊。” “谁说这饭是给你的,我吃两碗,谢谢。”唐海黎一点一点把碗拽过来,看着姜蒙楽茫然转错愕的表情,她不厚道地又笑了。笑完认真问他,“你说,我今天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姜蒙楽客观道:“很不错。” “那你呢,我帮你做事,你怎么连要绑架我的凶手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你就说你这事做得对不对?嗯?”唐海黎拿出教书先生的姿态,逐字逐句地质问。 姜蒙楽低了低头,“今日之事是我的错,但还请原谅她这一回。” “那给我个理由呗?” “长得像先生,算不算?”姜蒙楽道:“就当是帮我留个念想吧,偶尔能看看当做先生还活着也是好的。” 唐海黎拿筷子指着他,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你——” 姜蒙楽接道:“我知道,我分得清。” ☆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7 、维公子 唐海黎小声道:“你分得清个鬼!” 姜蒙楽定眼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要吃人一样的不满表情,“你再说一遍试试?” 唐海黎挑眉,耸肩,道:“算了。我回去换衣服,这身朝服太重了。” 若是要她天天穿着这朝服,怕不是要累死人的。好在现在皇帝是虚的,早朝这种东西已经废掉了,姜蒙楽要上就上,他不想上就没有早朝。 “去换吧换吧。”姜蒙楽随口道。想了想又转身叫住,“等等,你换回女装吧。” 唐海黎道:“为什么?!而且——我是男子,谢谢。” 姜蒙楽一记凌厉的目光瞪过来。她翻了个白眼,又道:“好吧。”倒吸一口气,又道:“可是你要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客卿,在别人认知里是男子。若换女装,岂非会惹起闲话来?” “得了吧,你天天带着面纱,谁认得出是你。既然本就是女儿身,府里就别穿男装了。” 唐海黎想了想,也是。不必谨慎到如此地步。姜蒙楽道:“赶紧去换吧,回头我还要跟你问话。” 一股脑儿的回了屋里,愣了片刻,才想起这里并没有她能穿的衣裙,全是男子衣裳。心里连骂自己几句,怎么现在成了这副德行,这头仿佛就是拿来凑高度的。想了想,又溜到了中院的正殿——她原来住的那小殿里应该还有存在箱底的裙子。 假死之前她特意让人去新刻了把这殿的钥匙,避免走得仓促,这样有东西落下了还能回来取。左右望了望,确实四下无人,唐海黎这才开了殿门,进去之后迅速锁上了。开始翻箱倒柜,不是她记性不好,若说看书,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可生活里的大多事情,她是粗心的。何况从她八岁起就再也没穿过女子衣饰,心中微微感慨,这些衣物都是荔枝和煦儿准备的,她哪里知道压在哪个箱底。 侧殿床边的小矮柜里躺着一条广袖交领罗裙,是深秋菊色,附带着一条胭脂绸带束腰,极为俏丽。虽然极其不符合唐海黎的喜好,但就只有这件是满足了姜蒙楽所说的不要白色。所以当她翻了半晌翻到这条裙子的时候,提起来看了一秒,毫不犹豫走到屏风后去换上了。 换完唐海黎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头,原本想简简单单弄个朝云近香髻就出去,忽而起了玩闹的心思。将整把黑发垂了下来,坐着几乎快要及地,拿着檀木梳轻轻梳头,从头皮轻轻划到头发长的一半,又抬手继续从上到下梳,一边嘴里唱着:“竹安竹安!昧竹有安!先生莫笑!镜儿这头可要哭了——” 这唱的可不是一般的调子,是民间那些所谓道士给死人唱的还魂曲调子,听着有种唱戏的感觉,尾调尖锐,很是吓人。 “啊!”屏风前的长立黄花木柜里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 唐海黎忍不住轻笑一声,将梳子放回梳妆台,起身向背后那黄花柜子走去,温声道:“出来吧,我吓你的。” 黄花木柜“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穿着身近水绿的宽袖交领长衫,文文静静五官俊秀的男子,薄唇薄眉小鼻梁,极为青涩,只是现在表情不太好看,满目惊悚,嘴巴微张,甚至眼角周围都吓得有些扭曲了,更别提那铁青的脸了。整个人坨着的,开柜门的那只手手指都是抖的。 唐海黎连“啧”两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是小贼,所以才想出声吓吓。”倒退两步,上下再看了一遍眼前的少年,微微笑道:“不过看样子,不像。” 一听这话,那少年似乎立马来了精神,反驳道:“当然不是!”语气十分不满。这一声吼得没底气,而且吼完就低下了眼帘,抿着嘴唇,就像不敢和大人顶嘴的孩童,委屈巴巴的。 偷笑之余,她转了身,坐回梳妆台前,开始认真梳她的朝云近香髻,边梳边道:“说说吧,来这儿干嘛的?我看你也不是堂将宅的。” 少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我……是来探望,竹安先生的。”话语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声音倒是跟长相一样青涩,穿得不错,应当是哪家小公子。 唐海黎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竹安先生早死了,莫说是长柯城,可能整个安璃国都知晓,随便路上抓个路人说不定也能问出她的墓址来。”这是实话,原本她假死地悄然,结果因为姜蒙楽这厮,被人大肆宣扬。整个城里都是关于她的传言,什么“运筹帷幄料事如神”“温善可亲德厚稳重”“于国有大功,为国舍生忘死”这样的话飘得满城皆是,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又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竹安先生已死? 何况这小公子说话都自带一种自己在撒谎的感觉,说话一点底气都没有,还挺可爱。 少年道:“我我我,姑娘,我是来取东西的,姑娘我说实话了,你千万不要讲出去……”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头上的发髻都梳歪了,梳子挂在了头上。索性放下手来,转过身,扶着椅子,定眼看着他问道:“我就要讲出去,你又待如何?” 那少年似乎被吓到了,直接跪了下来,忙求道:“仙子姐姐,漂亮姐姐,莫要说出去,要是被我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唐海黎顺势问道:“哦,那你爹是谁?” “我爹,我爹是维妄周——”少年支支吾吾地,似乎有点不愿意自报家门,又接道:“姐姐我告诉你了,能不能当做我没来过?我就是仰慕竹安先生的字画许久了,我们整个维家关系都跟姜大人不大好,求了许久我爹也不肯出面帮忙,说是怕惹祸上身。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来自己拿了?”唐海黎认真道:“你叫维文文是吧?莫怪姐姐没告诉你,不问自取是为偷。哪怕人死了,也不该拿,得先问过其家属,知道吗?” 这小公子的爹是维妄周,倒也说得通了。维妄周这支跟维家的其他分支差别还是很大的,他自己是出了名的安分,又是个内阁学士,能养出个这样的儿子还真是一点不意外。如果她没记错,维妄周这个儿子是该叫维文文来着。当年她听影女说起这桩事,后来还与左篱说笑,怎么会有爹给自己儿子取这样的名。 维文文直点头,认错认得毫不含糊,“姐姐说的是,我知道我这么做错了。可是,姐姐——我真的很想要竹安先生的字画,都想了好几年了,你知道吗,我听说竹安先生死的时候,真是觉得老天不公极了!所以,一时想不通才来这里偷字画的,这位姐姐,我真的错了。还请姐姐不要告诉别人。” 唐海黎点了点头,道:“嗯,知错就好。去取吧。”顺手给他指了指书桌下面的格子。 维文文愣住,瞪大眼睛,“啊?” 唐海黎道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8 :“我是竹安的好友,也算亲人了,看你心诚,我允你去取。” “真的?!”维文文两眼都放光了。经过唐海黎再次点头确认之后,他“噔”地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也不顾自己膝盖跪疼没,就往书桌跑。 一股小风从身侧刮过,唐海黎无奈摇了摇头,转回去继续梳头。明明梳个发髻片刻功夫的时候,愣是拖了这么久。 这维文文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谁知武功竟这样不错。堂将宅守卫也算森严,能溜进来说明这孩子也计划挺久了,若不是因为她假死之后这殿周围一般无人,他还真进不了这殿。 一支坠珠素银钗插‖进发髻,唐海黎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看着还算赏心悦目,应该姜蒙楽也不会觉得丑。便起身了,正要去开门,忽而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人声。&老爷!我看见有人进了先生的殿!&&对的对的,他刚刚是看见了!&&从哪儿进的?&&看见长什么样子了吗?&&嘿,那哪儿知道,一晃就不见了!& …… 她立马退了一步,拉起还趴在桌下翻字画的维文文,拖着他直径往后屋走。 先生是姜蒙楽心里的结,若是被他发现她跑到这殿里,铁定是说不清的,还会让他大发雷霆。她自然要躲!还要越快越好!可是…这儿还多了个人,她自己跑容易,带个人就难了。 拉着维文文走到后屋的窗边,这里刚好有扇屏风,他俩往后站了站。因为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俩肯定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跳窗而走。 维文文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被唐海黎牵着挤在屏风后,两人瞄着窗外。若是外面没人巡着,等下他们便可直接从窗子跳出去。 ☆、唱戏的 唐海黎收回目光,恰巧维文文也转了过来,因为两人离得太近,看对方的脸清晰无比。虽然这维小公子还在长个子,但现在已经挺高了,还约比她高上小半寸的样子。维文文的睫毛直抖,从他脸上那可怜兮兮又紧张害怕的表情都能猜出他心跳有多快。 她心里笑得不能自已。突然觉得头上一松,似乎能感受到钗子的滑落。心道:“完了完了!她现在站的位置太小,抬手都抬不起来,梳的时候没插牢,这要银钗掉下去的话不被发现才怪了!除非进来寻人的都是些聋子…”还未想完,头上重了两分,抬眼看见是维文文帮她稳住了钗子。他的手覆在她头上,很轻柔,并且有些害怕,因为他的手有些小抖。 他俩身侧窗外一声脚步声,附带着气冲冲转身的衣角声,带风的那种。两人心下一惊,却又疑惑发现的这人为何不喊。 片刻,正门那边传来姜蒙楽的喊声,“停了!大家回去吧,别找了。”屋里的人窸窸窣窣出门的脚步声响起,渐渐恢复平静。 唐海黎有点心虚,咬了咬下嘴唇。 维文文一听没人搜寻了,立马出了屏风,从旁边墙上取了张字画下来,卷起这张字画抱着,仿佛珍宝一样搂得紧紧的。又回头弯腰,恭恭敬敬对她道:“仙子姐姐对不起!刚刚我是情况所迫,不是要唐突姐姐的!若是姐姐想不过,我…我…” 门“嘭”地一声被打开,姜蒙楽道:“你说,你是谁!”吼完这声,又转向唐海黎,“你,还有你!你真是!有的是账要算!多加一笔!” 唐海黎淡淡地翻了个白眼,一脸无所谓。 维文文却是站不住了,耳朵通红,争辩道:“我,我,不是,晚生只是……”急得牙齿都咬紧了,却半天说不出后半句。 “只是来找我罢了。”唐海黎坦然接道。闻言维文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打算驳回,被她一眼给瞪回去。姜蒙楽点点头,指了指她,又指向维文文,“很好,很好!” 唐海黎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维文文,毕竟人家只是个小孩,孩童心性情有可原,至少不能让姜蒙楽把对她身上的怒气迁移到个小孩子身上。便解释道:“好什么,文文是来找我的,是我去合儿殿里拿东西,顺便让他一起进去了而已。” “文文?!” “文文?!” 两人异口同声。 姜蒙楽一边眉毛都挑上天了,“你跟他这么熟?” 维文文嗫嚅道:“姐姐,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哦,那要怎么叫?” “维文就可以了……” 唐海黎恍然,叫维文确实就不那么女气了,颔首表示可以。姜蒙楽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往前拖,才走了一步,又觉得不妥,放了手,定眼看了看她,深吸一口气道:“你跟我过来。” 一旁的维文文这一幕看得心惊肉跳,一个大男人揪着女子的衣领拖着走,怎么看也是要打人了,甚至刚刚都伸着手张着嘴,想要上前阻拦。唐海黎并不在意,随意理了理衣领,回头对维文文道:“你先别出府,去后院第四间屋休息会儿,右边左拐。”说着指了指方向,看着他乖乖点了头,这才跟姜蒙楽走了。 姜蒙楽带她到了他自己的房间,点了檀香,顺手沏了两杯茶放到桌上。比了个手势让她先坐。唐海黎莫名其妙,坐下嘬了口茶。香如兰桂,味如甘霖,不瞒说,在她进屋的那一刻便已经闻到沁着茶香,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真是姜蒙楽亲手泡的。短短不到一月时间,竟然已经从一个不会煮茶的人变成了烹茶的高手,私下一定请教过许多闲人逸士了。 对面的人也坐了下来,品了口茶,轻声道:“刚刚是我太过分了。先说说茶怎么样?” 唐海黎实话实说:“极好。” 姜蒙楽却道:“先生说我烹茶技术很糟糕,你倒说好。说明你品味远不及先生。” 唐海黎:“……” 姜蒙楽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平静却认真得恐怖:“你真的是先生的好友吗?或者说,你当真是左篱?若你真是先生的好友左篱,又为何是个女子?先生知还是不知?” 唐海黎无奈,“你问题太多了。我先问你,你真的了解你的先生吗?” 他倒是诚实,“不曾了解。”顿了刻,又道:“先生的出现就好像专门为了我一样,一直是我在索取,她却只默默在后支持我,关心我的一切,不求取回报。我从不曾给过先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先生需要什么。我不知道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知道,先生绝不会害我。” 唐海黎一笑,“是啊,不曾了解。唐合她跟我说过,她觉得你有她身上许多没有的东西,阳光,希望,洒脱和一个少年该有的朝气。这几年过去,你的性子慢慢在变,有些她觉得是变好了,有些却在渐渐向她自己靠拢。但她从你少年时开始钟情于你,你再怎么改变,也不会改变她对你的情意。好的爱情上加一些改变,是锦上添花,你懂吗?正因为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79 你不了解海黎,你才会如此喜欢她,睿智、与众不同、新鲜和神秘,是你喜欢的大部分源泉,对吗?” 姜蒙楽拳头越握越紧,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先生会跟你想的一样肤浅,我——”解释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唐海黎悠悠然道:“我是唐合的好友,是叫左篱,确实也是个女子,如何?” “噔”地一声,姜蒙楽的握紧了半天的拳头砸在桌子边缘上,一字一字沉声道:“不如何。”平静下来后,又道:“但你要解释清楚这所有的事情,你知道我问的什么。” 还能问什么,无非是左篱如何与她相识,为何要进堂将宅,为何上合眉会错认人,那小少年又是谁,给他道清个老底罢了。唐海黎道:“我与海黎是从小就认识,那时她才几岁,我已弱冠,呃不是,我已桃李年华。十几年的友谊,我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呃不,青梅姐妹。当年她在龛影,当帝师前,我已甚少与她见面,当帝师后更是四年多未见。那期间我游于山水,并未太过关注,谁知一朝龛影亡国,我再赶回去为时已晚。再次相见便是在安璃了,那天我在茶楼兴致使然,坐台抚琴,才与合儿相遇的,送她出门时好像是隐约看见了你,但并未太过注意。谁知你竟是她如此重视的人,后来她重病邀我来为你做客卿,也是看在她对我说,她心悦于你,我才答应下来。” 喝了口茶,“至于,上合眉将我认作合儿是情理之中,同是喜欢穿白衣,一起长大的,自然无论语气,站姿,走路,样子多少相仿。” 姜蒙楽听得仔细,却并未找到漏洞,便问:“那,刚刚与你一起在殿里的那个男的又是谁?你们看起来很熟。” 唐海黎道:“维家的小公子。” 姜蒙楽眯起眼来,她怕他误会,又接了句,“维妄周的儿子。” “我就说,维家那种墙头草,见钱眼开自毁前程的官支竟然会有这么腼腆的后辈。原来是维妄周家的。”他摆了摆手,“他家不算维家。” 想不到姜蒙楽竟然如此高看维妄周,她心底放松了不少,毕竟以他对维家的厌恶程度来说,要帮维家后辈说话真是太难了。“那,他拿合儿一幅字画,可否?” 姜蒙楽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那就算了,我去与他说声就是。”唐海黎也不与他争辩,反正她再写一幅一样的挂上就是了。只是不那么光明正大罢了。 “你穿这身儿衣裳好看。”姜蒙楽忽然转了话题,“以前你和先生经常换衣服穿吗,挺合适的。” 果然,她那殿里的东西,姜蒙楽都是一一翻过一遍的,或者不止一遍。连件衣服都记得这样清楚。想了想,道:“不,合儿她从八岁起就不再穿女子衣裙了。这些本都是我的衣裳,只是放在她那儿罢了。” 姜蒙楽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她见问题问完,便离开了。 唐海黎心底窃笑,原来穿女子的衣裳的感觉竟然这样好,会被喜欢的人夸好看。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 等她到后院的时候,发现维文文已经坐立不安了,走来走去东望西望的,看着有一种大家闺秀被禁足的错觉。看见她走过去的时候,维文文开心地都要蹦起来了,喊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那人会把你怎么样呢!他看起来好凶。” 唐海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别怕,姐姐一点事都没有。而且他是这府的主人,我是客卿,不会怎么样的。” “堂将宅的主人?那么,他是——将军?!”最后两个字因为惊讶而叫的特别大声,反应过来后他立马用手捂住了嘴,悄声道:“怪不得那么大气势,呼,幸好幸好,没惹到他。不然我回去我爹能把我打死了!不过,姐姐,你怎么是客卿呢,我还从未见过女客卿呢。” 他拍着胸脯呼气的样子让人觉得特别可爱,比当年的姜蒙楽还多了几分稚气。唐海黎笑道:“你怎么三句不离你爹,女客卿有什么的,你没见过,现在见过就是啦。我姓左,只是千万不要说出去。” “放心吧姐姐!你都不跟别人说我的事儿,我肯定守口如瓶的!”维文文瘪了瘪嘴,“你是不知道,我爹可凶了。对外人那是温柔得没话说,对我就是天天家法。” 唐海黎好奇,“你犯什么事儿了?” “……”维文文的嘴微微动了两下,却没有声音。 于是她又道:“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唱戏……”他声音跟蚊子一样大。 ☆、故事戏 唐海黎捂嘴偷笑,那样一个迂腐的爹,竟然会有一个喜欢唱戏的儿子,怪不得要气得半死。维文文见她笑,以为自己真的不对,立马就把头低下反思了。她忙道:“挺好的挺好的,我就很喜欢看戏。” 维文文垂着的两眼一下就瞪大了,喜道:“姐姐当真?” “嗯呐。”唐海黎认真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唱给你听好不好?我唱戏很不错的!”维文文一提起自己的爱好,激动得说个不停,“姐姐,我等会回家,明天就带着东西来堂将宅给你唱戏听。到时候,我再喊几个小厮来奏乐,姐姐这里可有戏台子吗?啊对了,姐姐喜欢看什么样的戏,我去准备准备!” 唐海黎想了想,“戏台子应当是有的,可有关于将军的戏吗?” “府里这个将军吗?”维文文小心翼翼地问。唐海黎“嗯”了一声,他道:“这个倒是没人写,不过将军给竹安先生写了个戏曲。” 唐海黎托腮,“哦?还有这等事,叫什么?” 回道:“《为尔,遇佛杀佛》。” 维文文小声笑,“怎么样,名字是不是很奇怪?不过我觉得故事还是不错的。” 唐海黎没听过,拍掌而定,“好,就这个了!你先拿着字画回去吧,小心点儿别被人看见了,不太好。” “哎知道!”说完他抱着那幅字画往外走了,步子轻快,一看就知道这人满心欢喜,满足极了。唐海黎叹,年少真好。 看着维文文出去后,她进屋,取了张空白长挂,画了一张一样的比翼双飞图,题上字,盖上姜蒙楽的章。就算细看,也和维文文抱走那张一模一样。纳闷,为何维文文就喜欢那张挂着的,桌下的一堆翻完了也没选到特别想拿走的。 唐海黎再次回到她原来的殿里,挂回了原先的位置,再将桌下的存着的字画摆好。 其实,她是不知道堂将宅有没有戏台子的,但她猜,应该有。按姜蒙楽的记性,记得她喜欢梨花,在府里种满了梨树,也应该记得她喜欢看戏,所以堂将宅必该有戏台子这样的地方。于是又去姜蒙楽门外敲门,“将军?” 屋里面道:“大半夜了,什么事?” 她问: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0 “明天你忙吗?” 里面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传来两个字:“不忙。” 她道:“那你明天陪我看戏吧,维妄周家那个小公子唱戏挺不错的。” 里面“嗯”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沉闷。唐海黎想,可能他是想睡觉了,或者是被她吵醒的。于是就不再说话了,回了自己屋休息。 第二日,微风不燥,太阳不大,在深秋里添了暖气,又不闷热,正是让人觉得舒爽的天气。唐海黎微微抬头望了望天,往姜蒙楽房间走,到了之后发现他的房门竟然是开着的,里面只有一个丫鬟在打扫。她问:“将军呢?”丫鬟杵着扫把,笑道:“一早儿就起来啦,说是好天气,还说您会选日子呢,今个儿听戏正好!” 唐海黎有些郁闷了,这厮竟然起得比她早,可她不知道戏台子在哪儿啊!算了,堂将宅说大也不算多大,大不了走一圈。罢了,在府里住了一年多,还没把这整个宅子走完过,就当是熟悉熟悉自己的窝。 戏台子这种地方不可能建在前院,只能是在中院或是后院。而中院中央是她以前住的小殿,四周也没见过什么戏台子,应当是在她不常去的后院了。 穿过一颗一颗密密排着的梨树园,绕过中院的荷池,却在荷池旁那个小亭子面前忍不住停了下来。她不曾认真看过这个亭子,如今才发现,两边柱子上分别刻着两句:“不堪重负相思海”“一败涂地生死离”,亭子中间有个牌匾,上面就一个字:合。 “唉”了一声,唐海黎摇头而心叹,“蒙楽怎么能这么傻。”驻足片刻,往后院走去。每走一段路,她的心就顿一下,每段路都是龛影皇宫里的各式小路的样子,每到交叉的地方就换一种。 等她走完这条小路,到尽头才看到前面有个戏台子,在角落里,很不容易被看见。但是戏台子建得很是精致,约摸一丈高,是用汉白玉砌起来的,戏台上的小木围栏上刻着鸳鸯,不仅是围栏,连台柱子和房顶上的翘头都是鸳鸯状,十分小巧。 而姜蒙楽已经坐在台子下面了,小圆桌旁还有一把檀木靠椅空着。 “睡那么早,果真起的就比我早。”唐海黎走过去,坐进椅中,调侃道。 姜蒙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左客卿你真会说笑,自从先生不在后,我就夜夜失眠。” 唐海黎只得装作没听见,佯装捶捶小腿,嘀咕道:“不告诉我戏台子在哪儿让我自己找,转了老大一圈,累死了。”姜蒙楽评价道:“娇气。” 评价完他眉头一抽,把手里捧着的茶杯放回桌子,疑问:“不是你请我来看戏吗,怎么,竟然自己不知道戏台子在哪儿?” 唐海黎挑眉,“不然我大半夜来找你干嘛,本来就是想问你戏台子在哪儿,不然请你作甚。”姜蒙楽无言以对,转过身静静盯着空无一人的戏台子。 她问:“维家那小少爷来了吗?” 姜蒙楽懒得看她,道:“早来了,人家可一下就找到了戏台子。他们都换戏服去了,先等着吧。” 不一会儿,一群穿着戏服的人走上台了。妆化得很浓,唐海黎只能凭身形哪个娇小来分辨谁是维文文了。正这么想着,台子中间那个穿着白色花箭衣的人咧嘴笑了笑,十分青涩不好意思,正是维文文。唐海黎朝他点了点头。 台上十来个穿着黑色素箭衣的健壮男戏子,而维文文则是一身白,圆领敞袖,前后开衩齐腰,长及足,上绣花团。唐海黎适应了他们的戏装后,这才觉得,原是很好辨认的,维文文的妆容较为精细,化得有种女子的秀气,但举止依旧不失男子气概。 开场便是维文文上前,立于那十几素箭衣面前,冷面严肃。台下两边的奏乐也开始了。片刻,十几人绕着他走唱起来,字正腔圆,听词是要开战的意思。唐海黎略微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很快进入打戏阶段,刀光剑影枪相交,锣鼓震天,胡琴如泣。一小会儿功夫,十几位素箭衣全部倒地,留下白衣花箭衣喘气,整个戏台极为凌乱,颇有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让人置身于战场之上了。 白色花箭衣正在喘气,从后面突然冲出另一位黑蓝色花箭衣拿剑向他刺去。