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分卷阅读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 ? 《同床异梦》作者:箫云封f 内容简介: 明星受见钱眼开,boss攻一毛不拔。 一点私设: 1、半架空娱乐圈,同性婚姻合法,但未被普遍接受。 2、男女法定最低结婚年龄均为20岁。 3、狗血,先虐后甜,he。 第1章 (1) 简洁的北欧风客厅烟雾缭绕,红木桌子上一个透明的烟灰缸。祁林翘着二郎腿,几口又抽干一根。墙角铜钟发出整点报鸣,他瞥了一眼,重重向后一靠,淡灰沙发蹂躏出可怕声响。 缸里挤满烟头,像堆着许多行将就木的树皮。 厨房的门吱嘎一声,王妈踩着围裙带,端着一碗汤飞奔过来,刚一靠近就被呛得说不出话:“咳咳……哎呀祁先生,您别抽了,这段时间一直抽的这么凶,肺可怎么办呀?我家老头子,就是因为不听劝,早早就……” 话说一半就要掉泪,祁林最看不得别人哭,被逼得按灭烟起身走到窗边,把几扇大窗打开了。 凛冽的风涌入客厅,徘徊良久,再挟着污浊的烟气离开。这别墅立在洋海市北面,地皮不贵楼间距大,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盏灯火。夏日未到,蝉鸣也不激烈,举头有昏黑的云层,遥远绵延到天边。 冷风扑面,窗帘飘起到半空。祁林只穿单薄睡衣,时间长了就瑟瑟发抖。 他身姿挺拔,松垮的衣服下冒出狭长两条锁骨,瘦伶伶横在外面。 垂下的手腕内侧有几个烟疤,有的已淡有的还深,还有的边缘泛白,像被什么长期捂着。 他站在那里向外看了很久,直到王妈踌躇捧着手机过来:“祁先生,邱先生说,他今天也不回来了。” 她说完就嗫嚅着不抬头了。算上今天,邱池已经三天没回家,马上就要到祁林给他设的最后期限。 祁林不知王妈是怕的还是冷的,站在那儿边抖边不敢看他。他关上窗户,走近她把手机接了过来。听筒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ktv里的声响扑过来要涨破耳膜,祁林被吵的心浮气躁,刚刚明明满肚子话想说,话到嘴边,却泄气按了挂断。 说什么呢? 今天若不回来,我就当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 这样的短信,他不信邱池没有看到。 但邱池并没理会,这就是默认了吧。 祁林将手机丢回沙发,用力抽吸几口闷气,血丝呛进红眼。他转头扫到桌子上放着的那碗汤,抬手举起来就往嘴里倒。王妈“哎呀”叫着扑过来想拦,但已来不及了。祁林焦躁中没注意温度,那汤如滚油烫伤了舌头。他痛得嘶一声捂住嘴,冷汗瞬间漫了额头。 “哎呦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嘛……祁先生是怎么了嘛……” 王妈扭着矮胖的身体,慌忙舞着蒲扇掌跑回厨房,不到一分钟就拿了冰水碗回来。冰火两重天,祁林的舌头仿佛刚从烈火中抽出,又硬塞进冰箱冷藏。来回几次之后,他的舌头几乎不会动了,舌苔像被砂纸磨过,用牙咬都没什么感觉。 “祁先生早点休息吧,每天工作那么忙……” 王妈在旁边站坐都不是,只能搓着手憋词句出来。她刚接替之前的保姆不久,对这两人不太了解,也不会说好听的话。她看祁林难过,想安慰也无从下口。 “王妈,你说,我们这样……有意思么?” 祁林舌头被烫伤了,说话很痛,但他还是想张口,这房间太空旷,没有声音就没有温度,冷得像冰窖。 王妈也不知要怎么回答,当时她被人介绍到这里工作,说这里事情少工资高,但平时要眼观鼻鼻观心,想说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言。 平心而论,这是个好工作,就是屋子空落落的太没人气。邱先生大概一周能固定回来一次,祁先生则是作息不定,早出晚归,有时半夜风尘仆仆回来,困得都走不到卧室,在沙发上倒头就睡,不到天明又急匆匆甩门出去。 有时家中没人,王妈也会在收拾屋子时打开电视,边拖地边听。祁先生常出现在屏幕中,以各种造型在电视剧和广告里游走。邱先生有时会在财经频道里,西装革履熬些鸡汤,给渴望上进的年轻人喝。 王妈也曾听女儿提过,kj娱乐传媒的老总邱池,和他旗下的当红艺人祁林五年前结婚了。后来虽然祁林出去做了自己的工作室,但两人一直互动频繁,出现在公共场合也是你侬我侬伉俪情深,杂志上报纸上有不少专访,配图几乎都是同一张——他们在婚礼上牵着手,素色对戒铸成交缠的圆环。 而此时,配图的主人公之一,正抿着嘴陷进沙发。他交叠着双臂,眺望窗外的眼神殊无感情。垂下的指骨光洁突兀,代表婚姻身份的戒指,早就不见了踪影。 王妈嗫嚅着想再劝点什么,被祁林抬手阻止了。他指间不知何时又捏着根烟,点燃了却没抽。他把烟举在缸上,专注地看着火苗越燃越小。光滑的白面圆身细的不盈一捏,随着烟雾袅袅,白润渐渐被灰黑吞噬,最后被弹落时,也只余零星渣滓。 “好,很好”,祁林站起身往卧室走,临进门前握住把手,顿了顿才道:“王妈,劳烦你,把厨房我炖的那盅汤处理了吧。倒掉,喝掉,送人都可以。” 他不再等王妈回话,拉开门就走了进去,仿佛厨房那锅东西是泔水,多提一字就要吐出来。 然而王妈知道,这天祁先生难得下午就回家,不知从哪儿拎回一只毛都没剃的老母鸡。他厨艺不精,但仍一字字对照着料理书,叮叮咚咚在厨房忙了好几个小时,才熬出这样一锅喷香的老汤。 王妈实在舍不得扔了它,只得悄悄给伪装起来,放进冰箱冷藏。 祁林回到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他两只手交叠放在胸前,试图以婴儿般,舒适认真的姿势进入梦乡。 他仰望着天花板,模拟棚顶上有千万只羊,可以让他不间断地、顺顺利利地挨个数过去。 这些羊奔腾旋转,翻转挪腾,在方寸之间能变幻千万种状态,它们咩咩叫着四处乱跑。祁林试图从脑海中捋出数团绳,将它们拴在天花板的柱子上。 枕头被压得全是褶皱,祁林翻来滚去,将脚下的被子团起又揉开,最后一脚把它踹落在地。 实在睡不着,他不得不起身光着脚,几步跨到房间里的抽屉边,按开下面的密码锁,将最里面的小盒子取了出来。 那是个棕色的普通盒子,上面拉出两条细线,牵引朵色泽淡雅的百合花。 把盒子握在手里,就像又把那场婚礼攥紧了。 当时的邱池,就是这样慢慢把这盒子抬开,取出其中一枚,将它套上了祁林的无名指。 在柔光映衬下,邱池的眼瞳仿佛褪去冷硬的壳,也有了水波涟漪的温情。 素色戒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 圈样式简洁,只镶小小一枚钻,钻沿磨得光滑,边缘几条稀疏的线。 祁林伫在原地思索良久,终究还是缓缓将它取出,套回了手上。 这小小的项圈像个紧箍咒,只要挨上手指,就将那万千攥不住抓不好的画面困在了。天花板上终于没有声响扰耳,祁林用拇指摩擦着戒指,眼前渐渐模糊,终于在不久之后陷入了梦境。 他好像又回到了某个片场。 一场浸在冰水里的戏,拍了数次也不过,他要在那里帮女主找母亲的遗物。工作人员提着热水向他身边灌,只是杯水车薪,热气冒出几个泡又消失,他试图用湿透的戏服触碰热气,但冷暖交替,热气消散后,冷意会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升几个量级。摸索中脚下一滑,栽进河里时,额头撞上尖石像被重锤敲过,分裂开的痛楚从天灵盖向下传,沿着神经导到脚底。 他半句话未冒,就吞进数口凉水,咕噜噜灌进肺中。 呼吸、呼吸不了了…… 谁来、谁来救救我…… 祁林猛地滚起身,在黑夜中大口喘气。 足足过了几秒,他才明白自己不在片场,天花板上有成块的黑团旋转。长叹一声,他两手揪住头发,在心中数着数字默念,数到一百才平静下来。 枕头边的手机还发着荧荧绿光,他一手抹去额头的冷汗,一手将它提了过来。 电子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与邱池的这场婚姻,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他攥住手机,把脸埋进膝盖,后背颤抖。 合伙人施秒还没睡,正一条条往他微信里发行程通告。 第二天没有戏要拍,只有两个杂志专访,和一个广告拍摄。 稍后又传来几个综艺邀约,施秒的信息像她的人一样,细长而直,字和字之间总有奇怪的跳跃,好像之前流行的火星文,需要他解谜那种。 不过祁林不在意这些,他半张脸架上膝盖,手指滑着屏幕,扫着数字挑最高的发回给施秒:“就这几个吧,帮我排开。” 施秒的短信沉默一瞬,旋即穷追不舍:“你排的太多了。每天只有四小时休息,工作强度太大。” 祁林嗤笑一声,手指飞快:“我要钱不要命,人尽皆知。” 沉寂了几分钟,短信铃声才响:“你都快三年没有好作品了,电影是友情客串,新专都是工作室强行捆着别人炒。” 祁林手一颤,施秒得寸进尺,又添上一句:“曾经的金晨影帝。” 这文字如一柄重锤,迎风劈来,沿着他的五脏六腑砸下。心肺仿佛揪成了团,像有大手掏入,把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立在闪光灯下的他卷成渣滓。 灯火通明,会场的闪光灯都聚集于身。掌心流汗,腿脚发麻,心跳如擂鼓,巨大的喜悦如火山喷发,几欲将他化为灰烬。 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夜半三更,这屋子依旧渗透凉意,微弱的绿光像野狼的眼,虎视眈眈要将他吞吃入腹。 他转头望向窗外,零星的灯火不再闪亮,寒凉的夜绵延到远方,新刷的柏油马路有刺鼻的气味。 祁林按灭了屏幕,将戒指取下塞进裤袋,静悄悄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前车库里停了四台车,属于邱池的宾利和保时捷躺在左边,中间是一台平民大切诺基。最右侧的位置原本是祁林的骚橙法拉利,现在已换成二手的丰田霸道。 他径直站到保时捷旁,凝神看了一会,突然用力抬腿,恶狠狠踹了车灯一脚。 警报发出漫天轰鸣,祁林不以为意,用力又踹几下,直到刚硬的鞋底把灯壳砸裂。 似乎破坏的快感稍稍压下心头烦躁,他转身拉开切诺基车门,一脚油门蹬了出去。 (2) 烟雾缭绕,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在舞池中央,几个人影犹在贴面热舞。邱池坐在ktv包厢的角落,像个无所事事的背景板。 他隐没在那里,从群魔乱舞中割裂出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洋海外环边一间三层茶楼的地下室。一般的茶楼都选在僻静地方,这里却紧邻公路,生怕吵闹的交通影响不了品茶的人。 白日间,最上面的两层建筑摆设都规规矩矩,上好的龙井馥郁满室茶香,身着淡色织锦的女子盘着优雅发髻在方桌间穿梭,曼妙身姿勾勒江南风韵。 暗夜里,上两层大门一关,牛鬼蛇神尽皆出动。地下室放够了爆裂音乐,几个人东倒西歪躺回沙发,唐权真的合伙人老朱凑到邱池旁边,谄媚地递烟咧嘴笑:“邱总,今天玩的开心吧?” 邱池被吵得头痛欲裂,只想回家歇着,闻言只颔首一点:“不错。” 话这么少,肯定是嫌他絮叨,老朱头疼地四处扫,看到桌子上只剩几瓶残酒,连忙招呼侍者进来,新开了一支干红:“邱总大驾光临,我们这小茶馆蓬荜生辉,怎能不好好招待?” 说着就要给邱池倒酒,但只漫过杯底,就被邱池挡开:“有事说事,多余的酒不用喝。” 老朱踢到铁板上,心头也有不忿,但还是硬着头皮顶上。他一手举着酒瓶,另一手在裤子上搓:“邱总,我老朱人傻说话直,您多担待,其实我们今天请您过来……就是想谈谈之前那个对赌的事。您看权真也与您相识这么久,时间上再宽限几天……” “你们想改协议?”,邱池捏着他的话头,揪住了重点。 听这意思不太高兴,老朱转而尴尬地搓寸头:“是这样……这个对赌嘛,是咱们三年前签的了,到今年年底就是最后一年了……权真今年工作安排的有限……结果可能稍微差一点……” “差多少?”,邱池醒了酒,淡淡凝视老朱。 他一双深棕眼瞳,黑漆漆沉甸甸的,似墨块丢进水里,化开融不散的涟漪。 老朱定不住目光了,眼神一直往门边瞟。靠门的沙发忽然站起一个瘦长身影,迈着长腿走到邱池身边。那人腰背笔挺,短短几步走得英姿飒爽,与这氛围并不搭配。 他翘着腿坐到邱池身旁,邱池旁边的沙发陷得更深。 “还差六千三百万”,唐权真深知,此时只有表现的不卑不亢,才能有些回旋余地:“好多找来的本子都太烂了,我实在没法接。” “可以”,邱池沉默片刻,只盯着手中晃动的酒液:“你在洋海内区有三套复式联排,在德海影视也是股东之一。变现几样,也就够了。” 唐权真捏紧手指,暗暗咬住牙关:“签了补充协议,多给我三个月,我会给您赚的更多。” “凭你的清高?”,邱池终于回头看他,旋即又转回去:“我不做注定赔本的生意。” “邱总,您这样会毁了k j”,唐权真看出邱池铁板一块,放软了声音,试图动之以情:“现在一家独大转不开,开个人工作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 室是行业主流。我很感激您当年的信任,但是这个圈子,现在实在太浮躁,您这么独断专行……” “唐权真”,邱池沉声打断他的话,他像是盯住了猎物,额头上的灰线伏的更深:“我用三十倍溢价,只收购你一半的股权,不是来陪你过家家的。” 唐权真捏紧手指,目光有些动摇。邱池靠回沙发,闭上了眼:“我的耐心有限。” 老朱在一旁看着他俩,眼看局面要僵,连忙挥舞着大手打圆场:“嗨呀权真,这好不容易请邱总出来放松,怎么总聊工作上的事?叫几个妞陪着一起喝酒,也给邱总松松筋骨!” 话音刚落,大门就从外面打开,一队旗袍开到腿根的高挑美女,妩媚娉婷走了进来。 包厢本就昏暗,这窈窕身姿挟裹着香气,沿着门外蜿蜒的灯光流淌进来。剩下几个人原本就被灌的晕头转向,此时见了美人更是旗杆高耸。只是酒喝的多了,这些旗杆有的直有的躺,姿态横七竖八,甚是不美。 老朱上前几步,牵了为首一个姑娘过来,将她推坐到邱池身旁。 那姑娘看着刚刚成年,不施粉黛,一双白嫩长腿亮到发光。即使在昏暗环境下也能看出,她五官清纯,黑发如瀑,樱桃小嘴嘟出性感形状。或许见识这样的场面不多,她有些拘谨,坐在邱池身边像根木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已经有很多垂涎欲滴的目光往这边聚了,老朱恨铁不成钢,恶狠狠数落她:“白玲,叫你来是让你表演静坐吗?快给邱总倒酒!” 白玲如梦初醒,慌忙从桌上捞起干红,颤抖着就往邱池杯里倒,只是手法不熟,晃动时洒出数滴,都溅上了他的衬衫。 酒红瞬间在白衬衫上化开,颜色蔓延的太快,吓得她急忙掏出手绢帮邱池擦,没擦两下就被擒住了手。邱池两指捏着她的腕骨,将她推远:“你成年了?” 白玲飞快扫一眼老朱,又回头看邱池,她咬着嘴唇点头:“快二十了。” 邱池点点头:“在读大学?” 白玲嗫嚅着不敢答,包厢里静悄悄的,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家里弟弟要念书,我念到初中,就出来做事了。” “k j前台请产假要回家歇两年,你明天过来面试”,邱池松开手,示意她坐回身边。他又转眼望着老朱:“和你讨个人装饰门面。” 老朱连忙摆手,挤出个表情扭曲的笑:“只要邱总一句话,别说一个人,就是这鸿鹄茶楼,也拱手让给您啊。” 他们这边气氛缓和,剩下几个人也蠢蠢欲动。狭窄的包厢热气蒸腾,几个人左拥右抱,暧昧的火星点燃气氛。如果不是美女有裙子挡住,此时那几只手,早不知探进了哪里。 既然是邱池钦点的人,老朱也不敢再让白玲留在包厢。唐权真给他使个眼色,老朱心领神会,打着哈哈带白玲走出去,状似无意关紧了门。 灯光昏暗,唐权真英挺的面容在光芒流转下,像打了层柔和的蜡。 他家祖辈有人从军,留下的家风就是腰板挺直,行走如风。套着面具生活太累,此时靠着松软的沙发,仿佛能让他把坚硬的壳卸下,显出内里柔嫩的蚌肉。 这蚌犹豫着,把贝壳覆上了邱池的腿。 眼看邱池没反应,唐权真心念电转,干脆岔开腿,咬牙闪身倒坐到邱池大腿上。 (3) 邱池皱了眉,还没说话就听外面有吵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门板,砸穿耳膜:“朱易,好狗不挡道,你他妈给老子滚开!” 紧接着响起的是老朱的惊呼,他好像被推搡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紧闭的门被重脚踹开,弹上墙壁,铜制把手摇摇欲坠。 大门弹开,刺目灯光倾泻而来,祁林风尘仆仆站在门边,一屋子烟酒气争先恐后向外撞,他眉眼俱厉,烟酒却如鬼网缠绕猛扑,将他逼得呛咳出声。 邱池下意识就要抬腿,刚要站才反应过来,有重物压着动不了。 这狭窄的空间已经发生了什么,或正准备发生什么,真是一目了然。 女孩们慌忙整理被蹭乱的衣服,几个男人捂不住下身,旗杆晃悠悠不听指挥。唐权真尴尬地站起身,贴着墙皮就要向外溜。还没到门边,就被祁林挡住了,后者挡着他的路,冷冷吐出几字,每个音节都像从牙缝崩出:“好不容易见了面,怎么还急着走?留下,陪我和邱池做三明治。” 唐权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邱池兵来将挡:“我有洁癖,我不夹,但可以帮你们放哨。” 唐权真像个夹心馅饼,左右不是人,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瞟。祁林并不看他一眼,沿着沙发走到邱池眼前,站定半晌,忽而冷漠笑笑,一抬大腿,跨坐上后者腿根。 祁林出来的急,上身只穿了松垮睡衣,下身搭着简单的卡其休闲裤。他身形瘦削,肌肉不多,但胜在线条流畅比例好,大腿根部有些硬块。那双长腿黏上邱池腿根,让后者恍惚觉得这漂亮的躯体正缠在他腰上,随着他的撞击,发出低哑破碎的呻吟。 一晚上没动作的邱池忽而抬手,双手如鹰爪,狠狠握紧祁林的腰。 和六年前握住的感觉一样,只是比那时的肌肉更紧绷,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用力捏下去,几乎能揉出骨骼的形状。 也不完全一样……也许瘦的太多了。 这一瞬之间,邱池仿佛回到当年的k j练习室,宣传总监陈蜢闯进办公室找他:“邱总,这批苗到收割的时候了。我看有几个尖儿不错,您要不要亲自来掐?“ 等他去了,才知道被陈蜢摆了一道。负责培训表演课的老师不知哪根筋没抽对,竟写了个小黄瓜菜似的、凄凄惨惨的剧本,让他当布景板帮忙配戏。 这场戏的概要,是好男风的洋海市高管陆良,去参加一场鸿门宴,被政敌派来的‘美男蛇’所俘虏。 这剧本千疮百孔,狗屁不通的没法看。邱池僵硬坐在那,看着同样尴尬的练习生往眼前凑。这些练习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各个笔直能挂旗,让他们对散发雄性荷尔蒙的邱池说情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他们平时练舞居多,表演课不占重头,几个人也是全凭想象活动着手脚。其中有位练习生正磕磕巴巴念着台词,把‘陆先生,我帮您松松领带吧’说的比铁板还硬,听着不像软语,反倒像要手起臂落,将‘陆良’勒个半死。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剩下几个练习生中,有人忍不住‘噗嗤’笑了。那笑声爽朗活泼,但在静的针落地都能听到的环境里,却像无言的挑衅。 邱池沉了脸色,向那边扫去,只见一个少年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要迸出。旁边几个人也是憋了很久,脸色都涨的通红。 和邱池对戏的练习生手足无措愣在原地,邱池摆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 手让他离开,问仍在笑的少年:“你叫什么?” “哈哈哈……我是祁林啊,邱总,您竟然不认识我?”,祁林终于笑够了,站起来揉着眼睛,一双眼揉的红肿:“还有那家伙,演的那什么破烂东西?不怕观众给他丢鸡蛋?” 邱池对这少年没什么深刻印象,只觉他相貌出众,生了副混血面孔,身形线条流畅,肤色也白。 四肢匀称宽肩窄腰,腰窝下是个挺翘的圆屁股,把练功服勾出窄紧线条。 这长相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再稍加打磨,可以将资源向他倾斜。 邱池在心里算了笔账,干脆用手指点了点少年:“那你先来。” 祁林也不推辞,两手勾到胸前,向两边一拉,就把松垮的扣拽开几颗。他胸膛坦露在空气中,扁平红点受空气刺激,微微向上挺起。小红豆圆滚滚的,让人想用手指捻起来揉。 他气定神闲,扭胯向前走了几步。那气场刹时变了,从一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化成了个身经百战的‘美男蛇’。剧本里的陆良性格扭曲,喜欢折磨雌雄莫辨的孩子,恰好祁林眼睛和唇角的线条都柔软,眯眼微笑,也有温和的影子。 他把一身的刺收起来,整个人就变得楚楚可怜。这少年迈着灵巧轻快的步子,走到邱池背后,徘徊一会,忽然用冰冷的手,捂住了邱池的眼。 这手掌柔软,贴在眼皮上,凉意却能渗入眼球。邱池看不清东西,听力就格外灵敏,进而有温热湿润的舌尖从耳蜗滑入,贴着他耳背点了一圈。 另一只搓热了的手,顺势沿着他胸口探入,却不深进,只是沿着锁骨细细抚摸,转而又抽出衣领,轻轻拉住了那条领带。祁林刻意压低的,磁性的嗓音从耳蜗舔过:“哥哥,领带太紧了,我帮您松开些。” 但他仍不放开邱池的眼,那只不听话的手静悄悄捏着邱池的领结,在他脖颈上打着圈晃动。邱池平时都用三件套将自己包裹严实,这练习厅虽大,来观摩的人也多,二氧化碳过量让他气息不畅,竟期待那手能解的更快。 祁林却不着急,进三步退两步玩弄领结。温热的呼吸一刻不停,湿润拂在邱池耳边,等那手终于将领结解松,邱池竟觉室内更闷,连带下体都有些动弹。蛰伏的巨物蠢蠢欲动,想挣开束缚弹脱出来。 邱池的睫毛,在那只手下轻微一抖。 只有他知道……这松软的肉块,有多久没反应了。 黏腻的空气犹在发酵,那只挡住眼睛的手终于离开。还未等看清前方,就有两条有力的大腿跨上他的腿,坐到了他腿根前。 “哥哥的宝贝,正翘起来顶着我呢”,祁林轻声笑着,眉梢拢出弯纹:“小南好饿,好想要,只有哥哥……能喂饱小南。” 温润的银丝黏在耳边,热浪蒸腾,这声‘小南’,让邱池心底一颤。他险些忘了这是在演戏,他以为面前这个乖巧俊秀的少年,就是祁林本身。 练习室里并不全是直的,已经有人在偷偷咽口水。邱池能感觉到数道狼一样的目光,齐刷刷射到祁林身上,要把他打成人形筛子。雄性本能的欲望让他握住祁林的腰,恶狠狠向前一拢。 祁林‘唔’地闷哼一声,却不是邱池记忆力清澈的声线,而是更加低沉痛楚,仿佛他手握住的不是肉,而是深埋在骨骼下的柔软内脏。 邱池眼前一花,才反应过来,刚刚他因祁林相似的动作而神游天外。面前的这个才是现在的祁林。腰腹变得更瘦,这么握住,更像拢着纸片。眉眼长成成年人的样子,微调过的眼角失却温和,变得更加凌厉不易接触。 这个才是现在的祁林,有棱有角,一个不受控制的新生代明星。 然而这个祁林依旧令人着迷。他性格直爽,脾气暴躁,时常不按常理出牌。但他待人真诚不耍花腔,工作合了他的心意,就保质保量完成,在圈子里口碑两级。 也有不少俊男美女,锲而不舍想要追他。 就像在当初的练习室中,无数的目光追逐着那身影,像许多甩不开的橡皮糖。 邱池默默握紧手掌,单薄皮肤捏出褶皱,在掌心变得滚烫燥热。祁林感受到挤压的力度,低头凝视邱池半晌,突然嘴角一弯,扯出个挑衅的笑。他像当年一样,伸出两指揪住邱池的领带,扯到半空,张口露出尖牙,饿虎扑食咬住邱池的嘴唇。 邱池胸中一窒,刹时间呼吸停止,眼前只有祁林愤如饿狼的眼。记忆和现实交织,两双眼交缠着迸着火光,将后脊的筋脉燃烧成灰。蛰伏的东西如同被抽了一鞭,终于滚烫硬立起来。 第2章 (1) 当天两人是怎么离开茶楼的,彼此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一时间,包厢里的人都鸟兽状散了干净。两人跌跌撞撞,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向外挪。多亏这里偏僻,又夜深人静没有狗仔,不然第二天,不雅照就得传得满城风雨。 不得不说,这茶楼位置虽偏,四周生活设施倒还齐全,紧邻着的就是家星级酒店。不知用谁的名字开的房,因为祁林的记忆里,只余他自己的呻吟。他低哑地求对方轻一点慢一点,但却被狠狠地掐住腰进的更深。他像鸵鸟把头埋进枕头,还是被揪住头发拉起来,任对方的巨物在口中进出,唾液在唇边拉出银丝,黏上床单,滴出水涡。恍惚中那物又抽出来,再次狠狠干进身体。 不知是太累还是太痛,祁林难得睡了个好觉。但这个‘好’,仅表示他睡到了凌晨三点,而不是半夜十二点就猝然惊醒。 还是同样的感觉。 醒来后大汗淋漓,呼吸不畅,好像梦中被扼住脖子埋进冰水,汹涌的水灌入口鼻,令他窒息。 连天花板上的黑块都不转了,露在外面的手脚也僵直如木。醒来后才明白,邱池卷着被子睡到边角,留给他一个突兀的后脑勺。 明明是一张双人床,两人之间再睡一个都没问题。 祁林自嘲一笑,想起身洗澡,刚一挪动,一股白浊就挤出来,随之而来就是后腰的酸痛。 啧……这是老了吧。 他借着手机灯光看自己身体。昨夜邱池又用好大的力气,将他腰腿几乎拧成一字,如果不是身体柔韧,几乎要被扯成两半。 明明昨晚还被人投怀送抱……这么多人都不够他喂? 祁林打开洗手间的灯,站在花洒中,让冰凉的水从头到脚淋下。他一手把湿发撩到脑后,另一手叼着牙刷,在嘴里打泡。 这算什么……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还是滚到了一起。 离别炮?分手炮?拜拜炮?滚蛋炮? 祁林“呸”一声,把泡沫吐进洗手台,开了水龙头,让水流把泡沫冲走。 算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永远无需睡眠的施秒又在给他发信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 息,叮叮咚咚都是叫他起床。 “你哥我早起了”,祁林单手打字飞快:“等我拧了前夫的子孙根,再下楼。” 施秒正在楼下车里补妆,看到这句,立即张牙舞爪扔了粉饼:“记得拍小视频!” “这丫头,被我带坏了吧……” 祁林啧了一声,挠着头皮开手电筒,从裤袋里取出皱巴巴的离婚协议,扔在枕头上。 嘴上说着无所谓,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夫妻。 似乎只因利益结合在一起。 但同床共枕久了,枕头和被褥都能牵出难分难舍的意味。 祁林退后几步,最后看了邱池一眼,转身下楼。 没等施秒按喇叭,祁林就在密密麻麻的车龙里,精准找到了她。 操作台上满满的瓶瓶罐罐,粉扑把油表糊的白花花的。看到祁林过来,施秒忙不迭从车窗探出头:“子孙根呢!” 祁林左臂挂着铅灰的阿玛尼外套,右手甩个黑壳手机抛着玩。施秒看了一眼,就叹着气靠回座背,恼怒捶一下喇叭:“就这点本事,有贼心没贼胆。我还想看看,你前夫的和我老公的,谁的大呢。” “你老公的最大,是宇宙的支撑”,祁林拉开车门,陷进椅背,从旁边摘了眼罩,系在脑后:“阿基米德就靠它撬动地球。” “切……” 施秒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打扰他,只轻踩油门,让车滑出去:“离化妆开始还有一小时,先睡一会。” “嗯。” 祁林低低应了,嗓子像塞进棉花,堵得漏不出声音。 施秒从后视镜里看他,祁林蜷缩着手脚,在后座把自己裹成一团,用外套蒙住了头。 她轻叹一声,稍微转了方向盘,让车沿着江边,静静兜起了圈。 另一边,广告拍摄场地的化妆师们,已经等待了十五分钟。 祁林姗姗来迟,却大马金刀迈进来,他左手拎着一大袋饮料,右手提着一麻袋零食。 刚一进门,他就把东西往桌子上摆:“来来来功臣们,别客气啊,早上多吃点,有助于中午减肥。” 一屋子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闻言都争先恐后扑过去抢。给祁林化妆的女孩叫赵穗,和他是旧识,就也不客气噎着奶香馒头,话说的含糊不清:“林哥,我们还得保持身材呢。” “怎么,想出道?”,祁林闻言一笑,从眼角撩她一束光:“拉住哥的尾巴,带你飞。” “好好好林哥,您先把黑眼圈遮遮”,赵穗吃饱了,有力气从旁边盒里换新的遮瑕:“没开过的,比上次又白一个色号,彩妆界得好好供养您这尊大佛。” “可别,哥现在特勤俭持家”,祁林闭了眼,由着赵穗往他眼下涂抹:“以后每早第一件事,就是把面粉和水调好了,洗了脸往盆里一扎,吹风机吹干了就出门。” 屋里几个人都笑,赵穗咯咯乐得颤抖,换粉刷给他打高光:“那邱总可就没早饭吃啦。” 听到邱池的名字,祁林有点牵不住嘴角,勉强笑笑没说话。 微信铃音又响,知道他在做造型,施秒发的是语音:“车租好了,在地下车库等着呢,一会儿下来找我。” 赵穗是个藏不住话的,忍不住又问他:“哥,片场还让您们带车进组?” 祁林一愣,觉得她迷糊可爱:“劳斯莱斯幻影,五千一小时。一会带你去兜风。” 果不其然,赵穗脸红了,小声道:“我可不敢上您的车,邱总会宰了我的。” 广告公司那边还在搭景,祁林等不及就先去了车库,施秒果然还在等着。一辆骚橙法拉利停在角落,流线型车身霸气漂亮。祁林爱不释手抚上去,像摸着心爱的孩子。 施秒没催他,就静静扶着方向盘,直到祁林坐进副驾,痛心疾首和她算账:“租一天多少银子?” 施秒伸出两根手指,祁林捂着眼睛:“两千?” 施秒摇头:“明知故问。肯定是两万啊。不能开出外环,不然还得加钱。” “我靠”,祁林像被重锤砸了一记,痛得捂住头:“我有同款的时候,为什么不租出去?” “您还在意这些?”,施秒冷笑一声,毫不留情拆穿他:“您可是在信贷最松时全款买精装联排,连杠杆都不会用的人。” 祁林被怼的喘不上气,只得转移话题:“之前让你问的几个综艺,有回信了吗?” 施秒也板回脸,从后座把笔记本电脑车扯过来:“有两个发来合同了,还有两个待定。” “嗯”,祁林捏着眉心,把纠结着的经脉揉开:“先让他们把预付款打来。我一会就自己走了,你去问另外两家,让他们给个准信。” 施秒点点头,从后备箱里取出高跟鞋,穿上就头也不回,哒哒哒走了。 地下车库闷热,祁林有点晕妆,再上去就坐回化妆室让赵穗定型。 结束前赵穗总觉得哪里不对,来回看了他几圈,才如梦初醒,从包里拿眼药水出来:“我就说怎么怪怪的,哥您去看看眼睛吧,眼球下都有黑斑了。” 祁林也觉得最近没法戴隐形,戴上去就从内向外扩散红圈,他没把这当回事:“不用,这点小事就去看,我一年没几天能正常工作。” 身体的不适,都被金钱带来的诱惑挤走了。 他只有一副身体,不可能面面俱到。 造型做完,就正式到了干活的时候。这次拍的是洗护用品广告,四面的大风箱众星捧月将他夹在中间。头发被吹得四散飘飞,没几分钟就有人上前补蜡。 祁林顶着一头湿淋淋、沉甸甸的头发,整个人像狂风暴雨中的小船,在巨浪里颠簸前行。 导演看他状态不好,喊两声让他提神:“再拍一条,马上就过,打起精神!” 祁林一颤,猛地瞪大了眼。 他刚才真觉得眼前发黑,迷茫中差点栽倒,贴身的糖也没带,只能掐着手臂保持清醒。 手臂内侧的烟疤还没长好,嫩肉蛰汗生疼,他用另一手捏住衣服,狠狠在伤口上蹭了两下。 疼痛揪住神经,让他勉强维持笑容。 这一条拍过,就可以中场休息。祁林走到一边看信息,指纹解锁后,看到最上面一条。 来自于施秒:“说了你别生气。那两家我刚回我信,已定下唐权真了。” (2) 施秒的信息好像幻化成一个巨掌,揪住他的心脏狠狠拉下。那一瞬间,祁林觉得胸腔里住进一个铅块,沿着喉咙拽上去,又顺着胃袋往下坠,酸水沿着食道向上涌,蛰的喉管火辣辣疼。 他站在原地静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施秒的话意味着什么。 他比唐权真接触舞台早得多,八岁时出演的角色,现在被提起,都有很多妈妈阿姨知晓。但整个青春岁月,他在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 k j练习的时间更多,没多余的精力混脸熟。成年后正式出道,一亮相即爆红,演戏没两年就得了金晨影帝。他前二十年一马平川,太过顺遂,以为世界尽在掌握。 当时的他,春风得意目中无人,把片场当成自己家,拍戏必住总统套房,迟到早退家常便饭,把公司要求配合炒作的新人欺负的退圈,对前来采访的记者白眼相对,冷嘲热讽。 他根基未稳,就执意要出去开个人工作室,对邱池的挽留不屑一顾,认为是k j甚至是邱池的控制欲,阻碍了他前行的脚步。 邱池并不和他客气,只冷冷拍来一张协议。解约的条件是,以二十倍溢价,收购祁林工作室近百分之七十的股权,k j并不参与工作室运作,也不要求业务合作,只要求签署投资合作协议,通俗来讲,即第一年要给k j创造净利润六千万,之后以每年百分之十二上浮,三年后协议自动结束,如果达不到,差额部分由祁林个人补齐。 在这之后,祁林就能重获自由。 k j将他们哺育成人,在他们年少时,就培养他们上舞台,一手将他们推到巅峰。最初签署的协议都有专业的律师团队逐字起稿,违约金庞大到惊人。相比之下,这个新拟好的协议,倒温柔的不像陷阱了。 彼时他与邱池已结婚两年,但双方资金都各有信托公司打理,两人只在床上和谐,生活却渐行渐远。 签协议时,邱池带着k j一众执事人坐在红木桌子后,他交叠着双手,看着祁林的目光殊无感情。仿佛祁林不是与他同床共枕的人,而是个行走的,哗哗作响的印钞机。 祁林长到这么大,锦衣玉食,骄纵任性,从没怕过别人。他讨厌邱池的目光,讨厌这个看着他,像在看着提线木偶的男人。 他刷刷刷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甩开笔,推开挡在门口的律师,摔门就走了。 唐蜢站在邱池背后,有点于心不忍,禁不住开口:“您对他太苛刻了。” 邱池后背一顿,指骨轻敲桌面:“心疼了?” 唐蜢连忙摇头:“没有。” “老唐,你一年单账面收入,不算大头分红和投资,少说三百万,有了吧”,邱池将转椅挪过半圈,手臂压着扶手,沉稳看他:“k j有两千号人要养,上到高管,下到实习生。南方有不少刚入行的小孩,各个文凭漂亮。每到夏天,他们就顶着四十度的高温去影院,在门口一站一天,就是为了求影院,多给k j排几场片子。” 唐蜢主管宣传,对这块了如指掌,闻言也忙点头,邱池接着道:“如果投资有方,你的各类收入,早晚能让你财务自由。而那些小孩,可能背井离乡,想着好好干几年,就可以成家立业,至少对得起自己的文凭。他们工资微薄,有些咬着牙,用父母一辈子的积蓄交了首付,每早一睁眼,就想着怎么给银行上供。公司对他们不苛刻?” 邱池向来惜字如金,少有话多的时候。唐蜢触到了他的逆鳞,但还是对他的话不认同:“这是行业问题,不是我们一家就能解决。” “你说的对”,邱池把椅子转回去,两指捏住山根,鼻梁拢出阴霾:“但k j就像一辆战车,已经有太多的人绑在上面,它没法因一个人停下,也不会因慈悲后退。” 而祁林自己,也很快尝到了嚣张跋扈的后果。 先是有国内最大的八卦杂志——艺迷周刊在头版头条爆了他的料。说是那个被他排挤出的新人,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才坚持入圈发展。新人被他排挤出后郁郁寡欢,想不开就去跳江,差点淹没在江水里。 新人的母亲,当年也是玉女红星,娇俏可人。只是天妒红颜,早早香消玉殒,徒留满城风雨。 一石惊起千层浪,舆论铺天盖地,众人将对佳人的遗憾投射到新人身上,祁林一时成了众矢之的。其实在新人跳江的消息传来时,他就惊了一跳,连忙偷偷顶着压力,乔装打扮去医院看对方。他当时开着小车,抄着小路,全副武装,从医院后门溜进病房。 一路上无人跟随,祁林也顺利闯了进去。病人面色苍白靠在床头,面容和缓嗓音低弱,一遍遍诚恳说着不怪祁林,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怨不得别人。 祁林不太会安慰人,杵在那像个僵硬的雕塑,硬着头皮说人各有命。他放下地摊买的水果想走,还没碰到把手,病房门突然被挤开,数个长枪短炮疯狂涌入。祁林被推到墙角,闪光灯将惊愕的他,拍得像个在马戏团跌倒,吃了一嘴土的小丑。 新人依旧半靠在床头,惊慌失措的面容下,掩着浅浅说不清的笑。 那个新人,就是唐权真。 祁林不愿和他捆绑炒作,也是因为国内大电影蛋糕小,同类的男主形象,观众只能记住一个。他们都适合演那种出身叛逆,痞里痞气,要在生活中锤炼打磨才能成长的人物。 唐权真五官比他多了正气,眉眼却更柔和。矛盾带来的异样魅力,让他在女性观众中颇有人气。再加之新人入行,要价低到地板,已经有不少原本属意祁林的投资商,在向唐递橄榄枝了。 那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祁林害怕名誉受损,企图亡羊补牢的笑料。他们两人的对话,也很快被放到网上。唐权真沉稳冷静应答得体,无意中又刷了一波好感。 许多被祁林怼过的媒体也跟风炒作,一时间,他耍大牌不听劝、对导演和配戏演员吆五喝六、临时改变行程等有的没的传闻,都甚嚣尘上。后来还有半真半假的料,说他和k j老总早就协议离婚,两人各玩各的,在公众面前貌合神离,欺骗观众感情。 后来破除传闻的,是两人一组合打高尔夫球的照片。邱池从背后搂着祁林,两人耳鬓厮磨,手背叠着手臂,难舍难分黏在一起。 在照片里,邱池贴着祁林耳背,和他绵软地说情话,像在进行某种安慰。 而祁林知道,邱池帮他按着球杆,在教他挥舞的间隙,也藏不住淡讽:“祁董,经此一役,长大了么?” 祁林手指僵硬,关节咯咯作响,滑溜溜的手握不住杆:“我自己摘的果子,甜苦自知,用不着你说风凉话。” “人各有命,若不想滚一身泥”,邱池用背挡着镜头,握住他的手,向着远方绿荫里的球洞,狠狠挥了一杆:“就自己爬起来。” 夕阳沉坠在天际,落日余晖覆满绿荫,旋转的小球在半空静止片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3) “祁林,休息好了吗?开工了啊!” 广告导演的大嗓门,出了名的震耳欲聋,连耳膜都在嗡鸣。祁林从迷思里惊醒,捏着勃勃跳动的太阳穴,将眼前的黑团赶出去。 他重新走回风箱中央。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 修整之后的风箱势头更劲,四面八方的雪水结成冰凌,吹得耳朵发热。定型的发蜡化出水纹,缓下来黏上耳骨,轻微的重量压得耳垂下坠。 他状态不好,但好在重头场景已拍完,剩下的只需多来几遍,后期再缝补就成。 终于赶在晚上五点之前收工,结束后祁林和导演打了招呼,就第一个离开了。他来到地下车库,在骚橙法拉利外伫立半晌,才拉开车门,屏声静气坐进去。 踩油门前,又深深抽吸了几口。 还是熟悉的味道,有皮质的香气沁入身体。发动机轰鸣时,淡到闻不到的油香渗入毛孔。好像从头到脚洗了热水澡,舒适的水波漫过灵魂,将一天的疲惫烫成飞灰。 他想起小时候,家里堆满的,法拉利的各色模型。 剪下来的画报贴满书桌、墙面,摊开的杂志堆满床面。迷你轮胎和方向盘挤在角落,推开门时都要小心翼翼。 祁林戴着厚重的鸭舌帽,用连帽卫衣把自己包裹严实,慢慢开着车,拐在蜿蜒盘旋的小巷中。 夜色渐深,天边黑云汇聚,乌压压的天幕被厚重的网笼罩,雨色阴霾,潮湿如纱布浸满了水,将毛孔堵得水泄不通。 他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才开出市区,进了洋海郊外的滨江区。滨江区虽并入洋海市辖,但港口众多,重工业发达,gdp占了洋海一半还多,区委书记走路如风,腰板硬得笔直,每年都摩拳擦掌,想主导滨江从洋海割裂出来,独立称市。市区里多是土著居民,温饱即满足,这边却多是外来人口,每日艰苦劳作,经济活跃度更高。上面的头头较劲,底下的媒体也互怼,市郊双方恨不得拉出个明晃晃的三八线,隔空互不相让。约定俗成的是好事传千里,坏事死活不得出坑。 前几天前聚过水的小路,到现在还坑坑洼洼。祁林的二叔祁建中,就住在滨江八中后的长街内。滨江八中师资力量一般,学生也调皮,但胜在建校早,占据了个四通八达的好位置。每到放学,长街上就雨后春笋似的,出现各种推车。住在附近的居民和放学撒欢的孩子,都陆续从土里冒出来,在各个小吃摊前探头探脑,流着口水等待新出锅的热食。 祁林的车静悄悄停在小巷口,他给祁建中打电话,声音透过三层口罩,闷闷在车里回荡:“二叔,出来接我。” 祁建中正在炒栗子,手上掂着锅,大嗓门和栗香混炒在一起:“哎呦我的大少爷,给你惯上天了。就不能屈尊走几步,自己进来?” “腿软,走不动”,祁林熄了火,从车窗摇下来,悄悄探脑袋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废话少说,赶紧出来。” 几分钟后,就听到小巷里有扇门吱呀一声。那门是木制的,从里面看摇摇欲坠,踹一脚就能弹开。三步并两步跑过来的祁建中,还在灰突突的围裙上不停擦手。因为一直起火做饭,他两只手蹭着黑灰,一边走一往身后藏。 待行到近前,看清祁林的车,他眉眼才拢起细纹,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收工了?” 趁这几分钟,祁林已经从兜里扒拉出几块糖强咽了,把面容崩出血色:“想我家老头子了,不行吗?” “嗨,那你也提前打电话啊,我好来得及给你做饭”,祁建中拉开门,把祁林迎出来,看他几眼又忍不住皱眉:“怎么脸色不好?” “最近戏多,忙不过来”,祁林胡乱应付着,把他往屋外推:“人快上来了,你先去忙,我帮你打下手。” “就凭你?”,祁建中不信,上下打量他:“臭小子笨手笨脚的,别把我的锅烧糊。” 已经有孩子陆陆续续在小窗外敲,缝隙里挤进几张垂涎欲滴的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祁林已经转身去了后厨,把几口锅点了,倒上油,把裹好面粉的鸡柳一根根放进去。 这前屋加上后厨,总共40平不到,转身都要小心,怕碰了背后的东西。厨房没有窗户,只能用暗黄的灯照明。用了很久的锅台湿乎乎的,一直来不及擦,只有旁边架子上一个包好的相片框,光洁明亮,和这屋子格格不入。 相框外还有薄膜包着,里面是一张巧笑倩兮的女人照片。眉如柳叶,眼如繁星,温婉面容下一段天鹅的颈,仪态秀雅。 祁林怔怔盯着她看,忽然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摸上面人的眼睛。 这么一恍惚,锅里的油就溅出来,噼啪声把祁建中吓了一跳。他也顾不上卖鸡柳,几步扑过来,把祁林的手抓起,放在哗哗的水下冲:“臭小子,想什么呢?” 热油滚烫,这么一会,祁林的手就起了一串燎泡,晶莹透亮,里面饱汪汪凝着水。 祁建中看着这通红手背,感同身受又气又怒,一巴掌扇他头上:“三心二意,从小就是这毛病,多少年了也改不过来!” 祁林被打的头痛,瞪他一眼抽回手,赌气也不冲水了:“老头子一个,先管好你自己吧。” 外面有人呼唤老板,祁建中只得继续出门招呼,祁林收敛了精神,重新把鸡柳往锅里放,这些弯折的肉条在油锅下翻滚,一会浮下一会飘起,像他在水里拍戏时,不断挣扎又翻滚的身躯。这么看着有些难受,他又打开窗户,让寒风扑来,令凉意吹走阴霾。 祁林向来我行我素,无论祁建中怎么劝,他就是不肯走,硬是炸鸡柳到九点,直到孩子们都走光,窗外也恢复寂静,两人才关窗闲下,从边角刨出矮凳,蹲在灶边一小块空地上扒饭。 祁林来的突然,祁建中虽没准备,还是坚持去旁边买了肉和蔬菜,做了几盘样式简单的家常菜。 祁建中厨艺不错,一碗蛋炒饭也做的喷香美味。祁林饿得狠了,稀里糊涂往胃里塞,脑袋扎在碗里,几根呆毛突兀乱晃。 夜色渐深,屋外的灯忽明忽暗,和着规律的雨声,隔出一隅自在天地。 两人都埋在碗里,各自扒饭。寂静的空气中,只有碗筷轻撞的声音。 相框有些倾斜,立在相框里的女人,也在温柔看着他们。 “快两年了”,祁林的饭快扒完了,他狠狠放下碗,噎进最后一口,终于趁着这股恶劲吐出口气,碾出笑容:“不给郎飞找个后妈?” 祁建中筷子一抖,像被什么锤了一记。他缓缓抬头看祁林,在祁林的目光下握紧碗沿,他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良久才扯起嘴角,低下头去大口扒饭:“小孩别操心大人的事。” “少放屁”,祁林顿了顿,几句话说得吊儿郎当:“郎飞也成年了,又去别的城市上大学,你不能总一个人过。” “找别的人,就不一个人过了?”,祁建中放下碗,也转头看镜框上的女人。他缓缓抬手去摸女人的头发,仿佛回忆起什么,舒展的面容紧刻上深痕:“过几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 年再说吧,现在真的不行。当时她疼得在床上哭,还拉着我的手,也说让我找一个。我现在晚上一闭眼,还能看到她。臭小子,二叔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他们都说你二婶没了,我总觉得,她还在这屋陪着我。” 苍老的男人放下碗筷,深深叹息,再站起身时,手臂从眉峰掠过,眼底有些发红:“不说这个了。二叔告诉过你多少次,让你别再给郎飞汇钱。他也老大不小了,早该出去自谋生路。我像他这么大时,半个钱源市的海货,都是我供的。看看他那没用的样,都被你这当哥的惯的。” “要惯也是你这当爸的惯,我可不背这锅”,祁林撇撇嘴,站起身收走碗筷,拿到池子里洗。被雨淋湿的地面出现隐约彩虹,祁林听着雨帘叮咚,向窗外探头:“难得下雨,下得还很大。来了也快两年了,在这边住的惯么?” “空气太干燥了,没有南方水汽重,脸上手上总爆皮,”,祁建中顺着他的话头,一面铺床,一面对他笑:“除了这个都挺好,有手有脚,有吃有喝,知足常乐。” 祁林抬头看他,半晌没说话,一句“真的吗”在舌下绕了两圈,又吞了回去。 祁建中认真铺床,他专心看着祁建中的侧脸。即使年岁已长,祁建中依旧英气逼人,手脚也孔武有力。只是某种倾颓的气息,从他的举手投足中倾泻出来,腰背佝偻,眼角深纹如碾痕,皮肤干燥,脖颈青筋干硬如脉。 月圆则亏,水满则溢,人生也莫不如是。有时从波峰到波谷,也仅需短短三年而已。 (4) 邱池是被雨帘打在玻璃上,连绵不断的叮咚声震醒的。 他前夜运动太久,近来也身心俱疲,一觉睡到天色变暗。 淫靡暖气在室内融融发酵,身边的被子卷成一团,枕头上是揉烂的离婚协议。 邱池撑着额头起身,怔了两秒,伸出两指,慢慢碾动纸边打开,看协议后‘祁林’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那字写的如鬼画符,横跨薄面,恨不得将桌面戳出洞来。 邱池一笑,将协议叠好放回口袋,起身洗漱。 等快出房门时,才发现他的外套、钱包和手机都不翼而飞。 这倒真是祁林的作风,心情不好时,恶作剧用的层出不穷,非把他耍的团团转不可。 走出酒店大门时,又被前台姑娘喊住:“先生等等,您还没付房费。” 邱池一顿,只得不耐烦回来:“那昨天是怎么开的房?” “是这样的,昨天和您一起来的先生开了房,但他今早把押金取走了,说急用现金,一会就送回来。但他现在还没回来。” 邱池听了,面露不悦:“你们酒店还能退押金?” 小姑娘也害羞了,飞快瞄他一眼,脸颊飞红:“一般情况下不行,但他是祁林啊,演过‘无双’里最俊美的小少爷!我一直想和他合影,这是他提的条件。再说他是大明星嘛,总不差这点房钱。” 邱池心说那可不一定,他摸遍了全身,一枚铜板都没有,只得板着脸和她商量:“我先记账。” “这都什么年代啦先生,您欺负我读书少?”,一和工作相关,小姑娘就义正言辞,腰杆挺的笔直:“现金、刷卡、支付宝、微信都可以,只有记账不可以。” 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总不能把鞋押在这里,邱池阴沟里翻船,试图刷脸补救:“我是k j的董事长邱池,你不认识?” “不认识”,小姑娘迅猛摇头,有些为难:“先生,刚刚我们查房时发现,您屋里的‘万马奔腾’被不明液体污染了,这幅画是公司请名家仿制,市价一万九千元,再加上昨天的房费四千元,一共两万三千元,请尽快结清。” 房间里还有副画? 邱池思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画对面是扇镜子,昨天他把祁林顶在画上,翻来覆去干他,又抓起他两条腿挂在臂弯,让他看被自己干到嫩肉泛红、乳珠涨肿,目光迷离又浪荡的样子。 自作孽……不可活。 邱池心内波动,面上仍殊无表情。他借走女孩的电话,给司机老陈通信,让他带着钱来接人。 他旋即坐回大堂角落,用高椅挡着大门,悄悄看自己两腿之间。 腿间这团软肉,恢复了蛰伏的状态。昨晚心里眼中只有祁林的身体,漂亮柔韧,肌肉紧实。搓圆捏扁时,肆意舒展的筋骨如腾飞的雁,纤长脖颈却修长如天鹅,让他心中生出凌虐的快感,下身更是血脉贲张。 祁林走了,这血肉又恢复成软塌塌一团,海绵体也蔫头耷脑,兵败溃逃。 国内性教育教育知识匮乏,即使在同学非富即贵的私立学校,男孩们也只能躲在被子里,挤在一起看狭窄屏幕上的表演。邱池当年高一,却对同伴的呼唤不为所动,他发现自己无法在女人的呻吟里硬起。除了晨勃之外,第一次硬如标枪,是洗澡时看到了身边的实习生。 实习生刚念大一,只是应导师之邀过来帮忙。他身形修长,肤色健康,唯肩背稍宽,这就衬得胯骨微窄,形状漂亮。泡沫凝在腰窝上,拢成一团,摇曳粼粼水波。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实习生犹豫地转过去,甩着头发对他笑。软塌的鼻子下,一对虎牙冒出尖角。 邱池当年还不懂以退为进,只有发自内心的涌动,让他从胸中升起欲望,想要得到对方。 实习生还未见过这阵仗,在宿舍门口被堵了几次,就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告诉了导师。导师护犊心切,旁敲侧击将这事告诉了邱池的父亲。 直到现在,邱池都记得,父亲邱山林听后,咆哮着让他滚回来,跪在地上反省的样子。父亲在外温文尔雅,但在家时判若两人。他喘着粗气,提着棍子,在屋子里恼得团团转,推倒花瓶踹翻凳子,像被困在笼里的饿狼,嘶吼着要破笼而出。 邱池是家中独苗,竟无法走传统的路线联姻,连正常的传宗借代,都成问题。 他家传统观念浓厚,即使同性婚姻已受认可,家族依旧对此避如蛇蝎。向来信奉棍棒出孝子的父亲,对他恨铁不成钢,动辄打骂,几乎将家业重担都压在他身上。弱小的母亲,在客厅里呜呜哭着却不敢拦,父亲一掌推开碍事的人,咬牙怒视着他,一棍捶上他的后腰,吼叫道:“没用的东西,看你再敢丢老子的脸!” 一股裂痛从后腰辐射过来,那痛楚如蛛网,沿着脊椎传到四肢百骸,即使在数年后的今天,也能让他从梦中惊醒。 有个声音耳边响起:“邱总,您让我补办的卡和手机,我给您带来了。” 邱池肩膀一僵,才反应过来,是老陈到了。老陈去给邱池平账,邱池自己翻开手机,看到数个未接来电。 他回拨过去,刚响一声,唐蜢就接了:“邱总,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 忙完了吗,出去喝几杯?” 邱池眉头一跳,没进唐蜢的坑:“别绕弯子。” 唐蜢缓冲不成,有些犹豫:“是这样,财政部老郭休年假了,走之前私下找我,说咱们还有大半年就要出财报。今年出的几部片,口碑爆炸,但叫好不叫座,只版权出让和前端分成利润高。后面剩的片子不多,如果整体票房达不到预期,会影响股价回升”,唐蜢顿了顿,听邱池不说话,连忙试图亡羊补牢:“不过从年初开始,咱们持有的凌鑫电子就涨的漂亮,实在不行可以减持。” 邱池沉默了一瞬,才又开口:“没有‘不行’,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是我工作不到位,等您回来发落”,唐蜢立正站好,随后又道:“我看了咱们下半年计划,从现有的资源来看,最好把宝押给赵导。” 邱池手指点着椅背,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的角定好了? ” 唐蜢闻言点头:“我之前打听过,说初步意向是您爱人祁林,但还没走群体讨论。” “嗯,知道了”,邱池不置可否,只不咸不淡吩咐:“一会我直接回公司,你把在家的都通知到了,明早一起开会。” 唐蜢前脚答应,邱池后脚就挂了电话。他披上老陈的外套,坐了车往公司开。 他手腕上一直悬着串小叶紫檀,色泽淡雅味道清甜,檀香慢腾腾从珠里洇出。 指腹捏着珠子,压着细微纹路,一寸寸向上摩擦。 几天前,祁林为了个爆破戏的替身向他求情,邱池将他叫到亭湖水榭。吃饱喝足后,提出也要祁林答应自己一个要求,但事情本身和兑现时间不定。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邱池沉默片刻,仿佛做下什么决定,打开手机给赵安东拨过去:“赵导,还在忙?” 此时已过晚上九点,赵安东好似被吵醒,声音含糊:“已经九点三十二了,昨晚讨论到太晚,嘉木他们,直接在我办公室睡了。” “我现在过去找您”,邱池捏着佛珠,缓声道:“这个本子我看了,给您推荐个合适的人。” “难得啊,你愿意参与策划……是谁?”,赵安东顿时清醒,有些兴奋。 那边停顿两秒,淡淡回答:“唐权真。” 第3章 (1) 赵安东一听,拧起眉头,下意识就想拒绝:“我与他不熟,他也不符合我心中形象。” “符合您心中形象是次要的,符合观众口味更重要”,邱池一边讲电话,一边用眼神示意老陈,让他把车开快:“k j这边,把现在最火的几个人做过综合调查,也问过很多合作媒体,唐权真的综合支持率排在前三,祁林早已跌出前二十。” 电话那边静默一会,赵安东不想立即答应,敷衍道:“你应该在十点十分前可以到公司,等你过来细谈。” 赵安东年轻时做电视剧出身,特别会打磨演员,有些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上了他的剧都能火。他有钱有能力,又有市场号召力,自然话语权就大。前几年着手打造电影时,更是风头无两,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往他片场挤,几部叫好又叫座的片子出了之后,他与k j签约,就成了k j的当家大导,光手里的股权分红,都够吃几辈子。他受益于k j良多,自然不能独断专行,商讨剧本和人选时,一般也与k j磨合。 但这样的事,邱池几乎从不过问,放权得厉害。之前经常是拍摄到了一半,他才急匆匆来扫一眼,人没认全就走了,等最后发布会才象征性来站个台。 这次竟然亲自登门,赵安东也心里纳闷。 不知是哪股风,把这尊大佛吹出了庙堂。 这次他们准备拍的本子,聚焦在割裂的二元社会,展现老中青三代人,在时代浪潮下的人生纠葛。主角从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成为扛起重任的中年人,最后还要面对年轻一代的反叛。男一要从二十岁演到六十岁,时间跨度大,对演技要求也高。赵安东听过唐权真这个人,但没看过他以前的片子,怕他扛不起场。 k j所在的大厦一片漆黑,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到了二十三楼赵导的办公室,才有些灯火通明的味道。整个楼层设计的简约大气,几乎都是他的办公厅。套间叠着隔间,最外的会客厅还有玲珑水景,嶙峋石雕矗立,含币蟾蜍吐出涓涓细流,尽数洒上光滑的鹅卵石。 邱池也不敲门,进了外间就往里走,拐了几个弯才到了赵安东的工作间。后者正架着眼镜埋头看剧本,见邱池过来,摆手让他放轻脚步。 走近了才看清,地板上原来都横七竖八睡着人,编剧团队应该在彻夜商讨剧情,主编张嘉木裹着赵导的外套,蜷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赵导,天上地下,您这是明显的区别对待。” 邱池寒暄两句,先缓和了气氛。赵导摘下眼镜,眯眼笑了,站起身引着他往会议厅走。 刚一开门,就有淡淡的烟气飘出。会议厅三面有窗,但创作时少不了烟酒,桌面上三个铁质烟灰缸,烟蒂堆得满满,地上还有几个空酒瓶子,横七竖八来不及收拾。 赵导从烟盒里晃出烟,捡一根叼在嘴里,也给邱池递过一支。后者摆手回绝,赵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岁数大了,脑子不转了,忘了你禁烟少酒。” 他也没坐回皮椅,就靠在桌前,自顾自吞云吐雾,焦黄指腹摩擦烟头:“我得先说,你迟到了五分钟。还有,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你压力不小。时代变了,我们那一代叫演员,你们这一代叫明星,但我没见过那个唐权真,直觉上,他没我要的东西。” “那祁林有您要的?” “也不是有,我就琢磨啊,能从他身上感觉到那股劲儿,那股犟劲儿,或者说那股韧劲儿”,赵安东吹了个烟圈,揉着眉头,从心底往外抽丝:“这么和你说吧,老哥打小就俩爱好,逗蝈蝈,养竹子。我爱这竹子,一养养了二十年。你说它啊,抽笋之前,就一直在土里闷着,我等啊盼啊,天天搬着小凳子在它跟前儿瞅。我就琢磨着,怎么就还不出土,可别是憋死了吧?就这么望眼欲穿,可算有一天,它探出个头,然后就拔身向上,小孩似的一天一个样,比谁长得都快。” 邱池仔细听着,知道赵导不明说,就还有回旋余地,他想了想,决定直入主题:“我看了您们草拟的本子。主角军二代出身,在大院里长大,从小顶撞权威,大了才扛起家业。他有个早早离世的母亲,和强权压迫的父亲。这角色经历,不瞒您说,几乎是为唐量身定做。” 赵导怔了一下,手指一动,掐灭了烟。 他眼神微恍,偏过头来,感觉有点意思:“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知您调教演员的本事”,邱池趁热打铁,从他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0 手上接了烟过去,放回烟缸:“今年林子里群狼环伺,池子里更是什么小鱼小虾,都想来分一杯羹。我体谅您的难处,您也得体谅我的。” 一时间,房间静谧无声,只有赵安东新燃起的烟头,一闪一闪冒着红星。 “邱老弟,我虚长你十多岁,就叫你一回老弟”,赵安东烧灭一根,转头看邱池,沉吟半晌,问了个本不该疑惑的问题:“我问你,艺术和票房哪个重要?” 邱池一顿,不知赵导用意何在,但还是展眉笑了:“重要的不是某次的艺术或票房,是长远的市场和发展。得让市场看看,k j出品的电影既叫好又好座。现在音乐市场低迷,正是电影蓬勃发展的时期,k j做音乐起家,本来这方面就不占优,近来又总出文艺片赚名声,短时间可以,长久下去,早晚要被挤出市场。” 屋外有人敲门,敲了两声,就有个脑袋探进来,张嘉木捧着托盘进来送茶:“谈累了吧,喝点茶润嗓子。” 刚走过赵安东身边,就被一掌搭住了肩:“才十点半,你休息好了?” 嘉木连忙点头,放下托盘,贴着墙根溜走了。 被他这么一打断,赵安东顺势捧起茶,借坡送客:“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过几天答复你。” 邱池也不好逼的太紧,只能点头同意,又闲聊几句,就告辞向外走。 刚走到门边,又被赵安东拦下,后者拍着他肩膀,拿着另一杯茶送到他跟前:“稀客得喝了茶再走,不然嘉木嫌我待客不周,你走了就得念叨。” 得,看来还是不高兴,他都成稀客了。 邱池推拒不得,接过茶抿了两口:“君山银针,比我家里的纯。” “送你几包带走,我这品种和其它的不一样,回去要冷藏三天,再冰冻四天,拿出来化了水再泡,味才能激出来”,赵导走回办公桌,蹲下身子,翻江倒海寻出两大包,交到邱池手里:“这人哪,有时也像泡出来的茶,有的沉下去了,就在底下浸着爬不上来。有的吸饱了水再起来,香味更盛。” 张嘉木立在门边,已蓄势待发等待送客,邱池也就对赵导点头示意,跟了他往外走。嘉木把他送上电梯,陪他一起去地下车库。这年轻人长了张圆脸,笑起来有俩深长酒窝,盈盈荡波:“邱总,剧本架构主要是我写的。我之所以能入行,就是被唐的母亲,陆含玉提携。斯人已逝,这次有机会写这个剧本,也是想报答她知遇之恩。”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个主角的人生经历,和唐权真如此相似。 “你没和赵导说过这事?”,邱池抿了唇有些疑惑,他以为凭嘉木和赵导之间的关系,本该无话不谈。 “赵老师从入行开始,就一直深居简出,大把的事情都不接触,怕被扰了思绪。我相信赵老师,不想干涉他的选择”,嘉木毕恭毕敬将邱池送上车,替他把车门关好:“就像您不想干涉祁先生,担心伤害到他一样。” 这浓浓的讽刺,像剑一样猛扑而来。黑色车窗玻璃已经隔在了中间,邱池如被重锤击打,猛地抬头看。嘉木微笑对他挥手,两个酒窝凝成浅弧。 邱池沉寂在后排的牙齿,登时就咯吱作响。心中升起的念头,竟是想一拳挥过,敲碎这扇车窗,将嘉木拖过来撕开,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扯出,一条条碾成碎片。 父亲邱山林的脸,仿佛又出现在视野中,这次不是怒吼咆哮,而是站在黑暗的记忆深处,不言不动,在深渊里冲他讽笑。 邱池捏着车把,手指微颤,胸中咆哮的野兽肆意冲撞。他一时间说不出话,只得打开车窗,让凛冽的寒风扑进,冷却燥热的心。 他慢慢放松精神,舒缓身体靠着,伸脚踢了椅背:“回家。” “好嘞。” 老陈眼观鼻鼻观心应了,他猛踩油门,车像离弦的箭冲出,匆忙汇入车流。 (2) 邱池上次回家还是一周之前,但毕竟是自己的房子,对一切也不陌生。他的车和车库之间有联络装置,一靠近就叮咚作响。隔了很远就见系着红围裙的王妈等在门口,兴高采烈等他进来。 到了门口打发走老陈,邱池自己大跨步往屋里走,王妈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叽喳,像盼子归来的雀:“邱先生您回来啦,您知道祁先生去哪了吗?那天半夜他开着您的车走了,大晚上开那么快,多危险呀!年轻人开车就是不看路,老婆子腿脚不利索,在后面追着让他开慢点,他也不理我……” “做饭了么?” 邱池脱鞋进了屋,往沙发上一靠,向外伸臂疏松筋骨。前晚酒店的床太软,他睡得浑身酸痛,又兼之一天没吃饭,早已前胸贴后背了。 “有有有,我都热好了,这就给您端去,您等我啊。” 王妈英雄有用武之地,兴奋地冲进厨房忙活,很快就端了一桌子菜出来。 邱池等她布好盘,自己坐在客厅的玻璃桌旁,取了勺子准备舀汤。只是勺壁还未碰到碗边,他眼风一扫,发现玻璃下的矮墩上,有盒撕开的芙蓉王。 王妈坐在旁边陪着,知道邱池禁烟,连忙帮祁林打圆场:“那天祁先生心情不好,就拆了一包放着。我看他也没抽,碾了碾就灭在缸里了。” 邱池没听她的话,皱眉从桌下把烟盒抽出,里面空荡荡的,两根孤烟突兀乱晃。 “之前还有不少中华,都抽光了?”,邱池面色阴沉,掌心用力,将纸盒捏成团。 王妈看出邱池不快,但还是嗫嚅着组织语句,试图帮祁林开脱:“我、我就是个老婆子,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祁先生最近睡眠不好,总是头疼,但工作太忙,可能只能用烟提神……” “他不懂事,你就顺着他来?” 邱池因公司的事情,也是每天焦头烂额,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出差,俩人确实联系的少。对赌协议他知道,基本的业绩要求他也知道,但以祁林工作室的能力,好好工作就能完成,为什么要饥不择食,接这么多活? 口中的饭菜索然无味,邱池四下逡巡一圈,干脆先放下筷子,去包里把茶叶取出来,准备塞进冰箱。 一开箱门,一股怪异的臭味冲出,邱池躲远了点,拧眉问王妈:“什么东西坏了?” 味道从一个白色塑料袋飘来,他拨开其它食物,把袋子提出来,王妈一愣,连忙惊惶地扑过去抢:“哎呀邱先生,您看老婆子糊涂的,忘了把东西取出来了……” “这不是你做的”,邱池靠近了看,拨弄那个小盅:“里面是鸡汤?鸡毛都没除干净。” 祁林做饭向来大手大脚,即使努力一下午,可能都没把鸡弄好。邱池很快就懂了:“祁林又剩饭了?” 王妈想说实话,但又怕祁先生知道了不高兴,她搓着手,有些进退两难:“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1 也不算剩饭嘛,那天祁先生炖汤特别认真,我看他没喝几口,丢掉太可惜,就偷偷收好放进冰箱了,没想到存不住……” 在她的解释中,邱池已开了塑料袋,拿了筷子在汤里拨弄:“倒是有点长进,没把心肝脾肺丢进去煮。” 他好像很有兴趣,用筷子在里面绕着圈搅,王妈摸不着头脑,迈着碎步凑上来,试探搭话:“邱先生,我去把它倒掉?” 鸡汤放的久了,上面浮着一层白油,拨弄时油花被搅碎,缠绵飘摇,煞是怪异。 从理智来讲,让唐权真上赵导的戏是最好选择,但情感上,祁林可能更需抚慰。 邱池把汤还给王妈,思考几秒,掏出手机给施秒打电话。只是通了很久,对面才接起来:“唔……难得邱总给我打电话。” 这声音含糊不清,施秒好像正敷面膜,做不出大口型,当然她也并不热情:“您找我有事?” “我要见祁林。” “邱总,您们是合法夫妻,还要我来传话?”,施秒停顿三秒,在那边咯咯直乐,嘴巴终于张开了:“再说祁林没那么忙,不至于电话都接不了。” 邱池不理她的暗讽,只再次重复:“我要见祁林。” 施秒偷偷切了一声,也不敢笑了:“星宇卫视给您传消息了么?他们的一档真人秀‘荒岛家庭’快要开始录制,噱头炒翻天,给的价高到离谱。我准备让祁林参加。” 邱池在记忆里找了一圈,终于想起这个节目:“确实让唐蜢给我递过话。” “您们可是圈里的模范夫妻,他们不找您,也没更合适的人选”,这话听着有些讽刺,但施秒语调轻快,显得浑不在意:“您也从未参加过综艺,何不参加一次?把热度炒上来,对您们都有益处。” 婚姻现状被剖开,邱池也不忌讳:“我会考虑。你给我联系祁林,晚十二点,云杉路见。” “好,明白啦。” 施秒干脆地挂了电话,连忙给祁林拨过去:“小林子,你前夫要找你复婚!” 祁林当晚在二叔家睡,祁建中累了一日,裹着被子呼噜打的震天,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祁林赤红着眼靠在床头,久未用过的被褥有腐朽的味道,搭在身上时,要与他一起长出绿毛。他一直瞪眼望着屋檐,夜已渐深,月色晦暗,只能听到雨点叮咚,弹出不规则的奏鸣。 施秒的电话打过来,他扫了一眼,又探头看了二叔,这才小心地钻进被里接起:“有新通告?” “还要排通告,你不要命啦?”,施秒轻声骂他,立志当个尽职的传声筒:“邱总找你,让你晚上十二点,和他在云衫路见。他怎么和我通话,你把他拉黑了?。” 祁林不回答,施秒就明白了,苦口婆心劝他:“怎么还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底下有线人说,艺迷周刊正苦苦挖你们的料。他们有达腾集团罩着,一般人动不了。你小心点,别被抓到把柄。” “不是买卖……” 祁林下意识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感情的事,怎能用‘买卖’衡量。 听起来却像个笑话。 “好了,知道了吧?我派几个人送你过去。” “不用,”,祁林断然拒绝,向窗外看了眼,雨已经停了:“你找个人过来,把法拉利还回去。我开这个人的车去找邱王八。” 施秒不放心,还是想派人来,祁林拧了眉头,很不耐烦:“他找我过去,肯定是说私事,你怎么不干脆开着喇叭,八抬大轿把我送过去?” “真是的,祁咬施洞宾,不识好人心……” 夜半三更,施秒老公被吵得咕哝几声,他横过条长胳膊,把脸埋进她脖子,另一只手摸索向下滑。 “啧,大半夜的,你属驴的……” 施秒按着老公的手,迅速发信息让人开车去找祁林,然后就电话一甩,鱼一样滑进被窝。 难得这么快就挂,肯定是施秒老公催她了。 祁林把手机放到一边,静悄悄站起身穿衣。可能因为一直睡不好,他眼睛总不舒服,每次夜半醒来,眼球都像被砂纸磨过,红血丝蔓延进眼底,乍一看去,像鲜血织成的网。 他走去厨房,放水洗脸,哗哗的凉水扑在脸上,沿着脖颈的青筋向下淌,洇湿了衬衫。 纸巾就放在架子上,他本意是伸手抽纸巾,手背一顿,却扶上了镜框。 “二婶……” 潮涌的水汽从窗口浸入,屋子被用海绵蘸水,所拧成的巨网堵住了。 祁林勉强不看她,他目视窗外,手指捏住镜框,木质的架子轻抖:“我很……难受,您帮帮我。” 镜框里的女人依旧在微笑,无悲无喜,无善无恶,她已不能活过来,也不能再握着祁林的手说:“傻孩子,我不要别的,只要你过的好。” 在这屋子里,她曾存在的真相,只能靠小小的相框证明。 祁林长呼口气,将哽咽憋回。他松开手冲净脸,出门走到巷口。施秒派来接他的人已等在那,祁林和他打个招呼,把法拉利的钥匙扔给他,开了他的车走了。 (3) 云杉路在洋海郊区边上,横贯在市区和滨江区之间,过了那就能到一个山区景点。因为要保持原生态,整条山路都崎岖不平,车开在上面,时不时要减速慢行。 但即使这样,路过高矮低坡时,驾驶座还是不断弹起,祁林还没养好的屁股在车座上颠,疼得他呲牙咧嘴,在心里更把邱王八翻来覆去,骂了千万遍。 夜半三更,路两旁空空阔阔,左右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在后视镜能看到有隐约车影,倏忽就不见了。 道路尽头也灰黑一片,暗夜里有巨口盘踞,准备将他吞噬。祁林面无表情摆动方向盘,胸中却暗潮汹涌。邱池向来这样,公事时找他摆出天大的架势,三催四请定时间,把姿态放低到尘埃,把他架上天穹。最后给他留个大度虚名,真正有价值的利益蛋糕,都被邱池自己吃个精光。 如果是私事,就更是我行我素,有时是直接到他片场,找个没人的地方将他按在那,几下掀开衣服,扒下裤子,干得酣畅淋漓。有时夜半来个电话,给个时间地点就让他出去,除必要话语外,连个屁都不放。 真想直接踩了刹车,猛打方向盘回去,再不受他半分鸟气。 大脑这样告知自己,手脚却不听使唤,方向盘打了数个圈,车就停在了云杉路的车牌下。郊外水田多,已有深深浅浅的蛙鸣在远处奏响。祁林一手搁在方向盘上,另一手熄火拔钥匙。下车之前,他想抽烟消磨时间,摸遍全身才发现,连个烟屁股都没有。 他啐了一口,又弯着身子去后座找,然而这车可能刚洗过,车体光洁如新,连根毛都摸不着。 月明星稀,凉风阵阵,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2 此时还未到夏天,入夜后温度骤降。祁林出来的急没穿外套,但他也不管那些,只四下一扫,就张开双臂向后倒。背后野草茂盛繁密,许多还坠着新鲜的露珠,他陷在绿毯间,后颈扫在草叶上滚了滚,被嫩茬扎出麻痒。 当年他们在k j练习室,每晚九点训练结束后,可以自由活动。他先去拳击室打半小时沙包,然后洗澡换了衣服,就躺在k j楼下的花园晒月亮。每天憋在房间里练习,只有这短短一小时能自由支配,每分每秒都分外珍稀。 k j的绿化繁盛漂亮,将人为的园林塑造成植物自由生长的天堂。祁林头顶是蓬盖状的老木,层叠碧色向天边铺展,嫩绿将暗夜的天幕割成碎网。月色如烟,身下有肥沙,沃土与草香缠绵交融。四面空旷,世间唯有他一人,肉体若沉眠入地,灵魂就翱翔在天。 当年的祁林,只想着要怎样爬起来冲出去,怎样唱好想唱的歌,演好想演的角色,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心。 现在的他,却想把四肢埋入尘土,用草叶遮挡双眼,渴求不被发现。 露珠黏得身体发冷,凉风一来,汗毛竖成捍卫模样,祁林恍惚把眼睁开,从天而来一件外套,将他头脸遮个结实。 祁林没动,他扶着外套边,静静等待了几秒钟。 他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不知保时捷已无声滑到路边。脚步声不急不缓靠近,每一步却踩重鼓,踏出沉重闷响。 旁边草地下陷,是邱池坐在身旁。 两人都不出声,只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空气里有微妙的尴尬。 “邱……老王八?” 祁林的闷笑打破沉默,他嗓音瓮嗡,像套着沉重的瓦罐。 “……嗯。” 邱池也没反驳,伸手想把他衣服拉下,刚碰到边缘,手腕就被抓住了。 祁林五指如钩,捏紧他皮肤。 “你当时……与我结婚,后悔了吧?” 沙哑的嗓音,语尾微微上翘,皮肉凹陷更深。 祁林说话还是这么直率,他好像不知如何隐藏,永远把真实的一面展现。 邱池看着这个人,转而又紧盯着这只手。指骨突出,边缘泛红,指甲神经质地修剪入肉。露在外面的是半月牙的软圈,嫩血含珠。 想一口咬上去,撕裂他,吞噬他,将他四肢锁住,永远藏在隐秘的地下室。除了自己,谁都看不见他。 “我们给您做了详细的检查,在现有的检查报告里,没有发现器质性病变”,医生翻着病历本,斟酌语句劝他:“可能是心因性问题,建议您去正规的心理干预机构,找心理医生咨询。” “如果那边也治不好,我就永远废了?”,年轻的邱池也同样冷肃,只是身体生病,脾气更加暴躁,手边水杯被捏的咯吱作响:“说解决办法。” “先生稍安勿躁”,这类病症难以启齿,医生怕说了,会让他迁怒攻击:“心情放松很重要,请您尽量保持平静,找心理医生咨询。顺其自然,慢慢就会好了。” 寻访名医,吃药、针灸、按摩理疗,那几年的邱池,除了早出晚归的学习、工作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他面容越发冷静,性格更加无情,但内心的火焰却没熄灭,而是在次次失败中烧的更旺。火焰在心中翻涌奔搅,一次次被冰水淋下,封存后激起更大的反弹力量。 他被练习室的祁林激起了欲火,胯下蒸腾烫立,五官平稳无甚波动,内心却翻江倒海,如火山喷涌。掌下勃勃跳动的内脏是鲜活的,漂亮的,属于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一个鲜嫩的小马驹,应该将他系在床上,骑在胯下,永远锁在身边。 不该让他抛头露面,不该让无数目光紧追着他,不该让纷扰尘世将他浸染。 “老王八,你别反抓着我,手腕要折了。” 祁林自己探出头,瞪眼把手拉出邱池掌心:“你怎么回事,冬眠出来了要抢肉?每次被你干,我都腰酸背痛好几天,你丫属牲口吧?” 骨子里留着同样的血,独断专行,嚣张跋扈,想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想得到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不容他人忤逆。 他就这样被毁掉,被打碎,罩着坚硬的壳,以冷颜面对一切。毁了自己还不够,承袭这样血脉的自己,还要毁掉另一个人? 祁林的性子,承受不住的。 邱池骤然松开手,拧紧眉心,薄肉拧出鼓包,血印割进皮肤。 只要靠近,就无法控制。只能不听不看不想不管,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只有远远看着,甚至推开,才能保有鲜活的完整。 想看到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会哭会闹,会唱会笑,而不是个养在笼里的金丝雀,浑浑噩噩哆嗦羽毛,每日昂首乞食,直到枯萎成灰。 “好吧,你也别纠结了,我和你说实话”,祁林见邱池不说话,以为对方懒得理他,于是他咬牙爬起身,眼神不给邱池,只紧盯着泥土,从手边一团团拔草叶:“我当时和周泽在一起,就是为了刺激你。周泽家的其他人,都对他的股份虎视眈眈,他为了暂避锋芒,只得玩物丧志。而你那段时间对我不冷不热,我拿不准你怎么想,又想尽快上位,只能推你一把。” 祁林脸颊泛红,因为忐忑和羞愧,脖颈上冒出青筋:“我承认,我当时的确图谋不轨。” “那现在呢?” 邱池黑瞳深处沉淀墨汁,浓漆点染,漩涡凝聚成海:“你可以继续不轨。” “不行……我做不到了”,祁林没有看他,只把头埋进膝盖。他肩膀微颤,嗓音哽咽:“我无法继续……图谋了。” 4) 夜已渐深,凉风更盛,邱池沉默半晌,起身将他拉起,将他推进保时捷的驾驶座,自己做上了副驾。 “休息一会再走。” 邱池伸长手臂,越过他把车内暖风打开。 祁林冻得发抖,喷嚏打个不停,眼底血丝蔓延:“我说完我的了,那你呢,你的可选项千万,我不信你是受这小把戏的刺激,才与我结婚。” 邱池闻言看他,从头到脚扫过一遍,张口就来:“因为你长了个圆翘屁股。” 祁林被踩了尾巴,怒发冲冠,挥手就给了他一拳。 他刚与邱池结婚时,虽有名气但算不上家喻户晓,每天充斥在媒体上的消息,都是他强扒着董事长上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等被包养的没利用价值了,就会被一脚踢开。再加之他刚微调过眼角,出门即使遮的严实,上半张脸都因过敏肿胀泛红,在高精度镜头下,油腻丑陋到不忍多看。 虽然他恢复容貌后,很快就因唱功和演技声名鹊起,但依旧摆不脱‘勾人上位’的名号。即使演唱会场场爆满,演过的电视剧收视水涨船高,但每次热度上来,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3 都有不少人给他的微博私信发脏话,骂得他狗血淋头。 他情绪容易波动,最受负面信息影响,有时神经质地啃指甲,彻夜不眠,翻私信和评论到天明。 施秒当时手下不止他一个艺人,每次抽出空来看他,都被气个半死:“重要的是热度,是热度!你管那些人说什么呢?好好拍你的戏唱你的歌,早晚堵住他们的嘴!” 祁林试图不去看不去想,他竖起全身的刺,表现得满不在乎,在舞台上依旧光芒四射,声震云霄,唱歌跳舞酣畅淋漓。每场演唱会,都有画着水彩的歌迷,在台下整齐划一挥舞荧光棒,满场合唱冲破屋顶,洒向八方。 舞台上的他光芒万丈,舞台下的他躲在屋里撕纸,赤红着眼一首首写歌,没写几句就将作品扯得粉碎。 他一拳打到邱池脸上,邱池躲闪不及,向后一仰,颧骨肿了起来。 若是别人,邱池肯定一脚回敬上去,但对于祁林,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他随着祁林的力道,抓住他的手,精确按住了无名指:“戒指呢?” 邱池的还好好戴在无名指上,祁林的已不翼而飞。 “前几天洗脸时,丢进下水道冲走了,”祁林打了邱池,慌得口不择言:“我懒得找那种垃圾。” “结婚时的约定,你都忘了?”,邱池紧盯着他的眼,怒火也燃了起来:“只要出门在外,戒指必须戴着。” 祁林最讨厌被人束缚,邱池的话无异火上浇油,他一把甩开邱池,恶狠狠骂:“关你屁事!” 一束光就在这时扫了过来。 这束光细而柔,不注意应该看不清,但他们所在的路牌边上有个圆角镜,祁林随着光向上追,镜面显现一闪而过的单反镜头。 “艺迷周刊的……” 祁林喃喃转头,车窗剧震,一只遮光罩急速奔来,像炮弹砸上副驾的车窗。 祁林下意识猛扑上前,老鹰护崽般挡住邱池,闪光灯骤然炸起,噼啪快拍连绵不断,祁林被炸得睁不开眼,邱池一把抓住他,往主驾一按,低吼出声:“走!” 一脚油门蹬下,保时捷从暗夜里冲出,箭一般窜入景区山路。 这山路说是九曲十八弯也不为过,往常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才能在这样的狭窄路况驰骋,跑不远便是一个拐角,再开一会又是一个长弯。祁林车技不错,保时捷底盘又稳,他油门踩深,沿着崖边风驰电掣滑过去,后面一黑一白两辆车穷追不舍。 “不要命了……” 祁林低吼,身旁的邱池看了眼油表,沉稳吐出一句:“接着开。” 油门踩的更深,发动机的轰鸣震得车厢剧颤,流线车身在暗夜里刮出迅猛疾光。身后的黑车迎身而上,副驾车窗摇上,单反镜头逼出狰狞长度。车身沿着峭壁刮出刺耳摩擦,祁林咬牙猛甩车尾,在咯吱声中硬挤而出,将黑车甩在背后。 另一辆白车紧随而上,恰好前面是块宽阔空地,一黑一白约好似的前后夹击,先是白车向前,压着祁林,让他不得不把方向盘向右打,随后黑车从右后方窜出,顶着副驾,单反镜头卡出半截,恨不得戳上车窗。 黑车狗仔从黑车后排爬起来,竟看到对面车窗摇下一点,原本漆黑的玻璃后,缓缓露出邱池的脸。 狗仔没见过邱池本人,没想到第一次见,竟出现在这样的情形下。k j老总的面容,和报纸电视上如出一辙,只是眼瞳太黑,将眼白挤得所剩无几。乍一看那双眼,空茫茫殊无感情,再向深探却黑涛浩瀚,浪潮如涌喷薄而出。 他坐在保时捷副驾上,看上去气定神闲,甚至还在微笑。两条腿轻松叠着,一只手搁在窗外,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银光。 黑车狗仔第六感强,他单反架在窗边,竟迟迟不敢向下按。 同伴踹他一脚,怒骂:“你他妈傻了?按快门啊!” 他恍然而动,邱池那边的车窗就迅猛摇起,咔擦声后,徒留黯哑车影。 受他影响,黑车速度放缓,祁林卡着空向右一挂,硬将黑车别在身后。 白车见同伴被甩下,志气更盛,车内司机也跟着猛踩油门,紧随保时捷屁股挤了上去。他们已经开离宽敞地带,又到了紧窄山路,祁林本就脾气暴躁,休息不好怒气更旺,他说不清哪根筋没搭好,竟升起同归于尽的念头。临近拐角时他骤踩刹车,车尾一甩,车头迎着白车,饿虎扑食猛撞而上! 白车司机原本只是挑衅,没想到祁林这般不要命,登时吓得惊声尖叫。这道路狭窄栏杆也脆,白车被推得连连向后,车身擦着栏杆发出砂铁劈裂的寒鸣。脚下油门几乎踩进车底,祁林手背崩出青筋,目光如炬,紧抓着方向盘的手,却坚硬如石。 白车一寸寸被向后挤推,后排几个人吓得张牙舞爪哀嚎,单反三脚架四处乱砸,前窗玻璃都被镜头摔出裂纹。 邱池依旧不言不动,只冷眼看着,直到白车真要被挤落,他才猛然起身,一把夺过方向盘向右拉,硬是将前轮偏离了方向。 保时捷车身一甩,侧面沿着崖壁直冲过去,吱嘎响声再起,车体横着峭壁磨了一段,直将深棕车身刮的破烂,才渐渐无力停下。 一只温热的大掌横在脑后,祁林浑身被冷汗打透,体力用尽,那只手慢慢捏住他的脖颈,五指拧起肉皮,音冷如在北极:“不要命了?” 这样的惊险追击,祁林上衣都湿的可以拧出水,邱池仍掌心燥热,几乎能烫化他的皮肤。 祁林没有回答,他大口倒气,浑身脱力,趴在方向盘上动不了。 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时候,感觉不到怕,直到现在,他才双手颤抖,脑中渐渐浮现祁建中和郎飞的脸。 如果就这么死了……让他们怎么办。 二婶已经走了,如果他也走,会让二叔再次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自私,但刚刚升起的快感也不是假的,并非真的想撞下白车,只是想借着这个契机放纵自己,让自己可以抛开罪责,倒头冲下。 后面黑车赶上,白车上的狗仔一窝蜂冲下,鬼哭狼嚎挤上黑车,飞快逃走了。 邱池也不拦着,只扶着膝盖坐在车里,转头向外看。今天的太阳升的早,已有淡淡的霞光,从天际飘卷而来。 祁林抖得停不下来,从湿润的胸腔抽噎喘息,他哆嗦着从裤袋摸出戒指,拧在手心,湿滑的汗液浸湿了银圈。 某种力量从掌心沿着经脉传上,流到四肢百骸,让他渐渐止住颤栗。 邱池抽出几张纸巾递过,祁林怕被发现戒指,不敢伸手去接。邱池看了他半晌,自己将纸摊开,贴上了他的后颈。 “‘荒岛家庭’那个真人秀,我想去参加。你想去吗?” 这样温柔的,试探性的声音,甚至这征求意见的语句,都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4 不像是邱池有的。 祁林以为自己幻听,但这嗓音不是假的,贴在后颈的纸巾,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嗯。” 他已无力思考,只能低声呢喃。 即使知道只是演戏,即使知道可去可不去,即使知道只为卖恩爱人设,他也无法拒绝。 他无法拒绝邱池。 一片狼藉的山路上,连蛙鸣都销声匿迹。偌大天幕下,只有一深一浅两道呼吸,起伏错落,在静谧夜色中缠卷环依。 第4章 (1) ‘荒岛家庭’这个真人秀,是星宇卫视联合众享传媒主办,准备登陆星宇黄金档的一支节目。星宇卫视在业内耕耘已久,早有了一批忠实观众,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为太重视观众留存度,而忽视了时代发展,星宇慢慢没法满足年轻人的需求,在激烈竞争里逐渐落后,虽不至虎落平阳,也不复当年风光。 这次真人秀是他们苦思冥想、痛定思痛后做出的制作决定,虽然没有买美国版权,但自认学到了‘荒岛存亡’的精髓。他们认为现在流行的节目设置偏成人化,于是准备反其道而行之,重点关注孩子。他们搜罗了五个有小孩的家庭,其中四个是原生家庭,带着自己的小孩,还有一个是素人家庭,主角是邱池和祁林,但因他们没有孩子,副台长就把自家的四岁女儿贡献出来,给他们做陪衬了。 当日台长亲自登门邀请邱池,恰逢邱池去其它城市开会,两人没能见成,由唐蜢代为接待。本以为此事十有八九要告吹,因为邱池不爱抛头露面,人尽皆知,过去仅有的几次还是实在推不过,才勉强在公共场合多说了几句。不过最近他出现次数多了,能上的正经门户网几乎上了个遍,每次都金句频出,有几个还在网络上成了新的流行语,甚至连以他为主的表情包,都上过几次热搜。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台长得了肯定答复,心头一块大石落下,转而去忙别的,后续事宜交由众享传媒负责。众享本来就是营销类纸媒的魁首,又赶上自媒体崛起的浪潮,执事人眼光毒辣,很快把一条龙服务做得风生水起。除了星宇这一家之外,又攀上其它卫视,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众享人脉广阔,星宇也不太敢得罪,几乎全权将宣发活动交给它处理。好在它也不负众望,从前期造势到后期买收视,都规划得驾轻就熟。邱池和祁林还没开录,通稿就已满天飞,粉丝团领导把粉丝分成两拨,一拨放两人‘剑拔弩张’的边角料,另一拨放两人‘如胶似漆’的甜腻史,顿时几方势力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连莫须有的‘邱池小号’,都一夜之间长了几十万粉。 此时他们的手机已被没收,五组家庭坐在飞机上,一起往毛球小岛飞。 也不知是谁,给这岛起了个这么恰如其分的名字。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在岛上蓬勃生长。茂密繁盛的植被从土壤窜出,缠绕着嶙峋怪石的身体。从远处看,这岛好似披上幽碧的长袍,浓厚的毛发从脚背向上爬,在头顶炸出草绿烟花。 邱池前段时间太累,在飞机上也戴着眼罩补眠,他精力旺盛,身体机能恢复也快,休息两个小时之后,消失的体力又重回身上。他能听到前面的小电视放着毛球岛的资料,四周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他屏神想摘下眼罩,却听身边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祁林还没睡? 邱池刚一动,就听到身边有七手八脚的刷刷声,那单薄的纸质物品胡乱砸到地面,似乎又被迅猛捡起,塞进了包里。 邱池放慢摘眼罩的动作,只露出半双眼,迷茫问祁林:“在看剧本?” 祁林手上倒真捧着剧本,他不愧演技派,表情无甚异常,只用眼尾撩了邱池:“老王八,本子上写,让你一会抱起小女孩,在空中转三圈,再亲她一口,对她说么么哒我最喜欢你了。” “……把导演给我叫来。” 邱池缓缓吐息,沉下脸,四处去找导演。 “噗嗤……” 祁林笑了,两只黑眼圈微微拢起,弯出月牙弧度:“哈哈,你不会真信吧?这是我的台词。” “念我的。” 又向后翻了两页,祁林轻咳几声,喉咙微抖,随即出现的,就是邱池冷淡平稳的声音:“与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哭,不然把你拉去喂狼。第二,不许叫,不然把你嘴巴缝成围墙。第三,不许闹,不然把你留在这里,让你再见不到爹娘。” “这剧本……是谁写的?” 邱池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他忍无可忍,转头去看,最后排一个年轻人羞怯地低下头,他脸涨成番茄,眼神左右乱晃,像被猎人瞄准的惊惶小兽。 “也就第三天能自由活动,”祁林接着翻剧本,快速翻过又再翻回来:“第一天我要和你吵架,执意与你分帐篷睡,半夜遇到危险,你要出来救我。第二天你要去找食物,在原始森林里有野兽出没,我本想冲去救你,但野兽咆哮,我转头逃跑,因为野兽是驯化过的,这时我要尽量慢跑,以便机位追踪。” “第三天?” “第三天没有任务,是修整期,但要自己做饭,重要的是哄小孩开心。前面三天风餐露宿,小孩肯定大闹天宫,哭喊着要回家。这时要耐心细致,陪伴小孩度过恐慌。这天可以自由发挥,导演组不会干涉我们。” 邱池仔细听完了,沉吟半晌,忽而问:“保险买了多少?” 祁林被问得一愣,绞尽脑汁回忆合同:“如果意外身亡,个人理赔金在千万上下。” 祁林以为邱池会夸节目组准备充分,谁知后者只冷淡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星宇也算下了血本。” 邱池可能心情不好,自从醒来就没说过半句好话,祁林不以为意,生硬转了话题:“你好好看资料片,我也睡会。” 他接过邱池的眼罩,自己系在脑后,将毯子裹在身上,向窗边倾身靠靠,缓缓闭上了眼。 邱池以为是祁林不想与他交谈,才装睡避开,谁知祁林也许累得狠了,刚闭眼没多久,呼吸就渐趋平缓。 邱池沉默地盯着祁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他拧着眉峰,眼尾如刀,似乎要将对方的灵魂片片切下,再强硬组装回去。 祁林表现得过于平静了,甚至不像平常的他。 ‘荒岛家庭’开始录制的时间,离那场深夜飙车只有三天。当晚邱池就让人来拖走了车,他这样精力旺盛,都身心俱疲想大睡一场。祁林从车上下来,却只蹲在路边吞云吐雾。他也不顾形象,衣衫上都是草叶木灰,也不擦不整理,仍赤红着眼,垂着头噼里啪啦发微信。 过了没多久,暗夜中一辆灵巧的奔驰smart急速冲来,像从远方振翅而来的小黄蜂。近在咫尺时,施秒猛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5 打方向盘,小黄蜂在半空甩尾,随着刺耳的咯吱声定在祁林面前,车轮将身后土地碾出长痕。 施秒早孕育了一肚子火,细腿高跟鞋在空中挥舞,她一脚踹开车门,车门撞上石壁,嗓音与铁锈撞鸣齐声涌出:“今天的行程都推了,赶快给老娘滚回去睡觉!你以为自己是铁臂阿童木,用充电维持机能……” 祁林和邱池都在路边,一个蹲着一个站着。暗夜里,邱池似一尊沉默的雕塑,而祁林忽而一动,抬头看她,那血丝密布的双眼,仿佛嵌进了饿狼的脸,逼得施秒硬生生停住话头。 她说不清那双眼里含着什么,滚烫情绪如洪流,在眼底旋转凝聚,拧出深渊庞涌。 像打翻了的水彩,色彩杂陈,于画布溅出混沌颜色。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看祁林杵着膝盖站起身,一掌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还没等施秒动作,失了窗户的门就被按住,邱池站定在驾驶室旁,手背崩出青筋,嗓音低沉不容置喙:“回家休息。” “开车”,祁林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把手按上挂挡。 “不许开”,邱池又重复一遍,仿佛吐了口气,勉强放缓声音:“乖,回去休息。” “老王八,你被什么妖怪附体啦? ”祁林噗嗤笑了,在熟人面前,他不介意把邱池拉下神坛:“我可是答应你,去参加那劳什子真人秀了,作为补偿,你也少管我的闲事。” 施妙觉得邱池再捏下去,她这smart会变成smart,连忙跟着打圆场:“邱总,我会看着他,您放心。我这就走了,您松开手好吗?” 天不怕地不怕的施妙,在邱池的注视下,也同样芒刺在背。邱池紧盯着什么东西时,眼瞳比常人大,看着她的时候,好像要从她脊背经脉穿过,将所思所想丝丝抽出,摊开在阳光下。 邱池停顿一会,加注在车上的力道终于小了。施妙找准时机,一脚油门踩出去,小黄蜂身形灵巧,在高速上游刃有余逃远了。 直到离开邱池视线,祁林才顶住车底,向后一靠,呛出苦笑:“简直是落荒而逃。” “你还知道啊,给我发一串sos,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吓得踢开我老公就跑出来,他要是萎了,我要你好看! ” 任谁半夜被吵醒数次,都不会开心,祁林撩她一眼,没什么道歉的意思,转而盯着自己手指,忽而道:“我刚刚在山路上飙车,本想……” 话说一半,他又心虚吞了回去。如果被施妙知道他刚刚想冲下去,肯定被骂个狗血淋头。 其实他自己也后怕,只是当时好像灵魂被抽干,萦绕在脑海里的,都是掉头冲下,一了百了。好像深渊里有什么声音,在振奋鼓舞他向前。 施妙敏锐察觉到了什么,眼刀立即甩了过来:“飙车?看来我得连夜联系媒体撤头版了。你本来想怎样?” 祁林转而去摸鼻子,迟缓眼珠晃在车顶车底:“我刚刚……对老王八说心里话了。” “你别总在我面前总说这个代号, 哪天被你带坏,我也在公共场合脱口而出,这圈我就不用混了。” 施妙鼓着气,猛打反向盘转弯 :“等等,你刚说什么,你对邱总说心里话了?你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嗯,但他没正面回答”,祁林低声喃喃,垂下头,矿泉水瓶顶住大腿:“我当时与他结婚,被骂了太久,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可能因为这些,我总把他当假想敌。我特别想与他割裂开,不想待在他,甚至k j的羽翼下。我想证明我能行,凭我自己的能力,也能得到尊重。” 祁林难得敞开心扉,施妙竖起耳朵仔细听,方向盘旋转的速度,都渐趋放缓。 “而现在,有个我从未想过的机会,落到了头上”,祁林话锋一转,忽然捏紧水瓶。柔软水瓶像被打了一拳,拧出扭曲形状。他忽而扭头,空着的手紧握成拳,嘴角咧出弧度,眼底满是饥渴血丝:“秒秒,你知道吗?赵导前段时间找我,让我当他下部戏的大男一,他不愿大张旗鼓,直接跳过老王八联系的我,王八一直日理万机,估计也顾不上赵导。那我也先不告诉他,到时候消息爆出,直接吓他一跳。” 这是个千载难逢、绝无仅有的机会,即使是最红的时候,他都未曾奢望与赵导合作,更别提能在他的戏里担当重任。身在圈里摸爬滚打这么久,他太知道机会的重要了,炒人设不是长久之计,更重要的还是作品,好的角色、经典角色是能吃一辈子的。 他太需要一个经典角色,让他相信自己还能爬起,让观众重新认识到他,也能给他安慰,让他相信自己不是随波逐流,被钱财蒙蔽心智,只能通过轧戏、拍综艺、看秀来混脸熟。 这将能证明他的能力、证明他的优秀,能让整个圈子、让观众、让评委,最重要的是让邱池……对他再不敢小视。 (2) “等等等等,什么告诉不告诉的,你说明白——” “我的天!真的假的,怎么可能?”,施妙一脚踩了刹车,轮胎贴地擦出吱嘎裂响。她把车横在路边,拉下手刹,怔愣半晌,突然抓住祁林肩膀,眼底溢出波光:“赵导的下一步戏,定了你?确定了吗?怎么也绕过了我?” 祁林用水瓶轻敲膝盖,志得意满、眉峰色舞,给她飞个‘你懂的’的眼神。 “他居然没嫌你扑街?老一辈革命家果然不一样……” 施秒揪住头发,把新打理的发型挠成鸡窝。她絮絮叨叨地来回倒话,口齿不清,摸一把方向盘又要去踩离合,没踩到又去踩油门,祁林眼疾手快把钥匙拔了,怕她一个不小心,让smart撞上石墙。 她犹在低声重复着不可能,却掩不住欢喜,她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又去握祁林肩膀,还没碰到,泪水就哗啦冲出,把脸上粉底泡得一塌糊涂:“你这小混蛋,瞒得可真好,连妙姐都不告诉,到时候真公布了消息,把妙姐乐成精神病,你好继承妙姐财产?我老公可不会放过你……” 难为她一边抽噎,一边还能说话,祁林递了纸巾过去,不耐烦拍她:“还没最终确定呢。” 但他势在必得,挡在面前的无论是什么,都将被碾压成灰。 施秒这么激动也是有原因的,她知道祁林这段时间多不顺,也知道他对赵导抱有怎样的情感。 施秒刚开始带他,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祁林其实也算童星,但年少成名,年长后一蹶不振的人多了,她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她当时站在宿舍外频频看表,因为不止祁林一个,她上午还要去两个艺人那训话。祁林起床晚了,在约定时间的二十分钟之后,才蓬头垢面踩着拖鞋,打着连串的哈欠,晃晃悠悠飘过来。到了之后也不打招呼,只半抬眉扫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6 她一眼,又耷拉眼皮继续冒泡。 再立体漂亮的人,刚睡醒也邋遢得没法看。更何况,他左耳还挂着四个硕大耳环,走路时叮咚作响,像坠着满身铜铁。 当时早不流行混混人设,施秒气不打一处来,见到他二话不说,立即呛声:“一天之内,去给我把这些破烂都拆掉。” “干嘛?大妈你早上吃枪药啦?”,祁林打着长长哈欠,眼尾撩她一勾,随即又兴致缺缺,气色沉倦往沙发里蜷。他杵着额头,四下扫了一圈,捏起桌上水杯,咕噜噜往喉里灌:“这可是赵导那部‘青春协奏曲’里,小丁的招牌耳环,你连这样的经典片都没看过,还以金牌经纪人自居,不怕把人笑掉大牙?” 施秒被噎得瞪圆了眼,还没等怼回去,就见祁林慢条斯理挑起上衣,给她看腹部的蝎子纹身:“还有这个,也是小丁专享,我胸前还有,腰窝也有,尾椎也有,你要看吗?” 施秒怒目圆瞪,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祁林看着她涨红的脸,乐得拍手直笑:“我听他们说,妙姐外号k j薛宝钗,现在看来,更像k j林黛玉嘛。” 祁林这张嘴,口无遮拦,有时候真想撕了他的舌头,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当时的施秒,以为两人会结下仇怨,老死不相往来。谁能想到,现在竟是他俩离开k j,主建了麒麟工作室,也算造化弄人了。 祁林看施秒陷入沉思,按了喇叭让她清醒。施秒回神,怕祁林乐极生悲不好收场,连忙搬冷水过来,浇浇他冲热的脑子:“但我觉得这事,还得再确认。毕竟只是口头约定,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赵导转身变卦了怎么办。” “就你那么容易变卦”,祁林向后碾身,摒弃一切干扰,不以为意撇嘴:“赵导是谁?三届银鹿奖的最佳导演,那几个现在还蹦哒的蚂蚱,哪个不是他带出的?他定下的事,最讨厌别人干扰,你别给我弄巧成拙。” “好好好,我不干涉”,施秒举手投降,以退为进,拧开蓝牙音响,让d j音乐狂泄而出:“不管怎样,先简单庆祝一番,我把剩下的人叫上,大家先唱一夜!今晚不醉不归,谁也别想竖着走出大门!” 小黄蜂一路奔驰到了市里他们常去的ktv,工作室全员早已乖巧等在包厢。祁林踹门进去,胡乱点头就当招呼,二话没说先点了个口水歌,跟着旋律吼得声嘶力竭。施秒在旁边翘着腿磕瓜子,倒酒的手没停过,也不出言阻止。两个大boss都不说话,另外几人耳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端坐看戏。 当晚的祁林成了麦霸,抱住ktv的话筒,说什么也不放手。除了施妙,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他得了什么好事,嗓子嚎得沙哑,涩如含沙,还撕心裂肺咆哮。到半夜大家都累了,横七竖八歪在沙发上,几个勉强立着的,也小鸡啄米点头不休。 有人夜半惊醒,摇摇晃晃爬起,出门去洗手间放水。推门时发现有重物隔着,挤出去才发现,祁林抱着麦躺在地上,身下是散落的酒瓶。他脸色潮红,被咯得皱紧眉头,口中喃喃什么“我的、给我”,支离破碎也听不清晰。 第二天早上施妙摇醒他,告诉他之前定好的杂志封面今天开拍。祁林晕头转向,揪着额发从地上爬起。他手臂剧颤,头痛欲裂,滑开屏幕不耐扫了几眼,朦胧看不清楚,干脆丢开手机:“不去,我要看赵导给的剧情梗概。其它事情,不要拿来烦我。” 他把这薄薄的本子当救命稻草,上了飞机也不放手,翻来覆去揉得快烂掉。 邱池睡了,他还调暗了灯,静悄悄在旁边翻页。飞行高度渐升,他眼前有时闪过黑雾,要捏了鼻梁沉浸几秒,才渐趋光明。 这是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看不清东西。不能掉以轻心,耽误赵导的戏怎么办。 祁林得了喜爱的角色,肩上重石松懈,终于关注自己。他决定这档真人秀结束后,就约医生查体。 但他在飞机上也睡不安稳,折腾一会就做噩梦,满头大汗醒来,转头一看,邱池仍目不转睛盯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看到他醒来,邱池自然而然转头,捏着他肩膀,敲玻璃让他向下看:“毛求岛到了。” 郁郁葱葱的小岛,像一望无际大海里的鲸背,孤零零浮于海面。放眼望去,它如同深渊里孤独的守望者,已等千年万年,只盼有人共眠。飞机降低高度,人员渐渐从数个小点,放宽成半个身体。编导组成员早聚拢完毕,各个汗流浃背,在岛上奋力对他们挥舞小旗。 这些成员都穿得花里胡哨,从窗户往下看,他们的小旗像演唱会上的荧光棒,跟随节奏前后挥舞,坚定不知停息。 (3) 机上这几对家庭下来,导演组连忙端茶递水,将风箱从远处推过来,对着他们猛吹。 祁林被冷风拂得头疼睁不开眼,撇嘴转身就想走,冷不丁被邱池从背后抱住。身体被带着体温的外套拢好,邱池温暖的臂膀环抱他,贴他耳垂亲密低语:“摄像头看着呢。” 祁林身体一颤,自嘲笑笑,将被羽毛拨动的心弦强压回去。自以为是的滋味虽苦,他却偏爱饮鸩止渴,毒得五脏六腑皆痛楚,也不知悔改。四处扫了一番,草丛里果然盘踞着几个小巧的摄像头,正三百六十度捕捉画面,他看着它们,它们好像也察觉到什么,齐刷刷调转镜头向这边挪,像许多暗中观察的哨兵。 不过两秒,祁林就调整了表情,他忽而抱住邱池环在他胸前的手,转过脸靠近邱池嘴唇,蜻蜓点水擦过,弯眉‘啾’ 了一口。 他眼睛笑弯成月牙,两个酒窝冒出,犀利眼角失了锐意,化为绕指柔,羽毛似的,在邱池心上挠了一把。 那一瞬换了邱池怔忪,手臂横在原地还没动,祁林就鱼一样滑出去,抱着他外套,远远大笑:“老王……隔壁老王,谢啦!” 祁林眉眼原本锋利,但因笑弯了腰,眼角就像被墨笔描过,金粉点染过的阳光在皮肤上跳跃,滑入鬓角,涌进锁骨,沿着白皙皮肤坠落。 他在青山绿水的环绕中挥舞双手,林中飞鸟被笑声惊扰,争先恐后从栖息地跃出,从他头顶飞掠而过,蔽日翅膀化为长毯,似要携他而行,翱翔于天。 怎么能让他飞走? 应该折断他的翅膀、撕烂他的羽毛,塞住他的耳朵,将他护在身边,挡在身体下,再不让别人看到。 邱池抱臂站着,不发一言。哭声从远处乍响,他心念一动,好似被扇了一掌,身体一颤,口鼻从深水拔出,终于抽吸到活命的空气。 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不能也不准,不能重复这样的轮回。 他再一次告诫自己,体内的野兽嚎叫咆哮,他轻抚胸膛,在意念里新挂上把锁,将嗜血凶物重新禁锢。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7 也将情感用铁链缠裹。 他循着声音望去,才知道刚刚他俩秀恩爱,旁边几组家庭被虐的牙酸,齐齐举手要求导演组尽快讲解规则。导演组为了顺应民意尽快开始,先将副台长的女儿,从保姆车上抱了下来。 一般上星的成品节目,非必要情况,都不让工作人员入镜,但小女孩满面惊恐,抱着工作人员的手臂不撒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粉雕玉琢的小脸哭成苦瓜。从繁华都市来到蛮荒之地,对她来说,比进入异次元还要恐怖。身边有长嘴蚊虫嗡嗡飞舞,女孩被咬出几个红包,更是放声哀嚎,拼命往工作人员怀里扎。 工作人员无奈,只得低声安慰,揉着她头发安抚,盼望祁林他们尽快过来解围。 祁林远远看到,见了小孩哭自然心疼,凑近了将她抱起,圈在怀里摇晃:“怎么了宝贝?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我要妈妈……” “妈妈让叔叔陪你玩几天,叔叔会玩的东西特别多,你学会了,可以去教其他小朋友”,祁林把她圈在怀里,手臂捧着她,轻轻摇晃:“宝贝过来玩几天,可以赚好多好多钱,妈妈回家,就可以给你买新裙子了。” 祁林也真是钻钱眼了,和小孩子说话,也三句离不了它。 小女孩大概3、4岁的模样,对钱没什么概念,对新裙子倒是执念颇深,她很快抽噎两声,莲藕似的圆胳膊圈起来,环住祁林脖子:“真、真的?” “真的”,祁林从工作人员手里接纸巾过来,给她擦了眼泪,小孩脸皮又嫩又薄,哭久了会泛红,但她白得不掺杂质,即使剥去外壳,皮肤仍像荔枝,吹弹可破:“宝贝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陈佳慧,也叫小麻花”,小女孩抽噎够了,像抓着救命稻草,把祁林脖子环紧:“爸爸、妈妈都这么叫我。” “我叫祁林,你可以叫我祁叔叔”,祁林抱着她转回来,让她的脸对着邱池:“这是邱叔叔,叫他什么都成。” 小麻花抬头一看,似乎被邱池的冷脸吓到,转而又去搂祁林脖子,低声啜泣:“你小,你是哥哥,他大,他是叔叔。” 祁林一愣,憋不住就想乐,邱池凑近两步,从背后揽住祁林,贴着他耳背,将他们一起圈在怀中:“她不让我抱,那我抱你,就是在抱她了。” 摄像头好像察觉到什么,向这边聚拢得更多,草丛里探出无数机械脑袋,争先恐后向这边挤。 这真人秀比平时拍戏的规矩还多,但对祁林来说,这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让他站在愚人节的舞台上,肆无忌惮表露情绪,不怕被人知晓。 他毫不客气侧过头,张口咬住邱池的脖子,后者脖子上有条青筋格外鲜艳,祁林的小虎牙寻找个脆弱地方,轻轻一咬,温热血脉在口唇下奔腾更烈。 邱池也不躲,甚至微微合上了眼,祁林的舌尖在上面滑动,牙齿已经陷入皮肤,即将咬破时,又悄然松开。 “老王八,说不定我是吸血鬼”,祁林凑近邱池耳骨,舔舐嘴唇:“吸光你的血,让你变成人干。” “求之不得。” 邱池淡淡回应,瞳仁颜色化得更浓,像铅块搅拌融化灰黑,吞噬剩余空白。 祁林抱着小麻花,邱池抱着祁林,三个人黏腻低语,真像温馨和美的一家。 小镜头们拍够了画面,心满意足退下,三三两两去找其它家庭。那边镜头走远,邱池后退两步,体温离开后,凉意蔓延更盛,祁林不着痕迹向后一探,只握到冰冷的空气。 他没有回头,条件反射抽回手,将小麻花抱得更紧,把脸埋进她的脖颈。小麻花被捏疼了,抬起小脸看祁林,又举起肉手,奶声奶气揉他的脸:“哥哥,不疼,麻花吹吹。” 他眼圈泛红,小麻花以为他撞到了哪里,真的凑过去吹他睫毛。他之前在飞机上睡过一会,难得血丝湮回了眼底,看着并不可怕,也不知小孩为什么觉得他疼。 (4) 毛球岛作为保存最完好的‘原始森林’之一,租金奇贵,几组家庭平时工作又忙,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拍摄,因而节目组决定分开几队,给他们设计不同的路线,又分设不同的障碍,代表成功的小红旗插在一座悬崖上,哪组先得到,就算得到最后的胜利。 他们的手机都被收走,每人只剩一个联络装置,只能与自己的家庭,以及家庭所属的跟拍导演通话。科技发展到现在,早不用专门的摄影师跟拍,许多圆脑袋机器人挪动短腿,淅淅索索从草丛爬出,分散在各处追随,时刻做全方位的追踪。 按剧本的规划,为了制造话题,第一天祁林要与邱池吵架,两人要吵到不可开交,以分睡帐篷为止。之前祁林最红的时候,也参加过真人秀,遇到这种本子,早撕了罢演了事。但他现在受挫多了,知道机会不易,便也随着剧本意思,硬着头皮,冷嘲热讽怼了邱池几句。 对邱池来说,这就像家养的小猫亮了爪子,呜呜叫着在他腿边挠,他浑不在意,甚至眉毛都不抽动。两人走了半个小时,祁林脚步放缓,抱孩子太久手都发抖,邱池干脆伸过长臂,把小麻花接了过来。 小麻花从刚熟悉的哥哥怀抱,到另一个冷脸叔叔的怀抱,吓得咧嘴就要哭,邱池不会哄小孩,只僵硬胳膊捞着她,把她夹在半空。 他在脑中回忆了剧本,耿直背书:“与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哭,不然把你拉去喂狼。第二,不许叫,不然把你嘴巴缝成围墙。第三,不许闹,不然把你留在这里,让你再见不到爹娘。” 邱池显然是没什么天赋,束手束脚连台词都念不好,明明是生活化的台词,被他一说像到了作案现场,小麻花吓得哭都不会了,她与邱池大眼瞪小眼,齐齐僵硬在半空。 祁林拍拍额头,只得再把小麻花抱过来,但这次把她放到地上,半蹲下来看她:“小麻花先自己走,等累了,哥哥再抱你,好不好?” “哥哥累,我自己走”,小麻花鼓着包子脸,紧紧搂着祁林小腿,像棉花糖粘在祁林身上:“哥哥饿了。” “哥哥不饿,小麻花饿了吧”,他抚摸女孩的头发,自然抬头指挥邱池:“老王八,去摘果子。” 邱池没动,祁林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亡羊补牢:“邱总,请去摘果子。” 邱池还是不动,只眉头微微拧起,他上前两步半蹲,抬起祁林的脸,直直看他眼睛:“再问你一次,该叫我什么?” 无数画面涌进脑海,还都是少儿不宜那种,祁林干咳两声,眼神飞出去乱瞄,就是不看邱池。邱池等不到回音,唇角牵出一抹笑:“看来你想在她面前现场表演。” 暧昧的红蔓延上祁林的脸,他立即回头看小麻花,女孩仰着脸,天真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8 无邪看他,一双圆溜的眼里满是童真。 “老……老公,去摘果子吧。” 他低声喃喃,说到最后,嗓音都淹没在喉咙里,咕哝进晕红的喉结。 “叔叔是老公,那哥哥是,老婆吗?”,小孩子不记仇,转头就忘,小麻花已忘了被吓的阴影,迈着小短腿往祁林膝盖上滚,像个香软的糯米团子:“好像爸爸妈妈哦。” 邱池得了满意答复,站起身向四周看,他们按着导演组给的路线图,今晚应该就能到第一个露营点。 只是这种荒岛类节目,能携带的东西都有限,两人身上除了基本的衣物、水和应急药品外,只有压缩饼干和面包。这样的食物成年人还可以凑合,但小孩肯定不行,至少要再找些水果。 远处似乎还真有一片果林,三人一起向那边走,走了不远便有香气飘来。远远挂在树枝上的不知是什么,那种类在市面上没见过,个子不大但外壳坚硬,幽香阵阵席卷而来, 那树虽不高大,但枝杈少,让人很难凭自己能力爬上,邱池绕着树走了几圈,矮下身,指着肩膀,示意祁林踩上去:“你比我轻,站上来。” 祁林倒没想到老王八这么当机立断,还以为他要在‘上下’问题上纠缠,不过对方金口已开,他也毫不客气想往上爬,只是还没碰到,就被邱池眼尖捏住脚踝:“先脱了鞋。” 掌下的脚踝并不粗壮,甚至有些精巧,祁林隐约有倒三角体型,两条长腿匀称漂亮,邱池掠过那肌肤,蜻蜓点水松开了手。 祁林腿脚一抖,暗骂自己不经撩,脱了鞋站上邱池肩膀,后者抓进他的小腿站直身体,慢慢将他顶上高处。 这老王八不知吃什么长大的,身高将近一米九,平时看不出来,这会站在他肩上摘果子,祁林脑中突兀蹦出一句“如果我获得了什么成就,那也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他绷不住乐了,手掌按上枝杈,把果子抓得摇摇晃晃。 “摘好了就下来。” 邱池勉强用膝盖顶着树,时间久了,他也有些不稳,小麻花扑过去抱邱池的腿,力气虽小,也努力让邱池的腿紧贴树根。 小肉团仰着头,眼巴巴看着祁林……手上的果子,小胖手塞进口里,吮得满是晶莹口水。 祁林于心不忍,先丢了个果子给她:“麻花,你先吃。” 只是毫无预兆改变重心,邱池肩膀酸疼抓不住他,后退几步就要倒,他连忙把小孩踢到一旁,揽着祁林的腿往柔软的草丛里摔,下落途中拉着祁林的腿向下滑,落地之时,祁林的额头‘咚’地砸上他胸膛。 这一下真是实打实的疼,邱池大脑一窒,心脏都要跳出胸腔,痛呼险些跃出喉咙。 祁林这一下也摔懵了,采来的一把水果被他手滑一松,天女散花砸向地面,不过因祸得福,竟把它们的坚硬外壳都崩开了,浓郁香气四散飘飞,空气被浸染得如同蜜糖,黏腻令人头皮发痒。 小麻花吓坏了,扔了手里的水果扑过去,爬到祁林背上,咧了嘴就要哭:“哥哥……” “麻花别怕,哥哥没事,就是叔叔被我这么一压,怕要不能人道”,祁林把手臂环过去,从背后拍小麻花的背,幸灾乐祸傻笑:“可怜叔叔纵横江湖数十载,未尝败绩,此后要是一蹶不振,江湖人怕要拍手叫好了。” 小麻花不懂他在说什么,哼哼唧唧对祁林撒娇:“哥哥、哥哥好。” 祁林正要再笑,后背突然被一条有力臂膀环住,邱池的声音沿他耳蜗滑下,像一条吐着信子、燃烧鳞片的蛇:“哥哥想亲身体验?” “老王八,你吃错药啦!”,祁林慌忙抱着小麻花,抬腿蹦起来,耳根红透,热血急速向小腹奔流:“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邱池顶着腰坐起,弹掉身上的叶子,扶着树干起身:“我又不戴面具,没必要总板着脸。” 那也不对,这样的老王八,祁林之前也很少见到。 他在k j度过了迄今为止的大部分时光,说是被k j养大都不为过,董事长最初是邱池的父亲,那是个温文尔雅、绅士风度十足的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冷静沉稳,袖口和领夹总是一尘不染,连领带的角度和花色,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但他的助理却最怕他,明明他说话和风细雨,嗓音温润如绵,助理每次进办公室前,都要偷偷做半小时心理建设,才重新补了妆,哆哆嗦嗦进去听他吩咐。 后来他可能年岁见涨,或是钱赚够了想享受生活,渐渐不再来公司,最后据说脑溢血突发住进icu,公司的重要事务,彻底转移到邱池手中。邱池的面容像他父亲,只是喜怒更不形于色,抿嘴不笑时,唇角微微下探,构成个‘我不开心,有话快说’的情绪状态。 人生贵在及时行乐,做生意这么不开心,不如回家织网捕鱼。 祁林心里默默吐槽,那次在练习室搭戏,其实不是第一次正经八百见邱池,之前也曾经擦肩而过——他在走廊与邱池狭路相逢,刚想凑过去套个近乎,就被身旁的人一拉,半个字没吐就溜过去了。 拉住他的人是祁真,与他同样是练习生,名字和他只差一字,甚至连相貌都有七分相似,其它练习生都调侃他们是失散的孪生子,做个鉴定就会颠覆人生。 祁林根本没理这茬,祁真比他努力百倍,是练习生里被公认的‘练习狂’,他可不要这么傻用功的‘兄弟’。 “他很可怕的,你不要过去”,祁真鬼鬼祟祟拉他到墙角,支棱着耳朵,对他吐露秘辛:“我之前路过董事长办公室,那里的门隔音很好,可还是能听到,邱总在里面摔东西,好像把原来董事长的东西,都砸烂了。后来办公室重装,就是因为这个。” “哟,原来是因为这个,那还对外号称换风水”,祁林点了根烟进唇,吸了一口就扔了,立即将祁真的耳朵拉过来:“哎我说,你能不能硬起来,怎么软成这样?干这行不想办法上位,反而见人就躲,你还干什么干,回家喝西北风吧!” “很疼啊,别抓了。” 祁真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可怜巴巴缩起来,泪水立即浸透眼眶。 他本来就不想干这行,如果可能,他更想去上学。 祁林放开他,恨铁不成钢撇开头,他随意靠墙立着,夹在指间的烟溜出长线,慢腾腾向天上飘。 还以为邱池这种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着皇帝般的生活。 现在看来,也没那么潇洒。不过说来也是,人活着,哪能这么随心所欲。 祁林自小被二叔养大,也算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头,他从小没见过亲生父母,早把二叔当做父亲,没改口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续弦的妻子,他称呼为二婶的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9 人,也带了个男孩过来。 那男孩叫郎飞,比祁林小五岁,但打从第一天来,就没正眼看过祁林,他比祁林性子更野,更不好管教,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在学校掀女孩裙子、偷老师东西,往同学粉笔盒里放蜥蜴,组成小团伙在学校横行霸道,这样的事情没少做。 二婶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说话和风细雨,仪态温婉可人。她上段婚姻失败,对儿子多有亏欠,平日里从不对郎飞说重话,也尽量满足儿子的要求。祁林早早就在k j,千里迢迢回钱源市不易,平日回家次数也不多,但她待祁林如同亲子,甚至因亲子不服管教,待他甚至比待郎飞更好。祁林小时候最喜欢法拉利模型,各种型号、各种颜色,大的小的长的短的高的矮的,只要看到就挪不动步,眼睛都恨不得黏上它们的轮子。 每次祁林回家,都会发现房子里堆了新款,二婶无论逛街、喝茶还是搓麻,都不忘给他打听新货,后来甚至专门开辟了一个进货渠道,给他带货的速度,比上市时间还早。 她做饭手艺奇佳,东西方食谱都信手拈来,家里厨房常年备着各式用具,她手腕秀雅精致,炒菜时火跃上油锅弹上半空,却能面不改色。k j的食堂已经算得上菜色丰富,但每次有空回家,只要二婶做饭,祁林都狼吞虎咽,捧着盘子舔得精光。 二婶在旁边微笑看他,时常轻言几句,让他慢些吃不要噎着。 只是她的手艺,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没体会太多。学校校长已经亲自登门找了祁建中,说郎飞这么下去,必然会走歧途,建议祁建中负担起为人父的责任,趁他年龄还小好好管教。祁建中无法,只得将他送去了寄宿学校,定时定点给他打钱,逢年过节才放他回家。 想到这里,郎飞上了大学,应该很快就要添辅修课了,应该多给他打一笔学费。 回忆中的事,思维跳跃就是毫无根据,小麻花磨磨蹭蹭爬上他肩膀,把果汁淋到他唇上时,祁林才骤然惊醒。他其实只神游了两分钟,竟想起从前新许多,这些事像从脑中洒落的珠子,叮叮咚咚砸落,大珠小珠落玉盘,互相连接不上,没有顺序也没有逻辑。 有时想到一件,另一件也会突兀冒出,不知线索的源头在哪里,只要多想,就有水流在脑中冲撞,让某根弦突突裂疼。 邱池在一旁半抱着小麻花,不让她把汁水抹到祁林脸上,他自己早被小麻花抹得满脸都是,整张脸颜六色,像打翻了的画盘。祁林没见过邱池这么狼狈,顿时放声大笑,果汁呛进喉咙,把他噎得拼命咳嗽,邱池皱眉在背后拍他,无奈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祁林瞪着眼睛,针锋相对怼回,不落半点下风。 小麻花又迈着小短腿,拽着祁林胳膊,往他肩膀上爬:“哥哥,小麻花脖子,痒。” 小孩的声音竟带了哭腔,祁林一听就急了,将她转过身,与邱池往她脖子上看:“哪里痒,我看这里起了个红包,是这里么?” 细嫩的脖子上起了个红疹,看着不大,其余地方也没有,但小孩皮肤细嫩又白,这么一看,也确实突兀。 背包里带了止痒药膏,邱池挤出一点,给小麻花敷在红点上。 “小麻花,之前也这样吗?是不是被蚊子叮了,你对什么东西过敏?” 祁林心跳如雷,不敢大声说话,只得温声问她。 小麻花脖子发痒发疼,脸色涨红,她看着祁林的脸,湿润眼球在眼眶里乱转:“哥哥,我怕。” 邱池已取对讲机出来,调出频道,直接与跟拍导演通话:“小麻花有没有过敏史?” 第5章 (1) 跟拍导演听他声音不对,也连忙联系副台长,过了一会就有答复:“小麻花没有过敏史,只是对咖啡因不耐受,吃了含咖啡因的食物,会起红疹,但一晚上就消下去了。” 邱池不听这种解释:“我们刚才吃的果子,里面含咖啡因?” 跟拍导演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一般是不允许解释的……但我告诉您吧,这是毛球岛上独有的水果,俗称咖果,咖啡因含量很高。” “你们早就知道,小麻花对咖啡因过敏?”,邱池语调依旧平稳,但祁林知道,这已是他发怒的前兆:“刚才为什么不说?” 祁林更是个藏不住话的,听得火大,上前两步,抢了对讲机就吼:“为了收视率和广告费,连女儿的身体都不顾?我已经忍了够久了,你把总导演给我叫来!这谁做的家庭策划,为什么让我们俩男人带个女孩?她虽然小,性别意识也该有了吧?” 跟拍导演被连珠炮打得无从回答,只得避重就轻,嗫嚅道:“我们会保证嘉宾安全,也买了充足的保险,但节目主打的就是荒岛求生,看点就在于,有意外发生时,嘉宾们会如何反应。” 祁林才不吃这套,狠狠啐出一口:“也就是说,小麻花这样,你们就不管了?你们还是人吗?副台长是不是她亲爸爸……” “好了”,邱池接过对讲机,单手拎着小麻花,将她送到祁林怀里:“她父亲说一晚上就会消下去,我们最多等到明天清晨6点,如果小麻花还不舒服,你们必须把她带走。” 对面呜呜啦啦不知又说什么,邱池冷颜听着,间或‘嗯’一声,几分钟后,他似乎得到满意答复,干脆掐断线路。 “遇事别慌,按部就班,一件件解决”,邱池将对讲机塞回背包,从最里层掏出一条大毛巾,将小麻花裹好:“天快黑了,去找露营地,你抱着她,一会换我。” 小麻花眼圈早红了,又要抽噎,又强忍着不落泪,缠着祁林一条胳膊,圆眼可怜兮兮盯着他,好像生怕被抛弃。 “麻花别怕,哥哥叔叔都在呢”,祁林一手横在她脖子下,一手抱着她的腿:“困了你就先睡,难受了告诉哥哥。” “哥哥、哥哥”,小麻花把脸埋到毛巾里,贴紧祁林胸膛:“小麻花乖,别丢下、小麻花。” 祁林心里一窒,默默把她的副台长父亲骂了千万遍。这么小的孩子,正该在家里和父母撒娇,在幼儿园和朋友打闹,被拉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要和两个陌生人在一起,也真是强她所难。 小麻花年岁小容易累,今天一天更是风餐露宿,虽然脖子仍痒,但抵不住困意,很快就蹭了个舒服的位置,迷糊过去。 邱池沉默地在前面开路,他人高腿长,健步如飞,祁林气喘吁吁在后面跟,走了一会,腿像灌了铅越挪越慢。他恍惚停下,抬头看天,阳光从眼瞳向下滑,像盐末蛰进眼睛,撒下数片阴影。他又转头向前,盯着邱池的背影,忽而撩他:“老王八,你是独生子吧?居然会照顾小孩。” 前面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0 的野草被邱池大力分开,他听到祁林的声音,顿了顿转身:“你体力太差,孩子给我。” 邱池也一脸汗水,擦都来不及擦,仿佛刚从泥潭滚过,脸上果汁脏污斑驳,煞是怪异。 天之骄子的受难惨样,让祁林幸灾乐祸:“不可能,孩子是我生的,你休想抢夺抚养权。” “那也是我的种”,邱池不为所动,张开双手,摆出拥抱的动作:“给我抱着。” 夕阳西下,身旁的草木都披上了一层薄纱,前方的邱池张开手,仿佛在等待什么。他很少对人做出这样的姿态,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张开的怀抱,像用温暖织成的网。 祁林怔怔看着,突然双腿发软,连抱着小麻花的手都失了力气,他看着邱池的脸,看到汗珠从他脸颊滑下,一颗颗顺着脖子向下流淌,淹没在衣领中。 这副肩膀好像很厚重,也很强壮,能宽广延伸到天边,能让他放松心弦,卸下重担。 祁林眼神迷茫,头痛更甚,晃晃悠悠走上前,额头一松,砸上邱池肩膀。 邱池不知他做什么,但还是条件反射揽住他的腰,某种热度瞬间穿透布料,烫进皮肤。 祁林手都软了,酥绵绵向下坠,邱池眼疾手快接过小麻花,小孩哼唧两声,勉强在他胸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老王八……对我、好点……” 几个字说得含含糊糊,邱池只听清前三个,后面的像划过天空的雁,不着痕迹振翅而飞。 他隐约觉得那话很重要,拍拍祁林的脸想让他清醒,后者脸色潮红,触手发烫,邱池原本以为是太阳晒的,原来是发烧了。 不知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亏他能忍那么久,还一直抱着小麻花不放手。 邱池半蹲下来,将他挪到背上。他两臂抱着祁林的膝盖,胸前裹着用长毛巾包好的小孩。小孩的手脚在外面晃,随着动作前后摇摆,像在水里游动的小龟。 祁林烧得头都发晕,烫热的眼皮努力支开半条缝,吃吃傻笑:“嘿嘿……嘿嘿……大王八抱着小乌龟……大眼瞪小眼,对上眼了……” “你安静一会”,邱池动动肩膀,祁林的脑袋就向下滑,他连忙分出只手,又给挪回原处:“什么时候烧的?怎么一直不说?” “说谁骚呢”,祁林好像回到三岁,黏黏糊糊在邱池脖颈间滚,热汗都擦上他皮肤:“你才发骚,哥这个宝贝,宝刀未老,剑锋一指,且试天下,王八不信,扒裤实验……” 祁林前言不搭后语,东说一句西拉一句,邱池着急赶路,也不理他,只听他在背后一会嘟囔“记得转账”、一会哼唧“别找新的”,说了一会终于累了,把头埋在他颈窝,不再动弹。 说话时想让他保持体力,不说话时担忧更甚,邱池快马加鞭向前赶,终于在天刚擦黑时,看到了露营的帐篷。 若按原来的台本,这个帐篷应该是自己搭的,但可能刚才两人的怒火吓到了跟组导演,工作人员提前帮他们搭好了帐篷,还在里面准备了简易的热水、毛巾和退热贴。 邱池一脚踏进帐篷,从背包里取了长塑布扑上地面,又用枕巾做了两个简易枕头,才将祁林和小麻花放下。 他四下看看,三下五除二脱了祁林衣服,用热毛巾将他全身擦了一遍,换上干净衣服。为了减轻背包重量,说是‘衣服’,其实只是个长背心,挡住上面盖不住下面,祁林两条白生生的腿露在外面,汗毛软塌塌的,都烧萎靡了。 邱池拆了退热贴放上他额头,冰凉的触感将祁林击得一颤,他条件反射伸出手,攥住邱池的手腕。似乎这清凉让他清醒,他眯着眼睛,挣扎看向邱池,好一会才哑声吐息:“小麻花呢?” 小麻花也在他身边翻滚,好像也很不舒服,小脸皱成苦瓜,一直试图用小手往后背摸。 邱池将她抱过来,从背后掀了衣服,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那小小一个红点,不知何时已蔓延一片,整片后背绵延起伏,从上到下,都冒出血红的小包。 (2) 后背衣服被掀开,小麻花没了阻碍,立即伸手就想挠,邱池一手捏了她手腕,另一手去背包拿药,就这么两秒钟时间,小麻花“哇”一声嚎了,连滚带爬滚到祁林身边,抱着他手臂嚎啕大哭:“哥哥、哥哥、呜呜呜、我后背、后背痒……” 她又恢复中气十足,眼睛一闭,眼泪鼻涕水一般往下淌,毫无形象,眼看要哭到地老天荒。邱池伸手想抓她,小麻花连踢带打推开,滚成个团子往祁林胳膊下躲,像个藏头不顾尾的鹌鹑。 祁林恍惚的精神又被迫清醒,他捂着退热贴坐起来,顿觉天旋地转,不知碰哪里才能摸到女孩:“小麻花怎么了,给哥哥看看。” 一支药膏突然被塞进手里,邱池不知何时已到背后,从身后拥着他,把女孩抱过来,让她趴上祁林大腿。 “她不让我涂,你来涂”,邱池用毛巾擦了他手指,又在他手指上涂了药膏,捏着他的手,摸到了后背第一个红包上。 脱敏止痒药膏还是有效,刚碰上小麻花,她就不挣扎了,似乎感受到祁林的手指,她抱着他的大腿,抽噎都小了许多。 邱池半跪在后面,膝盖受力太大,跪久了就撑不住,只能呈环形半坐,捏着祁林的手指向上抹。 祁林烧得口鼻都冒出热气,像个烧干了的电水壶。他坐久了就头晕,但没法躺下,前后摇晃几次,头不由向后仰,啪嗒一声,搭进邱池颈窝。 “嘿嘿,老王八,你的壳,真凉快……” 他头上的退热贴,只一会就变温热,邱池不得不暂停手上的事,去取了个新的,覆上他额头,倒水让他吃药,又把外套脱下,缠了几圈,将他肚子盖好。 等祁林和小麻花都呼吸平稳,已经是两小时之后的事了,邱池把女孩抱来,让她侧躺在祁林身边。屋里药味浓厚不能透气,他独自一人走出,不敢走远,只压在薄绿的短绒上,坐在帐篷外吹风。 月明星稀,森林草木繁盛,远处传来急风亲吻树叶的沙鸣,夜色中有馥郁的草香,沁入心脾,洗涤魂灵。 没了云层的阻挡,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邱池半屈膝盖,手搭上关节,静静仰望天穹。平日里,他身上总有重担,像个风火轮在都市中奔腾,难得有这样闲坐的时光。身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身在这个圈子,漂亮的男人女人层出不穷,他走马观花,不愿多做停留。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过目即忘,皮囊下的灵魂几何,并无人在意。 父亲邱山林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热爱家暴,母亲经常被堵在房间里打,开始她还尖叫求救,后来便逆来顺受,时间久了,竟反过来骂邱池,责怪他报警,小鸟依人搂着她先生,花蝴蝶般浪荡在屋子里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1 ,三亚两语将登门的警察劝走。 她只有一张脸是完好的,邱山林从不碰她的脸,所以她看上去依旧光鲜亮丽,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优雅,出去和其她富太品茶,照旧惹人嫉妒艳慕。 只是华丽繁复的外表下,身体皮肤伤痕累累,青紫相叠,旧伤未愈又舔新伤,邱池从小就性子冷,情感淡漠,不知是天生形成还是后天培养。他报警数次无果,每次警察走后,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来他心灰意冷,出去念书再不管这些,除必要外,不想踏回家门一步,最后不得不中止学业,是因邱山林突发重度脑溢血,躺进了icu。 icu探视时间有限,几乎都要留给亲人,母亲哭哭啼啼从里面出来,伤心瘫软到路都走不了,扒着他膝盖大哭:“小池,我要没有先生了,你要没有爸爸了,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 凉拌。 不合时宜的嗤笑从心头响起,隔着玻璃,隔着繁复的导管,他几乎能看到邱山林愤怒咆哮:“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样冷血的白眼狼!” 造了孽的是我吧,才成为你的儿子。 母亲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喘得像个破旧的风箱。邱池坐在长椅上,既不扶她,也不哭,只静静盯着icu的大门。他面无表情,眉眼冷漠成画,贴上医院的围墙。 若是换了旁人,可能恨屋及乌,把这公司当成烫手山芋,早早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然后自己出去,想做什么做什么,再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邱池母亲就是这么想的,她已不懂邱池为什么这么恨她先生,但也觉得他会源于这番恨,对k j避之不及。 邱池在外念书时,主修经济,辅修的却是艺术史,他辅修成绩算不得好,只能勉强及格,剖析作品含义时,更是驴唇不对马嘴。丰沛的情感在他这,好像隔着张网,隐约看不清晰。 在他看来,k j就是个大型的练习场,是个梦幻的销金窟,他可以利用这里的一切,承载它们,组合它们,剥开眼前的迷雾,强硬把手伸进,将它们组装垒合,捏造成想要的模样。 没错,他恨邱山林,这不可否认,恨到连与他呼吸同样的空气,都厌恶到窒息。情感这东西,有些可笑,用它维系起的关系,也脆弱得一塌糊涂。这世上唯一真实的,是可以的量化的、攥在手里的利益,它们美轮美奂,像王冠上的钻石,只要摘得,就可以牢牢放进保险箱,加上几道长锁封存。 k j到处弥漫邱山林的意志,每个角落都伴随强权,但邱池并不在意。不破不立,将旧有的剔除,洗刷一空,替换为新的就可以。为什么要因噎废食,将这已上轨道的庞然大物,拱手让人?只因厌恶缔造它的人? 这生意,太不划算。 冷风吹久了,露在外面的胳膊起了小疙瘩,邱池回神,起身往帐篷里走,还没进就听到里面‘嘭’的一声,像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邱池连忙拉开帐篷门,发现祁林跪倒在角落,背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他在里面胡乱摸索,手抖得不成样子。 怕他们夜间睡不安慰,邱池在角落点了一盏夜灯,光虽微弱,也能帮助视物。祁林仿佛视而不见,仍胡乱把包里的东西向外甩,手背割出划痕,纤长血珠晃晕人眼。 “找什么?”,邱池几步过去,捏住他手腕:“告诉我,我帮你找。” “……老王八,打火机呢?” 祁林不肯抬头看他,沙哑的声音,隐约带了哭腔。 (3) “你背包里没有,在我这里”,邱池没多想,从自己背包里取了火机出来,按开后,跃出小小的火苗。 这光像有某种力量,安抚躁动的情绪,祁林扩散开的眼瞳渐渐收拢,凝聚成小小一缕。 祁林揪着额发,像看到什么稀罕东西,着了魔伸手去碰,灼热温度舔上手指,将表皮烤硬,疼痛让他凝聚精神,暗黑的视野里,这光终于清晰。 他刚刚是要做什么? 祁林头疼想着,他夜半心跳过速,满头汗水醒来,脑海里萦绕的都是赵导的本子,他隐约记得东西放在背包的夹层,于是凭着记忆摸索,胡乱扒拉着,把东西扫得散落一地。 他没有察觉不对,或者他故意选择性忽略——即使在夜色中,一般人醒后,眼睛也会很快适应黑暗,至少能察觉出物体轮廓,但他没有,他视野的尽头,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连色泽的交融,都消失不见。 没有老王八的呼吸声,他应该不在这里,可能又出去找食物了。 也许因物资紧缺,他没有留可以照明的东西在帐篷里。 但他没有手机,手电筒摸索半天也找不到,哦对了,他还有打火机,点亮它,就有光,就能看到了。 打火机在他的背包里,还是在老王八的包里? 微弱的火光凝聚于胸,祁林的眼瞳弥漫了潮湿的雾气,有逃过一劫的侥幸,一只手横越过去,搭到邱池肩上:“老王八,我……” “怎么?” 邱池靠近了他,沉声问道:“在找什么?” 这话像一只魔爪,顿时将祁林拉回了,当时签对赌协议的现场。邱池带着一众执事人坐在红木桌子后,他的律师公事公办问祁林:“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 邱池手指轻敲桌面,看着祁林发顶,半抬眼皮,冷淡问出一句:“在等什么?” 祁林打了个哆嗦。 没用的棋子,甚或没用的人,会被他毫不犹疑丢弃。 祁林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多言,只一件件把东西装回背包,手指发冷,声线颤抖:“想抽烟,没找到火。” 这话一般是邱池的逆鳞,他应酬很多,有时从早到晚连轴转,但从不抽烟,祁林藏好的烟卷,只要被他看到,都会被丢出去,一根不剩。他也不爱喝酒,家中黑胡桃木打造的酒柜雍容华贵,里面摆着的酒只零星几瓶,连装饰都欠奉。 祁林焦躁时抽烟抽的极凶,虽然他见了邱池就绕道走,换衣服洗澡都勤快得很,恨不得一天过水八遍,不是熟悉的人,都闻不到他身上烟气。但邱王八好像长了个狗鼻子,隔着无论多远,雷达都能精准锁定住他,随之而来就是长久的逼视,经常吓得祁林落荒而逃。 他在邱池面前,就像个色厉内荏的宠物,平时冲着他嗷嗷叫,时常还去挠几爪子,若主人真生气了,立即吓得夹起尾巴,躲进角落舔毛。 祁林僵硬扯开嘴角,苦涩笑了,摸索着躺在小麻花身边,蜷缩起四肢,把头埋进膝盖:“不抽了,我要睡了。” 邱池沉默一会,突然伸手去抓他,祁林向旁边蹭了蹭没躲开,邱池捂着他的额头,把退热贴揭下。 掌心的温度已褪下许多,虽然仍旧温热,但好歹不再烫手。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2 邱池想给他换新的退热贴,被祁林挥手挡开:“额头太凉,不舒服。” 旁边的小麻花半睡半醒,轻声哽咽往祁林怀里钻:“哥哥,麻花痒。” “后背还不舒服?” 祁林轻轻掀开她后颈处的衣领,小红包已褪下不少,露出白皙的肤底。药膏已渗入肌理,外面只余淡淡药香。 小麻花不依不饶,抱着他胳膊,紧闭的双眼滚落泪珠,连根根分明的睫毛,都黏得卷在一起。 祁林犹豫片刻,将小麻花的衣领掀大了些,他的大手伸入,抚上她脖颈,上下摩擦她肩胛。 他小时候发水痘,也是发了四天才消,那西天高烧不止,萎靡不振,话都不愿多说。夜里在床上翻滚难眠,祁建中摸索进来,在黑暗里支着脑袋,打着瞌睡,上下抚摸他的后背,帮他缓解痛苦。他第二天早晨醒来,祁建中坐在床上,衣服皱巴巴,黑眼圈浓黑,头像小鸡啄米点个不停。每次迷糊抬头,都要条件反射抬手,再抚摸他后背两回。 这么多年,祁林除了演戏和练舞,没做过什么苦力,手上也没有茧子。小麻花皮肤娇嫩,与他掌心纹路相贴,他刚摩擦两下,女孩就黏他更紧,舒服得咂咂嘴,眉头舒展开一半。 祁林得了鼓舞,也不顾自己头还晕着,依旧轻柔地上下抚触,在她脖颈和肩胛徘徊。但他自己也高烧刚退,到后半夜温度渐低,露在外面的腿脚都冷如寒冰,他将身体蜷得更紧,试图将温暖拢回。 身后有淅淅索索的声音靠近,一个滚烫的怀抱突然贴上,铺天盖地,像张晾晒过久的毛毯。邱池从背后搂来,将他双脚夹进大腿,长臂从他腹部掠过,将他和小麻花都拢入怀里。 冰火两重天,祁林的脚被包住,他下意识想躲,却被夹得更紧。 这‘想躲’的意念只持续一秒,理性消退,感性占据高地,寻热的本能让他乖乖蜷缩不动,邱池的呼吸埋在他颈窝,平稳绵长,催人入眠。 真是奇怪,邱王八平时冷漠又话少,为什么永远身体热烫,温度比常人要高,像块移动的热毯。 有时候生病也是件好事,能让他胡思乱想的大脑无力再转,获得片刻的安宁。 他昏昏沉沉,几欲入眠,忽然听到邱池的声音,沿着耳蜗滑进:“当时为什么同我结婚?” 这话如一根冰棱,从太阳穴插入,激得祁林清醒,他哽住两秒,突然想哭,又只能挑衅地笑:“想上位啊。” 横在腹部的手臂更紧,邱池的声音,在暗夜里愈加低沉:“只因为这个?” 祁林听到自己的声音,轻佻的、跳跃的,像一尾握不住的鱼:“不然呢?” “所以我没有价值了,就可以毫不犹豫踢开。” 帐篷里没有移动的机器,黑夜里如果平稳度过,今晚都不会被录进节目。这片土地只有他们两人,草木芬芳,外界无扰,涌动在脑中的念头,分外清晰。 这是横贯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时不时就要跳出来,戳穿胸膛,翻搅血肉。 祁林无法反驳,他当时春风得意,目中无人,满目的邀约合同水一样涌过来,找来的本子数量繁多,令他眼花缭乱,施秒不得不单独带他,替他接待源源不断,找上来的人。 但k j对他有所限制,说他根基人设全都不稳,暂时不允他演太出格的角色,怕引粉丝不满。但祁林却对这类角色最感兴趣,很多时候,如果不顺他的意,大剧本大制作的戏都不接,反而去接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递上来的怪异剧本。 他与k j矛盾渐深,无法调和,解约是唯一的路。再加之练习生们也都长大,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诱惑众多,任谁也想去新天地驰骋。 他后来才体会到,邱池当时的感受。 k j那年不知是着了什么道,三个力捧的演员同时要单飞,各个宁可付出高昂的解约费,也在所不惜,有些还是在拍摄中期,或者即将录制节目,也齐刷刷罢演罢录,天王老子也劝不回,他们都已有了相当的人气,粉丝数众多,顿时网络上撕得风生水起,撕k j的也不在少数。k j前期培养他们投入大量资本,中途要撤实属劳民伤财。接受采访时,k j对外发言说人各有志,我们愿意支持,但关起门来,也都各个气得牙痒。 邱池当时在外出差,回来后倒也镇定,知道强留不得,在与祁林和唐权真签了对赌协议后,很快放他们走了。只是还有一个叫章梓诀的,将k j告上法庭,说最初签的是霸王条款,k j对他们太过苛责,甚至侵犯人身自由。他要求法院判决,除最开始的合同无效外,k j还要赔偿他巨额精神损失费。 一家原本红火的公司,发展成这样,那年的财报不忍卒读,市场也颇有微词,k j的股连吃两个跌停,坊间也都传言这新掌门太年轻,着实撑不起场。邱池当时内忧外患,焦头烂额,足有两年,晚上都是和衣而睡,第二天早起,还得奔赴下个公关场。 从小听赞赏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天之骄子,总体会不到这些,等祁林自己也栽了跟头,才终于懂得何谓‘理智中理解,情感中痛苦’。但彼时他与邱池已渐行渐远,共同住的房子虽然还在,但渐趋冷清,刚结婚时干柴烈火的状态,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祁林不回答,邱池也没有再问,胳膊搂紧祁林的腰,呼吸渐趋平稳。 祁林再无睡意,也不敢再闭眼,手掌机械地在小麻花后颈挪动,前后两个人都不再动弹,他愣愣望着侧面的帐篷,长长一张布垂在草丛上,随风轻鸣。 (4) 精神和困意互相侵占领土,头脑里无数情绪翻滚涌动,像奔流不息的浪花。 许多记忆水一样浮现,祁林仿佛又回到了k j的练习室,每次情绪不稳,总能梦到那里。这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几乎承载了他的青春。 但这次的画面,出现在邱池的办公室里。 “老王八,我明天就二十啦”,祁林倒坐在邱池的办公桌上,红木桌子映着他白花花的腿。他兴高采烈,两块腿根如同乳白色的橡皮胶,牢牢夹着邱池的腰。 “所以呢?”,邱池覆在他衣服上的那只手不动了,另一手按在祁林的脖颈下,像是在抚摸,又像在控制,他手指捏住祁林一小块皮肉,危险摩擦:“你想嫁,还是让我娶?” “哎你这丘八,这可不行”,祁林咯咯笑,猛地抬起身搂邱池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这一下又重又硬,邱池的嘴唇像被吮出的果冻,肿亮通红,祁林看了乐得更欢:“哥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男儿胯下有黄金,我要娶你!” “可以”,邱池抢救出嘴唇,当即应了,报复似地顶他鼻子,揉他一头乱毛:“只要你出得起聘礼,让我嫁多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3 少次,都可以。” “啊,你这是趁火打劫,你明知道哥的钱,都被法拉利那个小妖精骗走了”,祁林半真半假埋怨,违心指责自己:“怎么办,你快管管,还没结婚,第三者就要插足啦。” “没关系”,邱池懒得再听,三下五除二扒了他衣服,捏他两瓣圆臀,胡乱润滑几下,挺身挤入:“我再插回来。” 祁林深深颤动,长出一口气,从小腹到脖颈都爬上一抹红,似冬雪中散落的山梅。 他八爪鱼似的四肢并用,努力勾着邱池的腰,拉近自己,缠上对方,像无尾熊抱住自己的树。 画面一转,眼前天旋地转,情景也变幻,身边的人也变了。祁林站在病房外,清冷的消毒水味道,从四面八方拢过,寒气从脚底侵入,将他们拖入冰窖。 祁建中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捂着脸,影影绰绰,肩膀微微抖动。 主治医师与祁建中是旧识,虽于心不忍,也硬着头皮开口:“老祁,咱们是兄弟,我也不和你说套话。她这个病,确实难治,我们也在尽力治疗,但疗程太长,她骨质疏松严重,很多理疗设备也不能上。你们家的情况我听过一些,特效药和诊疗费……” “那也要治”,祁林站在祁建中旁边,手掌捏他肩膀,指节掐得泛红:“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送走了主治医师,他又回来,半蹲下去,手搭着祁建中的膝盖:“老头子,现在最需要你的就是二婶,别哭哭啼啼了,进去陪她。” 祁建中不肯动,祁林又凑前一些,强忍着颤抖,声线发飘:“二婶刚才和我说,先不要告诉郎飞。他帮不上忙,只能添乱,等她缓解一些,再叫他回来。” 祁建中沉默着点点头,脸依旧埋在手心里,肩膀抽动,不愿多言。 二叔二婶感情太深,这事对祁建中影响太大。如果可能,祁林希望能带他们离开钱源市,到他所在的洋海市疗养。钱源市身处国家最南,冬天湿冷阴气重,不利于康复,洋海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最适合调养身体。 他做好了准备,但病魔没给他带二婶离开的机会。 在祁建中面前,他一直努力控制情绪,但在梦里却压抑不住,浓浓的愧疚山一样压着他,他踌躇哽咽,胸腔上下挤压,憋闷得喘不上气。 有小女孩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似真还假,如梦似幻,像轻柔的肥皂泡,在耳边轻轻炸开。 恍惚中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怀抱,额头又被什么抚过,软濡似一片轻羽。 他试探伸出手,去摸那个东西,却抓住一条手腕。 这触感终于令他惊醒,他奋力睁开紧黏的眼皮,一缕柔光,从微睁的缝隙滑入眼窝。 他记得睡前明明是在地上,此时却被抱在邱池怀里。邱池像抱着小孩,将他的头拢在胸前,一只手搭着长毛巾,将他的腿包紧,放上自己大腿。 自从他执意离开k j,两人间已很少有这样的姿势,如果在平时,他肯定要牙尖嘴利嘲讽两句,但他此时手脚发软,那些词句在脑海里转得像浆糊,东拼西凑没法连续。 似乎他这副难得的,懵懂的表情逗乐了邱池,后者难得一笑,又很快板起脸∶“快到天亮时又烧起来,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林不想理他,也不愿动,只迷糊地四处找:“小麻花呢?” “她在帐篷口拧毛巾,放心,她已经好了”,邱池捏着他脖子,将他的脸面对自己,不允他躲避:“为什么排这么多工作?” “我得挣钱养家啊'”,祁林看逃不掉,干脆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畏冷似地缩进去:“老王八,我还欠你三千六百二十万,今年过去,在你这里,我就无债一身轻啦。” “在我这里?”,邱池敏锐抓住了话头,继续追问:“那除了我,还有谁?” 祁林一愣,顺口胡诌:“欠施妙的,当时手头紧,向她借了点救急。” 邱池皱眉想再问,帐篷的布哗啦一声,小麻花举着毛巾,摇摇晃晃挪进来,她抬眼看到祁林醒了,立即眼前放光,连滚带爬扑到祁林怀里:“哥哥,早上,哭了。” “哥哥没事”,祁林隔着衣服摸她的背,两手用力,摇晃着把她抱起来:“小麻花怎么样?后背还痒不痒?” “我好啦”,邱池也在背后托着小麻花,女孩连连点头,掏出肉爪揉他的脸:“哥哥,揉揉,好得快。” 这一瞬间,祁林是羡慕,甚至是嫉妒副台长的,小麻花漂亮可爱,会心疼人,娇气又惹人喜欢。如果他也有小孩,肯定把她好好保护起来,养在家里,舍不得放出去给别人看。 角落的定时器叮咚作响,这是警告的讯号,每十分钟响一次,提醒他们已远远落后他人。祁林最受不了这个,闻声立即爬起,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急急忙忙穿衣服提裤子,与刚刚的绵软判若两人。 邱池也跟着起身整理装备,将散落的物品装回到背包,摸到打火机时他停顿片刻,将它塞进祁林包袋。 祁林和小麻花都整装待发,小麻花有头油亮的黑发,散落腰际。但在丛林中行走,总挂到树杈残叶,又乱又不方便。祁林三下五除二,用草绳给她编了个团子,坠在脑后像个毛绒娃娃。 帐篷被祁林打开了一半,清晨的阳光从天边扑进,将一长一短两条身形,衬得如同神袛。 祁林走到帐篷边缘,见邱池仍旧没动,转身向他伸出了手。 这只手骨节分明,白皙单薄,却仿佛孕育澎湃的力量,能劈破虚空,若惊涛骇浪,将邱池拉回过去。 当时邱池刚砸了邱山林的备用办公室,他气喘吁吁倒在地上,把自己掩进废墟。 