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不当户不对》 门不当户不对第1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1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作者:风止云栖【完结】 第1章 丑女下堂 对于顾盼儿而言,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舒服而惬意。 美中不足的是 “少夫人。”丫鬟绿春人刚到门口就硬邦邦地喊了一声。 “嘶——”顾盼儿抽痛地缩回手,指尖被绣花针戳到,渐渐渗出一个红色的小点,急忙用手帕按着手指,“什么事?”突来的人声,惊扰了她。 绿春假装没有看到顾盼儿被针扎的事,“少爷让我请少夫人去书房。” 顾盼儿看了看身上素色的衣服,“那我换身衣裳吧。” 绿春一把拉住要去内屋换衣服的顾盼儿,不耐地看了看顾盼儿几乎覆盖了整个右边脸庞的伤痕,“换什么衣服呀,少爷可等着呢。”说着就拉住顾盼儿往外走。心里忍不住嗤笑,都这幅摸样了,还在乎什么穿着。 绿春带着顾盼儿站定在静书斋外。轻轻地敲了敲门,“少爷,少夫人来了。” “恩。”屋内有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绿春为顾盼儿推开门,等顾盼儿踏了进去,又轻轻地关好门,安分地守在门外。在少爷面前,绿春是绝不敢插科打诨的。 顾盼儿有些无措地站在门边。嫁入华安城陈家已经三月有余,这是她第三次见到她的夫君陈启言。第一次是他们成亲那日,隔着红盖头,隐隐见到身姿挺拔的他。第二次是她脸上伤口痊愈那日,他来看她,是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啊,虽然他看她的眼神,那般厌恶。她也不怪他,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这张脸惨不忍睹。 “坐吧。”陈启言从书案上抬头,瞥了顾盼儿一眼,又迅速撇开眼。那张烫伤的脸,还是这样怵目惊心。起身,踱到窗边,背对着顾盼儿。窗外牡丹开得正艳,赏心悦目。 顾盼儿依言入座,“夫君可是有话要说?”这夫君两个字,说起来真是陌生的紧。 “恩。”陈启言仿佛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顾盼儿左侧坐下,从袖里抽出一叠银票放在顾盼儿眼前,“这是五千两银票。” 顾盼儿原本低着头,看着自己交叠放在膝上的手。闻言,抬头,心里有些明了陈启言的意思,但看着他的眼神还是不确定,“夫君的意思是” 陈启言看着顾盼儿完好的左脸有些失神,若没有那一场大火,他应该会喜欢这个女子的,美丽、娴静,是为妻子的不二人选。可惜陈启言有些内疚地拿起书案上的休书递给顾盼儿,“静儿快生了”他本来想了很多说辞,可对上顾盼儿洁净的眼神,竟再也说不下去。 静儿,那个与她同一天过门的青楼女子。她是从陈家大门八抬大轿进的陈家,而静儿是被人用小轿悄悄地从厨房后面给抬进来的,也是个可怜人。顾盼儿接过休书,低垂着眸子,她在等他还有没有其他的话。 陈启言没有想到顾盼儿会如此安静的接受这一切,原本浅浅的自责,突然就深入到了心里。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他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顾盼儿会毁貌也算是他们陈家的责任,如今又要被他休离夫家,这“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休了你,你也可以留在陈家,我会让你与静儿以平妻之礼相待。”话刚出口,陈启言自己也愣住了。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陈启言紧紧地注视着顾盼儿完好的左脸,只见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似有些动容?想着也许顾盼儿真的会如此答应,陈启言万分懊悔刚才冲动的言语。 顾盼儿没有再抬头看陈启言,默默地把银票和休书收入袖中,起身,盈盈一拜,“这些日子,给陈少爷添麻烦了,盼儿回去收拾些细软,明日就离开陈府。” 陈启言问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同时也不禁赞叹,这顾盼儿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也不留你了。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留县顾家。” 顾盼儿点点头,“若陈少爷没什么事,盼儿先告退了。”还好,他与她,就像擦肩而过的路人,没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还好。 “等等。”看着顾盼儿瘦弱的背影,内疚感又在陈启言心底泛滥,“是我陈启言亏待了你,往后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 顾盼儿驻足听完陈启言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出了静书斋。 留县是个小地方,所以容貌中上的顾盼儿会被传成留县第一美女。也因此,媒婆才会把生于没落书香门第的她说与百里外响彻华安城的大商家陈家为媳。 车夫把顾盼儿送到顾家门外,便赶车回去了。 顾盼儿敲了敲大门。 “谁啊?”屋内有人大嗓门地问了一声。 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门后是一位身材壮实穿着褐色布裙的老妇人,“请问姑娘找谁?” “张妈!”顾盼儿一把扑进张妈的怀里,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说不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似委屈,似思念,总之一见到这个打小最疼她的慈爱老人,她就是忍不住了。 “呀!是小姐!”张妈惊喜地抱着顾盼儿,她一辈子没嫁人,这小姐是她从小带大的,就跟亲生的一个样。“姑爷呢?这么晚了怎么就小姐一个人在门外?” 顾盼儿终于停止了哭泣,“我们进屋再说吧,爹娘呢?” “在书房说话呢。”张妈虽然只是一个粗使下人,可也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过民以食为天,“小姐还没用晚饭吧,老奴这就去给小姐张罗些吃食。” “不了。”顾盼儿抓住张妈的手,“先带我去见爹娘吧。” “小姐,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张妈边走边打量着三月不见的小姐,“是不是陈家待小姐不好?”说话间抬手,想要为小姐摘帷幔。 顾盼儿偏开头,“别摘。” “小姐,天这么黑了,你还带着这个做什么?” 顾盼儿未及回答,书房的门便开了,顾王氏手捧着茶壶,正要去厨房添点茶水。“张妈这是谁啊,大晚上的你带这儿来做什么?” “娘。” 顾氏一听,是自己女儿的声音,突然愣了楞,“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朝远处一望,再没其他人,“你一个人跑回来做什么?” “盼儿回来了?”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是啊,老爷。”顾王氏把茶壶给张妈让她去打水,自己牵着顾盼儿进了屋。 顾伯仲放下手中的书,见到女儿的欣喜一闪而过,继而是满脸的阴郁,“你一个出阁的女儿,独自回娘家,成何体统!进屋见父母,还不知道摘帷幔,你真是往日为父对你教导,你还记得多少?” “女儿知错了。”顾盼儿说着摘了帷幔。 啊! 碰! 顾王氏见到顾盼儿的脸,惊呼着,吓得连连后退,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顾伯仲也吓得不轻,手指着顾盼儿说不出话来。 张妈听见书房有动静,急忙跑了进来,扶起坐在地上的夫人。转身见到顾盼儿,一把扯住顾盼儿,“小姐,出什么事,脸上怎么会这是谁造的孽啊?”张妈看着顾盼儿右脸上巴掌大的疤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想抬手碰碰又怕弄疼了小姐,“还痛吗?” “我已被陈家休了。”泪水在顾盼儿的眼中打转。 “什么?”顾伯仲终于从震惊中回神,“怎么会被休了?” 顾王氏狠狠抓过顾盼儿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不是陈家的媳妇了。” 顾王氏抬手就给了顾盼儿一巴掌,“你做了什么了,弄成这副人魔鬼样的,啊?这副鬼样子,哪个男人还会要你?陈家说要休你你就出来了?你可知道我当初费了多大功夫才让你嫁进陈家的?” 顾王氏说着,还想再给顾盼儿一巴掌,张妈急忙拦住,“夫人,小姐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定是那陈家对不住小姐,才” “说!”顾伯仲重重一拍桌子,“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为给你准备嫁妆,我和你娘的棺材本都给押上了。你就这么回来了?往后,让我和你娘怎么出门见人?让子儒还怎么娶媳妇?” 泪水还未落下,已在眸中干涸。顾盼儿从袖中抽出四张银票,放到顾伯仲面前,“这是陈家给我的补偿。” 顾王氏拿过银票一看,惊喜地喊道,“天啊,老爷四千两银子!整整四千两!” 顾伯仲没想到那么多银子,拿过银票仔细看了看,“是富贵钱庄的银票,错不了。” 顾盼儿凄凉的笑了笑,转身出了书房。 张妈看着两个掉钱眼里去的人,无奈地追着小姐而去。 “小姐,这伤” “张妈,我想休息了,想回房了。” “唉,小姐小姐。”张妈忽然想起什么,“那屋子” “很久没住蒙尘了吧?没事的,张妈,天色晚了别打扫了,将就一晚好了。” “不不是。”张妈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是” “张妈,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张妈深深叹了口气,“小姐出嫁,那屋子就给少爷整理成书房了。” 顾盼儿停下了脚步,一瞬间不知该往哪个房间走才对。 “小姐不嫌弃,就跟老奴将就一晚上吧。明天请示老爷夫人,把整理回来。” “恩。” 张妈收拾好早饭用的碗碟,顾王氏和顾伯仲依旧坐在桌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两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话想要说,却谁都不愿意开口。 “爹娘是否有话要说?”顾盼儿不是个才女,但眼不盲,心也不盲。 顾王氏看顾伯仲始终不愿说,只能硬着头皮道,“盼儿啊,你弟弟年纪也不小了快十六了,这次游学回来,我们就打算给你弟弟定下门亲事。” “娘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顾王氏顿了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虽然被陈家休了,可也已经不是我们顾家的人了。我们顾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我和你爹年纪大了,也不在意什么脸面了,可是你弟弟毕竟还没有成家,以后还要考取功名,若你留在家里” 顾盼儿静静地听着,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但,终于还是松了开来,“娘你别说了,盼儿明白了。”无力地撑起身子,跪在地上。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顾王氏假意惊讶地嚷了下。 “十六年的养育之恩,盼儿无以回报。”说着给两人磕了三个响头,白皙的额头,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印记,“从此,爹娘就当盼儿死了吧。” 顾王氏一听顾盼儿口中一个死字,心下一惊,“盼儿,可别做傻事啊。” “爹娘放心,盼儿不会的。”顾盼儿眼中已没有太多波澜,安静的接受了一切。 顾王氏听顾盼儿这么说,再看顾盼儿的样子也不像是想不开的人,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盼儿,其实你也别怪爹娘狠心,毕竟你不是爹娘的亲生骨肉,我们待你也算不薄。” 顾盼儿无言地点点头。自从五岁那年,不小心把弟弟推在地上,娘说她心肠歹毒难怪被人弃,她已经知晓自己是弃婴的事实。她也不是猜不到回来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只是带着一丝侥幸回来,想着十六年的亲情也许不会如此不堪。原来还是她太天真。 如此,也好。 上辈子是一个人,这辈子,还是一个人吧,习惯了就好了。 家,真的不是她该奢求的东西。 第2章 前路不详 “小姐。”张妈按住顾盼儿拎着行李的手,“小姐,张妈和小姐一起走。” “张妈!”顾盼儿没想到张妈会这样说,急忙阻止,“张妈,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留在顾家总是安稳一些,您还是留下吧。”虽然顾王氏要她离开,她答应的爽快,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这十六年时间,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做着她的小家碧玉,她自己都不知道,往后该如何谋生。张妈虽然年纪大,可身子骨到底很硬朗,有张妈在倒是可以帮她很多。但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怎么能带着张妈与她一起流浪呢?好在她也有私心,没有把陈启言给的银票全部都给顾家二老。“小姐,张妈不怕吃苦,小姐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怎么放心的下啊。”张妈看着顾盼儿脸上的伤痕,不禁老泪纵横,这造的什么孽啊,好好的孩子,竟被逼得走投无路。“小姐,要不,你再去求求老爷夫人吧。” 顾盼儿摇了摇头,紧紧握了握张妈的手,“我会活得好好的,张妈,相信我!”若往后等她真正安定下来,再去接张妈与她一起生活。沈慢如是想着,并没有说出口,她不希望给张妈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憧憬。 张妈无言地点点头,这世道,一个女孩子怎么活才能好好的?虽是如此想的,但是张妈还是选择相信她家小姐。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那份倔强和聪慧她是最清楚的,“小姐,老奴送你出去吧。” 顾盼儿戴上帷幔,随着张妈一起出了房间。 顾盼儿只让张妈送她到顾家门口。 顾家两老都没出来看顾盼儿一眼。 虽然不是亲生爹娘,可毕竟叫了十六年的爹娘啊,顾盼儿还是没有想到他们是如此的狠心。 也好。顾盼儿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从此,除了张妈,她再无其他亲人。 即使经历了一次轮回,她还是那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沈慢,再也不是什么顾家的女儿! 顾盼儿也就是沈慢,按着过路的大婶的指点,找到了留县城内的富贵钱庄。把银票兑现,取了三十两银子,剩余的又存了回去。这辈子虽然一直待在闺阁,可上辈子毕竟是一个人自食其力。虽然两辈子所在的社会截然不同,但是,沈慢觉得,财不外露这道理应该是任何时空都通用的。 出了钱庄,去成衣铺挑了几件普通的布衣换上。从陈家带出来的衣裳都是上等绫罗绸缎做成的,想来再也不适合她这样的身份穿了,便都给了成衣铺的掌柜。掌柜看这些衣服都很新,料子也好,就抵了那几件布衣的钱。小地方的人,即使是商人,也都不失善良的本性。沈慢再三谢过掌柜,出了成衣铺。 步行很是不方便,走了这两个地方,就近晌午了。沈慢随意找了个小摊吃了点东西,买了几个馒头做干粮,便在城门口雇了一辆马车。 “姑娘啊,真是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今天怕又拉不上生意了。”这已经是赶车的老李第五次向沈慢道谢了。 老李是个年近五十的老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因为长时间在烈阳下暴晒,皮肤黑得发亮,更衬得头发雪白,老态龙钟。一开始沈慢觉得老李大概有六十多岁了,结果一问,才发现,他才四十九。 “李大叔,别再谢了。说白了这就是买卖,没什么谢不谢的。”况且,会挑上老李给自己赶车,沈慢也有自己的考虑。她毕竟是个柔弱的女儿家,一个人出门在外,带个老人家总比带个壮年安全多了。 老李习惯性地掏出烟斗,吸了两口烟,“好好,老头我就不再说谢了。”回头看了看靠做在马车里的沈慢,马车很是颠簸,可那坐姿是老李没有见过的优雅,“姑娘,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沈慢轻轻的笑了声,“李大叔怎么这么说?” “坐咱们这种破马车还能坐得这么好看的,头一遭见啊。” 看来,这十六年的生活对她影响真不小,以后得好好改改。 “大叔,这马车真是颠簸的厉害。”陈家的马车又快又稳,坐垫还软软的。这马车虽然垫了许多稻草,还是让沈慢觉得身子要散架了。 “这就受不住了?你要去的地方还远着呢。” “要多久?” “咱们这速度,至少要月余。” “这么久,我只买了十个馒头。” “没事儿,路上会路过几个小镇子,到时候姑娘可以去买些。对了,姑娘,你一个人跑那么大老远的,是去寻亲吗?”这个本不该问,不过老李见沈慢也是个健谈的人,便不避讳的问了问。 “恩。”沈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模糊的应了一声。 “呵,这就好,我还怕姑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 真是个精明的老头。“李大爷真会说笑,要是能被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才懒得出来。”况且,她真怕自己的小身板受不住这样月余的颠簸。好在她也不是非要去江南燕城,实在受不住了,就就近找个地方住下。只要是冬暖夏凉的气候,人住着舒服就行了。 沈慢受不了太过颠簸,所以天黑的时候,老李也没能把车赶到最近的县城。无奈之下,只能露宿一晚。 春末时节,白天暖和,可夜晚还是带着丝丝凉意。 沈慢拿了个馒头递给老李,在老李左侧一臂开外席地而坐,“李大叔,真不好意思,今晚要害你睡草地了。” 老李见沈慢递过来的白面馒头,本不好意思接,可实在馋了,“一般咱们赶车的都自带吃食。”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细细地嚼了许久才舍得咽下,“真是美味啊,这都多少年没吃过白面馒头了。” 沈慢带着帷幔吃得很不方便。 老李也发现了,“姑娘,大晚上还是把帷幔摘了吧。” 沈慢听了老李的话,微微怔了怔。 “哎,姑娘,你可别多想,我都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 沈慢摇了摇头,“李大叔真是说笑,我怎么会这么想,只是是怕吓着大叔。” 老李差点被馒头给噎着,好不容易顺了气,“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心善的人,都丑不到哪里去。” 沈慢慢慢地摘下了帷幔,月光下的景色变得清亮了许多,笑着道,“果然还是这样舒服。” 老李手中的半个馒头掉在了地上,又被他迅速捡了回去,“乖乖,敢情姑娘是拿老头打趣呢!不过也是,出门在外,长得太好看才危险,还是带着帷幔好。” 沈慢闻言偏过头,让老李看到自己右侧烫伤的脸。 老李瞬间噤了声,深深的吸了两口烟,“还是那句话,姑娘,心善会有好报的。” 沈慢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 那份洒脱,竟连老李这把年纪的人,都感觉自叹不如。 连着赶了十天的路,只有两晚是睡在了客栈里,其余多是在野外休息了。好在天公垂怜,一路上都是大晴天,沈慢真是觉得无比幸运。 可好运总有用完的时候。 早上还是万里晴空的,午后一过,整个天都灰蒙蒙的,风吹得呼呼作响。 “是要下雨了吗?”沈慢担忧地问着。 “是啊,看样子,这雨还小不了。”老李也很担心,他家的破马车一下大雨渗水太厉害了。 “前面有歇脚的地方吗?” “有,前面有个小镇,不过还得赶个把时辰。” “希望赶得及。” 沈慢话音刚落,就开始飘起了雨丝。不一会儿,马车的顶棚就给大雨打得噼叭作响。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来的时候,沈慢早已全身湿透了,凉风吹得她只打哆嗦。多付了些银子,让小二给她准备了桶热水洗澡,昏昏沉沉的,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直到被冻醒。 沈慢让小二给老李准备了些饭菜,自己什么也不想吃,直接窝被子里睡去了。 沈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整个人烫得难受,眼皮沉地睁不开。看来是发烧了,沈慢如此想着,耳边聒噪的让她忍不住皱纹。 “哎哟,我的妈呀,怎么丑成这样”那是店小二带点尖锐的声音。 “去,去,去,看什么看。”老李也在房里。 “看看怎么了,长得丑还不能让人看啊” 门被碰的一声给关上了,小二嘈杂的声音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沈慢终于舒展了眉头。 “这是药方,要麻烦老丈出去抓药了。”安静的房内,突然想起一道清润的男声,生疏冷漠。 看来是老李给自己请了个大夫。不用担心高烧会烧坏了自己,沈慢终于安心地睡去。 沈慢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然西下。 一妇人端着药进来,见沈慢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开心地笑道,“姑娘你可算醒了,可把你爷爷急的。也只有亲孙女才能有那份心啊,大雨天的不知道跑了多远的路才抓得药来。” “你是?”看这样子,这几天一直是这个妇人在照顾着她。 “我夫家姓楚,这是我家的客栈。”妇人把药碗递给沈慢,“你醒来就好,自己喝了吧,这几天给你灌药可不轻松。” 沈慢闻言立马摸了点碎银塞给妇人,“这几天劳烦楚夫人照顾,楚夫人您别嫌弃。” 楚夫人本来也看不上这点小钱,不过看沈慢倒是会说话,也就开心的收下了。“姑娘倒是伶俐得很,可惜” 沈慢知道楚夫人想说什么,打断道,“其实那不是我家爷爷,可否麻烦大娘帮我叫一下。” “哎,好。” 老李一听沈慢醒了,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哎哟,你可醒了,真把人急死了。” “恩,没想到这一场雨,能把人淋成这样。” “哎,还不是你身子骨太弱,大夫说了,你得静养些日子,不能再赶路了。”沈慢一直带着帷幔,只晚上才摘下来,所以老李也没发现,沈慢的脸色竟然苍白至此。 “对了,那大夫看症多少银子,是李大叔给我垫着的吗?” “我出门可不带银子。每次赚来的银子给儿子抓药都不够,哪会带着出门。况且那天的雨下得忒大,估计请大夫人家都不一定愿意来。说来也是姑娘运气好,正好有个侠士投宿,听说有人烧的厉害就帮忙给看了看,一文钱都没收。不过这药钱都给老板娘记在账上了,姑娘到时候付房钱一起付了吧。” “是这样啊。”沈慢了然的点点头,“那一会儿我还得去谢谢人家。” “不用了,那少侠一大早就走了。” 沈慢取了二十两银子递给老李,“既然我身子一下子好不了,那我就暂时留在镇上了。大叔,你也出门好多天了,回去吧。” 老李看着两定大元宝,摇着头,“不行不行,这太多了,我不能收。五两就够了。” 沈慢昏睡了一整天,身上没多少力气与老李推脱,“大叔你就收下吧,你家儿子不是还等着你的药钱吗?” 老李闻言,神采奕奕的眸子里突然盈满泪水,用干枯的手抹了抹眼睛,终于接了过去,“如果我儿子病能好,一定来给姑娘做牛做马,还姑娘这份恩情。” “说什么呢。”沈慢有些嗔怒地瞪了老李一眼,“我这条小命,还不是大叔你冒雨救来的。”沈慢其实说不上是个多善良的人,但是,她至少懂得知恩图报。“大叔再别提这事了,而且,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大叔呢。” 老李把银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说什么求,姑娘有事直说就好。” “若以后有人问起我,大叔就说不记得了,若有人非要追问,就说我去了北方的城市,请大叔一定要记住。”也许根本不会有人问起,但,还是交代着,以防万一吧。她不想再与过去有任何的牵扯。 “哎,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老李就走了。 第3章 独自成家 又好好地休息了一晚,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不过,沈慢觉得人已经精神了很多。 既然决定暂时在这镇上住下了,那么就不能一直住客栈了。她需要去外面走走,了解下镇子里的情形,看看有没有又便宜又好的屋子,可以买下来。 听人说小镇子只有方圆十里大小,名为十里镇。除了镇上唯一的客栈看起来有些规模,其他的房屋,都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不过倒是显得别有一番古朴味道。 街上的行人不多,但那些擦身而过的人,虽然衣着破旧,脸上都是一派自得其乐的神情。时不时的,有路人互相打着招呼,也有人在路边攀谈,好像整个镇子的人都是彼此的邻居。 沈慢忽然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不仅仅因为这个拥有古老建筑风格的地方,让她想起了江南水乡的老房子,更让她欣喜的,是这里安静祥和的气息。 沈慢一踏入客栈大门,就见客栈老板娘楚夫人正拎着店小二的耳朵在教训他。 “啊,老板娘,有客人有客人,您放手,小的好去招呼客人。”店小二捂着被楚夫人拎着的耳朵,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呵,小二哥你可别客气,我都住了这么多天了,可谓是熟门熟路,就不劳烦你了。”沈慢一向奉行有仇必报真女子的人生信条。 楚夫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老娘的话你也敢不听,叫你把桌子擦擦你竟然当耳旁风!” “哎呀,老板娘,你再拎,小的这耳朵就要废了。” 看来楚夫人手上的力道真的不小,小二的耳朵红的快滴出血来。 嘶—— 门外一声响亮的马鸣,终于把小二从水深火热里解救了出来。 “老板,你可回来了。”店小二急忙挣开老板娘的手,殷勤地冲到门外赶车人面前,不用吩咐,已经自觉地开始把马车后面的货物往里搬。 赶车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脸络腮胡子,更显得壮实非常。 “你死哪儿去了,买这么点东西都能逗留这么多天。”楚夫人嘴上说得凶悍,可斟茶递水的动作却是温柔无比。 汉子咧着嘴呵呵笑,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递给自家老婆,“这是倾城坊新出的胭脂,我等了三天才买到的。”说话间看了看立在大堂内的沈慢,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 沈慢想,若不是那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估计能看得出脸红的样子。 楚夫人这时候才想起沈慢还站在堂里,“让沈姑娘见笑了,这是我家汉子,楚立。” “楚老板。” 楚立笑着点点头,也和小二一起卸货。 “沈姑娘别见怪,我家汉子不喜与外人交谈。” 沈慢不甚在意地摇头,“楚夫人,其实,我有件事情想向您打听下。”自己在外面走了一上午,虽然对镇子稍微有些了解,但是,哪家有房子要卖或者出租,她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楚夫人亲切地拉沈慢在一旁坐下,“我这客栈啊,来往的都是粗人,难得有个性情温婉的小妹子,我心里可是喜欢的很。所以呀,有事就直说,我可不喜欢弯弯肠子的姑娘。”单看那拉车的老头对这小姑娘的好,就知道,这女孩子心眼不错,而且性情也好,让她止不住的心生欢喜。 沈慢对于楚夫人的爽快倒显得有些意外,不过说起来,她也是喜欢这个妇人爽直的个性,不像她曾经接触的那些人,那样虚伪做作。“是这样的,我想在这镇子上住下来。不知楚夫有没有听说哪家人家要卖房子的?” “哎,买什么房子啊,咱们客栈多的是屋子,你随便挑一间住下来就行了。平日要是忙的时候,帮把手就行。怎么样,留下了给我做个伴?” “这”沈慢有些犹豫,虽然这客栈里的人都很好,可是,毕竟都是生人。 “哎哟,我们老板娘难得这么大方你还犹豫个什么劲。”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插嘴道。 “去,去,忙你的,这有你说话的份嘛。”楚夫人一看小二又在偷懒,作势要起来揪他耳朵,吓得小二一溜烟的跑了开去,边跑边扯着嗓子喊,“老板,救命啊~~~~” 沈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子就是皮痒。”楚夫人倒了杯水递给沈慢,“怎么说,愿意留下吗?” 沈慢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沈慢一直戴着帷幔,楚夫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可以体会到一个家对于一个女子的重大意义。“行,我一会儿就叫那小子出去给你找找。” “谢谢楚夫人。”沈慢说着想起身给楚夫人福一福身。 楚夫人一把按住沈慢,“哎,都是乡野村民,哪里那么多客套。你呀也别夫人夫人的叫了,我听着都怪难受的,叫我楚姨吧。” “楚姨。”沈慢从善如流地叫了声。 “嗨,所以说,你这性子我是真的喜欢。”明明让人感觉是个十分有家教的小姐,可却没有一些人家闺女的扭捏劲,落落大方。“快到晌午了,今天客栈也没生意,待会儿就和我们一起用饭好了。”楚夫人见沈慢有些犹豫,“别推了,就这么定了。” 五个人围坐在一张饭桌旁。 楚立向南而坐。 楚立对面坐了个壮实无比的老妇,那是厨房的厨娘杜妈,客栈的饭菜都是她一手打理的。 楚夫人坐在楚立左手边,拉住沈慢坐在了自己身旁。 店小二给大家一一打好饭,捧着自己的饭碗坐在楚立右侧,沈慢对面。时不时的抬头向沈慢瞥几眼,终于忍不下去了,“哎,我说,你带着这么个东西吃饭不嫌累啊?” 沈慢难得说话没什么底气,“还好。”所以说,她并不想和大家一起吃饭,可是面对楚夫人的一番好意,她又不好拒绝。 楚夫人给沈慢夹了筷菜,“我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在这里,不比其他地方,大家只关心你这个人好不好,不会过多的在意你长得是美是丑。” 沈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碗筷,摘下帷幔。小二和楚夫人已经见过沈慢脸上的伤,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厨娘和楚立只是略显好奇的瞥了沈慢一眼,脸上也没太多变化自顾自低头吃饭。 楚夫人笑着又给沈慢夹了块鱼肉,“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沈慢觉得喉咙有些毛毛的,眼底有些湿润,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起饭来。 在楚夫人的耳提面命下,店小二办事还是十分有效率的。隔天就领着沈慢去看房子。 楚夫人特意放小二半天假,让他带着沈慢仔细去看看房子。 再次走上街,沈慢没有用面纱故意遮挡容颜。十里镇的居民都只是颇为同情地看了看她,而后示好的微笑,没有太多害怕或者厌恶的神情。这让沈慢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身为女子,谁会不在乎自己的样貌呢? 小二也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话虽然不留情面,可却是没有什么恶意。“这屋子是卖菜的武老头和老伴住的,年纪大了,女儿让他们搬去江宁城同住。所以就想着把房子给卖了。”江宁城离十里镇不远,坐马车也就大半天的路程。比起十里镇,那里可是富贵繁华的大城市。 “他们的女儿女婿真孝顺。”来到十里镇,她所见的,都是幸福的人。真庆幸自己来到这里,仿佛这里就是一处世外桃源,所有美好的事物都集中在了这里。 “就是这了。”小二指了指对岸桥边的两层楼老屋,“这屋子什么都好,就是地方偏了点。”老板娘交代的事情他可不敢怠慢,挑了最好的屋子给沈慢看。 沈慢走上石桥,看着对面立着的小楼,小桥流水人家,真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感觉。 那是江南独有的白墙黑瓦楼房,岁月的洗礼使得曾经雪白的墙体染上了斑驳的痕迹,可是就是这股古朴的味道,让沈慢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小楼的门窗都是木制的,大门大开着,两位白发苍苍的两人正坐在门边晒太阳闲聊。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风景。沈慢如此想着,不忍上前去打扰两位老人的宁静。 小二看沈慢看了许久都没什么反应,以为她不喜欢这里,“沈姑娘,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镇东边还有间屋子,你也可以去看看。” “不,不,我太喜欢这里了。可是他们真的愿意卖吗?不知道要多少?”沈慢有些担心这么美好的地方,她是不是买得起。 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价钱我没问。”这倒是他疏忽了。小二一直猜测沈慢是在大户人家家里做过差事,后来得罪了主人,脸被弄成这样后就赶了出来,所以想来应该也没多少银子的。“不过这屋子是很大的,是个二进院落,这楼后面,还有一排屋子呢。其实姑娘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大的地儿。” “啊,后面还有屋子?”那真的是很大。沈慢朝两位老人走去,小二急忙跟上。 “武大爷,武大娘。”小二热络地与两位老人打招呼,“这就是要买屋子的姑娘。” “武大爷,武大娘。”沈慢跟着小二这么称呼二老,还不忘给二老福了福身。 有礼貌的晚辈,总是特别能博得长辈的好感。虽然沈慢面有瑕疵,两位老人却好像没看见一样,见着这么有礼貌的孩子,当下开心地与沈慢攀谈起来。 “好,好。”武大娘抓着沈慢的手一个劲的赞好,“当初女儿说要卖我还真舍不得这屋子,不过,看到是这位小姑娘要买,我心里就踏实了。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啊,怎么一个人飘零在外的,多可怜。” 沈慢尴尬的笑笑,她最怕有人问起她的身世,她不想骗人,可也不想实说。“武大娘,你们这屋子可真是漂亮。”楼房后面有个大院子,院子北面并排建了四间平房。院子用围墙围着,院外种着大片竹林,密密麻麻的,看来是年代久远,有几根竹子足有手臂粗。那份自然清新的味道,连陈家富丽的庄园都比不上。 两老领着沈慢仔细地看了一圈,沈慢恨不得立马搬进去住上。“武大爷,武大娘,这屋子我买下了。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二老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以一百六十两的价格把房子让出去。 沈慢不知道这房子到底应该值多少,但是,看两老的样子绝对是给了个最低的价格。当下谢谢两位老人的厚爱。“不过,请二老允我些时日,我要先去江宁城里的钱庄取了银子才行。”富贵钱庄号称分号遍布全国,可这十里镇实在是太不起眼,所以这里没有分店。 “我家女儿就住在江宁城西,后天咱们就去女儿那儿了。不如姑娘与我们一同过去?”武老头提议道。 “好好。”沈慢不想事情这样顺利,一口答应下来。 “小二哥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回客栈的路上,沈慢不住向小二道谢。 “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那么唠叨,简直比老板娘还啰嗦。” 沈慢正沉浸在觅得爱屋的喜悦里,没有功夫在小二的话里挑毛病。 楚夫人一听沈慢很满意的找到屋子也很开心。可听说是武老头的家,立马换了一张脸。 小二无辜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上蹿下跳,“老板娘,您又怎么了,我办事利索你还要罚我。” 楚夫人愤恨地瞪着小二,“你小子故意的是不是?咱们住在镇北面,你给找了个最南面的屋子,往后我要找沈姑娘得走多远的路啊,你存心的是不是?” 小二终于明白自己怎么得罪老板娘了,嘻嘻笑道,“这不正好,多走走路,省得一日重过一日,迟早有一天,老板都有抱不动你了。” 楚夫人一听,也不追着小二了,“杜妈,把菜刀拿来!” “老板,救命啊~~~~” 小二鬼哭狼嚎的声音,顿时 门不当户不对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2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2部分阅读 响彻客栈。 沈慢坐在角落里,闲闲的磕起瓜子来。 多美好的一天啊! 第4章 投桃报李 一大早沈慢就随着武家两位老人去了江宁城。在富贵钱庄取了银子,从武家两老手中买下了房契地契。因着时间的关系,沈慢在江宁城里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了一晚上才回的十里镇。 路过楚家客栈,又见楚夫人在喝斥店小二,沈慢想着小二哥给自己找了个好地方,于是决定帮他一把,“楚姨,小二哥又惹您生气啦?” “哎!”楚夫人听得沈慢回来了,高兴的转头,“我还以为你会在江宁多住几日的。” 沈慢摘了帷幔,嘟囔道,“江宁的客栈比楚姨家的贵了一倍,睡着还咯得慌,我真恨不得当晚就插翅飞回来呢。” 楚夫人一听沈慢在夸她家的客栈,骄傲地挺了挺胸,“那是自然,我家可不是那种黑心的商家,自然是又便宜又好的。别看我这儿客人不多,等品桃宴的时候,我这儿可是人山人海,想住都没地方住。” 沈慢不知道什么品桃宴也接不上话,只是诚心一笑,“楚姨,你看我刚买了房子要整理,我一个小女子也干不了力气活,能不能让小二哥帮我会儿?” “咳,你这小丫头,倒有几分弯弯肠子,行行,你开口,楚姨还能不答应吗?”说着揉了揉沈慢的头,“谁叫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小二!给我好好帮沈丫头干活去,敢偷懒小心我扒你皮。” 店小二挎着脸看了看一大一小两女人,委屈道,“老板娘的吩咐,我敢偷懒么我?” 沈慢捂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楚姨,我去把衣物整理下带回去了,等新家整理好了再请您去坐坐。” “快去吧。” “哎——我楚二怎么那么命苦,哎~~~”店小二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 沈慢一开始也没注意什么他在说什么,后来听明白了小二哥原来就叫楚二,差点把沈慢笑岔气。“真真是二吗?” “是啊,有什么好笑的。”小二哥不明所以的瞪了眼沈慢,“长得丑就算了,好歹要有点女儿家的样子,真是的。”本来还觉得这姑娘文文静静还挺招人待见的,原来还是他看岔眼了。 沈慢勉强忍住笑意,严肃道,“我告诉你,我好不容易不那么在乎我的脸了,你不要一个劲的提醒我好么?”说着把头扭向一边,“下次楚姨再教训你,我一定不帮你。” “哈,你这叫帮我?还不是要我去做苦力活。” “我可是买了个现成的房子,什么都不用动,武家两位老人可比你勤快,那天咱们看屋子,里里外外多干净,需要干什么重活,你说?”沈慢说着说着,还真感觉来气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楚二一直善于察言观色,看沈慢真要生气了,马上改口道,“姑奶奶,我开玩笑还不行么?” “你真叫楚二么?” 楚二不知道沈慢干嘛一直纠结于他的名字,奇怪地回答道,“是啊,我要饭要到楚家客栈,老板把我收留了。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一直被大家喊小叫花,谁没事还给自己取名字啊。所以老板娘就说,以后你就给咱家客栈做小二招呼客人,就叫楚二。然后我就一直叫这个名字了。” 楚二说起自己的身世,就好像在给客人背菜谱,一点应景的情绪都没有。 “你爹娘呢?” 楚二努力的想了想,“不知道啊,记得事开始我就在要饭了。” “哦。” “你爹娘呢?看年纪,你应该比我还小两岁。” “我也是孤儿。” “嗨!”小二突然大力地拍了拍沈慢肩膀,差点把她拍倒在地上。 “干什么,这力道,会拍死人的。” 小二被沈慢瞪得红起了脸,“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脸上的表情要死不死的。” “说什么呢?” “老板娘说了,没爹没娘还能活下来就是福大命大的主,别一副天要塌的样子。”楚二忽然觉得身边没了声音,转身一看,沈慢正在一个小摊上抱着小鸡玩儿。 “我看着那院子又大又空,养几只倒是挺好的。等以后它们长大了,就能下蛋,我就有鸡蛋吃了。”沈慢买了四只小鸡抱回了她的新家。 等沈慢慢慢悠悠晃进家门,日头都偏西了。 楚二给沈慢围了个鸡窝,安置了四只小鸡就回去了。心里想着,又偷懒了半天,真是惬意。 武家两老只带走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其他的东西都留给了沈慢。屋子很整齐,不用什么刻意的打扫,院子里,和家门前分别种了不同品种蔬菜,这真是给沈慢带来了很多方便。 尤其是接下来的几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沈慢都懒得出家门,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前屋二楼窗边,一边听着雨打芭蕉,一边在锦帕上刺绣,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 这样的日子是沈慢梦寐以求的,仿佛已经跳出了红尘。但,每当肚子饿的咕咕响时,又提醒了沈慢,她还在人世间,她还是一个凡夫俗子。 俗人,就得为生活奔波。好在钱庄里还有八百余两银子,沈慢也不急于要把生计问题提上议程。 阴雨天,屋内光线有些昏暗。 沈慢把视线从绣布移至窗外,雨一直在下,纤细得如同她手里的丝线。 空下来的手,忍不住摸上自己右边的脸颊,凹凸不平触感,在她平静的心湖里微起波澜。 还是有些放不下啊。 沈慢轻轻扯了扯嘴角,可是用这伤疤换现世的生活,她还是觉得赚了。 轻重划一的三声扣门声打断了沈慢的思绪。 “武大爷!” 沈慢正想开口问是谁,门外的人接着的话让她愣住了,那声音 门外的人正背对着门,在拧被雨水浸透的下摆。靛青色的袍子,被雨水打得湿透,紧贴着颀长的身躯。 “你是” 那人手上流利的动作,在听到沈慢的声音时,明显怔了怔。转过身面对沈慢,雨滴正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滑下来。“这不是武家吗?”说话的声音,是一成不变的清冷,连问话都是那种没有起伏的调子,就如脸上的神情一样淡漠。 “前几天是,现在不是了。”沈慢觉得,这样的声音,听一次就能记一辈子,实在太与众不同了。 那人的视线在沈慢右脸稍作停留,听了沈慢的回答,没有情绪的应了一声,又迅速戴上斗笠,准备走进雨里。 “等等。你是想来借宿吗?” “恩。” 沈慢指了指楼上,“我住前排的屋子二楼,后院的屋子都空着,你若不嫌弃”见他没有要停留的意思,不自然的笑笑,“还是算了,我也怕吓着你。”她只是因为听得出他是救过她的人,才想让他留下,他不会是误会她是个不检点的女子吧?沈慢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十分忐忑,她真不想在恩人的心目中有那样的污点。 那人在廊下站了很久,终于决定解下斗笠,“在下沈君然,叨扰了。”这几日追他的人一直在附近徘徊,住客栈实在不方便,而他以前在武家借宿过所以才会来打扰,不想竟然屋子已经易主,还是位年轻的姑娘。本来孤男寡女实在是不便,但是看到女子因为自己的容貌而万分难过的模样,他心里竟然泛起丝丝怜悯。不想让她误解他是因为觉得她丑才推了她的好意,于是他还是决定留下来。 说着一步跨过门槛,沈慢识趣地给他让出路来。 沈君然熟门熟路地往后院走去,挑了间最靠左边的屋子,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沈慢愣愣的看了会儿,想找些衣物给他换上,可这里除了自己的女装,哪还有其他的衣服。只能作罢,自己上楼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给自己看过病,所以对他这样无礼的样子,沈慢却不以为意。 因为雨天的关系,天色黑得有些早。 屋内的光线已经不适合刺绣。沈慢收起绣架,也差不多时候该做晚饭去了。 一个人烧火做饭,有些手忙脚乱,加之沈慢才学会烧火,火候还没有掌握,菜的味道虽然比前几日好了些,但模样看起来总有那么点惨不忍睹。 到底要不要叫他来吃饭呢?她本来是想煮点好吃的好好谢谢他,可是…… 沈慢撑着下巴,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犹豫着到底是叫还是不叫? 脚步声打断了沈慢的思绪,回过头,见到沈君然正木讷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还是那件靛青色的袍子,不知如何弄的已经干了,墨色的瞳在泛黄的油灯照耀下晃了晃。 “请问有吃的吗?”用词很客气,但这依然不能改变沈君然给人以冷漠的感觉。 沈慢急忙起身,请沈君然坐下,“沈公子请坐,刚想去叫你用饭的。”盛了一晚饭放到沈君然面前。 沈君然道了声谢,就开始低头扒饭,动作优雅,但这并没有阻碍他用餐的速度。 沈慢只吃了几口,沈君然一碗饭已经见底,“沈公子,我帮你再添一碗吧?”说着把手伸了出去。 沈君然抬头看了对面的女子一眼,“我自己来。”这几日被人追得紧,他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这女子烧的菜是难看了点,味道倒不差。 沈君然终于满足地放下手里的碗,又道了声谢谢,本来已经站了起来,但又坐了回去。 沈慢觉得此刻的情形有些怪异,她一个人慢慢吃着饭,而身边坐了个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人,可又不能真的当他不存在。终于放下手中的碗筷,“沈公子还有事吗?” “我该如何称呼你?” “小女子亦姓沈。”她还记得女子的名字不能随意说与男子,尤其是面前这个男子,若论外表,怎么看都是众多待字闺中的女子芳心暗许的对象。而她并不想让他误会,尤其这人还是他的恩人。 对于两人同姓,沈君然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兴趣。“沈姑娘,今日多谢收留。” 到此时,沈慢才明白,他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她吃完饭向她道声谢。食不言寝不语,这个种大家规范他倒是熟悉的很。沈慢了然的笑笑,“沈公子,其实你该记得那日在客栈,你救过我的。说起来,还要多谢公子给小女子这个报恩的机会。” “你那时应该昏迷着的。”沈君然一直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他不应该错的。 “恩,是公子的声音太过特别,所以今日再听就认出来了。” “嗯。”沈君然觉得该说的已经说,起身回屋,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明晨,我就离开。”被人看到了,损了她的名声就不好了。 沈慢想说下过雨的路不好走你可以多住几日的,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太不适合,于是微笑着应了句,“好的。”心里想着明天早点起来准备点早饭吧,这样,也算是把恩情还整齐了。 沈慢这人,一有了心事就睡不好,所以她一直喜欢没心没肺的活着。 一晚上,沈慢只微微合了合眼,根本没好好睡。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干脆就穿衣起床,下楼去做早点去了。 沈慢觉得自己懒散的性子,很适应古代的原始生态生活,但是有时候难免还是有很多不便的地方。就单从吃的上说吧,什么面食都没有现成的,只能自己买面粉来和。所以她所准备的早点,只能是粥了。 沈君然本想昨天已经道别了,就想悄悄的走了不要打扰到沈姑娘。没曾想,她比自己起的还早。 沈慢见沈君然提着包裹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道,“沈公子稍微坐会儿,马上就可以用早点了。” 沈君然也不推脱,很听话的入座,他倒真是有点饿了,本来还在想到哪里去买些吃的,这样倒省事多了。 “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只能煮些蔬菜粥,希望沈公子不要嫌弃。” “没关系。” 粥很烫,沈君然依旧吃的优雅,可是速度却远比不上吃饭的。 突然,沈君然视线从碗中移向紧闭的大门,瞬间绷紧的面部神情,让沈慢也觉察出了异样。 沈慢走至门边,想要从门缝中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见石桥上一辆马车正向着她家所在驶来。听得身边有人道“记住,你没有见过我。”回过头来,沈君然已不见了。 赶车人很是高大,下着雨的关系,身上带着斗笠,但是,这身形必然不会是女子。见赶车人跳下马车,一步步向她走来,虽然隔着门,可沈慢还是害怕的退了几步。 砰砰砰!响亮的敲门声,虽然已有准备,还是把沈慢吓了一大跳。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衡自己的声调,“是谁?” 第5章 淡谈往昔 “沈姑娘,我是楚立。” 沈慢听清了来人的回答,意外的很,不过还是大大的舒了口气,“原来是楚老板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楚立摘了斗笠,见沈慢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沈姑娘身体不适?” “不,不是。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我不知道是楚老板,吓着了。” 楚立终于明白是自己大力的敲门声吓着了这个娇小的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咳,我是个粗人……沈姑娘抱歉。” “没事没事。说来也是我太胆小了。”其实,要不是沈君然突然绷紧的神情让她以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也不至于会吓成这样,“楚老板,下雨天的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哦,是这样。”楚立被沈慢一问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从马车上搬下一个竹筐,“惜儿多日不见你,怕你一个人在这儿有什么事,特意要我来看看。”要不是雨天路滑他不让她出门,赵惜早就自己跑来了,“顺便还让我带了些食材过来。这儿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出门。” “这怎么好意思。真是谢谢楚老板,楚姨了。”沈慢想让楚立把东西带回去,又觉得如此好像矫情了点,“这屋子外头种了很多蔬菜,楚老板告诉楚姨以后别那么费心了。” 楚立帮忙把竹筐搬进了屋,放到了厨房,见桌上两幅碗筷,眼神暗了暗,面上神色不变。“这几日镇子里来了几个陌生人,像是来找人的,你自己多留意些,别让你楚姨挂心。” “恩,多谢楚老板。” 沈慢送走了楚掌柜,心里颇为感慨,叫了十六年的爹娘,竟然还比不上几位萍水相逢的人对自己的挂念。怎么又想起过往了,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逼自己把那些有的没的感慨都甩到脑后去。 想这些做什么呢,她再也不是什么顾盼儿了,她是沈慢,只是换了时空,换了身体,但她还是自己,孑然一身的沈慢。 从往昔中回神,视线划过木桌上的碗筷,遭了,沈慢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楚老板有没有发现。 “沈公子。”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想来沈君然是走了吧。 春雨依然在下,不见停的样子。 沈慢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走了过去准备把门关上。 一阵风刮过,沈慢用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关好门转身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她一大跳。“沈公子,我以为你走了。”沈君然墨黑的青丝上沾着些水渍,应该是出去过,不知道怎么又折了回来。“落东西了吗?” “那些人是来找我的。” “什么?”沈慢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抱歉,我可能还需要多住几日。” 沈慢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刚才楚老板说的事情,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找他。不过,她觉得他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当然,很多时候一个人完美的外貌会给人很多错觉,不过,沈慢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没关系。” 一个人的生活固然清静,可是,总是难免有些孤寂。 空旷的屋子里,多住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没什么存在感,但是,沈慢还是有些高兴,好像可以以此来证明,她没有被这个世界给遗忘。 雨终于停了,多日未见的阳光顺着打开的窗户照进沈慢的房里。 沈慢欣喜地从床上爬起来,梳洗完就兴冲冲地跑下楼。 路过厨房的时候,见有人正在忙碌,开心的招了招手,“沈公子早。”也不待沈君然有什么反应,就往外走了出去。 站在台阶下,阳光毫不吝啬地包裹了全身,沈慢闭着眼睛,舒展双臂,深深的吸了口气,清新舒畅的感觉直接涌进心底。 “你在干什么?”沈君然见沈慢急匆匆的往外走以为出了什么事,跟出来一看,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好久没有见到太阳了,阳光照在身上太舒服。” “哦,可以吃饭了。”沈君然对沈慢的喜好没什么兴趣,对于她的慵懒倒是有些异议。除了第一顿早饭是她做的,后来的一日三餐都变成他的事了。身为女子,可以这般散漫吗?虽然沈君然有些疑问,但是人在屋檐下,他做了也就做了吧,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几日来的相处,更加让沈君然觉得,他逃婚实在是逃对了,他真是不能想象要是与一个女人这样生活一辈子,那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情。 沈慢津津有味的吃着早点,当歉疚成了一种习惯,也就不感觉歉疚了。她已经很享受这样饭来张口的日子。 那一天沈慢不小心睡过头,忘记做早点了,当她下楼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原来沈君然会做饭。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君子是远庖厨的,所以当他请她吃饭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她怕他煮的东西会比她的更难入口。结果发现,他的手艺比她强多了,所以接下来她就故意睡过头了。 “楚姨,小二哥。”沈慢没想到楚姨这会儿会过来。毕竟雨昨夜才停,路上的泥路还没有完全干。 “你个小丫头,枉我这么惦记你,你倒自在,晒晒太阳绣绣花的,也不知道到我那去一趟,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楚夫人嘴上在嗔怪沈慢,脸上却笑开了花。哎,真是奇怪了,几天没见就那么想这个小丫头。 沈慢急忙起身,去屋里搬了两个凳子出来给楚姨和楚二坐。 “一个就行了,老板娘可见不得我闲着。”楚二在马车上翘着二郎腿,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知道就好,还不回店里帮忙去。” “沈妹子,我先走了。”楚二说着一扬马鞭,向来路驶去。 “哎,楚姨,小二哥走了您怎么回去呀?” 楚夫人正在看沈慢绣架上的锦帕,抬眼看向沈慢,“我今天住你这了,不欢迎?” “有楚姨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楚姨沈君然的事,可是沈君然并不想让人知道吧? “这帕子真漂亮,不过这花样更别致,花瓣的颜色好生怪异,却漂亮的紧。”楚夫人越看越喜欢,“我可不管,这块帕子我要了。小丫头可不能舍不得。” 沈慢看楚姨像孩子似得耍着无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本来就是给楚姨绣的。” 楚夫人一听心里暖洋洋的,“你这小丫头还真贴心。快跟我说说这是什么花?” “这叫蓝色妖姬。想到绣这花样,还是楚老板给我的启示呢。”沈慢说着,看着楚夫人笑得不怀好意。 楚夫人感觉奇怪极了,这是什么道理,“他一个大老粗怎么让你想到这个精致的花了?” “每一种花都有她独特的花语,而蓝色妖姬她的花语就是清纯的爱和敦厚善良,这不是正合适楚姨和楚老板吗?” “我听着怎么像在笑话我们为老不尊呢,啊?” “楚姨明鉴,我哪敢!” “我看你就敢。”说着,生气似的把头偏向了一边不去看沈慢。 “楚姨!”沈慢急了,以为楚姨真的生气,拿出小时候在张妈面前撒娇的模样,趴在楚姨肩头,“楚姨,你可不能真生气。” 楚夫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错,这孩子倒还真是挺在意自己的 “好哇,楚姨,你骗我。“ “哼,谁让你先骗我们的。“ “我哪有。”沈慢坐回凳上继续开始刺绣,“楚姨你冤枉我。” “还冤枉呢。”楚夫人看着沈慢绣花,忍不住赞叹这小手真是巧,“我问你,你和谁同住着?” 沈慢惊讶的抬起头,“楚姨知道了?” “你楚叔叔告诉我的。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事上犯糊涂?” 沈慢想起沈君然那时候应该出去过了,可能是去见楚老板的,他在客栈住过,与楚老板认识也正常。这样最好,她还真不想对这两位有什么隐瞒,尤其是对楚姨,不过……“那楚姨应该知道,他救过我,他不是坏人。” 敢情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楚夫人有些无语地看着沈慢,“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以随便收留一个男人?这要让其他人见着了……” “咳。”沈慢才明白楚姨那么紧张的跑来看她是为了什么,“又不会有其他人看到。”这地方,除了楚家人,还有那个沈君然,她就没见过其他人。 “万一呢,如果有什么万一呢?”楚夫人真有些生气,她一个如此聪慧的姑娘,怎么这样轻看自己的名节。 “万一?”沈慢忽然想到了一个说辞,“那就说是兄长,这样就不会误会了。” “可是你要常驻,而他会走,走了就不会再出现,然后大家都会质疑你的说辞。” 沈慢见楚夫人越说越玄,“那就换个地方。”虽然她很喜欢这里,但是如果真出现这么烦人的事儿,那就搬吧,一了百了。 搬?“你……”楚夫人差点要跳起来,刚还开心的以为这孩子跟自己挺亲,忽然才发现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说走就能走的,转念一想,“你该不会” 沈慢被楚姨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给弄糊涂了,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呀,“不会什么?” “那个沈公子长得很好看吧?” “是啊。”怎么忽然问这个了。 “芳心暗许了?”楚夫人一说出来就吓了沈慢一跳,可是这理由在楚夫人看来是越想越靠谱。 “楚姨,你说哪儿去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当初她也以为她不可能和楚立在一起,现在还不是快快乐乐的过着日子,只可怜了他们的女儿…… “可是这真是的不可能的事情。”沈慢深深叹了口气,算了就一次性说明白吧,省的再让楚姨误会,“其实,我……是个下堂妻。” 楚夫人瞪着眼睛看着沈慢,这好比太阳从西边升了起来,“你才多大……怎么可能?” 沈慢望着远处的碧绿,微微眯起眼睛,“才几天的事情,好像上辈子的一样。”这些事,她都没有细细的讲给任何一个人听过,一直憋在心里,如今有人愿意听,讲讲也好。 “我脸上的伤,是我大婚那日留下的。我盖着盖头,坐在床边等他。突然感觉头昏昏的,就晕了过去。若不是脸上给烫伤了,疼醒了,也许……”也许就这么死了吧,“后来我就住到了别院,养伤。再后来婢女带我去找他,他给了我一纸休书,我就出来了。” 沈慢说的及其简略,楚夫人听着,却是胆颤心惊,疼惜地把沈慢报在怀里,“好孩子,以后有楚姨疼你,别难过。” 沈慢在楚姨怀里轻轻的笑着,“楚姨你信不信,我还真没为这事难过过。” 楚姨忍不住戳了戳沈慢的脑袋,“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楚姨,你想啊,要是没有这伤,我怎能拿了银子离开他,我还得和别的女人一起伺候自己的丈夫,这得受多少罪啊。” “好孩子。”沈慢越是说的轻描淡写,楚夫人心里越是疼惜的厉害,“那你爹娘呢?”这么好的孩子,爹娘怎么就不管了,让她一个人飘零在外。 “他们”沈慢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故意岔开话题,“楚姨你看我这帕子马上就要绣了,是不是很漂亮?” “恩。”感觉沈慢不愿提起,楚夫人轻轻拍了拍沈慢的脑袋,“那就快些绣,我都等不及了。” 沈君然正坐在灶头旁理着菜叶,他并不想偷听两人的对话,奈何他是个练武之人,耳力极佳,该听的不该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脑中浮现出沈慢烫伤的右脸,也许只有她能这么泰然的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心下颇感佩服。 第6章 关于谋生 第二天一早,楚老板亲自来接楚夫人回去,楚夫人再不乐意,也只能乖乖跟着自家夫君走了。 沈慢目送着两人离开,唇边的笑容久久收不回去,这两人论年纪都可以当她此生的爹娘了,可还像是在热恋中的情侣,让人不羡慕都不行。 “他们走远了。” 沈慢很意外能够在非用餐时间见到沈君然,但是她现在不好奇他的出现,她现在只想找人分享她的发现,“你看到楚老板看楚姨的眼神了吗?” “恩。”沈君然冷冷的应了一声。 沈慢没有期望沈君然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喜悦,但是她还想让人知道那种眼神有多珍稀,“我前夫他也爱一个女人,爱到不在乎那女人是青楼女子,爱到在娶我的那天还要把她抬进家门,爱到爱到明明知道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依然放纵她,那么轰轰烈烈,可是,他看她的眼神,确不如楚老板这样的。” “羡慕?” “羡慕那是自然的,不过更多的是觉得幸运,也许有的人一辈子都见识不到这样的眼神。”沈慢说着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君然,“所以,你也很幸运。” “没什么好羡慕的,终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人。” 沈慢看着沈君然冷漠的样子,很难想象这种安慰人的话,是从这样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不适合安慰人。我想昨天我与楚姨说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以我这样的身份与样貌,如今的生活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好了,还是进去吧,我还想要我的闺誉呢。” 沈君然跟着沈慢进了屋,“我可以让你恢复容貌。” 沈慢惊喜的回过头,她真的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紧张的抓住沈君然的手,“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有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更美,“你真的可以” 沈君然错愕的盯着沈慢抓住他的手,柔软温暖的触感在他手背上蔓延 沈慢终于发现自己的失态,悻悻然的收回手,理智重新回到脑中,“谢谢你的好意,还是算了吧。”这样的恩惠,她还不起。 沈君然状似随意的应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径自往后院走去。好像刚刚的提议,他只是随口说说。 沈慢心不在焉地走上楼,也许有一天她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吧? 只要天气好,沈慢就会把小鸡们赶到院子里,让它们随意走动。小鸡身上还是鹅黄|色的绒毛,每只都长的差不多,只有一只小鸡翅膀上带着一缕黑色的绒毛,这也是其中最调皮的一只,沈慢爱叫它小黑。小黑总爱跑到屋外头,而其他三只也会扑腾着小翅膀跟着出去。好在,小鸡们似乎认识自己的窝,只要沈慢去外头赶一赶,它们就会自己跑了回来。 沈慢见沈君然一个人蹲在院子一角,恶趣味的想,这么大人了,该不会喜欢玩泥巴吧?悄悄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沈君然在泥地上挖了几个坑,像九宫格一样整齐排列着,沈慢走过去的时候他正把一粒粒黄豆大小的黑色籽放进坑中,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泥土盖好,很是宝贝的样子。“这是草药,一个月后最迟四十九天会发芽,我不在的时候,请帮我照看下。” 沈慢不意外沈君然会发现她,“发芽之后呢?” 沈君然起身,拍掉下摆沾着的泥土,“我会尽快赶回来。” “那些找你的人走了?”楚姨不是说那些人一直徘徊在江宁城附近吗?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在沈慢脚边用嫩黄的小嘴啄啄沈慢的绣花鞋,一会儿又用小爪子扒泥土。 沈君然不回答,看着在脚下乱窜的小鸡,微微皱了皱眉,一把拎起小黑,往远处扔去 “哎”沈慢刚想说别扔死了,小黑已经落了地,似乎受惊不小,扑腾着翅膀就往门外跑,看样子似乎是想有多远走多远。 “看好你的鸡。” 不知为何,沈慢觉得此刻的沈君然眼中有杀气,果然,沈君然下一句便是,“不然,就全杀了。” “你”沈慢有些生气地看着沈君然。是!他是救过她。可是她也收留了他那么多天,怎么说,他的恩情她应该算是还清了,两不相欠了,他凭什么在她的家里,对她这个主人颐指气使?渐渐的,沈慢心里有了主意,手不自觉的抚上烫伤的左脸,柔和一笑,“这草药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沈君然不明白沈慢脸上的神情在为何而变化。 沈慢满意的点点头,“那好,如果我帮你照看好这些草药,你就治好我脸上的伤。” “你之前不是不同意?”沈君然有些不能适应沈慢的多变。 “之前不答应,是因为我不想欠你一个人情;现在答应了,是因为你有求与我,我与你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沈君然玩味地念着这四个字,扯了扯嘴角,呵,这词用得倒不错,“好。” “那你什么时候走?那些找你的人” “明天。” 见沈君然不愿再多说什么,沈慢也就不再问了,反正本来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沈慢依旧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 梳洗完,觉得有些饿了,便去厨房找吃的。没有如预期那样,在厨房见到忙碌的沈君然。沈慢愣了愣才记起,他有事走了。 木桌上放着两个碗,一只倒扣在另一只上。 沈慢奇怪的打开,发现那碗里,盛着的菜粥,尚有余温。忍不住笑着,这男人 终叹了口气,上辈子怎么就没有遇见这样的男人呢。 如果是上辈子,她一定会死缠烂打,哪怕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要挤进他的世界会头破血流,她也要试一试,但是她终究不是原来那个沈慢了,他看不上她,她更不敢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才几天没有见到楚姨,沈慢心里却十分惦记。反正也闲来无事,就决定去客栈走走,打发打发时间。 离客栈还一大截路,就听得小二哥的大嗓门嚷嚷着,“老板娘,沈姑娘来了。” 楚夫人从客栈急冲冲的跑出来,一脸笑意,“呀,沈丫头,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一念叨你,你就出现了。” 沈慢熟络地玩着楚夫人的手,“楚姨,我可真想你了。” 楚夫人像在安抚小孩似的拍拍沈慢的头,“楚姨我天天盼着你呢,今天就别走了,住咱们店里了。” “楚姨,我可不付房钱的哦。”说着调皮的眨眨眼睛。 “哎呦,沈姑娘,你可真见外,你就算说住一辈子,咱们老板娘都不带眨眼的。”楚二忙里偷闲插了句嘴。 楚夫人难得没有把楚二的话顶回去,“你小子,总算说了句对的。店里的客人你和老板看着,我和咱家沈丫头说会儿悄悄话去。”说着,拉着沈慢往里屋走。 