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我心》 分卷阅读1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1 《君心似我心》作者:九1六 文案: “换忆司”只换有缘人。记得和忘记都是罪过,既然记得痛苦,何不忘记。阴差阳错,用他人的记忆和你相爱,当记忆找回,只当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原来爱的人就回来了。可是你呢?今生摆了两盘死棋,一为他,二为你。惟愿君心似我心,今生两相忘;来生换红妆,再与君相逢。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蓝莫离 ┃ 配角:陌玉柒霏 ┃ 其它:古风耽美玄幻 第1章 第一章 初梦显端倪 生死两不知 慕枝说:“那日初见,原以为是临水照镜,却不想他凤冠霞帔渐露海面,倘若那不是我的前生,这张日日相见的脸可是从镜子中而来。” —————————— 沧浪元年,时大旱,九州城外颗粒无收。朝中皆怨胡姬妖媚,上天降罚于民。主上泪赐剧毒美酒,薨于金榻之上,蓝烟一缕,绝于尘寰。时泸州城内一慕姓贫民之家得子,一金嘴蓝羽大鸟盘旋于梁三日乃去,故得名蓝。三日,果降大雨。 三岁那年,慕蓝初入莫府,布衣粗履却肌如白雪,眼如珠玉,睫如蝶翅,这身衣服简洁却不合身。华服着身,即有仙人之态,红光浮面,我见犹怜。真真是“粉面珠玉摸不得,桃李春风皆失色。”便收做书童。尽日见这府里处处皆如画里生,却无过人喜色,只翌日见过府里公子方展露笑颜。从此再没见过爹娘,亦不知亲情为何物。 莫离说:“从今以后有我便有你。” 正值冬日大雪飞扬,八岁的莫离立于云凤阁,云淡风轻。慕蓝抓着他左手锦袖紧随其身,抬起头,飞雪照镜,疑是梦中人。 十二年来,同吃同睡,虽非兄弟,胜似血亲。那夜有月,星星点点,城楼的吹箫人换了曲子。莫离眼睛微闭,朱唇微启:“慕蓝,若是他日我有难,你一定要先走,走得越远越好。” “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苟且偷生之辈?” “我知你不是,才叮嘱于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来见你。” “休说些胡话,你堂堂莫公子,谁能将你如何?” “你且记住我今日所说。能答应我吗。” “你提的要求,我可曾有一件没办到,我相信你,就算走散你也能找到我。” 莫离睁开眼睛,翻过身用右手将慕蓝揽于怀中,慕蓝亦伸手过腰。窗外灯火尽灭,星月所泛之光却更加明亮。 一日,慕蓝伏案作诗,忽然困意袭来,便于案上酣睡成梦,梦中别无他物,单就一面白墙,墙上有丝帛之物飘飘忽忽,近看,有黑色墨迹时隐时现。慕蓝索性走过去将白色丝绸拿于手中,方看清那帛子上原来写着一首曲子,唤名《别无居》: 醉眼看剑,不觉短,雕梁画柱终是断壁残垣,有何恋? 情去楼空,无相见,夏花秋蕊何须东风痴缠,自零散。 曲尾似有画,见不真切,仿若一个怜人飘然起舞。慕蓝正欲上前一步,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慕公子”拉离梦境。只见茗升走近身来,神色慌张。 “公子让你快走,即刻启程,走的越远越好。”说着塞过来一个金丝缎绸包裹。早有预谋。 “公子人呢?” “公子说,等这件事过去,他一定来见你。请你相信公子。” “究竟发生何事?他现在又身在何处?” “属下亦不知,他日公子定将全部告知。还请慕公子赶紧上路,也让公子没有后顾之忧。” “我现在可否见他一面?” “公子让我告知,他日定有相见之时。” 那日夜话竟然成真。慕蓝背上包袱,马儿已等在门外。莫府,这一别,几时再见。不过,莫离,一定要来找我,只要你还在,莫府便永远都在,我便永远都在。 “莫离,假如他日我们能远离世俗,你最想去哪儿?” “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就我们两个人。” “那我想去南闵山。‘他山有鸟他山依,鸾凤□□在南闵。’” “这是哪位诗人作的诗,我竟不曾读过。” “等真到了那日,再告诉你也不迟。” 鸾凤□□在南闵,南闵山,南闵山,我去南闵山等你,莫离,你一定要来。于是慕蓝策马向南飞驰而去。 三日后,慕蓝行至一荒无人烟之地。方圆几里不见行人,单有一破庙立于北面山坡之上,门口有一槐树只叶未发,一只乌鸦站在树顶俯瞰众生,一声不吭。暮色已近,慕蓝牵马进庙,庙里却不见一尊佛像,干净,空荡荡的干净。慕蓝拢了几把茅草铺展在西侧窗下,当即躺下,困意袭来。 “莫离,可是你?”蓝底白鹤锦袍可不就是那昔日公子。他只是一味向前走,慕蓝紧随其后,像那过去的十几年,只是这次莫离不曾回头。慕蓝加快了步子,想抓住飘起的衣角。转瞬眼前人就化为虚无,白绸子,白墙壁,似曾相识。 “情……去……楼……空……”蓝色云袖忽闪而出,原本飘飘忽忽的歌声逐渐清晰。唱曲之人眉眼如画,似曾相识。 该死的乌鸦,竟突然吵闹起来。莫蓝起身走到门榄边,那乌鸦又已经飞远,一声哀啼飘忽渐远。那梦中情节忽上心头,丝帛上的曲子跃然纸上“雕梁画柱终是断壁残垣”。莫离!! 慕蓝上马转寻来时路,程曦微露,东方既白。慕蓝一袭素衣划破天际,马蹄踏踏,汗血宝马忽仰头一声长鸣,两行清泪落入尘埃。慕蓝心剧烈跳动一下,仿若灵魂出窍。莫离。 仅仅三日,泸州城内已再无莫王府,百姓一片哀嚎,跪于莫王府外低头抹泪。城外城内大红告示触目惊心:莫王心怀叵测,身居高位不为百姓谋福,不尊天子功德,意图谋反,其罪当株九族,皇恩浩荡,念其世代功勋,凡女族流放异族永世为奴,不得返朝。 莫离。慕蓝走入人群,朝着大门紧闭的莫王府走过去。忽然一双大手将其拉住,逃离人群。 “慕公子,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寻你踪迹者可不止一二,你这样贸然出现,岂不自寻死路。” “左尤兄,到底发生何事,我不相信什么谋反,莫离可还好?” “朝中奸人挑拨,主上欲意杀之,无力回天。” “那现在莫王府的人……” “男丁昨日午夜已在原镜坡斩首,女眷皆被押送异族,如今怕早已远离泸州城。” 天旋地转。 “我不相信,莫离说会来找我。”说着欲奔向莫王府,仿佛公子依然在云凤阁作画饮酒,他笑着说“慕蓝,休要贪杯,可又是想我抱你回房?”百花齐放。 “嘘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2 ……”左尤用衣袖挡住其口,将其控制于墙角。人群后官兵涌现。 “都散了,散了,倘若还有人聚集闹事,一律按谋反之罪处置。”何患无辞。 “请跟我来。” 左尤带着慕蓝来到城东月云楼。旧日饮酒作诗之地,却不见了那一席翩翩公子。 “慕兄,如今之势,天一黑我就设法送你走,你如此大张旗鼓回来,有心之人怕早已盯上你。以我之力,虽救不了莫兄一家,保你平安我一定竭尽所能。也算是……” 慕蓝神色恍惚,不知左尤所言为何。只是一味的问:“莫离现在身在何处?” “主上下旨不得有人收尸,所以莫王府几百男丁尸首此时应该皆在原镜坡……”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莫离就这样丢下我,他说过会来找我,只要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啊……所以他一定会来,从小到大,他从没欺骗过我,我相信他。”手脚颤抖,怎地那窗户开的这样大,似有凉风穿皮刺骨。 “带我去原镜坡,现在,立马。”起身欲走。 “你且稍等。”拉住慕蓝,左尤走至窗前,月云楼下果真有两个深蓝上衣纯黑腰裤男子紧盯窗口,见左尤探出身来,假装买卖。左尤伸手关窗,不一会儿屋内琴声四起,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原镜坡上腥臭四起,挖地三尺可见血迹,虫蝇满天,尸首之上却不见一只吃肉吮血之物。眼见那几百头颅或仰或伏,四肢交错重叠,慕蓝坚信莫离绝不在那里,他风度翩翩的莫公子岂会葬身此地。却忍不住大喊一声“莫离……”随即泪如泉涌,双腿颤抖,跪于血染之地。 “有人来了……”左尤迅速拉起慕蓝往坡下奔走。只见坡下正涌出大批官兵,左尤不得不带着慕蓝往坡后转移。那原镜坡后原是一道观所在,名曰“寰圣观”,不知发生何事,一夜之间,道观众人悉数失踪,从此便逐渐荒废,无人问津。 左尤带着尚在恍惚中的慕蓝走进寰圣观,正殿中央是一尊老子像,几乎占据正殿三分之二空间,坐雕上刻着“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绕过老子像,背后竟是一道紫檀木制阳台,悬于半空之上,另有一楼台建于阳台东侧,仍悬于空中。左尤四下打量,发现再无他处可去,室内东侧有一门,却挂着一把硕大铜锁,四条铁链交错于四个墙角将门封死。若等这门开,怕早已是他人砧上鱼肉。再者打开这门,谁人又敢说那背后不是一道万丈深渊。他转头看慕蓝,慕蓝正痴痴看着底座上那行鎏金大字“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以其不自生,顾能长生。以其不自生,顾能长生……左尤眉头一蹙,一阵大风从阳台而来,衣袂飘飘。慕蓝忽然转头看向阳台,几步飞奔而去,纵身跳下。左尤想阻挡已来不及,随身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有点快节奏?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第2章 第二章 劫后重生寻君去 阴差阳错入他城 “左尤兄,你知道,当年莫离跟随莫王平定异族时带回刚出生的幽荧给我做礼物,它与我和莫离同生同长。今后,还请你替我好好照顾他,等他日我寻得莫离,定会回来带他同莫离浪迹天涯。”柳荫河岸边已无绿阴,深秋寒意不觉生死,刮过耳畔,似有割痕。慕蓝面水而立,身形飘摇,却不再是那个十五岁的稚气小生。 “你当真相信莫离还活着……”亦临水而立,语声似被流水吞噬,忽明忽暗。 “你相信吗,我好像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从小到大,每次他外出将归我都能感觉到。所以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那你打算从哪儿开始?” “玄清道长不是说‘离人在离镜,奇花奇域生’吗?我想先去‘奇域’” “既然你已经决定,异族蛮荒之地,还请多保重。” “后会有期。” 黑马素衣,今去何时归。幽荧望着渐远的背影长鸣一声,那未说出的话,可是“我等你”。