董事长办公室一般都在僻静地方,他又第二次闹出这么大动静,更是没人敢逆势而来,触他逆鳞。 他躺在破碎的家具上,起伏喘息,胸腔好像揣进一根弹簧,叮叮咚咚,要从喉口弹跃出去。 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先是连续三下,停顿片刻,又再响起。 这种时候还来找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邱池从不因私情影响公事,他长呼出口气,起身上前,一把拉开了门。 门口却不是助理,而是个高挑的年轻人。那人百无聊赖靠在墙壁上,两条长腿轻松叠着,指间夹根女士烟却没吸。有条淡淡的烟线,轻柔馥郁在空气里,薄荷的香气弥散开来。 他抬眼冲邱池笑,薄红唇角弯出笑纹,轻佻却不惹人生厌。 这是前两天,练习室里的那个,坐到他大腿上,让他心血澎湃的年轻人。 他卸了妆,不那么薄情尖锐,圆润眼角又带了温和笑意。他甩掉烟卷,冒两个尖巧虎牙,一张口就是调戏:“邱总又砸一间,智勇双全,令小弟拜叹。不过,借砸消愁愁更愁,小弟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4 知道个好地方,领你喝花酒去,怎么样?” 胆大包天,无法无天,话都没说过几句,就大大咧咧这时候来找他。不止敢敲门,还敢文绉绉去喝花酒,看来小腿是不想要了。 邱池自己都没察觉,匆匆一面,他已将祁林盖上私章,属于他的东西,怎能被花酒染指? 祁林看邱池眉毛都不动一下,显然对他的提议并不感兴趣,他眼球一转,计上心来,长腿一动,几步跨到邱池面前,虚虚笼着他肩膀,贴他耳蜗轻言:“陆哥别误会,不是去酒吧喝,而是离开这里,到小南……床上喝。” 练习生都吃住在公司,在外租房不被允许,但祁林根本不怕邱池,不止撞上枪口,还眯眼看着他笑,眉尾像两道弯钩,勾出燥热生息:“邱总答不答应我不知道,不过小邱总,已经点头同意啦。” 他仿佛没看到邱池有些愠怒的目光,仍旧乐得无法无天,膝盖轻巧地向上顶,正挨在蠢蠢欲动的地方。 没等邱池拒绝,他就伸出手来,掌心纹路深刻清晰,几条长痕斜刻入腕,组成斑驳线条。 这庞杂细线无甚规律,却组成个救生圈,要将邱池从深海牵拉出去。 这间窄小的办公室,依旧弥漫着邱山林的气息。他的人躺在病房,灵魂却张牙舞爪,在空中咆哮弥散。邱池盯着祁林的那只手,视线聚拢一线。萦绕在周身、片刻不停歇的吵闹,竟渐渐缩小颓靡。 他微微一动,再一次抓住了那只手,像离开废墟状的办公室那样,像离开那些嘈杂扭转的声音一样,离开黑暗低矮的帐篷,感受刺目温暖的阳光降临。 邱池抓住祁林的手,祁林仿佛不太相信,握紧了五指,又抱住了小麻花,才明白温热的触感来自于谁。 他也同样记得在邱池办公室外的那次见面,他表面吊儿郎当,其实后背已被冷汗打透。 都怪祁真那个小怂蛋,把邱池描绘得像个混世魔王,随时会狂躁起来吞吃血肉,他祁林平日没怕过谁,夜里睡着,居然梦到邱池长出两犄角,身披黑毛对月长嚎,睁着赤红的眼,对他冒出獠牙猛冲而来,将他顶到半空。 他半虚半掩壁咚邱池,大腿紧绷像石头,邱池硬没硬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呼出的气,说不定都是凉的。 他之前听说邱池又在摔东西,心中立即扑出火苗,下意识就想过来,理智告诉他别去,他摸不准邱池脉搏,说不定会被连着一起揍。但潜意识里却熊熊燃烧,蛰得他像个冒火的车头,急匆匆就要撞去。临去之前,他眼尾一扫,旁边的女练习生正点了烟想抽,还没碰唇,就被他一把夺过,留下一句“明天还你一盒”,就匆匆跑了。 他跑到邱池门边,里面已经安静下来,黄昏将至,橘色的晕光从窗棱爬下,将他身影拉长,贴着门板溜进房间。他顿在门口摆造型,想了想还是摆出了最俗的那种——侧靠在墙壁上,一只脚顶着墙壁,手里夹根细烟,敲门之后,他立体流畅的侧脸,会立即闯入邱池视野。 听人说他侧面线条最好看,这个姿势也是他们练习时用的最多的,不把邱池迷得晕头转向,他就站一天不走了。 祁林打定主意,怕自己反悔,立即咚咚敲门,谁知他还没选好最美侧颜,烟圈也还没吐出,大门一开,迅猛疾风涌出,烟头如风中之烛,飘然而熄。 ……打理好的发型乱成一锅粥,装叉道具也毁了。 祁林只停顿了三秒,立即亡羊补牢,凑近了邱池在他耳旁吹气,他烟还卷在唇里,几句撩人的话嚼到烟头,模糊听不清晰,女士烟有淡淡的,奶油薄荷的味道,清凉中混杂异域甜香,像从波斯偷渡而来的碎冰。邱池的头脑因迷醉而模糊,见祁林的烟已熄灭,他低头翻出都彭火机,‘嘭’一声点开,让那偃息的烟头重燃生机。 奶油薄荷的味道瞬间浓郁炸开,祁林呆呆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给他点烟的邱池,对方离他太近,淡淡的古龙水香与薄荷交缠,清醒片刻的精神又被奶油泡软,他浑噩站着,看邱池伸出两指,轻巧地将烟夹走,裹在唇里,重重吸了一口。 “怎么还站着?” 邱池吐个烟圈,自然搂上他肩膀,话尾带丝调侃:“不是要带我喝花酒么?” 这话将祁林僵硬的身体震开,他心想输人不输阵,立时尴尬笑言:“这花酒不是随便喝的,我得讨个彩头,就你手里这个都彭,送给我如何?” 邱池手里这个是镀银的直纹款,虽然制作精良,但算不得贵重,他想都没想就扔给祁林:“接好了。” 祁林眼疾手快接过,笑弯了眼,仔细将它滑进裤袋藏好。 烟这种东西,抽干一包,就变成灰飘散干净,这打火机却能长久保存,每次看到,都能闻到甜腻的、奶油薄荷的香气。 祁林每天给它刷油保养,尽量把它保护在阴冷干燥的地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藏了什么贵重宝物,像护榛子的松鼠一样搂着不撒手,这个火机他用了几年,这次来到荒岛,能带的东西少之又少,他还是把它装进背包,放在能随时触摸的位置。 它和戒指一样,能在虚弱的时候,带给他力量。 他摸到背包侧袋,伸两根手指进去,带有条纹棱角的侧壁将指腹压凹,仿佛能磨出火光,将气力从虚软的指尖注射进去。 第6章 (1) 帐篷外的阳光刺眼明亮,三个人离开熟悉环境,先齐齐蹲下,看已被汗水浸得半湿的地图。按导演组给的提示,其余几家即使不是连夜前行,也在夜里只睡两三个小时,如急行军般昼夜奔袭,对胜利势在必得。 而他们多了与小麻花磨合的时间,还因两人生病耽误许久,在这短短几天比拼中,如果还选择与其他人同样的路,失败几乎成为必然。 小麻花趴在祁林背上,眼睛鼻子罩着祁林的太阳镜,也跟着像模像样往下看。那镜子太大,遮住她半张脸,将她衬得圆润可爱,像个微服私访的小明星。 地图上可选的线路其实不多,其它几组家庭都是绕路走,他们行进的道路平坦,但路程遥远,要拐长长的一个圈,才能到达最后的目的地。其实,从祁林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到悬崖的小旗那里,有条直线距离,那条线比另外几条近得多,几乎可以直达终点,只是那条路崎岖不平,要经过很多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在地图的标注上,祁林已经看到了蛇、鳄鱼和雄狮,不知是否还有其它生物,只是没被标注出来。 这片原始森林本来就有诸多野兽,因人烟稀少,未识别的动物也多,连食用的野果可能都有毒素,决不能掉以轻心。但这条直线距离实在够短,长度几乎只有其它线路的四分之一,如果他们能安全走过这条,胜利几乎唾手可得。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5 因为这条直线距离比较危险,所以选择这个线路的嘉宾,有一项特殊的权力,他们可以任选时段,让工作人员带小孩离开十二小时,给他们充足的时间休息。 邱池将地图平放在地上,将情况对他们说明,祁林沉默两秒,点头同意走这条。他俩又问小麻花的意见,女孩这几天与他们混熟了,恢复活泼开朗的本性,一听到这条路有奇珍异兽,非但不怕,还骑在祁林脖子上摇晃,挥舞的双手像小雀的翅膀,啪嗒啪嗒拍个不停。 虽然很快选择了这条,但顺利走到终点不易,绝不能掉以轻心,因祁林高烧刚退,邱池也不让他背包,将他的包拿过来,与自己的一起,前后悬挂在身。 本来他们还有基础台本,但导演组看了前一晚的拍摄录像,发现限制太多影响参与者状态,倒不如讲解基本规则后撒手放行,让他们自由发挥。 祁林只负责牵小麻花,小孩后背不痒了,兴高采烈,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蹦来蹦去,啪叽啪叽拍打翅膀:“哥哥,要吃麻花!” 祁林乐了:“为什么要吃自己?” “麻花饿了!” “那小麻花想吃什么?” “麻花!” 这样你来我往,毫无意义的对话持续了半小时,祁林平时性子急,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点火就爆。然而邱池发现,他对小孩其实很有耐心,一般人早厌烦的问题,他都认真回答,毫不敷衍。 如果他能有自己的小孩,也该是不错的爸爸。 如果他能走更“传统”的路…… 这样的假设,忽而搅动内心阴影,邱山林恶狠狠将母亲推到地上,狞笑扑过去捏她脖子,掐出青紫的印记,他边笑边吼,面部肌肉割出扭曲形状:“我是因为爱你,才不想让你抛头露面,你怎么就不懂呢!” 很快画满一转,邱山林又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碾出青紫,英俊面容满是泪水,侧脸像被扎漏的气球,鼻涕眼泪糊上母亲的长裙,将洁白裙摆涂抹脏污:“亲爱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你不知道我多爱你……我在外面都是假的,在你面前才是真的……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祁林察觉邱池恍神,伸手过去想拍他:“怎么了老王八?” 话音刚落,一只手掌闪电般窜出,反过来捏住他的腕骨。 一瞬间的力道,几乎掐进祁林肉里,祁林痛得呲牙咧嘴,只觉骨骼都要被捏碎:“你疯了吗?你放开手!” 熟悉的声音闯进耳膜,邱池手指一颤,朦胧鬼影如被叱喝爆散,他骤然散开五指。 祁林胳膊上已有碾红深印,关节泛出青紫,足见邱池用了多大力道。 “你怎么啦?”,祁林活动几下手腕,担忧压过愤怒,还是凑过去看他,小心观察他脸色:“练的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了?” 邱池像被马蜂蛰到,或者像被什么巫蛊触碰,他后退半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小麻花似乎也感知到某种气氛,她停住了不敢再动,牢牢抱着祁林小腿,亦步亦趋粘在他身旁。祁林拧眉,不知邱池中了什么邪。在他印象中,邱池平时不苟言笑,除了最开始砸过两次办公室,之后大部分时间情绪平稳,天塌下来也不见他惊慌失措,很少有这样直接拉下脸不理人的时候。 当然,在某些时候,邱池也会突然陷入沉思,那时眼瞳会散开,雾蒙蒙如水墨打翻在湖底,等墨色汇聚,又聚成一线,像一柄钢针,硬生生弹射出去。 邱池人高腿长,沉默中步伐飞快,小麻花人小腿短,两条小肉腿哆哆嗦嗦,越落越远,她心思敏感,觉察到叔叔不开心,走着走着就不敢动了,仰头求助地看向祁林,黏着哥哥小腿不放手。 祁林手下用力,把她抱起来,抚摸她肩胛安慰:“麻花别怕,哥哥在呢,神经病不敢动你。” “你把她放下”,邱池不知又从哪冒出,站他身后冷言:“有手有脚,路都不会走了?” “邱池,不会说话你就把嘴闭上!”,祁林也火了,两颗虎牙冒出尖角:“小麻花才四岁,你这么大的时候,还黏在你妈身旁撒娇呢,你别强人所难!” 邱池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他慢慢按住额角,将血脉碾压回去。 很多回忆已经模糊,但他对撒娇二字,着实没什么概念。他很小的时候就自己睡,有一次拆了玩具水枪,想拿过去让父母看,谁知走近却发现,两人正吵得厉害,枕头书籍满屋乱飞。他愣在门边,半句话未吐,迎面一脚飞来,将他踹出房门,甩过窄小的客厅,直接撞入对面卧室,摔在墙上发出巨大轰鸣。 年岁尚小,对疼痛的概念也模糊,只隐约记得母亲尖叫扑来,搂住他嚎啕大哭,他迷蒙半睁着眼,想抬头看哪里疼,脖子却化成无骨细线,温热液体缓缓晕开,像网格织成的纱被风吹散。 他后脑缝了五针,到现在都有一小块头皮不长发,平时都用四周碎毛遮掩。 他口唇微抖,看祁林抱着小麻花,两人一脸戒备盯着他。 话已涌到舌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家庭给他的烙印,早已将他盯上耻辱柱,这辈子挣不脱也逃不开,这枷锁供他自己回味咀嚼就够,犯不着把别人也牵扯进来。 如果这样的感情也能称之为爱,他宁愿将这东西铸上数道铁索,勒进胸腔捆上铁环,将它永远封存在牢笼之内。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意义?不能攥在手里,就是转瞬即逝的流沙,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能气温太高,也可能太久没喝水,从喉口到胸腹,都滚烫如吞下火球,邱池拧开一瓶水,先倒了半瓶从头向下浇,剩下半瓶咕咚咚灌入喉咙,将燥热气息强压回去。 “走吧”,他沙哑出声,率先起步向前走,单方面破开剑拔弩张的状态,祁林定在原地,再次感觉一拳挥在棉花上,轻飘飘没个着落。他也泄了力气,只得把小麻花放回地上,牵着她向前走。 三个人一前两后,沉默地穿行在丛林中,热带雨林上空有疾风掠过,整片树林都在沙沙长鸣,暴热的阳光下,即使穿梭在树荫中,汗水都雨一般向下滚,争先恐后沾湿衣服,浸透裤子,祁林的脸涨得通红,走一会就累得停下喘,只觉邱池像不知道疲累般,步履飞快在前面飞奔。 可能也是心火燥热,看着他的背影,某种恼怒都会从胸膛窜出,祁林气沉丹田,在后面吼了一嗓:“老王八,拿水来!” 邱池的身影倏忽不见了,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喊话,几分钟后才顶着一头碎叶,从丛林里钻出,手里捧两个简陋的草编帽子,放一个到祁林头上:“戴着它,防晒。” 他又低头看小麻花,小麻花向后退半步,大眼睛水汪汪望着他,眼神躲闪,邱池把另一个帽子也丢给祁林:“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6 给她拿着。” 祁林已经自行到他背包里乱翻,水已在包里卷裹得温热,并不清凉,但总归聊胜于无,祁林倒了些给小麻花喝,又给她擦脸擦手,半瓶水消耗掉后,他习惯性要拧盖,却被邱池捏住手腕。 即使喝了水,邱池的声音也同样干哑:“你怎么不喝?” 祁林没力气挣开,只得不甘愿回答:“剩下的水不够了,要留着慢慢喝。” 邱池皱眉,盯着他干燥的皮肤,鼻尖上有晒红的一滴汗:“你这么下去,还没走出这片森林,肯定会昏迷过去。” “那又是谁,刚刚自己浪费了一瓶水?”,祁林也没什么好脾气,蚊子嗡嗡飞舞咬了他几个红包,蛰得他又痒又痛没耐心:“明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还用矿泉水洗头?你怎么不用矿泉水浸蛋,嫌水凉,用我帮你舔热吗?” 祁林脾气上来时,完全口无遮拦,小麻花年龄小听不懂他说什么,邱池难得老脸一红:“是我的错,我之后省着喝,但你现在必须喝水,我们三个,还得一起走出这里。” 这‘一起’两个字不知触了哪根神经,祁林心跳一乱,顿时火气被砸个干净。他痛恨自己在邱池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掩饰似地抢过水拧开盖,狠狠灌了两口。 他仰起头,汗珠沿着晕红的脖颈向下淌,在青筋环绕处轻佻绕弯,又缠绵汇入锁骨。邱池盯着祁林滚动的喉结,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祁林没察觉对方的意图,喝了两口就逼自己停下,拧好瓶盖,把水瓶扔还邱池,粗声粗气训他:“你早上有没有好好看地图?走这条线路没有补给,只有天然湖泊可以解渴。” 邱池确实没注意这些,他早上看地图时,其实有些心猿意马,可能是太久没发泄,也可能是早上祁林伸出的那只手,让他回忆起了过去,他没法再冷颜面对祁林,理智无数次将情感禁锢,而情感总会从缝隙伸出触角,在冰冷石壁间攀爬蜿蜒。 按地图上的指示,他们离最近的天然湖泊其实不远,只要出了这片森林就能看到,只是气温在逐渐上升,如果快速行进,体力消耗更快,如果慢速行进,等太阳当头,没了林荫遮蔽,他们更没有力气走到湖边,但祁林的体力出乎意料地差,走走停停,迈步一会就汗如雨下,邱池只脖颈后背有汗水,祁林却像从水里捞出,湿淋淋如有海藻缠身。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叫苦不叫累,更没让邱池帮他,只气喘吁吁跟上队伍,小麻花年龄小身形灵活,体力看着比祁林还好,开始时她还紧抓祁林的手,后来走的比祁林快,却还像个跟屁虫一样绕在祁林身边,时不时回头看,不敢离他太远。 邱池在林间走走停停,烈日已经爬上半空,用滚烫的热毯覆盖幽碧的草丛,皮肤里的水分像被蒸发,盐粒磨在外面,蛰得关节生疼,眼看时间要不够用,祁林停下身抹了把汗,下定决心半蹲下来,将两人的东西重新分类,必需用品塞进一个包里,可用可不用的扔到一旁。他走到祁林身旁,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臂,环上自己脖子:“爬上来。” 祁林眼前发晕,头疼迷糊,连反应都慢了半拍:“要做……什么?” 邱池看他迷糊的样子,干脆也不解释了,一矮身就将他背起,顺便轻踹了小麻花屁股一脚:“前面开路。” 小姑娘原本正担忧地望着哥哥,看叔叔把哥哥背起,刚松口气就被踹屁股,眼泪顿时又在眼眶打转:“呜……” 祁林半趴在邱池背后,迷茫中狠狠给了他一拳:“别欺负她!” 邱池不置可否,长腿一跨,背着他风驰电掣往前赶,小麻花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小肉腿也在旁边飞快捣动,跑起来像个滚圆的仓鼠在林间滚,邱池自觉精力旺盛体力超群,背着祁林带着小孩,都步伐飞快,转眼就走到丛林边缘。没想到那片湖泊离他这么近,他刚停下眺望,就见不远处有碧波荡漾,温柔水汽似舞女飘逸的水袖,勾魂夺魄。 邱池和小麻花都眼前一亮,只有祁林没来由心中一跳,总觉得这一站,不会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2) 他们这一路走来,更多时候是在丛林里穿行,丛林间草木繁盛,枝杈横生,小路更是崎岖,总有未知的蚊虫从斜刺里冲出,咬住皮肤就不松口,祁林这一路把小麻花武装到牙齿,自己脖子上却几个硕大红包,脚踝还被蜘蛛咬过,表皮泛红混些青紫,抹了药也没用,只能等它慢慢恢复。 相比较之下,邱池除了手上有道无意被划到的创口外,几乎纹丝不伤,真令人不爽。祁林甚至想,此王八是不是装备了金钟罩铁布衫,毒蚁蚊虫若近他的身,会被瞬间弹开,无法靠近,再不然,就是他这幅生人勿近的煞气不仅能挡住人,连蚊虫也能拦住。 想到这些的时候,祁林正把脚浸在湖水里,将水纹踏出波浪起伏的漩涡。他喜欢水,二婶也喜欢,之前每次有空回家,只要二叔也闲下来,大家进行家庭聚餐,她都会提议去海边,一起踏浪或自助烧烤。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躺在海滩上伸筋骨吹海风,浪潮拍打的声音,也似神音从远方而来,卷走烦恼带走忧愁,只余心台澄明。 祁林没有下水,只坐在岸边,晃荡着用脚拍打湖面,波涛起伏的水纹将燥热压下,冰凉从脚底升到头顶,沿着筋脉向上滚,所过之处洒下满身碎冰,将他脊椎都震开,舒爽不已。 他们离了丛林,连庇荫的地方也没有,这一片最高的植物也只到膝盖,说像草也不全是,身边这片满是幽碧,向远眺望,目之所及的颜色竟化为橘黄,像油画盘被打翻,金橘若浪潮奔涌,将草木染尽。若是到了黄昏,遮天蔽日的苍凉必然覆盖一切,寂寥中蕴含壮阔自然。 视线尽头,有条蜿蜒细流与湖水相连,水声拍打上礁石,烟波浩渺与幽蓝天空相融,竟有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触感。 小麻花见了水,开心得叽喳乱叫,比在路边捡了钱还高兴,晃晃悠悠跑到远处,搓胖手捡石子玩,祁林喊都喊不住,他本想强硬把小麻花抱来,但一想小孩与他们摸爬滚打这么久,连能放松玩耍的时间都没有,顿时于心不忍,只吩咐她别跑出他视线,就放手随她去了。 老王八更是,到了湖边二话不说,脱得只剩个内裤就跳进湖里,半天才浮起头来换气,王八平时有些洁癖,衬衫外套都买出几套同样的,每天换着穿,营造出‘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好像换了衣服’的错觉。 这次为了减轻重量,成堆的衣服自然不能带,能装在包里的,只以轻巧便携为主,再加之水源有限,连澡都不能好好洗,也是把他憋闷坏了,此时见了水眼都放光,进去扑腾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爬上岸,从湖边直起身体。 邱池平日没有上镜的需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7 要,但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经常抽空去健身房锻炼,虽没练出八块腹肌,体态却比常人匀称,他胸肌天生宽阔,一字型锁骨突兀漂亮,阳光若金鱼摇曳,在肌肉上拖拽开小麦色泽。 祁林盯着那起伏的胸肌,静悄悄咽了口水。 邱池也同样用眼角余光打量祁林,这几天风餐露宿,将祁林拖得肤色都颓靡,薄薄一层皮下,透着淡淡青白。此时他脚踏在水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边,将面色逼出某种活力,高挺鼻子下是润红的两片唇,透出矛盾的,果冻般的色泽。 湖水刚刚没过他脚踝,沿着小腿线条往上看,没多久就被裤子挡住,莫名挠得人心痒。 祁林在心里默念金刚经,强硬将视线转了回来,他努力将精神投射到平静的水面上,又看向湛蓝的天空。 静,太静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小岛上,竟有如此静谧的一刻。 静谧安详得令他恐惧。 (3) 邱池站在岸边,几下将背心穿好,赤膊的水珠露在外面,被太阳晃一下就消失。他一边把探险手套回手上,一边向祁林那边走,离他还有五步远,祁林忽然出声:“邱池,来参加这个节目,他们给你多少报酬?” “友情价,普通一线水平”,邱池把薄毛巾披在头上,拧掉水珠:“怎么?” “给我的,也是一线水平”,祁林看着小麻花的方向,总觉身体发冷:“你觉不觉得,这场秀设置很怪?成本太高,没真人跟拍,我们和其它家庭,交流也太少。按理说这类节目,侧重点都在几组家庭的矛盾上,越炒才能越火。他们为什么要设置成这种模式,给我们买赔付额这么高的保险,却让各组之间毫无交流,只为得到最后的胜利?” 邱池擦头发的手顿时停了,他沉吟一瞬:“必然有其它爆点,来炒热话题,你提出的是‘人与人’模式,还有一种情况,是‘人与自然’。” “哥哥、叔叔,你们看,我捡到了什么!” 言谈间,小麻花迈着小短腿,从远处踉踉跄跄跑来,她满手沙子,大汗淋漓,裤子被泥水磨得斑驳脏污,仍兴高采烈往这边赶,她手里捧着个椭圆东西,被厚泥掩的看不清晰。 “这是什么?”,祁林‘腾’一下站起,眼球猛然转向小麻花左边,却见湖里有个不动的、他们原本以为是礁石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向这边转了过来。 “陈佳慧,把东西扔了!” 祁林突然暴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冲出,沿着喉咙向上涌,震得脑壳生疼:“把它丢掉!人跑过来!” 小麻花认识祁林这么久,还没被他叫过全名,此时这被吼声震到,她吓得脚下一软,手里的东西啪嗒掉了。湖边本就湿滑,她一紧张更脚下打飘,一个狗啃屎摔进泥里,她惊得嚎啕大哭,捂着耳朵发抖,小身子抖成筛糠。 那个水里的生物,忽然以箭一般的速度,向小麻花冲来,在水里它几乎不露头,速度也快,转瞬就从湖中央到了湖边,随着身体的移动,它半个脑袋骤然浮出湖面,嶙峋灰皮上有密麻的凸起,一双巨口微微张开,灰黝黝凝结恐怖深渊。 祁林和邱池同时一惊,祁林的心提到嗓子眼,他连滚带爬,吼叫着扑过去,一边叫着“麻花起来”,一边拼命往她那跑,邱池却没有逃跑,而是上前两步蹲下捡个重石块,恶狠狠往那鳄鱼头上砸,亏得他还有打高尔夫的底子,那石块不偏不倚砸到头上,鳄鱼被砸得停了一瞬,趁此时机,祁林一把捞起小麻花往后跑,谁知脚下有个突出的树杈,他刚跑两步就被绊跌一跤,鳄鱼已大张着口,急速爬行向这边冲来! 鳄鱼一般不会主动袭击岸上的人类,但小麻花贪玩,可能无意间把它掩好的蛋刨出,这才惹得它狂性大发,不顾性命猛扑过来。 但现在蛋已被摔,往哪里跑都来不及,眼看着鳄鱼已经近在咫尺,邱池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手抓住祁林,狠狠向远一推,对他怒吼“去石后!”,另一边发挥长腿优势,向后猛跑几步,鳄鱼调转脑袋冲他扑来,他循着块岩石死角向后一躲,趁鳄鱼来不及调头,他猛打个圈到鳄鱼背后,突然上手揪住长尾,用力向后一拽! 肾上激素飙升,让他力大无穷,鳄鱼皮糙肉厚,尾巴上有数个坚硬的凸起,那一瞬即使隔着手套,他都感觉,手上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的疼爆裂开来。鳄鱼不甘心向后一咬,带动身体猛颤,他拽着它猛力后拉,鳄鱼爪子用力前扑,一人一鳄就这样僵持下来,谁也扯不动谁。 “老王八,等我!” 祁林已将小麻花推上湖边一块巨石,小麻花一直被祁林挡着眼,不知发生什么,但光听声音,就把她吓得哭哭啼啼,祁林三下五除二将外套脱下,罩她头上让她挡脸,他跳下石头朝邱池扑来,邱池大吼一声:“衣服脱掉,插它眼睛!” 这其实是两个命令,祁林身上只余一个背心,他脱下就往鳄鱼张大的口里甩,鳄鱼没看清是什么,一口叼住不放,猛甩头撕咬不休,祁林随手从脚边捡起个树枝,猛得往鳄鱼眼睛上抽,只可惜树枝不硬,鳄鱼被那一下打的生疼,衣服也不咬了,只把口张到最大,两排尖牙闪烁寒光,虎视眈眈威慑祁林。 它挣扎的力道小了,邱池却不敢放手,祁林看时间有限,身边也没顺手的东西,干脆从脚边捡起尖锐的重石,几步跨上前,对它的眼睛狠狠一砸! 这一下真把鳄鱼砸得生疼,在祁林丢石头的一刹那,邱池条件发射松开手,几步爬上身边一块岩石,那鳄鱼被砸上眼睛的异物惊吓,再不管他们,转身就往河里逃,硬长的身体刚入了湖水,便消失不见。 邱池劫后余生,大口喘息,祁林后退两步靠上石头,只觉两腿软如棉花,几乎无法动弹,但这里实在危险,不可久留,两人喘息片刻就向外走,小麻花仍搂着外套啜泣,祁林蹲下身想抱她,谁知手臂发颤动不了,还是邱池把外套扔回给祁林,抱了小麻花向远处走。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几人一路鸦雀无声,只顾埋头赶路,身后众多微型机器穷追不舍,陆地、水上和树干爬满诡异的沙沙,像跟着无数食腐生物。它们的小脑袋和大眼睛都能实现三百六十度旋转,无数机器同时运作时,给森林营造出某种恐慌。 按照路线图,他们要再穿过一片森林,再穿过一片及膝的草地,就能到达终点,但这边丛林茂盛,每一块森林占地都广,地图画得还算清晰,但路标未挨个标注,有些模糊的地点,还需要仔细辨认。等穿过这片森林,就能到下个补给点。 刚刚的事件发生太快,等危险过去,迟滞的精神松懈下来,来自四肢百骸的疲累,才同时涌上,小麻花这下可不计前嫌,一直紧紧抱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8 着邱池脖子,她小脸上挂满泪珠,白皙皮肤泡得泛红。 “麻花,怕不怕?”,祁林满脸汗水,睫毛都被打得透湿:“哥哥和叔叔都在,麻花抱紧叔叔脖子,一会换哥哥抱。” “哥哥,累了”,小麻花刚刚一直被挡着眼睛,其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紧紧抱着邱池,肉胳膊拧成铁环:“叔叔抱。” 毛球岛上的天气风云变幻,刚刚还艳阳高照,这会已有乌黑的云层从远方飘来,慢慢凝结于空。他们这边在路上急速前行,天上就有零星的雨点,淅淅沥沥砸在头上。 “雨会越下越大?”,祁林又把外套脱下,把小麻花包住:“我看乌云越来越厚,找个地方躲雨吧。但我看书上说,下雨天不能躲在树下。” “书上的意思,是在打雷下雨时,不要在宽阔的道路上,躲在某颗高树下”,邱池走到前面,徒手掰开几个灌木丛,眼尖发现前面那颗树下,有天然形成的避雨空洞,他几步迈过去,将小孩放在里面:“这片树木的高度相差不大,只要不躲进最高的那颗,就没有问题。” 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雨点已经越落越快,乌云仿佛被狠拧一把,柔嫩水团鼓足了气,铆劲往下面冲,斗大的雨珠连成雨混成片,将叶子抽打得叮咚作响。 小麻花已经摇晃着去祁林那讨抱,邱池把背包扔下,把两只破烂的手套摘掉,随意丢到一边。 这两只手套,已经撕烂到没法再戴,可能因为孤岛危险,这些随身物品,节目组准备得格外充分,这探险手套结实又柔韧,戴在手上柔若无物,却能抵抗巨大冲击,此时它寿终正寝,孤零零躺在地上,竟生出某种可怜。 即使有它挡住大部分力道,邱池的两手也被猛烈蹭过。他掌心泛着血红,皮肤下洇出数道血丝,几根手指也被刮破,有的已经止血,有的兀自流个不停。戴着手套时还能自欺欺人,此时将它摘掉,没了遮挡疼痛更甚,邱池刚准备翻药箱,就见祁林已经蹲在他面前,一手拿着消炎药水,另一手举着瓶矿泉水,示意邱池把手摊开。 邱池有些不想动,祁林急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自己动手将他左手放平,半瓶矿泉水一股脑倒在手上,邱池疼得‘嘶’一声,祁林嘴上说着活该,手上动作却轻,药水抹到伤口前,祁林还会轻吹两口,安抚跳动的血脉。 他工作起来特别细心,大大小小的伤口都不放过,灵巧的手指像缝纫机的探头,认真敲打细致的补丁。祁林性子虽硬,头发却软,由于淋了雨,发丝软绵绵黏在耳上,将冷硬的壳子泡软,生出温柔的味道。 邱池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冒出‘洗手作羹汤’这几个字,随即又觉得可笑,祁林和众多明星一样,煮饭都不知道加几勺水,让他炖菜煮汤,才是真正的强人所难。 这丛林如此危机四伏,邱池竟生出异样的安心。外面雨声不停,风声呼啸在林间穿行,嘈乱杂音被挡在树洞外,拦在海水间。没有手机的日子,时间变得分外漫长,见不完的人、处理不完的事务,仿佛进入了异次元。那些东西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只有这座小岛,这个树洞,这个坐在旁边的祁林,这个躺在地上熟睡的女孩,才代表真实。 那条名为理智的弦,在慢慢松动,似乎被无数的通讯工具,或电话或电脑所连接的生活,暂时性土崩瓦解,尘封的情感露出头来,静悄悄抽吸新鲜空气。 旁边响起咯吱声,邱池循声望去,有一物迎空飞来,差点砸上他额头,定睛一瞧,发现是一包压缩饼干,祁林手里是已经撕开的一袋,他唇上叼着半块,正按着喉咙努力吞咽。 这饼干太重太硬,他喉结滚动,噎得厉害,脸色都泛红,好不容易咽下,就得用水往下压,再强逼自己吃下一块。邱池看他吃得那么难受,自己也丢了一块进嘴,但咀嚼几下,很快便软化吞入腹中,连水都不用喝。 邱池思忖片刻,凑近了看祁林:“你喉咙肿了?” 祁林咽下最后一块,沙哑回答:“没有,只是这饼干太难吃,我咽得费力。” 邱池不太信任打量他,祁林盯得浑身不自在,再加之不知是紧张后遗症,还是之前的低烧还没好,他肌肉酸痛,头疼的厉害,脑子里有根弦时松时紧,连带腹中也不断向上反酸。 他忍了一会,终究不行,勉强爬起来跪在洞口,俯身干呕不停。 但他腹中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跪了一会,就脱力往旁边倒,邱池看他要摔到地上,连忙将他捞来,把他的头按上大腿,指腹搭上他太阳穴,画圈轻揉。 “这次录制结束后,你必须马上查体”,邱池严肃陈述,手指力道加重:“让老陈带你去,走vip通道,给我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全查个清楚。” “干嘛啦老王八,你是什么时候,走上的霸总路线?”,祁林躺在邱池腿上,放松精神:“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最近中了五百万大奖,我得有副好身体,才能健康站上领奖台。” “什么时候买的彩票,五百万就算大奖?” “嘿老王八,你可别装煤老板”,祁林眼眸弯弯,噗嗤乐了:“我是表面上贪财,你打心眼里一毛不拔,别提五百万了,一百元丢在水里,你都会心疼半天。” “一百元掉在水里,除了喂鱼,没有任何意义”,邱池一手帮他按摩,一手轻捏他的脖子:“如果丢在能长出120元的土里,它的牺牲就有价值。” “怎么说的好像英勇就义?”,祁林笑得更欢,雨水从树干的缝隙里滚落,他晶亮的眼瞳倒映裂空,仿佛乌云后的光芒,已提前凝聚:“我中的这个奖……可比500万重要的多,它是什么……我偏不告诉你。” 祁林像个小孩,捧着从天而降的贵重宝物,乐不可支捂在怀里,一边想向人炫耀,一边又害怕宝物蒙尘。甜蜜与忐忑在胸中交替,弹簧上好像压个糖罐,一会糖罐太沉,将弹簧压扁,一会弹簧又弹起,这糖罐也跟着砸碎在墙,飞出满空甜粉。 不是500万,那是1000万,2000万,或者3000万? 他与祁林都忙得见不到面,但从施秒的行程也能看出,他最近排了不少通告,但都是来钱快,又没技术含量的工作。连只露脸当个配角的综艺,或者在某个节目里当谐星咖这样的角色,都来者不拒。 对赌协议的要求,只要正常工作,按部就班,应该没太大问题。 邱池知道,现在的圈子浮躁,粉丝经济盛行,很多时候,几张漂亮的脸在大屏幕上出现,就会吸引成千上万的粉丝入场舔屏,而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影片,可能主题或立意同样优秀,但没有自带话题的演员,就只能灰溜溜上了影院,再悄无声息下线。 邱池自认是个生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29 意人,既然当不了艺术家,也一般不抢艺术家的工作,他只负责找钱和花钱。他做生意讲究放长线钓大鱼,凡事稳中求胜,在他看来,电影这东西表面上是艺术品,把它拆开,无非是场高风险的金融赌博,他无法忍受太多东西离开掌控,也同样无法忍受,启用人气不够旺的演员,人为增添这支产品的风险。 无论这个人是谁。 但祁林……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样貌生得好,上天垂爱,还生在这个时代,符合当下主流审美。他本有一手好牌,却被当初的嚣张跋扈、我行我素给拖累,好牌也被打得稀烂。这个圈子最是捧高踩低,站在高处时,所有人都捧场巴结,如果落到谷底,路过的人非但不会伸手,还会再挖勺土,倒进坑里,用力踩实。 祖师爷赏的饭是有限的,多吃少吃天注定,如果挥霍浪费,原本的灵气会被慢慢磨平。 即使不常见面,邱池也知道,这几年的祁林,轧戏到了什么程度。有时候上午还在片场a工作,中午连戏服都不脱,急匆匆转机去片场b,拍戏从来不用原声,理由是没时间,要赚钱。看秀从不看完,理由还是没时间,要余出时间赚钱。 有段时间,好几个剧组为找他的替身,特意建了个公共群,开出的价码是平常价码的三倍,这事顿时传得满城风雨。祁林耍大牌不听劝的形象,原本就深入人心,这次又加诸多黑料,不知被谁泄露给了媒体,他微博下顿时腥风血雨,粉丝和路人口诛笔伐,把评论区吵得像古罗马的斗兽地。 那段时间,对祁林来说,也同样是不愿回忆的噩梦,许多人专门给他参演的电影打负分,羊群效应一来,祁林都不想开手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如山的负面评论就涌来,如浪潮将他卷裹,让他睁眼失眠到天明。 这圈子的风向,也是辆巨大的战车,会夹着坐在车里的人,风驰电掣往前冲。随时代变化无可厚非,但祁林……不应该变成这样。 不应该成为一个,为了追逐利益,将上天给的才华,都随意随踏的人。 祁林应该是不同的——这属于邱池隐秘的幻想,他幻想祁林出淤泥而不染,是朵超凡的,不被世俗污染的白莲,他一直立在那里,只要看到他,就能升起隐秘的勇气。 但他即使攥得够紧,也有握不住的东西,他又有什么资格,渴望祁林逆势而行? 祁林累了一上午,靠在他腿上,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鸣,脚边的小麻花咂嘴吮手指,翻个身,把邱池小腿抱紧。如果身后有尾巴,她会把尾巴也盘成锁链,与胳膊一起,紧紧缠住邱池脚踝。 身边两道呼吸,一深一浅,一急一松,祁林静静躺着,晦暗光线攀爬进入,在他脸上,抚出深浅不一的灰雾。他面容线条依旧流畅,只是脸色不好,嘴唇干裂出血丝,用纸吸掉,又有新血珠冒出,他苍白面容,也被染上诡异华彩。 雨水滴答连绵不休,不知停歇。 第7章 (1) 醒来后难得没有浑身冷汗,精神萎靡,似乎因紧绷后精神放松,睡眠充足,连丢失的力量也找回不少。祁林慢慢抽紧手指,指尖把掌心压出红痕,他躺在坚硬的,用大腿垒成的枕头上,洞外雨势渐小,他扭头看看,憋出股劲,掐了胳膊就想爬起,刚一动却被抚住额头,按回了原地。邱池一手挡着光,另一手捧着潮湿的地图,他两条腿随意盘着,祁林枕在他右腿上,小麻花抱着他左小腿,睡得甚是香甜。 祁林挣扎摇头挣开那手,在他腿上翻身,越过胳膊,轻抚小麻花的头发。女孩睡梦中也把脸转来,蹭两下他的掌心,再幸福咂咂嘴,像小奶猫寻求主人庇护。 树洞外雨点叮咚,声音比他刚睡着时小了不少,以现在这种雨量,如果之后不再变大,整装出门也没问题。这座岛上气候变化快,这会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可能过一会就艳阳高照,温度直飙,所以他们不能等太久,还是要早些离开才好。 只是理智上这样说服自己,身体却很难动弹,不知是连绵大雨带来静谧,还是昏暗天光带来困倦,他侧躺在邱池腿上,竟感到难得的安稳,心头一直紧绷的弦崩开,从中间劈成细条,静静垂落在心房。 邱池没催他,更没着急离开,只是皱着头看地图,有时用笔在地图上勾画,似乎在标注什么。 祁林静静听着枝叶沙沙,突然出声:“老王八,这场真人秀,确定叫‘荒岛家庭’?” “怎么?” 邱池抬头,笔也停下不动。 “分配给咱们的小成员,是副台长的亲生女儿,亲生的,他要搞谋杀吗?!”,刚醒来的祁林仍是疲惫,嗓音沙哑,怒火掩在喉口:“这个节目不叫‘荒岛家庭’,而是叫‘大逃杀’吧?刚才是遇到鳄鱼,是不是之后还会遇到狮子老虎,毒蛇恐龙?反正我们被弄死,也有保险公司赔付,这狗屁台搞个大新闻,说不定咸鱼翻身,收视率飙升到宇宙最高。” 邱池知道祁林被气坏了,也不反驳,只摇摇手上地图:“陈佳慧是台长前妻的女儿,他的现任妻子,去年刚给他添了个儿子。还有,这座岛上只有两条路线,而我们一共五组家庭,我们选择了这条,其余四组,应该同时在另一条路线前进。”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然只给出两条路线,那这两条肯定精挑细选,至少能保证嘉宾安全,他们负担不起出事的责任。那四组选择相对安全的路线,那他们应该展现沟通、成长、竞争,这样节目才有看点。这条路线只有我们一组,小孩也非亲生,看点太少,引发不了关注。” 祁林听懂一些,沉吟低语:“你的意思……他们会人为增加难度?比如刚才那条鳄鱼,甚至有可能,是节目组故意安排的?我不相信,狗屁台哪来这么多人力物力,调教一条鳄鱼?这个猜测,根本站不住脚。” “你想想,那条鳄鱼体型如何?”,邱池用笔点点下唇。 祁林仔细回想:“游速很快,尾巴不长,中小身形。而且……” 他的眼神空茫起来,明显进入了回忆,邱池接道:“我抓过它的尾巴,这鳄鱼看着凶猛,实际体型不大,力度也小,不然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拉不住它。它出现的太突然,才令我们恐慌。一般野生鳄鱼,见到人逃跑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扑来?而且你后来也看过,陈佳慧扔掉的是个椭圆石头,并不是它的蛋。” 祁林听得浑身发冷:“如果这么说……我之前抽打它的眼睛后,它就张大嘴不动,好像这动作已经熟悉。当时天光太亮,离得远时,我以为它满嘴尖牙,但凑近了之后,我发现它的牙东倒西歪,参差不齐,剩下的也没有几颗。我当时以为,是它经常撕咬食物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0 ,或者年龄太老牙都掉光,照你这么说,莫非……” “那片湖水,我还跳进去游过泳,水质清澈,连绿藻和水草都少,鱼更是看不到几条,”,邱池又用笔点点地图:“如果这条鳄鱼常居在那里,它靠什么生活?” “我还是不敢相信”,祁林试图找出疑点:“地图上那片区域,有什么特殊标记?” “刚刚的那片湖水,在地图区域里,标注了一只龟。四脚着地,和鳄鱼爬行的方式相似。” “这特么节目组是神经病吧?导演和策划,是吃三鹿奶粉长大的?”,祁林揪住头发,恶狠狠道:“标注都不标注明白,这什么意思,和我们玩你画我猜?这节目的目标受众,到底是谁?这特么纯粹就是脑子不好,难怪这几年收视扑成狗!活该!我之前出国,看过不少斗鳄和缠蛇的表演,这鳄鱼不会是训练好的,从那边请过来的吧?节目组这么大出血,哪个金主肯给投资?” “他们台快发不出工资了,可能想孤注一掷,边拍边找,豪赌一把”,邱池站起身,把祁林也拉起:“现在的节目,走合家欢路线的多,观众已经审美疲劳,此时出现兼具危险性和观赏性的节目,成员们还都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明星,这样的矛盾,会不会有看头?” 祁林把小麻花摇醒,抱了起来,他还是将信将疑:“你提出的,也只是某种假设。俗话说贪多嚼不烂,这节目又荒岛又亲子,到底想表达什么?定位不清晰,能不能准许上时段都不清楚,要不是报酬高的吓人,我才不来这狗屁节目。” 邱池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一丝玩味,祁林脸在发烧,干脆扭过头,有些犹疑:“小麻花怎么办?无论你的假设是否成立,带着她都太危险,咱们有十二小时特权,能不能把她送走?” 邱池把地图塞进包袋,几步跨出树洞,示意祁林跟上:“按地图的标示,出了这片树林,就是下一个补给点,这片树林给出的标识是‘人’,我在想,会不会出现第三方阵营,阻碍我们的行程。” “那出了这个森林,再过一小片草地,就到终点了吧?”,祁林跨过杂草,跟着他向外走:“越往后应该越紧张,那如果遇到危险,就把小麻花送走,等十二小时过去,我们如果到达终点,她就不用陪我们折腾。” “让小孩来参加这样的节目,是节目组考虑不周”,邱池看祁林走的吃力,长臂一伸,把小孩接过:“只能利用规则,尽量降低风险系数。” 他们边说边走,头上的雨点也越来越小,气候变化果然很快,乌云还未散,一缕天光就从头顶射来,大片棕榈树四散立着,似一排排的卫兵,挺起胸膛迎向太阳。数缕光线从叶片缝隙钻入,折射的光弧在地面围成圆斑,光束本身点缀绒毛,细细浮灰缠绕跳舞,蔚蓝天色空与无垠碧草交融,竟生出某种圣洁滋味。 雨后的丛林青翠湿润,土地蓬松潮软,走路时鞋会陷入,沾染上灰黑土泥。草叶被鞋底踩得咯吱断裂,数个跟拍机器人沙沙跟在背后,混着诡异杂音。 邱池走了一会还是不放心,把小麻花放下,到路边捡了个粗壮树枝,几下用刀削圆了头,递给祁林:“走路之前,用这个在四周拍打,如果有什么动物,它们会受惊吓逃跑。” 祁林接过树枝,很快心领神会:“你害怕雨后有蛇出没?” “对”,邱池点头:“这个‘人’是什么含义还不知道,不能掉以轻心,雨后如果有蛇出没,有它至少安全一些。” 两人拿着树枝,一路敲打一路走,经常有鸟被惊吓飞起,也有兔子把草嚼到一半,就仓皇出逃,这片林子这类的动物有很多,体型小构不成威慑,有时他们还没靠近,它们就被吓得魂飞魄散,逃得影子都找不到。 一直走到晚上,天色擦黑,也没发生什么诡事,他们渐渐放松了警惕。在平原上夜行还可以,在森林里终究危险,邱池在尽量宽阔的范围里找了一圈,又寻找到一个干燥隐秘的树洞,祁林和小麻花先进去,他刚要低头,就觉得脑后一凉,一个影子风一般掠过,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向后一抓,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有。 那种寒凉迟迟不散,他一脚迈出树洞,两指撑开嘴唇,吹了声尖利口哨。 树叶都被声音拂出微颤,但那影子依旧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一切都是邱池的幻觉。 祁林安顿好小麻花,走到洞口,疑惑问他:“怎么了?” 邱池下定决心,转身进树洞,把女孩抱了出来:“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再往前走,去找新地方休息。” 祁林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地整理好东西,跟着邱池往前走。 但这一天,他们一直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祁林的体力撑不住,在后面跟着都有些喘,汗珠浸透了背心,水一般向下流,他与邱池的距离比开始时要远,邱池的声音小了,祁林的五感就更敏锐,他走一会就要停下,向四周扫描逡巡。 他没敢和邱池说,怕他恐慌,因为他总觉得身旁有人。这沙沙声与之前的机器不同,总是忽闪一下就消失,持续时间太短,他什么都看不到,站定后丛林万籁俱寂,连怪音的发出地,都无法辨认清晰。 对他们来说,存在并不令人担忧,未知才真正引人恐惧。 在夜里急行不能久长,到后来两人都筋疲力尽,小麻花也是哈欠连天,拿小手揉眼,都打不起精神。他们离刚才的位置越来越远,这诡异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四周恢复了最开始的寂静,味道仍是雨后的清甜,只是入了夜,风与枝叶亲吻的声音不再缠绵,树杈割裂疾风时,枝杈乱舞,瑟瑟发抖。这里的草比刚才要厚,地势也更加平坦,邱池强打精神四处逡巡,终于又找到个狭小树洞,这个洞口很小,要跪趴才能进去,几个人爬到里面,开了背包分别取水喝下,祁林又帮邱池重新给手上药,一切完成后,小麻花早睡得香甜,他们俩眼皮都睁不开,各自靠着,转瞬就睡了过去。 这次可能是靠在冰冷树壁上,睡不踏实的缘故,祁林即使疲累到极点,脑海中的画面也不断跳出,支离破碎,像被撕裂的渔网,不断翻卷缠绕。 他的人在这里,灵魂却被吸入某间办公室,阴暗、狭小,黄昏光晕奄奄一息,从缝隙挤入,爬上几个人光裸的头颅。他独自一人站在中间,在众多敌意的目光下,像被扒光丢进人群,他没什么谈判经验,硬着头皮听办公室后的人吐字:“连本带利一亿五千万……三年还清……签字起效……风口浪尖……某些人的安全……不能保证……” 梦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跳跃的音符,恍惚辨不清晰,一阵大风吹过,他的灵魂从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1 这里揪起,飘荡到了某个二手车交易市场,他不想自己出面,委托车行的人将他的法拉利卖掉,即使是豪车,再交易时的价格都没法与新车相比。但他的车保养好,配饰新,试开时马达的嗡鸣都格外清晰,来买车的人再三确认价格,得到保证后喜上眉梢,二话不说就刷卡开走,祁林站在阴影里,看那个人兴奋地哼小曲,一只胳膊搭在外面,漂亮的流线型车身一路滑过,光可鉴人的外壳映出祁林的脸,倏忽就辨不清晰。 他还想多看一会,灵魂又再飘起,接下来的更加混乱,逻辑线索全不清楚,梦里时间过得飞快,他听到有人在唤他名字,嗓音粗重又急切,脸上抚了一只冰凉的手,祁林猛得打个哆嗦,从迷蒙中清醒。 邱池摇晃他身体,眉毛都皱在了一起,这让祁林很是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老王八大部分时候,喜怒不形于色,这种明显能看出的感情波动,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邱池看他睁开了眼,按着他的头,让他往角落看,等祁林真正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心脏一跳,猛然惊醒。 他们的背包摊在地上,四仰八叉躺着,如同一具浮尸,两瓶水滚在外面,一包撕开的纸巾,胡乱散在旁边。药箱被甩开,里面的药品散落一地,颜色斑斓的红药水双氧水之类的都消失不见,留在那里的,只有几团白色的棉花。 祁林踉跄站起,几步扑过去捡起背包,包里空空如也,满是抓挠的痕迹。 邱池了然笑了:“我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了。” 祁林把被挠了几条深痕的包翻开,也无奈接道:“我也知道了,坑爹的节目组……这片树林,是猴林啊。” 他们同时明白,昨天夜里出现的是什么。冒着凉气的背后鬼影,来自丛林四周的危险沙沙,竟然都是猴子,甚至可能不止一只,而是有猴群跟在身旁。这些似人的动物,跟了他们一路,并趁他们睡着,带走了它们感兴趣的、颜色鲜艳的小东西。 祁林胡乱揪着头发,都气笑了:“猴子的作息,也和人类一样吧?它们这是修炼成精了,半夜来夺人钱财,与人消灾?别告诉我,这些猴子也是节目组请来的演员,这么大手笔,齐天大圣都饶不了他们。” 他经历了这一路惊险事情,心脏也磨练的强大,悠哉悠哉,苦中作乐,邱池看他这么淡定,也跟着掏出对讲机,与跟拍导演通话:“我们要求行使权力,让小孩离开十二小时。” 跟拍导演再次询问:“确定行使权力?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邱池与祁林对视片刻,祁林一笑,邱池也笑了:“确定。” 导演组来的很快,确切来讲,他们就像丛林里的跟踪器,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进了树洞,抱了小麻花就要走,离开洞口前,导演被邱池叫住:“这些猴子,也是你们的演员?” 导演闻言摇头:“这些肯定不是。” “这些不是?”,邱池咀嚼着他的话,像咬着无味的甘蔗:“那其它的就肯定是了?” “邱总,抠字眼没有必要”,跟拍导演地鼠似的,遁地就想逃:“节目组知道您们来参加的目的,请相信,我们会百分百保障您们的安全。等做后期的时候,一定也紧抓恩爱主题,着重表达您们相互扶持的关系,让您们捆绑后的名气再上台阶,对您们都有助益。” 跟拍导演这话说的又实在又不要脸,邱池不好拦他,他都跨出洞口半步,祁林突然暴喝:“站住!” 祁林原本坐在角落,导演都没注意到他,但他骤然开口,声如洪钟,似一柄重剑插进胸膛,导演被逼得迈不开步:“您说。” “你把我们的手机都收走了”,祁林定定盯着他,泛红眼球绽着血丝,像颗无机质的玻璃珠:“如果外界有重要事情联络我们,怎么办?” 跟拍导演咂咂嘴,努力挺起胸膛:“这是咱们节目录制前的规定,在获得最终胜利前,不能与外界联络,也不能飞回城市……” “别特么和我说你们那些狗屁规定”,祁林瞪着眼,像头即将发怒的狮子:“我中了五千万大奖,这几天福彩公司就会打电话给我,错过了领奖时间,我的损失,就由你来承担?” 导演后退一步,有些慌乱:“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些电视台,不止你们星宇,市面上数得上号的那些,哪个还能发出工资?”,祁林气定神闲,冷冷笑了:“我不找你们星宇的麻烦,找也没用。我只记住你一个人,若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连本带利,从你掰开了揉碎了,一件一件讨回来!” 疾风掠过,小小树洞鸦雀无声,导演不知祁林突如其来的怒火从何而来,祁林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就是风餐露宿,压抑太久,此时遇到个可移动的靶子,就举起机关枪砰砰砰扫射,胡乱将对方打成筛子。 中枪无数的导演自觉不能再留,先走为妙。 他含糊答应几句,觉得在职权范围内,开个无伤大雅的小差,也没问题,不用非得在这里与他们硬抗,将他们惹急了直接罢录,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 祁林可是有前车之鉴的——虽然是在他爆红,所有人都捧着他的时候。当时不只是录节目到一半要罢录,有时候看到不喜欢的人设台词,都会撕了本子,转身就走,节目组为了不撕破脸,还得想尽办法给他擦屁股。这尊大佛确实不好伺候,摸了他的逆鳞,还不知会如何翻脸不认人。 跟拍导演百转千回安慰了自己一番,不甘不愿离开了。 (2) 导演走了,祁林依旧坐在角落,没有动弹。他刚刚是个涨满的气球,此时球体被扎个小口,气放光了,球皮也软绵绵瘫在角落,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麻花被抱走后,沉默的气氛馥郁开来,邱池在原地等了片刻,上前几步到祁林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摇:“走吧?” 他摇了好几次,祁林才懒洋洋回神,不情不愿抬手:“你不问我,我刚刚为什么生气?” “不问”,邱池一个用力,把他拉起:“习惯了。” 虽然祁林心知,邱池这话有理有据,但他还是不爽,这不爽只持续一秒,就被晨光打散。洞里洞外仿佛两个世界,清晨的光从天际涌来,抚在脸上,流淌进胸膛。 “老王八,真奇怪啊”,祁林与邱池一同行走在丛林里,脚踩着咯吱落叶,他原本胸腔里沉沉坠个铁块,此时背包被盗,仿佛铁块也被抱走,他难得挥舞手臂,露出两排白牙:“说来真怪,我们现在什么都没了,没吃没喝,换洗的衣服用光,药箱空得像个塑料袋,连擦屁股都找不到纸,但我居然很开心。是不是因为没法再惨,所以破罐子破摔?” “有可能”,邱池转头看他一眼,按住他肩膀,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2 伸指点点他嘴唇:“别咬了。” 没了口红的加持,祁林的两片唇都干枯泛白,中间裂开一条小口,他两排牙齿又亮又白,衬着嫣红的血珠,分外突兀。 他们背包里的棉团滚了灰,没法再用,邱池只能用手指蹭蹭,祁林不让他动,笑着推开他手,自己舔开了血丝。 涂抹开的血痕泛了浅红,晕得两瓣薄唇都饱满,面容点缀了血色,整张脸也活泛起来。 他确实长得好,还长得恰到好处,既不至十全十美抢了画面的风头,也不至龅牙凸嘴令观众闻风丧胆,他面部肌肉运动丰富,或哭或笑轻松自在,只要稍稍一动,细微的表情也写在脸上,眼珠流转就能变了个人。 仿佛一个弹簧,被压到最低没法更低,忍无可忍只得弹开。祁林的情绪仿佛在这一路压抑得狠了,此时他们身无长物,他却一直在笑,笑容像长了翅膀,在树林间旋转,四周响起无数沙沙,飞鸟惊得展翅而起,树叶簌簌抖动,走在路上,早已摔烂的咖果覆了满地,甜香水一样晕染开来。 沉甸甸的背包喂了猴子,他们也没再寻,一路上按既定的路线继续前行,照这个速度,他们晚上就能到下个补给地,吃饱喝足后再走过一小片草地,就能到达终点。只是邱池手上的伤隐隐作痛,在这样的高温下,如果不时常涂抹药水,手掌就烧灼不休,但邱池不在意。 这场录制快要结束了。 某种情感从心底攀爬而上,静悄悄趴在胸膛不动。邱池不是铜皮铁骨,有时工作忙得狠了,也想歇歇,但层出不穷的事情将他绑上战车,拉进漩涡。各式各样的风浪,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疲于奔命,为了自己,也为了收拾邱山林留下的烂摊子,他每天焦头烂额,没有几日能得到安闲。 好在,一切就快结束了,只要一切按计划进行,只要他的推断没错,只要上头的风向真的变了,他就有把握让k j翻身,甚至……再攀高峰。 走在丛林里,满地都是咖果,这些果实三五成群瘫在地上,虽然绽放甜香,但果肉还夹在外壳下的薄膜中。那薄膜柔韧结实,需要用巧劲在边角一扣,才能撕开它,把果肉吃掉。祁林越走越觉得奇怪,边走边低头看,最后忍不住蹲下捡起一个,推推邱池:“哎,王八,你看这咖果,好像不是自己掉下的,而是被人摇下或者摘下。但这人不知道怎么撕开膜衣,把外面划的乱七八糟,也没吃到果肉。” 邱池闻言,靠近了与他一起看那果实,随着祁林抠开膜衣,清凉甜香如被抽了一鞭,浓烈的香气四散而溢。他们附近的沙沙声突然停了,祁林抬头一看,正见一只猴子挂在树枝上,走爪捏着他们的消炎水,右爪抓着树皮,它半蹲着身体,后背弯成弓,两只椭圆的眼死死盯着祁林的手。 不过这动作只维持了一瞬,它见祁林看它,像被吓了一跳,转身隐进树林里,尾巴一抖,倏忽就不见了。 “回来,我的消炎水!” 祁林怒吼一声,起身就追,邱池连忙伸手拉他,抓了个衣角没抓住。祁林的脊背弯得像个豹子,他脚下发力,几步就随猴子淹进林间,没了踪影。 (3) 邱池半字未吐,立即拔腿去追,他人高腿长,本来占尽优势,奈何祁林不知哪来的力气,速度飞快,等邱池奋力推开面前遮挡的灌木丛时,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邱池怀疑,祁林是不是烟抽太多,把脑垂体熏退化了?不然的话,这心性怎么这么变化多端,像三岁小孩? 邱池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焦躁,他抬眼向前看,风已停驻,一切静谧如初,只有前方尽头的树叶,沙沙一响便恢复原状,他又向后看,悉悉索索的小机器人们跟着他,细脑袋伸得分外高,似乎在疑惑他为何停下。 以祁林做事不顾后果的个性,肯定记不住留下线索,现在只有树叶抖动这一处突兀,没别的办法,只能往那边追。 他下定决心,抬腿往那边跑,希望祁林体力不足早早停下,他们还能返回原处。按地图规划的路线,他们要走到傍晚,才能离开树林,如果再被带到奇怪的地方,就更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超出预定计划,让邱池有些烦忧,在他看来,既然已提前设计好了路线,那么无论今天发生什么,祁林都不该肆意妄为,令人徒增困扰。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他只能脚步不停,大跨步向前跑,幸好前方树叶抖动不歇,间或还能看到个棕黄尾巴,在翠叶间忽闪忽现,祁林虽然不见踪影,但猴子是群居动物,只要跟上这只,总能找到它们的聚集处。 现在只能期望它是去与同伴会合,不然丛林这么大,谁知一直跟着它,要跑到何时? 因为眼睛一直紧盯尾巴,再无力气关注四周,邱池也不知他经过了哪里,只知目之所及景色变幻,他如一片舟在碧水里滑过,切割开的空气在身后飞散,落叶混着石子,踩在脚下咯吱作响,有些隐蔽地方水还没干,脚底黏上湿泥,甩上裤脚,冰凉触感与热汗交融,像爬虫啃咬在脚踝。前方的沙沙声越来越大,邱池不知跟到哪里,只觉四周绿树环荫,脚下一条涓涓细流,延伸到丛林深处。 头顶的声音突然停了,举目四顾都是粗壮的老木,分不清边界。邱池皱了眉,刚张口欲喊,旁边的草丛里突然蹦出个人,那人像个猴子窜起,一把捂住他的嘴,拉他藏在树后。 邱池下意识就想甩开,但那人的呼吸声在耳边盘旋,热气都喷上他耳垂,邱池意识到他是谁,不免咬牙切齿:“怎么突然跑了?” 祁林在他背后低声傻笑,揽着他脖子,汗水浸透他锁骨:“对不起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来不及等你。” “祁林,我没和你开玩笑”,邱池握住他胳膊,把人从背后扒下:“记住了,下次如果跑丢了,至少留下线索,让别人能够找到。” 祁林立即点头,乖得像个幼儿园等饭吃的宝宝,邱池对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默默生气,祁林才不管这些,将他脖子拉下,让他往自己手指的地方看。 邱池被拉着向那边看,一看也有些惊愕。 祁林指给他的,是被老树群所围成的一块空地,这片树的树龄明显比其它地方长,枝干也格外粗,纵横枝杈组成遮天巨网,将阳光都分割成碎块,把地面打出或方或扁的圆斑。有十多只猴子聚集在那,它们四周堆满了物件,祁林他们的洗漱用品、压缩饼干、咸火腿,消炎药水、太阳镜等胡乱散着,猴子对这些很感兴趣,三五成群拿起来玩,玩够了还扔给其它同伴。 “这里的猴子,智商也太高了,我怀疑它们能听懂人话,说不定是变异品种”,祁林摩拳擦掌,两眼放光:“比动物园那些,看着精灵多了。”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3 邱池觉得不对,眼疾手快拉他肩膀:“你想做什么?” “王八,你仔细看”,祁林顺着这个力道,又把邱池拉过去:“你看那里的猴子头目,和它的几个媳妇,是不是一直在咬咖果,但咬不开?” 邱池眼神没他好,看了一会也没看清,祁林恨恨跺脚:“我们那些物件,对它们没用,我们把果肉取出,和它们换东西吧。” 话音刚落,他对邱池眨一下眼,嘴角一弯,就小豹子样窜了出去,邱池又一次眼睁睁看他溜走,根本来不及抓他衣角。祁林边跑边在地上捡咖果,跑一路掰一路,没等跑到目的地,淋漓果肉就坠了满手。猴子们警醒得很,看远处有个两脚兽过来,顿时呼啦啦四散而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带着赃物,地上除了祁林的墨镜外,什么都没剩下。 祁林跑到空地正中间,举着手里的咖果,仰天大叫:“都别跑,我是来谈判的!” 邱池本想过去拦他,跑到半路脚下一软,差点栽进泥里,远处树枝上的猴王听了,紧跟着长呼一声,声音嘶哑,有些刺耳。邱池不懂兽语,完全不懂它在说什么,祁林却好像听懂了,大声回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谢绝砍价,童叟无欺!” 这什么,他当自己在菜场买菜?他不会真能说猴语吧? 邱池干脆不跑了,寻了块高石就躲在后面,露个脑袋看祁林比划。 祁林当然不会猴语,他这么做只为吸引猴王注意,猴王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祁林当着猴王的面,几口咬开个新的咖果,将鲜红果肉掰下。他动手的速度特别慢,直到香甜的果味四散飘开,才递给猴王看,猴王四周的小猴们有几只已经动了,只是碍于猴王不动,不敢上前。 祁林看诱饵已经做足,把咖果慢慢放在地上,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邱池毫不怀疑,如果对面那些不是猴而是人,祁林会举起双手张开五指,示意自己已经解除武装。 猴群中声音大了起来,几只猴子抓耳挠腮,互相嘶哑喊叫,似乎在争论什么,有个抱小猴的母猴格外躁动,但它本就身体瘦小,怀中小猴面黄肌瘦,被吓得眼珠乱转,小脑袋用力往母亲怀里挤。 猴王打量祁林半晌,几步跃下树干,四肢着地向中间的果肉跑,它虽然紧盯着果肉,但尾巴毛警惕地立着,离果肉几步的时候,突然停下不动。 祁林笑了,把双手摊开给它看,还屁股蹭地,又向后滑了几步。 猴王看他后退,才慢腾腾前进,抓了把果肉塞进嘴里,塞得两颊鼓鼓囊囊。 它吞咽了果肉,向后退了数步,余出力气叫了一嗓,有两只带娃的母后紧跟着下来,这两只比祁林刚才看到的那只强壮许多,它们把剩下的果肉抓了,跑到远处狼吞虎咽。 又有四只公猴下来,有三只都带着东西舍不得放,但地上已没了果肉,只祁林身前还有一堆,它们试探着往祁林身前跑,祁林笑吟吟看着它们,看它们跑进,突然手臂一划,给其中一只扔了食物,那只猴左爪正抓着消炎药水,连忙用右爪接了,随即又两块果肉凌空飞来,它手忙脚乱扔了药水,把果肉一接,就匆匆跑开。 剩下几只还没反应过来, 面前就下起了果肉雨,食物当前什么都可抛,它们手里撕不开的饼干咸火腿也不要了,慌忙抢夺了食物就向外跑。 最后来的那批,在祁林看来,就是“老弱病残孕”,它们都身形瘦小移动缓慢,只捡些摔坏的往嘴里吞,那带着小孩的瘦小母猴来的慢,什么也捞不到,它徒劳地在满地果汁里划,想捡出些细碎果实,祁林实在于心不忍,偷偷移到灌木丛边,扔个石头吸引它注意,把整块的咖果塞进灌木丛里,吸引它过去捡走了。 中间的空地一片狼藉,祁林他们的东西回来了大半,猴子们得了食物,对这些玩具不再留恋,吃饱喝足就离开了,那抱孩子的母猴临走之前,还跑到祁林身边绕了两圈,它怀里的猴宝吮着爪子,懵懂看他。 祁林试探着摆摆手,它们就转身跑了,树叶沙沙不休,众多身影消失在树影里。 邱池从石块后出来,大跨步向空地走,祁林已经撕开一块压缩饼干,放在嘴里用力嚼,邱池过来时他还在笑,一说话喷了满嘴饼干末:“怎么样王八,你祁哥智商如何?” “比猴子高点”,邱池揉揉他脑袋,搅乱他一头毛:“之前小看你了。” “切”,祁林胡乱咽下饼干,从地上捡了药水过来,将他手掌打开:“这么热的天,你手不疼么?给你上药。” 邱池才察觉出疼,他手掌其实已经结痂,但边缘被汗水泡得发白,几缕血丝又冒出来,被药水蛰得麻痒。他们没有棉团,祁林用嘴把药水吹开,湿热的呼吸浸得邱池掌心发痒,他几次想将手抽出,都被祁林按住,只得静静等药水风干。 邱池在那坐着,祁林把剩下的东西往背包里塞,只可惜地图被猴子扯成了几块,实在看不出他们在哪,等邱池也起身,他们只能按着邱池的回忆,沿原路往回走。 两个人都灰头土脸,邱池还好,祁林满头满脸的汗水,衣服蹭得又脏又乱,头发湿淋淋贴在颊边。邱池开了瓶水给他,他拧开喝了几口,把水瓶一扔,气喘吁吁坐下:“王八,前面有岔路口,往哪走啊?” 刚才跑的太快,脑海里已没什么印象,但他们如果走错路,就更耽误时间,邱池不敢贸言,两人陷入了僵持,一个站一个坐,一筹莫展。 枝杈间有小兽奔跑的声音,一闪而过,右岔路上的树叶沙沙一晃,一条细尾若隐若现。 邱池条件反射向那边看,祁林已经爬了起来,兴奋大叫:“是你吗?!” 祁林眼神好,对那条尾巴印象深刻,那尾巴上秃了好大一块毛,是抱孩的瘦小母猴的尾巴。 当然没人回应,但祁林已经拉着邱池,往那边走了:“走这边,我相信没错。” 邱池无法,也只得跟着往那边走,说来奇怪,每到岔路的时候,道口的树叶总会沙沙作响,他们沿着沙沙声七拐八拐,竟很快就回到了开始的地方,邱池可以断定,他们回来的这条路,比他跑过去的那条路,距离要短很多。 等他们走回原处,那尾巴在林间又浮现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这对邱池自认坚定的‘人是万物之灵’的价值观,形成了不小的冲击,祁林仰着下巴趾高气扬,像只开屏的孔雀,踢着石子绕圈走:“发现了吗王八?人生在世,条条大路通罗马,无需每步都规划的那么到位!放轻松,说不定就有这样的惊喜出现!人生如此短暂,就是要纵横驰骋,才不负青春!” “明白了”,邱池也不反驳,点头应了,过去拨拉开他汗湿的头发:“享受青春的人,用循规蹈矩的人背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4 么?” 祁林眼珠乱转,也不闹了,乖乖爬到邱池背上,脸贴上他脖子:“你怎么知道,我走不动啦?” “看出来了”,邱池把他两条腿抱好,搂在腰上:“环住我脖子,累了就睡。” “王八,你为什么体力这么好,平时也不见你运动。” “我每天全国各地跑,你都不看新闻?” “你以为你是大明星啊,你就是个幕后工作者,要接受现实,知道吗?”,祁林在他背后傻笑,两条小腿来回摇晃:“居然还以为媒体天天汇报你的行踪?你有粉丝接机吗?” “没有”,邱池一口认了,稳步向前走,晃晃胳膊让他歇着:“地图的线路我都记着,你先睡会,我累了再叫你起来。” “为什么要睡?”,祁林环着他脖子,手臂收紧,突然嗫嚅道:“想好好和你说会话……太难了。” 邱池心口一窒,不着痕迹脚下一顿,才又向前走。 祁林没察觉,他其实累的睁不开眼,嘴唇黏连得像吃了糖浆:“结婚的时候,年少轻狂,我二十岁生日,蛋糕都不买,就死拉活拽逼你去领证,生怕晚一天你就反悔。嘿嘿,你当时也挺冷的,但不像现在死人脸,有时候还挺可爱,祁哥哥我呢,总想逗你去喝花酒。” 邱池忍无可忍,捏了他屁股一把:“花酒还没喝够?” 祁林有气无力叫一声,也没去摸屁股,仍半垂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嘟囔:“等办婚礼的时候,咱们双方父母,居然都没来,还有没有更默契、更敷衍的婚礼啦?肯定没有,哎你说,咱们算不算一见钟情?反正我第一次见你,就偷偷硬了,祁真那小怂蛋在旁边,我还得抽烟耍帅,其实心里可庆幸当时穿了长款外套,不然裤子顶出去一块,我祁哥哥的光辉形象,非被踩成扁团团……”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邱池很想再捏他屁股一把,但腾不出手,只得作罢,祁林不为所动,坚持作死,傻笑不停:“这圈子就这样,要不然大家就细水长流,好几年藏着掖着,屁都不放,要不就干柴烈火,大张旗鼓,不立即领证不罢休……我们算后者吧?可惜当时我太红你太忙,一年都见不到几面,好不容易见了吧,干都来不及,哪有心思说话。后来有心思了……” 邱池正屏气凝神听着,背后骤然一沉,祁林两条胳膊向下落,上半身也向旁边倒,邱池惊出冷汗,连忙分出只手,把祁林的头按回原处,仔细听了会才发现,他只是太累,毫无预警睡着了。 这一瞬间,邱池有些分辨不出心头感受,是期待他说下去……还是期待他敷衍了事,自欺欺人,继续维持表面和谐。 他们已隔阂太久,甚至不知,要如何坦诚相待了。 祁林累得很了,这一觉睡得格外长,邱池沉默不语,只一味走路,后来祁林醒了,就好像忘了睡前说过的话,他从邱池背上跳下,呲着牙,从路边拔了狗尾巴草叼嘴里,一边吹口哨,一边在前开路。两个人一前一后,健步如飞,等走出这片丛林时,竟然比之前预估的时间,还早了两个小时。 毛球岛的黄昏,就是五点左右,祁林前脚刚踏出树林,就忍不住惊呼一声:“哇——” 邱池紧跟在后面,也被面前的景色吸引了目光。夕阳西下,疾风掠过,一望无际的草丛随风压弯了腰。这边的嫩草刚没小腿,颜色却不是翠绿,而是蜂蜜酿造出的、姜糖般的黏稠深橘,光芒降落到地平线下,遮天蔽日的霞光晕染整片草原,壮阔寂寥的凄美浮现于天边。草原间有蜿蜒的小路,小路也并非人工踩踏,而是歪斜的天然小径,零星碎石散落其间,无数蝈蝈在碎石上蹦跳,叫声连绵不断,久久不肯歇。 祁林猛跑两步,一个猛子扎进草丛翻滚,蝈蝈们吓得四散而逃,他眼疾手快按住一只,刚想叫邱池来看,那蝈蝈就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一撞,蹬开他手逃走了。 手指被撞的生疼,祁林还有点懵:“这边的蝈蝈……力气也太大了,不会也变异了吧?” “品种一样,地区差异而已”,旁边明明就是补给处,祁林却视而不见,只剩邱池向那边走:“北方蟑螂还在地上爬,南方的已经进化出翅膀了。” 祁林吓得一哆嗦,脑中顿时浮现一只迎面扑来的、嗡嗡振翅的小强,他努力摇摇脑袋,把这可怕画面晃出去。邱池没理他,只在散落的袋子里来回翻找,端出两碗滚烫的馄饨:“想吃吗?” “天哪,居然有热食!”,祁林连滚带爬扑过去,狗啃似地往地上一跪,脑袋差点扎进馄饨碗:“节目组良心发现了?” “里面还有四碗”,邱池顾不上吃自己的,只抓着祁林的脖颈,像揪小狗缓食似的,不让他狼吞虎咽:“里面有筷子有勺,你慢慢吃。” “王八你不饿啊?”,祁林吃的脸上鼻子上都是汤,根本没端碗的时间,只半趴在地上,吞咽间漏几个字:“别板脸啦,这没别人,不会破坏你的光辉形象。” “谁说的?”,邱池一笑,向探头探脑的小机器人那边,凉凉扫了一眼:“那些不是人?” 小机器人们好像真会听话,闻言齐齐向后转头,把脖子拧出高难度的形状。 祁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热馄饨,转瞬间就干掉了三碗,满足地躺在地上,边拍着鼓囊的肚皮,边打饱嗝:“饱暖、嗝、这个思淫欲啊……” 邱池闲散盘着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捧着碗,细嚼慢咽吃馄饨。 祁林撩骚不成,顿感魅力值大降,气急败坏脱了衣服,跳进小河翻滚去了。 补给站旁边就是个小小的水池,水质清澈一望到底,高度只到大腿,祁林上次没洗成,这次见了水兴奋不已,把水珠扑腾得四处飞散。他自己玩总觉得无聊,邱池却仍旧背对着他,一碗馄饨仿佛怎么也吃不完。祁林玩了一会就起坏心,在他背后狠扑一把,水浪滔天,把邱池后背打得透湿。 邱池僵硬片刻,又软化下来,往嘴里送馄饨的手,仍旧没停。 祁林一计不成,气鼓鼓‘切’了一声,不再理他,只自己在水池里扑腾,邱池也连吃三碗馄饨,又吞下两个烧饼,这才心满意足停下筷子。 他今晚可是有硬仗要打,不把弹药储备好,怎么能攻下山头? 邱池站起身,悄悄松松裤子,把早已抬头的小邱池按回去,至少让它不那么突兀。 他也脱了衣服下水,刚沉进池子,就见祁林鱼一样游过来,对他吐出一串水花,中指向上一竖,恨不得捅穿他胸膛。 邱池两步跨过去,一把将他按在池边,两人的下身紧贴在一起,火热滚烫互相摩擦,浑身响彻酥麻电流。 在这件事上的默契,甚至不用多言,祁林抬眼向四处看,不远处有个天然形成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5 的小山洞,他挑衅一笑,搭着邱池肩膀滑上岸,随意披件衣服,就率先向那边走。 邱池又沉进池里,再浮上时,他精壮的身体挂满水光,如被黄昏阳光,涂抹了一层棕色蜡影。 他上了岸,把衣服系在腰上,跟着祁林往山洞那走,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沙沙声跟来,回头一看,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们跟在后面,滑轮转得吱嘎作响。 有个黄色脑袋的机器人,可能是领头羊,它看邱池回头也不后退,只梗在原地,与邱池僵持。 “你爷爷,要洞房花烛夜了”,邱池半蹲下身,直勾勾盯着它的黄屏,似笑非笑:“滚回去,别碍事。” 他站起身,一排小机器也同时抬头,姿态懵懂,邱池对它们笑了,随即抬起脚,慢慢放在领头的机器头上,一脚碾压下去。 电流烧毁和钢铁破碎的声音,同时营造出牙酸的咯吱响,领头的机器人被踩烂在地,金属脖子横在地上,扁得像层皮。剩下的那些像惊得无法动弹,又像得了什么指令,三五成群飞速后退,倏忽消失的无踪无影。 第8章 (1) 邱池没再理它们,转头向天边望,夕阳消弭了最后一点影子,蜂蜜糖浆被浓稠的黑水覆盖,广袤草原也像失了灵魂,不再抖动欢唱。 夕阳最终落下,草原也变得漆黑晦暗,朦胧中只有从心底燃起的电光,沿着皮肤经络肆意爬升,邱池刚一靠近洞口,就被两条灵巧的胳膊抱住腰,向前一拢,两条分离已久的肉棒,顿时贴在一处,彼此亲个嘴就开始撕咬,黏液很快浸湿布料,蹭得小小两块布半透不露,模模糊糊露着软肉。 祁林嘿嘿笑,在邱池颈边舔他耳朵,温热喘息都滑进耳蜗:“老王八……老了吧,威风不得喽。” 其实邱池早已涨得比祁林大了一圈,但他也没空反驳,只把手顺着祁林两条琵琶骨,一寸寸向下抚,掌心沾了汗,像挟着风雨雷电,将祁林的脊骨击穿成灰,祁林的腿不争气地发软,完全靠邱池半扶半抱,才勉强把后背贴上石壁。他身体火热,石壁却冰凉,冰火两重天正让他懵懂,邱池一只不安分的手就沿着内裤边滑进去,攥住了将起未起的小兄弟。 “唔……” 祁林下意识想要推拒,邱池却压他更紧。后者手心被划破的伤口结了痂,凹凸不平的起伏拢住祁林的弱点,祁林几乎一瞬间就硬得发痒,邱池却慢条斯理用手指挑逗,玩闹似的,在小小的蘑菇头上跳舞。 “你特么……使阴招……” 祁林头顶冒烟,手臂顿时失了力气,恨恨拢住邱池脖子,在邱池背后挠了两把,可惜他指甲修剪的干净,只留下两条浅红的印子。 这微弱的痒,让心头的火烧得更旺,邱池稍微用力,按住他的蘑菇头,在那小小一圈环上来回滚,祁林瞪大了眼,一口气没吸,就被邱池堵住了唇,愤怒的喘息被堵进喉咙,祁林拼命想缩回舌头,邱池的舌头已残忍跟上,揪住他的重重一拉,四片嘴唇发出“啵”的一声,祁林漏出模糊的呻吟,手臂顿时软软环上邱池脖子。他两排牙像罢工了,留在那毫无用处,脑海里只剩滋滋作响的湿吻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数道银丝沿着唇角滑下,黏得锁骨像浸了水,饱汪汪凝成长条琥珀。 祁林拼着最后的意志,拼命向后缩,只是身后就是石壁,动不得只能把上半身往前探,邱池一手玩弄他的肉棒,另一手已揪住他小巧的乳头,祁林被上下夹击,哪里也躲不了,顿时憋湿了眼眶,眼角划出浅红。 邱池见状笑了,忽而放开祁林的肉棒,将他翻个身,让他侧头贴上石壁。祁林本已经被拧得发热的乳头,被雨后冰冷的石壁摩擦,顿时如被数根毫毛针扫过,麻痒无法止歇。他连忙向后躲,却被邱池轻易按住了上半身,他无法只得向后挺腰,两瓣圆臀都顶上了邱池性器。 邱池眼疾手快,一只手滑过他腰,握住他蘑菇头外的小环,这是祁林全身最敏感的地方,被邱池的手指摩擦,这肉棒仿佛着了火,快感蹭蹭向上,烧得他口干舌燥,连眼前都起了快感凝成的电光。 “你怎么……这么敏感……” 邱池咬着祁林的耳朵,虚虚笼着手指,一条长舌在将祁林耳朵打得透湿。他同样坏心地不动,只让祁林的上半身贴上石壁。乳头被摩擦的太难受,祁林只得不断向后挺腰,这模样像个被鞭子抽打的,鲜活的小马驹,下半身一跳一跳,主动渴求主人的爱抚。 邱池硬邦邦的肉棒就夹在祁林腿间,祁林前头已冒出丝丝黏液,因为摩擦,沾得邱池满手是水,祁林脸色潮红,后背颤抖,汗珠粒粒凝结成团,粘上弯折脊背。夜色降临,洞外有迷路的月光闯入,将轻柔的沙缎覆上他赤裸肩胛,将两条突兀漂亮的蝴蝶骨,衬出展翅欲飞的形状。 祁林的身体,隐隐有倒三角的形状,邱池着魔看着,看那肩背是如何舒展,肌肉是如何随呼吸张开又收拢,线条又是如何收紧,在腰腹部窄成薄薄一拢。这迷人景色让邱池下意识收紧了手,摩擦力加大让电流更强,祁林低低呜咽一声,肉棒比刚才更胀大几分,沉甸甸震在邱池手中。 他受不住拼命摇头,刚想挺腰加大摩擦力度,下体却是一凉,一只冰冷的手,团着层层湿润的液体,将他肉棒裹在里面,肉棒成了离湖的鱼,跃入鱼缸被层层包裹,左冲右突也逃不出牢笼。 “这特么……是什么……” 祁林有气无力磕出几字,只觉那冰凉液体很快变得火热,碾住他肉棒时,仿佛是个由冰化成的火球,火苗从小腹往下烧,两颗离职的软蛋也被拉回战场,因着这湿液摩擦起热,贴着肉皮翻滚挪腾。 “老王八……你特么……猴子怎么不吃了……你的润滑剂……” 祁林被叼着耳骨,耳垂也被舔得滋滋作响,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不知在哼唧什么,邱池耐着性子揉他的蛋,自己下体也硬得发烫:“吃了它……你怎么爽?” 趁祁林分神的功夫,一根湿润的手指,已经滑进了微张的穴口。 那穴口像个粉红的小嘴,牢牢吸住手指,不肯放松,祁林闷哼一声,手指抓进了石块。 邱池空着的左手握住了祁林的性器,在他耳边低声劝哄:“放松……你这样……我没法动……” 祁林面红耳赤,揉眼可见的红晕从脖颈向下滚:“我没……夹。” 邱池看这样不行,突然按住祁林的脖子,将他向上一提,祁林赤裸的乳尖与石壁摩擦,他又痛又爽,忍不住“啊”的一声,后面顿时放松,邱池眼疾手快塞进三根手指,润滑剂被摩擦出乳白的泡泡,泛着淫靡的水光。 耳边都是湿润作响的水声,祁林连耳朵都红透了,没等完全扩张开,就抓住邱池的手腕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6 ,将他的手指向外拔:“快进来……你特么痿了吧……” 邱池皱了眉,顿觉不爽,他将硬热的肉棒放在湿润泛红的穴口,一挺身就挤进了半个头。 祁林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激,一时间后面被撑得饱胀,边缘的嫩肉泛出水光,被肉棒撑得皮都薄了,祁林胡乱向前抓挠,却被蓄势待发的邱池揽住腰,狠狠向前全部捅进。 “呃……” 祁林顿时魂飞天外,硬撑着的半口气都散了,他眼前直冒白光,感觉灵魂已飘在空中,旁观这场野兽般的交欢,他张开的唇舌已咽不下唾液,雾蒙蒙半睁着眼,邱池已经在他屁股上挤了半瓶润滑液,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大开大合开始操干。 这两瓣圆臀长久不见天日,已是祁林身上最白的部分,邱池紧紧捏着两团圆月,张开的五指间有漏出的软肉,那肉泛着绵软的红,随着他的手掌被搓圆捏扁,两瓣面团间那张贪婪的小嘴,将他粗大的肉棒牢牢裹住,又吸又吮又转,妖精似的不让他走。 没有男人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保持理智,邱池赤红着眼,“啪啪”拍打那两瓣臀,将自己埋得更深:“真特么会吸……” “你祁哥哥……天赋异禀……”,都这样了,祁林还强拽着一丝理智,飘飘乎乎开嘲讽:“等哪天闲了,让你也尝尝,你祁哥哥的大雕……” “大雕?”,邱池冷笑一声,向前一挺,手掌也松开一个,向前安抚祁林的小弟:“是小鸡仔吧?” “擦,你滚!” 祁林恶狠狠向后甩手,邱池轻而易举接住,趁他不备,又把他另一只手抓来,两只并在一处,按上他自己的屁股。祁林上半身还被压着,紧贴石壁,两只手又被困住,顿时失去反抗的力气,只得任邱池宰割。他被邱池横过条胳膊按入怀里,腰被勒得发红,后面那张小嘴被干得啪啪作响。他的屁股与邱池两蛋相撞,速度越来越快,一时间洞里无人说话,只有愈演愈烈的水声和撞击,在窄小的空间回荡。 祁林前面硬得发疼,一下下磕在石壁上,疼痛中却有不可忽视的酥爽,邱池即使大力撞击,力道把握得也好,既不让他太疼萎靡,也不让他高高挂起,他只能随着邱池的节奏,在波涛汹涌中沉浮,即将射出时,邱池忽然拔出肉棒,股股白液都撞向祁林圆臀,射在绽红的穴口上,与润滑剂混成一团,沿着腿根向下淌。 祁林已经先他一步射了,此时他双腿发软,汗水浸透后背,迷蒙中就要往下倒,邱池长臂一伸将他揽住,与他一同倒在地上。 高潮后的余韵,还在血脉里奔腾,邱池环过胳膊,摸了祁林的额头,摸出水淋淋一手的汗,他皱了眉,又把手往祁林后背上伸,祁林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按住他的手,沿着他小臂向上滚,把头挨上他的肩膀,不肯动了。 邱池手臂被压住,没法再拔起来,祁林耍赖似地在他肩头滚,像个讨食的浣熊:“好久没做了,太开心,出了一身喜汗。” “你这喜汗,再出一会,都要脱水了”,邱池忽然爬起身,借着月色,将祁林的脸抬起来,对上他的眼睛:“我问你,你说实话。” “呃……你……问吧。” 祁林心跳漏了半拍,月色太美,高潮过后身心俱疲,强撑的颜面土崩瓦解,此时无论邱池问什么,他都不会说谎。 邱池紧紧盯着他的眼,目光中满是考究,似乎要从他脑壳里砸两个洞,把里面的思想吸出来,细细咀嚼。 祁林悄无声息动了喉结,一片静谧中,连唾液咽下的声音,都分外清晰。 “你……肾虚?” 邱池忽然道。 祁林愣了一瞬,随即咬着虎牙蹦起,一把将邱池掀翻在地,恶狠狠捏着他脖子,热气都喷到他脸上:“老王八,士可杀不可辱,我偏让你看看,你祁爷爷是不是肾虚!” 他哆哆嗦嗦拿肉皮与邱池的摩擦,邱池的不应期比祁林短,三蹭两蹭就有挺立的架势,祁林刚射过一次,此时全凭不甘胡闹,他肉棒早缩成小小一团,软绵绵怂塌塌,乖巧瘦弱,掩在两腿间,像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邱池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拉下,将他的头按回肩膀:“别闹,睡吧。” “滚滚滚,我不甘心!”,祁林像个没吃到桃的猴子,满胳膊又滚又叫:“这是男人的尊严!尊严!老王八,你居然践踏我的尊严!” 邱池拗不过他,连忙顺毛抚摸:“是我的错,祁哥哥金枪不倒,一夜十次,令人钦佩。” “这是之前我说过的话!”,祁林丝毫不买账,犹在瞪他,一头乱毛炸成鸡窝:“你不仅践踏我的尊严,还抄袭我的名言!” 邱池进退两难,不知短短一句调笑,怎么把祁林轰成了炸毛的兔子,好在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挣扎几分钟,他就累得眼皮都掀不开,晕头转向倒回去,在邱池肩膀左转右转,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双腿闭上了眼。 他像个还在母体的小婴儿,把自己包裹成安全的形状,一双脚露在外面,一会就冻得青白。 邱池盯着他看了一会,伸手过去,握住他一只脚。冰冷触感从相连的皮肤向上爬,祁林被热气震得一哆嗦,迷茫睁开了眼,半梦半醒凑过来,脑袋搭进邱池肩窝,突然出声:“王八……如果给你重生的机会,你还会……选择这样的人生么?” “怎么问这种问题?” 邱池抓住那冰冷的脚趾,几根指头像蜷缩的圆萝卜,挤挤挨挨凑在一起。 “问你话呢,你就乖乖回答。” “会”,邱池捏着他几个脚趾,将那些圆豆翻来覆去,在掌心捏得发烫,他没有看祁林:“与其要面对不可控的未来,我宁愿……重来一次现在的人生。” 祁林半眯着眼打量他,噗嗤笑了,他爬起身,撑着哆嗦的手臂,把头放上邱池的胸膛:“……胆小鬼。” 邱池不置可否,摸索着伸手,揪住祁林后颈的肉皮:“那你呢?” “不知道”,祁林在他胸前,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软软的发遮住耳朵:“我想……二叔二婶……叫……爸爸妈妈……不要这么多人认识……郎飞……叫哥哥……不过……中奖了……就……没那么糟……” 他睡着了。 呼吸轻浅,趴在他胸前,两条手臂胡乱散着,塌着的脖子像昨夜的小机器人,支撑不起头颅的重量。 月色渐深,蝉鸣蛙叫渐趋消融,邱池把手覆上祁林脖颈,抚摸几下,缓缓闭上了眼。 这几天来,邱池难得好睡一晚,再醒来时却头脑发热,浑身的血液往下身奔腾,他蛰伏的肉棒被撸得粗壮,细微青筋在上面绽出,剩余半瓶润滑剂都空了,柱体被浸得湿润透亮,胯间毛发都黏在一起。 邱池以为仍在梦里,下意识伸手向前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7 抓,却抓住某具温热的躯体。 他顿时从梦中惊醒,刚想起身,肉棒就挤入了温暖紧致之所,祁林跨坐在他腰上,两腿颤巍巍跪在两旁。祁林腿间嫣红的小嘴张开到极致,将他硕大肉棒狠狠吞进,只留一小半在外面,体液湿淋淋浸到发亮。 邱池倒抽一口凉气,一动也不能动:“你……” 祁林满不在乎笑着,夹紧后穴,自己上下摩擦,他的性器也挺了起来,上下拍打邱池的小腹:“嘿嘿……看看你祁哥的尺寸……敢不敢再笑话哥?” 邱池被摆了一道,祁林又俯下身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祁林自己上下活动,不紧不慢,兴到深处还揪住自己的乳头揉捏,把自己玩弄得喘息连连,口水直流。 可怜邱池半梦半醒,全部的血液还都去了下体,大脑昏沉,四肢无力,只能任祁林宰割。 祁林难得占了上风,一边上下做着活塞运动,享受邱池这根加热按摩棒,另一边还志得意满,边干边哼:“主要是……做1太累……不然……肯定让你尝尝……祁哥这根……金枪不倒……金箍棒……” 邱池早没空回答他了,他晨勃一般经不起撩拨,祁林又叫得他心头发痒,即使祁林按着他肩膀不让他动,他的腰也控制不住往上顶,越来越快,快射时他半爬起身,想把祁林掀开,祁林却一把将他按下,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牢牢盯住了他:“怎么着,和女明星那套想和我玩?射进来,你祁哥哥都想要。” 祁林比邱池足足小了七岁,这左一口祁哥哥,右一口祁哥哥,分明就是占便宜没够。他们根本没有套,这么射进去不好清理,邱池才想拔出,谁知就被祁林拐到女明星那儿——而且祁林可能真气到了,他后面那张小嘴重重一吮,邱池便丢盔弃甲,一股脑都射得毛都不留。 淅淅沥沥的白浊混着体液,沿着白嫩屁股向下滑,祁林自己又撸几下,紧闭上眼,白浊洒上邱池胸腹。 早晨来一发,甚至比夜间那一发,还令人舒爽,祁林自己得了趣味,也不管邱池怎样,兴高采烈扑上他胸膛,蹭得白浊一片斑驳:“王八小弟弟,你让祁哥哥爽了,祁哥哥把奖分你一半,好不好?” 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所耗费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 邱池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两句话,两句《小王子》里出现过的话。 天刚微微亮,星子犹与月亮相融。今日有乌云悬于半空,霞光未曾穿透云层,万千星星忽明忽暗,通通倒映在祁林的眼瞳中。 像是亘古云雾中,几柄劈荆斩麻的利刃,一路剥开昏茫,抖开天光。 真奇怪,祁林汗液遍身,白浊还沾着大腿,但邱池竟仍觉得他干净,像小王子的玫瑰那样干净。 也像玫瑰那样孤独。 祁林眉眼弯弯,张口欲言,脚边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跟组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山洞里信号不好,他的声音也嗡嗡难明:“祁林,呼叫祁林,你工作室的施秒女士找你,你的手机已经放在洞口,请尽快接听。” “嗨,说曹操,曹操就到”,祁林撑着胳膊,摇晃起身往洞口走,回头遥遥点了点邱池,笑得一脸狡黠:“算啦,领完奖再告诉你。” 天光晦暗,邱池的五官辨不清晰,祁林不甚在意,随意披了件衣服,拖着酸软的腿向洞口挪。他的手机孤零零躺在地上,嗡嗡响个不停。 本来不允许接听电话,看来跟拍导演接受了他的谈判要求,偷偷给他开了绿灯。 祁林抿着嘴,往地上一坐,两腿随意盘着,划开接听:“怎么了秒秒?我们这边,马上就结束了,我回去就能直接进组。” 电话那头一顿,随即静寂一片。 “怎么不说话?” 无来由的恐慌爬进胸膛,祁林的手有点抖,他屏住呼吸,听对面施秒的呼吸声。 一长,一短,一重,一轻。 电流沙沙与细微风声混杂,嘈杂声波将情绪搅成乱麻。 “施秒,你说话!” 祁林吼道,手中汗液不知何时,已将机壳浸得湿滑。 “小林子”,施秒在那边长呼一口气,她也语调颤抖,仿佛用了天大的力气,才憋出几个字:“你冷静点……赵导那部戏,定下唐权真了。” (2) 洞外寒风呼啸,耳边嗡响的声音更甚于前。凉意顺着裤管向上涌,祁林两腿间还有未干的湿液,被风吹得冷凝起来,团团覆上竖直的寒毛。 “施秒,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他的声音被风割开,如碎裂的瓷片,碰撞发出呛咳哀鸣。他坐不住,踉跄想起来,一动就眼前发黑,只能按住地面,半撑起身:“别和我开玩笑。” 施秒在那边停顿片刻,声音才混着电流的沙沙,模糊涌来:“小林子……别自欺欺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个戏不上了没关系,洛导和张导最近也有好本子,酬劳肯定是赵导的好几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秒秒,你手里有多少唐权真的黑料?都放出来,一个不留。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不把他搞死……老子就不姓祁。” 祁林打断施秒的话,抖着音发狠,他一双眼血丝密布,被浆红的血水灌满,眼白都挤得看不清晰。 他一手抓着手机,另一手摸索找烟,摸来摸去却空空如也,无处安放的情绪像炸开的烟雾,澎湃挥洒在空气里。 施秒不说话了。 祁林察觉出不对,勉强抽回手,发麻的左手下意识往上抚,抓住额前的头发:“到底怎么了?” 施秒长长叹息:“刚认识时我就和你说,你这个脾气,再不改,早晚把你害惨。我也提醒过你,艺迷周刊有达腾集团罩着,一般人动不了,你怎么总往枪口上撞?” 祁林顿时想起上次的深夜飙车,想起撞到侧面玻璃上的遮光罩,想起穷追不舍的一黑一白,想起被吓跑的几个狗仔。 他几乎瞬间懂了:“他们添油加醋,爆了我什么料?” 施秒于心不忍,声音越来越轻:“我一会给你发微信,你自己也上网去看。你参加综艺这段时间,我已经想尽办法,减轻事情的发酵程度。这次回来,我派人去机场接你,你也可怜可怜妙姐,别再惹事了,成不成?” “我惹了什么事?”,祁林半跪在地上,几根夹着手机的指头,被风拂得浮肿:“不说这个,这部戏的前期发布会,开没开?” “今晚五点,洋海中心大礼堂。” “邀请函,在微信上发给我。” 他没等施秒咆哮阻挠,就立即按了挂断。 施秒从来刀子嘴豆腐心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8 ,说不让他惹事,时间地点还是告诉了他。 前期发布会是赵导每部戏的先行军,一般在剧本架构和基本人选都定下后召开。发布会上会请数家媒体到场采访,还会邀许多政商界名流前来站台。国内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也就赵导这样,作品经典地位高,出身不凡还会站队的人,才能聚出这样的排场。 只要前期发布会没开,他就还有机会。 手机再一次嗡嗡作响,两张图片进了祁林的微信,施秒发来的图片五颜六色,字体又小,他把图片下载后放大,看到艺迷周刊的封面,左右两版连在一起,上面血红的大字排成一行,分外刺眼——“q姓小生深夜飙车,神情憔悴疑似吸毒。” 配图也有两张,一张是那辆几乎撞毁在石壁上,破破烂烂的保时捷,另一张是因把邱池压下,而主动扑进镜头的,祁林的脸。祁林近来一直睡不好,赶场赶到心力交瘁,出现在镜头中,也眼圈乌黑眼窝深陷,一圈胡茬没刮干净,狼狈邋遢得没眼看。 祁林抖着手去查网上消息,他自从跌进泥里,活粉数不知少了多少,很多时候都掀不出水花。而他最近那条微博置顶下,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几方阵营吵得不可开交,粉丝、职黑和路人撕得腥风血雨。粉丝一味护着他,说艺迷周刊臭名昭著,断章取义不要脸,乱带节奏毁人前途。职黑说他最近的路透照眼都睁不开,剧烈消瘦不是吸毒还能是什么,中立路人说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急着站队只会打脸啪啪。 他又登上工作室微博,发现施秒几天前已发出律师函,函文里严厉指责艺迷周刊无端捏造事实,侵犯他人名誉,要求对方立即停止侵权行为。而艺迷周刊不反击也不回应,仿佛已把这页揭过,仍每天发着不痛不痒的消息。 艺迷周刊……要毁了他? 祁林半坐在地,两条手臂拢住头,把脑袋藏进怀里。 这样的消息,即使查出来是假,于他的名誉也是很大的损害,别提广告商敬而远之,圈里的众多制片人和导演,为了避嫌,也会躲开他这个隐藏雷区。 祁林哆哆嗦嗦翻出通讯录,选了赵导拨过去,足足拨了三次,那边才接起,祁林的牙齿咯吱相撞,声音都撞得破烂:“赵导,我没抽,我不沾粉,你信不信我?” 赵导沉默片刻,低声叹道:“祁林,我信你,但我不能拿作品冒险。” “我真没抽,我不碰那东西”,祁林急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会演戏,我能演好,我还得过金晨奖的,您还当过那届的评委,是不是?我真的,我真的会演,我早想好了,我不要片酬,一分都不要,行不行?” 赵导呼吸一顿,无奈回答:“唐权真也不要,还愿承担所有场务杂费。” 祁林胸口发闷,心跳都慢了两拍,赵导看不到他,只能通过声波规劝:“我确实欣赏你,我们以后,也有合作的机会。这次是公司综合考虑的结果,也采纳了邱总的意见,很难更改。” “邱总的……意见”,祁林怔住了,他喃喃低语,脊背弯得更低,似乎被巨物碾压,陷进泥里:“您是说…… 邱池让唐权真……上您的戏?” 赵导沉默着不说话。 祁林了然,扯开嘴角想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吐不出,他表达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实际上他的大脑已经罢工,胸口好像被撞了一拳,心脏被拔出又塞回,凹陷的腔室住个燃烧的铁块,烫得呼吸都停滞。 “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祁林听到自己的声音,又细又轻,飘得随时要散开:“再让我试试,求您了。” 赵导被磨得狠了,实在没法再说狠话,只得答应:“今晚五点是前期发布会,我早早就要过去,你若回来的早,就来k j找嘉木,发布会前他若松口,后面还有的谈。” 祁林一句话也说不出,赵导挂了电话,回身靠在椅背上,无奈看向嘉木:“满意了?” 嘉木套着松垮的白色长衫,手握花剪,在一株水培百合上轻点:“您把自己摘出去,让我当恶人,还问我满不满意?” 赵导没反驳,只摇摇头:“左右两版剧本架构,都是你写的。” “您每一部片子的剧本,都是我写的”,嘉木仔细观察百合的叶片,把一点黄剪掉:“我已做了足够让步,机会稍纵即逝,只留给能把握的人。” 第9章 (1) 只要在前期发布会前赶去k j见到嘉木,后面就还能谈。 祁林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卑微,为了个机会削尖脑袋往前挤,即使对面大门已经关紧,还是拼命向前,想撞开一条缝隙。 他丢开手机,把脸埋进掌心,这微弱的希望像火苗融进海水,即便辨不清晰,也有片刻温暖。 只有某组家庭先获胜,他们才能一起从毛求岛离开,此时刚过清晨,若他们中午能到崖边,得到小旗后乘上飞机,大约下午四点能到洋海机场,中间有一个小时,足够他赶去k j。 祁林下定决心,全身力量终于抽回些许,他汗透重衣,拄着胳膊爬起,沉甸甸的衣服黏在身上,坠得浑身力气都流失,走路都摇晃不已。 他踉跄往洞口挪,正见邱池打点好了向外走。 邱池看见祁林回来,笑着对他摇对讲机:“十二小时已经过了,但小麻花发烧没法回来,后面的路,我们要自己走。” “我们?”,祁林噗嗤笑了,笑容却无力,绽开在脸上,像层浸满水的纸:“谁和你是‘我们’?” 这么短短几分钟,祁林仍旧是那个皮囊,却仿佛失了内里的生机。 邱池能从他眼角眉梢,看出某种冷情,刚刚在山洞里的祁林活在夏天,这个站在面前的祁林,浑身覆盖厚重冰霜,像立在冬日的雪人。 “怎么了?”,邱池快步上前,仔细打量对方:“心情不好?” “邱池,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唐权真?”,祁林后退两步,把外套裹紧,他扯开嘴角,两颗虎牙冒出:“我会的姿势太少?我不够浪?我体力差,不能在床上伺候您?还是我是个木头桩子,往镜头前一站,就只会朗读数字?” 邱池被他的连珠炮打的发懵,但能隐约察觉什么:“你在说什么……唐权真怎么了?” 尖锐牙齿咬进口腔,黏膜被压出几条血口,祁林抱臂站着,偏头冷笑出声。 邱池看着他的脸,在脑中快速捋出线头,终于明白祁林在说什么。他了然蹲下身,抬头认真解释:“你是在说,赵导的那部戏?我和你讲,这部戏是赵导的主编张嘉木,为了感谢唐母的提携,为唐量身定做的剧本,但张当时没和赵导说,赵导才找到了你。这部戏更适合唐,所以才让他上。k j有许多更适合你的本子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39 ,如果想要,我随时推荐给你。” “你看过唐权真的戏?” 祁林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邱池不知他什么意思,祁林冷冷转回头:“你没看过,所以你不知道,他是金鱼脑记不住台词,说句话一半都是数字。你没看过,所以你不知道,他肢体僵硬不会找机位,当然他也没胆子找,玻尿酸打太多动不了脸,笑和哭根本分不开。” 他一字一顿吐息,瘦削的下颚向上冒,供出尖锐弧角:“别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人气高粉丝多,那么多人好他这口,为了他的脸也往电影院挤。谁管他动起来怎么样,只要截图好看就够,你不能用票房赌博,对不对?” 邱池闻言点头,并不反驳,平心静气回答:“你说的对,但不够客观,他演技不如你,但也中规中矩,这部戏有赵导调教,差不到哪去。他的媒体受欢迎度,在圈子里排到前三,受众的购买能力,更比你高出不少。我不在意他是谁,张权真唐权真都可以,只要能带来流量,他就有资格站在那里。” 祁林眼圈泛红,他抽动鼻子,似笑非笑:“老王八……你是机器人么,你没有心么?” 寒风呼啸,邱池微皱了眉,他看出祁林想要这个角色,但不懂他为何如此激动。 祁林只裹着外套,下摆遮到腿根,两条长腿露在外面,风一吹便瑟瑟发抖。 他挺直腰背站着,仰着头,脖颈崩出细筋:“我之前……以为自己中了大奖,一直藏着掖着,想给你个惊喜。现在才发现,我就是那个童话故事,皇帝新衣里的皇帝,自以为穿着华贵的衣服,在街上招摇过市。而那个叫邱池的男孩,看穿一切却视而不见,直到最后,才扒下我的新衣。” 他说着说着,眼尾发红,手臂快速拂过眼角:“你觉得,这部戏是万千剧本中的一个,祁林要不要,都无所谓?祁林既然轧戏这么久,见钱眼开人尽皆知,那本子好不好无所谓,有钱拿最重要?那邱池,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个本子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我从没求过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想要这个角色,求、求你、求你给我……” 他说不下去,猛然偏过头,深深抽了口气,他脸色潮红,感觉到难以名状的羞耻,在四肢百骸流淌。他像把掩藏已久的遮羞布扯掉,把真实的自己,原原本本暴露给对方,他在邱池面前,赤身裸体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像这样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吱吱。 他这番话,好像把过去骄傲的自己拖出来,狠狠甩上几巴掌,把叫嚣“我要凭自己的能力,获得尊重”的人拽出来,扒光了丢上舞台,任人品尝。 他颤巍巍站着,像个断头台上,等待被法官宣判的犯人。 邱池目不转睛盯着他,下颚角绷紧,不发一言。 祁林不敢看对方的脸,他全身发冷,仿佛又被拉回签对赌协议的现场。他像个组装而成的商品,被邱池紧紧盯着,在那目光下被切开上秤,看看究竟值几两几斤。 “我这次,要彻底扳倒沈达腾,让他再也翻不了身”,良久之后,邱池才说话,他依旧半蹲在地没有站起,仿佛被逼狠了,只得抓住祁林手腕,慎重吐息:“邱山林执掌k j那些年,做了太多海外并购业务,我接手之后,发现摊子铺的太大,资金回笼困难。恰逢这几年口子紧,很多事情也不好做。沈达腾旗下众多产业,和k j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我们在商场互不相让,连着斗了好几年。他做事狠绝,无所不用其极,挤兑k j毫不手软,我这几年频频出现在媒体上,也是因资金捉襟见肘,要撑场面多借债,让k j 有充足的现金流,度过难关。你们解约之后这几年,也是我最困难的几年,媒体口诛笔伐,银行不愿借钱,我每天飞来飞去,好话说尽,想尽办法找关系。” 祁林低垂着头,没有把手抽开,他从未听邱池说起过这些,他也没想到,看上去八风不动的邱池,也会担忧k j朝不保夕。 “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理解”,邱池沉稳看他,掌心热烫,像一块烙红的铁:“做决定要平衡各方关系,将利益放大到极致。唐权真家有政界人脉,他父亲的战友,是即将调任来洋海的审计局长,我需要拉拢他,来为我站台。沈达腾对你们有知遇之恩,这个我知道。当时你们执意离开k j,几乎都签了他旗下的公司,后来发现苗头不对,才各自跳出,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这段时间的亲密接触,再加上之前的肌肤相亲,让邱池也回忆起新婚岁月,他平时从不多话,但此时也卸下心防,愿与祁林深谈:“k j给不了你们想要的,去留随意无可指摘。过去的事我不深究,你们与沈达腾是否还在联络,我也不在意。若说好本子,我听说,之前一样有好本子找你,但你忙着参加各种综艺商演,同样推得干净。我也从未求过你,这次也算我求你,机会还有很多,你给我个面子,放过这部戏,别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祁林突然抽开手,向后一拉,邱池只觉掌心里的手腕像条鱼,倏忽滑远了。 祁林自嘲笑笑,脸上红晕都褪尽,余下纸一般苍白:“有些话不用藏着掖着,连上次飙车,你都觉得是我自导自演,陪艺迷周刊炒作,对不对?不管黑的白的,有料总比没料好。也对,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却指望你瞧得起……痴人说梦。” 他恍惚摇头,晃晃悠悠往洞口走,自言自语:“你说的对,你说的有理,但我脸皮被撕掉了,我不求你,再也不求你,你做你的,我自己要的,自己去拿,你不帮我,也别拦我……” 他嘟嘟囔囔,前言不搭后语,脚下踉跄走不出直线,邱池皱眉上前几步,拉住他胳膊,心头也无名火起:“闹够了没有?你也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换位思考,也替我想想?想做什么做什么,地球是围你转的?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你都轧戏成这样,还在意眼前这部?我也说了,你若想拍好的,k j专门投资一部给你,怎么偏抓着这部不放?祁林,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 “邱池,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邱池几乎从未说过这么多话,看来也被气得不轻。但祁林脑子都转不动了,他胳膊被抓着,没挣扎也没回头,想挣脱却没力气:“我与你结婚,白天被问候祖宗八代,剧组看我心情不好,晚上陪我吃路边摊。我好喜欢炸串啊,但你说不健康,我不敢吃。你不喜欢我抽烟喝酒,我戒不掉,一天洗四次澡,水好凉想出来,想到你皱眉,闻不到味道才敢出来。你喜欢在枕下放白贝壳,我在海边拍戏,拍完收工,沙滩上石头好硬,手电筒后半夜没光,跪在地上,一颗颗摸索,想到你喜欢,就不累,胳膊和膝盖,肿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0 得动不了,本来不疼,但好疼啊,怎么这么疼……” 他嘴唇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水渍被微光扫过,倏忽便消失了。 他慢腾腾挪着步,瘦削身形像飘忽的暗影,掩入晦暗寂静的山洞:“我收拾东西,你……先走吧。” (2) 祁林说出的,不过短短一句话,轻飘飘的词句落地时却像把锤,将邱池钉在原地,半步也挪动不得。 后者伸出的手定在半空,五指抽离,只攥住一把空气。 他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如同被熔浆泡软,舌头被绑上铁块,沉甸甸坠进火山。 他盯着深邃漆黑的洞口,脑中冒出无数画面,但他吐露不了,他说不出那些可怕的梦,也不敢讲那些隐秘的幻想,他无数次进入同一个梦境,梦中的房间满是锁链,祁林的双手被他绑起,吊在床头,动弹不得。 祁林腰下有个软垫,两腿被大大分开,腿间嫩红的小嘴来回收缩,饱汪汪凝着湿液。随着邱池前后抽插,粗长性器次次都露出一截,再强硬猛塞回去。 祁林发出低声的呜咽,似痛苦又似欢愉,他股间的穴口被拍打得厉害,湿滑狼藉,似雨后泥泞的草地,快到高潮时邱池探过身,牢牢捏住祁林肩膀,刚要用力,就听“咯啦”两声,祁林痛苦尖叫泪如雨下,两条手臂被卸开,骨头凸出硕大的结,血像小溪喷涌出来。 邱池猛然从梦中惊醒,把这些画面全部驱赶,但下次睡着时,他还会在梦里,轻易把祁林捏得满身是伤,鲜血淋漓。有时是胳膊,有时是腿,有时是身体的其它部位,只要稍微升起冲动,祁林的某个关节就会凹陷,筋脉浮出肌表,青紫皮肤渐渐消融,与母亲的皮肤重叠。邱山林的声音从背后升起,既喟叹又欣慰,夸奖他做得漂亮,果然没有将父亲忘却。 邱池知道,自己内心的渴望有多么强烈,但他也同样知道,祁林有多么厌恶被束缚。 如果没法折中,如果没法控制,就干脆割舍掉吧。 像把拖后腿的海外资产割舍掉那样,将无法控制的东西甩开,余下那些看得见摸得着,风险可控,不会从手掌漏出,也不会逃脱的东西。 祁林为什么没法换位思考,也用理智解决问题? 邱池自认解释的已足够到位,该说的没藏着掖着,利弊也分析清楚,足称得上坦诚相待。 祁林虽然嚣张惯了,但本性不坏,他从小生活在k j,被k j全方位保护,家境好没吃过什么大苦头,一路顺风顺水惯了,这会栽了跟头受不了,哭哭啼啼闹起来,想将绊倒他的石头踢开,也可以理解。 就像小孩子耍赖要糖果那样,给几颗尝尝甜头可以,难道要遂他心愿,把糖果屋搬来?养成恃宠而骄的性子,以后谁还能管? 洞口有淅索声传来,打断邱池的思绪,他抬起头,见祁林已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祁林一身长裤长袖,把身体包裹严实,他脖颈外有立起的衣领,直盖到嘴唇,尖巧下颚被遮掩得不见天光,只余半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 他立在洞口,迎风闭眼,劫后余生般长呼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他擦过邱池身边,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 还真闹上脾气了。 邱池跟在后面,与他一前一后,有心哄哄祁林,却张不了口。 他平时找钱时与其它投资方商谈,威逼利诱、讨好示弱信手拈来,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没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更没什么做不了的事。怎么面对祁林,他脑中这条线就断成几截,服软的话,一句也吐不出来? 祁林缩着背走在前面,一路匆匆而行,步子迈的比常人跑步都快。高领外套将他包裹成团,看着像个移动的茧。他不发一言,只快步向前,仿佛心里只有最后的终点,其余外物都可甩在脑后,无需多看。 邱池几次想张口,看祁林根本没说话的欲望,只得封住唇舌,不发一言。因为一路不说话只走路,不歇息也不吃饭,他们甚至比预想的速度要快,不到中午就到了崖边。 说是崖边,其实并不高耸,只是陡峭悬崖的一截,看着不算危险。没膝杂草横七竖八插满土地,嶙峋怪石夹在其间。这石堆不像旅游区里那样平滑,而是从上到下都凹凸不平,四周冒出尖锐棱角,形状也方扁不均。 一支红色的小旗插在崖顶,玲珑艳红随风起舞,十分显眼,一组家庭要两位成年嘉宾同时握住小旗,才算获得胜利。 两组工作人员都在那里,看祁林他们到了,全都兴奋挥动手臂。邱池走近了才发现,那里已有另外一组家庭,男女嘉宾已在节目组的帮助下装备齐全,准备攀爬,他们的小孩像个旋转的陀螺,一边拍手加油,一边围着树桩跑来跑去。 邱池辨认了一会,才认出他们是谁。男女嘉宾老家都在东北,男的叫林洛生,武替出身,这几年喜剧动作片再掀热潮,他在圈里积累了足够的人脉,顺势转型到台前,出演的几部片子迅速蹿红,风头正劲。他太太叫倪琼,也是喜剧演员,银幕事业不温不火,但综艺需要暖场时,总会拉她站台,这么一来二去,也能混个脸熟。 洛生的脚刚踩上石头,瞧见邱池他们过来,他吓了一跳,挥舞小鞭抽倪琼:“邱总他们也到了!媳妇你波棱盖卡了,还能爬不?祁魔头也来了,咱们得赢啊!” 倪琼闻言更急,手脚并用向上爬:“老头你就会说我!我才一米五,我能爬出花来?你自己也爬!你胯骨轴子又没卡筋!” 林洛生本来还能忍,被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胯骨生疼,连带腿根都打转,祁林眉目冷凝,劈风斩浪而来,洛生小腿肌肉都颤:“媳妇……你看祁魔头那表情,他要吃人!” 倪琼头都不转,如果不是带着护具,她恨不得踹洛生一脚:“看你那点出息!” 他们这几句话间,祁林已径直走到崖前,他伸开手脚让工作人员帮忙,眼珠不扫那对夫妇,只有闷闷一句话,从衣领后飘来:“有我在,你们赢不了。” 他这么势在必得,洛生夫妇也不敢耽搁,洛生连忙蹲下,让倪琼踩着他的肩膀,将她扛上去,等倪琼抓好石头,他也扒住一个落脚点,腿脚发力,几步就爬到她身边。 他武术功底深厚,肌肉运用熟练,他一边固定自己身体,一边把倪琼向上推,两人夫唱妇随,直奔红旗而去。 祁林的护具穿戴的比邱池快,邱池还在戴膝托,他已穿戴好扒住了硬石,他两手握紧石块,脚踩地面刚要发力,肩膀就被人按住,邱池走到他旁边,打量他片刻,忽而蹲下身:“踩着我的肩膀。” 邱池的膝托还没戴,因此还能蹲下,他本来身量就高,此时弯腰,脊背供成曲折的桥梁,是示弱的姿态。 祁林的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1 目光,停留在邱池露出的一截脖颈上,麦色皮肤晒得发红,几滴汗凝在上面,闪烁微光。 他鬼使神差伸出手,将要摸到那皮肤时,手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抽回,重新黏回石块。 “邱池,你是第一天认识我?”,祁林偏头笑了,隐约带点自嘲:“我说不再求你,就不会再求你。” “你……” 邱池抬起头,勉强压抑怒气,脸颊鼓起:“那算我求你,别赌气了,行不行?这是最后一关了,完成了就可以离开,你不想赢?” “我想赢”,祁林抓紧石块,抬腿压上了第一块落脚点,手臂发力,一跃爬了上去:“但我只凭自己的力量赢。” 祁林的性格就是这样,非黑即白,没有中间地带,邱池自认为已对他足够了解,但这次仍被他的幼稚刷新观念。这种时候,既然他想得到最后的胜利,那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都该先合作再算账,为了赌口气,就这么不分轻重缓急? 祁林可能是为了证明,也可能真憋着气,一个人也爬得飞快。洛生夫妇好歹还踩实了才向上爬,祁林却浑不在意,踩到个边角就向上跃,他单薄身体在峭壁上穿梭,像个飞翔的纸鸢,可惜这纸鸢所过之处,土灰石块成堆滚落,溅起漫天黄雾,邱池戴好护具后就跟在祁林脚下,不敢离他太远。 祁林的眼中,只有飘扬的小红旗,那小旗在阳光下摆动身体,放声唱着塞壬的歌,令他着迷。 眼看洛生夫妇已离终点越来越近,祁林加快了扒石块的速度,他像只猴匍匐脊背,指尖只扒石块边缘,脚底蹭到实物就向上窜,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腾几步向上,突然飞出一只手,闪电般拽住倪琼脚踝! 倪琼也算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她颤抖一下不敢动,只慌忙喊道:“老头,魔头来了!” “媳妇你卡着他!”,洛生没回头,拼命伸手向红旗摸:“我快赢了!” 然而祁林只是声东击西,他握了把倪琼脚踝就放开,臂膀向上一摇,就将身体带离倪琼,他身量没有邱池高,但洛生比他更矮,还没等洛生碰到旗杆,他脚卡一道深隙,顾不得脚踝扭曲的疼痛,一掌抡开洛生的手! 洛生没想到祁林这么大力气,他手上带着手套,手背都腾起火灼般的疼,祁林趁此时机卡稳脚跟,肩膀向左隔住洛生,抬起手臂去摸旗杆。 可惜洛生只迟钝一瞬,多年武打经验在身,他单手比了个小擒拿,卡住祁林乱动的那只手,两人肩膀顶着肩膀,谁也不肯让谁,双双固定在旗杆下。 蛋糕在前却尝不到奶油,这滋味将祁林逼得发狂,他猛舔嘴唇撕掉干皮,几道血线狂飙:“林洛生,咱们一起抓旗杆,看他俩谁先上来,怎么样?” 洛生戒备盯着他,祁林先松开手,以示诚意:“不然我们谁都别想赢。” 知道他说的有理,洛生勉强应了,两人都分出一只手,上下交叠抓住了旗杆。 邱池因担忧也爬得飞快,他人高腿长,本来占尽优势,倪琼平时在公共场合看到他,一口一个邱总叫的勤快,但此时胜利在望,这些有的没的也抛在脑后。她猛爬几步想去抓洛生的手,太紧张没注意脚下,有块石头被碎草覆盖得湿滑,她一脚踩空身体失重,歪斜着要向下滚,洛生吓得大叫一声,旗杆也不顾了,扑下身就想捞她。 祁林登时急得眼珠发红,肾上腺激素飙升,他离倪琼更近,一手紧抓旗杆,另一手迅猛扎下,死死拽住她的胳膊,他的脊背供成一座桥梁,勉强将洛生卡在背后。 倪琼撞在崖壁上,吓得牙齿咯咯作响,话都说不出来,洛生也哆嗦嘴唇,感激地抓紧祁林肩膀又放开,这荧幕硬汉劫后余生似的,眼冒泪花盯着倪琼,全凭意志才没泪流满面。 哼,感情真好…… 时至中午,耀眼阳光从天际散落,某种羡慕从心底冒出,填满祁林心房。 胸中本是一厢情愿的荒芜,不知绿洲为何物,此时巨石裂开长痕,绿色嫩芽从缝隙里顶出,更显原本单调凄凉。 这样的家庭,才有资格……称为荒岛家庭。 他们的儿子还在下面流泪喊叫,稚嫩童声响彻云霄,小孩皮肤黝黑四肢细长,年纪虽小但肺活高,肌肉轮廓隐约可见,未来走武术这条路,注定也会适合。 不知是日光太烈,将他晒的头晕,还是精神稍松后,酸软卷土重来。祁林被卡住的脚踝,骤然爆发尖锐疼痛,这疼沿着筋脉向上传,头顶有条血线突突弹跳,浓重裂痛蛛网似地炸开,祁林眼前发黑,脚下发软,手掌抓不住旗杆,头晕目眩滑了下去。 洛生夫妇一时间都懵了,祁林刚向下滑了半寸,就被人一把揽住腰,用力拽到身边。 邱池搂住人,长呼一口气,多亏跟在他身后,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四个人像四座雕塑,一个个伫立在半山腰,被打了蜡风干在原处,一时间谁也动不了。 这撕裂般的疼痛只有一瞬,转瞬便化为隐隐疼痛,很快就回到可承受范围。祁林湿冷的手掰开邱池手腕,他仰起头,释然笑了:“你们赢了。” “什么?” 洛生夫妇傻眼,邱池紧了紧手臂,也低头看他。 祁林再次掰开邱池的手,挑衅地扯起嘴角,嘴里有抹腥甜:“祁哥哥不想陪你们玩了,不行吗?你们俩,回家搂小旗睡觉吧。” 洛生却没动,他和倪琼交换个眼神,欲言又止看向祁林:“你……流鼻血了。” 邱池皱了眉,重新揽住祁林的腰,抬头对两人道:“你们赢了,我带他下去。” 洛生夫妇像被揍了连环拳,两人喉头滚动,面色像被打翻了五味瓶,姹紫嫣红甚是好看,他们局促地想说点什么,碍于邱池的面子,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祁林却不干了,鼻血淹没了上嘴唇,他抹都不抹,只低声吼叫:“我说你们赢了,你们聋了吗?!” 倪琼求救似地看向邱池,邱池心急如焚,只想下去带他堵鼻血,抬头时声音也带了火气;“你们聋了?快点!” 祁林一直睁眼看着他们,看他们握住小旗,在镜头下接吻,看节目组搬出蛋糕,放出彩花,庆祝录制完成,看剩下的几组家庭互相搀扶从林中走出,一个个灰头土脸瘫在地上,虽然胜利无望,但笑容都挂在脸上。 额头和鼻子被激得一颤,祁林半撑开眼皮,看邱池皱眉蹲在他面前,拧湿了毛巾,按上他的脸。 “我……自己来。” 祁林手上没什么力气,但仍想推开邱池手腕,邱池纹丝不动,对他摇摇手里的纸巾,纸巾被血浸得透湿,孤零零丢在旁边。 察觉到某种冷凝的气氛,祁林迅速转开眼,条件反射解释:“气候太干。” “前几天刚下过雨。” “刚刚磕到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2 了鼻子。” “根本没碰到鼻子。” “低血糖犯了。” “高血压才流鼻血。” 祁林被问得火大,斜眼瞪他:“干你屁事!” 邱池猛地站起身,实在忍无可忍,默念金刚经强压怒火:“我不和你吵,从现在起,你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滚蛋吧邱池,你想都不要想,我要去k j找嘉木,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我!” 节目进行过程中没有吵起来,快结束了却吵的不可开交,跟组导演看势头不对,自作主张把邱池的包拿过来,往他手里塞:“邱总消消火……” “滚!” 这真是撞上了枪口,邱池一掌将包挥开,零碎东西四散乱飞,手机和钱包飞往两个方向,手机落到地上裂出长痕,电池都摔到一旁。钱包张口向外吐卡,一粒滚圆的东西滴溜溜滚出,转了几个圈,正落在祁林脚边。 是邱池的戒指。 和祁林手上的是一对,祁林的一直悄悄放在身上,邱池的平时戴着,有事时藏在钱包里。 祁林刚捡起戒指,就被邱池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后者脸上难得逼出抹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他不再理祁林,也不让工作人员帮忙,只自己半蹲在地,撅着屁股,一件件把东西拾回包里。 邱池难得这么可爱,这王八向来表情少,总像戴了人皮面具,喜怒哀乐都不清晰。祁林把他气成这样,内心竟生出一丝诡异的成就,仿佛玩攻略游戏解锁了隐藏关卡。但一直和隐藏boss唱反调,也让他后知后觉,生出一丝愧疚:“我就试最后一次……你别拦我。如果嘉木不同意,我就放弃,再也不去烦你。” 邱池脊背一僵,片言未发,将东西全部收好,起身离开了。 祁林耸耸肩膀,也没去追他,而是重新躺回地上,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他在脑中仔细把剧本仔细过了一遍,又努力回忆之前查到的,试镜赵导的戏时可能遇到的问题。等全部知识都回溯完毕,大家也都收拾好准备登机,他在登机前,最后回过头,看了看这座小岛。 虽然这个综艺节目规划的不合理,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吃尽了没吃过的苦,但这里在某种意义上,是他精神的栖息地。 没有电影、电视剧、ktv和酒吧,没有微博、微信和短信,这里只有连绵不断的蛙声,与不知疲惫的蝉鸣。 天边若万里无云,每当太阳落山,无数星子会挟裹流光,于夜空绽放璀璨华芒。 等回了国……便又是连天的雾霾,再看不到这样的夜晚吧。 人真奇怪,要接受新鲜事物前,总在心中幻化万千魔障,未曾开始便惧怕结束。等真正缠进事务中,便扭转身体,意随心动,甚至会生出斯德哥尔摩症,不愿抽身离去。 祁林上机没多久,就躲进洗手间,开着水龙头洗手,他把掌心放在奔腾的水流下,水流穿过指缝,蜿蜒流淌。 他心跳过载,咚咚鼓声在耳边震动。那些早就记好的,剧本概况和基础台词割裂开来,变成无数细小杂音,拼接组装成他想要的模样。 没问题的。 一定没问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把基本功打的这么扎实,嘉木和赵导,不会像邱池这样,只为利益,就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他低下头,把头扎到水龙头下,用凉水冲刷燥热的额头。 冲了一会,他想抬头,但只略微一动,脑袋里就像装满了豆腐脑,他都能听到脑仁晃动的声音。他不信邪,慢慢将头抬起,眼前昏黄的小灯正在闪烁,忽近忽远,忽明忽暗,晃动一会,最后消失,将一层黑幕覆盖到他眼前。 飞机停电了么? 怎么会停电? 一定是停电了,这破飞机不知哪国造的,线路没接好,灯泡也不是好灯泡。 等线路通了,就能看到了。 祁林咬紧牙关,哆哆嗦嗦的指甲抠进掌心,碾出血痕。 第10章 (1) 祁林屏声静气等着,等待线路重新通电,有光剥开黑纱,让明亮重新降临。 这种感觉既奇妙又可怖,他的灵魂从身体飘出,先停在半空,然后晃悠悠飞走,越过山川与丛林,埋进深海中,再也无法浮起。 他的身体明明站在这里,却也同样被压入海底,巨大水压撞破耳膜,水流涌进鼻腔和嘴唇,四肢被束缚到无法动弹,湿冷头发黏在脸上,五官被蹂躏成团,肌肉游移至扭曲。 怎么电路还没有修好? 不对、不对,如果真的停电,那外面至少该有惊呼,但此刻的机舱十分安静,甚至没有小孩哭闹。 可能只是洗手间的灯坏了。 但一分钟,也许是两分钟过去了,即使在黑暗中,也该出现物体的轮廓…… 祁林急躁地伸出手摸索,碰撞中触到水波,他逆着水流向上摸,熟悉的银灰长管摩擦掌心,靠这冰凉他努力稳住心神,逼咚咚作响的心跳缓慢下去。 冷静,冷静,遇事别慌,一件件解决。 也许只是低血糖,吃几块巧克力,或者吊瓶葡萄糖就好。晚上从嘉木那离开,直接去医院吊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现在灯你给我亮啊,你给我亮啊,至少现在让我看到啊! 这幅样子,根本连飞机都下不了,怎么能赶去见到嘉木?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坚持到现在,不是为了在这里,像个无头苍蝇乱撞一气! 身上有没有糖,有没有巧克力,只要是甜的…… 他胡乱在身上摸索,手掌发抖,衣物几乎被摩擦生电,祁林只穿了普通的衬衫长裤,衬衫没有口袋,裤袋里只有手机、戒指和一根烟。 他刚刚从跟组导演那抢来的,唯一的一根烟。 火呢,打火机呢? 那时在帐篷里,邱池打开了火机,将光明送到他眼前。 两只裤袋里都没有打火机,被磨光的打火机无法托运,点烟器也没能带来。 没有火怎么办,点不了烟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他还不够疼? 之前看得见的时候总是头疼,这会眼前一片漆黑,头却不疼了。 或许对他来说,疼痛是最好的帮手,能帮他重见光明。 祁林胡乱把烟塞进唇,狠狠咬住,几下便嚼烂了烟头。烟叶的味道又麻又干,混进唾液里,激得舌头都卷曲。 在毛球岛这段时间几乎没抽烟,手臂上曾烫伤的疤也长好,指甲用力抠进,带来的疼痛微乎其微。 怎么办,没有烟,没有糖,没有能带来刺激的东西。 惊惶间咬住口腔黏膜,一抹腥甜弥散开来。 对了,还有牙齿,这是身上最好的武器。 祁林想都没想便埋下头,一口咬住手臂,尖锐虎牙压进肉皮,浓郁血腥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3 顿时爆开。烟叶与腥甜混合,滚卷出熟悉的苦涩。 他能感到冰凉的血流如同蚂蚁,沿着胳膊向下爬,他咬住胳膊扑到洗手池前,身体后拱,让头和胳膊,与上身保持距离。 疼痛可以,流血可以,但不能让血染上衬衫。 如果被发现,他一定没法离开这里,爬上k j的电梯。 祁林不敢闭眼,只能瑟瑟发抖咬住手臂,唾液和血滚成小溪,沿着手指向下淌,他拱出的脊背紧绷的像张弓,轻微一弹就要崩断。 敲门声突然在背后响起。 先是轻微的三下,停顿片刻后又是三下,看里面没人出声,最后这三下格外粗重。 邱池急迫的声音,劈开挡板传来,隐约夹杂怒意:“祁林,出来。” 祁林腿脚一软,险些摔向地面,他慌忙松开手臂,将胳膊往地上一甩,血点四散飞出,不知溅到了哪里,没办法擦。 这样……这样不行。 他根本无法说话,他根本说不出句子,只会吐出破碎的呜咽。 不能、不能让邱池听到。 他一定下了飞机就把自己拖去医院,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怎么办,怎么办,快点,快点看见!快点啊! 心跳咚咚越来越快,一下一下,在耳边无限放大,他心急火燎,甩开衬衫扔到旁边,他收回手臂,虎牙亮出,恶狠狠咬上刚才的血洞! 这次的血几乎是喷溅而出,浓烈的疼痛从手臂炸开,沿着脊椎向上爬,如离弦之箭射向大脑,眼前迷雾被这灼痛抽上一鞭,竟真的消散一半,若隐若现的灯光,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祁林心头一松,再支撑不住身体,他踉跄后退,顶着洗手间的门,滑落下去。 邱池正和机务人员交涉,要求强行破门,机务人员不断解释这是私人空间,工作人员不能帮他开门,也请他不要破坏机体设施。 外面沉寂了几秒,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下剧颤,祁林的背贴着门,五脏六腑被震的移位,险些吐出血来。 邱池见交涉不成,竟二话不说,直接开始踹门。 一脚又一脚,祁林甚至觉得,小小机舱都被他踹得摇晃,门板颤抖的厉害,随时都要倒下。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阻止邱池。 祁林用力眨眼,一下又一下,眼前确实逐渐清晰,但速度很慢,这样出去一定被逮个正着。 这扇门却不再动了,难道邱池良心发现,或者放弃了转身离开? 祁林有些疑惑,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他手指紧压出血口,筋脉跳动越来越慢,血流迅速减缓,连疼痛都减轻到近似于无。他抱臂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个烈日下暴晒的刺猬。明明有柔软的腹部,仍用尖刺武装身躯。 他原本靠坐上门板,邱池的脚每次踹门,他都被震的脑壳猛颤,但此时传来的声音却与他平行,好像邱池也蹲在门边:“林林,乖,把门打开。” 祁林噗嗤笑了,血味浓重,他不敢咳:“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小兔子乖乖?” 他的声音让邱池放下心,邱池贴得更近:“林林最乖,先把门打开,门外排着不少人了。” “让他们去另一个洗手间”,祁林精疲力竭,把手臂甩上地面,眼前的黑雾散开的越来越快,灯泡显出大致轮廓:“嘿老王八……你告诉我,你上次叫我‘林林’,是什么时候,我就开门,这个交易公平吧?” 那边沉默一瞬,随即响起了,便是邱池怒意渐盛的声音:“别闹了,乖,你先出来,面对面问我,就告诉你。” 他的怒意夹杂了隐约的不安,祁林想笑,却猛然站起,撕了纸蹲下,擦地面上甩出的血滴:“四年前,我得了今晨奖,在后台忍不住扑抱你的脖子,你抱着我,说林林快松开,王八喘不上气,没法长命百岁了……” “再上次是今晨奖颁奖的前一天,我紧张到睡不着,在床上蹦来蹦去,你没法看书,只得耐心叫我,让我睡觉,说林林下来、林林快躺下、林林来我抱你睡,林林别闹……你叫了八次,我才上床搂着你。” “祁林可真矫情,真能无理取闹,对不对?”,祁林擦干血迹站起身,接出一捧水,颤抖扑到脸上:“重要的事那么多,他却像个祥林嫂,喋喋不休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门被啪啦打开了。 祁林自己按开门栓,对外面笑笑:“不是有一排人等着?” 笑比哭还难看。 邱池还保持敲门的姿势,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喉结微滚:“不想笑,就别笑。”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祁林双手塞进裤袋,歪头站在门边:“笑比哭好看。” 他与进去之前没什么不同,脸色红润,嘴唇轻勾,迎光随意立着,如果再加上鼓风机,和拍广告大片都没有区别。 邱池一脚踏进,祁林的喉结不自觉一滚。 前者站在洗手间中央,四下看了一圈,窄小的空间被打理的光洁如新,满是清洁剂的甜香,只是这香味里,有一缕不易察觉的血腥。 “这腥味是怎么回事?”,邱池转头看祁林,眼睛眯起,探究的光从缝隙涌出:“衣服脱掉。” 祁林强颜笑了,顾左右而言他:“可以,我脱掉衣服,戒指也还给你。” 邱池上下打量他,眉峰蹙起:“这两者有什么逻辑?” “离婚协议啊”,祁林后退两步,贴上墙壁:“你应该还没签?但我们分居三年半,去法院只需走个流程,戒指提前还你,省得到时麻烦。” 邱池火上心头,但仍努力压抑:“你在掩藏什么?你身体哪里我没看过?” “和你看没看过无关”,祁林偏开头,懒得理他:“刚刚又流鼻血,现在身上还冷,不想脱衣。” 他穿了黑色衬衫,只鼻下一道浅红,有没有血看不出来,即使有应该也不多。邱池慢慢走近,目光冷冰冰落下,用视线把祁林扒开:“这个角色,就这么重要?” “明知故问,你能不能少放点屁?” 祁林心跳如鼓,但仍挺直腰背,眼球滚转:“我早说了,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 “没想拦你。” 邱池突然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去吧,如果赵导和嘉木同意,我没话说。” 他转身向座位上走,长风衣划出弧形,祁林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老王八……这算让步了? 这是与相识以来,在原则问题上,老王八第一次让步。 中了什么邪? 之后的几个小时相安无事,邱池一直闭目养神,没有再与他说话,祁林无暇他顾,只再次把剧本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等他彻底背得滚瓜烂熟,飞机也降落在洋海机场。 他们比预计的还早到半个多小时,施秒给他发信息,说派来的人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4 马上就到,让他再等等,祁林心急如焚,根本等不了人,随便找个出租,就让司机踩实了油门,一路向开向k j。 老陈在接机等待区望眼欲穿,邱池个头高容易辨认,他刚露出风衣角,老陈就连忙挥手:“邱总,这里这里!” 邱池几步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对他指指飞速离开的出租:“跟着祁林。” 老陈迅速踩下油门:“明白。” 损坏的保时捷欠个零件还得等,老陈自作主张开了切诺基过来,庞大车身在拥挤的车流中分外惹眼,视线尽头的出租像条灵活的鱼,它在车海里随意翻腾,倏忽就要消失踪迹。 老陈急了,见前方无人无车,不管三七二十一猛踩油门,才拉近与祁林的距离。 这么一前一后开了四十分钟,邱池一直面色冷凝,抱臂坐在后面,他也不让老陈加速超越,只跟在后面,像条甩不脱的鲨鱼。 旁边的手机嗡嗡作响,声音从破碎的屏幕挤出,粗哑刺耳,老陈分心瞄了一眼,邱池拿出手机看看,对老陈一晃:“去买新的。” 然后他手指一滑,按下接听,微微笑了:“年假结束了?” 对面是‘休年假’的财政部老郭,老郭闻言也笑,线路混杂沙响,似乎他在憨厚挠头:“邱总,我这么为您鞍前马后,只用‘年假’就把我打发啦?” 邱池用指节敲膝盖,直入主题:“让你办的事,结果如何?” 老郭连忙正襟危坐,头也不敢挠了:“这几天审计局陈主任就要下来,我按您的意思说明情况,他说会好好考虑。” “好,其它的?” “业内几家大机构都跑过了,也和排名前三的几家风控见过面,渤洋信托的人在饭局上说,之前达腾在洋海开发的御景新城,实际进度与承诺进度不符,资金去向不明,达腾现在到处‘广结善缘’,渤洋那边,在商讨要不要接这个烫手山芋。” “明知道烫手还接?” 老郭嘿嘿笑了:“所以才要商讨,不然就直接同意了嘛!为了开发这个楼盘,达腾在城商行贷了25亿,现在审计局要下来,城商行估计也焦头烂额。上头风向有变,即使关系再铁,也没哪家机构,敢这时候伸手摸雷,如果影响力能再大点……” 又有个电话进来,铃声插过老郭的话,把老郭的声音打得破碎,邱池瞄了眼手机,来电人是唐蜢。 “我先接唐蜢的,一会再说。” 他没等老郭多言,就迅速切到唐蜢的线,唐蜢在那边跳脚,忐忑中夹杂兴奋:“邱总,市委宣传部的罗主任来了,也没和谁说,就直接到了礼堂后台,说是喜欢电影,自己过来看看,让我们别告诉您。” 邱池捏紧手掌,掌心难得洇出汗水:“什么时候到的?” “来了有十分钟了,您看……?” 邱池在心中权衡利弊,他抬头看看祁林的车,祁林车后不知何时出现两辆黑色奥迪,是他工作室常开的两台。 施秒为了让祁林认车方便,派人接他十有八九都是派这两辆,既然有施秒跟着,他离开一会……应该没关系。 越往市区行进,湿气便馥郁更盛,团团乌云在空中凝聚,预示即将倾盆的大雨。 (2) “我现在过去”,邱池比着手势,示意老陈开车调头:“我先去换车,你稳住他,再多叫十家媒体,给我安排四十分钟群访。” 唐蜢在那边也有些讶异,他主管宣传这么久,也没见哪次邱总这么认真,他连忙追问:“是否规定题纲范围?” “不必”,邱池回头,最后看了祁林的车一眼:“没有范围,任意提问。” 祁林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洋海机场在郊区,从郊区到市区四环外都是高速,司机带着他,一路在高速上飞驰时,心中焦虑还能缓解些许。等到开进内环,红灯一个连着一个,前面的车排成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浮气躁,恨不得直接弃车跑离。 他看着导航里的路线规划,平时温柔的女声这会如同催命,带刺的鞭子一下下甩上他身,切入肌理刮飞血肉,好不容易前方红灯转绿,他催着司机猛踩油门往前扑,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五点,只要、只要按现在这个速度,就能赶上—— 沉寂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声音像从深渊扑出的猛兽,祁林打了个哆嗦,不知缘何心脏猛跳,他甚至不敢看来电显,只要不是二叔或郎飞,无论是谁,他都不接…… 他硬着头皮捡起手机,来电显示的人是马女士。她经营一家烤串店,位置就在二叔家旁边。她没见过祁林,但她的电话就贴在窗口,祁林去找二叔时,曾经多长个心眼,把她电话存了起来。 为什么是她打来的电话…… 二叔、二叔怎么了…… 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疼,痛感直冲到脑仁里去,他抖着手攥不住手机,划了几次才划开接听,女人尖利的泣音顿时炸响:“儿子、你是祁建中的儿子吗?他手机摔了只能开通讯录,有几个人闯进他店,把他打伤把店也砸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抢救,隔壁的小伙去帮他,也被打了,我先垫钱,他他是不是欠债了,惹了什么人,你快来——” 手机从掌心掉落,祁林揪住额发,大吼一声“停车!” 司机条件反射踩了刹车,祁林安全带没扣紧,被惯性顶的向前一扑,额头撞出硕大肿包。 导航系统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四点五十。 k j已经近在咫尺,他不敢抬头,抬头便能看到这栋大楼,夕阳西下,楼影如硕大的网,将他笼罩其中,他沿着黑网颤栗仰脖,二十三层像个悬空的球状眼瞳,上下无着,矜傲俯视着他。 他从未想过k j的大楼会这样高,楼体倾斜插入苍穹,高耸的暗影如一柄冷酷的镰刀,将他切开成两半。 他似乎能看到嘉木翻开剧本,沏好茶,走来走去,看着表,皱紧眉头,坐在办公桌后等他。 手机掉落的声音砸碎了幻想,他抱着头曲起身体,把头埋进膝盖间,肩膀抖动起来。 司机有点害怕,甚至不想再载他,这个人从机场出来就不正常,用个大口罩挡住脸,一路风驰电掣,拼命催他往这边赶。 这会接了个电话,又让他立即停车,人也不说话了,只抖着肩膀不出声地哭,泪水滚滚而落,把口罩打得透湿。 什么事情嘛,哭成这样…… 司机抽了几张纸巾,犹豫塞给他:“兄弟,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人生还长,都得向前看。” 这人的手被塞进了纸巾,抖着手攥住了,半晌才抬起红肿的眼睛,低喃出声:“谢谢。” 真没用啊…… 在得知机会被唐权真顶替时没哭,对老王八失望时没哭,在飞机上吓到崩溃时没哭。 他像根早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5 已绷紧,仍无数次再积压重物的弦,外在的压力、内心的压力一克克、一斤斤垒上,他咬紧牙关努力支撑,早忘了自己只是肉体凡胎。 祁林接过纸巾,擦干眼泪,重重吸了鼻子,他克制自己不要再想,只拨了电话出去,拨了五次,那边才接。 祁林没力气吵架,把听筒拉远一些:“郎飞,订最近一班飞机,直接到洋海中心医院,机票我报。” 他听那边说了一会,缓缓捂住头:“我头疼死了……你别吼,马上过来,如果……你还想要亲人。” 他挂了电话,重重呼出口气,将口罩摘下,软了身体向后靠:“调头去云杉路,把我放在云水池边。” 这条路不是直接去中心医院的路,他只觉身心俱疲,贸然过去,担心会帮倒忙。云水池就在云杉路边,池水碧波荡漾,毫无杂质,美的如梦似幻。池边有许多鹅卵石,这些石头色彩缤纷,形态各异,将土地铺成五彩长毯。 这是在洋海能找的,最像钱源市海边的地方。 钱源市的海边,是二婶最喜欢漫步的地方,如果他现在过去,也能……触摸到二婶的影子。 他让司机停在云杉路边,给了不少钱,放司机走了。这里主打原生态还在封山,山路两边寂寥无声,四周空无一人,凹凸不平的石头间挤出杂草,都被祁林踩扁。 他颤颤巍巍走到池边,脚下发软,扑通倒地。 面前是一片平静的湖面,他胸中阀门撕开,汹涌情绪如浪花,倾泻而出。 “有郎飞在,不能叫他爸爸,也不敢叫您妈妈……” 他跪在地上,撑不起身体,只能以头支地:“这里没有别人,让我叫一次吧,您若有在天之灵,听到我的话,救救爸爸……” 林中惊起麻雀,扑棱棱带起树叶,展翅而飞。 他不敢待太久,头晕目眩站起身,旁边没有东西,几乎扶不稳身体。 身后有淅索声音传来,像有人分开杂草走近,他有气无力,头都没回:“秒秒真是我的天使,我要去中心医院,你们把我……” 背后一片冰凉,被某个铁质的东西顶住了。 祁林一颤,头脑难得清醒些许,他演过谍战剧,对这个东西有些熟悉,像是……一把枪。 只是这清醒只有一瞬,他脖子被卡住,一块味道刺鼻的方巾掩住口鼻,他挣扎挥舞手臂,铺天盖地的黑暗却从天而降,将他拽入深渊。 一辆黑宝石蓝宾利停在洋海大礼堂前,白手套侍者齐齐上前,恭敬拉开车门,邱池挟裹雨霜下车,长腿如风,径直走进礼堂后台。 罗主任和审计局陈局都属西南圈,说前者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为看电影而来,傻子听了都不信。 邱池进了后台大门,罗主任正坐在桌后,和几个人聊天喝茶,笑得眼挤成一条缝,睁都没法睁开。几个人见邱池进来,都齐齐站起身,罗主任也慢腾腾站起,脸上假意浮出嗔怪:“我刚和小唐说了,我一个人来,让小唐别告诉你。他也不听我的,罚酒三杯,不冤枉吧?” “今晚发布会结束,让小唐陪着,罚酒三十杯”,邱池上前几步握住他手,罗主任掌心肥厚,肉墩墩的,握着直打滑,邱池笑言:“早定好了翠竹轩的雅座,您若不来,酒都没人敢喝。” “邱同志,早和你说了,别这么客气!”,罗主任脸上的肉堆在一起,攥住邱池的手摇晃:“组织一直对k j寄予厚望,这几年你们的片子,组织部都包场去看。拥护党的领导,继承传统文化,弘扬民族精神,你们做的很好嘛!老陈比我还夸张,他可是你们片子的……年轻人都怎么说的,粉丝,对,忠实粉丝!有时大屏幕放了我来不及去,还是他打电话过来,叫我一定得去捧场。” “一会让人把这几年k j出的片子,都刻成蓝光高清,酒会结束给您带走,您代替我,给陈主任也带几份”,邱池松开他的手,用眼神示意唐蜢:“你先过来,陪罗主任聊一会,我现在有个群访,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翠竹轩。” “嗨,原来还有群访哪,那你先忙”,罗主任像提着小鸡仔,一掌把唐蜢拉来:“让小唐陪我就成。” 唐蜢莫名又接下陪聊重任,连忙给邱池递眼神求助,可惜邱池像棵老树,只用眼神开不了花,唐蜢无耐,只得认命给罗主任倒茶,继续听对方东拉西扯吐沫横飞。 邱池脱下长外套给别人拿着,只穿衬衫走上前台。各家媒体的记者看他出来,噼里啪啦的闪光灯齐齐闪烁,白芒晃得他睁不开眼。 在刺目的光波下,邱池有一瞬间的恍惚,对他来说,接受采访不算重头戏,但调动心智的事情,做着也不轻松。他一天安排两场就觉得累,而祁林这几年,一共接受了多少场采访,数都数不清。 再加上要上这么多戏这么多综艺,他不累么? 如果说为了钱……哪里需要他挣这么多钱? 在这一瞬间,邱池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这念头在心海中像一尾鱼,勾起尾巴便游开。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他,说了几句前言,他在这声音中调整心态,伸手抚了抚领带。整场群访没有题纲任意提问,速读传媒一马当先,举起了手:“邱总,先问一个大家都关注的问题。从你们k j的财报中能看出,你们之前做了大量的海外并购业务,这几年剥离了这些,是否因之前的投资,实在过于冒进?” “经济形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k j作为业内排名靠前的公司,投资标的被决定之前,都通过了严格的内部筛选。投资是否冒进,不能仅从财报评判”,邱池手握话筒,面朝一众媒体,他摔烂的手机在口袋里嗡一声又消失,他蹙了眉头无法接听:“k j已经是中国电影史上不可或缺的存在,请大家将目光放长远,看到社会文化的进步与发展,k j愿为社会主义精神建设添砖加瓦,随时请各位监管。”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在台上侃侃而谈,施秒却在工作室急的团团转,她又一次打电话不通,气得一把摔了手机:“特么的邱池你个混蛋,特么的接电话啊!” 旁边的马尾辫实习生被她的怒火吓坏,眼泪汪汪放下手机:“祁哥的也打不通。” 施秒瞪她一眼,忍不住又拨另外的电话出去,破口大骂:“特么的连个人都能跟丢,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啊?那么大个人能跑哪儿去,他还能长翅膀飞了?!” 那边又说了什么,丝毫也没减轻她的怒火,她的吼声更大:“是是是,知道你们是新人,这圈子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人换的我都记不住,新人还少吗?那些人怎么都没跟丢,就你们能跟丢,你们特么眼睛长屁眼上了吗?” 坐在马尾辫后面的也是个实习生,他看施秒看他,也哭丧脸举起手机: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6 “张、张编说他从三点就开始等祁哥,到现在,祁哥也没给他消息。” 施秒咬着牙焦头烂额,硬是又捡回手机,锲而不舍给邱池拨号。 邱池的手机被摔裂后,似乎接听就有问题,总是响一声就消失。他本来接受采访时就设了静音,手机响一声停止,等一会再响,缠缠绵绵不停歇,也让他有些烦躁。 烦躁中夹杂不易察觉的焦虑,他总觉得心里那尾鱼又游出来,晃着尾巴划出弧线。这条覆盖密麻银鳞的长尾闪烁流光,像在与他告别。 “邱总,既然什么问题都可以提,那我问个私人问题,在感情里,您是否做过令您后悔的事?” 邱池猛地抬起头,一双眼如同鹰鹭,狠狠盯着问话的人。 那人向后退了一步,汗水从额顶洇出,邱池的目光太硬太烈,像一柄钢枪,直插入他眉心。 