楚立也纳闷自己老婆怎么那么喜欢这个女孩儿,不过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他也禁不住跟着笑眯了眼。 楚夫人把沈慢按在椅子上,自己坐在沈慢身旁,倒了杯茶递给沈慢。 “楚姨,你严肃的样子,我看得真紧张。” “你呀”楚夫人忍不住在沈慢额头上戳了下,“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是谁我倒不清楚。”沈慢从来就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人,“不过肯定是个麻烦的人,因为他说过那些出现在江宁的陌生人都是来找他的。” “他倒也是个诚实的人。”楚姨有些赞许的点点头,这年轻人倒是光明磊落的很,“想不想知道他的身份?” 听楚姨的语气,沈慢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这人的身份必然不简单,不过沈慢摇摇头,“楚姨,我觉得吧,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该好奇的事情,我绝不好奇。” 扑哧——楚夫人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该聪明的时候,真是聪明。不过这事儿你还是知道的好,以防万一。” 沈慢奇怪的看着楚姨,“会出什么万一?” “听楚姨说完,你自己掂量着吧。”楚夫人喝了口水,“富贵钱庄知道吧?” 沈慢点点头,托陈启言的福,富贵钱庄她还是很熟悉的。 “富贵钱庄是江南沈家的产业之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沈家的当家主母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明浩公主,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 “楚姨,莫非那个沈君然是沈家人?” “沈家虽然富可敌国,不过沈家家主只娶了公主一位夫人,而公主只生了一子名为” “沈君然!”沈慢不可思议地接下楚姨的话,“真是只不折不扣的金龟。难道他离家出走,所以沈家派人找他?”离家出走这四个字好像有些变扭,不过,这情形,沈慢想不出更合适的词。 “不,他是逃婚!” 沈慢吃惊的看着楚姨,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波澜不惊的俊颜,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这个理由,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你呀,还有闲情逸致在这说风凉话,那公主可不是你惹得起的人,你藏了他的儿子,让沈家一家急的团团转,若被她知道” “楚姨,这么说可不公平,谁藏他了,所谓不知者无罪,反正我不知道他是谁。”而且,看起来那个公主奈何不了她的儿子。 “不论如何,眼下,你还是住我这儿好些,别单独与他住了。” 沈慢明白楚夫人的担忧,毕竟不管她是什么摸样,终究是孤男寡女不能避嫌,不过“楚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与他有个交易,我还得回去。”就算没有那草药的事情,她也不能住这里,万一真有什么,连累了楚姨他们,那她 “什么交易?”楚夫人担忧地抓着沈慢的手腕,“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楚姨,你想哪儿去了,他在我院子里种了些草药要我给照看着。” 楚夫人听着大大舒了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手心都冒汗了,拿出帕子擦了擦,见着帕子上的蓝色妖姬,才想起一件事,“前天有位夫人路过,看上了这帕子,竟然出价五两银子。” “这么贵,楚姨怎么不卖了?”未绣花的白色锦帕,她只花了半两银子,还是挑最贵的买的。 “你楚姨我可不是没良心的,你送我的帕子,我哪里舍得卖。” 沈慢忍不住抱着楚姨的手臂像小猫似的蹭了蹭,“楚姨对我最好了。” “知道就好。我看呐,你往后一月绣一块帕子,都够过你的小日子了。”这孩子真是心灵手巧。 “这主意是好,可是放哪儿卖呢?” “干脆自己开一间吧,若没有本钱,楚姨这儿” 自己开?沈慢想想要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忍不住打了个颤,“这得多劳累,我呀,只要能糊口就行了。” 楚夫人又好气又好笑的拍拍沈慢的肩膀,“女孩儿 门不当户不对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3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3部分阅读 “女孩儿家,怎么如此懒散。也罢了,反正有楚姨在,你呀,准饿不死。” 眼见天色不早了,沈慢告别了楚夫人,独自回了家。 站在桥头,看着那间属于自己的古朴宅子,沈慢忽然心头一亮,她有主意了。 第7章 恢复容貌 沈慢看着自家的宅子,忽然想起武家的女儿是开绣坊的,若是能放在他们家绣坊寄售就可以了。不过目前她还走不开,于是沈慢决定先绣块别致的,如果能让武珍珠看中,相信有些事会方便很多。 天色未明,沈慢就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慢慢腾腾的坐了起来。在寅时起床,对于沈慢而言真的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但是她又不得不起来。 沈慢拿着个小口的瓷瓶,一滴滴收集着未蒸发的露水,等会儿用来浇灌草药籽。“也不知道是什么草药,这么难伺候。”忍不住发发牢马蚤,但是,沈慢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也不是什么真的困难的事情,比起治好她脸上的烫伤疤痕,这点小事都不值得提。 直到辰时,叶子上的露水都蒸发的差不多了,沈慢才勉强集满了一瓶,小心翼翼的给每一颗籽浇上,幸好沈君然埋的浅,不然一瓶露水哪里够。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泥土下的草药籽还没有任何反应。最近的天气一直晴朗着,难免有些干燥,沈慢有些担心。但是,她也不敢贸然用普通的河水浇灌。 白天,大部分时候,沈慢都会安静的坐在屋檐下,专心绣锦帕。这块锦帕对沈慢而言很重要,她要让武珍珠一见到就爱不释手,因此绣得比往日慢了许多,也仔细许多。 不像普通的手帕刺绣,在一角绣上一种花朵,为求别致,沈慢在浅蓝色为底色的锦帕上,用翠绿老绿等不同深浅的绿色,绣出了一朵朵四叶草。恍如一阵狂风吹来,把原本依着地面生长的四叶草卷到了蔚蓝的天际,又慢慢飘落,散乱中透着股自然的清新意味。 看来,完成这幅绣品得个把月了。 今日沈慢比平日起的还早些,浇灌好草药,天色已然大亮。 沈慢按耐着激动的心情坐下来,拈起绣花针,小心翼翼的绣起来。把这小半朵四叶草绣完,这幅绣品就完成了。 成了! 沈慢绣好最后一针,把线头藏好,用剪刀小心地剪掉线头,从绣架上取下淡蓝色的锦帕,托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着,真有些爱不释手。 没想到,这么看似简单的花样,她竟然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日。沈慢边看着帕子,边走向后院,一个月了,那草药也该发芽了。 突然出现的靛青色身影让沈慢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沈君然背对着沈慢,蹲在草药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向来一丝不苟的束发,散落了几缕,“发芽了。” “啊,发芽了?早晨还没发现。”沈慢很好奇这矜贵难伺候的草药到底长了什么摸样,赶紧快步上前, “你在干什么!”看着沈君然奇怪的举动,沈慢忍不住惊呼。 沈君然并没有因着沈慢的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用一把微型的匕首在手腕处轻轻一划,鲜血顺着细长的伤口滴落在极小的绿芽上,当每株草药都滴上鲜血后,伤口正好不再滴血。 沈君然起身,看见沈慢手里拿着快帕子,就拿了过去,按在伤口上,淡蓝色的锦帕上,印上了一道暗红的痕迹。 沈慢都来不及阻止,一个月的心血就这么毁在沈君然的手里。“你……”愤愤然看着面前的男人,“难道你不知道用别人的东西前需要先询问一下?” 沈君然奇怪的看了看沈慢,他以为她拿来给他止血用的,但就算不是,也不至于如此气愤吧,“只是一块帕子而已。” “你知不知道,我……”沈慢此刻才发现沈君然的脸色有些苍白,眉间是深深的疲惫,别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怒气,“算了。”转身要走,又忍不住回头道,“你脸色不太好,先休息吧。” 沈君然沉默地看着沈慢离开的背影,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锦帕,才发现这帕子似乎是新的,上面的刺绣图样很新颖。女子的东西,他自然是不懂的,但是他看得出这锦帕上的一针一线都绣得十分用心,那道暗红色的血痕,生生破坏了这件完美的绣品。 沈慢心里十分气闷,但是想到沈君然那时的模样,想责怪他,也觉得责怪不起来。而且还指望着他给自己治疗脸上的伤痕,心里的气也就消了大半,“算了,可以再绣一块的,最慢也就一个月的事情。” 沈慢在楼上坐了会儿,本打算画个新图样出来,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这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耽误给她治脸,他的身份太特殊,如果中途有事走了,那她的伤怎么办? 沈慢以前没有想过可以恢复容貌,倒也没有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可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回到从前的样子,又不能百分百的肯定,心里纠结的难受。越想越坐不住,还是下楼给他做点吃的,让他快点恢复,好早些给自己治伤。 沈慢刚下楼,正好碰到从外面进来的沈君然,“你怎么不去休息?” 沈君然把手中湿漉漉的淡蓝色帕子举到沈慢眼前,一道浅浅的印记横在锦帕上,“血渍有些难洗,我洗了很久,可是……” 沈慢的目光越过淡蓝色的帕子,停留在沈君然手腕内侧,没有愈合的伤口,因为浸了水,又有鲜血从细长的伤口流出来,与水渍混合,淡淡的红色,别样鲜亮。“你真是……”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这种年纪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沈慢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锦帕,拧干了水,为沈君然擦掉伤口附近的水,把手帕翻过来折了一下,按在伤口上,“你自己按着,我给你做点吃的,吃好了你去休息。” 沈君然默然点头,看着沈慢的眼光有些异样。 “哎,你可别这样看着我,我还指望你给我治伤呢,所以你快些休息,休息好了就还我本来面貌。”沈慢边说着边给沈君然洗米煮粥,“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治伤?” 沈君然坐到木桌旁,看着沈慢连贯的动作,“还要六天药材就备齐了。” “唔,真久。”她有些迫不及待了,“你真的可以治好我吗?”虽然沈慢很期待,可是,古代真有这样神奇的医术,连毁容的人都能恢复? “我有七层把握,就算你不能回到从前,至少比现在好很多。”沈君然说话向来直白。 沈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狰狞,但是当一个外貌如此出色的男人这样形容你,任谁都不会毫不在意。“我也明白我这样子会吓着很多人。”所以她选择留在这里,喜欢这里的清静,更喜欢这里人们平和的眼神。 沈君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还按在伤口处的锦帕,“你现在这样也很好。” 沈慢正低头捡柴火,闻言,抬起了头,“你放心,就算治不好,我也没什么损失,不用说这么违心的话。”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安静的环境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劈啪声,以及锅里沸腾的白米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米香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 沈慢掀开锅盖盛了一碗粥放到沈君然面前,“吃完就去休息吧,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一个月来沈慢习惯了早睡早起,一到寅时自然就醒了,想多睡会儿,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 昨天忘记问沈君然早晨是否要收集露水,左右是睡不着,沈慢还是决定先把露水收集来。天大亮的时候,正好集满一瓶。往院子里走去,却发现沈君然已经蹲在草药旁。 沈君然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看沈慢,“以后都不用露水了,你不需要再去收集。” “恩。”沈慢把集满露水的瓷瓶放在脚边,轻提裙摆,蹲在沈君然身侧,“呀,才过了一天怎么长了那么多!”原来是一个个微小的嫩芽,不仔细看都不容易发现,而此时已经长到半截手指长度。 “是,一旦发芽,只需七天就可使用了。”沈君然说着,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匕首,说话间亮晃晃的刀口就要往手腕上划去。 沈慢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干什么?”昨天因为帕子的事情都忘记问了,原来的伤口才结痂,怎么又要划上一道? 沈君然轻轻挣开沈慢的手,“这药就是要用血养的。” 这也太怪异了些,沈慢从来不懂药理,但是,活了两辈子,也没听过有这种药啊。“就算要用血,那也不一定要用人血吧?” “人血是最好的。” 沈慢不懂这些,见沈君然再次毫不犹豫地在手腕上划了一刀也就不再说什么,只能心里默默感叹,什么奇怪的草药,还得这样养着,挺诡异的。 第8章 江南沈家 沈君然回来后的第六个清晨。 沈慢看着碗中的清汤白米粥,不可思议地用筷子搅了搅,“家里没有米了吗?” 沈君然端着满满的一碗白米饭,坐在沈慢对面,“还有半袋,应该还能吃几天。” “那为什么我要喝米汤?”沈慢生气的看着沈君然毫无表情的脸,“而你可以吃白米饭。”难道是因为她最近太懒散,他在用这种方法显示他的不满?沈慢突然心虚的低下头,默默喝米汤,也是啊,江南沈家的大少爷居然在她家里给她炒菜烧饭。而她,多日来一直理直气壮的接受他的伺候。 心虚归心虚,沈慢还是慢慢地把筷子往面前的菜碗伸去。其实也不能怪她,谁让他一个大少爷有那么好的厨艺呢。 哒! 沈慢的筷子刚刚碰到碗壁,就被沈君然的筷子挡了下来。“做什么!” “这个你不能吃。” “为什么?”如果她不能吃这个唯一的一道菜,那她吃什么? 沈君然虽然厨艺不错,但是大少爷毕竟是大少爷,亲手做饭也是逼不得已,每次只做一道菜,绝不会多做。 “明日开始我就要为你治伤了,你不能乱吃东西,会有损药性。”其实若不是沈慢体虚,不吃东西可能会受不了,他才懒得为她熬这雪莲粥。竟然还被她误会是清汤白米粥,真是让他情何以堪。 “那么快?”沈慢有些意外,想到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渐渐羞红了脸,“谢谢你,那这碗粥喝着没事吗?”想着自己可能快要恢复容貌了,沈慢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那,我还是不吃了吧。” “没事,这个可以吃的。” “其实,是太淡了,没有味道。”沈慢开心的笑着,“而且听到这个好消息,我好像不吃也饱了。” “还是吃了吧,倒了可惜。”雪莲并不是罕见的草药,但是它生长于悬崖陡壁之上或冰渍岩缝之中,均是气候奇寒,终年积雪不化的高山上,采集极其困难。这株雪莲,还是他从自家冰窖中偷偷拿出来的。 沈慢本来绯红的脸,因着沈君然的话变得更红了。看她高兴成什么样子,差点浪费了人家的一番好意。“恩,真的要谢谢你。” 沈君然没有回答,低头开始扒饭,微微上翘的嘴角,被优雅的咀嚼动作掩盖。 沈慢喝下沈君然递给她的汤药,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小腹处,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不用紧张,只是睡一觉而已。”沈君然向来不太会安慰人。 “那我会睡多久?” “九天。” “这么久?” “很快的。” 沈慢还想说什么,脑袋越来越混沌,渐渐没了意识。 九天,对于沈慢来说,只是睡一觉的功夫。 然而,对于沈君然而言,那是一段十分难熬的日子。因为他此次是逃婚出来的,身边没有帮手,所有的一切他都必须亲力亲为,针灸、上药、换药,他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有一丝闪失。他清楚,也许他一个瞌睡,就会让一切功亏一篑。而他,再也拿不出另外九株沉心草,再为沈慢治一次伤。 想到之前沈慢听说可以恢复样貌时是欢呼雀跃的模样,沈君然便不断告诫自己,他不能让她失望。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射了进来,沈君然伸手碰了碰敷在沈慢脸上的药布,微微的湿润。 站直身子 ,活动了下筋骨。 终于又过了一日。 沈君然走下楼,来到后院,地上的沉心草,只剩下最后一株了。满意地笑了笑,很好,剩下最后一次药了,再坚持十二个时辰,他就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这次他一定要睡上几天几夜,不睡足,就算天塌了也不起来。 沈慢虽然睡着,可是脸上如被万千的虫子在叮咬,又痒又痛。 她重复着做着一个梦,穿着大红的喜服,身边是无尽的大火,不管她怎么大声呼救,都没有人出现。烧红的木头坠下,砸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想用手拨开,却怎么也动不了。无助,恐惧,却始终没人能够救她。 沈君然回到楼上,为沈慢换上新鲜的药布。却见沈慢紧蹙着眉头,神情痛苦,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想来是药效达到了极致,肌肤新生,痒痛难耐。 沈君然取出银针,想为沈慢减轻些痛楚,未及落下,楼下突来的脚步声让沈君然瞬间警惕起来。 来人不止一个,脚步极其轻盈,若不是沈君然内力深厚定难发觉。至于是什么人,沈君然已经了然,他此刻想的是如何才能拖住他们一日。 沈君然集中精神,为沈慢下针,见她神情缓和了些,才放心走下楼。 楼梯下站了四个布衣男子,见沈君然自楼梯上下来,急忙下跪行礼,“吾等参见世子。” “回去告诉我娘,十日后我会出现在她眼前。” 四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瘦高个弓手回道,“公主命令我等,见到世子,就立刻请您回府。” 这四人是娘亲的心腹,所以沈君然并不意外他们会不听令与自己,“看来我娘亲的意思,是要你们把我绑回去?” 四人一听又急忙跪了下来,“请世子别为难我等。” “我这里有个病人,今天走不了。” 见沈君然态度坚决,四人再次交换了下眼神,“那只能得罪世子了。”说着就左右夹击攻向沈君然。 沈君然轻松地应对着,这四人虽然都是上等的高手,可是他们毕竟不敢真的以下犯上,正准备在他们脸上留点伤好让他们回去交差,谁想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馨香,手脚变得使不上力。 “软筋散!你们……” 沈君然倒地前,早有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对不起了世子,公主交代的事,小的们实在不敢不办。”如果这次他们还是不能带世子回去,恐怕,公主绝不会轻饶了他们,“扶世子上马车。” “慢着!”沈君然知道这次真的要被抓回去了,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楼上的姑娘,与我一同回去。” 瘦高个奇怪地看了看沈君然,示意另一人上去把人带下来。 那人还未抬腿就被沈君然喝住,“她正昏迷着,若你们谁不想要自己的双臂了,自可上去抱她下来。” “这……”显然所有人都对这句话中深层的含义十分震惊。 而沈君然只是不想有其他男子碰到她,不想损了她的闺誉而已。但是此刻,他不想也没有必要做什么解释,误会就误会好了。“给我解药,我跟你们回去。” 当马车疾驰而过楚家客栈,楚夫人心底没来由的突突打鼓。 “老板娘你怎么了?”小二看着老板娘望着路上的滚滚烟尘发呆,忍不住问了句。 “心底不踏实,老觉得有事儿。当家的!” 楚夫人扯着嗓子喊了句,楚立急急忙忙从院里跑出来。“夫人,出什么事拉?” “你赶快去看看沈丫头,哦,不对,我和你一起去。” 楚立闻言无奈的笑了,“你真是喜欢操心。” 当两人赶到沈慢家中,早已人去楼空,空气里还弥漫着软筋散的香气。 楚夫人去沈慢住的二楼看了看,被褥很凌乱,其他东西倒一样没少。连沈慢绣了一半的锦帕还在绣架上。当下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当家的,这可怎么办啊,沈丫头不见了。” 楚立见妻子急得快哭了,赶紧搂进怀里安慰道,“别急,我看了看,屋内虽然有些打斗的痕迹,但是并不激烈,也没有血迹,估计是沈家奴仆把人带走了。” “若是这样,也好不到哪儿去,沈家主母就不是好惹的主,沈慢这丫头,少不了要吃些亏。” “不会的,有沈君然在,自然会保护沈慢。” “但愿如此。”楚夫人终于安心了下,可想了会儿,又觉得不放心,“要不,你还是叫你道上的朋友帮忙打听打听吧?” “好好,夫人交代的事情,为夫岂敢不从。”楚立从爱妻手里拿过帕子,为赵惜拭去泪水,“咱们先回去吧。” 明浩公主她已经听过了那日的详细情形,看着已经昏睡两日的儿子,止不住叹息。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比为娘为你千挑万选的人更好,能值得你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轻抚儿子苍白的脸颊,明浩公主觉得心里疼的快滴出血来。儿大不由娘,这话,真是一点没错。她与先夫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出生就体弱,万般不舍,却不得不把他交由脾气古怪的神医玄夙抚养。现在想想,她当初真该把玄夙关天牢去,省得他把自己儿子养的六亲不认的。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只能这么想想,如果真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还会让玄夙带走儿子。至少十五年后,玄夙还给了她一个健康的儿子。健康到为了个女人,竟然可以九天九夜不眠不休!真是长大了啊。 “公主,那姑娘醒了。”贴身侍女秋润生怕惊扰世子休息,在公主耳边轻轻道了句。 “嗯。”明浩公主懒懒地应了声,满脸的慈爱瞬间掩去,冷冷的笑了声,“走,本宫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有这般能耐。” “姑娘,这是雪莲粥,世子吩咐了您醒了之后得马上喝下。” 沈慢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思绪混沌不堪,整个人用不出一点力气,像木偶般,任由床边的黄衣女子为她洗漱,扶起她,慢慢喂她进食。 沈慢看着碗中清汤一般的雪莲粥,忽然想到了沈君然,原来那日他为她煮的竟是雪莲粥。再打量这屋内的摆设,如此富丽堂皇,恐怕除了皇宫,只有富可敌国的江南沈家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君然在哪儿?” “放肆!世子的名讳也是你可以喊的吗?” 沈慢身上没什么力气,虽然被吓着了,却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本来在给她喂粥的黄衣女子,赶紧放下粥碗跪地行礼道:“奴婢拜见公主。” 沈慢终于能够确定,自己真的身在江南沈家,而眼前华贵非常的美丽女子,则是沈君然的母亲,沈家当家主母明浩公主。 尽管沈慢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但还是努力着想下床行礼,她从来没见过这般身份的人,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去行这个礼,那么这个大不敬的罪名,足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明浩公主对着沈慢心里有气,可毕竟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算了,今日就免了。” “谢公主开恩。” 明浩公主没想到一个山野村姑还懂些礼数,没像她想的那么不堪,虽怒气未消,倒也稍许缓和了些。对秋润使了个眼色,秋润立刻明白了公主的意思,带着下人一同出了房间,让公主与沈慢独处。 明浩公主走至沈慢身边,勾起沈慢的下巴仔细地端详起来。 沈慢习惯性地想躲开,不想被注视,被厌恶,但是被钳制着动不了,衣袖下的手紧紧握着,低敛着眉,强装镇定。 未施粉黛,清新脱俗,倒是有中上之姿,可惜右脸上一道指甲盖大小的凹痕破坏了所有美感。“难怪我那傻儿子为了你九天九夜不眠不休。” 沈慢本来低垂着眸子,闻言错愕地看着明浩公主,“什么!他居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如此为她治伤,“他还好吗,现在怎么样了?”紧张着沈君然的身体,沈慢竟然没有听出明浩公主是在夸奖她的容貌。 很漂亮的眸子,琥珀一样的颜色,眼里的担忧很真实。明浩公主放下勾着沈慢下巴的手,“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应该会更久。” 沈慢轻轻舒了口气,没事就好,“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明浩公主轻轻地笑了笑,很好,还算明事理,不过她希望她可以更加明事理一些。“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沈慢摇了摇头。 “因为我的傻儿子说要娶你进门。”明浩公主脸上的笑容有些阴冷。其实,她的儿子倒也没有如此说过,只是他当日所说的话,与这句话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第9章 娶妻唯她 “因为我的傻儿子说要娶你进门。” 沈慢瞪着明浩公主似笑非笑的眸子看了很久才消化掉这句话,“公主毋开这种玩笑,民女受不起。” “我也希望这是玩笑,可是”明浩公主叹了口气,她已经不再自称本宫,而用了一个“我”字,个中的辛酸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唯一的儿子,她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最好的都给他,可是,他从不亲近自己,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知子莫若母,尽管他七年前才回到她身边,可是她了解她的儿子,她知道,只要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改不了。 但是,她怎能容忍她完美无瑕的儿子娶一个面有瑕疵的女人,而那女人,还是一个别家的下堂妻!这让她百年后,如何面对沈家列祖列宗! 既然不能改变儿子的想法,那她只有从这个女子身上下手。 明浩公主忽然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慢:“如果你真想留在沈家,本宫要你把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话虽如此,但是,她怎会真的留下这个女子,她只想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要她的所说稍有偏差,她定会要她好看。 沈慢知道,沈家若想查她的身世易如反掌,所以并不打算隐瞒,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包括与沈君然的相遇,以及为她疗伤的种种。 虽然早已知晓沈慢即是华安城陈家陈启言的下堂妻顾盼儿,但是,明浩公主所知的也仅此而已,不想其中还有那些许波折。再次仔细的端详起沈慢的右脸,的确隐约可以看见右脸的肤色较之左脸稍有不同,若不仔细,倒还看不出来。如此大的烧伤面积,作为一个女子,倒也可怜。不过沈慢很幸运,碰到了她的儿子,神医玄夙的传人。 “你可知道,君然要你照看的沉心草,是做什么用的?” 沈慢疑惑的摇摇头。 明浩公主的手指滑过沈慢右脸的肌肤,“沉心草的药效就是生肌换肤,可笑你还以为为君然做了什么,值得他为你九日九夜不眠不休。不过算了,要不是君然为你回府盗些辅助沉心草的灵药,本宫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他。” 沈慢接连从明浩公主那听到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法还掉这份恩情。“世子这份恩情,沈慢实在还不清。公主有何吩咐,沈慢定然做到。” 明浩公主很满意沈慢清醒的头脑,但是,“怎么到如今,你还不打算用回你的真名?”不是人人都配用这姓氏的。 “公主若不喜欢沈慢自当遵从,改用他姓,但是决不再用顾盼儿此名。”沈慢咬了咬唇,微微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从顾家父母把顾盼儿赶出家门那刻起,顾盼儿便死了。”她总觉得自己很坚强,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可没想到,再次回忆起顾家二老赶她离开顾家的情形,被亲人所弃的酸楚,天下之大无处容身的委屈,连一个名字都无法做主的无奈所有的情绪,都从心底冲了出来,仿佛盛夏的倾盆大雨,瞬间涨满了河堤,眼看就要溢出来。 明浩公主怕自己心软,强迫自己别开眼,“如此就随你吧。你先休息,明日本宫自会给你安排去处,保你一世荣华。”说着便走了出去。 沈慢很想说不用,很想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公主说个地方,她会乖乖的自己走去。但是她不敢再开口,生怕眼泪再也止不住冲出眼眶。 沈君然站在窗外,听着娘亲与沈慢的每字每句。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站在这里,像个小人一般听他人的墙角,而不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进去。可是,若不是他此刻的小人行径,他也不会听到沈慢的过往,如此痛苦的回忆,他想若他这次错过了,怕很难再次从沈慢口中听到这些。 之前服侍沈慢喝粥的婢女,见公主走远了,才又走进房里。 虽然身为下人,可是,她还是同情地看了看沈慢,“姑娘,奴婢黄莺,有事您尽管吩咐。” 沈慢点了点头,对于别人同情的眼神,很不自在。 黄莺端起已经冷掉的雪莲粥,“姑娘奴婢去把粥热热,您先躺会儿。” 沈慢还是无言的点点头,目送黄莺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 当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沈慢才想起自己烫伤的脸,为什么她们都不害怕?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右脸,没有意料之中的凹凸不平,指下的触感,细腻光滑,好像大火之前的脸。 她的脸真的恢复了? 欣喜一闪而逝,伤是好了,可这份沉重的恩情,让她如何还得起? 一面精美绝伦的铜镜出现在沈慢的视线里,镜中的人,是她熟悉的清丽脸庞,睫毛上还沾着泪渍,显得我见犹怜,但却不是沈慢喜欢的摸样,她喜欢坚强的自己。找不到帕子,正准备用衣袖擦拭眼睛。 一块淡蓝色的锦帕塞进她的手里,锦帕上,是她亲手绣的四叶草图样。 沈慢怔了很久,才抬起头,“沈君然” “是我。”沈君然很想让自己的语调尽量柔和一些,不过出口的话语,一如从前的冰冷。自然地坐到了沈慢的身侧。 沈慢想躲开,往床内侧挪动,却还是力不从心。 “别动。”沈君然按住沈慢的肩膀,仔细地观察了下伤口的情况,肤色还稍有些不同,再多养些日子就会好,可那指甲大小的凹痕,怕再难恢复了。沈君然忽然觉得心底十分气闷,“对不起,还是留下了痕迹。”他多想让她恢复曾经的样子,多想让她再也不会在脸上找到任何痕迹来印证她曾经经历的痛苦,这样她就能摆脱那些过往,做一个全新的沈慢,一个完美无瑕的女子。 沈慢用尽全力,推开沈君然的手,她想告诉他不用说对不起,他为她做的已经太多太多,可是说出口的却是:“世子,请自重!” 沈君然只是微微怔了怔,便站了起来,“对不起,冒昧了。” “世子。”黄莺端着热好的雪莲粥进屋,见世子在房里,赶紧行了个礼。 “你多休息,我先走了。”沈君然向黄莺交代了句,“你伺候沈姑娘把粥喝了。”便向房门走去,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从沈慢手里扯走淡蓝色的锦帕,握在掌中,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黄莺掩口轻笑,“姑娘好福气,奴婢还是头一回见世子这么关心人。” 沈慢望着沈君然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根本没有听见黄莺在说什么,只是祈祷自己的话,不要伤到他。 这样的男子,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可是她早已没了资格。认真的喝下雪莲粥,早点恢复体力,早点离开吧。 明浩公主再回去沈君然的房间,竟然发现儿子早就起来,还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世子哪里去了?”冷冷地看着伺候沈君然的随从富安,“本宫交代要好生照看世子,没长耳朵吗?” 富安见到公主震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明浩公主从不是虐待奴仆的主子,但是,每当碰到自己儿子的事情,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来人,把他耳朵给本宫割下来!” “母亲。”沈君然老远就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见到跪了一地的奴仆以及首当其冲的富安,心里已经明了。“是儿子的错,让他们都出去吧。” 明浩公主见到儿子紧蹙的眉头,知道儿子最不喜欢她因着他而重罚下人,只得不耐地挥挥手,让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你啊,何苦让为娘这般操心。”牵着儿子与自己一同坐下,“看看,脸色那么苍白,怎么就起来了?” “我担心沈慢。” “呵,你说得倒直接。”明浩公主无奈的笑笑,“娘都一大把年纪了,天天为你操碎了心,怎么不见你担心为娘?” 沈君然注视了娘亲许久,确定她没有任何病痛,淡淡的道,“据我所查,母亲的身子很好,绝没有什么病症。” “你医术如此了得,倒真是让我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明浩公主想伸手摸摸儿子削瘦的下巴,被沈君然偏头避开了,尴尬地收回手,清了清微微发酸的喉咙,“吃过东西了吗?多让厨房炖点补品,补补身子,看你憔悴的。” “恩。”沈君然知道母亲对他好,但是,他自小跟着师父在山野间独自生活,对于母亲的过分关怀,他怎么都习惯不起来。“母亲,关于那门婚事,您还是早日去回了吧,省的耽误人家。” “好,好。你要不喜欢官宦大家的小姐,娘亲可以给你找个书香世家甚至商贾人家的闺女也行,只要你喜欢。”明浩公主不敢再次逼急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像上次那样一跑就没了踪影。 “母亲,这事您就不需再操心了,若娶,我只娶沈慢。”也许那日他是让别人误解了话中的意思,只是为了不让其他男子碰触她,那么现在,他就是决定了想要照顾她一辈子。 “你!”明浩公主气愤地站了起来,真想一巴掌拍过去,把她的傻儿子给拍醒了。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再次把情绪控制住,理智地与自己的儿子交谈,“她是陈家的下堂妻,这样的女子你也要吗?” “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所以呢,你觉得她可怜了是不是?”明浩公主以为自己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她的儿子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是,一旦开始同情起别人来,拦都拦不住,“是,她的遭遇是很可怜,娘亲也可怜她。但是怜悯的方式有很多种,娘亲可以向你保证,会给她最好的安排,让她一生荣华富贵。或者若她想再嫁,娘亲可以为她找个上好的人家,为她添置嫁妆,十里红妆,让她嫁得不输于任何一位皇亲国戚……” “母亲。”沈君然越听心里越不是味儿,想象着沈慢身穿红色喜服走向另一个人的情形,眉头越蹙越紧,“也许,这是一种怜悯。” 明浩公主见儿子终于开窍了,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 “但是,我想不会再出现任何女子,会让我怜悯得想把她一辈子绑在身边呵护。” “你……你说什么?” “母亲,我知道您是了解我的,所以,我不希望您再想去改变什么,因为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还是那句话,若娶,我只娶沈慢。” 明浩公主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她的脑子里就不断盘旋着儿子斩钉截铁的回答——“若娶,我只娶沈慢。” 第10章 重游江宁 沈慢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关于沈君然的一切,逼着自己好好休息。快点恢复体力,她就可以离开沈家。 第二天天色未亮,沈慢就醒了过来。雪莲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草药,她才休息了一天,便已经可以下床。黄莺为她打来水,梳洗完毕后,沈慢就静候在房内,等待明浩公主放她离开。 只是,沈慢等来的,不是明浩公主,而是沈君然。 沈君然放下食盒。 黄莺想上前伺候沈慢用餐,见沈君然挥了挥手,就退了下去。 沈君然亲自从食盒中端出一叠小菜和一碗浓厚的白米粥放在沈慢面前,“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过稀的白米粥,特意让厨房煮得厚一些。” “多谢世子。” 沈君然正给沈慢递勺子,空中的手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趁热喝了吧。” 沈慢接过勺子,放于碗中,突然离开椅子跪在沈君然面前。 “你在干什么!”沈君然惊呼着站起身,想要强拉起沈慢。 沈慢抬起头注视着沈君然,如此陌生的眼神,让沈君然手足无措起来。 “世子,请你坐下,让我把话说完。” 沈君然木讷地坐了下来,看着沈慢弯下腰,额头与地面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世子对沈慢的大恩,沈慢无以为报,这一拜,希望世子受下。” 沈慢说着,再次叩头,“这一拜,希望世子收回对沈慢的同情,沈慢心里感激,却委实不需要。” “够了。”沈君然看沈慢还要继续叩头,站起身,手上一用力,直接把沈慢带了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多谢世子,那请世子让沈慢回去吧。” “好。那你把粥喝了,我去命人安排马车。” 沈君然办事效率很快,晌午刚过,便为沈慢备好了马车。 沈慢本想去拜别明浩公主,又想想还是算了,相信明浩公主并不愿意多见她。 沈慢跨上马车,终于轻松地笑了起来,对站于门外的沈君然挥手道别,“沈君然,谢谢你,真心的谢谢你!” 沈君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命车夫好好照顾沈慢,便转身走了。 沈家的马车,是沈慢坐过的最舒服的马车。因为沈慢的身份特殊,车夫对沈慢照顾得无微不至。又因着沈家的关系,无论在哪儿休息,沈慢都得到了最佳的待遇。 车夫怕沈慢觉得颠簸,走得很慢,足足走了十多天才回到十里镇。 沈慢让车夫送她到了楚家客栈门口,便让车夫走了。 时近晌午,本来应该是忙碌的时候,沈慢走进客栈,却见楚二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手上拎着块抹布,随意地在桌面上来回抹着。 沈慢故意想吓吓楚二,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下,“小二哥!” 楚二没有心理准备,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一看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顿时没好气地嚷道,“想吓死人啊。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带这么吓人的。”楚二边嘟囔着边随意地在椅子上抹了两下,懒懒道,“坐吧,打尖还是住店?” “你什么态度,小心我告诉你家老板娘。” “切。”楚二不屑地看了眼面前的华服女子,长得是真漂亮,还像极了沈丫头,可是这心地……啧啧,“我家老板娘这会儿可没功夫搭理你。姑娘您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吧。到底是打尖还是住店?” 这回轮到沈慢被楚二不可一世的样子给怔住了,她才离开十里镇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楚姨病了还是怎么的?” “谁是你楚姨啊,亲戚可不是乱认的。”楚二下意识地回了句,刚说完,就像见了鬼似地跳开老远,“你……你……你?br / 门不当户不对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4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4部分阅读 你……”绕着沈慢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不停地摇头,末了扯着嗓子大喊道,“老板娘,你快出来啊——” “死小子,老娘说了别来烦我,你还不给老娘清静点。”楚夫人正心烦着,一边下楼一边捋袖子,“看我不好好招呼你。” 沈慢见楚姨风风火火地跑下楼,一把拎起楚二的耳朵。 楚二捂着自己的耳朵,“唉哟,老板娘,轻点啊,你快看这是谁啊。” 楚夫人只瞄了眼沈慢,“看什么看啊,不就是个漂亮姑娘嘛,值得这么大呼小叫的么?” 沈慢见楚姨都认不出她来了,委屈地喊了声,“楚姨。” 这不是沈慢丫头的声音么?楚夫人再次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子,略施粉黛,温婉动人,不可置信地轻轻叫了声,“沈丫头?” “楚姨,是我。”说着,扑进楚姨的怀里,“是沈君然帮我治好了伤。” 楚夫人微微推开沈慢,仔细地注视起她的右脸,面若凝脂,完全不能与几日前那可怖的伤痕联想起来,小心翼翼地捧起沈慢的脸蛋,“真是天公垂怜,让你恢复了往日的样貌。”楚夫人开心地笑了起来,真是比捡到了金子还让她舒心,“来来,跟我们仔细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真把咱们给急死了。” 楚家客栈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鸡飞狗跳。 楚夫人正拿着算盘追打着偷懒的楚二,楚二灵活地东躲西藏。 沈慢眸中含笑,静坐在一旁,绣着一副大幅的绣品。她现在的绣品都会拿去武珍珠的绣坊寄售,五五分成。手上的绣品,是一位客人指定要她绣的,不知道是谁,不过武珍珠说报酬极为丰富,她便接下了。 她现在有了两个家,一个是她的古朴小楼,另一个,便是这楚家客栈。 若在从前,也许沈慢更喜欢独自一人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专心的刺绣,可是现在,她更喜欢热闹的地方。 太过安静,会让她想起一个人。 “在想什么呢?”楚夫人终于追楚二追累了,决定暂时放过楚二,坐到沈慢身旁,用锦帕擦拭额角的汗珠。 现在已然是盛夏。 “楚姨,你觉得这副绣品真值得两百两吗?”虽然这副绣品很大,也很繁琐,也许她要花上半年的时间,可是,再怎么样,她的手艺,也值不上两百两这么多银子啊,这都够普通百姓一大家子吃上四五年的了。 楚夫人看了看那足有桌子大的绣布,“两百两哪儿多了,这可是我们沈丫头的绣品,两百两都便宜他了。” 沈慢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她真是问错人了,楚姨可是她坚定不移的拥护者,才不会嫌多。 “好了好了,今天就别绣了,一会儿啊吃过饭,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江宁城里去。” “去江宁做什么?” “不告诉你,哎,听楚姨的就是了,还能卖了你不成。” 沈慢还想再绣几针,楚姨从她手里抽走绣花针,“小二,把这东西藏我房里去,没我允许,谁都不能动。” “诶,好嘞!”楚二虽然天天被老板娘追着打,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永远都是坚定不移地与老板娘站在同一阵线。 沈慢无奈地看着这两人,除了摇摇头,什么都做不了,谁让他们都是担心她,怕她累坏了。 沈慢很少离开十里镇,平日里,她的绣品都由楚老板带去给武珍珠的。所以,当楚姨带着她在江宁最繁华的商业街上行走,她还是很不习惯。 实际上,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沈慢从来没有这样悠闲地在街上行走着。 还记得上次随武家二老来江宁,没发觉江宁是这么热闹的。“楚姨,这江宁原来这么繁华,当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呐。” “这啊,都是品桃宴的功劳。” “品桃宴?” “江宁的水蜜桃那是出了名的鲜甜多汁,但是水蜜桃这东西不容易长途运输,即时品尝是最好的。所以每到水蜜桃成熟的季节,江宁商会便会举办品桃宴,吸引各方贵客前来品尝。” “原来是这样。想必江宁的繁华,品桃宴的举办功不可没。” “那是自然。” “可是楚姨,咱们十里镇离江宁那么近,若想吃,买些回去就好,何必要在这时候过来呢。”她脱离了人群太久,已经很不习惯陌生的眼神。 “哎呀,是你楚姨我嘴馋了,让你陪着还不行嘛。”楚姨说着,把沈慢拉进了街边的云裳阁。 拜品桃宴所赐,最近城里来了众多达官贵人,城里未出阁的姑娘都争先恐后地在这云裳阁添置新衣打扮自己。想着可以被哪位贵人看上,飞上枝头变凤凰。 云裳阁的老板锦娘是个富态的中年妇女,虽然正招呼着客人们挑选衣料,还是眼尖地看见了楚家客栈的楚夫人。 “唉哟,楚夫人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赶忙让徒弟们招呼着身边的客人们,自己去招待楚夫人,把楚夫人迎进了内堂。亲自为楚夫人和沈慢倒了杯茶,眼神不停地往沈慢身上瞟。 沈慢浅笑着微微低了低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这妇人手上手指粗的金镯子晃得她眼花。 “楚夫人呐,这位莫非就是您藏的宝贝女儿,瞧瞧这眉眼,好看得我都移不开眼了。” 楚夫人见有人夸沈慢,比自己被夸还高兴,“锦娘,你还不知道我嘛,真是乱打趣,这是咱家沈丫头,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但是也相差无几了。”赵惜与锦娘有着几十年的交情,当她还未离家的时候,她的衣裳便都是锦娘做的。“所以呀,你怎么着也得给咱们家沈丫头赶做几件衣裳,最晚明日傍晚,我要来拿衣裳。” 锦娘目测了下沈慢的身材,突然击掌道,“哈哈,真是巧了,前几日新到了几匹软烟锦缎,我看着着实漂亮,就做了件成衣摆着供客人观赏,这大小正合适沈小姐,就是这颜色不知道沈小姐是否喜欢,我这就去取来,你们看看。” 沈慢感动于楚姨对她视如己出的情分,但是,“楚姨,我衣服够穿,何必要添置新衣呢?” “你啊,十多岁的小女儿家,成日穿些老婆子穿的湖绿深蓝之类的衣裙,你不嫌丑,我都看着难受,听楚姨的,都换了。” 沈慢正想着要如何说服楚姨改变主意,前堂却忽然吵闹起来。 “怎么突然吵起来了。”吵架楚夫人可是在行的很,更何况是在锦娘的铺子里,她怎么的也要出去帮两把,便拉着沈慢走了出去。 第11章 重遇故人 “这位夫人,这真不是我故意刁难,实在是有客人定了,所以才不能卖给你呀。”锦娘陪着笑,竭尽所能地让自己表现地和气一些,要不是在品桃宴这个节骨眼上,她早就把这个嚣张跋扈没有教养的女人轰出去了。 衣着华贵的女子,毫不理会锦娘,硬是从锦娘手里扯过衣裳,塞入身边婢女的手里, “拿一百两银票给她。”说着就要挤出围观的人群。 “站住!”锦娘从来就是火爆脾气,她裁衣的手艺一流,多少贵妇小姐求着她,还就没碰到过这么无礼的女人,“以为我锦娘没见过银子么?区区一百两,我还没放在眼里。”说着把银票扔还给那女子,从婢女手中夺过衣裳,“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贵人’,本小店就是不做你的生意,你能怎么着?” 贵妇一张艳丽的俏脸被锦娘气得通红,青葱玉指颤抖地指着锦娘,“你你” 沈慢顿时对这个金光闪闪的锦娘好感倍增,又真怕她会得罪什么贵人,赶紧悄悄地对楚姨说道:“楚姨,你去劝劝锦老板,那衣裳就让这女子买走算了。” 自从锦娘在江宁开了云裳阁,性子收敛了许多,楚夫人也是多时未见到如此盛气凌人的锦娘了,看热闹看得正欢,拍拍沈慢的手,“别急。”就走进了人堆里。 沈慢以为楚姨要劝架,也跟了过去。谁想楚姨径直从锦娘手里拿过衣裳,往她身上比划,还笑的特别幸灾乐祸,“锦娘,这么些年,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看看这衣裳,把我家丫头衬得多好看。” 都说人靠衣装,可是这衣服刚刚摆在那儿看起来也就比平日的衣裳稍微好看点,可这么一比划,竟让众多围观的姑娘看得艳羡无比。也不知是这衣服把人衬好看了,还是这人把衣服穿好看了。 锦娘看沈慢把衣裳衬得如此清丽婉约,就好比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顿时得意地对贵妇道,“您呐,还是别瞪我了,这衣裳啊,根本不适合您。”这贵妇看着华贵无比,可是身上那股子艳俗的风尘气,再名贵的朱钗首饰都盖不住的。 沈慢怕楚姨再火上浇油,赶紧把她往内堂拉,却生生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止住了步子,不可思议地回头,“绿春” 沈慢说得极轻,只有在她身边的楚夫人才听得到。 楚夫人也回头,只见人群外围一个绿色衣裳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拼命往里挤,嘴里还不断地喊着“夫人!夫人!” “夫人,可找着您了。”绿春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道,“夫人,您快回去吧,少爷准备用午膳,等您等得都不耐烦了。” 贵妇听了绿春的话,愤愤地瞪了锦娘以及沈慢一眼,“哼,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走!” “闪开,闪开,别挡着我家夫人的路。”绿春嚷嚷着拨开人群,让她家夫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原来,这贵妇是静姝,难怪她觉得眼熟。沈慢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漠然地牵了牵嘴角,绿春的脾气真是一点没变啊。 楚夫人看着沈慢如此陌生的笑容,心下已经猜了个六七分。让锦娘把衣服给包起来,另外又定了两件衣裳,就与沈慢离开了云裳阁。 一路上沈慢很沉默,低着头任由楚姨牵着走,连楚姨与她说话都没发觉。直到楚姨在她耳边重重地喊了声,才把沈慢喊醒。 “丫头,想什么呢?居然不理你楚姨,再胡思乱想,让你尝尝你楚姨的绝活。”说着作势要去揪沈慢的耳朵。 沈慢赶紧偏头,双手捂着耳朵,躲开楚姨的魔爪,“楚姨您绕了我吧,我可没有小二哥的铁耳朵,禁不起您折腾。” 扑哧——楚姨给沈慢的求饶逗乐了,“看你还能开玩笑,应该是看开了。” “楚姨” “刚那女子,恐怕就是那人所娶的青楼女子吧?她看起来过得不错,会恨她吗?” 恨吗?她应该要恨她的,若不是她有心设计,她也不会差点就葬身火海,更不会有接下来的种种。可是,若静姝不是这般的心狠手辣,她如今又怎能过上这样自在的生活,她还要与他人共侍一夫。沈慢越想越觉得可怕,“不,楚姨,我不恨她,我甚至要感激她,没有她,我怎能遇到你们,怎能有现在这样舒心的日子。” 楚姨疼爱地轻抚沈慢的后背,“真是个好孩子。”是那个男人不长眼睛,为了这样一个恶俗的女人而放弃了她的小丫头。她一定会为丫头找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 陈启言已经坐得十分不耐烦了,正要再差人去找人,终于见到了静姝。 “夫君——”静姝梨花带泪地坐到陈启言,“夫君,你一定要为静儿做主。”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在陈启言眼中,静姝是一朵春日里的牡丹,柔弱、娇美,需要人精心呵护。 “一个小小的成衣铺裁缝,仗着店内人多势众,竟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静姝越说越委屈,几乎泣不成声。靠在陈启言怀里,边用帕子擦着眼泪,边偷偷给绿春使眼色。 绿春跟着静姝多日,收到静姝的指示,立马添油加醋道,“是啊,少爷,那妇人可嚣张了,看夫人喜欢的紧,硬是坐地起价,还说,咱们夫人配不上她的衣裳。” 陈启言听了顿时怒不可遏,他们陈家的少夫人,他细心呵护的人,岂能容忍被人这样欺负!当下拍着静姝的肩膀,“好了,静儿,别哭了。一会儿我就去见朱世伯,让衙门的人出面,好好办办那大胆的裁缝。” “夫人快看,那个联手欺负你的泼妇。”陪着静姝去云裳阁的婢女秀兰,眼尖地瞧见正路过的沈慢和楚夫人。 陈启言顺着秀兰所指往街上望去,视线停留在沈慢脸上,再也移不开去。呆呆地看着,直到发现两人要出了他的视线,赶紧推开怀里的静姝追上去。 静姝见夫君丢了魂似地跑了出去,恶狠狠地瞪了眼秀兰,“回来收拾你。”急忙也跟了过去。 沈慢正与楚姨说笑着,忽然听见似有人在喊“盼儿”。 脚下顿了顿,心里忽然砰砰砰地跳起来,急忙拉住楚姨快步往她们住宿的白云客栈走去。 “怎么了?突然走那么快。” “楚姨,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他,谁?”楚夫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被一个儒雅俊秀的年轻男子拦下,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慢叫着盼儿,终于猜到了这男子的身份。 陈启言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素衣女子,眉目如画,气质温婉,与他记忆中一摸一样的左脸,不,不!这女子比他想象中脸上没有伤痕的顾盼儿还要美上几分。“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沈慢状似害羞地低着头,心里却暗暗地舒了口气,扯了扯楚姨,撇下陈启言进了白云客栈。 居然就住在他们斜对面的客栈!静姝恨恨地想,真是冤家路窄。“夫君,夫君,你怎么了?”静姝看着陈启言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涌上深深的危机感。 陈启言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认错人了。” “夫君看成是谁了?看你都丢了魂似的,把静儿吓坏了。” 听静姝这么一说,陈启言才发觉自己刚才有多么失态,搀扶着静姝回富贵楼用膳,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素衣女子消失的地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是不是上天想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 从顾盼儿离开的那天起,那双温婉无辜的眼睛,一直在他的脑中盘旋。他甚至悄悄派人回去打听她的行踪,可顾盼儿就如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担心她是不是已经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就堆满了歉疚感,沉闷地仿佛要窒息。他一直派人在寻找她,却一无所获。 可今天,他遇到了一个与顾盼儿如此相像的人,一个梳着少女发辫的女子,他一定要带她回陈家,盼儿失去的一切,他会统统补偿给她。 陈启言带着静姝回到了桌边,虽然认错了人,可是心里却无比舒畅,命小二又添了几道上等佳肴,还要了壶桂花酿,有滋有味地小酌起来。 作为一个以了解男人为生的女人,静姝几乎可以肯定,她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麻烦,比当初的顾盼儿更加大的麻烦。强颜欢笑地伺候着陈启言用膳,自己却食之无味。 于此同时,富贵楼的二楼窗边,正坐着一位靛青色长袍的男子。那不是别人,正是五日前来到江宁城的沈君然。 一如既往的冷漠神情,自视线从街上收回时眼神愈加冰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少少爷。”江宁城富贵楼主事金多宝见自家少主没怎么动面前的菜肴就放了筷子,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少爷,是不是不和口味,小的马上让人换去。” “不用了。”沈君然起身,把金多宝晾在原地,缓缓地走下楼。一反常态地,走得极慢,尤其是从陈启言身边走过的时候。 原来就是这个男人! 陈启言怪异至极地看了眼这个带着莫名敌意的男子,觉得有点眼熟,但一下子也没想起来是谁。 正想起身问问,两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却见那男子收回了视线,缓缓向大街走去。 “小二,刚出去的,穿着靛青色长袍的是什么人?” 小二疑惑地抓抓脑袋,“小的也不知道,反正和您一样,是个贵人。”而且是比你还贵气的贵人。小二说了半句,藏了半句,他可不想自找麻烦。看平日县太爷都不放在眼里的金主事连日来的殷勤摸样,就算不是什么皇亲贵胄,那也肯定是哪个大官家的公子爷。反正主事是没露过一点口风,他更不敢乱说话了。 第12章 将计就计 沈君然出了富贵楼,便拐进了白云客栈。“麻烦掌柜把帖子交给楚夫人。”放下请帖就走了。 白云客栈的掌柜白垒银正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近日,客似云来,日进斗金,他已笑得合不拢嘴。头也不抬地喊了声,“小二,把这位客人的东西交给楚夫人。”十里镇的楚家客栈,虽然是个小客栈,但是,他们的楚当家在江湖上名头可不小,虽说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但那关系总还是在的,所以江宁城的生意人对于楚家客栈的人都是十分客气,所谓,和气生财嘛。 小二拿起柜上的烫金名帖,激动地扯着掌柜的衣袖,“掌……掌柜,你快看,快看!”小二是个粗人,扁担倒了都认不出个一字,但是这个“桃”字他认得,每次路过城东的桃园,他都被那金晃晃的大字耀花了眼,然后告诉自己说,瞧瞧,这才叫财大气粗,这才叫气势! “看什么看,没见着我正算账吗!”白垒银虽然很不乐意被小二打断,不过还是斜眼看了看小二手里的大红帖子。“唉哟,我的妈呀!”差点惊得扑倒在地上,还好小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这……这不是首席品桃宴的邀请名帖吗?” 品桃宴是江宁城的盛事,每年举办一次,由于慕名而来的贵客众多,每次连续七天。而明晚就是品桃宴开始的第一天,所谓的首席品桃宴。届时将有全国知名的舞姬、乐师为众人助兴。而当日的水蜜桃,更是仅次于贡品的极品,是不对外销售的。所以这首席品桃宴的邀请名帖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刚才送帖子来的人呢?”白垒银小心翼翼的把帖子捧在手里。 小二顺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望了望,“早走了,这会儿都看不到人影了。” “臭小子。”要不是手里正捧着珍贵的名帖,白垒银肯定会给小二一耳瓜子,“也不问问那人是谁。” 小二委屈地看着掌柜,也不敢反驳。这怎么能怪他啊,掌柜不是老训他,要少说话多做事嘛。再说他今天忙都还没空喘口气的,走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身走了。 白垒银恭敬地捧着帖子,往楚夫人所在的客房走去。心里一个劲在琢磨着,难道楚家当家还是武林盟主不成?那也不对啊,首席品桃宴从不邀请江湖人士。 沈慢不知道为什么,江宁的生意人对他们都很客气,但也仅仅是客气。可此刻楚姨与白云客栈掌柜寒暄着,那掌柜语气里的恭敬和巴结之意,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 楚夫人终于打发了白垒银,关上门。 晃了晃手中的烫金名帖,本来有些疑惑的,可一想到桃园的主人是谁,便全都明白了。笑意盈盈地看着沈慢,“丫头,咱们这次真是来对了!瞧瞧,首席品桃宴的邀贴。”楚夫人说着,用手指抠了抠上面的金色大字,“这可是纯金的呢。” 沈慢看着楚姨掉进钱眼里的神情,“楚姨,一会儿把金字给抠下来了,看您还怎么把帖子拿得出手。” “坏丫头,尽笑话我。”自从沈慢回到十里镇,每次他们提起江南沈家,沈慢总是故意岔开话题,久而久之,大家都缄默了。所以楚夫人并不打算告诉沈慢品桃宴的主人家是谁,只是说想让她陪着自己去看热闹。 对于这样的盛事,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只是,“楚姨,照您这么说,这邀贴是个稀罕物,那去的人,必然也都不简单。我没见过什么世面,真怕给您出丑,还是让楚老板过来陪您去吧?” “不行,不行,那怎么行。咱们客栈现在可忙着呢,他要是出来了,那还不乱套了。”反正说什么,楚夫人都要把沈慢骗去。 “我去客栈帮忙不就行了?” “那是男人家的活儿,你怎么做的了。”楚夫人在脑袋里搜索着最能打动沈慢的理由,“那些个舞姬,都是各地的花魁,我可不要他看别的狐媚子。” 沈慢真是要输给这个年纪大她一轮多的女子了,她就从没见过那楚老板会多看别的女人两眼,恐怕这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楚老板这样的男人了,没想到楚姨还是这么不放心。 “好吧,好吧,那我就与楚姨一同去吧。” “真不枉费楚姨这么疼你。”楚夫人开心地为沈慢把锦娘做的衣裳挂起来,“明天就穿这个出去。” 沈慢看了看那明丽的桃粉色,的确非常娇俏可爱,但,“楚姨,我穿自己的衣裳不行吗?这……也太艳了。” “不行,不行,你出了门都得听我的。” “可是……” “还是你嫌弃楚姨的眼光不好?” “怎么会?”沈慢看楚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只得作罢,“听楚姨的。” 一大早陈启言就命仆从守在白云客栈门口,让人一见到那与盼儿相似的女子,就给他汇报。 陈启言还从小二那打听了那女子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知道她姓沈,与她关系十分亲密的妇人,是十里镇楚家客栈的老板娘。显然这沈姑娘不是那妇人的女儿,但看样子至少也该是亲戚之类的关系。 “少爷,少爷,那小姐出来了。” 陈启言一早就坐在一楼的窗边等待着仆人的回报。听见她出来了,赶紧整了整长袍,迎了上去。 沈慢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出门就遇到了陈启言,还被他拦了下来,早知道这样,她就留在房内,不跟楚姨出来了。 “我说这位公子,昨天是认错人,今天这样拦着,又是为何?”楚夫人对于陈启言并没有什么好感,话语间难免有些不耐烦。 陈启言家中虽然从商,但是他也算饱读诗书,将来说不定还会去考个功名,他知道这样的行径十分唐突,“对不起,楚夫人,沈小姐,陈某唐突。只是今晚有品桃宴,陈某想邀请两位一同前往,不知……”陈启言看向沈慢。 见陈启言好似毫不怀疑她的身份,沈慢也就不做什么娇羞状了,只是淡淡地看着陈启言,就如一个陌生人看着另一个陌生人,“对不起,你我并不相识。楚姨,我们走吧。” 陈启言见沈慢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倍感失落。他向来极有自信,论样貌,论学识,论家世,多的是女子对他暗送秋波。可是在这女子眼里,他感觉自己如一粒微尘般不起眼,他仿佛觉得,她都不愿正眼看自己。 本来,他只想带她回去,把她当成顾盼儿来补偿他,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但是此刻,陈启言觉得他不仅仅要把她带走,不仅仅要把她留在身边,他更想要征服她,他希望她的心里眼里都是他。 “他,也有邀贴么?”沈君然依旧坐在昨日的位子上,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街外发生的一切。 “是,是的。”金多宝一见到东家大少,就拿不出一点富贵楼主事的锐气了。 “你给的?” “不,不,不!”金多宝急忙否认,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这个大少爷就好似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胆颤。其实这位主子除了语气表情是千年不变的样子,也好像不是很可怕,“华安陈家是老爷的故友,亦是生意上的伙伴,所以他们会有邀贴。” 沈君然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金多宝转身,抹了抹汗,轻轻的舒了口气,真是奇怪,少主子怎么那么关注那陈少爷。 楚夫人一定要好好为沈慢打扮,沈慢无奈,只有由着她。 看着楚姨恨不能把今日买的珠钗都插她头上,赶紧抓住楚姨的手,“够了够了,楚姨你再往我头上插簪子,我都快动不了。 ” 楚夫人这才停下手,走远了看看,好似的确多了点。 沈慢自己动手,把众多朱钗从头上拔了下来,只留一只白玉簪。 “这样也太素了点吧,不行,不行。” “楚姨,大晚上的,我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做什么,跳舞的又不是我。”这桃粉色的衣裳她已经嫌太艳了,要是再这么打扮下去,她都感觉自己没脸出门了。 “十几岁的姑娘家就是要好好打扮打扮……” 沈慢怕再说下去,自己又要投降了,赶紧拉着楚姨出门,“咱们快走吧,要是去晚了多不好。” 沈慢没有想到,她们出来的时候再次碰到了陈启言。而显然,他这次是在刻意等她们。 陈启言身着华贵的宝蓝色长袍,手中一柄折扇,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容,一翻谦谦君子的模样。街上路过的女子,无不对他多看了几眼,有的还羞红着脸,低下头,却又放慢了脚步悄悄地注视他。 当陈启言看着精心装扮过的沈慢,眼中的惊艳之色展露无遗,甚至忘记了自己在此等候多时的目的。 发现陈启言看着自己发愣,沈慢只是淡漠地回了一眼,与楚姨绕过他,走开去。 “沈姑娘留步。”经身边随从的提醒,陈启言才回过神。 “你又有什么事,我们正赶时间呢。”楚夫人不耐烦地回了句。 “今晨是陈某唐突,特来赔罪。既然都是要前往桃园,可否请两位赏脸,让陈某送两位过去?”随从从白云客栈掌柜那打听到了他们也有邀贴,虽然陈启言对他们的身份感觉奇怪,但是这也为他创造了一个亲近沈姑娘的机会,不失为一件大好事。 “不了,你我互不相识,共乘一车实属不便。”沈慢不留余地地直接拒绝了陈启言的好意。 “沈小姐放心,陈某专门为小姐备了车,并不同乘。”陈启言怎么说也算个读书人,有些礼数他还是明白的。 沈慢还想拒绝,楚姨却突然转变了神情,从原来的不耐变得和气起来,看似被陈启言好意打动了。“丫头,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要辜负人家的好意了。再说,这儿离桃园还有一段路程,省的再去雇车了。” 楚姨一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沈慢很奇怪她的转变,但终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而楚夫人心里却令有一番打算。沈君然既然会送来邀贴,这就说明他对沈慢是另眼相待。从最近沈慢的表现看来,他们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沈慢缄口不提她也无从问起。虽然以沈慢的遭遇来说,沈家主母定然很难接受沈慢,但是,放眼四周,除了沈君然,她真的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男子来托付沈慢。既然有人主动上门献殷勤,她何不将计就计,以此来探探沈君然的态度。 第13章 无法高攀 桃园位于江宁城东边,背山依水。 远远望去,桃林之间立着一排白墙青瓦的楼宇,形成一个半弧,弧口向南而开。 桃园的围墙很矮,向左右延伸,望不到头。院内的桃林十分醒目,连绵的浓绿之间,夹杂着深浅不一的红。微风袭来,水蜜桃香甜的气息萦满鼻尖。 