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客》 分卷阅读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 《娇客》作者:水獭大王 文案 顺安县主府的老姑娘终于嫁出去了,嫁的还是上京素有名声的英国公世子。 他二人怎么看都不是良配,可笑到连自己都不信。 —————— 阅读指南:人物多、线索多、女主渣、狗血、无子、慢热、作者恶趣味严重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灵运 第1章 一月,大寒。 天凝地闭,朔雪压城。 莲玉一路踩着冰碴子往听啼馆赶,剔骨的寒风抽在脸上,顺着棉袄密实的针脚钻进去针扎似疼。 遥遥就见红砖小院下白瓦琉璃盏,人影穿梭,灯火通明。到了院前,守门的婆子见来人是莲玉,不敢怠慢了,一路引到门口,她这才得空喘口气,拍拍鬓上衣间的碎雪,又提步跨了进去。 屋内烧着炭盆,火星子噼啪作响,门上被厚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一时间寒风也进不来。 莲玉的脖颈子浸了些汗,小脸通红,她顾不上擦,这会儿跪着也没了早先的稳重:“大姑,蕖荷院来报,潘姨娘……自缢了。” 这一声过后,半天没个动静。莲玉脑门子滑了一滴汗下来,头垂得更低,少顷,方听站在案后的人淡淡问:“蕖荷院怎么了?说慢点。” 赵灵运的嗓音娇软柔和,不大衬她的面相,却不怒自威。 莲玉抬起头来,勉力镇定道:“是潘姨娘,刚刚在蕖荷院自缢了。” 她这边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过一会,小丫鬟珍鸟来报:“大姑,夫人院里的桃蕊求见。” 赵灵运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手腕稳健,下笔行书,行云流水,墨香四溢。 珍鸟摸不准赵灵运什么意思,偷偷掀眼看了下站在一旁磨墨的枝茜,就见她朝自己努努嘴,珍鸟赶紧低下头,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莲玉又道:“早些时候奴婢还在库房清点,就听一个丫鬟跑过来直呼蕖荷院不好了,奴婢跟着过去一看,就见潘姨娘已经咽气了。” 赵灵运敛目,不发一言,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面,便是想事情。 一年前她把莲玉从屋里派到前院,就是管着一应大小的杂事。莲玉也是个胆大细心,做事也没得让人操心,却不想这一出事就是个大事。 “偏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四姑娘还不知情。” “芙风,”赵灵运抬眸过来,“你去看好她,其他人跟我去蕖荷院。” 先不说芙风自应下便带人去了偏院,这边枝茜和莲玉二人伺候赵灵运穿戴齐整后方出门,就见容氏身边的大丫鬟桃蕊带着丫鬟婆子差不多六七个人站在院子里。 桃蕊眼光朝赵灵运打量,只见她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双手套着狐裘套,神色稍显冷淡。 “奴婢还请大姑恕罪,”桃蕊转眼扬起了浅笑,俯身拜了个万福,“夫人请您到蕖荷院一趟。” 潘姨娘是府里的老人了,生前最喜荷花,因而当初分院子的时候,老爷便把荷塘边的二进小院给了她。曾几何也荣宠未衰,划桨摘莲做点心吃食给各院的爷们姑娘,这会却是再也见不到听不到她那江南秀丽温声软语,陪府的奶嬷嬷跪在床头,抱着早就硬了的身子哭的撕心裂肺。 赵灵运听不得吵闹,脑仁一阵嗡嗡作响,就拣了厢房坐,自有丫鬟临时烧了炭盆,摆上茶碗伺候主子上坐。 四支腕粗的蜡烛点的锃亮,容氏身边另一个叫湘红的大丫鬟在炕前道声“大姑来了”,那坐在上头穿紫棠色皮裘的女人转过来脸。三十多岁的光景,头簪金翅钗,发拢得匀细,端的是华贵优柔,正是夫人容氏。 “夫人。”赵灵运下拜万福。 容氏抿嘴招了招手,“大姑来了……湘红,去把手炉抱来,给大姑暖暖。” 赵灵运面上沉静,却不接,“多谢夫人。” 容氏见赵灵运这般,也不恼,叫人撤了,自己握着手炉,上下摩挲一番,只字不提潘姨娘之事。 跪着的一众丫鬟婆子一个个低头垂目,赵灵运眸扫了一圈,“是哪个告到了莲玉那?” 人群里站起来个半大丫鬟,整个人面色发白双腿发虚,颤颤悠悠跪倒在赵灵运和容氏面前。“奴,奴婢欢……喜,给大姑、夫,夫人请安,安。” 赵灵运不说话,容氏也不说话,莲玉上前一步,“你只管把刚才和我说的再说一遍。” 欢喜赶紧伏地磕了一下头,面色更是惨白:“奴婢是蕖荷院伺候的二等丫鬟,戌时起潘姨娘便只留了万嬷嬷在身边伺候。因前些时日姨娘感染了风寒,奴婢便在小厨房给姨娘煎药,直到奴婢进屋送药时,才发现姨娘她,她,她上吊,自缢了。” 容氏嘴角一压,不满地哼了声,指甲却把手炉的铜屑抠下来一块。 枝茜和莲玉相觑一眼,屋外一会稀稀疏疏,磕磕绊绊的声响,下一刻万嬷嬷就被人推押过来问话。 万嬷嬷是潘姨娘的奶嬷嬷,从她入府到身故一直都是万嬷嬷陪着,刚刚哭嚎的最惨烈的是她,这会反倒一声不吭,只泪如雨下。 莲玉问:“欢喜把她知道的都说了,万嬷嬷还有什么隐瞒的不成?” 万嬷嬷看了眼上面坐着的赵灵运,挣了挣押着她的婆子,恭敬地给赵灵运磕了个头,“老奴这几日一直侍奉姨娘,姨娘身体不好,吃了几幅药也不见起色,又被夫人下令闭门思过,这么一来二去,身子底就掏空了。” 不等万嬷嬷说完,容氏身边的湘红已是甩过来耳刮子,就见万嬷嬷头打的一偏,脸立时肿了起来,嘴也挂着血丝儿,看样子是下了狠手的。 赵灵运拢着狐裘套,双眼微闔,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旁的莲玉和枝茜也低眉顺眼,当没看见。 湘红见大姑没出声,越发底气足了,向两个婆子使个眼色,万嬷嬷又被按得死死的,动态不得。 万嬷嬷被打似习以为常,冷笑着吐出一口血沫子,“湘红姑娘打老奴也没用,姨娘为什么被罚?四姑娘为什么被关佛堂?夫人心里难道不是明镜的?” “大胆刁奴,竟敢以下犯上!” 这次不用湘红说,那按着万嬷嬷左右的婆子就掌捆了起来。 一时间只听屋子里噼里啪啦的抽打声,容氏原本还算温和的面皮隐隐抽动,侧头瞥一眼赵灵运,直觉这事和她脱不了关系。却见她脱了狐裘套,手扣在炕桌上,双目沉静地如一汪波澜不惊的水,恐怕有什么掉进去也激不起涟漪。 容氏隐忍着要撕掉赵灵运淡然的面皮,还不是敞开了说话的时候,捏着手炉把手的指尖都快泛白。 赵灵运自是感到容氏的目光,心下浮起一丝冷意,然而她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 不阻拦不呵斥,只耐心静待。 这番劈头盖脸下来,万嬷嬷已被打的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更是歪在一边,重重的喘气。容氏也不再收着,反正人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要她说那潘氏果然是个蠢的,以为这么做,就能逼她就范?真是死都白死。 “潘氏自己没个深浅,叫她闭门思过还不悔改,现在又胆敢自缢,真是胆大包天,死有余辜。”容氏冷哼道。 万嬷嬷恨恨地瞪视着容氏,刚想分辨几句,就听院里一阵吵闹,有人边喊边跑:“四姑娘,四姑娘,您不可……不可呀……” 这一声来,果然吓了容氏一跳。她赶紧疾步到门口,掀帘就要去,又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看赵灵运。 赵灵运依旧坐在那里,沉稳中自带从容,仿佛并不知情。 容氏这边想着,那边四姑娘赵灵兮已然挣脱阻拦的婆子丫鬟,一头扎进了院子里,就要往停放潘姨娘尸身的正屋冲。 “赶紧拦住她!快啊!”容氏赶紧掀开帘子,眼见赵灵兮冲到檐下,立时推了桃蕊和湘红过去。 相反之下,右厢房静得可怕。赵灵运听着外面吵闹不停,半晌才从炕上下来,看似要维持局面,只在万嬷嬷跟前站定了一步,轻声说道:“是个忠心护主的。” 万嬷嬷目送着赵灵运渐渐消失在门边,挣扎着朝她的背影磕了个头。 “老奴谢大姑成全。” 话落,也不知这垂死老妪是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押着她的婆子,跑到了院中央。 一个穿鹅黄襦裙的姑娘被一群婆子丫鬟围住,按着她又是揪又是拧的,偏她就是不放抓门的手。 容氏刚才的那些雍容华贵荡然无存,狰狞的脸恨不得生啖眼前人。 “四姑娘!四姑娘!咱们姨娘死不足惜,可您要知道她拼死也要护得您周全,您若认她是你亲娘就离了这县主府,也不枉姨娘那份心……您放心,天上地下有老奴陪着姨娘,老奴这就去了!” 容氏一群人无暇顾及万嬷嬷,却被她一句话震的一瞬不敢动态,待有所动作,万嬷嬷自觉说完潘姨娘嘱咐的话,撞向了旁边的廊柱,死了。 芙风悄悄站到赵灵运身后,没人注意她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边,容氏再也绷不住,直接一手炉摔了桃蕊满面,疼的她滚到地上惊声尖叫,其他婆子丫鬟也不敢再按住赵灵兮,都跪了下来直呼,“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夫人息怒!”赵灵运慢慢走上来,对容氏的怒目视而不见,柔声劝道:“外面天寒地冻,可别坐了病。” 容氏想朝她脸上扔什么过去,手边又没什么物什,只能作罢,“大姑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那死丫头留下。” “怎会,”赵灵运退后一步,“夫人多虑了,四妹妹该嫁人还是要嫁的。” 容氏怔了下,没想到赵灵运这么说,不过她也是不信的。当下叫婆子把赵灵兮绑了,连拖带拽的弄出了蕖荷院。 “大姑……” 莲玉想说什么,赵灵运摇摇头。 “芙风,你找几个人把万嬷嬷葬了。莲玉,你去找陆管事来。” 第2章 容氏一进门就把屋内的插屏摆件统统扫到地上,尤不解气,一双手又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废物!都是废物!一个个成天像拿事干事的,真格的连大活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夫人息怒,事情万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王嬷嬷已经去偏院料理了,您且宽心。” 湘红不说还好,一说容氏更怒得直哼哼,横眉冷竖面色狰狞,一抬手就扇红了湘红一张脸,那手指上戴的戒指更是刮出一块带血丝儿的手印来。 两个大丫鬟都受了伤,疼的直咬牙吸气,就是硬撑着不敢惹出更大声,容氏心烦,扬声叫来守门婆子,把二人带下去。 这时又有人掀帘进来,是王嬷嬷去而复返。见容氏气得脸不是脸,眼不是眼,一边顺气,一边劝道:“夫人千万莫生气,您在这又摔东西又撂脸子的,把自己气个好歹不说,岂不是正如了大姑的意!” 容氏瞥王嬷嬷一眼,细眉高挑,咬牙切齿:“那小贱蹄子,我就说她什么时候安好心了,果然不给我使绊子就浑身不舒坦。” 王嬷嬷唉哟一声:“夫人,您听老奴一句。那潘氏死就死了,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来?想那大姑平日也没见偏向哪房的爷们姑娘,何况潘氏生前也是她所不喜,她就算再护着四姑娘又如何,四姑娘总归要嫁给将军府的,日子都定了,您忘了?这事大姑也是在场的。” 王嬷嬷这句话倒叫容氏想起了刚才赵灵运说的“四妹妹该嫁还是得嫁”,眼下八字合了,婚期也定了,她要是敢反悔,就是把整个县主府往火坑里推。 “料她也没那个胆!”容氏恨恨道。 县主府现在的老爷不过是受着当初顺安县主那点荫庇,显得好听罢了。自县主去后,赵灵运要持家守业,老爷已是富贵闲人,家里少子,亦不曾建功立业,恩荣早晚消散。赵灵兮虽是庶女,但也是府里正经八百的姑娘,镇远将军那里也是说得过去的。 潘氏再寻死觅活也不过想为赵灵兮争上一分,赵灵运心有权衡并不放在心上,县主府势必要背靠将军府这棵大树好乘凉。 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后面,枝茜服侍赵灵运换下冷衣,浸到热水里泡着。头上的发钗簪花一并卸下,刚才冻得冰凉的身子,这会热气蒸腾,脸上浮了层红晕。 枝茜一边揉搓长发一边哄道:“大姑且眯会儿,您都累了一天了。” 赵灵运摆摆手,只道不用,少顷,出来换了身白绸滚边中衣就又伏到案去了。 时已至子时,万籁俱寂,莲玉一身霜寒地从外面回来,递过来一个盒子:“大姑,陆管事送来盒洛儿殷。” 赵灵运扫了一眼,寸许大的青色南瓜如意盒,相思木雕刻,精致小巧,栩栩如生,因装着胭脂,不用打开也闻得到里面的香味。 “陆管事说,公子也不过得了两盒,送与大姑一盒,另一盒请您转交给四姑娘。” 赵灵运把玩着,仿佛得了个什么稀罕物,看得仔仔细细。 她知道这洛儿殷,是近来上京城里名门闺秀中时兴的,都说它色艳,涂上跟日头卷过的云彩似的,叫人过目不忘,也是洛阳纸贵,千金难求。 “陆管事那边还传了什么话来?” “回大姑,公子襄邀您菩若寺一叙。”莲玉恭敬道,“不过依奴婢看,今天的事,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赵灵运听闻,略勾了勾唇角,未执一言。她放下盒子,坐到玫瑰椅里,支手额际,衣衫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皓腕,“你们先退下吧,时辰不早了,明儿还有许多事要做。” 说罢,赵灵运摆摆手,叫他们退下了。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 头几日,潘姨娘半夜求到了她这里,口口声声说愿一命换一命,当娘的这辈子不能认女儿,听不到一句“娘亲”,但总有事可以做上一做。平白无缘无故地被送去给一个半条腿埋进棺材的疯子葬送了一生,她已是个例子,见不得亲生女儿再受这种罪。 赵灵运不动声色,扣着茶碗吹了又吹,就是不开口。 和将军府结亲,管怎么是个大好事,她犯不着为了个姨娘、庶妹断送了县主府的荣华。潘姨娘要想拼争,总得拿出点诚意,商人尚且不做赔本买卖,赵灵运打算的清楚,冷心冷意,不为所动。 潘氏咬了咬牙,说,“五爷那年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命……什么都瞒不了您,但有英国公府,只能处理了个通房不了了之。我知您这些年都在找解药,便私下里让娘家人打听,想着可以靠这个换得灵兮好命。幸而我那哥哥是做药材生意的,去年碰到个人拿了一张奇怪单子满上京城寻药,我就留了个心眼让他抄一份给我,又拿去给菩若寺的了色和尚看,说这是解'红线仙'的药引。” 刹时间一道寒光扫了过来,像刀似的刻在潘氏身上。她抖了两下,知道自己押对了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了上去,态度恭敬。 赵灵运仔细看了两遍,又从炕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照着上面的内容又仔细对了遍,然后放下。 “潘姨娘有心了,不过这东西我已经有了,你这点东西没什么价值。但我可以给你指条路子,走不走看你自己了。” 潘氏先头听见上半句,一颗心凉了半截,再听到后半句知晓有转机,整颗心全凉了。 果然,赵灵运在烛火下的眼睛亮的惊人,一字一句轻若鸿毛,重如泰山:“你不能再留在府里了,一命换一命,我保灵兮一世安顺富贵。” 赵灵运管理偌大一座府邸,对众多主子,算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多年掌家的威严积压,没人敢置喙,更不要说有什么事求到她这上来,让她许诺个什么。除了几年前县主过世,赵灵运当着全府人的面跪在灵堂前发誓,尊县主遗愿,保府邸荣安。 这么一晃,已是几年过去,赵灵运还是赵灵运,除了年纪涨了,喜怒不见,一张脸一副身,都化成端肃威严四个字。 潘氏知道得来赵灵运一句承诺,就是说到做到,当下也不再说什么,恭敬地磕个头,就去了。 这一面,府里的人都知道,赵灵运没叫人瞒着,楚襄自然也是知道的。听说他是发了好大的脾气,一想到他因此事而气怒难耐,赵灵运那点不愉也烟消云散了。她可以不计较潘姨娘的心思,只是依容氏和将军夫人当初的属意,要嫁去将军府的上上人选是她,可惜楚襄只看得上赵灵兮。 是以她当日并未拂了潘姨娘的意,及至今日,更是让芙风给偏院捎了消息,再经这一番闹腾下来,楚襄想娶赵灵兮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除了顺安县主府,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赵灵运拿起脂粉盒,那上面的纽扣设计得极其巧妙,需一扭一按才能打开。就见玫瑰色的脂粉,香味浓郁,赵灵运拈了两指,恰如人人说的那样:像日头卷过的云彩。 手指在里面摸了半天,拽住一张染成瑰色的字条。 斜封官两名:太原府检校事录,从九品上,53两金;东便门下典仪,从九品下,48两金。皆由帝后着圣上亲笔委任,中书省放职录取。另一张是个对折的银票,上书:汇通钱庄,100两黄金,2700两白银,并羊脂玉一块,折400两银。 赵灵运看了两眼,折好放入书中。而后吹灭烛火,披上狐裘大裳,出屋去,向偏院行。 镇远将军的原配夫人出身高贵却不得宠,其所生嫡子又病弱疯癫,相比较之下,老将军更偏爱妾氏以及庶子。而后原配夫人过世,老将军便把妾室抬为正室,连带着庶子也成了嫡子。 赵灵运因县主的关系,幼年曾在宫宴上见过楚襄一面。少年人阴柔娇贵,一圈银貂领子围着的脸不及巴掌大,上挑的丹凤眼含着淡淡水气,唇似含珠,薄薄一片,红艳艳的比牡丹还娇,却是神色中捎带阴郁,眼含嘲弄。 有些人想要翻云覆雨,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两下子,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卧薪尝胆只为一剑。 赵灵运拢着狐裘一路来到偏院,四周漆黑一片,只中间一桩小屋燃着微弱的烛火。几个守门婆子围着个炉子烤火,翻拣着几只红薯,烤的喷香四溢。赵灵运看了看,绕过守门的婆子,拐到后面,推窗进来。 佛堂中间的蒲团上坐着一个人,正是被关着的赵灵兮,她抬眼瞥了眼赵灵运,不曾因她的突然造访而纳罕,整个人冷冰冰的,浑身没丝人气儿。 “下月将军府派人迎亲。” 赵灵兮一动不动,似没听见,并无反应。 “我叫了承嗣回来,好得是姐姐,他理当背你出门上轿。” “那我还要……多谢长姐了。” 赵灵运饶有兴味地盯了她一会,然后敛裙坐下,“潘姨娘是父亲的妾室,我会让她葬的体面。至于你,既然嫁到将军府,就要好好侍奉,也不枉夫人为你求得一番好姻缘。” “长姐有心了,”赵灵兮听罢,嘴含讥诮,“要说心计,容氏可不及你一半。” “你是个心思灵敏的,县主既把家业交我持掌,我总得为这上下打点。” “呵……” “只是,有些事总是要做的,府里一天不安顿,我一天就放不下心。”赵灵运轻轻道,然后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来,“以后,还要妹妹多多照拂。” 赵灵兮猛地回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我这人不喜欢别人逼我,”赵灵运把匕首递给了赵灵兮,“以后的路怎么走,还得靠你自己斟酌。” 话已至此,赵灵运不便再说。她慢慢从地上起来,像来时那样,又原路离去。只是,她那点子雀跃是怎么都按捺不下去了,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就想笑。 寅时三刻,下人来报,四姑娘赵灵兮从佛堂里跑了出来,在蕖荷院割了一截潘姨娘的手腕,就逃离了县主府。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此等事已是大胆,死者讲究身骨齐全,她那一刀下去当真下了狠手。倒像早就寻思好的,等下人赶过去时只见敛着潘姨娘的棺椁里滩了一片血迹,左碗齐根断下,筋肉骨头清晰可见。 事传到容氏的缀锦阁后已经乱成了一团,没个折腾的一时半刻不会消停。 枝茜跪在榻前轻声道:“大姑,寅时哩,该起了。” 这一叠唤了三声,隐约瞧着纱帘动了动。枝茜赶紧低头,余光瞥见从榻上伸出一截皓腕,套着只翡翠镯子,莹光似月的,那嫩葱削白的指尖敲了敲床榻—— “起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 了。” “嗳!” 枝茜这才抬头,膝行着两步拉开帘子,伺候赵灵运起身穿衣。 后头的芙风动作麻利地梳发匀面,“大姑,莲玉过来报,已叫人备好了车马,您看您什么时候出发?” 赵灵运拢了拢袖口,“叫莲玉打理好,万事等我回来。” 芙风掀了帘子,院内早已站了一群婆子,送赵灵运出到偏门,众人躬身道:“大姑慢走。”才一一散去。 第3章 距上京城约30里的万年县,是京兆地区下辖的重要府地。此地依山而建,近汜水,自来是天子脚下的一块福地,因而附近山头庙宇颇多,香火鼎盛,菩若寺就是其中一座。 县主府的马车不起眼,蒙了灰裘棚子,也没挂牌子。车把式是府里老人,眼下雪天路滑,车马行得慢,枝茜掀了帘子一角打量,又转头在赵灵运的腿上盖了条衾被。“大姑且歇一会,才出承德门,这会脚程不算快。” 赵灵运靠着绫锻迎枕,恹恹地掀眸,“枝茜,你有手劲,来给我捏捏。” 枝茜应道,过来揉捏着肩膀,只见赵灵运很快微阖着双目,双手交叠熏着手炉,昏昏欲睡。 这样又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到了山脚,马车停了下来,车把式在外面道:“大姑,到了。” 山间蓊郁,天晴爽朗,新雪盖林木,清泉石涧流,偶有野兔松鼠一类,在枝头木桩中跳跃。 不远处的亭边站着个书生模样的管事,对赵灵运俯身一揖:“小人陆乙,请大姑安!” 与楚襄相交,大多依靠下人之间传讯往来,皆因各取所需,虽不叙面,倒也相安。赵灵运撂下帘子,只叫枝茜添茶,又拿起话本传奇翻了起来。 约莫着一盏茶的时间,又听几道脚步声挨过来。枝茜心道这动静倒不小,也不曾掀了帘子,竖着耳朵听起来。 “大姑好气派,到底是掌家的。” 枝茜打帘到车外,迎面是个身披鸦青色貂裘大氅的男子。一头墨发高束,戴镂雕白玉冠,面上灵相狂狷,这人便是镇远将军嫡子,楚襄了。 冬日残阳斜斜射进,双方互相打了照面。赵灵运和赵灵兮面上有三、四分相像,二人一个端肃一个柔嘉,从神色上可见区分。 赵灵运见楚襄并不避嫌,于是先撤回目光,放下话本传奇,戴上帷帽由枝茜扶着下了车。 “见过公子。”赵灵运盈盈道了个万福。 楚襄瞥眼过来,笑似非笑,颇有兴味嗟叹,“听闻大姑诸多事宜,行事为人当称上京城的贵女典范。” “公子过誉了,灵运不敢当。” 楚襄摆摆手,先行一步,“山路不好走,还请大姑随某步行上山。” 二人遂往山腰去。 ——— 楚襄往来菩若寺参禅悟道,寺里自有一间禅院供他做休息。 穿过松间竹林,有小僧立在院前,赵灵运站得稍远,却也看见楚襄和他说了两句,那小僧遥遥看过来,双掌合十向她一拜,自去了。 赵灵运走上前来,楚襄侧身引路,“本寺不招待女客,只长话短说。” 二人进入禅房。 禅房内条件清苦,一张床铺,几个蒲团,上供菩萨,下设矮几。有仆从端了个炭盆过来,楚襄倚着矮几,烤着火示意她坐下。 门吱嘎一响,陆管事进来通传,“公子,一切安排妥当。” 楚襄挥挥手,陆管事及枝茜退下,屋里只余赵灵运。只见她站在门口,光线隐了大半张脸,姣好身段步履袅娜,缓缓坐在矮几对面的蒲团上。 “上次一别,已过经年。” “劳公子记得。” 楚襄扬起薄唇,神色幽深难测,只听他说道:“昨儿潘氏自尽,想必府上闹腾了一番?” “惊动了公子,是灵运办事不利。” “你是办事不利,”楚襄瞥眼过来,眼风里暗藏阴霾,“听说灵兮那边也知道了,她可是恨不得想你去死?” 赵灵运道:“四妹妹一直都是个聪敏的,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自然是聪明的,只是你却不知,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公子说笑了,”赵灵运摩挲着手炉,“就算给灵运一百个胆子,灵运也是不敢的。” “是不敢,还是太敢?”楚襄阴沉着脸,下一刻,也不见他有动作,赵灵运的脖子就被掐在了男子的手掌心,“赵灵运,你面上不允潘氏,背后却成全她爱女之心,你这算盘打的好啊。” 赵灵运安之若素,勾唇笑道:“公子既然都知道,何必来问我?不过您倒是说错了一句,赵灵兮毕竟是我府上的四姑娘,我身为长姐,对她还是知晓那么一些的。” 言罢,赵灵运朝前倾了倾身子,“公子允我的那些,我自然是投桃报李,可灵兮的事上不是银货两讫那么简单,她身上没盘缠,挺不了多久,灵运在此先预祝公子成功了。” “我却不知,大姑什么时候也有手足骨肉情了。” 楚襄放下手,又倒回蒲团里去了。 赵灵运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隔在几上:“这有187两金,沛阳县程员外和万年县张老爷请公子春铨,西京、京兆等地判、知官皆可。” 楚襄扫了眼,只把纸收好,又闔目敛神。 赵灵运不着急,耐得住性子和他耗。 前头的早课已经散去,这会儿鼓楼鸣响,嗡嗡声厚,窗棱泄下一觳光影,把对面的人打的透亮。 楚襄的声音低沉有力,“你做这一切,灵兮知道了必将恨你一辈,你去吧,春日惊蛰,了色大师云游归来。” 赵灵运站起身,又是一拜,“灵运等公子的好消息,灵运先告退了。” 却说从菩若寺回来,天光大亮,已近晌午。檐下积雪稍融,摊碎一地。 马车刚刚停稳,还不等枝茜掀帘请扶,候在门口的王嬷嬷已经奔至车前,做了个福。 “大姑万安,您回了。” 赵灵运倚着迎枕,枝茜伺候她起身,听到声响,抬起眼皮扫了眼:“王嬷嬷?劳您等在这了。” 王嬷嬷赶紧伸手,搀扶着赵灵运慢慢下车,“大姑这是折煞老奴了……您慢些,当心脚下。” 赵灵运拢着狐裘套里的手炉,不动。枝茜不着痕迹的上前隔开王嬷嬷,扶住赵灵运。 王嬷嬷心有不快,也只能讪讪地退后一步。大姑不喜容氏连带着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冷清,近日又因四姑娘的事,大姑越发威严。到底是掌家的,她不敢太过拿乔,引着大姑往门内去。 “大姑,是夫人嘱咐老奴在这里候着,等您一回来就到夫人屋去。” 枝茜暗自冷笑,谁不知道这老刁奴仗着自己是夫人的奶嬷嬷,一直颐指气使,也只有大姑能治得了她。 “我既已知道是夫人找我,你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 就退下吧。”赵灵运淡淡道,又轻声吩咐枝茜,“你先回听啼馆,叫莲玉过来。” “是,奴婢告退。”枝茜微福,抬头瞥一眼王嬷嬷,示意她跟着一起退下。 待二人走后,赵灵运自往容氏住的缀锦阁去。 莲玉站在后头,赵灵运问,“灵兮走后可有派人跟着?” “阿大跟上了。” “可知是哪个方向?” “四姑娘收好潘姨娘的断腕后朝城东方向去了。” “潘姨娘的后事要细心打点,等老爷出关后去告知一声。” “是,大姑放心。” 赵灵运颔首,莲玉想了想,又道:“昨儿潘姨娘自缢后,奴婢便打发了那拿药方的小子,阿二陪着,您放心。” 赵灵运扫了她一眼,脚下缓了步子。 “阿二身上揣了药的,奴婢想着如果那小子若有个不安分,就让阿二把人毒哑了。这事四姑娘到底不知道,不过总要留个心眼。” 赵灵运目光深沉,神色凛冽,不发一言。 “大姑,还有一事。依奴婢愚见,夫人在咱们院里也是按了人的,只是知道的并不多罢了。” “你是管事的,你处理吧。” 说话的工夫,缀锦阁也到了。王嬷嬷一早回来了,怕大姑不喜当场撂脸,这会儿让桃蕊侯在院门前。 “给大姑请安。”桃蕊脸色不好,人却打起精神,扬声轻笑。 赵灵运抬手示意她起身,仔细瞧了她两眼,见脂粉扑的有些多,扶着莲玉的手暗地按了两下。 “天凉,还是要多穿点。” “奴婢谢大姑关心。” 说着,门口的二等丫鬟已经打了帘子,和王嬷嬷躬身迎她进去。 正房堂屋内的暖炕铺着五幅团花的炕褥,容氏坐在上头,穿玫瑰紫锦缎长袍冬衣,手里把玩着一对墨翠葫芦手把件。她额间带着金镶玉眉勒,鬓边斜插鹦羽,细眉画的高挑,艳红唇,尽显富贵。 赵灵运解了长袄,徐徐上前一拜,“给夫人请安。”迎着正午光线,两人对上了视线。 县主府夫人容氏,出身于英国公府。她在家时,上有英国公夫人掌持中馈,嫁入县主府后又有县主,如今也不过是个闲人不管事。 县主府人丁不旺,县主选定她为继室是好拿捏,容氏也安分了几年,生一女行六,冬至刚满十五岁。 赵灵运主持中馈至今已有十四年,府中之事皆由她说了算,她知道容氏在想什么,空有夫人头衔,表面端的平和,心里却恨不得撕了她。 容氏撤回目光,挥退丫鬟搬过来的小杌子,容氏拉过赵灵运,坐上暖炕,一双手紧着摩挲着赵灵运的。 “外面冷吧,他们怎么伺候的?”容氏关心溢于言表。 “夫人宽心,是我走得慢了,这才有些凉。”赵灵运收敛眉眼,语调平平,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来。 “你这孩子啊,”容氏拿她没办法,叫人上茶,“我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只是昨天先有潘氏自缢,后有灵兮逃走,将军那边恐不好交代,我就替你做主,把那些丫头婆子都给撵出府了。” 赵灵运点头,“还叫夫人操心了。” “我还怕大姑恼我。” “怎会?灵运还要多谢夫人,是那些下人办事不力。” 容氏松手,磕了磕茶碗,“就是没想到灵兮竟是个大胆的,不知道是哪个熊心豹子胆的敢把她放出去。大姑要是抓到这人,可得好好处置,这是要陷我县主府不义啊。” “夫人放心,我已叫人去追了。灵兮一个姑娘家,想必跑不远。” 果然引来容氏不满的哼道,“她这是不把我们凌/辱致死不甘心!”话落,又咳嗽几声。就见一旁的桃蕊马上弯身拍顺着哄劝,“夫人慢点,这几天天冷,夫人偶感风寒,还要担心着。” 因为桃蕊是大丫鬟,也敢说上几句。赵灵运扫了一眼过去,神情不悦,却也叫桃蕊立马住了嘴。 “夫人的身体重要,你们这些人就少在面前嚼舌根。” 屋内几个丫鬟婆子马上跪下,直道奴婢不敢。 容氏缓过气,抚慰着赵灵运,“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领命散去,屋里只剩赵灵运和容氏,一时间堂屋内一片肃静。 第4章 容氏掀开茶盏,轻轻吹拂,“眼下潘氏已死,婚期将至,灵兮却逃了,如果将军府来要人,拿什么给他们?” 赵灵运拨了两下炭盆,火星子蹦得老高,听了容氏所言一下扔了炭钳,嘴角挂起一抹讥诮。 “夫人糊涂,将军岂是那么好糊弄?恐怕将军府已经得了信,派人过来不过早晚。夫人要如何瞒?又能瞒到几时?” 容氏怔了下,抓着手把件的手紧了紧,“大姑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何况灵兮逃跑一事本就蹊跷。” “这事瞒不了,要是有人来问,还要如实告知。” 容氏软软倒向锦枕,半天,把手里的墨翠葫芦手把件一并扔到地上。就听咣当一声,上好的翡翠就这么碎了。 赵灵运干脆起身,垂目行礼,“夫人,没什么事的话,灵运先退下了。” 眼看着赵灵运走到门口了,容氏心有不甘,“交不出人来将军府可不会善罢甘休!你嫌县主府被笑话的还不够?我还要提醒大姑一句,当初将军夫人最先主意的可是你。” 赵灵运挑了挑眼眉,停下脚步,“依夫人的意思,我要代灵兮出嫁?” 容氏心思不言而喻。 赵灵运扬唇轻笑,居高临下地瞥眼过来,而后离开。 莲玉候在耳房,见赵灵运未着裘氅便出来,连忙把加好炭的手炉塞过去。赵灵运却走得飞快,云头锦鞋踩得雪花四溅。 就这么浑身寒气的回到听啼馆,可是把枝茜和芙风吓了一大跳。 三人赶紧服侍赵灵运换衣,枝茜更是抱了条厚毯盖上 ,一边对莲玉没有好气道:“你也是,怎可让大姑就这么回来了?” 莲玉看了看赵灵运,见她除了面上冻得有些发白,神色倒还似往常。 “大姑……” “无妨,先说要事。”赵灵运摆摆手,“我走后可有发生什么?” “桃蕊来过一趟,”芙风说,“说是夫人请您过去,其他就没了。” 赵灵运想到刚在容氏院里时,桃蕊那略显苍白的脸,转头向莲玉:“你可向桃蕊套出了些什么?” “湘红只说自己惹了夫人,被罚了几下。” “凡事切忌急躁,你盯牢了,有什么信就要人传过来。” “是,奴婢省的了。” 赵灵运颔首,见枝茜端过来碗姜汤,一口喝完,鼻子上覆了层细密的汗:“今儿我谁都不见,晚膳就在内室用吧。” “嗳。” 另一边,自赵灵运走后,容氏反而松下面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 皮,丝毫不见刚才针锋相对败下阵来的气恼颓败之感。 王嬷嬷打着扇给容氏消热,“夫人,老奴看大姑刚才的样子,分明是不高兴了。” “我们县主府的大姑,可惜了那张花容月貌,脸上添点颜色才像个活人。” 王嬷嬷谄媚道:“听夫人的意思,是已经有了打算?” 容氏摸上了颈间的翡翠璎珞圈,和赵灵运你来我往打肚皮官司,她不敢大意。这府里大多是县主留下的旧人,除了她院里的都是听赵灵运的。她摸了两下小腹,只觉动作还是慢,上下理了一会这阵的事,看有无做的不仔细被人抓了把柄的可能。 将军夫人要与县主府“结亲”,打的是废嫡子前途的主意,容氏和她一拍即合,想着赵灵运伴着个半条命埋进黄土的疯子,一辈子困在别庄翻不了身。没成想,赵灵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将军府把人换成了赵灵兮,还有潘氏,又用了什么法子让赵灵运松口放人? “潘氏那边,你问出什么没?”容氏问王嬷嬷。 王嬷嬷一脸褶子的面皮上下浮动,“潘氏去找大姑不是什么秘密,是抱着个匣子去的。老奴问过了,都是潘氏私产,左右不过地契、银钱这些,老奴是怕大姑那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小姐还要小心为上啊。” 容氏又问,“那蹄子收了潘氏的东西?” “收了,潘氏回来两手空空,隔日就病了,依老奴看,是大姑让她死,她不得不死。” 容氏突然想到万嬷嬷一头撞死,火气又起,眼睛刮着王嬷嬷,“可惜那万婆子撞死了,你叫那几个贱畜都把皮绷紧了,问不出来什么也不用活了。” 王嬷嬷赶紧道不敢,不敢。 “对了,我日前让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容氏问道。 “有了,有了,”王嬷嬷笑了笑,“英国公府那边递帖子了。” 说着,王嬷嬷朝湘红努努嘴,就见她从衣襟里拿出拜帖,递了上去。 英国公府的帖子简单明了,就是邀请容氏去一趟,带上赵灵霄。 容氏面色稍缓,搁下帖子,眼角一分得意之情。 英国公府不比县主府,是上京城里名副其实的世家勋贵。老英国公当年是正一品大员,累身至太师,其门下学生众多,朝中关系盘亘交错。现在的英国公是老英国公的嫡长子,容氏的亲大伯,他膝下有两个嫡子三个庶子,其中四个已娶亲,剩下的那个因是英国公老年得子,宠爱非常,至今尚未婚配。 要说上京城能细说上一二的公子就那么几个,其中就有这英国公嫡幼子。自小随外祖辅国将军在军中历练,十二岁任千牛备身,弱冠后入仕,出比部,将来还要继承英国公的爵位。 