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难追》 分卷阅读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 书名: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第一回 银豆家的老母鸡孵了一窝小鸡娃。鸡娃们一个个从蛋壳里钻出来,满院子跑,有那么一两个个趁着银豆不注意,从门缝里溜出去了。 奶婆婆赵氏正准备进窑屋做饭,见状忙喊,“银豆哎,鸡娃儿跑没咧。” 银豆在偏院牲口棚给大青骡子添草料,闻言放下簸箩,把院子里的鸡娃连吼带喊往鸡窝里轰,出了门去寻离家出走的那两只。 天气已经不那么冷了,风吹在脸上,也轻柔许多。银豆站在自家门口的小坡前,四下里张望,没看见鸡娃的影子。 路边的枯草堆里,冒出星星点点的青芽儿,那些粗壮的杨柳树也开始抽条,带着一抹淡淡的绿。斜面坡有十几只羊呼啦啦从山上下来,路过银豆家,尘土中咩咩声不绝,小羊倌儿狗蛋走在最后,甩着鞭子,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哎我说狗蛋子,”银豆扇扇尘土,捂着口鼻跟小羊倌儿打招呼,“见我家小鸡娃没?” 小羊倌狗蛋一双大眼睛翻的白白的,没说话,大模大样地从银豆眼前走过去。他妈说了,对付这种没有礼貌不敬长辈名声又不好的女人,不用给好脸色,也无需搭理,哼。 银豆也翻个白眼儿,不就问句话嘛,看把你娃能的!刚要回去,一撇眼,看家小鸡娃跟在狗蛋后面颠颠儿地蹦。银豆头皮一紧,赶两步上前去捉。 鸡娃就跟在狗蛋的脚后跟上。银豆担心狗蛋要是走得慢些,估计一脚就给踩死了。 银豆一路小跑,弯了腰在狗蛋屁股后面把小鸡娃捞起来,小鸡娃毛茸茸的,挣扎两下从银豆手里溜脱,又从狗蛋两只脚中间钻出去,银豆再捞却没捞着,一失手,把狗蛋的裤子扯下来了。 撕啦声还挺响挺刺耳,银豆一抬头,就看见狗蛋白嫩嫩圆溜溜的两坨,......咳,还有中间小细缝儿。狗蛋没反应过来,刚一转身,银豆又看见了他前面挂的小蛋蛋。 银豆有些眼晕,没来的及说话,狗蛋提着破缝的裤子照着她脑门就是一下,之后捂着屁股汪的一声吼脱了,“柳银豆你真不要脸!” 狗蛋捂着凉飕飕的屁股,撒腿就往家里跑。 柳银豆望着眼前叽叽叽叽劫后余生的黄毛小鸡娃和远处扬尘而去的羊群,有苦难言。 眼睛疼啊喂! “银豆哎,鸡娃寻回来了?” 银豆一进门,赵氏就把饭端到炕桌上了。 “寻回一只。还有个,叫狗蛋家的羊踩死了。可怜呐,我扔后头沤大粪去了。” 银豆摸着脑门,还在晕乎。 “咋?你又头疼?”赵氏见她皱眉,关切地问。 银豆本想说狗蛋打她头,可是一说难免又得说自己不小心看见人家的那啥,说来说去说不清楚,就嗯嗯地胡乱应承,“好着呢,奶奶不用操心。” “先吃饭,吃完上杨柳镇集上寻个郎中看一下。”赵氏又叹气,叨叨说,“银豆我娃,跟上奶奶遭罪了。” “遭啥罪?我天天享福呢,”银豆撒个娇,端起饭碗闻一鼻子,“了不得,今儿个饭真香。奶奶做饭的手艺,谁都比不过。” “快吃你的,甭说嘴。” 饭是糜面碗砣子,伴葱花呛干萝卜白菜汤。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杨河湾里不知多少人家见天在外头捋树叶挖野菜和着一丁点杂粮糊糊填肚子,而自家能有这馍这菜,银豆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奶奶,咱还有粮食么?”自打银豆病了,赵氏天天给她实打实的粮食饭,她家又不是大户,总有见底的时候。 “还有一坛子莜麦,一坛子糜面,半缸包谷面。吃到秋里没麻达(没问题)。”赵氏笑眯眯的,“我娃放心,咱有粮哩。” 吃到秋天,然后呢?柳银豆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要是仓里都堆满麦子,那才能踏实呢。 下晌赶大集,柳银豆想叫赵氏一块去,“奶奶,咱俩一搭去杨柳镇,把缺的都置办上,回来就翻地种田。” “奶奶不去,给咱看家。你自己当心些,把大黑给你领上。” 赵氏不轻易出远门,哪怕杨柳镇离杨家湾不过十里路。她是柳银豆在杨家湾所见识到的最具传统标杆的妇女,是十里八乡都闻名的贤惠女人,柳银豆自知说不动她,劝一劝很快就放弃了。 日头正盛,银豆换了身没补丁的短衣,是自家织染的那种不太均匀的靛青色,已经很旧了,洗的发白,她把破了洞的头巾摘下来,胡撸胡撸自己脑袋上刚长出来的毛寸,戴上粗布扎成的土灰色小圆帽,拧着身子在赵氏眼前转一圈儿,“奶奶,咋样?精干不?” “像个后生。等攒些钱,奶奶给我银豆缝件花衫子。”赵氏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指头,“甭耽搁时辰,叫奶奶牵念,快去快回。” “嗯嗯。” 柳银豆应声,走到门口叫“大黑,”大黑从狗窝窝里蹿出来,后面跟着二黑。两只蹲在银豆面前,伸着舌头哈喇哈喇留口水。 大黑二黑是杨家湾最彪悍的狗,随便哪一只,都能轻而易举咬死山上跑单的野狼。柳银豆嫁给杨田娃做童养媳的时候,这两只大狗差点没把她吓个半死,后来还是奶婆婆赵氏给喊住的。寡母孤孙人丁单薄,大黑二黑壮势之功不容小觑。 “今个大黑跟我走,二黑照门(看家)。下回是二黑,大黑照门。”银豆叉着腰骂,“二黑你甭拿眼睛瞪我,我公平着呢!” 二黑蔫头耷脑回狗窝去,银豆套好大青骡子,坐在板车上,迎空甩一响鞭,大青骡仰头打个喷嚏,从坡上吧嗒吧嗒走下来,大黑蹲在银豆右手边,张着大嘴流口水。 “哎呀,你口水把我衣裳弄湿了,真是!”银豆假装打大黑,大黑挪开爪子,默默地蹲远了些。 骡车走在乡间土路上,往杨柳镇的方向去,银豆坐在车上掰着指头算,今天要买的东西,诸如食盐,针头线脑,春上耕种,还得给家里买件新的耬,锄头,如果可能,最好能从镇上的粮栈里多买几袋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银豆摸摸暗兜里的铜板,果然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忍的。 路上遇到赶杨柳镇大集的其他人家,三三两两,大多都没套车,两只脚板子走过去,背上背着篓筐,筐里装着自家的土货,准备去集市上换卖。有女人跟在男人身后,手上拖一个娃,怀里还抱一个娃。还有那些半大小子,你追我赶跑得欢快。 杨家湾大概有近百户人家,四百多口人,柳银豆现在基本能认全,见了面,最起码能对上号,也能招呼一声。要是搁在以往,有看见银豆家骡车的,还会跟她说,“田娃(杨顺田大名)家的,把俺们稍上一段吧,省点力气。” 不过现在没有人跟银豆打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 招呼,更不会有人跟她说话。人都说,杨家湾的杨赵氏贤良淑德一辈子,摊上柳银豆这么个孙媳妇,孽障(指可怜)哩。银豆赶着骡子往前奔,甚至能顺风听见人议论,说,“看这小寡妇张狂的,咋不知道收着,还单独往外跑?老嫂子(指赵氏)也不管管。” “管不住哇,我踅摸谁都管不住。你看那样子,心不定,早晚跟上人跑哩。” 要是别的女子婆娘被人这样编排,肯定臊的出不去家门。但柳银豆根本不在乎,虽然她在杨家湾的名声已经坏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用微方言的方式写种田文,主要是为了增加本故事的乡土气息,如果亲们不适应,一定要和作者说呀。(其实我已经改了好多遍,即想保持一点特色,又担心大家看不懂弃我而去,所以直到发文这一刻,还在纠结〒▽〒,) 关于女主呢,小寡妇一枚,不是纯粹的本土姑娘(其实也不是穿越啦,后面见分晓),毕竟作者偏爱塑造比较独立的女性,本土的话没法做到这一点,至于男主嘛,下回分解~( ̄▽ ̄~)~。总之热烈欢迎亲们收藏欢迎亲们评论,新文没有榜单一个人撑的好艰难,小天使们帮忙扩散一下呗。数据越好,作者才会有继续日更的动力呀。 最后,感谢没有离开的以及新来的小天使,珂安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回 杨柳镇隶属凤鸣县,是这十里八乡的大镇,规模只比凤鸣县城小一点。镇上每逢赶集,摊铺林立,南北杂货充斥东关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然而银豆并没有凑这份热闹,领着大黑赶着骡车往杨柳镇西头走,那里有家如意饭馆,东家就是何彩芍的儿子周成。柳银豆和周成不熟,但是她和何彩芍关系好。饭馆的掌柜认得柳银豆,远远见她坐着骡车过来,忙打发眼前头的伙计跟上去帮忙卸车。 大黑不认人,惊天动地汪两声,差点将小伙计吓尿了,多亏银豆喝住,“大黑,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不叫你喊,你甭喊!你再喊,小心我把你剁了,卖肉换钱!” 大黑臊眉耷眼低下了头,不得不说,它什么都明白,真是条机灵狗。 何彩芍平时就在饭馆后面连着的两进院子里住着。周成不跟她一起住,他另有一院房,又在杨柳镇和别人搭伙经营镇上唯一的赌坊,大多数时候在赌坊那边待着。何彩芍上没有公婆打压,中间没有妯娌叔伯闹事,自己儿子又孝顺,如今这日子过得很悠闲,她倒是盼着银豆能常来找她说说话。毕竟她俩能说到一块儿,银豆手又巧,总能给她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只是从过完年到现在,银豆都没出现过。何彩芍还想着今天大集,到这个时辰不见人,柳银豆估计没影儿,刚准备着出门看戏去,外头院门上狗汪汪汪,接着响起柳银豆清脆的声音,“姨,我来啦。” “啊哟,盼你都盼不来!”何彩芍喜得眉开眼笑,拉着柳银豆往里屋走,指使她的使唤丫头小翠,给银豆端些茶点来。 “天冷呀,懒得跑,”柳银豆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前两月家里事多,都叫事情耽搁了。” “你家就两个人,能有啥事?你就哄我吧。”何彩芍故作不满,上下打量着柳银豆,见她衣着利落,一眼看上去,好似面前站着个清秀的小后生,啧啧两声,“咋瘦了?噢哟,咋瘦了嘛?” 柳银豆嘿嘿笑着,没接茬。何彩芍的丫头小翠端着茶盘进门,止不住地咳嗽,手有些抖,滚烫的茶水差点溢出来,何彩芍剜了她一眼,骂她,“你个死女子,就不能忍忍?唾沫星子都咳到茶碗里去了,叫人咋喝?” 小翠面红耳赤,“太太对不住,我给柳姑娘重新倒一碗。”把摆好的茶又放回茶盘里,没防住又咳起来。 何彩芍的脸拉的很长,“你病没好利索早不说?给人过了病气咋办?!回头我再跟你算账,赶紧换个人过来伺候!” 小翠快哭了,其实何彩芍平时对她挺好的,身边除了一个老婆子外也只她这么一个贴身丫头,换个人是啥意思?不要她了么? 柳银豆见状,忙拉住小翠的胳膊打圆场,“姨,我看小翠不是啥大毛病,你甭心急上火。” 银豆顺势摸着小翠腕子上的脉搏问,“你这两天喝药没?” 小翠老实回答,“我前两天吹风,头昏身重,就抓了两副药,本来好了,不晓得今儿个为啥咳得很厉害。” “那是因为没好利索呗。”银豆笑,心里明白这丫头是怕吃药花费大,觉得好得差不多自己扛扛也就没事了。 “那.....不严重吧。”小翠试探性地问。 银豆摇头,“我教你个土方子。你回头去厨房拿头蒜,拿点生油。蒜剥了皮捣成泥,晚上睡觉前把脚洗干净,脚心摸油,把蒜泥抹上再用布缠住,要是脚心刺疼,就可以取下来。连着缠两个晚上,你就好利索了。” “.......真的?”小翠和何彩芍异口同声地问,这种法子闻所未闻。 “真的,不耽误你的活计。”柳银豆认真点点头。 柳银豆免费看诊,小翠得了便宜高高兴兴出去换茶,银豆从自己随身带的包裹里翻出个细白瓷样的瓶子,递给何彩芍,“姨,我只有这一小罐,你先用着。” 白瓷瓶是柳银豆从何彩芍这里赚到第一笔钱之后,忍痛在镇上开的瓷器店里买回来的。庄户人家通常不会在这方面花钱,一来这样的细致瓷瓶价钱高,二来用不着。 瓶子里装的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玉肌膏。她在很久之前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背熟了一本失传许久的古方集,醒来之后便钻研着要如法炮制。比如现在准备卖给何彩芍的这瓶,将药材研细细筛出来,混着猪油脂,提炼出去年秋末摘下来的花瓣汁,文火炖煨,精细捣鼓一番,阴凉处封存些许时日,然后拿出来卖给何彩芍。 何彩芍打开白瓷瓶,贴着鼻子嗅了嗅,赞一番,“好香,有个淡淡的花香味,比你上回给我的还好闻。” “这瓶和上瓶功效不同,比上瓶更费事呢,我日夜盯着熬制,就怕有些闪失。”柳银豆故意夸张些,不经意间暗示自己做这个很辛苦,又不经意地夸何彩芍,“姨,你最近气色真好,看上去像二十几岁的。” 何彩芍一点都没谦虚,甚至还有些骄傲,“那可不?上次你给我的那瓶玉肌膏我天天抹,你不是又开了药方叫我配合“内服外用”好好调养嘛,这下倒好,人现在都说我年轻,不知道的,还打问我家周成,说我是不是他姐,笑死个人哩!” 何彩芍高兴,这回比上回更大方,直接翻出两锭银子,装进柳银豆的布兜里。柳银豆悄悄掂一下份量,足有二十两。她也不推说什么客气话,虽然玉肌膏的成本低,但她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 最近这段时间毕竟让何彩芍看起来年轻了好多岁,这点钱要是按照柳银豆的观点,其实一点也不多。再说何彩芍儿子现在可是杨柳镇的大财东,只怕财东的妈比知县夫人还有钱呢。 交易完成,柳银豆收拾包裹要走,何彩芍不依,拉着说体己话。银豆说,“姨,我还有事情没忙完。家里缺锅少碗的,我要趁着集市去买东西,我奶奶还在屋里等着呢。” “你要买啥,我让周成给你买去,你跟我说会儿话,这总成了吧?” “那能行?周大哥忙的很呢。”银豆想起周成那张刀疤脸,有些犯怵。 何彩芍就是不肯让银豆走,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打发前头伙计跑去赌坊寻周成。周成昨夜跟一帮人耍赌,到天亮才睡下,一路上迷迷糊糊的,进门的时候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睁开眼睛看,说,“妹子来了。” 银豆笑笑,算是打个招呼。何彩芍就安排周成去买东西,其实这些事情周成也可以叫手下伙计跑腿,但何彩芍不高兴,偏让他亲自去跑,说伙计们毛手毛脚办不好,周成无奈点头答应,银豆走不脱,便将自己需要的一一跟周成说了,把何彩芍给她的两块银子拿出一块,给周成。 周成没接,何彩芍也不让接,说,“银豆你甭跟我见外,就这点东西,不费啥钱。让他给你买了就成。” 银豆摇头,“姨,咱走到哪儿都没有这说法。一是一,二是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今个你不收我的钱,我下回都不知道咋和姨打交道嘛。” 周成心说这小媳妇有点意思,不光胆子大,嘴还会说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银豆炕沿上斜坐着,皮肤微白,鹅蛋脸,柳眉凤眼,对着何彩芍大大方方地笑着。 看着看着,周成似乎悟出点什么来,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何彩芍这么看得起她,也仿佛明白了为啥他妈何彩芍老在他跟前念叨银豆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稀罕,还念叨银豆刚死了男人,也不晓得以后哪家汉子能把这福气续走呢。 银豆要买的东西零碎,不大好记。周成便让伙计拿了纸笔给银豆叫她写下来,银豆沾墨提笔写字。周成特意看了一下,柳银豆写字很快,但是握笔的姿势也很奇怪,拇指和食指捏着笔杆,唰唰唰几笔就写成了,写的挺好看。 周成带着人去给柳银豆置办东西,何彩芍张罗着让柳银豆吃饭,她特意给柳银豆上了一桌铜锅子,还有如意饭馆的特色酱驴肉。何彩芍的丫头小翠就站在一边伺候,见银豆吃的冒汗,脱了外头粗布衫子,却自始至终把头上帽子不肯摘下来,连何彩芍都觉得奇怪,说,“银豆哎,姑娘家咋戴这么个帽子,不好看嘛,姨给你找块好头巾来。”说着就去掀柳银豆的小圆帽。 “姨,我戴帽子是为遮丑,掀了怕吓着你。” 何彩芍的好奇心发作了,柳银豆压着不让,但是架不住何彩芍手快。帽子落到了何彩芍手里,银豆的寸头就露出来了,这都不算啥,她脑袋上还有个大圆疤,结着厚厚的黑红色的痂,看着渗人。 “银豆,你咋了!?头发呢!!!?” 何彩芍大吃一惊,难不成这就是柳银豆不来找她的原因?难不成银豆真的出了事情! 银豆讪讪的,说,“没咋。头不小心磕破,淌血淌的多,怕感染,我就把头发全部剪掉了。” “好我的银豆哎。头咋磕烂了?为啥?”何彩芍一下子伤心了,简直比她自己受伤还难过,“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银豆说,“呃......就是不小心弄的。” “到底出了啥事嘛?” “哎,丢人呢,不能说,”银豆又说,“姨甭问了,都过去了。” 银豆虽然这样说,可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显出丢人的意思。 何彩芍貌似想起什么,说,“我前一阵子听人说闲话,杨家湾有个小媳妇,男人死了没多久,大冷天下着雪,就在麦场上的破窑里偷人,结果被抓住打个半死,不会....说的....是你吧?” “嘿嘿,说的就是我。”银豆大大方方承认,仿佛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怎么......会是你?” 何彩芍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她和柳银豆认识这么久,自认为对她还是了解的,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成天乐呵呵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滴溜乱转,可这双眼睛从不刻意盯着男人看。 从不。 比如刚才周成进来,跟她说了半天话,银豆要么看她,要么垂眸,她儿子周成消了那刀疤以后长得也是有模有样的,走到街上,哪家婆娘女子不多瞄上两眼? “银豆哎,跟姨说道说道,他们咋冤枉你?快跟姨好好说,谁欺负我银豆,我叫我家周成把他狗/日的踏成稀泥哩!” 银豆被逗乐了,不以为然道,“姨,不算啥大事情。你甭操/我的心。我好的很,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银豆有一丝丝感动。这世上如今有两个人信她,一个是奶婆婆赵氏,一个就是她曾经救过的何彩芍了,虽然这两个人都不是至亲的人,虽然她和她们都没有彻底交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误求捉。码字寂寞如雪,亲们快来拿收藏和评论温暖我嘤嘤嘤。 男主怎么说他呢,就是一个喜欢在女主面前装成熟的人,假装自己比较年长稳重还有无限魅力值,虽然女主不吃这一套,哈哈哈。 来个方言小课堂: 财东:就是财主啦。 达:表示爹。 没麻达:表示没问题。 奶婆婆:就是老公的奶奶 孽障:就是可怜的意思 其实我一直在纠结女主爹要是出场,女主叫达好还是叫爹好,后来想,就叫爹吧,叫达的话小天使们就跑光了(t_t) (づ ̄3 ̄)づ╭?~ 感谢不许和之南的营养液 感谢恭喜发财桂花酒酿圆子么么哒和不许的手榴弹,感谢傲娇范,最爱墨念,路猫甲,辰美辰,西米,檬酱,流梦绝,三观不正,古月,amy qi的地雷,给大家深深鞠一躬! ☆、第三回 要问何彩芍为何敢如此断定柳银豆的品质和为人,这事就得从头说起。 何彩芍老家在广元县晋阳镇,她年轻时嫁了当地周大户家的三公子,这些年只生养了一个儿子,就是周成。周成长到十五岁上离开广元县跟着乡党去外头做生意,七八年都没回家。三年前何彩芍死了男人,没有依靠,再加上周家一大家子人,叔嫂妯娌之间矛盾不可调和,后来大伯带头翻脸说她儿子周成其实早就死到外头了,是叫过路的土匪砍死的,这些年带给家里的消息不过是骗骗何彩芍而已。周家人埋怨何彩芍事到如今还好吃懒做,不遵妇德,所以要将她轰回娘家去,任她自谋生路。 何彩芍势单力薄,被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 赶出来,她娘家底子薄,哪里肯容多一张嘴吃饭还不劳动的人,再加上脸面问题,就没收她。何彩芍被逼到无路可退,才知道周家诓她呢,于是憋足了气,仗着这几年得到的一点消息,跋山涉水要去寻周成,万一寻不着,死到外面她也认了。 去年夏天,杨家湾来了一伙儿要饭的,里面有个瘦干瘦干衣着褴褛的女人,就是何彩芍,她混在人里头,走东家窜西家,在人家门口哭得很可怜,“好人哎,给上一碗些......哎好人咧.......” 银豆那时候已经嫁到杨家湾了。杨家湾这一带的人都管要饭的人叫“要馍吃”,原因无他,这些人一张口就是要馍馍的。奶婆婆家里不算宽裕,“要馍吃”寻到家门口,通常就给倒一碗水,给半个馍馍打发了,这也就是杨赵氏心善,见不得人家泪涟涟。彼时何彩芍要到银豆门上来,将将剩下一口气,柳银豆给那半块馍馍的时候,她都无力伸手接,直接昏倒在银豆家门前的小坡上。 然后柳银豆就把这个褴褛憔悴臭不可闻的女人背回自家窑屋里。杨赵氏说,“好我的娃哩,她死到咱屋里可咋办?” “放心,她死不了。奶奶你看着,我一定要给她当救命恩人。” 银豆说的云淡风轻。她将这何彩芍一身破烂衣裳扒拉下来,烧了一大锅水,又把身体给擦洗干净,何彩芍伤痕累累,严重的地方化脓不止,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三十几岁的年纪,说来也不算老,皮肤没伤到的地方,细细嫩嫩的,看着像是个享过福的女人。赵氏不在眼前的时候,银豆就对着昏迷不醒的何彩芍小声念叨:这位大婶子,我就是先拿你练练手,你死了别怪我。 柳银豆的目的很简单,她当然对何彩芍动了恻隐之心,能救活何彩芍,对她而言,是有点难度的挑战,也能激励她努力上进。这捡回来的女人一身病,治不好是她命不好,要是治好,说明她的水平没荒废,温故知新,也算对得起自己曾在梦里学到的那些精湛的医术了。 奶婆婆赵氏不晓得银豆的心思,孙媳妇新寡,她刚死了孙子杨顺田,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心里头犯糊涂,也就没太管柳银豆这事儿。本来干旱的年景,死个把过路的“要馍吃”也不算啥大事,既然银豆看重这外乡女人,大不了到眼前她舍出一张破席子,卷着埋了就是了。 谁知道柳银豆真的把何彩芍救活了。 赵氏愕然,“啊哟我银豆本事大,莫不是华佗在世?” 柳银豆给赵氏是这样解释的,“我叔,我爹,我爷,以前都做郎中,我学样子照猫画虎,死马当活马医呢。奶奶,老话说,救人一命可胜造七级浮屠,我给咱俩个积德啦。” 她说的认真,赵氏深信不疑,因银豆有这份能耐感到高兴,连带失去孙子的悲伤都减少了许多。何彩芍缓过这口气,躺在银豆家的炕上感激涕零,这一感动,就把自己的遭遇就跟柳银豆简单说了一番。 “姨,你可真有胆。”柳银豆连番赞叹,像这样的世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出门独行,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呀。 “有个啥胆,都是被狗/日的周家逼出来的!”何彩芍的眼泪淌了有淌,抹了又抹。“我不信他周家的话,我儿在外头活得好好的,他们就是想找个由头,把我赶出去,好霸占我男人留下的榨油坊和那二十亩水田,我偏不信,我就要找到周成,叫他替我这当妈的出了这口气!” “姨有志气!”柳银豆说,“既然活过来,就踏踏实实活着,把该你的,都拿着来,世上的便宜都让恶人占了,哪还要不要公道了?” 两个你一言我一句倒说上话了,家里也很久没这么热闹过,赵氏性子温和,见银豆把人救活,便也好吃好喝照顾了几天。何彩芍好起之后,跟柳银豆说起她儿子周成,说她在老家听人说周成就在杨柳镇谋营生,柳银豆想这很好办,要是真有其人,一打听肯定能打听出来。 银豆那会儿人缘还算不错,当然这都是旁人看她奶婆赵氏的脸面。银豆出门的时候,会跟每个去杨柳镇上赶集的人说话,托他们去打问一下杨柳镇有没有周成,广元县的周成,如果见到了,就说他妈在杨家湾等他着呢。 世界往往就这么小。没过几天,周成就得了信儿,亲自跑来银豆家接何彩芍。周成是个孝子,高高大大的男人,何彩芍靠在他肩上吼着哭了半天,直把周成也惹的眼窝子红红的。 周成走的时候,给银豆家留下一匹大青骡子,算作谢礼。于是柳银豆出门赶集,再也不用脚走,她就套着骡子车,也会捎带一下路上遇到的小媳妇或者大姑娘。 何彩芍去了杨柳镇,享太太的清福,身体渐渐康复。她和柳银豆的交情没断过,来往的次数越多,越觉得柳银豆是个深藏不露的大能人。她那时候虽然把命捡回来,但是身上都留了伤,结疤以后很难看,尤其是露脖子的地方,非常影响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周成给她找过别的郎中,但是治疗周期慢且不见效果。何彩芍就问柳银豆有啥好方子,柳银豆说她自己也会配药,以前还拿这个卖过钱呢,只要把药材找齐,完全可以试一试。 何彩芍自然配合地很好,银豆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不多久,柳银豆配好玉肌膏,装在瓶子里,何彩芍在身上抹一抹,一个月的光景,都消下去了,就留下淡淡的印子,再过一月,啥也看不见了,皮肤光溜溜的,像重新生了一层,何彩芍不光在身上抹,脸上也抹,加上风不吹雨不淋,吃得好睡的香,整个人看着格外娇嫩。 何彩芍因为这件事情,对柳银豆的喜爱又深一层,而柳银豆目前的经济来源和生财之道,基本都在何彩芍这里。何彩芍的儿子周成,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右颧骨一直划到嘴角,据周成说,以前跟人打架留下的。何彩芍心想,不如让银豆也给周成看看,周成本身长得俊朗,因为这道深疤,把个好端端的后生,变得有些狰狞。她专门跟银豆说了这事,结果银豆说,她只学过女科,对男人的病理一窍不通。 何彩芍不信,她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医理在某些方面都是相通的,可无论怎么说,柳银豆坚持她自己的观点,说她偶尔给人看个头疼脑热,但只限女人,她从来不给男人看病。 何彩芍还是不信,就把银豆给自己的玉肌膏给周成留了小半瓶,强迫周成往脸上抹,周成拗不过他妈,生生抹了一个月,脸上那道疤竟真的消失了,还惹的街上的姑娘媳妇儿频频回头看他。 连周成也觉得奇,想亲自问问柳银豆咋回事,何彩芍忙拦着他,“你千万甭问这个!银豆这娃娃,她有规矩,不给男人看病,也不给男人用药。她要是知道我把药给你,她生我的气咋办?”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 于是这件事情作罢。银豆对此一无所知。但何彩芍结合她跟柳银豆来往的过程和种种,从此得出个结论:柳银豆看着大大咧咧,自自在在的,其实是个非常本分的女子。她很好地遵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一点,半分逾越都没有。所以车轱辘话说回来,杨家湾的任何一个女人偷人养汉她都信,唯独柳银豆她不信。 眼下,她见柳银豆光着脑袋,一时气急,说,“银豆哎,你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甭把自己憋屈了!” “姨你就放宽心吧,”银豆笑,把圆帽又扣在脑袋上,说,“你知道的,我一点亏也不吃,早晚能讨回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呀......” 何彩芍叹口气,银豆一个小媳妇,就是缺依少靠,才会让人欺负成这样,要是她有个男人,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周成回来的时候,太阳快落山了。他按照银豆列出来的清单买齐了东西,又照着何彩芍私下里叮嘱的,额外放了两匹细布压在那一堆货物下面,骡子车塞的满满当当。 “银豆啊,天晚了。我叫周成亲自送你回去。”何彩芍为自己今日能这样安排深感满意。 说了一下午话,临走前脑袋隐隐发胀,银豆疑心自己旧疾复发,便有些焦急,边说边匆忙往门外走,“姨,我有大黑做伴就成。周大哥忙,我就不打扰他了。” “那不行。”何彩芍上前把站在一旁的周成使劲推了一把,“还站着干啥?!赶紧送你妹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银豆豆的故事才展开,因为担心讲不清楚,所以要一条一条讲哟,大家一定劝我别捉急呀,不然会讲成一团浆糊。顺便说一下本文360度全方位架空,文中所涉及的医术或者药方纯属剧情需要而各种瞎编乱造,请勿考据。 ps:银豆管何彩芍叫姨,这里的姨类似于阿姨,是晚辈对长辈的称呼,但是比阿姨听起来更亲近,不表示直接亲属关系。 来个小剧场: 狗蛋蛋:这两张为啥没有我的戏份? 银豆豆:因为晋江规定,光屁/股不能出场,哦呵呵呵(* ̄︶ ̄)。 狗蛋蛋:嘤嘤嘤赶紧补裤子去 !_(:з」∠)__(:з」∠)__(:з」∠)_ 感谢恭喜发财桂花酒酿圆子么么哒和最爱墨念的营养液,么么哒。 感谢流梦绝的地雷,么么哒。 ☆、第四回 柳银豆赶着骡子车走在前面,周成骑着马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算是护送。 “周大哥,你去忙你的,我再有几里路也就到家了。”出了杨柳镇,道路变窄,柳银豆回过头,对周成相当客气。她身边蹲坐着大黑,那狗威风凛凛,瞪着一双眼看周成,似乎对他很不满意。 “天快黑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到村口吧。最近狼经常下山,你没听说吗?”周成这当口倒是填了几分诚意,小路上冷清清的,也没个人影。他甚至很多余地担心万一狼跑出来,叫银豆碰上了可不好。 “不用。”银豆还真没听说,她坚定地摇摇头,“赶紧回吧,要是让旁人看见,指不定咋说呢。我倒是没所谓,可不想连累你嘛。” 周成没明白,“.......啥?” “咳,没啥。替我谢谢姨,我等着地种好了再来看她。”银豆笑笑,轻轻巧巧坐着,两条腿从车辕上搭下来,像个熟练的车把式那样扬鞭吆喝,大青骡子撒开四蹄跑得欢快。 周成看着银豆消瘦却坚毅的背影,心里猛然间生出个念头,本来想追上去拦住她,又觉得自己太冒失,想想,觉得还是回去跟他妈商量一下再跟银豆说比较稳妥,于是调转马头回如意饭馆。 天色微光,太阳将将落下去,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红在山顶慢悠悠飘着。银豆赶着骡车上了自家的小坡,停在家门口,喊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银豆回来啦?饭都给你预备好咧。”她总算按时回来,赵氏悬着的心也总算踏实了。 “奶奶,我吃过饭了,不饿。”银豆下了车,准备卸货,二黑从门里冲出来,冲着银豆亲热地摇尾巴。 赵氏站在门口,看见银豆把骡车最上面铺的麻席子揭下来,露出高高一摞杂货,惊得合不拢嘴,“天爷!你咋买这么些东西?” 车上除了新买的耬,锄头,菜油,碗碟,腌菜的粗坛子等等零碎,还有三麻袋麦子,半袋小米,以及一麻袋稻米。稻米对整个凤鸣县来说都是稀罕物,方圆百里种不了这样的粮食,像杨家湾一年到头能吃到大米的人,也没几家。银豆的购买规划里并没有稻米这样稀有的东西,这显然是周成额外给她的。 这些粮食够她和赵氏吃两三年。 “银豆,你还买布了?”赵氏看见两匹细布压在最底下,一匹是天青色,一匹是海棠红。 “......啊?......哦。”银豆点头,心道八成又是何彩芍安排周成塞给她的。有这些细布,她倒是可以把里面贴身的衣服换的绵软一些。至于外面穿什么,她倒没那么多讲究。 “正好,给你裁几身新衣。”赵氏摸着布料子,眼睛都笑弯了。 银豆和赵氏把骡车上卸下来的东西一件件往屋里搬。别的倒好,那几袋粮食,一袋麦子一百五十斤,太耗力气,银豆用独轮小推车推过去,小米和稻米一箩一箩倒进偏院小土窑摆放着的大缸里,小麦要往粮仓放,银豆抬不动,赵氏更抬不动。 “奶奶,咱还是一点一点倒吧。” 银豆擦一把头上的汗,正和赵氏商量着,院墙外声音传来,“——婶子哎。” “哦,是他十二叔呀。”赵氏闻言,应了一声,“快进来吧。” 十二叔很快就进来了,眼角的余光扫过银豆,对着赵氏笑了笑,“婶子。” 银豆翻个白眼。 什么狗屁十二叔嘛......他对所谓的十二叔实在没有好感。这大黑二黑也是,见了十二叔,比见了亲爹还亲,别说不叫,还跑到跟前摇尾巴呢。 当然,银豆也就是偷偷埋怨两句,面上还需忍耐。不为别的,这位杨家族门里的长辈十二叔不是旁人,正是她今天遇上的小羊倌儿狗蛋子。狗蛋看她不顺眼,她看狗蛋也不顺眼,可狗蛋再比她小,也是她长辈,尤其当着赵氏面,还得恭敬着。赵氏私下里对银豆直呼狗蛋其名已经熟视无睹,但狗蛋本人在场,尤其他还爱跟银豆计较,赵氏难免担忧银豆面上没礼貌,定要被别人说她这孙媳妇不好之类的了。 杨狗蛋显然记着早上被扒裤子的仇恨,见银豆在粮仓底下蹲着,哼了一声从她身边走过去,对赵氏说,“婶子,囤粮呢?我来帮你!” 他人小,可是力气不小,也不知道吃什么五谷杂粮长大的,两手一抬麻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 ,轻轻松松倒进去了。 赵氏乐呵呵地,夸他,“啊呀呀,狗蛋了不得,将来是个大力士。” “嘿嘿。”狗蛋不好意思摸摸脑袋,说,“婶子,其实....其实我是找你来取裤子的。” ......哎?银豆不明所以,看着赵氏。 赵氏笑的很温和,跟银豆说,“今个你十二叔的旧裤子不晓得在哪儿扯破了,他找不上人,寻我给他缝补哩。” 边说,边进窑屋取裤子,银豆想不通,这狗蛋叔太拿自己当个香馍馍了,她本就不喜欢他上家里来。狗蛋上午打她头上那一下,害她整个下午疼一会儿好一会儿,没少受折腾,她想起来就烦燥,难免冲着狗蛋嘟囔,“你这狗蛋子!咋不叫你妈给你缝?” 狗蛋咬着嘴唇不搭理她,赵氏从门里出来,说,“银豆你不晓得,你大奶奶(狗蛋妈)前一阵子病倒了,成日价躺炕上不能动弹,连针线都拿不起。” 柳银豆不服,“那他还有好几个嫂子呢,难道都做不了针线?” 这下赵氏也回答不上,虽然答案显而易见。狗蛋跟他亲哥哥嫂子远没有和赵氏亲。他和赵氏的孙子杨顺田一般大,打小时候光着屁股在一起玩,不像堂叔侄,偏似亲兄弟。赵氏就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又生了一个儿子,连着两代都是单蹦儿,儿子生下来没多久,赵氏男人杨昌和就死了,等有了孙子,儿子杨敬岳又死了,紧跟着儿媳也死了。剩下她跟田娃两个寡母孤孙住在家里冷清清的,狗蛋那时候经常往赵氏这儿跑,赵氏待狗蛋和自己的亲孙子没差。狗蛋家里兄弟多,他妈嫌他淘也不大待见他,他在侄子杨顺田家的待遇反倒比在自己家要好,要不是隔着辈分,他都想跟着杨顺田管赵氏叫声奶奶了。 狗蛋才不在乎柳银豆说什么,婶子给他缝补个裤子咋啦,那逢年过节还帮他做新衣服呢,柳银豆你管得着吗?还蹬鼻子上眼甩脸色看?哼! 他吸吸鼻子,面不改色,对着柳银豆说,“柳银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连声十二叔都不肯叫,狗蛋也是你喊的?我找我婶子缝衣服天经地义,还轮得到你说话?” 银豆不怒反笑,一个碎脑娃娃,还在她面前充大汉呢。“呵呵,......十二叔?我叫你你敢答应吗?你家羊羔今早踩死我家小鸡娃,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不赔,咋好意思给人当长辈嘛?” 赵氏看着两个斗嘴,有些无奈,跟银豆说,“我忘了说,你十二叔今天下午来寻我,专门给我拿个煮鸡蛋,说是赔咱们家鸡娃,就在锅台上放着,我等着你回来给你吃哩。” 银豆撇撇嘴,说,“我不吃。我伤心了,吃不下。” 赵氏说,“咋啦?谁惹你了?” 银豆说,“再有谁,不就是他?”指头一指,端端对着狗蛋子。 狗蛋拿着补好的裤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急败坏,“柳银豆,我几时惹你了?你...你今儿个惹我....我...我都没跟你计较!” 银豆心里发笑,你有本事说出来呀,你有脸给我计较,啊呸!她整整脸上的表情,从容不迫地走到狗蛋跟前,说,“那好。今儿个叫我奶奶给咱们评评理。” 她清了一下嗓子,义正言辞道,“上午我问你见我家鸡娃没,你明明见了,偏不吭声。结果呢,你家羊踩死我家鸡娃,你偏拿个煮鸡蛋糊弄我。煮鸡蛋再金贵,也没有我家鸡娃金贵。我家小鸡娃要是活着,它长大了,还能生好多好多鸡蛋,鸡蛋能孵出好多好多鸡娃。好多好多鸡娃能下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鸡蛋,这些鸡蛋又能孵出好多好多好多的鸡娃,鸡生蛋蛋生鸡,我家全指望这个过日子呢。十二叔,你不是在镇上的什么什么学馆里念书吗?账你肯定会算嘛,你倒是说说,你就赔个煮鸡蛋,哎哟哟,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奶奶和我呢?” “........” 十二叔哑口无言,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银豆痛快,今儿眼睛受到污染还有平白无故挨一下的委屈,统统都收回来了。奶婆婆一看这架势,慌了,忙站在两人中间劝,“好我的娃娃哎,少说两句吧。你把鸡娃吹上天,它还是个小鸡娃。” “好,不说了不说了,奶奶我回屋去。” 银豆见好就收,美滋滋地转身进了窑屋。奶婆婆瞧着狗蛋委屈巴巴,心里不落忍,亲自把狗蛋送出门,说,“狗蛋,你甭跟银豆计较,银豆嘴碎,心不坏。” 狗蛋说,“婶子,我咋觉得我欠你好多钱呢,永远都还不完......那柳银豆可不是个好的..,她.....她那个...太张狂了,她要是在家欺压你,你跟我说,我治不了她,我就跟我爹说,我爹当族长的总能动宗族家法管制她吧。” 赵氏满脸慈爱,“狗蛋啊,你个瓜娃娃。咱甭和旁人一样,看银豆不顺眼。我家银豆命苦着哩,田娃没了,她跟我说她哪儿都不去,就陪着我给我养老送终,你晓得这是啥意思不?年纪轻轻的,一辈子不嫁人,将来我死了都没人照看疼,我银豆娃是个孽障(可怜)人哩。” 狗蛋默默不语,光听着赵氏唉声叹气地唏嘘孙媳妇还没开始就已经悲惨的人生。可他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柳银豆是那种命比黄连苦的人,不光如此,他甚至觉得自从他侄子杨顺田死了以后,银豆咋看着更精干了,更高兴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瓜娃娃:大概就和傻瓜之类的差不多吧,里面还有亲昵的成分,长辈对小辈会这样说。 (づ ̄3 ̄)づ╭?~ 感谢最爱墨念的营养液,么么哒 感谢流梦绝的地雷,么么哒 ☆、第五回 银豆乏了,脱完衣裳就爬上炕躺着。一开始睡不着,杨狗蛋今天给她脑袋正顶上敲了一下子,他虽然没用全力,但是手劲儿不小,敲得她下午一阵一阵犯头晕。晚上倒是没犯,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跟狗蛋斗气,这会儿又疼上了。银豆伸手摸摸头上结痂的圆疤,这是上个月在祠堂前大树上摔下来的时候磕破的。伤口现在已无大碍,再过些日子,就会全部脱落,很快长出头发来。 银豆想起那个已经跑的无影无踪的,害她倒霉的罪魁祸首,不由得咬牙切齿,“杨二驴你个狗/日的,死到哪儿去了!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杨家湾,回来我不弄残你我就不叫柳银豆!” 她咬牙切齿骂两句,捂着脑门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后半夜,又开始做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并不姓柳,也不叫柳银豆。梦见她不在杨家湾,也不在她老家,而是在幽幽山谷中的茅草屋里。草屋里有个自称她师傅的人,从头到脚裹着一身白衣,蒙着白色面巾,正劈头盖脸地训着同样一身白衣的自己。师傅训完,给她一把柳叶大小的薄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 刃刀,指着眼前床板上一个光身子的已经被麻翻的人说,“先把他肚子划开。” “师傅....我不敢。”梦中的她心生胆怯。 “你必须划开!把他吞到胃里的东西取出来,再耽搁他就没命了!快点!!!” 她战战兢兢地,手抖了又抖,师傅恨她没出息,握着她的手一刀下去,鲜血奔涌而出。 “——妈哎!” 银豆被吓醒了。摸摸脸,摸摸衣服,摸摸脑门上短短的头发,她依然是杨家湾的小寡妇柳银豆。 她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梦。以前在老家,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她得了风寒,烧的糊里糊涂,半夜就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在青草幽幽小溪潺潺的山谷里玩耍,背书。书没背熟,师傅就会骂她,她还有个师兄,比她大不了几岁,常常替她挨骂,有一回,两人偷偷溜出谷去玩,结果迷了路,怎么都回不来,师傅找到以后,罚他们抄医书,她没抄完,师傅打她板子,打着打着,她就被打醒了。 她醒了,还是孩童柳银豆。她爹她妈围着她哭,“我的娃哎,你身上烫的跟火炉一样,我以为你醒不过来咧。” 银豆就跟爹妈说着自己做的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她小,说的也不是很清楚,当然也没有人相信。她爹只说她命硬,临到死老天爷都不收,以后肯定是个有福的。后来银豆就跟他们不说了。这样的梦也不常做,只有在她头疼难忍或者生命垂危的时候,她就会梦到这些场景,在梦里,那些经历亲切而熟悉。梦醒之后,又变得遥远而陌生。 日上三竿,奶婆婆在院子里喊,“银豆哎,你睡醒了?” “睡醒啦。”银豆翻起身,头不疼也不昏,感觉精气神很足。她把自己收拾利落,出了窑屋,奶婆婆已经给鸡娃们喂了食,此刻正坐在院子里一边看鸡娃们满院跑,一边纳鞋底。 银豆把鸡娃们轰到鸡窝里去,太阳高高升起,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奶奶,我睡过头了,”银豆吐吐舌头,有些羞愧,“你咋不喊我呢。” “屋里又没啥要紧事,你昨儿乏了,睡个好觉缓缓,”赵氏顿了一下,说,“银豆啊,你昨儿黑是不是又犯头疼了?” “奶奶,你咋晓得?”银豆搬个小马扎坐在赵氏对面,赵氏细长的手指上带着顶针,麻线一针一针利落地穿过厚厚的鞋底,扯出呲呲的很惬意的声响,针脚码的整整齐齐,脚心的部分纳成富贵牡丹的图案。她在给银豆做鞋子。 奶奶可真是个巧手呀。银豆啧啧赞叹。 “你每次犯头疼,都睡很长时间。”赵氏说,“你别不上心,再有这事,去镇上药铺里看看。” “好。”银豆点头如捣蒜,肚子里叽里咕噜响,“奶奶,咱们今个吃啥饭?” “吃肉臊子长面。我今早炼了一罐猪肉臊子,够咱吃一夏天哩。”赵氏说,“你呀,心大。昨晚卸货的时候,把条猪腿扔在车板底下,差点让大黑二黑捡了便宜。” ......猪腿?她可没买,估计又是何彩芍指使周成偷偷塞进来的。银豆顾不上想这个,吸溜一下口水。奶奶手艺好,她的面揉得很劲道,然后擀成纸片一样薄,切的又细又长,下到锅里如转莲花,捞起来浇上肉臊子汤,掺一点菜丁,酸辣爽口。她已经很久没吃了,过年都没吃上。 饭端上来,银豆美美吃了两大碗,连汤都喝干了。吃完饭,撸起袖子推小石磨磨麦子,奶婆婆收拾完灶台,出来问她,“银豆,今年咱地里种啥?” 家里只有两亩旱地,种啥收成都不好。银豆想了想,说,“咱现在不缺粮,不然就种些菜啥的。” 赵氏说,“听我银豆的。” 往年这两亩薄地,都是杨氏族中派人帮衬着耕种上,赵氏一个女人,就窝在窑屋里做些针线活感谢一下帮忙的人家。今年银豆说自家有骡子,锄头,犁,耬都换了新的,不需要人手,凭她一个都能把地种好。 赵氏也不想总麻烦人,于是跟族里老人说,春上大家忙,今年就不必费心安排了。另一方面,赵氏家里的人缘已经大不如从前,银豆上个月出了事情,村里人都看不起她,估计想要找帮忙的人,也找不来。 祖孙两个商量好,赵氏仍然在家里照门,银豆牵着大青骡子从坡上上去,自家那两亩旱地离的不远,就在坡顶。 银豆走到地头上,却看见有人已经把她家的地犁开了,深褐色的泥土块翻上来,带着潮湿的气息。犁地的人绕个弯子,牵着牛从田埂上朝她走过来。 “狗蛋,不好好放你的羊,谁叫你翻我家地的?” 银豆不痛快。最近怎么老看见这个瘟神。 狗蛋哼的一声,“我是给我婶子干活呢!你别不知悔改,没大没小没规矩,我婶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狗蛋昨晚离开的时候,赵氏特意给狗蛋一小包酱驴肉。狗蛋闻着香味,觉得像是镇上如意饭馆的招牌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毕竟家里他爹管的紧,平时很难吃上一回的。 “婶子,这肉是哪儿来的?”狗蛋问。 “你吃就对了,甭让人看见。” 赵氏和蔼慈祥,肉当然是银豆从镇上如意饭馆打包拿回来给她吃的,她男人死的早,儿子死的早,现在孙子也没了,给狗蛋吃,某种程度上,算是弥补内心缺失的遗憾。 狗蛋知道婶子在他身上找死去的田娃(杨顺田)的念想呢,又心酸又感动,说,“婶子,柳银豆这个人你指望不上,有啥活,你跟我说,我帮你做。” 赵氏慈爱地看着狗蛋,说,“婶子没啥活,看见你们好好的,婶子就高兴咧。” 狗蛋回到家里,看见他爹杨昌端站在院子里等他,说,“先生明天就回来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去镇上念书去,听见没。” “......听见了。” 狗蛋很失落,他不爱念书,可是不好好念书,杨昌端操/起烧火棍子就往死里打。他爹对他比其他几个儿子都好,可是对他的期望和要求也比其他人都高。 “你几个哥哥我指望不上,你再没出息,我将来死了都没脸见你爷爷!”杨昌端年近五十仍是身形挺拔高大,走到狗蛋跟前,在他上方形成一片阴影。 “昂。”狗蛋想想,说,“爹,我后天去成不?我婶子家的地没人帮衬,我明儿个早起去翻一翻。” “你婶子对你好,你记着恩情是应该的。但是她家里你以后少去!”杨昌端拉着脸训他。 “为啥嘛?” “还能为啥?明白的,都说你去你婶子家串门,不明白的,还以为你要干啥去。她家里现在出了个不要脸的货,你上赶着往前凑,叫旁人咋想?”杨昌端的表情很严肃。“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晓得不晓得?!” “她是我侄媳妇,旁人能说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 啥?”狗蛋不以为然,“再说我又不是去找她的。” “那她也是二驴的侄媳妇,不照样把祸闯了?”杨昌端说,“你还小,不经事,小心野狐子(野狐狸)给你下套哩!” “哦。”狗蛋似懂非懂点点头,他爹的话比圣旨还圣旨,照做就对了。 狗蛋睡得早起的也早,到后半夜从门里出来牵着牛套上犁,上了婶子家的地。一直到晌午才耕完,做这些就为方便婶子播种,没成想碰上了他爹眼中的野狐子。 野狐子似乎很瞧不起他,连声十二叔都没喊。狗蛋越想越不高兴,越想越讨厌她。其实柳银豆刚嫁给杨顺田的时候,他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尽管她不会跟着田娃一起叫他叔。可杨顺田死了,看不出她有任何伤心,还到处蹦跶,尤其上个月初,他和别人路过打麦场,竟然在口破窑里瞧见银豆和村子里的杨二驴衣衫不整缠在一起,他当时就对这不要脸的女子有了深深的憎恶,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还没说什么,野狐子倒先发制人,“狗蛋你个碎脑娃娃,我怎么没大没小了???我吃你家饭了,还是喝你家水了?还是让你妈给我缝衣裳了?要不是看在我奶奶面上,你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狗蛋怒了,“你....你敢骂人?” 柳银豆后背挺地笔直,叉着腰堵在田埂上,“骂你咋了?!亏我奶奶对你好,你就是狗眼看人低!你赔我鸡娃!我奶奶饶你,我可不饶你!” 狗蛋:“........” ☆、第六回 “你拿个鸡娃说事情,还没完没了?我下回赔你一只活的总行了吧!”狗蛋气呼呼的,“柳银豆!那你把我裤子扯烂了,你还看了.我...我的.....,你...你...还有理了?..” 柳银豆放不下狗蛋打她头的事情,气血上涌骂过狗蛋之后,有点后悔。狗蛋帮她家把地都耕了,她却一句好话都没有。才冷静一下,结果狗蛋又给她惹毛了,“我为啥没理?你家也算咱杨家湾的大户,又不是穷得穿不起好裤子,非要穿个烂的,还故意吆着羊群从我家门前过,你安的什么心呀?我一个女子家,走路走的好好的,结果你一屁股蛋子戳在我眼睛上头,我眼窝窝到现在都疼着呢,你说你咋赔?!你娃下头毛都没长齐,心眼咋这么多呢?” 狗蛋彻底败了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一头栽到地洞里去。他算是看明白了,难怪柳银豆名声不好,谁沾谁倒霉呀!他斗不过嘴,索性扭头牵着牛从朝反方向又绕着走了,一路上头嗡嗡的响,柳银豆说他没长毛的话不停地刺着他的耳朵眼,他想哭。 气死个人嘞! 柳银豆并没有说谎,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种问题,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她瞅见狗蛋的那啥也不表示她占了多大便宜,反而觉得亏的慌。她是真的头疼,看见男人的光身子或者他的那个物件,她就从头到脚都不舒服,甚至有点想吐。 她不排斥非血亲的男人在保持一定距离的范围内和他们进行言语上的普通的交流。倘若有男人靠她太近,近到一尺之内,她会有不适感;倘若看到男人光身子,别说靠近,扫上一眼她都觉得眼睛疼,头晕,甚至还想打人。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也明白自己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 按照梦里师傅教她的方法去推断,她这是得了一种病,多半是心病。 她从前一点没觉得自己有啥毛病,小的时候,她爹说,“我银豆聪明,长得又心疼(好看),将来给我娃寻个好女婿。” 她听了挺高兴,还总在心里想象这新女婿的样子。直到后来生了一次大病,严重到快死的那种地步时,她就开始做古怪的梦。这些年下来,断断续续做过几次梦之后,她的这种毛病就凸显出来了。等到十三岁上,别人家的姑娘开始考虑亲事,她就反感。等她爹或者她妈说,“银豆长大了,该给我娃定亲了。” 银豆立马说,“爹,妈,我不嫁,我要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 她发誓,她说的绝对是真心话,和男人卷在一个被窝里还不如让她去死呢。但是他爹她妈自然以为银豆是害羞,仍然积极张罗她的婚事,有上门提亲的,就认认真真挑拣。 银豆嫁给杨顺田之前,她爹给她在老家寻下一门好亲,对家后生十八岁,是个小瓦匠,家境殷实,为人老实,长得也不赖,偏银豆死活不同意,连剪刀都拿出来了,对着自己的脖子刺啦就是一下,说,“爹,妈,你们逼我嫁,我就去死。我可没说笑话。” 银豆是真拿剪子戳,脖印子上有血迹,她爹她妈吓得魂都丢了,亲事就这么黄了。 银豆家的光景以前还是不错的。他爹柳长生是个郎中,后来治死了人,便收手不干,一心一意在家做农活。银豆有两个哥哥柳金槐和柳玉槐,也没有当郎中,他爹把兄弟两个送去县城作坊里当学徒,结果没学成,回家地里刨食吧,父子三个农活做的也不好,后来连年天旱,庄稼颗粒无收,家境就破落了。 日子过不下去,银豆爹和银豆妈商量,离开老家,另寻一条活路。银豆爹有个兄弟,也就是银豆二叔柳长青,住在凤鸣县杨柳镇柳家湾,听说日过还过得去。银豆爹就跟家里说,“我有个兄弟一直在外乡做游脚郎中,如今在凤鸣县柳家湾落户,不如我们去投他吧。” 银豆的两个哥哥都成家了,娃娃们跟在屁股后面一串又一串。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出门,跟着沿路的逃荒队伍,边走便乞讨,路上的磨难不堪回首。饥荒年景,瘟疫横行,半道上柳银豆她妈就死了,快进凤鸣县的时候,柳银豆爹熬不住也死了。柳银豆当时病的也很重,半夜昏过去,两个哥哥都准备埋她,结果她做一场怪梦,自己又醒来,银豆两个哥心有余悸,“银豆命硬呀。” 爹死了,妈死了,银豆病好没几天,大哥柳金槐和二哥柳玉槐着手分家。分家之后,柳金槐屁股一转,带着媳妇儿子折回去往南走投奔邻县媳妇娘家,就把柳银豆撇给柳玉槐了。柳玉槐带着媳妇娃娃还有妹子银豆继续往柳家湾走。 柳家湾和杨家湾相邻,和杨家湾不同的是,柳家湾一半以上的人家都是逃荒外来户。柳银豆的二叔一家四口在柳家湾其实也过得紧紧巴巴,柳玉槐来了之后,柳长青看在死去的亲哥哥面上,只帮衬着柳银豆二哥在柳家湾开荒箍窑洞,再没能力接济其他。 银豆跟着二哥过,有时候给二哥家干活,有时候给二叔柳长青家干活。正好有天银豆二叔去杨家湾给人看病,银豆去后坡上挖野菜,顺道跟着走到杨顺田家门口,杨顺田的奶奶杨赵氏从她二叔手里买了几个药丸子,看见银豆滴溜着眼睛四处看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 ,就笑着跟银豆二叔说,“柳先生,你家这女娃长得心疼(漂亮),愿不愿意给我们田娃当媳妇呀。” 柳长青都没来的及说话,银豆就跳出来说我不愿意。 赵氏一个劲儿地笑,咋不愿意咧? 银豆二叔把银豆一瞪,银豆便不吭声了。银豆二叔留了个心眼,回到柳家湾就把杨家要娶媳妇的消息透漏给银豆二哥柳玉槐。 柳玉槐其实也不想负担银豆,家里都揭不开锅,这么大的妹子,爹妈从小给惯的,种地开荒指不上,做饭针线更差劲,一天到晚拾点野菜了事,留着是个拖累哩,嫁出去还能拿着聘礼缓和一下眼下的贫困日子。于是当即做主把柳银豆用二银子两斗麦子卖给杨顺田家。 柳银豆起初非常不愿意,没少挣扎,胳膊拧不过大腿,她爹她妈病死在路上,也没人护着她。等见到杨顺田,才晓得杨顺田还没长大,还要等几年再圆房,不由得松了口气,便由着二哥做主了。 银豆嫁过去,没少恨她二哥,也时时琢磨着,先就这么过,等有好机会,凭自己梦里学到的手段挣些钱,能说通杨顺田另娶最好,说不通还了人家的礼金,然后卷铺盖跑路,既不用亏欠杨顺田,也比待在哥哥家有活路。 结果还没等杨顺田长大,他就死了。别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银豆,银豆也想假装自己很可怜配合一下大伙儿,可是她装都装不住,除了有点惋惜杨顺田的死,大多数时候她别提多畅快了:守寡多舒坦呀,不用伺候男人,也不用和男人一个被窝里睡觉,更不用被男人使唤。旁的女人需要男人,她柳银豆,一万个用不着,从心上到身上,都用、不、着! 装不住,柳银豆干脆快快乐乐高高兴兴地过着。杨顺田家说不上富裕,但是管她的饥饱没什么问题。奶婆婆赵氏已经守了二十多年寡了,她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贤惠寡妇,也是整个凤鸣县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得到朝廷嘉奖贞节牌匾的女人。除了那个什么表彰贞烈的牌匾,凤南县还给赵氏奖励六十两银子呢,杨氏一族也树立她做全村妇女的榜样,每年都派人帮衬她家的地,每三年还补贴赵氏一斗口粮。 银豆掰着指头算了一下,这买卖一点也不亏,她有样学样,准备接赵氏的班,将守寡进行到底。 谁知道守了几个月,她就出了事。其中过程暂且不提,因为妇徳问题羞辱了杨氏宗族的脸面,被杨家捉住倒掉在祠堂前的老槐树上,挨了三十鞭子。到了夜里,树枝断了,她一头栽下来,伤到脑袋,血流如注,昏迷不醒。 赵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带回窑屋里,不休不眠照顾她两天。她醒来之后,赵氏淌着眼泪对她说,“银豆唉,等这阵子风声过了,奶奶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嫁了吧,咱再不敢受这罪咧。” 银豆躺在炕上,睁着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嫁,我要守寡,守一辈子寡。” “瓜娃娃,你还年轻,别走我的老路,你不晓得,我这路也不好走呀,但凡有个变通,我也不会有现在。”赵氏抹着眼泪地劝她,“再说,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旁人戳着你脊梁骨说嘴哩,你守着还有啥意义嘛。” “奶奶,只要你不嫌弃我,我给你养老送终。这个寡我还就守定了!”银豆说,虽然她守寡的出发点和赵氏的并不一样。 银豆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剪子把头发绞了,绞的干干净净。她之前借着给何彩芍做玉肌膏的便利,要了不少药材,银豆就从这些药材里捡了有用的,配好了喝下去,或者做成膏抹在伤口上。不到一个月的光景,银豆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杨家湾。 银豆也没有浪费她剪下来的头发,她在村里遇到货郎的时候,拿头发换了好多绣花线,还有大绣花绷子给赵氏用。 杨家湾的人都拿白眼翻她,她反倒乐呵呵的。她昏过去那两天做了很长的梦,梦到了更多的东西,梦中的那些场景零零碎碎拼凑起来,仿佛就是一个人从师学医的半辈子,而这个人,或许就是另一个自己。她清楚地记得梦里面,师傅说,不要怕没脸。你要记着,人有时候就是被所谓的脸面压着,所以活的特别累,其实没脸了,反倒自由了。 银豆觉得很有道理,站在自家土坡上晒太阳的时候,吼上一嗓子,心情格外舒畅。虽然被吊起来打了一顿,可是却因此得到了更多的自由。没错,失去脸面之后,她比以前,更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银豆说白了就是有轻度厌男症和重度x冷淡,这是心理毛病,也是她想借守寡为名保持单身的原因。这种心理病跟上辈子有关系,等她的梦做全了,答案就出来啦。 小天使们不用担心银豆的个人问题,以后男主会特别努力哼哼哈嘿,然后就可以治好啦。 小剧场: 狗蛋蛋:请问看见我的那啥事什么感受?~( ̄▽ ̄~)~ 银豆豆: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想吐(?ω?) 狗蛋蛋:_(:з」∠)__(:з」∠)_ ps:昨天红包没发完,今天继续发,发完为止,快来冒泡啦。 感谢墨念的营养液么么哒 感谢竹瑾和流梦绝的地雷么么哒。 ☆、第七回 杨家湾以前是有学堂的,后来不知怎么总请不到先生,娃娃们也不好好念书,族里不张罗,族学就废了。邻村的柳家湾比杨家湾穷,就更没有了。村子里光阴(生活)好一点的人家送娃上学会去远一点的十八里铺或者王家庄上私塾,还可以去杨柳镇的杨柳学馆。杨柳学馆是镇上一个落第秀才办的,他考了三次都没考中举人,后来就开馆教学,倒培养了不少优秀的学生,这些学生从学馆学出来,大概三分之一通过县试变成了童生,童生里又有三分之一的人考上了秀才。 教书的老秀才因为这个在十里八乡都有了名气,慕名求学的也多,他收的束脩也比同样教娃娃念书的其他先生都高。杨家湾里日子过的去的人家,都会把男娃送去私塾或者其他族学念书,或者再多出点钱送去杨柳学馆。能念出来的就继续念,念不出来就回村种田伺候庄稼踏踏实实过日子。 杨狗蛋打小痛恨念书。到了上学的年纪,还赖在山上放羊不肯去。他爹杨昌端就想,娃娃还小,那晚些再念,等狗蛋长到九岁上,放羊放牛放骡子,跟着大汉种田上山打狼套野狐子都是好把式,他干啥都愿意,就是不肯念书。杨狗蛋他爹没辙,把他从山上捆回来一顿打,说,“你还胡跑啥?明儿个跟上我去见先生,再不听话,我就熟你的皮1!” 杨狗蛋当时年纪小,被收拾过几次就吓住了,他爹是杨家湾最让人望而生畏的人物,那之后族里给狗蛋排了学名,叫杨敬宗。杨敬宗同杨氏其他两个男娃娃杨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0 敬义,还有晚他一辈的杨顺举一同去了杨柳学馆进学。 如此一晃几年,杨敬宗除了认得书本上的字,学习远不如堂兄杨敬义和堂侄杨顺举,迫于父亲杨昌端的威严继续在学馆里念着,念到教书的老秀才都快忍不下去了:这娃娃不是念书的料呀!咋不打发回去种地嘛,真头疼! 老秀才前一阵子因老母亲生病请了几天假,昨天杨柳学馆复课,杨敬宗忙着给赵氏耕地而来迟,赶上下午课堂上习毛笔字帖,杨敬宗趴在桌子上打盹,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见柳银豆张嘴骂他骂个狗血碰头,骂他不赔鸡娃,骂他才是那个不要脸的。他发怒而惊醒,不小心打翻桌上墨汁,糊了一脸,又泼了一身。于是跑出去洗脸,看见学馆院子里鸡飞狗跳,心里有了计较。 “先生,我衣裳弄脏了,不能穿,能早些回去换不?” 老秀才挥挥手,摇着头表示惋惜,其实心里恨不得他早些走,倒不是说他上课捣蛋影响别人,关键是杨敬宗这娃娃你教啥他都学不会,白白折损了他的名望。 杨敬宗收拾书包,杨敬义在旁边呼叫,“狗蛋,你刚来就走?” 杨敬宗点头,“你走不?要走一撘走。” 杨敬义不敢走,他也是被他爹打着来念书的,要命的是他爹还在这里安插耳目,走了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杨顺举想走,他学的好,觉得习字帖浪费时间,还不如跟着十二叔出去透透气,谁知杨敬宗拉着脸说,“你娃娃家正要好好念书,走啥走!” 虽然都是同窗,他比杨敬宗还大些,可杨顺举一个当晚辈的,还得听他叔杨敬宗的,老老实实在先生眼皮子底下待着,有风吹草动就即时报告。 杨敬宗骑着毛驴一出学馆,就把包里的砚台拿出来卖了。买完之后,在回杨家湾的路上,又买了一只下蛋母鸡,倒绑了鸡爪子,闷在粗麻袋里一路提回了杨家湾。 他先回的家里,他爹不在。家里他妈王氏在炕上躺着,他换了身短衣,进去问候一声,“妈,你咋样了?” 王氏看着不大有精神,淡淡嗯了一声,“好着哩,狗蛋,你今个咋回来的早?” “先生放的早。”狗蛋说谎眼睛都不眨,说,“妈,你缓着(歇着),我出去一下。” 王氏在后面絮絮叨叨说的话狗蛋都没听见,也不在意。反正他和王氏感情上也淡。他拎着鸡从门里出来,就往杨家湾西头跑。一路跑一路想,还了欠柳银豆的,人就轻松了,不然干啥总想着柳银豆跟他要鸡娃的事情,胸口像挂了个石头疙瘩,取都取不下来。 杨家湾的最西头,只住着柳银豆一家子,跟她家离的最近的那一家,也隔着几十米远,中间零零散散长着粗壮的杨树和槐树,还有一片菜园子。过了菜园子,拐过去上了斜坡,就到院门口了。 “婶子?婶子在家吗?”狗蛋拎着鸡喊了一嗓子。 银豆听见外面响亮的声音,从窑洞里出来回话,看见杨狗蛋站在自家门口,不咸不淡地问,“你咋又来了?” “我婶子呢?”狗蛋瞪了她一眼,问道。 “给前头栓子妈叫走了,刚走。你要寻她,上栓子家寻去。” 狗蛋想离开,又觉得不对,他来还鸡,无非是堵着柳银豆的一口气,当着柳银豆的面还了这笔账,从此跟她老死不相往来才踏实呢。 “我....我来就是....给你还鸡娃来的。”狗蛋清清嗓子,尽量在柳银豆面前摆出个威严的样子,衬托他作为长辈的派头。他抬了抬胳膊,把手上提着的母鸡给银豆看,“这鸡也不用等着长,就能下蛋。下了蛋还能孵鸡娃,鸡娃还能下蛋。你拿上,咱们两清。” 说着给母鸡两只爪松了绑,鸡被倒着提了大半天,猛地松开,倒在地上,挣扎两下,翻起来扑腾着翅膀,连跑带飞,似乎要夺门而出。 “喂喂快把门关上!”银豆来不及细想,看见狗蛋堵在门上,急得跳脚,“别让它跑了!” 杨狗蛋倒是麻利,一抬脚就将两个门扇唰的合上,鸡被堵在门里出不去,发疯似的乱窜。 银豆惊得合不拢嘴,“妈呀,.....这....鸡咋啦?.....这....是母鸡不?” 杨狗蛋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得意,背着手装大汉(成年男子),“咳,当然是!这是方圆百里最攒劲(精神)的母鸡。你看那劲头就知道了嘛。” 柳银豆没见过扑腾地这么厉害的母鸡,顺手操起个棍子准备往鸡窝里轰,还没轮着打上,母鸡脖子上毛竖起来,凶相毕露,扑过来好像要咬她。 “——哎呀呀!” 柳银豆棍子乱挥,挡不住母鸡猛烈的攻势,柳银豆防不住,被扑上来的母鸡在手背上狠狠啄了一下。手背上顿时破个小口子,血都流出来了。 鸡不肯罢休,还要跟她斗,柳银豆毫无准备,见狗蛋靠院墙边上站着,跟看戏似的看她,气的冒烟,“狗蛋你愣着干啥,还不帮忙?你是给我还鸡还是故意给我寻晦气?!” 狗蛋也没反应过来,他知道有些鸡天生凶狠,但他是没遇上过。这会儿看鸡欺负柳银豆,有些傻眼。没想到柳银豆这么张狂的人连个鸡都拾掇不下,到把他欺负的说不出话来。 他跑过去抓鸡,鸡闪躲,柳银豆借此脱身,蹿回窑屋里。鸡怕狗蛋,狗蛋追,它就跑,满院子绕圈圈跑。不一会儿柳银豆从窑里出来,鸡见势又开始扑柳银豆,柳银豆手掌灵巧一翻,“你个狗/日的,我就不信把你治不下!” 刚跳起来的鸡啪塔一声跌在地上,动弹了两下,蔫了。 “.......死了?”狗蛋上前去翻,发现鸡脖子上扎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 “死了最好,我今晚炖着吃!” 柳银豆叉着腰站在窑洞门口喘气,这么凶的鸡她也是头一次见,见狗蛋把个鸡翻来翻去的看,莫名来气,“狗蛋你是不是存心整我呢?” 狗蛋站起来摇头,柳银豆不肯叫他十二叔他已经彻底无奈了,“没有。我咋晓得它这么厉害,反正我给你还了,要死要活你处理。以后你再不要找我的麻烦就成。” 柳银豆冷笑一声,“成。你厉害。”她刚才跑热了,脑袋上头巾干脆扯下来扇风,“咱们两清。” 狗蛋看着地上的鸡,还不忘惊叹刚才柳银豆出手那一下子,说,“你才厉害呢,一针把鸡扎蔫了!” 他没有讽刺的意思,确实对这一手表示了由衷的佩服,可是再看柳银豆,她根本就是无所谓的样子,手上的血顺着腕子留到袖子里,还不停地扇着风,她另一只手还叉着腰,脸蛋儿跑得红扑扑的,时不时擦一把汗,狗蛋这才发现柳银豆的头发和别人不一样。 这个别人也包括他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的头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1 发长长了,到了年龄,梳的整整齐齐,在头顶上挽个髻,女娃一般都会编成辫子垂在身后,成了亲的,都会盘在脑后,拿头巾盖起来,这柳银豆倒好,头发只有一寸长,还夹杂着暗红色的结痂,简直触目惊心。 “你...这头发.....”他对此表示根本无法理解,方才晓得她脑袋居然受过伤。 “咋?你对寡妇的头发感兴趣?”柳银豆阴阳怪气地问他。 狗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他不敢接话,一接话她还不定怎么挖苦他呢。这柳银豆和别人太不一样了。怎么看怎么不一样,她满脸都是不屑,穿着肩膀打了布丁的粗布短衫,肩背却挺的笔直,明明瘦削如柳,那气势倒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无端让人觉得她说什么都可以理直气壮,没有黑暗没有龌龊,仿佛就是一直清清白白活在太阳光底下的人,自信且耀眼。 其实他以前就觉得她大胆张扬,但现在除了这种感觉,还夹杂了强烈的好奇心。 “哟哟,咋还不走?留在我家等着吃炖鸡肉呀?”银豆见狗蛋愣神,难免挖苦他一句。 狗蛋囧极了,看见柳银豆不怀好意地笑,有点恼,“我就走。你以后可不能再管我要鸡娃。” “你放心。我保证不要。我都要害怕了。”柳银豆说,她其实并没有真的要杨狗蛋还什么,没想到这半大少年当真了。 “嗯,那我就走了。你跟我婶子也说一声。”狗蛋临走前,又忍不住转头看一眼,从柳银豆的头发看到柳银豆的手背,破天荒说了一句,“你手背伤了,小心不要碰水,找个干净布子裹一下。” “嗯。”柳银豆面无表情地点头。处理伤口,她可是行家。 狗蛋从柳银豆家出来,发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他是还了鸡,心里放下了负担,可柳银豆那一头短发还有她利落的姿态,着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关键柳银豆还不给答案,真是越想越让人着急,越想越是挠心挖肺呀。 作者有话要说:  1熟皮:原本是个手艺。以前人们也说成“硝皮子”,过去的人用草灰泡水后,把晒干的皮子“烧”熟,再把皮子阴干后皮子就软了,毛在皮子上也就比较结实了。这里其实是骂人的话,就是要狠狠地惩罚或者收拾的意思。大家还有其他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会一一解答么么哒。 (づ ̄3 ̄)づ╭?~ 评论太少,所以红包没有发完,那就继续发,发完为止,大家冒泡的时候记得登录晋江客户号呀。 目前尽最大努力坚持日更,存稿用完之后看数据吧,小天使们请放心,不管怎么说,作者一定会咬着牙把坑填完哒。 ps: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 ☆、第八回 狗蛋送的那只鸡并没有死,但是从此以后就老实多了,一心一意卧在柳银豆家鸡窝里下蛋。 柳银豆就着狗蛋耕过的二亩地,和赵氏两人搭手种了土豆,地瓜,白菜萝卜之类的,地头上又随手种些葱和大蒜还有韭菜。骡子车拉水浇地之后,耕种的事情就结束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平时无非铡草喂骡,赶鸡逗狗,推磨碾麦,扫院挑水,这些稍微费力气的银豆当仁不让的做,她被爹妈惯过,但自认不是娇养过的女娃,活做的虽不好,但也难不倒她,家里其他的零碎活奶婆婆赵氏一揽子包了。家口小,活少,银豆有的是时间认真回忆梦里学过的医术以及经手的病例。也开始仔细研究药材,白天还领着大黑或者二黑上山坡寻找可入药的野花草,利用现有的条件试着炮制药丸药膏。 她脑门上的结痂已经脱落,头发又长长一截,在自家院子里的时候,也不裹头巾,看上去多了几分俏皮。赵氏做了双绣花鞋给她,用了天青色的鞋面,花线绣着寒冬腊梅在上面,栩栩如生。银豆舍不得穿,套在脚上走了两下就脱下来了,“奶奶,这太好看了嘛,下不去脚呀。” 赵氏乐呵呵地,又开始打鞋褙子,“你放心穿,奶奶给你再做。” “奶奶,你咋给你不做一双?” “正做着哩,明儿个就做好咧。” 赵氏说话,手却不停。她从前是正经的富汉(有钱人)家的小姐出身,不需要像乡下的女娃一样出门下苦做农活,就待在家里养着,除了认几个字外,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做两件事,那就是学习茶饭和针线,对富汉家的小姐来说,只有这两样拿得出手,将来才会为谈婚论嫁添加筹码。赵氏针线活没得挑,以往村子里不少女人跑来家里学样子,有时候也托赵氏给家里准备娶媳妇的人家帮忙做鞋做衣裳,然后他们会送点柴火或者帮忙做点农活作为回报。 柳银豆把鞋又套在脚上,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越看越喜欢。赵氏也高兴,问她,“银豆哎,你还想要啥花样,奶奶给你绣在上面。” “啥都行。” 天气晴好,银豆决定穿着新鞋去杨柳镇买药材,例行问赵氏,“奶奶,今个杨柳镇有大集,我听说有戏班子在皇姑庙附近唱梆子腔呢,我俩一撘去看看嘛。” “奶奶在屋里照门,你领着二黑去吧。”赵氏把剪好的鞋褙子放在针线笸箩里,起身去灶台,“饭吃了再去,今个给你烙油馍馍。” 赵氏早上就揉好的面已经发起来了,揪成一个一个拳头大小的面坨坨,小擀仗擀成圆形,抹一层熟猪油,撒上盐和葱花麻椒,揉在一起重新擀成好几层,放在刷过油的热锅里慢慢烙,那香味渐渐就飘出来了。 家里自从有了麦子,饭食改善了许多。 银豆跑出门去坡底下摘了些长得正好的野苜蓿菜,锅里烧开水焯过,捞出来拌上醋和盐,滴上熟好的菜油,就可以吃了。中午祖孙二人围着炕桌,就着清爽可口的凉拌野菜吃热馍馍。大黑二黑突然汪汪吼起来,门外传来孩子吓哭的声音,银豆放下筷子,跑出去喝住大黑二黑。 大黑二黑继续趴在院里晒太阳。门口站个大肚子女人,拿着一个包袱,领着三个娃娃。 “她姑姑,我来看看你。” 女人笑的忐忑,偷偷观看银豆的脸色。三个娃娃闻着院子里飘出的香馍馍味,牵着女人的衣角,说,“妈,我饿......” 这是银豆的二嫂吴氏和她的三个侄子侄女。 银豆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进了门。她和两个哥哥的关系以前还是不错的,大哥二哥年长她许多,两人各自成家以后,对她疏远了很多。她不怨他们,各家有各家的日子,没有爹妈,她就是单出来的那个。大哥一家远走他乡,再无音讯,二哥柳玉槐自行把她卖给杨顺田之后,她恨了好些天,不是因为把她嫁给杨顺田,而是因为在婚嫁这件事情上她都不能为自己做主,虽然论起理来,人人都觉得爹妈死哥做主也算正常,可心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2 里总难咽下这口气,除了怨她二哥,有时候也埋怨这狗/日的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 当初离开柳家湾来杨家湾的时候银豆曾当着二哥的面说,“你卖我那二两银子两斗麦子,我一粒一个铜板都没捞着。以后我就和你们没瓜葛了。” 柳玉槐说,“银豆你说话太难听,我也是为你好哩。爹和妈都不在,我当哥的给你做主合情合理,女大不中留呀,哪有在娘家待一辈子的理。” 柳银豆说,“我晓得,所以我以后就是杨顺田家的人,和你们没关系。你们甭来找我,也甭再从我这儿讨便宜。” 柳玉槐一笑置之:“你个瓜女子,我能从你这里讨到啥便宜?你甭拖累我我就算烧高香了。” 柳银豆成亲之后,柳玉槐果然和她没来往。杨顺田死了,柳玉槐过来转了一圈,私下里问她有没有改嫁的意思,有的话早作打算,他可以再替她张罗张罗,柳银豆摇头拒绝。 柳玉槐说,“银豆你年纪轻轻的,守寡干啥哩?趁早寻个好下家,远的不说,这十里八乡娶不上亲的男人多的很,由着你挑,你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嘛。” ......由着我挑???银豆冷笑,“我就不能守寡?我凭啥不能守?我主动要求守寡那是能受到朝廷鼓励的竟还有人拦着挡着?这是咋了?世道变了?不让女人守寡了?我咋不知道呢!” 她知道柳玉槐又打她的主意呢,她偏不让他们如意。她上个月被人冤枉,出那么大事情,柳玉槐装聋作哑不现身,怕她柳银豆给柳家丢人。到这会儿,柳玉槐女人带着娃娃上门来,准没好事。 吴氏带着孩子进了院子,见赵氏也出来,问,“婶娘最近好着哩?” 赵氏说,“好着哩,她嫂子快屋里坐。你们吃了没?” 吴氏闻着香喷喷的油馍味儿,舔舔嘴唇,说,“今个走的急,还.....还没吃。” “正好,我们才吃,一撘趁着吃。” 吴氏领着娃娃进了窑屋,她的包袱里,装的是走亲戚的礼,那是她早上打发自家大女和二女从榆树上摘好的榆钱子,还有两个又黑又硬的高粱面掺野菜团。“她姑姑,你晓得家里情况不好,也没啥给你拿的,你别笑话。” 银豆垂着眼睛,想着当初他们从奶婆婆这里拿走的二两银子和两斗麦子,看来用光了嘛。 赵氏和银豆拿白面油馍招待母子四个。吴氏一家大概有两三年没吃过这样的白面了,个个狼吞虎咽。银豆的小侄子虎娃吃的快,两张油馍咽下肚,吃完手背一抹嘴,说,“妈,真香,我还想吃。” 吴氏从两个女娃手里各掰一半递给儿子,“你吃。” 二女不干了,“妈,我都吃不饱,你咋给我弟弟嘛。” 吴氏说,“你兄弟多吃些咋啦,你俩这么大咋不懂事哩。” 银豆看不惯,冷着脸骂他侄子,“给你姐姐们还回去!我没把你这男娃从门里轰出去就不错了,还敢给我在这儿横着!” 吴氏噎住,看样子银豆看不惯男娃男人的习惯还没改过来。赵氏一看银豆剑拔弩张,忙打圆场,“要不.....,我去发些面,咱再烙些。” 银豆拦着,“奶奶,不烙了。谁家都没余粮,又不是填无底洞,白面就这么些,吃完了我们吃啥?” 她说的很直接,一点都不肯婉转,赵氏无奈,“你这娃娃,哎....,我收拾碗筷,你们坐着说说话。” 吴氏把自己手里的油馍给儿子掰了点,最后她没吃饱 ,可让银豆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要了。见银豆盘腿坐在炕上,还拿个手巾子优雅地擦嘴,酸溜溜地说,“你命倒好,嫁过来,奶婆婆伺候你吃喝。银豆,你把福享了。” 银豆呼噜一把自己脑袋上的短发,装作不经意的说,“虎娃妈哎,你只见我享福,没见过我受罪吧。要不要我跟你说说,我咋受罪的,叫你心里也舒坦舒坦?” 吴氏打从门外,就看见银豆的齐眉短发了,可她没好问,也没敢问。银豆被杨氏族人吊起来打的丢了半条命他们一家都晓得,当时柳玉槐说柳银豆臊脸,羞先人(辱没祖宗)哩,真的不打算认她了,吴氏本有些不忍,结果又赶上另一档子事情,就没再来看她。起因是她家大女儿迎弟快十四岁了,本来说好要和杨家湾的杨顺举定亲,结果人家知道迎弟姑姑就是偷汉子的柳银豆,推测柳家女子大概都不是好货,便跟柳玉槐说自家娃娃年龄小,往后再订也不迟,对家以这个理由推拒,说好的聘礼不见影儿,吴氏就把柳银豆也恨上了,还和柳玉槐说,她姑姑自己浪也就算了,还连累咱娃的名声,这下倒好,迎弟啥时候能嫁出去呀。 柳玉槐当时气的脸都黑了好些天。 因此银豆受罪以及遭一众白眼的时候,他二哥一家都没出面。可是,现在他们有求于她,又舍不下这张脸,只好打发吴氏这个大肚子女人来打头阵。 吴氏多精明的人呢,知道银豆挖苦她,很快转了话头,说,“银豆,我寻你,是你二哥的意思。主要和你说两件事。” 银豆没好气,“啥事嘛?” 吴氏把三个娃娃打发到院子里去耍,打算跟银豆推心置腹。“一件呢,是你哥哥操心你,说你出了那样的事情,怕杨家容不下,托我跟你说一声,他给你看下一门好亲事,等你过了守期,叫你嫁人过好日子哩。” 银豆说,“杨家没有容不下我,我日子过得美着呢。你们甭给我找麻烦。” 吴氏见她倔强,心里不悦,暗道:杨氏怎么会容得你留在杨家湾败坏族里的名声?人家恨不得你赶紧走呢,你把嫂子真当瓜娃子哩。面上却说,“你甭急,听嫂子说完。你哥给你寻的这门亲事呢,是十八里铺的一家大财东,主家姓谭。谭家这么有名,你肯定听说过吧。人家本想寻个黄花姑娘当小老婆,你哥为你,专门跑腿跟媒人说,把你都夸上天了,嘴皮子都磨破了,只要你点头,这件事情就算成了。给谭财东做小老婆,比起给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汉(穷人)当正头婆娘强的多。” “我不点头。”银豆说,“我哪儿都不去,我现在不是柳家人,柳玉槐他做不了我的主,别白忙活了,免得搬着石头砸他自个儿的脚。你还是说另一件事情吧。” 吴氏脸上烧呼呼的,暗想她真不识抬举,又说,“这......另一件事情,就是想跟你借点粮食。俺屋里断粮了。”本来靠着迎弟的聘礼还能过一阵子,谁知亲事一黄,缸不见粮。 银豆说,“我没有粮。” “你咋哄人哩?前些天你上杨柳镇赶集,有人看见你拉了几百斤麦子回来,你咋说你没粮食嘛。” “谁看见了?你说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银豆的脸拉的很长。她的骡子车上还盖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3 着一张破席子呢,这都能看见? 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杨狗蛋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舒坦:在这里是指寻找心里平衡的意思。 今天这张好多字,而且我居然还在日更,快来表扬我哈哈哈。大家都在问男主是谁,男主是谁不是很明显嘛(斜眼笑) (づ ̄3 ̄)づ╭?~ ps: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 ☆、第九回 吴氏结结巴巴的,“......那.....好多人.....都看见了嘛,银豆哎,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虎娃爹是你亲哥哥,打断骨头连着筋哩,我肚子里还怀着你们柳家的骨肉,眼看就要生了,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你侄子侄女小的时候都围着你转,你都忘了?” 银豆冷笑,“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这道理是个人都能明白吧!柳家现在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买来的粮食也只够我和我奶奶吃,多余的还真没有!” 吴氏的嘴唇动了动,低声下气说,“你的心咋这么硬。” “哎哟你可甭抬举我,我这心肠比起柳玉槐软多了。”银豆眼珠子一转,说,“我知道谁有粮,你跟他借去。杨家湾的大户,是杨昌端,他是族长,心最善,他家的粮食粮仓都堆不下呢,不信你去看嘛。” “.......”说破天,吴氏也不敢跑到杨昌端跟前借粮。杨昌端跟她非亲非故的,杨氏族里的穷光蛋就接济不完,凭啥给柳玉槐家借? “银豆,你哥也是没办法,不然咋能寻到你这里来?” “晚了!七尺高的大汉,拿妹子换钱不说,连女人娃娃都养活不了,我就瞧不起他!我当初快要死的时候他不来,现在来有啥用?这会儿咋不嫌我给柳家丢人了?”银豆冷冷道,“都回去吧,我今儿个还有事情,再耽搁下去天就黑了。” 银豆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吴氏心里把小姑子也不知怎么骂了一遍,脸上表情都不大好看了。出了窑屋,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赶鸡娃,鸡娃们长大了许多,颠颠儿跑的飞快,银豆的小侄子虎娃摔倒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吴氏看见两个女儿没管儿子,心里本就烦躁,上前一人甩一巴掌,骂道,“养你们干啥?白吃五谷不干活,连你亲兄弟都看顾不好,回去叫你爹剥了你们的皮!” 大女儿迎弟低头捂着脸没吭声,儿女来弟年纪稍微小一点,觉得委屈,当时就哭起来,“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我又没推他。” “你还犟!”吴氏把来弟使劲搡一把,直接搡倒在地上。 银豆看不过眼,过来挡着,说道,“你拿着孩子撒气,你咋给人当妈呢!”说着去扶来弟。来弟趴在地上不动,银豆给翻过身,才发现来弟面色青紫,眼睛嘴巴紧闭,呼吸急速,瘦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不到一会儿,就昏过去了,嘴角白沫溢出。 “来弟——”吴氏喊了一声,眼泪就下来了。 “哟,你还晓得伤心呀,可真不容易!”银豆费力抱起来弟进窑洞,放炕上,翻了翻来弟的眼皮。问跟在后面进来的吴氏,“娃娃以前犯过这病没?” “从去年春上到现在,....犯过....三四次。”吴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女儿虽然没儿子金贵,但是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是接受不了的,“她二爷爷给看过,说这是羊角风,一辈子治不好,要是犯得多,就.....