幽荧幽荧月光之神,异族之月可还是以你为神,若是,你定知莫离身在何处。 天黑时分,慕蓝行至一村落。房屋依水而建,随河流成蛇型。站在远处只隐隐看见些房屋轮廓,似有游走之态,却不见有灯火。“蛇”尾有一高楼金鸡独立,泛起红色火光,与暮色同辉。慕蓝向着火光沿小路前行,不知不觉间,头皮渐紧,眼色渐昏,却听得丝竹渐起,女声萦绕,仿若梦境。但身心疲惫,手脚酸软之感异常真实,天旋地转。跌身下马,身体却不觉疼痛,心脏仿佛被掏走,空落落。一会儿,又重重的砸回来,全不是那个合适的重量,似一块石头压的人无法喘息,只使尽力气唤了声“师兄”。 “公子可是醒了?”睁眼,一白纱蒙面女子立于眼前,见慕蓝醒来,黛眉轻动,似有笑意。 “我为何会在此处?”起身,打量四周,只是一普通农家,简居素床。抬脚欲下床,却觉酸软无力,是了,就是这感觉。 “莫不是我晕倒在何处,被姑娘所救,如今还有天旋地转之感。” 冥烟见慕蓝行将有弱柳扶风之感,便知事情已无法挽回,告知真相,恐平添忧愁。既是缘分所致,想必自有安排。只是这人怕又多了几份愁绪。 “确如公子所料,小女子路过时见您昏睡于路边,便自作主张将您带回,还请公子见谅。” “是在下应该谢过,不知您可曾见过我的马?” 看来还记得自身是谁。 “马?我却不曾见得,公子可要去往何处?” 去往何处?去往何处? “慕蓝,休要贪杯……” “衾儿……好好练,将来我定专门为你写百首曲子。” “慕蓝……你看,送你的礼物,我给他取名幽荧,月光之神,你可喜欢?” “衾儿……曲子写好了,你跟我来看。” “慕蓝……慕蓝……” “衾儿……衾儿……” “我到底是谁?”头疼欲裂,记忆交缠。 “公子?公子?”冥烟知他痛苦,试图唤他回来。 “我是谁?到底是谁?” “公子?”提高音量。 慕蓝方抬头看向冥烟,眼神迷离,似有泪痕。 “公子不必纠结于你是谁,忘记和记得同样是罪过,你且去做你想做之事便不负今生。” “可我似乎已经想不起我将去之路。更不知想做之事为何。” “人人生而迷茫,不知为何生,不知生为何,但你若选一条路走下去,时常问问自己的心,必能找到理想之地。如今,你不知前尘,何不是那出生的婴孩,且遵从内心,寻你前途去吧。” “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3 可我这纠缠不清的记忆又算怎么回事?” “不必被它牵绊,你的心会给你答案。” “当真如此,我又该何去何从?现在全无主意。” “你且往东走,进潼城找枫紫楼,必有人收留于你,往后你可等定下心来再做打算。”说完,冥烟转身欲出门去,白衣白裙飘然而远。 “仙姑何去?”慕蓝上前一步,意欲跟随。 “你且去吧,他日定有再见之时。记住我的话,遵从内心。”语毕已不见人影,刚刚走过的那面墙仿若泛着白光。 慕蓝沉思片刻,好似从梦中醒来,他上下打量自己一番,衣衫整洁,便走出门来,往东果然有一条小路,两旁树木青葱,绿草如茵,若不是迎面而来的寒风,当真以为是万物复苏之季。走了一阵,眼前绿色顿消,枯叶残蕊尚未殆尽。再转头,一片深秋之景,方圆几里不见人烟。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我也不明白。 第3章 第三章 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潼城虽远离朝廷,却自有一番世外桃林之景,富饶平静,大有歌舞升平之象。慕蓝入城,只觉身心愉悦,所见之人皆有笑容,小儿成群,娱乐于街头巷尾,吆喝叫卖之声亦含笑音。忽听得铜锣声声,人群沸腾,皆往一个方向而去。慕蓝跟随而至,只见悉数进入一个唤做“枫紫楼”的地方。那锣鼓声正是门口两小生敲打所发。好一个恢弘大气之宫殿,雕梁画柱,不输王公贵族之所。莫不是仙姑所指。 慕蓝走进门来,有一穿堂,两边回廊迂回向上,通向高楼,抬头不见顶。人群从穿堂直入,只见一诺大观戏台,戏台之上已有所用道具,一锦绣搭子方桌。戏台下鸦雀无声,人人正襟危坐。慕蓝在角落里寻得一位坐下。 锣鼓开场,一怜人从后掩面而出,身穿枣红兰花对称女花帔,泪眼盈盈。先于台前左右张望,似在寻人又似等。转而回身坐于桌前,自斟自饮,三杯下肚,似有醉态,飘然吐词: “那日飞雪漫天,长亭边; 断衣残袖,与君见; 红房帐暖,花满园; 君不见,昨日之水今日干; 君不见,小楼残香今日欢; 君不见,梦里佳人可换了红颜。 谁还说,情无涯,爱无边; 都不过是醉眼看人美 醒时自有他人缠。 君莫问,情由何起? 不知所终。 西有仙姝瑶台 欲西去 他日换红妆,再与君相逢。 他日换红妆,再与君相逢……” 天旋地转。 “衾儿……看,这是我专门为你作的曲子,取名《君不见》” “为何要作‘他日换红妆,再与君相逢。’” “衾儿……你伯母病重,唯一放心不下之事便是我至今未有婚配。” “古往今来,都逃不过这个结局罢了。师兄不必多说,衾儿都明白。等我唱罢这首曲子,自会离开。” “不……我不是要你离开,也决不允许你离开我去别的地方。” “是我离开你?你身边可还有我半分位置?” “只要你在,便永远都有。” 抬手挥袖,桌椅尽倒。 …… …… …… “据说世上有一‘换忆司’,可换人记忆,便不再痛苦,但只换有缘人。” …… …… …… “麻烦让一让。”慕蓝抬头,一身形魁梧之人正居高临下。慕蓝起身,让那人过去,又自行坐下,却想不起刚刚记忆中所为何事。半响,才想起一个“换忆司”。 “公子觉得刚才那出戏如何?”温柔悦耳。 “好一出‘醉眼看人美,醒来自有他人缠’。” 抬头,眼神凌厉,嘴角微扬。慕蓝有点恍神,眼前这翩翩公子,怎么倒像在哪里见过,心头一阵纠缠,竟想流出点泪来。伸手捂住胸口,指尖颤抖。 “公子可是哪里不适?” 依然温柔。 慕蓝再抬头,眼角随即滑过一滴清泪,正落在自己冰凉手背之上。滴答…… “不过俗尘往事罢了,倒在公子面前不成样子。终究是凡人,还请见谅。” “不知能否为公子排忧解难。” 并无半点戏谑。 “确有一事相求,闻贵处有一燕子楼,专门前来,不知能否借住几日。” “公子既知燕子楼,便应当知道这其中规矩。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可否借这舞台一用?”气若游丝。 “请便。” 神色微漾,依旧温柔。 慕蓝摇身上台,衣袂飘飘。望着台下公子,唱出一段曲来:“ 且借三生石,还我今生愿。 惟愿君心似我心,奈何心西水长东。 都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却不知人尘俗世最是无情惹人怨。 西无圣母瑶台 今且去,望君多珍重 今且去,望君多珍重。” 唱罢,早已泪水沾襟,眼前恍惚,天地昏暗。重物落地之声。 …… …… …… “我以后就叫你衾儿,你叫我师兄如何?” “……” “相信我,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衾儿,你别哭,等他日我专门为你建一举世无双的园子,再没人欺负你。” “师兄等等我……师兄……” …… …… …… “师兄……” “你醒了,我已找大夫来看过,大夫说你只是郁结于心,多多休息便无大碍。” 端坐于床边,虽换了身衣服,语气依然温柔,只是那微微颤动的嘴角似隐藏着什么。 “多谢……还没请教公子大名”支起身子,他伸手来扶,这气息,似曾相识。 沉默片刻。四目相对。 “陌玉……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怎么称呼?怎么称呼? “无双。” “刚刚所唱曲子,可是无双公子所做?” “一位故人。” “可否请教姓名?” “不曾得知……知道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人尚且能忘,名字知不知又有何妨。” 转头,起身。 “公子且休息吧,此处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慕蓝方才注意到这屋子,莫非这就是所谓燕子楼。空间虽不大,倒是精巧别致,香木的味道。墙上装饰只东侧屏风旁一画,一池清水,鱼在岸上,仅此而已。 “多谢陌玉公子。” 慕蓝走至北窗下,放眼望去,尘世仿佛皆在眼前,街市楼阁,城外荒野,尽收眼底。不知以前可曾有人在此观景,旁边可有佳人相伴。 “咚咚咚……” “请进。” 一素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4 衣女子手持茶点款款而来。 “公子且先用茶点,晚饭正在筹备当中,时间到了再来请公子。公子请自便。” “多谢姑娘。恕在下多言,此处既是观戏之地,为何此时这般安静。” “公子有所不知,每逢园里试演,都将停演两天。这两天专门采集民意,以便改进。” “今天上午那场戏便是试演?” “嗯……凡是以锣鼓为号,免费观看者,皆为试演。” “那这试演过的戏以后观看者不是甚少?” “公子以后便知。” 嫣然一笑。 “还有一事想请教姑娘。” “公子不必客气,你问便是了。” “这燕子楼究竟为何?” “嗯??公子既已住进这燕子楼,却不知燕子楼为何?真是怪哉。” “还请姑娘赐教。” “凡能曲作词得心者,皆可入住燕子楼。以前这里可是热闹的很,天下公子皆聚于此,不过自从衾哥哥走后,师兄便遣散燕子楼,如今已是第三年。” “……” “是我多言了,还请不要告诉师兄是我告诉你这些。公子且休息吧。” “凡能曲作词得心者,皆可入住燕子楼。我从何得知这燕子楼?”慕蓝伫立于窗前,心口隐隐作痛。脑中似有声音回响,听不真切,却有头昏脑涨之感,索性躺回床上闭上双眼,难得竟是个无梦之眠。 黄昏时分,悠扬笛声穿墙入室。慕蓝方起身立于窗前,虽还见天色,万家灯火已明,街市上提着灯笼的人络绎不绝,似还可闻笑声。惊觉这景他曾看过,却不是在这儿。那时,身旁还有一人,红衣黑发,有风,发丝飘扬,他唇角一动说:“慕蓝……快看,你最喜欢的烟花。不要尽是看我!”转头,远处果然烟火盛开,星光璀璨。这公子是谁?不觉竟叹息一声。 “可是我这地方公子有所不满?”不知何时陌玉已站在门外。 “公子何出此言,此处如此无可挑剔,岂敢有所不满,只是忽然想起些往事罢了。” 可有往事可想。 “可否与公子一叙?” 片刻,陌玉带来的两个丫头已经掌灯完毕,摆好了饭菜,刚温好的酒似还冒着热气。陌玉已经坐在桌子一角。慕蓝走过去,在对面坐下。四目相对。 “不知陌玉公子想叙何事?” 眉头微蹙。 “我可曾与公子在哪儿见过?” “不曾……”手指冰凉。 “那你可曾认识过一个叫叶衾的人?” …… …… “衾儿……衾儿……” …… …… “不曾认得,公子为何这样问?”额头汗水微侵。 陌玉斟酒自饮一杯,起身,走进身来,居高临下。抬头而视。 “那你这曲子是师从何处?” “从小爱之,并无师父。” 低头敛眉,这今人窒息的气息,为何这般熟悉。怕再看你一眼,这心便不知何处。 “看着我。”伸手抬起慕蓝下颚,四目相对。 “你从何处得知燕子楼,既知,为何又问?” “想必知燕子楼者必不差我一个,先前只是听说,有何不可问?” “我们当真不曾见过?” 温柔凌厉。 “若是见过,为何要来问我?” 泪眼盈盈,戏台上的女子忽然入脑,便流了泪出来。 指尖颤抖,松手。转身。 “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扬长而去。 究竟在怕什么? 次日清晨。起身开门便有丫鬟进得门来,服侍洗漱完毕,又有人来报。 “楼主说,请公子洗漱完毕去西楼用早膳。” “告诉你家楼主,片刻便去。” 屋中只剩一人时,换上早已备好的服饰,竟如此合身。出门下楼左转,走过回廊再北行几步便进得西楼。陌玉已临窗而坐。 “看来无双公子对我这楼倒是十分熟悉。” “……” 究竟为何会认得这路? “公子进来随便坐,我正想派人去请,怕公子不认得路,倒是我多虑了。” 似笑非笑。 “名曰西楼,有何难寻?” 坐于对面。 “虽名西楼,却在北面,公子想必不是不辨方向之辈。” “……” “且请用膳吧,在下并不是立刻要你答案,我相信终有一日你自会向我开口。这衣服倒是合身得很。” “……” “衾哥哥,你何时回来的?”背后一女子走近身来,原是昨日送茶点的女子。 “呃……原是公子,是我冒犯了,只是你这身衣服,衾哥哥好像也曾有过一件。” “霏儿,说的什么胡话,大家都在等你,还不快坐下。” “哪里来的大家……” “饭后我与无双公子出去办点事,楼里的事你且照管着些。” “好的,你们玩的尽兴。”粲然一笑。 “无双公子可曾来过此地?” 长亭依旧,林花尽谢,无红也无雪。 头皮发紧,纠缠,什么在纠缠? …… …… “你一人在这亭里做甚?” “娘亲让我在这儿等她。” “天色已晚,她为何还不回来?” “想必是雪大路滑,她走的慢些。” “那我陪你等吧!” “真的吗?那我们玩堆雪人可好?” “好啊……” “我以后进城也可以找你玩吗?” “当然,你去枫紫楼找陌玉便是,陌上人如玉的陌玉。” “好啊……我叫叶衾。叶……叶……叶什么的衾。” …… …… 叶衾……叶衾……叶衾…… “呃……” 心脏痉挛,伸手抓住陌玉衣袖,攥紧,渗出汗来。 眉头紧蹙,冷眼旁观。 松手,重新站稳。抬头,眼波流转,究竟在哪里见过你。 “我不是叶衾……” “那你到底是谁?叶衾如今在何处?”逼近身来。 “无可奉告,我不曾见过叫叶衾的人。” “那你为何熟知燕子楼?这身衣服你穿来为何这般合身?还有那首曲子,衾儿,你究竟发生何事,是不是为了惩罚我,你才换了这张脸?啊?我不在意,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意,只要你是我的衾儿,只要你是我的衾儿就好。”早将人拥入怀中,为何不想挣脱,背后这颤动的双手,跟心跳一个节奏。脖颈上这丝冰凉,可是天又下起了雨。 “我不是你的衾儿……”使劲力气才推开,一个人的身体抵不住寒冷,打了个冷颤。望着他,笃定,不容反驳。 “我不是你的衾儿。” 陌玉眼神迷离,退后半步,侧转过身。半响。 “你不是我的衾儿,他不会推开我。他从来不会。”好大一阵风吹来,干枯的树叶摩擦着地面,刺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5 耳,穿进心脏,疼痛。 “可是他却离开了你。”没有说出口,站在他身边,陪他看这荒景又何妨。不是叶衾,记忆中唤着衾儿的人在这里,我不是衾儿,我是谁。 “你会骑马吗?”突如其来,云淡风轻,不见泪痕。 马?马?马在哪儿? “非好马不骑。” 赤兔宝马,健壮安稳。一前一后,太阳西斜,山影重重。迂回上山,立于山头,前方万丈深渊,云雾缭绕。城为何物,人为何物,宇宙苍茫,你我皆蜉蝣。 “如此宝地,陌玉公子何以发现?” “无双公子当真不曾听说过南闵山?” 南闵山,南闵山,他山有鸟他山他山依,鸾凤□□在南闵。 云雾中似有一蓝底白鹤锦袍公子翩然而至。剑眉星目,秀发飘扬,嘴角上扬,皓齿微露。唇角一动,唤了声“慕蓝。” 伸出手,朝他走去,这人我曾见过。 “无双……” 好险,还差半步,万丈深渊,不见来人。 回过头,惊魂未定之人在身后,眉头紧锁,紧握手腕。有温度。 “你看到什么?” “一个人,好生熟悉,却不记得名字。” “他可曾与你说了什么?” “你也看见?” “公子若是想在我这里装疯卖傻,大可不必如此费心。谁疯谁傻,我还能有所分辨。” “……” 半响。 “这里是衾儿最爱之地。” 放眼远方。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衾儿。” “我知你不是。”毫无波澜。 定睛,抬眼,这侧面,这山,这水,怎地如此熟悉,何曾来过。 “为何带我来?” “也许你也想来,不是吗?” “恕我冒昧,陌玉公子以前可曾见过我?” 低头,凝视,转眼。 “也许吧。” “也许吧……” 第4章 第四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旧爱可要换新颜 次日是开园的日子,第一出戏不可点,非试演剧目不可。从早上开始便有人陆续进园,寻找极佳之位,当然座无虚席。这次慕蓝在楼上观看,方知这楼上原也坐满了人,华服者众多,皆携眷带婢。 曲子虽主题未改,却多有增改,更具渲染力。 “无双公子以为何?” “现在方知霏儿姑娘所指。” “公子果真聪明……人人都渴望被关注,越是凡人越希望自己的话有分量,若自己所说之话所达之意有人能懂,便觉是人间之大幸事,又怎舍得错过。” “多谢姑娘指教。” “公子说笑了,不过有感而发罢了。况且知音难求,对吧,师兄?” 此刻陌玉正望着空空舞台出神,眼角似有颤动,嘴唇微抿。听得一声“师兄”,转过头来望向慕蓝。片刻,方转向柒霏。 “师兄,你可曾听得我刚刚说了什么?” “去帮我送送客人,就说我累了,想早些歇息。” 柒霏知他并非玩笑,会累吧,无论是戏台上之人,还是台下之人,都不是他。默默转身往外走。慕蓝起身欲随柒霏。手腕一紧,力道很大,比昨日让人疼痛。 “在这儿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不容拒绝。 坐下,松手,眼神交汇。 “你可知这曲子是谁所作?” “……” “是我,我为衾儿所作的最后一首曲子,三年前就应该由他来唱,可是他走了,他说要唱完这首再走,可今日台上却不是他。我找了他三年。” “为何要找,走难道不是正合你意?” “正合我意?呵……正合我意……” 神情涣散,似有记忆袭来,模糊,那人是谁?他说: “师兄,若有一日不得不分开,你会忘了我吗?” “那你呢?” “君心即我心。” …… …… “他定已忘了我罢,才三年,我便看不清他的样子。”手心濡湿,心头颤动。 “为何要记得?忘记和记得都是罪过,记得既然痛苦,何不忘记。” “公子可曾忘记什么?” 忘记什么?可又曾记得什么。 “该忘的都会忘记。” “那不该忘的呢,可还记得?” 记得?我是谁?该记得什么? “衾儿,你忍着点,上完药就好了。”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嘴边清风,暖流,不觉疼。 “东西不是我偷的,师兄,你信我吗?” “我知道,等他日我专门为你建一园子,再没人敢欺负你。” 回神,迎上那双眼,星光璀璨。 “何为不该忘?你记得,他人却忘了,岂不自作多情罢。况且他日将有何变故谁人又知。楼主建这楼时,又可曾想过阿娇不在?” “你到底是谁?”凌厉冰凉,拳头紧握,立于窗前,身子微倾。关上那扇窗吧,何时变得如此消瘦。 “不该记得之人。”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你想我知道什么,又不想我知道什么?” 为何这般较劲,到底在抵抗什么? 低头,手脚冰凉。 “楼主且休息吧,我想你并不需要我陪。” 不想给你背影,如果可以,君且先走。 “谁说我不需要?”拉转身来,低头,冰凉的唇,颤抖的手指,眉眼如画,这眼眸中的倒影是谁? “师兄……”门被推开,发丝随风滑过脸颊。气息从鼻尖到额头,消失。 “那个……要不……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有何要紧事?” “托尼跋来了,我已让他在闲云居等候。” 手从肩上滑落,快步离去。这额头似有搔痒,手心空空,为何没有推开,冰凉的唇,连着心跳。扑通扑通……无休无止。 闲云居建于湖面之上,四面皆耳则无耳。 “来得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变故?公子可还好?” “楼主请放心,公子已经安定下来。此次前来,是公子让我请楼主帮忙找一个人。” “何人,值得让你亲自跑一趟?” “说来话长,此人姓慕名蓝。对公子意义重大,公子派人暗地里找了两年却不得果。楼主识人天下,必会有所得,公子说,无论生死,希望能再见一面。所以,还请楼主多费心。” “可有画像?” “不曾有,公子只吩咐找一个泸州人士,姓慕名蓝。” “回去告诉公子,我定尽力。” 慕蓝,慕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伏案取笔,慕蓝二字苍劲洒脱又一丝不苟。 倚栏吹萧。四季变换似在一瞬。八年前,此处还无闲云居。 “茗叔,这些年来你怎么都没来看我?” “公子这些年来可还好,派人送来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6 东西可够你使用?” “人都不要了,又何苦送些东西来,当真是小瞧了我。” “王爷知你在外辛苦,还要照顾夫人,怕你一时应付不来。” “呵……真难为他还记得我们母子。” “王爷一日不曾忘记。陌玉公子,陌即莫,你始终是莫家的骨血。” “他可差我一个?” “王爷很需要你!” “我不想卷入你们的纷争,这戏子的生活过得甚好。等他日我做了这枫紫楼的主人,对酒当歌,世事再与我无关。” “只要你开口,莫说这小小枫紫楼,整个潼城皆是你的。” “我要这城有何用?用他来称我有多渺小?茗叔此行怕不是来看我。” “如今朝中奸人当道,皆惧王爷威严,怕是凶多吉少。” “那又干我何事?”心头微颤。 “王爷说,他日莫府若有难,请公子定保莫离公子脱险。” “他当真看得起我,如今我连自己都不能保全,又岂敢扬言保全他人。” “公子不是不知,越族日益强大,耳目遍布天下,攻打我朝怕只是时间问题,可是越王如今已近花甲,膝下又只你母亲一女,恐寻你回去之人不止一二。” “当真是笑话,堂堂莫王爷竟让一异族之后救他子孙。” “公子又何苦自欺,越族如何有今日,想必你心中有数。” “那又关我何事?茗叔既不是来看我,就请便吧。” 母亲之面又浮眼前,这张花容月色的脸,竟在这小城凋零枯谢。