容氏不是没把心思动在这个堂弟身上过,开了春赵灵霄正式及笄,当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大伯强悍,连带着这个堂弟也是骄矜凌然。过去嫌县主府空有虚名,现在,她虽然不乐意也得承认,与镇远将军府缔亲县主府也跟着水涨船高,那英国公府的帖子便不言而喻。 容氏搭着王嬷嬷胳膊下了地,“嬷嬷说说我明天过去还要带些什么?” “华荣夫人那边还有几个没出阁的姑娘,夫人随意挑几个首饰就可。”王嬷嬷道。 容氏点头,“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你去取我的妆奁,把给霄姐儿打的那幅掐金丝缀玉头面拿来。” “嗳。” “湘红,你去找个二等丫鬟一起到英国公府回讯,就说我明儿一早便带着霄姐儿过去。”容氏自小几上的匣子里拿出两个金倮子,“仔细着,伶俐些。” 湘红应道,退下了。 在丫鬟里挑了个伶俐的,湘红就要出门,迎面却碰上了桃蕊。 “湘红姐姐这是要出门?”桃蕊笑了笑,脸上还红着。 “得了夫人的令,”湘红语气平平,“夫人让姐姐休息,姐姐还是不要出来的好,见了风又该严重了。” 说罢,看也不看桃蕊,出去了。 一边站着的二等丫鬟红儿对桃蕊做了个福,“桃蕊姐姐可别气,你看湘红那个样,牛气什么劲?昨儿夫人打她那一下可狠着呢。” 桃蕊冷笑一声,摸上了自己的脸。红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错话,忙不迭给了自己一下,“瞧我这没把门的嘴,还请桃蕊姐姐不要生气。” 容氏当时一下就把手炉摔到了她脸上,里面刚加了新炭,热的不得了,湘红不过才被打了一耳光,不是还近身伺候,还被派去办事。 红儿还在说着:“她算个什么东西,爬了老爷的床,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她也配来和姐姐争?” “小心你的嘴,”桃蕊瞪了红儿一眼,“你下去吧,没别的少乱说。” “还是姐姐好。” 桃蕊又在院里呆了一会,这才离去,不过是转个身去了听啼馆。莲玉得了消息后打了帘子出来相迎,“桃蕊姐姐?你怎来了?” 听啼馆的奴婢最是忠心,大姑的亲信都在这了,桃蕊知道自己打不了马虎眼。何况她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平日两方人马面和心不合,她无缘无故来这边,自然要带些诚意。 “刚刚在夫人院里看到你也没说上话,这就来上你这坐坐,可别嫌我讨嫌。” “姐姐说的哪话。”莲玉面上也笑,拉着桃蕊往耳房去。 一进耳房,枝茜和芙风围着着暖炉烤红薯,旁边桌上还放着松子糖和栗子糕。莲玉搬了个小杌子过来,暖炉边就显得有些挤,桃蕊看看三人,道:“英国公府下了帖子,许是国公府的爷们要求娶六姑娘。” 阖府上下有什么事,风吹草动瞒不过赵灵运。莲玉三人不动声色,还是芙风开口问:“这是好事,六姑娘开春该办及笄礼了,大姑前些日还说要给六姑娘置办些东西呢。” 桃蕊自是明白他们对自己设防,于是有些急切地道:“桃蕊求三位姑娘带我见大姑。” 枝茜忙制止桃蕊,“姐姐这是做什么?你我同属丫鬟,要是被人见到什么,可是要被大姑责罚的。” “姐姐还是坐下吧,”莲玉也说,“不是我们不带你见大姑,而是大姑一早说了不见任何人。” 桃蕊露出愁容,想到昨日今日所受之辱,她咬咬牙,俯身下拜,“实不相瞒,桃蕊有要事相告大姑,还恳求啊你们带我见大姑。” 三人互相打了个眼色,这事还是得知会大姑的,却不是此时。三人中唯有莲玉与桃蕊较熟,她递过去一杯茶,“姐姐要不先回吧,大姑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不过妹妹定会明示大姑的。”桃蕊见好话说尽了还是不为所动,只能暗道来得不巧,暂且退下。 她前脚刚走,后脚枝茜进了正屋。屋内暖和的很,安神的香料还燃着,搁在桌上的茶水点心未动,人已不见。 来到内室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 ,只见雕花滴水大床里,纱帐重峦叠嶂,赵灵运躺在里面。枝茜轻轻靠前,赵灵运睡得有些出汗,便拿了团扇,跪在榻前扇凉。 又过了大抵一盏茶的功夫,赵灵运懒懒掀眼,嫩葱似的纤手抵上近在眉睫的扇子。枝茜垂下手腕道:“大姑,桃蕊说夫人要与英国公府联姻,看的是六姑娘。” 赵灵运眸色迷蒙,瞧上去是没睡够。她翻了个身,一头青丝泻了出来。枝茜又等了会儿,见她没动静,许是睡着了,便退了出来。 第5章 翌日一早,赵灵运坐在花厅用早膳。枝茜一边布菜一边捡着事说了,“大姑,昨儿桃蕊过来,说夫人要与英国公府联姻,看的是六姑娘。” 赵灵运侧着脸,瞥过来一眼,“灵霄冬至过完十五了吧……是到了议亲的年纪。” 芙风听了,在旁插嘴:“依奴婢之见,是夫人着急了吧,大姑刚及笄那会县主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也没见我们大姑说要议亲。” “芙风!”枝茜低喝一声,“是大姑太宠着你了?什么样子。” 芙风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竟敢随便妄议主子,赶紧跪下来请大姑恕罪。 赵灵运笑了笑,并无不悦,摆摆手让她起来。 不是芙风的一席话,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曾议过亲的。不过那时县主还在,她的婚事轮不到别人插手,县主也为此相看了不少世家勋贵,最后都不甚满意,还怀着歉疚说做主再留她两年。她倒是没什么心思,只一心一意跟在县主身边学中馈,这么一晃两年下来又两年,及至县主觉得不能再拖了,却突然患病身故,赵灵运更没了儿女情长,只道要为县主守孝三年,三年后又说招婿入赘,到今时,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老姑娘了。 芙风挨到赵灵运跟前,期期艾艾地有心劝慰,“大姑,奴婢,奴婢是觉得像您这样的人,只您愿意,宫里的娘娘也是当得的。” 近身伺候的大丫鬟里,莲玉胆大心细,枝茜沉稳可靠,只芙风是小的多了几分活泼开朗,是以敢说几句。 眼角微向上一挑,赵灵运面上依旧温和,口中的话却严词峻凛,“枝茜说的对,是我太宠着你了。” 枝茜拽着芙风赶紧跪下,说话没个轻重,都敢议皇家了,这要搁在县主在时,不被打了撵出府去,赵灵运只是略有不悦,开了恩了。 赵灵运端起放在炕桌上的茶碗,轻轻掀盖品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清香袭上鼻端。她沉吟着,叫枝茜起来说话。 “灵霄平日都做什么?” 枝茜想了想,道:“六姑娘都是呆在畅春阁,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哪也不去的。” 晨昏定省的规矩,是县主在时便立的,然自赵灵运掌家,皇上封邑的三百户食邑也一并归她管,这规矩对赵灵运而言也就随便了。倒是赵灵霄,因着容氏为了让她能嫁得好人家,请了个过去在王府呆过的教养嬷嬷,一切形式皆以宫中为表率。 老爷为五品勋官,有品级而无职掌,泰半是在礼佛。赵灵运亲去取了近日写的经文,便往老爷住的瘦园去。 ——— 瘦园位于县主府东,原本是县主修的小观,后来老爷赵定瞧这地方僻静,便把这里改成了自己日常起居的地方。赵定信佛,门口栽了些松竹翠柏,正庭摆着一顶香炉,屋檐下站着仆人法严,做修行打扮,朝赵灵运行礼:“大姑万安。” 赵灵运颔首,“老爷可用膳?” 法严侧身让路,“刚用完早膳,这会正在厅里和六姑娘说话。” 赵灵运点点头,法严打了帘子让进去。 赵定四十六七的光景,面蓄须髭,容貌清隽。他盘坐在东次间的暖炕上,手缠念珠,下首坐着个小姑娘,两人皆闭合双目,仿佛入定。 枝茜搬了个菱花凳,赵灵运坐上去。此时屋里燃着静气的香,她便也合上双目,摩挲着手上的菩提手钏。 约莫半个时辰,赵定缓缓睁眼,见赵灵运坐在下首,面色沉寂。他笑了笑,放下盘着的双腿,拿起炕桌的茶盏喝了一口,“你来了?” 赵灵运起身福道:“女儿给父亲请安,父亲万安。” 赵灵霄也缓缓起身,对赵灵运万福,“灵霄给长姐请安。” 目光相对,赵灵运摆摆手,赵定温和地示意二人坐下。 “我知你忙,不用特意前来问安,佛家讲‘心中有佛,所见皆佛’,你心里记挂着就是好的。” 赵灵运颔首,“女儿明白。”又叫身后的枝茜拿来心经奉上,“这是女儿昨日所写,还望父亲喜欢。” 赵定拿过展开看了看。赵灵运从小习字,随的是他的笔风,端的大气洒脱没有女子的拘泥。后来他越发闲云野鹤,镇日念经诵佛,赵灵运知其念,感其意,也抄写些经文过来。 “有些狷狂,你可有事所扰?”赵定放下心经。 赵灵运摇头,并不打算与他细说。 赵灵霄这时起身一拜,“长姐恐有要事与父亲细说,容女儿先告退。” “无妨,”赵定拦下赵灵霄,又看了眼赵灵运,“灵运有什么话是不能让小六听得?” “自是没有的。”赵灵运淡淡到。 赵定没有兄弟姊妹,对一家子的和睦自是看重,眼看姐妹和气也是满意,便下了地来,一手拽着一个,往花厅去。 “小六日前给为父做了身衣裳,你来看看。” 赵灵运看赵灵霄给赵定换下鸦青色纻丝直裰,道,“鸦青色使不得,还是沉香色庄重些。” 赵定自是满意,他虽不管事,却注重女子的德行,早先赵灵运堪称翘楚,如今赵灵霄也不遑多让。只见女红精细,用的苏绣的技艺,忍不住夸赞:“夫人给你请了教养嬷嬷,你要好好学,多以你长姐为表率。” “女儿知道。”赵灵霄福了福身。 赵定又对赵灵运嘱咐,“你自小教养于县主身边,这份荣耀也要延续下去,对弟妹也要多有照拂。” 赵灵运称是,又在瘦园多呆了一会,方才离去。 等在外头的丫鬟婆子见自家姑娘出来了,服侍着穿上大氅。 赵灵霄穿的是一身桃红色绣金斗篷,只在边缘缝了一圈白绒,她虽还未正式及笄,已是长开了,站在那亭亭玉立,肖似容氏的那张脸,也是出挑得很。更有一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让人见了忍不住赞声好。 容氏自己没有那娴静温雅,倒是全在赵灵霄身上了。她半转过来脸,语气柔顺轻淡,“长姐慢走,灵霄先行一步了。” 赵灵运淡淡道:“不急,我与妹妹有多日未见,就一道走走吧。” 两人沿着石路信步闲庭,你不言,我不语,旁人看过去只觉岁月静好。直到快进了畅春阁,赵灵霄才问:“长姐进来坐坐?” “改明我再来拜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 访,”赵灵运边说边叫后头的枝茜上来,从她手里接过一个雕花木匣,“冬至你生辰,我在庄子里没来得及回来给你庆祝,这个金蝉璎珞圈,是给你的贺礼。” 赵灵霄看了两眼,“长姐掌管府中事宜已是辛苦,灵霄的生辰您无须记挂在心上。” “收着吧,”赵灵运淡淡道,“父亲叫我多多照拂弟妹,你现在亦是大姑娘了,须好好学习规矩礼法,日后才不失县主府的脸面。” 在县主府里,赵灵霄虽也是嫡女,却比不得赵灵运。教导她规矩的教养嬷嬷说过,顺安县主亲自教导的大姑,十二岁主持中馈,端肃柔嘉之表率,多少世家子弟也曾求贤若渴。 是以容氏极为看中这次英国公府之行,让王嬷嬷开了库房,又吩咐备好糕饼茶点和打赏用了金倮子,却迟迟不见赵灵霄过来。 容氏在堂屋内等得焦急万分,干脆起身要到门外去,门帘却被掀开了来,迎面进来两个姑娘。 左边的赵灵霄和右边的赵灵运。 容氏怔愣了一会儿,赵灵霄已经上前福身,“女儿来迟,还请母亲恕罪。” 赵灵运也一福道:“夫人万安。” 赵灵运穿了一身茜红色月季花妆襦裙,披雪里帔,乌发绾了个螺髻,头顶簪缠丝镶珠钗,并蒂海棠花。 容氏蹩眉,勉强整了整脸色,“大姑也来了。” 赵灵霄抬眼看了看容氏,拉住她的手道:“母亲,我在父亲那碰到了长姐,想着顺路就一块过来了。” 容氏拿帕子掩了下嘴角,“如此……我就不留大姑说话了,”招手叫来了王嬷嬷和湘红、桃蕊,“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赵灵运低头垂目,敛去眼里的精光,侧身让开,不妨赵灵霄拉住她的手腕,“长姐也一起去吧。” “什么?”容氏惊诧叫道。 赵灵霄抿了抿唇,并不应声。 赵灵运挑眉,容氏暗地里狠得咬紧了牙,却也无可奈何。时辰不早,唯恐落了英国公府的面子,容氏先行上了马车,只剩赵灵运和赵灵霄站在下面。 “灵霄不明一事,还请长姐告知,”赵灵霄看住赵灵运,“长姐什么时候也对英国公府有兴趣了?” 赵灵运看了看四面天色,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外面天冷,妹妹还是赶紧上车吧。” 赵灵霄盯着赵灵运的背影看了一会,方扶着丫鬟进了车内。 第6章 县主府架了辆七彩琉璃华盖马车,到了门口下车,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正领了一些丫鬟婆子候在门口。 按英国公府的规矩,对于出嫁的姑娘,既不是长房又不是嫡出,只须礼遇即可。然而华荣夫人却只派了自己身边一个婆子出门迎接,实在不够好看将就,只见那婆子打头笑脸做个福,“老奴给樱夫人请安,樱夫人可来了。” “李嬷嬷,”容氏亲热地虚扶了下李婆子,“是大伯母派您在这迎接的?” 李婆子笑道:“老奴向樱夫人告罪。原是夫人要亲自来的,不巧,平江候夫人突然造访,夫人便遣了我来,还千叮万嘱要仔细伺候着樱夫人,还请夫人您多担待。” “大伯母太客气了,”容氏陪笑着,“府里既有贵客造访,自是要先紧着贵人。大家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计较说道。” “樱夫人您是体谅温柔的,夫人还常说您还在府时就是这个性子。” “倒是叫大伯母见笑了。” 二人这边说笑着,那边丫鬟扶了赵灵运和赵灵霄过来,正站在台阶下首,两个姑娘有几分像,皆袅袅婷婷,端庄优雅。 李婆子抬眼看了看,视线在赵灵霄身上停了下来,“这是樱夫人家的表姑娘吧,老奴见过了。” 说着,又看向了赵灵运,见她比赵灵霄还多了分气度,转头问容氏,“这位姑娘……” 却是芙风抢先说道:“这是我们顺安县主府的大姑,嬷嬷身为下人,为何不向大姑行礼拜见?” 芙风一说完,李婆子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她在华荣夫人面前也是开了脸的,府里的夫人姐儿的哪个不是得给几分颜面,还没有谁敢这么给他下脸子的。倒是这个什么县主府大姑,名头是响亮了,有什么用?李婆子心里不痛快,再说话就皮笑肉不笑。 “原来是赵大姑娘,老奴不知,给大姑娘道安了。” 那边容氏听的也是心里一跳,李婆子是谁?在这下了她脸面就等于下了华荣夫人的脸面。容氏隐忍着对赵灵运的不快,心道这蹄子不弄出点幺蛾子真就是不舒坦。 容氏喝道:“给我跪下,英国公府前就敢随便大放阙词,规矩都哪里去了?湘红,去给我掌嘴。” 芙风站得腰板挺直,眼看着湘红走过来,赵灵运眸色一冷,心生不悦,面上却不显。 一直坐壁上观的赵灵霄开口说道:“常听母亲说起英国公府最重规矩礼数,李嬷嬷,不知灵霄说的对是不对?” 李婆子咬了咬牙,只能弯身下拜,“老奴……” 赵灵运微微侧身避开,看也不看,“嬷嬷拜错了,向我拜福须行跪安礼。” 芙风听了,机灵地走上前来,先对李嬷嬷福身,“还请嬷嬷学着,”说完转过身来,右腿跪下,而后左腿,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声音也是清丽爽朗:“奴婢芙风,向大姑请安,大姑万安。” 李婆子眯了眯眼,就见站在赵灵运另一边的枝茜也说道,“李嬷嬷,请吧。” 李婆子心下是把这“耻辱”记下了,倒是个能忍的。面色一整,学芙风跪安拜礼,老奴向大姑请安,大姑万安。” 赵灵运居高临下,冷淡漠视中带着对低贱人的蔑视,不掩于目,并未有动作也没开口叫她起身。这些真正握有实权的权臣勋贵是看不上像顺安县主府这种身负虚名的王公的,只是一个低贱奴婢也敢轻视,可想这英国公府更是何种态度。 容氏瞪了一会赵灵运,叫湘红扶了李婆子起来,“时候不早了,恐大伯母等的急,劳烦李嬷嬷带路。” 李婆子冷呼了一口气,朝容氏点头,“樱夫人您说的对,您先请。” 众人随着她上了青鸾小轿,一路进了国公府女眷的后院,到二门,才见两个主子模样的贵妇站在门口。 “妹妹许久不见了,气色还是一样的好。” 戴氏是国公夫人的嫡长子媳妇,现在帮着华荣夫人协理后院杂事。 “想必是赵大人疼惜妹妹,不像你我,哎呀,都老喽。” 说话的是面相有些尖刻的二房媳妇,她惯是个会说话的,一句话出来把容氏说的喜笑颜开。 “两位嫂嫂可别笑我了,霄姐儿都长大了我还能好看到哪去,”说着拉起赵灵霄道:“嫂嫂,这是我的女儿霄姐儿,快,来拜见舅母。” 戴氏看了看容氏身边的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 娘,年纪不大,但容貌出众,身段纤合,端庄有礼。她和另一边的二房媳妇对视一眼,二人满意的点点头。 赵灵霄微微拜福,“灵霄给大舅母请安,给三舅母请安。” “好,好,快起来,”两人虚扶了一下,都给了个金倮子,“霄姐儿都长这么大了。” 容氏自是对赵灵霄十分得意,用帕子掩了下嘴角,轻快道:“可不是嘛,想当初还是那么小小一团,这一晃就这么大了。” 二房媳妇转了转眼睛,却是对一边的赵灵运上下打量起来,“这位姑娘我瞧着也是好看的紧,倒不知是谁了?” 容氏扫了眼过去,对赵灵运嗔笑,“……这是我们家的大姑娘,还不快见过二位夫人。” 戴氏和二房媳妇互觑了一眼,心下感到诧异,他们是没料到容氏竟会带着继女回国公府。对于这位大姑娘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是由顺安县主亲自抚养,县主府真正的主子。两人还在揣测,是否如此才带了她一起前来?不过据她们所知,容氏与赵灵运并不和气,眼下却见她纤腰曼妙,修眉昳丽,自有一股清濯贵气。 赵灵运做了个万福,“赵灵运见过二位夫人,给二位夫人请安。” 因为没想到会多一个人来,也就没多准备一份见面礼。赵灵运自是不在意,静静地敛目而坐。 随后众丫鬟婆子一一拜过,几人坐一块又说了几句,后来进来个丫鬟向戴氏耳语了几句,戴氏和二房媳妇便请赵灵运一行往华荣夫人的正屋去了。 英国公乃正三品大员,其夫人也被封号为华荣夫人。此刻坐在铺着大红底绣五蝠捧云锦褥的暖炕上,中间黑漆彭牙四方小桌上面置一件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地上是一尊三足象鼻暖炉,旁边围着坐了些女眷。 赵灵运等人向她福身请安毕,又指示其他女眷,一一为赵灵运和容氏二人介绍。 下首最上位的是英国公府的二房夫人,容氏的二伯母。 “这是老大媳妇,你们见过了。这是老二媳妇,这是你二叔家的媳妇,你也见过了。还有这些,这几个丫头都是你外甥女们。” 二房夫人给了赵灵霄一个锦盒,给赵灵运一个金倮子,又有几名年轻姑娘上前朝容氏福身,他们是戴氏的嫡女和庶女,二房那边的嫡女,容氏分别给了金倮子。 这下,除了英国公嫁出去的女儿,英国公一支女眷都见了面。因二房也是嫡出,也见了,其余老英国公庶出子女及其儿孙,按规矩不用见,包括容氏父亲那边,她打算单独带赵灵霄拜见。 华荣夫人命丫鬟搬了小杌子过来,赵灵运和赵灵霄坐了上去。离得近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赵灵霄。冬至过完了十五,开春才及笄,听说容氏是找了教养嬷嬷教过的,不过分端庄又有贤淑。华荣夫人当下对第一个照面还算满意,笑着打趣道:“素樱呐,你是个有福的。” 素樱是容氏的闺名,她听了眉眼都带笑,自是欢喜了几分。 一干女眷带着得体的笑陪着,心思却各不相同。其中戴氏的小女容瑗,扫了一眼赵灵霄,眼带鄙夷,瞥唇轻哼。有什么好的?空有名声的落魄户,真当自己是名门闺秀,还不是想攀附英国公府? 这么想着,外面有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众人只见一衣角,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出比部便听下人来报咱家来个美姑娘,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美法? 说话之人长身玉立,相貌堂堂。穿鸦青色暗纹绣云大氅,待丫鬟脱了去露出里面一身五品绯色公府。 他腰系银鱼袋,走路自带风,不急不慢到了华荣夫人跟前,先拜了礼,然后转身,直面照上赵灵运。 正是英国公的老来嫡子,请封了世子的容桓。 容桓今年有二十七八,极受英国公和夫人的宠爱,虽上头有个嫡亲兄长,但他的性子最像英国公,气势凌人却又不失精明强干,弱冠年纪便入朝堂,现在比部任职也是凭自己得来。 赵灵运见他只侧脸看向她,神情多有倨傲,“原来是外甥女。”又走到容氏跟前,仔仔细细行礼,“见过堂姐,堂姐好。” 容氏有些哂然,华荣夫人伸手指了指赵灵霄,“桓哥儿,这是你外甥女霄姐儿。” “灵霄给舅舅请安,舅舅万安。”赵灵霄福身道。 容桓恍若未闻,斜睨了一眼赵灵运,言语间自有雍容威严:“那……这又是谁?” 赵灵运盈盈起身,从容淡定道,“赵灵运见过世子。” 容桓一挑剑眉,饶富兴味地勾起唇角,“原是县主府的大姑娘,那也担得起我一声外甥女。” 屋内气氛有些沉寂,众人皆沉默不语。 容氏咳了咳,拉过容桓的手感叹:“几年不见,桓哥儿又高了。” 丫鬟搬了张杌子过来,容桓淡淡道:“上次见到堂姐,还是去县主府送亲,这么一晃,真有几年了。” 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瞥向赵灵运,但见她神色如常,一张脸略施薄粉,却也好看。 第7章 容氏瞧着容桓一直状似无意地看向赵灵运,心生不快。没事看那贱人做什么,微微收起笑容,又简短说了几句。 华荣夫人注意到了儿子的目光,朝戴氏使了个眼色,戴氏便请众人到饭厅用午膳。 赵灵运落在了后头,芙风凑过来小声道:“大姑,奴婢刚刚看到世子在看您。” 枝茜也瞧见了,“大姑,世子在前头呢。” 丫鬟打着的帘子下,容桓侧身而站,像在等她。一斛光兜头进来,把他大半张脸笼住了,只见一张薄唇轻抿,浑身流淌着尊贵。 赵灵运瞥开眼,缓下步子轻斥:“你二人且住嘴。”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也诧异容桓落在众人身后,他或许无意,亦或有心,但总归要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处在一处,即便有奴婢在场,孤男寡女传出去实在不好。 “外甥女可是在说我?”寂静的屋内响起低沉的声音,他从小能文能武,自然听到丫鬟与她的细语。 赵灵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还请世子自重,灵运愧不敢当您一声外甥女。” 容桓只觉有趣,“外甥女可有表字?”他言语声调有些懒散,也不给赵灵运开口机会,直接下了定论,“便叫你卿卿罢。” 赵灵运顿了顿,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就道:“世子能文能武,眼可观六路,耳能听八方,这是灵运万万不可及的。” 容桓不怒反笑,这赵灵运是个不落下风,牙尖嘴利的。当即心情极好地想要逗上一句,“卿卿当然不可及,不如就让舅舅照拂吧。” 屋里热,赵灵运还暖着手炉,一张脸上起了汗,莹莹的挂在鼻尖。容桓自小随外祖在军中历练,早已练就一双犀利鹰眸,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赵灵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 运从容不迫,与他目光相接不见慌乱,身上自有股超然脱俗的气度,这不是十几岁的姑娘身上有的,是年纪阅历积累的。 容桓欣赏够了,便自眼角漾开兴味,食指抬起又放下,若有所思。 枝茜着急,即便二人算得上亲戚不讲那么多礼数,到底是男女有别,世子一人站在这算什么事?大姑到底还未出阁,也不知避嫌。 “大姑且等等,奴婢见您少了个紫瑛耳坠……世子,劳您先到饭厅给我们大姑告下罪吧。” 枝茜上前一步,挡住了容桓探过来的目光,也是这时候,一旁的芙风迅速摘了赵灵运一只耳坠。再等枝茜福身一拜时,容桓便看到赵灵运像白骨朵一样的耳朵上确实少了一只耳坠子。 容桓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找,这才自帘子出去,枝茜和芙风见状松了口气,又听外面传来容桓说话,“找不到也无妨,我这里新得了一对红玛瑙串珊瑚耳坠,最适合卿卿不过了。” 枝茜和芙风一动不动,生怕动一下外面的人都会听到。容桓在外面等了一会,待听得里面赵灵运气息放缓,这才叫了亲随一起往前院饭厅去了。 赵灵运接过芙风递来的耳坠戴上,掀眸看了看外面天色,往前迈开步子,“走吧。” ———— 华荣夫人的院里有专门招待各个勋贵府里夫人小姐的饭厅,一进门是紫檀木松柏梅兰纹落地罩,四周用金穗绦绑着的银条纱帐子。黑漆彭牙圆桌摆在中间,上方悬着个五连珠圆形八角宫灯。正对门口的上座坐着华荣夫人,依次按身份、辈分排开,到背对门口的位置属于小辈。满满当当一屋子人,还有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若干。 一般宴请主人都会请客人提前到场,赵灵运这样主人家都坐好了姗姗来迟显得有些失礼。果然见华荣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本已对容桓一直看她多有不悦,再加上刚才李婆子把进府前发生的事叨咕一遍,现在干脆冷了脸色,容桓却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赵灵运盈盈下拜告罪,“请夫人恕罪,灵运来晚了。” 华荣夫人冷哼一声:“听说大姑娘是最重规矩的,你们几个可得跟着学学。” 容瑗哼了一声,“这规矩我们自认学不好,国公府自有国公府的规矩。” 赵灵运目光一转,看向容瑗。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长得娇俏,嘴舌却不怎么好,一看就是娇惯的了,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就显什么样。 戴氏斥责了一句,“瑗姐儿,还不住嘴。”她自是不认同赵灵运来迟,只是这话不能由她一个小辈来说,还当面说的这么直白,不管如何,赵灵运也是县主府现在的主子。以后容氏真要是跟世子联姻,依照公爷和夫人的宠爱,什么事都说不准,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容瑗被母亲当面呵斥了句,面上挂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赵灵运,“我说错了?祖母让我们去饭厅,只她一个故意磨蹭走到小叔后面,县主府的大姑?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确实,刚才在堂屋,众人皆散,容桓尊重一干女眷留在后面,只赵灵运举步不前。这下,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 赵灵运沉得住气,“这位妹妹怎知我走在最后?你是特意留心我了?” 勋贵世家的规矩也是那一套,教养嬷嬷从小就教走路要目视前往,切回头。容瑗这一步三回头算什么?她不服气,还要说,被一旁的姐姐在桌下踢了脚。 戴氏的长女柔柔一笑:“倒叫大姑娘笑话了,还有你啊瑗姐儿,多大人了,这话也是混说的?” 众人不语,任凭两个姑娘一唱一和。容瑗是占着自己年纪小,往常能在华荣夫人那讨几分欢喜,而华荣夫人不阻止,也是有心借容瑗之口点她。 赵灵运这才看向上首,不急不慌道:“县主在时便教导灵运要尊长爱幼,世子也算是我的长辈,倘若世子问话做小辈的还要先行一步,那才是目无尊长没规没距,灵运从不敢忘。” 容桓听出赵灵运这是回讽英国公夫人,又暗示事由他引起,怪不到她身上去。相比较华荣夫人的伎俩,赵灵运要大方多了,明面上则承下确实守规矩懂礼数,县主府是圣上亲封,不是你们小小权贵世家能比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县主府大姑。 容桓侧目,转开话语,“母亲,人既齐了,开饭吧。” 华荣夫人微微缓下对赵灵运的怒气,换了张笑脸,拍了拍容桓的手,吩咐一旁伺候的嬷嬷上菜。 二等丫鬟到门口传膳,就见小丫鬟们井然有序地端着红漆描金的托盘进来。叉烧鹿脯、芫爆仔鸽、鸭条溜海参、吉祥如意卷、笼蒸螃蟹、玫瑰卤子、奶油松瓤卷酥、藕丝荷粉、松树猴头蘑、紫参野鸡汤。 【1】 十道菜,十全十美。华荣夫人看了一圈众人,然后道:“开席。” 枝茜站一旁布菜,先夹了片鹿脯、鸭条海参,又夹了块奶油卷酥,放到金边缠枝纹的盘子里,再舀了小碗野鸡汤。都是清淡的。 用膳时不能发出声响,饭厅里静的仅有丫鬟布菜的衣袖摩擦声。赵灵运仅仅吃这些就有些饱,用过一晚野鸡汤,便收筷。 容桓吃了一口鸽肉,抬眼瞥到赵灵运拈着手绢按压唇角。众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属她身量纤纤,吃的也最少。他皱了皱眉,亲自夹了盘菜,让小厮送过去。“外甥女可是嫌这饭菜不合胃口?且再吃点。” 枝茜打量两下赵灵运神色,并不敢接过盘子。女眷们也是听了蓉桓的话,一一看过来。 半晌,赵灵运启唇道:“世子此言差矣,灵运喜欢这菜,只是府里规矩,食不过三,还望见谅。” 容桓不打算放过她,“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送还的道理。” 赵灵运转向他:“多谢世子美意,县主府的规矩也不能破。” 看来是不会吃了,容桓想了想,自己也差不多吃饱,就起身先对华荣夫人作揖告罪,而后走到赵灵运跟前,看了一会。 枝茜刚想说什么,却见他直接抓起赵灵运的腕子,从凳上扯起来。 容桓不常与女眷一起用膳,也不拘泥那些用食的规矩,更何况他是国公府里最受溺爱世子爷,谁敢忤逆他?开始多少存了逗弄赵灵运的心思,想她县主府不过一个空有虚名,算不得皇室宗亲,又没多少恩泽,他可不信她不知道来英国公府是来干什么的? 赵灵运被他一下扯起来,身子踉跄着蹙紧了眉,也不跟他客气,从头上拔下钗一把扎在了容桓手上。 “世子请自重。” 容桓眼含冷意,嘴唇扬起一抹讥讽,握着的手加大了劲道,没错开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他常年用兵器,自是力气之大不容人拒绝。 赵灵运不敢放松手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 中的钗子,腕上传来的痛意让她有种手骨快折断的错意。容桓看起来削瘦,实则一身精健。 忽然,那张宽大带着薄茧的手,摩挲上了她的皮肤,动作极为轻佻。 赵灵运猛地抬头,一双眼眸冒出火光,她几乎不露什么表情的脸上已是大为不悦,耳朵红通通一片,另有一番风情。 容桓欣赏够了,便收手放开赵灵运的手腕。只见五指淤青浮上纤细的腕子,赵灵运退后几步,枝茜和芙风马上挡上前来。 赵灵运瞥开眼,缓了缓略微起伏难消的胸口,心里把容桓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厅里都被这一出弄的半天缓不过神。还是华荣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啪一声拍了桌子,厉声冷喝:“放肆!县主府的人就是这么大胆,不把英国公府放在眼里啊?” 赵灵运冷冷勾唇,语气严厉:“夫人这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两府有亲戚关系,可世子跟灵运到底男女有别。” 气氛刹那有些诡异胶着,这边赵灵运讳莫如深,那边容桓神色不明。至于容氏,虽咬牙切齿,就算想说什么心里还存着和英国公府结亲的意思,不敢多说什么。而华荣夫人怒气难消,眯了眯眼,心里几番计较已是有了主意。 容桓往后撤了一步,右手摩挲着左手虎口的钗孔若有所思,“母亲息怒,儿子先退下了。” 一顿饭吃的不甚愉快,容氏不敢多留,很快离开了英国公府。 赵灵运没上马车,对王嬷嬷和湘红吩咐道:“好生照看夫人和六姑娘,这月能不出门就将养着吧。” 车巴子扬起鞭子“驾”一声,马车渐渐远去了,还能听到容氏的叫骂:“你做什么幺,要把这煞星带去英国公府……” 芙风气不过,“夫人只顾六姑娘亲事,不见我们大姑被她英国公府平白作贱。” 枝茜抿抿嘴,拿了手帕紧着掸去赵灵运身上发上的赃物,眼含关切,“大姑,您受委屈了。” “大姑……”芙风在一旁红了眼眶。 赵灵运看二人这幅样子,有些好笑的弹了两下脑壳,“怎么一个两个委委屈屈,都收起来。” “那咱们现在是回府还是?” “去春困别庄。” 作者有话要说:  【1】菜谱引自网络 世子撩大姑不成反被扎~~ 叫外甥女是占便宜逗着玩,叫卿卿是走心的,但这昵称在长辈面前不好叫出来 第8章 经过玄武大街时,正是开市后最热闹的晌午,尤以品阳楼前门庭若市。 赵灵运戴上了兜帽,一圈银雪似的狐狸毛把脸挡得严实,只见一双莹莹的精神的眸子,其他都看不太出来。 有小厮模样的人牵了匹高头大马,那是个极烈性的畜生,显然不服他的管教直打响鼻。小厮走的踉踉跄跄,一路撞了不少人,赵灵运微微避开半步,她颦了下眉,到底还是被小厮撞了一下。 枝茜和芙风紧着护着,这么没轻没重撞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伤着了。芙风气恼,当下没好脾气伸手一拦,“你这人走路怎么看也不看,撞了我家姑娘你可担当的起?” 小厮眼见主子就在门口等着,这边又过不去,口气冲得狠,“明明是你们挡了我的去路,怎么反倒怪罪在我身上。” 芙风指了指宽阔的道路,“玄武大街直通大明宫,你管不好可恶的畜生,到来怪罪我们,且说说你是哪家的下人!” 四周本来渐散的人群又聚拢起来,小厮还要分辨,过来一做文士打扮的人。他先打量了枝茜和芙风,见二人穿着不俗,后面还站着个瞧不清模样的姑娘,气质隐隐高洁,心里不由道坏了,这是撞了个贵人。 “小的还请姑娘告罪,家仆不懂规矩惊扰了您,还望海涵。” 赵灵运不曾抬目,侧着脸只见风吹动起帽间的狸毛,雪白一片,就跟雪后初霁的明月,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文士躬身作揖,举止大方,小厮一见他如此,便规规矩矩上前行礼,脸上也不复刚才那般焦躁猖狂,“是小的不对,还请姑娘恕罪。” 芙风狠狠瞪他一眼,可不饶他,“刚不是说我们碍着你了么,这时候道歉是不是晚了些?”小厮却突然跪下,哐一声,把芙风吓一跳,捂着胸口拍了两下,“现在这是做什么?大庭广众下还想要挟不成?” 赵灵运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厮做龇牙咧嘴状,那么一下估计挺疼。她弯了弯唇角,伸出拢在袖子里的手,搭在芙风手肘处,“咱们走吧。” “是。” 这头文士领小厮到品阳楼门口,一个穿靛蓝色菖蒲纹长袍的年轻人立在那,端的是眉目如画,美如冠玉。 “可是那人?”他问道,双目注视着赵灵运刚才站着的地方。那里有块不起眼的石头,是他刚才运功打了去,逼得小厮跪在了地上。 从门内侧走出来一人,也是个戴了帏帽的姑娘,她穿了身藕紫秀萝兰的毛裘斗篷,扶着丫鬟的胳膊,轻声道:“应该是了,和母亲从英国公府出来就见她穿的这身。” 原来说话这人是在赵灵运他们前头,来英国公府做客的平江侯府家的姑娘,韩黛玥。 