唐海黎心莫名提了一下,才想到这是戏曲。果然,白色花箭衣就像提前知道一样,猛然回头与他交锋,几招之下,那黑蓝花箭衣也倒下了。 这时,白花箭衣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但用手撑着地,顿了几秒,就起身,朝后走去,蹲了下来,扶起躺在地上的一位紫花箭衣,抱在怀中。奏乐戛然而止。 唐海黎的心跳也突然猛地停了下,这是!这是当年龛影亡国时,她为了救姜蒙楽时发生的事情。怪不得这样熟悉,虽然许多场景对不上,但分明就是讲的那件事。维文文说这戏曲叫《为尔,遇佛杀佛》,这名字是在说她为了救姜蒙楽而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吗。她将头转向姜蒙楽,看了眼他,见他平静如常。 也对,这戏本是他写的,自然看过许多次了。 姜蒙楽意识到她在看他,关切道:“怎么了?” 唐海黎淡声回道:“没什么 。” 这时奏乐又开始响起,只是不再激昂,而是悠缓悲重的氛围。白花箭衣轻抚怀中人的脸庞,然后起身背起紫花箭衣,一步一步走到台后。 姜蒙楽竟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当时的姜蒙楽处于严重昏迷状态,究竟是谁告诉他的。唐海黎转念一想就释然了,大概是只有安礼菲。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长公主呢?” “你问她做什么?”姜蒙楽瞥了她一眼,还是道:“出家了。” 唐海黎微微颔首,忍住自己想叹气的冲动。毕竟现在是左篱的身份,跟安礼菲不熟,好端端叹什么气。 姜蒙楽看着她道:“怎么,我看你听见这个消息好像心情不太好。” 唐海黎无奈,她的表情这么明显吗,这么一想还不如不换回脸,留着假皮在脸上没表情也不容易被人看穿想法。只得道:“好好的长公主,无忧无虑的,出什么家呢。惋惜一下而已。” 姜蒙楽随口道:“你不认得她,你这么想就罢了。” 维文文从台上下来,跑到她面前,道:“姐姐,我演的好不好!” “好极了!”是真的好极了,他的表情很丰富,把情绪也拿捏得很好,看得出戏中的感情。唐海黎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姐姐很喜欢!快去换衣服吧,妆留久了不好,你这白嫩嫩的小脸蛋会坏掉的。” 维文文腼腆笑了笑,道:“知道了,这就去。” 姜蒙楽看着这群人走远,阴阳怪气“呵呵”两声,“你这情弟弟很听话嘛。” “情弟弟?!”唐海黎叫道。 姜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1 蒙楽板着脸,“难道不是吗?”语气生硬。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茉耳回 这么久以来,唐海黎告诉自己忍住,她现在是左篱,能留在姜蒙楽身边帮他登上皇位就已经很好了。可是一直被误会,却让她的忍耐力一再下降,越来越忍不得,一点一滴积压起来的不满和怨愤就好像一把把的针扎在了她心头,他这句话是让她忍不下去的最后一根针。 唐海黎咬了咬下唇,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腮,盯着他道:“你过来点,我告诉你谁才是我的情弟弟。” 姜蒙楽有些慌,觉得她语气不太对劲,但还是靠过去了,学她一样,用手托着腮,撑在小圆桌上。这个桌子直径很小,两人都靠在桌前,显得特别暧昧。 他有些瘆得慌,准备撤手坐回正位。唐海黎眼睛却死命盯着他,像是不可置信、哀如刻骨,带着一些痛苦、绝望和破罐子破摔的情绪。 姜蒙楽小心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眼神,心里还纳闷道,这女人怎么了? 唐海黎一把抓过他的肩膀,一下子吻住那温热的唇,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便像是在惊雷一闪般的迅速,又像是流水飞逝一般的永恒。姜蒙楽任由空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空的舌头缓缓的渡了过来撬开了牙齿,触舔着他的唇舌。 他惊呆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种温热,这种印记竟然像一下子刻过来一般,如梦中之花,水中之月,想要看清楚却发现不能去做。那一瞬间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先生,做事说话极其霸道,只管安排,让他接受就好。 忽然姜蒙楽像是回过神了,一把推开她,带着那伤心欲绝的表情一巴掌地甩过去了,口中大骂道:“左客卿你有毛病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一巴掌并不疼,姜蒙楽没使什么劲。见他大口喘着气,被吓得心肝颤的表情,唐海黎心里爽多了,也不管自己一边脸微红,翻了个白眼,以欠抽的语气笑道:“知道啊,将军嘛。” 姜蒙楽道:“你,你,你——这样对得起先生吗!你知道我喜欢先生的!” 唐海黎抿了抿嘴唇,带着强抢良家妇男的姿态道:“我知道啊,喜欢又怎么样,她已经死了。我帮她继承一下她的附属物,不可以吗?你喜欢她又不去棺材里陪她,挣扎个什么劲儿?” 姜蒙楽气得脸色发青,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砸得粉碎,“你滚!滚!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不死先生就一直活着!”唐海黎的笑容渐渐僵住,凝固下来。 他吼完这句还不解气,喘着大气接道:“给我滚!永远不要见到你!恶心!” 唐海黎耸了耸肩,一脸平静,转身就走。 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都从眼眶里溢出来了,止不住地滑落。但她一点也不想去擦,她怕姜蒙楽笑话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都要走出后院了,硬生生又把自己的脚给停住,着院子里还住着个上合眉,谁知道会有什么鬼点子,她才走不得。 只愣了一下,转身又想走回去。可这次转身面前就挡了个人,青衫少年面,是维文文卸了妆换完衣服出来了。 维文文递给她一张小手帕,小心又小声道:“姐姐,我都看见了。” 唐海黎接过手帕抹了一把脸,没好气道:“看见了就看见了,说出来干什么,你以为我真不会打你?” 维文文浅浅笑了下,小声提醒道:“姐姐,你不会武功,我会武功,你打不过我的。” 唐海黎又翻了个白眼,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长长舒了口气。又是左篱的身份,看来维文文都从小厮那里知道了她“不会武功”的事实。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陪我去散散心吧。” 维文文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将军?” 这不是废话吗,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不喜欢那能女的强吻男的吗,不喜欢那是得多脑残才会干这样的事情。唐海黎出口却是温柔,“喜欢得很。” 维文文若有所思,“我想也是。” 你能想个啥,你那脑子就是白长的,你爹把你养得可真是又傻又甜。唐海黎无奈自个儿摇了摇头。他俩并肩而行,却听后面有声树枝折断的声音,维文文循声就想转头向后看。唐海黎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拽回来,道:“别看了。” 维文文害怕道:“可是,姐姐,我——瞟到一眼,那好像是将军呐。” 唐海黎板着脸,“我知道是他。是就是了。”后面又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好像比上次大了些,声音更加清脆。 “走了走了。出去散散心。”唐海黎大步往前走着。走到中院停了下来,道:“文文等等我,我去换身衣裳。” 维文文乖巧道:“好。”说完便在她屋外直直站着。 片刻,维文文在外面道:“姐姐,我忘了今天好像有学业没上。我得去补了!不然我爹要打死我了!” …… 唐海黎边穿鞋边回道:“好,那你先回去吧。” 门外传来细细的小跑声,渐渐地小了,片刻,脚步声又大了起来。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维文文在外面道:“姐姐,我能不能常来这里啊?你这里特别好!家里太压抑了,姐姐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傻孩子。你家哪里不好,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你爹真对你差,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性子了。她道:“好,只要我没被赶出去,你来就是了。” 维文文得到允诺,道了声“谢谢姐姐”便飞一边地往家奔去了。 唐海黎慢悠悠地换好一身男装,避免额间的黎人印被人发现,还是把斗笠戴上了。孑然一身,悠闲得很,优哉游哉地走到堂将宅大门,还没踏出门又被吓回一步。 维文文拖着个晕倒的穿着破烂的丫头,往里面走,还向她道:“这位哥哥帮帮忙,我在不远处发现的。若是害怕的话,可以帮我叫下左客卿吗?” 唐海黎掀起斗笠的垂纱,维文文“啊”了一声,只惊讶了一声,忙道:“姐姐!姐姐帮忙!”她俯身去看这个女子,一身是伤,但却不是新伤,像是留了很久的咬伤。脸上也有,手臂上也有,没看见的地方应当更多,应该是什么野兽咬的。仔细看了看脸,若是没有这些咬伤,应该是个温纯可人的丫头。 她道:“没什么大碍,可能只是饿晕了,我们先一起把她抬进府里吧。” 维文文忙点头,搭手将受伤的这丫头一起抬起来。抬到唐海黎自己屋中后,让她躺在了床上,唐海黎才道:“我去厨房端点小粥来,你先看着。” 过了会儿,她端着粥过来了,发现床上这姑娘是头发也不乱了,脸也不脏了,看着维文文在一旁扭手帕,笑道:“你还真是个细心的。” 维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2 文文也抿嘴一笑,“姐姐,你看,这个姑娘其实长的不吓人。只是脸上有些伤。” 唐海黎点点头,她先前就看了,自然知道这女子是因为伤才毁了容貌。不过,应维文文的话,她还是放下粥,坐到床头去看了眼,这一看让她有些蹙眉,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像是以前见过的人。 维文文端起粥,腼腆笑道:“姐姐,我来喂她吧,你去帮忙找个可以穿的衣裳,等会好给她换呢。” “好。” 唐海黎抱着选好的衣裳回来,看到维文文一勺一勺吹了又吹,小心谨慎地喂着那姑娘喝粥,那模样认真极了。不免觉得,维妄周这儿子养得很好。若说要灭维家,也不应该把维妄周这支算在内。 “醒了醒了!”维文文一手拿着勺子停在半空中,喜道:“姐姐,她醒了!” 唐海黎欣然,抱着衣裳走上前去。 那姑娘一见她就瞪大了眼睛,喊道:“帝师!”声音沙哑,喜极而泣。却把唐海黎吓了一跳,两手一软,怀里的衣裳都落地上了。三人同时愣了愣。 半晌,维文文一脸迷茫,问道:“帝师?谁啊?”唐海黎默默捂上了他的嘴,“乖,这个叫不得。”维文文挣扎着扳开她的手,缩成一团,生怕被敲头,“姐姐我知道了……” 唐海黎还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姑娘是谁,便道:“以前是以前,现在叫我左客卿就好。” 那姑娘点了点头,“左客卿,您一定不认得奴婢是谁了。” 奴婢?是个丫鬟,还是宫里的。这么说,眼熟也是正常的了,可能是龛影皇宫里的宫女,难免会见过几次。那姑娘见她不说话,道:“奴婢是茉耳啊。” “茉耳?!”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她明明记得上合眉从孟泷皇城街头将她捡回了皇宫,就算孟泷被安璃攻下,也不该成现在这个样子,满身野兽咬伤的痕迹。 维文文在旁边细嚼“茉耳”两字,连道:“好好听的名字。” 茉耳和唐海黎带着嫌弃的目光看了一眼他,达成共识,当做他不在。唐海黎突然想起,这事该叫姜蒙楽知道,现在尴尬得要死,又不好自己去叫,便指使维文文:“文文,去把将军叫来。” 茉耳带着疑惑地目光看了她一眼,“将军?” 唐海黎道:“就是龛影三皇子,姜蒙楽。” 茉耳似乎很难接受现在每人的身份,久久不能平静,便随意道:“屋里没太阳,帝师您把斗笠摘了吧。” 唐海黎依言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脸,茉耳再次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帝师吗?”语气有一半肯定又有一半疑虑。 “对,就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后再告诉你,你信就行。”唐海黎认真道:“只是此事万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姜蒙楽也不可以。” 茉耳点头,“我信。我也不会说。” 唐海黎欣慰道:“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肯定我是唐合的人。那么多熟悉我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认出我。” 片刻,门被打开,维文文带着姜蒙楽进了屋。整个气氛变得极为尴尬,两人的目光都错开,尽量不去看对方。茉耳也看出了这其中的微妙,便只以自己为重点,道:“三皇子,奴婢是茉耳,您还记得我吗?” 姜蒙楽愣了半刻,回想起当年先生罚跪他的时候,这个丫鬟是先生宫里的,常在后面监督他,道:“记得。” ☆、诉衷情 “三皇子,您听奴婢说,奴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见姜蒙楽点了点头,茉耳得到鼓励,继续说了下去,“龛影亡国那天,我在皇宫里看见一个奇怪的男人,他带我逃出了宫。他说他叫莫生相。” 听到莫生相这个名字,唐海黎和姜蒙楽的脸色都变了变。 “他带我四处流浪,最终在孟泷安家。是孟泷让龛影亡国,我是非常厌恶的,但他说如果我敢跑,就打断我的腿。于是,我留了下来。说是安家,实际却是他天天外出赌博,甚至在皇城街头卖艺跳舞。我则天天赚钱帮他还赌债,为人洗衣做饭,缝衣服补鞋子,在家里最多也就只能做这些,他不准我出去抛头露面。” “直到有一天,要债的人找上门来,我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他们把我抓了去,带到街上,带到莫生相面前威胁他。呵,哪里能威胁到他呢?我一介宫女,一条贱命。好在当时上合皇后皇宠正盛,出宫□□,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就说想收我当宫女。” “当时我还跟莫生相说啊,‘你的江湖,我的宫廷,回去吧。’,想想真是幼稚极了,若是我不跟上合皇后走,也不会有后来那许多事。” “我跟上合皇后走了,好日子没过多久。孟泷也亡了。上合皇后是个好皇后,待人很好,我也乐意跟她,愿意舍命护她,所以在逃出孟泷的时候,我极力保她。后来在逃亡的路上,莫生相赶来救我们,他一上来就从背后抱住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上合皇后丢给我了一把刀,我,我毫不犹豫反手戳进了他的胸口。转过身来才发现是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还是舍不得,哪怕我天天帮他还债,我也甘心……” “两次亡国,都是他来救我。不同的是,这次我杀了他。上合皇后安慰我说,这个人就是杀死我父母的凶手,带着我继续逃亡。可是到了晚上,我们在山野间,难免有猛兽,当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晚了,上合皇后叫了一声小心,然后将我推了出去。” “你以为她在救我?不,她把我推向了虎口。”说完茉耳“咯咯”地笑起来,仿佛觉得自己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咔擦”一声,姜蒙楽的手握拳捏得骨头响了。愤然转身就走,踏出门槛。 茉耳恢复平静,问:“三皇子他怎么了?” 唐海黎道:“你知不知道,上合眉此时此刻,就在将军府里。好吃好喝,好穿好睡。”茉耳表面平静如水,手却不自主地砸了一下床沿。 维文文坐在一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脸懵着,不敢动,更不敢出去。也没人理他,他也不敢发表意见。 唐海黎对茉耳安慰道:“你好好休息,这事怎么处理看姜蒙楽他自己,我们也做不了主。——文文,去给茉耳倒碗水。” 维文文坐那儿脚都缩麻了,一听到这个吩咐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的人,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忙地起身倒水,柔声道:“茉耳姑娘,这几天就我来照顾你吧,姐姐和将军这几天肯定有事要解决。” 茉耳却道:“多谢小公子的好意了,我是一介奴仆,没资格被这样对待。给我吃的就行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维文文一脸不乐意,“姑娘怎么能这么说呢,世间的女子都应该被温柔对待的,像你前生这样惨的,后生就更应该无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3 忧无虑无病无痛!” “别听他胡扯。”唐海黎敲了一下他的头,“不过这孩子闲得慌,你就让他照顾你吧。” 茉耳低着头,闷声道:“谢谢。” 唐海黎给维文文吩咐完照顾常饿的病人该注意些什么后,就出去了。她还真想知道,姜蒙楽打算怎么处置上合眉。 上次给她下迷药,上上次想推她下水,上上上次想偷袭刺杀她,还在墓前大闹了一番。诸多条例,不说加起来,光是在墓前大闹这条,若不是因为上合眉那张脸,怕不是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然而不等她去,就在半路遇到了姜蒙楽,“怎么处理的?” 姜蒙楽冷着脸,还是控制眼睛不去看她,只道:“关在柴房了,一天一顿饭。” 唐海黎耸耸肩,就知道,就这样,还能怎样。“你是不是觉得忍无可忍,不想她作妖了才这样做的吧。而且关之前还再次承诺了要帮她找她的孩子?” 姜蒙楽道:“她的孩子是我父亲的血脉,即使是同父异母,也不该流落在外。” 是啊,这话没错。可她就是不想让荔枝把孩子交出来,如何。姜无途的孩子,她来带,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唐海黎直径回了自己屋去,一路上控制自己的脖子不要往后扭。现在姜蒙楽的样子真是怕极了她,不愿意见她,连话都不想多说。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当时是太过冲动了。若是没有她那一吻,两人还能好好当朋友,可她好不甘心。姜蒙楽态度暧昧不清,明明会为了她吃醋,却一直顾念着以前的她。让她真是又气又好笑。 若非现在不能揭开身份,哎……自作孽不可活罢了,罢了。忍下去吧。 接下来几天,两人相安无事,既无吵架,也再没一起吃饭,极少说话,遇到需要商量的大事还是一起谈论。 昨儿姜蒙楽说后日有场早朝,是关于出兵的,让她务必出现。现在只剩两个大国具有威胁性,一是慈国,二是易国。慈国在长河以东,光是过河就很难了,那里重重叠嶂,多处陷阱,何况慈国常年冰霜覆盖,这边的人去了根本就抗不住。也就只能是攻打西北方的易国了。 唐海黎边走边想着事情。突然看见前面有个身影往关人的那间柴房方向去了,心道,谁会去看上合眉呢,总不能是姜蒙楽,看起来他也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慢步跟上前去,近了些才看见个丫头背影,是茉耳。 难道茉耳已经恨上合眉到如此地步,要杀了她?可万万使不得,若是上合眉死了,指不定姜蒙楽怎么发火呢,牵连着茉耳一起给赐个死也是很有可能的。 唐海黎又走近了几步。 听到茉耳说:“上合皇后,我给你送饭来了,吃点吧。” ☆、攻易国(一) 唐海黎离得远,前面又有树挡着视线,看不见她们的神情。只听见上合眉疯疯癫癫地吼道:“有毒是吧?是不是有毒?!呵呵,贱人,我才不吃你送的东西!” 这吼的声音之大,不只是柴房外面能听到,怕是再隔个院子都能听见。茉耳忙道:“上合皇后你小声点!若是被听见就不好了。” 上合眉“呸”了一声,道:“我就是要喊!来人啊!有人要毒死我!!!”茉耳见她吼的声音越来越大,没了法子,丢下食盒,转头就走。留下上合眉门后得意而高昂的笑声。 待茉耳走近,唐海黎伸手拦住她,“你来做什么?” 茉耳对她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神色黯然,“连你也以为我要害死她对不对?” “没有的事。”唐海黎淡淡道:“我信你,但是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真是去送吃的,我大概有疑问才是正常的,以德报怨说得简单,真有人这么做却是少之又少。” 茉耳咬着下唇,两手的手指不停地捏来捏去,显得十分不安,“上合皇后其实,很好。那年在龛影我本来就是上合皇后底下的奴婢,因为您来了,所以才被指到您宫里伺候您。在伺候您之前,一直呆在上合皇后的宫里干活,她总夸我细心,我才被提作了高等宫女。然后到您宫里才能做贴身侍女……” 茉耳的话看似琐碎,却着实是个小宫女当时的心境。最底层的人,从来没得到过重视,被人说一句好,心里会有多大的满足是平常人理解不到的。 “有天,我打翻了要送去上合皇后宫里的孤州老窖,没人看见,几个和我一起当差的都不愿意背这黑锅,我不敢站出来承认,但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我,你猜上合皇后说什么?” “什么?” “她说,‘茉耳做事我放心的,一定不是她。’我一时忍不住就哭了,那时发誓一定要好好伺候上合皇后,一辈子都跟着她。”茉耳的头低着,依旧捏着手指,“后来被指到您宫里,虽然心里有些不开心,但发现您人很好,也渐渐就没什么抵触的情绪。毕竟是做奴婢的,伺候谁哪儿能是我们说了算呢。我承认我和莫生相在孟泷的那段时间,我是喜欢上了他,虽然每天都活在还赌债的日子里,但还是乐此不彼。” “再次在孟泷见到上合皇后实在是太过惊讶,更加惊讶的是她居然成为了孟泷皇帝的妃子。想了想吧,莫生相是江湖里的人,我从小就呆在宫里,习惯了,还是跟着上合皇后走了。其实也拒绝不了。上合皇后过的也不容易,两个孩子被送出了宫外,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斗,又陷于天天思念和担心孩子的安危中。所以孟泷亡了的时候,上合皇后的精神状态我是知道的,我才一直跟在她身边,怕出事。我杀了莫生相是她设计的,这我早就想明白了,恨是恨的,但能理解她。” 唐海黎终于忍不住了,“那之后她把你推向虎口,这你都能原谅吗?”若是这种事情都能原谅,那茉耳怕不是天上的观音娘娘下来的。 茉耳“唉”了口气,“本来是恨的。但是如今,从那天起把事情都讲给你们听之后,意外的觉得心里竟然释然了很多。再知道上合皇后在府里之后,再见到,就不恨了。” “因为什么?” “因为孩子吧。”茉耳道:“我没养过孩子,但是我知道我娘的苦。小时候被仇家追杀,我娘把我送到别人家,我一直忘不了她出门回头的那个眼神。” 唐海黎不做评价。若是寻常人,她定要斥责一番,可面前这人是茉耳。说得不好听了,是个下人,从小接受着护主的卑微思想,一个宫女骨子里的卑微,就是对万事忍让包容。或许莫生相也是喜欢她的,天天去赌博让她还赌债,就是为了等她爆发的那一天,为了让她意识到不应该如此卑微地为别人做事。可惜,终究是没等到那天。 随意点了点头,让茉耳自己回房,不用再给上合眉送饭。反正姜蒙楽是断然不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4 会让上合眉饿死的。 次日清晨,唐海黎和姜蒙楽一起出现在朝堂之上。 这次的重点在于出征攻打易国,氛围格外凝重。皇帝扫视了一眼朝堂,思索片刻,欲言又止,还是道:“这个,维爱卿去哪儿了?” 听此一言,众人纷纷转头,才发现维妄周未到。皇帝身旁的小奴才道:“启禀皇上,维内阁今日身体抱恙,又因为今日是论大事,不好不到,所以让自己儿子来代听。” 皇帝点了点头。众人又转头寻找代听的那维少爷,只见最边角的位置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少年,一身暗红朝服硬是被他穿出了悠闲的公子哥儿的模样,但站的却极其拘谨僵硬,微微低着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耳朵极红。 唐海黎望过去,维文文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眼对视了一下。她笑了笑,维文文也微微笑了笑,不再一直胆怯地低着头。唐海黎心想,倒是个机灵人儿,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维家虽然没落,但维妄周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可不必如此胆小怕事。 