就没命了......” 来弟的二爷爷,也就是银豆的二叔,银豆爹的亲兄弟柳长青,是柳家湾唯一的郎中。银豆从前对有医术的人很是崇拜,不过现在想想她二叔的水平,也就那样了。没办法,谁让她在梦里见过大世面呢。 赵氏听见动静,从东窑里出来,问,“银豆哎,出啥事咧?” 银豆说,“奶奶,你见我的针线包没?” “奶奶给你收着哩,等着,我给你取来。” 银豆有个针线包,但是从来没做过针线,据说是她妈留下的,当做念想。银豆上次因为狗蛋送鸡那事情用过一回,后来赵氏就帮她收到炕上小躺柜里头去了。 赵氏把针线包拿过来,银豆从包里取出一根根银针,从来弟的神门,阴郄,通里,百会,大陵这几个大穴扎进去。不一会儿,来弟有了意识,面色缓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吴氏眼睛通红,不解,“.......妈,你这是咋了?” 吴氏也不顾来弟还没拔针,抱着来弟又开始哭,“来弟呀,你把妈吓死了。” 来弟姐姐迎弟和弟弟虎娃也跟着哭。 赵氏心生触动,眼眶也红了,脸上却是高兴的,直夸银豆,“啊哟我娃越来越能干咧。” “今儿个多亏她姑姑。”吴氏总算止住了眼泪。看着银豆把银针拔/出来,才发现小姑子所谓的针线包有些眼熟。这是她婆婆也就是银豆妈留下的,婆婆病死之后,她随身的遗物分给家里的子女做念想,银豆当时拿走了这个针线包,还有一本婆婆平时夹鞋样子的旧书。 啧啧,银豆拿走的居然是好东西哩,吴氏这么想。不过她也没计较。一来,她和大嫂先挑走了自以为更值钱的,二来,银豆刚刚救了她二女来弟的命。再提起过去的事情,也太没脸了。 来弟恢复如常,跟她姐和她弟抱一起笑。母子四个不好意思再留,要走,银豆说,“你把来弟给我留下。她这病一时半会治不好,太凶险了,要连着治才行。治好了我还给你。” 吴氏说:“........这.......” 银豆说,“别这呀那的!她在你们眼里能有多金贵?不就是个没用的赔钱货么,留我这儿,既能保她活命,还省你家一口粮食,免得你没吃的,到处哭到处借呢。” 吴氏脸臊的通红,“她姑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留着来弟我高兴哩,我一百二十个放心。” 银豆说,“丑话说到前头,我不白留人,她待在我这儿就得给我干活,留多久就干多久,算报我的恩情。” 吴氏说,“那......肯定的。”心里难免腹诽小姑子精明,来弟还要给自家干活呢,柳银豆倒好,把人白白要了去。可要是来弟耽误治疗,人废了她当妈的也得不偿失。 两下里商量好,吴氏就领着迎弟和虎娃回去,到底没从银豆这里借到一粒粮食。临走前,银豆把迎弟拉到一边,说,“迎弟呀,有时间到姑姑家来耍,你一个人来,就跟你妈说你来看来弟。” 迎弟点头,她是个很听话的温顺的女子。 银豆二侄女来弟也算乖,懂事,虽然性子有点倔。吴氏他们一走,来弟就主动问银豆,“姑姑,我在家啥活都会干呢,我现在干啥?” “现在烧一大锅热水,你从头到脚好好洗洗,找太奶奶把你姑姑我的旧衣裳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4 找出来你先穿着。” 银豆看着脏兮兮的来弟,心说这娃娃的衣裳到底多久没洗过了?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衫子上黑黝黝的泛着明光,裤脚也很短,脚踝骨就在外头晾着。头发倒是梳的齐整,可闻起来就是一股味儿,银豆干净惯了,一时半会儿能忍,长期跟这样的来弟待在一起肯定受不了。 赵氏在一旁笑,“来弟呀,听你姑姑的准没错,你这么心疼(好看)的娃娃咋变成泥蛋蛋了嘛。” 来弟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搓着衣角。 银豆说,“奶奶,你和来弟屋里蹴着(待着),我要赶紧到镇上去,天黑了路就不好走。” 赵氏说,“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 银豆套上骡子车,就往杨柳镇上奔。 集市上还是那么热闹,银豆这回先去药材铺买了药材,再拐去瓷器铺买了几个小白瓷瓶,又去墨宝斋买了笔墨,还有几卷纸张,然后才去如意饭馆的后院找何彩芍。 何彩芍正等着银豆,见了热情地拉着说,“走,去看戏。” 银豆说,“姨,我今个赶时间,下回吧。” “回回都说下回,你哄(骗)我哩!” 银豆说,“姨,我今天来的晚,回去天黑了我奶奶心急呢。” 何彩芍说,“银豆呀,你当我只拉你看戏,不干正经事吗?我有个营生,要介绍给你嘛。” 银豆听见营生,心头一亮,到底由着何彩芍拉到戏园子里去了。原来皇姑庙附近,新盖了个戏园子,镇上的几个大户联合请了闻名方圆百里的戏班子来杨柳镇热闹,园子里挤满了人,还有挤不进去也没钱的,就爬在园子外面的大树上,看着里面台上咿咿呀呀铿锵铿锵。 何彩芍一早就让周成定了位子,银豆仍然穿着自家织染的靛青色的布衫,大大方方陪何彩芍坐在戏台下靠西边小堂里。 四方桌上摆着瓜子花生,戏园子里跑堂的小二端提着滚烫的茶壶,恭恭敬敬地满上,除了何彩芍的使唤丫头小翠,周成又另派了两个有身手的伙计跟在身后护着以防万一。何彩芍一把年纪,今日外出竟穿了洋红色撒花对襟褙子,水绿色百蝶裙,涂着胭脂抹着红唇,人看起来格外娇媚,一点也不像快四十岁的女人。她两只手腕上都带着白玉镯子,时不时露出来,那气场就跟官家太太一样,惹的东边厅堂里听戏的男频频人透过镂花隔扇窗回头看她。 银豆觉得,杨柳镇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般显摆又气派的女人了。 偏偏她想错了。她和何彩芍坐下不到一会儿,有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带着丫鬟小厮也坐在了他们这一桌,她跟何彩芍打招呼,又指着银豆问,“芍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卖神药的女娃娃?” 何彩芍点点头,“嗯,她的药金贵着哩。你要的那种,只剩一瓶,你要拿去的话,我可就没有了。” 女人闻言微微蹙眉,说话时带一点外乡口音,“那你就让给我嘛。” 银豆不由得看了她两眼,女人看不出实际年龄,涂着厚厚的脂粉,却遮不住脸上的坑坑洼洼,仿佛是发痘留下的后遗症。她气场不如何彩芍,但穿戴上比何彩芍更显富贵,浑身上下都是锦缎,头上的簪子是镶金嵌玉的,何彩芍的是银的,要暗淡一些;何彩芍的衣裳绣了很多花,衣服料子却不如那外乡来的有钱女人,虽然相比之下,银豆看何彩芍这身装扮稍微顺眼些。 也是,富汉家也分三六九等呢。银豆听来听去,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女人是镇上新来的客商的小老婆,客商和周成因为做生意打交道,何彩芍就和这个小老婆认识了。小老婆怕客商再娶小老婆,想在脸蛋和身段上下功夫,见何彩芍看着年轻,跟儿子竟像姐弟,难免眼红,何彩芍得意之下,就把银豆的神药推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更新时间一定以微博通知的为准。微博名:晋江苏珂安。欢迎大家关注,后面可能用的着哦,嘿嘿。 2.数据这么渣,我竟然还是日更了,没人表扬我的话,我明天就休息一下么么哒o( ̄▽ ̄)d 3.我要是说这文和我之前完结的一篇旧文有关联,估计没人会信(斜眼笑)。 4.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地雷,破费啦,鞠躬! ☆、第十回 何彩芍进戏园子之前,就跟银豆交代过,说如果有人买她的玉肌膏,可以狮子大开口,反正不赚白不赚,赚了不白赚。 银豆笑,“姨放心。我做这个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到现在也只做了一瓶,肯定不能亏本卖给她们。” 客商的小老婆是过路客,看样子也不差钱。银豆浅浅一笑,一只手五根指头都伸出来,要五十两银子。女人开始有些犹豫,不管是在哪个方面花钱,都会有各自的底线,而她的观念里柳银豆的东西也不过是比胭脂水粉高级些的养颜膏,且她用过的最好的养颜膏也都没有超过五两银子的。 银豆却是无所谓,一副根本不缺买主的样子,她什么都没说,何彩芍在旁边也没说什么,顶着光鲜妩媚的脸认真看着戏台上水袖飞舞,看到高兴处,咿咿呀呀低声附和着唱两句。女人恍悟,这姓柳的女子其实深藏不露,毕竟只一瓶就能保管她全身肌肤光滑如玉,年轻好几岁,而何彩芍就是最好的证明。故而稍加思索便痛快地付了银钱,还喜滋滋地拉着银豆的手说过两天她就离开杨柳镇了,以后不论多远,都会专门派人来杨柳镇何彩芍这里取玉肌膏。 银豆摸着小布袋里塞得鼓囊囊的银疙瘩,对此次杨柳镇之行表示基本满意。能在一个镇子上一下子赚五十两,除了周成的赌坊,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来钱更快的地方了。生活真是有盼头呀。 唯一不满的是,她从戏园子里出来,太阳又快落山了。 何彩芍仍然让周成送她。银豆很排斥和成年男子走的太近,百般推辞,然何彩芍万般热情。银豆拗不过,只好像上次一样,让周成送她出杨柳镇。 这一次,周成没有跟在何彩芍后面,而是一直和骡子车并排走着,直到道路变窄,只能容得下一辆车的宽度。 “周大哥,回去吧。”银豆说。她和周成的距离,目前还在她能够忍耐的范围内。 “银豆,我妈跟你说了吧。就....那个事情。”周成发现自己说话不利索了,咳嗽一声,“你怎么考虑的。” 银豆垂眼想了又想。何彩芍确实跟她说了。说周成手里有些闲钱,打算在镇上开一家医馆。想请个坐堂先生,他想来想去,觉得目前最合适的人选,竟然是柳银豆。 “周大哥,你另请高明。不瞒你说,我确实通达岐黄之术,但我只能给女人看病。你那医馆不可能请个只给女人看病的先生吧。再说,哪有女人当坐堂先生的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5 ?”银豆直截了当推辞了。 她之前也规划过开个小规模的药铺或者医馆的事情。但是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目前所有的条件,都不成熟,如果周成真的有意向,那还得再磨合磨合,赚钱是挺重要的,但至少要让她对赚钱的方式觉得舒服才行。 周成并不感到意外,说,“妹子你好好想想,再答复我。开医馆很赚钱,药材我来运,你负责看病开药方,银钱上绝不亏你,我保证不出两年,你就是杨柳湾的大户。这世上不管男人女人,都会生病,不管男人女人都要看病,那坐堂先生是男人,不也给女人看病么?你是女人又怎的?你看好病,旁人只会说你医术高明,看病都奔着你来呢。” 柳银豆说,“周大哥,话虽这样说,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呀。男人给女人看病尚且避讳几分,更何况女人给男人看病呢,老祖宗传下来的,这道理我懂,你不会不懂吧。” 周成忍俊不禁。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银豆可能在敷衍他,那些说道未必是真的理由,但也只好接着她的话劝,“银豆,你这是死脑筋。咱们凤鸣县闭塞寡穷,你要是到外头富裕的地方打听打听,女人家抛头露面做买卖当掌柜的也不是没有,世道和以前不一样了。” 银豆还是摇头,心说这外头混过世面的人眼界和穷乡僻壤待一辈子的人是有些不同。正要告辞,不远处有人骑着头灰驴奔过来,喝一声,“走不走?不走让让路!” 银豆觉得声音听起来耳熟,转头看过去,穿着长衫骑着毛驴背着书袋的不是别人,正是柳银豆的堂十二叔杨狗蛋,据说他在镇上学堂里用的是学名,叫杨敬宗。 银豆眼里,他还是那个碎脑娃娃狗蛋子。狗蛋子瞪着眼看他和周成,大约是想看出什么猫腻来。又不耐烦地催她让路,脸上的表情极为轻视。看来她在狗蛋心里,已经定性了。 银豆笑着跟周成道声再会,挥挥鞭子,驾着骡子车往前奔,杨狗蛋骑着驴越不过去,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周成骑着马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灵光一闪:如果开两家医药馆,东西相邻。一家另请个郎中给男人看病。一家请柳银豆专门给妇人看病,他负责找伙计,贩药材,岂不是两全其美,窝也(好)的很! ﹉ 柳银豆和杨狗蛋进了杨家湾,走到分叉路口的时候,杨狗蛋骑着毛驴从柳银豆前面越过去。拐进自家坡前头,从驴背上下来,拽着绳子喊住目不斜视继续前行的柳银豆,“田娃家的,你等一下,我跟你说两句话。” 杨狗蛋没喊她柳银豆,可是点了她的身份,什么意思呢。柳银豆偏过脸去看,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少年,表情庄重严肃,跟大汉一样,这是又要摆架子以示威严么。柳银豆在心里偷偷地笑,“吁”地一声喝住大青骡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杨狗蛋脸色变了变,说道,“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我又没念过书,咋晓得啥是羞耻心嘛,你说说,啥是羞耻心?” 银豆干脆盘腿坐在骡车上,见杨狗蛋气的呼呼呼,胸膛一起一伏,有心拿他寻乐子。他今儿个穿一身天青色的交领细布长衫,看上去人模狗样,你别说,还真是个英俊的小后生,像个念书的。村子里只有富汉家的人才穿长衫,穷汉家人人都是短衣。杨狗蛋放羊耕地穿的都是旧短衣,他是他爹的老来子,看样子他爹把他没惯下。 杨狗蛋知道自己说不过柳银豆,再纠缠下去只怕被怼的更惨,硬着头皮说,“柳银豆!你别嬉皮笑脸的,我以长辈身份跟你说呢!你....你说你都出了那样的事,咋还不知收敛?你不要脸,我婶子还要脸呢,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她好,摊上你这么个瞎(坏)孙媳妇,她名声都叫你带累了。你...你再胡闹,我侄子在阴间,都不能安生!” “我咋胡闹了?”银豆不明白了,劈头盖脸戴高帽,到杨狗蛋这儿还是头一回。 “你甭跟我装。将将(刚才)你跟男人一撘走,有说有笑的,我都在后头看见了。你要安心守寡,就不该这么轻浮。” “哎哟我说杨狗蛋,你的脑子让屎/糊了?你咋胡说呢?我跟周成说话了,我跟你也说话了,我跟你爹还说过话,你爹上回当着人面吊着打我,胳膊都甩到我后背上呢,多恶心呀!杨家湾咋没人管呀?我说话咋了,我长嘴就是说话的,男人跟女人不能说话吗?你规定的吗?我咋不知道呢?” 银豆早就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也明白犯不着跟愣怂(煞笔)争长短,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一鞭子甩到骡子屁股上,故意说,“好你个畜牲,咋还不走?没皮没脸还充祖宗,站着丢人现眼呢!” 骡子吃了银豆一鞭子,拉着车向前跑去,丢下狗蛋一个人站在原地。 杨狗蛋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柳银豆根本没把他的说教当一回事或者就没拿他这个长辈当回事,还拐着弯骂他,好像他说的不合理一样。难不成他看走眼了?明明他从镇上学馆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大汉骑着马走在柳银豆的骡车旁边,两人说说笑笑,亲热的很。柳银豆虽是寡妇,她不改嫁,就还归杨家湾杨氏族里管,他作为长辈提点两句,有错吗? 他越想越不舒服,尤其是那个男人对着柳银豆笑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让人不舒服。 ** 银豆比上次赶集来的晚一些,家里饭已经做好了。来弟给太婆婆打下手,两人用糜面裹上洗干净的榆钱,放在锅里一炒,加上盐,又香又甜。 银豆进了门,来弟欢快地跑过来,“姑姑来啦,我帮你卸货。” “好啊。” 来弟穿着柳银豆的旧衣裳,洗的干干净净的,她今天坐在姑姑家的大木桶里里泡了很长时间,然后搓下来一大桶黑水,脏的都没法看了。等洗出来,眉是眉眼是眼,太婆婆打趣她,“这么心疼的娃娃,偏叫泥糊了。” 来弟觉得她姑姑本事大,中午治好了她,还一个人出门赶集,还带来这么多东西。姑姑家的光阴比自家的好,姑姑家干净,不像她家,她爹她妈她姐她弟一大家子都挤在一口窑里睡觉,身上还爬虱子呢。姑姑一进门,还买这么多东西,跟富汉家一样。来弟根本想不起就在今天中午姑姑不给她妈借粮,说话也不饶人。姑姑一进门,她很懂事的跑过去搭手,姑姑今天买了粮食,一大包棉花,几卷麻纸,几卷白纸,几个大小不同的药碾子,甚至还有熟肉。 肉闻起来可真香呀。 来弟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银豆摸摸来弟的脑袋,看着来弟对着何彩芍塞给她的烤羊腿咽唾沫,“来弟,吃了肉,可要好好干活呀,明早跟姑姑上地里锄草去。” “嗯嗯。”来弟高兴地点点头。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6 吃过饭,赵氏收拾锅台,来弟帮着银豆铡完草,端着簸箩去喂骡子,银豆给院头上的几棵果树和那一小片菜地浇了水,赶着鸡娃回了窝。三个人高高兴兴,把家里收拾得很是清爽。 庄稼人习惯早睡,来弟问还有啥活没,银豆说,“到睡觉时辰了,跟太婆婆歇着去,以后要先听她的话。” 来弟和赵氏去中窑睡。中窑的炕最大,能睡五六个人。不过银豆还要忙,也不想打扰她们休息,一个人进了东窑。点上油灯,银豆把今天买好的纸整整齐齐裁好,码成一摞放在炕桌上,研磨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梦医全录》 然后又在下方写上:柳银豆书。 她想把梦中梦到过得背过的医术古方全部写下来,还有梦中经手过的各种病例。自上次头疼以后,她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虽然晚上睡觉也做梦,但是再没有做过那样的梦,没有在梦中回到那个她有点向往的地方。银豆想,她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大概不会再受到任何生命垂危的征兆,所以那样的梦会离她越来越远,她要趁自己还记得,把梦中的医术整理成册,将来,肯定能派上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  银豆豆的梦还是会继续做哒,只不过时候未到。 今天看到大家的鼓励,于是硬着头皮又更新了,虽然数据还是辣么渣,哈哈哈快来表扬我。 ps: 1.种田文我不是第一次写,亲们有兴趣可以去作者专栏翻翻完结的种田系列,看看有没有你的菜。 2.这文虽然是种田文,其实和《锦绣花缘》以及《好欢喜》才是一个系列,一个完全可以独立阅读的系列。小天使们有没有很惊喜,有没有很意外?噢哈哈哈,这么土的文呀,怎么搞的嘛,和我们洋气的宫廷文居然扯上了关系(猜到的不要剧透哦)。不过别担心,这还是一篇具有乡土气息的种田文,男主虽然以后有出息,但也不会成为王爷或者皇上这样的身份,哈哈哈,毕竟好多作者都这样写,我就不参与了。 3.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 ☆、第十一回 天旱。 从开春到现在只下过两场薄雨,庄稼长势慢,地里的野草在这种时刻反倒彰显了生命力的顽强,在田间地头蔓延着。银豆带着来弟将坡上二亩薄地大致都锄了一遍,回去时每人又背上满满一筐草。往家走的路上,来弟问,“姑姑,你咋不种粮食呢?” “姑姑粮食够呀。”银豆站在田埂上,把锄头往肩上一抗,回头说,“本来啥都不想种,旱地收成不好嘛,荒着吧,又浪费,随便种种算了。” 银豆不是庄稼好把式,也压根没想好好种田。她更没有良田,手里有了余钱后,赵氏曾问她要不要买上几亩河滩旁的水地,她摇摇头。赵氏问为什么,银豆不知道该怎么跟赵氏解释,想了半天,最后说,“奶奶,有地也不能保证什么。你看我们现在没有地,不用像旁人那样下苦力,可是日子也没过到旁人后头去呀。” 赵氏未必全认同,但有一点很明确,她自从有了这个孙媳妇,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别说日子没过到别人后面,那基本都跑到别人前面去了。 反正孙媳妇本事大,听她的准没错。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干也这么有主见的女娃娃。家里没男人,可是银豆在,倒让她觉得有了主心骨。 二亩地其实费不上多少劳力,银豆跟庄稼人一生指望靠地刨食的观点截然不同。天下重农轻商的传统虽然一直就有,然而现实生活状况却并非如此。远的不说,杨柳镇上奔波买卖的人,大都比庄稼人有钱,比庄稼人有气势。不是说商人最轻贱么,实际上当贫穷的庄稼人站在富商面前,仍然矮着大半截儿。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财富才是决定人们行为和意识的基本条件。这个自然也是柳银豆在梦中时,师傅跟她讲的,也是她梦醒后在现实中体会到的。 而今天杨二驴嫂子张氏的出现,就更好地印证了银豆的看法。 银豆和来弟下了坡,一进家门,就看见村东头杨大牛的女人张氏在院子里和奶婆婆赵氏交谈。杨大牛是杨家湾出了名的穷户。穷到什么程度了呢?家里娃娃多,没裤子穿,男娃娃就光屁股蛋子在村里跑,女娃娃就窝在家里不敢出门。杨大牛是个木匠,要外出做活,所以他有两条裤子,一件短衫;女人张氏,只有一件短衫,一条裤子,冬天穿了夏天穿,夏天穿完秋天穿,秋天穿完春天穿。杨家湾的人到现在都传张氏的笑话,当然说完难免还吁叹一番。说有一天大牛不在,张氏在家把仅有的衣衫和裤子洗了,搭在杆子上,自己就光腿子干活,结果院门推开,有个汉子进来寻杨大牛,就看见了张氏弯腰低头撅着光屁/股辛勤劳作的场面。 那汉子惊得立在当院,被张氏石破天惊一嗓子嚎跑了。张氏臊的哭了半晚上,杨大牛得知,回来甩了女人一巴掌,结果张氏不干了,披头散发闹起来,连着甩了杨大牛好几巴掌,连哭带骂,“我跟了你连条裤子穿不起,你还有脸打我!我给你一个娃娃一个娃娃接着生,你还有脸打我!我在我娘家都没这么穷过,你打死我算了,打死我我就算光身子也不晓得丢人咧!” 杨大牛顿时蔫哒哒的,抱着头蹲在院子里不说话。他有手艺,但是日子过得都揭不开锅了。他爹在世的时候,他和兄弟杨二驴没分家,杨二驴耍赌,赌的家里空荡荡的,还欠下一沟子(屁股)烂账。他爹一死,女人张氏闹着要分家,结果分了家日子也没缓起来,因为穷脱底了。 这个杨二驴,就是之前和小寡妇柳银豆因为偷·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杨二驴。 杨二驴好吃懒做,分到的那点家业基本都被他赔光了。天暖和心情好的时候,杨二驴就跑去杨柳镇上给人当短工,勉强挣点糊口饭,天冷了,不爱动弹,枣棍子拉起挑着筐就出去当要馍吃(毕竟在自己家门口也没脸要),几年下来,居然没有饿死在外头,而且一回到杨家湾就各种吹嘘自己见过的世面。 柳银豆嫁到杨家湾的时候,一直都没遇到过杨二驴,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更不晓得杨二驴分家之后无处可去,就在麦场上的破窑里暂住着。 那会儿天还冷。柳银豆出去拾柴,过碾麦场的时候,看见两只白兔子蹦跳过去,她心里一激灵,三两步并过去,跑到破窑口上,也不见兔子的影子,窑屋破门扇的宽阔的缝隙里传出了一丁点光亮,银豆想着是不是从这里钻进去了,推开门就进去了。 窑洞里没有兔子,只有杨二驴。杨二驴躺在草堆里睡懒觉,看见柳银豆进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噢哟,你咋来了?” 窑洞里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味儿,银豆没说话,捂着鼻子往外走,被杨二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7 驴从后面赶上来堵住,“你是田娃家的新媳妇儿银豆豆,我晓得哩。” 银豆不能和男人靠的太近,太近会引起不适,她有点晕。杨二驴见她低头没吭声,又说,“你还不认得我吧,我是田娃他叔,也是你叔,杨敬满(二驴大名)你听过没,就是我。” 银豆没听过。村里人一般都互相不喊名字,喊也不喊这么正式的名字。杨家湾里杨氏族人多,辈分杂,银豆也记得不太清楚,只晓得能叫叔的都不是她男人杨顺田的亲叔,而是堂的,或者堂了又堂的。念在长辈的份上,银豆忍着恶心,对着近距离靠近她的人说声,“哦,那你先忙着,我走了。” “你急啥哩,跟我说说话嘛,”杨二驴看着小媳妇柳银豆春·心一波又一波地荡漾,他实在太缺女人了。活了二十多年,一个铜板都没攒下,别说寡妇,就是没活路(生意)的窑姐儿也不会跟他。 银豆要跑的时候,被杨二驴一把圈住了。她越挣扎,杨二驴抱得越紧。她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头晕眼花腿抽筋,难受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话,还想吐。 然后银豆就开始干呕。 “银豆豆呀,让叔疼你一回吧,叔会疼人哩,保准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杨二驴开始解柳银豆衣服上的盘扣。 “叔,”柳银豆头晕恶心反倒使不上劲,于是偏过脸迅速实施缓兵之计,“你让我缓口气行吧,我快憋死了。” “你不跑?” “我咋跑?”银豆佯装可怜,心里快速地盘算逃脱之际。 “哎,这就对了嘛,跑啥?你个瓜娃娃。” 银豆顾不上说话,接着干呕,杨二驴兴冲冲地在旁边脱衣服,脱完衣服就凑上来,银豆屏住呼吸,只手摸索地上尖尖的石头疙瘩想砸杨二驴,结果刚才被杨二驴关上的门扇被人推开了。 没有听见女人的哭喊声,更没有看见女人的挣扎,在外面同样发现兔子且追赶兔子的几个路人眼里,窑洞中的男女衣衫不整,正准备或者正在做最无耻最下贱的事情。 杨二驴裤子一提溜得飞快,再也没有出现过。剩下柳银豆傻眼,之后她受到了宗族严厉的惩处,连同杨二驴的一起受了。 她被吊在祠堂前挨鞭子的时候,好多人围着指指戳戳,这里面就包括杨二驴的嫂子张氏。银豆以为张氏可能会为她说两句什么,毕竟她最了解小叔子杨二驴的为人,否则不会闹着要男人和兄弟分家。结果她也跟着别人呸了一声,然后又跟着别人一起下结论,“骚货!想男人想疯了。” “哈哈,她被二驴的驴货勾住了。” “就是!” 只有天知道,她柳银豆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能想男人的女子。 这件事情以后,村里好多人都不搭理柳银豆。就算和赵氏说话,看见她也就避远一点。可是现在,杨二驴的嫂子张氏,明明看见银豆领着侄女进了门,却还站在院子里没有离开。 柳银豆知道,张氏不是来奚落或者嘲笑她的。她家已经穷的顾不上嘲笑他人,只有低三下四索求的份儿了,即使她求的这人她曾经多么的瞧不起。 张氏看见柳银豆,低下头不知道咋开口,还是赵氏一脸为难的说,“你婶子.....她....是来借粮的。” “我这种人尽可夫的贱货,居然还有婶子?我咋不晓得呢。”柳银豆似笑非笑。 “银豆啊,你看你这说的啥话.......”张氏个头没有柳银豆高,站在柳银豆跟前底气又短了一大截儿,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呀。她本来是趁着柳银豆不在来找赵氏的。赵氏心好,连外乡来的要馍吃都能给个馍哩,她来借点粮怕啥。她就是冲着婶子赵氏的好名声来的。 可惜她没想到现在这个家里做主的并不是婶娘赵氏,而是她的孙媳妇柳银豆。赵氏说,“她婶子,粮食的事情你要问银豆。屋里啥心我都不操,就过我的闲日子哩。” 张氏立马想走,却迈不开腿。 “我没粮。”银豆还是那句话。用前几天对付她亲嫂子的方式对付张氏。 “你说啥哩,人都看见咧,你每回去杨柳镇,都往家拉粮食。”张氏讪讪的。 “你咋不跟族长去借?他家粮仓堆满放不下呢。”银豆翻个白眼。 银豆心里那个气呀,从杨柳镇拉粮食的事情,杨狗蛋看见过两回。除此之外,并没有人知道,这杨狗蛋的嘴,比她以为的还要长。 “我家年年借大伯(指族长)的,都没还清。”张氏又说,她要是能从杨昌端手里借,又何必往这儿跑。 柳银豆这下听明白了:哎哟,走投无路了是吧?那就挺直腰杆要饭去嘛。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今年九月初的时候,我陪我妈在院子里晒太阳,就聊了些过去的事情。我妈就聊起以前的人和事,聊起她爷爷那个时代如何。听起来蛮有意思的,于是我就萌发了写一个乡土兼网络式的文的念头,虽然架空了背景,又添加其他元素,但故事里有些梗的确是真实的,比如本章这个穷的穿不起裤子的。 ps: 感谢小天使们帮忙捉虫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么么哒。 ☆、第十二回 张氏豁出去了,脸皮能比命重要?把心一横,就要给柳银豆下跪磕头。膝盖刚打弯,柳银豆就把人扶起来了,“一码归一码。你该磕这头,能跪我决不让你站着。你不该磕这头,你磕了我也不领情!” 柳银豆到底把粮食借给了杨二驴的嫂子。一来她根本就无所谓别人说什么,所以也不会在乎多一张嘴编排她的是非,二来她没有落井下石的喜好,这些女人和她的二嫂吴氏以及杨家湾其他的贫穷的女人一样,可怜又可恨。害她遭人唾骂的是这不讲理的世道,害她挨打吃苦的是狗/日的杨二驴,冤有头债有主,犯不着跟其他人较劲,等哪天拾掇了杨二驴,那才算出了这口气。 赵氏给张氏烂麻袋里装粮食的那一刻,张氏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以为跟柳银豆借粮这个过程,一定会很艰难,而且根本借不到。真跟柳银豆面对面,又觉得她和自己心里想的,不太一样。这样一个干脆利落的小媳妇,为啥非要跟小叔子那样的人搅缠在一起?她这样的条件,就是再嫁,也能嫁个比二驴条件好的呀。 张氏想不明白。 柳银豆对张氏拉着脸,却招呼侄女来弟,“来弟,去给姑姑拿张纸来,把欠的账都写上。” 张氏:“......” 柳银豆说,“我的粮食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借了就得还,还不起想赖账那就甭怪我不客气。” 张氏没想到她还留着后招,感觉像要给人下套一样,结果柳银豆又说,“你想还慢些还是还快些?” 张氏很被动,“还....慢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8 些。” 柳银豆说,“利息咋付?你想过没?” 张氏摇头。 柳银豆说,“明天起,让你家两个女娃娃给我干活来,干到你还清粮食为止,就当利息。” 张氏的表情很难看,说,“我家女娃没衣裳穿,出不了门,你有啥活,交代我给你干。” “不行,就要她两个。”柳银豆提笔沾墨,在纸上把利息也写的一清二楚。回头跟赵氏说,“奶奶,家里有破的旧的衣裳没,找两件子叫她拿回去,明天叫她女娃来干活。” 赵氏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似乎有些明白,说,“有啊。她婶子甭嫌,窑里放着几块旧布头,还能凑合做个衣裳。” 说话间进了西窑。 之前银豆和来弟外出,赵氏就把银豆在杨柳镇买回来的棉花整好,做了四条崭新的又暖又软的被子。家里的破的旧的布还有烂棉絮赵氏舍不得扔,全部整理出来,洗净晾干以后堆在西窑里。西窑倒成了放杂物的地方了。 张氏背着一口袋粮,拿着旧布旧棉絮回去的时候,还在想,银豆到底看上二驴啥了。想不通归想不通,信用还是要守的,当晚用旧布给家里四个娃娃都缝了衣裳。她男人杨大牛做活回来,听说这事,吹胡子瞪眼不同意,“你把我两个娃卖了?你个女人心咋这么黑?你跟那不要脸的货少打交道!” 张氏从炕上跳起来,跟杨大牛闹仗,“你算个啥球东西!天天到晚忙的不见人,钱呢?!粮食呢?!你拿着来再跟我说话!” 杨大牛又抱着头蹲在炕底下不吭气了。 张氏的两个女娃桃花杏花第二天就被张氏打发到柳银豆家来。 “嫂子,俺们来了。” 桃花杏花进门,就跟来弟一起扫院。看见来弟跟她们一般大,脸白白净净的,衣裳展展的,精神头儿足足的,跟她姑姑柳银豆一样心疼(好看),有些羡慕。来弟说,“啊哟,你看你俩个脏的,我带你们洗一下去,我姑姑见不得人身上藏垢甲(藏污纳垢)。” “.......啥?” “说你俩个让泥蛋子糊了,洗净些,。” 桃花杏花听着新鲜,有衣服穿已经很高兴了。身上爬起来的虱子还能捉着吃,要是洗没了饿肚子咋办? 但来弟已经把姑姑的套路摸清楚了,烧好热水就拉着她们泡木桶里去。等两只洗剥干净出来时,银豆不由得叹口气,这纯粹就是面黄肌瘦,吃不饱穿不暖,皮都在骨头上贴着呢。 “先做饭吧。”银豆说。 三个女娃娃打小扒着灶台做饭,都练出来了,虽然饭做得一般。赵氏就领着她们进窑屋,指导几句,扔下不管了。于是一个添火拉风箱,一个蒸黄米馍,一个土豆洗干净摆到热锅慢火烤。 赵氏帮着银豆给驴铡草,说,“我娃是个刀子嘴菩萨心,旁人不晓得。” “奶奶,我是刀子嘴刀子心,我要是有菩萨心,可活不到现在。”银豆说。她并不觉得自己是菩萨心肠,也绝不做亏本的买卖。趁机会收这三个女娃,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无非是图着日后她做事能派上用场。 五个人围着炕桌,喝野菜汤,伴着咸韭菜吃烤土豆,刚出锅的热蒸馍夹上油泼辣子,个个吃到顶饱。桃花杏花没这么吃过,肠胃不适应偏还高兴地手舞足蹈。 吃完饭,赵氏收拾锅。银豆叫来弟桃花杏花认药材,分配她们拣药材,摊晾,用药碾子碾,头一天,三个娃娃都做的很费力。 天一擦黑,银豆打发桃花杏花回去。张氏见了问,“她叫你们干啥哩?打你们了吗?” 桃花杏花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桃花说,“妈,我们吃的可好了!银豆嫂教我们认药材。” 杏花说,“妈你不晓得呀,银豆嫂子还会做胰子!让我们用香胰子把身上洗干净,妈,你晓得胰子不?跟咱用的草灰不一样,大富汉家才有那东西嘞。” 张氏没明白,又问,“.....啥?药材,香胰子?” 桃花点头,“对呀,嫂子说明天还教我们认字呢。” 张氏糊涂了,“........啥?” 杏花高兴地直拍手,“妈,嫂子说我们比村里的男娃还有灵性,将来有出息。妈,我想跟来弟一样,管银豆嫂叫姑姑。” 女娃的眼里不是羡慕就是渴望。 柳银豆家的饭食比她家的好,桃花杏花第二天走的更早,到晚上来就兴奋地跟张氏说她们今天认了什么药材,学了好几个字,比如自己的名字,比如药名字,诸如半夏当归黄芪之类的,还吃了什么饭,饭做得比自家的香。 张氏光听着,就觉得两个女儿脸上似乎添了点肉,心里一动,跟桃花交代说,“你问问,她收男娃干活不?你两个兄弟也能指望上哩。” 她两个儿成天在杨家湾里耍,没人管,也没钱念书,回来她还要给他们吃饱穿暖,要是柳银豆能解决吃饭识字的问题,就算去给她干活,也挺好。 桃花杏花果真就去问了,得到的回答是这样的,“姑姑不愿意。她不喜欢男娃娃。” 张氏眼睛一瞪,“她咋成你姑姑了?胡喊啥哩!” “错了错了,是嫂子。”桃花和杏花笑嘻嘻的。她们和来弟差不多大,喊着喊着就喊混了。仿佛姑姑代表的不是一种亲属的称谓,而是对她的喜爱和敬重。 ** 柳银豆的大侄女最近这段时间来过两次,每次来都看见来弟吃的好穿的好,人也圆润了,回去跟她妈说,“来弟过的好着呢,姑姑三天前给她扎过一回针,她再没犯过病。我姑姑还叫她学本事呢。” 吴氏坐在院子里摸着大肚子,说,“她心硬,粮食给旁人借,不给亲哥亲嫂子借。” 迎弟想起来弟问她要不要也来姑姑家学本事,就说,“妈,要不.....我也去姑姑家干活,她只收女娃娃,管饭呢,还教识字。我在咱屋里都没饭吃,饿的慌。” 吴氏眉毛一拧,瞪迎弟,“家里这么多活你看不到哇,都走了让谁干?女娃识字干啥哩?没用!看把她柳银豆能的。你爹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认那些字,将来谁敢娶你!” 迎弟“噢”一声,觉得她妈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她有去姑姑家的念头,很大原因还是家里吃不饱饭,饿的难受。 吴氏在院里编草鞋,迎弟搭手。编着编着,吴氏肚子又开始疼了,一阵一阵疼,忙进窑洞爬上炕,给迎弟说,“赶紧寻你爹去,不,不,先把来弟叫回来!” 吴氏已经生过四次,她生每一胎都非常艰难,不生个三天两夜,孩子出不来。现在有经验,到没从前那么慌张,肚子一阵一阵疼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这一胎,说啥也要生个儿子。她前头生了三个女子一儿。头一个不到一岁就没了,她倒也没多难过,穷人命贱,娃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9 娃能不能长起来得靠老天爷。剩下迎弟来弟和虎娃,男丁单薄,吴氏在柳玉槐面前腰杆都不硬气。因为柳玉槐死脑筋,说她不会生,像他大哥柳金槐,三个娃全是儿,连走路都带风。尤其住在柳家湾这样杂户聚集的地方,要出个事情后生少了都顶不起门户来。 柳玉槐去十八里铺给财东家熬活(干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迎弟就跑去柳银豆家找来弟,跑的大汗淋漓,“来弟呀,快回家。妈要生了,要人伺候呢!” 桃花杏花来弟在院子里晒药,银豆窝在东窑里继续写她的梦医全录,听见响动出来问,“生了没?” 迎弟说,“还没。” 银豆问,“生了多久了?” 迎弟说,“有大半天了吧。姑姑,我妈血咋淌那么多,满炕都是。” 银豆眼皮子跳的有些厉害。心里挣扎来挣扎去,总是不踏实。万一人命关天呢?现在真不是和柳玉槐家置气的当口儿,就喊三个娃娃,“桃花杏花来弟,跟上我走。” 她收拾一个小布袋子,放了两丸新炮制的药,还有她的针线包,剪刀和细布之类的东西。 五个人赶着车快骡子加鞭往柳家湾赶。 柳玉槐和二叔柳长青家相邻。柳长青家里没人,外出做活的做活,下地的下地。柳玉槐更不在,儿子虎娃一个人在院子里甩泥巴耍的正高兴。吴氏在窑洞里疼的直叫唤。 她每次都受这样的罪。以前在老家,还有个接生的老婶子,后来举家搬到柳家湾,又没钱请接生婆,只能凭经验自己熬着。 银豆进了窑洞,吴氏疼的连翻腾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怎么叫了,脸色白的吓人。 银豆意识到不对劲,跟几个娃娃交代,“迎弟赶紧去烧炕,来弟你去烧水,桃花杏花把手洗了,照我说的做!” 桃花蹲在炕尾扶着吴氏的肩膀,将她微微抬起来,杏花扶着吴氏的腿。银豆有些紧张,因为吴氏未必每一次都那么侥幸。窑洞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银豆打开针线包,用银针连刺合谷和三阴交穴位,额上汗都出来了。 针灸见效,银豆喊:“快使劲!” 吴氏撕心裂肺的一声嚎,紧着着,便是婴儿呱呱坠炕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的头昏脑胀,如果返修,会在标题注明。数据持续低迷,日更的决心快要消磨殆尽_(:з」∠)_ ps: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鞠躬。 ☆、第十三回 半盏茶的功夫,吴氏已经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开始坐月子了,奶娃娃很安静,包裹好就一直睡着。 迎弟又烧了一锅水,让银豆和桃花杏花来弟洗手。三个人的衣裳上都沾着血,银豆说,“迎弟,你把你妈照看好,我们先回杨家湾去。” 桃花杏花说,“嫂子你本事真大,还会接生嘞。我们要跟你好好学。” 来弟说,“就是。我妈生我弟,花三天。我姑姑一来,一顿饭的功夫就生下来,少受好多罪。” 迎弟说,“女娃娃家没嫁人,就给旁人接生,怕不利祥(吉利)呢,将来嫁不出去。” 银豆说,“那都是屁话。” 迎弟不吭声,反正她妈是跟她这么说的。 柳玉槐接到信从十八里铺赶回来,一进门就问,“生了个啥?” “生了个妹妹,心疼的很。”来弟说。 柳玉槐看起来相当失落。 银豆冷笑一声,隔着柳玉槐一丈远,说,“我走了!走前把话给你说清楚,你媳妇生娃是我过来接生的。干活不能白干,也不指望你招待我吃招待我喝,你把接生钱给我。” 柳玉槐吃惊,“你要啥??你不接她就不生了?女人家都生娃哩,你管你哥要钱好意思?” 银豆知道跟他说不通,也不废话,“我没当你是我哥,就算我是接生婆,可谁家的接生婆不是白干的,我们四个人忙活,旁人瞎好(好赖)还招呼一顿饱饭呢。你媳妇这是难产,回回鬼门关上逛着呢,今儿吃了我两丸药挨过我几针才把命保住,我也不跟你要保命钱,你把接生钱和药钱给我就行。 柳玉槐脸色相当难看。“她生好几回都没出事,偏偏你来就变金贵了。” 柳银豆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以后甭再让生,她身体快垮了,再生人都活不成。你千万千万记着我的话,好好伺候着,可不敢有闪失。她死了,你可再没有妹子卖钱另娶。” 柳玉槐尴尬,说,“没有妹子我还有娃哩,我砸锅卖铁不看你的脸色。” 银豆是真没把她这哥放在眼里,朝着柳玉槐呸的一口,叫上桃花杏花来弟走,柳玉槐垮着脸说,“来弟你干啥去?屋里蹴(待)着去!” 银豆看着柳玉槐,骂,“柳玉槐!你是爹和妈养下的不?你连个畜生都不如!她病了得我治,欠了我的就得还!不给我干活还账,那你当爹的来给我当长工,我就佩服你是条汉子!” 来弟在院子里看大人吵仗,呜呜咽咽哭了,跑过去抱他爹的腿,“爹,你不要怨姑姑,姑姑今天救了我妈的命,我妈的血都从炕上淌到地下了,吓人呢。” 柳玉槐没说话,脸色还是那么阴沉。柳银豆回窑洞里看月子婆,吴氏躺在炕角里眼睛红红的。银豆说,“你哭啥哭,小心把眼睛哭瞎。” 吴氏点头,说,“她姑姑,你走的时候把我迎弟也领上吧,我坐月子添家口,屋里没地方睡人咧。” 银豆却只说,“你这月子最少要坐半个月,别急着出来干活。叫柳玉槐把你伺候上,该争就要争。” 吴氏说,“我晓得。你甭怨你哥,是我没本事,生不随心(不如愿),你哥对我好着哩。” 银豆说,“你和柳玉槐欠我的药钱和接生钱,要记着还,我可不是饶爷的孙子,要是不还,我就是到县里打官司打的倾家荡产也要叫柳玉槐给我还上!” 吴氏还是哭了,“她姑姑你放心,我肯定还。” 柳银豆驾着骡车,领着桃花杏花迎弟来弟往杨家湾赶,进了村子,看见杨狗蛋赶着羊群上山吃草。 羊群咩咩咩,从骡子车旁边绕过。桃花杏花给走在最后的杨狗蛋打招呼,“十二叔,上山放羊嘞?” 十二叔稚气未脱的俊脸显得格外正经,“嗯。”斜着眼看骡子车上的柳银豆,人五人六地坐在最前面,脖子都没转过来。这小媳妇真没礼数,见面连长辈也不喊。 银豆本来也不想搭理狗蛋,突然想起他多嘴的事情,停住骡子车,跳下来走到路边上,对杨狗蛋说,“我说狗蛋,你能不能管管你的嘴。” 杨狗蛋不明所以,瞪着一双大眼睛问,“你啥意思?” 银豆说,“别装了,我买粮食的事情是你说出去的吧。” 狗蛋说,“我没那么闲。”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0 银豆说,“你甭耍赖,我骡车上的粮食就你看见了。” 狗蛋哼一声,“你买粮食村里谁不晓得?大家都去镇上赶大集,巴掌大的地方,乡里乡亲的,你这么出名的人,干啥都有人传呢。” 银豆无言以对,狗蛋说的完全也有可能啊。她在粮栈里买粮食,或者周成送她出杨柳镇,总会有人看见,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狗蛋又哼一声,赶着羊群往坡上走。 银豆回到骡车上,听见来弟问桃花,“你们家这十二叔胆子阵大,山上放羊不带狗,万一狼跑出来咋办?” 杏花在一旁捂着嘴笑,悄悄说,“狼怕我十二叔嘞。你甭看十二叔就是个少年娃,力气大的很!他一个人打死一头狼都不喘气!” 杨狗蛋隔着羊群听见她们一帮女娃娃议论他的威武神勇,暗自有些得意。结果路过骡子车的时候听见柳银豆切一声,“吹的吧。” 杨狗蛋很想做些什么来证明侄女们所言非虚,但最终也就隔着羊群瞪了柳银豆一眼,甩着羊鞭子上了坡。 柳银豆回头,看他穿了一身短衣,裤子屁股上补着圆溜溜两块颜色不太相同的补丁,这是奶奶赵氏的杰作。她想起开春那会儿他在她家门口光屁股蛋子发火的样子,有些眼晕。 回到家里,柳银豆和几个娃娃换了身旧衣服。各自洗干净,赵氏把饭端出来,一人一大碗扯面。揉面的时候掺杂了山上长的野蓬灰,赵氏用擀仗擀开,扯成腰带那么宽,又滑又劲道,锅里捞出来,用焯熟的白菜叶子垫底,面上撒辣椒粉,花椒粉,盐,醋,葱蒜末,滚烫的热油一浇,刺啦一声,香气四处乱窜。 大人娃娃吃个过瘾,比过年还开心。 吃过饭,桃花杏花来弟几个开始习字,之前为了节省纸张,银豆叫他们在地上拿柴火棍划,渐渐熟练了,银豆每人发一沓麻纸,发一只毛笔。几个娃娃歪歪扭扭的写着。 迎弟看着也有点心动,跟银豆说,“姑姑,我想认我的名字呢。” 银豆说,“你照看你妈,有时间过来我教你,你给我干活当学费。” 迎弟说,“嗯。我怕没时间,我妈坐月子,我爹出去做活,我弟弟没人管。” 银豆说,“你弟弟大了,你要教着让他干活呢。不要再到处耍了。” 她交代了几句,给迎弟塞一两银子,又包了些姜片,几丸药,还有非常珍贵的红糖,又塞了一篮子生鸡蛋,两张寸厚的大锅盔,一小口袋黄米,郑重叮咛,“我的话你记牢了,这就是给你妈吃着缓(恢复)身体的,再谁都不能给!” 迎弟嗯嗯点头。 银豆说,“这些东西不白给,算借的,叫你妈缓好了给我还。” 迎弟又嗯嗯点头。来弟在旁边听到,已经主动把账本拿出来,填上一笔,学她姑姑样子,食指和拇指握住笔杆写上来弟爹和来弟妈欠来弟姑姑多少多少东西等内容,写来弟必须给姑姑干一辈子活当利息。 家里没有红泥,来弟用墨汁把大拇指涂黑,自己替爹妈按个手印上去。 银豆摸着来弟的脑袋瓜子乐不可支。 迎弟拿着那些东西回去了,拿回去以后吴氏也高兴。家里只有一点点余粮,是给父子两个吃的,月婆子比旁人吃的好,柳玉槐是个大人倒没啥,把虎娃馋坏了,吴氏让迎弟给虎娃也打荷包蛋汤。虎娃吃的香,迎弟说,“这是姑姑看妈面上给的,以后不要跟着旁人说姑姑的闲话。” 虎娃有奶就是娘,拍着胸脯保证,“谁说姑姑不好,我就把他打死。” 一旁的柳玉槐和吴氏都笑了。吴氏说,“她姑姑心眼不坏,就是恨我们当初把她换钱哩。” 柳玉槐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做主,这也是驹娃爹(指大哥柳金槐)的意思。” 吴氏说,“我晓得你没办法,她不去,我们一家子就都死光哩。她心里比我们亮堂,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柳玉槐,“我们以后想办法还她。” 吴氏说,“那她的亲事咋办?你不是说十八里铺的财东家想娶她做小老婆嘛?银豆不愿意去呢。” 柳玉槐说,“我也是为她好,方圆百里,哪有谭家那样的大财东?光水地就二百亩!她嫁过去,我等于给她柳银豆当长工哩。谭家大老婆过两年一死,啥不都是她的。” 吴氏听到二百亩水地,眼睛都跟着放光。柳家湾没有地主老财,这里的人多半都是外边逃荒安家落户的,大家都过得差不多,就是邻村杨家湾像杨昌端那样的人家,水地旱地加起来也就是七八十亩,比起十八里铺的谭大财东,差远了。 吴氏又说,“谭家光阴好是好,可谭财东年龄也大了,要是死了,银豆不还得守寡?” 柳玉槐说,“你女人家见识短。到哪儿守寡不是守?守穷寡有啥意思?她嫁过去,财东一死,财东后人(儿子)都在外头呢,八成不回来了。屋里的都留给她,人只要饿不死,还有底气在哩。” “哎,给人当小老婆,听着就短气。” “她落下那么个名声,给人当大老婆谁要?穷汉将就着肯要,她肯嫁不?” 作者有话要说:  困的要命,挣扎更新。艾玛还在坚持日更,快来表扬我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扎。 ☆、第十四回 这头柳玉槐绞尽脑汁给妹子柳银豆张罗亲事,那头柳银豆会接生会看病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起先找她接生的是杨大牛的女人张氏,桃花杏花的妈。虽然张氏自己也不明白为啥大家把给女人接生归类于下九流的活儿,但谁都知道,接生那也算是在接命,功德无量。且桃花杏花每天回到家就念叨银豆如何好,还夸嫂子多厉害,一针下去,娃娃生出来了。弄得张氏也对柳银豆刮目相看。 这当口儿,张氏正站在银豆家院子里,往窑屋窗棱子里瞅,看见自家两个女娃爬在炕桌上写字,心里高兴,对着银豆眉开眼笑,“她嫂子呀,我有个事情寻你哩。” “咋?你来还粮食,好呀。”银豆不紧不慢地推着小石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张氏讪讪的,“那倒不是,我还得缓些日子,今秋粮食打下来,一定先给你家还。我今个要说啥哩,我娘家弟媳的兄弟媳妇过两天生娃,是头一胎,女人是娇惯下的,胆子小,怕有啥闪失,我想着你本事大,给她家说了,请你去坐镇。” 银豆心想,张氏一家都穷成这样了,她娘家弟媳的兄弟能富裕到哪儿去?活不能白干,于是摇摇头,说,“不去。” “为啥不去嘛?”张氏急了。她夸过海口,人请不到脸上没光。 “为啥?我为挣钱呢。”银豆把磨好的包谷面扫进口袋里,对坐在小马扎上搓麻线的赵氏说,“奶奶,咱今晚吃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1 包谷面馓饭。” 赵氏乐呵呵的,“好,咱吃馓饭。” 张氏跟在银豆后面进了窑屋,三个女娃娃头碰头刚写完字,盘腿围着炕桌一起摇头晃脑地念,“人之初,性本善,公鸡打鸣不下蛋.....” 张氏听的一愣一愣的,银豆在她眼窝子里变得越来越高大了,说,“她嫂子哎,接生这事儿咋能叫你白干?人家有钱哩,管饱一顿酸汤长面饭,给你另送一只鸡。” 柳银豆越想越不划算,她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不过做了也就做了,“再加三十个铜板。” 张氏说,“....啥?”贵了嘛,旁人接生也要不下这么多呀。 柳银豆看穿她,说,“一份价钱一份活,我又不是一个人,我还带着三个小伙计呢,我一个人吃饱,让我伙计白跑?咋好意思嘛!” 张氏心一热,坐在炕沿上拍大腿连连保证,“她嫂子,那我给你说去!这事情要办不成,我以后也没脸到你门上来咧!” 张氏果然把接生的事情两头子跑定了。过两天,对家专门借了辆驴车来接柳银豆和三个小伙计。头胎娃娃生的很顺利,柳银豆毕竟专业,月婆子没受啥罪,大胖小子抱在怀里激动地差点要给柳银豆磕头,多亏柳银豆拦住。 那家人也很热情,虽然不怎么富裕,按照约定做酸汤长面给柳银豆一行四人,临走付三十个铜板,还有一只活鸡,柳银豆心安理得地拿了,不止如此,还摆出一副即使你们这样,我也亏了的表情。 有第一家,就有第二家,然后会有第三家,柳银豆开始在十里八乡做接生婆,兼给女人看诊。乡下女人大多穷,看不起病,看了病一付不起药钱,二付不起诊费,柳银豆着实头疼,挣不到钱心情也不爽利,就在人家家里脸拉的很长,穷汉家穷,女人们也只能赔些笑脸给这姑奶奶,银豆就说,“你甭笑,付不起诊费我要你的笑有个屁用!” 来弟最会看脸色,姑姑只要一皱眉,账本本立马掏/出来笔沾上墨汁跟在后面一条一条记。还专门跟人强调一下,“好还才好要,做人要厚道。” 这期间,一直跟着银豆的来弟桃花杏花,自然也长了不少见识。每每出诊,三个女娃抬头挺胸跟在银豆后面,无形中添了气势排场,走路都是带风的。 隔天,柳银豆准备去镇上赶大集。桃花杏花来弟要跟着一起去,柳银豆例行问赵氏,“奶奶,咱上杨柳镇赶集去,逛逛嘛。” 赵氏笑,“我不去,给咱照门。你们几个好好耍。” 然后银豆带上大黑,领着桃花杏花来弟坐上骡子车去杨柳镇。路上遇见赶集的,相识的,桃花杏花就跟人打招呼,乡党们对柳银豆的态度似乎没那么剑拔弩张了,不过柳银豆依然摆出个无所谓的姿态,也不主动跟人打招呼,仿佛她根本不稀罕她们的搭理。 进了杨柳镇,银豆领着三个女娃东游西逛,太阳往西边斜,她们又去了书铺。杨柳镇上有两家书铺,柳银豆进的这一家东西更全,笔墨纸砚种类更多。柳银豆打算多买些麻纸,再买点白纸,墨汁,想想,大概还需要买可以用来识字的比较基础的书籍给来弟她们用,例如正经八百的《三字经》还有什么《千字文》之类的。 书铺的掌柜有些纳闷,来这地方买东西的女子非常罕见,她们如果手里有余钱,多半都会去胭脂摊子上去转转。问题是她们有余钱吗?为首的女子年龄大些,穿着自家织就的粗布,裹着灰色头巾,其他三个碎娃娃虽然干净整齐,但都是左一片补丁,又一片补丁。几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看世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书铺里突然又涌进来好几拨人,掌柜的看人多转不开地方,就朝银豆她们喊,“喂,我说你们这些碎女子买不买?不买先出去!” 他这一喊不要紧,那一拨人里中间有认得桃花杏花她们的,说,“哎呀,敬宗,你看这好像是咱们村的女娃娃呀。” 被叫敬宗的人转过来刚好和银豆对上眼,很快又撇开去。 桃花杏花寻着声音看过去,扯扯银豆的衣角,“嫂子,是九叔和十二叔他们几个。” 杨家湾有条件的人家都送男娃娃念书,光阴好的就来杨柳镇上念,杨柳镇上的杨柳学馆收罗了十里八乡的富汉家的娃娃。刚刚进来的这一拨男娃子,都是杨柳学馆的学生。 被桃花叫做九叔的,是杨家湾本族排行第九的杨敬宗的堂兄弟杨敬义,一块来的还有两人的堂侄杨顺举。杨顺举之前跟来弟的姐姐迎弟议过亲,所以来弟认得,因为杨顺举家悔亲的事情来弟对杨顺举没什么好感,就往书铺角落里去等着银豆。 杨敬义和杨顺举看见同村的女娃娃,跟杨敬宗说,“女子还能进书铺?真稀奇。” 银豆看见了,没跟他们打招呼,直接掏出个圆溜溜的小银砣扔在柜台上,把自己要买的,跟掌柜的一字不落说了一遍。 掌柜的眼睛一亮,表情就变了。打发伙计取东西。桃花和杏花跑过去跟同村的长辈说话。看见他们穿长衫,手里还拿着书,桃花说,“九叔,我也念书嘞,跟着姑姑,不对,跟着银豆嫂子念,她啥都晓得,比秀才厉害!” 杨敬义先笑了。“认几个字就能当秀才?那我们不都成了举人?你嫂子那是哄你耍子呢。” 杨敬义不常回村子,杨敬宗却知道,最近柳银豆在杨家湾动静大着呢,是村子里的大能人。能给女人接生,还能给女人看病。至于她的名声嘛,倒没以前那么糟糕了,但大多数人都议论柳银豆不知何时转了性子,现在钻到钱眼里出不来了。 他越来越看不懂柳银豆,他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敬义杨敬宗的同学跟着瞎起哄,对桃花杏花说,“你们两个碎娃娃,认得个啥?你给我说说,这字念啥,”他随手从书铺的架子上取下一本书,指着书封上的字给桃花他们看。 桃花不认得,吐吐舌头,瞪杏花,杏花不认得,跑角落里去拉来弟,来弟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杨敬义的同学哈哈哈笑,“看把娃娃们臊的。这就是壶字嘛,你秀才嫂子没教你?” 来弟睁大眼把书封又看了一遍,说,“这不是壶字。壶字我认得,姑姑给我们教过。” 杨敬义闻言,偏过头看了一眼说,“这就是壶字,你姑姑不认得。” 桃花杏花说,“不是不是。” 杨敬义和他同学说就是。 然后这几个就开始争。杨敬义问杨敬宗,杨敬宗也说这是个壶字,这本书的名字就叫方壶集。 银豆买完东西,看见他们争论,过来说,“吵啥呢?走了。” 书铺的伙计们已经帮买主把东西放到了骡车上,女娃娃们的好胜心上来,不想丢了脸面,拽住银豆说,“嫂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2 子,你看这是啥字?九叔说你给我们胡教嘞。” 这名声银豆可不敢担。她走过去,离那些少年娃近了,忍着头晕朝那书上描一眼,转头对桃花她们说,“这不是壶字,是壸字。晓得壸是啥意思不,壸说的是从前皇爷(皇上)住的宫殿,还有宫殿里的路。” 银豆当场给三个女娃上了一课,娃们频频点头,很骄傲地走出书铺,上了骡子车。剩下杨柳学馆的学子们干瞪眼。周围围着好些凑热闹的,问杨敬宗他们几个,“念书娃,这到底是啥字嘛。” 杨敬义说,“当然是壶呀,那些女娃娃都晓得个啥,净胡说呢。” 旁边的说,“就是就是,回去一问先生就晓得了嘛。” 杨敬宗一言不发。旁人对柳银豆的见识不屑一顾,独他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早先就领教过柳银豆的能耐,这小寡妇端的太稳了,深藏不露呀,他的同窗们不相信她说的是对的,无非是因为他们觉得柳银豆是个女的,一个女娃娃能有个啥见识呢? 柳银豆坐在骡车上,看见桃花她们三个兴奋地翻着柳银豆新买的书,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严重怀疑她走了之后狗蛋几个讨论她,肯定骂她胡扯呢。可惜她没有胡扯。小的时候跟着她爹倒是认得几个方框字,但那些丰厚的学识,还都是柳银豆从梦里得来的。在梦中,她师傅教她的时候说,“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被人称作学霸,你是我徒弟,只能比我强,不能比我差!” “师傅放心,我绝不会给你丢脸!” 梦中的她信誓旦旦,师傅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与她,区区一个壸字,又算得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杨顺田和杨顺举是同辈,但是血缘关系在五服之外,因此银豆豆的侄女和杨顺举如果结婚的话,是合理的。就算没出五服,其实姑侄各自嫁给同辈份的两兄弟,好像也不算稀奇。大概就是这样吧。好困,不造自己在说啥_(:з」∠)_。 连着好多天日更,不容易呀,快来表扬一下作者嘤嘤嘤。 ps: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 ☆、第十五回 骡车一拐,到了如意饭馆门口,伙计轻车熟路,骡子拉去厩里喂草料,大黑受到啃生肉骨头的待遇。银豆一行四个则进了何彩芍的后院。 何彩芍早盼着她来,银豆一进门就被热情地拉住了,“银豆,你自己说,你多久没看你姨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姨?你再不来,我就去杨家湾寻你。” 她说个不停,跟鞭炮一样噼里啪啦放着,银豆心里算算,这回一个多月没来,主要都是被事情扯住走不开,就为挣那几个接生钱。 “姨,我一直记着要来看你,就是最近忙,忙得很。”银豆好言好语地解释。 何彩芍这才安静些了,看着跟在银豆身后发怯的碎脑娃娃,问,“你领的是谁家娃娃?” 银豆说,“都是我们村里的,跟着我干活呢。” 何彩芍打发丫头小翠把桃花几个领到偏房里,端了两盘干果子让娃们吃,她跟银豆在上房聊的热乎,“我已经叫人打发周成去了,他马上就来。” 话还没说完,周成掀开帘子就进来了。 何彩芍吃了一惊,“呀!咋这么快?” 周成说,“我在街上看见银豆妹子的骡子车,就赶紧过来了。” 银豆说,“啥事嘛?这么急。” 周成说,“能有啥事?不就是上回开医馆那事情,妹子考虑的咋样了?” 银豆摇头,“周大哥,这事情做不成,就甭再想了。” 周成说,“妹子你听我说,咱们镇上有药铺,可是没有专门给女人看病的药铺。我想来想去,咱俩一撘开,把生意做起来。” 其实他当初想开两家药铺,把男女分开看诊,后来又觉得兼顾不周。因为药铺镇上有,也算半个老字号。再一想,没有坐堂先生柳银豆的医药馆,其实也没啥赚头,索性只按照柳银豆的意思走。反正生意人都没这么弄过,他是杨柳镇乃至凤鸣县的头一个,稳赚不赔。 这头银豆一听专门给女人看病,觉得倒和她从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便说,“咋个开法?” 周成坐在炕的另一端,认真道,“妹子你坐堂看诊开药方,我管药堂进药材。赚了钱一人一半。” 他说的很笼统,在赚头上也表现的很大方。毕竟一般情况下坐堂先生每个月的月俸都是固定的,药材铺赚的钱那都是东家的,周成从前在外头闯,攒下不少生意经。晓得把双方的利益捆在一起,赚钱的心才能往一处使。 银豆思量,单凭一己之力,即便医术高超,但是要立足,至少目前还很难。如果有人能负责药材贩运,她负责看诊制药其实也轻松。 周成见柳银豆犹豫,趁热打铁,“妹子还犹豫啥?我都打发人去南边进药材了,银钱也搭进去,医药馆的地方我已经选定,就在东头皇姑庙旁边,又专门找阴阳看过,没有说风水不好的,肯定一本万利,现在就剩下找伙计了。” 银豆饶有兴趣地听,支着下巴想,周成倒把台阶都垒起来了,就等着她走下来呢。于是笑笑,“周大哥真是个麻利(利索)人,竟比我亲哥还晓得我的心思。既然这样,我也说几点。我要是坐堂,就晚来早退,家里还有我奶婆婆呢,把她一人撇下我不放心。” 她笑的坦荡,真诚,露一口整齐洁白的牙,好似珍珠,凤眼微翘,像把天上星星都装进去了,周成的心咯噔一下,比之前跳的快了些,忙说,“只要妹子肯点头,我给你在镇上寻个住处,容易得很,你和你奶都搬来嘛。” “那不成。”银豆摇头,叫赵氏搬家那根本不可能,再说杨柳镇离杨家湾也没多远,早点回去就是了。于是又说,“我逢五逢十要休息。” 周成说,“好说。” 银豆说,“伙计我找。我有三个小伙计,认得药材能识得字,我手把手带出来的。” 何彩芍在旁边听着,插嘴说,“你说的不会就是那三个碎娃娃吧?” 银豆笑着点头,“你甭看人小,本事大着呢。再说我们只给女人看病,为啥不用女伙计呢?” 周成愣了一下,痛快点头,“给女子看病嘛,用女娃当伙计也不错。” 银豆说,“伙计除工钱外,分上一厘股咋样?我呢,也不多要你的,从药材赚头上提两成就好。” 周成心说这小媳妇看着贪钱,却又不太贪,没做过买卖,路数(思路)倒活泛的很。谁知银豆又说,“周大哥,我的医药秘方不能外传,自家炮制的药膏药丸,但凡用了铺子的药材,我赚八成,你两成。” 这才是柳银豆的杀手锏,周成毫不犹豫的答应,“你就是给我一成,我也有赚头。” 银豆心说这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3 周成也太爽快了,怎么她说啥就是啥呢。可能真把她当摇钱树巴结了,但是医馆能不能赚钱柳银豆还真不能确定。杨家湾连带附近的几个村庄的穷汉家欠她的账攒了一摞,算起来她还亏着呢。不过杨柳镇能有个专门给女人看病的地方,还是很让人欣慰的,或许这不仅是杨柳镇唯一的一家,也有可能是整个县甚至整个州府唯一的一家。 一拍即合,何彩芍留银豆吃饭,银豆推拒不得,和未来药铺的三个准伙计受到了如意饭馆东家和他老娘的热情款待。如意饭馆的招牌里最近又添了一款“驴肉火烧”,卖的很红火。银豆尝了,味道确实不错。三个小姑娘也吃的肚皮圆滚滚的。桃花还央求银豆说,“嫂子,我能不能带两个回去给我爹我妈吃,他们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嘞。” 银豆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们吃了东家的饭,以后要给东家好好干活呀。” 几个娃娃嗯嗯使劲点头。何彩芍在一旁笑,“你看这些娃娃,又乖又懂事。” 东家周成就在饭桌的另一面坐着,他老娘相陪,又是熟人,没那么多避讳。为表示和银豆的亲近,特意加了一筷子菜放在银豆碗里,说,“妹子,药铺子就靠你了。” 银豆忙将碗推到一边,“大哥甭客气,我将将(刚)吃饱,吃不下,浪费你的心意。”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对周成的动作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全盘落入何彩芍的眼里。何彩芍暗暗叹了口气,她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存着私心,周成二十三了,还在打光棍,他好像不怎么不着急。何彩芍这当妈的着急,一直想给自己找个满意的儿媳妇,她眼里最好的人选非柳银豆莫属。 为此,何彩芍之前还专门跟周成说,“你这个瞧不上那个不喜欢,你看银豆咋样嘛,她虽然是个寡妇,赛过多少大姑娘呢。” 周成觉得她妈有些夸张,可是不咸不淡的和柳银豆接触了几次,又觉得何彩芍有几分道理。故而今天夹菜试探她。他能看出柳银豆对他随意的亲近很排斥,但他不觉得有什么。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她,只不过柳银豆的张扬和大方并不意味着她在任何方面都是随随便便的,这只能说明她是谨慎或者自持的女子,无所谓抛头露面却不会放弃原则,这一点实属难得。周成在外头混久了,接触过形形□□的人,晓得要和柳银豆把关系处好,得尽量从她的角度去看问题,这么一想,就想通了:她和那些装腔作势的女人总归是不同的,她不是爱卖弄风情却又故作矫情的哪一种,她就是她自己。 柳银豆不喜欢他,周成也不难过,也许对柳银豆还没喜欢到多么深刻的程度,也或许他对自己太有自信,如果柳银豆要改嫁,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他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情,并在挑战中享受乐趣。 这顿饭基本上宾主尽欢。临走前,周成问银豆药铺叫什么名字好,银豆让周成起,周成想不出来,银豆就随口说,“那就叫慈安堂?” “好名字!”周成说,“妹子写下来,我寻人做匾。” 柳银豆不好意思,“周大哥请个字写的好的人吧,我这手字没法看。” “妹子谦虚啥?你是深藏不露,我都晓得。”周成笑笑,非留着柳银豆用毛笔上提了字,才放人离开。 因为家里有了小帮手,柳银豆这次总共带来四个白瓷瓶子,装了不同功效的玉肌膏,她一一跟何彩芍解释过。何彩芍给了她一百两,全部收到自己兜里,说,“还记得上回那女人不?她给我捎信,急着要呢,说过几天派人来取,嘿嘿,我还能从她这儿再赚一头。银豆,有钱大家一起挣。” “那肯定嘛。” 柳银豆惦着沉甸甸的银两,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回村的路上,桃花杏花来弟坐在车后头悄悄嘀咕。 桃花说,“周东家真有钱呀,我看见他家后院牲口棚里有三匹马呢,全是马。” 杏花说,“哎呀,那是东家给他妈买下的。他自己手里比这还多。东家这么有钱,来弟,你说,嫂子将来是不是要和他成亲呀。” 来弟说,“我不晓得。不过不可能吧,姑姑跟我爹我妈说她要守寡,不嫁人。” 风顺着刮,银豆就听见她们议论,但没说什么。她还在盘算药铺的事情,周成过一段时间就会把所有的准备好,到时候,她就得天天往杨柳镇上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统一跟大家解释一下,壸,kun,三声。有兴趣去百度么么哒。 我还在纠结医馆叫慈安堂还是济慈堂好。。。可能会换名字。 ps: 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么么哒。 ☆、第十六回 柳银豆家的小鸡娃长成了大鸡,满院子跑,时不时从门里溜出去逛,不过现在溜出去,自己知道回来。鸡们每天都下鸡蛋,柳银豆除了留着自己家吃,有时候就叫她的小伙计把鸡蛋拿上去村里换点柴火麦草,或者卖成铜板。 柳银豆的头发更长了,如今能垂下来到耳朵边。天热,再出门她就不戴帽子,也不裹头巾。村里人看不惯,但是也不像从前那样议论她。来弟也看不习惯,说,“姑姑,你要长头发不?我和桃花杏花一人铰一缕给你接上。” 银豆摇头。来弟说,“姑姑,你为啥头发这么短?” 银豆说,“姑姑被人冤枉,挨过打,脑门子咯血,才把头发铰掉了。” 来弟对银豆的话深信不疑,也跟桃花和杏花说,“我姑姑是被冤枉的。” 桃花和杏花回去就给他妈张氏说,“妈你晓得不?我嫂子是被人冤枉的。” 张氏说,“我就说嘛,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二驴那个坏怂(坏蛋)呢。要是再有人编排她,我就得跟人好好说道说道。” 来弟去看她妈以及她刚满月的妹妹,也把这件事情跟她妈吴氏说,“妈,杨家湾的人都冤枉我姑姑呢,我姑姑行的正走的直,她受伤,头上淌血,怕感染,就把头发铰了。” 吴氏对银豆是否被冤枉不置一词,倒是说,“你姑姑从小主意就大,她又不是头一回铰头发。从前干这事情,总不是被逼出来的吧。” 来弟说:“那不可能。” 吴氏心说咋不可能呢。柳银豆铰头发是有惯例的。想当年她嫁给柳玉槐的时候,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家里光阴不好,有一回卖糖糕枣糕的货郎担子从门前过,柳银豆馋,缠着她爹她妈买,她爹她妈没钱就没答应。柳银豆就把自己的头发绞下来偷偷换了糖糕吃。因为是冬天,柳银豆出门就裹着头巾,自以为谁都没发现,殊不知她两个嫂子都晓得,也有可能她妈晓得但是没吭声。 那个时候柳银豆才多大?七八岁而已,十里八乡哪个女娃敢像她这样铰头发?柳银豆没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4 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吴氏确实有点看不惯她,虽然小姑子品性不坏,但小时候让她爹她妈惯坏了,偏公婆活着的时候她当嫂子的不能说她,公婆死了她没机会说她,等有机会说她吧,现在又看着人家的脸色,要是让柳银豆知道她还偷着论她的是非,翻脸了她再靠谁去呢。 吴氏跟来弟说,“你干你的活,旁人咋看你姑姑是旁人的事情,你不要掺和。你姑姑再好,有一点你不能学,遇到啥事都不能铰头发呀,行事张狂了以后都寻不下好人家。嫁不好以后过不好看你咋办?” 来弟人小鬼大,面上点点头,心里还是不太认同的。她姑姑没嫁好可是过得很好,整个杨柳湾再没有过得像她那样肆意痛快的人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嫁得好不好跟过得好不好并没有关系嘛。 银豆不止在杨家湾,甚至柳家湾或者其他村子都有了一点威望。她给人看病,还背着药箱带着小徒弟,架势足,排场大,女人有个七灾八害的,渐渐都来找她。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任凭柳银豆脸拉的多长,穷汉家的女人就是付不起费。虽然来弟绷着脸在账本上记得一清二楚,还强调会按期收账,否则后果自负。可有些女人看她们几个虽凶神恶煞,心道这女先生说穿了还不是个女人家,便有心糊弄她,面上保证以后有钱一定还,心里却想赖着不还你能咋的。银豆可不管这些,跟欠账的人说,“眼看着秋上了(秋天到),麦子打下来,我叫人来你家驮粮,你不给,咱撕破脸皮可就难看了!” 她态度极差,大家都欠着账,这回不还,以后估计再难请,其实柳银豆也没多要,谁也不能保证这方圆百里还能再出一个像她这样专门给女人看病的女先生,又方便又看的好,于是再有怨言,也只好赔笑脸忍着,以至于把柳银豆过去的某种不堪都忘的差不多了。 这天银豆跑远路给人看病,给一个摔断腿的女人接了骨。对方没钱付,欠条上写着欠杨家湾柳银豆半斗麦子。等到回程,银豆翻看药箱里一摞摞欠条,就给桃花杏花来儿交代,“你们几个平时干完活,就多练练拳脚。等到秋收我要派你们去收欠下的账,遇上不给的,难免要起冲突,到时候把棍棒镰刀都给我拿上,说什么咱都不能吃亏。” 桃花露怯,“要闹仗呀???我可闹不过。嫂子,要不你给我们教教怎么打拳吧。” 这个银豆还真不会,她眨眨眼,也没想出好方子(方法),说,“你们自己练,我也不会呀。咱们前阵子不是去镇上买过一本拳谱嘛,你们照那上面练好了。” “......”娃娃们面面相觑。 银豆又说,“你们不能死脑筋,女娃娃要能文能武才有出息呀。” “.......”娃娃们表示从没听人这么说过。 桃花她们为难,但是照着银豆说的做,却怎么也不得章法。于是私下里商议,“没人教,光看书也不会。这咋办呢,到时候收账去,他们不给,我都不敢揍他们。” 桃花出了个主意,“咱们村子里有会拳脚的呀,十二叔就会,他小时候跟外头来的武师学过一阵子,厉害着呢。” “十二叔?”来弟想起那个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少年娃,说,“他?......你们十二叔不好说话吧,他会同意给咱们教拳脚吗?” “不同意就想办法让他同意,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嘞,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杏花兴冲冲的,跟着柳银豆,倒自个儿摸出点经验,十二叔看着面冷,其实心热。少年娃嘛,把他捧高点再给些好处总归是可以的。 三个叽叽咕咕商量,银豆全然不知,她把自己关在东窑里调制焙干的草药粉。墙角摆放着一张新打的杨木高柜子,柜子里摆满了瓶瓶罐罐,都是她现在能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说起这新到手的杨木柜,虽然不值太多钱,但是活做的十分精细,柜门上还雕了表示吉祥如意的花。柜子是张氏男人杨大牛前些天腾出手专门给她做的。杨大牛做好以后,才派张氏来跟柳银豆商量说能不能抵掉欠下的一部分粮食。银豆觉得自己也缺个箱子柜子的,就同意了。张氏又问银豆缺不缺别的家具,银豆看杨大牛手艺还不错,便接着让打了一个躺炕柜,又抵掉了一部分粮食。杨大牛还想继续给柳银豆做家具,把欠她的账全部换完,他一点也不想再和这个名声很差的女人有什么瓜葛。张氏却死活不同意了。 杨大牛说,“为啥?” 张氏说,“你个愣怂!你把账还完了,咱两个娃娃就得回家来。回家能有在她家吃的好,学的快?” 杨大牛说,“我自己的娃我都舍不得使唤,我凭啥给她使唤?她还把自己当财东哩。” 张氏说,“说你是个愣怂你就是个愣怂,娃下个月到镇上当伙计哩,伙计!领工钱的伙计!你见过女娃当伙计没?我两个娃学下本事了,比她爹她妈有出息,将来回家,也能当个女先生。你晓得不!” 杨大牛立马闭嘴,可不是嘛,桃花杏花比他两个儿有出息,认了字回来还给两个兄弟教着念。头疼脑热,晓得用土方子治,现在能干的很。 这么一想,说,“那咱就欠着,先不给她还,把她本事都学到咱娃身上再说!” 张氏拍拍杨大牛的肩:“对对地!” 没过几天,吴氏抱着满月的娃来柳银豆家,这次倒不是借粮,男人柳玉槐给谭家熬活发了工钱,吴氏买了点麦子磨成面,做了两个大大的花馍馍,拿着走小姑子这门亲。 “银豆呀,你认得字,给娃起个名字吧。”吴氏对逗着满月娃娃玩的柳银豆说。 “我能想出啥名字呢,我又不懂这个。”银豆逗着满月娃,满月娃憨憨地笑。 “你起一个嘛,”吴氏笑眯眯的。 银豆想想,“实在要起,叫柳白芷算了。” 白芷是药名,柳银豆学识广,却不爱给人钻研着起名字,盛情难却,赶鸭子上架而已。来弟在一旁听着,忙说,“姑姑,你也帮我起个名字吧,我想换名字,我现在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吴氏满脸不高兴,毕竟来弟的名字是她起的。“这名字怎么难听了?”伸手想打来弟。 银豆把侄女拦在身后,说,“想改就改,她那么大个人,难道连个改名字的权利都没有?本来她也没错,这名字确实难听。” 吴氏不敢得罪银豆,来弟改名一事做出让步。之后柳银豆给来弟起名叫做“紫草”,还是个药名。 姑嫂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吴氏就把真正的来意说了,“银豆,十八里铺有个财东,姓谭,你哥在他家当长工哩,最近谭财东大老婆病了,寻好几个先生都没看好,你水平高,去给看看咋样?” “.....姓谭?”柳银豆眉毛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5 一抽。 吴氏心肝一颤,忙解释说,“对,就是谭财东,你哥原本要给你说亲的那一家。你不是不愿意嘛,现在是另一回事情,请你看病去,跟亲事没关系。” “哦....,那出诊费咋算?”银豆明了,最关心的便是这个。 “你要多少人家给多少。”吴氏说,“人家是大财东,不会亏你的。你要同意,我让你哥把话捎过去,明天他家派人来接你。” 有钱挣有啥不同意的。柳银豆又不知道这其中一半是真为看病,一半也算是柳玉槐和吴氏给她下的套儿,立马点头,“好说。我去看看,能治好就治,治不好听天由命。” “哪有你治不好的?人都传你是华佗在世,比二叔强,我当嫂子的脸上跟着沾光哩。” 柳银豆说,“别说好听的。沾不沾光的没啥,你和你男人啥时候把我的账还清,我就踏实了。” 吴氏说了不少好话恭维柳银豆,绕来绕去,柳银豆抓着机会就要账。要的吴氏干脆坐不下去,敷衍两句,又回了柳家湾。 她家里只有男人柳玉槐一个挣钱。又养着三个娃娃,自家的地收成又不好,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哪有钱还柳银豆?这柳银豆也是,怎么看都不是个缺钱的,咋就这么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误求捉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么么哒。 今天放了接档文的文案,名字暂时叫《好喜欢》,和《好欢喜》《锦绣》都是系列文,这本会写洋气点,哈哈哈。欢迎大家收藏。 ☆、第十七回 第二天一早,十八里铺谭家派人来接。银豆带着药箱,和小伙计们坐上谭家来的马车,去给财东老婆看病。 十八里铺的谭家大院在整个凤鸣县都是很出名的。柳银豆从东门进去,一路都是院子套院子,格局庄重大气,里头还夹带着一点点江南园林的精巧和秀丽。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几进,反正丫鬟在前面领路,银豆带着三个小徒弟入了上房,财东的大老婆周氏头戴珠翠,身着绫罗绸缎,坐在中堂黄木圈椅里,吧嗒吧嗒抽着白玉杆的旱烟锅子。 柳银豆暗暗叹一声真阔气。时下的旱烟也不是谁都能抽得起,不过是刚刚兴起来的玩意儿,家里的财富要是没有一定程度,谁也不敢拿烟草摆谱,更不用说女人还有资格抽。 上房里站了一圈儿丫鬟。柳银豆刚进门,丫鬟齐刷刷给她行礼,“先生好。” 这一声“先生”可是柳银豆在杨家湾不常听到的,称呼里面的尊敬让柳银豆感到满意。丫鬟们给柳银豆和她的伙计端茶倒水。柳银豆坐在财东老婆对面,把脉枕拿出来,开始给她把脉。财东老婆养得富态(这大概是柳银豆截至目前,见过的唯一一个胖女人),就是脸上褶子多,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气色并不怎么样,脉象有些不稳,柳银豆问她,“太太平时有没有胸闷气短头晕恶心的状况?” 周氏点头,“有的有的,老犯恶心。” “常咳嗽,胸口也疼是吗?” “是啊,先生看出来了?” 柳银豆说,“太太把烟断了吧。”心脏不好呀,你抽哪门子烟? “......啥?我不抽难受,不断行不行?”周氏不舍,抽上几口,心头上松快呀。 柳银豆说,“你这是慢病,耗精气,耗身体,不断死的快些,断了咱们好好调养,争取多活一二十年。” 周氏愕然。先头不是没寻过郎中,可是再好的先生,也就说养上一年半载,有啥好的就吃,有啥好的就穿,反正要她心情放好等着走阴间的意思。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甚至给男人寻下两三个未过门的小老婆等她过世了继续伺候他,好让男人在她死之后还记得她的贤惠,这些小老婆里面,就包括眼前这个会看病的小寡妇。 她没指望自己能治好,就是想看看柳银豆到底什么样。家里的长工柳玉槐人瞅着实在,面相精神,想着他亲妹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柳玉槐把妹子夸上天,结果她打发人去杨柳湾打听一圈,得到的消息却说柳玉槐的妹子人虽然年轻心疼,但是偷汉子,不是个安分的,便打消了这念头。不出两月,家里的管事又听了新的消息,说柳玉槐妹子是个能人,怕里头有冤屈哩。她想有没有冤屈没所谓,反正已经不打算抬柳银豆进门了。 周氏压根不担心,家里不缺银子,就是找黄花闺女给她男人当小老婆也肯定是有人来的。 倒是她男人谭永年对这个从没见过面的柳银豆产生了兴趣,准确的说本来也无所谓,就是因为听说她偷汉子反而对她产生了兴趣。周氏就算有意见,为图个贤惠名也得张罗张罗,就跟谭永年商量着先把人叫着来看看再说。谭永年和她一撘过了二十多年,平时就是个正经的,深谙齐人之福:娶妻娶贤,纳妾纳艳。小老婆不讲究,最重要就是能骚会浪,别看人都瞧不起这样的女人,但男人么,面上再正直,骨子里就好这个调调,要不咋说秦楼楚馆生意那么红火呢。 结果柳银豆说啥?太太,你把烟断了,还能再活一二十年。别说二十年,再活十年,她就和那些正常老死的女人没有区别。周氏这么一想,欣喜地都不晓得说啥好了。 再看柳银豆,素面朝天,端正大方,一点狐媚子气色都没有。表情甚至还有些傲,对,不是张狂,而是因为医术高所以傲。 这样傲的女先生,会给人当小老婆?周氏不能确定。倒是柳银豆开药方,笔墨端上来,拇指食指握着笔杆写的很快,字体清晰漂亮,周氏暗道她握笔的姿势好奇怪呀,像是野路子。再看写的,看到什么丹参玄胡五味子,什么川芎佛手肉菘容等等。心里对柳银豆的认识便递进了一层:这个女人,念过书,且学识很高,字显其人。 柳银豆说,“太太要是遇上糟心事,就想开些。拿这方子去抓药,每日煎一次,晚上睡前服用。”又从药箱里拿出自己配的药丸,说,“这是我自己配的,但是量不够,我回去还得再配。我独门秘方药丸你至少连着吃两个月才见效。我这里这有半月的,十天之后你派人来我杨家湾取药,我争取给你一次配全。” 周氏把装着药丸的瓷瓶拿过来,摇一摇,里面丁零当啷响的清脆。柳银豆见状,说“别摇。这药不便宜。三十两一瓶,诊费要另算。” 周氏痛快,给丫鬟使了个颜色,说,“从老爷那里取钱去,先生开药了。” 柳银豆不明白周氏为啥费这个周折,她这样的排场,身边不可能没钱吧。可是钱没到手,只好乖乖等着。 不一会儿,谭家大财东过来,穿着墨缎长袍,人倒是高高瘦瘦的,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看着也精干,比他老婆年轻好几岁,长得很耐看,估计年轻那会儿也是个俊后生。关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6 键柳银豆一眼扫到他,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或许是在杨柳镇,或许是在别的地方,反正想不起来。 柳银豆起身点头致意,“谭老爷。” 谭永年特地把她打量了一番。柳银豆再没有看他,垂着眼睛表情淡淡的。小寡妇是个俏媳妇,但是也没有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的程度。他也不晓得啥原因,明明和她素未谋面,却生出一丁点儿的相识感。 谭永年女人起身,让谭永年坐在柳银豆对面,自己则坐在谭永年的下首,静静看着谭永年的反应。 谭永年亲自把一袋银子轻轻放在柳银豆眼前,“女先生,我身上也不舒坦,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柳银豆接过钱袋,从里面拿出三个银锭子,放在秤上称了,三十两多出半钱,刚刚好。说,“谭老爷,我柳银豆从不给男人看病,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晓得。” “为啥?我给你多付诊费。” 柳银豆还是那个表情,说,“我只学过女科,所以才给妇人看。” 女人一本正经就事论事的表情勾不起谭永年生理上的一点欲/望,但就是这么平淡的神态,让人忍不住探究,想试探她的底线。“医者仁心,病理相通,哪里分什么尊卑贵贱男女有别?我出一百两,你帮我看看,看不好也没关系。” “男女授受不亲,不能看就是不能看。”柳银豆起身,领着三个小伙计说,“咱们走。” 四个人要出门,谭永年没挡,叫家里的管事派马车送她们。走了以后,周氏问谭永年,“咋样?” “不咋样。”