当沈慢觉得自己完全被果香包围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楚姨率先跳下了马车,她也是第一次来,倒显得比沈慢这个小丫头更加兴奋。 沈慢跟在楚姨身后,见楚姨下去了,便也探出身子,却见陈启言向她伸着手,似想搀扶她。沈慢顿了顿,正想干脆别管外人的眼光,学着楚姨自己跳下去算了。面前却又多出了一只大掌。 那手掌比陈启言的看起来粗糙一些,也更加修长一些,掌心带着黄|色的老茧,沈慢缓缓抬起头,“沈君然!” “陈公子宴席已开,你家夫人正在等你。”说着,便不再理会陈启言,径直拉起沈慢的手,扶她下马车,带着沈慢与楚夫人向桃林深处走去。 原来他就是沈君然,沈家少主! 陈启言望着两人亲昵的背影,思索道,“沈君然,沈慢,莫非……哈哈哈……” 陈启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君然这人的古怪脾气早就听父亲说过,他不近女色,前些时候还逃了婚,两人若不是兄妹关系,沈君然又怎么会对沈小姐如此关怀。虽然说一直没听说沈家除了沈君然这位少爷还有一位小姐,但,就算不是公主的女儿,那也至少是沈家的近亲。 “夫君,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静姝在席间等了好久,才听得下人回报少爷来了,赶紧出来迎接。她真担心他把对面那个女人一并给带了来,现在看到只有他一人,顿时松了口气。 “我碰到沈家大少了。” “啊,夫君不是说那沈家的少爷脾气十分古怪,不喜与人打交道吗?” “是啊,所以我碰到他,才倍感意外。” “静儿记得夫君与他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见个面还能高兴成这样?” 桃林深处传来阵阵悦耳的丝竹声,陈启言此刻心情绝佳,听着恍然是人间仙乐,“这事稍后再说,我们先入席吧。” 沈君然带着沈慢及楚夫人一同进了一幢地处稍微偏僻的小楼。 “恭迎贵客。”随侍在门口的婢女分别引着两位女宾入座,座位旁还站了两个婢女,见了沈慢等人急忙一拜,等两人入座后,跪在桌前,拿起桌上比拳头更大的桃子开始剥皮,切块,去核。原来站于门口的婢女开始上茶与精致的点心。 楚夫人被伺候得十分开怀,笑眯眯地看了眼站在沈慢一旁的沈君然,“沈少爷不一同坐下来吗?” 沈君然注视着沈慢的眸子,如黑夜一般地深沉。倒不是什么惊艳,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了,不打扰二位。” 直到沈君然出去,沈慢都未有只言片语。 楚夫人在心里暗暗地咒了句,这小子,眼瞎的不成,枉费她这么费心费力的。好在这桃子还挺好吃的,算是对她的补偿吧。“丫头,怎么不吃呢?这东西,平日可买不到。” “我……”沈慢心里像倒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味都有。 “你们出去吧,我们想单独待会儿。”楚夫人打发走了一干婢女,坐到沈慢身边,拿起银叉,插了一块水蜜桃塞入沈慢口中,“他也许有些不解风情,但是,那样的人,你若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 “楚姨,他是我不能高攀的人。错过了他我会后悔,但是,我抓住他之后,怕会更后悔。” “为什么?” “我怕……” “怕什么,天塌下来楚姨给你顶着!” 沈慢低眉摇了摇头,视线透过眼前的薄纱,望着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夜空。她怕会爱上他!她知道,若再与他这样纠缠下去,她一定会爱上他。她怕有一天,她会为了他不惜一切。她不想有这么一天,不想她生活的全部意义是为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是一个她高攀不起的人。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这样的情形太过可怕。所以,她只能趁现在,她的理智还在的时候,把他拒之门外。看,她是个多么坏的女人,她宁可伤了他,也不愿让自己有一丁点受伤的可能。 沈君然感觉得出来,沈慢并不想见他。所以,他早早地退了出来。 随着桃园的主事一一见过今日前来的客人。他向来不喜与人打交道,尤其是官场上的人。但是,这是他与母亲的交易,他只有完全地接下沈家的家业,母亲才能接纳沈慢。 当日母亲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临终前的托付他都无法应允,反而为了一个女人他却愿意成为沈家的当家人。母亲还问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论样貌,论才学,论家世,有太多太多的女子远远胜于沈慢。但是,他没有回答母亲,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他还是在怜悯她,也许他喜欢她洒脱的性情,也许他喜欢她的坚强……总之,他就是不讨厌她,若他一定要娶一个女子与之共度一生,那么他就愿意那个人是她,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特别是看着陈启言在故意接近沈慢的时候,那种想法就尤其强烈。 对客人的寒暄,已经接近尾声,主事在向沈君然介绍最后几位来宾,“少主,这是陈少爷。” 陈启言热络地举杯,“君然兄,其实多年前小弟去沈府拜见明浩公主的时候,咱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弟先干为敬!” 沈君然生疏地点了点头,机械性地举杯,一饮而尽,“慢用。” 静姝见沈君然走远,才在陈启言耳边嘀咕道,“这沈少爷架子真是大,都不给人好脸色看。” “呵,他性情如此,也怪不得他。”话是这么说,陈启言却在想,定是刚才自己对沈小姐的举动惹地沈君然十分不悦。说来也是他鲁莽,怎么可以做出这样轻浮的行为,这下真是麻烦了,给沈君然留下了如此不好的印象,往后不知道他会不会阻止他接近沈小姐。 沈慢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夜深的时候,还流连在酒吧,拿着高脚杯,站在舞池之上,倚着二楼的护栏,居高临下地看着舞池中的劲歌热舞。 舞姬绵长的水袖抽回了沈慢的思绪。 噢,她错了! 这里哪有什么劲歌热舞,有的只是轻歌曼舞;这里也没有狂热的青年,有的是一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这里更没有激烈的掌声,有的是司仪机械地嗓音宣布着哪位大人打赏了谁。 楚夫人见沈慢木头人似地站在楼柱旁,身后轻纱微拂,倒是一副绝好的美人图。不过美人越蹙越紧的眉头,让楚夫人忍不住想去打扰一翻,“又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楚姨,咱们明日一早就回去吧。” “打定主意了?” “嗯。” “真是犟脾气,也罢了,其实,你要真跟着沈君然跑了,我还舍不得呢。不过,这桃子真不是一般的好吃,咱们不能再多吃几天么?或者你去跟沈君然说说,咱们带点回去?最好多要一些,能装上一车就更好,回去定能卖个好价钱。” “楚姨!”沈慢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楚姨,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怕再遇上守株待兔的陈启言,沈慢早早就把楚姨叫醒,打算城门一开,两人就出城去。 谁知下了楼才发现,有人比他们更早。只是这人不是陈启言,换成沈君然了。 “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楚夫人怕沈慢发觉什么,装模作样地向四周看看,“我就说太早了,这会儿估计厨房都没开火。” “我命人备了吃的,你们可以在马车上吃。”沈君然接过沈慢手里的包裹放上马车,“我送你们回去。” “你怎么知道的?” 沈君然极其自然地拉过沈慢的手,扶她进马车。 沈慢知道这并不合适,却也没有拒绝。也许是因为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相处过很多天,所以,其实他对她而言,更像是相熟的朋友,帮一把手也算不得什么。 “婢女告诉我的。” 喝!这小子,说谎都不带眨眼的。楚夫人突然由此及彼,想到了自家男人,曾经也是一副千年不变的表情,所以那时候他说什么她都信,现在想想,他会不会还是骗过她呢?不行,回去她得好好问问。 沈家的马车,自然是又大又宽敞,楚夫人碰碰放 门不当户不对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5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5部分阅读 一侧的两个大箱子,掀起车帘问道,“沈少爷,这两个大箱子是做什么用的?” 沈君然回头,“是些水蜜桃,带回去给大家尝尝。” “呵呵,那多谢沈少爷了。”楚夫人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楚夫人客气。不过由于桃子不耐震,我只能把车赶慢些,回去十里镇会比较晚。” “没事没事,多晚都没事。” 沈慢总觉得楚姨话里有话,可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沈君然把车赶的很慢,本来半天的路程,估计要多走上半天。 沈慢见时近晌午,日头晒的厉害,竟有些为沈君然担心,“我们找个树荫休息下吧。” 沈君然在树下找了个平坦的地方,铺上干净的布,让沈慢与楚夫人有地方坐。还从马车内把准备的食盒拿出来放在一旁,“都是干粮,将就着吃些。” “一起吃吧!”楚夫人热情地招呼着。 “不了,我先把马牵去河边。” 楚夫人看看沈君然的背影,在看看只顾低头吃东西的沈慢,算了,她不管了。 太阳西斜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十里镇。 楚二早就蹲坐在客栈门口,正失望地想,老板娘他们今天应该不回来了。忽然就听见老板娘的声音窜进了耳朵里。 “老板娘,你可算回来了。” “你小子还不赖,这么惦记我,不枉我平日里对你诸多教导。” “那是,那是。”楚二看老板娘心情不错,赶紧问道,“老板娘,您带水蜜桃回来了吗?”说着,趴在马车上向里望去,除了两个大箱子什么都没有,“老板娘,您自己在江宁吃够了桃子,怎么也不给咱们带两个啊。沈妹子,你也是,我平时对你多好啊……唉哟,沈公子也在啊。”小二埋怨完了才发现这赶车的人,居然就是沈君然。 “桃子,桃子,你小子属猴儿的呀,眼里只有桃子,还不帮忙搬东西。”楚夫人抬脚就往楚二屁股上踢去。 楚二眼明手快,早就跳了老远,“桃子都没得吃,咱没力气,搬不动,让老板来搬吧。” 沈慢忍不住被楚二逗地咯咯直笑,“这箱子里可都是桃子,小二哥你要不搬,就真的没桃子吃了。” 楚二一听,赶紧跳上马上,打开箱子一看,还真是,个个都是比拳头还大的桃子,粉扑扑的,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沈君然看着沈慢的笑容,如此轻松自在,是他很久不见的样子了,心里也顿时舒畅了许多。 “真是谢谢你。”沈慢是由衷的感谢沈君然,谢谢两个字,好像是她对他说的最多的话。 “不客气……”沈君然还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转身要走,被楚夫人叫住。 “沈公子,天色也不早了,不住一晚再走么?”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财大气粗的沈家少爷了。 沈君然看了眼沈慢的背影,“不了楚夫人,桃园还有事,在下告辞。”说着跳上马车,绝尘而去。 第14章 对岸邻居 沈慢在楚家客栈住了一晚上。 几天没有回去了,本想第二天一早回自己家中看看,但是看楚家客栈生意那么好,就留下来给楚姨帮把手。 “沈妹子,你说这些客人是不是冲着你来的,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在看你。” “小二哥,你又拿我打趣了。你要是觉得太空了,我就去跟楚姨说去。” “诶,诶,别呀,沈妹子。”楚二用下巴指了指坐于最角落的那桌客人,“这回可不是开玩笑,那两人老往你身上瞟,我都看见了。他们还向我打听你来着?” “哦?”沈慢忽然来了兴趣,“那小二哥你是怎么答的?” “我能怎么答呀,我就告诉他们,你可是我们楚家客栈真正的幕后老板大姑奶奶,千万不能得罪你。” “你真这么说?” “当然是假的了。” “小二哥!”沈慢被楚二糊弄地直跺脚,这人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地,让她都不知道该信哪句。 “我认错,我认错。”楚二急忙收起一脸的嬉笑表情,在沈慢耳边悄悄地道,“老板让你一会儿自顾自回家,他会给你把尾巴收拾了。” 傍晚时候,沈慢趁着天色尚明,告别了楚姨,独自回家。 故意挑了条长长的小弄,把人引了过去。 只听得两声闷响,转身的时候,就看到楚立一手拎着一个大男人,仿佛拎小鸡一般轻松。“谢谢楚老板了。” 楚立微笑着点点头,“回去吧,自己小心。” 沈慢不知道最后这两个跟踪她的人如何了,反正她再也没有在十里镇见到他们。 品桃宴过后,楚家客栈的生意就淡了下去。 沈慢也没再天天去楚姨那儿帮忙,整日整日的专心她的刺绣。 买回来的四只小鸡,已经开始下蛋,沈慢已经很少放它们出笼了。虽然每次对上它们无辜的小眼神,总觉得非常惭愧,但是,放它们出来那简直是对她自己的虐待。为了弥补它们失落的幼小心灵,沈慢把它们在院里的小窝搬到了屋外,让小二哥帮忙在屋外西北角圈了一片地,搭了一个更加宽敞的鸡窝,同时,还为它们增添了几个小伙伴。 现在已是夏末,显然已经不是种花的好时节,但是沈慢还是买了各异的花籽,撒在了小院里。 曾经种过沉心草的地方,沈慢移植了一株月季。月季在西方同样是叫做玫瑰。她只对这株月季另眼相待,精心呵护着,浇水、除草、除虫,一样都没有落下。她并不期望来年的春天院子里可以百花齐放,她只想这株月季可以茁长成长,希望她的附近,偶有几朵小花与她作伴,不至孤单。 沈慢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什么。若一定要有个解释,那也许是她的虚荣心在作祟吧,毕竟能被沈君然这样的男子看上,是她曾经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虽然同样是无疾而终,但至少,她的生命里有过这样的过客不是吗? 从离开陈家的那天起,她就没有想过会再嫁人。注定了要一个人到老的,如此,留点美好的回忆,虽然痕迹太浅,却终是美好的。 这是一个夏日阴沉的午后,闷热的厉害。 明浩公主正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椅上,面前放着一块硕大的冰块。秋润正指挥着婢女为公主扇风解暑。 “启禀公主,华安陈家少爷求见。” “秋润,陈启言来了?本宫没听错吧?”明浩公主疑惑地睁开眼,刚才自己正昏昏欲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主,您没听错,是启言少爷来。” “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来?”明浩公主本来还是挺喜欢这个晚辈的,但是由于沈慢的事,她难免有些迁怒与他,要不是他休妻,哪里来现在这些烦心事。但是,不悦归不悦,她始终想着要断绝儿子娶沈慢的念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不能把怒气外露了。“带他过来吧。” 陈启言一见到明浩公主,就行了个大礼,“启言拜见公主。” “哎呀,启言多时不见,怎么就如此客套了?你小时候可老爱管本宫叫沈伯母,现在还是如此吧。也就你有心,这时候还惦记着来看看我。”明浩公主笑得分外慈祥,坐直身子,让陈启言坐到了她身侧。 “那启言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启言把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放到明浩公主面前,“江南夏季闷热,这冰蟾玉希望伯母用得上。” 明浩公主刚触碰到这盒子,就觉得指下一阵沁凉,“真是好东西,要启言费心了。” “伯母喜欢就好。” 明浩公主打开盒子看了看,便把盒子递给秋润,“给本宫戴起来吧。” 秋润从盒内取出冰蟾玉,挂在明浩公主腰际。 明浩公主轻拍陈启言的手背,“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直说吧。” 陈启言见明浩公主说得如此直接便也不准备客套,往明浩公主面前一跪,“启言看上了一位小姐,想请伯母为启言做主。” 明浩公主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顿时笑了起来,“快起来,起来,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仔细思索了下又觉得奇怪,“那是谁家的女儿,要启言你如此费心?” “是沈家小姐。” “沈家?”明浩公主奇怪地回头看了看秋润,“君然叔伯家中可有待字闺中的小姐?” 秋润思索了下,回道,“回禀公主,本家内未出阁的小姐,只有少爷叔父家中的沈佳敏小姐,但佳敏小姐芳邻十一,还未到婚配年龄。” “这”听了秋润的回答,陈启言顿时傻了眼,“这怎么会?前日去品桃宴启言还见着沈小姐,与君然兄十分亲密” “放肆!”不待陈启言说完,明浩公主震怒地喝道。 一屋子婢女都吓得匍匐在地。 “好你个陈启言,本宫忍着不想迁怒于你,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想知道那沈慢是谁,你怎么不去问问你曾经的岳父岳母。”想到那沈慢与儿子的亲昵模样,她气得快七窍生烟了,“秋润,送客!”与沈慢有关的人,她都不想再见。 陈启言被莫名其妙的赶出了沈家。 对公主的话好好深思一番,才有了点头绪。莫非那女子就是顾盼儿?那她的脸难道是沈君然医治的?这样严重的烧伤也能治得好?可是若沈慢就是顾盼儿,她怎么会不认得他? 陈启言脑海中浮现出沈慢冷漠的眼神,若她真是顾盼儿她怎么能这样平静陌生地看着他?还是她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陈启言甩了甩头,想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讨厌这种假设。她不可能不记得他,他曾是她的夫君啊。他宁可她是恨他的,也不希望她不记得他了。 是的,为今之计后,他只有去一趟留县,带顾家二老去认一认。 沈慢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说起来,她的性格反而是有点儿冷淡的。 尽管在十里镇住了一段时日了,但是她熟识的人,也只有楚家客栈的大伙儿,至于其他的村民,若遇见了,她会礼貌的打个招呼,不会有更多的举动。 又是傍晚十分,沈慢收拾了东西,关上木制的大门,插上门闩。 其实十里镇是个十分安宁的地方,完全可以夜不闭户。但,沈慢毕竟是一个女儿家独自居住,还是要以防万一。 那副大幅的刺绣的进程,比她想象中慢了许多,绣了快两个月了,连四分之一都没有绣到。于是,这几日,她都会在睡前,点上油灯,再绣上一会儿。 天气十分闷热,沈慢觉得光开向南的窗户不够通风,于是起身,把向东的窗户也打开了。 向东的窗户沈慢一般是不开的,可是这天气实在太闷热,沈慢也顾不得许多了。 就如沈慢预料的一样,窗外河对面的人家,窗户半开着,屋内点着油灯,那书生真是认真。沈慢记得从半月前开始,这户人家的屋子都会亮到半夜。有时她睡得口渴了,起来喝水,还能见着这户人家的油灯亮着。这实在太奇怪了,而她白天路过,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进出。于是她询问过楚姨这事儿,楚姨告诉她,是个赶考的学生,觉得他们这儿清静,便与人家商量了借了屋子备考。 对岸人家的窗户纸上人影一闪而过,沈慢急忙缩回身子,按捺住狂跳的心,忍不住笑起来,她怎么觉得自己是在偷窥人家。赶紧坐回自己的绣架前,重新投入到她的工作中去。 ================ 沈君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放下手中的账册。 推开窗户,对岸楼宇已经熄了灯火。沈君然有些懊恼地叹口气,都怪他想得不够周到,这么大幅刺绣半年怎么够?弄得现在要沈慢熬夜刺绣,可他又不能对沈慢说,这是他定的绣品,何时完成都没有关系。 沈君然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座位上,看起账册来。这些字符对他而言,比那些医书繁琐艰涩多了。沈君然忍不住用手撑着下巴打起瞌睡来。 一觉醒来,窗外下弦月已然高悬。估摸着已是寅时(北京时间03时至05时),沈君然吹熄油灯,出了门。施展轻功直奔楚家客栈的马厩。 后院的轻微响声惊醒了楚立,楚立走到窗口向下望了望,见是沈君然,便又躺了回去。 楚夫人被楚立起床的动作吵醒了,“又是沈君然?” “恩,睡吧。” “这小子怕让沈丫头知道,就把马寄放在咱们这儿,可怜你我,夜夜被惊扰。”楚夫人嘟哝着翻了个身。 楚立无奈的笑笑,心想,这还不是你自己乐意的。看到沈君然,楚立仿佛见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再年少英雄,终会载在一个柔弱的女子手里。 第15章 君然表白 立秋前一场倾盆大雨的来临,终于结束了一个夏季的炙烤。 拜这场大雨所赐,楚二终于可以闲闲地坐下来嗑会儿瓜子,而不用担心被老板娘追打。这种鬼天气,肯定没客人来了,今天他可以偷懒一整天了。小二低头偷笑,一抬头,雨雾中隐约可见一辆马车正朝客栈驶来。“啧,这什么人呐,出门也不看看黄历。”话虽如此,楚二还是一脸热情的职业笑容地迎了上去,“哎哟,大雨天几位路上辛苦了,打尖还是住店呢?” 楚二边询问着,边帮着车夫把车内的人扶下来。 这马车外观看着普通,没想到里面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一间小型居室。 外面下着如此大的雨,硬是没有一点漏水的地方,从马车内下来的三位老人一位公子加一个婢女,衣裳都是干干净净的,丝毫没有被雨水沾湿。 楚二一看这些人的衣着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立马殷勤了好几倍。 楚夫人本来正在屋内小憩,听得楼下有动静,就下楼看了看。 大堂内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中年男子,看模样像是夫妻,另一个年级大点的妇人正在给中年妇女捶着肩膀。 身着深蓝色长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指挥着婢女和车夫把车内的东西拿下马车。 陈启言看车内的东西拿得差不多了,就转身往顾家二老身边走去。正好看到正在下楼的楚夫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楚夫人。” “真是稀客啊。”楚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自家的客栈里见到陈启言,“若我没记错,陈公子家大业大,这会儿怎么有空带着家中老人,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的?” 陈启言仿佛没有听出楚夫人话里的讽刺之意,依旧温文有理的笑道,“楚夫人误会,这两位乃是顾家二老,楚夫人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楚夫人听后心里暗道不好,看来这陈启言已经知道了沈丫头的身份,面上依旧装着不知,“陈少爷这话我可就不懂了,我可不认识这位老爷与夫人。” “楚夫人不认识不要紧,只要沈小姐认识就可以了。” 陈启言话音刚落,顾王氏就站了起来,拉住楚夫人的手,“这位妹子啊,我家女儿都失踪好些时日了,你要是知道她在哪儿,就告诉我们吧。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真是要急死人了。”顾王氏说着就开始抹泪,期期艾艾的模样真是看者落泪。可她心里想的却是,早知道这陈公子对盼儿还有情,她怎么也不会赶走盼儿,这下真是 顾老爷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原来就是这位夫人收留了我家小姐啊。”其实这些人里头,真正关心沈慢的也就只有张妈了,自从小姐一走就再也没了消息,想着马上能见到小姐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这位夫人您行行好,带我们去见我家小姐吧。” 这客栈虽然不大,可平日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挺多,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谁是真心实意的,谁是虚情假意的,楚夫人一眼就看了出来。但是,知道归知道,她毕竟只是个外人,不能为沈慢做主,更不能藏着她不让她见自己的家人,况且事到如今也藏不了。就喊来了楚立,“夫君,你去把沈丫头带来吧。” 楚立面无表情地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就从马厩牵出自家的马车,向沈慢的屋子驶去。 “多谢楚夫人愿意行个方便。”陈启言抱拳谢过楚夫人。 其他三位老人也纷纷在向她表示谢意。 楚夫人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她倒想看看,这些人能有多少能耐把沈丫头弄回去。虽然与沈丫头相处的日子不算长,可是,沈慢的性情,她多少还是有所了解。模样虽然看着柔弱,却不是优柔寡断的女子,更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儿。她自有她处事的方式,坚强,果决。看着沈慢,楚夫人总是会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才如此投契,让她忍不住想亲近。 今日的雨实在下得太大,沈慢都没有下楼,在二楼上点了油灯,专心刺绣。 忽然一个炸雷,吓得她捏着针的手抖了一下,直接扎进了放在绣布下的手上。 都说十指连心,沈慢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忍痛把针给拔了出来,针扎的地方冒出了一个细小的血珠。 咚咚咚—— 沈慢听得有敲门的声音,心想,莫非是楚姨来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也出门?打开门一看,只来了楚老板一人。“楚老板,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楚老板是个不多话的人,但是沈慢从没有见过楚老板那么严肃的神色,“楚老板,是不是有什么事?” 天上又打了一个响雷,沈慢心里忽然不安地狂跳起来。 “顾家人来了客栈找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顾家?”沈慢惊喜看着楚老板,“我爹娘来找我了?”沈慢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当日离家时候的决绝,可是当她一听到爹娘来找她的消息,笑容洋溢在脸上,怎么都藏不住。 楚立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慢说不清是怀着怎么样的喜悦之情,随着楚老板一同去的客栈。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离开顾家时候说的话,但是,当她想到自己可以回到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父母生边的时候,似乎觉得曾经的委屈都算不了什么。 正如她想的那般,她刚踏入客栈大堂的时候,就有人扑过来抱住了她,不过那人不是她的娘亲,而是张妈。 张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姐,欣喜地发现小姐脸上的伤好了变得和从前一样漂亮了,人也比从前看着精神,虽然还是这般清瘦,“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吧,可把张妈急死了。” 张妈的忘形让被喧宾夺主的顾家夫妇十分不悦。顾老爷轻轻地咳了咳,顾王氏急忙嚷道,“张妈,你成何体统,还不把盼儿放开。” 张妈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有多无礼,急忙放开她家小姐,“看我,真是老糊涂了。” 顾王氏走过去拉起女儿的手,“你说你这孩子,脾气怎么那么倔,说走就走得没了人影,让我们好找。” “是啊,要不是启言正巧遇到了你,你让我们去哪儿找你?”顾老爷一脸威严地看着沈慢,“可你倒好,连自家夫君都不认,还要我们亲自来认你回去。” 沈慢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爹,你在说什么?” “盼儿。”陈启言坐到沈慢身侧,“以前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回去陈家吧。我会对你很好,真的,相信我。”陈启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慢。 不可否认,沈慢看得出陈启言眼中的真诚,“那你的静儿怎么办,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陈启言疑惑地看着沈慢,他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会是我们陈家的少夫人,你的孩子会是我们陈家的嫡子。” 顾家二老听见陈启言的许诺,两眼都放着精光。顾王氏明白了女儿话中的意思,急忙劝道,“傻孩子,你在说什么胡话。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何况是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楚夫人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家人真有意思。心想,要是他们知道还有个江南沈家的大少爷,当今明浩公主的独子看上了他们家的女儿,不知道会作何反应。不过想归想,她可不想给沈丫头添乱。 “那么,你们是听得陈启言要娶我回去才来找我的是不是?”沈慢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顾家两老是什么人,她不是早就清楚了么?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他们会因为担心她而来找她,还高兴的像个傻子! “放肆!”顾老爷怒地一拍桌子,“陈家这样的好人家你不嫁,那你还想嫁去什么人家?” 沈慢从顾家和陈启言的包围中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顾家二老,“可能你们年纪大了,真的不记得了我离开顾家时候说的话了。如此那么我再说一遍,顾盼儿已经死了。我叫沈慢,无父无母,一个人生活在十里镇。希望你们往后不要再认错人了。”末了,沈慢看了眼楚夫人,“楚姨借把伞,我先回去了。” 沈慢不管这些人都是些什么反应,径直走进倾盆大雨中。 身后忽然一片马蚤动声,楚姨叫了她一声,沈慢回头,就见顾王氏倒在了地上,众人急得团团转。沈慢急忙跑了过去,顾老爷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你给我滚!” 沈慢捂着火辣辣地脸,退到一边。 难道是她错了吗? 沈君然飞身下马,脚刚落了地,就见到一位半百男子狠狠地掴了沈慢一巴掌。瓢泼大雨响亮的声音,都不能盖去那清脆的响声,心里猛的一阵抽痛。直接冲到沈慢身边,扯下沈慢捂着脸颊的手,白皙的脸上,鲜红的指印异常清晰。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伸手想要触摸她红肿的脸颊,沈慢偏头避开,“麻烦你,帮我去看看她。” 沈慢站在屋檐下,伸手接着豆大的雨滴,沁人心脾的凉,与她滚烫的脸,形成强烈的反差。把被雨打湿的手覆在脸上,疼痛好像稍微减轻了一些。 沈君然把一个褐色的瓷瓶送到沈慢面前,“擦点药就不疼了。” 沈慢把药瓶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她怎么样?” “舟车劳顿加上气急攻心才会突然晕厥,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慢听后轻轻地舒了口气,“幸好你来了。” “盼儿,我们可以谈谈吗?”陈启言在两人身后站了很久,他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沈君然侧垮了一步,把沈慢挡在了身后,看着陈启言的眼神有些异常的阴冷。 沈慢轻触了下沈君然的手臂,“没关系,我也想与他谈谈。” 沈君然沉默着走了开去。 “盼儿,对不起,我不想会变成这样,我只想对你做些补偿。” “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还有,请叫我沈慢。” “你怎么可以连爹娘都不认!”这在陈启言的道德观里,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我记得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曾经我这样对你都没有一丝怨言,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我想你错了,这才是我,一个连爹娘都可以抛弃的女人。所以请你放弃要把我接回去的想法,我可以告诉你,若我回到陈家,我一定会让你家宅不宁。” 陈启言被沈慢眼中的狠厉吓得连退了两步,“我不相信,你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不管沈慢如何神情,那如画一般的眉眼,琥珀一样眼睛,依旧美丽得让他移不开眼,“是不是因为沈君然?你心动了是不是?因为他拥有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家世,是么?”陈启言越说越激动,那份渴望却得不到的妒忌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沈慢看着陈启言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在今天之前,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面如冠玉的谦谦君子,但是现在” “沈君然他不会娶你的,就算他愿意,公主绝不会让你做她的儿媳的。” “你放心,我不会痴心妄想,做嫁入沈家的美梦。我也请你清醒一点,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静姝才是适合你的女人。另外,麻烦你,送顾家二老回去。” 一想到静姝,陈启言终于清醒了一些,“对不起,我刚才”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也知道,你曾经伤害我,是因为你爱静姝,所以我不怪你。”沈慢见陈启言已经冷静了下来,所以她愿意再与他多说两句,“也许在你眼里三妻四妾没什么不对,也许你真娶了很多女人,静姝也只能接受,但是,如果你真爱她,请用心对她。” 陈启言看着眼前的沈慢,那才是他记忆中的女子,温柔、娴静,如水的眸子,看得人心里都是平静的,如此的美好,却又是那样遥不可及。他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他错过了,真的错过了。“好,我不会再逼你,这样你愿意回顾家吗?” 沈慢浅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家在十里镇。”一个家不一定要有很多人,但家必须是一个干净的地方,不需要利益的考量。哪怕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也没关系,她还有楚家客栈的人,她还有她与他的回忆,还有那株月季花。 顾家二老见沈慢铁了心不回陈家,便也不再劝她回家。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少一口人吃饭,不是件坏事。顾老爷还撂下狠话,再也不认这个女儿。 沈慢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张妈走的时候还是哭了,沈慢想让她留下来,但张妈还是决定与老爷夫人一同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太思念小姐,最近她总是很健忘,有些东西刚放下,一个转身就忘记了。小姐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她又这样健忘,不想给小姐徒添累赘。 被顾家二老这么一闹,沈慢忽然觉得身心疲惫,于是又在客栈住了一晚。 沈君然居然也没走。 晚饭过后,楚家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纷纷没了人影。 沈慢与沈君然面对面坐着,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天色不早了,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沈慢站起身,逃跑似地往楼上走。 “我不会三妻四妾。” 沈慢没有回头,装作没听见。 “我不在乎我娘同不同意。” “我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怜悯,因为我只如此怜悯过你,只是你。” 说到最后,沈君然仿佛是在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原意照顾你一辈子,直到白头” 沈慢强迫自己走进房间,关起房门,倚着房门,瘫坐在地上。她差一点点就克制不住自己,差一点,就转身,跑进了他的怀里。 “不可以,沈慢,不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让沈君然的声音飘进耳朵里,“这是一个门当户对的世界,你要清醒一点。你不喜欢他,根本不喜欢他,你会对他有好感,是他那高高在上的身份,是你的虚荣心在怪,你不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不是,不是” 第16章 天涯海角 明浩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儿子。 是,她的儿子一直是冰样的人,从不会因为他们血浓于水而对她另眼相待。她已经习惯了,反正他对谁都一样。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错了。 她只是说了句,即使他有能力接下整个沈家,她也不会容忍这么一个女人嫁入沈家,哪怕做妾做奴才她都不会应允,如果他再如此执迷不悟,她会考虑让那女人从此消失。 他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冷漠地仿佛可以把她的血液都冻结起来。 “若我非她不娶,您会杀了她吗?” 明浩公主不愿认输,她不相信,她十月怀胎生下他,还抵不上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对他来得重要,所以她咬牙切齿地回道:“我会,一定会!” “母亲,自我回到沈家,您一直要我成为你希望的儿子,我一直在努力,不过看起来,收效甚微。而这次,我不会再听您的。”沈君然说着,站起身,“您不会有机会杀了她。” “站住!”明浩公主感觉心痛得要窒息了,她怎么会比不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今天你若走出这个门,你便再也不是我的儿子,再也不是沈家少主!我倒要看看,没有了这些身份,她还会不会跟你走。” 沈君然脚下的步伐稍稍顿了顿,就跨了出去。 明浩公主颓然跌坐在贵妃椅上,泪流满面。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抵不了外面的一个女人? “少爷,少爷!”秋润急忙追了出去,拦住自家少爷,“少爷,您怎么可以” “秋润嬷嬷,好好照顾娘亲。”说罢,再不做停留。 明浩公主哭着扑在秋润怀里,“秋润,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终于泣不成声。 她十月怀胎,冒死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对她?她只把最好的留给他,难道这样也错吗?不,不!她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女人,只要那个女人不在了,她的儿子就会回来了。明浩公主渐渐停止了哭泣,从秋润怀里抬头,“给本宫传暗卫。” “公主!”秋润惊恐地看着明浩公主,“公主,不可莽撞啊,也许她真的只是贪慕虚荣,如今少爷没了那些身份,她自会与少爷断绝来往,您何必要” “不!本宫不杀了她,难解心头之恨!”明浩公主恶狠狠地咬牙道。 “公主,您要三思” “住口!传暗卫。” 秋润缓缓匍匐在地,“是,奴婢遵命。”公主,您可知,暗卫一出,您与少爷再无和好之日? 秋润心内叹息着退了出。 沈慢从绣布间抬头,推开向东的窗户,对岸漆黑一片。 一、二、三、四、五掰着手指头回忆了一下,原来对岸的屋子已经有十多天未亮起烛火了。 发觉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沈慢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别人看不看书,她还那么关注。忽然发现没人陪她熬夜了,顿时没了认真刺绣的兴致,沈慢舒展了下筋骨,算了,她也去睡觉吧。 清晨的时候,沈慢是被雨打芭蕉的声音给吵醒的。 “怎么又下雨了?”沈慢已经习惯了,下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窗户推得更开一些,靠在窗边,看看远处的自然风景。 雨下的很大,空气中有一层淡淡的雨雾。 桥上有人撑着伞站在雨里,背对着她。 那是? 她熟悉的靛青色! 他的衣服,除了那日品桃宴穿的月白色,她每次见他都是身着靛青色的长袍。除了衣襟上的绣纹稍有变化,有时是祥云,有时花鸟,有时是规则的线条。 他总是带着银色的发冠,中间嵌着一颗靛青色的宝石,宝石并不耀眼,闪着暗哑的光泽,却仿佛可以看见宝石内似水流般晃动。就如他的人,并不多么耀眼,可是见了,就怎么也忘不了了。 沈慢看着沈君然的背影,眼睛渐渐湿润。微微抬起头,不让泪水流下来。 原来她记得每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她始终骗不过自己。 沈慢看着他缓缓走过桥,走入拐角,被对岸人家的围墙挡住身影。 然后她看到对岸人家院子的门开了,沈君然走了进去,走到屋檐下,收起伞,挂在墙上,推门进了屋。 怎么会是他! 这天夜里,对岸的灯火又亮了起来,直到她熄灯躺下,世界才一片黑暗。 沈慢一夜未眠,天色稍亮就起来了。 起来之后她没有推开窗户,而是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外张望。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窗外湿漉漉的桥上,没有任何人。 沈慢失落地收回视线,“你在期待什么?那是一个你不能期待的人,为何要这样放任自己?你根本配不上他!” 沈慢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窗户打开。 时间好像就此凝结。 那个靛青色的身影,在她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她再也没有办法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引用卞之琳《断章》)淡淡的笑容,在唇边漾开来。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 一人在桥上,一人在窗边。 朝霞染红了半边天空,照亮了彼此的眸子。 沈慢终于还是请沈君然进了屋,做早饭的时候,也给他做了一份。 沈君然看着沈慢在灶头边忙碌,有种无比的满足感。 “你刚才在楼上说了什么?” “什么?”沈慢疑惑地抬头。 “很怪的诗,完全没有章法。” 沈慢忽然涨红了脸,“没什么。” 两人默默地吃完早饭。 沈君然自觉地起身出门。 “别来了。” 沈君然本来已走,听见沈慢的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我已离开了沈家,这里是我唯一的去处。我会注意,不让你看到我。” “回去吧,为了我不值得。”说着,沈慢关起来门,不忍再看沈君然落寞的背影。 油灯的火焰不安的跳动着,就像沈慢的心。 脱了外衣,正要吹熄油灯。 嗒—— 头顶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很轻的声音,可是与虫鸣完全不同的脆脆的声音,所以沈慢还是清楚的听到了。有猫吗? 沈慢只觉得火光轻晃,面前就多了好几个黑衣人,一个个蒙着脸,手里提着亮晃晃的刀。一言不发,提刀就向她砍来。 沈慢吓得喉咙都发不出声音,唯一的反应就是闭上眼睛。 她要死了吗? 脸上喷溅着温热的液体,却没有预期的疼痛,耳边传来兵器相接的清脆响声。沈慢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沈君然刚毅的下巴,紧抿的唇,坚定的眼神。狂跳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好像只要他在,她就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怕了。 打斗持续了很久,沈君然要护着她还要对付黑衣人,背上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而黑衣人,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但显然没有沈君然严重。 “放下我。”眼见沈君然身上雪白的衬衣给染得绯红,沈慢使劲要掰开沈君然的环着她腰际的手臂,“放下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沈君然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身上再多的伤,手臂依旧没有丝毫松动,看着黑衣人冷冷道,“不放。” 黑衣人见沈君然拼死护着沈慢,纷纷跃窗而出。 沈君然终于松开环着沈慢的手,撑着剑,半跪在地上。 屋内到处是血,有沈君然的,也有黑衣人的。 沈慢绕到沈君然身后,背上五道长长的口子正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怎么办,怎么办?”她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连想都没有想过。当黑衣人提刀要往她身上劈的时候,她恨不得自己能赶紧晕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么可怕的事情。可是现在,看着沈君然身上的伤不停地淌着血,她反而希望这些伤都在自己身上。 沈慢跪在沈君然面前,捧着沈君然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泪水模糊了视线,可是沈君然苍白的脸却那么清晰,“止血的药呢,你一定有的是不是?在哪儿,快告诉我!” 沈君然皱着眉,脸上没有太痛苦的神情,只是回答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门不当户不对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6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6部分阅读 气无力,“对岸屋内。” “我去拿。”沈慢刚提裙站起来,就被沈君然拉住。 沈君然打横抱起沈慢,从窗户跳了出去。 沈慢按着沈君然所指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几瓶药,以及几卷绷带,好像他早已知道会需要这些东西。 沈君然褪去衬衣,坐在床沿,背上鲜红一片,连床上的都沾染上了血迹。直到伤口上都倒上枣红色的药粉,才渐渐止住了血。 沈慢动作轻柔地为沈君然绑好绷带,才意识到,此时,她正穿着轻薄的衬衣,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而沈君然,此刻正赤裸着上身。 两人互看了一眼,沈慢急忙退了几步,“我先回去了。” “等等。”沈君然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穿上,又拿了一件外袍套在沈慢肩上,“我送你回去。”未等沈慢点头,沈君然再次抱起沈慢,施展轻功,把她送回了自己房中。 沈慢以为沈君然要走了,却见他拉开椅子,坐了上去,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你” “他们会再来,我不能走。” “你受伤了要休息。” “小伤。” “他们是谁?” “皇家暗卫。” “是你母亲派来的?” “对不起。” 沈慢以为经过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房间里还坐着个大男人,她一定睡不着,谁知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有意识。反而睡的很安稳,很安心。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透过窗户射了进来。 沈君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 沈慢忽然觉得喉咙口痒痒的,鼻子异常酸涩,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她输了,她把心输给这个因为护她而伤痕累累的男人了。 可是真的可以吗,为了她,要他与唯一的母亲决裂,这真的可以吗? 其实她并不恨明浩公主的决定,反而她很能理解明浩公主。她明白现在她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别说是这里,就算是上辈子的世界,依旧在讲究门当户对,何况,她此刻身处的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 可是她真的再也没有勇气,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拒绝他了。 静静地注视着沈君然不太安稳的睡颜,心,还因着他的伤口,一阵阵的抽痛。你真是个傻子。 沈君然直到天色大亮才趴着睡着了,一场激战,加上流了些血,让他感觉异常疲惫。他知道沈慢就站在他身侧,但是,他不想睁眼,还想再休息一会儿。 一滴液体落在他脸上,沈君然睁开眼睛,见沈慢的眼里全是泪水。“怎么了?” “你怎么那么傻。” “我真的可以照顾你一辈子,相信我。” “我信了,我信了,还不行吗?”事到如今,她还怎么能不信,一个为了她抛弃了所有,连命都不要的男人,她还怎么能不信? 沈君然缓缓站了起来,面对着沈慢,“那么,跟我走。” “去哪儿?” “天涯海角。” 沈慢轻轻点头,“好。”向前跨了一步,把脸贴在沈君然胸前,听着沈君然强而有力的心跳,暗暗道,“我会一直跟着你,除非你后悔。” 沈君然伸手,拥着沈慢。 原来这就是心满意足的滋味。 唇角微微上扬,脸上刚毅的线条瞬间柔和起来。 风雨过后的清晨,总是异常让人着迷。 第17章 是他师姐? 沈君然早就做过最坏的打算,所以早把马匹留在自己屋外的竹林里。只是终究想的不够周到,沈慢不会骑马,而他也没有准备马车。 于是沈君然舍弃了一匹,打算与沈慢共乘一骑。 沈君然坐在马上,伸出手。 既然已做决定,沈慢觉得也没什么好扭捏的,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抓住了眼前宽厚的手掌。轻轻一带,就被拉上了马背,身后是坚实的胸膛。看沈君然直接调转马头,与楚家客栈反向而去,急忙问道,“不去客栈告别了吗?” “我已留下书信,不必担心。” “你好像什么都准备好了。就那么肯定,我会跟你走吗?”沈慢忽然觉得自己是瓮中之鳖,早就在他算计之内。 “我做了万全的准备。” 策马奔腾,微风在耳边轻拂。 这是在这个最坏的故事里最好的结局。沈君然虽然备了马,但是,他根本不能肯定会用到。毕竟,如今的他,没有身份地位,不能给她锦衣玉食的安定生活。但是,沈慢却愿意与他海角天涯,没有太多地考量,就倚进了他的怀里。 那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动地有些异常。有什么东西,把他空落落的心塞得满满的。 沈君然决定带着沈慢离开南国,出了南国皇家暗卫的势力范围,那么母亲便也奈何不了他们了。 沈君然的枣红色大马,无疑是匹宝马良驹,背着两个人,依旧奔跑得快如闪电。 沈慢从没有骑过马,因为沈君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才不至于从马上颠下来。但是,才一上午的功夫,沈慢就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大腿内侧越来越痛,应该是磨破了皮。沈慢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喊出来。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凉茶铺,沈君然一拉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沈慢只觉得两腿麻得没了知觉,沈君然把她抱下马背的时候,她根本站不稳,沈君然扶了她许久,她才勉强能自己站住。“你先去坐会儿,我去栓马。” 沈慢轻轻点头。 他们走的是官道,所以凉茶铺内人还蛮多,一共四张桌子都坐着客人。 茶铺里只有一对老夫妻在忙活,老头儿在烧水蒸馒头,老妇人就招待着客人。 “这位夫人,您就和这位姑娘同坐吧?” 沈慢左右看了看,才确定老妇人是在叫她,定是她与沈君然的亲密举动,让老妇人误会了。沈慢点了点头,跟着老妇人在一位姑娘旁边坐下,“打扰了。” 那女子身上的香气十分浓郁,混在稍显炙热的空气里,有种轻微的窒息感。沈慢本来因为疼痛脸色有些苍白,这下脸上倒有了点血色。 女子本在低头喝水,听见有人与她说话抬起了头。 沈慢手上倒茶的动作明显顿了顿,她有些被女子的妆容给吓着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浓郁的妆,至少,在这个世界,她没有见过。她忽然想起遥远的记忆中,在一部电影,出现的一个叫做如花的男人。只是面前的女子,倒没有那样惊悚。 “姑娘,你在看什么?”女子笑着问道,眉眼弯弯。 沈慢才惊觉自己的失态,马上低下头,“对不起,打扰姑娘了。” 这下轮到沈慢被打量了。 女子的视线毫不掩饰地看着沈慢,沈慢几乎可以感觉,她甚至偏了偏头,直接连她的脚背都一并打量了。直到沈君然坐了沈慢身侧,阻隔了女子的视线。沈慢才不再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但是这很奇怪。 女子向北而坐,沈慢坐在她的右侧,把向南的座位留给了沈君然。在这个世界,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世俗观念,所以按理说,沈君然应该坐到向南的位子,虽然这样面对着女子,但毕竟是最远的距离。 可是现在,沈君然径直坐在沈慢的左侧,她与那女子之间。 “你的伤,还好吗?”沈慢有些忧心地看了看沈君然的后背。 “不碍事。”沈君然直接视那女子为无物,拿了一个馒头塞进沈慢手里,把沈慢倒了一半的茶碗倒满,向沈慢推了推,“多吃一些。” 女子把自己碗中的茶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把茶碗重重地放在沈君然面前,“我的呢,我的呢?” 沈慢疑惑地看着沈君然,他们认识? 沈君然只是冷漠地看了那女子一眼,把茶壶放到她面前,便低头吃起馒头来。 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说,这男人啊,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异常修长白皙的手,提起茶壶自己倒了起来,边倒边看着沈慢,“小娘子,你可要小心了,别步我后尘。别看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都是人面兽心。没有男人不三心二意的,个个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女子越说越起劲,越说越离谱,连邻桌的路人都忍不住开始偷偷打量起他们这桌来。 沈君然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眼里却带着危险的讯号,“打包二十个馒头。” “诶,诶。”老妇人也似乎感觉出了异样,异常快速地包好馒头,生怕这两女一男起什么争端,连累了她的小茶铺。 沈君然接过馒头,拉起沈慢就往外走。 女子赶紧扔下一块碎银,也跟了出去。 沈慢边走边还回头看了看那女子,按理说她是不是应该有些难过?可是为什么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女子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两手分别提着裙摆,把裙子提得老高,把双足完全露在外面。可尽管这样,她居然还是绊住了自己的脚,整个人都扑在了草地上。 茶铺的人都捂着嘴在偷笑。 沈君然正在解缰绳,放开了沈慢的手。 女子倒在地上后没有立刻爬起来,反而眼泪汪汪地看着沈慢。 沈慢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快起来,会被人笑话的。”沈慢觉得女子的手很修长,相握的时候才发觉她的手真的很大,有点像沈君然的手,不过柔软许多。 “小娘子,你真好。”女子忽然笑开了颜,“别骑马了,怪难受的,跟我坐马车去。” “你”沈慢几乎是被拖着往停在另一边的马车走去,想抽回手,可那女子的力气大的吓人。 “你够了没有!”沈君然的声音,难得出现一些波动,紧紧搂着沈慢的腰,把她从女子的手里夺了回去。 “你,你,你”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君然,不是害怕或者愤怒,而是一脸的惊喜,“你居然生气了!你居然还会怒吼!” 如果可以,沈慢很想在自己的额头画上三条黑线,因为她觉得这是此刻唯一能直观表达她心情的方式。 沈君然几乎是搂着沈慢走到马儿边上,沈君然率先上了马,伸出手。 沈慢刚把手放进沈君然手心,听到身后的女子得意地道,“你一定会需要我的马车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瞬间失去了知觉。 沈慢感觉脑中有一瞬的空白,迷惘的从坚实的胸膛抬头,对上一双墨玉般的黑眸。 “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慢摇摇头,离开沈君然的怀抱,“我刚才怎么了?” “师弟,小娘子是不是醒了?” 师弟?车帘忽然被人掀了起来,沈慢用手挡了挡,才慢慢适应外头的光线。 “看路。”沈君然已经恢复到了往常对人的冷漠状态。 “师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躲马车里,让我这么柔弱的人儿风吹日晒地赶车?”女子越说越委屈,“这明明是我为自己和小娘子准备的。” “休想。” 沈慢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两人气氛诡异的对话,一边打量着这颇为壮观的马车内饰。马车的大小与沈家的马车无异,后方一排座椅,座椅前铺着一整张大型的兽皮。沈君然本来抱着沈慢,所以直接坐在兽皮上,沈慢离开后,他就闭着眼睛盘腿坐着。 车内两侧分别放着两个小柜子,形状普通,但是那材质 “怎么样。小娘子,我的马车是不是很漂亮?比他们沈家的马车漂亮多了吧?”女子见沈慢正在打量马车,自豪地介绍道,“我的马车整个都是黄金做的哦?百分百的黄金,没有掺假的哦。” 据她所知,黄金并不是坚固的金属,沈慢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听得那女子继续道,“还有还有,你看这车帘,胭脂红,多鲜亮,这可不是一般的布,这个颜色,真是用胭脂浸染的,下雨都不褪色,是不是很神奇?”说着扯着门帘一角,“你闻闻,还有一股胭脂的香气呢。” 沈慢终于理解沈君然为什么会宁可拉着她去骑马,也不愿做马车。她也明白了过来,自己怎么会突然晕倒,若不是这样,她与沈君然现在绝对不会坐在这样招摇的马车里。 “闭嘴。” “师弟,你为什么老是不让我说话?” “闭嘴!”沈君然忽然睁开眼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女子收到沈君然警告意味浓厚的眼神,乖乖地放下车帘,还两人宁静。 沈君然极自然地搂过沈慢的肩膀,让她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再睡会儿,晚上,很难有机会休息了。” “你身上有伤,我靠着马车睡会儿就好。” “就这样睡吧。”沈君然没有再给沈慢机会离开他的肩膀。 沈慢见沈君然再次闭上了眼睛,也不再挣扎,她喜欢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她总能感觉无比的心安,尽管马车有些颠簸,她还是渐渐有了些睡意。 第18章 惊魂一夜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未能找到一个可供休憩的客栈。 于是,便把马车停在了一条小河边上。 沈君然跳下马车,把沈慢也抱了出来。然后解下马匹,牵着马去河边喝水。 他们所在,是一片平坦空旷的草地,草丛最长之处也就到小腿,完全不能隐藏任何人。拜记忆中的电视小说所赐,沈慢还是可以相信,这对于正在逃亡的他们而言,是个较好的休息之处,至少不用担心中什么埋伏。 沈慢直接坐在草地上,揉着发麻的腿。 那女子兴冲冲地拎着一个雕刻精致的食盒坐到她的身侧,“小娘子,你喜欢吃什么?我这什么都有哦,绿豆糕,莲蓉糕,一口酥……” 女子把食盒一层层拆下来,每一层都放着一碟极勾人食欲的小点心,空气中顿时飘散着一股糕点的香甜气息。 “来,来,不要客气,都尝尝。”女子见沈慢只是看着不动手,亲自拿起一块翠绿的绿豆糕递了过去,“来尝尝嘛。” 沈慢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她那么客气,于是伸过手去。指尖还未碰到那糕点,就被沈君然抓住了手。 沈君然把手里的馒头塞进沈慢手里,看着那女子,冷冷道,“我们有馒头。” “哼,你要喜欢吃馒头,你就自己吃个够,小娘子,咱们吃糕点。” 沈慢看着女子礼貌地笑笑,“其实,出门在外的确不适合吃那么甜腻的食物。”她说不上很了解沈君然,但是她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如此有敌意,甚至那人还是他的同门。所以,她还是选择相信沈君然。毕竟无论从那女子初见时所说的让人难辨真假的话,还是从两人与她的生疏关系来看,她都应该更相信沈君然。 女子见沈慢也回绝了她的好意,哀怨地看着两人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也要吃馒头。” 沈慢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夜空。 今晚的月色很好,清澈透亮,洒了一地的银辉。 他们三人正围着火堆坐着。沈君然饭后就闭着眼睛,抱剑而坐,仿佛睡着了一般。那女子突然变得很安静,有时候看看沈慢,有时候看看沈君然,红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看得沈慢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几百米开外的树林间忽然传来一阵鸟兽的马蚤动声。 沈君然徒然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的眼神,让沈慢觉得陌生至极。 沈君然不知道从何时拿了把匕首递给沈慢,“不要靠他太近。”说着撇了眼那女子。 女子不甚在意地瘪瘪嘴,“这次人可不少,你要还想手下留情,恐怕很难保全小娘子了。” 黑衣人的身形极快,沈慢只觉得眼前不断有黑影在晃,怎么都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也许有十几个。 黑衣人的目标依旧很明确,他们所有的攻击都围绕着沈慢展开。 女子似乎怕殃及她,向后退了退,离沈慢远一些。 在寡不敌众的情况,这个空旷的地势显然给沈君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黑衣人在与沈君然周旋了几招后,忽然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缠着沈君然,另一拨人挥刀向沈慢砍去。 沈慢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她不知道沈君然给她这个有什么意义,毕竟,毫无武功的她拿着这把匕首仍然是徒然的。但是,她还是紧紧地握在手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要活着,为了不惜一切保护着她的他。 “救她!”沈君然被黑衣人纠缠,分身乏术,向着女子大喊。 本来要围攻沈慢的黑衣人闻言,突然转向那女子。 女子懒懒地笑着,指了指沈慢,“你们别看我,她才是你们的目标。我不会妨碍你们的。” 但是黑衣人并不听女子辩解,当他们了解到她可能会妨碍他们完成任务的时候,他们一致选择了先来攻击她。 女子越笑越灿烂,无奈地耸耸肩,“既然你们要自寻死路,那我也只有成全。” 沈慢没有看清楚那女子做了什么,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然后那些攻击她的黑衣人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以为他们是晕了,仔细一看,黑衣人双目圆睁着,有血泪不断涌出,甚是狰狞。 几乎在同时,那些围着沈君然的黑衣人,也都倒在了地上,一剑封喉。 不同的是,女子身上十分的干净,而沈君然的脸上,喷上了血渍,有一滴血顺着沈君然的眼角滑落,一直蔓延到他刚毅的下巴。 沈慢跌坐在草地上,分不清是被黑衣人吓得,还是被沈君然和那女子吓的。她只知道,现在她的身边躺了十几个死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死亡,沈慢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连滚带爬地往河边跑去。 沈君然看着沈慢的举动,握剑的手中渐渐渗出汗水。他强装镇定地把染血的剑在黑衣人身上擦拭了一下。 “看,你把你的小娘子给吓着了。”女子看着沈君然,唇边一丝冷笑,“师弟,那种弱不禁风的女人,根本就不适合你。他不了解你,如今的你,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玄洛,你给我滚。”沈君然瞪着他,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剑杀了他! “她不适合你,她永远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你,可这才是真实的你。”玄洛看着沈君然,他早已经习惯他的眼神,很多年前,他就已经习惯了。 “滚!”沈君然握剑的手青筋直现,也许下一秒,他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一剑割下他的头颅。 玄洛反射性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他第一次相信,他真会下手杀了他。玄洛讥笑地看了看还趴在河边呕吐的沈慢,来日方长,她迟早会死。他没必要在此刻陷入被杀的危险中,于是,他选择了离开。 沈慢觉得自己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但还是感觉没有吐干净。 沈君然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三步的距离,没有再向前。一切都是他的错。“我带你回去,我会让母亲收回成命,还你安宁。” 沈慢捧起河水漱了漱口,回头,沈君然已经走开。 他靛青色的衣服,在月色下,暗如夜幕。后背上新添了两道伤痕,嫣红一片。 沈慢看着他跨过一具具黑衣人的尸体,平静地踢灭火堆,弯腰捡起包裹和水壶挂上马背。他明明是位身世显赫的少年公子,可是他身上丝毫没有那些富贵公子该有的意气风发,他的平静与冷漠看得沈慢异常的辛酸。 沈慢不知道他经历了怎么样的过去,她只知道,现在,他为了她背上了十多条人命,而他却以为她在嫌弃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正想着要如何还她安宁。 沈慢眼里的泪水,难以自抑地往外淌。提着裙裾跑了过去,双手从他身后紧紧地环上了他的腰际,脸贴在他新伤旧患伤痕累累的后背上,“对不起,对不起……”沈慢不断地在重复着三个字,他一直在为她付出,可是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你说过要带我去天涯海角,别不要我……” 沈君然愣愣地站了很久,没有动,没有说话。 很久很久…… 沈君然终于动了,他轻轻地拨开她环在他腰际的手。 泪水仿佛凝结在了眼底,沈慢看着沈君然缓缓转身,心一点点往下沉。此时,她才明白,他已经占据了她的心,只是,好像晚了。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可是下一秒,她就被他揽进了怀里,耳边是他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沈慢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哭出了声音,轻轻捶着沈君然的胸膛,“你……不许再这样吓我。” “好。”沈君然的回答,简单而平静,又坚定如磐石。 那一夜死了很多人。 