突然维文文的笑容突然顿了一下,唐海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站在她身旁的姜蒙楽,瞬间就懂了,自家这傻将军该是去瞪了别人一眼。无奈心中摇头,收回目光,悄悄去望一下其他官员的神情。许多人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眞仙站在靠前的位置,唐海黎此时只看得见他的背影,一眼就认了出来,准确的说是,一眼就认成了左篱。 “左篱。”姜蒙楽一声轻唤。 这一声不大不小,高台座上的皇帝听不见,下面两丈以内站着的官员却听得清清楚楚。眞仙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唐海黎硬着头皮答道:“在,怎么了?” ☆、攻易国(二) 虽说这傀儡皇帝是坐着当摆设的,但在这一片上百人伫立的寂静朝堂之上,姜蒙楽像在自家一样叫人名字,实在是让她有些尴尬。硬着头皮答完之后,姜蒙楽却没声儿了。 众官员频频回头,唯独眞仙岿然不动。 皇帝见此,两手撑着龙椅,想要起身,又讪讪地坐了回去。开口道:“既如此,所有爱卿都到齐了,就开始禀报自己的事宜吧。”闻言,众人才站正俯首。负责武器的禀报枪和刀的数量,户部也挨个上前禀报了马匹,甲胄等。这时,老丞相往右跨一步,上前道:“启禀皇上,老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说这种话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皇帝也知道,但还是道:“维丞相但说无妨。” 这老丞相就是维家根基所在,维枯是先帝留下来的顾命大臣之一,家族经过这几十年下来也算是势力庞大,所以说话分量极大。这两年因为依靠他家的眞仙将军军权被夺,权势已然大不如前,朝中势力大部分已经归于姜蒙楽。 维枯大概也知道这点,说话比以往客气许多,“姜将军骁勇善战,但也难免会出现差池,若是所有兵都给姜将军带,若是——”他这话没说完,但皇帝已经明白了。维丞相是想让眞仙作为副将,也掌控一部分兵力,但现在的情势姜蒙楽是绝不会答应的。所以他才冒险在朝堂上提这件事。 皇帝思索片刻,选了个折中的说法,“维丞相所言有理,但眞将军已经数年未带过兵,不如让他先掌管一半粮草。” 闻言维枯大喜,不等任何人反驳,忙跪谢道:“皇上圣明!”眞仙好似才反应过来,只得跟着跪谢,但看起来颇不情愿。 姜蒙楽沉气,眯了眯眼。粮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这话一出,就限制了他多处行动。若是掌管着剩下一半粮草的官员不是他这边的,就麻烦了。将会处处受制于人。 唐海黎给维文文使了个眼色,维文文立马心领神会,抢先站了出来,大声道:“启禀皇上!父亲因为上不了这次的早朝,内心十分愧疚,很想做点什么来补偿。不如这剩下一半粮草的掌管就交给微臣代为掌管吧。” 众人窃窃私语,颇多不满。大致的话都是“这孩子乳臭未干,凭什么帮他父亲接?”“我还未听说过内阁学士掌管粮草呢!”“维家内部这怎么还对着干起来了?”…… 朝堂上乱哄哄闹做一团,皇帝忙斥道:“胡闹,战场之事岂可儿戏。” 维文文低着头站了回去,手有些发抖。唐海黎站出来道:“英雄出少年。依微臣看,朝堂正是缺人之际,提拔有为之士,是必不可少的事。维内阁之子有此雄心,何不成全了他。若不是他,那么敢问,这掌管剩下一半粮草的人有谁愿意来?但说无妨。” 她这一句声音比他们都要大些,说着说着朝堂上就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心里都是明白的,谁去当这个掌管粮草的人,必然就会跟另一方势力对立,这是逼着自己站队。人都是自私的,不到胜负揭晓的最后一刻,谁都不愿意先站,虽然看着姜蒙楽势力更大,谁知道会不会翻盘呢?朝堂上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皇帝面部有些僵硬,左右为难,半晌,道:“既如此,没人愿意,就维爱卿的儿子来掌管这一半粮草吧。官职是小事,朕今日就封他为正五品督管。” 维枯急道:“皇上万万不可,三思而后行啊!这,这这维文文今年不过十六,实在是有失稳妥!” 皇帝摆了摆手,随意道:“维丞相此言差矣,朕十五岁登基就已然不小了。况且这是你维家的荣耀,怎么还不愿意接受?” “这……皇上,这不合理法——” “维丞相才是不合理法!”唐海黎见他支支吾吾还想要辩解,直接出言打断了他,“眞仙将军出征之日也不过十七,维督管不过是去掌管粮草,有何不可?” 姜蒙楽接道:“依我看,维丞相人老了,已经不适合做丞相帮皇帝做有些决断了。老了便会神志不清,该好好颐养天年才是。” 他这话说的极不客气,甚至已经把敌意放在了脸上,却无人敢出言阻止。连皇帝也静静坐在高台上,不愿意加入这场对弈。维枯脸色发青,咬着牙道:“你你,黄毛小子,大言不惭!老臣做过的决断上至先帝,下至民生,你你敢!” 姜蒙楽悠悠然道:“为老不尊,倚老卖老。真有本事,丞相大人您去打仗可好?” 维枯直咬牙,却找不到反驳的话,他一把老骨头了如何能去打仗,何况还是个文臣。脸上的肉气得发抖,指着姜蒙楽,向高台上的皇帝,道:“他若是能大胜归来,微臣便将丞相之位让出!” 堂上一片哗然。 唐海黎挑眉,维文文偷笑。姜蒙楽微微勾着嘴唇看着维枯。维枯这一句话,可能是一时气话,但唐海黎还是更偏向于维枯是故意这么一说。从中作梗,让姜蒙楽兵败而归,借此一言,这朝堂势力就会重新转为维家。 皇帝无法调解,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5 只得道:“如此,朕便做个见证人。爱卿们继续说正事吧。” 维枯压着一脸怒气,站回了自己的位置。所有人也都渐渐归位,闭上了嘴。等着剩下禀报出征事宜的官员挨个上前。 不多时,下了早朝。出殿的时候,众人的声音便如蚊子一样嗡嗡作响,好像很热切地讨论着什么。 维文文跟在唐海黎和姜蒙楽的身后,小声道:“姐姐,他们在讲什么?” 唐海黎答道:“一定在讲为什么丞相恼羞成怒。” 维文文追上来,继续问道:“那,姐姐知道是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维家不过是垂死挣扎,没落了就是没落了,还想东山再起?再找个新皇帝吧!”唐海黎轻笑一声,“维枯跟我们斗,有如螳臂当车,鸡蛋撞石头罢了。” ☆、攻易国(三) 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戈壁滩犹如在炉上烤着,灼人的热浪席卷着每一寸土地,使人喘不过气来。无边的黄沙蔓延在这片无边的土地上,风一吹,好像有人提起这黄地毯在抖动,满天扬起尘烟。地上有旋风,一股一股的,把黄沙卷起好高,像平地冒起的大烟,打着转在地上飞跑。 日近黄昏,她眼前呈现一片金色,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耸立着锯齿形的沙丘在这片地上浩浩渺渺,起伏不断,人在其间,顿时显得那么渺小。密集的帐篷搭在那上面,不远处的那顶白边帐篷前站着个男子,一身深紫的薄甲战袍,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正是姜蒙楽,与平常不同,没了那份吊儿郎当的感觉,甚至连整日悲伤的情绪都收了起来,气势上倒也是个真将军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模样的姜蒙楽… 唐海黎站在最高的那处沙丘上,往下望着。 这里就是易国的边塞,看似飞沙扬烁的一片荒芜之地。跟孟泷的城墙不同,易国边塞防守极弱,但却因条件苛刻,几乎无国想要攻打他们。 依她看来,易国看似常年干旱,实则四周沙柳类植物不少,并非极为缺水。这也是她支持姜蒙楽攻打的原因之一,没有必然的把握,她是绝不敢同意的。 那日早朝过后,他们便回了堂将宅收拾东西,让维文文也回自家去收拾收拾。给管家安排了如何照料茉耳的事,然后再三嘱咐了不可放出上合眉。既然决定了要攻打他国,就一定要快,两人一齐去收了兵,叫回归家修养的两位副将司寇和作俞,安顿了后备事宜。短短这几天,奔波于各个地方,几乎跑断了腿。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唐海黎和姜蒙楽两人之间尴尬得气氛,得到了缓和。就算两人待在一起,也是赶时间论事,没那功夫想其他。 军队这一路向西北方行进,中途二人各自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即使骑着马,中间也隔了几百人的长度,行军过程中不可擅自脱离队伍,自然也无法跟他说话。 而今日,已经到了易国边塞,已经扎好了营。她作为将军府里的客卿,同时也是皇帝亲命的监军使,自然她营帐要挨着将军的营帐。 唐海黎站在沙丘上发呆。她确实是不想这么快回营帐。 片刻,远处跑来一个穿着传报兵甲的士兵,呼哧呼哧地跑上她所在的这个沙丘。待他在她面前站定之后,唐海黎才道:“何事?” 传报兵喘着气,猛拍了两下胸口,才缓过来,“左监军,我们这边至今没看见骁远将军的踪迹,我们的粮草不多了,而骁远将军还迟迟未到。将士们自己携带的水也快不够喝了,这边已经搜索了一天一夜了,没有水源!如何是好?” 唐海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监军,后备粮草和水确实在她管辖范畴之内,这小兵急冲冲地跑来找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眞仙带着粮草慢行,不跟着大部队,这种事情可无法解决,告诉了她也于事无补的。问她,她问谁? 她淡淡道:“知道了,先把马匹的吃食减一半吧,这种地方也用不着。我这就去与将军商量对策,你叫他们继续搜寻水源。” 传报兵应了声是,忧心忡忡地走下了沙丘。唐海黎望天长叹,老躲着也不是个事,这都多少天了,这个身份摆在这儿的,也总得跟他见面。 硬是磨了半天,她的脚才开始动。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走下了这高高的沙丘,略过笔直站在营帐旁的姜蒙楽,假装没看见他。抬手掀起了厚厚的帐篷的布门帘子,唐海黎道:“有事要说,进来。” 两人坐进帐篷里,姜蒙楽自觉地沏了两杯茶。对于这点,一直是唐海黎所不能理解的,这是来打仗,他居然带了两罐茶叶,还因此多运了两桶水。爱喝茶可以理解,毕竟她自己就很喜欢,但……“将军,有水泡茶不如省着点救命用。” 姜蒙楽面无表情递给她一杯茶,道:“本将军,爱泡茶就泡。你喝就是。” 无奈,她只得接过尝了一口,按姜蒙楽的性子,若是不喝,怕是谈不下去了。但尝过之后,她顿了一下,又嘬了一口,然后才缓缓道:“君山银针,唐合生前最喜欢的茶。” 姜蒙楽端着茶杯的手晃了一下,“去掉‘生前’两个字。” 唐海黎就顺着他,“好的,唐合最喜欢的茶。” 这下他满意了,点点头,继续品茶,“说吧,什么事?” 他这个态度真可谓不冷不热,好像在提醒她,他此生只爱回忆里的先生,所以无时无刻都想提一下先生,又好像在极力掩饰尴尬的气氛。 唐海黎倒是无所谓,随口反问道:“维文文怎么样了?” “老样子。”姜蒙楽不耐烦道,“他那明显就是自找麻烦,你管他作甚。在朝上那么做,给家里老爹听见了可不是一顿好揍,差点没打残。要不是因为皇命已经下来了,你可能这辈子就只能看见椅子上的他咯!” 说起来,唐海黎是有些愧疚的,那日在朝堂上,是她怂恿维文文那么做的。但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谁知道维妄周当真保守刻板成那个样子,居然忍心对自己儿子下那么重的手。 她道:“我有点医术,等会去给他看看。” 姜蒙楽却道:“不用了。我早就让随行的军医去给他瞧了,是伤得挺重,但还不至于残废。多养些天总会好的。” 唐海黎道:“嗯。那就养着吧,反正他也在后方,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忽而唐海黎想起,她来是跟他讨论缺水缺粮之事,于是把那传报士兵来找她的事儿讲了一遍,问道:“这事如何解决?” 姜蒙楽放下茶杯,一手指了指帐篷顶。唐海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帐篷顶上有块破掉的洞,因为外面黄沙飞扬,所以从那个小洞正有细沙往帐篷里飘,漏下来的一束强光正照在放茶杯的桌子上。她道: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6 “你是想等下雨吗,我们这儿可没有能预测风雨的人。况且,这最近一个月内易国也不会下雨。” 姜蒙楽眉头皱了皱,茫然道:“我是说这个,影响我喝茶了。你去帮我把那个洞补上吧。” 唐海黎板着脸,翻了个白眼,起身把桌子往右推了半丈远。 他道:“谢谢。”语气干巴巴的,显然对这个解决方式不太满意。 “这下可以认真回答我问题了吗?” “好。”姜蒙楽起身将板凳也拖到了桌子旁,坐下后,边沏茶边道:“缺水,你就去找。缺粮,你就去催。你是监军,我是将军,我只负责打仗,明白了吗?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也就只能干这样的事情了。” …… 不知为什么,唐海黎看他眼里的神情是有点带着戏谑的,好像故意找茬的,大有一种打算看了她笑话再去救场的感觉。 算了算了,不跟这个小祖宗闹了。大不了去问问在易国的朋友,哪里有水源就是了。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要想进城可不容易。只能去碰着试试了。唐海黎骑着马行出一段路,朝着搜寻水源的士兵的反方向去了。四周除开被易国哨塔所监视的地方,几乎都是找过,没有水源就是没有,再找也是徒劳的。 她朝反方向走,并不是确定那边有水,而是确定那边有大路。一定有行人,准确的说是商人,易国再怎么进入警戒,也不可能封了所有城门,更不可能断了行商的路。就算进不了城,随便问个易国人,可不就知道哪里有水了吗。 跑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看到易国的城墙,没记错的话那处正是西南城门。唐海黎又东边再行了一炷香时间,将马的缰绳拴在了一棵沙柳上,下了马。 因为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看起来才十四五岁。重点是,她担着担子!担子两头挂着两个木桶。看起来,她从西南城门出来,是易国人。穿的不好,应该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出来挑水回家的。 唐海黎走了过去,跟在这个小女孩身后。 走了许久,一路上那个小女孩的脚步时不时顿一下,最后,终于忍不住转了过来,带着哭腔喊道:“你是谁,干嘛一直跟着我?!”这小女孩长得水灵,但掩不住穷苦人家的饥寒之态,面黄,纤瘦。 唐海黎哭笑不得,殊不知这样竟然把人家小孩子吓哭了,忙掀起自己的斗笠垂纱,安慰道:“小姑娘不要害怕,姐姐只是,只是看你等会一个人要挑这么多水,想帮你忙。” 小女孩抬头看她,喃喃道:“好漂亮……” 唐海黎一头雾水,“嗯?” 小女孩又重复了一遍,“姐姐好漂亮,一定不是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  唐海黎(微笑):对对对,我不是坏人。 姜蒙楽(宠溺笑):对对对,她是女主,肯定不是坏人。 挑担子的小女孩(心情贼瘠薄难受):哦豁,亡国了!说好的不是坏人呢?! 唐海黎(emmmmm…):不好意思,我可能拿错剧本了…等等,我去换个圣母白莲花的再来! ———————— 附(作者君莫莫的唠叨):我总怕大家…认错人…所以这儿给大家科普下。 姜襄,字蒙楽。 唐合,字海黎。 左篱,字花来。 姜沐,字典目。………大部分人都是有字的,当然,很多也没有……… ☆、攻易国(四) 那可不,这马上就要攻打你们国家了,肯定不是坏人这个范畴能涵盖的了。唐海黎心道。她尽量羞涩地笑了笑,道:“那姐姐帮你去担水吧。” 小女孩睁大了双眼,道:“虽然姐姐不是坏人,但肯定不是看着我瘦小就想帮忙的,姐姐是不是想喝水?” 唐海黎略显尴尬,无奈道:“是,姐姐想喝水。”小女孩一笑,爽朗答道:“姐姐想喝水说就是啦!我们易国还不缺水喝!” 小女孩继续往东边走,唐海黎慢慢跟在她旁边。看这话的语气,这个小女孩倒也知道她不是本国人,回头望了望远处看不见的营帐地,她想,这个小女孩一定猜得到。 她劝道:“那小妹妹挑完水就赶紧回家吧,外面不安全。” 小女孩苦涩一笑,“嘿,姐姐哪儿知道,家里和外面一样的!”唐海黎转念一想也是,若是家里好过,也不会都黄昏时候了还被家里赶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取水。 又行了半个时辰,唐海黎才看到河道。这条河道极小,走近看水倒是很清,只是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望过去看不清这小河有多长,应当不算短,供得起他们整个军队。唐海黎既然已经找到了水源,记清了路线,就该回去了。婉拒了小女孩的好意,将小女孩递给她的盛满水的水瓢放回了水桶。准备转身离去。 谁知小女孩突然叫住了她,“姐姐!” 唐海黎驻足,回头笑了笑,“怎么了?”小女孩放下两肩上的担子,猛地跑过来抱住她,“姐姐带我走吧!我不想回家!我担的水都给你!”唐海黎一怔,长舒了口气,“还是回去吧,家比什么都好。” “家里穷。”小女孩搓了搓衣角,“说不定过不久就把我卖了……” 唐海黎看着她脖子上的细金长命锁有些出神,犹豫了半晌,“行。那你跟我走吧,水就别担了,跟我来。”小女孩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来,把水瓢从木桶里捡了起来,舀了瓢水,跟着她往前走。 把小女孩领到拴马的地方,回头一看,看她竟然抱着瓢水,一滴未洒,唐海黎奇道:“你把水瓢带上干嘛?” 小女孩认真道:“姐姐一定有朋友吧,我没什么好送的,如果他们渴了,我可以给他们喝水。”唐海黎忍不住笑了,道:“好,我先替他们谢谢你的好意了。”把小女孩小心地抱上马,嘱咐道:“等下抱着我,别乱动,若是被摔下马会很惨的。” 小女孩极快地答道:“我知道!” 易国这种干旱的地方,马匹应该只有军队和皇家才有吧。她应该没见过吧,这小女孩倒是不怎么害怕新东西,胆子挺大。唐海黎心想。 等唐海黎驾着马赶回驻扎的营地时,被吓了一跳。四处灯火通明,巡逻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打着最大的火把。要知道,现在可是大半夜了,这样高调,不被易国的哨兵发现才怪!等等,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加大警戒?可这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开战了啊。反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长达一里的营地,火光冲天,人声嘈杂。巡逻的队伍有如一条火龙。唐海黎整个心都绷紧了,生怕是出了事。在营地边上下了马,将小女孩抱了下来,把马拴好,道:“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小女孩点了点头,大概是看她这么急迫紧张,也不敢出言乱问。 唐海黎拦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7 住一支巡逻的队伍,为首的士兵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找到左监军了!找到了!”声音大得震得唐海黎往后退了一步,偏头让耳朵躲开这场厄难。这一偏头,可不好。眼睛定格在远处一簇火把下照得十分明显的紫色战袍的人身上。那人也正好看见她。 “左篱!”姜蒙楽吼道。 声音几乎响彻半个营地。离得有些远,唐海黎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从声音听得出来。姜蒙楽的精神状态已经几乎濒临崩溃,这一声吼得是满腔气愤,撕心裂肺,或是万念俱灭后重获新希望的呐喊。 即便是隔了老远,唐海黎有些吓到了,呼吸紧促了些。但片刻后,在姜蒙楽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后,她已经又恢复了平静。哪怕他现在正一手指着她的脸,哪怕他表面一脸的怒火中烧,她却一点都不怕了。因为他脸上还写着,六神无主和害怕。 姜蒙楽指了她半天,收回了食指捏成了拳头,又扬成了巴掌的样子,在她脸的前方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打下去,手停在了唐海黎的肩上,然后环在了背上,变成了把面前的人一把搂在了怀里。只是并不温柔。 唐海黎觉得姜蒙楽大概只是想勒死她,不想被别人发现罢了。片刻后,姜蒙楽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唐海黎深吸一口气,但却没吸到多少,可想而知,姜蒙楽搂得有多紧。这人是把自己当蟒蛇了吧,玩绞杀吧…… 还是忍不住了,“住手……我要死了。” 姜蒙楽猛地松了手,两手掌着她的手臂,“怎么,遇到什么事了?!”缓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她是开玩笑的,又恢复满面怒容,喝道:“你去哪儿了?”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像那种说了很久话的人。可能是四处寻她不到,喊得嗓子坏了。 “找水源。”唐海黎答得平稳,一脸从容。 姜蒙楽表情瞬间就扭曲了,“你,你……”然,“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知何时,那小女孩已经溜了过来,扯了扯姜蒙楽的袍子,“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别怪姐姐,她都是因为我才耽搁了,都是我的错。” 这可把唐海黎吓了一跳,这小女孩怎么就自己跟着跑过来了。军营有多危险她不知道吗,若是被当成刺探军情的探子被抓起来可有得好受!姜蒙楽则是化愤怒为茫然,“哪儿来的小孩子?” 唐海黎忙把小女孩护在身后,道:“你不是叫我去找水源吗?” 姜蒙楽气不打一处来,“你别跟我提这个!” “你听我说完。”唐海黎倒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冷静,她实在是不想站在营帐外面就跟姜蒙楽吵起来,“就是这个小姑娘带我找到水源的,不信你看她手里还捧着一瓢水呢。就在东边,只是要绕过易国城墙。有些远,东北方向骑马行一个时辰,再向东边走半个时辰就是了。” 姜蒙楽听了将信将疑地看了看这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转头道:“来人,去几个照她说的去那里看看。”即刻,几个骑兵领命往东北方向去了。 唐海黎随意道:“好了,别板着一张脸了,我这不回来了吗。回营帐说话。”说着就拉着小女孩往军营中心走。姜蒙楽沉气道:“什么叫你这不就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和易国开战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往外跑!别说三脚猫功夫,你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路上遇上个拦路抢劫的怎么办!” “……” 唐海黎很想把自己耳朵捂上,明明天底下找不出几个能打得过她的人,但却硬要装得手无缚鸡之力。第一次她有点痛恨左篱这个硬伤了。无奈,只得道:“两袖清风,好吧?一身白,也没什么好劫的。” 姜蒙楽跟在她俩身后,指着不停道:“你,你!” 小女孩把唐海黎的手攥得紧紧的,小声道:“姐姐,这个大哥哥好凶啊……”唐海黎悄声回道:“乖,你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别以为我听不见!我没聋!”姜蒙楽在她俩身后喝道,然后又忍不住“啧”了一声,“你们给我等等,走错路了!” “没走错。”唐海黎淡然回道:“我就是要去看看维文文怎么样了。” “你,你!”最后,姜蒙楽还是闭了嘴。 维文文的营帐外意外得很安静。就守了几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巡逻过的痕迹。唐海黎掀了帐帘进去,小女孩和姜蒙楽也跟着进来了。 维文文披着头发躺在床上看一本小册子,拿了个枕头支着,姿势很舒服,被子正遮着腿。一盏大蜡烛竖在床头边上,黄色的烛光暖暖的,照得这副场景竟然有些好看。特别是他那认真的神情,抿着嘴,完全没发现有人进了他的营帐。明明是一样的脸庞,却少了平日里的一份清秀俊逸,倒多了一丝暖色。唐海黎心叹不得了,这以后娶了夫人,那女人就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 唐海黎走近,直到遮住他看册子的光线,道:“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维文文抬头,嘴唇微张,面露惊喜,“姐姐!”然后连忙合上了小册子,又道:“我在看戏曲本子呢,可别告诉我爹。” 唐海黎轻笑,“好。”维文文往后看了看,朝姜蒙楽道:“将军哥哥也来了啊,怎么还有个小妹妹?” 姜蒙楽挑眉。唐海黎亦挑眉,显然不能理解维文文为什么突然跟姜蒙楽这么熟了。维文文道:“姐姐,自从那天早朝过后我就没见到过你,你去忙什么了?这些天都是将军哥哥来给我送吃的送药。” 唐海黎和姜蒙楽面面相觑。姜蒙楽冷冷道:“我就来了三次。”