谭永年略微失望,柳银豆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那样。她太正经,抛头露面挣钱还那么正经,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还正经。想不通啊。 女人说,“柳先生说,我还能多活十年二十年,她劝我断烟呢。老爷你宽心,我在家里照着,管保给你寻个如意称心的。” 谭永年说,“这女先生哄人嘛,她明明能给男人看,偏不看。有钱不挣,又不让她干啥,....真奇怪........” 女人说,“是奇怪呀,你不晓得,她写药方子快的很,两根指头握笔杆,就没见过这号人。” .......两根指头握笔杆?谭永年心头一跳,怪不得有相识感呢。他年轻的时候,认识一个两指握笔写字的女子,只是.........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周氏见谭永年表情复杂,问,“咋了嘛?” 谭永年慢吞吞的,眼神飘忽,似乎陷在回忆里出不来,小半晌过去,才说,“不是说要寻她当小老婆吗?” 周氏哦一声,难以置信,“老爷你真看上了?” 谭永年说,“昂。” 周氏说,“也对,咱把她娶到自家屋里,她成了你的小老婆,给自己男人看病就正常了嘛。” 谭永年说,“嗯,能娶来不?” 周氏说,“能呀!她抛头露面不就为挣钱?他哥也给她寻下家,这说明啥,说明钱最大,钱说啥就是啥。我过几天找咱们凤鸣县最好的媒婆子给你说去。” 谭永年点点头,再没说什么。 ** 谭家派人把柳银豆送回杨家湾的时候,天快黑了。 家里赵氏在,还有两个年轻女人,见了银豆,也打声招呼,“银豆哎,记得到俺家来呀。”然后就走了。 银豆觉得莫名其妙,赵氏见她回来,问,“银豆哎,吃了没?” 银豆说,“没吃。”按道理来说,看诊时间长的话,主家给郎中管饭也正常,但是柳银豆急着走人,谭家除了给银两,临走前又送了一盒据说是谭家的公子从外省捎回来的特色糕点。 赵氏说,“没吃奶奶给你做去。吃饭完你去看看你大奶奶吧。她病一直不见起色,两个媳妇专门来请你咧。” 赵氏口中的大奶奶就是杨狗蛋的亲妈,杨昌端的老婆王氏。 柳银豆不想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误求捉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地雷,珂安爱你们。 ☆、第十八回 家里来的两个年轻女人柳银豆都认得,是杨狗蛋的二嫂和三嫂,以前也不过是抬头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仅此而已。 杨狗蛋家的两个嫂子,带了自家煮好的羊羔肉到赵氏这里,说是来看婶子赵氏,其实是想找柳银豆给婆婆王氏看病。杨昌端总共四个儿子,十个孙子孙女,人多家大 ,但是一直没分家。平时就在一个锅里搅勺子,婆婆多半年前瘫在炕上,吃喝拉撒都要儿媳妇们轮流伺候。时间长了,儿媳受累不说,还要忍着婆婆的刁难和阴晴不定的坏脾气,明面上顺着,心里总是不痛快的。能跑到柳银豆这里来,也算走投无路,最后一搏。毕竟现在到处都传她医术高超,甚至还能起死回生。据说她曾经给王家庄的一个女人接生,结果到的时候,女人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可是全身竟然不能动,跟瘫了一样。柳银豆二话不说,几针扎下去,开了两副药,女人到第三天已经活动自如。 杨昌端的儿媳妇们听到风声,心里就开始活动了。先不说柳银豆的名声怎样,她的医术旁人总归比不过。尽管婆婆王氏最看不惯柳银豆这样的浪.荡小寡妇,听了她之前的事情,无不唾弃,导致小儿子杨狗蛋也对柳银豆横眉冷对,她大概宁可瘫在炕上一辈子,也不太愿意让柳银豆给她扎针。可是王氏有人伺候,媳妇们受累当然不乐意,经过一番商量,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背着婆婆王氏和公公杨昌端,趁天色暗下来,忙上赵氏家去求医。 柳银豆不想去。她对杨昌端一家都没有好感。银豆从没见过王氏,但也听说王氏脾气不大好,村里所有的女人都被她挑过刺,她腿脚灵便的时候以前还辱骂过奶婆婆赵氏,至于骂的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给女人看病,不表示她愿意给所有的女人看病。 赵氏说,“银豆哎,去给你大奶奶看看吧,老在炕上躺着翻不起身,活人也没啥意思。她要是能下炕自己走,心上肯定高兴哩。” 银豆说,“我不想去。让她躺着去呗。” 赵氏说,“我的好娃哎,我都给你两个婶子答应咧,你不去不就是我言而无信嘛?去给看看吧。” 赵氏连哄带劝,银豆噘嘴皱眉,心说奶婆婆确实心善,见不得旁人遭罪。最终还是背着药箱领着桃花杏花去了杨狗蛋家。临出门时,刚好银豆大侄女迎弟到家里来叫走了紫草(二侄女来弟的新名字),说是有活要做,做完就回来。于是紫草就回家去了,并没跟着银豆。 三个人去了杨狗蛋家。杨狗蛋家是村里的大户,当然比起十八里铺那样的大财东是差远了,谭家是四合院,一进一进的套着;杨狗蛋家是窑洞,沿着东头崖畔两排都是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7 杨狗蛋家的,一排七孔窑,一排五孔,两排都用了青砖箍顶,连带院子也修的很宽敞,看着十分气派。 这是柳银豆第一次来杨狗蛋家,走上坡去中窑看杨狗蛋她妈。窑里点着油灯,银豆的两个堂婶子在窑门口站着,王氏躺在炕上问,“谁来了。” 三媳妇轻声说,“妈,俺们给你把郎中寻下了。” 银豆顿了一下,喊声大奶奶,算是打个招呼。 王氏的脸垮的严严实实。她最见不上水性杨花的人。 儿媳妇打个圆场,咳一声,说,“银豆呀,你大奶奶呢,身体原本硬朗着哩,后头生狗蛋,就是你十二叔,生完之后人就不精神了,干啥都没力气,和从前不能比,今年头上摔了一跤,就只能躺在炕上,除了说话利索点,其他都做不成咧。” 媳妇们也算勤快,把王氏伺候的干干净净的。王氏少见太阳,皮肤白净,头发斑白。她生了四个儿子,狗蛋是最小的,生狗蛋的时候正逢四十岁的高龄,据说当时家里没人,大冷天下着雪她一个人躺在结了冰的院子里折腾,结果伤了元气,弄坏了身体,所以和杨狗蛋也不亲。这和通常人家最疼老小的老母亲有些不一样。 柳银豆伸手过去摸王氏的脉搏,王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嘴里还嘀嘀咕咕,“.......贱人。” 柳银豆失笑,问在场的非常尴尬的儿媳们,“婶子,大奶奶从前是不是受过啥刺激呀?” 四媳妇摇头,“没有。就是生了老四,身体不好,天天嚷嚷着疼,时间一长,脾气燥的很。” 柳银豆郑重其事地对着王氏那张仇天恨地的脸说,“老人家,你心要放宽些。老记着不好的事情,你就是病好了,你也永远过不舒服。” 王氏不吭声了,她情绪波动很大,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声,不一会儿,眼泪就躺下来了。柳银豆暗暗留意,并初步判断,这老婆子不光身体上毛病大,心事还重(精神抑郁)。也是,一个人累月躺在炕上,拉·屎拉尿都要人伺候,连太阳都见不上,脑子不出问题才怪。 银豆总算有了几分同情心,跟王氏的儿媳妇说,“这种症状就得醒脑开窍,舒经活络。我先针疗几天看看,再把药配上吃,必要的时候还得放血另加艾灸。这段时间你们尽量开导开导,让老人家凡事想开些,活了大半辈子,不管从前遇到啥事情,再有啥想不开呢,总不能把心事还带到棺材里去吧。” 儿媳妇见她说的中肯,不由点点头。银豆上了炕,盘着腿又仔细给王氏把了把脉。她叫儿媳妇将王氏的衣服脱了,使个眼色,身边杏花马上把银针包递过去,银豆取出银针,以手厥阴、督脉、足太阴经穴为主,找准位置连扎十二处,不多会儿,王氏身上的大筋透过皮肤如连珠般沿着经脉滚动。银豆见了,欣喜道,“还有救,连续治疗三个月,大概就能起来练着走路了。” 王氏听了这话,嘴唇动了动,总算肯拿正眼看柳银豆。柳银豆说银针一时半会儿不能拔,儿媳妇们把被子盖在浅浅地盖在王氏身上,静静候着。 杨家三媳妇说,“银豆,上东窑喝口茶吧。”她的态度非常好,仿佛眼前的银豆并不是过去人尽可夫的柳银豆,而是医德高尚人美心善的柳银豆。 银豆下炕出了窑洞,打算吐口气,桃花杏花跟在后面出来,三个人都是刚吃过饭,并不想喝茶,桃花走到银豆身边,问,“嫂子,啥时候拔针?” 银豆说,“咱这一圈子溜完,回去就拔”。 天已经黑了,三个人从坡上下来,就听见棍棒劈断的声音。隔着矮土墙,又听见噼里啪啦的抽打,银豆三个被唬住了,啊哟打啥呢这是。 偷听本来也不对,她们要离开,夯土矮墙那边杨昌端浑厚的声音传过来,“你碎怂(小子)为啥不念书?!你爹亏待了你?还是你妈对待了你?!你给谁念呢?你给谁念你晓得不?” 接着又是杨狗蛋的声音,“爹,我真不想念。先生就是个二锤子货(傻x)。他哄瓜娃娃呢,我上回问他壸字咋念,他居然说念壶。亏他还是个秀才,连个壶字和壸字都分不清楚咋好意思教学生?” “我叫你嘴硬!”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顿打。 那头干棍子每抽一下,柳银豆三个人的心就抖一下,光听着动静,就知道杨昌端下手有多狠。银豆暗道,这老汉脾气也太坏了,打谁都是这么毒辣。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桃花小声说,“大爷爷心咋这么硬,十二叔会不会被打死呀?” 杏花听着也不忍心,“不晓得呀,说起来都是我们那天在书铺里逞能惹下的祸,连累十二叔。” 银豆不满,“跟我们有啥关系?老先生本来就是个二锤子货。你们十二叔他爹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打的也是他自己的娃,他不心疼我们还替他操心,打死了他就后悔去吧。” 桃花杏花对视一眼,便没再说什么:嫂子和十二叔不对付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柳银豆回窑里给王氏拔了针,背着药箱离开了。却留下桃花和杏花给王氏按摩四肢的穴位,交代说按摩大概要一炷香的时间,方能回去。 柳银豆从坡上下来,出了杨狗蛋家,看见杨狗蛋孤零零地在路边上站着,便问,“站这儿干啥,咋不回家去。” 杨狗蛋看她一眼,偏过头说,“我爹叫我滚出去。” 柳银豆已然借着明亮的月光看见他脸上又青又肿,啧啧两声,“你个犟驴,你要真滚了,你爹又该抽你一顿了。” 言毕,背着药箱大步离去。 杨狗蛋一想,柳银豆说的还是有些道理,最终慢吞吞回到院子里,桃花和杏花已经出来了,见了问好,“十二叔。” 杨狗蛋怕丢人,快快嗯了一声,要回窑屋,桃花偏拦住他,递出一个小药瓶子,“十二叔,给你。抹上明天就消肿啦。” 杨狗蛋没接,说,“你哪儿来的?” 桃花说,“银豆嫂子叫我给的呀。” “你是说.....柳银豆?”杨狗蛋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柳银豆居然还有这份心,晓得送药给他,可真不是她以往的做派呀。 不管怎么说,心里总归是高兴的,想她面上凶巴巴的,其实也是个热心肠。于是把药瓶子接过来,进了窑屋。 桃花和杏花离开狗蛋家,回去的路上,杏花说,“你把药给十二叔了,你用啥?” 原来那瓶药是桃花上次摔伤银豆特意留给她的,叫她转手给了杨狗蛋。 “我快好了,用不上,十二叔被打的那么惨,那才叫孽障(可怜)呢。”桃花说,“再说了,我们既然准备求十二叔教我们打拳,不给点好处哪儿行?最起码要缓和一下他和嫂子的关系吧,用了化淤血的膏药,就会知道嫂子的厉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8 害,不然他总低眼看嫂子。” 两个人回家不提。而孽障的十二叔此刻其实并没有多么孽障,他心里不知怎的,为柳银豆关心他而莫名愉悦,拿着那瓶化瘀血的药进了窑洞,见他爹仍然黑着脸,反倒没什么心里负担,正经八百的说,“爹,我就不想念书。你今儿个打死我都行,反正我不念了。” 杨昌端怒气攻心,操/起棍子往狗蛋身上招呼,狗蛋已然伤痕累累却躲也不躲,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眨都不眨一下。杨昌端突然就下不去手,棍子狠狠掼在地上,断成两截。人就背着手叹口气,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背景全部搞定,杨家,柳家,周家,谭家,不会再有其他家喽,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人无完人,就是这样喽,加快步伐剧情走起。 更新看微博通知,不要轻易相信因捉虫或者改错造成的伪更。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 ☆、第十九回 话分两头,紫草本来是要跟着银豆去杨狗蛋家的,结果一出门,迎弟就把她叫走了。路上紫草问迎弟,“出啥事了嘛?” “没啥事,爹和妈说时间长不见,想问问你的情况,”迎弟拉着犹犹豫豫的紫草,说,“赶紧跟我走吧,你去就晓得了。” 姐妹两个急慌慌往柳家湾赶,路上正巧碰见杨顺举,迎弟脸一红,头低下跑得更快,杨顺举本来还想着跟柳家姐妹打个招呼,见状也不好意吭声,后脑勺上摸摸,跑回家去。 两姐妹进门,柳玉槐和虎娃刚吃完饭,吴氏正在奶娃娃,说,“迎弟你去收拾锅台,来弟你过来。” 紫草跟着吴氏进窑洞,后面柳玉槐也跟着进来,紫草说,“妈,你寻我啥事呀,我今个忙的很。以后不要叫我来弟,我现在叫紫草!” “你忙啥哩,心都野了。”吴氏瞪一眼,说,“你今个是不是跟着你姑姑去十八里铺了?” 紫草说,“是呀。” 吴氏说,“咋样?你跟我好好说说,谭家难为你姑姑没?” 紫草摇头,把今天去十八里铺谭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问,“谭家为啥难为(为难)我姑姑呀?我姑本事大,给财东大老婆保证她至少还能多活十几年,她一家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呢。” 吴氏闻言,和柳玉槐对视一眼,说,“你姑真是.....,她晓得个啥就给人看病。那老女人立马死了才好哩。” 紫草不明所以,说,“她要是立马死了,不砸我姑姑的招牌么?” 吴氏也不解释,就打发紫草回去。紫草哦了一声,说,“妈,我将将(刚才)碰见杨栓子了。” 杨栓子就是和杨狗蛋一起在杨柳学馆念书的杨顺举,栓子是小名。 柳玉槐脸色微沉,“他咋了??” 紫草说,“没咋,我看他想和我姐说话,我姐没理他。” 柳玉槐的脸色稍有缓和,摆摆手让紫草走。 紫草一走,吴氏关上窑洞门和柳玉槐商量,“你说这谭家,到底看没看上银豆呀?” 柳玉槐说,“谭家看没看上我不晓得,银豆肯定没看上那个老财东。” 吴氏说,“咋办?” 柳玉槐说,“谭家要诚心娶,肯定会想办法。银豆一改嫁,谭家肯定会记着我舅子哥的好处。谭家要是不乐意呢,咱就给迎弟抓紧张罗。” 迎弟快满十五岁了,之前说过一门亲,对方就是杨家湾的杨栓子(杨顺举)。迎弟人长得心疼,像她姑姑柳银豆,眼睛比柳银豆还大些,手巧,穷汉家的大姑娘,针线茶饭地里的活,样样都能拿得出手,是庄稼汉心中理想的媳妇儿。柳银豆没出那档子烂事之前,杨栓子的爹和妈看上了迎弟,栓子家的条件比村里一般人好,见迎弟这女娃能干,姑姑又嫁来本村,虽然辈分上错些,可到底和杨顺田家的亲属关系已经出了五服,总归娶这样一个媳妇是没错的,于是打发媒人去柳玉槐家提亲。 双方都说好了,栓子家给柳家二两银子,四斗麦子,比当时柳银豆的聘礼还要高。迎弟在心里也默默接受了爹和妈的安排,杨栓子跟着他爹来柳家湾的时候,迎弟曾经见过一回。杨家人都长得攒劲(精神),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杨栓子书念的也好,学馆的教书先生夸他考个秀才没麻达(没问题),他家里光景又过得去,迎弟对这门亲事也就满意了。 没料到定亲前的一个月,柳银豆出事坏了名声,直接影响到迎弟的亲事。杨顺举家在银豆出事后的第三天托人给柳玉槐带话,说“栓子还小哩,才十七,还要读书考功名,亲事嘛,过两年再说吧。” 人家说的委婉,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杨顺举家对柳家女娃的品性产生了怀疑。毕竟柳银豆出事之前,人人都觉得这小媳妇稳稳当当精精干干没麻达。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晓得呀。 迎弟为这事情哭了很长时间。悔亲之前的某个晚上,杨栓子曾经偷偷来柳家湾找迎弟,背着人在坡下沟里塞给迎弟一包小点心。穷汉家的女娃吃都吃不饱,更别说能吃好,迎弟为此不晓得感动了多少个晚上,只不过一包点心,从此死心塌地让她认定了杨栓子。 杨家悔婚,迎弟眼睛都哭肿了,吴氏坐在身旁一边劝,一边气得骂柳银豆。定亲的聘礼拿不到手,家里过的相当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勉勉强强撑了两个月,实在撑不下去,正思谋活路呢,柳家湾有人去杨柳镇赶大集,亲眼看见柳银豆的骡车上装了几百斤粮食,回来就把这事情说给柳玉槐了,还说,“啊哟你家这妹子了不得,你说一个女人家,使啥手段能买这么些粮食哩。” 说完还模棱两可的笑了笑,显然对柳银豆人品的评估跌到了谷底。 柳玉槐和吴氏气愤之余,却好像又看到些希望。他家的日子过不下去,总归有柳银豆拖后腿的原因,柳银豆不管用啥手段拿粮食,也该接济接济她亲哥哥。人穷到这份上,还计较个啥哩。 然后就有了之前借粮的事情。 这世上的事情往往说不清,半年时间,柳银豆就翻身了,还渐渐在杨家湾和柳家湾都有了威望,一个小寡妇,日子竟然过得比谁都红火,十里八乡不知道多少人家欠着她的账,还不起见了面头都不好意思抬。杨顺举家一看这形势,思量来思量去,前天又托媒婆子来柳玉槐家说和迎弟栓子的亲事,但是这回,柳玉槐的脸色就不太明亮了。 媒婆子也是为难,“大兄弟,顺举和你家迎弟那叫好事多磨,你就给个痛快话嘛。” 柳玉槐对着媒婆子冷笑,“咋?不是说我女子娃还小,咋又要结亲?这些天媒人把我家门槛都快踏烂了,我当爹的还舍不得,等着过两年再说!” 媒人晓得柳玉槐是坐地起价胡吹牛皮,也不戳破,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29 堆着笑脸说,“老杨家不是这意思嘛,原本是想过两年,可顺举这娃娃人缘好,他远房表妹想嫁过来,顺举这头还惦记着你家迎弟,他这是着急了,催他爹他妈,说非柳家大姑娘不娶呀,你看看,多重情义呀,你说咋办?这亲事说到底是娃娃的亲事,总要让两个娃娃高兴不是?” 柳玉槐又冷笑,这回媒人进家门,他让吴氏直接进窑洞躲着,连饭都不给招待。 媒人自知回头草难吃,也不讲究,横竖杨顺举家给的跑路钱也让人满意了。于是又劝,“呀,大兄弟,你不晓得,顺举在学馆学的好,比他两个叔都争气,已经通过县试和府试,是正儿八经的童生哩,等明年考过院试可就是秀才啦。” 柳玉槐暗笑杨家湾多少年都没出过秀才,你哄谁哩,“哦......,亲事讲究门当户对,我们家可高攀不起,请回吧。” 柳玉槐毫不留情地把媒人轰出去了,吴氏被柳玉槐压着没有说话的余地,等媒人走了,着着急急地劝柳玉槐,“你咋把话说绝了?杨家那娃娃我看着还可以,迎弟现在有人要,就给嘛,早些嫁过去,凭她姑姑的威望,杨家也不敢欺负咱娃。” 柳玉槐说,“你懂啥?她姑姑到底是个女子,那些威望能撑多久?我迎弟这回还能寻下更好的人家。杨家湾才几个富汉,不过比柳家湾人过的强些,还就当自己是香饽饽了?——呸!这回我要给迎弟寻到十八里铺去,十八里铺有的是财东,谁稀罕他杨顺举哩,狗肉不上台盘(没出息/不争气)的东西!” 那天正好赶上迎弟出门做活,她只晓得媒人来家,但不知道谈论的结果,因此心里对能嫁给杨顺举还是有些期盼的。今晚紫草来家里进窑洞和爹妈说完话,走了以后窑洞门一直关着,里面嘀嘀咕咕个没完,迎弟洗完锅跑去门上,就听见他们议论姑姑柳银豆的事情,迎弟贴在门上听那口气,大概是想把她姑姑再嫁出去,说完以后,就开始说她和杨顺举的事情。 迎弟听见她妈说,“娃快十五咧,你甭把娃耽搁下,谁又晓得再过两年出啥事情哩,到时候娃嫁不出去咋办?” 柳玉槐说,“嫁不出去我兜着,反正嫁谁我都不会再让她嫁杨顺举。” 迎弟这才知道爹和妈把她和杨顺举的事情退掉了,捂着脸哭了一鼻子。晚上也没睡好,第二天早起眼睛又肿了,家里打主意给她说亲,可她不想嫁给别人,就觉得杨顺举最合适,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干脆趁做活跑去杨家湾寻姑姑柳银豆。 柳银豆睡了个懒觉,迎弟来时,她还在炕上躺着。紫草和桃花姐妹在院子里碾药,迎弟进了东窑,喊两声姑姑,银豆听着声音,半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你咋来了?”银豆翻起来披着被子,哈欠连连,她昨晚写梦医全录写到后半夜,被迎弟喊起来困的不行。 “姑姑,”迎弟一开口就哭了,“我爹要把我嫁给旁人。” 银豆说,“.....啊.....啥?” 她觉得很突然,显然不晓得迎弟开始议亲了。 迎弟说,“姑姑,我不想嫁到别处去,我.....我想嫁来杨家湾,以后也还能常见你呢。” “.....啊?.....就为这个原因......这也太.......”银豆茫然。 迎弟干脆把话挑明了,把她和杨顺举的事情简单跟柳银豆说了一下,“原先和栓子哥准备定亲,后来杨家反悔,前两天人家又寻来媒婆子商量亲事,我爹不同意。你说我咋办嘛?” 迎弟在银豆面前哭的挺伤心。事实上银豆也不知道咋办,她对男人除了排斥没有其他感觉,完全不能理解柳迎弟这种无法嫁给意中人而伤春悲秋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最近吞评论吞的很厉害,所以跟亲爱的们说一下,你们的评论作者可以在后台看到(除非后台也抽了),但是显示不出来我也觉得很坑爹。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二十回 银豆盘腿坐在炕上思索,被子就在身上披着,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才对迎弟说,“你急啥?你爹不是说过两年嘛。迎弟呀,你十五不到吧?早着呢。” 乍听柳银豆这么说,迎弟脸上一臊,“姑姑,你......你不也是十五岁许了人家的呀。” “我跟你不一样,你爹急着用我换粮食呢,”银豆似乎明白过来,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爹看不上杨顺举,怕是要用你换大钱呀。” 这个世道对女人真不公平,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肯多留。银豆摇头,女人是被当做资源用来换钱的,最要命的是,既然都能换来钱,还被叫做赔钱货。哎,还是像她这样守寡过日子才快活嘛。 迎弟说,“我晓得呀,我就是害怕我爹给我寻下旁人,我....我.......姑姑,你收留我吧,我不想回去了。我爹他现在不能把你咋样。” 银豆叹口气,“迎弟,你爹的意思我清楚,可这杨顺举你到底了解不?他明明和你定亲,又反悔,这种人你觉得可靠吗?” 迎弟噎了一下,说,“姑姑,那都是......误会。栓子哥人好,他孝顺,得听他爹他妈的。” 银豆看着这个大侄女,其实她比她大不了多少,也就三岁而已。小的时候,两个人还能玩到一起。大了,性格喜好不同,渐渐离远了。 迎弟是那种乖巧温顺的女娃娃,来到她这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奶婆婆赵氏研究针线,学绣花样子。她对念书或者银豆的药材都不感兴趣,就喜欢在家里钻研饭怎么做好吃,衣裳怎么裁剪才合体舒适,海纳花要混合多少蒜泥染出来的指甲颜色才自然好看,头发盘成什么样式才别致,发髻上如果用的起发簪,也应该别在相应的位置上才行。她不是学医的料子,她更像赵氏,把自己归属在贤妻良母的路子上,她也很自觉,很听话,大人说啥就是啥。银豆见过她唯一不温顺的时候,就是现在。她想嫁给杨顺举,就因为当初相看上眼,认定一辈子,仿佛嫁给旁人,就是不贞不节。可这杨顺举到底有多好呀?银豆是真不懂。 “姑姑,我不图旁人有钱,我就想找个老实靠得住的,不然我这后半辈子没着落。” “你先回去吧,你妈找不着,心急呢。” 老实靠得住?这世上她看没见过老实靠得住的人呢,嗯嗯,她奶婆婆算一个。银豆无奈,只能劝迎弟,“我想不出好办法。不过以前你爷你奶也要给我订一门亲事,对方是个瓦匠,我不同意,拿剪子往脖子上戳,你爷你奶最后没办法,就依了我。” “姑姑,我懂了。”迎弟郑重点点头,“那我先回去。” 银豆有点慌,严重怀疑自己出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0 了个馊主意,她叫住迎弟,说,“万一走到这一步,不要自作主张,先跟我说。你娃不会戳,吓你爹你妈那肯定能吓住,但是把自己戳伤就不划算了,万一破相或者人戳死了咋嫁进杨家湾?一定跟我说,我给你教咋戳,晓得不?” 迎弟破涕为笑,“嗯嗯,我听姑姑的。” 又好奇问,“姑姑,我爹把你嫁给杨家你咋没戳脖子,是不是因为你想嫁?” “咳,这个嘛.....”银豆还真不知道咋回答。她没有婚事自主权,总不可能戳一辈子脖子去,无非是当时看着杨田娃年纪还小,跟着他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所以才走了这一步。 可这话不能跟迎弟说嘛。 “唉这事没法说。你先回吧,管顾好自己,遇事甭慌。” “嗯嗯。” 迎弟一走,银豆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出个馊主意,你要是让她给人看病还行,出主意想点子她实在是她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到下午,杨狗蛋的二嫂过来,请柳银豆去给婆婆扎针,说,“银豆放心,你大爷爷(杨昌端)上午就出去了,不在家。难为你跟我走一趟,我们都记着你的情哩。” 说着递过来一个细布缝的钱袋,里面装着两锭银子。“你昨儿个也没说收多少,我们先付这些,不够就吭声,我们卖骡子卖马卖田卖地也要把人治好。” 银豆点点头,她要是能把杨家湾最瞧不起她的女人治好,无疑给对方脸上狠狠一巴掌。当然了,杨昌端可是大户,不会差她的钱,跟富汉家打交道就数这一点最痛快。 银豆留下桃花,领着杏花和紫草从杨狗蛋家后院里进去,杨昌端果然不在,依旧给王氏扎针。王氏的状态比昨晚精神些,大概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能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难看了,只是对着柳银豆,依然不说什么好话。“你娃手段再好,人不行有啥用?” “我要是手段不好,人行有啥用?还不是天天被人欺,”银豆淡淡地说,“你赶紧好,好起来我跟你说我有啥用。” 扎上针,让桃花紫草守着,银豆出来透气,如果可能,她会尽最大努力避开王氏。从坡上上去,院子里的黄狗恶狠狠地盯着她。 银豆心里发怵。杨家湾人人养狗防狼防野兽,杨狗蛋家也不例外,光狗就养了四大只。银豆转过脸不去看,有些担心狗乱吠。 “大黄你回去!” 院子里有人喝住狗,接着上了坡,银豆转身,一看是杨狗蛋。 狗蛋看她的表情不像从前那么剑拔弩张,倒是柔和几分,脸上虽然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架不住五官底子好,又渐渐长开来,看起来还蛮顺眼。怪道好多人都说狗蛋是杨家湾最俊的小后生,这话可真不掺假。太阳底下仔细瞧瞧,身量也长的高,似乎已经比自己高一个顶,身姿似柏,英气勃勃。 “.....咦?你今个不去念书吗?”柳银豆觉得奇怪,见杨狗蛋朝她走过来,又转身下了坡。和快要长成人的男娃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才能克服心里带来的不适感,才能和他们正常对话。 狗蛋身后又钻出个男娃,比狗蛋大一点,个头和狗蛋差不多,他抢着说,“弟妹,先生说秋收呢,家里都忙,今个起放假,不用去。” 柳银豆瞧着这娃娃有几分眼熟,想半天,猛地想起,说,“哦,你是那个杨栓子呀。” “你记着我呀。”杨狗蛋的堂侄杨栓子乐呵呵地,挠挠头,以前对柳银豆没好感,现在因为和柳迎弟的亲事,难免要客气许多,“上次在书铺里的事情你记得不,你认得那个字,我们回去问先生,把先生闹了个大红脸。” “哦。” “对啊,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你是错的,偏偏十二叔一个站在你这边,非说你对。现在一想,他真有先见之明。” “哦,是吧。” 柳银豆说不上对杨栓子什么感觉,反正别人的感情世界她不懂,她也不能因为自己排斥男人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故而随意嗯两声,准备回窑洞里去给王氏拔针。 杨栓子是来狗蛋家借镰刀的,借了就走,没在意。唯狗蛋有心事,觉得柳银豆对他不理不睬让人不踏实,干脆又从坡上下来,追上柳银豆说,“我不念书了,以后都不念了。” 柳银豆有些意外,转身一看,杨狗蛋就在身后站着,不由自主后退两步,说,“噢,不念就不念,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狗蛋眼睛越发明亮,“你真是这么想?哎呀,我爹要是有你这想法我能少受多少罪呢。” “是啊是啊。”可我不是你爹嘛。银豆嘴上敷衍,在心里鄙视一眼。看你娃这点出息,不念书把人高兴成啥了。 银豆往前走,狗蛋再没跟,犹豫了一下,说,“柳银豆.......那个.....” “你要说啥?” 柳银豆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发现这娃娃居然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就是,你昨晚...给的药管用....很好用。” 狗蛋佯装若无其事,他本来想说个谢谢,话到嘴边又拐了弯。他是长辈嘛,长辈怎么能随便谢晚辈呢?反正他在心里感谢她也是一样的。 柳银豆还是个不明所以,也没细问,快步进了窑洞,王氏拔针的时间到了,她得麻利着点。 王氏的手指和脚趾都开始动,银豆说,“你想立马翻起来不可能,还要锻炼,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手指能动的时候,捏着拿一些东西练练。” 她留下杏花和紫草给王氏捏拿穴位,自己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坡底下,却看见久违不见二叔柳长青站在那儿等着。 “二叔,你咋来了?”银豆很意外。 二叔柳长青每天也是给人看诊,做行脚医,她出嫁以后,二叔就再没来过,银豆很少看见过他,即使上次去柳家湾,吴氏生了孩子,她也没见过柳长青的面。可见她哥柳玉槐和二叔虽然同住一个村子,也是不怎么来往的。 “你现在名气大嘛,我来会会你这女先生。” 柳银豆让二叔进去说话,二叔也没客气。家里赵氏在,赵氏见了柳长青,打个招呼就进窑洞做绣活去了。她最近又给银豆绣衣服。银豆很快就要去杨柳镇新开的药铺当坐堂先生,她希望银豆能穿体面些。 银豆问二叔吃过没?二叔说吃了,银豆给二叔泡了杯焦枣茶。二叔端着喝了两口,环顾窑洞四周,发现炕上铺的盖的,都是新的,屋里摆的放的,也都是新的,不由得叹道,“你现在过这日子,赛神仙哩,说起来,得感谢二叔给你寻下门好亲。” 银豆忍不住笑出声。二叔这话太牵强,他咋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二叔,我这日子是比从前好些,但都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走出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1 来的。咱们亲戚间关上门说实在话,我没觉得刚嫁过来就当寡妇是门好亲,我过得好跟我的亲事没关系。所以呢,都别急着给自己卖好,脸皮再厚也得有个度不是?” 柳长青眼一瞪,“哎呀你这娃娃,咋跟二叔较劲哩?当初要不是逼你一把,你咋能有现在嘛?” 柳银豆哈哈笑,“那倒是。二叔,你寻我啥事嘛?直说吧,我今个晚上还要出诊。” 二叔心里酸溜溜的,他来柳家湾这么些年,积攒的声望还不如柳银豆半年攒起来的。“看把你忙的。二叔就问问你,当初你爹做郎中,从你爷爷手里拿本医术古方。我离家早,不晓得这事情。前天听你哥说起,书在你手里呢。我过来问问,你要是拿着,就还给我吧。” ......啥玩意儿????.......古方?? 银豆觉得很好笑,盘腿坐在炕上,不疾不徐喝口茶,说,“二叔,咱先不论别的。就说说如果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为啥要给你?” 柳长青不悦,“你个女子娃靠古方发家我还没计较哩,你倒跟我论上理了。本来这医书就是柳家传下来的,你爷给你爹我没意见,你爹给你是为啥?他要给,也要给你哥嘛。那是我们柳家的东西,你现在可是杨家人。你哥不做郎中,也轮不到你拿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些时候开更《好喜欢》,不追求文笔格局只讲故事,主要是为了调整我日益崩溃的心态。《喜欢》也是《娇娘难追》《好欢喜》《锦绣》的一个系列,各个书中的主要角色都会在另一本书里客串,大家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啦,咱就图作品供大家一乐。 对于依然支持珂安的亲们,无以为报,深鞠一躬。 ☆、第二十一回(捉) 柳银豆手里确实有一本医书。 她小的时候,他爹弃医从农,两个儿也没有这方面的继承,手里的那些书,有的卖了,有的柳金槐和柳玉槐拿走了。银豆手里这一本,是她妈捡着剩下的拿来夹鞋样子。银豆小时候只认得几个字,都是她爹教她的,后来稍微大点,做那些古怪的梦,在梦里学到了很多字,有些甚至和现在念书娃拿的书上的方框字是不一样的,师傅说那叫简体,是她遥远的故乡的人们采用的字体,而这儿的人,用的字体,叫做繁体。反正不管是简体还是繁体还是其他什么,师傅一股脑儿全教给她了。 她妈做针线活,她就蹲在一旁翻那本夹鞋样子的书,因为认得字,一来二去就把那本书看熟了,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 后来一大家子逃荒,她妈病死,死之前,她别的都没拿,就拿了她妈随身带的这本医术还有她爹那一包银针当念想,当时没有人有任何意见,她嫁到杨家湾以后,也只带了这两样东西。 其实在柳银豆眼里那就是本普通的医书,书中记载的两百张方子,没有过人之处,比起柳银豆在梦里学到的,实在不值一提。柳银豆琢磨着,二叔找上门来,只怕还以为她手里的医书是什么高深莫测的能够让人一举成名的传家宝呢。 饶是这样,也不能给柳长青,或者再磨他一阵治治这自私叵测的长辈也无不可。书在她眼里没有多高的价值,有时候,不过赌是一口气而已。于是柳银豆说,“二叔,你真有意思。我爹我妈给我的,我哥都没权利过问,你厚着老脸跟我要,凭的是啥?这又不是啥传家宝。” 柳长青笑,“你还哄你叔哩,不是传家宝,你还能有今个这样红火?你一个女人家,拿上也浪费,给叔还回来吧。” 柳银豆摇头,就是不给。没多久,杏花和紫草都回来了,听见窑洞里争执,杏花跟紫草说,“紫草,你这二爷爷真不要脸。” 紫草讪讪的,她家的亲戚总是不给人长精神呀。院子里大黑又汪汪的吼两声,门口来了陌生人。 杏花娘张氏带着两个不认识的女人站在院子里,看见杏花,喊道,“杏花,你嫂子在不?有人上门看病哩。” 杏花说,“在呀。妈你等着,我问问去。” 张氏嗓门大,柳银豆在窑屋都听见了。打开窗扇,说,“先进来吧。” 柳长青见银豆对他不耐烦,还表示出不留客的意思,有些不高兴,说,“银豆呀,你把书给我,我走我的,你忙你的。” 银豆摇头,“不给。要不....你拿钱买?三百两银子我就卖给你。” 柳长青哪儿来的三百两呢,这碎侄女心可真黑呀,“你咋不给?你还卖?嘿,你上哪儿说去你都不占理。” 银豆心里也寻思,要是为本医书闹得人尽皆知,大家是偏着柳长青呢,还是偏着她。按着现在的规矩,也许柳长青是合理,毕竟这是他眼中的传家宝,她一个女子娃,不可能有继承权,如果干涉了他的利益,搞不好他还批判她不是柳家人却占着柳家的财产。要是不按规矩来,那就要看人缘了。这十里八乡欠她账的人那么多,一个两个的都还不起,她要是有难处,会不会来人相帮?不如现在试试,看看结果如何。 嘿嘿,实力决定一切。敢打她的主意,怎么的都得脱层皮是吧。 柳银豆出了窑门,张氏已经领着两个外乡女人在院子里支起来的桌子旁边坐下了。银豆走过来跟张氏说,“正好,你也在,你们帮我评评理,这书到底归谁合适?” 银豆便当着柳长青张氏三个女娃还有两个外乡人的面把柳长青跟她要书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说,“你们说,我爹我妈给我留下的东西,是不是我的?” 张氏简直就是义愤填膺,“那肯定就是你的呀!”两个外乡女人也跟着点头。 柳长青气结,“你们女人家胡搅蛮缠个啥?” 张氏冷笑一声,对着柳长青说,“柳先生,你这人实在可笑,我打个比方,我爹我妈给我做一件花衣裳,我穿到身上,我都穿了好几年咧,然后我二叔说,“这衣裳是我的,你给我脱下来嘛我要穿。啊哟哟,我都替我二叔臊的慌,活一大把年纪,还不如把脸抹下来戳到裤裆里算球,咋好意思长头上嘛。” 女人们在院子里笑得前仰后合,柳长青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你们这些女人,这是衣裳嘛?这是我柳家的传家宝!” 张氏亮着嗓门说,“呸!给谁了就是谁的!女子娃还不兴有个嫁妆了?你不愿意,你跟你哥你爹闹去呀,欺负侄女算啥本事哩,甭让人瞧不起!” 柳长青被几个女人羞辱一番,甩着袖子走了。银豆对张氏说,“没想到你还挺能说。” 张氏说,“我不怕他,银豆呀,要是再遇上为难的事情,打发桃花杏花来喊我,我给你统统骂走。” 银豆点点头,给张氏领来的女人把脉。女人是张氏以前的连手(朋友),一个姓贺,一个姓李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2 ,两人是妯娌。李氏陪着贺氏来找张氏牵线,请柳银豆看诊,贺氏生病,人瘦干瘦干的,就像皮抱着骨头一样,脸色都不好。 “你身上疼吧?天天疼,疼的不想活了是吧?”柳银豆摸着贺氏的脉叹口气,这病她在梦中和师傅经手过好几例,凭脸色皮肤身体其他症状的明显特征,能明确断定已经死到临头了。 贺氏说,“你说对咧,不疼的时候少,疼的时候多呀,把人能难受死。” 柳银豆说,“老婶子,阎王爷要收你呀,我人微言轻,不敢留你。你要信我,我给你开给你开些药,让你每天感觉不到不疼,少受些罪,回去好好缓着慢慢等日子吧,” 贺氏感动,说,“女先生,你是好人嘞,我不指望别的,你能让我没疼没痛地活这些日子我高兴的很。” 贺氏看过别的先生,旁人也都是这话,叫贺氏准备后事,也有说狠话的,说实在熬不住疼,绳子拴在梁上吊了干脆。只有柳银豆说可以解除她等死的痛苦,让最后这段日子过得轻松些。能做到这个,她感激不尽了。 贺氏的两个儿子陪着贺氏来的,因为柳银豆不愿意接触外男的原因,没有进家门,就在银豆家院子外面站着。 贺氏看了病,留下几个铜板,银豆没跟她客气,叫紫草收了,说道,“钱不够嘛,把欠下的先记在账上,药给你开着,你少受罪。” 紫草打份欠条,心说欠条欠条又是欠条,姑姑你这欠条摞成山了,都没人还账。 杏花和桃花按照银豆开的方子把家里现成的草药包好,一起送贺氏出门,贺氏的儿子把贺氏和婶子推到板车上,就回去了。 杏花娘又进来跟银豆说,“她嫂子,那一家子日子苦的很,肯定给你还不起呀,你免了她的欠条吧。” 银豆摇头。“我又没立马催着要。再说我靠这个吃饭呢,不收钱我家里这么多人喝西北风去?” 张氏也摇头,回自己家去,心道,柳银豆日子明明过得比旁人都好,要是再行善事,就更好了。 隔日,杨柳镇如意饭馆何彩芍打发人到杨家湾给银豆送信,信封里装的并不是何彩芍写给银豆的,而是周成写的,周成写的字跟乱草一样七扭八歪,还文绉绉的,“银豆妹子,医馆后日正式开张,万事俱备,只欠妹子这股东风。愿妹明日启程,早做准备。” 这是周成的第三封信,柳银豆已经有段时间没去杨柳镇了,在这期间,周成都是用信跟柳银豆沟通,为免风言风语,每次都借何彩芍的手。银豆暗笑,就算他光明正大的来寻她,估计杨家湾的人都不会说她什么了,至少不会当着面说。人穷志短嘛,谁让她这小寡妇现在有实力呢。 银豆回了封信,依旧装在信封里,让紫草交给送信的老婆子,说,“你给我姨和周东家都说一声,叫他们放心,我明个下晌准到。” 桃花杏花紫草依着柳银豆的吩咐,各自准备,对杨柳镇上即将展开的新生活充满了期待。银豆说,“在医馆干活,可没现在这样轻松。你们都是拿工钱的伙计,要好好做,不能出差错。” 三个女娃频频点头。 银豆有说,“医馆开张,你们都要住在杨柳镇,我可以每天晚上回杨家湾,但是你们三个不行,平时就轮着回家,有啥事情要跟我请假。” 三个又点头。 银豆,“你们会比现在还有条件学医术,要能吃苦受累,要懂得珍惜机会。” 桃花杏花紫草齐刷刷给银豆下跪,“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银豆笑了。 三个娃娃按照进门时间,紫草是大师姐,桃花老二,杏花老三。又各自回家通知爹和妈,要去镇上当伙计的事情不提。 第二日早晨,东家周成就派了马车来接柳银豆。银豆跟赵氏道别,说,“我每天都早去早回,奶奶不要牵念。” 赵氏点头,她现在的生活因为柳银豆已经变得非常轻松了,银豆做的事情是救人积德的好事,她一百个支持。 银豆三个坐上马车,就看见柳玉槐和二叔柳长青急匆匆的往来赶。 “银豆呀,等等。” 银豆一看见柳长青就没好事,对赶大车的说,“等啥呢,赶紧走!甩掉那两个不要脸的!” 马车狂奔,柳家叔侄在后面追赶,银豆回头看,笑得十分欢畅:有本事,你们追到杨柳镇上咱一较高下。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好喜欢》这几天都有更,喜欢那个风格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作者所有的文都不会坑,以坑品保证。 感谢小天使的地雷,太破费啦,看文收藏评论作者就很开心的,大家多冒泡多鼓励,就是作者最大的动力,爱你们。 ☆、第二十二回 医馆开张那天连着放了二十几串炮仗,还请了能人敲锣打鼓吹唢呐,轰动了整个杨柳镇。好多人围着议论纷纷。 “啧啧,给女人看个病嘛,弄这么大阵仗。” “哎哟,女先生呀,了不得了不得!那我屋里人以后看病方便哩,从前让那些男人给我婆娘把个脉我都不踏实。” “哈哈哈哈。” 柳银豆正式坐馆行医。白天看病,下晌回杨家湾陪着赵氏,三个徒弟就住在医馆慈安堂后边相连的院子里。 周成将慈安堂盖的宽敞气派,俨然要做杨柳镇第一医馆的架势。医馆门口自开张起特意立了告示:凡男子不得入内。因为这个缘故,东家周成以身作则,凡有账务来往,就在医馆旁边另盖起来的偏房里和柳银豆进行交接。除了柳银豆和她的徒弟之外,周成又雇了专门负责洒扫和做饭的老婆子,连进医馆搬运药材的粗工,用的都是有力气的能干活的女人。 周成因为柳银豆,开了杨柳镇雇佣女人坐堂当伙计做力气活的先例。 周成妈何彩芍跟使唤丫头小翠经常过来找柳银豆,不过银豆忙起来,顾不上和何彩芍说话。何彩芍日子悠闲惯了,看见人家马不停蹄也不好意思干扰,隔三差五在饭馆和医馆两头跑,到吃饭的时候,还提着食盒专门给银豆送饭。她算盘打的精明,对柳银豆好,好着好着,没准哪一天她就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作为杨柳镇乃至整个凤鸣县唯一一家专给女人看病的医馆,慈安堂的生意还不错,早上开的早,晚上也关的早。医馆自开张,银豆便命徒弟每天熬一大锅应季养生滋补汤免费供给前来就诊的女人,成本不高,反响极好。银豆负责看诊开方子,徒弟就负责在后面看秤抓药,有时候病人自己来不了,家里派丫头婆子或者亲戚来抓药,银豆也会仔细问诊,叫徒弟把医患的基本情况连同症状写下来记录在案,然后对症取药以防出错发生什么纠纷。此外,银豆和徒弟们在医馆,统一穿细布缝制的月白色的长袄子和淡绿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3 色的阔腿裤,看起来整齐干净,让人觉得安心踏实。因为前面积攒的威望,来找柳银豆看病的女人络绎不绝。 银豆还是老规矩,掏不起诊费就记账打欠条,那些掏钱掏的痛快的,银豆还附带送一两颗实际上成本极其低廉的普通滋补丸拉拢感情。虽然镇上人说她见钱眼开,但是总体来讲,柳银豆的口碑和人缘都不赖,大东家周成都不怎么露面,但是这家医馆仍然给他稳赚不赔。 唯一的问题,就是欠账问题。欠慈安堂的账,倒没什么。自有东家周成料理,时间一到,他派自己的手下去收账,基本都能还清。柳银豆自己的账,秋收以后,有拖欠她的,大多主动就拿打下的粮食顶,趁柳银豆在的时候,亲自送到家里,让她和赵氏看着清点,故而柳银豆今年没种一颗粮食,却成了全村收粮收到手软的大户。她的山一样高的欠条下去了一半,实在有拖欠给不起的,柳银豆脸依旧拉的很长,但也不逼迫她们马上还清。她想个招,跟人家说可以分期付账,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都可以,每年加点利息摊匀还一点,或者等啥时候宽裕了提前还掉本金销账也可以。穷汉们一看觉得划算,分期还没压力,高高兴兴签押拿着新欠条就回家去了。 那些仍然看不起病的女人,也不去医馆,到晚上偷偷摸到银豆家来,托赵氏心慈贤惠的脸面,图个便宜和方便,银豆总有抹不开情面的时候,于是刚减下去的欠条,又悄悄垒起来。不过比起从前,好多了。 银豆现在不缺钱也不缺粮。半年前还听人说她心黑人浪,现在又有人辩解说她面冷心善,是个正经人。她一笑置之。她不是什么大善人,更不想让人觉得欠账不还可以心安理得。她也没多正经,所作所为全凭喜好,一个根本不在乎名声的人,要那么多好名声有什么用呢,还是财物最实在呀。 总之,一切还算顺利。 柳银豆的《梦医全录》已经写了有三分之一,紫草不常回家,家里就剩下她和赵氏两个,迎弟倒是趁她在家跑过来通风报信,“姑姑,我二爷爷这两天打你的主意呢。” “咋?就为本医书?”银豆失笑。上次去医馆,在屁股后面追了一路,到底没追上,以为就消停了。毕竟慈安堂背后的周成杨柳镇上无人敢惹。谁知道柳长青不光没皮没脸,还不依不饶。 “就是的。姑姑,你把东西藏好呀,千万不要给。我爹跟我二爷说,他手里也有两本我爷爷留下的医书,问他要不,我二爷爷说不要,非要你手里的。” 银豆问,“这么说,你爹还替我挡了一下?” 迎弟说,“对呀。我爹挡不住,后来我爹又说我二爷爷说的其实也有理,好东西要一代一代传给柳家人,招徒弟当师傅传外姓,对不起柳家祖宗。” 柳银豆又是摇头又是啧啧,“那我等着他来闹。本来想放你二爷爷一码,看来不弄得他倾家荡产我这侄女就白当啦。一把年纪了还不嫌臊,活该。” 迎弟觉得意外,“为啥会倾家荡产?姑姑你甭气了,说气话也不顶事呀。” .......呃。这让银豆怎么说呢。一本普通的医术,不给他也就不给了,可是银豆没所谓,就想恶心恶心柳长青,再闹一闹拖一拖,侧面凸显一下这本书的重要性,然后三百两银子光明正大卖给求书心切的柳长青,这样他不就倾家荡产了么? 银豆没有直接回答迎弟的问题,转而道,“......对了,你亲事咋样了?” 说起这个,迎弟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有说亲的人来,我爹和我妈都看不上,说不行就再等等,等我过了十六岁再说。秋收了,家里情况好些,我爹给十八里铺财东家熬活(做工),财东今年发给他的工钱和粮食够我家吃两年呢。” 柳银豆自然不知,十里八乡如今也有媒人往柳玉槐家跑,柳玉槐只对着先前杨栓子家的条件比较,结果后来说亲的这两家都不如杨栓子家,家里情况如今能缓过来,柳玉槐和吴氏就没那么心急着要嫁女,商量好再等等,十四五不算大,十六岁刚刚好。迎弟看这情况,心里也有了计较,杨栓子家秋后又来了一趟,柳玉槐没答应,可是如果提亲的人家条件都不如杨栓子家的话,也许她爹最后还是会把她嫁给杨栓子也说不定。 “哟,那真不错。既然不缺粮,回去跟你爹你妈说,欠我这儿的赶紧还。账我都一笔一笔记下着呢。”银豆说。 “姑姑放心,我回去就说。” “姑姑,还有件事,我听见我爹和我妈说,十八里铺谭家老财东看上你了,想娶你当小老婆呢。”迎弟又说。 柳银豆毫不在意,“哦,那让他做梦去吧。” 迎弟无比担忧说,“姑姑呀,你真要当心些。人家财大势大,放话要娶你,胳膊拧不过腿,你要早作打算。” 银豆说,“我晓得,我不改嫁谁也不能逼我,朝廷定的律法上不是还鼓励寡妇守节嘛,寡妇守节到死还能记在县志上呢,哈哈哈哈,我就拿这个做挡箭牌,谭家总不能往朝廷脸上扇耳光吧。到时候咱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看谁敢跳弹(折腾)。” “姑姑,闹大了对咱没好处呀。人都说谭家在凤鸣县一手遮天,连县太爷都让着几分呢。朝廷的律法能管到咱们这地方来吗?” “能啊,姑姑现在人缘好嘛,一呼百应呢。” “啥.....一呼百应?.....啥意思?” “......”银豆又犯难了。要怎么跟迎弟解释呢,今时不同往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一呼百应,不过呢,十里八乡从良心到财物上欠着她的女人们,还有她一手治好对她赞口不绝的有分量的富汉家的女人们,实在太多了。能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又何止张氏,一个女人没力量,一堆女人有没有力量?肯定是有的。除了这个,她现在给周成赚钱,周成看在利益牵扯的份上大约也能帮上忙,哪怕将来闹得满城风雨,闹到凤鸣县衙打官司,或者更远的州府去打官司,国朝律法支持女人守寡这样大的帽子扣着,她也掏得起银子运作,又引导着舆论风向,赢面还是很大的。 当然,柳银豆并没有这么规划过,不是说不实际,而是她嫌麻烦,说前头那些只不过是随意敷衍一下迎弟让她不要担心,结果一想就想的有些多。她做事,爱图快图简单。如何免于婚嫁,她有的是最省事的方子(办法)。医术的最高境界可不止是起死回生,还得是杀人于无形,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恶霸强盗老财东而使自己逍遥法外,简直不要太轻而易举。可惜这些不知死活的人不晓得,她柳银豆手黑,是个惹不起的。她或许会因为同情女人而心软,但绝不会同情男人,老话说的最实在,狗急跳墙,她没有事情是做不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4 出来的。 见招拆招而已,她怎么打算的,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姑侄两个坐在窑屋里说说家常话,迎弟拿起梳子给柳银豆把碎发一缕一缕编起来盘到头上,拿木簪子别住,平添几分韵味。 迎弟手巧,闲了绣点手帕什么的,逢集就托人在镇上,换零星小钱,给自己偷偷攒点嫁妆钱。 银豆看她脸上笑容多,知道柳玉槐家总算把日子过起来了,虽然她和二哥已经没啥感情,总归替自己的侄女们欣慰。 不过几天的功夫,没当回事的两件事情,都找上了柳银豆。头一件,就是柳长青缠着她要那本医药方子书。银豆第二日去医馆坐堂,柳长青带着家里的两个儿找柳银豆论理,银豆忙,病人一个接一个,没工夫搭理他。柳长青失了脸面,索性父子三个堵在慈安堂的门上,管柳银豆要“传家宝。” 很快地,慈安堂外面就围了一圈人。连在赌坊里睡觉的周成都惊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和《娇娘》同期更,作者在普通话和微方言切换切糊涂了.... 昨天因为数据渣导致心情差点崩了,哎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我也是个写文写了这么久的人。今天早上刚想停更发请假条来着,结果看到小天使们都来支持,写很好的评,或者简单有力的鼓励的话,艾玛真的好温暖,好感动。银豆豆的故事会沿着既定的路线继续走下去,不会为迎合市场做改变,就是这样。 此外,双坑同更比较费力,毕竟隔壁那种甜到齁的文写起来更轻松。哈哈哈,《娇娘》这边我大概可能会真的请假调整一下章节(字数太多啦),会提前跟大家说的,《好喜欢》这几天都会更,所以还是有文看哒。 越想跟大家说点什么,就越不知道说什么。就来个最简单的吧:爱你们。 ☆、第二十三回 医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周成拨开人群走进来的时候,柳长青父子正准备进慈安堂,后院负责洒扫搬运的几个女人拿着扫帚短棍堵在医馆门口,一副随时要拼命的架势,柳银豆的三个徒弟站在门扇旁边,丝毫不畏惧男人的威胁挑衅。 桃花杏花首当其冲,“我说你们不认字吗?旁边都写着呢!男人一律不让进,你们还往里冲,臊不臊?” 柳长青说,“这是啥狗屁规矩?还由着你们定章程了?” “这是老先人(祖宗)定下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不服你问先人去!里面的女人等着做检查,你们进去干啥??”紫草忍不下去了,干脆撕破脸皮,说话清脆掷地有声,颇有几分她姑姑的气势,“我柳紫草没有你们这样的亲戚!我师傅看诊,人命关天不能耽搁,你们能不能要些脸?” 柳长青一把将紫草拨到一边,“你个碎女娃娃胡搅缠啥?叫柳银豆出来说话!我是她二叔,不要长了本事还能着上天哩。” 周围的看客们对插着袖筒子看热闹,看的稀里糊涂的。“咋回事嘛?到底咋回事嘛?都是郎中一家人,哎哟哟哟咋闹上了嘛?” 柳银豆打发了病人,从慈安堂正门里出来,站在最前面的台阶上,双臂抱胸,一脸看耍猴的表情。正好周成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先是和柳银豆对视一眼,发现她神态轻松,放心不少,转而又对柳长青说道,“柳先生是我们慈安堂专门请的坐堂先生,也是咱凤鸣县唯一的女先生,平时治病救人都忙不过来,咋就惹上是非了?” 他在众人面前特意用先生二字称呼柳银豆,表示他周成对女先生的格外重视,同时也是给大家提个醒,谁要是给柳银豆和慈安堂寻麻烦(搞事情),就得先掂量一下。 柳长青见人越围越多,总觉得自己还占着理,就跟大家简单解释一下,还是从前对着柳银豆说的那一套老话,完了又强调,“乡党们,我柳家世代行医,传下来的医书古方归我柳家所有。我侄女柳银豆,她拿走医书学了古方跑来医馆坐堂。这个嘛,我就不说咧,治病救人各凭本事,但是我们柳家祖传的东西本来就不能外传嘛,她嫁到杨家,我从她手里要回属于我柳家的东西,她赖着不给。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合不合道理?合不合规矩?” 众人有点头的有摇头的,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传家宝咋能给女子娃?” “就是嘛,柳先生呀,这传家宝为啥在你侄女手里?当初为啥没给你嘛?你爹你哥当初咋想的?” 柳长青听得尴尬,早就备好了说辞,“哎呀呀,我当时不在家。我爹给我哥,我哥就给我侄女了,哎呦,我哥心大,自己不做郎中,我侄儿不做,我们柳家又不是没后人(儿子),我还做,我两个儿也做嘛。” 中间又有人议论,“这.......给了谁就是谁的吧。给了女子娃的东西再往回去要,嗯嗯.......,不占着理。” 有几个柳银豆医治过的老婆子路过,听了一言,亮着嗓门说,“你们这些大汉(男人)净欺负女人哩,慈安堂的女先生品德高尚,平白无故拿传家宝谁信?我前儿个还听说,这柳郎中舔着老脸跑去杨家湾要书,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医书是女先生的嫁妆,那就是女先生的,现在看女先生发达了,一个两个的都想占便宜嘞,啧啧,把这号人还能算男人?还不如个二尾子(阉人)!” 看客们爆笑,“哈哈哈哈,这几个婆娘说的在理。” 言论很快分成了两拨,几个老婆子给柳银豆帮腔说话,但看客们男人多,站在柳长青这边的到底多些,也有站在中间和稀泥(调停)的,劝柳银豆,“女先生,一笔难写两个柳字,你都把本事学下了,要书没有用,那书就还给你二叔吧。你医术高,但是你又死活不肯给男人看呀,这不是把人命耽搁了嘛,还不如让老柳先生把你这身本事也学下,给男人看总方便些,治病救人,都是积德行善哩。” 这几个和稀泥的倒说了实在话。整个杨柳镇都没有比柳银豆医术更高的先生,她治各种疑难杂症,三五天能治好的病人,得同样症状的男人在别的郎中手里得拖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或者拖着拖着就拖死了。因为柳银豆不肯给男人治,她几个徒弟也时时跟人强调,只要是女人,师傅会尽本事治,但是男人生病趁早做别的打算,就算病死在慈安堂门口,师傅都不会看一眼。 “你们说的倒轻巧,我一个妇道人家,给男人看病摸摸揣揣的,老先人从坟堆里跳出来骂我不知羞耻咋办?”柳银豆冷笑。“哎哟我可不敢,真不敢。” 周成听着柳银豆阴阳怪气的腔调,转头看她倚在门框上,从身后拿出本破了角的旧书扬一扬,“今儿个不管你们说啥,我都不能给。我妈活着的时候拿这书夹鞋样子呢,后来就给我了。我爹我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5 两个哥都晓得这事情,当时大家都没有意见,现在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有啥意思?书是我爹我妈留给我的念想,能随便给人?哦,对了,也不是说非要拿在我手里。我爹过世的时候说了,我一个女娃没爹没妈疼,以后日子怕是苦的很,也没啥给我留的,就给我一包银针,一本书。这书由我做主,等有日子过不下去的一天,就卖钱换粮活命呢。” “哟哟哟,一本书嘛,能换多少钱呢,你个瓜女子(傻姑娘),叫你爹哄了。”有人起哄。 银豆眉眼一挑,“能换三百两银子。我爹说我就算把书卖给旁人,他也没意见。反正没有三百两我不卖。你们也看见了,我二叔胡闹我招架不住,你们谁要这书,我卖给他,也把我的麻烦免了。” 柳长青急眼,“传家宝不能卖!你怕想挨打哩!” 柳银豆的眉眼拉下来,说话还是慢条斯理,“你们谁有能耐,今儿动我一指头试试。柳长青,我们上县衙打官司都成,书我宁可卖到别人手里,也不给你。” 柳长青的两个儿也在一边帮腔,“打官司就打官司,你打不赢!” 周成听来听去,听了个大概。站在中间说,“要是打官司的话,我们慈安堂柳先生能打赢。肯定能打赢。” 众人都不明白了,“为啥?明明赢面一人一半嘛。” “咱们这地方的人天天埋头下苦熬日子,哪晓得打官司的门门道道?”周成说,“我年头上邻县进货,才晓得世事和从前不一样了。朝廷的律法都改成新的,上头黑纸白字明写着女人家的财物由女人做主,女人和男人一样,都能继承家产,男人不能强要。抢占女人财物,罚银是小事,判你做劳役三年五载都回不来。哎,你们都不晓得,朝廷的律法现在都向着女人说话,女人还能掌家拿权,世道变了。” 看客们一下子安静了。老皇爷驾鹤西游,新皇爷坐龙椅,换年号,人人都晓得,可这朝廷改革关乎民生的大事,他们几乎听不到。好端端的,世道向着婆娘女子干啥?这不是反了纲常了嘛。 “周东家,你没哄咱吧?”柳长青的眉毛都拧成一股子了。有周成替柳银豆挡着,他就算领着两个儿,也不敢明抢。如果周成所言不假,要是去县衙打官司,他一个铜板都别想赢回来。 别说周成,柳银豆都相当吃惊。 “乡党们,咱们这地方穷山恶水,消息闭塞,我是外头听来的嘛。邻县县太爷的师爷跟我有几分交情,我亲眼见过文书,还有城墙上贴的榜文告示,绝对错不了。”周成见众人半信半疑,又补充道。 “律法是律法,家法是家法,老先人手里留下来的传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柳长青虽然这样说,总归失了底气。 看客们围着医馆不肯让路,等着看病的女人进不来,银豆觉得浪费时间,举着手里的旧书给大家看,“书在我手里早晚不得安生,今儿个卖掉我就踏实了。你们谁拿着都行,以后用来治病救人也是功德一件。谁要啊,三百两银子,立马拿着去。” 没人要。 这么多人,立马能掏得起三百两银子的,只有周成。周成猜不透她耍什么花样,但能看出来,她的传家宝她是真的不想再拿了,但是也不会白给柳长青。 没有人说话,周成给柳银豆一个台阶下,“柳先生,要不你卖给我吧。” “痛快。”柳银豆笑两声,声音利落干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场的都给我做个见证。再想要书的,就从我们东家手里买去。” “成。”周成见她眉开眼笑,心情也跟着舒畅。 “等着!” 柳长青终于沉不住气,“周东家,我柳家的麻烦事,还是我柳家自己解决。她不就是要钱么,三百两,这钱........我出了!” 周成看柳银豆,柳银豆交着两条胳膊,笑的合不拢嘴,他突然就明白了几分。 这小媳妇心眼儿多呀。 “君子成人之美,我不争。你们叔侄交割。”周成说。 事情落了定,看客们也就慢慢散了。柳长青跟柳银豆说,“我没有钱,银子先欠着。” 柳银豆的脸又垮下来,“不能欠,买不起就算了。” “为啥?你不是给谁都欠账么?” 柳银豆眉毛又挑,“你听谁说的??不可能!你到十里八乡打听打听去,我柳银豆这儿只准女人欠账,男人一概不赊,你到底买不买?不买算了!我手里有书还寻不到下家么?” 她也不搭理人,说完领着徒弟们转身就进了医馆。 作者有话要说:  挣扎更新,快来表扬我(*^▽^*) 估计这张大家会有疑问,不要紧的,下张答疑解惑,有不明白地方的可以问哈哈哈,剧情抓紧走起,屋里银豆豆该谈婚论嫁喽。 ☆、第二十四回 柳长青担心夜长梦多,东凑西借弄了三百两银子,把柳银豆手里的书拿走了,父子三个回到柳家湾,家里的田地已经归债主,值点钱的也都被拿了个一干二净,仅剩的三口窑洞也被人占了。 父子三个搬到柳家湾矮坡下废弃的土窑里住着。大概是因为宝书在手,柳家父子对未来的生活,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慈安堂医馆旁边的偏房内,周成将柳长青短时间内凑齐的银两交给柳银豆。银豆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原先卖书时那样得意。她一口一口喝热茶,一口一口吹热气,慢条斯理。 “东家喝茶么?我喊我徒弟给你也倒一杯。”柳银豆见他笑而不语。知道今天这出戏周成出了不少力,怎么着口头上也要对他好一点。 周成摇摇头,说,“银豆妹子,你是不是缺钱?你缺钱给我说嘛,要多少我都给。” 周成发现自己对柳银豆的关心,不知什么时候起,超越了他对他妈何彩芍的关心。在看到柳银豆拿书卖钱的那一刻,他恨不能告诉她,银豆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我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 “也不是。”柳银豆盯着桌子上银光闪闪的锭子,说,“周大哥,先头你说朝廷改了律法。你说朝廷为啥要向着女人说话?以前没有这规矩嘛。” 周成笑,“因为才坐上龙椅的新皇爷是个女人,当然向着女人说话。” “.......啥???”柳银豆的茶差点喷出来,简直闻所未闻。“这么大的事情,咱这地方的人咋都不晓得呀?” “凤鸣县的县太爷是去年新皇爷登基的时候贬到咱们这穷地方的,懒政,破罐子破摔,朝廷好些关乎民生的动向都给老百姓不传达。” “那你咋晓得?” “我挣钱做生意,这些年到处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灵光些(机灵点),能在杨柳镇铺下这么大摊子?”周成坐在银豆对面喝茶,看着她一双凤眼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6 翘翘的,带着几分好奇,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描一下。 还好他忍住了。忍不住的是他喜欢柳银豆的那种心情,“咱这位新皇爷呀,大刀阔斧地整,那律法上还说了,支持寡妇改嫁。寡妇改嫁还能领赏钱,谈婚论嫁,除过父母之命,也得儿女同意,你看看,现在女人能当家做主呢。银豆啊,你忙归忙,趁着这股好风,也得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嘛......” 他佯装不经意的试探,柳银豆则是不经意地回答,“原来是这。这样也好,我的婚事嘛,有没有这律法,都由我做主呢,旁人管不了。”说完了又接着感叹,“只不过,老先人留下来的传统和规矩那都是树大根深,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完的,哪怕新皇爷再向着女人说话,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呀,要真有女人都能替自己当家做主的那一天,也不晓得啥时候了。” 周成道,“你看你,想的就比旁人多。万事开头难,后头就好了嘛。” 柳长青闹一场,闹得天都黑了。银豆急着回家,没跟周成继续聊,准备走。周成觉得天黑路不好走,想送银豆,却遭到拒绝,只好无比遗憾地说,“妹子,你如今正招人眼红,世道远没有你想的那样太平,无论如何都要注意着点。” 银豆点头,“多谢周大哥关心。我还有二黑跟着呢。怕啥?” 天天往杨柳镇上跑,为图轻省,银豆又托周成给自己从镇上买了头小毛驴,每天早晨骑着去杨柳镇,太阳落山之前,又骑着回杨家湾。赵氏不放心她独来独往,总叫大黑跟着,前两天大黑下了四只狗崽子,离不开窝,赵氏又叫二黑跟着,倒也没出啥事。 银豆脱掉医馆坐堂穿的白衣绿裤,穿上赵氏新做的细布衫,跨上鞍子,鞭子一甩驴屁股,毛驴哒哒哒跑起来,二黑跟在后面跑。周成不放心,骑上马远远在后面跟着,一直跟着柳银豆出了杨柳镇。 周成调转马头,回了如意饭馆。他最近赌坊去的也少了,倒把正经生意看的比来钱快的赌坊还重要。何彩芍在饭馆里等他一起吃饭,周成进来洗了手。何彩芍便问,“我听说今儿个慈安堂闹起来了。” “嗯。” “银豆没啥事吧?” “没有。她拿的稳着呢,她二叔自己挖了个坑,跳下去了,银豆还顺势推他一把,这女娃子,啧啧,了不得。” 何彩芍还是担心,“你说的倒轻巧,万一出事情咋办?你得护着!” 周成说,“妈你放心,出不了。” 何彩芍说,“你把人娶回来我就放心了。啊哟你啥时候跟人家说嘛,我都急死了。” 何彩芍的丫鬟小翠端着饭盘站在门口没进去,听母子俩说话,心里挺不是滋味。她本想近水楼台,傍上周成这棵大树,过点更舒心的日子,可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唯有心里盼着那小寡妇千万不要答应才好,她可比谁都清楚,周成就算娶了别人,弄不好她还能混个小老婆当当,但要是柳银豆,就什么念想都没得捞。 小翠定定神,端着饭盘进屋,周成就坐在他妈对面,说,“妈我开不了口,要不你去给我说吧。你们女人家在一起,方便些。” 何彩芍心里一抖,“不晓得为啥,我也觉得不好说。你个男人家,胆子壮起来自己说嘛。” 周成“嘿”的一声,“那就再等等。医馆的生意坐稳了再说。” 何彩芍也说,“就怕等不到,旁人抢先了。你放机灵些,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告诉我,我要是能拦住,一定替你拦着。” 何彩芍猜的没错,确实有人先下手为强了,不是别个,就是十八里铺老谭家。 老财东没有亲自出马,趁着女人周氏派管事老婆子来银豆这里取药丸的机会,打发整个凤鸣县最能说的媒婆子来打探口气。 彼时银豆还在杨柳镇和柳长青对峙。赵氏在家,接待来客。因为柳银豆走之前已经把东西准备好,留给赵氏,并交代如果谭家来人,就交出去银货两讫。赵氏是识字的,来人进门,拿着柳银豆之前写给谭家太太周氏的字据给赵氏看,上面写白玉丸七日后取,赵氏收了字据,把银豆留下的三瓶药给谭家的管事婆子。谭家当面拿着秤秤好银两,交给赵氏。 赵氏乐呵呵地收了,准备打发人。谭家婆子旁边站着的媒婆子出来说话了,“老姐姐,你这孙媳妇给你把光阴(钱)挣下了。” “嗯,她确实能干。”一说起能干的孙媳妇,赵氏就高兴。 “话说回来,你是这十里八乡最有贤名的女人,我听说老姐姐手里还有朝廷发的贞节金匾哩,你这样的正经人,咋叫孙媳妇抛头露面,不怕人说嘴呀(议论)?” 赵氏脸上的笑容凝注了,“我怕啥?我家银豆东奔西跑养活我哩,她行的正坐得直,我在家享清闲,脸上有光。” 媒人没有走的意思,反倒坐下来絮叨,“也是。人呀,都是逼出来的,要是有条件,谁还不愿意坐在屋里绣绣花,纺纺线?” 赵氏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耐着好性子,便说,“我银豆愿意干啥我就支持她干啥,她不出去行医,能救下这许多女人?你不晓得,这十里八乡多少人等着我家银豆出诊行善救命哩。” 这话无疑是往人脸上扇巴掌。银豆不往外头跑,谭家太太周氏又能多活几日呢? 媒婆子见状,也不好拐弯抹角,便直说了,“老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然是好的,方圆百里的女人家,谁不向你看齐?可是你那孙媳妇,年纪轻轻,要是跑野了,心收不住就成祸害了,我说的实话。” 赵氏问,“你到底啥意思嘛?” 媒人看她隐隐有些担心,便知道还是说动了一些,“我没啥意思,也就是替人说媒。给你这孙媳妇寻一门好亲,早些打发了,你照过你的清闲日子,也不搅缠年轻娃娃的是非。” 赵氏这是头一回遇到给银豆说亲的,当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这样大的事情,按说她这个奶婆婆可以做主,不过家里从银豆嫁过来,都是她当家,赵氏自己也没主意,就说,“我银豆愿不愿意嫁人,她说了算,你跟我说没用。” 媒婆子觉得奇怪,说,“她一个小辈娃娃,咋能轮到她做主呢。” 赵氏说,“谁能干谁做主。我们家就是我银豆娃做主。你要提亲,等我娃来了直接跟她说,她愿意,我就愿意。” 谭家的人没想到赵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赵氏的态度简直颠覆了她们以往对遵循传统以及听从长辈的认知。谭家太太的管事婆子心里揣测,这桩亲事也没多难解决,无非就是钱么。她给媒婆子使了个眼色,媒婆子会意,说,“那行,我在这里等等,等女先生回来问问她。” “行,那你就等等。” 赵氏不好反对,尽管她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7 知道柳银豆肯定不会改嫁的。她当初受了重伤,醒过来时她也曾劝过,可是银豆的态度相当坚决,坚决到别人可以随便污蔑她,也不能迫使她改嫁。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女人如此强烈地坚持守寡,哪怕是她自己。 谭家其他人都回去了,留下媒婆子等到天黑,等到柳银豆回来。 答案和赵氏预想的一样,柳银豆听完对媒婆子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嫁。” 媒婆子也不是没碰过钉子,当柳银豆是矫情,就说,“谭家要啥有啥,你过去就是披金戴银富贵荣华。谭太太把你当亲姐妹对待哩,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也用不着你风里来雨里去让人说三道四。这头你奶婆婆收一笔聘礼,够她花十几辈子。你没有对不起她的,好好想想嘛。” 柳银豆面无表情,说,“没什么可想的,我要在乎旁人说,早让唾沫星子淹死了。你还是赶紧回去交差吧。你怕是还不晓得,女人家呢,看病来寻我我没意见,给我说媒我只能把人往出赶了!” 话都说这份上,媒婆子脸上挂不住,悻悻地出了门,嘴里小声叨叨叨,“呸,个不要脸的,装啥贞洁烈妇,十里八乡谁不晓得你是个烂货,还把不要脸当本事哩。” 一边骂,一边从银豆家坡上下来,拐弯处遇到个半大的少年,拉着一大板车东西,问媒婆子,“哎你个老婆子,嘴里不干不净骂谁呢?” 媒婆子正在气头上,她说媒二十年,头一回被柳银豆砸了招牌,心里愤愤不平,说,“再有个谁?杨家这小寡妇呗,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你年轻娃娃离远些,寡妇门前是非多,晓得不?” 少年听见柳银豆被骂格外恼火,眉毛拧成一疙瘩,“你胡说啥???闲言碎语就是你们这些闲人倒弄出来的!” 媒婆子自顾自生气,没在意少年娃杨狗蛋的话,骂骂咧咧走了,狗蛋推着板车到银豆家门口,喊一声,“婶子,你在吗?” 赵氏正在做饭,闻言说,“是狗蛋呀,快进来。”又喊银豆,“银豆哎,给你十二叔搭把手呀。” 银豆刚进窑洞躺下,听见动静又翻起来,披着衣衫走到院子里。见杨狗蛋卸车,车上装满了土豆萝卜,正是自家地里种下的。 秋收,银豆一直惦记着开春种下的那些东西,还想着再不收都烂地里了,没想到狗蛋这两天趁她不在,把她家那二亩地里种下的收成并不好的土豆豌豆白菜萝卜陆陆续续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时间点是承明元年。承明是我梅梅女王的年号。 理一下各个系列文的时间。《好欢喜》从承明元年好像一直到承明七年?《锦绣花缘》是承明元年到二年。《好喜欢》从承明四年写起。《小流氓》,呃,算是一个平行世界。感觉小流氓都要被作者遗忘在角落里了嘤嘤嘤,这样算下来,这个系列还是能扩很多故事哒。 有疑问的地方后续章节会逐步解释,大家不明白可以问,不牵扯剧透的情况下作者都会解答哒。逻辑错字有误求捉,返修的话会在标题注明。更新和请假通知以微博为准。 我真的有很认真在写这个文,可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不足,每天调整章节挣扎更新,大家应该能看出来对吧,嘿嘿,感谢小天使们的暖心鼓励。 ☆、第二十五回(微调) 银豆家两亩地春上种的东西不多,过一整个夏天,银豆就锄过一回地,后面忙起来,索性扔着不管了。村子里有欠下柳银豆人情的,比如杨大牛女人张氏,还有其他几个女人主动过来帮忙锄过两回地,到秋收的时候,除了狗蛋,还有另外几家来帮忙,收的也快。大家都明白狗蛋是冲着他三婶子赵氏对他的恩情来的,不像他们,欠了柳银豆的,只能帮忙干活卖人情别让她催着还账而已。 装了车,大家就散了,狗蛋没使牲口,一车车往银豆家院里推。银豆今晚刚好碰上狗蛋送最后一车,于是按照赵氏的吩咐把那些土里刨出来的土豆萝卜装筐里去地窖存放。 狗蛋有蛮力,跟银豆说,“不用你干,你缓着(歇着)。” 银豆就真缓着了,看着杨狗蛋一个碎脑娃娃干劲十足,来来回回地跑,也不知疲倦。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土豆萝卜白菜在地窖里码得整整齐齐。狗蛋撩起衣摆擦擦头上的汗,跟赵氏说,“婶子,活都干完了,我走了。” 赵氏忙出来留人。“你急啥?吃了再走嘛。活干了,不管饭,你把婶子当外人哩。” 银豆一点也不想留他,可是奶婆婆说了,她就只好闷着。她不习惯家里有不相干的男人跟她坐一桌吃饭,她觉得别扭,跟周成是这样,跟快长成男人的杨狗蛋也是这样。 她想了一下,把炕桌从窑洞里搬出来,放在院子里,这样显得空旷些,取了小马扎,对狗蛋说,“你先坐着,我去厨房帮忙。” 狗蛋点点头。自打柳银豆去杨柳镇,他就很少看见她,白天给婶子收菜回来也见不到。赵氏昨天说银豆太阳落山就能回来,今天他故意去的晚,收完天色也暗了,赶上柳银豆在家,心里的感觉也跟往常不一样,见不到柳银豆总是怪怪的,仿佛见了她才踏实一样。 他似乎不再介意柳银豆当初扒他裤子的事情,他相信那是无心的。柳银豆前几天还一直给他妈扎针,现在有了起色,他更加对柳银豆另眼相看了。 银豆进了窑洞,要给赵氏帮忙,还没挨到锅边上,就被赵氏赶出来了,“银豆呀,你忙了一天,奶奶可天天在家里闲着,就等给你做顿饭哩。” 赵氏晚上做的荞面搅团饭,调上萝卜缨子酸汤菜,再填上一筷子油泼辣子,饭盘端到眼前,银豆闻到香味,才把对杨狗蛋的别扭感逐渐转移到饭上。 三个人坐在小院子里吃饭,鸡叫狗咬,倒也热闹。狗蛋连着吃了两碗,鼻子上都是汗,就着衣摆一擦,接着又吃。赵氏见他吃的欢,问,“锅里还有,再要不?” 狗蛋不好意思摇摇头,“婶子我吃饱了,硬撑呢。” 赵氏笑,“吃饱就好。银豆呀,你也吃饱。” 银豆点点头。狗蛋吃第三碗,她第一碗都没吃完,吃着吃着问狗蛋,“十二叔,大奶奶这两天怎么样?” 狗蛋愣了一下,没料到她叫了一声叔,居然还有些不自在,便说,“还好,身上软塌塌的,我几个嫂子每天扶着起来练着站呢,你啥时候再去扎针?” 天凉了,到晚上变得稍显清冷,银豆又在外面加了件衫子,而杨狗蛋上身却只穿了一件单褂子,大概是因为出力劳动的结果,褂子叫汗湿透,风拂过又吹干了,银豆隔着赵氏坐在杨狗蛋的对面,似乎都能感觉到杨狗蛋那种挥汗之后所彰显的雄性和力量的味道,这让她很不舒服,杨狗蛋明明和她隔着一张桌子,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8 可她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没有距离,这么一想,就更难受了。 杨狗蛋真的长大了。她隐约记起第一次在杨家湾遇见他,个头才到她下巴那里,噘着嘴巴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让她叫十二叔,十分好笑。 银豆加快速度,两口扒拉完饭,很快站起来,佯装散步的样子,离开饭桌,背着手跟杨狗蛋说,“再过几天,药吃着就行。连着扎也不一定好。” 狗蛋点点头,一时无话,又想找点话,说,“哦,先头遇见个老婆子,站在你家门口骂人呢,你可当心,那嘴太毒了。” 银豆说,“媒婆子靠嘴吃饭,这没办法,我就顶烦她们拿自己当爷一样,好像谁都得听她们的。” 狗蛋端碗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原来是媒婆子呀....,柳银豆这是.....准备.....嫁人了么? 这不好吧,杨田娃死了才一年多呀。 狗蛋心里有点憋,说不清是为侄子杨田娃憋屈还是为别的,就说,“要是烦,就别让进家门呗。” 银豆说,“我又不能时时守着,哪能拦得住呀?” 赵氏说,“银豆哎,你这是怪奶奶呢,奶奶也想你有个好归宿嘛,她家不行,还有别家,你把媒婆子得罪光了,以后哪天想嫁,就难了。” 银豆说,“嫁啥?我不嫁。我柳银豆说话算话,谁敢逼着我嫁,我先杀了她我再自杀。” 赵氏慌了,“你看你这娃娃,奶奶跟你说正经话哩。” 银豆说,“我也是正经话呀,奶奶我都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肯信我。” 赵氏淡淡叹口气,狗蛋插嘴说,“我信。” 银豆噗嗤笑了,你信有个屁用。 吃过饭,赵氏收拾锅台,狗蛋推着车回家去,天已经黑透了,月亮躲在云层里不出来,银豆按照赵氏的吩咐,从西窑里翻出个旧灯笼打上,给杨狗蛋引路。 从坡上下来,银豆把灯笼放在板车上,说,“行了,你赶紧回去吧。灯笼我下回去你家再往回拿。” 狗蛋嗯嗯点头,见银豆要往回走,便叫住,“柳银豆。” 银豆说,“咋?” 狗蛋说,“你不会改嫁的,对吧?” 银豆:“........” 狗蛋又说,“你说你不会改嫁,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我信了。” “.......”银豆:“我嫁不嫁跟你有啥关系?” 狗蛋急了,“你刚说你不会改嫁的嘛,我.....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没说谎。我相信你!” 银豆说,“你到底要说啥?” 银豆给绕糊涂了,他啥意思嘛?盼着她给他早死的侄子杨田娃继续守寡?他心咋这么毒?她愿不愿嫁是一回事,可旁人凭啥将自己的意向强加给自己,就因为他是长辈?简直狗屁! 狗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见银豆柳眉倒竖,心里乱糟糟的,说,“我走了!” 银豆回屋去,甩甩脑袋,嘲笑杨狗蛋莫名其妙,管的够宽。 杨狗蛋回去,他爹杨昌端跟他妈王氏都在院子里站着。他心里一喜,说,“妈,你能自己站了!” 谭氏表情不太好,说,“你回来这么晚。” “哦,才忙完。” 杨昌端的脸在灯笼的照影下忽明忽暗,杨狗蛋心虚,气氛有些怪异。他跟爹和妈打个招呼,去偏院放了板车,脱下之前被汗湿透的褂子,去坡下水窖里打了一桶水,从头淋下来,浇了个痛快。 他是个少年,个头开始抽条往高窜,躯体因为锻炼和劳动,显得结实紧绷,他看着自己,心头烧呼呼的,似乎浑身上下都有着使不完的力量。打了第二桶水,又从头淋下去,杨昌端不知何时,站在后面,说,“天凉,你甭冲了,小心冻着。” 杨狗蛋拿着粗布巾囫囵一擦,说,“爹,我不冷呀,心上热的很。” “你再不冷,也要防着。”杨昌端说,“回来这么晚,到哪儿去了?” 狗蛋停滞片刻,很快说了实话,“我给我三婶子家收土豆去了。” 杨昌端脸上越来越严肃,“不是跟你说别老去田娃家,你就是不听!” 狗蛋说,“婶子年年都帮我缝缝补补,我做这些应该的。再说,我妈能站起来,都是田娃媳妇的功劳,你....就看这个面上,甭再瞧不起人家了。” 杨昌端说,“我没有瞧不起她,一码归一码。她做下丢人的事情,就该受罚;她水平高,能看病,我....也不拦她。族长难当,我做事公平公正,问心无愧。” 杨狗蛋心里一乐,看样子,他爹对柳银豆个人的看法还是有所改观。 爷儿两个在院里站的久了,杨昌端把自己身上一件干褂子亲自披到儿子身上,说,“狗蛋,你不念书,将来干啥,想好了没?” 狗蛋说,“只要不念书,赶大车,当泥瓦匠,耕田种地做木活,干啥都行。” 杨昌端重重叹息一番,心头失落。四个儿子,他对狗蛋报了最大的期望,但他却并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成长。“狗蛋,你也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六,都算个大人呢。咱这家,迟早得分,我死了以后,家业是你大哥继承,你要是干等着从你爹我手里拿财物,你就算白活了。” 狗蛋说,“爹你放心,我自己的家业自己挣。保证不拖累你和我妈,也不拖累我哥。” 杨昌端无奈点头,“你四堂叔在镇上开着一间铁匠铺,过两天,你去铁匠铺里当学徒,学份手艺吧,做庄稼人,只能靠天养活,可是老天爷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呀。” 杨狗蛋郑重点头,“我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好少,宝宝不开森嘤嘤嘤。都快来冒泡啦,每章收集二十个以上泡泡即可召唤第二天正常更新(正经脸.jpg),哈哈哈。 眼花,有误求捉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和地雷,爱你们。 ☆、第二十六回 八月十五这天,柳玉槐打发女人吴氏抱着白芷和大女迎弟来杨家湾给银豆还粮还钱。 赵氏仍旧张罗了一桌饭,几个女人坐在炕上围着炕桌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吴氏这回还正儿八经做了几个油坨坨当礼,送给赵氏。她家的生活已经脱离吃不饱的阶段,和柳银豆钱帐两清,心思也就活泛起来。吴氏想把紫草从银豆手里要回去。银豆倒没说什么,紫草死活不同意,跟她妈闹,自从到镇上医馆当伙计,紫草的眼界和胆识显然比从前时候高多了。 吴氏才开口说,“紫草你跟我回去呀,家里现在活多的做不完哩。你姐姐明年要是嫁了人,我和你爹上地里劳动,屋里带娃娃的人都没有。” 紫草说话铿锵有力,“不是有虎娃嘛,他还不算个人?” 