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动的更快,这些人其实都看了前段时间艺迷周刊的料,周刊不敢将邱池的脸放上,只能模棱两可说个“q姓小生”,再将邱池的脸拍糊。 q姓小生是谁人尽皆知,祁林与邱池的婚姻关系,也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关于他们究竟离没离的月经贴,隔段时间就会上一次热搜,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在座媒体其实都想问相关问题,正好有个新媒为了流量博出位,其余采访者暗自开心,都把话筒往台上挤。 心里那尾鱼沉到水底,忽然又浮起,这条鱼闪烁诡异的华芒,缓缓消失又重组,模糊垒成了祁林的身体。 以祁林为圆心,毛求岛的那个山洞,渐渐浮现在他面前。 祁林和那天一样,只裹着单薄的上衣,他眼圈泛红,缓缓向山洞里飘。 但这个山洞漆黑没有尽头,如一道狭长的深渊,连光都透不进去。 邱池忽然升起没来由的恐惧,他伸手去抓,只握住一片虚无,他的手指从祁林背后穿过,祁林并不回身看他,只是执意向前,瘦削身形如一缕烟,倏忽淹没在黑暗里。 “邱总、邱总可以回答吗?请回答问题。” 底下的人看邱池走神,争先恐后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邱池怔怔看着面前这些话筒,总觉得这些话筒上长了尖刺,插进空荡的胸膛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声音要通过话筒,才能辨认清晰:“没有后悔……在感情上,没做过后悔的事。” 第11章 (1) 祁林是在一阵颠簸中清醒的。 说是清醒,其实神识依旧飘散在外,无法聚回身体。之前按上他口唇的不知是什么,刺鼻味道久久不散,他混沌的大脑被熏的不再疼痛,仿佛神经通道燃到极限最终销毁,徒留僵死的肉体,支撑摇摇欲坠的灵魂。 他软瘫着脖子,躺在某个人的大腿上,随着汽车颠簸,不时撞上这人腿根,撞得头壳发麻。这人的肌肉硬邦邦的,不是健身房练出的花架子,而是实战才有的铁骨铜皮。 他头脑发晕,只能迷迷糊糊回想,记忆碎片仍像握不住的拼图,七零八碎散的厉害,每次稍微想起一些,车一颠簸,又将图案摔散。他不知已被带上车跑了多久,目之所及几乎没有光亮,浓郁的黑暗从车窗向下爬,落到脸上时,有只满是老茧的手,也随着暗色抚上他的脖颈,忽然捏住他的喉管。 “醒了?” 这人突然开口,嗓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深思熟虑后吐出,透着说不出的干哑。 “查谦,你们三不管跑出来的,学舌都这么费劲?” 前边开车的人突然猛打方向盘,本就颠簸的车体向上一跃,祁林软绵绵的脑袋向上飘,被查谦眼疾手快抓住脖颈,又按回大腿。 原来……让他躺上大腿,按住他的脖子,是为监视他是否清醒。 虚按着喉管的手粗糙干裂,五根指头像被烧毁,皲裂死皮摩擦敏感肌肤,轻微的颤动都互相挤压,彼此感知纹路的混乱。 祁林勉强动动手脚,手被反折拷在背后,双脚也被拷着,这些人没蒙他的眼也没堵他的嘴,看来……不想让他活着回去。 他喉咙冒烟,难受得不断吞咽,查谦察觉到他脸色潮红,忽而凑近他脸,掌心贴上他前额:“一直发烧……” 话音未落,他狠狠一脚踹上前座:“药、水。” 坐在副驾的人刚想动,开车的人突然啐了一口:“×他妈,娇滴滴的像个娘们,你干脆操他解渴,省得费水!” 副驾的人张口欲言,却什么也没说,只手忙脚乱在包中找药,刚找好药和水向后递,开车的人大手一挥,药片咕噜噜滚落,粘的满是土灰。 副驾的人条件反射回头,查谦面无表情,浓稠的夜爬入,将他脸容塑得半面昏黑,他停顿半晌,缓缓开口:“赵东,你脑袋……想掉?” 赵东咧嘴乐了,啪啪拍副驾人的肩膀:“钱三,你听听这小子在说啥!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这是要大闹天宫啊!” 钱三左右看看,慌忙做小伏低,连声劝慰打圆场:“赵东你别惹查谦,咱们的目的一致,拿了钱就走。查谦,赵东这个狗脾气你也知道,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等谭大来了……” “你特么少和老子提谭大!”,赵东突然一甩方向盘,车轮滚地划出刺耳裂鸣:“x的牛皮吹上天,老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牛逼!要不是他手里有货,老子来遭这个罪?还他x绑个大明星,知不知道啥叫树大招风……” 他话音还飘在半空,一个圆溜溜的录音器从后座向前飞,落在操作台上,滚几圈不动了。 粗嘎嗓音从录音器中炸出,赫然是赵东挑衅的声音:“……老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牛逼!” 整辆车瞬间如同被拉到北极,车里温度下降到冰点,某种诡异的气氛蔓延于车厢,漫天冰雪从后座蔓延到前座,钱三不自觉打个哆嗦,赵东也像被扼住喉咙,他僵硬啃掉嘴唇死皮,牙齿抖动的厉害。 “我手里,不止一个,录音器”,查谦缓缓开口,他搭在祁林脖子上的手,慢慢捏紧:“谭大,很愿意,听到这些。” 前面两人僵硬如木,查谦从容弯下腰,将滚落的药片吹干灰尘,放到祁林唇边:“吃药。” 祁林勉强歪头看了一眼,并不张口,只努力蠕动身体,想从查谦大腿滚落。 查谦看他徒劳无功地挣扎,也不碰他,只从旁边重新拿来一瓶矿泉水,当着祁林的面拧开,放到他唇边:“新的,喝。” 祁林实在是太渴,脱水让他眼冒金星,浑身酸软没有力气,久旱逢甘霖让他无法抵抗,他咬住瓶口,在查谦的帮助下喝了半瓶。查谦不会伺候人,有不少洒进脖颈,将衬衫打的透湿。 祁林喝了水,呛咳几声,终于有力气开口,只是声音嘶哑,要凑近才能听清:“为什么……绑我?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7 ” 查谦还没开口,赵东在前面又忍不住乐:“你欠毛大头了啊大明星,你知道你欠多少大头?五千万啊五千万,这年头真他x不公平,戏子当道,搔首弄姿往那一站,数不清的大头,都得哐哐进你们屁眼!x的,哥几个为了多要点货,出生入死都顶不上你们脱裤子!” 祁林浑噩听着,只能隐约推断出大概:“我二叔的店……是你们……派人砸的?” “嚯大明星,你们这一家人哪,谎话连篇”,赵东单手拧方向盘,另一只手掏烟塞进唇,示意钱三给他打火:“派几个不入流的小崽子过去问,一问三不知,都不晓得欠债要还!哎怎么着,他还真信他欠那些大头,拍拍屁股从钱源跑了,就屁事都没?大明星,你演菩萨演多了,真当自己是圣母,啥啥都能扛啊?” 查谦皱了眉头,把手挪到祁林心口处,低头轻声哄劝:“别听他,放屁,你,深呼吸。” 祁林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圈泛泪,手腕在背后磨得通红:“说好的……我来还……别找我二叔的……麻烦……” “那大圣母,说到就要做到嘛,对不对”,赵东的声音陡然变高,他有些控制不住脸部肌肉,唾液从嘴角汹涌滚落:“之前两年都还了,大家相安无事,今年拖欠三个月,民工来讨薪,圣母也得理解嘛!” “我不认识你们……是不是……陆喜派你们来的……放了我,再宽限两个月……我现在……没钱”,祁林断断续续呛咳,几句话说的艰难:“上了大戏……才有代言……” “哎呦哎呦,别激动,没事嘛,你没钱,你男人有嘛!”,赵东最后拐了几个弯,在一个破旧木屋前猛踩刹车,几个人措手不及,都惯性向前扑,查谦一手护住祁林的脑袋,祁林撞在粗硬的手掌上,随即被按回原处。 “东西!” 赵东拔了钥匙,随手一摊,钱三把黑头套递给他,赵东啐一口扔了烟,拉开后座车门,将布袋往祁林头上一套,就把他往下拽。 查谦按住祁林的肩膀,不让他动,赵东咧嘴笑了,一口黄牙冒出大半:“三不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干屁股的,看上咱大明星了?谭大还不知道吧,你猜他知道了,会怎么干?” 查谦眼角一颤,定定看他半晌,松开了手,随即从身边取个葫芦状的玻璃壶,递给了他。 “哟,这算贿赂你爷爷?算你识相。” 赵东嗤笑一声,将祁林往肩上一扛,几步上前踢开木门,漫天土灰随他动作四散炸飞,有不少胡乱往脸前扑,把他呛的鼻涕口水一起滚。钱三和查谦随后进屋,钱三身上挂满东西,查谦两手空空,只向外看一眼,用脚将门关好。 屋里只有胡乱摆放的一把椅子,与两张桌子,赵东一把将桌子提来,拉到祁林面前,又从从钱三手里拿了铁链,刚要将祁林的腿绑上,又被查谦抓住手臂。 查谦一手抓着赵东,一手去捏祁林小腿和脚腕,捏了几下就皱眉:“循环差,用铁链,会败血。” 赵东一把甩了铁链,气到笑出声:“查大哥,查大爷,那您说怎么着?大明星大圣母的屁股香,您想舔,让给您来!” 他一把扔了东西,眼珠乱晃,口角流液,晃悠悠从钱三手里掏了玻璃壶,踉跄挪向墙角,堆成一滩烂泥。 查谦根本不看他,只从那堆东西里挑了条绳子,用了巧劲,将祁林的脚绑上椅子腿。 祁林的头垂在一旁,不挣扎也不反抗,脖颈像一张绵软的皮,查谦伸手按在他颈边,几秒钟后,查谦皱眉转头,言简意赅对钱三:“药,水,毛巾,眼罩。” “哦……哦”,钱三小心翼翼瞄赵东,看赵东根本没理他,连忙把东西递给查谦。查谦将头套从祁林头上摘下,把眼罩挂上旁边的椅臂,又用矿泉水拧湿毛巾,按上他的额头。 突然而至的冰凉,让祁林从混沌中惊醒,随即而来的便是人中的剧痛,查谦粗糙的手指掐进他肉,他因疼痛张开唇,查谦眼疾手快塞进三片药,随之而来的又是半瓶清水,将药顺势送进喉咙。 “咳咳……” 祁林呛咳出声,冷汗冒了遍身,汗水将流海浇的黏上额头,泛出血丝的唇衬在青白的面容上,甚是突兀。 “你怎么了?” 查谦半蹲在祁林面前,手搭椅子两边的扶手:“为什么,一直发烧?” “不知道”,祁林有气无力开口,勉强撑开的笑容,也虚弱的转瞬即逝:“如果没被绑来……现在我也躺在……医院……等死吧。” “别提‘死’”,查谦陡然抬高声音,眉毛紧蹙:“活着,就够。” 祁林抬头看他,借着月光,才看出查谦是东南亚长相,身形不高皮肤黑瘦,两片嘴唇有些突出,虽然紧紧抿着,仍能看出隐藏轮廓。 他身上的肌肉,不是刻意练出的形状,而像是千锤百炼后镀造出的铜皮,沉甸甸硬邦邦黏上皮肤,像贴着一层坚硬铠甲。 祁林把目光收回,向旁边一扫,赵东是这几人中最胖最虚的,他蹲在角落不知在忙什么,从背后看,供起的脂肪层层叠叠,像座堆成的小山。旁边的钱三独自站着,浑身挂满东西,似行走的衣架,孤零零立在那里。 视线最后又飘回查谦脸上,祁林看了半晌,定定道:“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查谦看着祁林,看着他,又像透过他看别人:“劫富济贫……楚青衣。” 祁林睁大了眼,这个名字他熟悉,这是他六年前刚出道时,在一部电视剧里演的男三。那是部武侠剧,主角们代表正义,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行走江湖,从满脑肥肠的土财主家里抢财物出来,分给受苦受难的穷人。 他演的那个角色,江湖人只知他姓楚,常穿青衣,行侠仗义时从不留名,不知何时,“楚青衣”的名号便流传出去,渐渐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本名。 查谦这么叫他,那查谦看过这部剧?他看自己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祁林,不如说是在看楚青衣,那这角色很合他的心意? 祁林努力调动脑部细胞,想的浑身发麻,此时墙角一动,烂成泥的赵东踉跄扶墙站起,他把手里的瓶子扔到一旁,瓶底被火机烧黑,瓶口那根突出的吸管,瘫在地上如同枯枝,被一脚踩的稀烂。 赵东似乎重新获得了力量,他满眼血丝走上前,一把推开查谦,抓住祁林的头发逼他抬脸,抡圆巴掌甩下去。 查谦连忙挥手挡他,只是他力大无穷挡不住,一小半力量依旧甩到祁林脸上,祁林只觉耳朵“嗡”的一声,半面脸顿时浮出五指山,咬破的嘴角流出血来。 赵东甩甩手,歪脖一乐,祁林半抬眼看他,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完好如初的右脸,却挤出煞白的笑:“还有……右半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8 边。” 赵东一愣,随即气得跳脚,抡圆了胳膊还想再打,查林一掌挡住他手,飞起一脚,将他踹倒。 “霄小鼠辈,也敢猖狂?”,祁林眼肿的都睁不开,依旧一字一句挑衅:“一起上啊,你青衣爷爷……等着你们。” “够了!” 查谦一颤,似乎被这不合时宜的话,打的情绪不稳,他冷冷盯着赵东,从钱三手里接过相机,扔给他抱着:“他身体,不行,不能,再打。” “三不管,你在这装什么x呢”,赵东眼珠狂摇,脖颈青筋突出半指高,他抖着手摇晃相机,噼里啪啦拍了数张,将唇角流血的祁林,全数收进镜头:“你要真想x咱大明星,也甭藏着,哥几个给你放哨,保管你爽翻天!” 查谦半句不吐,只从钱三那接了纸笔过来,放在祁林面前,淡淡道:“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祁林被拷住的两只手青白,根本握不住笔,他也根本不碰笔,只凉凉一笑:“如果这信要带给邱池……我不写。” 查谦半抬眼皮,祁林也定定回看他,唇角扯开一抹笑:“我活到这么大,说出的话,从不收回。我说不再求他,就死也不会求他。” “他,对你,不好。” 查谦突然张口,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祁林自嘲笑了:“我写什么……都没有用。” 赵东张牙舞爪还想开口,钱三看他瘾头发作的厉害,连忙把手里剩下的东西扔给查谦,几步上前扑住赵东,拉住他往墙角退。 查谦扔了那些东西,只留下一个针管,他慢条斯理撩开祁林的衣袖,轻轻拍打:“楚青衣,有骨头。写信、上瘾,二选一。” 悬在小臂上的针管像个冰冷的刀锋,凝在臂上,即将砍落。 脑中忽然闪过艺迷周刊的封面,原本只是‘疑似’,尿检就能正名,如果被打了一针,后半辈子也洗不清。 祁林抖着手提笔,刚想落下,脑中又浮现邱池的脸。 邱池怒视着他,张口便吼:“……别无理取闹了,好不好?祁林,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手指一松,笔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咕噜噜滚远。 查谦蹲下,把笔捡起,重新塞回祁林手里,他语声铿锵,再次重复:“写信,上瘾,二选一。” (2) 邱池有些心神不宁,本来该是四十分钟的群访,还差十分钟结束,他已把话筒递给女主持,示意她做结束致辞。 媒体正等着最后十分钟集中提问,见他要走当然不干,一时间不知多少话筒挤到面前,邱池把衣领立起,推开几个碍事的人,强硬分开一条路,径直往门口走。 心底那尾鱼化为祁林,最终消失之后,他总觉呼吸不畅,胸口的领带束得太紧,二氧化碳过量,把礼堂聚成随时要爆炸的焚烧厂。这里媒体太多,人也太多,挤挤挨挨的镜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它们昂头冲他嚎,试图从他嘴里抠出东西,把这些东西添油加醋,打散重装,一股脑扔上网站头条。 他知道,如果他在刚刚那个感情问题上,展现出一丝迟疑,或半分悔意,第二天的娱乐头版标题,一定会是“q姓小生婚姻不保”或“恩爱人设崩塌,q姓夫夫离婚坐实”,很多人根本不会点进文章,快速浏览后,他与祁林的这场婚姻,会在茶余饭后成为笑谈。 祁林早签好了离婚协议,甚至早就扔上床头,是他一直视而不见。 只是结婚证罢了,撕开它不过斩开两张照片,真的无法接受? 邱池站在礼堂边,把领带扯松,深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正见一辆灵巧的smart停在门边,先从车上下来的是条修长的腿,随即是黑色的束腰礼服,施秒在车旁伸出手,由侍者引领走向礼堂。她身姿窈窕,细腰不盈一握,只是这妩媚温柔的造型,却因细脚高跟鞋不断踩踏起落,生出杀伐果断的气势。 她一见邱池,便细眉一竖甩开侍者,气势汹汹扑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先扬臂拽住他衣领:“你们这个装腔作势的见面会,还非要穿礼服,妆容精致才能进来,这哪里是开会,这是在选妃吧?怎么,和祁林过够了,找几个新人养在家里,重焕青春?” 门外已经有散落的记者扛起镜头,保安和侍者忙上前阻止,邱池本就有些烦躁,衣领被拉住,更让他喘不上气:“施秒,松手,看清楚我是谁。” “你——” 施秒手指攥的更紧,她鸦翅的睫毛下是滚圆的两只眼,似两颗被打磨成球的钢锥,在眼眶里左冲右突,挪腾翻滚。 她嘴唇抖动,试图说服自己,面前这个人是邱池,是她原来的上司,是k j的老总,不是外面那些小鱼小虾,不是干不好活的实习生,不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住衣领,骂的酣畅淋漓。 她不是傻乎乎的祁林,不会倔强到一门心思走到黑,把自己都搭进去。她是工作室的合伙人,是金牌经纪人,她与祁林只是合作关系,不必为了他和邱池撕破脸,圈子这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把邱池惹急,收拾她也是分分钟的事。 邱池这个名义上的丈夫,都不慌不忙不顾祁林死活,她这个外人,有什么必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真能这么说服自己? 能说服才怪!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起共事这么久,铁打的心都焐热了,怎么能说服自己不急不躁,怎么能说服自己高高挂起! 她手指不断抽动,眼脸都荡出了水波,隐隐浅红攀上虹膜,邱池再迟钝也知道出了事,他下意识四处一扫,捏住施秒的腕骨,带她从侧门进了礼堂,随意推开一个化妆间。 这化妆间刚被用过,还没人来打扫,满桌子都是散落的浮粉水彩,邱池向后靠上桌沿,他舌头发紧,忍不住对施秒伸手:“有没有烟?” 施秒没想到他一句话问这个,也有些惊愕,邱池从不抽烟喝酒,人尽皆知,外面的人想打火都得先看他眼色,这次主动要烟……或许,他也不像看上去那么风轻云淡。 施秒不自在地把手伸进挎包,取出烟盒扔给他:“出来的急,只拿了特醇七星。” 是什么烟邱池根本不在乎,他现在迫切需要咀嚼什么,烟也好槟榔也好,什么都好,总之要填满牙齿,不能让舌头空荡悬在口间。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不安,尘封的感情刚绽出嫩芽,没来由的恐慌便从天而降,将嫩芽直拖到底,寸寸埋进深渊。 祁林的影子出现在洞口,他伸手去抓,又一次穿过透明身体,手腕被浸的寒凉一片。 “祁林不见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施秒整盒烟都给了邱池,自己只留了一支,她点了火夹进唇,眼窝泛红,狠狠抽吸:“我派去接他的两辆车把人跟丢了,张编说等了三个小时不见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49 人影,连条短信都没出现。你一定没跟着他,他明明情绪都不对,你为什么离开?” 邱池颈侧崩出两条青筋,他抿了唇,夹烟的手猛然握紧,细弱的烟身被碾成团,掉落在地。 他回忆起最后看到的,祁林蜷缩成团的脊背。 “离开一会,也可以吧。” 自欺欺人的侥幸在空中狞笑,它们化为带刺的长鞭,甩向他的脸,把他打的扭曲了五官。 在施秒开口之前,他抱有一丝幻想,但施秒话音落下,他便知幻想被打碎,没有什么能阻挡祁林去见嘉木,除非…… 邱池突然抬头:“他是不是回家了?” “啊,还真有可能!”,施秒慌忙掏出手机,给祁建中拨号,她之前关心则乱,把祁林回家这个可能,忘的一干二净。如果祁林只是兴起回家,那她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直冲过来,就成了笑谈。她与祁建中没什么深交,只有他一个电话,她来回拨打数次,那边都嗡嗡作响,无人接听。 “他家的具体地址,你知道么?” 邱池深吸口烟,被呛的咳嗽,握烟的手有些颤抖:“你开车,我们过去。” 施秒一听便愣了,她先是不可置信,随即勉强动动唇角,扯开个笑:“我以为……好歹……你不肯离婚……至少对他……算了。” 她抿住唇急匆匆转身,没走几步就被邱池叫住,对她指指自己的车:“开我的。” 两人坐上车,风驰电掣往滨江区赶,邱池在后面打开窗,汹涌的风夹杂水雾,从外面扑来,仰头能看到云团上的黑雾,它们层层聚集铺在天边,如攻城的战士,要吞噬蓝天。 这么短短一会,邱池已扔掉四颗烟头,他焦躁咬住烟管,给唐蜢拨号吩咐:“我有事出来,后面的事交给你。老唐,我信任你,所以告诉你,祁林可能出事了,但你要帮我挡住媒体,尽量封锁消息,就说祁林在国外的亲人重病,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唐蜢正指挥人到处找邱池,听到他的电话,差点哭出来:“晚宴都定好了,主办方就不说了,主任还在这等着, 您一句话不说就走……” “事情要分轻重缓急”,邱池神经质地敲打车窗,眉头皱紧:“现在祁林的事最重要,其余的都往后推。” 施秒在前面打方向盘,闻言忍不住冷笑出声,心想现在装出个情深似海的样子,给谁看? 唐蜢那边又说什么,邱池捏屏幕的手指更紧:“我知道拦不住,但把扩散面降到最低,就说卖我k j一个面子,之后什么合作都好谈,若是哪家爆出消息,它不懂规矩,我手把手教他识字。” 唐蜢在对面犹豫应下,邱池挂了电话,又拨给别人,这次摇身一变,立即放软声音:“孙队,我爱人祁林,可能失踪了。” 施秒拐上高速,踹开高跟鞋,心道这个马后炮戏精,一脚油门飙了出去。 孙队那边问了几个问题,邱池一一回答,随即又道:“我想请六支队队长陈锋,主办这件案子。” 孙队似乎想要拒绝,邱池连忙劝说:“祁林是影视红星,不尽快找他回来,影响太大,他还是我爱人,我们结婚五年感情深厚,失去他我会崩溃,求您帮我。大恩大德,我一定记下。” 这会儿成影视红星了,成感情深厚了?还崩溃,开什么玩笑?当时把祁林拉下马,把唐权真推上去,可没看出他爱祁林,可没看出,他觉得祁林红哪! 这特么不该让祁林去演戏,该让邱池去演,说不定能拿个影帝! 施秒在心中磨牙,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邱池难得做小伏低,她也不好多言,只能强制牵回心神,猛踩油门,两边景色飞掠而过,车速已上一百七,导航不断发出嗡鸣。 陈锋声如其名,薄而尖锐,从听筒飘进耳朵,像柳叶刀割开耳膜:“邱池,孙队说,你指名我接这个案子。我说话做事与常人不同,如果接下来我的所作所为,与警队形象不符,请你理解。” 正因为陈锋不按常理出牌,邱池才指名找他,这个第六支队在刑警队神龙见首不见尾,专破疑难大案,在警队享有特权。队长陈锋性格古怪,经常不在洋海,邱池本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能撞上他回来。 陈锋可能在夹着手机说话,听筒里有整理资料的声音:“你什么都不必说,我都会查,你现在从市里赶往滨江,车速将近一百八,我姑且推断,你是去确认失踪详情。如果信息属实,鉴于你爱人的身份,这件案子很可能是绑架求财。从现在开始,任何人给你发消息,你都要截图保存,任何人与你通话,都要开启录音,任何人给你寄包裹,接触时都要戴上手套,以免污染指纹。” “明白了。 邱池立即回答,陈锋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我还要提醒你,无论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之前有过类似的案件,以你现在的报警时间推断,人质可能已经死亡。如果嫌犯要你准备赎金,马上联系警方,不要贸然行动。” 邱池胸口一窒,手中的烟再捏不住,连被汗浸透的烟盒,都歪斜拧进掌心,蜷缩成团。 祁林是人啊,是会跑会跳的小马驹,会弯起眉毛,盘住他腰,大笑着啃他嘴唇。 祁林该站在门边,对他吐出薄雾,身形漂亮,侧颜精巧,露出笑颜。 他是条鲜活的生命,不该是冷冰冰的人质,更不该被贴上“可能死亡”的标签。 …… “邱总,既然什么问题都可以提,那我问个私人问题,在感情里,您是否做过令您后悔的事?”” “没有后悔……在感情上,没做过后悔的事。” …… 这回答像场残酷的预言,放大在耳边,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半空,随时将要砍落。 将感情强硬剔除时,理智会占据高地,祁林固然重要,然而有许多更重要的,能将他压扁。 然而祁林失踪,生死未卜,那些名为理智的东西像多米诺骨牌,一张接一张崩塌,祁林像最开始的牌面,后面有万千张牌,他变得不再重要,但只要他向下一倒,后续的万千排阵便摧枯拉朽,尽皆崩盘。 邱池嘴唇微抖,慢慢弯腰,两臂夹住额头。 他后悔了,现在他就后悔了。 说出后悔二字,能不能,让祁林安全归来? 第12章 (1) 两人在高速上一路狂奔,下了高速直奔滨江八中,此时已过了学生放学时间,热闹的小巷都比往常安静。天边乌云凝聚,低矮的砖房外是土青的墙皮,被昏光浸染后,墙面阴影蔓延进小路,两人踩着青石向前赶,施秒的高跟踏进石缝,碾出数道舔脚水纹。 “连排水做的这么烂,也好意思和市里硬杠……” 这里的路面修的不好,施秒心火旺盛,细跟每踩一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0 步,都恨不得将地表踏裂,邱池一言不发,只快步跟在她身后,他眉眼笼罩阴霾,唇角抿成一线,胸中那根弦在看到聚集着的警察时,嘣一声断了。 他甚至深吸口气,才驱动双腿上前,施秒早快步闯到门边,推开警察就往里挤。 “哎这位同志,你等等……” 施秒根本听不进去,挥舞胳膊挣扎:“我是祁建中的家属!” 拦她的人上下看她:“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我……”,施秒险些咬了舌头,慌忙把邱池拉来:“他真是家属!他是祁建中儿子的丈夫!” 同性婚姻虽然已经合法,但未被普遍接受,那警察明显愣了一下,才恢复公事公办:“那你也先等我们……” 邱池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接起来,陈锋插入冰冷的嗓音:“手机给他。” 那警察狐疑接过手机,接听一会之后,表情也变得严肃,他挂了电话后便让其他人让开,递给他们手套脚套后,便放他们进屋。 这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有许多还是新的没拆封过。墙壁边角被打扫干净,连陈旧的灶台,都看不出脏污。 叠好的棉被工整摆在床头,上面覆盖防灰的塑布。 灶台上的铁锅里还有炸过的鸡柳,灶边是三大桶未开的金龙鱼,以及……氧化发黑的血迹。 血迹不厚却长,在地上淋出深浅不一的形状,从灶边延伸到门口。 原来……这就是祁建中现在的家。 夏日将至,窗外蝉鸣渐盛,邱池却身上发冷,刻意忽视的东西从心底冒出,它们露出獠牙对他笑,锋利齿尖啃他心头。 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见祁林的父母,祁林带他回钱源中心的小洋楼,家里的红木桌子上已摆好饭菜,祁母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端了雕花鱼对他们笑:“林林好不容易回来,做的都是他爱吃的,您就是邱先生吧?我不知您爱吃什么,您说几个,我让人现做,好不好?” 邱池知道这就是温柔一刀,他连忙摆手,一边说着林林爱的我都爱,一边把早买好的礼品送上前。 祁母笑笑,接过来也没拆,只放在旁边,她把鱼摆好,低声问祁林:“日子定好了?” 祁林没想到二婶这么单刀直入,闻言都有些懵,恰好门锁在响,她刚一抬头,祁建中一腿已跨进门,见了她就苦笑:“车刮坏了。” 祁母无奈上前,接过他外套:“怎么又刮了?你这辆送去修,我那辆你先开着,好不好?” “当然不好”,祁建中摘了领带,拉开椅子坐下:“这几天要去和北塘渔业谈事儿,开你的多没面儿。” “面儿面儿面儿,就知道面儿”,祁母拍拍外套上的灰,不动声色翻白眼:“你干脆去代言小浣熊干脆面,保证他们,再不用为销量发愁。” 祁母在俏皮话上的跳跃广度,让邱池颇感震惊,祁建中却见怪不怪,把摘掉的领带递给她:“你看我今天戴这个,和衣服颜色,是不是不搭?中午吃饭时,老余眼珠都快黏我胸前,肯定背地里笑话我土。” “人家才没那个时间”,祁母端碗给他盛饭,用勺背把饭压实,话尾一转:“邱先生先吃饭还是先喝汤?” “您不用麻烦,我给他盛。” 邱池还没回答,祁林已屁颠颠拿了他的碗,到对面给他舀汤,祁建中闷头扒了会饭,实在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抬头:“真要结婚,你娶他还是他娶你?” 这话肯定是问祁林的,祁林正端了汤回来,闻言差点洒了:“呃……” 他飞速和邱池交换眼神,接收电波后,立即斩钉截铁回答:“当然是我娶他,我们家面儿这么大,可不能让人看扁。” 祁建中瞥他一眼,用筷子点点碗沿:“站没站相,回来坐好。” 祁林吐吐舌头,踮脚往回溜,这次乖乖坐回二叔旁边,不敢再逃,祁建中点点头,绷紧的面皮稍微放松,但还是无甚笑颜:“古人诚不欺我,儿大不由娘,小崽子一年不往家打几个电话,突然跑回来说要结婚,把没把长辈放在眼里?” “那您和我二婶,比我还快呢”,祁林晃着脚,盯着碗底不看他,只耳垂悄悄泛红:“还不是一周就扯了证,我好歹还回来通知一声,您这才叫先斩后奏,生米煮成全熟饭。” “说什么呢小崽子,那能一样吗,你才多大,毛都还没长全!”,祁建中放下饭碗,面红耳赤,东拉西扯劝导:“结婚是件大事,不能拍脑袋决定,两个人要生活几十年,不是感情好就能走到老,再者说,你这崽崽,真被惯坏了,哪有刚带对象回家,让长辈一看,回去就要领证的?我和你二婶都这么忙,郎飞那孩子又不省心,你们是不是领证之后,马上就要办酒?在国内还是国外办?如果在国外,我们办签证都来不及。老婆,崽崽翅膀硬了不听我的,你劝劝他啊。” “你个老古董,现在的年轻人,新式婚礼都不要父母去的,你别讨人嫌。” 祁母笑笑不置可否,她心里拎的清,知道祁林从小不在亲人身边,凡事自己决定,我行我素惯了,想领证他们根本没法拦。但这脑子一热做的决定,等荷尔蒙消退,热情不知能维持多久,如果领了证大办酒席,最后没磨合好,那现在操办的越大,到时候就越难堪,还不如这会遂了祁林心愿,不给他留遗憾。 祁林留给祁建中教育,她决定多多嘱咐邱池:“邱先生,我们林林,性格随他叔,太好面子,你和他越亲,他有些话越藏着掖着,不和你说。我听他叔说,林林小时候淘气,打架打输了,就躲在屋里不吃饭,你去抱抱他哄哄他,他哭一场,气就消了,你不管他,他就钻牛角尖。你比他大,多让着他,小两口过日子,他冷了你给披件外套,你渴了让他给倒杯水,苦了累了互相搀着,什么坎都能迈过。我们做长辈的,难得见你们回来,唠唠叨叨的,不嫌烦吧?” “您们放心”,邱池连忙起身,看着祁母的眼,掌心捏紧祁林右肩:“我一定好好哄他,不讨他嫌。” 放在架子上的相框咯啦一动,在邱池指下,绽出一条细纹,那纹路似蛛网蔓延而上,将这五年时光,碾出粗糙裂痕。 祁母即使在相片里,也仍似初见那般优雅,天鹅的颈精致似莲,一双风眼微弯,眼中含笑。 祁林他们离开后,k j便被官司缠身,海外罢工三天两头找上门,邱池国内国外来回飞,恨不得长八只手处事,睡觉都没个囫囵,祁林在某个清晨与他通话,轻描淡写说家里出了点事,他多问几句,祁林便挂断,再拨也不肯接了。 祁林当时签了沈达腾旗下的公司,而沈达腾一边在商场蚕食k j血肉,一边在各种酒局大放厥词,说邱池太嫩镇不住场,邱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1 山林打下的江山,早晚被他败光,一时间k j内忧外患,人心惶惶,不少资深员工也蠢蠢欲动,想离开k j早做打算。 商业社会风云变幻,人来人往都属正常,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即使用理智将自己说服,心头仍泛一丝寒凉。人就是这样,不熟悉的人要走,便如一颗小石丢入湖中,砸不出涟漪,但若在意的人要走,便如巨石掉进水面,击出冲天水波。 要怪祁林么?祁林若与k j不再契合,邱池自认可以放手,只是……不要选在那样的时刻。 但祁林就是祁林,他想要离开,没人能拦的了。 他离开大半年后与邱池通话,邱池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有意无意忽略了他的失常,等再过一年k j重新稳定,他每次问起祁林家里,都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他想派人去查,刚有行动的苗头,就被逮个正着,祁林也不和他吵,只一个月不给他好脸色,碰都不让他碰,他冷屁股贴的多了,也就不再向前。 如果当时,他没有和祁林针锋相对,而是找到他,抱住他,说我就在这里,你难过吗,放心哭吧……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旁边突然飘过人影,是施秒从他身边走过,上前推开了窗:“果然……在这里能看到巷口,法拉利果然没白租。” 邱池耳尖听到了什么:“租法拉利?” 施秒长叹口气,关上了窗,他们走进来不过五分钟,她已把屋子转了数圈,邱池却一直站在窗边捏紧相框,两眼放空神游天边。 经历了最初的恐慌,祁林失踪已成定居,施秒反而平静下来,只是一根烟都没有,她仍口唇发干:“对,他法拉利早换成丰田,就在你家车库停着。” 邱池仿佛被打了一拳,牙齿磕碰上唇,舌头舔到一股血腥。 施秒扯扯嘴角,仍心平气和:“我知道,你以为他太讨厌你,连爱车都不愿放在家,宁愿扔进车行保养。” “我在租车行,都是vip黑金了”,施秒自嘲笑笑,伸指掐住鼻梁,慢慢揉捏:“出席大型活动,去见重要的人,还有来滨江,都要提前给他把车租好,撑出排面。工作室开成这样,确实够没意思。” “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邱池搭住双臂,额角有条青筋砰砰直跳,几要破体而出:“或者说,他哪里欠这么多钱?你走账你都不看?” “邱总,您在怪我?”,施秒站直身体,她红唇轻启,不气反笑:“我和祁林,说白了只是合作关系,私人关系再好,也过不了这个界。有些事可以问,有些事不能问,他又没和我结婚,您说对不对?” 邱池躁动的青筋突然瘫软,他哑口无言,口唇张合几次,连声气音都没能吐出。 施秒也不恼,只对他指指门口:“刚你发呆时我问过,祁建中被送到中心医院,如果他醒了,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 两人出了门,又一路赶往中心医院,邱池这次坐在副驾,窗外狂风呼啸,他仍开着窗,顶风与老郭嘶言:“你派几个人去钱源,查祁林家祁建中的事,打听清楚再回来。” 老郭在那边说了什么,邱池有些不耐:“对,非常重要,马上去,明早八点,我要知道结果。” 邱池挂了电话,两指捏住眉心,他只觉面皮水汽都被抽干,整张脸干燥欲裂,像烈日暴晒后的荒滩。 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箍进肉里,淡淡的檀香向外散,邱池默默解它下来,宝贝似的攥紧。佛珠光滑温热,摩擦它默念佛言,有梵音笼罩在耳边。他转动珠子,在心中默默祈盼,手心滚圆挤挨磕碰,像在对他缓言。 中心医院作为洋海最大的三甲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人满为患,他们刚走到门口,陈锋的电话又打进,告诉他们祁建中手术已做完,只是多处外伤,还有轻微脑震荡,现在他人仍在昏睡,不知何时醒来。 陈锋像一个漂浮的幽灵,悄无声息跟在背后,随时提供必要的信息,两人来到住院部,越往楼上走,邱池越觉信息有误,他知道六层病房都是多人间,祁建中刚做完手术,怎么没找个单间? 除了父母之外,祁林应该有个叫郎飞的弟弟,如果出事后,祁建中生死未卜,祁林会不会叫郎飞回来? 推开六楼楼口铁门,邱池一马当先往病房走,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人吸引目光,定住了身。 那人实在奇怪,染了一头时髦的奶奶灰,耳垂上有俩硕大银环,随动作摇摆。他戴着耳麦摇头晃脑,那两只硬物也互相碰撞,嘈杂碎响像马尾小鞭,啪啪在走廊摔鸣。 邱池走近几步,停在他面前。靠近了才发现,他皮外套下是件破洞里衬,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往腰上一堆,蹭出赤裸腰线,脚下一双满是尘土的马丁靴,左脚带子松了,整齐线路变得混乱,鞋带混土踩在脚下,染得灰黑一片。 邱池似一片乌云,由远而近飘来,阴影将人笼罩遍身,这人慢慢抬起头,口中吹着的泡泡正涨到最大,见到邱池的脸,气球似的糖圈‘嘭’地爆开,四散软丝黏上他脸,被他伸出舌头,慢腾腾舔回嘴唇。 两人同时知晓了对方是谁。 邱池知道这是郎飞,他的脸与祁母有六分相似,只是眼角锋利挑尖,像被扯住向上拉牵。 郎飞不慌不忙,把最后一抹糖丝舔进嘴唇,他通红的舌在唇珠上游移,因为舌尖锁环,声音沙哑和缓:“你既然来了,就帮我问问祁林……我妈都死了,他怎么还不去死?” (2) 邱池睁大了眼。 他连愤怒都忘了——他确实听祁林提过,他与兄弟感情一般,但他真没想到,第一句听到的,竟然是这个。 施秒不在这里,她去找主治医师问询,这样也好,如果她在这儿,肯定免不了流血事件。 邱池讶异于自己的平静,仿佛那根名叫愤怒的弦,拉到极致尽皆崩断,他灵魂轻飘浮在半空,听郎飞吐出恶言。 “我妈虽说是他后妈,对他也不比亲妈差”,郎飞撇开头,随意扯了纸,将软糖呸出:“他可倒好,我妈病了,也没见他难过,还吃香的喝辣的,每天招摇过市,我数数他都开过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宾利……” 他回过头,上挑的眼角与歪斜唇角相衬,扯出嘲讽:“真的挺有意思,是不是?只对我妈这样也就罢了,他二叔生意失败,欠了那么多钱,也没见他伸一把手,那段时间我在寄宿学校,天天半夜按开手机刷头版。今天他和小a传绯闻,明天他和小b抢角色,后天他深夜飙车,宁肯把豪车撞的稀烂,也不帮他二叔还钱。” “哦对了,还有你,你就是他那个……金主?嘿,走旱路挺辛苦,他那些豪车,是不是还有你的?他那屁股是金镶玉的,就这么值钱?” 他这么口无遮拦,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2 邱池也不恼,只两手插在口袋里,平静问他:“他二叔,欠了多少?” 郎飞闻言有些懵,可能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怒,他下意识回答:“大几千万吧……但借款的人只有四个,都是老祁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钱不急。” “你还知道什么?” 邱池又问,他对郎飞漠不关心,只专注他想得到的答案。 这副不慌不忙的态度激怒了郎飞,郎飞原本想给邱池下马威,谁知硬拳头砸进软面团,力道被卸了干净,他心中不忿,愈加恼怒:“他们对祁林好上天,凭什么他祁林当白眼狼?他一回家,我妈就好吃好喝贡着,老祁就带他各处玩乐,我不过手头紧,随手拿了点钱,就被臭骂一顿,赶回寄宿学校看管。就这么被呼来喝去,他是儿子,我就不是?” 邱池仅有的恻隐之心,早在祁林失踪时,便消失殆尽,他分不出心思关心郎飞,也没那个精力:“你只知道这些?” 郎飞顿觉自己像个被用完的破袋,即将被一脚踢开,他狠狠磨着牙,逼出讽笑:“还想知道什么?你不如给我讲讲,走旱路究竟爽不爽?” 邱池唇角陡然一弯,突然笑了,他原本面皮紧绷,这么一笑,唇角仿佛被刀切开,割出红痕。 他身量太高,墨色风衣直垂到膝,整个人像堵墙,气势阴沉立在走廊。 郎飞顿时察觉到不对,他腿脚一动想溜,可惜屁股还没挪,衣领便被大掌捏住,提了起来。 他张口欲叫,只吐出一个音节,邱池力大无穷,握住他衣领的手,如同用生铁铸成,无法撼动。郎飞头昏眼花,脚不沾地被拽进水房,他还没反应过来,头就‘砰’一声,被狠狠按进水池。 中心医院半年前更新了设施,水龙头出水又快又猛,郎飞眼睁睁看龙头被拧,汹涌水流如瀑布,疯狂向下喷涌,顷刻将他冲的睁不开眼,鼻子耳朵嘴被压进深海,他咳喘不休,胡乱摇头,很快没了挣扎的力气。 邱池居高临下看他,几秒钟后关了龙头:“你哥不在,我替他给你洗嘴。” 郎飞唇角都咬红了,奶奶灰头毛软塌塌堆着,但他犹在梗着脖子,奋力向上抬。 “还钱不急这种话,只有小孩会信。亲兄弟算明账,知不知道?” 郎飞一愣,仿佛被扇了巴掌,气焰萎靡不少:“我不知道!我也用不着知道!” 邱池盯着他,冷冷一笑:“你知道,你只是不愿承认,你是个帮不上忙的废物。” 郎飞瞪圆了眼,他欲张口还击,又被邱池打断:“别的我也不说,祁林这么做,是变相展示,他能还款。他对你家问心无愧。” “你知道个屁,你又知道个屁”,郎飞奋力摇头,两串液体从眼角流出:“他做什么都对,什么都替我做决定,我妈病了,也不告诉我,我妈快没了,也不通知我,等我知道了往家跑,只看到我妈照片……怕我添乱,就什么也不说……” 他目眦尽裂,眼角血丝疯狂蔓延:“我是他弟啊,那是我妈啊,连我妈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 施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按住把手,似乎想直接闯入:“邱总你在做什么?你在按着谁?” 她去和主治医生谈祁建中的病情,又给他腾了单人病房,回来后在附近转了几圈,也没看到邱池。她找人时跑过水房,听到熟悉的声音又跑回来,抬眼就见邱池按着人,那人脑袋压进水池,四肢犹在弹跳不休。 她刚喊一声,邱池便把手伸给她:“纸。” 施秒连忙撕纸递进,邱池接了,给郎飞擦脸,擦好后又把他提起,把脖子也擦干净。 “一码归一码,如果因祁林,你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我很抱歉。” 邱池如果继续揍他,郎飞还有发泄的出口,然而邱池开口道歉,郎飞被打个措手不及,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半句也吐不出来。 邱池给他擦干脸,扔了纸转身就走,郎飞嘴角一动,突然出声叫他,嗓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等等……我……祁林呢,他让我来,他怎么不来?” 在那瞬间,邱池竟体会到了祁林的心情,那种……无法吐露真相的心情。 郎飞色厉内荏靠在池边,像个牵线木偶,被风轻轻一推,便会尽皆散落。 “他在警局接受问询,忙完了就会过来。” 邱池张口回答,已经走到门口。 还没迈出大门,就听到郎飞的声音,声线飘忽,似幻还真:“你也……骗我,你和他都骗我。” 邱池芒刺在背,快步走了,施秒来回看了几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紧跟邱池离开。 他们从六楼快步往下走,施秒亦步亦趋跟在背后,突然听邱池开口:“当时从k j离开,为什么签了腾达传媒?” 施秒立即知道他问的是祁林,她隐约能觉察到,这是插在邱池心头的一根刺,她不能替祁林回答,只能说她知道的部分:“近两年才流行开工作室,当年不是,当年市场被你们两家瓜分,他离开k j时,仅剩腾达资源多,本子还能任他挑。我记得,当时你和沈达腾还有不少合作,一起出席各种活动。谁知你们私下暗潮汹涌,突然撕破脸,媒体都炸了……” 她摸摸鼻子,有些忐忑:“祁林察觉到不对,立即联系上我,宁可付违约金,也要离开腾达,恰好我也有单干的想法,就出来与他合作。” 她边说边瞄邱池,邱池闷头向下走,不发一言。快到一楼时,他突然张口:“一个两个的都不解释,什么毛病?” 他不知是在说祁林,还是在说自己,施秒不知如何接话,好在他继续说了下去:“自以为什么都能扛,就什么都藏着?”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邱池深吸口气,把电话接起,对面是王妈惊慌失措的声音:“邱先生、邱先生!我刚刚出门买菜,回来时发现门口有个包裹,上面写着让您亲启!我不敢碰,您快回来看看!” 邱池手下发力,险些把机身捏碎:“发件人是谁?” 王妈在那边焦躁转了两圈,才蹲下身,仔细看包裹上的信息:“……没有发件人,收件人一栏也没地址,只有您的电话和名字。” 看来不是快递寄来,是有人亲自送来? “你去总控室,把别墅附近的录像调出来”,邱池示意施秒坐上驾驶座,自己坐上了副驾:“包裹放那别动,我回去拆。” 邱池的别墅在洋海北面,走外环下去再到快速路,是堵车最少的路线,施秒一路把油门踩到底,邱池一直唇角紧绷,掌心佛珠转的飞快。 他的手机又响,邱池把手机丢出来,随手划了免提,陈锋的声音突兀传来:“我早到十分钟,在门口等你。”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收线挂断,邱池把佛珠解下,小叶紫檀仿佛长出棱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3 角,在掌心互相摩擦,要将软肉割伤。 两人速度极快,一路到别墅口时,就见三人已等在那里,他们都身着便衣没穿警服,看邱池他们过来,站在后面的一个人挥了挥手,示意宾利停在他们面前。 邱池从车上下来,立即就认出陈锋是谁。站在最前面的人身高不到一米七五,相貌平平,扔在人堆里也认不出,但是他眉骨高眼窝陷,一双狭长的眼凹进眼眶,眼尾下耷,两双眼细小如钢丝,眼皮薄的几乎看不见。 “我平时会戴平光镜”,陈锋解释一句,将手套递给他们:“包裹我刚才检查过,可以拆。” 邱池接过手套,快步走向门口,突然又听陈锋出言:“拆过后你也行听不进话,听我先说。监控我调取过,送包裹的是个小孩,可能被人指使,他已被调进警局询问。之前接人质的两辆车车主被人打晕,车被开走,他们醒来时,车又停回身边。他们惧怕担责没说实话,车里也未留下指纹等信息,看来绑匪有备而来。通过线人给的消息,抓了两个伤害人质父亲的嫌疑人,把他们供出的信息,与去接人质的司机提供的信息,通过数据库比对筛选,初步筛出六个可疑人,绑匪就在他们之间。有个叫查谦的嫌疑最大,他从金三角逃来,做事穷凶极恶,希望你与我们配合,尽快解救人质。” 邱池一言不发,只竖耳听着,听到‘穷凶极恶’几个字,他掌心一跳,手心像着了火,从包裹上弹开。 陈锋冷静盯着他,邱池深吸几口气,努力稳住心神,拉上手套,把包裹撕开一道小口。 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这种感觉,心跳如擂鼓,指节僵硬,无法伸展,干枯脸皮像被拉进撒哈拉暴晒,烈日疾风如裹云团,将他包裹,让他无法喘息。 包裹被一层层掀开,躺在里面的东西,也滚了出来。 是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录音器。 邱池慢慢横过手腕,抖着手展开信,信上短短一句话,是……祁林的笔迹。 “一根指头五千万,救我。” 每个字上都有血迹,将颤抖的汉字,晕染的看不清晰。 祁林是在如何艰难的环境下,一笔一画,被逼写下了这封信? 他又硬着头皮,按开录音器,里面传来的,是明显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 “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如果这信要带给邱池……我不写。” “……我活到这么大,说出的话,从不收回。我说不再求他,就死也不会求他。” “他,对你,不好。” “我写什么……都没有用。” “楚青衣,有骨头。写信、上瘾,二选一。” 邱池掌心一甩,指缝抖开,陈锋眼疾手快按住他手腕,逼他听下去。 随即传来的是沙沙的嗡鸣,良久之后,变声处理后的声音,才艰难涌出:“……你扎啊,但你记住,是你,毁了楚青衣。” 声音戛然而止。 小小的录音器像具没了灵魂的尸体,横躺在邱池掌心。 邱池立在原地,不言不动,他的灵魂瞬间脱离身体,静静飘在半空,俯视下面的一切。 是绑匪毁了祁林么?不,是他邱池……毁了祁林。 他要伤害祁林到什么程度,让祁林伤心失望到什么程度,才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向他求助? 陈锋看他神色有变,适时开口:“稍安勿躁,人质还活着。他既然写了信,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上瘾。” 没有生命危险? 那他究竟有没有上瘾? 他是祁林啊,这么骄傲,怎么能承受这些? 为什么……要倔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失望? 邱池再站不住,他胸口剧痛,两腿发软,捂住头蹲在信前。 他在那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13章 (1) 祁林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写信、上瘾,二选一。” 查谦慢条斯理拉开他的袖子,拍打他的小臂,东倒西歪的寒毛暴露在空气里,如同在呼啸山风中,随风飘摇的幼苗。 祁林的手臂被有节奏地拍打,每拍打一次,锐利针尖都凑的更近,他的关节不自觉发抖,手腕被拉扯的嘎吱作响,磨破红肿的皮肉撞在手铐上,疼痛更甚。 查谦把针筒贴上他小臂,像滚白蛋那般轻柔,一双眼却如同鹰鹭,紧紧盯着祁林的脸。 滚烫的心脏噎进喉管,祁林额头冒汗,大口喘息。 他知道,这封信即使他不写,查谦他们,也有其它办法,向邱池传递信息。 在他躺在车上,被铁掌捏住喉管时,他便猜测到,查谦享受掌控的快乐,享受猎物在他手中挣扎抵抗,最终颓靡的过程。 要不要赌一把? 这是一场博弈,他若轻易屈服,便会丧失价值,这针尖会毫不犹豫,扎进他的皮肉。 “你扎啊,但你记住,是你,毁了楚青衣。” 他突然抬头,挤出抹笑,强硬用目光顶住查谦。 查谦眼瞳一晃,他仿佛看到,楚青衣站在屋檐上,头朝下坠落下去。 破旧房子有种发灰的霉味,空气如同发酵的面团,扔个火星进来,砰一声便会炸开。 两人无言地僵持,赵东的声音突然闯入,将面团扯裂:“我x你妈三不管,他x的就这么点货,还浪费在圣母身上?老子他x出生入死,你耍老子?” 查谦眉峰一跳,压在祁林小臂上的针筒,按的更紧。 钱三一直牢牢抱住赵东,他身量比赵东小太多,很快便力不从心,焦急冲那边吼:“查谦!” “可以。” 查谦垂眼,将针管丢开,他走出几步蹲下身,在散落的东西里翻找片刻,掏出一把钳子。 一把虎头钳,尖头收紧,握手处薄薄一层油皮,黏进掌心。 查谦走回祁林面前,低头看他片刻,突然抬起一脚,狠狠顶在桌沿。 他五指指纹被烫过,皲裂如暴晒后的鳄鱼皮,粗糙丑陋。 他抓起祁林左手小指,放到眼前看看,钳子打开,按上祁林指骨。 “不写信,手,没用。” 钳子一动,祁林痛呼一声,皮肤撕裂,一圈血珠洇出。 查谦仔细观察祁林的脸色,手下动动便松开,明明可以一步到位,他却挪来挪去,不给祁林痛快。 他像用钳子给祁林做指环,小指、无名指、中指挨个碾过,无一幸免。 一时间,屋里只余祁林惨叫,浮灰被惊的漫天飞舞,四处炸开。 连赵东和钱三,都愣住不敢再动,查谦像手术台上的医师,面无表情做精细动作,祁林每根手指的“指环”,都呈平行状态,连皮肉绽开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十指连心,祁林嘴唇几步被咬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4 烂,冷汗层层洇湿脖颈,衣服被打的透湿,像从水里捞出。 楚青衣,真漂亮。 查谦握住祁林的手指,轻轻摩擦。 即使瘦的可怜,脸肿了,手红了,脖颈青筋都冒出,整张脸青白的不像话,也漂亮。 红肿嘴唇吐出的痛呼,让他更漂亮。 查谦蜷在黝黑窄小的地下旅馆,薄薄的墙皮挡不住声,四面被喘息媚叫包裹,老旧电视信号差的厉害,遥控器电量不足,拨来拨去,只有楚青衣的声音。 “在下沧州楚青衣,敢问兄台大名?” 楚青衣背着剑,长发飘摇,烈风将长袍卷起。 他对人抱拳微笑。 什么是“在下?” 沧州是哪里? 查谦不懂,他躲在潮湿的被子里,盯着屏幕,一字一顿,努力跟读,字节艰难蹦出:“在下、沧州、楚青衣。” 他的长发呢? 查谦伸出手,祁林连躲的力量都没有,被他抓住头发,提到面前。 祁林大口喘息,费力半睁着眼,查谦盯着手里的发丝,突然开口:“为什么、剪掉?” 剪掉……剪掉什么? 祁林被迫清醒,头皮要被扯掉,无力回答查谦。 好在查谦只恍惚一瞬,他松开手,后退两步蹲下,随手抓来个镊子。 他这次没抬脚顶桌沿,只轻轻捏起祁林的手,闪烁寒光的镊头,按上他的指盖。 指盖受力发白,被镊子揪住,向上一提,盖底立即爆出蛛网状的裂痕,祁林再承受不住,眼泪洇湿眼眶:“……我写。” 查谦停下动作凑近祁林,逼视他的眼:“不准,骗我。” “不……不会骗你”,祁林惨笑,失血的唇抿的发白:“我哪里……还有力气。” 查谦狩猎过不少野兽,狩猎的过程很开心,精力得到发泄,情绪恢复稳定。 但这些快乐,都不及驯服楚青衣,所带来的快乐。 张牙舞爪瞪眼的小兽,与潇洒站在屋檐上,挽着剑花的侠客,奇妙融合在一起。 祁林手指发滑,颤抖握住笔,血点将笔身蹭的发乌,几条血线淌落,洇开信纸。 “写……什么?” 祁林努力开口,字符从齿缝冒出,干哑无声。 查谦扔掉镊子,两手插回裤袋。 他狩猎的这个野兽,这个劫富济贫的侠客,不像表面上那么坚强,也会痛也会叫,也会因威胁屈服。 毫无赏玩的价值。 “一根,指头,五千万,救我。” 查谦开口,祁林写下第一个笔画,便僵住肩背:“你们……不是我二叔……的债主?” 祁林记得,二叔主要的债主叫陆喜,是钱源某个地下商会的会长,当初就是他做主,同意祁林只要按时高息还款,就不找祁建中的麻烦。 但陆喜在白道上算有身份,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狮子大张口,要这么多钱。 如果施秒已经报警,如果邱池也愿意救他,他们会不会追查二叔这条线,最后跑进死胡同里? 如果不是二叔的债主,那他们是谁? “写信”,查谦饶有兴致盯着祁林的脸,镊子又被他捡起,轻敲祁林手臂:“楚青衣,更喜欢它?” 祁林强行扯回心神,一笔一划,按查谦的要求,把信写了出来。 查谦将信装进信封,又扔了个小录音器进去,将信封扔给钱三:“你,送给,邱池。” “我?” 钱三吓了一跳,慌乱接过信封,险些把它甩到地上。 查谦扫了眼口角吐沫的赵东,嫌恶瞥开眼:“对,你去。” 赵东不满意了:“你他x瞧不起人吧三不管,凭什么钱三能去,老子就不行?” 查谦还未开口,祁林突然开口,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脸颊鼓起,声线分外清晰:“因为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癞皮狗,只会去垃圾桶翻食,没有送信的能力。” 赵东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睁大眼,随即他头冒青烟,几步闯到祁林面前。 之前注意力都在查谦身上,等他凑近,祁林才发现,赵东体型敦实,摇动的手臂如裹钢皮,连大腿肌肉,都要把裤子崩开。 这人都已上瘾到这种程度,早该面黄肌瘦,怎么仍如此有力,难道是吃了禁药? 赵东的拳头高高扬起,即将甩上祁林的脸,祁林上半身不动,甚至故意仰头,闭眼等待赵东的重击。 赵东盛怒下的一拳,常人都得丢半条命,更何况只剩半条命的楚青衣。 查谦见势不对,立即伸臂挡住赵东,他自己的手腕都被打的抽筋,可见是多大的力道。 故意激怒赵东,不想活了?这个什么邱池,就这么重要?宁肯自己去死,也不愿给他送信? 查谦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赵东空有一身蛮力,实战经验和查谦差得远,查谦顶住赵东肋骨,狠狠一脚,将对方踹翻。 他拍拍手,随手把镊子插进后腰,蹲下身三下五除二,解开祁林的绳子,扛着他向楼上走:“我带他,上楼,你去,买饭。” 祁林被头朝下扛上肩膀,大脑顿时充血,眼珠要从眼眶挤出,他双手还被拷着,随着查谦的动作,一下下前后摇晃。 等被扛起他才发现,这屋子很大,向上走时,楼梯间还有散落的纸片和木屑,等上了二楼,他被放下蒙眼之前,他隐约一扫,瞄到几个工作间,结合刚才看到的一切,这里……是个废旧的家具厂? 但是附近并没有机器工作的声音,家具加工时需要的人手多,一般为了节省成本,厂房应该连成片,开在远离市区的地方。但这附近十分安静,那是这片厂房,都被废弃?还是只有这一间厂房,因为离树木近,所以建在山里? 祁林迷蒙想着,每个念头都出现一瞬,又迅速消失,他退下的热度卷土重来,眼前阵阵发黑,即使不戴眼罩,都很难接收光线。 他躺在地上,脑袋被扶起,查谦脱掉衣服,前后折叠,垫在他脑下。 祁林呼吸困难,费力喘息,查谦一手托起他的头,一手捏几枚药片,逼他服下。 虚软的手指被抬起,祁林只觉酒精倒上伤口,他疼的说不出话,也无力挣扎,任由查谦摆弄。 查谦拿的其实是药水,只是伤口还渗血,药水倒上只会更痛,这人太虚弱,这么放着不管,钱还没要到,就会撑不下去。 左手五指被仔细包裹,右手又被执起,祁林忍不住想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谁教你的?” 查谦没动,祁林努力抽回手:“别包了,我不戴纱布入土。” 入土这个词,查谦还能听懂,他闻言皱眉:“别说,这种话,活着,就好。” 祁林冷笑出声:“被这么折腾,神仙都活不了。” 查谦定定看他,又抓回他右手:“楚青衣,比,神仙好。”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5 “楚青衣,好个屁”,祁林不动,嗤笑嘲讽:“不过是个打着正义旗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准说,楚青衣”,查谦知道这不是好话,他皱起眉,伸手捏住祁林喉管。 “我为什么不能说?”,祁林毫不退缩,奋力仰起头:“我凭什么不能说?他道貌岸然,享受当侠客的快感!富人就活该被抢?鱼肉乡里的豪绅,楚青衣去抢,白手起家的农民,楚青衣也去抢!他才不管这人出身,只要有钱,他都去抢!” “把富人的钱,给善良的穷人,就叫劫富济贫?”,祁林大力喘息,耳后青筋爆的更深:“别特么放屁了,你这个自欺欺人的懦夫!” 查谦闪电般捏紧祁林喉管,祁林露出释然的笑,长睫微抖。 查谦像被烫到,猛然松手。 不能被……楚青衣激怒,他就是想死。 查谦拍拍额头,后退两步,祁林突然晃脚,脚铐碰撞出轻响:“我腿肿了。” 他横躺在地,像株缺水的,即将干枯破碎的植物。 楚青衣……这么虚弱,一楼被锁住,二楼被封死,解开让他放松一会,应该没问题。 查谦上前,解开祁林的脚铐,刚一放开,祁林两腿一勾,勾住前者的腰。 查谦顿时想卸他关节,手都摸上他踝骨,因下蹲而露出的腰,却被长腿勾住。 祁林勾住查谦,与后者贴紧:“为什么,喜欢楚青衣?” 两人离得太近,热气都要扑上对方的脸,查谦竟有些结巴:“我、我的、汉语,和楚青衣,学的。” “和我学的?”,祁林低言,轻声笑了:“那我多教你几句,你看如何?” 查谦的理智有些融化,视线离不开他的脸:“教我、什么?” “教你一句诗,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这么一路折腾,祁林的衬衫早被扯乱,半褪的裤子松垮堆在腰间,一截漂亮腰线挤了出来。 他双手被拷上头顶,眼睛被黑布蒙住,只有精巧的下巴,和被涂抹过的,鲜润半透的嘴唇。 皮肤被黑色衬衫映衬,若隐若现的两道人鱼线,在昏黄的光衬托下,有种奇异魅惑的美。仿佛这皮肉是块乳化的胶,手抚过便会黏上,再无法抽开。 祁林的口唇都靠上查谦的耳朵,热气直喷入耳蜗:“还有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查谦大腿一抖,大门“砰”一声被踹开,赵东一脚悬在半空,两份盒饭挂在臂上:“滚出来吃饭……x的,三不管你特么在干吗?老子特么长针眼了!” 查谦像被抽了一鞭,迅速从祁林身上爬起。 祁林两腿空空,悄悄握住了拳。 赵东晃悠悠走进来,甩给查谦一盒:“老子刚回来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老子,特么的,被臭虫盯上了!” 查谦理智断了半根,抬腿向窗边走,快走到窗边才反应过来,回过头已来不及,赵东一把掐住祁林的脖子,掰开他嘴,将一个白色喷雾按进他喉管,狠狠按了几把! “我艹你妈!” 查谦怒急攻心,脏话都飙出来,赵东占着地形优势。拉着祁林后退几步,掐住祁林的脸:“货全给老子,用货换命,你不亏吧?” 查谦顿在原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诡异的红爬上祁林脸颊,祁林眼罩被蹭掉了,他抖着手抚住气管,两串泪水向下流淌。 “货在,车后的,保险柜里”,查谦咬紧牙关,唇角崩出直线:“密码是,谭大的名字。” 赵东呵呵一乐,扔了祁林就向下跑,查谦紧追几步到门口,怒吼出声:“解药!” “毛子的货,哪来的解药!”,赵东头都不回,大笑出声:“老子给你助兴,还特么不跪谢老子!” 祁林蜷缩成团,身体抖若筛糠,查谦几步跑回去,拧开水让他喝,刚灌进去,又掐他脖子摇晃:“吐出来!” 祁林干呕几声,眼泪直流,查谦又拧开两瓶,劈头盖脸浇下去,祁林又咳又喘,脸被浇的湿透,额发牢牢黏上脸,眼瞳通红。 查谦看他意识不清,瞳仁都有些散,连忙掐他人中:“楚青衣,醒醒!” 祁林似梦似醒,迷茫半抬眼皮,懵懵懂懂看查谦,突然伸出手,两臂环住他的脖子。 查谦愣住了,他胸口温热,祁林的泪水,瞬间浇透他的衣服。 这人……怎么哭了? 从被抓来到现在,即使被打被揍,被绑被骂,这儿也只流汗不流泪,为什么现在……哭了? 祁林哭的撕心裂肺,他像是离家出走,又被父母找回的孩子,哽咽的喘不上气:“老王八……你怎么才来……你别走……我好疼……我浑身疼……你抱抱我,你陪我说说话……” 老王八是谁? 这赵东拿的是什么药,不会是吐真剂吧?这毒虫留不得了! 查谦咬牙切齿,想去看药瓶,祁林却牢牢缠着,不让他走,仅有的力气都用来哭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沈达腾……不好,我太任性……再来一次……一定不那么做……你原谅我……好想回到小时候……妈妈给买模型……骑在爸爸头上……你别走……我好痒……你给我……给我揉揉……” 他拼命挣扎,试图解开身上束缚,衬衫被蹭开,扣子全松,裤子松垮褪下两寸,内裤冒出个角。 他脸色潮红,眼神迷离,不知是否因药效逼迫,连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染上令人沉迷的醉意。 真漂亮。 楚青衣……可真漂亮。 查谦慢慢抬起手,两臂悬在祁林耳边,一只手掌抬起,抚上后者滚烫的脸。 (2) 要……做么? 现在? 在这里? 他的身体,能承受么? 查谦知道,无论赵东这是什么药,其药效都会激发身体潜能,说不定会强行提振人的精神,若任它发展,不知造成怎样的后果。 当务之急,是让楚青衣清醒过来。 但楚青衣……太乖了,太漂亮了。 像被拔毛剔骨的小兽,软软蜷缩在他怀里,尖利爪牙被磨平,高傲头颅软垂,如果双手没被拷住,可能已抚上他的身体。 这样主动的,受伤的,轻抚便会颤抖的猎物,无人能够拒绝。 查谦覆在祁林脸上的手,同样烫得惊人,他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仿佛全身的血汇于掌心,他任由祁林抱住,任由祁林八爪鱼般将他缠紧。他放在对方脸上的那只手,已松开下滑,轻轻抓住祁林小腿。 手机突响,嗡鸣在寂静中放大数倍,查谦燥热的大脑如被钢针捅入,他顿时弹起,踉跄后退,捞起手机。 刚刚……是怎么了? 如同被罂粟花迷惑,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消失殆尽,差点连自保意识都丢弃。 查谦强自稳定心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6 神,捏紧手机,快步走到角落。 查谦前脚刚走,祁林便咬住唇角,他衣袖里滑出个尖巧镊子,边缘扎进掌心。 疼痛能让他清醒。 这小小的武器,是趁查谦意乱情迷时,从他背后偷来的。 这个赌,他暂时赢了。 凄厉的惨叫,求死的冲动,以及抱住查谦时,说出的半真半假的“心声”。 赵东给他喷的药,其效用更像高浓度的烈酒,他心头阀门被撕裂,平时压抑已久的,绝不会出口的话,像倒豆子那样,一股脑倒了出去。 但后来神魂颠倒抱住查谦,还往他怀里扎,就完全是表演了。 现在看来,他的演技还不赖。 他悄悄动动手指,手上的血已止住,连洇出血珠的甲盖,都不再疼痛。 他之前叫的凄惨,可能让查谦生出恻隐之心,这些伤口看着恐怖,其实没伤到骨头,他以为甲盖已劈裂,但轻动关节,指甲还牢牢黏着指背。 只是他太累了,累到连外界的声音,都听不清晰,休息一会,再让他休息一晚……一定能伺机逃离。 在他祁林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二字,事业也好,感情也罢,他可以痛苦,可以挣扎,但绝不放弃。 即使被击倒,被碾进泥土……他也相信,能重新爬起。 只要保持冷静,只要让这几人放松警惕,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一定能逃出去。 祁林在刺耳的铃声中横躺在地,他仍潮红着脸,双手高举过头,双腿互相摩擦,一副中毒已深、饥渴难耐的样子。 查谦扫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手机。 手机不是查谦的主要联络工具,他也经常换号,这声响之所以让他清醒,是因为……这是谭大的专属铃音。 他在墙角冷静片刻,鼓足勇气,划开接听:“谭大,您,快到了?” 一辆黑灰的悍马,在高低起伏的山林间驰骋,车载音响放着文殊菩萨心咒,两边车窗大开,夜间山风汹涌,卷进车厢与佛音交织,混出空远辽阔的回响。 谭大一手按着方向盘,另一手松垮垂出车窗,他右手腕上一串凤眼菩提,颜色统一籽肚圆润,雕磨的精巧细致。 他扫了眼亮屏的手机,咧嘴一笑:“气息都不对了,看来是好饵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查谦惊出一身冷汗,嗫嚅道歉:“谭大、对不起。” “信送到了?”,车前灯将地面照的亮如白昼,四周寂静,谭大吐出口烟,轻敲车窗:“货在毒虫手里?” 谭大虽不在这,但如有透视,将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查谦闻言,手指微抖:“您怎么知道?我没拦住,毒虫,怕他跑了。” “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跑”,谭大冷笑:“明早我到了,立即转移。” “还要、转移?”,查谦抓紧手机,拧起眉峰:“我们都走?臭虫,真来了?” “臭虫爬不了这么快”,谭大把佛珠碾进掌心,转了两圈:“但有备无患,饵子带走,或者碾死,二选一,你选哪个?” 查谦立即扫了眼横躺在地的人,连忙把话筒拉远:“饵子还、有用。” “哦……” 谭大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查谦心跳如鼓,他的恐慌沿着无线电路,爬进谭大耳朵,谭大沉默片刻,忽而笑了:“是个好饵子,不止吊住臭虫,也吊住了你。” 查谦张口欲言,对面却迅速收线,手机只余滴滴忙音。 谭大……生气了? 查谦有些恍惚,他把手机丢下,离开墙角,坐回楚青衣身边。 楚青衣已恢复平静,也许药效已过,他松软躺着,眼帘低垂,侧面被湿软的发丝覆盖,露出晦暗苍白的脸。 楚青衣,这么漂亮,也只是……饵子? 查谦生出迫切的期望,希望楚青衣动一动,说话也好,哭叫也好,骂人也好,至少活起来,不要这样随意躺着,像个……可以随时被吃掉的饵料。 祁林身心俱疲,刚休息片刻就被晃醒,他睁眼迷蒙了一分钟,才看清查谦的脸。 查谦手中,还端着一盒饭。 这是刚刚赵东丢下的饭盒,一半米饭洒了,剩下的菜胡乱混着,看着就生不出食欲。 即使喝了不少水,祁林仍口唇干裂,仿佛水分从体内蒸发,徒留骨架干瘪。 他对盒饭摇头,半闭上眼,又想入睡。 查谦急了,连忙将他摇醒,舀起一勺饭,强行送到他嘴边:“吃饭。” 祁林把头扭开,压根不理。 查谦无奈,又拧开瓶水,把饭泡的半软:“这样,可以?” 祁林被烦的狠了,赌气道:“疼,吃不下。” 查谦想问哪里疼,视线向上,看到他红肿的手腕,和被层层包裹的手指。 等谭大过来,楚青衣的境遇,会比现在更糟。 让他最后……休息一晚。 查谦摸出钥匙,将手铐打开,随着咯啦一声轻响,祁林动动手腕,脑中浮现一丝清明。 他全身没了束缚,便不再拿乔,坐起身把饭接过:“断头饭?” 查谦顿时被踩了尾巴,抬头低吼:“别说、这种话!” 祁林诧异于他的愤怒,但只当他犯神经,根本没放在心上:“有没有勺?我握不住筷子。” 即使一点食欲也没有,也一定要吃饭,不吃饭就没有体力,更逃不出去。 查谦虽然讶异他的顺从,但只当他饿的太狠无力反抗。随意散落的袋子里有断裂的勺,查谦几下把断勺磨圆,递给对方。 祁林舀起一勺米汤,塞进口里,费力往下咽,他喉咙如被烧干,吃饭成了件艰苦的事。 查谦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他喉结滚动,青筋冒出两根,在过白的皮肤下,分外扎眼。 楚青衣……一定会被谭大杀掉。 喉结停止滚动,手脚僵硬扭曲。因吞咽而浮现血色的脸,会成为苍白干硬的墙皮。 “吃饱了”,祁林抹嘴,把饭盒塞回给对方,他吃了大半的米汤,菜却一口没动:“剩下的给你。” 查谦没有抬头,祁林撇嘴,有些不满:“干嘛,嫌我脏?另一份都散了,肯定没法吃,你不饿吗?” 查谦还是不动,祁林无奈,把饭盒放到地上,伸出双手递给查谦:“快铐住,我好累,要睡了。” 地上的菜还剩一丝热气,查谦捧起饭盒,一分钟之内,全部倒进胃袋。 他用饭盒挡着视线,试图不看悬在面前的手,手腕红肿发亮,边缘磨得渗血,手指或许都没有好皮。 地上有散落的绳子和手铐,查谦踢开手铐,随意扯段绳子,在祁林小臂上环几圈,缠上自己手臂。 “睡吧”,查谦拍拍地面,垂眼掩盖情绪:“好好,休息。” 祁林嗤笑一声,倒回地上,闭上了眼。 他筋疲力尽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7 ,脑中最后的弦崩断,连甚少表现的软弱,也冒出头来。只有在独处时,尘封的怯弱才会顶出胸膛,抽吸几口氧气。 爸爸怎么样了,受的伤严重吗? 郎飞有没有去照顾爸爸,有没有赶上最近的航班? 自己突然消失,后面的事情,秒秒能不能摆平? 许多合作要暂时停止,违约金又有多少? 郎飞冷不丁遇到这么多事,他能处理好吗?会不会手忙脚乱? 祁林在黑夜里半睁开眼,脑后青筋突突直跳,他努力忽视、不肯去想的名字,正以摧古拉朽之势扑来,占据他的大脑,挤开其它思绪。 他直接失踪了……老王八……会发现吧。 发现之后,会怎样呢? 会不会视而不见,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潜意识里,他相信王八会拼命找他,但在孤立无援的境地里,些许怯弱还是伸出棱角,扎他血脉。 如果邱池真的讨厌他呢?觉得他是个麻烦的累赘,恨不得就此让他消失。 他这样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踹桌子摔杯子,不给合作方半点面子。 想做的事从不听劝,即使别人有万千理由,他仍一意孤行。 发生了什么事都自己扛,却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还让其他人,被迫卷进混乱的局势。 他是如此糟糕透顶,惹人讨厌。 可是……即使这样,也不想放弃,也想努力活下去。 眼前灰雾弥漫,祁林缓缓眨眼,天花板上的色块层层旋转,汇成邱池的眼。 祁林喉结轻滚,无声的哽咽,从心底挥洒出去。 我会努力自救,但是……快来吧,老王八,求求你。 来抱抱我……我真的快……撑不下去。 (3) 邱池在院中“砰”地起身,烟头掉落在地,灰尘尽皆散落。 他精神紧绷到极致,仿佛有了幻觉,看到了祁林的身影。祁林像丢了玩具的小孩,只有八岁模样,睨着眼睛站在他面前。 小男孩不哭不闹,只不情愿伸手,仿佛在讨个拥抱。 邱池慌忙跑去,劈手一捞,扭眉小孩化为幻影,在掌心消失。 他一把抱住的,只有一团空气。 一小时前,他跪在祁林的手写信前,心脏揪紧头痛欲裂。他掌心颤抖,纸页被揉的稀烂。 真正听到祁林的录音,他才发现……他竟然,将祁林伤到这种程度,伤到在生死关头,都不愿伸出求救的手。 陈锋看他情绪不对,让他休息一会,救人的事情先交给警方。 邱池逼红了眼,自嘲低笑:“让我等着?不可能,我和你们一起。” 陈锋看他片刻,忽然道:“这件案子疑点重重。以现有消息推断,人质有很大概率,是被债主绑架求财。绑匪之一的查谦,之前也犯过案,但大部分时候,只求财不伤人,金额也没到离谱的程度。此次赎金数额太大,信里也没有给出,交易的地点和时间。这团伙犯罪经验丰富,应非查谦主导。请你静待绑匪联络,有任何消息,随时通知警方。” 邱池扶着膝盖,缓缓起身,他眼圈下有浓重的乌黑,两颗眼球在血窝滚了一圈,血丝缠绕眼球:“就让我……这么等着?” “你现在和特警队出发寻人,也是事倍功半”,陈锋立在院中,仰头看他,毫不退缩:“我推断,绑匪很快会与你联络,有进一步消息,就立即通知警方。” 邱池不言不动,似乎并没被说服,施秒看不过去,在后面悄悄拉他:“邱总,陈警官说的对,你也有需要做的事。祁林这事根本瞒不住,我先回工作室看看,你这边……至少先控住媒体,如果追捕时,警车后面还有采访跟车,对祁林会更不利的。” 然而邱池根本听不进去,他脑海里盘旋的,都是祁林那句“我写什么,都没用”,这话像一柄钢针,往他胸膛里扎,搅得他血肉模糊。曾被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此时已化为漩涡尽皆消失,尘封的情感从心底爬出,似藤蔓缠紧心脏。 “现在不让我去,也可以”,邱池咬紧牙关,终于吐息:“作为交换,如果主犯确定,并开始追捕,我也要去。” 陈锋拧眉,张口欲言,邱池立即开口,将他打断:“我提前写好遗嘱,不给你们添乱。” 几个人都怔住了,陈锋是讶异于他对人质的重视,施秒则不敢置信盯着他,如此以利益为主的邱池,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两人各怀心事,都先行离开,偌大别墅只剩邱池和王妈,王妈在空荡客厅里绕了几圈,突然一拍脑袋:“邱先生还没吃饭吧?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做饭!” 她不等邱池开口,就一溜烟跑进厨房,很快传来点火炒菜的声音。 她这么一走,客厅更加空荡,但明明只有他一人,邱池却觉狭窄灰暗,雪白的墙壁如有形体,它们向中间推压,要将他挤扁。 他呼吸困难,忍不住走到窗边,把几扇大窗打开。山风呼啸,凛冽疾风荡开窗帘,又钻进他脖子,瞬间将热气抽干。王妈正端着一盘菜出来,看邱池这么站着,连忙小步跑来:“哎呀邱先生,您怎么和祁先生一样?别在窗边站着,风这么大,肯定会感冒呀!” 邱池突然回头,一双熬的血红的眼,迎面逼视王妈:“祁林……经常这样?” 王妈顿时哑口,端着菜试图溜走,邱池开口唤住她:“家里还有芙蓉王吧?都拿出来给我。” 王妈不敢触邱池逆鳞,虽有心包庇祁林,但也无法,只得把祁林偷藏的烟都搬出,邱池看着客厅桌子上,静静摊开的一排烟盒,突然道:“打火机呢?” 王妈连忙递了打火机过去,邱池新开了一包,把烟卷夹在指间,重重抽吸一口。 呛、苦、辣,像陈年酸涩的酒,烟气顺着喉管向下涌,在肺里横冲直撞,又争先恐后溢出。 “烟酒有什么好?”, 邱池低喃,却没放下烟身,即使呛咳的厉害,仍旧狼狈抽吸:“一点……味道也没有。” 王妈不知他说的是没有烟酒的味道,还是没有祁林的味道。她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多言,邱池抽干一根,起身走向冰箱,将箱门拉开,看了一圈,又抬头问她:“除了鸡汤,还有没有别的?” 王妈不敢说谎,连忙回道:“祁先生不止做过鸡汤,只要回来的早,经常会做些别的,但是…… ” ……但是您经常不回来,好多东西坏了,最后只能倒掉。 王妈没说,但邱池也明白,他像沉默的雕塑,立在冰箱外,大开的箱门有稀薄的凉意,慢悠悠向外飘。 他关上箱门,几步走回卧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的大床。他这几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祁林经常在外拍戏,也不常回来。卧室被王妈日日打扫,热气早就消散,两只枕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8 头并肩挨着,床单被褥光洁平整,毫无褶皱。 邱池只扫了一眼,就被蛰了似的转开,视线最后在床前柜上定格。他几步上前,拉开柜门,柜子里有个小小的戒指盒,分外显眼。能看出它摆放的时间长,但没有一丝浮灰,盒上牵引出的百合瓣,仍如当年那样,精巧细致惹人怜爱。 祁林的身影,又不期而至,强行闯入他的视野。 他们的婚礼仓促而简单,双方行程都太赶,只得在国外祁林工作的剧组旁包了酒店,朋友只到场寥寥几组。 即使婚礼这样敷衍,祁林仍兴高采烈,台上有人讲话,他在台下与邱池咬耳:“王八王八……你掐我一下,我真把你娶回家了?我祁林,把k j的邱总娶回家了?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拯救了银河系吗?” 邱池掐了他屁股一把,祁林“哎哟”一声惨嚎,眼泪汪汪:“好了好了,我知道是真的了!一会上台就要互换戒指,你快点,先陪我演习!” 邱池在心中腹诽,又不是防火演练,还需事先演习?但祁林满眼期待,他无法反对,只得取了盒子出来,将那枚小小的戒指,套上祁林的无名指。 祁林手舞足蹈,左看看又看看,舍不得摘下。指环套在他匀称的手指上,分外漂亮。 然而现在,祁林生死未卜,留在手心的,只有这小小的盒子。 邱池胸中滋味万千,却一种都无法表达,他放下戒指盒,离开卧室到了洗手间,把头伸进水龙头下,让凉水将他冲刷。 冰凉水波冷却燥热的大脑,邱池的头发黏在额上,他双眼紧闭,理智终于飘回些许。 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一遍,有些环节,确实奇怪。 祁林为什么,要把欠债这件事,牢牢藏着,半句都不肯吐,只因性格倔强? 如果真是祁林在钱源的债主,为什么之前不动他,要在这时将他绑走? 为什么这么了解祁林的行踪,对他工作室常用的车,都了如指掌? 不在娱乐圈的人,只是雾里看花,很难知晓实质。有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能对真实的祁林如此了解?不对,不止是对祁林,对他邱池,也同样了解。知道他与祁林的关系,知道他会离开祁林,知道祁林在什么时候,会处在孤身一人,独立无援的境地中。 是谁,给绑匪传递了消息? 铃音突然炸响,撕裂沉寂的空气。 邱池猛然抬头,凉水顺着脖颈向下淌,将衣领浸的湿透。 他这样惊讶,是因为这个铃音,属于他不为人知的私人号码,只和最亲近的人联络,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这种时候,是谁给他打来电话,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短短几秒,他心念电转,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 铃音阵阵作响,如同催命。 他如被猛兽追赶,胸中情绪被獠牙扯裂,喷涌而出。 震动的手机若死神长镰,悬在桌上虎视眈眈,对他展露刀锋。 第14章 (1) …… 时婆罗门女问鬼王曰:「此是何处?」 无毒答曰:「此是大铁围山西面第一重海。」 胜女问曰:「我闻铁围之内,地狱在中,是事实否?」 无毒答曰:「实有地狱。」 …… 车载音箱放过了文殊菩萨心咒,随即又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夜色黏稠风声呼啸,灯光闪烁,飞蛾争先恐后向车前撞,谭大皱了眉,关掉大灯,只余小灯转出山路,进了高速便开始飞奔。 这条高速从淮山市通向洋海,规划极差,岔路枝干较多,连摄像头都装不好。谭大开了一天的车,时间久了头脑疲累,他空出一只手,打开旁边的保湿箱,从里面夹出雪茄。 …… 圣女又问鬼王无毒曰:「地狱何在?」 无毒答曰:「三海之内,是大地狱,其数百千,各各差别。所谓大者,具有十八。次有五百,苦毒无量。次有千百,亦无量苦。」 …… 前方高速分出条岔道,岔道斜缓向下,尽头有条小河,河上有昏暗蓝光,在如此静谧的夜色里,闪烁诡异华芒。谭大眼神极佳,扫一眼便看到,那蓝光源自桌上的一盏灯,灯旁是层层堆起的薄膜,后面有个昏睡的大爷。 一脚油门踩了刹车,谭大随意将车停在路边,拉开车门走下,抬手揉揉肩膀。 他掏出火柴,将雪茄点起,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刚出来的烟雾淡如青烟,无甚姿色,烟头火圈渐盛,抖落一拢薄灰。 谭大沿着斜坡向下走,到了大爷面前,敲敲桌子,哑声道:“贴膜。” 大爷本就半睡半醒,被这声音惊醒,向后一撞,再睁眼镇定两秒,才看清眼前的人。 眼前这人身形不算魁梧,一张脸却生的方正,高低眉下有副棕黑墨镜,鼻梁如脊从眼间升起,又贯入唇峰,耳大如垂,直指向口。 夜半三更,四周无人,大爷下意识握紧腰包:“你要……干什么?” 谭大敲敲桌子,轻笑一声:“贴膜。” 大爷忐忑吐息:“手机……先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要别的货。” 谭大没掏手机,笑容更深。 “什么……别的货?” 大爷眼神乱飘,目光不自觉向桌下滚,后背却努力向后,牢牢黏着椅背:“你在说什么?” “你这里,只能贴膜?” 谭大笑笑,将雪茄放下,从袋里摸出手套,一根根往指上戴:“你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我可以代劳。” 他把手套都戴好,大爷睁眼看着,话都说不利索:“卡也有……都在桌下,哪的卡……都有。” “我自己拿?” “我……我来。” 大爷慌忙把手插进桌下开锁,把纸盒抱出。那纸盒破破烂烂,里面胡乱散着话卡,大的小的应有尽有,谭大在里面找出几张,向袋里一扔,又掏出几张大钞,拍在桌上:“天晚了,早些回家。” 大爷刚哆嗦应了个好,背后突然有跑步声,从远及进而来,附带连声大骂:“特么的那大车是不是你的?你有病吧脑子进水了?!这特么是高速!我一路油门冲过来,要不是刹车及时,就特么要见阎王——” 声音戛然而止。 刘鹏家在洋海,工作却在淮山,他已经一周没有回家,好不容易下班早,连忙一路往家赶,谁知行到半路,眼前突然横出辆车,若不是他驾龄久,开的车性能也好,小命肯定交待在这儿。 他气不过,下车看岔道下有人,立即冲过去要讨个公道,谁知刚跑到底,面前那人突然转身,拦住他胳膊,一叠钞票塞进他手:“对不住兄弟,我着急去办事,这钱就当赔罪。” 刘鹏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这人和他对吼,他肯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59 定撸胳膊挽袖大干一场,但对方当即道歉,他一时哑了火,狠话半句吐不出来。 他仔细一看,这人披了件松垮唐装,两排松扣摇摇晃晃。 再向上看,上挑嘴角盛满歉意,两排牙白的厉害,生出丝丝鬼气。 想到家里的老婆孩子,刘鹏不敢再纠缠:“看你态度还不错……算了算了……” “我是去洋海取货”,谭大笑的见牙不见眼:“所以多带来了现金,收着吧,给你压惊。” 来路不明的钱刘鹏哪敢收,他着急回家,摆手说着“不用不用”,一溜烟跑回自己的车,踩油门就跑了。 谭大两手插袋,低笑摇头,他重新给雪茄点了火,这次味道浓烈不少,苦辛的咖香在舌前一逛,后劲无穷。 他回到路上,打开后备箱,随便掏出个手机,把刚买的卡装上,又上车暂停了音响,一脚油门,让悍马在高速上飞奔。 他拨号出去,响了数声那边才接,他停顿片刻,听到对面浅浅的呼吸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谭大轻抬脚,降低引擎呼啸:“邱总,信收到了?” 手机横出棱角,割伤邱池掌心:“……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谭大斜压手机,凉凉笑道:“钱准备好,明天下午两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边沉默片刻,邱池屏息:“祁林还活着?” “做生意讲究诚信”,谭大把手机拉远些,哈哈大笑:“若成死饵,八折让你带走。” 邱池揪住喉管,强行稳住声线,某个猜测从心底冒出:“你是……沈达腾的人?” 谭大一愣,喉结一滚,两秒后才出声,语调挑高:“废话少问,钱准备好。” 他挂断电话,手机只余滴滴忙音,整场对话不及三十秒。 引擎犹在轰鸣,车前盖震动的频率,比平时更烈,谭大踩着油门向前飘,一时间青筋直冒,额角血脉嗡嗡弹跳。 他开了一会,突然骤踩刹车,两手松开方向盘,几下抠出手机卡,用力掰碎。手机被他随意丢出,悍马硕大的轮子一碾,机身登时化为碎片。 邱池盯着忙音阵阵的手机,某种恐惧从心底爬出,渐渐收紧心脏。 他立即给陈锋拨号:“陈队,我怀疑这次的事件,与沈达腾有关。” 沈达腾非无名之辈,但在没有犯罪的前提下,陈锋如何查他信息? 陈锋停顿一瞬,回道:“稍等片刻。” 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紧盯画面轮换的电脑,副队闵莺捧资料进来,把卷宗摊开:“陈队,都在这儿了。” “闵莺”,陈锋摆手让她过来:“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闵莺一头飒爽短发,身形挺直像杆钢枪:“按理讲,绑匪要求交付的赎金,都是不连号的旧钞。本次数额巨大,全用纸币,至少中型车才能带走。” 陈锋沉吟片刻,当即摇头:“也许不用纸币。” 闵莺一愣,挑起眉毛:“如果不用纸币用网银,那账户会被立即冻结,绑匪会这么无知?” 陈锋脑中回荡邱池的问题,得到的信息像散乱的珠子,互不相碰,用线才能缠起。他抬头凝视闵莺半晌,忽然起身,与她靠近:“我知你舅舅消息灵通,你实话告诉我,这个沈达腾,是不是想要出境?” 闵莺为难抿唇,不想说话,手指在裤缝转了两圈。陈锋看她想走,连忙站起,按住她肩膀:“闵莺,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才顶着全家反对进来。人质无辜,生命高于一切。” 闵莺立在原地,眼圈顿时红了,她想起父母拼命劝阻时,她拼命喊出的话:“我要去救人,我就是有病,我看不得别人难受!” 她咽下哽咽,轻吐出声:“我也只知道大概,舅舅有次喝多了酒,说风向有变,沈达腾得罪了人,有人要弄他,有人要保他。陈队,你看财经网吗?他之前呼风唤雨,但近来好久不出现,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陈锋点头坐下,伸手按压鼻梁,闵莺犹豫片刻,开口道:“无论有没有人保他,他们神仙打架,我们插不了手。” “我知道”,陈锋向后一靠,眼睛盯上屏幕:“特警队已排查两个可疑场地,绑匪经验丰富,一直用障眼法转移视线。数据库比对有没有消息,谁最有主犯嫌疑?” 闵莺摇头,忽然道:“我去催他们加快进度。人质家属那边,有消息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桌上手机又响,邱池把他刚刚通话的那段录音,发给了陈锋。 两人仔细听完,闵莺拍桌急了:“欺人太甚,我现在就带设备过去,说不定能定位到人!” “很难”,陈锋把她叫住,手机在指间旋转:“如果这个人是主犯,他一定会模糊定位。你仔细听这录音,里面的引擎声响异常,有三种可能,一是主犯在高速上开车,把油门踩的太实。二是这车是越野,并且在土路上驾驶。三是这车已停产,没法更换最新的发动机。” 闵莺咬住唇角:“明白了,我立即去数据库监工。” 她风风火火出了门,陈锋调回视线,仔细翻看查谦等人的资料,看了一会,又给邱池拨号:“邱先生,你听好,吸毒会令人疯狂,这些绑匪,不能把他们当人。如果你能与人质通话,请一定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造成惨烈后果。” 邱池靠着卧室的墙,他后脑顶着冰冷的墙壁,凉气沿着脊髓向骨缝钻:“我爱人的性格……一定会想办法自救。” 后脑猛然一疼,祁林在暗夜里睁开眼。 他一直睡不好觉,并为此烦恼,没想到这病症……也能救他一命。 他不知现在几点,只是夜色浓黑,唯月光从窗外爬入,落在脚边。 悄悄动腿,体力已恢复不少,可能没了手铐禁锢,手腕也不再疼痛。 他偷偷转头,查谦半坐靠墙躺着,双眼微闭,轻轻打鼾。 因为纱布缠绕,手指仍不灵活,祁林没法抓住镊子,只能用指缝夹着,试图挑开绳结。 查谦绑的不紧,绳扣压在腕上,被镊子顶的出血,祁林无暇他顾,只拼命拨动绳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绳扣松动。 楼梯处突然传来脚步声,祁林心都提到嗓子眼,赵东一脚踹开门,吼声随即扑进:“x的!钱三回来,抢了老子地方,在下面冻死了!老子也要上楼睡!” 他手里举个手电筒,晃来晃去,在祁林和查谦身上扫过,查谦登时睁眼,怒气冲天瞪向赵东。赵东嘿嘿讪笑,高大身躯在地上一蜷,不触查谦霉头。 查谦扫了祁林一眼,祁林闭眼装睡,冷汗湿了遍身。 几人沉默片刻,赵东突然一咕噜爬起,举起手电,一步步走向祁林。 “不对啊大明星”,赵东粗嘎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下,生出瘆人寒凉:“你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0 手里,是啥子在反光?” (2) 祁林咚咚作响的心脏,在那瞬间如被冰冻,寒凉从胸腔向脊骨渗入,四肢被浸入冰水,动弹不得。 唯有重如擂鼓的脚步,由远及近,一步步踩上心头。 祁林听到牙齿在摩擦,咯咯吱吱,在耳边放大,这声响从耳膜向下涌,堵在喉口,化为厚棉,压得他无法呼吸。 赵东已走到面前,电筒中射出的长光,如从地狱而来,阴测测指着他的脸。 祁林被晃得睁不开眼,掌心湿滑的厉害,镊子头扎进肉里,泛着冰银寒光。 赵东露笑出满口黄牙,上前刚要弯腰,祁林忽然被抓住衣领,向后猛然一扯。 查谦的掌心在祁林手腕拂过,有个银色东西从指间飞出,直直砸上赵东额头。 它力量极大,赵东被打的“哎哟”一声,蹲在地上,惨呼不休。 那东西揍了赵东后,又重重砸回地面,赵东定睛一看,是个铁质的勺子。那玩意小巧玲珑,在惯性加持下,竟砸出梭型银弹的效果。 “吃饭”,查谦坐在祁林旁边,晃晃手中的筷子:“勺子,给他,没拿走。” 赵东狐疑来回看看,视线飘到查谦脸上,查谦面不改色,毫无退缩之意。 视线又飘回祁林脸上,祁林半面脸埋在土里,胸膛剧烈起伏,喉管嗬嗬发出鸣音。 “嘿嘿……” 赵东揉揉脑袋,晃悠悠站起,他盯了查谦半晌,呲牙乐了:“三不管哪三不管,你他x想告老子黑状……有意思,有个话咋说来着,对,阴阳两隔!” 查谦眉毛挑起,不发一言。 赵东敢逞嘴上威风,但不敢和查谦正面相抗,他连连摆手,倒退着往楼梯口走:“不对!不对!我赵东没文化,拽不出文词!那话叫啥来着,阳奉阴违!阳奉阴违!对!哈哈哈……” 他大喊大叫蹭到门边,掰动把手,转身就往下跑,脚步很快消失不见。 查谦待赵东离开,把手按上祁林胸腔:“慢慢,呼吸。” 祁林这身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像从水里捞出拧开,又无数次按回水里。查谦按住他的胸膛,他胸前那块像被泼过胶水,牢牢黏上掌心。 查谦定睛看他表情,忽而迅猛出手,钳住祁林手腕。 祁林心脏漏跳一拍,他的镊子被藏进袖口,但掌心和手腕,都被挫的满是血痕。 无论如何……都藏不过。 他睫毛颤抖,眼珠在眼皮下疯狂转动。 现在把查谦打晕,破门而出如何?只是凭他的体力…… 查谦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缓缓磨动那受伤的手腕,手指在染血的袖口停顿,一寸一寸,将袖口卷了上去。 一把细小的镊子,吧嗒掉在地上。 声音很小,但在紧绷的空气中,被放大数倍,祁林猛然攥拳,却被查谦勾住掌心,一根根摊开手指。 他动作很慢,像在探究什么,又像在做什么决定。他把祁林的袖子卷到手肘,又换另一只手臂,缓缓卷起那边袖子。 寒凉手指在皮肤上爬动,像某种蜘蛛,用毛脚踩出湿痕。 做什么,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祁林喉结滚动,眼珠却无法滚动,只能牢牢盯住查谦。暗夜月色爬上查谦的脸,他半面被灰黑覆盖,另半面刚硬如塑,紧绷的唇横成一线,从中间断开。 查谦忽然动了,他一个挺身跨到祁林身上,掐紧他的下巴,低声哽咽:“为什么,不想活?” 不想活?谁、谁不想活…… 事情和预想的不太一样,祁林睁大了眼,余光不自觉往手腕上飘。 腕上满是血痕,横七竖八,肉丝被刮出几条,像割腕时,被胡乱割开的刀痕。 等等……查谦以为……他要割腕? 电石火光之间,祁林冷哼一声,抿住唇角:“对啊,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不想死在你们手里,你防得住我?” 查谦的手指,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似乎‘死’这个字,一直是他的逆鳞,只要碰到,便会失去理智。 祁林鼓起勇气,挑衅瞪他:“你们这些人手上,早不知沾了多少血,何必玩珍爱生命的把戏?” (3) 查谦没有回他,仍紧掐他下颚,眼中有丝罕见的软弱:“活着,就好,不要死。” “关你屁事!”,祁林忍无可忍,怒吼出声:“是你们把我绑来的!是你打我、掐我、逼我,我连手都动不了!本来我也活不了,我活腻了行不行?行不行?啊?你放开我,给我滚开!滚!” 他奋力仰头,抬脚顶开查谦,反作用力让他撞上墙壁,发出咚鸣。 这种喷薄而出的愤怒,让他像头落入陷阱的饿狼,狠狠盯住猎人。 愤恨中夹杂一丝恐惧,这样的眼神……查谦太过熟悉。 “到你了,来吧。” 四周是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孩子们坐在成片的花海中,鼓掌欢呼,齐声叫好。 淡雅的香被情绪煮燃,香味更加浓烈。对面的家伙把枪扔给他,左轮手枪砸在脚边,边角燃出的火星,一路焚烧向上,化为额角青筋。 这是第几轮了?记不清了。 对面的家伙没死成,围观的有一半在大笑,另一半在哭嚎。香味太过浓烈,甚至酵出恶臭。他呼吸不畅,有些难受,对面的笑容实在碍眼,脸上突出的、黏粉的脓包,令他作呕。 自己和对方脚下,各躺着两具新尸,脑袋被子弹贯穿,手脚弯折瘫软。土地被血水浸饱,淡雅卷裹微腥,缕缕钻入鼻间。 小小一枚子弹,能轰掉半块颅骨。 昨天一起踢球摔跤的人,今天为了新游戏,可以毫不犹豫,对自己开枪。 他已经十三岁了,这些家伙……只有七八岁,把玩转盘当游戏,和踢球、摔跤、爬树没区别。 他咽了口唾沫,悄悄侧过身子,‘阿爸’贾沙坐在背后,盘腿看他们玩,朝他这边扔了把筹码。贾沙身边,是他新收的儿子坦达。坦达又高又瘦,做事也狠,只是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但查谦知道,只要他后退半步,坦达手里的枪,会毫不犹豫,轰掉他的脑袋。 他颤巍巍摸起枪,枪身内部,传来咯吱轻响,也许转轮在悄然转动,时刻准备着,舔开他的头颅。 他会死在这里。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会头朝下一倒,直瞪双眼,与两个泛着腥臭的人,一同被埋进土里。 没人会救他,没人会分他半点目光,他们会嫌他碍眼,嫌他占了地方,嫌他的血太污,会拽着他的脚,把他拖下木台。 他迟迟不动,旁边的人都急了,有人在推他,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啪啪拍他的背,还有人帮他攥紧枪管,把他的太阳穴,往黝黑铁洞里塞。 躲不过去了。 他咬紧下唇,下颚覆满成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1 堆的血,鲜红刺激了围观的人,拍手叫好的声音更壮。 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贾沙那边传来,扎进他的耳膜。 是坦达的声音。 坦达悉悉索索卸枪,对贾沙说:“阿爸,我也想玩。” 贾沙先是愣了,随即乐呵呵开口:“去吧。” 坦达走上前,盘腿坐到查谦身边,把枪从他手里拿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食指勾动扳机。 查谦猛然闭眼,耳边传来一声空响。 等他再睁开眼,坦达正把枪扔给对面,冲对面笑笑:“来吧。” 对面的家伙咬紧牙关,勾手开枪,砰一声被爆开头颅,身体向后软倒,砸开一地土灰。 围观的哄笑达到顶峰,不少人扑上木台抢筹码,胡乱挥舞的手臂抡上头脸,将查谦挤开。他在汹涌人潮中左摇右晃,忽然被一把提住,拉离了人群。 坦达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地上,示意他跟自己走。 查谦颤抖看向贾沙,贾沙笑得前仰后合,手掌拼命拍腿,指使孩子们抢筹码。 查谦狠掐手臂,转过头来,一步一踉跄,跟坦达走向丛林深处。 茂密的林木中,满是酷暑的腐气,蚊子嗡嗡往身上撞,吸血的虫子扑上他下巴,他不断挥臂躲避,什么也格挡不住。 走到林木中央的空地,坦达突然站住,转身按住查谦:“跟我干。” 查谦愣了,立时哑了:“什么……坦达,你要……离开阿爸?” “我不属于这里”,坦达用力捏他肩膀:“更不属于贾沙。我是中国人,随母姓谭,叫我谭大。” 坦达……谭大? 查谦艰难张口,牙齿磕碰舌头,发出艰难气音:“塔……达?” 谭大难得咧出笑容,他脸皮黝黑,牙格外白:“再说一遍,谭大。” 查谦费力憋气,努力吐字:“谭……大,为什么救我?” 谭大眼瞳变深,沉声回答:“你像我兄弟,他与我,一同被母亲带到这里。母亲早凉透了,两年前兄弟重病,他们不给我药,我救不了……” 他哽住了,眼底拢起薄雾。 查谦不知如何接话,手腕忽然被抓起,一串珠子被塞进掌心。 谭大攥着查谦手腕,低声诱哄:“会念佛吗?” “念、念佛?” 掌心的珠子,灼热到烫手。 “凤眼菩提,珠中有佛眼,法力最高。” 寸寸摩擦,那佛眼如有形体,沿着手臂向上攀爬,驻扎在心底。 “他们拿命不当命”,谭大掌心用力,五指扣紧查谦肩膀,指甲扎进肉里:“六道轮回,才有人身,你的命,很宝贵。” 直到现在,查谦都不懂,什么是六道轮回。 他只记住了“你的命,很宝贵。” 他的命很宝贵,那楚青衣的命,也很宝贵。 楚青衣为什么要寻死? 无论今后如何,眼下活着,就很宝贵。 但楚青衣不想活了。 楚青衣靠在墙上,费力喘息,也许气管发炎,声音格外粗重,像即将变凉的人,发出最后的哑呼。 查谦不由狠掐大腿,疼痛沿着筋脉,直传到心底。 他杵膝起身,倒退两步,背对祁林,躺倒在地。 祁林的背死顶着墙,臂上绳子伸到最长,疼痛蔓延而上,勒的胸口发慌。 这个查谦……在做什么? 悬着针管威胁他、夹他的手指、逼他写信的时候,都没露出恻隐之心。 这会又怎么了?难道把他绑来,与他同在这压抑空间,于查谦而言,也是负担? 但这个查谦是怎么想的……无所谓,他不在乎。 他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外面有人等他,只要能逃出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祁林在心底,一遍遍对自己嘶吼,两手抱住肩膀,拢住发抖的身体。 真要撑不住了。 如果不给自己打气,不对自己吼叫,心底的软弱便会冒头,咬烂他强撑的身躯。 再休息、再休息一会,等天光发亮,力量汇聚,就能逃出去。 粘稠的黑淌过最浓的时段,夜色逐渐发白消退。 查谦被第一缕阳光惊醒,眼皮发烫,视野从朦胧变得清晰。微弱的呻吟传到耳边,他屏神分辨,突然心头发震,一骨碌起身。 这个声音,是楚青衣的。 楚青衣躺在窗边,用手抓挠胸口,他好像太过难受,沙哑嗓音透着低吟。这声音如软糖夹裹寒冰,既想诱人含住,又想逼人躲避。 查谦腿脚发力,鬼使神差走上前,刚搭住楚青衣,就被他抱住脖颈,猛然拉跪到面前。 近在咫尺的脸,泛着一抹薄红,高挺的鼻梁像柄钩,勾的他脱不开身。 嘴唇咬到通红,血迹都被抹干,唯独一点悬上唇珠,令他想要舔干。 但这颜色浮现一瞬,碍眼的手臂便拂过嘴唇,堪堪悬上鼻尖。 他半闭双眼,身体燃烧似火炉,滚烫的腿像两条长鞭,缠紧查谦。 查谦挣脱不得,低头看他,大片的红从脖颈向下,蔓延到胸膛,被衣领挡住。好像回到曾经的家乡,大片罂粟蔓延到田野,却被稻谷阻隔。 可真碍眼。 这稻谷真碍眼,这手臂真碍眼,这衣服真碍眼,这绳子……真碍眼。 他一把扯掉绳子,扒开楚青衣的臂,刚要低头,喉管突然一紧。 瞬间的窒息,眼球疯狂转动,眼底因缺氧爆出血雾,双眼险些挤出眼眶, 祁林手掌支地,扭曲撑起身体,全身的力气聚于双腿,狠锁查谦喉管。 他等了这么久,步步为营,来回试探,一次次减少身上禁锢,终于……等来这个机会。 不能软弱,不能放弃,一定要干掉查谦,一定要……逃出去。 祁林曾饰“楚青衣”的那部戏,武指教过他这样的招式,重腿锁喉,类似于柔道,但平常比赛时,不会选这样的角度,也不会用这样的力道。 双腿几乎拧成麻花,祁林按紧查谦两臂,掌心血汗横流,查谦的两袖,被浸的满是脏污。 查谦不可置信瞪着眼,眼底翻白,喉管发出濒死气音,双手不断捶地,砸出满地浮灰。 祁林一直死按他的手臂,看他脖颈青筋暴起,濒死筋脉如同蝌蚪,条条浮起,爬满两颊。 真的……要杀人? 祁林在戏里杀过人,也被人杀过,但从未……在现实中杀过人。 查谦的力道即将松懈,祁林猛然松腿,滚到墙边,手指抠进手臂。 做不到……做不到。 杀人……做不到。 力气全被抽干,祁林抱住双腿,汗水蛰眼,泪水呼啦爬到嘴边,他抖若筛糠,掌心握紧,恐惧像带刺的马鞭,抽的他鲜血淋漓。 怎么……这么冷。 查谦死了一样摊在地上,手脚弯折,双眼微阖。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2 祁林哆嗦上前,不敢靠近,只把手指伸他鼻下,手臂抖得厉害,好像有丝活气,又好像根本没有。 不能留在这,得想办法逃走,逃到公路上去。 只要能找到车,只要能拦辆车,就能逃出这里。 暴涨的肾上激素,逼出最后气力,祁林拖腿爬起,从最外面的窗户,挨个往里摸过去。 打不开,打不开,这扇也打不开…… 直到最后一个,祁林一掌向前推,锁死的窗户微微晃动,他踮起脚向上掰,用肩膀向外一撞,终于推开半扇。 二楼离地面很高,这么跳下去会摔残,要找到东西,能找点什么? 祁林眼神乱晃,横在地面的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飞扑过去,胡乱抓起一截,但这截太短,旁边有几个废弃房间,其中一间门边,散落几段塑绳。 或许是用来包家具板材的,没被带走,留在了这里。 他把那截抢来,正把几段绳往一起缠,楼下便传来咚咚作响的脚步音。 这声音越来越近,隔着门板,闯到耳边:“赵东,你听到了吗?上面是什么声音?” 全身的血直冲到耳根,祁林几步扑到窗边,把绳子往窗棂上缠,手腕勒出重重血痕。 “x他妈,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三不管你他x可轻点,大明星的屁股可金贵,你别给捅漏了!” 祁林无暇他顾,勒紧最后一扣,绳结牢牢锁住窗棂。 “不对”,那脚步停顿一瞬,变得更近,堪堪摸到门把:“这声音不对,赵东别睡了,快他妈过来!” 钱三难得这么激动,赵东也不敢睡了,一骨碌爬起,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往二楼爬:“x的,觉也不让老子好睡!要是他x大明星不听话,老子非划烂他的脸!” (3) 钱三一马当先,一掌推开二楼大门。 迎面而来的,是呼啸而过的山风,靠内的窗悬出半块木板,凉意浸满阴暗空间。查谦横躺在地,祁林不知所踪。 “我x的”,赵东揉了揉眼,瞪眼看着屋内一切:“谭大非扒了老子的皮……” 钱三大跨步跑到床边,将窗户拉的更开,一条长绳随风,在窗下来回打转。 “三不管被干死了?大明星拍屁股跑了?那还愣着干啥,快下去追啊!” 赵东扫了一眼,转身就跑,跑出两步就被抓住后颈,一把提了回来。 “赵东,不太对”,钱三握住一截绳,在手里摇晃:“你记不记得,查谦把他手弄伤了?二楼这么高,扒着绳子下去,绳子上一点血没有,太奇怪了。” “我x钱三,老子小看你了,你特么眼够贼的!”,赵东从背后掏出把刀,啪一声折在手心:“老子才看见,这里咋这么多房间!x的大明星敢耍老子,老子划烂他小白脸!” 祁林躲在最里面的房间,紧贴墙壁,两股颤颤。 刚才时间太紧,如果爬到一半被发现,后果更不堪设想。 他只能往里跑,在钱三开门的前一秒,躲进最靠里的房间。 一间间房门被踹开检查,赵东的粗喘越来越近,他像条没拴链子的狗,哼哧哼哧甩舌头,挨家挨户寻找猎物。 祁林身边满是土灰,灰尘蜂拥往他鼻里钻,他要捏紧鼻子,才能止住呛咳。地上有几块散落的玻璃碎片,他俯身慢慢抓起一块,捏在手里。 如果这扇门也被踹开……只能鱼死网破,都到这一步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隔壁的房门也被踹开,祁林本能向后一倚,背后薄板发出轻鸣,响声细微,传到耳边。 祁林瞪大了眼。 赵东踹开最后一间房,大门弹开,漫天飞灰往外扑,他被蛰红了眼,眼泪鼻涕一起淌。 钱三也看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他脸色立即变了,飞跑几步出去,又到了窗边。 “他x的钱三,大明星长翅膀飞了?” 赵东急匆匆跟来,与钱三一起往下看。 钱三看看楼下,又偏头看看瘫软的查谦:“这事,我总觉得蹊跷……算了,他既然逃了,我们赶紧去追。” 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往楼下跑,很快就没了声音。 五分钟后,最里面的挡板咯啦一动,祁林推开板,侧身挤进房间。他在门边贴紧耳朵,直到确定无声,才静悄悄走出来。 他刚刚歪打正着,磕到背后挡板,可能家具厂为了方便,隔出个小储藏间,若粗略一扫,外表什么也看不见。 祁林蹑手蹑脚走到楼口,抬眼向下,一楼空空荡荡,大门敞开半边。 能逃出去了。 他啪嗒啪嗒跑下楼,推开大门,狠狠抽吸一口空气。 寒凉的风覆满鼻腔,他迎着风,拼命往山下跑。 如果没记错……他只在这里待了一夜,但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神经紧绷到极致,仿佛承受了一年的拷问。 这片山他没见过,市区不会有这么多的树,洋海旁边有个淮山市,淮山经济发展慢,人丁也稀薄,伐木的人都凑不全。 那这座山,会不会属于淮山市?不对,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进不了市区,那这里……是洋海和淮山的交界? 如果是这样……那从山上跑下,到高速上拦辆车,让车主把他带走……就能逃走了。 他打定主意,连滚带爬往下跑,途中不知摔了多少次,好在土地肥沃,爬起还能再跑。 不知跑了多久,衣衫都被刮得破烂,前方才隐约出现条路,只是道路掩在林后,遥遥看不清楚。 一红一白两辆车前后驶过,祁林摇晃手臂,大叫出声,但离的太远,两辆车仍绝尘而去。 这样不行,太远了,要靠近再喊,才有效果。 祁林杵着膝盖,大口喘息,成片的汗向下淌,两条腿软如面条,堪堪支住上身。 凭借‘逃出去’这三个字,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往山下跑。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泊油路上,有汽油和煤渣的味道。平时分外厌恶,如今如此香甜。 祁林再支撑不住,快靠近时滚倒在地,他在土里转过半圈,眼睛紧锁视线尽头的道路。 只是等了好久,都没有车来。 祁林只觉等待了千万年,道路尽头的拐角处,一辆悍马才隆隆驶来。 在这里,居然会出现这样大排量的车……家庭郊游么? 下一辆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辆车……一定要拦下。 身边有棵抽枝的小树,祁林抓住它,用力拉起身体,靠着它休息片刻,才从土里拔起脚,向道路中央跑去。 天边响起一道惊雷,闪电如刀割裂长空,薄云被灰黑覆盖,沉甸甸覆盖日光。 第15章 (1) …… 尔时普贤菩萨摩诃萨白地藏菩萨言:[ 仁者,愿为天龙四众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3 ,及未来现在一切众生,说娑婆世界,及阎浮提罪苦众生,所受报处,地狱名号,及恶报等事,使未来世末法众生,知是果报。] 地藏答言:[ 仁者,我今承佛威神,及大士之力,略说地狱名号,及罪报恶报之事。] …… 将手机碾碎,谭大又拨开音箱,威严佛号在车厢内回响。他随手一调频,竟拨到地狱名号品。 若世上真有地狱,恐怕……早已对他敞开大门。 他出生在祖国南边的边陲小城,从小生活的地方,离边境不远。他对父亲印象模糊,因为进出他家的男人不少,不知哪个才是父亲。这些男人过来,都遮眉挡眼,弯腰驼背,进了母亲的房就不出来,母亲将他与弟弟锁在卧房,他抱着弟弟,小声给弟弟唱歌。弟弟只比他小两岁,但脑子不好,每日只知吃喝哭,鼻涕流到嘴边,只会狼狈伸舌:“哥哥……我怕。” “别怕”,谭大学着外面妇女抱小孩的姿势,艰难拖着弟弟,帮他擦掉鼻涕:“哥哥在呢。” 大门被一脚踹开,母亲披着半透明的睡袍,斜倚在门边,她指间夹根吸管,管头上一颗圆球,日光下泛着幽幽水汽。她砸吧嘴,颇为满足地吐息:“收拾东西,明天带你们出去玩。” 莫明恐慌爬上心头,谭大抬脚想向后躲:“妈,带我们……去哪?” 弟弟只听懂了“玩”,他在谭大怀里挣出手,咿咿呀呀挥舞,团子脸乐成一朵花。 女人嗤笑一声,目光转向谭大,蜻蜓点水扭开:“明早六点,跟我走。” 她转身离开,不想面对这个儿子,甚至不想承认,这个孩子由她所出。他早熟太过,三棍子打不出闷屁,像极了那个男人。 那男人有老婆有小孩,但对她一万个好,每次与她见面,都满脸疲态,诉说家里的苦。老婆与他没共同语言,女儿又不学好,初中便辍学去酒吧调酒,和不同的男人开房,还被他抓过现形。 她心疼男人不易,被连哄带骗,连生两个小孩,苦心盼着男人离婚。但生了二儿子后,男人来的突然少了,她每次问,对方都支支吾吾,眼神乱飘。她心中苦闷,去迪厅借酒浇愁,不慎喝了杯加料的酒,从此染上了瘾头。 这东西只要沾上,便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直到被其吞噬。 她后来才知道,那杯加料的酒,是那男人的老婆和女儿,联手给她下的套。 但她早已醉生梦死,沉浸在无法停歇的痛苦,与片刻的欢愉中。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再提不起折腾的心思。 她花钱如流水,越来越续不上需要的货,最终她无法忍耐,走火入魔似的在她的上线,金三角一个粉头的带领下,带两个儿子乔装打扮,穿过了边境。 当时的边防远没现在严格,她没有正经工作,上瘾后更与寥寥亲属断了联系,这么一走便像人间蒸发,从这座小城中,彻底消失了。 但人间蒸发……本就是个不详的预兆。她在新家只待了两年,某次剂量注射太多,一针下去,带她离开了尘世。 谭大正从外面劈柴回来,把柴禾放在她床边,起身看她一眼,愣住了。 她颓靡躺在床上,嘴角满是未干的白沫,肋骨排排紧贴胸腔,枯黄的发四散飘落,盖住半张脸。 他僵硬走上前,帮女人合上了眼。 弟弟在外面玩累了,扑进门来,大声喊饿,谭大几步扑过去,一把将弟弟抱起,带出了门。 这个家的“男主人”,在傍晚时回来了,他看看并排蹲在外的兄弟俩,没说什么,只一瘸一拐走进门,用草席子把女人一裹,就地掩埋。 夜半时分,他蹲在埋葬女人的土堆前,用一柄小锉刀,狠狠磨手里的珠子。 谭大坐在旁边,看着面前的土地。 在这里,人的命……还不如草芥。 他旁边的这位“男主人”,死活不肯种罂粟,腿被砍掉一截,从此只能瘸腿走路。 然而,他却在母亲来后,默许了母亲的示好,与母亲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两年日子。两人一个出门劳作,一个在家抽吸,竟也相安无事。 “这个,给你”,长久的沉默后,男人动了,他晃晃手腕,把手里东西塞给谭大:“拿着,给你。” “这是什么?”,谭大抬头,缓缓收紧手指。 “凤眼菩提,珠中有佛眼,法力最强”,男人难得偏过头,与谭大对视,咧嘴笑了:“人有八苦,痛苦时多念佛,会有福报。” 或许这男人,把自己仅剩的福报,都剥给了他。 他们很快被卷入一场武装斗争,男人中了两枪,伤重而死。弟弟也受了伤,因伤口感染,发起高热。 他抱着弟弟,疯跑去各处求药,屯药的商人看见他的脸,都对他连连比划,用磕绊中文重复:“钱。” 谭大没有钱。 “男主人”不种罂粟,只种些简单的谷物,家中仅能温饱。 谭大跪在地上磕头,一家家跪过去恳求,直到弟弟煞白着脸,攥紧他的手,才含泪罢休。 弟弟很快病势沉重,到后来烧坏大脑,看不清东西,临走之前,只拼命把手抬起,哽咽摸他的脸:“哥哥……长什么样……忘了……” “忘了,也没关系”,谭大抓住弟弟的手,摸过眼睛,摸过鼻子,摸过嘴唇,他眼泪蜂拥而出,沾湿弟弟的脸:“哥哥帮你记着。” 哥哥帮你记着,你因贫穷而死。这世上的一切,包括生命与健康,都为有钱人准备。 谭大自小把弟弟带大,为弟弟付出的心血,比为母亲多出百倍。 他后来认了贾沙当阿爸,又遇到与弟弟相似的查谦,便把查谦带到身边,寻个能逃的机会,带他逃回了国。 查谦身手了得,但语言天赋为负,他连母语都说的困难,汉文更是如同天书。 买语言磁带给他,查谦又不爱学,谭大只得租来录像带,让他从早到晚,循环观看。 边陲小城气温变化大,雨季也久。还未入秋,天边便雷声阵阵,瓢泼的雨在云中沉坠,即将降落。 某个乌云遮天的夜,查谦正趴在床上学舌,木门吱呀一声,一个人大手大脚进来,停在床边,对查谦咧嘴。他一口牙参差不齐,黑黄交接,笑容令人作呕:“嘿,小子,谭大在哪?” “我在这”,厨房门被推开,谭大端着盘炒饭,冷冷出言:“谁找我?” 一道惊雷闪过,雷光撕裂两人面容。电石火光之间,谭大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是母亲曾经的“供货商”之一,就是他牵线搭桥,让粉头带走了母亲。 那人凑近两步, 也看到了谭大,他喜出望外,连声笑道:“头听说你回来了,让我来跑一趟。最近来了新料,你妈是个好虫,你也不差。头说了,事成了,这个数。”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4 他吐了口唾沫在指上,指头捻的啪啪作响。 查谦看了谭大一眼,手在被窝里摸索,悄悄握住刀身。 谭大对他眨眼,拉开厨房的门,对那人道:“几几分?进来谈。” 那人有些踌躇,背影发僵。谭大笑道:“怕什么?就这点胆量?” 房门在查谦面前关上,关住了两人的身影。 雨越来越大,呼啸击打窗棂。 三分钟后,门板一动,查谦听到一声闷哼。刀刃入肉,喉管被切,筋脉像被横上菜板,一刀抹穿。 垂死挣扎时力道极大,薄板被震的咯咯作响,窗上映一道乌黑的影,长而尖锐,从门缝探出。 暗色的血从门缝蔓出,像盛开的罂粟,一丛丛一束束,争先恐后向外涌。 门板被一脚踹开,谭大走出门,把炒饭递给查谦:“你吃。” 炒饭依旧冒着热气,中间一颗上洇一滴血,分外惹眼。 血腥意外浓烈,查谦挑掉那饭粒,无从下口,只得放到一边。 谭大已在收拾那人身体,查谦连忙上前,与他一起,将人塞进尼龙袋里。 两人拖着袋子,出门走了很远,到一片丛林里,在瓢泼大雨下刨挖。血腥与土腥混杂,查谦正奋力刨土,谭大突然叫他:“查谦。” 查谦抬头。 谭大定定看他,在雨帘里,如同一座雕塑。 落在脸上身上的不再是雨,而是冰刃,从上而下飞落,将查谦砍成数片。 查谦不着痕迹向后挪,谭大乐了:“怕我灭口?” 查谦止住动作,轻轻摇头。 谭大看他半晌,弯下腰,推土进坑:“有些东西,你可以卖,但不能沾。沾了,人就废了。” 查谦慌忙点头,谭大又道:“事办完,连夜收拾东西,和我去钱源。” 两人处理好后续,偷偷换了身份,连夜奔赴钱源,到达目的地后,谭大逡巡一段时间,下定决心,一头扎进地下钱庄交易。 钱源市属于中国最南,四面环水,港口众多,有两面与邻国接壤。当时本土货币正处于贬值期,许多人想兑换外币,苦于没有渠道。在当时的钱源,做这行多以家庭为单位,诸多小作坊挤挤挨挨,散兵游勇各自为战。 谭大观察一段时间,着手开始挨家挨户商谈,试图将小作坊聚成团队。他初来乍到,只是个毛头小子,吃闭门羹吃到腿软,但他不放弃,依旧挨家挨户谈判。他语言天赋高,学东西快,很快能与人交流,不少人让他去做翻译,他能和人谈合作就谈,谈不了的,也不切人客户,口碑慢慢累积。 就这么一来二去,渐渐有人与他合作,一家两家,三家四家,人数越来越多。十年间,他的团队发展很快,几乎垄断钱源的地下交易市场,不少人想换钱出境,都要先遣人来拜他码头。 查谦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他那样忠诚顺从,像一条听话的犬。 谭大的生意顺风顺水做了十年,直到他听到线人的消息——他曾杀人的事,东窗事发了。 说来也是可笑,因他生意做的够大,且从不刻意躲闪,竟然逃过了警方的排查,甚至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过了十年。 正值风口收紧,上面严打的厉害,谭大正做下一步打算,沈达腾派人找到了他。 “沈总的意思,这次大头都给您”,那人给谭大倒茶,茶叶在滚水里打转:“沈总在外面也有不少产业,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总家大业大,胸襟如此狭窄?” 谭大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查谦在他背后站着,垂头不发一言。 那人又起身倒茶,好言相劝:“沈总说,您的事,谁也保不了,他能保。事成之后,保您远走高飞,谁也找不到您。” 谭大嗤笑一声,碾灭了烟:“四六开。” 那人一愣,没想到谭大如此直接,他僵直脊背,试图据理力争:“谭总,那个对饵子催债的陆喜,歪打正着,正好是您的人。您做这单易如反掌,四六开,是不是有点……” “做生意,讲究诚信”,谭大敲敲茶杯,让人给他添水:“我的诚意够了,沈总的,我没看到。” 那人无法,只得起身告辞,约好转天再和他谈。 那人前脚刚走,查谦忍不住开口:“谭大,真的,要接这个?” 谭大抬眼看他,以手比枪,顶在太阳穴上,轰的一声。 查谦一抖,身体被拉回罂粟花海,腥甜与恶臭冲入鼻端。 查谦咬牙低头,不再多言,谭大却道:“木屋旁边,新修了一座医院。” 查谦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谭大说的木屋,是他们还在三不管时,所居住的地方。 如果这所医院当年就有,那谭大的弟弟…… “查谦,我告诉过你”,谭大把杯放回桌面,稳稳吐息:“没有钱,你什么都做不了。” 查谦沉默半晌,沙哑开口:“有些钱,是,别人的。” “有些人的钱,赚的太容易,时间长了,就忘了赚钱的目的”,谭大把玩掌心佛珠,凉凉开口:“劫富济贫,不正是你的座右铭?” …… [ 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复有地狱,名曰四角。复有地狱,名曰飞刀。复有地狱,名曰火箭。复有地狱,名曰夹山。复有地狱,名曰通枪。复有地狱,名曰铁车。复有地狱,名曰铁床。复有地狱,名曰铁牛。] …… 音箱中传来的声音,将思绪拉回,谭大轻踩油门,把车速降下,停在花鸟鱼虫市场。 这市场在淮山和洋海的交界,不到五点便人声鼎沸,里面卖鱼的卖猫的卖鸟的,应有尽有。刚进大门,就见一群人围在那斗蝈蝈,这群人分成两派互相叫骂,筹码稀里哗啦向中间甩,层层汗味汹涌而来。 谭大拨开人群,慢悠悠向里走,再向里是两排鸟笼,长相各异的鸟在笼中呼号,这时上笼的都是新货,是前夜刚从林网捡来,展给第一批玩家的。 受伤的都被丢了出去,余下的这些翎毛漂亮,叫声清脆。然而骤然从广阔林中,到了这矮小笼子,再清脆的叫声也唤出沙哑,声声犹如泣血。 笼里飞满四散的羽毛,鸟身与笼子相撞,格外刺耳。 谭大一人走进鸟场,卖主远远看到他,立即一拍脑袋,扔掉手中烟卷,笑脸迎上:“爷,看点什么?” 谭大抬眼,四下扫了一圈:“都是新货?” 卖主点头哈腰,连连凑前:“两小时前刚收的网,烂的都扔了,剩的都是好货。您听这响儿,多脆生。” 笼里的鸟扑腾更厉,翅膀几乎扇出细笼。 “鸟我都要了。” “您、您说什么?” 卖方顿时懵了,瞪大眼又问一遍。谭大摘下一半墨镜,半抬眼皮:“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5 还要我说几遍?” 几十只鸟被塞进大铁笼,放进悍马后座。 这些事都交给卖方去做,谭大背着手,悠哉悠哉又向前走,前面是耍猴区,但因为时间早,只有个打哈欠的大爷,牵着一只红屁股猴子。他牵着的那只古灵精怪,似通人性,笼里的那些还未驯化,它们大吼大叫,把尖牙横在铁杆外,发狠撕咬。 谭大驻足在那儿,看了一会,突然问道:“铁笼里的那些,卖不卖?” 大爷根本没睡醒,闻言只扯扯绳子,嫌弃瞥眼笼子:“除了俺拴的这个,剩下的不开窍,你看着给,能听到响就成。” 五分钟后,悍马后座放了一笼鸟,和一笼活猴。谭大开车离开市场,又开了二十分钟,下车把鸟笼拿出,打开笼门。 这群鸟挤在笼里,一时间都不敢扇翅。直到查谦拍拍笼子,它们才蜂拥而出,逃离牢狱,转瞬消失在天边。 群鸟齐飞,倒真是道壮观的景色。 谭大抬头看鸟,良久之后,叹息一声:“以慈心故,行放生业。” 笼内的猴子受到惊吓,挣扎叫唤更厉,谭大在嘶哑尖叫里坐回原处,点火发车。凌晨已过,窗外却未有天光,乌沉的雾在天边汇聚,隐约有惊雷,弥散在云间。 他拐上岔路,转上高速,正准备踩油,斜前方突然扑出个人,他猛踩刹车,轮胎轧地发出嘶吼,堪堪停在那人身前。 那人猛拍他车前盖,挥舞手臂,示意他摇下车窗。 谭大把车窗摇下半扇,那人的脸突兀插入,窄小脖子紧挨窗边,如同用力压上铡刀。 祁林满面脏污,拼命把手往车窗里塞:“大哥,我是来旅游的,和同伴走散了,你能不能带我一程?” 谭大拉下半扇墨镜,不置可否。 祁林看这人黑超贴面,身材魁梧,却只身一人,他隐约察觉出不对,但逃跑的欲望盖过一切,他挣扎抬起上半身,往车窗里塞:“大哥,带我一程,事后给你五倍酬劳。” 车门猛然弹开,谭大做出个“请”的手势,祁林连滚带爬扑上副驾,车门“咔”的一声,从里面反锁。 谭大发动车子,掉转车头,往淮山市行进。 祁林又饿又累,蜷缩在副驾,眼前阵阵发黑,怪异的疼痛卷土重来。他脑后血脉弹动,冷热相交,像被热水浇过脑干,又用冰块滚透。 明明即将得救,他却生不出欢喜,仿佛生机被磨光,只余僵硬躯壳。 惊雷悬于云后,露出狰狞面容,闪电划过,将云间炸亮。惊惶电光撕裂车窗,光芒斜切入内,拢住谭大手腕。腕串中狭长一条裂缝,如同鬼眼。 “老钱源有三道名菜”,谭大突然开口:“活叫驴,生猴脑,炒三吱。久离故土,思乡心切,不如我们做道名菜,把酒言欢?” 后座活猴凄厉惨叫,铁笼被撞的咔咔作响。 祁林一颤,寸寸偏头过去,他眼前黑雾更重,浓重的冷让他嘴唇发青,牙齿如同被剥掉外壳,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 [ 父子至亲,歧路各别。纵然相逢,无肯代受。我今承佛威力,略说地狱罪报之事。唯愿仁者,暂听是言。] …… 谭大关掉音箱,面向祁林,泛出怜悯的笑:“你说好不好?” 第16章 (1) 与陈锋联系之后,邱池走回客厅,摔进沙发,两手顶住涨红的额角。 太阳穴下的筋脉,在薄薄的皮肤下弹跳。那块皮跃起又落下,皮下血脉四处奔流,他攥紧手掌,掌心被压的血色全无。 冷静,冷静,冷静。 媒体没有添乱,绑匪仍在求财,祁林……一定还活着。 “活着”这个词像柄刀,在他胸中左冲右突,翻出成片血肉。心底的影子聚为实体,祁林从山洞中飘出,坐上他的大腿,抓起他的领带,在他耳边低笑:“老王八,你就这么点出息?” 邱池猛然睁眼,指甲抓进肉里。 某种奇异的平静,突然围住心脉,似乎懊悔紧张到极致,情绪的弦突然崩断,灵魂飘到半空,冷冷俯视肉体。 王妈在厨房边探头探脑,她担忧蠕动嘴唇,却不敢开口。 邱池对她摆手,待她走到面前,带她看向卧室:“墙壁重新粉刷,屋里铺上毛毯,地龙打到最热,床褥换成最厚。” 王妈慌忙点头,她知道这个家出了事,邱先生给她指明做事方向,她有了动力,慌忙止住忧虑,奔去卧室工作。 邱池拿出手机拨号,对面很快接了,唐蜢醉醺醺的,说话含糊不清:“邱总,邱总,主任我送走了,不行,我得回家睡……” 邱池转着小叶紫檀,冷声出言:“我知你千杯不醉。你带上老郭,马上来我家,超过二十分钟,明天你就卷铺盖滚蛋。” 寒冰几乎从话筒里射出,唐蜢浑身一抖,醉意被冷汗灭了大半,他连忙嗯嗯答应,飞速给老郭拨去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别墅外门铃作响,王妈急匆匆扑过去开门,老郭架着唐蜢,一步步挪了进来。 唐蜢神志有七分清醒,只是腿脚还酸软,他软塌塌堆进沙发,像团松软的肉块。老郭虽挂着财政部主管的名头,但经常外出工作,除了会看报表外,也惯会察言观色。刚一进门,他就闻到了淡淡烟气,凛冽寒风从窗外灌入,邱池指间夹烟,烟头冒着微火。 出大事了。 老郭心中打鼓,他先端茶给唐锰,把唐蜢安顿好后,才稳了稳心神,缓步靠近邱池:“邱总,有什么我能做的?” 邱池摇摇烟,让老郭坐到对面:“派去钱源的人,回信了么?” 老郭忙掏手机,此时才凌晨三点,什么消息都没有。邱池观察他的表情,拧起眉头:“你告诉他,直接给我回信。” 老郭忙点头称是,邱池敲敲桌面:“我爱人失踪的事,唐蜢告诉你了?” 老郭看看软成烂泥的唐蜢,心中有丝忐忑,但仍硬着头皮顶上:“他只告诉了我,说邱总可能用得着我。今天宣传那边的人,都忙着封锁消息,您放心,媒体都打过招呼了,没人敢影响救援。” 邱池把烟放回嘴里,抽吸一口:“下午两点前,我账上,能匀多少活钱?” 老郭心中一震,犹豫开口:“邱总,时间实在太紧,签好的协议没法动,账上趴着的钱,有不少也做了投资。咱们做的额度大,受益权转让也来不及。我大概算算,能动的钱,有三个左右。” “才三个左右?”,邱池眉眼拢霾,手指一动,夹掉烟灰:“还不够。” “事发突然”,老郭眼观鼻鼻观心,头快埋进胸膛:“还是腾达那边树倒猢狲散,没人和我们对着干,才存下这些。当然,如果时间放宽,还能匀出不少。” “没有多余的时间。账上有多少,先提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6 多少。老郭,一会从我这出去,你去找几辆铁皮车,装不连号的旧钞,能装多少是多少,装好了等我消息。” 老郭闻言抬头,他目瞪口呆,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能猜到,邱总为什么要他攒钱。他自认对邱总足够了解,了解他的性格,确信他无论做什么,都以利益为先。这钱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他这么斩钉截铁……他爱人这么重要? 邱池长呼口气,视线转向手背,指间的烟冒着火星。他心头一动,突然明白,祁林手臂上曾出现的,白色泛红的圆斑……从何而来。 邱池手腕一转,烟头向小臂一压,表皮烧焦,血红嫩肉绽开。 老郭吓得一蹦而起,刚想伸手去拦,被邱池的手机铃声打断。 邱池接起电话,等待对面出声。对面听到邱总接了,邀功似的大声说话,邱池拢眉听着,间或吐出几字,作为回音。 那边把情况汇报结束,邱池挂了电话,转向老郭,哑音含沙:“债权人不超过五个,为什么接受那种高利贷,还要藏着掖着,不肯向人求助?” 老郭对法规更熟,两眼一转:“不一样,如果数额巨大,要看这些钱,是债权人本人劳动所得,还是从他人那里吸收。如果是后者,还分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和集资诈骗两种。如果被定成诈骗,后果不堪设想。” 邱池按灭烟头,指头压进刚烫出的伤口:“我记得,它们早已模糊了界线。” “邱总,那是不一样的”,老郭弯腰,重重拢手:“我们洋海是国内的金融创新试点,很多新政策要在样海试行后,才能推广到全国。特别是钱源那边,企事业单位多,工资上不去,银行批了不少无息贷,很多人就靠放贷赚差价。邱总,我就直说了吧,您爱人如果在钱源借过高利贷,那他真得扛着,扛到新政发布,这事才能过去。” “我明白了。还有件事,钱源那边,有没有地下钱庄?有个叫陆喜的,是什么人?” 老郭被问愣了,他焦急在记忆里摸索,好一会才翻出答案:“如果我没记错,陆喜是钱源的商会会长,但您知道,这类人黑白道都沾,放贷也不奇怪。地下钱庄的话……哦,有个人,生意做的很大,真名不详,外面的人叫他谭大。他是个不要命的,不少人在钱源办事,都得托他搭桥。” 邱池点头,突然转向王妈:“盛岸豪郡刚开盘时,我存了四套联排,钥匙在哪?” 王妈人在卧室,耳朵一直支棱在外,闻言一路小跑,飞奔到储藏室:“在呢在呢,都在保险柜里,我这就去给您拿!” 老郭一脸迷茫,邱池已站起身,走到门边换大衣:“城商行的老马,今晚还住在盛景园?” 听到这话,老郭连忙起身:“邱总,马行和沈达腾穿一条裤子,您这时候找他,他肯定拿乔!” “他敢拿乔?”,邱池接了钥匙,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向外走:“我给他堆出个奈何桥。” 盛景园地处洋海西南,与邱池家有一段距离。但时至凌晨,道路上人车稀少,邱池驱车一路狂奔,不多时就进了小区,到了马行长的温柔乡下。 邱池站在楼下,抬头向上看,十二层早已熄灯,暗色窗棂如猛兽的眼,遥遥凝望着他。 他取出手机,拨号出去,足足响了一分钟,那边才响起:“谁啊?哎呀我不都说了吗,今晚天塌了也别来烦我!” 邱池嘴角一弯,盯紧窗帘:“马行长,我在你家楼下。” 那边停顿五秒,才惊喜出言:“邱总,哎呀,是邱总么?哪来的风把您吹来了?时间赶得不巧啊,我今天在外出差,没法接待,这样吧,您等我回来……” 窗帘微微一晃,邱池风衣一甩,急步走向电梯:“我在你家门口,给我开门。” 马行光着身子,从床上蹦下,他一条腿插进衣袖,匀出手乱挥:“滚滚滚快滚!滚去衣柜!我不叫你,你别出来!” 他生怕被家中母老虎抓包,推了女人进衣柜,慌忙穿上裤子向外跑,他堵猫眼看了半天,确定只有邱池一人,才慢腾腾把门打开。 “哎呀邱总,真不是我老马瞎说,只是最近嘛您也知道,行里季度考核,找我的电话太多,我实在没辙,只能一并拒接,真不是我躲着您……” 马行长山一样的身躯堵在门口,邱池迎着夜间寒风,目光越过大门,飘进客厅:“夜里风大,不请我进去?” 这深更半夜的,把人堵门口,影响不好。马行讪笑拉开门,放邱池进来。 邱池也不客气,进了门四下一扫,径直走进客厅。他陷进沙发,对马行伸手:“茶和咖啡都不用,我喝白水。” 他这反客为主的架势,把马行气的牙痒,但卧室里还有人,他不敢声张,只得去倒水回来,暗暗期盼邱池滚蛋。 邱池接了水也不喝,只摇摇杯子,吹一口气:“罗主任昨天来参加k j发布会,他酒量不小,我们唐宣醉的站不起来,找了代驾才回去。” 马行心中敲起警钟,连忙随声附和:“可不是嘛,罗主任那酒量,吊打现在的小年轻。” 邱池不置可否,他喝了口水,半抬眼皮:“我听罗主任讲,审计局陈局喜欢k j的片子,逢年过节都请人包场。他也快来洋海考察,老马你是美食家,给我出出主意。等陈局来了,宴席该设在哪里?” 马行听的胸中擂鼓,不知邱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刚刚衣服套的急,裤子挂在身上,被冷汗一浸,湿的直贴上肉:“邱总,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大晚上的过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那我说了”,邱池把杯往桌上一放,磕出轻响:“我要贷款。” 马行一听,心中一松:“嗨,您这么兴师动众,我以为什么事呢!没问题没问题,以k j的还款能力,借多少都没问题!” “不以k j的名义,以我个人的名义。” “那不行那不行”,马行慌忙摆手,肥掌在空中扑腾:“以您的持股状况,做担保人可以,以个人名义贷款,也不是不行。但您特意跑一趟,这数目少不了,我老马胆子小,背不动这沉锅啊!” “背不动我的锅,能背动沈达腾的?” 马行听的寒毛直竖,邱池讽笑一声,向后摊开双臂:“沈达腾的25亿虽是总行批的,但文件和公章过了你的手,你也脱不了关系。上面风向一变,若他堵不上窟窿,你怎么办?” 邱池咄咄逼人,马行心中打鼓,但知道这种不能犯怂,只要一怂,就再硬不起来:“邱总,您的意思我明白,但说句实话,既然总行都点了头,我老马就算有意见,我这胳膊,也拧不过总行的大腿!再者说,事已至此,我只能安顿好老婆孩子,上面怎么发落,我怎么受着呗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7 !” 邱池眼光一挑,向卧室飘去:“马行坐享齐人之福,想都安顿好,有这么容易?” 马行“呼”一声站起,握紧双拳,满身肥肉乱窜:“邱池,你别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马行眼前一花,几把铁片从眼前掠过,砸上茶桌,发出咚鸣。 几把精雕细琢的钥匙依次排开,泛着幽幽银光。 马行眼前发花,气焰被抽,不自觉愣在原地。 “盛岸豪郡刚开盘时,一票难求”,邱池手摸钥匙,诚恳低语:“我托人要了四套联排,马行的生日,就在这几天吧?” 马行瞄着钥匙,努力咽了口水,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咱们都给国家干给党干,邱总这礼太重,我老马可收不起!” “对我邱池而言,不过小小心意”,邱池把钥匙向前推,循循善诱:“马行这么推诿,是我不配送这个礼?” “邱总,您这就见外啦”,马行的眼珠快黏上钥匙,手扶着膝盖,无意识向前凑:“您深夜过来,要的少不了九位吧?我实话实话,老马能力有限,帮不了的给搭桥,一定让您度过难关。” 邱池手指松开,亮色钥匙如同美人胴体,渐渐露出真身。 钱和女人,是马行最难抗拒的东西。他被这美人迷晕了眼,理智断线,脱口而出:“邱总啊,你听老马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贪恋一枝花?都不值费这个功夫。” “他不值,谭大值?” 马行没过脑子,全身心扑上眼前豪宅,口里在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清:“嚯,邱总,你也要出境?找他来不及,他之前犯过事,早跑的没影,谁知现在,在哪个山头劈柴!” 他话音刚落,迟钝的脑神经终于重连,细胞们凑在一起,凝成后知后觉的画面。 即使k j藏的再牢,当红明星祁林被绑架的事,还是小范围传开了。 邱池一来,他便知道,这是要凑绑匪要求的赎金。 给沈达腾的巨额贷款,毕竟是帝都总行主导,没过他的手,他不担主要责任,这才敢两头通吃,既敢吃沈达腾的钱,又敢吃邱池的豪宅。 但如果祁林被绑架,和沈达腾有关呢? 马行平时不关注娱乐新闻,但露水情缘爱看,他有时也跟着扫几眼。每次她看都在看艺迷周刊,那这个周刊,八成消息灵通。而这个周刊又姓沈,如果祁林被绑,真和沈达腾有关,那他和两边都有交集,会不会…… 等他反应过来,屋里早已空空荡荡,连丝人气都没。 卧室里的人等不及了,她蹑手蹑脚走出,客厅里只有马行。 她忙碎步上前,环住马行的脖子。 马行像座崩裂的雕塑,温香软玉往身上抱,他不言不动,只浑身僵硬,垂眼向桌上看。 桌上的哪里是钥匙,分明是冰冷的刀锋,片片将他凌迟。 邱池出门上车,把录音器往车里一丢,一路狂奔向警局开。手机在旁边嗡嗡作响,他开了公放,扔到一边。 陈锋似乎也在开车,听筒里传来发动机的轰鸣,两人同时开口:“我知道绑匪是谁!” 两人又同时一愣,陈锋率先回神:“我确定,绑匪只寥寥四人,但特警队几次扑错,谁在背后帮助他们?” “沈达腾”,邱池咬紧牙关,他踩实油门,车辆几乎在马路上腾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敢肯定,这事有他参与。” 陈锋沉默片刻,干哑开口:“我们调取了洋海和几个临市的高速监控,绑匪很狡猾,在高速上只出现过一次。根据他出现的地点,我们排除了几个选项。留下一处,是淮山和洋海交界的厂房。我们马上过去,你……” “你们先走,把定位发给我”,邱池把手机压上操作台:“我很快跟上。” 他挂了陈锋的电话,又立即拨给施秒:“交给你两件事。第一件,去中心医院找罗封罗院长,报我的名字,让他派最好的医疗队,跟在警车后面。第二件,派人去找老郭,让他多派几辆铁皮车,远远跟着警方。” 施秒心念电转,很快懂了:“我马上去办。但为何不直接追踪,还要凑钱?” “世事无常,我不能冒险”,邱池目视前方,眼瞳深深,手背覆满青筋:“我要他活着回来。” 施秒冷静下来,懂了邱池的意思。如果绑匪有其它耳目,看不到邱池凑钱……或许会失去耐心,掐断祁林生机。 邱池一人一车,行驶在昏黑的道路上,眼前一切如梦幻泡影,抬手掠过,皆为飞灰。 祁林突然出现在前方,他弯起眼睛,大笑出声,从远而近跑来,突然跳上挡风玻璃,两只手臂向里一伸,跳进邱池怀里。 邱池猛踩刹车,额头向前一扑,温热覆满双眼。 他抬手一抹,猩红满臂,视线变得模糊。 他踢开车门,跑到车前,四下张望,寂寥无人。 唯一轮弯月,悬于夜空。 血珠抹上手腕,糊上小叶紫檀,佛珠浮红,血腥混入檀香。 邱池半面染血,向远方眺望,他把珠子挨上额,嗓音沙哑哽咽:“林林……活着回来。” (2) 祁林快崩溃了。 人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是先给你无尽的希望,再在你眼前,把它打碎。 他蜷在悍马后座,黑雾如同瀑布,一层层一叠叠,从脑后向前奔涌。神经紧绷到极致,骤然断裂,碎成断断片片。强撑的那口气散了,精神尽皆崩塌,化为碎粉。 他总是这样,把事情搞砸,把好牌打烂。 这么没用,为什么还要活着? 好痛啊,好想见妈妈。 他右边是那笼活猴,猴子们在铁笼里滚扑撕咬,放声吼叫,有一只还拼命伸手,抠挖他的衣角。 查谦坐在祁林左侧,时不时抬眼看他。 这人状态太差,身体蜷成小团,脊背弯到极致,凸出一条拱起的骨,随时将要崩断。 生气尽皆消失,与之前勒住他脖子时……判若两人。 静默的气氛被突然打散,谭大瞟了后座一眼,冷声出言:“心疼饵子了?” 查谦像被揍了一拳,眼球一颤,牙齿咬进口腔。 谭大目视前方,语调平稳:“凭那强弩之末的身体,也能把你打晕?如果我没赶来,你要放他回家?” 查谦口唇发干,下意识以舌碾唇,唇皮扯得稀烂,血气洇透喉管。 他们没走高速,而是在林间小路穿行,悍马动力强劲,即使道路崎岖,速度也不见颓靡。 林间风声鹤唳,羽刃化为盐粉,从窗外簌簌闯进。 凛风磨破皮肤,抽干水分,徒留皲裂干涸。 不知在车上坐了多久,直到意识有些昏聩,车辆猛然一停,祁林因惯性前扑,被查谦一把拉回。 右边车门被拉开,赵东站在那骂骂咧咧: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8 “x的,被x的大明星耍的团团转!你x的脑子这么好使,也给我老赵使使?” 钱三的声音随后响起:“别废话了,快把他带走。” 赵东不情愿伸手,一把拽住祁林,把他拖出车门,查谦伸手去捞,谭大向后一扫,目光如鞭,查谦几乎被抽烂血肉,手臂骤然缩回。 谭大熄了火,绕到后座,提起笼子:“要我教你走路?” 查谦后背一颤,肌肉发僵,垂头走出车门。 这是座年久失修的寺庙,半扇大门胡乱歪着,被人随意一踹,落下簌簌的灰。 刚进庙门,周身便被漫天乌尘落满。一缕阳光从外跟进,掠过菩萨歪倒的半张脸。 寒凉之气从四周涌入,穿透皮肤,渗入肌理,祁林裹紧双臂,齿间泛凉,逼出咯咯碎音。 他一直紧紧蜷着,像只掉入陷阱的、已被剥皮拔毛的动物,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拢住生息。 那张网下落的更快,每眨一次眼,那网便浓黑一分,面前一切失了颜色,他被关进层叠的围栏,大门一扇扇在眼前关紧,可他无能为力。 “老钱源有三道名菜,活叫驴,吵三吱,生猴脑”,谭大坐在祁林对面,顺了瓶白酒,放在他面前:“前两样没有食材,以后再请你。” 钱三和查谦,一左一右压住祁林肩膀,两人手臂如山,将祁林牢牢夹在中间。 一只活猴被赵东抓住,按在祁林面前,那猴感知到危险,挣扎叫唤更厉。 谭大走到祁林背后,握住他的脖子,逼他抬眼,牢牢盯着猴头:“想吃哪块,让你先挑?” 祁林眼珠乱摇,唇珠泛白,两片薄薄的唇,早干瘪的流不出血。 查谦掌心发抖,几乎握不住祁林的肩,他偏过头去,不想再看。 “不说?不说的话,我就替你挑了。” 谭大瞟了赵东一眼,赵东忙扯段绳子过来,三下五除二,将猴子捆个结实。 赵东腾出手,取来个手握锤,把尖头对准猴脑。 “不要……不要……” 细如蚊呐的声音,扩散在空气里,谭大竖起耳朵,缓缓低头,贴近祁林耳边:“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错了,我错了,不要,不要……” 祁林精神崩溃,被眼前景象刺激的近乎失言,他颠三倒四嘟囔,喉管里挤出气音,像鱼吐泡泡,瞬间消失。 在毛求岛上,他和邱池也遇到许多猴子,他和它们玩闹,有一只抱娃的母猴,还帮他找回正确的路。 世间万物有灵, 猴子也同样惧怕死亡,它头被人按住,只能来回转眼,祈求人类给它生路。 “错了,也没关系”,谭大捏紧祁林脖子,缓声诱哄:“和你家人通话,让他帮你改正。” 耳边惊雷炸响,邱池胸中一颤,手底打滑,车子前轮一转,险些掉进深沟。 刚刚那下撞的狠了,他额上的血止不住,一层层向下涌。 他腾不出手擦血,只能半闭着眼,踩紧油门向前扑。 天边的光微微发亮,前方陈锋的车拐了个弯,进入一条土路,他忙猛打方向盘,跟上陈锋。 手心冷汗出了一层,越逼近目的地,胸中擂鼓越重。千万个想法在脑中冒出又消失,祁林的影子出现在心底,像一尾鱼,伸手去抓,扒下一手银鳞,徒留血肉模糊的尾巴。 从知道祁林失踪,到现在赶往追踪地点,总共也不超过十二小时,但时间本就虚无,在邱池看来,分秒被刻刻拉长,他与祁林之间隔条银河,总是无法靠近。 小叶紫檀凝了血,触手干涩,拨转不开。 林林,求求你,活着回来。 你想要的,不想要的,敢要的,不敢要的,我都给你。 什么都给你。 他从未如此想念过祁林,胸中怪兽嘶吼咆哮,想扒开祁林的细骨,埋进祁林的血肉,与他紧紧相贴。 陈锋的车突然停了,几队特警动作快速,团团围住破旧的厂房,有两个人将门推开,枪口对准屋内,慢慢走了进去。 不到一分钟,里面就传来消息,邱池慌忙跑进一楼,看到地上散乱的血。 血迹不多,只寥寥几点,但它们与土灰相黏,泛出喑哑的红。 祁林被带走了? 某些残忍的画面,化为利刃,片片切割邱池,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转身奔上二楼。 二楼更加黑沉,地板土灰蹭的杂乱,四处散落断裂的绳子,还有些染血的工具。 陈锋随后跟上,示意人把镊子夹起,放进袋中。 邱池没有阻止,只偏过眼,看最里面的一扇窗。 这是如同坟墓的二楼里,所透进的唯一的光。窗上绑着一根绳,邱池走到近处,绳结上也是干涸的血,刺痛人眼。 祁林在这里,究竟流了多少血? 邱池站在窗台向下望,他想象祁林是从这逃出,抓住绳子,一步步挪下,逃到路上,逃回自己身边。 陈锋举起对讲机通话,几分钟后,他过来拍拍邱池:“定位到了大致区域,我们立即赶去,为以往万一,你也开我们的车。” 陈锋给邱池匀了辆车,邱池刚开出不久,手机便嗡嗡作响。 是他的私人手机。 这铃音叫喊不停,如在催命,如同拿枪顶他头上,砰砰发出轰鸣。 他一脚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抬手按了公放。 电流沙沙作响,无言的沉默,从听筒渗出。 邱池屏气听着,不敢出言。 低沉沙哑的男声传来,邱池立即辨出,这是上次与他通话的人。他现在知道了,这人就是谭大。 那声音不急不缓,含着淡淡调侃:“不和家人说句话?” 邱池的心顿时悬到喉口,他一把夺来手机,贴在耳边。 祁林颤抖哽咽的声音,细如蚊呐,从听筒抖出:“王八……我好疼……特别疼……” 这话语如一捧硫酸,对他当头泼下,邱池头皮发麻,眼睛被泡的融化。 祁林……这样倔强,如果没被逼到崩溃,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邱池牙齿磕动,几乎把嘴唇咬穿:“林林,听我说,你乖乖的,爸爸和弟弟都在家等你,下周就是妈妈的生日,你要回来,给妈妈过生日,好不好?” 祁林动弹不得,只能听到邱池的声音,缕缕滚入耳膜,他颤抖嘴唇,竭力发声:“没关系,我去陪她,她就不会怪我了……你替我祈祷……祈祷我能找到她,好不好……” 成片的血丝在眼底爆裂,邱池狠狠一拳,捶在窗上:“不可能!祁林,你撑下去!” 陈锋的身影出现在窗边。技术组正蹲在地上调试设备,陈锋不断给邱池打手势,示意他拖长通话时间。 邱池无暇他顾,他抠肠挖肚,竟找不出什么,可以留下祁林:“林林,赵导的戏没问题,什么戏都没问题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69 ,只要你回来,你要当导演,我给你投资,你要上综艺,我给你团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回来……” 到最后他说不下去,嗓音如被重物梗住,他猛然握拳,眼底冒血。 谭大在对面拍掌,啪啪作响:“情深意重,我听着都感动。账户已经发到你手机,你看着办。” 邱池手臂扶眼,低哑出言:“你要多少。” 谭大笑了,按灭屏幕:“我要你的诚意。” 邱池手机砰砰直跳,数个账户跳了进来。 他手指发滑,试了几次,才摇下车窗。 陈锋举起手中设备:“你自己决定,因人质还在那边,无法冻结账户。定位到四个地点,你直觉是哪个?” 邱池眼底磨砂,睁眼看着,指指其中之一:“这个寺庙。” “为什么?” “我爱人刚说……让我替他祈祷。他很坚强,他一定能撑下去。” 他以手抚额,呢喃低语,像在安慰陈锋,更像在安慰自己。 (3) 陈锋当机立断,挥手令人出发,齐齐往寺庙赶去。数辆警车呼啸而过,挟风裹雨,在阴沉天幕下疾行。 