为了那人,当真值得? “母亲可曾恨过那人?” “早已不恨了,从你出现那一刻我便不恨了,是他把你赐予我。” “可是他却让你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玉儿,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之所以带你来这里,是想让你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将来娶妻生子,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这便是我一生所愿。” “倘若你遇见的不是他,也许你可以过得更幸福。” 嫣然一笑,春风拂面,眉间英气不减。 “玉儿你可知,当年他下马向我走来,说出‘请教姑娘芳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前半生发生的事情瞬间模糊,有他的将来瞬间便成画。只是不曾想到是今日之景。但我从来不曾后悔,从来没有,因为我知道,我终究会遇到他。” “玉儿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从口中取下玉萧,放于手心,握紧,这被母亲握了二十几年的东西,可还有母亲温度。 策马出城,登高北望,母亲如今安躺在北方最繁华的城,终是回了故土。那个人可曾去看过你一眼? 你为何还在此处?所等之人是不是也将一辈子再无相见之日。下雪了,第一场雪,悄无声息,来得仿佛早些。伸手去接,才发现原夹着雨,怪不得疼痛,连心都不小心受了伤。 忽头顶一暗,转头,这眉,这眼,差点流出泪来。这衣,不曾见过。 “恰巧路过……” “……” 并肩而立,云淡风轻,雪花落于发丝,开出花来,油纸伞上素梅在雪中盛开。天色渐暗,花色更甚。 日色下再美的山,夜色中都似魑魅魍魉,南闵山又岂能逃脱这宿命。满天飞雪可也伤了马儿之心,嘶嘶鸣叫,可在流泪?飞奔而下,不觉背上人脸色惊恐, “抓紧缰绳,尽量放松……” 马蹄声近,风雪刺耳。头脑空白。这一刻我是谁? “把手给我!” 伸手,手指冰冷僵硬,掌心有茧。雨雪入眼,瞬间入怀,手环过腰。终于睁开眼来,水流过眼角,分不清是泪是水。发丝滑过额角,这下颚和不甚分明的脸定在梦中见过。 …… …… “师兄,以后你这马前只能我坐,其他任何人我都不许。” 目光灼灼,人面桃花。 喜笑颜开,手过鼻尖,眼若星火。 “我以这南闵山起誓你可满意?” “南闵山,南闵山,要不我们把枫紫楼建在这里如何?” “你真想这里被他人占有?变成市井之地。” “那便罢了,我只想这里只有你我。” …… …… 伸手抚过脸颊,颤抖,目光落下来。缩手,转脸。 “陌玉公子再不看路,今晚怕是回不了燕子楼。” “那烦请无双公子放在我腰间的手松一些,我并不是那缰绳不觉痛痒。” 雨何时停了,只有雪,飘飘洒洒,荧光微闪,温柔细腻。城中灯火,温暖明亮。 柒霏早等在门外,脸色微红。见两人同马而回,脸带笑意,便欲转身回屋。 “菲儿,让人把医药匣子送至无双公子房中。” 脸色微变,似有凝重。 “公子受伤了?师兄可还好?” “不必担心,马儿突然失控而已。” 柒霏才长舒一气。陌玉已下得马来,伸手将慕蓝拦腰抱下,方见其左脚血色可怖,衣衫下角已然褴褛。 “不必劳烦,我可自行上楼。”何时受的伤,竟不曾察觉。 “……” 不由分说,片刻已进得屋来,药箱已在桌,床上睡袍旁还有新衣。剪衣,消毒,上药,包扎,手法娴熟。是否也曾为自己疗伤? “没有伤及筋骨,只是擦伤,应无大碍,睡觉时避免压迫。恐几日不能沐浴,你且忍着些。稍后我叫人来帮你更衣……” 底裤已从膝盖处剪开,肌肤胜雪。拉了残衣遮盖。 “不必麻烦,我自觉已无不适,劳烦送些水来便是。” 转身出门。随后便有人送来洗漱用具。关门换衣。穿上睡袍已是满头大汗,此刻才觉伤口疼痛。躺倒在床,疲劳至极,竟兀自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似又至梦境。 四面八方皆有歌声,缥缈不可辨来源。似一空无之地,什么都没有,一片白色。若矩形纸盒,只见上下,不见左右。忽然,前方一抹红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原是一著凤冠霞帔女子,嘴唇微动,这歌声莫非出自她口,听不真切。终于近身,才觉这女子为何跟己这般相像。旋转围绕于身,方听得一句: “本是鸳鸯错里配, 假作真时真亦假。 红消香残妄作画, 不羡鸳鸯不羡仙。” 回转神来,人已消失。依然向前。不知走了多久,额头似有汗,抬手欲擦,袖口被人拉住。转身,蓝底白鹤锦袍公子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眼睛滞涩,口唇干裂。 “你可是已把我忘了?” 心头颤动,如蚁过身。我该记得,可是名字,却已忘了。 “公子怎么称呼?” 泪如泉涌,嘴角颤抖,脸部开始模糊,清泪换了血色,异常清晰。 “公子且莫伤心!” 想上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7 前握住那双手,为何如此悲伤,不觉有泪过脸。 “你已把我忘了!”最后一句,化为乌有。那地上怎么还有血迹?落在纸上的墨汁,蔓延过一大片,擦不干净。转眼竟变成一面湖,或许是海,从那水面上浮出一张面容,不正是刚刚那穿凤冠霞帔的女子。睁开眼来,望着慕蓝,泪光盈盈,只唤了句:“莫离”。 慕蓝忽然泣不成声,双膝着地,掩面痛哭。睁开眼,泪水已湿了枕头,眼角冰凉。坐起身来,哪里来的被子?天色将明,脸色紧绷,原昨日忘记洗漱,又以泪洗面,脸面煞是僵硬。悉悉嗦嗦下得床来,又是一个惊吓,跌坐于地。 “是谁?” 修长身躯立于窗前,只见轮廓。转过身来,看不清脸色。 “陌玉公子莫不是喜欢如此给人惊喜?既不开窗,站于窗前看的又是什么景?” 双手撑身,仰面而视。 气息温柔,近得身来。蹲身相视,眼眸如水。嘴角动了动,终无吐词。起身,伸手,拦腰抱起,放于床榻。慕蓝只痴痴望着这人,没有反抗,没有言语。只这样看着,内心安稳。 他转身,又回来,坐在身边,温热的毛巾,骨节分明的手指,额头,眼睛,鼻子,嘴唇,下颚,脖颈,温暖又清爽。手,冰凉的手,一根一根摩擦过指尖。起身,什么香?使人丢了魂。 “难道要我为你更衣?”居高临下,可有笑意,辨不清。 “啊?呃……我……”收回目光,方觉失礼。慌慌张张拿了衣服欲往身上穿。 “看来这睡袍甚合你心意!” “呃……你这样立于床前,让我如何更衣?” 走出关门,立于门前,眼前已是一派冬日之景,茫茫雪色,一尘不染。昨日的雪下得好大好大,站于他门外,能否挡了这寒气。哽咽声,抽抽搭搭,可是噩梦?这般泣不成声。 推门而视,鞋袜竟还在脚上,就如此躺下做起了噩梦,以前可也这样?使人忧心。亲手褪去鞋袜,又垫了枕头,拉过被子,伸手拭去眼角流出的泪水,擦不干净,反倒汹涌,竟哇哇哭出声来。心中一阵痉挛,抱抱你可好!躺于身侧,搂入怀中。渐渐平息,方起身立于窗前。你到底是谁? 开门出来,鞋袜整齐,虽眼睛尚见泪痕,脸色温润。见陌玉还在门前,不知所措。道谢还是什么,该说些什么,口齿顿涩,只眼珠尚能流转。 “这些天,你便在此休息便是,每日我会让人把饭菜送上来,炉火也会有人时时添备。我看公子笔赋过人,闲来烦请作曲几首,也添新戏。你若想亲自登台,他日伤势痊愈,我定亲自陪你。也不枉你来这燕子楼一回。” 语毕便下得楼去。慕蓝望着背影渐消,又转头看着眼前一片苍茫,晶莹剔透的是这雪还是心,渐渐融化。 往后几日,果真每日三餐准时送来,炉火也未曾有一刻熄灭。晚睡时分,陌玉会上楼亲自换药查看伤势。慕蓝看着渐愈的伤口,心中一阵涟漪,倒像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不知为何? 一日午后,陌玉命人在房中摆了棋盘。他怎知我会下棋,往日又是谁教的我? 半响,棋入死局,动弹不得。 “你猜,我们谁会先解开这死局?” “何必解,也许两败俱伤,如此岂不更好。” “既已举棋,定有输赢,又怎能因怕伤而止?” “公子可有解法?” “暂时没有,且让这棋局放于此处,他日我定亲自解开。”放下手中棋子。定睛视之。 “无双公子可认得慕蓝?” 慕蓝,慕蓝,慕蓝。可曾认得?名字这般熟悉。 “公子当真看得起我,好似这天下之人没有我不认得的。先是叶衾,后是慕蓝。下一个是不是该问我可认得无双是谁?” “所以……无双公子到底是谁?何方人士?双亲是否健在?这般出来可有人挂念?” 可有人挂念?有吗?心底为何这般撕扯,我到底是谁?可有人挂念? …… …… “慕蓝,他日我若有难,你一定要先走,我一定会来找你。” “男丁昨日已在原镜坡斩首,女眷皆流放异族为奴……” …… …… “慕公子在此昏睡两年,如今能醒来定是天意。不知你有何打算?” “寻莫离,道长可否告诉我,他现在何处?我知道他必还活着。” “离人在离镜,奇花奇域生。我能说的也便这么多了,公子且自珍重。” …… …… 脑中昏涨,千丝万缕皆纠缠,裹进心脏,这跳动的心哪,为何这般疼痛。汗入雨下。 “无双……”拥人入怀,轻抚脊背,眉头紧蹙,眼角一抹郁色。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用你想。对不起,今后再不问你是谁。对不起……” 忽然慕蓝双手抱腰,竟放声痛哭起来。手足无措。只一句“对不起”说了千百遍。方安稳下来。 抬头,低头,目光交汇。 “为何才见了你几日,倒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长。” 那日试演,陌玉在楼阁之上一眼便望见角落之人。看完若就离开,就当是个幻觉,谁知他却痴痴坐在哪儿不走。不自觉便到了身边,抬眼那瞬,时光流转,在哪里见过?站在台上那一刻,那眼神,那姿态,时隔三年,衾儿可是回来了。 “今后再不问你是谁。你就是无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无双,对吗?” 无双,无双是谁?我可就是无双?这人,明明才见几日,为何也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长。 “我是无双,再不是其他的谁。” “当真?” “当真。” “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想换主角。。。 第5章 第五章 此去应离恨 归来已枉然 闲云居外被大雪覆盖,似一冰山坐落于湖面之上,孤零零。陌玉已在桌前拆开信件。字迹大气磅礴,有冲天之势。 “师兄,我已接到密报,越王西去,如今越族群龙无首,是否即刻给你准备行李?” “不必慌张,信上说,再过三日方举行丧礼,我明早出发便可。想必也不缺我。霏儿,先不要告诉无双公子。我自会跟他说。” “师兄此去可还回来?” “为何不回来?这里才是我的家。