华荣夫人与平江侯夫人是闺中姐妹,往来走动也是频繁。这次母亲带她到英国公府做客也是受了华荣夫人的邀请,面上说吃吃茶赏赏花叙叙旧,那些没直说的不过是相看她,想给英国公世子挑一门亲事。 容桓在上京城的一干闺女圈中自有口传,韩黛玥不说心动是假的,只是后来听丫鬟报讯,知晓了华荣夫人还邀了顺安县主府的人来,韩黛玥多有不悦罢了。 临出门时,韩黛玥往那边一群人里看过去,就见婆子丫鬟簇拥着三个主子模样的进了西厢房。走在最后的是个穿狐裘的大姑娘,梳的螺髻,佩戴的发饰也简单,然而身段袅娜,一张侧脸瞧不清全面,倒也天庭饱满,下巴浑圆,翘鼻秀丽。 “可看清了?”韩黛玥身边的男子问道。 文士低头作揖,“回小侯爷,都看清了。” 被唤作小侯爷的年轻人收回目光,又瞥向牵马的小厮,惹得小厮只觉浑身冰碴似的刺骨,说话也断断续续,“回,回爷的话,那个姑娘,生得,生得,美丽非凡。” 文士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个小子知道什么是美丽非凡?小心爷罚你。” 小厮自认美丑还是分得清的,“小的刚才跪地时可看得清哩,那姑娘一眼看了过来,就像,就像……”他小心抬头觑了眼小侯爷,又惶恐着低头,这么犹豫半晌,又被福庆踢了一脚,“诶哟我说我说,可是爷别罚奴才。” 小侯爷慢悠悠说,“不罚你就是。” 小栓子嗫嚅了下嘴唇,鼓足勇气道,“就像爷这么美。” 文士下意识看向小侯爷,却又被小侯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 爷面色不豫惶得低下头。 本来今个他领了侯爷的令到承天门迎接小侯爷,然而刚在品阳楼吃了几口,二姑娘也寻了过来,兄妹俩说了一会话,小侯爷便道乏了回去歇息。岂料小厮去牵个马倒和人争执起来,小侯爷叫他过去瞧瞧,临走前还吩咐一句仔细后面的姑娘。 文士不敢揣度,小侯爷手段厉着呢,只管上前去。眼下又不得不担心,小厮听小侯爷不罚他就真敢说,上个说这话的人可是被小侯爷喂了狗吃了的。 寒冬扑面,衣袂翻飞,腰带卷起束发青丝。韩小侯爷背手而站,旁人看去只觉风华无双。这样的美男子总会引人侧目,他很快翻身上马,高高在上睥睨着,连烈性的畜生也驯服的像只羊。 “叫人送姑娘回府。小子,跟上来。” 文士见小侯爷扬尘而去,小厮跟着疾驰的马屁股后面跑不见影,这才转进品阳楼,朝韩黛玥一拜:“二姑娘,小人这就找马车送您回府。” 韩黛玥点头,又问了另外一事,“兄长这般急,可是有要事在身?可别被我误了事。” 原是她心有比较,听母亲说道兄长今日回来,便找了个理由寻了过来,果然见到兄长常来的品阳楼下候着的小厮。 对这位兄长,韩黛玥也是有些怕。他天生长得好,却最恼人家拿他脸面说事,脾气更是阴晴不定,她这个做妹妹的在他面前说话也要小心翼翼再三斟酌。 “二姑娘放心,小侯爷只是累了,从青阳一路马不停蹄地回来,小侯爷几乎时没歇息,这会应该是回府了。” “那就好。”韩黛玥说道,吩咐了文士一句。“您是兄长身边的,按理我不应该说什么。可有些事也只有您才能办到,还要有劳福管事了。” 文士不敢拿乔,躬身一揖,“姑娘折煞小人了,有什么事还请姑娘但说无妨。” 韩黛玥抿了抿唇,“刚刚您见到的那位姑娘,还麻烦多打听打听。” “小人知道了,姑娘放心。” 送走韩黛玥,侯在一旁的下人过来,“先生可有何打算?” 文士挥挥手,“去文轩楼把谢师傅请来吧。” 文轩楼在品阳楼西边的街上,是上京城里有名的书肆。外人只道里面有百八十个抄书先生,却不知有个谢师傅是丹青妙手,尤擅人物小象。下人应和:“小的这就去办。” 文士自己踱进品阳楼,拣了个座位等下人回信。 ————— 经过品阳楼风波,赵灵运三人不敢耽误,租了辆马车,脚程稍快,不一会到了将军府在城外的别庄。 春困别庄属万年县的大宅,不同于亲仁坊里的镇远将军府本宅,在城外的这座别庄修建的颇有另一番滋味。只见青瓦白墙,几株松柏越过墙头,茂盛生长,掩盖硕雪。前门打扫得洁净,两头狮子位于两侧,往来行人路过这边也是静悄悄的,只余车轧脚印。 芙风拿出县主府腰牌,门从看了两眼却并不让开。芙风闹不清怎么回事,往前一步便被守卫持枪挡住。 “大胆,我们是县主府的人,腰牌你已看过怎么不让我们进去。” 门从抬起下巴,自有自己的高人一等。将军别庄岂是什么人都拿着牌子就能拜访的?他们虽然入不了上京,可想巴结他们的人多得是,县主府又算什么?怎能凭一块腰牌就确定?何况瞅着下面,如今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姑娘们说求见。 “去,去,光有腰牌不能证明。” “你……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嘿,我说你这丫头最好赶紧走,我们管事的可是你能见的?” “如何见不得?”芙风拧了拧眉,朝门内使劲喊:“陆管事?陆管事?” 枝茜小心瞄了眼赵灵运,她始终半垂着头,斗篷帽子把身形、样貌遮的严严实实,听门从出言不逊,侧过脸低声交代几句。枝茜应,往前行半步站定,“证明不是没有,就怕你受不住。” 赵灵运轻轻掀了半边帽子,露出一张羞花月貌,端正脸色,目光只叫人直打寒颤,“你可看清了?” 这个门从虽没见过县主府的人,却是被赵灵运的目光盯了一脑门的汗,而后头听到吵闹跟出来看的小厮却是认得的,赶紧挥开挡住的门从,赶紧弯下腰忙不迭作揖,“小的该死,小的怠慢了,还请大姑进院。”躬腰退进门里,伸出长臂做了请的动作。 赵灵运手缩回袖子里,却也没有多为难,迈进门里,后头跟上来的芙风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若该死,早死了几百次千次还不够。” “是,是,姑娘教训的是。”门从不敢跳脚,忍痛受着,另一边小厮已引赵灵运等人在偏院歇息,飞快跑去通报陆管事了。 枝茜站在后头揉捏着赵灵运的额角,宽慰解乏。这几日不见轻松,一直闹腾,她眼见着赵灵运脾性不好,想着回去要炖些补品,把那些烦人事先丢给莲玉让她最近不要烦大姑,好生休息休息再说吧。 第9章 陆管事得了通报,过来请安告罪,把人引去了楚襄那里。 楚襄的院子是幢二层楼阁,院子里静悄悄地,也不见什么侍卫小厮。陆管事推门请赵灵运进去,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屋内纱帐重峦,紫檀木雕刻的花映琉璃的槅扇,开辟出厅堂和次间。一张雕花拔步床,楚襄侧坐在上面,他只披一件长袍,半敞着,健臂搂抱一个散发的姑娘,却是赵灵兮,闭着眼正睡觉。 “灵运先恭喜公子终于得偿所愿。” 楚襄这才抬眼看向她,面目在半撩的帐子下有些模糊,手心抚了两下赵灵兮睡的发红的脸,“你倒是大胆,还敢前来?” 赵灵运在二人达成共识之后,仍然放走赵灵兮,这举动自然惹怒了楚襄。自菩若寺一叙,他派人跟踪赵灵兮,直至今日才找到,这就送到身边来,眼下中了迷香,现在还未醒。 “公子真恼我也不会让我好端端地站在这,毕竟,对我动手会让灵兮不快。” “你倒是笃定。” 赵灵运做个万福,依旧站在远处,眼光瞄着榻上的赵灵兮。眉羽柔和,秀鼻小口,浑身气息绵软。 “灵兮小时候我也抱过,她那时还喜欢缠着我。”赵灵运不无感叹,看着赵灵兮似乎想到过往,一贯淡然平板的脸上温柔了许。 楚襄懒洋洋地倚着,闭目歇眼,“大姑素日繁忙,还有时间姐妹情深,当真令我佩服。” 赵灵运道:“公子不必自谦,灵兮这么快就被您找到,您才是好手段。” 也只有这时,赵灵运才会扯下脸皮,露出真容。伶牙俐齿锱铢必较,有手段有心计,有深谋有远虑,县主府不是她当家,早就败的一塌涂地。 赵灵运哪里端庄?哪里贤淑?担着个贵女的名头,楚襄可是清楚的很。旁人到了她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 这个年纪早已孩子成群,若不是家中少子,父亲不管事,外界传顺安县主府终于觅得一门好亲事,倒不如说她深觉唯有他能保县主府一世荣华。 楚襄轻轻放下赵灵兮,掖好了被角撂下纱帐,走到次间的暖炕坐下,顺手倒了杯毛尖喝,“怎么样,可是见到容桓了?” 赵灵运坐在楚襄下首,拿了桌上的热茶嘬了口,“这人,却不像个国公府的世子。” “怎么说?” “武人之气太盛,为人举止实为草率。” “要我说他可比英国公更像英国公,”楚襄懒懒瞥过去,“此人能堪大用。” 赵灵运放下茶杯,拢了手指,“公子的耳目众多,县主府有什么也逃不过您的耳朵,灵运再做些什么也是有自己的计较,不会坏您的事。” 楚襄已是而立之年,外人没见过的都说他状似疯癫,命不久矣。他坐在那里,面上一派慵懒,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星目,看得人只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 赵灵运也迎视回去,不偏不正,坦坦荡荡,从不避讳自己的野心,只是小心收着,叫他人看不穿罢了。 楚襄往前俯了俯身,模样十分轻佻地伸出两指,攫住赵灵运的下颌把玩。 “如若嫁给容桓也不错,英国公府世代为朝中重臣,和你县主府也算门当户对,亲上加亲。” 赵灵运勾唇轻笑,“公子说笑了,灵运如何能嫁去英国公府?” 楚襄卸下手上的力度,一把把赵灵运甩到一旁,但见她踉跄着晃了两下,刚才略显阴翳的脸才浮上讥诮,“赵灵运,有几分小聪明,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不提也罢。羽翼未丰时切莫崭露头角,此乃兵家之大忌,你该向容桓讨教讨教。” 赵灵运颔首,“公子不会以为我放走灵兮就只是那么简单?县主府再不行,好得有些荫泽,有些看似容易却不容易的事,只有我能办。” “该说你太看得起自己还是说你太愚蠢?”楚襄眯了眯眼,“你敢要挟我,不怕我今日就不让你走出这里?” “公子心里明镜的,灵运要挟不了您。只我既答应县主,断不能让县主府在我手中葬送了。所以,恕灵运不能牵扯再多。” 赵灵运自认不傻,楚襄也不是好糊弄的。他缓了缓神色,“英国公家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赵灵运垂目不语。 自去年以来,北境常有西厥来犯,朝廷上下又有皇子党派之争,如今这上京里并不如外面看起来的平和。 雕花拔步床里纱帐微动,楚襄自是耳力极佳。他眯了眯眼,挥手道:“灵兮快醒了,你退下吧。” 赵灵运也不打算再逗留,便站起身盈盈拜退。 陆管事在门口备了车马,见赵灵运坐上后,行礼说道:“公子让小的跟您传句话,四姑娘暂时歇在别庄,不日将送还府上。” “有劳了。” 言罢,待芙风放下车帘,陆管事躬身恭敬道:“大姑慢走。” ———— 炭盆里的银炭烧得红彤彤的,赵灵运窝在花厅窗棱下的软榻上,手里握着上回看的话本集子,身上盖一条衾被。 莲玉打帘进来,跟一旁伺候的枝茜使了个眼色。从外面回来后,赵灵运便闭门不见,容氏对于今早的事不痛快,刚才英国公府又来了趟人。 枝茜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大姑,莲玉有事禀报。” 赵灵运看得津津有味,手不释卷,只摆摆手,莲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送上来,“大姑,英国公府的世子派人送来对耳坠,还央您一道去菩若寺玩。” 赵灵运这才懒洋洋瞥过一眼,莲玉手中的盒子不过巴掌大,缠枝纹金丝木的,打造的可真精致,“他告你的?” 莲玉打开盒子,“世子说了,这是对红玛瑙串珊瑚的,还说……让您下回带个仔细的丫头。” 赵灵运接过来,拿过那对耳坠放在太阳光下看了起来,“东西倒是好东西,人却实在不是个东西。” 芙风忍不住捂嘴笑,被枝茜扫过来一眼,连忙低下头。 “行了,收起来吧,一会找珍鸟过去回话,就说我去。” 莲玉交给枝茜收好耳坠,福道:“奴婢省得了,就派人去。” 赵灵运便倒回软榻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看起话本子来。“杵在这还有事?” “夫人在缀锦阁发了好通脾气,”莲玉说,“六姑娘也被饬令不准出来。” 赵灵运眼风扫过来,“何时的事?” 莲玉急忙道:“听说是六姑娘自己要去的。” 赵灵运想了想,扔掉话本子,“说清楚点。” 莲玉头俯得更低,“夫人回府后发了通脾气,数落了大姑一通,六姑娘没出声。后来英国公府派人来送东西,却不想是给您的……六姑娘便自请回畅春阁闭门了。” 赵灵运挑眉,仔细打量了莲玉,倒是让她想到一件事。好像有天是她禀报桃蕊求见,就招枝茜过来,“你上回说,桃蕊求见?” 莲玉点头:“回大姑,桃蕊确实来过,不过被奴婢挡回去了。” 赵灵运点点头。 英国公府递帖子,外院管事一早就知会了莲玉,她心里有数,也料到容氏的动作。 容氏身边原先四个大丫鬟,除却前两年到了年纪放出府的俩丫鬟,还有从英国公府带过来的奶娘王嬷嬷、湘红,唯一的外人就是桃蕊了。 容氏对待下人不能不说苛刻,她防着丫鬟和老爷可能做的事,就把湘红安排做了通房。桃蕊是个有点心思的,仗着几分姿色也想爬床,赵灵运放着没管,只要她不作妖,留着给容氏头疼几下也是好的。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就是后院那些腌臜事,无非是和湘红争宠,冠了个堂皇理由。”莲玉答道。 赵灵运想了想,又问,“我叫你做的事,你有眉目了?” 莲玉知赵灵运指的是叫她安排人渗进容氏身边,当下说道:“现在跟在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是咱们的人。” “老爷最近有去夫人院吗?” “不曾,老爷还是歇在瘦园。” 芙风这时插嘴道:“大姑,那桃蕊说她要放出去了,显然是不想出府,这才过来求您的。” 赵灵运瞥了她一眼,“你都看出来了,这桃蕊是当然留不得的。” 枝茜眼光一闪,低头道:“大姑,奴婢倒是想了个主意,若是能成,夫人得有段时间无暇顾及英国公府那边了。” 赵灵运慢慢倒回软榻里,闔目静听一二。 第10章 临过年,县主府大大小小的事不少,这头一件就是潘姨娘下葬的事。 潘姨娘的尸首停在蕖荷院已有多日,她生前好得是老爷的妾室,虽入不了祠堂宗庙,因着赵灵兮也得操办的体面。 赵灵运头些日子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4 就叫人找来大昭寺的大和尚诵经七日,待下葬时日定了,就叫人抬出后门。 老爷去潘姨娘那坐了会儿,没叫人跟着,回来后就叫人把蕖荷院给封了,从此再没人提起。 事传到赵灵运耳里,她亲写了信,把一应事物不遗巨细都转达给赵灵兮。至于楚襄如何暂且不表,就说赵灵运忙完了这些,开始准备收年例。 顺安县主御封三百户食邑,此外还有几处庄子、店铺、田产。往年各处管事送来的年例都记一总册,包含作为纳贡的物品、粮食,还有账册,都交由赵灵运查看。 赵灵运点完了一应清单账册,交代芙风通知莲玉把各院的账房、管事到前院问话。 这些管事早些天就过府请安,直到今天才被叫来问话。眼下一屋子跪满了管事,见赵灵运进来,众人问安,然后按照惯例,一一到前面来禀告。末了,赵灵运扫了一圈,点出缀锦阁的,叫他上前来听话。 众多管事里,缀锦阁的佟管事既不是早先县主立的,也不是后来赵灵运扶上的,他是容氏从英国公府带出来的。所有院里,主子的私房都归自己的账房管着,其他都要由公中调度。也是因这一点,赵灵运平常叫众管事过来问话,也轮不上他。 眼下被点名,佟管事在大冬天里流了一脑瓜子的汗,心里忐忑着,说话也不利索了,“大姑,大姑有何吩咐。” 赵灵运扫了一眼账面,啪一下合上,但见下面的佟管事打了个哆嗦,“夫人院里的库房没记错是你管着吧?” 佟管事的腰躬的更深了,“回,回大姑……的话,早先是由小的管着,后来,后来夫人说都交由王嬷嬷管着了。” 私下转移管事已是对掌家人的藐视,赵灵运面上不显,把一旁合上的账册扔到地上,“这登记册子是她给你的?” 佟管事一看这账册,心想坏了。他虽是夫人院里,但一直不得赵灵运信任,何况是个男人,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是容氏身边的王嬷嬷在管。 “回,回大姑,是王嬷嬷给的。” 赵灵运轻嘬了口茶,再瞟过来的眼神寒也似的,其余管事不由互递了眼色:大姑这是拿佟管事下刀,要办王嬷嬷啊。一下子私底有些来往的都凛了神儿,不想这正中赵灵运下怀,视线来回逡巡,她让芙风叫莲玉进来。 莲玉被赵灵运安排在外院管大小杂事,面上瞧着不如近身伺候的枝茜和管钱财的芙风重要。可县主府的人都知道,大姑院里没管事嬷嬷,这样一个被安排在外院的大丫鬟,又是胆大能干,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果然,莲玉进来便递了本账册到赵灵运跟前去,一转身瞥了管事们一眼,明晃晃的讥诮,又叫一些人把头低的快压折了脖颈。 容氏院里库房的登记册子,虽是私产,按规矩也是王嬷嬷那一份,赵灵运这边留一份的。除了随嫁和每月的份利,每一笔封赏都是记着的。 赵灵运似笑非笑,“夫人名下的私产我虽不过问,但每年充中的部分田庄收成都是要核对的,今年都有盈利,芙风,赏田管事。” 芙风拿了一袋子金倮子,赏了赵灵运放心交给全权打理的田管事。又听她说道,“我手上拿着的这本账册,可是跟佟管事送上来的那一本差得太多。今儿个众管事都在,也不能少了夫人的管事嬷嬷。莲玉,去把王嬷嬷请来。” 莲玉应了,只一会就回来了。 王嬷嬷打看见莲玉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年跟底有得忙但也算有条不紊,她这边安排丫鬟做事,那边莲玉说大姑找她问话,顺便联想到稍早些佟管事叫人来找她要账册,心思不断翻飞,等进屋看到赵灵运,已是想好了一番对策,却不料赵灵运并不给她机会。 “按说你是夫人身边的嬷嬷了,只要不是大过,我也能留你在府中养老。”赵灵运扣了扣桌面,淡淡道:“体恤你服侍夫人多年……莲玉,找几个婆子,先关进柴房日后再做打算。” 王嬷嬷听罢,便挣扎起来。什么养老,说的好听,不过是把她关起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或死或圈禁:“大姑要治老奴的罪也要有个依据,否则老奴是不服的。” 赵灵运扬了扬唇,把案边的账册丢到她脚下,“知道你是个蠢笨的东西,不想这么多年依旧毫无长进。留你在夫人身边有何用?枉夫人对你的信用!你不服,就自己好好核对核对,看看你偷了多少东西。” 众人听罢赶紧跪下,直道大姑息怒!往日王嬷嬷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这个奴役那个,赵灵运或多或少睁只眼闭只眼,眼下拿王嬷嬷杀鸡儆猴,再联想到前些时候听到的传闻,几个心思转得快的管事就明白了几分。 莲玉见几个小丫头扭不动张嬷嬷,这老婆子也算养尊处优,可浑身的力气不是几个丫头能及的。大姑顾念她是女婢,又是夫人身边的人,并没有叫小厮仆人或粗使婆子来。莲玉自认不是什么宽厚仁爱之人,便挥开小丫头,拿着帕子死死按住了王嬷嬷的口鼻,不一会,就见她软绵绵倒下去。 姑娘家的帕子,看似普普通通随身之物,有时候却是专门对付一些不服管教的丫鬟婆子的利器。只消一点迷魂粉,哪怕你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被放倒,而这些历来是管人事的常用手段。 芙风悄悄冲莲玉抿唇一笑,也不留情面,扬声叫侯在屋外的仆人,把王嬷嬷给拖了出去。 赵灵运揉了揉眉心,一脸疲色,“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今儿个王嬷嬷就是个例子。” 管事们忙不迭称是,又听赵灵运在上首道,“都散了吧,芙风、莲玉送人。” 枝茜扶赵灵运回听啼馆,但见她面色不豫,余下几个小丫鬟和婆子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便遣散众人,把赵灵运让到东次间的暖炕上,“大姑不把那老刁奴就地驱走,是怕夫人过来闹?” 赵灵运倚着姜黄色锦鲤枕,合目歇脑袋,“我把她关起来,不止这一件事。她既敢偷库房里的东西,可不是仗着是容氏的奶嬷嬷,她心里也明白,手脚不算大,否则容氏知道了也是不能留她的。且这事不过是我寻了个由头把她关着,她还有大用,倒是你出了这个主意,倒确实让容氏那边暂时没心情管英国公府了。” 枝茜福身一礼,“奴婢不敢居功,若不是大姑早就知晓她在您眼皮子底下也敢起事,奴婢才不会想到这点。” 赵灵运掀眼定定扫了枝茜一下,看得她低头惶恐,才开口道,“你随侍我多年,是个眼利的。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仔细打探,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枝茜想了想,道:“大姑,奴婢觉得,不如就桃蕊吧。” 赵灵运又合上双目,不言不语,好似睡着。半晌,又慢慢睁开双目,眼下一片凛冽,“叫莲玉过去传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5 话,把老爷的厢房收拾一间出来,叫桃蕊过去伺候。眼下王嬷嬷被关押,夫人院里不能没人,就让湘红暂任管事吧,其他的二等丫鬟都往上调一调。” 刚刚莲玉递来的册子里还有一册是记载着人事记录,桃蕊到了惊蛰便满二十,依着府里规矩,她是要放出府的,何况容氏早不待见她……或许,这人还可用上一用。 这时芙风掀帘进来,脸上瞧着有些急切:“大姑,缀锦阁来报,夫人咳血了。” 赵灵运坐直身子,吩咐道:“芙风,你去请大夫,枝茜,你跟我过去。” 王嬷嬷被关柴房的事一传到缀锦阁,容氏果然大发雷霆,目光所及之物一并被砸个稀烂。 湘红坐在暖炕前拍抚容氏的胸口,“夫人且消消气,您这般气倒了,六姑娘怎么办?” 桃蕊也紧着劝:“是呀夫人,您生气怕是正中大姑下怀。” 这话说完无疑雪上加霜,容氏更是气的连连咳嗽,不一会帕子上还见了血。可把一屋子丫鬟婆子吓得魂都快飞了,湘红只得一面叫人去喊大姑,一面派人去请大夫。 “那,那个,贱人!不给我使绊子就难受,那个死的骨头都快烂的县主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活着防死了还要人防!现在还把我的奶嬷嬷关起来,贱人!贱人!今日起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夫人!夫人!您消消气!消消气!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人听到传出去就不好了!大夫?大夫呢?红儿,还不再去请大姑过来!” 容氏不知哪里来的劲,一下挥开湘红和桃蕊,冷喝道:“我害怕她听了去?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今天就把事儿都挑明了,她有本事就一辈子留在府里当她那劳什子大姑,若是有朝一日落到了我手里,我定要她知道今日得罪我的下场!” 桃蕊一听猛地哆嗦了下,朝红儿扫过去,赶紧扬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大姑请大夫?” 红儿赶紧去了,容氏却咳嗽的半天上不来气。这下连长久不来的老爷也被惊动了。他皱着眉挥开湘红和桃蕊,问:“怎么回事?何以让夫人这般气恼?” 桃蕊深觉委屈,跪下道:“老爷恕罪,刚才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大姑把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关柴房去了,这才使得夫人动怒。” 赵定听闻皱了皱眉,那婆子他是知道的,眼下不便说什么,但到底还是站赵灵运这边,“素樱,且缓缓,灵运做事一向有分寸,你且听她解释。” 容氏本就年轻,当日嫁给赵定做继室也不过韶华,现在整日养尊处优,平日里也保养得宜,这动怒之下,倒叫赵定心生怜爱。 “老爷,妾身自嫁来县主府便尊县主,当初县主大姑执掌中馈妾身也没说一个不字。可现在,她是真的没把我当成母亲看待啊!” 赵定想到当初遵照县主之命迎娶容氏做继室,那时赵灵运生母林氏刚过世不久,整个府里除了林氏所生的一双儿女,就是几个妾室。她在家时由华荣夫人压着,出嫁后由县主压着,后来县主去世这个家也不是她主持。她有委屈,赵定都知道,这样的女子好得是自己的夫人,只是赵灵运为人,做父亲的再不管事也是最清楚不过。 第11章 赵灵运刚拐到门口,还没见到人,容氏的一席话就先到了耳根前:“大姑若是容不下我,还请老爷给妾身一封合离书,妾身自请下堂,也用不着在这碍人眼。”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做母亲的还跟孩子计较?”赵定语气不耐道。 “母亲?妾身不敢当,老爷这话可是折煞我了。” 容氏说话也没避着,声音不说大但也叫赵灵运停了脚步,拦住预备通传的丫鬟,就站在门边不动了。 枝茜和芙风互觑了一眼,直道这容氏还真是打算撕破脸什么话都敢往外冒,而老爷到底是大姑的父亲,又顾忌着“家事如何在下人面前大声宣扬”,也是起了火。 算是应证了两人的猜测,很快便看到赵定从屋里出来。 “父亲。”赵灵运福了一礼。 赵定迎头撞见赵灵运,一愣,把脸上不悦的神色略收了收,遣走随侍的下人丫鬟,招手叫赵灵运靠前说话,“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你母亲气成这样。” 赵灵运却摇头,不发一言,赵定见了,只能暗叹口气,甩袖离去。 芙风站一旁看了很长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过来问,“大姑,现在……” 赵灵运反问道:“六姑娘呢?” 还不待芙风回答,枝茜贴耳提醒,“大姑,六姑娘来了。” 赵灵运侧头看向院门,就见两三个丫鬟婆子围着赵灵霄进来,到底还是年纪小,这时候再绷不住稳重做派,不经意往这边一瞥,她有些不解。 “长姐……怎在此?” “我不便进去,”赵灵运道,“夫人正在气头上,你且劝着点,过后有什么疑问再来找我。” 赵灵霄脚下不停,径自越过赵灵运进屋去了。地上到处是散乱的碎片,丫鬟婆子忙着收拾整理,因着刚才的吵闹,众人皆噤声不语,动作倒也麻利。 容氏就俯在榻边,形容有些难看,一见赵灵霄进来就紧紧拽住她的手。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赵灵霄神色有些焦急,手抚上容氏的胸口帮忙顺气。 “六姑娘您可来了,”桃蕊抢道:“您得劝劝夫人啊,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赵灵霄顿了顿,拿过一边的锦被盖上容氏,又仔细拿着手绢扫净她脸上的碎发,这才郑重道:“母亲息怒!王嬷嬷的事我也是听了一点,她既已被长姐关进柴房,一时半会也放不出来了,您还是先别想这些,保重身子才重要。” 容氏这是一股火,不急攻心吐了血,怎么也没料到赵灵运不声不响随便找个由头就办了王嬷嬷。想那王嬷嬷不仅仅是自己奶嬷嬷那么简单,她原是容氏母亲院里的,又陪她嫁过来,容氏什么事也没瞒过她。她现在担心的是王嬷嬷把那些不该说的都说了,一下就慌了。 赵灵霄扫了眼湘红和桃蕊,这两个丫鬟都是不安分的,尤其那桃蕊,仗着有几分姿色成天穿红戴绿矫揉造作,当下有了心思,暂且不表,只是挥退二人,随侍在容氏身侧。 “我来时见过父亲了,父亲虽没说什么,但面色实在不好看,您是不是说了什么父亲不爱听的话?”赵灵霄脱了鞋,上炕让容氏倚着自己,按起了额际。 容氏冷哼一声,“他十天半月也不来我房里一趟,因着潘氏的事也没见给我好脸,我又何必顾念他的感受?” 一听容氏这番话语,赵灵霄就察觉出不好。 赵定成日修禅讲佛,对妻妾子女之间感情甚为淡漠,早年还会宠着一些姬妾,也会按照日子来容氏院里歇息,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6 近几年则日夜闭关,竟是有学达摩面壁的心思。而容氏一直视赵灵运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那些举动,不太过赵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到底还是不为赵定喜欢,这就意味夫妻感情不为和睦,两人越来越生分。 赵灵霄自小跟容氏请来的教养嬷嬷学规矩,为了磨练性子又有意讨赵定喜欢,就是存了一分母凭子贵的心思,赵定也确实往容氏那里去的勤了些。 赵灵霄想着眼睛瞟向了容氏的小腹,她不问父母间说了哪些,那也不是她做小辈该问的,只是劝着容氏,“母亲还要多顾虑身体才是,您现在身子最重要,长姐就算起什么事,您且忍耐几分就是了,到时候日子到了,她还能做什么?左右不过是王嬷嬷做了什么不干净的,被长姐握住了把柄,这个时候不是顾念着情分保下她,而要一切按规矩秉公处理,这样即便长姐想从王嬷嬷那里套出来什么,也是都做不了的。” 容氏听完一把摸上自己的小腹,她入府多年只有赵灵霄一个女儿,直到日前才又有了这么一个孩儿,还不知是男是女。这事除了近身伺候的,都不知道,眼下赵灵霄一席话点醒了她——赵灵运不知她有了孩子,如今只是抓了王嬷嬷,如果真被她运问出了什么,这时候保王嬷嬷只能徒惹一身骚,不如就摆明了态度任她处置,背后再找机会处理掉王嬷嬷就是了。 想通了这一点,容氏不禁后背激起一身冷汗。 赵灵霄细心拍抚了两下容氏胸口:“母亲您现在千万要忍住,暂时不要想动什么心思,长姐是尊了县主的意思和手印主持中馈的,和她硬碰吃亏的只能是我们。” 容氏点点头,喘口气说;“算了,眼看过年我也不愿和她整什么幺蛾子。” “母亲只管好好休养,只是,桃蕊此人是留不得的。” “桃蕊?”容氏眯了眯眼,咬牙道:“我就知道那个骚/贱蹄子是个不安分的,怎么?她是爬了老爷的床了?” 赵灵霄冷冷道:“就怕不止如此。” 容氏闻言拧了拧被角,“你处理就是,这时候不要打草惊蛇。至于王嬷嬷那边,你叫湘红找个机会跟英国公府那边递个信,其他先别管。” 赵灵霄点头,“女儿省得了。”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容氏颇为欣慰道:“开春就正式及笄了,也是时候让你学着掌家了,你放心,母亲会想办法让你在华荣夫人那开脸的。” 赵灵霄却皱皱眉,似对容氏突然提到英国公府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又宽慰了容氏几句,就退下了。 赵灵霄出来便松下淡然面皮,神情中多半是不加掩饰的气恼残狞,一出院就把缀锦阁里的一干丫鬟婆子叫到厢房问话,“桃蕊、湘红,把这些惊扰了夫人的东西都给我掌嘴。” 一听赵灵霄说罢,桃蕊一怔,从来没见过六姑娘这般雷厉风行。就见下面跪着的丫鬟婆子,还来不及求饶,眼睁睁被湘红带头,挨个扇起嘴巴来。 这时去请大夫的红儿来报,“六姑娘,大夫来了。” 赵灵霄却不动,让红儿和大夫在屋外等着,自己盯着湘红都掌捆了,这才看向桃蕊,直让她浑身难安,受不住的低下头,才去主屋看容氏去了。 而湘红掌完了人,叫众人散去,有了时间喘口气。 “我却不知桃蕊姐姐说那话是劝着夫人还是火上浇油?”湘红问道。 桃蕊转个身看向她,心里已是转了几圈,虽有不安面上却笑了笑,“姐姐说什么?桃蕊听不懂。” “那就是我说错了,”湘红跟着笑了两下,“这也累了,去休息吧。” 桃蕊道:“你说的是,先去休一会,待会还有的忙。” 说完,桃蕊福了个平礼,先行退下了。湘红看着,神色中闪过一抹不屑。 却说听啼馆这边,听着莲玉的报讯儿,赵灵运眯了眯眼。她当日是存了两分计较的,一个是借着收年例的由头把王嬷嬷揪出来,另一个是潘氏递给她的那份药单子。当年承嗣中毒,事查到最后虽然不了了之,她是知道容氏下了毒的。这些年一直按兵不动,由着他们主仆做尽腌臢事,不过是没机会,如今王嬷嬷已被抓,看她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赵灵运从炕几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是前些日子承嗣寄来的,上面说年前回府,多年不见的姐弟终于要团聚了。 鲜少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抹笑意,赵灵运收好信件让莲玉把离瘦园最近的雨霖院收拾出来,过完年就把桃蕊送进去。 “禀告大姑,桃蕊来了。” 珍鸟打帘进来,后面跟着进来了桃蕊。 桃蕊从缀锦阁出来直奔听啼馆,面容姣好,当有美色。 赵灵运打量着,就见她身段盈盈,到跟前万福,便敛下眼中嘲弄。“现在夫人身体抱恙,老爷身边不能没人伺候,等过完年,你就好生伺候老爷吧。” 桃蕊笑了笑,声脆脆道,“奴婢谢大姑恩典。” 赵灵运让枝茜赏了她一朵八宝攥珠绢花戴上,而后摆摆手,直道累了,要歇下。 第12章 眼瞅着到了年根底,各院都要忙着年节准备,一时间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年味十足。赵灵运便趁这功夫把活计都放出去给管事们,自己偷个浮生半日闲,只写写字看看话本集子,其余的都不过问了。 枝茜掀帘进来,就见自家大姑躺在窗边软榻上,穿一身月白勾花的缕金襦裙,迎着日头闭目养神。四周散落着书卷画轴,窗台上还摆着几叠空盘子。 屋内打了纱帐,插瓶摆了几支百合、合欢,赵灵运动了动身子,掖在一旁的话本掉到地来,哗啦声响,那张莹白的额面上眉头轻轻一皱,又睡过去了。 枝茜踩着轻步过去,把一应东西捡起来,而后跪在榻边,轻声道:“大姑,大姑,您醒醒,五爷就要回来了。” 却原来是县主府离家多年的嫡子,赵承嗣要回来了。 赵灵运睁眼看过来,枝茜怕赵灵运睡得迷糊没听清,又重复了遍。“刚莲玉过来说,五爷的车已经到了外院,这就要到了。” 枝茜说完,低头敛目,过一会,就看见赵灵运动作飞快的从榻上爬起来,一面拣着鞋穿,一面整理头面,“何时的事?怎没听见管家报备?” “来传讯儿的小子说,是五爷不让说的,说给您个惊喜。这不,到了府前才知道是五爷回来了。” “看来这几年在外公那都白学了,”赵灵运竟是少有的,话语动作中显得几分高兴,“告诉莲玉好生伺候,别让五爷冻着了。” 枝茜抿唇暗笑,扶着赵灵运到菱花镜前坐下,“您放心,莲玉那是机灵的,不敢轻曼了。”边说着,手下快速灵巧地挽了个椎髻,又簪了几枝钗和篦,便听芙风吵吵闹闹的进来。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7 “大姑,五爷正往这来呢,就快到二院了。” 话落,赵灵运赶紧披上大氅,有些急切地亲到外面去迎。 大雪封了三天城,今稍融化,三九寒冬季节,像这样的爽朗日子实在难得。院前的几丛矮松墨绿的,盖着点白雪花,那赭石枝叉修的整整齐齐。墙上刚贴了大红底倒福,好生喜气,映着打头前的人一脸红光。 赵承嗣穿一双锦靴,步履轻缓,不带尘埃细雪。再往上瞧,一件缁色暗纹大氅穿戴在一个年轻公子身上,他头束纹金飘带,身形消瘦,但还算康健,当下一眼瞧见门口的赵灵运,急行了几步到跟前躬身拜了一个大礼。 赵灵运看着看着眼泪就唰一下掉了下来。 “承嗣给长姐请安。” 赵灵运牢牢抓住他的手,勉强哽咽着道:“回来就好,快进屋。” 听啼馆立时便热闹一团,小厮丫鬟进进出出,当是个喜庆的气氛。 赵灵运一路拽着幼弟的手,进了屋就直接把人塞进了放了衾被的暖炕上,又叫丫鬟端来了熏炉,手炉,烤得就差汗流浃背,这才住手。这么一番折腾,赵承嗣也没一下不豫,任由她翻来覆去,直到一张病态的虚弱两颊生红,算是完了。 