手上烧出的嫩肉将要愈合,邱池扫它一眼,滚过佛珠,狠狠压上伤口。 钝痛沿着神经上涌,邱池按开手机,给老郭拨号:“汇款,有多少汇多少。” 老郭看着手机里弹出的账户,欲哭无泪:“邱总,数额太大,转不过去。” “找人帮忙”,邱池猛打方向盘,跟在警方后面:“务必尽快汇去。” 他干脆利落挂了电话,脚下重踩,车子似离弦的箭,飞速窜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要见到祁林,迫不及待……要把祁林带回。 胸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它左冲右突,似饕餮撕毁一切。 林林,活着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在心中祈求,小叶紫檀混着血汗,在掌心打滑。他努力集中精神,构想美好未来。 林林活蹦乱跳回来,上了喜欢的戏,得了重视的奖,回家后偷偷把奖杯藏好,待他回家,扑出来蒙他的眼,给他一个惊喜。 汗水浸湿眼睫,冷汗沿鼻尖向下淌,邱池勉强扯开笑容,撕裂发干的脸皮。 “起来”,谭大扶住祁林的脖子,压着他的喉管,逼他后仰:“挑块喜欢的,吃饱了,好上路。” 谭大按灭屏幕的一瞬间,祁林眼前最后的光亮,突然消失。 仿佛电路烧毁,瞳仁烧开,化成一滩血水。 他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一直东贴一块,西补一块,挣扎直起身体,在人间行走。 然而他终有报废的一天,累的再也爬不起动不了,跌跌撞撞散了架,留一地散落的零件。 最后一扇希望的门,在他眼前关紧。无边天光消散,日月晦暗,乌云铺天盖地,抽干活命氧气。 祁林仿佛掉入深渊,四周空无一人。他试图喊叫,无法发出声音,他试图挣扎,手脚无法动弹。 就让一切结束吧。 都结束吧,活着太累,离开是最好的解脱。 谭大掐住祁林下颚,盯紧他涣散的眼。 光芒消褪,像被抽干生机。 半张的瞳仁如同墨块,乌沉沉覆盖眼白,光芒聚拢不起。 谭大迟疑一瞬,抬手拂过祁林眼睫,那眼珠动都不动,像被定在原地。 “哥哥,长什么样,忘了……” 谭大猛然抽手,后退两步。 这轮回,如同梦魇。 他抓起祁林,丢给赵东:“走。” 赵东慌忙扔掉锤子,扛起祁林:“老大,这就走哇?” 谭大提起笼子出门,拉门一开,猴子们疯狂跑出,转瞬消失踪迹。 几人坐上悍马,正准备打火,钱三突然出言:“查谦呢?”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查谦瘦长的身影,他出现在门边,半面脸埋进阴霾,瑟瑟发抖。 “走了”,谭大转脸,戴回黑超:“要我教你走路?” 查谦一震,像被人一拳打醒。他快步上前,拉开副驾的门,坐上去,把祁林接了过来。 他们开车往淮山外区赶,淮山这几年主营旅途业务,原始森林保存完好,树枝横七竖八,乱插在怪石里。 有几条小路挨崖壁,狭窄仅容两辆车行驶,过了前面一段高速,就有这几条岔路。 他们在高速上截了辆车,把车主打晕丢到路边。在谭大的示意下,赵东和钱三带着祁林,离开悍马坐上新车。 他们在监控前放慢车速,谭大拨给邱池:“带钱来淮山路,与我交易。” 淮山路地势平坦,能走大车,同时四周有草木茂盛,确实适合交易。 黑云压城,乌沉沉的天色,将日光掩埋。几粒雨砸上车窗,分崩离析。 高速监控传到陈锋手里,谭大和查谦行驶在前,人质就在他们车里。 他们走的那条路,果然是从寺庙出来的那条。 陈锋惊异于邱池的直觉,他宁愿把这定义为心有灵犀,他掏出对讲机,与邱池通话:“你跟哪边?” “淮山路”,邱池咬牙切齿,扔掉珠子:“我要见祁林。” 过了高速有好几条分岔口,除了淮山路,只剩渤海路最窄最抖,如果要逃跑,最有可能走渤海路。 或许除了谭大和查谦,剩下的两个人走渤海路逃跑,留下一丝生机。 开过高速的监控带,行到岔路前,谭大一脚踩住刹车,向后看了一眼。 赵东险些撞上悍马,慌忙挤出车窗:“咋了老大?” 谭大伸手,指向淮山路:“你走这条,听我指令,与邱池交易。” “啥?”,赵东啪啪拍操作台,脸上肥肉直抖:“老大,我怕办坏了事!” “钱三”,谭大把视线转向他:“这事你办。” “好,好的”,钱三比赵东镇定很多,他连忙与赵东换了位置,按照谭大的指示,开车驶向淮山路。 悍马开上渤海路,这条路狭窄崎岖,路面满是土坑碎石,飞掠而过的,不是歪斜的土坡,就是斜耸的断崖。 查谦坐在副驾,祁林被他困在怀里。 他托着祁林的上半身,挡住祁林的眼。 抖了一会,他转而去抓祁林的手,那手指冰凉,寒如尸体。 过了高速岔道多,警力也有限,只能分散开,各自上路追踪。 邱池开在淮山路的警车后,走了一会总觉心中打鼓,胸腔里住着弹跳血脉,火山喷发似的,一丛丛向外冒血。 不对,哪里不对。 换位思考。在绑匪已经知道,有人追踪的情况下,会直接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警方? 如果他是谭大,他会怎么做? 往回推,快往回推! 陈锋设计的追踪路线,是结合绑匪的话,以及高速上的监控,所做出的规划。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0 有没有可能,绑匪故意在监控前说话,等过了监控,再混淆视听? 如果他是谭大,在这种时候,不可能说实话,也不可能放开人质。 就这样吧,如果错了,就把他的命,赔给祁林。 手机嗡嗡作响,施秒的声音拼命挤出:“邱总,我带了医疗队过来,我去哪里?” “渤海路!”,邱池嘶吼,嗓中含血:“快去!” 他话音刚落,自己也猛打转向,拐上一条土路。 这条路能通向渤海路,渤海路中有最抖的一片峭壁,他无法从后方追踪,只能从前方调头,截住绑匪。 小叶紫檀甩在操作台上,来回撞击玻璃。 凤眼菩提在手臂上打转,手机寂寥无声,谭大猛踩油门,唇边扯笑:“诚意不够哪。” 查谦条件反射护住祁林,收紧手臂。 似乎为了给他回应,谭大手机嗡嗡直响,无数短信跃出屏幕。 他扫了一眼,淡淡的笑拢上眼眉。 随即他扫向祁林,怜悯出言:“成全他吧。” 成全他吧,给他留个全尸。 这是谭大未尽的话。 查谦抖若筛糠,他掌中的脖子实在细弱,呼吸几不可闻,稍稍一掐,就会消失。 他印象里的楚青衣,是站在屋顶舞剑的大侠,穿一身青袍,挽出剑花。 他不该这样瘦这样弱,像陷进罂粟花里的尸体。 祁林毫不反抗,他无骨似的瘫软,脆弱的喉管被人掌握,牵出一层薄皮。 谭大额角爆出青筋,油门踩得更深:“你聋了?” “谭大,谭大”,查谦五官扭曲,泪水在脸上蜿蜒:“你忘了,弟弟?” …… “哥哥,长什么样,忘了……” “忘了,也没关系,哥哥帮你记着。” …… 凄风苦雨,成片的血砸倒罂粟,谭大一路磕头,讨不到救命的药片。 祁林涣散的眼,与弟弟融合在一起。 他有一瞬的恍惚,惊醒后怒吼出声:“杀了他!” 他狠狠砸了把方向盘,悍马狂抖,碾出碎痕:“我让你杀了他!” 雷声阵阵,闪电轰鸣,谭大的脸,如同鬼魅。 查谦颤抖咬牙,一口咬穿了唇,他脚下一动,重力踹开车门。 手臂一划,他提起祁林衣领,把祁林甩出车门。 车旁是又长又抖的土坡,伴随谭大的怒吼,祁林像只破旧的麻袋,一路滚了下去。 祁林抬手想抓住什么,手臂划到尖利的石块,喷出一溜长血。 …… “祁林,我没和你开玩笑”,邱池握住他胳膊,把他从背后扒下:“记住了,下次如果跑丢了,至少留下线索,让别人能够找到。” …… 仅余的力气,只够让每次翻滚时,先让受伤的手臂,接触到土堆。 老王八,你看我多听话。 我都不想活了,还这么听你的话。 祁林摔在一块平坡上,停止了翻滚。 他脑中掠过许多画面,混乱的模糊的,走马灯似的铺开卷轴,在记忆中翻滚。 祁建中牵着他的手,给他介绍女人和小孩:“这是你的新妈妈,这是你的新弟弟。喜欢吗?” 他八岁就客串了第一步戏,叔叔阿姨都喜欢他,挨个来抱他玩。 他得了空闲,兴高采烈回到家,家里堆满法拉利模型,他尖叫一声,抱起妈妈疯狂转圈。 他长大了,与邱池擦肩而过,他悄悄硬了,偷偷跟在后面,在邱池办公室门口,凹出尴尬的造型。 他壁咚邱池,在对方耳边吹出细烟,奶油薄荷让人迷醉,他想留住这滋味,于是顺走了邱池的火机。 他在帐篷里,陷入一片漆黑,邱池点开火机,把光亮带给了他。 好想,好想再看一眼。 就让他,就让他自私一回,再看一眼。 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斗大的雨砸在脸上,砸到身上,带走仅余的热气。 衣服破破烂烂,手臂长满细粒,外面真冷啊,好想回家。 身下都是坚硬的石块,应该疼的,怎么感觉不到疼啊。 他的人生如风中残烛,大风一来,便会把他吹熄。 他挣扎抬起手臂,在身边摸索,试图找到火机,重燃烛火。 身边只有粗粝的石子,又尖又硬,什么都没有。 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够抽回手臂,护住肚子。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郎飞。 他活的太累,真的坚持不下去,放他走吧。 妈妈,一定会来接他吧。 老王八,对不起,我尽力了。 祁林朦胧与亲人对话,几句话说的颠三倒四,断断续续。 他的意识飘散,灵魂仿佛抽离出去,在半空俯视身体。 如果我早早知道,与我相识,会让你经历痛苦,我宁愿没站在门外,吹出那口烟气。 第17章 (1) 悍马车门大开,凛风夹着狂卷的沙,将面皮划破。 查谦身体前倾,半抬手臂,整个人如一棵芦苇,在风中摇摆。 谭大耳朵被吹到发烫,他握紧方向盘,发力大吼:“查谦,回来!” 查谦恍若未闻,他像被捅穿了耳膜,只把左脚卡进门缝,半个身体扒出门外,往祁林的方向探。 再向外斜些,他几乎要跳车了。谭大怒火中烧,一把抓住对方衣摆,刚要往回拽,前方出现一个急拐。 谭大不得不松手,猛打方向盘,惯性将查谦重重一甩,险些飞出车外。 查谦条件反射抓门,四指崩出青白。 时间在此刻静止。 谭大刚转过拐角,便与一辆警车相撞。那车上只有一人,看到他停都不停,只冲他猛扑过来。 那人挟风裹雷,如一颗重型炮弹,谭大眼睁睁看他冲来,刚要动作,那人已近在咫尺,巨大惯性撞上悍马车头,悍马向外一滑,查谦再握不住,他手指发麻,轻飘飘飞出,重重摔落在地。 “干!”,谭大怒骂:“查谦起来!” 查谦失魂落魄,手肘撑在地上,小臂发抖,一时爬不起来。 警车后退半寸,朝查谦猛撞过去。 谭大忙踩油门跟上,两辆车在狭窄的空隙挤压,铁皮摩擦,发出刺耳轰鸣。 “你不是臭虫!”,谭大破口大骂,看清对方的脸,他哈哈大笑:“他死了,被我抹了脖子,随便埋了!” 邱池有一瞬的恍惚,血液冲上脑干,他魂魄离体,动弹不得。 谭大得此良机,方向盘猛然右打,邱池被狠狠挤开,车身撞上栏杆。 祁林……死了? 邱池眼前发黑,血脉抽痛,两串鼻血飙出,覆满脖颈。 祁林扑到他身上,大笑出声,笑容越来越小,身形越来越薄,直至最后消失。 那你就给他陪葬吧。 这句话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1 突兀浮现,声音如从地狱爬出,又刺又急,将理智撕开。 那魔音如同钢针,从太阳穴插入,把额头捅穿。 邱池不再理会谭大,他一脚油门,朝查谦直冲过去。 谭大忙踩油门跟上,刚挨上邱池,后者突然摇下车窗,挤出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谭大,突然下探,子弹飞出,插入悍马右轮。 匆忙间无法瞄准,但这力量已够让悍马打滑,方向盘不受控制,车头猛甩,轮子碾上查谦的腿。 千钧一发,查谦想向旁边滚,手边掠过邱池的车。 查谦半抬起头,电石火光间,他眼神上飘,看到邱池的脸。 邱池半面染血,如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他居高临下,仿佛在俯视蝼蚁,不带一丝怜悯。 查谦手上,还残留楚青衣的温度。他现在明白了,这个瘦弱的人,对邱池很重要。 谭大于他而言……同样重要。 腿根传来剧烈的痛,痛楚只有一瞬,他手心发黏,摸到温热的液体。 层叠的血蔓延过来,大片罂粟在土中盛开。他半坐在血泊中,想伸手摸腿,找不到腿在哪里。 谭大控不住车,轧到了某个活物。 平时开车时,也可能碾到小猫小狗,这是它们的命,它们该去下个轮回。 他罪孽深重,只能不断放生,试图抵消一二。 背后无人呼痛,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寂静,簌簌的血蔓延而来,包裹轮胎。 …… “我随母姓谭,叫我谭大。” “我跟你干,你能,给我,什么?” “让你吃饱饭。” “真的?” “真的。” “那我,跟你干。” …… 查谦像一条忠实的狗,跟随他出生入死,只要他摇摇手上的肉,这狗就会乖乖奔来。 身为主人,何曾真的在意过狗? 这狗只要乖乖听话,就足够了。 警车向后倒退蓄力,在谭大恍惚之时,邱池猛踩油门,朝着谭大的驾驶室,狠狠撞了过去。 几把枪原本散在操作台上,被这重力逼得四散飘飞,顺着大开的车门,飞落斜崖。 邱池二话不说,举枪对准谭大,刚要扣动扳机,谭大从驾驶室扑来,扑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骨骼发出破裂寒鸣,邱池手指一松,猛然回缩,因他为了瞄准,把车窗摇大,谭大半个身体扑进,狠狠给了他一拳。 酸甜苦辣扑进鼻腔,邱池疼的睁不开眼,只觉鼻骨都要碎裂,成股的血浸透衬衫。 他捂住鼻子,聚起力气,抬脚踹开谭大,把他踹翻出门。 谭大后仰倒地,抢来的枪落到远处,他伸手去摸,邱池紧跟上前,一脚踩上他指骨,又抬脚碾压他喉管。 谭大发出嗬嗬气音,脸色涨的通红,他掰住邱池脚腕,向下一拧,邱池站立不住,落地时仍奋力抓住他脖子,同样给了他一拳。 两人在泥里滚扑撕咬,往死里招呼对方。 谭大养尊处优太久,杀人的本事丢了不少,一时间竟无法制服邱池。 邱池全凭一腔激愤,肾上腺激素飙升,力气比平时大了不少,不知道疼似的,挥拳往对方脸上招呼。 邱池半面染血,谭大的牙被打飞,两人身上满是土灰,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 邱池杀人的心无法抑制,他强力压住谭大喉管,劈手夺了块石头,往谭大头上砸去。 “不要!” 一声惊呼传来,沙哑无力,却透着虚弱到极致的哀求。 查谦努力往这边爬了两步,身后拖出染血长痕。 刺目的红逼痛邱池的眼,他手腕一僵,这一下没能砸落,被谭大踢开。 谭大同样双目赤红,他踢翻邱池,猛跑两步,随意抓了把枪,瞄准邱池的脑袋。 “砰——” “谭大,别拿……” 查谦再无力气,他趴倒在血泊中,嘴唇煞白,双眼圆睁。 这些散落的枪里,有一把打空了子弹,他们跑的太急,查谦没能给它换弹夹。 茂密的罂粟花海中,谭大从他背后过来,坐到他身边,接过左轮手枪,对准太阳穴,扣下扳机。 那声枪响,同样没有出现。 这轮回,如同梦魇。 从警这么多年,陈锋站在警车边,手臂第一次发颤。 硝烟散尽,他手臂垂落,枪管滑落在地。 时间有限,没能瞄准,只击中谭大腹部,却也足够。 施秒带着医疗队,飞奔在渤海路上,路过一片土坡,她尖叫出声:“停车!这有血!” 一溜长血向下延伸,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小林子……你活着……” 她眼泪唰唰滚落,从车上跳下,连滚带爬向下扑。 邱池站在血泊中,腥甜的血红到发紫,由远及近,将皮鞋浸满。 谭大腹部破开大洞,里面血肉模糊,他挣扎抬手,试图堵住闸口。 他目光涣散,手脚无力,气管里只有最后的粗喘,风箱似的,一落一起。 “你……就是我……” 他嘴唇染血,牙齿被浓墨的红浸透,这残喘的诅咒,却如同魔音,爬进邱池耳膜。 手机在风衣里嗡嗡作响,邱池后退两步,手指发抖。 这手机如有实体,它成为一柄利剑,劈开他胸膛,插进他的心脏。 他胡乱在风衣上抹血,手指滑动数次,才颤巍巍把它捧出,按开接听。 施秒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她像落入陷阱的动物,发出最后的嘶吼。那嗓音如被劈裂,碾出绝望哀鸣:“啊——啊——祁林——没心跳了——” 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邱池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血泊里。 (2) 邱池跪倒在血泊里,脑中嗡嗡作响,口鼻像被按进土里,无法呼吸。 他曾引以为豪的理智,早已四分五裂,拼凑不起。 陈锋看不下去,从远处跑来,一把拽起邱池的胳膊,将他提起:“邱池,你起来!” 邱池毫无反应。 他如同丧魂的木偶,呆滞僵直,眼神涣散。风衣浸饱了血,沉甸甸贴着身体。 陈锋咬紧牙关,半蹲下来,揪起他的脖领:“去看他!” 邱池手指发沉。 陈锋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你去看他!” 似乎被这重力摇醒,邱池手臂一撑,蓄力爬起,跌撞往回走。 他两腿发软,膝盖像被人挖出,空荡荡漏风漏雨。 无边雨点从空中飞落,砸在身上,破开胸膛。邱池走几步就要停下,深喘几口,再挪脚向前。 土坡上一溜长血,分外刺眼,他扶住一块石头,刚想下探,恍惚间一脚踩空,咕噜噜滚落下去。 好在他还有力气,滚了几步就手扒树枝,稳住身体。他抓紧枝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2 干,奋力偏头,底下传来嘈杂碎鸣。 无数医务人员围在一起,各个忙得打转,仪器设备四散摊开。施秒捂嘴瘫坐在地,一只鞋飞了,另一只踩在脚底。 邱池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了风衣,连滚带爬落下,弓身分开人墙,挤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只青筋突起的手,手腕细弱,一捏即碎。 他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 邱池挪腿向前,半跪在地。 气罩覆盖祁林的脸,他面色煞白,双眼微闭,瞳仁中有涣散的光,悠悠浮起。 “先生,先生,别影响我们抢救……” 有人在背后拉邱池,试图将他拉开,他一把甩开那手,猛扑上前,却不敢用力,只捏住祁林手指。 手掌冰凉刺骨,指背青白,指骨僵硬扭曲。 头发长了点,软绵绵贴上脖颈。人这么硬,发丝却这么软。 祁林被人按压胸膛,单薄肋骨下落弹起,氧气罩簌簌发抖,几欲滑落在地。 “林林,坚持住,你回来……爸爸,爸爸还在等你……” 邱池分不清脸上是汗是泪,他断断续续恳求,握住祁林的头发,绵软丝绸从指间溜走,总是无法抓回。 他为什么这么痛苦? 他为什么不肯醒来? 邱池抓着祁林的手,鼻子簌簌冒血,血珠滚落,砸上祁林手背。 掌心里的手指,突然一动。 医务人员惊跳起来,手下动作更快。不知按压多久,祁林上身一抖,猛然喘出口气,虚软挥出手臂。 他得了一丝力气,立即乱抓乱挠,试图抠落气罩。 邱池心跳过速,忙把他手臂拉回。祁林却半抬眼皮,按住他的胸膛,把他向后一推。 医护人员慌忙要上前,祁林惊惶乱扫,拼命后蹭:“打火机呢?” 他神志不清,身上无力,却小猫抓挠似的,奋力挥舞手臂:“我、我打火机呢?” 祁林找不到打火机,无措如丢魂,颤抖蜷起双腿,试图拢住自己。 医务人员怕他挣扎太过,伤了自己,一时都没敢上前。邱池从喜悦中惊醒,忙扯来件大褂,将它甩起,罩上祁林头顶。 封闭的空间,似乎给了祁林勇气,他捏住衣角,不再挣扎,只微微拢住双臂。 邱池张开怀抱,将他连人带衣,抱进怀里。 他身上仍有血腥,祁林却不怕不躲,只小心抬手,轻轻环他背脊。 邱池心疼的不能自已,几句话颠来倒去:“林林,老王八来了,你回来了,真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打火机”,祁林抓紧手中布料,绝望哽咽:“王八,我要,打火机……” 邱池胸前覆满温热,他安抚抱住祁林,分出只手抚摸他背,另只手在半空挥舞,示意他人带祁林离开。 祁林再没力气,被扯开双手,塞进救护车里。邱池不顾身上脏污,也飞快挤上,在祁林不安扭动前,把人搂入怀里。 祁林仍在挣扎,他满是血泥的指甲,勾住邱池衬衫,狠狠攥紧。 “打火机在哪?”,邱池冲前方吼叫。 一般的救护车里,哪有这种东西,好在开车人出来的急,内兜里真顺了一个,他连忙掏它出来,丢给邱池。 邱池把它塞给祁林,祁林慌乱抓住火机,手指一动,按开一丛火苗。 他努力抬身,把眼睫往火苗上挤,邱池与他近在咫尺,竟阻止不及。 睫毛泛出焦糊,邱池一把夺下火机,劈手一甩:“干什么?” 祁林摸索抓他,哽咽出言:“不是这个,不要这个,我要都彭……” 他找寻不到,胸中烦闷,竟猛然弯腰,咳出一口乌血。 祁林撑到现在,全凭自欺欺人的毅力,此时那希望散了,他喉咙发痒,血像止不住似的,一口口向外涌。 医护人员慌忙围上,邱池被甩到角落,呆呆愣着。 祁林的血爬上他手背,麻痒难耐。 他想起在毛求岛上,祁林背对他跪着,疯狂在背包里翻火机,毫不理会外界。 帐篷里燃出光亮,祁林的眼瞳涣散又收紧,他长舒口气,背对自己,蜷成小团。 同样无神的目光,渐渐融合在一起。 祁林……是用怎样的心情,承受看不见的恐慌,抵抗外界的压力? 而他邱池,对祁林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秉持虚伪的理智,将原本悬在崖边的人,一掌推了下去。 风风火火扑进医院,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又关紧,邱池坐上外面的长椅,眼神放空,脊背僵直。 风干的血黏上衣服,皱巴巴的衣领围住脖颈,味道令人作呕。 不知何时,施秒坐在他旁边,以手挡脸,泄出啜泣。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这混蛋?”,她低声控诉,自言自语:“脾气差,又好面子,问什么也不说,说什么也不听。祁林,你说句难受,有这么难?逮住几个黑粉不放,天天看人家怎么骂你。你还有那么多粉丝,他们变着法夸你,你怎么都看不见?” 她想说的太多,最后连成一片,只余黏腻哽咽。 邱池望着手术室的大门,身体坐在这里,灵魂却离体而出,飘回过去,坐在邱山林病房外。 这轮回,如同梦魇。 大门打开,有人跌撞冲出,一张轻飘飘的纸,落进他掌心里。 有人摇晃他身体,在他身边吼叫,他手里被塞进只笔,划破薄纸。 大门一抖,被重新关紧。 有位护士路过,看邱池半面凝血,忙快步迎上,要将他带走医治。 邱池将她推开,艰难拿过施秒的手机,与老陈通话:“手机,酒。” 老陈正在楼下候着,本就惴惴不安,此时听了这话,慌忙发问:“邱总,手机我马上去买。这个酒,您现在就要?” “现在就要”,邱池塌下肩膀,眼神发散:“有多少,买多少。” 老陈性格实在,邱总让他买,他就不遗余力地买,不多时就提了酒水上来,红的白的啤的,琳琅摆了一地。 邱池看都不看,随意打开一瓶,囫囵往喉里灌,几口喝了干净,扔掉空瓶。 他依旧挺直脊背,坐在那如柄钢枪,手下却不停,长颈的红酒,小瓶的白酒,易拉罐装的啤酒,被他挨个拧开喝光,扔到一旁。 施秒坐如针毡,看不下去,抬手推他:“邱总,别混着喝……” 身旁突然一沉,罗封坐在他旁边,看他半晌,突然拧眉,捏他手臂:“别喝了,心情不好,自虐也没意义。” 施秒一惊,这才发现,邱池手背发红,一片红疹溜开,向手腕延伸进去。 除手腕之外,脖颈也微微颤抖,红疹从皮下冒出,迅速占领高地。 怪不得他戒酒禁烟,原来过敏这么厉害。 施秒皱眉看他,说不清心中滋味。在此之前,她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3 对邱池心中有怨,但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邱池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他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般薄情。 但他若也爱祁林,为什么,要一次次推开祁林? “他怎么样?”,邱池嗓音干哑,因没擦洗换衣,酒液混着腥甜,往喉里滚:“术语我听不懂,你给我解释。” 罗封叹息一声,把酒瓶向地上推:“肿瘤发展很快,压迫了视神经。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手指骨裂。精神压力大,三餐不定,有胃出血迹象。现在最大的问题时,他必须尽快接受手术,但身体素质差,各项指标都差的远,至少要养到指标合格,才能上手术台。” 罗封每说一句,邱池就灌一口酒。 他身上麻痒的厉害,皮肤被火烧灼,烧的浑身发疼。 “养好后接受治疗,他的视力,能恢复多少?” “以现有的医疗资源看,大约百分之七十。” “现有的资源?”,邱池喝的双眼发红,仍不忘质疑。 罗封推推眼镜,欲言又止。 邱池捏紧空瓶,转头看他:“说话。” 罗封咽口口水,十指交叉,拢在一起:“在这方面,德国的设备最好,但进口一台,市价要两千万,市里批不下来。” “用了这个设备”,邱池扔掉空瓶,直起身体,逼视罗封:“能恢复多少?” “百分之八十五,没有问题。” “好,我明白了。” 邱池点头,向后靠上墙壁,冰凉冷却燥热,让他舒缓些许。 施秒的手机嗡嗡作响,声音突兀,撕裂空气。她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人,竟是顾檬。 顾檬是邱池的董秘,事发突然人手不够,她被邱池派去医院,守着祁林的父亲。 或许她联系不上邱池和祁林,才给施秒拨号。 走廊满是消毒水的气味,又浓又呛,惹人心头发慌。 施秒拨开免提,顾檬惊慌失措的声音,响彻在走廊里:“妙姐,您能联系上邱总吗?或者祁哥?祁哥的爸爸醒了,说什么都要出院,非要去找祁哥!他刚醒情绪不稳,我们不敢拦他,怎么办啊?” (3) 施秒张口欲言,邱池突然出声:“让他来。” 施秒一惊,抬眼看他。 邱池开了瓶新酒,仰头喝光:“早告诉他,也让他安心养病。” 顾檬一听也愣了,她带着手机一路小跑,跑到拐角急言:“邱总,我们先瞒着他,说祁哥出国了吧?刚唐宣告诉我,祁哥还在抢救……” 邱池敲敲膝盖,沉声出言:“你让几个人帮忙,把祁父抬来六号楼八层,多余的话不用讲。” 顾檬还想开口,邱池伸臂过去,按断了通话。 施秒把手机塞回包里,犹豫看看邱池,又看向罗封。她不知邱池葫芦里卖什么药,现在让祁父过来,能把走廊变成修罗场。倒不如说祁林出国,先把两人分开。 邱池一口口喝酒,他越喝越多,神智越来越昏茫。身体烧灼如铁皮,紧贴背后墙壁。 “你也觉得,我该瞒着他?”,邱池看着“手术中”三个大字,嘶哑开口。 施秒被戳中心思,干脆点头:“是,虽然他们都在中心医院,但医院这么大,从祁父的病房到这边,打车还要十分钟。等祁林状况稳定,再告诉他不迟。” “他很愧疚”,邱池垂下头,看胸前干涸的血迹:“比我还要愧疚。如果无法发泄,会把他逼疯。” 楼下传来熙攘声音,施秒忙扑到窗前,一位穿病号服的男人推开众人,跌撞闯进大门。 顾檬站在车边,仰头往上看,她与施秒对视一眼,勉强扯开笑容,眼眶却红了。 八层的电梯“叮”一声打开,祁建中闯出电梯门,四下看了一圈,直直冲邱池奔来。 邱池站在“手术中”的显示屏下,摇晃立着,手掌紧攥成拳。 祁建中额上有圈纱布,嘴唇干裂灰白,他走到邱池面前,越过他看向后看:“崽崽……在里面?” 邱池点头,干涩开口:“他向我求救,我没有理会。他被绑架,我视而不见。他现在生死未卜,我……” 话音未落,祁建中铁拳挥出,邱池只觉半张脸被砂捶扫过,他咳出口血,跌撞后退两步,后背砸上椅子,疼的蜷缩在地。 这一拳痛彻心扉,却让他清醒不少,山一样的愧疚被削落半面,僵死的理智抖擞精神,重新拼凑起来。 “崽崽生死未卜,你在这借酒浇愁?”,祁建中站在原地发抖,按住椅背,才能立住身体:“我怎么,怎么和他妈妈交待?” 祁母的面容,闯进邱池脑海。她眼眸弯弯,温柔对邱池笑:“我们林林,性格随他叔,太好面子,你和他越亲,他有些话越藏着掖着,不和你说。你比他大,多让着他,小两口过日子,他冷了你给披件外套,你渴了让他给倒杯水,苦了累了互相搀着,什么坎都能迈过。我们做长辈的,难得见你们回来,唠唠叨叨的,不嫌烦吧?”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想起来了,他当时捏着祁林的肩,斩钉截铁回答:“我一定好好哄他,不讨他嫌。” 这些说过的话,化为长鞭,把他打到无地自容。 他何曾哄过祁林? 在祁林最难过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曾说,还担心祁林恃宠而骄。 可是祁林……何曾得过他的宠爱? 祁建中只挥了一拳,就站不住似的,摇摇晃晃倒退,摔倒在椅子上:“我不该听崽的话,让他当什么演员,当什么明星。人前漂漂亮亮,前呼后拥的,人后从早忙到晚,给家里打电话,累的气喘吁吁,还得哄他妈妈开心。” 他情绪不稳,说话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大哥大嫂没的早,一家人出去旅游,遇上车祸,大嫂把崽护在怀里,自己被压没了。崽可真小啊,我抱他出来,他还在笑,我真气啊,气得想掐他,因为你个小东西,大哥大嫂都没回来。但崽抓我手,我又舍不得,这是我们老祁家的骨肉,我得替大哥,把他拉扯大。” 这些话憋在心里,没人可以倾诉,此时坐在祁林的病房外,祁建中控制不了自己,揪着半白的头发,瓮瓮低语:“我生意失败,借了驴打滚,他妈妈没了,我走不出来,大半年,过的混混沌沌,等我清醒过来,崽说他去和人谈了,欠的钱不急,可以慢慢还。我那么邋遢,看崽漂漂亮亮的,穿着漂亮衣服,开着好车,我还特别欣慰。我想着多亏没影响崽,我也得振作起来,从头开始。我这么好面,坑了崽……” 他再说不下去,肩膀抖动,泪水从指缝疯狂涌出。 施秒也听不下去,她捂着嘴跑到一楼,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工作室开成这样,她不是没怨过祁林。 她也要吃饭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4 ,要攒钱,要往上爬,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无数人劝她自立门户,她也想过要离开祁林,与他人合作。 她每次半真半假抱怨,祁林都嬉皮笑脸哄她,看不出难过。 她保持界限,不看祁林的私账,不打扰祁林的私人生活。 但相处久了,她把祁林当弟弟,不忍心走。 如果她知道,祁林已如此难过,她一定给他多一点关心,而不是把自己的惶恐,也交给他负担。 祁建中毕竟刚醒,发泄过了,身体那股力就散了,眼皮往下耷拉,抬不起来。 顾檬在角落看了许久,才犹疑走来,悄声问邱池:“邱总,我……” 邱池半面脸肿的厉害,瓮声出言:“找人来,带他走。” 远处走来几位医务人员,不顾祁建中的反对,给他打了一针,把他抬走了。 顾檬也跟着离开,走廊里只剩邱池和罗封二人,他们脚边堆满酒瓶,踩一脚都会打滑。 邱池的脸和脖子,都惨不忍睹,红疹蔓延的厉害,他手背像被抽了数鞭,红肿隆起。 “烟。” 邱池出言,他把手摊开,等待罗封递烟。 罗封连忙摇头拒绝:“不行,又抽烟又喝酒,医院禁止吸烟。” “烟。” 邱池手掌不动,再次出言。 罗封无奈,看四周无人,悄悄给他抽出支烟,却没给他点火。 邱池也不在意,他把烟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岳父的话提醒了我。罗封,两千万一台的设备,我租一年,给我爱人治病,用不了五百万吧?” 罗封一愣,手掌抚上膝盖:“确实,但是这种设备,需要长时间的调试,租借成本也高……” 邱池把烟吐出,弹在地上:“罗封,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冤大头。” 罗封一听就火了,怒气直飙:“邱池,祁林已拖得够久,早一分治病,他就多一分康复的可能。肿瘤发展很快,他现在颅内压不稳,没法长途跋涉。再者说,设备这事要省卫计委上报,国家卫计委评审,审查后才能批准,我要你帮忙活动,又没要你出钱,你和我发什么火?” “中心医院在洋海排名靠前,这个我知道”,邱池抬脚,把烟碾碎:“但国内外那么多医院,这设备如此稀缺,可不见得花落你家。” 邱池从惶恐中抽离,理智回笼,又回到油盐不进的状态。 罗封确实动了心思,想趁虚而入敲对方一笔,但被邱池探究的目光一扫,他恍然惊醒,回想起邱池的谈判脾性,他懊恼刚才的冲动,忙出言回旋:“邱总,我就这么和你说吧,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脑外科这方面,我们中心医院,绝对排的上全国前三。再过一周,就有德国的专家团来我院访问,如果你同意,我想办法,给你爱人安排会诊。” 邱池不置可否,只敲敲膝盖:“只要我爱人能够康复,钱我可以花,但我不当冤大头。我信任你,你也得为我考虑。” 邱池做了足够让步,罗封再不敢拿乔,忙点头称是:“你放心,我们院里的精英力量,都给你调出来,商讨治疗方案。但有件事,我也得提前说,鉴于你爱人的职业身份,骤然从巅峰跌落谷底,会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但手术刻不容缓,家里人要在他可承受的范围内,保护他关心他,让他尽快养好身体。越快越好,可以吗?”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挟裹疾风扑来。 邱池抬头一看,来人竟是郎飞。他满头大汗,手里拎个保温桶,随他动作摇摆。 “老祁呢?”,郎飞的奶奶灰被剃光了,硬茬贴着头皮:“我听人说他来这儿了?他跑哪去了?一个个的,真不让小爷省心!” 他气得像个发酵的面团,但因穿了衬衣长裤,也没戴饰品,看着乖顺许多。说出这样的话,竟没显得突兀。 “我哥……咳,不是,祁林呢?” 他面色发红,不知臊的还是热的,拿手往脖子里扇:“听老祁说,他也住院了?老祁也不告诉我他住哪,大傻个,他住哪了?” 罗封听了“大傻个”三字,一口气提到半路,差点没喘上来。 邱池动动眉毛:“他转院了,不住在这。” “切,不住就不住,藏着掖着的,当我愿意看他?”,郎飞口里说着,眼神却四处乱转,瞄了半天,失望转回:“好吧,便宜他了,我昨晚回家熬粥,加错了材料,老祁不爱喝这种,就赏给他吧。” 熬了一夜的粥,都能加错材料? 郎飞脸色涨红,眼神乱飘,抓着保温桶的手泛白,就是不看邱池。 邱池没拆穿他拙劣的演技,只接过保温桶:“谢谢,我代祁林收下。” “你代不行”,郎飞来回磕脚跟,眼珠黏上鞋带:“你让他早点爬起,亲自来感谢小爷。” 后半句被他碾在喉口,揉烂了嚼碎了,声音吞回肚里。 他说完该说的话,转身就溜,背影像一阵风,很快消失无踪。 他前脚刚走,后脚手术室大门打开,祁林躺在床上,被几人簇拥,推了出来。 邱池忙上前去看,祁林安稳睡着,神情平静,只是他身量太薄,被被褥一压,仿佛陷入沼泽里。 有位医生摘下口罩,对邱池轻言:“麻醉前,病人强烈要求出院。把监控仪器安装好,回家修养也可以。但病人情绪不稳,尽量给他安静的环境,不要刺激到他。” 既然人出来了,医生也说可以回家,邱池悄悄松了口气。 他以为按部就班,遵医嘱好好修养,事情便会走上正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祁林的反应,撕裂他维持的假象,狠狠给了他一拳。 祁林自从回家,就没再开口说过话,也没吃过一口饭。 他像颗被抽干的植物,陷入无边的沼泽,失去了活命的生机。 第18章 (1) 直到回家的第二天傍晚,邱池才察觉出不对。 听主治医生的意思,祁林说什么都不肯住院。邱池不想在这种时候,仍让祁林不安,就带他回家,把他送进了卧室。 王妈按邱池的意思,把卧室床褥都换成天蓝色,地上铺好乳白的羊毛地毯,地暖打到高温,食物时刻放在床头。 令人意外的是,郎飞竟熬得一手好粥,米粒黏稠,切碎的海鲜融化其内,捞起一勺入口,倏忽就滑进胃里。 这一桶粥被放在床头,从白天放到黑夜,直到凝固成团,也没被人挪动。 邱池看祁林睡得深沉,以为他麻醉药效没过,让王妈给他擦汗喂药,打上营养针,就放他睡了。 第二天邱池也没去工作,不少投资要他拍板,他把电脑搬去卧室,在角落开电话会议。 他有意让外界声音唤醒祁林,慢慢让他走出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5 昏睡,但直到第二天傍晚,祁林仍不挪动,邱池实在忍不了,几步走过去,快靠近时却放慢脚步,侧身坐在床头。 祁林埋在床褥间,头发长了贴在耳后,额前的发覆盖双眼。 他瘦的厉害,一只手臂放在枕上,像纤长的花枝。 邱池掀开被子,把枝干从土里挖出,抱在怀里:“林林,总躺着不行,起来吃东西。” 祁林不言不动,也不挣扎,只软绵绵靠他怀里,化成一滩水。 邱池贴上他额头,好在温度不高,伤口也没发炎。 这次受了太多磕碰,祁林身上满是未褪的青紫,有些伤口还没长好,泛着麻痒,祁林总想去抓。 祁林被邱池抱起,脑袋枕上后者大腿,空出的手便往下伸。邱池眼疾手快,忙按住他手腕,自己抓住他颤抖的腿,在伤口四周抚摸。 腿不痒了,祁林舒服很多,又想昏睡过去。邱池忙摇他的下巴,舀了勺粥,放他唇边:“林林,王妈昨天给你做了十几样流食,你尝尝,张嘴,乖。” 祁林懵懵懂懂,混沌不知朝夕,老王八让他张嘴,他就乖乖张开,一勺粘稠的东西,被推入喉里。 神智被突然拉扯,扔到油锅烹炸。尖角榔头泛着寒光,被人握在手里。活猴在笼里挣扎,牙齿卡入笼缝。 祁林“哇”地一声,吐出刚入口的粥。他靠在床边,抖若筛糠,心肺都要咳出。 邱池忙给他拍背顺气,祁林咳得脸色通红,无力栽倒。他蜷起双腿,抱住邱池的腰,不肯再动。 邱池以为这个他不喜欢,换了新的,可只要是粥类的,祁林都摇头不吃。旁边还有豆腐脑,邱池舀了一勺,祁林尝到味道,翻滚爬起,差点吐出苦胆。 他躺了两天,身上还带着消毒水味,又吐得难受,想去浴室冲洗。 但他什么都看不到,起来就头晕目眩,往下栽倒。 他手指缠着纱布,腿上还有刮出的伤口,跪跪不住抓抓不得,邱池把他捞起,抱进洗手间,帮他脱掉裤子,托出小鸟:“尿吧。” 祁林小腹憋得鼓胀,他摇摇头,把脸挤到邱池脖间。 邱池一手捏着祁林的鸟,另只手揉他小腹,骗小孩似的哄劝:“给你嘘嘘?” 王妈看邱先生抱着祁先生进去,她放心不下,溜到门边偷听。听了邱先生的话,她恨不得把门开个小缝,把眼塞进去——这是她熟悉的邱先生?他还会说这样的话?他还会哄人?邱先生是不是伤心过度,被邪魔附体了? 她老家的姐们,有不少做出马仙的,王妈赶紧一路小跑,回卧房联系她们。邱先生伤心过度神志不清,得赶紧想办法治疗。 邱池对此全无所觉,他掌心暖着祁林小腹,抬着祁林的鸟,口中轻呼:“嘘——嘘——” 祁林的小腹轻微扭动,舌头像水蛇,舔舐邱池脖颈。 他的手臂慢慢爬上,勾住邱池的脖子,邱池抓紧时机,在祁林小腹轻压,祁林轻哼一声,下身一松,传来淅沥水声。 祁林放了水,轻松不少,下意识想扑进浴缸。邱池哪敢让他沾水,忙一把将人抱起,几步走回卧室。 邱池匆匆往来几次,端水拧毛巾,又把水温调好。他坐在床边,调高暖气,脱下祁林的睡衣,给他擦拭身体。 肋骨包在薄肌下,胸前有按压造成的青痕。 毛巾蹭过胸口,乳尖被温热一激,颤巍巍挺起。 祁林觉得痒,下意识想躲,邱池当然不让,擦好后又重新拧了毛巾,覆上祁林头皮。 邱池谨遵医嘱,不敢让祁林沾水,但祁林总想抓挠头发,想必头皮也痒。用毛巾给他擦擦,能舒服不少。 祁林的造型,之前一直由专人打理,他性格桀骜不驯,头发也总用摩丝定型,塑造刚硬脾性。但实际上他发丝柔软,长了都能掐出一缕。 这次救治时间有限,他又身份特殊,医生心中一软,没把他剃成秃瓢。此时他不舒服地在枕上蹭,伸手抓邱池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按。 邱池看着祁林的动作,心有灵犀:“帮你剪发?” 祁林重重点头,他的脑袋摩擦在邱池掌心,主动完成摸头打卡。 邱池动手能力为零,小脑被大脑挤得无处安放,能保持走路姿势,都属上天眷顾。此时他坐在床头,手持细剪,在祁林发间比划,不知如何下手。 这场惊心动魄的绑架,似乎让祁林痛苦过甚,身体的保护机制启动,在他外面罩个硬壳,不肯对外界开蚌。 祁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抖动脚趾,摇晃小腿,就是不肯出声。 邱池心神不宁,祁林又不肯乖乖躺着,剪子在祁林发间飘移,他的头发被东一块西一块,剪得参差不齐,乍一看像被狗啃过。 祁林看不到,便满不在乎,察觉王八剪完了,他打了个哈欠,眼皮发沉,又要埋回被里。 他这几天无精打采,邱池哪敢让他再睡,铺盖卷一捆把他抱起,放上院子里的躺椅。 王妈不知到哪去了,邱池回到屋里,提声出言:“王妈?” 侧卧传来惊惶回应,王妈连声叫唤“来啦”,提起裙摆,一溜小跑冲进客厅。 她正按照老姐们给的方法,偷偷在卧室里,给邱先生招魂。刚招到一半,邱先生忽然出声,她风停了幡动了心也颤了,跑回客厅时,两条小腿还在打颤。 邱池只对神志不清的祁林,有足够的温柔耐心,面对其他人时,又恢复了冷硬。他看王妈满头大汗,拧眉问道:“刚刚做什么了?” 王妈当然不敢说,自己是招魂去了,她支吾半天,灵光一闪:“邱先生,我闺女给我打电话,说她的好多同学,都特别喜欢祁先生,想向我要他的签名。” 邱池挑眉,自然不信:“祁林的受众群体,集中在18岁到25岁之间,你女儿才念初一。” “不是啊邱先生”,王妈回想几天前和女儿通话,忙把事实搬出:“我闺女说,最近有个节目可火了,您和祁先生一起参加的,她好多同学都在看,上课也看下课也看,作业都不写啦。” 王妈的话,让邱池回忆起荒岛惊魂,他心中五味杂陈,干脆回到卧室,按开了电视。 星宇卫视打了个翻身仗,这档综艺火遍荧屏,热度水涨船高。星宇沉寂太久,难得受人褒奖,他们恨不得在所有黄金时段,都播放这个节目。 此时已播到了第二期,大部分时间给了另外几组家庭,邱池看了一会不耐烦,关了电视取出平板,点开了第一期。 第一期主要介绍他和祁林,细节抓的特别到位,祁林的小表情小动作,都在屏幕里放大。 祁林环住他的脖子,小虎牙压上他筋脉,作势要咬。 祁林伸手去拢他,一把却搂了个空,祁林脸上在笑,眼圈却泛了红。 祁林张开双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6 臂,在丛林里奔跑,他在林中蹦跳弹跃,像个活泼的小马驹。 他往丛林深处冲去,漫天的鸟四散飞起,他非但不怕,还笑的更欢,眉梢满载神气。 邱池向窗外一看,祁林裹着被子,侧身睡着了。他瘦削的脸部线条,在被褥里半掩半露,眉眼藏丝疲惫,嘴唇起皮。 邱池轻手轻脚出门,一手揽住祁林的腰,一手托起祁林的屁股,把人抱起。 祁林条件反射醒了,姿势变化让他害怕,他下意识想躲,但察觉到抱他的人,又艰难转转眼珠,张开双臂。 邱池把脖子送进他怀里,又颠颠他的重量,不免心中焦躁。他把祁林抱回卧室,捧了泡汤的饭,挖出一勺,递他唇边:“林林,吃东西,听话。” 祁林环住膝盖,下巴卡在两腿间,手指把玩脚趾,就是不理邱池。 邱池焦虑不已,努力劝道:“身上都是骨头。你听话吃饭,我答应你全部要求,好不好?” 祁林懵懂一会,才呆滞转脖,伸出右手,张开五指。 他慢慢把食指弯成弧,拇指上下弹动。 邱池捏碗的手猛然发颤,他梗住呼吸,上前两步,拥祁林入怀:“会好的,你一定能重见光明。” 祁林不理他,仍摇头晃脑,两只手交替点火,玩的不亦乐乎。 邱池捧住他的下巴,不让他摇:“给你把都彭拿来。” 邱池这一天的耐心与温柔,几乎是他前几年的总和,如果祁林清醒,不知会做何感想。但他混混沌沌,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邱池怎么做,都像一拳捶进棉花中,得不到回应。 祁林接过都彭,眉开眼笑,捧宝贝似的抱住,从左手转到右手,又从右手转回。 电视里放过综艺,开始播放广告,祁林向那边转头,耳尖轻微一动。 邱池取来遥控器,随意拨台。 “今天的娱乐三十分,我们将为您播报消息,当红影星祁林,于今早……” 手指一动,换了个台。 “可以啊,愿赌服输,我给大家唱歌。” 这又是一档综艺节目,饭局类的,大家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祁林在坐在边缘,画着浓长眼线,扮演谐星。给他的镜头少的可怜,但只要画面转向他,他立即捏鼻吐舌,奋力抢夺视线。 也不知为何,祁林之前挤压的节目,都扎堆在此时出现。 他被绑架且救回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娱乐圈公众人物多,明星人人自危,用保镖从不心软。祁林怎么说也有双重身份,竟能在大庭广众下被掳走,一时间舆论炸开了锅,众多爆料如雨后春笋,充斥在各个角落。 邱池又取手机过来,翻开祁林工作室的官博。 施秒一直操作工作室的账号,她最新换的置顶,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有只扎着点滴的手,手腕细瘦,手背上浮起青筋,鼓包下有淡淡的紫。 图片上还配行文字“宝贝们,每人一句鼓励的话,迎接我回家。”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和转发,邱池刷了一会,也没刷出来。不知是网不好,还是服务器发卡,他带着手机走回客厅,才刷出评论。 “恭喜林林重获新生,小木头等你王者归来!” “明天是我的生日,愿望就是祝你早日康复!” “未来的每一天,我们都要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相伴到老……” …… …… “现在骂他老公渣,还有人赞吗?” 邱池一条条往下拨,看到这条,手指一顿。 这是条新发出的评论,很快被冲到底下,邱池把手指按在上面,磨了两下,没能点击删除,反而点了个赞。 邱池不甘心,又来回滑动几次,等手指移开,他发现不止点赞,还……转发了。 卧室传来“咚”的一声,邱池忙扔下手机,扑进房门。 祁林卷成个糯米团子,被褥隆起一团,碎发扑在枕边。 房中暗沉,电视中正放档直播节目,主持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所有的危机事件,都是危和机的结合。迅腾前方娱乐记者发来报道,此次祁林受伤严重,健康状况堪忧,似乎有失明……” “啪”的一声,邱池按灭电源。 他给唐蜢发了个信,让唐蜢处理这事。 他自己上前几步,搂住祁林的脸,拔萝卜似的,把他从土里挖出。 祁林耳下压着都彭,怕被邱池抢走,牢牢用手护着。 “你信不信我?”,邱池没抢他的火机,只把这蚕蛹搂起,护在怀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屋外门铃作响,王妈一路小跑过去,半分钟后,扑到卧室外,惊慌失措敲门:“邱先生,邱先生,有人找您,他说他是……祁先生的前任,让您亲自给他开门。” (2) 前任? 哪个前任? 邱池搂紧祁林的肩,低头看他,祁林推开邱池的胸膛,往被子里一扎,又把自己卷成了团。 王妈正往门缝里挤,眼前门板一动,差点砸上她鼻梁。 邱池扫她一眼,长腿如风,几步走出卧室。 他大跨步走到门口,王妈忙小跑跟上,生怕邱先生醋意大发,挥拳揍来访的人。 门铃每隔三秒响一次,音量持平,频率固定。 按铃的人不急不缓,气定神闲,反衬邱池心神不宁。 大门一开,邱池以手挡门,门外站个高挑的年轻人,他身披白色外衫,正眯眼微笑。 “周泽?” 邱池停顿两秒,不情愿开口。 当时在云杉路飙车之前,祁林对他坦白,周泽为了家里的股份,祁林为了刺激邱池,两人各取所需,曾做戏成为情侣。 “难为邱总还记得我”,周泽以手插兜,笑的看不见眼:“听说木木回来了,小真非要来看他,我拗不过他,就带他来了。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谈?” 邱池堵在门口,不置可否。 王妈来回看看,忙打圆场:“邱先生,祁先生不爱说话,让朋友们进来,陪他热闹热闹,他也开心。” “是呀”,周泽挑挑眉毛,真诚出言:“怎么说,我也算木木的前任,他有什么话,对你不好讲,可以对我讲呀。” “木木,也是你能叫的?”,邱池攥拳,从牙缝憋出几字。 “粉丝都这么叫他”,周泽摊开手,满脸无奈:“我也算粉丝之一,叫两句也不为过。” 黑色路虎横在门外,周泽话音刚落,一个人推开副驾的门,抬腿下车,走了过来。 周泽立即收了挑衅的表情,小跑两步回去,解下风衣,包住那人:“风这么大,怎么下来了?” 那人裹紧风衣,安抚搂搂周泽的背,与他耳语几句,才走上前,站到邱池面前:“邱总,我是祁真。” 邱池睁大了眼。 这人……与祁林很像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7 ,或者说,与五年前的祁林很像。 他比祁林白,比祁林健康,笑起来有酒窝,盛两弧羞涩。 这人和祁林,是什么关系? “邱总,贵人多忘事哪”,周泽扶着祁真的肩,把他揽入怀里:“小真去给祁林做替,拍场危险的爆破戏,就林导的那部片,名字我忘了。当时我给祁林打电话,让祁林找你帮忙。” 邱池努力回想,终于想起这事,但当时他正和祁林闹别扭,他把祁林叫去亭湖水榭,把对方欺负的合不拢腿。 至于这替身是谁,他根本没有在意。 居然有人,能和祁林长得如此相像,他与祁林是兄弟? “我和祁林,没有血缘关系”,门外风大,祁真有点冷,瑟缩靠向周泽:“前几年模仿秀很火,我一直模仿祁林……您不管具体业务,不会关注我的。” 短短几句话,邱池已经分辨出了两人。 祁真懂事有礼貌,稍稍塌着肩膀,瑟缩又无害。 祁林性格急躁,在同样的情境下,肯定早就暴跳如雷。 王妈站在门里,都冻的瑟瑟发抖:“邱先生……” 邱池来回扫了两眼,移开半身,放两人进来。 周泽搂着祁真,大摇大摆走进,刚一进门,就夸张感叹:“邱池,你们家请谁做的设计?你那黑胡桃木的酒柜,后面配着米色壁纸,也太怪了吧?还有这方桌,北欧沙发配红木方桌,看着不辣眼么?” 邱池与周泽有几面之缘,在酒会上也见过几次。在他的印象里,周泽进退有度,待人彬彬有礼,做事不出格不冒进,在圈子里口碑不错。登堂入室且大呼小叫,不像他的性格。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周泽把自己摔进沙发,取了纸杯,喝下半杯水:“邱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时间会变,人也会变,小真当年,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现在呢,给人签名,手都不发抖了。” 仿佛为回应他的话,祁真在客厅里转了几圈,走回邱池身边:“邱总,您这里,有钢琴么?” 周泽翘着二郎腿,在对面解释:“再过一周,小真会有钢琴演奏会,他想在你这练练手。” 邱池不置可否,祁真不满瞪了周泽一眼,低头又问:“如果有的话,请把钢琴搬去祁林房间。” 邱池立即抬头,眸光如刀,半是疑惑,半是探寻。 在邱池锋利的目光下,祁真芒刺在背,仍硬着头皮:“您们当时结婚,是我做的钢琴伴奏。” “是你?”,邱池站起身,挺直脊背:“你去了那场婚礼?” “我做练习生时,和祁林关系不错”,祁真比邱池矮了大半个头,但仍抬头看他,没有退缩:“他说在演艺圈里,婚姻是奢侈品,但越贵的东西,他越想得到。” 邱池回想起来,在婚礼上交换戒指时,祁林没念事先背好的演讲稿,反而东拉西扯,诉说了一番对婚姻的看法,其中就有这句话。 邱池不再多问,只对王妈摆手:“去租一架胡桃木的施坦威,搬进祁林房间。” 周泽晃晃水杯,出声揶揄:“我听说,邱总为祁林一掷千金,怎么连架钢琴,都要租了?” 邱池偏头,凉凉扫他一眼:“再废话一句,就滚出我家。” 周泽闻言也不生气,只瘫软手脚,黏在沙发上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钢琴很快被送来,搬进祁林房间,祁真紧跟在后,送安装人员出去后,轻轻关上卧室的门。 邱池的眉头未曾松开,目光一直紧随祁真。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仍闭紧了口。 周泽举着茶壶,在几个杯子间来回倒水,玩的不亦乐乎。他察觉到邱池的不安,忍不住开口嘲讽:“我家小真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对祁林怎么样的。再者说,你早对祁林服个软,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那个人,看着天不怕地不怕,我与他传绯闻前几天,他每天盯着手机,你若发个‘来’,他得立即夹着尾巴,灰溜溜蹿回你身边。” (3) 可惜你半个字都没发。 后半句话,周泽没有说出口,但邱池已听到了。 从祁林回来开始,几乎每个人,都对自己表达了不满。但愤怒都集中在,他没及时把祁林救回。周泽是第一个,让自己对祁林服软的人。 为什么其他人,对此都闭口不提?自己看起来这样冷硬,丝毫无法软化? 邱池的目光向下飘,停留在红木桌上。 当时结婚后选购家具,祁林喜欢北欧风,他偏爱红木桌椅,两人冷战了几天,互不相让,最后达成的共识,是各买各的。 平时在家住的时间少,对这些都视而不见,这次在家多住了几天,又被周泽指出来讲,邱池才发现,这样的搭配,确实不伦不类。 不肯让步的两个人,在生活中互不相让,在婚姻里,也同样伤痕累累。 桌前的几个水杯,渐渐盛满了水。 周泽手持茶壶,慢悠悠垂腕,剩余的茶水,沿着茶虫滚落。 茶虫是只黑灰色的佛脚,滚烫的茶浇灌脚面,冲出一室苦香。 周泽执起一杯茶,放在邱池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悠扬琴音穿透门板,从卧室飘出,声音从低到高,挟着情绪起舞,在半空盘旋鼓胀。 这首钢琴曲是…… 梦中的婚礼。 邱池本来以为,祁真这么兴师动众,至少会弹个野蜂飞舞,没想到他会弹……这样通俗的乐曲。 他熟悉这支曲子,当时与祁林的婚礼上,循环出现的就是它。 它陪伴他们,走过了整场婚礼。 周泽的嘴唇沾上杯壁,他轻轻仰头,品了口茶。 “君山银针”,周泽摇摇茶杯,叹出口气:“味道真醇。” 邱池也执起一杯,但他心神不宁,思绪飘飞。滚烫的茶入口,他舌苔发颤,手指一松,险些摔了茶杯。 “哎呀邱先生,烫到了是不是,我去给您拿冰块!”,王妈一直在旁边待命,见邱池烫了自己,她忙一个箭步,往厨房里蹿:“冰块还冻着呢!之前祁先生也烫着了,我多冻了不少!” “站住!”,邱池闻言竖耳,声色俱厉:“你再说一遍!” 王妈半路被叫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如用针线缝上! 邱池上前两步,两臂拢起:“什么时候的事?” 好在这不是抽烟喝酒,应当不算逆邱池的鳞,王妈眼珠转了几圈,决定实话实说:“邱先生,我之前和您说过的。有一天晚上,祁先生给您煮了汤,想等您回来喝,但您没回来,他心情不好,喝汤时烫了自己。唉,您可能都忘了,那天他半夜开您的车,一溜烟跑没影了。开那么快,多危险哪,我在后面又追又喊,他也不理我。” 邱池五指发麻,他想起来了。 当时他在包厢,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8 和唐权真谈对赌协议的事,唐权真坐上了他的大腿。祁林风尘仆仆赶来,一把掀掉唐权真,与他耳鬓厮磨,颠鸾倒凤一夜。 第二天傍晚,他醒来时,耳边有张揉烂的离婚协议。 他把这张纸,当成了笑话。 他把祁林的决心碾碎,拢成废纸,随意塞回口袋。 循环的乐曲,旋转化作无言的嘲讽,充斥在脑海里。 邱池踉跄向后,摔进沙发,捧住了头。 周泽盯着他看,突然向前倾身:“邱池,你想不想,做一次意象咨询?” “那是……什么?” “我投资了几家心理咨询室,看他们有人做过。我是个半吊子,想拿你练练手。” “……可以。” 邱池急需抓住什么,安抚破了个洞的,两面漏风的胸膛。 钢琴对着祁林的床,祁林像根薄脆的花枝,融化在泥土中。 祁真坐在琴架后,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交替,连绵乐曲流淌出来。 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半丝光线也透不进。 他随意披件外衫,却正襟危坐,肩膀挺直,如同身穿礼服,坐在在万人礼堂里,半分也不松懈。 连绵的乐浪如同水波,一层层向前翻涌,穿透空气,跨越棉被,透入祁林耳膜,将他从黑暗的深渊里,寸寸拉扯出去。 层叠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桩桩一件件,映入眼帘。 六岁时被选拔出来,送进k j,作为练习生开始训练。 身形抽条后,院子里也满是高耸入云的木,地下室有打烂的沙包。大楼外有块墙被尿秃了,干枯的墙面如同树皮,粗糙皲裂。 意气风发的父亲,温柔微笑的母亲。 颓废无言的父亲,强忍疼痛的母亲。 手术室里昏黄的光,走廊里满溢的消毒水味。废弃仓库里漫天的飞灰,斜落的断崖中滑落的土泥。 k j刀锋般的楼影,半面未落的夕阳,汹涌滚落的眼泪。 走廊外的那口烟气,毛球岛上狭窄的山洞,插在断崖上的小旗。 一见钟情的喜欢,尾随其后的忐忑,摆弄造型的尴尬,结婚时的喜悦。 捧起今晨奖时,台下惊涛骇浪般的掌声。 走出机场时,蜂拥而至的影迷与歌迷。 几乎撞到脸上的摄像头,签字到手腕发麻,扯笑到面皮僵硬,被闪光灯晃的睁不开眼。 随便发条微博,转发评论点赞无止息,刷不出刚发的东西。 春风得意马蹄及,一朝摔在……泥沟里。 压在枕下的是什么东西,太硬了,咯的人发疼。 祁林伸出手去,慢慢摸索,银质外壳的轮廓,渐渐凸显在掌心里。 冬眠了很久,每块肌肉都僵硬,关节在筋脉下堆积,累积的情绪堵在胸口,翻涌不息。 梦中如坠云雾,清醒时每根神经都绷紧,他不自觉拧起眉头,额上突然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混乱的神智被寒意一扫,紧急簇拥起立。 乐声停了。 祁真站在床边,俯下身体,掌心轻抚祁林的额头。 他看了一会,悄悄脱下鞋,越过祁林的身体,爬上床,悄无声息弯腰,侧躺在祁林身边。 两人身量相仿,身形同样瘦弱,这样躺在一起,中间不少留白。 “我是祁林,还是你是祁林?”,祁真盯着对方的脸,突然开口。 “谁是真正的祁林?”,祁真轻声问询,手背从祁林额上离开,捏住自己眉心。 “你知道吗,我们所有人都羡慕你”,祁真松开手指,两臂交叠,压在额下:“每个经纪人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大家都在练舞,每个人都那么努力。我是最努力的,还是跳不过你。你脾气好差,你跳舞时,我想偷学,被你发现,我被骂的不敢抬头。” 祁真想到过去的事,未免有点委屈。他鼻尖发红,汗水蹭上枕头:“大家一起念表演课,结果我没有表演天赋。我长的像你,老师总能看见我。老师说,哎,那个小祁林,你过来,大祁林表演的时候,你在后面看着,认真和人家学习。” 祁真的手指,点上祁林眉心。 祁林的眉慢慢松开,散落在被褥里。 “我明明有名字,可没几个人记得”,祁真左脸压上手背,碾出成片红痕:“大家都叫我小祁林,时间长了,我就在想,世上真有祁真么?祁真究竟是谁?谁又是真正的祁林?” 祁林不言不动,纤长手臂搭在枕上,青筋突起。 “我为了和你分开,废了好大的力气”,祁真趴累了,正面躺回床上,手臂在小腹交叠:“后来我慢慢发现,不需要啦,我们都在成长,我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是我陷在过去的梦魇里,为了保护自己,不肯与你的幻象分离。” “那你呢,祁林,你有没有,陷在幻象里?”,卧室寂寥无声,地龙蒸腾暖意,祁真昏昏欲睡,眼眸微闭:“不肯服软的人,才是祁林。被众人拥戴的人,才是祁林。做什么都出色的人,才是祁林。如果认输,如果退缩,如果害怕,就不是祁林。” 祁林耳尖微动,紧捏都彭的手,渐渐放松了力气。 “祁林胆大包天,敢不敢试试?”,祁真又翻回去,靠近祁林,诱惑出言:“像祁真那样,害怕就哭出来,恐惧就缩回去,担心就和人说,而不是憋在心里。我第一次开演奏会前,担心的一夜没睡,阿泽开着小灯,在我旁边,看了一夜的书。他对我没有期待,我反而没有压力。那场演奏会,我把下面的人,都看成萝卜白菜。大萝卜,小白菜,大土豆,小地瓜,大番茄,小红薯。礼堂是个大菜园,座位都是土坑,萝卜白菜在土坑里滚,掀起漫天的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帘越来越重,世界如一张巨大的网,在面前降落下来。 他睡着了。 他侧躺在祁林对面,手臂松软搭上床单,手腕上有凸起的关节,边缘泛白。 他比之前胖了一些,面部线条流畅,发丝黏在耳下。 都彭被彻底松开,扔到地上,发出一声咚鸣。 祁林如冬眠醒来的种子,在土里艰难拔身,抽出枝条,绽开翠意。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手腕在被褥上滑动,在身边摸索一会,触到祁真的小臂。 祁林缓缓张开五指,纱布蹭落,麻痒在指缝间穿行。 他慢慢拢住掌心,环成一圈,搭上祁真手腕。 他停顿许久,缓缓张口,久未进水的嗓子分外沙哑,声音发涩,却带着隐约笑意:“你这个……傻瓜。” 第19章 (1) “你要带我去看你的房子,我们现在,站在哪里?” 周泽交叠双手,背靠沙发,看似气定神闲,实则目光如电,牢牢盯紧邱池。 王妈回了厨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79 房,祁林和祁真都在卧室。 客厅再无他人,唯有微风掀起窗帘,掠进几片打转的叶。 邱池背靠沙发,双眼微阖,僵硬的背舒展开来,他贴着沙发的曲线,软陷进靠垫里。 他难得有这样平静的,不被打扰的时光。 平日工作繁忙,日程表排的满满,与沈达腾斗得最厉害的几年,每早醒来,他手机嗡嗡作响,都是现金流告急的消息。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双眼,试图再睡一会,然而大脑开始运转,中枢咔咔作响,蹦跳的数字化为巨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裹缠。 好不容易扳倒了沈达腾,却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祁林病成这样,看不见东西,也不愿见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再与沈达腾斗个十年二十年,斗到两败俱伤,也无所谓……只要换得祁林健康。 “我们现在,站在哪里?” “在……森林里。” “你的房子呢?能不能直接看到?” “看不到。左前方有条小路,走上那条路,走过十几道弯,能看到我的房子。” “好,我们走过这条小路,看到了你的房子。房子前有什么?” “两层篱笆,一人半高,外面有电网保护。有钥匙的人,才能进去。” “谁有钥匙?” 邱池眉峰微皱,握紧左拳,斩钉截铁:“我和祁林。” “好,我们进了篱笆,面前的这栋房子,是什么样的?” “一座欧洲古别墅。围墙很厚,有古铜色的墙皮。房顶斜角向上,门前两道黄铜门锁。” “我看到你的房子了。现在打开房门,带我进去看看。” “不行。” 邱池向后压身,眼睫颤抖,嘴唇抿起。 “为什么?”,周泽不依不饶,压低声线,向前倾身。 “这里……只有我和祁林。” “祁林就在里面,只有打开房门,你才能见到他。” 邱池扭动脖颈,陷入挣扎的泥潭。 他迫切想要开门,想和祁林一起,进入密闭的空间,同时他又犹豫,门外的这位不速之客,会干扰他的生活。 周泽不再多言,只静静等在原地。他笃定邱池会放他进去,因而并不急于破门。 简短的等待后,想见祁林的冲动,压倒了对未知的忧虑。 邱池迅速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到了什么?”,周泽轻声出言。 “一楼空荡荡的……没有人。” 邱池在屋里转了两圈,一楼没有摆设,墙体只剩毛坯。拐角处有条狭窄的楼梯,他三步并两步跑上去,推开二楼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张简单的床,和一张朴素的红木桌。 书桌旁有个衣柜,柜门敞开,里面没有衣服。 “床上有什么?“,周泽站在旁边,开口询问。 邱池喃喃回答:“床单被褥,还有……” 周泽走近两步,诱哄开口:“还有什么?” 床头有两条被挣开的锁链,链上有干涸的血。 连接链条的,是两只钢制手铐,它们又硬又利,边缘泛着寒凉。 邱池走近床铺,颤抖抬手,按住铐沿,指腹被割出血条。 周泽站在邱池背后:“桌上有什么?” 邱池跟随周泽的话,把视线从床上移开,移动到红木桌上。 桌面上胡乱摊开的,是祁林的剧本。几本经济学书籍摆在书架里,它们纤尘不染,整整齐齐。 除此之外,桌上什么都没有。 “再仔细想想,桌上只有这些?“,周泽稳声出言,循循善诱。 书桌一般用于工作。 可以把笔记本放在上面,开视频会议。祁林会支着脑袋,一边在剧本上勾画,一边昏昏欲睡,脑袋直往桌子上磕。 “还有……水杯“,邱池在桌上扫过一圈,艰难开口:“不喝水,人就会死。” “明白了,从现在开始,视线离开书桌,向旁边看,能不能看到外面?” “我知你在问什么“,邱池向窗边走去:“你在问我,二楼有没有窗?有一扇窄窗,但要掀开厚帘,才能看到外面。” “透过窗户,向远处看,能看到什么?” “一片大海。” “海面是平静的?” “不,天边乌云密布,海浪波涛汹涌,浪潮一次次冲上沙滩,击打礁石。” “好,你沿着窗台向下,能看到什么? 邱池跟随周泽的话,把目光移到窗下。 土里突然绽出浓紫的花,硕大叶片盘旋集聚,从花苞深处,慢慢长出一人。那人被托在花心,五官模糊,唯腹部破开大洞,殷红的血簌簌冒出,浸透泥土。 察觉邱池在看,那人模糊的手臂,突然化作实体。他用手去堵腹部的血洞,伴随濒死的喘息,几个字从齿缝飘出,朦胧散尽:“你……就是我……” 邱池出了一背冷汗,他想后退,脚步却被定住,半分动弹不得。 那人模糊的脸逐渐清晰,分明……是自己的脸。 你是谁? 我又是谁? 冷汗从背脊冒起,争先恐后爬出,衬衫黏紧后背。 耳边铃音大震,嗡嗡作响,邱池只觉灵魂浮起,似断线的纸鸢,停留在半空中。 面前的一切骤然消失,他像被人揪住脖领,从无边无际的深渊中,一把拉了上来。 他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 墙角的钟发出整点报鸣,和着连绵铃音,发出纠缠噪响。 面前是熟悉的红木桌,桌上的茶还冒热气。茶虫上的水迹干了,透出冷肃沉稳的光。 周泽仍坐在对面,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他手掌交叉,聚精会神,凝视邱池。 这段时间,换了太多手机,每个的铃音都不同。邱池细听了一会,才取过手机,按开接听。 仿佛犹豫片刻,陈锋阴郁的声音,才从听筒透出:“邱池,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说。” 邱池莫名手指发滑,他闭了闭眼,才嘶哑出声。 陈锋停顿两秒,提气开口:“查谦死了。” 这话如一柄重兵,直接捶上后脑。当时在渤海路上,邱池生不出恻隐之心,即使现在,他也不曾后悔。 但他拾起砖头,砸向谭大时,查谦无望的嘶吼,伴随陈锋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邱池”,周泽察觉出不对,上前两步,按住邱池两肩:“冷静,祁林还活着。” ……对,林林还活着。 他不会默默地,无声无息地离开我。 邱池强稳心神,按住眉峰:“怎么死的? “没看住”,陈锋向后一靠,低声叹息:“他偷藏了块塑料,抹了脖子。” “那么软的东西,也能插进肉里?” “心存死志,谁也拦不住。更何况,这样的亡命之徒,不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0 能用常理推断。” “……谭大呢?” “没撑回局里,就咽了气。” 邱池喉咙干哑,如同被海绵堵住,噎的说不出话。 “我们调取了谭大的卷宗,他的每笔资金流向,都被导出,收在局里。他一半资金用于挥霍,另一半……流出境外,匿名用于基建。” “什么?” “用于基建”,陈锋头疼翻阅卷宗,深感棘手:“和国内一样,用于修建学校、医院、道路等等。” 邱池愣住了,陈锋在那边又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周泽接过他的手机,帮他按了挂断。 “你……就是我……” 沙哑的嗓音,满地晕开的红,染血的凤眼菩提,落在崖下的小叶紫檀。 周泽撑过半个身子,按住邱池的肩:“邱池,别想了。” 邱池抬手捧杯,他头疼欲裂,想往口中倒茶,却抖落半盏。 “刚刚的意象咨询,要在半催眠的状态下进行”,周泽帮邱池把茶倒好,诚恳向对方道歉:“我技艺不精,很抱歉。” “没事”,邱池强稳心神,放下茶杯:“咨询出什么了?” “我问你。你知道,在意向咨询里,水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感情。“ 周泽观察邱池的表情,继续出声:“桌子上,只有你的书本,和祁林的剧本。在我的提醒下,你才想起喝水。而在窗外,海面上波涛汹涌,你渴望浓烈的感情,只是你经常把它,选择性抛在脑后。” 邱池不发一言。 “要走好几条岔路,才能找到你家。你把感情掩藏太深,不愿露给别人。带着电网的篱笆,只有两把钥匙,你控制欲强,感情世界里,只容得下祁林。屋顶斜角高耸,你性格执拗,做事但凭本心。墙壁厚重,一楼空空荡荡,你常感寂寥虚无,非要握住东西,才能感到轻松。” 邱池向左偏头,打断周泽:“我没控制祁林。” “在你看来,你把他束缚在身边,才算控制”,周泽也拢起双臂,语带尖刺:“你把他推开,就不算控制?错,它们本质毫无区别,只是后者伪装更深。” 邱池眼神一抖。 “别再自欺欺人了”,周泽起身,重新烧了壶水:“放开你自己,也放开祁林。” “我做不到”,邱池未曾停顿,开口反驳。 “你做的到”,周泽坐回沙发,又翘起二郎腿:“我说让你放开他,不是让你与他分开。你听过一句话吗?来自一本小说,我初中时看的,现在还记忆犹新。麒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放开他,让他翱翔吧。” 自从得知祁林失踪,祁真一直坐立不安,茶不思饭不想。周泽好歹还能拿本书,勉强翻上两页,祁真则完全着了魔,他心急如焚,又不敢联系媒体,害怕影响救援。 祁真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坐在钢琴前,发疯似的敲琴。黑白键在他手下,爆出狂风骤雨的噪音。周泽被吵的心神不宁,积压了一肚子气,他不能对祁真发火,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火泄给邱池。 邱池脸色发白,仿佛掉入深沉的噩梦。周泽后知后觉,生出丝恻隐之心,他察觉到自己的迁怒,着实有些过分。邱池在感情上一团乱,但他毕竟是k j掌门,事业版图不可否认。如今他扳倒了沈达腾,短时间内,在这个圈子里,他真能耀武扬威,呼风唤雨了。 周泽无意太过得罪邱池,趁邱池沉浸在昏茫中,他直接提议:“在这待了很久,我得带小真回家了。他下周还有演出,要提前练习。“ 他有意离开,给邱池消化的空间,但邱池不为所动,只摇晃起身,也走向卧室:“我也进去。 两人打开卧室的门,一前一后,轻脚走了进去。 那辆施坦威还躺在床边,窗外有光爬入,在木架上散开。 祁真躺上床时,把窗帘拉开了一点,一缕光从外面爬进,横在两人之间。 那两人都睡得香甜,呼吸一起一落,纤长的腕靠在一起,像两朵盛开的并蒂莲。 邱池和周泽,都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周泽站在床边,几次想伸手,都不忍心破坏画面。 “你先出去”,邱池低头,只盯着祁林的脸,:“别打扰他们。” 周泽心中有丝不忿,但还是乖乖回身,出去时合上了门。 邱池慢慢抬手,抚上祁林的发。 发丝柔软,抓不住握不牢,抓的越紧,溜的越快。 他搬来把椅子,坐到床边,把头挨上床褥,轻轻抓起祁林的手,覆上自己的左脸。 祁林的手如有魔力,抚平躁动的情绪,困住嘶吼的野兽,让他得以安眠。 三小时后,房门打开,邱池走出了卧室。 天色渐晚,周泽正自斟自饮,见邱池出来,还对他晃晃酒杯。 胡桃木酒柜被破开了,没开封过的酒,都被拿了出来,它们横七竖八,摊开在桌面上。 周泽以为邱池会发怒,但邱池只走到酒柜旁,拿过长杯,也给自己倒满。 他狠狠仰头,喉结滚动,倏忽就灌空一杯。 周泽耸耸肩,也斗气似的,同样仰头喝干。 明明是需细品的名酒,在他们这里,仿佛成了路边的冰啤,两人比赛似的,越喝越快,越喝越多。 周泽酒量大,称得上千杯不醉,他还拿捏着火候,不至太过冒进。邱池就不同了,他简直疯了似的,到后来端起酒瓶,一口喝掉半瓶。 周泽揉揉眼,努力看清眼前的画面。 肉眼可见的红疹,出现在邱池的小臂上。 从小臂开始,那红疹如同长了翅膀,蔓延到脖子,又爬上侧脸。 邱池连吞咽都困难,他艰难抖动喉结,用力咳嗽,才能抽吸到空气。 “疯了吧你……”,周泽勉强站起,冲厨房吼:“王妈,快过来,把酒都收走,给你家邱先生找药!” 王妈忙快步奔来,藏好酒拿来药,喂邱池服下。 邱池喝了药也不安分,他踉跄走出门,朦胧间脚下一绊,摔进在门外的土坑。 周泽忙想出去看他,卧室中传来轻响,他犹豫片刻,对外面吼叫:“祁林醒了!” 邱池后背一僵,周泽不再理他,抬腿冲进卧室。 被褥撑出鼓包,祁林双臂颤抖,勉强撑起身体。 ……还真醒了。 屋里冲进一捧酒气,邱池气喘吁吁,弯腰杵在门口,他两膝颤抖,却没有踏进。 周泽也喝大了,再加之拼酒输了,他心情也不大好:“祁林虽然醒了,但他不见得想见你。祁林,你想见谁,就叫谁的名字,成不成?” 祁林久未进食,摇摇欲坠,他勉强半跪在床上,沙哑出言:“……周泽。” 邱池如同被打了一枪,他踉跄后退,鬼使神差地,抬手带上了门。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1 “周泽……”,祁林摸索片刻,寻到周泽的领带,把他的头一把拽下,拉到自己面前。 祁林咬牙切齿,虎牙冒出银尖:“怎么欺负老王八,是我的家事。你敢欺负他,老子扒你的皮。” (2) 也不知刚醒的祁林,哪来这么大的怒火,周泽被他拽紧了领子,只觉呼吸困难:“慢点,要没气了……” 祁林又紧抓两把,才放开手指。他一手杵着床,一手扶着僵硬的腰,哑声咳嗽:“说吧,你们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小真哭着喊着,非要过来看你”,周泽捂着脖子,心有余悸:“谢天谢地,总算醒了……你哪来这么大力气?” “我喉咙疼”,祁林说话都困难,向周泽伸手:“水。” 周泽抬手,取过床头的水杯,递给祁林。祁林试试温度,仰头喝下半杯,虎牙洇出水汽,寒光更厉。 “你在外面,对邱池说了什么?”,祁林目不能视,但气势不减,他手扶膝盖,脖颈冒出青筋:“他酒精过敏,平时从不喝酒。你怎么刺激他了,让他喝这么多酒?” 周泽隐约想要后退,但这椅子没有椅背,他只能硬着头皮,端正坐着:“我最近投资了心理咨询室,看他们做过意象咨询,我也想试试。” “你、也、想、试、试?”,祁林咀嚼这话,面上浮出冷意:“你有资格证么?你有多久的工作经验?你能做到客观公正?怎么,我躺下了,你就登堂入室,上门欺负邱池,拿他当小白鼠?” “这都哪跟哪啊……”,周泽自觉冤枉的厉害:“我也是一片好心,你不能颠倒黑白。” “你这披着羊皮的狼,哪来的好心”,祁林把水喝光,让冰凉洇透喉管:“看好了吧?看好了就快滚。” 身旁传来轻响,祁真动动胳膊,摸索翻了个身,把脸抵上小臂,来回蹭了几下。 祁林顿时噤声,他浑身不自在,偏过头去,面上爬起薄红。 “阿泽”,祁真嘟嘟囔囔,对周泽伸开两臂:“你和祁林……在吵架?” “没吵架”,周泽越过祁林,把祁真抱个满怀:“祁林单方面碾压我,我说不过他。小真,你来给评评理,我冤不冤枉?” “你最坏了”,祁真被周泽捧着脸揉,终于清醒了:“你肯定在欺负祁林。” 周泽耸耸肩,装模作样捂心口:“你老公都要被扒皮了,你向着谁说话?” 祁林冷冷“哼”了一声。 祁真转向祁林,瞪大双眼,抬手按后者肩膀:“祁林,你说实话。我和周泽来看你,你高不高兴?” 一个“放”字梗在喉口,竟吐不出来。祁真的手如有魔力,捏住祁林喉管,让他吐不出恶言。 “我刚刚和你说的,就从现在开始”,祁真正襟危坐,掌心捏紧:“祁林,我们来看你,你高兴么?” 周泽在旁边看着,只觉神清气爽,这波着实不亏。 祁林的脸,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慢腾腾变红,红晕从脖颈往上,爬上耳朵,蔓延到额头。 “……我们来看你,你高兴么?” “……高兴。” 声音细如蚊呐,像从胸腔抽出,这缕烟拢住晕红的脸,倏忽消散。 祁林浑身僵硬,一直不肯转头。从祁真这边,只能看到一条长筋,它浮在颈上,红成浆条,挤一下能淌汁。 “我可带小真走了”,周泽弯腰,一把扛起祁真:“不在这讨你们嫌。过段时间沙滩烧烤,走不走?” “不去”,祁林立即拒绝,斩钉截铁:“我不出门。” “祁林,我想烤串,等你好了,你帮我串竹签”,祁真被扛在肩上,仍奋力出言:“好不好?” “……知道了,还不快滚。” 祁林从齿缝憋出几字,随即又道:“老王八呢?让他给我端饭,饿死我了。” “谁知道……” 周泽刚说了半句,后半句噎回喉里。 邱池半坐在门边,大长腿没法伸直,可怜巴巴蜷着。 手边又是两瓶新开的酒,有一瓶散了不少,另一瓶已移到唇边。 他脸肿的厉害,乍一看像胖了一圈,周泽忍不住乐了,啪啪拍祁真屁股:“小真,我手机呢?来来来,咱们把邱总拍下,保准卖个好价钱!” “你敢!”,祁林人在屋里,却气沉丹田,喊出一嗓,声音穿透门板:“老王八,进来!” 邱池如被抽了一鞭,他摇晃站起,踉跄往卧室走,抬手关上了门。 祁林伸出手,邱池迷茫靠近,坐倒在床边,侧脸放上他大腿。 祁林只能用声音辨物,他摸索一会,才摸到邱池的脖子,又从脖子向上,抚上滚烫的脸:“啧……成猪头了。” 邱池抓下祁林的手,压在头下,闭上双眼。 “别睡了,起来”,祁林摇晃邱池的脑袋:“去给我端点吃的,我前胸贴后背了。” 邱池闻言,忙撑起身体,不敢置信:“你要……吃饭?” “啊,你干嘛这么惊讶”,祁林拧了眉,寻了角度,踹邱池一脚:“我又不修仙,为什么不吃饭?” 几分钟后,摊开的桌上摆满食物,热的凉的,硬的软的,香气冲入鼻端。 祁林抽抽鼻子,伸手上去摸索,想抓东西入嘴,邱池忙按他手腕,沉声问道:“想吃什么?” 祁林思索片刻,鼻子往左边转:“白米饭。” “只要米饭?” “再泡几勺鱼汤。” 他刚从昏茫中醒来,肯定喉咙发疼,吃不下饭。按理说,还是松软好消化的食物,对祁林更好。但邱池被吓怕了,祁林说要米饭,他忙舀了一勺,喂到祁林唇边:“张嘴。” “呃?”,祁林正摸索饭碗,唇边多出把勺,他被吓住了:“你……要喂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局促抓衣角,下颚往旁边蹭,悄悄躲开勺子。 邱池不依不饶,用勺敲他嘴唇:“对,喂你,张嘴。” “老王八,你喝大了吧……”,祁林低声嘟囔,但仍乖乖张口,把饭含入唇间。 他腹中空空,早饿的厉害,但不知为何,这饭粒如同砂石,梗在喉间,咽不下去。 他尝试几次,仍然困难,最后他发了火,用力裹住瓷勺,嚼都不嚼,把饭噎入喉里。 柔软米饭如同砂砾,逼得他脸色发红,咳喘不休。 他吃的辛苦,只吃几口,就不肯再吃,他推开饭碗,又问邱池:“那些东西……给我准备了吗?” “什么东西?” “导盲犬,导盲仗,和盲文书”,祁林一手扶膝,另一手比划数字,自顾自盘算:“我喜欢拉布拉多,给我买只小狗,从小训练,几个月就懂事了。市面上,有电子的导盲仗吧?有的话,给我买最结实的。还有盲文书,不知该看谁的,美国是不是有位女作家,叫海伦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2 凯勒?从她开始……” 祁林自顾自说着,摇头晃脑,颠三倒四。两条曲起的膝盖,啪啪拍出轻响。 他脑袋在膝上摇晃,只有小小一团,纤细脖颈如同细绳,掐一下便能碾断。 雾蒙蒙的眸子隔了层纱,像在他心窗上拉帘,盖住滚卷的光。 邱池鬼使神差抬手,抓住祁林的下颚,凑近看他的眼。 这里的光,该有千万种色彩,该有喜悦、愤怒、快活、悲伤,该凝聚山河,该吞没朝阳,该幻化万千,而不该……这般平静。 不该像一潭死水。 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吱呀一声打开,周泽欠揍的声音,又飘了进来:“打扰你们了吧?我就送个保温壶,在你家门口捡的。我走了,小真还在等我。” 他放下壶,抬腿就走,多一刻都不留。 门又被关紧,祁林挣脱出下颚,抬手推邱池:“快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邱池不甘愿起身,磨磨蹭蹭过去,把壶拿了回来。 壶身不小,底下还压张纸。邱池拿来一看,纸上有几个大字,字体东倒西歪,丑的不忍直视:“亲自登门,感谢小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做事方式,一个模子刻来的。 邱池摇摇手里的壶:“郎飞送的粥,喝不喝?” “不喝”,祁林下意识回答,随即又想到什么,脸上泛红,舔舔唇上干皮:“那什么,放久了也浪费,给他个面子,只尝一口。” 邱池瞄他两眼,旋开壶盖,舀起一勺,放他唇边:“试试,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 祁林先伸舌,舔了舔粥面,他殷红的舌尖,像冬雪里的红梅,抖一下又消失。 壶盖才旋开一会,就晕开热气,海鲜香气馥散。 郎飞的粥里……有妈妈的味道,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偷师学来的。 祁林喝了几口,竟觉母亲就在身边,他眼眶红了,喉咙哽住:“……好了,吃饱了。” 吃几口饭,喝几口粥,就是他一顿的饭量。祁林毕竟刚醒,天色又晚,他生物钟调不过来:“困,我还想睡,你出去吧,别打扰我。” “祁真能睡你旁边,我就不行?”,邱池动都不动,掌心握拳,声音夹丝委屈。 祁林愣了片刻,不可置信似的,噗嗤笑了:“怎么醋哄哄的,干嘛,掉醋缸啦?我睡觉总翻身,怕打扰你。” “我不怕”,邱池三下五除二脱了鞋,得寸进尺爬上床,躺到祁林身边:“这张床上,也有我的位置。” “邱三岁,你受了什么刺激?”,祁林迷茫犯困,眼睛半闭:“没事,我没怪你……” 但我怪我自己。 邱池眼睛一热,长臂一伸,把祁林搂进怀里。 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傻。 是个小傻子。 邱池抚摸祁林的头发,抓起一把,软的令人发指。 总用摩丝造出坚硬的假象,哄骗别人,时间久了,好像也能骗过自己。 祁林累的厉害,几分钟就睡熟了,他胸膛微微起伏,口唇的热气吐出,吹上邱池脖颈。 邱池有丝心猿意马,想要忍住,但太久没有纾解,生理反应不受控制,他不想伤了祁林,自己偷偷爬起,进了浴室洗澡,一小时后才出来。 他出了门,走到床边,刚想上床,祁林突然翻了个身。 床单早被蹭皱,祁林翻来覆去,像个煮熟的虾米。他伸手在床上摸索,抓过邱池的枕头,捆在怀里。 邱池怕他呼吸不畅,抬手去抓枕头,却摸到……一手温热。 祁林的脊背微微抖动,越蜷越紧。 他哭了。 邱池以为祁林醒了,抬手摸他头发,但祁林好像被魇住了,眼珠在眼皮下转动,嘶哑挤出几字:“妈妈……” 邱池眼眶也红了,他伸出手臂,把祁林连人带被,抱进怀里。 祁林下意识转脖,把头扎他怀里:“看不到……我真……害怕……” 只有在睡梦中……才会这么诚实。 邱池掌心颤抖,他抚摸祁林的头发,从上到下,一次次轻捋:“你会好的……相信我。” (4) 邱池在床边坐了一夜。 祁林在他一次次的抚摸下,渐渐恢复平静,陷入沉眠,眉峰也渐渐舒展。 邱池却了无睡意,他只机械性抚摸祁林,从软软的头发,到瘦弱的脖子,又到泛白的嘴唇。 天光渐渐发亮,祁林得了安眠,醒的比平时早:“……唔,王八?” “我在。” 邱池低下头,让祁林抚了两把。 祁林刚安下心,又悬起心:“你怎么没睡?是不是被吵醒了?我都说了,我睡觉经常翻身,你都……不听话……” “想吃什么?”,邱池没接他话茬,只低下头,用泛红的眼,蹭蹭祁林额头。 祁林被扎的痒,笑着抓住邱池脑袋,上牙咬他耳朵,低声喘息:“你祁爷爷……想吃你。” 他语音挑逗,说的暧昧,邱池却仿佛柳下惠附身,正襟危坐,眉毛都不抽动:“真想吃我?” 祁林咬他耳朵不放,含含糊糊,发出黏腻水声:“对,就想吃你。” “想怎么吃?清蒸还是红烧?” “清蒸吧,清蒸味道鲜美。” 祁林越说越别扭,这都哪跟哪啊,怎么还成菜谱了? “明白了”,邱池揉他脑袋,把他塞回被里:“你再躺会儿,有事叫王妈,我去给你做饭。” 祁林一时间懵了,等他反应过来,邱池早没了声响。 王妈进来收拾房间,就见祁林坐在床上,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把枕巾塞进唇间啃咬。 邱池开车出门,拐出几条长弯,一脚刹车后,保时捷停在早市外。 洋海市本就临海,每到清晨,市场都人满为患,卖海货的应有尽有。从入口向里一望,层叠的鱼虾铺成长廊,扑鼻鱼腥向鼻里钻。邱池用衣袖挡住鼻子,大步流星往前走,无数摊主对他吆喝,他都一路不停,直到遇到鳖摊,才停下脚步。 鳖摊被承包出去,占据了一大片场地。碎冰上扑着几只大鳖,它们背壳坚硬,四肢有力,看着颇为健壮。 邱池站在摊前打量,摊主忙上前招呼:“先生,给人贺寿哇?” 邱池抬头,冷冷扫他一眼。 摊主阅客无数,立即懂了:“是给亲人煲汤?” “我爱人想喝汤”,邱池也不避讳,直接开口:“过几天有场大手术,他得先养好身体。” “成,我懂了,看您这穿着打扮,也是不差钱的人。今早上了新货,我给您拿去。” 摊主一溜烟往后跑,很快提着大桶回来,让邱池往桶里看:“澄泊湾新逮上来的海鳖!老油子和我说,就这大小,就这壳纹,少说得活了四十年!这品种也好,也就长这么大,肯定不耽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3 误进锅。您下锅煮几个小时,我给您再抓点料,嗨一掀锅盖,这个鲜哪,这个补哪!我看您有这财力,才给您看这好货,一般人来挑,我都不费这功夫!” 摊主唾沫星子横飞,吹的天花乱坠,桶里这鳖也争气,砰砰咚咚往桶壁撞,弄出铿锵声响。 邱池听的头晕,再加之过敏没好,他呼吸都困难:“把它装好,放到我车里。” 几分钟后,邱池载着老鳖,一路开回了家。 王妈在门口望眼欲穿,远远见邱池的车过来,她甩着拖鞋,一溜小跑向外迎:“哎呀邱先生,您怎么才回来,祁先生都摔枕头了!” 邱池一听,忙把鳖塞给王妈,自己急步往卧室走。刚一进门,就见地上躺了好几个枕头,祁林手边还有个枕巾,上面满是口水牙印,像被泰迪啃过。 “不高兴了?”,邱池上前,捧住祁林的脸,轻轻摇晃:“谁惹你生气?” “王八!”,祁林气鼓了脸,与邱池狠狠一撞:“你屁股痒了吧?” 邱池被问懵了,下意识回答:“不痒。” “那就是子孙根折了?”,祁林摸索伸手,去捞邱池二弟:“祁爷爷要吃你,你还想跑?” “不跑”,再让祁林抓下去,邱池的二弟,非爆炸不可。但他哪敢这时碰对方,忙把祁林挪开:“我去厨房,一会就让你吃我。” 祁林以为他把套放在了厨房,于是勉强挥手:“去吧,取了赶紧回来。” 祁林早上的“要吃你”,倒真是提醒了邱池。 祁林很快就要动手术,伤筋动骨,元气要损耗不少,不如趁现在给他补补,多一分营养,就多一分康复的可能。 王妈做家常菜是一把好手,但真没料理过鳖,她在厨房举着刀比划,迟迟下不了手。邱池到了菜板旁,直接接过刀,按住了鳖壳。 那鳖察觉到危险将至,自己缩的像只蚌,四肢和脑袋躲在壳里,任邱池敲打半天,都不肯出去。 邱池耐心有限,敲了一会,皱眉问王妈:“能不能直接下锅?” 王妈探头看了看鳖:“不行呀邱先生,这样没法入味,至少得先放血。” 邱池把鳖抓起,头朝下摇摇,鳖仍纹丝不动,像块硬邦邦的石。 王妈四处转了一圈,发现墙角有个水缸,忙把邱池往那边引:“邱先生,您把鳖放在水里,等它冒头,您再动手。” 邱池狐疑看一眼王妈,但他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得依言过去,把鳖放入水中。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那鳖一入了水,顿时怒从心头起,尖头“蹭”一下窜出,邱池只觉眼前一花,那鳖竟张开大口,一口咬住邱池手指! 水面浮起一层血波,浅红立即在水下晕开,邱池下意识拔出手臂,那鳖咬的更紧。重力和咬合力双重作用,邱池忍不住“唔”的一声,冷汗冒出。 门边传来咯啦一声,祁林手扶着门,焦急往里摸索:“怎么了王八,你切到手了?” 自从回家,祁林从未跑这么远。 祁林看不见路,一路跑来又急,在客厅跌了个跟头,划到了手。他手背一串血珠,分外显眼。 这血色让邱池心慌,他一把抓住祁林的手,转头叫王妈:“让罗封过来!” 邱池急于来抓祁林,那鳖也被带出了水,它一出水竟松了口,噗通落回水缸。 祁林慌忙去摸邱池的手,但他比邱池镇定:“王妈,别听他的,你去叫张蒙!” 张蒙是这个小区的常驻医师,年纪虽轻但医术不错,附近有人头疼脑热,都主动找他上门。 邱池食指几乎被咬烂了,指腹血肉模糊,看不清形状,他试图把手向后藏,但还是被祁林抓住,一把拉到面前。 祁林碰不到他的伤口,急的满头大汗:“怎么了?严不严重?切到哪了?你在干什么?不会做就不要做!切到手好玩吗?” 邱池的目光,却只停留在祁林手背,他一把抓过创可贴,贴上祁林伤口。 “哎我没事的,你别管我”,祁林把手往身后藏:“你干嘛了?我怎么听到噗通一声,你买什么回来了?” 邱池突然不动了。 他看着祁林的脸,托住祁林的腰,一把将他抱起,向后走了几步,把祁林按在墙边,还未等祁林挣扎,他受伤的手突然向前,虚按祁林脖颈。 一股腥气冲入鼻端,脖颈蹭上温热,祁林摸索向前抓,那只手被邱池按住,压上了墙壁。 “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我不疼。” “我被鳖咬烂了手。” 祁林急了,刚想挣扎,邱池又问:“它为什么咬我?” 祁林没什么好脾气:“你要煮它,它害怕啊,肯定要咬你,你快点去包扎……” “我为什么疼?” “你被咬了啊!” “但我越来越疼。” 祁林又气又急,恨不得咬人:“那你哭啊叫啊,小孩都这样,你喊出来就不疼了!” “我不行,我是k j的掌门,我不能哭喊。” “这又没外人!”,祁林奋力摇头,试图挣出脖子:“你要什么面子!” 邱池扯出笑容:“我不是外人?” 祁林莫名其妙:“你少说废话!” “我被咬了,你解气吗?” “你有病吧邱池”,祁林忍到极限,张口乱咬:“我解个屁的气!” “那你……”,邱池突然靠近,与祁林呼吸交缠:“心疼我么?” 祁林呼吸一窒,脸色发红,顿时不挣了。 邱池松开祁林的手,转而捏他的下巴:“这么懂事,我更心疼。” 祁林张口欲言,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在他的印象里,除了最开始如胶似漆,邱池再未说过这样的话。 他扭过头,不肯再看邱池,薄红覆满脖颈。 空气迟滞三秒,邱池再次开口:“你说实话,疼不疼。” 祁林舔掉唇上干皮,眼角红了:“……不疼。” 邱池不依不饶:“害不害怕?” 祁林转回脖子,仍说硬话:“不怕。” “好啊”,邱池后退半步,凉凉一笑:“祁林,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观众会记得你?你一天不出现,粉丝记你一天,你一年不出现,粉丝早忘了你是谁。你真以为,你有特异能力,让观众忘不了你?” 自从醒来,祁林还没听过这么重的话,还是从邱池口中说出。他自认自己已千疮百孔,早在心外铸了层铁皮,没人能够撼动。但此时,这屏障被人捶碎,散落一地裂片。 他……太害怕了,怕到恨不得立即死去,怕到不敢说怕。 脸上覆满温热,成串的泪从眼底涌出,片刻便流到脖子。 祁林咬着牙,不肯哭出声,却也控制不了自己。大片的泪汹涌而出,挟裹压抑的情感,倾泻而下。 邱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4 池上前一步,把祁林抱在怀里,捏他的后颈:“对不起,我故意的。” 祁林咕哝一声,邱池胸前湿了一片。 邱池抓住祁林的手,带他摸自己下巴:“我现在,肿的像猪头,好几天不刮胡子,像个野人到处跑。” 祁林气笑了,仰头蹭过邱池胡茬。 他半张的眼里蒙了层雾,眼球因发红而灵动,不再那么呆滞。 邱池再忍不住,低头叼住祁林嘴唇。 祁林与他交缠两秒,却挣开了:“王八,你舌头好热。” 邱池不依不饶,仍去寻祁林舌头:“别管那些。” “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我认为还是要考虑的。” 年轻的声线从门口扬起,张蒙一身白大褂,手里提着药箱,对他们打了个招呼。 王妈已躲回房间,张蒙轻车熟路走上前,面色却逐渐凝重:“过敏的太厉害,得赶紧挂水。” 五分钟后,邱池手背打着点滴,埋头在祁林腿上,睡的不省人事。 张蒙低头调滴速:“邱先生和我说过您,您是祁先生吧?在外应酬免不了喝酒,但他过敏太严重,极易引发气管肿胀,绝对不能多喝。” 祁林摆弄邱池的头发,恨铁不成钢:“他自己作,谁管的了他。” 邱池睡梦中也不安生,在祁林腿上蹭蹭,把他的腰抱的更紧。 “上次能抢救回来,已是万幸,下次……” “上次?抢救?”,祁林耳尖竖起,抬手抓住张蒙衣服:“说清楚。” 张蒙没什么好瞒的:“就是几年前吧,有段时间,他喝酒很厉害,可能是压力太大,三天两头挂水,好了又喝,喝了又倒,把身体折腾的厉害。后来有一次呼吸困难,直接进了抢救室。” 祁林越听越不是滋味,松手去捏邱池衣领:“他从来……没告诉我这些。” 他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祁林只负担工作室和家庭,就已焦头烂额,顾前顾不得后。邱池内忧外患,却要承担整个公司,负担所有员工的生计。他也听邱池说过,不是不想停,是已经不能停,也停不了。他被绑上车头,就要一直向前跑。 张蒙出了门,吩咐王妈及时换药,带上药箱走了。 邱池呼吸渐渐平稳,脸上虽仍灼热,但不似刚才滚烫。 祁林腿上被脑袋压着,一会就肌肉发麻。他动动腿,邱池顺势滚下,但仍不依不饶,长臂一搂,把祁林抱的更紧。 “我会学着……坦诚相待”,祁林向后半仰,拍拍邱池的背,长叹一声:“你也一样。” 第20章 (1) 药液里可能有安眠成分,邱池难得睡了好觉,连个梦都没做。 自从祁林失踪,他胸中便警铃大作,一根长弦崩到极致,没有片刻放松。祁林有所好转,他才卸了重物,巨石一松,睡的不省人事。 祁林这段时间睡的多了,倒也不困,邱池睡的香甜,他也不吵闹,只自己摸索下床,在房内扶墙走动,沿着客厅,慢慢摸到厨房。 王妈正在做饭,见祁林进来,忙迎上前:“祁先生,怎么自己出来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祁林咧嘴笑了:“回头让邱池封大红包。” “这都我份内的事”,王妈眉开眼笑:“我闺女天天催我要签名,我现在就盼着,您早点好,多给我签几个,我好回家交差呢!” “我现在就能签”,祁林伸手要纸笔:“多试几次,就能签好。” 王妈来回搓手,有些为难:“不好吧祁先生,等您好了……” “早晚的事”,祁林挑眉一乐,摊开手掌:“若是好了,皆大欢喜。若是不好,就当提前演练了。” 王妈不敢反驳,忙去客厅取来纸笔,递到祁林手中。祁林左手按住纸沿,右手执笔划动,原本签过千百次的名字,歪斜出现在纸面上。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直到揉了二十多个纸团,才签出大概轮廓。 王妈把笔记本递上,祁林在空中虚晃一会,谨慎下笔,一笔一划挪动,将名字刻在本上。 “我还挺厉害”,祁林拎着本子,晃来晃去邀功:“智商高没办法,学什么都快。” “确实厉害”,邱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睡饱了来寻祁林,大步走进门,把本子抓过来:“怎么不睡了?” “我又不等公主,总睡也无聊”,祁林摸索到邱池后背,竟长腿一弹,挂上后者的腰,勒住王八脖子:“带我出去浪!” 邱池眼疾手快抓他,在半空摇晃片刻,才稳住身体。他有些后怕,扬起手臂,给祁林屁股,吃了记铁砂掌:“浪什么浪!” 祁林“嗷”一声,抬手去揉屁股,不情愿嘟囔:“不同意就算了呗,干嘛打我,小心眼。” 邱池颠颠他的重量,转头吩咐王妈:“把祁林过冬的棉衣拿来,拿最厚的那件。” “我不要穿成熊!”,祁林手脚并用,像个出壳的鳖,四肢乱摇:“我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怎么能穿成熊!” 话音刚落,祁林连忙捂嘴,但已来不及了,邱池回头一瞥,皮笑肉不笑:“哦,梦中情人,好,王妈,把他的围巾和口罩,也都拿来。” 五分钟后,祁林穿着厚重的棉衣,围着围巾,戴着口罩帽子,被塞进副驾。 邱池点火开车,等车跑出一段,祁林才察觉不对,他慌忙从棉衣里,把手往外面挤:“这不是你那两辆,这是法拉利?” 邱池不说话,祁林便跪在那摸索,摸了一会,有些不敢置信:“488……你买的?” “租的”,邱池坦然承认:“你是vip黑金,我是vip黑钻。” 祁林憋不住乐了,蜷在座位上打滚:“哎呦,王八倾家荡产,壳都被当掉啦。” “我再倾家荡产,也够你花几辈子”,邱池打了个弯,马达闷声轰鸣:“每天换一辆,你喜欢哪个,就送你哪个。” “哎,我可不信,你会做赔本的买卖”,祁林坐在那也不老实,总往后座抻头:“说吧,要什么好处?” “你好好手术,健健康康出来,就送你顶配”,邱池出言诱惑。 祁林转回头来,习惯性反驳:“那我没好好出来呢?” 轮胎擦地发出裂鸣,邱池一脚踩了刹车,操作台挂件撞上挡风玻璃,咕噜滚了下来。 祁林险些咬了舌头,他猛舔唇上干皮,悄悄往旁边挪。 邱池深吸两口气,将祁林一把拽回,拢到身边:“也给你买。市面上所有的自行车,随便挑。” “差距也太大了”,祁林迅速盘起腿,掰指头算价:“难得宰王八一刀……得把你扒光了再下锅,不能给你留残血。” 祁林手口并用,奋力算了一会,又想起别的:“哎,你要带我去哪?” “家具城”,言谈间,邱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5 池已踩下刹车,把祁林抱出来:“去换家具。” 祁林虽没有邱池高,但怎样也是个成年男人,被这么抱来抱去,早就心头不爽。但他又看不到,只得戴上墨镜,被邱池揽着腰,老太爷似的往楼上走。 家具城共分五层,一楼红木二楼板式,邱池带着祁林,直奔二楼而去。 邱池提前已打好预约电话,导购等在门口,将他们迎进贵宾厅。 祁林黑超遮面,进了屋围巾也不摘,导购看了他几眼,觉得这人特别面熟,一时又叫不出名字。 邱池坐下,翻了几页宣传册,示意导购拿着它,去祁林那边:“我家的装修风格,立体图已传给你了。茶几和酒柜都换,换什么风格,听我爱人的意思,你把款式和颜色,仔细和他讲讲。” 导购立即懂了,出钱的是邱先生,做决定的是墨镜先生。 但墨镜先生根本不闲着,东看看西转转,猴似的黏着长架,扒都扒不下来。 “林林,回来坐下。” 邱池拍拍身旁的沙发,出言哄劝。 祁林没动,只原地转了个圈,张开双臂。 邱池会意上前,搂住他揉了两把,把他带回沙发。 导购按邱池的意思,给祁林讲述桌椅的模样,从长宽高,到颜色款式,都讲解的认真细致,有时还拿几个小样,让祁林伸手抚触。 祁林抬手摸了几个,眉头皱起:“怎么都是板式的?” 邱池挑眉:“你不喜欢?” 祁林扭过头,认真道:“我喜欢,你不喜欢,你喜欢红木的。” 邱池看着他殷红的舌尖,实在心猿意马,只想上前含住:“你喜欢,就够了。” “不够”,祁林不解风情,斩钉截铁拒绝:“不能都迁就我,你也要喜欢,才可以。” 邱池愣了片刻,只想将祁林扑倒扒光,将他削薄的唇,含住咬成石榴球。 导购顿觉自己碍事,只想迅速退场:“两位的喜好,可以折衷一下,选择实木的,怎么样?” 祁林饶有兴致,偏头转向她,导购进一步解释:“邱先生喜欢的红木,其实也属实木的一种,只是红木一般指紫檀、花梨、酸枝等名贵木材。用它们打磨出的家具,样式复古,价格也高。但如果您们家,整体装修是北欧风,那红木就不太合适,可以尝试用更轻的木料,选更新的款式,桌椅颜色选米色或深棕,这样更好。” “你看呢?”,邱池问祁林。 祁林伸个长长的懒腰,哈欠连天:“就这样吧,挑好了让他们装车,我想回家睡觉。” 邱池去收银台结账,祁林站在楼梯口等着,他百无聊赖靠在那,满身摸烟,半根都没找着。 棉服满载干净的阳光味,似乎与阴郁的烟气,并不相配。 墨镜太沉,压的鼻梁骨疼,祁林悄悄顶开镜骨,露出半双眼。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祁林!那是祁林吗?” 随即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女孩,几个人将祁林围住,七嘴八舌:“真的是祁林?” “你是祁林吗?” “是不是认错人啦?” “天哪祁林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没有保镖?” 祁林伸长脖子,向收银台努嘴:“保镖结账去了。” “我们能和您合影吗?” “我想要您的签名!” “天哪我要发朋友圈发微博发推特!我见到祁林了!活的!真的!会说话的!” 祁林早见怪不怪,被一群小姑娘围着,虚荣心水涨船高:“签名合影都可以,回去把我p高五厘米。” 几个人哈哈大笑,楼梯口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家具城还有不少客人,见这边热闹,都往这边挤,方寸之地被围的水泄不通。祁林本就站在楼口,人都从上面涌来,他两侧都是女孩,他不好挤人家,被推的连连后退。 这楼梯是瓷砖的,擦的光亮容易打滑,祁林手指无力,指骨酸的捏不紧杆。 正进退两难之际,邱池结账回来,远看楼口围了群人,他忙快步走去,大吼一声:“都给我让开!” 他身量高音量大,气势汹汹分开人群,几步就挤进内圈,一把扛起祁林。 祁林被夹臀揽在半空,顿感颜面尽失,悄悄拿围巾挡脸。 身边快门声不停,女孩们边尖叫边跺脚,看着比祁林还激动。邱池大步流星向前走,飞速下楼,将祁林放进车里,他自己一脚油门,带着人扬长而去。 直到跑出好远,再听不见尖叫,祁林才蹭出脸,大口喘息:“王八,在外面别抱我,太丢人了!” 过了红绿灯是条小路,邱池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到家了?唔——”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祁林口唇被堵,黏腻的水声传进耳膜,湿舌交缠的声音,分外清晰。 邱池捏紧他的下巴,舔舐他的舌头,与他吻的难舍难分,把他剩余的话,都吞入腹中。 祁林两腿发软,一只手去搂邱池脖子,另只手去扒自己裤子。 可惜内裤还没露,邱池突然松手,一屁股坐了回去。 祁林被吊的不上不下,卡在半路,顿时懵了:“这、这是干嘛?不做了?你痿了?管杀不管埋?” “罗封千叮咛万嘱咐,在手术之前,你不能有性生活”,邱池憋的快爆炸,咬牙切齿出声:“等你健康出来,干的你下不了床。” “嚯,等你祁爷爷出来,谁干谁,还不一定呢”,祁林欲火变怒火,又恨罗封又恨邱池, 牙齿咬的咯咯吱吱:“憋死老子了……别让我见到罗封,我非把他扒光剃秃了,扔和尚庙去。” 罗封在办公室连打三个喷嚏,他摸摸鼻子,抓过祁林的病历,走出门去主持会诊。 两人都欲火焚身,脸赛锅底,一个比一个黑,祁林隔着裤子揉二弟,揉半天也出不来,气的他猛踹操作台:“去海滩!” 他们家原本就在洋海北面,离海也近,开出高速半个小时,便到了海滩。 海面潮起潮落,卷起细白的沙,一次次轻抚脚面。祁林跳下车就甩了鞋,踉跄想往海里跑,没跑两步,就被邱池拉住衣摆,扛了回来。 “先换衣服”,邱池夹着他的腰,提小鸡仔似的,把他拎进换衣间。 邱池自己只买了泳裤,给祁林买了两条最厚的浴巾,祁林被裹的像个团子,慢悠悠滚到海面。 邱池低头试试水温,觉得可以,才帮祁林解浴巾,祁林轻哼一声,攥住邱池手臂:“王八,你买酒去了?!” 邱池没想到他耳力这么好,躲不过去,只得摇摇手中篮子:“1度的鸡尾酒。” “0度都不行”,祁林摸索去抢:“我喝可以,你喝不行!” “你也不能喝”,邱池把篮子举高,不让祁林碰到:“你只能舔舔。” 祁林鼻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6 中冒火,张口就咬:“哪有你这样的!” 邱池忙顺毛安抚:“乖,还买了不少饮料。” “谁要喝那玩意,又甜又腻”,祁林气不过,嘟囔往海里走:“不甘心,被王八管的死死的,我要早点好起来,煮王八汤,吃王八肉,摔王八壳……” 他走的快,又看不到水下石头,没几步就一个踉跄,被邱池猛捞一把,还是摔了个狗啃泥,呸呸吐了一嘴沙。 邱池又心疼又想笑,低头去拉他,他也不起来,反而就地一滚,跪地上拢沙子,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搭了个靠枕。 祁林舒服躺上靠枕,伸个懒腰,啪啪拍身边的水:“王八过来,陪你祁爷爷躺着。” 邱池二话不说,干脆卧倒,伸出长臂,给祁林当枕头滚。 水波一浪浪涌到胸口,像母亲的手,从天而降,围拢周身。 祁林滚上邱池肩膀,揽住后者脖子:“二叔有一次翻老照片,没让我看,但我知道,他把相册藏在哪。趁他不在,我就偷偷翻出来,看了半天。” 邱池开了听可乐,递给祁林:“谁的照片?” 祁林接过饮料,仰头喝了半听:“是我……亲生父母的照片。” 邱池一窒,揽紧祁林肩膀。 “其实,我对他们,印象不深”,祁林翻身侧躺,与邱池贴得更紧:“但我知道,当时出了车祸……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了。” 他眼底晕出雾气,手指攥紧,却扯开嘴角:“当时……躺在坡上,又累又冷,我想呼吸,但真的喘不上气。我就想算了吧,活着太累,我想去找二婶,说不定,也能找到他们。当时心里还赌气,想着如果见了面,一定大吵一架,问问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 邱池喉咙如被堵住,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不要走。” “嘿嘿……吓到了吧”,祁林吃吃笑着,抬头咬邱池胡茬:“逗你玩呢,祁爷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众星捧月的日子没过够,才舍不得走。其实……失去意识前,我想的是,我祁林,也算死过几次,这次老天若不收我,说明我福大命大,活该长命百岁。” “对不起”,邱池再忍不住,猛翻过身,把祁林拢在胸前,手臂颤抖,声音哽咽:“还要你来……安慰我。” 祁林缓缓抬手,抓住邱池头发,轻轻揉了两把。 两人呼吸相贴,在天幕下,在水波中,像两条孤单的影,慢慢融合交缠。 (2) 在海滩躺了半个小时,两人才平复心情,起身往车里走。 祁林打了两个喷嚏,邱池给他全身擦干,裹好棉服,一路抱回副驾。 车里暖气打到最高,坐垫被烤的热气腾腾。祁林像裹在棉服里的猴子,卷一会就难受,一会想伸手,一会想伸腿,总不想老实坐着。 邱池怕他着凉感冒,一路把油门踩到最大,路上更是让王妈熬好姜汤,备好在家里等着。 一路上,祁林的手机都在震动,邱池拿来看看,消息都来自施秒。 祁林闹了一天,此时昏昏欲睡,得知是施秒的消息,他也没看,只说了句:“放着吧,我明早听。” 王妈生怕祁林生病,不知煮进多少姜丝,姜汤刚一入口,便辣的他寒毛直竖,只觉头上噼里啪啦,闪出成片电光。 他脸皱成苦瓜,一口一口,咽的分外艰难。邱池在旁边虎视眈眈,像看着猎物的狼,不允他少喝一口。 祁林只觉芒刺在背,喝干之后,连忙亮出空碗:“好了喝完了,王八别盯我了!” 邱池接过空碗,伸手抚他额头,摸出一层汗,才稍微放心:“早点休息,不舒服要告诉我。” “我又不是瓷器,哪有这么娇贵”,祁林打个哈欠,往被子里缩:“王八不睡吗?” 邱池平时就体质好,过敏消褪后,精神头也回来了,他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更是了无困意。 “我不睡”,邱池把被子往上拉,给祁林掖紧:“你快睡吧。” 祁林强撑着眼皮,拽住邱池脖子,硬把人拉近,与他交换了姜汁,这才满意睡了。 邱池怕祁林夜半发烧,也不敢出门,只在卧室角落架了张桌子,开远洋视频会议。 他之前因资金链告急,紧急停了两个海外并购项目,那边的员工,现在闹的厉害,工会组织也连连抗议。当地政府失了这么大的投资项目,也明里暗里,给他施加压力。那边的负责人焦头烂额,实在处理不了,只得不顾时差,和邱池汇报一夜。 邱池大部分时候都在听,只在间隙做出指示,到后来,他的眉越皱越紧:“一周不行,我没那么多时间,最多两天。” 那边仍焦急在说,邱池站起身,走到床边,抚开祁林头发,发现额头不热,他才舒展眉头:“对,有重要的家事,不能离开太久。” 那边拐弯抹角,还想再劝邱池,但邱池已没了耐心:“我放权给你,股权也分给你,是让你做好分内事,而不是做什么决定,都来找我拍板。我现在让顾檬订票,最多过去两天,你提前安排工作,明白么?” 天色蒙蒙发亮,邱池关了电脑,叹了口气,坐回床边。 他承认,他是有些迁怒,也有些强人所难。邱山林留下的这堆烂摊子,任谁接手,都很难处理。再加之沈达腾潜逃后,为求自保,在国外媒体上大放厥词,不少空穴来风的传言,都被他胡乱捏造,大肆散播。很多媒体就爱这些,几乎天天堵他门口,听他疯狗似的,逮谁咬谁,邱池自然也难逃其口。 邱池自认无甚恻隐之心,沈达腾潜逃后,腾达集团旗下的产业,只要仍有利润产出,邱池都毫不犹豫抢下,有真材实料的高管,更不吝高薪挖人。很多原属腾达系的艺人,眼看风向不对,也纷纷跳出,或是进了k j,或是组建自己的工作室,总之都想尽办法,和腾达撇开关系。 树倒猢狲散,也不过如此。腾达现在是个被掏空的架子,不足为惧,但海外并购这块,却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开。邱池决定集中火力解决这事,等祁林手术之后,他能空出足够的时间,在国内陪祁林康复。 祁林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看不到东西,毕竟有些不安,轻声吐出一句:“王八?” “我在”,邱池几步走到床边,扶起祁林,把领带送他手里:“总打不好,你帮我打?” 祁林拍过无数硬照,打领带这种小事,根本就手到擒来。他三下五除二打好,顺便蹭蹭邱池下巴。胡茬都被刮净,祁林撇下嘴角:“要出国?” 邱池打量祁林的神色,抬手捏他耳垂:“不让我走?” 邱池本来以为,祁林会嘴硬反驳,谁知祁林抱起双臂,诚实点头:“不想。你个烦人精。你要走也行,那只鳖你不准吃,我要养着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7 ,天天看着它,教它跪着叫爸爸。” “教它叫爷爷都行”,邱池取了早上刚烧好的暖水袋,塞进祁林怀里:“我今天走,明晚肯定回来。这两天,我让施秒过来陪你,她也有事要和你说。” “滚吧滚吧”,祁林仍不高兴,嘴撅的老高:“衣服带好,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邱池揉揉祁林头发,三步一回头,慢腾腾出了门。老陈早在门外等着,宾利载着邱池,一路奔赴机场。祁林跪在床上,支着耳朵向外听,直到再听不到音,才不情不愿回来,抓过邱池的枕头,放在唇间泄愤。 他躺回床上不到五分钟,门外铃音大作,王妈小跑过去开门,先挤进的是五六个纸袋,然后是踩着高跟鞋的脚,施秒像个移动的衣架,奋力挪了进来。 她得了邱池的消息,立即答应来到他家,帮忙看顾祁林。各种补品她早买好了,只是工作室太忙,她也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她忙带着海参人参,匆匆前来接班。 她手里拎着不少,车后备箱也有不少,王妈和她抬了几个来回,才把东西运进厨房。 祁林早听到声音,摸到卧室旁,靠着门框闲站着,也没伸手的意思。 施秒搬完东西,热的满头是汗,她转头看到祁林,大步流星过去,轻抻他的脸皮:“小林子,你个小白眼狼!要不是妙姐眼神好,你能捡回小命?你可倒好,醒了也不找我,妙姐白疼你了!” 祁林努力夺回脸皮,轻飘飘笑了:“我们妙姐可是文武双全,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人,我哪敢打扰您。” 平时他们俩就经常互掐,施秒听了也不生气,推他往回走:“不错,还这么牙尖嘴利,知道和妙姐对呛。哎,你脸怎么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 祁林费力往床上爬,胳膊微微泛酸:“可能有点烧,昨天在外面吹了风。” 老王八在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老王八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流感敲门,祁林气得想摔枕头。 施秒凑上前,摸摸祁林额头:“还好,稍微有点热,我去给你拿点药?” “没事”,祁林靠上床头,自己抓抓头发:“用毛巾降温就成,我也不难受,估计没什么事。” 施秒去拧了湿毛巾过来,搭上祁林额头。她坐上床边的椅子,从包里拿出小本:“赵导和张编,前几天去工作室,专门来找我了。” 祁林手指一动,头脑清醒不少:“什么事?” 施秒沉吟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张编说,你去找他那天,他的第二版剧本,就放在抽屉里。只要你去找他……” “过去的事,再提也没意义”,祁林把玩手指,打断了她:“现在是什么意思?” “邱总前几天就去打过招呼,再加上唐权真演技着实一般,赵导也很不满,他们俩一拍即合,决定改用第二版剧本。第二版剧本是双男主,可惜你的角色,开始是个桀骜叛逆的小混混,作为唐权真剧中的弟弟,经常给他惹麻烦。” 祁林仔细听着,噗嗤乐了:“哈哈,这是照郎飞写的剧本?我去和他取取经,保准捧个影帝回来。” 施秒仔细看他的神色,舔舔嘴唇:“你……答应了?” 祁林向她扭头,有些莫名:“为什么不答应?” 施秒犹豫片刻,捏紧手包:“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以为,你会不争馒头争口气,一口回绝掉的。” 祁林愣了片刻,眉眼笑弯:“秒秒,我在这个圈里,摸爬滚打这么久,还至于为它置气?没有机会,我就创造机会。有了机会,我绝不让它溜走。” 施秒打量祁林的脸,敏锐地察觉到,祁林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她一时间,也形容不出来:“小林子,我总觉得你,怎么说呢,比之前要……直率?豁达?宽广?” “之前什么样?” “总钻牛角尖。” “现在也钻”,祁林揪掉两缕头毛,晃晃脑袋:“只不过,现在不想把精力,用于和自己置气。” “既然这样,那还有件事,我也说了。” “说。” “除此之外,还有个本子,也找到我。这个本子,编剧和导演是同一个人,他得过独立电影制作奖,我看过那部片子,拍的不错,结构很好,但立意有些晦涩。他前几天托人找我,说得知了你的事情,想把你被绑架的事,拍成黑色幽默电影。我当时就想回绝,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让你自己拿主意。” 祁林一边听着,一边用指骨敲膝盖,等施秒说完,他沉吟片刻,脸色骤变:“黑色幽默…… 呵,我被……绑架的事,在他看来,是个笑话?” 祁林毕竟有些低烧,怒火一燃,面色涨的通红,施秒连忙顺毛安抚:“你要是不喜欢,我立即回绝他,骂他一顿替你出气,也没问题。” 祁林头晕脑胀,有些听不进去,他胡乱摆手,缩回被里:“我歇一会,等我醒来,咱们再谈。” 施秒有些后悔,在床边想说什么,也不知说什么好。看祁林不想理她,她只得悄悄起身,踮脚走了出去。 她关好门,祁林从被里探出头来,用枕头蒙住了脸。 他在黑暗里伸手,五指并拢又松开。眼前的夜黏稠如墨,无论从左向右,还是从右向左,都是接连不断的晦暗。他可以在身旁有人的时候,强颜欢笑,表现的满不在乎。但夜深人静,只剩自己时,那种发自肺腑的恐慌,会渐渐蔓上心头。 “我就这么废了?” 祁林自言自语,低声盘问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施秒提到那部片子时,他像只炸毛的刺猬,竖起全身武器,惊恐到浑身冒刺。 他要这样下去,留住这个伤疤,等它发炎溃烂? 绝对不行。 他得走出来。 他必须迎难而上,凭借自己的力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走出来。 “秒秒!” 祁林突然出声。 施秒一直站在门口,听祁林喊她,忙推门走进:“怎么了?” “咱们工作室的置顶微博,有没有换新?” 施秒一愣,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个,但她还是掏出手机,登上账号:“早换新的了,最上面的一条,让粉丝们写出,想对你说的话。” “热评都有什么?” “呃,最上面的。林林,不管怎样,我始终站在你身边。” “接着念,挨个念。” “为林林疯狂打call;你一直在,我们也不会走;时间会证明你的出色,也会奖励我的坚持;喜欢你是真的,想陪你也是真的;回老家卖鱼去吧,别再出来丢……” 施秒慌忙噤声。 祁林浮出一抹笑,拍拍枕头:“接着念啊,怎么停了?” 施秒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干巴巴往下接:“丢人现眼。”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8 “看来是个称职的黑粉”,祁林探出半个身子,靠在床头:“还知道我家以前卖过鱼。” 施秒拿不准祁林的想法,祁林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秒秒,你实话告诉我,圈里面,觉得我废了的人……不在少数吧?” 这话像柄长刀,架上施秒的脖子,她嗫嚅嘴唇,说不出话。 祁林等待片刻,了然点头:“外界毕竟不知我的现状,三人成虎,估计早传出花来。秒秒,那你觉得呢?你也觉得,祁林从此废了?” 他摊开手,对施秒张开五指,洒脱一笑:“两个剧本都给我。我祁林长到这么大,还没真正怕过谁。我在哪倒下的,就要在哪爬起来。” (3) 施秒释然笑了,她忍不住上前,揉揉祁林脑袋,胸中百感交集:“我家小林子…… 长大成人了。怎么办,便宜邱池了,妙姐给你找个好老公吧,咱把邱池踹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祁林左摇右晃,拯救自己头毛:“哎,你少占我便宜。你敢踹他?工作室不要了?有那时间,你给我读剧本吧。” 施秒犹豫片刻,不太乐意:“你还是好好休息,先养好身体。” “我快躺发霉了”,祁林在床上打滚,把枕头往床下甩:“我现在,就是淋过水的生铁,浑身长斑。再不让我动动,非生锈不可。” 祁林若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十匹马也拉不回。施秒无奈,只得拎个椅子到旁边,认真给他读剧本。 读到中午,王妈忍不住了,在门口敲门:“祁先生,邱先生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做剧烈运动。” “我一直躺在床上!”,祁林闻言嚎叫:“算什么剧烈运动!” 王妈被吼的直缩脖子,但为了工钱,还是硬着头皮顶回:“邱先生说了,脑力劳动也不行!” “邱池给你发多少钱!”,祁林又想咬枕头:“我给你发双倍!” 眼看祁林又要炸毛,施秒忙把剧本一收,帮他把枕头放下:“你也听邱总的话吧,之前你在手术室出不来,他在外面喝那么多酒。我都怕你没出来,他先倒了。” 祁林攥紧枕头,愤愤偏头,猛舔唇上干皮。 施秒倒了杯热水,给他放在床头:“两小时之后,我过来叫你。” “秒秒”,祁林把脸埋在被里,瓮瓮出声:“王八说,不让我做剧烈运动,但他没说,不让我出门吧?” 施秒和王妈面面相觑,一时都梗住了。 祁林钻了空子,扳回一城,顿时美滋滋乐了:“下午你带着我,回k j 看看,好几年没回了,看看那树还在不在。” 施秒不肯答应,祁林挑起半边眉:“怎么,我是你们的囚犯,你和王八轮番管我?”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施秒赌气摇头:“你真是……怕了你了。行吧行吧,中午好好休息,我下午带你出去。” 祁林偷偷在被下比个“v”字,大被一盖,倒头就睡。 施秒等他睡着,才悄悄出门,与王妈交谈:“您和我说实话,祁林这两天,是不是太嗜睡了?” 王妈在围裙上搓手,也同样焦虑:“之前,祁先生身体很好的……这几天,睡的太多了。有时候吧,他自己说不想睡,但说着话都咬舌头,邱先生没办法,只能让他多睡。不让他睡,他脸色更不好。让他睡,有时睡的久了,叫都叫不醒,我真担心啊。” “他的病,不能再拖了”,施秒牙关紧咬,暗下决心,掏出手机,给邱池发微信:“等邱池回来,让他带上祁林,趁早把手术做了。” 祁林躺在昂贵的乳胶床垫上,身下的床垫却散开了,蒸腾了,融化成一滩水,将他包裹进去。 他躺在寂静的黑暗中,广袤天幕像浓黑的网,从天而降,将他碾压成灰。 他从黑暗中坠下,倒在一片荒漠中,头顶是硕大的红日,热浪如长毯,兜头铺下,越压越紧。 他不想停留在原地,只得勉强向前爬,手臂撑起,两腿却软如面条,仅剩的力气,只够他颤抖双肩,拖着破皮流血的腿,在砂砾上拖行。 他口干舌燥,想要睁眼,成片的汗蛰痛虹膜。他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尝到血腥,舌苔发苦,浓烈的腥从腹底窜出,梗在喉口,他拼命呛咳,血腥味半点不少。 他渴的太厉害了,满脑子的想法,都是要找到水源。爬着爬着,他手下一凉,小臂向下一压,摸到清冽的水。 喜悦在胸中爆开,他低头想喝,脖颈却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他的喉管。 手指粗糙,力道很大,指腹像被火烧过,满是皲裂的死皮。 “楚青衣……回来。”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查谦的声音。 梦魇像只巨大的爪,揪住祁林的头发,将他的头,重重往地上撞。 祁林目眦尽裂,想要惨呼,想要挣扎,气管像被人掐断,发不出半点声响。 “祁林!” 祁林心头一震,猛然弹起上身。 肩膀被人按住,施秒的声音,在耳边爆开:“祁林,你怎么样,做噩梦了?” 祁林喘息片刻,强定心神,拂开施秒的手:“没事,做梦想吃王八,被王八……咬了一口。” 施秒哪里信他:“不舒服?送你去医院吧?” “我说了,我没那么娇贵”,祁林天天被按在床上,脾气日渐暴涨:“我都说几遍,我要去k j了?我哑了还是你聋了?” 他额头亮晶晶的,出了一层薄汗,他自己两下擦净,爬起就开始套衣服。 施秒不想带他去,但又怕拒绝了他,让他心情更差。王妈站在门口,频频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听祁林的话,不要和他对呛。 这一个个的,都被祁林吃的死死的。施秒无法,只得点火开车,让祁林坐上副驾,带他离开小区。 施秒车速不快,祁林便摇下半面窗,让清风拂进,吹散脸上阴霾。 “以前都是封闭式训练”,祁林手扶着车窗,把脸往玻璃上贴:“当时k j 的围墙,不像现在这么高。每晚查完寝,我们都翻墙往外跑。有的夜间网吧,十二点才开门,我们没事干,就去路边吃烧烤。现在想想,都是假肉和地沟油,但当时,只觉得香。嘿,迎着风,开两瓶啤酒,脚顶着桌子,撸串怎么能那么香?兜里叮当响,几个人凑一块,都不够买锅牛肚。” 祁林吃吃笑着,靠回座椅:“现在一天赚的钱,能盘下好几个路边摊,一起吃烧烤的人,倒聚不回来喽。” 施秒不乐意听这些,出言反驳:“哎,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他们几个,混的好的,在开工作室,混得差的,也没离开这行。想聚就聚呗,现在又不是过去,还得靠飞鸽传书,明儿微信群一拉,哪个还找不着?” 祁林嘴角一勾:“说的也对,秒秒,你什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89 么时候会安慰人了?可喜可贺啊。” “懒得理你”,施秒踩了刹车,拉开副驾门:“到了。” k j大楼高耸入云,因为建成的早,占据的地皮也广。一进大门,先入眼的是一片碧荫,蓬盖状的老木立在中央,树干粗壮,几人都围拢不住。 施秒引着祁林往里走,走到半路,祁林蹲下捏捏草,突然就地一滚,趴在地上,长吸口气:“呼——就是这个味,杀虫剂都没换!” 施秒险些拐了脚,想拉祁林,祁林也不理,他自己在草丛里滚,玩的不亦乐乎:“哈哈——青春的味道!” “还不够青春”,施秒的高跟鞋黏了土,在旁边石头上刮:“再去抱抱你那沙包,那才是真正的青春。” “嘿,你骗不了我,沙包早被我打烂了,”,祁林滚够了,爬起来拍衣服:“这个时间,练习室没人吧?带我过去看看。” 难为祁林离开这么久,还没忘了练习课表。这时一般是表演课,所有练习生都去大礼堂,练习室空无一人,唯有阳光爬进窗棂,停留在地面上。 房间被烤的热烘烘的,涌满阳光的味道。没有膨胀的二氧化碳,空气便格外清新。祁林这次没往地上躺,而是摸到窗边,手臂借力,一屁股坐上窗台。 他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在窗下晃,啪啪拍打墙面:“这个窗台下,本来放个沙发,是周泽的专座。当时他和祁怂真两个,天天眉来眼去,各自算盘打的噼啪响,都以为对方蒙在鼓里,我看着就想乐。” 施秒耸耸肩,了然道:“你欺负他们啦?” “啊,对啊”,祁林立即承认,脸不红心不跳:“本想推他们一把,谁知周泽竟借坡下驴,把我呛得下不了台。这披着羊皮的狼,祁怂真那智商,肯定斗不过他。” “人家俩人现在如胶似漆,没完没了撒狗粮”,施秒也靠在窗边,点烟抽了一口:“啧,都没眼看。” 祁林坐着也不老实,来回在窗台上蹭,在墙皮上留一串黑脚印:“是啊,他俩好上了,k j 走上正轨了,我爸伤的不重,郎飞比之前懂事了,挺好,都挺好。” 施秒心头一窒,某种不详的预感,莫名爬上心头。她猛吸口烟,努力扯开抹笑:“好个屁,还差咱们工作室呢,还差我呢,工作室现在是个空架子,就等你回来撑场呢,你可别诓妙姐。” “长江后浪推前浪哪”,祁林双臂一松,跳下窗台,把外衣往身上一披:“走,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回家。” 祁林这顿饭狼吞虎咽,一顿吃的比三顿都多,施秒吃两口饭,就得去抢他盘子:“哎你属狗的吗?别吃了别吃了!” 祁林循着味往前凑,鼻子拉出八尺长:“哎哎哎你别抢我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施秒一乐,盘子就被抢走,祁林飞速倒下最后一盘,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打嗝。 他刚放下碗筷,兜里的手机便嗡嗡作响,他解开锁屏,给施秒看,施秒凑上前:“邱总的电话。” 祁林顿时乐了,把手机夹上肩膀:“会开完啦?” 邱池那边是凌晨三点,他刚开完一个会,但了无睡意,只想和祁林通话:“吃饭了么?” 祁林拍拍盘子:“胃口好着呢。” 邱池向后一靠,捏捏酸痛的肩膀:“听施秒的话,我今晚就回家。” “嗯嗯嗯,我听听听”,祁林敷衍两句,话锋一转:“哎,你那边网怎么样?” 邱池有丝莫名:“网速很快。” “好哎”,祁林兴奋不已,把手机甩了一圈:“晚上开视频,你给我读人物小传。” 施秒在对面看着,忍不住低声劝他:“邱总估计一天没睡,你先让他先休息吧。” “睡什么睡”,祁林一撇嘴,不高兴了:“睡觉有我重要?” 邱池嘴角一弯:“当然没你重要。” 施秒被他俩酸倒了牙,实在承受不住,她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的饭,抓住祁林的衣领,把他提回副驾。 两人回到家里,祁林兴致勃勃开视频,让施秒把纸页给他铺好,他一页一页,费劲给邱池看:“能不能看到?” 邱池开了满室的灯,恨不得戴上放大镜:“差不多。” “那就还不够大”,祁林向前爬了两步,纸页都快贴上屏幕:“看到了吗?” 这下邱池能看清了:“嗯,每个字都能看清。” 祁林把纸和手机架好,自己卷进被子,打了个哈欠:“你读吧,如果我没回话,就是睡着了。” “让我当催眠师?” 祁林吃吃乐了:“你太贵,我雇不起。” “免费给你服务。” “天下没有免费的王八壳。” 邱池被怼的哑口,一时反驳不得,只得正襟危坐,乖乖给祁林读纸。 祁林嗜睡的厉害,听了一会,就昏昏沉沉,什么也没法入脑。 邱池读着读着,听到了浅浅的鼾声,他屏气听了一会,确定祁林已睡熟,便关了视频,给施秒发微信,让她来看顾祁林。 施秒轻手轻脚进门,悄悄抽走纸页,手腕刚一动作,祁林便抬起只手,一把拉住了她。 施秒不敢动作,祁林握了两把,逐渐清醒,才讪讪松开手指。 施秒心神不宁,出了门也没睡次卧,随便在沙发上铺条毯子,枕着躺了一夜。 祁林只安神睡了两个小时,后来便越睡越冷,脑浆像凝成碎冰,在脑壳里摇晃。 他半梦半醒,不知自己如何度过一夜,到后来枕头发湿,他爬起身抹了一把,摸出一手温热。 “搞什么,居然流口水……” 祁林晃悠坐起,摸摸索索的,把枕头往被里藏。 天刚蒙蒙亮,施秒便睡不着,她在客厅转了几圈,怕打扰祁林休息。但心头小鼓越敲越厉,她实在无法忍受,只得走到主卧外,咬牙推开了门。 一缕晨光打进卧室,两串殷红的血线,在祁林鼻下,汨汨流淌。 施秒眨眨眼,两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勉强扶住墙,踉跄上前,把祁林的枕头,一把抽了出来。 枕头被血染红半面,透着浓烈的不详。 祁林仍在傻笑,试图夺回罪证:“哎,流口水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施秒一把拽出枕巾,抵到祁林鼻下,大吼出声:“压着!” 祁林被喊懵了,他艰难攥手,枕巾却往下溜:“我有点……” 话音未落,他像个报废的机器,轰然散在床上。 第21章 (1) 邱池关掉视频,坐在桌前,久久不愿动弹。 他回想最后看到的画面,祁林卷成个团子,在被子里咂嘴磨牙,吹出两个鼻涕泡。 他想伸臂摸摸祁林,抬手碰到的,却是坚硬的屏幕。靠背坚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0 硬如铁,他后背僵直,不想再忍。他想立即飞回家,回到祁林身边,帮他铺平枕头,掖好被子,与他交换晚安吻。 桌上堆满混乱的文件,电脑压在厚夹下,印章旁是干涸的咖啡印。 抽屉里有个破旧的烟盒,邱池抽出它晃晃,里面只剩一根。 他捏出烟身,含在口里,火光在暗夜中燃烧,烟雾像条朦胧的线,慢悠悠飘散。 一根烟燃尽,邱池掏出手机,给罗封拨了过去。 罗封经常黑白颠倒,睡眠质量一般,手机一响,他便翻身爬起,借光看到来显,连忙接起:“邱池?” “罗封”,邱池嚼着烟卷,说话含糊不清:“我心里,不舒服。” 罗封靠上床头:“仔细说说?” “胸口憋闷,喘不上气”,邱池按捶胸口,难得诚恳:“祁林的手术,什么时候能做?” “会诊刚刚出结果了”,罗封按亮台灯,摸索找病历本:“还是那句话,越快越好。相比身体指标,精神状态也很重要。如果他精力比之前好,那就尽快做吧。” “那就今天”,邱池按灭烟头:“今天的会我不开了,做最早的航班回去,你也提前准备。” “邱池,你别太担心”,罗封被他的情绪感染,出言安慰:“你想想,你们拍的那些综艺,都有机器人跟着,咱们医院与时俱进,医疗技术只比之前好,不比之前差。很多之前棘手的难题,现在都能解决。再者说,你帮着运作的设备,也批下来了,你放宽心,人能安全出来。” 罗封都不怕担责,直言给他打包票,这份心意,邱池领了:“罗封,谢了。” 罗封不再多言,挂掉电话,起身前去准备。邱池拿起桌上座机,刚准备打内线,顾檬便推门走进:“邱总,我给您续杯?” “你来了正好”,邱池轻敲桌面,示意她过来:“你现在帮我查,哪趟航班,能立即赶回洋海?” 顾檬吓了一跳:“邱总,会不开了?政府代表还在呢,工会好不容易约到人,陈总也好几天没睡……” “时间再定”,邱池目光炯炯,不留转圜余地:“你听清楚,马上出发。” 顾檬做特助这么久,深知邱总言语越少,焦虑越甚,她不敢触邱池逆鳞,立即转身出门:“我这就去查,您收拾东西,订好了咱们就走。”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小跑离开,邱池想再伸手掏烟,烟盒空落让他心慌,他不自觉用力,将它捏成碎团。 罗封刚布置好各项工作,便接到紧急来电,施秒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听筒冲出:“院长,院长!祁林流了好多血!” 罗封心下一沉,挥手让救护车出动,同时安抚施秒:“市里太堵,我怕车开的慢,你能否带他出来,咱们在柏原路会和?” “好”,施秒抹了把泪,强压哽咽:“我马上走。” 她和王妈一起,把祁林抬上后座,祁林只晕了一会,一颠簸他就醒了,醒了他更不舒服,想扔掉鼻下枕巾。 但也只能停留在“想”了。他的力气慢慢流逝,手臂酸的厉害,脖子也撑不起脑袋。大脑里的碎冰摇摇晃晃,随车体颠簸。他能感觉到某种悲伤,在车体里蔓延。施秒的哭声压抑不住,泪水砸在方向盘上,发出噼啪低鸣。 祁林勉强抬手,敲敲椅背:“干嘛啊你……哭丧呢?” 施秒猛砸方向盘,连呛带咳:“祁林你丫混蛋!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认识你……” “那你这辈子……还清了”,祁林有气无力,抹掉满手血:“我下辈子……不缠你了。” “你没长心吗?”,施秒咬牙抹泪,把油门踩到最大,车身快要飞起:“我告诉你,你要有什么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放心吧”,祁林吃吃笑着,没心没肺的傻样:“等我做鬼,先缠上你。” 在这种情形下,祁林都能把人气炸。等他被抬上救护车后,这种能力,更被发挥到了极致。 罗封亲自赶来,把祁林抬到车上。他眉头紧皱,心中发沉,做了基本检查后,顿感压力更重,他把沾湿的枕巾丢开,给祁林重上消毒棉。塞好将离开时,手腕一紧,竟被人一把挂住。 握着他的手湿滑无力,手背暴出青筋,也没什么威慑。 但罗封却无法甩开,他暂缓动作,低下头去,听祁林轻咳:“……邱池呢?” “他刚下飞机,马上就到。” “他怎么……回来了?” “他早上就让我准备手术。” “还有……多久?” 罗封眼眶发红,他与邱池是旧识,自然也没法待祁林,像待普通病人般冷静:“等你出来,马上能见到他。” “我现在……就要见他”,祁林风箱似的咳喘,抬手揪掉棉球:“别给我打镇定……我有话,要和他说。” 罗封哪肯听他的话,针液里就有安眠成分,但祁林不知拿来的力气,两扇眼皮像被铁悍住,刚稍微碰上,又能硬撑着抬起。 这样耗费精力,肯定不行,刚进了住院大楼,护士便低声哄他:“先生,闭眼休息。” 祁林扯开眼皮,嘴角一勾,泛出抹挑衅的笑。 病魔也罢,死神也罢,都放马过来吧。 我祁林,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老陈在机场接到邱池,两人风驰电掣往医院赶,一路不知抢了多少红灯,宾利像根离弦的箭,在高速上飘飞。 进到市区内环,车速不可避免地放缓,邱池看到前面的车龙,二话不说踹开门,翻滚下车,向医院一路狂奔。 自从离开学校,他再也没尝试过这样的疯跑。 时间皆为虚妄,呼啸的风从耳畔掠过,两条腿长在身上,奔跑时却如在真空。身旁人影如褪色的卷轴,从身侧抽开,卷出模糊幻影。 他感不到累,也感不到痛,肾上激素带来的动力,让他像个飞翔的炮弹,一路砸进医院。 跑到手术室时,外套早被跑丢,衬衫撕出两块长条,裤子揉的又黑又皱,成串的汗挂在额头,一丛丛向下冒。 祁林的病床就停在面前,他饿虎扑食冲去,被几个护工拦住,硬给他套上除菌衣,才放他逼近祁林。 祁林的脸,几乎与床单同色。黑发脆弱扑在枕上,有一些莫名断裂,散开满枕碎茬。 邱池几乎摔在床边,砸出好大声响。祁林从迷蒙中惊醒,下意识伸手,被邱池牢牢握住。 不知为何,原本酸软的四肢,意外多了力气,祁林拼命用力,轻轻晃晃手腕。 邱池低头凑近,祁林攒了好久的力气,能说完整的话:“王八,我所有银行卡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我要你的卡……做什么”,邱池靠在床边,低声埋怨:“小混蛋。” 祁林缓缓抬手,摸到一手的水:“嚯……王八的眼泪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1 ,我此生无憾啦。” “祁林,你之前,说我没有心”,邱池把头抵他手上,眼泪如同小溪,覆满他整条手腕:“你太狠了,你对我这么狠,你才真正……没有心。” “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了”,祁林强撑心神,眼皮快抬不起来:“我最放不下我爸……你别……告诉他。” “那你……放得下我?” 祁林松开邱池的手,恍惚揪他头发:“你别喝酒,等爷爷出来……你若肿成猪头,爷就吃你的肉。” 手术室大门打开,邱池被人拉开,踉跄往后面退,祁林的病床越来越远,罗封上前两步,握住邱池肩膀。 邱池像抓住救命稻草,视线摸索向上,满怀期冀,望向对方。 罗封不忍看他,几乎撕扯似的,躲开他黏住的目光:“我们一定尽力。但你做好准备……他有……永久失明的可能。” (2) 手术室大门关紧,“手术中”再次亮起。 邱池呆愣半晌,两条腿如同融化,他踉跄向后面靠,酸软的筋骨撑不起重量,扑通摔进椅子。 施秒在走廊尽头大哭,她老公匆匆赶来,她扑在老公怀里,哭的像个三岁小孩。 邱池僵硬坐在那,脑中浮现许多画面,一会儿是祁林坐在床上,掰着指头算:“导盲犬,导盲杖,盲文书……” 一会儿是祁林仍在梦中,被自己抱在怀里,抓住自己衣襟,低声哽咽:“看不到,我真……害怕……” 邱池两肩颤抖,紧捂住头,后背扛座大山,几乎压断脊骨。 脸皮紧绷发干,仿佛只对祁林,他才能哭出泪水。泪腺如被销毁,眼底有个巨大的烘干机,随时蒸干眼睑。 他也曾有过希望,他曾忍无可忍,偷偷报警,满心期待警察上门,母亲能逃离苦海。离婚也罢,逃跑也罢,只要离开邱山林,只要能离开……她将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他躲在门后,握紧双拳,肩膀绷紧,呼吸憋到极致,命悬一线。邱山林面对不速之客,依旧面不改色,温文尔雅,他轻拍母亲肩膀,母亲打个哆嗦,把头靠上邱山林的肩,甜甜笑言:“我和老公,一直如胶似漆。前两天吵了架,孩子小题大做,打扰了您们,真是抱歉。我让佣人给您们倒茶,喝了茶再走吧?”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希望像根红萝卜,总在面前轻晃,勾引他前去追逐。每当他靠近一点,拴住萝卜的绳子,总会“嘣”一声断裂,他眼睁睁看着希望,掉落进无尽深渊。 他被邱山林拉进屋里,猛甩藤条,打的遍体鳞伤。他从小不爱哭闹,那次痛到承受不住,翻滚大喊:“妈妈!” 母亲跑到门边,欲言又止,邱山林冷冷抬眼,长长的藤条往地上一甩,发出啪一声寒鸣。 母亲咚一声坐倒在地,连滚带爬跑出,慌乱中摔上了门。 那扇门关合的声响,与手术室的门响混合,邱池一时心神散乱,竟不知身在何处。 “邱总,一天没吃饭了,吃点东西吧。” 顾檬在楼下打饭上来,看邱池弯腰坐在椅子上,像座沉默的雕塑。她靠近两步,拍拍邱池肩膀:“邱总……” 一只手如鹰爪飞出,抓住她的手腕,向旁边一甩。 顾檬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咯的脊背发疼:“您……怎么了?” 邱池僵硬片刻,如梦初醒,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用血红的眼睛,看向顾檬,眼底流出歉意:“抱歉。” 顾檬看着邱池的神色,心里满是忐忑:“我没事,祁哥福大命大,肯定能平安出来。您也两天没睡了,先休息一会?” 邱池直直看她,不认识她似的,半晌才垂下头,没头没尾来一句:“换鞋。” 顾檬忙看自己的鞋,六厘米的细跟:“怎么了邱总?” 邱池缓缓抬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敲地面,哒哒声……这里,受不了。” 顾檬忙脱下高跟,抓在手里,小跑出去换鞋。她还没回来,周泽和祁真就匆匆来了,周泽一身正装,手里拎着祁真的外套。祁真一身拉花,脸上挂满亮粉。 “刚结束一场演奏,小真得知祁林急救,衣服都不换,说什么都要过来。”周泽边走边脱外套,热的满头大汗,抬眼往手术室看,“进去多久了,现在什么情况?” 他走到邱池面前,话语哽在喉口,再发不出声音。 邱池头发乱做一团,目光呆滞,眼底青黑,身上满是汗味,衬衫破破烂烂,裤子黑皱的看不出样。 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周泽猛咂嘴唇:“都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去睡觉?” 旁边匆匆路过一个护士,周泽抓住她,引她向手术室看:“进去多久了?手术要做多久?” 护士也刚来实习,话不敢说太满:“不好说,要看手术情况,一般是四到八个小时。” 周泽放她离开,转向邱池:“你先歇两小时,我帮你看着,行不行?” 邱池一言不发,颈后骨头如被铁铸,抬都抬不起来。 周泽无法,只得俯身劝他:“能排的上号的大夫,都被你软硬兼施,拉来商讨过祁林病情。能进手术室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你怕什么?” “周泽。”邱池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喉管像从口里抽出,在荒漠中晾晒,“如果当时,祁林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更好?” 周泽如遭雷击,下意识望向祁真,祁真坐在很远的地方,双手合十祈祷,没关注这边。周泽轻舒口气,旋即怒火更盛,他一把揪起邱池,咬牙切齿:“你清醒点行不行?祁林在里面,和死神赛跑,你在外面,要把他推给谁?有能耐,等祁林醒了,你把这话说给他,你看看,他会不会打烂你的脸!” 上次在邱池家里,看他喝的满面肿胀,话都说不清楚,周泽便已知道,祁林在他心里的地位。没想到在这里,他竟说出这样的话。周泽表面发怒,其实心急如焚——邱池的情绪已崩到极致,即将坍塌,他现在把祁林所承受的,都归咎于自己的存在。不能再让他等在这里,若祁林真出了什么事,他…… 一念及此,周泽放缓声音,退而求其次:“你至少,先去洗个澡吧?祁林一会出来了,你还要去陪他。你现在蓬头垢面,如果让他二次感染,怎么办?”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邱池的心绪,他慢慢杵着膝盖,木头人似的,一步一晃,走向祁林的病房。 祁林的病房,是邱池让人给腾出的单间,家具一应俱全,配套设施完善。邱池挪进浴室,僵硬按了按钮,劈头盖脸的冷水,从头顶猛浇而下。 这冷水如同冰碴,从天而降,敲醒他迟钝的头脑,唤回他发散的神智。身上寒毛直竖,毛孔收紧又张开,他一把扶住栏杆,狠狠抹了把脸,彻底清醒了。 他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2 没有调回热水,就这样站在冷水中,让冰凉冲刷身体。他回想起刚才的话,有些不敢置信地,用力揉了揉脸。 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懦弱。 在事业上,他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他害怕净利减少,害怕员工失业,害怕停滞不前,其实这些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在恐惧未知。 在感情上,他不敢靠近不敢拥抱,因为怕伤害爱人,甚至不想让自己出现。他同样……不敢相信自己。 铺天盖地的冷雨中,邱池勉强半睁着眼,看成片的水涡,在脚下打转。他扣住自己的胸膛,扪心自问:“林林这么坚强,你就……这么懦弱?” 要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林林还在担心着他,怕他喝酒过敏。 他又为林林做了什么?在这里自怨自艾,连门都不敢出去? 邱池用力抹了把脸,关掉冷水,走出浴室。他按开顶灯,拿出剃须刀,对着镜子,一点点刮掉胡茬,连茬尖都不留。 他洗脸洗头,抹了须后水,穿上干净的衣服,走出病房。 他回到手术室外,施秒和祁真都不在,只有周泽背靠着墙,口里嚼一根烟。 听到脚步声,周泽抬头,仔细观察邱池的脸色,片刻后松了口气:“总算正常了。施秒被她老公带走了,平静了再回来。我让人给小真打了安眠,让他先睡一会。为了这演奏会,他也几天没睡好了。” 邱池走上前,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同样叼进口里,细嚼两下:“对不住,我刚刚……鬼迷心窍了。” “没事儿。”没有火打不出烟,周泽只能模拟抽吸,狠狠裹了两口,“我们家的事,我也没和人说过。小真慢慢好起来,过程也挺磨人的,我有时心疼坏了,心里也想着,都怪我,要是没有我,他活的更高兴。” “那是不可能的。”邱池抽出烟卷,拉出两条烟丝,卷在手里,“时光不会倒流,人只能往前看。” 周泽打量他两眼,长舒口气:“好了,k j的邱总回来了,以后得多洗澡,一澡解千愁。”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顾檬换了平底鞋,手里拎几份饭:“邱总……啊,周先生也来了。正好多买了饭,您也一起吃吧?” 周泽二话不说,掰开筷子,一头扎进饭里:“谢了美女。你手里的是什么?” 顾檬忙把袋子打开:“给邱总买的黑咖。” 邱池接过黑咖,良久才道:“顾檬,谢了。” 饭菜他没吃几口,黑咖倒是喝了干净。咖啡在胃里发酵,舌苔满是发麻的苦味,这常人不爱的味道,却令他有了难得的安慰。 他镇定下来,坐回椅子,一分一秒数时间。 时光从未如此缓慢,电子钟被拉长,日光像垂老的影子,在窗棂上爬行。 窗台里有蒙尘的虫,艰难扇着身体,想抖开沉重的翅膀。 它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左摇右晃,撞上窗户,又被弹回。 它坚持了数次,实在太累,邱池以为它要放弃,它却拖着身体,歪歪斜斜的,努力飞了起来。 手术室传来嘈杂轻响,邱池慌忙回头,大门打开,祁林的病床被几人推着,匆匆滑了出来。 祁林麻醉没过,昏昏沉沉睡着,脸上黏着插管和胶布,面色苍白。 邱池的眼黏在祁林脸上,他起身时腿脚发软,但仍跟着祁林的车,踉跄往外走。 周泽拦住想跟上去的罗封,示意他同自己讲:“一会我去转告他。你看他那样,现在除了祁林,谁说话,他都听不见。” 邱池一路跟着病床,想摸摸祁林,不知能摸哪里,祁林被推进监护室,他直着眼想跟进,被护士一把拦住,拖到旁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有个屏幕,护士给他打开电源,仔细和他解释:“这是探望室。监护室您不能进,在这里能看到病人,也能和病人说话。” 