吴氏说,“你说的这是啥话,虎娃还小,再说他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39 一个男娃——” 紫草因为银豆在场,底气很足,再也不是当初不给弟弟让吃的而被她妈扇巴掌的碎娃娃,“男娃咋啦?柳家湾哥哥带着兄弟妹子过日子的还少呀?他今年九岁了呀!我姐像他这么大,就管带着我和虎娃呢,都没让你和我爹操一个铜板的心。你虎娃金贵的很,他是你的娃,我不是吗?我在镇上医馆当伙计,忙的脚不沾地,顾不上家里的,妈你可不要太偏心!” “你这娃娃,存心气我哩。一个女娃娃,在镇上抛头露面,本事太大了将来咋寻下人家,你以后嫁不出去老在家里,给你爹和我脸上抹黑呀,我也是为你好,那医馆再不要去了,女娃娃家,不能老想着比男人还厉害,做不好针线,做不好茶饭,将来就是嫁出去,也在婆婆家受气。” 紫草高声揶揄,“哟哟哟!妈你赶紧收起你那一套吧。我在医馆当伙计,一个月挣两钱银子呢!我可一个铜板都没花,真就奇怪了,我交到你手里的时候,你乐哈哈的,咋不说我抛头露面学本事给你丢人了?家里花着我挣的钱还要理直气壮指责我,妈我是你捡来的吗,由着你随便糟践呢?” 吴氏两下被紫草怼翻了,左一句不是又一句不是,脸上很是难堪。银豆看气氛剑拔弩张,喝口茶,来个四两拨千斤,“我说两句。紫草呢,你领回去也行。我给她治病的账她没还清,三百两银子,只要你们肯掏这笔钱,领回去我没意见。但是她病还没治好,你别指望她能给你干多少活,也千万别把她嫁出去。不然哪天翻倒在婆家,人家找你麻烦呢。” 吴氏眼睛一眨,“不可能,我看她好了呀。” 银豆哼的一声,“你还当我神仙下凡?她这病难治。昨天还犯过一回,抽的白沫吐了一地。你要领就领回去,我不管也轻松些,反正我和柳玉槐家现在也没啥关系。啧啧,有些人呢,把自己娃娃不当人,还配给人当爹当妈,真昧良心呀。” 她明里暗里嘲讽柳玉槐两口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给紫草任何暗示,但是紫草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现在是柳银豆最得意的徒弟,立马挪过去,靠在银豆旁边,非常配合地对吴氏说,“昨天多亏我师傅让我又活回来了,我的命都是我师傅的,她不在,哪天我死了都没人在乎呢,旁人光看着我柳紫草有爹有妈,其实我就是个没娘娃。” 吴氏被吓住了,连羞臊都顾不上,“那......那......咋是这样?” 其实紫草每个月能给家里两钱银子,也是不错的,就是有时候旁人说嘴,说女娃本事太大不好嫁,难听的很。如今家里光景过得去,又不是当初因为饥饿而可以不在乎一切的程度,该注意的,还得注意哩。 “就是这样。领回去要杀要剐要糟践都随你们,反正不是我的娃。”银豆淡淡地说,“眼下这世道,和从前不一样了,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你自己一个女人家,到现在还嫌弹(嫌弃)女娃娃,我想想都觉得恶心!” 吴氏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银豆牙尖嘴利。一顿好饭吃的没滋没味。吃完饭,看见银豆那张紧绷绷的脸,本来还想再说说十八里铺老财东的亲事,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这小姑子,太有主见了,油盐不进,说话还伤人(毒辣)。老谭家派来的媒婆子吃了瘪,又上自己家里,跟柳玉槐说道,让他劝劝自己妹子。柳玉槐其实也没办法,当初人让他卖到杨家湾去了,现在她不肯顾念亲情,自己这头就非常被动。 凭心而论,柳玉槐晓得谭家老财东对自己比对别的长工待遇高,和柳银豆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毕竟当初谭家还不知道柳银豆的时候,对自己和其它做工的也是一视同仁。那如果老谭家最后没有娶到柳银豆,他的大财东会不会因此翻脸,轰他走呢? 完全有可能。而他离了十八里铺,还有谁家能给这么优厚的工钱? 思来想去,觉得女人家好说话一些,于是又打发女人去跟银豆说,谁知女人见了银豆怯场,连一句都不曾提。 柳玉槐怨女人办事不力,女人伏低做小,说,“她爹呀,这不能怨我。你想嘛,当初爹和妈在世的时候,给银豆说了一门亲,银豆以死相逼。我到现在都记着呢。” “这叫死性不改。”柳玉槐也怕惹急了,柳银豆做出什么来,确实不好收场。他是哥哥不假,但是现在还真的惹不起她。 吴氏又说,“我有个办法呢。试一下嘛。” 柳玉槐说,“啥?” 吴氏说,“让谭家去杨家湾跟族长说嘛,叫族长把银豆打发出去呀。族长撵人,谁敢不听?银豆没处去,就算不回咱这儿,她还得考虑下家嘛。” 说起杨家湾杨氏族长,柳玉槐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平时不苟言笑,威严的很,据说下手狠,差点把银豆打死。 “我看行。明个我去十八里铺,跟谭家说说。” ** 银豆全然不知道她哥哥在底下谋划的事情,仍旧在杨柳镇和杨家湾之间来往,做她的坐堂先生。中秋节过后,天就冷了。赵氏给银豆缝制了厚厚的衣服,家里的布匹都是银豆买的现成货,再不需要自己纺织,也不需要自己染,赵氏闲不住,就开始在样式上下功夫。银豆好穿布衣,赵氏就在衣领袖口绣些花纹,还给银豆做长褙子和裙子,衣服穿上身,越发显得人气质端方文雅,银豆这才发现,赵氏深藏不露,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厉害。 何彩芍仍然来找银豆,委婉探她的口风,见她衣着不俗,人本来就漂亮,寻常的布料,竟穿出绫罗绸缎的感觉,打问她上哪儿找的绣工。银豆便介绍自己的奶婆婆,正好赵氏也闲着,何彩芍也想找人做成衣,银豆便给婆婆做成了这笔生意。何彩芍给了两匹锦缎,银豆拿回家,婆婆笑眯眯的,说,“奶奶也能给咱挣钱呢。” 银豆心说,那是奶奶你思想陈旧,不愿出头挣钱,你要肯争取,日子早过到前面去了。 赵氏花三天时间,给做成了,银豆拿给何彩芍,何彩芍啧啧赞叹,抚摸着衣服上栩栩如生的花朵赞叹,“这针脚真好,我从前也在家里练过,怎么都到不了这个程度。人比人,气死人呀。” “姨,人各有所长嘛。有啥可气的。”银豆说,“不过我奶奶确实针线好,我所有的衣服都是她给我做的,她做的饭也好吃,我离开镇上一天,都想着呢。” “这么说你离不开你奶婆婆了?”何彩芍心里一动,故意说,“那要是将来改嫁,你是不是还要把你奶婆婆也带上。” 银豆说,“姨,我不改嫁,就守着我奶奶过。” 何彩芍不以为然,“那不行吧,你年轻娃娃不懂守寡的苦,自己又没生过一儿半女,将来受人欺负哩。”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0 银豆摇头,暗自叹息又碰上个让她改嫁的。女人不嫁人,就没活路了?真可笑。日子怎么过是由自己说了算的,谁也管不着。她是寡妇不假,但是和何彩芍不一样,又和赵氏的情况也不一样。世道艰难,这点她不否认,她正在不遗余力地为自己铺后路,只是这条后路,目前还不被人认可而已。 何彩芍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心道她大约是想嫁的,不过女娃家矜持,男人死了也没多久,说不出口而已。于是又替自己的儿子周成谋算上了,瞧瞧,周成和银豆多般配呀,“银豆呀,姨给你说门亲事,你看咋样?” 银豆又摇头,不等她开口,何彩芍又说,“你放心。姨给你找的是福窝窝,坚决不会吧你往火坑里推!” “姨,我不嫁人,你咋不信呢?一辈子这么长,还有啥能比自由重要嘛。” 何彩芍想着儿子周成,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年纪轻轻,可别说傻话。我晓得个后生,人长得好,能挣钱,孝顺,会疼女人,性子也好,年龄嘛,也不算大,配你正合适哩,银豆呀,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啦。” 柳银豆给喋喋不休的何彩芍带偏了,忍不住笑问,“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后生?姨你说的是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  吴氏两口再这么执迷下去就离虐不远了。。。哎。。。 狗蛋的年龄从十四改成十五,这样的话后期哼吼哈嘿滴滴滴就不会被说未成年不能那啥啦咩哈哈,感谢小天使的提醒么么哒。 周末愉快,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 快出来冒泡啦,老规矩,来一发泡泡新章明天就可以正常更新哈哈哈(害羞气恼正经失落兴奋等五花八门表情包.jpg) ☆、第二十七回 “就是我家周成呀,不是我成心要夸他,实在是这杨柳镇里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你俩要是成了亲,亲上加亲,以后日子别提有多红火了!” 何彩芍高兴,她总算把周成给推到明面上了。银豆略吃一惊,很快坦然。以周成的条件,别说寡妇,杨柳镇上不少黄花大闺女都愿意跟呢。何彩芍明里暗里撺掇这门亲事,无非就是她自己看中了,想留着做儿媳妇。至于周成,柳银豆倒没想那么多,周成是个孝子,何彩芍让他娶谁,他肯定娶谁。 银豆摇头,“姨,我真不打算再嫁。就算王爷皇爷来求亲,我也不会答应的。” 何彩芍一愣,说,“你真.....不嫁了?” 银豆郑重点头,“真不嫁。”像她这样从身体上排斥男人的人,如果嫁人,能图个啥呢? 何彩芍不懂,追着问,“银豆哎,你有啥想不开的呀,不会是因为杨家湾的人给你扣了恶名声吧。” 柳银豆笑,好歹有这恶名声,也算是她拒亲的一条理由。“姨,跟你这么说吧,我觉得女人一辈子的出路不是嫁人,而是自由。自由是啥?就是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1。自由是啥?自由就是像我现在这样,不愁吃不愁穿,不寂寞也不孤单,不用被男人支配,也不用三从四德,我活成了我希望的样子,多好呀。” 何彩芍还是不太明白甚至有些气馁,说,“银豆呀,你这是啥话?说到底,你一个女娃娃家,你有金山银山又能咋样?没有依靠将来有人欺负你咋办?” 银豆说,“那我就努力么,争取别人不敢欺负我。姨呀,咱活在这世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何彩芍叹口气,不说话。她活了这把年纪,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说法,柳银豆是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就喜欢她能干利落,也欣赏她独当一面。却没料到她竟连男人都敢不放在眼里,这实在超出了她的认同范围。 银豆见她失落,安慰道,“姨,我把你当我亲姨呢,才跟你说掏心窝的话。你要是不明白,就这么想,周成如果真娶我进门,我保管能把你气死,我可不是什么好媳妇。” 这一点呢何彩芍倒明白。柳银豆大概不会伺候婆婆穿衣吃饭,更不会像别人家的儿媳妇那样对婆婆低眉顺眼。可何彩芍又不缺伺候着穿衣吃饭的人,她就喜欢这小媳妇,嘴硬心软,还能挣钱。她不肯嫁,绝不会是因为要挽回自己受损的名声而坚持守寡,大概,可能.....看不上周成吧,“银豆,你跟姨说实话,你觉得周成咋样?” 柳银豆也是干脆人,“挺好,是个当大哥的料。” 何彩芍已经从失落快转到失望了,可还是不肯死心,柳银豆这样的女子很难得,就算有些古怪的想法也没啥,看不上周成是因为和周成不怎么接触,看来她要让周成加把劲才行。 柳银豆见何彩芍一心撮合她成亲,心里有些不悦。别的不说,原本非亲非故的人,因为利益有了合作关系,在这个关系里面双赢是目前最好的局面,如果非要在目前的局面再套上男女关系,那就谁也赢不了。 想来想去,又担心何彩芍出幺蛾子,索性说,“姨,你甭撮合我和周大哥。我们搭伙做生意还行,要是过日子那就坏了。你不晓得,我男人一死,我这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我想你肯定不愿意看见我嫁给周成心里还惦记着杨顺田吧。” “.......” 何彩芍晕头转向,柳银豆男人死的时候多大,十三岁?十四岁?那还是个娃娃哩,难不成.....柳银豆喜欢小男人.......? 经过银豆一番劝说,何彩芍总算不再劝了,但是周成的亲事确实迫在眉睫,她到现在孙子还没抱上呢。 柳银豆送走何彩芍,从后院回到前堂坐诊,心里松了口气。说服何彩芍,就意味着她和周成以后就是纯合作关系,不会再牵扯这样或者那样的麻烦。 看病的女人挨个坐在医馆内的长凳上候诊。柳银豆仔细询问病情,开药方,徒弟们麻利抓药,一切配合的娴熟自如。轮到一个中年女人,柳银豆摸着脉,上下一打量,说,“好着呢,回去吧,没病不要瞎吃药。” 女人讨好地笑,“柳先生,不是我,我是给我家小姐抓药哩。” 柳银豆说:“哦,那你说说症状。” 女人似乎还有些紧张,说,“我家小姐今年十八岁啦,个高人瘦,这些天嘴里生疮,铜钱大个圆疤,黄颜色的,比较淡,每到下午就浑身发冷,嘴尤其疼的厉害,吃不下饭呀。” 柳银豆问,“生疮多久?” 女人说,“快一个月了。” 柳银豆说,“这时间也太长了。疮生在嘴上,又没在腿上,叫你家小姐自己来。我要看看才能确定诊治。” 女人有些为难,说,“哎呀柳先生你不晓得,我家小姐闺阁里养大,从不出门的,以前生病都是请先生去家里,这不是慕着柳先生的名气来的嘛。” 柳银豆觉得女人说话遮遮掩掩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1 ,很容易能让人抓住漏洞。看她那神色,心里明白了几分。便说,“我叫她来看,是为她负责任,她不来,那我没办法开药,生疮一个月,身上见寒,这病可耽搁不得。” 女人说,“柳先生,要不请您去家里一趟,我是远道来的,坐上马车跑,这路上还得小半日。” 柳银豆还是不让步,“叫她来。这点路都不肯走,看来把性命没当回事呀,实在不愿意我不勉强,但是药不能乱开,只能烦贵小姐另请高明。” 女人还要说些什么,紫草从药房里过来,轰她,“你走吧,你家小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那么金贵?” 女人没奈何,一步三回头走了。紫草跟银豆说,“师傅,我觉得不对劲。这女人怕不是给她家小姐抓药,她完全有可能给她家公子抓药,她晓得你不给男人看诊,哄你呢,这种路数(套路)我都见过好几回了。” 柳银豆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她没说出来,以前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有男人慕名而来,专为看病,柳先生定了规矩,他们不好露面,打发家里人假装给屋里女人抓药,说说症状让柳银豆下药方。 碰上这种奇葩,银豆就膈应。师傅在梦里也教过,医者仁心,医患不分尊卑贵贱也不分男女老少。可惜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手伸出去,晓得自己将要搭上男人的脉搏心里就犯恶心。所以不管男人给她多少诊金 ,她就是不肯“屈尊。” 不知情的人都觉得她这种行为是为自己寡妇的身份自证清誉,也许还带着刻意,但不管怎么说,还真起到了明显的效果。杨柳镇凡是和柳银豆打过交道的女人,都认为之前传言女先生柳银豆在杨家湾如何淫/荡似乎有些不可信,有好事的,还打听当初的各种细节,传言越传越乱,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能确定的是,人一旦有了威望,柳银豆过去的种种哪怕是真实的,也没有关系。她在人们的心里,完全占据了更正面的形象。 今天下午,银豆三言两语打发了前来取衣服连带说亲的何彩芍,连着开了二十八副药方,眼见太阳往西山头上斜,慈安堂恢复清静,银豆直起身子活动活动筋骨,跟紫草桃花杏花说,“收工,大家歇一会儿。你们守着,我回去。” 桃花说,“师傅,药材捡好了,已经磨成粉,你啥时候配?” 桃花问的自然是独家药丸的炮制,柳银豆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于这些卖的昂贵的药丸,她已经不再亲力亲为,只需要按照比例配好制出来就可。配药是在后院周成给她专门劈出来的配药房里进行,里面不许旁人进出,所以谁也不知道秘方和手法。 柳银豆想着花不了多长时间,便说,“天凉了,咱们这批药丸是治哮喘的,不如我这会儿配好,今晚你们看着熬出来,明天就能派上用场。” 徒弟们点点头,去放门板关医馆,柳银豆往后院走,刚拿了钥匙要开门,见桃花又返回来,说,“师傅,又有人来看病了,看不看?” “明天来吧。”银豆皱皱眉。 “好像挺严重,穿的也厚实。人烧的很厉害呢。”桃花说。 银豆返回前堂,果然见一个年轻女子,戴着冬天才用得着的厚厚的风帽,裹着裘衣,周围两个婆子搀着,饶是这样还浑身发颤,看起来弱不禁风。 银豆招呼婆子搀扶女子过来,女子颤颤巍巍坐在榆木长条桌对面,柳银豆上前两步,还没坐下来诊脉,就冷着脸对女子说,“你还是回去吧。医馆门口专门贴了告示牌,你们还敢随便进来!” 女子裹得严实,只露出两只细长的眼睛,身躯轻颤,吐不出一句话。右手搀扶着的老婆子说,“柳先生,我们大老远来的,不容易呀,小姐病这么重,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柳银豆表情淡淡的,“我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了慈安堂定下的规矩。你们既然大老远来,想必也是明事理的,我从不给男人看诊。我们医馆也不让男人进门,病再重我也看不了,对不住了,另请高明吧。” 银豆身后的三个徒弟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对方一身女人装束,娇滴滴的,明明就是个小姐嘛。通过两只眼睛都能看出来男女,师傅简直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  1这句话是来自网上的一个观点,原句我忘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剧情已经飞起啦,主线就是银豆豆的感情线,杨柳周谭,不会扯不相干的,最后出场的这位男扮女装的人很重要,他是激活银豆豆关于上辈子所有回忆的导/火索,这事儿我得慢慢讲,不然连我自己都就搞糊涂了嘤嘤嘤。 今天砍掉了四分之一的大纲,这样的话,故事如果能按照日更的进度走(我是说如果),或许再有一个多月就结束了。 ☆、第二十八回 两个老婆子心慌,她们家“小姐”话都没敢说一句呢,竟然叫这女先生给看出来了。这两人之中,有个反映机灵的,立马说,“柳先生,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家小姐?你说她是男人?叫她以后怎么做人呀。” “小姐”闻言,也很配合地低下头,做垂泪之状。 柳银豆看着她们一个个地演戏,冷笑道,“你们甭在我这儿耗费时间,有这点功夫,赶紧另找郎中,你家少爷烧得这样厉害,再耽搁下去,就没法治了。” 两个婆子被唬住了,都不敢言声,两双眼睛就齐刷刷盯着“小姐”看,等着她拿主意。这大夫也不是没找,关键是看了一个多月,就是没治好。她们也是之前听说柳先生曾经给一个得了口疮的女人看病,一粒药丸下去,第二天那比铜钱还大的口疮就消了一半,第三天就好了,能吃能喝啥都不影响。但是这柳先生,就是不肯给男人看病,她不看,你还没办法反驳她,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呀,人家谨遵妇道,又没做错什么。 小姐清清嗓子,总算说话了,虽然气若游丝,“柳先生,烦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实在病的厉害,否则也不会打扰你。也不要再说什么我是男人的话,我本就是个女的,你一时认错我也不怪你。” 说着,便将修长白皙的手伸出来搭在脉枕上,等着柳银豆。 柳银豆冷笑一声,“得劲了是吧?一个男人,好端端冒充女人,害不害臊?非要我给你满大街嚷嚷,你才肯罢休?” 那小姐强撑着一口气,说,“你怎么这样污蔑我?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摊子?” 年轻小姐对婆子吩咐一声,婆子转头朝后看,挥挥手臂,街口突然冒出来六七个身高力壮的大汉(成年男子),粗布短衫,看样子是这小姐带来的人,此刻虎视眈眈对着慈安堂的师徒四个。 敌众我寡,男多女少。这男扮女装的少爷看样子是个有来头的。这阵仗可比上次柳长青来搅场子要大,桃花杏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2 花有些紧张,站在银豆身旁问,“师傅,咱们现在怎么办?我们才开始练拳脚,怕不顶事呀。” 银豆说,“打发个人去叫周东家吧。” 紫草急的跳,“师傅你忘了?周东家不在杨柳镇,昨天带着人去县城了,说去好几天呢,就算现去找也来不及了。” 银豆想了想,把徒弟们叫在一起,低声吩咐,“甭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几个,把墙角小柜子里掺了胡椒芥子的麻药粉取出来,甭让人看见,要是闹起仗,就钻空子往他们脸上撒,只要撒出去,我保证他们立马就瘫了。” “嗯!” 柳银豆上前两步,出了医馆大门。天色渐晚,太阳在西边山头上冒着一点黄黄的圈,云彩慵懒地浮动着,枯黄的树叶时不时从枝头上落下来,铺满了街。柳银豆仰头看了片刻,转转脖子,转身对着跟出来的“年轻小姐”说,“你们这是威胁恐吓呀,唉.....,不如这样,咱们各退一步。只要你能证明你是女人,我立马就给你看诊。你敢吗?” 小姐愣了一下,旁边的婆子搭话,“这.....还要证明?.....怎么证明?” “脱衣服呀。”柳银豆吩咐院子里洒扫的粗工,“你们快去街上找大姐大娘,人越多越好,喊她们过来帮忙验证我是否冤枉了这位小姐,免得我有嘴说不清。” 说罢又对“小姐”说,“这位姑娘,大街上脱衣服难免有损你的名声,不如跟我去内堂一证是非黑白?” “小姐”一下子犹豫了。听这口气,柳先生要找一大帮子女人看他出丑呢。他要是脱了衣服,吓着她们不说,还会当成笑话说,他虽是个男人,也丢不起这人。实在让人着气呀,“柳先生,何必逼人太甚?” 他每说一句话,哼哧哼哧喘两下,看起来已经虚弱到极点。 柳银豆说,“这话该我问你。我一个女人家,给男人看病算怎么回事儿?回头又让人说我柳银豆不检点,我多冤枉呀。” 年轻少爷的手下按耐不住,上前骂道,“你他妈的是个什么鸟人?我们家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砸了你这臭婆娘的破医馆,看你敢嚣张!” 手下边骂边抬脚踹在门板上,将医馆的门扇踹歪了。紫草紧紧拽着柳银豆的衣袖说,“师傅,怎么办?现在洒吗?我头一回洒,我.....不会洒.....” “........” 桃花杏花也围上来,柳银豆其实也没经验,不过凡事总有第一回。她轻言细语安慰着三个徒弟,说话的瞬间,就看着大汉们将医馆的门扇踹下来,又开始砸慈安堂的牌匾。 街上所剩不多的稀稀疏疏的路人聚集在医馆门口,开始议论,有的忍不住劝两句说你们不讲理之类的,就被那几个恶霸恐吓少管闲事,这样一来都没人敢说话。银豆眼睁睁看着门匾被砸下来,桃花杏花几个忍不了,走过去,药粉还没来得及撒出去,有个少年冲出来单手截住大汉们,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少年娃力气很大,一脚踹翻砸匾的,徒手对付围上来的三四个大汉,几下子就把他们撂倒了。 大汉们躺在地上翻滚,有两个肋骨被踢断,疼地直叫唤。 桃花杏花高兴地喊着,“十二叔!你来的正好。恶霸闹事呢。” 杨狗蛋教训了恶人,占尽赢面,几个看客又开始指指点点,说男人穿女装还欺负女人如何如何,一起骂这些人,仿佛跟本不需要证明就晓得带头闹事的是个男人。虚弱的年轻少爷还在气头上,眼睛一翻,当场晕了过去。几个手下慌里慌张给抬进轿子里,狼狈离开。 路人看场戏,渐渐散去,杨狗蛋过来问大家,“你们都没事吧?” 侄女们摇摇头,问,“十二叔你怎么过来了?” 杨狗蛋咳了一声,说,“路过。” 他刚才打架,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扔在地上,此刻拎起来又背在背上,黑乎乎的,柳银豆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口大铁锅。 紫草也看见了,桃花杏花也看见了,说,“十二叔,你咋背着锅?” 狗蛋有些不好意思,“咳,婶子家锅破了,没办法补,我就给新打一口。” 银豆心里咯噔一下,“你哪个婶子呀?” 杨狗蛋瞪她一眼,“还有哪个婶子,当然是我三婶子。” 柳银豆实在无奈,家里锅破了,她怎么不知道,奶婆婆也不跟她说。 问来问去,才知道杨狗蛋如今不念书,就在镇上的打铁铺给铁匠杨昌西当徒弟。打好铁锅,心热,急冲冲往杨家湾送呢。 医馆的门扇坏了,杨狗蛋两下子修好又帮着安起来,问柳银豆,“你今天回杨家湾不?” 柳银豆看看天,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她有些犹豫,奶婆婆肯定做好饭等着她呢。可是天一黑,路上就不那么安全了,最近天冷,来往村镇的人都说荒地里狼多,要小心。如果真是这样,光凭她和二黑可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杨狗蛋看出她的心事,说,“要走就一撘走,正好我要给我婶子送锅去。” 柳银豆还在犹豫,她并不想和杨狗蛋一起走,也不信他一个半大的少年能对付路上所发生的危险。 “走呀!人不能言而无信,我婶子一个人在家等多不容易!”杨狗蛋似乎不高兴了,这几个人里面,就数他辈分最高,也数他最有发言权,此刻就跟个大汉一样,说的女娃们哑口无言。 桃花说,“师傅你就去吧,别让太奶奶等心急了。” 杏花紫草也劝。今天闹了一场,银豆看起来也不怎么在状态,早些回去歇着才是正经事情。 于是银豆换过衣裳,收拾收拾包裹,牵着自己那头小毛驴和二黑一同出来,杨狗蛋在门口等着,一脸严肃。 银豆的毛驴看见杨狗蛋的毛驴,昂昂两声,看起来十分兴奋。 杨狗蛋牵着驴,背着锅,站得笔直,样子十分好笑。 柳银豆咬着嘴唇,争取不让自己笑出来,免得又惹了这位太岁,“我说,你干嘛不让驴把锅背上?” “你倒是管的宽!”杨狗蛋轻哼一声。 两人各自骑着毛驴,出了杨柳镇,天色就完全暗下来,月亮慢悠悠的升,挂在树梢上,不一会儿,又躲在云层里不出来了。 一路无话。杨狗蛋想说,但不知道说什么。柳银豆是不想说,也不想和杨狗蛋靠的太近。偏偏杨狗蛋的驴不太听话,好像到了发/情期,老蹭着她的驴。 柳银豆气的骂,“狗蛋!你劝劝你的驴,能离远些不?!” 杨狗蛋说,“你总叫我狗蛋干啥?我现在可是大汉,有正经名字,杨敬宗。我还是你十二叔呢,你说话口气能不能软着些?” 柳银豆不吭声,她不跟碎娃娃计较。 天色黑漆漆的,月色不明。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3 风呼啦啦地刮,吹得树叶子沙沙沙不停地响,还有不少离开枝头就卷在空中肆意飘舞,往两个人的头上身上招呼,走了没几步,荒地里便传来呜呜的叫声,忽近忽远。 “狗蛋,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柳银豆心里毛毛的,说,“我们快跑吧。” 狗蛋笑话她,“慌啥?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 狗蛋越这样说,银豆越慌,正好月亮又从云层里钻出来,她便看见小路两旁荒芜广阔的土地上,有像豺狼的动物蹿来窜去,银豆紧张到手心冒汗,对付狼,她倒是有点理论经验,可实战呢,完全没法说。 狗蛋唰的一声,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弯刀,握在手里,堵在银豆前面,说,“甭害怕。你跟紧我,狗/日的们要是敢过来,我见一个剁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误求捉么么哒。 明天不一定能更,请假的话以微博通知为准。为补偿大家,隔壁《好喜欢》今天双更,喜欢的可以围观一下,哈哈哈。 ☆、第二十九回 暗夜里闪着几点绿幽幽的光,柳银豆强迫自己镇定,最起码不能在杨狗蛋面前认怂,她提着灯笼的手轻轻颤,抬头看向前方,果然有狼,四只狼。 两头驴,一只大黑狗,两个人,对着四只野狼。 银豆摸摸赵氏帮她缝在衣带上的暗兜。兜里有一包她自己配好的药粉,银豆带在身上从没取下来过,以防不时之需。就好像遇到今日这样危险的状况,药粉撒出去,她跑脱大约是没问题的。 可是没有实战经验呀,她遇到了徒弟们之前遇到的问题:不会撒,什么时候撒?四只狼围在四角,一步一步靠近,她只能看到一面,所以,......先朝那边撒? 真难怅呀(纠结惆怅)。 二黑紧紧跟着银豆,目露凶光,已做好保护主人的完全准备。银豆此刻高度戒备,冷不防听杨狗蛋低声喝她,“柳银豆你给我站好别乱动!” 杨狗蛋从驴背上利落地跳下来,背上还背着锅,手中握着刀,对上狼的那双眼在黑夜里明亮如星,炯炯有神。他背对着柳银豆,紧紧护着她。银豆心里犯愁,杨狗蛋靠近她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晕,照这个情形晕下去,指望她对付狼是不可能了。 说时迟那时快,四头野狼大吼着同时扑上来,二黑狂吠,凶狠地跟其中一只撕咬,杨狗蛋出手极快,转身一刀劈飞其中一只,另一只猛地撞在狗蛋后背的铁锅底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两头驴毛驴受惊,开始嘶叫,杨狗蛋的那只撩开蹄子撒腿狂奔,柳银豆骑着的这头被杨狗蛋牵着绳子跑不脱,活着的两只狼转而攻击柳银豆和她的驴,杨狗蛋一脚踹倒一只,手起刀落又解决一只,等柳银豆挣扎着把她的药粉总算从衣带里掏出来的时候,四只野狼已经全死在了杨狗蛋的脚下。 柳银豆看着月夜里血流满地,闻着冷风中无休无止的血腥气,身上惊出一身冷汗,两腿发软,两眼发晕,似乎坐不稳,猛地从驴背上栽下来。 杨狗蛋反应快,伸手将她拦腰接住,柳银豆强撑的意志轰然倒塌,从杨狗蛋怀里挣脱出来昏天黑地的吐个不停。 狗蛋懵了,没成想她被这场厮杀吓到这个程度,不过女人嘛,可以理解。他不晓得该怎么办,他的驴跑了,毛驴识途,自己能跑回去。银豆的驴撒了一泡尿,拉了两坨驴粪,卧在地上滚了两圈站起来以后也正常了,二黑不用说,它刚咬死了一头狼,舔了狼血,这会儿老老实实在银豆身后蹲着。 狗蛋左看看又看看,什么都很正常,只有柳银豆还在吐。他提着柳银豆的灯笼过去看,柳银豆把胃里的都吐出来了,这会儿在吐胆汁,看起来憔悴且狼狈。 狗蛋对此倍感同情,他把自己的装水葫芦递过去,却被她受了惊一般躲开,“走开,别....别过来!” 又接着吐。 狗蛋靠近一步,开始担忧,“你咋了嘛?咋吐这么严重呀?.....丢魂了?回去让婶子给你叫一叫。1” 柳银豆退后一步,说,“离我远点!” 她扶着路旁粗壮的杨树干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杨狗蛋不忍心,想扶她一把,被柳银豆劈头盖脸骂回去,“叫你别碰我!你聋了吗?!” 柳银豆吐了个彻彻底底,总算缓过来了。她的这种症状较之前似乎没怎么缓解,但凡男人碰她一下,她就觉得自己生不如死,真是活受罪呀,还不如刚才让狼咬死了算。 杨狗蛋也恼了,闹了半天,柳银豆是在生他的气呢,难道就因为他刚才在驴背上抱她下来,她就怨上了,恨上了,这怨恨仿佛比狼咬死她的仇恨都大,.........至于吗? “柳银豆,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救了你的命,你还骂我?” “我骂你不对吗?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呀?谁让你碰我的!”柳银豆没好气,对着杨狗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已经吐到虚脱,这大概是能骂出来的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的话了。 狗蛋气的咬牙切齿,“你.....简直比学馆里的老秀才还愚,不可理喻!” 他今天算领教了柳银豆的偏执,怪不得他听杨柳镇上的人念叨,说她明明医术高超啥病都治,却能非常平静的看着生了重病的男人去死,眼睛都不眨一下。怪不得慈安堂门前的假小姐苦苦哀求,她却不为所动,守着所谓贤良淑德谨遵妇道的理念不肯放手,迂腐呀迂腐! 柳银豆定定神,重新上了驴背,杨狗蛋则用粗麻绳将四只狼捆在一起,连同锅一同背到背上,走在前面帮她牵着驴缰绳,赌气说,“走吧。你可坐稳当了,再摔下来可没人接你!” 柳银豆完全忽略狗蛋的言语,因为她又发现一个问题,吐过之后神清气爽,杨狗蛋再靠近她,她似乎没那么排斥了,这好像也是从前没有过的状况。 杨狗蛋在前面为她牵驴,时不时回头瞪她一眼,然后再转过头去,银豆没在意,她看着杨狗蛋沾染血迹的肩膀既扛着狼又背着锅,忍不住说,“天神神,狗蛋你力气真大,这些东西得重多少斤呢,你还走这么快。” 狗蛋哼一声,还在为刚才柳银豆避开他的事闹情绪,“我现在没时间同你计较,咱们赶快回吧,弄得这么晚,我婶子肯定心急了。” “你对我奶奶真好。”柳银豆想起奶婆婆,想她此刻绝对在家门口站着张望,心里多少不忍,“不过我奶奶对你也好。” “那当然,我和田娃一起长大的,跟着田娃受了她不少照顾,”狗蛋说着说着意识到他在和柳银豆提起她死去的小男人,顷刻闭嘴不言。 银豆其实没所谓,杨狗蛋爱说不说。杨田娃明明和狗蛋差不多大,结果辈分低,害的她在狗蛋子跟前生生矮一截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4 ,哎。 她叹口气,眼角的余光一扫,扫到了狗蛋衣衫上的血迹。那都是狼血,肩头处被狼爪划破了,露出个细细长长的血口子,那儿的血倒是他自己的。 这娃娃可真皮实,要是她没发现,他估计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回家了,他.....他不疼吗?撒点药粉伤口结痂会比较快吧。 银豆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意外。生平第一次,想着为一个男的上药。虽然她并不愿意亲手这么做,不过银豆很快把这种想法归咎于杨狗蛋对她的救命之恩上了。 对,杨狗蛋救了她的命,这一点无论她怎么看他不顺眼,都决不能否认。她没有实战经验,光凭着自己那些能够毒倒野兽的药粉,还不一定是个什么结果呢。 银豆从挂在驴脖上的褡裢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细口小瓶,扒开塞子闻了一下,确认无误,边对杨狗蛋说,“喂,狗蛋,这个给你。” 她扬手一扔,扔到杨狗蛋眼前头,他稀里糊涂接了,问,“这是啥。” “药粉。紫珠草和红胜蓟磨成的,外加我的独门秘方,抹在你肩头那道口子上,明天就好了,记着,抹上以后两天之内肩头不能用水冲洗。” 这回轮到狗蛋吃惊了,柳银豆这么一说,他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肩头隐隐发疼,“你不是不给男人看病嘛?也不给开药。” 柳银豆一噎,笑道,“你也算个男人?” 狗蛋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跟在他后面的二黑立马蹲下来,狗视眈眈盯着前面剑拔弩张的这位。 “柳银豆你啥意思?”似乎是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杨狗蛋的脸跟猴屁股一样红:她瞧不起他了,哼。 “你啥意思呀?”银豆见他恼羞成怒,心说你这娃娃想法还挺多。“你个狗蛋子,屁事情还多的很!我这一瓶药不知要买多少银子呢,免费送给你你还不识抬举!” 狗蛋哼,“那你也不能侮辱人呀!我好歹还是你十二叔呢!” 柳银豆无奈,“我怎么侮辱你了?好吧,我说你不算个男人,你还小嘛,没往里头算,再说了,我不这么说,要是明儿有人知道我因为你破了不给男人开药的规矩,我这脸往哪儿放?!” 听她这么说,狗蛋总算踏实了些,又一想,她为自己破了这个先例,心里难免高兴,觉得柳银豆虽然说话难听,但待他和旁的男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狗蛋有些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连脚步都轻快起来,小毛驴哒哒哒跟着他急速的步伐跑着,二黑蹿到前面领路,清亮亮的月光洒下来,将山川河流荒草枯木都镀上了银白的霜,连乡下的羊肠土路似乎都泛着淡淡的光,仿佛从来没有这么平坦过。 作者有话要说:  1叫魂是西北民间的一种迷信。人被吓了,就说吓的魂都丢了,然后要叫魂,叫法就是喊着这个人的名字,类似于“某某,你甭害怕了,快回来”这样。 我今天码的时候一直在纠结狼这种动物,到底该说是一匹狼还是一头狼还是一只狼........其实我语文一直学的不好.....(t_t) 作者话有点多,大家不要嫌弃呀,码文不易,眼花求捉么么哒。 ☆、第三十回 后面这半段路走的飞快。走到坡底下,就看见杨赵氏提着灯笼站在家门口焦急地张望。等到走近了,杨狗蛋浑身都是血迹,柳银豆骑在驴背上满身狼藉,小毛驴也没精打采,吓的赵氏差点喊起来,“啊哟!你两个咋了?” 狗蛋对着赵氏笑笑,“婶子你甭害怕,我没事。我刚打死几头狼呢,以后这狼到天黑也不敢出来了。” “你这娃娃,真让人操心。”赵氏心慌,光看着柳银豆和杨狗蛋那样子,就能想象到他们之前的遭遇有多凶险。 狗蛋把锅解下来,放进窑里,跟赵氏说,“婶子,锅要好好烧着洗,上面沾了狼血。” 赵氏点点头,说,“狗蛋啊,别忙着回去,等着婶子给你们去下饭呀。” 狗蛋点点头,银豆也没反对。这是头一次,赵氏留狗蛋吃饭,她没有任何不满,大概还是因为今晚狗蛋救了她的命吧,杨狗蛋小小年纪,实在太英勇了。 银豆和狗蛋把捆在一起的死狼解开,两个人商量着分。银豆处事公平,说,“这里面有一只是大黑咬死的,归我家。其他三只你拿去。” 狼浑身都是好东西。狼皮保暖,狼肉也是一味药,尤其对体寒的女人,格外有好处,她可以把肉割下来,放在冰冷的地窖里保存好,留着数九寒天和奶婆婆两个滋补养生。 狗蛋却说,“一人两只,这样最好。” 银豆不谦虚,“行呀,你要是肯给,我没有意见。” 两个人商量好,狗蛋说,“天冷,先放着,等明天我找时间过来给狼剥皮卸肉。” 银豆啧啧两声,“狗蛋你真了不得,啥都会,厉害呀!” 狗蛋忍不住翘起嘴角,杨家湾最能干的女子夸他呢,他能不高兴么。 银豆换了衣衫回到中窑,赵氏已经把饭端上来了。今晚做的是饸烙面,筷子头粗细,又长又筋道,一股脑儿全下锅里,捞出来浇上肉汤,一人盛了一大海碗,摆在炕桌上让两个吃。赵氏又从西窑里找出两套新作的衣服,给狗蛋说,“狗蛋呀,婶子新衣做好咧,就等着给你呢,眼下你这衣裳让血糊了,不如换换吧,不然回去你爹你妈看见你这样子还要操心。” 狗蛋嗯嗯答应,竟然没想起要顾忌,当场脱了上身短衣,要换上新的,柳银豆从他解衣带开始就低下头安安静静吃饭,一句话都不说,相比之前,她已经不那么讨厌狗蛋靠近她,但心里还是有点排斥,她不能看见男人光膀子,不然吃不下饭。 狗蛋换衣服的当口,赵氏发现了狗蛋的肩头上的伤,很是担心,“我还有锅呀,就算没锅用,你们也万不敢叫我担惊受怕。天爷,你个少年娃咋不把自己当回事嘛。” 狗蛋笑一下,说,“婶子,我一点都不疼呢。”把柳银豆给他的小瓶子拿出来给赵氏,又说,“婶子,不如你现在把药粉给我撒上,银豆说,撒上明天就好了。” “好呀,我这就给你撒。”赵氏答应,很快给杨狗蛋的伤口上撒上药,找了洗干净的细布条裹着,又让套了衣衫,方才放心了,“以后别冒冒失失的,天晚了,就甭回来。要是有个闪失,你爹你妈肯定伤心哩。” 说完,又对银豆说,“银豆哎,你可不敢一个人走。天黑不回来都成哩,往后甭这么吓奶奶。” 银豆眼眶一热,想想之前差点命丧黄泉就后怕。 狗蛋吃饱喝足,精神抖擞地回去了,银豆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吃完饭倒在炕上一直睡,睡得迷迷糊糊的,做起梦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刺激,还是其他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5 什么原因,这天夜里柳银豆又梦到了许久不曾出现在梦里的另一个自己。梦里的师傅不在身旁,她独自在陌生的地方,拉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喊着年轻男人的名字,“永年,一起走呀。” 银豆是被这梦给恶心醒来的。......拉手?她从来不碰男人,为什么还会拉着男人的手?多恶心呀,还叫着人家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永年。” 银豆觉得永年这个名字很耳熟,梦里的年轻男人也有几分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摇摇头,干脆不去想,实在太恶心了。 鸡叫三遍,银豆洗梳完毕,特意将双手洗了又洗。洗完进偏院给驴和骡子喂草,听见门口喊,“婶子在吗?” 赵氏闻声,从窑屋出来,说,“噢,是狗蛋呀,快进来。” 狗蛋站在门口说,“婶子,我不进来了,我就问问柳银豆去医馆不,去的话一撘走,路上有狼也不怕。” 他的驴就在身后,昨天跑回来在杨家湾绕了一大圈,最后自己进了狗蛋家大门。驴回来狗蛋还没回来,狗蛋爹杨昌端有些坐不住,几个儿子倒还好,只宽慰他爹说,“爹呀,甭操心,狗蛋没人敢惹。” 杨昌端这头暗暗担心,那头老婆王氏靠着院墙一步一步往前挪着走,对狗蛋没按时回来不闻不问,拉着脸嗯一声,转头去吃晚饭。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狗蛋穿戴一新进了家门,杨昌端要责问,狗蛋便说自己碰上狼了,缠斗的太久,耽搁了时辰。杨昌端看狗蛋毫发无损,且神采奕奕,难免起疑,说,“这新衣裳咋回事?谁给的?” “不是呀,我婶子做的,”狗蛋不以为然,毕竟他从前很多衣服都是托着赵氏来做,“我给她家送锅去了,她锅破了,我在铺子里给新制了一口。” 杨昌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道,“不是叫你离那小寡妇家远些吗?你咋不听?” 杨狗蛋眼神暗了暗,说,“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人说。再说柳银豆如今在十里八乡,谁不尊敬?连我妈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我就是和她说两句话能有啥呢?又没啥。” 杨昌端被儿子反驳的无言以对。也是,柳银豆的处境不日耳语,如今没有哪个人会觉得自己和柳银豆说过话或者走的近就是掉了身份或者同流合污,相反,不管男的还是女的,他们都乐意和柳银豆接近,反倒是人家现在眼界高,不肯搭理。杨家湾一众人简直要悔不当初了。更何况柳银豆根本不和男人近距离接触,因为坚持不给男人把脉看病还闹出不少风波,任谁也抓不住她的把柄,也说不了她的闲话。 到最后,杨昌端也说,“你好自为之。婶子哪里也不要常去。以前田娃在,你是他的伴,他人没了,你还沾他奶奶的光,不合适。”杨昌端虽然这样说,其实真正担心的不过是狗蛋和那小媳妇真的走近了,传出些不好听的,无疑是朝他这当族长的脸上扇巴掌呢。 杨狗蛋可无法还嘴,只好说,“爹我晓得,我婶子给我多少好处,我就翻番地还她,她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我孝敬她应该的。” 杨昌端再没说什么,心里总没办法平静。昨天白天,十八里铺的大财东谭永年派了最得力的人来他这里说一门亲,想娶杨氏族门的小寡妇柳银豆做小老婆,要他开口打发人。他没当场答复,只说要好好想想,可是真要想起来,还是让人头疼。这柳银豆看着软,其实是个硬茬子,他倒希望她早些嫁出去,不过听说柳银豆的意思,自出了麦场上偷人的事情以后,倒一心一意要守寡了。 看样子,他得联合族里其他老人找个时间亲自跟柳银豆谈谈,她嫁不嫁是她的事情,但族里就算有权利打发她走人,也要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狗蛋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美美地睡了一觉。天麻麻亮翻起来,惊觉肩膀上已经没有任何疼痛感,伸手一摸,结了疤,硬硬的。 这柳银豆,真神了。想起她说给旁的男人不开药,杨狗蛋心里便乐开了花,乐着乐着又想起昨晚她鄙视他不是男人,又恼上了,恼着恼着又记起很久之前她那些不知羞的浑话,说什么他毛没长齐....哎呀气死人了! 本来挺高兴,结果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充斥着柳银豆的各种恶言恶语,心里顿时憋得慌,他起身穿衣服,特意把裤腰带解开仔细观察了一下,得出个结论:他明明就是个男人嘛,他是男人中的男人,柳银豆纯粹气他呢,她说这话哪来的根据呀! 哼。 他出了窑屋,端盆冷水洗了把脸,这才冷静下来,记着今天自己要回铁匠铺,就想到柳银豆也要去医馆坐诊。心里总不由自主的担心她昨晚是不是被狼吓住了,会不会不敢一个人走了。 杨狗蛋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已经穿戴整齐牵着自己跑回来的毛驴站在了柳银豆家的大门口。 事实证明,他确实想的有些多,银豆从门里出来,二黑在后面跟着,对他说,“狗蛋你操啥闲心呢?赶紧走你的。我这么大个人,又不是泥捏出来的不经吓。别说白天没有狼,就算有,我现在也不怕了,你有你的方法,我也有我的道儿,保管不费一兵一卒,叫野狼给我趴下磕头呢。” 狗蛋忍俊不禁,“你说啥大话?怕不是昨晚被吓糊涂了吧?” 银豆眼一瞪,“我说的真话。你不信呀?不信你就先走嘛,我领着二黑肯定能到杨柳镇,我还就要叫你看看我敢不敢一个人走!” 狗蛋:“.......” 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章了,不容易啊。_(:з」∠)_ ☆、第三十一回 这天早上,柳银豆骑着毛驴前面走,二黑在旁边跑着,狗蛋则跟在后面,和银豆错开几十米,一路平安。 进了杨柳镇,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杨狗蛋走之前,跟柳银豆说,“柳银豆,我在铁铺做活呢。” 银豆嗯一声,“我晓得呀。” 杨狗蛋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慈安堂需要打制铁家伙,可以来找我。我肯定给你把活做好。” 银豆笑,心说这少年娃人不大,竟还有生意头脑,晓得拉关系呢。“好呀,我来寻你,你可要给我算便宜些。” 杨狗蛋点头,“当然,看我婶子面上,一定给你把价钱算低。”所以,有需要一定要来铁匠铺才行,这样又可以和你说会儿话了。 两人分开,银豆去慈安堂。三个徒弟已经开了门扇迎接她。 “我先去药房配药,你们守着,有人看病就来喊。”银豆叮嘱徒弟。徒弟们点头。 天气冷,阴沉沉的,有点要下雪的意思,偶尔出来一点阳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6 光,又很快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 医馆来了三个看病的女人,银豆觉得病症轻微,就让紫草她们亲自上阵,她在一旁看着,紫草开了药方,银豆又让徒弟们做些改动,教的十分用心。 之后就一直没人来,倒是何彩芍带着小翠急匆匆进了医馆的门,扯起嗓门就喊,“银豆,你好着没?” 她听说昨天那事情,担心地睡不着觉,大早上跑过来问,见银豆安然无恙,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拉着银豆说,“我打发人去县城找周成了,你只管等着,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银豆笑说,“有啥冤仇呢?我没还手,也没害他,再说那病少爷,也活不了几天,他等着死都顾不上,还能顾得上找麻烦?” 何彩芍说,“噢呀,要死了?” 银豆表情淡淡的,说,“不好好医治,最多也就再拖一个月的时间吧。” 何彩芍默默点头,默默喝口茶。她当初跟周成是怎么说来着,柳银豆不是看不了男人的病,而是不愿意看。她连脉都不曾把,就断定了人的生死,这世上再上哪儿找这么厉害的郎中去。这小媳妇一贯对女人心软,对男人那可是真狠呀。 她想了一下,还是把打听到的跟柳银豆说了,“银豆呀,周成不在,我怕你吃亏哩。你得留个心眼,昨晚那些人闹过以后,你不是也回家去了嘛。那病少爷好像是外头来的,也不晓得听谁说了,就跑到柳家湾寻你二叔看病去了。” 柳长青? 银豆眉头一挑,柳长青拿了柳家所谓的药方“秘籍”这事儿闹得不小,旁人一定觉得柳银豆的二叔也非等闲之辈。看就看呗,能看好当然好,看不好他给自己惹下一身麻烦,多不划算。 何彩芍说,“银豆,你凡事当心些,你二叔给人看不好,别牵连到你头上来。” 银豆说,“姨你甭操心,那天柳长青拿走医书的时候,我说的很清楚,我是杨家湾的人,和柳长青断绝叔侄关系了。” 何彩芍不放心,但是也只好这样了。 过两天,周成回了杨柳镇,赌坊里都没去,直接奔来慈安堂这边,见了柳银豆就问,“妹子你好着没?” 那语气与何彩芍如出一辙。银豆笑,“我吃得好睡得好我为啥不好。” 周成也跟着笑,语气却是冷的,“之前药材运进来,我不放心,亲自去接,这才走了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篓子,也不晓得那个敢在杨柳镇上踩我周成的头!”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于是柳银豆就知道这事情到周成手里不弄出点阵仗肯定没完,便好言相劝,“周大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挣钱最要紧,别为点破事挡了生财的道儿,咱们不如以静制动,你说怎么样。” 周成的口气总算缓和下来,“听你的。”说归说,他心里到底咽不下这口气,牵扯到柳银豆的事情,最起码要有个清清楚楚的交代才行。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周成把这次出远门带来的东西交给柳银豆,“妹子,这你留着用。” 周成给柳银豆的是两个半人高的箱子,箱子是榆木做的,上了红漆,四个角镶嵌着薄薄的铜皮。打开两个箱子,一个装满了锦缎,另一个箱子里,装满了细瓷瓶子。 银豆心里赞叹,说道,“周大哥,你可真大方。我在杨柳镇从没见过这样精致的东西,只怕凤鸣城也没有吧。这些瓷器花了多少银子?我付给你。” 周成见她眉眼弯着,心里高兴,“你喜欢就好,甭跟我提钱。你给咱们慈安堂金山银山地挣,还不许我这个东家送点谢礼?。” 话都说到这份上,银豆顺着台阶下来,“无功不受禄,锦缎我用不上,你还拿回去,给姨也比在我手里糟蹋强。至于这瓶子,我留着用,好药配好瓶,价格还可以再翻一番。” 周成看她运筹盘算,越发觉得柳银豆顺眼,“我妈那儿缺不了她的,这些你用,用不了扔了也行。” 周成给银豆反对的机会都没给,交代两三句又匆匆去了赌坊。他经营着三处生意,赌坊仍然是目前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又容易闹出乱子,不能不看着。 周成走了以后,银豆打开箱子,将那些价值不菲的锦缎,让桃花杏花紫草三个一人挑了一匹,算作慈安堂的红利,三个徒弟按在身上比比划划,高兴地忘乎所以。 天气又连着阴了好几日,到这天下午,总算零零散散飘起细碎的雪粒。 看病的人没有之前那么多,柳银豆很乐意享受这份轻松。她收拾东西,准备回杨家湾,临走前自然要跟徒弟们一番交代,完了又问紫草,“今天轮到你回家,跟我一撘走吧,我们把车套上,驾驴车去。” 紫草说,“师傅,我才不去,我就觉得待在慈安堂最好。”紫草自认对济慈医馆的感情比待在家里深厚,而且她的月钱都是交在她爹她妈手里,她自认不回去也对得起爹妈,所以对于柳银豆所谓的轮番回家探亲并不敢兴趣。 于是银豆只好又问桃花杏花,“那你们谁回杨家湾?” 桃花说,“我俩刚去过,家里都好着呢,师傅你去吧。我们守着医馆,这儿还添热炕起火炉,比家里暖和多了。” 杏花立即附和,“就是。” 银豆没辙,放弃了套车的念头,把驴从后院里牵出来,背起布袋子,出杨柳镇往杨家湾的方向去。 走到半路上,碰见了同样骑着驴的杨狗蛋。 遇见了,难免打个招呼。狗蛋撑着一张严肃正经脸堵住柳银豆,银豆只好抬抬手,“哎,你怎么在这儿?” “你真好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也要回家嘛。”狗蛋斜眼看银豆,见她衣衫朴素,却光彩照人,可见这日子过得有多滋润了。 “回家?哦,我也回家呢。” 银豆甩甩驴鞭,毛驴哒哒哒往前跑,把杨狗蛋甩在身后。 “你真没礼貌。”狗蛋嘟囔一句。哪有晚辈跑到长辈前面去的?可他到底也就嘟囔一句,看着前方银豆窈窕的背影,一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跟灌了蜜一般,甜到心里去了。“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小心跑单狼吃了你!”也甩一鞭子,很快从后面追上来。 “好你个狗蛋子,就会吓唬我。”银豆笑笑。要是她一个真在野地里遇见狼,其实也不可怕了,那种血腥的场面体会过以后,胆子实实在在壮了许多,衣带做了改良,藏着药粉,扯出去一扬,把狗蛋这样骁勇善战的小汉子也能迷翻。 狗蛋翘着嘴角有些得意,“我可不是吓唬你。天上下着雪呢,不光豺狼,野狐子,弄不好山上跑来老虎豹子。” 他越说越玄,偷看银豆的脸色,仍然神采奕奕,丝毫未变。于是心里就有一点点吃瘪,微微叹口气,和她并排走着,问,“你.....怎么不来铁匠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7 铺?” 柳银豆有些茫然,“我为什么要来铁匠铺?” 狗蛋说,“你不是说医馆需要铁制的东西吗?” 柳银豆奇怪,“我啥时候说了?我怎么不晓得?” 狗蛋哼的一声,说句,“言而无信,算了算了,大人不计小辈过。” 柳银豆摇摇头,心说这碎娃娃脑子让门板夹了么,何必跟他计较。 出了杨柳镇,雪越下越大,扑簌簌往人身上落,银豆不觉得冷,就是这晚来的风雪迷住人眼睁不开,看不清楚路。倒是杨狗蛋仿佛有备而来,变戏法样的从袋子里取出两个斗笠,一个戴自己头上,一个扔给柳银豆,“给你,出门都不预备着,活该冻在冰天雪地里。” 银豆:“.......”杨狗蛋你做好人好事说话也不能这么毒吧...... ☆、第三十二回 和杨狗蛋在路口分别,银豆戴着斗笠骑着驴上坡进家门,赵氏迎面过来,说,“银豆呀,族长叫我们哩。” 银豆拴好小毛驴,顺手拍拍身上的雪沫子,“哦,出了啥事?” “不晓得,”赵氏明明担忧,却故作轻松给柳银豆宽心,“说在祠堂东头的大窑洞里等着问话,咱俩个早去早回,赶着天黑前吃晚饭。” 银豆能看出赵氏刻意掩藏着的不安,只装作没看见。上一次杨家族里几个老汉在能容纳近百人的大窑里议论她,还是因为她和杨二驴闹出的那场尴尬事。这次呢?银豆不晓得,也不慌张,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也没觉得族里如今能把她怎么样,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底气十足。杨氏一族几乎所有男人家里的女人和娃娃她都给看过病,如今谁见了她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 银豆和赵氏顶着风雪去了大窑,窑洞里已经坐着七八个人,都是上了年纪且说话有份量的,平时协助族长管理族中事宜的老汉。 窑里打下手的是下一任族长,杨昌端的大儿子杨敬明。他给赵氏搬了把已经裂开缝的小凳子让她坐,赵氏忐忑坐下了,看着银豆平静,众人也都很平静,有些摸不清窑洞里的气氛。 银豆坦然走过去跟在座的点点头,算是行个礼,“诸位爷爷叔伯寻我们啥事?” 窑里静的针掉在地上都非常明显。杨昌端是族长,先说话,“族里商议了一下,决定放你归家另行婚配。将你和你奶婆婆都喊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早做准备。” 银豆有点意外,看向奶婆婆,见她黯然,有些不解,“你们决定了?为什么不问问我?” 杨昌端严肃道,“问不着你。” 银豆笑笑,也是。按照奉行了上百年的老传统来说,杨家当然可以轰她走,也无需过问她的意愿,而且她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可依仗,说话确实站不住脚。不过她倒是想听听杨家怎么安排赵氏,“那我要真走了,我奶婆婆怎么办,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柳氏,你走了族中自会安排她,这点你只管放心。”杨昌端说。 在座的当中有个年纪最大的老汉,头发全白了,算起来是杨田娃的三老太爷,捋着胡须对银豆首肯,“念在你有些孝心,族里决定补贴十两银子,算作你改嫁的嫁妆。” 银豆见他们坐了一个半圆,个个手里端着热茶喝。她暗自笑一下,并没将这些辈分极高份量极重的人放在眼里,故而佯装凝重地说,“族里为什么要让我改嫁?我之前不是表过态么,我柳银豆是要守寡的。” “咋见得你是个守寡的性子?”杨昌端不言语,开口的还是那个白胡子三老太爷,“你年纪轻轻,还是嫁了吧,免得将来再做下什么丑事,坏了我们整个杨家湾的名声。我们杨氏多少女子娃等着嫁人哩,总不能因为受你的连累找不上好婆家吧?” 这话够狠。银豆撇撇嘴,脸色也变了。“猜猜我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人给了族里的某些人什么好处,想着法子把我轰出去,然后霸占杨田娃的家产?!人的心呐,就是这么毒,我见的实在太多了!” 白胡子眉眼一瞪,说,“你这娃娃咋说话哩?田娃家三孔旧窑,两亩旱地,有啥好霸占的?” 银豆面上寡淡,“哪还真不好说。杨家门里有的是穷到脱底的人,没有地方住,也没有田,一年到头端着烂碗熬活要饭混日子。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盯着我家那些财产?何况我柳银豆也挣下家业了,谁又晓得他们打啥鬼主意呢。” 她嘴皮子伶俐,比当初被捆住的时候强了许多,说的人都还不了嘴。还是杨昌端发话,“这你放心,你的东西,杨家一个铜板都不占,你全拿走。至于田娃奶奶,族里自然会考虑过继后人(儿子),给她送终。” 银豆郑重道,“非得如此的话,何必那么麻烦?你们大可以让我这个寡妇也挑个娃过继在杨顺田名下,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嘛。列位爷爷叔伯,我柳银豆可没说笑,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守寡就是守寡,不管你们信不信。” 白胡子着急了,“你守哪门子寡?你羞先人(辱没祖宗)哩!” 银豆声量猛地拔高了,“我怎么羞先人了??!!!不要仗着辈分大就红口白牙胡说乱说话!今儿我还把话就撇到这儿,我柳银豆做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上回杨二驴那个狗/日的害我,自己还跑的没个影子,他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杨家湾,要是敢回来,我定要他当着杨家湾老少爷们把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早晚有一天,我要让那些冤枉过我害过我的人,爬在地上给我道歉!” 她嗓门大,刺在人耳朵眼里很不舒服,白胡子腾地站起来,气的骂,“你个怂娃娃跟谁说话哩?!咋是这个态度!” 赵氏扯着银豆的袖子,低声哀求,“娃娃哎,有话好好说嘛,小心他们——” 银豆换个温和的表情,给了赵氏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又说,“好,这件事情咱们揭过不提。现在就说说我的事情。今天,是我最后一遍说,我不改嫁。我就要守寡!既然老先人手里传下来规矩,嘉奖鼓励女人守寡,那宗族逼人改嫁算咋回事?!不嫁,逼着嫁,嫁了,到头来还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批判女人不贞不守,族里说一套另做一套到底要打谁的脸?!这狗/日的世道还讲不讲理了??!” 三老太爷猛地站起来,身子一晃,指头端端指着柳银豆,“柳氏!族法大不过朝廷王法,王法都赞同女人改嫁哩,你倒会把脏水往族里头上泼!” “既然族法大不过朝廷王法,那好,我就问问大家,当初鞭打我柳银豆的时候怎么没想起王法?!!王法允许男人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可以鞭打女人了?!”柳银豆柳眉倒竖,眼睛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将老汉们问的哑口无言。 “咋?说不出话了?”柳银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8 豆冷笑,“跟我说王法,那咱们就说说王法,想必大家都晓得,新皇爷坐龙廷,颁布律法支持女人的事情女人自己可以做主,我可没听说现在女人的命运还得都由着男人由着宗族支配,你们谁要是轰我出杨家湾,那就是眼里没有律法没有王法,没有王法那咱们就公堂上见!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这愿意守寡的人羞先人呢,还是不守王法逼良改嫁的人羞先人呢!” 族里七八个老汉连同族长杨昌端彻底沉默。柳银豆的话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众人的脸上。别的不谈,柳氏如今在十里八乡都是个有影响有份量的人,真要闹到公堂上,肯为她说话撑场子的人数都数不清。先不论新皇爷定下的律法,单就老先人留下的传统而言,如果杨氏一门逼迫贞烈女子改嫁,族门一定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几个老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看向杨昌端。杨昌端尴尬了那么一瞬,总算认清自己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场面大概是要塌了,“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就守着,出了岔子,可不是一顿鞭子的事情。回去和你奶奶好好合计一下过继的事情,从杨家“孝”字辈里挑个给你当娃吧。 言毕,转身出了窑洞,身后几个老汉也陆陆续续走了出去,众人心里捏一把冷汗:柳银豆这个小寡妇,实实在在不好惹啊。 银豆扶着奶婆婆赵氏出了窑洞,雪已经下了两寸厚,山川河流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看着是真干净。 “银豆呀,苦了我娃了。”赵氏拍拍柳银豆的胳膊,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哪儿苦了嘛,你不晓得我自从来了杨家湾,过得多舒坦呢。”银豆小心翼翼扶着,心头格外畅快,“奶奶,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搅和咱的日子喽,你就把心放宽吧。” “你呀,差点把奶奶吓死。”赵氏定定神,佯装生气,却疼爱的摸摸银豆已经变长的头发,“嗯嗯,过两天,咱打问打问看有谁家愿意给你过个娃。” “奶奶,还真要娃呢?”银豆眉毛一斜,嘿嘿两声,“我其实不想要别人家的娃娃,我们就慢慢挑,能拖一天是一天,然后无限期地拖下去,不了了之。” 赵氏说,“银豆啊,没有娃娃不成呀,我死了有你,你呢,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 银豆说,“奶奶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我有吃有穿有徒弟,我的路,我要自己走。” 杨家孝字辈是顺字辈的下一代,银豆其实并不打算真要过继个孩子,所谓过继也不过随口一言,反正到时候她就说谁也没挑上,能拖就拖,拖的时间越久,她的日子越自在,毕竟杨家肯定要让她选个男娃传承家门,那可惜了,她最最没法接触的,就是男娃。 作者有话要说:  眼花求捉,么么哒。 越写越艰难,郁闷中..... ☆、第三十三章 柳银豆决心守寡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于是她每天从杨柳镇回来都能看见不同的女人带着自家养活不起的男娃娃在家里等她。当时也就随口一说,奶婆婆赵氏却在过继这件事情上十分当真,每每都劝着银豆趁有余地时好好选一个出来。银豆只好认真地敷衍她,然后说看不上,再在赵氏的轻叹声中把娃娃们都打发回去。 今天估计不会例外。银豆坐在医馆里的时候就想,实在不行,她就先不回去了。等家里那些上门来送娃娃的穷苦人散散再说。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医馆里清静,前几日下的雪至今未消,银豆的三个徒弟在里间围着炉子烤火,炉子里的火炭烧的旺,红彤彤的,桃花杏花就把地瓜土豆架在炉子边上烤的焦黄,香味散出来,银豆闻见了,说,“好香,闻着就饿。” “师傅,你吃。”紫草走过来,笑嘻嘻地递给银豆一个烤土豆,“我们还烤馍馍片煮瓦罐罐茶喝呢,好了给你拿过来。” 银豆点头。医馆来人,寻柳银豆,站在门口柳先生柳先生地叫。 声音再耳熟不过。银豆皱皱眉,心说这狗蛋子怎么又来了。 银豆出了慈安堂,见杨狗蛋果然牵着驴在门口,一本正经站的笔直。 “你来干啥?我们这儿暂时没有铁器要打制。”银豆实在很无奈,铁匠铺的生意到底有多差,害的杨狗蛋频频跑来这儿拉活。 “咳,”杨狗蛋咳嗽一声,“不是这个,你今儿个不回家去吗?一撘走呀!” 杨狗蛋三番四次来医馆找她,不是问打铁的事情,就是约着回家。反正也是顺路,他叫上柳银豆理由还相当充分,“婶子跟我专门交代,要是我回村里,就和你一撘,路上有个照应,免得你路上出个啥事我婶子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 银豆没法反驳,毕竟有了杨狗蛋,大黑二黑也不怎么跟着她出门了。 今天杨狗蛋又来,银豆说,“我不回去,正好你帮我给我奶奶捎个话,说我这三四天都忙,就不回去了。” “为啥嘛?明明现在都没有看病的人。”杨狗蛋说着还伸长脖子朝慈安堂里张望。 “哎.....那是约好的嘛,一会儿就来。”银豆骗他,“你赶紧走吧,记着把我的话带到呀。” 狗蛋说,“我不急,等着你看完了一撘走。婶子老念着你,你不回去她又担心。” 说着双手对插了袖筒子,坐在医馆门口台阶上不走了。 银豆眼抽抽,“杨狗蛋!你坐这儿挡着我们做生意了。” 狗蛋扭过头,说,“啊?那你们慈安堂让男人进去不?让的话我到里面等着。” 说着又起身,把手抽/出来哈着雾气搓一搓,一副准备进医馆的架势。 银豆忙在前面拦住,说,“当然不行!” 狗蛋说,“哦,那我就不坏你的规矩。” 银豆看他又跺脚又搓手,说,“石台子上冰,你不要坐,坐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狗蛋心里乐滋滋的,不光乐,还有点骄傲:他可是整个十里八乡银豆唯一关心的男人。乐得一双大眼弯弯的,说,“没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你忙,我保证不打搅你,你几时给人看完诊,我们几时走。” 他挪了挪,把正门让开,坐在边上,乖乖的等。 银豆气的掀了帘子,到里头去,桃花给她端杯热茶说,“师傅,姜枣枸杞茶煮好了。” 银豆说,“给门口那人喝吧,别冻死了我还得负责任。” 桃花出门去,看见杨狗蛋一动不动坐在旁边石台子上,便把茶端给他,“十二叔,我师傅给你的。” 狗蛋冻得吸鼻子,心里暖洋洋的,“嗯。你跟你师傅说千万不用着急。” “好。”桃花点点头。 银豆坐在温暖的前堂,跟针扎了屁股一样,很不安稳。她今天扯的这个谎确实不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49 太高明。奶婆婆赵氏自然是盼着她回家来挑男娃娃。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杨狗蛋不依不饶不肯走,穿帮就是这片刻的事情,真划不来。 在医馆里待了两盏茶的功夫,期间接待了一个看诊的女人,之后银豆收拾东西,跟徒弟说,“我回家去了,你们好好守着。” “师傅放心吧。周东家前些日子给咱们医馆送来的看门狗厉害的很,没人敢搅缠。”紫草和桃花杏花拍着胸脯保证。 银豆收拾好,套上几天前赵氏给她缝制的狼皮袄子,牵着毛驴出了门,石台子上的杨狗蛋大概等的有些久,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头顶上肩膀上都堆了薄薄的雪。 又下雪了。 “喂!你冻成石头了?走呀。”银豆担心他冻坏,忙喊,“起来走!” 石头慢悠悠转身,慢悠悠起来,牵着驴慢悠悠走过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走。” 两人骑着毛驴出杨柳镇,银豆心情被过继的事情搅得有点糟,路上和杨狗蛋一句话都没说。 话本来不多的杨狗蛋也着急了,问,“你咋了?遇上啥事了嘛?” 银豆摇摇头,大人的事情他一个少年娃是不会懂的。 狗蛋绷着脸说,“银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要跟我说呀,我看我婶子面上一定不会饶他!” “啊哟,人人都晓得我有个徒手撕狼的十二叔,谁还敢惹我呀。” 银豆暗笑他少年老成,做什么都打着婶子的旗号,其实她隐约也能感觉到,杨狗蛋平时一副看她不顺眼的样子,其实心里是愿意和她交流并且亲近的,只是作为长辈十二叔,他屁大个娃娃拉不下那张脸而已。 “说的也是。”狗蛋也笑了,笑一笑又绷着脸问,“那你为啥不高兴?” 银豆切的一声,“我说了你能懂?” “能呀,我为啥不懂。”狗蛋撇撇嘴,“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哎那我可不敢。”银豆想了想,说给他听,“你晓得吧,最近族里让我给杨顺田选后人(儿子)呢。” “哦,这事情我晓得,”杨狗蛋的表情似乎黯了一下,“你不是说要守寡嘛,守寡肯定要给田娃寻个将来掌家的人,这是....好事情呀。” “好个屁。”银豆说,“我一点也不愿意。” 狗蛋摸摸后脑勺,“为啥嘛?” “我嫌麻烦呀。又不是自己的亲娃娃,养着没意思。”银豆长长叹口气,掩盖了最真实的原因,只说,“不是亲生的,离着心呢。” 狗蛋大眼眨巴眨巴,说,“那你.....啥意思?要自己生呀?” 银豆气结,“你糊涂?我自己生,我咋生?我找谁跟我生?你碎娃娃啥都不懂,胡说啥呢!”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尴尬,狗蛋听着不好意思,他也快十六岁了,有啥不明白的,这小娃娃当然是要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能生的嘛。他脸色微红,心跳的也比往常快一点点。还好天气阴沉,看不太明显,柳银豆也没在意。可是银豆总瞧不起他这又瞧不起他那的让人不甘心,便说,“我有啥不明白的,我.....我....啥都明白。” 柳银豆看他那副窘迫样,噗嗤一笑,再没有逗他。杨狗蛋要是被惹恼了,指不定还怎么闹呢。 两人一路结伴回家。到村口分道扬镳。银豆进了家门,家里果然有个头发枯黄的熟脸女人领着几个娃娃等她。见了面,虔诚地跟她打招呼,“啊哟,她婶子回来了?” 银豆听见这声音就有点燥,不是针对谁,而是她对过继这件事情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赵氏从窑屋出来,说,“银豆呀,身上都是雪沫子,拍打拍打,快进来吃饭。” 赵氏给银豆做了麻食(猫耳朵),白面高粱面和在一起揪成小疙瘩,搓成猫耳大的小卷卷,和白菜葱末芫荽肉片子烩上一锅,大冷天里冒着热气,吃起来从头到脚都舒坦。 银豆进了中窑,盘腿坐在炕上,吃面喝汤,炕下面站着一排面黄肌瘦的男娃娃,唆着手指流口水。 “你们吃饭没?”银豆转头问他们。也不晓得是不是杨狗蛋上次救命这事带来些影响,她现在对男娃娃的排斥似乎没有从前那么严重了。 “婶子,俺们吃过了。”稍大一点的那个说。 “哦。”银豆吃面下菜,又夹起赵氏放在炕桌上的一盘子卤肉。她们最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杨家湾的普通人家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闻见肉味。 “婶子,俺们没吃饱。”另一个小一点的没忍住,用手背擦了流出来的口水, 银豆放下筷子,看着这一排儿子娃(小男孩),问赵氏,“奶奶,既然来了,就招待着吃吧。” 赵氏乐呵呵地点头,麻食面做的不少,够他们吃的,此刻无非就等着银豆点头。她心软,银豆也心软,最近家里天天来瘦不拉几的碎脑娃娃,她看着心里喜欢,到晚上等着银豆挑,银豆吃的时候,顺带给这些娃娃们也做上一点,也好让人都晓得,家里虽然没有男人,可日子过得很宽裕,将来无论谁过继给杨田娃当儿,都能享福呢。 带娃娃来的那女人也很自觉,帮着赵氏一起搓麻食,浇着烩汤端上来,几个黑黝黝的小脑袋凑在一起西里呼噜吃的很香。 银豆问依旧站在炕下的搓着衣襟的女人,“你吃没?没吃也吃点。” 女人舔着脸笑,咽了咽唾沫,“我不吃了,我在家里吃过了。” 银豆没说什么,吃完饭,就跟女人谈。 女人说,“她婶子,我生养了六个儿子,实在是养活不过呀,我今儿个都给你领来咧,你随便挑,看上哪个我就给你留哪个。” 女人笑的有些卑微,不过她心里亮清,晓得这家里做主的,不是赵氏,而是她非常能干的孙媳妇柳银豆。来之前她也打听了,前面几家柳银豆一个都没要,今天难免忐忑些,破天荒把娃娃们洗的干干净净,在家里一个一个叮嘱过,教他们听柳银豆的话,这才领过来,忐忑地等待这个盘腿坐在炕上的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女子发落。 ☆、第三十四回 “你都领回去吧,好好养。甭往我这儿送了。”银豆淡淡地说。 “她婶子你这是为啥嘛。”女人有些失落,家里养不起,送到外面或者卖出去她都见不到,送柳银豆这儿吃香喝辣不说,最起码儿子离得近,儿最终还是她的儿,将来日子过好了也能给她贴补些。终究不死心,说,“我这几个儿都机灵的很,个个心疼,还听话,从不捣蛋,将来肯定能好好孝顺你。” “不是这原因。我心里没感应。”柳银豆眼珠子一转说,“哪个能给我当娃,我心里就和他有感应。你这几个我都没感应。不能要嘛,你还领回去吧。”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0 女人没辙了,拖大拉小带回去,两个最小的儿子还问,“妈,啥时候再来婶婶家吃麻食喝肉汤呀?” 女人走远了。说的啥银豆再没听见,她吃的有些撑,在窑里装腔作势半天,两条腿发麻,跑下炕在院子里溜达,赵氏收拾完锅灶,问她,“银豆呀,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杨家湾有碎娃娃的,都让你挑过来,再有那也是旁人过得好,人家不愿意送哩。” 银豆笑,“不愿意送正好,我还不愿意要呢。真要选的话,我就.....要选个我满意的.....” 赵氏照着银豆脑门轻轻一戳,“你就是眼高。哎,要是田娃活着,留下一儿半女也是好的呀,生啥是啥,也不用挑的这么难怅”。 大概想起心酸往事,赵氏也再没说啥,反正她有银豆送终,就是银豆挑不下有些可惜了。 银豆不以为意,听着赵氏无端感慨,也想起了她死去的小男人。说起来,杨顺田还比狗蛋大一点点呢,愣头愣脑,长的还不如狗蛋,一天到晚也跟她说不了几句话。然后,人就那么死了,这人命有时候咋就那么脆弱呢。 女人一走,柳玉槐家的人来了。来的是女人吴氏还有她怀里的奶娃娃柳白芷和迎弟。她明显能感觉出来银豆不喜欢虎娃,所以最近两次来都没有领着他。 银豆问吃了没,吴氏说吃了。吴氏娘们几个看起来气色比从前好得多,见了银豆底气也足些,两个人说了些鸡毛蒜皮,吴氏又打问紫草的事情。 “她姑姑,紫草咋不回家?我都几个月没见了。”吴氏说。 “她好着呢,就是忙些。你要不放心,明天去看嘛。”银豆说。 吴氏点点头,姑娘大了不由她,也就迎弟还听她的话。“我听说你选后人(儿子)哩,选得咋样了?” 银豆已经厌倦了频繁地提起这件事情,说,“不咋样。我看不上呗。” 吴氏关心地问,“就没好人选?” “没有。” 吴氏试探性地问,“要是选不出来,没后人还不如改嫁了去。将来自己生个娃,比啥都靠的上,不然就算挣下金山银山,也白搭。” 银豆脸一垮,问,“你来就是为说这事?你们不嫌烦,我都烦了。我早就说过,我的事情你们已经没有权利掺和,我和你们没关系,干嘛非上赶着问,戳人的肺管子。” 吴氏见她油盐不进不由得头疼,“我说这话也是为你好呀。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你要和旁人走的路子不一样,旁人说嘴都不打紧,关键是你只有吃亏的份。” 吴氏这话说的也不是没理,世道对女人就这样,谁也没办法。银豆沉默片刻,想起她师傅说过的话,说,“我晓得世上本没有我选择的这种路子可走,那我就带头先走,以后走的人多了,路就走出来了。” 吴氏没听太懂,干脆敞开了说,“十八里铺老谭家大财东一直想娶你当小老婆,还派人去跟杨昌端谈,让他放你出杨家,结果你还是不同意。我们也以为这事情就罢了,结果谭家又找上你哥,让你哥无论如何想想办法,做成这门亲。银豆呀,你说咋办?谭家我们可惹不起,你哥在人老财东家熬活,要是被打发出去,今后家里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银豆本就无所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们日子过不好是我造成的?柳玉槐离了谭家活不下去是他没本事,是他活该!十里八乡那么多穷汉,没有在谭家当长工的人也多的是,偏就他活不下去了,你吓唬谁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谭家让你哥再问你一回,估计这次也就死了心。”吴氏讪讪的,谭家到现在都对柳玉槐很热情,无非是还抱着娶柳银豆的希望。谭家翻脸,活还能找下,恐怕来钱就没那么快了。 “虎娃妈,别怪我说话难听,是不是非得我把你们两口子整治一番,你们才能消停?有这功夫不如再找出路,以后甭在我身上打主意。”银豆脸色很难看,“姓谭的要再问,就把我原话告诉他,我柳银豆看不上他,凭他也配和我谈婚论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球样子!” 她说着说着,反倒气上了。前些日子做那个梦,梦里没有师傅和师兄,却有个叫永年的年轻秀才,她热情地拉人家的手来着。为这个梦,柳银豆膈应好几天,也不愿意再回想。结果今儿个吴氏一搅和,脑子突然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梦里那个叫永年的男人,别不是谭家老财东谭永年吧,长得么,就好似谭永年年轻时候的样子,而梦里的另一个她也不过十七八岁,和谭永年差不多大,她对着人家那叫一个情意绵绵。梦醒之后,柳银豆一直觉得奇怪,她从不肯碰男人一下下,为什么要和谭永年那样亲密?哎别提有多恶心了!无端端做这个梦算怎么回事儿,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暗示?是在说她和谭永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还是说梦里的年轻姑娘并不是她柳银豆,而是她在梦里得到了另一个姑娘大半辈子的记忆? 太奇怪了,但有一点很明确,不管梦里什么情况,现实中她肯定不会和谭永年这样的人在亲事上有任何牵扯。 柳银豆斩钉截铁拒绝,说的吴氏直摇头:柳银豆你也就在我们跟前厉害厉害,女人家这么倔早晚吃大亏,到时候你都没地方哭去! “虎娃妈,你们还有啥事没?”银豆看不惯吴氏的嘴脸,直接轰人,“没事早些回去吧,以后别往我家跑,我没工夫招待,也免得别人以为我们两家有多亲。” 小姑子嘴太利索了,吴氏就算有事情也给堵着说不出来,心里窝了一团小火,还是不敢发,就说,“没啥事情,就是.....能不能叫迎弟在你这儿住一晚上,家里来了我娘家的亲戚,住不下了。” 银豆挥挥手,将吴氏打发回去,迎弟最终留在她姑姑这里。姑姑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哥嫂不好,对侄女其实还不错。 迎弟跟着银豆进东窑睡。银豆点了油灯,上炕,倚着炕桌继续书写她的梦医全录。 夜深了,迎弟见灯亮着,睡不着,凑过来问银豆,“姑姑,你写的这是啥。” 银豆说,“书。” 迎弟不认得字,就说,“姑姑,你这些字都是谁教你认得呀?” 银豆写完今天的最后一行,整合纸笔,说,“你爷爷呗,嗯.....还有我梦里学到的。” 迎弟笑,姑姑在逗她吧。迎弟笑起来很好看,她本就是个长相端正好看的女娃娃。银豆说,“迎弟,你有时间学着认些字,到镇上医馆去,紫草桃花杏花都可以教你。” 迎弟说,“我没有时间啊姑姑。我还做绣品给自己准备嫁妆呢,万一....订了亲,也得做好准备呀。” 银豆心里一动,问迎弟,“你爹你妈又给你张罗亲事了?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1 这回把你说给谁家了?” 迎弟脸一红,说,“杨栓子家前几天又来一趟,我爹把聘礼抬高了,他们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几句话说的银豆直摇头,“麻烦,成亲就是麻烦。” 迎弟说,“姑姑,我跟你说实话。我爹松口想嫁我,还是因为杨家肯多加聘礼。我爹惹不起谭家,过了年去上工谭家肯定不要他,他想多挣几个,再砸两孔窑洞,将来给虎娃积攒些光阴。” 银豆说,“那你爹想的够长远,他要再精明些,应该多留你几年。” 迎弟说,“我翻过年十五了,我爹也不敢留呀。” 银豆把柳玉槐在心里骂了两句,很脏的那种话。 迎弟想了想,又说,“姑姑,我今天见杨栓子哩,他跟我说,.....跟我说....” 银豆困意袭来,问,“说啥?” 迎弟小声说,“栓子想让我问问你,他有个兄弟想学医,想拜到你门下当徒弟。问你愿不愿意,说可以给你白干三年活,另外一年还能给你一斗麦子钱。” 银豆轻声的笑,“迎弟呀,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收一个男徒弟,我所有的本事,都要教给有灵性还愿意开窍的女娃娃。你不晓得,你妈从前也有这个意思,想把虎娃塞到我这儿学医术,我为这把她骂回去了。我连虎娃都不收,为啥要收不相干的?” 迎弟又问,“姑姑,你不收男娃做徒弟,是不是怕别人说嘴(背后议论)?” 银豆叹口气,“我跟别人解释的话,一定是这个理由。我跟你说不是,你信么?” 迎弟不说话了。