枝茜递了一条热水烫过的巾帕过来,赵承嗣贴身小厮松明伺候着他敷面、净手,这时候芙风又端了一大杯参茶,赵灵运亲眼看他喝过了,挥退一干人等,只留近身伺候的。 赵承嗣看了看四周,屋子里一应家具摆设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几个大丫鬟也都从干巴巴的模样长开了,反而是赵灵运,这十来年的掌家持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愈发地恩威并用,端肃雍容了。 赵承嗣冲松明招招手,搭着胳膊就要下地。赵灵运猜到他想做什么,想拦下,却被他制止,“承嗣与长姐多年未见,长姐如母,不可不尊礼,还请长姐受承嗣一拜。” 话落,跪下叩头。一叩,二叩,三叩,竟是行的晚辈见长辈之稽首大礼。 赵灵运赶紧拉住他,“你身子骨不好,无须对姐姐行此大礼,快起来。” 赵承嗣漾开唇角,捡了几个酸甜杏子,说俏皮话,“姐姐放心,承嗣病好了大半了,秋闱整整坐满了三天。” 赵灵运轻抚了抚少年的头,欣慰有余却也不敢大意,要他围着衾被抱好手炉,又仔细端详起来。 赵承嗣未及弱冠年纪,一双含烟笼月的眸子与赵灵运一模一样,因为病弱,常年抱着药罐子,身子骨较常人更为瘦弱,鲜有少年人的英气。原是先夫人林氏生下他不久便撒手人寰,赵灵运就抱了幼弟养在县主膝下,好在赵承嗣也是个机敏聪慧的,三岁学字,五岁作诗,不料却在六岁那年却中了一种叫“红线仙”的奇毒险些丧命,最后还是县主求到了宫里头,一颗百年老参千年灵芝救回了一条命。 命是救回来了,却从此缠绵病榻,眼看着身子是坏了,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至八岁便被赵灵运做主,送到了外祖,前中书舍人林庚望那读书,如今回来要准备开春的会试。 从前那些腌臢事,赵灵运自己心里有数并不打算让赵承嗣知道,当初把他送到外祖那倒也狠得下心,从不相见,往来书信也通的少。眼下瞧着精气神倒不错,暗暗放下心来,问了他这些年的事情。 赵承嗣没因多年未见而显了生分,反而在赵灵运面前露了几分少年心态,亲昵地拽着她的手道:“上11岁时外祖给我找了个拳脚师傅,专门练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这几年下来是鲜少生病了。” “就怕你没什么小灾小痛,一痛起来就是大病。”赵灵运嗔怒,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了色大师的暖玉你还要一直戴着。” “弟弟省的了。”赵承嗣笑了笑,叫芙风把放在花厅的锦盒抱来,“外公在青阳开了间书肆,我听人说长姐爱看话本集子,就把市面上少有的几本大家的集子收了过来,您看看,这是张籍的柳珠传,吴畏生的孽海传奇……还有这个,是最近在青阳很火的一个叫无名写的玉生烟【1】。” 赵灵运随便翻了两下,又被赵承嗣领着把另外一堆锦盒打开。只见式样新奇,从没见过的薄纱青衣隔在里头,“这些衣裳……是我偶然跟一个胡商交谈后,他送我的……青阳与胡地近,往来胡商胡姬者纵多,不似中原女子,行为更豪爽泼辣,我自是喜欢多看几眼。想着您在上京什么没见过,只这青阳的东西是花样最多的,就带回来给姐姐当个好玩的。” 赵灵运便拿出来看了下,料子是极为上好的纱缎雪纺,透着光线薄若蝉翼,贴在皮肤上甚为舒服。胸前后背倒是用了不透面的锦缎,红色金织线绣莲花,女红精细不比江南的绣女差,是十分难得的稀罕物。 “你这小子,也不怕被外公知道了,打折你的腿。”赵灵运笑骂。 “哪能,”赵承嗣狡黠地眨眼,“我叫那胡商把东西先收着,等我离去时直接塞到车里就是了。” 赵灵运摇了摇头,又看他拿了个巴掌大的盒子递过来。 “这是……” “外公说他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这块墨砚送你,叫你笔耕不辍。” 那是个一块漆黑的砚台,没什么花样子,估计就是扔到地上也没人会捡,但赵灵运看了却热泪盈眶。 林氏在时,林庚望还是当朝五品的中书舍人,他虽不及其他官宦世家在朝中多有名望,却极为注重女子德行,更是把林氏如儿子般教导,林氏当时堪称一代才女,欣赏他的公子才子大有人在。 顺安县主在给赵定挑选正妻时也费了不少心思,不过按照皇家律令,县主的后代算不得皇室宗亲,其子女亦不可担任重职,而那些眼高于顶的簪缨世族也不可能舍掉世家联姻而选择县主府,权衡利弊之下,顺安县主给赵定求娶了林氏。 却说林氏与赵定成亲后,夫妇二人倒也琴瑟和鸣,何况林氏日后又给赵定添了一子一女,她在府中岁不管家但也有贤名和威望。 赵灵运便是幼时常跟在林氏面前读书,林氏的一手小楷写的娟秀,用的就是林庚望送与她的这方墨砚。 赵灵运那时初学写字,用的笔墨纸砚也是好的,却始终挂念着林氏的这方砚台,后来去过外祖家几次,老人家面前撒娇耍赖也要一块,林庚望一直没给。原是他祖上有制砚的手艺,到他这辈算是断了,一共就那么两块,一块还给了林氏做嫁妆。 “外公,他现在可还好?”赵灵运轻声问道。 赵承嗣轻轻道:“外公年纪大了,但身子还算康健,姐姐挂念的话,等我考完和我去青阳看看吧。” 赵灵运颔首,招呼枝茜和芙风把东西都放进库房,又问了赵承嗣别的事。 “我上次写信与你说你四姐姐的事,你还记得?”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8 “记得,”赵承嗣挑了挑眉,“不过我日前到上京的时候,就听闻潘姨娘没了,四姐姐也跑了。” 赵灵运眼里闪过一记冷意,“你不用管这么多,本来这事也跟你无甚关系,给你去信也是好叫你等她出嫁时送她出门。” 赵承嗣点头应了,转而说了其他事,“夫人那边,我回府后还没去拜过,刚才来的路上莲玉跟我说了两句,说是身子不好在修养?” 赵灵运眼含嘲弄,冷冷说道:“天寒患了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你见过父亲没?” “回来后就先去的瘦园拜见,”赵承嗣回答,“礼数规矩承嗣不敢忘,只是在父亲院里,见到了六妹妹。” 容氏入府多年未得一子,眼下听到赵承嗣回府指不定心有气闷,赵灵霄却是每日必定到赵定那晨昏定省的,如今跟赵承嗣打个照面,说不定也是有什么算计。 赵灵运端起茶盏,掀盖吹了吹,“马上晌午了在我这里用膳,待会再一起去给夫人请安。” “承嗣听姐姐安排。” 便喊来芙风安排小厨房去备膳,姐弟两人又围着说了会话,少顷枝茜过来说午膳摆在外间了。 赵承嗣吃食上多为清淡,是以桌上摆的都是清一色药膳。他感到诧异,目光转向赵灵运,就见她点了下芙风,芙风立时福身行礼。 “还请大姑和五爷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张,问了五爷身边的松明。” “你这丫头向来胆大,看来我应该把你跟你跟莲玉换一下,让你去外院。”赵灵运嘴上怪罪,面上却并未不悦。 芙风年纪小,长的又讨喜,这会更是笑的灿,“奴婢没本事,做不了莲玉姐姐的活计,还是请大姑留我在身边吧。” 赵承嗣也跟着转过头来帮她说话,“姐姐,我见芙风也是个机灵的,姐姐可别吓她。” 他自然知道赵灵运不太在面上显向什么,说话做事从来淡淡的,却也不敢让人小觑。眼下也不过是打趣玩闹,赵灵运是怕他离家多年刚回来有不适的地方,活络活跃罢了,他便顺着赵灵运的心意,图个开心。 赵灵运叫芙风起来,“行了起来吧,你们五爷一回来,我就不能拿你们怎么办了,还不快过来给五爷布菜。” 赵承嗣摆手避开,亲取了羹勺给赵灵运盛一碗新鲜黑鱼做的汤。 香葱姜蒜打底,辅以须参菌菇,鱼身斩成了大小均衡的四块,连着鱼皮熬成乳白色的汤汁,最外侧滚一圈淡金黄色的晕光,是淋了些芝麻油,一时间跟西王母的神仙玉露似的,香气四溢。鱼肉软香腻滑,骨刺都细细的剔除掉了,实是冬日里一最上佳的祛寒暖胃补汤。 芙风没说的是,为了这几道药膳,赵灵运早些时候就请了个在青阳呆过的厨娘,日后等赵承嗣安顿好了,再把人拨过去,就怕他刚回京吃不惯这边的吃食。 赵灵霄走近院中的脚步顿了顿,身边随侍的丫鬟杏梨奇道:“大姑院里,原来也是这般热闹?” 透过并不真切的窗棱,似乎能看到那一贯端肃的赵灵运柔和了眉目。 赵灵霄指派杏梨,“去上前通报,就说六姑娘来给长姐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都是编的,对应的是孽海花(清朝),霍小玉传(唐传奇) 第13章 县主府除了潘氏,如今尚有一妻三妾,其余老爷的通房侍妾不算,儿女共有八人:先夫人林氏所出赵灵运和赵承嗣,潘氏的赵灵兮,容氏的赵灵霄,还有良妾薛氏所出的赵灵翘和赵承脩,最后是周氏和宋氏的一双小女儿。 当初容氏与镇远将军府谋划所选是赵灵运,容氏以年岁大且“长姐未外嫁弟妹不嫁娶”为由说动了一贯不管事的赵定,后来是赵灵运手持中馈当家她奈何不得,又有法子说动了将军府那边,便把心思动到了赵灵兮身上。其中薛氏所出的赵灵翘却是没考虑过的,先不说薛氏有庶子傍身,又是林氏在时的老人了,其更是自县主去后便自请入道,三姑娘赵灵翘一直随侍在侧。赵承脩则在十八/就岁上也被送到了赵灵运外祖创办的书院,一年到头只有几月在府中。 顺安县主府不比其他“皇亲”、世家贵族门丁兴旺,赵定多次嘱咐赵灵运慈爱宽厚弟妹,赵灵运对他多有孝敬,虽不插手弟妹私事,总归是和睦的。 赵灵霄对容氏和赵灵运之间龃龉有所耳闻,但自觉心性孤高凌傲,不愿掺合进去。至于容氏有什么打算,看赵灵运打压手段也能猜上几分。 就说她按往日一样去赵定屋里晨省,赶上法严面露喜气的过来,她自感诧异,听到离家多年的五爷赵承嗣回来,那会快到门口,赵定要他去看过来了没有。 赵灵霄便到附近园子里转了一圈,隔着松柏雪翠,就见一个形容病弱的青年走在正前面,后面跟着法严和小厮仆人。 对于这个大自己不出两岁的兄长,她知之甚少,听说身子骨不好,常年生病,自小被送到外祖家生养。这次头次相见,除了肖似赵灵运的面相,气质温润,但多有疏离客套,不像十六七年纪生人。 赵定也是这么多年下来第一次见到嫡子,态度温和,问了些学问的事,再有外祖如何,就只道他身体不好早些回去休息,晚上设家宴便打发他走了。 赵灵霄不动声色地瞧着赵承嗣似乎站的不稳,浑身微微发颤,一张苍白的脸颊尽显疲态。法严还在旁说道,备了青鸾小轿在外侯着,他摆手说不妨事,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赵灵霄头次觉着自己坐不住,往日自省三遍大昭寺心经,这会连一遍都默不下来,干脆自请离去,却直接去了听啼馆。 于是进到屋去时,赵灵运和赵承嗣正用着午膳,清汤寡水,多是药膳,倒也温馨。 “灵霄给长姐和五哥问安。”赵灵霄轻蹲下身道了个福。 赵灵霄放下筷子,叫枝茜又添了副碗筷,“刚从父亲那过来还没吃过吧?一起用吧。” 赵灵霄面上挂着淡笑,对赵灵运说,“我刚在父亲院里看到了五哥,合计没有好好跟哥哥道声安,又听丫鬟说哥哥到长姐这了,就跟过来了。” 赵承嗣未开口,夹了一块鱼肉嚼起来。 赵灵运见她话是跟自己说的,目光却一直向赵承嗣那边瞅,敛下一目深意,叫她过来坐。 “说来,承嗣离府时你还小,不记事儿,这么多年不见了,确实该好好认识认识。”赵灵运说着,扫了眼赵承嗣,“承嗣,这是你六妹妹,灵霄。” 赵承嗣一双眼眸瞥来,但见眉峰温润,高鼻薄唇,棱角分明。身上穿了件靛蓝蝠纹绣银丝襕袍,同色革带挂羊脂白玉坠,气质高濯。 赵灵霄略侧开了眼,“我也是头一回见五哥,倒是跟长姐有几分像。” 赵承嗣轻笑一声,“六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9 妹妹年纪虽小眼力却好,我与长姐自然是像的,不过她有五六分与县主相像,我则更像母亲一些。” “原是这样,”赵灵霄点头,“听闻五哥一直在青阳读书,早年却不见您常回府。” “外祖家风严谨,且读书就要心无杂念。倒是妹妹今年开春该行及笄了吧,可看些什么书?” “只读了些'四书五经''女戒内训'之类。” 赵承嗣道:“我有本集子,是前人整理的素有才女声名的女子诗文,一会我叫人给你送去,当个消遣。” “灵霄先谢过五哥。”赵灵霄起身行了一礼。 赵灵运示意芙风布菜,“好了承嗣,灵霄还未用午膳,先吃了再说,”又转头对赵灵霄淡淡道,“你来的也正好,承嗣这小子几年不着家性子野了,我还没好好说他,一会要去夫人院里请罪。” 赵灵霄应道,而后席间再无言语,和往日用餐规矩一样,食不言,不复刚才赵灵运和赵承嗣的和乐融融。 撤了桌子,三人到次间坐了会消食,赵灵霄说自己先过去容氏院里,让赵承嗣小休一会儿,赵灵运便让她去了。 “我走时,灵霄满七岁了吧,”赵承嗣从侧间拐出来,刚净完手,指间还留着水痕。“没见得与我多亲近,怎么还特地来跟我请安。” 赵灵运摇头道:“容氏给她请了王府出来的教养嬷嬷,前些时候还走了趟英国公府。”余下的话也没多说,却让赵承嗣明白了里面的意思。他虽常年不在上京,也不是消息闭塞,作为县主府未来的主子,无论朝堂上下还是府宅后院,这些敏感都是要有的。 赵承嗣咳了咳,眼中闪过不屑,“容氏至今不死心,野心更是越来越大,姐姐千万小心。” 赵灵运未置可否,容氏也算费尽心思了,奈何一天无子,她在县主府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赵承嗣想了想,转头看向赵灵运,“长姐,容氏那边是看中了谁?” “英国公世子,容桓。”赵灵运回道。 赵承嗣嘴里琢磨这这名字,若有所思,“容桓那人不是惯看不上县主府么,怎么如今倒是转了性子了?” 赵灵运脑袋里突然窜出那日在英国公府,容桓行为举止轻浮放荡,神色中渐生不满,口气愈发清冷。 “与其和一个从未见过,不知根知底的,倒不如娶个好拿捏的,英国公府真是好打算。” 心里想的却是过往那些有的没的。 赵承嗣突然笑道:“姐姐,这六妹妹什么意思还要多多留意,至于容氏那边,听说父亲拜了大昭寺的和尚为师带发修行,容氏就没起什么心思?” 赵灵运按住赵承嗣的手,劝诫他,“这些跟你无甚关系,你只需挂念明年的科举,其他事宜等你有了功名再接手也不辞。” “就是要辛苦姐姐了,”赵承嗣叹了口气,“县主当年让您掌家,我那时或许不懂,现在也是明白的,只是姐姐也要为自己多有打算,万事切要与我商量。我既回来,没得让您再备受牵制,这次归家也带了些人手,都是外祖身边的,底子干净做事妥帖,用着也放心。” 赵灵运看着幼弟,幼时也曾贪玩胡闹,跟在她身前身后缠绕,后遭逢劫难九死一生,如今韬光养晦,已是羽翼渐丰,当为后盾,若母亲和县主在天有灵,也是欣慰的吧。 “我所做除了县主的嘱托,为你打牢势力,也有自己的打算,你无需太在意这些……行了,说这么多,你随我去看容氏吧。” 姐弟二人虽成年后相处时日短,但赵灵运为人性子他还是懂得,当下也不再说,叫小厮拿上给容氏制备的礼物,和赵灵运一起往缀锦阁去了。 县主府没得奢华明辉,府中修葺风格与主人清雅性格相得益彰。除松柏竹韵,还栽种了树枝梅,忽如风来,落英缤纷,恍若春日里踏青美景。假石嶙峋,湖水含冰,应新刷的墙面,檐下的红灯,沾了喜气。是以年根底,闔府上下修缮一番,先头的打扫整理却做得差不多了。 每年除夕按规矩要祭祖,县主去后算不得皇亲,只消在府中祭拜县主和驸马即可。这会仆人丫鬟忙碌奔波,见到赵灵运和赵承嗣也只匆匆拜礼,赵灵运突然想到赵承嗣回来后还未有合适的院子。 “你先头那处宅院还在修缮,最近就先在我侧院的玉纱橱歇息吧。” 赵承嗣想了想,“劳长姐费心了,但不可。我之前在瘦园和父亲说了一通,便在他那边先住着。” “也好,那你身边暂时除了松明也没什么人,一会我叫莲玉跟胡管家说一声,给你送几个下人过来。”赵灵运道。 “不用了,长姐,在青阳时外祖暂且不许我弄那些纨绔作派,回上京后承嗣也不敢如此,就让松明伺候吧,且父亲那边也不喜人多。” 赵灵运听后也未再多说,快到缀锦阁时,就见穿着一身藕粉襦裙的桃蕊过来相迎。“奴婢给大姑、五爷请安。” 从那日投奔了赵灵运,赵灵运又许她过完年到老爷屋里伺候,桃蕊精神好了许多,连被容氏烫了脸也消肿了不少,这会见大姑和传说中离家多年才归来的五爷,低垂的视线瞥到赵承嗣那俊气的脸,心道五爷跟大姑和老爷长得不太像。 这样想着,面上笑的矜持,“大姑,五爷,请随奴婢这边走。” 第14章 许是为了彰显身体欠佳,容氏斜倚在暖炕上,额间带了副三指宽的兔毛眉勒,发间也无太多装饰,穿着一身素色家常袍子,脸色有些黯然。 赵灵霄坐在一边伺候着进哺汤药,屋内虽燃着香却也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苦药味,看样子是喝了多天了。她见赵灵运和赵承嗣进来,便依到容氏耳边轻声说话。 “承嗣回了啊。”容氏看了过来,声音有些气弱。 “夫人,”赵承嗣端肃大方的揖礼,“承嗣告罪,归家却未先给夫人请安,实在不该,还请夫人责罚。” 容氏摆摆手,招呼他过来,“无妨,本是我病着,这般形容就见你。” 赵承嗣问道:“夫人怎病的如此严重,可是有看过大夫?” 赵灵霄又喂了容氏喝了口汤药:“看过了,长姐还特意叫人请了太医过来瞧过,只是一股火来得快,让人措手不及。” 赵灵运不急不躁地给容氏道了下福,才慢慢道:“是我御下无方,让那些没得眼力的奴婢下人随便嚼舌根,惊扰了夫人。” 容氏垂下目光,用帕子掩了掩嘴,“好了好了,承嗣好不容易回来,他身子骨不好,你们这又是请罪又是责问的,倒叫我心里怪难受的。” 赵灵运和赵承嗣便起来又一拜道不敢。 容氏摆摆手,伸长胳膊拽着赵承嗣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赵承嗣看了看,暖炕铺着床紫红绸缎褥,一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0 边放着个蓝灰色软垫,想来是赵定过来惯坐的,容氏斜躺在另一边,便推说不敢不可,就招呼一个丫鬟搬来张杌子,坐到了上面。 容氏保养得宜,皮肤细腻光滑,一双手拍了拍赵承嗣,显得亲昵宽厚。 “嗣哥儿几年不见,当是大人了。还记得你小时缠着我,管我要糖吃时,也是这般看着我。” 赵承嗣但笑不语,拢了拢袖中的手炉。 容氏看着赵灵运,点了点赵承嗣,道:“你虽不是我亲生,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在一处没得生分。” “承嗣不敢。”赵承嗣轻声道,“我这次回来给夫人还带了些东西,这就让下人拿过来,夫人看看,兴许能祛些病痛。” 芙风就出去找了松明,不一会抱着几个锦盒回来。 “怎弄了这么多,都是自家人何须这么客气。”容氏倚着赵灵霄坐起来,一起看湘红拆锦盒。 长的里面是一匹细纱,拿出来看,质地轻软,薄的透光,却是和赵承嗣给赵灵运的那件胡服的同一件料子。 略宽一些的盒子里是一面水银镜,面盆大小,可立于桌面。原是胡人善制镜,镜面用水晶打磨,人影清晰不是中原的铜镜可比的。四周用银雕刻花、鸟、虫、鱼,缠枝环绕,栩栩如生。容氏很是喜欢,这镜子本也是个稀罕物,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 最后一个盒子里面装一细瓶,瓶口用以蜜蜡木塞封印。这盒子开时就闻得到香味,现在拿过细瓶更觉香味四溢,赵承嗣揩掉蜜蜡拧开木塞,让湘红倒了点出来,就见露水一样的,却又泛着粉红,带点玫瑰香,然后给容氏、赵灵运、赵灵霄都抹上些。 “夫人,这是胡人那边妇人传过来的美颜圣品,叫春意露,”赵承嗣示意摸自己的手背,“是由玫瑰花加以露水提炼,每天在脸上匀一些,眼见着一日比一日白。” 容氏笑骂:“嗣哥儿真是会讨姑娘家心思。”她看了看细瓶,塞好放回去,“只是这东西不适合我这老脸了,就送你这些姊妹吧。” 赵承嗣摇头,“夫人不能这么说,这本就是承嗣送与您的,至于其他姊妹,我也是备下了。” 说了这么一会,容氏气色倒也好了许多,叫湘红和桃蕊多弄了些茶食点心,一面用着一面问些正经话。 “你呀,身子骨不好,又在外读书不容易,家里没得这些将就,如今既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我离开上京多年,回来还是要先熟悉熟悉,照父亲的意思是想我和一些同辈之人多多交往,可惜承嗣身体不好,还是老样子。”赵承说着拿出一方帕子掩在口下咳了咳。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容氏说,“身体还是要将养着,其他事倒是不急的。我记得,你少时也有几个玩伴的,快过年了也不着急,等初三了再去拿些礼拜访一下就是了。” 赵承嗣颔首,“夫人说的是。” 容氏把头转向桃蕊,努努嘴,桃蕊便去花厅抱了些东西过来,“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药材、补品,嗣哥儿还是要保重身子才是。听说你都吃药膳?等过会我叫人做好了给你送去。 “夫人太客气,承嗣惶恐。” “你这孩子,都是自己家人,无需客套。”容氏笑了笑,又看向赵灵运,“我身体不舒服,就不留你们在这多说了,晚上要办家宴吧?我恐怕也去不成了,但嗣哥儿回来不容易,需办的热闹点,人手若忙不过来,你只管过来叫人。” “多谢夫人,您好生歇息,我和承嗣就退下了。” 说着,起身一礼,而后出得屋去。在门口换上大氅,等赵承嗣出来,就一道离开了。 到了晚上,为赵承嗣接风洗尘而设的家宴,摆在了瘦园的正屋。 因是多年未归的县主府嫡子,这宴席办的难得的有些奢华。正位坐赵定,左手边依序是赵承嗣、赵承脩,右边则是赵灵运、赵灵霄,妾室不上桌,两个末齿姑娘只是由奶嬷嬷抱过来见过就退下了。 席面上四喜干果,四甜蜜饯,前菜五品,膳汤一品,药膳六品,斋菜四品,一应器皿用具皆用银制、官窑所做,赵灵运亲下席给赵定布菜,枝茜和芙风在侧随侍进羹、捧茶。 伺候的丫鬟虽多,却是只有衣物摩擦,筷箸盏碟轻碰声音,席间寂然。待赵定用过,又漱口净手,做完这些,赵灵运叫人撤席,众人方用茶,而后落座。 如今子女中赵灵兮不在府中,赵灵翘要除夕才回,除了赵承脩,都与赵承嗣见过,也送了礼。 赵定对子女讲了几句,多是些友爱、宽厚的闲话,期间法严贴耳说了几句,赵定点头,便遣散女儿家,留了赵承嗣和赵承脩两个爷们说话。 赵灵运叫松明仔细伺候,又亲看了赵承嗣喝足整整一碗亲熬的药汤才离去。 听啼馆和畅春阁在东西两方向,出了瘦院就要一左一右拐去。赵灵霄在分叉小路跟赵灵运道别,赵灵运吩咐她身边丫鬟杏梨仔细些,这才走。 见离得远了,芙风问道:“大姑,六姑娘今日竟主动过来听啼馆,看样子,到不比往日那般。” “总得有几分小儿女的样子,”赵灵运淡淡道:“面上没得挑错,你要知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才好打算。” 枝茜点点头,“是了大姑,您看今天在缀锦阁,夫人绝口不提王嬷嬷的事,看样子没太往心里去。” 赵灵运不置可否,眼光闪过一抹讥诮。从那日听到她说话,到赵灵霄今日过来,看来是赵灵霄把容氏说动了,不过一个奴仆确实用不着上心。 “莲玉这两天问了点什么没?” 芙风回道:“那红儿也不知道是莲玉姐姐在哪找来的,煽风点火到处挑事的手段可是厉着呢,如今湘红对桃蕊有些怀疑,更说前几天有一晚湘红没在屋里歇息,第二天寅时才归。” 赵灵运沉吟片刻,又说,“老爷那边的内册拿来我看看,至于这个红儿,先且让她这么搅合吧。” 第15章 到了除夕这天,县主府迎回了三姑娘赵灵翘。 一早丫鬟来报,说三姑娘天未亮就进城了,到了卯时由西门进来,先是在房里梳洗打理一番,然后去了瘦园给赵定请安,又去了缀锦阁小坐了下,而后到听啼馆。 霁雪初照,风零梅落,听啼馆里清净安然,自有丫鬟婆子三三两两仔细打扫。墙角数枝红花,凌寒里释暗香盈袖,檐下廊边挂着羊角琉璃灯,外边糊了层红纱,想着晚上一到必是红红的一片。菱格窗贴窗花、福字,寓意新年好兆头,门上的厚帘子还贴了个福倒了,洒着层薄金箔,灿烂夺目。 小丫鬟珍鸟穿一身红绫袄裙,在门外脆声声道:“给三姑娘请安,大姑屋里请。” 天大亮要举行祭祖,晌午要在正院吃团圆饭,丫鬟婆子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1 们都穿的喜庆,笑脸相迎,这是讨个喜。赵灵翘赏了珍鸟一个银瓜子,进去了。 赵灵运站在桌后运笔行书,旁边笔墨伺候的枝茜和芙风,见赵灵翘进来行了个福礼,她也给了银瓜子,而后拈起袖子,磨起墨来。 “回来也不必特上我这来,舟车劳顿还是修整一番,一会还有好顿折腾。”赵灵运笔下不停,淡淡道。 赵灵翘弯了弯唇,“礼不可轻,长姐不叫我来才使我不安。” 赵灵运放下笔,不发一言,只站着看了半刻写案上的字,拿起来递给了赵灵翘。“你屋里没对子,拿回去贴了吧。” “多谢长姐。” 赵灵翘交给贴身大丫鬟保管,随赵灵运到次间暖炕上坐着。芙风给二人添了新茶,旁边还放着蜜饯、甘杏子一类小食。 “薛姨娘还好?” “姨娘很好,劳大姑惦念,姨娘还叫我给大姑捎样东西。”赵灵翘叫丫鬟递来个盒子,打开来,是件茜红色流彩如意襦裙,“这是姨娘亲手做的,就不知道长姐穿着合不合身。” 赵灵运抖开看了看,又摸了两下,“每年薛姨娘都要缝件新衣央你带回来。” 目光随着衣裙浮动,赵灵翘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柔软,“这是应该的。” 薛氏是在林氏入府后三年,一顶轿子抬进来的,父亲是个身份卑微的小官,教导女儿要尊守本分。她没有潘氏受宠,又不如其他两位妾室貌美,赵定那时风流成性,她自然入不了眼。是以县主去后,她便自请入观修行。 赵灵运知她心意,敬她一分,她能在后来又生育了赵承脩,稳固其地位,都有赵灵运的意思在里头。身边没什么傍身的值钱玩意,便每年都会让回来过年的赵灵翘带上自己做的衣衫,也算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了。 赵灵翘性子样貌都肖似薛氏,对赵灵运也存着敬畏和尊重,这次回来又听离家多年的赵承嗣也回了,忙道了声上清天尊,“我和姨娘日夜虔诚,愿来年春闱弟弟登高,光耀门楣。” 赵灵霄颔首微笑,“多谢薛姨娘和三妹妹。” 茶尚未吃完,莲玉掀帘进来,“大姑,时辰到了,请您到前院行祭祖。” 于是一群丫鬟婆子伺候主子们穿衣妥当,朝前院去了。 祭祖,是每年除夕,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要举行的大典。这既是后代感念先祖,感恩其荫庇,又是延续香火的礼仪。 顺安县主府如今算不得皇亲,祭拜的先祖也只有顺安县主和驸马。虽如此,也不敢马虎。 祭祀在县主府前院东边的祠堂,赵灵运早些时候就命人打理清扫。焚香祷告,素衣寒食,内外廊檐挂帷幕裹肃,阶上阶下两丹墀内【1】,正位祭顺安县主及驸马,下位燃香火香鼎。 人分左尊右次,最前列为赵定,后有赵承嗣和赵承脩,容氏居右首,依顺为赵灵运、赵灵霄、赵灵翘,和两个末齿小姐。 管家在旁唱喏:拜!一拜!再拜!众人敛袍屈膝稽首。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俯伏直至头碰地,三拜后方起身。 祭拜完先祖,赵定率先上香,其后妻子儿女,一一上过之后赵定捡了事说了,众人移步到正厅用膳。 除夕膳食大小列了二三十道,摆了两桌,合家大小按尊卑分席,按位入座。因着今年赵承嗣归家,赵定还命赵灵运找了戏班,在院里搭了台子,一面看一面食。 到酒香正酣,小人们上前磕头,讨吉祥福气。 先来的是县主府大管家,各院管事,而后是赵定身边的法严及下人,到各个妾室的丫鬟婆子。 主子们给的赏钱不同,前院的管家管事大多给的要多些,后院的丫鬟婆子,虽不算多但大多一早讨了主子赏,都是乐呵的。 冬日天黑的早,戏唱了三轮,席宴散去。领过打赏,主人家也遣了下人,只留近身伺候的,娘们围在东次间玩闹,爷们在西次间闲话。 临窗暖炕上左坐赵灵运,右坐容氏,下首四个小凳坐姑娘,姨娘坐旁边。容氏先是抱了会两个小姑娘,就交给奶嬷嬷带下去休息。 “好几年没这么热闹了,你们想到玩些什么?”容氏笑容满面,嘬了口茶。 “我看不如就打马吊吧,”赵灵霄回道,点了点人数,“差不多能凑两桌。” 赵灵翘摆手,“不成不成,我不擅这玩意,就看着罢。” 容氏招她过来,“灵翘你跟我旁边看着,两遍就会了。” 赵灵翘又转头问赵灵运,“长姐也玩?” “玩的,”赵灵运勾唇,“你跟在夫人看看也好,不过这样咱们这桌就缺人了。” 几人相互看看,不吱声,容氏便道:“桃蕊你替三姑娘玩吧,你们那边也找几个会玩的,过年了,都乐呵乐呵。” 芙风和湘红叫人摆了两桌牌,一桌姑娘和夫人还有桃蕊,另一边是姨娘和两个大丫鬟。其他丫鬟奉茶端水,围着众人转,一时间莺莺燕燕,热闹的狠。 容氏拈了一颗牌子儿,她和赵灵霄打对家,问赵灵运,“大姑,今日除夕,弄个什么彩头你觉如何?” 赵灵运挑眉,斜眼过来,神色中划过深味,“夫人说的当然好,却不知您觉着什么好?” 容氏脆脆笑两声,高眉俊丽,“这个容我想过再说,就说你答不答应?” 赵灵运心下有了然,也不戳破,只点头应了。 容氏向赵灵霄使了个眼色,赵灵霄扔了副牌,容氏道声,“停手,停手,和了。” 说着,推翻自己的牌面,众人看过去,大三元一条龙,可是好牌。 赵灵运和桃蕊按庄给银钱,赵灵翘看不懂,便听容氏给她讲解一二。 桃蕊转了转眼睛,问赵灵运,“大姑,您都输三把了,奴婢下回可不要跟你一伙了。” 赵灵运不置可否,只叫枝茜服侍着进茶,敛目按下兴味。 这时,赵承嗣和赵承脩从西次间出来,听到对面噼里啪啦,便打帘过来。 赵承脩哈一声,把全神贯注打牌的人吓了一跳,甩了一个眼神过来,和赵承嗣说道,“五弟你读书读得多,不知对这马吊是否略知一二?” 赵承嗣扫了圈牌面,走到离得较近的赵灵霄旁边,看了看道:“六妹妹,可是要那个?”说着还偷偷比了个手势。 赵灵霄一愣,而后用帕子掩着笑了,回头跟赵承脩说道:“二哥,我告诉你,千万不可让五哥上桌。” “怎么?”赵承脩新奇,也走到旁边看她牌面。 “看来承嗣,药喝的还是少。”赵灵运说着,眼风淡淡扫来。 赵承嗣摇头哂笑,便坐到炕边熏着火盆看牌了。 这样玩到深夜,众人都有些困顿,却不能睡,要守岁。赵灵运叫松明扶着赵承嗣到炕里小憩,只说你且偷个眠,一会叫你。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2 赵灵霄看了,命丫鬟又添了个炭盆,悄声问:五哥可是累了?” 赵承嗣一张脸没有血色,神情恹恹,似是累急,眼下睁了睁眼皮,已是勉强。 看来容氏说的没错,赵承嗣身体是坏了,能打起精神应付到现在多不容易,到底以后能不能继承了家业,还有没有那个命。 赵灵运把一切尽收眼底,不吱声,拨暗了烛火,就叫赵灵霄一起到了外间。 芙风趁机附耳过来,“大姑,老爷那边让您过去一下。” 赵灵运点头,接过枝茜递来的茶水漱口,才去了西次间。却见赵定盘坐暖炕上,手持菩提佛珠一串,口中喃喃有词。他听见脚步声,看过来要赵灵运坐,又闭眼不管了,似要把这串经诵完才会说。 少顷,赵定睁眼,开口对赵灵运道:“一会都拜完年,去给你母亲上柱香,过年了,她合该高兴高兴,还有,把承嗣也叫上。” 赵灵运未执一词,敛眉垂目,仿佛入定,半天不动。 赵定年轻时风流成性,镇日吟诗作对,事不关心,只游戏人间。和林氏也曾艳羡他人,不过时日短,他又寻山玩水,到赵灵运出世他还在外面,就寄来一对羊脂白玉扣做贺礼。后来年纪渐长,他改听禅修佛,道子女缘淡薄,万事由赵灵运做主就好。这些年来,他见赵灵运都屈指可数,更没见他再提起过林氏,何以今日提起? 赵灵运心里不禁一笑,再抬眼过来又是常见的那副面容,不悲不喜,不怒不嗔,眉目冷清,形容端肃,声色里也是清清冷冷清清。“灵运省的,拜过年就去。” 赵定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外面又打过更鼓,法严进来说:“过年了,拜年了!” 赵灵运起身退后,等赵定自暖炕上下来移步正屋,里面妻妾子女已站齐。先是容氏,一个福礼,然后是子女磕头,最后是妾室。 赵定赏了银钱,道阖府和睦,来年昌盛。到这,除夕算是过完了。 丫鬟小厮各扶了自己主子散去回住所,余赵灵运在最后,去叫赵承嗣起来。 祠堂里早有莲玉在等,点了二十二根蜡,屋内檐下俱灯火通明。县主和驸马的牌位旁,尊一位擦的一尘不染的牌位,上书顺安县主府恭柔端嘉林氏位,香火袅袅,暗香残存。 赵灵运领首恭敬下拜,双膝跪地,上身正直,双手相击,浑身颤动。但听上头莲玉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室内环绕:拜!一拜!再拜!起! 赵灵运缓缓起身,膝行两步朝炉鼎中扔了几捧黍稷梗,然后由莲玉搀扶起来。 她对牌位轻声说,“母亲,承嗣回来了,一切安好,您安息。” 赵承嗣一直磕跪在地,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林氏去时他尚不记事,所有关于林氏的过往全由赵灵运告知与他,赵灵运虽名为长姐,实如母子,直至他被送往青阳外祖家,今日归来,却是首次正经祭拜亡母。 赵灵运扶起赵承嗣,随他又添了一捧黍稷梗,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男儿有泪不轻弹,母亲见你这般,她在天有灵也是欣慰。” 赵承嗣又看了看牌位,刚止住的眼又红,只能赶紧撇开,和赵灵运相扶离开祠堂。 “承嗣定不负长姐期望。”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1】阶上阶下两丹墀内——引自红楼梦 祭拜先祖和林氏的礼仪源自周礼九拜中的“稽首”和“振动”。 【稽首】是九拜中最隆重的礼节,语出《国语·晋语》:“宣子拜稽首焉。”是古代臣拜君、子拜父、学生拜老师以及拜天、拜地、拜祖先都用这种跪拜形式。 【振动】是丧礼相见中最隆重的跪拜礼节。郑玄注《周礼》记载的这一礼节说:“动,读为董,书亦或为董。振董,以两手相击也。……振动,战栗变动之拜。” 第16章 过完年,赵承嗣便带着小厮松明搬去了城外的庄子上住,他道那边是个清净地,适合读书养病。赵灵运也觉甚好,后院人多手杂,给他的院子一时半会也修不完,就叫几个用的惯的人派过去做些杂事,只等春闱入考,不闻窗外事。 另一边,容氏在跟赵灵运商量赵灵霄的及笄礼时,把那日打马吊要的彩头说了——审王嬷嬷时她要去听听。 从容氏屋里出来,芙风翻了翻一双眼睛,跟赵灵运小声嘀咕,“大姑,那王嬷嬷关在柴房也没少她吃穿,听莲玉说,每顿有肉,白米饭,除夕那天还喝了酒。” 赵灵运不以为然,料得到她的心思,只说把莲玉叫来。 王嬷嬷从年前关到现在,赵灵运一直不闻不问,实则叫莲玉仔细了看管,莲玉道,“看着她的是浣衣间的粗使婆子,有的是力气,她现在可老实得狠,再不敢闹。” “没问出个什么?”赵灵运问道。 莲玉低头,“莲玉办事不力,那个老刁奴没吐出什么有用的来。” 赵灵运摆摆手,“不怪你,没有证据,她是不会说的。”又像想起了什么,抬眸问,“夫人那边呢?” “没提过,一直是湘红近身伺候的。”莲玉答。 赵灵运想了想,吩咐莲玉,“你叫那几个婆子仔细王嬷嬷,她不说,不代表不听。随便放出去点什么,叫她自乱阵脚。” 莲玉一福,“奴婢晓得了。” 赵灵运挥手让她自去了,视线递向一边的芙风,“你去趟桃蕊那边。” 桃蕊不日将搬到瘦园,这事容氏暂且不知。不过她一贯不待见桃蕊,连带着王嬷嬷也经常给她下菜碟,然而毕竟是近身伺候的大丫鬟,有些事还是知道的。桃蕊不是个老实的,让容氏收拾,俗话说治病不能只治标不治本,还要对症下药。 芙风计上心来,想到莲玉安排的那个红儿,就去了缀锦阁。枝茜说,“大姑可要通知陆管事?” 赵灵运扣了扣桌,“倒不用,叮嘱好院内的丫鬟婆子,别碎嘴多说。” 芙风不过出去一会,就领了桃蕊过来,还带着个小丫鬟红儿,一并跪在赵灵运跟前请安。 桃蕊看上去比上次丰腴了很多,油头粉面,穿的也不差,都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见面三分笑。