她放下邱池,又匆匆去忙别的,屏幕里很快出现祁林的影像,他被人七手八脚固定,盖好被子,又上了监测器,祁林有要醒的迹象,他不舒服地偏头,想躲开护士的手。 好在护士们很快离开,监护室空无一人,祁林像有心灵感应,他挣扎摸索片刻,按住床边的屏幕。 床边那个屏幕,会出现邱池的脸。 邱池再按捺不住,他隐约觉得,心里那个红萝卜,缓缓浮现在在眼前。 探望室太过狭小,邱池猛然起身,撞的额头生疼。他无暇顾及,想要说话,开口却沙哑哽咽:“林林……能看到我吗?” 祁林动动耳朵,向屏幕偏头。 他的动作,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帧,一页页,缓缓在幕布上浮现。他的眼皮,也像沾满黏腻的胶水,被他艰难拖动,用力睁开。 安静的空气里,落根针都能听见。 祁林费力抬手,手指摩擦屏幕,良久才扯开嗓子,傻傻笑了。他发音困难,要很努力,才能说话:“老王八……你干嘛……蓬头垢面的,连胡子也不刮?” 那根绳子,“咔”的一声,从中间断开。 萝卜像个沉重的铁块,扑通一声,落向无底深渊。 探望室的空气太过闭塞,二氧化碳的浓度,将邱池逼到极限。他太难受了,呼吸是如此奢侈,他心跳过速,六神无主抖着手,摩擦光滑的下颚。指甲从下颚划到发间,磨出嚓嚓低鸣。在这样的噪音里,他努力笑了,泪水哗一下涌出:“因为……太急了啊,只想马上见到你。” (3) “也就是说,过程很惊险,结果很成功?” 周泽和罗封站在走廊拐角,周泽手里拎着根烟,藏也没处藏,只能踩在脚下,用脚跟点着,三百六十度旋转,只为不露烟头。罗封手里拎个小瓶,里面是肉色的悬浮物,他脸色疲惫,但难掩兴奋:“该挖干净的地方,都挖干净了,外壁没有触碰,瘤内物质也没外流。不知邱池许了什么好处,把省中院的王老,都请来坐镇,那位可是始祖啊!有几次千钧一发,多亏王老提点,才绕开血管,大家出来都一身汗……” 周泽听着这话,脑中浮现一系列景象,越听心弦越紧,到后来直接打断:“行了行了,我听了都瘆的慌,你就说吧,还有多久能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三天之内,监测没有问题,就能出监护室,回普通病房。”罗封翻开本子,用笔批注,“然后做mr检查,状态好的话,可以吃流食,再打几天促神经的药,应该可以感光。” 周泽竖起耳朵:“可以感光?” 罗封点头,笔尖悬住:“我不能打包票,慢慢看着恢复吧,完全恢复是不可能了,能恢复多少,看他的状态了。” 这样的结果,已比预想好了太多,罗封去做术后收尾,周泽匆匆赶去监护室,想把喜讯告诉邱池。在监护室旁绕了几圈,他才找到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3 探望室,透过小玻璃窗,看到邱池杵在台上,哭的双眼红肿,手臂都在颤抖。 “这干嘛呢。”周泽上前两步,脸在窗上贴成肉饼,“看着怎么……生离死别的。” 两分钟后,探望室小门一开,邱池拖着沉重的步伐,颓靡走了出来。 “哎,你怎么这么颓废?”周泽连忙上前,挡住他的去路,“罗封说,手术非常成功,他有很大的可能恢复。” 邱池半抬眼皮,扫他一眼,勉强牵动脸皮:“是吗?但他……还是看不到。” “你以为这是小感冒,能药到病除?”,周泽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才刚出手术室,麻醉还没过,能看到东西,才奇了怪了!我可和老陈喝过酒,当时我因为小真的事,求你去断了林导,你还说我关心则乱。出来混的总要还,看看你现在,岂止是乱,基本常识都扔了!” 邱池机械抬手,缓缓抹了把脸,他僵硬的神经,咯咯转动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周泽看他神色,叹了口气:“得,我还想早点走呢,就你现在这样,我们也走不了。祁林三天后能回病房,等他出来,你再问他吧。” 祁林在监护室躺了三天,邱池在旁边找了个单间,受不住了进去睡会,其余时候都在探望室,有时和祁林说话,有时就安静坐着,看祁林吹鼻涕泡。顾檬给买的饭放在旁边,总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收走再换新的,也不见他吃几口。 好在被周泽提醒后,每天还记得洗澡刮胡子,收拾的干净清爽,让护士不好开口撵他。 就这么过了三天,祁林拆掉管子,被送进病房。他被绑了三天,难受的浑身发痒,刚出来就动手动脚,向邱池投怀送抱:“王八快点,快点给爷揉揉,哎呦,爷的老胳膊老腿,在里面躺生锈了!” 这段时间,祁林连伤带病,身上没剩多少肉,蜷在祁林怀里,像个小小的稻草人。手术之前,他头发还被剔光,剩个光滑油亮的秃瓢。祁林边放松四肢,边咬牙切齿,拿脚往邱池怀里蹬:“啧,王八你说,这算不算现世报?我之前还说,要把罗封扒光了扔和尚庙,现在他没进去,反倒我进去了!” 邱池给他按摩脚板,连声附和:“想什么时候扔他?我帮你放哨。” “算了吧,先不扔了,哎我好饿啊,有没有饭吃?” 邱池手臂一伸,端来旁边的罐子:“汤有不少,随便喝。” “怎么还是汤?嘴里淡出个鸟了。”祁林委委屈屈,抚摸略凹的小腹,“真奇怪,我胃口好像回来了。以前一顿饭,能吃一大盆面条,前段时间,什么都吃不下,浪费多少粮食,可心疼死我了。啊还有哎,头不疼也不晕了,我都不习惯了。” 邱池的心脏,像被人捏住,狠狠拧了一把,他勉强扯出个笑:“好了还不开心?” “开心啊,力气都回来了。”祁林像个话唠,即使在单人床上,也总想来回滚,“老王八,把你吓坏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监护室里,听筒声音都是放大的,你像林妹妹似的,抽搭搭哭不停,我想给你录下来,翻半天没找到手机,可急死我了。” 祁林兴高采烈,只是不肯与邱池对视。邱池等待片刻,忽然倾身,捏住祁林耳骨。 祁林脖子一僵,像被猎人堵住的小兽,眼神乱转,尴尬傻笑:“那什么,我还没刷牙……” 邱池捏紧祁林耳垂,开口盘问:“我的领带,是什么颜色?” 祁林哽住了,喉结一滚,字节都不敢吐。 邱池扯起嘴角,不让他逃:“猜也可以,给你三次机会。” 祁林僵硬扭动,左右为难:“……红的。” 邱池不说话。 “黑的。” 还是不说话。 一不做二不休,祁林豁出去了:“肯定是绿的!配你的壳!” 空气瞬间凝固,屋里的温度下降几度,祁林鼻子发痒,不由打个喷嚏。 良久之后,邱池沙哑的嗓音,才缓缓响起:“我没系领带。” 祁林如被雷击,身体僵成铁柱。 “小混蛋,最近太宠你了,我看你是忘了,邱池有多狠。”邱池点点他的鼻子,语带威胁,“对你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听好了,再敢口是心非,这一年,你都别想下床。” 祁林哆嗦一下,立即四肢并用,挂到邱池腰上,在他耳边低喘:“真的啊?我其实特别不想下床,要不咱们现在……” “现在怎么,让我们看活春宫?”周泽搭着祁真肩膀,打着哈欠,一路逛了进来,“我可困晕了,再去补会觉,小真交给你们,一会我来领人。” 祁真独自走到床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祁林,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祁林吓了一跳,慌忙从邱池身上蹦下,摆臀往床边挪。他嘴唇嗫嚅半天,没敢回话。 祁真把椅子拉近,语调铿锵:“上次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祁林忙支起脖子,出言反驳:“胡说八道,我都记住了!” “即使有进步,也只进步了一点点。”祁真伸出手指,比量半块指甲,“只有这么大。” 祁林被戳中心思,脖子在枕上碾动,开始咬唇上干皮。 “但是,有进步,已经很好了。”祁真话锋一转,看向邱池,又转向祁林,“你不说实话,会影响治疗进度,邱总会更担心。和我上次见到他相比,他瘦了快十斤。你好好配合,也让他安心。” 邱池看看祁真,又看看祁林,心头有些诧异。 如果换了其他人,这么直接戳祁林的肺管子,祁林早该暴跳如雷。但祁真说着,祁林就乖乖听着,虽然面色涨红,还是半个字都不敢吐。 不知为何,邱池有点不是滋味:“他也刚回病房,让他多休息。” 祁真乖乖听话,起身离开,还贴心关好了门。听到祁真出去,祁林耳尖一动,委屈滚起,一头扎向邱池:“又被骂了。” 邱池拍他的背:“害怕他?” “不是害怕。”祁林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词汇,“他太直率了,有什么说什么,显得我满肚子弯弯肠,一点都不铁血。” “你就是你,他就是他,你不用和他一样。”邱池抬手向上,摸祁林的光头,“你做自己就够了。” 祁林不说话了,良久之后,才悄悄伸手,环住邱池的腰:“吓坏你了……对不起。” “知道就好。”邱池捏捏祁林的脖子,把他放回床上,给他掖好被子,“你快好起来,趁早补偿我。” 回病房的第三天,祁林连哭带壕,要求不再喝汤,非要都要吃市中心的吴哥馒头。邱池无法,问了罗封,得到允许后,他开车快去快回,带几个脸大的馒头回来。刚一进门,就见祁林在床上打滚:“王八王八,谁把窗帘拉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4 开啦!” 邱池向外一看,窗帘根本没人动过。 他怔愣一瞬,随即心跳如鼓,走到床边,把硕大的包装袋,拎到祁林头顶。 祁林不知所觉,只翻身跪起,一把抢走馒头:“哈哈,可馋死我了!” 他美滋滋盘着腿,等邱池给他舀汤泡馒头,邱池久久不动,他不满撅嘴:“王八,饿了!” 吼完这嗓子,他才反应过来,慌忙转脸,向窗外望。 隐隐约约的亮色,从窗棱透入,这光亮披荆斩棘,撕开黝黑幕帘,劈开晦暗深潭。 这原本司空见惯的景象,于他而言,却如此珍贵,如同圣礼。 他跪坐在床边,恍惚抬手,向外蹭了两步,却两膝踏空,一头往地上栽倒。 邱池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他抱回床上。 祁林没有松手,只抬手向上,环住邱池脖子,把脸埋进后者肩膀。 温热的泪满溢而出,肩膀布料瞬间湿透,邱池轻拍祁林的背,胸口堵满的巨石,终于挪开半寸。 得知结果渐好,罗封加大了促神经的药,本来一天两瓶的点滴,变成了一天四瓶。祁林开始还咬牙忍着,后来打的多了又埋不住留置针,手上满是青紫和针孔。不再打麻醉后,刀口疼痛,他难受的厉害,没了最开始的活力,整日怏怏躺在床上,撕咬邱池的领带。 邱池白天从不合眼,夜里才抽空休息,他不想假手他人,这么陪祁林熬着,人又熬瘦一圈。好在祁林的状况越来越好,开始只能感觉到光线,后来能分清白天黑夜,再后来能分辨物体轮廓,终于有一天,在换到第三次时,他说准了邱池领带的颜色。 邱池买了不少五颜六色的领带,几乎每天都换,就怕祁林胡编。祁林第一次猜对他还不信,连忙又换一条,让祁林重看。祁林打量一会,犹豫半天,把浅粉说成了大红。 身体恢复的速度,也如同数学里的指数函数,开始时举步维艰,等到了某个临界点,就变成上扬的曲线。视力转好这事,大大鼓舞了祁林的士气,他心情好了胃口就好,吃的多了,又有更多的力气康复。 祁林回病房的第二十天,施秒鼓起勇气,过来看他。一进门先见一只光脚丫,邱池坐在床边,正给祁林剪脚趾甲。祁林一只脚被抓着,另只脚也不老实,它悬在邱池肩上,见施秒进来,还猛晃脚心,权当和她问好。 施秒还没走到床边,祁林便半身一挺,看她一眼,又啪啪踹邱池肩膀:“王八,她戴了蓝色的丝巾!” 施秒连忙低头,她脖上真缠条青花瓷丝巾,是天空的颜色。 向别人打听,和亲眼见到,产生的冲击是不同的。施秒站在床边,拼命压抑,才吞回哽咽。 祁林在床上打了个转,冲她看看,嘴角一撇:“啧,在车上还没哭够?” 邱池抓住他的脚板,在脚底挠了一把。 祁林小腿一缩,咯咯傻笑:“快点,第七十二个,愿赌服输!” 邱池点头,从旁边取出块小黑板,在序号七十二上,挑了个勾。 施秒看看这一圈数字,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 邱池没说话,祁林乐颠颠抢话:“我和老王八打赌!一百二十个赌注,我能说对一百个,楼下的车就归我!” 楼下的车? 施秒回忆片刻,猛然想起,她停车的时候,真在停车场里,看到辆骚橙的法拉利超跑。 那车身太漂亮了,流动的线条如同水弧,隔着光亮的玻璃,真皮座椅质感十足。 她上来的时候还在想,这哪个脑子不开窍的人,把豪车停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被偷了都没处去找。 邱池看她疑惑,出言解释:“上个月的新款,国内还没有,我出差当天,给他订了一台,十天前才运回洋海。” 祁林心满意足,在一旁嘿嘿傻乐。 他当局者迷,施秒却看的门清,什么打赌什么画勾,祁林嘴角一耷拉,邱池得立即献上钥匙,还得三催四请,生怕他不肯要。 不过转而想想,邱池现在的状态,祁林岂会不知?两人怕都心知肚明,只是隔着层窗户纸,互相迁就对方。 施秒坐到床边,把小包一倒,噼里啪啦不少盒子,在床上摊开。 “市面上所有的隐形,都给你买回来了。”施秒拿起一个,对祁林晃,“喜欢哪个?” 邱池转头看她,不发一言,祁林突然晃腿:“王八,我要喝酸梅汤,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不能太酸,也不能太甜。” 邱池抿紧嘴唇,深深看他:“现在就要?” 祁林硬着头皮,不敢看对方:“对,现在就要!” “好。”邱池起身,从床头拿了钥匙,转头走了:“我去北区买,两小时后回来。” 邱池关门离开,施秒拍拍胸口,心中忐忑:“果然……他不想让你这么快开工。” “那他也得听我的。”祁林盘起双腿,打个哈欠,“再不开工,我真成家养的鹌鹑了,让他养一辈子?他养的起,我可受不了。” “视力恢复的如何了?” 祁林从床头柜上,抓来一把剧本:“太小的字不行,得用放大镜看。从窗口向外看,能看清对面的牌匾。” 施秒一听,颇感欣慰:“不错啊!” “施秒,别人安慰我可以,这样的话,你就别说了。”祁林拍拍膝盖,认真看她,“我的眼神,必须表现很多东西。它现在恢复了很多,但对着镜子看,仍有些呆滞。最细微的情绪,我表达不出,必定会影响效果。” “那先让赵导拍远景,少给你拍特写。”施秒也没办法,只能安慰他,“罗封刚和我说了,你比他预估的速度,恢复的更快,说不定有奇迹出现。但现在a组都拍一半了,你只能插进b组,唐权真和你不少对手戏,他得迁就你的时间。这事赵导考虑过了,说你十天后进组,晚上安排个聚餐,剧组的主要成员都会过去,但得瞒着邱总。” 祁林瞄她一眼,促狭笑了:“知道,你们都商量好了吧?选了个他肯定出国的时间。这事他再插手,就没法服众了。估计唐权真憋了一肚子火,想给我来个下马威。正好,祁爷爷躺松了筋骨,也想拿他练手。” 天光微亮,日光爬进房间,覆上祁林刚长的软毛。光滑的脑壳上满是细绒,像初生的雏鸟,对朝阳抖动翅膀。 第22章 (1) 十天后,祁林获准出院了。 他出院那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好多医生护士簇拥着他,纷纷递本让他签名。 他抚摸盖着短绒的头发,仍然有些诧异,他最近的热度,好像比之前高了。即使他看准四下无人,偷偷溜到楼下公园,都有人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邱池对他实行全方位的监控,把他管的像只养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5 在笼里的鹌鹑。特别在恢复视力这段时间,他每天必须做三次眼保健操,每天必须坐在床边,交替向远向近看,每天必须在九点前入眠。至于电子设备,更是想都不要想,邱池怕他眼馋,自己接电话处理工作,都要走到门外办。 过了一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祁林心宽体胖,长出不少白肉,零星的几根头毛也有丝分裂,迅速聚成短绒毯。 办出院手续前,祁林在床上打滚,拼命抗议:“头发太软了!我要打摩丝!” 他现在真像刚破壳的小鸡,张着嘴瞪着眼,对邱池唧唧叫唤。邱池安抚揉他短发,把绒毛卷成鸡窝:“乖,不要打了,自然生长就好。” “长成之后呢,留给你孵蛋?”祁林的脸鼓成包子,不乐意扒拉他手,“海外那边催你了吧?快滚快滚。” 邱池不乐意听这话,但也没法反驳。他之前直接放了鸽子,把参会人员都急的头晕,这段时间,海外负责人一直找他,先是微信短信,后来是电话视频,前几天邱池收到一封加急件,拆开一看,竟是张远程的头等舱机票。 “啧你看看,把人家逼成什么样,都逼上梁山了。”祁林乐不可支,在枕头上蹭脸,“你再不过去,人家连八抬大轿,都给你邮过来啦。” 邱池无法,等祁林出院,只得安排个短期行程,当天就要飞往海外。出国前他叫来施秒,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紧祁林,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熬夜,也不能吃重口食物。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施秒心跳如鼓,险些抖出祁林要进组的事,话都到嘴边了,她牙齿一咬,又吞了回去。 祁林“伺候”邱池吃过晚饭,把人送上飞机,镇定挥手微笑,架势做个十足十。邱池前脚刚走,后脚祁林便甩出手机,夹在耳边大笑:“秒秒,快点快点,我订好的十八摸呢,先去哪家?” 施秒开着小车,在市区左冲右突:“你自己看看,你订的都是什么?火锅麻辣烫串串香椒麻小龙虾,这十八样你挨个数数,有清淡的么?” “那也不能喝汤啊,再喝我真成汤罐了,哎,你快来接我,老王八满壳的心眼,非让老陈在停车场等我,说要送我回家。开玩笑,被他送回去,我还有腿出来?” “您别贫了行不行?耽误我开车。”施秒按着喇叭,一路东挤西塞,几个急转后,横到祁林面前,“快上车,坐副驾,到酒店也得晚上了。” 小车后座几乎被礼品塞满,祁林坐在副驾,总要拿手挡着,怕零食砸头:“东西不都送过一轮了?怎么还得再送?” “诚意,知道什么叫诚意么?”施秒踩着油门,一路往外环开,“之前那轮是为了打点,让大家有所准备。这些东西,咱们晚上到了酒店,你得挨户敲门送,明白吗?” “干嘛,潜规则啊?”祁林习惯性嘴硬,捏的手指咔咔响,“我不爱折腾这些。” 施秒轻抬油门,让车速降下:“你怎么说也算空降,因为你一个人,美术摄影剪辑灯光,各方都加工作量。碍着邱总和赵导的面子,大家该干的都得干,但心里能没抱怨?听话,该送送啊,妙姐是为你好。” “好好好,知道了,您说的都对。”祁林举个小放大镜,在车上也摊着剧本翻,“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一半都是和唐不真的对手戏。要不然我今晚,先找他对对剧本?” 施秒诧异扭头,后面有人按喇叭,她忙转回视线:“真的假的?你别和他打起来。再上头条,我可压不住了。” “哪能啊,我都走过几次鬼门关了。”祁林伸个懒腰,从操作台扯来眼罩,蜷成一团,准备睡了,“人生除死无大事,该抓机会时,不能放过。该放过自己时,不能强求。” 施秒嗤笑一声,按灭一半的灯:“这都哪跟哪啊。几天不见,成哲学家了。” 祁林当晚,真去敲了唐权真的门。 唐权真一身白色浴袍,一打开门,顿觉五雷轰顶,灵魂飞升。 祁林靠在门边,左手一大袋零食,右手摇着剧本,神采奕奕问他:“唐——老师,别来无恙?” 唐权真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迅速伸手,盖住开到腿根的浴袍。 祁林饶有兴致看他,揣摩半天,发自肺腑赞赏:“唐老师名不虚传,够白、够润、够嫩。” 唐权真张口结舌,听了这大不敬的话,一时竟忘了反驳。两人僵在门口,像两条风干的腊肠。祁林站在门边太累,换了个姿势,越过他往窗口看:“光天化夜朗朗乾坤,洗澡都不拉窗帘?你想承包一年的头条?” 时间:深夜 地点:酒店同一个房间 人物:唐权真(浴袍露大腿)、祁林(敲门) 分分钟能在几个流量论坛里屠版。 唐权真慌忙跑去拉帘,祁林大摇大摆进门,把零食往地上一放,自己盘腿坐上椅子,拍拍桌面:“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以赵导的性格,如果你完全达到他的预期,他也想不起我。第二版剧本你也看了,哪里的情绪进不去?我可以带你。” “祁林。”唐权真换好衣服,抬腿过来,有些咬牙切齿,“你就这么自信?” “对啊。”祁林一乐,眼眯成缝,“天生的。当然,如果你太木头,神仙也救不了。” 唐权真一哽,只觉喉里堵块石头,上不去下不来,他不舒坦,也不想让祁林舒坦:“我抢了你那么多资源,你不生气?” “之前还挺生气的,恨的想扒你的皮。”祁林思索几秒,坦率点头,“但现在想想,你既然能火,自然有吸引人的地方。我与其嫉妒你,不如开发自己的长处,多捞点好角色演。当时我把你欺负的退圈,你只抢我几个资源,这么一看,你还算胸襟宽广了。” 唐权真听愣了,他对祁林的印象,还停留在ktv 包厢里,祁林一脚踹开门,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不过短短几个月,祁林竟有这么大的变化,也说不清哪里变了,非要形容,就是直率坦诚的……让他吃惊。 圈里能混得长久的,各个都是人精,说话都掰开揉碎碾成几瓣,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留三分薄面。唐权真入行这么久,这样深夜进他房间,也没喝酒,就这么清醒着,把恩恩怨怨摆到台面上的,独祁林一个。 祁林打开天窗说亮话,唐权真再忸怩下去,就实在太惺惺作态——他松了口气,也不由说了实话:“祁林,你觉得……我演技好么?” 祁林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很烂。” 唐权真一噎,脸色涨红,想发火但发不出来,只堵在喉口转圈。 “烂的原因,是身边的人,都捧着你顺着你,不让你吃苦头。”祁林杵着下巴,口齿清晰,“无论你演成什么样,身边的人都说,呀,唐老师演的真好,唐老师入戏了!粉丝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6 小姑娘们更是,被你迷的晕头转向,你在微博刷个脸卖个惨,他们最新的彩妆盒不买,也得冲进影院,给你贡献票房。” 唐权真的脸色,像个砸翻了的颜料盆,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祁林话头一转:“不过,脸长的好看,也是本事,我想长,也长不出来。大哥,你说是不是?” 唐权真一震,最后这句分外熟悉……是剧本里的台词。 在第二版剧本中,他所饰演的人物,与祁林所饰演的人物,是一对兄弟。他是备受宠爱,即将继承家业的大哥,祁林是不学无术,成日走街串巷的弟弟。混混弟弟阳奉阴违,小时候心细嘴甜,把大哥与父亲哄的开心。等年岁见长,才露出本性,心狠手辣气死父亲,自己平步青云,将大哥远远甩在身后。大哥最开始老实憨厚,但人生无常,父死弟走后,他发誓要用尽一切手段,报复让他家破人亡的人。 两人的性格都有变化,且随着剧情发展,都与自己幼年的期盼,渐行渐远。 “我早想说了。”祁林啧啧翻剧本,“张编水平下降了啊,这剧本总觉得……刻意的厉害。” “赵导喜欢,就够了。”唐权真耸肩,“赵导表现矛盾冲突的戏很厉害,他总说我入不了戏,体会不了大哥的情绪。但剧情发展到后来,区区二十万,都把大哥逼的铤而走险,我理解不了。” “大哥这个角色,到了后半段,可是家境贫寒的普通人。”祁林来回翻剧本,扯开嘴角,“别提二十万,有些时候,区区五万,都能折腾的妻离子散,兄弟反目。你以为都是你,报价按小时算?” “祁林,你别得寸进尺。”唐权真不高兴了,“那你说怎么办?” “我和你过一遍吧。”祁林道,“成年之后这段。我高高在上地羞辱你,你气急败坏,和我打了一架,咱们兄弟两个,一仗抿恩仇了。” (2) 祁林进组的第二天傍晚,赵导在翠竹轩组了个局,三楼的雅间,屏风都由笋尖围成,端来的酒都存在空心竹里,入口一抿,浓烈的酒混着恬淡的香,格外清甜。 祁林得了施秒旨意,早早到了包间,倒茶端水温毛巾,服务做了全套。等赵导他们过来,前菜已经上齐,竹子酒已被温好,祁林正端着茶壶,挨个往茶杯里添水。 这下不仅是赵导,同来的工作人员,都不自觉僵硬了身体,不知祁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祁林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之前一言不合掀桌子这事,数来也没少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第一个落座,祁林倒完最后一杯茶,扶着酸痛的腰起身,转身看大家站在门口,忙开口讪笑:“做什么呢你们?快坐啊,再等茶就凉了。” 他把茶壶放下,想绕出桌子,坐到末座,刚走出两步,赵导大手一挥:“你回来,坐嘉木旁边。” 赵导左右两面,分别坐着张编和唐权真,听了吩咐,祁林也不忸怩,抬腿就往前走,坐到嘉木身旁。 赵导烟瘾大,没等菜码上齐,就从保湿箱抽了雪茄,点好了含进口:“祁林,我之前和邱总说过,这人哪,有时候也像茶,有的茶叶入了水,沉在底下,味出不来,就困进去了。有的茶呢,水越滚,泡的越久,它香气越盛。我这次力排众议,和制片那边商讨了数次,才把你添进来。我看好你,你也给自己争气。咱们让观众看看,祁林,究竟能不能活过来。” “赵导既然发话了,那我也想说两句。”祁林端起酒杯,朗声出言,“我先自请三杯。这第一杯,感谢赵导和张编。没有你们筹备项目,咱们也没机会聚在一起,为共同的目标努力。” 他手中是竹筒削出的大杯,白酒已满到杯顶,虽度数不高,但这么仰脖灌下,热辣还是从喉向下,一股脑烧到胃里。 “第二杯,感谢在座的各位老师。”祁林给重新满好酒,一口饮下,“我中途空降,耽误了大家的进度,大家都得迁就我。各位的付出我都记住了,以后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只要力所能及,必定一帮到底。” 第二杯喝的明显吃力,祁林的脸有些发白,脖颈有条细筋,泛着薄艳的红。 赵导给嘉木使个眼色,示意他夺下祁林酒杯。 嘉木还没来得及动,祁林已手起臂落,第三杯悬于半空:“第三杯,要敬我们的唐权真唐老师。多亏唐老师高风亮节,记不住台词入不了戏,连机位都找不到。如果没唐老师衬托,我今天也没这个机会,能坐在这里,和大家把酒言欢。” 唐权真坐在原处,半面拢霾,整个人如座雕塑。他手指扶在盘边,咯咯作响,碗碟旁是一柄银叉,叉尖抖动,泛着银芒。 “我干杯,唐老师随意。”祁林洒然一笑,把酒杯面向唐权真,突然向前一倒,半杯酒浸湿桌布,沿着桌沿向下淌。祁林一见,露出促狭的笑,“这酒价值千金,我刚刚手抖,竟然都给倒了,实在浪费。我看唐老师也喜欢这酒,不如我帮你拧拧桌布,让你再喝半杯?” “祁林!”唐权真忍无可忍,一把拍了桌子,上前两步,揪紧祁林衬衫,“信不信我揍的你出不了门?” 旁边的人都慌了,纷纷起身想拦,赵导岿然不动,只轻咳一声,满桌子顿时寂静,一丝音都听不见。 只有唐权真粗重的喘息,和祁林调笑的声音,交叉响起:“怎么了唐老师?酒不够喝?那我再给您倒,咱们毕竟老交情了,同穿一条裤子的情谊,您狼心狗肺忘的了,我可忘不了。” “祁林,你丫说够了没有,你丫算老几,对我蹬鼻子上脸?”唐权真忍到极限,一拳挥出,没控好力道,挟裹风雷的一拳挥下,祁林下意识往后躲,仍被拳风扇肿了脸,颧骨红了一片。但即使这样,祁林也不恼,他把剩下的半杯酒捏在手里,躬身向下,与唐权真的杯子,轻轻一撞,语调夹丝嘲讽:“大哥,酒还喝不喝?” 唐权真怔住了。 电石火光间,他想起了昨晚的对戏。 祁林与他对完,眉头皱起:“情感太浮了。” 唐权真皱眉,心里有丝不满:“什么叫浮?” “怎么形容呢,你在努力表达愤怒,但你只能瞪眼撅嘴,像只被抢了粮的猩猩。”祁林把手指放在唇边,下意识啃咬,“你不要通过嚎叫来表现愤怒,不要告诉观众,我现在被激怒了,我脸红脖子粗,我成了斗牛犬,要咬人了。你在弟弟主持的家族会上,家族的人,原本都站在你那边,而现在,都被弟弟的权势俘虏。弟弟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你,让骄傲的你,跪地去给别人斟茶。你的愤怒最开始是压抑的,压抑到极致,才像气球那样,砰一声炸开……你明白吗?” 昨天的唐权真还不明白,今天的唐权真……明白了。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7 祁林半面脸还肿着,但他若无其事,仰头喝下仅剩的半杯,把空杯底亮给赵导,笑的开怀:“赵导,咱们还不动筷?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啦。” 赵导深深看他,片刻后举起筷子,夹了道菜回碗。 祁林松了口气,悄悄坐回原座,捂住发凉泛疼的胃。 唐权真仿佛傻了,开餐之后,也没吃几口饭,只要了一捧竹子酒在身边,一杯接一杯,喝的两眼通红,口齿不清。他满桌子绕圈,挨个抓人:“我演的好不好?” 那人嗫嚅嘴唇,尴尬笑了,唐权真一把将他甩下,晃晃悠悠的,又去抓下一个人:“我演的好不好?” 灯光师无意搀和这事,敷衍夸他:“唐老师演的当然好!” “好个屁!”唐权真举起杯酒,一口灌掉大半,“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那些粉丝们,只是看我的脸!我有个屁的演技!直到、嗝、直到、直到现在,我知道,你们都背地里笑话我,说陆含音的儿子,屁、屁都不是,只会给他妈丢脸!那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记不住词,我就是找不对机位,但粉丝喜欢我啊!我在那站着,他们就往我口袋里塞钱!” 他喝的醉醺醺的,踉跄扑了两步,扑到祁林面前,抓紧祁林的衣领,把后者从座位上,一把拽了起来:“祁林,你说你嫉妒我,你知不知道,我有、我有多嫉妒你……” 大门吱呀一声,屋里闹哄哄的,没几个人听见。 靠在门边的人听的清楚,她向后一看,下意识尖叫出声。 这一声实在高昂,包厢里的人,齐刷刷往门口看。 入眼的先是件过膝的风衣,再向内是定制的深蓝衬衫,与笔挺合身的裤子。 这个人如座大山,沉甸甸压在门口,整个人面无表情,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压抑的气氛如同瘟疫,一波波蔓延出去,一多半的人酒都醒了,个个看向门口,像群受惊的鹌鹑。 邱池站在门边,视线扫过一张张脸,最后的目光,定格在祁林身上。 唐权真揪住祁林的脖颈,手中的酒洒了一半,沾湿祁林胸口。 祁林嘴唇泛白,看向邱池的目光中,有丝难以掩盖的惊恐。 天哪,老王八怎么今天回来了?突然回来的?怎么没人给他传信?秒秒不是在门口放哨吗,照这个态势,她也被放倒了? 今天吃了辣又喝了酒,还喝了不少,擦,被老王八抓个正着,屁股非被打开花…… 祁林像个喝花酒被悍妻逮住的男人,哆哆嗦嗦,嘴唇发抖,支吾半天,一个字也没敢吐。 而在邱池眼里,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唐权真借酒装疯,逼大病初愈的祁林陪酒,祁林不干,唐权真怒上心头,揪起祁林衣领,吓唬他说如果不喝,就不让他出这个门。 赵导和嘉木都在外面抽烟,不知道邱池进来,一时间屋里噤若寒蝉,连个敢出言说话的都没有。 唐权真的酒也清醒了大半,他看着邱池黑如锅底的脸色,如梦初醒:“邱、邱总……” 这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邱池几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下,一把抱起祁林,把他揽入怀中。 如果是平时,祁林早挣扎着要下来,但他今天犯了大忌,满脑子是哄王八三十六计,一时间动都不敢动,稻草人似的,蜷在邱池怀里。 邱池抱着祁林,扫了唐权真一眼:“你,不想混了?” 唐权真慌忙摇头,半个字都不敢吐。 “我本来想着,对赌的事,宽限几日也无妨。”邱池用外套抱起祁林,大跨步向外走,只甩冷冷一句话 :“现在,你给我到期履约,一个子都不能少。少一分钱,我告你到死。” (3) 邱池的愤怒,远远不止于此。 他在坐入宾利,把祁林放进后座之前,已经想出千百种,让唐权真滚蛋的方式。他做事向来对事不对人,信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这些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触碰他的底线。 而唐权真,不仅触碰了那条线,还踩的够狠够重。 他像个待爆的火山,冷眼坐在后座,不发一言。 祁林蜷在旁边,披着邱池的外套,依然有些发冷,他看看邱池的脸色,决定替唐解释:“王八,其实刚刚……” “闭嘴。”邱池憋出两字,“不想被拷在床上,就给我把嘴闭上。” 祁林吐吐舌头,暂时不敢开口了。邱池很少这样愤怒,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知道自己踩了邱池的雷区,但还是挣扎欲言:“王八,你听我说,是我想带带气氛,才先招惹的唐,我们都一笑泯恩仇了,从此尘归尘土归……” 宾利向左拐了个弯,速度稍快,祁林胃里的酒突然上涌,难受的他半撑起身,又颓然摔倒,被邱池一把揽了过去。 “停车。” 老陈慌忙踩了刹车,邱池半扶半抱,把祁林挪出车外,让他扶住路边树干,轻拍他的后背:“难受就吐出来。” 邱池的嗓音夹着心疼,他已经控制不住,放软了声音。 祁林胃里翻江倒海,酒劲往头上冲,但他肚里没食,什么都吐不出来。 “王八……对不起。”祁林抓着邱池的手,眼泪汪汪,“我没想到我酒量,现在,这么差了,但我没醉,只是,只是头晕……” “祁林。”邱池轻叹一声,把祁林抱起,往车里走,“和我在一起,你这么没安全感?” “不是,真的不是。”祁林急了,眼眶都含了泪,拼命抓邱池手背,“不是的,不是,只是我,我闲不下来,我天生就这样,我总得给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王八你可好了,你特别好,你……你别说分手,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我不想当个废物,我不能,不能躺在那,等你给我铺路,我就心安理得,往上走,我当不了家养的鹌鹑,我真,真不行……” 他喝多了酒,整个人颠三倒四,含含糊糊,话都说不清楚。 邱池一路把他带回家,放了热水,不敢让他自己洗,只得让他靠在浴缸壁,给他头上打泡泡。 祁林的眼,被泡泡蛰的更红:“我知道、我知道你生我气了,但赵导这戏,是我想上的,也是我空降的,我总得做点什么,不能,不能一头撞过去……” “好了。”邱池给他接了水,扶他吐出来,挤了牙膏,咔咔给他刷牙,“我知道了,你早点睡。” “胡说八道……”祁林鼻子一红,竟憋出两串泪,瘪嘴想要大哭,“你还在生气……你不原谅我了……” 邱池懵了。 在他的印象里,祁林一直千杯不醉,他第一次,看祁林醉成这样,连哭带喘,像个要糖没要到的小孩。 居然……有点可爱。 被放上床时,祁林还在抽噎,鼻子上挂俩泡泡,怎么吹都不破。 邱池给他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8 掖好被子,怕他夜里睡不好,想出去睡沙发,还没等转身,手臂就被拉住。 祁林哭累了,两眼肿的像桃,满脸都是水液,竟然意外的……淫靡。 察觉邱池要走,祁林摸索向上,八爪鱼似的,牢牢抱住邱池的胳膊:“王八……” 尾音打了个旋,像一根羽毛,搔动邱池耳蜗。 邱池努力咽了口水,下身几乎一瞬间涨大,涨到发疼:“你别……” 话音未落,祁林便在被窝里蹭,几下蹭掉衣服,露出光裸泛红的胸膛,他蜜色胸膛上黏着口水,乳头像两颗挺起的红果,在薄被上摩擦。 邱池自己都算不清,有多久没纾解了,他再柳下惠附体,这会都控制不了自己。祁林半醉半醒,更是手脚并用,一会扑上来亲他的脖子,一会滚下去咬他的二弟,几下便将邱池撩的邦硬,下身像根标枪,硬到即将爆裂。 祁林实在不得章法,看不清东西,东咬一口西舔一下,舔得邱池满身口水。他醉的厉害,根本硬不起来,但就是想做,即使只能用软鸟,在邱池大腿上蹭,他满脑子也剩一个“做”,别的什么都塞不进。 “开……什么玩笑。”祁林被摆出跪趴的姿势,两瓣圆臀高高翘起,仍不忘嘟囔,唾液流了一床,“爷爷要被憋成……太监,每天硬的……要爆炸。王八,嗝,是个黄花、大闺女,大门不出、二弟不迈……啊!” 他嗷的一声,再说不出话了。 他被邱池按在床上,极深极狠地凿入。他只觉深入穴口的那物,滚烫粗长,将他塞得满满,毫无动弹之力。他想开口说话,那物像从喉口穿出。他成了串签上的肉,迷糊淌着口水,眼角流泪,却只能被按在床上,一次次狠狠顶入。 他根本硬不起来,但软绵绵的鸟,被抚摸仍有快感,甚至因无法纾解,这快感累积的速度,简直令他心焦。他的鸟被邱池握在掌心,掌心的老茧摩擦嫩鸟,疼痛中有难言的快乐,他只觉自己的鸟变了,不再铁骨铮铮,而成了块绵软的橡皮泥,被人搓圆捏扁,肆意玩弄。 “呃……你等爷,等爷醒了……”, 祁林眼神发直,绵软头毛蹭了口水,像小猫被舔湿了头,“爷非得反客为主……让你知道……欺负爷爷的鸟……你有什么,呃……” 后半句话被堵在喉口,祁林短促叫了一声,只觉被人狠狠按住,穴口像被塞进冲锋枪,射了满肚子精水子弹,沿着腿根往下流。 他被灌的满腹烫热,两眼失神,被翻过来时,还半张着口,不知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头皮发麻,只觉绵软的下体,进入了滚烫的地方。 祁林本想嘲笑邱池,说他是个不中用的三分钟,但二弟进了温热的口腔,他顿时绷紧脚趾,胡乱抬手,抓住邱池的头发。 邱池曲起祁林的腿,卖力伺候他的二弟,祁林只觉云里雾里,二弟进了个销魂蚀骨的温柔乡,原本缩成一团的玩意,竟颤巍巍探出个头。 但祁林的大脑,根本撑不住连接二弟的神经,他哼哼唧唧叫了一会,下身一抖,抿出几缕细精。 邱池吐出口中的软物,还伸手揉了两把,小鸡仔得了便宜还卖乖,邀功似的,自己往邱池掌间蹭。 后来的事,祁林就记不清了。 他又被抱起,放进浴缸洗了个澡,体内的东西被引出,他夹着屁股不想松,被象征性扇了两巴掌,才不情不愿松‘口’。 他又被喂水喂药,换了稍低的枕头,换了更厚的被子,才被人揽进怀里,揉了揉头毛。 纾解带来的快乐,释放了许多堆积的压力,祁林辗转半天,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睡了。 第23章 (1)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祁林歪斜坐在床上,淌着口水迷糊一阵,才回忆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往外扑,刚出门就听到一阵脚步。邱池本来端着碗往餐桌走,抬头看见祁林,又皱眉走来,弯腰给他穿上拖鞋,才一臂托住他屁股,给他抬到餐桌旁。 祁林擦了把口水,着迷地揉邱池肌肉:“王八,你都什么时候锻炼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你这肌肉真筋道,想咬两口……” 邱池没接他话茬,只给他端来碗醒酒汤:“头疼不疼?” 祁林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疼,可清醒了!王妈呢?” “她女儿放假回家,她去陪女儿住几天,下周回来。”邱池拧了毛巾过来,又给他擦脸,“现在几点了?” 祁林立即想摸手机,摸半天没摸到。现在只有客厅的挂钟可以看,但他宿醉刚醒,眼前好像蒙了层纱,什么都看不清楚。 邱池抱臂坐在旁边,给自己盛了碗粥,慢条斯理地喝:“说吧,几点了?” 祁林连蒙都不敢蒙了,老老实实坐在那,脑袋缩进脖子:“……对不起。” “哪里错了?” “不该喝酒。” “接着说。” “不该偷偷喝酒。” “嗯。” “不该背着你,在你出差的时候,偷偷喝酒。” “很好,继续。” 祁林不敢说了,他抬头打量邱池的神色,可怜巴巴往前凑:“……亲爱的王八,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我不要你的道歉。”邱池放下粥碗,敲敲桌面,“你的性格就是这样,我不盼着你改。但是……” 他忽然抓过祁林下巴,在祁林唇上,重重咬了一口:“你不重视我,我可以接受。但你不重视健康,我不能原谅。” “谁不重视你啦?我有分寸的。”祁林嘟嘟囔囔,抬眼偷瞄邱池,“谁知道你突然回来,小题大做……” “祁林,你听清楚。”邱池捏紧碗沿,手指颤抖,“在手术室外,提心吊胆求遍神佛的人,不是你。” 祁林一震,再说不出辩解的话。 两人沉默吃完了饭,邱池收好碗筷,系好围裙,去厨房刷碗。祁林在桌旁晃悠一会,悄悄跳下,凑到邱池背后,环住后者的腰。 邱池身体一僵,随即继续刷碗,厨房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碗筷撞击的轻响。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原谅我。”祁林把脸挨上邱池的背,压成软绵绵的肉饼,“我真的有分寸的,你也收收掌控欲,给我点自由空间,好不好?” 邱池刷碗的手臂一顿:“我掌控欲很强?” “你还不强?那k j早易主啦。”祁林哼哼唧唧,蹭了邱池一背头油,“你就是心事太多,哪有难你都放不下,总想把手往远伸。” “那你……以后监督我。”邱池洗干净碗筷,擦好了手,回头揉揉祁林脑袋,“我们互相监督,给对方空间,但不能自由太过,成不成?” “成!”祁林没想到能说动邱池,兴奋的扑上去抱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99 他,“王八指东,我绝不打西!” 邱池忍不住乐了,晃悠悠抱祁林回卧室:“上午去不去片场?” “上午就不去啦,刚张编给我发微信,说大家都喝倒了,下午再拍,晚上要拍到十二点。”祁林在心里拨拉算盘,计算时间,“我爸和郎飞,还在中心医院吧?我一会去看他们。” 祁林之前病的厉害,不能也没法去看祁建中,现在好了不少,他也敢发语音了,也敢发视频了,一到拍戏的休息时间,就抱着平板,傻乐不停。这会片场放半天假,他忙拉着邱池,一路开车往医院奔,到楼下时却按住邱池,说要自己上去。 “我有些话,得单独和他们说。”祁林推开车门,给邱池送个飞吻,“下次再带你孝敬公公。” 祁建中年龄大了,虽是轻微脑震荡,也修整了好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好了不少,祁林突然急救,他不知是否心有灵犀,突然心跳过速,呼吸困难,被送进监护室观察了几天,才被放出。这下无论他说什么,郎飞也不放他走了。在郎飞看来,这豪华高等病房,比外面星级酒店的房间都好,大傻个家财万贯,再住个几十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祁林想给他们个惊喜,也没提前打招呼,他走到病房附近,听见里面有谈话声,他就躲在门口,没有进去。 郎飞正坐在床边,给祁建中削苹果,郎飞在厨艺上天赋颇高,刀功更是练得出生入化,一只苹果从头削到尾,果皮都粗细均匀,厚薄统一,绝不会断。 祁建中接过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突然问道:“最近去看你哥了吗?” “看啦。”郎飞对天翻个白眼,哼哼唧唧,“天天两脚都不沾地,像个麻袋一样,被大傻个扛来扛去。” “好好说话!” “得得得,您是病人您最大。我哥现在好的很,和哥夫如胶似漆,我哥腿都快退化了。这么解释,行不行?” “你这个崽崽,让你好好说话,听不懂吗?” “不是,那你让我叫他什么。”郎飞也不乐意了,委屈嘟囔,:“那是我哥啊,我哥家那口子,我不叫他哥夫,叫什么,叫哥公?更奇怪了,还不如哥夫。” 祁建中反驳不得,气的连呛带咳,撑起半身,揪住郎飞黄毛:“二崽乖不过三天,爸让你染回黑的,为什么不听话?” “啊啊啊你别揪你别揪,我刚做的造型!”郎飞嗷嗷叫唤,被祁建中夹住脑袋,哀嚎惨叫不休。祁林忍不住了,推门走进:“爸说的可没错,染那一头黄,和小混混有什么区别?” 郎飞见祁林进来,像被蜜蜂蛰了一口,跳起往墙边溜:“那什么,你和老祁聊,我先买饭去了。” “买什么饭,你就在门口等着。”祁林笑咪咪的,堵住郎飞退路,“等等我,一会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郎飞老大不情愿,踢踢踏踏出门,也不敢跑,乖乖在门边靠着。祁林走近床边,俯身低头:“爸,看我新长的发茬,是不是比之前的黑?”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瞒是瞒不住的,祁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爽快承认了,他曾急救做手术的事。 祁建中心疼不已,看看祁林的脑袋,没舍得下手摸:“我崽遭大罪了,是爸没用,让你吃这么多苦。” “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真生气了。”祁林垂头埋在床边,托住下巴,“我好几次,怎么说呢,死里逃生吧。如果没有你们,没有牵挂,我肯定不回来了。” 他难得在家人面前说心里话,这次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吐出原本认为“怎么这么肉麻”的心声。祁建中毕竟年长,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崽崽……真长大了。你妈妈如果……算了,不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总憋着,才难受呢。”祁林又想伸手摸烟,但他显然,什么都摸不到,“爸,你说实话,你想不想妈妈?” 祁建中怔忪片刻,眨眨眼:“小兔崽子,你说呢?” “我也想。”祁林俯身,直视祁建中的眼,“但她已经走了,她回不来了,咱们都得往前看,也只能往前看。” “说的轻松。”祁建中状似无意,手臂拂过眼角,上身靠上床头,“可能有一天,我连她的模样,都会忘记。但她说过的话,做过的饭,说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不是爸在这吹,现在给我端份满汉全席,她做个咸菜,偷偷夹在里面,我都能吃出来。” “那先不说这个。”祁林目光灼灼,面向父亲,“爸,等你搬出来,来我们小区住。” “那哪行,你们那独门独院的,我住不惯!早上出门遛鸟,要没人找我掐架,我这心里忒不舒坦,闲得慌!” “您老离七十还远着呢,学什么老太爷遛鸟。”祁林站起身,自顾自给决定了,“这事我说了算,我给您新买的那套,现在还在装修,装好之前,您先住在我家。您要是闲着无聊,想再做点买卖,我家离海特近,迎面吹的都是海风,您再杀进海货市场,搅他个天翻地覆,怎么样?” 祁林不听祁建中反驳,一个人自言自语,就把事情给定了。他出了门,见郎飞正支着耳朵,躲门边偷听,一看他出来,像炸了毛的兔子,转头就想溜。可惜没跑出三米,就被祁林揪住后领,一把拽了回来:“郎飞,之前的事,我要向你道歉,我不是个好哥哥。” 郎飞本还挣扎,一听这话,躲也不躲了,窜上来要摸祁林额头:“你丫烧坏脑子了吧!” “没烧坏。”祁林把他拉开,不让他乱摸,“我当时压力大,岁数小,做事不过脑子,想一出是一出,没考虑你的感受。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后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不那么做。” 本以为对家人敞开心扉,是很难的一件事,但从第一个字吐出口,到最后一个字收尾,都如行云流水,从唇间溜了出来。祁林不免咂舌,心道很多事情,真不似想象的艰难,只不过因他的恐惧,人为增加诸多阻碍。 郎飞这么多年,说不怨说不恨是假的,但说真怨说真恨,也是假的。也不知怎的,哥哥不道歉还好,哥哥一道歉,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如海啸般狂涌而出。他不想在祁林面前丢份,连刨带挠扒开祁林的爪,一溜烟跑没影了。 祁林追不住他,只得独自下楼,到了住院部楼下,邱池正背靠车窗,吐出一口烟圈。 祁林停顿两秒,快步上前,一把抢出那烟,碾在脚下踩灭:“哎王八,你之前可都不让我抽。你这只许王八放火,不许祁林点灯,太不公平吧?” “你哪来这么多话。”邱池烟被抢了也不恼,自己直接上了车,让祁林坐在副驾,“聊出什么了?” “想把我爸接过来,让他也在咱们小区住。” “嗯。” “你同意了?” “我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分卷阅读100 为什么反对?” “……还有,和郎飞道歉了。” “嗯。” “结果郎飞那小子,溜的比兔子还快,他过几年也毕业了,我得给他看看,是去国外进修,还是去哪里工作。不过还得看他,他乐意去哪,我也支持。” “好。” “嗯嗯嗯、好好好,你只会蹦单字了?” 邱池皱眉,不知祁林的火气,从何哪来:“那我该怎么回答?” “你该说,我们祁林大宝宝,怎么这么棒?”祁林掐着嗓子,捏出个兰花指,“又聪明,又孝顺,智商一百五,情商二百八,就该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邱池也不睬他,直接发问:“还想去哪?” “渤海路。”祁林转头向外,看向湛蓝天空,“去渤海路吧。” 邱池捏不稳方向盘了,他手指发抖,车在路上绕了两圈,被他一脚刹车,踩在路边。 “怕什么。”祁林嘿嘿笑,摸出根烟,含在唇里咬,“我不抽啊,就是嚼嚼。我接了个新本子,拍完赵导这个,就要进组。这新本子,就是以我的事改编,叫‘全民追捕’,里面不少打斗戏,肯定得吊威亚,从山坡往下滚。” “这种戏,不准接。” “老王八,亏你还k j掌门呢,看你那小胆。”祁林抽出烟头,放手里拔烟丝玩,“我和你说,我不能废在这,绝对不能。既然这是伤疤,我就要撕开它,让它露在空气里。” “祁林,你真的心狠。”邱池扶住方向盘,仰头叹息,“你可真狠哪。” “知道就好。”祁林也不生气,还哈哈乐了,抬脚踢方向盘,“走吧。” 邱池发动车子,一路狂奔,很快开出外环,到了渤海路上。重走旧路,这一片有太多回忆,太多阴影,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树叶,似乎都沾染祁林的血。邱池开到一半,实在开不下去,只得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祁林开门下车,向远处跑了几步,向山坡望去。当时他滚落的地方,有条长长的血,这血被数次风干,徒留斑驳印记。祁林蹲在路边,踢下几块碎石,他看着簌簌的土灰,突然张开双臂,冲邱池笑:“王八,你抱住我,咱们重温旧梦,再滚一次山坡,怎么样?” “你疯了?” “我没疯。”祁林口里说着否决的话,眼底却闪着疯狂,“来吧,我刚刚看了,其实这坡只是长,但不算抖,坡上还有不少树杈石头,如果滚的累了,随时可以停下。” 他这种忐忑里透着兴奋的状态,莫名感染了邱池。邱池几步上前,护住祁林的头,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我确定。”祁林斩钉截铁,像在安慰邱池,又像在安慰自己,他抓住邱池的大衣,狠狠抱紧,“我要走出来,你也要走出来。” “一、二、三,跳!” 一声令下,两人抱在一起,像两只翻滚的树袋熊,从山坡一路滚下,这坡上满是土灰杂草,邱池护着祁林的头,顾不上自己的衣服,几下就被扯出口子,衬衫被扯的稀烂。 向下滚的时候,脑海中不由自主,会蹦出许多画面。那道隐约的长血,围拢成圈的人群,无声无息躺在坡下,罩着氧气罩的祁林。这些记忆随着不断的翻滚,通通从脑中甩出,在身下被压成扁片,一路越滚越远。 两人滚到坡底,在平地停下,都呛了满脸土灰,起来像狗一样抖毛,都看着对方大笑。 滚了一次还不过瘾,两人抓着手爬上坡,整理好衣服,又滚了一次。 这道坡于祁林而言,是埋在心底的梦魇。他许多次从梦中惊醒,都梦到谭大和查谦,变成索命的厉鬼,来掐他的脖子。他不信鬼神,又不想被这些束缚,干脆以毒攻毒,来到噩梦开始的地方,与梦魇正面对抗。 他滚到平坡,呸呸呛土灰时,那种痛苦窒息的感觉,与查谦掐他脖子时,如出一辙。 祁林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咳的声嘶力竭,他仿佛真能看到查谦,那是个虚幻的影子,从空中飘来,伸手要抓住他。 “你!滚!开!”祁林蓄足了力气,不顾咳喘的痛苦,用力抡圆了臂,向那影子挥去,“你祁爷爷!从来没怕过谁!” 那影子如梦似幻,被他一打,竟变成一股青烟,倏忽消散。 祁林气喘吁吁,跪在地上,胸口堵塞的巨石,随他的动作,被捶散不少。 “我!不!怕!你!”祁林滚地爬起,手握成筒,向坡下大吼,“你再来啊!有本事你就再来!祁爷爷让你看看,到底谁先灭谁!” 他目眦尽裂,像个被逼到崖角的,奄奄一息的疯子。又痛苦又快活,又撕裂又融合,又蓬发又收紧。他像个被充到极致的,压强极大的气球,砰一声爆开,炸出漫天气波。 邱池上前两步,将他拢在怀里。 两人满身土灰,蓬头垢面,像两只取暖的鹌鹑,贴在一起发抖。 祁林抱紧邱池,吃吃傻笑:“吓到了吧……我真是个疯子,你和疯子结了婚,下半辈子,要准备吃苦啦。” “你不是疯子。”邱池揉揉祁林的头毛,摘掉黏上的树叶,“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傻瓜。但我喜欢,没办法。” “哈哈,老王八,原来你是个抖m。”祁林笑的见牙不见眼,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从邱池肩膀上,探出头去,“哎你看看,那边山坡上有人,他穿的是蓝马夹,对不对?” 邱池循声望去,对面山坡上,真有边蹬自行车,边唱山歌的行人。但那山坡离这里很远,得要仔细看看,才能看出,他穿的是蓝马夹……等等?! 邱池一把捏来祁林的脸,仔细看他的眼,颠倒喃喃:“不会吧……” “嘿嘿,要不要奖励爷?”祁林一跃而起,一把扑倒邱池,咬住对方嘴唇,“你之前说过,今年不下床的!王八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人像两只翻滚的蛋卷,在坡上滚来滚去。午后日光极盛,滚卷天光扫过长霾,覆满苍穹。成片的叶被风裹挟,透过斑点状的日光,降落在他们身上。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end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救命稻草,把祁林脖子环紧:“爸爸、妈妈都这么叫我。” “我叫祁林,你可以叫我祁叔叔”,祁林抱着她转回来,让她的脸对着邱池:“这是邱叔叔,叫他什么都成。” 小麻花抬头一看,似乎被邱池的冷脸吓到,转而又去搂祁林脖子,低声啜泣:“你小,你是哥哥,他大,他是叔叔。” 祁林一愣,憋不住就想乐,邱池凑近两步,从背后揽住祁林,贴着他耳背,将他们一起圈在怀中:“她不让我抱,那我抱你,就是在抱她了。” 摄像头好像察觉到什么,向这边聚拢得更多,草丛里探出无数机械脑袋,争先恐后向这边挤。 这真人秀比平时拍戏的规矩还多,但对祁林来说,这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让他站在愚人节的舞台上,肆无忌惮表露情绪,不怕被人知晓。 他毫不客气侧过头,张口咬住邱池的脖子,后者脖子上有条青筋格外鲜艳,祁林的小虎牙寻找个脆弱地方,轻轻一咬,温热血脉在口唇下奔腾更烈。 邱池也不躲,甚至微微合上了眼,祁林的舌尖在上面滑动,牙齿已经陷入皮肤,即将咬破时,又悄然松开。 “老王八,说不定我是吸血鬼”,祁林凑近邱池耳骨,舔舐嘴唇:“吸光你的血,让你变成人干。” “求之不得。” 邱池淡淡回应,瞳仁颜色化得更浓,像铅块搅拌融化灰黑,吞噬剩余空白。 祁林抱着小麻花,邱池抱着祁林,三个人黏腻低语,真像温馨和美的一家。 小镜头们拍够了画面,心满意足退下,三三两两去找其它家庭。那边镜头走远,邱池后退两步,体温离开后,凉意蔓延更盛,祁林不着痕迹向后一探,只握到冰冷的空气。 他没有回头,条件反射抽回手,将小麻花抱得更紧,把脸埋进她的脖颈。小麻花被捏疼了,抬起小脸看祁林,又举起肉手,奶声奶气揉他的脸:“哥哥,不疼,麻花吹吹。” 他眼圈泛红,小麻花以为他撞到了哪里,真的凑过去吹他睫毛。他之前在飞机上睡过一会,难得血丝湮回了眼底,看着并不可怕,也不知小孩为什么觉得他疼。 (4) 毛球岛作为保存最完好的‘原始森林’之一,租金奇贵,几组家庭平时工作又忙,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拍摄,因而节目组决定分开几队,给他们设计不同的路线,又分设不同的障碍,代表成功的小红旗插在一座悬崖上,哪组先得到,就算得到最后的胜利。 他们的手机都被收走,每人只剩一个联络装置,只能与自己的家庭,以及家庭所属的跟拍导演通话。科技发展到现在,早不用专门的摄影师跟拍,许多圆脑袋机器人挪动短腿,淅淅索索从草丛爬出,分散在各处追随,时刻做全方位的追踪。 按剧本的规划,为了制造话题,第一天祁林要与邱池吵架,两人要吵到不可开交,以分睡帐篷为止。之前祁林最红的时候,也参加过真人秀,遇到这种本子,早撕了罢演了事。但他现在受挫多了,知道机会不易,便也随着剧本意思,硬着头皮,冷嘲热讽怼了邱池几句。 对邱池来说,这就像家养的小猫亮了爪子,呜呜叫着在他腿边挠,他浑不在意,甚至眉毛都不抽动。两人走了半个小时,祁林脚步放缓,抱孩子太久手都发抖,邱池干脆伸过长臂,把小麻花接了过来。 小麻花从刚熟悉的哥哥怀抱,到另一个冷脸叔叔的怀抱,吓得咧嘴就要哭,邱池不会哄小孩,只僵硬胳膊捞着她,把她夹在半空。 他在脑中回忆了剧本,耿直背书:“与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哭,不然把你拉去喂狼。第二,不许叫,不然把你嘴巴缝成围墙。第三,不许闹,不然把你留在这里,让你再见不到爹娘。” 邱池显然是没什么天赋,束手束脚连台词都念不好,明明是生活化的台词,被他一说像到了作案现场,小麻花吓得哭都不会了,她与邱池大眼瞪小眼,齐齐僵硬在半空。 祁林拍拍额头,只得再把小麻花抱过来,但这次把她放到地上,半蹲下来看她:“小麻花先自己走,等累了,哥哥再抱你,好不好?” “哥哥累,我自己走”,小麻花鼓着包子脸,紧紧搂着祁林小腿,像棉花糖粘在祁林身上:“哥哥饿了。” “哥哥不饿,小麻花饿了吧”,他抚摸女孩的头发,自然抬头指挥邱池:“老王八,去摘果子。” 邱池没动,祁林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亡羊补牢:“邱总,请去摘果子。” 邱池还是不动,只眉头微微拧起,他上前两步半蹲,抬起祁林的脸,直直看他眼睛:“再问你一次,该叫我什么?” 无数画面涌进脑海,还都是少儿不宜那种,祁林干咳两声,眼神飞出去乱瞄,就是不看邱池。邱池等不到回音,唇角牵出一抹笑:“看来你想在她面前现场表演。” 暧昧的红蔓延上祁林的脸,他立即回头看小麻花,女孩仰着脸,天真无邪看他,一双圆溜的眼里满是童真。 “老……老公,去摘果子吧。” 他低声喃喃,说到最后,嗓音都淹没在喉咙里,咕哝进晕红的喉结。 “叔叔是老公,那哥哥是,老婆吗?”,小孩子不记仇,转头就忘,小麻花已忘了被吓的阴影,迈着小短腿往祁林膝盖上滚,像个香软的糯米团子:“好像爸爸妈妈哦。” 邱池得了满意答复,站起身向四周看,他们按着导演组给的路线图,今晚应该就能到第一个露营点。 只是这种荒岛类节目,能携带的东西都有限,两人身上除了基本的衣物、水和应急药品外,只有压缩饼干和面包。这样的食物成年人还可以凑合,但小孩肯定不行,至少要再找些水果。 远处似乎还真有一片果林,三人一起向那边走,走了不远便有香气飘来。远远挂在树枝上的不知是什么,那种类在市面上没见过,个子不大但外壳坚硬,幽香阵阵席卷而来, 那树虽不高大,但枝杈少,让人很难凭自己能力爬上,邱池绕着树走了几圈,矮下身,指着肩膀,示意祁林踩上去:“你比我轻,站上来。” 祁林倒没想到老王八这么当机立断,还以为他要在‘上下’问题上纠缠,不过对方金口已开,他也毫不客气想往上爬,只是还没碰到,就被邱池眼尖捏住脚踝:“先脱了鞋。” 掌下的脚踝并不粗壮,甚至有些精巧,祁林隐约有倒三角体型,两条长腿匀称漂亮,邱池掠过那肌肤,蜻蜓点水松开了手。 祁林腿脚一抖,暗骂自己不经撩,脱了鞋站上邱池肩膀,后者抓进他的小腿站直身体,慢慢将他顶上高处。 这老王八不知吃什么长大的,身高将近一米九,平时看不出来,这会站在他肩上摘果子,祁林脑中突兀蹦出一句“如果我获得了什么成就,那也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他绷不住乐了,手掌按上枝杈,把果子抓得摇摇晃晃。 “摘好了就下来。” 邱池勉强用膝盖顶着树,时间久了,他也有些不稳,小麻花扑过去抱邱池的腿,力气虽小,也努力让邱池的腿紧贴树根。 小肉团仰着头,眼巴巴看着祁林……手上的果子,小胖手塞进口里,吮得满是晶莹口水。 祁林于心不忍,先丢了个果子给她:“麻花,你先吃。” 只是毫无预兆改变重心,邱池肩膀酸疼抓不住他,后退几步就要倒,他连忙把小孩踢到一旁,揽着祁林的腿往柔软的草丛里摔,下落途中拉着祁林的腿向下滑,落地之时,祁林的额头‘咚’地砸上他胸膛。 这一下真是实打实的疼,邱池大脑一窒,心脏都要跳出胸腔,痛呼险些跃出喉咙。 祁林这一下也摔懵了,采来的一把水果被他手滑一松,天女散花砸向地面,不过因祸得福,竟把它们的坚硬外壳都崩开了,浓郁香气四散飘飞,空气被浸染得如同蜜糖,黏腻令人头皮发痒。 小麻花吓坏了,扔了手里的水果扑过去,爬到祁林背上,咧了嘴就要哭:“哥哥……” “麻花别怕,哥哥没事,就是叔叔被我这么一压,怕要不能人道”,祁林把手臂环过去,从背后拍小麻花的背,幸灾乐祸傻笑:“可怜叔叔纵横江湖数十载,未尝败绩,此后要是一蹶不振,江湖人怕要拍手叫好了。” 小麻花不懂他在说什么,哼哼唧唧对祁林撒娇:“哥哥、哥哥好。” 祁林正要再笑,后背突然被一条有力臂膀环住,邱池的声音沿他耳蜗滑下,像一条吐着信子、燃烧鳞片的蛇:“哥哥想亲身体验?” “老王八,你吃错药啦!”,祁林慌忙抱着小麻花,抬腿蹦起来,耳根红透,热血急速向小腹奔流:“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邱池顶着腰坐起,弹掉身上的叶子,扶着树干起身:“我又不戴面具,没必要总板着脸。” 那也不对,这样的老王八,祁林之前也很少见到。 他在k j度过了迄今为止的大部分时光,说是被k j养大都不为过,董事长最初是邱池的父亲,那是个温文尔雅、绅士风度十足的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冷静沉稳,袖口和领夹总是一尘不染,连领带的角度和花色,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但他的助理却最怕他,明明他说话和风细雨,嗓音温润如绵,助理每次进办公室前,都要偷偷做半小时心理建设,才重新补了妆,哆哆嗦嗦进去听他吩咐。 后来他可能年岁见涨,或是钱赚够了想享受生活,渐渐不再来公司,最后据说脑溢血突发住进icu,公司的重要事务,彻底转移到邱池手中。邱池的面容像他父亲,只是喜怒更不形于色,抿嘴不笑时,唇角微微下探,构成个‘我不开心,有话快说’的情绪状态。 人生贵在及时行乐,做生意这么不开心,不如回家织网捕鱼。 祁林心里默默吐槽,那次在练习室搭戏,其实不是第一次正经八百见邱池,之前也曾经擦肩而过――他在走廊与邱池狭路相逢,刚想凑过去套个近乎,就被身旁的人一拉,半个字没吐就溜过去了。 拉住他的人是祁真,与他同样是练习生,名字和他只差一字,甚至连相貌都有七分相似,其它练习生都调侃他们是失散的孪生子,做个鉴定就会颠覆人生。 祁林根本没理这茬,祁真比他努力百倍,是练习生里被公认的‘练习狂’,他可不要这么傻用功的‘兄弟’。 “他很可怕的,你不要过去”,祁真鬼鬼祟祟拉他到墙角,支棱着耳朵,对他吐露秘辛:“我之前路过董事长办公室,那里的门隔音很好,可还是能听到,邱总在里面摔东西,好像把原来董事长的东西,都砸烂了。后来办公室重装,就是因为这个。” “哟,原来是因为这个,那还对外号称换风水”,祁林点了根烟进唇,吸了一口就扔了,立即将祁真的耳朵拉过来:“哎我说,你能不能硬起来,怎么软成这样?干这行不想办法上位,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见人就躲,你还干什么干,回家喝西北风吧!” “很疼啊,别抓了。” 祁真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可怜巴巴缩起来,泪水立即浸透眼眶。 他本来就不想干这行,如果可能,他更想去上学。 祁林放开他,恨铁不成钢撇开头,他随意靠墙立着,夹在指间的烟溜出长线,慢腾腾向天上飘。 还以为邱池这种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着皇帝般的生活。 现在看来,也没那么潇洒。不过说来也是,人活着,哪能这么随心所欲。 祁林自小被二叔养大,也算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头,他从小没见过亲生父母,早把二叔当做父亲,没改口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续弦的妻子,他称呼为二婶的人,也带了个男孩过来。 那男孩叫郎飞,比祁林小五岁,但打从第一天来,就没正眼看过祁林,他比祁林性子更野,更不好管教,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在学校掀女孩裙子、偷老师东西,往同学粉笔盒里放蜥蜴,组成小团伙在学校横行霸道,这样的事情没少做。 二婶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说话和风细雨,仪态温婉可人。她上段婚姻失败,对儿子多有亏欠,平日里从不对郎飞说重话,也尽量满足儿子的要求。祁林早早就在k j,千里迢迢回钱源市不易,平日回家次数也不多,但她待祁林如同亲子,甚至因亲子不服管教,待他甚至比待郎飞更好。祁林小时候最喜欢法拉利模型,各种型号、各种颜色,大的小的长的短的高的矮的,只要看到就挪不动步,眼睛都恨不得黏上它们的轮子。 每次祁林回家,都会发现房子里堆了新款,二婶无论逛街、喝茶还是搓麻,都不忘给他打听新货,后来甚至专门开辟了一个进货渠道,给他带货的速度,比上市时间还早。 她做饭手艺奇佳,东西方食谱都信手拈来,家里厨房常年备着各式用具,她手腕秀雅精致,炒菜时火跃上油锅弹上半空,却能面不改色。k j的食堂已经算得上菜色丰富,但每次有空回家,只要二婶做饭,祁林都狼吞虎咽,捧着盘子舔得精光。 二婶在旁边微笑看他,时常轻言几句,让他慢些吃不要噎着。 只是她的手艺,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没体会太多。学校校长已经亲自登门找了祁建中,说郎飞这么下去,必然会走歧途,建议祁建中负担起为人父的责任,趁他年龄还小好好管教。祁建中无法,只得将他送去了寄宿学校,定时定点给他打钱,逢年过节才放他回家。 想到这里,郎飞上了大学,应该很快就要添辅修课了,应该多给他打一笔学费。 回忆中的事,思维跳跃就是毫无根据,小麻花磨磨蹭蹭爬上他肩膀,把果汁淋到他唇上时,祁林才骤然惊醒。他其实只神游了两分钟,竟想起从前新许多,这些事像从脑中洒落的珠子,叮叮咚咚砸落,大珠小珠落玉盘,互相连接不上,没有顺序也没有逻辑。 有时想到一件,另一件也会突兀冒出,不知线索的源头在哪里,只要多想,就有水流在脑中冲撞,让某根弦突突裂疼。 邱池在一旁半抱着小麻花,不让她把汁水抹到祁林脸上,他自己早被小麻花抹得满脸都是,整张脸颜六色,像打翻了的画盘。祁林没见过邱池这么狼狈,顿时放声大笑,果汁呛进喉咙,把他噎得拼命咳嗽,邱池皱眉在背后拍他,无奈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祁林瞪着眼睛,针锋相对怼回,不落半点下风。 小麻花又迈着小短腿,拽着祁林胳膊,往他肩膀上爬:“哥哥,小麻花脖子,痒。” 小孩的声音竟带了哭腔,祁林一听就急了,将她转过身,与邱池往她脖子上看:“哪里痒,我看这里起了个红包,是这里么?” 细嫩的脖子上起了个红疹,看着不大,其余地方也没有,但小孩皮肤细嫩又白,这么一看,也确实突兀。 背包里带了止痒药膏,邱池挤出一点,给小麻花敷在红点上。 “小麻花,之前也这样吗?是不是被蚊子叮了,你对什么东西过敏?” 祁林心跳如雷,不敢大声说话,只得温声问她。 小麻花脖子发痒发疼,脸色涨红,她看着祁林的脸,湿润眼球在眼眶里乱转:“哥哥,我怕。” 邱池已取对讲机出来,调出频道,直接与跟拍导演通话:“小麻花有没有过敏史?” 第5章 (1) 跟拍导演听他声音不对,也连忙联系副台长,过了一会就有答复:“小麻花没有过敏史,只是对咖啡因不耐受,吃了含咖啡因的食物,会起红疹,但一晚上就消下去了。” 邱池不听这种解释:“我们刚才吃的果子,里面含咖啡因?” 跟拍导演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一般是不允许解释的……但我告诉您吧,这是毛球岛上独有的水果,俗称咖果,咖啡因含量很高。” “你们早就知道,小麻花对咖啡因过敏?”,邱池语调依旧平稳,但祁林知道,这已是他发怒的前兆:“刚才为什么不说?” 祁林更是个藏不住话的,听得火大,上前两步,抢了对讲机就吼:“为了收视率和广告费,连女儿的身体都不顾?我已经忍了够久了,你把总导演给我叫来!这谁做的家庭策划,为什么让我们俩男人带个女孩?她虽然小,性别意识也该有了吧?” 跟拍导演被连珠炮打得无从回答,只得避重就轻,嗫嚅道:“我们会保证嘉宾安全,也买了充足的保险,但节目主打的就是荒岛求生,看点就在于,有意外发生时,嘉宾们会如何反应。” 祁林才不吃这套,狠狠啐出一口:“也就是说,小麻花这样,你们就不管了?你们还是人吗?副台长是不是她亲爸爸……” “好了”,邱池接过对讲机,单手拎着小麻花,将她送到祁林怀里:“她父亲说一晚上就会消下去,我们最多等到明天清晨6点,如果小麻花还不舒服,你们必须把她带走。” 对面呜呜啦啦不知又说什么,邱池冷颜听着,间或‘嗯’一声,几分钟后,他似乎得到满意答复,干脆掐断线路。 “遇事别慌,按部就班,一件件解决”,邱池将对讲机塞回背包,从最里层掏出一条大毛巾,将小麻花裹好:“天快黑了,去找露营地,你抱着她,一会换我。” 小麻花眼圈早红了,又要抽噎,又强忍着不落泪,缠着祁林一条胳膊,圆眼可怜兮兮盯着他,好像生怕被抛弃。 “麻花别怕,哥哥叔叔都在呢”,祁林一手横在她脖子下,一手抱着她的腿:“困了你就先睡,难受了告诉哥哥。” “哥哥、哥哥”,小麻花把脸埋到毛巾里,贴紧祁林胸膛:“小麻花乖,别丢下、小麻花。” 祁林心里一窒,默默把她的副台长父亲骂了千万遍。这么小的孩子,正该在家里和父母撒娇,在幼儿园和朋友打闹,被拉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要和两个陌生人在一起,也真是强她所难。 小麻花年岁小容易累,今天一天更是风餐露宿,虽然脖子仍痒,但抵不住困意,很快就蹭了个舒服的位置,迷糊过去。 邱池沉默地在前面开路,他人高腿长,健步如飞,祁林气喘吁吁在后面跟,走了一会,腿像灌了铅越挪越慢。他恍惚停下,抬头看天,阳光从眼瞳向下滑,像盐末蛰进眼睛,撒下数片阴影。他又转头向前,盯着邱池的背影,忽而撩他:“老王八,你是独生子吧?居然会照顾小孩。” 前面的野草被邱池大力分开,他听到祁林的声音,顿了顿转身:“你体力太差,孩子给我。” 邱池也一脸汗水,擦都来不及擦,仿佛刚从泥潭滚过,脸上果汁脏污斑驳,煞是怪异。 天之骄子的受难惨样,让祁林幸灾乐祸:“不可能,孩子是我生的,你休想抢夺抚养权。” “那也是我的种”,邱池不为所动,张开双手,摆出拥抱的动作:“给我抱着。” 夕阳西下,身旁的草木都披上了一层薄纱,前方的邱池张开手,仿佛在等待什么。他很少对人做出这样的姿态,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张开的怀抱,像用温暖织成的网。 祁林怔怔看着,突然双腿发软,连抱着小麻花的手都失了力气,他看着邱池的脸,看到汗珠从他脸颊滑下,一颗颗顺着脖子向下流淌,淹没在衣领中。 这副肩膀好像很厚重,也很强壮,能宽广延伸到天边,能让他放松心弦,卸下重担。 祁林眼神迷茫,头痛更甚,晃晃悠悠走上前,额头一松,砸上邱池肩膀。 邱池不知他做什么,但还是条件反射揽住他的腰,某种热度瞬间穿透布料,烫进皮肤。 祁林手都软了,酥绵绵向下坠,邱池眼疾手快接过小麻花,小孩哼唧两声,勉强在他胸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老王八……对我、好点……” 几个字说得含含糊糊,邱池只听清前三个,后面的像划过天空的雁,不着痕迹振翅而飞。 他隐约觉得那话很重要,拍拍祁林的脸想让他清醒,后者脸色潮红,触手发烫,邱池原本以为是太阳晒的,原来是发烧了。 不知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亏他能忍那么久,还一直抱着小麻花不放手。 邱池半蹲下来,将他挪到背上。他两臂抱着祁林的膝盖,胸前裹着用长毛巾包好的小孩。小孩的手脚在外面晃,随着动作前后摇摆,像在水里游动的小龟。 祁林烧得头都发晕,烫热的眼皮努力支开半条缝,吃吃傻笑:“嘿嘿……嘿嘿……大王八抱着小乌龟……大眼瞪小眼,对上眼了……” “你安静一会”,邱池动动肩膀,祁林的脑袋就向下滑,他连忙分出只手,又给挪回原处:“什么时候烧的?怎么一直不说?” “说谁骚呢”,祁林好像回到三岁,黏黏糊糊在邱池脖颈间滚,热汗都擦上他皮肤:“你才发骚,哥这个宝贝,宝刀未老,剑锋一指,且试天下,王八不信,扒裤实验……” 祁林前言不搭后语,东说一句西拉一句,邱池着急赶路,也不理他,只听他在背后一会嘟囔“记得转账”、一会哼唧“别找新的”,说了一会终于累了,把头埋在他颈窝,不再动弹。 说话时想让他保持体力,不说话时担忧更甚,邱池快马加鞭向前赶,终于在天刚擦黑时,看到了露营的帐篷。 若按原来的台本,这个帐篷应该是自己搭的,但可能刚才两人的怒火吓到了跟组导演,工作人员提前帮他们搭好了帐篷,还在里面准备了简易的热水、毛巾和退热贴。 邱池一脚踏进帐篷,从背包里取了长塑布扑上地面,又用枕巾做了两个简易枕头,才将祁林和小麻花放下。 他四下看看,三下五除二脱了祁林衣服,用热毛巾将他全身擦了一遍,换上干净衣服。为了减轻背包重量,说是‘衣服’,其实只是个长背心,挡住上面盖不住下面,祁林两条白生生的腿露在外面,汗毛软塌塌的,都烧萎靡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 邱池拆了退热贴放上他额头,冰凉的触感将祁林击得一颤,他条件反射伸出手,攥住邱池的手腕。似乎这清凉让他清醒,他眯着眼睛,挣扎看向邱池,好一会才哑声吐息:“小麻花呢?” 小麻花也在他身边翻滚,好像也很不舒服,小脸皱成苦瓜,一直试图用小手往后背摸。 邱池将她抱过来,从背后掀了衣服,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那小小一个红点,不知何时已蔓延一片,整片后背绵延起伏,从上到下,都冒出血红的小包。 (2) 后背衣服被掀开,小麻花没了阻碍,立即伸手就想挠,邱池一手捏了她手腕,另一手去背包拿药,就这么两秒钟时间,小麻花“哇”一声嚎了,连滚带爬滚到祁林身边,抱着他手臂嚎啕大哭:“哥哥、哥哥、呜呜呜、我后背、后背痒……” 她又恢复中气十足,眼睛一闭,眼泪鼻涕水一般往下淌,毫无形象,眼看要哭到地老天荒。邱池伸手想抓她,小麻花连踢带打推开,滚成个团子往祁林胳膊下躲,像个藏头不顾尾的鹌鹑。 祁林恍惚的精神又被迫清醒,他捂着退热贴坐起来,顿觉天旋地转,不知碰哪里才能摸到女孩:“小麻花怎么了,给哥哥看看。” 一支药膏突然被塞进手里,邱池不知何时已到背后,从身后拥着他,把女孩抱过来,让她趴上祁林大腿。 “她不让我涂,你来涂”,邱池用毛巾擦了他手指,又在他手指上涂了药膏,捏着他的手,摸到了后背第一个红包上。 脱敏止痒药膏还是有效,刚碰上小麻花,她就不挣扎了,似乎感受到祁林的手指,她抱着他的大腿,抽噎都小了许多。 邱池半跪在后面,膝盖受力太大,跪久了就撑不住,只能呈环形半坐,捏着祁林的手指向上抹。 祁林烧得口鼻都冒出热气,像个烧干了的电水壶。他坐久了就头晕,但没法躺下,前后摇晃几次,头不由向后仰,啪嗒一声,搭进邱池颈窝。 “嘿嘿,老王八,你的壳,真凉快……” 他头上的退热贴,只一会就变温热,邱池不得不暂停手上的事,去取了个新的,覆上他额头,倒水让他吃药,又把外套脱下,缠了几圈,将他肚子盖好。 等祁林和小麻花都呼吸平稳,已经是两小时之后的事了,邱池把女孩抱来,让她侧躺在祁林身边。屋里药味浓厚不能透气,他独自一人走出,不敢走远,只压在薄绿的短绒上,坐在帐篷外吹风。 月明星稀,森林草木繁盛,远处传来急风亲吻树叶的沙鸣,夜色中有馥郁的草香,沁入心脾,洗涤魂灵。 没了云层的阻挡,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邱池半屈膝盖,手搭上关节,静静仰望天穹。平日里,他身上总有重担,像个风火轮在都市中奔腾,难得有这样闲坐的时光。身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身在这个圈子,漂亮的男人女人层出不穷,他走马观花,不愿多做停留。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过目即忘,皮囊下的灵魂几何,并无人在意。 父亲邱山林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热爱家暴,母亲经常被堵在房间里打,开始她还尖叫求救,后来便逆来顺受,时间久了,竟反过来骂邱池,责怪他报警,小鸟依人搂着她先生,花蝴蝶般浪荡在屋子里,三亚两语将登门的警察劝走。 她只有一张脸是完好的,邱山林从不碰她的脸,所以她看上去依旧光鲜亮丽,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优雅,出去和其她富太品茶,照旧惹人嫉妒艳慕。 只是华丽繁复的外表下,身体皮肤伤痕累累,青紫相叠,旧伤未愈又舔新伤,邱池从小就性子冷,情感淡漠,不知是天生形成还是后天培养。他报警数次无果,每次警察走后,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来他心灰意冷,出去念书再不管这些,除必要外,不想踏回家门一步,最后不得不中止学业,是因邱山林突发重度脑溢血,躺进了icu。 icu探视时间有限,几乎都要留给亲人,母亲哭哭啼啼从里面出来,伤心瘫软到路都走不了,扒着他膝盖大哭:“小池,我要没有先生了,你要没有爸爸了,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 凉拌。 不合时宜的嗤笑从心头响起,隔着玻璃,隔着繁复的导管,他几乎能看到邱山林愤怒咆哮:“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样冷血的白眼狼!” 造了孽的是我吧,才成为你的儿子。 母亲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喘得像个破旧的风箱。邱池坐在长椅上,既不扶她,也不哭,只静静盯着icu的大门。他面无表情,眉眼冷漠成画,贴上医院的围墙。 若是换了旁人,可能恨屋及乌,把这公司当成烫手山芋,早早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然后自己出去,想做什么做什么,再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邱池母亲就是这么想的,她已不懂邱池为什么这么恨她先生,但也觉得他会源于这番恨,对k j避之不及。 邱池在外念书时,主修经济,辅修的却是艺术史,他辅修成绩算不得好,只能勉强及格,剖析作品含义时,更是驴唇不对马嘴。丰沛的情感在他这,好像隔着张网,隐约看不清晰。 在他看来,k j就是个大型的练习场,是个梦幻的销金窟,他可以利用这里的一切,承载它们,组合它们,剥开眼前的迷雾,强硬把手伸进,将它们组装垒合,捏造成想要的模样。 没错,他恨邱山林,这不可否认,恨到连与他呼吸同样的空气,都厌恶到窒息。情感这东西,有些可笑,用它维系起的关系,也脆弱得一塌糊涂。这世上唯一真实的,是可以的量化的、攥在手里的利益,它们美轮美奂,像王冠上的钻石,只要摘得,就可以牢牢放进保险箱,加上几道长锁封存。 k j到处弥漫邱山林的意志,每个角落都伴随强权,但邱池并不在意。不破不立,将旧有的剔除,洗刷一空,替换为新的就可以。为什么要因噎废食,将这已上轨道的庞然大物,拱手让人?只因厌恶缔造它的人? 这生意,太不划算。 冷风吹久了,露在外面的胳膊起了小疙瘩,邱池回神,起身往帐篷里走,还没进就听到里面‘嘭’的一声,像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邱池连忙拉开帐篷门,发现祁林跪倒在角落,背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他在里面胡乱摸索,手抖得不成样子。 怕他们夜间睡不安慰,邱池在角落点了一盏夜灯,光虽微弱,也能帮助视物。祁林仿佛视而不见,仍胡乱把包里的东西向外甩,手背割出划痕,纤长血珠晃晕人眼。 “找什么?”,邱池几步过去,捏住他手腕:“告诉我,我帮你找。” “……老王八,打火机呢?” 祁林不肯抬头看他,沙哑的声音,隐约带了哭腔。 (3) “你背包里没有,在我这里”,邱池没多想,从自己背包里取了火机出来,按开后,跃出小小的火苗。 这光像有某种力量,安抚躁动的情绪,祁林扩散开的眼瞳渐渐收拢,凝聚成小小一缕。 祁林揪着额发,像看到什么稀罕东西,着了魔伸手去碰,灼热温度舔上手指,将表皮烤硬,疼痛让他凝聚精神,暗黑的视野里,这光终于清晰。 他刚刚是要做什么? 祁林头疼想着,他夜半心跳过速,满头汗水醒来,脑海里萦绕的都是赵导的本子,他隐约记得东西放在背包的夹层,于是凭着记忆摸索,胡乱扒拉着,把东西扫得散落一地。 他没有察觉不对,或者他故意选择性忽略――即使在夜色中,一般人醒后,眼睛也会很快适应黑暗,至少能察觉出物体轮廓,但他没有,他视野的尽头,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连色泽的交融,都消失不见。 没有老王八的呼吸声,他应该不在这里,可能又出去找食物了。 也许因物资紧缺,他没有留可以照明的东西在帐篷里。 但他没有手机,手电筒摸索半天也找不到,哦对了,他还有打火机,点亮它,就有光,就能看到了。 打火机在他的背包里,还是在老王八的包里? 微弱的火光凝聚于胸,祁林的眼瞳弥漫了潮湿的雾气,有逃过一劫的侥幸,一只手横越过去,搭到邱池肩上:“老王八,我……” “怎么?” 邱池靠近了他,沉声问道:“在找什么?” 这话像一只魔爪,顿时将祁林拉回了,当时签对赌协议的现场。邱池带着一众执事人坐在红木桌子后,他的律师公事公办问祁林:“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 邱池手指轻敲桌面,看着祁林发顶,半抬眼皮,冷淡问出一句:“在等什么?” 祁林打了个哆嗦。 没用的棋子,甚或没用的人,会被他毫不犹疑丢弃。 祁林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多言,只一件件把东西装回背包,手指发冷,声线颤抖:“想抽烟,没找到火。” 这话一般是邱池的逆鳞,他应酬很多,有时从早到晚连轴转,但从不抽烟,祁林藏好的烟卷,只要被他看到,都会被丢出去,一根不剩。他也不爱喝酒,家中黑胡桃木打造的酒柜雍容华贵,里面摆着的酒只零星几瓶,连装饰都欠奉。 祁林焦躁时抽烟抽的极凶,虽然他见了邱池就绕道走,换衣服洗澡都勤快得很,恨不得一天过水八遍,不是熟悉的人,都闻不到他身上烟气。但邱王八好像长了个狗鼻子,隔着无论多远,雷达都能精准锁定住他,随之而来就是长久的逼视,经常吓得祁林落荒而逃。 他在邱池面前,就像个色厉内荏的宠物,平时冲着他嗷嗷叫,时常还去挠几爪子,若主人真生气了,立即吓得夹起尾巴,躲进角落舔毛。 祁林僵硬扯开嘴角,苦涩笑了,摸索着躺在小麻花身边,蜷缩起四肢,把头埋进膝盖:“不抽了,我要睡了。” 邱池沉默一会,突然伸手去抓他,祁林向旁边蹭了蹭没躲开,邱池捂着他的额头,把退热贴揭下。 掌心的温度已褪下许多,虽然仍旧温热,但好歹不再烫手。邱池想给他换新的退热贴,被祁林挥手挡开:“额头太凉,不舒服。” 旁边的小麻花半睡半醒,轻声哽咽往祁林怀里钻:“哥哥,麻花痒。” “后背还不舒服?” 祁林轻轻掀开她后颈处的衣领,小红包已褪下不少,露出白皙的肤底。药膏已渗入肌理,外面只余淡淡药香。 小麻花不依不饶,抱着他胳膊,紧闭的双眼滚落泪珠,连根根分明的睫毛,都黏得卷在一起。 祁林犹豫片刻,将小麻花的衣领掀大了些,他的大手伸入,抚上她脖颈,上下摩擦她肩胛。 他小时候发水痘,也是发了四天才消,那西天高烧不止,萎靡不振,话都不愿多说。夜里在床上翻滚难眠,祁建中摸索进来,在黑暗里支着脑袋,打着瞌睡,上下抚摸他的后背,帮他缓解痛苦。他第二天早晨醒来,祁建中坐在床上,衣服皱巴巴,黑眼圈浓黑,头像小鸡啄米点个不停。每次迷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糊抬头,都要条件反射抬手,再抚摸他后背两回。 这么多年,祁林除了演戏和练舞,没做过什么苦力,手上也没有茧子。小麻花皮肤娇嫩,与他掌心纹路相贴,他刚摩擦两下,女孩就黏他更紧,舒服得咂咂嘴,眉头舒展开一半。 祁林得了鼓舞,也不顾自己头还晕着,依旧轻柔地上下抚触,在她脖颈和肩胛徘徊。但他自己也高烧刚退,到后半夜温度渐低,露在外面的腿脚都冷如寒冰,他将身体蜷得更紧,试图将温暖拢回。 身后有淅淅索索的声音靠近,一个滚烫的怀抱突然贴上,铺天盖地,像张晾晒过久的毛毯。邱池从背后搂来,将他双脚夹进大腿,长臂从他腹部掠过,将他和小麻花都拢入怀里。 冰火两重天,祁林的脚被包住,他下意识想躲,却被夹得更紧。 这‘想躲’的意念只持续一秒,理性消退,感性占据高地,寻热的本能让他乖乖蜷缩不动,邱池的呼吸埋在他颈窝,平稳绵长,催人入眠。 真是奇怪,邱王八平时冷漠又话少,为什么永远身体热烫,温度比常人要高,像块移动的热毯。 有时候生病也是件好事,能让他胡思乱想的大脑无力再转,获得片刻的安宁。 他昏昏沉沉,几欲入眠,忽然听到邱池的声音,沿着耳蜗滑进:“当时为什么同我结婚?” 这话如一根冰棱,从太阳穴插入,激得祁林清醒,他哽住两秒,突然想哭,又只能挑衅地笑:“想上位啊。” 横在腹部的手臂更紧,邱池的声音,在暗夜里愈加低沉:“只因为这个?” 祁林听到自己的声音,轻佻的、跳跃的,像一尾握不住的鱼:“不然呢?” “所以我没有价值了,就可以毫不犹豫踢开。” 帐篷里没有移动的机器,黑夜里如果平稳度过,今晚都不会被录进节目。这片土地只有他们两人,草木芬芳,外界无扰,涌动在脑中的念头,分外清晰。 这是横贯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时不时就要跳出来,戳穿胸膛,翻搅血肉。 祁林无法反驳,他当时春风得意,目中无人,满目的邀约合同水一样涌过来,找来的本子数量繁多,令他眼花缭乱,施秒不得不单独带他,替他接待源源不断,找上来的人。 但k j对他有所限制,说他根基人设全都不稳,暂时不允他演太出格的角色,怕引粉丝不满。但祁林却对这类角色最感兴趣,很多时候,如果不顺他的意,大剧本大制作的戏都不接,反而去接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递上来的怪异剧本。 他与k j矛盾渐深,无法调和,解约是唯一的路。再加之练习生们也都长大,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诱惑众多,任谁也想去新天地驰骋。 他后来才体会到,邱池当时的感受。 k j那年不知是着了什么道,三个力捧的演员同时要单飞,各个宁可付出高昂的解约费,也在所不惜,有些还是在拍摄中期,或者即将录制节目,也齐刷刷罢演罢录,天王老子也劝不回,他们都已有了相当的人气,粉丝数众多,顿时网络上撕得风生水起,撕k j的也不在少数。k j前期培养他们投入大量资本,中途要撤实属劳民伤财。接受采访时,k j对外发言说人各有志,我们愿意支持,但关起门来,也都各个气得牙痒。 邱池当时在外出差,回来后倒也镇定,知道强留不得,在与祁林和唐权真签了对赌协议后,很快放他们走了。只是还有一个叫章梓诀的,将k j告上法庭,说最初签的是霸王条款,k j对他们太过苛责,甚至侵犯人身自由。他要求法院判决,除最开始的合同无效外,k j还要赔偿他巨额精神损失费。 一家原本红火的公司,发展成这样,那年的财报不忍卒读,市场也颇有微词,k j的股连吃两个跌停,坊间也都传言这新掌门太年轻,着实撑不起场。邱池当时内忧外患,焦头烂额,足有两年,晚上都是和衣而睡,第二天早起,还得奔赴下个公关场。 从小听赞赏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天之骄子,总体会不到这些,等祁林自己也栽了跟头,才终于懂得何谓‘理智中理解,情感中痛苦’。但彼时他与邱池已渐行渐远,共同住的房子虽然还在,但渐趋冷清,刚结婚时干柴烈火的状态,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祁林不回答,邱池也没有再问,胳膊搂紧祁林的腰,呼吸渐趋平稳。 祁林再无睡意,也不敢再闭眼,手掌机械地在小麻花后颈挪动,前后两个人都不再动弹,他愣愣望着侧面的帐篷,长长一张布垂在草丛上,随风轻鸣。 (4) 精神和困意互相侵占领土,头脑里无数情绪翻滚涌动,像奔流不息的浪花。 许多记忆水一样浮现,祁林仿佛又回到了k j的练习室,每次情绪不稳,总能梦到那里。这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几乎承载了他的青春。 但这次的画面,出现在邱池的办公室里。 “老王八,我明天就二十啦”,祁林倒坐在邱池的办公桌上,红木桌子映着他白花花的腿。他兴高采烈,两块腿根如同乳白色的橡皮胶,牢牢夹着邱池的腰。 “所以呢?”,邱池覆在他衣服上的那只手不动了,另一手按在祁林的脖颈下,像是在抚摸,又像在控制,他手指捏住祁林一小块皮肉,危险摩擦:“你想嫁,还是让我娶?” “哎你这丘八,这可不行”,祁林咯咯笑,猛地抬起身搂邱池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这一下又重又硬,邱池的嘴唇像被吮出的果冻,肿亮通红,祁林看了乐得更欢:“哥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男儿胯下有黄金,我要娶你!” “可以”,邱池抢救出嘴唇,当即应了,报复似地顶他鼻子,揉他一头乱毛:“只要你出得起聘礼,让我嫁多少次,都可以。” “啊,你这是趁火打劫,你明知道哥的钱,都被法拉利那个小妖精骗走了”,祁林半真半假埋怨,违心指责自己:“怎么办,你快管管,还没结婚,第三者就要插足啦。” “没关系”,邱池懒得再听,三下五除二扒了他衣服,捏他两瓣圆臀,胡乱润滑几下,挺身挤入:“我再插回来。” 祁林深深颤动,长出一口气,从小腹到脖颈都爬上一抹红,似冬雪中散落的山梅。 他八爪鱼似的四肢并用,努力勾着邱池的腰,拉近自己,缠上对方,像无尾熊抱住自己的树。 画面一转,眼前天旋地转,情景也变幻,身边的人也变了。祁林站在病房外,清冷的消毒水味道,从四面八方拢过,寒气从脚底侵入,将他们拖入冰窖。 祁建中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捂着脸,影影绰绰,肩膀微微抖动。 主治医师与祁建中是旧识,虽于心不忍,也硬着头皮开口:“老祁,咱们是兄弟,我也不和你说套话。她这个病,确实难治,我们也在尽力治疗,但疗程太长,她骨质疏松严重,很多理疗设备也不能上。你们家的情况我听过一些,特效药和诊疗费……” “那也要治”,祁林站在祁建中旁边,手掌捏他肩膀,指节掐得泛红:“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送走了主治医师,他又回来,半蹲下去,手搭着祁建中的膝盖:“老头子,现在最需要你的就是二婶,别哭哭啼啼了,进去陪她。” 祁建中不肯动,祁林又凑前一些,强忍着颤抖,声线发飘:“二婶刚才和我说,先不要告诉郎飞。他帮不上忙,只能添乱,等她缓解一些,再叫他回来。” 祁建中沉默着点点头,脸依旧埋在手心里,肩膀抽动,不愿多言。 二叔二婶感情太深,这事对祁建中影响太大。如果可能,祁林希望能带他们离开钱源市,到他所在的洋海市疗养。钱源市身处国家最南,冬天湿冷阴气重,不利于康复,洋海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最适合调养身体。 他做好了准备,但病魔没给他带二婶离开的机会。 在祁建中面前,他一直努力控制情绪,但在梦里却压抑不住,浓浓的愧疚山一样压着他,他踌躇哽咽,胸腔上下挤压,憋闷得喘不上气。 有小女孩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似真还假,如梦似幻,像轻柔的肥皂泡,在耳边轻轻炸开。 恍惚中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怀抱,额头又被什么抚过,软濡似一片轻羽。 他试探伸出手,去摸那个东西,却抓住一条手腕。 这触感终于令他惊醒,他奋力睁开紧黏的眼皮,一缕柔光,从微睁的缝隙滑入眼窝。 他记得睡前明明是在地上,此时却被抱在邱池怀里。邱池像抱着小孩,将他的头拢在胸前,一只手搭着长毛巾,将他的腿包紧,放上自己大腿。 自从他执意离开k j,两人间已很少有这样的姿势,如果在平时,他肯定要牙尖嘴利嘲讽两句,但他此时手脚发软,那些词句在脑海里转得像浆糊,东拼西凑没法连续。 似乎他这副难得的,懵懂的表情逗乐了邱池,后者难得一笑,又很快板起脸∶“快到天亮时又烧起来,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林不想理他,也不愿动,只迷糊地四处找:“小麻花呢?” “她在帐篷口拧毛巾,放心,她已经好了”,邱池捏着他脖子,将他的脸面对自己,不允他躲避:“为什么排这么多工作?” “我得挣钱养家啊'”,祁林看逃不掉,干脆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畏冷似地缩进去:“老王八,我还欠你三千六百二十万,今年过去,在你这里,我就无债一身轻啦。” “在我这里?”,邱池敏锐抓住了话头,继续追问:“那除了我,还有谁?” 祁林一愣,顺口胡诌:“欠施妙的,当时手头紧,向她借了点救急。” 邱池皱眉想再问,帐篷的布哗啦一声,小麻花举着毛巾,摇摇晃晃挪进来,她抬眼看到祁林醒了,立即眼前放光,连滚带爬扑到祁林怀里:“哥哥,早上,哭了。” “哥哥没事”,祁林隔着衣服摸她的背,两手用力,摇晃着把她抱起来:“小麻花怎么样?后背还痒不痒?” “我好啦”,邱池也在背后托着小麻花,女孩连连点头,掏出肉爪揉他的脸:“哥哥,揉揉,好得快。” 这一瞬间,祁林是羡慕,甚至是嫉妒副台长的,小麻花漂亮可爱,会心疼人,娇气又惹人喜欢。如果他也有小孩,肯定把她好好保护起来,养在家里,舍不得放出去给别人看。 角落的定时器叮咚作响,这是警告的讯号,每十分钟响一次,提醒他们已远远落后他人。祁林最受不了这个,闻声立即爬起,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急急忙忙穿衣服提裤子,与刚刚的绵软判若两人。 邱池也跟着起身整理装备,将散落的物品装回到背包,摸到打火机时他停顿片刻,将它塞进祁林包袋。 祁林和小麻花都整装待发,小麻花有头油亮的黑发,散落腰际。但在丛林中行走,总挂到树杈残叶,又乱又不方便。祁林三下五除二,用草绳给她编了个团子,坠在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像个毛绒娃娃。 帐篷被祁林打开了一半,清晨的阳光从天边扑进,将一长一短两条身形,衬得如同神。 祁林走到帐篷边缘,见邱池仍旧没动,转身向他伸出了手。 这只手骨节分明,白皙单薄,却仿佛孕育澎湃的力量,能劈破虚空,若惊涛骇浪,将邱池拉回过去。 当时邱池刚砸了邱山林的备用办公室,他气喘吁吁倒在地上,把自己掩进废墟。 董事长办公室一般都在僻静地方,他又第二次闹出这么大动静,更是没人敢逆势而来,触他逆鳞。 他躺在破碎的家具上,起伏喘息,胸腔好像揣进一根弹簧,叮叮咚咚,要从喉口弹跃出去。 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先是连续三下,停顿片刻,又再响起。 这种时候还来找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邱池从不因私情影响公事,他长呼出口气,起身上前,一把拉开了门。 门口却不是助理,而是个高挑的年轻人。那人百无聊赖靠在墙壁上,两条长腿轻松叠着,指间夹根女士烟却没吸。有条淡淡的烟线,轻柔馥郁在空气里,薄荷的香气弥散开来。 他抬眼冲邱池笑,薄红唇角弯出笑纹,轻佻却不惹人生厌。 这是前两天,练习室里的那个,坐到他大腿上,让他心血澎湃的年轻人。 他卸了妆,不那么薄情尖锐,圆润眼角又带了温和笑意。他甩掉烟卷,冒两个尖巧虎牙,一张口就是调戏:“邱总又砸一间,智勇双全,令小弟拜叹。不过,借砸消愁愁更愁,小弟知道个好地方,领你喝花酒去,怎么样?” 胆大包天,无法无天,话都没说过几句,就大大咧咧这时候来找他。不止敢敲门,还敢文绉绉去喝花酒,看来小腿是不想要了。 邱池自己都没察觉,匆匆一面,他已将祁林盖上私章,属于他的东西,怎能被花酒染指? 祁林看邱池眉毛都不动一下,显然对他的提议并不感兴趣,他眼球一转,计上心来,长腿一动,几步跨到邱池面前,虚虚笼着他肩膀,贴他耳蜗轻言:“陆哥别误会,不是去酒吧喝,而是离开这里,到小南……床上喝。” 练习生都吃住在公司,在外租房不被允许,但祁林根本不怕邱池,不止撞上枪口,还眯眼看着他笑,眉尾像两道弯钩,勾出燥热生息:“邱总答不答应我不知道,不过小邱总,已经点头同意啦。” 他仿佛没看到邱池有些愠怒的目光,仍旧乐得无法无天,膝盖轻巧地向上顶,正挨在蠢蠢欲动的地方。 没等邱池拒绝,他就伸出手来,掌心纹路深刻清晰,几条长痕斜刻入腕,组成斑驳线条。 这庞杂细线无甚规律,却组成个救生圈,要将邱池从深海牵拉出去。 这间窄小的办公室,依旧弥漫着邱山林的气息。他的人躺在病房,灵魂却张牙舞爪,在空中咆哮弥散。邱池盯着祁林的那只手,视线聚拢一线。萦绕在周身、片刻不停歇的吵闹,竟渐渐缩小颓靡。 他微微一动,再一次抓住了那只手,像离开废墟状的办公室那样,像离开那些嘈杂扭转的声音一样,离开黑暗低矮的帐篷,感受刺目温暖的阳光降临。 邱池抓住祁林的手,祁林仿佛不太相信,握紧了五指,又抱住了小麻花,才明白温热的触感来自于谁。 他也同样记得在邱池办公室外的那次见面,他表面吊儿郎当,其实后背已被冷汗打透。 都怪祁真那个小怂蛋,把邱池描绘得像个混世魔王,随时会狂躁起来吞吃血肉,他祁林平日没怕过谁,夜里睡着,居然梦到邱池长出两犄角,身披黑毛对月长嚎,睁着赤红的眼,对他冒出獠牙猛冲而来,将他顶到半空。 他半虚半掩壁咚邱池,大腿紧绷像石头,邱池硬没硬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呼出的气,说不定都是凉的。 他之前听说邱池又在摔东西,心中立即扑出火苗,下意识就想过来,理智告诉他别去,他摸不准邱池脉搏,说不定会被连着一起揍。但潜意识里却熊熊燃烧,蛰得他像个冒火的车头,急匆匆就要撞去。临去之前,他眼尾一扫,旁边的女练习生正点了烟想抽,还没碰唇,就被他一把夺过,留下一句“明天还你一盒”,就匆匆跑了。 他跑到邱池门边,里面已经安静下来,黄昏将至,橘色的晕光从窗棱爬下,将他身影拉长,贴着门板溜进房间。他顿在门口摆造型,想了想还是摆出了最俗的那种――侧靠在墙壁上,一只脚顶着墙壁,手里夹根细烟,敲门之后,他立体流畅的侧脸,会立即闯入邱池视野。 听人说他侧面线条最好看,这个姿势也是他们练习时用的最多的,不把邱池迷得晕头转向,他就站一天不走了。 祁林打定主意,怕自己反悔,立即咚咚敲门,谁知他还没选好最美侧颜,烟圈也还没吐出,大门一开,迅猛疾风涌出,烟头如风中之烛,飘然而熄。 ……打理好的发型乱成一锅粥,装叉道具也毁了。 祁林只停顿了三秒,立即亡羊补牢,凑近了邱池在他耳旁吹气,他烟还卷在唇里,几句撩人的话嚼到烟头,模糊听不清晰,女士烟有淡淡的,奶油薄荷的味道,清凉中混杂异域甜香,像从波斯偷渡而来的碎冰。邱池的头脑因迷醉而模糊,见祁林的烟已熄灭,他低头翻出都彭火机,‘嘭’一声点开,让那偃息的烟头重燃生机。 奶油薄荷的味道瞬间浓郁炸开,祁林呆呆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给他点烟的邱池,对方离他太近,淡淡的古龙水香与薄荷交缠,清醒片刻的精神又被奶油泡软,他浑噩站着,看邱池伸出两指,轻巧地将烟夹走,裹在唇里,重重吸了一口。 “怎么还站着?” 邱池吐个烟圈,自然搂上他肩膀,话尾带丝调侃:“不是要带我喝花酒么?” 这话将祁林僵硬的身体震开,他心想输人不输阵,立时尴尬笑言:“这花酒不是随便喝的,我得讨个彩头,就你手里这个都彭,送给我如何?” 邱池手里这个是镀银的直纹款,虽然制作精良,但算不得贵重,他想都没想就扔给祁林:“接好了。” 祁林眼疾手快接过,笑弯了眼,仔细将它滑进裤袋藏好。 烟这种东西,抽干一包,就变成灰飘散干净,这打火机却能长久保存,每次看到,都能闻到甜腻的、奶油薄荷的香气。 祁林每天给它刷油保养,尽量把它保护在阴冷干燥的地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藏了什么贵重宝物,像护榛子的松鼠一样搂着不撒手,这个火机他用了几年,这次来到荒岛,能带的东西少之又少,他还是把它装进背包,放在能随时触摸的位置。 它和戒指一样,能在虚弱的时候,带给他力量。 他摸到背包侧袋,伸两根手指进去,带有条纹棱角的侧壁将指腹压凹,仿佛能磨出火光,将气力从虚软的指尖注射进去。 第6章 (1) 帐篷外的阳光刺眼明亮,三个人离开熟悉环境,先齐齐蹲下,看已被汗水浸得半湿的地图。按导演组给的提示,其余几家即使不是连夜前行,也在夜里只睡两三个小时,如急行军般昼夜奔袭,对胜利势在必得。 而他们多了与小麻花磨合的时间,还因两人生病耽误许久,在这短短几天比拼中,如果还选择与其他人同样的路,失败几乎成为必然。 小麻花趴在祁林背上,眼睛鼻子罩着祁林的太阳镜,也跟着像模像样往下看。那镜子太大,遮住她半张脸,将她衬得圆润可爱,像个微服私访的小明星。 地图上可选的线路其实不多,其它几组家庭都是绕路走,他们行进的道路平坦,但路程遥远,要拐长长的一个圈,才能到达最后的目的地。其实,从祁林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到悬崖的小旗那里,有条直线距离,那条线比另外几条近得多,几乎可以直达终点,只是那条路崎岖不平,要经过很多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在地图的标注上,祁林已经看到了蛇、鳄鱼和雄狮,不知是否还有其它生物,只是没被标注出来。 这片原始森林本来就有诸多野兽,因人烟稀少,未识别的动物也多,连食用的野果可能都有毒素,决不能掉以轻心。但这条直线距离实在够短,长度几乎只有其它线路的四分之一,如果他们能安全走过这条,胜利几乎唾手可得。 因为这条直线距离比较危险,所以选择这个线路的嘉宾,有一项特殊的权力,他们可以任选时段,让工作人员带小孩离开十二小时,给他们充足的时间休息。 邱池将地图平放在地上,将情况对他们说明,祁林沉默两秒,点头同意走这条。他俩又问小麻花的意见,女孩这几天与他们混熟了,恢复活泼开朗的本性,一听到这条路有奇珍异兽,非但不怕,还骑在祁林脖子上摇晃,挥舞的双手像小雀的翅膀,啪嗒啪嗒拍个不停。 虽然很快选择了这条,但顺利走到终点不易,绝不能掉以轻心,因祁林高烧刚退,邱池也不让他背包,将他的包拿过来,与自己的一起,前后悬挂在身。 本来他们还有基础台本,但导演组看了前一晚的拍摄录像,发现限制太多影响参与者状态,倒不如讲解基本规则后撒手放行,让他们自由发挥。 祁林只负责牵小麻花,小孩后背不痒了,兴高采烈,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蹦来蹦去,啪叽啪叽拍打翅膀:“哥哥,要吃麻花!” 祁林乐了:“为什么要吃自己?” “麻花饿了!” “那小麻花想吃什么?” “麻花!” 这样你来我往,毫无意义的对话持续了半小时,祁林平时性子急,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点火就爆。然而邱池发现,他对小孩其实很有耐心,一般人早厌烦的问题,他都认真回答,毫不敷衍。 如果他能有自己的小孩,也该是不错的爸爸。 如果他能走更“传统”的路…… 这样的假设,忽而搅动内心阴影,邱山林恶狠狠将母亲推到地上,狞笑扑过去捏她脖子,掐出青紫的印记,他边笑边吼,面部肌肉割出扭曲形状:“我是因为爱你,才不想让你抛头露面,你怎么就不懂呢!” 很快画满一转,邱山林又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碾出青紫,英俊面容满是泪水,侧脸像被扎漏的气球,鼻涕眼泪糊上母亲的长裙,将洁白裙摆涂抹脏污:“亲爱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你不知道我多爱你……我在外面都是假的,在你面前才是真的……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祁林察觉邱池恍神,伸手过去想拍他:“怎么了老王八?” 话音刚落,一只手掌闪电般窜出,反过来捏住他的腕骨。 一瞬间的力道,几乎掐进祁林肉里,祁林痛得呲牙咧嘴,只觉骨骼都要被捏碎:“你疯了吗?你放开手!” 熟悉的声音闯进耳膜,邱池手指一颤,朦胧鬼影如被叱喝爆散,他骤然散开五指。 祁林胳膊上已有碾红深印,关节泛出青紫,足见邱池用了多大力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道。 “你怎么啦?”,祁林活动几下手腕,担忧压过愤怒,还是凑过去看他,小心观察他脸色:“练的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了?” 邱池像被马蜂蛰到,或者像被什么巫蛊触碰,他后退半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小麻花似乎也感知到某种气氛,她停住了不敢再动,牢牢抱着祁林小腿,亦步亦趋粘在他身旁。祁林拧眉,不知邱池中了什么邪。在他印象中,邱池平时不苟言笑,除了最开始砸过两次办公室,之后大部分时间情绪平稳,天塌下来也不见他惊慌失措,很少有这样直接拉下脸不理人的时候。 当然,在某些时候,邱池也会突然陷入沉思,那时眼瞳会散开,雾蒙蒙如水墨打翻在湖底,等墨色汇聚,又聚成一线,像一柄钢针,硬生生弹射出去。 邱池人高腿长,沉默中步伐飞快,小麻花人小腿短,两条小肉腿哆哆嗦嗦,越落越远,她心思敏感,觉察到叔叔不开心,走着走着就不敢动了,仰头求助地看向祁林,黏着哥哥小腿不放手。 祁林手下用力,把她抱起来,抚摸她肩胛安慰:“麻花别怕,哥哥在呢,神经病不敢动你。” “你把她放下”,邱池不知又从哪冒出,站他身后冷言:“有手有脚,路都不会走了?” “邱池,不会说话你就把嘴闭上!”,祁林也火了,两颗虎牙冒出尖角:“小麻花才四岁,你这么大的时候,还黏在你妈身旁撒娇呢,你别强人所难!” 邱池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他慢慢按住额角,将血脉碾压回去。 很多回忆已经模糊,但他对撒娇二字,着实没什么概念。他很小的时候就自己睡,有一次拆了玩具水枪,想拿过去让父母看,谁知走近却发现,两人正吵得厉害,枕头书籍满屋乱飞。他愣在门边,半句话未吐,迎面一脚飞来,将他踹出房门,甩过窄小的客厅,直接撞入对面卧室,摔在墙上发出巨大轰鸣。 年岁尚小,对疼痛的概念也模糊,只隐约记得母亲尖叫扑来,搂住他嚎啕大哭,他迷蒙半睁着眼,想抬头看哪里疼,脖子却化成无骨细线,温热液体缓缓晕开,像网格织成的纱被风吹散。 他后脑缝了五针,到现在都有一小块头皮不长发,平时都用四周碎毛遮掩。 他口唇微抖,看祁林抱着小麻花,两人一脸戒备盯着他。 话已涌到舌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家庭给他的烙印,早已将他盯上耻辱柱,这辈子挣不脱也逃不开,这枷锁供他自己回味咀嚼就够,犯不着把别人也牵扯进来。 如果这样的感情也能称之为爱,他宁愿将这东西铸上数道铁索,勒进胸腔捆上铁环,将它永远封存在牢笼之内。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意义?不能攥在手里,就是转瞬即逝的流沙,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能气温太高,也可能太久没喝水,从喉口到胸腹,都滚烫如吞下火球,邱池拧开一瓶水,先倒了半瓶从头向下浇,剩下半瓶咕咚咚灌入喉咙,将燥热气息强压回去。 “走吧”,他沙哑出声,率先起步向前走,单方面破开剑拔弩张的状态,祁林定在原地,再次感觉一拳挥在棉花上,轻飘飘没个着落。他也泄了力气,只得把小麻花放回地上,牵着她向前走。 三个人一前两后,沉默地穿行在丛林中,热带雨林上空有疾风掠过,整片树林都在沙沙长鸣,暴热的阳光下,即使穿梭在树荫中,汗水都雨一般向下滚,争先恐后沾湿衣服,浸透裤子,祁林的脸涨得通红,走一会就累得停下喘,只觉邱池像不知道疲累般,步履飞快在前面飞奔。 可能也是心火燥热,看着他的背影,某种恼怒都会从胸膛窜出,祁林气沉丹田,在后面吼了一嗓:“老王八,拿水来!” 邱池的身影倏忽不见了,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喊话,几分钟后才顶着一头碎叶,从丛林里钻出,手里捧两个简陋的草编帽子,放一个到祁林头上:“戴着它,防晒。” 他又低头看小麻花,小麻花向后退半步,大眼睛水汪汪望着他,眼神躲闪,邱池把另一个帽子也丢给祁林:“你给她拿着。” 祁林已经自行到他背包里乱翻,水已在包里卷裹得温热,并不清凉,但总归聊胜于无,祁林倒了些给小麻花喝,又给她擦脸擦手,半瓶水消耗掉后,他习惯性要拧盖,却被邱池捏住手腕。 即使喝了水,邱池的声音也同样干哑:“你怎么不喝?” 祁林没力气挣开,只得不甘愿回答:“剩下的水不够了,要留着慢慢喝。” 邱池皱眉,盯着他干燥的皮肤,鼻尖上有晒红的一滴汗:“你这么下去,还没走出这片森林,肯定会昏迷过去。” “那又是谁,刚刚自己浪费了一瓶水?”,祁林也没什么好脾气,蚊子嗡嗡飞舞咬了他几个红包,蛰得他又痒又痛没耐心:“明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还用矿泉水洗头?你怎么不用矿泉水浸蛋,嫌水凉,用我帮你舔热吗?” 祁林脾气上来时,完全口无遮拦,小麻花年龄小听不懂他说什么,邱池难得老脸一红:“是我的错,我之后省着喝,但你现在必须喝水,我们三个,还得一起走出这里。” 这‘一起’两个字不知触了哪根神经,祁林心跳一乱,顿时火气被砸个干净。他痛恨自己在邱池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掩饰似地抢过水拧开盖,狠狠灌了两口。 他仰起头,汗珠沿着晕红的脖颈向下淌,在青筋环绕处轻佻绕弯,又缠绵汇入锁骨。邱池盯着祁林滚动的喉结,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祁林没察觉对方的意图,喝了两口就逼自己停下,拧好瓶盖,把水瓶扔还邱池,粗声粗气训他:“你早上有没有好好看地图?走这条线路没有补给,只有天然湖泊可以解渴。” 邱池确实没注意这些,他早上看地图时,其实有些心猿意马,可能是太久没发泄,也可能是早上祁林伸出的那只手,让他回忆起了过去,他没法再冷颜面对祁林,理智无数次将情感禁锢,而情感总会从缝隙伸出触角,在冰冷石壁间攀爬蜿蜒。 按地图上的指示,他们离最近的天然湖泊其实不远,只要出了这片森林就能看到,只是气温在逐渐上升,如果快速行进,体力消耗更快,如果慢速行进,等太阳当头,没了林荫遮蔽,他们更没有力气走到湖边,但祁林的体力出乎意料地差,走走停停,迈步一会就汗如雨下,邱池只脖颈后背有汗水,祁林却像从水里捞出,湿淋淋如有海藻缠身。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叫苦不叫累,更没让邱池帮他,只气喘吁吁跟上队伍,小麻花年龄小身形灵活,体力看着比祁林还好,开始时她还紧抓祁林的手,后来走的比祁林快,却还像个跟屁虫一样绕在祁林身边,时不时回头看,不敢离他太远。 邱池在林间走走停停,烈日已经爬上半空,用滚烫的热毯覆盖幽碧的草丛,皮肤里的水分像被蒸发,盐粒磨在外面,蛰得关节生疼,眼看时间要不够用,祁林停下身抹了把汗,下定决心半蹲下来,将两人的东西重新分类,必需用品塞进一个包里,可用可不用的扔到一旁。他走到祁林身旁,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臂,环上自己脖子:“爬上来。” 祁林眼前发晕,头疼迷糊,连反应都慢了半拍:“要做……什么?” 邱池看他迷糊的样子,干脆也不解释了,一矮身就将他背起,顺便轻踹了小麻花屁股一脚:“前面开路。” 小姑娘原本正担忧地望着哥哥,看叔叔把哥哥背起,刚松口气就被踹屁股,眼泪顿时又在眼眶打转:“呜……” 祁林半趴在邱池背后,迷茫中狠狠给了他一拳:“别欺负她!” 邱池不置可否,长腿一跨,背着他风驰电掣往前赶,小麻花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小肉腿也在旁边飞快捣动,跑起来像个滚圆的仓鼠在林间滚,邱池自觉精力旺盛体力超群,背着祁林带着小孩,都步伐飞快,转眼就走到丛林边缘。没想到那片湖泊离他这么近,他刚停下眺望,就见不远处有碧波荡漾,温柔水汽似舞女飘逸的水袖,勾魂夺魄。 邱池和小麻花都眼前一亮,只有祁林没来由心中一跳,总觉得这一站,不会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2) 他们这一路走来,更多时候是在丛林里穿行,丛林间草木繁盛,枝杈横生,小路更是崎岖,总有未知的蚊虫从斜刺里冲出,咬住皮肤就不松口,祁林这一路把小麻花武装到牙齿,自己脖子上却几个硕大红包,脚踝还被蜘蛛咬过,表皮泛红混些青紫,抹了药也没用,只能等它慢慢恢复。 相比较之下,邱池除了手上有道无意被划到的创口外,几乎纹丝不伤,真令人不爽。祁林甚至想,此王八是不是装备了金钟罩铁布衫,毒蚁蚊虫若近他的身,会被瞬间弹开,无法靠近,再不然,就是他这幅生人勿近的煞气不仅能挡住人,连蚊虫也能拦住。 想到这些的时候,祁林正把脚浸在湖水里,将水纹踏出波浪起伏的漩涡。他喜欢水,二婶也喜欢,之前每次有空回家,只要二叔也闲下来,大家进行家庭聚餐,她都会提议去海边,一起踏浪或自助烧烤。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躺在海滩上伸筋骨吹海风,浪潮拍打的声音,也似神音从远方而来,卷走烦恼带走忧愁,只余心台澄明。 祁林没有下水,只坐在岸边,晃荡着用脚拍打湖面,波涛起伏的水纹将燥热压下,冰凉从脚底升到头顶,沿着筋脉向上滚,所过之处洒下满身碎冰,将他脊椎都震开,舒爽不已。 他们离了丛林,连庇荫的地方也没有,这一片最高的植物也只到膝盖,说像草也不全是,身边这片满是幽碧,向远眺望,目之所及的颜色竟化为橘黄,像油画盘被打翻,金橘若浪潮奔涌,将草木染尽。若是到了黄昏,遮天蔽日的苍凉必然覆盖一切,寂寥中蕴含壮阔自然。 视线尽头,有条蜿蜒细流与湖水相连,水声拍打上礁石,烟波浩渺与幽蓝天空相融,竟有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触感。 小麻花见了水,开心得叽喳乱叫,比在路边捡了钱还高兴,晃晃悠悠跑到远处,搓胖手捡石子玩,祁林喊都喊不住,他本想强硬把小麻花抱来,但一想小孩与他们摸爬滚打这么久,连能放松玩耍的时间都没有,顿时于心不忍,只吩咐她别跑出他视线,就放手随她去了。 老王八更是,到了湖边二话不说,脱得只剩个内裤就跳进湖里,半天才浮起头来换气,王八平时有些洁癖,衬衫外套都买出几套同样的,每天换着穿,营造出‘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好像换了衣服’的错觉。 这次为了减轻重量,成堆的衣服自然不能带,能装在包里的,只以轻巧便携为主,再加之水源有限,连澡都不能好好洗,也是把他憋闷坏了,此时见了水眼都放光,进去扑腾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爬上岸,从湖边直起身体。 邱池平日没有上镜的需要,但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经常抽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健身房锻炼,虽没练出八块腹肌,体态却比常人匀称,他胸肌天生宽阔,一字型锁骨突兀漂亮,阳光若金鱼摇曳,在肌肉上拖拽开小麦色泽。 祁林盯着那起伏的胸肌,静悄悄咽了口水。 邱池也同样用眼角余光打量祁林,这几天风餐露宿,将祁林拖得肤色都颓靡,薄薄一层皮下,透着淡淡青白。此时他脚踏在水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边,将面色逼出某种活力,高挺鼻子下是润红的两片唇,透出矛盾的,果冻般的色泽。 湖水刚刚没过他脚踝,沿着小腿线条往上看,没多久就被裤子挡住,莫名挠得人心痒。 祁林在心里默念金刚经,强硬将视线转了回来,他努力将精神投射到平静的水面上,又看向湛蓝的天空。 静,太静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小岛上,竟有如此静谧的一刻。 静谧安详得令他恐惧。 (3) 邱池站在岸边,几下将背心穿好,赤膊的水珠露在外面,被太阳晃一下就消失。他一边把探险手套回手上,一边向祁林那边走,离他还有五步远,祁林忽然出声:“邱池,来参加这个节目,他们给你多少报酬?” “友情价,普通一线水平”,邱池把薄毛巾披在头上,拧掉水珠:“怎么?” “给我的,也是一线水平”,祁林看着小麻花的方向,总觉身体发冷:“你觉不觉得,这场秀设置很怪?成本太高,没真人跟拍,我们和其它家庭,交流也太少。按理说这类节目,侧重点都在几组家庭的矛盾上,越炒才能越火。他们为什么要设置成这种模式,给我们买赔付额这么高的保险,却让各组之间毫无交流,只为得到最后的胜利?” 邱池擦头发的手顿时停了,他沉吟一瞬:“必然有其它爆点,来炒热话题,你提出的是‘人与人’模式,还有一种情况,是‘人与自然’。” “哥哥、叔叔,你们看,我捡到了什么!” 言谈间,小麻花迈着小短腿,从远处踉踉跄跄跑来,她满手沙子,大汗淋漓,裤子被泥水磨得斑驳脏污,仍兴高采烈往这边赶,她手里捧着个椭圆东西,被厚泥掩的看不清晰。 “这是什么?”,祁林‘腾’一下站起,眼球猛然转向小麻花左边,却见湖里有个不动的、他们原本以为是礁石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向这边转了过来。 “陈佳慧,把东西扔了!” 祁林突然暴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冲出,沿着喉咙向上涌,震得脑壳生疼:“把它丢掉!人跑过来!” 小麻花认识祁林这么久,还没被他叫过全名,此时这被吼声震到,她吓得脚下一软,手里的东西啪嗒掉了。湖边本就湿滑,她一紧张更脚下打飘,一个狗啃屎摔进泥里,她惊得嚎啕大哭,捂着耳朵发抖,小身子抖成筛糠。 那个水里的生物,忽然以箭一般的速度,向小麻花冲来,在水里它几乎不露头,速度也快,转瞬就从湖中央到了湖边,随着身体的移动,它半个脑袋骤然浮出湖面,嶙峋灰皮上有密麻的凸起,一双巨口微微张开,灰黝黝凝结恐怖深渊。 祁林和邱池同时一惊,祁林的心提到嗓子眼,他连滚带爬,吼叫着扑过去,一边叫着“麻花起来”,一边拼命往她那跑,邱池却没有逃跑,而是上前两步蹲下捡个重石块,恶狠狠往那鳄鱼头上砸,亏得他还有打高尔夫的底子,那石块不偏不倚砸到头上,鳄鱼被砸得停了一瞬,趁此时机,祁林一把捞起小麻花往后跑,谁知脚下有个突出的树杈,他刚跑两步就被绊跌一跤,鳄鱼已大张着口,急速爬行向这边冲来! 鳄鱼一般不会主动袭击岸上的人类,但小麻花贪玩,可能无意间把它掩好的蛋刨出,这才惹得它狂性大发,不顾性命猛扑过来。 但现在蛋已被摔,往哪里跑都来不及,眼看着鳄鱼已经近在咫尺,邱池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手抓住祁林,狠狠向远一推,对他怒吼“去石后!”,另一边发挥长腿优势,向后猛跑几步,鳄鱼调转脑袋冲他扑来,他循着块岩石死角向后一躲,趁鳄鱼来不及调头,他猛打个圈到鳄鱼背后,突然上手揪住长尾,用力向后一拽! 肾上激素飙升,让他力大无穷,鳄鱼皮糙肉厚,尾巴上有数个坚硬的凸起,那一瞬即使隔着手套,他都感觉,手上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的疼爆裂开来。鳄鱼不甘心向后一咬,带动身体猛颤,他拽着它猛力后拉,鳄鱼爪子用力前扑,一人一鳄就这样僵持下来,谁也扯不动谁。 “老王八,等我!” 祁林已将小麻花推上湖边一块巨石,小麻花一直被祁林挡着眼,不知发生什么,但光听声音,就把她吓得哭哭啼啼,祁林三下五除二将外套脱下,罩她头上让她挡脸,他跳下石头朝邱池扑来,邱池大吼一声:“衣服脱掉,插它眼睛!” 这其实是两个命令,祁林身上只余一个背心,他脱下就往鳄鱼张大的口里甩,鳄鱼没看清是什么,一口叼住不放,猛甩头撕咬不休,祁林随手从脚边捡起个树枝,猛得往鳄鱼眼睛上抽,只可惜树枝不硬,鳄鱼被那一下打的生疼,衣服也不咬了,只把口张到最大,两排尖牙闪烁寒光,虎视眈眈威慑祁林。 它挣扎的力道小了,邱池却不敢放手,祁林看时间有限,身边也没顺手的东西,干脆从脚边捡起尖锐的重石,几步跨上前,对它的眼睛狠狠一砸! 这一下真把鳄鱼砸得生疼,在祁林丢石头的一刹那,邱池条件发射松开手,几步爬上身边一块岩石,那鳄鱼被砸上眼睛的异物惊吓,再不管他们,转身就往河里逃,硬长的身体刚入了湖水,便消失不见。 邱池劫后余生,大口喘息,祁林后退两步靠上石头,只觉两腿软如棉花,几乎无法动弹,但这里实在危险,不可久留,两人喘息片刻就向外走,小麻花仍搂着外套啜泣,祁林蹲下身想抱她,谁知手臂发颤动不了,还是邱池把外套扔回给祁林,抱了小麻花向远处走。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几人一路鸦雀无声,只顾埋头赶路,身后众多微型机器穷追不舍,陆地、水上和树干爬满诡异的沙沙,像跟着无数食腐生物。它们的小脑袋和大眼睛都能实现三百六十度旋转,无数机器同时运作时,给森林营造出某种恐慌。 按照路线图,他们要再穿过一片森林,再穿过一片及膝的草地,就能到达终点,但这边丛林茂盛,每一块森林占地都广,地图画得还算清晰,但路标未挨个标注,有些模糊的地点,还需要仔细辨认。等穿过这片森林,就能到下个补给点。 刚刚的事件发生太快,等危险过去,迟滞的精神松懈下来,来自四肢百骸的疲累,才同时涌上,小麻花这下可不计前嫌,一直紧紧抱着邱池脖子,她小脸上挂满泪珠,白皙皮肤泡得泛红。 “麻花,怕不怕?”,祁林满脸汗水,睫毛都被打得透湿:“哥哥和叔叔都在,麻花抱紧叔叔脖子,一会换哥哥抱。” “哥哥,累了”,小麻花刚刚一直被挡着眼睛,其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紧紧抱着邱池,肉胳膊拧成铁环:“叔叔抱。” 毛球岛上的天气风云变幻,刚刚还艳阳高照,这会已有乌黑的云层从远方飘来,慢慢凝结于空。他们这边在路上急速前行,天上就有零星的雨点,淅淅沥沥砸在头上。 “雨会越下越大?”,祁林又把外套脱下,把小麻花包住:“我看乌云越来越厚,找个地方躲雨吧。但我看书上说,下雨天不能躲在树下。” “书上的意思,是在打雷下雨时,不要在宽阔的道路上,躲在某颗高树下”,邱池走到前面,徒手掰开几个灌木丛,眼尖发现前面那颗树下,有天然形成的避雨空洞,他几步迈过去,将小孩放在里面:“这片树木的高度相差不大,只要不躲进最高的那颗,就没有问题。” 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雨点已经越落越快,乌云仿佛被狠拧一把,柔嫩水团鼓足了气,铆劲往下面冲,斗大的雨珠连成雨混成片,将叶子抽打得叮咚作响。 小麻花已经摇晃着去祁林那讨抱,邱池把背包扔下,把两只破烂的手套摘掉,随意丢到一边。 这两只手套,已经撕烂到没法再戴,可能因为孤岛危险,这些随身物品,节目组准备得格外充分,这探险手套结实又柔韧,戴在手上柔若无物,却能抵抗巨大冲击,此时它寿终正寝,孤零零躺在地上,竟生出某种可怜。 即使有它挡住大部分力道,邱池的两手也被猛烈蹭过。他掌心泛着血红,皮肤下洇出数道血丝,几根手指也被刮破,有的已经止血,有的兀自流个不停。戴着手套时还能自欺欺人,此时将它摘掉,没了遮挡疼痛更甚,邱池刚准备翻药箱,就见祁林已经蹲在他面前,一手拿着消炎药水,另一手举着瓶矿泉水,示意邱池把手摊开。 邱池有些不想动,祁林急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自己动手将他左手放平,半瓶矿泉水一股脑倒在手上,邱池疼得‘嘶’一声,祁林嘴上说着活该,手上动作却轻,药水抹到伤口前,祁林还会轻吹两口,安抚跳动的血脉。 他工作起来特别细心,大大小小的伤口都不放过,灵巧的手指像缝纫机的探头,认真敲打细致的补丁。祁林性子虽硬,头发却软,由于淋了雨,发丝软绵绵黏在耳上,将冷硬的壳子泡软,生出温柔的味道。 邱池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冒出‘洗手作羹汤’这几个字,随即又觉得可笑,祁林和众多明星一样,煮饭都不知道加几勺水,让他炖菜煮汤,才是真正的强人所难。 这丛林如此危机四伏,邱池竟生出异样的安心。外面雨声不停,风声呼啸在林间穿行,嘈乱杂音被挡在树洞外,拦在海水间。没有手机的日子,时间变得分外漫长,见不完的人、处理不完的事务,仿佛进入了异次元。那些东西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只有这座小岛,这个树洞,这个坐在旁边的祁林,这个躺在地上熟睡的女孩,才代表真实。 那条名为理智的弦,在慢慢松动,似乎被无数的通讯工具,或电话或电脑所连接的生活,暂时性土崩瓦解,尘封的情感露出头来,静悄悄抽吸新鲜空气。 旁边响起咯吱声,邱池循声望去,有一物迎空飞来,差点砸上他额头,定睛一瞧,发现是一包压缩饼干,祁林手里是已经撕开的一袋,他唇上叼着半块,正按着喉咙努力吞咽。 这饼干太重太硬,他喉结滚动,噎得厉害,脸色都泛红,好不容易咽下,就得用水往下压,再强逼自己吃下一块。邱池看他吃得那么难受,自己也丢了一块进嘴,但咀嚼几下,很快便软化吞入腹中,连水都不用喝。 邱池思忖片刻,凑近了看祁林:“你喉咙肿了?” 祁林咽下最后一块,沙哑回答:“没有,只是这饼干太难吃,我咽得费力。” 邱池不太信任打量他,祁林盯得浑身不自在,再加之不知是紧张后遗症,还是之前的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烧还没好,他肌肉酸痛,头疼的厉害,脑子里有根弦时松时紧,连带腹中也不断向上反酸。 他忍了一会,终究不行,勉强爬起来跪在洞口,俯身干呕不停。 但他腹中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跪了一会,就脱力往旁边倒,邱池看他要摔到地上,连忙将他捞来,把他的头按上大腿,指腹搭上他太阳穴,画圈轻揉。 “这次录制结束后,你必须马上查体”,邱池严肃陈述,手指力道加重:“让老陈带你去,走vip通道,给我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全查个清楚。” “干嘛啦老王八,你是什么时候,走上的霸总路线?”,祁林躺在邱池腿上,放松精神:“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最近中了五百万大奖,我得有副好身体,才能健康站上领奖台。” “什么时候买的彩票,五百万就算大奖?” “嘿老王八,你可别装煤老板”,祁林眼眸弯弯,噗嗤乐了:“我是表面上贪财,你打心眼里一毛不拔,别提五百万了,一百元丢在水里,你都会心疼半天。” “一百元掉在水里,除了喂鱼,没有任何意义”,邱池一手帮他按摩,一手轻捏他的脖子:“如果丢在能长出120元的土里,它的牺牲就有价值。” “怎么说的好像英勇就义?”,祁林笑得更欢,雨水从树干的缝隙里滚落,他晶亮的眼瞳倒映裂空,仿佛乌云后的光芒,已提前凝聚:“我中的这个奖……可比500万重要的多,它是什么……我偏不告诉你。” 祁林像个小孩,捧着从天而降的贵重宝物,乐不可支捂在怀里,一边想向人炫耀,一边又害怕宝物蒙尘。甜蜜与忐忑在胸中交替,弹簧上好像压个糖罐,一会糖罐太沉,将弹簧压扁,一会弹簧又弹起,这糖罐也跟着砸碎在墙,飞出满空甜粉。 不是500万,那是1000万,2000万,或者3000万? 他与祁林都忙得见不到面,但从施秒的行程也能看出,他最近排了不少通告,但都是来钱快,又没技术含量的工作。连只露脸当个配角的综艺,或者在某个节目里当谐星咖这样的角色,都来者不拒。 对赌协议的要求,只要正常工作,按部就班,应该没太大问题。 邱池知道,现在的圈子浮躁,粉丝经济盛行,很多时候,几张漂亮的脸在大屏幕上出现,就会吸引成千上万的粉丝入场舔屏,而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影片,可能主题或立意同样优秀,但没有自带话题的演员,就只能灰溜溜上了影院,再悄无声息下线。 邱池自认是个生意人,既然当不了艺术家,也一般不抢艺术家的工作,他只负责找钱和花钱。他做生意讲究放长线钓大鱼,凡事稳中求胜,在他看来,电影这东西表面上是艺术品,把它拆开,无非是场高风险的金融赌博,他无法忍受太多东西离开掌控,也同样无法忍受,启用人气不够旺的演员,人为增添这支产品的风险。 无论这个人是谁。 但祁林……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样貌生得好,上天垂爱,还生在这个时代,符合当下主流审美。他本有一手好牌,却被当初的嚣张跋扈、我行我素给拖累,好牌也被打得稀烂。这个圈子最是捧高踩低,站在高处时,所有人都捧场巴结,如果落到谷底,路过的人非但不会伸手,还会再挖勺土,倒进坑里,用力踩实。 祖师爷赏的饭是有限的,多吃少吃天注定,如果挥霍浪费,原本的灵气会被慢慢磨平。 即使不常见面,邱池也知道,这几年的祁林,轧戏到了什么程度。有时候上午还在片场a工作,中午连戏服都不脱,急匆匆转机去片场b,拍戏从来不用原声,理由是没时间,要赚钱。看秀从不看完,理由还是没时间,要余出时间赚钱。 有段时间,好几个剧组为找他的替身,特意建了个公共群,开出的价码是平常价码的三倍,这事顿时传得满城风雨。祁林耍大牌不听劝的形象,原本就深入人心,这次又加诸多黑料,不知被谁泄露给了媒体,他微博下顿时腥风血雨,粉丝和路人口诛笔伐,把评论区吵得像古罗马的斗兽地。 那段时间,对祁林来说,也同样是不愿回忆的噩梦,许多人专门给他参演的电影打负分,羊群效应一来,祁林都不想开手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如山的负面评论就涌来,如浪潮将他卷裹,让他睁眼失眠到天明。 这圈子的风向,也是辆巨大的战车,会夹着坐在车里的人,风驰电掣往前冲。随时代变化无可厚非,但祁林……不应该变成这样。 不应该成为一个,为了追逐利益,将上天给的才华,都随意随踏的人。 祁林应该是不同的――这属于邱池隐秘的幻想,他幻想祁林出淤泥而不染,是朵超凡的,不被世俗污染的白莲,他一直立在那里,只要看到他,就能升起隐秘的勇气。 但他即使攥得够紧,也有握不住的东西,他又有什么资格,渴望祁林逆势而行? 祁林累了一上午,靠在他腿上,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鸣,脚边的小麻花咂嘴吮手指,翻个身,把邱池小腿抱紧。如果身后有尾巴,她会把尾巴也盘成锁链,与胳膊一起,紧紧缠住邱池脚踝。 身边两道呼吸,一深一浅,一急一松,祁林静静躺着,晦暗光线攀爬进入,在他脸上,抚出深浅不一的灰雾。他面容线条依旧流畅,只是脸色不好,嘴唇干裂出血丝,用纸吸掉,又有新血珠冒出,他苍白面容,也被染上诡异华彩。 雨水滴答连绵不休,不知停歇。 第7章 (1) 醒来后难得没有浑身冷汗,精神萎靡,似乎因紧绷后精神放松,睡眠充足,连丢失的力量也找回不少。祁林慢慢抽紧手指,指尖把掌心压出红痕,他躺在坚硬的,用大腿垒成的枕头上,洞外雨势渐小,他扭头看看,憋出股劲,掐了胳膊就想爬起,刚一动却被抚住额头,按回了原地。邱池一手挡着光,另一手捧着潮湿的地图,他两条腿随意盘着,祁林枕在他右腿上,小麻花抱着他左小腿,睡得甚是香甜。 祁林挣扎摇头挣开那手,在他腿上翻身,越过胳膊,轻抚小麻花的头发。女孩睡梦中也把脸转来,蹭两下他的掌心,再幸福咂咂嘴,像小奶猫寻求主人庇护。 树洞外雨点叮咚,声音比他刚睡着时小了不少,以现在这种雨量,如果之后不再变大,整装出门也没问题。这座岛上气候变化快,这会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可能过一会就艳阳高照,温度直飙,所以他们不能等太久,还是要早些离开才好。 只是理智上这样说服自己,身体却很难动弹,不知是连绵大雨带来静谧,还是昏暗天光带来困倦,他侧躺在邱池腿上,竟感到难得的安稳,心头一直紧绷的弦崩开,从中间劈成细条,静静垂落在心房。 邱池没催他,更没着急离开,只是皱着头看地图,有时用笔在地图上勾画,似乎在标注什么。 祁林静静听着枝叶沙沙,突然出声:“老王八,这场真人秀,确定叫‘荒岛家庭’?” “怎么?” 邱池抬头,笔也停下不动。 “分配给咱们的小成员,是副台长的亲生女儿,亲生的,他要搞谋杀吗?!”,刚醒来的祁林仍是疲惫,嗓音沙哑,怒火掩在喉口:“这个节目不叫‘荒岛家庭’,而是叫‘大逃杀’吧?刚才是遇到鳄鱼,是不是之后还会遇到狮子老虎,毒蛇恐龙?反正我们被弄死,也有保险公司赔付,这狗屁台搞个大新闻,说不定咸鱼翻身,收视率飙升到宇宙最高。” 邱池知道祁林被气坏了,也不反驳,只摇摇手上地图:“陈佳慧是台长前妻的女儿,他的现任妻子,去年刚给他添了个儿子。还有,这座岛上只有两条路线,而我们一共五组家庭,我们选择了这条,其余四组,应该同时在另一条路线前进。”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然只给出两条路线,那这两条肯定精挑细选,至少能保证嘉宾安全,他们负担不起出事的责任。那四组选择相对安全的路线,那他们应该展现沟通、成长、竞争,这样节目才有看点。这条路线只有我们一组,小孩也非亲生,看点太少,引发不了关注。” 祁林听懂一些,沉吟低语:“你的意思……他们会人为增加难度?比如刚才那条鳄鱼,甚至有可能,是节目组故意安排的?我不相信,狗屁台哪来这么多人力物力,调教一条鳄鱼?这个猜测,根本站不住脚。” “你想想,那条鳄鱼体型如何?”,邱池用笔点点下唇。 祁林仔细回想:“游速很快,尾巴不长,中小身形。而且……” 他的眼神空茫起来,明显进入了回忆,邱池接道:“我抓过它的尾巴,这鳄鱼看着凶猛,实际体型不大,力度也小,不然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拉不住它。它出现的太突然,才令我们恐慌。一般野生鳄鱼,见到人逃跑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扑来?而且你后来也看过,陈佳慧扔掉的是个椭圆石头,并不是它的蛋。” 祁林听得浑身发冷:“如果这么说……我之前抽打它的眼睛后,它就张大嘴不动,好像这动作已经熟悉。当时天光太亮,离得远时,我以为它满嘴尖牙,但凑近了之后,我发现它的牙东倒西歪,参差不齐,剩下的也没有几颗。我当时以为,是它经常撕咬食物,或者年龄太老牙都掉光,照你这么说,莫非……” “那片湖水,我还跳进去游过泳,水质清澈,连绿藻和水草都少,鱼更是看不到几条,”,邱池又用笔点点地图:“如果这条鳄鱼常居在那里,它靠什么生活?” “我还是不敢相信”,祁林试图找出疑点:“地图上那片区域,有什么特殊标记?” “刚刚的那片湖水,在地图区域里,标注了一只龟。四脚着地,和鳄鱼爬行的方式相似。” “这特么节目组是神经病吧?导演和策划,是吃三鹿奶粉长大的?”,祁林揪住头发,恶狠狠道:“标注都不标注明白,这什么意思,和我们玩你画我猜?这节目的目标受众,到底是谁?这特么纯粹就是脑子不好,难怪这几年收视扑成狗!活该!我之前出国,看过不少斗鳄和缠蛇的表演,这鳄鱼不会是训练好的,从那边请过来的吧?节目组这么大出血,哪个金主肯给投资?” “他们台快发不出工资了,可能想孤注一掷,边拍边找,豪赌一把”,邱池站起身,把祁林也拉起:“现在的节目,走合家欢路线的多,观众已经审美疲劳,此时出现兼具危险性和观赏性的节目,成员们还都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明星,这样的矛盾,会不会有看头?” 祁林把小麻花摇醒,抱了起来,他还是将信将疑:“你提出的,也只是某种假设。俗话说贪多嚼不烂,这节目又荒岛又亲子,到底想表达什么?定位不清晰,能不能准许上时段都不清楚,要不是报酬高的吓人,我才不来这狗屁节目。” 邱池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丝玩味,祁林脸在发烧,干脆扭过头,有些犹疑:“小麻花怎么办?无论你的假设是否成立,带着她都太危险,咱们有十二小时特权,能不能把她送走?” 邱池把地图塞进包袋,几步跨出树洞,示意祁林跟上:“按地图的标示,出了这片树林,就是下一个补给点,这片树林给出的标识是‘人’,我在想,会不会出现第三方阵营,阻碍我们的行程。” “那出了这个森林,再过一小片草地,就到终点了吧?”,祁林跨过杂草,跟着他向外走:“越往后应该越紧张,那如果遇到危险,就把小麻花送走,等十二小时过去,我们如果到达终点,她就不用陪我们折腾。” “让小孩来参加这样的节目,是节目组考虑不周”,邱池看祁林走的吃力,长臂一伸,把小孩接过:“只能利用规则,尽量降低风险系数。” 他们边说边走,头上的雨点也越来越小,气候变化果然很快,乌云还未散,一缕天光就从头顶射来,大片棕榈树四散立着,似一排排的卫兵,挺起胸膛迎向太阳。数缕光线从叶片缝隙钻入,折射的光弧在地面围成圆斑,光束本身点缀绒毛,细细浮灰缠绕跳舞,蔚蓝天色空与无垠碧草交融,竟生出某种圣洁滋味。 雨后的丛林青翠湿润,土地蓬松潮软,走路时鞋会陷入,沾染上灰黑土泥。草叶被鞋底踩得咯吱断裂,数个跟拍机器人沙沙跟在背后,混着诡异杂音。 邱池走了一会还是不放心,把小麻花放下,到路边捡了个粗壮树枝,几下用刀削圆了头,递给祁林:“走路之前,用这个在四周拍打,如果有什么动物,它们会受惊吓逃跑。” 祁林接过树枝,很快心领神会:“你害怕雨后有蛇出没?” “对”,邱池点头:“这个‘人’是什么含义还不知道,不能掉以轻心,雨后如果有蛇出没,有它至少安全一些。” 两人拿着树枝,一路敲打一路走,经常有鸟被惊吓飞起,也有兔子把草嚼到一半,就仓皇出逃,这片林子这类的动物有很多,体型小构不成威慑,有时他们还没靠近,它们就被吓得魂飞魄散,逃得影子都找不到。 一直走到晚上,天色擦黑,也没发生什么诡事,他们渐渐放松了警惕。在平原上夜行还可以,在森林里终究危险,邱池在尽量宽阔的范围里找了一圈,又寻找到一个干燥隐秘的树洞,祁林和小麻花先进去,他刚要低头,就觉得脑后一凉,一个影子风一般掠过,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向后一抓,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有。 那种寒凉迟迟不散,他一脚迈出树洞,两指撑开嘴唇,吹了声尖利口哨。 树叶都被声音拂出微颤,但那影子依旧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一切都是邱池的幻觉。 祁林安顿好小麻花,走到洞口,疑惑问他:“怎么了?” 邱池下定决心,转身进树洞,把女孩抱了出来:“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再往前走,去找新地方休息。” 祁林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地整理好东西,跟着邱池往前走。 但这一天,他们一直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祁林的体力撑不住,在后面跟着都有些喘,汗珠浸透了背心,水一般向下流,他与邱池的距离比开始时要远,邱池的声音小了,祁林的五感就更敏锐,他走一会就要停下,向四周扫描逡巡。 他没敢和邱池说,怕他恐慌,因为他总觉得身旁有人。这沙沙声与之前的机器不同,总是忽闪一下就消失,持续时间太短,他什么都看不到,站定后丛林万籁俱寂,连怪音的发出地,都无法辨认清晰。 对他们来说,存在并不令人担忧,未知才真正引人恐惧。 在夜里急行不能久长,到后来两人都筋疲力尽,小麻花也是哈欠连天,拿小手揉眼,都打不起精神。他们离刚才的位置越来越远,这诡异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四周恢复了最开始的寂静,味道仍是雨后的清甜,只是入了夜,风与枝叶亲吻的声音不再缠绵,树杈割裂疾风时,枝杈乱舞,瑟瑟发抖。这里的草比刚才要厚,地势也更加平坦,邱池强打精神四处逡巡,终于又找到个狭小树洞,这个洞口很小,要跪趴才能进去,几个人爬到里面,开了背包分别取水喝下,祁林又帮邱池重新给手上药,一切完成后,小麻花早睡得香甜,他们俩眼皮都睁不开,各自靠着,转瞬就睡了过去。 这次可能是靠在冰冷树壁上,睡不踏实的缘故,祁林即使疲累到极点,脑海中的画面也不断跳出,支离破碎,像被撕裂的渔网,不断翻卷缠绕。 他的人在这里,灵魂却被吸入某间办公室,阴暗、狭小,黄昏光晕奄奄一息,从缝隙挤入,爬上几个人光裸的头颅。他独自一人站在中间,在众多敌意的目光下,像被扒光丢进人群,他没什么谈判经验,硬着头皮听办公室后的人吐字:“连本带利一亿五千万……三年还清……签字起效……风口浪尖……某些人的安全……不能保证……” 梦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跳跃的音符,恍惚辨不清晰,一阵大风吹过,他的灵魂从这里揪起,飘荡到了某个二手车交易市场,他不想自己出面,委托车行的人将他的法拉利卖掉,即使是豪车,再交易时的价格都没法与新车相比。但他的车保养好,配饰新,试开时马达的嗡鸣都格外清晰,来买车的人再三确认价格,得到保证后喜上眉梢,二话不说就刷卡开走,祁林站在阴影里,看那个人兴奋地哼小曲,一只胳膊搭在外面,漂亮的流线型车身一路滑过,光可鉴人的外壳映出祁林的脸,倏忽就辨不清晰。 他还想多看一会,灵魂又再飘起,接下来的更加混乱,逻辑线索全不清楚,梦里时间过得飞快,他听到有人在唤他名字,嗓音粗重又急切,脸上抚了一只冰凉的手,祁林猛得打个哆嗦,从迷蒙中清醒。 邱池摇晃他身体,眉毛都皱在了一起,这让祁林很是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老王八大部分时候,喜怒不形于色,这种明显能看出的感情波动,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邱池看他睁开了眼,按着他的头,让他往角落看,等祁林真正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心脏一跳,猛然惊醒。 他们的背包摊在地上,四仰八叉躺着,如同一具浮尸,两瓶水滚在外面,一包撕开的纸巾,胡乱散在旁边。药箱被甩开,里面的药品散落一地,颜色斑斓的红药水双氧水之类的都消失不见,留在那里的,只有几团白色的棉花。 祁林踉跄站起,几步扑过去捡起背包,包里空空如也,满是抓挠的痕迹。 邱池了然笑了:“我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了。” 祁林把被挠了几条深痕的包翻开,也无奈接道:“我也知道了,坑爹的节目组……这片树林,是猴林啊。” 他们同时明白,昨天夜里出现的是什么。冒着凉气的背后鬼影,来自丛林四周的危险沙沙,竟然都是猴子,甚至可能不止一只,而是有猴群跟在身旁。这些似人的动物,跟了他们一路,并趁他们睡着,带走了它们感兴趣的、颜色鲜艳的小东西。 祁林胡乱揪着头发,都气笑了:“猴子的作息,也和人类一样吧?它们这是修炼成精了,半夜来夺人钱财,与人消灾?别告诉我,这些猴子也是节目组请来的演员,这么大手笔,齐天大圣都饶不了他们。” 他经历了这一路惊险事情,心脏也磨练的强大,悠哉悠哉,苦中作乐,邱池看他这么淡定,也跟着掏出对讲机,与跟拍导演通话:“我们要求行使权力,让小孩离开十二小时。” 跟拍导演再次询问:“确定行使权力?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邱池与祁林对视片刻,祁林一笑,邱池也笑了:“确定。” 导演组来的很快,确切来讲,他们就像丛林里的跟踪器,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进了树洞,抱了小麻花就要走,离开洞口前,导演被邱池叫住:“这些猴子,也是你们的演员?” 