杨栓子托他问的事情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姑姑对男娃娃有很深的成见,旁人不知,她可晓得。但是下次见到杨栓子,要怎么回答呢,真是太为难了。 风在外头呜呜地刮,银豆打了个哈欠,说,“迎弟,早些睡吧,明天没啥事情,跟你姑姑到镇上去转转。” 油灯吹灭,两个人各自盖着被子,迎弟转过身睡着了,发出细微的呼吸声。银豆合眼之前,想着迎弟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却成天为家里做活所累,着实不易,倘若她的眼界再宽一些,只需要再宽一点点,她以后成不成亲,或者无论跟谁成亲,日子都会比现在好过一点。 第二日杨柳镇有大集,柳银豆和迎弟出门,看见三三两两的人沿着出村的唯一的那条土路往镇上走,路上积雪未消,土冻得硬硬的,走在上面容易打滑。银豆赶着骡车走的很慢,有看见她的,主动打个招呼,她也轻轻点一下头,算是回礼。如今没有人敢在面上轻视她,私下里仍有些许议论,说,“这小寡妇,咋看着比以前还傲气呢?我想搭她的车都不敢跟她说话.....” “你说傻话哩,她现在能挣下那多钱,她不傲气谁傲气?” “啊呀对呀她这两天选后人(儿子)哩,你咋不把儿赶紧送去呀?” “我为啥要送?我儿还要给我家传宗接代哩。她傲啥?没后人有钱有个啥用,还不是白活人嘛.....” 银豆顺风偶而听一耳朵,一笑置之,任由人评说,鞭子一甩,刺耳声破空,路上行人纷纷让到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为人处世其实也是这样。我要塑造的故事背景是什么样的呢,政策上其实已经支持女性抬高地位或者给予她们权利并且享受权利和独立所带来的各种福利。但传统世俗树大根深,仍然把控着人的思想和理念,所以大家仍然以传统为依据和标准评判角色的是非对错,而我愿意相信的是,只要努力,就会有真正平等自由的那一天。 哈哈,吓住大家了吧,妹子们都还年轻,我全部收回上面的话。这其实就是个狗血爱情小故事,我本来就是个写萌又暖出身的,根本没辣么深刻啦。 明天请假休息,整理一下后续思路。所以明天隔壁双更补偿大家,狗蛋会去客串啦,感兴趣地可以围观一下,总之,你懂我,或者不懂我,都不能阻挡我爱着不离不弃继续追文的你,么么哒。 感谢墨念的营养液和流梦绝的地雷,鞠躬。 ☆、第三十五回 天冷,挡不住人们赶大集的热情,沿路摊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银豆赶着车穿过热闹的东关街,带着迎弟进了慈安堂。 医馆里已经排起了长队。紫草几个熬好了热乎乎的姜枣茶给等待的女人们饮用。银豆把骡车交到后院,洗手净面,换了白袄绿裤,外面套件浅色的无袖方领对襟比甲,坐在前堂挨个儿看诊。 桃花杏花称药包药,配合自如。紫草偷个空儿问迎弟,“姐,你咋来了?” 迎弟说,“来看看你。好长时间也不见你回家,妈怨你呢。” 紫草撇撇嘴,说,“我忙呀。钱也都给家里了,凭啥还怨我!” 迎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说,“你过得好吗?” 紫草笑的很灿烂,“当然好,姑姑跟我交代过,有空让我教你认字。” 迎弟说,“用不上,我成天窝在家里,认了字也没多大用处。” 紫草说,“咋没用处?你去街上买东西,用绣品换零用,跟人讲价算钱,你不会算账不认字咋行?” 迎弟想说小账自己能算,将来算大账可能也用不到她,后来又觉得不可行,平时不出门,东西可以托爹妈买卖,但自己总有一天要成家,男人要是忙起来,自己还得奔波,两眼一抹黑可不行,便点了点头。说,“我今儿拿了些绣品,想去集市换成钱,要不....你陪我去吧?” “行,反正你这也没多少,我陪着你一起去。” 紫草向银豆告了假,和迎弟两个往东关街走,半路上碰到了来赶集的杨栓子(杨顺举)。 迎弟头一低,想走过去。她今天穿的是她妈退下来的旧袄子,上面补丁摞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比起迎面而来的穿长衫的杨顺举,无形中感到自卑,悄悄走在衣着崭新的紫草身后假装没看见。偏这回杨栓子叫住了她,主动打招呼,“迎弟妹子,你干啥去?” 迎弟抿着唇,脸上微红,小声说,“栓子哥,我.....赶集去。” “那正好,一起走呀。”杨栓子邀请她。 迎弟看着紫草,紫草对栓子谈不上好感,但是也没过分厌恶,就说,“那就一起去吧。” 杨栓子非常希望紫草回医馆去,这样他和迎弟能在赶集人潮的掩护下单独相处相处,但是紫草并没有,而是一直陪在迎弟身边。到了东关街口,紫草摆个小摊,上面放着迎弟的绣品,便毫无顾忌的叫卖起来。“各位大妈大婶姐姐妹妹们,过来看一看啊........” 有路过的女人停了脚步,问她,“咦,你不是慈安堂的小伙计嘛,怎么来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2 这儿卖绣品。” 紫草叉着腰,说,“帮我家里卖呀,不行吗?” 比起紫草,迎弟就羞怯多了。她站在紫草旁边,见紫草抬头挺胸,不怵场面,倒是比从前没有跟着姑姑时更加胆大泼辣。 杨栓子不经意地拽拽迎弟的衣袖,使个眼色,说,“迎弟妹子,我有话问你呢。” 迎弟害羞,垂着脑袋跟过去,两个人后退到墙根处,栓子跟迎弟小声说,“我家里想跟我另外说亲。” 迎弟心里咯噔一下,这话以前媒人跟她爹就说过。她爹不屑一顾,可听到她耳朵里,就跟天快塌了似的。“那......咋办?” 栓子说,“妹子你甭怕,我要是不同意,家里也没办法呢。” 迎弟总算踏实些了,“.....哦。” “我爹上次叫媒人去你家说亲,你爹把彩礼又翻了一番。”栓子顿了一下,“我家一时....拿不出那些钱来。” 迎弟觉得两头为难,她爹的主她可做不了,说起来又羞有臊,“我爹是个犟人,他说啥就是啥,那...咋办才好啊?” 栓子说,“要不然就再缓缓?等我家攒些钱出来,要么你就跟你爹说说,他也晓得嘛,我在学馆里念书,准备考秀才,正是用钱紧张的时候,将来中了秀才还想着考举人呢,你劝劝你爹,别老盯着眼前头看,少要些,以后我保证给你过好日子,也保证对丈人好呀。” 迎弟心头一动,栓子哥说的多在理啊。人要往前头看才行,以后栓子发达了,别说这些彩礼,就是更多的钱,也不在话下。可是她爹当家做主,哪有她说话的份儿?就算求她妈去劝,爹那么顽固,根本不好劝。嫁女子娃,嫁出去不再算柳家人,以后就图不上啥了,眼下能得一笔是一笔,不都是这么盘算的么。“我爹那里不好说.....,栓子哥,实在对不住你。” 迎弟面上为难,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栓子说,“没啥对不住的,迎弟,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呢。你要愿意等我,我过几年考上秀才再娶你,行吗?” 迎弟眼眶微红,他啥时候能考上秀才呀,估计等不到了吧,她爹肯定会在她十七岁之前把她打发出去的。“那.......还有别的办法没?” 栓子说,“有呀。我家东拼西凑能借上钱做聘礼,但是将来要咱们一起还债的,咱俩成亲的时候,你能不能多带点嫁妆?” 迎弟又为难了,“我爹不会同意的。” 栓子说,“别问你爹要,你不是和姑姑亲吗?她有钱,对你也大方。你到时候问问她。” 他看着迎弟,笑的很甜。喜欢迎弟是真的,只不过迎弟爹抬高礼金的固执多少冲淡了对迎弟的真挚的情感。可是除了迎弟,他似乎也没其他可喜欢的姑娘了。他想娶这个羞怯本分的女子为妻。 迎弟隐约觉得可行,只是杨栓子提建议的这个瞬间,她脑中灵光一闪,隐约明白些理。现实对她这样的穷汉家的女子很残酷,所谓两情相悦或者情深似海都是虚幻,生活最终还是要落到实处来。倘若她拿不出多少嫁妆,杨栓子怎么看他?会不会失望?会不会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喜欢她?为娶她掏那么多聘礼,嫁过去以后婆家会怎么待她?这就是现实啊,能影响一切情感和幸福的现实啊。姑姑看透了,紫草还没到说亲的年龄竟然也看透了,她呢,还要继续茫然,继续糊涂么...... 迎弟心中微叹,点点头,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对杨栓子说,“回头我问问。” 两个人交谈着,紫草把迎弟的绣品一会儿功夫全卖出去了,回头看那两个,不由得瞪了一眼,喊迎弟,“姐,卖完了。” 迎弟走过来,接了紫草递过来的几个铜板,有点失落,“卖的这么少呀。” 紫草哼了一声,“不少啦,谁让咱现在穷呢。你不是说亲了嘛,以后嫁了人,叫你男人养你呀,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千万再别抛头露面啦,看把你给为难的!” 迎弟抿着唇,任由紫草牙尖嘴利刺她。栓子在旁边见了,就跟姐妹俩说,“我要先回学馆温书。今晚上跟我爹说说,过两天再去你家提亲。” 他临走前给迎弟一个灿烂的笑容,迎弟心里开了小小的花朵,那些不快和郁结渐渐叫风吹散了。 紫草顶烦两个眉来眼去,拉着迎弟说,“走吧走吧,还杵在原地干啥?我医馆里忙着呢。” 迎弟看着杨栓子的背影,生出几分不舍。紫草一把给蹬了回来,她看不惯迎弟儿女情长的样子,也觉得杨栓子的表情里明明带着几分虚情假意,但是迎弟却看不出来。 两个人回到医馆,已经快中午了。后院里做了饭,几个人在偏房里吃。吃完饭,各自去歇息。银豆跟迎弟姐妹俩说话,“东西卖完了?” 迎弟点头。紫草说,“卖完了,值不了多少钱,起早贪黑地绣这个,眼睛都能绣瞎,太不划算了。” 银豆不以为然,“那就做点别的呗。” 紫草斜迎弟一眼,“姑姑,你叫她出来卖绣品,都扭扭捏捏的,搞得自己跟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咱都是奔日子的穷人,讲究这有啥意思嘛。” 迎弟有些委屈,紫草当着姑姑的面这样说她,说的她都想哭了,“栓子哥以后是秀才,要是再考,以后还是举人呢。他要是发达了,我这.....抛头露面的,不就给他丢人嘛。” 她生来就是那种文文静静的女子,喜欢安生待在家里,不给男人惹事,也不给男人丢脸,尽职尽责。 紫草笑,“你想的还挺长远,他不是还没考嘛,考上再说考上的话。想当官太太大富大贵?杨顺举哄你呢吧!” 迎弟说,“不会的,他是学馆里最优秀的学生。” 紫草冷笑一声。银豆看两个剑拔弩张的,打发紫草去碾药材。跟迎弟说,“你俩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可不敢这么认真呀。” 迎弟说,“姑姑,他说想办法凑聘礼,我爹会同意的。” 银豆若有所思点点头,“哦,是这样。” 迎弟又说,“我会努力做绣品,多攒些嫁妆。” 她想了想,最终没跟姑姑开口借钱凑嫁妆。她拉不下这个脸。大不了再辛苦一点就是了。总能攒出来的。 银豆笑说,“你这个来钱太慢了。既然铁了心要和杨顺举成亲,姑姑给你想个挣钱快一点的法子,就当是给你做嫁妆了。” 迎弟眼睛一亮,喜道,“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眼花,有误求捉么么哒。 同期更文的后遗症出来了,好担心风格混在一起,大家要是觉得这坑画风崩了,请及时告诉我_(:з」∠)_。 咱是言情文,大家不要担心啦,感情互动占三分之二比例,按照剧情走,很快又到男主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3 啦。 ☆、第三十六回 银豆带迎弟去后院,指着后厨里摆齐的几篮子生鸡蛋说,“我家鸡下了这么多蛋,吃不完,我就拿来放在这儿,准备做成药鸡蛋卖出去。” “药鸡蛋是什么?”迎弟好奇的问。 “算是又好吃又滋补又简单的药膳。每天一个,时间长了女人显年轻,男人长精神。”银豆说道,“这个做法我只传给你一人,迎弟,姑姑教给你的秘方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最亲近的,只能你自己用。你能答应不?” 柳银豆说的认真,迎弟不由自主点点头,“姑姑放心,我死也不会说出去。” 银豆笑,“那成,今天我们先试试。” 她叫迎弟把鸡蛋放在大锅里煮八成熟,然后捞出来一点一点敲出裂纹。 银豆在医馆里找出两个闲置不用的红泥小火炉,炉膛里都添上火炭,炉上支着小锅,锅里烧着水,银豆倒了点酱油,按照比例配好八角茴香桂皮菊花枸杞包在一起,另加了少许的茶叶提味,思索一番,两锅又各添两味不同的药草,混着有裂纹的鸡蛋一同在锅里小火慢慢煮。 迎弟觉得新奇,问银豆,“姑姑,你在哪儿学的呀?” 银豆说,“梦里学一半儿,我自己再琢磨一半儿,这叫学以致用。” 迎弟听个稀里糊涂,总觉得姑姑神神秘秘,做起事来像世外高人。 药鸡蛋的香味已经散出来了,银豆叫迎弟连炉子带锅都放在独轮小推车上,然后说,“推出去卖吧,独门秘方药鸡蛋,一个卖两文钱,没人买拉回来做其他处理,决不降价。卖完回来再取,一个蛋给我一文钱的成本。这活儿轻松的很,你要是天天都能来,一个月随便挣二三两银子。” 姑姑说的很让人心动,也说的迎弟很难怅。先不谈别的,论当街叫卖,她可没有紫草那样的勇气和本事。要是别人看见她大刺啦啦地在街面上喊,传到杨栓子耳朵里,不晓得他怎么想?传到她爹耳朵里,她爹肯定要说她臊脸(丢脸)。 银豆忽略银豆的表情,又说,“这两锅鸡蛋,不光女人可以买,要是有男人找你买,照样大大方方卖给他们,一次买五个的话,免费赠一个。免费这个我不要成本钱,账你能算清楚不?” 迎弟心头打颤,她从不主动和男人搭腔,这恐怕比刚才卖绣品还艰难呢。“姑姑,我....我...做不来呀....,给你把摊子砸了咋办?” 银豆似乎看出迎弟的心事,就说,“迎弟,人都是逼出来的。钱是人的胆,也是人的气。我和你一样,都想成为自己希望的那样,都想过自己想要的那种日子,可是在这之前,你得有胆有气有能力,这样才能达成自己的愿望。你以前问我是不是喜欢杨顺田才同意给他做童养媳,我现在告诉你不是的,我弯腰低头是为了过的更好更自在。” 迎弟犯难了。但是姑姑说的很有道理呀,嫁妆丰厚,才有底气,才能顺顺当当嫁给栓子哥,才能给栓子哥减轻负担,将来才能安安然然待在后院里。不然她爹要那么多聘礼,又不肯添嫁妆,她和栓子哥的亲事啥时候才能成呢?可是话说回来,杨栓子愿意娶她,就是喜欢她温顺乖巧,要是抛头露面在杨柳镇上这么张扬,栓子哥会不会不高兴呀....... 银豆没所谓,看她继续犯难,也不搭理,正好有女人上门求医,她便出去坐堂。迎弟惆怅来惆怅去,咬咬牙,推着独轮小板车从侧门出去上东关街了。 银豆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她这大侄女迈出这一步,不晓得花了多大的勇气呢。 到下午,桃花杏花开始盘帐,紫草抓完药,等着人都散了,坐在银豆对面皱着眉嘀咕,“姑姑,我觉得杨顺举那人靠不住。” 银豆抬头,笑问,“你想说什么呀,那可是你姐心尖尖上的人呢。” 紫草呸的一声,“那就是个伪君子。我最看不惯读书人,太假了!当初他们家就是悔婚,后来又舔着脸追过来,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银豆说,“那你觉得什么好?” 紫草歪着头想了一阵子,说,“像姑姑这样不嫁人最好。” 银豆说,“别说胡话,每个人的命不同而已。” 紫草撇撇嘴,说,“姑姑,你能不能劝劝我姐,让她别死心眼,杨家湾里攒劲(精神)后生多的很,随她挑,不论哪个都比杨顺举强。” 银豆噗嗤笑了,“你又说啥大话呢,那些人你都了解过呀?怎么见得就比杨顺举好了?紫草,你姐这事情我劝不了,谁也劝不了,由她去吧。” 紫草急了,“姑姑,为啥嘛?你不能看着我姐往火坑里跳呀,你得在她跳下去之前把她拉回来!” 银豆轻轻一叹,说,“紫草,感情这东西我也不大明白。只不过我想着,所有的婚事看穿了都是那么一回事。你姐就算不嫁杨顺举,她将来嫁给任何人,到最后日子想按照心意过得还自己努力,因为人最终能靠的上的,也只有自己,这和成亲不成亲或者和任何谁成亲关系不大。” “.......哦。”紫草还是不同意,“反正我觉得不嫁人最好,啥麻烦都没有。” “呃........,活人嘛,大家都一样,没有这样的麻烦也会有那样的麻烦。我是说,如果你姐必须要成亲的话,像如今这样的世道她嫁给谁都是一样的,所以我没有必要劝,而且我也不会劝人,万一劝坏了咋办?还是自己慢慢体会吧。” “.......”紫草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倒是听明白了,姑姑对她姐嫁给杨顺举不反对,但是如果她姐嫁给其他任何人,姑姑也无所谓。 到下午,医馆看诊的人时断时续,银豆和三个徒弟说会儿话的功夫,迎弟推着独轮推车又回来,大冷的天,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 “怎么样?”银豆拉着迎弟进了后院,问她。 “姑姑,卖完了。”迎弟腼腆的笑笑。钱袋拎在手上,稍微一动就哗啦啦的响,里面装满了铜板。她对挣到钱的喜悦显然盖过了她因抛头露面所引起的排斥和恐慌。 迎弟分了一半钱给银豆,剩下一半钱用粗布小心翼翼裹起来,想了想,郑重交给银豆,说,“姑姑,你替我保管吧。” 银豆笑着接了,给她锁在自己平时留在医馆的小箱子里,说,“放心吧。你争取多来几趟,生鸡蛋还从我这儿取,我家的鸡太多,下蛋下的都堆不下了。或者以后生意好攒下本钱,你还可以将摊子铺大,挨家挨户上门收生鸡蛋,然后做成药鸡蛋或者发展点其他的,从杨柳镇走出去,到更热闹的地方卖,赚的还多。” “哎呀,那...不行....,栓子哥肯定不会同意的。” 迎弟也跟着姑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4 姑笑,日子总会一天好过一天的。比起卖药鸡蛋,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窝在屋里绣花做饭,可生活贫困,现实不允许呀,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等成了亲,不需要她在外头跑,她就踏踏实实在屋里待着,像那些富汉家的女人一样,有条件守德行规制,再不必担心人在背后说嘴。 不过一会儿,医馆又来人。银豆去给病人看诊,迎弟跟她姑姑道别,“姑姑,村里来赶集的喊我一道走呢,家里活多,我不能耽误,要早些回去。” 银豆从窗外一看,果然看见好几个年龄层次不齐的女人喊迎弟一撘回,大概都是同村的,路过医馆正好遇见了,银豆便点头,说,“那你早些去吧,路上小心些。” 迎弟点点头,跟那一大帮女人一起走了。 太阳往西山头上斜,银豆叫徒弟们关门板,自己则去后院套车,结果许久没露面的柳长青找上门来。 紫草站在慈安堂台阶上,对她二爷爷没好脸色,“你又来干啥?” 柳长青没看她,直接往医馆里进,被紫草挡在门口,“医馆不让进男人,别给我们坏了规矩。” 柳长青一脸颓势,站在门口哎的一声,“叫你姑姑出来。我有话问她。” 紫草说,“我师傅在后院套车,马上出来。你要着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你娃娃家一边去!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能做主哇!” 柳长青不耐烦,拉着脸在医馆门口转圈圈,银豆套好车从后院里绕出来。柳长青看见了,忙挡在前面,说,“柳银豆,你给我等一下!” 银豆从车上跳下来,摊摊手,“你又咋了?还想要啥???我可啥都没有了。” 紫草看银豆不悦,忙跟着劝,“师傅别上火,咱犯不着。” 柳长青斩钉截铁地说,“柳银豆,你跟我说实话,你给我的书是不是假的???” 银豆张了张嘴,“.....哎?”简直莫名其妙。 柳长青以为她故作惊讶,气的冒烟,“你个鬼精!把真的拿出来!你哄你叔有啥意思哩!” 银豆被惹恼了,“你要,我给你。早就两清了,你也是郎中,难道看不出真假吗?!书上还有我爹批注的字呢!你看不到么?” 柳长青磕住了,说,“那我问你,你的医术并不是从你爹给你这本书上学的,你从哪儿学的?你倒学会藏拙了???书呢?” 银豆气急而笑,“哪来的书?我就是梦里学的,梦里有个仙姑给我教的,让我济世悬壶,造福妇人。” 柳长青败下阵来,低着脑袋唉声叹气,“好侄女,就当帮帮你叔吧。” 银豆不打算搭理他 ,跳上车一甩鞭子要赶驴,柳长青紧跑两步挡在最前面,“你要不帮这忙,干脆让驴把你叔踏死算球,反正我也活不成了。” 他俨然一副大势已去的模样,桃花杏花看这也场面给唬住了,在一旁劝银豆,“师傅,....要不问问吧。老挡着,出了事情咋办嘛?” 银豆只好说,“我一个看妇科的,能帮你啥嘛?” 柳长青看事情有转机,也顾不得许多,就站在驴车旁边说,“前一阵子,有个年轻少爷在你这里闹了一场你还记得不?” “记得。”银豆到现在还记得那阵仗,那男人穿着女装,没少折腾,弄得杨柳镇一街的人都看了笑话。 “他后来找我给他看病。”柳长青说,“我开了药,又施针,总不见好转,半死不活拖着,前头开始吐血吐的很严重,人怕是不行了。” 银豆说,“生死有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柳长青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做郎中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呀。他家里不依不饶,非要我给看好,你说咋办?” 他很是头疼,当初这病恹恹的少爷给了不少诊金,他贪这钱就给接下了,等粘上麻烦才觉得这病少爷惹不起,才意识到柳银豆当时冒着砸馆做出的决定实在很英明。 银豆说,“我从不给男人看诊,我也不晓得咋办,你要不问问其他有经验的郎中吧。” 柳长青的声音拖了哭腔,看样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银豆你甭跟你叔绕弯子,我晓得你的本事哩。你救救你叔,这病少爷来历不明,背后可有权势呢,我治不好他,我一家子性命不保啊!” 作者有话要说: d4jf ☆、第三十七回 银豆没辙,“他要这么威胁你,你可以报官呀?你找我我也没办法。” 柳长青气不过,说,“柳银豆!你真不帮你叔?” 银豆说,“你是我哪门子叔呀?你治不了他,退还诊金不就完了嘛。” 她油盐不进,柳长青不依不饶,堵在骡子前头不肯走,无休止地耗时间。双方僵持不下,柳银豆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让大青骡子从柳长青身上踏过去,这个念头充满了罪恶感。 医馆里桃花杏花看见柳长青,早打发人去赌坊给周成报信,柳长青磨缠了一柱香的功夫,周成就赶来了,问明了情况,对柳长青说,“柳先生,你先回去吧。” 柳长青说,“我不能走,我回去就没命咧,我侄女心黑,见死不救呀!” 周晨说,“她一个看妇科的女先生,咋给男人看?男女有别,你叫她咋救嘛?你也甭害怕,我和你一撘走,有啥麻达(问题)叫他冲着杨柳镇的周成来。上回欺负到慈安堂的账我没忘,早就该会他一会了!” 柳长青难以置信,“周东家,你说的可是真话?” 周成说,“我为啥要说假话?甭管他是不是外乡人,在咱这儿就要守咱这儿的规矩,没规矩不方圆。他敢挑刺(挑衅),我就让他早些滚出杨柳镇。我们柳先生可是大忙人,不能被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干扰。” 周成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要不是为慈安堂,要不是不为柳银豆。他大概也不会管这件事情,他这是为柳银豆解除后顾之忧呢。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柳长青心里踏实了,对着周成深鞠一躬,“周东家仗义,我柳长青铭记在心。以后用得着我柳长青的地方,尽管言传(说话)。” 周成点头,算是回个礼,说,“好说。” 周成手一挥,后面三个身强力壮的伙计牵着骡马跟上来,和柳长青一路走。周成跟银豆说,“天黑了,路上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吧。” 银豆刚要推拒,远远看见杨狗蛋骑着毛驴从街东头过来打招呼,“咦,柳银豆你今儿赶的大车。” 银豆说,“昂。早上拉着我侄女,还要买东西呢。” 杨狗蛋说,“那走吧。” 他对周成抱拳行礼,说,“侄媳妇在镇上仰仗周东家照顾,多谢。” 一个半大的少年,骑在驴上装长辈,还严肃正经,柳银豆咬着嘴唇差点笑出声。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5 周成倒是面色未改,抱拳回礼,“柳先生可是我慈安堂的摇钱树,不照顾不行呀。” 杨敬宗点点头,蹬着银豆家骡子的缰绳,“走吧,天黑婶子又担心!” 银豆甩甩鞭子,一行人离开慈安堂。周成送银豆的事情泡汤,无奈摇摇头,他本想趁这个机会问问柳银豆为啥拒绝和他成亲,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医馆门口桃花和杏花紫草说话,“哎,你有没有发现十二叔个头又长高了。” 紫草张张嘴,“骑到驴上你都能看见个头长高,了不得。” 杏花捂着嘴笑,“主要是太明显嘛,十二叔不光长高了,人还越长越俊了。” 紫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你们家十二叔能耐,将来怕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汉。” 桃花说,“那肯定呀,估计十里八乡的女子都想嫁他,也不晓得大爷爷给他说亲了没?” 杏花说,“应该快了吧,他到年龄了。” 几个女娃在医馆门口肆无忌惮的议论着男性长辈,周成闻言一笑,柳银豆带出来的徒弟,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含蓄了,他打马扬鞭,很快追上柳长青他们。 月亮升起来,柳银豆和杨狗蛋出了杨柳镇。 杨狗蛋想着刚才在医馆门口见到的那一幕,问柳银豆,“你二叔为啥要找你麻烦?” “他现在不是我二叔。前阵子他收了个病人看不了,就找我门上来。我不看,他就磨缠,拿长辈的行头想欺压我,你说他讲不讲理?” 杨狗蛋听在耳朵里,却听出来别的意思,这柳银豆借着她二叔的名头拐弯抹角地说他呢吧,毕竟他一直想在她面前树立一个高大的长辈的形象。想到这层难免有些尴尬,忙说,“你把全杨柳镇的人都当瓜子(傻子)呢,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你明明能治,非给人家不治,柳银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不论男女,也不分卑贱。” 哟哟哟,还说教上了。银豆白他一眼,“咋?轮流到你给我当先生了?实话给你说,我能治好,我都给他不治,他就等着死吧。” 杨狗蛋也气上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郎中,你真.......” 柳银豆说,“凡事有个原则,那些土匪恶霸杀人犯我就不救,男人我就不救,更别提为活命还装女人偏回头还瞧不起女人的,他得那病,花柳重症,死了最好,免得祸害旁人!” 杨狗蛋的重点全落在后半句了,“啥?啥花柳?啊呀你这心肠太狠了,一眼都看出人家病,不肯治,好歹指点两句吧。” 银豆吐吐舌头,糟了,竟然在杨狗蛋跟前露馅了,不过这瓜娃看来不晓得什么花柳,还好,还好。忙打断狗蛋欲探寻的话头,“说这个干啥,多糟心呀。你有能耐你看去,别给我装大汉,我都说多少遍了,叫你一声十二叔,还真拿自己当长辈了?你不臊呀?” 狗蛋:“........”他说啥了?他的口气已经缓和了很多好不好,明明是探讨的语气嘛...... 冷风呜呜地吹,银豆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杨狗蛋骑着驴走在旁边,挖苦她,“你穿这么少,就不怕受凉?” 银豆紧紧身上的碎花薄棉袄,“我穿多少不该你管,少操闲心。” 骡车上有件狼皮毡子,银豆顺手拿起卷在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 杨狗蛋说,“好心当了驴肝肺。我是担心你受凉,过了病气给我婶子,我还不能问一下。” 银豆说,“你也甭对你婶子热心,你婶子有我这个孙媳妇儿呢。” 杨狗蛋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又说,“我婶子有你,你呢?以后咋办?不是说这两天给你过继娃娃吗?咋没动静了?你到底选好没有?” 银豆摇摇头,说没有。 杨狗蛋说,“为啥呀?” 银豆说,“没有看上的呗。” 狗蛋说,“你眼不要太高,我杨家湾里多少好娃娃呢。” 银豆斜他一眼,见他又一本正经摆出个长辈说教的姿势,有些好笑,故意说,“哎呀,我看上的估计人家不愿意认我当妈呢。” 杨狗蛋一听,来了兴趣,问,“你看上谁了?跟我说说,只要你看上了,我去给你说,保证让他同意。” 银豆转转眼珠子,说,“我看上你了,你认我当妈不?” 杨狗蛋:“.......” 银豆绷不住哈哈哈哈哈大笑,看着月夜里杨狗蛋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还很严肃地说,“柳银豆,我是你长辈,你不能没大没小,以后注意着点!” 银豆猛地收了笑声,说“好。” 两人一时无话。杨狗蛋独自气恼半天,到村口时,忍不住又说话,“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到底看上谁了嘛,我是为你好,想帮你呢。” 银豆看他那么认真地问,淡淡一笑,“我看上的,还没出世呢。” 狗蛋一本正经,说,“那你以后咋办?谁给你养老送终?” 银豆说,“谁都行,我没有后人还有徒弟呀,我还会继续收徒弟,还有我诊治过的碎娃娃呀,她们将来都记着我的好呢。我知道你是好心,同情我,可怜我。可是呢,我觉得现在这样最好了。” 杨狗蛋:“......”他没听懂。不过柳银豆这小媳妇,一向奇特。 “你要是不认养个后人,田娃这一脉就断了,你想过没有。”他想想,又说。 银豆笑,“断了就是断了呗,认了也是假的,不过自欺欺人嘛。” 杨狗蛋发现一个问题,他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和柳银豆说到一搭去。偏偏柳银豆的这种奇特吸引着她。 两人不再说话,临分别,狗蛋说,“银豆,你一个人这样下去不行,得有人照顾你。” 银豆没搭理他,车轱辘话谁都劝,劝的她都快烦死了,劝的她想打人。 杨狗蛋说,“你甭给我看脸色,我跟你说的实在话。万一,我说万一有个啥事情……” 柳银豆说,“哎呀我能出啥事情嘛?你今个咋啦?非跟我掰扯,别不是有人请你做说客,让我认下什么娃娃当后人吧。” “没有的事,你甭胡说。” 狗蛋偏过脸,他想说的话,最终没说出来。一个女人家,总得有男人护着,照应着。她不肯过继娃娃,不晓得她有没有想过转嫁给杨家一门其他人呢,这样也不用离开杨家湾的呀。 银豆不再理睬他,冷风一阵一阵刮,银豆裹紧狼皮毡子,身子倒是暖和了,就是这狼皮的味道有些感人,她只好把整个脑袋露出来,大口呼吸清新冷空气。“妈呀,这狼皮没熟好呀,熏的我想吐。” 狗蛋看她一会儿脑袋钻出来,一会儿脑袋钻进去,哈哈笑,“上回狼皮做的太着急了嘛。对了,我手里有野狐子皮,还是去年打下的,熟好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6 了没味道,你要不要?送你几张,比狼皮软,比狼皮暖和。” 银豆眼睛一亮,有点动心,“你要有多余的,给我也行呀,我不白占你便宜,我拿钱买。行市多少价,我给你多少钱。” 狗蛋说,“说钱干啥,我看我婶子面上,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银豆白眼一翻,说,“是吗?你总看在你婶子面上这样那样,我听着别扭。你能不能不看你婶子面呢?你不是我十二叔嘛,不看一下侄媳妇的面?” 狗蛋嘴一撇,“你还有脸说,你几时拿我当十二叔?” 银豆想想也对,“你有理。我回去要好好谢谢你婶子,多亏她的脸面,不然我一辈子连张野狐子皮都披不到身上。” 狗蛋气的咬牙切齿,“柳银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银豆不停地笑,这半大的小子气呼呼的,眼睛绷的大大的圆溜溜,却拿她毫无办法,看着十分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所以仓促,有误求捉。 感谢天天向上的嘟嘟和听书人的营养液,感谢流梦绝和漫步人生路的地雷,鞠躬么么哒。 昨天章节有笔误,因为锁过所以昨天的我现在也不敢改了,害怕又锁,就是这里给大家更正一下,银豆这回出门赶的是骡子,不是驴。 ☆、第三十八回 周成带人跟着柳长青回了一趟柳家湾之后,柳长青再也没有找过银豆的麻烦。慈安堂的名头也比以往更响了,不止本县,外县来找银豆看病的女人也是络绎不绝,银豆觉得人手不够使,就又挑选着招了三个徒弟,重新给起了名字,分别叫苏叶,青蒿,香薷。新徒弟还是这十里八乡穷汉家的女娃娃,日子过不下去,想卖给富汉家当丫头,银豆看资质性子都还不错,年龄也合适,挑来挑去就把这三个买下了。周成对柳银豆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以及对医馆的管理都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最近这些日子里,慈安堂又给他填了不少进项。 当然,最赚钱的还是赌坊。可慈安堂的发展势头确实不容忽视。周成回何彩芍那里核算上个月如意饭馆的进项和账本的时候,何彩芍就在一旁唠叨,“银豆活脱脱就是个摇钱树呀,人没得挑,嫁谁旺谁。你也是,既然活的春风得意,咋把银豆的心收不下嘛。” 周成也有些失落,过往的女人于他,是锦上添花,算不得生命里的重要部分,故而这些年没有成亲的打算,因为不晓得谁才是适合相陪着过日子的那个,也没打算过将来死了要和谁同墓安葬。老婆是什么呢,以往对他来说,就是个女人而已,万不得已挑拣一个也能凑合。可如今他不这么想了,老婆是能够和他相互扶持齐头并进的人,和男人能摆在同个层面上的。在有限的范围内,也许柳银豆,还真是够得上这个条件的唯一一个女人。 周成陷入沉思,何彩芍还在一旁叹气,“银豆眼高,不晓得能看上谁呢,你说京城里的皇爷(皇上)她能看上不?估计也看不上吧。啊呀,她眼头咋那么高呢!” 周成被他妈逗笑了,说,“妈,那新皇爷可是个女人呢。你甭操心,我找时间亲自问问她,真不成再做打算嘛。” 何彩芍对儿子又添了几分信心,“那你可得快一点,我到现在都没报上孙子呢。” 周成摇头,“你不能想起一出是一出,八字还没一撇,就谈抱孙子。” 何彩芍也笑,“对,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哎,说起豆腐,正好我今儿个下厨 ,做了一道豆腐烧肉,你吃了再回去嘛,尝尝妈的手艺。” 周成应下了,他通常在赌坊那边的一院房子住着,方便打理他的生意。偶尔过来看看他妈,作为孝子,他妈说啥,他就听啥。 小翠按照何彩芍的吩咐,把豆腐烧肉一直放在小锅里热着,周成现下要吃,她就舀出来盛在碟子里,端着饭盘从厨房门走出来,想了想,又折回到自己住的耳房里去,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裳,重新摸了桂花头油,绣花衣领上的盘扣豁出去解开了一颗,特意在唇上抹了些淡淡的胭脂,两颊扑了点香粉,这才端着菜进了上房。 菜还是热的,端在炕桌上,周成就着蒸馍馍吃菜,何彩芍问他好不好吃,周成频频点头,“好吃!” 何彩芍眉开眼笑,“还有半块子豆腐,我干脆给你再做一盘,叫你一次吃好。” 周成:“.......”他连着噎了好几下。 何彩芍掀开帘子,麻利去厨房,剩下小翠站在周成身后伺候。小翠心砰砰跳着,去炉子上热了酒,倒在酒壶里,走到周成身旁说,“爷,今儿个外头冷呀,喝点酒,暖暖身子。” 她离周成离的近。周成盘腿坐在炕上吃着,小翠就在炕边上站着。周成一回头,就看到了小翠细白的脖颈,领口微开,里面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小翠红着脸,笑一笑,表情里多了很多不言而喻的意思。 周成见的广,没什么不明白,他倒是没看出来往日这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小翠果然特意打扮了一下,嘴唇红红的,在火烛下闪着鲜艳的光泽,她居然还故意挺着小胸脯,生怕周成注意不到。 她身上有香味。太香了。她娇小的胸脯周成也注意到了,他转过脸吸了吸鼻子,“不想喝,端回去吧。这屋里啥味道呢,冲的很(刺鼻),你把帘子掀开透透气,顺便去厨房给我妈说一声,我吃饱了,赌坊那边还有事,得回去。” 小翠愣了一下,指甲掐在手心里,慢吞吞转身去厨房。周成呼了一口气,他身上有些热,想到刚才看到的细白的脖颈,挺起的胸脯,心里就燥,一燥不由得想到了柳银豆。大凡他见过的女人,街上走的,买东西的,路过的,田里干活的,基本都是含着胸,背微驮,仿佛以这种方式显示本人的温良恭敬,又或许是顺从卑微。 抬头挺胸的也有,窑子里能挑拣出来,除了这儿,他在别的地方倒是也见过一个,那就是柳银豆。显然柳银豆和那些挺着胸脯的不是一路人,她站的笔直,像小白杨一般,带着点倔强。而那些女人,个个都是迎风摆柳。 他想念柳银豆,想她独一无二的气质,想她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想她自尊自重,想她在男人面前不屑一顾的表情。想着想着,心里燥的更厉害了。周成少年时历经艰辛,早过了从前对原始欲望最盼望的时间,对男女那档子事情如今也变得十分寡淡。偏偏这个冷飕飕的晚上,因为小翠的有意识的举动,他对女人,确切地说,是对柳银豆又产生了欲/望。 周成骑马从街上走过,在慈安堂门前站了很久,医馆上了门板,夜里静悄悄冷清清,他却想象柳银豆就坐在医馆里,看见他,然后穿着最花俏的衣裳,从门里袅袅婷婷走出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7 来,笑着将一条沾了香粉的手帕甩在他胸膛上,“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这么长时间了。” “怎么?想我了?”周成唇角微微勾着,一动不动看着柳银豆娇滴滴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那当然,”银豆冲他勾着手指头,媚笑着,“还不进来.....进来呀......” 周成一个激灵,箍着柳银豆的双肩想要把她打横抱起,手伸出去,才发现扑了个空。 原来都是幻想。 医馆门匾上的大字遒劲秀丽,此刻仿佛都长了眉眼,肆无忌惮地嘲笑他,“男人不能进医馆哟......,男人算个啥东西么,啥也不算!你个傻怂!” 冷风从耳鼻中灌进去,周成清醒了许多,无论他如何想象,柳银豆都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她明明无所顾忌,却偏偏比谁都守礼节。别人或许看不透,唯有周成在这个清冷的夜晚,突然就想明白了。世上的男男女女,都把女人,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很自然地归类于低男人一等的人,而柳银豆不是,她所谓的守礼节,不过是她看不起男人的一种面子上的遮掩而已。 她看不起在女人面前自以为是的男人,男人却还不自知,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呢。 医馆门口站的久了,腿有些僵,抬头看天,夜色正浓,寂静的夜晚传来一声狗吠,周成突然觉得心慌,骑上马匆忙离去。 柳银豆在家里炕上奋笔疾书《梦医全录》的时候,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心道这谁偷着骂她呢,赵氏端了一碗热乎乎的汤进窑屋,说,“银豆,早些睡呀,不要熬夜了。” 银豆听话地点点头,收拾了东西。放在炕上躺柜里,对赵氏说,“奶奶,你也早些睡吧。” 赵氏乐呵呵地 ,说,“嗯,就睡。今儿个你不在,你十二叔送了几张野狐子皮,说是你要做冬衣呢,我才给你裁袖子,想着你赶冬至能穿上。” 银豆愣住了,杨狗蛋说风就是雨,办事果然麻利。“那他说没说卖多少钱?” 赵氏说,“要啥钱哩。他说你给你大奶奶(狗蛋妈)看病,现在她都能站起来走了,还能做些简单的活计,多亏你,送野狐子皮好像也有你大奶奶的意思,她这人倔,最不爱欠人的情。” 银豆抿着唇笑,“哎哟,是吗?” 银豆给狗蛋妈看病,钱该收就收。杨昌端给钱也痛快,家里连着卖了两头驴,打发儿媳妇付诊费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其实杨家没欠她的。 本来拿着也就拿了,可是银豆这心里就有些过不去,她不爱欠人家的,尤其是欠救过她的杨狗蛋,看来下回要找个机会给他付钱才行。她又不是买不起,不需要别人施舍。 银豆在赵氏的催促下,睡得很早。 睡到后半夜,听见些响动,紧接着大黑二黑以及三四五六黑汪汪不停地吼,银豆想多半是山上豺狼跑进村子来叼鸡娃了,不过这个不用担心,家里养的狗就能解决。银豆翻个身,准备继续睡,结果院门被拍的震天响,狗吠的更厉害了,银豆心里慌,忙披上衣服,掀开支摘窗扇,喝住狗,高声问了一句,“谁呀,这大半夜的?” 外头传来个老婆子的声音,急匆匆地说,“柳先生,我是十八里铺谭家大院的,我家太太怕是不好了,烦请你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2017年的最后一月,好感慨。 ☆、第三十九回 “这.....不可能吧???” 银豆一瞬间清醒了。清醒了反而冷静下来,看着来人焦急的神情,淡淡说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谭家派的老婆子银豆是见过的,来家里取过药丸子,算是谭家太太手底下跑腿办事的麻利人,此刻声音都在抖,“柳先生,我们都是按照你的吩咐给太太吃药,一点差错都没有,谁知道她半夜里浑身疼,就喊着你的名字呢,我们不晓得咋回事呀!柳先生,时间紧,不能耽搁,求你快跟我们走吧。” 老婆子把症状描述的稀里糊涂,银豆也听的稀里糊涂,这会儿连番催促,看见院门外面车马都备好了,一时有些犹豫,“我,不是......我头发没梳,脸都还没洗呢。” 婆子扑通一声给银豆跪下,外面车把式还有随行的另两个伙计也给银豆跪下磕头,“先生,救救我家太太吧!自从你给她看了病,她就没再找过别的先生,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对先生的名望也有损失呀!” 一席话倒说的柳银豆无言以对。她的诊断和治疗方式肯定是不会出岔子的,那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柳银豆打个哈欠,很是无奈,说,“那.....走吧。” 奶婆婆赵氏也从窑屋里出来,满脸关切,“银豆,咋了这是?” 银豆笑笑,安慰赵氏,说,“没事,就是个急诊。奶奶回去休息,我及早回来。” 奶婆婆不放心,但是又没办法,折回窑屋里去,把熬夜给银豆缝好的灰狐裘披在身上,顺便把银豆平时背着的药箱取来给她,说,“早去早回呀,奶奶在屋里等着你。” 银豆点点头,两个婆子簇拥着她上了马车,奶婆婆见她一人,想让二黑跟着,谭家的伙计不让。银豆说,“今天有人接有人送,算了。” 谭家赶时间,银豆也就跟赵氏说了两句话,马车风驰电掣往十八里铺赶,一路上颠的柳银豆晕三倒四。她睡眠不足,窝在热乎乎的马车里连着打哈欠,婆子说,“先生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到。” 银豆说,“你还是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吧。回去我们好节省时间。” 婆子应了声事,然后说,“太太昨晚照例吃了先生的药丸。晚上喝掉碗人参乌鸡汤,又吃了半碗米饭,一碟子青菜。睡到后半夜说要去茅房,拉肚子,之后就捂着心口喊疼,喊柳先生,说她要死了。脸色青透了,把我们吓的哟!” 婆子一边说一边擦眼泪。柳银豆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要真按照婆子所言,谭家太太所做作为并无不妥,何来病危之说,总不会是有人要下毒害她吧? 马车跑得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十八里铺谭家。天都没亮,夜里静悄悄的,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银豆竖起狐裘衣领,埋住了半边脸,似乎也没闻到狐皮上有什么怪味,突然就觉得杨狗蛋这回确实做了有心人。 进了谭家大院,一路往谭家太太的院落走,灯笼码了一排,挂在屋檐下,散着昏黄的光。婆子护着柳银豆进了上房,伺候她洗完手,就往谭家太太的雕花床边去。 银豆坐在床边上,觉得光线有些暗,对跟在后面伺候的丫鬟说,“去多点几盏灯。” 谭太太周氏被纱帐隔的严严实实,听见响动,躺在床内跟银豆说,“柳先生....你来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8 了,快....帮我瞧瞧,....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透着虚弱,银豆心生诧异,她的诊断从未出现过差错,这还是头一例。思索间,纱帐内谭太太已经将手伸出来,搁在银豆的脉枕上了,说,“先生,给我看看吧。” 银豆刚将手指搭在谭太太的脉搏上,便感到一阵阵眩晕。又不得不将手缩回来,眉头紧蹙。 她很不舒服,一般这种不适都是接触到男人以后才会有的反应,虽说不适,但自从狗蛋救过她之后,她的这种接触男人时的不适感,较之前好了很多。所以,竟一时没用眼睛和感觉直接分辨出来。 总之,纱帐里伸出来的手,并不是谭太太的。那是男人的手。 银豆的眉头几乎都要拧在一起了,她觉得她卷入了一个说不清楚的麻烦里,半晌不语。 谭夫人的管事婆子进来,焦急问道,“柳先生,怎么样?严不严重,要开什么药?” 银豆的不适还没有完全褪去,所以只是摇摇头,说,“我得回去。你们家夫人得的是欺瞒撒谎症,她坏了我的规矩。”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可又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即将面临的各种问题。后半夜从炕上爬起来,显然没睡醒,迷迷糊糊的,谭家当然有备而来,她装聋作哑行不通,他们大概也预备了被拆穿之后应对的招数。独自一人身处谭家大院,也不知能否全身而退。 该怎么办呢? 一屋子人都没说话。柳银豆从小凳子上起身,整理好药箱,转身对着婆子说,“送我回去吧。你们肯定知道,我从不给男人看病。而今天的事情,我也可以....勉强.....当做.....没发生。” 婆子不敢应答,眼睛向纱帐方向瞄去。 “先生留步。” 纱帐里的人总算发话了。两个丫头走过去,将纱帐从两边勾起来,谭太太盘腿坐在床内,床上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的.....男人。 房里多了几盏灯,登时亮堂了许多。银豆借着灯光一看,谭太太身边躺的这位男人看起来有些面熟。 银豆仔细回想,总算将眼前这位年轻男人和某天男扮女装的那个人对上号。 所以说,他们是一伙儿的?柳银豆的眉头又紧了紧。 “先生既然来了,何不看看?” 谭太太下床,丫鬟伺候着把绣鞋给穿上,她穿戴的还算齐整,除了脸色看着有些憔悴,其实整体还不错。柳银豆保住了她的命,她比那时遇到柳银豆之前,状态好的不是一般。 “先生放心,我屋里的人嘴紧,不会说出去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出了这个门,所有的人都晓得你是来给我治病的。” 谭太太好言相劝,招招手,两个婆子抬进来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箱子盖打开,里面的银子在黄光下,熠熠生辉。 银豆转过身来,强忍着刚才摸了男人手腕的不适,郑重说道,“太太,我学的只是妇科,且从没给男人看过病,要是我能破这个先例,大概早就发达了,又何须清贫到今日?” 谭太太说,“柳先生我佩服你的气节,可凡事都有变通。你这是在救人的命,没有人会说你与男子纠葛不清。” 银豆摇头,“多说无益,你要给这位公子看病,还需另请高明。太太,劳烦你派人送我回去,今日我还要去医馆坐诊,耽误不得。” 谭夫人脸色一变,“你可知他是谁?” 银豆说,“我没兴趣知道他是谁,我只对我能看诊的病人负责,其他的跟我没关系。” 她转身要走,两个婆子挡在门口不让出,银豆无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谭太太,一定要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么?” 谭夫人说,“柳先生,对不住。我知道你的本事,也知道这方圆百里,也只有你能救下我的儿子。没错,他是我的儿谭宝至。你不肯救,他死路一条。” 银豆略微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谭夫人倍感惭愧,“我儿从小寄养在他舅舅那里,从小到大都在外省读书,到今年生了重病无药可治才返乡的,他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如果不生病,来年赶考就是举人了。求柳先生救他。”说着泪如雨下。 银豆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该找的人,真不是我。” 银豆三番四次要走,谭太太堵着不让走,胳膊拧不过大腿,银豆不打算和她们翻脸,谭太太也没采取什么强行措施,只是,脸色已经没有原先那样柔和了。谭宝至是她和谭永年唯一的儿子,死了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柳银豆给他诊治。先前不得已,请了柳银豆的二叔柳长青来看诊,没成想那人是个草包,她跟老爷商量,从柳长青这里下手逼迫柳银豆前来看诊,可惜那杨柳镇上的地头蛇周成介入,不得不让人忌惮三分。 柳长青这边行不通,周成又护着柳银豆和慈安堂,那么只好单请柳银豆出山,故而设下此局。 柳银豆对此并不知情,却见周氏冷着一张雍容的脸,命令院子外面的丫鬟,“来呀,给柳先生看茶!” 柳银豆不知道要在这里耗多久,她也不着急,反正总有天亮的时候,天亮了之后,她没回去,慈安堂没去,一定会有人来找她的。 谭夫人见柳银豆淡定从容,越发不镇静了,又说,“柳先生,高抬贵手开个方子不就完了?早些回去多好,免得人担心,干啥非得这么倔呀。” 作者有话要说:  困,眼花求捉么么哒。 ☆、第四十章 柳银豆脸上不高兴。谭太太就坐在她旁边,时不时说两句带刀子的软话。丫鬟把茶端上来,谭太太亲自接过茶碗,端到银豆面前,说,“先生喝茶。” 银豆淡淡道,“我今儿个出门脸都没洗,早饭都没吃,喝哪门子茶?” 谭太太心里其实挺焦急,“柳先生,不如这样,你先给我儿看,看完我好吃好喝款待你。” 柳银豆摇头,晓得再拿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理由也搪塞不过去了,干脆不说话。床上躺的那个年轻少爷想必惹下太多的风流债,半条命已经攥在阎王爷手里。可是她觉得病少爷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是报应,再正常不过了。死了怎么了?世上谁人不死呢?奶婆婆那么好的人,男人死在她前头,儿子媳妇死在她前头,孙子又死在她前头,能找谁哭去?凭你有钱有势难道就能跟阎王爷争命么? 谭太太陪不住,彻底翻脸,“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医治我儿子。” 柳银豆说,“我治不了,除非我死。” 谭太太说,“柳先生,你不会真的想死吧?不要以为谭家治不下你,在谭家大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59 院死个把人算不得什么,官府都拿我们没办法。” 她的口气恶狠狠地,远不如柳银豆第一次来时那种温和的状态。 银豆笑,这是遇上强劲的敌手了,防不胜防呀。她很自然地整整自己的衣领,还有袖口,还有裙子,手在上面拂了拂,好似在掸土一般,表现的云淡风轻。她的裙带,包括刚才手拂过的地方,都有夹层,夹层里藏着防身的药粉。自上次遇狼得来的教训,她处处谨慎,药粉做了改进,如果撒出来,先放翻这一屋子的人,再逃出去,也没多艰难吧? 银豆陷入沉思。她依然缺乏实战经验,但这回得动真格的了,哎要是杨狗蛋在的话多好,一刀下去,噼里啪啦全砍完,杀出一条血路,看谁敢挡爷的道。 想象完了,才呼出口气,就发现一把匕首顶在她的脖子上,触觉冰凉。身后是一个身手利落的婆子,她拧着银豆的胳膊,一手拿着匕首,逼着银豆往床前走。 银豆被逼无奈,逼到床前,靠着那个登徒子不到一尺的距离,突然头晕恶心,脸色都变了。 她想吐。 “你别跟我装!”谭太太过来,一把扯出她的手,按在儿子的手腕子上,“给他看看!让他快点好起来!” 她叫丫鬟把谭宝至剥个精光,厉声喊着,“你看!你看看他皮肤上发起来的脓疮,还有流的那些黄水!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症状!快告诉我,要配什么药方!” 银豆难受极了,她的手以及她的眼睛和嗅觉都受到了侮辱。她尽全力喊着,“放开我,我难受.....” 婆子的刀子都架在银豆的脖子上,甚至拉出了一点血丝,银豆却不肯低头,谭太太眼见儿子浑身滚烫却鼻息微弱,一把推倒银豆,伏在谭宝至身上大哭起来,“我的儿呀,老天爷不放过你呀.......” 银豆摔倒的时候,脑袋磕在了旁边的小凳子上,她本就眩晕,这下彻底昏过去。 婆子吓傻了,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谭太太,战战兢兢道,“太太,这女先生不经撞,是不是.....死了?” 谭太太惊愕,转过去看银豆躺在地上,脸色青白,一时也没了主意,“要不行......就先抬放在偏房里躺着去。万一死了,神不知鬼不觉抬出去埋掉,要是活着,她还得爬起来给我儿治病!” ** 银豆脑袋磕在凳子上昏过去,直到天大亮才醒来。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沉沉的,伸手摸,后脑上一个大包,脖子里隐隐发疼,有血滴滴在赵氏给她绣了花朵的衣领上,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银豆想起之前的事情,环顾四周,这里依然是谭家大院,精致的雕花床,绸缎面的脚踏,青砖地上摆着燃烧着的温暖的铜炭盆,门口还有两个婆子守着。 稍一动作,外面就听见了,婆子掀开帘子进来,面无表情地说,“柳先生醒了?那快随我去看看少爷吧。” 银豆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披上自己的狐裘下了床,从药箱翻出个白瓶子,从里面倒出点粉末匀匀抹在自己脖子上,平静道,“走,去看看。” 婆子有些吃惊,没想到昏过去之后再醒来,女先生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当然,这是好事情。所以她脸上很快添上了笑容。 “先生,快随我来。” 银豆觉得肚子空荡荡的,有点饿,不过她没说什么。谭太太跟前这婆子对她点头哈腰,生怕伺候不周。再次来到谭太太房里,谭太太依然不眠不休,捏着手帕擦眼泪,床上的宝贝儿子看样子真的不行了,紧闭眼睛开始轻微的抽搐。 这次老财东谭永年也在,他坐在窗子底下的花梨木圈椅上,不停地喝着盖碗茶。 银豆说,“房里的人都出去,留下两个就行。” 谭太太惊呆了,愣过片刻之后,很快答应,将人都轰出去了,银豆又说,“叫人去你家地窖里取冰块,没有冰块,就在外头雪地里去挖干净的,取来之后铺在谭少爷身上,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你们几个,快去取冰块!”谭太太频频点头,打发众人忙活起来。银豆看见谭永年,心生不满,说,“谭老爷请回避一下。” 柳银豆脸色不好,尤其是看见谭永年的时候,比起之前表情更难看。 谭永年说,“柳先生既然答应诊治我儿,又何须我回避呢?” 柳银豆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坏脾气,淡淡道,“谭老爷,我对你们谭家的退让也是有底线的,大不了两败俱伤。” 谭永年摇摇头,对柳银豆的兴趣有增无减。她很倔强,却最终选择退让,可是这种退让,看起来也是理直气壮。也罢,暂且回避,毕竟儿子的命要紧。 人都出去了,柳银豆打开药箱,取了自己常用的毛笔写药方。谭太太站在柳银豆身旁,亲自伺候她研磨,忐忑地问,“柳先生不把一下脉?” 柳银豆板着脸,语气很是不好,“你都说我看穿他的病症了,还有把脉的必要么?” 谭太太无言以对。虽然她威胁了柳银豆,但柳银豆在气势上压倒了她。没办法,柳银豆手里捏着儿子的小命,也不知这一时的妥协,是真葫芦里卖假药,哄谭家呢。 柳银豆笔下未停,似乎看穿了谭太太的疑虑,淡淡道,“先说好。他这症状不好治,我也从没治过男人。能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吧。” 谭太太知道柳银豆这样说,无非是谨慎。柳银豆半冷不热的态度反而给了她很大希望,忙点头,“柳先生放心,我们也会尽力配合先生的治疗。” 柳银豆开好药方,递给谭太太,说,“药材也不难找,你配齐之后熬成汤想办法灌下去,让他先把那口气拖住。他已经昏死了,我目前只能保证他活着,却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谭太太大喜过望,忙吩咐下头去办。之后丫鬟们端着一盆盆的冰块扑在谭宝至身上,给他降温。 谭太太周氏拿着药方一遍又一遍的看,对柳银豆的妥协表现出十二分的激动。柳银豆漠然的注视着这一切,暗自冷笑。谭太太不知道的是,那药方子上有她撒上去的无色无味的粉末,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部散掉,可是在这之前,谭太太已经粘在手上吸在鼻腔了去不了了。 周氏,我要你活着,慢慢的饱受煎熬疼痛的活着,生不如死,我要你谭家荡尽万贯家财,我要你男人谭永年晚景凄凉尝尽苦果,我要你们活着偿还所犯的罪恶。 柳银豆的眼神依旧平静,心里填满恨意。她对女人或许心软过,同情过,甚至忍让过,只是周氏,成了她这辈子第一个例外。 谭宝至不抽搐了,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昏过去,如柳银豆所言,呼吸均匀。 果真立竿见影。谭太太将人都打发出去,对着柳银豆千恩万谢,“先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0 生,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言毕将那一箱子银子推到柳银豆眼前。 柳银豆目不转睛地盯着箱子看,“我今天.....迫于权势,破了规矩。” 谭太太多精明的人呢,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儿,“哪有这样的事情?先生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谁要是敢在外面乱说嘴,我谭家叫他死的不见影儿。” 她其实也很奇怪,柳银豆何苦执着于男女有别,到现在也没看明白,一个寡妇,毁了名声的小寡妇,对名节的看重简直别黄花闺女还要执着,而且也看不透她对钱财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毕竟当初老爷想纳她当小老婆,无论给多少聘礼都不肯点头。 柳银豆起身,拿起那一箱子银两,哎哟一声,“太沉,抱不动。” 谭太太笑,“等会儿给柳先生放到车上。先生辛苦了半夜,我们备了饭,还请先生用了再走。” 柳银豆摇头,说,“吃不下,还得赶早回,脑袋上磕了个包,得回去消消。” 谭太太没辙,只好送她出院子,不过她今天目的达到了,柳银豆什么态度她都能忍,当然也不担心她飞出谭家的掌控。 柳银豆在婆子的护送下出了二门,谭永年刚好在门上站着,见了她拱手,笑言,“柳先生巾帼英雄,谭某佩服。” 银豆无奈地笑,“不敢当,算不上英雄,迫于形势照样会做出妥协。” 她的笑对谭永年来说,实在很熟悉。仿佛很久之前,某个人摆出的笑容也是这样的。谭永年想,他想娶她做小老婆何止是看重了她的能力,也有可能她和多年前某个人在神态和姿势上是如此的相仿。 柳银豆看着谭永年那张沧桑的老脸,心里暗恨,老东西,怪不得我觉得你似曾相识,原来咱俩上辈子有仇呢。走着瞧吧,我柳银豆可是个记仇的,绝不会让你们全家都好过。 原来,她昏倒在谭家大院的时候,又做了一场怪梦,而这场梦里,竟然出现了谭永年。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是这样,面对现实未必倔强,弯腰低头是为了走的更远,学会生存很重要。好啦,尽可能一章解决上辈子,接下来就要给银豆豆同学治病啦。 牙疼非常影响码字,明天请假治牙去。隔壁没有双更补偿,只能保证照常更新,年底太忙了,也不知道后期能给大家一个什么样的频率保证,反正这坑月底之前或许能完结,隔壁的话,看更新频率吧。 感谢最爱墨念的营养液和流梦绝的地雷,么么扎。 ☆、第四十一回 谭永年背着手,微微一笑:“柳先生是女中豪杰,谭某人心中唯有敬佩和赏识,可惜,柳先生却看不起谭某。” “我柳银豆就是个乡野民妇,上不了大台面,谭老爷抬举了。” 银豆知道他在暗示之前求亲遭拒的事情。也是,这种事情迟早要摆在明面上,解决个彻底干净,免得留下什么牵扯。她面无表情,站在谭永年对面,眼睛却看着别处,她厌恶看见他。说起来,柳银豆也算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她洞悉了谭永年的曾经,却依然能够顽强的站在这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心里迫切想要逃出谭家大院透口气,然后好好规划,下下一步要怎么做,才能给予这个上辈子恶心过她的男人毁灭性的打击。 谭永年察觉柳银豆的冷淡,也能听出来她的话里没什么真诚感。只是他不肯死心,一心想弄个明白,“能遇上,就是缘分。柳先生为何不信缘分?或者为何....如此看不起谭某?我虽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头,但你在我心里和正妻无二。” 柳银豆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一样,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面上极力保持镇静,“谭老爷,不是我看不起,而是我立志不嫁,强逼女子嫁人,那可是要受到朝廷惩治的,谭老爷也算读书人,读书人最守礼,所以还是别给圣人抹黑了。” “柳先生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寡妇改嫁并不丢人,朝廷从去年开始,就颁布发令,鼓励妇人改嫁,你就算守一辈子寡,也再没有贞节金匾可拿。” 谭永年鼻腔里轻轻一哼,声音低微的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柳银豆今天能在他老婆的威严下屈服,早晚也会为他屈服。如今摆出这副高风亮节的面目又是何必?女人么,总是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装给谁看呢?当然是装给男人看。可男人不想看的时候,她马上就把这层皮剥下来,变成荡/妇的样子。男人要你是什么样,你就得是什么样。 “听过能咋?没听过又能咋?就算鼓励寡妇改嫁,恐怕朝廷也只是鼓励,没有强人所难。这就好比朝廷为了让老百姓过好日子,鼓励大家开荒种粮,但一定不会强迫老百姓吃/屎吧。” 谭永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儿粗俗的话来,明嘲暗讽,到激起了他的好斗之心,这辈子都是顺顺当当的,难道现在连一个女人都收拾不了了?走着看吧,之前让着你,这一回,不光要让你治好我的儿子,对你,我也势在必得。“柳先生说的这是什么笑话,凡事不要那么绝对嘛。先生不如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以后住进谭家大院,至少能免去你终日奔波风吹雨淋之忧。” 人性复杂,柳银豆未必能看透。但如今面对笑面虎谭某,却能将他的阴暗摸得一清二楚。 谭永年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现在奄奄一息,他有两个小老婆,都已经死了,小老婆生下的孩子活不过十岁也都死了。他现在四十刚过,以为自己正当壮年,需要再娶,只是让柳银豆意外的是,这人,竟将目标盯上了她,起初她是想不通的。老财东应该是想要一个能生下后人的女子,这个女子是谁都行吧。可是现在,她有些怀疑过了十几年,谭永年是不是认出她来了,至少找到了熟悉感,但不管怎么说,柳银豆永远都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不止如此,她还准备将他踩到脚下再也翻不起来。 “谭老爷,我还得赶去杨柳镇,时间紧迫,耽搁不得,就先回了。” 柳银豆无意再纠缠下去,转身看后面给她提着小箱子的两个老婆子,说,“烦请备好马车,送我回去吧。” 婆子点头,谭永年上前两步,站在里柳银豆一米远的地方,所,“女先生好走,改日谭某再派先生来为小儿看诊。” 柳银豆胸口犯恶心,生生忍住,略一点头,绕过谭永年的身边时,撒了一点点粉末在他的袖口上,若无其事出了谭家大院。 天大亮,马车回去的时候慢了许多。婆子对柳银豆的态度极为恭敬,说,“柳先生,太太发话,说明天再接先生去看诊。” 柳银豆忍住不快,说,“谭太太何必心急?明天接过去,还是老样子,你家少爷不在床上躺上大半年,是根本醒不过来的。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1 你们小心看护,别让他出岔子就行。” 婆子惊讶,“这....这不可能吧。” 柳银豆冷笑,“有什么不可能??你当我是神仙?那是阎王爷要收他呢!我敢拦着??我就算天天守在你家少爷跟前,他该死还得死!你们把我逼急了,他死的更快,我光脚的也不怕你们穿鞋的,大不了同归于尽,也好过我一世英名,都毁在谭家手里!” 婆子碍于柳银豆凶恶的言语,都不敢说话。马车出了十八里铺,柳银豆一路颠簸,加之刚才又在谭永年面前忍了很久,终于到极限,忙喊住车把式,“停车!快停车!” 车把式刚勒住马,柳银豆在车上跳下来,蹲在土路上,狂吐不止。连苦水都吐出来了。 婆子们面面相觑,这女子是咋了吗?莫不是......有了? 女人们好奇心发作,围着柳银豆观察,她捂着胸口吐,吐不出来东西就干呕,然后又捂着肚子,蹲靠在路旁粗壮的树干上休息。 于是谭家大院的婆子们一致默认:女先生多半是有喜了,扭扭捏捏,怪不得呀。她闻不了少爷身上发疮的怪味,吐得一塌糊涂,怪不得她不肯给诊治呢。都是装的呀。 女先生冷漠高大的形象瞬间在婆子们心中崩塌了。 不远处有人骑着毛驴飞奔过来,走到马车前停下,四下一张望,问车把式,“敢问这是十八里铺谭家的车?” 骑驴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娃,问话倒很有气势,车把式点点头,“对的,就是谭家的。” “那.....慈安堂的柳先生呢?”少年又问,脸上布满了焦急。 “她吐着哩,在右边这树林子里头。怕是走不成了。”车把式随手一指,又问少年,“你是哪个?” “杨家湾杨敬宗,我是她叔。”少年不耐烦,调转毛驴,朝小树林里走去,果然见柳银豆面色惨白,虚弱无力。旁边还围着三四个老婆子,看那面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关心,反而沉默着看笑话。 “你咋了?”他皱着眉问柳银豆,想过去扶她起来又怕她生气,只好干站着。 “不舒坦。”柳银豆感觉稍微好些了,看见杨狗蛋,心生诧异,“咦,你咋在这儿呢?” 杨狗蛋咳了一声,说,“天亮了,喊你去镇上呢,婶子说你叫谭家来的车马拉走了,我过来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到赵氏说半夜被叫走了,给谭家太太看完诊就会送回来。他有些失落,独自往镇上走。走着走着,也不知怎的,心慌的很。老觉得她会出什么事情,骑着驴快走到杨柳镇的时候又折回来往十八里铺跑。 “原来是这样。”柳银豆起身,头还有些晕,“你今天不去铁匠铺吗?” “去呀,这就走。今天怕有些迟了,得快着些。”看见柳银豆,狗蛋放心了不少,又问,“你去不?一撘走。” 柳银豆说,“我怕是去不成了。心上难受的很,你去镇上医馆跟我徒弟说一声,今天不开门,我要缓一天。” 狗蛋问,“你这是咋了嘛。” 柳银豆嫌烦,瞪他一眼,“没咋呀。你话咋这么多?托你个事情你还没完没了。” 她起身,对周围婆子说,“走吧。送我回杨家湾。我奶奶估计又等急了。” 婆子扶着柳银豆上车,银豆把脑袋从帘子里伸出来,对着杨狗蛋喊,“狗蛋,狗蛋!一定把我话给我徒弟带到!” 车把式甩鞭子赶着马疾驰。杨狗蛋心里憋屈,柳银豆这个人,当外人的面咋也不拿他当回事嘛,狗蛋长狗蛋短,呼来喝去的,弄得他在旁人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他有心找个时间说教两句吧,最后吃亏的定是自己。 算了,看在她今天吐成那样,就不计较了。 问题是,她为啥吐成那样了?她到底咋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发烧,耳朵脑子嗡嗡响,感觉都搞不清楚思路。先就这么着,上辈子什么的下张再说吧。 状态不好,有误求捉,请大家体谅。 ☆、第四十二回 谭家如约将柳银豆和她装满银锭子的小箱子送到杨家湾之后,说过两天再来接柳先生,柳银豆拉着脸没吭声,婆子们讨了个没趣,又回去复命。 柳银豆回到家里,衣服都顾不上脱,就爬上炕躺着了。 奶婆婆问她,她说,“奶奶我今天不舒服,不去了。” 赵氏摸摸她的脑门,好像有点凉,看脸色,也不大好,“行,我娃好好缓着。奶奶给你烧汤喝。” 银豆来不及拒绝,赵氏已经掀开门帘子出去了,怕冻着银豆,先将东窑的火炕烧的热乎乎的,这才去灶台烧了汤。汤里卧着两个荷包蛋,撒了葱花淋上香油,就给柳银豆端到东窑里。 “银豆哎,饿了吧?起来吃一口再睡。” 赵氏慈爱地唤她,银豆其实有些睡意了,心上还是恶心,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奶奶我不想吃。” 赵氏见银豆不精神,不放心,又摸摸她的脑门,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又说,“你半夜起来,折腾这么长时间,肯定乏了,今儿不去医馆是对的。不然你先睡着,睡起来我给你再做。” 银豆嗯嗯点头,有气无力。赵氏指着炕沿上摆放的小箱子说,“银豆呀,你拿来这一箱子咋处理?” 赵氏数了一下,箱子里面有三十块银锭子。银豆从来没往家里拿过这么多钱,而她嫁到杨家几十年,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奶奶,留下十块先用着,以后找个时间,寻几个匠人把咱家的窑再箍一下。其余的找个地方埋了吧。”银豆打着哈欠交代。她和赵氏现在都过得很宽裕,在杨家湾这样的地方生活,一年根本用不上这么多钱。她又不是什么爱过富贵日子的人,奶婆婆一向朴素,两个人也不显摆,所以暂时还不晓得拿这些钱做什么好。 赵氏又问,“埋到什么地方呢?老地方吗?” 银豆自去医馆坐堂,挣了不少钱拿回来。两个人就把多余的放在罐子里,挖深坑往土里埋。 “另寻个地方吧,奶奶,鸡蛋再多,都不能往一个篮子里放。”银豆说,翻个身,头昏沉沉的,想睡,却睡不着。实在太恶心了,梦里的谭永年能把人给恶心死。 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是谭永年。现在的谭永年和年轻的谭永年。 今天之前,银豆一直以为十八里铺的大财东谭永年,和她的关系,就是他请她出诊给老婆周氏看病的关系。但现在看来,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这还要从银豆一直做的那个梦说起。把所有做过的梦的片段全部连接起来,就能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 关于另一个柳银豆的故事,更确切的说,是关于柳银豆上辈子的故事。只不过在这个故事里,时间不是承明元年,因为老皇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2 爷还在位,年号佑宁。她也不叫柳银豆,姓孙,名当归,。 咋一看不像是个女娃的名字。但是师傅姓孙,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她就一直这么叫着。 师傅说,“当归呀,你是我捡来的。” 在哪儿捡来的?师傅说她去给穷汉家接生,穷汉老婆生了娃一看是个女娃,不想要。世道艰难,穷汉们往往生的娃多,一般女娃只留一个,再生的如果还是女娃,就不留了。师傅转身离开,穷汉抱着将将出生的女儿就往河边走,河水深啊,溺了也就溺了,没啥。可巧,师傅忘了东西回来取,就给她捡回来了。 师傅说,“当归呀,你以后就跟着师傅姓,跟着师傅学,师傅既是你爹又是你妈。” 当归就认认真真点头,她从不过问亲爹亲妈是谁,世上最亲的亲人就是她师傅。 孙当归还有个师兄,那孩子爹妈病死以后就被师傅收在门下了,比当归大不了几岁。师兄也跟着师傅姓孙,不过名字却是他自己起的,叫王不留行,连起来就是孙王不留行。 师傅教导她和师兄,到她十五岁时,师傅带着两个徒弟出了药王谷,一路行走,一路行医,见惯人世悲欢离合纷繁复扰。 到当归十八岁时,师徒三人又回到药王谷。有天晚上,师傅将徒弟两人叫到床前,说,“我要走了。” 师傅当时已经五十六岁了,因为善于调理的缘故,身体状态如同二十多岁的人一般,她长得雌雄莫辩,穿的永远都是白色的长衫,也从未告诉当归她是男是女。师兄把师傅当男人,当归把师傅当女人。师傅说自己要走的话,两个徒弟都难以置信,以为她知天命,大限将至。 师傅说,“其实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我来你们这儿有二十五年了,现在时机已到,我得回去,错过这个时间点,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两个徒弟没听懂。 师傅躺在榻上,交代“遗言”,“不懂没关系。我平生所学,都已经交给你们师兄妹二人。王不留行呀,你这个名字太长了,师傅走了以后,改了吧。” 师兄呜咽着点头。 师傅把师兄打发出去以后,就跟当归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当归有些吃惊,她才十八岁,不太想死呢。 师傅一眼就看出当归是误会了 ,又说,“不是说要去死,是说你跟我离开这个地方,你不要紧张嘛。” 当归说,“离开这儿,.....去哪儿呀?” 师傅又说,“当归呀,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平呢,跟着师傅一起走,回师傅的故乡。那个地方,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人人都凭着能力生存,不会因为依附他人而自甘卑贱。我过去十八年所教给你的,比教给你师兄的还要多的多,可是除了本事,我告诉你的那些思想和观念都和这个世道所奉行的格格不入。你留在这里,照我这样的风格行事,会吃大亏呀。” 当归不懂,“师傅,我也凭本事治病救人,挣钱生活,为啥会吃大亏嘛?” 师傅说,“因为这狗/日的世道呗,女人有本事,被人打压被人瞧不起,女人没本事吧,活的卑微还是让人瞧不起,没有自由,哪来的快乐?你出去行医,纵然医术高深,仍是举步维艰,远远不如师兄那样自在和受人敬重。还记得上次你跟我出去行医救人,那家人是怎么说你的?孙先生,你这女徒弟这么大了,咋不好好待着嫁人嘛,抛头露面将来没人要呢。当归你自己说,有啥意思?我教了你这么多年,把你教这么优秀,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嫁人么?” 银豆没吭声,她其实有点想嫁人的心思。十八岁了,思春了呀,她在和师傅外出行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年轻的书生。她想念那人,但是那人规规矩矩最爱守着世俗的,要是不嫁他,没办法解决思春的问题嘛。师傅所描述的那样一个地方,让当归有些动心,但她最终选择留下来。 因为她那个时候相信,两情欢/好,彼此中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男人和女人在情感的维系下自然而然就平等了。 师傅没有勉强她,只是说,“当归,师傅欣赏你敢闯敢拼。可别忘了,要学会珍惜自由。只有自由,才能让你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这个世道,充斥着不公,充满着高贵与卑贱。你已经在性别上出于劣势,要想得到自由,一定要有实力。虽然我们处在社会的低层,可是决定尊贵卑贱的,不一定都是性别,还有实力。 当归未必能全盘理解师傅的说教。但师傅是个奇人确是不争的事实。她是世间少有的奇人。她能破开活人的肚子,将里面的致命的东西取出来然后缝合上保全他们的性命,她还能制出一种清凉透明的药膏,抹在伤口上,那些伤口就可以用看得见的速度愈合。她什么都懂,也什么都无所谓,但有时候也属于无可奈何。师傅临走前没能说服当归,便交代,“医人不医心呐,时机不到,紧凭一己之力想要拔出整个社会的迂腐,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归,你留下来也好,我所相信和秉持的,都教给了你,将来有一天,你也要教给你的徒弟,再让你的徒弟教给她的徒弟,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吧。” “当归谨记师傅教诲!” 那天晚上,当归她和师傅睡在同一张榻上,到天亮,师傅就不见了。 师傅走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 当归的师兄王不留行说,“我要将师傅的医术发扬光大,以后我就不叫王不留行了。师傅是药仙,我就是药王,以后管我叫药王孙。” 当归对着师兄点头,说,“难道我也不叫当归了?以后我就是药圣孙。哈哈哈。” 她和师兄出了谷,从此分道扬镳。 作者有话要说:  1.快速愈合伤口的凝胶现在是存在的,我之前看过这方面的新闻,好像还有比这更神奇的医疗科技,作者真心大开眼界。 2.上辈子和老谭的纠结下张保证全部说完。 3.银豆给老谭和他老婆都下了慢性/毒/药,后面就由着银豆耍了,如果她愿意耍的话。 4.最近感冒恢复慢,身体不好码字无力,如遇请假,还望见谅。 5.感谢最爱墨念的营养液和流梦绝的地雷,么么哒。 ☆、第四十三回 那一年没有跟着师傅离开的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个年轻的书生谭永年。 师傅走了以后她和师兄药王孙告别,出了药王谷,拿着积蓄,女扮男装,沿路行医一直走到了凤鸣县,谭永年就在那里。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正准备赴州府考举人。 师傅说,喜欢一个男人,就喜欢了,就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就可以跟他睡觉,没什么丢人的。如果两个人相处以后合不来,那就好聚好散。什么都不用在乎,包括脸面。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3 谭永年认出她是两年前遇到的那个行脚医的女徒弟,就说,“前年我赴考时,晕倒在路边,正巧遇见你师徒同行,喝了他一剂汤药,才没耽误考试。” 她说,“我晓得呀。我师傅走了,我来寻你,是为了告诉你,我看上你了,想跟你成亲。不过我师傅说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人家,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看上我呢。如果我们两情相悦,不如在一起试试?” 谭秀才在此之前,没有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就问,“你只是要和我在一起,不图别的?” 当归说,“合则聚,不合则散。不过你要实在老顽固,我也可以考虑和你过一辈子。” 师傅说过,没有永远的真正的爱情,新鲜之后,可能就是索然无味,但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去尝试初期的美好嘛。 谭永年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能理解行脚医带出来的女徒弟肯定不懂得三从四德才是一个女子良好的品性,但是如此反倒成就当归不是千篇一律的女子,学识渊博彰显个性方让人心生好奇。 谭永年经纶满腹,在观念上晓得温良顺从的女子才是最佳上选,可要真让他选常伴左右的,那些温顺在他眼里就是麻木,自然对当归的大胆张扬产生了兴趣,他确实比较喜欢她。如果她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争,收在身边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当归又对他说,“嗯,你有妻子吗?要是有妻子,我就不会缠着你了。” “为什么?我们在一块,你替她照顾我分担责任,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谭永年不解,妻子是妻子,当归是当归,并不相悖。他的妻是贤妻,容得下当归。 “我不和有妇之夫来往。”当归说,“我师傅说这种事情做了不太厚道。所以,你有妻子吗?” 谭永年下意识的摇摇头。当归是个瓜女子,医术高强,可惜被她师傅教带地不知所以。这样的人作妾一定很风趣,但是做妻,定会为人诟病。所以,只能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好好调/教她。 谭永年那时候面临乡试,家里富裕,他就在所就读的书院附近买了个三进的院子独住,方便与当归来往,也学的很是用功。当归跟在一旁红袖添香,见他专注,并不敢靠太近打扰。当归活泼灵巧,身上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难以抵挡。而谭永年文质彬彬,善解人意,也让当归非常喜欢。她觉得,师傅说的不一定全对,她对谭永年的感情,也许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谭永年收拾包袱准备去州府考试的前一晚,舍不得当归,想和她成好事,打算将当归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毕竟相处久了,他有妻子的事情不太可能瞒得住,当归被他撩拨动情。