维文文一点也不觉得姜蒙楽不高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营帐是将军哥哥安置的,门外的守卫是将军哥哥安排的,照顾的人也是将军哥哥喊的,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他把小册子放在腿上,又接道:“早知道那天不回家了,真的!要不是皇上已经命我为‘督管’,必须要跟着你们,不然我早就被打死了!我跟你们讲啊,我爹那天打我那个架势!比我以前见过的都恐怖!我当时想着,可能你们要再见我可能要掘地三尺才见得到了!” 唐海黎忍不住笑出声来,连气了半晌的姜蒙楽也勾起了嘴角。 维文文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往后一瞅,“哎哎唉,你们还没说这个小妹妹是谁呢?”他眼睛锁定在躲在唐海黎身后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我们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唐海黎道,“来吧,小姑娘,给这个哥哥说说你叫什么?”她把身后的小女孩拖了出来,将她定定地立在维文文的床前。小女孩有些噤若寒蝉,嘴巴动了半天,最后终于吐出两个字,“药罔”,脸都涨红了,然后还嘟囔了半天解释“药是药材的药,罔是不罔的罔”。 维文文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8 “哈哈”一笑,“你看这小妹妹像不像我!我在陌生的地方见陌生的人也是这个模样!对不对?” 唐海黎笑道:“对极了。” 维文文侧身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条额带,半红半黄,上面贴着小花钿,像小女儿家的东西。伸手递给了药罔,“小妹妹,送你。” 唐海黎忍不住弹了一下他额头,“什么小妹妹小妹妹的,你最多比人家药罔大两岁!”药罔一手接过额带,维文文奇道:“唉唉哎,你怎么另一只手还拖着个水瓢?” 药罔突然有些举止失措,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像有些觉得不好意思,“那个,这个哥哥,你喝水吗?我娘说,人要礼尚往来,可是我只有这个……” 姜蒙楽狐疑地看了一眼水瓢,唐海黎无奈摇头。 维文文被逗乐了,“不用了不用啦。” 药罔一下子眼眶里就含满了泪水,抽抽搭搭道:“哥哥是不是嫌弃这个……” 维文文一下子慌了,忙道:“不嫌弃不嫌弃!不嫌弃的!”接过水瓢喝了一大口,还道:“挺好喝的,蛮清凉的!” 唐海黎直摇头,翻了个白眼。姜蒙楽悄声道:“怎么,抽风了?”唐海黎瞪了他一眼,“滚,你才抽风。” 闹也闹够了,姜蒙楽朝维文文道:“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别看册子了,早些睡。”唐海黎听他这么说,于是也道:“嗯,听见没,早点睡,我们先走了。” 维文文抿嘴笑,颇为乖巧,“知道啦。” 唐海黎牵着药罔,把她领了出去。姜蒙楽出了营帐,对门口守着的人小声道:“再多派两个人照顾维督管。”才回了自己的营帐休息。 唐海黎给药罔安排好住的营帐之后,也回了自己的营帐,打算小睡一会儿。 等她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还未亮透。算了算,她这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姜蒙楽已经在掀帐帘了,声音特别大那种。那小姑娘也跟在他后面,可能是害怕军营里的气氛,只能去找认识的人,即便跟这人不熟。 姜蒙楽进了帐篷是一点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坐下沏茶,“起来了。有好消息。” 唐海黎是真的有些没睡醒,一脸无神地穿好了外裳,晃晃悠悠地坐到了他对面,有气无力问道:“怎么了?” 他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是对的,有河,水不错。我已经命五百骑兵去运水了。放心,很隐蔽,不会被发现的。” 唐海黎扯了扯嘴角,道:“那你可要好好感谢你身后站着的小姑娘药罔啊。” 姜蒙楽微笑道:“这是自然。” 待两个时辰后所有水运回来,众将士都饮上了新水。 不必如此辛苦节约用水确实是个好事。姜蒙楽站在帐篷外,看了看,确实士气都跟之前不同了。对身边的唐海黎问道:“眞仙粮草还未到吗?还是慢行?” 唐海黎抱起站在她身后的药罔,“慢着呢,再坚持一下吧。”然后又放下了药罔,道:“还挺重的。”回了营帐准备再小眯一会儿。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未到缺粮之日,众将士却齐齐腹痛难忍。营帐外人来人往,匆匆忙忙,赶着去上厕所。有些士兵则在路上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蜷在地上,更有甚者,呕吐不止。整片军营仿若一个疫病修罗场。 而此时,那小女孩却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周遭忽而马蹄声四起,战鼓雷鸣。听起来至少是不下十万的兵力。虽然他们这边临走前精简了队伍,也有十八万兵力,可现在…… 唐海黎急忙寻到了姜蒙楽,问:“你听到什么没有?!”姜蒙楽可能正急得一个头两个大,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摇头道:“没有。”片刻,姜蒙楽又转身了,攥住她的手,道:“听见了,是马蹄声,战鼓声。” 唐海黎点了点头,忧心道:“易国主动进攻了。” 两国就要开战了,而他们这边却是一片狼藉。情势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攻易国(五) 军营后方最安静的那片营帐,从最亮堂的那个帐篷里走出一位白衫戴着斗笠的人领着一个小姑娘,旁边紫战袍的将军给守夜的士兵吩咐了两句,也离开了。 维文文又摸出了戏本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又揣摩里面人物的心理,再小声念着台词。忽然觉得肚子有点发凉,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点,继续念道:“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过了会儿,越念越觉着不对劲,头有些发晕,胃里总有东西想要翻腾。维文文忍住了想吐的感觉,将戏本子压在了枕头下,整个人躺平下去,缩进了被子。大概是觉得这样能让胃暖和些,肚子发凉的感觉也会减少。 会不会是感染了风寒?他这样想到。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愈发疼了,维文文终于意识到,可能是因为吃坏东西了,于是起身喊道:“来人。” 对于这种情况,本来是没什么的,但现在就很烦人了,他的腿还瘸着,少说得再修养两个月才能正常行走。连出去上个厕所还得叫人扶着过去。 他老爹也真是的,好说歹说是自己亲儿子啊,何苦下这么重的手。维文文气得拍了下床沿,又心疼地吹着自己的手掌。专门照顾他的两个小兵走了进来,恭敬道:“督管有何吩咐?” 这,说什么好呢。维文文再三斟酌,道:“嗯,过来扶我站起来,我出去下……等等,再帮我把那个拐杖拿来。”两个小兵倒是也习惯了他这样子,一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连忙扶他起身,拿来拐杖。 待他拉完肚子后回到自己的营帐,卧回床上,稍微有了点理智来思考。每日他吃的东西都是将军哥哥让人送的,断然不可能出这样的岔子,别说吃坏肚子了,就是多沉放了一个时辰他都不信。除了三顿饭,还有别的什么吗,没了。药,不可能。 等等!那小姑娘给他喝了水。正是喝水之后才慢慢出现的这一系列症状。 不过那水看起来并没有问题,喝得时候也没有怪味。再说那小姑娘才多大,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也是不信的。药罔看着明显就是个羞答答的穷人家的小孩,不可能,不可能。 可能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维文文心里这样叹道。 才舒服卧了没多大一会儿,维文文锤了一下床板,道:“该死!”肚子又开始“咕登咕登”起来,伴随着一阵阵的刺疼,忍无可忍,大声喊道:“来人!” “再扶我起来下……” 经过将近十来次的折腾,维文文已经累得有气无力了。天渐渐亮了。 但显然他还是没大好,虚弱地躺了半个时辰,迷迷糊糊的,忽而听见外面的声音有些嘈杂。心道奇怪,平日里不管军营里再怎么闹腾,绝不会闹到他这边来,将军哥哥是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89 吩咐过的,静养时间内,这边不能发出大的声响。 维文文觉得有些古怪,便喊道:“来人。” 本来那门外的几个士兵都已经养成习惯了,一听他喊“来人”,立马就进来了,就好像一直守在外面等他喊一样。这次却没有一个人掀开帐帘。 他心下莫名有些慌张,出事了?再三告诫自己冷静,冷静。片刻后,维文文沉静下心来,外头的嘈杂之音听得较为清楚了,大部分是喊肚子疼,再就是人群走动的声音,十分匆忙。他一下就联想到自己,难道都拉肚子了? 那小姑娘一瓢水不能影响这么多人吧。还是说,他们喝了那瓢水来源的河水?心道:“不好不好!这可是两国即将开战之际,这样下去,怕就全军覆没了。” 维文文一怔,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呸,乱想——” 很快,他意识到,这真的不是乱想。因为他陷入极度冷静的状态下,耳朵里竟然还听到了马蹄声,刀剑声,战鼓声!不是幻听,而是真真正正就在不远的地方。 可不得了! 维文文犹豫了半刻,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然而两腿抖得厉害,不仅仅是因为被打伤了,也不仅仅是因为拉肚子次数太多,还有从心里蔓延出的恐惧。他可没经历过打仗啊! 咬了咬牙,给两脚穿上了鞋子,这个过程中手也不停地抖。撑着床沿,把两脚放在了地上,整个人却死活站不起来,气得连道三声“该死!”。 待他拿起床边的两根拐杖,一步一步撑着走的时候,心里无数次啐了自己的老爹。管天管地,管他学业,还不准他唱戏,替他上个朝都能被打成这样!自己该不会不是亲生的吧! 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丰富,维文文心里就越来越紧张,想要走得快些。 他的营帐里摆满了唱戏用的各种东西,戏服,面具,唱戏所用的夸张的刀,剑和长枪。维文文第一次这么有点不喜欢这些东西了,他需要绕着走,很麻烦。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不如意,不知脚下多了个什么东西,或许是他没认真看路,又或许是他太过急迫,就这么直直地整个人勾在了竖在兵器栏里最长的那把红缨枪上。两手中的拐杖瞬间脱离了手掌,身体失去了平衡,以一个正面朝地的姿势扑在了地上,俗称“狗吃屎”。 慌急之下,维文文伸着两个手缓冲了一下,没让地亲密接触到他的脸。一身沾满了灰沙,缓了缓,两手撑着,坐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渣滓,长呼一口气,“来人啊!” 他知道,现在喊肯定没人理他,但是他也并不是想叫人来。只是想以这个方式纾解下自己的疼痛。 原地坐了会儿,维文文还是决定爬过去把拐杖捡起来。但等到他拿到拐杖的时候,却心里凉了半截,他站不起来了——撑着拐杖也站不起来,小腿里剧痛无比。仿佛有人拿刀在他骨头里搅拌一样,甚至他都能想象出他的骨头肯定碎成了一堆渣。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来人啊!来人啊!”声音颤抖着。 这次他是真的怕了。 ☆、攻易国(六) 姜蒙楽扬起嘴角,“上钩了。” 唐海黎神色还是颇为伤怀,点点头,“那小女孩果然有问题,易国这次便是自找苦吃。” 姜蒙楽拍了拍手,大声道:“收工了收工了,大家整顿一下,上战场了!突出去,这易国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眼前一片士兵原本倒地喊疼的,立马直起了身站得笔直。那些往如厕的地方跑的,也都停了下来。一片哭天喊地瞬间安静下来。其中的传报兵四处跑点,很快,军营里的士兵都站出来集合了,分成几处地方,总共约有五万人。动作迅速,气势高昂。 唐海黎看集合的差不多了,道:“易国的包围应该还未收拢,我去看看眞仙那边怎么样了。” 姜蒙楽却道:“别去,陪我。” 她笑道:“你有什么好陪的,被包围的才比较危险吧?放我走。” 姜蒙楽:“……”怔了一下,才道:“别开玩笑。现在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唐海黎生出一种想捉弄他的心思,凑到他面前,小声道:“那你得说说,你到底靠不靠谱?” 姜蒙楽鄙视地瞥了她一眼,对她这种不信任的态度显然是嗤之以鼻的。他两手举过头顶,拍了三下,面前这一片集合的兵力顿时喊道:“哈!!!”将近一万人,同时吼出这一声,便是气吞山河之气势。然而这一下还没完,紧接着,不远处的队伍也喊出这一声,连着好几处,声势浩大,大有一种摧枯拉巧之态。 甚至,鼓角齐鸣。 唐海黎冷漠地眨了眨眼,“哦。那我就跟在你们中后方的位置吧。”姜蒙楽颇为满意,“识趣。” 说实话,她看见这种情势,难免热血澎湃,多少年没上过战场了,多久没杀过人了,遇到这种情况,居然还不能冲在前面,真是憋屈。 并不是她嗜杀,而是,她不想被当成累赘,被好好地保护在军队中间。但姜蒙楽不会允许,可能是因为她是身份是他心中先生最好的朋友吧。 经过这番声音,显然易国的军队已经知道他们被骗了,不敢贸然前进了。如此声势,不可能是生了病的军队。所以他们进攻的号角已经停了下来,马蹄声也停了下来。 正合她意。唐海黎笑了笑,如此正给了他们突围的机会。 小兵牵来两匹黑鬃马,正是姜蒙楽养的战马。姜蒙楽一个翻身骑上战马,指着另一匹,朝唐海黎道:“你的,骑上。” 唐海黎耸了耸肩,翻身上马。姜蒙楽这才安心,驾马领兵往前,头也不回。 唐海黎跟在整个阵营中后方,一路战鼓声擂擂作响,虽然隔得远,但偶尔偏偏头还是能看见最前面的姜蒙楽的背影,格外高大了些。 不知是那战袍明显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在最前面,唐海黎就是能一眼就望见他。跟以前看他的感觉不同,以前觉得姜蒙楽就是个小少年,轻狂,无赖得很,她那时心态老沉,冷漠待事,冷静处理,她眼中的姜蒙楽拥有全部她所没有的东西,想笑得放肆就笑得放肆,这是她一直不敢想的。而现在,姜蒙楽反而不是以前那么爱笑了,没以前轻狂了,没那么潇洒自若了。为了他,她取掉了老爹临死都要求人为她接的皮相,只为了和他一起笑一笑,却发现现实总是不如人意的。 此时已经行到了临近易国军队的地方,双方已经开始对峙。 易国是有信心的,哪怕没有毒到军队,也已经包围了他们,所以易国大旗招展,放出了一个人喊话,想也不用想,大致就是“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的话。然而,姜蒙楽上前,一句话未说,直接将那人斩落马下,身首分家。 大快人心!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0 两方将士再也没有任何话语,直接对冲了过去。 唐海黎坐在马上,原地观战。他们的东边,西边,甚至南面都出现了易国士兵,果真是包围。不过他们已经提前嘱咐过将士们了,所以并不慌乱,各支队伍朝着自己该前进的方向一路杀去。 虽然他们人少,但易国却渐渐不敌了。唐海黎知道,并不是易国的兵就不如他们,而是眞仙领着司寇作俞二人,带着大部队包围在外,让易国两面受敌。外面包围的兵力是十三万,里面的兵力是五万,易国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 昨日寻水之事是真。只是唐海黎见那小女孩,说话不出三句便已经发现她有问题了。抱着想看看这小女孩想作什么妖的想法,一路顺着她走了,看见河道的时候是惊喜,水是清澈,看不清长度。 但有一点,她看得清的是,那水没有流动。也就是说,那条河是封死的,水也是死水,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将计就计。带回了小女孩,这才忽而想起来,此前影女机是送上来过一副易国全景地图的,于是等看完维文文,安排好小女孩的住处后,回了自己帐篷,默画出了易国的地势图。 对于纸质上的东西,唐海黎敢打包票,她是绝对过目不忘的,根据回忆默画个全景地势图是一点难度也没有。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易国正确的河道在何处。 话说带着那小女孩去看维文文的时候,她还真是捏了一把汗,最后傻兮兮的维文文还是把那水喝了,看不见她那么尽职尽责地摇头了吗?也还好,她闻到了那水里一丝淡淡的芦荟的味道。想来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猛烈的泻药罢了。 吃一蛰长一智,或许维文文下次就会学乖了,不会再那么信不认识的人。 默完地势图后,自己帐篷里突然钻进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将军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儿干什么?” “呃……”不知为何,姜蒙楽顿了几秒。好像要脱口而出什么东西,但又忍住了。 唐海黎放下笔,“嗯?来干什么?” 姜蒙楽恢复一脸平静,坐到她对面,看了眼她画的东西,道:“那个小女孩有问题。” 唐海黎微微笑了笑,两手一摊,道:“我知道啊,我那么使劲给维文文摇头,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傻,能有什么办法?” 姜蒙楽脸色沉了沉,道:“希望不是什么有毒的,好在他只喝了一点,我在他门外多派了两个人守着,有事会报过来的。” “放心吧,我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唐海黎道:“强点儿的泻药罢了,不用太过在意。” 姜蒙楽道:“如何办?监军大人?”这一声“监军大人”喊得跟“军师”一样,让唐海黎好不快活。 她道:“眞仙那边的粮草已经安置在两里开外的地方了,这次还真能派上用场。” 姜蒙楽打断了她,“等等,眞仙那边为了维护维家的面子,说是慢行,其实就在我们后面这事也就我们知道。为何不能启用那边的粮草?放那么远做什么?” “谁知道有没有人使坏去烧毁粮草?你听我说完。”唐海黎指着桌上的画,道:“这里,是易国大部分子民用水的来源,也就是最大的河道,而且离我们也算近。至于那个小女孩带我去的那个地方,是条死河,就是让我们着道的。” 姜蒙楽听得认真,接道:“将计就计?” “对。”唐海黎肯定道:“明天你就带着小女孩过来跟我说,她说的那条河可以用,可以救咱们的命。然后派人去那儿取水,再暗中派另外一支队伍去正确的河道取水。运来水和死河里的水对调一下,要让那小女孩看见很多人确实是喝了运来的水的,还要让她看见确实有人腹痛难忍。” 她问道:“这样,她肯定会去通报我们这里的情况。你觉得易国会怎么做?” 姜蒙楽略微思索,道:“包围。这种情况,包围是最好的最快的进攻方式。” 唐海黎道:“没错。你现在就暗中派司寇和作俞两人领大部分兵力去外围抢先包围,圈放大一点,让他们毫不知觉。这也是我为什么让眞仙留在两里之外,正好给大部队补充粮草。” 对面陷入静止状态,唐海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姜蒙楽一把抓住她的手,“左客卿还真是厉害。” 唐海黎轻笑,“呵,那是肯定的。不然唐合为什么说我‘文能安天下’?” “那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打听到的关于左篱的传言都是‘左篱现,改朝换代’呢?”姜蒙楽这话说得不偏不倚,不冷不热。唐海黎心跳猛地停了半下,却听他又哈哈道:“文能安天下,这话用来形容你还可以,只是这句后面还跟了一句‘武能舍其骨’。”姜蒙楽从她的头看到脚,接道:“你这小身板,算了。” 唐海黎:“……” 姜蒙楽起身,却不往帐篷外走,反而上前一步,贴到她面前。此时唐海黎正坐着,看他还需要抬头,极为尴尬,还很有胁迫感,便道:“嗯?有事儿——啊!” 可惜“事”字还未出口,就被吓得“啊”了一声。姜蒙楽蹲下抄起她的膝盖,两手把她抱了起来,唐海黎整个人都僵住了。片刻,缓过神来,她道:“你有病啊?!” 姜蒙楽把她丢到了床上,稳稳道:“你睡会儿。” 唐海黎第一次有了想骂人的冲动,心道:“去他娘的!你有本事把我丢床上,你好歹温温柔柔给我把被子盖上啊?!啊?丢完就走?嗯?”看着姜蒙楽哼着小曲儿轻快地走出帐篷,她内心实在是万马奔腾。 —————— 眼见着他们就要大获全胜了,唐海黎却因为想起昨晚的事情,莫名笑得不能自已。奇了怪了,本来当时挺气愤的,怎么现在想起来就如此好笑。 此时外围眞仙,司寇,作俞,已经领着兵打了进来,易国的军队早已被冲得混乱分散,四处鲜血染沙,倒地的兵随便见一个就是易国的战甲。胜败不言而喻。 整个过程中,唐海黎就坐在马上,待在原地,一步未移,看着整个战场。本来偶有小兵误撞到她这边来,又叫她一根银针给飞过去,扎瘸了腿。惹得自己频频发笑。 看着整个战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唐海黎下了马。之前是颇有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现在就已经慢慢趋于安静。整场战役时间没超过四个时辰,倒是前所未有的快。开打时是卯时,结束不过未时,现在正好回去陪维文文吃饭。那傻孩子肯定被害惨了,一定饿得不行,还不敢吃东西。 姜蒙楽骑着战马到了她旁边,下马道:“你先回去。” 唐海黎“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蒙楽:“……” 唐海黎被逗得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1 咧嘴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好时机啊,你休整一下军队,乘胜追击。易国常年不作战,打仗本就是弱项,这次肯定出动了十之八九的兵力,此时不攻城,更待何时?” 姜蒙楽抚下她的手,沉声道:“我知道。走了,你回去记得吃饭。”保证听到她答了一声“嗯”之后,转过去又翻身上马了。 唐海黎目送他骑着马走远,才自己上了马,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回到驻扎的营帐,走到后方,发现几乎没什么人,于是拿了块干粮,想着先去给维文文垫垫肚子。找到维文文的营帐,唐海黎掀开帐帘,只见维文文瘫坐在地上,猛地一抽,两手下意识捂上自己的脸。 她道:“你这是怎么了?坐地上干嘛?” 维文文用袖子把自己整个脸捂得很紧,喊出的声音闷闷的,“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是来打仗的!我是无辜的!” 唐海黎莫名有些心疼了,这孩子肯定是听见了之前外面的号角声,他们打仗的地方离这儿也很近,说不定厮杀的声音他也听见了。对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来说,第一次肯定是害怕的,她能理解。 她走过去蹲下,轻声道:“文文,我是姐姐,别怕了,都打完了。” 或许是听到“姐姐”二字,维文文渐渐把两手放了下来,可还是一脸惊恐,盯了她半天,慢慢才认清,“姐姐……” 唐海黎道:“对,是姐姐。”说完这句话,突然被维文文猛地一把抱住,他道:“姐姐我怕。姐姐,他们听起来好凶……姐姐,我再也不想上战场了。不不不,听都不想听到!” “瞧你这小胆子,自从见你起,到现在胆子就没涨过。”唐海黎轻轻推开他,柔声道:“你又不是完全不会武功,打个普通士兵还是没问题的,怎么就那么怂呢?”说着说着,唐海黎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维文文刚刚抱她的时候,是上身直起来扑到她怀里的,两条腿一动也没动。 她问:“文文,你坐地上做什么?” 维文文茫然道:“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坐地上。可能是吓得腿软了吧,姐姐能不能把我抱回床上,地上好脏。” 唐海黎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道:“好。”小心翼翼地两手把维文文拖起来,抱到了床上,拿帕子掸了掸灰,再给他盖上被子。捏被角的时候,唐海黎使劲捏了一下他的脚裸,这一捏用了她三分力气,别说是正常人,就算是习武的极能忍的人也会想疼得叫出声。 可她看维文文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唐海黎认为有必要认真问问了,于是坐在床沿,看着他道:“文文,你老实跟姐姐说,你这腿好点没?” 维文文依旧一脸茫然无辜,“嗯?应该慢慢就要好了吧。将军哥哥的药挺有效的。” 她凌厉道:“真话。” 维文文被吓得一怔,瞬间眼泪就从眼眶里冒了出来,眼泪流到嘴角,他才道:“姐姐!我的腿断了,一定断了!姐姐救我!” 断了?唐海黎急忙掀开被子,一手探上小腿。断了,确实里面的骨头有一部分已经碎成渣了。气极,骂道:“你怎么回事?!