导演闻言摇头:“这些肯定不是。” “这些不是?”,邱池咀嚼着他的话,像咬着无味的甘蔗:“那其它的就肯定是了?” “邱总,抠字眼没有必要”,跟拍导演地鼠似的,遁地就想逃:“节目组知道您们来参加的目的,请相信,我们会百分百保障您们的安全。等做后期的时候,一定也紧抓恩爱主题,着重表达您们相互扶持的关系,让您们捆绑后的名气再上台阶,对您们都有助益。” 跟拍导演这话说的又实在又不要脸,邱池不好拦他,他都跨出洞口半步,祁林突然暴喝:“站住!” 祁林原本坐在角落,导演都没注意到他,但他骤然开口,声如洪钟,似一柄重剑插进胸膛,导演被逼得迈不开步:“您说。” “你把我们的手机都收走了”,祁林定定盯着他,泛红眼球绽着血丝,像颗无机质的玻璃珠:“如果外界有重要事情联络我们,怎么办?” 跟拍导演咂咂嘴,努力挺起胸膛:“这是咱们节目录制前的规定,在获得最终胜利前,不能与外界联络,也不能飞回城市……” “别特么和我说你们那些狗屁规定”,祁林瞪着眼,像头即将发怒的狮子:“我中了五千万大奖,这几天福彩公司就会打电话给我,错过了领奖时间,我的损失,就由你来承担?” 导演后退一步,有些慌乱:“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些电视台,不止你们星宇,市面上数得上号的那些,哪个还能发出工资?”,祁林气定神闲,冷冷笑了:“我不找你们星宇的麻烦,找也没用。我只记住你一个人,若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连本带利,从你掰开了揉碎了,一件一件讨回来!” 疾风掠过,小小树洞鸦雀无声,导演不知祁林突如其来的怒火从何而来,祁林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就是风餐露宿,压抑太久,此时遇到个可移动的靶子,就举起机关枪砰砰砰扫射,胡乱将对方打成筛子。 中枪无数的导演自觉不能再留,先走为妙。 他含糊答应几句,觉得在职权范围内,开个无伤大雅的小差,也没问题,不用非得在这里与他们硬抗,将他们惹急了直接罢录,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 祁林可是有前车之鉴的――虽然是在他爆红,所有人都捧着他的时候。当时不只是录节目到一半要罢录,有时候看到不喜欢的人设台词,都会撕了本子,转身就走,节目组为了不撕破脸,还得想尽办法给他擦屁股。这尊大佛确实不好伺候,摸了他的逆鳞,还不知会如何翻脸不认人。 跟拍导演百转千回安慰了自己一番,不甘不愿离开了。 (2) 导演走了,祁林依旧坐在角落,没有动弹。他刚刚是个涨满的气球,此时球体被扎个小口,气放光了,球皮也软绵绵瘫在角落,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麻花被抱走后,沉默的气氛馥郁开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池在原地等了片刻,上前几步到祁林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摇:“走吧?” 他摇了好几次,祁林才懒洋洋回神,不情不愿抬手:“你不问我,我刚刚为什么生气?” “不问”,邱池一个用力,把他拉起:“习惯了。” 虽然祁林心知,邱池这话有理有据,但他还是不爽,这不爽只持续一秒,就被晨光打散。洞里洞外仿佛两个世界,清晨的光从天际涌来,抚在脸上,流淌进胸膛。 “老王八,真奇怪啊”,祁林与邱池一同行走在丛林里,脚踩着咯吱落叶,他原本胸腔里沉沉坠个铁块,此时背包被盗,仿佛铁块也被抱走,他难得挥舞手臂,露出两排白牙:“说来真怪,我们现在什么都没了,没吃没喝,换洗的衣服用光,药箱空得像个塑料袋,连擦屁股都找不到纸,但我居然很开心。是不是因为没法再惨,所以破罐子破摔?” “有可能”,邱池转头看他一眼,按住他肩膀,伸指点点他嘴唇:“别咬了。” 没了口红的加持,祁林的两片唇都干枯泛白,中间裂开一条小口,他两排牙齿又亮又白,衬着嫣红的血珠,分外突兀。 他们背包里的棉团滚了灰,没法再用,邱池只能用手指蹭蹭,祁林不让他动,笑着推开他手,自己舔开了血丝。 涂抹开的血痕泛了浅红,晕得两瓣薄唇都饱满,面容点缀了血色,整张脸也活泛起来。 他确实长得好,还长得恰到好处,既不至十全十美抢了画面的风头,也不至龅牙凸嘴令观众闻风丧胆,他面部肌肉运动丰富,或哭或笑轻松自在,只要稍稍一动,细微的表情也写在脸上,眼珠流转就能变了个人。 仿佛一个弹簧,被压到最低没法更低,忍无可忍只得弹开。祁林的情绪仿佛在这一路压抑得狠了,此时他们身无长物,他却一直在笑,笑容像长了翅膀,在树林间旋转,四周响起无数沙沙,飞鸟惊得展翅而起,树叶簌簌抖动,走在路上,早已摔烂的咖果覆了满地,甜香水一样晕染开来。 沉甸甸的背包喂了猴子,他们也没再寻,一路上按既定的路线继续前行,照这个速度,他们晚上就能到下个补给地,吃饱喝足后再走过一小片草地,就能到达终点。只是邱池手上的伤隐隐作痛,在这样的高温下,如果不时常涂抹药水,手掌就烧灼不休,但邱池不在意。 这场录制快要结束了。 某种情感从心底攀爬而上,静悄悄趴在胸膛不动。邱池不是铜皮铁骨,有时工作忙得狠了,也想歇歇,但层出不穷的事情将他绑上战车,拉进漩涡。各式各样的风浪,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疲于奔命,为了自己,也为了收拾邱山林留下的烂摊子,他每天焦头烂额,没有几日能得到安闲。 好在,一切就快结束了,只要一切按计划进行,只要他的推断没错,只要上头的风向真的变了,他就有把握让k j翻身,甚至……再攀高峰。 走在丛林里,满地都是咖果,这些果实三五成群瘫在地上,虽然绽放甜香,但果肉还夹在外壳下的薄膜中。那薄膜柔韧结实,需要用巧劲在边角一扣,才能撕开它,把果肉吃掉。祁林越走越觉得奇怪,边走边低头看,最后忍不住蹲下捡起一个,推推邱池:“哎,王八,你看这咖果,好像不是自己掉下的,而是被人摇下或者摘下。但这人不知道怎么撕开膜衣,把外面划的乱七八糟,也没吃到果肉。” 邱池闻言,靠近了与他一起看那果实,随着祁林抠开膜衣,清凉甜香如被抽了一鞭,浓烈的香气四散而溢。他们附近的沙沙声突然停了,祁林抬头一看,正见一只猴子挂在树枝上,走爪捏着他们的消炎水,右爪抓着树皮,它半蹲着身体,后背弯成弓,两只椭圆的眼死死盯着祁林的手。 不过这动作只维持了一瞬,它见祁林看它,像被吓了一跳,转身隐进树林里,尾巴一抖,倏忽就不见了。 “回来,我的消炎水!” 祁林怒吼一声,起身就追,邱池连忙伸手拉他,抓了个衣角没抓住。祁林的脊背弯得像个豹子,他脚下发力,几步就随猴子淹进林间,没了踪影。 (3) 邱池半字未吐,立即拔腿去追,他人高腿长,本来占尽优势,奈何祁林不知哪来的力气,速度飞快,等邱池奋力推开面前遮挡的灌木丛时,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邱池怀疑,祁林是不是烟抽太多,把脑垂体熏退化了?不然的话,这心性怎么这么变化多端,像三岁小孩? 邱池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焦躁,他抬眼向前看,风已停驻,一切静谧如初,只有前方尽头的树叶,沙沙一响便恢复原状,他又向后看,悉悉索索的小机器人们跟着他,细脑袋伸得分外高,似乎在疑惑他为何停下。 以祁林做事不顾后果的个性,肯定记不住留下线索,现在只有树叶抖动这一处突兀,没别的办法,只能往那边追。 他下定决心,抬腿往那边跑,希望祁林体力不足早早停下,他们还能返回原处。按地图规划的路线,他们要走到傍晚,才能离开树林,如果再被带到奇怪的地方,就更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超出预定计划,让邱池有些烦忧,在他看来,既然已提前设计好了路线,那么无论今天发生什么,祁林都不该肆意妄为,令人徒增困扰。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他只能脚步不停,大跨步向前跑,幸好前方树叶抖动不歇,间或还能看到个棕黄尾巴,在翠叶间忽闪忽现,祁林虽然不见踪影,但猴子是群居动物,只要跟上这只,总能找到它们的聚集处。 现在只能期望它是去与同伴会合,不然丛林这么大,谁知一直跟着它,要跑到何时? 因为眼睛一直紧盯尾巴,再无力气关注四周,邱池也不知他经过了哪里,只知目之所及景色变幻,他如一片舟在碧水里滑过,切割开的空气在身后飞散,落叶混着石子,踩在脚下咯吱作响,有些隐蔽地方水还没干,脚底黏上湿泥,甩上裤脚,冰凉触感与热汗交融,像爬虫啃咬在脚踝。前方的沙沙声越来越大,邱池不知跟到哪里,只觉四周绿树环荫,脚下一条涓涓细流,延伸到丛林深处。 头顶的声音突然停了,举目四顾都是粗壮的老木,分不清边界。邱池皱了眉,刚张口欲喊,旁边的草丛里突然蹦出个人,那人像个猴子窜起,一把捂住他的嘴,拉他藏在树后。 邱池下意识就想甩开,但那人的呼吸声在耳边盘旋,热气都喷上他耳垂,邱池意识到他是谁,不免咬牙切齿:“怎么突然跑了?” 祁林在他背后低声傻笑,揽着他脖子,汗水浸透他锁骨:“对不起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来不及等你。” “祁林,我没和你开玩笑”,邱池握住他胳膊,把人从背后扒下:“记住了,下次如果跑丢了,至少留下线索,让别人能够找到。” 祁林立即点头,乖得像个幼儿园等饭吃的宝宝,邱池对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默默生气,祁林才不管这些,将他脖子拉下,让他往自己手指的地方看。 邱池被拉着向那边看,一看也有些惊愕。 祁林指给他的,是被老树群所围成的一块空地,这片树的树龄明显比其它地方长,枝干也格外粗,纵横枝杈组成遮天巨网,将阳光都分割成碎块,把地面打出或方或扁的圆斑。有十多只猴子聚集在那,它们四周堆满了物件,祁林他们的洗漱用品、压缩饼干、咸火腿,消炎药水、太阳镜等胡乱散着,猴子对这些很感兴趣,三五成群拿起来玩,玩够了还扔给其它同伴。 “这里的猴子,智商也太高了,我怀疑它们能听懂人话,说不定是变异品种”,祁林摩拳擦掌,两眼放光:“比动物园那些,看着精灵多了。” 邱池觉得不对,眼疾手快拉他肩膀:“你想做什么?” “王八,你仔细看”,祁林顺着这个力道,又把邱池拉过去:“你看那里的猴子头目,和它的几个媳妇,是不是一直在咬咖果,但咬不开?” 邱池眼神没他好,看了一会也没看清,祁林恨恨跺脚:“我们那些物件,对它们没用,我们把果肉取出,和它们换东西吧。” 话音刚落,他对邱池眨一下眼,嘴角一弯,就小豹子样窜了出去,邱池又一次眼睁睁看他溜走,根本来不及抓他衣角。祁林边跑边在地上捡咖果,跑一路掰一路,没等跑到目的地,淋漓果肉就坠了满手。猴子们警醒得很,看远处有个两脚兽过来,顿时呼啦啦四散而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带着赃物,地上除了祁林的墨镜外,什么都没剩下。 祁林跑到空地正中间,举着手里的咖果,仰天大叫:“都别跑,我是来谈判的!” 邱池本想过去拦他,跑到半路脚下一软,差点栽进泥里,远处树枝上的猴王听了,紧跟着长呼一声,声音嘶哑,有些刺耳。邱池不懂兽语,完全不懂它在说什么,祁林却好像听懂了,大声回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谢绝砍价,童叟无欺!” 这什么,他当自己在菜场买菜?他不会真能说猴语吧? 邱池干脆不跑了,寻了块高石就躲在后面,露个脑袋看祁林比划。 祁林当然不会猴语,他这么做只为吸引猴王注意,猴王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祁林当着猴王的面,几口咬开个新的咖果,将鲜红果肉掰下。他动手的速度特别慢,直到香甜的果味四散飘开,才递给猴王看,猴王四周的小猴们有几只已经动了,只是碍于猴王不动,不敢上前。 祁林看诱饵已经做足,把咖果慢慢放在地上,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邱池毫不怀疑,如果对面那些不是猴而是人,祁林会举起双手张开五指,示意自己已经解除武装。 猴群中声音大了起来,几只猴子抓耳挠腮,互相嘶哑喊叫,似乎在争论什么,有个抱小猴的母猴格外躁动,但它本就身体瘦小,怀中小猴面黄肌瘦,被吓得眼珠乱转,小脑袋用力往母亲怀里挤。 猴王打量祁林半晌,几步跃下树干,四肢着地向中间的果肉跑,它虽然紧盯着果肉,但尾巴毛警惕地立着,离果肉几步的时候,突然停下不动。 祁林笑了,把双手摊开给它看,还屁股蹭地,又向后滑了几步。 猴王看他后退,才慢腾腾前进,抓了把果肉塞进嘴里,塞得两颊鼓鼓囊囊。 它吞咽了果肉,向后退了数步,余出力气叫了一嗓,有两只带娃的母后紧跟着下来,这两只比祁林刚才看到的那只强壮许多,它们把剩下的果肉抓了,跑到远处狼吞虎咽。 又有四只公猴下来,有三只都带着东西舍不得放,但地上已没了果肉,只祁林身前还有一堆,它们试探着往祁林身前跑,祁林笑吟吟看着它们,看它们跑进,突然手臂一划,给其中一只扔了食物,那只猴左爪正抓着消炎药水,连忙用右爪接了,随即又两块果肉凌空飞来,它手忙脚乱扔了药水,把果肉一接,就匆匆跑开。 剩下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还没反应过来, 面前就下起了果肉雨,食物当前什么都可抛,它们手里撕不开的饼干咸火腿也不要了,慌忙抢夺了食物就向外跑。 最后来的那批,在祁林看来,就是“老弱病残孕”,它们都身形瘦小移动缓慢,只捡些摔坏的往嘴里吞,那带着小孩的瘦小母猴来的慢,什么也捞不到,它徒劳地在满地果汁里划,想捡出些细碎果实,祁林实在于心不忍,偷偷移到灌木丛边,扔个石头吸引它注意,把整块的咖果塞进灌木丛里,吸引它过去捡走了。 中间的空地一片狼藉,祁林他们的东西回来了大半,猴子们得了食物,对这些玩具不再留恋,吃饱喝足就离开了,那抱孩子的母猴临走之前,还跑到祁林身边绕了两圈,它怀里的猴宝吮着爪子,懵懂看他。 祁林试探着摆摆手,它们就转身跑了,树叶沙沙不休,众多身影消失在树影里。 邱池从石块后出来,大跨步向空地走,祁林已经撕开一块压缩饼干,放在嘴里用力嚼,邱池过来时他还在笑,一说话喷了满嘴饼干末:“怎么样王八,你祁哥智商如何?” “比猴子高点”,邱池揉揉他脑袋,搅乱他一头毛:“之前小看你了。” “切”,祁林胡乱咽下饼干,从地上捡了药水过来,将他手掌打开:“这么热的天,你手不疼么?给你上药。” 邱池才察觉出疼,他手掌其实已经结痂,但边缘被汗水泡得发白,几缕血丝又冒出来,被药水蛰得麻痒。他们没有棉团,祁林用嘴把药水吹开,湿热的呼吸浸得邱池掌心发痒,他几次想将手抽出,都被祁林按住,只得静静等药水风干。 邱池在那坐着,祁林把剩下的东西往背包里塞,只可惜地图被猴子扯成了几块,实在看不出他们在哪,等邱池也起身,他们只能按着邱池的回忆,沿原路往回走。 两个人都灰头土脸,邱池还好,祁林满头满脸的汗水,衣服蹭得又脏又乱,头发湿淋淋贴在颊边。邱池开了瓶水给他,他拧开喝了几口,把水瓶一扔,气喘吁吁坐下:“王八,前面有岔路口,往哪走啊?” 刚才跑的太快,脑海里已没什么印象,但他们如果走错路,就更耽误时间,邱池不敢贸言,两人陷入了僵持,一个站一个坐,一筹莫展。 枝杈间有小兽奔跑的声音,一闪而过,右岔路上的树叶沙沙一晃,一条细尾若隐若现。 邱池条件反射向那边看,祁林已经爬了起来,兴奋大叫:“是你吗?!” 祁林眼神好,对那条尾巴印象深刻,那尾巴上秃了好大一块毛,是抱孩的瘦小母猴的尾巴。 当然没人回应,但祁林已经拉着邱池,往那边走了:“走这边,我相信没错。” 邱池无法,也只得跟着往那边走,说来奇怪,每到岔路的时候,道口的树叶总会沙沙作响,他们沿着沙沙声七拐八拐,竟很快就回到了开始的地方,邱池可以断定,他们回来的这条路,比他跑过去的那条路,距离要短很多。 等他们走回原处,那尾巴在林间又浮现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这对邱池自认坚定的‘人是万物之灵’的价值观,形成了不小的冲击,祁林仰着下巴趾高气扬,像只开屏的孔雀,踢着石子绕圈走:“发现了吗王八?人生在世,条条大路通罗马,无需每步都规划的那么到位!放轻松,说不定就有这样的惊喜出现!人生如此短暂,就是要纵横驰骋,才不负青春!” “明白了”,邱池也不反驳,点头应了,过去拨拉开他汗湿的头发:“享受青春的人,用循规蹈矩的人背么?” 祁林眼珠乱转,也不闹了,乖乖爬到邱池背上,脸贴上他脖子:“你怎么知道,我走不动啦?” “看出来了”,邱池把他两条腿抱好,搂在腰上:“环住我脖子,累了就睡。” “王八,你为什么体力这么好,平时也不见你运动。” “我每天全国各地跑,你都不看新闻?” “你以为你是大明星啊,你就是个幕后工作者,要接受现实,知道吗?”,祁林在他背后傻笑,两条小腿来回摇晃:“居然还以为媒体天天汇报你的行踪?你有粉丝接机吗?” “没有”,邱池一口认了,稳步向前走,晃晃胳膊让他歇着:“地图的线路我都记着,你先睡会,我累了再叫你起来。” “为什么要睡?”,祁林环着他脖子,手臂收紧,突然嗫嚅道:“想好好和你说会话……太难了。” 邱池心口一窒,不着痕迹脚下一顿,才又向前走。 祁林没察觉,他其实累的睁不开眼,嘴唇黏连得像吃了糖浆:“结婚的时候,年少轻狂,我二十岁生日,蛋糕都不买,就死拉活拽逼你去领证,生怕晚一天你就反悔。嘿嘿,你当时也挺冷的,但不像现在死人脸,有时候还挺可爱,祁哥哥我呢,总想逗你去喝花酒。” 邱池忍无可忍,捏了他屁股一把:“花酒还没喝够?” 祁林有气无力叫一声,也没去摸屁股,仍半垂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嘟囔:“等办婚礼的时候,咱们双方父母,居然都没来,还有没有更默契、更敷衍的婚礼啦?肯定没有,哎你说,咱们算不算一见钟情?反正我第一次见你,就偷偷硬了,祁真那小怂蛋在旁边,我还得抽烟耍帅,其实心里可庆幸当时穿了长款外套,不然裤子顶出去一块,我祁哥哥的光辉形象,非被踩成扁团团……”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邱池很想再捏他屁股一把,但腾不出手,只得作罢,祁林不为所动,坚持作死,傻笑不停:“这圈子就这样,要不然大家就细水长流,好几年藏着掖着,屁都不放,要不就干柴烈火,大张旗鼓,不立即领证不罢休……我们算后者吧?可惜当时我太红你太忙,一年都见不到几面,好不容易见了吧,干都来不及,哪有心思说话。后来有心思了……” 邱池正屏气凝神听着,背后骤然一沉,祁林两条胳膊向下落,上半身也向旁边倒,邱池惊出冷汗,连忙分出只手,把祁林的头按回原处,仔细听了会才发现,他只是太累,毫无预警睡着了。 这一瞬间,邱池有些分辨不出心头感受,是期待他说下去……还是期待他敷衍了事,自欺欺人,继续维持表面和谐。 他们已隔阂太久,甚至不知,要如何坦诚相待了。 祁林累得很了,这一觉睡得格外长,邱池沉默不语,只一味走路,后来祁林醒了,就好像忘了睡前说过的话,他从邱池背上跳下,呲着牙,从路边拔了狗尾巴草叼嘴里,一边吹口哨,一边在前开路。两个人一前一后,健步如飞,等走出这片丛林时,竟然比之前预估的时间,还早了两个小时。 毛球岛的黄昏,就是五点左右,祁林前脚刚踏出树林,就忍不住惊呼一声:“哇――” 邱池紧跟在后面,也被面前的景色吸引了目光。夕阳西下,疾风掠过,一望无际的草丛随风压弯了腰。这边的嫩草刚没小腿,颜色却不是翠绿,而是蜂蜜酿造出的、姜糖般的黏稠深橘,光芒降落到地平线下,遮天蔽日的霞光晕染整片草原,壮阔寂寥的凄美浮现于天边。草原间有蜿蜒的小路,小路也并非人工踩踏,而是歪斜的天然小径,零星碎石散落其间,无数蝈蝈在碎石上蹦跳,叫声连绵不断,久久不肯歇。 祁林猛跑两步,一个猛子扎进草丛翻滚,蝈蝈们吓得四散而逃,他眼疾手快按住一只,刚想叫邱池来看,那蝈蝈就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一撞,蹬开他手逃走了。 手指被撞的生疼,祁林还有点懵:“这边的蝈蝈……力气也太大了,不会也变异了吧?” “品种一样,地区差异而已”,旁边明明就是补给处,祁林却视而不见,只剩邱池向那边走:“北方蟑螂还在地上爬,南方的已经进化出翅膀了。” 祁林吓得一哆嗦,脑中顿时浮现一只迎面扑来的、嗡嗡振翅的小强,他努力摇摇脑袋,把这可怕画面晃出去。邱池没理他,只在散落的袋子里来回翻找,端出两碗滚烫的馄饨:“想吃吗?” “天哪,居然有热食!”,祁林连滚带爬扑过去,狗啃似地往地上一跪,脑袋差点扎进馄饨碗:“节目组良心发现了?” “里面还有四碗”,邱池顾不上吃自己的,只抓着祁林的脖颈,像揪小狗缓食似的,不让他狼吞虎咽:“里面有筷子有勺,你慢慢吃。” “王八你不饿啊?”,祁林吃的脸上鼻子上都是汤,根本没端碗的时间,只半趴在地上,吞咽间漏几个字:“别板脸啦,这没别人,不会破坏你的光辉形象。” “谁说的?”,邱池一笑,向探头探脑的小机器人那边,凉凉扫了一眼:“那些不是人?” 小机器人们好像真会听话,闻言齐齐向后转头,把脖子拧出高难度的形状。 祁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热馄饨,转瞬间就干掉了三碗,满足地躺在地上,边拍着鼓囊的肚皮,边打饱嗝:“饱暖、嗝、这个思淫欲啊……” 邱池闲散盘着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捧着碗,细嚼慢咽吃馄饨。 祁林撩骚不成,顿感魅力值大降,气急败坏脱了衣服,跳进小河翻滚去了。 补给站旁边就是个小小的水池,水质清澈一望到底,高度只到大腿,祁林上次没洗成,这次见了水兴奋不已,把水珠扑腾得四处飞散。他自己玩总觉得无聊,邱池却仍旧背对着他,一碗馄饨仿佛怎么也吃不完。祁林玩了一会就起坏心,在他背后狠扑一把,水浪滔天,把邱池后背打得透湿。 邱池僵硬片刻,又软化下来,往嘴里送馄饨的手,仍旧没停。 祁林一计不成,气鼓鼓‘切’了一声,不再理他,只自己在水池里扑腾,邱池也连吃三碗馄饨,又吞下两个烧饼,这才心满意足停下筷子。 他今晚可是有硬仗要打,不把弹药储备好,怎么能攻下山头? 邱池站起身,悄悄松松裤子,把早已抬头的小邱池按回去,至少让它不那么突兀。 他也脱了衣服下水,刚沉进池子,就见祁林鱼一样游过来,对他吐出一串水花,中指向上一竖,恨不得捅穿他胸膛。 邱池两步跨过去,一把将他按在池边,两人的下身紧贴在一起,火热滚烫互相摩擦,浑身响彻酥麻电流。 在这件事上的默契,甚至不用多言,祁林抬眼向四处看,不远处有个天然形成的小山洞,他挑衅一笑,搭着邱池肩膀滑上岸,随意披件衣服,就率先向那边走。 邱池又沉进池里,再浮上时,他精壮的身体挂满水光,如被黄昏阳光,涂抹了一层棕色蜡影。 他上了岸,把衣服系在腰上,跟着祁林往山洞那走,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沙沙声跟来,回头一看,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们跟在后面,滑轮转得吱嘎作响。 有个黄色脑袋的机器人,可能是领头羊,它看邱池回头也不后退,只梗在原地,与邱池僵持。 “你爷爷,要洞房花烛夜了”,邱池半蹲下身,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勾盯着它的黄屏,似笑非笑:“滚回去,别碍事。” 他站起身,一排小机器也同时抬头,姿态懵懂,邱池对它们笑了,随即抬起脚,慢慢放在领头的机器头上,一脚碾压下去。 电流烧毁和钢铁破碎的声音,同时营造出牙酸的咯吱响,领头的机器人被踩烂在地,金属脖子横在地上,扁得像层皮。剩下的那些像惊得无法动弹,又像得了什么指令,三五成群飞速后退,倏忽消失的无踪无影。 第8章 (1) 邱池没再理它们,转头向天边望,夕阳消弭了最后一点影子,蜂蜜糖浆被浓稠的黑水覆盖,广袤草原也像失了灵魂,不再抖动欢唱。 夕阳最终落下,草原也变得漆黑晦暗,朦胧中只有从心底燃起的电光,沿着皮肤经络肆意爬升,邱池刚一靠近洞口,就被两条灵巧的胳膊抱住腰,向前一拢,两条分离已久的肉棒,顿时贴在一处,彼此亲个嘴就开始撕咬,黏液很快浸湿布料,蹭得小小两块布半透不露,模模糊糊露着软肉。 祁林嘿嘿笑,在邱池颈边舔他耳朵,温热喘息都滑进耳蜗:“老王八……老了吧,威风不得喽。” 其实邱池早已涨得比祁林大了一圈,但他也没空反驳,只把手顺着祁林两条琵琶骨,一寸寸向下抚,掌心沾了汗,像挟着风雨雷电,将祁林的脊骨击穿成灰,祁林的腿不争气地发软,完全靠邱池半扶半抱,才勉强把后背贴上石壁。他身体火热,石壁却冰凉,冰火两重天正让他懵懂,邱池一只不安分的手就沿着内裤边滑进去,攥住了将起未起的小兄弟。 “唔……” 祁林下意识想要推拒,邱池却压他更紧。后者手心被划破的伤口结了痂,凹凸不平的起伏拢住祁林的弱点,祁林几乎一瞬间就硬得发痒,邱池却慢条斯理用手指挑逗,玩闹似的,在小小的蘑菇头上跳舞。 “你特么……使阴招……” 祁林头顶冒烟,手臂顿时失了力气,恨恨拢住邱池脖子,在邱池背后挠了两把,可惜他指甲修剪的干净,只留下两条浅红的印子。 这微弱的痒,让心头的火烧得更旺,邱池稍微用力,按住他的蘑菇头,在那小小一圈环上来回滚,祁林瞪大了眼,一口气没吸,就被邱池堵住了唇,愤怒的喘息被堵进喉咙,祁林拼命想缩回舌头,邱池的舌头已残忍跟上,揪住他的重重一拉,四片嘴唇发出“啵”的一声,祁林漏出模糊的呻吟,手臂顿时软软环上邱池脖子。他两排牙像罢工了,留在那毫无用处,脑海里只剩滋滋作响的湿吻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数道银丝沿着唇角滑下,黏得锁骨像浸了水,饱汪汪凝成长条琥珀。 祁林拼着最后的意志,拼命向后缩,只是身后就是石壁,动不得只能把上半身往前探,邱池一手玩弄他的肉棒,另一手已揪住他小巧的乳头,祁林被上下夹击,哪里也躲不了,顿时憋湿了眼眶,眼角划出浅红。 邱池见状笑了,忽而放开祁林的肉棒,将他翻个身,让他侧头贴上石壁。祁林本已经被拧得发热的乳头,被雨后冰冷的石壁摩擦,顿时如被数根毫毛针扫过,麻痒无法止歇。他连忙向后躲,却被邱池轻易按住了上半身,他无法只得向后挺腰,两瓣圆臀都顶上了邱池性器。 邱池眼疾手快,一只手滑过他腰,握住他蘑菇头外的小环,这是祁林全身最敏感的地方,被邱池的手指摩擦,这肉棒仿佛着了火,快感蹭蹭向上,烧得他口干舌燥,连眼前都起了快感凝成的电光。 “你怎么……这么敏感……” 邱池咬着祁林的耳朵,虚虚笼着手指,一条长舌在将祁林耳朵打得透湿。他同样坏心地不动,只让祁林的上半身贴上石壁。乳头被摩擦的太难受,祁林只得不断向后挺腰,这模样像个被鞭子抽打的,鲜活的小马驹,下半身一跳一跳,主动渴求主人的爱抚。 邱池硬邦邦的肉棒就夹在祁林腿间,祁林前头已冒出丝丝黏液,因为摩擦,沾得邱池满手是水,祁林脸色潮红,后背颤抖,汗珠粒粒凝结成团,粘上弯折脊背。夜色降临,洞外有迷路的月光闯入,将轻柔的沙缎覆上他赤裸肩胛,将两条突兀漂亮的蝴蝶骨,衬出展翅欲飞的形状。 祁林的身体,隐隐有倒三角的形状,邱池着魔看着,看那肩背是如何舒展,肌肉是如何随呼吸张开又收拢,线条又是如何收紧,在腰腹部窄成薄薄一拢。这迷人景色让邱池下意识收紧了手,摩擦力加大让电流更强,祁林低低呜咽一声,肉棒比刚才更胀大几分,沉甸甸震在邱池手中。 他受不住拼命摇头,刚想挺腰加大摩擦力度,下体却是一凉,一只冰冷的手,团着层层湿润的液体,将他肉棒裹在里面,肉棒成了离湖的鱼,跃入鱼缸被层层包裹,左冲右突也逃不出牢笼。 “这特么……是什么……” 祁林有气无力磕出几字,只觉那冰凉液体很快变得火热,碾住他肉棒时,仿佛是个由冰化成的火球,火苗从小腹往下烧,两颗离职的软蛋也被拉回战场,因着这湿液摩擦起热,贴着肉皮翻滚挪腾。 “老王八……你特么……猴子怎么不吃了……你的润滑剂……” 祁林被叼着耳骨,耳垂也被舔得滋滋作响,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不知在哼唧什么,邱池耐着性子揉他的蛋,自己下体也硬得发烫:“吃了它……你怎么爽?” 趁祁林分神的功夫,一根湿润的手指,已经滑进了微张的穴口。 那穴口像个粉红的小嘴,牢牢吸住手指,不肯放松,祁林闷哼一声,手指抓进了石块。 邱池空着的左手握住了祁林的性器,在他耳边低声劝哄:“放松……你这样……我没法动……” 祁林面红耳赤,揉眼可见的红晕从脖颈向下滚:“我没……夹。” 邱池看这样不行,突然按住祁林的脖子,将他向上一提,祁林赤裸的乳尖与石壁摩擦,他又痛又爽,忍不住“啊”的一声,后面顿时放松,邱池眼疾手快塞进三根手指,润滑剂被摩擦出乳白的泡泡,泛着淫靡的水光。 耳边都是湿润作响的水声,祁林连耳朵都红透了,没等完全扩张开,就抓住邱池的手腕,将他的手指向外拔:“快进来……你特么痿了吧……” 邱池皱了眉,顿觉不爽,他将硬热的肉棒放在湿润泛红的穴口,一挺身就挤进了半个头。 祁林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激,一时间后面被撑得饱胀,边缘的嫩肉泛出水光,被肉棒撑得皮都薄了,祁林胡乱向前抓挠,却被蓄势待发的邱池揽住腰,狠狠向前全部捅进。 “呃……” 祁林顿时魂飞天外,硬撑着的半口气都散了,他眼前直冒白光,感觉灵魂已飘在空中,旁观这场野兽般的交欢,他张开的唇舌已咽不下唾液,雾蒙蒙半睁着眼,邱池已经在他屁股上挤了半瓶润滑液,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大开大合开始操干。 这两瓣圆臀长久不见天日,已是祁林身上最白的部分,邱池紧紧捏着两团圆月,张开的五指间有漏出的软肉,那肉泛着绵软的红,随着他的手掌被搓圆捏扁,两瓣面团间那张贪婪的小嘴,将他粗大的肉棒牢牢裹住,又吸又吮又转,妖精似的不让他走。 没有男人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保持理智,邱池赤红着眼,“啪啪”拍打那两瓣臀,将自己埋得更深:“真特么会吸……” “你祁哥哥……天赋异禀……”,都这样了,祁林还强拽着一丝理智,飘飘乎乎开嘲讽:“等哪天闲了,让你也尝尝,你祁哥哥的大雕……” “大雕?”,邱池冷笑一声,向前一挺,手掌也松开一个,向前安抚祁林的小弟:“是小鸡仔吧?” “擦,你滚!” 祁林恶狠狠向后甩手,邱池轻而易举接住,趁他不备,又把他另一只手抓来,两只并在一处,按上他自己的屁股。祁林上半身还被压着,紧贴石壁,两只手又被困住,顿时失去反抗的力气,只得任邱池宰割。他被邱池横过条胳膊按入怀里,腰被勒得发红,后面那张小嘴被干得啪啪作响。他的屁股与邱池两蛋相撞,速度越来越快,一时间洞里无人说话,只有愈演愈烈的水声和撞击,在窄小的空间回荡。 祁林前面硬得发疼,一下下磕在石壁上,疼痛中却有不可忽视的酥爽,邱池即使大力撞击,力道把握得也好,既不让他太疼萎靡,也不让他高高挂起,他只能随着邱池的节奏,在波涛汹涌中沉浮,即将射出时,邱池忽然拔出肉棒,股股白液都撞向祁林圆臀,射在绽红的穴口上,与润滑剂混成一团,沿着腿根向下淌。 祁林已经先他一步射了,此时他双腿发软,汗水浸透后背,迷蒙中就要往下倒,邱池长臂一伸将他揽住,与他一同倒在地上。 高潮后的余韵,还在血脉里奔腾,邱池环过胳膊,摸了祁林的额头,摸出水淋淋一手的汗,他皱了眉,又把手往祁林后背上伸,祁林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按住他的手,沿着他小臂向上滚,把头挨上他的肩膀,不肯动了。 邱池手臂被压住,没法再拔起来,祁林耍赖似地在他肩头滚,像个讨食的浣熊:“好久没做了,太开心,出了一身喜汗。” “你这喜汗,再出一会,都要脱水了”,邱池忽然爬起身,借着月色,将祁林的脸抬起来,对上他的眼睛:“我问你,你说实话。” “呃……你……问吧。” 祁林心跳漏了半拍,月色太美,高潮过后身心俱疲,强撑的颜面土崩瓦解,此时无论邱池问什么,他都不会说谎。 邱池紧紧盯着他的眼,目光中满是考究,似乎要从他脑壳里砸两个洞,把里面的思想吸出来,细细咀嚼。 祁林悄无声息动了喉结,一片静谧中,连唾液咽下的声音,都分外清晰。 “你……肾虚?” 邱池忽然道。 祁林愣了一瞬,随即咬着虎牙蹦起,一把将邱池掀翻在地,恶狠狠捏着他脖子,热气都喷到他脸上:“老王八,士可杀不可辱,我偏让你看看,你祁爷爷是不是肾虚!” 他哆哆嗦嗦拿肉皮与邱池的摩擦,邱池的不应期比祁林短,三蹭两蹭就有挺立的架势,祁林刚射过一次,此时全凭不甘胡闹,他肉棒早缩成小小一团,软绵绵怂塌塌,乖巧瘦弱,掩在两腿间,像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邱池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拉下,将他的头按回肩膀:“别闹,睡吧。” “滚滚滚,我不甘心!”,祁林像个没吃到桃的猴子,满胳膊又滚又叫:“这是男人的尊严!尊严!老王八,你居然践踏我的尊严!” 邱池拗不过他,连忙顺毛抚摸:“是我的错,祁哥哥金枪不倒,一夜十次,令人钦佩。” “这是之前我说过的话!”,祁林丝毫不买账,犹在瞪他,一头乱毛炸成鸡窝:“你不仅践踏我的尊严,还抄袭我的名言!” 邱池进退两难,不知短短一句调笑,怎么把祁林轰成了炸毛的兔子,好在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挣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几分钟,他就累得眼皮都掀不开,晕头转向倒回去,在邱池肩膀左转右转,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双腿闭上了眼。 他像个还在母体的小婴儿,把自己包裹成安全的形状,一双脚露在外面,一会就冻得青白。 邱池盯着他看了一会,伸手过去,握住他一只脚。冰冷触感从相连的皮肤向上爬,祁林被热气震得一哆嗦,迷茫睁开了眼,半梦半醒凑过来,脑袋搭进邱池肩窝,突然出声:“王八……如果给你重生的机会,你还会……选择这样的人生么?” “怎么问这种问题?” 邱池抓住那冰冷的脚趾,几根指头像蜷缩的圆萝卜,挤挤挨挨凑在一起。 “问你话呢,你就乖乖回答。” “会”,邱池捏着他几个脚趾,将那些圆豆翻来覆去,在掌心捏得发烫,他没有看祁林:“与其要面对不可控的未来,我宁愿……重来一次现在的人生。” 祁林半眯着眼打量他,噗嗤笑了,他爬起身,撑着哆嗦的手臂,把头放上邱池的胸膛:“……胆小鬼。” 邱池不置可否,摸索着伸手,揪住祁林后颈的肉皮:“那你呢?” “不知道”,祁林在他胸前,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软软的发遮住耳朵:“我想……二叔二婶……叫……爸爸妈妈……不要这么多人认识……郎飞……叫哥哥……不过……中奖了……就……没那么糟……” 他睡着了。 呼吸轻浅,趴在他胸前,两条手臂胡乱散着,塌着的脖子像昨夜的小机器人,支撑不起头颅的重量。 月色渐深,蝉鸣蛙叫渐趋消融,邱池把手覆上祁林脖颈,抚摸几下,缓缓闭上了眼。 这几天来,邱池难得好睡一晚,再醒来时却头脑发热,浑身的血液往下身奔腾,他蛰伏的肉棒被撸得粗壮,细微青筋在上面绽出,剩余半瓶润滑剂都空了,柱体被浸得湿润透亮,胯间毛发都黏在一起。 邱池以为仍在梦里,下意识伸手向前抓,却抓住某具温热的躯体。 他顿时从梦中惊醒,刚想起身,肉棒就挤入了温暖紧致之所,祁林跨坐在他腰上,两腿颤巍巍跪在两旁。祁林腿间嫣红的小嘴张开到极致,将他硕大肉棒狠狠吞进,只留一小半在外面,体液湿淋淋浸到发亮。 邱池倒抽一口凉气,一动也不能动:“你……” 祁林满不在乎笑着,夹紧后穴,自己上下摩擦,他的性器也挺了起来,上下拍打邱池的小腹:“嘿嘿……看看你祁哥的尺寸……敢不敢再笑话哥?” 邱池被摆了一道,祁林又俯下身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祁林自己上下活动,不紧不慢,兴到深处还揪住自己的乳头揉捏,把自己玩弄得喘息连连,口水直流。 可怜邱池半梦半醒,全部的血液还都去了下体,大脑昏沉,四肢无力,只能任祁林宰割。 祁林难得占了上风,一边上下做着活塞运动,享受邱池这根加热按摩棒,另一边还志得意满,边干边哼:“主要是……做1太累……不然……肯定让你尝尝……祁哥这根……金枪不倒……金箍棒……” 邱池早没空回答他了,他晨勃一般经不起撩拨,祁林又叫得他心头发痒,即使祁林按着他肩膀不让他动,他的腰也控制不住往上顶,越来越快,快射时他半爬起身,想把祁林掀开,祁林却一把将他按下,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牢牢盯住了他:“怎么着,和女明星那套想和我玩?射进来,你祁哥哥都想要。” 祁林比邱池足足小了七岁,这左一口祁哥哥,右一口祁哥哥,分明就是占便宜没够。他们根本没有套,这么射进去不好清理,邱池才想拔出,谁知就被祁林拐到女明星那儿――而且祁林可能真气到了,他后面那张小嘴重重一吮,邱池便丢盔弃甲,一股脑都射得毛都不留。 淅淅沥沥的白浊混着体液,沿着白嫩屁股向下滑,祁林自己又撸几下,紧闭上眼,白浊洒上邱池胸腹。 早晨来一发,甚至比夜间那一发,还令人舒爽,祁林自己得了趣味,也不管邱池怎样,兴高采烈扑上他胸膛,蹭得白浊一片斑驳:“王八小弟弟,你让祁哥哥爽了,祁哥哥把奖分你一半,好不好?” 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所耗费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 邱池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两句话,两句《小王子》里出现过的话。 天刚微微亮,星子犹与月亮相融。今日有乌云悬于半空,霞光未曾穿透云层,万千星星忽明忽暗,通通倒映在祁林的眼瞳中。 像是亘古云雾中,几柄劈荆斩麻的利刃,一路剥开昏茫,抖开天光。 真奇怪,祁林汗液遍身,白浊还沾着大腿,但邱池竟仍觉得他干净,像小王子的玫瑰那样干净。 也像玫瑰那样孤独。 祁林眉眼弯弯,张口欲言,脚边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跟组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山洞里信号不好,他的声音也嗡嗡难明:“祁林,呼叫祁林,你工作室的施秒女士找你,你的手机已经放在洞口,请尽快接听。” “嗨,说曹操,曹操就到”,祁林撑着胳膊,摇晃起身往洞口走,回头遥遥点了点邱池,笑得一脸狡黠:“算啦,领完奖再告诉你。” 天光晦暗,邱池的五官辨不清晰,祁林不甚在意,随意披了件衣服,拖着酸软的腿向洞口挪。他的手机孤零零躺在地上,嗡嗡响个不停。 本来不允许接听电话,看来跟拍导演接受了他的谈判要求,偷偷给他开了绿灯。 祁林抿着嘴,往地上一坐,两腿随意盘着,划开接听:“怎么了秒秒?我们这边,马上就结束了,我回去就能直接进组。” 电话那头一顿,随即静寂一片。 “怎么不说话?” 无来由的恐慌爬进胸膛,祁林的手有点抖,他屏住呼吸,听对面施秒的呼吸声。 一长,一短,一重,一轻。 电流沙沙与细微风声混杂,嘈杂声波将情绪搅成乱麻。 “施秒,你说话!” 祁林吼道,手中汗液不知何时,已将机壳浸得湿滑。 “小林子”,施秒在那边长呼一口气,她也语调颤抖,仿佛用了天大的力气,才憋出几个字:“你冷静点……赵导那部戏,定下唐权真了。” (2) 洞外寒风呼啸,耳边嗡响的声音更甚于前。凉意顺着裤管向上涌,祁林两腿间还有未干的湿液,被风吹得冷凝起来,团团覆上竖直的寒毛。 “施秒,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他的声音被风割开,如碎裂的瓷片,碰撞发出呛咳哀鸣。他坐不住,踉跄想起来,一动就眼前发黑,只能按住地面,半撑起身:“别和我开玩笑。” 施秒在那边停顿片刻,声音才混着电流的沙沙,模糊涌来:“小林子……别自欺欺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个戏不上了没关系,洛导和张导最近也有好本子,酬劳肯定是赵导的好几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秒秒,你手里有多少唐权真的黑料?都放出来,一个不留。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不把他搞死……老子就不姓祁。” 祁林打断施秒的话,抖着音发狠,他一双眼血丝密布,被浆红的血水灌满,眼白都挤得看不清晰。 他一手抓着手机,另一手摸索找烟,摸来摸去却空空如也,无处安放的情绪像炸开的烟雾,澎湃挥洒在空气里。 施秒不说话了。 祁林察觉出不对,勉强抽回手,发麻的左手下意识往上抚,抓住额前的头发:“到底怎么了?” 施秒长长叹息:“刚认识时我就和你说,你这个脾气,再不改,早晚把你害惨。我也提醒过你,艺迷周刊有达腾集团罩着,一般人动不了,你怎么总往枪口上撞?” 祁林顿时想起上次的深夜飙车,想起撞到侧面玻璃上的遮光罩,想起穷追不舍的一黑一白,想起被吓跑的几个狗仔。 他几乎瞬间懂了:“他们添油加醋,爆了我什么料?” 施秒于心不忍,声音越来越轻:“我一会给你发微信,你自己也上网去看。你参加综艺这段时间,我已经想尽办法,减轻事情的发酵程度。这次回来,我派人去机场接你,你也可怜可怜妙姐,别再惹事了,成不成?” “我惹了什么事?”,祁林半跪在地上,几根夹着手机的指头,被风拂得浮肿:“不说这个,这部戏的前期发布会,开没开?” “今晚五点,洋海中心大礼堂。” “邀请函,在微信上发给我。” 他没等施秒咆哮阻挠,就立即按了挂断。 施秒从来刀子嘴豆腐心,说不让他惹事,时间地点还是告诉了他。 前期发布会是赵导每部戏的先行军,一般在剧本架构和基本人选都定下后召开。发布会上会请数家媒体到场采访,还会邀许多政商界名流前来站台。国内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也就赵导这样,作品经典地位高,出身不凡还会站队的人,才能聚出这样的排场。 只要前期发布会没开,他就还有机会。 手机再一次嗡嗡作响,两张图片进了祁林的微信,施秒发来的图片五颜六色,字体又小,他把图片下载后放大,看到艺迷周刊的封面,左右两版连在一起,上面血红的大字排成一行,分外刺眼――“q姓小生深夜飙车,神情憔悴疑似吸毒。” 配图也有两张,一张是那辆几乎撞毁在石壁上,破破烂烂的保时捷,另一张是因把邱池压下,而主动扑进镜头的,祁林的脸。祁林近来一直睡不好,赶场赶到心力交瘁,出现在镜头中,也眼圈乌黑眼窝深陷,一圈胡茬没刮干净,狼狈邋遢得没眼看。 祁林抖着手去查网上消息,他自从跌进泥里,活粉数不知少了多少,很多时候都掀不出水花。而他最近那条微博置顶下,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几方阵营吵得不可开交,粉丝、职黑和路人撕得腥风血雨。粉丝一味护着他,说艺迷周刊臭名昭著,断章取义不要脸,乱带节奏毁人前途。职黑说他最近的路透照眼都睁不开,剧烈消瘦不是吸毒还能是什么,中立路人说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急着站队只会打脸啪啪。 他又登上工作室微博,发现施秒几天前已发出律师函,函文里严厉指责艺迷周刊无端捏造事实,侵犯他人名誉,要求对方立即停止侵权行为。而艺迷周刊不反击也不回应,仿佛已把这页揭过,仍每天发着不痛不痒的消息。 艺迷周刊……要毁了他? 祁林半坐在地,两条手臂拢住头,把脑袋藏进怀里。 这样的消息,即使查出来是假,于他的名誉也是很大的损害,别提广告商敬而远之,圈里的众多制片人和导演,为了避嫌,也会躲开他这个隐藏雷区。 祁林哆哆嗦嗦翻出通讯录,选了赵导拨过去,足足拨了三次,那边才接起,祁林的牙齿咯吱相撞,声音都撞得破烂:“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赵导,我没抽,我不沾粉,你信不信我?” 赵导沉默片刻,低声叹道:“祁林,我信你,但我不能拿作品冒险。” “我真没抽,我不碰那东西”,祁林急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会演戏,我能演好,我还得过金晨奖的,您还当过那届的评委,是不是?我真的,我真的会演,我早想好了,我不要片酬,一分都不要,行不行?” 赵导呼吸一顿,无奈回答:“唐权真也不要,还愿承担所有场务杂费。” 祁林胸口发闷,心跳都慢了两拍,赵导看不到他,只能通过声波规劝:“我确实欣赏你,我们以后,也有合作的机会。这次是公司综合考虑的结果,也采纳了邱总的意见,很难更改。” “邱总的……意见”,祁林怔住了,他喃喃低语,脊背弯得更低,似乎被巨物碾压,陷进泥里:“您是说…… 邱池让唐权真……上您的戏?” 赵导沉默着不说话。 祁林了然,扯开嘴角想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吐不出,他表达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实际上他的大脑已经罢工,胸口好像被撞了一拳,心脏被拔出又塞回,凹陷的腔室住个燃烧的铁块,烫得呼吸都停滞。 “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祁林听到自己的声音,又细又轻,飘得随时要散开:“再让我试试,求您了。” 赵导被磨得狠了,实在没法再说狠话,只得答应:“今晚五点是前期发布会,我早早就要过去,你若回来的早,就来k j找嘉木,发布会前他若松口,后面还有的谈。” 祁林一句话也说不出,赵导挂了电话,回身靠在椅背上,无奈看向嘉木:“满意了?” 嘉木套着松垮的白色长衫,手握花剪,在一株水培百合上轻点:“您把自己摘出去,让我当恶人,还问我满不满意?” 赵导没反驳,只摇摇头:“左右两版剧本架构,都是你写的。” “您每一部片子的剧本,都是我写的”,嘉木仔细观察百合的叶片,把一点黄剪掉:“我已做了足够让步,机会稍纵即逝,只留给能把握的人。” 第9章 (1) 只要在前期发布会前赶去k j见到嘉木,后面就还能谈。 祁林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卑微,为了个机会削尖脑袋往前挤,即使对面大门已经关紧,还是拼命向前,想撞开一条缝隙。 他丢开手机,把脸埋进掌心,这微弱的希望像火苗融进海水,即便辨不清晰,也有片刻温暖。 只有某组家庭先获胜,他们才能一起从毛求岛离开,此时刚过清晨,若他们中午能到崖边,得到小旗后乘上飞机,大约下午四点能到洋海机场,中间有一个小时,足够他赶去k j。 祁林下定决心,全身力量终于抽回些许,他汗透重衣,拄着胳膊爬起,沉甸甸的衣服黏在身上,坠得浑身力气都流失,走路都摇晃不已。 他踉跄往洞口挪,正见邱池打点好了向外走。 邱池看见祁林回来,笑着对他摇对讲机:“十二小时已经过了,但小麻花发烧没法回来,后面的路,我们要自己走。” “我们?”,祁林噗嗤笑了,笑容却无力,绽开在脸上,像层浸满水的纸:“谁和你是‘我们’?” 这么短短几分钟,祁林仍旧是那个皮囊,却仿佛失了内里的生机。 邱池能从他眼角眉梢,看出某种冷情,刚刚在山洞里的祁林活在夏天,这个站在面前的祁林,浑身覆盖厚重冰霜,像立在冬日的雪人。 “怎么了?”,邱池快步上前,仔细打量对方:“心情不好?” “邱池,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唐权真?”,祁林后退两步,把外套裹紧,他扯开嘴角,两颗虎牙冒出:“我会的姿势太少?我不够浪?我体力差,不能在床上伺候您?还是我是个木头桩子,往镜头前一站,就只会朗读数字?” 邱池被他的连珠炮打的发懵,但能隐约察觉什么:“你在说什么……唐权真怎么了?” 尖锐牙齿咬进口腔,黏膜被压出几条血口,祁林抱臂站着,偏头冷笑出声。 邱池看着他的脸,在脑中快速捋出线头,终于明白祁林在说什么。他了然蹲下身,抬头认真解释:“你是在说,赵导的那部戏?我和你讲,这部戏是赵导的主编张嘉木,为了感谢唐母的提携,为唐量身定做的剧本,但张当时没和赵导说,赵导才找到了你。这部戏更适合唐,所以才让他上。k j有许多更适合你的本子,如果想要,我随时推荐给你。” “你看过唐权真的戏?” 祁林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邱池不知他什么意思,祁林冷冷转回头:“你没看过,所以你不知道,他是金鱼脑记不住台词,说句话一半都是数字。你没看过,所以你不知道,他肢体僵硬不会找机位,当然他也没胆子找,玻尿酸打太多动不了脸,笑和哭根本分不开。” 他一字一顿吐息,瘦削的下颚向上冒,供出尖锐弧角:“别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人气高粉丝多,那么多人好他这口,为了他的脸也往电影院挤。谁管他动起来怎么样,只要截图好看就够,你不能用票房赌博,对不对?” 邱池闻言点头,并不反驳,平心静气回答:“你说的对,但不够客观,他演技不如你,但也中规中矩,这部戏有赵导调教,差不到哪去。他的媒体受欢迎度,在圈子里排到前三,受众的购买能力,更比你高出不少。我不在意他是谁,张权真唐权真都可以,只要能带来流量,他就有资格站在那里。” 祁林眼圈泛红,他抽动鼻子,似笑非笑:“老王八……你是机器人么,你没有心么?” 寒风呼啸,邱池微皱了眉,他看出祁林想要这个角色,但不懂他为何如此激动。 祁林只裹着外套,下摆遮到腿根,两条长腿露在外面,风一吹便瑟瑟发抖。 他挺直腰背站着,仰着头,脖颈崩出细筋:“我之前……以为自己中了大奖,一直藏着掖着,想给你个惊喜。现在才发现,我就是那个童话故事,皇帝新衣里的皇帝,自以为穿着华贵的衣服,在街上招摇过市。而那个叫邱池的男孩,看穿一切却视而不见,直到最后,才扒下我的新衣。” 他说着说着,眼尾发红,手臂快速拂过眼角:“你觉得,这部戏是万千剧本中的一个,祁林要不要,都无所谓?祁林既然轧戏这么久,见钱眼开人尽皆知,那本子好不好无所谓,有钱拿最重要?那邱池,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个本子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我从没求过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想要这个角色,求、求你、求你给我……” 他说不下去,猛然偏过头,深深抽了口气,他脸色潮红,感觉到难以名状的羞耻,在四肢百骸流淌。他像把掩藏已久的遮羞布扯掉,把真实的自己,原原本本暴露给对方,他在邱池面前,赤身裸体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像这样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吱吱。 他这番话,好像把过去骄傲的自己拖出来,狠狠甩上几巴掌,把叫嚣“我要凭自己的能力,获得尊重”的人拽出来,扒光了丢上舞台,任人品尝。 他颤巍巍站着,像个断头台上,等待被法官宣判的犯人。 邱池目不转睛盯着他,下颚角绷紧,不发一言。 祁林不敢看对方的脸,他全身发冷,仿佛又被拉回签对赌协议的现场。他像个组装而成的商品,被邱池紧紧盯着,在那目光下被切开上秤,看看究竟值几两几斤。 “我这次,要彻底扳倒沈达腾,让他再也翻不了身”,良久之后,邱池才说话,他依旧半蹲在地没有站起,仿佛被逼狠了,只得抓住祁林手腕,慎重吐息:“邱山林执掌k j那些年,做了太多海外并购业务,我接手之后,发现摊子铺的太大,资金回笼困难。恰逢这几年口子紧,很多事情也不好做。沈达腾旗下众多产业,和k j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我们在商场互不相让,连着斗了好几年。他做事狠绝,无所不用其极,挤兑k j毫不手软,我这几年频频出现在媒体上,也是因资金捉襟见肘,要撑场面多借债,让k j 有充足的现金流,度过难关。你们解约之后这几年,也是我最困难的几年,媒体口诛笔伐,银行不愿借钱,我每天飞来飞去,好话说尽,想尽办法找关系。” 祁林低垂着头,没有把手抽开,他从未听邱池说起过这些,他也没想到,看上去八风不动的邱池,也会担忧k j朝不保夕。 “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理解”,邱池沉稳看他,掌心热烫,像一块烙红的铁:“做决定要平衡各方关系,将利益放大到极致。唐权真家有政界人脉,他父亲的战友,是即将调任来洋海的审计局长,我需要拉拢他,来为我站台。沈达腾对你们有知遇之恩,这个我知道。当时你们执意离开k j,几乎都签了他旗下的公司,后来发现苗头不对,才各自跳出,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这段时间的亲密接触,再加上之前的肌肤相亲,让邱池也回忆起新婚岁月,他平时从不多话,但此时也卸下心防,愿与祁林深谈:“k j给不了你们想要的,去留随意无可指摘。过去的事我不深究,你们与沈达腾是否还在联络,我也不在意。若说好本子,我听说,之前一样有好本子找你,但你忙着参加各种综艺商演,同样推得干净。我也从未求过你,这次也算我求你,机会还有很多,你给我个面子,放过这部戏,别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祁林突然抽开手,向后一拉,邱池只觉掌心里的手腕像条鱼,倏忽滑远了。 祁林自嘲笑笑,脸上红晕都褪尽,余下纸一般苍白:“有些话不用藏着掖着,连上次飙车,你都觉得是我自导自演,陪艺迷周刊炒作,对不对?不管黑的白的,有料总比没料好。也对,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却指望你瞧得起……痴人说梦。” 他恍惚摇头,晃晃悠悠往洞口走,自言自语:“你说的对,你说的有理,但我脸皮被撕掉了,我不求你,再也不求你,你做你的,我自己要的,自己去拿,你不帮我,也别拦我……” 他嘟嘟囔囔,前言不搭后语,脚下踉跄走不出直线,邱池皱眉上前几步,拉住他胳膊,心头也无名火起:“闹够了没有?你也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换位思考,也替我想想?想做什么做什么,地球是围你转的?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你都轧戏成这样,还在意眼前这部?我也说了,你若想拍好的,k j专门投资一部给你,怎么偏抓着这部不放?祁林,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 “邱池,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邱池几乎从未说过这么多话,看来也被气得不轻。但祁林脑子都转不动了,他胳膊被抓着,没挣扎也没回头,想挣脱却没力气:“我与你结婚,白天被问候祖宗八代,剧组看我心情不好,晚上陪我吃路边摊。我好喜欢炸串啊,但你说不健康,我不敢吃。你不喜欢我抽烟喝酒,我戒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掉,一天洗四次澡,水好凉想出来,想到你皱眉,闻不到味道才敢出来。你喜欢在枕下放白贝壳,我在海边拍戏,拍完收工,沙滩上石头好硬,手电筒后半夜没光,跪在地上,一颗颗摸索,想到你喜欢,就不累,胳膊和膝盖,肿得动不了,本来不疼,但好疼啊,怎么这么疼……” 他嘴唇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水渍被微光扫过,倏忽便消失了。 他慢腾腾挪着步,瘦削身形像飘忽的暗影,掩入晦暗寂静的山洞:“我收拾东西,你……先走吧。” (2) 祁林说出的,不过短短一句话,轻飘飘的词句落地时却像把锤,将邱池钉在原地,半步也挪动不得。 后者伸出的手定在半空,五指抽离,只攥住一把空气。 他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如同被熔浆泡软,舌头被绑上铁块,沉甸甸坠进火山。 他盯着深邃漆黑的洞口,脑中冒出无数画面,但他吐露不了,他说不出那些可怕的梦,也不敢讲那些隐秘的幻想,他无数次进入同一个梦境,梦中的房间满是锁链,祁林的双手被他绑起,吊在床头,动弹不得。 祁林腰下有个软垫,两腿被大大分开,腿间嫩红的小嘴来回收缩,饱汪汪凝着湿液。随着邱池前后抽插,粗长性器次次都露出一截,再强硬猛塞回去。 祁林发出低声的呜咽,似痛苦又似欢愉,他股间的穴口被拍打得厉害,湿滑狼藉,似雨后泥泞的草地,快到高潮时邱池探过身,牢牢捏住祁林肩膀,刚要用力,就听“咯啦”两声,祁林痛苦尖叫泪如雨下,两条手臂被卸开,骨头凸出硕大的结,血像小溪喷涌出来。 邱池猛然从梦中惊醒,把这些画面全部驱赶,但下次睡着时,他还会在梦里,轻易把祁林捏得满身是伤,鲜血淋漓。有时是胳膊,有时是腿,有时是身体的其它部位,只要稍微升起冲动,祁林的某个关节就会凹陷,筋脉浮出肌表,青紫皮肤渐渐消融,与母亲的皮肤重叠。邱山林的声音从背后升起,既喟叹又欣慰,夸奖他做得漂亮,果然没有将父亲忘却。 邱池知道,自己内心的渴望有多么强烈,但他也同样知道,祁林有多么厌恶被束缚。 如果没法折中,如果没法控制,就干脆割舍掉吧。 像把拖后腿的海外资产割舍掉那样,将无法控制的东西甩开,余下那些看得见摸得着,风险可控,不会从手掌漏出,也不会逃脱的东西。 祁林为什么没法换位思考,也用理智解决问题? 邱池自认解释的已足够到位,该说的没藏着掖着,利弊也分析清楚,足称得上坦诚相待。 祁林虽然嚣张惯了,但本性不坏,他从小生活在k j,被k j全方位保护,家境好没吃过什么大苦头,一路顺风顺水惯了,这会栽了跟头受不了,哭哭啼啼闹起来,想将绊倒他的石头踢开,也可以理解。 就像小孩子耍赖要糖果那样,给几颗尝尝甜头可以,难道要遂他心愿,把糖果屋搬来?养成恃宠而骄的性子,以后谁还能管? 洞口有淅索声传来,打断邱池的思绪,他抬起头,见祁林已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祁林一身长裤长袖,把身体包裹严实,他脖颈外有立起的衣领,直盖到嘴唇,尖巧下颚被遮掩得不见天光,只余半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 他立在洞口,迎风闭眼,劫后余生般长呼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他擦过邱池身边,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 还真闹上脾气了。 邱池跟在后面,与他一前一后,有心哄哄祁林,却张不了口。 他平时找钱时与其它投资方商谈,威逼利诱、讨好示弱信手拈来,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没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更没什么做不了的事。怎么面对祁林,他脑中这条线就断成几截,服软的话,一句也吐不出来? 祁林缩着背走在前面,一路匆匆而行,步子迈的比常人跑步都快。高领外套将他包裹成团,看着像个移动的茧。他不发一言,只快步向前,仿佛心里只有最后的终点,其余外物都可甩在脑后,无需多看。 邱池几次想张口,看祁林根本没说话的欲望,只得封住唇舌,不发一言。因为一路不说话只走路,不歇息也不吃饭,他们甚至比预想的速度要快,不到中午就到了崖边。 说是崖边,其实并不高耸,只是陡峭悬崖的一截,看着不算危险。没膝杂草横七竖八插满土地,嶙峋怪石夹在其间。这石堆不像旅游区里那样平滑,而是从上到下都凹凸不平,四周冒出尖锐棱角,形状也方扁不均。 一支红色的小旗插在崖顶,玲珑艳红随风起舞,十分显眼,一组家庭要两位成年嘉宾同时握住小旗,才算获得胜利。 两组工作人员都在那里,看祁林他们到了,全都兴奋挥动手臂。邱池走近了才发现,那里已有另外一组家庭,男女嘉宾已在节目组的帮助下装备齐全,准备攀爬,他们的小孩像个旋转的陀螺,一边拍手加油,一边围着树桩跑来跑去。 邱池辨认了一会,才认出他们是谁。男女嘉宾老家都在东北,男的叫林洛生,武替出身,这几年喜剧动作片再掀热潮,他在圈里积累了足够的人脉,顺势转型到台前,出演的几部片子迅速蹿红,风头正劲。他太太叫倪琼,也是喜剧演员,银幕事业不温不火,但综艺需要暖场时,总会拉她站台,这么一来二去,也能混个脸熟。 洛生的脚刚踩上石头,瞧见邱池他们过来,他吓了一跳,挥舞小鞭抽倪琼:“邱总他们也到了!媳妇你波棱盖卡了,还能爬不?祁魔头也来了,咱们得赢啊!” 倪琼闻言更急,手脚并用向上爬:“老头你就会说我!我才一米五,我能爬出花来?你自己也爬!你胯骨轴子又没卡筋!” 林洛生本来还能忍,被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胯骨生疼,连带腿根都打转,祁林眉目冷凝,劈风斩浪而来,洛生小腿肌肉都颤:“媳妇……你看祁魔头那表情,他要吃人!” 倪琼头都不转,如果不是带着护具,她恨不得踹洛生一脚:“看你那点出息!” 他们这几句话间,祁林已径直走到崖前,他伸开手脚让工作人员帮忙,眼珠不扫那对夫妇,只有闷闷一句话,从衣领后飘来:“有我在,你们赢不了。” 他这么势在必得,洛生夫妇也不敢耽搁,洛生连忙蹲下,让倪琼踩着他的肩膀,将她扛上去,等倪琼抓好石头,他也扒住一个落脚点,腿脚发力,几步就爬到她身边。 他武术功底深厚,肌肉运用熟练,他一边固定自己身体,一边把倪琼向上推,两人夫唱妇随,直奔红旗而去。 祁林的护具穿戴的比邱池快,邱池还在戴膝托,他已穿戴好扒住了硬石,他两手握紧石块,脚踩地面刚要发力,肩膀就被人按住,邱池走到他旁边,打量他片刻,忽而蹲下身:“踩着我的肩膀。” 邱池的膝托还没戴,因此还能蹲下,他本来身量就高,此时弯腰,脊背供成曲折的桥梁,是示弱的姿态。 祁林的目光,停留在邱池露出的一截脖颈上,麦色皮肤晒得发红,几滴汗凝在上面,闪烁微光。 他鬼使神差伸出手,将要摸到那皮肤时,手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抽回,重新黏回石块。 “邱池,你是第一天认识我?”,祁林偏头笑了,隐约带点自嘲:“我说不再求你,就不会再求你。” “你……” 邱池抬起头,勉强压抑怒气,脸颊鼓起:“那算我求你,别赌气了,行不行?这是最后一关了,完成了就可以离开,你不想赢?” “我想赢”,祁林抓紧石块,抬腿压上了第一块落脚点,手臂发力,一跃爬了上去:“但我只凭自己的力量赢。” 祁林的性格就是这样,非黑即白,没有中间地带,邱池自认为已对他足够了解,但这次仍被他的幼稚刷新观念。这种时候,既然他想得到最后的胜利,那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都该先合作再算账,为了赌口气,就这么不分轻重缓急? 祁林可能是为了证明,也可能真憋着气,一个人也爬得飞快。洛生夫妇好歹还踩实了才向上爬,祁林却浑不在意,踩到个边角就向上跃,他单薄身体在峭壁上穿梭,像个飞翔的纸鸢,可惜这纸鸢所过之处,土灰石块成堆滚落,溅起漫天黄雾,邱池戴好护具后就跟在祁林脚下,不敢离他太远。 祁林的眼中,只有飘扬的小红旗,那小旗在阳光下摆动身体,放声唱着塞壬的歌,令他着迷。 眼看洛生夫妇已离终点越来越近,祁林加快了扒石块的速度,他像只猴匍匐脊背,指尖只扒石块边缘,脚底蹭到实物就向上窜,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腾几步向上,突然飞出一只手,闪电般拽住倪琼脚踝! 倪琼也算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她颤抖一下不敢动,只慌忙喊道:“老头,魔头来了!” “媳妇你卡着他!”,洛生没回头,拼命伸手向红旗摸:“我快赢了!” 然而祁林只是声东击西,他握了把倪琼脚踝就放开,臂膀向上一摇,就将身体带离倪琼,他身量没有邱池高,但洛生比他更矮,还没等洛生碰到旗杆,他脚卡一道深隙,顾不得脚踝扭曲的疼痛,一掌抡开洛生的手! 洛生没想到祁林这么大力气,他手上带着手套,手背都腾起火灼般的疼,祁林趁此时机卡稳脚跟,肩膀向左隔住洛生,抬起手臂去摸旗杆。 可惜洛生只迟钝一瞬,多年武打经验在身,他单手比了个小擒拿,卡住祁林乱动的那只手,两人肩膀顶着肩膀,谁也不肯让谁,双双固定在旗杆下。 蛋糕在前却尝不到奶油,这滋味将祁林逼得发狂,他猛舔嘴唇撕掉干皮,几道血线狂飙:“林洛生,咱们一起抓旗杆,看他俩谁先上来,怎么样?” 洛生戒备盯着他,祁林先松开手,以示诚意:“不然我们谁都别想赢。” 知道他说的有理,洛生勉强应了,两人都分出一只手,上下交叠抓住了旗杆。 邱池因担忧也爬得飞快,他人高腿长,本来占尽优势,倪琼平时在公共场合看到他,一口一个邱总叫的勤快,但此时胜利在望,这些有的没的也抛在脑后。她猛爬几步想去抓洛生的手,太紧张没注意脚下,有块石头被碎草覆盖得湿滑,她一脚踩空身体失重,歪斜着要向下滚,洛生吓得大叫一声,旗杆也不顾了,扑下身就想捞她。 祁林登时急得眼珠发红,肾上腺激素飙升,他离倪琼更近,一手紧抓旗杆,另一手迅猛扎下,死死拽住她的胳膊,他的脊背供成一座桥梁,勉强将洛生卡在背后。 倪琼撞在崖壁上,吓得牙齿咯咯作响,话都说不出来,洛生也哆嗦嘴唇,感激地抓紧祁林肩膀又放开,这荧幕硬汉劫后余生似的,眼冒泪花盯着倪琼,全凭意志才没泪流满面。 哼,感情真好…… 时至中午,耀眼阳光从天际散落,某种羡慕从心底冒出,填满祁林心房。 胸中本是一厢情愿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荒芜,不知绿洲为何物,此时巨石裂开长痕,绿色嫩芽从缝隙里顶出,更显原本单调凄凉。 这样的家庭,才有资格……称为荒岛家庭。 他们的儿子还在下面流泪喊叫,稚嫩童声响彻云霄,小孩皮肤黝黑四肢细长,年纪虽小但肺活高,肌肉轮廓隐约可见,未来走武术这条路,注定也会适合。 不知是日光太烈,将他晒的头晕,还是精神稍松后,酸软卷土重来。祁林被卡住的脚踝,骤然爆发尖锐疼痛,这疼沿着筋脉向上传,头顶有条血线突突弹跳,浓重裂痛蛛网似地炸开,祁林眼前发黑,脚下发软,手掌抓不住旗杆,头晕目眩滑了下去。 洛生夫妇一时间都懵了,祁林刚向下滑了半寸,就被人一把揽住腰,用力拽到身边。 邱池搂住人,长呼一口气,多亏跟在他身后,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四个人像四座雕塑,一个个伫立在半山腰,被打了蜡风干在原处,一时间谁也动不了。 这撕裂般的疼痛只有一瞬,转瞬便化为隐隐疼痛,很快就回到可承受范围。祁林湿冷的手掰开邱池手腕,他仰起头,释然笑了:“你们赢了。” “什么?” 洛生夫妇傻眼,邱池紧了紧手臂,也低头看他。 祁林再次掰开邱池的手,挑衅地扯起嘴角,嘴里有抹腥甜:“祁哥哥不想陪你们玩了,不行吗?你们俩,回家搂小旗睡觉吧。” 洛生却没动,他和倪琼交换个眼神,欲言又止看向祁林:“你……流鼻血了。” 邱池皱了眉,重新揽住祁林的腰,抬头对两人道:“你们赢了,我带他下去。” 洛生夫妇像被揍了连环拳,两人喉头滚动,面色像被打翻了五味瓶,姹紫嫣红甚是好看,他们局促地想说点什么,碍于邱池的面子,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祁林却不干了,鼻血淹没了上嘴唇,他抹都不抹,只低声吼叫:“我说你们赢了,你们聋了吗?!” 倪琼求救似地看向邱池,邱池心急如焚,只想下去带他堵鼻血,抬头时声音也带了火气;“你们聋了?快点!” 祁林一直睁眼看着他们,看他们握住小旗,在镜头下接吻,看节目组搬出蛋糕,放出彩花,庆祝录制完成,看剩下的几组家庭互相搀扶从林中走出,一个个灰头土脸瘫在地上,虽然胜利无望,但笑容都挂在脸上。 额头和鼻子被激得一颤,祁林半撑开眼皮,看邱池皱眉蹲在他面前,拧湿了毛巾,按上他的脸。 “我……自己来。” 祁林手上没什么力气,但仍想推开邱池手腕,邱池纹丝不动,对他摇摇手里的纸巾,纸巾被血浸得透湿,孤零零丢在旁边。 察觉到某种冷凝的气氛,祁林迅速转开眼,条件反射解释:“气候太干。” “前几天刚下过雨。” “刚刚磕到了鼻子。” “根本没碰到鼻子。” “低血糖犯了。” “高血压才流鼻血。” 祁林被问得火大,斜眼瞪他:“干你屁事!” 邱池猛地站起身,实在忍无可忍,默念金刚经强压怒火:“我不和你吵,从现在起,你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滚蛋吧邱池,你想都不要想,我要去k j找嘉木,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我!” 节目进行过程中没有吵起来,快结束了却吵的不可开交,跟组导演看势头不对,自作主张把邱池的包拿过来,往他手里塞:“邱总消消火……” “滚!” 这真是撞上了枪口,邱池一掌将包挥开,零碎东西四散乱飞,手机和钱包飞往两个方向,手机落到地上裂出长痕,电池都摔到一旁。钱包张口向外吐卡,一粒滚圆的东西滴溜溜滚出,转了几个圈,正落在祁林脚边。 是邱池的戒指。 和祁林手上的是一对,祁林的一直悄悄放在身上,邱池的平时戴着,有事时藏在钱包里。 祁林刚捡起戒指,就被邱池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后者脸上难得逼出抹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他不再理祁林,也不让工作人员帮忙,只自己半蹲在地,撅着屁股,一件件把东西拾回包里。 邱池难得这么可爱,这王八向来表情少,总像戴了人皮面具,喜怒哀乐都不清晰。祁林把他气成这样,内心竟生出一丝诡异的成就,仿佛玩攻略游戏解锁了隐藏关卡。但一直和隐藏boss唱反调,也让他后知后觉,生出一丝愧疚:“我就试最后一次……你别拦我。如果嘉木不同意,我就放弃,再也不去烦你。” 邱池脊背一僵,片言未发,将东西全部收好,起身离开了。 祁林耸耸肩膀,也没去追他,而是重新躺回地上,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他在脑中仔细把剧本仔细过了一遍,又努力回忆之前查到的,试镜赵导的戏时可能遇到的问题。等全部知识都回溯完毕,大家也都收拾好准备登机,他在登机前,最后回过头,看了看这座小岛。 虽然这个综艺节目规划的不合理,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吃尽了没吃过的苦,但这里在某种意义上,是他精神的栖息地。 没有电影、电视剧、ktv和酒吧,没有微博、微信和短信,这里只有连绵不断的蛙声,与不知疲惫的蝉鸣。 天边若万里无云,每当太阳落山,无数星子会挟裹流光,于夜空绽放璀璨华芒。 等回了国……便又是连天的雾霾,再看不到这样的夜晚吧。 人真奇怪,要接受新鲜事物前,总在心中幻化万千魔障,未曾开始便惧怕结束。等真正缠进事务中,便扭转身体,意随心动,甚至会生出斯德哥尔摩症,不愿抽身离去。 祁林上机没多久,就躲进洗手间,开着水龙头洗手,他把掌心放在奔腾的水流下,水流穿过指缝,蜿蜒流淌。 他心跳过载,咚咚鼓声在耳边震动。那些早就记好的,剧本概况和基础台词割裂开来,变成无数细小杂音,拼接组装成他想要的模样。 没问题的。 一定没问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把基本功打的这么扎实,嘉木和赵导,不会像邱池这样,只为利益,就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他低下头,把头扎到水龙头下,用凉水冲刷燥热的额头。 冲了一会,他想抬头,但只略微一动,脑袋里就像装满了豆腐脑,他都能听到脑仁晃动的声音。他不信邪,慢慢将头抬起,眼前昏黄的小灯正在闪烁,忽近忽远,忽明忽暗,晃动一会,最后消失,将一层黑幕覆盖到他眼前。 飞机停电了么? 怎么会停电? 一定是停电了,这破飞机不知哪国造的,线路没接好,灯泡也不是好灯泡。 等线路通了,就能看到了。 祁林咬紧牙关,哆哆嗦嗦的指甲抠进掌心,碾出血痕。 第10章 (1) 祁林屏声静气等着,等待线路重新通电,有光剥开黑纱,让明亮重新降临。 这种感觉既奇妙又可怖,他的灵魂从身体飘出,先停在半空,然后晃悠悠飞走,越过山川与丛林,埋进深海中,再也无法浮起。 他的身体明明站在这里,却也同样被压入海底,巨大水压撞破耳膜,水流涌进鼻腔和嘴唇,四肢被束缚到无法动弹,湿冷头发黏在脸上,五官被蹂躏成团,肌肉游移至扭曲。 怎么电路还没有修好? 不对、不对,如果真的停电,那外面至少该有惊呼,但此刻的机舱十分安静,甚至没有小孩哭闹。 可能只是洗手间的灯坏了。 但一分钟,也许是两分钟过去了,即使在黑暗中,也该出现物体的轮廓…… 祁林急躁地伸出手摸索,碰撞中触到水波,他逆着水流向上摸,熟悉的银灰长管摩擦掌心,靠这冰凉他努力稳住心神,逼咚咚作响的心跳缓慢下去。 冷静,冷静,遇事别慌,一件件解决。 也许只是低血糖,吃几块巧克力,或者吊瓶葡萄糖就好。晚上从嘉木那离开,直接去医院吊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现在灯你给我亮啊,你给我亮啊,至少现在让我看到啊! 这幅样子,根本连飞机都下不了,怎么能赶去见到嘉木?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坚持到现在,不是为了在这里,像个无头苍蝇乱撞一气! 身上有没有糖,有没有巧克力,只要是甜的…… 他胡乱在身上摸索,手掌发抖,衣物几乎被摩擦生电,祁林只穿了普通的衬衫长裤,衬衫没有口袋,裤袋里只有手机、戒指和一根烟。 他刚刚从跟组导演那抢来的,唯一的一根烟。 火呢,打火机呢? 那时在帐篷里,邱池打开了火机,将光明送到他眼前。 两只裤袋里都没有打火机,被磨光的打火机无法托运,点烟器也没能带来。 没有火怎么办,点不了烟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他还不够疼? 之前看得见的时候总是头疼,这会眼前一片漆黑,头却不疼了。 或许对他来说,疼痛是最好的帮手,能帮他重见光明。 祁林胡乱把烟塞进唇,狠狠咬住,几下便嚼烂了烟头。烟叶的味道又麻又干,混进唾液里,激得舌头都卷曲。 在毛球岛这段时间几乎没抽烟,手臂上曾烫伤的疤也长好,指甲用力抠进,带来的疼痛微乎其微。 怎么办,没有烟,没有糖,没有能带来刺激的东西。 惊惶间咬住口腔黏膜,一抹腥甜弥散开来。 对了,还有牙齿,这是身上最好的武器。 祁林想都没想便埋下头,一口咬住手臂,尖锐虎牙压进肉皮,浓郁血腥顿时爆开。烟叶与腥甜混合,滚卷出熟悉的苦涩。 他能感到冰凉的血流如同蚂蚁,沿着胳膊向下爬,他咬住胳膊扑到洗手池前,身体后拱,让头和胳膊,与上身保持距离。 疼痛可以,流血可以,但不能让血染上衬衫。 如果被发现,他一定没法离开这里,爬上k j的电梯。 祁林不敢闭眼,只能瑟瑟发抖咬住手臂,唾液和血滚成小溪,沿着手指向下淌,他拱出的脊背紧绷的像张弓,轻微一弹就要崩断。 敲门声突然在背后响起。 先是轻微的三下,停顿片刻后又是三下,看里面没人出声,最后这三下格外粗重。 邱池急迫的声音,劈开挡板传来,隐约夹杂怒意:“祁林,出来。” 祁林腿脚一软,险些摔向地面,他慌忙松开手臂,将胳膊往地上一甩,血点四散飞出,不知溅到了哪里,没办法擦。 这样……这样不行。 他根本无法说话,他根本说不出句子,只会吐出破碎的呜咽。 不能、不能让邱池听到。 他一定下了飞机就把自己拖去医院,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怎么办,怎么办,快点,快点看见!快点啊! 心跳咚咚越来越快,一下一下,在耳边无限放大,他心急火燎,甩开衬衫扔到旁边,他收回手臂,虎牙亮出,恶狠狠咬上刚才的血洞! 这次的血几乎是喷溅而出,浓烈的疼痛从手臂炸开,沿着脊椎向上爬,如离弦之箭射向大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眼前迷雾被这灼痛抽上一鞭,竟真的消散一半,若隐若现的灯光,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祁林心头一松,再支撑不住身体,他踉跄后退,顶着洗手间的门,滑落下去。 邱池正和机务人员交涉,要求强行破门,机务人员不断解释这是私人空间,工作人员不能帮他开门,也请他不要破坏机体设施。 外面沉寂了几秒,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下剧颤,祁林的背贴着门,五脏六腑被震的移位,险些吐出血来。 邱池见交涉不成,竟二话不说,直接开始踹门。 一脚又一脚,祁林甚至觉得,小小机舱都被他踹得摇晃,门板颤抖的厉害,随时都要倒下。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阻止邱池。 祁林用力眨眼,一下又一下,眼前确实逐渐清晰,但速度很慢,这样出去一定被逮个正着。 这扇门却不再动了,难道邱池良心发现,或者放弃了转身离开? 祁林有些疑惑,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他手指紧压出血口,筋脉跳动越来越慢,血流迅速减缓,连疼痛都减轻到近似于无。他抱臂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个烈日下暴晒的刺猬。明明有柔软的腹部,仍用尖刺武装身躯。 他原本靠坐上门板,邱池的脚每次踹门,他都被震的脑壳猛颤,但此时传来的声音却与他平行,好像邱池也蹲在门边:“林林,乖,把门打开。” 祁林噗嗤笑了,血味浓重,他不敢咳:“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小兔子乖乖?” 他的声音让邱池放下心,邱池贴得更近:“林林最乖,先把门打开,门外排着不少人了。” “让他们去另一个洗手间”,祁林精疲力竭,把手臂甩上地面,眼前的黑雾散开的越来越快,灯泡显出大致轮廓:“嘿老王八……你告诉我,你上次叫我‘林林’,是什么时候,我就开门,这个交易公平吧?” 那边沉默一瞬,随即响起了,便是邱池怒意渐盛的声音:“别闹了,乖,你先出来,面对面问我,就告诉你。” 他的怒意夹杂了隐约的不安,祁林想笑,却猛然站起,撕了纸蹲下,擦地面上甩出的血滴:“四年前,我得了今晨奖,在后台忍不住扑抱你的脖子,你抱着我,说林林快松开,王八喘不上气,没法长命百岁了……” “再上次是今晨奖颁奖的前一天,我紧张到睡不着,在床上蹦来蹦去,你没法看书,只得耐心叫我,让我睡觉,说林林下来、林林快躺下、林林来我抱你睡,林林别闹……你叫了八次,我才上床搂着你。” “祁林可真矫情,真能无理取闹,对不对?”,祁林擦干血迹站起身,接出一捧水,颤抖扑到脸上:“重要的事那么多,他却像个祥林嫂,喋喋不休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门被啪啦打开了。 祁林自己按开门栓,对外面笑笑:“不是有一排人等着?” 笑比哭还难看。 邱池还保持敲门的姿势,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喉结微滚:“不想笑,就别笑。”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祁林双手塞进裤袋,歪头站在门边:“笑比哭好看。” 他与进去之前没什么不同,脸色红润,嘴唇轻勾,迎光随意立着,如果再加上鼓风机,和拍广告大片都没有区别。 邱池一脚踏进,祁林的喉结不自觉一滚。 前者站在洗手间中央,四下看了一圈,窄小的空间被打理的光洁如新,满是清洁剂的甜香,只是这香味里,有一缕不易察觉的血腥。 “这腥味是怎么回事?”,邱池转头看祁林,眼睛眯起,探究的光从缝隙涌出:“衣服脱掉。” 祁林强颜笑了,顾左右而言他:“可以,我脱掉衣服,戒指也还给你。” 邱池上下打量他,眉峰蹙起:“这两者有什么逻辑?” “离婚协议啊”,祁林后退两步,贴上墙壁:“你应该还没签?但我们分居三年半,去法院只需走个流程,戒指提前还你,省得到时麻烦。” 邱池火上心头,但仍努力压抑:“你在掩藏什么?你身体哪里我没看过?” “和你看没看过无关”,祁林偏开头,懒得理他:“刚刚又流鼻血,现在身上还冷,不想脱衣。” 他穿了黑色衬衫,只鼻下一道浅红,有没有血看不出来,即使有应该也不多。邱池慢慢走近,目光冷冰冰落下,用视线把祁林扒开:“这个角色,就这么重要?” “明知故问,你能不能少放点屁?” 祁林心跳如鼓,但仍挺直腰背,眼球滚转:“我早说了,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 “没想拦你。” 邱池突然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去吧,如果赵导和嘉木同意,我没话说。” 他转身向座位上走,长风衣划出弧形,祁林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老王八……这算让步了? 这是与相识以来,在原则问题上,老王八第一次让步。 中了什么邪? 之后的几个小时相安无事,邱池一直闭目养神,没有再与他说话,祁林无暇他顾,只再次把剧本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等他彻底背得滚瓜烂熟,飞机也降落在洋海机场。 他们比预计的还早到半个多小时,施秒给他发信息,说派来的人马上就到,让他再等等,祁林心急如焚,根本等不了人,随便找个出租,就让司机踩实了油门,一路向开向k j。 老陈在接机等待区望眼欲穿,邱池个头高容易辨认,他刚露出风衣角,老陈就连忙挥手:“邱总,这里这里!” 邱池几步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对他指指飞速离开的出租:“跟着祁林。” 老陈迅速踩下油门:“明白。” 损坏的保时捷欠个零件还得等,老陈自作主张开了切诺基过来,庞大车身在拥挤的车流中分外惹眼,视线尽头的出租像条灵活的鱼,它在车海里随意翻腾,倏忽就要消失踪迹。 老陈急了,见前方无人无车,不管三七二十一猛踩油门,才拉近与祁林的距离。 这么一前一后开了四十分钟,邱池一直面色冷凝,抱臂坐在后面,他也不让老陈加速超越,只跟在后面,像条甩不脱的鲨鱼。 旁边的手机嗡嗡作响,声音从破碎的屏幕挤出,粗哑刺耳,老陈分心瞄了一眼,邱池拿出手机看看,对老陈一晃:“去买新的。” 然后他手指一滑,按下接听,微微笑了:“年假结束了?” 对面是‘休年假’的财政部老郭,老郭闻言也笑,线路混杂沙响,似乎他在憨厚挠头:“邱总,我这么为您鞍前马后,只用‘年假’就把我打发啦?” 邱池用指节敲膝盖,直入主题:“让你办的事,结果如何?” 老郭连忙正襟危坐,头也不敢挠了:“这几天审计局陈主任就要下来,我按您的意思说明情况,他说会好好考虑。” “好,其它的?” “业内几家大机构都跑过了,也和排名前三的几家风控见过面,渤洋信托的人在饭局上说,之前达腾在洋海开发的御景新城,实际进度与承诺进度不符,资金去向不明,达腾现在到处‘广结善缘’,渤洋那边,在商讨要不要接这个烫手山芋。” “明知道烫手还接?” 老郭嘿嘿笑了:“所以才要商讨,不然就直接同意了嘛!为了开发这个楼盘,达腾在城商行贷了25亿,现在审计局要下来,城商行估计也焦头烂额。上头风向有变,即使关系再铁,也没哪家机构,敢这时候伸手摸雷,如果影响力能再大点……” 又有个电话进来,铃声插过老郭的话,把老郭的声音打得破碎,邱池瞄了眼手机,来电人是唐蜢。 “我先接唐蜢的,一会再说。” 他没等老郭多言,就迅速切到唐蜢的线,唐蜢在那边跳脚,忐忑中夹杂兴奋:“邱总,市委宣传部的罗主任来了,也没和谁说,就直接到了礼堂后台,说是喜欢电影,自己过来看看,让我们别告诉您。” 邱池捏紧手掌,掌心难得洇出汗水:“什么时候到的?” “来了有十分钟了,您看……?” 邱池在心中权衡利弊,他抬头看看祁林的车,祁林车后不知何时出现两辆黑色奥迪,是他工作室常开的两台。 施秒为了让祁林认车方便,派人接他十有八九都是派这两辆,既然有施秒跟着,他离开一会……应该没关系。 越往市区行进,湿气便馥郁更盛,团团乌云在空中凝聚,预示即将倾盆的大雨。 (2) “我现在过去”,邱池比着手势,示意老陈开车调头:“我先去换车,你稳住他,再多叫十家媒体,给我安排四十分钟群访。” 唐蜢在那边也有些讶异,他主管宣传这么久,也没见哪次邱总这么认真,他连忙追问:“是否规定题纲范围?” “不必”,邱池回头,最后看了祁林的车一眼:“没有范围,任意提问。” 祁林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洋海机场在郊区,从郊区到市区四环外都是高速,司机带着他,一路在高速上飞驰时,心中焦虑还能缓解些许。等到开进内环,红灯一个连着一个,前面的车排成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浮气躁,恨不得直接弃车跑离。 他看着导航里的路线规划,平时温柔的女声这会如同催命,带刺的鞭子一下下甩上他身,切入肌理刮飞血肉,好不容易前方红灯转绿,他催着司机猛踩油门往前扑,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五点,只要、只要按现在这个速度,就能赶上―― 沉寂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声音像从深渊扑出的猛兽,祁林打了个哆嗦,不知缘何心脏猛跳,他甚至不敢看来电显,只要不是二叔或郎飞,无论是谁,他都不接…… 他硬着头皮捡起手机,来电显示的人是马女士。她经营一家烤串店,位置就在二叔家旁边。她没见过祁林,但她的电话就贴在窗口,祁林去找二叔时,曾经多长个心眼,把她电话存了起来。 为什么是她打来的电话…… 二叔、二叔怎么了…… 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疼,痛感直冲到脑仁里去,他抖着手攥不住手机,划了几次才划开接听,女人尖利的泣音顿时炸响:“儿子、你是祁建中的儿子吗?他手机摔了只能开通讯录,有几个人闯进他店,把他打伤把店也砸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抢抢救,隔壁的小伙去帮他,也被打了,我先垫钱,他他是不是欠债了,惹了什么人,你快来――” 手机从掌心掉落,祁林揪住额发,大吼一声“停车!” 司机条件反射踩了刹车,祁林安全带没扣紧,被惯性顶的向前一扑,额头撞出硕大肿包。 导航系统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四点五十。 k j已经近在咫尺,他不敢抬头,抬头便能看到这栋大楼,夕阳西下,楼影如硕大的网,将他笼罩其中,他沿着黑网颤栗仰脖,二十三层像个悬空的球状眼瞳,上下无着,矜傲俯视着他。 他从未想过k j的大楼会这样高,楼体倾斜插入苍穹,高耸的暗影如一柄冷酷的镰刀,将他切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开成两半。 他似乎能看到嘉木翻开剧本,沏好茶,走来走去,看着表,皱紧眉头,坐在办公桌后等他。 手机掉落的声音砸碎了幻想,他抱着头曲起身体,把头埋进膝盖间,肩膀抖动起来。 司机有点害怕,甚至不想再载他,这个人从机场出来就不正常,用个大口罩挡住脸,一路风驰电掣,拼命催他往这边赶。 这会接了个电话,又让他立即停车,人也不说话了,只抖着肩膀不出声地哭,泪水滚滚而落,把口罩打得透湿。 什么事情嘛,哭成这样…… 司机抽了几张纸巾,犹豫塞给他:“兄弟,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人生还长,都得向前看。” 这人的手被塞进了纸巾,抖着手攥住了,半晌才抬起红肿的眼睛,低喃出声:“谢谢。” 真没用啊…… 在得知机会被唐权真顶替时没哭,对老王八失望时没哭,在飞机上吓到崩溃时没哭。 他像根早已绷紧,仍无数次再积压重物的弦,外在的压力、内心的压力一克克、一斤斤垒上,他咬紧牙关努力支撑,早忘了自己只是肉体凡胎。 祁林接过纸巾,擦干眼泪,重重吸了鼻子,他克制自己不要再想,只拨了电话出去,拨了五次,那边才接。 祁林没力气吵架,把听筒拉远一些:“郎飞,订最近一班飞机,直接到洋海中心医院,机票我报。” 他听那边说了一会,缓缓捂住头:“我头疼死了……你别吼,马上过来,如果……你还想要亲人。” 他挂了电话,重重呼出口气,将口罩摘下,软了身体向后靠:“调头去云杉路,把我放在云水池边。” 这条路不是直接去中心医院的路,他只觉身心俱疲,贸然过去,担心会帮倒忙。云水池就在云杉路边,池水碧波荡漾,毫无杂质,美的如梦似幻。池边有许多鹅卵石,这些石头色彩缤纷,形态各异,将土地铺成五彩长毯。 这是在洋海能找的,最像钱源市海边的地方。 钱源市的海边,是二婶最喜欢漫步的地方,如果他现在过去,也能……触摸到二婶的影子。 他让司机停在云杉路边,给了不少钱,放司机走了。这里主打原生态还在封山,山路两边寂寥无声,四周空无一人,凹凸不平的石头间挤出杂草,都被祁林踩扁。 他颤颤巍巍走到池边,脚下发软,扑通倒地。 面前是一片平静的湖面,他胸中阀门撕开,汹涌情绪如浪花,倾泻而出。 “有郎飞在,不能叫他爸爸,也不敢叫您妈妈……” 他跪在地上,撑不起身体,只能以头支地:“这里没有别人,让我叫一次吧,您若有在天之灵,听到我的话,救救爸爸……” 林中惊起麻雀,扑棱棱带起树叶,展翅而飞。 他不敢待太久,头晕目眩站起身,旁边没有东西,几乎扶不稳身体。 身后有淅索声音传来,像有人分开杂草走近,他有气无力,头都没回:“秒秒真是我的天使,我要去中心医院,你们把我……” 背后一片冰凉,被某个铁质的东西顶住了。 祁林一颤,头脑难得清醒些许,他演过谍战剧,对这个东西有些熟悉,像是……一把枪。 只是这清醒只有一瞬,他脖子被卡住,一块味道刺鼻的方巾掩住口鼻,他挣扎挥舞手臂,铺天盖地的黑暗却从天而降,将他拽入深渊。 一辆黑宝石蓝宾利停在洋海大礼堂前,白手套侍者齐齐上前,恭敬拉开车门,邱池挟裹雨霜下车,长腿如风,径直走进礼堂后台。 罗主任和审计局陈局都属西南圈,说前者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为看电影而来,傻子听了都不信。 邱池进了后台大门,罗主任正坐在桌后,和几个人聊天喝茶,笑得眼挤成一条缝,睁都没法睁开。几个人见邱池进来,都齐齐站起身,罗主任也慢腾腾站起,脸上假意浮出嗔怪:“我刚和小唐说了,我一个人来,让小唐别告诉你。他也不听我的,罚酒三杯,不冤枉吧?” “今晚发布会结束,让小唐陪着,罚酒三十杯”,邱池上前几步握住他手,罗主任掌心肥厚,肉墩墩的,握着直打滑,邱池笑言:“早定好了翠竹轩的雅座,您若不来,酒都没人敢喝。” “邱同志,早和你说了,别这么客气!”,罗主任脸上的肉堆在一起,攥住邱池的手摇晃:“组织一直对k j寄予厚望,这几年你们的片子,组织部都包场去看。拥护党的领导,继承传统文化,弘扬民族精神,你们做的很好嘛!老陈比我还夸张,他可是你们片子的……年轻人都怎么说的,粉丝,对,忠实粉丝!有时大屏幕放了我来不及去,还是他打电话过来,叫我一定得去捧场。” “一会让人把这几年k j出的片子,都刻成蓝光高清,酒会结束给您带走,您代替我,给陈主任也带几份”,邱池松开他的手,用眼神示意唐蜢:“你先过来,陪罗主任聊一会,我现在有个群访,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翠竹轩。” “嗨,原来还有群访哪,那你先忙”,罗主任像提着小鸡仔,一掌把唐蜢拉来:“让小唐陪我就成。” 唐蜢莫名又接下陪聊重任,连忙给邱池递眼神求助,可惜邱池像棵老树,只用眼神开不了花,唐蜢无耐,只得认命给罗主任倒茶,继续听对方东拉西扯吐沫横飞。 邱池脱下长外套给别人拿着,只穿衬衫走上前台。各家媒体的记者看他出来,噼里啪啦的闪光灯齐齐闪烁,白芒晃得他睁不开眼。 在刺目的光波下,邱池有一瞬间的恍惚,对他来说,接受采访不算重头戏,但调动心智的事情,做着也不轻松。他一天安排两场就觉得累,而祁林这几年,一共接受了多少场采访,数都数不清。 再加上要上这么多戏这么多综艺,他不累么? 如果说为了钱……哪里需要他挣这么多钱? 在这一瞬间,邱池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这念头在心海中像一尾鱼,勾起尾巴便游开。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他,说了几句前言,他在这声音中调整心态,伸手抚了抚领带。整场群访没有题纲任意提问,速读传媒一马当先,举起了手:“邱总,先问一个大家都关注的问题。从你们k j的财报中能看出,你们之前做了大量的海外并购业务,这几年剥离了这些,是否因之前的投资,实在过于冒进?” “经济形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k j作为业内排名靠前的公司,投资标的被决定之前,都通过了严格的内部筛选。投资是否冒进,不能仅从财报评判”,邱池手握话筒,面朝一众媒体,他摔烂的手机在口袋里嗡一声又消失,他蹙了眉头无法接听:“k j已经是中国电影史上不可或缺的存在,请大家将目光放长远,看到社会文化的进步与发展,k j愿为社会主义精神建设添砖加瓦,随时请各位监管。”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在台上侃侃而谈,施秒却在工作室急的团团转,她又一次打电话不通,气得一把摔了手机:“特么的邱池你个混蛋,特么的接电话啊!” 旁边的马尾辫实习生被她的怒火吓坏,眼泪汪汪放下手机:“祁哥的也打不通。” 施秒瞪她一眼,忍不住又拨另外的电话出去,破口大骂:“特么的连个人都能跟丢,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啊?那么大个人能跑哪儿去,他还能长翅膀飞了?!” 那边又说了什么,丝毫也没减轻她的怒火,她的吼声更大:“是是是,知道你们是新人,这圈子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人换的我都记不住,新人还少吗?那些人怎么都没跟丢,就你们能跟丢,你们特么眼睛长屁眼上了吗?” 坐在马尾辫后面的也是个实习生,他看施秒看他,也哭丧脸举起手机:“张、张编说他从三点就开始等祁哥,到现在,祁哥也没给他消息。” 施秒咬着牙焦头烂额,硬是又捡回手机,锲而不舍给邱池拨号。 邱池的手机被摔裂后,似乎接听就有问题,总是响一声就消失。他本来接受采访时就设了静音,手机响一声停止,等一会再响,缠缠绵绵不停歇,也让他有些烦躁。 烦躁中夹杂不易察觉的焦虑,他总觉得心里那尾鱼又游出来,晃着尾巴划出弧线。这条覆盖密麻银鳞的长尾闪烁流光,像在与他告别。 “邱总,既然什么问题都可以提,那我问个私人问题,在感情里,您是否做过令您后悔的事?” 邱池猛地抬起头,一双眼如同鹰鹭,狠狠盯着问话的人。 那人向后退了一步,汗水从额顶洇出,邱池的目光太硬太烈,像一柄钢枪,直插入他眉心。 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动的更快,这些人其实都看了前段时间艺迷周刊的料,周刊不敢将邱池的脸放上,只能模棱两可说个“q姓小生”,再将邱池的脸拍糊。 q姓小生是谁人尽皆知,祁林与邱池的婚姻关系,也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关于他们究竟离没离的月经贴,隔段时间就会上一次热搜,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在座媒体其实都想问相关问题,正好有个新媒为了流量博出位,其余采访者暗自开心,都把话筒往台上挤。 心里那尾鱼沉到水底,忽然又浮起,这条鱼闪烁诡异的华芒,缓缓消失又重组,模糊垒成了祁林的身体。 以祁林为圆心,毛求岛的那个山洞,渐渐浮现在他面前。 祁林和那天一样,只裹着单薄的上衣,他眼圈泛红,缓缓向山洞里飘。 但这个山洞漆黑没有尽头,如一道狭长的深渊,连光都透不进去。 邱池忽然升起没来由的恐惧,他伸手去抓,只握住一片虚无,他的手指从祁林背后穿过,祁林并不回身看他,只是执意向前,瘦削身形如一缕烟,倏忽淹没在黑暗里。 “邱总、邱总可以回答吗?请回答问题。” 底下的人看邱池走神,争先恐后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邱池怔怔看着面前这些话筒,总觉得这些话筒上长了尖刺,插进空荡的胸膛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声音要通过话筒,才能辨认清晰:“没有后悔……在感情上,没做过后悔的事。” 第11章 (1) 祁林是在一阵颠簸中清醒的。 说是清醒,其实神识依旧飘散在外,无法聚回身体。之前按上他口唇的不知是什么,刺鼻味道久久不散,他混沌的大脑被熏的不再疼痛,仿佛神经通道燃到极限最终销毁,徒留僵死的肉体,支撑摇摇欲坠的灵魂。 他软瘫着脖子,躺在某个人的大腿上,随着汽车颠簸,不时撞上这人腿根,撞得头壳发麻。这人的肌肉硬邦邦的,不是健身房练出的花架子,而是实战才有的铁骨铜皮。 他头脑发晕,只能迷迷糊糊回想,记忆碎片仍像握不住的拼图,七零八碎散的厉害,每次稍微想起一些,车一颠簸,又将图案摔散。他不知已被带上车跑了多久,目之所及几乎没有光亮,浓郁的黑暗从车窗向下爬,落到脸上时,有只满是老茧的手,也随着暗色抚上他的脖颈,忽然捏住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喉管。 “醒了?” 这人突然开口,嗓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深思熟虑后吐出,透着说不出的干哑。 “查谦,你们三不管跑出来的,学舌都这么费劲?” 前边开车的人突然猛打方向盘,本就颠簸的车体向上一跃,祁林软绵绵的脑袋向上飘,被查谦眼疾手快抓住脖颈,又按回大腿。 原来……让他躺上大腿,按住他的脖子,是为监视他是否清醒。 虚按着喉管的手粗糙干裂,五根指头像被烧毁,皲裂死皮摩擦敏感肌肤,轻微的颤动都互相挤压,彼此感知纹路的混乱。 祁林勉强动动手脚,手被反折拷在背后,双脚也被拷着,这些人没蒙他的眼也没堵他的嘴,看来……不想让他活着回去。 他喉咙冒烟,难受得不断吞咽,查谦察觉到他脸色潮红,忽而凑近他脸,掌心贴上他前额:“一直发烧……” 话音未落,他狠狠一脚踹上前座:“药、水。” 坐在副驾的人刚想动,开车的人突然啐了一口:“x他妈,娇滴滴的像个娘们,你干脆操他解渴,省得费水!” 副驾的人张口欲言,却什么也没说,只手忙脚乱在包中找药,刚找好药和水向后递,开车的人大手一挥,药片咕噜噜滚落,粘的满是土灰。 副驾的人条件反射回头,查谦面无表情,浓稠的夜爬入,将他脸容塑得半面昏黑,他停顿半晌,缓缓开口:“赵东,你脑袋……想掉?” 赵东咧嘴乐了,啪啪拍副驾人的肩膀:“钱三,你听听这小子在说啥!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这是要大闹天宫啊!” 钱三左右看看,慌忙做小伏低,连声劝慰打圆场:“赵东你别惹查谦,咱们的目的一致,拿了钱就走。查谦,赵东这个狗脾气你也知道,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等谭大来了……” “你特么少和老子提谭大!”,赵东突然一甩方向盘,车轮滚地划出刺耳裂鸣:“x的牛皮吹上天,老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牛逼!要不是他手里有货,老子来遭这个罪?还他x绑个大明星,知不知道啥叫树大招风……” 他话音还飘在半空,一个圆溜溜的录音器从后座向前飞,落在操作台上,滚几圈不动了。 粗嘎嗓音从录音器中炸出,赫然是赵东挑衅的声音:“……老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牛逼!” 整辆车瞬间如同被拉到北极,车里温度下降到冰点,某种诡异的气氛蔓延于车厢,漫天冰雪从后座蔓延到前座,钱三不自觉打个哆嗦,赵东也像被扼住喉咙,他僵硬啃掉嘴唇死皮,牙齿抖动的厉害。 “我手里,不止一个,录音器”,查谦缓缓开口,他搭在祁林脖子上的手,慢慢捏紧:“谭大,很愿意,听到这些。” 前面两人僵硬如木,查谦从容弯下腰,将滚落的药片吹干灰尘,放到祁林唇边:“吃药。” 祁林勉强歪头看了一眼,并不张口,只努力蠕动身体,想从查谦大腿滚落。 查谦看他徒劳无功地挣扎,也不碰他,只从旁边重新拿来一瓶矿泉水,当着祁林的面拧开,放到他唇边:“新的,喝。” 祁林实在是太渴,脱水让他眼冒金星,浑身酸软没有力气,久旱逢甘霖让他无法抵抗,他咬住瓶口,在查谦的帮助下喝了半瓶。查谦不会伺候人,有不少洒进脖颈,将衬衫打的透湿。 祁林喝了水,呛咳几声,终于有力气开口,只是声音嘶哑,要凑近才能听清:“为什么……绑我?” 查谦还没开口,赵东在前面又忍不住乐:“你欠毛大头了啊大明星,你知道你欠多少大头?五千万啊五千万,这年头真他x不公平,戏子当道,搔首弄姿往那一站,数不清的大头,都得哐哐进你们屁眼!x的,哥几个为了多要点货,出生入死都顶不上你们脱裤子!” 祁林浑噩听着,只能隐约推断出大概:“我二叔的店……是你们……派人砸的?” “嚯大明星,你们这一家人哪,谎话连篇”,赵东单手拧方向盘,另一只手掏烟塞进唇,示意钱三给他打火:“派几个不入流的小崽子过去问,一问三不知,都不晓得欠债要还!哎怎么着,他还真信他欠那些大头,拍拍屁股从钱源跑了,就屁事都没?大明星,你演菩萨演多了,真当自己是圣母,啥啥都能扛啊?” 查谦皱了眉头,把手挪到祁林心口处,低头轻声哄劝:“别听他,放屁,你,深呼吸。” 祁林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圈泛泪,手腕在背后磨得通红:“说好的……我来还……别找我二叔的……麻烦……” “那大圣母,说到就要做到嘛,对不对”,赵东的声音陡然变高,他有些控制不住脸部肌肉,唾液从嘴角汹涌滚落:“之前两年都还了,大家相安无事,今年拖欠三个月,民工来讨薪,圣母也得理解嘛!” “我不认识你们……是不是……陆喜派你们来的……放了我,再宽限两个月……我现在……没钱”,祁林断断续续呛咳,几句话说的艰难:“上了大戏……才有代言……” “哎呦哎呦,别激动,没事嘛,你没钱,你男人有嘛!”,赵东最后拐了几个弯,在一个破旧木屋前猛踩刹车,几个人措手不及,都惯性向前扑,查谦一手护住祁林的脑袋,祁林撞在粗硬的手掌上,随即被按回原处。 “东西!” 赵东拔了钥匙,随手一摊,钱三把黑头套递给他,赵东啐一口扔了烟,拉开后座车门,将布袋往祁林头上一套,就把他往下拽。 查谦按住祁林的肩膀,不让他动,赵东咧嘴笑了,一口黄牙冒出大半:“三不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干屁股的,看上咱大明星了?谭大还不知道吧,你猜他知道了,会怎么干?” 查谦眼角一颤,定定看他半晌,松开了手,随即从身边取个葫芦状的玻璃壶,递给了他。 “哟,这算贿赂你爷爷?算你识相。” 赵东嗤笑一声,将祁林往肩上一扛,几步上前踢开木门,漫天土灰随他动作四散炸飞,有不少胡乱往脸前扑,把他呛的鼻涕口水一起滚。钱三和查谦随后进屋,钱三身上挂满东西,查谦两手空空,只向外看一眼,用脚将门关好。 屋里只有胡乱摆放的一把椅子,与两张桌子,赵东一把将桌子提来,拉到祁林面前,又从从钱三手里拿了铁链,刚要将祁林的腿绑上,又被查谦抓住手臂。 查谦一手抓着赵东,一手去捏祁林小腿和脚腕,捏了几下就皱眉:“循环差,用铁链,会败血。” 赵东一把甩了铁链,气到笑出声:“查大哥,查大爷,那您说怎么着?大明星大圣母的屁股香,您想舔,让给您来!” 他一把扔了东西,眼珠乱晃,口角流液,晃悠悠从钱三手里掏了玻璃壶,踉跄挪向墙角,堆成一滩烂泥。 查谦根本不看他,只从那堆东西里挑了条绳子,用了巧劲,将祁林的脚绑上椅子腿。 祁林的头垂在一旁,不挣扎也不反抗,脖颈像一张绵软的皮,查谦伸手按在他颈边,几秒钟后,查谦皱眉转头,言简意赅对钱三:“药,水,毛巾,眼罩。” “哦……哦”,钱三小心翼翼瞄赵东,看赵东根本没理他,连忙把东西递给查谦。查谦将头套从祁林头上摘下,把眼罩挂上旁边的椅臂,又用矿泉水拧湿毛巾,按上他的额头。 突然而至的冰凉,让祁林从混沌中惊醒,随即而来的便是人中的剧痛,查谦粗糙的手指掐进他肉,他因疼痛张开唇,查谦眼疾手快塞进三片药,随之而来的又是半瓶清水,将药顺势送进喉咙。 “咳咳……” 祁林呛咳出声,冷汗冒了遍身,汗水将流海浇的黏上额头,泛出血丝的唇衬在青白的面容上,甚是突兀。 “你怎么了?” 查谦半蹲在祁林面前,手搭椅子两边的扶手:“为什么,一直发烧?” “不知道”,祁林有气无力开口,勉强撑开的笑容,也虚弱的转瞬即逝:“如果没被绑来……现在我也躺在……医院……等死吧。” “别提‘死’”,查谦陡然抬高声音,眉毛紧蹙:“活着,就够。” 祁林抬头看他,借着月光,才看出查谦是东南亚长相,身形不高皮肤黑瘦,两片嘴唇有些突出,虽然紧紧抿着,仍能看出隐藏轮廓。 他身上的肌肉,不是刻意练出的形状,而像是千锤百炼后镀造出的铜皮,沉甸甸硬邦邦黏上皮肤,像贴着一层坚硬铠甲。 祁林把目光收回,向旁边一扫,赵东是这几人中最胖最虚的,他蹲在角落不知在忙什么,从背后看,供起的脂肪层层叠叠,像座堆成的小山。旁边的钱三独自站着,浑身挂满东西,似行走的衣架,孤零零立在那里。 视线最后又飘回查谦脸上,祁林看了半晌,定定道:“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查谦看着祁林,看着他,又像透过他看别人:“劫富济贫……楚青衣。” 祁林睁大了眼,这个名字他熟悉,这是他六年前刚出道时,在一部电视剧里演的男三。那是部武侠剧,主角们代表正义,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行走江湖,从满脑肥肠的土财主家里抢财物出来,分给受苦受难的穷人。 他演的那个角色,江湖人只知他姓楚,常穿青衣,行侠仗义时从不留名,不知何时,“楚青衣”的名号便流传出去,渐渐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本名。 查谦这么叫他,那查谦看过这部剧?他看自己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祁林,不如说是在看楚青衣,那这角色很合他的心意? 祁林努力调动脑部细胞,想的浑身发麻,此时墙角一动,烂成泥的赵东踉跄扶墙站起,他把手里的瓶子扔到一旁,瓶底被火机烧黑,瓶口那根突出的吸管,瘫在地上如同枯枝,被一脚踩的稀烂。 赵东似乎重新获得了力量,他满眼血丝走上前,一把推开查谦,抓住祁林的头发逼他抬脸,抡圆巴掌甩下去。 查谦连忙挥手挡他,只是他力大无穷挡不住,一小半力量依旧甩到祁林脸上,祁林只觉耳朵“嗡”的一声,半面脸顿时浮出五指山,咬破的嘴角流出血来。 赵东甩甩手,歪脖一乐,祁林半抬眼看他,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完好如初的右脸,却挤出煞白的笑:“还有……右半边。” 赵东一愣,随即气得跳脚,抡圆了胳膊还想再打,查林一掌挡住他手,飞起一脚,将他踹倒。 “霄小鼠辈,也敢猖狂?”,祁林眼肿的都睁不开,依旧一字一句挑衅:“一起上啊,你青衣爷爷……等着你们。” “够了!” 查谦一颤,似乎被这不合时宜的话,打的情绪不稳,他冷冷盯着赵东,从钱三手里接过相机,扔给他抱着:“他身体,不行,不能,再打。” “三不管,你在这装什么x呢”,赵东眼珠狂摇,脖颈青筋突出半指高,他抖着手摇晃相机,噼里啪啦拍了数张,将唇角流血的祁林,全数收进镜头:“你要真想x咱大明星,也甭藏着,哥几个给你放哨,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保管你爽翻天!” 查谦半句不吐,只从钱三那接了纸笔过来,放在祁林面前,淡淡道:“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祁林被拷住的两只手青白,根本握不住笔,他也根本不碰笔,只凉凉一笑:“如果这信要带给邱池……我不写。” 查谦半抬眼皮,祁林也定定回看他,唇角扯开一抹笑:“我活到这么大,说出的话,从不收回。我说不再求他,就死也不会求他。” “他,对你,不好。” 查谦突然张口,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祁林自嘲笑了:“我写什么……都没有用。” 赵东张牙舞爪还想开口,钱三看他瘾头发作的厉害,连忙把手里剩下的东西扔给查谦,几步上前扑住赵东,拉住他往墙角退。 查谦扔了那些东西,只留下一个针管,他慢条斯理撩开祁林的衣袖,轻轻拍打:“楚青衣,有骨头。写信、上瘾,二选一。” 悬在小臂上的针管像个冰冷的刀锋,凝在臂上,即将砍落。 脑中忽然闪过艺迷周刊的封面,原本只是‘疑似’,尿检就能正名,如果被打了一针,后半辈子也洗不清。 祁林抖着手提笔,刚想落下,脑中又浮现邱池的脸。 邱池怒视着他,张口便吼:“……别无理取闹了,好不好?祁林,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手指一松,笔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咕噜噜滚远。 查谦蹲下,把笔捡起,重新塞回祁林手里,他语声铿锵,再次重复:“写信,上瘾,二选一。” (2) 邱池有些心神不宁,本来该是四十分钟的群访,还差十分钟结束,他已把话筒递给女主持,示意她做结束致辞。 媒体正等着最后十分钟集中提问,见他要走当然不干,一时间不知多少话筒挤到面前,邱池把衣领立起,推开几个碍事的人,强硬分开一条路,径直往门口走。 心底那尾鱼化为祁林,最终消失之后,他总觉呼吸不畅,胸口的领带束得太紧,二氧化碳过量,把礼堂聚成随时要爆炸的焚烧厂。这里媒体太多,人也太多,挤挤挨挨的镜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它们昂头冲他嚎,试图从他嘴里抠出东西,把这些东西添油加醋,打散重装,一股脑扔上网站头条。 他知道,如果他在刚刚那个感情问题上,展现出一丝迟疑,或半分悔意,第二天的娱乐头版标题,一定会是“q姓小生婚姻不保”或“恩爱人设崩塌,q姓夫夫离婚坐实”,很多人根本不会点进文章,快速浏览后,他与祁林的这场婚姻,会在茶余饭后成为笑谈。 祁林早签好了离婚协议,甚至早就扔上床头,是他一直视而不见。 只是结婚证罢了,撕开它不过斩开两张照片,真的无法接受? 邱池站在礼堂边,把领带扯松,深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正见一辆灵巧的sart停在门边,先从车上下来的是条修长的腿,随即是黑色的束腰礼服,施秒在车旁伸出手,由侍者引领走向礼堂。她身姿窈窕,细腰不盈一握,只是这妩媚温柔的造型,却因细脚高跟鞋不断踩踏起落,生出杀伐果断的气势。 她一见邱池,便细眉一竖甩开侍者,气势汹汹扑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先扬臂拽住他衣领:“你们这个装腔作势的见面会,还非要穿礼服,妆容精致才能进来,这哪里是开会,这是在选妃吧?怎么,和祁林过够了,找几个新人养在家里,重焕青春?” 门外已经有散落的记者扛起镜头,保安和侍者忙上前阻止,邱池本就有些烦躁,衣领被拉住,更让他喘不上气:“施秒,松手,看清楚我是谁。” “你――” 施秒手指攥的更紧,她鸦翅的睫毛下是滚圆的两只眼,似两颗被打磨成球的钢锥,在眼眶里左冲右突,挪腾翻滚。 她嘴唇抖动,试图说服自己,面前这个人是邱池,是她原来的上司,是k j的老总,不是外面那些小鱼小虾,不是干不好活的实习生,不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住衣领,骂的酣畅淋漓。 她不是傻乎乎的祁林,不会倔强到一门心思走到黑,把自己都搭进去。她是工作室的合伙人,是金牌经纪人,她与祁林只是合作关系,不必为了他和邱池撕破脸,圈子这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把邱池惹急,收拾她也是分分钟的事。 邱池这个名义上的丈夫,都不慌不忙不顾祁林死活,她这个外人,有什么必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真能这么说服自己? 能说服才怪!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起共事这么久,铁打的心都焐热了,怎么能说服自己不急不躁,怎么能说服自己高高挂起! 她手指不断抽动,眼脸都荡出了水波,隐隐浅红攀上虹膜,邱池再迟钝也知道出了事,他下意识四处一扫,捏住施秒的腕骨,带她从侧门进了礼堂,随意推开一个化妆间。 这化妆间刚被用过,还没人来打扫,满桌子都是散落的浮粉水彩,邱池向后靠上桌沿,他舌头发紧,忍不住对施秒伸手:“有没有烟?” 施秒没想到他一句话问这个,也有些惊愕,邱池从不抽烟喝酒,人尽皆知,外面的人想打火都得先看他眼色,这次主动要烟……或许,他也不像看上去那么风轻云淡。 施秒不自在地把手伸进挎包,取出烟盒扔给他:“出来的急,只拿了特醇七星。” 是什么烟邱池根本不在乎,他现在迫切需要咀嚼什么,烟也好槟榔也好,什么都好,总之要填满牙齿,不能让舌头空荡悬在口间。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不安,尘封的感情刚绽出嫩芽,没来由的恐慌便从天而降,将嫩芽直拖到底,寸寸埋进深渊。 祁林的影子出现在洞口,他伸手去抓,又一次穿过透明身体,手腕被浸的寒凉一片。 “祁林不见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施秒整盒烟都给了邱池,自己只留了一支,她点了火夹进唇,眼窝泛红,狠狠抽吸:“我派去接他的两辆车把人跟丢了,张编说等了三个小时不见人影,连条短信都没出现。你一定没跟着他,他明明情绪都不对,你为什么离开?” 邱池颈侧崩出两条青筋,他抿了唇,夹烟的手猛然握紧,细弱的烟身被碾成团,掉落在地。 他回忆起最后看到的,祁林蜷缩成团的脊背。 “离开一会,也可以吧。” 自欺欺人的侥幸在空中狞笑,它们化为带刺的长鞭,甩向他的脸,把他打的扭曲了五官。 在施秒开口之前,他抱有一丝幻想,但施秒话音落下,他便知幻想被打碎,没有什么能阻挡祁林去见嘉木,除非…… 邱池突然抬头:“他是不是回家了?” “啊,还真有可能!”,施秒慌忙掏出手机,给祁建中拨号,她之前关心则乱,把祁林回家这个可能,忘的一干二净。如果祁林只是兴起回家,那她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直冲过来,就成了笑谈。她与祁建中没什么深交,只有他一个电话,她来回拨打数次,那边都嗡嗡作响,无人接听。 “他家的具体地址,你知道么?” 邱池深吸口烟,被呛的咳嗽,握烟的手有些颤抖:“你开车,我们过去。” 施秒一听便愣了,她先是不可置信,随即勉强动动唇角,扯开个笑:“我以为……好歹……你不肯离婚……至少对他……算了。” 她抿住唇急匆匆转身,没走几步就被邱池叫住,对她指指自己的车:“开我的。” 两人坐上车,风驰电掣往滨江区赶,邱池在后面打开窗,汹涌的风夹杂水雾,从外面扑来,仰头能看到云团上的黑雾,它们层层聚集铺在天边,如攻城的战士,要吞噬蓝天。 这么短短一会,邱池已扔掉四颗烟头,他焦躁咬住烟管,给唐蜢拨号吩咐:“我有事出来,后面的事交给你。老唐,我信任你,所以告诉你,祁林可能出事了,但你要帮我挡住媒体,尽量封锁消息,就说祁林在国外的亲人重病,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唐蜢正指挥人到处找邱池,听到他的电话,差点哭出来:“晚宴都定好了,主办方就不说了,主任还在这等着, 您一句话不说就走……” “事情要分轻重缓急”,邱池神经质地敲打车窗,眉头皱紧:“现在祁林的事最重要,其余的都往后推。” 施秒在前面打方向盘,闻言忍不住冷笑出声,心想现在装出个情深似海的样子,给谁看? 唐蜢那边又说什么,邱池捏屏幕的手指更紧:“我知道拦不住,但把扩散面降到最低,就说卖我k j一个面子,之后什么合作都好谈,若是哪家爆出消息,它不懂规矩,我手把手教他识字。” 唐蜢在对面犹豫应下,邱池挂了电话,又拨给别人,这次摇身一变,立即放软声音:“孙队,我爱人祁林,可能失踪了。” 施秒拐上高速,踹开高跟鞋,心道这个马后炮戏精,一脚油门飙了出去。 孙队那边问了几个问题,邱池一一回答,随即又道:“我想请六支队队长陈锋,主办这件案子。” 孙队似乎想要拒绝,邱池连忙劝说:“祁林是影视红星,不尽快找他回来,影响太大,他还是我爱人,我们结婚五年感情深厚,失去他我会崩溃,求您帮我。大恩大德,我一定记下。” 这会儿成影视红星了,成感情深厚了?还崩溃,开什么玩笑?当时把祁林拉下马,把唐权真推上去,可没看出他爱祁林,可没看出,他觉得祁林红哪! 这特么不该让祁林去演戏,该让邱池去演,说不定能拿个影帝! 施秒在心中磨牙,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邱池难得做小伏低,她也不好多言,只能强制牵回心神,猛踩油门,两边景色飞掠而过,车速已上一百七,导航不断发出嗡鸣。 陈锋声如其名,薄而尖锐,从听筒飘进耳朵,像柳叶刀割开耳膜:“邱池,孙队说,你指名我接这个案子。我说话做事与常人不同,如果接下来我的所作所为,与警队形象不符,请你理解。” 正因为陈锋不按常理出牌,邱池才指名找他,这个第六支队在刑警队神龙见首不见尾,专破疑难大案,在警队享有特权。队长陈锋性格古怪,经常不在洋海,邱池本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能撞上他回来。 陈锋可能在夹着手机说话,听筒里有整理资料的声音:“你什么都不必说,我都会查,你现在从市里赶往滨江,车速将近一百八,我姑且推断,你是去确认失踪详情。如果信息属实,鉴于你爱人的身份,这件案子很可能是绑架求财。从现在开始,任何人给你发消息,你都要截图保存,任何人与你通话,都要开启录音,任何人给你寄包裹,接触时都要戴上手套,以免污染指纹。” “明白了。 邱池立即回答,陈锋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我还要提醒你,无论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之前有过类似的案件,以你现在的报警时间推断,人质可能已经死亡。如果嫌犯要你准备赎金,马上联系警方,不要贸然行动。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 邱池胸口一窒,手中的烟再捏不住,连被汗浸透的烟盒,都歪斜拧进掌心,蜷缩成团。 祁林是人啊,是会跑会跳的小马驹,会弯起眉毛,盘住他腰,大笑着啃他嘴唇。 祁林该站在门边,对他吐出薄雾,身形漂亮,侧颜精巧,露出笑颜。 他是条鲜活的生命,不该是冷冰冰的人质,更不该被贴上“可能死亡”的标签。 …… “邱总,既然什么问题都可以提,那我问个私人问题,在感情里,您是否做过令您后悔的事?”” “没有后悔……在感情上,没做过后悔的事。” …… 这回答像场残酷的预言,放大在耳边,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半空,随时将要砍落。 将感情强硬剔除时,理智会占据高地,祁林固然重要,然而有许多更重要的,能将他压扁。 然而祁林失踪,生死未卜,那些名为理智的东西像多米诺骨牌,一张接一张崩塌,祁林像最开始的牌面,后面有万千张牌,他变得不再重要,但只要他向下一倒,后续的万千排阵便摧枯拉朽,尽皆崩盘。 邱池嘴唇微抖,慢慢弯腰,两臂夹住额头。 他后悔了,现在他就后悔了。 说出后悔二字,能不能,让祁林安全归来? 第12章 (1) 两人在高速上一路狂奔,下了高速直奔滨江八中,此时已过了学生放学时间,热闹的小巷都比往常安静。天边乌云凝聚,低矮的砖房外是土青的墙皮,被昏光浸染后,墙面阴影蔓延进小路,两人踩着青石向前赶,施秒的高跟踏进石缝,碾出数道舔脚水纹。 “连排水做的这么烂,也好意思和市里硬杠……” 这里的路面修的不好,施秒心火旺盛,细跟每踩一步,都恨不得将地表踏裂,邱池一言不发,只快步跟在她身后,他眉眼笼罩阴霾,唇角抿成一线,胸中那根弦在看到聚集着的警察时,嘣一声断了。 他甚至深吸口气,才驱动双腿上前,施秒早快步闯到门边,推开警察就往里挤。 “哎这位同志,你等等……” 施秒根本听不进去,挥舞胳膊挣扎:“我是祁建中的家属!” 拦她的人上下看她:“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我……”,施秒险些咬了舌头,慌忙把邱池拉来:“他真是家属!他是祁建中儿子的丈夫!” 同性婚姻虽然已经合法,但未被普遍接受,那警察明显愣了一下,才恢复公事公办:“那你也先等我们……” 邱池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接起来,陈锋插入冰冷的嗓音:“手机给他。” 那警察狐疑接过手机,接听一会之后,表情也变得严肃,他挂了电话后便让其他人让开,递给他们手套脚套后,便放他们进屋。 这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有许多还是新的没拆封过。墙壁边角被打扫干净,连陈旧的灶台,都看不出脏污。 叠好的棉被工整摆在床头,上面覆盖防灰的塑布。 灶台上的铁锅里还有炸过的鸡柳,灶边是三大桶未开的金龙鱼,以及……氧化发黑的血迹。 血迹不厚却长,在地上淋出深浅不一的形状,从灶边延伸到门口。 原来……这就是祁建中现在的家。 夏日将至,窗外蝉鸣渐盛,邱池却身上发冷,刻意忽视的东西从心底冒出,它们露出獠牙对他笑,锋利齿尖啃他心头。 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见祁林的父母,祁林带他回钱源中心的小洋楼,家里的红木桌子上已摆好饭菜,祁母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端了雕花鱼对他们笑:“林林好不容易回来,做的都是他爱吃的,您就是邱先生吧?我不知您爱吃什么,您说几个,我让人现做,好不好?” 邱池知道这就是温柔一刀,他连忙摆手,一边说着林林爱的我都爱,一边把早买好的礼品送上前。 祁母笑笑,接过来也没拆,只放在旁边,她把鱼摆好,低声问祁林:“日子定好了?” 祁林没想到二婶这么单刀直入,闻言都有些懵,恰好门锁在响,她刚一抬头,祁建中一腿已跨进门,见了她就苦笑:“车刮坏了。” 祁母无奈上前,接过他外套:“怎么又刮了?你这辆送去修,我那辆你先开着,好不好?” “当然不好”,祁建中摘了领带,拉开椅子坐下:“这几天要去和北塘渔业谈事儿,开你的多没面儿。” “面儿面儿面儿,就知道面儿”,祁母拍拍外套上的灰,不动声色翻白眼:“你干脆去代言小浣熊干脆面,保证他们,再不用为销量发愁。” 祁母在俏皮话上的跳跃广度,让邱池颇感震惊,祁建中却见怪不怪,把摘掉的领带递给她:“你看我今天戴这个,和衣服颜色,是不是不搭?中午吃饭时,老余眼珠都快黏我胸前,肯定背地里笑话我土。” “人家才没那个时间”,祁母端碗给他盛饭,用勺背把饭压实,话尾一转:“邱先生先吃饭还是先喝汤?” “您不用麻烦,我给他盛。” 邱池还没回答,祁林已屁颠颠拿了他的碗,到对面给他舀汤,祁建中闷头扒了会饭,实在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抬头:“真要结婚,你娶他还是他娶你?” 这话肯定是问祁林的,祁林正端了汤回来,闻言差点洒了:“呃……” 他飞速和邱池交换眼神,接收电波后,立即斩钉截铁回答:“当然是我娶他,我们家面儿这么大,可不能让人看扁。” 祁建中瞥他一眼,用筷子点点碗沿:“站没站相,回来坐好。” 祁林吐吐舌头,踮脚往回溜,这次乖乖坐回二叔旁边,不敢再逃,祁建中点点头,绷紧的面皮稍微放松,但还是无甚笑颜:“古人诚不欺我,儿大不由娘,小崽子一年不往家打几个电话,突然跑回来说要结婚,把没把长辈放在眼里?” “那您和我二婶,比我还快呢”,祁林晃着脚,盯着碗底不看他,只耳垂悄悄泛红:“还不是一周就扯了证,我好歹还回来通知一声,您这才叫先斩后奏,生米煮成全熟饭。” “说什么呢小崽子,那能一样吗,你才多大,毛都还没长全!”,祁建中放下饭碗,面红耳赤,东拉西扯劝导:“结婚是件大事,不能拍脑袋决定,两个人要生活几十年,不是感情好就能走到老,再者说,你这崽崽,真被惯坏了,哪有刚带对象回家,让长辈一看,回去就要领证的?我和你二婶都这么忙,郎飞那孩子又不省心,你们是不是领证之后,马上就要办酒?在国内还是国外办?如果在国外,我们办签证都来不及。老婆,崽崽翅膀硬了不听我的,你劝劝他啊。” “你个老古董,现在的年轻人,新式婚礼都不要父母去的,你别讨人嫌。” 祁母笑笑不置可否,她心里拎的清,知道祁林从小不在亲人身边,凡事自己决定,我行我素惯了,想领证他们根本没法拦。但这脑子一热做的决定,等荷尔蒙消退,热情不知能维持多久,如果领了证大办酒席,最后没磨合好,那现在操办的越大,到时候就越难堪,还不如这会遂了祁林心愿,不给他留遗憾。 祁林留给祁建中教育,她决定多多嘱咐邱池:“邱先生,我们林林,性格随他叔,太好面子,你和他越亲,他有些话越藏着掖着,不和你说。我听他叔说,林林小时候淘气,打架打输了,就躲在屋里不吃饭,你去抱抱他哄哄他,他哭一场,气就消了,你不管他,他就钻牛角尖。你比他大,多让着他,小两口过日子,他冷了你给披件外套,你渴了让他给倒杯水,苦了累了互相搀着,什么坎都能迈过。我们做长辈的,难得见你们回来,唠唠叨叨的,不嫌烦吧?” “您们放心”,邱池连忙起身,看着祁母的眼,掌心捏紧祁林右肩:“我一定好好哄他,不讨他嫌。” 放在架子上的相框咯啦一动,在邱池指下,绽出一条细纹,那纹路似蛛网蔓延而上,将这五年时光,碾出粗糙裂痕。 祁母即使在相片里,也仍似初见那般优雅,天鹅的颈精致似莲,一双风眼微弯,眼中含笑。 祁林他们离开后,k j便被官司缠身,海外罢工三天两头找上门,邱池国内国外来回飞,恨不得长八只手处事,睡觉都没个囫囵,祁林在某个清晨与他通话,轻描淡写说家里出了点事,他多问几句,祁林便挂断,再拨也不肯接了。 祁林当时签了沈达腾旗下的公司,而沈达腾一边在商场蚕食k j血肉,一边在各种酒局大放厥词,说邱池太嫩镇不住场,邱山林打下的江山,早晚被他败光,一时间k j内忧外患,人心惶惶,不少资深员工也蠢蠢欲动,想离开k j早做打算。 商业社会风云变幻,人来人往都属正常,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即使用理智将自己说服,心头仍泛一丝寒凉。人就是这样,不熟悉的人要走,便如一颗小石丢入湖中,砸不出涟漪,但若在意的人要走,便如巨石掉进水面,击出冲天水波。 要怪祁林么?祁林若与k j不再契合,邱池自认可以放手,只是……不要选在那样的时刻。 但祁林就是祁林,他想要离开,没人能拦的了。 他离开大半年后与邱池通话,邱池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有意无意忽略了他的失常,等再过一年k j重新稳定,他每次问起祁林家里,都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他想派人去查,刚有行动的苗头,就被逮个正着,祁林也不和他吵,只一个月不给他好脸色,碰都不让他碰,他冷屁股贴的多了,也就不再向前。 如果当时,他没有和祁林针锋相对,而是找到他,抱住他,说我就在这里,你难过吗,放心哭吧……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旁边突然飘过人影,是施秒从他身边走过,上前推开了窗:“果然……在这里能看到巷口,法拉利果然没白租。” 邱池耳尖听到了什么:“租法拉利?” 施秒长叹口气,关上了窗,他们走进来不过五分钟,她已把屋子转了数圈,邱池却一直站在窗边捏紧相框,两眼放空神游天边。 经历了最初的恐慌,祁林失踪已成定居,施秒反而平静下来,只是一根烟都没有,她仍口唇发干:“对,他法拉利早换成丰田,就在你家车库停着。” 邱池仿佛被打了一拳,牙齿磕碰上唇,舌头舔到一股血腥。 施秒扯扯嘴角,仍心平气和:“我知道,你以为他太讨厌你,连爱车都不愿放在家,宁愿扔进车行保养。” “我在租车行,都是vip黑金了”,施秒自嘲笑笑,伸指掐住鼻梁,慢慢揉捏:“出席大型活动,去见重要的人,还有来滨江,都要提前给他把车租好,撑出排面。工作室开成这样,确实够没意思。” “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邱池搭住双臂,额角有条青筋砰砰直跳,几要破体而出:“或者说,他哪里欠这么多钱?你走账你都不看?” “邱总,您在怪我?”,施秒站直身体,她红唇轻启,不气反笑:“我和祁林,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了只是合作关系,私人关系再好,也过不了这个界。有些事可以问,有些事不能问,他又没和我结婚,您说对不对?” 邱池躁动的青筋突然瘫软,他哑口无言,口唇张合几次,连声气音都没能吐出。 施秒也不恼,只对他指指门口:“刚你发呆时我问过,祁建中被送到中心医院,如果他醒了,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 两人出了门,又一路赶往中心医院,邱池这次坐在副驾,窗外狂风呼啸,他仍开着窗,顶风与老郭嘶言:“你派几个人去钱源,查祁林家祁建中的事,打听清楚再回来。” 老郭在那边说了什么,邱池有些不耐:“对,非常重要,马上去,明早八点,我要知道结果。” 邱池挂了电话,两指捏住眉心,他只觉面皮水汽都被抽干,整张脸干燥欲裂,像烈日暴晒后的荒滩。 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箍进肉里,淡淡的檀香向外散,邱池默默解它下来,宝贝似的攥紧。佛珠光滑温热,摩擦它默念佛言,有梵音笼罩在耳边。他转动珠子,在心中默默祈盼,手心滚圆挤挨磕碰,像在对他缓言。 中心医院作为洋海最大的三甲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人满为患,他们刚走到门口,陈锋的电话又打进,告诉他们祁建中手术已做完,只是多处外伤,还有轻微脑震荡,现在他人仍在昏睡,不知何时醒来。 陈锋像一个漂浮的幽灵,悄无声息跟在背后,随时提供必要的信息,两人来到住院部,越往楼上走,邱池越觉信息有误,他知道六层病房都是多人间,祁建中刚做完手术,怎么没找个单间? 除了父母之外,祁林应该有个叫郎飞的弟弟,如果出事后,祁建中生死未卜,祁林会不会叫郎飞回来? 推开六楼楼口铁门,邱池一马当先往病房走,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人吸引目光,定住了身。 那人实在奇怪,染了一头时髦的奶奶灰,耳垂上有俩硕大银环,随动作摇摆。他戴着耳麦摇头晃脑,那两只硬物也互相碰撞,嘈杂碎响像马尾小鞭,啪啪在走廊摔鸣。 邱池走近几步,停在他面前。靠近了才发现,他皮外套下是件破洞里衬,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往腰上一堆,蹭出赤裸腰线,脚下一双满是尘土的马丁靴,左脚带子松了,整齐线路变得混乱,鞋带混土踩在脚下,染得灰黑一片。 邱池似一片乌云,由远而近飘来,阴影将人笼罩遍身,这人慢慢抬起头,口中吹着的泡泡正涨到最大,见到邱池的脸,气球似的糖圈‘嘭’地爆开,四散软丝黏上他脸,被他伸出舌头,慢腾腾舔回嘴唇。 两人同时知晓了对方是谁。 邱池知道这是郎飞,他的脸与祁母有六分相似,只是眼角锋利挑尖,像被扯住向上拉牵。 郎飞不慌不忙,把最后一抹糖丝舔进嘴唇,他通红的舌在唇珠上游移,因为舌尖锁环,声音沙哑和缓:“你既然来了,就帮我问问祁林……我妈都死了,他怎么还不去死?” (2) 邱池睁大了眼。 他连愤怒都忘了――他确实听祁林提过,他与兄弟感情一般,但他真没想到,第一句听到的,竟然是这个。 施秒不在这里,她去找主治医师问询,这样也好,如果她在这儿,肯定免不了流血事件。 邱池讶异于自己的平静,仿佛那根名叫愤怒的弦,拉到极致尽皆崩断,他灵魂轻飘浮在半空,听郎飞吐出恶言。 “我妈虽说是他后妈,对他也不比亲妈差”,郎飞撇开头,随意扯了纸,将软糖呸出:“他可倒好,我妈病了,也没见他难过,还吃香的喝辣的,每天招摇过市,我数数他都开过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宾利……” 他回过头,上挑的眼角与歪斜唇角相衬,扯出嘲讽:“真的挺有意思,是不是?只对我妈这样也就罢了,他二叔生意失败,欠了那么多钱,也没见他伸一把手,那段时间我在寄宿学校,天天半夜按开手机刷头版。今天他和小a传绯闻,明天他和小b抢角色,后天他深夜飙车,宁肯把豪车撞的稀烂,也不帮他二叔还钱。” “哦对了,还有你,你就是他那个……金主?嘿,走旱路挺辛苦,他那些豪车,是不是还有你的?他那屁股是金镶玉的,就这么值钱?” 他这么口无遮拦,邱池也不恼,只两手插在口袋里,平静问他:“他二叔,欠了多少?” 郎飞闻言有些懵,可能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怒,他下意识回答:“大几千万吧……但借款的人只有四个,都是老祁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钱不急。” “你还知道什么?” 邱池又问,他对郎飞漠不关心,只专注他想得到的答案。 这副不慌不忙的态度激怒了郎飞,郎飞原本想给邱池下马威,谁知硬拳头砸进软面团,力道被卸了干净,他心中不忿,愈加恼怒:“他们对祁林好上天,凭什么他祁林当白眼狼?他一回家,我妈就好吃好喝贡着,老祁就带他各处玩乐,我不过手头紧,随手拿了点钱,就被臭骂一顿,赶回寄宿学校看管。就这么被呼来喝去,他是儿子,我就不是?” 邱池仅有的恻隐之心,早在祁林失踪时,便消失殆尽,他分不出心思关心郎飞,也没那个精力:“你只知道这些?” 郎飞顿觉自己像个被用完的破袋,即将被一脚踢开,他狠狠磨着牙,逼出讽笑:“还想知道什么?你不如给我讲讲,走旱路究竟爽不爽?” 邱池唇角陡然一弯,突然笑了,他原本面皮紧绷,这么一笑,唇角仿佛被刀切开,割出红痕。 他身量太高,墨色风衣直垂到膝,整个人像堵墙,气势阴沉立在走廊。 郎飞顿时察觉到不对,他腿脚一动想溜,可惜屁股还没挪,衣领便被大掌捏住,提了起来。 他张口欲叫,只吐出一个音节,邱池力大无穷,握住他衣领的手,如同用生铁铸成,无法撼动。郎飞头昏眼花,脚不沾地被拽进水房,他还没反应过来,头就‘砰’一声,被狠狠按进水池。 中心医院半年前更新了设施,水龙头出水又快又猛,郎飞眼睁睁看龙头被拧,汹涌水流如瀑布,疯狂向下喷涌,顷刻将他冲的睁不开眼,鼻子耳朵嘴被压进深海,他咳喘不休,胡乱摇头,很快没了挣扎的力气。 邱池居高临下看他,几秒钟后关了龙头:“你哥不在,我替他给你洗嘴。” 郎飞唇角都咬红了,奶奶灰头毛软塌塌堆着,但他犹在梗着脖子,奋力向上抬。 “还钱不急这种话,只有小孩会信。亲兄弟算明账,知不知道?” 郎飞一愣,仿佛被扇了巴掌,气焰萎靡不少:“我不知道!我也用不着知道!” 邱池盯着他,冷冷一笑:“你知道,你只是不愿承认,你是个帮不上忙的废物。” 郎飞瞪圆了眼,他欲张口还击,又被邱池打断:“别的我也不说,祁林这么做,是变相展示,他能还款。他对你家问心无愧。” “你知道个屁,你又知道个屁”,郎飞奋力摇头,两串液体从眼角流出:“他做什么都对,什么都替我做决定,我妈病了,也不告诉我,我妈快没了,也不通知我,等我知道了往家跑,只看到我妈照片……怕我添乱,就什么也不说……” 他目眦尽裂,眼角血丝疯狂蔓延:“我是他弟啊,那是我妈啊,连我妈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 施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按住把手,似乎想直接闯入:“邱总你在做什么?你在按着谁?” 她去和主治医生谈祁建中的病情,又给他腾了单人病房,回来后在附近转了几圈,也没看到邱池。她找人时跑过水房,听到熟悉的声音又跑回来,抬眼就见邱池按着人,那人脑袋压进水池,四肢犹在弹跳不休。 她刚喊一声,邱池便把手伸给她:“纸。” 施秒连忙撕纸递进,邱池接了,给郎飞擦脸,擦好后又把他提起,把脖子也擦干净。 “一码归一码,如果因祁林,你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我很抱歉。” 邱池如果继续揍他,郎飞还有发泄的出口,然而邱池开口道歉,郎飞被打个措手不及,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半句也吐不出来。 邱池给他擦干脸,扔了纸转身就走,郎飞嘴角一动,突然出声叫他,嗓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等等……我……祁林呢,他让我来,他怎么不来?” 在那瞬间,邱池竟体会到了祁林的心情,那种……无法吐露真相的心情。 郎飞色厉内荏靠在池边,像个牵线木偶,被风轻轻一推,便会尽皆散落。 “他在警局接受问询,忙完了就会过来。” 邱池张口回答,已经走到门口。 还没迈出大门,就听到郎飞的声音,声线飘忽,似幻还真:“你也……骗我,你和他都骗我。” 邱池芒刺在背,快步走了,施秒来回看了几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紧跟邱池离开。 他们从六楼快步往下走,施秒亦步亦趋跟在背后,突然听邱池开口:“当时从k j离开,为什么签了腾达传媒?” 施秒立即知道他问的是祁林,她隐约能觉察到,这是插在邱池心头的一根刺,她不能替祁林回答,只能说她知道的部分:“近两年才流行开工作室,当年不是,当年市场被你们两家瓜分,他离开k j时,仅剩腾达资源多,本子还能任他挑。我记得,当时你和沈达腾还有不少合作,一起出席各种活动。谁知你们私下暗潮汹涌,突然撕破脸,媒体都炸了……” 她摸摸鼻子,有些忐忑:“祁林察觉到不对,立即联系上我,宁可付违约金,也要离开腾达,恰好我也有单干的想法,就出来与他合作。” 她边说边瞄邱池,邱池闷头向下走,不发一言。快到一楼时,他突然张口:“一个两个的都不解释,什么毛病?” 他不知是在说祁林,还是在说自己,施秒不知如何接话,好在他继续说了下去:“自以为什么都能扛,就什么都藏着?”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邱池深吸口气,把电话接起,对面是王妈惊慌失措的声音:“邱先生、邱先生!我刚刚出门买菜,回来时发现门口有个包裹,上面写着让您亲启!我不敢碰,您快回来看看!” 邱池手下发力,险些把机身捏碎:“发件人是谁?” 王妈在那边焦躁转了两圈,才蹲下身,仔细看包裹上的信息:“……没有发件人,收件人一栏也没地址,只有您的电话和名字。” 看来不是快递寄来,是有人亲自送来? “你去总控室,把别墅附近的录像调出来”,邱池示意施秒坐上驾驶座,自己坐上了副驾:“包裹放那别动,我回去拆。” 邱池的别墅在洋海北面,走外环下去再到快速路,是堵车最少的路线,施秒一路把油门踩到底,邱池一直唇角紧绷,掌心佛珠转的飞快。 他的手机又响,邱池把手机丢出来,随手划了免提,陈锋的声音突兀传来:“我早到十分钟,在门口等你。” 他只说了这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句,就收线挂断,邱池把佛珠解下,小叶紫檀仿佛长出棱角,在掌心互相摩擦,要将软肉割伤。 两人速度极快,一路到别墅口时,就见三人已等在那里,他们都身着便衣没穿警服,看邱池他们过来,站在后面的一个人挥了挥手,示意宾利停在他们面前。 邱池从车上下来,立即就认出陈锋是谁。站在最前面的人身高不到一米七五,相貌平平,扔在人堆里也认不出,但是他眉骨高眼窝陷,一双狭长的眼凹进眼眶,眼尾下耷,两双眼细小如钢丝,眼皮薄的几乎看不见。 “我平时会戴平光镜”,陈锋解释一句,将手套递给他们:“包裹我刚才检查过,可以拆。” 邱池接过手套,快步走向门口,突然又听陈锋出言:“拆过后你也行听不进话,听我先说。监控我调取过,送包裹的是个小孩,可能被人指使,他已被调进警局询问。之前接人质的两辆车车主被人打晕,车被开走,他们醒来时,车又停回身边。他们惧怕担责没说实话,车里也未留下指纹等信息,看来绑匪有备而来。通过线人给的消息,抓了两个伤害人质父亲的嫌疑人,把他们供出的信息,与去接人质的司机提供的信息,通过数据库比对筛选,初步筛出六个可疑人,绑匪就在他们之间。有个叫查谦的嫌疑最大,他从金三角逃来,做事穷凶极恶,希望你与我们配合,尽快解救人质。” 邱池一言不发,只竖耳听着,听到‘穷凶极恶’几个字,他掌心一跳,手心像着了火,从包裹上弹开。 陈锋冷静盯着他,邱池深吸几口气,努力稳住心神,拉上手套,把包裹撕开一道小口。 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这种感觉,心跳如擂鼓,指节僵硬,无法伸展,干枯脸皮像被拉进撒哈拉暴晒,烈日疾风如裹云团,将他包裹,让他无法喘息。 包裹被一层层掀开,躺在里面的东西,也滚了出来。 是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录音器。 邱池慢慢横过手腕,抖着手展开信,信上短短一句话,是……祁林的笔迹。 “一根指头五千万,救我。” 每个字上都有血迹,将颤抖的汉字,晕染的看不清晰。 祁林是在如何艰难的环境下,一笔一画,被逼写下了这封信? 他又硬着头皮,按开录音器,里面传来的,是明显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 “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如果这信要带给邱池……我不写。” “……我活到这么大,说出的话,从不收回。我说不再求他,就死也不会求他。” “他,对你,不好。” “我写什么……都没有用。” “楚青衣,有骨头。写信、上瘾,二选一。” 邱池掌心一甩,指缝抖开,陈锋眼疾手快按住他手腕,逼他听下去。 随即传来的是沙沙的嗡鸣,良久之后,变声处理后的声音,才艰难涌出:“……你扎啊,但你记住,是你,毁了楚青衣。” 声音戛然而止。 小小的录音器像具没了灵魂的尸体,横躺在邱池掌心。 邱池立在原地,不言不动,他的灵魂瞬间脱离身体,静静飘在半空,俯视下面的一切。 是绑匪毁了祁林么?不,是他邱池……毁了祁林。 他要伤害祁林到什么程度,让祁林伤心失望到什么程度,才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向他求助? 陈锋看他神色有变,适时开口:“稍安勿躁,人质还活着。他既然写了信,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上瘾。” 没有生命危险? 那他究竟有没有上瘾? 他是祁林啊,这么骄傲,怎么能承受这些? 为什么……要倔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失望? 邱池再站不住,他胸口剧痛,两腿发软,捂住头蹲在信前。 他在那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13章 (1) 祁林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写信、上瘾,二选一。” 查谦慢条斯理拉开他的袖子,拍打他的小臂,东倒西歪的寒毛暴露在空气里,如同在呼啸山风中,随风飘摇的幼苗。 祁林的手臂被有节奏地拍打,每拍打一次,锐利针尖都凑的更近,他的关节不自觉发抖,手腕被拉扯的嘎吱作响,磨破红肿的皮肉撞在手铐上,疼痛更甚。 查谦把针筒贴上他小臂,像滚白蛋那般轻柔,一双眼却如同鹰鹭,紧紧盯着祁林的脸。 滚烫的心脏噎进喉管,祁林额头冒汗,大口喘息。 他知道,这封信即使他不写,查谦他们,也有其它办法,向邱池传递信息。 在他躺在车上,被铁掌捏住喉管时,他便猜测到,查谦享受掌控的快乐,享受猎物在他手中挣扎抵抗,最终颓靡的过程。 要不要赌一把? 这是一场博弈,他若轻易屈服,便会丧失价值,这针尖会毫不犹豫,扎进他的皮肉。 “你扎啊,但你记住,是你,毁了楚青衣。” 他突然抬头,挤出抹笑,强硬用目光顶住查谦。 查谦眼瞳一晃,他仿佛看到,楚青衣站在屋檐上,头朝下坠落下去。 破旧房子有种发灰的霉味,空气如同发酵的面团,扔个火星进来,砰一声便会炸开。 两人无言地僵持,赵东的声音突然闯入,将面团扯裂:“我x你妈三不管,他x的就这么点货,还浪费在圣母身上?老子他x出生入死,你耍老子?” 查谦眉峰一跳,压在祁林小臂上的针筒,按的更紧。 钱三一直牢牢抱住赵东,他身量比赵东小太多,很快便力不从心,焦急冲那边吼:“查谦!” “可以。” 查谦垂眼,将针管丢开,他走出几步蹲下身,在散落的东西里翻找片刻,掏出一把钳子。 一把虎头钳,尖头收紧,握手处薄薄一层油皮,黏进掌心。 查谦走回祁林面前,低头看他片刻,突然抬起一脚,狠狠顶在桌沿。 他五指指纹被烫过,皲裂如暴晒后的鳄鱼皮,粗糙丑陋。 他抓起祁林左手小指,放到眼前看看,钳子打开,按上祁林指骨。 “不写信,手,没用。” 钳子一动,祁林痛呼一声,皮肤撕裂,一圈血珠洇出。 查谦仔细观察祁林的脸色,手下动动便松开,明明可以一步到位,他却挪来挪去,不给祁林痛快。 他像用钳子给祁林做指环,小指、无名指、中指挨个碾过,无一幸免。 一时间,屋里只余祁林惨叫,浮灰被惊的漫天飞舞,四处炸开。 连赵东和钱三,都愣住不敢再动,查谦像手术台上的医师,面无表情做精细动作,祁林每根手指的“指环”,都呈平行状态,连皮肉绽开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十指连心,祁林嘴唇几步被咬烂,冷汗层层洇湿脖颈,衣服被打的透湿,像从水里捞出。 楚青衣,真漂亮。 