我答应师傅和娘亲,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好好经营枫紫楼。”眼神宠爱,伸手掐一把脸蛋。粲然一笑。 这个从小抱在怀里的小丫头,何时已经长得这般高,巧笑嫣然已有女子之态。这些年来,帮着打理枫紫楼,接收各种信息的不也正是这个人吗?当真应该刮目相看。 “我要出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8 去几日,少则半旬,多则一旬。你可四处转转解闷,潼城最不差的便是好景。” “几时出发?” 温柔平静。 “陪你吃完这顿饭便走,行李已收拾妥当。” “回来之前寄封书信,我去城外接你。” 目光灼灼。 “好……到时候你一定要站在哪里。哪儿也不许去。” “棋局还没解开,我岂会先走。” 棋盘依然摆放于桌面,还是那盘死局。 浥城内白絮满天,民众皆著素服,腰系白绥带。脸色忧伤,神情悲痛。 “殿下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你。” 莫离早已等在宫门外,锦袍合身,发丝不苟,神情自若。身后长队一如当初送母亲遗体归来时,只是那人怕是换了不少,不过,有何关系。 丧礼井然有序,七日后,越王入陵。陌玉才惊觉这世上已无血亲,不过又何妨?除了母亲,这些人可曾与我有关?应当被称作父亲的人临死前还在让我救他骨血,若我有难,他可会如此尽心? 骨血,骨血,如此说来,身旁之人可也算? 转头视之,不料正对目光,微有笑意。当日,亲自带“无花”去监狱用易容术将其带回越族,到如今已两年有余。两年来,越族怕已没有不服之辈。理所应当。是否应当恨他,不,没有,感谢还活着。 兰鸢殿内,对坐煮茶。眉眼之间可有相似。 “殿下有何打算?”波澜不惊。 “公子又有何打算?”云淡风轻。 “殿下既知,又何必问。” “我对朝廷之事虽并无兴趣,但我并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之景。”木勺致于手中,两杯清茶。 “殿下如何定义生灵涂炭?如今中原之地除了潼城可还有一寸乐土。朝中奸臣当道,宦官掌权,主上却不理朝政,整日修仙炼道,以求长生。忠义之士悉数被害,民不聊生,却不能言苦一声,反倒让其歌功颂德。这难道是殿下想看之景?”手握茶杯,青瓷白指,自成图画。轻抿一口。 “公子他日可愿保我族人周全?” “殿下若认为我是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我大可即刻离开。” “希望公子不要忘记今日之言。” 翌日,陌玉只留诏书一封,人已离城。莫离代理朝政。 潼城外,南闵山脚下,马上公子已等候多时,昨日信中说今日便回,早上便等候在此。陌玉远远便见那一袭素衣,心头一紧。 …… …… “不知托殿下所寻之人可有音讯?” “公子可确定此人还在人间?” “一定还活着,他近日时常入梦,他说‘你怎么还不来找我?’他一定在等我。” “此人可有特别之处?” 特别,哪里不特别。 “不知殿下所指为何?” “有没有信物,亦或是记号?” “一匹汗血宝马,左小腿上有一红色月牙型胎记。” …… …… “天气这样寒冷,你可久等了?”拉入怀中,发丝冰凉。呼出的气看的分明,空气凝结,时间若能凝结,该有多好。 “不曾多久。你走这几日我专门为你写了一出戏,你可想看。”温柔一笑,脸色微红。 “为我?我可不轻易登台。” 三年有余,叶衾走后,谁人能与之同台。 “你且看了我本子再说。先不说这个,你一路奔波怕是早累了,先给楼主接风洗尘为上。” “今后不准叫我楼主。” “遵命。” 手过鼻尖,落日余晖,温暖明亮。 房中炉火正青,刚刚温好的酒还冒着热气。柔光氤氲,仿若幻境。 “今日且陪你多喝几杯,若有失态,还请公子担待。”拱手作揖,语音飘来,笑容浮面,恍若梦境。 “当真是无双?”拉过手来,脸有倦色。 “还没喝你便醉了,罚你一杯。”一饮而尽。 “你可也会离我而去,都走了,不该走的,该走的,都走了,你可也要走?”泪光闪烁。 “我不会走,哪儿也不去。”抱过头来,轻抚发丝,冰凉。颤抖的身体。可是哭了。 “你会走的,早知如此,不如不遇。” 不如不遇,哪有早知如此? 相对而卧,眉眼相对,手指一次一次滑过眉间。 “你脚上的伤可是已痊愈了?” “早便好了,皮外之伤,何苦记得这么久。” “素日给你换药,见你腿上有一红色月牙印迹,可是曾经受过什么伤留下的疤痕?” “那明明是胎记,你可真真醉了。闭上眼睡吧。”伸手捂住双眼。继而手掌冰凉,渗出水来。忙转手放于脸颊擦干泪水。何事这般伤心。移过身躯,相拥而睡。可能入眠? 来年春天,冰雪消融,寒意未减。莫离来信,预计四月朝中祭天之时入城。人心早已涣散,不过等个时日,一击即溃。信中还说,听闻潼城一带曾有人见过疑似慕蓝之人,还请多多留意。 “师兄,自你外出回来,这几个月来总是心神不宁,可有事情瞒我?”忧心忡忡。 “霏儿不必担忧,你且好好照管你自己才是,再过几日,你可就十八了,可有意中人?”唇角上扬。 “师兄胡说些什么。霏儿自有主张,不劳师兄费心。” “霏儿果真是长大了。” “所以师兄还是多替自己想想。话说无双公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多日不曾看他出门。” “我让他为园子多做些新戏。” “楼里可曾缺过新戏,你可是怕外面的虎狼吞了你的无双公子不成?” 相视而笑。虎狼有什么可怕,只能夺命不夺心。 慕蓝果真伏案作曲,眉头紧锁,屏外桌子上,一局死棋。见陌玉进来,便抬头相视。 “你喜欢喜剧还是悲剧?” “你呢?” “我倒是昏了头,哪里来的喜悲之分,所谓人生不过悲喜参半。你觉悲时,也许当事人却乐在其中,你觉喜时,也许其人心中悲苦。你说是与不是?” “那你现在是悲是喜?” 停笔,思之。 “不悲不喜。” 脸上滑过一缕忧思。既无悲喜,又哪里来的忧愁。 走近身来,伸手抚眉。 “对不起,不该难为你。”温柔冷静。 “你可曾细看过墙上那副画?你说那岸上的鱼儿是喜是悲?水在眼前,稍稍一动便能入水,为何躺在岸边眺望。那眼中不曾有悔意,是触手可得却遥不可及的幸福。” 这画还是当年叶衾带回,挂在此处再没取下过。当初还说: “为何挑了这样一幅冷冰冰的画?” “你不觉得那鱼儿很像我?”一脸认真。 “我何曾把你放在岸上,让你受这无水之苦?” “不,是我自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9 己跳上去的。” “又来说疯话。” 回头看着眼前之人,他不是叶衾,为何有这浸骨的熟悉感。伸手揽入怀中,手心怎么都是汗? 四月中旬,传来消息,莫离已登王位,整顿朝纲,普天同庆,主上临死之前还在祈求仙丹。 “师兄,泸州之人已悉数退出,安排妥当,你当真要这么做?” “当初安排这些人手本就是为他,如今他怕也不想看到,何必碍了他眼。” “这也倒好,省的你费心。不过咱这新主上一登位便在寻找一名叫慕蓝的人,原来师兄是受他所托。” “你可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消息,线索到寰圣观便断了,不知是否还在尘世。不过,衾哥哥倒是有消息。” “为何不早告诉我?”似有怒色。 “尚未确定,信上说曾有人在越族邻国葛哈邦一个村落见过类似衾哥哥的人。可是……他好像已有家室,一朴素农家女子,男耕女织,育有一女。” “他看上去幸福吗?” “信上没说,不过应该很幸福吧,我仿若能看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 “是吗?” “师兄,你后悔吗?当初若不告诉他你要成婚,他便不会走。” “早晚要知道。” “可是你到现在都未成婚,不是吗?伯母去世后,你是不是已经打算终身不娶?” “他会幸福吗?” “会的,一定会,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告别。师兄,衾哥哥一定会幸福,所以你也一定要幸福。” 果真是你,倒真把我忘了,如此才会心安理得的幸福。可我呢,是否也快把你忘了?再努力一点,努力一点,就可以忘了。 第6章 第六章 曲终人散落幕时 从此天涯是路人 转眼七月,花色尽开,陌玉决定七月七日重新登台。戏本由慕蓝亲笔书写,修修改改历时数月,终于呈现陌玉眼前。 “你当真想我同你演这本子?” “有何不可?我这拙笔不值得你登台?” “戏是上好的,只是我怕自己入戏,分不清戏里戏外。” “你何时也学会了疯话?锣鼓声停,戏便罢了,有何难辨?” “你可曾想过,戏若成真,该如何收场?” “戏若成真……梦也许倒是可以成真。” “有何分辨?” “不过都是假作真时真亦假。” 七夕如约而至。后台相对而坐,互相描眉画面,气息交缠。 “这出戏罢,我们便搬去南闵山住下如何?” “你这楼主可是当的厌烦了?” “是有些倦了,不是南闵山也罢,余生你可愿与我同游天下?” “那你可得给我一匹听话的马。” “当真?” “何曾骗过你?” 手下一滑,那眉毛却斜了半分,取了手帕来擦,反倒晕染一片,索性涂了一层□□,重新描画,竟不见一丝当初污痕。 锣鼓声起,慕蓝上著红底深蓝蝴蝶彩色绒线绣女帔,下著百褶裙,头戴珠翠,耳悬珠玉。摇曳生姿,眼有媚态。飘行至台前便唱: 还记得,雕梁画柱公子颜 一朝别离,无相见, 到如今,生死两茫茫 妾身飘零无尽头,欲先去, 愿君来世再相逢 从腰间取出一匕首,向胸口刺去。 陌玉著一身藏蓝对襟十团帔,头戴珠玉,上得台来。 娘子休要轻生,我且扔了这把刀。随即唱到:“ 佳人在昨我在今 昨日温床今日冷冰冰 寻人已过几春秋 却似香消魂也散 如今肝肠寸断欲西去 何苦娘子教人怜 莫不是天意相逢互劝生 等得他日心上人儿还。” 帐房内:怜人换一身黄色刺绣袄裙。端身坐于案前,手执一笔,朱唇微启: 红房帐暖,未曾寒 三餐茶点,不自添 作诗赋曲,有人看 旧人未归,可要换新颜。 窗前: 兴时酒空,有人添 愁时锁眉,轻揉散 远走近出,送门前 故人何时归,可要换新颜。 锣鼓声渐强,另一身着蟒服男子走上前来,拉住怜人之手。声泪俱下: 天南地北皆是脚 未知吾爱在身旁 经年以泪洗面过 守得云开见月朗 今日且随君归去 从此不再做牛郎 拉起便走,怜人回头看那窗前之人,又看眼前之人,泪眼朦胧。于头上取一金钗,直刺己脖颈,鲜血淋淋。 红色帘幕拉上,锣鼓声停,台下一片哽咽声,无人离去。只最后一排有两人站起身,朝前走来,进入后台。 “不知主上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坐于镜前卸妆,不见一丝波澜。眼角在镜中瞟过背后之人,意气风发。 “我若先行告知,怕是要错过一场好戏。不知楼主可否引见?” 慕蓝脸妆尚在,脱了戏服,只着一件白色单衣掀帘进来。站定,抬眼视之,眼神交汇,欲说还休。移步上前,似在梦中,泪眼盈盈,只问了句“公子可曾见过?” 陌玉站起身来,拉过慕蓝,藏于身后,定定看着莫离。 “戏子成痴,莫要见怪。”转眼见慕蓝眼角竟挂一滴泪,眼神迷离,似有所思。 “主上此次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心乱如麻。 眼睛从慕蓝身上移开。走近一步,眉眼相对,寒气逼人。 “只是来见见故人罢了,看来楼主并不欢迎。不知拖楼主所寻之人可有消息?” 转眼看向慕蓝,不知何时坐于镜前,脸上的妆竟已去了一半,镜子一角现出半张脸。莫离绕过陌玉,走将面前,拿起桌上丝娟便在慕蓝脸上一顿胡擦,口中念念有词: “慕蓝,是你吗?可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慕蓝只是不动,痴痴望着眼前人,恍如隔世。粉妆未曾卸下,却花了脸。陌玉好不容易移动脚步,走上前来,抓住莫离之手。却只是胡乱的擦,并不理会。 “主上……你这样会弄疼他的,他叫无双,不是什么慕蓝。” 停手,视之。方放下帕子,转头擦了泪痕,站起身来。 “失礼了,明日再来一叙。”转身离去,背影飘摇,一刹那仿似瘦了许多。 陌玉方一把将其搂入怀中,轻抚其发丝,指尖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 慕蓝只是出神,并不言语。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有一个如画的公子骑一匹白马笑着迎面而来,他左手牵一匹亮红汗血宝马,轻声说: “慕蓝,我接你来了……”宛如天籁。 脑子里重复响着这句话。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方说出一句话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10 来: “慕蓝是谁?他来接你来了。” 从怀中拉出,双手抚肩,定睛而视,惊恐,不安,伤心,不知道。他竟说出慕蓝两字,无双,是无双,不是说是无双吗?眼泪,如何这般想掉泪。拉入怀中,一滴泪滑落于地,破碎。 “慕蓝是谁与你无关,你是无双,是陌玉的无双。”声音颤抖。耳朵怎么了,一阵轰隆隆,心烦意乱,空气怎变得如此稀薄,呼吸困难。 柒霏站在门外半响,终是没有进去,快步转身离去。回来时手里已拿了两个包袱。 “师兄,你那日不是跟我说这场戏演完,要和无双公子去云游天下吗?戏既已散场,何不马上启程,马儿我已命人等在后门外。”目光清澈,明亮如珠。笑意满面,只是那眼角的泪痕是怎么回事。 “霏儿……” “师兄不必多说,我会照顾好自己和枫紫楼。你且放心去吧,他日不要忘记回来看我。”包袱放于桌面,快速转身离去。 师兄,一定要幸福,衾哥哥再也回不来了,无双公子若也留不住你该如何是好?霏儿又怎能放心。泪珠涟涟。 慕蓝方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包袱。不知所措。 “我怎么像做梦一样?只觉刚刚有人在我脸上擦着什么,发生何事?”轻揉眉间。 “无双……你愿意跟我浪迹天涯,永不后悔吗?” “现在就走?为何如此匆忙?”看看包袱又看看陌玉。 “嗯……现在就走。你害怕吗?”温柔如初见。 “怕?有什么可怕,走就走。待我收拾好了,即刻出发。” 月光皎洁,此刻牛郎和织女是否正坐了鹊桥遥望人间?慕蓝和陌玉并坐于南闵山顶,两匹马依偎着望月。风似乎有些凉,慕蓝打了个喷嚏。陌玉伸手揽过怀中,右手握了左手,冰凉,透彻心扉。 “不是说浪迹天涯吗?为何来这南闵山?”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南闵山?” “我知道你衾儿最喜欢嘛。” 衾儿,衾儿,倒像好久不曾听见这名子。 “那你又可知,衾儿为何喜欢这山?” “我为什么要知道?”挣脱出怀抱,眼望远方。 “传说,有一对仙人偷偷相恋,被罚永生永世不得相见,便能保持仙人身份。否则将永坠轮回之涯,不得投胎,不得相见。于是他们便相约逃跑,最后在这南闵山消失踪迹,无人寻得。过了很久之后,有人路过听见山中有谈笑声,便在这涯下,最后有两只金凤凰飞出来,一会儿又消失了。所以人们又称南闵山为眷侣山。但是又说山中有鬼魅,所以敢上得山来的人却很少。” “你竟相信这种传说!”笑出声来。 “原本不信,可是这次想相信一次。”看向涯内,辨不出表情。 伸手拉住衣袖,定定看着眼前人。 “不要吓我,你莫不是想寻死?有何事?不能我们一起解决?嗯?”已带哭腔。 “傻瓜,怎么能让你跟我一块死,你得好好活着啊。我只是来看看能不能遇到仙人,让他带我们也去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快哉。”揉揉头发,露出笑意。揽肩过怀。 月色好似更加明亮,眼前突然看得清晰。谁在夜晚吹箫,像哭一样,不要伤心,很快太阳就出来了,照着大片盛开的花。 “无双?” “嗯……” “无双……” “嗯……” “无双……” “嗯……” “你睡吧,我会一直在这儿。” “嗯……” 第7章 第七章 故人归来不相识 新人梦醒变旧人 “慕蓝,你醒了。”这声音,梦里听过。睁眼,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有弧度的唇线,精致的下颚,好美的公子,一样精致的五官,熟悉但不是陌玉。坐起身来,原枕在他腿上睡了一夜?无双在哪儿? “为何公子在这儿,无双在哪儿?” “慕蓝?你当真不记得我了?”眉头紧蹙,近得身来? 慕蓝?慕蓝?又是慕蓝。 “公子可是认错了人?我叫无双。” “慕蓝,你不是无双,你是我的慕蓝,你都忘了吗?你看,我把幽荧也带来了,幽荧,你不记得了吗?”回头果真一匹好马正在身后望着他。 幽荧?幽荧?月光之神?为何这般熟悉。 “还有南闵山,你不记得了吗。当日你问我以后想跟你去哪儿,我说南闵山,就是这,南闵山,你还记得吗?” 他山有鸟他山依,鸾凤□□在南闵。南闵山?南闵山?为何也这般熟悉。我到底是谁?头疼,谁在敲打,钟声,震耳欲聋的钟声,快快停下吧,头将开裂。 揽入怀中,轻抚脊背,口中喃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着急,对不起……”马儿嘶鸣一声,听不出喜悲。 枫紫楼前,只柒霏一人站于门榄边。盈盈笑意。望着马上公子,似有泪痕。只道一句: “公子珍重。” “多谢姑娘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他日有机会,一定回来再谢恩典。楼主若是回来,请传书一封,报个平安。”回头看了一眼莫离。即策马而去。 “师兄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公子且多保重。”望着渐远的背影,喃喃自语,泪如雨下。转身进门,朱红大门慢慢闭上。 泸州城内好不繁华,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莫王府旧址改作王家别院,原被流放异族的女辈皆被安排在此。莫离偶尔会回来住在西苑的云凤阁。但是他并不打算让慕蓝住在这儿,他要日日见他,他早已命人在宫内建了临渊阁,专门为他而建,批阅奏折抬头便能望见之地。 “此处你可满意?”精致雅趣,果真是解意之人。 四目相对片刻,他伸手来抚脸颊。 “我总算找到你,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你,我说过一定会找到你”声音颤抖,指尖颤抖。 低头,侧过脸去,一抹郁色爬上眼角。不知所措。 缩回手来,走至身前,很近,熟悉的气息,暖流,滑过鼻尖。 “慕蓝,我们不着急,你一定会想起来的,都会想起来,我是你的莫离,永远都是。应该累了吧,你先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转身离去,在门口回过头来,定定看着屋中之人。他突然回过头来,目光交汇。莫离望着他一笑,离去。 慕蓝走至床前,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是慕蓝。本就不是什么无双,况且他如何得知我左脚之上的月牙胎记。 …… …… “你若不信你是慕蓝,你自可查看,左腿上是否有一红色月牙型胎记。” …… …… 还有这熟悉感。曾爱过的男人,怎么把他忘了?为何现在才找到我?陌玉呢?陌玉又算什么?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11 …… …… “霏儿姑娘,楼主去了何处?” “师兄说,他要去找衾哥哥,可能再不会回来了。” “为何他没告诉我?” “我不知道,昨晚他只让我给主上送去一封书信,便和公子离去,到底发生何事,公子想必比我清楚。” …… …… 早有预谋,去了何方?你的衾儿可也在等你? 葛哈邦城郊,一匹马,一个人,立于黄昏,眼前一片辽阔,远处有低矮房屋曲折蜿蜒。公子踏步走进村落。牛羊成群,脸色黝黑的孩子追着羊群往山坡上跑。 “哟呵……”放牧人回来了,嗓子嘹亮。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走出门来,看向远处。手边牵着一个脸色红润的小姑娘。 近了,近了,两个骑马的汉子回来,,一个瘦弱,一个健壮。背着光,看不清脸庞。 他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跳动着,指尖微凉,一阵大风吹来,他几乎逃走,脚却动弹不得。明亮了,明亮了,露出脸庞。放牧的汉子。 心落下去,落下去,落下去,落得很低很低,没处安放。走过去。妇人抬头看他。露出发黄的牙齿,女孩也看他,嘴边缺颗牙。他抿了抿嘴,才找到声音: “请问可曾见过一个叫叶衾的人?” 只是摇头微笑,男人过来,看着他。便又问了一遍: “请问可曾见过一个叫叶衾的人?” 半响,男子对女孩说了句话,未曾听过的语言。女孩进屋拿了个发黄的本子出来,男人翻了半天,说出一句话来: “你说什么?能不能画?”极慢,尚且辨音。 于是拿过男人手中的本子,原来记得一些简单汉语。翻到一叶写着“有没有笔?” 他便指给男人看。男人就又对女孩说了几句话,引进屋去,女孩拿出一支毛笔和一叠宣纸来。他便在宣纸上画出一个人来,就在他画的那一刻曾经模糊的面容变得异常清晰。 男人拿画像看了,用手指向东方,他便留下一两银子向东而去。天色昏暗,背影渐渐模糊,变成一个点,最后,随着日色消失了。 第8章 第八章 他山有鸟他山依 鸾凤□□在南闵 莫离每日都来,早膳晚膳从不缺席。有时过来下棋,回回让他赢,想起曾经走过一盘死棋,不知有人解了与否? 他每日走出门来,站在栏边便能望见莫离,他也在看他。 有一个叫左尤的人进宫来见他。感慨万千。他说:“你们终于相见了,以前你说什么感应,我还不信,如今是信了。