好好睡在帐篷里还能成这个样子!你是吃了猪脑子还是怎么?!” 维文文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就让眼泪一直流,“姐姐,我就是想,想出帐篷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担心你们……” 他的帐篷里不算乱,只是有一处,兵器栏倒了,刀剑长枪横七竖八摆了一地。而红缨枪的位置正是他刚刚瘫坐着的地方。唐海黎这四处一看,一下就明白了,没人扶着他,他就是撑着两个拐杖也想出帐篷,结果被绊住摔倒了,还摔折了腿。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另一只腿呢?” 维文文有些不确定的语气,但又不敢有希望,道:“也,也断了……” 唐海黎翻了个白眼,一手探上他另一只小腿。还好,虽然也断了,但没有这边这只严重。或许这条腿还能救。唐海黎左思右想,这世上医术高过她的本就没几个,若是她都觉得那条腿没得救,那…… 不管了,这里条件太过艰难,暂且先养着,等姜蒙楽把易国完全攻下来,回了安璃再作打算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唐大大是不可能翻车的! ☆、维厌凄 十日过去了。 唐海黎照料着维文文这双腿,越来越觉得,他此生便是这样了。细细诊断下来,他这双腿真的不是只有一点点惨,本来就被打得重伤了,这再一摔,骨头断了也是情理之中。 好在姜蒙楽那边已经传来捷报,说是已经完全攻占下了易国,马上就回这边来收拾东西回安璃。 唐海黎给维文文用木板做了个能躺人的板车,军营里没有马车,他那腿也经不起直接骑马的颠簸,只能如此了。只是到时候回去的时候,可能会慢一点罢了。 待到下午时分,姜蒙楽回来了。十日未见,第一眼,唐海黎不得不承认,她是靠那身紫战袍认的人。实在是太黑了,不过十日,姜蒙楽居然被晒得这么黑,易国这太阳真是神一样的东西。她摸了摸自己的斗笠垂纱,心道:“幸好幸好,在易国这段时间自己没整天呆在外面真是上辈子拯救仙人了。” 姜蒙楽顺着风吹着的黄沙,下了马走过来。天空泛着苍蓝,下午的太阳格外的灼人,风不大不小正合时宜,把姜蒙楽的紫战袍边角吹了起来,随着黄沙飞扬,他走进这片军营的样子,倒算是也跟风景融在一起了。唐海黎惊叹,黑是黑了点,但果然姜蒙楽总是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风景,而且每一次都如此震撼她的心。 他走过来,伸手搂了搂她,是那种抱兄弟的感觉,没错,就是拍了拍背就松开了。他扯开嘴角,道:“左篱,我原谅你了。” 唐海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茫然道:“啊?” 姜蒙楽重复道:“我说,我原谅你了。那天你吻我的事。” 唐海黎心噔地一下,脸开始燥起来,觉得周遭比之前更热了。她知道,现在肯定脸都烧红成一片了,又摸了摸斗笠垂纱,心道:“幸好幸好。”其实原本她那天也不完全是故意的,只是气极了,一时没忍住。如今再提起这事,真是万分害臊了。 她故作淡定,道:“哦。” 姜蒙楽道:“你还真是高冷得跟先生一个样。” 唐海黎耸耸肩,心道:“在他心里,我就只有高冷两个字可以描述吗。”姜蒙楽见她耸肩,以为是不屑把她与先生比,又道:“你不要往心里去,不是故意那你们做对比的,我只是一直忘不了先生。” “噗呲”一声,唐海黎笑道:“知道了。”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2 两人回了帐篷,姜蒙楽沏茶,沏完之后,义正言辞道:“我要跟你讲。” “讲什么?”唐海黎觉得莫名其妙,今日姜蒙楽老是说一些奇怪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十日未见,真就有这么多话要说? 姜蒙楽坐了下来,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认真道:“首先,我要对以前我对你的不尊重道歉,对不起。” “你哪里不尊重我了?”唐海黎觉得奇怪,登时放下茶杯,是茶也不喝了,就想听他怎么表演。 姜蒙楽一本正经,道:“先生第一次给我介绍你的时候。” “哦。” 唐海黎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当时她要假死,为了自己换了身份之后能继续留在姜蒙楽身边,才给他引荐了左篱。而那天的左篱自然也不是真的左篱,只是一个跟她身材相似的小厮,穿了身白带了个斗笠,蒙上了面纱。 所以当时姜蒙楽对那人不客气,那人也不敢说什么。她只是看着,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敬之处。现在想想,好像确实不尊重人。 姜蒙楽对她这个“哦”颇有微词,但还是忍住了,继续一本正经道:“还有,我要谢谢先生,也要谢谢你。一个好的军师可遇而不可求,而且还是一个会永远忠心的军师,让人不用多想,实在是最大的好事。” 唐海黎连忙打断了他,“等等等,停一下!别捧了!你怎么就觉得我会永远忠心你?” 姜蒙楽老实道:“先生说的。”简洁而有说服力。 “……” 唐海黎无奈,“成。你继续。” “我爱先生,这个可能永远都不会改变。”姜蒙楽道:“但是,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有点……” “啥?”他说到最后声音太小,她没听清。 “有点烦。”姜蒙楽提大了音量,道:“哪怕你是先生引荐的。”一句不够,还加了一句。 唐海黎:“……” 她心道:“我真是服了,第一次见专门找人,给人说,你有点烦。难道姜蒙楽真的已经讨厌我到这种地步了,要讲出来划清界限?” 算了算了,不跟傻人计较,唐海黎摇了摇头,不耐烦道 :“说完了没,说完了加紧去整顿队伍,维文文的情况我也写信告诉过你了,很紧急,赶紧班师回朝了。”姜蒙楽沉吸一口气,道:“眞仙和司寇作俞他们已经在整顿了,很快就好。你先坐下。” 刚刚因为烦躁而起身的唐海黎无奈又坐了下去,一手拿起茶杯大喝一口,茶杯见底,把杯子“嘭”地放回桌子上。虽然动作粗暴,但语气十分淡然,道:“你继续。” 姜蒙楽没有因为她这一系列动作而停下,反而更加一本正经讲道:“你知道我对先生的情意的,所以虽然这次我原谅你,但并不代表下次就可以这样毫无征兆地,嗯,懂了吗?先生的东西也尽量不要去碰,虽然我知道你是她好友,但尽量尊重我,懂了吗?” 唐海黎拿他没办法了,一个劲儿地顺着他道:“懂懂懂!懂得很!”起身,赶忙溜出了帐篷,长舒一口胸中的闷气,望天连叹两声“哎哟喂”。 待到戌时,整个军队总算整顿完毕。除了留下来镇守已经攻下来的易国的作俞领着六万兵力,其他的十万左右的兵力是要回安璃的,队伍没有来的时候庞大,但因为多了个拖油瓶维文文,估计回去的时间和来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姜蒙楽领着她到队伍的前方,甚至把躺着维文文的板车也拉到了前面来。虽是两匹马拉着板车,但驾马的人速度却不敢太快,最重要的便是要保证不伤到维文文的腿。姜蒙楽倒也是有心了,让这板车走在最前面,就不用担心队伍因为走得太快,把维文文落下了。 唐海黎走到板车前,看了看熟睡的维文文,才发现这板车跟她做出来时有些不一样。板车上多了一层锦缎,摸上去软软的,甚为舒适。板车每个边上都加了一小截木板,防止人睡着翻身时摔下去。维文文身上还盖着一层小薄被,防止夜里着凉。 她回道姜蒙楽跟前,指了指,道:“你做的?” 姜蒙楽没看她,依旧认真看着路,闷声道:“嗯。” “哟,怎么这么好心了。”唐海黎颇为惊讶,“话说,你对这维文文还真是不错,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姜蒙楽这下把视线转到了她身上,盯了她半晌。唐海黎被盯得莫名其妙,道:“看着我干嘛?” “你刚刚不是问我原因吗?我已经回答你了。” 唐海黎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是在说原因是她吗?爱屋及乌?不不不,是爱屋及乌再及坞?跟他先生的朋友沾边的也都得挨个好生伺候着?” 一路来相处无事。 维文文每日躺在板车上,坐在板车上,吃饭在板车上,除了是露宿这一点,这一路过来他大概是这军队里最享受的人了。因为照顾得好,维文文也没再出什么事,伤没有恶化,只等回长柯城。 六日后,总算进了安璃国。眞仙和司寇领着大部分兵力换路而行,这些兵里,有些是要回乡的,有些是要带去军营的。所以只有姜蒙楽领着的剩下这支回长柯城,进了安璃的地境就快了,离长柯城边不远了。 再三日,唐海黎见到长柯城门关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维文文是必须要送回维家的,离维家越近,她就越不安,维妄周只有维文文这一个儿子,若是知道他腿断了,该当作如何感想。 长柯城门关的大门大敞着,寒风萧瑟,强风吹打着门关,刮着些树叶打在城门上,“飒飒”地响着。是了,同样是深秋快要入冬了,易国那边艳阳高照,安璃这边却吹着带湿气的冷飕飕的风,太阳躲在阴云里不愿出来。 姜蒙楽偏头看了一眼她,大概是觉得她一袭白纱衣袍,仙气过甚,问道:“冷不冷?” 唐海黎道:“冷。” “忍着。” 说完又偏头瞅了她一眼,看她脸色不太好,姜蒙楽又淡淡接了一句:“马上就回家了,忍忍。” “……”既然如此,那何必问这一句呢?专门为了损她?这傻孩子的脑子该不是该修上一修了。她是真想一拳砸他脸上。 然,唐海黎还是必须得承认,她是真的生不起来姜蒙楽的气,往往一句话就让她破功。裹了裹自己的薄衣衫,牙齿有些打战,哆嗦道:“走吧,赶紧走吧。” 姜蒙楽“哎”了一声,下了马,张开双臂,“下来。”唐海黎便依他所言跳下马,姜蒙楽又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唐海黎:“……” 姜蒙楽再次张开双臂,“上来。” 这下唐海黎是真忍不住笑了,难为这小子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知道心疼人。两手攥住姜蒙楽的手,踩着马踏坐了上去。姜蒙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3 楽两手牵着缰绳,她整个人就被环在姜蒙楽怀里,确实暖和了不少。 就这样一路进了长柯城。因为是下午,外面也冷,路上行人比较少,他们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 行至分叉路口,唐海黎道:“先送维文文回家。” 姜蒙楽将缰绳往左扯了扯,道:“好。” 原本唐海黎还想着如何通报,这会儿到了,谁知维家大门竟然是开着的。下了马,走近些,见门后走出一个中年人。干瘦干瘦的,穿着一身墨青色长袍,虽然是老式,却绝对合规矩,头上的发冠把头发束得紧紧的,一丝不乱,面容干瘪,但很精练,一看就是个古板的人。 唐海黎上朝的时间不多,但大致人脸都记了一遍,面前这人应当就是维家的老爷,维妄周。 姜蒙楽上前道:“维内阁。” 维妄周愣了片刻,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深深鞠了一躬,敬然道:“姜将军。”看了一眼站在姜蒙楽旁边的人,犹豫道:“左监军?” 唐海黎也作了一揖,以示礼貌,“是。不知维内阁何事,竟要坐在门前?” 听她这么问,维妄周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扯着一脸干笑,支支吾吾道:“没有,老夫就是,就是乘乘凉。”说着又坐回了门后的椅子中,颇有兴致地望了望天,大约想要以此证明,他真的只是想乘凉。 姜蒙楽开门见山道:“维内阁还是起来吧,我们有事要跟你说。” 维妄周闻言立即起身,作揖道:“敢问将军有何吩咐,老夫一介草莽,不知有何能帮上将军的,但说无妨。”姜蒙楽现在回了皇城,一定是大胜归来了,这地位非常人能及,所以他万分恭敬,生怕惹了这尊大佛。 姜蒙楽道:“不是朝上的事,是你儿子。” “什么,我那逆子怎么了?!”维妄周整个人一下就绷紧了。他也知道他儿子是跟着姜蒙楽出征的,如今姜蒙楽回来,他儿子肯定也回来了,只是这逆子现在都还没回家。又怕是出了事,又不敢向姜蒙楽询问,怕多嘴惹事。如今姜蒙楽都问到他头上来了,铁定是那逆子出了什么事,或是惹了姜蒙楽,不论哪一样对他来说,都是大祸临头。 唐海黎转身去后面解了两匹马的绳子,推着板车到了门前。 维妄周看见板车上坐着的维文文,眼珠子都僵住了,直接忽略了面前的姜蒙楽,连忙跑过去,到板车前差点摔倒,“文文!”片刻,确认他儿子无事之后,又一耳巴子扇过去。 维文文一脸惊恐,又被扇了一耳光,吼道:“爹!你又打我!” 维妄周大声道:“说!你怎么惹到姜将军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又扬起了手掌。唐海黎连忙拉住了。姜蒙楽走过来道:“老爷子你听我们说完。维文文他腿断了,两条腿都断了。” 维妄周眼睛瞪得老大,道:“将军你再说一遍?” 姜蒙楽道:“我说,你儿子腿断了。因为你打他打得太重,他在易国那边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就摔断了,而且失去了知觉。” 这回维妄周不止是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也张了一半,整个神情僵着。过了几秒,他一把抓起盖在维文文腿上的薄被,捏了捏他的腿骨。问道:“疼吗?疼不疼?” 维文文板着脸摇了摇头。 维妄周不自觉地喉结滚动,面无表情,手不停地去捏维文文的腿骨,问道:“这儿呢?这儿!这儿呢?”维文文连连摇头,“都不疼。” 唐海黎这一幕看得眼睛生疼。 父亲如山,他在期望自己的子女好,他会恨铁不成钢,但无疑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出现这种情况,他是绝对不愿意的,若说能用他的腿换他儿子的腿,他一定毫不犹豫。 唐海黎扯了扯一旁站着的姜蒙楽的衣角,悄声道:“走吧。” 姜蒙楽和她走回马前,把她抱上了马,自己再翻身上马,调头回去。他道:“你没办法医吗,我记得你略通医术。” “你那不是记得,是发现的吧?”唐海黎反驳道。“哎”了一声,又道:“没办法啊。我之前以为是易国扎营那边条件有限制,医不了,后来细细查过之后,才意识到,他那腿,我救不了。再好的条件我都没那个本事。” 姜蒙楽道:“放宽心,也许他那老爹能找到神医为他医治。看得出来,他爹挺疼他的。” 唐海黎苦着脸,“就那一个孩子,能不疼吗……我再想想办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 ☆、维厌凄(二) 待两人回到堂将宅,遣回那后面所有的兵,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唐海黎疲累不已,她想,姜蒙楽肯定也很累,便问道:“你现在要去宫里给皇帝复命吗?” 姜蒙楽一脚翘在桌子上,懒懒道:“不去。” 想来也是。问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意义,皇帝本来就是摆设,早去晚去都一样。唐海黎道:“那我回去换衣服了,你休息会儿。”姜蒙楽摆摆手,连话都懒得应一声。 穿过中院的走廊,回了自己的房间,再套了一件白色的帛布外裳,暖和了许多。取了斗笠,往床上一躺,心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她这样躺着竟然就睡着了,平常日里她是绝不可能轻易睡得这样死,再怎么都留三分小心,这一觉倒是睡得香。 唐海黎被窗外的光线刺到眼睛,虚了下,适应了下,掀开被子,准备穿衣裳。 等等?!! 被子? 唐海黎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三秒。再次掀了下被子,确认这是真的。哪儿来的,她没失忆吧,她明明记得昨晚上她穿着衣服躺上去就没了。 等等?!! 衣裳? 唐海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身上这件里衣,其他的都在床旁边的小凳子上放着。莫不是昨晚上梦游了?不不不,不可能的。 唐海黎纳闷着穿好衣服,套上鞋,下了床。推门,门外多了一把椅子,还是檀木摇椅。不仅如此,椅子里还有个人。她道:“将军,你很闲?” 姜蒙楽翘着二郎腿悠闲得坐在摇椅里前后来回摇着,穿着一身十分日常十分闲雅的深紫色长袍,双手合着,手指交叉,“不闲啊,在等你起床。” 唐海黎挑眉,指着屋里道:“这么说,那里面都是你干的?” 姜蒙楽悠悠然点了点头。 “你!……” 想了想,她又道:“算了。”这么冷的天,她昨晚上那样睡觉,不感上风寒才怪,有人自愿伺候她有何不好。 姜蒙楽道:“去换衣服,等会上朝。”唐海黎望了望天,“不是吧,现在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了。”姜蒙楽却嗤笑一声,“我让他多久上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4 朝,就是多久上朝。” 唐海黎瘪了瘪嘴,一脚收回屋,关上门。姜蒙楽在门外喊道:“你若是不想去,我们改明天啊?” 她忍无可忍,“我换衣服!” 正从柜子里翻出朝服,门“嘭”地一声开了,姜蒙楽中指上挂着钥匙,“别换了,今天再休息休息吧。” 唐海黎深吸一口气,强忍下自己的怒气,道:“好。你说啥就是啥,你最大,你说了算。” 然而,她当真不该说这句话。 半个时辰后,她被姜蒙楽拐上了大街,而且让她必须穿女子正常的装束。她不知道姜蒙楽想干嘛,但是看样子,只是出来游玩。游玩就游玩,拉上她作甚,她是真的不喜欢逛街这样的事情。 今日刚好逢场。街上店都开着,路边的小摊也格外的多。当然,人也很多。姜蒙楽拉着她走了一家又一家店,每每在首饰店面前总会停下来,但又不进去。唐海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没带钱?” 姜蒙楽瞪了她一眼,“这次带了。” 这次?她还与他有过上一次逛街吗?好像是有,不过是她还没假死的时候。他不会把她当成他心尖尖上的先生了吧。唐海黎“哦”了一声。又走了一条街,姜蒙楽终于再次在一家首饰店面前停下来了,这次走了进去。 唐海黎跟上,看着姜蒙楽认真地挑着首饰,那态度简直跟上战场一个模样,细致极了。姜蒙楽的眼睛停在一对纯净的深翡翠玉镯上,两只玉镯上,在同一个地方有一个褐色的点,其他再无其他杂色。他似乎特别中意,喊来老板,道:“要这对玉镯,其中一只包起来。” 老板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了。付了钱后,姜蒙楽将没有包起来那只玉镯转身套在了她右手手腕上。唐海黎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就沉了几分。 姜蒙楽“啧”了一声,“手腕太细了,太瘦,多吃饭。” 唐海黎:“……” 一只给她,那另一只镯子是给谁?算了,不问也知道,肯定是留给他心里的先生的。只是他又不能去刨坟,就算刨开了,里面也没尸体,给鬼戴啊。 唐海黎眼角抽了抽,道:“走了,不陪你玩了。”姜蒙楽一手拉住她,哀求道:“等等嘛,你看你出门头上也没戴什么东西,再买个簪子怎么样?”这语气,差点让唐海黎以为他抽风了,怕是把她当成了她假死之前的先生。 不是,她对这些东西真的兴趣不大。 但……呃,姜蒙楽若是要送,她也还是乐意收的。毕竟之前姜蒙楽送她的那支月季簪现在存在先生殿里积灰,她就算女装也不敢拿出来戴。 于是她道:“好。” 姜蒙楽如愿以偿地又在店里逛了一炷香时间,也是选了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荷叶形的金片包着一颗圆润的红玉,簪子尾部追着两颗莲花形的金球,确实好看,姜蒙楽挑东西的水平不错,这不可否认。老板一听他要买这个,笑嘻嘻道:“公子好眼光,这对簪子叫‘颜如玉’,本店仅此一对。” 姜蒙楽不听价格,直接丢给他一小锭金子,那老板喜得眯起眼来,“公子真是疼爱夫人的典范!” 唐海黎翻了个白眼。 姜蒙楽依旧是一支包起来,一支给她戴在了头上。她道:“这下可以走了吗?” 本来以为可以结束这场噩梦,谁知姜蒙楽不依不饶,非说什么有一家茶楼非去不可。她这么爱喝茶,一定得去。 唐海黎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很爱喝茶?我不记得我说过。” 姜蒙楽一怔,笑道:“先生喜欢,你是她这么要好的朋友,一定也很喜欢喝茶。”好吧,她确实渴了,说起茶,她还是愿意为它走一走的。 约摸走了两刻钟的样子,唐海黎随着姜蒙楽的脚步停了下来。抬头一望,“知音楼阁”四个字作为牌匾挂在二楼的位置,整个茶楼有四层,占地也极大,从门外看里面的布局也挺新颖,还搭了个小戏台子在边上。 进去的人不少,但看着却不拥挤。唐海黎跟着姜蒙楽走了进去,点了二楼的小隔间,正好能看见下面的戏台上在演戏。姜蒙楽问:“你想喝什么茶?” “不知道他们这里什么茶好。”唐海黎随意道。 姜蒙楽叫来小二,道:“你们这里的茶一样来一杯。”小二愣了下,在小木板上记下,走的时候边走边道:“什么奇怪的癖好。” 唐海黎等那小二走远,这才笑了,“你怎么这样,为难人家做生意的。” “是你说不知道这里什么好喝的。”姜蒙楽一脸戏谑,“那就一样来一杯试试看咯?”看了看下面的戏台子,又道:“顺便可以看看你最喜欢的茶是什么。” 唐海黎本想脱口而出“君山银针”,想了想,先不说,喝完了再说。最后再说和他心里的先生喜欢的茶一模一样,看他折腾了半天的结果是这个,会是如何反应。 片刻后,小二又上来了,道:“好嘞!公子夫人,你们要的茶来了!稍等哈,我还要再端一次!”小二两手拖着个比平常两倍大的食盘,上面摆了十几杯茶,小心地放在他们桌上,又急急地冲下楼去。 姜蒙楽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一杯杯地把茶杯摆在她面前。 唐海黎突然觉得有点不好,这么多茶…… 她品茶多年,看颜色和里面的叶子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茶,于是挑了自己稍微喜欢一点的茶先送入口。品茶的人都知道,这茶若是不同品种混着喝,多几杯就会影响味觉,尝不出是什么茶,就没了品茶的乐趣。 所以,接下来这将近二十杯的茶,她完全是在喝,而不是品。 姜蒙楽看她喝得高兴,便问:“左客卿,你最喜欢哪种茶?” 唐海黎不假思索,道:“君山银针。” 姜蒙楽愣了一秒,莫名甜甜地笑了,待又过了片刻,板了脸,道:“左客卿你怎么骗人呢,这茶里,明明没一杯是君山银针!” 唐海黎挑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只许你哄我喝这么多茶水,不许我骗人啊!然而她又并没有骗人,道:“对啊,这里没有君山银针。但我最喜欢的就是君山银针。”姜蒙楽耸耸肩,“好吧,我就当你和先生的爱好全都一样就行了,对吧?” 唐海黎答得爽快:“对。” 然后姜蒙楽带着她四处逛了一天,说是游玩,又像是游街。无非就是看看新奇的店,买点路边小摊子上的小吃。待到太阳落下去,姜蒙楽才有了回府的念头。他道:“走了,回去吧,明儿早点起来上早朝。” 于是,两人便优哉游哉地逛了回去。今日白天是有太阳的,但还是吹着风,冷飕飕的,现在太阳下去了,就更加阴冷了。风吹得落叶到处飘,两人互相搀扶着,好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其实只是取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5 个暖。 回了府,各自回了屋,毕竟好好睡过一觉,次日才有精神上朝。 待第二天晨光稀疏的时候,唐海黎醒了。她再三感叹,昨天为什么要跟姜蒙楽出去浪荡,明显没有丝毫用处,今日还得去帮他怼维枯那个该死老丞相。穿好朝服,束好发,将官帽戴正,出门打算去敲姜蒙楽的门,却见姜蒙楽的门开着,里面没人。 这人竟然起得这么早? 唐海黎直接拐出门,踏出堂将宅大门,果不其然,看见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姜蒙楽也已经坐在上面了。怎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难道真的是因为只有先生在他才会懒床吗? 经过一阵颠簸,他们总算下了马车。现在已经在殿上等着的人稀稀拉拉的,并不多,而维枯是其中一个。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显然看见维枯的眼神充满着不善。可不吗,上次打了赌,输了丞相的位置。 两刻钟不到,朝堂上的人渐渐来齐了。皇帝也跨着缓缓的步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姜蒙楽倒是直接,上前就道:“皇上,大胜归来,可该恭喜微臣?” 皇帝大笑,“自然自然!爱卿是我国的第一勇将!自然该恭喜!”姜蒙楽抬头看着皇帝,神色颇为不满,皇帝有些纳闷,心道也没惹到这尊大佛,怎么不高兴了。一旁的小奴才忙小声提醒道:“皇上,赌局,赌局!” 皇帝幡然大悟,忙道:“恭喜姜丞相,荣获丞相之位!” 维枯站出来道:“皇上,这样可有不公?” 唐海黎道:“自然有不公之处。比如,维枯老人家,您现在已经没了官职,在站在这朝堂之上,是不是有点不合适?顶撞圣言,是不是有罪?” 维枯撒赖道:“你,大家都明知道,当日老臣不过一句气话。若是因为一个玩笑就罢免顾命老臣,这国家还如何能长久下去啊!” 唐海黎明笑一声,拍了拍手,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让维枯老人家好好看看,卖国贼到底有没有资格做丞相!”此话一出,朝上一片哗然。