而一边的红儿要鬼灵得多,她从前只是做杂役的三等丫鬟,因为嘴甜会来事被莲玉放到了缀锦阁当暗桩,这是头一回见赵灵运,免不了好奇又紧张。 赵灵运靠着一对金丝软枕,闲闲瞥过来一眼,“我叫你来,想必你也知道所为何事。” 桃蕊听闻大姑要见她,想到过完年头一件要对付的就是王嬷嬷,心里翻转了无数次,知自己的荣华富贵都握在大姑手上,不敢掉以轻心,愈发恭敬起来:“奴婢省的,自是不敢忘。” 赵灵运觉得这下敲山震虎够了,便着她二人起来问话。 桃蕊说,“奴婢和湘红是同一年进夫人院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3 伺候的,她和我素来不和,只因她是夫人的陪嫁婢女,而我不过是府里的,夫人一般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商量自然也不会当我面说……到底是不同的,她和王嬷嬷走动的近,又做了老爷通房,得几分脸面。” 赵灵运听着好笑,示意她继续。 桃蕊低头,“奴婢不敢说知道的多,”侧身指了指红儿,“这是跟着我做事的二等丫鬟红儿,湘红经常使唤她做事。” 红儿膝行了两步,细细说起来,“湘红姐姐身边也有个经常做事的丫鬟叫萍儿,奴婢和她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她没事的时候常会来我那坐坐。后来奴婢才知道她过来是被湘红姐姐打发了没事做,奴婢奇怪,王嬷嬷平时对我们并不好,动辄打骂,所以奴婢就留个心眼,下回湘红姐姐叫奴婢干什么,奴婢就留个心眼。果然,有次见湘红姐姐叫萍儿出去说到英国公府,奴婢瞧着湘红姐姐手里揣着封信。” 赵灵运听罢掀了掀眼皮,红儿虽是被莲玉一早安到了缀锦阁,那原先的王嬷嬷和湘红倒也谨慎,只挑了自己买的丫鬟做这些事,派给她的也不过是些杂事,而红儿在这里面能做的,眼下也只有左右逢源、挑拨离间了。若是传信送信是湘红去的,倒也能说得通,身边大丫鬟那是代表容氏的态度,如果王嬷嬷亲去,又过于显眼。 这个老刁奴倒是没白吃那些精米和鱼肉,一边得了好还没人看着随便动些手脚,另一边拿捏着湘红给容氏出气,甚至王嬷嬷那套说辞她都能猜到。无非是你得了宠,夫人那边更会得意你,到老爷那伺候夫人也不会说什么,所以可能是萍儿看见了二人私襄贿赂,湘红怕东窗事发把她给打发了去。 枝茜淡淡道,“大姑,湘红此举无疑是为了争宠。” 赵灵运甩下手里的茶盏,掷到了桃蕊跟前,“都是敢眼皮子底下起事,你还有何要说?” 桃蕊盘算的好,当日投奔赵灵运,一为不放出府,二为大姑要除王嬷嬷的机会拉下和她两看生厌湘红,然而眼下她马上去到老爷跟前伺候,大姑既已许诺,她多少心平气和,没得再在赵灵运那说事,现下却被一眼看穿了心思,直惹得大姑发怒不说,桃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忙磕头道,“大姑恕罪,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 赵灵运让枝茜扶着从炕上起来,慢慢踱步到桃蕊跟前,盯着底下人抹了香油梳得齐整的乌发。她冷眼一扫,一个两个的愈发蹬鼻子上脸了,眼么前还敢耍心眼,就叫芙风过来,“不过是个奴婢,就当自己是侍妾了?把她头上这些金钗银簪的都给我扯掉。” 芙风得令上前,二话不说伸手过来,桃蕊一看扭着身子就要躲,又被枝茜当头打了一耳光,“大胆,大姑的话你也不听了?” 桃蕊忿恨地咬唇不语,任由芙风扯乱了头发,摘掉精美的发饰,一双眼里含着泪,委委屈屈的煞白了一张脸。 这一番整治,赵灵运又扫了眼跪着的红儿,“你还有什么话?” 红儿赶忙伏地道,“前几天萍儿又来找奴婢,这次是带了盒点心过来的。奴婢瞧着盒子做的精细,糕饼也甚是好吃,便问她怎么回事。萍儿说是湘红姐姐派她出去做事,做的好了赏她的。” 赵灵运语调平平,“前几天是何时?” “就是,就是五爷去庄子上那几日。”红儿不敢隐瞒。 莲玉后来在赵灵运忙完后,曾向她说明那天的情形。赵承嗣东西不多,伺候的人也不少,赵灵运上下打点了一通不放心,又亲送到承天门,而缀锦阁里容氏一面招赵灵霄的教养嬷嬷说话,一面叫湘红给英国公府送信,也不知是什么内容,但容氏的喜色还是能见的。 说起赵灵霄的及笄礼,就定在下月初,按照规矩,行礼当日还要有娘家人过来祝贺。过去赵灵翘和赵灵兮举及笄礼时,因其是庶出,姨娘那边的兄弟姐妹算不得娘家人,赵灵运便找了林氏同在上京的一远方兄弟的女眷过来,权且过完及笄。这次赵灵霄举礼,那容氏本就一番打算,虽一些污糟事惹得她没甚心情打理,但请英国公府人来参加却是名副其实理所当然,任赵灵运心生不满也无可奈何。 赵灵运垂目冷笑,容氏手段虽不太厉害,可不是个傻的,不至于毫无还击之力,就不知容氏是一早就打算了英国公府,还是英国公府本就让王嬷嬷和湘红哪一个做钉子。 容氏为了除掉她真可谓费尽心机啊! 赵灵运吩咐芙风,“把莲玉叫过来。” 莲玉很快过来,眼也不看地上的桃蕊和红儿,径自说,“大姑,奴婢听了您的吩咐让粗使的婆子仔细盯着王嬷嬷了。” 赵灵运摆摆手,“不必了,问不出什么,直接依规矩处置。” 莲玉福了一礼,“大姑,这事就交给奴婢办吧。” 下面的桃蕊听了是手心冒汗,县主府规矩森严,发现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一并打折了手脚扔出府去。上次犯了这事还是县主在时,也是最后照规矩上刑法,莲玉又管人事杂事的,这种姑娘有的是手段让不听话的奴才乖乖开口。之前王嬷嬷不服,不就是莲玉直接捂了口鼻撂晕关起来的么。 赵灵运颔首,“你去吧,闹出人命有我担着。” 桃蕊咬咬唇,膝行到赵灵运脚边,“大姑,奴婢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绝不敢再隐瞒。” 红儿也说,“奴婢也是,奴婢也是。” 赵灵运不理二人的告罪,问起了别的事,“老爷的西厢原先是干什么用的?” 莲玉答,“回大姑,西厢原是堆杂物用的。” “那便按原先的布置,”赵灵运想了想,“夫人身边不能只一人。” 桃蕊跟抽了魂似的,傻在原地,半天缓过神来,却被赵灵运仔细捏住下巴端望起来,“我就再给你个机会,给我好好盯着湘红。” 桃蕊细嫩的脸上滚下一行清泪,连连点头,“奴婢谢大姑,谢大姑恩典。” 赵灵运收回手,看向红儿,“从今儿起,就派你到膳房打杂。” 红儿一愣,刚想哀叹自己如今连三等丫鬟不如,又听赵灵运说,“湘红管采买的,你给我看看她出府都干什么去了。”这是委以重任了。 红儿磕头道,“谢大姑,奴婢必当竭力完成。” 赵灵运便挥退了人,倒回暖炕上歇眼睛。只觉这一天下来,快要累死,头部隐隐作痛,喉咙难受的像被刀子来回割,又不得不忍耐下烦躁的心绪。 枝茜和芙风互递了眼神,然后一左一右在炕边跪下,给赵灵运捏腿,“大姑睡一会吧。” 赵灵运招呼莲玉过来,拍拍她,“你还需多派人手到夫人院里盯着,这几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奴婢晓得。”莲玉点头,给赵灵运点上安神的香,看她沉沉睡去,方才和枝茜二人一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4 起离去。 第17章 月上中天,听啼馆里灯火辉煌,赵灵运披着件菊纹浅金色外袍坐在榻上。她刚刚梳洗完,这会整个人慵懒的翻一本书,不时还拿笔批注。 古有先人写道:“北方之人,谓棋为弈,弘而说之,举其大略,厥义深矣。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黑白,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1】 这是先人有慧根,将棋局喻为朝廷王政,黑白棋子则象征为各方势力,至于为什么要写下棋,就是皇帝的治国之道了。 枝茜在一旁看着,想了想,又点了盏灯移过来,“大姑怎么有心看起来棋谱了?” 赵灵运搁下毛笔,淡淡扫过来,“可不要小瞧了,谁不是这大盘上的小棋子儿呢。” 枝茜笑了笑,“五爷曾跟奴婢说,大姑若喜欢下棋,他有一些棋谱,就放在玉纱橱。” 赵灵运又翻了一页书道,“如此,我更需好好研究一番了。” 芙风打外头进来,“大姑,莲玉那边说请您去一趟。” 赵灵运放下书,由枝茜扶着坐起,“叫传信的来见我。” 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跪在了下首,恭敬道,“奴婢是做粗事的丫头,得莲玉姐姐看得上,前来报讯。” 小丫鬟一想到刚才在刑堂见到的场景,忍不住打个寒颤,面对赵灵运越发诚恳回答,“莲玉姐姐说王嬷嬷全招了,不过她说要见了大姑您的面才肯说。” 赵灵运一眼瞥过来,深深看了会报讯的丫鬟,莲玉的手段她是信的,就起身下榻,“行了,你就前面领路吧。” 一行数人便往了刑堂行去,越走越偏,夜中偶感寒风阵阵吹面,远离灯火通明,只有两盏提灯微弱。几人中,除了领路的丫鬟都是听啼馆里的,到了快近刑堂所处的院子,就见莲玉候在院门边,引着赵灵运进到刑堂去。 屋内四角燃着烛火,地面刚刚被冲刷了一边,这会还有些水淋淋的,空气中有消散不去的淡淡血腥味。正中间跪了一排婆子,都是专门干这档子营生的,面上便肃杀了多。 莲玉请赵灵运坐到了上首,拍拍手叫人带王嬷嬷来。 受了刑的王嬷嬷,被两个粗使婆子一左一右的从后面拖了来,到了厅堂中央直接惯到地上,顿时跟团软肉似的趴在了地上。 咚一声响后,屋内又归于平静。众人皆垂头屏住呼吸,只觉这四周的烛火都要把人烤化了,赵灵运却始终眯阖着双目,手指有一阵没一阵的敲着扶手。 莲玉扫了眼离的最近的婆子,那人得令,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身一把薅住了王嬷嬷湿淋淋的长发,喝道:“刚不是还嚷嚷有话要说么,怎么这会又哑巴了?难不成就这么一工夫舌头被猫偷了去?” 手下的力道用了十成十,王嬷嬷却不觉得怎么痛。受过的刑罚也不少,相比身上如被车轮碾过似的疼,这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被拖下去一泼冷水下来,麻木的神经似乎又恢复了,还被狠狠惯在地上,一时半会反应不及罢了。 王嬷嬷使了力气想挣脱婆子的桎梏,发现无法后,急急喊道:“大姑,大姑,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 一旁的婆子一听,怎么先喊起冤来了?这还了得了,就要一巴掌过去,却被赵灵运的话截了动作,“说话怎还如此不中听,莲玉,给她喝点水。” 莲玉一扬手,又过去两个婆子,和之前的婆子一人按住了手叫,一人迫使王嬷嬷张嘴,一人往喉咙里灌脏水。他们都是听了刚才王嬷嬷的话心惊不以,得罪了大姑谁也撂不得好,就使了浑身解数对付。半天下来,打骂声,水声,撕扯声连绵不断。直到都没了力气,才喘了粗气退到一边。 莲玉报,“大姑,给王嬷嬷用了一桶。” 赵灵运这才掀眼,看刚刚还算整洁的地面污秽一片,王嬷嬷灰白的衣裳渗出些血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旁边滚着一只木桶。 王嬷嬷受了刑,声音早喊得嘶哑,确实难听,还不老实,口出狂言,一桶脏水下肚真是解了这个难题。 赵灵运满意地颔首,扶着枝茜的手下地,也不怕一地污脏染了绣鞋。“王嬷嬷还觉得难受么?要不,再来一桶?” 王嬷嬷勉强动了动身,慢慢趴到赵灵运跟前,拽住她的衣袍下摆,“大姑,大姑,老奴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还望您看在老奴伺候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赵灵运笑意未达双眼,“王嬷嬷说的什么话,您既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我岂有不顾虑夫人的脸面。”回首对芙风说,“还愣着干什么?去缀锦阁请夫人过来,顺便搬把椅子过来给王嬷嬷坐。” 等王嬷嬷颤抖着坐上了椅子,赵灵运说,“夫人说了,感念您从前照顾她,那些偷去的钱财就当孝敬了。”王嬷嬷听了刚要跪下谢恩,又听赵灵运道,“只是你也知,我想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一记寒冰似的锐利视线瞥过来,让王嬷嬷差点滚下椅子来,“大姑,大姑,老奴可是全招了,真的全招了啊。” 赵灵运听罢叹了口气,慢慢回到上首坐下,竟是再也不看王嬷嬷了,“莲玉,我问你,可知怎样在不伤及表面,让人痛不欲生?” 莲玉答,“奴婢不知。” 赵灵运侧首望向了屋外,只见月明星稀,树影重叠,语气淡淡道,“这个法子听说还是英国公府的世子想到的呢。听说当日大理寺抓到个无恶不作的纵火犯,受尽酷刑也不曾供认,后来消息传到比部,世子一听就随口说了个法子,果真叫那大盗老实招供了。” 莲玉眨了眨眼睛,“奴婢听大姑这么说可是好奇了,大理寺一贯有手段,怎么还有让他们也棘手的案子?” 赵灵运看向她,话却是给王嬷嬷听的,“世子说,找个大瓮,下面用柴火加热,把人投进去,害怕他不招?” 王嬷嬷听了,已经烂泥一样软到地上,几个婆子夹起来也是不行,过一会就闻到一股骚臭味,原来是被吓得失禁了。“大姑,是夫人一早就派老奴跟英国公府通信,老奴没有骗您,大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鬼哭狼嚎一般,赵灵运皱了皱眉。虽然早就知道容氏打算,但听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便冷笑道,“你还是不老实,英国公府怎么突然想和县主府结亲了?还是你就是英国公府安进来的?你还真想尝尝入瓮的滋味?” 王嬷嬷咬了咬牙,“大姑饶命!什么安进来的什么人,老奴不知啊!您压着夫人,夫人不服气,便寻思找英国公府当靠山,又亲上加亲……我没有再隐瞒了,全都招了,大姑饶命啊!” “贱畜!你敢当面指责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乱造谣?”伴随着一道高声怒斥,容氏从外面急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5 急走了进来,刚巧让她听到王嬷嬷的话,气急败坏之下,一脚狠狠踹过去。 赵灵运见容氏来了,也不动,只坐着看她踹打王嬷嬷,想到两人朝夕相对,如今却像泼妇一般,就道:“夫人放心,王嬷嬷说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这种玩意为了活着什么话不敢说,还是夫人您亲自审吧。”说完也不看容氏什么脸面,径自带着人马走了,总归是没吐出什么实质东西,又差不多了。 回到听啼馆,已近戌时三刻,赵灵运不待换下衣裳休息,立刻伏在案头提笔写信,然后装好递给莲玉仔细嘱咐:“你去找陆管事来,我在这等着见他。” 待莲玉去了,枝茜和芙风忙服饰赵灵运描眉画唇,又换了一身出门见客的外袍,才坐到了花厅里,等陆乙郎来。 楚襄安排与她联络自有一套方法,不一会,果然见莲玉领了陆乙郎进来。赵灵运先起身告罪:“这么晚,叨扰陆管事休息了。” 陆乙当时以为县主府是有什么事,但一想也无甚大事,四姑娘还在春困别庄好好呆着,这一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看到赵灵运安安稳稳坐在花厅里,走近桌旁施礼道,“大姑找小人定有要事,可有什么需要陆乙做的?” 赵灵运请陆乙坐,又亲自斟茶倒水,“想请陆管事帮忙打听,英国公府最近有什么动作?” 陆管事不动声色地喝了杯茶,“大姑可是有什么想法?” “我顺安县主府虽不才,也勉强担着个'皇亲'的名号,容氏是仅仅想逼我叫出中馈,还是这里面,有英国公府别的意思?” 陆管事想了想,把这上京城里的世家势力大抵说一遍,“英国公一直为朝中重臣,朝中关系也是盘桓交错。不过圣上是否有意打压各家,这圣意无法揣摩,但公子的意思是大姑无需太过紧张。” 赵灵运听罢,眯了眯眼。容氏借英国公府势力把她撵出府去,这是她一早便知的,只是她又不得不深思,这里面还有其他的深意?毕竟从早年下毒害承嗣,到现在总总作为,当初本意也不过是设个圈套给容氏添堵,好扶持承嗣继承家业,也确实如计划里的,使容氏暂时在没心思与英国公府联系,且楚襄这里也没什么动作。 “容氏既与将军府结亲,还要与英国公府结亲……公子有什么打算?” 陆管事道:“公子的事一切妥当,鬻官的事也尽可放心,等时候到了,公子就会入主将军府。” 赵灵运点头,不再言语。 “大姑放心,您要办的事就交给小人吧。” 赵灵运也起身一福,“那便有劳陆管事了。” “时候不早了,小人不便多待,就此告退。”陆管事起身一揖,然后告辞离开。 莲玉这时又低声道,“大姑,刑堂那边还派人看着吗?” “不必了,”赵灵运想着刚才容氏那张嘴脸,只交待下去,“夫人那边要做什么,都应她做,不用管。” “奴婢省的。”莲玉一福身,也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弈旨》 第18章 “嬷嬷,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刑堂里,容氏挥退一干人等,让湘红带了王嬷嬷到跟前说话。只见她早没了刚才进来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反而更平易近人,向湘红使了使眼色,搀她起来。 “我知你受委屈了,但不到万不得已,我轻易不得出面说一句,这其中利弊想必嬷嬷知道。” 王嬷嬷的脸皮上歪歪斜斜下几行泪,曾经嚣张跋扈刁钻样变成狼狈不堪,膝行了几步拽住容氏的下摆哭道:“小姐,老奴知您不容易,怎还敢求您救?不过您放心,老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老奴绝无背叛之心。” 容氏拿下手绢,沾了两下眼角,“您虽是我的奶嬷嬷,我在心里却也把您当娘亲看待。只是,今日那小贱畜敢这么做,想必是要下狠手了。” 王嬷嬷不禁抖了两下,心知自己知道容氏太多机密,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刚刚那番惺惺作态,不过是念着过去那点情分,让她死个明白罢了。 从容氏入府,赵承嗣中毒命悬一线,残害其他妾侍子嗣……王嬷嬷扫了扫容氏的肚子,为了生子,掌家,容氏费尽心机,却也不过是英国公府一个棋子。 容氏不再看王嬷嬷,叫湘红过去扔了个瓶子,道:“嬷嬷放心,你我毕竟主仆一场,我会给你留分体面。” 王嬷嬷一看,褐色小瓶,那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她有心抗争一番,只是刚动作,湘红已经眼疾手快地让婆子按住了她,直接把药倒进了嘴去。 “嬷嬷放心上路吧,来年这时候奴婢也会给您烧些纸钱。” 王嬷嬷还要往外吐,却被旁边人一把捂住了嘴,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等死了。 她像死了这条心,又像有天大的怨气,眼睛死死盯着上面坐着的容氏。那容氏自是察觉到目光,心下不免咯噔介意,赶紧叫人扶着出去了刑堂。 月黑星稀,烛火幽幽,刑堂偏僻,寸草不生,到处渗着一股毛骨悚然。 湘红一直盯着王嬷嬷断了气,才叫婆子们松开手。就听咕咚一声,王嬷嬷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睁着,手指维持掰开的动作,浑身渐渐发硬。身上穿着粗布衣,头发灰白缭乱,脸皮虽脏还勉强算体面。 “王嬷嬷,你要知这人啊,千万不能贪。”湘红蹲下身子,也不避讳人刚死,捋了两下王嬷嬷的的脸皮。“抬出去吧,扔乱葬岗。” 她站起来,叫婆子拿破草席随便一捆,就趁着夜色抬出去了,到偏门,自有人等候。 却说容氏先行一步回到缀锦阁,一进屋,赵灵霄已然坐了大会。却也无甚话语,见容氏面无表情,气色不大好,便挥退了丫鬟。 “母亲如今做事还是避讳着好,那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儿,冲撞了胎儿便不好了。”赵灵霄边说,边端来碗鸡汤伺候着喝下。 容氏摸了摸还不太显的肚腹,叹气道:“这事我非去不可,王嬷嬷虽是个忠心的却到底让我不放心。眼下还没显怀,已经多了这么些事端,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要提早打算了。” 赵灵霄扶倒容氏躺下,盖了条衾被过去,“母亲的意思,要尽快夺权?” “那贱畜的手段厉害着呢,谁知道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容氏扫眼过来,“我怀有身孕之事万万不能传出去,连老爷那里也不行。” 赵灵霄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回道:“母亲放心,灵霄什么都不知道。” “待这孩子出世就好了,只盼着是个男孩。” “母亲有什么打算?”赵灵霄问。 容氏拉过赵灵霄,要她坐到自己跟前,“过些日子就是你及笄礼了,你这孩子性子太冷,你要听母亲一句。你舅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6 舅是上京城里多少闺中女儿梦里郎君,那华荣夫人虽没把话说死,母亲也是对你有信心的。你呢,这几天就赶紧准备准备,到那天好好露两手,给你舅舅留个好印象。” 赵灵霄听她又提到容桓,就仔细想了想。 其实那日去英国公府是干什么,容氏嘴上没说她心里却是明白的。只是她那时心里想的是赵灵运,便顺着赵灵运的意思一起到英国公府,看她究竟有何意思。 容桓其人当得起京中贵公子一名,想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什么样的姑娘小姐没见过,甚至于宫里的贵人也是见过的。赵灵霄对容桓那行为举止都看在眼里,他目光多随赵灵运游走,可谓司马昭之心了。 英国公都不一定管的动的人,如何能多分几缕神思看自己,恐怕容氏的打算要落空了。而她,想教养嬷嬷曾说过,三年一选秀,今年恰好又是一年秀女入宫的日子,她想做的不过是入主东宫罢了。 赵灵运再端肃柔嘉终究是个落魄的县主府大姑娘,和容氏争来斗去也就这一亩三分地,坐井观天的县主府,所以她从来不争不抢,冷心冷性,自认要高她些许。 赵灵霄想到这里,垂目抿唇,过一会才说,“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容氏颇为欣慰,“母亲一定让你风光无限。”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咬了咬牙,“只是那贱畜好打算,到底可惜了王嬷嬷……也罢,左右不过一个棋子,虽有些可惜,也不是非他不可。” 知容氏是想到了王嬷嬷,赵灵霄见她主动提起,就问:“母亲可是听到了什么?” “她倒没说什么。”容氏淡淡道。 赵灵霄面有疑惑,“王嬷嬷却是如此忠心?” “忠心?”容氏冷哼,“她一家都在国公府做事,如何不忠心。” 正说着,湘红回来了,她一进屋就通报,已经处理了王嬷嬷。 容氏让她退下自去,和赵灵霄挤在被子里说话,这些是她从未与王嬷嬷说过的。 “夫人说,皇上有意要废世家,只是暂时没动罢了,不过也早晚的事。英国公府没了那些根错、姻亲,也要成那空有虚名的府邸了。如今你舅舅以自己的能力出入比部,想来以后都要靠他,而他的妻子,势必也不能选那些如今在朝中得势家的女儿,所谓养精蓄锐,如果能与你结亲,是最好的选择。” 赵灵霄一凛,压低声音道:“母亲,您给我请的教养嬷嬷……” 容氏点头,“你猜的不错,她确实是诚王府里的。” “诚王……” “英国公府自然是诚王一派。” 赵灵霄猛地盯住容氏,心内大骇,“母亲……县主府如今已不是皇亲。”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容氏不以为然,“县主那老婆子当然不想让县主府卷入党争,恐怕赵灵运也是如此做想。可与我儿结亲,英国公府避去了圣上所疑,二则以此为掩护帮诚王殿下……我说的有些过多,你自己心里知晓就好,不要说出去。” 赵灵霄紧了紧手里的锦被,问道:“长姐只以为您只想争中馈?” “我确实也要这个中馈,”容氏冷哼道,“她赵灵运到时候就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我执掌中馈后她还能管得了县主府?当务之急,是趁着英国公府还得势,把她赶出府。” 容氏没说的是,潘氏之死总让她有些疑神疑鬼,觉着赵灵运那么轻松放了赵灵兮肯定没那么简单。眼看着肚子要大起来,趁早,先下手为强。 到此,这一席话打的赵灵霄有些懵头,她想不到容氏和英国公府步步为营,要掌家权更要顺安县主府,还要扶持诚王。之前劝诫容氏不保王嬷嬷,可能也是容氏在做样子,相较之下赵灵运那边心思倒好猜了,打消容氏野心,稳定局势,等赵承嗣回府。 对,还有赵承嗣。 “母亲,如今五哥回来了,要拉下长姐没那么容易了。” 容氏不屑一顾,“赵承嗣成不了气候,他那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县主活过来。且他少小离家,就算赵灵运现在要他继承家业,你觉着他能管得了?府内有听他的?” 赵灵霄点头,“原是女儿想的太过简单,我只道您不能保王嬷嬷好如了长姐的意,却是母亲早有对策。” “也不是,”容氏摇头,“王嬷嬷知道的太多,她又是个刁钻的玩意。我曾要她小心,到底没个收敛被那贱蹄子抓了,她不至于说出来,就怕扯些有的没的,赵灵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就麻烦了。还是你那通话点醒我,变被动为主动,借势除了王嬷嬷,赵灵运也没什么话可说。” “女儿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赵灵霄感慨道。 容氏笑了笑,捏捏她的脸,“咱们灵霄不着急,等你及笄礼完了,母亲慢慢教你,且想不明白的,自然还有高人指点。” “那湘红,还有镇远将军府那边……” “湘红自有把柄在我手上,她不敢不听。镇远将军府那边,确实有些棘手……到时再说吧。” $$$$$$$$$$$$$$$$$$$$$$$$$$$$$ 陆乙一路轻功飞驰,借着月色回到春困别庄。他先是一个翻身从墙边落下,跪在阴影里,等院中庭内的人喝完一壶酒,才到跟前行礼。 楚襄穿一月白长袍,散着发坐在石凳上,前面的石案上摆着一只净瓶和月光杯。他浑身犯懒地半趴着,一手支颌,醉眼朦胧,腿上还躺着一裹着大氅的姑娘,发丝微露,脸颊酡红。 陆乙低垂头,目不斜视,心无杂念。好一会,听楚襄慢吞吞问道:“都问什么了?” “大姑怀疑英国公府有所图谋。”陆乙道。“小的怀疑,恐怕当日潘姨娘拿那叠药单过去时,大姑就怀疑了。” 楚襄嗤笑了一声,揽了揽往下滑去的赵灵兮,“赵灵运若是个男儿身,恐怕这世上好多事都好办得多了。” “公子,这是说大姑……” 陆乙话未说完,就觉头顶上方一道锐利的视线瞥来,不敢再说。 “赵承嗣那边如何?” “回公子,赵五爷昨日见过了太子殿下,五爷还让小的给您传句话。” 楚襄转了转酒杯,“他要说什么?” “五爷说,”陆乙微微抬了抬视线,扫到了赵灵兮,“要您小心手脚,大姑如有不妥,惟你是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襄先眯了眯眼,而后放声笑道:“赵承嗣那个小子,在青阳这么多年,林庚望也没改改他性子。” 陆乙一听这话,才敢抬头,“公子,您有什么打算?” “赵灵运既然怀疑英国公府,不如就自己嫁过去好了,凭她手段,大有一番作为。”楚襄勾了勾嘴角,心里想的是当日与太子、赵承嗣密谈,他借机向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7 太子擢拔赵灵运,赵承嗣却直跳脚说不可,不能把赵灵运拖进朝堂政事。 “庙堂之高,她志不在此。我今生唯愿长姐平安顺遂,可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赵承嗣那病弱又掷地有声的话犹然在耳,然事与愿违,赵灵运必定要卷入其中了。 楚襄抱起赵灵兮,动作中不免轻柔温和,神色间缱绻缠绵,见她还在睡着,便低首覆上了女子柔嫩的唇瓣。 陆乙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夜风冷冽,怀中尚暖。楚襄叹息一声,横抱起赵灵兮去了。 第19章 农历三月三,赵灵霄的及笄礼在东房进行。 这一早天还未亮,门前就停了三辆马车。头前一辆华盖马车上下来一人,却是英国公府的庶长子媳妇戴氏;中间的那辆青鸾马车下来的是穿着一身四喜如意锦缎,圆盘脸的妇人;最后那辆翠盖珠缨车上,下来个艳丽华贵的夫人,穿着捻金银丝宝相云纹斗篷,梳凤头,戴五凤朝阳八宝珠钗,往那一站气势逼人,竟是生生把旁边两位贵妇给比下去一截。 芙风小心觑了一眼,有些好奇,便捅捅旁边的莲玉问道:“这夫人好气派,是哪家的夫人?” 莲玉压低声音,“是镇远将军夫人。” 芙风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里却道,那夫人一看就不好伺候,多亏不是她们大姑嫁过去。 而另一边,早在三人下车来,站在一群丫鬟婆子最前面的容氏便迎了上去。 “嫂嫂,夫人,天寒露重,为参加小女及笄特意而来,素樱先在此谢谢各位了。” 戴氏先搭手扶住容氏,客气笑道:“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外甥女的及笄是必定要来的。” 中间那名圆脸夫人也笑着到是,容氏又侧头看向将军夫人,但见她两叶吊梢眉挑起,笑语嫣然,“夫人客气,以后咱们是亲家,当是来的。” 容氏面上隐隐几分得意。三日前,顺安县主府的帖子就下到了英国公府和镇远将军府,不说镇远将军府,华荣夫人那,看了半天最后决定派戴氏走一趟。戴氏会做脸面,又一直协理英国公府后院事宜,算是给足了容氏底气,就说容氏亲到门外迎人,几人见过礼,预备到为宾客准备的东房暖阁休息。 中间那圆盘脸夫人穿的不如两位夫人,乘的马车也较朴素,容氏对她也无过多寒暄。她又只带了一个丫鬟,扶着自家夫人颇有些气闷的嘀咕:“夫人才是最正经该来的,那两个算什么?” 圆盘脸夫人好脾气地拍拍丫鬟,目光一直看着站在容氏后面的赵灵运,见她举止大方得体,一一给各位夫人请安,而后走了过来,下拜做福:“灵运给舅母请安,舅母万好。” 原是这圆盘脸夫人乃林氏远房兄弟的正妻冯氏,夫婿在朝中任工部屯田司郎中,虽门第不及那两家气派,但为人正直公允,赵灵运便是把名下屯田放在他那登记载册。 冯舅妈往来不常与县主府走动,但往年府上有姑娘及笄必定要请她前来,这次赵灵霄的及笄礼,容氏没打算请她,是赵灵运着重加上的。 “灵运快起来,”冯舅妈紧了紧握赵灵运的手,一张圆盘脸上七分慈爱三分柔善,“许久不见了,你可还好?” 赵灵运反扶着冯舅妈跟着众人往府里去,“我都好,不知舅舅可好?” “你舅舅挺好的,家里的那几个丫头也都好。”冯舅妈笑道。 赵灵运颔首,引着她跨过门槛,“这次灵霄的及笄,还要麻烦舅母。” “不麻烦,灵运可不要说麻烦。”冯舅妈看了看赵灵运,她年轻时也见过一两次林氏,那是个高洁矜贵的才女,赵灵运气态上不遑多让,一双眼也是像极了林氏。 林舅父在家时曾感叹自己那远房妹子是个红颜薄命的人,好在县主一直器重赵灵运,自小就养在身边,如今也是个担的起的。只可惜赵定不是良人,可怜赵灵运到现在还未成亲,这样子也不知林氏在天有灵会做何感想。 冯舅妈不是个糊涂人,她家虽小,也是一人主持内外。对赵定也没有太好的印象,自然对赵灵运也诸多可怜的心思。 “听说你弟弟承嗣回来了?” “回来了,”赵灵运说道,“春闱将近,我让他去读书了,却是我的疏忽,没有要他去拜访舅舅舅母,是灵运不敬。” 冯舅妈只说让承嗣好生养身和温书,并不在意。他家虽然与林氏算得上亲戚,但实则亲缘已经较远,最多是同族。不过林庚望还在京中为官时,便告诫林氏要“亲里间常往来”,到如今林舅父还总觉着是他们借着这点亲缘高攀了林氏。 赵灵运心思灵敏,自然揣摩出几分林舅父的意思,但赵灵运自觉没要赵承嗣摆放确实是大大的疏忽。 冯舅妈再三嘱咐,亲戚间不拘于这些俗礼,春闱当属头等大事,等赵承嗣登高那日再去拜访也不迟。 “我就厚着脸皮等承嗣的一杯喜酒。” 再说笄礼参礼者,有赞礼一人,正宾一人,赞者一人,执事三人。赞礼者主持笄礼也,正宾者由主人家选择德才兼备的长辈。赞者乃笄者的姊妹,执事则协助正宾,捧笄、簪、钗冠。【1】 容氏原主意的正宾是镇远将军夫人,先不说镇远将军乃圣上重用,其夫人虽是继室却也是正房。而戴氏,出身簪缨世家的英国公府,可惜她虽协礼中馈,到底在品级上矮了将军夫人一截。 当日在选正宾人选上就犯了难,容氏倒也留了个心眼,没把话说死,给各府递的帖子里也只是说“愿吾子之教之也”,【2】而华荣夫人和将军夫人自有琢磨。 容氏看着两人用完茶,湘红进来报赵灵霄业已焚香沐浴,就起身请人到院中观礼。 将军夫人故意走得慢些,对容氏选自己做正宾是十拿九稳,然而就见容氏走到戴氏跟前一福礼,笑道:“嫂嫂,素樱还请您为灵霄加笄。” 将军夫人一听怔愣了,再缓过神来时,面色立时阴沉下来,吊梢眉挑得极高,眼神勾着抹冷意。 容氏犹自笑道:“请夫人到上位观礼。” 将军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会容氏,而后冷哼离去。 冯舅妈也拍了拍赵灵运的手道:“我就去前头了。” 灵运颔首,吩咐芙风伺候冯舅妈。然后丫鬟们掩门放帘子,侍候着赵灵运换衣打扮。 院内丝竹声鸣,青烟袅袅,赵灵霄跪坐在当中,穿一身采衣采袜,赵灵运于身后为她梳头,整头。 湘红、一个嬷嬷,还有一人奉盥洗、冠笄,再请戴氏出来为赵灵霄戴笄。这样三加三拜,又喝了醴酒,最后赵定说了一席话,礼就成了。 赵灵霄正式及笄。 将军夫人也不等容氏客套请罪,直接带了人离府。赵灵运亲送到门口,只道夫人慢走,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8 却见那夫人满面愠色,说了句咱们来日方长,便上了马车远去。 莲玉在一旁轻声道:“夫人得罪了将军夫人,恐怕日后有的心烦了。” 赵灵运勾了勾唇,也不说破。容氏想与英国公府结亲,且又是英国公府出来的女儿,当然要给娘家脸面。这将军夫人呢,可能是有手段,睚眦必报的,但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两人一般一般,且看戏吧。 送走了将军夫人,冯舅妈也由芙风和丫鬟陪着出了府来,赵灵运见状问道:“舅母怎不吃完酒席再走?” 冯舅妈笑着摇头,“就不吃了,我家里的那个婉姐儿是个泼皮猴,她父亲才罚她闭门思过,我怕我呆的时间长了,那丫头又偷跑出来。野惯了,更不好管。” 冯舅妈口中说的这个婉姐是她的小女儿,刚十二三岁的年纪,听说正是活泼的性子。赵灵运勾了勾唇角,回头跟莲玉说了几句,然后扶着冯舅妈走。 “那我就不留舅母了,不过我有些东西得让舅妈拿回去。不是些什么值钱的,都是给妹妹们玩闹的。” 说着,莲玉回了来,后面跟着珍鸟还有其他两个丫鬟婆子,手里俱是锦盒。在冯舅妈跟前晃个眼,便都搬到车上去了。 冯舅妈知晓赵灵运虽说的简单,这里面恐怕有不少是跟她还有几个女孩家的锦缎刺绣胭脂水粉之类,还有些银钱也放在了个木匣子里。 “多亏舅舅,府上的屯田都有盈利,也无需担心被有心人眼热。”赵灵运扶着冯舅妈上车,“舅母慢走,我就不送你了,让莲玉待我送您一程。” 