沈慢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可以看见那些死去的黑衣人一个个变成了鬼魂,直挺挺地伸着手,要来掐她的喉咙。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耳边传来轻柔的安慰声,“别怕,有我。”然后那些鬼魂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沈慢觉得她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用那么多人的性命,来成全她的爱情。 是的,是爱情。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一个为了她杀人都不会皱眉的男人。 这是曾经的沈慢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现在,她却甘之如饴地窝在他的怀里。 沈慢轻轻的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神情淡漠的男人,幸福地道了一声早安。 沈君然对上沈慢的眼神的时候,眼里的冷漠明显淡了很多,“再过两天,到东海口了。” 沈慢开心地点了点头,太好了。那晚之后,他们忽然改了主意,不再往北走,改成向东,穿越大海,去到一个叫做东国的半岛国。于是他们弃了马匹,雇了一个船夫,改走水路。 也许是那拨黑衣人全都死了没有活口通风报信的缘故,他们这两天两夜的旅途都十分安宁。 “你们小两口的感情真是好啊。”船夫刘老头端着盘小鱼走了下来,“我这船载过不少客人,还没见过你们这么恩爱的小夫妻。” 沈君然仿佛没听见似的低头开始吃东西。 沈慢温柔地笑着,看了沈君然一眼,她都没害羞呢,他这是在害哪门子羞嘛?“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还没成亲呢。” “什么!”刘老头的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唉哟,我看小姐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不会是被这个冷小子偷拐着跑出来的吧?这可使不得,使……”刘老头话未说完,受到沈君然冰凉视线的洗礼,立马禁了声。 沈慢捂着嘴轻笑,但又怕沈君然得罪刘老头,老头一不高兴赶他们下船就遭了,赶紧打趣道,“老人家,这你就看走眼了,是我拐了他私奔呢。” 刘老头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往船舱外走,“这冷小子有什么好的,哎,现在的年轻人,他真看不明白。” 沈慢偏头靠在沈君然肩膀上,“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 “不记得听谁说过,每天醒来,你在,天晴,便是我要的幸福。一开始我不相信,幸福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如此。” 沈君然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其实他已经慢慢学会了微笑。 第19章 后背的伤 每当太阳西斜的时候,沈慢就开始紧张,害怕这即将到来的夜晚,又会是刀光剑影。 刘老头早已停下了船,正准备晚饭。 沈慢偏头看了看正坐在船尾垂钓的沈君然。余晖下,他的侧脸,恍如一件巧夺天工的雕塑。那脸上的平静,瞬间安抚了沈慢不安的心。 沈君然拉过沈慢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侧。 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忽然,沈君然握在手中的鱼竿被一股力道往下拉去。 “有鱼上钩了。”沈慢惊喜地喊了一声。 沈君然已经一用力,把鱼竿收了回来,空中一条半臂长的大鱼奋力挣扎,终于还是没能逃过沈君然的“魔掌”。 刘老头听见钓上鱼来了,高兴地拍手道,“真是条大鱼,咱们晚上能加菜了。”赶紧走到船尾,要从沈君然手里接过去。 沈君然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正要递给刘老头,看见留在鱼钩上的一块黑色碎布,忽然收回了手,把鱼扔回了河里。 “欸?你”刘老头话没说完,被沈君然看了一眼,急忙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默默回到船头。 “怎么了?”沈慢奇怪地看着沈君然手里的碎布。 “他给我们清好了路。” “他?” “玄洛。” 玄洛?沈慢觉得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还是不解地看着沈君然,“谁?” “三天前。” 三天前?沈慢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原来她叫玄洛。沈慢感觉得出来,沈君然很不愿意提到她。所以关于他们的事情,她也不去多问。既然玄洛帮他们清理掉了前路的障碍,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吧。 虽然,沈君然的种种表现,让沈慢相信,玄洛并不是单纯的想帮他们。或者她只是想帮他? 那晚她的确快被吓傻了,但是,她还记得玄洛说的那几句话。她更记得玄洛面带笑容的指着她,说她才是他们的目标时候的那个眼神。 沈慢一直在逃避去想这个女子,但是,此刻,她却不得不仔细地想一想,她为什么会想要她死? 难道那些她在茶铺里说的话是真的? 不,不会!沈慢在心里极力地否定自己这个想法,她不相信沈君然会是这样的人。可是,若不是这样,那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别怕。”沈君然以为沈慢阴晴不定的神情是因为又想起了那晚的情形,紧紧抓着沈慢的手,“别怕,有我。” 沈慢回握住那温暖粗糙的大掌,似乎这样,她才有力气把那个想法重重地压回心底,“走,咱们吃饭去。” 沈慢在阵阵喧哗中醒来。 头有些沉,微微地疼。一定是她昨晚想得太多,失眠的缘故。 每次醒来,沈慢一睁眼,总能看到沈君然安静地坐在身旁。现在,身边忽然没了沈君然的身影,沈慢不安地走出船舱。 船夫刘老头正坐在船头吸旱烟,见着沈慢出来了,高兴地与她招手,“姑娘,醒了啊。” 沈慢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日头,再看看岸上来往的行人,码头上正搬运货物的人们,不禁微微脸红地点点头,“恩,起的晚了。他呢?” 刘老头朝岸上望了望,“刚还在前面的,这一会儿怎么不见了。咳,姑娘你别急,就冲这小子对你的紧张样,是不会撇下你的。” 沈慢忽然难为情地笑笑,她也没有表现的很急,她只是……只是有些不安。“他说去做什么了吗?”沈慢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怎么问了这么傻的问题。 “我说姑娘,”刘老头敲了敲烟杆,“你家这位公子去哪儿,老头儿我哪里敢问呐。他啊,也就对你和颜悦色一些。我可话都不敢多说。” “这几日麻烦您了。”沈慢说着行了个谢礼。 “姑娘客气客气。”老实说,这些日子他还真受了点闷气,可那沈君然这样子,他也不敢唠叨,但一见沈慢如此客气,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是个好人,就是脸色看着吓人了些。”说到沈君然,沈慢唇边总是忍不住要挂上笑容。 “姑娘愿意跟他,是那小子的福气。”这么好的姑娘,长得又漂亮,随便找个大户人家都能嫁了,哎,偏偏要跟着这个小子抛头露面的。 沈慢不同意的摇摇头,“那是我的福气。”沈君然的好,别人不懂,可是她心里清楚。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与他白头偕老。 沈慢轻抚着自己黝黑的长发,唇边笑容更甚,白头偕老,这词听着真美。 沈君然回到岸边,见沈慢已经醒了,给了刘老头一锭银子,拿了行李,牵着沈慢下了船。 “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东国的船还要过五天才到,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 “恩。”两人牵手走在街上,迎来了众多的注目礼。 沈君然想要抽回手,被沈慢抓住,“我不怕他人侧目,你会怕吗?” 沈君然没有回答,用力回握住沈慢的手。 沈慢满意地笑着,心底是满满的幸福,仿佛就要溢出来。 沈君然选择了一家地处偏僻的客栈住了下来。掌柜以为他们是夫妻,所以见他们要一间房也不觉得奇怪。 天色渐暗,沈慢在屋里点起油灯。 小二按着沈慢的吩咐打了几盆水送到房里。 沈君然以为沈慢要准备洗澡,站起身,“我先出去。” 沈慢急忙走过去,把沈君然按回椅子上,“我是要给你清洗伤口的。” “不用,已经好了。”沈君然想也不想的就拒绝。 沈慢根本不相信沈君然的话,这么几天时间怎么可能好了,在船上的时候沈君然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沈慢给他换药,这会儿她怎么也要看看才放心。“如果你骗我,我会生气。” 沈君然看沈慢真的拉下了脸,只得退一步道,“那我自己来。” “伤口都在后背,你怎么自己来?”沈慢说着就要去帮沈君然解衣扣。 沈君然忽然像被针扎了似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离得沈慢远远的。 沈慢看着沈君然的动作,脸色煞白地看着他,“我根本不是你的什么人,却要给你宽衣解带,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羞耻?”沈慢低头,把手上洁白的帕子放在桌上,“那你自己把伤口擦擦,我在外面等你。”手指还未碰到门栓,就被沈君然从身后紧紧地抱住。 “我……你别走,别走。”沈君然把沈慢带回桌边,默默地脱掉外袍衬衣。 沈慢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看他露出绷带。 那些本来雪白的绷带,都已成红黑色,后背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布。沈慢按着胸口,感觉那里,疼得厉害。是这样,所以他不想给自己看见吗? 沈慢小心翼翼地把绷带从侧面剪断,但那些绷带都和伤口粘连在一起,不用力都扯不下来,“疼吗?”沈慢轻轻地问着,话语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会不疼。 沈君然摇摇头,“我怕吓着你,所以才……”他今早本想去找个大夫把绷带换了,后来又怕多生事端,所以又折了回来。 “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沈慢看着那些粘地紧紧的绷带,根本就不敢撕,“怎么办,我我不敢撕。” “包袱里有个黑色的药瓶,你把手帕打湿,沾点药粉,擦在伤口上,会好撕一些。” 沈慢按着沈君然的话做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她觉得很久很久,久到她快忍不住眼里的泪水的时候,终于把绷带都换了下来。 沈慢尽量轻轻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淤血,把化脓的肉挑出来,然后重新为沈君然敷上枣红色的金创药,再为他绑上干净的绷带。 直到做完这一切,沈慢终于克制不住自己,跪坐在沈君然脚边,趴他膝盖上哭了起来。一路上沈君然仿佛像个没事人一样,每次她问他伤口怎么样了,他都说没事,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那些伤口很多都没愈合好,甚至还有的在化脓,他却一直在骗她说没事!“你骗我,你一路上都在骗我。难怪我每次醒来,都没见你躺着睡过,原来你根本不能躺下是不是?” “我没事,真的。”沈君然温柔地抚摸着沈慢的一头青丝。 沈慢忽然抬头看着沈君然,眼里噙着泪水,“答应我,让我分享你的喜怒哀乐,好的,不好的,我都要知道。” “这样不会累吗?”怎么会有人提这样的要求,但是沈君然心头热热的,捧着沈慢的脸,用双手为她拭去泪水。以前她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可现在是他做得不够好,总是惹得她落泪。 “受伤了,要告诉我哪里疼,不要再这样藏着,我会更加担心。” “我答应你。” “不要再骗我,不然我一定会恨你,一定会。”沈慢终于不再流泪,看着沈君然的眼神那么严肃认真。 “你会恨我?” “会。”沈慢重新把头枕在沈君然的膝上,若说此生,唯一能让她恨得起来的人,那一定会是他——沈君然。因为此生,除了自己,他是她唯一爱的那个人。 沈君然,请一定不要让我有恨你的那一天。 第20章 浅尝辄止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换了药舒服了一些,沈慢一觉醒来,难得发现沈君然还趴在桌上睡着,睡得有些沉。怕打扰他,沈慢不敢开门,百无聊赖,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行人。 所在的客栈虽然地处偏僻,可是,从窗口望去,正好能看到停在港口的船只高高立着的桅杆。 朝霞慢慢散开,太阳渐渐升起。 本来光线柔和,沈慢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当太阳的强光照射下来的时候,一某亮铮铮的桅杆顿时吸引了沈慢的视线。这是金的么?沈慢顿时被自己的想法惹笑了,金子再多,也不会有人如此行事吧? 沈慢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划过街上稀疏的行人,顿时皱起了眉,那背对着她的红袍男子,竟然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红袍男子仿佛感觉有人在看他,转过身抬起头,对上沈慢的视线。 沈慢急忙把身子掩在窗后,心里砰砰砰跳得厉害,奇怪,她根本就没看清楚红袍男子的模样,怎么没来由地觉得紧张? “怎么了?”沈君然不知何时醒了,正奇怪地看着沈慢惊魂未定的模样。 “如果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我隔了很远看你,你会发现我吗?” 沈君然以为沈慢在考验他,轻勾唇角,“自然认得。” 沈君然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对着她笑了。 沈慢觉得,每当他对自己笑,她就有种难以自抑的喜悦在心头胀开来,当下把刚才的红衣男人抛诸脑后,“我们去街上走走可好?” 此时尚早,街上的行人不多,有的也都是出来赶集或者出摊的。 沈慢很享受这个城市的节奏,这让她想到了她上辈子去过的海边城市。老百姓的脸上都是从容淡定的模样,走路都是舒缓的节奏。 沈慢把手放进沈君然的掌心,她喜欢被他的手掌包裹的感觉,安心而幸福。 两人相视而笑,沈慢觉得她仿佛又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上辈子去过的海边城市。空气里有大海的味道,微微的湿润,淡淡的咸。她还记得那晚她走在霓虹灯闪耀的大街上,街上一对对情侣相拥而笑,她也曾许愿,想要遇到一个人,能够陪她手拉手一直走到人生的尽头。而现在,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沈君然忽然止住了步子,把沈慢从思绪中拉回来。 沈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刚才她看到的红袍男子。男子手中握着把玉骨折扇,扇面上无字亦无画,纯净的白。如他净白无瑕的肤色,让女子看了都要心生妒忌。男子的五官十分精致,尤其是那斜飞入鬓的眉,微微上挑的眉尾,衬着狭长的眸子,竟生了分妩媚之感。 玄洛见沈慢正打量着他,轻轻摇晃着折扇,“小娘子,怎么这么看着我,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了?” “玄洛!”玄洛一开口,沈慢就认出了她,可是这个“她”怎么变成了“他”?“你是男?br / 门不当户不对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7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7部分阅读 男的?”沈慢回忆身着女装的玄洛,因为妆容太过浓烈,掩盖了他五官的特色,所以她一下子竟然没有认出他。此刻在看,才发现,玄洛的长相十分中性,不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都没有太多的维和感,不会让人怀疑他的性别。而他的声音又尖锐中微带沙哑,让人难辨雌雄。 “如假包换。”玄洛向沈慢靠了靠,“小娘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可有想我?” “那日你为何着女装?”还说那些招人非议的话,后半句沈慢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明显感觉到沈君然握着她的手僵硬了些许。 沈君然把沈慢轻轻往身边带了带。 玄洛把沈君然的举动看在眼里,眸中笑意更浓,“这,还不是为了出门方便些。” 就算沈慢没有在外行走过,她也知道,出门在外,女装是最不便的,玄洛却想用这个解释搪塞她。 “你怎么在此?”沈君然插入了两人的言语中。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可是在恭候你们的大驾。”身旁走过几个异域女子,皆向玄洛抛起了眉眼,玄洛一一回应着。 沈慢很庆幸沈君然对于这个师兄十分抗拒,由此看来,不管沈君然为什么讨厌玄洛,沈慢都应该全力支持他远离这个心思难测的男人。况且,不管玄洛装得与她如何热络,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夜在黑衣人面前,玄洛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眼神,绝不是她眼花。 “小娘子,你可别这么看着我,不然我会心猿意马的。” 沈慢一早上的好心情都因着玄洛的出现烟消云散。 “小娘子别生气,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这双勾人的小眼,往谁身上瞟谁都要吃不消的。”玄洛说着瞄了眼沈君然仿佛意有所指。 “你”沈慢知道他好似把她当眼中钉看着。 “诶,别气别气,玩笑话怎能当真呢。”玄洛继续优雅地扇着扇子,“小娘子说正紧的,把我家小师弟还我一会儿,我们要商量点事情。” 玄洛话里话外总是让沈慢听着变扭,满以为沈君然不会搭理他,却见他重重握了握她的手,“你先回客栈,我就来。” 沈慢看了看沈君然,点头。 沈慢走了几步回头,见玄洛正痞子一般勾着沈君然的肩膀,被沈君然毫不犹豫地推掉。这到底哪里不对了? 沈慢在房中等了很久,正午时分,才有人推门而入。 “回来啦。”沈慢正撑着下巴发呆,见是沈君然,笑着望着他。 沈君然愣愣地看了沈慢一会儿,突然走过去把沈慢紧紧抱入怀里,“一定要相信我。” “怎么了?”沈慢想正视沈君然,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可沈君然只紧紧地抱着她,差点让她喘不过气。 “下午,我们就离开,去东国。” “恩?不是去东国的船还没来吗?” “玄洛有船。” 沈慢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亮铮铮的桅杆。 “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沈慢双手环上沈君然的腰际,“我信。可是” “可是”两字瞬间让沈君然绷紧了身体。 沈慢在沈君然怀里因为缺氧憋地脸颊通红,“你抱得太紧,我要喘不过气了。” 沈君然听着,急忙松开沈慢,焦急地捧起她的脸颊,“还好吗?” 沈君然身形颀长,比沈慢高了整整一个头,但此时他正低着头,他的唇,就在沈慢眼前。 秀色可餐,沈慢脑中忽然就闪过这四个字,然后,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着沈君然的手臂,踮起脚尖,覆上他有些干裂的唇。 等沈慢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窝进沈君然的怀里,“不许笑话我,我只是反正你是我的了。” 那轻而浅的吻,那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沈君然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好像在回味那唇上的味道。搂着怀里的人儿,唇角上扬,那是从未有过的弧度。低头,满眼都是沈慢的如瀑青丝。 沈慢还一个劲地把自己的脸往他胸膛贴,似乎想把整个人都藏进他的怀里。这使得沈君然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幸好,沈慢此刻无瑕看他,不然沈君然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重新揽上沈慢的肩。 他何其有幸,能够遇到她。 有了那辆“与众不同”的马车作为前车之鉴,当玄洛引着沈慢与沈君然往那艘描红金漆大船的甲板上走的时候,沈慢竟然没有一丝意外。这样特别招摇的船,沈慢相信,除了这个妖娆的男人玄洛,不会有其他正常人如此赤裸裸的炫富。但是同时,她也很好奇,到底要怎样的身份,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露财,而不怕引来危险。 沈慢一行人接收着岸边百姓无比艳羡的眼神。 玄洛一脸淡然地神情,轻摇玉扇,对于这种眼神,他早就习以为常。 沈君然的眼睛自始至终只盯着沈慢,好像自从玄洛出现开始,他只有时刻看着沈慢才能真正确定她是安全的。 沈慢不清楚这时候的造船业水平如何,但看人们的眼神,她觉得也许这好比曾经的泰坦尼克号在那时人们心中的地位。而她仿佛可以体会那时杰克的心情,有些雀跃,有些激动,又因为内心的不确定而稍显紧张。但是,因为她的身边有他,她又能从容地接受这一切。 沈慢一直打量着异样耀眼的船体,以至于当耳边传来众多女声柔软甜腻的嗓音时,她真是吓了一跳。 “拜见公子,欢迎两位贵客。”十二名女子,分成两列,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们。 若不是这船的造型太过“特别”,沈慢还以为自己上的船,是传说中的花船。 “大公子,您回来了。”船舱门被人从内向外推开。 沈慢循声看去,那缓缓从门内走出来的女子,顿时让沈慢自惭形秽起来。女子身着珍珠白的抹胸及地长裙,外罩着一件绛紫色薄纱外衣,肌肤白皙剔透,吹弹可破,任沈慢是一个女子,依旧看得移不开眼。 女子莲花碎步走至玄洛身侧,视线在沈慢身上打转,“大公子,不给蓉儿引荐吗?” 玄洛看着沈慢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紫蓉,你看你,把小娘子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沈慢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样倾城倾国的女子,她真是的第一次见,何况,她衣服还穿得如此的如此的暴露,她想不看,可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紫蓉婀娜地走到沈君然身侧,极尽柔媚地欠身一拜,“二公子。” 原来他们认识?沈慢就站在沈君然身侧,紫蓉侧身的时候,胸前的无限风光一览无遗。 紫蓉向沈君然行礼后,见沈君然目不斜视,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神情,秋水似的美目盯着沈君然风情流转,“二公子,能否为蓉儿介绍下,这位姑娘是……” 沈慢见这女子正对着沈君然暗送秋波,噢,不,是光明正大的勾引,而玄洛竟然笑盈盈地看着她,心头忽然窜上一个念头,可又觉得不合常理,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沈君然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紫蓉姑娘,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沈慢。” 紫蓉惊诧地捂着嫣红的小嘴,略显伤心地回到玄洛身侧,“大公子,紫蓉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恩。”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沈慢得到了沈君然大的承诺。有人说诺言是骗子说给傻子听的,沈慢承认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但是她相信,沈君然不是一个骗子,他说出了口,就一定兑现。 沈慢看着沈君然,眼底的幸福,怎么遮都遮不住。 玄洛转身往船舱走去,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比三尺寒潭更加冷冽。 ======= 若非每次沈君然遇到玄洛时的反应过于奇怪,沈慢一定会十分感激玄洛为他们安排的这一切,细心、周到。但是,沈慢没有因为这些物质的享受而迷失了心神,玄洛看着她时的那种眼神,她说不清楚里面藏着怎样的情绪,但总是让她心慌与不安。 有人敲了敲门,沈慢以为是沈君然来了,结果来的是一个婢女。“沈小姐,这是茶点,您慢用。”婢女放下食盘就准备出去。 “等下,请问沈君然在哪儿?” “奴婢不知。” 沈慢跟着婢女出了门,往甲板上走去。 “沈小姐,上头风大。”婢女提醒着。 “不碍事,你去忙吧,我自己走走。” 婢女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沈慢在甲板上走了一圈,也没见到沈君然的身影。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他们离开那个海口城市已经近两个时辰,除了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早已什么都看不见了。 沈慢找不到沈君然,见四周都是茫茫大海,颇为壮观,干脆也不急着下船舱,倚着护栏,看起日落来。 太阳渐渐地躲进云层里,染红了整个海面上的天空。 船只行驶卷起了层层浪花,搅碎了海的宁静,映在海面上的晚霞也被撕碎成片片金箔,随波逐流。 沈慢望向远方,偶有一叶扁舟经过,小的恍如一片树叶。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此美景,她竟然也觉得不过如此。她讨厌现在的自己,那么患得患失,再这么下去,若有一天她与他分开了 沈慢摇了摇,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不,他们不会分开的,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等他们安定下来,他就去娶她,然后他们不再分开。沈慢仿佛看见了他们相依在一起的情景,浅浅地笑了,她答应了要信他的。 一件宽大的外袍落在肩上,沈慢回头,温柔地道了一声,“你来了。” “恩,在想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你会娶我的,对吗?”她刚刚还在想象着他们相依看海的情景,现在就已经在他怀里了。 “恩,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就娶你。” “我信。”她信,他说的,她都信。 第21章 只能是她 他们已经出发十多天了,再有三天的样子,就能到达东海的港口城市汾洲。 沈慢一开始还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直都过得舒服而惬意,尤其是晚上,她可以睡得特别沉。以前些微的声响都能把她吵醒,可现在,她一觉醒来就日头高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沈君然在她身边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候她都见不到他。她也见不到其他人。 有时候,沈慢会恍惚地觉得这船上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当用餐的时候,他们才会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有些诡异。 晚饭后,就如前几日一样,沈君然把沈慢送进房内。 沈慢拉住要出去的沈君然,“你为什么脸色不太好,前几天开始就不太好了,是伤口又” “不是。”沈君然爱怜地捧着沈慢的脸颊,“别瞎想,再过三天,我们就到汾州了。” “恩。”沈慢揽着沈君然的腰不想放手。 沈君然轻拍沈慢的后背,“早些休息,我先出去了。”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道,“上次给你的匕首还在吗?” “恩,我一直收着。” “多加小心。”沈君然为沈慢掩上房门,额角渗着冷汗,沈君然知道,药效又要发作了。 沈慢看着关上的房门,不明白沈君然怎么提起那边匕首了。从包裹最底下把匕首摸了出来,这是他给她的东西她怎么会不好好保存呢? 把匕首自刀鞘内拔了出来,刀刃在烛光下闪着寒光,沈慢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拂过刀刃,指腹传来透心的凉。她不懂兵器,但她相信这是一把好刀,但她如此珍视,仅仅是因为,那是他给她的。 沈慢忽然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果然,饭后最容易让人发困。还不待把插匕首回刀鞘,就拿着匕首睡着了。 沈君然离开沈慢的房间,就急匆匆地往自己房内走去。他并不意外,玄洛和紫蓉已经在他房里等他。 玄洛摇着玉扇,好整以暇地斜卧在榻上,见他回来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紫蓉,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机会。” 紫蓉答了声“是”,便脱下薄纱罩衫,解开腰间佩戴,让抹胸长裙滑落在脚下,露出雪白的胴体,向沈君然靠近。 沈君然忽然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往脑门上冲,整个人仿佛掉进了火炉一般炽热难耐,理智随着紫蓉地靠近渐渐瓦解,“你换药了!”沈君然怒吼道。 玄洛依旧闲闲地扇着扇子,“我又不是第一次换药,值得如此惊讶么?”玄洛看着沈君然眼神逐渐涣散,得意道,“这是我综合了多种媚药调配出来的,今日,你就安心地享受美人在怀吧。” 沈君然随着紫蓉的步步逼近退无可退,倒在了床上,一把抽出放在枕边的佩剑,指着紫蓉,“紫蓉,你再靠近,休怪我!” “二公子。”紫蓉双眸含泪委屈地看着沈君然,“紫蓉就如此不堪么?给紫蓉一个孩子,您又有什么损失呢?” 沈君然不理紫蓉,怒瞪着玄洛,“你为何非要”感觉握剑的手在不可自制的颤抖,做为一个大夫,沈君然明白,不管他内力如何深厚,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当下把剑插进自己大腿,用力之大,剑身对穿而过,剧烈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不会再允许自己在媚药的药效之下做出任何违背心意的事情,七年前的那一夜,已经纠缠得他精疲力竭,他再也不会允许自己重蹈覆辙!更何况,如今,他不能负了沈慢。 紫蓉不想沈君然会如此,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玄洛惊诧地站起身。 沈君然强压住药性站起来,提着剑,向玄洛逼近,“别再逼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沈君然说得咬牙切齿,药力发作让他的眸中布满血丝,仿佛一双嗜血的兽瞳,玄洛也被吓得连退了几步,“哼,我倒要看看,今夜没有女人,你如何除去这药性。你会来求我!” 紫蓉见玄洛出去了,急忙捡起衣服,掩着赤裸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沈慢睡得正沉,翻了翻身。 感觉手上一阵刺痛,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被匕首划破的掌心,无奈地笑笑,她怎么会困成这样,拿着匕首都能睡着。 门外的走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慢突然好奇心起,把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 女子赤\裸白皙的背影直接跃进沈慢的眸中。 女子步履十分急促,冲进了一间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那好像是紫蓉的房间,紫蓉怎么会赤\裸着身体出现在走廊上? 沈慢走出房门,奇怪地左右望了望,没有其他人再出现在走廊上。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急忙往沈君然的房间跑去。这层船舱,除了玄洛和沈君然,不会再有其他男子了。 沈慢见沈君然的门虚掩着,根本就没关好,怕敲门声惊扰到玄洛,就直接推门进去,转身确定走廊上没人,把门轻轻地关上。 房内飘着淡淡的香气,沈慢的心渐渐往下沉。沈君然不用熏香的,这香味好像是紫蓉的。沈慢忽然止住了脚步,心脏好像被人揪住了一般。负气地转身,刚要开门,听见内屋传来一阵痛苦地呻吟声。 沈君然! 沈慢冲进内屋,发现沈君然居然蜷缩在床边的地上,手里还握着他的佩剑,床沿上有着大片的血迹。 “沈君然,你怎么了?”沈慢急忙跪在沈君然身侧,抱起他的头,“你为什么要刺伤自己?” 沈君然眼神已经十分涣散,他已经看不清眼睛的人是谁,用尽力气推开抱着自己的人,模糊地道,“出去出去滚出去滚” 沈慢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到他的大腿上有血在不断地冒出来,急忙从他的包裹里翻出金创药。沈慢夺下沈君然手中的剑,划开裤腿。 沈君然的腿上一片嫣红,沈慢也不顾什么要是先清洁伤口了,直接把药粉倒了上去,先止血再说。 沈慢在给沈君然包扎的时候,沈君然还在不断挣扎,但是,手上却用不出多少力气。 为沈君然包扎完毕,沈慢抬头看向沈君然,被他猩红的双眸吓地差点说不出话来,要不是相信沈君然不会伤她,沈慢早就夺门而出了,“到底怎么了,身上怎么那么烫?看你身上都是血,我去给你拿件干净的换上,来,先躺床上去。” 渐渐地,沈君然不再挣扎,闭着双眼,任由沈慢扶起他。 沈慢扶着沈君然躺下,转身要去为他拿干净的衣服,手被用力一拉,沈慢脚下不稳,直接往沈君然的胸膛跌去。 “你” 沈慢话未出口,就被沈君然翻身压在身下,他腹下的炽热顶着沈慢的身体。 沈慢似乎明白了什么,惊慌失措地看着沈君然。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可终于没有舍得用力推开他。是紫蓉给他下了药?他为了保持清醒,所以就刺伤了自己?如果她此刻出去,他会怎么样,会死吗?还是紫蓉会再次回来? 太多的疑问浮现在沈慢的脑海里,可奇怪的是,问题越多,沈慢觉得自己内心越平静。 沈君然赤红的双眼没有焦距地从沈慢脸上扫过,大掌粗鲁地撕裂了沈慢的衣服,火热的唇自沈慢的颈间往下移动。 “沈君然,沈君然”沈慢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期望换回他的理智,但是 沈君然粗鲁地进入了沈慢的体内。 沈慢痛得额角都渗出了汗水,却一直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喊出声。沈君然如果这样可以让你解脱,我只愿这个人是我。 泪水自沈慢眼角滑落,不知是为了身体的疼痛,还是为了自己这样毫无理智地爱上一个男人。 沈君然还在沈慢身上无意识地抽动着身体,沈慢把手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间,拉起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我是沈慢,我是沈慢,喊出我名字,叫我沈慢。”她不甘心,这是她的第一次,居然是在他毫无理智的情况下 沈君然只是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了沈慢一眼,然后粗鲁地扒开她抓着头发的手,压在两侧,继续把头埋进沈慢的颈间。 沈慢心里忽然气闷极了,趁自己还使得出力气,抬头,在沈君然赤\裸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感觉有血腥的气息弥漫在舌尖才松了口,整个人虚脱得昏了过去。 沈君然慢慢停止了动作,眸中的血丝渐渐退去,视线有了焦距。麻木地低下头,看着身上满是紫青痕迹,已经晕了过去的沈慢,默默地退出沈慢的身体。 床上已经一片污浊,空气里还弥漫着滛靡的气息。 眼睛蒙上一层雾气,沈君然颤抖着手,把沈慢紧紧拥进怀里。 男儿有泪不轻弹。 沈君然缓缓闭上眼睛,滑下两行清泪。 沈君然抱着依旧在昏睡的沈慢,双目无神地望着桌上的佩剑。 他伤害了她,他伤害了她……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五个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透过琉璃窗户射进房内,窗帘上洒满了斑斓的色彩。 “二公子,奴婢给您送水来了。”门外有婢女轻轻的敲了敲门,按着每日的惯例,给沈君然送来热水沐浴。 沈君然放下床帐,拉过被子裹住沈慢与自己的身体。 屋内一片狼藉,婢女恍如未见,把水送进来后,又退了出去。 沈君然抱着沈慢,坐进水桶内。 腿上未曾愈合的伤口,浸了水,又开始流血。沈君然不觉得痛,他的眼里,只有沈慢满身的淤痕,拜他所赐的淤痕!轻轻地为沈慢洗去大腿内侧的污浊。沈慢微微地动了动身体,沈君然立刻闭住呼吸不敢动弹。 如果她此刻醒了,他要以何面目面对她? 沈君然呆愣地看着沈慢,终于她还是醒了,对上她缓缓睁开的眼睛。 沈君然默默地移开视线,抱着沈慢从水桶里走了出来。 “是我太丑,还是太不知羞耻,所以你都不愿看我?”沈君然眼里的决绝吓到了她。 沈君然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就走了出去。 沈慢忽然觉得心痛地说不出话来,他在嫌弃她吗?扯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身上还酸痛地厉害,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了。蜷缩起双腿,把脸埋进臂弯里,他是嫌弃她了吗? 沈慢难以自制地哭了起来,直到感到有人给她披上衣服,才流着泪抬起头,“沈君然……你会不要我吗?”沈慢不管自己还赤裸着身体,紧紧攀着他的手臂,“我知道我不该来,可是如果那人不是我,便会是其他女人,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要你痛苦挣扎也不要有其他女人为你解脱,你的快乐只有我可以分享,你的痛苦,也只能由我来分担,不能是其他人,不能……” 沈君然本来还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听得沈慢开始喋喋不休,说的都是害怕他不要她,心里更是痛地厉害,他怎么会不要她,自他清醒过来,看着一身是伤的她,他都恨不得一剑了结了自己,他又怎么会不要她!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沈君然用力回抱住沈慢, “沈慢,我要你,我只要你。” 玄洛听了侍女的回报,以为昨夜沈君然还是要了紫蓉,心里五味参杂,有报复的快感,又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碎成一片片的。仿佛此刻他拳头下的琉璃窗,碎了一地,沾着他的血迹,落在脚边。 谁知他刚跨出房门,就见紫蓉匆忙地向他走来。 “大公子。”紫蓉的脸色很苍白,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怎么在这里?”玄洛顿时阴鸷地看着紫蓉,“你不是应该在他的房里么?” “那……那不是紫蓉。” “废物。”玄洛毫不吝惜地一巴掌打在紫蓉我见犹怜的脸庞,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大……大公子,我……”紫蓉倒在地上,柔荑抚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害怕让她全身都在颤抖。 玄洛不再搭理紫蓉,匆匆赶去沈君然的房间。 沈慢身上没什么力气,是沈君然为她套上一件件衣服,系上每粒扣子。 尽管两人已经坦诚相见过,沈慢还是极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玄洛没有敲门,直接一脚踹了进去,看见房中的人,竟然是沈慢,顿时眼露杀意。 “滚出去。”沈君然没有回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全然陌生的阴冷语气,让玄洛都怔了怔,随即又回过神,“哼,出去?这是我的船,我要去哪儿就去哪儿。” 沈君然身形一闪,握着剑,横在玄洛颈间,“你再有任何动作,我会马上杀了你。” 玄洛有一瞬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杀我?呵……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爹什么?” “你也别忘了,我只是答应师父不计较从前的事情。但是从现在起,你要再轻举妄动,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敢杀我?” “有何不敢!”沈君然毫不犹豫地答道。 玄洛看着沈君然深不见底的眸子,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肯定他此刻说的话,绝不是虚言。“好,好。你有本事马上带着她离开我的船,我倒要看看,没有我帮你们,你们如何做一对神仙眷侣。” 沈慢看看身旁沈君然整理的包裹,仿佛他已料到这一切。 沈君然抱起沈慢,往门外走。 “沈君然,他日再见,我必要让你痛不欲生。” 沈君然抱着沈慢来到船尾。 沈慢抬起头看着茫茫大海,海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怕吗?”沈君然低头,平静温柔的看着沈慢。 沈慢抱着沈君然,“不怕,有你。”即使面前是无边的汪洋大海,只要有他在,她就能安心地面对一切的一切。 沈君然忽然浅笑着在沈慢额头轻轻一吻,“谢谢。”身形一跃而起,往海中坠落。 第22章 星月为媒 沈慢以为他们马上就要掉进海水里,不想,耳边传来咚的一声,不再往下坠。 沈慢奇怪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沈君然抱着她站在一艘小船上,小得还比不上他们住的房间。与玄洛的描红金漆大船相比,就像是蚂蚁与大象那样的悬殊。 沈君然放下沈慢,又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海上的风浪有些大,吹的小船东摇西晃的。尽管相信他,可是沈慢看着这在大海上恍如树叶的小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沈君然看出了沈慢的不安,“别害怕,最多一天一夜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到达这附近沿岸的一个渔村。” “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一早就计划好的?” “恩,我查过航海志,也推算过日程,本想今晚带你悄悄离开,没想到”沈君然握桨的手青筋都爆了出来。 沈慢的手很小,双手才能合抱住他的一只手,“没关系,真的。你会娶我,就当昨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不行么?”沈慢直觉自己被这个世界的男女授受不亲毒害太深,说这样的话,居然都能让她想找个地洞藏进去,“我只恨自己不能来得更早些,这样你腿上就不会多出一个口子了。” 沈君然回握住沈慢的手,“若那渔村适合居住,我们就在那住下来。你掌心怎么” “不小心给匕首划伤的,还好,这伤口让我醒了。”沈慢说着忽然想起件事情,“对了,我晚上怎么会睡得如此沉,是不是玄洛” “不,是我给你下的药。”沈君然爱抚着沈慢的脸庞,“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么狼狈的我,可终究” “难道你每晚都” “你别误会。”不等沈慢说完,沈君然怕她想多了紧张地解释道,“前几晚的药性都不大,我用内力辅以银针就能排除大半的药性。昨夜会如此,是因为”沈君然紧皱着眉头,那痛苦的神情让沈慢心疼极了。 “肯定又是玄洛。”沈慢打断了沈君然的回忆,顺便转移了话题,“沈君然,你知道吗,我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爱的人,住在海边,每天看着日升日落。而现在,因为你,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沈君然看着沈慢洋溢在脸上的幸福笑容,终于释然地笑了起来,“我们现在还在这茫茫大海上飘着,你就不担心?” “你说过会保护我,我相信你。”这艘小船是最简易的救生船,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在海面上飘摇的厉害,如果来个什么大风大浪的,他们可能真的要葬身大海了。可是因为他在,沈慢觉得什么事情都不可怕,哪怕真要下黄泉,有他陪着,她也知足。“退一万步说,不能与你同生,就算是同死,也觉得够了。” 沈君然震惊地看着沈慢,他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相信他。他从没有想过,她会想那么多那么远,他更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个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女子。 沈君然拥着沈慢,“此生唯卿,足矣!” 这次的离开与沈君然的计划还是有些许出入,要不是玄洛逼人太甚,他也不至于被愤怒冲昏了头,直接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备的食物和水并不多,只够沈慢一个人吃上两天的量。但这并不算难,海里有鱼,万不得已之时,生的也无妨。只是,这条救生船太小,经不起一个大浪的,若碰到什么风浪,他真不敢想 沈君然向远处的天空望了望,云层厚重,有些灰蒙蒙的,海风似乎也比刚才大了一些,“冷吗?” 沈慢摇摇头,“不冷,我再休息会儿,也帮你划船,这样我们可以快些到达海岸。” “我是练武之人,有内力护身,这只是小事,你好好休息。” 其实说不怕,毕竟是假的,谁会真的不怕死呢?所以沈慢现在根本不敢睡,她怕一闭上眼睛,发生什么她都来不及反应。只有睁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他,她才能稍稍安心一些。但是她知道,沈君然说的也是事实,她这副身子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身体好着也没多大力气,何况“腿上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的,虽然是对穿伤,但是我的剑利且薄,没伤到筋骨,不会有事的。”那时他还有理智,自己又是医者,他知道怎样的伤可以让自己疼痛又不至于伤势过重,只是当时手上的力道控制不好,才会对穿而过,看着吓人而已。 “没事就好。”沈慢看着沈君然抱着纱布的腿,“你自从遇到我,总是大小伤不断,有时候我总是要忍不住想着,我肯定与你上辈子有仇,这辈子就是回来祸害你的。” 沈君然被沈慢的话给逗笑了,“我甘之如饴。” 沈慢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君然。 “我脸上有什么?” “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你不要随便对别的女子笑。” “好。”曾经,沈君然觉得沈慢是个极温婉的女子,但是,后来他才发现,她是个集了所有优点的女子,有时候温婉,有时候俏皮,有时候勇敢,有时候果决他觉得集齐天底下最美好词来形容她,都觉得还不够,她应该更好更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不若预想的那般阴沉。 夜空还算比较晴朗,明月高悬,白天的云层可能飘去别的地方了。 “休息一下吧,就算不累,手也酸了。” 沈君然刚想说不会,就被沈慢阻止道,“不许骗我。” 沈君然终于听话地坐到沈慢身旁。 沈慢拿了点干粮,与沈君然分着吃了。抬头一看才发现,不止有月亮,还有几颗零落的星星在闪耀着,仿佛触手可及,忍不住感叹,“好美呀,真想摘下一颗。”说着伸出手掌,挡住最亮的那颗星星,然后慢慢握紧拳头,“猜,我抓着什么了?” 沈君然不解地望着沈慢。 “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沈慢忍不住抱怨,却笑得得意无比,“把手给我。” 沈君然满头雾水,只能沈慢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把手心摊在沈慢面前。 沈慢把拳头放进沈君然手心,慢慢松开手,与他掌心相贴,十指相扣,“我可是摘了一颗星星送给你了,你要怎么回报我呢?” 沈君然再次给沈慢小孩子般的举动逗笑了,可是心里暖暖的,甜甜的,从未有过的开心,“那我也摘一颗给你?”若在从前,沈君然绝不会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可现在,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嗯”沈慢低头想了很久,抬起头时,笑得一脸算计,“那你现在娶我!”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大海为证,星月为媒,还要什么呢?” “大海为证,星月为媒”沈君然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如此意境,因为出自沈慢之口,更让他觉得美不胜收,可是,“如此简陋,总会让我心中有愧。” “那正好,因为有愧,你会对我好一辈子。如果这辈子还不清,那下辈子,我还找你追债。” “好,那就让我这辈子欠下你,下辈子再还上。”沈君然说着与沈慢一齐跪了下来,“大海为证,星月为媒,我沈君然愿与沈慢共结连理,永不相负!” 沈慢喜滋滋地听着沈君然说完誓言,接着道,“我沈慢愿嫁沈君然为妻,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紧张的闭上眼睛,等着沈君然吻她。 沈君然认真地听着沈慢宣誓,然后轻轻地搂住她。 沈慢等了很久,才发现,沈君然不准备还有其他动作。有些懊恼却又怪不得他,这世界的男子,除非是登徒子,谁会在大庭广众下吻一个女子呢,即使现在再没其他人,即使现在是黑夜,沈君然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可是,她想他吻她,清醒地吻她。 沈慢轻轻推开沈君然。 沈君然以为沈慢是要他去划船了,正准备站起来,却被沈慢用力勾住沈君然的脖颈往下拉,他没有防备,一下子扑在沈慢身上,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小船重重地晃了两下。 “你”沈君然不知道沈慢要做什么,只觉得身下的身体无比柔软,看着沈慢,渐渐红了脸。 沈慢的手还勾在沈君然脖颈之间,微微仰起头,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沈君然呆愣了许久,直到惊觉自己的呼吸粗重了许多,才急忙爬起来,扶起沈慢,“可摔疼了?” 沈慢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好吧,她要相信来日方长。 也许真的是天公垂怜,这一夜,晴朗,平静,连海风都吹得不如日间那般急。 沈慢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睡眼惺忪地向四周看了看,才恍然想起,自己还身在茫茫大海之中,远处仿佛都蒙着薄薄一层雾,看不真切,她有些心慌地转身,发现沈君然就坐在她身后,心里才安定了些,“沈君然,你说今天天黑之前,我们会见到海岸吗?” “会的。”沈君然回答的简洁而肯定,他希望沈慢可以放心,他也在说服自己,要相信,他能带着她安全地到达岸边。他已经划了一夜的船,再好的体力,也让他感觉有些疲倦,不过他知道他不能停下来。 天虽然已经亮了,可是天空是阴沉的,昨夜的月明星稀仿佛是他的幻觉一般,还有他们的私定终身,他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他太累了,产生的幻觉,如此短暂而美好。 沈慢顺着沈君然的视线看了看天空,厚重的云层,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 海面上渐渐起了风,海浪把小船吹得东摇西晃,好像随时都能把船给吹翻了。 “起风了。”沈慢觉得有些紧张的心情,随着越吹越急的海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不是不相信沈君然,但是,她觉得有时候,人还是应该面对现实。而她即将要面对的,可能是葬身大海,“其实,沈君然,也许这也不见得是多坏的事情。” “什么?”沈慢突然冒出来的没头没脑的话,让他十分不解。 “地底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还有各种蛇虫鼠蚂蚁,而海底会有很多海洋生物,有各种各样的小鱼,还有会发光的五彩斑斓的鱼水是没有颜色的,可是大海确是蓝色的,天空一样的颜色,能够在海底长眠,也不是很可怕的事情,你说呢?” “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沈慢俏皮地眨眨眼,她哪有在胡思乱想,她只是觉得,就算他们要面临最坏的结局,那也是一个完满的终点。不过有件事情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沈君然,我们已经成婚了。” 沈君然不明白沈慢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事情,尽管这个时候似乎并不适合谈这件事情,但是他还是感觉脸颊微微有点热,点了点头。原来那个短暂的时刻,并不是来自于他的幻觉。 “那我是不是不该再叫你名字了?”沈慢注视着沈君然,发现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也不管现在是何种处境,顿时来了兴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沈慢故意偏着头状似疑问的看着他。 “你”沈君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顾左右言其他,“风浪越来越大,你抓好船沿。” 沈慢看着沈君然的窘迫模样顿时笑了起来,“我不要叫你夫君。”这两个词总让她觉得恶俗无比,尤其是她曾经这么叫过陈启言。那时的她只求一世安宁,做梦都没想过,会遇到他。“我要你变成我一个人的老公公,所以我叫你老公如何??br / 门不当户不对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8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8部分阅读 ?” 老公?这真是一个怪异无比的词,甚至听得起还有些粗俗,“那我是不是该叫你老婆?”直到她变成老婆婆,也是他一个人的老婆婆。这话,沈君然还真说不出口,但是心里仿佛灌了蜜糖一样的甜。 沈慢笑得仿佛什么诡计得逞了一般,靠进沈君然依在他怀里,软软地喊了一声,“老公。” “嗯。”沈君然一手揽着沈慢腰际,嘴唇微启,还来不及说出那两字,只见前方一个大浪,不偏不倚,正向他们的所在卷来。 第23章 劫后余生 沈慢感觉有什么东西扯着她的脚腕,不断地把她往下拉。 她很害怕,不断地挣扎,想睁开眼睛,可怎么都睁不开,想喊沈君然,却怎么都说不了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挣扎,可有什么东西按住了她的手脚,她再也动不了。 她忽然感觉自己要窒息,拼尽力气喊了出来。 眼前忽然一亮。 沈慢急忙用双手挡住视线。 “醒了,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女子的惊呼声。 沈慢缓缓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望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娘,穿着极其简朴的灰布衣服,肩头还打着一个黑色的补丁。 大娘看到沈慢正在看她,尽量展露出温和的笑容,“姑娘,你终于醒了啊,都睡了整整一天了。来,先喝点鱼汤暖暖胃。”大娘说着,帮沈慢撑起身体,让她靠在床头。 沈慢此刻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她只记得那日她抱着沈君然,叫他老公,她还没听见他喊他老婆,一个大浪打过来,小船一下子就翻了过去沈君然?沈慢忽然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抓着大娘的手,“大娘,他呢?他呢?” “你是问跟你一道的那个年轻人?”大娘见沈慢原本苍白的脸,这会儿更白得像蚕丝似的,忍不住叹了口气,“姑娘,你就是身子虚,灌了几口海水晕过去了,那年轻人就” “他怎么样?” 大娘又叹了口气,该知道的总要知道的,这一年到头,他们村少不得有几人要葬身大海的,“他身上那么多伤,泡在海水里,光疼都能把人给疼死。”那腿上的伤她也看见了,乖乖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真是狠,还有那背上的伤。 沈慢听大娘如此一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边说着边挣扎着要下床,“他在哪儿,我要去看他,大娘你带我去看他!” 大娘急忙扶住沈慢,“姑娘,你别急,我带你去。”她听儿子们说了当时的情景,那年轻人不知道抱着这个姑娘在海里泡了多久,他们刚把两人从海里捞起来,那年轻人就倒下了。一看他身上,真是吓人啊,那一道道伤口边上的肉都泡的发白的往外翻。这要怎么样深厚的感情,才能支持他一直醒着抱紧那姑娘,不让自己痛昏过去啊。 沈慢由大娘扶着,带到了隔壁的一间破屋子内。 一个精瘦的小伙子正掀起帘子,从内屋走了出来。“娘,欸那姑娘醒了啊。” 沈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加快了脚上的步子,几乎是跌进了房间。那屋子极小,就靠内墙放了一张床,沈君然此刻就静静地躺在那床上。 沈慢挣开大娘的搀扶,趴在床沿,轻轻拍打着沈君然的脸,“沈君然,沈君然,你醒醒。”沈君然的脸不是苍白的,反而透着抹艳色,仿佛喝醉酒一般。 沈慢碰了碰他的脸又碰了碰他的额头,急忙道,“大娘,他发烧了,他在发烧!” “是啊,烧了一整晚了,还没退下来,在这么下去恐怕”回答沈慢的是那个小伙子。 “求你们帮我请个大夫。”沈慢急得视线都变得朦胧,往头发上摸了摸,什么珠钗都没有,还好耳朵上还带着耳环,急忙取下来塞进大娘手里,“大娘,求您帮我找个大夫!求求您!” 大娘急忙塞回沈慢手里,“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意,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大夫啊。” “那,那你们生病了都找谁看的?” 大娘与小伙子的眼神都暗了暗,“咱们都是穷人,别说没大夫,就算有大夫,那也出不起医药费,都是听天由命的。” 沈慢听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听天由命?不,不,她不能由着沈君然这样听天由命。“大娘,您帮我用这副耳环换些酒来好吗,越烈的越好,要是钱不够,我我以后一定会补上的。”说着又要把耳环塞给大娘。 大娘急忙推了回去,“看你这话说的,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会酿酒,我赶紧拿去。”说着拉小伙子给她搬酒去。 “沈君然,你是沈君然,这点小伤难不倒你的,听见没有?”沈慢不停地用手摸脸上的泪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醒过来,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沈慢想让这话听起来凶神恶煞一点,可是,每句话都哽咽地不成语调,“沈君然老公老公老公,你还没有叫我一声老婆呢,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你一直对我那么好那么好,不忍心让我失望的对不对?来,我们拉钩,拉钩就不能抵赖了。”沈慢抓起沈君然的手,那一直是一双强有力的大掌,此刻毫无力量地低垂着,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他的,“你看,我们拉钩了,你不能抵赖,要快点醒过来。” “姑娘,酒来了。”大娘不知道沈慢要用酒做什么,让儿子把酒放到了桌上。 “谢谢你们。”沈慢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大娘,小哥,你们出去吧,我来照顾他就好。” “姑娘,你刚醒过来,身体怎么挺得住啊?要做什么你说,让我家三娃帮你做就行了。” “大娘,没关系,你们出去吧,我来就好。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你们去忙去吧。” 大娘看沈慢刚才还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这会儿能这么冷静面对他们,倒也挺佩服这姑娘刚毅的性情。看她那么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带着儿子走了出去。 沈慢拉开沈君然身上的被单,他身下的席子上,血迹斑斑。沈慢刚止住的泪水,又一个劲地往眼眶外涌。 沈君然的床头放着他常穿的靛青色的长袍,袍子上面放着一块浅蓝色的帕子。 沈慢默默地拿起那块绣着幸运草的手帕,浸入酒中,擦拭着沈君然赤裸的身躯,一遍一遍不停地循环。 过一段时间,她就含一口水送入他的口中。 他的唇总是有些干燥,现在尤其厉害,那唇上裂开来的皮肤,几乎刺痛了她的唇,那疼痛一直传到她的心里,那么疼 雨一直在下,整日阴沉沉的,沈慢简直有些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直到大娘把晚餐给送了过来,才知道,已到傍晚了。 沈慢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她要吃下去,全部地吃下去,然后她才能有力气照顾他。 大娘看着沈慢一脸的泪痕,看着她艰难地咽着事物,顿时眼眶都红了起来,“姑娘,一整天了,吃完饭去躺会儿吧,要做什么告诉我就好。” 沈慢放下碗筷,坚定地摇了摇头,“大娘,没关系,您出去吧,我可以照顾他。” 大娘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娘,有些事情你还是要看开些,人总是胜不了天的。”就像她丈夫,眼看着病情越来越重,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对自己说,阎王要收人了,这都是命。 “大娘,他答应了要照顾我一辈子,我信他。” 大娘看沈慢这么坚决也不再劝了,拿着碗走了出去,但愿老天开眼吧。 沈慢见沈君然身上的酒干了,又给他擦了一遍。 沈君然依旧静静地躺着,动都没有动一下。 擦过身子后,沈慢便跪坐在了床边,拉着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庞,“老公,天黑了。我们已经安全地到达岸边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很累很累,也许你老早就想这么好好的睡一觉了。那你再睡一晚上好不好,明天,等明天天亮的时候,你要睁开眼睛,然后笑着对我说,‘老婆,早安’,好不好?” 四周静悄悄地,只有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空气里仿佛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沈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公,这里晚上真静,我很害怕。” 沈慢再次哽咽了,泪水流进了沈君然粗糙的手心里,可是他依旧无动于衷地睡着。 沈君然感觉自己太累了,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的休息,他真的很想再多睡一会儿。但是耳边总有人在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温婉细腻,软软的语调,有时候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应该嫌聒噪的,可不知为何,那声音一停下了,他心里就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什么。 那声音一直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 你是谁?他很想这么问一句,可是他什么都说不了。他总觉得他应该认得这声音,于是他努力去回想。突然间,头痛欲裂,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大火里,烫的难受。然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沾在了他的身上,那不适感顿时减轻了不少。他以为他又可以舒服地睡下去了。 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小小的客栈门外,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可打在身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往那家客栈走了进去,楼上冲下来一个老头,差点撞上了他,好在他身形一闪躲了开去。老头急得团团转,扯着店小二问哪里有大夫。 于是他走了过去,告诉他们,他是个大夫。 他被带进了一间客房,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女子因发着高烧,满脸通红。他本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是女子因为高烧不适地挣扎了几下,他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右脸,竟然有着如此大面积的烧伤。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眼前的景物走马观花似的迅速变换着,唯一不变的,是总有那女子的身影。她是谁? 他感觉自己一阵晕眩,再次睁开眼,他竟然趴在一个女子的身上。他在干什么!他想马上挣脱开去,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他埋首在女子赤\裸的胸前,他的手在女子的肌肤上游走,手中细腻柔滑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他想抬头看那女子是谁,却怎么都动不了。直到感觉发根一阵酥麻,有人拽起他的头发,他才能抬头注视女子的脸。还是她,不过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烫伤的疤痕!他始终叫不出她的名字。 女子眼中有着氤氲的水汽,脸颊像抹了胭脂一般的红润,让她显得风情万种。最初的羞耻感瞬间化作乌有,他只觉得自己想要霸占她的美,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更多。他想低头吻遍她每一寸肌肤,但是她紧紧抓着他的头发。女子终于动了动唇,她说“我是沈慢,我是沈慢,喊出我名字,叫我沈慢”。原来她叫沈慢。他刚想喊出她的名字,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正拉着沈慢的手跪在的一只小船里。他听见自己说,“天地为证,星月为媒,我沈君然愿与沈慢共结连理,永不相负!”听见她说,“我沈慢愿嫁沈君然为妻,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然后她接着道,“我要你变成我一个人的老公公,所以我叫你老公”他还想听她说更多,但是他又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掌心渐渐变得湿润。他似乎知道那是什么,难受得要窒息。他努力地动了动手指,然后他的手掌瞬间空了。 他感觉他好像要失去什么了,那股不安与慌张,让他冲破黑暗一瞬间进入了一个刺眼的世界,亮地睁不开眼睛。 他用手掌挡了很久,终于慢慢地适应了眼前的亮度。缓缓移开手掌,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孔,只是那么苍白,红肿的眼睛,未干的泪痕,无不牵动着他的心,一阵阵地抽痛。那些他本来以为听不清的话,忽然一字一句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沈君然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她喜欢的笑容,“老婆,早安。”他以为他还在梦里,但是沈慢突然扑在他身上,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忍不住打了个颤。