那日从寰圣观往下跳时,你是不是也知道下面有一张网?玄清道长救起我俩的时候你就晕倒了,一直不醒,谁知过了两年你竟醒了,真的是天意啊。太好了,真为你们高兴。”涨红了脸,真心实意。 一些片段划过脑海,拼凑不完整。纠缠,无休无止的纠缠。 左尤来过的那个晚上。慕蓝做了一个梦,白墙,白绸带,没有窗,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走近身来。她说: “终于又见面了?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过得可好?好吗? “仙姑是谁?” “公子真是好记性,不过忘记也无妨。如今来见公子,一来为我们当初失职给公子带来的麻烦道歉,二来,丢失人间的记忆已悉数寻回。只公子这一个误闯入身的,若不得公子同意,怕是取不回。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仙姑所指为何?我却不甚明白。” “公子可知‘换忆司’?” 换忆司?只换有缘人。 “我却不曾要求与谁换得记忆。” “那日,我族在潼城外集会查例,却不想出了意外,导致记忆屋破碎几处,便有记忆跑将出去。公子刚好闯入法阵,所到之处的屋子便是一名叫做叶衾的记忆屋,出来便进入公子身体,导致公子记忆混乱,不知自身是谁。由于以前从不曾出过这种意外,又见公子意气坚定,便由了公子去。再者也可控制,力量更强大一方便能压制住另一方。如今公子好像为此为难,又得了收回记忆之法,便来帮公子减少痛苦,重归原位” “那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可也会消失?” “这得看公子意愿,如若你不想要,既是有缘人,我也能替公子暂且保管。” “仙姑意思是只取了那叶衾记忆去便可交差?” “专为此事而来。” “那便取了去吧。” 心头一紧,仿若被掏去了心,瞬间又回到胸膛,只是轻了些。头脑昏涨。只隐隐约约见那白衣女子走入了白墙。 睁开眼来,莫离正躺了身侧,侧身而望。慕蓝伸手抚上脸颊,手指滑过眉间,道了声: “真的是莫离吗?”随即一行清泪。 心头一颤,微微发抖的手搂将过来,放进怀里。 “我是莫离,我是……我在这儿。” 相拥而泣。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怎么成了主上?” “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告诉你。你呢?如何失了记忆。” “不过做了一场梦罢了,梦醒了你就回来了。” “以后再也不会给你独自做梦的机会,再也不会。” “南闵山呢?还去吗?” “这儿不好吗?” “有你在,哪儿都好。不去了,就在这儿陪你。” “你若想去,他日定陪你去。” “那时候幽荧怕早已老了。” “当初你去找我为何不带着他,他会守护你。” “我怕把它累死了,便找不到你。” “傻瓜……” “明日还要上早朝,你快些歇息,以后再说。” “好!” 搂过身来,闭眼,嘴角上扬,可能入眠? 慕蓝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天黑时分还不见莫离踪迹,晚膳备好,房中却只他一个。他就出府去寻,以往莫离在身边一切都那么绚丽多姿,一人时怎这样空荡荡。 他一直向前走,不知去往何处。莫离在哪儿?最后,走进一个小巷子,有条脏兮兮的狗朝他吼叫,他差点就哭出来了。可是莫离说,以后在他身边就不许掉眼泪。如今你不在身边,我可不可以害怕一次。于是他就哭了,蹲在地上哭的不知所措,狗狗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抬头看他,呜呜呜叫着,蹭他的腿。他抬头,便见幽荧正朝他走来。天很黑,但他叫了一声幽荧,马就朝他叫了一声走到他身边。他抱着幽荧的腿哭了好久,莫离才气喘吁吁的赶来,擦干眼泪,放上马。他们一起回家。 慕蓝已想不起原来的家和爹娘,是茗叔在门外发现手脚冻得通红的他,将他带入莫王府,莫离给了他想要的一切,尽管他从未开口。父亲应该早去世了吧,母亲不正是为了给他买药才丢了自己吗?母亲呢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12 ?莫离说,可能也早克死他乡。慕蓝不恨他们,因为莫离说,他会照顾他一辈子,他相信他,所以无论如何现在他很幸福。感谢父母赠与他生命,虽微不足道的活着,起码被人呵护和需要着。他伸手把莫离抱得更紧了,想再紧一点,再紧一点,便能永远不分开。莫离也紧了紧自己双臂,喃声说: “我会一直在这里。” 第9章 第九章 为君再摆一盘棋 来生解来再相依 三年后。天降大旱,九州无收。朝中一片呼声,主上不纳后妃,不延子嗣,宠信男子,上天责罚于民。 朝堂之上,跪倒一片。左相张思之跪于殿下,抬头言之: “昔沧浪元年,天降大旱,皆因胡姬妖术,媚于主上,降罪于民,赐毒酒一杯,三日后当降大雨。当日胡姬死后,便化作蓝烟一缕,飞于宫外化作一金嘴蓝羽大鸟盘旋于一平民之家屋顶三日才去。这家当下产一男子,即现居于临渊阁的慕蓝。请主上明鉴。” “请主上明鉴。” “请主上明鉴” “岂有此理,如今天下大旱,你们不去思之如何解决眼前危难,反倒危言耸听,要你们何用?” 拂袖而去,背后一片呼声: “请主上明鉴!” 慕蓝站在栏边望着莫离走出殿外,向他而来。便转身进了屋内,坐于桌前,将棋盘摆好。 走近身来,从背后搂住腰,下颚放在肩头,发丝散落一地。 “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他们妖言惑众。” 微微一笑,拿开放于腰间的手,转过身来,相对而坐,四目相对。 “我知你不信,可是你要如何处置呢?” “我自有办法,你不用为我担忧,答应我,什么都不要做。”额头相抵,鼻尖相对,气息交缠。 “好……假如有天我也像胡姬一样消失了,你会忘记我吗?” “我不准你消失,永远不。你若就这样消失,我会找你一辈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一辈子。” 搂过脖颈,唇角相对,唇齿相交。温热的气息。一辈子有多长,生到死的距离。 相对而坐。 “今日不准让我。” “好。” 举旗,落子,渐行渐远,另起城郭。 “为何避开我?”抬眼,眉头一皱。 “……” “你刻意引我,就是为了这局死棋?” 似曾相识。 “可能解开?”慕蓝定定望着眼前之人,何时有的皱纹,我可也在老去。 “为何要解?放着吧,我等你解。” “倘若解开仍入死局又当如何?” “总有一日能解。岂在朝朝暮暮。” 端起清茶轻抿一口,望着棋局,再无言语。 七夕又至。无去年繁华之景,既无温饱,何来□□?双双坐于城墙之上,微风而来,发丝随衣裙飘飞,箫声又起。 “对不起……” “嗯?” “对不起,不能跟你两个人去浪迹天涯,踏遍山河。” “我不在乎,有你便足够了。莫离,不要为我自责,你不欠我什么。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慕蓝,我爱你,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有错,你遇见我,我遇见你,是命中注定的。所以我们要很相爱,很相爱,才对得起此生相遇。” 遥望远方,万家灯火通明,星星点点。有鸟飞过夜空,一道黑影。 “莫离……赐我一套凤冠霞帔吧,我想穿。” 呆愣半响。 “好!” 三个月后。天降大雨,普天同庆。主上饮醉于临渊阁数月,重整朝纲。民间传说,主上最爱之人,著凤冠霞帔投于护城河,搜救数日不见尸首,临行前,在宫墙之上曾唱一曲,有人取名《君心似我心》: 惟愿君心似我心,今生互相忘。 鱼欲西去水长东,天涯路漫漫。归雁朝梦欲问边,昨日楼台今日复重烟。 故园犹记身随影,偷拾残香蕊。回首旧梦何处寻,红楼倩影已是他乡人。 此生不得常伴君,愿君寻得枕边人。来生换红妆,再把君来寻。 莫离独倚城墙。天降大雪。喃声轻语: “谁让你私自离开我,自以为是决定我的人生,我说过,没有你,这一生我都不会快乐。” …………………………………… 第10章 第十章 “爸,妈,今天我出海。” “慕枝……注意安全!别毛毛躁躁。” “知道啦。” 一搜渔船行至海面,万里皆碧浪。慕枝低头以海面为镜,却不想由水底慢慢浮出一张面容,凤冠霞帔渐露海面。倘若那不是我的前生,这张日日相见的脸可是从镜子中而来?只见他睁开眼来,朱唇微启,唤了一声“莫离!” ………………………… 全文完 第11章 番外一 叶衾 那年的雪异常大,坐于长亭不觉日落。我知道娘亲再也不会归来。他却偏来问我在等谁,我只得撒谎,说娘亲去买药。她根本不是去买药,我知道,她要走了,因为我没爹。爹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据说就在城外的荒井。他欠了很多钱,却丢下我和娘自己去死,懦弱的男人。 他说要陪我等,多管闲事的人。可是我竟笑着说好啊,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你是要他知道你是个没人要的人吗?可是我没办法拒绝他,声音如此温柔明朗,以前从不曾听过。他还答应跟我玩堆雪人,有人一起堆雪人可是我的梦想。他真好,他是个好人。 他说他叫陌玉,陌上人如玉的陌玉。多动听的名字。他问我名字的时候我紧张极了,第一次有人问我名字,我多想也说出一句诗来,好与他相配。可是我没想出来,我一定脸都红了,真丢脸。竟然还问可不可以去找他玩,你还有去找他玩的机会吗?你会饿死街头或者被卖给别人,再也回不来。可是他却让我去找他,我竟然还有人可以找,这个世界也许并不坏。他走的时候我差点就跟他说实话了,我想,也许他会原谅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终究忍住了。 娘果真没回来,有个好像很有钱的人前几天来找她,也许她跟他走了,我是多余的,是头牌的拖油瓶,我知道。我找到城外的荒井,不敢向下看,那里面可能有我父亲的鬼魂,也许我该去找他。可是当我把一只脚放上去的时候,我吓死了,好像有人硬要把我塞下去,我挣扎着,挣扎着流出了眼泪,哭的瑟瑟发抖,天真冷。我想,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让风找不到我,于是我理直气壮的缩回了脚,我才不是怕死,我只是太冷了。可是我鞋子掉进了井里,我真的开始冷起来,棉袜都湿了。 我往城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13 里跑,可是城门已经关了。我跑过去用手拍打,用力的拍打,拍的我手都痛了,可是没人理我,大雪飘起来,融化在我脸上,我想我又哭了。