冯舅妈心里温热的,赵灵运一直不吝啬,知恩图报。“有空的话,灵运到我那去坐坐,你舅舅也想见见你。” 赵灵运下拜福礼,直到冯舅妈的马车看不见了,才起身来。 “外甥女如此知书达理,不嫁人真是太可惜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悠闲喟叹,语调轻惶,声线低沉,恰如其人,自晨光中踱步而至,履带轻缓,富中带贵。一张冠面凛冽矜傲,桃花眼含两点春情,薄唇轻翘似弯月如勾。 容桓揣袖而站,足有八尺,两人间距不足半米,他伸手便可得面前人。 赵灵运只觉头上发带翻飞,耳边已查这人气息绵长,“卿卿觉着呢?” 发丝卷进唇角,赵灵运避首抬腕,一截雪白玉笋似的嫩指摸上朱唇,容桓看着看着,一双锐利星目瞬间暗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及笄礼流程参考网上 舅舅终于又出现了 第20章 容桓忽然露出一抹玩味,伸手握住了赵灵运的,轻轻摩挲着腕间细腻肌肤。 柔如凝脂,白似银雪,暗香拂袖,内含乾坤。仿佛当日在英国公府,两人也是如此相处。 赵灵运一抬手,眼神一凛,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挣了他的桎梏,“松开!” 容桓挑起一边眉宇,猜她可还能拔下钗子扎他,之前吃了一记亏的虎口似乎微微发麻,倒是隐隐有几分期待。 “我若不松呢?”他压低了语气,眼生玩味,暗藏危险。 赵灵运剜他一眼,侧身上前就是一脚,狠狠踩在容桓鞋上,还嫌不够又碾了两下,嗓音淡然婉转,“世子有病,还需趁早医治。” 容桓只觉这赵灵运一举一动细小入微都是美的,趁着她没收回脚,脚腕巧转,勾住了那绣鞋,调笑道:“外甥女有心了,只不过我这病一时半会没法医,要不,外甥女帮我想个办法?” 赵灵运气结,心知几次交手下来,口头上半分说不过,反被占了不少便宜。 容桓得意惯了,这样的人想要死乞白赖地缠着,凭你做什都是劳什子东西,不如顺着他,他反而觉着无趣,也就放过了。 赵灵运垂目站定,又变成不咸不淡,宠辱不惊。就见她缓身下拜,举止端庄:“灵运见过世子,给世子请安。敢问世子是刚下公房?可巧,宴席刚开,还请您到府内一坐。” 目光兜着姑娘家的身段转了几转,只见气息如兰,纤秾合度,倒令人忍不住想抱上一抱。 容桓蓦地撤回脚,一抖衣袍,银鱼袋若隐若现。他站在那一如松柏,顶起一片天地,气质拔濯,惹红了一干女子心。 “如此,外甥女带路吧。”他再不看她,转而打头入了府门。 容桓来县主府也是拿了帖子的,他是容氏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的座上宾。其人早在容氏当日选定宾客里,也是叫赵灵运看过的。 若按照容桓本来的意思,赵灵霄的及笄礼随便要家里哪个姑娘爷们过个脸就行,没得让容十一爷亲去一趟——帖子递到他那时,他正和友人在闲月楼谈话,看也未看就撂那了。 小厮等了半晌没等到回话,脑袋瓜子出了不少汗,寻思半天才硬着头皮插嘴,先说顺安县主府的姑娘及笄,邀十一爷到县主府走一趟。后面韩七拿了帖子翻了两下,指着上面的烫金字问可是顺安县主府? 容桓执杯在手,眼神摇晃,语气懒散,语音不详:“什么时候你也关心县主府了?” 韩七听罢,一双凤目倏尔精亮,他端直脊背,立时便想起在品阳楼前匆匆一见的姑娘。楚天云幕下头戴裘帽身披斗篷,低头的瞬间露出小半张面容。 倒是能知晓他妹子黛玥,为何特寻他试探那赵大姑娘深浅了。 韩七摇摇头,撇眼过去,“及笄礼怎还请你座上宾?” 容桓抿了口酒,扫眼帖子道:“我有堂姐,做了顺安县主府的继室。” “却是姻亲了,”韩七道,“不知是哪位姑娘及笄。” 容桓摇头,终于伸手拿过帖子看了两下:赵灵霄,是那天一起来英国公府的那个小的。他下意识摩挲了右手虎口,好像还有个孔印留在上面,遂收了帖子揣到袖中。 &&&&&&&&&&&&&&&&&&&&&&&&&& 他走一步缓两步,余光斜扫赵灵运。 上京女子见的何其多,怕是十根手指也数不过来。容桓自负轻狂,也是其本事,而赵灵运这人,比她美的大有人在,比她有气度的也多的是,她哪里值得他想到就来?大约是年纪一把,还不肯嫁人,主持中馈十几年,好好的英国公府过去的堂姐被压制的反抗不得,足见野心大,更有意思的是明明破落户,还要脸面过日子。 一张脸看似不动声色,嘴小却口利,明讽暗亏都不吃,下手下脚够狠,不落下风要一争高下。瞧她纤腰长腿,就不知搁在腰间是不堪一握,还是辗转反侧,何等销魂。 容桓猛地一顿脚步,引得前方赵灵运回首看来。 赵灵运穿了身藕紫色秀文鸟烟罗裙,几朵珠花点缀头面,较为素淡。 “珊瑚耳坠更与你这身相配。”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29 容桓淡淡道。 赵灵运顿了顿,“府上勤俭,不宜朱红翠绿。” 剑眉挑起,容桓不置可否,倒也没再生事。直至走到僻静处,先听到莲玉忽然“唉哟”一声,而后有人喊晕了晕了,那边就乱成一团,丫鬟小厮奔过去围了个圈。赵灵运想要回头一探究竟,已被容桓眼疾手快地攫住手腕,瞬时扯到假山石后面去了。 “你……” 容桓捂住赵灵运的嘴,本意消了她声音喊不出话,却又觉手下掌心里形状小巧柔软蠕动,略敲的鼻尖顶弄着,喷薄出热气惹得心痒难耐。 这般想着,又想有所动作,却不防被咬了一口。 容桓“嘶”一声松开手,抖了两下,就望进一脸深沉难看的眸子。 赵灵运咬的那一下用了十成十力道,双颊一阵粉一阵白,已是气的浑身发抖。她何时被如此轻薄过,只见眉目中七分怒意,三分恨意,像淬了冰渣,若不是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她立刻就扑上去捅了他。 眼见着她又要喊出声响,容桓重新捂住口鼻,掌间的薄茧有意无意地摩红了嘴皮。笑意浮现眼帘,这下贴的更近,额头抵着额头,气息交换交缠,他剃好的脸有些扎人,齿列生寒,硬生生地咬红了耳垂。 “外甥女这般不听话,倒叫舅舅不甚高兴。不如你现在就戴上那对珊瑚坠子,叫舅舅开心两下,兴许,我就放开你了。” 瑕玉生烟,腾云驾雾般蔓到耳根脖颈。赵灵运粉面桃腮,自然是气的,然而在容桓眼里又生生拐了个弯,变了意思。在她抖着身子就要顾伎重施时,容桓却仿佛早有预料似的,松开了捂着的手掌瞬间俯下身子,一把捆住了腰肢,一如他所想的细软,而后吻住了赵灵运那张利的不得了的小嘴。 趁着她心下大骇,眸光水汽氤氲,他一条舌头灵动地窜了进来,上挑下逗,不一会只听耳际一阵阵娇喘,随后一滴湿漉漉砸到干燥的面皮,浇灭了旺盛的虚火。 “唔……放,放……开,唔,我。” 赵灵运说的委委屈屈,软糯了嗓子,铁石也化成了绕指柔。 容桓把人欺负狠了,心里不觉几分柔软,然而依旧不放心地捂嘴捣住,只卷舌舔走流也流不净的泪珠,声下柔声哄劝:“好,好,卿卿莫哭。” 赵灵运眸光水汽四溢,还是狠狠瞪他一眼,随着容桓松开的动作,趁机咬住他的虎口,然而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外面还显闹哄,一时半会没人寻过来。容桓知她气愤难消,任由她咬着,笃定她不敢声张,心内只觉畅快极了。 这时外面有东西掠过,是小厮提醒有人过来了。容桓当下整了神色,退后三步,先从假山石后面绕了出来。 刚才莲玉突然撅过去,枝茜冷不防被绊住。赵灵运出来送冯舅妈,身边就带了她和莲玉二人,珍鸟和其它丫鬟婆子都跟在稍远处。她心急,一边是莲玉晕倒,另一边是赵灵运身边没人。果不其然,遍寻不见赵灵运身影,只得叫珍鸟赶紧过来扶人,自己匆匆忙跑到前面,就见容桓和赵灵运一前一后拐过假山石,穿亭而过。 枝茜额头出了汗,焦急道:“大姑,奴婢……” 赵灵运侧了侧头,不想叫人瞧见自己红了的一双眼睛,“怎么回事?” 枝茜有感赵灵运嗓音微哑,又若有所思地觑了容桓一眼,见他矜傲睥睨,迟疑着道:“回大姑,是莲玉……突然撅了过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锐光横扫容桓,赵灵运面皮白了几分,知道是他搞得鬼,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莲玉弄晕,之后那些事端,她也不想再提,只勉强咽下气怒,“叫了大夫没?” “已叫珍鸟扶下去了,奴婢也嘱咐过了,”枝茜按下心中狐疑,往前走来,“大姑,刚才……” 赵灵运摆摆手,饱含愠怒说道:“不要耽误了时间,世子,这边请。” “有劳了。”容桓颔首,先行迈步。 小厮紧跟着容桓,垂首躬腰,用了内家心法传音:“爷,小人只用了三分力,没敢使大劲。” 容桓哼了一声,不悦道:“手脚如此鲁莽,回去领二十仗棍。” “小人遵命。” 容桓恋恋不舍地轻触薄唇,想到赵灵运那嫩脂肌肤,娇软唇舌,自然回味无穷。 韩七那日说到,静女其姝,爱而不见。 容桓扬了扬唇角,对赵定和容氏略一揖礼,行动潇洒,口说晚来赎罪。眼角却瞥向赵灵运,轻盈盈身姿纤细,水灵灵氤氲双目,俏生生两颊赛红,全然不见往日的淡然风姿。 华荣夫人意思明显,平江侯府的小姐,顺安县主府的姑娘,上京城里数的上的莺莺燕燕,还是他眼里这个最得他心。 世人不知其心意,譬如容氏,都是县主府的姑娘,都是嫡女,赵灵霄一朵含苞待放立在跟前。 “外甥女给舅舅请安,多谢舅舅前来赴宴。” 容桓笑着命小厮送上一份贺礼,坐到了赵定旁边,说了几句。“霄儿及笄,我来得匆忙,一点心意,略表恭喜。” 赵灵霄又福身一礼拜谢,容桓摆手,随后当着一桌人的面,他看住对面的赵灵运,“后日惊蛰,恰逢我休沐,不如外甥女随我去菩若寺一趟。” 容桓不给赵灵运反驳,又问,“不知外甥女意下如何?” 明目张胆地指名道姓,明摆着没把他人放在眼里。席上几分寂静,多有尴尬不知如何应对。还是戴氏反应快,说道:“惊蛰要打小人,万年县香火鼎盛,是个好地方。亲戚要多多走动,你们几个小辈都去吧。” 这一桌上还有赵灵霄,戴氏打了个原场,不至于让容氏太难看。 容氏虽心有不满,却知道几分容桓为人的,她不敢说什么,又有戴氏起头,就笑应了几分。 赵灵运抬目看向容桓,而后起身一福,“多谢世子,多谢夫人,如此就一同去吧。” 容桓却猜到若不是戴氏那番话,赵灵运定推拒不去,是以他存了心当面令她拒绝不了。至于其他人,不甚在意。 得了自己的目的,容桓不肯再多留,就要打马离去。戴氏也觉今日礼成,还要回府复命,便随容桓一起。 直到戴氏坐在马车内,掀开了帘子若有所思地注视前头的容桓。刚才总总落入眼中,容桓对赵灵运多于一时兴起,这位没得没人入眼的容十一爷,怕是相中了赵灵运了。 第21章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赵灵运一早命人打扫各处院落,房屋四角边落放清香、艾草熏着,又叫厨房送来一头肥猪,准备了猪血,等一会祭拜用的。 举办祭祀的院子,正屋厅堂里用纱帐辟开两处。一面是以容氏为首的女眷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0 ,另一面是男丁,都等着赵定过来主持祭祀。 赵定现今虔心向佛,除了像除夕祭祖这样大日子,几乎见不着他。也因这原因,也不做那些吟诗诵对的风月,但琴棋书画还是偶尔来那么一下。他绘制的老虎,吊睛白额,威风凛凛,引颈长啸,模样好不吓人。 法严把老虎交由赵灵运,放到了香案上,一旁是香炉两鼎,四果摆盘,余下桌面上放置着猪头、稻谷和清酒。 做好了这些,赵灵运叫管事请主子们过来,随后赵定也从院门迈了进来,连同身上穿着公服的容桓。 赵灵运不由得颦眉而起,立在一侧福身,“灵运给父亲请安,给……世子请安。” 赵灵运知他今日,按照口头上的约定,定会前来,只是和规矩,他不回英国公府祭祀白虎,反而出现在了县主府。 容氏也微微一惊,向赵定万福后,拉过容桓到跟前,“桓哥儿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容桓瞥了眼赵灵运,眼角眉梢隐隐含笑,落落大方做了个揖,道:“今日我休沐,只是来得早,刚出比部没让下人通报,直接去了姐夫那里。” 赵定轻抚髭须,引容桓到庭院,“比部繁忙啊,子猛(容桓表字)是直接从公房过来的。” 容氏又仔细打量了容桓,瞧着面色有些疲惫,却精神十足,又见他只穿公服,不禁嗔道:“桓哥儿也是,这么着急做甚,还是你要多休息。”又招呼侯在一旁的容桓下人,“你这下人是怎么当的?还不速回公府把世子的常服送来。” 容桓随手打发了小厮,跟容氏说道:“堂姐且安心,我来时已在姐夫那里睡了一会,如今见天气爽朗,正是个十分适合出游的日子。” 容氏那日在及笄礼上,对容桓当面邀赵灵运游山是不太乐意的,好在有戴氏打了圆场,一并算上赵灵霄一同前去。今日是惊蛰,家家户户要祭拜,没想到容桓如此迫不及待,虽然明白他多半为了赵灵运,顾念着赵灵霄,脸上总归没显出来,只频频向赵灵霄递眼色,让她会来点事。 赵灵运站在容氏后面,仍端肃的模样,从见面请安后再无话。容桓想到她在自己手里僵直软糯,泪珠子从眼睛里砸下来偏还使劲瞪着,心神荡漾了下,便笑道:“其实我今日来也是邀外甥女一道去菩若寺打小人的,只是不巧,她还要主持祭祀。” 语气十足可惜,连面上也做足了全套,容氏咬了咬牙,眼看容桓连看也不看赵灵霄,自己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刚要有所动作,赵定在一旁开口,“差不多了吧。” 祭白老虎需先用猪血喂之,又以猪肉抹在白老虎的嘴上。丫鬟端上来猪血和猪肉,闻着还有腥味,猪肉也是切得碎碎的成肉沫。赵灵运挑眉道:“传说白虎乃口舌是非之神,每年这天都会出来噬人觅食,如果冒犯了它,这一年变回犯小人引不顺……世子您看,父亲的老虎可制的逼真?” 容桓暗笑,赵灵运话里话外说他就是逞口舌惹是非的小人,惹了他流年不利。也不恼怒,当下便仔细观看起赵定做的白老虎,看看自己到底一副怎生模样。 赵定有品级而无职掌,画技却是了得。那口生一对獠牙,身披黄色黑斑纹的大老虎,真是栩栩如生又虎虎生威。 “这大老虎让我再给它吃点油水,叫它不能再张口说人是非。” 容桓弯下身伸臂拿赵灵运面前的海碗,昂藏八尺的身子把她罩在了自己的阴影里,一手拽紧了赵灵运的手,在虎口处使劲捏了捏。 赵灵运躲避不开,脚下用力踩住容桓。然而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不见恼,只一径捏着手心里软若无骨的嫩手,慢条斯理的抹好了猪肉,这才放开她。 赵灵运退到一边,不露痕迹地拢起袖子,手心里还留着容桓的余温。心下不豫,面上愈发冰冷:“祭祀开始!” 众人喏,一一持香祭拜。 一拜,恭迎白虎下凡;二拜,祭白虎吃饱喝足;三拜,保一年顺利,没有口舌之争。 祭拜结束后,管家在案几上铺了宣纸,赵灵运命将莲玉端来棒子槌子之类的物什,准备“打小人”了。 容桓瞧见,就说,“万年县阳鼎山的菩若寺自来是灵泽之地,去那‘打小人’是好的。” 赵灵运接口,“如此,六妹妹就准备准备,趁天色尚早,和世子启程去阳鼎山吧。” 容桓不放过她,假装惊异问:“外甥女是没听到我口信?不日到阳鼎山游览。” 赵灵运,狠狠瞪了他一眼。“灵运这就准备,还请世子回府稍带整顿。” 容桓觉得赵灵运近日愈加生动起来,不若之前总是端着,如此甚好。便扬唇轻笑,向赵定、容氏二人行礼道:“那子猛稍后再来。” 赵定回礼,让法严和管家送客,回头又仔细看了看赵灵运赵灵霄姐妹,神情不复一贯的温和,“你们二人,随我到瘦园去。” 这边容氏还想嘱咐几句赵灵霄,“霄儿,今日我本有许多话说与你,不过都不如眼下这事重要,你去菩若寺且伶俐些。” “女儿省得。”赵灵霄应,命湘红扶容氏回缀锦阁,便跟赵灵运到瘦园去了。 到了瘦园,赵定当即让所有人退下,屋里就剩父女三人。 赵定坐在黄木大椅里,手里摩挲着一串金色楠木念珠,敛目不语。他沉吟了半晌,才平平道:“你们母亲什么心思打算,我是知道的,只是英国公府不是一般人家,世子更是富贵人,他如何待你们,且不要因这原因而致姐妹亲情疏离。出门在外,需以顺安县主府为尊。” 赵灵运和赵灵霄应了,赵灵霄说,“父亲无需挂怀,万事灵霄当以长姐为尊,自谨慎行事。” 赵定听罢看过来,“你有此心是好的,你长姐年岁不小,自古没有越过长姐的说法,我是放心的。”又看向赵灵运说道,“你妹妹有此心思,为父深感安慰,可你也要知道,情爱一字,本就难以参透,只你自己也要有个考量才是。” “灵运省得。”赵灵运垂目应了,心里却不以为意。赵定这番说辞,明着听不失偏颇,实则还是告戒她,如果容桓选中了赵灵霄你也不要心生不满。而赵灵霄,话语中暗含针对,果然是及笄了小女儿心思也不藏着掖着了? 赵定这才微微放下心,面上又恢复了一派慈祥,嘱咐道,“你是县主一手带大的,我自是信你。到了菩若寺也别忘‘打小人’,菩若寺灵验,定会事事顺心。没别的什么事,你们就早做准备启程吧。” &&&&&&&&&&&&&&&&&&&&&&&&&&& 今日去往菩若寺,同行的还有赵灵霄,估计到时要坐一辆马车。赵灵运就让芙风去准备了些迎枕软垫,茶水点心也要带着,还要带几本书。准备妥当了,枝茜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1 伺候赵灵运做出门的打扮行头。 簪一支倒垂莲花步摇,耳坠一对明玉蝶恋花坠子。穿着上,是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只在外披件粉白掐金丝披风,戴同色八宝簇珠帷帽,遮风挡脸,方便出行。 偏门外,除几个下人小厮,就是满园春/色。 韩七看得分明,想那日在品阳楼,她尚戴着斗篷兜帽,除了身形能瞧见袅袅娜娜,只有小栓子和福庆的形容。再后来,有文轩楼的画师,描绘的也不过她本人万分之一,却也是修容月貌。韩七敛眸沉思,耳朵里都是媒官所言:顺安县主府大姑娘赵氏,显庆二十三年生,至今尚未婚配。 玥儿有心比较一番,但只怕是不及了。 这般想着,韩七听到容桓驭马前来。 “外甥女都准备好了?” 赵灵运侧身看去,容桓换了身石青色墨竹暗纹刻丝袍,头戴碧玉冠,腰系金玉扣,还挂了一柄短横刀。一旁还有一名穿靓蓝色云纹团锦袍的男子,其身后咫尺之遥有一辆七彩车架。 赵灵运同容桓见礼,容桓点了点头,转手指一旁骑马的男子道:“这是平江侯府小侯爷,同他妹子与我们一道去菩若寺。” 平江侯府自太/祖起,乃当朝第一外姓侯爷。其家族子弟皆能文能武,而女子也多为皇室家眷,或为诰命夫人。这一代平江侯官拜门下省侍中,有嫡长女乃皇上的贤妃娘娘,嫡子请封“嗣侯”,还有一个嫡女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赵灵运年前去英国公府拜访,那狗眼看人低的李婆子说的,华荣夫人相看的就是这家姑娘了。 想来是平江侯小姐相貌不错,单看她兄长韩小侯爷面上就可猜一二。相较于楚襄的风流,容桓的俊朗,韩七爷面上要阴柔些许。容桓此人精明强干,绝不做对自己不利之事,不论平江侯府把女儿嫁于与否,与韩小侯爷交好自然百利无一害。 赵灵运福身下拜,“赵灵运见过小侯爷。” 韩七爷为人倨傲,只点了两下头当见过了。 赵灵运刚要起身,被容桓用马鞭支起下颌,“外甥女,你什么时候也做那会情郎的风流事了?” 原来他一早看见赵灵运对韩七眼含欣赏,心里有些不大爽快。韩七这人长得好,却也忌讳别人拿他面上说事,可赵灵运这般看着,也没见他有些微不快,容桓不满,说话就愈发不着调。 赵灵运不闪不躲,帷帽后的眼睛盯着容桓,说出的话含了冰似的冷,“世子请自重!” 容桓使劲甩了两下马鞭,足下使力跃身上马,轻踢两下马腹,似笑非笑,“如此便再好不过了,时间不早,还请外甥女快些才好。” 赵灵运当听不到,不再看容桓,当下就扶着枝茜,也上了马车。 容桓深深看了一眼赵灵运,然后打马上前,后面车把式唱喏“驾!”门口的一众仆人便作揖福身,恭送主子出行。 第22章 惊蛰去万年县祭祀者众多,从亲仁坊到玄武大街再出明德门,随处可见人潮马车。步行有之,骑马驾车有之,百姓商贩有之,世家勋贵也有之。 英国公府的车架并四匹骏马,内里宽敞舒适一应具有,还有个梅花朱漆小柜,里面备着一套茶具点心。几个姑娘,除了赵灵运和赵灵霄,还有容瑗和平江侯家小姐韩黛玥。 赵灵运靠着一个迎枕在窗边歇脑袋,赵灵霄选了一个角落,手持念珠入定诵经。对面坐着韩黛玥和容瑗,两人正挨一块讲话,时不时还要笑一笑。 这一看便对垒分明,赵灵运也不计较。人家年纪相仿的姑娘,她凑上前去做什么,便敲敲门,让枝茜把准备好的书拿出来看。 枝茜轻声告诫,“大姑且歇一会儿,马车颠簸对眼睛不好。” 赵灵运自顾看着,姿态娇矜万千,引得韩黛玥频频侧目。 “赵姑娘看的什么书?可是有趣?”韩黛玥停下和容瑗的交谈,问道。 赵灵运听她语气稳重,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韩黛玥温柔端庄,一双杏核眼,鹅蛋脸,并不讨厌,便多说了几句,“无甚大乐趣,大多古早的书籍,权当打发时间的。” 容瑗在旁嗤笑着,一副煞有其事的架势,“韩姐姐可别听她瞎诌,我看啊,就是那些不入流的,坊间乱传的香/艳/淫/书。” “你别诳我。”韩黛玥捂嘴轻呼,她自英国公府留意赵灵运,便心生惊觉,着实派人打听了不少。福庆递来的画像里,女子聘婷而立,四周杨柳垂青,乱花渐欲,时年二八,揽镜自画。今日一见,只觉画作不如真人十分之一,鲜活人物,自有一股风流韵味。 容瑗不屑的翻了翻眼睛,接过外面丫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谁不知顺安县主府大姑娘二十有五,至今尚未婚配,听说,可能要在哪个府里的旁枝庶子的挑个入赘。” 韩黛玥看向赵灵运,对容瑗的一席恶话,抱着看戏念头。她自然乐见容瑗宣扬对赵灵运的不满,却见赵灵运听了并不恼,淡然自若,当刚刚是耳旁风,丝毫不受影响。 再观赵灵霄,嫡亲姐妹,也未开口反驳一句,念自己的经,活像个女僧。 这么看来,也不亏是两姐妹,真真是像的。 韩黛玥收敛心思,回头和容瑗说别的闲话去了。而赵灵霄此时亦睁眼,心里有些好奇赵灵运该如何反击。她这位长姐,并不是任凭他人欺辱而不声不响的人,少时掌家至今积威甚重,最是不能忤逆心高气傲,英国公府那次就是个不长眼的触了霉头,华荣夫人搬来长辈和勋贵的身份压着,反被不留情面的狠狠驳了脸面。 想必容瑗也是记得的,还直接恨上了,有机会便极尽挖苦之能事,占得口头便宜,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被容桓看去了又该如何。 赵灵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半晌,罢了把书放到一边,掀帘看窗外。容桓正与韩七驭马前行,两匹高头大马上的男子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英姿勃发,倒是很惹眼。 “舅舅!”赵灵运唤道,手捏着帕子放到鼻下,颦眉敛目,说一句话要喘三下,“可否让马车停下来?” 容桓勒马慢行,挨近赵灵运,看了她半晌,而后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外甥女怎么了?” 赵灵运的头靠向窗棱,掀帘的动作露出一截雪白皓臂,风吹动带来阵阵梅子香,“灵运胸口痛,许是车里太闷了。” 说着,闭了闭眼,就见眼睫轻颤,檀口微启,丁香小舌擦着唇边若隐若现。 容桓沉了双眸,抬手让马车停下,然后下马,快步过去把车门打开,一伸手就把赵灵运从马车里捞了出来。 “我看看。” 赵灵运坐在车辕上,揽着后背的长臂遒劲有力,热情的像铁箍。她稍显坚硬,恨不得拍下那不规矩地游弋的大掌,面上却故作不胜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2 娇羞的姿态。 容桓对投怀送抱心情大好,语气更温柔,“怎么突然胸口痛。” “车里闷,我透透气就好了。” 容桓扫了眼车内,赵灵霄泰然处之,韩黛玥则瞬间白了一张脸,而容瑗也柳眉倒竖,气坏的模样,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赵灵运肯主动放软已令他深觉诧异,猜测她或许起了什么弯弯曲曲心肠,便顺着她的意走,看看是因何起事。 明明讨厌他的紧,甚至恨不得打上几下咬了几口,却也能面不改色扮娇羞爱慕,翻脸可不认人,转脸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若放在从前,敢算计心机者都被世子仗毙了,可赵灵运这番落在容桓眼里,倒有几分可爱,这就明白恐怕是这俩丫头惹了赵灵运不快了,她的睚眦必报他是深有领会,瞬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灵运娇嗔了一眼推容桓,搭了枝茜的手下车,也没抚开他横隔在腰间的手臂。旁人只见二人相偎,郎君抚慰正娇弱娘子,不时说些悄悄话,那表情做不得假,一对叫他人好生羡煞的鸳鸯爱侣,直把容瑗气的快七窍生烟,韩黛玥一颗心碎成无数片。 她不欲对没规没矩的人说教,更没那慈悲心做女菩萨,犯到了她头上,也不用费口舌之力了,不如动手下刀来个痛快。 小厮牵马过来,容桓身形潇洒地翻身上马,末了把手递向赵灵运。只见她用手帕缠住了手,那戏玩的动作像闺房情/趣,容桓一把攥住,使一个巧劲儿,赵灵运便坐到了他的马前。 “驾!” 脚跟轻踢马腹,容桓赶在众人前头先行携人离去。 他人只来得及看尘土飞扬,还有一句容瑗不甘心的怒吼:“十一叔……” 韩七打马停在车侧,从车窗看向韩黛玥,“容桓最是讨厌斗心机耍手段,收起你那些心思还能在他面前过一过。” “玥儿……省得了,多谢兄长提点。” 韩七又转头向早不见了人影的宽阔大道去,一副若有所思,倒是跟品阳楼前的惊鸿一瞥的公子重叠在了一起。美如冠玉,凌厉不可一世,叠了马鞭打两下,那滑头的小栓子就跑过来弯腰听令。 芙风悄悄附耳枝茜,“这不就是,品阳楼前口气不小的那个小厮么!” 枝茜说你别出声,抬眼瞥向马车,又道:“大姑不在,你我需小心仔细了。” &&&&&&&&&&&&&&&&&&&&&&&&& 到万年县,人潮汹涌,摩肩擦踵。遥遥可见阳鼎山巍峨高耸,庙宇鳞次栉比,宝相庄严。那菩若寺也是钟鼓响鸣,余音绕耳,自有一股静心静气的感觉。 至山脚下,车马上不去,众人便弃马弃车,一路走去到山门前,只见往日静谧的寺庙广场,当中放了一口铜铸大鼎,上面香火不断,一扣三拜焚香祷祝: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佛祖保佑,善哉善哉。 多的是平头百姓,粗布麻衣。而勋贵世家的爷们姑娘则到树下搭着的凉棚歇息,由家仆护卫围拢保护。 容桓携赵灵运到的早,占了处好地儿,秉持着君子之道,都让给几个姑娘歇脚。 东西都卸在山脚的马车里,轻装简便上来,喝口水也变得奢侈。容瑗和韩黛玥分喝了一壶凉茶,赵灵霄也分得半壶,枝茜过去想要讨一壶,回来却和赵灵运说茶没了。 韩七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递去一只梨子,“解渴。” 赵灵运怔了下,倒也没虚套推辞,直接接过。她正脚酸口渴,凉棚里的茶远不够喝,也就不客气,随意用帕子擦了两下梨,一口咬下去。 韩七微微侧目,他以为赵灵运贵为县主府的大姑应颇注重礼教,岂料竟是如此的不拘小节,心里又不由得平添几分好感,“不想赵大姑娘竟然是喜欢吃梨的。” 赵灵运摩挲了两下梨子,味道像甘醇的酒,口感香甜多汁,真真是把刚才爬山的疲劳都消除了,“水果在县主府也不是个稀罕物,我却是不常吃的,只这个梨,很对我胃口。” 韩七站的直,还是凌厉着一张玉容,不看赵灵运,话却是对她说,“这个叫南果梨,是边关以北之地特产。赵大姑娘可知那处?” “自是知道的。”赵灵运颔首,“边关以北为温寒地区,听说那边冬天极为寒冷,夏日时也不及这边一半炎热,倒是个顶好的去处。” 韩七侧过头来,眼眸直视着赵灵运,既诚恳又真挚,“可惜这梨吃的不是时令,冻了一个冬季,口感也折了大半,有机会还是到当地当时去吃最好不过了。” “灵运多谢小侯爷。” “无碍,家里有的是。你若爱吃,我就叫人送去些。” 赵灵运抿了抿唇,“那便多谢小侯爷了。” 两人头次见面,却也没得生疏,这一会功夫,身边人来来去去,却似乎影响不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就像春天里放的纸鸢,在高楼看,影影绰绰,仿佛唾手可得又仿佛遥不可及。 容桓身边的小厮过来做个揖,“大姑,前面打点好了,还请您先行一步。” 赵灵运隔着惟帽望过去,容桓三步并两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世子……” “刚才还叫舅舅,”容桓见她还要挣,便使了力令她跌进怀里,“外甥女当真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赵灵运不想随了他的意,自讨没趣被占便宜,就由着他拽着自己进了寺庙。 “兄长……” 韩黛玥神色哀怨,语调戚戚。 韩七回眸看了眼妹子,那张容色冷硬得不近人情。韩黛玥赶紧低下头,随他也进了寺门。 而其余他人,容瑗骄哼一声要人前面带路,赵灵霄的丫鬟啐了一口道:“不要脸。” 赵灵霄知她骂的是谁,也不训斥,想起容氏对她的嘱托,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第23章 菩若寺内专门用来祭祀的场所名为清净院。 做法事的和尚跪在前头敲木鱼捻佛珠,众人也跟着跪在蒲团上诵经三遍,三拜三叩后由小沙弥端来棒子槌子等击打物,再到偏厅中纸糊小人那里选一个“打小人”。 赵灵运执条大小正合手掌的木板,又挑了个头最大的小人,一面拍打一面口中念念有词:“打你个死人头,打歪你个小人嘴,打到你没鞋穿,打得你从北方来就南方跑。”【1】 做完这些,赵灵运退到一旁,枝茜和芙风取来簸箕,向四周撒芝麻、绿豆和茶叶,意为把四方小人驱走。 容桓离得近,低眉顺眼道:“外甥女的小人可是真有其人?” 赵灵运目不斜视,“自然是有其人。” 容桓眨了眨眼睫,又挪近几分,“外甥女说的不会是我吧?” 赵灵运端正转身,朝他竖了个拇指,倒让容桓失笑。她真是坦荡的可爱,处处不掩饰对他的讨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3 厌,必要时又会卖乖取巧,有趣,真是有趣。 容桓挑眉失笑,离他不远的韩七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他冷肃着脸,生人勿近,人道韩七爷脾气坏,说话也随着心情:“近日见你笑的多,我府上的大夫最擅针灸,赶明你去我那扎两针。” 容桓抬眼过去,“如何使的七爷心里不快?且说来与子猛说说。” 韩七抿了抿唇,也纳罕起来,自己刚才说话里有几分拈酸,怕是容桓心有察觉,再不肯开口。 赵灵运却因赠梨事件,对韩七多看几眼,此时再听他说容桓,心道最好把容桓扎个面瘫嘴瘫不要烦自己才好,面上就隐隐含了三分笑意,转眼给芙风递了个眼风,“你不是说你要给你家人求道平安符么,去找大师傅吧。” 芙风意会,福身自去了。 另一边打完小人的容瑗,也在暗中留意,眼看前面撒芝麻绿豆的韩黛玥,扶着丫鬟的胳臂走了过去,“韩姐姐不曾带个丫鬟?” 韩黛玥见说话人是容蓉,笑了笑道,“此乃清净地,不宜坏了佛门规矩,我就叫他们在外面等着了。” 容瑗点点头,也抓了把绿豆撒向角落,“我看小侯爷不苟言笑,想来平江侯府如此。” “兄长只是略微严肃罢了。”韩黛玥柔声道。 容瑗转了转眼珠,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丫鬟,“去,帮韩小姐撒。” 丫鬟应道,福身拿过簸箕,一一撒向四周。 韩黛玥见状,向容瑗回了一礼,“多谢容妹妹。” 容瑗拉住韩黛玥过来,两人靠的近说悄悄话,“姐姐无需客气,实不相瞒,我是有事想和姐姐说说。” 韩黛玥看了看前面,韩七和容桓互有交谈,那赵灵运姐妹也是一前一后缓步而行,有时停下与男子保持几步距离。于是松开面皮,想听听容瑗要说什么。 却说早先容瑗坐了软兜上来,见到赵灵运坐在凉棚里歇脚,就招呼了自己丫鬟到容桓随身小厮那问。阳鼎山陡峭难行,强壮男子需行一个时辰上山,更不要这些提身娇肉贵的姑娘姐儿们,只赵灵运好命,被容桓一个拦腰横抱,从山脚下一路轻功而去,省时省力不说,还没有那些腰酸腿疼。 容瑗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狠狠拧了丫鬟一计,眼刀往赵灵运身上胡乱飞着,就想了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英国公府人口兴旺,各房大小主子、姑娘爷们一堆,单论与容十一爷能说上话的却屈指可数。不说他的辈分摆在那,府里讲究嫡庶有别尊卑有别,倒容瑗这里却仗着自己讨巧,又是容桓嫡亲侄女,在英国公和夫人那里有几分脸面,自然在容桓这里也有几分得脸。 容桓在英国公口中那叫混不吝,却是没人敢把这话当真。吃穿用度,宠爱重视,人人心里有数,就连容大爷私下里也跟戴氏说过不少“继嗣的可能是容桓”这种话。容瑗听得多了,也得以知道里面一些情况,到华荣夫人为容桓选妻开始,她也被叫去问过几句,交好的贵女中提了名号的不少,其中就提过平江侯家的姑娘。 平江侯有两个嫡女,大的在宫中,小的也二八年华,是恬静可人,性子也温软和顺。平江侯祖上是随太/祖征战的开国元勋,世袭罔替的一等侯,这点上连英国公府也比不了,算是高攀了。 华荣夫人对韩黛玥十分满意,连着让平江侯夫人带姑娘来府上三次,最后一次容瑗也去了。明面上华荣夫人说找个年纪相仿的闺中密友,实则要她随侍在侧,最后引着见一面容桓。 容瑗面上还要显着姐妹情深,打着拉拢韩黛玥对付赵灵运的意图,她一副说些体己话的模样,拉住韩黛玥的手,“韩姐姐,咱明人不说暗话,祖母要您过来是什么意思,您心里也该是有数的。” 韩黛玥捏了捏帕子,轻声道:“妹妹快别说了,只是我兄长与世子交好,顺道一起来罢了。” “要我说顺道,县主府才叫顺道。”容瑗冷哼一声,转过头来又说,“姐姐也看见了,刚刚在车上,她可不就是,太……太……”后面半句隐了,似乎不好意思直说赵灵运狐媚子不要脸。 韩黛玥虽对赵灵运有所不满,但容瑗仗着年岁小口无遮拦就不怎么让人待见了,心说果真是没规没矩,面上就有些冷淡。 容瑗见韩黛玥不做声,继续说道:“不瞒姐姐,我小叔没对哪个姑娘上心过,刚才赵灵运不过是胡诌一句就惹得小叔关心,姐姐若想入府,就得抓紧了。” 韩黛玥几乎立时就想到赵灵运皱眉抚胸口的样子,约莫西施捧心也就是这样了,而那个从来目不斜视见不到她眼内含春的容桓几乎立时骑马过来,抱着她坐在车辕上,说了好一会小话直到她笑了才继续启程。 福庆打听的消息里,赵灵运当年险些入东宫做良娣,后来是顺安县主过世她自请守孝三年,才算是作罢。 她掌家持中馈十几载,自小被顺安县主养在身边亲自教导,有气度有才华有品貌,不是她这种娇养的姑娘能比的。 韩黛玥一条丝帕被翻攥地多了几道皱褶,她拧了眉,不想随了容瑗愿,却到底抵不住心念,“妹妹有什么法子?” 容瑗终于等到要听的话,气定神闲地笑起来,“姐姐放心,我自是真心实意想帮您,若有什么事也挨不到您头上。” 然后抬手,指了指站在门外的一个不起眼的下人,“烦请姐姐到时给我做个证,指认一下就可。” 韩黛玥看了两眼,一身灰布短打,贼眉鼠眼,浑身没有几分得体。韩黛玥只觉恶心,不想再看,赶紧撇开头,只道容瑗心思不好,这事只做一次,再也不跟她走动就是。 &&&&&&&&&&&&&&&&&&&&&&&&& 菩若寺不招待女客,打完小人便被一个知客僧领着去了另僻给女眷的单独一个院落。赵灵运给了个金裸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是信女赵灵运的一点香火钱。” “小僧谢过施主。”知客僧回礼,“清净院备有斋菜,施主可自用。” 