与此同时,随着唐海黎的拍手,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走上朝堂,干瘦纤细,两个眼睛瞪得老大,写满了害怕。 唐海黎伸手道:“药罔,来,说实话,可活命。”药罔走上前来,跪道:“哥哥饶命!我不是易国人,我就是维丞相安排的。我家里穷,已经吃不起饭了,维丞相绑了我爹娘,说帮他做事就有钱拿还会放了我爹娘。我没办法,只能答应。他让人把我送到了易国,每天都在那附近挑水,若是有人问我水是从哪儿来的,就把那条河道指给他们。原本维丞相叫我给河道里下□□,我害怕死人,就偷偷换成了芦荟药。但是还是差点害了哥哥们,对不起,对不起!情报是我报给易国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哥哥们!” 这药罔也是个聪明孩子,看她穿得是男朝装,便喊哥哥,不喊姐姐。若能保这药罔一命倒也不是不可以试试,聪明人留着总有用处,况且她本性不坏,只是被逼的。 那日药罔去给易国通风报信,完了之后唐海黎就专门命了人去搜寻她,果然在逃亡路线其中一条逮到了她。若不是给她找到,怕是早就被维枯给灭了口。 药罔边解释边磕头,最后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唐海黎道:“先带下去,收回堂将宅。” 维枯冷静道:“凭她一人说词,就断定我通敌?!” “当然不是。”姜蒙楽道:“她刚刚不是说了嘛,你把她的爹娘抓起来了,我还真在你府里找到了。”此话一出,铁证如山,无人质疑。皇帝气得起身跺脚,“维枯,该当何罪?!” 维枯喊道:“皇上!切不可听信!”任他如何喊,皇帝只道:“来人!把这叛国贼关进天牢,秋后斩立决!” 殿前的守卫上了朝堂将维枯拖了下去。朝堂上恢复成一片安静。皇帝刚刚态度决绝,不仅仅是因为证据确凿,更是因为姜蒙楽大胜归来,让他多了一份恐惧,姜蒙楽的话才是真的圣旨。朝堂上众人大部分也能理解这一点。姜蒙楽连自己自称封丞相的事情都能干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 一般将军得胜归来,皇帝都该嘉奖点什么。只是这丞相之位是姜蒙楽他自己赢来的,也就是说他大胜归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丞相了。 那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还有什么可奖的? 寻常物件,姜蒙楽也不会稀罕,他府里的好东西说不定比皇宫里还多。这下皇帝陷入了愁绪。偏偏这时候,朝堂上有人站出来道:“姜将军大胜而归!皇上可得好好嘉奖将军!” “姜将军南征北战,甚是辛苦,皇上打算如何嘉奖将军?” “姜丞相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他征战以来,安璃的国土扩大了两倍不止,请皇上圣裁!” 夸奖之言顿时溢满了整个朝堂,众人争先恐后觐言,生怕被姜蒙楽以为他们的心不是靠着他那边的。唐海黎看着这副场景,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不如,皇上禅位吧?” 不知是谁在朝堂上喊了这一句。有如寻常流动着的河面上突然炸开了一朵浪花,众人心思极快地转着。有人怕事,有人却想拿命换功臣之位。很快,朝堂上有多了几人喊道:“皇上禅位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节骨眼上,姜蒙楽还不适合登帝。唐海黎心里捏了一把冷汗,生怕皇帝经不住众人的压力就直接同意了。 登帝不是件小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在唐海黎看来,显然他现在只达到了地利,人和最多只有一半,天时更是没有。万万不可登帝。 唐海黎偏着头看了看姜蒙楽的神色,他嘴角勾着,微微在笑,显然对此颇为满意。似乎已经等不及要爬上这个皇位了。 皇帝身体微颤了一下,张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唐海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皇帝道:“好,朕自愿禅位于姜襄丞相。姜丞相是不世之臣,这江山交给他,朕很放心。” 唐海黎心一顿,也顾不得与群臣为敌了,上前就道:“不可!万万不可!如今正国泰民安,姜丞相如此好,正是因为主贤臣良,主明臣直!微臣还请皇上务必要三思而后行啊!” 姜蒙楽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本来唾手可得的皇位,就这样又飞了。一怒之下道:“退朝!今日臣只是丞相,众官僚好心了!”说完转身就走,留给众人一个气冲冲的背影。 众官员忙围上去数落唐海黎,一人一句,“你算什么东西!”“扰了姜丞相的兴致,看你以后怎么办!”“真是白眼狼,靠着靠山才能进皇宫上朝,今日却反咬一口!”这样的话比比皆是。唐海黎却原封不动地站着,一点不觉得烦,反而有些欣慰。姜蒙楽回去了,说明他心里还是尊重她的说法的,不会为了登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6 皇位就对一切不管不顾。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她得赶紧赶回去跟他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事一定要拦着。倘若是真的被误解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辩慈国 唐海黎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姜蒙楽。 她被拒之门外,理由是“左监军已有官职和自己的府邸,不太适合住在堂将宅。” 所以她不顾一切阻止他自寻死路,到头来却换来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从众官员的谩骂中脱身,紧赶慢赶地想跑回他面前,竟然就这样被管家的带话关在门外。 唐海黎愤然捏着自己的拳头,拂袖而去。再也不看紧紧关着的堂将宅大门,路边喊了辆马车直径去了自己的府邸。 什么堂将宅,不过就是把他的野心昭示天下。如今姜蒙楽更是骑到了皇帝头上,虽说离皇位之差仅有一步之遥,但若处理得不好,姜蒙楽是坐不稳这位置的,他还是操之过急了。 唐海黎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 忽闻车帘外车夫道:“这位官老爷忍忍啊,这段路不太好,我尽量驾得稳点!” “好。”她随意答道。 经车夫这么一说,唐海黎才发现马车行得有些晃晃悠悠的。她刚刚只是轻轻叹了一声,这车夫倒是细心得很,以为是马车颠簸所致,才会出声安抚吧。 一个时辰后,马车行到她说的地点停下,车夫替她拉起了车帘,唐海黎下去站稳,环顾了一圈,心道:“惨呐惨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怪不得了。这地方大路都是坑坑洼洼的,野草因为即要入冬深长而枯黄,树是连了一片又一片,周遭也有几处房屋,只是在阵阵冷风之下显得颇为荒凉落魄。而最大的这处宅子,上面赫然三个字“监军府”。 唐海黎只瞥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看它。大是挺大,只是配上这周围的景物比鬼宅还像鬼宅。怕是十几年没住过人了,只有上面的牌匾是最近几月新挂上去的。 先前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姜蒙楽府里的客卿,自然住在堂将宅,后来有了官职她也并没提到要府邸这样的事,所以上头估计也就是做做样子,随便买了处宅子挂上“监军府”三个字,也可以说是十分尽心了。 她现在要出来住,倒还要感谢他们了,不然都不知道去哪儿。 车夫没着急着走,反而上前道:“官老爷是上次同姜将军大胜而归的监军吗?” 唐海黎道:“是。只是你得叫他姜丞相了。” 车夫“哈哈”笑了两声,“真快。” 这样豁达,不怕朝廷的普通人还真是少见了。唐海黎忍不住转身认真看了这车夫,心下小小惊了一把。 之前没注意这车夫的声音,也没注意看样貌。现在仔细一看,这人虽然戴着破草帽,但却一点也不影响他脸的轮廓,很柔。看着甚至怕那草帽杂乱的编织物会戳破他的皮肤。眉目柔和,眼里带着坚毅,嘴角还未完全消失的笑容,不管是哪一样,看着都是张很让人有信任感的脸。 一身布衣,却把他衬得更加有松柏之风了。只是,不知为何,好像身上带着种无奈。 唐海黎道:“你可真是个车夫吗,你这样子可不像。” “千真万确。”车夫笑着,“以前不是,现在是了。和家里人闹翻了,被赶出来了。” 这一句话轻描淡写,但明理人都能听出来,话里包含了多少不一样的心情。或许还是个有故事的世家公子。 只是这人少说也有三十了,倒不是说他相貌有三十了,而是眼神骗不了人。任他的脸看起来多年轻多俊美,一个人活了多久,看眼神就能知道。他看起来怎么也不是个纨绔之人,有什么事情是会跟父母闹翻的,着实让人想不通。 “既同是天涯沦落人,与我进府吧,我府中怕是还缺个管家。”唐海黎道。其实她府里可能不止缺个管家,应该除了她自己,什么也没有。 “这…” 见车夫有为难之处,唐海黎又道:“每天拉车也辛苦,做管家便不用跑来跑去了。——莫不是已经娶了夫人,不方便离家太远?”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车夫忙回道:“非也非也,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官老爷既然这么说了,小的应命就是。” 于是车夫便随唐海黎进了这大宅子。 姜蒙楽现下一定还在气头上,唐海黎想了想,打算过几天再去与他解释这其中详情,便不再那样愤愤然了。心平气和下来,定了那车夫做她府里的管家,先是招了丫鬟和粗活下人,又购置了一批日子里必须要用的,再命底下那些个人把整个宅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 几天下来,唐海黎与管家也算是渐渐熟悉,才得知他名叫袖暖,问他姓什么却是一点都不肯透露。唐海黎便常笑他,“你这名像女子的闺名!” 袖暖也不生气,只是笑笑不说话。 宅子彻底整改过以后,就不那么像鬼宅了。多了些下人来来往往,也添了几分人情味。布置得够温馨,她一个人也不觉得寂寞。唐海黎忽然这么想:好像我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跟姜蒙楽扯在一起。 想是这么想,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那天不知道姜蒙楽抽了什么风,又开了一次早朝。核心内容便是:“攻打慈国。”慈国是左篱的故乡,她实在是不愿意去碰。 慈国远在天边,跟安璃搭不上一毛钱的关系,就算打下来,也无法管理。且不说慈国远在箬冰长河的对面,单说慈国常年冰霜覆盖,兵马难行这一点,就够费脑筋了。再者箬冰长河宽达数里,这渡河便是首个难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姜蒙楽已经被皇位蒙蔽了双眼,或者是征战成瘾,陷入争权的泥足,这不是她想看见的。说是不想再跟姜蒙楽扯上关系,实际行动却一次又一次替他着想。 所以,当姜蒙楽提出这一说词时,唐海黎当即站出来反驳了他的观点。 姜蒙楽和上次一样,也听取了,不再提攻打之事。但一下早朝,唐海黎便早早地溜了,她知道,虽然表面不说,她又挡他路了是事实,他不自在也是事实。朝上官员也再没一个乐意见她的,甚至都是离得越远越好,生怕姜蒙楽迁怒于自身。 唐海黎回了宅子,仔细思考了一番,大概觉得她和姜蒙楽各自都需要冷静几天,于是便成日在床上躺着,不问任何朝堂之事,就算起来也只是吃个饭散个步。散步也就在自己府邸里散,一只脚也不曾踏出去。 袖暖也忍不住来问:“老爷要不要打探下朝堂上的动向?” 她只摇头。有什么意义,朝堂那些事情她还不清楚吗,姜蒙楽她还不够了解么,哪里需要打探。顺手拿过袖暖手中的小木瓢浇了浇花,风透过她的衣裳吹得有些刺骨,唐海黎紧了紧衣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7 衫,随意坐到庭院靠门边的台阶上。 无语望天。 袖暖蹲下来看她,道:“老爷是不是觉得有些冷?” 可能吧,心寒。唐海黎道:“不觉得。” 袖暖笑道:“好。”起身便往后院走。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坨毛绒绒的东西。走到她面前,伸展开来,将兔毛大氅盖在她肩膀上。 唐海黎愣了愣,原来袖暖是听漏了个“不”字吗,故意听漏的倒也挺可爱。毛氅有些重,把她整个人压得往里缩了缩,显得更小了。好在唐海黎并不在意形象,只觉得暖和多了。 袖暖道:“老爷,入冬了,今天可能会下雪,早点回屋吧。” 这么快吗,竟然都已经快入冬了。从她认识姜蒙楽开始,过了多少个冬天了,每年对雪的印象都不深,下雪的时候总是在屋子里论事,写东西,或是谋划大局。今年倒是可以好好看雪了,却没人陪。 在带着冰霜的寒风中坐了许久,唐海黎望着阴冷的天空出神。袖暖见她太久没反应,以为惹到老爷不高兴,便默默下去了,留下唐海黎一个人等雪。 唐海黎突然觉得脸颊一凉,抬头望去,无数颗米粒大小的雪子纷纷降下,有的打在屋顶上,“沙沙”地声音如同奏着冬日小戏鼓曲;有的打在树枝上,划过枝头滚落在地;有的直径飘在了地上,化作清水钻进了土。她伸手去接,却是什么也没接到。 她坐着的石阶位置,上面正好是房檐,遮住了飘雪。唐海黎此时懒得动,便放弃了用手接雪这样小孩子的行为,只呆呆地看着。 黄昏的雪,深切切的,好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还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般的□□感。雪花形态万千、晶莹透亮,好象出征的战士,披着银色的盔甲,就像……就像是姜蒙楽身着将军战甲的模样。 虽然只是在庭院中所见,也觉得这雪景壮丽无比,天地之间皓然一色,银装素裹。这样大的雪,还是她在慈国那年才见过的。 但印象最深的一次下雪,莫过于在龛影当帝师的那年冬天。那时候姜蒙楽还傻乎乎地问她,“你这么厉害,有没有被人帮过,有没有感激过谁?”她文绉绉地回了句:“能遇见你们,我每一天都在感激。” 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当年她就说,她从不想做个断言天下的谋臣或虎将,可谁也没把她当小姑娘。她没得选择。如今,竟然还是一样,毫无变化,是不是活得糟糕透了。 “老爷!”袖暖这一声惊得唐海黎整个人僵了一下。 袖暖捧着一碗汤小心地递过来,笑道:“老爷,回神儿啦,喝点姜汤。这么冷的天,人都能冻僵咯!”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天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吹冷风。 唐大大:哦,没事,我知道,作者让你这么干的。 瑟瑟发抖的我:不…你听我说,这样能显得你更可怜点! 袖暖:??? 恢复冷静的我:暖暖你一边儿去,我只是想给唐大大添个管家,别给自己加戏。 ☆、心渐疏 冷风刮得“嗖嗖”的响。唐海黎两手捧过姜汤,轻轻喝了口,舌头有些烫到,又递了回去,道:“等下再喝。” 雪还飘着,只是不那么大了,风还是使劲在划动,打在宅子大门上,发出一阵阵“噔噔”的声音夹着风声。过了片刻,唐海黎发现这“噔噔”的声音越来越大,风却一直没变,才意识到这是有人敲门。 这儿离大门还颇有一段距离,她招了招手,道:“袖暖,我好像听着有人敲门,你看看去。” 袖暖端着姜汤,应了一声,往大门走去,边走着还偷偷喝了一口。 唐海黎笑了笑,伸手接了一片雪。看着它一点一点在手掌中化成水,再等下一片落在手中的雪也慢慢化开。寂静灼丽而富有规律,十分动人。 在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袖暖回来了,不知何时他手里的碗已经不见了,他道:“来人是姜丞相,我说老爷病了,不见客。” “哦?”唐海黎颇为惊讶。 袖暖道:“老爷本来是姜丞相手底下的客卿,如今出来住,定是不得主子心了,或是有什么矛盾,所以我猜老爷现在肯定不想见他。” 唐海黎叹了声,“是了。”此时的姜蒙楽定然还是不能理解她,就算去解释,也会被堵着说不清。 袖暖蹲了下来,平视坐在石阶上的唐海黎,犹豫片刻,道:“可姜丞相非要见您不可,他现在位高权重,小的拦他一次已经是很有胆子了,他再三请求,我就只能来问您了。” 思考一阵,唐海黎起身,把披在肩上毛氅一再裹紧后却不是往外走,而是往内院走,极为冷静道:“我感染了风寒,传染给丞相可是万死也不能赎罪,拒绝见客,还望谅解。你把我的话说与他就是,我去睡会儿。” 袖暖应了声是。唐海黎走回屋子,随手把毛氅子往桌架上一扔,便倒床上去了,哈了口气,盖好两床被子才渐渐入睡。 睡不多时,唐海黎就微微转醒,她感觉周围有些嘈杂之音,便睁眼一看。 映入眼帘的第一幕便是她梳妆台上开着的小盒,一只干瘦的手正覆在上面,缓缓拿出一支簪子,簪子尾部追着两颗莲花形的金球,正是姜蒙楽送她的“颜如玉”。 未多想,唐海黎便已从枕头上抽出一根细竹丝丢了过去,这一击完全是本能反应,也没考虑力度,出手也是极快,刹那间那支手背中心就鲜血横飚。 这时眼睛才转向那只手的主人,一看,心里“咯”地一下,唐海黎立刻道:“对不住。” 许是那一击来得太快,袖暖这个时候才看见自己手掌被竹签横穿了个洞,当场便“啊”了一声,但只一声又马上收住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自己受伤的手背在了背后,“老……老爷。” 唐海黎起身批了件外裳,移步到袖暖身前,温柔地把他的手从背后扳到前面,轻轻呼了呼,“袖暖,你来我房里来做什么?” “回老爷,小的,收拾收拾房间。”袖暖的声音镇定里带了一丝颤抖,也不知是疼出来的还是在撒谎。 或是,两者都有。 唐海黎微微一笑,把他的手放下,拿起盒子里的簪子,将锋利的簪尖抵在袖暖额头正中心,清冷道:“我的东西,别碰,否则下次就是埋人了。” 袖暖喉结一滚,隐约感觉到额心已经在渗血,话都说不清了,“是,是,知道了老爷。” 唐海黎一松手,袖暖便后退了两步,一手捂着额头,道:“老爷安睡。”边说边快速地退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房间恢复成冷冽之气,像冰窖里的温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8 度。唐海黎一个人徒然坐到椅中,照着镜子比了比,又把姜蒙楽送她那簪子放回了盒子。沉重地叹了一声。 明明两情相悦,他却以为已经天人两隔。说出真实身份,他会信吗?是不是说出来,他就不会这样与她冷战了?是不是说出来,他就不会再因为吻了他一下就耳光相回……是不是说出来……他都认不出她,还不如以前那丫头茉耳,何谈爱情。 窗外还在落雪,天色渐入墨色,正是黑白相映的时候。若是左篱在此,定要与她相谈作画了,可惜了这副美景,没有人想把它入画。她没那个心情。 默默关了窗。唐海黎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又躺回了床上,裹紧了被子。 数百里外的堂将宅,同样的光景,黑白相映,大雪漫落在瓦上。偌大一个宅子,竟是寂静冷清的连个人都看不见,或是大家都冻着了,早早回屋睡下了。 姜蒙楽在屋中走来走去,一手张开,一手握拳,不停地相撞。 “本丞相要召见左监军。不行……” “我乃当朝丞相,敢拦我怕不是活腻了?不行……” “堂将宅请左监军回府,不行不行……” “在下姜蒙楽,求见左篱监军。不行不行……嘶!” 来回踱步的姜蒙楽一脚踢到了柜脚,“该死!” 姜蒙楽心道:“今天一定是态度不好,才会一直被拒绝,下次定要换个方式,这些肯定都不行!”又陷入沉思。 又来回走了十几圈,最后愤愤然坐在桌前,一拳砸下去,“嘭”地一声,道:“白痴!” 那个女人真是白痴。他明明没有很生气,那天不就想把她关在门外站一会儿吗,谁知竟然就这么走了!明明是她做错了事,竟然还要他去道歉!真是! 姜蒙楽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一整杯浓茶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苦涩,极度苦涩。 片刻后平静下来。姜蒙楽开始有些迷茫了,先生爱茶,左篱也爱茶,为什么他喝下茶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左篱与他对饮的画面。 可是,他开始品茶,喜欢茶,确是因为先生。 他心里绝不否认的第一条便是:他爱先生。 可是,现在心里好像还冒出了第二个念头,他好像有些喜欢左篱那女子。是的,他以前很认真地否认过,可是现在,他不敢了。 从左篱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有无尽的爱意。以前不以为意,但慢慢地,渗入到他的生活里,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不少,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的朋友。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人品很好,消除了不好的第一印象,甚至让他感觉很像先生。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左篱不仅仅是好,她笑起来很温柔,小巧精致,那张脸撑不起男装,却偏偏要穿,可笑又可爱。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左篱的内在也十分讨人喜,隐忍,为人考虑时极为周到。虽并不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却也心地纯良。 直到现在,分隔数日,姜蒙楽才意识到,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女人了,像以前离不开先生一样。同样的感觉,若不是因为确认先生不在了,若不是确认她是先生引荐给他的,他会以为左篱是先生。 姜蒙楽五指渐渐收紧,握成拳。 先生已经去了,而先生把他托给了左篱,想来,也是希望他们好好相处,也不愿意看见如今的局势。既然如此,便把先生放在心底最深处,好好珍藏便是。 这么多年来,支撑他信念的一直都是先生,皇位他不会放弃,但…爱情他也想争取一次。 他的人生不应该只有阴谋诡计和无期征战。先生在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有那个勇气,这次… 先生待他那样好,一定不会怪他。 第二日,姜蒙楽从中院正殿拿出藏在梳妆角的素月季簪,那是他赠与先生的,先生说,“等我助你登上皇位,再看你亲手为我戴上。”他一直放在那儿,等着那一天,明知等不到,还是不愿意别人碰它。 半年前他第二次见左篱时,左篱就在看这簪子,想来也很喜欢吧。她还问过他,能不能送她。那时候他给她说“滚”,想想自己真是恶透了的坏人。她自家闺蜜的东西,就算先生也不会说什么。 她应当很伤心吧,他以为她放不下先生才不给她,一定抱了很多怨念。 姜蒙楽找了个精致的木盒,将素月季簪小心放了进去,想了想,又把那支“玉如意”也翻了出来,放进了盒子。 当天买的是一对,却只给了左篱一支,她心里一定不好受。虽然她应当知道,这留下的一支是放着积灰的。 裁了张小纸条,在上面写上:已然放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已知。 把纸条扔进去,再小心扣上盒子,唤来老管家,正然道:“去监军府送个重要机密的东西,你亲自去,带两个卫兵上。” 老管家惶恐接过木盒,“是,老爷放心!” 姜蒙楽走出正殿,但并未像以前那样认真地再三检查锁没锁门。心底叹道:“这次我是真的下了很大决心了,阿篱啊阿篱,莫要让我再一个人走下去了,我不想再失去一次。” 勾着金边的正殿,在大雪的挥洒下,渐渐变得近人情了,金光被白色遮了起来,变得优雅而古朴,辉煌大气的宫仪制的大殿少了一份辉煌,多了一份大气。 淡淡的黛紫色衣角边缘擦过地上半尺厚的白雪,一步一个脚印,落在地上,一路走远,像一条踏出来的小路。 作者有话要说:  姜蒙楽:左篱,不要离开我,阿篱… 该死!这不要脸的姜蒙楽,抢我家唐大大(来自作者君的咆哮) 唐海黎:咳咳。 左篱:阿嚏!(躺枪) ☆、谋臣亡 枝头挂着雪晶,折出的白光透过纱窗映了满屋。天色微亮,太阳尚未升高,虽是卯时,但已经光线明媚了。 唐海黎今日醒得格外的早,随手套了件外裳,出门洗漱。本来她作为堂堂监军,也是一个不小的官职,理应享受下人的伺候,可她是个女子,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但被人说出去总是不好的。于是府里收的下人也不多,大多时候都是袖暖帮她打理这些琐事。 袖暖,大致还不知道她是女子,不过也无妨,不影响这一切安排。 唐海黎在隔壁房间洗漱完,回到自己屋里翻底柜。颓废有段时间了,老这样下去,她自己都觉得邋遢了。 翻了又翻,她心底无语。离开堂将宅实在是太匆忙的事情,除了那簪子什么也没带。而这座府邸里的东西又全是袖暖打理的,就比如这衣裳,除了上朝官服,就只有暗沉色的长裳,要么就是明晃晃的绿色,裁制也是极度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99 难看了。袖暖的挑衣服的水平实在是太……让人难堪了。 唐海黎从中柜里提出一件纯白色帛制的中衣,心道:也就这些还算正常了。难不成在府里这些日子要一直穿这些。 