他终于明白,这不是梦,他终于醒了过来。 沈慢趴在沈君然胸前,难以自制地大哭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紧绷得几近崩溃的神经得以舒缓。 第24章 定居渔村 大娘送了大儿子二儿子出海,刚跨进院子,就听见那姑娘抽泣的声音。心中一顿,莫非那年轻人出事了?急忙往那屋子跑去,正好碰到三娃从柴房里出来。 “娘,她怎么哭的那么伤心?”三娃不忍心地问道。 大娘摇了摇头,“进去看看吧。” 沈君然不明白为什么他醒了,沈慢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每次他说他没事,别哭坏了眼睛,沈慢就哭地更凶了。所以他现在话都不敢说,只能轻扶着她的后背,等她哭够了自己停下来。感觉有脚步声靠近,轻轻地提醒道,“有人来了。” 沈慢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回头,见是大娘和那个小伙子,赶紧起身,“大娘,你看,你看,他醒了!” 大娘一看那年轻人醒了,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就放下来,她真怕这年轻人一去,这姑娘肯定也活不成。“醒了就好啊,你也别哭了,看把他急的。”回头对小儿子道,“三娃去厨房拿点吃的过来。” “诶。”三娃听话地跑了出去。 “我啊,也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小两口这会儿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大娘轻轻拍了拍沈慢的肩头,“肯定是哭了一整晚,眼睛肿得核桃似的,就陪着你家相公多休息休息吧。” 沈君然毕竟有内力护着,烧退了下去人就好了大半,自己坐了起来吃东西。 沈慢见沈君然坚持要自己吃东西,就任他自己动手了。自己坐到了桌边,也吃起东西来。自沈君然醒过来,沈慢就开始犯困,感觉眼皮有千斤重。刚放下碗,就趴桌上睡过去了。 沈君然又好笑又心疼,想下床把沈慢抱到床上来。谁知一掀开被单才发现,他身上什么都没穿,想着一直是沈慢在照顾他,刚恢复如常的脸色顿时如煮熟的虾子一般。 下床把衣服穿好,才抱着沈慢放倒在床上。 自己则躺在了她的身侧,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沈慢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揉了揉肿胀的眼睛,看着灰黑的房顶,才慢慢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屋内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沈君然!”沈慢惊呼着跳下床,沈君然去哪儿了?她记得他已经醒了,难道那是她做的梦? 沈慢心里怦怦怦地跳着,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冲,一下子与要进屋的人撞了个满怀。入眼的,是靛青色的长袍,沈慢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上了那张带着胡渣的脸,手心里有刺刺的触感,才相信这是真实的。 “你怎么了?”还好他眼疾手快,不然这鱼汤就全倒沈慢身上了,“出什么事了?” “你不见了,我以为,你醒过来都是我做的梦,我以为” 沈君然听着心里软软的,揽着沈慢的腰际,“对不起,又让你担惊受怕了。”把沈慢扶回房间,“你太累了,我不敢叫醒你。” 沈慢这时才注意到,沈君然已经下地自己行走了,“你可以走路了?没事吗?” “没事,这伤本来也没什么,就是海水泡着痛了一些而已。”沈君然温柔地笑着,“来,老婆,快吃早点。”沈君然尽量想说得自然一些,但他还是觉得变扭无比,脸颊微微地发烫。 沈慢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沈君然刚才说了什么,顿时笑得如一只偷腥的小猫,揽着他的脖颈,就吻了下去。 “哎呀。”大娘正想来看看沈慢醒了没有,没想到一掀起帘子就看到了这一幕,赶紧退了出去。 沈慢与沈君然互看了一眼,两人的脸都瞬间红得跟红辣椒似的。 “大娘。”沈慢急忙迎了出去。 大娘正背对着站在门外,见沈慢红着脸出来了,捂着嘴笑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也别不好意思,夫妻俩感情好那是好事。” “恩恩。”沈慢一个劲地点头,这大娘还没完没了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娘可是有什么事?”沈君然舍不得让沈慢一个人在外头丢脸,也跟着走了出去,脸上的红潮依旧未退。 大娘一会儿看看沈慢一会儿看看沈君然,心想着,这两人还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地一对,“咳。”大娘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不再笑出来,“是这样的,我家里都是儿子没女孩子的衣服,就去宝妞家要了两件她出嫁前的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大娘说着把手里的衣服递给沈慢。 “这真是多谢大娘了。”他们的包裹都给大海冲走了,除了身上穿的,就没别的换洗衣服了。 “你不嫌弃就好,我看你们身上的衣裳都是上好的绸缎,这粗布短衣的,还怕你穿不惯。”大娘虽然一辈子都没出过这渔村,但是,这对年轻人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他们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 咳咳咳—— 沈慢正与大娘说着话,听见北屋传来阵阵咳嗽声。 接着是大娘小儿子喊声,“娘,你快来啊。” 大娘听得小儿子在喊她,脸色瞬间变了变,小跑着往北屋赶去。 沈慢与沈君然奇怪地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 那是间与他们住的屋子无异的小土坯房,屋内就放了张木板床和木桌。 床上躺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一头白发,眼眶深陷,脸色乌黑,沈慢不懂医术也一看就觉得是病入膏肓的人。 老人不断地咳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三娃正不断地给老人顺着气。 “他爹,你别吓我啊。”大娘看自家老头咳嗽地快接不上气了,紧紧抓着老头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大娃二娃天气不好还出去打渔,就是为了能多筹点钱请个大夫。奈何连日来收成实在不好,早出晚归的也没捕到多少鱼,离诊费还差的远了。她明白,天命不可违,阎王要收人也是没有办法,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面对,前几天还那么安慰沈慢,可是真自己的老伴到了这个时候,她 这时候沈君然与沈慢才明白,原来每次他们听到的咳嗽声都是这里传过来的。 沈君然急忙回屋,去取放在枕边的银针。好在这是他随身带着的,不然随着包裹一起被海水冲走了,那他真的也就无能为力了。 大娘看着沈君然手中银晃晃足有手指长的针,吓了一跳,“你,你这是” 沈慢扶着大娘让她给沈君然腾个地方,“大娘,他是个大夫,您先让他看看。” “大夫!”大娘和三娃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君然。 大娘见沈君然一针扎向老头的颈部,吓得别开了眼,可耳边老伴止不住的咳嗽声顿时就停了下来。急忙回头,见刚才好像痛苦得不能呼吸的老伴,现在平静地躺着顺着气,这,这也太神奇了!激动地抓着沈慢的手,“他他真是个大夫啊。” 沈慢微笑着点点头。 沈君然给老丈施针让他顺气之后,又仔细地给他检查了一番,“大叔之前可是得过风寒一直未愈?” “是是,他爹就是得了风寒一直咳嗽,我们以为就会好的,谁知越咳越厉害,后来就”大娘急忙答道。 “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沈君然了然地点点头,“可有纸笔,我写个方子。” 三娃急忙去厨房找了块布,从柴房捡了快烧黑的木头,“这个这个成么?” 沈君然写下方子交给三娃,“这是一月的量,药钱不会超过五两银子。” 大娘急忙回屋翻箱倒柜地找钱,怎么也凑不出五两银子,把手里的银子铜钱递给三娃,“看看能买几幅就几幅吧。” 沈慢趁大娘找钱的时候问了沈君然,看他身边是否还有银子,但是沈君然的钱袋早就给海水冲走了,身上也是一文都没有。沈慢把自己的耳环递给大娘,“大娘,这个虽然不值钱,但是买这些药还是够的。” “这,这怎么行!”大娘急忙回沈慢的手。 沈慢强行塞给大娘,“大娘救命之恩,一对耳环算得了什么。况且不管怎么说,先给老丈把药配来再说。” 大娘热泪盈眶地收下沈慢的耳环,“真是谢谢你们小两口了。” 沈慢一直奇怪怎么下雨天都出海打渔,原来是大娘家的两个儿子想要多捕鱼卖钱给老丈看病,本来三娃也跟去的。后来救了他们,怕家里留大娘一人照顾不过来才留下三娃给大娘帮忙。 傍晚,大娘的两个儿子打渔回来,听说他们救来的男人是个大夫,还给老爹看了病开了方子,感激得要给沈君然跪下。沈君然拦了许久才阻止了他们。 沈慢也在此时才看到他们的救命恩人,三兄弟长得很像,都瘦瘦黑黑的,很腼腆。听大娘说最大的二十岁,二兄弟十八,最小的三娃才十四,因为家里穷,都没法给他们说门亲事。沈慢听得很心酸,但是除了说些安慰的话,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如今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要不是沈君然一直护着她,也许真的就要在海里长眠了。 城镇离渔村很远,加上最近天气不好,路不好走,三娃足足去了五天时间才把药配回来。 没有药的时候,沈君然每日为老丈针灸三次,减缓他的症状。开始服药之后,每日为老丈早晚各施针一次。其实大叔年纪不大,才四十多岁,因为黑瘦才显得老气。但多亏平日里活干得多,身体结实,恢复起来很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恢复了七八成,虽然还会偶尔咳嗽一下,但也不太厉害。 为了感谢沈君然的救命之恩,傍晚的时候,大娘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大娘要给沈君然斟酒,沈慢赶紧接过酒壶,为沈君然倒了一大碗,“大娘你坐,我来吧。” 大娘也不推脱,笑着坐下。 大叔用手肘顶了顶自家婆娘,“哎,沈大夫有媳妇在呢,你凑什么热闹,给咱们爷几个倒倒酒就行了。” 三兄弟听着老爹的话,也忍不住打趣地接道,“就是就是。” “是,是我老糊涂了。”大娘看着沈慢红得滴得出血的俏脸,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沈君然举起酒碗,“叨扰良久,还未谢过谢过各位的救命之恩,沈某先干为敬。” 大叔按住沈君然的酒碗“这话说的,我老周的命,还不是沈大夫救的。要干也该我先干了。”说着,就把大碗里的酒一口气给喝了下去。 沈君然也跟着一饮而尽,这酒极烈,一口下去,喉咙口好像要烧了起来,本来就因为众人的打趣有些脸红,这下就更明显了。 沈慢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沈君然,夹了筷菜放进他的碗里。她极少见他喝酒的,不知道他酒量如何。 老爹以及三兄弟都喝惯了自家的酒,也不觉得如何,还是大娘看出了沈慢担忧的神情。看着孩子他爹又要敬酒,急忙拦住,“你这个老头,喝酒也悠着点。”夹了些菜放到沈慢碗里,“沈夫人,来来你也多吃菜,别尽看着他们喝酒了。”自从知道沈君然姓沈,她便改口叫沈夫人,而不是叫姑娘了。 酒过三巡。 沈君然开门见山地问道,“周大叔,我打算与我家娘子在渔村常住,不知这村里谁家有空屋子可以租给我们?”他与沈慢商量过,觉得这渔村生活虽然艰苦,却很宁静,他们都有留下来的想法。 “你们打算在这儿住下来?”大娘有些吃惊地看着沈慢与沈君然。她一直觉得他们都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大抵就是出海遇到了麻烦才耽搁的。她几次三番想问问,又觉得这样刨根问底的不好,没想到他们会愿意留下来,“那敢情好啊,沈大夫你是不知道,我们村子从来没有大夫,大家听说你给我家老周治好了病,都叫你神医呢,要是你们小两口愿意留下来,那真是我们渔村的福气了。” “是啊。别说什么租不租房子了,大娃的那屋子,你们先住着,明天我就把大伙叫上,给沈大夫盖个新院子。”周大爷说着向几个儿子道,“你们明天别出海,把村子里的汉子叫上,一起帮沈大夫盖屋子。” “好嘞!”三兄弟开心地应道,显然都很希望沈君然他们留下来。 “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可以耽误大伙儿出海呢!”虽然很高兴大家都那么热心地帮忙,但是捕鱼是渔村百姓唯一的生计,怎么可以让大伙儿都停下来呢。 “嗨,就这么定了。要是大伙儿知道沈大夫要住下来,今晚不睡觉让他们盖屋子都乐意。” 沈慢看着沈君然,见他点了点头,也就不再拒绝众人的好意了。 第25章 隔阂所在 沈慢与沈君然一直住在原本是三娃的屋子,两人虽然同塌而眠,但是,沈君然总是睡在床沿,并没有与沈慢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这晚沈君然喝得有些多了,胃里倒腾得厉害,躺着难受,怕吵醒了沈慢,悄悄地披了件衣服,出了屋子。 沈慢一直没睡着,一是屋子里酒气太重,她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担心沈君然喝多了会不舒服。 沈慢跟着下了床,却没有跟出去,因为她知道,她若跟着他,一定会被发现。悄悄地推开窗子,就着清冷的月光,看着沈君然慢慢沿着海岸走着,越走越远。她喜欢他的背影,月色一般的清冷,但终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躺回了床上。 整整一个月了,他们天天同床共枕,但是,他从来不碰她。他一直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一直努力地实现着他对她的诺言,他甚至会在清晨的时候露出一个微笑,说着那句“老婆早安”。 记得那时沈君然醒来的时候对她说这句话,幸福感充斥在她的心里,她甚至觉得,因为这句话,死也甘愿。 可是现在,这句话几乎天天在耳边,可她已经没有了那时候的幸福感,她贪心地想要更多。 也许她应该要知足,但是,沈慢觉得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了。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而且越来越不能自拔。因为爱了,所以她想要更多更多。 也许是想得入神,也许是沈君然故意压低了脚步声,直到他躺下,沈慢才发觉他回来了。翻了个身,面对着沈君然。关了窗户的屋内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还好吗?” “把你吵醒了?” “不,还没睡着呢。”沈慢不管怎么睁大眼睛,看到的,只有一个漆黑的轮廓,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剪影,“你可以抱抱我吗?” 沈君然顿了顿,为沈慢掖了下薄被,合着被子一起抱住了沈慢,“冷了?” 秋天的夜晚,已经开始凉起来了。 沈慢轻轻地调整了下姿势,埋首在沈君然胸膛,“老公很晚了,睡吧。”是她太贪心了。 沈慢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岤,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么喧哗。整了整衣服,走出房门。 周家进进出出来了很多了,男女老少都有。虽然他们已经在渔村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周家靠海,大部分村民都住在后面的半山腰上,所以沈慢并不认识他们。 “沈夫人,你醒啦。”大娘与一个较为圆润的妇人一起走了过来。 “大娘早。”沈慢向大娘打了招呼,对着大娘身旁的妇人柔和地笑了笑,“大娘这是在做什么那么热闹?” “乡亲们一听是沈大夫要住下来,都来帮忙建屋子呢。”大娘说着指着身旁的妇人,“这是宝妞她娘,你叫宝婶就行了。宝婶听说你们愿意留在村子里,特意过来给你量量身子,想给你做件新衣裳。” “这怎么好,宝妞的衣服我穿着已经很好了,还没谢过宝婶呢。”沈慢说着,欠身道了谢,“新衣服是万万不能的。”村民们不问他们的来历就愿意让他们留在村里,已经很感激,怎么能再这般受人恩惠。 “哎,哎,沈夫人咱们这乡下地方你还那么多礼数,弄得我和三娃他娘多过意不去。”宝婶推了推大娘。 大娘急忙劝道,“沈夫人,你也别客气了。宝妞嫁得好,你宝婶家可不差这一块半块衣料的。” “就是就是,来来,咱们去量量身子。”宝婶说着半推半就地把沈慢拉回了屋子。 宝婶拿了尺寸乐呵呵地走了出去。 沈慢有些烦恼地看着大娘,“大娘,所谓无功不受禄,这多不好,您也不帮我拦着宝婶。” “咳,你还真是直肠子,你真以为宝妞娘这么大方?” 啊?沈慢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咱们村子就数宝妞家富些,这也多亏了宝妞这姑娘争气,嫁了城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这不都怀了孩子,马上就要生了。” 那和她有什么关系,沈慢还是不明白地看着大娘。 “听宝妞娘说,宝妞的肚子大的出奇,正担心她难产,这不,你家相公那可是个神医,她不是来巴结巴结嘛。” 沈慢了然地点点头,“第一次生孩子总是有些危险,肚子大,说不定是双胞胎呢。” 大娘听着沈慢的话,捂嘴笑了起来,“听你这话,莫非你们有过孩子,那孩子现在跟着公婆呢?” “大娘。”沈慢顿时涨红了脸,“才不是的,我们我们成亲也没多久。” “这没多久总也有些日子了。”大娘突然语重心长地握住沈慢的手,“沈大夫可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加把劲,给他生个儿子。”说着把沈慢拉到窗边,指着站在大娘家院外面的几个小姑娘,“咱们村子虽然不大,可还有几个待嫁的闺女呢,一个个的跟老鼠见了大米似的,眼巴巴地盯着沈大夫,你可得加把劲。” 沈慢心里有些酸涩,却还是被大娘贴切的比喻给逗笑了,“他不会的。” 新屋在村民们热心的帮助下,只用了七天的时间就建好了。 一共就三间泥胚房,一间做厨房和柴房,一间卧室,一间准备用来放杂物,沈君然还去山上砍了些木头,在屋子外面围了一圈作为小院。 屋子虽然简陋,但是沈慢很喜欢,这是她与他的家。 因为与周家相邻,厨房的用具也还没有添置起来,要去城里铁匠铺买,所以,大娘依旧无比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用饭。 在周家吃过饭后,两人一起回了他们的新家。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沈慢搬了只小凳坐在院子里,准备给沈君然把那件破了的外袍补一补,“宝妞的事情,宝婶与你提过么?” 沈君然把他从山上采来的草药小心地收起来,“恩,说了,这些药就是。”他前几天去山上砍树,准备把院子围起来,却意外的发现,山上植物茂盛,长着多种实用的草药。 “那你什么时候去镇上?上次三娃去抓药都去了五天,你还是早些去看看,让宝婶可以放宽心。”宝妞虽然嫁得好人家,却也只是做了个妾,大房不能生育,宝妞进门才一年就要生孩子了。沈慢有时候会忍不住的想,大房会不会趁宝妞生孩子的时候害她,毕竟若宝妞去了,那大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宝妞的孩子。沈慢被自己阴暗地想法吓了一跳。 沈君然收拾好草药,走到沈慢身侧,“这些草药再晒一日就可以了,后天动身,应该来得及。”说着把沈慢手里的衣服拿了过去,“太暗了,明日再补。” “还差几针就好了。”沈慢追着沈君然进了屋,但是沈君然就是不把衣服给她,“快给我,不然明天你只能穿补了一半的衣服。” “那我就穿补了一半的衣服。” “不行,会被人笑话的。” “那明早再补。” “你每次都起的比我早,又不叫醒我。”沈慢有些气馁地看着沈君然,“别闹了,给我,不然真的要看不清了。” 沈君然把衣服举得老高就是不让沈慢够到。 沈慢只能跳起来去抓衣服,脚下不知怎么的绊了下,就往床上摔去。 沈君然急忙护着沈慢,做了肉垫。 “我抓到了。”沈慢开心地抓着衣服,从沈君然手里抽走衣服。低头看着沈君然,才发现,此时他们的姿势异常得暧昧。 两个人的脸都渐渐红了起来,沈慢觉得,她的心就快要跳出喉咙口了。 沈君然本来抓着衣服的手空了,收回手,与另一只手一起揽住了沈慢。 沈慢感觉到了沈君然身体的变化,放下衣服,回报住沈君然,闭上眼睛,把脸贴在他浑厚的胸膛,羞赧地等着他。 沈君然托着沈慢的后背,把她轻轻地侧放到床上,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盈的吻,“听话,别补了,大不了我明天叫醒你。” “恩。”心跳在失落中慢慢平复,“衣服掉地上了,你把它捡起来吧。”沈慢翻了个身,面朝墙,“老公,那我睡了。”不让自己再睁开眼睛,也不让自己再说话,她真怕自己忍不住问出那句恬不知耻的话——“你为何不愿碰我”。 沈君然捡起衣服又躺回床上,给沈慢掖好被子,让自己尽量靠着床沿,不要碰到沈慢。此时此刻对沈君然而已,绝不是轻松的时候。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让他牵肠割肚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但是,他却又偏偏不能。 他心里始终有那么一道坎,噩梦一样的缠着他。他本来想在他们成亲之前告诉沈慢的,可是因为船上的事情,他已经再也说不出口了。 但是,他知道,她迟早会知道的。 那时,她会怎么看他? 沈君然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上演着杀了玄洛的情景。如果玄洛死了,也许他就可以解脱了,但是 师父已经以死谢罪了,玄洛是师父唯一的血脉,他不能这么做,他也做不到。 第26章 情难自禁 沈慢见天气不错,就把沈君然留在家中没有晒好的草药拿出来晒一晒。 周大娘正在晒衣服,看见沈慢一个人留在家中,奇怪地问道,“沈夫人,怎么没和沈大夫一起去?到镇上走走看看也好啊。” 沈慢礼貌地笑笑,“他是去给宝妞看诊的,我跟着去添什么乱呢。”况且她正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即使他开口了叫她一同去,她也没有答应。 “恩,那真可惜,平日里都只能走路去,这次难得宝妞他爹赶车带你们去。” “大娘也一个人在家中?”沈慢不想再说这个,故意岔开了话题。 “是啊,今天天气好,他们爷几个都出海去了。”大娘晒完了衣服,见沈慢还没忙好,“沈夫人,要帮忙吗?” 沈慢依旧柔和地笑着,“不用了,我闲着也是没事。大娘,你忙去吧。”因为时常看沈君然做这些,沈慢也有些懂了,晒药的时候,尽量动作轻盈,不去破坏每株草药的根茎叶,所以做得十分缓慢。 沈慢抬头,看着在她家院门探头探脑的女孩子,“请问有事吗?” 女孩子穿着深枣红色的衣服,健康的大麦色肤色,依旧遮不住她红润的脸颊,“请问沈大夫在吗?” “他出去了,有什么事吗?”女孩子的?br / 门不当户不对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9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9部分阅读 的娇羞让沈慢对女孩的来意有所猜测,但她依旧温和地笑着,把她迎了进来,“进来坐吧,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等他回来就给你转达。” 女孩子听了沈慢的话脸更红了,在沈慢给她搬来的小凳上坐了下来,低着头,时不时地用余光打量着沈慢。 沈慢倒了杯水递给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刚搬来,村里的人我还都不认识呢。” “我叫秀秀,家就在半山腰上。”说着指了指山上散乱分布着的民居。 沈慢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了看,也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哪家,“很近啊,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 “啊,可是我经常看到姐姐。”秀秀见沈慢不但长得漂亮还这么温柔,也不再胆怯,渐渐放开了些,说话也不再那么拘束。 “嗯?什么时候,我都没印象。”沈慢听见“姐姐”这词的时候,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但依旧温柔地笑着说着话。 “建新屋子的时候,我天天来。一开始老是听三娃说姐姐长得怎么怎么好看,我们都不信,后来见着姐姐,真的,好漂亮。”秀秀羡慕地注视着沈慢,语气里难免有些酸酸的味道,“姐姐真的好漂亮,难怪难怪沈大夫对姐姐那么好。” 沈慢轻笑着摇摇头,“别听三娃瞎说,你也很漂亮。”虽然秀秀对沈君然有好感的事实,让沈慢不太舒服,但是,看着秀秀那清澈的眼神,她也难以责怪她。沈君然的确是个能让女子心动的男人,尤其是在这闭塞的小渔村里,他身上冷峻的气质以及俊逸的外貌,吸引着没出过远门的纯真女子,也不足为奇。 “姐姐,你笑话我?”秀秀委屈地低着头,“三娃他们老是笑话我,叫我黑妞。” 沈慢无奈地揉了揉秀秀的头,“外表再好看都会看腻,内在美才是最重要的。况且你的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睫毛长长的,扑闪扑闪像蝴蝶的翅膀呢。” 秀秀从来没有听人这么夸奖自己,害羞的低下头,又不肯定地抬眼看着沈慢,“真的吗,姐姐你在夸我的眼睛漂亮吗?” “恩,是啊。” 秀秀毫不掩饰着内心的喜悦,“姐姐,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人诶,可是什么是内在美?” 沈慢眸子里也泛起了笑意,“内在美就是心肠好,就是不会去伤害别人的意思。” 秀秀看着沈慢,眼里渐渐蒙上水汽,“可是可是,我很坏。”说着就哭了起来。 沈慢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拍着秀秀抽泣的后背,“别哭,怎么了?” “姐姐,我我很坏,每次看沈大夫对姐姐那么好,就想要是沈大夫不要喜欢姐姐,喜欢我该多好。”秀秀呜咽着扑到沈慢怀里,“姐姐,我是不是很坏?呜对不起,对不起” 沈慢轻抚着秀秀的后背,“你什么都没做,也没有伤害到我,怎么是坏人呢?” “姐姐,我突然好喜欢你,你别讨厌我,我以后不喜欢沈大夫了,你别讨厌我,呜” 沈慢有些啼笑皆非地抱着秀秀,“好,我答应你,秀秀别哭了,一会儿大伙儿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秀秀渐渐止住了哭泣,从怀里取过一块丝帕递给沈慢,“这个是沈大夫掉在山上的,沈大夫找了好久没找到,被我偷偷藏起来了。呜姐姐,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坏。” 眼看着秀秀又要哭了,沈慢急忙接过帕子,安慰道,“不会不会,人难免会犯错,知错能改就是好的。秀秀是个好女孩,怎么会是坏人呢?” “真的吗?”秀秀瘪着嘴看着沈慢,想到沈大夫在山上找了好久,她也不把这块帕子还给他,心里顿时内疚极了。 沈慢怕秀秀不相信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难道你不相信我吗?”说着用袖子给秀秀擦了擦眼泪,“来,把眼泪擦擦,哭成大花猫,就真的不好看了。” “姐姐你真好,我以后能找你玩吗,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保证以后不喜欢沈大夫了。” “恩,当然可以。” “姐姐你真好,那我先走了,不然我娘要找我了。” 沈慢笑着点点头,目送秀秀离开。 秀秀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沈慢挥挥手。 沈慢笑着,嘴角有些僵硬,觉得自己真卑鄙,让天真的秀秀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圈套,还要对自己感激涕零。 尽管明白这个世界三妻四妾是平常,但是,她还是不能容忍他人来染指她的婚姻。 秀秀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便三天两头地往沈慢家里跑。 沈慢本来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有了秀秀陪她,仿佛时间也过得快了一些。只是,有时候想起那日在言语上给秀秀下的套,沈慢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她总是竭尽所能地对秀秀好些,想要弥补心里的歉意。 “姐姐,姐姐,起了吗?”一大早,秀秀就在沈慢家院子外面喊着。 沈慢正在梳洗,头发都散着,急忙走了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呀!”秀秀惊喜地看着披散着头发的沈慢,“姐姐,你怎么不梳头发都那么好看?” 沈慢向左右看了看,急忙拉着秀秀往屋里带,“你还说,叫那么急,我以为出什么事儿了,披头散发就出来了,幸好没人看见。” 秀秀捂嘴直笑,“才不会,姐姐的头发又黑又亮,散着也好看。” “还笑!”沈慢忍不住动手戳了戳秀秀笑得泛红的脸颊,“刚才叫我那么急到底什么事儿?” “呀!就顾着看姐姐,差点忘记了。” 秀秀一惊一乍的个性,让沈慢十分无奈,边梳着头发边与秀秀说着话,“说吧,到底怎么了?” “姐姐,你快把头发梳好,去我家。” “去你家做什么?”秀秀是家里的幺妹儿,上面还有四个哥哥,有两个哥哥都成家了,沈慢可不想去凑热闹,面对这么一大家子陌生人。 “是好事呢。” “嗯,那你倒给我说说,是什么好事。” “我娘一直给镇上的绣坊绣帕子填补家用,赶巧最近镇子上有好几户人家都要办喜事,绣坊做喜服忙不过来,就让我娘帮着也绣一件。我娘嫌我两个嫂子女工不好,不让他们搭手,然后我就想到你了。”秀秀看着沈慢一脸献宝似神情,“姐姐,你不知道,这个报酬可好了。” 这倒真是好事,一来沈慢是真喜欢女工,二来还能填补点家用,欢喜地点点头,“可是,真的可以给你娘帮手吗,我还没绣过喜服?” “姐姐的手艺,怎么会不行!” “秀秀怎么就这么肯定?” 秀秀突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边说着边用小鹿似的眼神,偷偷瞄着沈慢,“那个沈大夫的帕子一定是姐姐绣的,我那时候就特别喜欢,我娘都没有绣出过那么好看的帕子。” 沈慢看着秀秀无辜可爱的模样,真想在她小麦色红彤彤的脸上捏一把,“恩,那我去试试。你等等,我先把草药晒出去,再跟你一起过去。” 秀秀娘看了看沈慢手里的四叶草帕子,虽然不懂绣着什么,倒是觉得这针脚十分细致均匀,一般这年纪的女子都拿不出这样的手艺。忍不住夸赞了一番,放心地让沈慢帮着一起绣喜服了。 秀秀是家里的幺妹儿,上面都是哥哥,打认识了沈慢,老爱粘着她,本来坐不住的人,这会儿也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看着自己娘亲和沈慢一起绣喜服。时而端茶递水,时而帮忙穿针引线,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沈慢一旦定下心来做事就特别投入,这一绣就是一整天。 屋内光线渐渐暗下来,秀秀起身点起了油灯。 沈慢抬头看着秀秀点灯,才发现,颈部有些酸,动了动脖子,站起身,“大婶,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吧?” “诶,诶,辛苦沈夫人了啊。”秀秀娘看了看沈慢绣的,心里十分欢喜,“秀秀,喊你四哥送送沈夫人。” “不要,我自己送姐姐回去就行了。” 沈慢急忙拦住秀秀,“又不远,都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秀秀还想说什么,沈慢急忙把秀秀压回凳子上,“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沈慢站在院门口,看着一地的狼藉,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了一会人,才记起秀秀下午的时候好像说过起大风了。沈慢惊慌地用手捂着嘴巴,遭了,她忘记了今天她有晒草药的。看看吹了一地的草药,沈慢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真是的,什么脑子。 提着裙子,快步走进院子,蹲在地上捡了起来。 视线所及,一双黑色靴子的主人站定在一步开外,靴子底下,一株晒干的药草被踩得稀碎。黑衣人?沈慢害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庞,站起身,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怎么一声不响地” 沈君然紧紧抱着沈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抚平他此刻心里的不安。 本来应该是明天上午回到渔村的,但是,他已经几多天未见沈慢,心里十分放不下,便施展轻功连夜赶了回来。 到渔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的家里,没有他预料中的灯火,也没有他脑海中的身影,有的只是院内的一片狼藉。他以为他们的行踪暴露了,以为娘亲的人,或者玄洛的人,把她带走了。那一瞬间,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完全不能思考,连开口询问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你去哪儿了?”沈君然没想到,此刻,出口的话还能这样平静和冷漠,与他胸口的强烈起伏极不协调。 沈慢手里还抓着地上捡起来的草药,轻轻推了推沈君然想让他松开,但沈君然纹丝未动,“我去秀秀家了,你松松手,我快喘不过气了,出什么事了?” “以后,天黑了,别乱走。” 沈慢此刻才仿佛听出沈君然是在担心她,笑着回抱住他,“这里是渔村,能有什么事呢。要知道你今天到家,我就早些回来。”沈慢看着沈君然身后敞开的屋子大门,“你在屋里也不知道点灯,你才吓到我了。” 家,这个字从沈慢口中说出来,让沈君然备感温馨,之前的紧张,也渐渐平息下来。 隔壁周大娘本来已经睡下了,听见外面有声音,想是沈慢回来了,正好要跟她说今天风大,把院子吹得乱七八糟,她都过去捡了一回,估计没什么用。 谁知刚推门出来,就见两个相拥在一起的身影。忍不住捂嘴轻笑,这沈大夫还不是一般的疼媳妇,大晚上的也赶路回来,一回来就抱着自家媳妇不放手。 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啊。 悄悄地关上门,不想去打扰两人的好事。 怀里柔软的躯体,紧紧贴着他的。鼻尖淡淡的香气,慢慢扩散,直冲进他的脑中。沈君然觉得自己刚刚恢复的理智,又开始瓦解,而他明明有能力阻止这种瓦解,可是他却想放任其肆虐。 沈慢正贴着沈君然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自己这几日来的彷徨都有了答案。他们的身体也许还有隔阂,但是,她相信,他们的灵魂是契合的。隔着层层衣袍,沈慢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体温,紧了紧环着沈君然腰际的手。她到底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男人,爱得那么不可思议,只是如此被他抱着,她都能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突然腾空的身体,打断了沈慢的思想,错愕地抬头,正好对上沈君然的眸子,黑夜一般的眸子,什么都看不清,可是,那就是她爱的。沈慢知道,也许她此刻不可自抑的心跳,到头来又是一场傻傻的自作多情,但是,她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红着脸,再次埋首在那宽厚的胸膛。 沈君然打横抱起沈慢,走进了屋内,扣上门闩,把沈慢轻轻地放在床上。手指已经触碰到沈慢颈间的扣子,却还是不能下去手。“可以吗?” 粗重的呼吸声伴着这三个字飘进沈慢的耳中。沈慢忽然有种哭笑不得得心情,勾着沈君然的脖颈,把他狠狠地拉下来,突然压着身上的重量,让沈慢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待沈君然有说话的时间,沈慢摸索着沈君然的唇,然后压了上去。 舌尖的缠绵,终于瓦解了沈君然所有的理智。手下不再犹豫,解开了沈慢的衣扣,扯下了沈慢身上所有的衣服。 借着从窗户纸透过来的微弱月光,沈慢完美的胴\体,一览无遗。手,不受控制地在柔滑如丝的肌肤上游走。 在沈君然滚烫宽厚的手掌轻抚下,沈慢不可自制地轻颤起来,微微撑起腰,仰着头,卷翘的睫毛下是迷蒙的双眸。她不敢叫出声,只能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沈君然沈君然” 沈慢的一切反应,对沈君然而言都是最具诱/惑/力的邀请。 沈君然一度以为的挥之不去的噩梦,再也无法把他从对沈慢的渴望中抽离出来,一个挺身,把下/腹的火/热送入沈慢体内。 沈慢一双柔荑正插在沈君然浓密的黑发之间,下/体/异/物/入/侵的不适让她忍不住收紧了双手。随着沈君然慢慢抽/动身体,沈慢松开了手,双手抚上了沈君然流着汗水的后背,“沈君然我的名字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沈慢沈慢我的妻子沈慢你是我的” 这夜的海风异常大,海水拍打着海岸发出巨大的响声,犹如他们的缠绵,经久未息。 “其实爱到最后,总是和身体有关,总是和泛滥有关。” 沈慢枕着沈君然的臂膀,累极地蜷缩在他的胸膛,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她喜欢的女子所写的一句话。 那时候,她并不信,爱情为什么一定要与身体有关。 可是现在,她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了。 两世的轮回,让她太没有真实感。她怕她与他的爱情,只是梦里的一场戏,梦醒了,就了无痕。 可当他炽热的身体,占据了她全部意识的时候,她终于可以相信,她找到了她要的幸福,最真实的幸福。 第27章 烟火夫妻 “停一停吧,先吃饭。”沈慢煮好了晚饭,朝正在院子里磨药的沈君然喊了一声,沈君然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向厨房走了过去。 他们已经不在大娘家一起用餐了,多数时候都会自己动手烧菜做饭。沈慢本来不爱下厨,但是,当她看到沈君然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忽然就觉得下厨也不是件那么讨厌的事情了。 沈慢盛了一大碗粥递给沈君然,“给宝妞的药快准备齐了吗?” “恩,这些磨好就够了。”本来镇上有药铺也用不着沈君然自己动手备药,不过,正好药铺里缺了味药,渔村边上的山上却长了,所以沈君然便把备药的事情揽了过来。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宝妞真的生了一对龙凤胎,但是,出现了血崩的症状。要不是那时宝妞他爹把沈君然带了去,恐怕,宝妞就每次想到这事,沈慢还是心有余悸,在这世界生孩子,真的是很危险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希望可以早日怀上他的孩子。 “不会的。” “也是,你医术那么好,定然可以把宝妞治好的。”宝妞嫁的人家倒是个镇上的富户,经营着一家珍宝斋的杨家,可谓衣食无忧。宝妞的丈夫杨守富虽然年纪大了点对宝妞倒不错,如今生了孩子自然就对她更好了。当初宝妞是大房亲自挑选的人,所以大房对宝妞倒也不刁难。这一切都是与周大娘闲聊的时候听她说的,周大娘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总是透着股羡慕的味儿,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生个闺女。 沈君然舀了碗汤递给沈慢,“你瘦了很多,多吃些。”因为救了宝妞,宝妞的丈夫送了些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有五十两,除了添置些厨房用具,还多了不少。于是,沈君然总会隔三差五地去镇上给沈慢买些菜,炖点汤,食补总是比药补好些。 “恩。”沈慢幸福地接过沉甸甸的汤碗,因为知道这些汤来之不易,喝了个精光。有些犯愁地盯着才吃了几口的粥。平时她自己舀汤不会舀这么满,可现在,她的胃可是让汤给撑满了。 沈君然看出了沈慢的忧虑,举过自己的碗,“倒些给我吧。” 沈慢急忙把沈君然的手推了回去,“不,不用了,我慢慢吃。”她吃过的,怎么好意思给他。但是倒掉也是不可能的,在渔村,大米都是奢侈的吃食。沈慢看着沈君然,眉眼笑如弯月,“都怪你给我那么一大碗汤,罚你陪我慢慢吃。” 沈君然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沈慢低头喝了口粥,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君然,“我感觉我都快长膘了,可以暂时不炖汤了吗?”食材贵不说,还要沈君然来回地跑。她知道他会武,轻功好,但如此远的路程,再好的身体都会感觉疲惫。她又没病,只是最近奔波瘦弱了些,哪里需要这样劳师动众地补身体。 “本来就要去镇上的,顺手买了而已。” 他总是有理由堵住她的话。沈慢有些气馁地看着沈君然,“那你去买匹马,自己来回跑总是累的。” “若买马,还差些银子,过段时间再说吧。” 沈慢听着,站了起来,回屋从衣柜里拿了个小荷包出来,递给沈君然,“上次帮着秀秀娘一起绣喜服赚了点银子,这样够买马了吗?”天快凉了,她本来想留着这些银子托人去镇上买点衣料为给他做寒衣,给他个惊喜。但是眼下,她更希望他能去买匹马,不再如此劳累。 沈君然没有接过荷包,大掌包住沈慢纤细的手,拉着她坐下来,“不要再操心这些事情,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也许,他应该接受杨守富的帮助,去医馆谋个差事。当时他不答应,只是不放心沈慢一人留在渔村。 沈君然眼中浓重的歉意刺痛了沈慢,“我喜欢与你谈论这种油盐酱醋茶的家中琐事,就算是操心,我也觉得幸福。”琐碎,才是生活的味道,烟火夫妻的味道,虽然辛苦,却是甘甜的。 第二天天未亮,沈君然便进城去了。 沈慢送走沈君然,感觉天色还早,又躺下睡了会儿。 急切的敲门声惊醒了沈慢,“秀秀,别敲了。”这渔村,除了秀秀,就没人是这么敲她家门的。随意穿了件外衣,披头散发就去开门了。反正在秀秀那丫头面前,沈慢已经随意惯了。 沈慢错愕地瞪着门外的陌生男子,开门的动作顿了顿,又急忙关上了门。 男子见沈慢衣衫不整,急忙背过身去,“抱歉,我看你家院门开着以为” “请稍等。”沈慢整好衣服,稍作梳洗,用木簪挽起了头发,才再次打开门,见那男子礼貌地背着身,也就不怪他乱闯她家院子了。说来,自己也有错,定是送沈君然出去的时候,没把院门关好,海边风大,一吹就给吹开了。趁机打量着男子,一身银灰色锦袍,配着碧玉腰带,一看就是上乘的好玉,“请问有何事?” 男子见沈慢并不追究他的过错,回转身,出于非礼勿视的礼教,低头作揖,“请问这是沈大夫家吗?” “我家相公一早便去镇上了。” “原来是沈夫人,幸会。”男子说着又是一拜。 沈慢心里颇为奇怪,照刚才那敲门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可是现在这男子怎么一句话一拜的,礼貌得让她有些不适应了。“公子若想找我家相公,可以去镇上经营珍宝斋的杨家找他,小女子就不送了。”说着就打算关门。 男子急忙抵住房门,“沈夫人!实不相瞒,在下有事相求。” 这下沈慢就更加奇怪了,她与眼前的男子素不相识,有什么事好求她帮忙的,“我一介妇孺,恐怕没什么能帮公子的,公子还是回去吧。” “沈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夫人三思。” 沈慢听着更加不解,沉吟片刻,请男子在院中小凳上坐下,“小女子不明白公子这话是何意。” 男子没有直接回答沈慢的话,反而向立在院子外面的仆从喊了一声。 仆从立马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走到沈慢面前,打开盒子。 那是一支羊脂白玉簪,即使沈慢对于玉器算是外行,还是从簪子的色泽与油润度判断出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加上这等精美的雕工,必然是值钱的好东西。不过,喜欢归喜欢,沈慢并不打算收下,“公子有话,请直说。” “只要夫人愿意跟在下走一趟,说服沈大夫为舍妹就诊,不管能否医好,这簪子都是夫人的。”听闻沈大夫对妻子极好,相信有这女子相劝,沈大夫应该会改变主意。 沈慢淡而疏离地笑着,本来还觉得这男子挺有礼貌,不像一般富人自视甚高,没想到还是如此市侩。听他这话,沈君然是拒绝过的,那么这簪子就算是无价之宝,她也不会去强迫沈君然做他不想做的事情。“我家相公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医者,兴许是他能力所不及,才拒绝了公子。公子家中富贵,何不找各地名医?” 男子见沈慢拒绝地如此坚决,平和的眼神顿时哀戚起来,“沈夫人,我家中父母早逝,兄妹三人一直相依为命,大哥如今正在外地寻访名医,小妹突然病情加重,若不等我大哥归来就在下真的愧对长兄和仙逝的父母。不瞒沈夫人,我已遍访方圆百里的医者,实在是走投无路,才”男子说着,忽然站起来,眼看着就要跪了下去。 沈慢见状急忙阻止,男子说得极其恳切,父母早逝的情境,直戳沈慢心底的痛楚,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会劝劝我家相公,若他不愿,请公子别再强人所难了。” “太感谢夫人了。”男子惊喜地看着沈慢,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白皙,神情温婉,不知心境使然还是其他,只觉得这女子是他所见最美的人。“那麻烦夫人即刻与在下赶回镇上见沈大夫。” “现在?”她又不认识他,怎么可能跟他走? “这”男子为难地看着沈慢,“在下明白这于理不合,可是舍妹病重,实在耽误不得。” 沈慢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不知道这渔村里,可有能证实公子身份的人?” 虽然这方法不错,可是,像他们唐家,怎么可能会认识这里的穷苦人家?“唐安,你在这可有认识的人?” 唐安就是捧着红木盒子的仆从,看自家公子正难为地看着他,急忙解围道,“沈夫人,我家公子是唐家二少爷,这绝不会有假的。” 听这仆从的语气好像是了不起的大户人家,可是,沈慢对此却一无所知。正在犯愁,隔壁周大娘捧着洗好的衣服回来了。沈慢急忙向周大娘招招手,“大娘,您来一下。” 周大娘远远的就看见停在沈家院外的华贵马车,走近一看,忍不住嘀咕,“乖乖,这不是唐家的马车吗?” “大娘,您认得唐家的马车,那唐家人,您可认得?”沈慢在大娘耳边轻轻地问道。 周大娘一听是唐家的人,赶紧往那男子身上打量,也与沈慢咬着耳朵道,“我们这种粗人哪见得到唐家的人啊。不过,唐家可是我们这边最大的盐商,谁敢冒充?” 盐商?这词在沈慢心里激起的涟漪可不是一点点,她仿佛可以明白沈君然拒绝的缘由了。可是,这么显赫的人家,也不至于要找一个名不见经的大夫看诊吧。还是真的如这男子所说的病急乱投医了? 沈慢了然地点头,如此背景的人家,肯定也是得罪不起的。如今,不管如何,她都得跟着去一趟了。“大娘,我随这公子外出一趟,若与我家相公错开了路,您就告诉他,我去唐家了。” “诶,好好。”周大娘见没她什么事了,回了自家院子。这种大户人家的人,她见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唐公子稍等。”沈慢回屋里整理了几件衣服,把那把沈君然给她匕首藏进了怀里。防人之心不可无,沈慢觉得,一切还是小心点好。 第28章 初到唐家 沈慢一人独自坐在马车内,悄悄挑起车帘一角,唐二公子唐纪礼与那个唤作唐安的仆从一人一边,坐在马车外,静默地看着前路。按理说,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总是有些傲气,可这唐二公子倒是谦和守礼得很。轻轻放下车帘,心中因为唐家强人所难激起的怨气淡了许多。 天黑的时候,马车在一座别院门前停了下来。 院门极其简朴,没有丝毫奢华之气,连门上挂着的两个红灯笼都有些微微褪色。 唐安跳下马车,敲了敲门。可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应门。 沈慢本来以为这是唐家的别院,难道不是吗? 唐纪礼看久久无人应门,眉头深锁,“唐安,你跃墙进去开门。” 唐安闻言,立刻跳入院内,开了院门。 沈慢看着这对主仆奇怪的举止,心里忍不住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唐家人。 唐纪礼仿佛看出了沈慢的疑惑,却也不解释,只道,“让沈夫人见笑了。”然后径自领着沈慢往院内走去。 沈慢心内疑惑更重,双手交叠在腰际,压着匕首,思量着,如果出什么意外,她该如何是好。不想还好,一想,就渐渐害怕起来。默默地喊着沈君然,希望他快点出现在身边。 “二少爷,您总算来了!”一道妇人的呼喊,把沈慢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 那妇人穿着十分讲究,微有些发福,一见到唐纪礼,就急急奔来,“二少爷,你快去看看小姐,小姐她” 唐纪礼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狠厉,“唐安,你速去和唐平汇合,告诉沈大夫,沈夫人在此,让他速来。”他似乎忘记了还有个沈慢在一旁,走了几步才吩咐道,“奶娘,你安排沈夫人去客房。”说着,再不理会他人,直奔小妹的住处。 沈慢看着唐二公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刚才他说话的神情,她可没有看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并不担心唐家的随从可以伤到沈君然,只是,想到沈君然被这样威胁着,她就心里不舒服。但是平心而论,若她是唐二公子,自己的妹子有生命之忧她也会如此不折手段。只能盼望着,沈君然可以医好这位唐小姐的病,然后,他们又能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 妇人把沈慢安顿在客房内,便也匆匆走了。过了一会儿便有婢女端着茶水点心,进了屋。 婢女对着沈慢福了福身,“奴婢唐菲,奉命来伺候沈夫人。” “有劳姑娘。” “沈夫人客气。”唐菲言语恭敬,但神情十分淡然,为沈慢倒了杯茶,“沈夫人慢用,奴婢就在门外,有事可以唤奴婢。” 沈慢看着唐菲恭敬地退出房间,关上门。这唐家倒真不是一般的人家,连个婢女的衣着,都是普通富户家中小姐不能比拟的。而这个婢女唐菲的姿容气度,更不像个普通的婢女。说她是哪家的小姐,都不足为奇。 赶了一天的路,沈慢真是又累又饿,就着茶水吃了点糕点。可才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这唐家越看越不简单,沈君然的医术固然高明,可他毕竟不是神仙,总也有医不好的病人,若 “沈夫人。”唐菲在门外喊了一声,得到沈慢的应允,推门而入,“天色已晚,沈夫人稍作休息,一会儿给您送上晚膳。” “我家相公可到了府上?”从到别院至现在,少说应该有半个时辰了。 “奴婢不知。” “若我家相公到了府上,姑娘可否告知我下?” “那是自然。”唐菲不冷不热地应着,给沈慢加了点茶水就出去了。 沈慢独自坐在镜子前面,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唐菲说要为她擦拭,被她拒绝了。 唐菲送晚膳来的时候,沈慢问她沈君然是否到了,她说不知。刚才唐菲送水来给她梳洗,问她,她依旧不知。 这算是软禁么?用她来威胁沈君然? 可以体谅唐家的心急如焚是一回事,可自己被如此对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门被人轻轻推开,又轻轻地带上。 沈慢以为又是唐菲,头也不回地,只顾着自己擦头发,随她想做什么做什么。 铜镜里出现了一袭靛青色的身影,沈慢惊喜回转身,“你来了!” 沈君然把手上的红木盒子搁在铜镜前,接过沈慢手里的软布,把沈慢按回座上,为她轻轻擦拭,“那么晚了还洗头发,容易头疼。” 沈慢只是笑着不答话,她也不是故意的,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打湿了头发,才一并洗了的。眼前的红木小盒子有些眼熟,沈慢打开盒盖,“这个白玉簪” “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你怎么拿来了?” “成亲至今也没送你什么像样的东西,可喜欢?” “玉簪虽然好看,可我不想你欠唐家什么。” “这东西,我受之无愧。况且,区区一支玉簪,怎么抵得过唐家小姐的一条命。” 说起唐家,沈君然又回到了从前说话时的清冷意味,沈慢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如此说话了。沈慢知道,他定是不悦的,因为她,要他做不愿做的事情,“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用来这,给唐小姐治病。” “傻瓜,这与你何干。我不愿答应,只是唐家在东国不是普通人家,若医好了唐小姐,怕名声在外,徒添困扰。”而玄洛他就在东国。想到玄洛,沈君然不禁皱起了眉,他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对于沈慢更是难以启齿。 “那等医好了唐小姐,我们就换个地方住吧。”虽然有点舍不得秀秀,周大娘一家,还有渔村的村民。但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安宁的日子来得重要。 “嗯,两个月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两个月?” “唐小姐的病是胎中带来的,其实是难以根治的,两个月的时间,也只能让她恢复到正常人一半的样子,不过以唐家的财力,加以不断调理,就算不能根治,也不妨碍她活个几十年的。” 只要沈君然在身边,沈慢总是特别的能吃能睡,这不,才和沈君然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开始撑着脑袋打瞌睡了。 沈君然无奈地浅笑,打横抱起沈慢,轻轻地放倒在床上。 沈慢被沈君然这么一动,倒是清醒了一些,“我真贪睡,你今日起得早,也早些休息吧。” 沈君然给沈慢掖好被子,“你先睡吧。唐小姐刚才病发,虽然压了下去,但是病情不稳,我一会儿就要过去。” 原来他是特意过来看她的,沈慢心里暖暖的,看他这么劳累,又心疼了起来,“不要累着了。” 看着沈慢关切的眼神,沈君然忍不住低头在沈慢额头吻了一下,“嗯,睡吧。” 沈慢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直到进入梦乡,唇边的笑容依旧未散。 ==========分割线 沈慢一袭湖蓝色高领长裙,外搭着白纱罩衫,如瀑青丝间,只插了一支白玉簪,端坐在窗边。指尖捏着一根银色绣花针,轻巧地穿梭在绣布间。 回头,见沈君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沈慢放下手中的针,倒了杯水走至床边,“这么快就醒了?”唐小姐病情反复,他都三天没好好睡了,今天难得得空睡会儿,两个时辰没到就醒了,“看你,一脸的疲倦。” 沈君然听着沈慢嗔怒的话,反而笑了,接过茶杯,喝了口水,“唐小姐的病有些棘手,我还需要再琢磨一下,睡不好。”况且,她刺绣时专注的神情太美,他都舍不得错过,把沈慢揽进怀里,“多注意休息,别伤了眼睛。” 沈慢窝在沈君然怀里,倍感甜蜜,“我知道。” “沈大夫。”唐菲在门外喊着,她总是这样出现得不合时宜。 沈慢离了沈君然的怀抱,“看来你又要去忙了。” “我先过去了。” “嗯。” 沈慢送沈君然出去,看着他与唐菲走远,也不急着回房,出了厢房的院子,进了花园。自沈君然开始给唐小姐治病,他们便被唐家待为上宾,偶有唐家的婢女随从路过,都会恭敬地道一声沈夫人。 此时,已至秋分,唐家别院内,各种菊花开得正艳,美不胜收。 沈慢并不懂赏菊,说不出什么品种,只是随意地看看,走走,打发打发时间。 “沈夫人。” “唐二公子。”沈慢不期然会在此时碰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熟人,加上他以她来威胁沈君然,对他自然没有任何好感可言了。不过,此时他们毕竟还在唐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慢客套地浅笑,“唐小姐,还好么?”以唐二公子对唐小姐的在意程度,他不是应该陪在唐小姐身边么? “都说沈大夫是神医在世,看来,传言非虚。”本来大哥去了皇都想办法求玄御医救小妹,不过,听说那玄御医虽然医术了得,但是脾气十分古怪,连国主都耐何不了他。他们根本没有把握求得玄御医帮忙,但是现在,有了沈大夫,他可以修书让大哥放心了。 沈慢依旧浅笑,对于沈君然的医术,她从不怀疑。 “那日情急,言语上得罪了沈夫人,还请见谅。”唐纪礼说着,真诚地拱手一拜,“希望沈夫人美言几句,让沈大夫也别放在心上。” 沈慢知道,他说的,必是以她要挟沈君然的事,“事情已经过去,唐二公子就别再提了。”急于救人,也不算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不过,她并不是个心胸开阔的女子,她不在意自己受苦,但是,她不能容忍有人威胁沈君然。所以她说得模棱两可,与原不原谅无关。沈君然为唐小姐治病,唐家送上了上好的羊脂白玉簪,待他们如上宾,也许,待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应该从唐家取走应有的报酬。毕竟,是他打乱了他们原来的安宁日子,也许,到时候,他们还要面对更多的麻烦。 沈慢忽然望着眼前盛开的秋菊发起了呆,不知道明浩公主怎样了。若说,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恐怕就是明浩公主了。是她带走了她唯一的儿子,害得他们母子成仇。她从未为人母,不能体谅她的心情。但是,试想若自己最爱的亲人,为了别人离开了她,她又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若是沈君然离开了她 唐纪礼不知道沈慢在想些什么神色忽然哀戚起来,见她似痛苦地捧着心口,急忙关切地问道,“沈夫人,可有不适?” 唐二公子的话,让沈慢自思绪间回神,眼前的秋菊已经失了颜色,再无赏菊的心情,“我有些累,先告辞了。” 唐纪礼目送着沈慢愈走愈远,那青丝间的白玉簪,比躺在红绸间更加夺目。 第29章 山雨欲来 沈慢看着梳妆台上,越叠越高的红木盒子,心下有些疑惑,竟然没有了刺绣的心情。这唐二公子怎么老是让唐菲送这些玉簪玉镯的过来,虽然都是好东西,可她也用不了这么多。定是唐小姐病情很有起色,唐二公子以此表达着对沈君然的谢意。但是,沈慢真的很想告诉他,其实还不如送些银票实在。 唐小姐的病情稳定了许多,沈君然的作息终于可以恢复正常?br / 门不当户不对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10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10部分阅读 常。晚上的时候,都会回到房内休息。看着唐二公子陆续送来的上好玉器,若有所思,“都喜欢吗,怎么不换着戴?” 沈慢坐在铜镜前,拔下头上的白玉簪,小心翼翼地放入原来装这支玉簪的盒中,“都很漂亮,但是我最喜欢这支白玉簪。”都说女人喜欢珠宝,她是俗气的女人,自然逃不开这种定律。但是喜欢,并不代表她会接受。她尤爱这支玉簪,每日都带着它,只是因为那日他所说的话。 “嗯,原来你喜欢羊脂白玉。” 沈慢见沈君然误解了她的意思,也不解释,吹熄了蜡烛,躺到他的身侧,“这唐二公子也真是的,他要谢你救他妹妹,等看完了病,直接给银子不就好了吗?玉器虽然值钱,可是易碎,我们走的时候,带着多不方便。” 沈君然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听着沈慢的话,终于释然,黑暗中忍不住勾了勾唇,“没事,我们走的时候去当了就行。” “也好。”沈慢在沈君然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真想快些离开。”在唐家虽然锦衣玉食,可是,她就是没有归属感。 “快了,再忍忍,最多一个月时间。” “嗯。”沈慢已经开始有些迷迷糊糊,脑海中突然窜上来的问题,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唐小姐,漂亮吗?”看唐二公子的模样,唐小姐也丑不到哪里去吧? “不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呢?你几乎一整天都对着她,怎么会不清楚?” 沈君然静默了许久,沈慢以为他不准备回答她无理取闹的问题了。也是啊,他是个大夫,对着病人有什么,哪有人像她那么小肚鸡肠的?要是那些大夫的老婆都跟她这种心思,他们还怎么给女子看病呢。沈慢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尽管四周漆黑一片,还是生怕他看见似得,把脸深埋在沈君然胸膛,“睡吧,睡吧,你明天还得早起呢。” 沈君然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揽着沈慢单薄的身子,“在大夫的眼里,病人就是病人,没有美丑之别,亦没有性别之分。” 沈慢久久没有动静,沈君然捧起沈慢埋在他胸膛的脸,均匀缓慢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微微的痒。 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沈君然有些失笑地看着沈慢,吻上了她柔软的唇,却不敢更深入,怕扰了她的美梦。她似乎比往日嗜睡了许多,难道身体有什么不适吗?轻轻地为沈慢把了把脉。 这不是沈君然紧张地坐了起来。 沈慢仿佛受了惊扰,翻了个身。 沈君然屏着呼吸,生怕吵醒了她。是不是他诊错了?见沈慢继续沉沉的睡着,不可置信地再次搭上沈慢的手腕,这真的是喜脉! 她有了他的孩子! 他就要做父亲了! 沈君然再也坐不住了,他想马上叫醒沈慢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把沈慢从床上抱了起来,“老婆,老婆,快醒醒。” 沈慢恍若未闻,只是动了动身体,在沈君然怀里找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不知梦见了什么,笑得异常甜美,沈君然看着,再也不忍打扰她的美梦,只是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抱着她一起躺了下去。 一夜好梦。 沈慢舒适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老婆,睡得可好?” 沈慢十分意外此时此刻沈君然居然还在房里,而不是去照顾他的病人。更让她意外的是,“老公,你看起来昨天睡得不太好。”沈慢感觉十分歉疚,“是我害你没睡好吗?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爱胡思乱想的,你别理我就是了。”沈慢说着,正要弯腰穿鞋子。 沈君然抢先一步拿起沈慢的绣花鞋,蹲在床边,给她套了上去。 “老公,你”在以夫为天的世界里,要一个男子半跪着为他的妻子穿鞋,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些?可是,沈君然他居然就这么做了!“你” “最近身子可有什么不适?”沈君然边问着话,边为沈慢拿来中衣和外衣,“最近天气变凉了,小心着凉。” 虽然沈君然今日所做的事情太不可思议,可是沈慢还是十分享受的,“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能吃能睡的。”她都怕离开唐家的时候,要胖上一大圈了,“倒是你,眼睛都有些肿,昨天睡前都不是这样的。是我让你烦心了吧?”可是又不像,虽然眼睛有些肿,可是那眼里分明含着笑意,“肯定有事,快说,到底是什么?” 沈君然只是看着沈慢浅笑,就是闭口不答。 沈慢没辙,只能窝在沈君然怀里耍赖,“快说!快说!” “现如今,你最想得到什么?”沈君然拥紧沈慢,不让她在他怀里乱动。 沈慢不再挣扎,认真地思索着沈君然的问题,可是想来想去,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要什么,“有了你,什么都不想要了。”若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快些离开唐家,回到自己的家中去。她实在讨厌被唐家奴仆拦在唐小姐所住的院外,想见自己的丈夫还要别人应允的情形。虽然她也的确是因为无所事事才会想去看他,看看他在做什么,看看他是怎么医病的。但是,自从被拦下一次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不过这事,她从未向他提起,她不希望连这种小事都要叨扰到他。好在,再忍一个月就好了。 沈君然捧起沈慢的脸,笑着看着她。这是他的妻子,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女子,未施粉黛,却让他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比得过她。 沈慢微微仰着头,看着今日举止异常的沈君然,心里纳闷极了,他到底怎么了? 沈君然的视线从沈慢的脸庞下移,停留在她未扣好衣扣的颈间。作为一个医者,人体在他的眼里,只是一种稀疏平常的物件,若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就是一种有着生命迹象的物件。 沈慢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伴随着沈慢的动作,她那线条清晰圆润的锁骨微微地动了动,在光洁细滑的肌肤映衬下更显诱惑非常。沈君然仿佛受到了什么不可抗拒邀请,低下头,在沈慢的颈间轻轻吸允。 现在是白天,他们还在别人的家中沈慢终于涨红了脸,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却不舍得推开他。 “沈大夫,该给小姐看诊了。”唐菲的声音,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沈君然离开沈慢的颈间,满意地看着那紫红的痕迹,温柔地给她扣上扣子,“多休息,我会快些回来。” 唐菲见无人应门,想再喊一声。这沈大夫也真是的,就算少爷小姐对他礼遇非常,也不能自视甚高地错过给小姐的看诊时间吧?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没等唐菲开口喊第二次,沈君然已经开了门出来了。脸上是与面对沈慢之时截然不同的冷漠神情,“走吧。” =====分割线 沈慢气恼地把绣花针戳进绣布间,站起来身,怒气冲冲地往唐小姐住处走去。 她与沈君然,明明就在同一个别院里,可每天她只能在天黑的时候才见得到他。哪有病人,要大夫全天候看着的?再说,他们唐家也不缺那么几个照看唐家小姐的婢女吧?沈慢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没来由得觉得烦闷,不顺心,自己都管不住自己。 走着走着,沈慢忽然站定了脚步。不安地皱起了眉,她怎么了,最近怎么老是心浮气躁的?再过几天,他们不是就可以离开唐家了吗,忍忍不就好了吗?每天晚上都可以蜷缩在他怀里,被他拥着入睡,难道这样还不够吗?难道,她想要不分白天黑夜的粘着他? 沈慢简直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没有自我了! 她不该是这样的! 沈慢仰头看着阴郁的天空,她到底怎么了? 突来的头晕目眩,让沈慢有些站不住脚。 “沈夫人!”耳边传来唐二公子的惊呼声,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慢。 唐纪礼正要去看小妹,不想在路上遇到了脸色不佳的沈慢。 沈慢闭着眼睛,直到不再有晕眩感,才敢睁开眼睛,退离了几步,与唐二公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刚才,多谢唐二公子。” “沈夫人,你你见过家妹了?” 沈慢本已想回所住的厢房,唐二公子那神情怪异的问话,生生止住了沈慢正要跨出去的脚步。 沈慢脸色很苍白,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唐二公子。 唐纪礼本就心里有愧,此刻在他眼中,沈慢的眼神便是充满怨怼的,“对不起,沈夫人,我知道,你与沈大夫伉俪情深,但是,家妹她” 沈慢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眼前的女子,如此瘦弱,那单薄的肩膀,苍白的脸颊,无不让他愧疚难当,可是为了唯一的妹妹,他却不能不说,“沈夫人,家妹自小体弱,不会与你争抢什么,只要你能容下她,唐家上下感激不尽。我会与大哥商量,以一半家财作为家妹的嫁妆,另外沈夫人有任何要求,唐某一定达成。”这些话,在他脑海里演练过数十次,如此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却让他觉得,比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黑道中人困难了千万倍。而更出乎唐纪礼意料的,是沈慢唇边渐浓的笑意。 沈慢看着唐二公子一脸的严肃,却说着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讪笑地看着他,“如此大事,小女子实难做主,唐二公子与其来游说小女子,还不如直接去征得家夫的同意。”沈慢说着,转身,收起一脸讥诮的笑容。 