查谦握住祁林的手指,轻轻摩擦。 即使瘦的可怜,脸肿了,手红了,脖颈青筋都冒出,整张脸青白的不像话,也漂亮。 红肿嘴唇吐出的痛呼,让他更漂亮。 查谦蜷在黝黑窄小的地下旅馆,薄薄的墙皮挡不住声,四面被喘息媚叫包裹,老旧电视信号差的厉害,遥控器电量不足,拨来拨去,只有楚青衣的声音。 “在下沧州楚青衣,敢问兄台大名?” 楚青衣背着剑,长发飘摇,烈风将长袍卷起。 他对人抱拳微笑。 什么是“在下?” 沧州是哪里? 查谦不懂,他躲在潮湿的被子里,盯着屏幕,一字一顿,努力跟读,字节艰难蹦出:“在下、沧州、楚青衣。” 他的长发呢? 查谦伸出手,祁林连躲的力量都没有,被他抓住头发,提到面前。 祁林大口喘息,费力半睁着眼,查谦盯着手里的发丝,突然开口:“为什么、剪掉?” 剪掉……剪掉什么? 祁林被迫清醒,头皮要被扯掉,无力回答查谦。 好在查谦只恍惚一瞬,他松开手,后退两步蹲下,随手抓来个镊子。 他这次没抬脚顶桌沿,只轻轻捏起祁林的手,闪烁寒光的镊头,按上他的指盖。 指盖受力发白,被镊子揪住,向上一提,盖底立即爆出蛛网状的裂痕,祁林再承受不住,眼泪洇湿眼眶:“……我写。” 查谦停下动作凑近祁林,逼视他的眼:“不准,骗我。” “不……不会骗你”,祁林惨笑,失血的唇抿的发白:“我哪里……还有力气。” 查谦狩猎过不少野兽,狩猎的过程很开心,精力得到发泄,情绪恢复稳定。 但这些快乐,都不及驯服楚青衣,所带来的快乐。 张牙舞爪瞪眼的小兽,与潇洒站在屋檐上,挽着剑花的侠客,奇妙融合在一起。 祁林手指发滑,颤抖握住笔,血点将笔身蹭的发乌,几条血线淌落,洇开信纸。 “写……什么?” 祁林努力开口,字符从齿缝冒出,干哑无声。 查谦扔掉镊子,两手插回裤袋。 他狩猎的这个野兽,这个劫富济贫的侠客,不像表面上那么坚强,也会痛也会叫,也会因威胁屈服。 毫无赏玩的价值。 “一根,指头,五千万,救我。” 查谦开口,祁林写下第一个笔画,便僵住肩背:“你们……不是我二叔……的债主?” 祁林记得,二叔主要的债主叫陆喜,是钱源某个地下商会的会长,当初就是他做主,同意祁林只要按时高息还款,就不找祁建中的麻烦。 但陆喜在白道上算有身份,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狮子大张口,要这么多钱。 如果施秒已经报警,如果邱池也愿意救他,他们会不会追查二叔这条线,最后跑进死胡同里? 如果不是二叔的债主,那他们是谁? “写信”,查谦饶有兴致盯着祁林的脸,镊子又被他捡起,轻敲祁林手臂:“楚青衣,更喜欢它?” 祁林强行扯回心神,一笔一划,按查谦的要求,把信写了出来。 查谦将信装进信封,又扔了个小录音器进去,将信封扔给钱三:“你,送给,邱池。” “我?” 钱三吓了一跳,慌乱接过信封,险些把它甩到地上。 查谦扫了眼口角吐沫的赵东,嫌恶瞥开眼:“对,你去。” 赵东不满意了:“你他x瞧不起人吧三不管,凭什么钱三能去,老子就不行?” 查谦还未开口,祁林突然开口,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脸颊鼓起,声线分外清晰:“因为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癞皮狗,只会去垃圾桶翻食,没有送信的能力。” 赵东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睁大眼,随即他头冒青烟,几步闯到祁林面前。 之前注意力都在查谦身上,等他凑近,祁林才发现,赵东体型敦实,摇动的手臂如裹钢皮,连大腿肌肉,都要把裤子崩开。 这人都已上瘾到这种程度,早该面黄肌瘦,怎么仍如此有力,难道是吃了禁药? 赵东的拳头高高扬起,即将甩上祁林的脸,祁林上半身不动,甚至故意仰头,闭眼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待赵东的重击。 赵东盛怒下的一拳,常人都得丢半条命,更何况只剩半条命的楚青衣。 查谦见势不对,立即伸臂挡住赵东,他自己的手腕都被打的抽筋,可见是多大的力道。 故意激怒赵东,不想活了?这个什么邱池,就这么重要?宁肯自己去死,也不愿给他送信? 查谦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赵东空有一身蛮力,实战经验和查谦差得远,查谦顶住赵东肋骨,狠狠一脚,将对方踹翻。 他拍拍手,随手把镊子插进后腰,蹲下身三下五除二,解开祁林的绳子,扛着他向楼上走:“我带他,上楼,你去,买饭。” 祁林被头朝下扛上肩膀,大脑顿时充血,眼珠要从眼眶挤出,他双手还被拷着,随着查谦的动作,一下下前后摇晃。 等被扛起他才发现,这屋子很大,向上走时,楼梯间还有散落的纸片和木屑,等上了二楼,他被放下蒙眼之前,他隐约一扫,瞄到几个工作间,结合刚才看到的一切,这里……是个废旧的家具厂? 但是附近并没有机器工作的声音,家具加工时需要的人手多,一般为了节省成本,厂房应该连成片,开在远离市区的地方。但这附近十分安静,那是这片厂房,都被废弃?还是只有这一间厂房,因为离树木近,所以建在山里? 祁林迷蒙想着,每个念头都出现一瞬,又迅速消失,他退下的热度卷土重来,眼前阵阵发黑,即使不戴眼罩,都很难接收光线。 他躺在地上,脑袋被扶起,查谦脱掉衣服,前后折叠,垫在他脑下。 祁林呼吸困难,费力喘息,查谦一手托起他的头,一手捏几枚药片,逼他服下。 虚软的手指被抬起,祁林只觉酒精倒上伤口,他疼的说不出话,也无力挣扎,任由查谦摆弄。 查谦拿的其实是药水,只是伤口还渗血,药水倒上只会更痛,这人太虚弱,这么放着不管,钱还没要到,就会撑不下去。 左手五指被仔细包裹,右手又被执起,祁林忍不住想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谁教你的?” 查谦没动,祁林努力抽回手:“别包了,我不戴纱布入土。” 入土这个词,查谦还能听懂,他闻言皱眉:“别说,这种话,活着,就好。” 祁林冷笑出声:“被这么折腾,神仙都活不了。” 查谦定定看他,又抓回他右手:“楚青衣,比,神仙好。” “楚青衣,好个屁”,祁林不动,嗤笑嘲讽:“不过是个打着正义旗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准说,楚青衣”,查谦知道这不是好话,他皱起眉,伸手捏住祁林喉管。 “我为什么不能说?”,祁林毫不退缩,奋力仰起头:“我凭什么不能说?他道貌岸然,享受当侠客的快感!富人就活该被抢?鱼肉乡里的豪绅,楚青衣去抢,白手起家的农民,楚青衣也去抢!他才不管这人出身,只要有钱,他都去抢!” “把富人的钱,给善良的穷人,就叫劫富济贫?”,祁林大力喘息,耳后青筋爆的更深:“别特么放屁了,你这个自欺欺人的懦夫!” 查谦闪电般捏紧祁林喉管,祁林露出释然的笑,长睫微抖。 查谦像被烫到,猛然松手。 不能被……楚青衣激怒,他就是想死。 查谦拍拍额头,后退两步,祁林突然晃脚,脚铐碰撞出轻响:“我腿肿了。” 他横躺在地,像株缺水的,即将干枯破碎的植物。 楚青衣……这么虚弱,一楼被锁住,二楼被封死,解开让他放松一会,应该没问题。 查谦上前,解开祁林的脚铐,刚一放开,祁林两腿一勾,勾住前者的腰。 查谦顿时想卸他关节,手都摸上他踝骨,因下蹲而露出的腰,却被长腿勾住。 祁林勾住查谦,与后者贴紧:“为什么,喜欢楚青衣?” 两人离得太近,热气都要扑上对方的脸,查谦竟有些结巴:“我、我的、汉语,和楚青衣,学的。” “和我学的?”,祁林低言,轻声笑了:“那我多教你几句,你看如何?” 查谦的理智有些融化,视线离不开他的脸:“教我、什么?” “教你一句诗,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这么一路折腾,祁林的衬衫早被扯乱,半褪的裤子松垮堆在腰间,一截漂亮腰线挤了出来。 他双手被拷上头顶,眼睛被黑布蒙住,只有精巧的下巴,和被涂抹过的,鲜润半透的嘴唇。 皮肤被黑色衬衫映衬,若隐若现的两道人鱼线,在昏黄的光衬托下,有种奇异魅惑的美。仿佛这皮肉是块乳化的胶,手抚过便会黏上,再无法抽开。 祁林的口唇都靠上查谦的耳朵,热气直喷入耳蜗:“还有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查谦大腿一抖,大门“砰”一声被踹开,赵东一脚悬在半空,两份盒饭挂在臂上:“滚出来吃饭……x的,三不管你特么在干吗?老子特么长针眼了!” 查谦像被抽了一鞭,迅速从祁林身上爬起。 祁林两腿空空,悄悄握住了拳。 赵东晃悠悠走进来,甩给查谦一盒:“老子刚回来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老子,特么的,被臭虫盯上了!” 查谦理智断了半根,抬腿向窗边走,快走到窗边才反应过来,回过头已来不及,赵东一把掐住祁林的脖子,掰开他嘴,将一个白色喷雾按进他喉管,狠狠按了几把! “我艹你妈!” 查谦怒急攻心,脏话都飙出来,赵东占着地形优势。拉着祁林后退几步,掐住祁林的脸:“货全给老子,用货换命,你不亏吧?” 查谦顿在原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诡异的红爬上祁林脸颊,祁林眼罩被蹭掉了,他抖着手抚住气管,两串泪水向下流淌。 “货在,车后的,保险柜里”,查谦咬紧牙关,唇角崩出直线:“密码是,谭大的名字。” 赵东呵呵一乐,扔了祁林就向下跑,查谦紧追几步到门口,怒吼出声:“解药!” “毛子的货,哪来的解药!”,赵东头都不回,大笑出声:“老子给你助兴,还特么不跪谢老子!” 祁林蜷缩成团,身体抖若筛糠,查谦几步跑回去,拧开水让他喝,刚灌进去,又掐他脖子摇晃:“吐出来!” 祁林干呕几声,眼泪直流,查谦又拧开两瓶,劈头盖脸浇下去,祁林又咳又喘,脸被浇的湿透,额发牢牢黏上脸,眼瞳通红。 查谦看他意识不清,瞳仁都有些散,连忙掐他人中:“楚青衣,醒醒!” 祁林似梦似醒,迷茫半抬眼皮,懵懵懂懂看查谦,突然伸出手,两臂环住他的脖子。 查谦愣住了,他胸口温热,祁林的泪水,瞬间浇透他的衣服。 这人……怎么哭了? 从被抓来到现在,即使被打被揍,被绑被骂,这儿也只流汗不流泪,为什么现在……哭了? 祁林哭的撕心裂肺,他像是离家出走,又被父母找回的孩子,哽咽的喘不上气:“老王八……你怎么才来……你别走……我好疼……我浑身疼……你抱抱我,你陪我说说话……” 老王八是谁? 这赵东拿的是什么药,不会是吐真剂吧?这毒虫留不得了! 查谦咬牙切齿,想去看药瓶,祁林却牢牢缠着,不让他走,仅有的力气都用来哭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沈达腾……不好,我太任性……再来一次……一定不那么做……你原谅我……好想回到小时候……妈妈给买模型……骑在爸爸头上……你别走……我好痒……你给我……给我揉揉……” 他拼命挣扎,试图解开身上束缚,衬衫被蹭开,扣子全松,裤子松垮褪下两寸,内裤冒出个角。 他脸色潮红,眼神迷离,不知是否因药效逼迫,连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染上令人沉迷的醉意。 真漂亮。 楚青衣……可真漂亮。 查谦慢慢抬起手,两臂悬在祁林耳边,一只手掌抬起,抚上后者滚烫的脸。 (2) 要……做么? 现在? 在这里? 他的身体,能承受么? 查谦知道,无论赵东这是什么药,其药效都会激发身体潜能,说不定会强行提振人的精神,若任它发展,不知造成怎样的后果。 当务之急,是让楚青衣清醒过来。 但楚青衣……太乖了,太漂亮了。 像被拔毛剔骨的小兽,软软蜷缩在他怀里,尖利爪牙被磨平,高傲头颅软垂,如果双手没被拷住,可能已抚上他的身体。 这样主动的,受伤的,轻抚便会颤抖的猎物,无人能够拒绝。 查谦覆在祁林脸上的手,同样烫得惊人,他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仿佛全身的血汇于掌心,他任由祁林抱住,任由祁林八爪鱼般将他缠紧。他放在对方脸上的那只手,已松开下滑,轻轻抓住祁林小腿。 手机突响,嗡鸣在寂静中放大数倍,查谦燥热的大脑如被钢针捅入,他顿时弹起,踉跄后退,捞起手机。 刚刚……是怎么了? 如同被罂粟花迷惑,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消失殆尽,差点连自保意识都丢弃。 查谦强自稳定心神,捏紧手机,快步走到角落。 查谦前脚刚走,祁林便咬住唇角,他衣袖里滑出个尖巧镊子,边缘扎进掌心。 疼痛能让他清醒。 这小小的武器,是趁查谦意乱情迷时,从他背后偷来的。 这个赌,他暂时赢了。 凄厉的惨叫,求死的冲动,以及抱住查谦时,说出的半真半假的“心声”。 赵东给他喷的药,其效用更像高浓度的烈酒,他心头阀门被撕裂,平时压抑已久的,绝不会出口的话,像倒豆子那样,一股脑倒了出去。 但后来神魂颠倒抱住查谦,还往他怀里扎,就完全是表演了。 现在看来,他的演技还不赖。 他悄悄动动手指,手上的血已止住,连洇出血珠的甲盖,都不再疼痛。 他之前叫的凄惨,可能让查谦生出恻隐之心,这些伤口看着恐怖,其实没伤到骨头,他以为甲盖已劈裂,但轻动关节,指甲还牢牢黏着指背。 只是他太累了,累到连外界的声音,都听不清晰,休息一会,再让他休息一晚……一定能伺机逃离。 在他祁林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二字,事业也好,感情也罢,他可以痛苦,可以挣扎,但绝不放弃。 即使被击倒,被碾进泥土……他也相信,能重新爬起。 只要保持冷静,只要让这几人放松警惕,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一定能逃出去。 祁林在刺耳的铃声中横躺在地,他仍潮红着脸,双手高举过头,双腿互相摩擦,一副中毒已深、饥渴难耐的样子。 查谦扫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手机。 手机不是查谦的主要联络工具,他也经常换号,这声响之所以让他清醒,是因为……这是谭大的专属铃音。 他在墙角冷静片刻,鼓足勇气,划开接听:“谭大,您,快到了?” 一辆黑灰的悍马,在高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起伏的山林间驰骋,车载音响放着文殊菩萨心咒,两边车窗大开,夜间山风汹涌,卷进车厢与佛音交织,混出空远辽阔的回响。 谭大一手按着方向盘,另一手松垮垂出车窗,他右手腕上一串凤眼菩提,颜色统一籽肚圆润,雕磨的精巧细致。 他扫了眼亮屏的手机,咧嘴一笑:“气息都不对了,看来是好饵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查谦惊出一身冷汗,嗫嚅道歉:“谭大、对不起。” “信送到了?”,车前灯将地面照的亮如白昼,四周寂静,谭大吐出口烟,轻敲车窗:“货在毒虫手里?” 谭大虽不在这,但如有透视,将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查谦闻言,手指微抖:“您怎么知道?我没拦住,毒虫,怕他跑了。” “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跑”,谭大冷笑:“明早我到了,立即转移。” “还要、转移?”,查谦抓紧手机,拧起眉峰:“我们都走?臭虫,真来了?” “臭虫爬不了这么快”,谭大把佛珠碾进掌心,转了两圈:“但有备无患,饵子带走,或者碾死,二选一,你选哪个?” 查谦立即扫了眼横躺在地的人,连忙把话筒拉远:“饵子还、有用。” “哦……” 谭大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查谦心跳如鼓,他的恐慌沿着无线电路,爬进谭大耳朵,谭大沉默片刻,忽而笑了:“是个好饵子,不止吊住臭虫,也吊住了你。” 查谦张口欲言,对面却迅速收线,手机只余滴滴忙音。 谭大……生气了? 查谦有些恍惚,他把手机丢下,离开墙角,坐回楚青衣身边。 楚青衣已恢复平静,也许药效已过,他松软躺着,眼帘低垂,侧面被湿软的发丝覆盖,露出晦暗苍白的脸。 楚青衣,这么漂亮,也只是……饵子? 查谦生出迫切的期望,希望楚青衣动一动,说话也好,哭叫也好,骂人也好,至少活起来,不要这样随意躺着,像个……可以随时被吃掉的饵料。 祁林身心俱疲,刚休息片刻就被晃醒,他睁眼迷蒙了一分钟,才看清查谦的脸。 查谦手中,还端着一盒饭。 这是刚刚赵东丢下的饭盒,一半米饭洒了,剩下的菜胡乱混着,看着就生不出食欲。 即使喝了不少水,祁林仍口唇干裂,仿佛水分从体内蒸发,徒留骨架干瘪。 他对盒饭摇头,半闭上眼,又想入睡。 查谦急了,连忙将他摇醒,舀起一勺饭,强行送到他嘴边:“吃饭。” 祁林把头扭开,压根不理。 查谦无奈,又拧开瓶水,把饭泡的半软:“这样,可以?” 祁林被烦的狠了,赌气道:“疼,吃不下。” 查谦想问哪里疼,视线向上,看到他红肿的手腕,和被层层包裹的手指。 等谭大过来,楚青衣的境遇,会比现在更糟。 让他最后……休息一晚。 查谦摸出钥匙,将手铐打开,随着咯啦一声轻响,祁林动动手腕,脑中浮现一丝清明。 他全身没了束缚,便不再拿乔,坐起身把饭接过:“断头饭?” 查谦顿时被踩了尾巴,抬头低吼:“别说、这种话!” 祁林诧异于他的愤怒,但只当他犯神经,根本没放在心上:“有没有勺?我握不住筷子。” 即使一点食欲也没有,也一定要吃饭,不吃饭就没有体力,更逃不出去。 查谦虽然讶异他的顺从,但只当他饿的太狠无力反抗。随意散落的袋子里有断裂的勺,查谦几下把断勺磨圆,递给对方。 祁林舀起一勺米汤,塞进口里,费力往下咽,他喉咙如被烧干,吃饭成了件艰苦的事。 查谦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他喉结滚动,青筋冒出两根,在过白的皮肤下,分外扎眼。 楚青衣……一定会被谭大杀掉。 喉结停止滚动,手脚僵硬扭曲。因吞咽而浮现血色的脸,会成为苍白干硬的墙皮。 “吃饱了”,祁林抹嘴,把饭盒塞回给对方,他吃了大半的米汤,菜却一口没动:“剩下的给你。” 查谦没有抬头,祁林撇嘴,有些不满:“干嘛,嫌我脏?另一份都散了,肯定没法吃,你不饿吗?” 查谦还是不动,祁林无奈,把饭盒放到地上,伸出双手递给查谦:“快铐住,我好累,要睡了。” 地上的菜还剩一丝热气,查谦捧起饭盒,一分钟之内,全部倒进胃袋。 他用饭盒挡着视线,试图不看悬在面前的手,手腕红肿发亮,边缘磨得渗血,手指或许都没有好皮。 地上有散落的绳子和手铐,查谦踢开手铐,随意扯段绳子,在祁林小臂上环几圈,缠上自己手臂。 “睡吧”,查谦拍拍地面,垂眼掩盖情绪:“好好,休息。” 祁林嗤笑一声,倒回地上,闭上了眼。 他筋疲力尽,脑中最后的弦崩断,连甚少表现的软弱,也冒出头来。只有在独处时,尘封的怯弱才会顶出胸膛,抽吸几口氧气。 爸爸怎么样了,受的伤严重吗? 郎飞有没有去照顾爸爸,有没有赶上最近的航班? 自己突然消失,后面的事情,秒秒能不能摆平? 许多合作要暂时停止,违约金又有多少? 郎飞冷不丁遇到这么多事,他能处理好吗?会不会手忙脚乱? 祁林在黑夜里半睁开眼,脑后青筋突突直跳,他努力忽视、不肯去想的名字,正以摧古拉朽之势扑来,占据他的大脑,挤开其它思绪。 他直接失踪了……老王八……会发现吧。 发现之后,会怎样呢? 会不会视而不见,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潜意识里,他相信王八会拼命找他,但在孤立无援的境地里,些许怯弱还是伸出棱角,扎他血脉。 如果邱池真的讨厌他呢?觉得他是个麻烦的累赘,恨不得就此让他消失。 他这样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踹桌子摔杯子,不给合作方半点面子。 想做的事从不听劝,即使别人有万千理由,他仍一意孤行。 发生了什么事都自己扛,却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还让其他人,被迫卷进混乱的局势。 他是如此糟糕透顶,惹人讨厌。 可是……即使这样,也不想放弃,也想努力活下去。 眼前灰雾弥漫,祁林缓缓眨眼,天花板上的色块层层旋转,汇成邱池的眼。 祁林喉结轻滚,无声的哽咽,从心底挥洒出去。 我会努力自救,但是……快来吧,老王八,求求你。 来抱抱我……我真的快……撑不下去。 (3) 邱池在院中“砰”地起身,烟头掉落在地,灰尘尽皆散落。 他精神紧绷到极致,仿佛有了幻觉,看到了祁林的身影。祁林像丢了玩具的小孩,只有八岁模样,睨着眼睛站在他面前。 小男孩不哭不闹,只不情愿伸手,仿佛在讨个拥抱。 邱池慌忙跑去,劈手一捞,扭眉小孩化为幻影,在掌心消失。 他一把抱住的,只有一团空气。 一小时前,他跪在祁林的手写信前,心脏揪紧头痛欲裂。他掌心颤抖,纸页被揉的稀烂。 真正听到祁林的录音,他才发现……他竟然,将祁林伤到这种程度,伤到在生死关头,都不愿伸出求救的手。 陈锋看他情绪不对,让他休息一会,救人的事情先交给警方。 邱池逼红了眼,自嘲低笑:“让我等着?不可能,我和你们一起。” 陈锋看他片刻,忽然道:“这件案子疑点重重。以现有消息推断,人质有很大概率,是被债主绑架求财。绑匪之一的查谦,之前也犯过案,但大部分时候,只求财不伤人,金额也没到离谱的程度。此次赎金数额太大,信里也没有给出,交易的地点和时间。这团伙犯罪经验丰富,应非查谦主导。请你静待绑匪联络,有任何消息,随时通知警方。” 邱池扶着膝盖,缓缓起身,他眼圈下有浓重的乌黑,两颗眼球在血窝滚了一圈,血丝缠绕眼球:“就让我……这么等着?” “你现在和特警队出发寻人,也是事倍功半”,陈锋立在院中,仰头看他,毫不退缩:“我推断,绑匪很快会与你联络,有进一步消息,就立即通知警方。” 邱池不言不动,似乎并没被说服,施秒看不过去,在后面悄悄拉他:“邱总,陈警官说的对,你也有需要做的事。祁林这事根本瞒不住,我先回工作室看看,你这边……至少先控住媒体,如果追捕时,警车后面还有采访跟车,对祁林会更不利的。” 然而邱池根本听不进去,他脑海里盘旋的,都是祁林那句“我写什么,都没用”,这话像一柄钢针,往他胸膛里扎,搅得他血肉模糊。曾被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此时已化为漩涡尽皆消失,尘封的情感从心底爬出,似藤蔓缠紧心脏。 “现在不让我去,也可以”,邱池咬紧牙关,终于吐息:“作为交换,如果主犯确定,并开始追捕,我也要去。” 陈锋拧眉,张口欲言,邱池立即开口,将他打断:“我提前写好遗嘱,不给你们添乱。” 几个人都怔住了,陈锋是讶异于他对人质的重视,施秒则不敢置信盯着他,如此以利益为主的邱池,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两人各怀心事,都先行离开,偌大别墅只剩邱池和王妈,王妈在空荡客厅里绕了几圈,突然一拍脑袋:“邱先生还没吃饭吧?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做饭!” 她不等邱池开口,就一溜烟跑进厨房,很快传来点火炒菜的声音。 她这么一走,客厅更加空荡,但明明只有他一人,邱池却觉狭窄灰暗,雪白的墙壁如有形体,它们向中间推压,要将他挤扁。 他呼吸困难,忍不住走到窗边,把几扇大窗打开。山风呼啸,凛冽疾风荡开窗帘,又钻进他脖子,瞬间将热气抽干。王妈正端着一盘菜出来,看邱池这么站着,连忙小步跑来:“哎呀邱先生,您怎么和祁先生一样?别在窗边站着,风这么大,肯定会感冒呀!” 邱池突然回头,一双熬的血红的眼,迎面逼视王妈:“祁林……经常这样?” 王妈顿时哑口,端着菜试图溜走,邱池开口唤住她:“家里还有芙蓉王吧?都拿出来给我。” 王妈不敢触邱池逆鳞,虽有心包庇祁林,但也无法,只得把祁林偷藏的烟都搬出,邱池看着客厅桌子上,静静摊开的一排烟盒,突然道:“打火机呢?” 王妈连忙递了打火机过去,邱池新开了一包,把烟卷夹在指间,重重抽吸一口。 呛、苦、辣,像陈年酸涩的酒,烟气顺着喉管向下涌,在肺里横冲直撞,又争先恐后溢出。 “烟酒有什么好?”, 邱池低喃,却没放下烟身,即使呛咳的厉害,仍旧狼狈抽吸:“一点……味道也没有。” 王妈不知他说的是没有烟酒的味道,还是没有祁林的味道。她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多言,邱池抽干一根,起身走向冰箱,将箱门拉开,看了一圈,又抬头问她:“除了鸡汤,还有没有别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 王妈不敢说谎,连忙回道:“祁先生不止做过鸡汤,只要回来的早,经常会做些别的,但是…… ” ……但是您经常不回来,好多东西坏了,最后只能倒掉。 王妈没说,但邱池也明白,他像沉默的雕塑,立在冰箱外,大开的箱门有稀薄的凉意,慢悠悠向外飘。 他关上箱门,几步走回卧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的大床。他这几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祁林经常在外拍戏,也不常回来。卧室被王妈日日打扫,热气早就消散,两只枕头并肩挨着,床单被褥光洁平整,毫无褶皱。 邱池只扫了一眼,就被蛰了似的转开,视线最后在床前柜上定格。他几步上前,拉开柜门,柜子里有个小小的戒指盒,分外显眼。能看出它摆放的时间长,但没有一丝浮灰,盒上牵引出的百合瓣,仍如当年那样,精巧细致惹人怜爱。 祁林的身影,又不期而至,强行闯入他的视野。 他们的婚礼仓促而简单,双方行程都太赶,只得在国外祁林工作的剧组旁包了酒店,朋友只到场寥寥几组。 即使婚礼这样敷衍,祁林仍兴高采烈,台上有人讲话,他在台下与邱池咬耳:“王八王八……你掐我一下,我真把你娶回家了?我祁林,把k j的邱总娶回家了?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拯救了银河系吗?” 邱池掐了他屁股一把,祁林“哎哟”一声惨嚎,眼泪汪汪:“好了好了,我知道是真的了!一会上台就要互换戒指,你快点,先陪我演习!” 邱池在心中腹诽,又不是防火演练,还需事先演习?但祁林满眼期待,他无法反对,只得取了盒子出来,将那枚小小的戒指,套上祁林的无名指。 祁林手舞足蹈,左看看又看看,舍不得摘下。指环套在他匀称的手指上,分外漂亮。 然而现在,祁林生死未卜,留在手心的,只有这小小的盒子。 邱池胸中滋味万千,却一种都无法表达,他放下戒指盒,离开卧室到了洗手间,把头伸进水龙头下,让凉水将他冲刷。 冰凉水波冷却燥热的大脑,邱池的头发黏在额上,他双眼紧闭,理智终于飘回些许。 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一遍,有些环节,确实奇怪。 祁林为什么,要把欠债这件事,牢牢藏着,半句都不肯吐,只因性格倔强? 如果真是祁林在钱源的债主,为什么之前不动他,要在这时将他绑走? 为什么这么了解祁林的行踪,对他工作室常用的车,都了如指掌? 不在娱乐圈的人,只是雾里看花,很难知晓实质。有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能对真实的祁林如此了解?不对,不止是对祁林,对他邱池,也同样了解。知道他与祁林的关系,知道他会离开祁林,知道祁林在什么时候,会处在孤身一人,独立无援的境地中。 是谁,给绑匪传递了消息? 铃音突然炸响,撕裂沉寂的空气。 邱池猛然抬头,凉水顺着脖颈向下淌,将衣领浸的湿透。 他这样惊讶,是因为这个铃音,属于他不为人知的私人号码,只和最亲近的人联络,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这种时候,是谁给他打来电话,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短短几秒,他心念电转,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 铃音阵阵作响,如同催命。 他如被猛兽追赶,胸中情绪被獠牙扯裂,喷涌而出。 震动的手机若死神长镰,悬在桌上虎视眈眈,对他展露刀锋。 第14章 (1) …… 时婆罗门女问鬼王曰:「此是何处?」 无毒答曰:「此是大铁围山西面第一重海。」 胜女问曰:「我闻铁围之内,地狱在中,是事实否?」 无毒答曰:「实有地狱。」 …… 车载音箱放过了文殊菩萨心咒,随即又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夜色黏稠风声呼啸,灯光闪烁,飞蛾争先恐后向车前撞,谭大皱了眉,关掉大灯,只余小灯转出山路,进了高速便开始飞奔。 这条高速从淮山市通向洋海,规划极差,岔路枝干较多,连摄像头都装不好。谭大开了一天的车,时间久了头脑疲累,他空出一只手,打开旁边的保湿箱,从里面夹出雪茄。 …… 圣女又问鬼王无毒曰:「地狱何在?」 无毒答曰:「三海之内,是大地狱,其数百千,各各差别。所谓大者,具有十八。次有五百,苦毒无量。次有千百,亦无量苦。」 …… 前方高速分出条岔道,岔道斜缓向下,尽头有条小河,河上有昏暗蓝光,在如此静谧的夜色里,闪烁诡异华芒。谭大眼神极佳,扫一眼便看到,那蓝光源自桌上的一盏灯,灯旁是层层堆起的薄膜,后面有个昏睡的大爷。 一脚油门踩了刹车,谭大随意将车停在路边,拉开车门走下,抬手揉揉肩膀。 他掏出火柴,将雪茄点起,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刚出来的烟雾淡如青烟,无甚姿色,烟头火圈渐盛,抖落一拢薄灰。 谭大沿着斜坡向下走,到了大爷面前,敲敲桌子,哑声道:“贴膜。” 大爷本就半睡半醒,被这声音惊醒,向后一撞,再睁眼镇定两秒,才看清眼前的人。 眼前这人身形不算魁梧,一张脸却生的方正,高低眉下有副棕黑墨镜,鼻梁如脊从眼间升起,又贯入唇峰,耳大如垂,直指向口。 夜半三更,四周无人,大爷下意识握紧腰包:“你要……干什么?” 谭大敲敲桌子,轻笑一声:“贴膜。” 大爷忐忑吐息:“手机……先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要别的货。” 谭大没掏手机,笑容更深。 “什么……别的货?” 大爷眼神乱飘,目光不自觉向桌下滚,后背却努力向后,牢牢黏着椅背:“你在说什么?” “你这里,只能贴膜?” 谭大笑笑,将雪茄放下,从袋里摸出手套,一根根往指上戴:“你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我可以代劳。” 他把手套都戴好,大爷睁眼看着,话都说不利索:“卡也有……都在桌下,哪的卡……都有。” “我自己拿?” “我……我来。” 大爷慌忙把手插进桌下开锁,把纸盒抱出。那纸盒破破烂烂,里面胡乱散着话卡,大的小的应有尽有,谭大在里面找出几张,向袋里一扔,又掏出几张大钞,拍在桌上:“天晚了,早些回家。” 大爷刚哆嗦应了个好,背后突然有跑步声,从远及进而来,附带连声大骂:“特么的那大车是不是你的?你有病吧脑子进水了?!这特么是高速!我一路油门冲过来,要不是刹车及时,就特么要见阎王――” 声音戛然而止。 刘鹏家在洋海,工作却在淮山,他已经一周没有回家,好不容易下班早,连忙一路往家赶,谁知行到半路,眼前突然横出辆车,若不是他驾龄久,开的车性能也好,小命肯定交待在这儿。 他气不过,下车看岔道下有人,立即冲过去要讨个公道,谁知刚跑到底,面前那人突然转身,拦住他胳膊,一叠钞票塞进他手:“对不住兄弟,我着急去办事,这钱就当赔罪。” 刘鹏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这人和他对吼,他肯定撸胳膊挽袖大干一场,但对方当即道歉,他一时哑了火,狠话半句吐不出来。 他仔细一看,这人披了件松垮唐装,两排松扣摇摇晃晃。 再向上看,上挑嘴角盛满歉意,两排牙白的厉害,生出丝丝鬼气。 想到家里的老婆孩子,刘鹏不敢再纠缠:“看你态度还不错……算了算了……” “我是去洋海取货”,谭大笑的见牙不见眼:“所以多带来了现金,收着吧,给你压惊。” 来路不明的钱刘鹏哪敢收,他着急回家,摆手说着“不用不用”,一溜烟跑回自己的车,踩油门就跑了。 谭大两手插袋,低笑摇头,他重新给雪茄点了火,这次味道浓烈不少,苦辛的咖香在舌前一逛,后劲无穷。 他回到路上,打开后备箱,随便掏出个手机,把刚买的卡装上,又上车暂停了音响,一脚油门,让悍马在高速上飞奔。 他拨号出去,响了数声那边才接,他停顿片刻,听到对面浅浅的呼吸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谭大轻抬脚,降低引擎呼啸:“邱总,信收到了?” 手机横出棱角,割伤邱池掌心:“……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谭大斜压手机,凉凉笑道:“钱准备好,明天下午两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边沉默片刻,邱池屏息:“祁林还活着?” “做生意讲究诚信”,谭大把手机拉远些,哈哈大笑:“若成死饵,八折让你带走。” 邱池揪住喉管,强行稳住声线,某个猜测从心底冒出:“你是……沈达腾的人?” 谭大一愣,喉结一滚,两秒后才出声,语调挑高:“废话少问,钱准备好。” 他挂断电话,手机只余滴滴忙音,整场对话不及三十秒。 引擎犹在轰鸣,车前盖震动的频率,比平时更烈,谭大踩着油门向前飘,一时间青筋直冒,额角血脉嗡嗡弹跳。 他开了一会,突然骤踩刹车,两手松开方向盘,几下抠出手机卡,用力掰碎。手机被他随意丢出,悍马硕大的轮子一碾,机身登时化为碎片。 邱池盯着忙音阵阵的手机,某种恐惧从心底爬出,渐渐收紧心脏。 他立即给陈锋拨号:“陈队,我怀疑这次的事件,与沈达腾有关。” 沈达腾非无名之辈,但在没有犯罪的前提下,陈锋如何查他信息? 陈锋停顿一瞬,回道:“稍等片刻。” 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紧盯画面轮换的电脑,副队闵莺捧资料进来,把卷宗摊开:“陈队,都在这儿了。” “闵莺”,陈锋摆手让她过来:“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闵莺一头飒爽短发,身形挺直像杆钢枪:“按理讲,绑匪要求交付的赎金,都是不连号的旧钞。本次数额巨大,全用纸币,至少中型车才能带走。” 陈锋沉吟片刻,当即摇头:“也许不用纸币。” 闵莺一愣,挑起眉毛:“如果不用纸币用网银,那账户会被立即冻结,绑匪会这么无知?” 陈锋脑中回荡邱池的问题,得到的信息像散乱的珠子,互不相碰,用线才能缠起。他抬头凝视闵莺半晌,忽然起身,与她靠近:“我知你舅舅消息灵通,你实话告诉我,这个沈达腾,是不是想要出境?” 闵莺为难抿唇,不想说话,手指在裤缝转了两圈。陈锋看她想走,连忙站起,按住她肩膀:“闵莺,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才顶着全家反对进来。人质无辜,生命高于一切。” 闵莺立在原地,眼圈顿时红了,她想起父母拼命劝阻时,她拼命喊出的话:“我要去救人,我就是有病,我看不得别人难受!” 她咽下哽咽,轻吐出声:“我也只知道大概,舅舅有次喝多了酒,说风向有变,沈达腾得罪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人,有人要弄他,有人要保他。陈队,你看财经网吗?他之前呼风唤雨,但近来好久不出现,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陈锋点头坐下,伸手按压鼻梁,闵莺犹豫片刻,开口道:“无论有没有人保他,他们神仙打架,我们插不了手。” “我知道”,陈锋向后一靠,眼睛盯上屏幕:“特警队已排查两个可疑场地,绑匪经验丰富,一直用障眼法转移视线。数据库比对有没有消息,谁最有主犯嫌疑?” 闵莺摇头,忽然道:“我去催他们加快进度。人质家属那边,有消息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桌上手机又响,邱池把他刚刚通话的那段录音,发给了陈锋。 两人仔细听完,闵莺拍桌急了:“欺人太甚,我现在就带设备过去,说不定能定位到人!” “很难”,陈锋把她叫住,手机在指间旋转:“如果这个人是主犯,他一定会模糊定位。你仔细听这录音,里面的引擎声响异常,有三种可能,一是主犯在高速上开车,把油门踩的太实。二是这车是越野,并且在土路上驾驶。三是这车已停产,没法更换最新的发动机。” 闵莺咬住唇角:“明白了,我立即去数据库监工。” 她风风火火出了门,陈锋调回视线,仔细翻看查谦等人的资料,看了一会,又给邱池拨号:“邱先生,你听好,吸毒会令人疯狂,这些绑匪,不能把他们当人。如果你能与人质通话,请一定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造成惨烈后果。” 邱池靠着卧室的墙,他后脑顶着冰冷的墙壁,凉气沿着脊髓向骨缝钻:“我爱人的性格……一定会想办法自救。” 后脑猛然一疼,祁林在暗夜里睁开眼。 他一直睡不好觉,并为此烦恼,没想到这病症……也能救他一命。 他不知现在几点,只是夜色浓黑,唯月光从窗外爬入,落在脚边。 悄悄动腿,体力已恢复不少,可能没了手铐禁锢,手腕也不再疼痛。 他偷偷转头,查谦半坐靠墙躺着,双眼微闭,轻轻打鼾。 因为纱布缠绕,手指仍不灵活,祁林没法抓住镊子,只能用指缝夹着,试图挑开绳结。 查谦绑的不紧,绳扣压在腕上,被镊子顶的出血,祁林无暇他顾,只拼命拨动绳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绳扣松动。 楼梯处突然传来脚步声,祁林心都提到嗓子眼,赵东一脚踹开门,吼声随即扑进:“x的!钱三回来,抢了老子地方,在下面冻死了!老子也要上楼睡!” 他手里举个手电筒,晃来晃去,在祁林和查谦身上扫过,查谦登时睁眼,怒气冲天瞪向赵东。赵东嘿嘿讪笑,高大身躯在地上一蜷,不触查谦霉头。 查谦扫了祁林一眼,祁林闭眼装睡,冷汗湿了遍身。 几人沉默片刻,赵东突然一咕噜爬起,举起手电,一步步走向祁林。 “不对啊大明星”,赵东粗嘎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下,生出}人寒凉:“你手里,是啥子在反光?” (2) 祁林咚咚作响的心脏,在那瞬间如被冰冻,寒凉从胸腔向脊骨渗入,四肢被浸入冰水,动弹不得。 唯有重如擂鼓的脚步,由远及近,一步步踩上心头。 祁林听到牙齿在摩擦,咯咯吱吱,在耳边放大,这声响从耳膜向下涌,堵在喉口,化为厚棉,压得他无法呼吸。 赵东已走到面前,电筒中射出的长光,如从地狱而来,阴测测指着他的脸。 祁林被晃得睁不开眼,掌心湿滑的厉害,镊子头扎进肉里,泛着冰银寒光。 赵东露笑出满口黄牙,上前刚要弯腰,祁林忽然被抓住衣领,向后猛然一扯。 查谦的掌心在祁林手腕拂过,有个银色东西从指间飞出,直直砸上赵东额头。 它力量极大,赵东被打的“哎哟”一声,蹲在地上,惨呼不休。 那东西揍了赵东后,又重重砸回地面,赵东定睛一看,是个铁质的勺子。那玩意小巧玲珑,在惯性加持下,竟砸出梭型银弹的效果。 “吃饭”,查谦坐在祁林旁边,晃晃手中的筷子:“勺子,给他,没拿走。” 赵东狐疑来回看看,视线飘到查谦脸上,查谦面不改色,毫无退缩之意。 视线又飘回祁林脸上,祁林半面脸埋在土里,胸膛剧烈起伏,喉管嗬嗬发出鸣音。 “嘿嘿……” 赵东揉揉脑袋,晃悠悠站起,他盯了查谦半晌,呲牙乐了:“三不管哪三不管,你他x想告老子黑状……有意思,有个话咋说来着,对,阴阳两隔!” 查谦眉毛挑起,不发一言。 赵东敢逞嘴上威风,但不敢和查谦正面相抗,他连连摆手,倒退着往楼梯口走:“不对!不对!我赵东没文化,拽不出文词!那话叫啥来着,阳奉阴违!阳奉阴违!对!哈哈哈……” 他大喊大叫蹭到门边,掰动把手,转身就往下跑,脚步很快消失不见。 查谦待赵东离开,把手按上祁林胸腔:“慢慢,呼吸。” 祁林这身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像从水里捞出拧开,又无数次按回水里。查谦按住他的胸膛,他胸前那块像被泼过胶水,牢牢黏上掌心。 查谦定睛看他表情,忽而迅猛出手,钳住祁林手腕。 祁林心脏漏跳一拍,他的镊子被藏进袖口,但掌心和手腕,都被挫的满是血痕。 无论如何……都藏不过。 他睫毛颤抖,眼珠在眼皮下疯狂转动。 现在把查谦打晕,破门而出如何?只是凭他的体力…… 查谦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缓缓磨动那受伤的手腕,手指在染血的袖口停顿,一寸一寸,将袖口卷了上去。 一把细小的镊子,吧嗒掉在地上。 声音很小,但在紧绷的空气中,被放大数倍,祁林猛然攥拳,却被查谦勾住掌心,一根根摊开手指。 他动作很慢,像在探究什么,又像在做什么决定。他把祁林的袖子卷到手肘,又换另一只手臂,缓缓卷起那边袖子。 寒凉手指在皮肤上爬动,像某种蜘蛛,用毛脚踩出湿痕。 做什么,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祁林喉结滚动,眼珠却无法滚动,只能牢牢盯住查谦。暗夜月色爬上查谦的脸,他半面被灰黑覆盖,另半面刚硬如塑,紧绷的唇横成一线,从中间断开。 查谦忽然动了,他一个挺身跨到祁林身上,掐紧他的下巴,低声哽咽:“为什么,不想活?” 不想活?谁、谁不想活…… 事情和预想的不太一样,祁林睁大了眼,余光不自觉往手腕上飘。 腕上满是血痕,横七竖八,肉丝被刮出几条,像割腕时,被胡乱割开的刀痕。 等等……查谦以为……他要割腕? 电石火光之间,祁林冷哼一声,抿住唇角:“对啊,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不想死在你们手里,你防得住我?” 查谦的手指,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似乎‘死’这个字,一直是他的逆鳞,只要碰到,便会失去理智。 祁林鼓起勇气,挑衅瞪他:“你们这些人手上,早不知沾了多少血,何必玩珍爱生命的把戏?” (3) 查谦没有回他,仍紧掐他下颚,眼中有丝罕见的软弱:“活着,就好,不要死。” “关你屁事!”,祁林忍无可忍,怒吼出声:“是你们把我绑来的!是你打我、掐我、逼我,我连手都动不了!本来我也活不了,我活腻了行不行?行不行?啊?你放开我,给我滚开!滚!” 他奋力仰头,抬脚顶开查谦,反作用力让他撞上墙壁,发出咚鸣。 这种喷薄而出的愤怒,让他像头落入陷阱的饿狼,狠狠盯住猎人。 愤恨中夹杂一丝恐惧,这样的眼神……查谦太过熟悉。 “到你了,来吧。” 四周是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孩子们坐在成片的花海中,鼓掌欢呼,齐声叫好。 淡雅的香被情绪煮燃,香味更加浓烈。对面的家伙把枪扔给他,左轮手枪砸在脚边,边角燃出的火星,一路焚烧向上,化为额角青筋。 这是第几轮了?记不清了。 对面的家伙没死成,围观的有一半在大笑,另一半在哭嚎。香味太过浓烈,甚至酵出恶臭。他呼吸不畅,有些难受,对面的笑容实在碍眼,脸上突出的、黏粉的脓包,令他作呕。 自己和对方脚下,各躺着两具新尸,脑袋被子弹贯穿,手脚弯折瘫软。土地被血水浸饱,淡雅卷裹微腥,缕缕钻入鼻间。 小小一枚子弹,能轰掉半块颅骨。 昨天一起踢球摔跤的人,今天为了新游戏,可以毫不犹豫,对自己开枪。 他已经十三岁了,这些家伙……只有七八岁,把玩转盘当游戏,和踢球、摔跤、爬树没区别。 他咽了口唾沫,悄悄侧过身子,‘阿爸’贾沙坐在背后,盘腿看他们玩,朝他这边扔了把筹码。贾沙身边,是他新收的儿子坦达。坦达又高又瘦,做事也狠,只是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但查谦知道,只要他后退半步,坦达手里的枪,会毫不犹豫,轰掉他的脑袋。 他颤巍巍摸起枪,枪身内部,传来咯吱轻响,也许转轮在悄然转动,时刻准备着,舔开他的头颅。 他会死在这里。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会头朝下一倒,直瞪双眼,与两个泛着腥臭的人,一同被埋进土里。 没人会救他,没人会分他半点目光,他们会嫌他碍眼,嫌他占了地方,嫌他的血太污,会拽着他的脚,把他拖下木台。 他迟迟不动,旁边的人都急了,有人在推他,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啪啪拍他的背,还有人帮他攥紧枪管,把他的太阳穴,往黝黑铁洞里塞。 躲不过去了。 他咬紧下唇,下颚覆满成堆的血,鲜红刺激了围观的人,拍手叫好的声音更壮。 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贾沙那边传来,扎进他的耳膜。 是坦达的声音。 坦达悉悉索索卸枪,对贾沙说:“阿爸,我也想玩。” 贾沙先是愣了,随即乐呵呵开口:“去吧。” 坦达走上前,盘腿坐到查谦身边,把枪从他手里拿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食指勾动扳机。 查谦猛然闭眼,耳边传来一声空响。 等他再睁开眼,坦达正把枪扔给对面,冲对面笑笑:“来吧。” 对面的家伙咬紧牙关,勾手开枪,砰一声被爆开头颅,身体向后软倒,砸开一地土灰。 围观的哄笑达到顶峰,不少人扑上木台抢筹码,胡乱挥舞的手臂抡上头脸,将查谦挤开。他在汹涌人潮中左摇右晃,忽然被一把提住,拉离了人群。 坦达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地上,示意他跟自己走。 查谦颤抖看向贾沙,贾沙笑得前仰后合,手掌拼命拍腿,指使孩子们抢筹码。 查谦狠掐手臂,转过头来,一步一踉跄,跟坦达走向丛林深处。 茂密的林木中,满是酷暑的腐气,蚊子嗡嗡往身上撞,吸血的虫子扑上他下巴,他不断挥臂躲避,什么也格挡不住。 走到林木中央的空地,坦达突然站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住,转身按住查谦:“跟我干。” 查谦愣了,立时哑了:“什么……坦达,你要……离开阿爸?” “我不属于这里”,坦达用力捏他肩膀:“更不属于贾沙。我是中国人,随母姓谭,叫我谭大。” 坦达……谭大? 查谦艰难张口,牙齿磕碰舌头,发出艰难气音:“塔……达?” 谭大难得咧出笑容,他脸皮黝黑,牙格外白:“再说一遍,谭大。” 查谦费力憋气,努力吐字:“谭……大,为什么救我?” 谭大眼瞳变深,沉声回答:“你像我兄弟,他与我,一同被母亲带到这里。母亲早凉透了,两年前兄弟重病,他们不给我药,我救不了……” 他哽住了,眼底拢起薄雾。 查谦不知如何接话,手腕忽然被抓起,一串珠子被塞进掌心。 谭大攥着查谦手腕,低声诱哄:“会念佛吗?” “念、念佛?” 掌心的珠子,灼热到烫手。 “凤眼菩提,珠中有佛眼,法力最高。” 寸寸摩擦,那佛眼如有形体,沿着手臂向上攀爬,驻扎在心底。 “他们拿命不当命”,谭大掌心用力,五指扣紧查谦肩膀,指甲扎进肉里:“六道轮回,才有人身,你的命,很宝贵。” 直到现在,查谦都不懂,什么是六道轮回。 他只记住了“你的命,很宝贵。” 他的命很宝贵,那楚青衣的命,也很宝贵。 楚青衣为什么要寻死? 无论今后如何,眼下活着,就很宝贵。 但楚青衣不想活了。 楚青衣靠在墙上,费力喘息,也许气管发炎,声音格外粗重,像即将变凉的人,发出最后的哑呼。 查谦不由狠掐大腿,疼痛沿着筋脉,直传到心底。 他杵膝起身,倒退两步,背对祁林,躺倒在地。 祁林的背死顶着墙,臂上绳子伸到最长,疼痛蔓延而上,勒的胸口发慌。 这个查谦……在做什么? 悬着针管威胁他、夹他的手指、逼他写信的时候,都没露出恻隐之心。 这会又怎么了?难道把他绑来,与他同在这压抑空间,于查谦而言,也是负担? 但这个查谦是怎么想的……无所谓,他不在乎。 他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外面有人等他,只要能逃出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祁林在心底,一遍遍对自己嘶吼,两手抱住肩膀,拢住发抖的身体。 真要撑不住了。 如果不给自己打气,不对自己吼叫,心底的软弱便会冒头,咬烂他强撑的身躯。 再休息、再休息一会,等天光发亮,力量汇聚,就能逃出去。 粘稠的黑淌过最浓的时段,夜色逐渐发白消退。 查谦被第一缕阳光惊醒,眼皮发烫,视野从朦胧变得清晰。微弱的呻吟传到耳边,他屏神分辨,突然心头发震,一骨碌起身。 这个声音,是楚青衣的。 楚青衣躺在窗边,用手抓挠胸口,他好像太过难受,沙哑嗓音透着低吟。这声音如软糖夹裹寒冰,既想诱人含住,又想逼人躲避。 查谦腿脚发力,鬼使神差走上前,刚搭住楚青衣,就被他抱住脖颈,猛然拉跪到面前。 近在咫尺的脸,泛着一抹薄红,高挺的鼻梁像柄钩,勾的他脱不开身。 嘴唇咬到通红,血迹都被抹干,唯独一点悬上唇珠,令他想要舔干。 但这颜色浮现一瞬,碍眼的手臂便拂过嘴唇,堪堪悬上鼻尖。 他半闭双眼,身体燃烧似火炉,滚烫的腿像两条长鞭,缠紧查谦。 查谦挣脱不得,低头看他,大片的红从脖颈向下,蔓延到胸膛,被衣领挡住。好像回到曾经的家乡,大片罂粟蔓延到田野,却被稻谷阻隔。 可真碍眼。 这稻谷真碍眼,这手臂真碍眼,这衣服真碍眼,这绳子……真碍眼。 他一把扯掉绳子,扒开楚青衣的臂,刚要低头,喉管突然一紧。 瞬间的窒息,眼球疯狂转动,眼底因缺氧爆出血雾,双眼险些挤出眼眶, 祁林手掌支地,扭曲撑起身体,全身的力气聚于双腿,狠锁查谦喉管。 他等了这么久,步步为营,来回试探,一次次减少身上禁锢,终于……等来这个机会。 不能软弱,不能放弃,一定要干掉查谦,一定要……逃出去。 祁林曾饰“楚青衣”的那部戏,武指教过他这样的招式,重腿锁喉,类似于柔道,但平常比赛时,不会选这样的角度,也不会用这样的力道。 双腿几乎拧成麻花,祁林按紧查谦两臂,掌心血汗横流,查谦的两袖,被浸的满是脏污。 查谦不可置信瞪着眼,眼底翻白,喉管发出濒死气音,双手不断捶地,砸出满地浮灰。 祁林一直死按他的手臂,看他脖颈青筋暴起,濒死筋脉如同蝌蚪,条条浮起,爬满两颊。 真的……要杀人? 祁林在戏里杀过人,也被人杀过,但从未……在现实中杀过人。 查谦的力道即将松懈,祁林猛然松腿,滚到墙边,手指抠进手臂。 做不到……做不到。 杀人……做不到。 力气全被抽干,祁林抱住双腿,汗水蛰眼,泪水呼啦爬到嘴边,他抖若筛糠,掌心握紧,恐惧像带刺的马鞭,抽的他鲜血淋漓。 怎么……这么冷。 查谦死了一样摊在地上,手脚弯折,双眼微阖。 祁林哆嗦上前,不敢靠近,只把手指伸他鼻下,手臂抖得厉害,好像有丝活气,又好像根本没有。 不能留在这,得想办法逃走,逃到公路上去。 只要能找到车,只要能拦辆车,就能逃出这里。 暴涨的肾上激素,逼出最后气力,祁林拖腿爬起,从最外面的窗户,挨个往里摸过去。 打不开,打不开,这扇也打不开…… 直到最后一个,祁林一掌向前推,锁死的窗户微微晃动,他踮起脚向上掰,用肩膀向外一撞,终于推开半扇。 二楼离地面很高,这么跳下去会摔残,要找到东西,能找点什么? 祁林眼神乱晃,横在地面的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飞扑过去,胡乱抓起一截,但这截太短,旁边有几个废弃房间,其中一间门边,散落几段塑绳。 或许是用来包家具板材的,没被带走,留在了这里。 他把那截抢来,正把几段绳往一起缠,楼下便传来咚咚作响的脚步音。 这声音越来越近,隔着门板,闯到耳边:“赵东,你听到了吗?上面是什么声音?” 全身的血直冲到耳根,祁林几步扑到窗边,把绳子往窗棂上缠,手腕勒出重重血痕。 “x他妈,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三不管你他x可轻点,大明星的屁股可金贵,你别给捅漏了!” 祁林无暇他顾,勒紧最后一扣,绳结牢牢锁住窗棂。 “不对”,那脚步停顿一瞬,变得更近,堪堪摸到门把:“这声音不对,赵东别睡了,快他妈过来!” 钱三难得这么激动,赵东也不敢睡了,一骨碌爬起,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往二楼爬:“x的,觉也不让老子好睡!要是他x大明星不听话,老子非划烂他的脸!” (3) 钱三一马当先,一掌推开二楼大门。 迎面而来的,是呼啸而过的山风,靠内的窗悬出半块木板,凉意浸满阴暗空间。查谦横躺在地,祁林不知所踪。 “我x的”,赵东揉了揉眼,瞪眼看着屋内一切:“谭大非扒了老子的皮……” 钱三大跨步跑到床边,将窗户拉的更开,一条长绳随风,在窗下来回打转。 “三不管被干死了?大明星拍屁股跑了?那还愣着干啥,快下去追啊!” 赵东扫了一眼,转身就跑,跑出两步就被抓住后颈,一把提了回来。 “赵东,不太对”,钱三握住一截绳,在手里摇晃:“你记不记得,查谦把他手弄伤了?二楼这么高,扒着绳子下去,绳子上一点血没有,太奇怪了。” “我x钱三,老子小看你了,你特么眼够贼的!”,赵东从背后掏出把刀,啪一声折在手心:“老子才看见,这里咋这么多房间!x的大明星敢耍老子,老子划烂他小白脸!” 祁林躲在最里面的房间,紧贴墙壁,两股颤颤。 刚才时间太紧,如果爬到一半被发现,后果更不堪设想。 他只能往里跑,在钱三开门的前一秒,躲进最靠里的房间。 一间间房门被踹开检查,赵东的粗喘越来越近,他像条没拴链子的狗,哼哧哼哧甩舌头,挨家挨户寻找猎物。 祁林身边满是土灰,灰尘蜂拥往他鼻里钻,他要捏紧鼻子,才能止住呛咳。地上有几块散落的玻璃碎片,他俯身慢慢抓起一块,捏在手里。 如果这扇门也被踹开……只能鱼死网破,都到这一步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隔壁的房门也被踹开,祁林本能向后一倚,背后薄板发出轻鸣,响声细微,传到耳边。 祁林瞪大了眼。 赵东踹开最后一间房,大门弹开,漫天飞灰往外扑,他被蛰红了眼,眼泪鼻涕一起淌。 钱三也看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他脸色立即变了,飞跑几步出去,又到了窗边。 “他x的钱三,大明星长翅膀飞了?” 赵东急匆匆跟来,与钱三一起往下看。 钱三看看楼下,又偏头看看瘫软的查谦:“这事,我总觉得蹊跷……算了,他既然逃了,我们赶紧去追。” 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往楼下跑,很快就没了声音。 五分钟后,最里面的挡板咯啦一动,祁林推开板,侧身挤进房间。他在门边贴紧耳朵,直到确定无声,才静悄悄走出来。 他刚刚歪打正着,磕到背后挡板,可能家具厂为了方便,隔出个小储藏间,若粗略一扫,外表什么也看不见。 祁林蹑手蹑脚走到楼口,抬眼向下,一楼空空荡荡,大门敞开半边。 能逃出去了。 他啪嗒啪嗒跑下楼,推开大门,狠狠抽吸一口空气。 寒凉的风覆满鼻腔,他迎着风,拼命往山下跑。 如果没记错……他只在这里待了一夜,但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神经紧绷到极致,仿佛承受了一年的拷问。 这片山他没见过,市区不会有这么多的树,洋海旁边有个淮山市,淮山经济发展慢,人丁也稀薄,伐木的人都凑不全。 那这座山,会不会属于淮山市?不对,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进不了市区,那这里……是洋海和淮山的交界? 如果是这样……那从山上跑下,到高速上拦辆车,让车主把他带走……就能逃走了。 他打定主意,连滚带爬往下跑,途中不知摔了多少次,好在土地肥沃,爬起还能再跑。 不知跑了多久,衣衫都被刮得破烂,前方才隐约出现条路,只是道路掩在林后,遥遥看不清楚。 一红一白两辆车前后驶过,祁林摇晃手臂,大叫出声,但离的太远,两辆车仍绝尘而去。 这样不行,太远了,要靠近再喊,才有效果。 祁林杵着膝盖,大口喘息,成片的汗向下淌,两条腿软如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面条,堪堪支住上身。 凭借‘逃出去’这三个字,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往山下跑。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泊油路上,有汽油和煤渣的味道。平时分外厌恶,如今如此香甜。 祁林再支撑不住,快靠近时滚倒在地,他在土里转过半圈,眼睛紧锁视线尽头的道路。 只是等了好久,都没有车来。 祁林只觉等待了千万年,道路尽头的拐角处,一辆悍马才隆隆驶来。 在这里,居然会出现这样大排量的车……家庭郊游么? 下一辆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辆车……一定要拦下。 身边有棵抽枝的小树,祁林抓住它,用力拉起身体,靠着它休息片刻,才从土里拔起脚,向道路中央跑去。 天边响起一道惊雷,闪电如刀割裂长空,薄云被灰黑覆盖,沉甸甸覆盖日光。 第15章 (1) …… 尔时普贤菩萨摩诃萨白地藏菩萨言:[ 仁者,愿为天龙四众,及未来现在一切众生,说娑婆世界,及阎浮提罪苦众生,所受报处,地狱名号,及恶报等事,使未来世末法众生,知是果报。] 地藏答言:[ 仁者,我今承佛威神,及大士之力,略说地狱名号,及罪报恶报之事。] …… 将手机碾碎,谭大又拨开音箱,威严佛号在车厢内回响。他随手一调频,竟拨到地狱名号品。 若世上真有地狱,恐怕……早已对他敞开大门。 他出生在祖国南边的边陲小城,从小生活的地方,离边境不远。他对父亲印象模糊,因为进出他家的男人不少,不知哪个才是父亲。这些男人过来,都遮眉挡眼,弯腰驼背,进了母亲的房就不出来,母亲将他与弟弟锁在卧房,他抱着弟弟,小声给弟弟唱歌。弟弟只比他小两岁,但脑子不好,每日只知吃喝哭,鼻涕流到嘴边,只会狼狈伸舌:“哥哥……我怕。” “别怕”,谭大学着外面妇女抱小孩的姿势,艰难拖着弟弟,帮他擦掉鼻涕:“哥哥在呢。” 大门被一脚踹开,母亲披着半透明的睡袍,斜倚在门边,她指间夹根吸管,管头上一颗圆球,日光下泛着幽幽水汽。她砸吧嘴,颇为满足地吐息:“收拾东西,明天带你们出去玩。” 莫明恐慌爬上心头,谭大抬脚想向后躲:“妈,带我们……去哪?” 弟弟只听懂了“玩”,他在谭大怀里挣出手,咿咿呀呀挥舞,团子脸乐成一朵花。 女人嗤笑一声,目光转向谭大,蜻蜓点水扭开:“明早六点,跟我走。” 她转身离开,不想面对这个儿子,甚至不想承认,这个孩子由她所出。他早熟太过,三棍子打不出闷屁,像极了那个男人。 那男人有老婆有小孩,但对她一万个好,每次与她见面,都满脸疲态,诉说家里的苦。老婆与他没共同语言,女儿又不学好,初中便辍学去酒吧调酒,和不同的男人开房,还被他抓过现形。 她心疼男人不易,被连哄带骗,连生两个小孩,苦心盼着男人离婚。但生了二儿子后,男人来的突然少了,她每次问,对方都支支吾吾,眼神乱飘。她心中苦闷,去迪厅借酒浇愁,不慎喝了杯加料的酒,从此染上了瘾头。 这东西只要沾上,便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直到被其吞噬。 她后来才知道,那杯加料的酒,是那男人的老婆和女儿,联手给她下的套。 但她早已醉生梦死,沉浸在无法停歇的痛苦,与片刻的欢愉中。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再提不起折腾的心思。 她花钱如流水,越来越续不上需要的货,最终她无法忍耐,走火入魔似的在她的上线,金三角一个粉头的带领下,带两个儿子乔装打扮,穿过了边境。 当时的边防远没现在严格,她没有正经工作,上瘾后更与寥寥亲属断了联系,这么一走便像人间蒸发,从这座小城中,彻底消失了。 但人间蒸发……本就是个不详的预兆。她在新家只待了两年,某次剂量注射太多,一针下去,带她离开了尘世。 谭大正从外面劈柴回来,把柴禾放在她床边,起身看她一眼,愣住了。 她颓靡躺在床上,嘴角满是未干的白沫,肋骨排排紧贴胸腔,枯黄的发四散飘落,盖住半张脸。 他僵硬走上前,帮女人合上了眼。 弟弟在外面玩累了,扑进门来,大声喊饿,谭大几步扑过去,一把将弟弟抱起,带出了门。 这个家的“男主人”,在傍晚时回来了,他看看并排蹲在外的兄弟俩,没说什么,只一瘸一拐走进门,用草席子把女人一裹,就地掩埋。 夜半时分,他蹲在埋葬女人的土堆前,用一柄小锉刀,狠狠磨手里的珠子。 谭大坐在旁边,看着面前的土地。 在这里,人的命……还不如草芥。 他旁边的这位“男主人”,死活不肯种罂粟,腿被砍掉一截,从此只能瘸腿走路。 然而,他却在母亲来后,默许了母亲的示好,与母亲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两年日子。两人一个出门劳作,一个在家抽吸,竟也相安无事。 “这个,给你”,长久的沉默后,男人动了,他晃晃手腕,把手里东西塞给谭大:“拿着,给你。” “这是什么?”,谭大抬头,缓缓收紧手指。 “凤眼菩提,珠中有佛眼,法力最强”,男人难得偏过头,与谭大对视,咧嘴笑了:“人有八苦,痛苦时多念佛,会有福报。” 或许这男人,把自己仅剩的福报,都剥给了他。 他们很快被卷入一场武装斗争,男人中了两枪,伤重而死。弟弟也受了伤,因伤口感染,发起高热。 他抱着弟弟,疯跑去各处求药,屯药的商人看见他的脸,都对他连连比划,用磕绊中文重复:“钱。” 谭大没有钱。 “男主人”不种罂粟,只种些简单的谷物,家中仅能温饱。 谭大跪在地上磕头,一家家跪过去恳求,直到弟弟煞白着脸,攥紧他的手,才含泪罢休。 弟弟很快病势沉重,到后来烧坏大脑,看不清东西,临走之前,只拼命把手抬起,哽咽摸他的脸:“哥哥……长什么样……忘了……” “忘了,也没关系”,谭大抓住弟弟的手,摸过眼睛,摸过鼻子,摸过嘴唇,他眼泪蜂拥而出,沾湿弟弟的脸:“哥哥帮你记着。” 哥哥帮你记着,你因贫穷而死。这世上的一切,包括生命与健康,都为有钱人准备。 谭大自小把弟弟带大,为弟弟付出的心血,比为母亲多出百倍。 他后来认了贾沙当阿爸,又遇到与弟弟相似的查谦,便把查谦带到身边,寻个能逃的机会,带他逃回了国。 查谦身手了得,但语言天赋为负,他连母语都说的困难,汉文更是如同天书。 买语言磁带给他,查谦又不爱学,谭大只得租来录像带,让他从早到晚,循环观看。 边陲小城气温变化大,雨季也久。还未入秋,天边便雷声阵阵,瓢泼的雨在云中沉坠,即将降落。 某个乌云遮天的夜,查谦正趴在床上学舌,木门吱呀一声,一个人大手大脚进来,停在床边,对查谦咧嘴。他一口牙参差不齐,黑黄交接,笑容令人作呕:“嘿,小子,谭大在哪?” “我在这”,厨房门被推开,谭大端着盘炒饭,冷冷出言:“谁找我?” 一道惊雷闪过,雷光撕裂两人面容。电石火光之间,谭大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是母亲曾经的“供货商”之一,就是他牵线搭桥,让粉头带走了母亲。 那人凑近两步, 也看到了谭大,他喜出望外,连声笑道:“头听说你回来了,让我来跑一趟。最近来了新料,你妈是个好虫,你也不差。头说了,事成了,这个数。” 他吐了口唾沫在指上,指头捻的啪啪作响。 查谦看了谭大一眼,手在被窝里摸索,悄悄握住刀身。 谭大对他眨眼,拉开厨房的门,对那人道:“几几分?进来谈。” 那人有些踌躇,背影发僵。谭大笑道:“怕什么?就这点胆量?” 房门在查谦面前关上,关住了两人的身影。 雨越来越大,呼啸击打窗棂。 三分钟后,门板一动,查谦听到一声闷哼。刀刃入肉,喉管被切,筋脉像被横上菜板,一刀抹穿。 垂死挣扎时力道极大,薄板被震的咯咯作响,窗上映一道乌黑的影,长而尖锐,从门缝探出。 暗色的血从门缝蔓出,像盛开的罂粟,一丛丛一束束,争先恐后向外涌。 门板被一脚踹开,谭大走出门,把炒饭递给查谦:“你吃。” 炒饭依旧冒着热气,中间一颗上洇一滴血,分外惹眼。 血腥意外浓烈,查谦挑掉那饭粒,无从下口,只得放到一边。 谭大已在收拾那人身体,查谦连忙上前,与他一起,将人塞进尼龙袋里。 两人拖着袋子,出门走了很远,到一片丛林里,在瓢泼大雨下刨挖。血腥与土腥混杂,查谦正奋力刨土,谭大突然叫他:“查谦。” 查谦抬头。 谭大定定看他,在雨帘里,如同一座雕塑。 落在脸上身上的不再是雨,而是冰刃,从上而下飞落,将查谦砍成数片。 查谦不着痕迹向后挪,谭大乐了:“怕我灭口?” 查谦止住动作,轻轻摇头。 谭大看他半晌,弯下腰,推土进坑:“有些东西,你可以卖,但不能沾。沾了,人就废了。” 查谦慌忙点头,谭大又道:“事办完,连夜收拾东西,和我去钱源。” 两人处理好后续,偷偷换了身份,连夜奔赴钱源,到达目的地后,谭大逡巡一段时间,下定决心,一头扎进地下钱庄交易。 钱源市属于中国最南,四面环水,港口众多,有两面与邻国接壤。当时本土货币正处于贬值期,许多人想兑换外币,苦于没有渠道。在当时的钱源,做这行多以家庭为单位,诸多小作坊挤挤挨挨,散兵游勇各自为战。 谭大观察一段时间,着手开始挨家挨户商谈,试图将小作坊聚成团队。他初来乍到,只是个毛头小子,吃闭门羹吃到腿软,但他不放弃,依旧挨家挨户谈判。他语言天赋高,学东西快,很快能与人交流,不少人让他去做翻译,他能和人谈合作就谈,谈不了的,也不切人客户,口碑慢慢累积。 就这么一来二去,渐渐有人与他合作,一家两家,三家四家,人数越来越多。十年间,他的团队发展很快,几乎垄断钱源的地下交易市场,不少人想换钱出境,都要先遣人来拜他码头。 查谦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他那样忠诚顺从,像一条听话的犬。 谭大的生意顺风顺水做了十年,直到他听到线人的消息――他曾杀人的事,东窗事发了。 说来也是可笑,因他生意做的够大,且从不刻意躲闪,竟然逃过了警方的排查,甚至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过了十年。 正值风口收紧,上面严打的厉害,谭大正做下一步打算,沈达腾派人找到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他。 “沈总的意思,这次大头都给您”,那人给谭大倒茶,茶叶在滚水里打转:“沈总在外面也有不少产业,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总家大业大,胸襟如此狭窄?” 谭大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查谦在他背后站着,垂头不发一言。 那人又起身倒茶,好言相劝:“沈总说,您的事,谁也保不了,他能保。事成之后,保您远走高飞,谁也找不到您。” 谭大嗤笑一声,碾灭了烟:“四六开。” 那人一愣,没想到谭大如此直接,他僵直脊背,试图据理力争:“谭总,那个对饵子催债的陆喜,歪打正着,正好是您的人。您做这单易如反掌,四六开,是不是有点……” “做生意,讲究诚信”,谭大敲敲茶杯,让人给他添水:“我的诚意够了,沈总的,我没看到。” 那人无法,只得起身告辞,约好转天再和他谈。 那人前脚刚走,查谦忍不住开口:“谭大,真的,要接这个?” 谭大抬眼看他,以手比枪,顶在太阳穴上,轰的一声。 查谦一抖,身体被拉回罂粟花海,腥甜与恶臭冲入鼻端。 查谦咬牙低头,不再多言,谭大却道:“木屋旁边,新修了一座医院。” 查谦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谭大说的木屋,是他们还在三不管时,所居住的地方。 如果这所医院当年就有,那谭大的弟弟…… “查谦,我告诉过你”,谭大把杯放回桌面,稳稳吐息:“没有钱,你什么都做不了。” 查谦沉默半晌,沙哑开口:“有些钱,是,别人的。” “有些人的钱,赚的太容易,时间长了,就忘了赚钱的目的”,谭大把玩掌心佛珠,凉凉开口:“劫富济贫,不正是你的座右铭?” …… [ 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复有地狱,名曰四角。复有地狱,名曰飞刀。复有地狱,名曰火箭。复有地狱,名曰夹山。复有地狱,名曰通枪。复有地狱,名曰铁车。复有地狱,名曰铁床。复有地狱,名曰铁牛。] …… 音箱中传来的声音,将思绪拉回,谭大轻踩油门,把车速降下,停在花鸟鱼虫市场。 这市场在淮山和洋海的交界,不到五点便人声鼎沸,里面卖鱼的卖猫的卖鸟的,应有尽有。刚进大门,就见一群人围在那斗蝈蝈,这群人分成两派互相叫骂,筹码稀里哗啦向中间甩,层层汗味汹涌而来。 谭大拨开人群,慢悠悠向里走,再向里是两排鸟笼,长相各异的鸟在笼中呼号,这时上笼的都是新货,是前夜刚从林网捡来,展给第一批玩家的。 受伤的都被丢了出去,余下的这些翎毛漂亮,叫声清脆。然而骤然从广阔林中,到了这矮小笼子,再清脆的叫声也唤出沙哑,声声犹如泣血。 笼里飞满四散的羽毛,鸟身与笼子相撞,格外刺耳。 谭大一人走进鸟场,卖主远远看到他,立即一拍脑袋,扔掉手中烟卷,笑脸迎上:“爷,看点什么?” 谭大抬眼,四下扫了一圈:“都是新货?” 卖主点头哈腰,连连凑前:“两小时前刚收的网,烂的都扔了,剩的都是好货。您听这响儿,多脆生。” 笼里的鸟扑腾更厉,翅膀几乎扇出细笼。 “鸟我都要了。” “您、您说什么?” 卖方顿时懵了,瞪大眼又问一遍。谭大摘下一半墨镜,半抬眼皮:“还要我说几遍?” 几十只鸟被塞进大铁笼,放进悍马后座。 这些事都交给卖方去做,谭大背着手,悠哉悠哉又向前走,前面是耍猴区,但因为时间早,只有个打哈欠的大爷,牵着一只红屁股猴子。他牵着的那只古灵精怪,似通人性,笼里的那些还未驯化,它们大吼大叫,把尖牙横在铁杆外,发狠撕咬。 谭大驻足在那儿,看了一会,突然问道:“铁笼里的那些,卖不卖?” 大爷根本没睡醒,闻言只扯扯绳子,嫌弃瞥眼笼子:“除了俺拴的这个,剩下的不开窍,你看着给,能听到响就成。” 五分钟后,悍马后座放了一笼鸟,和一笼活猴。谭大开车离开市场,又开了二十分钟,下车把鸟笼拿出,打开笼门。 这群鸟挤在笼里,一时间都不敢扇翅。直到查谦拍拍笼子,它们才蜂拥而出,逃离牢狱,转瞬消失在天边。 群鸟齐飞,倒真是道壮观的景色。 谭大抬头看鸟,良久之后,叹息一声:“以慈心故,行放生业。” 笼内的猴子受到惊吓,挣扎叫唤更厉,谭大在嘶哑尖叫里坐回原处,点火发车。凌晨已过,窗外却未有天光,乌沉的雾在天边汇聚,隐约有惊雷,弥散在云间。 他拐上岔路,转上高速,正准备踩油,斜前方突然扑出个人,他猛踩刹车,轮胎轧地发出嘶吼,堪堪停在那人身前。 那人猛拍他车前盖,挥舞手臂,示意他摇下车窗。 谭大把车窗摇下半扇,那人的脸突兀插入,窄小脖子紧挨窗边,如同用力压上铡刀。 祁林满面脏污,拼命把手往车窗里塞:“大哥,我是来旅游的,和同伴走散了,你能不能带我一程?” 谭大拉下半扇墨镜,不置可否。 祁林看这人黑超贴面,身材魁梧,却只身一人,他隐约察觉出不对,但逃跑的欲望盖过一切,他挣扎抬起上半身,往车窗里塞:“大哥,带我一程,事后给你五倍酬劳。” 车门猛然弹开,谭大做出个“请”的手势,祁林连滚带爬扑上副驾,车门“咔”的一声,从里面反锁。 谭大发动车子,掉转车头,往淮山市行进。 祁林又饿又累,蜷缩在副驾,眼前阵阵发黑,怪异的疼痛卷土重来。他脑后血脉弹动,冷热相交,像被热水浇过脑干,又用冰块滚透。 明明即将得救,他却生不出欢喜,仿佛生机被磨光,只余僵硬躯壳。 惊雷悬于云后,露出狰狞面容,闪电划过,将云间炸亮。惊惶电光撕裂车窗,光芒斜切入内,拢住谭大手腕。腕串中狭长一条裂缝,如同鬼眼。 “老钱源有三道名菜”,谭大突然开口:“活叫驴,生猴脑,炒三吱。久离故土,思乡心切,不如我们做道名菜,把酒言欢?” 后座活猴凄厉惨叫,铁笼被撞的咔咔作响。 祁林一颤,寸寸偏头过去,他眼前黑雾更重,浓重的冷让他嘴唇发青,牙齿如同被剥掉外壳,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 [ 父子至亲,歧路各别。纵然相逢,无肯代受。我今承佛威力,略说地狱罪报之事。唯愿仁者,暂听是言。] …… 谭大关掉音箱,面向祁林,泛出怜悯的笑:“你说好不好?” 第16章 (1) 与陈锋联系之后,邱池走回客厅,摔进沙发,两手顶住涨红的额角。 太阳穴下的筋脉,在薄薄的皮肤下弹跳。那块皮跃起又落下,皮下血脉四处奔流,他攥紧手掌,掌心被压的血色全无。 冷静,冷静,冷静。 媒体没有添乱,绑匪仍在求财,祁林……一定还活着。 “活着”这个词像柄刀,在他胸中左冲右突,翻出成片血肉。心底的影子聚为实体,祁林从山洞中飘出,坐上他的大腿,抓起他的领带,在他耳边低笑:“老王八,你就这么点出息?” 邱池猛然睁眼,指甲抓进肉里。 某种奇异的平静,突然围住心脉,似乎懊悔紧张到极致,情绪的弦突然崩断,灵魂飘到半空,冷冷俯视肉体。 王妈在厨房边探头探脑,她担忧蠕动嘴唇,却不敢开口。 邱池对她摆手,待她走到面前,带她看向卧室:“墙壁重新粉刷,屋里铺上毛毯,地龙打到最热,床褥换成最厚。” 王妈慌忙点头,她知道这个家出了事,邱先生给她指明做事方向,她有了动力,慌忙止住忧虑,奔去卧室工作。 邱池拿出手机拨号,对面很快接了,唐蜢醉醺醺的,说话含糊不清:“邱总,邱总,主任我送走了,不行,我得回家睡……” 邱池转着小叶紫檀,冷声出言:“我知你千杯不醉。你带上老郭,马上来我家,超过二十分钟,明天你就卷铺盖滚蛋。” 寒冰几乎从话筒里射出,唐蜢浑身一抖,醉意被冷汗灭了大半,他连忙嗯嗯答应,飞速给老郭拨去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别墅外门铃作响,王妈急匆匆扑过去开门,老郭架着唐蜢,一步步挪了进来。 唐蜢神志有七分清醒,只是腿脚还酸软,他软塌塌堆进沙发,像团松软的肉块。老郭虽挂着财政部主管的名头,但经常外出工作,除了会看报表外,也惯会察言观色。刚一进门,他就闻到了淡淡烟气,凛冽寒风从窗外灌入,邱池指间夹烟,烟头冒着微火。 出大事了。 老郭心中打鼓,他先端茶给唐锰,把唐蜢安顿好后,才稳了稳心神,缓步靠近邱池:“邱总,有什么我能做的?” 邱池摇摇烟,让老郭坐到对面:“派去钱源的人,回信了么?” 老郭忙掏手机,此时才凌晨三点,什么消息都没有。邱池观察他的表情,拧起眉头:“你告诉他,直接给我回信。” 老郭忙点头称是,邱池敲敲桌面:“我爱人失踪的事,唐蜢告诉你了?” 老郭看看软成烂泥的唐蜢,心中有丝忐忑,但仍硬着头皮顶上:“他只告诉了我,说邱总可能用得着我。今天宣传那边的人,都忙着封锁消息,您放心,媒体都打过招呼了,没人敢影响救援。” 邱池把烟放回嘴里,抽吸一口:“下午两点前,我账上,能匀多少活钱?” 老郭心中一震,犹豫开口:“邱总,时间实在太紧,签好的协议没法动,账上趴着的钱,有不少也做了投资。咱们做的额度大,受益权转让也来不及。我大概算算,能动的钱,有三个左右。” “才三个左右?”,邱池眉眼拢霾,手指一动,夹掉烟灰:“还不够。” “事发突然”,老郭眼观鼻鼻观心,头快埋进胸膛:“还是腾达那边树倒猢狲散,没人和我们对着干,才存下这些。当然,如果时间放宽,还能匀出不少。” “没有多余的时间。账上有多少,先提多少。老郭,一会从我这出去,你去找几辆铁皮车,装不连号的旧钞,能装多少是多少,装好了等我消息。” 老郭闻言抬头,他目瞪口呆,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能猜到,邱总为什么要他攒钱。他自认对邱总足够了解,了解他的性格,确信他无论做什么,都以利益为先。这钱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他这么斩钉截铁……他爱人这么重要? 邱池长呼口气,视线转向手背,指间的烟冒着火星。他心头一动,突然明白,祁林手臂上曾出现的,白色泛红的圆斑……从何而来。 邱池手腕一转,烟头向小臂一压,表皮烧焦,血红嫩肉绽开。 老郭吓得一蹦而起,刚想伸手去拦,被邱池的手机铃声打断。 邱池接起电话,等待对面出声。对面听到邱总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了,邀功似的大声说话,邱池拢眉听着,间或吐出几字,作为回音。 那边把情况汇报结束,邱池挂了电话,转向老郭,哑音含沙:“债权人不超过五个,为什么接受那种高利贷,还要藏着掖着,不肯向人求助?” 老郭对法规更熟,两眼一转:“不一样,如果数额巨大,要看这些钱,是债权人本人劳动所得,还是从他人那里吸收。如果是后者,还分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和集资诈骗两种。如果被定成诈骗,后果不堪设想。” 邱池按灭烟头,指头压进刚烫出的伤口:“我记得,它们早已模糊了界线。” “邱总,那是不一样的”,老郭弯腰,重重拢手:“我们洋海是国内的金融创新试点,很多新政策要在样海试行后,才能推广到全国。特别是钱源那边,企事业单位多,工资上不去,银行批了不少无息贷,很多人就靠放贷赚差价。邱总,我就直说了吧,您爱人如果在钱源借过高利贷,那他真得扛着,扛到新政发布,这事才能过去。” “我明白了。还有件事,钱源那边,有没有地下钱庄?有个叫陆喜的,是什么人?” 老郭被问愣了,他焦急在记忆里摸索,好一会才翻出答案:“如果我没记错,陆喜是钱源的商会会长,但您知道,这类人黑白道都沾,放贷也不奇怪。地下钱庄的话……哦,有个人,生意做的很大,真名不详,外面的人叫他谭大。他是个不要命的,不少人在钱源办事,都得托他搭桥。” 邱池点头,突然转向王妈:“盛岸豪郡刚开盘时,我存了四套联排,钥匙在哪?” 王妈人在卧室,耳朵一直支棱在外,闻言一路小跑,飞奔到储藏室:“在呢在呢,都在保险柜里,我这就去给您拿!” 老郭一脸迷茫,邱池已站起身,走到门边换大衣:“城商行的老马,今晚还住在盛景园?” 听到这话,老郭连忙起身:“邱总,马行和沈达腾穿一条裤子,您这时候找他,他肯定拿乔!” “他敢拿乔?”,邱池接了钥匙,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向外走:“我给他堆出个奈何桥。” 盛景园地处洋海西南,与邱池家有一段距离。但时至凌晨,道路上人车稀少,邱池驱车一路狂奔,不多时就进了小区,到了马行长的温柔乡下。 邱池站在楼下,抬头向上看,十二层早已熄灯,暗色窗棂如猛兽的眼,遥遥凝望着他。 他取出手机,拨号出去,足足响了一分钟,那边才响起:“谁啊?哎呀我不都说了吗,今晚天塌了也别来烦我!” 邱池嘴角一弯,盯紧窗帘:“马行长,我在你家楼下。” 那边停顿五秒,才惊喜出言:“邱总,哎呀,是邱总么?哪来的风把您吹来了?时间赶得不巧啊,我今天在外出差,没法接待,这样吧,您等我回来……” 窗帘微微一晃,邱池风衣一甩,急步走向电梯:“我在你家门口,给我开门。” 马行光着身子,从床上蹦下,他一条腿插进衣袖,匀出手乱挥:“滚滚滚快滚!滚去衣柜!我不叫你,你别出来!” 他生怕被家中母老虎抓包,推了女人进衣柜,慌忙穿上裤子向外跑,他堵猫眼看了半天,确定只有邱池一人,才慢腾腾把门打开。 “哎呀邱总,真不是我老马瞎说,只是最近嘛您也知道,行里季度考核,找我的电话太多,我实在没辙,只能一并拒接,真不是我躲着您……” 马行长山一样的身躯堵在门口,邱池迎着夜间寒风,目光越过大门,飘进客厅:“夜里风大,不请我进去?” 这深更半夜的,把人堵门口,影响不好。马行讪笑拉开门,放邱池进来。 邱池也不客气,进了门四下一扫,径直走进客厅。他陷进沙发,对马行伸手:“茶和咖啡都不用,我喝白水。” 他这反客为主的架势,把马行气的牙痒,但卧室里还有人,他不敢声张,只得去倒水回来,暗暗期盼邱池滚蛋。 邱池接了水也不喝,只摇摇杯子,吹一口气:“罗主任昨天来参加k j发布会,他酒量不小,我们唐宣醉的站不起来,找了代驾才回去。” 马行心中敲起警钟,连忙随声附和:“可不是嘛,罗主任那酒量,吊打现在的小年轻。” 邱池不置可否,他喝了口水,半抬眼皮:“我听罗主任讲,审计局陈局喜欢k j的片子,逢年过节都请人包场。他也快来洋海考察,老马你是美食家,给我出出主意。等陈局来了,宴席该设在哪里?” 马行听的胸中擂鼓,不知邱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刚刚衣服套的急,裤子挂在身上,被冷汗一浸,湿的直贴上肉:“邱总,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大晚上的过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那我说了”,邱池把杯往桌上一放,磕出轻响:“我要贷款。” 马行一听,心中一松:“嗨,您这么兴师动众,我以为什么事呢!没问题没问题,以k j的还款能力,借多少都没问题!” “不以k j的名义,以我个人的名义。” “那不行那不行”,马行慌忙摆手,肥掌在空中扑腾:“以您的持股状况,做担保人可以,以个人名义贷款,也不是不行。但您特意跑一趟,这数目少不了,我老马胆子小,背不动这沉锅啊!” “背不动我的锅,能背动沈达腾的?” 马行听的寒毛直竖,邱池讽笑一声,向后摊开双臂:“沈达腾的25亿虽是总行批的,但文件和公章过了你的手,你也脱不了关系。上面风向一变,若他堵不上窟窿,你怎么办?” 邱池咄咄逼人,马行心中打鼓,但知道这种不能犯怂,只要一怂,就再硬不起来:“邱总,您的意思我明白,但说句实话,既然总行都点了头,我老马就算有意见,我这胳膊,也拧不过总行的大腿!再者说,事已至此,我只能安顿好老婆孩子,上面怎么发落,我怎么受着呗!” 邱池眼光一挑,向卧室飘去:“马行坐享齐人之福,想都安顿好,有这么容易?” 马行“呼”一声站起,握紧双拳,满身肥肉乱窜:“邱池,你别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马行眼前一花,几把铁片从眼前掠过,砸上茶桌,发出咚鸣。 几把精雕细琢的钥匙依次排开,泛着幽幽银光。 马行眼前发花,气焰被抽,不自觉愣在原地。 “盛岸豪郡刚开盘时,一票难求”,邱池手摸钥匙,诚恳低语:“我托人要了四套联排,马行的生日,就在这几天吧?” 马行瞄着钥匙,努力咽了口水,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咱们都给国家干给党干,邱总这礼太重,我老马可收不起!” “对我邱池而言,不过小小心意”,邱池把钥匙向前推,循循善诱:“马行这么推诿,是我不配送这个礼?” “邱总,您这就见外啦”,马行的眼珠快黏上钥匙,手扶着膝盖,无意识向前凑:“您深夜过来,要的少不了九位吧?我实话实话,老马能力有限,帮不了的给搭桥,一定让您度过难关。” 邱池手指松开,亮色钥匙如同美人胴体,渐渐露出真身。 钱和女人,是马行最难抗拒的东西。他被这美人迷晕了眼,理智断线,脱口而出:“邱总啊,你听老马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贪恋一枝花?都不值费这个功夫。” “他不值,谭大值?” 马行没过脑子,全身心扑上眼前豪宅,口里在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清:“嚯,邱总,你也要出境?找他来不及,他之前犯过事,早跑的没影,谁知现在,在哪个山头劈柴!” 他话音刚落,迟钝的脑神经终于重连,细胞们凑在一起,凝成后知后觉的画面。 即使k j藏的再牢,当红明星祁林被绑架的事,还是小范围传开了。 邱池一来,他便知道,这是要凑绑匪要求的赎金。 给沈达腾的巨额贷款,毕竟是帝都总行主导,没过他的手,他不担主要责任,这才敢两头通吃,既敢吃沈达腾的钱,又敢吃邱池的豪宅。 但如果祁林被绑架,和沈达腾有关呢? 马行平时不关注娱乐新闻,但露水情缘爱看,他有时也跟着扫几眼。每次她看都在看艺迷周刊,那这个周刊,八成消息灵通。而这个周刊又姓沈,如果祁林被绑,真和沈达腾有关,那他和两边都有交集,会不会…… 等他反应过来,屋里早已空空荡荡,连丝人气都没。 卧室里的人等不及了,她蹑手蹑脚走出,客厅里只有马行。 她忙碎步上前,环住马行的脖子。 马行像座崩裂的雕塑,温香软玉往身上抱,他不言不动,只浑身僵硬,垂眼向桌上看。 桌上的哪里是钥匙,分明是冰冷的刀锋,片片将他凌迟。 邱池出门上车,把录音器往车里一丢,一路狂奔向警局开。手机在旁边嗡嗡作响,他开了公放,扔到一边。 陈锋似乎也在开车,听筒里传来发动机的轰鸣,两人同时开口:“我知道绑匪是谁!” 两人又同时一愣,陈锋率先回神:“我确定,绑匪只寥寥四人,但特警队几次扑错,谁在背后帮助他们?” “沈达腾”,邱池咬紧牙关,他踩实油门,车辆几乎在马路上腾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敢肯定,这事有他参与。” 陈锋沉默片刻,干哑开口:“我们调取了洋海和几个临市的高速监控,绑匪很狡猾,在高速上只出现过一次。根据他出现的地点,我们排除了几个选项。留下一处,是淮山和洋海交界的厂房。我们马上过去,你……” “你们先走,把定位发给我”,邱池把手机压上操作台:“我很快跟上。” 他挂了陈锋的电话,又立即拨给施秒:“交给你两件事。第一件,去中心医院找罗封罗院长,报我的名字,让他派最好的医疗队,跟在警车后面。第二件,派人去找老郭,让他多派几辆铁皮车,远远跟着警方。” 施秒心念电转,很快懂了:“我马上去办。但为何不直接追踪,还要凑钱?” “世事无常,我不能冒险”,邱池目视前方,眼瞳深深,手背覆满青筋:“我要他活着回来。” 施秒冷静下来,懂了邱池的意思。如果绑匪有其它耳目,看不到邱池凑钱……或许会失去耐心,掐断祁林生机。 邱池一人一车,行驶在昏黑的道路上,眼前一切如梦幻泡影,抬手掠过,皆为飞灰。 祁林突然出现在前方,他弯起眼睛,大笑出声,从远而近跑来,突然跳上挡风玻璃,两只手臂向里一伸,跳进邱池怀里。 邱池猛踩刹车,额头向前一扑,温热覆满双眼。 他抬手一抹,猩红满臂,视线变得模糊。 他踢开车门,跑到车前,四下张望,寂寥无人。 唯一轮弯月,悬于夜空。 血珠抹上手腕,糊上小叶紫檀,佛珠浮红,血腥混入檀香。 邱池半面染血,向远方眺望,他把珠子挨上额,嗓音沙哑哽咽:“林林……活着回来。” (2) 祁林快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溃了。 人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是先给你无尽的希望,再在你眼前,把它打碎。 他蜷在悍马后座,黑雾如同瀑布,一层层一叠叠,从脑后向前奔涌。神经紧绷到极致,骤然断裂,碎成断断片片。强撑的那口气散了,精神尽皆崩塌,化为碎粉。 他总是这样,把事情搞砸,把好牌打烂。 这么没用,为什么还要活着? 好痛啊,好想见妈妈。 他右边是那笼活猴,猴子们在铁笼里滚扑撕咬,放声吼叫,有一只还拼命伸手,抠挖他的衣角。 查谦坐在祁林左侧,时不时抬眼看他。 这人状态太差,身体蜷成小团,脊背弯到极致,凸出一条拱起的骨,随时将要崩断。 生气尽皆消失,与之前勒住他脖子时……判若两人。 静默的气氛被突然打散,谭大瞟了后座一眼,冷声出言:“心疼饵子了?” 查谦像被揍了一拳,眼球一颤,牙齿咬进口腔。 谭大目视前方,语调平稳:“凭那强弩之末的身体,也能把你打晕?如果我没赶来,你要放他回家?” 查谦口唇发干,下意识以舌碾唇,唇皮扯得稀烂,血气洇透喉管。 他们没走高速,而是在林间小路穿行,悍马动力强劲,即使道路崎岖,速度也不见颓靡。 林间风声鹤唳,羽刃化为盐粉,从窗外簌簌闯进。 凛风磨破皮肤,抽干水分,徒留皲裂干涸。 不知在车上坐了多久,直到意识有些昏聩,车辆猛然一停,祁林因惯性前扑,被查谦一把拉回。 右边车门被拉开,赵东站在那骂骂咧咧:“x的,被x的大明星耍的团团转!你x的脑子这么好使,也给我老赵使使?” 钱三的声音随后响起:“别废话了,快把他带走。” 赵东不情愿伸手,一把拽住祁林,把他拖出车门,查谦伸手去捞,谭大向后一扫,目光如鞭,查谦几乎被抽烂血肉,手臂骤然缩回。 谭大熄了火,绕到后座,提起笼子:“要我教你走路?” 查谦后背一颤,肌肉发僵,垂头走出车门。 这是座年久失修的寺庙,半扇大门胡乱歪着,被人随意一踹,落下簌簌的灰。 刚进庙门,周身便被漫天乌尘落满。一缕阳光从外跟进,掠过菩萨歪倒的半张脸。 寒凉之气从四周涌入,穿透皮肤,渗入肌理,祁林裹紧双臂,齿间泛凉,逼出咯咯碎音。 他一直紧紧蜷着,像只掉入陷阱的、已被剥皮拔毛的动物,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拢住生息。 那张网下落的更快,每眨一次眼,那网便浓黑一分,面前一切失了颜色,他被关进层叠的围栏,大门一扇扇在眼前关紧,可他无能为力。 “老钱源有三道名菜,活叫驴,吵三吱,生猴脑”,谭大坐在祁林对面,顺了瓶白酒,放在他面前:“前两样没有食材,以后再请你。” 钱三和查谦,一左一右压住祁林肩膀,两人手臂如山,将祁林牢牢夹在中间。 一只活猴被赵东抓住,按在祁林面前,那猴感知到危险,挣扎叫唤更厉。 谭大走到祁林背后,握住他的脖子,逼他抬眼,牢牢盯着猴头:“想吃哪块,让你先挑?” 祁林眼珠乱摇,唇珠泛白,两片薄薄的唇,早干瘪的流不出血。 查谦掌心发抖,几乎握不住祁林的肩,他偏过头去,不想再看。 “不说?不说的话,我就替你挑了。” 谭大瞟了赵东一眼,赵东忙扯段绳子过来,三下五除二,将猴子捆个结实。 赵东腾出手,取来个手握锤,把尖头对准猴脑。 “不要……不要……” 细如蚊呐的声音,扩散在空气里,谭大竖起耳朵,缓缓低头,贴近祁林耳边:“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错了,我错了,不要,不要……” 祁林精神崩溃,被眼前景象刺激的近乎失言,他颠三倒四嘟囔,喉管里挤出气音,像鱼吐泡泡,瞬间消失。 在毛求岛上,他和邱池也遇到许多猴子,他和它们玩闹,有一只抱娃的母猴,还帮他找回正确的路。 世间万物有灵, 猴子也同样惧怕死亡,它头被人按住,只能来回转眼,祈求人类给它生路。 “错了,也没关系”,谭大捏紧祁林脖子,缓声诱哄:“和你家人通话,让他帮你改正。” 耳边惊雷炸响,邱池胸中一颤,手底打滑,车子前轮一转,险些掉进深沟。 刚刚那下撞的狠了,他额上的血止不住,一层层向下涌。 他腾不出手擦血,只能半闭着眼,踩紧油门向前扑。 天边的光微微发亮,前方陈锋的车拐了个弯,进入一条土路,他忙猛打方向盘,跟上陈锋。 手心冷汗出了一层,越逼近目的地,胸中擂鼓越重。千万个想法在脑中冒出又消失,祁林的影子出现在心底,像一尾鱼,伸手去抓,扒下一手银鳞,徒留血肉模糊的尾巴。 从知道祁林失踪,到现在赶往追踪地点,总共也不超过十二小时,但时间本就虚无,在邱池看来,分秒被刻刻拉长,他与祁林之间隔条银河,总是无法靠近。 小叶紫檀凝了血,触手干涩,拨转不开。 林林,求求你,活着回来。 你想要的,不想要的,敢要的,不敢要的,我都给你。 什么都给你。 他从未如此想念过祁林,胸中怪兽嘶吼咆哮,想扒开祁林的细骨,埋进祁林的血肉,与他紧紧相贴。 陈锋的车突然停了,几队特警动作快速,团团围住破旧的厂房,有两个人将门推开,枪口对准屋内,慢慢走了进去。 不到一分钟,里面就传来消息,邱池慌忙跑进一楼,看到地上散乱的血。 血迹不多,只寥寥几点,但它们与土灰相黏,泛出喑哑的红。 祁林被带走了? 某些残忍的画面,化为利刃,片片切割邱池,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转身奔上二楼。 二楼更加黑沉,地板土灰蹭的杂乱,四处散落断裂的绳子,还有些染血的工具。 陈锋随后跟上,示意人把镊子夹起,放进袋中。 邱池没有阻止,只偏过眼,看最里面的一扇窗。 这是如同坟墓的二楼里,所透进的唯一的光。窗上绑着一根绳,邱池走到近处,绳结上也是干涸的血,刺痛人眼。 祁林在这里,究竟流了多少血? 邱池站在窗台向下望,他想象祁林是从这逃出,抓住绳子,一步步挪下,逃到路上,逃回自己身边。 陈锋举起对讲机通话,几分钟后,他过来拍拍邱池:“定位到了大致区域,我们立即赶去,为以往万一,你也开我们的车。” 陈锋给邱池匀了辆车,邱池刚开出不久,手机便嗡嗡作响。 是他的私人手机。 这铃音叫喊不停,如在催命,如同拿枪顶他头上,砰砰发出轰鸣。 他一脚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抬手按了公放。 电流沙沙作响,无言的沉默,从听筒渗出。 邱池屏气听着,不敢出言。 低沉沙哑的男声传来,邱池立即辨出,这是上次与他通话的人。他现在知道了,这人就是谭大。 那声音不急不缓,含着淡淡调侃:“不和家人说句话?” 邱池的心顿时悬到喉口,他一把夺来手机,贴在耳边。 祁林颤抖哽咽的声音,细如蚊呐,从听筒抖出:“王八……我好疼……特别疼……” 这话语如一捧硫酸,对他当头泼下,邱池头皮发麻,眼睛被泡的融化。 祁林……这样倔强,如果没被逼到崩溃,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邱池牙齿磕动,几乎把嘴唇咬穿:“林林,听我说,你乖乖的,爸爸和弟弟都在家等你,下周就是妈妈的生日,你要回来,给妈妈过生日,好不好?” 祁林动弹不得,只能听到邱池的声音,缕缕滚入耳膜,他颤抖嘴唇,竭力发声:“没关系,我去陪她,她就不会怪我了……你替我祈祷……祈祷我能找到她,好不好……” 成片的血丝在眼底爆裂,邱池狠狠一拳,捶在窗上:“不可能!祁林,你撑下去!” 陈锋的身影出现在窗边。技术组正蹲在地上调试设备,陈锋不断给邱池打手势,示意他拖长通话时间。 邱池无暇他顾,他抠肠挖肚,竟找不出什么,可以留下祁林:“林林,赵导的戏没问题,什么戏都没问题,只要你回来,你要当导演,我给你投资,你要上综艺,我给你团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回来……” 到最后他说不下去,嗓音如被重物梗住,他猛然握拳,眼底冒血。 谭大在对面拍掌,啪啪作响:“情深意重,我听着都感动。账户已经发到你手机,你看着办。” 邱池手臂扶眼,低哑出言:“你要多少。” 谭大笑了,按灭屏幕:“我要你的诚意。” 邱池手机砰砰直跳,数个账户跳了进来。 他手指发滑,试了几次,才摇下车窗。 陈锋举起手中设备:“你自己决定,因人质还在那边,无法冻结账户。定位到四个地点,你直觉是哪个?” 邱池眼底磨砂,睁眼看着,指指其中之一:“这个寺庙。” “为什么?” “我爱人刚说……让我替他祈祷。他很坚强,他一定能撑下去。” 他以手抚额,呢喃低语,像在安慰陈锋,更像在安慰自己。 (3) 陈锋当机立断,挥手令人出发,齐齐往寺庙赶去。数辆警车呼啸而过,挟风裹雨,在阴沉天幕下疾行。 手上烧出的嫩肉将要愈合,邱池扫它一眼,滚过佛珠,狠狠压上伤口。 钝痛沿着神经上涌,邱池按开手机,给老郭拨号:“汇款,有多少汇多少。” 老郭看着手机里弹出的账户,欲哭无泪:“邱总,数额太大,转不过去。” “找人帮忙”,邱池猛打方向盘,跟在警方后面:“务必尽快汇去。” 他干脆利落挂了电话,脚下重踩,车子似离弦的箭,飞速窜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要见到祁林,迫不及待……要把祁林带回。 胸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它左冲右突,似饕餮撕毁一切。 林林,活着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在心中祈求,小叶紫檀混着血汗,在掌心打滑。他努力集中精神,构想美好未来。 林林活蹦乱跳回来,上了喜欢的戏,得了重视的奖,回家后偷偷把奖杯藏好,待他回家,扑出来蒙他的眼,给他一个惊喜。 汗水浸湿眼睫,冷汗沿鼻尖向下淌,邱池勉强扯开笑容,撕裂发干的脸皮。 “起来”,谭大扶住祁林的脖子,压着他的喉管,逼他后仰:“挑块喜欢的,吃饱了,好上路。” 谭大按灭屏幕的一瞬间,祁林眼前最后的光亮,突然消失。 仿佛电路烧毁,瞳仁烧开,化成一滩血水。 他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一直东贴一块,西补一块,挣扎直起身体,在人间行走。 然而他终有报废的一天,累的再也爬不起动不了,跌跌撞撞散了架,留一地散落的零件。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最后一扇希望的门,在他眼前关紧。无边天光消散,日月晦暗,乌云铺天盖地,抽干活命氧气。 祁林仿佛掉入深渊,四周空无一人。他试图喊叫,无法发出声音,他试图挣扎,手脚无法动弹。 就让一切结束吧。 都结束吧,活着太累,离开是最好的解脱。 谭大掐住祁林下颚,盯紧他涣散的眼。 光芒消褪,像被抽干生机。 半张的瞳仁如同墨块,乌沉沉覆盖眼白,光芒聚拢不起。 谭大迟疑一瞬,抬手拂过祁林眼睫,那眼珠动都不动,像被定在原地。 “哥哥,长什么样,忘了……” 谭大猛然抽手,后退两步。 这轮回,如同梦魇。 他抓起祁林,丢给赵东:“走。” 赵东慌忙扔掉锤子,扛起祁林:“老大,这就走哇?” 谭大提起笼子出门,拉门一开,猴子们疯狂跑出,转瞬消失踪迹。 几人坐上悍马,正准备打火,钱三突然出言:“查谦呢?”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查谦瘦长的身影,他出现在门边,半面脸埋进阴霾,瑟瑟发抖。 “走了”,谭大转脸,戴回黑超:“要我教你走路?” 查谦一震,像被人一拳打醒。他快步上前,拉开副驾的门,坐上去,把祁林接了过来。 他们开车往淮山外区赶,淮山这几年主营旅途业务,原始森林保存完好,树枝横七竖八,乱插在怪石里。 有几条小路挨崖壁,狭窄仅容两辆车行驶,过了前面一段高速,就有这几条岔路。 他们在高速上截了辆车,把车主打晕丢到路边。在谭大的示意下,赵东和钱三带着祁林,离开悍马坐上新车。 他们在监控前放慢车速,谭大拨给邱池:“带钱来淮山路,与我交易。” 淮山路地势平坦,能走大车,同时四周有草木茂盛,确实适合交易。 黑云压城,乌沉沉的天色,将日光掩埋。几粒雨砸上车窗,分崩离析。 高速监控传到陈锋手里,谭大和查谦行驶在前,人质就在他们车里。 他们走的那条路,果然是从寺庙出来的那条。 陈锋惊异于邱池的直觉,他宁愿把这定义为心有灵犀,他掏出对讲机,与邱池通话:“你跟哪边?” “淮山路”,邱池咬牙切齿,扔掉珠子:“我要见祁林。” 过了高速有好几条分岔口,除了淮山路,只剩渤海路最窄最抖,如果要逃跑,最有可能走渤海路。 或许除了谭大和查谦,剩下的两个人走渤海路逃跑,留下一丝生机。 开过高速的监控带,行到岔路前,谭大一脚踩住刹车,向后看了一眼。 赵东险些撞上悍马,慌忙挤出车窗:“咋了老大?” 谭大伸手,指向淮山路:“你走这条,听我指令,与邱池交易。” “啥?”,赵东啪啪拍操作台,脸上肥肉直抖:“老大,我怕办坏了事!” “钱三”,谭大把视线转向他:“这事你办。” “好,好的”,钱三比赵东镇定很多,他连忙与赵东换了位置,按照谭大的指示,开车驶向淮山路。 悍马开上渤海路,这条路狭窄崎岖,路面满是土坑碎石,飞掠而过的,不是歪斜的土坡,就是斜耸的断崖。 查谦坐在副驾,祁林被他困在怀里。 他托着祁林的上半身,挡住祁林的眼。 抖了一会,他转而去抓祁林的手,那手指冰凉,寒如尸体。 过了高速岔道多,警力也有限,只能分散开,各自上路追踪。 邱池开在淮山路的警车后,走了一会总觉心中打鼓,胸腔里住着弹跳血脉,火山喷发似的,一丛丛向外冒血。 不对,哪里不对。 换位思考。在绑匪已经知道,有人追踪的情况下,会直接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警方? 如果他是谭大,他会怎么做? 往回推,快往回推! 陈锋设计的追踪路线,是结合绑匪的话,以及高速上的监控,所做出的规划。 有没有可能,绑匪故意在监控前说话,等过了监控,再混淆视听? 如果他是谭大,在这种时候,不可能说实话,也不可能放开人质。 就这样吧,如果错了,就把他的命,赔给祁林。 手机嗡嗡作响,施秒的声音拼命挤出:“邱总,我带了医疗队过来,我去哪里?” “渤海路!”,邱池嘶吼,嗓中含血:“快去!” 他话音刚落,自己也猛打转向,拐上一条土路。 这条路能通向渤海路,渤海路中有最抖的一片峭壁,他无法从后方追踪,只能从前方调头,截住绑匪。 小叶紫檀甩在操作台上,来回撞击玻璃。 凤眼菩提在手臂上打转,手机寂寥无声,谭大猛踩油门,唇边扯笑:“诚意不够哪。” 查谦条件反射护住祁林,收紧手臂。 似乎为了给他回应,谭大手机嗡嗡直响,无数短信跃出屏幕。 他扫了一眼,淡淡的笑拢上眼眉。 随即他扫向祁林,怜悯出言:“成全他吧。” 成全他吧,给他留个全尸。 这是谭大未尽的话。 查谦抖若筛糠,他掌中的脖子实在细弱,呼吸几不可闻,稍稍一掐,就会消失。 他印象里的楚青衣,是站在屋顶舞剑的大侠,穿一身青袍,挽出剑花。 他不该这样瘦这样弱,像陷进罂粟花里的尸体。 祁林毫不反抗,他无骨似的瘫软,脆弱的喉管被人掌握,牵出一层薄皮。 谭大额角爆出青筋,油门踩得更深:“你聋了?” “谭大,谭大”,查谦五官扭曲,泪水在脸上蜿蜒:“你忘了,弟弟?” …… “哥哥,长什么样,忘了……” “忘了,也没关系,哥哥帮你记着。” …… 凄风苦雨,成片的血砸倒罂粟,谭大一路磕头,讨不到救命的药片。 祁林涣散的眼,与弟弟融合在一起。 他有一瞬的恍惚,惊醒后怒吼出声:“杀了他!” 他狠狠砸了把方向盘,悍马狂抖,碾出碎痕:“我让你杀了他!” 雷声阵阵,闪电轰鸣,谭大的脸,如同鬼魅。 查谦颤抖咬牙,一口咬穿了唇,他脚下一动,重力踹开车门。 手臂一划,他提起祁林衣领,把祁林甩出车门。 车旁是又长又抖的土坡,伴随谭大的怒吼,祁林像只破旧的麻袋,一路滚了下去。 祁林抬手想抓住什么,手臂划到尖利的石块,喷出一溜长血。 …… “祁林,我没和你开玩笑”,邱池握住他胳膊,把他从背后扒下:“记住了,下次如果跑丢了,至少留下线索,让别人能够找到。” …… 仅余的力气,只够让每次翻滚时,先让受伤的手臂,接触到土堆。 老王八,你看我多听话。 我都不想活了,还这么听你的话。 祁林摔在一块平坡上,停止了翻滚。 他脑中掠过许多画面,混乱的模糊的,走马灯似的铺开卷轴,在记忆中翻滚。 祁建中牵着他的手,给他介绍女人和小孩:“这是你的新妈妈,这是你的新弟弟。喜欢吗?” 他八岁就客串了第一步戏,叔叔阿姨都喜欢他,挨个来抱他玩。 他得了空闲,兴高采烈回到家,家里堆满法拉利模型,他尖叫一声,抱起妈妈疯狂转圈。 他长大了,与邱池擦肩而过,他悄悄硬了,偷偷跟在后面,在邱池办公室门口,凹出尴尬的造型。 他壁咚邱池,在对方耳边吹出细烟,奶油薄荷让人迷醉,他想留住这滋味,于是顺走了邱池的火机。 他在帐篷里,陷入一片漆黑,邱池点开火机,把光亮带给了他。 好想,好想再看一眼。 就让他,就让他自私一回,再看一眼。 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斗大的雨砸在脸上,砸到身上,带走仅余的热气。 衣服破破烂烂,手臂长满细粒,外面真冷啊,好想回家。 身下都是坚硬的石块,应该疼的,怎么感觉不到疼啊。 他的人生如风中残烛,大风一来,便会把他吹熄。 他挣扎抬起手臂,在身边摸索,试图找到火机,重燃烛火。 身边只有粗粝的石子,又尖又硬,什么都没有。 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够抽回手臂,护住肚子。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郎飞。 他活的太累,真的坚持不下去,放他走吧。 妈妈,一定会来接他吧。 老王八,对不起,我尽力了。 祁林朦胧与亲人对话,几句话说的颠三倒四,断断续续。 他的意识飘散,灵魂仿佛抽离出去,在半空俯视身体。 如果我早早知道,与我相识,会让你经历痛苦,我宁愿没站在门外,吹出那口烟气。 第17章 (1) 悍马车门大开,凛风夹着狂卷的沙,将面皮划破。 查谦身体前倾,半抬手臂,整个人如一棵芦苇,在风中摇摆。 谭大耳朵被吹到发烫,他握紧方向盘,发力大吼:“查谦,回来!” 查谦恍若未闻,他像被捅穿了耳膜,只把左脚卡进门缝,半个身体扒出门外,往祁林的方向探。 再向外斜些,他几乎要跳车了。谭大怒火中烧,一把抓住对方衣摆,刚要往回拽,前方出现一个急拐。 谭大不得不松手,猛打方向盘,惯性将查谦重重一甩,险些飞出车外。 查谦条件反射抓门,四指崩出青白。 时间在此刻静止。 谭大刚转过拐角,便与一辆警车相撞。那车上只有一人,看到他停都不停,只冲他猛扑过来。 那人挟风裹雷,如一颗重型炮弹,谭大眼睁睁看他冲来,刚要动作,那人已近在咫尺,巨大惯性撞上悍马车头,悍马向外一滑,查谦再握不住,他手指发麻,轻飘飘飞出,重重摔落在地。 “干!”,谭大怒骂:“查谦起来!” 查谦失魂落魄,手肘撑在地上,小臂发抖,一时爬不起来。 警车后退半寸,朝查谦猛撞过去。 谭大忙踩油门跟上,两辆车在狭窄的空隙挤压,铁皮摩擦,发出刺耳轰鸣。 “你不是臭虫!”,谭大破口大骂,看清对方的脸,他哈哈大笑:“他死了,被我抹了脖子,随便埋了!” 邱池有一瞬的恍惚,血液冲上脑干,他魂魄离体,动弹不得。 谭大得此良机,方向盘猛然右打,邱池被狠狠挤开,车身撞上栏杆。 祁林……死了? 邱池眼前发黑,血脉抽痛,两串鼻血飙出,覆满脖颈。 祁林扑到他身上,大笑出声,笑容越来越小,身形越来越薄,直至最后消失。 那你就给他陪葬吧。 这句话突兀浮现,声音如从地狱爬出,又刺又急,将理智撕开。 那魔音如同钢针,从太阳穴插入,把额头捅穿。 邱池不再理会谭大,他一脚油门,朝查谦直冲过去。 谭大忙踩油门跟上,刚挨上邱池,后者突然摇下车窗,挤出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谭大,突然下探,子弹飞出,插入悍马右轮。 匆忙间无法瞄准,但这力量已够让悍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马打滑,方向盘不受控制,车头猛甩,轮子碾上查谦的腿。 千钧一发,查谦想向旁边滚,手边掠过邱池的车。 查谦半抬起头,电石火光间,他眼神上飘,看到邱池的脸。 邱池半面染血,如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他居高临下,仿佛在俯视蝼蚁,不带一丝怜悯。 查谦手上,还残留楚青衣的温度。他现在明白了,这个瘦弱的人,对邱池很重要。 谭大于他而言……同样重要。 腿根传来剧烈的痛,痛楚只有一瞬,他手心发黏,摸到温热的液体。 层叠的血蔓延过来,大片罂粟在土中盛开。他半坐在血泊中,想伸手摸腿,找不到腿在哪里。 谭大控不住车,轧到了某个活物。 平时开车时,也可能碾到小猫小狗,这是它们的命,它们该去下个轮回。 他罪孽深重,只能不断放生,试图抵消一二。 背后无人呼痛,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寂静,簌簌的血蔓延而来,包裹轮胎。 …… “我随母姓谭,叫我谭大。” “我跟你干,你能,给我,什么?” “让你吃饱饭。” “真的?” “真的。” “那我,跟你干。” …… 查谦像一条忠实的狗,跟随他出生入死,只要他摇摇手上的肉,这狗就会乖乖奔来。 身为主人,何曾真的在意过狗? 这狗只要乖乖听话,就足够了。 警车向后倒退蓄力,在谭大恍惚之时,邱池猛踩油门,朝着谭大的驾驶室,狠狠撞了过去。 几把枪原本散在操作台上,被这重力逼得四散飘飞,顺着大开的车门,飞落斜崖。 邱池二话不说,举枪对准谭大,刚要扣动扳机,谭大从驾驶室扑来,扑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骨骼发出破裂寒鸣,邱池手指一松,猛然回缩,因他为了瞄准,把车窗摇大,谭大半个身体扑进,狠狠给了他一拳。 酸甜苦辣扑进鼻腔,邱池疼的睁不开眼,只觉鼻骨都要碎裂,成股的血浸透衬衫。 他捂住鼻子,聚起力气,抬脚踹开谭大,把他踹翻出门。 谭大后仰倒地,抢来的枪落到远处,他伸手去摸,邱池紧跟上前,一脚踩上他指骨,又抬脚碾压他喉管。 谭大发出嗬嗬气音,脸色涨的通红,他掰住邱池脚腕,向下一拧,邱池站立不住,落地时仍奋力抓住他脖子,同样给了他一拳。 两人在泥里滚扑撕咬,往死里招呼对方。 谭大养尊处优太久,杀人的本事丢了不少,一时间竟无法制服邱池。 邱池全凭一腔激愤,肾上腺激素飙升,力气比平时大了不少,不知道疼似的,挥拳往对方脸上招呼。 邱池半面染血,谭大的牙被打飞,两人身上满是土灰,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 邱池杀人的心无法抑制,他强力压住谭大喉管,劈手夺了块石头,往谭大头上砸去。 “不要!” 一声惊呼传来,沙哑无力,却透着虚弱到极致的哀求。 查谦努力往这边爬了两步,身后拖出染血长痕。 刺目的红逼痛邱池的眼,他手腕一僵,这一下没能砸落,被谭大踢开。 谭大同样双目赤红,他踢翻邱池,猛跑两步,随意抓了把枪,瞄准邱池的脑袋。 “砰――” “谭大,别拿……” 查谦再无力气,他趴倒在血泊中,嘴唇煞白,双眼圆睁。 这些散落的枪里,有一把打空了子弹,他们跑的太急,查谦没能给它换弹夹。 茂密的罂粟花海中,谭大从他背后过来,坐到他身边,接过左轮手枪,对准太阳穴,扣下扳机。 那声枪响,同样没有出现。 这轮回,如同梦魇。 从警这么多年,陈锋站在警车边,手臂第一次发颤。 硝烟散尽,他手臂垂落,枪管滑落在地。 时间有限,没能瞄准,只击中谭大腹部,却也足够。 施秒带着医疗队,飞奔在渤海路上,路过一片土坡,她尖叫出声:“停车!这有血!” 一溜长血向下延伸,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小林子……你活着……” 她眼泪唰唰滚落,从车上跳下,连滚带爬向下扑。 邱池站在血泊中,腥甜的血红到发紫,由远及近,将皮鞋浸满。 谭大腹部破开大洞,里面血肉模糊,他挣扎抬手,试图堵住闸口。 他目光涣散,手脚无力,气管里只有最后的粗喘,风箱似的,一落一起。 “你……就是我……” 他嘴唇染血,牙齿被浓墨的红浸透,这残喘的诅咒,却如同魔音,爬进邱池耳膜。 手机在风衣里嗡嗡作响,邱池后退两步,手指发抖。 这手机如有实体,它成为一柄利剑,劈开他胸膛,插进他的心脏。 他胡乱在风衣上抹血,手指滑动数次,才颤巍巍把它捧出,按开接听。 施秒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她像落入陷阱的动物,发出最后的嘶吼。那嗓音如被劈裂,碾出绝望哀鸣:“啊――啊――祁林――没心跳了――” 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邱池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血泊里。 (2) 邱池跪倒在血泊里,脑中嗡嗡作响,口鼻像被按进土里,无法呼吸。 他曾引以为豪的理智,早已四分五裂,拼凑不起。 陈锋看不下去,从远处跑来,一把拽起邱池的胳膊,将他提起:“邱池,你起来!” 邱池毫无反应。 他如同丧魂的木偶,呆滞僵直,眼神涣散。风衣浸饱了血,沉甸甸贴着身体。 陈锋咬紧牙关,半蹲下来,揪起他的脖领:“去看他!” 邱池手指发沉。 陈锋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你去看他!” 似乎被这重力摇醒,邱池手臂一撑,蓄力爬起,跌撞往回走。 他两腿发软,膝盖像被人挖出,空荡荡漏风漏雨。 无边雨点从空中飞落,砸在身上,破开胸膛。邱池走几步就要停下,深喘几口,再挪脚向前。 土坡上一溜长血,分外刺眼,他扶住一块石头,刚想下探,恍惚间一脚踩空,咕噜噜滚落下去。 好在他还有力气,滚了几步就手扒树枝,稳住身体。他抓紧枝干,奋力偏头,底下传来嘈杂碎鸣。 无数医务人员围在一起,各个忙得打转,仪器设备四散摊开。施秒捂嘴瘫坐在地,一只鞋飞了,另一只踩在脚底。 邱池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了风衣,连滚带爬落下,弓身分开人墙,挤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只青筋突起的手,手腕细弱,一捏即碎。 他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 邱池挪腿向前,半跪在地。 气罩覆盖祁林的脸,他面色煞白,双眼微闭,瞳仁中有涣散的光,悠悠浮起。 “先生,先生,别影响我们抢救……” 有人在背后拉邱池,试图将他拉开,他一把甩开那手,猛扑上前,却不敢用力,只捏住祁林手指。 手掌冰凉刺骨,指背青白,指骨僵硬扭曲。 头发长了点,软绵绵贴上脖颈。人这么硬,发丝却这么软。 祁林被人按压胸膛,单薄肋骨下落弹起,氧气罩簌簌发抖,几欲滑落在地。 “林林,坚持住,你回来……爸爸,爸爸还在等你……” 邱池分不清脸上是汗是泪,他断断续续恳求,握住祁林的头发,绵软丝绸从指间溜走,总是无法抓回。 他为什么这么痛苦? 他为什么不肯醒来? 邱池抓着祁林的手,鼻子簌簌冒血,血珠滚落,砸上祁林手背。 掌心里的手指,突然一动。 医务人员惊跳起来,手下动作更快。不知按压多久,祁林上身一抖,猛然喘出口气,虚软挥出手臂。 他得了一丝力气,立即乱抓乱挠,试图抠落气罩。 邱池心跳过速,忙把他手臂拉回。祁林却半抬眼皮,按住他的胸膛,把他向后一推。 医护人员慌忙要上前,祁林惊惶乱扫,拼命后蹭:“打火机呢?” 他神志不清,身上无力,却小猫抓挠似的,奋力挥舞手臂:“我、我打火机呢?” 祁林找不到打火机,无措如丢魂,颤抖蜷起双腿,试图拢住自己。 医务人员怕他挣扎太过,伤了自己,一时都没敢上前。邱池从喜悦中惊醒,忙扯来件大褂,将它甩起,罩上祁林头顶。 封闭的空间,似乎给了祁林勇气,他捏住衣角,不再挣扎,只微微拢住双臂。 邱池张开怀抱,将他连人带衣,抱进怀里。 他身上仍有血腥,祁林却不怕不躲,只小心抬手,轻轻环他背脊。 邱池心疼的不能自已,几句话颠来倒去:“林林,老王八来了,你回来了,真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打火机”,祁林抓紧手中布料,绝望哽咽:“王八,我要,打火机……” 邱池胸前覆满温热,他安抚抱住祁林,分出只手抚摸他背,另只手在半空挥舞,示意他人带祁林离开。 祁林再没力气,被扯开双手,塞进救护车里。邱池不顾身上脏污,也飞快挤上,在祁林不安扭动前,把人搂入怀里。 祁林仍在挣扎,他满是血泥的指甲,勾住邱池衬衫,狠狠攥紧。 “打火机在哪?”,邱池冲前方吼叫。 一般的救护车里,哪有这种东西,好在开车人出来的急,内兜里真顺了一个,他连忙掏它出来,丢给邱池。 邱池把它塞给祁林,祁林慌乱抓住火机,手指一动,按开一丛火苗。 他努力抬身,把眼睫往火苗上挤,邱池与他近在咫尺,竟阻止不及。 睫毛泛出焦糊,邱池一把夺下火机,劈手一甩:“干什么?” 祁林摸索抓他,哽咽出言:“不是这个,不要这个,我要都彭……” 他找寻不到,胸中烦闷,竟猛然弯腰,咳出一口乌血。 祁林撑到现在,全凭自欺欺人的毅力,此时那希望散了,他喉咙发痒,血像止不住似的,一口口向外涌。 医护人员慌忙围上,邱池被甩到角落,呆呆愣着。 祁林的血爬上他手背,麻痒难耐。 他想起在毛求岛上,祁林背对他跪着,疯狂在背包里翻火机,毫不理会外界。 帐篷里燃出光亮,祁林的眼瞳涣散又收紧,他长舒口气,背对自己,蜷成小团。 同样无神的目光,渐渐融合在一起。 祁林……是用怎样的心情,承受看不见的恐慌,抵抗外界的压力? 而他邱池,对祁林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秉持虚伪的理智,将原本悬在崖边的人,一掌推了下去。 风风火火扑进医院,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又关紧,邱池坐上外面的长椅,眼神放空,脊背僵直。 风干的血黏上衣服,皱巴巴的衣领围住脖颈,味道令人作呕。 不知何时,施秒坐在他旁边,以手挡脸,泄出啜泣。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这混蛋?”,她低声控诉,自言自语:“脾气差,又好面子,问什么也不说,说什么也不听。祁林,你说句难受,有这么难?逮住几个黑粉不放,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天天看人家怎么骂你。你还有那么多粉丝,他们变着法夸你,你怎么都看不见?” 她想说的太多,最后连成一片,只余黏腻哽咽。 邱池望着手术室的大门,身体坐在这里,灵魂却离体而出,飘回过去,坐在邱山林病房外。 这轮回,如同梦魇。 大门打开,有人跌撞冲出,一张轻飘飘的纸,落进他掌心里。 有人摇晃他身体,在他身边吼叫,他手里被塞进只笔,划破薄纸。 大门一抖,被重新关紧。 有位护士路过,看邱池半面凝血,忙快步迎上,要将他带走医治。 邱池将她推开,艰难拿过施秒的手机,与老陈通话:“手机,酒。” 老陈正在楼下候着,本就惴惴不安,此时听了这话,慌忙发问:“邱总,手机我马上去买。这个酒,您现在就要?” “现在就要”,邱池塌下肩膀,眼神发散:“有多少,买多少。” 老陈性格实在,邱总让他买,他就不遗余力地买,不多时就提了酒水上来,红的白的啤的,琳琅摆了一地。 邱池看都不看,随意打开一瓶,囫囵往喉里灌,几口喝了干净,扔掉空瓶。 他依旧挺直脊背,坐在那如柄钢枪,手下却不停,长颈的红酒,小瓶的白酒,易拉罐装的啤酒,被他挨个拧开喝光,扔到一旁。 施秒坐如针毡,看不下去,抬手推他:“邱总,别混着喝……” 身旁突然一沉,罗封坐在他旁边,看他半晌,突然拧眉,捏他手臂:“别喝了,心情不好,自虐也没意义。” 施秒一惊,这才发现,邱池手背发红,一片红疹溜开,向手腕延伸进去。 除手腕之外,脖颈也微微颤抖,红疹从皮下冒出,迅速占领高地。 怪不得他戒酒禁烟,原来过敏这么厉害。 施秒皱眉看他,说不清心中滋味。在此之前,她对邱池心中有怨,但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邱池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他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般薄情。 但他若也爱祁林,为什么,要一次次推开祁林? “他怎么样?”,邱池嗓音干哑,因没擦洗换衣,酒液混着腥甜,往喉里滚:“术语我听不懂,你给我解释。” 罗封叹息一声,把酒瓶向地上推:“肿瘤发展很快,压迫了视神经。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手指骨裂。精神压力大,三餐不定,有胃出血迹象。现在最大的问题时,他必须尽快接受手术,但身体素质差,各项指标都差的远,至少要养到指标合格,才能上手术台。” 罗封每说一句,邱池就灌一口酒。 他身上麻痒的厉害,皮肤被火烧灼,烧的浑身发疼。 “养好后接受治疗,他的视力,能恢复多少?” “以现有的医疗资源看,大约百分之七十。” “现有的资源?”,邱池喝的双眼发红,仍不忘质疑。 罗封推推眼镜,欲言又止。 邱池捏紧空瓶,转头看他:“说话。” 罗封咽口口水,十指交叉,拢在一起:“在这方面,德国的设备最好,但进口一台,市价要两千万,市里批不下来。” “用了这个设备”,邱池扔掉空瓶,直起身体,逼视罗封:“能恢复多少?” “百分之八十五,没有问题。” “好,我明白了。” 邱池点头,向后靠上墙壁,冰凉冷却燥热,让他舒缓些许。 施秒的手机嗡嗡作响,声音突兀,撕裂空气。她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人,竟是顾檬。 顾檬是邱池的董秘,事发突然人手不够,她被邱池派去医院,守着祁林的父亲。 或许她联系不上邱池和祁林,才给施秒拨号。 走廊满是消毒水的气味,又浓又呛,惹人心头发慌。 施秒拨开免提,顾檬惊慌失措的声音,响彻在走廊里:“妙姐,您能联系上邱总吗?或者祁哥?祁哥的爸爸醒了,说什么都要出院,非要去找祁哥!他刚醒情绪不稳,我们不敢拦他,怎么办啊?” (3) 施秒张口欲言,邱池突然出声:“让他来。” 施秒一惊,抬眼看他。 邱池开了瓶新酒,仰头喝光:“早告诉他,也让他安心养病。” 顾檬一听也愣了,她带着手机一路小跑,跑到拐角急言:“邱总,我们先瞒着他,说祁哥出国了吧?刚唐宣告诉我,祁哥还在抢救……” 邱池敲敲膝盖,沉声出言:“你让几个人帮忙,把祁父抬来六号楼八层,多余的话不用讲。” 顾檬还想开口,邱池伸臂过去,按断了通话。 施秒把手机塞回包里,犹豫看看邱池,又看向罗封。她不知邱池葫芦里卖什么药,现在让祁父过来,能把走廊变成修罗场。倒不如说祁林出国,先把两人分开。 邱池一口口喝酒,他越喝越多,神智越来越昏茫。身体烧灼如铁皮,紧贴背后墙壁。 “你也觉得,我该瞒着他?”,邱池看着“手术中”三个大字,嘶哑开口。 施秒被戳中心思,干脆点头:“是,虽然他们都在中心医院,但医院这么大,从祁父的病房到这边,打车还要十分钟。等祁林状况稳定,再告诉他不迟。” “他很愧疚”,邱池垂下头,看胸前干涸的血迹:“比我还要愧疚。如果无法发泄,会把他逼疯。” 楼下传来熙攘声音,施秒忙扑到窗前,一位穿病号服的男人推开众人,跌撞闯进大门。 顾檬站在车边,仰头往上看,她与施秒对视一眼,勉强扯开笑容,眼眶却红了。 八层的电梯“叮”一声打开,祁建中闯出电梯门,四下看了一圈,直直冲邱池奔来。 邱池站在“手术中”的显示屏下,摇晃立着,手掌紧攥成拳。 祁建中额上有圈纱布,嘴唇干裂灰白,他走到邱池面前,越过他看向后看:“崽崽……在里面?” 邱池点头,干涩开口:“他向我求救,我没有理会。他被绑架,我视而不见。他现在生死未卜,我……” 话音未落,祁建中铁拳挥出,邱池只觉半张脸被砂捶扫过,他咳出口血,跌撞后退两步,后背砸上椅子,疼的蜷缩在地。 这一拳痛彻心扉,却让他清醒不少,山一样的愧疚被削落半面,僵死的理智抖擞精神,重新拼凑起来。 “崽崽生死未卜,你在这借酒浇愁?”,祁建中站在原地发抖,按住椅背,才能立住身体:“我怎么,怎么和他妈妈交待?” 祁母的面容,闯进邱池脑海。她眼眸弯弯,温柔对邱池笑:“我们林林,性格随他叔,太好面子,你和他越亲,他有些话越藏着掖着,不和你说。你比他大,多让着他,小两口过日子,他冷了你给披件外套,你渴了让他给倒杯水,苦了累了互相搀着,什么坎都能迈过。我们做长辈的,难得见你们回来,唠唠叨叨的,不嫌烦吧?”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想起来了,他当时捏着祁林的肩,斩钉截铁回答:“我一定好好哄他,不讨他嫌。” 这些说过的话,化为长鞭,把他打到无地自容。 他何曾哄过祁林? 在祁林最难过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曾说,还担心祁林恃宠而骄。 可是祁林……何曾得过他的宠爱? 祁建中只挥了一拳,就站不住似的,摇摇晃晃倒退,摔倒在椅子上:“我不该听崽的话,让他当什么演员,当什么明星。人前漂漂亮亮,前呼后拥的,人后从早忙到晚,给家里打电话,累的气喘吁吁,还得哄他妈妈开心。” 他情绪不稳,说话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大哥大嫂没的早,一家人出去旅游,遇上车祸,大嫂把崽护在怀里,自己被压没了。崽可真小啊,我抱他出来,他还在笑,我真气啊,气得想掐他,因为你个小东西,大哥大嫂都没回来。但崽抓我手,我又舍不得,这是我们老祁家的骨肉,我得替大哥,把他拉扯大。” 这些话憋在心里,没人可以倾诉,此时坐在祁林的病房外,祁建中控制不了自己,揪着半白的头发,瓮瓮低语:“我生意失败,借了驴打滚,他妈妈没了,我走不出来,大半年,过的混混沌沌,等我清醒过来,崽说他去和人谈了,欠的钱不急,可以慢慢还。我那么邋遢,看崽漂漂亮亮的,穿着漂亮衣服,开着好车,我还特别欣慰。我想着多亏没影响崽,我也得振作起来,从头开始。我这么好面,坑了崽……” 他再说不下去,肩膀抖动,泪水从指缝疯狂涌出。 施秒也听不下去,她捂着嘴跑到一楼,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工作室开成这样,她不是没怨过祁林。 她也要吃饭,要攒钱,要往上爬,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无数人劝她自立门户,她也想过要离开祁林,与他人合作。 她每次半真半假抱怨,祁林都嬉皮笑脸哄她,看不出难过。 她保持界限,不看祁林的私账,不打扰祁林的私人生活。 但相处久了,她把祁林当弟弟,不忍心走。 如果她知道,祁林已如此难过,她一定给他多一点关心,而不是把自己的惶恐,也交给他负担。 祁建中毕竟刚醒,发泄过了,身体那股力就散了,眼皮往下耷拉,抬不起来。 顾檬在角落看了许久,才犹疑走来,悄声问邱池:“邱总,我……” 邱池半面脸肿的厉害,瓮声出言:“找人来,带他走。” 远处走来几位医务人员,不顾祁建中的反对,给他打了一针,把他抬走了。 顾檬也跟着离开,走廊里只剩邱池和罗封二人,他们脚边堆满酒瓶,踩一脚都会打滑。 邱池的脸和脖子,都惨不忍睹,红疹蔓延的厉害,他手背像被抽了数鞭,红肿隆起。 “烟。” 邱池出言,他把手摊开,等待罗封递烟。 罗封连忙摇头拒绝:“不行,又抽烟又喝酒,医院禁止吸烟。” “烟。” 邱池手掌不动,再次出言。 罗封无奈,看四周无人,悄悄给他抽出支烟,却没给他点火。 邱池也不在意,他把烟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岳父的话提醒了我。罗封,两千万一台的设备,我租一年,给我爱人治病,用不了五百万吧?” 罗封一愣,手掌抚上膝盖:“确实,但是这种设备,需要长时间的调试,租借成本也高……” 邱池把烟吐出,弹在地上:“罗封,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冤大头。” 罗封一听就火了,怒气直飙:“邱池,祁林已拖得够久,早一分治病,他就多一分康复的可能。肿瘤发展很快,他现在颅内压不稳,没法长途跋涉。再者说,设备这事要省卫计委上报,国家卫计委评审,审查后才能批准,我要你帮忙活动,又没要你出钱,你和我发什么火?” “中心医院在洋海排名靠前,这个我知道”,邱池抬脚,把烟碾碎:“但国内外那么多医院,这设备如此稀缺,可不见得花落你家。” 邱池从惶恐中抽离,理智回笼,又回到油盐不进的状态。 罗封确实动了心思,想趁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虚而入敲对方一笔,但被邱池探究的目光一扫,他恍然惊醒,回想起邱池的谈判脾性,他懊恼刚才的冲动,忙出言回旋:“邱总,我就这么和你说吧,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脑外科这方面,我们中心医院,绝对排的上全国前三。再过一周,就有德国的专家团来我院访问,如果你同意,我想办法,给你爱人安排会诊。” 邱池不置可否,只敲敲膝盖:“只要我爱人能够康复,钱我可以花,但我不当冤大头。我信任你,你也得为我考虑。” 邱池做了足够让步,罗封再不敢拿乔,忙点头称是:“你放心,我们院里的精英力量,都给你调出来,商讨治疗方案。但有件事,我也得提前说,鉴于你爱人的职业身份,骤然从巅峰跌落谷底,会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但手术刻不容缓,家里人要在他可承受的范围内,保护他关心他,让他尽快养好身体。越快越好,可以吗?”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挟裹疾风扑来。 邱池抬头一看,来人竟是郎飞。他满头大汗,手里拎个保温桶,随他动作摇摆。 “老祁呢?”,郎飞的奶奶灰被剃光了,硬茬贴着头皮:“我听人说他来这儿了?他跑哪去了?一个个的,真不让小爷省心!” 他气得像个发酵的面团,但因穿了衬衣长裤,也没戴饰品,看着乖顺许多。说出这样的话,竟没显得突兀。 “我哥……咳,不是,祁林呢?” 他面色发红,不知臊的还是热的,拿手往脖子里扇:“听老祁说,他也住院了?老祁也不告诉我他住哪,大傻个,他住哪了?” 罗封听了“大傻个”三字,一口气提到半路,差点没喘上来。 邱池动动眉毛:“他转院了,不住在这。” “切,不住就不住,藏着掖着的,当我愿意看他?”,郎飞口里说着,眼神却四处乱转,瞄了半天,失望转回:“好吧,便宜他了,我昨晚回家熬粥,加错了材料,老祁不爱喝这种,就赏给他吧。” 熬了一夜的粥,都能加错材料? 郎飞脸色涨红,眼神乱飘,抓着保温桶的手泛白,就是不看邱池。 邱池没拆穿他拙劣的演技,只接过保温桶:“谢谢,我代祁林收下。” “你代不行”,郎飞来回磕脚跟,眼珠黏上鞋带:“你让他早点爬起,亲自来感谢小爷。” 后半句被他碾在喉口,揉烂了嚼碎了,声音吞回肚里。 他说完该说的话,转身就溜,背影像一阵风,很快消失无踪。 他前脚刚走,后脚手术室大门打开,祁林躺在床上,被几人簇拥,推了出来。 邱池忙上前去看,祁林安稳睡着,神情平静,只是他身量太薄,被被褥一压,仿佛陷入沼泽里。 有位医生摘下口罩,对邱池轻言:“麻醉前,病人强烈要求出院。把监控仪器安装好,回家修养也可以。但病人情绪不稳,尽量给他安静的环境,不要刺激到他。” 既然人出来了,医生也说可以回家,邱池悄悄松了口气。 他以为按部就班,遵医嘱好好修养,事情便会走上正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祁林的反应,撕裂他维持的假象,狠狠给了他一拳。 祁林自从回家,就没再开口说过话,也没吃过一口饭。 他像颗被抽干的植物,陷入无边的沼泽,失去了活命的生机。 第18章 (1) 直到回家的第二天傍晚,邱池才察觉出不对。 听主治医生的意思,祁林说什么都不肯住院。邱池不想在这种时候,仍让祁林不安,就带他回家,把他送进了卧室。 王妈按邱池的意思,把卧室床褥都换成天蓝色,地上铺好乳白的羊毛地毯,地暖打到高温,食物时刻放在床头。 令人意外的是,郎飞竟熬得一手好粥,米粒黏稠,切碎的海鲜融化其内,捞起一勺入口,倏忽就滑进胃里。 这一桶粥被放在床头,从白天放到黑夜,直到凝固成团,也没被人挪动。 邱池看祁林睡得深沉,以为他麻醉药效没过,让王妈给他擦汗喂药,打上营养针,就放他睡了。 第二天邱池也没去工作,不少投资要他拍板,他把电脑搬去卧室,在角落开电话会议。 他有意让外界声音唤醒祁林,慢慢让他走出昏睡,但直到第二天傍晚,祁林仍不挪动,邱池实在忍不了,几步走过去,快靠近时却放慢脚步,侧身坐在床头。 祁林埋在床褥间,头发长了贴在耳后,额前的发覆盖双眼。 他瘦的厉害,一只手臂放在枕上,像纤长的花枝。 邱池掀开被子,把枝干从土里挖出,抱在怀里:“林林,总躺着不行,起来吃东西。” 祁林不言不动,也不挣扎,只软绵绵靠他怀里,化成一滩水。 邱池贴上他额头,好在温度不高,伤口也没发炎。 这次受了太多磕碰,祁林身上满是未褪的青紫,有些伤口还没长好,泛着麻痒,祁林总想去抓。 祁林被邱池抱起,脑袋枕上后者大腿,空出的手便往下伸。邱池眼疾手快,忙按住他手腕,自己抓住他颤抖的腿,在伤口四周抚摸。 腿不痒了,祁林舒服很多,又想昏睡过去。邱池忙摇他的下巴,舀了勺粥,放他唇边:“林林,王妈昨天给你做了十几样流食,你尝尝,张嘴,乖。” 祁林懵懵懂懂,混沌不知朝夕,老王八让他张嘴,他就乖乖张开,一勺粘稠的东西,被推入喉里。 神智被突然拉扯,扔到油锅烹炸。尖角榔头泛着寒光,被人握在手里。活猴在笼里挣扎,牙齿卡入笼缝。 祁林“哇”地一声,吐出刚入口的粥。他靠在床边,抖若筛糠,心肺都要咳出。 邱池忙给他拍背顺气,祁林咳得脸色通红,无力栽倒。他蜷起双腿,抱住邱池的腰,不肯再动。 邱池以为这个他不喜欢,换了新的,可只要是粥类的,祁林都摇头不吃。旁边还有豆腐脑,邱池舀了一勺,祁林尝到味道,翻滚爬起,差点吐出苦胆。 他躺了两天,身上还带着消毒水味,又吐得难受,想去浴室冲洗。 但他什么都看不到,起来就头晕目眩,往下栽倒。 他手指缠着纱布,腿上还有刮出的伤口,跪跪不住抓抓不得,邱池把他捞起,抱进洗手间,帮他脱掉裤子,托出小鸟:“尿吧。” 祁林小腹憋得鼓胀,他摇摇头,把脸挤到邱池脖间。 邱池一手捏着祁林的鸟,另只手揉他小腹,骗小孩似的哄劝:“给你嘘嘘?” 王妈看邱先生抱着祁先生进去,她放心不下,溜到门边偷听。听了邱先生的话,她恨不得把门开个小缝,把眼塞进去――这是她熟悉的邱先生?他还会说这样的话?他还会哄人?邱先生是不是伤心过度,被邪魔附体了? 她老家的姐们,有不少做出马仙的,王妈赶紧一路小跑,回卧房联系她们。邱先生伤心过度神志不清,得赶紧想办法治疗。 邱池对此全无所觉,他掌心暖着祁林小腹,抬着祁林的鸟,口中轻呼:“嘘――嘘――” 祁林的小腹轻微扭动,舌头像水蛇,舔舐邱池脖颈。 他的手臂慢慢爬上,勾住邱池的脖子,邱池抓紧时机,在祁林小腹轻压,祁林轻哼一声,下身一松,传来淅沥水声。 祁林放了水,轻松不少,下意识想扑进浴缸。邱池哪敢让他沾水,忙一把将人抱起,几步走回卧室。 邱池匆匆往来几次,端水拧毛巾,又把水温调好。他坐在床边,调高暖气,脱下祁林的睡衣,给他擦拭身体。 肋骨包在薄肌下,胸前有按压造成的青痕。 毛巾蹭过胸口,乳尖被温热一激,颤巍巍挺起。 祁林觉得痒,下意识想躲,邱池当然不让,擦好后又重新拧了毛巾,覆上祁林头皮。 邱池谨遵医嘱,不敢让祁林沾水,但祁林总想抓挠头发,想必头皮也痒。用毛巾给他擦擦,能舒服不少。 祁林的造型,之前一直由专人打理,他性格桀骜不驯,头发也总用摩丝定型,塑造刚硬脾性。但实际上他发丝柔软,长了都能掐出一缕。 这次救治时间有限,他又身份特殊,医生心中一软,没把他剃成秃瓢。此时他不舒服地在枕上蹭,伸手抓邱池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按。 邱池看着祁林的动作,心有灵犀:“帮你剪发?” 祁林重重点头,他的脑袋摩擦在邱池掌心,主动完成摸头打卡。 邱池动手能力为零,小脑被大脑挤得无处安放,能保持走路姿势,都属上天眷顾。此时他坐在床头,手持细剪,在祁林发间比划,不知如何下手。 这场惊心动魄的绑架,似乎让祁林痛苦过甚,身体的保护机制启动,在他外面罩个硬壳,不肯对外界开蚌。 祁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抖动脚趾,摇晃小腿,就是不肯出声。 邱池心神不宁,祁林又不肯乖乖躺着,剪子在祁林发间飘移,他的头发被东一块西一块,剪得参差不齐,乍一看像被狗啃过。 祁林看不到,便满不在乎,察觉王八剪完了,他打了个哈欠,眼皮发沉,又要埋回被里。 他这几天无精打采,邱池哪敢让他再睡,铺盖卷一捆把他抱起,放上院子里的躺椅。 王妈不知到哪去了,邱池回到屋里,提声出言:“王妈?” 侧卧传来惊惶回应,王妈连声叫唤“来啦”,提起裙摆,一溜小跑冲进客厅。 她正按照老姐们给的方法,偷偷在卧室里,给邱先生招魂。刚招到一半,邱先生忽然出声,她风停了幡动了心也颤了,跑回客厅时,两条小腿还在打颤。 邱池只对神志不清的祁林,有足够的温柔耐心,面对其他人时,又恢复了冷硬。他看王妈满头大汗,拧眉问道:“刚刚做什么了?” 王妈当然不敢说,自己是招魂去了,她支吾半天,灵光一闪:“邱先生,我闺女给我打电话,说她的好多同学,都特别喜欢祁先生,想向我要他的签名。” 邱池挑眉,自然不信:“祁林的受众群体,集中在18岁到25岁之间,你女儿才念初一。” “不是啊邱先生”,王妈回想几天前和女儿通话,忙把事实搬出:“我闺女说,最近有个节目可火了,您和祁先生一起参加的,她好多同学都在看,上课也看下课也看,作业都不写啦。” 王妈的话,让邱池回忆起荒岛惊魂,他心中五味杂陈,干脆回到卧室,按开了电视。 星宇卫视打了个翻身仗,这档综艺火遍荧屏,热度水涨船高。星宇沉寂太久,难得受人褒奖,他们恨不得在所有黄金时段,都播放这个节目。 此时已播到了第二期,大部分时间给了另外几组家庭,邱池看了一会不耐烦,关了电视取出平板,点开了第一期。 第一期主要介绍他和祁林,细节抓的特别到位,祁林的小表情小动作,都在屏幕里放大。 祁林环住他的脖子,小虎牙压上他筋脉,作势要咬。 祁林伸手去拢他,一把却搂了个空,祁林脸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笑,眼圈却泛了红。 祁林张开双臂,在丛林里奔跑,他在林中蹦跳弹跃,像个活泼的小马驹。 他往丛林深处冲去,漫天的鸟四散飞起,他非但不怕,还笑的更欢,眉梢满载神气。 邱池向窗外一看,祁林裹着被子,侧身睡着了。他瘦削的脸部线条,在被褥里半掩半露,眉眼藏丝疲惫,嘴唇起皮。 邱池轻手轻脚出门,一手揽住祁林的腰,一手托起祁林的屁股,把人抱起。 祁林条件反射醒了,姿势变化让他害怕,他下意识想躲,但察觉到抱他的人,又艰难转转眼珠,张开双臂。 邱池把脖子送进他怀里,又颠颠他的重量,不免心中焦躁。他把祁林抱回卧室,捧了泡汤的饭,挖出一勺,递他唇边:“林林,吃东西,听话。” 祁林环住膝盖,下巴卡在两腿间,手指把玩脚趾,就是不理邱池。 邱池焦虑不已,努力劝道:“身上都是骨头。你听话吃饭,我答应你全部要求,好不好?” 祁林懵懂一会,才呆滞转脖,伸出右手,张开五指。 他慢慢把食指弯成弧,拇指上下弹动。 邱池捏碗的手猛然发颤,他梗住呼吸,上前两步,拥祁林入怀:“会好的,你一定能重见光明。” 祁林不理他,仍摇头晃脑,两只手交替点火,玩的不亦乐乎。 邱池捧住他的下巴,不让他摇:“给你把都彭拿来。” 邱池这一天的耐心与温柔,几乎是他前几年的总和,如果祁林清醒,不知会做何感想。但他混混沌沌,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邱池怎么做,都像一拳捶进棉花中,得不到回应。 祁林接过都彭,眉开眼笑,捧宝贝似的抱住,从左手转到右手,又从右手转回。 电视里放过综艺,开始播放广告,祁林向那边转头,耳尖轻微一动。 邱池取来遥控器,随意拨台。 “今天的娱乐三十分,我们将为您播报消息,当红影星祁林,于今早……” 手指一动,换了个台。 “可以啊,愿赌服输,我给大家唱歌。” 这又是一档综艺节目,饭局类的,大家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祁林在坐在边缘,画着浓长眼线,扮演谐星。给他的镜头少的可怜,但只要画面转向他,他立即捏鼻吐舌,奋力抢夺视线。 也不知为何,祁林之前挤压的节目,都扎堆在此时出现。 他被绑架且救回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娱乐圈公众人物多,明星人人自危,用保镖从不心软。祁林怎么说也有双重身份,竟能在大庭广众下被掳走,一时间舆论炸开了锅,众多爆料如雨后春笋,充斥在各个角落。 邱池又取手机过来,翻开祁林工作室的官博。 施秒一直操作工作室的账号,她最新换的置顶,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有只扎着点滴的手,手腕细瘦,手背上浮起青筋,鼓包下有淡淡的紫。 图片上还配行文字“宝贝们,每人一句鼓励的话,迎接我回家。”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和转发,邱池刷了一会,也没刷出来。不知是网不好,还是服务器发卡,他带着手机走回客厅,才刷出评论。 “恭喜林林重获新生,小木头等你王者归来!” “明天是我的生日,愿望就是祝你早日康复!” “未来的每一天,我们都要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相伴到老……” …… …… “现在骂他老公渣,还有人赞吗?” 邱池一条条往下拨,看到这条,手指一顿。 这是条新发出的评论,很快被冲到底下,邱池把手指按在上面,磨了两下,没能点击删除,反而点了个赞。 邱池不甘心,又来回滑动几次,等手指移开,他发现不止点赞,还……转发了。 卧室传来“咚”的一声,邱池忙扔下手机,扑进房门。 祁林卷成个糯米团子,被褥隆起一团,碎发扑在枕边。 房中暗沉,电视中正放档直播节目,主持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所有的危机事件,都是危和机的结合。迅腾前方娱乐记者发来报道,此次祁林受伤严重,健康状况堪忧,似乎有失明……” “啪”的一声,邱池按灭电源。 他给唐蜢发了个信,让唐蜢处理这事。 他自己上前几步,搂住祁林的脸,拔萝卜似的,把他从土里挖出。 祁林耳下压着都彭,怕被邱池抢走,牢牢用手护着。 “你信不信我?”,邱池没抢他的火机,只把这蚕蛹搂起,护在怀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屋外门铃作响,王妈一路小跑过去,半分钟后,扑到卧室外,惊慌失措敲门:“邱先生,邱先生,有人找您,他说他是……祁先生的前任,让您亲自给他开门。” (2) 前任? 哪个前任? 邱池搂紧祁林的肩,低头看他,祁林推开邱池的胸膛,往被子里一扎,又把自己卷成了团。 王妈正往门缝里挤,眼前门板一动,差点砸上她鼻梁。 邱池扫她一眼,长腿如风,几步走出卧室。 他大跨步走到门口,王妈忙小跑跟上,生怕邱先生醋意大发,挥拳揍来访的人。 门铃每隔三秒响一次,音量持平,频率固定。 按铃的人不急不缓,气定神闲,反衬邱池心神不宁。 大门一开,邱池以手挡门,门外站个高挑的年轻人,他身披白色外衫,正眯眼微笑。 “周泽?” 邱池停顿两秒,不情愿开口。 当时在云杉路飙车之前,祁林对他坦白,周泽为了家里的股份,祁林为了刺激邱池,两人各取所需,曾做戏成为情侣。 “难为邱总还记得我”,周泽以手插兜,笑的看不见眼:“听说木木回来了,小真非要来看他,我拗不过他,就带他来了。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谈?” 邱池堵在门口,不置可否。 王妈来回看看,忙打圆场:“邱先生,祁先生不爱说话,让朋友们进来,陪他热闹热闹,他也开心。” “是呀”,周泽挑挑眉毛,真诚出言:“怎么说,我也算木木的前任,他有什么话,对你不好讲,可以对我讲呀。” “木木,也是你能叫的?”,邱池攥拳,从牙缝憋出几字。 “粉丝都这么叫他”,周泽摊开手,满脸无奈:“我也算粉丝之一,叫两句也不为过。” 黑色路虎横在门外,周泽话音刚落,一个人推开副驾的门,抬腿下车,走了过来。 周泽立即收了挑衅的表情,小跑两步回去,解下风衣,包住那人:“风这么大,怎么下来了?” 那人裹紧风衣,安抚搂搂周泽的背,与他耳语几句,才走上前,站到邱池面前:“邱总,我是祁真。” 邱池睁大了眼。 这人……与祁林很像,或者说,与五年前的祁林很像。 他比祁林白,比祁林健康,笑起来有酒窝,盛两弧羞涩。 这人和祁林,是什么关系? “邱总,贵人多忘事哪”,周泽扶着祁真的肩,把他揽入怀里:“小真去给祁林做替,拍场危险的爆破戏,就林导的那部片,名字我忘了。当时我给祁林打电话,让祁林找你帮忙。” 邱池努力回想,终于想起这事,但当时他正和祁林闹别扭,他把祁林叫去亭湖水榭,把对方欺负的合不拢腿。 至于这替身是谁,他根本没有在意。 居然有人,能和祁林长得如此相像,他与祁林是兄弟? “我和祁林,没有血缘关系”,门外风大,祁真有点冷,瑟缩靠向周泽:“前几年模仿秀很火,我一直模仿祁林……您不管具体业务,不会关注我的。” 短短几句话,邱池已经分辨出了两人。 祁真懂事有礼貌,稍稍塌着肩膀,瑟缩又无害。 祁林性格急躁,在同样的情境下,肯定早就暴跳如雷。 王妈站在门里,都冻的瑟瑟发抖:“邱先生……” 邱池来回扫了两眼,移开半身,放两人进来。 周泽搂着祁真,大摇大摆走进,刚一进门,就夸张感叹:“邱池,你们家请谁做的设计?你那黑胡桃木的酒柜,后面配着米色壁纸,也太怪了吧?还有这方桌,北欧沙发配红木方桌,看着不辣眼么?” 邱池与周泽有几面之缘,在酒会上也见过几次。在他的印象里,周泽进退有度,待人彬彬有礼,做事不出格不冒进,在圈子里口碑不错。登堂入室且大呼小叫,不像他的性格。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周泽把自己摔进沙发,取了纸杯,喝下半杯水:“邱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时间会变,人也会变,小真当年,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现在呢,给人签名,手都不发抖了。” 仿佛为回应他的话,祁真在客厅里转了几圈,走回邱池身边:“邱总,您这里,有钢琴么?” 周泽翘着二郎腿,在对面解释:“再过一周,小真会有钢琴演奏会,他想在你这练练手。” 邱池不置可否,祁真不满瞪了周泽一眼,低头又问:“如果有的话,请把钢琴搬去祁林房间。” 邱池立即抬头,眸光如刀,半是疑惑,半是探寻。 在邱池锋利的目光下,祁真芒刺在背,仍硬着头皮:“您们当时结婚,是我做的钢琴伴奏。” “是你?”,邱池站起身,挺直脊背:“你去了那场婚礼?” “我做练习生时,和祁林关系不错”,祁真比邱池矮了大半个头,但仍抬头看他,没有退缩:“他说在演艺圈里,婚姻是奢侈品,但越贵的东西,他越想得到。” 邱池回想起来,在婚礼上交换戒指时,祁林没念事先背好的演讲稿,反而东拉西扯,诉说了一番对婚姻的看法,其中就有这句话。 邱池不再多问,只对王妈摆手:“去租一架胡桃木的施坦威,搬进祁林房间。” 周泽晃晃水杯,出声揶揄:“我听说,邱总为祁林一掷千金,怎么连架钢琴,都要租了?” 邱池偏头,凉凉扫他一眼:“再废话一句,就滚出我家。” 周泽闻言也不生气,只瘫软手脚,黏在沙发上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钢琴很快被送来,搬进祁林房间,祁真紧跟在后,送安装人员出去后,轻轻关上卧室的门。 邱池的眉头未曾松开,目光一直紧随祁真。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仍闭紧了口。 周泽举着茶壶,在几个杯子间来回倒水,玩的不亦乐乎。他察觉到邱池的不安,忍不住开口嘲讽:“我家小真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对祁林怎么样的。再者说,你早对祁林服个软,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那个人,看着天不怕地不怕,我与他传绯闻前几天,他每天盯着手机,你若发个‘来’,他得立即夹着尾巴,灰溜溜蹿回你身边。” (3) 可惜你半个字都没发。 后半句话,周泽没有说出口,但邱池已听到了。 从祁林回来开始,几乎每个人,都对自己表达了不满。但愤怒都集中在,他没及时把祁林救回。周泽是第一个,让自己对祁林服软的人。 为什么其他人,对此都闭口不提?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看起来这样冷硬,丝毫无法软化? 邱池的目光向下飘,停留在红木桌上。 当时结婚后选购家具,祁林喜欢北欧风,他偏爱红木桌椅,两人冷战了几天,互不相让,最后达成的共识,是各买各的。 平时在家住的时间少,对这些都视而不见,这次在家多住了几天,又被周泽指出来讲,邱池才发现,这样的搭配,确实不伦不类。 不肯让步的两个人,在生活中互不相让,在婚姻里,也同样伤痕累累。 桌前的几个水杯,渐渐盛满了水。 周泽手持茶壶,慢悠悠垂腕,剩余的茶水,沿着茶虫滚落。 茶虫是只黑灰色的佛脚,滚烫的茶浇灌脚面,冲出一室苦香。 