算了算了,反正她又不出门。无奈之余,唐海黎换好衣服,瞅了眼镜子。嗯,这下可真称得上是“白璧无瑕”了。 等等,镜子里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对。 再三转身确认。唐海黎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枕头换掉了,之前是竹纤子做的硬枕,现在却是一个软绵绵的锦缎枕。 昨晚上入睡时还是竹枕,应该是刚刚她出去洗漱那会儿被换掉的,也应该只有袖暖会做这样的事了。是不是为她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袖暖肯定怕她再拿竹枝扎他手里。 片刻,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缓缓打开,从门缝中探进一颗脑袋往里望。 “嘭”,传来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 “进来。”唐海黎无奈道。 袖暖两手背在身后,一脚踏过门槛,站在门口,不肯再挪动。 唐海黎勾起嘴角,笑他:“怎么?挡着就不知道你摔碎东西了?我眼不瞎,耳也不聋。” 袖暖低着头道:“老爷恕罪。”说完就等着接下来的批评,然而唐海黎并没有想要把这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反而思忖几秒缩减了笑容—— “我问你,这枕头,是不是你换的?” 袖暖心头一慌,忙不迭地就跪下来了,喊道:“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怎么着,你这是还怕有第二次还是怎么着?” “不,不是这样的,老爷您听我说。硬枕头睡着不舒服的,而且老爷您那个枕头少了根竹丝,快散架了,万一哪天扎到您就不好了,所以才趁着您去洗漱的空当给您换了个枕头。” “呵——” 留下一声轻蔑傲然的浅笑,唐海黎负手出门。 气度使然,给跪着的袖暖留下一个高高长长的秀雅背影,一抹白色融入雪色,似仙似神。 然。 “阿嚏!” 唐海黎伴着脚下那股冲人的姜的辛辣味,捂着脸默默转身回屋,披上了大毛氅,道:“袖暖你把那个姜汤再端一份过来吧。” …… 袖暖道:“是,老爷。” 坐于房中,百无聊赖。心里正在思量,按理说她早该被盯上了,怎么还没有行动。这些日子下来,也早该摸清了她的路子,那老丞相的暗卫也该出手了。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想不得,想什么不好的就来什么。 背光的那面窗子刹间被一把小刀刺穿而破,明晃晃的刀尖停留在她左侧的墙壁上。并不是扔飞刀的人水平太差,只是唐海黎在窗破的那一瞬间就将头往后仰了一寸。相反,这个扔飞刀的人武功相当之好。 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三个人的脚步声。 顿了一秒。 窗上的纱布全被撕破,从外面跳进两个一身白衫蒙着白面的人,两人双手都执着细长的弯刀。雪色里,刀的反光格外刺眼。 唐海黎太久没遇到过刺杀这种事情,不恼怒,反而觉得有趣。又或者是在府里待着没事做,腿脚都放僵了,此时的情形刚好适合拿来活动活动筋骨。 自古有人爱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双拳对上四把刀。 唐海黎心里却想笑,“正门没关,偏要从窗子翻进来,府里下人又只有几个扫地的,他们这也是够认真了。” 一刀刺来,她轻轻弯了手腕,整个人也往后偏了偏,绕过被刺的方向,移到了两人身后。对面转身似不甘心,两人的四把刀齐齐刺过来,唐海黎侧身弯腰,以脚发力,滑到靠床架的墙边,笑而不语。 沉静片刻。 “前天的传信不是说此人不会武功吗?”其中一白衣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另一白衣。“谁他娘知道啊!”另一白衣道。 看身法,两人武功是不错的,底子很是扎实,算是暗卫里的佼佼者了。如今遇到她这样能轻松躲开他们攻击的人,自然不敢相信,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有些不敢出手了。 其中一白衣似乎脾气不太好,一咬牙,目光一凛,抬手又冲上来,侧手持刀,一手竖刺,呈现出一个直角的样子。然而,只在空中留下两道顺畅坚美的刀光影痕。 还是没有砍中。 唐海黎觉得有些无聊了,这两个人武功水平显然是连陪她练早起的活动都不够。先前那扔飞刀的人才有这资格。 “嘭!” 门口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比之前的声音更加清脆! 袖暖两手还保持着端着的姿势,手里已然空荡荡了。两眼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置信,还附带着惊恐的神情。 唐海黎不玩了,一手攥住一把刀,同时脚也凌空踢上刀柄,整个人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四把刀齐齐被转落在地,落出“叮当”几声。 两白衣刺客还未反应过来时,唐海黎已经稳稳站在地上,又抬脚从他俩脖颈上扫过去。两人应声倒地。才开始呜嗷喊叫。 还真不是刺客矫情,只是唐海黎踢到了他俩的颈动脉窦。这个穴位,可不是开玩笑,寻常人若是被这样对待,此时怕已经要凉了。 “吓到你了吧。”唐海黎道。 袖暖两手捂紧脖子,边抖边道:“没有没有……小的,小的这,就再去端一份姜汤过来……”说完就转身,走一步,差点脚下失力跌倒在地。 “等等,等等。”唐海黎忙叫住他,“既然没被吓到,那就顺便帮我把屋子收拾下吧。” 袖暖再次转回来,一副要上断头台的表情,闭着眼去拖地上的人。片刻,他又睁了眼,出门去喊了两个下人帮忙。他自己则拿扫帚把门口的姜汤和瓷片扫了。 唐海黎瘪嘴笑了笑,摇头一叹。她果然是不适合出门吧,一想出门就这么多事儿,想喝口姜汤都不行。 躺回床上,吸了口气——满屋的姜味,辛极了。 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屋子是厨房呢。 袖暖再次回来的时候,不仅端着姜汤,还端着个食盘,上面放了几样小菜。这次没有出错,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上。他道:“老爷起来吃点东西吧,再不吃等下就正午了。” 说得好像她不想吃一样。 是她不想吃吗? 唐海黎掀了被子,一手锤在床栏上。心道:“你不送饭来,我难不成还要自己去厨房端?我就算不是老爷的命好歹也得有个老爷的样子啊。” 袖暖以为她心情不好,便惶恐道:“老爷慢用,小的就先下去了。老爷有事叫我就好,就在门外。” 唐海黎铁着脸,微微点头,默许他站出去。 瞟了一眼桌上,虽然菜不多,也有五六样,而且都是很开胃的。她认真吃饭的时候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填填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00 肚子,随意吃点,甚至假设有人问她,你今早上吃的什么,她大概是想不起来的。 然而她在这府里整天无所事事,也没什么可想了。若真说有,那就是…… 夹了一筷子卷芯酥肉送进嘴里,无味。唐海黎沉思片刻,突然心血来潮,道:“袖暖你进来。” 袖暖应声进屋,“老爷叫我做什么?” “坐在我旁边。” “不可不可!上下有别,尊卑有序!袖暖断断不敢。” 他头摆得跟拨浪鼓一样,两手也随着摇。 唐海黎一笑,“让你坐下来就坐下来,否则——” 上一秒还在摆手的袖暖,这秒就坐进了椅子,动作之快让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说第二句话。唐海黎笑出了声,“哎呀我说你也不用坐这么快呀,去拿副碗筷,给自己盛上饭啊。” 袖暖讪讪地起身,出门去拿。拿回来放在桌上,关上门,拘谨地坐回椅子,看着她。似乎浑身不自在。 唐海黎道:“你吃你的就是了。不用看我,也不用说话。” 袖暖低低应:“是。” 唐海黎也不看他。只是吃饭的时候,一个人空空的。现在这样便好了,旁边坐了个人,余光能瞥到,能感觉到,就行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这么做,大致只是填补一下心里的失落。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袖暖自然地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个裹得严实的清瘦小厮,拿着个木盒子,盒子大方秀雅不失精致,他压着声音说了几句什么,并把木盒递给了袖暖。袖暖并未答话,只是接过盒子,摆手让他离开,关上门,坐回了唐海黎旁边。 袖暖把木盒递到她面前,忧心道:“老爷,这是姜丞相托人送来的。” 唐海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以人眼看不见的幅度微微一勾,淡然道:“哦。” 假装冷着脸,接过盒子,放在桌沿,一手覆上盒面,温柔打开—— “空的?!” ☆、谋臣亡(二) 竟然是空的。 姜蒙楽不至于如此无聊吧,若要送来什么,又怎么会是空盒子。 会不会是里面的东西被人提前拿走了?不会。姜蒙楽做事不会如此大意,派人送东西必然是稳妥的。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故意的。 故意送个空盒子,意欲何为? 史书她不是没看过,野史她也熟读,词缀间的通音,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她真的不敢相信,姜蒙楽竟然想要除掉她,就为了她拦了他的皇帝路吗。还是他心里只有以前的先生一人,不想让别人玷污这份爱情? 空盒子,送她空盒子……留你盒用—— 留你何用! 呵呵呵,留她何用?是啊,留她有什么用呢,如今姜蒙楽也不是小孩子了,能够独当一面,甚至做个皇帝也绰绰有余了。她还有什么用呢,还能帮到他什么,在他眼里就只是一直当他的绊脚石罢了。 既然如此,她还挣扎什么,还不如刚刚被老丞相的人杀了,好过姜蒙楽亲自请人结果她。 突地,唐海黎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自杀。 她对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仅剩的一个爱的人,也不要她了,还活着干嘛。不如给他减少点麻烦。 袖暖在旁边看着她眼睛里渐渐失去了神采,变得昏暗,有些惊诧,便问:“老爷您怎么了?这盒子可有什么问题?” 唐海黎温声答:“没什么。这盒子我喜欢的很。” 好似又突发奇想,只是脸色依然抑郁,声音闷闷的,道:“袖暖,我吃饱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袖暖不明所以,胡乱答道:“哦,好呢老爷。”答完便收拾了两件厚厚的毛绒披风,袖暖刚把那件白色的披风披上,唐海黎便道:“我要这件,你披灰色那条。” “啊?是。”袖暖莫名其妙,将白色的披风搭在唐海黎肩上,自己披上那条灰色的披风,搓了搓手,道:“老爷喝口姜汤再走吗?” “不了。”唐海黎淡淡道。想了想又道:“袖暖帮我带上笔墨纸砚吧,今日景色不错,想作画。” 待袖暖去取来笔墨纸砚拿布袋装上,唐海黎也束好了衣服,将头发用一根木簪盘了起来。两人走上雪路,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唐海黎将手拢进长长的披风中,以抵寒风。 她哈了口气,袖暖问:“老爷冷吗?” 唐海黎随意道:“冷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袖暖“嘿嘿”地爽朗一笑,道:“老爷冷的话我再去拿衣裳呀!我们才走出没多远呢!” 袖暖这个人呀,真是有活力,一点也不像个三十岁的人,反而跟断腿前的维文文性子颇为相似。不像她,还不到三十,就已经成天悲春伤秋得跟个老太婆一样了。 唐海黎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了,这人呐,哪里有走回头路的道理呢。” 袖暖不懂,挠了挠头,只道:“哦。” 唐海黎边走边道:“那两个被打残的人,你收拾到哪儿去了?” 袖暖偏头,思忖了下,问:“还放在柴房,不知道怎么处置,老爷觉得呢?” “那两个人已经成哑巴了,就不必太为难,若是要放出去,先把脚筋挑了吧,或是收在府里当下人也可以。”唐海黎冷冷道。 …… “好。小的一定办妥。”袖暖点头。 渐渐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近日来,一直是大雪纷飞的天,唐海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小雪却是飘得优雅从容,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的,落在她肩上慢慢融化的样子,温柔极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像一只只美丽的白蝴蝶,纯洁无暇,晶莹剔透,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地从一望无际的天空中飘落下来。轻飘得就如从天空中撒下千万颗珍珠。 唐海黎脚步缓缓停下,袖暖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她的府邸这边本来就荒无人烟,清冷的很,两人现在又走出了这么长一段距离,更是方圆半里不见人了。 不过景色倒是真极好,一片白茫茫,起伏蜿蜒,偶尔枯树在雪路上做些点缀,茶黑的树干,光秃秃的枝头,干枯嶙峋的形,和洁白的大地放在一起,衬得美进了人心坎。只是,还颇有几分凄凉的意思。 “就这儿了!”唐海黎大手一挥。 袖暖将口袋放到地上,一样一样地给她拿出笔墨纸砚。蹲到地上,开始替她研墨。 唐海黎直接席地而坐,拿起笔微微沾了沾墨,提笔在纸上,却迟迟不肯下手。 半晌,她道:“手冻僵了。” 袖暖忙把自己的披风取下来,裹住她的手腕,“老爷,你之前真该让我回去拿衣裳!瞧,这不冻着了?” “是了。”唐海黎这次倒不反驳,反而接道:“要不你回头去拿件衣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01 裳来,我还想喝酒了,再去帮我买壶好酒来吧。” 袖暖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老爷万事小心。” 唐海黎微微笑,“我的身手你也见过了,不会有事的。” “哼,就是见过了,我才敢说‘好’的!” 袖暖说完就跨着小步往回跑去,没了披风,显得格外单薄。但唐海黎却一点没有担心的意思,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堆东西。 见袖暖确实走远了,才提笔,落笔在纸上: “近日多病,知命不久矣。望君安好。此后再无人为您分忧解难,望,珍重。” 最后两个字写的格外用力,甚至有些歪斜,与前面秀气大方的端正字截然不同。像是个将死之人拼了命画下的笔迹。 写完将这张纸放在一边,又拿出第二张纸,慢慢写道:“袖暖,多谢近日来的照顾,我们看似主仆,实则如初次相见,可为朋友。你也看见了,姜丞相恨透了我,而我作为他手下的客卿,就永远是他的客卿,他若登帝,我便是臣子,君命不可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生便是如此了。不必心痛,这就是我的宿命。待你看见这张纸时,请将我直接下葬,不要给别人来悼念的机会了,向世人宣称我是重病而亡便可。另一张纸送去堂将宅——看完烧毁,多谢。” 写罢搁笔。 果真应了那句话吗?敌国破,谋臣亡。 她还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姜蒙楽身上。都说帝王无情,历代帝王有几个没有暗中打击前朝势力,又有几个留下了与他共同打下江山的人,有几个敢呢? 唐海黎抽出腰间的小匕首,将刀刃停在手腕上,冰凉的刀刃与皮肤贴得紧紧的,好像在诱惑皮肤下面鲜活滚烫的血液出来。 她的那把匕首睿天,数十年从未离身,但出了堂将宅,竟然落在了姜蒙楽的房间里。但养成的习惯难改,随意配了把匕首,每日别在腰间,不然总会觉得哪里奇怪。 此时这把随意配在身上的匕首便是最后结果她性命的东西了。 真是讽刺。她从未想过哪天她会死于兵刃之下,她给左篱说过,“若是我哪天死了,那一定是老死的!”那时候左篱还笑她,“可不是老死了,这一头的白丝!芳龄十三便要老死了!” 世上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老死”,那可真是太圆满了。 刀刃在手腕上轻轻移动。唐海黎闭眼,静静感受刀刃在肌肤上一点点挪动。 若是她现在睁眼,便能看见这一幕:一把小匕首的刀刃划破了那手腕上如雪白嫩的皮肤,从那道划痕中,渐渐渗出鲜红的血液,越来越多。滴落在白茫茫地上,渗入雪中。 原本端正坐在地上的唐海黎,觉得坐着有些累了,慢慢往侧边靠,倒在一堆高高厚厚的雪上。被划破手腕的那只手,搭在雪堆上,血迹渗透了雪堆,染上了披风。 远远看去,那一片都是鲜红。 不仅仅是累,还有些疼。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好疼。跳动的血脉里在抽搐。隐约间,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在探她的鼻息。 唐海黎动不了,但她确信她现在还有气息,还没死透,她的脑子还在活动。 那个人探了她的鼻息之后,她又听到了衣角折动的声音,那个人起身了。并不在意面前的她是否死了。 她听到了折纸的声音,和离开的脚步声。她知道,这个人是袖暖。 可是她没有看见袖暖收起两张纸后,在脸上晕开的笑容,也没听见袖暖边走边远,越吹越大的哨声。 次日。 整个监军府挂起了白绸子。 急报从监军府送到了堂将宅,一路狂奔。 传信的小厮到达,喊着:“急报!姜丞相恕罪!左监军重病身亡!”姜蒙楽听到这一句,整个人从椅中惊起,双手双脚不知放在哪里,茫然失措,“你再说一遍!” 那小厮老实,道:“左监军重病身亡。” 半天过去。 姜蒙楽紧紧攥着那张监军府送来的遗信,脸上青筋暴起,牙关咬得死死的,似乎在忍着什么。 又是病死,又是病死。 他是不是不该想着当皇帝,该想着当个大夫。 呵,为什么他每当下了决心的时候,他爱的人就离他而去。而且是天人两隔。 病死很难受吧。 或许以后就不难受了。先生和阿篱可是好友,都下去了反倒有伴了。他呢……她俩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做什么。 生命中的光辉,若只是当成昙花一现,倒也罢了。 本来陷入长期的黑暗,一直下去也慢慢就习惯了,可是先生还给他派了个阿篱过来,让他世界重新接受光明,如今,便是彻底黑了。 姜蒙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想去看看她。” 那小厮刚想说“左监军已经下葬”,姜蒙楽将头偏了回去,又抢先道:“不不,我还是不去了。”说着两手的拳头又握紧了些。 这一日,监军府和堂将宅,一片雪白。连柱子,牌匾,通通挂满了白绸缎。完完全全融进了冬色。 ☆、登帝位 继唐合之后,长柯城第二个官员死亡了,死因同样是病死。这消息一放出来,皇城内各处皆是人心惶惶。在常年和平安定的长柯城内,官员死亡是不常见的事情,而如今短短几年内就死了两名。 有人觉得,这不正常,这两个官员都是年轻才俊,又都是姜蒙楽手下的谋士,死得太过巧合,怕不是有阴谋。 有人只觉得,定是姜蒙楽此人克谋士,病死也是天道。 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三日之内,堂将宅的谋士客卿纷纷作鸟兽散。一个不留。 堂将宅内因为丧事来得太急,四下仆从忙忙碌碌,颇有杂音。上合眉透过锁着的木窗,悠悠地往外望了望,轻轻道:“死了好,死了好。”端着茉耳送来的饭菜,扬着笑,吃得格外卖力,好像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茉耳送完饭,往回走,路上遇到拿着白绸缎的下人,帮忙揽一把,道:“我来吧,你去拿另外的。”她打了个哆嗦。天太冷了,多抱一席白绸子在怀里也是好的。 被革职的维丞相之府,早已被尘封起来,但围在府外的小孩子们玩得起兴,一圈一圈跑着丢手绢。再冷的天也没让他们觉得该待在家里。路边走来一个老头,衣衫整洁,形容疲惫,但神色张狂,笑着递给了小孩子们一些麻糖。 唯一没有被封的维家只有内阁府了,也就是维妄周维内阁学士的府邸。内阁府并没有丝毫逃脱命运的欣喜,而是整个府里一样挂起了白色的绸缎。 左篱是姜蒙楽的谋士,整个长柯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使当上了监军使,那也是姜丞相手下的人。而这两天众人看见了姜蒙楽的态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02 度,以至于,监军府空无一人,堂将宅却是人满为患。 每个大家族都派了人来吊唁。每个官员,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依次上门为其吊唁。 司寇细数下来,除了骁远将军眞仙那边没派人来,其他都到过了 。甚至皇帝也来过了。 “这种小事为何要我们来清算?”作俞双手抱着,靠着绑满白绸缎的圆柱懒懒道。 司寇认真拿着笔点算手中的单子,道:“将军他,呸,我们丞相哪有那个心思来数人,何况左监军跟丞相关系好,清算吊唁之人,也不是小事吧。”开口便知不对,立马改口了。他只是习惯了叫姜蒙楽为将军。 点着点着,司寇再次奇怪道:“我数过几次了,骁远将军那边当真没派人来?” “没来就没来吧。本来关系也不怎么样,你管他作甚。” …… 内阁府。 一个面容清秀,稚气刚脱的少年坐在椅中,一身白衣,额头上也绑着白带子。手里正把玩着戏扇,下意识地把扇子往脸上遮,做出一个唱戏摇扇的动作,但犹豫了一下,停住了。 脚步声响起,维妄周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收起了戏扇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维妄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坐着的椅子一眼,对他刚刚的动作不做任何评价,只问:“怎么样,这个师傅做的椅子还算好用吗?” 那椅子下面并不是四个脚,而是两只木滚轮,散发着些许檀木香。 维文文点了点头,“好用。”犹豫片刻,还是道:“爹,我想去看看左监军。” 维妄周一脸无奈,苦恼地哎了声,摆手道:“我已经派人去姜丞相府里吊唁了,你腿脚不方便,不必去了。” “不是。”维文文两手撑着椅子的扶手,“我是想去左监军下葬的地方看看。” “不……”维妄周看着他那执着的眼神,这话是说不下去了,心底沉下一口气,道:“好吧。我派人送你去。” 依照姜蒙楽的意思,作俞和司寇从监军使接回左篱的遗体,葬在了唐海黎的墓旁。这也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情,稍作打听,就知道左篱葬在何处。 维文文是知道唐海黎的墓在哪里的,只是他没想到,此生仰慕的大人与此生最感激的姐姐,竟然都死得这么早。姜蒙楽把他们葬在一起是对的,他们是好友,又方便了自己祭拜。 下了马车,手上一点一点使力,将木轮往前滚,维文文端坐在椅中,不愿意让下人帮忙推椅子。那些跟来的下人只得远远跟在他后面。 停在两个坟堆的面前,维文文撑了下椅子,想站起来,但下人并不愿意让他这样做,他自己又办不到,只得放弃。心哀道:“唐先生,姐姐,我连跪一跪都做不到,真是糟心,你们地下有知,原谅我吧。” 半个时辰过去,雪稍微变大了,树叶开始沙沙作响,一些枯枝上的雪也抖落下来。下人提醒道:“少爷,起风了,雪大了快些回去吧,不然老爷该担心了。” 维文文转了转头,从心里来说,本想抗拒,但又觉得父亲实属不易了,便道:“就来。” 在他转动轮椅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被一个玉牌吸引住了,他又将头转了回去。左篱的墓碑右边地上遗落了一块极小的玉牌,一看便是通行玉牌,只是哪里会有这样小的玉牌。 有。只有骁远将军府邸里的通行玉牌是这样小。 维文文道:“你们过来,帮我把地上那个玉牌捡起来,给我瞧瞧。” 下人拥上前来,一人捡起玉牌,疑惑地看了眼,再递给他。 反复看过后,维文文又翻了翻前后,确认这就是骁远将军府里的通行玉牌,默默收进了袖中,道:“回去吧。” 骁远将军,眞仙府里的人来这里做什么,或者说,眞仙他来这里做什么。 怀念故人吗,呵。 维文文摇了摇头,他们交情又不深,哪有如此道理。 堂将宅依然在大肆办丧事,其程度堪比国丧。 姜蒙楽倒了杯水,又在里面倒了茶叶,正要送到嘴里。管家连忙拦住,姜蒙楽一脸不耐烦和疑惑,认真道:“这次我没有喝酒。” 管家讪讪地笑了笑,“可是老爷,您这茶没法喝,那水是冷的。” 姜蒙楽这才放下杯子,“哦。那我去看看书吧。”说着就坐下了,随手从柜头抽了一本安璃国的史书,专注在每一页的墨色上。 管家冷汗直冒,却不敢出声提醒。走出门去,又实在忍不住走了回来,道:“老爷,您最近有些魂不守舍的,哦不不,是失魂落魄。” 姜蒙楽冷静道:“哪有。没有的事,你们该办的好好办,我就不管了。” 管家盯着他那拿反了的书册,严肃地点了点头。 姜蒙楽没有登上皇位,完全是因为左篱的阻碍,这时已经没有了,这皇位便是一拥而成。甚至皇帝也亲自大力劝他接任这该死的位置。现在的姜蒙楽,即使不想登上皇位,也必须上去了。 长达半月的丧事结束后。他登上了皇位。半推半就。