可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着还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唐二公子,“唐二公子,有句话,出自小女子之口实在不合适,不过小女子不吐不快。” 唐纪礼勉强面露笑容,“沈夫人但说无妨。” “相信唐二公子在商场上,定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可不知为何,每见唐二公子一次,便让小女子失望一分。”说罢,沈慢也不待唐二公子有什么反应,直接走了开去。 第30章 风波不断 沈慢愤愤不平地回到房里,明知定不会是沈君然的错,可还是忍不住想迁怒于他。 哼,沈君然,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一脸的桃花相呢! 沈慢正恨恨地想着,晚上沈君然回来,她该怎么收拾他。却听得门外传来唐菲的声音,“沈夫人,我家小姐请您去花园赏菊。” 沈慢不想这么快就要去面对唐小姐,但是她也不想逃避,“请稍等。”她今天的脸色的确不太好,补了妆,重新整了整头发,才走了出去。 唐家别院的花园内有座凉亭。 沈慢记得她上次路过的时候,凉亭还未装上纱帘。此刻亭内正端坐着一青衣女子,女子侧对着她,||乳|白色的纱帘,把女子的侧脸衬得朦胧而美好。 “沈夫人为何立在亭外,不进来坐坐?”那声音犹如黄鹂出谷,清脆婉转,动听之极。 一旁的婢女,听得女子的话语,急忙掀起纱帘,请沈慢入内。 “唐小姐。”沈慢努力维持着唇边的笑容,她比她的想得更美,她让她想起了紫蓉,他们各有千秋,却是不相上下,而她却比不了。 唐妍晨挥了挥手,服侍在侧的侍女便都退了下去,亲手端起茶壶,为沈慢倒了一杯茶,“这是南国江南所产的贡菊,沈夫人尝尝。” 唐妍晨为沈慢倒茶,露出了骨瘦如柴的手腕,也许是因为长年卧床,肌肤白得几近透明,暗青色的静脉鲜明无比。沈慢看得心惊不已,“唐小姐客气。今日天气不佳,秋风吹得有些急,唐小姐若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去屋内坐坐。” 唐妍晨一听,掩嘴而笑,“还是别了,我屋里一股药味,怕会熏着沈夫人,再说今日难得说服二哥,让我出来坐坐。” 唐妍晨言语间的豁达,真是让人难以讨厌她。沈慢收起本来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看着唐妍晨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福祸相倚,唐小姐虽然身体欠佳,却有两位对你如珠如宝疼爱的兄长,也是人生幸事了。”这是她的真心话。 “沈夫人能得沈大夫相伴,又何尝不是幸事!”唐妍晨说着,紧紧注视着沈慢。有着二哥的话在前,她以为她这话一出必然会引起沈慢的不悦,却见她并不恼,只是温婉地笑着,低头品茶,想再观察她的神情,已然不得。 沈慢借着喝茶的姿势,躲避了唐妍晨直接的注视,等着这位唐小姐言归正题。 菊性凉,沈曼体寒,本来是不爱喝的,可是,那江南二字却是勾起了她心内更深的心事,那甘中带苦的味道,仿佛与她此刻的心境产生了共鸣。 唐小姐只顾品茶久久不语,沈慢因为有心事,也没有了与之周旋的心情,“不知唐小姐邀我来,除了品茶,还有其他的事么?” 唐妍晨放下茶杯,注视着沈慢,她很好奇,她接下来的话,会让这位沈夫人有何反应,“诚然,如我二哥所言,我确实心仪于沈大夫。” “唐小姐似乎选错了表白的对象。”沈慢愣了下,不怒反笑,打趣似地看着唐妍晨。 “沈夫人此话是说,只要沈大夫点头,你便无异议了吗?”唐妍晨一双丹凤眼,看着沈慢,眸中仿佛是胸有成竹的笑意。 也许真是关心则乱。她明明是相信沈君然的,可是对上唐妍晨志得意满的眼神,她便有些失了方寸,压下心头的慌乱,嘴硬道,“是,只要他答应。”只要他答应,那她但是,沈君然不会让她失望的,她相信他,她要相信他!可为什么,这些天来他对她关心得如此反常,难道他不,不会的! 唐妍晨见沈慢低垂着眸子,茶杯拿在手里,却不喝,也不说话,兴许是真的把她的话当了真。刚想开口解释,见沈大夫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疾步走来,二哥紧随其后。那向来冷漠的眸子,此刻寒意浓重,比这秋风让她冷上百倍。 “沈大夫。”唐妍晨压下心中的寒意,“二哥,你和沈大夫出门,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沈君然见沈慢手里正拿着菊花茶,从她手中抽走茶杯,“你体寒,不适合喝这个。”说着,把沈慢从石凳上扶了起来,“来,今日风疾,我送你回去。” 沈慢抬头看着沈君然,脸上是全然依赖的信任,“嗯。”她要信他,除非他亲口告诉她这些,否则,她不相信他会违背曾经的诺言。 ====分割线 唐妍晨与二哥目送着两人相依着离开。 “小妹,你也该回房了。” “嗯。”唐妍晨与唐二公子并肩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二哥,你笨起来,真是让小妹汗颜无比。” 唐纪礼任由妹妹教训着自己,一言不发。 “二哥,枉你平日与大哥常跟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怎么对男女情事一点也不明白呢?我虽然仰慕沈大夫,但是他们之间哪有我插足之地,你却还与沈夫人说这些,害我现在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沈大夫了。”唐妍晨看了看依旧低头听训的二哥,无奈地笑了起来,“不过算了,恐怖我比你得罪得更厉害。” “你说什么了?”唐纪礼紧张地看着小妹,他已经够懊悔的了,可小妹还不放过他,“你到底说是什么了,让她脸色那么差?” “有吗?她来时就这样了。”唐妍晨瘪瘪嘴,“二哥,你别把你造的孽算我头上呀,我只稍稍火上浇油而已,头可是你起的。” 唐纪礼微怒地瞪了幸灾乐祸的小妹一眼,“沈大夫已经向我辞行了,预计后天就走。” 唐妍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不再与二哥打趣。这么快就要走了,这个男子她的确是动了心,可她喜欢上的,是他对他妻子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深情。是他,把绝望的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温暖的手掌,是她留恋不已的地方,可是,他从来不苟言笑,即使整日整日的对着她,他也目不斜视,不是为他把脉看病,便是写着一些药方药理之类的东西。直到有日,她问起了他的妻子,他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眼底是掩不住的温柔。而那份不属于她的温柔,竟让她瞬间陷了进去。可终究,她是个连生死都看破的人,又怎么会不懂,她走不进他的心里。 她一直想见见沈大夫的夫人,可又怕见了她,会让她妒忌,会让瘦弱枯骨的她变得更加丑陋。也多亏了二哥帮的倒忙,让她决定了破罐子破摔,不解释,任由沈夫人误会她,看看,这位沈夫人究竟会有何反应。不是都说,善妒的女人最可怕吗,那她就想看看,妒忌的女人,到底多可怕。 唐妍晨叹了一口气,老天真是不公,她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不给实现。即使她动摇了她的信念,她依旧没有一句恶语相向。不知该说,那女子太柔弱,太倔强,还是太聪明,亦或是太信任沈大夫但无论如何,她是个不忍让人去伤害的女子。 ============分割线 沈慢任由沈君然紧紧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房间。 正巧遇到唐菲从他们的房内出来。 “沈大夫,您的东西,我已给您放屋内了。” 沈君然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牵着沈慢进屋,关了门。把沈慢按在椅子上,一手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之上。 沈慢想抽回手,被沈君然重重按住,“别动。” 沈慢想到这几日沈君然过分的嘘寒问暖,心里顿时有些不快,“我又没病,干什么给我把脉。”用力掰开沈君然的手。 沈君然微微皱了皱眉,“唐小姐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快?” “你说呢?”沈慢觉得心里憋闷得快喘不过气,可是碰上沈君然疑惑无辜的神情,顿时又失去了原先的怒气。撇开眼不去看他,桌上足有一臂长的红色锦盒跃入沈慢眼里,“这是什么?” 沈君然只以为沈慢是有了身孕,心情烦躁,对于她的反问也不放在心上。见她正好奇桌上的锦盒,立马打开,“前几日去药铺,路过杨家的珍宝斋,他们不知从哪儿弄了几张狐裘,我看天气渐冷,向唐二少爷预支了诊费,去把它买了回来。”取出狐裘,披在沈慢肩上,看看大小是否合适,“后天我们就离开唐家了,路上会有些辛苦,我有些担心你的身体。” “后天就走了?”沈慢看着沈君然关切的举动,心内一片柔软,她真的误会他了,“你为何老担心我的身体,我身体不是一直都挺好吗?” “你难道还没发现?”沈君然笑着把沈慢拥入怀里。 “发现什么?” “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如此粗心大意,怎么做母亲?” 沈慢呆愣了许久,才终于消化了沈君然的话,哭笑不得地捶着他宽厚的胸膛,“沈君然!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 沈慢挣开沈君然的手,负气地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才” 沈君然哑然失笑,从身后抱住沈慢,“老婆,你居然不信我?”话虽如此,可沈君然没有丝毫责怪沈慢的想法,反而,他觉得因为妒忌而发着小脾气的沈慢,可爱之极。 面对沈君然的问话,沈慢忽然觉得愧疚难当,她居然不信他?反身紧紧抱住沈君然,她会动摇,是因为她太在乎他,太爱他。 沈君然知道,沈慢已经不再误会他,可是他还想给她解释这些天的情形,“你不是想快些离开唐家吗?我这些天待唐小姐那的时候比较多,就是因为我要根据她的病情,把我的诊断,开方子的医理等一一记下来,这样,即使我走了,后来的大夫自然也能为她调理身体。” 沈君然抱着沈慢,唇边是掩不住的笑意,“老婆,还怪我么?” 沈慢躲在沈君然怀里羞愧难当,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分割线 他们终于离开唐家了。 沈慢满心欢喜地坐在马车内,看着沈君然赶车。 他们决定先回渔村,与大家告个别,然后再找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住下来。 沈慢轻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相信他们的孩子一定是个看上一眼就让人爱不释手的孩子。宝贝,到时候,就靠你去哄你奶奶了。嗯,她真是个j诈的女人。 “沈大夫,沈大夫留步!” 是唐二公子的声音。 沈君然停下了马车,沈慢与沈君然一同回头,见马车后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尘土飞扬。 沈慢看着,心里没来由得突突直跳,难道唐小姐出事了?不然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唐二公子如此快马加鞭地亲自赶来追他们。 唐纪礼满脸歉意地看着沈君然夫妇,“对不起沈大夫,要劳烦你调转车头,与我一同回唐家了。” 沈君然不悦地皱眉,“关于唐小姐的病症,在下所有看诊心得都已记录下来,只要照着这个方法调理,不会有差错。能做的,我已经做了,唐二公子请回。” “沈大夫误会了,不是家妹有事,是皇城下了圣旨,要沈大夫为公主医病。”他知道沈大夫淡泊名利,不然当初他也不用以沈夫人相要挟,逼沈大夫给小妹看病了。奈何 ,小妹起死回生,他寄了书信给大哥,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把沈大夫的医术传得神乎其神,竟然惊动了朝野。传旨的大臣,与唐家相熟,他才得以知晓其中的内容。 沈君然心里一沉,知道事已至此,已经躲不过去了。只得调转车头,返回唐家。 =====分割线 沈君然走的十分匆忙。 当日接了圣旨,稍作整理,就跟着传旨的大臣走了。 沈慢心下不安,想跟着同去,可有了身孕,被沈君然坚决要求留了下来。 唐纪礼因为心内愧疚,一路护送,去了整整两日才回到别院。 “沈夫人,起了么?”唐妍晨一大早就来到沈慢房门外。 “唐小姐。” 唐妍晨也不管沈慢生疏的笑容,径直挽起她的手臂,“沈夫人,我特意过来邀你一起用早膳的。大哥二哥都不在,我一个人用膳都快无聊死了。” “唐小姐”沈慢还羞怯与那日与她的对话,不知该如何面对。 “沈夫人,莫不是还对那日的事耿耿于怀?”唐妍晨看着沈慢有些无措,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沈夫人,我是闹着玩的,你可别当真呀。反正,你要怪就怪我那愚笨的二哥就好了。” “唐二公子可不是愚笨的人。” “是啊,做生意,出馊主意,谁都比不了他,其他么沈夫人你也见识了。” 沈慢终于释然地笑了起来,这位唐小姐倒真不像普通的富家小姐,与她相比,好似她才是那个误入时空的人。 “呐,沈夫人,你既然笑了,我就当你原谅我那日的无礼了。” “我又怎会怪唐小姐。”是她自己对沈君然不够信任而已。 “那就好,一直以来我都一人独自住在别院里,这下有你陪着我,我也有人可以说说话了。” “为什么要一个人住这儿?” “我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嘛,每个大夫都医不好,还老说我要静养,受不得喧哗,结果,我就只能一个人住这儿了。最近我身体好些了,奶娘还有菲姐姐,又都回唐家祖宅去了。嗯,这儿就更冷清了。” “是唐菲吗?”难怪最近换了个婢女服侍她。 “嗯,菲姐姐是奶娘的女儿,平日心气可高了,也就大嫂能使唤得动她。啊,我记得,前段时间一直是她伺候着你呢!”唐妍晨笑得仿佛得逞了什么j计,“肯定是二哥安排的,除了大嫂,她就听二哥的话。她喜欢二哥,可惜二哥凡事精明,这事上就是个木头,没有本小姐的指点,也不知我这笨哥哥何时能开窍。” “那唐小姐何不成其美事呢?” “哼,我才不,因为二哥疼我,菲姐姐总看我不顺眼。” 唐妍晨就像一只小黄莺,一开了话匣子,就有说不完的话。 沈慢习惯了倾听,有唐妍晨陪着时间过得也不如想象的那般难熬。 只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冰冰凉凉的被窝里,她就开始想念沈君然。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只能一个人静静地与肚子里的孩子说着话,虽然孩子才三个月,连胎动都还感觉不到。 第31章 玄洛番外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正在犯愁怎么找到师弟,没想到,师弟的消息就来了。 作为东国的御医,声名在外,总有人喜欢捧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来找我看病。钱嘛,当然是来者不拒。可是多数时候,我又不得不把白花花的银子拒之门外。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没那把握。说到用毒,我若要争第一,恐怕,二三四的位子都没人有资格争,可是,说到治病救人,我真是只懂些皮毛而已。之所谓能成为东国的御医,还是因为我用了些小手段。我的毒,无人能解,而我解了,自然就被看成神医了,那个愚笨的皇帝,便二话不说把我封成御医了。 盐商唐家唐纪书要找我为他的妹妹看病,更提出了以半数家财作为谢礼。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碰碰运气,谁想,那唐纪书竟然说他弟弟找到个神医,亦能起死回生,不用我去了。 从来只有我拒绝别人,哪有被人拒绝的道理。我正掂量着,要不要把这个阻我敛财的家伙给收拾了,可仔细一想,这东国素来不善医术,哪来什么神医,若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除非,那人是师弟! 我问唐纪书那神医可是姓沈。 他回答是。 多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师弟啊,我们终于该叙旧了。 冉月公主的毒,是我下的。 广招天下名医为公主医诊,也是我出的主意。 在公主府外见到师弟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我想象中的意外。“看来,我们虽说有缘无分,可总算是心有灵犀。师弟,你说是么?” 师弟什么话也不答,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无所谓地耸耸间,既然已经撕破脸至此,形同陌路外加几个冷眼,我早有心理准备。 师弟做事极其小心,连每次煎药,都是亲力亲为,可这有什么用呢?我玄洛要做的事,又怎会做不到。 师弟,你有牵挂,而我,没有了,你斗不过我,再也斗不过我了。 我正在琢磨要给师弟设计何种动机来谋杀公主的时候,公主告诉我,她想招师弟为驸马。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助我呢?师弟呀,师弟,长了一张招女人喜欢的脸,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次公主对师弟说,她要招他为驸马。 师弟拒绝了。 公主再提,师弟又拒绝。 公主第三次被拒绝的时候,狠狠地摔了药碗,把一地的奴婢吓得瑟瑟发抖。只有师弟,缓缓地跪下,不卑不亢,不惧不怕。 “本宫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请公主恕罪。” 公主冷哼着把师弟关进天牢,理由是意欲谋害她。 这些都是我从公主身边的宫女那听来的消息。 我静静地听着,笑容在唇边蔓延,我还没做什么,师弟就按我所想的进了天牢,秋后问斩。 我踏入天牢,让狱卒打开了师弟的牢门。 师弟静默地坐在污黑冰凉的地面上,闭着眼睛,神情依然淡漠。 “师弟,你何必要跟公主过不去呢,美人在怀,不是美事一桩吗?”我受了公主之命,前来说服师弟。 “滚。” 我得意地笑着,“师弟,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字。”其实,师弟,你可知,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可是师弟,你若被斩首了,你说小娘子要怎么办?啊——不如我为你送封信去南国皇室不对不对,相信他们也会愿意你与东国联姻的,哎,这可如何是好,师弟?” 师弟终于睁开了眼,抬头看向我,“不劳你费心了,师兄。” 嗯,这师兄二字说得真是咬牙切齿。不过,感觉不错。 “师弟,我知道这区区天牢奈何不了你。不过你可别忘了,小娘子还在唐家呢?你说你越狱了,唐家会为你陪了一家保住小娘子呢,还是乖乖的把小娘子送” 我话还未说完,师弟一闪身已立于我身前,铁一般的手指,掐着我的喉咙,让我感觉要窒息了。缺少空气,呼吸有些困难,可我不担心,师弟他不会杀我。 果然,师弟还是放下了我,我大口地吸着空气,样子有些狼狈,不过在师弟面前,这又何妨? 师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眼神似在说,即使把我挖心掏肺亦不解恨。呵,恨吧,恨吧,恨越深,就越难忘。你爱她,所以你不会忘了她;你恨我,亦会忘不了我。很多东西,都只是一线之隔。既然结果相同,过程又有何重要呢? 师弟紧握着拳,青筋尽现,我正在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却见他松开了口,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一片平静冷漠,一如从前。“好,我死,你放过她。” 哈哈哈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可遏止,直到有什么东西湿润了我的眼,我才勉强忍住笑意。师弟,有什么东西能比你的命更重要?你可知,你的命,是用我娘的命换来的?你可知,我爹为了研制救你的方法,对我娘不闻不问,闭关月余,等他出来的时候,我娘已经心疾发作死在了灶旁?师弟,你可知,你是死是活,只有我能做主 师弟,何必呢,活着也能解决的事情,何必非要说个死字呢?” 师弟沉吟片刻,问我,“什么条件?” “知我者,师弟也。”我依然笑着,脸颊都笑得僵硬了,“不难,跪下来求我。” 我以为我了解我的师弟,可是,我居然错了。他居然想都没有想,就屈膝跪在我的面前。这还是我那冷傲不驯的师弟么?我只觉脚下有些不稳,往后退了一步,才再次稳住身子。 “还有什么条件?” 师弟跪在我脚下,抬头看着我,眼里平静地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就像路旁擦肩而过的路人。我踉跄着退出牢房,有生以来,第一次落荒而逃。 三日后,师弟就要被处斩了。 我还是回到天牢,我明明告诉自己,就这样吧,让他死了吧,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又来到了师弟面前。 我放下手中菊花酿,“喝了它。” 师弟看都不看我,随手捡起酒壶,一饮而尽。 “师弟你喝得真放心,也不怕我毒死你。” “师兄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是么?”我仿佛自言自语地答了句。师弟,是你记性差,还是我记性差,怎么我记得,上次我们离别之时,我明明说过,他日再见,必让你痛不欲生。呵,也对,事到如今,好像一切都按照计划发展着,真是天公作美。“这是软经散,给你用的药,我总是会为你量身定制,所以劝你别浪费内力想要把它逼出体外。”能动用武力的师弟,对我来说是越来越危险了。死对我来说无所谓,可是师弟还活得好好的,我怎能扔下他自己走了呢? “自然。” 对于师弟怡然自得的神情,我有些败于下风的不快,不过,算起来,这也更加说明,师弟他了解我。如此想着,心情忽然舒爽了很多。 当夜天牢内所有人都睡死了过去,包括内里的狱卒,但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无异常,我并没有对那些在外头巡逻的兵卒下药。 反正以我的轻功,就算带着师弟,逃过这些眼线,仍然轻而易举。 我带了个与师弟身形差不多的男人进了天牢,拿他把师弟换了出来。 “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师弟全身找了个遍,只找到了一排银针,那是爹死前交给师弟的冰魄针,治病救人的神器,不论什么样的烈火都烧不化,“呵,这东西不错,不怕被烧得辨识不清。” “你要放火?” “不然,怎么能随便找个人,就能让他们以为是你呢?” “你” 我不想再与师弟啰嗦,直接点了他的睡|岤,从他身上拿走冰魄针,塞入那个替死鬼怀里,扛着师弟出了天牢。 师弟比想象中的重,为了方便行事,我不得不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放下他,再回到天牢。 ===========分割线 我扔下手中的火把,轻巧地跃入黑暗之中。 几次来回,也没人能发现我的踪迹。这多亏了我那死去的爹,为了教师弟习武,连带着顺便教了我。可惜我不愿让他如愿,只学轻功,其他的一概不学,不然也不至于总是败在师弟的手下。 我再次扛起师弟回转身,发现天牢所在已火光冲天。 阵阵哀嚎传入我的耳内,仿佛入了阿鼻地狱。 看呐,师弟,为了救你一命,我手上又多了多少条人命。可你不会在乎,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有那个沈慢。 我无所谓地牵了牵嘴角,既然你让我那么痛苦,我又怎能让你如此舒心? 菊花酿中除了化功散,还有忘忧草,师弟,你没有尝出来吧?正如我所言,给你用的药,我都会量身定做。 呵,师弟,我的用心良苦,你可有体会? 就让所有的过去,都随这场如阿鼻地狱的大火,化为灰烬。 你会有一个新的身份,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不再有仇视,不再有让你觉得不堪的回忆,亦不会有一个让你爱得连命都不要的女人。 师弟,你说,可好? ================分割线 我满心欢喜地看着师弟睁开眼睛,等着他问我他是谁。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他,我为他设计好的全新的一切。 可,师弟却一脸冷漠的看着我,不是陌生和疑惑,而是冷漠。 “师弟?”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他依然沉默地看着我,我以为是我的药出了问题,却听得他说,“师兄,我们打个赌,如何?” “你记得我?”这,这不可能,我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你怎么会记得我?为了不让你发现酒中有忘忧草,我特意除去了它的味道,软经散又让你内力全失,你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师兄,你素来只喜研究毒物,你当然不知,幼时师父为我配制的药,向来以忘忧草为引,此次所服的分量,根本不足以让我失去记忆,况且,你为了去除它的味道,添了其他药物,更加减弱了它的药效。” 师弟的回答,让我向来引以为傲的制毒之技,显得如此粗鄙。我真的不得不承认,师弟的医学天赋,远胜于我。难怪在爹的眼里,我及不上师弟的一根头发来得宝贵。“赌什么?” “就赌即使我失去记忆,只要你让我再次见到沈慢,我依然会爱她如斯。” “呵,这对于我有何意义?”如今师弟没了武功,我有的是方法让师弟成为我的傀儡,我又何必如此自找麻烦。 “若我输,即使有朝一日恢复记忆,依然任你处置。” “呵,任我处置?”我忽然对这赌约来了兴趣,“师弟,你可知任我处置是何意?”我故意说得暧昧不清,想要激起师弟的怒意,可师弟却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赢又如何?” “那你从此再不离开东国半步,你我再无?br / 门不当户不对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11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11部分阅读 无半点牵连。” “好。”我没有考虑太久,便答应了师弟的提议。师弟是不是爱那个女人爱傻了,如此天真的赌约也能想得出来。只要师弟失去记忆,我有的是办法,让师弟与沈慢无法再续前缘。我努力克制,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就以你与她再次相见的一年为限。” “可以。从现在至赌约之期满,她有任何不测,即为师兄你输,你必须立刻为我恢复记忆。” “师弟,我真是小看你了。”居然用此方法,引我来保护她,不过既是如此,我也不怕。 师弟见我答应了,闭上了眼睛。他一定是想到了那个沈慢,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用药吧。” 第32章 此情此恨 天气愈见寒冷。 沈慢轻抚着微突的小腹,她的肚子一直不大,衣服穿得愈加多了,更没有人发现她已身怀六甲,连与她走的最近的唐妍晨都没有发现。她不想说,不想在他人的屋檐下,再给人增添麻烦,她只想要沈君然快些回到她身边。 可,沈君然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竟然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唐二公子每隔三五日便会来次别院,看望他的妹妹,以及她。 每次见到唐二公子,她总会忍不住问一句,可有外子的来信。他却始终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摇头,说没有。 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雪。 今早终于停了,可天空阴沉厚重的云层依然未散。 沈慢裹着沈君然走前给她买的狐裘,还是不觉得多暖和,手冰冰凉的,不断地搓手,也不见有什么用。干脆裹了被子,窝在贵妃椅上看起书来。 “沈夫人。” “银杏,你来的正好。”唐菲走后便是这银杏一直照顾着她的起居,是个极乖巧伶俐的丫头。“帮我告诉你家小姐,我今天就不去找她了,实在太冷了,我待房里看看书。” “可是,别院来了客人,说是找您的。” “找我?”沈慢心下诧异,会是谁呢。 “是珍宝斋的姨奶奶,特意来看您的。” 一听到珍宝斋,沈慢有些了然,可也更奇怪了,这大冷天的宝妞怎么会来找她呢?虽然宝妞这名字,沈慢是耳熟能详,可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宝妞。 “宝妞?”沈慢见厅内就坐了一个年轻妇人,心想,应该就是她了吧。 宝妞闻声转身,“可是沈夫人?” 沈慢浅笑着点头,“宝妞怎么来了,雪刚停下,路上多不好走。”兴许是以前在渔村说宝妞说得多了,见了面也不觉陌生,自然地寒暄了起来。 宝妞见沈慢穿了高领银色袄裙,身披着纯白的狐裘,一身缟素,黑发间只插了支白玉簪,心想看来沈夫人已经得知噩耗了。可看沈慢依旧唇露笑意,只以为她是在强颜欢笑,顿时哀从中来,眼眶都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把眼泪逼回眼眶。“最近天气太冷,特为沈夫人送来一块暖玉,以报当日沈大夫的救命之恩。” 宝妞的神情让沈慢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又怎能收下。况且,当日外子也已收了诊金,宝妞把这暖玉收回去吧。” “沈夫人。”宝妞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开口道,“沈大夫虽然不在了,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沈大夫最在意的就是你了,你就收下我们这份心意吧,别再推脱了。”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沈慢僵硬地笑着,感觉自己舌头都在打结了,“宝妞,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沈大夫已经不在了?”沈君然怎么会不在了? “沈夫人。”宝妞忽然扯着沈慢的衣袖跪在了她的面前,“我知道,要不是沈大夫救了我,也不会被大家传成神医,更不会被招去给公主医病,也就不会”宝妞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沈夫人,不管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 人死不能复生? 沈慢忽然觉得耳边没有了任何声音,宝妞在她身边无声地哭着,唐妍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不断地晃着她的肩膀,嘴里说着什么她听不到。银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还来了其他唐家的仆人,看着乱哄哄的,可都是无声的。 呵,她是在做梦对吧,这个梦太奇怪了,她很讨厌。 沈慢缓缓闭上眼,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黑暗。 沈君然,我想你了。 “醒了醒了。”银杏惊喜地喊着。 唐妍晨喜极而泣,“慢姐姐,你都有四个月身孕了,为何都不告诉我?” 沈慢脑袋里乱哄哄的,看了一圈房内站着的人,都是别院的奴仆,没有宝妞,那,真的是她做的怪梦吧?可心里为什么这么不安,“妍晨,我要见你二哥,你去帮我找他好吗?” 听到杨家姨奶奶口中的这个消息,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想慢姐姐和沈大夫是何等情深,她又要如何去接受这个消息。唐妍晨本来还担心沈慢会受不了打击,看着一脸平静的沈慢,稍稍放心了些,“二哥半月前赶往皇都了,相信再过几日便回来了。”二哥连她也瞒着,事到如今,她才明白,二哥为何会匆忙赶去皇都。 “那你二哥若回来,必是会先回你们唐家祖宅吧?” “嗯。” 沈慢挣扎着坐了起来,颈间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下,伸手一摸,是块润滑的玉石,触手温润,就如沈君然掌心的温度。沈慢的手就这样僵硬地停留在自己的颈间,木然抬手,看着忧容满面的唐妍晨,“这……是杨家姨奶奶送的暖玉?” 唐妍晨无言地点了点头。 沈慢的视线瞬间模糊,眼泪不断地往眼眶外涌,紧紧抓着唐妍晨的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沈慢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唐妍晨看着沈慢泣不成声,也跟着掉下泪来,“慢姐姐,你你别哭,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为了沈大夫,也要保重身体。” 沈慢一手放在微凸的腹部,一直安静乖巧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悲伤,细微的胎动传到她的掌心。沈慢张了张唇,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喉间的酸涩,“我们去唐家,等你二哥,好不好?” “嗯。” ==========分割线 唐纪礼疲倦地揉了揉太阳|岤,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可更难的,还在后头,他要如何去面对沈夫人,那个瘦弱单薄的女子? 马车停了下来,唐安在车外喊他,“少爷,到府上了。” 他本该先去别院看望她的,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怎么去面对,于是,他选择了先回祖宅,迟一天,让她晚一天知道这个噩耗,也是好的。 唐纪礼跳下马车,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踏着台阶。 一个素色的裙摆跃入他的眼帘,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 “我要见沈君然。” “你,你怎么在这儿?” “二哥,我们都知道了。”唐妍晨从门房内走了出来。她一直陪沈慢在大门口等着二哥,从天刚亮的时候,沈慢就站在了这里。而她没有沈慢坚强,大嫂也不许她随着沈慢胡闹,于是,她只能坐在门房内等,让沈慢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前。看着那素白的背影,几次红了眼眶。 “带我去见他。”唐纪礼不答应,她就说到他答应为止。 “我已命人为沈大夫修墓,等入土为安了,你再去拜祭沈大夫吧。”他相信,即使是沈君然,也不愿意让她见到他现在的模样,“小妹,陪沈夫人进屋。” 沈慢甩开唐妍晨伸过来的手,抓住唐纪礼的衣袖,“我要见沈君然,我不相信他会这样扔下我,我要见他!” “家门前,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一道威严的女声,打破了沈慢与唐纪礼的僵持。 “大嫂。” 唐何氏何盈面露不忍地看了眼脸色煞白的沈慢,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生生在这门前站了四个时辰,也许换了她也是做不到的,“二叔,于情于理,沈夫人都有权利去见沈大夫,带她去吧。” “大嫂!”唐纪礼把大嫂请到一旁,“大嫂,我知道我擅自主张,于理不合,可……沈大夫的尸体惨不忍睹,我怕……”说着,看了眼平静得异常的沈慢。 “她已在这站了四个时辰了,所谓的望夫石也不过如此,带她去吧,我相信,她受得住。”丈夫常年在外,她打理唐家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唐纪礼再次看了眼沈慢平静的眼眸,“好吧。” 义庄! 沈君然是戴罪之身,唐纪礼自然不敢把他往家里带,路过义庄的时候,暂时把他的棺木寄放在了那里。 沈慢仰着头,看着那两个漆黑的大字。她从来没有想过,有生之年,会踏入这样一个地方,更没有想过,她来这里,竟然是来找他! “进去吧。”唐纪礼站在沈慢身侧,不知为何,她越是平静,他就愈加不安。 天气寒冷,义庄内更显得阴冷不已。 一口金丝楠木棺,横放在义庄厅堂中央,与旁边几口破败的木棺形成鲜明的对比。 唐纪礼领着沈慢在楠木棺旁站定,“沈大夫遭此劫难,我难辞其咎,可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办好沈大夫的身后事。另外,我已经和大哥商量了,收你为义妹,我们唐家会好好照顾你,也算是对沈大夫有个交代。” “开棺。”沈慢根本没有听唐纪礼在说些什么,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相信,这里躺着的,会是她的沈君然,她不相信。除非,亲眼所见,不然她绝不相信! “你说什么?” “我——要——开——棺。”沈慢看着唐纪礼,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不是疯了!”唐纪礼几乎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皇都距此半月的路程,就算天气寒冷尸身不腐,沈大夫也……”也是面目全非,她能看得出什么。唐纪礼收敛了下自己的情绪,“沈夫人,让沈大夫走得平静些吧。” “我不相信他会这样扔下我,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沈慢低垂着头,颤抖的手,扶在棺盖上。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看着眼前的棺木,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落在棺盖上,滑入棺盖与棺体的粘合处。 滴答滴答——在这静得只有呼吸声的地方,那声音就如珠玉掉于木盘,沉闷而空灵。 唐纪礼袖中的手,已紧握成了拳,“他不会希望如此面对你的。” “开棺!”沈慢的声音已经哽咽,可是那语气中的坚定,无人可以动摇。 唐纪礼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对唐安道,“唐安,你去把义庄的明伯叫来,让他开棺。” 棺盖开启的一瞬间,一股焦味伴着石灰粉呛味的扑鼻而来。 刚才为了让出地方让明伯凿棺,沈慢退开了几步。 如今,棺木已开,沈慢却突然没有了面对的勇气,如果是沈君然,如果是他,那她要怎么办?没有见到的时候,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沈君然不会丢下她的,可,现在答案就在眼前,如果如果答案就是她不愿承认的那个 沈慢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不住地颤抖,还是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棺木就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可她,连跨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唐纪礼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此时此刻,男女之防也不再重要,按住沈慢颤抖不已的肩膀,“回去吧,沈大夫不愿见你这样的。” 沈慢仿佛如梦初醒,推开唐纪礼相扶的手,双脚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已,一分一分地挪到了棺木旁。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沈慢撑着棺木,用尽力气,才能喊出这么一句话。 “天牢大火,一夕之间,所以狱卒与死囚都烧如焦炭。” 沈慢仿佛找到了什么希望,“既然面目全非,那你又怎能说他是沈君然?”是的,她的沈君然,不会这样不堪一击的,他一定会趁着大火跑出天牢,一定是这样的。 唐纪礼不忍心打破沈慢的最后一丝希望,可是,他不得不让她面对现实,“沈大夫治病所用的银针与别的大夫不同,所以银针我为沈大夫收在了怀里,你可以自己辨认一下。”说着正要拨开覆盖在尸体上的石灰粉。 沈慢打开唐纪礼的手,“我自己来。”从尸体寿衣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托在掌心慢慢展开,是冰魄针 沈慢用尽力气,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是她的沈君然。 这具全身焦黑的尸体,居然就是她的沈君然! 沈慢再也站不住了,“沈君然,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照顾我一辈子。呵呵呵这就是你所谓的一辈子啊” 唐纪礼见沈慢仿佛没有了灵魂,只不断地喃喃自语,眼见就要摔倒在地,紧紧地抱住她,把她往旁边带,“唐安,盖棺。” 沈慢不断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唐纪礼紧紧钳制着她的手臂。 “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沈大夫的骨肉!” 沈慢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盖上棺盖,“沈君然,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听到了吗?” 却更恨害你至此的自己。 唐纪礼看着泪痕未干,却一片死寂的沈慢,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又觉得什么都是徒然,“后天,沈大夫就下葬了。” “不用下葬了。”沈慢声音沙哑,却没有一丝情绪。 “你说什么?” 沈慢轻抚着微凸的小腹,“我要带走他的骨灰,火化了吧。” “你说什么!”若不是还在马车中,唐纪礼一定会惊得跳起来,“你是不是疯了?”正常人谁会让自己的亲人火化,只有身染恶疾或者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火化,尸身都不得完整。 “我很清醒。”沈慢不在乎唐纪礼用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我要带他回南国。”把他的骨灰送回沈家,交还给明浩公主。他是南国的世子,是江南沈家的少主,她不能让他葬于异乡。可她也不能带着这样面目全非的尸体回去。她已经害死了明浩公主的儿子,她不能再让她目睹儿子惨不忍睹的死状。反正明浩公主本就恨她入骨,再多一份恨意,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沈慢闭上了眼睛,孩子,对不起,若你祖母连你都不能接受,那就让我自私地带你一起下黄泉吧。 第33章 身世之解 唐纪礼竭尽所能地阻止沈慢,他始终觉得,是她过于悲伤,神智不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沈慢的一句 “我才是沈君然的未亡人”,堵住了他的口。 最后,是沈慢亲自点燃了那具焦黑的尸体,漠然的看着熊熊大火,再次吞噬了沈君然。若不是她自始至终都不曾干涸过的泪痕,他都快以为,她只是在看一具无关紧要的陌生尸体。 他一直认为她是个瘦弱的需要人呵护的女子,可是,看着她亲自点燃沈君然的尸体,看着她亲手一点一点敲碎沈君然的骨头,看着她用手一捧一捧把沈君然的骨灰装罐,他才明白,原来他看错了她。这个绝决至此的女子,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也不为过,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她狰狞,他甚至想,今生,若也能遇到这样一个女子 不知是寒风过于凛冽,还是他的这个想法过于可怖,唐纪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清醒地阻止这个想法在他心底生根。 沈慢把最后一抹骨灰捧入瓷罐内,双腿已跪得发麻,好不容易才在银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毕竟已经有了身孕,无法蹲下身抱起瓷罐,想叫银杏帮她,却见她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如纸。 看向站于唐纪礼身侧的唐安,“唐安大哥,可以帮我把瓷罐抱给我吗?” “我来吧。”唐纪礼率先走至沈慢身侧,抱起瓷罐,“很沉,还是我帮你抱回马车吧。” “不用,给我。” 几日来,唐纪礼已经适应了沈慢一反常态的性情,知道多说无益,便抱起瓷罐递给了她。 一路上,沈慢都抱着瓷罐,寸步不离。 “唐二少爷,近日,可有去南国的船只?” “你要去南国?” “是。” “你你难道不记得你是个孕妇吗?”唐纪礼几乎是吼了出来,把所有的礼教通通抛诸脑后,他觉得他已经完全不能用对待正常人的思维来对待眼前的女人。 “再过几个月,我的行动会更加不便。” 她到底是不是疯了,唐纪礼真的难以辨别,“我说过,我与大哥会收你做义妹,从今往后,唐家会照顾你的一切。” 沈慢一直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此时才别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唐纪礼,“不需要。”那个说过会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已经言而无信地走了,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尤其是唐家。 唐纪礼顿了很久,才继续开口,“我知道你恨我,也恨唐家,可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沈大夫唯一的血脉。” 沈慢的眸中终于有了焦距,低头看着膝上的骨灰罐和微凸的腹部,“既然你觉得你欠我的,那么,就送我回南国,我要送他回江南沈家。” “江南沈家!?沈大夫是” “沈家少主。” “那那沈大夫岂不是南国明浩公主的儿子,不就是南国世子?”唐家是东国最大的盐商,自然还经营其他生意,与南国互通有无。而江南沈家是南国最大的商贾之家,因此对江南沈家他还是稍有了解的。 “是。” “那他为什么不表明身份,若他是南国世子,也不会” “为什么?”沈慢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知道为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她! 要不是为了她,就算不表明南国世子的身份,她相信以沈君然的武学修为,要出那天牢也是易如反掌。沈君然一定是怕会牵连留在唐家的她,才坐以待毙。 全都是因为她! 唐纪礼听着沈慢凄凉的笑声,仿佛有了答案,他探听得知,公主是为招沈大夫为驸马不成,才恼羞成怒,要杀了他。若沈大夫表明了身份,东南两国必然会促成此事,而沈大夫对沈夫人情深似海,他必然是宁愿一死也不要负了她。可既然他是南国世子,又为何会流落至此?对了,只听说沈家有一少主,但从未听闻沈家少主已婚,莫非是明浩公主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他们才远走天涯? 唐纪礼悄悄地打量着沈慢,觉得这事极有可能。但,若真是如此,那沈夫人此次回去,明浩公主又岂会放过她?就算念她身怀六甲,暂时不会如何,那生下孩子之后呢?难道唐纪礼想到近日来沈慢几近癫狂的举止,毫无生气的眼神,对这个猜测更加坚定了几分。“我可以替你送沈大夫的骨灰回沈家,但你必须留在唐家。” 沈慢几乎是怨恨地盯着唐纪礼,“你有何资格做这样的决定?” “沈大夫有恩与唐家,我会照顾好你,不会让你回江南沈家送死的。” 意外之色在沈慢眼中一闪而逝,冷笑在唇边漾开,“活着不易,可我若要死,你又能阻止得了几次?” “你” 唐纪礼再次无言以对,“沈大夫若泉下有知,必然心寒不已,你难道就不能” “他的心——已成灰。”沈慢抚着骨灰罐的手微微颤抖,任由自己万箭穿心一般的痛着,“你可知,什么叫痛不欲生?” 唐纪礼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送你回南国。”沈大夫,他已经尽力了。 ==============分割线 南国留县上空,乌云蔽日。 明明是大白天,却好似傍晚时分。 车夫老李抽着旱烟,抬头看了看天,这鬼天气,应该不会有人要坐车了吧?要不,今天就不做生意了,回去给儿子做午饭去?正要调转马头,见一个老妇人摇摇晃晃地往他这边走来。 不知道这老妇是要去哪儿,几个同行都不愿意接她的生意。 “老大哥。” “欸,大嫂子要去哪儿?”同是上了年纪的人,老李显然比其他同行对老妇客气些。 “我想麻烦老大哥帮我送件东西去十里镇的楚家客栈。”老妇摸出一个褪了色的婴孩肚兜交给老李,又颤巍巍地摸出几个铜钱,“老大哥,我实在没多少银子,只有这几个铜钱”老妇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等拿开捂着嘴的手,一手的血。 “大嫂子,你,你病得不清啊。” “老大哥,我知道去十里镇路途遥远,这几个铜钱根本不够,但是求你行行好,帮我走一趟吧,这东西能帮我家小姐找到她的亲生父母,求你行行好。” 眼看着老妇就要跪下来了,老李赶紧扶住她,“大嫂子,你放心,我帮你送。我家恩人就在十里镇,我就当是去看看她好了。这些钱你拿回去,买点药去吧。” “这这怎么好?” “哎,没事。不知大嫂子要我把这东西交给谁?” “我家小姐名叫沈慢,和楚家客栈的老板娘相识,你交给老板娘,让她转交给我家小姐就好。”原来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家的张妈。 “哎哟,大嫂子你家小姐就是沈姑娘啊!” “老大哥认识?” “可不是,那是我家的大恩人啊!” “那我就放心了。”张妈说着,突然倒了下来。 老李怎么叫都叫不醒张妈,只得把她扶上车,找个大夫看看。 大夫看了后直摇头,“邪风入体,也不就诊看医,如今五脏俱损,神仙难救。” 张妈缓缓醒来,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千叮万嘱让老李一定给她把东西送到,这才放心地回了顾家。希望这小肚兜能帮小姐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也怪她,要是能找点找出这小肚兜交给小姐,说不定小姐早就能找到自己的父母。 只是张妈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空,老天爷啊,保佑小姐的亲生父母是好人,当初遗弃小姐也是逼于无奈。 尽管天气不好,老李还是当日就离开留县赶去十里镇。 楚家客栈老板娘赵惜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立在柜台旁打着算盘。 这沈丫头也不知跟那小子跑去哪儿了,怎么就是没有一丝音讯。这么冷的天,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老板,你说咱们老板娘是不是着了魔,怎么就对那小丫头那么上心?”楚二承认,那沈丫头人还不错,可也不至于让老板娘喜欢成这样子吧。真是妒忌啊。他每天累死累活地做事,也不见老板娘对他有沈慢的十分之一好,整日拿他出气,他就是命苦啊。 楚立并不答话,转身看了眼又在发呆的妻子,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他已经让江湖上的朋友去找了,可也没什么消息,除非他们出了南国? “欸,老板娘,你快看,那个老头”楚二眼尖地发现,那个正在客栈门前停车的老头,就是第一次送沈姑娘来十里镇的人。 “李老头?”赵惜还记得老李,当初他还以为沈丫头是他的孙女呢。 “楚老板楚夫人都在啊。”老李栓好马匹,进了客栈,“不知道沈姑娘在吗?有人要我送件东西给沈姑娘。” “她,暂时不在十里镇。” “这样啊。”老李有些失望,本来还想见见沈慢的,向她道个谢,她当初的慷慨解囊救了他的儿子,如今他儿子身体好了,已经在读书准备科举了。老李从怀里掏出张妈让他送来的婴孩肚兜递给赵惜,“有位老妇自称是沈姑娘的奶娘,说这东西能帮沈姑娘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希望楚夫人帮忙转交给沈姑娘。” 楚二好奇地挤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不小心撞到了老李的手肘,东西脱了手,掉到了地上。 楚二捡起来一看,“欸,是个破破烂烂的小孩肚兜。”旧得都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咦,这怎么还有个楚字,还是金线绣的?” 赵惜一听,从楚二手里抢过小肚兜,双手越抖越厉害。 “老板娘,你没事吧,怎么手抖成这样?” 楚立也看出了赵惜的异样,急忙走到她的身旁,揽着她的双肩,“怎么了?” 赵惜颤抖着手,抚摸着肚兜上凤戏牡丹的图样,翻过肚兜,一个金线所绣的楚字,如刚绣上去的一般崭新,与肚兜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慢儿”紧紧抓着楚立的衣襟,“这个肚兜,是我亲手为咱们的女儿绣的!” 楚二听着老板娘没头没尾的话,看看楚立,看看老板娘,好像明白了过来,“难道,沈姑娘是老板与老板娘的女儿?” 赵惜也不管现在还有旁人在,一个劲地捶着楚立的胸膛,抽泣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要把我们的女儿找回来!”想到第一次见到沈慢时她的模样,想到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么痛苦,赵惜心疼得快喘不过气来,“你赶紧去把慢儿找回来。” 楚立任由赵惜打着,面无表情,可心里一样心疼着沈慢,他们的女儿,因为他的过错,受了多少苦,“我知道,我会找到她的。” 第34章 楚家夫妇 银杏被海风吹得直哆嗦,可,看看沈慢丝毫没有要进船舱的意思,只能继续忍耐。 唐纪礼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二少爷。”银杏赶紧行礼,可不想寒风吹得她膝盖都发僵,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扶住护栏,才不至于跌倒。 “你先下去吧。” “谢二少爷。”银杏如释重负地躲回船舱,边走边用快冻僵的手搓着自己的脸颊。 唐纪礼看着纹丝不动的沈慢,心想若她此刻在落泪,那泪水出了眼眶的瞬间,就能冻结成冰了。走至与沈慢并肩,发现她只是目无焦距地看着海面,脸颊是冷到极致后泛出来的非正常的红润,“你这么折磨自己,有何用?” 沈慢恍若未闻。 “你若恨我,恨我们唐家,害死了沈大夫,你大可说出来,要打要骂都随你。”唐纪礼见沈慢还是不为所动,“好,好。你是要我看着内疚是么,那我把命还你,如何?” 沈慢终于收回了望着大海的视线,“唐二少爷,你让我安静一下好吗?我没有在折磨自己,我只是在努力接受他已走的事实。”事到如今,她还是时常恍惚地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只有这彻骨的冷,能让她清醒。 “你要安静,大可以去船舱内坐着,没人来打扰你。”唐纪礼实在不明白沈慢在想些什么,“你可以不爱惜自己,请你好歹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沈慢又静立了很久,才终于转过身,往船舱走去。 唐纪礼见终于说服了沈慢,跟在她身后,轻舒了一口气,他一个练武之人,都有些受不了外面的寒气。 回南国是顺风,比沈慢去东国的时候,快了很多。只用了十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南国东海口。 沈慢抱着骨灰坛,下了船,她以为该与唐纪礼告别,不想他们一行人也都跟着她下了船。仔细一想,也是,就算是返航回去,也得先补给点日用品之类的东西吧。 “唐二公子,多谢你连日来的照顾,我想我该告辞了。” 唐纪礼看了看神色如常的沈慢,心想,这几日她的情绪倒是正常了很多,“唐家与江南沈家也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既然到了南国,我也该顺道拜访下沈家主母,一道走吧。”他知道,在南国,他唐家是人微言轻,可至少他得尽他所能帮助她。“现已几近傍晚,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没等沈慢答应,唐纪礼就先打发了唐安去找间舒适点的客栈。 沈慢沉默着,算是默认了唐纪礼的安排。如此也好吧,毕竟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否还在找她,有唐纪礼送她,她至少可以亲自把沈君然送回沈家。 沈慢刚回到房间,茶水还没喝上一口,就见唐纪礼带了一个白须老头来了。 “一路上舟车劳顿,让老郎中给你诊诊脉吧。” 他倒是想得很周到。沈慢安静地坐了下来,伸出手。紧张地看着老郎中一会儿抚胡点头,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原来她是那么在意他们的孩子。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唐纪礼抢先一步。 “老郎中,孩子怎么样?” 沈慢看着老郎中拈着花白的胡须久久不答,看着唐纪礼道,“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沈慢听着老郎中的话,心一点点往下沉,深吸一口气,“大夫,您直说吧,我受得住。” 老郎中看着唐纪礼,见他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直言道,“以夫人脉象来看,你腹中的胎儿先天不足,心率有异,恐怕”老郎中看眼前女子脸色越来越差,换了个委婉的方式继续道,“就算能够平安生产,恐怕也也难以长大成|人。依老夫看,两位还年轻,何不趁现在胎儿月份尚浅,先落了胎,待夫人调理好身子,再怀上一胎也不迟。” 沈慢愣愣地坐着,不知道老郎中是什么走的。 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杯水,杯子里倒没倒进去多少,都倒在了桌子上,她的手实在抖得太厉害。 唐纪礼从沈慢手里拿过茶壶,“别怕,兴许是那个郎中医术不济,胡言乱语。我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大夫。我在东国的时候就听说,南国妙手回春的医者比比皆是,别怕。” 沈慢颤抖着手,拿起茶杯,连茶水都变得那么难以吞咽,“我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仿佛在说给唐纪礼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孩子仿佛听到了她的话,细微的胎动,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沈慢噙着泪水,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你要坚强知道吗,我只有你。” 唐纪礼看着沈慢,动了动唇,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隔天,一行人就赶路去江南沈家。 唐纪礼本来不同意这样长途跋涉,想说服沈慢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回沈家。可终于还是听沈慢的,按着原计划上了路。兴许,她说的对,去了沈家,才能够找到最好的大夫为她就诊,才能保住孩子。 马车过于颠簸,唐纪礼选择了水路送沈慢回沈家。江南水路发达,本来走水路可以比陆路快上四分之一的时间。不过,在这种寒冷的天气,水路却不再是个好的选择。常常过了一夜,水面就结起了厚厚的冰,要等到暖日高悬,河面冰层化开了才能行路,所以,走的并不快。 眼见着一月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是否是她尽量强迫着自己多吃些东西,还是动的太少,沈慢觉得自己的肚子明显大了很多,孩子的胎动也剧烈了一些,稍微坐得久一些就会腰酸得厉害。虽然,不适感比之前多了一些,但是,沈慢依旧很高兴,这至少说明了她的孩子正在她肚子里健康地成长着。 嘶—— 沈慢轻呼了一声,一手撑着腰一手捧着肚子站了起来,“娘坐得久了,你觉得无聊,又调皮了是不是?”缓缓地踱着步子,走到窗边,推开琉璃窗,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沈慢冷得打了个哆嗦,孩子仿佛也感到了寒冷,也动了动,“又踢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好了,好了,娘把窗关好就是了。” 关了窗转身,却见唐纪礼正愣愣地看着她,银杏正在帮她把安胎药倒入碗中,“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听见?”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 “你笑了。”这是沈君然走后,她第一次笑。那笑,淡极,却是无限温柔。 “嗯。”沈慢轻轻的应了一声,把安胎药喝了下去。有可能要失去这个孩子的事实,让她更加珍惜和宝贝着这个孩子。她明白自己的心态好坏会直接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一直在调节着自己的心情。刺绣,看书,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让自己有太多胡思乱想的机会,“船靠岸了?”她刚才开窗的时候看到了。 “嗯,会停一晚上,需要补些东西。” “二少爷。”唐安在门外喊了一声。 “什么事?” “有对楚姓夫妇找沈夫人。” “难道是楚姨?”沈慢眸中透着惊喜,说话间已经走了出去,可还是不敢走太快,怕绊着自己,伤到孩子。 见沈慢正缓缓向她走来,赵惜压不住心下的激动,提着裙裾小步跑上前,把沈慢拥在了怀里,她的女儿,这就是她的女儿啊,“真是没良心的丫头,走了那么久,也不写个信回来报”她想说报平安,可那平安两字却声声的给她吞了回去。他们已经都知道了,楚立的江湖朋友已经把一切都查清楚,告诉了他们。 “楚姨”这是与沈君然截然不同的怀抱,却一样的温暖。沈慢红着眼眶,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她不能太激动,对孩子不好。 赵惜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停不下来,哽咽着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五个多月了。”沈慢回着楚姨的话,向立在一旁的楚立行了个礼,“楚老板。” 楚立僵立着,眼里是沈慢看不太懂的情绪。这一段日子没见,虽然楚姨对她一贯如此疼爱,可好似还是有些不一样了,“楚姨,楚老板,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们”赵惜看了眼楚立,用着以往的语气嗔怒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我们还不是担心你,特意来找你的。”他们不敢在这种时候贸然告诉沈慢他们就是她的亲生父母,怕沈慢心里记恨他们,怕这会让她雪上加霜,他们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刺激她,但最怕的,还是她不愿意认他们,“你这是要去哪儿?五个多月身孕了还到处乱跑,这儿离十里镇不远,跟楚姨回去吧?” 沈慢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楚姨,沈君然已经走了,我要送他回沈家。” “你你这不是去送死吗?不准去!” “楚姨,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总要给明浩公主一个交代的,是我欠了她的。” 赵惜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立按住,“我们一起去。”这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已经亏欠她太多了,既然女儿想去沈家,那他们就陪她一起去。如果明浩公主真敢对他们的女儿下毒手,哪怕要重回江湖,他也在所不惜,必将扰得明浩公主悔不当初。 赵惜怨怼地看了楚立一眼,发现他眸中杀意一闪而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好,那楚姨陪你一起去。”说着也不待沈慢有什么反应,就扶着她往船上走去。 第35章 保住孩子 江南沈府。 “公主,她来了。”秋润听得管家的回报,急忙来禀报公主。 “哼,她倒是命硬,能活着来见本宫。”明浩公主端坐在堂上,一脸的肃杀之气。那些没用的东西,各个都是有去无回,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杀不了,明浩公主恨恨地想着,冷笑道,“这样也好,不将她千刀万剐,又怎能解我丧子之痛?与她同行的还有谁?”若没有人帮那女人,她不可能逃过暗卫的追杀。 “还有东国唐家的二少爷。” 明浩公主稍做沉思,她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会和东国唐二少爷扯上了关系,哼,真是不知检点,“其他人,你先安排了,我要单独见她。” 门不当户不对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12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12部分阅读 秋润顿了顿,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公主沈慢已经怀孕的事情。 “还愣着做什么?” “是。” “不行!慢儿,你不能单独去见公主!”赵惜一听秋润的话,第一个坚决反对道。楚立也跟着点头。 “楚夫人说得对,你不能单独见公主,我陪你去吧。”唐纪礼知悉沈慢有过求死之心,他还不能确定事到如今,她是否已经打消了那个念头。 沈慢知道,大家都很关心她,也很担心她,但是,“我总要去面对公主的。”拨开楚姨压着自己的手,抱起骨灰坛,“楚姨别担心,我会很坚强。”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便跟着秋润走了。 赵惜看着沈慢故作轻松的笑容,红了眼眶,无助地看着楚立,“这可怎么办?” 楚立安抚着轻拍赵惜的手背,“别担心。” “沈小姐,请。”秋润为沈慢推开门。 沈慢有些迟疑,不敢跨出脚步,她不是怕公主会对她如何,她是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她也快做母亲了,正因为如此,她更加能明白孩子对于母亲是何等的重要。 “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秋润有些不忍地看着身怀六甲的沈慢,可是她不得不催促她,怕公主已经等她等得不耐烦了。 沈慢紧紧抱着沈君然的骨灰,仿佛这样,她才有力量跨出脚步。一步一步向明浩公主靠近,把骨灰坛放在脚边,撑着腰,小心翼翼地跪了下去,“民女沈慢,拜见公主。” 明浩公主把手中的茶杯恶狠狠地摔在沈慢跟前,飞溅起的碎片,从沈慢眼角滑过,留下一道血痕。 沈慢仿若无知无觉地跪着,一动不动。 “抬起头来,告诉本宫这是什么?” 沈慢抬起头,看着明浩公主一手指着她脚边的骨灰坛,“回公主,是沈君然的骨灰。” 啪——明浩公主狠狠地掴了沈慢一掌,“再说一次。” “回公主,是沈君然的骨灰。” “骨灰?呵呵呵”明浩公主凄凉的笑着,“我儿子是活生生的走出去的,你现在就还我这样一堆骨灰?啊?”抬脚便狠狠地踢在沈慢身上。 秋润眼看着公主还要继续往沈慢身上踹去,急忙跪下来抱住明浩公主,“公主,公主息怒,沈小姐现在怀着世子的孩子啊。” “孩子?”明浩公主冷哼,推开秋润,勾起沈慢一脸血渍的脸,“这是谁的孩子,你最好说实话。” “是沈君然的。” “那你再告诉我,为何君然已死,你都不给他留个全尸?” 沈慢紧抿着唇,却无言以对。 明浩公主狠狠地掐着沈慢的下巴,指甲都快嵌进沈慢苍白的皮肤里,“呵,说不出口是么?那我替你说,因为你肚子里的根本不是君然的骨肉!你怕东窗事发,所以,你毁了君然的尸身!” “那是沈君然的骨肉。” “你还嘴硬?” 眼见着公主的手掌又要落下,秋润想拦,却来不及。 沈慢这回却没有任凭公主的手掌落下,挣开公主掐着她下巴的手,躲开了公主甩过来的巴掌,“公主,您说我什么都可以,请不要侮辱我的孩子,那是沈君然的骨肉!” 明浩公主见沈慢说的如此肯定,心下不免有些动摇,毕竟,君然已去,若真是君然的孩子,那便是沈家唯一的骨血了。 “公主。”秋润见公主有些动摇,急忙劝阻道,“公主,不管如何,先让沈姑娘把孩子生下来,若若真的不是世子的孩子,再行处置也不迟。”但是,她相信,以沈小姐与世子的感情,沈小姐断不会做对不起世子的事情。 “带她出去。” 秋润怕公主改变主意,急忙扶起沈慢,“沈小姐,该出去了。” 沈慢腿脚已麻,由秋润扶着慢慢往外走,一步一回头。沈君然,这一别,怕再不能相见了。 明浩公主赶走了随侍在侧的婢女,再也忍不住心下的悲痛,顾不得公主之尊,瘫坐在地上,抱着骨灰坛痛哭起来。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她那日说的也是气话,她以为她的君然,终会明白她是为了他好,会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终会回到她的身边。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日的争吵,不欢而散,竟然会是她与儿子的最后一面。 难道这真是她的错么? 如果她不一意孤行,如果她能够让他称心如意,她的君然,是不是就不会遭此劫难? 可她有什么错,到底有什么错?试问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接受这样一个女人为儿媳? 不!她没错!她没有错! 可,真是可笑,她千方百计阻止,最后,却要依靠那个下\贱的女人,来为沈家留下最后的血脉。 明浩公主仰起头,凄凉的笑着,自言自语的道,“可为什么,君然都死了,她都不能给他留个全尸?” “她是为了你。” “谁?”明浩公主惊愕地转身,堂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高大的男人,喉间突然一阵刺痛,想大喊护卫,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 “在下楚立,一介草民。”