我应该投井,我会被冻死。我应该去找我父亲,于是我转头往回走。我应该哭的很大声,耳朵都听不到别的声音,我又想也许我要聋了。然后有人在城楼上喊叫: “小子!小子!” 声音很大,也许他在喊我。所以我转过头去看他,当我扬起头时,鼻涕流进我张大的嘴里,咸咸的。有个黑影朝我招手,我就过去了,边走边舔着我的鼻涕,依然是咸咸的,怎么也舔不完。于是城门开了,一个男人,他问我怎么一个人。我才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顾着舔流进我嘴里的鼻涕。他便带我进了一个屋子,烧着一盆火,好温暖。我的鼻涕干了。他给我一碗冒着热气的水,喝完我就活过来了。他问我: “你可还有亲人?有没有什么去处?”说完接过我手上的碗。 亲人,没有了。我独自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去处?也没有了。不知道还去哪儿。我想了很久,终于我想起了枫紫楼,他说可以去枫紫楼找他,他叫陌玉,陌上人如玉的陌玉。 所以救我的大叔找了个跟他穿一样衣服的人送我去枫紫楼。我真的见到了他。他要知道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了,真丢脸。他会不会后悔认识我?他出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 后来他就带我进去了,没想到进去便差点是一辈子。他说话依然那么温柔,给我擦脸,给我换衣服,还给我一双新鞋。一句都没问我怎么不回家,他是不是已经原谅了我?他说: “以后,我就叫你衾儿,你叫我师兄如何?” 师兄?真好听,我喜欢师兄这个称呼。可是我说不出来话,我一定窘迫极了。他还在微笑着,我真想抱住他,可是我忍住了。从今以后,他便是我唯一的亲人。 晚上,我就睡在他身旁,还有很多人,我们睡在一起,可是我睡在他身旁。他翻过身面对着我,看了我一会,又摸摸我头发,让我闭上眼睛睡。他的手一直放在我肩头,我紧张极了,他为何对我这样好?我觉得我的世界一下子又明亮起来。特别亮。可是我依然想起我娘亲,她为什么不要我,我一直都很乖,可是她依然不要我。我觉得心里像有人在搅动,让我呼吸紧促,于是我又哭了。我真没出息。他没有睁眼,用手擦我脸上的眼泪,把被子移过来拍我的背。我就像重新回到了母亲怀抱,后来竟抓着他衣服睡着了。 第一次见师傅的时候,他就说我有戏骨,将来必成大器。师兄听到这句话似乎很高兴,于是我每天很认真的练功,师兄总是在我身边指导我。他还说,等以后专门为我写戏。师兄真是博学多识,他还会写戏。还专门为我写。我仿佛得到了全世界那么多,以前的那些苦恼我都可以忘记。真的,我都不再恨母亲,这一生她或许都不曾有过幸福。 我第一次登台,是师兄给我描的面,他定定的看了我好久,看得我心发慌,我有点不知所措。我给他束发的时候他才说你就像祝英台转世。我知道他在夸我。如果我是祝英台,我真想和他变成蝴蝶。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师兄,其他师兄弟好像都不喜欢我。他们嘲笑我像女子,说我狐媚。我就去照镜子,在镜子前给自己描面,对镜唱戏,他们说我疯了。可我知道那就是我,随他们说去,他们喜欢与否,我不在乎。师兄也说,别把他们的话当真,他不在乎。只要他不在乎,我就什么都不怕。 霏儿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和师兄一块儿去南闵山找琉璃苣给她做礼物。第一次去,听说有鬼魅,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一路我都拽着师兄衣袖不肯松手,其实我才不怕,只是想拉着他走。 琉璃苣没找到,却意外一睹南闵山好风光。站在山顶,便觉尘世皆在眼前,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山更比一山低。绵延不见尽头,似有云雾缭绕。往下便是一深渊,时有冷气往上冒。我觉得自己真渺小,小的连影子都微不足道。师兄不知何时拉了我手放他手心,我回头看他,他只是望着远方,给我讲了一个神仙眷侣的故事。风吹起他的发丝,脸便有些模糊。他日若有机会,我们也来做这南闵山的眷侣可好?我没说出口。 他已逐渐接手枫紫楼,他说过要专门为我建一园子。我知道枫紫楼早晚是他的。会是我的吗?我不知道。如果可以,我只想一辈子在他身边,园子不园子,我不在乎。 枫紫楼终于重新建好,还多了一个燕子楼。他高兴的说这些都是我的,后来燕子楼又来了很多人,饮酒作诗作曲,好不热闹,可是我感到很不安稳。我整天失神,我觉得有什么在改变,可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我很难受。我在戏台子上经常说哭就哭,流着泪演完整场戏。师兄晚上抱着我颤抖的身体,问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我觉得很难受。我让他回自己房间,我知道他母亲并不喜欢他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我不想他为难。他没有走,他给我盖被子,给我擦眼泪,就像第一次我睡在他身边。我又找到了安全感,我渐渐好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 伯母病了,师傅过世没多久她就病了,可能缺乏师傅的照顾,她活不下去,所以才病得如此严重。他把师兄叫到跟前,问他什么时候成亲。他要成亲了。我想我完了,我不能与他成亲。可是他不让我走,我绝对不走,私自离开,我怕他会伤心。所以我每日照常练功,练嗓子练到深夜。他又开始为我担忧,让我保重身子。我怎么如此不懂事,他为母亲已经够着急,我应该帮他分忧解难。可是我真的很害怕见到他母亲,非常害怕。我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有一天,他高兴的叫我看他给我做的新戏。他竟然还有心思做新戏。我很忐忑,但我还是看了,心里七上八下,那句“来世换红妆,再与君相逢”是什么意思,是要赶我走吗?只要他说,我一定会走,一定。他果真要成亲了,我不知道跟谁,但我觉得我应该唱完这个曲子,他专门为我写的曲子,我得唱完,那是我的。 可是那天晚上,我怎么也控制不住我的情绪。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唱词,怎么也唱不到最后一句,我眼泪就流出来,和着鼻涕一起流出来,我想起很多年以前的冬天,鼻涕流进我嘴里。我不会再去舔,永远不会。 他在门外敲我的房门,我假装没听见。我用嘶哑的喉咙唱他给我写的曲,我摇晃着身子舞动我的衣袖。我想在外面看到我影子的人肯定以为我疯了,这次我可能真的疯了。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还坐在门口没有走,他在听吗?还是在哭?对不起,总让你担心。是我太过分,奢求的太多。我若离开,请一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君心似我心 作者:九1六 分卷阅读14 定忘了我,记得要幸福。这些思想在我脑子里闪现。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股勇气。我要离开,只要他把我忘了,他就能重新获得幸福。我拿了他送我的香囊别在腰间。吹了房里的灯,我要他认为我睡着了,我坐在床上等他离开。终于大约四更的时候他起身,离开了我的房门。我冲到门口,隔着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伸出我的手在空中拥抱他,我跟他说,师兄,再见。当我合上双手的时候就像贴在他背上,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再见了,我最爱的人,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记得你。 我开门又关上,从后门走出了枫紫楼。我一眼都没回头看它,一眼都没有。我也没流着泪走,突然就有了很多很多的勇气。城门已经关了,我绕到城东,从树上爬出了城。我不知道要去哪儿,我只是一味的往前走,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让他找到我,绝不能。忽然,我撞到一个什么,天色已渐明,我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戴白面纱的女鬼。难道我已经死了,女鬼来给我引路了。想到这我突然就冷静了。我甚至露出笑容,伸出双手对女鬼说: “走吧。” 她反倒问我,走去哪儿?这倒稀奇。我抬眼看她一眼,发觉她似乎脸带笑意。原来不是来带我走的。我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是谁?” 她声音极缥缈。不见唇动,却有声音传来:“公子可听过‘换忆司’,换去痛苦的记忆,便能重新获得快乐。但是只换有缘人。” 倒是有意思,我可有什么需要忘记?我什么也没想,便问她,我可是有缘人。他又问我,何为有缘人。我说,于大千世界相遇者皆为有缘人。她说,那便是了。于是我让他抹掉我有关师兄的全部记忆。他却告诉我,不能抹只能换,我想换了谁的?我能换了谁的?我不知道。她见我说不出,便告诉我,如果没有什么想换的,她给我一个纯良的记忆。我豪不犹豫的答应了。 只是她又告诉我,随着我的记忆抹掉,师兄对我的记忆也会日渐模糊,除非他意志坚定。我又开始难过了,被人忘记比忘记一个人来得痛苦。但是我决定了,我应该忘了他。他也应该忘了我。 只一瞬间,我便不省人事。醒来时我躺在山岗之上。我想起我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哪里有辽阔的草原,牛羊成群,太阳贴在地面上。那便是我的理想之地,于是我迫不及待的出发了,我全身充满了力量。只是不知道为何我穿了一件极斯文的衣服,这不像我,我得找个集市换件像样的衣服。太阳出来了,我对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向它走去。我一身轻松,但是仿佛我忘记了什么东西,我的心有点空荡荡。 ………………………………………………………… 完 分卷阅读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