周泽执起一杯茶,放在邱池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悠扬琴音穿透门板,从卧室飘出,声音从低到高,挟着情绪起舞,在半空盘旋鼓胀。 这首钢琴曲是…… 梦中的婚礼。 邱池本来以为,祁真这么兴师动众,至少会弹个野蜂飞舞,没想到他会弹……这样通俗的乐曲。 他熟悉这支曲子,当时与祁林的婚礼上,循环出现的就是它。 它陪伴他们,走过了整场婚礼。 周泽的嘴唇沾上杯壁,他轻轻仰头,品了口茶。 “君山银针”,周泽摇摇茶杯,叹出口气:“味道真醇。” 邱池也执起一杯,但他心神不宁,思绪飘飞。滚烫的茶入口,他舌苔发颤,手指一松,险些摔了茶杯。 “哎呀邱先生,烫到了是不是,我去给您拿冰块!”,王妈一直在旁边待命,见邱池烫了自己,她忙一个箭步,往厨房里蹿:“冰块还冻着呢!之前祁先生也烫着了,我多冻了不少!” “站住!”,邱池闻言竖耳,声色俱厉:“你再说一遍!” 王妈半路被叫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如用针线缝上! 邱池上前两步,两臂拢起:“什么时候的事?” 好在这不是抽烟喝酒,应当不算逆邱池的鳞,王妈眼珠转了几圈,决定实话实说:“邱先生,我之前和您说过的。有一天晚上,祁先生给您煮了汤,想等您回来喝,但您没回来,他心情不好,喝汤时烫了自己。唉,您可能都忘了,那天他半夜开您的车,一溜烟跑没影了。开那么快,多危险哪,我在后面又追又喊,他也不理我。” 邱池五指发麻,他想起来了。 当时他在包厢,和唐权真谈对赌协议的事,唐权真坐上了他的大腿。祁林风尘仆仆赶来,一把掀掉唐权真,与他耳鬓厮磨,颠鸾倒凤一夜。 第二天傍晚,他醒来时,耳边有张揉烂的离婚协议。 他把这张纸,当成了笑话。 他把祁林的决心碾碎,拢成废纸,随意塞回口袋。 循环的乐曲,旋转化作无言的嘲讽,充斥在脑海里。 邱池踉跄向后,摔进沙发,捧住了头。 周泽盯着他看,突然向前倾身:“邱池,你想不想,做一次意象咨询?” “那是……什么?” “我投资了几家心理咨询室,看他们有人做过。我是个半吊子,想拿你练练手。” “……可以。” 邱池急需抓住什么,安抚破了个洞的,两面漏风的胸膛。 钢琴对着祁林的床,祁林像根薄脆的花枝,融化在泥土中。 祁真坐在琴架后,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交替,连绵乐曲流淌出来。 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半丝光线也透不进。 他随意披件外衫,却正襟危坐,肩膀挺直,如同身穿礼服,坐在在万人礼堂里,半分也不松懈。 连绵的乐浪如同水波,一层层向前翻涌,穿透空气,跨越棉被,透入祁林耳膜,将他从黑暗的深渊里,寸寸拉扯出去。 层叠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桩桩一件件,映入眼帘。 六岁时被选拔出来,送进k j,作为练习生开始训练。 身形抽条后,院子里也满是高耸入云的木,地下室有打烂的沙包。大楼外有块墙被尿秃了,干枯的墙面如同树皮,粗糙皲裂。 意气风发的父亲,温柔微笑的母亲。 颓废无言的父亲,强忍疼痛的母亲。 手术室里昏黄的光,走廊里满溢的消毒水味。废弃仓库里漫天的飞灰,斜落的断崖中滑落的土泥。 k j刀锋般的楼影,半面未落的夕阳,汹涌滚落的眼泪。 走廊外的那口烟气,毛球岛上狭窄的山洞,插在断崖上的小旗。 一见钟情的喜欢,尾随其后的忐忑,摆弄造型的尴尬,结婚时的喜悦。 捧起今晨奖时,台下惊涛骇浪般的掌声。 走出机场时,蜂拥而至的影迷与歌迷。 几乎撞到脸上的摄像头,签字到手腕发麻,扯笑到面皮僵硬,被闪光灯晃的睁不开眼。 随便发条微博,转发评论点赞无止息,刷不出刚发的东西。 春风得意马蹄及,一朝摔在……泥沟里。 压在枕下的是什么东西,太硬了,咯的人发疼。 祁林伸出手去,慢慢摸索,银质外壳的轮廓,渐渐凸显在掌心里。 冬眠了很久,每块肌肉都僵硬,关节在筋脉下堆积,累积的情绪堵在胸口,翻涌不息。 梦中如坠云雾,清醒时每根神经都绷紧,他不自觉拧起眉头,额上突然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混乱的神智被寒意一扫,紧急簇拥起立。 乐声停了。 祁真站在床边,俯下身体,掌心轻抚祁林的额头。 他看了一会,悄悄脱下鞋,越过祁林的身体,爬上床,悄无声息弯腰,侧躺在祁林身边。 两人身量相仿,身形同样瘦弱,这样躺在一起,中间不少留白。 “我是祁林,还是你是祁林?”,祁真盯着对方的脸,突然开口。 “谁是真正的祁林?”,祁真轻声问询,手背从祁林额上离开,捏住自己眉心。 “你知道吗,我们所有人都羡慕你”,祁真松开手指,两臂交叠,压在额下:“每个经纪人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大家都在练舞,每个人都那么努力。我是最努力的,还是跳不过你。你脾气好差,你跳舞时,我想偷学,被你发现,我被骂的不敢抬头。” 祁真想到过去的事,未免有点委屈。他鼻尖发红,汗水蹭上枕头:“大家一起念表演课,结果我没有表演天赋。我长的像你,老师总能看见我。老师说,哎,那个小祁林,你过来,大祁林表演的时候,你在后面看着,认真和人家学习。” 祁真的手指,点上祁林眉心。 祁林的眉慢慢松开,散落在被褥里。 “我明明有名字,可没几个人记得”,祁真左脸压上手背,碾出成片红痕:“大家都叫我小祁林,时间长了,我就在想,世上真有祁真么?祁真究竟是谁?谁又是真正的祁林?” 祁林不言不动,纤长手臂搭在枕上,青筋突起。 “我为了和你分开,废了好大的力气”,祁真趴累了,正面躺回床上,手臂在小腹交叠:“后来我慢慢发现,不需要啦,我们都在成长,我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是我陷在过去的梦魇里,为了保护自己,不肯与你的幻象分离。” “那你呢,祁林,你有没有,陷在幻象里?”,卧室寂寥无声,地龙蒸腾暖意,祁真昏昏欲睡,眼眸微闭:“不肯服软的人,才是祁林。被众人拥戴的人,才是祁林。做什么都出色的人,才是祁林。如果认输,如果退缩,如果害怕,就不是祁林。” 祁林耳尖微动,紧捏都彭的手,渐渐放松了力气。 “祁林胆大包天,敢不敢试试?”,祁真又翻回去,靠近祁林,诱惑出言:“像祁真那样,害怕就哭出来,恐惧就缩回去,担心就和人说,而不是憋在心里。我第一次开演奏会前,担心的一夜没睡,阿泽开着小灯,在我旁边,看了一夜的书。他对我没有期待,我反而没有压力。那场演奏会,我把下面的人,都看成萝卜白菜。大萝卜,小白菜,大土豆,小地瓜,大番茄,小红薯。礼堂是个大菜园,座位都是土坑,萝卜白菜在土坑里滚,掀起漫天的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帘越来越重,世界如一张巨大的网,在面前降落下来。 他睡着了。 他侧躺在祁林对面,手臂松软搭上床单,手腕上有凸起的关节,边缘泛白。 他比之前胖了一些,面部线条流畅,发丝黏在耳下。 都彭被彻底松开,扔到地上,发出一声咚鸣。 祁林如冬眠醒来的种子,在土里艰难拔身,抽出枝条,绽开翠意。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手腕在被褥上滑动,在身边摸索一会,触到祁真的小臂。 祁林缓缓张开五指,纱布蹭落,麻痒在指缝间穿行。 他慢慢拢住掌心,环成一圈,搭上祁真手腕。 他停顿许久,缓缓张口,久未进水的嗓子分外沙哑,声音发涩,却带着隐约笑意:“你这个……傻瓜。” 第19章 (1) “你要带我去看你的房子,我们现在,站在哪里?” 周泽交叠双手,背靠沙发,看似气定神闲,实则目光如电,牢牢盯紧邱池。 王妈回了厨房,祁林和祁真都在卧室。 客厅再无他人,唯有微风掀起窗帘,掠进几片打转的叶。 邱池背靠沙发,双眼微阖,僵硬的背舒展开来,他贴着沙发的曲线,软陷进靠垫里。 他难得有这样平静的,不被打扰的时光。 平日工作繁忙,日程表排的满满,与沈达腾斗得最厉害的几年,每早醒来,他手机嗡嗡作响,都是现金流告急的消息。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双眼,试图再睡一会,然而大脑开始运转,中枢咔咔作响,蹦跳的数字化为巨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裹缠。 好不容易扳倒了沈达腾,却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祁林病成这样,看不见东西,也不愿见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再与沈达腾斗个十年二十年,斗到两败俱伤,也无所谓……只要换得祁林健康。 “我们现在,站在哪里?” “在……森林里。” “你的房子呢?能不能直接看到?” “看不到。左前方有条小路,走上那条路,走过十几道弯,能看到我的房子。” “好,我们走过这条小路,看到了你的房子。房子前有什么?” “两层篱笆,一人半高,外面有电网保护。有钥匙的人,才能进去。” “谁有钥匙?” 邱池眉峰微皱,握紧左拳,斩钉截铁:“我和祁林。” “好,我们进了篱笆,面前的这栋房子,是什么样的?” “一座欧洲古别墅。围墙很厚,有古铜色的墙皮。房顶斜角向上,门前两道黄铜门锁。” “我看到你的房子了。现在打开房门,带我进去看看。” “不行。” 邱池向后压身,眼睫颤抖,嘴唇抿起。 “为什么?”,周泽不依不饶,压低声线,向前倾身。 “这里……只有我和祁林。” “祁林就在里面,只有打开房门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你才能见到他。” 邱池扭动脖颈,陷入挣扎的泥潭。 他迫切想要开门,想和祁林一起,进入密闭的空间,同时他又犹豫,门外的这位不速之客,会干扰他的生活。 周泽不再多言,只静静等在原地。他笃定邱池会放他进去,因而并不急于破门。 简短的等待后,想见祁林的冲动,压倒了对未知的忧虑。 邱池迅速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到了什么?”,周泽轻声出言。 “一楼空荡荡的……没有人。” 邱池在屋里转了两圈,一楼没有摆设,墙体只剩毛坯。拐角处有条狭窄的楼梯,他三步并两步跑上去,推开二楼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张简单的床,和一张朴素的红木桌。 书桌旁有个衣柜,柜门敞开,里面没有衣服。 “床上有什么?“,周泽站在旁边,开口询问。 邱池喃喃回答:“床单被褥,还有……” 周泽走近两步,诱哄开口:“还有什么?” 床头有两条被挣开的锁链,链上有干涸的血。 连接链条的,是两只钢制手铐,它们又硬又利,边缘泛着寒凉。 邱池走近床铺,颤抖抬手,按住铐沿,指腹被割出血条。 周泽站在邱池背后:“桌上有什么?” 邱池跟随周泽的话,把视线从床上移开,移动到红木桌上。 桌面上胡乱摊开的,是祁林的剧本。几本经济学书籍摆在书架里,它们纤尘不染,整整齐齐。 除此之外,桌上什么都没有。 “再仔细想想,桌上只有这些?“,周泽稳声出言,循循善诱。 书桌一般用于工作。 可以把笔记本放在上面,开视频会议。祁林会支着脑袋,一边在剧本上勾画,一边昏昏欲睡,脑袋直往桌子上磕。 “还有……水杯“,邱池在桌上扫过一圈,艰难开口:“不喝水,人就会死。” “明白了,从现在开始,视线离开书桌,向旁边看,能不能看到外面?” “我知你在问什么“,邱池向窗边走去:“你在问我,二楼有没有窗?有一扇窄窗,但要掀开厚帘,才能看到外面。” “透过窗户,向远处看,能看到什么?” “一片大海。” “海面是平静的?” “不,天边乌云密布,海浪波涛汹涌,浪潮一次次冲上沙滩,击打礁石。” “好,你沿着窗台向下,能看到什么? 邱池跟随周泽的话,把目光移到窗下。 土里突然绽出浓紫的花,硕大叶片盘旋集聚,从花苞深处,慢慢长出一人。那人被托在花心,五官模糊,唯腹部破开大洞,殷红的血簌簌冒出,浸透泥土。 察觉邱池在看,那人模糊的手臂,突然化作实体。他用手去堵腹部的血洞,伴随濒死的喘息,几个字从齿缝飘出,朦胧散尽:“你……就是我……” 邱池出了一背冷汗,他想后退,脚步却被定住,半分动弹不得。 那人模糊的脸逐渐清晰,分明……是自己的脸。 你是谁? 我又是谁? 冷汗从背脊冒起,争先恐后爬出,衬衫黏紧后背。 耳边铃音大震,嗡嗡作响,邱池只觉灵魂浮起,似断线的纸鸢,停留在半空中。 面前的一切骤然消失,他像被人揪住脖领,从无边无际的深渊中,一把拉了上来。 他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 墙角的钟发出整点报鸣,和着连绵铃音,发出纠缠噪响。 面前是熟悉的红木桌,桌上的茶还冒热气。茶虫上的水迹干了,透出冷肃沉稳的光。 周泽仍坐在对面,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他手掌交叉,聚精会神,凝视邱池。 这段时间,换了太多手机,每个的铃音都不同。邱池细听了一会,才取过手机,按开接听。 仿佛犹豫片刻,陈锋阴郁的声音,才从听筒透出:“邱池,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说。” 邱池莫名手指发滑,他闭了闭眼,才嘶哑出声。 陈锋停顿两秒,提气开口:“查谦死了。” 这话如一柄重兵,直接捶上后脑。当时在渤海路上,邱池生不出恻隐之心,即使现在,他也不曾后悔。 但他拾起砖头,砸向谭大时,查谦无望的嘶吼,伴随陈锋的话,又浮现在脑海。 “邱池”,周泽察觉出不对,上前两步,按住邱池两肩:“冷静,祁林还活着。” ……对,林林还活着。 他不会默默地,无声无息地离开我。 邱池强稳心神,按住眉峰:“怎么死的? “没看住”,陈锋向后一靠,低声叹息:“他偷藏了块塑料,抹了脖子。” “那么软的东西,也能插进肉里?” “心存死志,谁也拦不住。更何况,这样的亡命之徒,不能用常理推断。” “……谭大呢?” “没撑回局里,就咽了气。” 邱池喉咙干哑,如同被海绵堵住,噎的说不出话。 “我们调取了谭大的卷宗,他的每笔资金流向,都被导出,收在局里。他一半资金用于挥霍,另一半……流出境外,匿名用于基建。” “什么?” “用于基建”,陈锋头疼翻阅卷宗,深感棘手:“和国内一样,用于修建学校、医院、道路等等。” 邱池愣住了,陈锋在那边又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周泽接过他的手机,帮他按了挂断。 “你……就是我……” 沙哑的嗓音,满地晕开的红,染血的凤眼菩提,落在崖下的小叶紫檀。 周泽撑过半个身子,按住邱池的肩:“邱池,别想了。” 邱池抬手捧杯,他头疼欲裂,想往口中倒茶,却抖落半盏。 “刚刚的意象咨询,要在半催眠的状态下进行”,周泽帮邱池把茶倒好,诚恳向对方道歉:“我技艺不精,很抱歉。” “没事”,邱池强稳心神,放下茶杯:“咨询出什么了?” “我问你。你知道,在意向咨询里,水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感情。“ 周泽观察邱池的表情,继续出声:“桌子上,只有你的书本,和祁林的剧本。在我的提醒下,你才想起喝水。而在窗外,海面上波涛汹涌,你渴望浓烈的感情,只是你经常把它,选择性抛在脑后。” 邱池不发一言。 “要走好几条岔路,才能找到你家。你把感情掩藏太深,不愿露给别人。带着电网的篱笆,只有两把钥匙,你控制欲强,感情世界里,只容得下祁林。屋顶斜角高耸,你性格执拗,做事但凭本心。墙壁厚重,一楼空空荡荡,你常感寂寥虚无,非要握住东西,才能感到轻松。” 邱池向左偏头,打断周泽:“我没控制祁林。” “在你看来,你把他束缚在身边,才算控制”,周泽也拢起双臂,语带尖刺:“你把他推开,就不算控制?错,它们本质毫无区别,只是后者伪装更深。” 邱池眼神一抖。 “别再自欺欺人了”,周泽起身,重新烧了壶水:“放开你自己,也放开祁林。” “我做不到”,邱池未曾停顿,开口反驳。 “你做的到”,周泽坐回沙发,又翘起二郎腿:“我说让你放开他,不是让你与他分开。你听过一句话吗?来自一本小说,我初中时看的,现在还记忆犹新。麒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放开他,让他翱翔吧。” 自从得知祁林失踪,祁真一直坐立不安,茶不思饭不想。周泽好歹还能拿本书,勉强翻上两页,祁真则完全着了魔,他心急如焚,又不敢联系媒体,害怕影响救援。 祁真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坐在钢琴前,发疯似的敲琴。黑白键在他手下,爆出狂风骤雨的噪音。周泽被吵的心神不宁,积压了一肚子气,他不能对祁真发火,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火泄给邱池。 邱池脸色发白,仿佛掉入深沉的噩梦。周泽后知后觉,生出丝恻隐之心,他察觉到自己的迁怒,着实有些过分。邱池在感情上一团乱,但他毕竟是k j掌门,事业版图不可否认。如今他扳倒了沈达腾,短时间内,在这个圈子里,他真能耀武扬威,呼风唤雨了。 周泽无意太过得罪邱池,趁邱池沉浸在昏茫中,他直接提议:“在这待了很久,我得带小真回家了。他下周还有演出,要提前练习。“ 他有意离开,给邱池消化的空间,但邱池不为所动,只摇晃起身,也走向卧室:“我也进去。 两人打开卧室的门,一前一后,轻脚走了进去。 那辆施坦威还躺在床边,窗外有光爬入,在木架上散开。 祁真躺上床时,把窗帘拉开了一点,一缕光从外面爬进,横在两人之间。 那两人都睡得香甜,呼吸一起一落,纤长的腕靠在一起,像两朵盛开的并蒂莲。 邱池和周泽,都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周泽站在床边,几次想伸手,都不忍心破坏画面。 “你先出去”,邱池低头,只盯着祁林的脸,:“别打扰他们。” 周泽心中有丝不忿,但还是乖乖回身,出去时合上了门。 邱池慢慢抬手,抚上祁林的发。 发丝柔软,抓不住握不牢,抓的越紧,溜的越快。 他搬来把椅子,坐到床边,把头挨上床褥,轻轻抓起祁林的手,覆上自己的左脸。 祁林的手如有魔力,抚平躁动的情绪,困住嘶吼的野兽,让他得以安眠。 三小时后,房门打开,邱池走出了卧室。 天色渐晚,周泽正自斟自饮,见邱池出来,还对他晃晃酒杯。 胡桃木酒柜被破开了,没开封过的酒,都被拿了出来,它们横七竖八,摊开在桌面上。 周泽以为邱池会发怒,但邱池只走到酒柜旁,拿过长杯,也给自己倒满。 他狠狠仰头,喉结滚动,倏忽就灌空一杯。 周泽耸耸肩,也斗气似的,同样仰头喝干。 明明是需细品的名酒,在他们这里,仿佛成了路边的冰啤,两人比赛似的,越喝越快,越喝越多。 周泽酒量大,称得上千杯不醉,他还拿捏着火候,不至太过冒进。邱池就不同了,他简直疯了似的,到后来端起酒瓶,一口喝掉半瓶。 周泽揉揉眼,努力看清眼前的画面。 肉眼可见的红疹,出现在邱池的小臂上。 从小臂开始,那红疹如同长了翅膀,蔓延到脖子,又爬上侧脸。 邱池连吞咽都困难,他艰难抖动喉结,用力咳嗽,才能抽吸到空气。 “疯了吧你……”,周泽勉强站起,冲厨房吼:“王妈,快过来,把酒都收走,给你家邱先生找药!” 王妈忙快步奔来,藏好酒拿来药,喂邱池服下。 邱池喝了药也不安分,他踉跄走出门,朦胧间脚下一绊,摔进在门外的土坑。 周泽忙想出去看他,卧室中传来轻响,他犹豫片刻,对外面吼叫:“祁林醒了!” 邱池后背一僵,周泽不再理他,抬腿冲进卧室。 被褥撑出鼓包,祁林双臂颤抖,勉强撑起身体。 ……还真醒了。 屋里冲进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酒气,邱池气喘吁吁,弯腰杵在门口,他两膝颤抖,却没有踏进。 周泽也喝大了,再加之拼酒输了,他心情也不大好:“祁林虽然醒了,但他不见得想见你。祁林,你想见谁,就叫谁的名字,成不成?” 祁林久未进食,摇摇欲坠,他勉强半跪在床上,沙哑出言:“……周泽。” 邱池如同被打了一枪,他踉跄后退,鬼使神差地,抬手带上了门。 “周泽……”,祁林摸索片刻,寻到周泽的领带,把他的头一把拽下,拉到自己面前。 祁林咬牙切齿,虎牙冒出银尖:“怎么欺负老王八,是我的家事。你敢欺负他,老子扒你的皮。” (2) 也不知刚醒的祁林,哪来这么大的怒火,周泽被他拽紧了领子,只觉呼吸困难:“慢点,要没气了……” 祁林又紧抓两把,才放开手指。他一手杵着床,一手扶着僵硬的腰,哑声咳嗽:“说吧,你们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小真哭着喊着,非要过来看你”,周泽捂着脖子,心有余悸:“谢天谢地,总算醒了……你哪来这么大力气?” “我喉咙疼”,祁林说话都困难,向周泽伸手:“水。” 周泽抬手,取过床头的水杯,递给祁林。祁林试试温度,仰头喝下半杯,虎牙洇出水汽,寒光更厉。 “你在外面,对邱池说了什么?”,祁林目不能视,但气势不减,他手扶膝盖,脖颈冒出青筋:“他酒精过敏,平时从不喝酒。你怎么刺激他了,让他喝这么多酒?” 周泽隐约想要后退,但这椅子没有椅背,他只能硬着头皮,端正坐着:“我最近投资了心理咨询室,看他们做过意象咨询,我也想试试。” “你、也、想、试、试?”,祁林咀嚼这话,面上浮出冷意:“你有资格证么?你有多久的工作经验?你能做到客观公正?怎么,我躺下了,你就登堂入室,上门欺负邱池,拿他当小白鼠?” “这都哪跟哪啊……”,周泽自觉冤枉的厉害:“我也是一片好心,你不能颠倒黑白。” “你这披着羊皮的狼,哪来的好心”,祁林把水喝光,让冰凉洇透喉管:“看好了吧?看好了就快滚。” 身旁传来轻响,祁真动动胳膊,摸索翻了个身,把脸抵上小臂,来回蹭了几下。 祁林顿时噤声,他浑身不自在,偏过头去,面上爬起薄红。 “阿泽”,祁真嘟嘟囔囔,对周泽伸开两臂:“你和祁林……在吵架?” “没吵架”,周泽越过祁林,把祁真抱个满怀:“祁林单方面碾压我,我说不过他。小真,你来给评评理,我冤不冤枉?” “你最坏了”,祁真被周泽捧着脸揉,终于清醒了:“你肯定在欺负祁林。” 周泽耸耸肩,装模作样捂心口:“你老公都要被扒皮了,你向着谁说话?” 祁林冷冷“哼”了一声。 祁真转向祁林,瞪大双眼,抬手按后者肩膀:“祁林,你说实话。我和周泽来看你,你高不高兴?” 一个“放”字梗在喉口,竟吐不出来。祁真的手如有魔力,捏住祁林喉管,让他吐不出恶言。 “我刚刚和你说的,就从现在开始”,祁真正襟危坐,掌心捏紧:“祁林,我们来看你,你高兴么?” 周泽在旁边看着,只觉神清气爽,这波着实不亏。 祁林的脸,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慢腾腾变红,红晕从脖颈往上,爬上耳朵,蔓延到额头。 “……我们来看你,你高兴么?” “……高兴。” 声音细如蚊呐,像从胸腔抽出,这缕烟拢住晕红的脸,倏忽消散。 祁林浑身僵硬,一直不肯转头。从祁真这边,只能看到一条长筋,它浮在颈上,红成浆条,挤一下能淌汁。 “我可带小真走了”,周泽弯腰,一把扛起祁真:“不在这讨你们嫌。过段时间沙滩烧烤,走不走?” “不去”,祁林立即拒绝,斩钉截铁:“我不出门。” “祁林,我想烤串,等你好了,你帮我串竹签”,祁真被扛在肩上,仍奋力出言:“好不好?” “……知道了,还不快滚。” 祁林从齿缝憋出几字,随即又道:“老王八呢?让他给我端饭,饿死我了。” “谁知道……” 周泽刚说了半句,后半句噎回喉里。 邱池半坐在门边,大长腿没法伸直,可怜巴巴蜷着。 手边又是两瓶新开的酒,有一瓶散了不少,另一瓶已移到唇边。 他脸肿的厉害,乍一看像胖了一圈,周泽忍不住乐了,啪啪拍祁真屁股:“小真,我手机呢?来来来,咱们把邱总拍下,保准卖个好价钱!” “你敢!”,祁林人在屋里,却气沉丹田,喊出一嗓,声音穿透门板:“老王八,进来!” 邱池如被抽了一鞭,他摇晃站起,踉跄往卧室走,抬手关上了门。 祁林伸出手,邱池迷茫靠近,坐倒在床边,侧脸放上他大腿。 祁林只能用声音辨物,他摸索一会,才摸到邱池的脖子,又从脖子向上,抚上滚烫的脸:“啧……成猪头了。” 邱池抓下祁林的手,压在头下,闭上双眼。 “别睡了,起来”,祁林摇晃邱池的脑袋:“去给我端点吃的,我前胸贴后背了。” 邱池闻言,忙撑起身体,不敢置信:“你要……吃饭?” “啊,你干嘛这么惊讶”,祁林拧了眉,寻了角度,踹邱池一脚:“我又不修仙,为什么不吃饭?” 几分钟后,摊开的桌上摆满食物,热的凉的,硬的软的,香气冲入鼻端。 祁林抽抽鼻子,伸手上去摸索,想抓东西入嘴,邱池忙按他手腕,沉声问道:“想吃什么?” 祁林思索片刻,鼻子往左边转:“白米饭。” “只要米饭?” “再泡几勺鱼汤。” 他刚从昏茫中醒来,肯定喉咙发疼,吃不下饭。按理说,还是松软好消化的食物,对祁林更好。但邱池被吓怕了,祁林说要米饭,他忙舀了一勺,喂到祁林唇边:“张嘴。” “呃?”,祁林正摸索饭碗,唇边多出把勺,他被吓住了:“你……要喂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局促抓衣角,下颚往旁边蹭,悄悄躲开勺子。 邱池不依不饶,用勺敲他嘴唇:“对,喂你,张嘴。” “老王八,你喝大了吧……”,祁林低声嘟囔,但仍乖乖张口,把饭含入唇间。 他腹中空空,早饿的厉害,但不知为何,这饭粒如同砂石,梗在喉间,咽不下去。 他尝试几次,仍然困难,最后他发了火,用力裹住瓷勺,嚼都不嚼,把饭噎入喉里。 柔软米饭如同砂砾,逼得他脸色发红,咳喘不休。 他吃的辛苦,只吃几口,就不肯再吃,他推开饭碗,又问邱池:“那些东西……给我准备了吗?” “什么东西?” “导盲犬,导盲仗,和盲文书”,祁林一手扶膝,另一手比划数字,自顾自盘算:“我喜欢拉布拉多,给我买只小狗,从小训练,几个月就懂事了。市面上,有电子的导盲仗吧?有的话,给我买最结实的。还有盲文书,不知该看谁的,美国是不是有位女作家,叫海伦凯勒?从她开始……” 祁林自顾自说着,摇头晃脑,颠三倒四。两条曲起的膝盖,啪啪拍出轻响。 他脑袋在膝上摇晃,只有小小一团,纤细脖颈如同细绳,掐一下便能碾断。 雾蒙蒙的眸子隔了层纱,像在他心窗上拉帘,盖住滚卷的光。 邱池鬼使神差抬手,抓住祁林的下颚,凑近看他的眼。 这里的光,该有千万种色彩,该有喜悦、愤怒、快活、悲伤,该凝聚山河,该吞没朝阳,该幻化万千,而不该……这般平静。 不该像一潭死水。 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吱呀一声打开,周泽欠揍的声音,又飘了进来:“打扰你们了吧?我就送个保温壶,在你家门口捡的。我走了,小真还在等我。” 他放下壶,抬腿就走,多一刻都不留。 门又被关紧,祁林挣脱出下颚,抬手推邱池:“快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邱池不甘愿起身,磨磨蹭蹭过去,把壶拿了回来。 壶身不小,底下还压张纸。邱池拿来一看,纸上有几个大字,字体东倒西歪,丑的不忍直视:“亲自登门,感谢小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做事方式,一个模子刻来的。 邱池摇摇手里的壶:“郎飞送的粥,喝不喝?” “不喝”,祁林下意识回答,随即又想到什么,脸上泛红,舔舔唇上干皮:“那什么,放久了也浪费,给他个面子,只尝一口。” 邱池瞄他两眼,旋开壶盖,舀起一勺,放他唇边:“试试,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 祁林先伸舌,舔了舔粥面,他殷红的舌尖,像冬雪里的红梅,抖一下又消失。 壶盖才旋开一会,就晕开热气,海鲜香气馥散。 郎飞的粥里……有妈妈的味道,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偷师学来的。 祁林喝了几口,竟觉母亲就在身边,他眼眶红了,喉咙哽住:“……好了,吃饱了。” 吃几口饭,喝几口粥,就是他一顿的饭量。祁林毕竟刚醒,天色又晚,他生物钟调不过来:“困,我还想睡,你出去吧,别打扰我。” “祁真能睡你旁边,我就不行?”,邱池动都不动,掌心握拳,声音夹丝委屈。 祁林愣了片刻,不可置信似的,噗嗤笑了:“怎么醋哄哄的,干嘛,掉醋缸啦?我睡觉总翻身,怕打扰你。” “我不怕”,邱池三下五除二脱了鞋,得寸进尺爬上床,躺到祁林身边:“这张床上,也有我的位置。” “邱三岁,你受了什么刺激?”,祁林迷茫犯困,眼睛半闭:“没事,我没怪你……” 但我怪我自己。 邱池眼睛一热,长臂一伸,把祁林搂进怀里。 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傻。 是个小傻子。 邱池抚摸祁林的头发,抓起一把,软的令人发指。 总用摩丝造出坚硬的假象,哄骗别人,时间久了,好像也能骗过自己。 祁林累的厉害,几分钟就睡熟了,他胸膛微微起伏,口唇的热气吐出,吹上邱池脖颈。 邱池有丝心猿意马,想要忍住,但太久没有纾解,生理反应不受控制,他不想伤了祁林,自己偷偷爬起,进了浴室洗澡,一小时后才出来。 他出了门,走到床边,刚想上床,祁林突然翻了个身。 床单早被蹭皱,祁林翻来覆去,像个煮熟的虾米。他伸手在床上摸索,抓过邱池的枕头,捆在怀里。 邱池怕他呼吸不畅,抬手去抓枕头,却摸到……一手温热。 祁林的脊背微微抖动,越蜷越紧。 他哭了。 邱池以为祁林醒了,抬手摸他头发,但祁林好像被魇住了,眼珠在眼皮下转动,嘶哑挤出几字:“妈妈……” 邱池眼眶也红了,他伸出手臂,把祁林连人带被,抱进怀里。 祁林下意识转脖,把头扎他怀里:“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不到……我真……害怕……” 只有在睡梦中……才会这么诚实。 邱池掌心颤抖,他抚摸祁林的头发,从上到下,一次次轻捋:“你会好的……相信我。” (4) 邱池在床边坐了一夜。 祁林在他一次次的抚摸下,渐渐恢复平静,陷入沉眠,眉峰也渐渐舒展。 邱池却了无睡意,他只机械性抚摸祁林,从软软的头发,到瘦弱的脖子,又到泛白的嘴唇。 天光渐渐发亮,祁林得了安眠,醒的比平时早:“……唔,王八?” “我在。” 邱池低下头,让祁林抚了两把。 祁林刚安下心,又悬起心:“你怎么没睡?是不是被吵醒了?我都说了,我睡觉经常翻身,你都……不听话……” “想吃什么?”,邱池没接他话茬,只低下头,用泛红的眼,蹭蹭祁林额头。 祁林被扎的痒,笑着抓住邱池脑袋,上牙咬他耳朵,低声喘息:“你祁爷爷……想吃你。” 他语音挑逗,说的暧昧,邱池却仿佛柳下惠附身,正襟危坐,眉毛都不抽动:“真想吃我?” 祁林咬他耳朵不放,含含糊糊,发出黏腻水声:“对,就想吃你。” “想怎么吃?清蒸还是红烧?” “清蒸吧,清蒸味道鲜美。” 祁林越说越别扭,这都哪跟哪啊,怎么还成菜谱了? “明白了”,邱池揉他脑袋,把他塞回被里:“你再躺会儿,有事叫王妈,我去给你做饭。” 祁林一时间懵了,等他反应过来,邱池早没了声响。 王妈进来收拾房间,就见祁林坐在床上,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把枕巾塞进唇间啃咬。 邱池开车出门,拐出几条长弯,一脚刹车后,保时捷停在早市外。 洋海市本就临海,每到清晨,市场都人满为患,卖海货的应有尽有。从入口向里一望,层叠的鱼虾铺成长廊,扑鼻鱼腥向鼻里钻。邱池用衣袖挡住鼻子,大步流星往前走,无数摊主对他吆喝,他都一路不停,直到遇到鳖摊,才停下脚步。 鳖摊被承包出去,占据了一大片场地。碎冰上扑着几只大鳖,它们背壳坚硬,四肢有力,看着颇为健壮。 邱池站在摊前打量,摊主忙上前招呼:“先生,给人贺寿哇?” 邱池抬头,冷冷扫他一眼。 摊主阅客无数,立即懂了:“是给亲人煲汤?” “我爱人想喝汤”,邱池也不避讳,直接开口:“过几天有场大手术,他得先养好身体。” “成,我懂了,看您这穿着打扮,也是不差钱的人。今早上了新货,我给您拿去。” 摊主一溜烟往后跑,很快提着大桶回来,让邱池往桶里看:“澄泊湾新逮上来的海鳖!老油子和我说,就这大小,就这壳纹,少说得活了四十年!这品种也好,也就长这么大,肯定不耽误进锅。您下锅煮几个小时,我给您再抓点料,嗨一掀锅盖,这个鲜哪,这个补哪!我看您有这财力,才给您看这好货,一般人来挑,我都不费这功夫!” 摊主唾沫星子横飞,吹的天花乱坠,桶里这鳖也争气,砰砰咚咚往桶壁撞,弄出铿锵声响。 邱池听的头晕,再加之过敏没好,他呼吸都困难:“把它装好,放到我车里。” 几分钟后,邱池载着老鳖,一路开回了家。 王妈在门口望眼欲穿,远远见邱池的车过来,她甩着拖鞋,一溜小跑向外迎:“哎呀邱先生,您怎么才回来,祁先生都摔枕头了!” 邱池一听,忙把鳖塞给王妈,自己急步往卧室走。刚一进门,就见地上躺了好几个枕头,祁林手边还有个枕巾,上面满是口水牙印,像被泰迪啃过。 “不高兴了?”,邱池上前,捧住祁林的脸,轻轻摇晃:“谁惹你生气?” “王八!”,祁林气鼓了脸,与邱池狠狠一撞:“你屁股痒了吧?” 邱池被问懵了,下意识回答:“不痒。” “那就是子孙根折了?”,祁林摸索伸手,去捞邱池二弟:“祁爷爷要吃你,你还想跑?” “不跑”,再让祁林抓下去,邱池的二弟,非爆炸不可。但他哪敢这时碰对方,忙把祁林挪开:“我去厨房,一会就让你吃我。” 祁林以为他把套放在了厨房,于是勉强挥手:“去吧,取了赶紧回来。” 祁林早上的“要吃你”,倒真是提醒了邱池。 祁林很快就要动手术,伤筋动骨,元气要损耗不少,不如趁现在给他补补,多一分营养,就多一分康复的可能。 王妈做家常菜是一把好手,但真没料理过鳖,她在厨房举着刀比划,迟迟下不了手。邱池到了菜板旁,直接接过刀,按住了鳖壳。 那鳖察觉到危险将至,自己缩的像只蚌,四肢和脑袋躲在壳里,任邱池敲打半天,都不肯出去。 邱池耐心有限,敲了一会,皱眉问王妈:“能不能直接下锅?” 王妈探头看了看鳖:“不行呀邱先生,这样没法入味,至少得先放血。” 邱池把鳖抓起,头朝下摇摇,鳖仍纹丝不动,像块硬邦邦的石。 王妈四处转了一圈,发现墙角有个水缸,忙把邱池往那边引:“邱先生,您把鳖放在水里,等它冒头,您再动手。” 邱池狐疑看一眼王妈,但他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得依言过去,把鳖放入水中。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那鳖一入了水,顿时怒从心头起,尖头“蹭”一下窜出,邱池只觉眼前一花,那鳖竟张开大口,一口咬住邱池手指! 水面浮起一层血波,浅红立即在水下晕开,邱池下意识拔出手臂,那鳖咬的更紧。重力和咬合力双重作用,邱池忍不住“唔”的一声,冷汗冒出。 门边传来咯啦一声,祁林手扶着门,焦急往里摸索:“怎么了王八,你切到手了?” 自从回家,祁林从未跑这么远。 祁林看不见路,一路跑来又急,在客厅跌了个跟头,划到了手。他手背一串血珠,分外显眼。 这血色让邱池心慌,他一把抓住祁林的手,转头叫王妈:“让罗封过来!” 邱池急于来抓祁林,那鳖也被带出了水,它一出水竟松了口,噗通落回水缸。 祁林慌忙去摸邱池的手,但他比邱池镇定:“王妈,别听他的,你去叫张蒙!” 张蒙是这个小区的常驻医师,年纪虽轻但医术不错,附近有人头疼脑热,都主动找他上门。 邱池食指几乎被咬烂了,指腹血肉模糊,看不清形状,他试图把手向后藏,但还是被祁林抓住,一把拉到面前。 祁林碰不到他的伤口,急的满头大汗:“怎么了?严不严重?切到哪了?你在干什么?不会做就不要做!切到手好玩吗?” 邱池的目光,却只停留在祁林手背,他一把抓过创可贴,贴上祁林伤口。 “哎我没事的,你别管我”,祁林把手往身后藏:“你干嘛了?我怎么听到噗通一声,你买什么回来了?” 邱池突然不动了。 他看着祁林的脸,托住祁林的腰,一把将他抱起,向后走了几步,把祁林按在墙边,还未等祁林挣扎,他受伤的手突然向前,虚按祁林脖颈。 一股腥气冲入鼻端,脖颈蹭上温热,祁林摸索向前抓,那只手被邱池按住,压上了墙壁。 “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我不疼。” “我被鳖咬烂了手。” 祁林急了,刚想挣扎,邱池又问:“它为什么咬我?” 祁林没什么好脾气:“你要煮它,它害怕啊,肯定要咬你,你快点去包扎……” “我为什么疼?” “你被咬了啊!” “但我越来越疼。” 祁林又气又急,恨不得咬人:“那你哭啊叫啊,小孩都这样,你喊出来就不疼了!” “我不行,我是k j的掌门,我不能哭喊。” “这又没外人!”,祁林奋力摇头,试图挣出脖子:“你要什么面子!” 邱池扯出笑容:“我不是外人?” 祁林莫名其妙:“你少说废话!” “我被咬了,你解气吗?” “你有病吧邱池”,祁林忍到极限,张口乱咬:“我解个屁的气!” “那你……”,邱池突然靠近,与祁林呼吸交缠:“心疼我么?” 祁林呼吸一窒,脸色发红,顿时不挣了。 邱池松开祁林的手,转而捏他的下巴:“这么懂事,我更心疼。” 祁林张口欲言,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在他的印象里,除了最开始如胶似漆,邱池再未说过这样的话。 他扭过头,不肯再看邱池,薄红覆满脖颈。 空气迟滞三秒,邱池再次开口:“你说实话,疼不疼。” 祁林舔掉唇上干皮,眼角红了:“……不疼。” 邱池不依不饶:“害不害怕?” 祁林转回脖子,仍说硬话:“不怕。” “好啊”,邱池后退半步,凉凉一笑:“祁林,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观众会记得你?你一天不出现,粉丝记你一天,你一年不出现,粉丝早忘了你是谁。你真以为,你有特异能力,让观众忘不了你?” 自从醒来,祁林还没听过这么重的话,还是从邱池口中说出。他自认自己已千疮百孔,早在心外铸了层铁皮,没人能够撼动。但此时,这屏障被人捶碎,散落一地裂片。 他……太害怕了,怕到恨不得立即死去,怕到不敢说怕。 脸上覆满温热,成串的泪从眼底涌出,片刻便流到脖子。 祁林咬着牙,不肯哭出声,却也控制不了自己。大片的泪汹涌而出,挟裹压抑的情感,倾泻而下。 邱池上前一步,把祁林抱在怀里,捏他的后颈:“对不起,我故意的。” 祁林咕哝一声,邱池胸前湿了一片。 邱池抓住祁林的手,带他摸自己下巴:“我现在,肿的像猪头,好几天不刮胡子,像个野人到处跑。” 祁林气笑了,仰头蹭过邱池胡茬。 他半张的眼里蒙了层雾,眼球因发红而灵动,不再那么呆滞。 邱池再忍不住,低头叼住祁林嘴唇。 祁林与他交缠两秒,却挣开了:“王八,你舌头好热。” 邱池不依不饶,仍去寻祁林舌头:“别管那些。” “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我认为还是要考虑的。” 年轻的声线从门口扬起,张蒙一身白大褂,手里提着药箱,对他们打了个招呼。 王妈已躲回房间,张蒙轻车熟路走上前,面色却逐渐凝重:“过敏的太厉害,得赶紧挂水。” 五分钟后,邱池手背打着点滴,埋头在祁林腿上,睡的不省人事。 张蒙低头调滴速:“邱先生和我说过您,您是祁先生吧?在外应酬免不了喝酒,但他过敏太严重,极易引发气管肿胀,绝对不能多喝。” 祁林摆弄邱池的头发,恨铁不成钢:“他自己作,谁管的了他。” 邱池睡梦中也不安生,在祁林腿上蹭蹭,把他的腰抱的更紧。 “上次能抢救回来,已是万幸,下次……” “上次?抢救?”,祁林耳尖竖起,抬手抓住张蒙衣服:“说清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 张蒙没什么好瞒的:“就是几年前吧,有段时间,他喝酒很厉害,可能是压力太大,三天两头挂水,好了又喝,喝了又倒,把身体折腾的厉害。后来有一次呼吸困难,直接进了抢救室。” 祁林越听越不是滋味,松手去捏邱池衣领:“他从来……没告诉我这些。” 他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祁林只负担工作室和家庭,就已焦头烂额,顾前顾不得后。邱池内忧外患,却要承担整个公司,负担所有员工的生计。他也听邱池说过,不是不想停,是已经不能停,也停不了。他被绑上车头,就要一直向前跑。 张蒙出了门,吩咐王妈及时换药,带上药箱走了。 邱池呼吸渐渐平稳,脸上虽仍灼热,但不似刚才滚烫。 祁林腿上被脑袋压着,一会就肌肉发麻。他动动腿,邱池顺势滚下,但仍不依不饶,长臂一搂,把祁林抱的更紧。 “我会学着……坦诚相待”,祁林向后半仰,拍拍邱池的背,长叹一声:“你也一样。” 第20章 (1) 药液里可能有安眠成分,邱池难得睡了好觉,连个梦都没做。 自从祁林失踪,他胸中便警铃大作,一根长弦崩到极致,没有片刻放松。祁林有所好转,他才卸了重物,巨石一松,睡的不省人事。 祁林这段时间睡的多了,倒也不困,邱池睡的香甜,他也不吵闹,只自己摸索下床,在房内扶墙走动,沿着客厅,慢慢摸到厨房。 王妈正在做饭,见祁林进来,忙迎上前:“祁先生,怎么自己出来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祁林咧嘴笑了:“回头让邱池封大红包。” “这都我份内的事”,王妈眉开眼笑:“我闺女天天催我要签名,我现在就盼着,您早点好,多给我签几个,我好回家交差呢!” “我现在就能签”,祁林伸手要纸笔:“多试几次,就能签好。” 王妈来回搓手,有些为难:“不好吧祁先生,等您好了……” “早晚的事”,祁林挑眉一乐,摊开手掌:“若是好了,皆大欢喜。若是不好,就当提前演练了。” 王妈不敢反驳,忙去客厅取来纸笔,递到祁林手中。祁林左手按住纸沿,右手执笔划动,原本签过千百次的名字,歪斜出现在纸面上。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直到揉了二十多个纸团,才签出大概轮廓。 王妈把笔记本递上,祁林在空中虚晃一会,谨慎下笔,一笔一划挪动,将名字刻在本上。 “我还挺厉害”,祁林拎着本子,晃来晃去邀功:“智商高没办法,学什么都快。” “确实厉害”,邱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睡饱了来寻祁林,大步走进门,把本子抓过来:“怎么不睡了?” “我又不等公主,总睡也无聊”,祁林摸索到邱池后背,竟长腿一弹,挂上后者的腰,勒住王八脖子:“带我出去浪!” 邱池眼疾手快抓他,在半空摇晃片刻,才稳住身体。他有些后怕,扬起手臂,给祁林屁股,吃了记铁砂掌:“浪什么浪!” 祁林“嗷”一声,抬手去揉屁股,不情愿嘟囔:“不同意就算了呗,干嘛打我,小心眼。” 邱池颠颠他的重量,转头吩咐王妈:“把祁林过冬的棉衣拿来,拿最厚的那件。” “我不要穿成熊!”,祁林手脚并用,像个出壳的鳖,四肢乱摇:“我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怎么能穿成熊!” 话音刚落,祁林连忙捂嘴,但已来不及了,邱池回头一瞥,皮笑肉不笑:“哦,梦中情人,好,王妈,把他的围巾和口罩,也都拿来。” 五分钟后,祁林穿着厚重的棉衣,围着围巾,戴着口罩帽子,被塞进副驾。 邱池点火开车,等车跑出一段,祁林才察觉不对,他慌忙从棉衣里,把手往外面挤:“这不是你那两辆,这是法拉利?” 邱池不说话,祁林便跪在那摸索,摸了一会,有些不敢置信:“488……你买的?” “租的”,邱池坦然承认:“你是vip黑金,我是vip黑钻。” 祁林憋不住乐了,蜷在座位上打滚:“哎呦,王八倾家荡产,壳都被当掉啦。” “我再倾家荡产,也够你花几辈子”,邱池打了个弯,马达闷声轰鸣:“每天换一辆,你喜欢哪个,就送你哪个。” “哎,我可不信,你会做赔本的买卖”,祁林坐在那也不老实,总往后座抻头:“说吧,要什么好处?” “你好好手术,健健康康出来,就送你顶配”,邱池出言诱惑。 祁林转回头来,习惯性反驳:“那我没好好出来呢?” 轮胎擦地发出裂鸣,邱池一脚踩了刹车,操作台挂件撞上挡风玻璃,咕噜滚了下来。 祁林险些咬了舌头,他猛舔唇上干皮,悄悄往旁边挪。 邱池深吸两口气,将祁林一把拽回,拢到身边:“也给你买。市面上所有的自行车,随便挑。” “差距也太大了”,祁林迅速盘起腿,掰指头算价:“难得宰王八一刀……得把你扒光了再下锅,不能给你留残血。” 祁林手口并用,奋力算了一会,又想起别的:“哎,你要带我去哪?” “家具城”,言谈间,邱池已踩下刹车,把祁林抱出来:“去换家具。” 祁林虽没有邱池高,但怎样也是个成年男人,被这么抱来抱去,早就心头不爽。但他又看不到,只得戴上墨镜,被邱池揽着腰,老太爷似的往楼上走。 家具城共分五层,一楼红木二楼板式,邱池带着祁林,直奔二楼而去。 邱池提前已打好预约电话,导购等在门口,将他们迎进贵宾厅。 祁林黑超遮面,进了屋围巾也不摘,导购看了他几眼,觉得这人特别面熟,一时又叫不出名字。 邱池坐下,翻了几页宣传册,示意导购拿着它,去祁林那边:“我家的装修风格,立体图已传给你了。茶几和酒柜都换,换什么风格,听我爱人的意思,你把款式和颜色,仔细和他讲讲。” 导购立即懂了,出钱的是邱先生,做决定的是墨镜先生。 但墨镜先生根本不闲着,东看看西转转,猴似的黏着长架,扒都扒不下来。 “林林,回来坐下。” 邱池拍拍身旁的沙发,出言哄劝。 祁林没动,只原地转了个圈,张开双臂。 邱池会意上前,搂住他揉了两把,把他带回沙发。 导购按邱池的意思,给祁林讲述桌椅的模样,从长宽高,到颜色款式,都讲解的认真细致,有时还拿几个小样,让祁林伸手抚触。 祁林抬手摸了几个,眉头皱起:“怎么都是板式的?” 邱池挑眉:“你不喜欢?” 祁林扭过头,认真道:“我喜欢,你不喜欢,你喜欢红木的。” 邱池看着他殷红的舌尖,实在心猿意马,只想上前含住:“你喜欢,就够了。” “不够”,祁林不解风情,斩钉截铁拒绝:“不能都迁就我,你也要喜欢,才可以。” 邱池愣了片刻,只想将祁林扑倒扒光,将他削薄的唇,含住咬成石榴球。 导购顿觉自己碍事,只想迅速退场:“两位的喜好,可以折衷一下,选择实木的,怎么样?” 祁林饶有兴致,偏头转向她,导购进一步解释:“邱先生喜欢的红木,其实也属实木的一种,只是红木一般指紫檀、花梨、酸枝等名贵木材。用它们打磨出的家具,样式复古,价格也高。但如果您们家,整体装修是北欧风,那红木就不太合适,可以尝试用更轻的木料,选更新的款式,桌椅颜色选米色或深棕,这样更好。” “你看呢?”,邱池问祁林。 祁林伸个长长的懒腰,哈欠连天:“就这样吧,挑好了让他们装车,我想回家睡觉。” 邱池去收银台结账,祁林站在楼梯口等着,他百无聊赖靠在那,满身摸烟,半根都没找着。 棉服满载干净的阳光味,似乎与阴郁的烟气,并不相配。 墨镜太沉,压的鼻梁骨疼,祁林悄悄顶开镜骨,露出半双眼。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祁林!那是祁林吗?” 随即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女孩,几个人将祁林围住,七嘴八舌:“真的是祁林?” “你是祁林吗?” “是不是认错人啦?” “天哪祁林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没有保镖?” 祁林伸长脖子,向收银台努嘴:“保镖结账去了。” “我们能和您合影吗?” “我想要您的签名!” “天哪我要发朋友圈发微博发推特!我见到祁林了!活的!真的!会说话的!” 祁林早见怪不怪,被一群小姑娘围着,虚荣心水涨船高:“签名合影都可以,回去把我p高五厘米。” 几个人哈哈大笑,楼梯口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家具城还有不少客人,见这边热闹,都往这边挤,方寸之地被围的水泄不通。祁林本就站在楼口,人都从上面涌来,他两侧都是女孩,他不好挤人家,被推的连连后退。 这楼梯是瓷砖的,擦的光亮容易打滑,祁林手指无力,指骨酸的捏不紧杆。 正进退两难之际,邱池结账回来,远看楼口围了群人,他忙快步走去,大吼一声:“都给我让开!” 他身量高音量大,气势汹汹分开人群,几步就挤进内圈,一把扛起祁林。 祁林被夹臀揽在半空,顿感颜面尽失,悄悄拿围巾挡脸。 身边快门声不停,女孩们边尖叫边跺脚,看着比祁林还激动。邱池大步流星向前走,飞速下楼,将祁林放进车里,他自己一脚油门,带着人扬长而去。 直到跑出好远,再听不见尖叫,祁林才蹭出脸,大口喘息:“王八,在外面别抱我,太丢人了!” 过了红绿灯是条小路,邱池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到家了?唔――”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祁林口唇被堵,黏腻的水声传进耳膜,湿舌交缠的声音,分外清晰。 邱池捏紧他的下巴,舔舐他的舌头,与他吻的难舍难分,把他剩余的话,都吞入腹中。 祁林两腿发软,一只手去搂邱池脖子,另只手去扒自己裤子。 可惜内裤还没露,邱池突然松手,一屁股坐了回去。 祁林被吊的不上不下,卡在半路,顿时懵了:“这、这是干嘛?不做了?你痿了?管杀不管埋?” “罗封千叮咛万嘱咐,在手术之前,你不能有性生活”,邱池憋的快爆炸,咬牙切齿出声:“等你健康出来,干的你下不了床。” “嚯,等你祁爷爷出来,谁干谁,还不一定呢”,祁林欲火变怒火,又恨罗封又恨邱池, 牙齿咬的咯咯吱吱:“憋死老子了……别让我见到罗封,我非把他扒光剃秃了,扔和尚庙去。” 罗封在办公室连打三个喷嚏,他摸摸鼻子,抓过祁林的病历,走出门去主持会诊。 两人都欲火焚身,脸赛锅底,一个比一个黑,祁林隔着裤子揉二弟,揉半天也出不来,气的他猛踹操作台:“去海滩!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他们家原本就在洋海北面,离海也近,开出高速半个小时,便到了海滩。 海面潮起潮落,卷起细白的沙,一次次轻抚脚面。祁林跳下车就甩了鞋,踉跄想往海里跑,没跑两步,就被邱池拉住衣摆,扛了回来。 “先换衣服”,邱池夹着他的腰,提小鸡仔似的,把他拎进换衣间。 邱池自己只买了泳裤,给祁林买了两条最厚的浴巾,祁林被裹的像个团子,慢悠悠滚到海面。 邱池低头试试水温,觉得可以,才帮祁林解浴巾,祁林轻哼一声,攥住邱池手臂:“王八,你买酒去了?!” 邱池没想到他耳力这么好,躲不过去,只得摇摇手中篮子:“1度的鸡尾酒。” “0度都不行”,祁林摸索去抢:“我喝可以,你喝不行!” “你也不能喝”,邱池把篮子举高,不让祁林碰到:“你只能舔舔。” 祁林鼻中冒火,张口就咬:“哪有你这样的!” 邱池忙顺毛安抚:“乖,还买了不少饮料。” “谁要喝那玩意,又甜又腻”,祁林气不过,嘟囔往海里走:“不甘心,被王八管的死死的,我要早点好起来,煮王八汤,吃王八肉,摔王八壳……” 他走的快,又看不到水下石头,没几步就一个踉跄,被邱池猛捞一把,还是摔了个狗啃泥,呸呸吐了一嘴沙。 邱池又心疼又想笑,低头去拉他,他也不起来,反而就地一滚,跪地上拢沙子,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搭了个靠枕。 祁林舒服躺上靠枕,伸个懒腰,啪啪拍身边的水:“王八过来,陪你祁爷爷躺着。” 邱池二话不说,干脆卧倒,伸出长臂,给祁林当枕头滚。 水波一浪浪涌到胸口,像母亲的手,从天而降,围拢周身。 祁林滚上邱池肩膀,揽住后者脖子:“二叔有一次翻老照片,没让我看,但我知道,他把相册藏在哪。趁他不在,我就偷偷翻出来,看了半天。” 邱池开了听可乐,递给祁林:“谁的照片?” 祁林接过饮料,仰头喝了半听:“是我……亲生父母的照片。” 邱池一窒,揽紧祁林肩膀。 “其实,我对他们,印象不深”,祁林翻身侧躺,与邱池贴得更紧:“但我知道,当时出了车祸……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了。” 他眼底晕出雾气,手指攥紧,却扯开嘴角:“当时……躺在坡上,又累又冷,我想呼吸,但真的喘不上气。我就想算了吧,活着太累,我想去找二婶,说不定,也能找到他们。当时心里还赌气,想着如果见了面,一定大吵一架,问问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 邱池喉咙如被堵住,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不要走。” “嘿嘿……吓到了吧”,祁林吃吃笑着,抬头咬邱池胡茬:“逗你玩呢,祁爷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众星捧月的日子没过够,才舍不得走。其实……失去意识前,我想的是,我祁林,也算死过几次,这次老天若不收我,说明我福大命大,活该长命百岁。” “对不起”,邱池再忍不住,猛翻过身,把祁林拢在胸前,手臂颤抖,声音哽咽:“还要你来……安慰我。” 祁林缓缓抬手,抓住邱池头发,轻轻揉了两把。 两人呼吸相贴,在天幕下,在水波中,像两条孤单的影,慢慢融合交缠。 (2) 在海滩躺了半个小时,两人才平复心情,起身往车里走。 祁林打了两个喷嚏,邱池给他全身擦干,裹好棉服,一路抱回副驾。 车里暖气打到最高,坐垫被烤的热气腾腾。祁林像裹在棉服里的猴子,卷一会就难受,一会想伸手,一会想伸腿,总不想老实坐着。 邱池怕他着凉感冒,一路把油门踩到最大,路上更是让王妈熬好姜汤,备好在家里等着。 一路上,祁林的手机都在震动,邱池拿来看看,消息都来自施秒。 祁林闹了一天,此时昏昏欲睡,得知是施秒的消息,他也没看,只说了句:“放着吧,我明早听。” 王妈生怕祁林生病,不知煮进多少姜丝,姜汤刚一入口,便辣的他寒毛直竖,只觉头上噼里啪啦,闪出成片电光。 他脸皱成苦瓜,一口一口,咽的分外艰难。邱池在旁边虎视眈眈,像看着猎物的狼,不允他少喝一口。 祁林只觉芒刺在背,喝干之后,连忙亮出空碗:“好了喝完了,王八别盯我了!” 邱池接过空碗,伸手抚他额头,摸出一层汗,才稍微放心:“早点休息,不舒服要告诉我。” “我又不是瓷器,哪有这么娇贵”,祁林打个哈欠,往被子里缩:“王八不睡吗?” 邱池平时就体质好,过敏消褪后,精神头也回来了,他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更是了无困意。 “我不睡”,邱池把被子往上拉,给祁林掖紧:“你快睡吧。” 祁林强撑着眼皮,拽住邱池脖子,硬把人拉近,与他交换了姜汁,这才满意睡了。 邱池怕祁林夜半发烧,也不敢出门,只在卧室角落架了张桌子,开远洋视频会议。 他之前因资金链告急,紧急停了两个海外并购项目,那边的员工,现在闹的厉害,工会组织也连连抗议。当地政府失了这么大的投资项目,也明里暗里,给他施加压力。那边的负责人焦头烂额,实在处理不了,只得不顾时差,和邱池汇报一夜。 邱池大部分时候都在听,只在间隙做出指示,到后来,他的眉越皱越紧:“一周不行,我没那么多时间,最多两天。” 那边仍焦急在说,邱池站起身,走到床边,抚开祁林头发,发现额头不热,他才舒展眉头:“对,有重要的家事,不能离开太久。” 那边拐弯抹角,还想再劝邱池,但邱池已没了耐心:“我放权给你,股权也分给你,是让你做好分内事,而不是做什么决定,都来找我拍板。我现在让顾檬订票,最多过去两天,你提前安排工作,明白么?” 天色蒙蒙发亮,邱池关了电脑,叹了口气,坐回床边。 他承认,他是有些迁怒,也有些强人所难。邱山林留下的这堆烂摊子,任谁接手,都很难处理。再加之沈达腾潜逃后,为求自保,在国外媒体上大放厥词,不少空穴来风的传言,都被他胡乱捏造,大肆散播。很多媒体就爱这些,几乎天天堵他门口,听他疯狗似的,逮谁咬谁,邱池自然也难逃其口。 邱池自认无甚恻隐之心,沈达腾潜逃后,腾达集团旗下的产业,只要仍有利润产出,邱池都毫不犹豫抢下,有真材实料的高管,更不吝高薪挖人。很多原属腾达系的艺人,眼看风向不对,也纷纷跳出,或是进了k j,或是组建自己的工作室,总之都想尽办法,和腾达撇开关系。 树倒猢狲散,也不过如此。腾达现在是个被掏空的架子,不足为惧,但海外并购这块,却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开。邱池决定集中火力解决这事,等祁林手术之后,他能空出足够的时间,在国内陪祁林康复。 祁林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看不到东西,毕竟有些不安,轻声吐出一句:“王八?” “我在”,邱池几步走到床边,扶起祁林,把领带送他手里:“总打不好,你帮我打?” 祁林拍过无数硬照,打领带这种小事,根本就手到擒来。他三下五除二打好,顺便蹭蹭邱池下巴。胡茬都被刮净,祁林撇下嘴角:“要出国?” 邱池打量祁林的神色,抬手捏他耳垂:“不让我走?” 邱池本来以为,祁林会嘴硬反驳,谁知祁林抱起双臂,诚实点头:“不想。你个烦人精。你要走也行,那只鳖你不准吃,我要养着,天天看着它,教它跪着叫爸爸。” “教它叫爷爷都行”,邱池取了早上刚烧好的暖水袋,塞进祁林怀里:“我今天走,明晚肯定回来。这两天,我让施秒过来陪你,她也有事要和你说。” “滚吧滚吧”,祁林仍不高兴,嘴撅的老高:“衣服带好,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邱池揉揉祁林头发,三步一回头,慢腾腾出了门。老陈早在门外等着,宾利载着邱池,一路奔赴机场。祁林跪在床上,支着耳朵向外听,直到再听不到音,才不情不愿回来,抓过邱池的枕头,放在唇间泄愤。 他躺回床上不到五分钟,门外铃音大作,王妈小跑过去开门,先挤进的是五六个纸袋,然后是踩着高跟鞋的脚,施秒像个移动的衣架,奋力挪了进来。 她得了邱池的消息,立即答应来到他家,帮忙看顾祁林。各种补品她早买好了,只是工作室太忙,她也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她忙带着海参人参,匆匆前来接班。 她手里拎着不少,车后备箱也有不少,王妈和她抬了几个来回,才把东西运进厨房。 祁林早听到声音,摸到卧室旁,靠着门框闲站着,也没伸手的意思。 施秒搬完东西,热的满头是汗,她转头看到祁林,大步流星过去,轻抻他的脸皮:“小林子,你个小白眼狼!要不是妙姐眼神好,你能捡回小命?你可倒好,醒了也不找我,妙姐白疼你了!” 祁林努力夺回脸皮,轻飘飘笑了:“我们妙姐可是文武双全,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人,我哪敢打扰您。” 平时他们俩就经常互掐,施秒听了也不生气,推他往回走:“不错,还这么牙尖嘴利,知道和妙姐对呛。哎,你脸怎么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 祁林费力往床上爬,胳膊微微泛酸:“可能有点烧,昨天在外面吹了风。” 老王八在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老王八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流感敲门,祁林气得想摔枕头。 施秒凑上前,摸摸祁林额头:“还好,稍微有点热,我去给你拿点药?” “没事”,祁林靠上床头,自己抓抓头发:“用毛巾降温就成,我也不难受,估计没什么事。” 施秒去拧了湿毛巾过来,搭上祁林额头。她坐上床边的椅子,从包里拿出小本:“赵导和张编,前几天去工作室,专门来找我了。” 祁林手指一动,头脑清醒不少:“什么事?” 施秒沉吟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张编说,你去找他那天,他的第二版剧本,就放在抽屉里。只要你去找他……” “过去的事,再提也没意义”,祁林把玩手指,打断了她:“现在是什么意思?” “邱总前几天就去打过招呼,再加上唐权真演技着实一般,赵导也很不满,他们俩一拍即合,决定改用第二版剧本。第二版剧本是双男主,可惜你的角色,开始是个桀骜叛逆的小混混,作为唐权真剧中的弟弟,经常给他惹麻烦。” 祁林仔细听着,噗嗤乐了:“哈哈,这是照郎飞写的剧本?我去和他取取经,保准捧个影帝回来。” 施秒仔细看他的神色,舔舔嘴唇:“你……答应了?” 祁林向她扭头,有些莫名:“为什么不答应?” 施秒犹豫片刻,捏紧手包:“以我对你的了解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我以为,你会不争馒头争口气,一口回绝掉的。” 祁林愣了片刻,眉眼笑弯:“秒秒,我在这个圈里,摸爬滚打这么久,还至于为它置气?没有机会,我就创造机会。有了机会,我绝不让它溜走。” 施秒打量祁林的脸,敏锐地察觉到,祁林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她一时间,也形容不出来:“小林子,我总觉得你,怎么说呢,比之前要……直率?豁达?宽广?” “之前什么样?” “总钻牛角尖。” “现在也钻”,祁林揪掉两缕头毛,晃晃脑袋:“只不过,现在不想把精力,用于和自己置气。” “既然这样,那还有件事,我也说了。” “说。” “除此之外,还有个本子,也找到我。这个本子,编剧和导演是同一个人,他得过独立电影制作奖,我看过那部片子,拍的不错,结构很好,但立意有些晦涩。他前几天托人找我,说得知了你的事情,想把你被绑架的事,拍成黑色幽默电影。我当时就想回绝,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让你自己拿主意。” 祁林一边听着,一边用指骨敲膝盖,等施秒说完,他沉吟片刻,脸色骤变:“黑色幽默…… 呵,我被……绑架的事,在他看来,是个笑话?” 祁林毕竟有些低烧,怒火一燃,面色涨的通红,施秒连忙顺毛安抚:“你要是不喜欢,我立即回绝他,骂他一顿替你出气,也没问题。” 祁林头晕脑胀,有些听不进去,他胡乱摆手,缩回被里:“我歇一会,等我醒来,咱们再谈。” 施秒有些后悔,在床边想说什么,也不知说什么好。看祁林不想理她,她只得悄悄起身,踮脚走了出去。 她关好门,祁林从被里探出头来,用枕头蒙住了脸。 他在黑暗里伸手,五指并拢又松开。眼前的夜黏稠如墨,无论从左向右,还是从右向左,都是接连不断的晦暗。他可以在身旁有人的时候,强颜欢笑,表现的满不在乎。但夜深人静,只剩自己时,那种发自肺腑的恐慌,会渐渐蔓上心头。 “我就这么废了?” 祁林自言自语,低声盘问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施秒提到那部片子时,他像只炸毛的刺猬,竖起全身武器,惊恐到浑身冒刺。 他要这样下去,留住这个伤疤,等它发炎溃烂? 绝对不行。 他得走出来。 他必须迎难而上,凭借自己的力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走出来。 “秒秒!” 祁林突然出声。 施秒一直站在门口,听祁林喊她,忙推门走进:“怎么了?” “咱们工作室的置顶微博,有没有换新?” 施秒一愣,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个,但她还是掏出手机,登上账号:“早换新的了,最上面的一条,让粉丝们写出,想对你说的话。” “热评都有什么?” “呃,最上面的。林林,不管怎样,我始终站在你身边。” “接着念,挨个念。” “为林林疯狂打call;你一直在,我们也不会走;时间会证明你的出色,也会奖励我的坚持;喜欢你是真的,想陪你也是真的;回老家卖鱼去吧,别再出来丢……” 施秒慌忙噤声。 祁林浮出一抹笑,拍拍枕头:“接着念啊,怎么停了?” 施秒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干巴巴往下接:“丢人现眼。” “看来是个称职的黑粉”,祁林探出半个身子,靠在床头:“还知道我家以前卖过鱼。” 施秒拿不准祁林的想法,祁林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秒秒,你实话告诉我,圈里面,觉得我废了的人……不在少数吧?” 这话像柄长刀,架上施秒的脖子,她嗫嚅嘴唇,说不出话。 祁林等待片刻,了然点头:“外界毕竟不知我的现状,三人成虎,估计早传出花来。秒秒,那你觉得呢?你也觉得,祁林从此废了?” 他摊开手,对施秒张开五指,洒脱一笑:“两个剧本都给我。我祁林长到这么大,还没真正怕过谁。我在哪倒下的,就要在哪爬起来。” (3) 施秒释然笑了,她忍不住上前,揉揉祁林脑袋,胸中百感交集:“我家小林子…… 长大成人了。怎么办,便宜邱池了,妙姐给你找个好老公吧,咱把邱池踹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祁林左摇右晃,拯救自己头毛:“哎,你少占我便宜。你敢踹他?工作室不要了?有那时间,你给我读剧本吧。” 施秒犹豫片刻,不太乐意:“你还是好好休息,先养好身体。” “我快躺发霉了”,祁林在床上打滚,把枕头往床下甩:“我现在,就是淋过水的生铁,浑身长斑。再不让我动动,非生锈不可。” 祁林若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十匹马也拉不回。施秒无奈,只得拎个椅子到旁边,认真给他读剧本。 读到中午,王妈忍不住了,在门口敲门:“祁先生,邱先生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做剧烈运动。” “我一直躺在床上!”,祁林闻言嚎叫:“算什么剧烈运动!” 王妈被吼的直缩脖子,但为了工钱,还是硬着头皮顶回:“邱先生说了,脑力劳动也不行!” “邱池给你发多少钱!”,祁林又想咬枕头:“我给你发双倍!” 眼看祁林又要炸毛,施秒忙把剧本一收,帮他把枕头放下:“你也听邱总的话吧,之前你在手术室出不来,他在外面喝那么多酒。我都怕你没出来,他先倒了。” 祁林攥紧枕头,愤愤偏头,猛舔唇上干皮。 施秒倒了杯热水,给他放在床头:“两小时之后,我过来叫你。” “秒秒”,祁林把脸埋在被里,瓮瓮出声:“王八说,不让我做剧烈运动,但他没说,不让我出门吧?” 施秒和王妈面面相觑,一时都梗住了。 祁林钻了空子,扳回一城,顿时美滋滋乐了:“下午你带着我,回k j 看看,好几年没回了,看看那树还在不在。” 施秒不肯答应,祁林挑起半边眉:“怎么,我是你们的囚犯,你和王八轮番管我?”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施秒赌气摇头:“你真是……怕了你了。行吧行吧,中午好好休息,我下午带你出去。” 祁林偷偷在被下比个“v”字,大被一盖,倒头就睡。 施秒等他睡着,才悄悄出门,与王妈交谈:“您和我说实话,祁林这两天,是不是太嗜睡了?” 王妈在围裙上搓手,也同样焦虑:“之前,祁先生身体很好的……这几天,睡的太多了。有时候吧,他自己说不想睡,但说着话都咬舌头,邱先生没办法,只能让他多睡。不让他睡,他脸色更不好。让他睡,有时睡的久了,叫都叫不醒,我真担心啊。” “他的病,不能再拖了”,施秒牙关紧咬,暗下决心,掏出手机,给邱池发微信:“等邱池回来,让他带上祁林,趁早把手术做了。” 祁林躺在昂贵的乳胶床垫上,身下的床垫却散开了,蒸腾了,融化成一滩水,将他包裹进去。 他躺在寂静的黑暗中,广袤天幕像浓黑的网,从天而降,将他碾压成灰。 他从黑暗中坠下,倒在一片荒漠中,头顶是硕大的红日,热浪如长毯,兜头铺下,越压越紧。 他不想停留在原地,只得勉强向前爬,手臂撑起,两腿却软如面条,仅剩的力气,只够他颤抖双肩,拖着破皮流血的腿,在砂砾上拖行。 他口干舌燥,想要睁眼,成片的汗蛰痛虹膜。他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尝到血腥,舌苔发苦,浓烈的腥从腹底窜出,梗在喉口,他拼命呛咳,血腥味半点不少。 他渴的太厉害了,满脑子的想法,都是要找到水源。爬着爬着,他手下一凉,小臂向下一压,摸到清冽的水。 喜悦在胸中爆开,他低头想喝,脖颈却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他的喉管。 手指粗糙,力道很大,指腹像被火烧过,满是皲裂的死皮。 “楚青衣……回来。”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查谦的声音。 梦魇像只巨大的爪,揪住祁林的头发,将他的头,重重往地上撞。 祁林目眦尽裂,想要惨呼,想要挣扎,气管像被人掐断,发不出半点声响。 “祁林!” 祁林心头一震,猛然弹起上身。 肩膀被人按住,施秒的声音,在耳边爆开:“祁林,你怎么样,做噩梦了?” 祁林喘息片刻,强定心神,拂开施秒的手:“没事,做梦想吃王八,被王八……咬了一口。” 施秒哪里信他:“不舒服?送你去医院吧?” “我说了,我没那么娇贵”,祁林天天被按在床上,脾气日渐暴涨:“我都说几遍,我要去k j了?我哑了还是你聋了?” 他额头亮晶晶的,出了一层薄汗,他自己两下擦净,爬起就开始套衣服。 施秒不想带他去,但又怕拒绝了他,让他心情更差。王妈站在门口,频频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听祁林的话,不要和他对呛。 这一个个的,都被祁林吃的死死的。施秒无法,只得点火开车,让祁林坐上副驾,带他离开小区。 施秒车速不快,祁林便摇下半面窗,让清风拂进,吹散脸上阴霾。 “以前都是封闭式训练”,祁林手扶着车窗,把脸往玻璃上贴:“当时k j 的围墙,不像现在这么高。每晚查完寝,我们都翻墙往外跑。有的夜间网吧,十二点才开门,我们没事干,就去路边吃烧烤。现在想想,都是假肉和地沟油,但当时,只觉得香。嘿,迎着风,开两瓶啤酒,脚顶着桌子,撸串怎么能那么香?兜里叮当响,几个人凑一块,都不够买锅牛肚。” 祁林吃吃笑着,靠回座椅:“现在一天赚的钱,能盘下好几个路边摊,一起吃烧烤的人,倒聚不回来喽。” 施秒不乐意听这些,出言反驳:“哎,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他们几个,混的好的,在开工作室,混得差的,也没离开这行。想聚就聚呗,现在又不是过去,还得靠飞鸽传书,明儿微信群一拉,哪个还找不着?” 祁林嘴角一勾:“说的也对,秒秒,你什么时候会安慰人了?可喜可贺啊。” “懒得理你”,施秒踩了刹车,拉开副驾门:“到了。” k j大楼高耸入云,因为建成的早,占据的地皮也广。一进大门,先入眼的是一片碧荫,蓬盖状的老木立在中央,树干粗壮,几人都围拢不住。 施秒引着祁林往里走,走到半路,祁林蹲下捏捏草,突然就地一滚,趴在地上,长吸口气:“呼――就是这个味,杀虫剂都没换!” 施秒险些拐了脚,想拉祁林,祁林也不理,他自己在草丛里滚,玩的不亦乐乎:“哈哈――青春的味道!” “还不够青春”,施秒的高跟鞋黏了土,在旁边石头上刮:“再去抱抱你那沙包,那才是真正的青春。” “嘿,你骗不了我,沙包早被我打烂了,”,祁林滚够了,爬起来拍衣服:“这个时间,练习室没人吧?带我过去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看。” 难为祁林离开这么久,还没忘了练习课表。这时一般是表演课,所有练习生都去大礼堂,练习室空无一人,唯有阳光爬进窗棂,停留在地面上。 房间被烤的热烘烘的,涌满阳光的味道。没有膨胀的二氧化碳,空气便格外清新。祁林这次没往地上躺,而是摸到窗边,手臂借力,一屁股坐上窗台。 他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在窗下晃,啪啪拍打墙面:“这个窗台下,本来放个沙发,是周泽的专座。当时他和祁怂真两个,天天眉来眼去,各自算盘打的噼啪响,都以为对方蒙在鼓里,我看着就想乐。” 施秒耸耸肩,了然道:“你欺负他们啦?” “啊,对啊”,祁林立即承认,脸不红心不跳:“本想推他们一把,谁知周泽竟借坡下驴,把我呛得下不了台。这披着羊皮的狼,祁怂真那智商,肯定斗不过他。” “人家俩人现在如胶似漆,没完没了撒狗粮”,施秒也靠在窗边,点烟抽了一口:“啧,都没眼看。” 祁林坐着也不老实,来回在窗台上蹭,在墙皮上留一串黑脚印:“是啊,他俩好上了,k j 走上正轨了,我爸伤的不重,郎飞比之前懂事了,挺好,都挺好。” 施秒心头一窒,某种不详的预感,莫名爬上心头。她猛吸口烟,努力扯开抹笑:“好个屁,还差咱们工作室呢,还差我呢,工作室现在是个空架子,就等你回来撑场呢,你可别诓妙姐。” “长江后浪推前浪哪”,祁林双臂一松,跳下窗台,把外衣往身上一披:“走,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回家。” 祁林这顿饭狼吞虎咽,一顿吃的比三顿都多,施秒吃两口饭,就得去抢他盘子:“哎你属狗的吗?别吃了别吃了!” 祁林循着味往前凑,鼻子拉出八尺长:“哎哎哎你别抢我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施秒一乐,盘子就被抢走,祁林飞速倒下最后一盘,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打嗝。 他刚放下碗筷,兜里的手机便嗡嗡作响,他解开锁屏,给施秒看,施秒凑上前:“邱总的电话。” 祁林顿时乐了,把手机夹上肩膀:“会开完啦?” 邱池那边是凌晨三点,他刚开完一个会,但了无睡意,只想和祁林通话:“吃饭了么?” 祁林拍拍盘子:“胃口好着呢。” 邱池向后一靠,捏捏酸痛的肩膀:“听施秒的话,我今晚就回家。” “嗯嗯嗯,我听听听”,祁林敷衍两句,话锋一转:“哎,你那边网怎么样?” 邱池有丝莫名:“网速很快。” “好哎”,祁林兴奋不已,把手机甩了一圈:“晚上开视频,你给我读人物小传。” 施秒在对面看着,忍不住低声劝他:“邱总估计一天没睡,你先让他先休息吧。” “睡什么睡”,祁林一撇嘴,不高兴了:“睡觉有我重要?” 邱池嘴角一弯:“当然没你重要。” 施秒被他俩酸倒了牙,实在承受不住,她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的饭,抓住祁林的衣领,把他提回副驾。 两人回到家里,祁林兴致勃勃开视频,让施秒把纸页给他铺好,他一页一页,费劲给邱池看:“能不能看到?” 邱池开了满室的灯,恨不得戴上放大镜:“差不多。” “那就还不够大”,祁林向前爬了两步,纸页都快贴上屏幕:“看到了吗?” 这下邱池能看清了:“嗯,每个字都能看清。” 祁林把纸和手机架好,自己卷进被子,打了个哈欠:“你读吧,如果我没回话,就是睡着了。” “让我当催眠师?” 祁林吃吃乐了:“你太贵,我雇不起。” “免费给你服务。” “天下没有免费的王八壳。” 邱池被怼的哑口,一时反驳不得,只得正襟危坐,乖乖给祁林读纸。 祁林嗜睡的厉害,听了一会,就昏昏沉沉,什么也没法入脑。 邱池读着读着,听到了浅浅的鼾声,他屏气听了一会,确定祁林已睡熟,便关了视频,给施秒发微信,让她来看顾祁林。 施秒轻手轻脚进门,悄悄抽走纸页,手腕刚一动作,祁林便抬起只手,一把拉住了她。 施秒不敢动作,祁林握了两把,逐渐清醒,才讪讪松开手指。 施秒心神不宁,出了门也没睡次卧,随便在沙发上铺条毯子,枕着躺了一夜。 祁林只安神睡了两个小时,后来便越睡越冷,脑浆像凝成碎冰,在脑壳里摇晃。 他半梦半醒,不知自己如何度过一夜,到后来枕头发湿,他爬起身抹了一把,摸出一手温热。 “搞什么,居然流口水……” 祁林晃悠坐起,摸摸索索的,把枕头往被里藏。 天刚蒙蒙亮,施秒便睡不着,她在客厅转了几圈,怕打扰祁林休息。但心头小鼓越敲越厉,她实在无法忍受,只得走到主卧外,咬牙推开了门。 一缕晨光打进卧室,两串殷红的血线,在祁林鼻下,汨汨流淌。 施秒眨眨眼,两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勉强扶住墙,踉跄上前,把祁林的枕头,一把抽了出来。 枕头被血染红半面,透着浓烈的不详。 祁林仍在傻笑,试图夺回罪证:“哎,流口水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施秒一把拽出枕巾,抵到祁林鼻下,大吼出声:“压着!” 祁林被喊懵了,他艰难攥手,枕巾却往下溜:“我有点……” 话音未落,他像个报废的机器,轰然散在床上。 第21章 (1) 邱池关掉视频,坐在桌前,久久不愿动弹。 他回想最后看到的画面,祁林卷成个团子,在被子里咂嘴磨牙,吹出两个鼻涕泡。 他想伸臂摸摸祁林,抬手碰到的,却是坚硬的屏幕。靠背坚硬如铁,他后背僵直,不想再忍。他想立即飞回家,回到祁林身边,帮他铺平枕头,掖好被子,与他交换晚安吻。 桌上堆满混乱的文件,电脑压在厚夹下,印章旁是干涸的咖啡印。 抽屉里有个破旧的烟盒,邱池抽出它晃晃,里面只剩一根。 他捏出烟身,含在口里,火光在暗夜中燃烧,烟雾像条朦胧的线,慢悠悠飘散。 一根烟燃尽,邱池掏出手机,给罗封拨了过去。 罗封经常黑白颠倒,睡眠质量一般,手机一响,他便翻身爬起,借光看到来显,连忙接起:“邱池?” “罗封”,邱池嚼着烟卷,说话含糊不清:“我心里,不舒服。” 罗封靠上床头:“仔细说说?” “胸口憋闷,喘不上气”,邱池按捶胸口,难得诚恳:“祁林的手术,什么时候能做?” “会诊刚刚出结果了”,罗封按亮台灯,摸索找病历本:“还是那句话,越快越好。相比身体指标,精神状态也很重要。如果他精力比之前好,那就尽快做吧。” “那就今天”,邱池按灭烟头:“今天的会我不开了,做最早的航班回去,你也提前准备。” “邱池,你别太担心”,罗封被他的情绪感染,出言安慰:“你想想,你们拍的那些综艺,都有机器人跟着,咱们医院与时俱进,医疗技术只比之前好,不比之前差。很多之前棘手的难题,现在都能解决。再者说,你帮着运作的设备,也批下来了,你放宽心,人能安全出来。” 罗封都不怕担责,直言给他打包票,这份心意,邱池领了:“罗封,谢了。” 罗封不再多言,挂掉电话,起身前去准备。邱池拿起桌上座机,刚准备打内线,顾檬便推门走进:“邱总,我给您续杯?” “你来了正好”,邱池轻敲桌面,示意她过来:“你现在帮我查,哪趟航班,能立即赶回洋海?” 顾檬吓了一跳:“邱总,会不开了?政府代表还在呢,工会好不容易约到人,陈总也好几天没睡……” “时间再定”,邱池目光炯炯,不留转圜余地:“你听清楚,马上出发。” 顾檬做特助这么久,深知邱总言语越少,焦虑越甚,她不敢触邱池逆鳞,立即转身出门:“我这就去查,您收拾东西,订好了咱们就走。”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小跑离开,邱池想再伸手掏烟,烟盒空落让他心慌,他不自觉用力,将它捏成碎团。 罗封刚布置好各项工作,便接到紧急来电,施秒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听筒冲出:“院长,院长!祁林流了好多血!” 罗封心下一沉,挥手让救护车出动,同时安抚施秒:“市里太堵,我怕车开的慢,你能否带他出来,咱们在柏原路会和?” “好”,施秒抹了把泪,强压哽咽:“我马上走。” 她和王妈一起,把祁林抬上后座,祁林只晕了一会,一颠簸他就醒了,醒了他更不舒服,想扔掉鼻下枕巾。 但也只能停留在“想”了。他的力气慢慢流逝,手臂酸的厉害,脖子也撑不起脑袋。大脑里的碎冰摇摇晃晃,随车体颠簸。他能感觉到某种悲伤,在车体里蔓延。施秒的哭声压抑不住,泪水砸在方向盘上,发出噼啪低鸣。 祁林勉强抬手,敲敲椅背:“干嘛啊你……哭丧呢?” 施秒猛砸方向盘,连呛带咳:“祁林你丫混蛋!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认识你……” “那你这辈子……还清了”,祁林有气无力,抹掉满手血:“我下辈子……不缠你了。” “你没长心吗?”,施秒咬牙抹泪,把油门踩到最大,车身快要飞起:“我告诉你,你要有什么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放心吧”,祁林吃吃笑着,没心没肺的傻样:“等我做鬼,先缠上你。” 在这种情形下,祁林都能把人气炸。等他被抬上救护车后,这种能力,更被发挥到了极致。 罗封亲自赶来,把祁林抬到车上。他眉头紧皱,心中发沉,做了基本检查后,顿感压力更重,他把沾湿的枕巾丢开,给祁林重上消毒棉。塞好将离开时,手腕一紧,竟被人一把挂住。 握着他的手湿滑无力,手背暴出青筋,也没什么威慑。 但罗封却无法甩开,他暂缓动作,低下头去,听祁林轻咳:“……邱池呢?” “他刚下飞机,马上就到。” “他怎么……回来了?” “他早上就让我准备手术。” “还有……多久?” 罗封眼眶发红,他与邱池是旧识,自然也没法待祁林,像待普通病人般冷静:“等你出来,马上能见到他。” “我现在……就要见他”,祁林风箱似的咳喘,抬手揪掉棉球:“别给我打镇定……我有话,要和他说。” 罗封哪肯听他的话,针液里就有安眠成分,但祁林不知拿来的力气,两扇眼皮像被铁悍住,刚稍微碰上,又能硬撑着抬起。 这样耗费精力,肯定不行,刚进了住院大楼,护士便低声哄他:“先生,闭眼休息。” 祁林扯开眼皮,嘴角一勾,泛出抹挑衅的笑。 病魔也罢,死神也罢,都放马过来吧。 我祁林,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老陈在机场接到邱池,两人风驰电掣往医院赶,一路不知抢了多少红灯,宾利像根离弦的箭,在高速上飘飞。 进到市区内环,车速不可避免地放缓,邱池看到前面的车龙,二话不说踹开门,翻滚下车,向医院一路狂奔。 自从离开学校,他再也没尝试过这样的疯跑。 时间皆为虚妄,呼啸的风从耳畔掠过,两条腿长在身上,奔跑时却如在真空。身旁人影如褪色的卷轴,从身侧抽开,卷出模糊幻影。 他感不到累,也感不到痛,肾上激素带来的动力,让他像个飞翔的炮弹,一路砸进医院。 跑到手术室时,外套早被跑丢,衬衫撕出两块长条,裤子揉的又黑又皱,成串的汗挂在额头,一丛丛向下冒。 祁林的病床就停在面前,他饿虎扑食冲去,被几个护工拦住,硬给他套上除菌衣,才放他逼近祁林。 祁林的脸,几乎与床单同色。黑发脆弱扑在枕上,有一些莫名断裂,散开满枕碎茬。 邱池几乎摔在床边,砸出好大声响。祁林从迷蒙中惊醒,下意识伸手,被邱池牢牢握住。 不知为何,原本酸软的四肢,意外多了力气,祁林拼命用力,轻轻晃晃手腕。 邱池低头凑近,祁林攒了好久的力气,能说完整的话:“王八,我所有银行卡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我要你的卡……做什么”,邱池靠在床边,低声埋怨:“小混蛋。” 祁林缓缓抬手,摸到一手的水:“嚯……王八的眼泪,我此生无憾啦。” “祁林,你之前,说我没有心”,邱池把头抵他手上,眼泪如同小溪,覆满他整条手腕:“你太狠了,你对我这么狠,你才真正……没有心。” “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了”,祁林强撑心神,眼皮快抬不起来:“我最放不下我爸……你别……告诉他。” “那你……放得下我?” 祁林松开邱池的手,恍惚揪他头发:“你别喝酒,等爷爷出来……你若肿成猪头,爷就吃你的肉。” 手术室大门打开,邱池被人拉开,踉跄往后面退,祁林的病床越来越远,罗封上前两步,握住邱池肩膀。 邱池像抓住救命稻草,视线摸索向上,满怀期冀,望向对方。 罗封不忍看他,几乎撕扯似的,躲开他黏住的目光:“我们一定尽力。但你做好准备……他有……永久失明的可能。” (2) 手术室大门关紧,“手术中”再次亮起。 邱池呆愣半晌,两条腿如同融化,他踉跄向后面靠,酸软的筋骨撑不起重量,扑通摔进椅子。 施秒在走廊尽头大哭,她老公匆匆赶来,她扑在老公怀里,哭的像个三岁小孩。 邱池僵硬坐在那,脑中浮现许多画面,一会儿是祁林坐在床上,掰着指头算:“导盲犬,导盲杖,盲文书……” 一会儿是祁林仍在梦中,被自己抱在怀里,抓住自己衣襟,低声哽咽:“看不到,我真……害怕……” 邱池两肩颤抖,紧捂住头,后背扛座大山,几乎压断脊骨。 脸皮紧绷发干,仿佛只对祁林,他才能哭出泪水。泪腺如被销毁,眼底有个巨大的烘干机,随时蒸干眼睑。 他也曾有过希望,他曾忍无可忍,偷偷报警,满心期待警察上门,母亲能逃离苦海。离婚也罢,逃跑也罢,只要离开邱山林,只要能离开……她将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他躲在门后,握紧双拳,肩膀绷紧,呼吸憋到极致,命悬一线。邱山林面对不速之客,依旧面不改色,温文尔雅,他轻拍母亲肩膀,母亲打个哆嗦,把头靠上邱山林的肩,甜甜笑言:“我和老公,一直如胶似漆。前两天吵了架,孩子小题大做,打扰了您们,真是抱歉。我让佣人给您们倒茶,喝了茶再走吧?”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希望像根红萝卜,总在面前轻晃,勾引他前去追逐。每当他靠近一点,拴住萝卜的绳子,总会“嘣”一声断裂,他眼睁睁看着希望,掉落进无尽深渊。 他被邱山林拉进屋里,猛甩藤条,打的遍体鳞伤。他从小不爱哭闹,那次痛到承受不住,翻滚大喊:“妈妈!” 母亲跑到门边,欲言又止,邱山林冷冷抬眼,长长的藤条往地上一甩,发出啪一声寒鸣。 母亲咚一声坐倒在地,连滚带爬跑出,慌乱中摔上了门。 那扇门关合的声响,与手术室的门响混合,邱池一时心神散乱,竟不知身在何处。 “邱总,一天没吃饭了,吃点东西吧。” 顾檬在楼下打饭上来,看邱池弯腰坐在椅子上,像座沉默的雕塑。她靠近两步,拍拍邱池肩膀:“邱总……” 一只手如鹰爪飞出,抓住她的手腕,向旁边一甩。 顾檬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咯的脊背发疼:“您……怎么了?” 邱池僵硬片刻,如梦初醒,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用血红的眼睛,看向顾檬,眼底流出歉意:“抱歉。” 顾檬看着邱池的神色,心里满是忐忑:“我没事,祁哥福大命大,肯定能平安出来。您也两天没睡了,先休息一会?” 邱池直直看她,不认识她似的,半晌才垂下头,没头没尾来一句:“换鞋。” 顾檬忙看自己的鞋,六厘米的细跟:“怎么了邱总?” 邱池缓缓抬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敲地面,哒哒声……这里,受不了。” 顾檬忙脱下高跟,抓在手里,小跑出去换鞋。她还没回来,周泽和祁真就匆匆来了,周泽一身正装,手里拎着祁真的外套。祁真一身拉花,脸上挂满亮粉。 “刚结束一场演奏,小真得知祁林急救,衣服都不换,说什么都要过来。”周泽边走边脱外套,热的满头大汗,抬眼往手术室看,“进去多久了,现在什么情况?” 他走到邱池面前,话语哽在喉口,再发不出声音。 邱池头发乱做一团,目光呆滞,眼底青黑,身上满是汗味,衬衫破破烂烂,裤子黑皱的看不出样。 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周泽猛咂嘴唇:“都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去睡觉?” 旁边匆匆路过一个护士,周泽抓住她,引她向手术室看:“进去多久了?手术要做多久?” 护士也刚来实习,话不敢说太满:“不好说,要看手术情况,一般是四到八个小时。” 周泽放她离开,转向邱池:“你先歇两小时,我帮你看着,行不行?” 邱池一言不发,颈后骨头如被铁铸,抬都抬不起来。 周泽无法,只得俯身劝他:“能排的上号的大夫,都被你软硬兼施,拉来商讨过祁林病情。能进手术室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你怕什么?” “周泽。”邱池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喉管像从口里抽出,在荒漠中晾晒,“如果当时,祁林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更好?” 周泽如遭雷击,下意识望向祁真,祁真坐在很远的地方,双手合十祈祷,没关注这边。周泽轻舒口气,旋即怒火更盛,他一把揪起邱池,咬牙切齿:“你清醒点行不行?祁林在里面,和死神赛跑,你在外面,要把他推给谁?有能耐,等祁林醒了,你把这话说给他,你看看,他会不会打烂你的脸!” 上次在邱池家里,看他喝的满面肿胀,话都说不清楚,周泽便已知道,祁林在他心里的地位。没想到在这里,他竟说出这样的话。周泽表面发怒,其实心急如焚――邱池的情绪已崩到极致,即将坍塌,他现在把祁林所承受的,都归咎于自己的存在。不能再让他等在这里,若祁林真出了什么事,他…… 一念及此,周泽放缓声音,退而求其次:“你至少,先去洗个澡吧?祁林一会出来了,你还要去陪他。你现在蓬头垢面,如果让他二次感染,怎么办?”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邱池的心绪,他慢慢杵着膝盖,木头人似的,一步一晃,走向祁林的病房。 祁林的病房,是邱池让人给腾出的单间,家具一应俱全,配套设施完善。邱池挪进浴室,僵硬按了按钮,劈头盖脸的冷水,从头顶猛浇而下。 这冷水如同冰碴,从天而降,敲醒他迟钝的头脑,唤回他发散的神智。身上寒毛直竖,毛孔收紧又张开,他一把扶住栏杆,狠狠抹了把脸,彻底清醒了。 他没有调回热水,就这样站在冷水中,让冰凉冲刷身体。他回想起刚才的话,有些不敢置信地,用力揉了揉脸。 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懦弱。 在事业上,他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他害怕净利减少,害怕员工失业,害怕停滞不前,其实这些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在恐惧未知。 在感情上,他不敢靠近不敢拥抱,因为怕伤害爱人,甚至不想让自己出现。他同样……不敢相信自己。 铺天盖地的冷雨中,邱池勉强半睁着眼,看成片的水涡,在脚下打转。他扣住自己的胸膛,扪心自问:“林林这么坚强,你就……这么懦弱?” 要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林林还在担心着他,怕他喝酒过敏。 他又为林林做了什么?在这里自怨自艾,连门都不敢出去? 邱池用力抹了把脸,关掉冷水,走出浴室。他按开顶灯,拿出剃须刀,对着镜子,一点点刮掉胡茬,连茬尖都不留。 他洗脸洗头,抹了须后水,穿上干净的衣服,走出病房。 他回到手术室外,施秒和祁真都不在,只有周泽背靠着墙,口里嚼一根烟。 听到脚步声,周泽抬头,仔细观察邱池的脸色,片刻后松了口气:“总算正常了。施秒被她老公带走了,平静了再回来。我让人给小真打了安眠,让他先睡一会。为了这演奏会,他也几天没睡好了。” 邱池走上前,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同样叼进口里,细嚼两下:“对不住,我刚刚……鬼迷心窍了。” “没事儿。”没有火打不出烟,周泽只能模拟抽吸,狠狠裹了两口,“我们家的事,我也没和人说过。小真慢慢好起来,过程也挺磨人的,我有时心疼坏了,心里也想着,都怪我,要是没有我,他活的更高兴。” “那是不可能的。”邱池抽出烟卷,拉出两条烟丝,卷在手里,“时光不会倒流,人只能往前看。” 周泽打量他两眼,长舒口气:“好了,k j的邱总回来了,以后得多洗澡,一澡解千愁。”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顾檬换了平底鞋,手里拎几份饭:“邱总……啊,周先生也来了。正好多买了饭,您也一起吃吧?” 周泽二话不说,掰开筷子,一头扎进饭里:“谢了美女。你手里的是什么?” 顾檬忙把袋子打开:“给邱总买的黑咖。” 邱池接过黑咖,良久才道:“顾檬,谢了。” 饭菜他没吃几口,黑咖倒是喝了干净。咖啡在胃里发酵,舌苔满是发麻的苦味,这常人不爱的味道,却令他有了难得的安慰。 他镇定下来,坐回椅子,一分一秒数时间。 时光从未如此缓慢,电子钟被拉长,日光像垂老的影子,在窗棂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上爬行。 窗台里有蒙尘的虫,艰难扇着身体,想抖开沉重的翅膀。 它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左摇右晃,撞上窗户,又被弹回。 它坚持了数次,实在太累,邱池以为它要放弃,它却拖着身体,歪歪斜斜的,努力飞了起来。 手术室传来嘈杂轻响,邱池慌忙回头,大门打开,祁林的病床被几人推着,匆匆滑了出来。 祁林麻醉没过,昏昏沉沉睡着,脸上黏着插管和胶布,面色苍白。 邱池的眼黏在祁林脸上,他起身时腿脚发软,但仍跟着祁林的车,踉跄往外走。 周泽拦住想跟上去的罗封,示意他同自己讲:“一会我去转告他。你看他那样,现在除了祁林,谁说话,他都听不见。” 邱池一路跟着病床,想摸摸祁林,不知能摸哪里,祁林被推进监护室,他直着眼想跟进,被护士一把拦住,拖到旁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有个屏幕,护士给他打开电源,仔细和他解释:“这是探望室。监护室您不能进,在这里能看到病人,也能和病人说话。” 她放下邱池,又匆匆去忙别的,屏幕里很快出现祁林的影像,他被人七手八脚固定,盖好被子,又上了监测器,祁林有要醒的迹象,他不舒服地偏头,想躲开护士的手。 好在护士们很快离开,监护室空无一人,祁林像有心灵感应,他挣扎摸索片刻,按住床边的屏幕。 床边那个屏幕,会出现邱池的脸。 邱池再按捺不住,他隐约觉得,心里那个红萝卜,缓缓浮现在在眼前。 探望室太过狭小,邱池猛然起身,撞的额头生疼。他无暇顾及,想要说话,开口却沙哑哽咽:“林林……能看到我吗?” 祁林动动耳朵,向屏幕偏头。 他的动作,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帧,一页页,缓缓在幕布上浮现。他的眼皮,也像沾满黏腻的胶水,被他艰难拖动,用力睁开。 安静的空气里,落根针都能听见。 祁林费力抬手,手指摩擦屏幕,良久才扯开嗓子,傻傻笑了。他发音困难,要很努力,才能说话:“老王八……你干嘛……蓬头垢面的,连胡子也不刮?” 那根绳子,“咔”的一声,从中间断开。 萝卜像个沉重的铁块,扑通一声,落向无底深渊。 探望室的空气太过闭塞,二氧化碳的浓度,将邱池逼到极限。他太难受了,呼吸是如此奢侈,他心跳过速,六神无主抖着手,摩擦光滑的下颚。指甲从下颚划到发间,磨出嚓嚓低鸣。在这样的噪音里,他努力笑了,泪水哗一下涌出:“因为……太急了啊,只想马上见到你。” (3) “也就是说,过程很惊险,结果很成功?” 周泽和罗封站在走廊拐角,周泽手里拎着根烟,藏也没处藏,只能踩在脚下,用脚跟点着,三百六十度旋转,只为不露烟头。罗封手里拎个小瓶,里面是肉色的悬浮物,他脸色疲惫,但难掩兴奋:“该挖干净的地方,都挖干净了,外壁没有触碰,瘤内物质也没外流。不知邱池许了什么好处,把省中院的王老,都请来坐镇,那位可是始祖啊!有几次千钧一发,多亏王老提点,才绕开血管,大家出来都一身汗……” 周泽听着这话,脑中浮现一系列景象,越听心弦越紧,到后来直接打断:“行了行了,我听了都}的慌,你就说吧,还有多久能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三天之内,监测没有问题,就能出监护室,回普通病房。”罗封翻开本子,用笔批注,“然后做mr检查,状态好的话,可以吃流食,再打几天促神经的药,应该可以感光。” 周泽竖起耳朵:“可以感光?” 罗封点头,笔尖悬住:“我不能打包票,慢慢看着恢复吧,完全恢复是不可能了,能恢复多少,看他的状态了。” 这样的结果,已比预想好了太多,罗封去做术后收尾,周泽匆匆赶去监护室,想把喜讯告诉邱池。在监护室旁绕了几圈,他才找到探望室,透过小玻璃窗,看到邱池杵在台上,哭的双眼红肿,手臂都在颤抖。 “这干嘛呢。”周泽上前两步,脸在窗上贴成肉饼,“看着怎么……生离死别的。” 两分钟后,探望室小门一开,邱池拖着沉重的步伐,颓靡走了出来。 “哎,你怎么这么颓废?”周泽连忙上前,挡住他的去路,“罗封说,手术非常成功,他有很大的可能恢复。” 邱池半抬眼皮,扫他一眼,勉强牵动脸皮:“是吗?但他……还是看不到。” “你以为这是小感冒,能药到病除?”,周泽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才刚出手术室,麻醉还没过,能看到东西,才奇了怪了!我可和老陈喝过酒,当时我因为小真的事,求你去断了林导,你还说我关心则乱。出来混的总要还,看看你现在,岂止是乱,基本常识都扔了!” 邱池机械抬手,缓缓抹了把脸,他僵硬的神经,咯咯转动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周泽看他神色,叹了口气:“得,我还想早点走呢,就你现在这样,我们也走不了。祁林三天后能回病房,等他出来,你再问他吧。” 祁林在监护室躺了三天,邱池在旁边找了个单间,受不住了进去睡会,其余时候都在探望室,有时和祁林说话,有时就安静坐着,看祁林吹鼻涕泡。顾檬给买的饭放在旁边,总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收走再换新的,也不见他吃几口。 好在被周泽提醒后,每天还记得洗澡刮胡子,收拾的干净清爽,让护士不好开口撵他。 就这么过了三天,祁林拆掉管子,被送进病房。他被绑了三天,难受的浑身发痒,刚出来就动手动脚,向邱池投怀送抱:“王八快点,快点给爷揉揉,哎呦,爷的老胳膊老腿,在里面躺生锈了!” 这段时间,祁林连伤带病,身上没剩多少肉,蜷在祁林怀里,像个小小的稻草人。手术之前,他头发还被剔光,剩个光滑油亮的秃瓢。祁林边放松四肢,边咬牙切齿,拿脚往邱池怀里蹬:“啧,王八你说,这算不算现世报?我之前还说,要把罗封扒光了扔和尚庙,现在他没进去,反倒我进去了!” 邱池给他按摩脚板,连声附和:“想什么时候扔他?我帮你放哨。” “算了吧,先不扔了,哎我好饿啊,有没有饭吃?” 邱池手臂一伸,端来旁边的罐子:“汤有不少,随便喝。” “怎么还是汤?嘴里淡出个鸟了。”祁林委委屈屈,抚摸略凹的小腹,“真奇怪,我胃口好像回来了。以前一顿饭,能吃一大盆面条,前段时间,什么都吃不下,浪费多少粮食,可心疼死我了。啊还有哎,头不疼也不晕了,我都不习惯了。” 邱池的心脏,像被人捏住,狠狠拧了一把,他勉强扯出个笑:“好了还不开心?” “开心啊,力气都回来了。”祁林像个话唠,即使在单人床上,也总想来回滚,“老王八,把你吓坏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监护室里,听筒声音都是放大的,你像林妹妹似的,抽搭搭哭不停,我想给你录下来,翻半天没找到手机,可急死我了。” 祁林兴高采烈,只是不肯与邱池对视。邱池等待片刻,忽然倾身,捏住祁林耳骨。 祁林脖子一僵,像被猎人堵住的小兽,眼神乱转,尴尬傻笑:“那什么,我还没刷牙……” 邱池捏紧祁林耳垂,开口盘问:“我的领带,是什么颜色?” 祁林哽住了,喉结一滚,字节都不敢吐。 邱池扯起嘴角,不让他逃:“猜也可以,给你三次机会。” 祁林僵硬扭动,左右为难:“……红的。” 邱池不说话。 “黑的。” 还是不说话。 一不做二不休,祁林豁出去了:“肯定是绿的!配你的壳!” 空气瞬间凝固,屋里的温度下降几度,祁林鼻子发痒,不由打个喷嚏。 良久之后,邱池沙哑的嗓音,才缓缓响起:“我没系领带。” 祁林如被雷击,身体僵成铁柱。 “小混蛋,最近太宠你了,我看你是忘了,邱池有多狠。”邱池点点他的鼻子,语带威胁,“对你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听好了,再敢口是心非,这一年,你都别想下床。” 祁林哆嗦一下,立即四肢并用,挂到邱池腰上,在他耳边低喘:“真的啊?我其实特别不想下床,要不咱们现在……” “现在怎么,让我们看活春宫?”周泽搭着祁真肩膀,打着哈欠,一路逛了进来,“我可困晕了,再去补会觉,小真交给你们,一会我来领人。” 祁真独自走到床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祁林,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祁林吓了一跳,慌忙从邱池身上蹦下,摆臀往床边挪。他嘴唇嗫嚅半天,没敢回话。 祁真把椅子拉近,语调铿锵:“上次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祁林忙支起脖子,出言反驳:“胡说八道,我都记住了!” “即使有进步,也只进步了一点点。”祁真伸出手指,比量半块指甲,“只有这么大。” 祁林被戳中心思,脖子在枕上碾动,开始咬唇上干皮。 “但是,有进步,已经很好了。”祁真话锋一转,看向邱池,又转向祁林,“你不说实话,会影响治疗进度,邱总会更担心。和我上次见到他相比,他瘦了快十斤。你好好配合,也让他安心。” 邱池看看祁真,又看看祁林,心头有些诧异。 如果换了其他人,这么直接戳祁林的肺管子,祁林早该暴跳如雷。但祁真说着,祁林就乖乖听着,虽然面色涨红,还是半个字都不敢吐。 不知为何,邱池有点不是滋味:“他也刚回病房,让他多休息。” 祁真乖乖听话,起身离开,还贴心关好了门。听到祁真出去,祁林耳尖一动,委屈滚起,一头扎向邱池:“又被骂了。” 邱池拍他的背:“害怕他?” “不是害怕。”祁林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词汇,“他太直率了,有什么说什么,显得我满肚子弯弯肠,一点都不铁血。” “你就是你,他就是他,你不用和他一样。”邱池抬手向上,摸祁林的光头,“你做自己就够了。” 祁林不说话了,良久之后,才悄悄伸手,环住邱池的腰:“吓坏你了……对不起。” “知道就好。”邱池捏捏祁林的脖子,把他放回床上,给他掖好被子,“你快好起来,趁早补偿我。” 回病房的第三天,祁林连哭带壕,要求不再喝汤,非要都要吃市中心的吴哥馒头。邱池无法,问了罗封,得到允许后,他开车快去快回,带几个脸大的馒头回来。刚一进门,就见祁林在床上打滚:“王八王八,谁把窗帘拉开啦!” 邱池向外一看,窗帘根本没人动过。 他怔愣一瞬,随即心跳如鼓,走到床边,把硕大的包装袋,拎到祁林头顶。 祁林不知所觉,只翻身跪起,一把抢走馒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哈哈,可馋死我了!” 他美滋滋盘着腿,等邱池给他舀汤泡馒头,邱池久久不动,他不满撅嘴:“王八,饿了!” 吼完这嗓子,他才反应过来,慌忙转脸,向窗外望。 隐隐约约的亮色,从窗棱透入,这光亮披荆斩棘,撕开黝黑幕帘,劈开晦暗深潭。 这原本司空见惯的景象,于他而言,却如此珍贵,如同圣礼。 他跪坐在床边,恍惚抬手,向外蹭了两步,却两膝踏空,一头往地上栽倒。 邱池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他抱回床上。 祁林没有松手,只抬手向上,环住邱池脖子,把脸埋进后者肩膀。 温热的泪满溢而出,肩膀布料瞬间湿透,邱池轻拍祁林的背,胸口堵满的巨石,终于挪开半寸。 得知结果渐好,罗封加大了促神经的药,本来一天两瓶的点滴,变成了一天四瓶。祁林开始还咬牙忍着,后来打的多了又埋不住留置针,手上满是青紫和针孔。不再打麻醉后,刀口疼痛,他难受的厉害,没了最开始的活力,整日怏怏躺在床上,撕咬邱池的领带。 邱池白天从不合眼,夜里才抽空休息,他不想假手他人,这么陪祁林熬着,人又熬瘦一圈。好在祁林的状况越来越好,开始只能感觉到光线,后来能分清白天黑夜,再后来能分辨物体轮廓,终于有一天,在换到第三次时,他说准了邱池领带的颜色。 邱池买了不少五颜六色的领带,几乎每天都换,就怕祁林胡编。祁林第一次猜对他还不信,连忙又换一条,让祁林重看。祁林打量一会,犹豫半天,把浅粉说成了大红。 身体恢复的速度,也如同数学里的指数函数,开始时举步维艰,等到了某个临界点,就变成上扬的曲线。视力转好这事,大大鼓舞了祁林的士气,他心情好了胃口就好,吃的多了,又有更多的力气康复。 祁林回病房的第二十天,施秒鼓起勇气,过来看他。一进门先见一只光脚丫,邱池坐在床边,正给祁林剪脚趾甲。祁林一只脚被抓着,另只脚也不老实,它悬在邱池肩上,见施秒进来,还猛晃脚心,权当和她问好。 施秒还没走到床边,祁林便半身一挺,看她一眼,又啪啪踹邱池肩膀:“王八,她戴了蓝色的丝巾!” 施秒连忙低头,她脖上真缠条青花瓷丝巾,是天空的颜色。 向别人打听,和亲眼见到,产生的冲击是不同的。施秒站在床边,拼命压抑,才吞回哽咽。 祁林在床上打了个转,冲她看看,嘴角一撇:“啧,在车上还没哭够?” 邱池抓住他的脚板,在脚底挠了一把。 祁林小腿一缩,咯咯傻笑:“快点,第七十二个,愿赌服输!” 邱池点头,从旁边取出块小黑板,在序号七十二上,挑了个勾。 施秒看看这一圈数字,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 邱池没说话,祁林乐颠颠抢话:“我和老王八打赌!一百二十个赌注,我能说对一百个,楼下的车就归我!” 楼下的车? 施秒回忆片刻,猛然想起,她停车的时候,真在停车场里,看到辆骚橙的法拉利超跑。 那车身太漂亮了,流动的线条如同水弧,隔着光亮的玻璃,真皮座椅质感十足。 她上来的时候还在想,这哪个脑子不开窍的人,把豪车停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被偷了都没处去找。 邱池看她疑惑,出言解释:“上个月的新款,国内还没有,我出差当天,给他订了一台,十天前才运回洋海。” 祁林心满意足,在一旁嘿嘿傻乐。 他当局者迷,施秒却看的门清,什么打赌什么画勾,祁林嘴角一耷拉,邱池得立即献上钥匙,还得三催四请,生怕他不肯要。 不过转而想想,邱池现在的状态,祁林岂会不知?两人怕都心知肚明,只是隔着层窗户纸,互相迁就对方。 施秒坐到床边,把小包一倒,噼里啪啦不少盒子,在床上摊开。 “市面上所有的隐形,都给你买回来了。”施秒拿起一个,对祁林晃,“喜欢哪个?” 邱池转头看她,不发一言,祁林突然晃腿:“王八,我要喝酸梅汤,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不能太酸,也不能太甜。” 邱池抿紧嘴唇,深深看他:“现在就要?” 祁林硬着头皮,不敢看对方:“对,现在就要!” “好。”邱池起身,从床头拿了钥匙,转头走了:“我去北区买,两小时后回来。” 邱池关门离开,施秒拍拍胸口,心中忐忑:“果然……他不想让你这么快开工。” “那他也得听我的。”祁林盘起双腿,打个哈欠,“再不开工,我真成家养的鹌鹑了,让他养一辈子?他养的起,我可受不了。” “视力恢复的如何了?” 祁林从床头柜上,抓来一把剧本:“太小的字不行,得用放大镜看。从窗口向外看,能看清对面的牌匾。” 施秒一听,颇感欣慰:“不错啊!” “施秒,别人安慰我可以,这样的话,你就别说了。”祁林拍拍膝盖,认真看她,“我的眼神,必须表现很多东西。它现在恢复了很多,但对着镜子看,仍有些呆滞。最细微的情绪,我表达不出,必定会影响效果。” “那先让赵导拍远景,少给你拍特写。”施秒也没办法,只能安慰他,“罗封刚和我说了,你比他预估的速度,恢复的更快,说不定有奇迹出现。但现在a组都拍一半了,你只能插进b组,唐权真和你不少对手戏,他得迁就你的时间。这事赵导考虑过了,说你十天后进组,晚上安排个聚餐,剧组的主要成员都会过去,但得瞒着邱总。” 祁林瞄她一眼,促狭笑了:“知道,你们都商量好了吧?选了个他肯定出国的时间。这事他再插手,就没法服众了。估计唐权真憋了一肚子火,想给我来个下马威。正好,祁爷爷躺松了筋骨,也想拿他练手。” 天光微亮,日光爬进房间,覆上祁林刚长的软毛。光滑的脑壳上满是细绒,像初生的雏鸟,对朝阳抖动翅膀。 第22章 (1) 十天后,祁林获准出院了。 他出院那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好多医生护士簇拥着他,纷纷递本让他签名。 他抚摸盖着短绒的头发,仍然有些诧异,他最近的热度,好像比之前高了。即使他看准四下无人,偷偷溜到楼下公园,都有人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邱池对他实行全方位的监控,把他管的像只养在笼里的鹌鹑。特别在恢复视力这段时间,他每天必须做三次眼保健操,每天必须坐在床边,交替向远向近看,每天必须在九点前入眠。至于电子设备,更是想都不要想,邱池怕他眼馋,自己接电话处理工作,都要走到门外办。 过了一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祁林心宽体胖,长出不少白肉,零星的几根头毛也有丝分裂,迅速聚成短绒毯。 办出院手续前,祁林在床上打滚,拼命抗议:“头发太软了!我要打摩丝!” 他现在真像刚破壳的小鸡,张着嘴瞪着眼,对邱池唧唧叫唤。邱池安抚揉他短发,把绒毛卷成鸡窝:“乖,不要打了,自然生长就好。” “长成之后呢,留给你孵蛋?”祁林的脸鼓成包子,不乐意扒拉他手,“海外那边催你了吧?快滚快滚。” 邱池不乐意听这话,但也没法反驳。他之前直接放了鸽子,把参会人员都急的头晕,这段时间,海外负责人一直找他,先是微信短信,后来是电话视频,前几天邱池收到一封加急件,拆开一看,竟是张远程的头等舱机票。 “啧你看看,把人家逼成什么样,都逼上梁山了。”祁林乐不可支,在枕头上蹭脸,“你再不过去,人家连八抬大轿,都给你邮过来啦。” 邱池无法,等祁林出院,只得安排个短期行程,当天就要飞往海外。出国前他叫来施秒,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紧祁林,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熬夜,也不能吃重口食物。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施秒心跳如鼓,险些抖出祁林要进组的事,话都到嘴边了,她牙齿一咬,又吞了回去。 祁林“伺候”邱池吃过晚饭,把人送上飞机,镇定挥手微笑,架势做个十足十。邱池前脚刚走,后脚祁林便甩出手机,夹在耳边大笑:“秒秒,快点快点,我订好的十八摸呢,先去哪家?” 施秒开着小车,在市区左冲右突:“你自己看看,你订的都是什么?火锅麻辣烫串串香椒麻小龙虾,这十八样你挨个数数,有清淡的么?” “那也不能喝汤啊,再喝我真成汤罐了,哎,你快来接我,老王八满壳的心眼,非让老陈在停车场等我,说要送我回家。开玩笑,被他送回去,我还有腿出来?” “您别贫了行不行?耽误我开车。”施秒按着喇叭,一路东挤西塞,几个急转后,横到祁林面前,“快上车,坐副驾,到酒店也得晚上了。” 小车后座几乎被礼品塞满,祁林坐在副驾,总要拿手挡着,怕零食砸头:“东西不都送过一轮了?怎么还得再送?” “诚意,知道什么叫诚意么?”施秒踩着油门,一路往外环开,“之前那轮是为了打点,让大家有所准备。这些东西,咱们晚上到了酒店,你得挨户敲门送,明白吗?” “干嘛,潜规则啊?”祁林习惯性嘴硬,捏的手指咔咔响,“我不爱折腾这些。” 施秒轻抬油门,让车速降下:“你怎么说也算空降,因为你一个人,美术摄影剪辑灯光,各方都加工作量。碍着邱总和赵导的面子,大家该干的都得干,但心里能没抱怨?听话,该送送啊,妙姐是为你好。” “好好好,知道了,您说的都对。”祁林举个小放大镜,在车上也摊着剧本翻,“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一半都是和唐不真的对手戏。要不然我今晚,先找他对对剧本?” 施秒诧异扭头,后面有人按喇叭,她忙转回视线:“真的假的?你别和他打起来。再上头条,我可压不住了。” “哪能啊,我都走过几次鬼门关了。”祁林伸个懒腰,从操作台扯来眼罩,蜷成一团,准备睡了,“人生除死无大事,该抓机会时,不能放过。该放过自己时,不能强求。” 施秒嗤笑一声,按灭一半的灯:“这都哪跟哪啊。几天不见,成哲学家了。” 祁林当晚,真去敲了唐权真的门。 唐权真一身白色浴袍,一打开门,顿觉五雷轰顶,灵魂飞升。 祁林靠在门边,左手一大袋零食,右手摇着剧本,神采奕奕问他:“唐――老师,别来无恙?” 唐权真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迅速伸手,盖住开到腿根的浴袍。 祁林饶有兴致看他,揣摩半天,发自肺腑赞赏:“唐老师名不虚传,够白、够润、够嫩。” 唐权真张口结舌,听了这大不敬的话,一时竟忘了反驳。两人僵在门口,像两条风干的腊肠。祁林站在门边太累,换了个姿势,越过他往窗口看:“光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化夜朗朗乾坤,洗澡都不拉窗帘?你想承包一年的头条?” 时间:深夜 地点:酒店同一个房间 人物:唐权真(浴袍露大腿)、祁林(敲门) 分分钟能在几个流量论坛里屠版。 唐权真慌忙跑去拉帘,祁林大摇大摆进门,把零食往地上一放,自己盘腿坐上椅子,拍拍桌面:“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以赵导的性格,如果你完全达到他的预期,他也想不起我。第二版剧本你也看了,哪里的情绪进不去?我可以带你。” “祁林。”唐权真换好衣服,抬腿过来,有些咬牙切齿,“你就这么自信?” “对啊。”祁林一乐,眼眯成缝,“天生的。当然,如果你太木头,神仙也救不了。” 唐权真一哽,只觉喉里堵块石头,上不去下不来,他不舒坦,也不想让祁林舒坦:“我抢了你那么多资源,你不生气?” “之前还挺生气的,恨的想扒你的皮。”祁林思索几秒,坦率点头,“但现在想想,你既然能火,自然有吸引人的地方。我与其嫉妒你,不如开发自己的长处,多捞点好角色演。当时我把你欺负的退圈,你只抢我几个资源,这么一看,你还算胸襟宽广了。” 唐权真听愣了,他对祁林的印象,还停留在ktv 包厢里,祁林一脚踹开门,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不过短短几个月,祁林竟有这么大的变化,也说不清哪里变了,非要形容,就是直率坦诚的……让他吃惊。 圈里能混得长久的,各个都是人精,说话都掰开揉碎碾成几瓣,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留三分薄面。唐权真入行这么久,这样深夜进他房间,也没喝酒,就这么清醒着,把恩恩怨怨摆到台面上的,独祁林一个。 祁林打开天窗说亮话,唐权真再忸怩下去,就实在太惺惺作态――他松了口气,也不由说了实话:“祁林,你觉得……我演技好么?” 祁林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很烂。” 唐权真一噎,脸色涨红,想发火但发不出来,只堵在喉口转圈。 “烂的原因,是身边的人,都捧着你顺着你,不让你吃苦头。”祁林杵着下巴,口齿清晰,“无论你演成什么样,身边的人都说,呀,唐老师演的真好,唐老师入戏了!粉丝小姑娘们更是,被你迷的晕头转向,你在微博刷个脸卖个惨,他们最新的彩妆盒不买,也得冲进影院,给你贡献票房。” 唐权真的脸色,像个砸翻了的颜料盆,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祁林话头一转:“不过,脸长的好看,也是本事,我想长,也长不出来。大哥,你说是不是?” 唐权真一震,最后这句分外熟悉……是剧本里的台词。 在第二版剧本中,他所饰演的人物,与祁林所饰演的人物,是一对兄弟。他是备受宠爱,即将继承家业的大哥,祁林是不学无术,成日走街串巷的弟弟。混混弟弟阳奉阴违,小时候心细嘴甜,把大哥与父亲哄的开心。等年岁见长,才露出本性,心狠手辣气死父亲,自己平步青云,将大哥远远甩在身后。大哥最开始老实憨厚,但人生无常,父死弟走后,他发誓要用尽一切手段,报复让他家破人亡的人。 两人的性格都有变化,且随着剧情发展,都与自己幼年的期盼,渐行渐远。 “我早想说了。”祁林啧啧翻剧本,“张编水平下降了啊,这剧本总觉得……刻意的厉害。” “赵导喜欢,就够了。”唐权真耸肩,“赵导表现矛盾冲突的戏很厉害,他总说我入不了戏,体会不了大哥的情绪。但剧情发展到后来,区区二十万,都把大哥逼的铤而走险,我理解不了。” “大哥这个角色,到了后半段,可是家境贫寒的普通人。”祁林来回翻剧本,扯开嘴角,“别提二十万,有些时候,区区五万,都能折腾的妻离子散,兄弟反目。你以为都是你,报价按小时算?” “祁林,你别得寸进尺。”唐权真不高兴了,“那你说怎么办?” “我和你过一遍吧。”祁林道,“成年之后这段。我高高在上地羞辱你,你气急败坏,和我打了一架,咱们兄弟两个,一仗抿恩仇了。” (2) 祁林进组的第二天傍晚,赵导在翠竹轩组了个局,三楼的雅间,屏风都由笋尖围成,端来的酒都存在空心竹里,入口一抿,浓烈的酒混着恬淡的香,格外清甜。 祁林得了施秒旨意,早早到了包间,倒茶端水温毛巾,服务做了全套。等赵导他们过来,前菜已经上齐,竹子酒已被温好,祁林正端着茶壶,挨个往茶杯里添水。 这下不仅是赵导,同来的工作人员,都不自觉僵硬了身体,不知祁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祁林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之前一言不合掀桌子这事,数来也没少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第一个落座,祁林倒完最后一杯茶,扶着酸痛的腰起身,转身看大家站在门口,忙开口讪笑:“做什么呢你们?快坐啊,再等茶就凉了。” 他把茶壶放下,想绕出桌子,坐到末座,刚走出两步,赵导大手一挥:“你回来,坐嘉木旁边。” 赵导左右两面,分别坐着张编和唐权真,听了吩咐,祁林也不忸怩,抬腿就往前走,坐到嘉木身旁。 赵导烟瘾大,没等菜码上齐,就从保湿箱抽了雪茄,点好了含进口:“祁林,我之前和邱总说过,这人哪,有时候也像茶,有的茶叶入了水,沉在底下,味出不来,就困进去了。有的茶呢,水越滚,泡的越久,它香气越盛。我这次力排众议,和制片那边商讨了数次,才把你添进来。我看好你,你也给自己争气。咱们让观众看看,祁林,究竟能不能活过来。” “赵导既然发话了,那我也想说两句。”祁林端起酒杯,朗声出言,“我先自请三杯。这第一杯,感谢赵导和张编。没有你们筹备项目,咱们也没机会聚在一起,为共同的目标努力。” 他手中是竹筒削出的大杯,白酒已满到杯顶,虽度数不高,但这么仰脖灌下,热辣还是从喉向下,一股脑烧到胃里。 “第二杯,感谢在座的各位老师。”祁林给重新满好酒,一口饮下,“我中途空降,耽误了大家的进度,大家都得迁就我。各位的付出我都记住了,以后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只要力所能及,必定一帮到底。” 第二杯喝的明显吃力,祁林的脸有些发白,脖颈有条细筋,泛着薄艳的红。 赵导给嘉木使个眼色,示意他夺下祁林酒杯。 嘉木还没来得及动,祁林已手起臂落,第三杯悬于半空:“第三杯,要敬我们的唐权真唐老师。多亏唐老师高风亮节,记不住台词入不了戏,连机位都找不到。如果没唐老师衬托,我今天也没这个机会,能坐在这里,和大家把酒言欢。” 唐权真坐在原处,半面拢霾,整个人如座雕塑。他手指扶在盘边,咯咯作响,碗碟旁是一柄银叉,叉尖抖动,泛着银芒。 “我干杯,唐老师随意。”祁林洒然一笑,把酒杯面向唐权真,突然向前一倒,半杯酒浸湿桌布,沿着桌沿向下淌。祁林一见,露出促狭的笑,“这酒价值千金,我刚刚手抖,竟然都给倒了,实在浪费。我看唐老师也喜欢这酒,不如我帮你拧拧桌布,让你再喝半杯?” “祁林!”唐权真忍无可忍,一把拍了桌子,上前两步,揪紧祁林衬衫,“信不信我揍的你出不了门?” 旁边的人都慌了,纷纷起身想拦,赵导岿然不动,只轻咳一声,满桌子顿时寂静,一丝音都听不见。 只有唐权真粗重的喘息,和祁林调笑的声音,交叉响起:“怎么了唐老师?酒不够喝?那我再给您倒,咱们毕竟老交情了,同穿一条裤子的情谊,您狼心狗肺忘的了,我可忘不了。” “祁林,你丫说够了没有,你丫算老几,对我蹬鼻子上脸?”唐权真忍到极限,一拳挥出,没控好力道,挟裹风雷的一拳挥下,祁林下意识往后躲,仍被拳风扇肿了脸,颧骨红了一片。但即使这样,祁林也不恼,他把剩下的半杯酒捏在手里,躬身向下,与唐权真的杯子,轻轻一撞,语调夹丝嘲讽:“大哥,酒还喝不喝?” 唐权真怔住了。 电石火光间,他想起了昨晚的对戏。 祁林与他对完,眉头皱起:“情感太浮了。” 唐权真皱眉,心里有丝不满:“什么叫浮?” “怎么形容呢,你在努力表达愤怒,但你只能瞪眼撅嘴,像只被抢了粮的猩猩。”祁林把手指放在唇边,下意识啃咬,“你不要通过嚎叫来表现愤怒,不要告诉观众,我现在被激怒了,我脸红脖子粗,我成了斗牛犬,要咬人了。你在弟弟主持的家族会上,家族的人,原本都站在你那边,而现在,都被弟弟的权势俘虏。弟弟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你,让骄傲的你,跪地去给别人斟茶。你的愤怒最开始是压抑的,压抑到极致,才像气球那样,砰一声炸开……你明白吗?” 昨天的唐权真还不明白,今天的唐权真……明白了。 祁林半面脸还肿着,但他若无其事,仰头喝下仅剩的半杯,把空杯底亮给赵导,笑的开怀:“赵导,咱们还不动筷?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啦。” 赵导深深看他,片刻后举起筷子,夹了道菜回碗。 祁林松了口气,悄悄坐回原座,捂住发凉泛疼的胃。 唐权真仿佛傻了,开餐之后,也没吃几口饭,只要了一捧竹子酒在身边,一杯接一杯,喝的两眼通红,口齿不清。他满桌子绕圈,挨个抓人:“我演的好不好?” 那人嗫嚅嘴唇,尴尬笑了,唐权真一把将他甩下,晃晃悠悠的,又去抓下一个人:“我演的好不好?” 灯光师无意搀和这事,敷衍夸他:“唐老师演的当然好!” “好个屁!”唐权真举起杯酒,一口灌掉大半,“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那些粉丝们,只是看我的脸!我有个屁的演技!直到、嗝、直到、直到现在,我知道,你们都背地里笑话我,说陆含音的儿子,屁、屁都不是,只会给他妈丢脸!那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记不住词,我就是找不对机位,但粉丝喜欢我啊!我在那站着,他们就往我口袋里塞钱!” 他喝的醉醺醺的,踉跄扑了两步,扑到祁林面前,抓紧祁林的衣领,把后者从座位上,一把拽了起来:“祁林,你说你嫉妒我,你知不知道,我有、我有多嫉妒你……” 大门吱呀一声,屋里闹哄哄的,没几个人听见。 靠在门边的人听的清楚,她向后一看,下意识尖叫出声。 这一声实在高昂,包厢里的人,齐刷刷往门口看。 入眼的先是件过膝的风衣,再向内是定制的深蓝衬衫,与笔挺合身的裤子。 这个人如座大山,沉甸甸压在门口,整个人面无表情,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压抑的气氛如同瘟疫,一波波蔓延出去,一多半的人酒都醒了,个个看向门口,像群受惊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鹑。 邱池站在门边,视线扫过一张张脸,最后的目光,定格在祁林身上。 唐权真揪住祁林的脖颈,手中的酒洒了一半,沾湿祁林胸口。 祁林嘴唇泛白,看向邱池的目光中,有丝难以掩盖的惊恐。 天哪,老王八怎么今天回来了?突然回来的?怎么没人给他传信?秒秒不是在门口放哨吗,照这个态势,她也被放倒了? 今天吃了辣又喝了酒,还喝了不少,擦,被老王八抓个正着,屁股非被打开花…… 祁林像个喝花酒被悍妻逮住的男人,哆哆嗦嗦,嘴唇发抖,支吾半天,一个字也没敢吐。 而在邱池眼里,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唐权真借酒装疯,逼大病初愈的祁林陪酒,祁林不干,唐权真怒上心头,揪起祁林衣领,吓唬他说如果不喝,就不让他出这个门。 赵导和嘉木都在外面抽烟,不知道邱池进来,一时间屋里噤若寒蝉,连个敢出言说话的都没有。 唐权真的酒也清醒了大半,他看着邱池黑如锅底的脸色,如梦初醒:“邱、邱总……” 这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邱池几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下,一把抱起祁林,把他揽入怀中。 如果是平时,祁林早挣扎着要下来,但他今天犯了大忌,满脑子是哄王八三十六计,一时间动都不敢动,稻草人似的,蜷在邱池怀里。 邱池抱着祁林,扫了唐权真一眼:“你,不想混了?” 唐权真慌忙摇头,半个字都不敢吐。 “我本来想着,对赌的事,宽限几日也无妨。”邱池用外套抱起祁林,大跨步向外走,只甩冷冷一句话 :“现在,你给我到期履约,一个子都不能少。少一分钱,我告你到死。” (3) 邱池的愤怒,远远不止于此。 他在坐入宾利,把祁林放进后座之前,已经想出千百种,让唐权真滚蛋的方式。他做事向来对事不对人,信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这些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触碰他的底线。 而唐权真,不仅触碰了那条线,还踩的够狠够重。 他像个待爆的火山,冷眼坐在后座,不发一言。 祁林蜷在旁边,披着邱池的外套,依然有些发冷,他看看邱池的脸色,决定替唐解释:“王八,其实刚刚……” “闭嘴。”邱池憋出两字,“不想被拷在床上,就给我把嘴闭上。” 祁林吐吐舌头,暂时不敢开口了。邱池很少这样愤怒,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知道自己踩了邱池的雷区,但还是挣扎欲言:“王八,你听我说,是我想带带气氛,才先招惹的唐,我们都一笑泯恩仇了,从此尘归尘土归……” 宾利向左拐了个弯,速度稍快,祁林胃里的酒突然上涌,难受的他半撑起身,又颓然摔倒,被邱池一把揽了过去。 “停车。” 老陈慌忙踩了刹车,邱池半扶半抱,把祁林挪出车外,让他扶住路边树干,轻拍他的后背:“难受就吐出来。” 邱池的嗓音夹着心疼,他已经控制不住,放软了声音。 祁林胃里翻江倒海,酒劲往头上冲,但他肚里没食,什么都吐不出来。 “王八……对不起。”祁林抓着邱池的手,眼泪汪汪,“我没想到我酒量,现在,这么差了,但我没醉,只是,只是头晕……” “祁林。”邱池轻叹一声,把祁林抱起,往车里走,“和我在一起,你这么没安全感?” “不是,真的不是。”祁林急了,眼眶都含了泪,拼命抓邱池手背,“不是的,不是,只是我,我闲不下来,我天生就这样,我总得给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王八你可好了,你特别好,你……你别说分手,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我不想当个废物,我不能,不能躺在那,等你给我铺路,我就心安理得,往上走,我当不了家养的鹌鹑,我真,真不行……” 他喝多了酒,整个人颠三倒四,含含糊糊,话都说不清楚。 邱池一路把他带回家,放了热水,不敢让他自己洗,只得让他靠在浴缸壁,给他头上打泡泡。 祁林的眼,被泡泡蛰的更红:“我知道、我知道你生我气了,但赵导这戏,是我想上的,也是我空降的,我总得做点什么,不能,不能一头撞过去……” “好了。”邱池给他接了水,扶他吐出来,挤了牙膏,咔咔给他刷牙,“我知道了,你早点睡。” “胡说八道……”祁林鼻子一红,竟憋出两串泪,瘪嘴想要大哭,“你还在生气……你不原谅我了……” 邱池懵了。 在他的印象里,祁林一直千杯不醉,他第一次,看祁林醉成这样,连哭带喘,像个要糖没要到的小孩。 居然……有点可爱。 被放上床时,祁林还在抽噎,鼻子上挂俩泡泡,怎么吹都不破。 邱池给他掖好被子,怕他夜里睡不好,想出去睡沙发,还没等转身,手臂就被拉住。 祁林哭累了,两眼肿的像桃,满脸都是水液,竟然意外的……淫靡。 察觉邱池要走,祁林摸索向上,八爪鱼似的,牢牢抱住邱池的胳膊:“王八……” 尾音打了个旋,像一根羽毛,搔动邱池耳蜗。 邱池努力咽了口水,下身几乎一瞬间涨大,涨到发疼:“你别……” 话音未落,祁林便在被窝里蹭,几下蹭掉衣服,露出光裸泛红的胸膛,他蜜色胸膛上黏着口水,乳头像两颗挺起的红果,在薄被上摩擦。 邱池自己都算不清,有多久没纾解了,他再柳下惠附体,这会都控制不了自己。祁林半醉半醒,更是手脚并用,一会扑上来亲他的脖子,一会滚下去咬他的二弟,几下便将邱池撩的邦硬,下身像根标枪,硬到即将爆裂。 祁林实在不得章法,看不清东西,东咬一口西舔一下,舔得邱池满身口水。他醉的厉害,根本硬不起来,但就是想做,即使只能用软鸟,在邱池大腿上蹭,他满脑子也剩一个“做”,别的什么都塞不进。 “开……什么玩笑。”祁林被摆出跪趴的姿势,两瓣圆臀高高翘起,仍不忘嘟囔,唾液流了一床,“爷爷要被憋成……太监,每天硬的……要爆炸。王八,嗝,是个黄花、大闺女,大门不出、二弟不迈……啊!” 他嗷的一声,再说不出话了。 他被邱池按在床上,极深极狠地凿入。他只觉深入穴口的那物,滚烫粗长,将他塞得满满,毫无动弹之力。他想开口说话,那物像从喉口穿出。他成了串签上的肉,迷糊淌着口水,眼角流泪,却只能被按在床上,一次次狠狠顶入。 他根本硬不起来,但软绵绵的鸟,被抚摸仍有快感,甚至因无法纾解,这快感累积的速度,简直令他心焦。他的鸟被邱池握在掌心,掌心的老茧摩擦嫩鸟,疼痛中有难言的快乐,他只觉自己的鸟变了,不再铁骨铮铮,而成了块绵软的橡皮泥,被人搓圆捏扁,肆意玩弄。 “呃……你等爷,等爷醒了……”, 祁林眼神发直,绵软头毛蹭了口水,像小猫被舔湿了头,“爷非得反客为主……让你知道……欺负爷爷的鸟……你有什么,呃……” 后半句话被堵在喉口,祁林短促叫了一声,只觉被人狠狠按住,穴口像被塞进冲锋枪,射了满肚子精水子弹,沿着腿根往下流。 他被灌的满腹烫热,两眼失神,被翻过来时,还半张着口,不知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头皮发麻,只觉绵软的下体,进入了滚烫的地方。 祁林本想嘲笑邱池,说他是个不中用的三分钟,但二弟进了温热的口腔,他顿时绷紧脚趾,胡乱抬手,抓住邱池的头发。 邱池曲起祁林的腿,卖力伺候他的二弟,祁林只觉云里雾里,二弟进了个销魂蚀骨的温柔乡,原本缩成一团的玩意,竟颤巍巍探出个头。 但祁林的大脑,根本撑不住连接二弟的神经,他哼哼唧唧叫了一会,下身一抖,抿出几缕细精。 邱池吐出口中的软物,还伸手揉了两把,小鸡仔得了便宜还卖乖,邀功似的,自己往邱池掌间蹭。 后来的事,祁林就记不清了。 他又被抱起,放进浴缸洗了个澡,体内的东西被引出,他夹着屁股不想松,被象征性扇了两巴掌,才不情不愿松‘口’。 他又被喂水喂药,换了稍低的枕头,换了更厚的被子,才被人揽进怀里,揉了揉头毛。 纾解带来的快乐,释放了许多堆积的压力,祁林辗转半天,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睡了。 第23章 (1)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祁林歪斜坐在床上,淌着口水迷糊一阵,才回忆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往外扑,刚出门就听到一阵脚步。邱池本来端着碗往餐桌走,抬头看见祁林,又皱眉走来,弯腰给他穿上拖鞋,才一臂托住他屁股,给他抬到餐桌旁。 祁林擦了把口水,着迷地揉邱池肌肉:“王八,你都什么时候锻炼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你这肌肉真筋道,想咬两口……” 邱池没接他话茬,只给他端来碗醒酒汤:“头疼不疼?” 祁林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疼,可清醒了!王妈呢?” “她女儿放假回家,她去陪女儿住几天,下周回来。”邱池拧了毛巾过来,又给他擦脸,“现在几点了?” 祁林立即想摸手机,摸半天没摸到。现在只有客厅的挂钟可以看,但他宿醉刚醒,眼前好像蒙了层纱,什么都看不清楚。 邱池抱臂坐在旁边,给自己盛了碗粥,慢条斯理地喝:“说吧,几点了?” 祁林连蒙都不敢蒙了,老老实实坐在那,脑袋缩进脖子:“……对不起。” “哪里错了?” “不该喝酒。” “接着说。” “不该偷偷喝酒。” “嗯。” “不该背着你,在你出差的时候,偷偷喝酒。” “很好,继续。” 祁林不敢说了,他抬头打量邱池的神色,可怜巴巴往前凑:“……亲爱的王八,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我不要你的道歉。”邱池放下粥碗,敲敲桌面,“你的性格就是这样,我不盼着你改。但是……” 他忽然抓过祁林下巴,在祁林唇上,重重咬了一口:“你不重视我,我可以接受。但你不重视健康,我不能原谅。” “谁不重视你啦?我有分寸的。”祁林嘟嘟囔囔,抬眼偷瞄邱池,“谁知道你突然回来,小题大做……” “祁林,你听清楚。”邱池捏紧碗沿,手指颤抖,“在手术室外,提心吊胆求遍神佛的人,不是你。” 祁林一震,再说不出辩解的话。 两人沉默吃完了饭,邱池收好碗筷,系好围裙,去厨房刷碗。祁林在桌旁晃悠一会,悄悄跳下,凑到邱池背后,环住后者的腰。 邱池身体一僵,随即继续刷碗,厨房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碗筷撞击的轻响。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原谅我。”祁林把脸挨上邱池的背,压成软绵绵的肉饼,“我真的有分寸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你也收收掌控欲,给我点自由空间,好不好?” 邱池刷碗的手臂一顿:“我掌控欲很强?” “你还不强?那k j早易主啦。”祁林哼哼唧唧,蹭了邱池一背头油,“你就是心事太多,哪有难你都放不下,总想把手往远伸。” “那你……以后监督我。”邱池洗干净碗筷,擦好了手,回头揉揉祁林脑袋,“我们互相监督,给对方空间,但不能自由太过,成不成?” “成!”祁林没想到能说动邱池,兴奋的扑上去抱他,“王八指东,我绝不打西!” 邱池忍不住乐了,晃悠悠抱祁林回卧室:“上午去不去片场?” “上午就不去啦,刚张编给我发微信,说大家都喝倒了,下午再拍,晚上要拍到十二点。”祁林在心里拨拉算盘,计算时间,“我爸和郎飞,还在中心医院吧?我一会去看他们。” 祁林之前病的厉害,不能也没法去看祁建中,现在好了不少,他也敢发语音了,也敢发视频了,一到拍戏的休息时间,就抱着平板,傻乐不停。这会片场放半天假,他忙拉着邱池,一路开车往医院奔,到楼下时却按住邱池,说要自己上去。 “我有些话,得单独和他们说。”祁林推开车门,给邱池送个飞吻,“下次再带你孝敬公公。” 祁建中年龄大了,虽是轻微脑震荡,也修整了好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好了不少,祁林突然急救,他不知是否心有灵犀,突然心跳过速,呼吸困难,被送进监护室观察了几天,才被放出。这下无论他说什么,郎飞也不放他走了。在郎飞看来,这豪华高等病房,比外面星级酒店的房间都好,大傻个家财万贯,再住个几十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祁林想给他们个惊喜,也没提前打招呼,他走到病房附近,听见里面有谈话声,他就躲在门口,没有进去。 郎飞正坐在床边,给祁建中削苹果,郎飞在厨艺上天赋颇高,刀功更是练得出生入化,一只苹果从头削到尾,果皮都粗细均匀,厚薄统一,绝不会断。 祁建中接过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突然问道:“最近去看你哥了吗?” “看啦。”郎飞对天翻个白眼,哼哼唧唧,“天天两脚都不沾地,像个麻袋一样,被大傻个扛来扛去。” “好好说话!” “得得得,您是病人您最大。我哥现在好的很,和哥夫如胶似漆,我哥腿都快退化了。这么解释,行不行?” “你这个崽崽,让你好好说话,听不懂吗?” “不是,那你让我叫他什么。”郎飞也不乐意了,委屈嘟囔,:“那是我哥啊,我哥家那口子,我不叫他哥夫,叫什么,叫哥公?更奇怪了,还不如哥夫。” 祁建中反驳不得,气的连呛带咳,撑起半身,揪住郎飞黄毛:“二崽乖不过三天,爸让你染回黑的,为什么不听话?” “啊啊啊你别揪你别揪,我刚做的造型!”郎飞嗷嗷叫唤,被祁建中夹住脑袋,哀嚎惨叫不休。祁林忍不住了,推门走进:“爸说的可没错,染那一头黄,和小混混有什么区别?” 郎飞见祁林进来,像被蜜蜂蛰了一口,跳起往墙边溜:“那什么,你和老祁聊,我先买饭去了。” “买什么饭,你就在门口等着。”祁林笑咪咪的,堵住郎飞退路,“等等我,一会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郎飞老大不情愿,踢踢踏踏出门,也不敢跑,乖乖在门边靠着。祁林走近床边,俯身低头:“爸,看我新长的发茬,是不是比之前的黑?”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瞒是瞒不住的,祁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爽快承认了,他曾急救做手术的事。 祁建中心疼不已,看看祁林的脑袋,没舍得下手摸:“我崽遭大罪了,是爸没用,让你吃这么多苦。” “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真生气了。”祁林垂头埋在床边,托住下巴,“我好几次,怎么说呢,死里逃生吧。如果没有你们,没有牵挂,我肯定不回来了。” 他难得在家人面前说心里话,这次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吐出原本认为“怎么这么肉麻”的心声。祁建中毕竟年长,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崽崽……真长大了。你妈妈如果……算了,不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总憋着,才难受呢。”祁林又想伸手摸烟,但他显然,什么都摸不到,“爸,你说实话,你想不想妈妈?” 祁建中怔忪片刻,眨眨眼:“小兔崽子,你说呢?” “我也想。”祁林俯身,直视祁建中的眼,“但她已经走了,她回不来了,咱们都得往前看,也只能往前看。” “说的轻松。”祁建中状似无意,手臂拂过眼角,上身靠上床头,“可能有一天,我连她的模样,都会忘记。但她说过的话,做过的饭,说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不是爸在这吹,现在给我端份满汉全席,她做个咸菜,偷偷夹在里面,我都能吃出来。” “那先不说这个。”祁林目光灼灼,面向父亲,“爸,等你搬出来,来我们小区住。” “那哪行,你们那独门独院的,我住不惯!早上出门遛鸟,要没人找我掐架,我这心里忒不舒坦,闲得慌!” “您老离七十还远着呢,学什么老太爷遛鸟。”祁林站起身,自顾自给决定了,“这事我说了算,我给您新买的那套,现在还在装修,装好之前,您先住在我家。您要是闲着无聊,想再做点买卖,我家离海特近,迎面吹的都是海风,您再杀进海货市场,搅他个天翻地覆,怎么样?” 祁林不听祁建中反驳,一个人自言自语,就把事情给定了。他出了门,见郎飞正支着耳朵,躲门边偷听,一看他出来,像炸了毛的兔子,转头就想溜。可惜没跑出三米,就被祁林揪住后领,一把拽了回来:“郎飞,之前的事,我要向你道歉,我不是个好哥哥。” 郎飞本还挣扎,一听这话,躲也不躲了,窜上来要摸祁林额头:“你丫烧坏脑子了吧!” “没烧坏。”祁林把他拉开,不让他乱摸,“我当时压力大,岁数小,做事不过脑子,想一出是一出,没考虑你的感受。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后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不那么做。” 本以为对家人敞开心扉,是很难的一件事,但从第一个字吐出口,到最后一个字收尾,都如行云流水,从唇间溜了出来。祁林不免咂舌,心道很多事情,真不似想象的艰难,只不过因他的恐惧,人为增加诸多阻碍。 郎飞这么多年,说不怨说不恨是假的,但说真怨说真恨,也是假的。也不知怎的,哥哥不道歉还好,哥哥一道歉,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如海啸般狂涌而出。他不想在祁林面前丢份,连刨带挠扒开祁林的爪,一溜烟跑没影了。 祁林追不住他,只得独自下楼,到了住院部楼下,邱池正背靠车窗,吐出一口烟圈。 祁林停顿两秒,快步上前,一把抢出那烟,碾在脚下踩灭:“哎王八,你之前可都不让我抽。你这只许王八放火,不许祁林点灯,太不公平吧?” “你哪来这么多话。”邱池烟被抢了也不恼,自己直接上了车,让祁林坐在副驾,“聊出什么了?” “想把我爸接过来,让他也在咱们小区住。” “嗯。” “你同意了?” “我为什么反对?” “……还有,和郎飞道歉了。” “嗯。” “结果郎飞那小子,溜的比兔子还快,他过几年也毕业了,我得给他看看,是去国外进修,还是去哪里工作。不过还得看他,他乐意去哪,我也支持。” “好。” “嗯嗯嗯、好好好,你只会蹦单字了?” 邱池皱眉,不知祁林的火气,从何哪来:“那我该怎么回答?” “你该说,我们祁林大宝宝,怎么这么棒?”祁林掐着嗓子,捏出个兰花指,“又聪明,又孝顺,智商一百五,情商二百八,就该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邱池也不睬他,直接发问:“还想去哪?” “渤海路。”祁林转头向外,看向湛蓝天空,“去渤海路吧。” 邱池捏不稳方向盘了,他手指发抖,车在路上绕了两圈,被他一脚刹车,踩在路边。 “怕什么。”祁林嘿嘿笑,摸出根烟,含在唇里咬,“我不抽啊,就是嚼嚼。我接了个新本子,拍完赵导这个,就要进组。这新本子,就是以我的事改编,叫‘全民追捕’,里面不少打斗戏,肯定得吊威亚,从山坡往下滚。” “这种戏,不准接。” “老王八,亏你还k j掌门呢,看你那小胆。”祁林抽出烟头,放手里拔烟丝玩,“我和你说,我不能废在这,绝对不能。既然这是伤疤,我就要撕开它,让它露在空气里。” “祁林,你真的心狠。”邱池扶住方向盘,仰头叹息,“你可真狠哪。” “知道就好。”祁林也不生气,还哈哈乐了,抬脚踢方向盘,“走吧。” 邱池发动车子,一路狂奔,很快开出外环,到了渤海路上。重走旧路,这一片有太多回忆,太多阴影,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树叶,似乎都沾染祁林的血。邱池开到一半,实在开不下去,只得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祁林开门下车,向远处跑了几步,向山坡望去。当时他滚落的地方,有条长长的血,这血被数次风干,徒留斑驳印记。祁林蹲在路边,踢下几块碎石,他看着簌簌的土灰,突然张开双臂,冲邱池笑:“王八,你抱住我,咱们重温旧梦,再滚一次山坡,怎么样?” “你疯了?” “我没疯。”祁林口里说着否决的话,眼底却闪着疯狂,“来吧,我刚刚看了,其实这坡只是长,但不算抖,坡上还有不少树杈石头,如果滚的累了,随时可以停下。” 他这种忐忑里透着兴奋的状态,莫名感染了邱池。邱池几步上前,护住祁林的头,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我确定。”祁林斩钉截铁,像在安慰邱池,又像在安慰自己,他抓住邱池的大衣,狠狠抱紧,“我要走出来,你也要走出来。” “一、二、三,跳!” 一声令下,两人抱在一起,像两只翻滚的树袋熊,从山坡一路滚下,这坡上满是土灰杂草,邱池护着祁林的头,顾不上自己的衣服,几下就被扯出口子,衬衫被扯的稀烂。 向下滚的时候,脑海中不由自主,会蹦出许多画面。那道隐约的长血,围拢成圈的人群,无声无息躺在坡下,罩着氧气罩的祁林。这些记忆随着不断的翻滚,通通从脑中甩出,在身下被压成扁片,一路越滚越远。 两人滚到坡底,在平地停下,都呛了满脸土灰,起来像狗一样抖毛,都看着对方大笑。 滚了一次还不过瘾,两人抓着手爬上坡,整理好衣服,又滚了一次。 这道坡于祁林而言,是埋在心底的梦魇。他许多次从梦中惊醒,都梦到谭大和查谦,变成索命的厉鬼,来掐他的脖子。他不信鬼神,又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同床异梦 作者:箫云封F 想被这些束缚,干脆以毒攻毒,来到噩梦开始的地方,与梦魇正面对抗。 他滚到平坡,呸呸呛土灰时,那种痛苦窒息的感觉,与查谦掐他脖子时,如出一辙。 祁林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咳的声嘶力竭,他仿佛真能看到查谦,那是个虚幻的影子,从空中飘来,伸手要抓住他。 “你!滚!开!”祁林蓄足了力气,不顾咳喘的痛苦,用力抡圆了臂,向那影子挥去,“你祁爷爷!从来没怕过谁!” 那影子如梦似幻,被他一打,竟变成一股青烟,倏忽消散。 祁林气喘吁吁,跪在地上,胸口堵塞的巨石,随他的动作,被捶散不少。 “我!不!怕!你!”祁林滚地爬起,手握成筒,向坡下大吼,“你再来啊!有本事你就再来!祁爷爷让你看看,到底谁先灭谁!” 他目眦尽裂,像个被逼到崖角的,奄奄一息的疯子。又痛苦又快活,又撕裂又融合,又蓬发又收紧。他像个被充到极致的,压强极大的气球,砰一声爆开,炸出漫天气波。 邱池上前两步,将他拢在怀里。 两人满身土灰,蓬头垢面,像两只取暖的鹌鹑,贴在一起发抖。 祁林抱紧邱池,吃吃傻笑:“吓到了吧……我真是个疯子,你和疯子结了婚,下半辈子,要准备吃苦啦。” “你不是疯子。”邱池揉揉祁林的头毛,摘掉黏上的树叶,“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傻瓜。但我喜欢,没办法。” “哈哈,老王八,原来你是个抖m。”祁林笑的见牙不见眼,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从邱池肩膀上,探出头去,“哎你看看,那边山坡上有人,他穿的是蓝马夹,对不对?” 邱池循声望去,对面山坡上,真有边蹬自行车,边唱山歌的行人。但那山坡离这里很远,得要仔细看看,才能看出,他穿的是蓝马夹……等等?! 邱池一把捏来祁林的脸,仔细看他的眼,颠倒喃喃:“不会吧……” “嘿嘿,要不要奖励爷?”祁林一跃而起,一把扑倒邱池,咬住对方嘴唇,“你之前说过,今年不下床的!王八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人像两只翻滚的蛋卷,在坡上滚来滚去。午后日光极盛,滚卷天光扫过长霾,覆满苍穹。成片的叶被风裹挟,透过斑点状的日光,降落在他们身上。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end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