赵灵运颔首,“多谢小师傅。” 眼下大家都要各自整头换面一番,赵灵运也不急,叫枝茜摘了惟帽,换了身软烟罗,倚着软枕靠垫。 芙风坐在脚踏上,一面捏脚一面问:“大姑,奴婢看过了,这里离原生院不太远。” 原生院就是楚襄常宿菩若寺的地方,赵灵运扫了眼枝茜,枝茜会意地扬声道:“大姑,可要用午膳?” “我乏了,睡一会,一会儿世子那边传信再叫我。”一面说着,身子软倒床榻上,闭眼歇了。 外面人影一闪,枝茜和芙风对视一眼,放下帘子,到屋外守着去了。 菩若寺过去也不过是间清净古刹,整个山头香火最旺盛的有好几处,却绝不是这儿。只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4 是寺院历久弥新,各处的禅院还要修缮,祭祀人又多,便开了院门讲法祈福。 前头的大殿嗡嗡敲了几下,传过来的声响绵延了有十数里,窗棱跟着震动几下,再浮躁的心神也静下来了。 本该在石炕上休憩的赵灵运,在枝茜和芙风退下后爬了起来,她先下地转了一圈,又回来放下木杖黄帘子,随后盘曲着双腿,静待片刻。禅室里突然刮来朗朗清风,再睁眼时,便有一道身影立在当中,身材颀长,引入侧目。 来的是楚襄。 对于他的出现,赵灵运竟问也不问,好似她等的就是他,“桌上有茶,还请公子自便。” 楚襄振袖收臂,一派恣意潇洒坐到凳子上,抬眼过去,果见桌上备着一杯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倒好的。他姿态优雅的拿起来,徐徐闻之,又浅尝辄止。 “早春的新茶,宫里也不过才得了几罐,你这倒有。” “世子不吝啬,若公子喜欢,我再叫人去拿。”赵灵运淡淡道。刚才分道时,容桓叫人送来的。 楚襄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趣意味,“前几日你叫了陆乙过去,所问英国公府,今日偏和容桓走的近,你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1】打小人祭白虎的风俗习惯用语源自百度 第24章 “灵运不懂,还请公子赐教。”赵灵运言辞恳切。 楚襄又倒了一杯上好的小种,待滚烫的热水凉了,嘬了一口,“我等不及了,不如你嫁给容桓,速速解决了容氏。” 禅房内的气氛凝滞了一两分。 当初二人合作,赵灵运图财,楚襄图色。色是县主府的四姑娘赵灵兮,正如其名,灵兮秒兮,大和尚批过八字:天生富贵,儿孙满堂。可惜托生了姨娘身,赵灵运应的是,庶女抬入正房,自小养在嫡母下,开祠堂上宗谱,正式算嫡女。 正和了赵灵运心意,打压继室,辅佐亲弟,报仇雪恨,一拍即合的生意。楚襄汲汲营营小半生,一朝回京,要十里红妆,十六抬大轿,风光迎娶。 赵灵运不做赔本生意,和楚襄虚虚假假,“公子说笑,我如何嫁得英国公世子。” 这话倒有几分真,前面还有个平江侯家小姐,华荣夫人,不说她本就对容桓无甚好感,这些就是拒绝的最佳理由。 楚襄冲帘子后的赵灵运笑道:“你怀疑英国公府,不如自己去问容桓,他定会告知与你。” 赵灵运抿了抿唇,不说话。 利弊早已分清,只是她也有私心,然而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赵承嗣也已回府,虽一时半会不能掌家,也是早晚的事。至于体弱多病,潘氏那份画蛇添足叫她留了个心眼,赵承嗣早寻得珍惜药材一直将养这事暂且不表,但有外祖请的师傅强身健体,是以不用多加操心,只等春闱结束,会元也不是不可得,到时不用等到殿试,容氏就说不出反对来。 然而当日英国公府尚且能把“陷害嫡子”的罪状按在一个通房身上,今日容氏的委曲求全是否有更大阴谋,赵灵运在这上面不敢托大。 “公子看得起灵运,世子也不见得看起我。”赵灵运轻笑。 楚襄略有闲情逸致,逗她一逗,“大姑不必自谦,如果再把英国公府搅一搅,就好玩了。看容桓的架势,以后中馈还是你一手把持……只要你愿意嫁。” “这么说,英国公府果真另有所图?”赵灵运抓住里面字眼,问道:“或者说,公子当初是派了何人,把药单漏给了潘氏?” 楚襄毫不怀疑赵灵运会想通,当初做时也无意隐瞒,只消赵灵运琢磨便可明白。他二人半句话里也要真真假假,都不是肯给他人全然做事的,赵灵运今日这么说算是半挑明了。 “你上次所说铨官事已办妥,下放官位在此。”楚襄从袖中拿一叠纸张出来,顿一顿,又说,“宫里的贤妃娘娘日前传出喜事,诚王不日将添一弟或妹。” 赵灵运立刻掀眸过去,楚襄有心指点一二,“平江侯嫡长女,十二岁奉旨入宫,十四岁诞皇八子封诚王殿下,上月刚过三十四生辰,圣眷依旧。” 今日上阳鼎山,除英国公府外,还有平江侯府小侯爷兄妹。华荣夫人邀了半个上京城的贵女做客府上,单平江侯家去过三次,什么意思已无需多言。 赵灵运心下寒了几分,撰着手里的帕子不禁紧了紧。恰如楚襄所说,等不及了,可被人蒙在鼓里摆了一道也是不悦的,她再抬头看向楚襄时便冷了几分,“公子是早就知晓了,却到了今日才肯说破……您还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 “大姑心里通透,对事事敏锐,”楚襄似心情极好,还少见的不带嘲讽地夸奖了赵灵运几句,“若是嫁去英国公府再好不过。” 县主晚年嘱咐赵灵运,不参政事不入党争。今上多疑,兄弟姊妹杀的杀死的死,顺安县主是个没实权的郡王女,和寒门中举的驸马关了府门过日子才算是逃过一劫。如今家中门厅冷清,只求富贵闲人,若有那才学且心思活络的子弟,自放他出去争份荣耀。 然而到底是一朝御封县主府,富贵闲人不过痴人说梦。既然打算了楚襄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何不牵扯进去。 赵灵运惊觉自己过于自负托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贪了那么多钱银,做尽买官鬻爵之事,总是一身腥,洗也洗不掉。 或许容氏一开始就是打算好的,她倒是个会装的,或者说,英国公府一盘好计谋,赵灵运恐自己闭了眼都不得安生,要被县主戳脊梁骨骂。 楚襄横臂支颌,双腿交叠,锦靴晃了几晃。“皇后失宠,太子常年中庸之道已叫圣上多有不瞒。诚王在朝中素有贤名,又有贤妃和平江侯助力……到底是华荣夫人的意思,还是英国公府的意思?” “汜水下游,通漕运。盐城产盐,朝廷定有盐律,可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世子在比部任职,协理江南集津垛盐税,诚王需要这笔钱。”赵灵运看向楚襄。 比部乃刑部所属四司之一,职掌全国稽核簿籍。容桓虽是个从五品员外郎,管的却是油水最多的盐税。 楚襄挑眉邪气一笑,剩下的,他不说,赵灵运也懂。楚襄给她指明了一份好处,也是容桓管的那处,利润有多大,如何进了自己私房,就要靠她自己拿捏了。 赵灵运撩帘下地,一抬头,见那本来闭合严实的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陆乙单手提着一个鬼祟直接反剪了双臂,扔了过去。 陆乙躬身一揖,“公子,大姑。这人是被芙风姑娘发现的,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小的见他形迹可疑,上前盘问。果不其然,在其腰间发现了迷药一类的下三滥。” 话落,陆乙从身后拿出杆粗糙乱造的迷烟,寸许长,一头尖,一头圆。至于怎么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5 用,做什么用的,无需再多问。 赵灵运摆手,叫枝茜处理了。 芙风急行两步,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大姑,奴婢早先和枝茜姐姐就觉此人有问题,现在还敢用这玩意……他们可真是不安好心,要坏,要坏姑娘明节!” 赵灵运拧了拧眉,问道:“你见过此人?” “见过!”芙风指着猥琐小人,“他就在英国公府那些下人里,一路上就他贼眉鼠眼偷瞄乱晃,专往大姑您这边蹭。刚才奴婢和枝茜姐姐发现有道影子扒在窗边,显见着就是他。这还不死心,他们要害大姑,连下三滥的玩意都用上了,若不是陆管事在,凭奴婢和枝茜姐姐也制服不了他!” 楚襄这才扫了眼那萎在地上不动的鬼祟,浑身动弹不得,只豆大的眼睛来回乱转,许是想脱身的主意。楚襄忽然伸脚过去,鞋尖勾挑拨撵,像挑拣着物件似的,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罢了十分嫌弃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又吩咐陆乙拿双鞋来换了。 听得那鬼祟涨红了脸,豆眼极力瞪大,妄图眼刀杀了对方。 楚襄抿了口茶,问芙风,“你说是英国公府要害你们大姑,可有证据?” “回公子话,当然有!我和枝茜姐姐都亲眼所见他在英国公府那些下人里面。”芙风赶紧道。 “那就证明了英国公府要害人?”楚襄讽刺一笑,眼风轻飘飘扫来,“英国公府为何要害县主府大姑?更多人见到你们大姑和英国公世子走得多近,难道……不能是县主府大姑蓄意争宠,故意找人来演戏?” 芙风听了,梗直了脖子急切道:“县主府怎可能蓄意争宠……我们大姑……” “有何不可?”楚襄淡淡地打断她,“平江侯嫡女也是随你们一起来的吧。” 芙风还欲再说,被赵灵运按住了肩膀,半分动态不得,就听赵灵运谦和道:“公子言重了,只这奴婢到底是我县主府的人,灵运自会处理。” 大理寺卿定罪尚需巡查暗访,证据确凿。芙风单凭一个“英国公府下人”就敢断言英国公府欲害县主府,此等“栽赃”大罪就是太子也不敢宣之于口。且容桓那,不说到底对赵灵运存了没存那种心思,他定然是为保全英国公府名声当场杀了芙风。下人胆敢冒犯贵人,已是大不敬之罪,假若真为芙风所言,英国公府完全可反咬一口,到时才是赵灵运难办之地。 芙风这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险些坏了大姑和公子襄在这里面的心思。便狠狠扇了一耳刮子,直道多谢公子,又整齐着磕了几个头。 赵灵运叹气,“你下去吧,外面不能没人守着。” 楚襄晃着脚,叫陆乙把人穴道解了,“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说话仔细了,想好再说。” 浑身的筋骨还痛着,贼人不敢不从,他是尝过陆乙的手段了,只怕这个老神在在主子模样的公子更加厉害。 楚襄稍显满意,问,“谁派你来的?” “容,容小姐。” 赵灵运不动如山地坐着。 楚襄又问,“做什么?” 贼人小心觑了眼赵灵运,又低头低声道:“迷晕大姑,败坏名声。” 赵灵运动了动手指。 楚襄一笑,“容小姐如此嫉恨大姑,还不惜用这种手段,看来是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了。” 赵灵运冷面严峻,“具体如何?” “先由小的把大姑迷晕,然后以口讯传信,小姐便带人前来,做个,做个……” “抓奸在床?”楚襄接口,而后拊掌讽笑,“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亏得是英国公府一个嫡小姐做的,想不到容桓父子老奸巨猾,竟出来这么一个蠢货!” 赵灵运抿了抿唇,看向楚襄,“招是个昏招,若成了,也是个好的。” 菩若寺打小人祭祀者众多,京中有什么新奇稀奇事都是先从贵人圈里流传出去的,选在这个日子被人“抓奸在床”她赵灵运还不如死了,容瑗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楚襄自知赵灵运有几分能耐,恐早有谋划,还要拖他一起。 就听赵灵运说道:“容瑗既如此安排,灵运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不如将计就计,只是麻烦了公子,又要辛苦一回。” 楚襄挑挑眉,不动声色。 赵灵运笑了笑,凑近楚襄耳语了一番。只见楚襄先是平淡,随后略过兴味,罢了点了点头,招呼陆乙跟前听命。 未时三刻,容瑗终于等到以鸟叫为信的讯号,她整了整脸面,叫丫鬟去请韩黛玥,一起去往赵灵运休憩的禅房了。 第25章 容瑗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往赵灵运休憩的禅房去,这一路声势浩大不免惹得其他权贵注目,竟也有好事的跟着一起过来。 枝茜和芙风守在门前,一见这阵势先是一愣,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不无妥帖的福身下拜。 “奴婢见过容姑娘,韩小姐。” 容瑗摆摆手,“起来吧,我来看看大姐姐。” 枝茜看她来者不善,不为所动,客气道:“容姑娘恕罪,我们大姑正在里面休息,恐怕不便。” 枝茜也不相让,端起一张假脸,“二位姑娘小姐如有什么事,还请恕罪,大姑此时正睡着,不方便见客。” “大胆!”容瑗身边的大丫鬟呵斥出声,“我们姑娘好心来看望大姑娘,你们两个却推三阻四的,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芙风瞪起一双眼睛,就要反驳。 又有韩黛玥的丫鬟插嘴:“两位姐姐有句话要记得,你这是懂规矩护主呢?还是不懂规矩以下犯上?” 最后那话说得强硬跋扈,枝茜想到做做样子就罢,便拦住芙风,福身又拜,“那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二位小姐在……” “不必了,”容瑗满脸不耐,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枝茜和芙风,“我这就进去看看。” “容姑娘……” “你这奴婢不要命了?还敢拦!” “啪!” “啊!枝茜姐姐……” 容瑗冷哼一声,把一应喧哗挡在门外,和韩黛玥一前一后站在了禅室内。就见木杖黄帘子放了下来,隐隐可见当中有一人影在炕边动作,细细分辨还有几声呜咽泄出。那帘中翻腾的犹如大浪打来,一只脚伸出了外头,穿着白袜,绣鞋却掉了。容瑗气定神闲地观望片刻,只觉一切尽在掌握中,面上不禁洋洋得意,瞟了眼韩黛玥,看她有些发白的脸紧攥着手帕,暗啐真是个没用的玩意。 韩黛玥退了一步,脚跟磕到了什么。突然,一道银光从帐中射出直冲门面而来,还不待叫出声,已踉跄倒地,那暗器堪堪落在门侧,若不是她栽倒只怕已被射中。 这出变故,早令韩黛玥白了一张脸,软了一双腿。手扶着地就要起来,却摸到一片温热,她便低头去看。这不看还好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6 ,一看直接把自己吓晕了过去,原来她坐在了一个人的胸口上,而那人显然是她晌午才见过的,被容瑗指派叫她做个证的“死人”。 身体尚有余热,肉还是软的,豆大的眼半睁着,眼耳口鼻流一滩血。 容瑗倒退一大步,呼着胸脯直喘气,心下惊疑不定。再看帐中,哪还有什么人影,窗扇大开,只来得及瞥见一道黑衣挟着一个铺盖卷,扬长而去。 显然是外面的人也瞧见了,惊声尖叫,当中尤以赵灵运的两个贴身侍女声音最大。按照计划,容瑗叫人去找的容桓,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 容瑗忽然浑身发起抖来。 死掉的贼人是她叫人在外面找的无赖,扮成英国公府下人混进来阳鼎山的队伍里,只等没什么守卫时伺机迷晕赵灵运,她再做出一副无意发现的样子,引来容桓,至于赵灵运会如何她就管不着了。 今日前来祭祀的勋贵众多,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找来韩黛玥即是指证亦是嫁祸,岂料她不中看更不中用,此时贼人已死,计划不成,只怕容桓来时她也得不到好。 “世子!” “容公子!” “十一爷!” “奴婢给世子请安。” “世子万福金安。” 下人问安由远及近地传来,容瑗脸色变了又变,容桓力拔山兮地投在门前的阴影里。电光火石间她躺倒韩黛玥身边,那沉稳厚重的脚步已贴在耳际。 一双剑眉星目淬了冰渣也是,上下逡巡几遍,最后定在地上三人,眼皮肉眼不可见的跳了两下。 容桓矮身察看。 那贼人死去多时,身上并无打斗痕迹,只七窍流血,看样子倒像被内功所致。穿一身英国公府下人服,手握一根迷烟管,倒不知杀他之人是同伙还是另有其人了。除此之外,这间禅室尚有石炕上的挣动痕迹,被褥稍嫌凌乱,角落遗留一只绣鞋,正是赵灵运今日所穿的云头锦。 容桓阴翳了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凛冽气势,竟是生人勿近。韩七一掌扫向门边,暗忖这事不能轻易了了。 看来这赵灵运比他想象中,还要受容桓看中。 “此事你要做何打算?” 容桓扫了眼韩七,目光又落在韩黛玥身上。女子倒在韩七怀中,一张脸煞白,刚才她就倒在贼人身上,说是吓的也可能是狗咬狗。 韩七见他看着韩黛玥若有所思,知道妹子是摘不干净了,遂叹道:“这事恐怕就要传到大理寺了。” 容桓眯了眯眼,举步走到门边,喊来小厮:“无用!” “小人在。”无用躬身立在门前。 容桓一甩袖子,冷酷无情道:“你速速命人把禅院围上锁死,有一人从这里出去我就惟你是问!” “是!” 无用领命而去,不出一刻,也不知是哪里突然冒出一群侍卫模样的人来,迅速包围了整座院子,刀枪一致对外,院门由外锁死,严实合缝地真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众人不知变故缘何生气,只是这架势一出也猜出几分出了事,瞬间各个惊弓之鸟,大气也不赶喘。 无用附耳过来,容桓面无表情扫过去,罢了挥挥手,轻飘飘说一句,“杀了。” “是。” 无用二话不说,面不改色地一刀捅死了最近的丫鬟。 韩黛玥的大丫鬟魂飞胆裂,惊恐万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无用刚刚杀的是容瑗的大丫鬟,他们俩因为主子的缘故,一直留在门边把守,刚刚容桓、韩七二人前来还是她扬声报的讯,然而眨眼间人已死了,恐怕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侍卫门挥动着手里的长刀,一时间鬼哭神嚎,尖锐刺耳。容桓高高在上,俯视炼狱再现,摩挲着玉扳指,仿佛杀神在世。 英国公府的这帮侍卫是只听命容桓的,各个身负武艺,行动中一如军队,很快就料理了院中大部分人。 枝茜和芙风一直躲在角落,眼看着都要死绝了,枝茜一咬牙,拽着芙风扑到容桓脚下,急切道:“世子,奴婢有事禀报。” 容桓仿佛没听见,一直跟在身边的无用就要一刀刺向枝茜。 芙风咬牙推开枝茜抱住容桓小腿,“奴婢知道那贼人是谁!” 容桓这才听到似的,垂目瞥眼芙风,认出这丫鬟是赵灵运身边的大丫鬟,便制止无用下刀的手,命他把两人先押起来,只等处理完这些再问。 嘶鸣声渐渐弱下去,少顷有侍卫禀告,容桓颔首,交代下去后事,就叫无用提了尚昏迷不醒的容瑗回府。 容桓看也不看,直接下令,“把姑娘送回府里,严加看守,没我的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无用躬身到容瑗跟前,低声道:“瑗姑娘,您请起吧。” 容瑗面色如土,惶惶不安地睁眼。刚刚发生的事,她是听的一清二楚,想来容桓早已知晓她是装的,便也让她听着外面砍杀尖叫。容瑗这会儿是真的失魂落魄,才知容桓十一爷这一身的杀伐之气,不是作假。 韩七一早叫来暗卫送走了韩黛玥,虽对容桓此等做法不可苟同,也不曾劝一句,只说道:“这事还要巨细无遗的禀告英国公才好,否则要问起来不好解释。” 容桓抬眼过去,韩七也是个好打算的。出事的是顺安县主府掌家大姑,总总证据指向英国公府,他平江侯府也是个受到波折的,就算容桓过后想算账也不行了。 且事已至此,容桓杀了两家下人,还有些其他权贵家的。虽然是肃清了那些手脚嘴里不干净的,总归有人要问的,又是在佛门清净之地,大理寺那边多少要惊动了。 容桓眯了眯眼,仔细端详了韩七。平江侯嫡嗣子韩韫玉,名如其面,心似比干,乃诚王近身不外传谋臣,亦是诚王的小舅舅。 上面若是过问,如有诚王一句话当然最为妥当。容桓冷笑,只道舍妹还需好生管教,便一个拔身,消失在了原地。 待容桓走后,韩七的暗卫去而复返,“小侯爷……您看……” 韩七摇头,“小姐可有何异状?” “小姐暂且无事,夫人已叫了大夫过府问诊。” “她这个蠢货,凭那容家姑娘煽风点火就敢动作,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韩七哼道,“若不是容桓看在诚王面上,恐怕此事不会轻易过去。你回去禀告母亲,叫人看好了小姐。” 暗卫应是。 韩七想了想,又问,“那个贼人哪去了?” “回小侯爷,已叫世子快马送去英国公府了。” 韩七心道,容桓那边或许没想着瞒着大理寺,这会可能已叫大理寺卿和仵作上门了。 其实整件事疑点重重,为何是穿着英国公府的衣服行凶?为何一人要杀了另一人才把人掳走?为何丫鬟说看过贼人?是指的死了的还是跑了的?还有重要的一点,赵灵运既中了迷烟怎还会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7 挣动? 想那容瑗顶多是些后宅手段,一个毫无势力的县主府,一个早过盛年的姑娘,能让谁青眼有加? 韩七在房中转了一圈,最后在门边捡到一枚暗器,一根毫不起眼的细针。他看了看,而后推门出去,往那主持主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全部修改完了,等于又重头写了一遍~~ 最近在跑房子的事,两地来回奔波真是累的要死,文的设定重新推翻,祭祀部分开始才算正式开戏,这部分也基本全部推翻重写的~~ 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善男信女,只有心狠手辣利弊之分,就是我今天可以杀你明天就可以联手,当然只是个人之间,不涉及家与家~~ 最后感谢修文期间还收藏的天使们,那么厚脸皮求一发评论吧哈哈~~ 第26章 露水烹煮的热水甘甜,最适宜泡茶。赵承嗣随手往碗里扔了几根茶梗,又掰碎了茶饼研磨,罢了奉上茶汤,让对面的赵灵运品尝。 赵灵运缓缓吐纳,鼻息间飘浮一缕茶香。 “看来外祖还是对你过于放纵,你竟还有闲情逸致学茶艺。” “姐姐这事怪不得我头上,”赵承嗣指指旁边慈眉善目的大和尚,“大师就好这口,我不学着点,又该吃苦头了。” 了色大师闭目捻珠,长念阿弥陀佛。 赵灵运在菩若寺和楚襄合演了一出“将计就计”,由陆乙扮作贼人掳了去,枝茜和芙风留在禅院里做戏。陆乙功夫不弱,那贼人如何被桎住尚且动不得,如今携了个人一套轻功身法照样步履如飞。自菩若寺出一路往山下疾驰,至县主府在万年县的别庄,只见松明已候在门口,似早有准备。 陆乙躬身告退,松明引赵灵运入庄,还是团和一张脸,赵灵运却从今日总总,猜到几分不对。 “大姑,五爷正等您呢!” 赵灵运定了定神,往庄内去。 别庄早先比现在热闹,赵定年轻时常往来于山水,歇在这里的时间比在京中府邸多。后来他改信佛参禅,别庄就荒落下来,余几个老人和家生子,只做打扫之事。赵承嗣来这后就居在一处较偏的院子,并不叫人伺候,实乃谋划之秘所。 赵承嗣开了轩门,树下铺一席长垫,旁边坐一法相庄严的和尚,正前方摆一排茶具。见赵灵运过来微微一笑,起身过来相迎,恭敬作揖。 “承嗣给姐姐请安。” 赵灵运敛眉垂目,双手合十,“了色大师。” 那和尚长须发白,身披红色并金袈裟,声似洪钟,气息绵长,却是当初帮赵承嗣拔毒治病的得道高僧。“女施主多年不见,神色不安,可有心事?” “大师慧眼,”赵灵运又行一礼,“信女却有凡事所扰,回去自当诵经一百遍。” 了色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赵承嗣请赵灵运入座,亲煮了茶汤解渴消闷。 “日前我听说大师云游归来,想今日去菩若寺者众多,却不料在承嗣这见着您。”赵灵运淡淡道。 “贫僧记挂着小施主的身子,必定亲来看过才放心。”了色大师笑了笑,他自是十分喜爱赵承嗣。 了色是菩若寺了字一辈,菩若寺主持见了也要称呼一声师叔。了色医术高明,慈悲为怀,常年云游四方,行医遍天下。只怕多少勋贵得了消息,借机到菩若寺求眼缘。 赵承嗣既能让了色过寺不入而直接来了别庄,说来当年他中了红线仙命悬一线,多少名医御医嘱咐交代后事,幸得有人指点菩若寺有高僧,赵灵运便求到了色大师门前。 那了色在禅房念经了半日,而后说自己与赵承嗣有缘,留在县主府整七日,还送了块暖玉养身。 赵灵运招呼松明过来,去取一件斗篷,围住赵承嗣,“现在身子虽然比以前强,但不可贪凉,还要小心仔细了。” “姐姐且安心,”赵承嗣宽慰赵灵运,“大师来时已为我诊过脉,那副药我也有吃,只偶尔玩闹一下不打紧。” 赵灵运叹口气,念句阿弥陀佛,“大师有所不知,我来此处实为所迫,菩若寺只怕有事发生。” 话落,便摘了几句容瑗的事说了。 “信女恐生变故,还望大师早日回去主持才好。” 了色听罢,摇头叹气,罢了转身告辞。 院中唯有赵灵运姐弟二人。 赵承嗣先绷不住,“姐姐如何发现的?” “发现什么?”赵灵运问道。 赵承嗣看住赵灵运,“我与楚襄谋事,不比姐姐晚。这其中你们往来,我也都是知道的。” 赵灵运抬眼瞥来,面色一如从前端肃,然掌家十几载的威严不容小觑,一时叫赵承嗣不敢再看。 “松明!”赵灵运随口喊道,松明就不知哪里冒出来,拱手立在一旁。“把鞭子拿来。” 松明怔了一张脸,下意识询问着赵承嗣。 赵承嗣轻轻颔首。 松明当下去找了管家,过一会拿来一条鞭子。 “在那跪好。”赵灵运扯了两下道。 赵承嗣挺直地跪在空地上,耳听一道风声鹤唳,后背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 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受了这鞭,松明在旁急的团团转却不敢求情,只能跪下来陪在旁边,心里方好受些。 赵灵运仿佛没见到赵承嗣抖了又抖的身子,喘匀了气,又是狠狠一鞭抽过去,叠在了上一道痕迹上。 “一打你目无尊长,视县主教诲马耳东风!” “二打你自作主张,结党营私妄议朝政!” “三打你夜郎自大,三脚猫功夫还要糊弄他人!” …… 每打一下,赵灵运罗列出一条罪状,不见她收力,下手稳扎稳打,直抽得赵承嗣最后趴伏在地,咳了血。 松明膝行着连磕六个响头,才叫赵灵运住了手。“大姑,求大姑别打了……五爷他受不住啊。” 赵灵运挑眉肃目,“赵五爷受不住,还有公子襄的灵丹妙药。” 赵承嗣抹了抹唇边血迹,只见他病弱的一张脸残无血色,声线虚浮喝斥松明,“你,你放肆……还不下去。” 赵灵运闭了闭眼,再睁眼也是苦笑着抚摸赵承嗣的脸,“我知你是个有才学的,自小就顶聪慧的那个,县主、父亲都喜欢你。只是容氏要害你,我县主府又式微已久,我只盼你有个功名回府继承家业谁也奈你不得。至于楚襄为人有所狡诈,当初也不过算计着他尚可保县主府一世荣耀,是我托大,红线仙解药得来不易,楚襄又如何给了这么一单药方?今日他与我说与总总,利弊不过太子和诚王党派相争,可县主府能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倒是你,承嗣,我却不该拘着你,你自有计较,便好生安排,切不可再瞒着。” 赵灵运心系县主府,英国公府上至英国公下至容氏虎视眈眈,她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8 虽有怀疑暂且能忍耐,到今天和楚襄算是把话敞开了说。先劝她嫁与容桓,后点明厉害,再把她送去赵承嗣那,可怜她幼弟,早已是楚襄、太子一党人马。 赵承嗣咳了又咳,赵灵运赶紧摸出他袖中救命药丸,塞进口中。 “承嗣瞒着您让您担心,我合该受家法。”赵承嗣倚着赵灵运,给松明使了个眼风,“我当日离家,住在别院也是方便为太子谋事,今日你在菩若寺之事,也有我刻意为之。” 赵灵运架起他胳膊往屋内去,“你无需多说,楚襄敢算计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我平生最恼别人逼我,他倒看得起我,你这顿打也不冤枉。” 赵承嗣知道赵灵运肯说这话,就是气消了。刚刚那几鞭子下去,倒是实打实,不过他事先服用了凝神丸,这才不至于昏死过去,却也没个十天半月下不了床,而松明定会把事告知楚襄,太子那边也不会怪罪下来了。 赵灵运扶了赵承嗣上榻,又用了两颗了色留下的救命丸,伸手去够他后背衣衫。 “姐姐不可!”赵承嗣拦着,紧了紧身上的衾被,额头滚出汗珠,“做戏就要全套,日后拿捏楚襄才好做。” 他本就病弱的身子,挨了货真价实的鞭子下去,虽有凝神和救命丸吊着,到底还是不行。这会说话气短声弱,面色惨白一片,神色更是惨淡,就怕突然绷不住气晕过去。 赵灵运不忍再看,急喘两下,面上不复以往淡然,多有自责内疚的心绪。 赵承嗣想笑却咳了又咳,半晌堪堪停住,攥着赵灵运的手道:“姐姐,我得知您'失踪'的消息,病倒别庄。大理寺卿最后会在英国公府那个容小姐的车架里找到您,楚襄自会安排一切。” 赵灵运点头答应,“我省的,你不要再说,我叫人去找了色。” 赵承嗣眼前越来越黑,还想制止赵灵运动作却已然昏死过去。 赵灵运素有颜色,平日多老气横秋,说一不二,神情看似平板实则讥诮嘲讽。而此时她一双美目含着泪水要坠未坠,两蹙柳眉似别非别,少见的柔弱娇软,我见犹怜。楚襄在一旁看了许久,眼色中多有欣赏。 “大姑不愧是大姑,灵兮曾说长姐如母,原先我是不信的,现在真真是一万个佩服。” 赵灵运秒目横竖,唇边一抹讽刺,“公子才是叫灵运大开眼界,却不知您还有什么谋划?” 楚襄不应,招手叫陆乙,“了色大师走不快,你速速带人回来,万万治好赵五爷。” 赵灵运为赵承嗣掖了掖衾被,软手轻抚额头,“我答应你。” 楚襄看向床边女子。 但见赵灵运温声软语,与她面上不太衬,淡淡瞥眼过去。 “日后还请公子多多照拂了。” 第27章 赵灵运招贼人掳走的消息传到赵灵霄那里时,她还在休息。杏梨一脸惶恐地关门进来,没了轻重,跪在地上仍打着哆嗦。 “我叫你去打听,这倒是怎么了?”赵灵运皱了下眉。 杏梨话音里带了颤音:“姑……姑娘,世子派人把大姑那边围上了,方圆五里不得近人。进去的,进去的……都横着出了,全没了!” 赵灵霄一怔,叫杏梨把话说详细了,直到听完大概,心里也不禁骇然。 容桓果真大胆,佛门清净之地也敢大开杀戒,不多不少整二十号人,一个活口不留,全丢乱葬岗去了。 杏梨惴惴哭丧道:“姑娘,如今……如今这该怎么办啊?” 脑中闪过今日发生总总,赵灵霄一下握紧了手心。 再见到容瑗也不过二次,这姑娘小她一两岁,是个尖酸跋扈的。想是在国公府里颇受宠爱,说上一两句也不打紧,上次到府上吃饭,虽有华荣夫人刻意放纵,到底一句哈哈揭过。今到阳鼎山祭祀,容桓哪个侄女不带,偏偏带了她过来,可见一斑。 容瑗对赵灵运恶语相向,还和平江侯家的小姐一唱一和,皆被赵灵运一个撒娇卖乖给四两拨千斤了。赵灵霄是知道赵灵运手段的,当时那两人的脸色,不可谓之难看。想着有这几回,容瑗该是恨上赵灵运了。 晌午打完小人,各姑娘爷们都回了自己禅院修整,赵灵霄也被服侍着用完顿斋饭后睡了一会。本来倒也清净无事,然而附近住的多是勋贵世家的女眷,有些风吹草动就闹的人尽皆知,外边传英国公府和平江侯府的小姐去了顺安县主府姑娘的院里,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再后边又听到英国公世子和平江侯小侯爷也过去了。 赵灵霄觉着事头不对,便打发了杏梨去问,后面的杏梨只说,“奴婢不敢靠近,那些侍卫拿着刀枪,早先被打发过去的,靠得近的都被扭送了进去,有几个胆大的小厮就跑回来跟奴婢们说,全死了。” 恐怕是赵灵运出了什么要紧事,还与英国公府和平江侯府有关,如此楚襄才不顾人多口杂的境地。 “住持那边可有动静?”赵灵霄问。 “还不曾,”杏梨摇头,“奴婢得了消息就赶回来了,其他那些的人也散了。” 佛门之地发生杀人灭口之事,是按不下去的,住持应该很快就得到消息在前面主持大局了,何况这附近的勋贵们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只怕上京那边也要惊动了。 赵灵霄思忖片刻,随后吩咐下去,“你快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回府。” 杏梨忙不迭应着去收拾了,赵灵霄在桌边绕了几圈,想了想,推门而去。 两柄长枪闪着冷光横档胸前,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凶神恶煞地瞪着铜铃大眼,口气嫌恶怒喝:“站住!” 赵灵霄凜了凜神色,骄矜道:“大胆,尔等可知我是何人?” “无论您是哪家的贵人,上头有命,不得出去半步!”侍卫毫不相让,反而咄咄逼人。 “你就不怕我叫人摘了你们脑袋?”赵灵霄一个眼刀过去,面色冷了三分。 另一侍卫语气稍忌,却仍无退让半步之势,“多有得罪,还请小姐恕罪。” 话落,再不肯多言一步,但那明晃晃的枪头,势必她敢迈出一步便追过去一寸。 赵灵霄知道这是肯定出不去了,也不再坚持,退回屋内。 杏梨跟上来有些慌了神,“姑娘,姑娘,他们都围上这了,奴婢,奴婢怕……” “稍安勿躁,”赵灵霄瞥了她眼,冷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把东西都先放回去吧。” 杏梨还想说什么,一看自家姑娘这表情,只能忐忑不安地把东西卸回原位,盯着门外那两个煞星,整个心七上八下来回反转。 赵灵霄给自己添了杯茶。 容桓动作快,瞒不住,就派人把这些女眷围着,暂且拖的一时是一时。眼下这时节,住持那边可能通过气,他们这些人是回不去了。若是换成了上京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39 城其他勋贵她还能想个办法应付一二,只是容桓,赵灵霄笃定在必要时候,他们这些人也许会一个不留,他敢且能,再算上一个小侯爷,这里面可能也有他的意思。 赵灵霄吹了两下热气,知道此时不能急,急不得。倘若换了赵灵运,这时候该是躺在炕上睡觉,或者食饭,或者看书念经,不会多一丝忧疑。 是了,容桓暂且还会顾念一些亲情,不会动她。 赵灵霄想通这些,便安心留在此处。 再说容桓,命无用把容瑗送回府里,自己却脚程稍快地赶回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和容大爷已等候在书房内。 容桓一进去,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容大爷面多有难堪,自知容瑗闯下大祸,叹气道:“父亲,小弟,菩若寺住持会报官京兆尹,大理寺亦会派人查实,县主府那边追究下来,容瑗年幼无知,到底是她母亲宠坏了……” 容桓打断容大爷,“兄长,容瑗败坏的是英国公府。胆敢挑拨平江侯家,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此事尚且不明真相,不要轻易断言,”英国公扫眼过来,多有不豫,“倒是你,佛门之地杀人,你可知上头若怪罪下来,你该如何?” 英国公年逾五十,一双虎目不怒而威,精明强干,铿锵有力。容桓多有相像于他,父子二人对视片刻,容桓退后半步,跪于下首。 “子猛自当去诚王殿下那请罪。” “你知道就好。”英国公这才松动些许面皮,颔首满意,便又看向容大爷,“你今日教导无方,就听子猛的吧。” 容大爷知道英国公这话出来就是再无转圜之地,除了感慨慈母多败儿,心下倒无不满。世人皆知英国公宠爱幼子,还请封了袭爵,这家里的事多半也是容桓安排。 于是跪下磕头,“子谦(容大爷字)省得了,回头到祠堂那面壁一日。” 英国公不再说话,摆了摆手,叫二人下去。 