谭永年宽衣,打横将当归抱起放在榻上,正打算解开衣衫鸳鸯交颈,门外响起了各种嘈杂声。 紧接着,门扇被推开,谭永年的妻子带着丫鬟进来,狠狠地甩了当归一个耳光 ,揪着她的头发使劲往墙上撞,“贱人!爷明天就要赴乡试,我们谁都不敢扰他,你还不要脸地勾着他的精气,要是影响了他的前程,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谭太太周氏不反对丈夫纳妾,相反,她自认为持家有道,为了丈夫,有责任也有义务教训未过门的小老婆。 当归猝不及防,被打的遍体鳞伤。她的衣衫都被撕下来,就那样半.裸着身子蜷缩在地上。 谭永年半敞着衣服,拉住了他老婆,两个在一旁嘀嘀咕咕商量。 谭永年说,“好好的,你咋来了?何必跟个不懂事的丫头闹仗,别气坏了身子呀。” 谭太太周氏说,“爷,你也不挑挑时候,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那风寒前两天才好,这马上要考试,你上回就为点露水姻缘耽搁了前程,这回可千万误不得呀,回头爹妈那里我不好交代呢。”边哭边说,还拿出手巾子擦泪,瞧着贤惠地很。 “你放心。”谭永年指着当归说,“我这段时间没女人,也是拿她调剂调剂,不碍事的。” 周氏说,“那要不这样,我先给你看着,等你考试回来收用。”说完狠狠瞪了当归一眼。 当归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她什么都没问清楚,就以为自己可以和谭永年双宿双飞,实在蠢得要死。于是起身,找了件完整的衣服披在身上,顶着满脸抓痕和乱糟糟的头发,跟谭永年夫妻说,“谭永年,我不晓得你已经娶妻,你骗我在先,令人发指!这顿打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姑奶奶不搅和,走了!” 谭永年说,“你去哪儿?” 当归说,“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说不伤心是假的,可真的被伤了,瞬间翻涌起来的全是师傅的金玉良言。在她和谭永年的交往里面,她以为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但显然不是。她在谭永年的眼里,自始至终是个可以把玩的物件,私人物件。也是,整个世道都是如此,女子哪有独立和自由,她又不是没见识过,偏偏就被谭永年蒙蔽了眼睛,看不清楚。 但是,她的命运不需要任何人支配,否则就太对不起师傅这十八年的辛苦教育了。 谭永年说,“你不能走,你现在是我的人,你这样随意放荡,会遭千夫所指。” 当归看开了,心里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没有跟着师傅去那个她有些向往的地方。师傅说,她的家乡,女人看男人不顺眼,随时可以离开,不会有人说他们轻浮下贱水性杨花,大家都是凭实力说话。 要坚强。当归对自己说,你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男人,不给人做小老婆,不自甘轻贱。 她很平静地走出门,还听见谭永年斥责他老婆,“你怎么这么莽撞?还不给我把人追回来!她以后大可以由着你打骂,但是她不能走!你晓得她医术有多精湛?她背熟了她师傅传授的所有奇方珍本,很值钱的,这些将来用在家里开的生药铺总能大发一笔!” 当归没跑出去,就被人拦在门口。谭永年亲自将她拖回房里,见她一脸鄙夷,不由得恼羞成怒,给了她一耳光,“骚货!哭着喊着让我操/你,这会儿发哪门子疯?” 当归现在对谭永年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对着谭永年拳打脚踢反抗他,“你个狗.日的你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丫鬟也不是你的奴仆,你只会让我恶心!” 谭永年说,“恶心??你不喜欢我你还能喜欢谁??你名声都没了你除了我还能指望谁?” 名声是个球!当归说,“我愿意喜欢谁我就喜欢谁!你麻个皮你管不着!” 谭永年想不到她牙尖嘴利,“你喜欢了我又喜欢别人,你怎么跟婊/子一样下贱?” 当归冷笑,“婊/子怎么下贱了?婊/子也看不上你!你这种怂货不配跟我提下贱。” 谭永年说,“你自找的,”他将她抱起来扔在床上,就压了上去。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4 当归吐口痰唾在谭永年脸上,一脚踢到谭永年的下身,“谭永年!你个被人睡过的脏种!凭你也配伺候你姑奶奶!别恶心我了!你爹咋种下你这么个烂怂!” 谭永年疼的弯下腰去,彻底惹燥,叫了老婆周氏带人将当归拿麻绳绑住,恶狠狠地说,“都到这份上了,装啥贞洁烈女?你们这样的女子,不温顺,不贤良,成天在外逛荡,还想给人当正头老婆?你给我牛皮个啥?我叫人办了你个贱货,看看你还有没有脸走出这个大门!” 当归束手无力,周氏打发人把当归锁在堆积杂物的高房子(阁楼)里,当时就找了几个老光棍来堵当归。 当归是从高房子的窗户里爬出来跳下去然后摔死的,死前的最后一幕,就是门里冲进来几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之后赤.身.裸.体.淫/笑着围上来的情形,他们身上有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他们颤抖着腥气的尘根,都成了当归埋在心头深处的无法磨灭的记忆。以至于后来重生成为柳银豆,又或者柳银豆这辈子获得了当归一生所有的记忆之后,造就了她如今对男人过于极端的嫌弃和厌恶。从当归出生被遗弃,到死前如此被动的局面,令柳银豆对男人产生了巨大的厌恶,厌恶这个世道处处都是坑,厌恶男人自视优越,厌恶男人站在制高点把控着主动权,厌恶他们说你对,你不对也是对的。厌恶他说你不对,你就算对也是错的。 世间再无孙当归。她摔了个稀巴烂,尸体被周氏命人半夜一把火连同那间房子烧了个干干净净,也许魂魄无处安放,她转而成了柳银豆。 柳银豆全部记起来了。谭永年老婆周氏今天不是说了么,“谭家弄死个把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官府的手都伸不到这里来。” 按照律法,谭永年和他老婆都犯了重罪,可十几年过去了居然还逍遥法外,了不得。 柳银豆越想越恶心,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谭家夫妻大概一辈子也不晓得,她柳银豆要想弄死个把人,实在是无声无息,轻而易举。 作者有话要说:  银豆的师兄药王孙和《好欢喜》以及《好喜欢》里的神医药王孙都是同一个人,医术没有银豆高超的原因是师傅偏心女生,给银豆豆教的更多。 上辈子就是这样狗血。 作者发烧了,挣扎更新,思路不太清晰,不造会不会返修。最近身体状况很糟糕,两个坑必须得停掉一个了,跟大家提前说一声,真心hold不住。_(:з」∠)_ ☆、第四十四回 柳银豆两天没去医馆,就在家里炕上躺着。不是因为记起从前伤心地翻不起身,而是恶心。只要一想起谭永年她就恶心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这晚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会儿,公鸡打鸣,她又给惊醒了。穿衣服下炕,在铜镜里照照,那么不清晰的铜镜都能看见她眼下乌青的眼圈。 赵氏见她萎靡不振,自己也特别上火,急得嘴角都起泡,“啊哟我娃咋了?不烧不烫,这是咋了?” 银豆说,“奶奶,我好着呢,就是做噩梦恶心着了。” 奶奶说,“........恶心啥?是吓着了吧?” 银豆顺着奶奶说,“吓着了,吓着了。” 奶奶说,“我就说好端端儿的,咋不吃饭嘛,怕不是沾了邪祟?奶奶等天黑给你问问神,驱冲气(邪祟鬼魅)。” 银豆披了狐皮袄子站在院子里晒太阳,太阳红彤彤,没风的时候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院子里响起敲门声,大黑二黑三四五六黑跟着吼。 银豆去开门,外面站着谭家派来的人,还是那个长脸老婆子,说,“柳先生,烦请跟我们走一趟。” 赵氏刚进窑屋做饭,这会儿又钻出来,慌里慌张拦着说,“银豆哎,今儿个咱可不能去呀。你打回来变成这样,这钱咱不挣都行,不能把人累下。” 银豆说,“奶奶放心,我不去。”给婆子使个眼色,叫她们进来说话。 婆子们随着银豆进了东窑。关上门,银豆问,“现在啥情况?” 婆子说,“少爷不抽了,就是醒不来呀。太太问呢,说啥时候能醒?明天.......能醒不?” 银豆绷着脸说,“你家太太真看得起我。你叫她上庙里问问神,看明天能不能醒。我就这么点本事,保证他的鼻孔还能出气已经算尽力了。” 婆子说,“柳先生,老爷说了,还望柳先生是真的尽力。谭家愿意奉送白银千两给先生。” 银豆冷言冷语,“你们眼睛都瞎了,看不到我尽力么?他这样的最少得躺半年,我为你们谭家坏了规矩,沾惹邪祟,从你家回来到现在头重脚轻!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后面还给你家少爷看病,你们能消停些么!” 婆子不知道要怎么样应对,反正是两头为难。柳先生似乎没有说谎,她看起来蔫头耷脑,虽然很生气可是说话无力,像是没睡好也没吃饱,不似往日精干。 柳银豆哈欠连连,觉得困,又往炕上爬,回头瞪婆子一眼,说,“怎么还不走?我眼下这情形,给谁都看不了病。你家少爷那样,看也是白看。我今儿要是去谭家,不如现在让我死了算了!” 柳银豆在婆子面上说些气话。她肯定不会好好给谭家少爷治的,谭宝至沾上那种病死了也活该,既然找到她门上来,倒不如让他先在炕上安安静静躺几个月再说,就那么半死不活吊着他的小命,顺带吊着他爹妈的心和胆,至于他那恶心爹妈,死的太快太便宜他们,怎么着得多吃点苦头才行。谭永年想娶她做小老婆?呵呵,沾了她的药粉,他那二两肉能不能立起来都是问题呢。总之,谭家所有人的命都在她手里攥着,再没啥可担心的。 “柳先生,要不我们等等,你缓好了我们再走。”婆子还是有些不死心。 老婆子根本不知柳先生心里拨拉的小算盘,其实这趟来请她也不抱太大希望,就是太太那头催的紧,没辙了。眼下这样,完全可以给主家交差,于是就说,“那柳先生好好缓着。我改天再来接。” 柳先生已经眯在炕上打盹了,看脸色确实不怎么样。婆子开了门出去,碰上赵氏忧心忡忡站在面前,说话也不大好听,“你们这些人呀,别催她!她不光给你一家看,给别人家也看,累垮了,这十里八乡的女人再找谁看病去呢!” 婆子没说啥,转出门回谭家去了。 柳银豆到晌午也没吃饭,看见赵氏愁容满面,起来喝了碗白菜汤,又躺下了。折腾了一整天,她现在慢慢开始恢复,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个完整觉。 两天没睡觉,快到中午总算熬不过去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她“柳银豆柳银豆柳银豆柳银豆。” 她的意思已经往清醒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5 处转,就是眼皮还没睁开。喊她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听的明白,那是杨狗蛋的。 杨狗蛋居然盘着腿坐在炕上,就在她手边上坐着,小声说,“你咋了嘛,这么能睡。两天都没看见你,你咋变成个懒媳妇儿了?” 她听见那声音里掺杂着埋怨的意思,有点想笑。不过更惊讶的是,杨狗蛋和她的距离连一只手掌都不到,她竟然毫无排斥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开了所有的谜题,重生释然。 杨狗蛋又说,“你是不是去谭家累成这样的?要是真的,以后不去谭家了。凭他多大势力,你只要告诉我,我保准能护着你,谁欺负你我就弄死谁!” 她心说这人有意思,倒愿意护着她了,当初看她可是各种不顺眼呢。她没睁眼,继续听他说话,听杨狗蛋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银豆儿,你睡了一下午了咋还不醒来?你甭吓我嘛。” 柳银豆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臭狗蛋子居然叫她银豆。这也就算了,还把手指放在她鼻子底下探气息,日/了狗了,他俩的关系啥时候好到这份儿上了? 狗蛋子大概觉得她气息匀称,声音又恢复正常,“柳银豆,我昨天又套了野狐子,白颜色的,纯粹的白,你要皮吗?我给你留着。嗯.......我不收你的钱。” “柳银豆,我....你不去镇上,我....也不想去了。我咋觉得你不来,镇上真没意思,打铁也没意思。” “嗯,你上回跟我说的柳叶刀,我打好了,交给你徒弟啦,薄薄细细的,真跟柳叶子一样大小。” “柳银豆,你要是醒来,我就跟你说件大事。” 柳银豆没反应,很是平静,装睡这种事情说起来难度也不大。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想知道要是一直不醒,杨狗蛋是个啥反应。再说了,他叫她醒她就得醒?凭啥嘛。 “好吧,我跟你说件大事,你就醒来嘛。” 柳银豆:“……” “银豆,我暂时不想打铁了,我想去打仗。我听镇上的几个过路商客说北边正打仗呢,鞑子兵前些日子进山西,连大同府都占下了。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拉家带口往南边儿跑,到处都闹土匪,数白莲教闹得最凶。你晓得白.莲教吧,趁乱招兵买马,怕是要出大事儿了。这仗说不好就打到咱这里来了。.....,世道现在乱的很,新皇爷的龙位恐怕也保不住了.....银豆,真要变天,你害怕不?” “你甭怕,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柳银豆:“........” 银豆闭着眼假寐,杨狗蛋跟她絮絮叨叨,将他在外头听到的,一一说给柳银豆听。少年娃实在,真诚,再也不会因为长辈的身份装的一本正经。 说了半天,见柳银豆依然安安静静地睡着,不由得说,“哎我也不晓得我这是咋了,跟你一说话我就紧张到不会说。你不说话吧,我还是紧张的不行。” 柳银豆差点笑了,她太能说,回回怼的小十二叔灰头土脸。本想突然醒来吓他一下,谁知道大黑又开始在外面狂吠。 家里又来了人。杨狗蛋一个激灵,忙从柳银豆的东窑里溜出来跑去偏院给牲口添草。 这回来的是周成和周成妈何彩芍。何彩芍嗓门亮清,进了院子,握着赵氏的手亲热地问好,说,“来看看银豆呀。她两天没来医馆倒没啥,想着是不是累了,倒让我放心不下。” 赵氏叹口气,眼窝子就红了。“不晓得呀,她看着不精神,但是也没发烧没咋的。银豆说过两天就好了。” 何彩芍说,“我进去看看。” 说着进了窑屋,银豆睁开眼睛,从炕上爬起来。何彩芍喜不自胜,忙拉着说,“你把姨吓死了,咋了嘛?” “没咋。”银豆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才发现何彩芍后面还跟着周成。 银豆的衣服比较凌乱,这让她十分尴尬,周成见状,忙退出去。银豆简单拾掇一下,推开窑门走出去。见周成站在门扇旁边,问她,“妹子你好些么?” 银豆走到当院,见太阳已经落山了,麻雀落在光秃秃的树干上,叽叽喳喳的叫。她转头说,“好着呢。” 周成说,“妹子,要是累,就多缓几天。遇上啥事情你就跟我说,我给你解决。杨柳镇十里八乡没有我周成解决不了的事情。” 银豆有些感动,不过她不轻易求人,谭家的事情她自己能解决,所以不打算跟任何人合作。“嗯,我晓得。明儿我就去医馆,这两天不在,没啥事情吧。” 周成说,“没有。看病的都打发让等几天。妹子,你甭操心,万事有我在呢。” 银豆从这话里听出一些暧昧,突然就尴尬了。 两个人都尴尬。尴尬一会儿,周成就开口,说,“妹子,你晓得我是利索人,心里憋不住事情。我想着你怕也晓得我的心思。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你看,我二十好几还是个光棍,你男人也死了一年多,早过了守期。要不,咱俩一撘.....过?”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这个事情是承明元年年末发生的,这一仗最后打赢了,《好欢喜》里提到过,所以这个文里就再不多做描述了。闹土/匪这个事情没提起,但是当时也算民不聊生,毕竟梅梅女王从她爹手里接过来的就是烂摊子,所以土/匪这个后面会带着说一说,后面基本就是感情线了。 我比昨天好多啦,谢谢小天使们关心,很温暖,我会注意身体哒,以后一定以身体为重,么么哒。 感谢最爱墨念的营养液和流梦绝的地雷,爱你们,笔芯。 ☆、第四十五回 柳银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当场愣在院子里。 和周成成亲好不好呢?从利益上说,那有可能是没保障的双赢;从感情上来说,呃,其实没有啥感情。还是搭伙做生意就好。先不说她讨厌和男人一个被窝里睡觉这事情,单凭如今这样的世道,她要是跟了周成,周成怎么待她?还让她独立挣钱我行我素吗?何彩芍当了她的婆婆,恐怕先催着她生娃呢。 一桩桩一件件,怎么看怎么亏。 周成是爽利人,银豆也不拖泥带水,她交握着手在院子里走两步,准备好措辞,还没开口,周成又说,“妹子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愿意等。从今往后,你做啥我都由着你。咱俩要是凑一撘,你说了算!” 银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投其所好了.... 不过她还是得拒绝。她这样的人,别说周成,就不可能对任何男人有感情,于是笑笑,说,“周大哥,你能有这想法,了不得。哪个男人都不会做到你这份上,就算嘴里说出来,成了亲也都是另一个德行,你言出必行,我信你。我呢——” 话还没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6 净,狗蛋从偏院里冲过来,“柳银豆你醒了?婶子说要给你擦冲气(驱邪),快去准备一下。” 少年娃不高兴,脸拉了二尺长。赵氏正和何彩芍说着话,听见狗蛋子的大嗓门,一拍脑袋,“对呀对呀,这么大的事情,时辰卯不上就不好咧。她姨我对你不住,我还要看顾我银豆哩。” 何彩芍见赵氏表情十分凝重,晓得这是正经事,忙笑着,“我就来看看,婶子先忙。那我们回去了,改天再来寻你叙话。”叫上周成走,周成打了招呼,回头看了柳银豆一眼,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之后同何彩芍一搭出了门。 银豆站在当院,见狗蛋手里还拿着簸箩,问,“你咋又到我家来了?” “我……我……”狗蛋一下子被问的有些结巴,刚才要不是他拦住,银豆保不齐就点头答应嫁给周成,好险。他心有余悸,结果又被银豆刁难,不过看在她精神尚可,心里也就轻松些,眼睛一瞪,说,“我婶子叫我来的,我阳气盛,等会儿给你擦冲气,要守在旁边赶邪祟呢。” “哦。”银豆满不在乎,转头进了窑屋。 “就哦一下?”狗蛋子不满,嘟囔着,“也不晓得说两句话谢谢我。” 擦冲气,其实就是送病。穷汉家人生了病,找不到病因,又没钱治,或者治了结果没治好,病扛不过去就算在某个鬼邪头上,请不起阴阳,会自己想办法去除邪风鬼祟,反正路数都是一样的。柳银豆上次从树上栽下来昏迷不醒,赵氏绝望之际,就给她擦冲气。后来柳银豆醒来,赵氏对这种驱邪的方式生出些依赖。今天下午柳银豆睡着的时候,赵氏就已经将清水和黄表纸备好了。这头打发了何彩芍母子,赵氏就对银豆说,“银豆哎,我娃乖乖回屋躺着,奶奶给你擦冲气。” 银豆点点头,进东窑重新躺在炕上,头朝门扇。眼睛一转,看见狗蛋就在头顶上方,心里纳闷,说,“狗蛋你盯着我干啥?” 赵氏说,“你十二叔给咱镇胆呢。” “镇胆不用靠这么近吧。”银豆嘴一瘪,狗蛋靠的太近,她倒是没啥恶心头晕,可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狗蛋讪讪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哼,你以为我愿意呀。”他口是心非,没来由想借着机会靠近她,结果让银豆把他臊了一下。 赵氏已经进入擦冲气的阶段了。脸上专注虔诚,三根筷子蘸水,捏住立在准备好的清水盆里,口中开始低声念,“那路大仙冲了我的娃,是田娃爷?还是田娃爹?还是我的田娃?还是哪路上的孤魂野鬼,不要搅害我银豆啊,你给我站住,站住..,不要搅害我银豆娃......” 三根筷子果真就端端立在水盆里,赵氏烧起黄表纸,黄纸卷着火苗在银豆身上连着绕好几圈,直到烧的剩下末端,赵氏才松开扔进水盆里。 念完之后,赵氏熟练地唱起送病歌(1): 十根桃条软落落, 在我手中打鬼神。 头一根先打魍魉鬼, 二一根就打毛鬼神, 第三根打的精伶鬼, 四一根再打狐狸精, 五根打他吊死鬼, 六根打死短命鬼, 七根打得牛魔精, 八根打得邪风精, 九根又打冤死鬼, 十根打散五毒精。 十根桃条一齐打, 大鬼小鬼不上身、 保佑你身免灾星 唱完之后,水盆里的水沾几滴点在银豆额头上,剩下的让狗蛋泼在院门外,整个过程就完成了。 柳银豆起身,下炕,打开门散着窑屋里烧过纸的纸灰味儿,赵氏问,“你咋样了嘛?” 银豆咳一声,声音清凌凌的,表现十分配合,“好了!奶奶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赵氏总算踏实些了,跟银豆说,“银豆啊,刚才念叨你爷爷你公爹还有田娃的时候,筷子才站得端正,这说明啥?他们心里有牵念哩,魂儿缠着不肯走呀。” 银豆不解,狗蛋泼了水回来,也问,“为啥有牵念?银豆咋把先人(祖宗)得罪了?” 赵氏叹口气,说,“估计是为后人的事情,田娃没后嘛,这一支要从咱俩个手里断了呀,银豆。” 她说着,眼窝子又红了。这事情怨谁呢,谁都怨不上,田娃没来得及圆房就死于非命,说起来银豆也是个孽障娃哩。 银豆摊手,“奶奶,要是这,那你说咋办?前头咱看那么些个娃娃,挑来挑去,就没有合适的嘛。” 狗蛋哼一声,“你这是眼太高,我杨家湾多少好男娃呢。你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现在你倒是高兴了,田娃地下睡都睡不踏实。” 银豆看狗蛋,狗蛋埋怨她,看奶奶,奶奶也唉声叹气,这事情连先人都惊动了,搅和得一家子不安稳,既然又扯出来说,还是得有个交代才行。“奶奶,我也不是挑不下,我有挑下的,不晓得族里同不同意呀。” 赵氏闻言宽慰,“你挑下谁家的?说来我听听,你真个看上人家娃娃,咱就问问去,多给些粮食,多给些钱,叫他家娃给咱顶门(继承家门)。” 银豆说,“我看上的是个女娃娃,行不?” 狗蛋和赵氏一听女娃,觉得不可思议。女娃咋能行呢?肯定不行的呀。 “银豆哎,给奶奶说,为啥不要男娃?”赵氏问。 “奶奶。我就喜欢女娃娃,男娃娃和我离着心呢,要不我们挑个女娃养大,将来给她招女婿,照样耕读传家嘛。” 赵氏说,“怕是你爷你爹不同意呀,你病才好,再这么想,他们又跑来搅和你咋办?” 银豆说,“那要不这样,奶奶,我们可以问问神,要是先人不同意,叫他们搅和,要是先人没搅和,那就说明他们同意了嘛。” 赵氏一听,也有道理。杨家湾原先有这样的事情,家里只养下个女娃娃,招上门女婿传宗接代,也是可行的,她虽然觉得不踏实,但还是愿意听银豆的,银豆主意大着哩。她这么决定,肯定有她的道理。 狗蛋之前没怎么表态,这会儿插一句嘴,“就算先人同意,族里也过不去。柳银豆甭忙活了,赶紧挑个碎娃娃顶门,啥事都没有,不然你是给你找麻烦呢。” 银豆见他对这事指手画脚还振振有词,不由得恼火,“狗蛋你咋还不走?这是我家的事情,你外人掺和啥?站着不走当你镇胆功劳大呀?还等着在这儿吃饭呢?” 两三句话说的狗蛋哑口无言,气哼哼地放了盆,梗着脖子,头也没回,就跟赵氏招呼一声,“婶子我走了。” 出了银豆家院门,从坡上下来,又回头望,心里十分委屈,“柳银豆你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不听我的,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狗蛋虽然生银豆的气,但心里也没真生气,柳银豆一直考虑过继娃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7 娃的事情,至少说明,她不会嫁给周成。她要待在杨家湾呢。想想,心里就没那么慌了。 关于领养娃娃的事情银豆暂时和赵氏商议定,第二天又开始去医馆给人看诊,周成听闻她回来,第一时间赶到医馆旁边的偏房,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带了不少外头的稀奇货给她。银豆不好意思接,知道现在接了,可能就有了某种默认的暗示,她不想让周成误会,就说,“周大哥,上次那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呢。” 周成笑,“妹子,不着急。这才几天?终身大事要长久考虑才算稳当。你呀,慢慢想。” 他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匆匆离开。银豆确实没有说话的机会,也只好等着下次见面再说了。 数九寒天,日子如常。又过了一阵子,银豆从杨柳镇回家,赵氏再次提起过继的事情,银豆笑嘻嘻地说,“奶奶,这些天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看来先人再没有打搅咱,这说明啥?大家都同意了嘛,领养个女娃娃,家里高高兴兴的,多好。” “……哎……”赵氏点头,算是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1)擦冲气是陕甘宁地区农村一种非常重要的迷.信活动,生了病用“立筷子”的方式找到“元凶”,大概好像可能是这样。我不知道这项活动有多少年的历史,反正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候极度盛行。ps:这部分唱的整段歌词都出自百度,感谢百度。 小天使们周末愉快~( ̄▽ ̄~)~ ☆、第四十六章 赵氏同意银豆收养杨氏女娃为田娃顶门户,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的。她能认同柳银豆的意见,是她自己就觉得女娃娃比男娃娃更乖,更听话,好教育,做事仔细有条理。又觉得像银豆这样,虽是女子,照样比男人能干,女娃只要肯给她和男娃娃一样的机会,将来一样能有大成就。 只不过心里总有那么点点惶恐,比如将来老死之后,该怎么面对杨田娃爷爷或者杨田娃太爷,这些都没法回避。但是孙媳妇儿银豆始终坚持,赵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件事情要跟族里报备,很快,遭到族中一致反对。而且反对的很激烈。 族中老人专门为这个事情,将柳银豆和赵氏再次叫到祠堂边的窑洞里,进行商议。与其说商议,不如说是族里直接为赵氏祖孙二人做主。 银豆当然极力争取,跟杨昌端几个有辈分的老人辩论,“女人咋了?女人不是人么?为啥不能传宗接代,那香火都要靠女人延续呢!再说,新皇爷也是女人,你们这么看不起女人,难道把皇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说起这个,头发胡子一片白的三老太爷义愤填膺,“你晓得啥?就因为皇爷是女人,天下都乱成啥了嘛!鞑子兵打进山西,再打就打到咱这儿来咧!老百姓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那历史上的经验教训多着哩,牝鸡司晨能有好结果?不管到啥时候,女人都不能翻天,一翻天,世道就乱了!” “啧啧,世道一乱,民不聊生,就全部是女人的错,你说这话的意思我记着了,”银豆满脸鄙夷,“回头我就告诉全天下的人,皇爷御驾亲征保卫山河,你们这群男人却在背后七嘴八舌诋毁她。为了贬低她甚至不惜盼着朝廷打仗打输,老百姓水深火热,世道越乱越好。三老太爷,你真了不得!” “你——!”三老太爷气的手颤,不说别的,光诋毁朝廷这罪名可大了去了。 杨昌端阻止了剑拔弩张,他表情很严肃,“朝廷大事,不要在这儿议论。“今儿个说的是给杨家过继娃娃的事情,这个朝廷也管不了,就得听族法的。你就是闹上去,也白搭。” 银豆晓得局面她没法掌控,朝廷的法度从这个角度讲,目前是盖不住族法的,她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好的结果就是她的主她自己做,别人无权干涉,“我要偏不过继呢?你敢把娃给我领着来,我就敢给你轰出去。” “柳氏!”三老太爷眼一瞪,说,“你不要以为你给村子里妇人看病立了大功,杨家就把你治不下?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不愿意过继,你就嫁人去!没人拦你!” 银豆冷笑,“你们这是巴不得赶我走呢 !谁逼着我改嫁,咱们就县衙里见吧,我倒要看看朝廷的大腿粗,还是杨氏宗族的胳膊粗?” 窑洞里烟火味儿越来越浓,杨昌端见又起争端,而赵氏站在柳氏旁边左右为难,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便道,“柳氏,不逼你改嫁,你要守就守。不想过继也可以,叫你奶婆婆过继个后人(儿子)吧,杨家敬字辈的男娃娃多的很,赵氏,你好好考虑一下,说啥也不能叫昌理(杨顺田祖父)这一门断子绝孙。” 赵氏低着头,柳银豆拽拽赵氏的衣袖,低声说,“奶奶,别答应。千万别答应。” 赵氏叹口气,看了柳银豆一眼,说,“他大伯,容我回去想想。” 一行人都散了。银豆跟赵氏最后出来,往家走。路上赵氏劝银豆,“银豆呀,你要是真不愿意,奶奶过继一个儿算了,免得你难怅(为难)。这件事不依着族里,肯定没完没了。” “哎我把这狗/日的世道!”银豆跟着赵氏叹气,“奶奶,咱能拖一天是一天嘛。”她是真不愿意突然冒出个男娃和她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赵氏勉强挤出个笑容,“好,咱能拖一天是一天。” 柳银豆知道奶婆婆不容易,寡妇弱女,人微言轻,也不好再给她心上压石头了。 杨狗蛋当天从铁匠铺回来之后,就听说了这事情,去了窑屋直接寻他爹。 “爹。” 狗蛋爹准备歇息,狗蛋妈做事行动慢吞吞的,正练习着给杨昌端端洗脚水。见狗蛋进来,带着一身雪沫子,有些不高兴,说,“你稍微暖暖,这么冷的天,带寒气进来谁能受得了?” 杨昌端看了王氏一眼,问狗蛋,“有啥事?要是说不去铁匠铺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不同意。你再不愿意,也要学个手艺,将来你几个哥哥自立门户,你自己也得有本事端饭碗吃。” 狗蛋说,“不是这事情,我在铁匠铺挺好。我听说我婶子准备过继后人,就这样想着.....我能不能给我婶子当儿去?” 王氏的水盆没端稳,哐啷一声打翻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狗蛋上前两步扶住,被王氏使劲甩开,骂道,“狗蛋你真是个吃里扒外的货!” 杨昌端脸跟锅底一样黑,训王氏,“他是你的儿,你咋这么说他?” 王氏不吭气,开始抹眼泪,“我的命苦哩。” “你生这么多儿子还叫唤命苦?”杨昌端不耐烦,“啥见识都没有,光晓得添累赘!先不说狗蛋去不去,就说狗蛋前头三个哥哥,将来咱俩肯定在老大跟前养老,老二老三家的娃娃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8 都快撵上老四了,剩下老四咋弄?杵在兄弟面前谁稀罕?再说,我和昌理本来就是亲兄弟,他断了后,我当亲弟兄的必须得给他过个儿。族里原本商议好,就定下狗蛋过继,我是还没顾上跟你说。你不愿意狗蛋给杨赵氏当儿,那你说过继谁合适?!你想叫整个杨家湾的人都戳我的脊梁骨吗?!” 王氏没有任何做主的权力,呜呜呜的哭起来。她对族里的决定可不敢说什么,只一味的骂起赵氏和柳银豆,“一门子寡妇,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正经东西!你叫狗蛋去吧,毁了他正好!” “你满嘴胡扯啥!”杨昌端被王氏气的心里犯堵。赵氏贤德有目共睹,至于柳银豆,轰不掉赶不走,谁也没辙。他对这个小寡妇没什么好感,但是凭良心讲,这么些日子以来,柳银豆颠覆了他以往对她的印象。她是个出色的但绝非以色侍人的女子,如果是个男人,那肯定大有作为,即便是个女子,也超过了杨家湾所有的能人,这一点没法否认。他甚至相信柳银豆品性端正,绝不会想和狗蛋有什么牵扯,虽然他确确实实不喜欢她。 当然,如果狗蛋去了田娃家,能把柳银豆挤走,他更没意见。至于狗蛋会不会和小寡妇有牵扯呢,他因为柳银豆的缘故倒不咋担心。思来想去,眼下也只能是这样了。 “狗蛋回你屋里睡觉去。”杨昌端洗了脚,上炕前打发狗蛋出去。 狗蛋对王氏也没多深的感情,他妈对三个哥哥明显比对他好。他想去给婶子当儿,他妈这会儿又哭哭啼啼,不晓得闹啥呢。他心里憋闷,不想待在这个家,只好说,“妈你有啥好伤心的,咱都在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去我婶子家,既是她的儿,也是你的儿。” 王氏呜呜咽咽,“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我再讨厌,也不能平白让给旁人。” 杨昌端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平时不待见他,这会儿装起慈母了?” 杨狗蛋见不上爹妈这种僵硬的相处方式,转头出了门,回自己窑屋去。想起他在铁匠铺子里听见别人议论,说,慈安堂的女先生八成要和东家周成成亲了,周东家最近走到哪儿都喜气洋洋的。 他听着不是滋味。虽然柳银豆不会离开杨家的态度他已经确认了好几次。可周成毕竟是个难缠人,柳银豆现在没答应,不表示她以后不答应。 他不想让她嫁给任何人。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得好好守着才行。 腊月天气冷,滴水成冰。逢五柳银豆休息,不用去医馆,但是也没闲着。十八里铺谭家盯的紧,简直就是步步紧逼,大清早冒着大雪,拍着柳银豆家的院门,“柳先生,柳先生,俺们来接你啦。” 大概好几天都没有去谭家,柳银豆自知这次躲不过,就老老实实坐了马车,一行人去了谭家大院。 谭永年并不在,谭太太周氏见了她就跟见了救星一样,问,“柳先生,快来看看我儿今天怎么样?” 周氏的儿子谭宝至依旧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周围暖着无烟银丝碳,屋子里陈设华丽,却死气沉沉。 柳银豆说,“不怎么样。” 周氏心里急,“那就请柳先生想想办法。” 柳银豆说,“他醒不来我也没办法,不过他身上的烂疮可以先治一治。” 柳银豆坐在床边开了药方,给周氏。“身上这些疮太严重了,至少一个月才能消下去,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醒吧。” 周氏说,“柳先生可不要哄我。” “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们行医的,能治好自然说能治好,治不好,就说治不好。哄人只会砸我的招牌,还能有啥好处?”柳银豆冷冷道,“你儿子得让人彻夜不眠的盯着。他现在醒来是不可能的。万一抽搐的话,赶紧来杨家湾找我。最起码我还能保证他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睡着。你们要仔细,时时检查他呼吸是否畅通,要是没气儿,那一切都没可能了。” 柳先生说啥就是啥。周氏精明,当然怀疑过。毕竟柳银豆对谭宝至的态度相当恶劣。可是请了其他的大夫,甚至不惜花重金请过州府的御医,得到的结论就是谭宝至已经生无希望,只是在熬日子而已。最起码到了柳银豆这儿,话就说的没那么死。柳先生表情凝重,话还是灵活的,“好好叫他躺着,天天给擦洗身体,确保他皮肤就是现在这个温度和状态,不要变颜色。这样睡上几个月,保不齐哪天就睡醒了。” 周氏这半个月憔悴不少,白发长满头,柳银豆说,“谭太太这是没睡好吧,你也要注意休息,不然就来不及见你儿子睡醒的那一天了。” 周氏唬了一跳,因为柳银豆说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她不敢怠慢,唯有诚恳道,“柳先生,我确实操心我儿,睡不好,可就算睡着了总做噩梦,做......噩梦.....” 柳银豆说,“哦,是这样啊。那你就把心放宽,看能不能睡好。” 周氏又问,“柳先生有没有什么药,吃了能睡安稳的?” 柳银豆淡淡道,“有啊,就是安神汤嘛,我给你开几副。能管用最好,要是不管用,说明你这是邪气扰心,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就得去庙里问神求符去。” 周氏苦着脸,点点头,长长叹口气。 银豆冷眼看着,暗笑一声。谭太太做噩梦这毛病,怕是到死都好不了了。 谭家这摊子事情忙完,柳银豆又让人送回去。一路大雪茫茫,地面上积了半尺厚,白的素净。柳银豆下了马车,一步一个深脚印往前走,院门口大黑二黑三四五六黑见她回来,热情的围在她周围,热情的伸长舌头哈着白茫茫的雾气。 院子里有人在扫雪,穿着薄衣,一扫帚一扫帚挥舞着胳膊干的正起劲。 “狗蛋,咋又是你?”银豆问。这个人最近来她家的次数过于频繁了。 狗蛋闻言抬头,“这是我家,我为啥不能来?” 银豆摇头,“真好笑,这里啥时候成你家了?你还没成个人呢,就已经老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族里这些老头会统一放到后面虐,hiahiahia。 明天除过上班,又约了医生补牙,时间紧张,所以明天我要请假。后续的话会一直坚持更新的,希望月底之前正文能完结。 隔壁写到小结局,所以暂时停更,等这边结束再做考虑,做这个决定也是不得已,因为身体状况不允许,所以先写最快能完结的。感谢大家支持我,么么哒。 ☆、第四十七回 狗蛋以极其得意的姿态看着不屑一顾的柳银豆,很骄傲的说,“哎呀,以前不是我家,可现在是我家了。” 柳银豆做恍然大悟状,揶揄他,“你是说,你过继给我当儿了?族里定下的?为啥没通知我这个当妈的?太过分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69 了吧?” 杨狗蛋气急,“柳银豆,你.....你!我可是你十二叔!现在是你公公杨敬远的亲兄弟,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我是给我婶子当儿!不是给你!” 柳银豆瞬间沉默,心渐渐发凉,堪比风雪冰冷。眼前的,不是玩笑,而是事实。个人的能力再大,总归有争不过命运的时候。连奶婆婆那样一贯顺着她的女人,都向族里低了头,她还能咋样呢。 雪地里的气氛阴沉凝重,原本热情欢迎柳银豆归家的大黑二黑三四五六黑面面相觑,不晓得站在那边好。黑狗们都觉得为难,哈气哈半天,也没见两个人缓和下来,于是大黑三五黑站银豆这边,二黑四六黑站杨狗蛋这边。 银豆很快认清现实,晓得狗蛋是真的搬过来,过继给奶婆婆了。那么从此以后,这个家里要住进一个自称她长辈的男人。这多难受呀,抬头不见低头见,好烦!奶婆婆有了儿子,将来娶儿媳妇生孙子,孙子再娶孙媳妇儿,她算个啥呢。 平生第一次,柳银豆在狗蛋面前有了挫败感。“你说的对,十二叔。” 柳银豆低眉顺眼,狗蛋很不适应,甚至看见她情绪低落,自己这心里也不踏实,沉沉的,好像石头悬在心口,却怎么也落不下来。“我....我....没啥意思,就是希望你说话客气点,别张牙舞爪的。我……我又没欠你什么.......” 柳银豆嗯嗯地点头,不搭理狗蛋,转身进了窑屋。奶婆婆正站在灶台前做饭。锅里炖着羊羔肉,大冷天,香气四溢,闻着都觉得是暖的。 赵氏见她进来,乐呵呵的,一边切葱末,一边说,“银豆回来啦。咱今儿个吃羊肉泡馍,马上就好。” 银豆吸吸鼻子,说,“嗯嗯,好香。” 赵氏看着很高兴,眉眼都笑弯了,“放开吃,今儿给我娃管香管饱。对咧,你见你十二叔了吧?他将将搬过来,以后和我们一撘住。” “看见了。”银豆说起这个精神就差了。 奶婆婆看着乐呵,和银豆说话的时候多少揣着些忐忑,她显然不希望孙媳妇儿不痛快,可是过继了儿子,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狗蛋,大心眼儿里就欢喜。杨昌理这一支总算有后了,她以后死了也能合眼。 赵氏也晓得银豆反感男人,在家时都不爱看见男的进进出出。她对这个孙媳妇儿感情深,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狗蛋搬过来她就谋划着,要对银豆比以前还好,不能让她多心。过继狗蛋那是没办法,要传宗接代嘛,可是在情感上,银豆不止是她的孙媳妇,那简直就是当亲孙女一样看待,她不能让这娃娃有其他的想法。 银豆见赵氏为难,也是不忍心再添堵,“奶奶我晓得,搬过来就搬过来吧。早晚要寻人顶门,寻个不认识的,还不如寻咱们相熟的呢。” 赵氏见她虽然不乐意,但是也认同了狗蛋,这才慢慢把心放下了些。 银豆不在的时候,族里老人集体商议通过,替赵氏做主,将狗蛋杨敬宗过继为杨昌理的后人。狗蛋一得到消息,基本上是迫不及待地搬过来了。杨昌端家里他除了自己的几件子衣裳,和平时打铁挣下的银钱,再什么都没拿。走的时候跟爹妈哥哥嫂子侄子侄女们打招呼,“我隔三差五就来看看,你们要是寻我,就过来,反正两家离的也不远。” 两家都在同一个村子里。一个东边,一个在西边。说是这样说,其实狗蛋也没真的希望谁来看他,除了杨昌端,其他人他没那么在乎,他妈对他不好,深刻地影响了他的哥哥嫂子甚至还有侄子侄女对他的态度。 众人神态各异。哥哥嫂子们面上不舍,其实心里是能接受的,毕竟杨狗蛋一走,原本给他的那份家产就会重新分在三个哥哥头上。当家的杨昌端向来威严,也没啥表情,只是交代狗蛋“好好孝敬你妈。” 他说的这个妈自然是杨狗蛋的婶子赵氏。听在狗蛋亲妈王氏耳朵里就各种不是滋味了。狗蛋跟王氏道别的时候,王氏一直拉着脸,狗蛋叫一声妈,王氏阴阳怪气地说,“别叫我妈,我当不起,我也不敢认。你妈在西头住着呢,赶紧去吧,呵,守寡守了半辈子,别让人家心急。” 狗蛋没办法回嘴。真的就从家里出来,连头也没回。旧家只让他有一丝丝不舍,可新家更让人期待。赵氏虽然是他婶子,可待他如亲孙子,以后待他也如亲儿子。再说还有银豆呢,能每天见到银豆,天晓得有多开心。 虽然晚上柳银豆见到他并不怎么开心,可是管她呢。 肉汤炖的烂,羊羔肉鲜香可口。赵氏把汤舀在粗瓷海碗里,撒上葱花芫荽油辣子,端着饭盘放在炕桌上,摆好之前烙成的白面饼子,手在布巾上擦擦,掀开帘子喊,“狗蛋,吃饭来。” “哎。”狗蛋把院子里的雪扫到一起,拍拍手,进了窑屋。 屋里热气腾腾,充斥着羊肉汤的香味。狗蛋擦了手,脱鞋上炕。赵氏给银豆和狗蛋一人一块白面大饼,说,“咱屋里人少,不讲究,以后就围着炕桌一撘吃饭。” 狗蛋嗯嗯的点头,美美地喝了一口汤,发出悠长的赞叹。“.......嘹......咋.......咧!(好吃)” 他偷眼看银豆,银豆没说话,绷着脸慢吞吞地吃饭。她和狗蛋离的太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四方四的炕桌,她坐在赵氏右边,狗蛋明明可以坐在赵氏的左边,结果他一上炕,就往她这边挪,靠的那么近,大冷天穿着单衫,吃饭还把袖子撸起来,吃两口问,“银豆你吃饭这么慢,汤凉了不好嘛。” 银豆没吭声,她有心事。觉得自己好像对男人的容忍较之前大了很多。以往但凡有男人靠的这样近,她肯定浑身都不舒服,好像每个骨头都错位了一样。但是今天,她的骨头没错位,当然也没什么好感,就是这种忍耐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她一口一口吹着热气喝汤,狗蛋看着着急,白面饼子拿起来亲自掰碎了往银豆碗里放。“泡着吃,不然吃不饱。” 这下银豆忍不住了。杨狗蛋直接凑到她眼皮子底下了啊喂! 她扶着额头,大半碗羊肉泡馍一口没动。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和杨狗蛋距离太近,说到底还是对过继这件事情的无奈和让步。难道一个家,必须要有个男人,才能叫家么?! 赵氏见银豆脸色差,问,“银豆哎,你这是咋了?又头晕哇?” 银豆看看杨狗蛋,说,“没有。十二叔身上汗味太重,熏得我受不了。” 十二叔当场尴尬,馍馍塞在嘴里都没咽下去,瞪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解释,“没有啊,怎么可能?这么冷的天,我今天来之前特意浑身上下都洗干净了,换的也是干净衣裳!” 他吸着鼻子闻自己的衣服,左闻闻右闻闻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0 ,满脸狐疑,“没有没有!不信你闻闻!”说着特意凑过来让银豆闻。 银豆脸色很差,“哎呀你凑这么近干啥?我不闻!” 她甩了脾气,下炕穿鞋,跟赵氏说,“奶奶我今天有些饱,不吃了。”掀开帘子回东窑去了。 狗蛋和赵氏面面相觑,赵氏叹了一口气。猜测银豆面上没说啥,估计心里还是在意杨狗蛋给她当儿子的事情。真是两头为难啊。 狗蛋也不晓得哪里得罪柳银豆,说,“妈,我今天没招惹她,真的。我还好心好意给她掰饼子呢。” 赵氏哭笑不得,“你个瓜娃娃,哪有当长辈的给侄女掰馍馍的?你既要端着当十二叔的架子,又把她当亲姐妹看,这咋能调和到一起嘛。” 狗蛋的脸微微有些红,幸亏油灯光线昏暗,没人看的清楚。他也是,想都没想,就觉得她吃的那么慢,自己着急,想让她好好吃,才冲动了一回,这下倒是把笑话闹出来。只怕银豆以后跟他相处,更把他当碎娃娃看了,哪里还认他做十二叔呢。 算了,不认就不认,也没啥。 狗蛋劝自己想开些,赵氏说,“狗蛋,我银豆有心事呢,跟你没关系,我去跟她好好说说,你吃你的。” 狗蛋点点头。赵氏下了炕,出门往东窑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补了一颗假牙的缘故,总是写不出我想要的那种感觉,啊啊啊啊啊好烦躁(╥ω╥`) ☆、第四十八回 赵氏进窑屋的时候,银豆已经换过宽松的粗布棉衣,点了油灯,铺开纸张准备继续写《梦医全录》。 “银豆呀,你没吃饱吧,还想吃啥?奶奶给你重新做去。”赵氏坐在炕沿上,关切的问。 “我吃不下。”银豆抬眼,看着赵氏笑了笑,“奶奶,你为啥对我这么好,我耍脾气你也不恼。” 赵氏慈爱地摸摸银豆的脑袋,她的头发长了,扎在脑后,像个朝天揪。“我晓得我娃的心病哩,家里来了个少年娃,你不自在呀。其实也没啥,狗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也没有坏心眼,还给你着急掰馍馍哩,就怕你吃不好。” 银豆有点沮丧,“奶奶,我不喜欢男人在家里住,不管是谁。我就是想让别人晓得,没有男人,我们照样过得好,比别人都好。” 赵氏叹口气,“我看出来了呀。其实吧,旁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一样,谁不晓得我娃是最有本事的,十里八乡的人见了都得敬一句“柳先生”,我当奶奶的走在人里头,脸上也有光。再说了,我能有今日的光彩不是靠了大汉们,人人都眼红那是靠了我银豆嘛。咱过咱的好日子,想那么多干啥。“ 银豆不语,奶奶说的有道理啊,想证明自己的价值的方法多得跟牛毛一样,排斥狗蛋其实没啥意思。可是,就是想不开嘛,她向来厌恶和男人亲近,没办法。 赵氏又说,“银豆,要不这样,咱再给你收个女娃娃,看上谁,到谁家说去,了却你的心病。族里之前看好了日子,过几天安排狗蛋的过继仪式,进祠堂拜祖宗,正式认亲改族谱,咱挑个碎女娃娃,叫跟着一撘办了,给你当闺女,你看成不?” 银豆眼眶热热的,“奶奶,不用。我现在没这份心思。其实我晓得这么安排,咱们谁都没辙,我慢慢就适应了。也不用寻女娃娃,我将来有徒弟们孝顺我,够用。” 赵氏说,“都随你。狗蛋那儿,你就甭生他的气了,他瓜着哩,饭都不好好吃,就怕你不高兴。” 银豆点点头。心说不生气不由人嘛,她这么努力,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生活不能让别人做主和摆布,结果到头来,又走回了原点,咋办?家里有狗蛋照应,奶奶不会孤单,实在不行,搬到镇上医馆住去清静清静,想通了再说。 第二天起早,狗蛋已经站在东窑门口敲窗户,“柳银豆,快起来,一撘去杨柳镇。” 他骡子车都套好了,已经在院门外头等着,柳银豆因为写书,睡得很晚,正窝在热炕上迷迷糊糊地不想动弹,狗蛋把门扇拍的震天响,“快起来!要早睡早起!” 银豆头上气的快冒烟。她坐馆其实很自由,大冬天看病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等等咋了,昨天下这么大雪,路又不好走,她本来想撒懒,又觉得今儿个去医馆可以借口不回来,挣扎一下,还是翻起来了。 赵氏起的更早,在灶上烧了热水,供银豆洗漱。银豆收拾利落,出门见狗蛋驾车,问,“为啥不骑驴?” “浪费嘛,”狗蛋瘪瘪嘴,“我现在又没驴骑,天冷,我搭了个车棚子,你可以坐在棚子里,这样就冻不着了,我在前面赶车,刚刚好。” 银豆本来还想说你没驴就别骑,可是看见狗蛋身后的骡子车上,果然搭了个车棚,外头用皮毛护着,觉得这样也不错,就当免费雇个车把式。 狗蛋赶着骡子车,银豆舒舒服服窝在车棚里面,到了医馆门口,狗蛋说,“你就在医馆等着,我下午来接你。” 银豆摇头,“不要接。我最近忙的很,配药膏子呢,挪不开手。这两天不回家,你跟我奶奶说一声,叫她不要牵念。忙完我就回去。” 狗蛋啊一声,看上去有些失落,“你为啥不早告诉我?” 银豆淡淡地笑,“现在说,很迟吗?” 狗蛋哼的一声,收了收身上的羊皮袄子,牵着骡子车转身走了。银豆的几个徒弟守在医馆门口叽叽喳喳的,“啧啧,杏花,你家十二叔越长越高,越长越俊啦。” 杏花笑嘻嘻的,竖起指头放在嘴边,说,“不要议论长辈,不好。说说你们那儿的俊后生呗。” “哈哈哈哈。” 几个娃娃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开工。 病人还是那么些,银豆看完开了药方,真就在配药房里窝着。到了下午,银豆打发紫草给她在后院里收拾个床铺,她要在这儿住几天。 紫草问,“为啥?”一直以来,姑姑都是回家回的最勤快的人。 “甭问了,去收拾吧。屋子多着呢,你帮我另收拾一间出来。” 紫草果然就帮忙去收拾屋子。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紫草过来说收拾好了。医馆门口传来骡子昂昂的叫声,铁匠铺的杨狗蛋来接柳银豆回家。 银豆站在医馆的台阶上,胳膊环抱在胸前,说,“你来干啥?” 狗蛋说,“接你回家。你不回去,我妈(指赵氏)心急呢。” 银豆摇头,说,“你回去。我个把天不回去我奶奶不会说啥的,我忙成这样你都看不到吗?” 狗蛋:“......”真的看不到。明明就是很悠闲的样子。话说她不回家是为啥呢,是为躲着他么? 银豆转身进了医馆,医馆关门放条板,狗蛋雪地里站了半天,只好一个人驾着骡车回去了。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1 银豆进了后院,听见厢房里几个徒弟热热闹闹地围着火炉聊天,大家问紫草,“师傅为啥不回家,我们出去听个说书都不方便,哎。” 紫草说,“你们偷懒,就该让师傅好好管管你们。” 银豆好奇,进了厢房,几个徒弟全站起来,原来又围在一起烤地瓜吃。银豆摆摆手,跟大家坐到一撘,说,“镇上新来了说书的,我咋不晓得呢?” 最小的徒弟嘿嘿两声,说,“师傅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呀,当然不晓得了。上个月底才来的,是过路客,逃难来的。” 银豆饶有兴趣地问,“都说些啥?” 小徒弟说,“啥都说咧,师傅想听啥,俺们给你学学。” 银豆说,“那就随便学学。” 小徒弟就有模有样的学起来,学的是当今女皇爷龙潜时出征平叛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大家听得津津有味,还起哄喝彩。 “女皇爷的事情咱们这里晓得的太少,”银豆叹气,“小地方闭塞,你们好好努力,将来有出息,去外头见大世面,我当师傅的也就安心了。” 五徒弟说,“师傅呀,现在都传世道乱的很,外头正打仗呢。女子娃可千万不敢出门,出去碰上了咋办?” 银豆闻言,心里难免焦虑,“外头打仗,也不晓得啥情况。要是再这么打下去,咱们这儿怕也躲不过了,大家都做点准备,免得到跟前措手不及。” “啊?这么严重?师傅,我害怕呀,俺们都听说了,白莲教和土匪其实都是一伙儿的,个个都厉害,三头六臂神通广大,万一杀到咱这儿咋办嘛?”几个徒弟你一言我一语把听到的分别跟师傅汇报,“师傅,外头都说因为皇爷是女的,乱了天纲,老天爷不高兴,说她要是不坐龙位,天下才能太平。” “师傅呀,说书的先生说他就是山西跑过来的,那边死了好多人了,瘟疫横行,到处都有土匪,有的连县城都打下来,自立为王呢。” 银豆垂眸沉思,世道乱,流民揭竿而起,是因为皇爷是女人?.....不是吧。她记得上辈子老皇爷在世的时候,本就荒/淫无道,征收苛捐杂税,把老百姓往死了逼,将好端端的江山捅成烂摊子,后来才交到女皇爷手里的,这么说来,女皇爷替她爹背黑锅呢。 小徒弟又说,“师傅呀,女皇爷要是逊位该多好,等新皇爷坐龙椅,咱们老百姓日子就好过了。到时候大家才有机会四处游历。” 银豆摇头,将几个徒弟一个个看过去,“你们这些瓜娃娃,世道本来就对女娃不公平,女皇爷在位,好歹眷顾女人,要是真不当皇爷了,天下就完了。咱们这些女子也甭在镇上开医馆抬头挺胸做人,只管老老实实回家,洗衣服做饭喂娃娃伺候一家老小,田间地头下了苦力还得窝在屋里比着绣花,不让念书不让学本事,穿别人穿烂的,吃别人吃剩的,看别人的脸色,挨别人的打,等家里揭不开锅把自个儿贱卖了换钱换粮食也不见得谁能记着咱的好。” 徒弟们一下不吭声了。都是受过苦的女娃,被师傅戳中了痛处,不由得心惶惶,问,“师傅呀,那咋办呀?” 师傅说,“天行有常,不管啥世道,咱们女子娃不要轻贱自己,要好好学本事。我师傅从前给我说过,就算是这样的世道,女子娃要想自由,还是有机会的,前提就是实力。所以你们要好好学,好好挣钱呀,让钱和能力替咱们撑腰杆子!” 娃娃们认认真真点头,收了玩耍胡闹的心思,因为柳银豆晚上坐镇,也就不出去玩了,一个个书拿出来念,摇头晃脑,非常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_(:з」∠)_ ☆、第四十九回 柳银豆连着好几天都在杨柳镇上慈安堂住着。每天杨狗蛋来镇上打铁,下午就过来问她回不回,银豆就说不回去。甚至进行宗族过继仪式那天,杨狗蛋问她回不回,她也说不回。 杨狗蛋很失望,忍不住恼了,“你啥意思?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回去吗?” 银豆撇撇嘴,“多大的事情?又不是我参加过继仪式。再说了,祠堂让我进么?我回去有啥意义?” 狗蛋无言以对。她都不能进祠堂观看,凭啥喊她回家呢? 他不死心,继续追问,“那...那要不我就先回去,你明天一定回家行吗?” “看情况吧。”银豆说话的时候,都不正眼看他。 杨狗蛋每天赶着骡车来,赶着骡车走,车棚子上的皮毛又加了厚厚一层,那转身的背影也越发地孤独。 柳银豆似乎没所谓,徒弟们却看不下去,都劝她回家,还连连感叹十二叔顶风冒雪也不容易。 其实柳银豆不讨厌杨狗蛋,她讨厌的是明明能够很自在地生活却偏偏要被男人支配才能名正言顺。她迫切的需要个理由撇开这种被动。她是小寡妇,杨狗蛋是她叔,她比他大,按理说她这样的风评跟杨狗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总应该会有人说点什么风凉话,她完全可以借着这个避嫌的由头不用回杨家湾,可是现在没人传播她的是是非非,杨家湾的人说的最多的,就是柳银豆柳先生如何的能干,受人敬重,救了多少女人娃娃的性命如何如何,没人提过去,没人评判她曾经如何品性,没人议论她半长不短的头发,没人说她张狂,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渴望流言蜚语的时候却没有流言蜚语,柳银豆不习惯。 这期间,周成来医馆,柳银豆本想着逮着机会跟他拒绝求亲的事情,偏偏周成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不给,他跟柳银豆说,准备亲自去贩药材,问银豆需要什么样的,要多少。银豆列了清单给他,虽然不晓得为啥大冷天去贩药材,但是医馆的药材确实需要大量填补,于是便说,“周大哥出远门务必小心,听说外头兵荒马乱的,要是遇见土匪强盗.....可就.....” 周成爽朗一笑,“怕啥?强盗土匪见了我还得给我磕头呢!放心吧,我早去早回。” 银豆忍不住笑,这人咋变得这么狂妄。周成抱拳告辞,她还在想拒亲的事情竟然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拖上了,打算等周成回来,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宗族过继仪式过去之后,杨狗蛋一如既往的赶着骡子车,来医馆门口接她。见了就说,“走,回家。” 银豆刚想说不去,杨狗蛋说,“我妈病了,你不去看看吗?” 银豆张开的嘴就合上了,很快点点头。她最近没回家,但是也没传来赵氏身体有什么不适,她隔三差五在镇上买点花线线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托杨狗蛋或者偶尔回家的桃花杏花带回去给赵氏,只是银豆自己也知道,长时间不出现,再亲密的关系,都会生疏。还有一点不能否认的是,赵氏自打过继杨狗蛋之后,对杨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2 家有后的那种欣喜和对杨狗蛋的那种慈爱亲昵溢于言表,她多少有些吃味。她这奶婆婆,虽然对她百依百顺,但在根子上其实还是那个偏向传统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必须得回去了。 跟徒弟们交代好,银豆便坐上骡子车,车棚比之前更暖和,狗蛋的表情如同见了大太阳,也亮堂了许多,鞭子一甩,骡子奔跑在出杨柳镇的道路上。 “奶奶咋了?受凉了?” 狗蛋支吾了一声,“.....昂。” “那你就快些赶,我心急呢。”柳银豆说。 狗蛋埋怨,“你早干啥去了?叫你回你不肯回,你为啥这么讨厌我?” “我不是讨厌你。”银豆浅叹,“我没有讨厌你,你好着呢。” 这话就跟柳银豆给狗顺毛一样,狗蛋尝到一丁点甜头,就觉得受用,“我当你讨厌我所以不回家,那你不讨厌我,为啥不回嘛?你可甭编瞎话哄我。” “我为啥不回家?”银豆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杨狗蛋突然回过头瞪着大眼睛看她,看的银豆一阵一阵心发虚,“那....我忙呀。我现在可是杨柳镇上最有名的郎中。” “哼!我不信!”杨狗蛋觉得憋屈,柳银豆的心眼儿真多呀,随便哄哄他就信了,“你到底讨厌不讨厌我?你说实话,我不怨你。” 银豆看他气呼呼地,笑道,“十二叔,我以一个晚辈的名义发誓,我真的不讨厌你。你晓得嘛,我是个寡妇,和你差不了几岁,咱俩老走这么近,别人会说呀,我从前名声不好,好不容易好起来,又不想招惹是非。” 狗蛋:“........哪有的事情,我看你就无所谓呀,咋会在意旁人说的?”为什么他没听见人说呢? “嘿嘿,”柳银豆笑,“你还瓜着呢,我不是个善茬呀,你忘了嘛,我以前还扒你裤子呢,你就不怕我跟你走的近了,再扒了你让你没脸做人?” 狗蛋的脸上火烧火燎的,她要扒裤子?哎呀她咋这么不要脸?他还是长辈呢!不行,他以后要把裤腰带绑紧些。 银豆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以为又惹恼了他,“你甭气,我说着耍子呢,不扒你的裤子,你放心吧。” 狗蛋:“........” 他觉得难怅,柳银豆扒了他他不高兴,柳银豆轻描淡写说不扒他他该放心才是,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两人回了家,杨狗蛋卸车,柳银豆奔进了窑屋,赵氏围在灶台上做饭,做烩疙瘩面。见到银豆,心上松快,勺子都掉锅里了,“呀,我的银豆娃,你可算回来了。” 赵氏撩起围裙擦一下眼角,银豆眼窝子也泛红,扑上去抱着赵氏说,“奶奶,你没事就好。” 赵氏说,“没事,没事,我娃等着,奶奶给咱再加个菜。” 银豆嗯嗯答应,去东窑换衣服。 天色很快暗下来,黑漆漆的,银豆换了粗麻棉衣,从院子里出来,帮着杨狗蛋给骡子铡草,狗蛋离她也就是一尺的距离,她没有觉得任何不适。银豆意识到她对男人的那种极端的厌恶,尤其是对狗蛋,似乎已经不存在了,或许是因为解开了厌恶男人的心结,或许是因为从前狗蛋救她,让她自己总算明白不管啥时候,都不能以偏概全。男人么,没有多尊贵,可也没有必要去抵触他们,至少对真心实意待她的杨狗蛋,就不该这样。 这样一想,也就想通了。 “狗蛋,你为啥要哄我?我奶奶明明好好的。”柳银豆蹲在地上按住麦草抬头使劲瞪狗蛋,骗人这账得算算。 银豆主动过来帮忙,狗蛋心里正乐,哪里还会在意她的不悦,“我不哄你,你能来嘛?” 铡完草,狗蛋去喂骡子,银豆见院子里有鸡们到处散落的鸡粪,拿着铁铲铲起来压到粪堆上沤肥。狗蛋过来夺了铁铲,说,“你缓着去,这些活轮不到你做。” 他是少年娃,力气大,尤其在柳银豆跟前,仿佛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银豆难得轻松,暗道十二叔勤快,是个有前途的。 赵氏把饭做好了,还摊了几个鸡蛋饼,喊两个人吃饭。进了窑屋,银豆依旧在赵氏左手边坐着,狗蛋上炕后习惯性地往银豆身边挪,银豆故意靠着赵氏近些,安安心心吃饭。 窑屋里暖和,一家三口倒也融洽,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院子里的几只黑狗吠了几声便安静下来了。 狗蛋跑出去看,原来是堂侄子杨顺举,也就是杨栓子。 他把人让进来。杨栓子进了窑屋,跟赵氏和银豆都打了招呼。 “栓子来了呀,吃了没?一撘吃饭来。” 赵氏说着就要下炕去舀饭,被栓子挡住,“三奶奶,我吃过了,不吃。你甭忙活,我是有事寻我叔呢。” 赵氏说,“噢,那你们少年娃说话。” 狗蛋问,“啥事嘛?你还神叨叨的。” 栓子搓搓手,说,“好事呀,十二叔,我要成亲了。” 银豆眼皮一跳,说,“和谁?” 栓子看了眼银豆,有些不好意思,“是田娃媳妇的大侄女。” 银豆哦一声,“那你成亲以后就要管我叫姑姑了。” 栓子:“.......”好像没这个道理吧..... 狗蛋打圆场,“你成亲寻我干啥?” “看了日子,说腊月二十六迎亲,要盘锅灶。我爹的意思是,再掏个小土窑放东西,给我和媳妇儿专门腾出一间小窑洞,现在人手不够,这不是晓得十二叔身手好嘛,所以来请你呀。”杨栓子说。 狗蛋说,“那也成,正好打铁铺准备关门歇业,年后才开呢,我也有时间,到时候一定上你家帮忙。” “那就多谢十二叔。”杨栓子正经八百地回个礼,急匆匆走了。 赵氏笑眯眯的,“栓子都要成亲了,长大了呀,狗蛋呀,等过了年,妈也给你张罗,让你早些娶媳妇成家。” 这话说完,又觉得不太好,看银豆,银豆早已魂游天外。杨栓子和侄女成亲,两个人绕来绕去,到底还是走到一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么么哒。 ☆、第五十回 临近年关,镇上铁匠铺关门,杨狗蛋彻底闲下来,每天仍然早早地起来,套上骡子车送银豆去杨柳镇医馆,银豆不让送,遭到狗蛋和赵氏的一致反对。 “银豆,你怕是忘了以前有多凶险了,” 狗蛋郑重其事,说,“现在不光有豺狼,还有土匪呢。你带两只狗也不顶用。” 赵氏也说,“银豆我娃听话,叫你十二叔送你,你要是出个啥事情,我也不活了。” 真是太小心了,银豆不当回事,但没办法,大家也是关心她。“好吧好吧,奶奶,再过几天医馆就关门了,大家都回去过年,我就安心待在屋里。” 赵氏见她答应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3 ,这才放心了。 狗蛋将银豆送去杨柳镇,然后再返回杨家湾,帮杨栓子家掏土窑,等下午再赶着骡车接她回来。到晚上将自家费力气的活一揽子都包了,日子过得充实。 银豆无事可干,就回窑屋写她的医书,赵氏见一家和和睦睦,心里别提多高兴,吃饭的时候,还忍不住念叨两句,“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嘛。” 狗蛋嘿嘿笑两声。 银豆虽不认同,也是啊是啊的随便附和几下,算了下日子,明天腊月十六,就说,“哎呀,我那大侄女也快成亲了,我得看看她去。正好安排医馆关门,打发徒弟们回家准备过年。” 赵氏接上话,乐呵呵地说,“咱今年多办些年货,美美地过。” 银豆点头,狗蛋在一旁说,“妈,那我们过两天一撘赶集去,把要买的都买上。” 赵氏说,“我不去,你们年轻娃娃去就行。” 狗蛋很高兴,明天开始,就意味着他不止早上和晚上能见到柳银豆,白天也可以见到她了。而且赶大集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一起去办年货,那感觉一定很快乐吧。 银豆想说她一年到头忙这么久,就趁着腊月好好缓着了,办年货什么的,还是不要那么麻烦,可看着赵氏和狗蛋高高兴兴地规划过年的事情,想想还是不说了。 第二天早起,狗蛋送银豆去杨柳镇,银豆就把徒弟们和负责外头洒扫做饭的粗使都叫到一块儿,说关门歇业,年后再开。 大家一阵欢呼,各自领了工钱和红利。徒弟们把医馆收拾利索,关好门扇逐一离开,离家远的走的更早,桃花杏花紫草顺路,跟着银豆坐上狗蛋赶的骡车回家。 狗蛋将桃花姐妹送回去之后,又送紫草银豆去柳家湾。迎弟要成亲,半个月前就已经不让出门,银豆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到了紫草家门口,狗蛋说,“我就不进去了,外头等着你。” 银豆说,“一搭进去吧,天寒地冻的,让你干等也不好。” 狗蛋说,“我不进去,你快去快回,今个得早些,家里人还等着呢。” 银豆说,“急啥,这才过中午,离晚饭还得一阵子呀。” 狗蛋支吾支吾的,面上也不怎么痛苦快,“今儿个大日子嘛,你快些回,不要在人家屋里待太长时间。” 银豆觉得莫名其妙,干脆由着狗蛋去。她和紫草进了家门,柳玉槐不在,家里吴氏对她挺热情,比较从前,那份热情里,还夹带了不少真诚,奶娃娃让她抱着玩,自己去张罗饭,银豆说不吃,就来看看迎弟。吴氏这才作罢,连同小姑子一同进了窑屋说话。 迎弟正窝在窑屋里给自己准备嫁妆。银豆问她准备了些啥,迎弟说,“给栓子哥做了几双鞋,袜子。给公公婆婆一人做了一套衣裳。” 银豆问,“你的呢?” 迎弟说,“我的我还没做,不要紧,两天就做出来了。” 银豆总觉得她侄女太实在,还没过门就一副容易被压榨的样子。“你为啥要给他们做嘛,你给你自己做最要紧呀。” 迎弟说,“我孝顺公公婆婆,栓子哥高兴呢。栓子哥高兴,家里才和睦呀。” 银豆说,“你高兴就好。” 紫草不屑,迎弟这是烂泥糊不上墙,可谁让人家愿意呢。殊不知迎弟也曾失落过,可是这十里八乡一眼望过去,大概也就杨栓子和她最合适了。过日子不可能一帆风顺让你漂浮在云朵里做美梦,就得脚踏实地,看清现实。看清了现实,就分得清好赖是非,就能想明白姑姑说的有道理,人不管走到哪儿,得有底气。她之前卖鸡蛋偷偷攒了好些嫁妆,又捏着这样的手艺,心里总归是有底气的。她以前喜欢杨栓子,觉得一辈子都要靠他,心生卑微,担心他一翻脸自己的天就塌了。但是现在呢,底气足了,才察觉现实面前,自己也没那么喜欢他。再比如杨栓子,口口声声在乎她,如果没有足够的嫁妆,如果她不能为他们家锦上添花,他肯定也不会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第一的位置。而问题就在于,女子娃不论给谁家做媳妇儿,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难处,嫁出去,只要比待在家里强些,就是她的福,她该知足。十里八乡的女人家,除了她姑姑敢特立独行,谁不是随大流这样过日子的呢。 几个人聊几句,银豆把在镇上买的一匹茜素红的细布,一股脑儿都给了迎弟。“给你做嫁衣吧。算我的添箱(贺礼)” 迎弟眉梢眼角都是笑,“我还正想着托我妈明天上镇上去扯布呢,姑姑你想的真周到。” 银豆干笑两声。她还有同颜色的锦缎,周成给的。拿出来有点招摇。杨柳二村的女子娃成亲,不少人都是用的自家纺织的染色不匀的粗布,仅仅在头上挽个红头绳,或者穿一双红布鞋就了不得了,何况整匹的颜色鲜艳的布,就这,已经够排场了。 吴氏在一旁看着,也说了两句好听的话,可是银豆自始至终都对侄女们和颜悦色,却一点笑脸都不给她,心里难免失落,晓得她能进家门那是看着侄女们的脸面,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啥。 院子外面是骡子不安分的叫声,银豆只好跟侄女们打个招呼,说自己还有事情,先走了。 紫草送银豆出门,银豆站在院门口,跟紫草悄悄叮嘱,“我手里还有些锦缎,除了你们师姐妹几个,另留两匹送给你姐。但是现在不能给她,也不能叫你爹你妈晓得。你先保管上。我忙,常顾不上,万一她遇到难处,就直接交给她处理,东西只能她自己用,旁人不行。” 紫草晓得那锦缎价值不菲,说,“姑姑,你心眼真好。” 银豆说,“哎,不管咋说,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当爹妈的不仁义,我侄女有啥错呢。咱们穷汉家的女子娃在婆家,要想过得好,就得金银财宝撑腰杆子,你再贤惠,再咋巴结孝顺旁人没有用的,就算没黑没白往死里下苦,人家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钱是人的胆,没钱没底气谁领你的情呀。” 紫草嗯嗯点头,“姑姑说的对,我都记下了。” “其实也不全对呀。”银豆忍俊不禁,打发她回去给迎弟帮忙。 下了坡,狗蛋似乎等的不耐烦,搓着手哈着雾气,说,“怎么才出来。” 银豆说,“已经很快了。你这么着急干啥,赶着去投胎呀?” 狗蛋好看的眉毛拧在一块儿,“你会不会说话?你说两句好的又不会掉肉!” 银豆哎哟一声,“十二叔生我的气了?” “还不赶紧上车?”狗蛋哼的一声,转过去不理她,甩甩鞭子,骡子车轻轻快快跑起来。 银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从早上开始狗蛋的表情就模棱两可的,今天又不是过年,偏当回事的很,就问他,“你是不是有啥事情瞒着我呀?”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4 狗蛋想了想,就跟她说了,“其实……今儿个是我的生辰,妈说要给我好好过呢,让咱们早些回来。” 银豆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哦。这也算是杨狗蛋的大事。不怪他那么催,情有可原嘛。她眼睛滴溜溜一转,“那你今年多大了呀?” 作为一个长辈,面对侄媳妇的时候,回答这个问题多少让人有些尴尬。狗蛋哼哧半天,所,“我……我十六岁,是大人了。” 银豆又哦,再说话似乎又愤愤不平,“那你和我侄女差不多大,让我管你叫十二叔,真是亏的慌。” 狗蛋没料到这层,他以为银豆应该恭喜他什么的,但她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狗蛋略微失落,心道反正自己在她心里根本就不是个长辈,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就说,“那你要不愿意,也可以不叫我十二叔。” “嗯,不容易呀,你还晓得让步。”银豆笑嘻嘻的。 狗蛋抿嘴一乐,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银豆的下一句话,有点恼,“你难道不应该说点啥恭贺的话吗?” 银豆噗嗤笑了,“咱俩都这么熟了,还用得着这套?” 狗蛋一想,也是。银豆愿意拉近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他求之不得呢。 两人回了家,赵氏早就把饭准备好了。热腾腾的小米粥,还有杨狗蛋的长寿面,面里卧着两个荷包蛋。 “奶奶,我也想吃长面,给我有没?”银豆问。 赵氏笑,“有啊,我给你锅里下去。” 杨狗蛋把自己那碗给她,“你先吃,我等着吃锅里新下的。” 柳银豆推让,“我不跟寿星抢饭。” 她将碗推回去,杨狗蛋又推过来,两人盘着腿坐在炕上推来让去,碗里的汤溢出来,泼洒到杨狗蛋的裤子上。 准确的说是裤.裆上。狗蛋就觉得热汤穿透棉裤,裆里热乎乎的。 气氛突然很尴尬...... 杨狗蛋瘪着嘴低着头不说话,银豆看他不高兴,想着过生日嘛,就让着寿星,说,“你也真是,当寿星呢,还穿烂衣裳,去换身新的去。” 正好赵氏进窑洞端来场面,说,“对呀,我娃当寿星哩,妈给你缝了新衣服,穿上再来吃饭,咱们高高兴兴给你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狗蛋蛋: 小蛋蛋烫烂了,嘤嘤嘤。 银豆豆: 我是医生,我给你治,嘿嘿嘿。 狗蛋蛋: 你不是不给男人治病吗,嘤嘤嘤。 银豆豆: 对呀,我怎么忘了_(:з」∠)_ ☆、第五十一回 赵氏并不知道银豆劝狗蛋换裤子是因为裤子湿了,还高兴地笑,“快去换,看看妈给你的礼你喜不喜欢。” 狗蛋转过身下炕,掀开帘子就往西窑跑。 家里三孔窑,银豆住东窑,赵氏住中窑。狗蛋来了以后,西窑里的东西都挪到中窑里的拐窑去了。地方腾开,狗蛋就住在里面,新衣服赵氏一早就放在西窑炕上。 狗蛋拿起来瞅,赵氏给他缝了一身靛蓝色的短衣,他脱了衣裳,脱了裤子,发现面汤将整个裆都浇透了,他的小蛋蛋似乎有变大的趋势。 有点胀,不好受。是太暖和的缘故么? 狗蛋也来不及细想,大家都在等着他,三下五除二套好衣裳,去中窑吃饭。 他穿的新崭崭的,因为衣服颜色深沉,看着多了几分稳重。赵氏不停夸他,“啊哟你看我狗蛋心疼的,将来肯定是咱杨家湾最俊的后生娃。” 银豆因为之前犯下的错误,忙跟着说好话,“是呀是呀,狗蛋,不是,我十二叔一表人才,英勇神武,不晓得迷倒多少姑娘女子呢。” 她笑嘻嘻的,讨好地望着他。狗蛋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感觉下面又胀了许些,等坐下专注地吃他那碗长寿面的时候,才缓和些。唯有一点遗憾,赵氏送了新衣服给他,要是银豆能送他些什么,那该多好。 他心里这么盼着,不知不觉盯着柳银豆看,柳银豆的长面吃到碗底,一抬眼,狗蛋怔怔瞅着她,好些有点......委屈? 所以说,是什么意思呢?他穿着新衣裳还委屈? 银豆脑子里灵光一闪,说,“呃,奶奶给你缝了新衣裳,我本来是想送件礼给你庆贺一下,只是一时没想到好的,要不咱们....先欠着?” 狗蛋嗯嗯点头,这才心满意足离开了。银豆禁不住笑,明明就是个娃娃,还非要在她跟前装大汉。 可是,送他什么呢?银豆犯了难。 管他呢,以后再说吧。 银豆吃完饭,听见不远处有富汉家响了几声炮仗,天上细细碎碎的雪慢慢落下来,给这寂静的夜里增添了要过年的意味。腊月里都是好日子呀,迎弟都要成亲了。 狗蛋吃的饱,出了门舍不得新衣裳,又另换了一身旧棉衣,裹紧了,拉着大板车往地里送了两趟土粪,回来洗洗刷刷,这才进屋躺在热炕上睡下。 睡不着。 披上衣服下炕,出了窑门,隔着窗扇看见银豆的东窑里还有灯光摇曳,不免问,“你这么晚咋还不睡?不是说明早还要去十八里铺谭家么?” 银豆本来还有点精神头,一听谭家冒出火气,说,“不想去呀,不去没办法,半死不活的,真是给我添了大霉!” “不想去就推了。你不好说我给你去推。”狗蛋站在要门口,当仁不让地要给银豆解决麻烦。 “唉我就是说说嘛,去还是要去的。”银豆叹口气,谭家可不能断了联系,她好歹得看看那两口子的罪受的怎么样了。谭太太做噩梦有没有做到发疯,谭老爷发现自己不举之后又是个什么情况。 狗蛋又说,“那我陪你去,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银豆笑笑,觉得这十二叔真是热心肠。“不用啊,谭家派人来接。你明天不去给栓子家帮忙吗?” “忙完了。就这么说定,明早咱们一撘走。你有委屈可别憋在心里不吭声,谭家再厉害,也不能仗势欺人,我总要叫他们晓得厉害。”狗蛋着实不放心,上回去谭家,银豆回来吐得昏天黑地还病了一场,虽然瞒着他没说啥,但是他晓得肯定受过啥委屈自己忍下了,不然精神焕发的小媳妇凭啥蔫头耷脑的,还真把他当瓜娃娃哄呢。 银豆多少有些感动。“哎呀你赶紧睡去吧,啰啰嗦嗦的。” 狗蛋也不好意思在门口站了,赶紧回自己窑屋睡觉。想着明早还要陪银豆走远路,就强迫自己入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做起梦来。梦到从未梦到过的场景。还是初春的时节,柳芽儿才冒头,他赶着羊群从坡上下来,碰见戴着头巾的小寡妇柳银豆。她凶巴巴地挡在路中间,“狗蛋子,我的鸡娃去哪儿了?” 他翻个白眼,摇摇头,“我没见。不晓得。” 柳银豆眨着眼睛笑话他,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5 “你哄我呢,我不信,你肯定藏起来了,我要搜查!” 他就生气了,伸展开胳膊晃了晃,“我能藏到哪儿嘛?你胡说啥?” 柳银豆嘿嘿嘿嘿笑的很神秘,然后猝不及防扒了他的裤子,指着他的小蛋蛋说,“看!这不就是我的小鸡娃?你还敢说你没藏起来!” “胡说,这这这.......不不是你的!” 他低头,一下子脸红了,忘了骂她不要脸,忘了要推开她,就傻乎乎的干站着,银豆伸手去抓,边抓边喊,“狗蛋!你把我的鸡娃还给我!” 狗蛋从这场梦里惊醒。啥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不知廉耻了?为啥梦里的柳银豆是那样的人?她那样做,他竟然没有大声骂她??柳银豆如果晓得他做这样的梦会怎么想? 他甚至有点遗憾,过早的从这个梦里醒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炕热乎乎的,他的那玩意儿胀不可耐,才翻起身,一股浊白喷出来糊了被子。 他慌慌张张的把自己清理干净,把被褥和炕毡擦了又擦,生怕被赵氏或者谁看出来。等收拾好,却再也睡不着了。 天黑漆漆的,也不晓得睁着眼睛等了过久,听见一声响亮的鸡叫。之后就有黑狗们汪汪的吼声,院门被拍响,“柳先生?柳先生。” 狗蛋起身,衣服已经穿戴整齐,跑出去站在门口说,“她还没睡醒,等着。” 门口还是那两个老婆子,老婆子没见过这个少年娃,就说,“我们之前都是这个时辰来接人的。” 狗蛋猛地沉下声音,“我说等着就等着!” 他无形之中生出了一种威严,令人畏惧。老婆子们没敢张口,等了不到一会儿,柳银豆就出来了,说,“走吧,早去早回。” 狗蛋跟在银豆后面上了车。老婆子见他像个护卫一样绷着脸,也收敛了许多,对柳银豆更加恭敬。“柳先生,这少年娃是你新收的徒弟呀?” 银豆摇头,“不是,这是我叔。上山徒手打狼的英雄好汉,他是见天黑不安全,为护着我来的。” 两个老婆子点头会意。想问柳银豆一点什么,柳银豆拿眼瞪她们,于是没吭声。马车内一路无话。 进了谭家大院。狗蛋还要跟着银豆进谭太太的上房,被婆子拦在外面,“小哥儿,我们是内院妇人家,不方便男人进出,你就在这里等柳先生。” 银豆也劝他,“你放心待着,一炷香的功夫我没出来,你就杀进去。” 狗蛋这才安心,笑笑,“我隔着院子墙,他们欺负你你就喊我,你今儿没带徒弟,有帮忙打下手的,你也可以喊我。” ‘“叔呀,你老实等我,别出乱子我谢天谢地。” 银豆剜他一眼,剜的狗蛋心肝一颤。 谭家少爷仍然在太太的上房里躺着,一直未醒。 谭太太周氏更憔悴了,两颊塌陷,顶着黑眼圈见了银豆,也不跟她客套,说,“柳先生,我都照着你的话做,我儿子还是没醒呀。” 柳银豆却还是那话,“现在冬天最难熬,注意不要让他发烧就是万幸,熬过冬天再说吧。” 她不去诊脉,离了一尺的距离仔细观察一下,心中便有了数。转去桌案开药方。 谭家把谭宝至伺候的很好,身体一直养护着。谭宝至也许很快就能醒过来,这可是银豆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她开了药方,另掏出两封药丸,说,“这两天温水想办法服下去。我年后再来,翻过年,春暖花开杨柳飘絮,或许就有转机了。” 这些话多少给谭家一些希望。周氏喜不自胜,谢过柳银豆,依旧给她封了银子,打发婆子送她出去。 银豆接过钱袋,说,“太太最近精神不济,别太熬夜,不然前头你那些治疗就算白费了。家里有谭老爷做主,你大可放宽心。” “柳先生,......唉........” 周氏有苦说不出,哪里是她熬夜呢。精神恍惚,整晚整晚睡不着,一闭眼稍微有点迷糊劲儿,就仿佛看到从前死的那个女子娃的魂魄在眼前飘荡,张着血盆大口要吞了她。这些事情,不好跟柳银豆说,她也治不了,问神求符依旧不能安稳,……老天爷给的报应啊。再这样下去,她确实没几天活头了,可是谭宝至好不了,她死不瞑目。至于谭永年,他也不晓得是不是年纪大还是怎么的,前些日子跟前陪床伺候的丫头说老爷不行了,举不了。她听后难过好半天,谭永年不到四十,身子就空了,她是一点点念想也沾不上。谭永年倒不急躁,男人家的这事情,不好往外宣扬,他备了车马,出凤鸣县走延宁府,去寻以前认识的一个专门壮.阳补肾的郎中,人走了好些天,到现在都没回来。 周氏隐隐觉得,家门不兴,人丁衰败,风光了几十年的谭家大院,怕是要走下坡路了。所有的努力,大概到最后都是垂死挣扎,可能报应……真的到时候了。 * 狗蛋还在等,就见银豆提着钱袋子很快走出来,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朝他招招手,“好啦,走吧。” 谭家送两人回去。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狗蛋见银豆垂眸,没精打采的,就问她,“咋了?” “没咋,起的太早。困。”银豆哈欠连连。 狗蛋说,“那就睡回笼觉。”他本来还打算和她一起赶集办年货呢,看来,只能等到下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五十二回 腊月二十六,杨顺举(栓子)和柳迎弟成亲。 人多,热闹,又因为快过年的缘故,成亲的场面弄得很红火。穷汉家娶亲,借头毛驴把新媳妇拉回去,拜天地摆饭席放个炮仗礼也算隆重。杨栓子家富裕,专门雇人抬花轿子,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绕着新媳妇娘家柳家湾一圈子,这才回了杨家湾。 一大早,赵氏就被喊去帮忙做饭招呼喜客。杨栓子家杀了两头猪,偏院里用土坯沿着墙垒成一长溜大灶,从早上冒烟一直冒到天黑。 杨狗蛋作为杨栓子的长辈,混在迎亲队伍里帮衬,柳银豆也没闲着,吴氏这边没啥有点名头的亲戚,舔着老脸求柳银豆做娘家人给迎弟涨涨气势,大喜的日子,银豆也没拒绝。世道乱,外面还在打仗,杨家湾里确是喜气盈门一派祥和,这是年前村子里最大的一桩喜事,杨柳学馆的老秀才都请来了,附近村子和杨栓子家有交情的富汉们都露了面,炮仗噼里啪啦响,婆娘女子在新窑洞里陪着新娘一直坐到月亮升起来,婆家女人来给新娘姑姑柳银豆敬酒,说了好些恭维以及感谢的话,银豆推不过,连着喝了十几杯,踉踉跄跄回家来了。 杨狗蛋就在银豆身后跟着,他本来也能和赵氏一起早些回来,可是柳银豆这边没完,就留了个心眼等她。果不其然,柳银豆出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6 了门走的东倒西歪。狗蛋想上前扶一把,碍着礼数,肯定不能,就走到旁边说她,“你就不能少喝点嘛。女人家喝啥酒呀。” 两人都走到家门口的坡底下了,银豆转头美美瞪了狗蛋一眼,呼出长长一口掺着酒香的白雾气,“狗蛋呀,你娃就是个......