楚立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明浩公主,“公主你最好别乱动,草民脾气不好。” 明浩公主不屑地看着楚立,以为他是虚张声势。却见他只是手掌微扬,一缕发丝便从她头上落下。 “这一掌,算是还了刚才你打在慢儿脸上的一掌。” 眼看着他又要抬手,明浩公主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全身忍不住颤抖。 “公主正直丧子之痛,草民也就不一一计较了。不过草民要提醒公主,沈君然死了,公主作为母亲,伤心是必然,可慢儿心里的痛,绝不会比公主少。公主若怀疑慢儿腹中孩儿不是沈家血脉,大可在孩儿出世后,使用滴骨验亲之法。”见她已有几分信服,楚立手指微动,解开明浩公主的哑|岤。 “滴骨验亲?” “公主有所怀疑,可以找宫中御医求证。” “你说她是为了我,又是何意?” “公主不愧是沈家主母,经历如此剧变,还能有这般清醒的头脑。沈君然是历大火而亡,死状可怖,慢儿就是为了减轻公主的丧子之痛,才火化了沈君然的尸体。” “你以为你如此说,我就能原谅她害死我的儿子?就能接纳她?” 楚立听着冷哼,“是谁害死了沈君然,公主心中了然。公主信不信都无妨,不过,慢儿腹中孩儿心律不齐,公主最好能够招来宫中御医,保住沈家唯一的血脉。” “心律不齐?”明浩公主神情一窒,当年就是因为君然心律不齐,奄奄一息,御医束手无策,她才会把君然交给玄夙。 “草民言尽于此。公主若再做出什么伤害慢儿的事,草民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有损沈家的事情。”楚立说着,正打算跃窗而出。 “慢着!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楚立,正在沈府中做客。” “你” “公主是聪明人,应该能判断在下的话,是否可信。”话音刚落,人已消失。 明浩公主连这个楚立是怎么出去的,都没有看清楚。 “公主,您怎么坐在地上。”秋润送了沈慢出去,一回来就见明浩公主跌坐在地上,急忙扶起她。 “与沈慢一同来的,都有哪些人?” “唐二少爷带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另外还有一对中年夫妇。” “可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草莽大汉?” “公主怎知?就是这对夫妇,不知为何,这中年妇女,奴婢看着有些眼熟。” “谁?” 秋润仔细想了想,“想不起来,也许是很久以前出门的时候在路上见过吧。” 明浩公主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叫大管家过来,我有事要他办。” “是。” 分割线 经过那日之后,公主依然对沈慢冷淡,可却十分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叫来了宫中的御医为她看诊安胎。大概是相信了她的话,相信这是沈君然的孩子了吧。 “慢儿,来,把药趁热喝了。” 沈慢不知为何,楚姨不在叫她丫头,而改叫她慢儿了,不过这样称呼让她觉得很亲切,“楚姨这些事你就让他人去做吧。” 赵惜爱抚地拍了拍沈慢的脸颊,“楚姨喜欢,你管不着,来,小心烫。” 沈慢接过药碗,由衷的笑了起来,“楚姨你们在继续待下去,也不怕小二哥一人在客栈造反了。”他们已经陪着她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了,虽然不明白明浩公主怎么会那么毫不干预此事。 赵惜看着沈慢日益红润的脸颊,满心欢喜,“造反就造反吧,怎么也比不上你重要。” 沈慢也不管药有多苦,为了孩子,再苦她都能忍,一口气喝下安胎药,“楚姨谢谢你。” 赵惜拿着空药碗的手僵在空中,黯然转身,把碗放在桌上,回头面对沈慢的时候,脸上依然是宠溺的笑容,“再说个谢字,楚姨就真急了。” 沈慢听着,急忙拉着楚姨撒娇,“别,楚姨,我错了,以后都不说了。楚姨对我最好了。”这些日子,如果没有楚姨的日夜陪伴,细心呵护,她难以想象一个人要如何在沈家熬过这日日夜夜。 赵惜心酸地抱着沈慢,“慢儿真是楚姨的乖孩子。” 沈慢喝了药,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娘娘 沈慢不安的翻了个身,她是在做梦吗?谁,谁在叫她? 娘快救我,娘 “慢儿!慢儿!”赵惜一直陪着沈慢,一开始看她睡得便坐在她身侧打了个瞌睡。是沈慢翻身的动作惊醒了她,低头一看,沈慢额角竟然渗着汗水。她一边叫着沈慢,一边叫婢女去把御医找来。 沈慢幽幽转醒,却见屋里不知何时站了许多人,连明浩公主都来了。刚想开口,见御医收回搭在她腕上的手,面色凝重地看着明浩公主。 “公主,借一步说话。” 明浩公主跟着御医走了出去。 “楚姨怎么了?”沈慢被这仗势吓着了,抓着楚姨的手问道。 “刚才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就把御医找来了。”赵惜说着,帮沈慢擦着额角的汗渍,“看你,都出汗了。是做噩梦了?” 噩梦?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沈慢只觉得有些浑浑噩噩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孩子突然用力地踢了她一脚,慢慢地激烈起来,她的孩子好像在她肚子里挣扎。“嗯”沈慢难受得捧着肚子闷哼。 “怎么了,怎么了,你别吓楚姨!”赵惜看着沈慢脸色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怎么了,是不是难受了?” 正在偏厅的明浩公主,楚立等人听得赵惜的呼喊,都急忙赶了过去。 姚御医再次给沈慢把了把脉,“不好,公主要快下决定,不然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保孩子!”明浩公主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保大人!”楚立周身泛着肃杀之气,阴鸷地看着明浩公主,一字一顿道,“公主,可还记得草民曾经说过什么?” “这这”姚御医为难地看着明浩公主和身旁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常年伴在君王侧,察言观色的本事必然不差,他看得出来,这个壮汉不好惹,连明浩公主都十分忌惮他。 沈慢努力保持着清醒,抓着楚姨的手,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楚姨我要孩子,我要孩子,我听到他在喊我娘,要我救他” 赵惜看着沈慢痛苦得眼神都有些涣散,六神无主地捧着沈慢苍白如纸的脸庞,她想劝她保命要紧,可她明白沈君然在慢儿心里的重要。在沈慢额头轻轻地吻了下去,“慢儿,你要活下去,孩子还有楚姨和楚叔叔,我们都等你醒过来。”说着放下沈慢,走到楚立身侧,“我们出去吧。” 姚御医见那壮汉出去了,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看向明浩公主,“公主?” “保孩子。”明浩公主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可终于还是忍不住驻足,回头,看了眼在痛苦挣扎的沈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若可以,别让她死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请别恨这个孩子,他是沈君然的孩子对不起” 身后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着对不起。 明浩公主觉得自己的步子都变得沉重起来,她应该回头说,“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接受”。可是,她忽然发现她做不到。有个她不想承认的事实被她深埋在心底,此刻仿佛遇到了春雨,发了芽,露出了头。 一个女人愿意以死为代价为一个男人生下孩子,这说明了什么? 明浩公主踏出房门,闭上了眼睛,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错了。 第36章 他还活着 夜幕低垂。 婴儿微弱的哭泣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明浩公主抢先一步想要推开房门,产婆正好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恭喜公主,是位小公子。”产婆谄媚的笑着,说着恭喜的话,心里已是胆战心惊,这个孩子,怎么拍打屁股就是哭不响,加上早产小的不得了,手指细的像秸秆,她給孩子包襁褓的时候都不敢用劲,看着好像快要没气了似的。 明浩公主听是小公子,先是一喜,可看看那孩子,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当初君然出生的时候看着还没这么弱。 “产妇,产妇如何了?”赵惜正想要进房看看慢儿,见姚御医叹着气走了出来。 “催产对母体伤害极大,下官实在无能为力。”姚御医说着向明浩公主谢罪道,“公主,下官尽力了。” 明浩公主微微点头,“本宫要你保住小公子。” “这……恐怕……” “若保不住,那你也不用回太医院了。” “是,下官明白。” “把小公子抱去本宫房里。”明浩对秋润说着,也不管众人,独自走了。 秋润急忙从产婆手里抱过小公子,无奈地往沈慢所在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紧跟其后。 赵惜由楚立扶着,跌跌撞撞地跑进沈慢房里。 婢女已经处理干净了血迹,可房内还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慢儿,慢儿!”赵惜扑在沈慢身上,不住得晃着,可沈慢就是没有丝毫反应,“慢儿,你醒醒,我是楚姨啊,最疼你的楚姨呀……” 楚立静立在一旁,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儿,身体两侧的拳紧紧握着,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人还没死呢,你们就哭丧了。” “找死!”楚立双目猩红地看向门口,他本不想搭理这个与唐纪礼一同出现在门口的红袍男子,可,看来他太不识趣。 “慢着,楚老板!”唐纪礼急忙挡在玄洛身前,“玄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一月前他离开沈府出去巡查唐家在东国的产业,正巧遇到了玄洛玄御医,便求了他来为沈慢看诊,还好正巧赶得及。当初能够顺利取回沈大夫的尸体,也多亏了玄御医帮忙,而且玄御医还亲口告诉他,他与沈大夫是同门师兄弟。只是,让唐纪礼觉得奇怪的是,有玄御医这样有交情的岐黄高手在,明浩公主为何会舍近求远,去请个远在皇都的御医来。 “真的?你能救慢儿?”赵惜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满怀希冀的望着玄洛。 楚立扶着赵惜,怕她知道玄洛的真实身份,再受打击,“毒公子大可一试,不过,若慢儿有何闪失,楚某要毒公子偿命。” 玄洛讥诮一笑,毒公子的名号,江湖上是人尽皆知,可知道毒公子就是他玄洛的人,都已是死人了。“看来我真是自找麻烦。”这大胡子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对他了若指掌,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大胡子夫妇与沈慢什么关系,那么护着她。好在,他做足了准备,整整恶补了一个多月用于救治沈慢的医理,再从他死去老爹的手记中找了个续命的方子,虽说他没有治好她的把握,但至少,不会那么快死吧。哼,师弟,为了这个赌约,他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话有说回来,他辛辛苦苦摆了那么一个局,定要让师弟输得心服口服,怎么也不能让沈慢这时候死了。 楚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玄洛为沈慢救治,只有慢儿稍有不测,他定要玄洛为此付出代价。 赵惜与唐纪礼对于毒公子这个称号十分不解,但此刻也不宜多问,紧张地注视沈慢,希望玄洛真有起死回生之能。 “沈君然……别丢下我……别走……我不要一个人……别走……”沈慢紧闭着眼睛,虚弱地动着唇。 赵惜想着自己的女儿与她最爱的人已经阴阳相隔,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楚立搂着妻子颤抖的肩膀,“别哭,慢儿会醒的。” “沈君然……”沈慢梦呓不断,挥动着手,想要在空中抓住什么。 玄洛不禁皱眉,看向唐纪礼,“过来,给我按住她。”他正在施针,本来就不擅用针,这下沈慢动来动去的,他就更加没把握了。 唐纪礼闻言,也不避讳,直接走至床边,按住沈慢的双臂。一个不注意,被沈慢抓住了手掌,却不忍心拨开她的手。 玄洛略有所思地瞥了眼唐纪礼,又低头专心扎针。 沈慢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我的孩子……”发现自己竟然抓着唐纪礼的手,失望地放开了他。不是沈君然啊,她以为她抓住的是沈君然的手。 “孩子没事,你放心。”唐纪礼收回空落落的手,站起身,退开了几步。 “慢儿。”赵惜心疼地给沈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玄……洛……”沈慢很意外,居然会在此时见到他。 “小娘子,是我救的你哦。”玄洛看着沈慢,一脸邀功似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啊,这次多亏了玄御医看着沈大夫的面上,出手相救。”唐纪礼向沈慢解释道,“玄神医可是我们东国的御医,幸好这次能在南国巧遇玄御医。” “东国御医……你……”沈慢错愕地看着玄洛,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可还来不及细想,晕眩感袭来,再次昏睡了过去。 “慢儿,慢儿!”赵惜焦急地唤着。 “她有些虚脱,休息几日便好。”玄洛说着看向楚立,“如此,我可以走了么?” 楚立看沈慢的气色似乎是有所好转,便给玄洛让开了路,让他离开。 沈慢也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晚霞映红了整个房间。心存感激地看着一脸倦意正在小憩的楚姨,想叫醒她,又不忍开口,努力地撑起身子,她要下床,去看看她的孩子。 “做什么起来?”沈慢的动作,还是惊醒了赵惜。 “楚姨,我想看看孩子。”孩子才七个多月就催产了,不知道孩子好不好。 “公主正在给孩子滴骨验亲,你别起来,等会儿我去把孩子抱来就是了。”这明浩公主也真是顽固,都这会儿了,还不相信她的慢儿。 “滴骨验亲?难道是要在孩子身上划出道口子,把血滴在骨头上?” “嗯。”赵惜无奈的点头,孩子早产本就虚弱,明浩公主还真下得了手,可为了证明慢儿的清白,他们也没有阻止她。 “楚姨,我要见孩子,马上见我的孩子。”她要阻止他们做这种荒谬的事情,滴骨认亲就和滴血认亲一样,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可言,况且那骨灰真的是沈君然的么? 赵惜见沈慢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想劝都劝不住,只得帮着她穿起衣服,扶着沈慢去前堂见孩子。 远远地就听到明浩公主愤怒地道:“欺人太甚!” 沈慢努力加快了步子,走进大厅,却见厅内已是剑拔弩张。 唐纪礼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立于楚立身后。 一干侍卫拔着剑,对着他们。 明浩公主正是怒意冲天,看沈慢自动送上了门,赶紧嚷道,“拿下那个女人,本宫重重有赏。” 唐纪礼与楚立急忙一跃而起,落于沈慢与赵惜身前,把孩子交给沈慢,与楚立一同护住两人。“公主,这孩子却是沈大夫的孩子,唐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唐二少爷,我沈家家事,你最好别再插手,否则……就算你是东国贵客,本宫也毫不姑息。”明浩公主视线划过面前的断骨,与那滴丝毫没有渗入骨内的血滴,最后停留在沈慢苍白的脸上,她现在只想把那女人千刀万剐! 孩子仿佛认得沈慢一般,一落到她的怀里,就不哭了。虽然还睁不开眼睛,可小手不安分地在空中乱动着。 沈慢看着孩子细如柴火的手指上一道血痕刺眼无比,心疼地红了眼眶,想恨眼前这个几斤癫狂的女人,可看到她面前的灰白色断骨,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低头在孩子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下去,把孩子交给楚姨,“楚姨,帮我好好照顾孩子。”说着向明浩公主走去。 “你要干什么!”唐纪礼与赵惜同时喊了出来。 赵惜抱着孩子腾不出手,唐纪礼一把拉住沈慢,“别过去。” 沈慢一脸平静地回头,“你已经为我们母子做了很多,沈君然的事,你也别再自责了,其实,与你无关。”说着掰开唐纪礼的手,继续走向明浩公主。 直到侍卫的剑近在咫尺,不能再向前,沈慢才停了下来,“公主,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相信我的清白,我也无话可说。你让他们带着孩子离开,我的命,你要,拿去便是。” “哼,今日谁都别想走。全部给我拿下!” 明浩公主一声令下,侍卫们却无一人动作。 “给本宫拿下!”明浩公主气急败坏地又喊了一声。 咣当—— 不知谁的兵器率先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所有侍卫的兵器都从手里掉了下来,人也跟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唐纪礼也不支倒了下去,楚立虽然面色不善,倒还勉强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咬牙道,“毒公子!” “哈哈……大胡子倒挺了解我。”玄洛依然一身红袍,步履悠闲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沈慢身侧才停下,“小娘子,怎么如此看我?” “把沈君然还给我!”沈慢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是,分娩那日玄洛会来救她,这太不合逻辑,她相信,除非玄洛是受沈君然所托,否则,玄洛绝不会那么好心。所以,她刚才故意要公主杀了她,她要赌一赌,看看玄洛会不会来救她,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为了不伤及孩子,玄洛所用的迷|药只对练武之人有效,所以,明浩公主与赵惜等人都没有事。 “你说君然没有死?”明浩公主一把沈慢,“你说清楚!” “他知道沈君然在哪儿。”沈慢眼神坚定地看着玄洛,他没有否定,这就说明,她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小娘子,你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倒是变聪明了。”玄洛戏谑地看着沈慢,“你敢跟我走么?” “有何不敢?”沈慢表面平静,可内心早已激动不已,玄洛的话,不就是等于承认了沈君然还活着的事实?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她要找到他,只要能找到她,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好。”玄洛扒开明浩公主抓着沈慢的手,一把抱起沈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37章 竹青公子 玄洛很瘦,沈慢被他抱着一路狂奔,只觉得咯得慌,“沈君然真的还活着是吗?”尽管她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是没有玄洛肯定的回答,沈慢心里总是忐忑的。 玄洛充耳不闻,直到抱着沈慢跳上了一艘行驶中的大船,毫无怜惜地把她扔在了甲板之上。 沈慢刚生完孩子,虽然天寒衣服穿得多,可这一扔,还是疼得她身体都发颤,“告诉我!” 玄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慢,冷笑道,“如果我说不呢?” “我不信!” “那你还问什么?”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抱过一个女人,而这女人,还是玄洛愤愤不平地看着沈慢,“自己进船舱内休息,你若死了,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尽管因为疼痛冒着冷汗,沈慢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分割线 静谧的竹楼内,一座雕刻精美的青铜香炉正泛着缕缕青烟。 檀香,溢满房间。 沈慢恍然以为自己入了某座寺庙,可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全是竹制的家具。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船上? 沈慢捧着自己有些沉重的脑袋,那日,她被玄洛摔得快疼晕过去,找了个房间睡下后就再也没醒来。他说带她来找沈君然的,难道,沈君然住在此处? 沈慢觉得全身虚软,可为了能快些见到沈君然,努力撑起身子。 “夫人,你醒啦。” 一道青涩的男孩嗓音,传人沈慢耳中。看向推门而入的人,是一个穿着灰色棉袄的小侍从,看模样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却是生得眉目如画,若不是梳着男童发髻,她真辨不出他的性别,“你是” “我叫笑愚。”男孩似怕沈慢曲解他的名字,加了一句,“愚人的愚。” “是个好名字。” 别人听他的名字总是笑话他,难得还有人赞他的名字。笑愚当下对这个虚弱的女子好感倍增。“夫人,你身子虚的很,为何要下床?”放下手里的药碗,想把沈慢劝回去躺下。 “那你帮我穿下鞋子,好么?” “嗯。”沈慢温柔的话语,让笑愚俊俏的小脸红了起来。自从竹青公子失了势,就再没人那么客气的与他说过话了。 “这是哪儿?”沈慢推开窗子,那是个极小的院子,种着几株竹子,围墙倒是围的很高,却只有一个没有门扉的圆形拱门。拱门另一边,似别有洞天,正值寒梅盛放,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路不知蔓延至何处。 “这儿是梦呓馆内的竹居。” 这说了等于没说,“梦呓馆位于何处?” “拈花巷巷尾。” 沈慢颇无奈地看了眼笑愚俊俏的小脸,“沈君然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这名字听起来应该是男的,可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找小倌呢?笑愚失望地看着沈慢,放开扶着沈慢的手,难道她和那些富家太太一样么?“梦呓馆没有叫这名字的小倌。” 沈慢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你你说什么?小倌?”她没听错吧? “梦呓馆是青楼,姑娘不找小倌,难道找的是女子?可沈君然不是男子的名字吗?”这下笑愚有些疑惑了。 沈慢撑着窗台,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怎么会来这儿的?” “是骆老爷带夫人过来的,说是家中有事,要我家公子帮忙照顾下夫人。” 洛老爷?怎么不是玄老爷?玄洛把她扔这里是什么意思?沈慢有点了解了与笑愚说话的方式,这孩子是个直肠子,想知道什么得直接地问,不然他绝说不出你想知道的事情。“洛老爷全名叫什么?” “啊?”笑愚一张粉嫩的小嘴诧异地大张着,“夫人不是骆老爷家的夫人吗?” “告诉我就是了。” “哦。”笑愚挠了半天头,“好像是骆……骆文赋。” “是个什么人?” “骆老爷是咱们狄城最大的药材商人。” 很有钱?那应该是玄洛了吧,“你家公子是谁?” “夫人连我家公子都没听说过?” 她都第一次知道南国还有光明正大营业的男妓院,又怎么会知道他家公子的名字呢?“嗯,我我常年在府中,所以” “哦,也对。夫人这样的贵人,必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笑愚一番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家竹青公子以前可是这儿最出名的小倌,可惜,前阵子病了,多亏了骆老爷才救了我家公子,还花银子包下了公子”笑愚说着,忽然捂嘴了嘴巴,恐惧地看着沈慢,仿佛她要吃了他一般,眼眶里似闪着晶莹的泪光,“夫夫人,你你不会是来找我家公子麻烦的吧?我家公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行行好,别难为他了。” 沈慢简直哭笑不得,这孩子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听他的话,应该在这青楼里待了段时间了,那么应该看到过大房来捉j的情形吧,她这样子哪里像了?再说了玄洛就是把整个青楼包了,男女通吃她都管不着。无语地望着窗外,一抹熟悉的靛青色身影,不期然跃入眼帘,“沈君然!” 沈慢也不管自己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沈你是谁?” “公子,你回来啦。” 笑愚欢呼雀跃的声音,让沈慢明白了,眼前的男子就是笑愚口中的竹青公子,玄洛包\养的小倌。他的身影真是像极了沈君然,连她都差点认错了,而玄洛喜欢沈君然吧,难怪他会包\养了他。 但也仅仅是像罢了,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肩宽,但是比沈君然清瘦,而那张脸沈君然的脸是棱角分明的,眼前男子却是媚了一些。 “嗯。”竹青对着笑愚轻应了一声,从沈慢身边侧身而过,拐入了沈慢隔壁间的竹屋。 笑愚紧跟着走了进去。 冬天住竹楼真是找罪受,可屋里再冷,也比外头好一些。沈慢不禁打了个颤,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就往回走。 沈君然到底在哪儿?沈慢有些坐立难安,那竹青公子显然对她并不友好,不知问他他是否愿意告诉他。坐到铜镜前,想给自己打理下,再去找那竹青公子。 可…… 沈慢看着铜镜中全然陌生的脸,如针扎一般站了起来,动作起伏过大,带倒了凳子。 “怎么了,怎么了?”笑愚边嚷嚷着边跑了进来,看只是带倒了个凳子,稍稍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夫人你在发脾气摔东西呢。” 沈慢有些气闷地看着笑愚那张小桃花脸,她看起来是那么凶神恶煞的人么?不过这张脸的确不好看,是玄洛给她易容了?沈慢不可思议地用指尖触了触自己的脸颊,好像脸上套了张极薄的橡胶面具,手指触到的地方,还能感觉到脸颊的温度。仔细摸了摸下颚,面具与皮肤衔接之处,还是稍有区别的。 “身体不好,就好好躺着,乱动什么。”竹青语气淡极,瞥了眼沈慢,就准备转身出去。 “请等下。竹青公子,你认识一个叫沈君然的人么?” “沈君然。”竹青语气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似在思索着,“不知道。” “那,玄……骆老爷他可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没有。”竹青说罢,再不理沈慢,自己出去了。 “欸……” 沈慢还想叫住他,笑愚给竹青解围道,“夫人,我家公子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忘了很多事情,你有话还是问我吧。” “骆老爷难道没说让你家公子带我去见什么人吗?” “真是没有。骆老爷是半夜的时候把夫人带来的,放下你就走了,就对我家公子说照顾你几天。” “那他说几天后回来?” “没有,骆老爷那天很匆忙,好像有什么急事。” 急事?沈慢猜测,大概是明浩公主或者楚老板他们在找她吧,玄洛不想让他们找到她,就把她放在这种地方,相信,谁都想不到她会在这儿的,而他去引开他们。可,为什么她要见沈君然还得弄得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是玄洛根本在骗她?沈君然他根本就……不,不会的,沈君然一定还活着,不然玄洛怎么会那么好心来救她?这,到底是她在自欺欺人,还是事实? 沈慢忧心地看向窗外,沈君然,你到底在哪儿? 沈慢无奈,心里惦记着孩子,可又不得不耐心等待玄洛,等他告诉她沈君然在哪儿。 入夜。 沈慢躺了许久,始终辗转难眠,索性坐了起来。 “公子,你休息下吧。”门外传来笑愚的声音,“公子,你身体才刚好,又把什么都忘记了,这剑法也不是一日两日练得出来的。” 原来院子里的窸窣声,是竹青在练剑,可是他会剑法?那么说他会武,会武的人,为何要屈居于这种地方? 不对!竹青与沈君然的身形那么像,只是脸不同而已,既然玄洛可以给她易容,那他自然也能给沈君然易容。 沈慢为自己这个发现激动不已,对的,就是这样的。竹青就是沈君然,所以玄洛会把她扔在这里。沈君然不认得她了,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推开窗子,注视着他练剑,她不懂武功,自然不认得什么剑法,但至少看得出竹青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可完全没有沈君然用剑时的凌厉迅疾。如果说是失去了记忆,武功招式不记得了可以说得通,可内力也会一并消失吗?沈慢简直快被自己脑中各种自相矛盾的猜测折磨疯了。想出口相问,可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竹青发现了在看他练剑的沈慢,她失望的神情,让他有些泄气,竟然连这种养在深闺的女人都不看好他的剑术,那他要如何以此来打发那些来梦呓馆寻欢的男人?今天老鸨找他去就是告诉他,他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虽然有骆老爷帮衬着,可他还是梦呓馆的小倌,除非他有足够的银子赎身,不然他就得……“很无趣?”他需要发现自己的问题所在,然后改善它。 沈慢愣了下,没想到,竹青会问她意见,其实她又不懂这个。 “咦,夫人,你没睡呢?”笑愚看竹青正向他身后,转身,发现沈慢就站在窗口。 沈慢浅笑着摇头,推开门走了出去,“我并不懂剑法,只是看公子舞剑,以为是他……不过他的剑法凌厉,迅如闪电……” 竹青自嘲地笑着,打断了沈慢的话,“迅如闪电,那应是个习武之人,我这只是摆个招式而已,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公子未习武吗?”沈慢还是不死心,想确认一下。 “我若习武,还会留在这么?”话语里的嫌恶之情,展露无遗。 沈慢黯然低头,竹青确实不会武。但,若是沈君然受了伤,失去了武功也不是不可能,对吗?那么现在唯一能辨别竹青是否是沈君然的方法就是看看他是否有易容,“公子有易容吗?” “此话何意?”竹青不解地看着沈慢,若不是天生如此,哪个男人会喜欢这种媚俗的脸。 “夫人,虽然我家公子长得比你好看,可你也不能这么说话侮辱我家公子。”笑愚与竹青是完全不同的心思,想当初公子是何等倾国倾城整个狄城不论男女都拜倒在公子脚下,连带着他也是扬眉吐气,只是好景不长,只一年公子就病了,即使现在好也早已是风光不再。 竹青与沈慢都无奈地看着笑愚,两人视线相接,竟然发现彼此都是一样的心情,仿佛见了知己一般,轻轻的笑了。 “笑愚,你去做点宵夜吧。”竹青只得打发掉笑愚,再与沈慢说话。 “哦。”笑愚听话地出了院子。 “夫人见笑,笑愚还是个孩子。夫人问我易容与否是何意?” “公子与我想找的人,很像,除了脸,与嗓音。” “呵,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况且只是身形相像而已。”但竹青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与脖颈处,他也希望他正带着一个面具,他也希望这张脸不是他的真实模样,可……他的皮肤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我没有易容。” 说不上是不是失落,其实她只是太希望找到沈 门不当户不对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13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13部分阅读 望找到沈君然,才会一厢情愿地如此以为。也是啊,沈君然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他也喜欢靛青色……靛青色的袍子,真的很好看。”沈慢注视着竹青靛青色的袍子,轻叹,“一直以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我都能认出他,原来” “公子,夜宵来了。”笑愚拿着食盒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夫人一起吃一些吧?”竹青忽然觉得,这女人倒也不是令人生厌的人。 “不了,谢公子好意,我先去睡了。” 竹青望着沈慢瘦小落寞的身影发愣。 “公子?” “嗯?”竹青有那么一瞬的失神,“走,去吃宵夜吧。” 第38章 再遇陈少 “身体好些了么?” “竹青公子!”沈慢意外于今日送早餐的人竟然是竹青公子,本还以为是笑愚,所以她都没有下床,直接让人进来了。可眼下,她衣服还没有穿整齐,下床就更加不合适了,“要劳烦公子亲自送来,真是有劳了。” 竹青微微一笑,“也是举手之劳。”看着沈慢正悄悄把被子往上拉,稍有不自在地别开眼,“我让笑愚去骆府了,看看骆老爷回来了没有。”这种地方,毕竟不适合她待。况且,她要找的人似乎对她很重要。 “谢谢。”沈慢刚开始还觉得竹青不太好相处,挺冷漠的人,没想到,会这样帮她,“真的谢谢!” 因为不方便,竹青也不再看沈慢,就关照她趁热吃早餐,便准备出去了。想了想,又停顿了下脚步,“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夫人若无事,就别出房间了。” “嗯”沈慢看着竹青的背影,恍然又以为是沈君然,“多谢,公子。”可,这人却不是。 院内又传来竹青练剑的声响。 竹青已经练了一早上了,午后刚过,又开始练了。 沈慢心里想着要如何才能找到沈君然,全然无法安心躺着休息,干脆下了床,立于窗边看竹青练剑。仅仅相隔了一上午,竹青的剑法与昨晚相比,竟然流畅了那么多。只是,他一个小倌,练剑做什么,是给人欣赏的?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拱门那传来。 沈慢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掩在窗后,她还记得早晨竹青的善意提醒,悄悄地看向站于拱门处的人。那人穿着绛紫色的绣花锦袍,烟粉色绸缎滚边,双手抱胸,斜靠在拱门旁,似乎站了一会儿了,身后是盛放的红梅树,却仿佛一瞬间都失了颜色。 “几日不见,竹青的剑法又有了昔日的几分风采,真是进步神速。”那人语气慵懒,略带沙哑,似在赞美,又好似在嘲讽。 竹青收了剑,仿佛没有看到这人,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人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这冻死人的地方,你还真住得下去,不知,那位柔弱的小美人可受得住。”说着,勾着薄唇,往沈慢的所在瞥了一眼。 竹青顿时停下脚步,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啧啧,竹青你记性真差。”那人顿了顿,“哦,我差点忘了,你失忆了。那我再提醒你一遍,笑愚那孩子,我要了。” 难怪笑愚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原来是被他带走了。“不可能。”竹青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 “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而已。”那人不屑地看着竹青,“你还以为你是一年前的竹青公子么?如今,这梦呓馆,可是我望月说了算。” 望月?真是玷污了这样一个雅致的名字。沈慢看着,忍不住腹谴道。 望月看着竹青铁青的脸,忽然觉得心里畅快之极,被他压制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他出人头地了。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回头道,“竹青,你真是太过心胸狭窄,笑愚这么个好苗子你都不好好栽培。不过你放心,今晚开始我一定好好教导他,保证他青出于蓝。” 沈慢见望月身影没入小径中,才敢走出房间,看着竹青铁青的脸,“他,他说的教导是” “这里是梦呓馆。”一个小倌多于姑娘的青楼。 “笑愚还这么小……”沈慢想到那个说话都不经大脑的半大孩子,如此清澈的孩子,怎么可以被玷污。的确,在这种男权社会,男人的身体也无所谓清白不清白,也说不上什么玷污,可被其他男人亵玩,这沈慢越想心里越急,“你快去救笑愚呀。” 竹青顿时冷漠地看了看沈慢,又看了看手中都未开封的剑,就转身走了。 “你”只一个你字,沈慢自觉,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是啊,他也只是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小倌,他连自身都难保,怎么去救人?而她,更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人。仰着头,看着灰白的天空,紧握的拳,缓缓松开来,他们都是如此渺小,谁又能救得了谁? 沈慢刚走进房内,竹青也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叠衣物。 “这是笑愚的衣服,你换上,我带你离开这里。望月不是会那么简单放过我的人,被他发现了你,如今骆老爷又不在,他定会以此大做文章,与你声誉不好。” “那笑愚他” “既然是梦呓馆的人,笑愚迟早会有这一天。” 沈慢知道竹青说的事实,可她想到笑愚清澈纯真的眼神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了,心里那般酸楚,可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公子稍等,我换衣服。” 梦呓馆是青楼,做的自然是晚间的生意。午后刚过,大部分人都还在休息。 竹青带着沈慢悄悄地往厨房方向去,厨房后院有个小门,方便送菜的进出。晌午刚过,一般都没什么人。 果然,这时候厨房后院就有一人在劈柴,其他估计都偷懒去了。竹青借故找劈柴人说了会儿话,沈慢便趁机从小门出了梦呓馆。 只小跑了几步,小腹处就传来隐隐疼痛,沈慢放慢脚步。记得沈君然说过,皇家暗卫收到命令,除非完成任务或者主人取消任务,否则,暗卫誓不罢休。她毫不怀疑明浩公主要杀她的决心,但她现在这副样子,恐怕连楚姨他们都认不出她,更不要说明浩公主派出来的暗卫了。回头看了看,也没人从梦呓馆追出来,有走了会儿,实在难受得厉害,便找了个石阶,坐下来,稍作休息。 竹青送走了沈慢,便去求见梦呓馆的老鸨冯织织。 冯织织虽已是个年届四十的女人,却保养得极好,除了眼角的细纹,出卖了她年龄的秘密。 同时,冯织织也绝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就凭她一手把持着狄城,乃至整个南国最大的青楼,却没有同行敢找她的麻烦,就可见此人手段非同一般。而她身后到底有何种背景支撑着她,就更加无人得知。但是她做人极其圆滑,从不会因为她身后有力神秘的背景,而怠慢了与她的梦呓馆有丝毫关系的官员商贾。 “冯姐,竹青要见你。”玉玲是冯织织的左右手,其能力不在冯织织之下,却对冯织织惟命是从。 冯织织翻阅画册的动作未停,“让他进来吧。” 竹青跟着玉玲走了进去,见冯织织正忙,便静立在一旁等待。 冯织织终于翻到了画册的末页,无趣地放下画册,“这批孩子不行,没一个能入眼的,端茶递水都嫌资质平平。” “冯姐说的是,不过,高老大说了,这些已经是最好的了。”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贩|子,实在不行,就去北国边境,寻些异域风情的孩子。” “是。”玉玲领了命令,便退了出去。 冯织织此时才想起来还有个竹青在房内,见他只是垂首静默地站着,微笑着打量起他来,比起望月,她实在是喜欢竹青清隽的模样,虽然五官稍显淡薄,却更加耐看。望月媚则媚已,却是少了份男儿的俊气,何况这种美色梦呓馆从来不缺。“竹青是为了笑愚那孩子来的吧?”望月抓了笑愚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她没有阻止,只是觉得,这也是笑愚迟早要经历的事情,何况梦呓馆此时小倌里头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笑愚的资质也算不差,培养一下,也许会是第二个竹青也说不定。 “是,还望冯妈妈让望月放了笑愚。” “你心里都明白,我不可能这么做,何必多此一举?” 就如冯织织所言,竹青心里都明白,只是他还想来试一试,“再多给笑愚一年的时间。” 明明应该是请求的语气,可说出来的时候,却仿佛只是在说他自己的决定,好似有种高高在上之感。冯织织微微挑眉,这竹青好似有些地方得不同了。“我会多给笑愚一年的时间,不过栽培的事情,还是交给望月吧,我想你是下不了这个手的。” “是,那竹青告辞。”竹青见冯织织已经下了决定,也不再多说,抱拳一拜,就转身走了。 玉玲与离开的竹青在门外错身而过,竹青只是点头示意,也未作停留。 “冯姐,竹青他……”玉玲推门而入,见冯织织正望着门口若有所思,“冯姐,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竹青有何不同么?” 不同?玉玲仔细的思索了一番,“没有啊,竹青一直就是这幅摸样,客人都喜欢他的清冷。不过,他从前对冯姐倒是很敬重。” “嗯……”果然还是有所不同的,冯织织看着竹青离去的方向,“告诉望月,笑愚就给他了。” “可是……”玉玲想到笑愚每次从她身边走过总会有礼貌地喊一声玉姨,心里也升起一丝不忍,“望月心胸过于狭窄,他不敢动竹青,必然会拿笑愚出气,笑愚……” 冯织织冷冷地斜眼瞟了玉玲一眼,“心生怜悯是杀手大忌。” 玉玲一听冯织织提到杀手二字,知道冯织织是真动了气,急忙跪地请罪,“属下知错。” 冯织织轻叹,亲手扶起玉玲,“玉玲,我并不想以夜刹右使的身份压制与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夜刹只是暂时化整为零,分散与各地,待他日教主重归夜刹,你我也将回夜刹各司其职,不该有的情绪,要及早收拾起来。” “冯姐,教训的是。” “况且,我觉得竹青从骆府治病归来后就有些异常,正好以此来试他一试。” “冯姐是怀疑我们的行踪败露了,有夜刹死敌混了进来?” “这倒应该不会,只是那骆文赋行事过于怪异,作为一个商人,行踪太过无常。梦呓馆总归是我们多年的心血,我不想有任何人破坏它。况且日后,不论是敛财,还是成为夜刹的据点,都是极有可为的,我不希望出现任何闪失。” “玉玲明白了。” ========分割线 沈慢坐在石阶休息了一会儿,便寻人问了路,前去骆府。 从拈花巷走去骆府,简直要横穿整个狄城,沈慢身无分文不可能雇车,加之身体不适,无法快步行走,直到天黑,才来到骆府门前。 巍峨的金漆大门,倒真是符合玄洛招摇的性格。 沈慢上前敲了敲门,偏门立刻开了,好似就等在门后等人敲门似的。难道是玄洛知道她会来,特意交代的?想了想,还是觉得玄洛不会那么好心。 果然,门后的家丁探出头,一看是个衣服破旧的穷人,一脸谄媚的笑意马上就收了回去,抬头挺胸,鼻孔都快朝天了,“要饭的去厨房后门。”说着就打算关门。 沈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抵住门扉,“我找你家老爷。” 家丁一脸鄙夷地看着沈慢,“我家老爷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见的么?”说着,嘭一声关上了。 沈慢正用手抵着门,突然关上的门,重重地撞在身上,走了太久的路,脚下疲软,人就向后仰去。 沈慢以为要摔地上了,却不想有人在身后扶住了她。转身想说声谢谢,可一见到身后的人,脱口而出的竟然是“陈启言”三个字。 第39章 后背伤痕 “陈启言!”沈慢太过讶异会在这里碰到他,这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想咽回去都来不及。 陈启言放开手,上下打量着眼前粗布棉衣的女子,“你认得我?” 他就是听得像是沈慢的声音,才会走近想辨认一下是否是沈慢,没想到,却是完全不同模样的女子,可奇怪的是,这女子竟然认得他。 “我……我也是华安城的人,以前见过陈少爷您,所以……所以刚才一见心下诧异就脱口而出了。”沈慢说着退去了一旁。 陈启言似信非信地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随从。 随从即刻上前,去敲门。 “你有完没……”家丁骂骂咧咧地开门,一脸不耐烦,可一见是陈启言,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卑躬屈膝道,“唉哟,陈少爷,您可来了,小的马上去开大门相迎,您稍等稍等。” 沈慢不想与陈启言有什么交集,便打算走了,在外面等玄洛。 “你去哪儿?不是要找骆老爷么,何不一起进去?”陈启言是个读书人,可也是个商人,也许商场上没有太大的名头,可也不是愚笨的人。这女子这身打扮是穷苦了点,但是,见了他,第一句话竟然是直呼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陈少爷,这太说不通。 沈慢想了想,反正陈启言没有认出自己,而且她确实需要进骆府找玄洛,干脆就跟着一起进了府去。 家丁本想拦下,给陈启言一瞪,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陈启言简直是熟门熟路地进了大厅,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随从站于身后。 沈慢站在大厅门口,跟个门神似的,离陈启言远远的。 陈启言看着神情有些怪异的女子,她穿的好似男童的衣裳,而不是女装,“你是何人,为何找骆老爷?” 沈慢思索了片刻,不知道陈启言与玄洛怎么会如此熟悉,“外子是骆老爷的故人,如今遇到了麻烦,特来找骆老爷帮忙。” 骆府的人为陈启言备了晚膳,陈启言也邀请了沈慢一起用餐。 因为实在是饿了,沈慢也没有推脱。 “陈少爷在看什么?”沈慢被陈启言看得如坐针毡。 “夫人的行为举止倒是十分优雅。”连吃饭都吃得如此赏心悦目,当然这张脸就寒碜了些。 沈慢还在纳闷陈启言怎么会好心邀请穿着如此寒碜的她一起用饭,原来是想借机观察她。不过只是吃相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呢。回以微笑,就当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探究之意。 沈慢刚放下碗筷,厅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真是恕罪,恕罪,让陈少爷就等。”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不过身材健硕神采奕奕,一点没有老态。 陈启言起身,往外走了几步,“老管家客气,在下与骆老爷常有生意来往,也算熟识,稍等片刻,也无妨。” “陈少爷海涵。”老管家寒暄着看向沈慢,“这位是……” 沈慢看着老头一翻精明模样,不敢怠慢,福了福身,“老管家有礼,外子是骆老爷故人,有事找骆老爷相助。不知骆老爷,此时正在何处?” “老管家,骆老爷可是约我今晚谈事,怎不见他?”陈启言一直觉得骆文赋除了钱,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倒是好奇了,这骆文赋是否真有故人。 老管家一听都是来找自家老爷的,顿时犯了难,“这个……不瞒两位,本来老爷今日回狄城,可老朽等到天黑都不见老爷,恐怕是路上耽搁,今日到不了了。”他家老爷明明是一届商人却总是行踪飘忽,连他这个大管家有事要找他家老爷都是无从寻起。 “管家,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老管家才说了几句话,一家丁急匆匆地嚷嚷着从外面跑进来。 “吼什么!”老管家顿时板起脸,严厉地斥责了一声,“没见有贵客么?”说着向陈启言赔笑着,拉着那家丁退开几步。 家丁在老管家耳边嘀咕了声,老管家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对家丁道,“你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先去牢房打点打点。” 家丁领了命令,又急匆匆的跑了。 “老管家,出何事了?”牢房二字陈启言听得可是很清楚,难道骆文赋被关起来了?这说不过去,可除了骆文赋的事,还有什么能让这个精明的老头这幅表情? “咳,这个……”老管家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来,可眼下恐怕也只有与官府较熟悉的陈少爷能帮上忙了,“其实是我家老爷包下的小倌出了事情。” 沈慢听着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玄洛包的小倌,那不就是竹青么? “呵呵,一个小倌而已,老管家何必如此揪心。”骆文赋好男色,这对于陈启言而言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身旁女子一脸焦急的模样,引起了他的注意。看来这女子所言也许是真的,普通女子听说男人好男色应该不会是这种神情。显然她是知道骆文赋这个癖好的,而且看样子,似乎还认识这个小倌。 “陈少爷不知,我家老爷最喜欢这个小倌,走时还特意让老朽留意着,多加照顾。” 哦?陈启言面露诧异,看来他实在算不得了解他这个生意伙伴,“那小倌出了何事?” “他刚刚杀了县太爷的侄子曹乃熊,哎,这……这让老朽要如何跟老爷交代呀。”老管家急得团团转,“陈少爷,老朽先命人安排您去休息。” “家父对县太爷曹百万还有些交情,不如,在下随老管家走一趟吧。”此次这批药材骆文赋迟迟不肯松手,虽然他不能把这个小倌从牢里放出来,但让他在狱中少受些苦,他总还是做得到的,如此应该也足够让骆文赋松手了吧。 “那要劳烦陈少爷了。” 老管家和陈启言说着就往外走,好像完全把沈慢给忘记了。 沈慢紧跟着走了出去,直到看他们上了马车,才停下脚步,她有什么理由跟着去?却不想陈启言掀起车帘看向站在门口的她,“夫人不一起去么?” 沈慢一听急忙点头,匆匆上了马车。 “你到底是什么人?” “抱歉,我不能说,但是等骆老爷回来,陈少爷可以问他。”陈家与沈家相熟,万一她告诉了他,被明浩公主找到,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分割线 竹青被剥去了上衣,赤\裸着上身,双手被铁链锁着,吊在十字形的木桩上,沾了盐水的鞭子一次一次地抽打在他的身上,胸前已经血痕交错。狱卒终于打累了,出去喝酒休息。 竹青依然被吊在木桩上。 疼痛,却激不起他太多的情绪。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杀人的那一瞬间。 那时,他本想去找望月,看他如何才能放过笑愚。刚走到门外,就听见笑愚的哭喊声,以及一个男人粗鲁的咒骂声。 心里一急,抬脚就踢开了门。 望月楼是一栋独立的楼宇,因为有客人在房内寻欢,侍从都退了下去,他踢门的动作也没有引来什么人,倒是房内的人,都齐齐看向他。 望月半敞着衣裳,慵懒的靠在榻上。 床上笑愚衣不蔽体,被一个满身肥膘的男人压在了身下。 那一瞬,竹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下一刻就要从他口中涌出来。 “公子……公子……”笑愚哭喊着,向他求救。 他的视线停留在被扔在地上的一把佩剑之上,拾剑,拔剑,割喉,他不知道他做这些的时候怎么会如此连贯流畅。当鲜血喷洒在他脸上的时候,那股血腥味,竟然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他看着望月惊恐地跑了出去,转身,发现笑愚竟然也吓得呆住了。 可他,居然没有丝毫恐惧,好像杀一个人,是件平常的事情。 咣当—— 牢房大门打开的声响,把竹青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漠然地看着依次进门的三个人,为首的锦衣男子,他不认识,走在中间的老头是骆府的老管家,而最后的是……“你……” “竹青……”沈慢想不到,只是相隔几个时辰,再见面,清隽竟然变成了阶下囚。 似乎,从没有人,把竹青两个字说得如此柔软动听。竹青想微笑,却发现,长时间的疼痛已经让他感知麻木,脸上的表情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事情,“找到那个人了吗?” 沈慢摇了摇头,看着竹青与沈君然相似的身形,想到曾经,他在东国也许也遭受过这样的毒打,眼眶都红了起来。“可以让人把他放下来吗?”沈慢眼露请求,看着陈启言,刚才,她已经见识到了陈启言的能耐,一介商人,居然让县太爷都不敢怠慢。 “呵,你说的故人,不会就是这个小倌吧?”陈启言嗤笑,但还是转身,让狱卒放下了竹青。这女人的身份,真让他好奇。 竹青双手上的锁链刚松开,人都摔在了地上。 满身的伤,让他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沈慢看陈启言与老管家没有一个人愿意向前扶上一把,只得自己走上前,一手环着竹青的手,一手扶着他的后背。触手之下,竟然都是凹凸不平的伤痕,却没有鲜血的粘稠感。 沈慢顿时脸色煞白,双手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僵硬的身体,微微后仰,看清了竹青后背的伤痕。那是几道旧伤,显然愈合得不太好,伤口凹凸不平,即使已经痊愈,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狰狞。手指一一滑过每一道伤痕,与她记忆里的触感分毫不差。 沈君然……沈慢动了动唇,把这个在心里念了数千遍的名字无声地说了一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武功尽失,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可……不论如何,活着就好。 竹青因为疼痛,无力的低垂着头。失血加上地上的寒气,让他有些颤抖。可当后背上的手滑过他背上的肌肤,那手心的温度仿佛一丝一丝传到他的身体里,似乎寒冷也渐渐褪去。他贪恋那掌心的温度,可终究,那柔若无骨的手,还是离开了他的背脊。 沈慢压下喉咙间的不适,站起身,面对陈启言,“请你救他离开这里。” 陈启言看着面前一脸理所当然的女人有些失笑,“夫人是在说笑么,这是个杀人犯,你要我如何救?”若是骆文赋求他,他说不定还愿意帮忙花点钱,救下这个人。 沈慢思索着,就凭刚才那县太爷见到陈启言时候的恭敬模样,若陈启言愿意,一定能够把人救出来。“陈少爷还记得新婚时,那场大火么?” 陈启言闻言,一把掐住沈慢的手腕,“你到底是什么人?” “火中逃生了的人。” “你…你是……” 沈慢打断了陈启言的话,不敢让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也不敢说出沈君然的名字,怕暴露了行踪,“陈少爷请救竹青。” 陈启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慢,他前些日子才听说沈君然死了。而现在她居然……用他对她的愧疚来要挟他,要他救一个小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一个小倌,比妓女还低\贱的小倌!” 对于陈启言的愤怒与鄙夷,沈慢视而不见,“陈少爷,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有事可找你帮忙,希望你不要食言。” “好。好!”陈启言咬牙切齿,“你记住,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说着愤愤地转身,出了牢房。 饶是老管家向来自诩精明,还是看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只得去追陈启言。 沈慢再次蹲下身去看沈君然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从角落里捡起沈君然的衣物,为他小心翼翼地穿上。即使昏迷着,当沈慢不小心触到鞭痕的时候,沈君然还是会轻轻闷哼。 沈慢红着眼眶,紧咬着唇,就是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了。 沈君然,这回,让我来保护你。 我不会再懦弱,不会再胆小,我会勇敢,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能再伤害你。 第40章 再爱一次 “冯姐,这事,有华安陈家少爷插手,有些难办了。”玉玲刚从安排在府衙内的线人那听说陈启言要插手救下竹青,便速来回报冯织织。 “华安陈家?这倒是有些意料之外。”她本想以竹青引出骆文赋,没想到,骆文赋没出现,倒有个陈家大少来自寻烦恼。 “那竹青” “他显然不是竹青。” “真是骆文赋别有用心安排在梦呓馆的?”玉玲不解地看向冯织织,“可,冯姐如何得知?” “竹青虽然以舞剑闻名梦呓馆,可事实上他并不会用剑。曹乃熊颈部的伤口,一刀致命,切口整齐,明显是惯用剑的人所为。只是,我想不通的是,骆文赋是怎么找来个与竹青一摸一样的人偷天换日,还有他意欲何为。” “玉玲愚钝,还是冯姐心细如尘。”玉玲真心佩服冯织织犀利的观察力。 “你啊,就是不够心细。”冯织织说笑着抚上泛着幽蓝光泽的耳坠,轻触耳坠上的机关,星形坠子直接落入指尖,脱手而出,化成一道幽蓝的光线向窗口飞去。 没有意料中有人重毒镖的闷哼声,取而代之的是衣袂翻转的细微声响。 冯织织心下诧异非常,什么人竟然能接下她的暗器?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窗口跃入房中。 玉玲顿时如临大敌,拔剑以待。 待冯织织看清面前那一脸桃花相的男人,顿时又惊又喜,“哥!你怎么会来?” 玉玲急忙收剑一拜,“玉玲拜见左使大人。” “起来,起来。”冯致远心情极佳,朗声大笑,“织织几年没见,你的武功倒是没有荒废。” “自然不敢荒废。哥,你居然能接下我的暗器。”冯织织有些不服气地看着自家玩世不恭的大哥,没想到几年没见,她这个懒惰的大哥武学修为都在她之上了,把手掌摊在冯致远面前,“还来。” “呵,你那暗器我可不敢接。”说着,退开一步,让冯织织面对他身后的人。 冯织织诧异地看着冯致远身后一脸络腮胡子,看不清长相的高大壮汉,这么说刚才掩去脚步声的反而是这个大汉?如此身形,步履却轻盈至此,又能轻而易举地接下她的暗器,看来此人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哥,这位是” “织织,才十多年未见,你就认不出我了?”楚立沉声道。 织织?除了大哥,也只有一个人能够这么叫她,冯织织惊慌地跪了下去,“参见教主!” 玉玲也急忙跟着冯织织跪地相拜。 楚立亲自扶起冯织织,“织织,你还是一如十多年前的拘谨。” 冯织织瞪了眼在一旁嬉皮笑脸的大哥,教主来了也不事先给她打个招呼,害她这般惊慌失措,“大哥向来不分尊卑,我可不像他。” 楚立无奈摇头,“你们兄妹俩倒是几十年如一日。” 冯织织被楚立这么一说,脸颊都微微泛红。 冯致远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织织,这次我与教主前来,是来找大小姐的。”说着拿出一副画像递给冯织织,“可见过此人?” 冯织织有些怪异地瞟了眼冯致远,这不是个男子么?“这” “这是姑爷,大小姐是来找姑爷的。”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么?”冯织织狠狠地往冯致远脚背上踩了一脚,不管冯致远脸上痛苦的表情是真是假,看着楚立严肃地回答道,“姑爷绝没有在梦呓馆出现过。”这小子不要命了,娶了他们夜刹的大小姐居然还敢出来寻花问柳! “织织,你误会了。教主与我都猜测,姑爷可能受伤或者出了什么事情,被毒公子藏在了狄城内。”冯致远与冯织织是双生子,冯织织挑挑眉,他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这儿是你的地盘,你赶紧给我们找找,找到姑爷,估计就能找到大小姐了。大小姐刚诞下孙少爷,身体还未恢复,教主夫人都快急坏了。” 说到最近出现在狄城身份不明的人,冯织织立马就想到了假冒的竹青,“教主,姑爷可会用剑?” “是用剑高手。”楚立一看事情仿佛有了眉目,顿时欣喜。 “糟了!”冯织织暗暗咒骂了自己一顿,“姑爷可能就在县衙大牢。”说着,匆忙领着楚立等人往大牢赶去。 沈慢抱着昏迷的沈君然,焦急地等待着放人的命令。 可是,陈启言去了许久,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嗯”怀里的人发出微弱的呻吟。 “沈竹青竹青”沈慢轻轻地喊了几声。 沈君然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渐渐清醒,发现自己正枕在沈慢的腿上,挣扎着想要起来。 沈慢急忙按住他没有伤口的肩膀,“别动,你身上都是伤,一动又会疼得厉害。” “可我不能” 沈慢伸手为沈君然捋了捋散乱在额头的青丝,因为疼痛出了冷汗,把发丝都黏住了,“别担心,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有我在,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儿的。” 竹青明明知道,自己犯的是杀人重罪,根本没这么容易出去,可是,听着耳边柔软的话语,他还是安心得闭上了眼睛。在他仅有的、短暂的记忆里,从没有一个女子这样温柔地与他说话。他小倌的身份,连同在梦呓馆的女子都不屑看他,他们给予的眼神除了不屑,便是鄙夷。 而这个女子,虽然她的容颜比之梦呓馆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逊色,可是,她的美好,却让他那么地渴望,却又不可及。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一个名字——沈君然,那是一个男子的名字,每当她提到这个名字,那眼底的温柔与思念,总是让他羡慕不已。他们必然有一个动人又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可惜,他无法参与。 竹青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想离开,他宁可就这样枕着她的腿睡着,再也不醒来。可耳边传来清晰的开门声,让他知道,他该醒了。 他被她轻柔地放到冰凉的地面上,心里忽然变得空旷,身上的痛楚让他再也无法保持清醒的头脑,再次陷入昏迷。 沈慢望着从门后进来的人,瞬间激动了起来,“楚老板。”轻轻地放下沈君然,走到楚立身前,便要跪下去,想求他相助。 楚立一把拉住沈慢,“慢儿,别跪,我就是来带你们走的。” 楚老板怎么会在这么叫她?沈慢心里觉得奇怪,可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谢谢楚老板,他就是”说着看了眼昏迷着的沈君然。 楚立了然地点头,亲自抱起沈君然出了牢房。 沈慢跟着楚立一起回了梦呓馆的竹楼。来到梦呓馆才知道,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美貌女子竟然就是梦呓馆的老板冯织织。 大夫为沈君然开了金创药,沈慢亲自动手给沈君然包扎,直到沈君然脸上的神情舒展了些,她才放下心来。 楚立与冯织织一直就站在院子里,等待着。 沈慢刚开了门,冯织织便跪地谢罪,“大小姐,姑爷这次会伤成这样,全是属下之错,请您责罚。”沈慢吓得连退了两步,求救似地看着楚立,“楚老板冯老板这是” “冯右使虽然不知情,可害了君然是事实,想怎么罚都随你。” “我,我不想罚你。”沈慢急忙扶起冯织织。 冯织织感激地拜谢,“那属下先告退了。” “等等。”沈慢叫住了冯织织,“笑愚他还好吗?我很喜欢那孩子,可以把他带来吗?” “自然,大小姐稍等。”冯织织领命便退了下去。 “她为什么叫我大小姐?”沈慢奇怪看着楚立,为什么她觉得连楚老板都变得怪怪的。 “其实慢儿,你是我和惜儿的女儿。” “怎么会”沈慢吃惊地捂着嘴,她是楚老板和楚姨的女儿? “我知道你也许一下子不能接受,我和惜儿都不会勉强你。我已命致远去接你娘和孩子,明天就会到达此处。”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孩子和楚姨,沈慢一下子开心了起来,“谢谢楚”如今叫楚老板是不合适,可是叫爹,沈慢更觉得叫不出口,“谢谢您。” 楚立微微点头,他明白,一下子要慢儿接受他们会比较困难,“照顾君然,自己也要好好休息。”说着也离开了竹楼。毒公子,明浩公主,他们的账,他要一笔一笔算清楚了。 沈慢坐在床边,心疼得注视着沈君然苍白的脸,“沈君然,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以后,都不准受伤了,听到了吗?” “你叫我什么?” 沈君然突然睁开的眼睛,吓到了沈慢,“你装睡!”虽然气他装睡吓自己,可是依旧遮不住眼底的喜悦。 “你刚叫我什么?”沈君然用力地抓住沈慢的手腕,“你刚叫我什么?” 沈慢被沈君然抓得有些痛,但是她更怕他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沈君然,你别乱动,刚止了血,一会儿又裂开了。” “我是沈君然?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他就是她要找的人?那个让他羡慕不已的人? “怎么你不希望吗?”沈慢看着沈君然只惊不喜的表情,心下有些沉闷,拨开他的手。 沈君然见沈慢板着脸要离开,急忙再次拉住她的手,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样,怎么样?”沈慢焦急地拉开被子,看着他身上的鞭痕,却不想被沈君然抱了个满怀,“你” “别走!” 沈慢一点都不敢动弹,“你身上都是伤,怎么可以” “你别走。” “我只是要去盛药而已,快放开我,你的伤” “我只是不敢相信,原来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就是我。痛没有关系,痛了,我才能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沈慢听着沈君然喃喃自语,心内一片柔软,轻轻回抱住他,“你就是沈君然,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就是我爱的人。不管你变成何等模样,都是我此生唯一所爱的人。” “对不起我却不记得你了。” “那你要快点再次爱上我,然后加倍补偿我。”沈慢忍不住埋首在沈君然颈间,撒起娇来。 “恩。” “那你现在爱我吗?” 沈君然沉默着,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那你为什么要抱着我,怕我离开?” 沈君然依然沉默,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当在牢房中,当她的指尖滑过他的背脊,传来那温暖之后,忽然有什么东西冲上他的心头。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觉得他想要抓住她,不想让她离开。 沈慢并不期待沈君然回答她,她知道,他此刻脑中一定是混乱的,“没关系,我等你再爱我一次。” 第41章 玄洛被抓 沈君然身上的鞭痕虽然不深,可是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胸膛。 沈慢怕沈君然伤口会引发炎症,一刻都不敢离开他左右。 冯织织离开竹楼没多久,就把笑愚送了来。眼中似乎没有了往日的天真活泼,看任何人都是怯怯的眼神,尤其是看着沈君然的时候,好像怕他会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抓住他似的。但是,虽然胆怯,那份关心还是看得出来的。 沈慢知道,定是沈君然杀人的一幕吓到了笑愚。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见沈君然杀人,也是吓得不轻的。所以,沈慢只让?br / 门不当户不对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14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14部分阅读 让笑愚送饭送水,照顾沈君然的事情都亲力亲为。不过,此时就算笑愚想要帮忙照顾沈君然,她也不想借他人之手。 沈君然喝过药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沈慢打开房门,笑愚正愣愣地站在门外,看着她。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别怕,事情都过去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天都快亮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沈慢见笑愚丝毫不动,以为他还是对杀人的事情心有余悸,“如果实在怕,不如就睡里面的卧榻,有我在呢,别怕。” 笑愚眼神清明了些,看着沈慢眼眶红了起来,“夫人” 沈慢轻轻地抱住笑愚,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有了孩子,她就是看不到小孩子哭,“想哭就哭出来吧。” 沈慢话语刚落,笑愚再也忍不住在沈慢怀里抽泣起来。短短几个时辰,他经历了太多可怕的事情,连一直相依为命的公子都变得如此陌生。梦呓馆的人都是冷漠的,他之前一直蜷缩在满是鲜血的屋子里,没有人理他,好像一下子不知道以后自己要如何活下去。