换皇位这事办的并不大,只是让所有人知道了而已,没有很隆重。 改国名为梨国。安璃的史书上也记载上了“梓帝”二字。 只是坐上最高处,龙椅上,姜蒙楽心跳得分外的慢。不是激动,而是哀默。 他换下了最常穿的紫色,身上着的是金黄色的龙袍,质地柔软,再也不像个将军该穿的东西了。 他从小奉着的想法,这一天终于得到了实现,终于登上了皇位。 只是一路助他登上皇位的人,都没有看见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倾其一生为他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落得个好下场。 他是不是应该早些去看一眼左篱,不至于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气她。 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现在去她最后生活的地方看一眼,也许能缓解他这长久的思念。还记得他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 还能再见吗,我现在去你的府里,还能再见到你吗? ☆、话有误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没有一丝逼位之言,一片祥和之景。 次日,姜蒙楽就赶往监军府邸。虽然离左篱去世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但监军府邸,同样的白色,满院挂满白绸缎,又没有人,活像一个鬼宅。 直到他深入内院,才看见一个一身白的青年,悬着的心才渐渐平缓下来。 那青年看着比他大些,身板硬直,背影颇有一种雪中松柏的感觉。那人转了过来,姜蒙楽确认了,是监军府邸的管家,叫袖暖,好像是这个名字。 一想到此人便是这段时间一直守顾左篱的人,便客气了几分,姜蒙楽道:“管家好。” 袖暖见了他不惊不怕,倒是懂规矩,立即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03 双膝跪地,行了大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无奈,姜蒙楽只好抬手让他起来,“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袖暖起身,恭敬作揖道:“回皇上,这监军府邸本就没几个人,如今主子不在了,还不都是要走的。”说起这话,袖暖嘴唇微抿,语气中莫名有些自嘲,“小民也要走了。” “为何?” “这里太冷了,我该回家了。”袖暖打了个哆嗦,“小民得继续去收拾东西了。” 姜蒙楽不知作何回答,摆手让他离开。自己往内院走,一间一间屋子打开,四处看过之后又默然关上门,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双手再次打开门,屋内散发着的淡淡的檀香,让他确定他找对房间了。桌子上放着煮茶的东西,看起来沉放了好久了。 明明左篱才走了没多久。 梳妆台上搁着个盒子,一下吸引了他的目光。是那天他送出去的盒子,一模一样。 “吱呀——”门被打开了。袖暖跑得气喘吁吁地,开门一瞬间看见里面有人,愣了一下,道:“皇上恕罪!” “何事如此惊慌?”姜蒙楽停在梳妆台前,淡淡道。 袖暖双手拍了拍脸,似乎是冷着了,缓过来后,道:“老爷他有个东西有个东西要交给皇上。” “是什么。” 袖暖道:“梨花柜里,第二层,一碟香粉。” “他给我这种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不要。”姜蒙楽闻言轻轻一笑,一手覆上梳妆台上那个盒子。 这个动作似乎刺激了袖暖的视觉,可很快,他又平静下来。 姜蒙楽打开盒子。嘴角的弧度瞬间化平,蹙着眉头,“这……”不等袖暖解答,又笑着自问道:“她是戴着簪子下葬的吗?” 这次轮到袖暖笑了,“皇上是在说笑吗?我家老爷并没有这种癖好。” 姜蒙楽笑容逐渐消失,再三翻看盒子,尽量平静道:“那这里面的东西呢?” 袖暖微微不悦,“皇上,这是您拖人送来的,这里面可一直都是空的呀,并不曾有过东西。” “空的?!” “空的。” 看袖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他这张脸,不仅温顺,还给人一种很让人信任的感觉。加上身姿挺拔,颇有铁骨风范。 姜蒙楽看了他一眼,将手抽离盒子,面色阴沉。 ☆、帝王崩 姜蒙楽回了宫中。 一路上,思绪乱飞。 有人从中作祟。送空盒子,呵,谁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左篱重病之下,还收到了他给的空盒子,一定悲伤欲绝,加重了病情。原意本是要和好,结果却是恰恰相反。如此,就算到了九泉之下,又如何解释。 或许,盒子里的东西在的话,左篱就能凭着生存意念扛过病痛。 或许,盒子里的东西在的话,左篱死前就不会那么恨他吧。 她死前一定很恨他,一定。 姜蒙楽躺到床上,侧身就看见床沿绕边的金龙装饰。他真的想做皇帝吗,想。可是坐上了皇帝的位置,又能干什么呢。 回溯刚认识唐先生的时候,那时候说想做皇帝,是想让唐先生一直做帝师,只做他一个人的先生。再后来,龛影没了,父皇没了,心底想做皇帝,是想光复龛影。 最后先生不在了,仅剩着能支撑他做皇帝的信念就只有第二条了,还有先生对他的嘱咐。 如今达成了,连左篱也不在了。 姜蒙楽将送错东西的案件直接交由了作俞和司寇,直查真凶,只说了一句:查到,如果对方反抗可以直接杀掉,没有例外。 只第二天,前丞相维老家的四少爷维袖暖被送进了监狱,次日行刑。 与此同时,维氏一族除内阁学士一家,全部被缉拿,以里通外国之罪。 往后这几个月,史称,梨国之治。 满园梨树,白色纷飞,花落满地。不再是冬日的白雪充作梨花,而是真正的梨花,带着四月的旭旭暖阳,□□盎然。 堂将宅并没有覆上灰尘,每个月都有人来定期打扫,特别整洁,好像一直有人住的样子。 一只枯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中院的大殿正门。 姜蒙楽收回手,揉了揉骨节,上面有一个红红的包。放在嘴旁哈了口气,才走进了殿中。 一旁的贴身侍女递上治冻伤的膏药,却被他一手拂开。那侍女很识趣地退下了,换上一名年老的男子,问道:“皇上,不用药吗?” “这点小冻伤就算了,开春了,没几天就会好了。” “那泰安丸呢?” “给朕吧。”姜蒙楽接过药丸,放进嘴里,水也没要就吞了。 自从他登基后,不知为何,每晚做梦,都是唐先生和左篱的影子在眼前来回交替。夜夜无法安眠,只能服药。可惜,病症毫无好转之态,越发有加重的感觉。 他大概也能猜到,这药可能有问题,但他对死亡已经十分向往了,不管下一任皇帝是谁,都无所谓。 如今眼部乌青,面容颓废,完全失去了一个将近三十岁人该有的样子。已经不是青年,可能越是要接近唐先生了,越是接近死亡,他越是高兴。 姜蒙楽让后面跟着的一众人等全部留在了门外。独自在殿中踱步,四处细看。 那张比翼双飞图依然挂在那里。先生亲笔。 他走近,将手覆在画上。一点一点地挪动,感受先生下笔的每一刻情绪。 直到他的手指移到右下角的盖章处,心猛地停住了半分。 章的图案里面含着个“唐”字,隐在“姜襄”二字中。那是他在先生死后重新刻的章,是他自己的章印。 这是先生的亲笔画,没有人能模仿,更无人能进入堂将宅。可这右下角的章印确实是他在先生死后才刻的,究竟是谁盖上的章。 是先生吗?先生果真还在世上吗。 果真在的。 姜蒙楽唇角两边扯动,笑得若张若狂。甚至没有意识到喉咙里突然有些腥咸,眼前的画面也进入了黑幕。———— “就是这个人!非要往里面闯!” “谁呀?这么大胆?” “啧啧,外来的吧?可以拖到荔姐姐殿里去哟!” 姜蒙楽被几个女人架着,慌乱中喊道:“你们是谁?这里是何处?” “你不会自己看吗?”其中一个俏丽的女人“咯咯”笑道。 他依言抬头,一丈之上,赫然三个大字:影女机。 这三个字并非在牌匾之上,而是嵌在汉白玉石之中。刻的至少有三尺之深,十分大气。周遭遍处笼罩着寒气,甚至有些石灯里还冒着紫色的薄烟。 美艳妖娆的女人,背后的白玉石桥,抬头的阴森石门,加上旁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鬼门关。他只能联想到这个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04 。 那俏丽的女人看他神色不对,便道:“这位小哥哥莫怕,影女机可不是什么坏地方呢。” 姜蒙楽沉声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语气十分不悦。 “影女机啊。”那女人笑道:“就是你可以知道一切的地方。” 听此,姜蒙楽不再纠结于这里的古怪,问:“什么都可以知道?” “是啊,我们宫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道学八卦也不是不可以,算卦也是极其精准,微到家常,大到国事。如何,这位小哥哥可要问上一问?说不定明儿就能登上世上最尊贵的位置。” 姜蒙楽没有反驳,只道:“带——我去。”临时改口,将“朕”字收了回去。 “我看小哥哥一身贵气,并不想要那个位置吧?” “我是梨国皇帝。” “……” 那女人不加怀疑,但也毫无奉承之言,反倒安静下来了。直径将他带去所谓的主宫。 一路朦胧,姜蒙楽看不清路,也记不清路线,只是被领着走。那女人把他留在了一座紫气缭绕的大殿之外。 姜蒙楽稍作警惕,踏进殿中。什么也没有,殿主位的座椅四面都被纱布围住了。 风从门外吹进来,吹得那些布帘子胡乱飘摇。颇为诡异。 他未曾开口,那帘子里便传来声音了,“汝有何疑?”空灵缥缈的女声,悦耳,幽然。像神仙。 姜蒙楽不假思索,道:“朕——我要向你问一个人,唐合,字海黎,是否还在世间?” “在。” 他欣喜若狂,“先生当真还活着?!” “死了。” “你玩儿我?!”姜蒙楽蹙眉,先是愤怒,慢慢静下来又心凉道:“我懂了,你是说她一直在我心中吧。” 帷幔里一声轻笑。 他又问:“左篱是否还在世间?” “否。” 他再问:“先生当真跟左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吗?”此话出口,姜蒙楽有些想收回来,这话颇有些不信任人,还是两个已故之人。 而帷幔内却缓缓道:“不是。” 姜蒙楽心沉了下去。但,很快他又警惕自己,这人他根本不认识,为何要相信她说的话,却不相信和自己长期相处的两个人。 于是,他扭头就走,不再追问。 身后布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是帷幔上的铃铛,姜蒙楽又转过头来。看见帷幔后的女子身影微动,有些眼熟。 那空灵的女声道:“问得很好,我要赏你一样东西,上前来。” 姜蒙楽依言上前,走到帷幔跟前,一手拉开帷幔。 只是,帘子还未拉开,他整个人便直挺挺倒下了。 再睁眼,才知是梦。 身侧依然是绕在床边的金龙装饰,软塌,却是冰冷刺骨,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周围是晃人眼睛的那种金色,光明不长,眼前又开始泛着黑色的点。耳朵也不好使了,只是隐约听见了什么高声喊着的话,好像是“皇上驾崩”。 命数已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 不是悲剧!不是悲剧!不是悲剧!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_→看我如何强行甜美大结局→_→ ☆、大结局 满园梨花飘香,溢于空中,散于竹屋,挂于绿树,美于宅院。 中午时刻,刚刚从私塾放学的小书生们一个个的路过梨园,伴着吵闹,少了那份拘谨,更像各家里顽皮的祖宗。 “你别拿那个打我!” “闭嘴!今天老先生才没有那样教!” “我跟你说了不许拿那个打我!” “那你也别往我身上扔花啊?” …… 一个仙姿玉色的女子从梨园的竹屋中走出来。一袭灰色长裙,边角只点缀着一些梨花刺绣。头上随意的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支不符合装扮的金簪,虽素,簪尾却有一大朵月季。肤若白雪,额间一点朱砂,带着点花瓣的形,整个人在梨园中亭亭玉立,素雅入画,不失高贵睿智。 那些在梨园打闹的小孩纷纷停下了,马上归于安静状态,挨个站好。 唐海黎扫了一眼,道:“回去吧,今天没事。” 众小孩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不再拘谨站着了,但也没依她的话回去,而是围了上去,“仙子姐姐今天心情看起来好好,有什么喜事吗?” “是啊是啊,什么喜事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呗?” “姐姐最好了!说嘛说嘛!” 仿佛置身闹市,一堆粉雕玉琢的小书生扯着她的裙边,吵个不停。唐海黎只好道:“若是再不离开,我就要给你们老先生说加作业了。” 一哄而散。 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有个跑在最后的,转头喊道:“仙子姐姐你是恶鬼!” “不许太高兴!老先生说这几天是国丧!” …… 国丧吗,国丧好啊,皇帝终于驾崩了,姜蒙楽也终于到她身边了。 唐海黎关了梨园的栅栏,转身回竹屋。望着床榻上躺着的男子出神。 消瘦,原先的丰神俊朗,在如今他的脸上再找不到。 唐海黎还是心疼的,从被子里托起他的手,暖了暖。忍不住,又用薄唇在他额头留下轻轻的一碰。 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她是真的对不起他。如果说姜蒙楽的一生是场游戏,那么他的前半生,都是她在操纵。 其实,千算万算,不过就是她想真正地跟他在一起罢了。让他放下所有的执念,回归自己的本心。被灭国一直是他心中的刺,如果不解决,他们根本不能好好过下去。于她而言,制造一个来世,又不难。 唐海黎嘴角微扬。 这个笑容,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她是龛影黎人之后。黎人是一个人极为稀少的种族,生性聪慧。这个聪慧不比寻常,黎人出生三天便可懂得别人的意思,五天便能说话,三个月大就能正常与人交谈,在龛影极受重视。因为族规黎人不可为官,所以经常被达官显贵招去做客卿,或是自己出游他国。 而黎人的女子有一个更加吸引人的特征,黎女所生之子都会格外聪慧。也正因如此,黎人被抢杀殆尽。 世人都知晓一个道理,自己得不到,最好别人也得不到。 当年的一个王爷爱上了一个黎人女子,而恰巧那名女子也爱他,在黎女的帮助下,这位王爷成功成为了皇帝。但好景不长,这个黎女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后就被人暗杀了,这个孩子也夭折了。 当时黎人之说盛行,黎人变成了一种抢手的货物。而当时的黎人族规不可学武,只得纷纷逃命,却在半路被截杀。或有漏网之鱼,也逃去了宽达数里的冰河对面的慈国。 黎女皇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05 后有个妹妹,因为被皇室保护得很好,并没有被杀,也没有出逃。但却阴差阳错,爱上了保护她的墨羽王爷,也就是当时皇帝的三弟。之后便是理所当然的赐婚,成亲,亲上加亲。 万幸,这位墨羽王并非只是看中黎人这一点才娶她。 这位墨羽王不但没有利用黎人的任何一点,反而为她放弃所有,只倾尽全力保护她一个人。为她建立了合影卫杀手讯息为一体的影女机。 黎人几乎已经没有了,或许她已经成为黎人此族最后一个族人。但她再三斟酌,没有写下黎人的族规,她希望她的子女不被束缚,至少要学武保护好自己。 她为墨羽王生下了一个女儿,并且用秘术将自身所有学识全部传了下去,取名合,字海黎。希望龛影与黎人的战争就此结束,到此为合,也希望以后黎人会如海般长存于世,多而净。 她知道,用此秘术必定反噬母体。但她没想到,来得那样快,甚至她才刚刚发现她的孩子身体孱弱不堪,还未想到什么办法补救就离世了。 留下墨羽王一人,四处寻医。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看见他的女儿的,若不是因为她,他的爱妻也不会去世。但最后的最后,只得背着女儿,寻到一丝神医的信息,就立马奔赴,无论高山,还是野林,照去不误。 后来,神医续命。从那以后唐海黎便是一头白发。 再后来,长到六岁,黎人额头的胎记显露出来,瞒不过世人。 墨羽王常年劳累过度,自知命不久矣,又怕自己的女儿被居心叵测的人看见,上演同样的悲剧。于是找到神医,再次请求,为她带上面具。 这副面具,不可摘下,一经戴上就如同自己的皮肤一样。至此,唐海黎便无法做出稍微大幅度的表情动作了。 无笑无怒。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的心,也变得无喜无悲了。 姜蒙楽总说想看她笑,为了给他一笑,她剥下了戴了十几年的皮,活生生撕扯下来,再让神医为她恢复原本的面容,那段时间也算苦不堪回首了。 “咳咳。”一声沙哑的咳嗽惊回了她的思绪。 唐海黎见床榻上的人转醒,忙取了杯水,一手拖起他的背,道:“先喝水。” 那人却不领情,只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看完不够,还要伸手去摸。 唐海黎毫不客气,“啪”地一声,一手打掉姜蒙楽那不安分的手。 姜蒙楽被打了一点也不反抗,反倒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手上,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背,确认道:“是真疼。”反应过来后,立马攥住唐海黎那只手,语无伦次,“你还在,你还在!” 无奈,唐海黎看着他兴奋的脸庞,只得放下水杯,一手覆上他的手背,柔声道:“嗯,我还在。” 他喃喃道:“地下真好。” 唐海黎:“嗯???” 姜蒙楽道:“阿篱,先生呢,你可见到先生了?!我要去向她道歉的……” 唐海黎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这儿呢。” 姜蒙楽:“???” 唐海黎想了想,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认真道:“你听好,不许打断 。唐合,字海黎,从你十六岁认识你,做帝师,辅助皇帝的同时,教皇子,从而与你相知。龛影国破,你流落到安璃国,四年不在你身旁,但一见面,就决定跟你走,如当年一样。后来——假装重病,为你引荐好友左篱,然后假死,换脸,成为左篱再次跟在你的身边。再后来,为你登上皇位,设计灭掉所有阻碍,与此同时,左篱这个身份也该消失了。”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因为我觉得,让你当半年皇帝,或许你会更厌恶那个位置,不会再想着了。” 姜蒙楽:“???”瞪着两个眼睛,微张着嘴,仿佛比听到他自己死了更加震惊。 沉静的一刻钟时间过去了。姜蒙楽似乎才微微接受了这个说法,一皱眉,道:“也就是说,先生和左篱其实是一个人?” 唐海黎也皱了皱眉,这反应也太慢了。而且,这孩子不是更应该关注为啥她要骗他吗?而且,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啊,她就是她。 遂,唐海黎伸手,探了探姜蒙楽的额头,“好像没生病。” 姜蒙楽拂开她的手,“那我又是如何活过来的?” “你没仔细听我说话,这半年皇帝是我让你当的,自然是在我的计划之内。你不是活过来了,而是根本没死。你吃的泰安丸便是一种慢性的假死药,假棺下葬,你便在我的床上了。” 姜蒙楽:“???” 在他整个人的精神被打击的支离破碎之后,躺下了,望着头顶的床垂纱,静静沉思。 “你为什么喜欢我?” “不知道。大概是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活的样子恰好是我想要的样子。” “可是我现在已经活成了你的性格了。” “嗯,因为我们都老了。” “老了,嗯?” “事实证明,狗改不了吃屎。” 最好的爱情,也许就是最善意的谎言,和理解谎言的爱人。 ☆、番外一 梨国之治非一日,长久而有效。且梓帝作风极好,极受世人爱戴。 梓帝驾崩来的太过匆忙,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又无人愿意上此重位,只得请了梓帝的血亲——亲弟弟姜沐。 说起这姜沐,多年前就隐居起来了,说是因事,世人却也不知道因何事,能严重到自己的亲哥登上皇位也坚决不出山的地步。似乎已经超脱凡尘,不涉足一丝一毫。 再三请求之下,姜沐还是出山了,坐上了他最不想坐的位置。 皇帝之位,牢笼之囚而已。若不是因为这些大臣的请求过于偏激,他是没了办法,才被迫出山。不然,他宁愿守在山角一隅。 但既已再踏入尘世,替二哥坐上皇帝的位置,便该行皇帝之事。于此,他多做了两件事,一是将上合眉放出,封为太后,迁居宫内,二是找回了上合眉的两个孩子。 茉耳跟随上合眉,做了宫中的掌事姑姑,同时也还是上合眉的贴身侍女。 维妄周退隐朝堂,自己辞了官职,说是不再适合做官,也许本身自己就有一些错误。没人阻拦,他回了自己的府邸。 维文文立于庭院树下,望着头顶挂着的叶子。 “文儿,如今你的腿也好了。”维妄周咬了咬牙,沉吸一口气,道:“为父给你找了个戏班子,那地方环境……” “爹,我不去。”维文文斩钉截铁道。 “你不是最想唱戏了吗?上天有眼!让你遇到了神医,重获双腿,你就不想再去试试你想做的事情吗?” “不了。”现在的维文文,少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帝师与国不可兼得 作者:莫悔安子 分卷阅读106 了以前的青涩,成熟几分,待人越发有礼,文质彬彬。只是这样跟父亲说话,就显得有些隔阂了,“我出去走走,不用派人跟着。” 他现在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寺庙,一月十次有余。最常祈祷的事情是,先皇和左姐姐能在地下相逢,过得安好。 他去庙里经常会遇到一个人,是个姑娘,准确的来说,是个尼姑。他打听后才知道,这个尼姑是这座庙后尼姑庵的,因为十分勤快,被派到了庙的正殿打扫。过多关注无他,只是这个尼姑长得十分好看,贵气逼人,不像寻常女子,倒像是个公主。 “你为什么老看着我?”维文文跪在蒲团上,双手举着香问道。 那尼姑抱着扫帚,侧了侧脸,噘着嘴道:“对不起嘛。”转身“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这要还是前朝,本公主要你好看!” 虽然维文文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但觉得十分有趣,轻轻一笑。 ——、——、—— 唐海黎半躺在床上翻书。 姜蒙楽踏着猫步走近,打算吓她一跳,谁知唐海黎下一秒就道:“荔枝和煦儿呢,我不是让她们过来吗,怎么是你过来?——” 话未说完,嘴就被堵上了。 唐海黎一把推开他,“老大不小了,别发情。我有正事要问她们。” 姜蒙楽瘪着嘴,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这个也是正事啊,你也知道我老大不小了,我们都还没孩子……好好好,依你!”话说到一半,被唐海黎那要吃人的眼神盯得吓人,只得妥协。 开门放了荔枝和煦儿进来,唐海黎神色才稍微好转。 “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煦儿道:“老神医上次说了,答应为维家小公子诊治,现在应该已经无碍了。” 荔枝道:“上合眉那两个孩子,我前几天就已经接回来了,送到显眼的门户去了,姜沐若是有心找,现在也应该在宫里了。” “嗯。” “那两个孩子应该有六七岁了吧,想来应该不会被他们那极端的娘给带坏了。”唐海黎揉了揉太阳穴,真可谓操碎了心,“影女机的事儿以后我就不管了,你们偶尔来给我报告点民间八卦还是可以的,国事就算了吧。” 荔枝和煦儿齐道:“好!”又道:“主子!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唐海黎点头,疑道:“不过,为什么这么着急?” 荔枝:“……” 煦儿:“……” 顺着她俩的目光,唐海黎看到了姜蒙楽哀怨的眼神。 ☆、番外二 影女机第八百五十三号卷轴: 左篱,慈国人士,父母不详,出生于慈国熹微七年。 从小天赋异禀,算数天文精通,琴棋书画优异于常人,有传言:左篱可唤黎人之蛇,影女未亲眼见得,不做属实。 年少与影女机现任主人唐合相识,且为好友。 有记录证实,左篱在龛影灭国前,在安璃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时间不短。 传言称,左篱现,改朝换代。这句话出自左篱自己,他曾辅佐与骁远大将军,即眞仙,并告诉眞仙,他可为他谋得皇位。 但此言被奸人所听得,并往上禀告了。最后眞仙为他开脱,找了替罪羊,左篱无罪,但此言在客卿圈子里被一直流传下来。 后,左篱被乱马碾踏而死。 因为左篱在当时较为低调,即使大多人听过那句名言,也少有见过真人的。所以即使死了,也没人在意,并无大波澜,也无人记得。 但影女机有其他发现:左篱被刺杀,眞仙为其挡下致命一击。很有可能左篱并未死,实际死的是眞仙,现在的眞仙其实是左篱假扮的。 发现一:现在的眞仙,脸部有明显的换容痕迹。 发现二:现在的眞仙武功不如从前,精于谋算。 发现三:曾经以真面目示人,并与影女机主人唐合相遇。 发现四:影女机主人唐合再见眞仙,说有熟悉感。 综:真真假假,无从考证。 都是一样。想当他是谁便是谁吧,反正他们其中一个活着,便是已经能活成了对方的样子。【唐合批注】 分卷阅读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