死脑筋。喝酒咋了?女人家还坐堂当郎中呢,还能上天会神仙,能入海擒骄龙,哈哈哈哈哈。” 她因为喝酒,脸色红彤彤的,连带着看狗蛋的眼睛,都似乎盛满了晶莹清泉,笑的时候眼尾翘起来,眼波流转,妩媚至极。 狗蛋的心不可抑制地跳起来,银豆上坡艰难,似乎要栽倒了,他忙迎上去,刚够着她的袖子,被银豆避开,“哎呀你讨厌不讨厌?你个碎娃娃,离我这么近干啥?” “我.....我是为你好嘛,你要跌倒了,我扶你一把。......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银豆偏过脸又瞪他,瞪的狗蛋脸上火烧火燎的,“嗯,就算你是好心,也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我都走到家里,你扶个屁.......” “不扶就不扶。”银豆又开始骂人了,这明显就是瞧不起他嘛。狗蛋那个憋屈呀,那个失落呀。 进家门的时候,大黑二黑三四五六黑都过来朝两个人摇尾巴,银豆打了个酒嗝儿,靠着门框突然跟杨狗蛋说,“哎,我今天好像看见那谁回来了。” 狗蛋问,“谁啊?” 银豆跨了门槛,往窑屋里走,“杨二驴,狗/日的杨二驴,......” 这个时候提起杨二驴,实在煞风景。狗蛋非常不满,跟在银豆后面说,“大过节的,你提他干啥嘛。” 银豆猛地转过身来,眯着眼仔细瞧狗蛋,临了指头伸出来端端指着他,勾着嘴角笑的很是诡异,“杨二驴你个驴/日下的......王八犊子,你敢打我的主意,.....你要完蛋....喽.....” 她嘿嘿两声进了窑屋。狗蛋立在门口,突然心虚的不行,好像银豆说的不是他堂兄杨敬满(杨二驴),而是他杨敬宗杨狗蛋。 赵氏劳累一天,早睡下了。狗蛋不放心银豆,立在东窑门口听见银豆上炕躺下,吹灭了麻油灯盏,这才回西窑,简单收拾收拾,躺在炕上睡下了。 天冷,心热。狗蛋今天也被灌了几杯酒,但是没银豆醉的那样厉害。躺在热乎乎的炕上,一闭眼,就是银豆对着她打酒嗝儿眨眼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笑的没心没肺,还骂他是杨二驴。他怎么可能是杨二驴呢。不过一想到杨二驴,他心里就不舒坦,他和银豆在窑洞里搅缠到一撘,他是亲眼见过的。只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 银豆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洁身自好不近男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这里头嘛,一定是有冤情的。狗蛋想着,既然杨二驴回来了,就找他问个清楚,还柳银豆一个公道,不然她还总觉得自己这个当十二叔的是个长不大的瓜娃娃。 风在外头刮的呜呜地响,狗蛋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回到了柳银豆出事的那一天。他和同村几个同辈人从镇上回杨家湾来,路过碾麦场的时候,看见一只白兔子跑过去,他们都跑过去撵兔子。碾麦场上的久无人居的破窑有响动。这才打开门去看,就看见了杨二驴抱着柳银豆,柳银豆没说话,脸色有些白。 他着急,上前仔细看了看,抱着柳银豆的人,并不是杨二驴,而是他自己。碾麦场上没有其他人,窑洞里的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他一颗一颗解下银豆的盘扣,银豆搂着他,上下其手,把他的小蛋蛋摸成了大蛋蛋,亲密欢快的唤他,“十二叔,狗蛋蛋,我的亲蛋蛋.....” 蛋蛋越长越大,胀的疼,他抱着银豆不得章法,头埋在她胸口,留恋着她身上的药香气和难以抵挡的柔软,“银豆,你告诉我,我要咋弄.....我要....咋弄嘛...” “咣”的一声,门扇瞬间被推开了。进来好些人,二话不说捆走了银豆,他跑去拦,大声喊,“别抓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没人理他,他爹杨昌端从人堆里走出来,给他脸上狠狠一巴掌,“你闭嘴!她要没有错,就成了你有错!你这辈子还要不要名声了,要不要脸了!” 银豆被吊在树上拿鞭子抽的遍体鳞伤,他挣脱别人的阻挡,跑去下面去解绳子,怎么都解不开,他使劲喊她,“银豆,银豆你甭怕。我陪着你。我永远都陪着你,我杨敬宗就是不要脸!什么都不要了!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他抱着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银豆大声地喊,把自己喊醒了。身下湿漉漉的一团,他又尿出来了。那个古怪稀奇的让人心有余悸的梦,到底在暗示着什么呢? 暗示柳银豆行的正走的直,他才是那个不要脸的龌龊的下流的人。 暗示他稀罕柳银豆自己却不晓得,暗示他即使稀罕柳银豆也不可能,他是她的十二叔,是她奶婆婆的养子。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一撘。 天还没亮,红冠子大公鸡跳在矮土墙上仰着脖子打鸣。狗蛋从炕上翻起来,把自己清理干净,又换了一身衣裳,出了窑屋,从缸里舀几大勺浮了冰块的凉水洗手洗脸,总算清醒过来了。 赵氏也起得早,要准备过年用的吃食。见他打水,忙跟着劝,“狗蛋,你娃娃家冷水不要冲,小心着凉。” “嗯,我晓得。”狗蛋便说,便撸起袖子干活,铲掉院子里的积雪,堆粪堆,喂骡子喂驴,等到天大亮,太阳冒出个红尖尖,银豆才从窑屋里出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打个大哈欠,一点形象也没有。 狗蛋看见她就觉得亲切,大概是因为在梦里两个人非常亲密的关系,他说,“你睡好了没有?没睡好就睡继续着去,也没啥事情。” 银豆边打哈欠边点头,见狗蛋干的满头大汗,笑说,“你倒是个勤快娃娃,大过年的,还不停手。” 狗蛋哼道,“我不是娃娃,你甭把我当娃娃。” 银豆哈哈哈笑,“对呀,你是我十二叔嘛。今儿杨柳镇上最后一趟集市,家里有买的没有?我去镇上转转。” 狗蛋说,“等不住你,要买的我前几天和人搭伙买上了,你再买啥不?我陪你走一趟。” 银豆说没有,“买上就算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赵氏喊,“来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往窑屋里走,院门上有人拍门扇,叫的是柳银豆。 “银豆,银豆在家不?” 是个男人的声音。柳银豆听见这声音,浑身一激灵,不过很快冷静下来。杨二驴这狗/日的,竟然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虐完杨二驴就准备完结,后面开始就不好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7 写了,不造月底之前能不能写完。 ☆、第五十三回 杨二驴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他不是一个人,他哥杨大牛,也就是银豆徒弟桃花杏花的亲爹,颠颠儿地在后头跟着。 家里的活物都对他充满了敌意。大黑二黑叫的很凶,扑上去咬,咬烂了杨二驴特意为寻柳银豆穿的新衣服,杨大牛喝了半天没喝住,开口嚷嚷,“田娃家的,都是熟人,你家这狗咋没眼色哩!” 银豆出去喊住狗,但是没让进门。就站在门里问,“哎哟,你回来了?” 赵氏闻声也赶过来,见了人气不打一出来,颤巍巍地指着杨二驴骂,“杨二驴,你把我家娃娃差点害死,你还有脸上门?” 杨二驴满身狼狈,见了银豆高兴的呲着牙嘿嘿笑两声,全然忘了狗咬的疼痛,挺直腰杆,颇有架势地说,“银豆哎,我回来了,我有话跟你说。” 银豆面无表情,在心里说了句脏话。狗蛋在后院找了根长棍,见杨二驴举棍就打,“你来干啥?!我打死你个狗/日的!” 他话都没说完,杨二驴背上挨了狗蛋一棍子,一晃三晃差点摔地上,他哥杨大牛发火,拦住杨狗蛋,厉声道,“狗蛋!你这是干啥?!让他把话说完嘛!你爹现在见他都礼让三分,你还敢没白没黑地动手?” 二驴靠着矮土墙站稳,咳一声,表情十分不悦,拍拍刚才沾在身上的土灰,说,“算球了!我不跟你碎娃娃计较,你啥都不晓得!”转头又对银豆说笑,“银豆哎,我晓得我前头有些对不起你,你看,这不是给你赔罪来了么,再拉着你大牛叔做个见证。你让俺俩进去,咱们慢慢说成不成?” 银豆摇头,“你有啥说的,现在当着大家面都说清楚吧。” 二驴拎个包袱,当着几人的面抖开,里面是几块子印花绸缎和两个金灿灿的镯子,“银豆啊,叔在外面发达喽,叔想娶你,这个给你先拿着。你跟叔做下那事情,在旁人眼里就容不下,等咱成了亲,就名正言顺了嘛。咋样?跟着叔吃香喝辣,叔带你去大地方见大世面!” “........?!” 杨狗蛋和柳银豆赵氏都愣住了。银豆见二驴是比从前看着精干些,头发也整齐,衣裳也整齐,收拾得人模狗样的,貌似带着一脸诚意。偏他还咧嘴笑,志得意满地望着柳银豆,等她回话。 银豆没说话。 二驴他哥杨大牛可能也是沾了兄弟的光,背着手显得很老道,俨然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亲自能上门简直就是给这一家人给足了面子,“她嫂子呀(指银豆),这事情呢,按理来说要先跟婶子(指赵氏)通个气。不过婶子常说家里的事情你做主哩,你又堵着门不让进,俺们先跟你商量商量。你千万甭气,把自己气下就没福享喽。” 银豆还是没说话,手插在袖筒里把眼前的人当个笑话看。身边的狗蛋脸拉三尺长,“杨二驴!你是他叔,你咋能娶侄媳妇?” 杨二驴嘿嘿笑着,“咋不能娶嘛?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爹都敬我三分。银豆又没男人,我稀罕她,娶了她还抬辈分哩,谁敢说嘴!” 银豆忍不住笑了。眼珠子滴溜溜转,心里也滴溜溜转。杨二驴个烂怂混出名堂了?好大的口气! 二驴跟着笑,“银豆啊,我从前对不住你,我该打!”说着假装扇自己嘴巴子,手在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叔是真喜欢你呀。等咱俩成亲了,你关上门,嘿嘿,咋罚我都成,年头上你受多少罪,我加倍地疼你。” 银豆的弯弯绕心思在脑子里转啊转,转完了说,“你先回去吧,这事情太突然了,我考虑一下,过两天给你个话。” “银豆哎,你.....好好考虑。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杨二驴兴高采烈,包袱里的花布和镯子要往银豆手里塞。银豆不要。二驴就把包袱放在地上,讨好地笑,“你看看你,咋这么犟嘛。......嫌少?跟了我,以后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由你挑!这些你先拿上,过年穿花衣裳才喜庆么,我挣下钱了,你看上啥跟我说,我给你买!” 杨大牛觉得兄弟二驴过于激动,失了如今比较体面的身份,忙拉着他走,杨二驴频频回头,银豆银豆的不停地叫,叫了还不尽兴,干脆唱起来,“银豆豆哎.......,那个哥想你........哥想你.....,天天睡你被窝窝儿里哎.......” 银豆垂眸冷笑:杨二驴,让你嚣张几天。毕竟你也嚣张不了几天了。 狗蛋不明就里,急的冒烟,“柳银豆!你可不能答应他!” 银豆瞪他,抿着嘴笑,“你急啥嘛,真当我分不清瞎好(好坏)?” 狗蛋更焦虑了,“.......我......”有苦说不出啊..... 转眼到下午,杨大牛的女人张氏和桃花杏花都来看银豆,给师傅柳银豆帮忙收拾屋子。来了以后,家里干干净净的,也没啥可收拾。桃花杏花就请示师傅,说最近找上门拜师傅学艺的女子娃越来越多了,见不到师傅都找到她两个还有其他徒弟门上了,咋办? 银豆认真思索,说,“收,再收几个。咱们人手不够,要是世道太平,年后肯定得扩馆。明天我有时间,叫你们师姐妹都过来干活,先去通知大家准时上门,我亲自挑人。过年好日子,挑好了就正式安排入门事宜。” 桃花杏花高兴,立马跑回去张罗。留下张氏继续陪银豆说话。 张氏为难,还是开口,“她嫂子,我今儿个寻你呀,是为件事情哩。” 柳银豆说,“为你那兄弟二驴说亲?” 张氏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就说你得留个心眼儿。要是嫁人,甭嫁二驴那样的。” 银豆还有些意外,她以为张氏也是来当说客的,“为啥不能嫁?” 张氏说,“我凭良心说,他根本配不上你。” 银豆哈哈哈笑,“为啥?” 张氏说,“他不晓得在外头干啥名堂,挣下钱了,可挣得再多,人品不成有啥用呀。你不缺吃穿,又不靠男人养活,凭啥嫁他那样的怂货?你还能挑好的呀!千万不敢冲动,也甭听旁人闲言碎语!” 银豆想张氏能有这个想法真不容易,大概可能还会有人劝着她跟了杨二驴,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她和杨二驴出了那档子事情,对女人家的名声不好么。 她笑着点头,说,“我晓得,嫂子说的也在理。” 张氏慎之又慎,“你一定把我的话当回事情。我是为你好。” 她劝柳银豆不要跟杨二驴,最主要的原因没告诉柳银豆。当初家里穷穿不起衣裳,村里人都传她的笑话。只晓得她被人看了,却不晓得当时推门进来看她的男人就是自己男人亲兄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8 弟杨二驴。二驴光棍多少年没沾过女人,看见嫂子白花花的屁/股忍不住摸了一把,张氏亮着嗓门几声嚎叫,连打带骂这才把杨二驴轰出去了。 这事情旁人都不晓得,毕竟是自家的丑事。烂怂二驴见了有姿色的女人把持不住自己,啥事情都能整出来,银豆这么能干的女人,别说嫁杨二驴,就算改嫁,拴在男人身边那也不划算,她现在多好啊。 银豆不晓得这些源头,对张氏的真诚还是挺触动的,说,“婶子我记下了,我能想清楚。你放心,我是个一点亏都不吃的人。” 张氏这才踏实,又说,“她嫂子,我跟你说这些你不要给旁人说。毕竟,我男人和他是一个妈养的,桃花爹见他兄弟发达了,热情地恨不能供在桌上。我这边关系不好断,面上还得给维持着。” 银豆说,“我晓得。你放一万个心,我要领着徒弟们看病挣钱呢,不会叫男人藏在后院里连个日头都晒不着。” 银豆再三保证,张氏就回去了。 第二天开始,十里八乡拜师学医的女子们乌泱泱地上门来,挤满了银豆家的院子,院子里站不下,都排到银豆家坡底下,成了杨家湾的一景。虽然不少人鄙夷女子娃学本事如何不好,但大多数人的眼中的鄙夷无非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妒忌,毕竟男娃在医术高超的柳先生这里可是啥机会都没有。柳银豆可不管这些,她就是不要男娃,她就愿意看着女子娃们有出息,她就是愿意一点点改变女娃们卑微自贱的想法,她就是要让人晓得,只要肯给机会,巾帼不让须眉。 银豆连着忙了两天,赵氏和狗蛋谁也不敢打扰她。她挑来挑去,又给自己挑了九个徒弟,忙的头晕眼花。 过年的氛围已经相当浓厚了,炮仗隔三差五响一下,大汉们串门子,碎脑娃娃满处跑着看热闹。村落炊烟袅袅,天上洋洋洒洒飘着雪花,赵氏在灶台前炖大骨头炼肉臊子,炸油饼油果子油散子,蒸大白馍馍擀长面。 杨家湾一带的人有讲究,过年不干活,全都缓着,所以要提前祭祖,打扫,准备吃食。其实过年休息也不是绝对的。能休息的是男人,女人还得在灶台前张罗饭菜。 杨狗蛋下午到他爹和他亲妈那里转了一圈儿,两个老人都安康。他妈王氏已经能站在厨房里指挥儿媳妇们干活,精神状态看着也不错。他给他妈打招呼,王氏还是不咸不淡的,杨狗蛋没有多待。提了一篮子几个嫂子用床子压好的饸烙面,就急匆匆地赶回家去。 银豆一整天都窝在家里,打发了徒弟们,就帮衬赵氏干活,自己也学着裁剪衣裳,竟然也裁剪的有模有样。 狗蛋赶回家,直接进了东窑,看见银豆倚在窗扇前,饶有兴趣地拿着针线比划。好奇地问,“了不得,你还会做衣裳?” 他一开口,银豆手抖,针就扎在手指头上。 “呀,扎破了,给我看看!” 狗蛋比银豆还心急,忘乎所以的去拉银豆的胳膊,银豆顾着疼,都没在意手竟然被攥在了杨狗蛋手里,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男人竟然握着她的手。银豆这才感到稍稍的不适应,慌里慌张,针尖划过狗蛋的胳膊,把衣服划了道细小的口子,才将两人的手分开。 “你猛然闯进来干啥?”银豆生气,“吓得我针都戳到手上了!” 狗蛋的手里还留着银豆的软软的余温。那种感觉一下一下刺着他的心,他摸了银豆的手,滑滑嫩嫩的手。 银豆骂他,他就傻乎乎站在原地。银豆恼他,“你咋还不出去?” 狗蛋又傻乎乎地走出去。他什么都没想,只想这一件事情:刚才摸了柳银豆的手。 白白的,手指头细细长长的,手心软软的,热乎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最开始的文案,我都忘了,就记得两句: 银豆豆银豆豆我想你, 天天睡你被窝窝儿里。 o(∩_∩)o~ ☆、第五十四回 大年三十。 族里祭拜祖宗,要男人们全部参加。杨栓子过来喊杨狗蛋,顺便把媳妇给银豆领来说说话。 新媳妇柳迎弟还和从前一样温婉,见到姑姑,送了几副杨栓子写的迎春对联。银豆乐地直夸,“刚好我缺这个,你就送来了,也省的我再写。你别说,你家相公这字龙飞凤舞,还挺好看的。” 迎弟抿唇笑,村里找杨栓子求对联的人多,杨栓子忙不过来,这还是她有心,提早要着备好的。 银豆大喇喇地问她,“过得咋样?成亲好么,杨栓子好么?” 迎弟对姑姑的话有误解,点点头,脸红了。 银豆内心恶寒,哎哟哟看看柳迎弟这德行。真可谓我之砒/霜,她之蜜糖啊。不过她要过的好,也就罢了。 迎弟趁机会开口,“姑姑,你有没有......那种药,我想吃点。” 银豆不解,“啊?......你咋啦?” 她说话就熟练地摸上迎弟的脉搏,发现她一切正常,“没病呀,就是没休息好嘛,注意甭累着。” 迎弟摇头,说,“姑姑,我是说,我都成亲了,要给栓子哥开枝散叶。” 银豆撇撇嘴,“你年纪轻轻的光想着生娃,养活娃娃可不容易,你想好了?” 迎弟说,“姑姑,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呀。”又觉得她姑姑没儿没女没男人可能体会不到,所以尽量委婉着说,“早些生养,早些拉扯大。我也就轻松了。” “......轻松?”银豆叹气,“迎弟呀,话不能说太满。成了家的女人还能有轻松的时候?上有两个老下有好多小中间还有你男人,哪个都要你伺候。能把日子过轻松,无非就是心上想得开些。可是我到现在为止,没发现那个成了家的女人心头上松快的,成天唉声叹气,杨家湾还有专门跑我这儿来羡慕我的女人呢,哈哈哈哈。不过,各人有个人的活法,谁叫你愿意呢,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日子要你自己过嘛,你想咋过就咋过。” “姑姑,我晓得不容易呢。” 迎弟虽然新婚,但已经体会到她姑姑说的那种艰难了。没办法,她当初没有更好的选择。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得继续往下走。男人对她还不错,别人也夸她嫁的好,至少她自己和娘家面上是光彩的。活人总得朝前看,她这一生还长着呢,得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来。于是把话转到正头上,“姑姑,我说的药是那种吃了以后一举得男的药。原先王家庄有个神婆子,就卖这药。但是她的药不灵,有吃了生女娃的,后头就没人寻她了。” 银豆恍悟,忍俊不禁,“迎弟,我只有吃了生女娃的药,你要不?要的话我给你寻几丸,当天吃了,一准能怀上,你要生不了女娃,我自砸招牌,哈哈哈。” “这.....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79 ,姑姑没有生男娃的药么?” 迎弟犯难,谁家不盼着生儿呢,最起码这头一胎是个儿的话,她或许以后在家里说话更硬气些,成亲头一天,婆婆交代时话里有话,“迎弟,你家女娃多嘛,顶不了大事。你可千万甭跟你家门风,咱栓子可是秀才,在村里有头有脸的,少了后人肯定会被说嘴。” 成亲才几天,迎弟就有压力了。她发愁,没有生养,好像还是这家的亲戚一样。姑姑却坚定地摇摇头。“没有这种药。姑姑不喜欢男娃,所以从不做这个。迎弟呀,眼界要放宽些,要是自己没主见,生男娃有啥用,还不把你累垮。” 迎弟稍微失落,来姑姑这儿说半天,说的她自己也下不了决定,“那药我就先不要了。生不下男娃,我生了女娃也在公婆面前抬不起头,只怕我的娃将来都不受待见呢。” 银豆摊摊手,表示无奈。嫁人也是迎弟自己选的,走好走不好怨不了旁人。 早上祭祖结束之后,迎弟随杨栓子回家了。杨栓子考上了秀才,成了村子里最风光的人,迎弟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路过的人看新婚的小两口,都夸柳迎弟命好。迎弟收到那些羡慕的眼光,却再没有了成亲时那些骄傲和欣喜的感觉。她有时候也讨厌自己,受了姑姑和紫草的影响从而领悟到了太多的东西,让自己不能够一门心思简单纯粹地活着。她成亲,靠卖鸡蛋攒下嫁妆,公公婆婆盯着她做药鸡蛋的秘方明里暗里掏着问不说,还不满她曾经频繁地抛头露面。家里人多,杨栓子还有四个弟弟,她天不亮起来,从给公婆倒尿盆开始,做早饭,扫院,浆洗众人换下来的脏衣裳,织布纺棉花,忙的脚不沾地。婆婆自打娶了儿媳妇,便依仗自己辈分大年岁大做不动,指指点点进行教导,内院的活全安排给她,干活一直干到黑,感觉时间都不够用,更别期望还能腾出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累得倒在炕上困的睁不开眼睛,如此辛劳换来杨栓子的首肯和宽慰,夜里还要陪着他赴巫山云雨,努力怀娃。相公是读书人,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却能吟诗作赋夸奖他俊俏勤劳贤惠的妻子。迎弟忽然觉得心酸,杨秀才那几句暖心和赞美及表达情意的话对她已经不够用了。 短短几日,她越来越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人有多重活法,像现在这样,真的是她想要的那种生活么。姑姑说的对,她生了儿有什么用?别人如何羡慕她又有什么用?熬大半辈子,终于熬成婆,娶了儿媳妇再好好使唤人家么,那是多么漫长的一生啊。 她想着想着,脚步慢慢停住,杨栓子见她没跟上来,回头问,“你怎么了?” 迎弟抬头看他,第一次长久坦然地注视着他,认真道,“栓子哥,我要改名字。我的名字太难听了,从今往后的路,就从改名开始吧。” 杨狗蛋祭祖之后,别处都没去,就回了家。赵氏还在灶台前忙活,荞面糁糁裹上肉泥,捏成丸子,放在大蒸笼上蒸,风箱呼啦啦响,灶间雾气腾腾。杨狗蛋将一罐猪肠猪肚和几根猪尾巴提过去,说,“妈,旁人给的,咱晚上热了吃。” 赵氏笑着接了,说,“狗蛋乏了没?缓着去。” 狗蛋摇摇头,锅灶上的事情他不熟练,还是干干别的。他洗过手,忙不迭地往东窑跑,门都没敲就进去了。炕头铺满了花红柳绿的彩纸,银豆窝在炕上剪窗花,剪福字,剪年年有鱼,剪牡丹,剪喜鹊登梅,剪五谷丰登,已经剪坏了好些样子。 “啊呀,你回来啦,看我剪的怎么样?” 她看见狗蛋站在炕边上,赶紧炫耀自己的一点点成果,得意洋洋。 “好看好看。” 狗蛋嘿嘿笑着,脱鞋上炕,欢欢喜喜坐在银豆旁边扎纸灯笼。问银豆喜欢啥样式,银豆说随便。他就扎了小兔子灯笼,还有飞鸟,小马驹,提笔沾墨给灯笼画上眼睛,或者画上翅膀,就问银豆,“我做的好看不?”。 银豆没回答他,剪窗花剪的过于专注。她倚在窗扇旁边,穿着绣花袄红棉裤,阳光从窗棂上洒进来,照在她光滑的脸蛋上,泛起莹润的光泽。她的嘴唇因为剪刀吃力微微抿着,剪好了抖开一看,笑得没心没肺。 狗蛋的心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凶。他把手按在胸口上,生怕跳出来,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旖旎香艳的梦,梦里的柳银豆就是现在这样,灵秀生动,眉眼惑人。 “银豆,.......你真.......好看”狗蛋咬着嘴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掐一把大腿,又上赶着解释,“我是说......你剪的真好看.....” “呀,你这灯笼也不赖嘛,晚上打着去院子里耍,亮起来不比外头匠人做的差。”银豆见狗蛋发囧,笑的更加欢畅,“快过来帮忙帖窗花,我一个人可帖不好。” 狗蛋拼命点头,往银豆跟前凑。窗棱上的旧麻纸统统揭下来,今年新糊了细白的纸,银豆搅着面浆糊,狗蛋贴窗纸,贴完之后,银豆鼓着嘴吹吹,嘴唇嘟起来红润润的,狗蛋心口发烫脸发烫,甚至能感觉到小蛋蛋也起了变化。他不由自主地朝银豆挪过去,越靠越近,两个人几乎没有距离。银豆似乎没发现,或者不像过去那样排斥他,还把窗花递给他,“贴到最中间吧,看着喜庆的很。” 银豆的身上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或许,还有天然的女儿香,芬芳从狗蛋的鼻腔冲进了大脑,让他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长臂一伸,抱住了柳银豆。 柳银豆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和杨狗蛋的身躯牢牢粘在一起。她没有什么强烈的排斥感,但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双手推着狗蛋,着急了,“你干什么呀!” 狗蛋脸涨的通红,“银豆,.....银豆豆。” 他力气很大,抱着银豆不撒手,低下头嗅着银豆细腻的脖颈,跟寻到美食的小狼狗一样,呼吸急促,小蛋蛋涨着,血气不断翻涌,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藏着无穷无尽的欲望。 柳银豆被吓住了,她推他搡他,挣不脱,狗蛋一把将她抱起来靠在墙上,堵住了她红润的嘴唇。 双唇贴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懵了。狗蛋掉进了美好的幻觉中,银豆却狠着劲儿,咬破了杨狗蛋的嘴唇,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杨狗蛋瞬间清醒,猛地放开银豆,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糊涂了,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 柳银豆五味杂陈,反倒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感觉,顺手拿起一旁的剪刀由性儿扎过去,咬牙切齿地骂,“杨敬宗!你疯了吗?!” 剪刀扎在了杨狗蛋的肩膀上,扎透了靛蓝色棉袍。鲜血慢慢渗出,滴滴答答往下流。银豆的脸色变得煞白,她还在震惊中没回复过来。 这是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0 她认识的杨狗蛋么? 他不是她十二叔么? 杨狗蛋像犯了大错的少年娃,低着头嗫喏,“我...我.....错了,....你甭气.....” 银豆无措,举着剪刀的手还不曾放下来,就听奶婆婆赵氏站在院子里喊,“银豆哎,狗蛋哎,来吃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之后统计一下,看看用了多少真梗,hiahiahiahia。 ?( ′???` )比心 ☆、第五十五回 赵氏在灶台前忙活了一下午,根本不晓得发生了啥事情,饭盘子端到中窑的时候,发现两个人都没过来。于是又站在门口喊,“银豆哎,狗蛋哎,吃饭来。” 银豆很快整理一下,从东窑里钻出来,脸色如常,勉强挤出个笑容,对赵氏说,“奶奶,我今个零碎东西吃的太多,吃不下,等一阵再吃。” 赵氏笑笑,说,“那也成,饭在炕桌上扣着。正好我再去做两盘面点心。狗蛋呢?他要是饿了叫他先去吃。” 银豆没回答,直接说,“奶奶,那我出去消消食。” 天色偏暗,看不清银豆脸上的表情,赵氏没在意,就说,“那去吧去吧,炮仗不长眼,路上小心些。” 赵氏回灶间去了,狗蛋在西窑里换过棉袍,隔着门扇跟赵氏说,“妈,我也出去一下,银豆没打灯笼,天黑路滑,我照着去。” “哦那你可看顾好了,银豆心大,别让她摔跤。” 一个两个都走了,赵氏完全没放在心上。因为大过年的家家都是如此,你来我往特别频繁,银豆和狗蛋前脚离开,又有乡邻的妇人上门来寻赵氏说话,赵氏热情招待,更加不会在意银豆和狗蛋之间古古怪怪。 银豆出了门,寒风灌进衣领子里袖筒子里,清醒了许多。 她缩缩脖子,方才后怕,刚才差点戳死狗蛋。 戳死他赵氏一定会伤心。杨昌端家也一定会翻天。她呢,狗蛋死了她会是啥感觉? 那肯定是要难过的。大家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狗蛋在她心里,也算半个亲人了,如果没有发生刚才的糟心事儿的话。 银豆站在雪地里怔怔出神,狗蛋从后面赶上来,肩头的伤拿银豆上次送他的药粉止住血,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刚才差点犯下弥天大错。他提着刚才扎好的小兔子灯笼走到前面为银豆照亮,转身看她,眨巴着大眼睛赔上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再让她生气,“银豆,你要去哪儿?路滑,防着脚下。” 银豆横眉冷眼瞪着,狗蛋心虚懊悔各种情绪塞满心田,从先前一只欢快蹦跶的小狼狗变成了可怜兮兮没人疼爱的小奶狗。他垂下脑袋,慢吞吞近前,瘪着嘴愁眉苦脸,“银豆,你……你甭生我的气嘛。你要不解气,再扎我几剪子,行不?”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银豆真就气上了,狠狠推他一把,狗蛋摔在冰溜子上,灯笼里的半截蜡烛歪倒,燃起来哔哔啵啵地响,烧的小灯笼就剩下个空荡荡的干架子。 “甭在我眼前头晃行么?还嫌我不够烦?”银豆脸色极差,扭头就走。 堆积的白雪在脚下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漫无目的地走,入了眼帘的都是红彤彤的或者黄的光,是过年的那种颜色。路上有到处跑的娃娃们,还有三三两两的女人们,见了她都问柳先生好。 大家主动给她打招呼,冲着她笑,友善,热情。她的心情似乎没那么沉重了,路过碾麦场,麦场上的破窑里有亮光。其实,那也不算破窑了。杨二驴回来后,找人前前后后彻底收拾了一下,填补填补,弄得像模像样,乍一看,还有点富汉家过年的意思。 她怔怔的看着那口窑,想着上辈子发生的事情,想着年初发生的那件事情,还有年尾刚刚发生的这一桩。想着这几件事情,到底有啥不一样。 杨二驴看来是真的混上好日子了,他还养条大狗拴在门口,狗看见银豆叫了两声。银豆回过神,转身走,听见杨二驴喊她,“——银豆哎。” 银豆停了脚步。杨二驴跑过来,见了她笑的合不拢嘴,“哎哟你咋来了?我窑里蒸了花馍馍,还准备下柿饼子哩,你吃不?进来吃呀。” 柳银豆淡淡地问,“你还会蒸花馍馍?” “男人家哪有这手艺?我花钱雇人做的。”二驴摇头,背着手嘿嘿两声,“银豆,你考虑的咋样了?我是真心娶你嘛,你甭以为我说着耍呢。” 银豆不说话。脸上不怎么好看,阴沉地有些可怕。 杨二驴不解,挑着眉问,“银豆哎,你出了啥事情吗?咋不高兴哩?” 银豆摇摇头,“没有,就是出来转转。” 杨二驴高兴,“要不,上我窑屋里坐会儿去?” 银豆冷哼,凉凉地说,“那我可不敢。” 杨二驴咳一声,瞅着银豆又淹了口唾沫,生生忍下心里那股躁动,说,“银豆呀,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对,咱再不提它了。你放心,你不愿意,我一指头都不碰你,我把你当我老婆,以后好好疼你。” 银豆心里恨恨的,杨二驴我才不管你有啥权有啥势,来了杨家湾你的死期就在眼前了!面上还是没啥表情,“嗯,那我想想。我肯定给你个话。” “那你啥时候给我个话嘛?” “杨敬满,年头上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屁股一拍跑了,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差点被弄死。你就算要和我成亲,那件事情也绝对不能当没发生过,最起码要先和族里人讲清楚,然后再说成不成亲的话。明天大年初一好日子,晌午咱们祠堂门口大槐树底下见,你多叫些人,给咱们做个证明,叫大家不要再传闲言碎语,不然我即使有成亲的想法脸上也挂不住。” “我晓得女人家的名声最重要,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一定给你个交代!”杨二驴激动了。虽然在外头见了大世面,但杨家湾能干好看的小媳妇柳银豆可是百里挑一的,她肯嫁,也算他杨二驴走好运,福气到家了!他折回窑洞里,拿了自己的莲花纸灯笼,点上蜡递给柳银豆,“拿着,天黑路滑,小心跌倒。” 银豆顺手接过灯笼,连个谢字都没说,仿佛这些就是自然而然的。她尽最大努力去演戏,差点控制不住想直接撒一把药粉当场整治他。天晓得她多么厌恶杨二驴,纯粹地心理上的厌恶。 杨二驴见她和自己熟络,心里更踏实了,暗自想着要把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喊到,当场宣布这场亲事,然后风风光光把银豆娶回来,管他啥叔侄啥风俗,都不在话下。 这一路上,狗蛋都远远的跟着,银豆和杨狗蛋的亲近交谈全部落在了他的眼睛里,像无形的铁锤一样咚咚咚砸着他的心。 银豆提着杨二驴给的花灯笼,灯笼里的烛火闪着微微的光,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1 照着她苗条笔直的身影,雪地里,影子细斜纤长,却仍然倔强。 柳银豆……她可能真的喜欢二驴吧…… 狗蛋捂着快要碎裂的心,默默跟在银豆后面,看见她折回,又去了杨大牛家。 她去做什么呢?要和杨二驴成亲,去通知人家的大哥大嫂么?银豆啊银豆,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替杨二驴挨的那一顿打么? 银豆从杨大牛家出来,才慢吞吞地回了家。 狗蛋远远跟了一路,银豆进去没多久,他也回去了。赵氏把饭放在锅里温着,见他来又取出来,笑着说,“快吃。今晚有熬烂的大棒骨肉,香的很。” 狗蛋端过饭碗,问,“银豆吃了吗?” 赵氏说,“就吃两口,乏了,已经躺着去了。” 狗蛋哦一声,端着饭碗走到东窑门口,见灯盏亮着,鼓起勇气喊一声,“银豆。” “对不起”这三个字没出口,里面的人吹熄了灯火,听动静,像是翻个身,睡下了。 “过年要守夜呢,你这么早睡下不合适嘛。” 他小声嘀咕着,赵氏从窑屋出来,劝狗蛋,“银豆今个怕是累着了,脸色都不好,叫她睡去,等到了时辰我喊她。” 狗蛋点点头,这个年过的,可真不是滋味。 他可不像银豆那样瞌睡,老老实实围着小火炉守岁。半夜赵氏叫醒银豆,银豆揉着眼睛上中窑和大家待在一起。狗蛋没敢和她说话,为了叫她高兴,在院子里放炮仗,噼里啪啦响,拿眼睛偷偷瞄她,希望她能看他一眼。银豆裹着被子哈欠连天,困倦至极,脑袋一点一点的。赵氏心疼她,“银豆哎,守岁哩,我娃坚持住呀,过一阵再睡。” 银豆头一歪,靠在赵氏肩膀上。狗蛋有点难过,她看起来很瞌睡,那么白天发生的事情,她到底是个啥态度? 狗蛋心里更难过了,仿佛剪刀戳在心口上,怎么捂都捂不好。 后半夜,银豆陪着赵氏去中窑睡下。狗蛋也迷迷糊糊去西窑,睡一晚上,也没睡踏实,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但自己也说不清楚。 银豆日上三竿才起来。赵氏捏好扁食(饺子),白菜肉馅和萝卜肉馅两种,热腾腾下了一锅,捞出来喊银豆和狗蛋吃饭。狗蛋吃一碗,银豆却吃了两碗。 “狗蛋呀,你咋吃这么少。”赵氏担心的地问,“扁食不好吃?” 狗蛋摇头,“妈……,我……我昨儿吃多了。剩下的放凉了煎着吃。” 狗蛋偷偷看银豆,见她神色如常,稍稍安心。银豆不理他,不过他想,也许过两天说开就好了。但是在这期间,他要寻机会跟她道歉,真诚道歉。 桃花杏花来找银豆,进门就喊,“师傅,人都叫齐了,咱们过吧。” 赵氏纳闷,问,“你们.....去哪儿?” 银豆说,“去看戏呀,奶奶去不去?就在祠堂门口大槐树底下。” “银豆呀,看啥戏嘛?”赵氏总算察觉从昨天一直到今天有些怪异的气氛,银豆和狗蛋不说话。银豆的表情淡淡的,狗蛋一直蔫头耷脑的。 “奶奶,杨二驴要娶我当媳妇呢,我说了,当着全族人的面,给他个话,我要杨家湾所有的人给我柳银豆作证。”银豆说的很认真。 “银豆呀,这么大的事情咋才跟奶奶说?” “奶奶放心,啥都来得及。”银豆笑。 赵氏晓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银豆胸有成竹,怕是要把事情往大了整。银豆做什么她从来都没拦过,这回倒是有点心慌,不为银豆,而是杨二驴。她多少预见了这件事情的后果,突然有一点点不忍心,跟银豆说,“奶奶不去咧,就在屋里缓着。我娃早去早回,务必当心些,别伤了自己。” “奶奶放心,我晓得。” 银豆几个一出门,狗蛋就坐不住了,和赵氏打个招呼,从后院矮土墙上翻出去,走捷路往祠堂门口奔。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_(:з」∠)_ ☆、第五十六回(捉虫) 新年头一天,杨氏祠堂大门前男男女女站了好些人。杨二驴和柳银豆成亲不是小事,不说旁的,连族里的老人都是全体出动,包括族长杨昌端。 “你们到底要做啥?”杨昌端的眉头拧成一股绳。大过年的,他总不踏实。柳银豆和杨二驴都不好打交道。女的在十里八村有威望,男的回村后趾高气扬。两人今非昔比,别说乡党们,就是他们这样有份量的人也得谨慎地评价和对待了。 天冷,哈出来的都是雾气。柳银豆身后站着她的十几个徒弟,个个腰板子挺得直溜溜的,神情严肃。对面则是杨二驴,还有他不明真相的哥哥杨大牛。 男女老少们双手对插着袖筒子看戏,没人先开口说话,气氛说不出的怪异。大伙儿齐刷刷望着柳银豆,不晓得她到底是个啥意思,这两天村里都传她和杨二驴要成亲,但是看那脸上,紧绷绷的,一点喜色都没有。 柳银豆现在是个举足轻重的人,女人们都敬她,自然给她脸面。她昨晚跟桃花杏花一交待,两个徒弟叫了不少附近村子里的女人来撑场面。柳家湾大徒弟紫草也带了好些人过来。大多都稀里糊涂的,光顾着盲目附和柳先生,但只有徒弟们心里亮清,因为师傅交代了,大年初一要干一件大事,当做给徒弟们开年上的第一课,她们当然要全力以赴支持她。 寒风刮得猛,吹断头顶干枯的细枝,咔嚓声过后,栖在树上的鸟们扑啦啦飞走了。柳银豆拨开脚边断裂在地面上的树枝,拔高声音,跟杨昌端说,“族长,去年年头上,有人说我和杨二驴搅缠在一撘,后来族里把我吊在这里打个半死,全村的老少爷们可都看见了。现在杨二驴回来,我就得问问,这事情我从头到脚都是被冤枉的。案子么,必须要重审,我呢,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讨个说法: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罪魁祸首杨二驴呢?” 杨二驴见银豆表情严肃,也觉察出不对劲了。他立在原地,想了想要走,杨家湾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根本走不出去。眼皮子顿时跳地厉害,“银豆哎!你这是弄啥哩?想要啥说法么?” 杨昌端也板着脸问,“柳氏,你不是要和杨敬满成亲吗?还要啥说法?” 柳银豆冷笑,“青天白日,谁都甭打马虎眼儿!你们总不能吊着打了我,却要饶过杨二驴?这难道就是族规?不可能吧!你当族长的,有失公平呀。我就算要成亲,也得先把上回的事情解决干净了再说。族长,你问问杨二驴,当时是个啥情况?旁人看见是旁人看见的,我和他啥也没干。” 说完,又对杨二驴说,“杨二驴,你要是个男人,趁早把真相说出来,全村的婶子姨娘姐妹们都看着呢。我的名声什么样其实无所谓,但我今儿要是忍气吞声带了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2 这个头,以后咱妇道人家有冤没处说,一个个受了委屈继续忍着,那不是更孽障(可怜)了?男人么,得厚道,敢作敢当,你不能糊弄人。” 人群嗡嗡响,柳银豆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笑容。一年之间,她成了人尽皆知的女先生,所有的人都晓得她不给男人看病,脉都不肯把。这说明啥?说明当时和杨二驴的事情真的把她冤枉了! “柳先生说的有道理呀。”在场的女人们听柳银豆这样说,多多少少都被触动了。以往受点委屈吃了亏都不敢声张,死命地捂着就害怕别人发现了霉运降在自己头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立马附和,“何止柳先生,咱们多少女人都为男人背着黑锅受烂罪哩,不公平嘛。” “就是!杨二驴你赶紧说,把真相说出来!” 杨二驴不晓得咋开口,众人都指着他,“你快说嘛!当时啥情况?” “二驴你为啥要冤枉柳先生?你是不是欺负柳先生了?” “哎哟你个驴/日下的,你还欺负柳先生哩!” 众人骂骂咧咧。他还没说啥,几乎所有的女人还有一些男人站在了柳银豆这一边。紫草妈吴氏本来跟着看热闹,这会儿心惊肉跳,“啊哟咋回事嘛?你姑姑真叫人冤枉啦?哎这个杨二驴真不是东西!” 紫草看着吴氏大惊小怪,不屑道,“呵,你原先还不信我姑姑!姑姑现在有名望,她说话当然有人信。她今儿要还是从前那个小媳妇,你以为谁能为她说话出头?万一闹仗,说不好又要挨一顿打呢。啧啧,只怕亲哥亲嫂子都不肯出面帮她。” 吴氏讪讪的,脸上一阵臊,瞪着紫草说,“你个死女子,嘴厉害的很!” 人群开始沸腾,杨昌端发话让大家安静,指着惊慌失措的杨二驴,说,“你跟大家说实话,到底咋回事?” 杨二驴转了转眼珠子,说,“这.....,当时她进来嘛,她进来我看见她,心里稀罕,我就抱了一下,就这,再没啥。” 众人又骂,“你个烂锤子!你也配抱柳先生?!” 杨二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着急,“啥叫我不配?!孤男寡女的,她不是没跑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看到啥就是啥。我可是真心喜欢柳银豆的嘛,杨家湾谁人不晓得?!” “杨二驴,我只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你最好识相一点。” 柳银豆冷言冷语,一道寒光射过来,杨二驴打个颤,火气涌上头,“你哄我哩!还说和我成亲。早晓得我当时就把你这小婊/子办了!看你还咋活人!” 众人齐刷刷又看着柳银豆,柳银豆则看着杨昌端,“族长,你听见了吧?我柳银豆做错什么了要挨那样一顿打?!要不是我奶奶半夜里把我背回去,我当时就死在这槐树下了。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不给我个交代,谁都甭想好好过年。” 杨昌端脸色不明,“你要啥交代?” “我要你们做过决定处置我的所有人当着杨家湾老少爷们儿的面郑重道歉,承认错误,保证以后公正公平,尊重女人。杨二驴他欺/淫.女人,犯了族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杨昌端脸色铁青,“那就把杨敬满吊起来打!” 杨二驴气的冒烟,“小婊/子!你不是要和我成亲么?你咋说话不算话嘞?”说着说着脸一横,扯着嗓门高声说,“我杨敬满今时不同往日,在长胜大王跟前效力!我倒要看看,大过年的,你们杨家湾谁敢动我一指头!杨昌端,我就问你,你敢么!” 杨二驴完全是胸有成竹的姿态。众人满头雾水,都被吓住了。......长胜大王?长胜大王是谁? 杨昌端的脸沉下来了。在场的男人们都在揣测杨二驴如今的身份。毕竟他看起来很有气势,要真的攀上了大人物,恐怕谁也不能惹,惹了就是祸。杨二驴回来好几天,族里一直没动他,这说明啥?族长他们是不是早就晓得这二怂不能惹呢? 女人们手里捏把汗,静静看着事情下一步发展。柳先生到底有没有能耐,还有待见证。其实大家心里都亮堂,柳先生叫所有的人来祠堂,不过是为她洗刷冤屈做个见证。她这样的人物,在十里八乡的女人眼里,早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除了二愣子傻货不明事理,根本没有人能配的上。 柳银豆大声喝道,“杨二驴!我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要和你成亲。我给你的话,是我在考虑。等考虑好了,我就在祠堂门口告诉你。今儿趁着人多,我郑重说一遍,我柳银豆看不上你,一个只晓得欺负女人推卸责任的烂怂,不配和我谈婚论嫁!” “柳先生说的好!”女人们激动起来,纷纷指着杨二驴唾骂。“不能饶他!柳先生当时受了多少委屈,叫他加倍还回来!!” “这男人们真叫不要脸,明明是自己的错误,偏偏要往女人身上推!” “就是!女人们被人欺负了,凭啥还要背恶名?凭啥!” 女人们激愤,把全体男人们都扯上了骂。男人们脸上挂不住,开始偏向杨二驴,甚至觉得杨二驴怎么说都是正宗的杨家后人,出门在外代表着杨氏一族男人的体面。杨二驴没脸,就是他们没脸,纷纷喝住自己的女人,“甭跟着起哄,二驴肯承认,就是个爷们儿,大过年的,不兴打打杀杀,有啥问题,年后算账嘛。” 族里也有替杨二驴说话的老人,说词和大家的一样。过年不罚不打,不然一整年都不利祥(不吉利) 杨昌端又说,“那就先寻几个人看住杨敬满,出了十五(正月十五),咱们行族法。” 过年有讲究,老先人传下来的,不好改。大部分男人也觉得柳银豆正过名,洗清冤屈该见好就收。反正债欠着迟早能还,于是渐渐散了,偏柳银豆说,“你们讲究,我不讲究!族里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的说法,我要亲自讨回来。族里不道歉,这事儿不能完。他杨二驴该我的,现在就得还我。剩下的刑罚,交给族里处置!” 族里的白胡子三老太爷发飙,“柳氏,大过年的,你甭得寸进尺!啥事都有个章程,你日能个啥?” 柳银豆丝毫不惧,“你年纪大,舍不下脸面不要紧,我可以宽限几天。我再强调一遍,族里不道歉,这事儿不能完。” 女人们激动了,问柳银豆,“柳先生,咋罚?” 柳银豆使个眼色,十几个徒弟将杨二驴团团围住,麻溜拿出绳子捆了绑在槐树上。散开的男人们一看不对劲,又渐渐围上来,指指点点: “大过年的闹闹就行了,你们还要干啥嘛?” “就是,欠下这顿,打是肯定要打的,柳先生你放心。族里晓得轻重是非,安安稳稳过大年,过完年再说嘛。” 柳银豆从徒弟紫草手里接过一根削尖的长棍,走到杨二驴面前,却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3 对着在场所有的人说,“杨二驴,你是男人,老先人护着你,世道护着你,族里宁可颠倒黑白也护着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将罪孽灭的一干二净。我今儿就要所有的人都晓得,欺负女人是啥下场!” 她将那一根尖尖的棍子猛地戳进杨二驴的下/身。杨二驴惨痛哀嚎,叫声刺耳。眼睛翻的白白的,昏死过去。血从两腿间流下来,蜿蜒在冰冷的,硬邦邦的黄土地上。 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杨大牛愤怒不已,冲过来举着拳头要打柳银豆,被女人张氏挡住,“他活该!你敢动柳先生一下,我跟你拼了!” 族里的老人们赶过来,颤颤巍巍指着柳银豆的鼻子骂,“你咋这么残忍呢!你简直不是人!” 柳银豆脸色凝重,“我不是人?日/了狗了,你们说这话也配做人?!在场的婶子姨娘姐妹们,凭啥女人吃了亏还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凭啥女人受男人凌/辱就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凭啥浸猪笼沉塘挨鞭子的就该是女人?!老天爷不睁眼,我偏要叫他睁开看一看!我就是要告诉大家,男人犯了错必须承担后果,女人不是好欺负的,欺负女人罪该万死!我柳银豆,绝不姑息欺负女人的男人,绝不!杨家宗族给我听好了!不罚杨二驴,不道歉,我柳银豆誓与你们斗争到底!” 她将沾了血的棍子狠狠摔在地上,昂首挺胸,大步离去。 人群炸开了锅,男人们有的将杨二驴解下来寻郎中,有的要拿住柳银豆算账,女人们纷纷站出来挡着,拿出前所未有的十二分的勇气挡着,柳银豆给她们在精神和意识上,好好上了一课。 “柳先生做的对!女人不该让男人欺负还要忍气吞声!” “柳先生没错!今儿个谁敢动柳先生,我们姐妹就跟他拼命!!” “道歉!我们都看着,族里必须给柳先生道歉!” ...... 走在路上,柳银豆有些虚脱,要不是今天这么一出,她大概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支持者。世道艰难,女人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又或者她到底有多大的威望,才肯让她们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头呢。 徒弟们个个都能独挡一面,留在祠堂替她善后。她脚底发软,慢慢往家走。身后不远处跟着杨狗蛋,他见证了今天所有的过程。此刻不紧不慢地跟着柳银豆,心里大概也晓得,收拾完杨二驴,接下来,就该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难写,后面接不上就得返工。啊啊啊啊啊啊好烦躁!!o(╥﹏╥)o ☆、第五十七回 走到家门口的坡底下,狗蛋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伸开双臂拦住柳银豆。 “你要干啥?”银豆完全没有好脸色。她很累,想回家躺倒昏天黑地再睡一场,然后继续高高兴兴过她的年,踏踏实实等着族里给她道歉。 “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狗蛋垂头丧气,可怜巴巴地说,“你打我骂我杀了我,我都没意见。就是你......,你....不.....” “咋?”柳银豆叉着腰看狗蛋满脸绝望,想笑,还好绷住了。 “我甘愿受罚,就是.....你能不能甭让人围观。还有....”狗蛋憋了半天,两只手捂着腿间,说,“甭伤我命根子,我啥都由你。你甭记恨我.....” 他的态度相当诚恳,俨然带着下定决心慷慨赴死的勇气。 银豆噗嗤一下笑了。对着杨狗蛋时,心情没之前那么沉重,反而松懈下来,问他,“你先说说,这事情你有错没?” 狗蛋垂着脑袋,“有错有错!我犯了大错!咎由自取!绝不抵赖!” “嗯,那就好。”银豆打个哈欠,“忙你的去吧,我困的很,要去睡觉。” “......啥??” 银豆没搭理他,上坡回家,进了院门,黑狗们热情地围上来,冲她摇尾巴。银豆驱散了,回东窑炕上,果真睡个天昏地暗。 赵氏从门里出来,见狗蛋没精打采,说,“哦,都回来了.......狗蛋你咋啦?” 狗蛋有气无力,“没咋。妈,我上窑屋缓缓去。” 他躺在西窑炕上,翻来覆去静不下心。银豆不整治他,是不是憋着出大招呢? 大年初二,家来陆陆续续来人拜年,银豆都没工夫搭理他,和来的女人们说说笑笑,非常热闹。大家都捧着柳银豆,夸她勇敢,给十里八乡的女人带了头。说以后也要向柳先生学习,争取自由和说话的权利,绝对不再将男人犯下的任何错误习惯性地往自己身上揽。 银豆心里宽慰,就感谢大家昨天为她说话,女人们叽叽喳喳表态,说女人不给女人帮忙,难道还要互相为难么。银豆哈哈哈笑,“大家齐心协力,以后谁也不敢小瞧咱们!” “就是!柳先生说的对!” “哈哈哈哈。” 狗蛋听见她们在窑屋里笑,心里急的蹿猴儿,也跑去出串门给人拜年,窜门子串的心事重重,又没精打采回来。想找柳银豆问个究竟,柳银豆已经睡下了。 一直到大年初六,赵氏被人请走帮忙做席面,狗蛋才逮着个好机会将柳银豆堵在门上,说,“我心里不踏实,你给我个准话,到底啥时候整治我。” 银豆抿着嘴,故意绷着脸说,“你就那么想让我整治你?” 狗蛋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给个痛快的,别让我一天到晚惦记着这事情。” 银豆斜眼看他,“我罚过了呀。你总不会还想让我再戳你几剪子吧?” 杨狗蛋:“......?”他更加焦虑了,长吁短叹。 银豆见他脸色愁苦,自己也跟着急,就说,“哎呀我的十二叔!这事情你赶紧忘了吧,再提就扫兴了。” 杨二驴谭永年与杨狗蛋在银豆心里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谭永年是啥货色?死有余辜。杨二驴呢?没弄死都算她手下留情。至于杨狗蛋,她当他是亲人,比哥哥亲,比嫂子亲,是和赵氏一样诚挚实在的可以亲近的人,当然这种亲切里又带着莫名的不同。说不上是啥感觉,只晓得杨狗蛋抱着她的时候,她惊慌但并不排斥。因为他,她的生活里充满了乐子,并且因为杨狗蛋,她对男人的各种偏激的看法都在慢慢改观。 当然,这件事情还牵扯一个她乐意不乐意的问题。在柳银豆看来,乐意,没名没分抱在一起任凭别人唾沫星子乱溅也阻挡不了她。要是不乐意,不乐意你还要搂着抱着,诸如杨二驴,这就恶心人了。至于杨狗蛋,她倒觉得那是在表达他本人的情感,可惜太笨拙,还用错了方式。银豆后知后觉,惊讶于杨家的小十二叔不晓得啥时候对她起了男女感情和心思,可惜她领不了这份情。 她不晓得要跟狗蛋怎么解释她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4 的观念和看法,他肯定听不懂,还不如不说呢。她摇摇头,自顾自的忙去,留着狗蛋独自惆怅。 狗蛋成天蔫哒哒的,赵氏这日回来后终于察觉了不对劲,问银豆,“你和狗蛋咋了?闹别扭了?” “没有的事。”银豆摇头,这种事情还是跟赵氏别说比较好。 赵氏问不出结果,跟着瞎着急,自己胡乱猜测,“是不是狗蛋淘气?招惹你了?” 银豆又摇头,“奶奶,他都那么大了,咋还能淘气呢?” 赵氏叹气,“他白白挂了个长辈的名头,说大也不大,总还是个娃娃哩。银豆啊,他要是让你不高兴,你多担待些,我好好说他,叫他给你认错。你到底比他大一点,能饶就饶吧。你和狗蛋.....,唉,手心手背都是我的心头肉,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呀。” 赵氏说着说着,眼窝子就热了,“大过年的,咋就是这样呢?” 银豆看这架势赶紧点头,“奶奶,你别多想,他都长的比我高了,我能把他咋?我俩好着呢,不信我给你叫去。” 赵氏这才放下心,说,“你叫去,叫他吃饭来。” “好。” 银豆进了西窑,狗蛋在炕上躺着,满炕打滚,银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内心格外鄙视:这货就是个没长大的碎娃娃。 狗蛋这才发现银豆在窑屋门口站着,尴尬极了,一骨碌翻起来,话都不会说了,“你......你来干啥?要....要罚我了吗?” 银豆唉的一声,“我叫你吃饭,不罚你。” “你罚吧,不罚我不踏实。” “罚个屁!” “你.......不罚我?”狗蛋恍悟,眼睛瞬间发亮,“你.....原谅我了?” 银豆彻底败下阵,郑重点头,“杨狗蛋,咱们把从前全部揭过,好好过日子。” “好!”狗蛋一蹦子从炕上跳下来,激动溢于言表。 银豆挖他一眼,“你把鞋穿上!光脚站在冰地上,不冷么?” “嘿嘿,不冷,一点都不冷!”狗蛋摸着后脑勺笑,露出一口白牙。 赵氏做好了蒸面,一家子围着炕桌热乎乎的吃起来。狗蛋小心翼翼的坐在银豆旁边,偷看她的脸色,殷勤的问,“你还吃吗?我去给你捞。” 虽然银豆摇了头,狗蛋还是很热心的给她捞了半碗,刚递到手上,院子里黑狗开始叫。 狗蛋出门,门外面站着五六个蓬头垢面的要馍吃(乞丐),大过年的,不好扫兴,狗蛋就按照赵氏的吩咐每人给了两个馍馍,又端些汤汤水水叫吃饱喝好。要馍吃们千恩万谢的,自称是北边逃难来的,说外头闹的凶,劝老爷太太们当心。 银豆好奇,站在旁边问,“外头闹成啥了?” “反了,......反了。”要馍吃们嘴里塞满馍馍渣,说不清楚,“.....抢粮食抢钱,抢女人,反了.....反了......延宁府保不住,凤鸣县保不住,日子过不下去咧。” “.....反了...?”银豆难以置信。 要馍吃们狼吞虎咽的,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狗蛋见银豆表情凝重,以为吓着她了,站到中间隔开,说,“土匪我以前就见过,也是人,没啥。” “狗蛋,咱们得早做准备呀,万一有个啥.....没防备就完了。”银豆忧心忡忡的,世道一乱,老百姓的日子最难熬。 狗蛋点头,“是这理。咱得早些动手,最好能探到真消息,甭听人胡乱编排。” 到傍晚,吴氏带着娃娃过来给银豆拜年,银豆不咸不淡地接待了。吴氏陪着小心恭维小姑子,除过几句拉家常的话,又说了两件要紧事。一是银豆二叔柳长青家彻底败了,父子三个据说治病误人得罪了十八里铺的谭家,年前被谭家轰出凤鸣县,再没见过。 银豆没表态。这事情怨不到任何人头上。她不想谈论柳长青,吴氏就此打住,又说了第二件事情,“银豆呀,世道现在乱的很,咱们都得小心些。你还不晓得吧,白莲教的人反朝廷,打进凤鸣县,前儿过十八里铺,毁了谭家大院,谭家完啦!”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快乐,么么哒~(^з^)☆ ☆、第五十八回 按照吴氏得来的消息,凤鸣县城被占,说不清楚到底全是白莲教的人在起事造/反,还是西边叶家堡子聚了强人作乱,又可能他们现在都是一家子。反正在银豆眼里,趁火打劫的都能按照土匪算。 总之,土匪们有组织有预谋地抢了凤鸣县最显眼最富裕的大户——十八里铺谭家。适逢谭老爷外出没回来,谭太太周氏组织能力有限,抵抗不当,土匪们又来的猝不及防,导致谭家大院折损过半,连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谭家少爷谭宝至都被当场砍死了,谭太太周氏精神错乱,大冷天脱光衣裳披头散发地胡跑,嘴里喊着这都是报应以及冤魂索命之类的话,折腾来折腾去就从井里跳下去了。 “那老财东呢,他去哪儿了?”银豆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周氏和儿子就这么没了,人算不如天算呢。 “不清楚啊,说大年初三就跑到外头去,好像是要办啥急事。”吴氏心有余悸,叹道,“这人太有钱也不是啥好命呀。还是咱这样一穷二白的人能保平安。” “哎哟,孽障哩。”赵氏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念了句阿弥陀佛,无不担心,“世道不太平,那土匪怕还上咱这儿来吧。” 吴氏说,“不好说,白莲教有个头领叫长胜大王,厉害的很。据说是白龙转世,官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长胜大王?听着倒有几分耳熟。柳银豆又问吴氏,“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咋晓得这么多?” “你哥说的呀。土匪在十八里铺杀人放火,你哥亲眼看见的。”吴氏解释道。 吴氏最先晓得这些事情,无非是男人柳玉槐一直和谭家关系未断。柳玉槐是想着大过年的,该上十八里铺给平时打交道的管事们庄头们拜个年去,何况妹子给谭家太太看病,他也有一二分脸面,跟谭家的头头脑脑熟络熟络也是可以的。结果走到半路,看见熊熊大火卷了谭家大院,见势不妙就赶紧往回来逃,后来跑不及,就仗着路熟藏在枯草堆里才躲过一劫。 “亏得虎娃爹命大,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说说我娘们儿几个咋过......,”吴氏真就擦擦眼角,满脸愧色地对银豆说,“她姑姑,当初我们眼瞎心也瞎,真是对不住你。为了那几个活命钱,我听了你哥的,死命地劝你嫁去谭家。亏得你有主见,上回你要是依我俩的意思,现在还不定是啥光景呢。那谭家大院里,现在一个能出气(活着的)的没有了。唉......真对不住你.......” “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5 呵,你良心上再过不去我也不会领你们两口子的情。”银豆哼一声,“话说回来,乱世灾祸少不了,咱们谁都逃不掉。闹土匪不是小事,当务之急就应该跟所有的人都通个气,召集大家做好防范。这节骨眼儿上,命比啥都值钱。” 吴氏也晓得事情重大,昨儿在柳家湾就跟左邻右舍都讲过。结果大家都觉得白莲教既然号称替天行道杀富济贫,而他们柳家湾个个都是穷光蛋,抢也抢不出啥来,就不在意。银豆可不这么想,先不论白莲教的目的和真伪,她自己不管怎么说还算个富汉呢,杨家湾这样的地方,是能供得起粮食的地方,这样的村子反/贼土匪乱/军怎么可能放得过? 银豆原本也谨慎,把徒弟们都招在一起,千叮咛万嘱咐各种注意事项,叫不要轻易出门,能待到一撘就待到一撘,因为平时训练有方,女娃娃们也算临危不乱,银豆分发了自己制出来的药丸和药粉给大家,以备不时之需。徒弟们答应着,散开以后又号召各自村子里的女子娃们齐心协力,高度戒备。虽然有了准备,银豆眼皮子依然跳个不停,听见窗外刮寒风都觉得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狗蛋也格外紧张,将家里但凡值点钱的都藏在隐蔽的地方。银豆坐在炕上,隔着窗扇,将院子里干活的狗蛋喊进来说,“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你爹是族长,又是大户,族里必须要保证大家的安全。你去再跟他说道说道,别大过年的,叫杨家湾损命伤财。” “银豆,你说.....土匪几时上杨家湾来?”狗蛋问。 “不晓得,”银豆支着下巴认真思索,她和族里的恩怨暂时顾不上了,现在防土匪最要紧。“这件事情无论如何要当心。那个杨二驴,看样子和长胜大王有关联,叫人盯紧好好审问。真打起仗,缺人缺粮,肯定要到处抢夺。白莲教打下凤鸣县城,占了有利地形,能来一回,就能来第二回,要是真的往大干,抢多少都不够抢。朝廷在北边和鞑子打仗,后方土匪趁机聚众造/反,一时半会儿肯定顾不到的,我们自己不防着,难道还要老老实实等着朝廷派人马来维护咱们的安全么。” “嗯嗯,这就给我爹再说说去。”狗蛋放下手里的活,麻溜跑了出去。 狗蛋跑去没多久,又麻溜回来。脸色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跟银豆说,“不好了,杨二驴跑了。” 银豆心里咯噔一下,“啥时候跑的?” “说是昨晚。看守的人都睡的死,醒来人就寻不见了。族里怕你们女人闹,没声张。”狗蛋拧着眉,“杨二驴要真是土匪窝里来的,那可不害死人了?这.....咋不早说嘛。” “要出大事了。”银豆叹口气。“土匪人多势众的话,咱们还不如早些离开这里,上外头躲躲去呢。” “咱们能上哪儿去?”狗蛋一时没了主张。长这么大,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凤鸣县城。 “我也不晓得。”银豆极不踏实。杨二驴这个烂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要躲,她也不晓得来不来的及,更不晓得往哪儿去。百年前杨家的老先人在这里定居的时候,也不是没闹过土匪。族里出丁,专门在坡上修了高高的夯土墙,修成个小堡子一样,只要有土匪的动静,就将男女老少都召集在一起,躲在里面,那时候也不过几十口子人。如今人繁家口多,土堡子小不够待,又经历风雨残败不堪,早已失去了防护作用。狗蛋去跟他爹说土匪的事情,他爹其实已经跟族里的长辈们一起商议,商量着召集老少爷们儿如何对抗,又商量着天气好一点,就把堡子重新修起来,修的更坚固更牢更宽展。 狗蛋来之后,银豆又开始考虑,“不光杨家湾,这附近的人都得有警惕心,早做防范呀。” “那我叫几个人一起去别的村说说,趁天黑早些回来。”狗蛋说完,就走了。 天很快暗下来。所有的人都没料到,土匪就在当天晚上大家都睡熟以后,杀进了杨家湾。 火光冲天,鬼哭狼嚎。 土匪们翻过后坡,从西头进了杨家湾,堵住的第一个富汉家就是柳银豆家。 院子外面围满了土匪,动静大,怕事的人都悄悄躲着,杨家湾的男人们来不及做什么,全部被乌压压的土匪们拿着刀剑逼在自家门里出不来。还有的迷糊着眼就被刀架在脖子上,手脚难动,寸步难行。 土匪头子一脚踢开了银豆家的大门,呼啦啦涌进来几十号人,领头的高声质问,“当家的,出来!” 银豆这晚睡的并不安稳,听见动静就醒了。她倒是冷静,穿好衣服,慢慢走出来,看见赵氏站在窑屋门口,忙将赵氏护在身后,问,“你们要干什么?” 土匪头头哈哈哈大笑,“咱们是杀富济贫的英雄好汉,乖乖把粮食叫出来,饶你们全村老弱妇孺的命!” “英雄好汉?”银豆跟他扯,拖延时间,脑子里却飞速地转着。土匪人多势众,像是有备而来,这仗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碎女子,你是当家的?”土匪头子居然笑了笑,“我不为难女人,我们就要粮食,粮食交出来,银子交出来,我们就走。” 银豆说,“你们只要粮食,好办。我粮仓里的粮食,你都拿去吧。” 土匪头子说,“银钱呢,银钱在哪儿?” 银豆很平静,“看见院子里那棵老杏树了吗?全埋在那底下了。” 土匪头子对银豆痛快的交代有些意外,指挥几个手下去打开粮仓,装粮食,又从老杏树下果然挖出来一黑坛子铜板,倒出来哗啦啦啦响个不停。饶是这样土匪头子还不满意,问银豆再有没有,银豆摇头。土匪头子一声令下,十几个喽啰冲进窑洞翻箱倒柜弄的一片狼藉,不过再没找到什么值钱的。 赵氏看着土匪将粮食和银钱往外头马车上挪,还拉走了自家的毛驴和骡子,痛哭出声,“娃娃呀,你都给了他们,咱吃啥,用啥呀,老天爷啊.........” 银豆转身抱着奶奶,“奶奶,世道乱了,如今还有什么能比过命呢。他们要,就给嘛。” 她趁人不注意,给赵氏使个眼色。赵氏领会,又低着头擦眼泪,不再说话。 土匪头子哈哈哈笑,到底是女人,一吓就给吓破了胆,“你放心,我白莲教专治为富不仁,女人娃娃都给你们有活路。” 白莲教? 银豆见他们脖子上都围了白巾子,似有领悟。怪不得这么有规模,还齐整整地拿着兵器,这是真的要造反呀! 土匪装走了粮食和铜板,领头的拉着脸,说,“女子,听说你是个能人,也是杨家湾最有钱的女人,你这家当太少了,哄你爷爷哩,都交出来吧。” “就这些,没有了。能翻的你们不是都翻了么?”银豆说。 土匪头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6 子当然不信,“你家的地窖呢?在哪儿?” 银豆犹豫了片刻,指了指西窑旁边,“从那儿下去就是的。” 土匪头见她冷静,难免疑心,又好奇,打发手下往地窖走,亲自拿着火把一步步逼近柳银豆,柳银豆护着赵氏一步步后退。土匪头借着亮光好好看了看,啧啧两声,“你也不过一两分颜色嘛,还让我们杨五当家牵肠挂肚的,连命根子都搭上了。实话说,我还真不能放你,跟我走吧,留着你给兄弟们解闷儿看病么,乖乖听话,不然下场就凄凉了。你说呢,柳先生?” 银豆看着平静,早惊出一声冷汗。这杨五当家,不会就是杨二驴吧,她叹口气,慢吞吞地说,“你不是说不伤女人娃娃性命么?” “哈哈哈哈,你不一样么。再说了,我说啥你就信啥?”土匪头子哈哈哈大笑,“你不是能起死回生么,我们五当家养伤呢,得给他个交代嘛。” 他正张狂地笑着,准备下地窖的几个小喽啰突然哎哟哎哟捂着肚子翻倒在地下,院子里站的人,除了银豆和赵氏,都是一副软趴趴的样子,好像使不上劲儿,尤其是碰过粮食钱坛子翻乱了家当的人,更是有气无力,头晕眼花。 “你....你这是.....做了啥么??!” 土匪头子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不断流失。他发怒,举着火把朝银豆挥过去,碰巧被赶回来的杨狗蛋一拳打倒在地。杨狗蛋紧跑慢跑,却还是来迟了,家门口被围住,他摸黑翻墙进来,在土匪动柳银豆之前,阻止了他。 土匪们捂着肚子躺了一院子,外头站着的又涌进来,杨狗蛋一人对着十几个,饶是这样,都被他一个个打翻在地上,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土匪头子撑着一点气力,喊道,“咱们中了这女人的埋伏,通知三当家的往回撤!” 狗蛋又踢翻了几个喽啰,土匪们一个个往出跑,擒贼先擒王,狗蛋拎起棍子跃过去,土匪头子用尽全力,从怀里掏出一把火铳,骂道,“狗/日下的厉害呢,这个少年娃不能留!” 他咬牙,费力抬手,就听砰地一声,狗蛋摔在地上,胸口血窟窿汩汩,染红了白的雪,黄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仓促,回头再捉。本来不想更了的,唉o(╥﹏╥)o。 因为又感冒了,清鼻涕流啊流啊啊啊啊啊都闪开,我要爆炸! ☆、第五十九回(捉) “狗蛋呀——!”赵氏受不住刺激,直接晕倒在地上。 身边的亲人接连倒下,银豆被激怒,脑子里放空什么都不想,直接扑上去按住土匪头子的脑袋就往冻得硬邦邦的地上磕。土匪头子刚才耗光力气,长铳掉落,银豆顺手捡起来。她不太会摆弄,双手握着两端使劲砸在土匪脑门上,土匪头子当场毙命。 那些还剩点力气的小喽啰们拽着彻底瘫在地上的,全部开始往后退,土匪队伍里三当家领着人赶过来,扬手大喊,“——撤呀!” 土匪们狼狈撤离。这次夜袭总共来了四百多号人,在村西头柳银豆这里损了近四分之一,除了领头的其他虽然活着,但是头晕眼花浑身乏力,连路都走不成了。堵在村东头的土匪头子三当家不得不带人折回来掩护,连抬带拉离开杨家湾。 这一晚土匪们不止在柳银豆这里碰了钉子,在其他富汉家也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土匪原本是西边叶家堡子聚集壮大的,自占山头十来年,前些日子被白莲教收了,归在长胜大王旗下。长胜大王想得民心赢天下,不让伤穷汉,不让欺负老百姓,饶是如此,土匪还是打着白莲教的旗号,围住杨家湾,抢柳银豆,也抢杨昌端以及杨家湾另外一些富裕的人家。土匪们有备而来,好在之前村子里做了不少防御,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倒是有一家死了两个拼命护着家财的老人,也有些人或多或少受点伤。 整个杨家湾劫后余生,天上毛着盐粒样的雪,寒风里夹杂着呜咽声,弥漫出莫名的苍凉。 天快亮了,柳银豆家的狗们夜里撕咬土匪,大黑二黑都死在土匪手里,剩下三四五六黑静静趴在大黑二黑周围。银豆的两个徒弟桃花杏花在土匪撤离之后火速赶过来,帮着银豆将狗蛋和赵氏都抬进窑屋。 银豆先前就在狗蛋胸口上抹了制好的消炎清毒止血粉,暂时将命保住了,只是狗蛋的呼吸微弱,生命症状在一点一点流逝,被火铳打中胸口的人,从来没有保住命的。 杨家杨昌端和儿子闻声都来看杨狗蛋。几个山一样高的兄长眼眶全红了。杨昌端遭此一劫,看着格外苍老,他站在门扇边上背着手,长长叹口气,“....怕是不成了。” 说完就吩咐杨狗蛋的三个哥哥,“准备后事吧。” 村子里有记着柳银豆恩情的女人都来看,被后面赶过来的柳银豆的徒弟们全部堵在了院门外头,得知柳先生安然无恙,几声关切问候,方才离开。 徒弟们团团围着柳银豆,问她,“师傅,能救么?” 银豆从头到脚都觉得艰难,两只手自从狗蛋出事之后一直颤个不停。“我不晓得,我不给男人看病。” 其实也不对,她看过,给谭家少爷谭宝至“看过”,但那真的就是看看而已。她碰都不碰病人。 桃花杏花快哭了,“十二叔要死了,咋办?他前两天还给我们师姐妹教了一套打虎拳,说让我们好好练,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可以保护师傅。” 柳银豆不止手颤,心也颤。要治杨狗蛋,就必须破开他的胸口,可是,她当真有这样的水准,当真可以克服直接接触男人的心病么? 柳银豆从来都没有这么慌过。如果师傅还在,狗蛋肯定能活过来。师傅有这世上常人最不具备的胆量,自信,还有最高超精妙的医术,再配上那些能够迅速愈合伤口的药膏,也许狗蛋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如果师傅在的话,骂她也好,逼着她动刀把弹药取出来也好,她都会踏踏实实照着去做,师傅是她那些年行医救人的定心丸。 可是,她师傅不在啊。 柳银豆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她当然想救狗蛋。从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对男人的厌恶和偏见,但狗蛋和那些她持有成见的人不一样。狗蛋把她放在和自己对等的位置上,还把她放在心坎坎上,他救过她,还总是拼命地护着她。这些足够让她对狗蛋刮目相看,却还不够让她下刀救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生命的压迫感越来越紧。隔壁中窑赵氏转醒,马上跑过来,看见躺在炕上的杨狗蛋面无血色,呼吸时有时无,伏在炕头上,止不住放声痛哭。 银豆过去扶她,“奶奶,别太伤心了。” 赵氏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突然通的一声跪在银豆脚下,泣不成声,“银豆啊,奶奶求求你,救救狗蛋吧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7 ,奶奶晓得你有本事能救活他,奶奶求你了,奶奶求求你了!” 赵氏她头发乱糟糟的,神情十分悲恸。这是银豆不曾见过的景象,任何时候,奶婆婆赵氏在杨家湾里,都是最端方的人,干净,利落,温和,多大的灾难面前,她都是坚强的。可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看着格外恓惶。银豆一直不大理解奶婆破婆对狗蛋的感情如此之深,比对她这个孙媳妇还要深,也只好先将人扶起来,说,“奶奶,我......我正在想办法。” 紫草带领着师妹们站在银豆身后,一起跪下恳求,“师傅,徒弟们晓得你的规矩。求师傅指教,告诉我们要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不劳师傅亲自动手。” 银豆转身,沉默片刻,才意识到她教出来的徒弟,在这一刻,都成了支撑她的力量。 “如果要动,你们都得给我搭手,谁也跑不了。”她在这个瞬间充满了勇气,下定决心,排除万难。 柳银豆把不相干的人都从窑里轰出去。点燃了全部的油灯,光线不够好,徒弟们风驰电掣的从别处去借,去要,灯盏明亮,将东窑照的如同烈日正浓。 师傅和徒弟都是严阵以待。这是从医以来柳银豆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一来受伤的是个男人,也是她可以看做亲人的人;二来,她这回是真的从阎王爷手里夺命呢。 银豆看着自己神情坚定的徒弟们,心里越来越踏实。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有着强大的精神支撑,窑屋外面站着杨家人,院外站着又汇集在一起的十里八乡的婶娘姐妹们,他们不愿离开,都在暗暗给她鼓劲。大家将全部的信任交托给了她们师徒,从这一刻开始,她终于冲破自己心里的魔障。 狗蛋躺在炕上,伤口周边的血已经凝固了,银豆用她最好的药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可是火铳发射出来的弹药卡在身体相当致命的位置,不取出来,他也活不了多久。 他听得见她们说话,疼痛让人清醒,他侧头看见银豆镇静地指使自己的徒弟穿上窄袖合身衣衫,白白净净的,无端让人觉得平和。他听见银豆说,“把我们之前准备好的药粉和柳叶刀,还有剪刀,全部拿过来,净手之后脱了他所有的衣裳,我们先给伤口做第二遍消毒。” 徒弟们得令,端来几盆热气腾腾的药水,轮流洗手。 银豆过来,看着他,说,“你甭担心,我一会儿给你喂麻药。你不会再觉得疼,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狗蛋努力地笑,给了她一个信任的眼神,可是又不放心,张口要说话,银豆怕他费力气,忙低下头,听见他弱弱的强调着,“银豆,能不能....不要....脱光我的衣裳....,我....下面....不给旁人看,只能给你....看。” “死到临头还操心这个!”银豆眼窝子一热,差点把泪逼出来,“.....行!都依你!” 他费力笑,眨巴着大眼睛,“.....你哭啥?舍不得……我死么?舍不得的话,你救我呀。你救活我,我不当你……十二叔,我要……当你男人,我好好疼你……报答你.......” “你给我闭嘴!省点力气吧!”银豆咬着嘴唇克制自己的情感,拿了热布巾,一点点擦着他的伤口,特质的麻药粉端过来,捂在狗蛋口鼻上,不一会儿,他就失却了意识。 紫草将柳叶刀递在柳银豆手上,刀刃薄如纸张,锋利无比。银豆想起多年前,她还不到现在这样的年纪,师傅逼着她动刀,她畏手畏脚。师傅厉声骂,“你还等什么?!再等他就死了!” 他不能死。银豆默默对自己说。 徒弟们凝神静气,带着崇敬和诚挚看着眼前的师傅。这个瞬间,银豆浑身充满力量,不管是师傅,还是徒弟们,她都不能让她们失望 ,绝对不能! 有赖于上辈子学过的精湛的医术,这场治疗比柳银豆所以为的,要简单很多。她小心翼翼地将子弹取出来,用药草反复提炼出清亮透明的药膏,发挥了最大的功效。直接抹在伤口上,不止外部切口,即便是受损的内脏器官,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唯一不足的,便是杨狗蛋失血过多,怕是要好好调养几天了。 医治再圆满不过,银豆满身大汗,出了窑洞,身上的劲儿一下子松懈下来,人懒懒地往下坠,几个徒弟忙前簇后拥扶住,院子里焦急等待的人围上来,问怎么样。 师傅已经累的说不出话。徒弟桃花便替她回答,“十二叔身上麻药那劲儿还没过去呢,再等一个时辰人就醒了。” 杨家兄弟松了口气,桃花杏花又嘱咐,“几位叔叔伯伯先回去吧。别打搅师傅休息。” 柳银豆师徒将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杨家兄弟道了谢,踏踏实实回家商量对付土匪的事情。这头银豆稍稍缓过劲儿,打发徒弟们各自回去,说,“土匪损失大,肯定还会再来,大家万不可掉以轻心。保卫家园不全是男人的责任,那是大家的,咱不能老躲在男人后头寻求庇护,也不能拿自己当弱者,因为关键时刻谁都护不住你,必要的话,就得主动出击!” 紫草几个拍着胸脯保证,“师傅放心!我们打算把附近村子的姐妹们都召集起来专门训练,准备编成娘子军,大干一场!” “……娘子军?”银豆被逗笑了,“你们比我想法高,就这么做。” 回声嘹亮: “是!” 徒弟们不大放心柳银豆。银豆笑言自己无事,打发大家回去。赵氏受了惊吓,躺在中窑里发高烧,银豆灌了一贴药下去,昏昏沉沉睡到晚上才醒。 “奶奶好些了吗?”银豆守在炕边问。 赵氏翻起来,突然想起杨狗蛋,就要下炕,银豆拦住,“奶奶放心,狗蛋活的好着呢,外头冷,我没让他出来,就在屋里缓着。” 赵氏根本不踏实,跑去西窑看,狗蛋果然已经坐起来,围着炕桌喝着银豆给熬好的汤药。赵氏喜极而泣,“我的娃,我差点以为你走到我前头去咧。” 狗蛋安慰赵氏,“妈你哭啥?银豆在我能有啥事嘛。” “哎,多亏我银豆娃。”赵氏擦了眼泪,欢天喜地出窑屋,问银豆,“银豆哎,你吃啥,奶奶给咱做饭去!” 银豆笑,“啥都行。” 地窖的真正入口银豆和狗蛋在土匪来之前,就已经做的非常隐蔽,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藏在里面。赵氏裹着厚衣裳下了地窖,取上之前备好的菜和肉,就上灶台去了。 银豆没了负担,叮嘱狗蛋多多休息。她累了一天,体力不支,干脆去了中窑,脱完鞋躺在炕上,打算好好睡一会儿。 闭上眼,但是睡不着,她发现了一桩惊天大秘密。 赵氏对杨狗蛋强烈到难以理解的情感直到今天,银豆才找到了答案。 原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8 来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杨狗蛋被血糊过的腰间有一快指甲盖大的树叶型的胎记,奶婆婆赵氏的腰上也有,两个人的一模一样。 银豆想,除了她,除了奶婆婆,除了杨狗蛋的亲爹,估计杨狗蛋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身世吧。杨狗蛋的妈王氏呢?王氏肯定晓得,不然咋活的那么憋屈,怨恨滔天差点把自己逼成疯子。 这注定,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这个故事的大爆点放出来了,眼花,仓促不通求捉。 感冒,状态不好,明天不一定更(以微博通知为准)。 祝大家圣诞快乐,感谢还在这里陪着作者的每一个小天使,我们争取年底正文完结,么么哒。 ☆、第六十回 几天后,周成来杨家湾看柳银豆。 一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见银豆如常,总算安心。周成解释说年前去外头贩运药材,路上不太平,这才耽搁了好些日子。 银豆问外头现在啥情况,周成说延宁府一带都乱了,朝廷在北边和蒙北鞑子们打仗,到现在没见胜负。时局不好,整个西北都不安稳,沿路见流民拉家带口往南边逃。 “周大哥,我最近一直待在村子里没出去,也不晓得镇上咋样?医馆咋样?” “都好着呢。”周成给她吃了定心丸,“白莲教的势力越来越大,说不准就和朝廷明着干了。医馆等过些日子再开张吧,你好好休养,到时局安定再做打算。” “哎......”银豆说,“现在哪儿都不消停,前几天土匪来杨家湾抢粮食吃了亏,心不甘的话,肯定还要来。大家原本谋算着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向朝廷邀功讨赏银,估计是没指望了。” “确实没指望。”周成附和,“凤鸣县都被占了,上哪儿找朝廷去?咱们能躲就躲,尽量不要起冲突,留着性命才有活路。” “那不行。我那些粮食和钱都是辛辛苦苦挣下的,才舍不得白白便宜土匪。”银豆不同意,哼道,“抢粮的时候居然还喊着劫富济贫,呸,难道为富都不仁么?说啥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周成闻言,笑道,“妹子,我看你拿的稳,是不是有啥对策?” “也没啥。我一听到土匪抢了谭家大院,就开始谋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银豆之前做足了准备。从自家的粮仓里运走了大半粮食,剩下的,掺了和麦子同一个颜色的药粉。土匪抢走粮,总是要吃的,粮食一旦进了嘴里,那就什么都不好说了。不光如此,麦子色的粉末狗蛋也拿走了一些,给他爹和几个叔伯家的粮食里也撒了不少。 宁可自己吃不到嘴里,也不能便宜了土匪。毕竟在这种缺粮的时节,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嘛。 “周大哥,白莲教的人死不了,但没有解药,日子肯定艰难。三岁的娃娃他们都打不过,连说话都费力气,根本跑不远,说不定全部躲在哪个后山沟里熬日子呢。” “解药?”周成若有所思,“那要是解药不难找的话,说不定人家都把这劲儿就缓过来了。你们还是要当心。” “解药不难找,就是花刺草,煮在锅里熬成汤喝上三五天也就好了。我赌了一把,赌他们都不晓得解药是啥,可万一他们都晓得呢?”银豆也有点担心,“周大哥,你要是方便,就把全凤鸣县的花刺草全收了放在咱们慈安堂里,我想着土匪寻不到解药,也就成不了气候,到时候咱们出击,必定乖乖束手就擒。” “妹子真是女中豪杰,取胜于无形无息,不战而屈人之兵。”