直到被这个如母亲一样温暖的怀抱包围着,他才敢把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 沈慢拍着笑愚强烈起伏的背脊,“笑愚有十四岁了吧?” 笑愚边抽泣着边点点头。 “十四岁啊,是个大男孩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不可以随便哭哦。” 笑愚听不懂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还是听话的点点头,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不会再哭了。 “你家公子,是我的相公。不要问为什么一直与你相依为命的公子会变成我的相公,等你长大了些,自然会明白。我和你家公子有个孩子,也是男孩儿,不过他还很小,以后你就陪着他一起长大,好不好?” 笑愚继续听话的点头,虽然他更加听不懂沈慢的话了。 “那你要变得很勇敢才行啊,这样才能保护小弟弟。” 笑愚立即停止了抽泣,用力吸吸鼻子,“我我会的,我以后不哭了,我会好好照顾小弟弟的。” 沈慢轻轻的笑着,放开笑愚,用袖子给他擦去脸上的泪渍,“这样才是个勇敢的孩子。” 笑愚看着沈慢,突然吓地退了一步,指着沈慢的下巴,“夫人,你你脸上的皮怎么掉下来了,也受伤了吗?” 沈慢摸了摸了自己的下巴,回房拿了铜镜一照,面具在下巴这的粘合处都翘了开来,想再粘上去也不行了,干脆就直接摘了下来。铜镜里除了自己的脸,还有一张张着嘴巴呆愣着的小脸,转过身,在笑愚的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发什么呆,快去睡觉去。” 梦呓馆的女子容颜自然不会比沈慢差,可在笑愚心里,之前丑陋的沈慢都已经无人可比了,如今配上这清丽婉约的容貌,更是让他看得仰慕不已。“夫人,你真漂亮。”笑愚说着,红着小脸跑了出去。 沈慢哭笑不得地看着敞开的房门,她刚还担心这孩子在梦呓馆待久了,身上少了份男子气概,性取向会有所偏颇,可这下看来,她真是瞎操心了。 天色已然大亮,沈慢看沈君然睡得十分沉静,总算安下心来。洗了把脸,和衣躺在沈君然身侧,睡着了。 清晨的鸡鸣都没能吵醒沈慢。 倒是沈君然,缓缓醒了过来。发现身侧躺了个人,还是个全然陌生的女子,反射性地想撑起身子,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慢睡梦中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安地翻了个身,面朝着沈君然,娥眉微皱。 这声音不是沈君然原本想自己下了床,可是这熟悉柔软的声音,让他再次躺了回去。偏头看着沈慢不安的睡颜,几次想伸手抚平她轻蹙的眉头,又讪讪地缩回了手。这是他的妻子,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印象。他一点都不记得她,可是他还是自私地贪恋她掌心的温暖,贪恋她温柔的话语。 沈君然静静地注视着沈慢,这眉眼谈不上精致,可在她的脸上,看在他的眼里,是如此的赏心悦目,虽然她的脸上有个细小的疤痕。 沈慢再次微微动了动身体,紧了紧环着自己的手臂。 沈君然此时才想起,现在还是二月天,她就这样睡着,该有多冷?拉起被子一角,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底裤,身上都赤\裸着,想放下被子,可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终于还是把被子盖在了沈慢身上。因为身上的疼痛而煞白的脸,都红润了起来。 沈慢悄悄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见沈君然又睡着了,才放心地睁开,唇边是大大的笑容,犹如一只偷腥的小猫。 其实,她只睡了一小会儿就给冻醒了,轻轻地把头靠在沈君然的肩头。 有你在身边,真好! 怕压着沈君然的伤,沈慢一直睡得不沉。 日头渐高,暖日把房间照得透亮、温暖。 沈慢看了看沈君然安然的睡颜,小心翼翼地翻身下了床。不想吵醒他,便决定去旁边的房里梳洗。 开关门,动作都极轻,生怕吵醒了他。 一转身,就见笑愚静静地站在门侧,把笑愚带离房门几步,轻声道,“怎么守在这儿?” “是冯老板让我守在这儿的,说等您一醒就告诉您,小公子到了。” “我的孩子!”沈慢惊呼,就急匆匆地往竹院外走去。 “诶,夫人,夫人!”笑愚赶紧追上去,拉住沈慢,“夫人,你,头发还散着呢。” 沈慢撩了撩散乱在两侧的头发,不禁失笑,“看我。”与笑愚一起转身回房,“我生下他,都没好好看过他,就出来找他爹爹了。我甚至都说不出我的孩子长得什么摸样,呵呵,我真是个失职的母亲。” 笑愚把沈慢带到冯织织为楚立夫妇安排的房间。 沈慢还没敲门,楚立便打开了房门,“你娘等你很久了。” 房内很安静。 赵惜正坐在床边,轻轻地哄着孩子睡觉。都说儿子像母亲,这话还真不假。想当初慢儿出生的时候,也是这副可爱的模样。明明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可慢儿在襁褓中的模样却丝毫不曾在她脑海里淡去。 听到楚立的说话声,转身,便对上了沈慢的眼睛。 那么漂亮的眼睛,为何初见的时候,她就没有认出来,让她的女儿白白受了那么多苦。赵惜静静地注视着沈慢,泪水盈满了眼眶,“慢儿”你愿意认我们吗?她不敢问出口。 看着赵惜,沈慢不觉就红了眼眶。 轻轻地走到床边,坐到赵惜身侧。 孩子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嘟着,似在吸允着什么。原来这就是她的孩子,瘦小得让她心疼,又可爱得让她无法释手。当楚姨知道了她的身世,便也是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吧? “娘。” 一个字,瞬间让赵惜泪如泉涌,抱着沈慢哭了起来,“慢儿” 沈慢轻拍赵惜强烈起伏的后背,“娘,你别哭了,不然爹可心疼死了。” 赵惜顿时哭笑不得地捶着沈慢后背,咕哝着,“你这个坏丫头!” 楚立一直静立在一侧,紧抿着唇,眼中却也有些轻微的湿润,他们的女儿,愿意认他们了! 感到有人靠近,不想打扰惜儿与女儿相认,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门外的人,是冯致远。 这时候来找他,看来,是抓到毒公子了。 果不其然,冯致远就是来回报,已经抓到玄洛的事。 楚立回到房内,见赵惜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叫上沈慢,与他一同去处理玄洛的事情。 “去吧,你爹找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赵惜见沈慢看着孩子恋恋不舍,劝道,“孩子我给你照看着,一会儿就还给你了。” 沈慢随着楚立、冯致远一起来到冯织织的房间。 推门而入,原本背对着他们的灰衣锦袍男子缓缓转过身。 “玄洛!”此时此地看到玄洛,沈慢到不惊讶,但令沈慢感动诧异的是,此时的玄洛弓着身,一手按着肩头,指缝间还有鲜血涌出来。 玄洛看着沈慢扯了扯嘴角,“小娘子,想不到,魔教夜刹的人,居然为了你,如此劳师动众。”为了抓他,竟然出动了夜刹的左右护法,这倒是给足了他面子。 “慢儿,毒公子设计让你痛不欲生,这笔账,我必然要为你要回来。”楚立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玄洛。他当初为了惜儿退出江湖,但如今,他要为了他们的女儿,重回夜刹,不止是玄洛,明浩公主他也不会放过她!惜儿也知晓了他的打算,却没有阻止他。那么,他便不需要再有什么顾虑了。 “大胡子,你到底是什么人?”玄洛不明白,什么人有本事请动魔教的左右护法,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如此帮沈慢。 “毒公子既然识得夜刹,难道没听说过楚某人吗?” “夜刹教主!”不是传言已被武林盟主所杀? 沈慢此时似乎才明白,原来,楚立,她的父亲,是江湖上魔教夜刹的教主。 “呵呵”玄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慢,“小娘子好本事,请得到如此人物相助。想要如何,就直说吧。” “让沈君然恢复记忆。” 玄洛依旧扯了扯嘴角,“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便没用了。”楚立说话间,凌空一掌,把玄洛重重地摔到墙上。 玄洛本来已经受伤,这么一摔,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却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末了,洋溢着开怀地笑容看着沈慢,“我死了,自然有你儿子给我陪葬!” 第42章 一家团圆 “你什么意思?”沈慢拽着玄洛的领口,若不是她身为女子力气不大,玄洛都能给她拉离地面,“你又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玄洛嘴角挂着鲜血,邪邪的笑着,“难道你忘了,你的孩子是因何早产的么?”说着,转而看向一脸肃穆的楚立,“啊,也是,有楚大教主在,自然能再帮你找个神医。” 沈慢松开手,她怎么忘记了,当初,就是因为孩子心律不齐,有胎死腹中的危险,所以她才冒险催产的。“爹,我想单独与玄洛说几句话。” 楚立点了点头,点了玄洛的|岤道,才与众人一起出了房间,独留下沈慢与玄洛。 玄洛听着沈慢的话眼露诧异,继而自嘲一笑,难怪啊,原来这个沈慢是楚立的女儿。他倒不知道这女人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沈慢把帕子绑在玄洛肩头,希望这样可以给他止血。 玄洛不屑沈慢的猫哭耗子假慈悲,奈何他现在不能动弹,只能任凭她给自己包扎。 沈慢跪坐在玄洛面前,“事已至此,我们何不把话说白了?” 玄洛心内觉得可笑,“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说?” “我知道你对沈君然的感情……” “他连这也对你说过?哈哈哈……”玄洛大笑,“真没想到,他认为如此不齿的事,却能对你说出口。” “不,他什么都没说。我虽然算不得聪明,可是事到如今,你所做的一切,我总也看明白了。”沈慢顿了顿,“你是一个男人,可你爱沈君然。” 玄洛笑意更浓,“你总不至于愚笨到拿这事来威胁我,要我救你的孩子吧?”这虽是丑事,可是对他毒公子而言,多些丑闻又有何妨?反正江湖之人,从没对他有什么好感。 “我自然不会,我爱他,我便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呵,那么你想说,你的爱比我来得高尚?别急着反驳,我倒好奇你知道一切真相,还能不能说的如此信誓旦旦。” “真相?”沈慢双手在袖中紧张地握着,她也猜测过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测,不敢相信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 玄洛好奇地注视着沈慢,他很想知道一个正常的女人知道这样的事情之后会是何种反应,“那一年沈君然十五岁,他医学上极有天赋,可是,他却不懂防人之心,他服下了我给他的催|情散,然后……”玄洛故意用着极度暧昧的语气说着,“然后我爹觉得无脸面对他的爱徒,便以死谢罪……” 沈慢出人意料的平静让玄洛心里十分不甘,“对了,你知道沈君然为何会选择你吗?因为你是别人的下堂妻,因为你当时毁了容,他才会同情你,他才会觉得,即使有天你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你也没有资格嫌弃他!”凭什么好事都让这个女人占了?既然他不好过,那么她也别想好过。就算这原本只是一个误会,但是,既然爹和师弟都认为他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他就认了。 沈慢一直平静的听着,直到玄洛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要把她吞下肚才能解恨一般,她才明白,原来他与她之间,真的没有谈话的必要了,缓缓站起身。 “怎么,听不下去了,还是不愿承认不愿相信?”玄洛正在为自己成功地伤到了沈慢,让她落荒而逃而沾沾自喜。 “我一直很内疚,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的出现,深爱着沈君然的你,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原来这一切与我无关,你所谓的爱一个人,就是不停的伤害他。”手指碰到房门的那一刻,沈慢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颓然靠墙而坐的玄洛,“不管怎么说,感谢你救过我,感谢你没有让沈君然客死异乡,让我们可以再次相见。” 玄洛看着阖上的房门,视线渐渐失去了焦距。仿佛这门后,关着的,是他过去的时光。 虽然爹抱回师弟的时候,他还小,可他已经记事,师弟仿佛是他看着长大的。师弟从小就沉默寡言,一脸老成的样子,却深得爹的喜爱。爹是医痴,只知道专研医术,娘死后,爹发现他不爱学医,对他就更少搭理了。爹时常闭关研习医术,整个医谷仿佛就只剩下他与师弟相依为命。 渐渐的,师弟总会拿手记给他,上面记载着一些毒物的药性。说起来,他能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公子,师弟也是功不可没。 他恨师弟,因为他的到来,爹才会忽略了娘亲的病,让娘亲病发而亡。可同时,师弟却是除了娘亲,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虽然如此,他却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他。师弟误服的催|情散的确是他亲手给他的,可是,他本要拿的是他配置的一种味道怪异,却不会伤人的药丸。他只是想和师弟开个玩笑,没想到…… 后来,他想解释,却没人愿意听。 爹更是动手打了他,不断地骂他畜生。 呵,他是畜生? 爹似乎忘记了他是谁的儿子。 后来他便走了,离开了医谷。再见师弟的时候,他才知道,爹已经死了,知道师弟答应了爹,不会杀他。 原来师弟恨不得杀了他。 门忽然又开了,玄洛无法再让自己露出笑容,看着门口的楚立,“楚大教主,杀我还要你亲自动手?” 楚立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玄洛,解开他身上的|岤道,“毒公子,别再妄想动我女儿分毫。” “你让我走?”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玄洛费力地撑着墙,站起身,那个女人真是善良的让他恶心,可师弟就是喜欢啊。“我与沈君然打赌,若他失去了记忆,还会不会再次爱上沈慢。若我输了,我便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赌约一年。不过看来,短短几日,便有了答案。虽然当初答应了师弟,不论输赢,都会为他恢复记忆,但我这人就是不爱守约,我不好过,别人,自然不能比我好过。”玄洛说着,缓缓向窗口移动,“医谷内有我爹的手札,能救那孩子。相信师弟就算没了记忆,天赋依然还在。”说罢从窗口一跃而出,向着竹楼而去。 玄洛只在竹楼楼顶立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师弟,既然那些记忆对你而言,如此不堪,那就不要也罢。 沈君然一觉醒来,发现都快接近日中了,见沈慢正抱着孩子,坐在窗边,逗弄着,那温馨的场面,竟然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是真实的。 “你醒了。”沈慢觉得有人在注视她,一抬头,就见沈君然正微笑的看着她,“看这是我们的孩子。”献宝似地把孩子抱到沈君然面前。 孩子十分瘦小,可是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极有神气,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极度聪慧的孩子。孩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沈君然的目光,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沈君然,一只小手在空气里胡乱抓着,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 沈慢被孩子的举动逗笑了,“宝贝,你这是在向你爹打招呼吗?” 沈君然伸出手指让孩子抓着,孩子便不吵闹了,咧着嘴小嘴,似在笑。“孩子叫宝贝?” “当然不是。”沈慢满眼幸福地望着沈君然,“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给孩子取名字。现在就叫他宝贝好了。”轻轻地碰了碰孩子嫩滑的小脸,“宝贝你不要急哦,等你爹身体恢复了,我们再给你取名字。” 孩子听着沈慢说话,轻轻地哼了几声,好似在回答,好的,娘亲。 自从找到了沈君然,孩子又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沈慢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沈君然看着沈慢,受着她的感染,笑意渐浓。他不知道他曾经有多爱这个女子,可是,面对这个其实还有些陌生的女子,他的情绪却忍不住跟着她起伏。只要看着她开心幸福,他心里就是暖暖的。 咕噜噜—— 沈君然肚子打鼓的声音,让沈慢愣了下,继而是一阵轻笑,“看我,只照顾着孩子,都忘记给你准备午饭了。”说着把孩子放到沈君然身侧,“宝贝,乖乖陪你爹,不要闹。” 沈君然看着孩子,孩子也看着他。 也许真的是血浓于水,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就让沈君然爱不释手。“宝贝。”沈君然轻轻的叫了一声,孩子就挥舞着小手,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再次握着孩子柔若无骨的小手,想把小手塞回襁褓内,指腹碰着孩子纤细的手腕脉络。 心律不齐!四个字突然窜进沈君然的脑海。 他懂医术? 这孩子有心悸病? “我让笑愚去厨房弄吃的了,你稍微等等。”沈慢走到床边,才发现沈君然脸色不佳,“怎么啦?伤口不舒服?”边说边抱起孩子,急匆匆往外走,“我马上去找大夫,你忍忍。” “不,不是。这孩子……” “孩子怎么啦?”沈慢不解地低头看了看正乖乖打量着她的孩子。 “他是不是有心悸病?” “你想起来了?”沈慢开心的回到床边,“你想起来了,你记起我了吗?” 沈君然看着沈慢希冀的眼神,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不,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不过我刚才无意间碰到孩子手腕的经脉,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能断定孩子有心悸病。” 沈慢虽然感觉有些失望,但这无遗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要是还记得你的所学,那就太好了。” “夫人,我把饭菜端来了。”笑愚在门外喊了声。 “进来吧。”沈慢让笑愚进来,帮助沈君然用饭。自己也把关于孩子早产的事情,简单的与沈君然说了一下。 “催产生下的孩子那岂不是很危险?” 沈慢看着沈君然关切的眼神,再看看怀里的孩子,“一切都是值得的。”是这个孩子陪着她渡过了失去他之后,最难熬的那些日子。若没有这个孩子,也许,他们如今就真的是天人永隔了。不过,这些沈慢没有说,也没有告诉沈君然,因为催产生孩子,自己差点就时至今日,偶尔她还会觉得身子隐隐的难受,可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舒服。 “慢儿。”赵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慢赶紧迎了出去,门外,是赵惜与楚立,“爹,娘。” 赵惜看着沈慢的时候,总是笑得合不拢嘴,“慢儿,孩子该饿了,娘给孩子准备了点米糊,我们一起去喂孩子吃东西去。”说着就拥着沈慢往竹楼外走。 沈慢回头看了眼沈君然,见他点头浅笑,便抱着孩子跟着赵惜走了。 “娘,爹是不是有话要跟他说?”可为什么要打发走她呢? “你啊,还怕你爹吃了他不成?”赵惜见沈慢对她家相公比她这个做娘的还上心,忍不住打趣她,“这儿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你爹要与沈君然商量下离开的事情。” 沈慢了然的点头,离开这儿也好,虽然有爹娘在身边,可她还是怕明浩公主派的杀手找来。自她要杀她的孩子那一刻起,沈慢便再也不想傻傻地去求得她的原谅。可若沈君然问起他的身世沈慢不耐地摇摇头,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第43章 世外桃源 楚立看了看沈君然的伤势,虽然不知沈君然为何武功全失,不过,练武之人的底子倒还在,伤口恢复的很快。从怀里摸出一捆暗色的布递给沈君然,“这是你的东西。” 沈君然奇怪地接过,解开捆扎严实的布条,摊开,阳光下一排晶莹剔透长短不一,却都细如牛毛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布上,“这是?” “冰魄针,学医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指尖滑过针尾,沁凉的触感,让沈君然觉得倍感熟悉,“是不是我学会使用这冰魄针,便能救孩子?” “后天我们便启程去医谷,那里有你需要的医书。为了这孩子,慢儿差点就所以无论如何,你必须要医好孩子。”楚立拍了拍沈君然的肩头,“你只能再休息一日。” “楚岳父!”沈君然见楚立正要出门,急忙叫住他,“能与我具体说说孩子出生的情形吗?”他想问得仔细些,可沈慢都不愿意细说。 楚立面色微沉,想起那日的事,让杀人如麻的他,都心有余悸。“孩子心率不齐,为了保住孩子,七个多月便催产了。那时候,大夫说只能保一个,是慢儿决定保下孩子。至于慢儿”楚立顿了顿,决定还是隐瞒下了玄洛的事,“幸好有位故人相救,否则,你们便永无相见之日了。好了,你休息吧。” 简单平静的叙述,却让沈君然心跳如擂,把冰魄针紧紧的握着手中,既然他曾经医术了得,那么他有信心,就算想不起过去,他还是能把医术学好,医好他们的孩子。 孩子吃过东西后就睡着了。 沈慢怕天冷,孩子抱来抱去的冻着,就把孩子放在娘亲的房间照顾,自己则回了竹楼,给沈君然换药。 “嗯怎么这么看我?”沈慢放下金创药,奇怪地摸着自己的脸,“有什么脏东西吗?” 经沈慢一说,沈君然才惊觉自己正一直盯着她看,不自在地别开眼,“没没什么。” 沈慢心想,也许因为她曾经易容过,他现在还看不习惯吧,“我要换药了,你忍着些。” 沈君然轻轻点头,看着沈慢小心翼翼,又十分熟练的为自己上药包扎,“你常做这些?” 沈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想起那些逃亡的日子,脸上的笑容稍稍凝固,又恢复如常,“为了我,你一直在受伤,我时常要为你包扎伤口,自然就熟练了。”沈慢为沈君然包扎好伤口,便想扶他躺下,“来,我扶你躺下。” 沈君然握住沈慢放在他肩头的手,“我可以抱你吗?” 沈慢明显地愣了下,不知道是不是爹与沈君然说过什么。不过她还是开心的笑了,俯下身,轻轻地抱住他,“你瘦了很多。”她更喜欢他曾经的胸膛,并不多宽厚,却很结实,让她很安心。她一定要把沈君然养胖一些,至少得恢复到过去的身材。 沈君然起初只是轻轻地环着沈慢的腰际,渐渐的手上用力,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的举动,换来沈慢担心的呼喊,“小心伤口!” “没关系。”沈君然丝毫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他想抱着她。听着她为他所受的苦,他却丝毫记不得他们的曾经,这让他无比的自责。“我会医好我们的孩子,一定会。” “恩。”沈慢埋首在沈君然的颈间,浓重的药味,充斥在鼻尖,眼眶微微泛红,“我信。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轻抚着他后背凹凸不平的伤痕,“休息吧,后天就要赶路了,多休息些。” ===分割线 到达医谷的时候,已是春暖花开。 路上足足走了月余,沈君然的伤几乎已经痊愈。 沈慢开心地抱着孩子,由沈君然扶着下了马车,环顾四周。 医谷位于一片老林深处,屋前一谭清池,屋后翠山环绕,倒像仙境一般。 冯致远从屋内迎了出来,一一见礼,“教主,夫人,小姐,姑爷,屋舍已经打扫干净,一路舟车劳顿,进屋休息吧。”他依着楚立的吩咐,带了人先行一步前来医谷,一来是看看有没有明浩公主所派闲杂人等,二来就是对这久无人居住的地方到扫一番。 楚立点头,“辛苦致远了。”带着一家人进了屋。 时近傍晚,饭后,大家都早早去休息了。 医谷内只有三间住房,赵惜楚立一间,冯致远一间,沈慢与沈君然一间。因为他们只是暂时在医谷待一阵子,因此也没有带着笑愚出来。 本来沈慢不觉得与沈君然共处一室有什么,可被娘亲抱走孩子,还暧昧的加了一句小别是新婚,她现在这心里突然就七上八下的了。偷偷地瞥了眼沈君然,他正好奇地翻阅着书案上的医书。 “赶了那么久的路,都没好好睡过,你不累吗?” 沈君然看得入了神,沈慢提高了音量再问了一遍,他才回头,答了句,“不累,你先睡吧。” 沈慢本想说“我陪你”,话未出口又咽了下去,“恩,那你别看太晚了。”沈慢睡在了床的内侧,为沈君然留了位置,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睡着了。 沈君然拿了本医书,就着烛光细细看起来。这些医书很旧,纸张都磨损的厉害,应该是被人翻阅过无数次了,好在上面的字迹都还清晰,不妨碍阅读。 书内记载的医理都让沈君然觉得熟悉,可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一遍看下来,仿佛心下很多蒙着尘的东西,忽然被擦拭干净了,一切都清朗起来。 本来也的确是舟车劳顿,假装看书,是想让沈慢先睡下,他再睡,以免尴尬,可现在,他是真的看得入了神,真希望,能一夜之间都看完了。 沈慢睡着,不安地翻了个身。老旧的木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嘎的声响。 沈君然回头看了眼睡熟的沈慢,起身,为她掖了下被角。视线在她微蹙的眉头划过,手仿佛不受他控制地,抚上了她的眉头。缓缓弯下腰,唇即将碰触到沈慢的额头,沈君然忽然间停下了动作,站直身子,回到桌边,拿起看了一半的医书。 心激烈地跳动着,无法平静。 面对沈慢的时候,沈君然觉得他总是要做出一些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可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渴望些什么。 沈慢再次翻了个身,身边空旷冰凉。 睁开惺忪的睡眼,天色已然大亮。 桌上的油灯已经灭了,沈君然趴在桌边睡着了。 轻轻地下了床,找了件冬衣为沈君然披上,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娘,怎么起那么早?”沈慢没想到,娘亲比她起的还早,看着冒着热气和米香的锅,看来,看来已经忙了一阵了。 赵惜不想沈慢会起那么早,“你们……” “他昨晚看了一夜的书。”沈慢知道娘想说什么,赶紧提前交代了,省的一会儿被问起,更显得尴尬,“能够早点为孩子治病,我也能早些安心。” 赵惜表示了解的点点头,也是啊,沈君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两人难免有些生疏,有些事情总是要慢慢来。 沈慢朝厨房外望了望,“爹和冯叔叔他们呢?” “他们有事忙,早就出去了,这几日不回来了。” “娘,所谓魔教,到底是……”是她所想的那样,无恶不作? “怕?”赵惜看着沈慢略点担忧的神色,“其实魔教中人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他们的确行事作风都很怪异,不若常人。”赵惜说着忍不住笑道,“其实,也是他们太有能耐,被魔化了而已。朝廷尤其忌惮他们,大肆诋毁,才让大家有此认为。当年,你爹为了我离开了魔教,如今为了你,又重回魔教,如今想来,当初,真是多此一举。也怪我,那时候年轻,死脑筋,害苦了你。”说着说着,赵惜又想起来了这些年对他们女儿的亏欠,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娘,你说为了我?爹想做什么?” 赵惜疼爱地轻抚沈慢的脸颊,“过些日子就知道了,相信你爹。” 沈慢点了点头,她当然愿意相信他们,可是,如今的日子平静美好,她已经满足,不想再有任何的事情出现了。 ============分割线 已经开春,天气渐渐暖和,医谷四周鸟语花香,平静安详,犹如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沈慢爱极了如今的日子,丈夫,儿子,爹娘,都在身边。 虽然,爹时常外出,忙碌不已,却发现他一直心情极佳,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沈君然的医术学习的很快,冰魄针的使用,也渐入佳境。 原来,沈君然儿时得的也是心悸病,难道这病也能遗传? 好在玄夙的手札中清楚地写明了他当时医治沈君然的过程,针灸配以药物内服,虽然需要多年的医治,却终能使之痊愈。 沈慢觉得很神奇,也拿了医书来看,想知道个所以然,但是,作为一个外行人,玄夙所写的一切实在让她难以理解。索然无味地放下医书,“真难懂,还好,你虽然记不得过去了,这医术却还能学回来。” 沈君然对沈慢已经有所改观,她一直给他一种温柔婉约的感觉,没想到,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发现,她时而还有小孩儿心性的一面。“觉得无趣,可以去绣绣花,或者找岳母聊聊天。”从医书间抬头,略带宠溺地看着沈慢。 “不了,你儿子正午睡呢,我要一说话,吵醒你儿子,他可得闹了。”自从知道,沈君然可以治愈孩子的心悸病,沈慢就完全放心了。也不再时时刻刻都看着孩子了,更多的时候是陪在沈君然身侧,她希望他能无时无刻看着她,希望她不止时时出现在他眼里,更想走进他的心里。 他们已然是一对模范夫妻,相敬如宾。可这不是沈慢想要的,她想要他爱她,是爱她,而不是带着生疏的欢喜,这份生疏在夜深的时候,尤显得清晰。他们明明同床共枕,可两人之间总是隔着半臂的距离,再也无法靠得更近。 沈君然不知道沈慢的所想,只是被沈慢状似嗔怪的语气逗笑了,“忆儿也是你的儿子。”他给儿子取名为沈忆,这个孩子承载着所有他找不回的记忆。也许她不知道,也许她自己都不觉得,她有时候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飘渺,仿佛想要透过他,在寻找那个她记忆中的沈君然。 他知道,沈慢所怀念的,就是自己。可是,他就是会情不自禁的妒忌。妒忌那个曾经的自己,据说,是个医术卓绝,武艺高强的沈君然。而如今的他,就算不断的习医,也只能回到半分曾经的样子。 日夜相对,他对她的悸动,难以自己。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毫无理由地喜欢不已,他知道,又是他的曾经在作怪。可为什么,他就是记不得那些过去? 第44章 新的约定 “娘,看到君然了吗?”沈慢抱着孩子,屋前屋后都找了一圈,就是没看到沈君然。 这几天沈君然每日都一大早就去山上采药了,着手准备给孩子看病的药材,每到中午的时候,都会准时回来和他们一起用饭的。可今天,都已经正午了,还不见沈君然回来。 沈慢有些焦急,把孩子递给赵惜,“娘,我去山上找找。” 赵惜急忙拉住沈慢,“你看你,君然又不是小孩子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再等等吧。” “可是……”沈慢摸着自己一直在跳的眼皮,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了,都没停,弄得她心神不宁的。 “别担心,这儿有你爹安排的人保护着,若有事,他们早就来回报了。” 听了娘亲的话,沈慢总算安心了一些,“是我多虑了。”也许是因为她失去过他,所以,她现在一遇到沈君然的事情,总是不够理智。“嗯,我们再等等。” 直到饭菜都凉透了,屋外才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沈慢与赵惜急忙迎了出去,来人是冯致远。 冯致远跳下马背,便是单膝一跪,表情严肃,“夫人,小姐,属下安排的人保护不利,还请赎罪。”他一接到从医谷发出的信号就急忙赶来了。 沈慢一听,就猜是沈君然出事了,按耐住心里的惶恐,问道,“他,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儿?”声音颤抖不已。 “小姐别急,姑爷是被明浩公主的人带走了,不会有事。” 沈慢听着,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沈君然失了武功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如果是被明浩公主带走了,那还好,明浩公主是恨不得杀了她,却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做什么。 “属下怕二位担心,特来通知一声,教主会尽快接回姑爷。”冯致远说着,又跳上了马背。 “冯叔叔,我想跟你一起去找沈君然。” “小姐还是与夫人在此敬候佳音吧。”冯致远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赵惜安抚地握紧沈慢的手,“相信他们。” 沈慢默默地点了点头,抱过孩子,进了屋。 =========分割线 沈君然直接被人带到了邻近医谷的杨城知府府中。 所有人见了他都跪地一拜,口中喊着“世子”。直到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由人搀扶着走了进来,才都退了出去。 明浩公主愣愣地站在门边,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儿子,“君……君然,你,你的脸?”若不是秋润扶着她,明浩公主几乎站不住脚,这是她的儿子吗?她的儿子怎么会有这么一张脸?“是不是那女人给你易容了,快拿下来吧。哼,她再怎么想阻止我们母子相见,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他的母亲?沈君然从明浩公主的言语间发现了这个事实,但,同时,他也听出来她语气之间对于沈慢的厌恶。“我没有易容。” “你,你说什么!这张脸……” “这就是我。”尽管他也不喜欢这张脸,但是他就是这幅摸样,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明浩公主怒极,一把拿起身侧的茶杯,在地上扔的粉碎,“不用说,一定是那女人干的好事!” “你是我的母亲?” 明浩公主已经知道沈君然失忆的事情,见沈君然平静问着,以为他已经接受这个事情,按下心中怒气和颜悦色道,“我当然是你的母亲,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沈君然表示明白地点头,“那么母亲,请你不要误会沈慢,她是我的妻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不是你想得这般。” “你!”明浩公主顿时语塞,呵,可笑,那女人又给她的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就算想不起过去,却还是对那女人这么一心一意。?br / 门不当户不对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门不当户不对第15部分阅读 门不当户不对 作者:未知 门不当户不对第15部分阅读 。明浩公主瞪着沈君然看了许久,终于仿佛释然般轻轻一笑,“好了,好了,咱们不说她了,走陪娘一块儿用晚膳去。” 知道自己还有个娘亲,沈君然是有些开心,却也没有过于激动。 可是,同时心里也很奇怪,沈慢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他还以为自己一直是孤身一人的。不过,想想母亲说起沈慢时候的神情,想来两人之间应该有很多误会,大概沈慢也不愿提起吧。 一想到沈慢,沈君然心里有些歉疚,不知道他这么出来,她是否会担心,不知道会不会耽误给孩子治病。但是,想找回记忆的渴望,还是让他决定出了医谷。他只想多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也许可以帮助他找回记忆。沈君然觉得,他也就耽误几天,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会尽快回去的。 夜深了,沈君然一个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太过惦记沈慢母子了。 啪嗒—— 大概窗子没有关好,被风吹得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沈君然起身,想把窗户关严实,却发现,窗边立了一个黑影。 还不等沈君然开口询问,那人便先开了口,“是我。” “岳父!” 黑暗中,楚立眼露寒光,“你知道慢儿有多担心你吗,你让我很失望。” “岳父误会。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母亲。” “哼,母亲?”楚立冷笑,“你可知道你所谓的母亲,面对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都能毫不犹豫地动起杀心?” 沈君然想说不会,可事实上,他的确并不了解这个自称是他母亲的人,而她每次说起沈慢的时候,对她的恨意,却深得藏不住。尽管只是楚立的片面之言,但是,沈君然发现,他心里竟然毫不怀疑他所说的话。只是……“听母亲说,她是千里迢迢赶来杨城找我的,我想把她送回去,再回医谷。” “哼,你以为你跟她回去了,她还能让你离开?”楚立忽然觉得可笑,难不成一个人失忆了,连脑子都能退化么? “若真会如此,到时候还要麻烦岳父。相信凭岳父的本事,自然能带我离开。”沈君然说着恭敬一拜,“不知为何,我见了母亲,心里总有些愧疚,还望岳父成全此事。让我亲自送回母亲,也算是尽了孝道。” 倒是他误会沈君然了。楚立收起眸中寒光,“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其实,到如今,太多的人,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即使是母亲,他见了,却也没有在心里激起太多的涟漪。此时此刻,他想得最多的,只有他的妻子。 楚立见沈君然答得如此坚定,沉默许久,终于勾了勾唇,“既然如此,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当日,你为了保护慢儿,躲避你娘亲的追杀,带着她逃离南国,相信这婚礼定是办得简陋无比。” “追杀?” “你不用怀疑我的话,我楚立不屑造谣。” “不,岳父,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娘亲她……” “过去的事,其实并不重要。而且一直以来,你把慢儿保护得很好。”楚立说着,拍了拍沈君然的肩膀,“我希望你可以把慢儿八抬大轿抬进你们沈家大门。”慢儿都心甘情愿地为沈君然生了孩子,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名分。可是,他楚立的女儿,他定然不会让她受这些委屈。明浩公主不是千方百计地阻止慢儿进入沈家么,那他就非得让慢儿成为沈家未来的主母。 “好,我会说服母亲。只怕,这需要很久,我担心忆儿的病……”母亲对慢儿的偏见着实严重,沈君然觉得这事应该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不然当初母亲就不会如岳父所言,派人追杀慢儿了。 楚立颇感欣慰的点点头,“忆儿的病不会耽搁太久。回到沈家之后,让你母亲把沈家大权交给你,若她不肯,那么沈家家业就该改姓楚了,到时候你就入赘我楚家好了。”嗯,如此也不错,相信更能把明浩公主气得不清。只是,这女婿他看着还顺眼,还是多给他留点余地。 沈君然不知楚立说得是真是假,可也觉得他不像在开玩笑。不过想了想,真假都无所谓,他愿意娶沈慢。与过去无关,他只是单纯地想娶她,让她成为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此,才觉得没有委屈她。 想到沈慢,沈君然不自觉地浅笑,“听凭岳父安排。” 第45章 皇后说媒 沈君然跟着明浩公主回了江南沈家。全然陌生的地方,即使他走遍了沈家的每个角落,都没能唤起他一丝的记忆。 府内的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战战兢兢的,好像他是多么可怖的一个人。 沈君然按着楚立的交代,主动请求明浩公主让他熟悉起沈家的家业。 儿子虽然模样变了,可是却多了份平易近人之感,这倒让明浩公主很欣喜。对于儿子的提议,她倒也有过犹豫,可是想想,儿子毕竟失忆了,他想不起从前的事情,也不见他急着要找寻沈慢。以为是自己对于沈慢添油加醋的诋毁起了作用,让他不再对沈慢念念不忘。明浩公主觉得,毕竟血浓于水,所以也不疑有他,立刻着手安排各地的管事前来沈府内回报各地的经营情况,并慢慢的把部分家业交给沈君然打理。 对于沈君然而言,这些各种各样的账册比起那些医书真是艰涩难懂得多,但是为了与楚立之间的约定,为了能早些回到妻儿身边,他每日都秉烛夜读,往往一碰到枕头便能熟睡。 早餐桌上,明浩公主亲手盛了一碗人参鸡丝粥递给沈君然,“听下人回报,你每夜都睡得很晚,可别累着了。” “母亲放心,我会量力而行。”多日来的相处,让沈君然发现,明浩公主这位母亲对于自己有着极其强烈的控制欲。 “嗯,那就好。”明浩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她喜欢如今这个听话的儿子,“皇后听说你回来了,很高兴,说过些日子会亲自过来看你。”她不知道为何皇后会突然对她“关怀备至”,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他们不和。 “嗯。” “听说皇后给你物色了一位大家闺秀。” 沈君然舀粥的动作顿了顿,“母亲,这……” “你是娘亲的好儿子,别说些让娘亲不高兴的话。”明浩公主本来和颜悦色的,突然就板起了脸,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他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那么她要重新考虑放权的事情了。 “儿子明白了。”沈君然看着明浩公主,平静地答道。也许在回来的路上,他就该明白,母亲对于慢儿的恨意,恐怕是难以消除的了。母亲总是用极尽恶毒的话语来描述沈慢,可是,在他的眼里,母亲所说的沈慢,与他所知的慢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慢儿不恶毒,没有心计,她爱他,简单的,没有参杂母亲所说的功利之心。 他相信,她冒死为他生下忆儿,不是为了谋夺沈家的家产,只是为了爱他。 每当,母亲给他描述一个极尽可恨的沈慢的时候,他心里就愈加想念他的慢儿。想念她柔软的语调,温婉的神情,还有她掌心的温暖。 “你听见了么” 沈君然被明浩公主严厉的问话惊醒,“恩,儿子明白。”胡乱应付着。 “这才是娘亲的好儿子。” 沈君然放下手中的碗筷,“母亲,我饱了,您慢用,我先回书房了。” “好,去吧。” 沈君然起身,给母亲行了礼,才出了厅堂。 看着儿子的背影,明浩公主得意地笑了起来,“秋润,你看,这样的世子才是本宫梦寐以求的儿子。听话,懂事,不会时时刻刻顶撞本宫。” 秋润忧心地望着沈君然消失的地方,公主可是当局者迷?世子是何等心性,公主为人母怎可忘记了?如此一意孤行下去,怕最后……况且沈姑娘对世子的情意,她也是有目共睹,为何公主就是不能成全了他们呢? 秋润动了动唇,想劝劝公主,可是看着明浩公主不容忤逆的残酷神情,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还是不要自找责难了吧。 ======分割线 清明过后,皇后便来到了沈家。 明浩公主向来自诩是个厉害人物,可是面对这位皇后,她也丝毫不敢怠慢,更何况,她曾经还得罪过她。 皇后赵蓉乃是开国元勋赵家幺女,其父位极人臣,前些年刚刚告老还乡。赵家共有五位小姐,除了早亡的大小姐,其余四位小姐,皆不是普通角色,但与这位皇后相比,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赵蓉也就中上之姿,却能让皇帝对其死心塌地,早早立了其子为太子。 南国的皇帝绝不是昏君,一直勤政爱民。当初皇帝要娶相国之女,明浩公主还以为皇帝只是为了巩固皇权的政策,毕竟当时相国辅政,其门生遍布朝野。可十余年了,相国归隐,皇帝大权在握,后宫佳丽三千,都无法撼动皇帝对其宠爱的分毫。反而有愈见宠爱之势。前年,宫内还传出要解散后宫的事,弄得后宫人心惶惶,传言,最后皇后劝阻了皇帝。这事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事,皇宫内外,再也无人敢挑衅皇后之尊。 皇后凤驾未到,沈家便已大开正门相迎。 当侍从来报,皇后已到大门的时候,明浩公主更带着沈君然一起出门迎接。 凤驾一直抬进沈家大门,才放下来。 赵蓉由左右相扶,缓缓走下凤鸾。瞥了眼屈膝行礼的明浩公主,带着三分笑意,虚扶了一把,“皇姑不用如此客气。” “这是应该的。”明浩公主说着,又是一拜。此次招待皇后,整个沈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嗯。”赵蓉笑着轻轻应道,再不把明浩公主放在眼里。她赵蓉爱记仇,心眼不大,从未想过要动沈家,也只是给了她的皇帝夫君面子。 “这就是咱们的世子,沈家大少爷吧?”赵蓉亲自扶起跪地的沈君然,语气倒是和蔼很多,透着股长辈的慈爱,只是那毫不避讳的打量,让沈君然觉得极不自在。 “回皇后,在下正是沈君然。”这几日秋润嬷嬷给沈君然恶补了一些宫廷礼仪,沈君然也能得体应对。 “气质俊雅,一表人才,难怪”赵蓉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明浩公主,“难怪皇姑看哪家的小姐都配不上世子了。” 明浩公主听不出皇后这话到底是何意,像在夸奖自己的儿子,可又好似在指责她一般,只能尴尬一笑,“皇后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内堂稍作休息吧。” 皇后赵蓉坐于上位,明浩公主与沈君然分别坐于皇后左右下手位置。 赵蓉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在打量沈君然,眼露笑意,可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沈君然觉得自己仿佛是砧板上的肉,正在待价而沽,如坐针毡,却退不得。 一阵无关痛痒的寒暄之后,赵蓉便直入正题。 “本宫今日前来,只是想做上一回媒人,不知,皇姑是否愿意给本宫这个面子?” “皇后说笑,能入得皇后眼中的女子,必然是与我们君然相配的大家闺秀。”明浩公主在说着大家闺秀这四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老实说,她还真担心,皇后存心为难她,要塞个小门小户的庶出女子给君然。他们沈家虽是商贾人家,可她明浩公主可是皇家血脉,她的儿子,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配得起。 “呵呵,皇姑放心,君然我看着也是欢喜,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此女,乃是本宫家姐的女儿,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女子。世子,定然会喜欢的。” 明浩公主心里没来由地一跳,皇后居然那么好心!可一想,赵家二小姐三小姐嫁入了官宦世家林家与秦家,四小姐嫁给了镇国大将军杜宇。不知这赵家祖上积了什么德,虽然无儿继承家业,可几位小姐各个嫁得极好,极受夫家宠爱,而他们所生的子女都是人中龙凤。“不知,是皇后哪位姐姐的女儿?” 赵蓉终于从沈君然身上移开了视线,看着巍峨的厅门,似想到了什么,笑得无比温柔,“是本宫最爱的姐姐之女。” 看着皇后真心舒展的笑容,明浩公主总算放下了心,“如此,就听凭皇后安排。” “那把日子定在下月初六,如何?” 明浩公主惊诧得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如今都快四月中旬了,如何来得及?” 赵蓉的脸色可真是瞬息万变,之前还和颜悦色,一听明浩公主的回答,立马沉了下去,“本宫以为以沈家的财力,没什么是不能的,既然皇姑不乐意,那就当本宫没有说过罢。” 明浩公主刚放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不,皇后误会。”小心地措辞着,“若是别家小姐,自然不会如此说,可这是皇后的亲侄女,我沈家自然不能亏待了她,只怕时日匆忙,筹备不急” 赵蓉终于满意地勾起了唇,“这皇姑就不必担心了,本宫会亲自留下来,帮皇姑一起筹备的。” 明浩公主愣了许久,才听明白了赵蓉的话,这到底是赵家哪位小姐的女儿,能让皇后如嫁亲女一般重视? 赵蓉看了看明浩公主,又看了看沈君然,忽然掩口而笑,“皇姑,你看我们俩谈得如此尽兴有何用,咱们世子的眉头都快皱成一条线了。”说着看向沈君然,“世子可是有话要说?” 沈君然本以为就因为是皇后说的媒,必然会筹备个一年半载的,那么他自然能与岳父商量对策。可没想到,这婚礼会来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如此短暂的时间,还有皇后的亲自督促,就算岳父有天大的本事,恐怕 他从来就不想要这沈家家业,会安心留在沈家,也只是为了遵循与岳父之间的约定,可如今他是万万不可能娶沈慢以外的人,虽然他如今没有想起他们的过去,虽然他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因她的牺牲而感动的,可当他想到他要另娶他人,想象着她对他失望心痛的眼神,他再也不能安静地坐着,任凭别人安排着他的人生。 沈君然双膝跪地,“皇后,母亲,我” “君然!”明浩公主不等沈君然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这也只是本宫的提议,若世子不乐意,本宫也不会勉强的。”赵蓉浅笑着站起身,“本宫累了,先去休息会儿,你们母子可以商量商量,再给本宫答复。” 明浩公主见皇后走远,阴鸷地看着沈君然,“你刚才想说什么,是想拒绝么?” “是。”沈君然起身,毅然答道,“我只想娶沈慢。” “你说什么!”明浩公主几乎是吼了出来,“你还不忘那个女人?这么说你这些日子都是做给我看的,还是根本就是那女人要你这么做的?”难怪向来不爱经商的儿子,会突然要求帮她打点家业,她还以为是他忘记了过去,她对他的重视感化了他,没想到……没想到…… “母亲,慢儿已经为我生下了孩子,我不会辜负她。” “哼。”明浩公主冷哼,危险地眯着眼睛,“儿子,我本想放过她的,是你逼我的,你别后悔!” “母亲,你又想派人杀慢儿?” “又?”明浩公主冷笑,“原来你都知道?你到底是真失忆了,还是只是在骗我?” “母亲,我终于明白了曾经的我,为何会带着慢儿,远走他方了。”沈君然一改多日来的温润,口中虽然还是叫着母亲,可是语气里已经没有一丝亲情可言。尽管他不怀疑楚立的话,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的母亲会如此对待他心爱的人,原来,事实就是如此残忍。 “是,不过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重演了。”明浩公主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母亲,看着沈君然犹如看着那些听命于她的臣子,“就算你失忆是假,可你没了武功确是事实,既然你回了沈家,就别想再离开了。娘亲不会害你的,乖乖听话,娘亲还能考虑,不派人杀她。” 沈君然怒极,却不能发作,一甩衣袖,出了客厅。告诉自己,至少得见了岳父,商量之后再说。 第46章 尾声 “启禀皇后娘娘,世子在屋外已经跪了许久了。” 一大清早,赵蓉刚刚起身,就有宫女向她禀报,沈君然求见。赵蓉心知肚明,轻轻一笑,又马上端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让世子跪着吧,先给本宫好好梳洗一番。” 沈君然几乎一夜未眠,等着楚立与他商讨对策,可楚立根本就没有出现。虽然母亲的所作所为让他极其心寒,可是,为人子,他无法克尽孝道,但至少,他不想让母亲因他而受皇后责难。思来想去,他只有赶在今日母亲与皇后定下这门亲事之前回绝了,如此,至少可以少得罪皇后一些。 “世子,请进。” 沈君然天微亮就在门外跪等皇后召见,等到宫女请他入内的时候,他差点没站起来,强忍着针扎般地刺痛,随着宫女前去拜见皇后。 沈君然见了皇后又是恭敬一拜。 “世子,这不是宫内,就无须如此多礼了,还是站起来说话吧。” “君然有罪,不敢起身。”昨日皇后虽然说,让他与母亲商量,可既然皇后已经提出来了,那么这事实际上已是定局。他若不赞成,就是抗命。 “恩,看来世子不满意本宫说的媒?” “君然已寻到那不能相负的女子,还请皇后成全。” 赵蓉看着跪在跟前的沈君然,强忍着笑意,语调依旧深沉,“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你敢如此抗命不遵?本宫倒想听听。好好想想该怎么说,若你能让本宫觉得她确实比本宫的侄女更好,也许本宫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沈君然已经皇后必然会发怒,却不想皇后会提出这样的提议,倒是让沈君然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正板着脸看着他,微眯的眼中是危险的讯号,仿佛他说错一个字,就会大难临头。 沉默许久,沈君然终于开了口,“我说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好,也许在他人眼中并不好,就如我母亲,厌恶她之极,可她却为我受了很多苦,我不能负她,更不想负她。我与她本应该是相识很久,却因为我失忆了,忘记了很多事情,以至于现在,与她相处的日子,总共也就一月稍余。但这是我所能记得的,最为幸福快乐的日子。那种幸福并不浓烈,确如一坛极品佳酿,有悠远的香气,只闻一次,便能让人渴望一生。” 赵蓉看着沈君然,柔柔地笑了起来,“倒是个有情的孩子。”亲自站起身,走上前,扶起沈君然,“原来慢儿如此好,本宫也想早些见她了。”说着似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情,望向窗外,笑意更甚,“慢儿可像她娘亲,应该不会像姐夫如此虎背熊腰的吧?” 沈君然错愕之极地望着赵蓉,“皇后,您” 赵蓉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辜负了我那侄女,不然我饶不了你!” 明浩公主直到早膳前才听说自己的儿子,一早就去见了皇后。气得拍案而起,把一桌的碗碟震得咣当响。若不是她已经命人去请皇后来用膳,她早就把这餐桌掀翻在地了。 沈君然是跟着皇后一同出现在餐厅的。 明浩公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后,按理说,沈君然找皇后肯定是为了推脱这门亲事,可看皇后的样子,不喜不怒的,真让她看不透。 赵蓉故意不在脸上表露任何的情绪,让明浩公主着急。看她似想要相问,抢先说道,“本宫真有些饿了,用膳吧。” 刚到喉咙口的话,被生生地咽了回去,明浩公主看皇后只管专心用膳,也不能打扰,只得继续自己在心里琢磨。可是越想心里越没底,真是食不知味。 赵蓉今日心情很好,虽然出了宫还硬是要装深沉让她感觉有些累,可是能让明浩公主如此焦虑不安,倒也觉算值得了。 赵蓉终于放下了碗碟,“皇姑,说服咱们世子同意这门婚事可真是不易呀。” 明浩公主看着皇后脸上的笑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满意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儿子,“这是君然的福气。” “呵呵,可不是。我那侄女可是本宫的心头肉,皇姑可千万别亏待了她。” “岂敢,岂敢。” “皇姑往后咱们可是亲上加亲了,你别太操劳了,是时候含饴弄孙,多享受些了,这商场上的事情啊,就让君然自己去操劳吧。” “那是自然的,等君然成家了,这家业也该他自己去操持了。” “本宫离宫之时,向皇上求了道圣旨作为贺礼,待世子大婚之日颁布,让沈家便成为南国唯一的盐商。不如届时,皇姑也一起宣布了由世子接管沈家家业之事吧?” 明浩公主听得心内一惊,差点没坐住。唯一的盐商?那不是说沈家的财富将更加数之不尽?虽然皇后对他们沈家家事如此指手画脚让明浩公主有些不悦,可,这道圣旨却是太诱人,没有细细思量,立即应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赵蓉难得觉得这明浩公主看起来有些顺眼,拉起她的手,显得很热络,“那皇姑就与本宫一起去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吧。” +++++++++++++++++++++++++++分割线 由皇后亲自督促着操办的婚事,这沈家大少的婚礼,俨然比得上京城里的皇子成婚。 城里的百姓纷纷集在街头巷尾,好奇的看着这连绵不绝的送亲队伍,以及那数不清几马车的嫁妆。 “这是谁家的小姐?这排场也忒大了。” 人群里不断有人问着这样的问题,但,大家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回答不了。 “甭管是谁家的,反正是个大人物,不然皇后娘娘怎么会来?”不知是谁这么说了句,众人一听,都觉得极其有道理,纷纷点头,赞同。 “诶,快看!那马车上的是什么字?” “是唐字。诶,是东国的字体。”此话一出,人群中忽然马蚤动起来。 “乖乖,难不成是东国大商家唐家的小姐?” “这真是门当户对啊。”人群里不断有人如此感慨着。 唐家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每当站在拐角的人们以为这是最后一辆了,可一看,后面还有。也不知走了多久,有人终于眼尖的发现,这送嫁妆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样儿,唐字没了,马车的样子也有所不同,不过富贵样丝毫不减。 沈慢一袭红衣,盖着红盖头,左右分别由一侍女扶着,心内忐忑无比,仿佛是第一次嫁人。 盖头下,沈慢忍不住弯起红唇,也不知这天底下有几个女子会同她一样,与同一个人行两次礼。起初,她并不同意爹娘这样的安排,如此劳师动众,可当爹说是否想知道失忆的沈君然对自己有几分在意的时候,她就这么动心了。 听爹说,沈君然是自愿跟着明浩公主派来的人离开医谷的,那时候她的心在抖,她害怕。怕玄洛的话是对的,怕没有过去支撑的她,比不了明浩公主这个母亲在他心里的重要。所以她告诉自己,试一试吧,有个答案,总比自欺欺人的好。 新房的门轻轻地开了,随侍在侧的侍女们,齐声喊了声“少爷”,便一齐退了出去。 隔着嫣红的盖头,沈慢能隐约看出沈君然的身体轮廓。喜称挑去了她头顶的喜帕,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沈君然”沈慢本来想象着自己会开心地扑进那个她喜欢之极的怀里,可这一瞬间,她却忽然哭了。 沈慢的眼泪仿佛烫痛了他的心,沈君然手足无措地把沈慢拥进怀里,“往后,再也不会让你哭了。”说着为沈慢拭去泪渍,倒了一杯酒递给她,“我不记得曾经与你说过怎样的誓言,但显然,我没有做到。如今的我,虽然没有了武功,但是,请再相信我一次,这一次再不食言。” 沈慢抿唇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不敢开口,怕又忍不住哭起来。 手臂交缠,两人微微仰起头,把交杯酒一滴不漏地喝了下去。 此生相缠,至死方休。 第47章 明浩公主番外 我永远忘不了君然大婚后的第一个早上,永远忘不了那杯来自于那个女人的媳妇茶。 我甚至以为我是不是在做梦,直到茶水溅在我的手上,疼得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而不是一个可怕的梦。 我抬脚就往那女人身上踹去,可是,最终却是落在君然的身上。 我看着君然小心翼翼地把她拉起来,护在身后,冷漠地看着我,对我说,“母亲,若你不想见慢儿,往后,便不见了罢。”然后,我的儿子,就这样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我住的院子。 愤怒过后,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润说,皇后来了。 对,一切都是皇后赵蓉捣的鬼,我现在恨她入骨,却依旧要恭敬相迎。 赵蓉没有带侍从,身边,只立了楚氏一人。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认识,仔细看着,却发现,两人眉宇间,竟然有稍许相似。尤其是此刻,两人唇边刻薄的笑容,简直如出一辙。有个答案浮现在心底,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会是如此。 楚氏说,“沈慢是我的女儿,我闺名赵惜。” 赵惜?那不是赵家大小姐的名字么?可她不是死了吗? “我因为嫁了江湖魔教中人,父亲怕我辱没了家门,便把我逐出了家门。” 我刚想讥笑她,却又听得她道,“公主贵为皇家血脉,自然不会知道什么江湖中人,不过有件事情要告诉公主,隶属于公主的暗卫已经消失了,从今往后沈家的安全,会由慢儿他爹护着。” 赵惜语气里的狂妄之气,让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是大逆不道,藐视皇族,我会参见皇上!” 我知道赵蓉会帮赵惜,可我想不到她说的却是,“皇上已经知道这事了,皇上的意思是,让皇姑放宽心,好好颐养天年。” 我不相信皇上会如此说,那是我的亲侄儿啊,我不相信!“你假传圣旨!”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气,指着赵蓉怒道。 可赵蓉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丝毫没有把我的指责放在眼里,轻轻一击掌,有个宫女捧了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宫女把锦盒放于案上,便出去了。 赵蓉打开锦盒,盒内装着三支毛笔,由大到小,白玉为柄。 我看着眼熟。 “皇上说皇姑年纪大了,脾气也愈见暴躁,往后多练练字静静心,这三支玉笔就赠还给皇姑,练字用好了。” 听着赵蓉的话,我跌坐在了椅子上,皇上竟然会让这些人如此为所欲为,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是如此的不屑,“我知道你一定在问为什么,不过,皇姑,我想这辈子你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了。” 是,我是不明白。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如此袒护赵蓉,任她为所欲为,不明白君然为何两次为了那个女人,任我痛心疾首。 爱? 呵呵,可笑,帝王家,哪里来的情爱可言? 我不甘心,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沈家大权,我已在君然成婚时,当着无数双眼睛亲自交给了君然。 属于我的暗卫,真的消失地无影无踪。 哼,那么下一步,他们是不是想除了我? 对于此,我只是冷冷一笑,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个女人,差点就被我所杀,如今,有皇后撑腰,有她那心狠手辣的爹娘撑腰,如此大好机会,她怎么会放弃? 一天,一月,一年,我静静地等待,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不能离开沈家,除了不用打理那些令人头疼的家事,好像一切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华贵的衣物,精致的食物,一样不缺。 偶尔我会在花园内遇到她与她的孩子。 真的只是偶尔。 第一次见的时候,孩子还很小,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恭敬地给我行礼,喊一声母亲,然后静静地退了下去。 第二次见的时候,孩子在蹒跚学步,她一路牵着孩子的手。见了我,还是恭敬地给我行礼,喊一声母亲,然后抱起孩子,走出了我的视线。 第三次见的时候,孩子已经会稳稳地走路了,她在前面走着,孩子开心地挥舞着双手在后面追她,当抓到她裙摆的时候,她便回身抱住了孩子。孩子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花园内。然后她又看到了我。我收起淡淡的笑容,准备走了。她却叫住了我。这一次,她对我说,“母亲,忆儿已经学会叫祖母了。”然后她低头,温柔地对孩子说,“来叫祖母。” “祖母。”孩子听话地叫了一声后,又腼腆地笑着躲进了她的怀里。 这一次,是我匆忙地离开了花园。我忽然不敢面对这对母子,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我很久很久没有去花园了,因为我怕遇到她,还有那个叫做忆儿的孩子。 秋润说,我最近时常坐着发呆,有时候,会突然浅浅地笑着。笑过之后,是愈加深沉的脸色。那是因为我想到了那个孩子,如此漂亮惹人怜爱的孩子,我却差点杀了他。 “小少爷!” 秋润的惊呼声把我从回忆中唤醒。 我愣愣地抬起头,望向怯生生躲在门边的孩子。 “祖母,忆儿能进来吗?” 我一瞬间不能思考,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孩子开心地笑起来,扬着小手,跨着小而急的步子朝我跑来,却不知怎的,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这一声闷响,让我的心也跟着一颤。 “忆儿!”我急忙站起来,想冲过去,把他抱起来。却不想他自己利索地爬了起来,红着小脸笑呵呵地看着我。 “娘亲说,男子汉,摔了要自己爬起来。忆儿是男子汉。” 噗—— 我和秋润互看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祖母。”孩子窝在我的怀里,一股淡淡的药香直冲鼻尖。 “忆儿在吃药?” “恩。”孩子重重的点了点头,胖乎乎的小手做着西子捧心状,“忆儿哭哭,这边就疼。不过,每次爹爹给忆儿吃药,就不疼了。但是,忆儿不喜欢爹爹,爹爹老是拿这么长的针刺忆儿。”说着,还不忘用小手比划着,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 我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不知何时涌了出来。 这以后的每一天,孩子的到来,便成了我最期盼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允许孩子来我这里,我不想去猜测她的心思,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总之,能够见到孩子,我就满足了。 忆儿一直是个开心的孩子,可有一天,他忽然唉声叹气起来。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阿宝有弟弟,阿花也有弟弟还有一个妹妹,连看门伯伯家的小黄都有一群狗弟弟,可就是他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 “那你为什么不叫你娘亲给你生个小弟弟呢?”忆儿已经四岁了,君然也没有纳妾,我知道,君然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小妾,可我沈家人丁单薄,她难道不能多为沈家生个像忆儿这样的孩子么? 忆儿垮着小脸,难过地看着我,“爹爹说,娘亲身体不好,和忆儿一样痛痛,忆儿不要娘亲痛痛,所以,忆儿只能没有弟弟妹妹了。” 我忽然想起了她生忆儿时候的情形,想起她在生死关头,毅然选择留下忆儿的那瞬间。 我拉着忆儿出现在花园中,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花园中遇到她了。 她正立于花丛间,侧对着我们,拿着剪子,专心致志地给花木修剪着枯枝败叶。 除了第一次与她相见,我再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浅蓝色的群,黑发如墨,一支白玉簪,斜插在发髻间。 她比那时候更美了,如水一般沉静,清雅,看着她,仿佛就令人心旷神怡。 “娘亲——”忆儿看到了她,竟然比见了他最爱的杏脯还开心,撒开腿就冲她跑了过去。 她放下剪子,蹲下身,张开双臂,让忆儿扑了个满怀。直到抱着忆儿站起身,她才发现了我。 她收敛了一些笑容,语气平和地喊了我一声,“母亲”。 我到此刻,才发现,她的每一声母亲里,竟然没有一丝怨怼。仿佛,我与她,只是普通的婆媳关系,不亲近,却不仇视,只是普通的长辈与晚辈。 “你竟然不恨我?”我本不该当着忆儿的面问这个,可是,那一瞬间,我只是很想知道答案。 “我想恨,可是我恨不起来。我爱如生命的男人,是你的儿子。”她看着我,那温婉的笑容,令人无法生厌,“母亲,今年一起过中秋吧。忆儿说,想与祖母一起捞月亮。” 我就这样看着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想再拒绝的时候,忆儿正扬着手,“祖母,抱抱。” 我抱过忆儿,向花园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来。回头,发现她一改刚才温婉的模样,提着裙裾,正朝站在花园入口的君然跑去,毫不像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 君然看着她,唇边是我未曾见过的开朗笑容。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忆儿用小手捂着眼睛,小脸藏在我的颈间,“娘亲,爹爹,羞羞,祖母,咱们快去看花。” “好。”我笑着回转身,抱着忆儿,走向花丛深处。 花香正浓。 完结 门不当户不对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