周成由衷赞叹,“你要是肯站出来起事,定能成功。” 银豆被逗乐了,玩笑似的说,“哎你不晓得我这回损失大,炮制药粉不要钱么,不花时间么,不费精力么,不能白白扔了嘛。” 为防备土匪,她做的何止是这些。粮仓,院子里的几棵树,埋在树底下的钱罐子,她家的大门,鸡圈,狗窝,牲口棚,桌子柜子甚至灶台等等,都涂上了另外一种程度的药粉,这些人沾染之后还会互相传染,比撒在粮食里的,还要严重。银豆不是个爱吃亏的,这件事情,她要是有亏损,土匪绝对讨不到便宜,甚至连死都死不瞑目。不过这个她不打算和周成说了。因为除了她,这种药粉没人能配得出解药,就让那些进她家门欺负她一家子的人生不如死算了。 “周大哥,土匪跑不出咱们凤鸣县,你行走方便,认识的人又多,要是能联络上州官府的老爷们,也可以请他们派兵接应,这仗不难打,只要找到窝巢就是连锅端,也算为民除害,立大功一件。” “成,我这就去办。” 两人聊了几句,狗蛋从他爹杨昌端家回来。他看起来精神头儿足,因为银豆的叮嘱,这几天小心翼翼,不太使用力气,其实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和周成打了照面,狗蛋又摆出正经稳重的姿态面对来客。他隐约觉得,不能在银豆的东家面前输了气场。这周东家看柳银豆的眼神,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让人不舒服。 周成一点也没见外,遇上柳银豆的十二叔,上赶着寒暄,“听说你前两天受伤了,看来伤的不严重么。” 狗蛋清清嗓子,说,“皮外伤,算不得什么。” 他对自己的这个答案比较满意,毕竟银豆也不愿意让别人晓得她救了男人,开了这个口子。他也不想这个时候让人晓得银豆医术高超,给她招来麻烦。银豆自有她的安排,他不能给她添乱。 周成再无话,起身告辞,等人走了,银豆才想起来去年周成来家里跟她求亲,她到现在还没拒绝呢。 算了,下次见到他再说吧。 赵氏熬好了汤药,端来让狗蛋喝。狗蛋不想喝,说,“妈,郎中就在这儿,先问问看,再用不用喝了,天天喝,喝的人难受。” 银豆噗嗤一笑,“这才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疼。” 狗蛋很自然的将手腕子伸出来展在银豆眼前,“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好了?大老爷们儿没那么娇气。我这还要好好活动筋骨,攒着精气神打土匪呢!” 银豆也很自然地将手指搭在了狗蛋的脉搏上,轻轻叹口气道,“要是北边仗能打赢,估计朝廷接下来就会收拾这帮土匪,白莲教的人蹦跶不了几天;要是这仗打输了,咱们就得好好合计,今后这日子咋过?要不要进山躲上些日子,哎,寡不敌众呀。” “怕啥?村里已经动工修堡子了,把杨家湾围起来,谁也不让进。”狗蛋想了想,说,“我得再跟我爹去说,要召集老少爷们儿,打他个措手不及,叫土匪们见了杨家湾以后就得绕着走!” 银豆挑挑眉,说,“狗蛋,那你见到你爹,再强调一下,说我柳银豆还等着族里给我道歉呢,没看住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89 杨二驴,让他跑脱这事情嘛......,算了,我就不计较了。” “哦.....,我尽量提醒一下。”狗蛋有点为难,要提起这个,别说他爹,族里那几个老人,谁乐意舔着脸当着男女老少的面给小媳妇低声下气呢。“银豆,咱们打土匪第一要紧,是吧。” 银豆点头,“当然,是非轻重我分得清。迟两天没关系,但事情不能忘。” “哎我都等不及收拾这帮土匪,狗/日的害我命还欺负你,我要把他们剁成肉渣子!”狗蛋捏着拳头恨恨的。 “那土匪里头有内奸啊,要不然咋能轻车熟路抢到杨家湾来?”银豆说,“咱先得好好规划一番才行。” 狗蛋的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是杨二驴那个坏怂吧!他年前回来的时候耀武扬威,说自己是什么什么手下,是不是又逃回土匪窝窝去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当初杨二驴来,柳银豆的重点没放在他的身份上,光顾着收拾他了,“完全有可能。这事情没完,等把土匪一网打尽,咱们捉了杨二驴继续剥他的皮!” “要真是杨二驴干下的蠢事,族里肯定绕不过他!” 狗蛋活动活动手腕,不知啥时候,攥了把飞刀,眯着眼咻的一下甩出去,竟将矮墙外大柳树上的麻雀直直地扎下来了。 银豆目瞪口呆,“你....你还有这一手!” 狗蛋得意,“那当然,我会的还多着呢。” “以前没见你扔飞刀。”银豆又开始感叹别的。“这都谁教你的?” 狗蛋自豪,“我姑姑。” 银豆惊讶,“你还有姑姑?我咋不晓得?” 狗蛋眉毛微皱,“我当然有姑姑呀,我姑姑力气大本事也大,我小的时候她就离开家了,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哦。”银豆有点好奇,毕竟能玩飞刀的女子不多,不过她也没追问。 狗蛋的脸上满满都是骄傲,从腰间另摸出一把飞刀,问柳银豆,“你学吗?我教你。你救了我,我教你这本事,下回碰见歹人,站远了一扎一个准!” 银豆摇摇头,“我不爱学这个。我碰见歹人,有别的方子治他。” 狗蛋有点失望,转而又想出新主意,“那你吃烤麻雀么?好吃的很!我扎几只,咱们烤着吃?” 银豆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咬着唇说,“狗蛋,咱们用簸箩套吧,套的话快一点。” 两人拿个簸箩支在雪地上,撒了几粒谷米,麻雀从光秃秃的树干上呼啦啦地飞下来,钻进了簸箩。 银豆喜笑颜开,拍拍狗蛋地肩膀,“成了!” 狗蛋心情畅快,在院里生了一堆火。将麻雀拔毛洗净,串成一串,搭在自己做的架子上,抹一点点菜油,放在火尖尖上翻转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银豆是愿意跟他亲近的,她拍了他的肩膀,还坐在了他的旁边,给他打下手。 这头银豆接过狗蛋烤熟的麻雀肉,一点一点撕着吃,咂嘴赞叹,“好吃好吃!” 她也很开心,和狗蛋这样亲近,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很舒畅。她主动拍了他的肩膀,直到后面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可以和男人保持亲近随意的状态。男人并不都是让人反感的,一个人不堪回首的过往并不能说明一切,也不能成为讨厌所有男人的理由,虽然她在观念和认知上,还有待改善。 赵氏从别家回来,闻见院子里的香味,推门进来,乐呵呵地笑,“你们两个娃娃,背着我吃啥哩?” “奶奶,麻雀肉,给你留着呢。”银豆笑嘻嘻的,粗瓷碗里放了小块的麻雀肉,滋滋冒着热气,递在赵氏手里。 赵氏眼睛笑弯了。银豆偷偷观察了一下,她的笑和狗蛋的笑很像。五官不相同,但那些表情或者□□,总是一样的。 银豆也跟着笑,管他呢,人活着嘛,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狗蛋和赵氏的母子梗是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设定必须要写的,剧情就是放在故事的末端,高/潮过后潇洒收尾。 我其实就是想表达或者挖苦一下拿着贞节牌坊的传统好名声的女人和代表传统道义和规矩的族长与社会现实产生的激烈碰撞,再从这个事件中激发出小范围内传统制度下的妇女思想解放。可是写出来的东西总没有呈现我想要的那种感觉,包括我构想的后面所剩不多的几章。真的挺失落的,毕竟我为了这个愿望,被数据虐成狗仍然坚持到现在,并且放弃迎合大众读者市场。 之前看到一个作者大大说,每个作者在创作中出现的脑洞和梗浩如烟海,大多不能变成文字,或者不能被很好地驾驭,是因为受限于写作能力。我的问题恰恰就是这样,写什么就扑什么,捂着一颗受伤的心想突破一下自我,于是去尝试新的东西,比如微方言,比如朴实而接地气的乡村爱情,比如一些民俗或者饮食,再比如女孩子应该坚强独立,应该被尊重,应该被珍惜等等。可是套上我自己长期以来形成的暖萌言情写作习惯时,就成了四不像。 我很遗憾,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水平有限,但是我为整个故事尽力了,所以没理由后悔。如果(后续)没能让你满意,还望体谅,以后我会继续努力。 圣诞节快乐。 ☆、第六十一回 正月十五没到,杨家湾就破了过年不劳动的先例。老少爷们儿在族长的带领下撸起袖子打土坯,筑高墙,准备将村子靠近后山那一带的入口围起来,阻挡土匪。女人们也没几个清闲的,有力的必须出力,年老的力气小的在后方给大家伙儿做饭送饭。村里的姑娘跟着柳银豆的几个徒弟,和邻村来的凑在一撘编成娘子军,见天在空地上练把式,打土匪的喊声嘹亮,热情高涨,一点也不输给后生们。 柳银豆从上次打死的土匪头子那儿得了一支长铳,她不好这玩意儿,甩手就给了杨狗蛋。狗蛋聪明,捣鼓捣鼓就会了,整日挂在腰间,和村里的后生娃们自发组成巡防队,白天夜里轮流站岗放哨防御土匪再次袭击。 附近的村子见杨家湾高度戒备,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来。土匪一直没来,杨家湾太平了半个多月,一开始弄得大家心慌慌,到正月底众人开始懈怠,谁料土匪突然袭击了前头的王家庄,好在王家庄防御牢固,伤亡不大,土匪没捞到好处又急匆匆撤离了。 十里八乡又开始紧张了。银豆谋算着时间,仔细分析了土匪夜袭王家庄的经过,结合上次的经验教训,对土匪的人数和战斗力重新做了估算。把杨狗蛋几个年轻后生和徒弟们都叫到一起商议,说,“咱们这一片的土匪走不远,不出凤鸣县,杨柳镇上也没动静,他们肯定在后山沟里窝着,说不定还回来,也说不定上就从这里跑脱了。土匪也要活命,活命就得抢粮抢物,不来祸害杨家湾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0 ,多半还是要祸害别的地方。与其天天提心吊胆,不如十里八村联合起来,大家主动出击,一锅端了!” 杨狗蛋最积极,他少年英勇,已经是青年后生巡防队的领头人,听了银豆的分析,便铿锵有力地号召大家,“没错,我们既然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却光晓得防守,只怕猴年马月也不能消停。” 娘子军们也跟着附和,“打土匪,也算我们一份!” 银豆考虑来考虑去,觉得真打起来,胜算很大,所以没有阻拦。吩咐徒弟们给大家伙儿分发了防止感染的药粉,“你们谋划好就麻溜行动,注意保护自身安全,我等着大家的好消息。” 这是柳银豆第一次给男人们发药。自从治愈杨狗蛋,她的禁/忌在潜意识里一点一点地被打破了。姑娘们崇拜他,在场的青年后生们也非常尊敬她,觉得她只是坐在那里寥寥几句,就跟摇着羽毛扇的诸葛亮一样厉害。 杨狗蛋他们召集十里八乡的少年娃和大汉,凑了九百人,再加上近三百人的娘子军,整合规划不提,第二天浩浩荡荡进后山,打了土匪个措手不及。 土匪窝里瘟疫横行,本就半死不活的,虽说数量过千,在勇武的少年面前全部成了老弱病残。当场被打死大半,剩余的全被活捉了。 一时间十里八乡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地庆祝,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娘子军们活捉了土匪窝里的五当家杨二驴,亲自给柳银豆送来。柳银豆仍旧让徒弟们将半残的杨二驴绑在杨氏祠堂前的大树下,供男女老少围观。这回人人都愤怒,当初谁也没料到杨二驴是土匪小头目,而且还撺掇人抢杨家湾,连自家的先人都不要了,都冲着杨二驴吐唾沫,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杨二驴骂骂咧咧,“要不是柳银豆害我,我还不记这仇呢!小婊/子!我活不了,你也不得好死!” 众人就更生气了,有的直接抽了杨二驴几鞭子,有的上去就是几巴掌,骂,“你嘴里不干不净,柳先生也是你这种人能说的?” 杨二驴已经是疯癫状态,哈哈哈哈笑着,“一家子婊/子,还他妈的拿着贞节牌匾嘞,我呸!都是他妈的老骚/货和小婊/子!” 杨昌端也在场,他前一阵子修墙被垒起的土坯砸伤了,正在修养恢复中,如今腰还直不起来,闻言黑了脸,质问道,“杨二驴你个狗/日的胡说啥!” 杨二驴斜着血糊糊的眼睛,表情格外讽刺,“咋?!杨昌端你日/能的很,还人模狗样地当族长哩!呵呵,你不敢拾掇我不就是因为我捏着你的短处嘛!反正我今个也活不成了,说出来叫大家见识见识,你当年在糜子地里和寡妇赵秀兰日/弄,下了个碎狗崽子,碎崽子长大了,你又费尽心思打发他孝敬亲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族长嘞,你还不如我嘛,就该把你和老婊/子一撘绑在树上让大家唾!” 杨家湾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如同遭遇晴天霹雳,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杨昌端本就受了伤,闻言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出来,杨狗蛋就站在他爹身边,脑袋嗡嗡地,见他爹身体支不住,忙扶着。 杨狗蛋的几个哥哥气血上头,对着杨二驴拳打脚踢。杨二驴浑身是血,大概死到临头,所以啥都说开了,“你们都不信呀?你们猜我上回咋跑脱的,不就是他杨昌端晓得我捏着他的短处,给我开了后门嘛。面上仁义端善的人,其实最恶心.......,啊哟,你们还不信?不信去问杨昌端老婆,你们去问问呀,哈哈哈哈哈,.........看看碎崽子是她养下的,还是姓赵的老/婊/子养下的,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开始骚动,大家不再关注杨二驴,而是用目光搜寻德高望重的族长杨昌端和这十里八乡最负盛名的贤良寡妇赵秀兰,议论声越来越多。 “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吧。读书人说了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天爷,弄下这事,这不把先人亏烂了嘛......” 杨狗蛋的耳朵还在嗡嗡嗡地,要炸了一样。杨二驴绑在树上,明明是他该死,却在瞬间变成了血淋淋的无穷无尽的讽刺。他张着鼻孔,鼻孔里流出黑红的血,又大张着嘴,嘴里喷着血沫子,仿佛在嘲讽他,“野种,一辈子的.......野种。” 拳头在这个瞬间捏的咔咔响,杨狗蛋猛地冲过去一拳头捣在杨二驴的太阳穴上,杨二驴脑袋一歪,血浆止不住地往外流,那双血糊过的眼珠子突出来,依然在瞪着他笑话他,“野种,一辈子的.......野种。”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仓促求捉么么哒。(*  ̄3)(ε ̄ *) ☆、第六十二回(捉) 人群里总有那么些咋咋呼呼爱传闲话的男人女人,似乎都忘了要忌惮什么,就着突如其来的秘/闻一个劲儿地议论。 “看样子是真的呀。” “哎我就说这狗蛋咋长的像他三婶子嘛。” “没想到老寡妇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她拿着贞节牌匾还理直气壮地领着族里的资助......啧啧,了不得!” “啊哟,腌臜死了。这不是把咱们都哄了嘛。” “我还叫我家女娃娃向她学哩,肠子悔青喽,为啥要学她!” “不要脸......真不要脸!多亏她男人儿子儿媳妇孙子都死光了,不然咋有脸活嘛。” 站在人堆里的银豆听见旁人对奶婆婆赵氏的讽刺和挖苦,突然心慌,转头找赵氏,赵氏明明在最外层站着,却找不见人影。 银豆眼皮子直跳,正要叫上徒弟四处去找。桃花妈张氏从坡上跑下来,气喘吁吁地朝银豆招手,“她嫂子,不得了了!你.....快回去吧!婶子......婶子上吊啦!” “.......奶奶!” 银豆心都快跳出来了,拔腿就跑。男女老少呜啦啦的跟上来,人都带着好奇心,背离人/伦道德的是是非非永远比活捉土匪打胜仗更让人感兴趣。 她跑到自家坡底下,赵氏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女人从粗壮的树干上解下来,脸上的泪痕未干,人已经咽了气。 银豆整个人都懵了,抱着毫无生气的赵氏,浑身发颤,眼泪很快流下来,“奶奶,这.....这不是啥事呀!不值得你拿命去抵啊!” 她身后围着不少人,男女老少都在其中,碍着柳先生平日的威望,谁也没说多余的话,无非留下几声叹息。女人们如何暂且不论,男人们一致沉默,似乎认同事情败露之后,对赵氏来说,就该是这样的结果或者这可能就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像赵氏这样的富汉家的女子,从小被教养的文雅端庄温和守礼,嫁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1 来杨家湾之后更是女人们羡慕的对象,也是杨家湾乃至十里八乡所有女人们学习的榜样,偏偏就是她做下了最不堪的的事情,顶着亮闪闪的贞节牌匾舔着老脸居然若无其事活了这么多年。 徒弟桃花杏花几个从人堆里钻出来,帮着银豆将赵氏平放在板车上。银豆推开院门,进拐窑取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她亲自购置的上等福寿延年绸缎,准备赵氏百年之后给她做老衣(寿衣),她抖开平铺盖在赵氏身上,太阳光洒下来,平静的仿佛睡着了的赵氏周身便有了华光溢彩的景象。另一样,是赵氏放在最角落里从不曾拿出来给人看过的贞节金匾。 贞节金匾没好好存放,被老鼠啃咬过。字上描着的金粉因为时间长久已经脱落了不少,斑斑驳驳,稍微一抬,匾上的木屑渣就扑簌簌往下掉。银豆将牌匾放在赵氏脚下,擦了眼角的泪,对着赵氏说,“奶奶,你不该受这委屈,也不该遭这罪。我现在陪着你,咱们去祠堂,我得给你讨个说话,欠命还命,血债血偿!” 徒弟们站在两边推板车,在银豆的带领下又回到杨氏祠堂门前,杨二驴的尸体被解下来叫兄弟杨大牛一把鼻涕一把泪收敛走了。槐树下还有稀稀拉拉的人没离开,族长杨昌端和族里的几个老人都还在,脸色灰败。 银豆身后站着好多人,准确的说,除了她所有的徒弟来给师傅撑场面,还有徒弟们带领的两百多号娘子军以及其他有过来往的婶娘姐妹们,她们紧紧地跟在银豆后面。自打柳银豆在十里八乡闯出名望,如今有越来越多的女人认同她。她们并不盲目或理所当然地以为赵氏就是耻辱/淫/贱的象征,或者她就该去死。赵氏活着的时候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性子温柔和善,在十里八村的人缘很不错。这其中又有大多数女人在柳银豆和她徒弟们上次公开痛骂杨二驴和杨氏宗族时潜意识里改变了原先的观念,故而这次先不论对错,都选择站在柳银豆这边,支持她跟宗族讨要说法。 祠堂门口很快被围个水泄不通,死了人,解决不清楚谁也走不掉,尤其是牵扯族长杨昌端。他的腰板彻底直不起来了,被几个儿子扶着,颤颤巍巍,颓败憔悴。 银豆将板车推到最前面,从赵氏脚下取了贞节牌匾,朝杨昌端劈头盖脸砸过去,“杨昌端!当初这破匾是宗族强行给我奶奶要下的,谁要谁他x的拿去!你还我奶奶命来!” 匾旧了,本身有损坏,砸下来,碎了一地。 杨昌端的脑门上,还沾着牌匾木头上的碎屑,他说不出话,赵氏的死对他冲击很大。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一辈子都会烂在肚子里,谁知道还是被杨二驴临死前给翻出来了。 “昌端,说两句吧。男人家么,总受不住野狐子勾勾搭搭,人死了就算了,逝者为大,咱不计较。”三老太爷生怕众人听不到,高声对着杨昌端说,“咱杨家湾谁家没个糟心事呢?大家说是吧。” “就是就是,”族里另一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老汉,此刻也在旁边搭腔,“土匪这事情怕还没个完哩,昌端你为大家劳心劳力,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嘛,万一再碰上别处的土匪打过来,咱还得有个主心骨呀,大家说是不是?” 上了年纪的男人们跟着附和,杨昌端的三个儿扶着杨昌端准备离开,三老太爷捋捋胡须,扬扬手,吩咐道,“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啥就干啥去。”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慢慢散开,柳银豆大喊一声,“缩头乌龟王八蛋!杨昌端!你们这帮老驴/日的!上一回就遮遮掩掩不痛快,这回我奶奶都被你害死了,还想推个一干二净?你想得美!今儿没个交代,谁也不准走!” “对!谁也不准走!” 娘子军们连同后方的女人都被柳先生带起情绪,义愤难平,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堵住了杨昌端们的去路。 三老太爷发火了,“反了天了!女人家家的,胡闹啥?还嫌不够丢人??!” 柳银豆朝着杨昌端和那几个老人,美美地啐了一口,接着又骂道,“我倒想问问你们这些男人,把错推到女人身上心不亏么?!你害死旁人半夜能睡安稳觉不?老天爷还在头顶上看着呢,你们的脸皮是城墙做的?你以为你们攥着说话权我柳银豆今儿把你们这些二皮脸戳不烂么!” 杨昌端的面部表情相当复杂,仍旧一言不发。 “柳氏你是不是疯了!”三老太爷发火,一口气喘不上来,连着咳了好几声。“老寡妇骚/情,爷们儿能有啥错?当年的事情不说透是给你奶奶几分面子,要是揭开了她死都死不安稳!” 四周慢慢静下来,只能听见风刮的声音,大家都在等待真相,真相却被藏着。银豆心痛,深深替奶奶不值,转身问后面站着的人,“各位婶娘,嫂子,姐妹们,你们摸着良心告诉在场的,我奶奶赵秀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氏一马当先,大声喊,“我婶子是个好人!贤惠!从不招鸡惹狗!” 她这头刚说完,旁边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子,被孙女扶着,跺一跺手里的拐杖,“我晓得,我亲眼看见田娃奶奶嫁到咱杨家湾的,这人呐,百里挑一呀!规规矩矩的,从不出远门,不和人骂架,不惹是非。可怜我们女人家哟,吃了大亏不敢言传,可怜哟......,老天爷啊,女人们命苦哟....” 乡下妇人的一生过得何其辛苦。任何一个女人的苦难稍微沾上点,就能戳到所有女人的痛楚,这老婆子说着说着,抹着眼泪哭,哭赵氏,也顺带着哭自己,“田娃奶奶命苦呀,嫁来一年,男人就死了,这日子咋过呀,被男人的亲兄弟欺负了,还要咽下苦难活人,当时要死了也好,可家里留下的娃娃咋办?.......唉,孽障呀....” 她一哭,不少上了年纪的跟着淌眼泪,抽抽噎噎。有个干脆坐在地上哭诉起来,“她婶子的命苦,我的命也苦啊......,我嫁到杨家,伺候一家老小,从早忙到黑。外头货郎来村子,我在那儿多买了几根花线线,我男人打我,说我下/贱,净往男人脸上瞅,骂我不守妇道,我辩了几句,腿都给我打残了,我拖着残腿生儿养女,伺候他大半辈子,到现在说起来,还嫌弃我腿瘸不要老脸。哎呀.....我的命好苦呀......” 旁边的也跟着哭,“你这算个啥哩,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在家里做饭,男人闲逛,跑去碾麦场上晒太阳。兄弟几个问他怕不怕媳妇。我男人为了证明他不怕我,把我叫到麦场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的鼻青脸肿,那可是大冬天呀,衣裳都给扯烂了,然后踢我一脚让我回去继续做饭去,老天爷呀......,我这些年过得啥日子,还不如像老嫂子这样一根绳子吊死了清静......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2 .” “我也苦呀.....” “女人命苦呀.......” 女人们的呜呜咽咽化逐渐化成了满腔的怒火,而带头站在最前面的柳银豆更是赤红着双眼,扯着嗓子大喊,“杨昌端,你道貌岸然,你不配做族长!你害了你老婆不算,你还害了我奶奶!她憋屈一辈子,凭啥你得了儿还逍遥自在!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今儿最好给我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倒要看看,你杨家湾的男人们这么轻贱女人,是不是你杨昌端带的这个头!” 围观的男人们没料到女人们群情激愤,再看杨昌端,垂头闭眼,一下子都不晓得咋应对。在三老太爷的示意下,从侧面让出条道来,众人拥着杨昌端往外走。 “今儿谁敢走,我叫他后悔一辈子!”柳银豆看着男人们小心翼翼挪着步子,也不拦挡,冷笑一声,伸手招呼徒弟们,还有身后乌泱泱的娘子军们,“来啊,都来啊!给我砸!把这□□的祠堂给我砸了!!!烂怂老/先人瞎了眼,咋教育后人呢,狗/日的们都不配当先人!我要叫老天爷看着,女人们不是好欺负的!” 柳银豆一呼百应。娘子军手里握着才打过土匪的棍棒刀枪,婶娘姐妹们跟上去,拿着镰刀锄头甚至斧头冲进祠堂连砸带打。男人们先是愣在原地,后来慌了,冲进去堵,却发现能打土匪的娘子军们不容小觑,还有自家的那些女人们,一个个爆发了,有了胆量,就充满了力量,光那豁出命的架势,就让人畏惧。去年刚考中秀才的杨顺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媳妇儿柳迎弟,后来自己改了名叫柳红叶的,拿着柴刀冲在最前面,见东西就砍,但凡有男人跑过来阻拦,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刀,唬得他站在最后面都不敢动弹,满肚子的疑问,他那个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到底为啥变得铿锵威武,陌生至极。 女人们原本就是下过苦出过力的,谁没两把子力气呢,等男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祠堂里面的供牌,老先人的画像,桌椅,全部被砸给稀巴烂,女人们越砸越愤怒,嘶喊着仿佛要把这千百年来所遭受的屈辱不堪要砸个彻彻底底。 场面沸沸扬扬,杨昌端不能不往回走,族里的老人们都慌了,“世道乱了呀,天神神,女人要反了!” 没有谁会听劝。女人们在祠堂里砸的热火朝天,越来越多的女人们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支援,砸的祠堂踢里哐啷,砸的土墙摇摇欲坠,仿佛砸倒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践踏她们的尊严,再也没有人敢奴役她们的自由。 “砸!砸!!砸!!!砸!!!!砸!砸!!!!!” 喊声振聋发聩。眼见上百年的老祠堂忽的坍塌,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尘土在寒风里飞扬弥漫,女人们跳着脚欢呼大声欢呼起来。 男人们目瞪口呆,杨昌端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湿透了后背,“柳氏!你到底要咋样?你奶奶死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她自己要死,谁能拦着?” 柳银豆红着双眼,恨恨地问,“为什么死的是她?你怎么不去死?杨昌端,不要以为你是男人,你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摆脱你的罪孽,你!还有你们!今天不给个交代,哪怕我舍出性命,也要叫杨家湾所有的男人给我奶奶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天这一章里面有真梗。我们老家有句俗语,叫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算是民俗的体现。不过这是从前,现在应该没了。 坚持更新,好像可以开始倒计时了吧。 ☆、第六十三回 无人反驳柳银豆。凭她之前稳坐后方出主意让后生姑娘们进山围剿土匪,大家就晓得她说的出就能做的出。在场的女人们都站在柳银豆这一边,既给柳先生助威,也给自己长气势。象征着不可撼动的传承以及体现男人优越感的百年老祠堂在振聋发聩的呼喊中轰然坍塌,所有的人都悟出个道理,那就是从今往后,在杨家湾的黄土地上,再也没谁敢随意糟践女人了。 男人们都静悄悄的,对眼前的景象生出恐慌,更加想不出好主意,歪着头往族长那边看。族长杨昌端晓得再无法逃避,绷着脸站出来,对柳银豆说,“你闹这么大阵仗,不就是要个说法么?好,我给你个说法。” 杨昌端说完,转头对着杨家湾的男女老少,一字一顿道,“事情的错都在我杨昌端,跟其他人没关系。年头上杨敬满(二驴)的事情,我确实存着私心。当初在碾麦场堵住柳氏,故意放让杨二驴逃脱,是因为他捏着我的短处,晓得我从前.....做下的那些事,后来也是我行了方便放他走的,责任在我。” 他看着镇静,其实伤势未愈,身体吃不住力,头上冒冷汗,整个人都是虚的。说完这些,平复一下气息,由两个儿搀扶着走过去,只停顿片刻,便跪在赵氏的尸身前,慢慢道,“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娶了亲,却惦记着兄弟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有啥力气反抗呢,男人死了没靠头,她还要吃,还要喝,还要养活娃娃,她拿啥养活?我压制着她,时不时给些钱粮,不许她改嫁,一辈子待在杨家湾,这样我才能行便利,才能时时看见她。” 杨昌端硬气一辈子,说起这些如同说家常,口气带着倔强,声音不抖眼不红,神情却悲痛落寞。就简单几句话,再不肯多说,算是给众人一个交代。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不愿让人知晓,这是他和赵秀兰之间的事。他一直相信赵秀兰对他是有那么点感情的,虽然从未说出口。说到底,赵秀兰才是他真正喜欢了一辈子的女人,他当然要护着。年轻的时候想不通,他比亲兄弟杨昌理优秀多了,凭啥就让他娶了秀兰那么好的女人。可惜杨昌理命短,无福消受,这才给了他机会。赵秀兰是温顺的,美好的,就是命薄。儿媳儿子相继死后,他存心弄大了她的肚子,后来生下狗蛋让他无比欣喜,也晓得他和这个女人总算真正有所牵连,再也分不开了。娶不到赵秀兰,偷偷摸摸守着她也是好的。田娃死了,他就想着寻机会赶走田娃媳妇儿柳银豆,然后找个正当由头把狗蛋还给她,他看着他们娘儿两个在一撘,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杨家湾从来没出现过像柳银豆这样有本事想法又多的女人,太难应付,他将错就错,谁知越错越多。 杨昌端的交代只是寥寥几句,中间留下了太多的想象空间,鉴于平时威严稳妥的族长把所有的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反而让围观的产生了疑虑,根本弄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不过祠堂塌成一片废墟之后,再没人敢指摘赵秀兰的不是了。也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个是失去自由不能做主的弱者,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没有柳银豆,她能等到最好的结果,也许就是像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3 这样一天,在她死后,杨昌端于四下无人时,跪在坟前,给她烧点纸钱,再顺便自责一番吧。 大家都唏嘘不已。银豆却不依不饶,“交代完了?好一个避重就轻!想叫我放过你,没那么便宜!” 杨昌端面上已经恢复平静。“我害死你奶婆婆,你要我的命,我无话可说。” 柳银豆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杨昌端走过去,“你当我不敢取你的狗命么!我今儿个就替天行道!” 众人又炸开了,有男人看不下去又不敢上前,怕刺激柳银豆,小心翼翼地说,“柳先生,算了吧,这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一定全是他的错,你们说是吧?” 有个别女人动了恻隐之心,轻声说,“柳先生,他交代了,认错了,你看他还病着哩。” 柳银豆黑着脸,“杀了人,说个对不住,就可以逍遥法外么?不能吧!婶娘姐妹们今儿干脆开开眼,看看男人能不能敢不敢承担罪责!咱也不刑沉塘,也不刑鞭罚,杨昌端品行不端,不配当族长,他污了老天爷的眼,我放过他,老天爷不会放过他,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但凡有自知之明,就该以死谢罪!” 她握着匕首,一步步上前,狗蛋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伸开双臂挡在杨昌端面前,一双大眼微微泛红,充满了哀伤,“你别动我爹,我给你偿命。” “杨狗蛋你给我滚一边儿去!”柳银豆咬牙切齿地骂,“你以为今儿死的是谁?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奶奶委屈了一辈子,他杨昌端还想逍遥自在?!我凭啥要咽这口气!” “银豆,”杨狗蛋寸步不让,刀尖就在他眼前戳着。他一把捏住利刃,往自己胸口送,“死的是你奶奶,也是我亲妈,我当儿子的,不伤心么?我才晓得她是我亲妈,她就死了。我爹这一辈子不容易,柳银豆,我真心实意待你,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柳银豆哪里听的进去,“我再说一遍,不干你的事,滚开!” “银豆,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替我爹给你还了。功过是非不能一概而论,你放过他吧。” 刀刃锋利,鲜血很快顺着从指缝中流下来。杨狗蛋神情坚定,内心汹涌澎湃。他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世,本来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想想,可是人还没走远,祠堂竟然塌了。大事不妙,他又赶回来,亲妈已经死了,亲爹的命被心上人捏在手里,生死就在一瞬间。敢问这十里八乡还有比他更凄惨的人么,如此这般活着,又有啥意思呢,还不如死在她手里,也算值了。 他看着柳银豆,义无反顾地将刀尖一点点扎进自己的心口,柳银豆大吼一声,拔/出来扔在地上,转身爬在死去的赵氏身上泪如雨下。 她痛痛快快地哭,先前指责柳银豆的三老太爷受不了大刺激,彻底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半身再不能动弹,族里另一个颇有威望的老汉也是一摇三晃,在嘈杂声中昏了过去。 男人们七手八脚的抬了人往回走。女人们纷纷过来安慰银豆,“柳先生,咱给奶婆婆好好过事情(办丧事),让老人家踏踏实实风风光光上路。” 银豆泪眼朦胧,身后的徒弟们了然于心,有条不紊地张罗起来。 正午的最后一点阳光消失殆尽。乌云漫天,阴沉厚重,北风刮过山坡,刮过原野,席卷了荒凉的山川河流,如同悲戚的哭声,呜咽不止。严冬似乎未曾过去,不见春的一丝温暖。雪花从天上飘下来,很快如鹅毛一般肆虐飞舞,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去年的今天。那时候,也下这样大的雪,她吊在祠堂前的大槐树下昏死过去。黑黢黢的夜里,四下无人,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冰凉渗骨的寒风彻夜呼号。奶婆婆赵氏用冻僵了的双手一点点将她从树上解下来,将她背在自己瘦弱的背上,一步一步挪回了家,整晚不休不眠守在她身旁,生怕一闭眼,她就永远离开了。 那个时候,她是孤独的,奶奶也是孤独的。她给了她最温暖最真挚的情感和关怀,除了奶奶,没人珍惜她,更没人懂她。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都是她曾经用才华和名望积攒下来的情谊。柳银豆披麻戴孝接待来客。作为女人,她一肩承担了逝者后嗣所应尽的责任,跪在灵堂前迎来送往,身后无数的女人陪着她掉眼泪,陪着她痛痛快快的哭,她要埋葬的是自己的亲人,而她们葬送的是饱经愚弄和逆来顺受的过往。待到三日过后,黄道吉时,大雪压境,无休无止,赵氏的棺木抬出大门的那一刻,柳银豆仰头望天,见雪如玉蝶翩翩,迎面起舞,心情豁然开朗:下吧,下吧,让这世上被压迫的一切丑陋和肮脏都消失吧。 赵氏的葬礼极为隆重。柳银豆自作主张,以女人的身份为逝去的长辈摔盆出门,打破了从前只能孝子摔盆的旧俗。不止如此,送葬的全是过去不得抛头露面参加重大仪式的女人们,她们自发自觉得排起齐整的队伍,像男人那样,带着白帽子,腰上系着麻绳,吹唢呐,唱招魂歌,丧乐嘹亮,在天地之间迂回环绕。 十里八乡的,外县的,州府的,穷汉家的,富汉家的女人们全来了。队伍浩浩荡荡如长龙不见首尾。还有赶不及的女人们,就在送葬队伍过来时,跪在路边磕头烧纸,为赵氏送一程。男人们不得靠近,只能远远看着,生平头一回被否定,被拒之门外,却又被送葬队伍所爆发出的震天撼地的力量深深折服。女人们团结一心,最终将这场葬礼办成了凤鸣县有史以来最轰动最风光的葬礼,为一个砸破贞节金匾的女人送葬,为女人不被轻贱而呐喊。整整一天时间,十里八乡一步步走过去,牵驴拉牛,纸钱和雪花齐飞,哭喊声连绵不断,到坟地里乌泱泱跪倒一片,密密麻麻的壮观景象在不久之后就被记录在凤鸣县志上,而自那时起,县志上关于女人的笔墨再也不是表彰贞洁烈女的篇章,却记载着巾帼不让须眉的非凡才干和英勇事迹,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头晕眼花求捉么么哒。 嗯,好像还得写几张,所以就是元旦前后完结正文。这个故事彻底完结之后,修整一段时间,继续更新《小流氓》和《好喜欢》,都是谈情说爱轻松甜系的,也是这个文的系列文,热烈欢迎亲们关注哦。 ☆、第六十四回 早春二月,万物复苏,发芽,生机勃勃。 杨家湾那场轰动一时的葬礼过后,日子又归于平静。柳银豆独自在家住着,院子里鸡叫狗咬,窑屋里冰锅凉灶,冷清清的,没有赵氏,也没有杨狗蛋,她总是克服不了那种失去亲人的孤独感,心里空落落的。 自上次砸祠堂事件,狗蛋再没回到这儿来。他亲爹杨昌端本有旧伤,吐了血之后一病不起,据说连话都说不利索,也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4 不让找郎中医治。老婆王氏趁他还活着安排三个儿子分家,自己则在三个儿家里轮流吃住,杨昌端谁家也不肯去,就住在分家剩下的旧窑里,由小儿子杨狗蛋悉心照顾。族里平时常来常往的几个老人这回都是病病歪歪,只能老老实实躺在炕上养着。杨家湾没了宗族治理,看似一盘散沙,日子却照过不误。 出了正月,柳银豆的徒弟们见天上门听师傅差遣,常陪着说些暖心的话,还带来十里八乡的逸/闻趣事,诸如娘子军的队伍日益壮大,几天前聚众砸了刘家堡的祠堂,后来又砸了王家庄的祠堂,还将经常欺负女人的那些男人捆住让人抽嘴巴等等之类的闲话。 徒弟们能干,虽然不在医馆,总定时出现在师傅眼皮子底下,晨起朗朗读书,过了晌午自觉分组进行药材辨认及分拣晒烤炖磨炮制,互相扶持,遇疑不遗余力地请教先入门的师姐,态度端正,做事干练,让柳银豆甚是宽慰。 过了中旬,天气晴好。柳银豆将十几个徒弟叫在一起,安排慈安堂重新开馆事宜。紫草几个担心,问道,“师傅,不是说现在乱么,万一要是打到杨柳镇来波及医馆咋办?” 银豆摇头,“我去年就计划过,来年要扩张医馆。趁现在行情不明,咱们得先下手为强。时局很快就稳了,就算不安稳,咱还得挣钱活命,老百姓也要有求诊看医的去处才行啊。” 给赵氏守丧期间,她就得了信儿。有从延宁府来的亲自登门吊唁的富汉家的太太,告诉她朝廷在北边打了打胜仗,女皇爷已经回到京师稳坐龙庭,白莲教只是看上去势头盛,其实蹦跶不了多久了。 看来太平年月不日将至,她得打起精神,好好挣钱才行。 隔天,徒弟们整装待发,跟着师傅柳银豆回到杨柳镇。慈安堂重新开张,徒弟们统一着装,听师傅交代各项事宜。晚上大家就住在连着医馆的院子里,人多了,院子就显得狭小。眼下银豆手里有许多闲置的银两,她想过要把医馆占地再扩上两三番,空间大行事方便,赚钱也更方便。这件事情如果钱上不成问题,她自己做主即可,不过还是要和大东家周成打个招呼。他在,拿到隔壁的地契会更容易一点,又或许以他生意人的眼光,有更好的谋划也说不定。 银豆打发人去赌坊寻周成,得到的消息是赌坊关门,周成不见人影。 银豆愕然,又打发几个徒弟去如意饭馆问何彩芍,发现如意饭馆早已易主。饭馆还在歇业期间,后面的两进小院里空荡荡的,一派颓败景象。原来的老板娘何彩芍以及丫头小翠还有跟前常伺候的老婆子早不知去向。 徒弟们无功而返,问柳银豆咋办。银豆也纳闷: 周成竟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医馆被雇来的粗使们全面打扫干净,隔壁常和周东家交割的偏房也清理出来,银豆最小的徒弟在立柜的角落里发现个小盒子,忙给师傅拿过来。 木制的脱落了红漆的不起眼的小盒子,上面落了把生了锈的小铜锁。没有钥匙。银豆拿小刀撬开,里面有慈安堂的地契以及一封信。书信没有落款提名,但银豆认得是周成的笔迹,大意是说,他现在扯进一桩大麻烦,所以变卖了赌坊和饭馆,并在年前就安排他妈何彩芍了去别的地方,免得人滋事。慈安堂生意兴隆,半年多的光景帮他挣的钱足够再买下十个慈安堂,其实这都是女先生柳银豆一手打理的,他什么也没做过,不好意思舔着老脸居功,所以慈安堂的地契转给柳银豆,算是帮他挣钱的答谢。 柳银豆握着周成的信沉思良久,她现在不光是慈安堂的大掌柜,也是大东家。 “师傅,周东家不在那咱们咋办?现在又乱.....,没人照看,总会被恶人欺上门呀。”小徒弟们忧心忡忡。 紫草桃花杏花站在旁边,也有点担心,她们不晓得周东家到底出了啥问题,也不晓得他还会不会回来。毕竟他在的时候,慈安堂顺风顺水,没被人欺过,现在人走了,师傅又要扩馆,事情就很棘手了。 银豆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有些茫然的徒弟们,说道,“人么,早晚要独立,不能一辈子指望别人助你。我早跟你们说过,路是自己选的,就得自己走。周东家不在,我们照样治病救人,照样制药赚钱,照样买地扩馆,照样解决找上门的麻烦。不光如此,我们的心里也要强大起来,以后自己出门打交道做买卖,也得自己远行千里运药材。你们都打过土匪砸过祠堂,也算经过大风浪,还怕么?” “不怕!!!”徒弟们个个豪气云天。 “这不就结了?”银豆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徒弟们都很能干,她甚至觉得现在完全可以潇洒自在混吃等死让她们养活自己了。 柳银豆带着徒弟亲自跟卖主谈,由于时局尚不明朗,卖主打算回乡下避世,柳银豆用相对划算的价格买下慈安堂前后左右相邻的地方,将医馆的面积扩大三倍。拿到地契的当日,徒弟们已经找好工匠,照着之前做好的规划动土重建。 慈安堂中旬重开,生意日渐如常。柳银豆现在并不坐堂,徒弟紫草桃花杏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应对疑难杂症也没问题。除非有治不了的,才请师傅亲自出马。柳银豆除了教导小徒弟,时间宽裕很多,她一直惦记着周成的下落,找人人各方打听,到月底,总算有了点眉目。 彼时,朝廷打胜仗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西北。白莲教月底之前被朝廷出兵围剿,分支已从凤鸣县撤离。据说新任命的知县已经在上任的路上,不日到达。老百姓对生活有了盼头,欢喜雀跃,杨柳镇上又开始热闹起来,隔三差五聚集市,很快恢复往日景象。 柳银豆之前雇人寻周成,间接得到点消息。她循着蛛丝马迹亲自去了邻县乡下,找到从前如意饭馆的掌柜,打问他周成的下落。老掌柜开始一问装作三不知,柳银豆给他不少钱,并再三保证他的安全,掌柜才说,“柳先生,我说了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一家老小牵扯进去性命难保呀,我从来对朝廷对皇爷都是忠心耿耿的。” “咱们从前也是打过交道的,老掌柜还不信我柳银豆的为人么?”柳银豆听的眼皮子直跳,看样子周成摊上大事儿了。 “周东家犯事啦。哎哟,我原先也不明白咋回事,他卖了如意饭馆,打发太太躲避风头的时候,我才晓得周东家那是白莲教里的大头头儿,他跟朝廷做对,那是要诛九族的呀!” 柳银豆:“........!” 老掌柜又说,“柳先生你别不信,年初十八里铺谭家大院毁了,就是周东家亲自带着人马做下的。谁晓得谭老爷当时逃过,后来一直在延宁府窝着,等朝廷出兵,亲自跟周东家杠上了。” “周成......被抓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5 了?”柳银豆似乎已经预见周成凶多吉少。 “唉,上个月白莲教攻打延宁府,几乎全军覆灭,头头脑脑全被逮住了。柳先生,你自己说说,那反贼能有好下场?肯定是要押解上京的,千刀万剐,难留全尸呀。”老掌柜唉声叹气的,老泪纵横。抛开周成的另一重身份不提,凭心而论,他对他们这些掌柜伙计都是相当不错的。 柳银豆整个人都是懵的,回杨柳镇的路上,前前后后仔细回想,又似乎和某些事情对上了号。 作者有话要说:  仓促更新,眼花求捉么么哒~(^з^)☆ 明天年终聚餐,回来的比较晚,如果喝大的话,就不更了。不然醉话连篇,哈哈哈_(:з」∠)_ ☆、第六十五回 朝廷关于叛/党余孽的海捕文书这两日已经贴在杨柳镇上了,白莲教大势已去众人皆知。银豆打听到周成一干要犯目前尚在延宁府关押,晓得他无论如何逃不过一个死,顾念着往日的交情,决定去延宁府,看看能不能寻机会见他最后一面。 银豆将医馆的事情都交代给徒弟,只说自己有急事,要离开两天。她独自骑了匹快马,风驰电掣连夜赶路。出了凤鸣县,走官道,到第二天早晨,顺利到达延宁府。 柳银豆从前医治过从延宁府来的官家太太还有富绅家的太太们,寻她们托人情,搭关系,这事情本来也为难人,银豆等信儿的时候原本不敢抱太大希望,没成想也就费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竟然真的让她如愿以偿。 几个官差亲自领着杨柳镇来的女先生进了延宁府的牢狱,又守在门口替她把风。银豆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见到了朝廷重犯周成。 周成的境遇实在不怎么样,他被单独关着,粗重的铁链锁住了手脚,蓬头垢面,囚衣上血迹斑斑,没精打采地靠在角落里。 “周大哥。”银豆小心唤了一声。 周成拨开杂草似的头发,抬起头,笑了笑。他的两只眼睛都肿的很厉害,嘴巴和鼻子也歪着,胡子拉碴,与从前的俊朗简直有天壤之别。 “.......你来了?我就想着你会来。也只有你能进到这地方来看我。” “唉........看样子.....你是真出不去了......”银豆尽量平复自己冒出来的那一点悲伤的情绪。她替周成惋惜。 “不用替我难过。”周成说着,又咳两下,咳嗽声中能辨别出心肺严重受损。“我是朝廷要犯,白莲教反/贼,死有余辜。” 银豆说,“我早该想到的。就是不晓得你身份这样.....” 特别。她想说身份特别。想当初为对付土匪,她在自家的粮食里掺杂了药粉,周成来杨家湾时,她告诉过他解药是花刺草,并建议他买下全凤鸣县所有的花刺草。还建议他将土匪行踪上报官府,一网打尽。周成当时却感慨,如果她站出来起/事,一定能成功。 银豆重开慈安堂,却一根花刺草都找到。这样说来,那一小撮土匪们肯定是服过解药的,否则后来哪还有力气夜袭王家庄?周成并不晓得她曾下过另一种程度的慢性/毒给当时闯进家门的土匪,一传染十十传染百,最后还是没跑脱,或者大部分没跑脱。 “妹子,我这种身份,肯定要瞒着人,包括我妈,她到现在都不晓得。”周成苦笑,“但我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当初也交代过手下,不许他们骚扰杨家湾,结果中间出了岔子。他们违背了我的命令,害你受惊。” “周大哥,我一点也没有怨你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银豆顿了顿,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他们说的.....长胜大王?” 周成摇头,“不是。我只是他的结拜弟兄。长胜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可惜时运不济。不过死了也好,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不像我,还得再拖些时日。” 银豆垂眼,不忍看周成现在的状态。隔着栅栏,从衣服的暗兜里取出一包药粉,递给周成,“周大哥,万不得已,提前上路,咱们....少受些罪。” 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这个人对她一直都很好,“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这些了。” 周成盘腿坐在烂草铺上,笑着接过银豆给的小纸包,铁链牵动,哗啦啦啦地响,他叹口气,说,“我十五岁离家,跟着乡党出去做生意。半道上遇到土匪。如果那时候没有灵机应变,佯装入伙,肯定活不到今天。世道不好,活着就是艰难啊。” “入了伙,也不晓得咋回事,竟然遇到了志趣相投的好汉,于是拜把子结兄弟,劫富济贫。这些年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大好过,老皇帝就是个无道昏君,宠奸臣信小人,摊派苛捐杂税,把百姓往死里逼。上山入教的人越来越多,替天行道的同时又不断地发展壮大。后来我就下山了,和两个兄弟在凤鸣县开赌坊,一边为教里打探有用的消息,一边等待时机。” “狗皇帝死了没几天,外头蒙北鞑子打进来,新皇帝自顾不暇,朝廷衰微。这既是最糟糕的年头,也是最好的年头。白莲教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家商量着干脆反了大楚的天下,将来坐江山,换身份,谁还晓得咱的出身?” “做多大事,”银豆浅叹,“就得担多大风险。” “成王败寇,”周成点头,很是平静,“没啥好说的。” 银豆无话,只感慨于心。周成有抱负,有胆量,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时间仓促,银豆得离开,走前周成叫住她,“银豆。” 银豆转身,周成口气较之前慎重许多,“你要提防谭永年。” “.......?”银豆不解,谭永年有什么可值得提防的。 “我原先就觉得他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后来缺粮草,索性带人抢了谭家大院。”周成说。“没想到老怂厉害的很,叫他跑脱了,回头寻到机会反攻,在路上围追堵截,我们原本就伤亡惨重,一下子全让他逮住了。呵,谭永年确实是个厉害角色,原先做过延宁府的同知,结交了不少权贵。虽然后来辞官,但是势力还在。我一直就晓得他从前跟你求亲,没少为难你。现在老婆又死了,要是还纠缠不休,你得早早想办法。” “无所谓啊,反正他也没几天活头。”银豆一笑了之。好坏是非都不是绝对的,谭永年就算为朝廷立功,也必须对她从前遭受的伤害有个交代。他中了她独家配置的毒,神不知鬼不觉。后期毒/药会渗透五脏六腑,全身瘫软无力,所有的骨头都会化成渣,这个过程相当痛苦。掐指算算,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进鬼门关了。 探监的时间有限制,银豆拖了又拖,现在必须得走了。最后的最后,周成说,“银豆,等以后风声平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6 了,你将来要是还能遇见我妈,她手里有一对玉镯子,是我周家传给儿媳妇的,你拿上。” 银豆愣住了,方才想起很久之前周成求亲,她都忘了要当面拒亲的事情。 周成说,“其实我求亲的时候,就晓得这辈子咱俩不可能在一撘。我配不上你。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有缘再遇上,做一世夫妻。” “.......好。” 银豆咬着嘴唇,慢慢出了土牢。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周成。下辈子?她倒记得上辈子,但是从来不想下辈子。 见过周成之后,银豆心情一直沉闷。还了官家太太们给的人情,打马扬鞭,准备尽早赶回杨柳镇。 银豆才出延宁府城门,就叫人堵住了。 十几个大汉将她连同马团团围在中间,前后左右都出不去。 银豆摸了摸衣带和袖口,药粉瞬间沾满了指尖。她将撒药粉这门功夫已经练到炉火纯青,否则绝不可能独行千里,还气定神闲。 双方都是按兵不动。银豆表情淡淡的,心道谁也不能阻挡她的去路。准备先下手之际,总算听见个声音,“柳先生,借一步说话。” 围了一圈的大汉们迅速分开站在柳银豆的两侧,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被左右两边年轻的仆子们搀扶着,慢慢走到银豆面前来。 他看起来相当苍老,脸上皱纹如同沟壑纵深,且瘦骨嶙峋,精神萎靡,嘴角留着涎水,要人拿手巾时不时擦一下。 银豆耐着性子说,“对不住,我赶时间,没空和人闲话。” “就几句话,在这儿说也成。好歹你今天能进地牢看死囚,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不是?” 柳银豆诧异,将眼前的人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瞬间想起周成提到的,禁不住猜测,“你.......你是.......谭.....老爷?” 延宁府能给她开方便之门的,当然得是谭永年这样手眼通天的人。就是不晓得,他为啥大发慈悲,转了性子。 “你不用惊奇。知府大人和我是老交情,我做过担保,他才放你进去的。”谭永年说话有气无力,却句句在点上。 “原来如此。”柳银豆想挤出个笑脸,但还是挤不出来,“那多谢了。谭老爷要跟我说什么呢?说吧。” 不晓得是不是大限将至的缘故,谭永年变得和善,也没有为难她,“我就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孙当归的女人。” 柳银豆眼神一暗,很快摇头。“不认识。”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像她。”谭永年说,“神.韵上非常像。” “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柳银豆说,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谭老爷不会因为这个就说我和什么人认识吧。” “你医术高超,.....”谭永年长吁短叹,“算了,不承认也罢。” “谭老爷,我真的赶时间,告辞了。” 柳银豆不想再磨缠下去,绕过谭永年,谭永年叫住了她。“柳先生,如果他日你遇到孙当归,告诉她,我谭永年对不住她,当初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叫她听话,可不晓得她被人.......。总之.....,我...对不住她。希望......她能原谅我。” 她闻声转头,谭永年静静看着她,眼睛眯着,嘴唇抖着,神情却是温和的,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俨然风烛残年的状态。 柳银豆恍惚。她现在根本想不起他从前的样子。话说年轻时候的谭永年是什么样呢?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到。 在延宁府逗留一个多时辰,终于返程。银豆纵马奔驰,从太阳正盛跑到夜幕降临。进了凤鸣县,官道变成了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好在明月当空,繁星璀璨,倒是亮清。 一夜没合眼,银豆觉得疲倦。小路上更加颠簸,两边田野空旷,夜风幽寂。柳银豆紧了紧衣裳,打个大大的喷嚏。马背上坐久了,大腿根酸疼,腰也困。银豆靠在路边停下,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缓缓,顺背再给自己喂颗保持头脑清醒的药丸。 她下了马背,牵着缰绳往路边的树上拴。忽然听见风声中马蹄飒踏,迎面有人骑马飞奔。冲到银豆眼前时,勒住马利落地跳下来,见了她,上前一把抱住,“银豆!你去哪儿了??” 他声音里带着点哭腔,那是旷野里四下无人时产生的一种后怕。他从前不晓得银豆是这样的勇敢,竟可以在他没有守在身边的时候,一个人行走。他担心的要死,发了疯一样寻她,这些天累积的委屈和悲伤,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全部坍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喝酒啦,应该是没喝醉的。如果这章出现不通和失误,那有可能是喝醉了,求捉捉捉。咩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正文也就两张了,话说没人表扬一下一个喝了酒还来码字的作者嘛...... ☆、第六十六回(捉) 银豆没有拒绝来人热烈温暖的怀抱,自二月初到现在,她都没咋见过他,两人之间似乎架起了无形的屏障,渐渐疏远。 “狗蛋,你咋来了?”她问。 “我听说你一个人离开凤鸣县,就担心的很。”狗蛋差点控制不住情绪,见银豆安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鲁莽,忙放开她,说,“你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走过这么远的路。世道还不太平,万一出了事,你想没想过我咋办?”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内心充满了担忧和焦虑。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他都是灾难和煎熬,可无论怎么逃避,无论怎么坚强,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和必须面对的,就是眼前的柳银豆。 银豆没有狗蛋想的多,她也不觉得自己在杨狗蛋的人生路上占多么重要的地位,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她错了。狗蛋一直把她装在心里,从没放下过。“对不住,总让你操心。” 狗蛋眨巴着大眼睛,认真道,“你平安就好。我心里慌,老想着你现在又没啥牵挂,是不是找个由头远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为啥要这样想?”银豆不解,她的医馆开的正好呢,真是瞎担心。“狗蛋,我不会离开凤鸣县,也不会离开杨家湾,我要一直住下去。” 银豆细细打量,发现杨狗蛋又长高了一截,比她还高半个头,就是人消瘦许多。他穿的有点薄,黑色粗布短衣,头上戴着孝巾,腰里还缠着麻绳。月光照下来,周身拢着淡淡的哀伤。 她猜到了,但是没说出口。倒是狗蛋垂着脑袋,落寞地说,“银豆,我爹没了。” “哦。你甭伤心,人得向前看。” 银豆不觉得意外。她不大会说话,死的这个人她又没啥好感,也只能拍拍狗蛋的肩膀,算作安慰。不是没预想到这样的结果,事情闹的那样大,杨昌端里里外外都会受影响,一个注重名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7 声颜面的人,又是重伤,还不愿医治,肯定活不了多久,只不过杨昌端的死比银豆预想的,早了些。 “我晓得,”狗蛋蔫头耷脑,“我爹死的时候也跟我这样说。” 狗蛋说着又伤心起来。他觉得爹很可怜,名声在十里八乡一落千丈,回到家里后更没啥地位,谁都不给好脸色。病倒了,媳妇儿没一个来伺候他,论起理来还头头是道。三个儿子向着妈,又都是粗脚大手的,隔三差五过来探望探望就不错了。他爹最后那几天吐血不止,意识混沌,干睁着眼睛躺在炕上痛苦不堪,也没人心疼他。可是亲爹对他好呀,实打实的好,不管旁人咋看,他得伺候他终老。到死后,都没几个人来送葬,是狗蛋好说歹说叫上三个哥一起挖好坟才把他爹埋了的。比起亲妈风光无匹的葬礼,他爹简直就是众叛亲离,凄凉恓惶。 但是他没法跟银豆说这些,因为银豆肯定会不高兴。 狗蛋垂眸,心有不甘。突然背过身去,吸了吸鼻子。“银豆,你能原谅我爹么?你会原谅吧。” 银豆避而不答,“人老了,总要死的。我奶奶不也没了么。” “银豆,你奶奶也是我妈。”狗蛋说,“我妈死了我也很难过,我都不能去送他一程。其实我爹心里一直记挂着她,暗中照顾她,我觉得我妈活着的时候,其实也没多讨厌我爹。现在人都没了,你就不计较了吧,行吗?” 银豆不语。 夜静静的,月亮在天上高高悬挂,洒下满目清辉。两侧是广阔的田野,远处落着沉睡的山脉,轻风从山那头过来,拂过田野,拂过草木,拂过人身上,柔软中夹杂着冰凉。 两个人牵着马并肩走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土路上,一如很久之前结伴同行,只不过心境,远不如过去那样开阔和愉悦了。 “你累么?”狗蛋侧头问,指指马背,“我扶你上去坐着。” 银豆摇摇头,笑道,“累,骑马更累,你在,咱们走到天亮我也不担心。前面方便处找个地方缓缓吧。” 狗蛋也跟着笑起来,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浅浅的忧愁,让银豆感到疼痛。他从前多自在,多畅快呀,可如今呢,在杨家湾甚至十里八村的地界上,处境最尴尬的、人言里最难容身的,恐怕就是他了吧。 两人越过沟渠,走进路边的田地里,坐在直溜溜的田埂上。初春的夜晚,带着凉意。狗蛋就地生了一堆火,挪到银豆面前,让她取暖。 有飞鸟叽叽喳喳从头顶掠过往高大的杨树上栖,银豆肚子里咕噜噜响,只好跟狗蛋说,“狗蛋,我饿了……一天没吃饭。” 狗蛋从腰间摸出两把飞刀,扎中两只野鸽子,拔毛掏洗干净,架起来放在火上烤,动作一气呵成,娴熟利落。 两个人半晌无话。银豆坐在狗蛋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翻转烤肉。皎洁的明月与绚丽的焰火双重掩映下的少年,英俊,单薄,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仿佛又长大了许多。 她想跟他说话,却不晓得咋开口。 倒是狗蛋,发觉她盯着他,问,“你看啥?我脸上有东西么?” 银豆摇头。“就是想看你。看看你最近好着没。” 狗蛋愣了一下,一丝欣喜从脸上划过,“你关心我?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银豆觉得很突然。她不能确定,也不想骗他,“很可能不喜欢,我这辈子大概不会真正喜欢任何人,男人。” “可我喜欢你呀,银豆。你肯定晓得。”狗蛋毫不掩饰,真说出来又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有....可能......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 “很久之前......?多久?”银豆讶异,他俩从前可是冤家对头,一见面就横着。 “你来杨家湾给田娃做童养媳,我头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狗蛋顿了片刻,说,“明明就是个穷汉家的女娃娃嘛,偏偏觉得你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为啥跟旁人不一样。” 银豆已经想不起头回见到杨狗蛋的具体情形,大概就是瞪着大眼睛在她面前充大汉。她最近不记事,以前的都忘了大半,甚至快忘了她死去的男人杨田娃。他长啥样子呢?太模糊了。不过那娃娃实在,厚道,.....大概是这样吧。 “我自己都不晓得是喜欢你的,可田娃那个时候都看出来了。”狗蛋低了头,小声说。 “……?” 银豆很意外。杨田娃能有这么聪明?要这么聪明那还能早死? 狗蛋晓得她的疑问,慢吞吞地解释,“田娃死前跟我说了,我要是喜欢你,以后就替他护着你。” 他回想起当时田娃给他交代的情形,死不承认自己是喜欢柳银豆的,他咋会喜欢那样刁钻的小媳妇呢。 田娃的死是因为是跟人打架导致的。跟他打架的小娃娃实力相当,两人都没防住从崖边上摔下去掉在河里淹死的。因为两个娃娃都死了,所以两家大人就这件事情扯平,互不找仇,息事宁人。 打架的原因很简单,田娃和狗蛋一起去砍柴,跟外村来砍柴的毛头少年娃起了点冲突,少年娃当着叔侄二人的面笑话他们,还骂很难听的话。说狗蛋和田娃像,是因为狗蛋其实和田娃是亲兄弟,一个妈生的,田娃妈在田娃爹死了以后偷人,生了狗蛋没处安放,才送到大爷爷杨昌端家。 田娃虽然憨厚,但也是有脾气的人。当然不高兴,就打起来,两边的人拉都拉不住。田娃是遗腹子,他妈生下一年不到人就没了。奶奶赵氏常说爹妈都是好人,乡里乡亲的名声也好,就是恶病缠身,过得太不容易。 回想从前这些事情,狗蛋叹气,“田娃死的太冤枉了。” 当年两个人在坡上拾草砍柴,那时候谁也不会料到几个时辰之后田娃就会殒命。田娃特别实诚,说起自己的媳妇,也高兴,夸银豆豆好。狗蛋对此不屑一顾。田娃就说,“叔,你不了解她。我媳妇儿可灵巧呢。” 狗蛋哼,没搭理。柳银豆没礼貌,都不肯叫他十二叔。田娃自己喜欢媳妇儿,难道就认为全村的人都和他一样喜欢柳银豆么。 田娃突然就说,“十二叔,你喜欢就喜欢,有啥不敢承认的。我以后要是不在的话,你一定替我护着我媳妇儿呀,甭让她受委屈。” 狗蛋又哼。 现在说起,难免让人心酸。田娃恐怕一辈子都不晓得,杨狗蛋和他是亲叔侄。 他想起杨田娃死的那样冤枉,难过地垂着头,银豆看着不忍心,拽拽狗蛋的袖子,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没办法的事情,田娃早就投胎了,快快活活在世上做人,我们只是不晓得嘛。” 狗蛋不想让银豆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偏偏这种致命的脆弱和强烈的孤独再也无处安放,侧身突然抱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8 住了柳银豆,脑袋垂下来搭在她肩窝上,眼泪窝在眼眶里,转啊转,最终掉下来。 除了柳银豆,他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银豆这辈子第一次,用双臂环绕住一个男人。她回抱着他,体会到那份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无助,心口隐隐作痛,鼻头发酸。 “银豆,我晓得你不喜欢我。我可以等,等你说喜欢我。”狗蛋抽抽鼻子,“你甭推开我,我愿意等。” “我........”银豆叹口气。杨狗蛋力气太大,她想推也推不开啊。“那我一辈子不喜欢你呢?” “那我等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希望银豆狗蛋在一起的妹子们,可以将这张看做故事的结尾。哈哈哈哈哈,男配全部都死翘翘,狗蛋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银豆的爱情。银豆潇洒一世桃李满天下,追求者众但是因x冷淡的原因终生未婚,别具一格的he。 粉银狗cp的,下张就是大写加粗的he。~( ̄▽ ̄~)~。 今天是2017年的最后一天啦。虽然二次元的我和三次元的我都离梦想很远。但是无论如何,都要跨越孤独寂寞,认真生活。祝愿我们每个写文的和看文的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么么哒。 ☆、尾声 三年后。 春暖花开好时节,正是凤鸣县杨柳镇一年一度的药材会。天南海北的商贩汇聚整条东关街,向来自延宁府各地办药材的医药堂东家或大掌柜们推销自己的药材。 杨柳镇繁华更甚从前,如今不止在凤鸣县,就是放眼整个延宁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镇。说来药材会也就是两年前才兴起的。根源是杨柳镇出了名医,求医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不远千里都往颇负盛名的慈安堂跑。慈安堂门面大,生意兴隆,门下弟子个个医术精湛,能独当一面。一些精明的商客由此看到未来的商机,主动牵骡子拉马车运药材上慈安堂供东家柳银豆挑选,借着给名医柳先生供药材的名头达到双赢。到后来,就形成了规模。 药材商最愿意和柳先生搭上关系做买卖,但其实柳银豆是实实在在的甩手掌柜。慈安堂大医馆的各项事宜,包括一般药材的置办炮制,问诊开方,日常管理等等一股脑儿交代给徒弟运作。三年来,柳银豆共收了三十五名徒弟。大徒弟紫草到十五徒弟竹茹都已出师,单独在延宁府辖下的各县开了慈安堂分馆,十六徒弟茯苓另辟蹊径,上京赴考,选进宫里的太医院,从此国朝便有了凤鸣县出名医且只出女医的传言。 远来的客商大多看不到名医柳银豆的庐山真面目,抻着脖子往慈安堂里头看,看不到就跟当地人打听,杨柳镇上的人偶然谈论几句,说她就是个普通人,虽然性子偶然古怪,但的确能使人起死回生。见不到柳先生,其实见到徒弟也不错。柳先生教出来的徒弟,个顶个的拔尖。 医馆已经打破了早期的老规矩,不止给女人看诊,也给男人看诊,并且分门别类。只是男人在杨柳镇的慈安堂大医馆求诊,花费就要比女人多上一倍。饶是这样,男人们有疑难杂症,乌泱泱地来慈安堂排队。如今的年头已经没有男女避嫌一说,民风比过去开放,女人满大街乱窜不会有人嚼舌,杨柳镇十里八乡抛头露面做买卖挣钱的妇人比比皆是。甚至富汉们还把家里的太太小姐都送去上学堂,考秀才。因此能候到女医给自己看诊,男人们觉得这是荣幸,一点儿也不忌/讳。 柳银豆已经不坐馆了,虽然名声在外,但是人不张扬。每年收几个徒弟指教指教,其余啥心也不操。不过近日正逢药材会,她要比以往忙碌。有不少人借这个时间领着自己家的女娃娃来慈安堂拜师。因为选择余地大,柳银豆眼光自然比以往更高,鲜有看上的。一早上连着看了十七八个,总算见到个合眼缘的。这小娃娃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像是从小教养过的,梳着花苞头,裙子穿的素净,举止稳当谈吐大方且粗通医理,家里亲妈亲爹亲自陪着来,柳银豆拉着脸装威严,人家一点也不怯场,倒真是天资聪颖,一点即通。 因此柳银豆在后院里多问了几句,小娃娃对答如流,柳银豆甚是满意,点点头,说,“有天赋。这是我这几年遇到的最适合学医的娃娃,肯下功夫的话,将来必有所成。” 小娃的父母喜不自胜,教孩子给先生磕头。银豆一把拦住,说,“我没说要收,回去吧。” 小娃娃一听,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爹妈站在旁边,满脸失望,“为什么?先生,我们是打南边金陵府来的,走这一趟不容易呀,光路上就耗了一个多月,全家都准备落户在这杨柳镇呢。先生有啥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我们叫她改。还望先生成全。” 柳银豆略微遗憾地摇摇头,“我晓得他很优秀,比我之前的徒弟们都通透。但是我立过规矩,不收男徒弟,就算穿裙子梳花苞头,打扮的再像也不行。” 她一语道破,小娃娃抽抽噎噎,爹妈尴尬,下不了台,说,“先生,规矩也是可以改的呀。我们听说慈安堂以前还不给男人看诊呢。您这又是何必,男娃和女娃那都是一样的嘛。” 柳银豆说,“对不住。目前还不一样,所以我的规矩不能改。别人啥情况我管不着。我这儿所有的学习机会都是给女娃娃准备的。你们回吧,看这面相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定另有造化。” 她心肠硬,打发了人。小徒弟们端茶上来,围着师傅问,“师傅,咋不收嘛,我也觉得那个娃娃好。” 银豆说,“叫我一声师傅,就得按照师傅定的规矩来。你们也记住了,今后出师看诊,患者不分男女,但凡开馆教徒,绝对不能收男弟子。” 徒弟们见师傅说的严肃,忙认认真真回答,“是!” 一上午过去,银豆正觉得饿,两个徒弟提着食盒进来,说,“师傅,如意饭馆何小东家送来的。” “不白吃他的。算好银钱让馆里杂工送过去。”银豆一边吩咐徒弟,一边掀开盖。里面摆着两样精致的小炒,配着杨柳镇上仍旧稀缺的米饭和一盅骨头汤。 何小东家是何彩芍的亲外甥,当年何彩芍远走避难,后来蒙皇爷大赦天下,不再追究当年白莲教反贼之事,何彩芍又迂回回到杨柳镇上。儿子周成死了,她没靠头,不得不自力更生,从别人手里盘回如意饭馆,又收养了本家的外甥做养子,指着他给自己养老。母子两个回杨柳镇上没多久,年轻的小东家兼任了饭馆的大掌柜,小东家为人孝顺,做事也有手段,将如意饭馆经营地如火如荼。问题在于,何小东家也看上了慈安堂的女先生柳银豆,执意求亲。这年轻后生和表兄周成有五分像,但比当年的周成直白多了,亲自在如意饭馆掌勺,烧的一手好菜,很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99 对银豆的胃口,银豆对饭菜照吃不误,对人么,就冷冷清清的,可是何小东家不依不饶,换着花样儿讨银豆欢心。 银豆没辙,也就随他,反正不回应就是。食盒一层层掀开,在最后一层,没有盘子碟子,只有一枚簪子。 银豆随手拿起,看了看,簪子是鎏金点翠的,像是外府才兴起来的款,材质好,做工细,看样子价格也不便宜。银豆暗笑这小东家花样真多,重新放回去,打发跟前做事谨慎的徒弟连同食盒送回去,并交代,“你跑一趟,替我当面转告小东家,我从前收过他表兄的玉镯子,就不可能再收他任何东西。” 银豆指的是当年周成押解上京前,曾在牢里叮嘱过的那一桩,交代她一定收着。收了,等于默认了他的求亲。人之将死,银豆心软,随口就答应了。后来再见到何彩芍,何彩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拿出来给她,说,“周成一直给你留着,就是没机会给呀。你拿着吧,让他九泉之下能安心。” 银豆也跟着唏嘘,当场就收下了,镯子旧,成色也不好,银豆锁在周成曾经留给她的木盒子里,权当个纪念。 这几年上门跟柳银豆求亲的人很多,本府的,外府的都有,就连凤鸣县死了老婆的知县大人,都亲自跑来杨柳镇向女先生示好,弄得银豆烦不胜烦。因为也没喜欢过谁,银豆一概没松口。不过说起这茬,她从前倒是答应过杨狗蛋,说会考虑考虑他。这人三年前投军,离别时曾说,“银豆,我得走了,离开凤鸣谋个前程。我爹跟我说,男儿志在四方,要想随处安身立命,要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光明正大在一撘,就得有本事,有出息,不然一定会害了人家。银豆,我爹说的没错,如果我有一天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别人就会忘了我曾经是啥样的出身,也会忽略咱俩的叔侄关系。” 那是银豆截至目前,唯一可能会认可的男人。他们曾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之间有了亲人的牵绊。杨狗蛋也是她唯一给过机会说会花很长时间考虑然后再答复他的人,正因为这样,倒成全了他远走他乡外出闯荡的决心。大概也是在初春的时节,他背着包袱,骑着白马,远走北方去投奔已经得到下落的亲姑姑,也不晓得如今混成啥局面了。 银豆清清楚楚记着两人的约定:等到他二十岁的生辰,不管愿不愿意,她都给他答复。现在离他二十岁也不远了,过了夏天,秋收结束大雪来临,那个时候,他们就会重逢。 银豆还在回忆里沉浸,她侄子虎娃背着妹子白芷抱着外甥女阿宝进了后院,见了笑着说,“姑姑在啊,吃了没?大姐叫我给你送衣裳来。” 阿宝挣脱舅舅,往姑奶奶怀里扑,“要抱抱,抱抱。” 白芷比阿宝大一点,见了这场景,忙跟阿宝争,两只小活宝一人扒拉银豆的一条腿往上爬。银豆没办法,两手分别揽住,捏捏两只圆圆的小脸蛋,故意板着脸问,“今天捣蛋了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两只使劲摇头,挂着银豆的脖子抢着说话,口水糊了银豆一脸。银豆哭笑不得,拿出手巾擦擦,一人发一块果子糕,总算消停了。 虎娃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他已经是十一岁的少年娃了,能顶半个大汉,这两年一直在她大姐柳红叶开的红叶绣庄里跑腿打杂,有时候就帮大姐带带孩子,比起从前懂事许多。 “姑姑,你看看。大姐说还有啥地方要改的,跟她说,她给你再改。” 虎娃把包裹抖开,让银豆看。里面是三套新做出来的衣裳,按照银豆的要求,衣裳都是棉质细布,颜色有深有浅,领口袖口衣角处绣点花或者其他纹样,花下压着可以放置药粉的夹层,所以看着刺绣是凸出来的,栩栩如生。银豆啧啧赞叹,“红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没啥改的,她现在忙,叫她不要给我再做了,我的衣裳攒满两箱子,够穿。” 银豆自己不会做衣裳,杨柳镇这地方也没有成衣卖。奶婆婆赵氏去世以后,银豆所有的衣裳鞋子都是巧手的大侄女柳红叶缝制的。红叶原先不叫红叶,叫迎弟。当年嫁到杨家湾,在婆家不讨喜,因此和男人杨顺举矛盾不断,后来生了女儿阿宝遭嫌弃,就执意和离。和离不久在银豆的指点下,卖药鸡蛋挣下钱,于前年在镇上西街拐角买了个铺面,开小绣庄,雇了几个手艺好的女子一撘做活,既圆了自己喜欢待在屋里绣花做衣裳的梦,又赚钱安身立命。红叶能有今天,一直记着姑姑柳银豆的恩情,因此一年四季给柳银豆衣裳不断,并且还包圆了慈安堂所有的工服,分文不取。不过她也得了不少好处,因为衣裳做的细致,慈安堂无形中给柳红叶打出了招牌,红叶眼下挣钱挣的脚不沾地。但是给姑姑的换季衣裳没忘,而且亲力亲为,做好就立马打发兄弟虎娃送过来了。 银豆满意,虎娃就带着妹子白芷和外甥阿宝回绣庄,两只不肯回去,嚷嚷着要和姑姑/姑奶奶耍,闹得鸡飞狗跳。银豆招架不住,外头又有上门来拜师的,银豆干脆准备躲了,将小徒弟喊过来,“今天再上门的,不管来干啥,一律打发回去,就说我不在。” 小徒弟很体贴师傅,说,“师傅不如真出医馆躲躲吧,那些人精明的很,你要不见,逼急了能从后院里翻进来呢。” 银豆觉得主意不错,说,“嗯,我换套衣裳回杨家湾,甭跟任何人说。” 药材会期间,银豆看着闲,其实忙翻天。既要应付上门拜师的,还要应付上门求亲的,再指教指教徒弟们,连悉心研究配置新药的时间都没有。银豆一年到头最头疼的,就是这几天。她换过衣裳,从牲口棚里牵了小毛驴,绕西关出杨柳镇,在小路上哒哒哒跑起来。 银豆在杨柳镇慈安堂医药馆后院里常住,有时候外出凤鸣县,去慈安堂分馆看看徒弟们的成果,然后隔三差五回杨家湾去。家里还是靠着崖畔的三孔旧窑,从前养的鸡娃都卖了,三四五六黑后来生了七□□十十一十二黑,都让她打发到慈安堂照门去了。她一个人住着,没人气,也没心思关顾这些。村子里的女人热心,就趁银豆在的时候,帮忙打扫打扫院子,收拾收拾窑屋。她那两亩旱地,年年开春都有人帮着种好,上了秋就有人收齐给她拉回家里。要是看见她回村来,晓得柳先生不善做饭,立马回去做好了,用饭盘亲自端过来,还生怕她吃不好吃不饱。虽然家里没有奶婆婆,不过她回杨家湾,仍然有吃能住,只是睡在窑屋里听外头刮风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可没人填补。 银豆牵着毛驴进了村,碰巧看见杏花妈张氏和几个女人扛着锄头下坡来,朝她扬手,“她嫂子回来啦。” “哎。”银豆牵着毛驴回个笑脸。 双方擦肩而过。银豆觉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娇娘难追 作者:苏珂安 分卷阅读100 得纳闷,不是说女人们打招呼的态度不好或者其他,而是按照以往,下一句她们就问,“她嫂子甭动灶火啦,今晚想吃啥?俺给你搭着做上。” 但是她们今天没说这话,柳银豆还有丁点不习惯。不过她也没在意,女人们看起来很忙,脚步都急匆匆的。没走两步,又遇见其他人,大家乐呵呵地招呼一下,有个女人胳膊上垮一篮子菜,说,“她嫂子哎,俺地里刚摘的大葱,新鲜,给你拿上一把,做饭用的上。” 说着塞到她手里,和其他人笑着走了。 银豆莫名其妙。谁不晓得她不做饭。今儿人都咋了?怪怪的。 她走到家门口坡底下,看见院门大开,眼皮子突然跳个不停。拽着小毛驴进了家门,院子里扫的干干净净的,还洒了水,几只小鸡娃颠颠儿地挤着脑袋吃小木盘里的麦麸皮。窑屋门口挂了新崭崭的布帘子,随风微微摆动;窑屋的窗扇支起来,木棱窗台上纤尘不染。土墙上的烟洞正冒着淡淡的青烟,偏院里间或传来一两声撕鸣。 银豆忙进了偏院,牲口棚里拴着一匹白马,体壮膘肥,毛色纯净地一丝杂质也没有,正在吃草,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 “……咦?这.....谁的马?咋跑我家来了?” 银豆问出口,才觉得不对劲,忙将小毛驴拴在马旁边,转出来,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后生正提了木桶给院子角落里的几棵树浇水。 她呆愣在原地,看见后生转过来,瞪着一双大眼问,“你说,那是谁的马?” 后生停下手中的活,就那样瞪着。他长得英俊,身躯笔直修长,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也比从前更好看了。因为干活的缘故,上身就穿个粗麻褂子,盘扣解开半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那双长臂一捞,直接把她圈起来,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又问了一遍,“你说,那是谁的马?” 银豆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结结巴巴地,她没料到他会提前回来。也不晓得这人不依不饶地,是因为没认出他的马,所以不高兴了么。 “银豆豆,问你呢。谁的马?”他又问了一遍。 “狗...,不...,十.....十二叔的.......” 他本来板着脸,见银豆窘迫,到底没忍住,勾起唇角笑了。 晚霞漫过天边,她看见他饱含深情的笑容浸染了最温暖的颜色,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那样清晰,跳进耳朵眼儿里,伴随了无数动听的声音,比如飞鸟歌唱,比如花开草长。 分卷阅读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