院门下,容大爷对容桓多有无奈,“瑗姐儿……你是个有分寸的,这些暂且不提。只是今日到底得罪了平江侯家,你去诚王那请罪还要谨慎才是。至于顺安县主府那边,你作何想?” 容桓身躯挺直,神色是一贯的盛气凌人,“一应随大理寺和京兆尹查案就是。” 容大爷点头,“诚王殿下肯露面,京城内和菩若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声,不过你近日行为举止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被那些言官借机参你一本。” 容桓称是,便不再说,转身离去。 无用和几个近身侍卫检查的仔细,在那贼人身上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说了几点:“这人是城东的王二,流氓癞头一个。瑗姑娘是叫大丫鬟找的府里陈三家的去找的,陈三一家业已关押起来,暂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来。其他的,小的在王二身上看到一个掌印,想是震碎心肺而死。” 容桓摩了摩玉扳指,交代下去,“继续问陈三家的,把王二的尸体交给京兆尹和大理寺,其他的都不要说。” “掳走大姑那边……” “……先把王二尸体留下,”容桓改变主意,“等我回来再看。” 无用领命下去。 容桓思忖半刻。 容瑗的丫鬟过来传信说一个男人进赵灵运的禅房时他是不信的,那丫鬟诚惶诚恐的跪下请安,伏在地上,“奴婢过去先行通报,还没进去,就见一个男人进赵大姑的禅房了。” 容桓轻笑出声,“想好了再说话。” “奴婢不敢,”丫鬟赶紧磕了一头,“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容桓看了看天色,天碧成青,好爽朗,只是这心绪就不如这般好了。容瑗算计了这么一个日子,让个丫鬟报到自己和韩七跟前,形容冷肃,泛着煞气。 直到赵灵运被掳走,又亲眼所见贼人身死多时。容桓勃然大怒,所有丫鬟婆子,看见的没看见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灭了个干净,剩下的那两个因是赵灵运的大丫鬟,暂且捆着留后再问。 什么佛门之地,诚王平江侯,他容桓做事断没有什么瞻前顾后,何况是他看上的人。 容桓紧蹙著眉,一脸深沉难看透的神色。他可以不惧,却大抵还要打算。赵灵运被掳走疑点重重,现今朝廷内乱,党派相争,个中势力皆有理由。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自来不少,是以他从未表现出对赵灵运如何,兄长前来试探也只说交由大理寺和京兆尹。 容桓打定主意,摩了两下玉扳指,罢了迈步离去。 第28章 赵承嗣病重的消息一传回县主府,把一向不管事的赵定也惊到了,他一面取了对牌叫人去请太医,一面快马加鞭地亲去把人给接了回来。 松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话都说不利索,太医还没来,赵定那脸色愈发铁青。 赵定叫法严把帘子撂下,坐到了外间暖炕上,手抖的茶碗也掀不开。赵承嗣此番情形倒令他想起中毒那年,赵承嗣不过五岁大的幼童,脸色惨白浑身发青,呕的身前身上全是血,躺在那边很快便出气多进气少。 那边松明边哭边囫囵着“五爷,五爷!”惹得赵定再也坐不住,一下摔了茶碗。 “混账东西,给我憋回去!” 赵定一个怒斥,震得松明一愣,“我问你,五爷好好的怎么又病重了?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犯到了五爷面前?” 松明抽噎着小心抹了眼泪,“回老爷,是小的该死,小的没照顾好五爷,让五爷担惊受怕一下病了,老爷您杀了小的吧。” 赵定瞪着双眼,“五爷担惊受怕?你五爷好端端的在别庄里温书,怎么就病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松明张嘴结舌,一张团和脸上斗大的汗珠密布,法严见了忍不住摇头,“老爷的话你也不听了?” “小的不敢,”松明赶紧磕头,再三瞥了瞥床榻上,才犹豫着道,“是大姑的事。” 赵定听罢,直觉不好,眼皮跳了又跳。 松明颤颤巍巍开口,“别庄离菩若寺不远,那边传来消息,大姑不见了。五爷这一听到,一急之下便病倒了。” 赵定刚见赵承嗣已坐立不安,再闻赵灵运突然失踪,彻底的萎顿了下去,整个人恍恍惚惚,摇了几下。 “老爷!” “老爷!” 二人赶紧扑过去扶住人,法严又顺了个迎枕垫着,松明又凄惨了一张脸,悄声嘀咕,“五爷要是知道小的把老爷气倒了,怕是又得昏过去。” 法严斥道:“饭都吃狗肚子里了,还不快去看看太医过来了没?” 待撵走松明,房内算是静下了来。 把赵承嗣接回府后,赵定就让下人小厮都在外面伺候,该请人的请人,准备东西的准备,就等太医一到好施针布药。岂料,太医没来,赵承嗣还昏着,他这边就受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0 不住了。 他与林氏也曾举案齐眉,过了段神仙艳羡的生活。林氏是个身负才气的女子,所出儿女也是所有子女中最有出息的。其中赵灵运是自小被养在县主身边,当当家主母教导的,心思、心性、品行、能力无一不被称赞,可惜命里少了一丝福气。 赵定缓了缓气,吩咐法严,“你去给我问明白了,灵运如何无缘无故不见了?赶紧的去京兆尹报官!” &&&&&&&&&&&&&&&&&&&&&&&&&& 松明一出门就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再不见憨厚,神色凝重地快步离去。到了无人之地,朝四周两次看了看,而后从吼间发出一声低啸,便见凌空中冒出来个玄衣人。 “你去回禀公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话落,那黑衣人又像来时那样消失不见。松明瞅了半晌,才换回惨淡表情,嘴里不停喊着五爷五爷您可千万别出事,一面找太医去了。 赵灵运听到松明叫人传来的消息,瞥眼楚襄。他早有安排,只等她点头答允,陆乙请回了色给赵承嗣诊治,赵定来前,已无性命之忧。 楚襄说,“五爷不是你宝贝养着的鸟儿,他赵五爷可不简单。” 赵灵运敛下双目,淡淡道:“承嗣曾说外祖给他请了教习武艺的拳脚师傅,那人也是你派过去的?” 楚襄随便指了指给了色打下手的陆乙,“就是强身健体的,也是他自己意思。” 赵灵运再不说话,待赵承嗣没什么大碍,松明叫人哭天抢地回县主府传消息,一应戏做全,赵定来后她便避去了他处,直到楚襄对她说,“你去吧。” 赵灵运上了辆不起眼的牛车,外面坐着的还有化妆成山野村夫等一干人。陆乙一边捆绑着赵灵运双手,一边嘱咐道:“大姑,前面传来的消息,英国公府车驾就歇在前头的茶棚,届时他们会分散那几个下人侍卫的注意力,小人会送您到车驾那,这之后的事就要靠您自己了。” 牛车笨重破旧,赶车的农夫控制不住,吱哇乱叫着冲向了茶棚,惊得正歇脚的人纷纷起身,就听咣当一声,牛车的车板撞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车厢。 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脸色一变,快步赶上前牵住受惊的马匹,一个下人立在车边约莫是在询问车内情况。 牛车上的村夫一个跳脚蹦下来就往车里看,火急火燎地倒不像撞了贵人后该有的惊慌,而是搀扶着一个身怀大肚村妇下来,一会摸两下肚子,一会轻声问几句。 侍卫见状渐渐放松下来,那华丽的马车上也下来个戴帷帽的小姐。村妇赶紧拍了拍村夫,粗野的山间汉子这才惶恐地弯身拱腰,这架势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不是他们这些贫民百姓能得罪的,只怕自己要掉脑袋。 “这,这……小人冲撞了贵人,小人,小人不是……小人……” “行了行了,”容瑗没好气,扫了眼村妇那巨大的肚子,还有村夫那一阵红一阵白的脸,少见的竟不计较,“赶紧把你的牛车拉开。” 原是容瑗还没从这一连串变故回过神来,又见自己没什么大碍,除了吓一跳,实在没什么精神料理他们。 侍卫们只负责安全,看二人没什么威胁也就不理了。 村妇那边不知容瑗所想,顿觉自己和当家的拣回一条命,又是跪地磕头又是作揖万福的,赶紧拽着牛,把车赶出去。 陆乙便趁机翻进马车内,按计划把赵灵运藏进梅花朱漆小柜,随后离去。 赵灵运事先吸了口迷烟,这会神志早已迷离,只记得自己头发衣衫凌乱,双手双腿被绑缚,缩着身子蜷在柜里。 又一会,模模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上车,罢了车轮滚动,行驶了起来。 容瑗被容桓派的侍卫下人一路护送回上京,除去刚下山脚在茶棚那一场风波,再没遇到什么事。 侍卫队长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城门,眯了眯眼,勒停了马。 带横刀模样的执勤官上前一挡,问:“车内何人?” 车辕上的下人不以为然:“此车不用查。” “车内何人?”执勤官心内了然,却不让。 “大胆!冲撞了贵人你可担当的起?” “下官奉命执勤,如果是哪家的你只管递了腰牌便是。” 这边二人僵持不下,后头跟过来一个文官,执笔记录,头也不抬,“怎么回事?” “回大人,”执勤官抱拳,“该车可疑,小人正在询问。” 一旁的侍卫队长拦住还要搅口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下人知道这些侍卫是听命于世子,只负责姑娘安全并不愿生事端,且不是他们做下人能置喙的。 便心不甘情不愿地递过腰牌,“睁大你的狗眼,这可是英国公府的马车!” 执勤官一看,果真腰牌上刻有英国公府字样,再仔细端详几个侍卫的衣衫,领口一边皆绣有玄鸟样式,就知这批人果然是英国公府的。 侧身就要放行,却被文官拦住。 “且慢!”文官眯了眯眼,看了两眼马车,一挥手又叫来一些执勤官,“下官有命,无论怎样的世家勋贵,都要彻查。” 车里面,容瑗听得一清二楚,她本已十分不耐,听闻此话后,那憋了一天的气顿时爆出来。于是猛的一掀车帘,也顾不及自己未戴帷帽,喝斥道:“大胆下人,也敢在此大放阙词,也不看看是谁家!” 文官不为所动,只态度恭敬道:“冲撞了贵人,下官放公后自会到国公府请罪。” 这边说着,还指挥执勤官手脚动作快,“多有得罪,还请恕罪,只是暂时委屈小姐,请您下车。” 容瑗气得胸脯直喘粗气,却也奈何不得。那些官兵模样的已经围住了车,只怕她再不下车就直接摸进车里。 容瑗一把掌推翻车内一俱物什,才算好过,前脚戴上帷帽下得车来,后脚执勤官便挑帘查看。 车顶,车垫,小几,小柜,全翻了个遍,罢了一个执勤官抱拳道:“大人,找到了。” 文官顺着执勤官指着的方向,看见了一个梅花朱漆小柜里蜷缩的女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叫在场所有人不禁一怔,显然,容瑗也瞧见了。她惊疑不定,惊怒交加,脸上神色五彩纷呈,全都落在了有心人眼里。不明白今日亲眼所见赵灵运被贼人掳走,怎么现在却又出现在她的马车里? 侍卫队长随即跟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叫他快去通知世子,另一边文官叫来一丫鬟打扮的姑娘,她一见到车内景象,就捂住嘴坠下泪来。 文官隐隐约约听见她喊的是大姑。 顺安县主府赵大姑娘。 文官放下车帘,指了指已然呆住的容瑗道:“带走!” 第29章 珍鸟领着几个丫鬟和婆子在偏门等了许久,半天才见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1 有车慢慢由远处驶来。 当先下来的是赶车的车把式,珍鸟抻长了脖子等了又等,莲玉脸色煞白地从马车上下来,勉强镇静住神色,吩咐下去。 “大姑不太好,你赶紧去请大夫来。” 赵灵运一行人到阳鼎山祭祀,不出半日这人就不见。外面如何开始传言暂且都由赵定压下,府里尚无人知晓,直到法严过来叫莲玉到城门外等着,她去前告诉珍鸟带几个口舌紧的守在偏门。 听罢这话珍鸟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过去掀开车帘,就见赵灵运神形狼狈,躺在被褥里捂得严严实实。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珍鸟抚着胸口问。 莲玉挥手,“别多问,快把帘子放下,大姑不能见光。” “那,枝茜姐姐和芙风姐姐呢?” 莲玉摇头,又催促,“快去。” 珍鸟赶紧往外跑,一面回头说,“莲玉姐姐别急,我这就去请大夫,你快找些稳妥的人扶大姑进屋。” 莲玉转头看向这些奴婢,眸光含着冷意,凜声道:“你们几个人把嘴都给我闭严了,一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当不知道,要是被我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别怪我没提前把话说明白!” 侯在门口的丫鬟婆子这才知出事了,但多年的规矩下来也没有太乱,一个个有条不紊的听莲玉行事,很快把赵灵运送回到了听啼馆。 消息传到瘦园,赵定以最快速度赶来,看了一眼,“啪”一下把手里的佛珠扔到地上,砸出一声脆响。 听啼馆的下人都机灵着呢,立时就跪倒了一片。 赵定闭了闭眼,再睁眼瞪向莲玉,“你,过来回话。” 法严趁机把其他人赶出去,此事事关赵灵运名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莲玉抹了抹眼泪,道:“老爷息怒,原是执勤官按令拦住英国公府的马车,在那发现了大姑。” “英国公府?”赵定愣了下,“怎么还跟英国公府有关系?” “奴婢也不知这其中缘由,只是看到大姑被人藏在英国公府的马车内小柜里。”莲玉道。 顺安县主府的别庄就在万年县,距阳鼎山不远,有什么事也是那边先知道。惊蛰祭祀,到菩若寺者众多,可见人多且杂。消息来得突然,既没说因何消失,赵承嗣便先急怒病倒,现在又被大理寺联合守城执勤官发现赵灵运形容惨淡的在英国公府马车内。 莲玉没说赵灵运蜷缩在个小柜里,双手双脚被缚,一截雪白的皮肤上全是红印子。 “你那边问出什么结果来?”赵定扫向法严。 法严一揖道:“回老爷,今日门房看见英国公世子并平江侯府小侯爷过府。” 赵定眼皮一跳,“平江侯府?” 法严点头,“送客的下人也说,除咱们大姑和六姑娘,车内尚有瑗姑娘和韩小姐。” 赵定想了想,又看向莲玉,“你在城门口还看到什么?六姑娘呢?枝茜和芙风呢?” “回老爷,奴婢并没看见六姑娘更没看见枝茜和芙风。当时只有英国公府的瑗姑娘,和几个国公府的下人、侍卫。”莲玉说,“执勤官发现大姑后,大理寺的人直接把瑗姑娘押走了。” 容桓一行人不少,却独独赵灵运不见,独独送容瑗回府,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去把松明给我叫来。” 松明愁眉苦脸的过来,往跟前一跪,“老爷,今日五爷照常在院里读书,听大姑来了菩若寺打小人便找个机灵的候在山门前等,结果左等右等等回来大姑不见了的消息,传到五爷那五爷一着急就……都怪小的没拦住那嘴碎的。” 赵承嗣与赵灵运自来亲厚,又是同胞的姐弟,一听到赵灵运出事,且身体本就残弱,当下便晕了过去。 赵定担心嫡长女,更担心嫡子,“现在承嗣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五爷是怒急攻心,先用过针了。”松明道。 赵定点头,目光所及赵灵运,扶风病柳一般,飘絮絮握不住一捧。他轻叹口气,坐到床榻,拭下额际。 赵灵运打小到大身体一直康健,平时若有个小痛小病的捂上被子睡一宿就好。不想这次遭了大罪,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眼见着似乎是魇着了,惨无血色,嘴唇干裂,浑身还冒着虚汗。莲玉手不停地换着帕子,也没见汗变少。 赵定回身就踹开了法严,“太医呢?还要磨蹭个什么时候?” 正说着,珍鸟扯了老太医过来,气都没喘匀,“快,快,看看,看看我们大姑是怎么了?” 王太医除了宫里的贵人,时常也看个勋贵世家的,他本来换班回府,不想被县主府的二话不说拉了去,这一路可谓跑来的,叫他一把年纪心都快蹦出来。多少有些不豫,摸着胡子站着半天也不动,还是莲玉往跟前说了几句,看到赵灵运后仔细看起诊。 “叫人打盆水来。”太医道。 珍鸟很快送上水来,按照太医指示朝门面点了两下水,赵灵运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太医皱眉,打开行针的布包,在百会、内关、太冲几个穴位下针,须臾,拔针,到案前提笔写方子。 赵定仔细看了看,问道:“王太医,敢问小女是何症状?” “中迷烟了。”老太医不紧不慢道,“老朽刚刚已为大姑娘用过针了,无甚大碍。” “那为何至今还不醒?” “迷烟里掺了别的东西……赵大人放心,稍晚服过药便可醒来。” 赵定这才放心,打发了人去送王太医出门,又派法严按着药单子到库房去拿药,罢了坐一会,不放心赵承嗣,就回了瘦园。 莲玉撵走伺候的丫鬟婆子,关紧房门,从袖子里拿出一袖珍瓶子,倒出颗药丸送进赵灵运嘴里。 她不急,脸上较之前淡然许多,还绞湿了帕子擦脸,简单打理一番。 赵灵运慢慢睁眼看来,“莲玉?” “大姑,您醒了?”莲玉赶紧上前,扶她起来倚着,露出一脸欣喜,“您睡了好一会了。” 赵灵运随手指了指桌子,莲玉倒了杯水过来,服侍着她喝下。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这么久,”赵灵运喃喃着,扫了眼四周,“这期间可发生什么?” 莲玉摇头,“奴婢接到陆管事递来的消息就等着了,后来随大理寺的人在城门口把您接了回来,瑗姑娘被带走了。老爷请来了王太医,开了几幅药,别的也没什么事,夫人那边暂时还不知道,是老爷下的令。” 赵灵运知道赵定在意县主府声名,必然是极力维护的,因而计划还算顺利。 赵灵运颔首,“承嗣呢?” “五爷那边王太医也看过了,老爷不放心,宿在瘦园了。”莲玉道。 赵灵运这才扶着莲玉胳膊下榻,许是药效太冲,这会仍有些脚软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2 。顿了顿,她缓过劲儿,挥开莲玉的搀扶,拿来披风披上。 “别打灯,你跟我去趟瘦园。” 赵灵运到底担心赵承嗣身子,他不惜上演苦肉计,后背的鞭子抽的有多痛,只有赵灵运知道。 两人绕过下人小厮拐进了瘦园的西厢,遥遥可见烛火微亮,人影浮动,松明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推开门,引赵定出来。 “老爷慢走!” 赵灵运扯着莲玉往墙内避了避,见法严提着灯引路,拐了几道弯,没回主屋,而是上了门口的小轿,直奔外面去,看样子今夜是不会宿在瘦园了。 如今赵承嗣“病重”,赵灵运“昏迷”,赵灵霄仍在菩若寺,枝茜和莲玉毫无消息……赵定做这些不易,容氏能瞒住一时瞒不住一世,许是为了安抚她夜宿缀锦阁了。 赵灵运收回目光,莲玉过去西厢,敲了敲门。 “大姑来了。” 门内隐隐有咳声传来,松明小心觑了两眼,让出道来。 “大姑,五爷刚刚用了药,身子不太痛了。” 紫金纹木帐子里,瑞脑消金兽。赵承嗣倚着迎枕,朝门口伸出手,“长姐来了,承嗣不才,让您受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房子问题暂时告一段落,后面还要折腾 加班!加班!加班!烦死了!!!!!! 每天倒床就想睡tat 第30章 赵灵运坐在杌子上,看床榻上的赵承嗣,半晌,问松明,“你是怎么照顾五爷的?不是说了色看过了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原是赵承嗣伤后抹了药膏吃了药丸,从别庄回来时瞧着已经好了泰半,谁知没几功夫松明发现喊不起赵承嗣,再仔细一看已经不是太好。想到因为什么病成这样,又不敢声张,就随便找了个由头,赶紧先遮过去,给楚襄传了消息。 楚襄那边还没回信,了色也没等到,先把从迷药中懵懂醒来的赵灵运招来了。她蹩着眉,脸色也没见多好,随手扯开衾被,罢了,赏了松明一个响亮耳刮子。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下人,就是这么照顾五爷的?” 赵承嗣自知赵灵运是怒急,忍不住叹口气,想说什么又被一个瞪眼,住了嘴。 “到底楚襄是你主子,还是五爷是你主子?”赵灵运冷冷道。 松明垂着头,跪得笔挺,“小的不敢。” 莲玉越过人去,劝着,“大姑莫气,您要小心身子。” 松明不敢分辨,只瞧屋内又没别人,心一横把赵承嗣后背缠着的布巾解开。 苍白的皮肤遍布几条鞭痕,红肿着似有筋脉血液汩汩跳动,动一下而牵全身,活似蚂蚁啃咬。这些倒也能忍个几分,赵承嗣强颜欢笑,颊生两片病态红晕,喉咙嘶哑着气息不顺。 赵灵运抚上额头,“这是鞭伤所致发热,莲玉,去冰窖取几块冰来。” 赵承嗣一愣,继而苦笑,“长姐多虑了,承嗣睡个一觉就好。” “楚襄就这么等不及?”赵灵运嘲弄着扫他一眼,“我瞧你说话费劲,行了,就怕你晚上烧糊涂,今后也不用说话了。” 赵承嗣摇头,却也没再开口。 赵灵运帮赵承嗣趴俯床上,又拿帕子沾水擦了擦额头,“你何时通知的楚襄?” “回大姑,五爷一送回来的事。”松明答道。 “菩若寺里情况如何?” “菩若寺局面稳定,有主持方丈大师。六姑娘暂时还不能回来,其他勋贵也是,大理寺卿也已派人前往调查。” 赵灵运按了两下额角,“枝茜和芙风呢?” “被容世子关起来了。” “关起来?” 松明恭敬道:“大姑您一不见,世子勃然大怒。先是把一干丫鬟婆子杀了,而后又把世家勋贵的院子围了,您现在回府,英国公府那边怕也是知道了。” 赵灵运初听容桓竟做如此亵渎神明之事,着实骇然一跳,随后想到当时与楚襄将计就计时,那受命前来害赵灵运的贼人也被楚襄一招毙命,也就默念了句佛号,又免不得为自己这种假惺惺作态感到可笑。 不过容桓为人,赵灵运也是知道几分里面浅显的,这人三番五次作弄逗弄与她,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想也是诚王一派,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罢了。 赵灵运说,“即是当着人面把我'救'出,还是在英国公府的马车里,容桓那边必不会善罢甘休,还要告诉楚襄做好万无一失。” “小的省的。”松明垂首应道。 约莫莲玉也差不多该回来,赵灵运也不再说这些,翻了两下赵承嗣常年随身带的药包,“你身边可备有冰硼散一类的?” 赵承嗣轻声道:“有时有,不过长姐无需紧张,了色大师开了方子,按时服用,不日便可康复。” 赵灵运又问,“还需注意些什么?” “切记保暖,定要俯身休息,每日上两次药,平时多喝些淡盐水,吃些易消化食物。”赵承嗣笑了笑。 莲玉细心,除了取冰还带了几个老粗布袋,放入几块冰,再用针线做了个抽绳,罢了把冰袋敷在额上,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便可。 赵承嗣身子不堪折腾,眼皮子打架得厉害,只身上难受睡不实,松明拿了个了色留下的,掺了安神的药膏徐徐涂上后背,这才渐渐睡去。 赵灵运又在杌子上坐了一会,放撂下帘子往厅内去。 赵灵运全然不符平日的淡然冷肃,“五爷的伤,嘴都严实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么?” 二人都是近身伺候的,赵灵运不担心,只点到为止。 “松明,把了色大师的药方拿来给我。” 松明拿一纸药方递上。大青叶、荆芥、薄荷、黄连桔梗、甘草各10克,煎水,频频吞咽。 赵灵运把方子递回去,叫松明等赵承嗣醒后再煎服。 莲玉到跟前来,小声劝着,“大姑,您刚醒,让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赵灵运神色稍缓,扫眼松明,“五爷有什么事,速来听啼馆见我。” “小的省得了。” 赵灵运视线瞄向烛火,“世子恐不日前来,你们心里要有数。还有夫人那,莲玉,赶紧查明白了,谁该放出去赶紧放出去。” 等不及了。 赵灵运垂首敛目,她也没有心情再与她周旋了。 &&&&&&&&&&&&&&&&&&&&&&&&&&& 另一边,春困别庄楚襄的厢房内,陆乙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他自送赵灵运藏身到英国公府马车,便回楚襄身侧待命,料到赵灵运可能大病一场,心思翻转间对她实在佩服。这样有气度的女子,怎会随意让人捏在手里,不过也应了楚襄那句,“他若是男子,世上许多事便好办了。”——身为女子尚可做些男子做的。 陆乙碾碎松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3 明的传信,快步到楚襄院里,未进,在门口低眉折腰恭恭敬敬跪拜一个大礼,“小人陆乙拜见太子,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眼下这屋里,除了楚襄,竟有当今的太子驾到。陆乙伏地,一动不动,半晌,门内传来一道清隽贵气的声音。 “起来吧。” “小人谢殿下恩典。”陆乙又是一拜,而后起身。 门口有亲随,从袖中拿出一株龙胆草,递给陆乙。那道贵气的声音又缓缓传来,“赵灵运此次也算因我而起,你拿这个叫人煎水给赵承嗣服了,多少管用些。” 陆乙领了就退下。 楚襄晃了晃余温袅袅的茶碗,唇似含有两分笑意,“诚王那边得信了。” “他动作倒快。”太子嗤笑一声,懒散地瞥去一眼,“你这番动作,可是算准了情爱一字?” 楚襄但笑不语,眯着眼嘬了口茶汤,心中自有算计。 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向一旁,“天色不早,本宫也该回宫了。英国公按在县主府的钉子也快露了,公子襄还需小心啊。” 第31章 容桓打马上下来,门口侯着的总管一溜烟到跟前,谄媚着行礼,“十一爷,您回了。” 马上的英俊男人睥睨了一会,两手对折了马鞭,打出个响。总管一哆嗦,小心翼翼一看:这脸黑的,心情是不好啊。便向后望了望,无用面无表情的脸上肿了不少,也不敢再说什么,遣了仆人把马牵走,侧着身小步颠着,“十一爷,夫人说您回了直接去晨雾园。” 话落,走在前头的容桓突然停下脚步,转个身对上总管。浑身散发的寒气叫人受不了,锐利的视线似乎都要洞穿脑袋,他抬起穿着皂靴的脚,狠狠踢了过去。 总管一个趔趄趴到了门槛上,那声音闷闷的,听的就叫人倒牙。 容桓弹了弹纤尘不染的衣角,淡淡说道,“就你话多。” 总管疼的龇牙咧嘴,也要小心着忍耐住,“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容桓甩手把马鞭扔给后面的无用,自己往前去了。 原是容桓从国公府出来打算去诚王府,这打马不过刚出亲仁坊,无用从后面追了上来,三言两语,把城门口的事说了——容瑗的马车被大理寺的人拦了下来,赵灵运也找到了。 “就窝在马车上的漆柜里,当场所有人都看见了。”无用说。 容桓眯了眯眼,下一瞬,耳刮子甩过去,打得无用偏头肿脸,嘴角出了血。 “没用的废物!” 无用低垂头,瓮声瓮气,“小的没用,还请爷罚。” 容桓抬眼扫向远处,似乎透过鳞次栉比的房屋街道,看到城门口那荒唐一幕。他迁怒于容瑗,惊怒于赵灵运,恼怒于韩七……总总情绪交加,临到当头一棒,比不过英国公府被当面下了面子。 赵灵运被劫他可以寺院里杀人,容瑗犯蠢他可以不顾亲情脸面,诚王逼迫他可以咬牙忍受。所以菩若寺没人为难主持,大理寺、京兆尹要查也随他们,容桓冷笑一声,心道有心人好算计。 既然如此看得起他容桓,也不好辜负了他人的期望才是。 “回头自己去领罚,”容桓淡淡道,“人呢?现在在哪?” 无用恭敬一揖,“欧阳少卿亲自送瑗姑娘回府,大爷走了一趟,把人关起来了。” 容桓摩挲了两下玉指环,掉转马头回府。 到了晨雾院,华荣夫人姜氏身边的大丫鬟正端着缠枝莲花盖盅要进去,见容桓从门口过来,笑盈盈地做个万福,“十一爷您回了?夫人等您许久了。” 容桓颔首,示意她挑起帘子,进到屋里去。 姜氏坐在正房堂屋内的暖炕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了支羊脂玉五蝠如意簪。这会正由一个小丫鬟敲锤着腿,听到脚步声,只微微掀眼看了下又闭上了。 容桓端正作了个揖,“儿子给母亲请安。” 精致的玉滚楠木捶,不时发出些声响,华荣夫人面上愈发宁静,仿佛酣然入睡。容桓敛目,老老实实地立在下首。 这下又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听那催人入梦的声响没了。丫鬟收了物什,跪着柔声道,“夫人,锤脚后需用热水浸泡三刻。” “嗯,你下去准备吧,”姜氏摆摆手,又示意身边的方嬷嬷随意指了指,“给十一搬把凳子来。” 容桓掀袍入坐,姜氏拿过缠枝莲花盖盅,撇了撇上面的银耳,轻轻嘬了口,“直接回来的?还是先去的县主府?” “儿子和大哥一道回来的。”容桓回道,“早先见过了父亲。” 姜氏瞥了容桓一眼,“说说吧,怎么就把瑗姐儿给送回来了,完了还把人给送进了大理寺?这阵人倒是回来了却没消停过。你大嫂刚从这出去,这阵子估计听着你回来,还得过来闹腾。” 容桓皱了皱眉,颇有些不快,“这么个愚蠢东西,英国公府差点被她整个没脸。” “瑗姐有多少深浅,我是知道的。你怎么处理,我也是不管的。”姜氏搁下碗盅,说,“你兄长那边我更不担心,但你大嫂打压不可太过。” 言下之意,赵灵运人既找回来了,随便寻个由头看看,没什么事就随便搪塞个过去。 容桓却不置可否。 顺安县主府再式微,也流着皇亲国戚的血脉。圣上的兄弟姊妹死的多了,绝嗣的也多,顺安县主能平安一辈,自有她的道理。赵灵运人是找回来了,可她精明狡黠,她还有几招,不可不防。 “母亲多虑,儿子自有安排。” 姜氏叹了口气,“你不说个清楚,我怎么把她关起来?老大那边是不依的。” 母亲打的一手好算盘,她不喜赵灵运,就由着容瑗去挑衅,奈何赵灵运早练成人精,哪是这么一个未及笄的丫头片子能对付的。 容桓站起身,“送到家庙去,找个教养嬷嬷好生管教,丢了英国公府的脸,也不用回来了。” 姜氏知道事情皆由赵灵运而起,更加不悦,“那个丫头,面对老身还敢如此放肆!什么皇亲国戚,殊不知县主的儿子已经算不得皇室,她算个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外头吵吵嚷嚷,姜氏皱着眉望过去,容桓也侧耳细听。方嬷嬷眼见二人面色不愉,就要喊怎么回事,帘子掀开来,扑进来一团粉紫。 原是容瑗自觉委屈,被容大爷训斥了一通关在闺房中哭闹不休,戴氏有心埋怨小叔却不得不留在此处安慰。后来听下人来报十一爷回来了,容瑗麻溜地从戴氏身上爬起来,连泪痕都没擦干,就一路跑到晨雾园来。 “十一叔,您可要为瑗儿做主。”容瑗伏在容桓膝头,一张小脸哭的是梨花带雨。 后头跟上来一群丫鬟,个个皆是惶恐地跪下,打头的华荣夫人大丫鬟说,“奴婢想拦着姑娘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4 ,但,但,姑娘说一定要见十一爷。” 容桓目光瞥了眼跟前的姑娘,穿金戴银生的也好,从前怜她是喜她不失真性情,如今怎么看这张脸都是惹人生厌。便一把攫住容瑗的下巴,手劲也没见多小,直叫她阵阵吸气,口气冷然道,“把姑娘送到家庙,派个教养嬷嬷过去,学不会规矩就不用回来了。”说罢,手一松,竟是把她用力劲推送到地上去了。 容瑗愣住了,心里明白几分多半是因为赵灵运的事。但敢这么闹也是仗着容桓顾念亲情,既有父亲在,母亲又向祖母求情,不会把她如何。何况赵灵运被发现在她的马车上本就冤枉,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容桓突然翻脸,开口就是要把她送到家庙。她被骇住了,想回头看看上首的祖母,一边的方嬷嬷已经叫了人。 后脚跟过来的戴氏连忙到姜氏跟前跪下,“母亲,瑗姐儿年纪小,不懂事,都是媳妇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才闯了祸,您就宽恕了她这回吧。” 戴氏原本看容桓不管不顾冲出去直觉要坏事,女儿天真的以为容桓好说话,实则看似有情却无情。她紧赶慢赶到晨雾园,刚到门口就听容桓把容桓预备扔到家庙去。家庙那是什么地方?一被关进去就是弃之不顾,今生有去无回,还派了教养嬷嬷过去,容桓好狠的心,怎么说都是自己亲侄女,怎能这样! 姜氏着方嬷嬷扶戴氏起来,到炕桌的另一边坐,一面拉着她的手一面语重心长,“文娘啊,你十一弟这么做是自有道理的,换一方面想,也是为了瑗姐儿好。”又招呼容瑗过来,亲自拿了帕子擦干小脸上的泪珠,“咱们瑗姐儿将来嫁人可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她不小了,该学学主持中馈了。你放心,方嬷嬷派的人都是我身边的,绝不会委屈了瑗姐!怎么,还不信母亲了?” 这是一竿子话说死了,绝无转圜了。戴氏纵有千万个舍不得,也是有心无力了。她娘家远在戍关,上京城里没有亲眷,夫君虽是嫡长子但说不上话,容桓向来说一不二,权衡许久咬咬牙,只能应了,过后在想个法子把容瑗弄出来。心里却是恨极了容桓,说话也就夹枪带棍。“母亲,我省的了。还要多谢十一弟了。” 字眼咬的极重,任谁把自己捧在手心疼的女儿扔到差不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心里都不痛快。容桓掀掀眼睫,指了姜氏身边的大丫鬟,“大嫂过逾了。你就一起陪瑗姐儿吧,切记好生照顾姑娘。”也不算太不留情面。 随后进来的嬷嬷和婢女,在姜氏的交代下,领着容瑗走了。 容桓看姜氏没有要戴氏走的意思,差不多还要安抚片刻,便告辞退下了。 无用跟在后头不远不近,到无人处,轻声道,“爷,探子来报。” 容桓头也不回,“说。” 无用凑近一些,低头细语,“过晌午大姑说不舒服后就一直未露面,也没见有什么人接近过禅房,除了那个贼小流氓。县主府传来讯儿,大姑病了。” 容桓猛地停下脚步,回身疑惑问,“她病了?很严重?” 无用点了点头,“从大门口被抬进去的。” “消息可靠么?”容桓的人手暂时不能完全渗透进县主府,探子多说在外围活动,内部消息只能靠那些人回传。 无用说:“消息可靠,是从内部递出来的。” 容桓若有所思,手里把玩着玉带上的羊脂玉佩,半晌,他迈开步子,“韩七那里有什么信?” “韩小侯爷一早派人送韩小姐回府了,在您回府后就去见了主持。这会还留在菩若寺,不过欧阳少卿递了帖子,邀您到芙蓉园一聚。”无用从袖中拿出一个帖子,递过去。 容桓看了两眼,“去备马,到芙蓉园。” 第32章 修bug 要说上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平康坊了。 平康坊毗邻尚书省官署,这里教馆林立,诸妓擅长诗词歌赋,是货真价实的温柔乡销金窟,所谓一掷千金只为佳人笑。 其中芙蓉园在平康坊里久负盛名,这里的美人常常要应招侍宴,陪伴的也多是达官贵人士大夫。这会儿紧闭谢客,门前寥寥几人,不到月上梢头,偶尔几个青衫小婢,从侧门探出个头倒水,间或泼到几个路过的举子身上,沾上脂粉馨香。这一点旖旎,似乎露出点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端倪。 容桓一路打马过来,到了芙蓉园前勒马停步。后面的无用上来敲了敲门,不一会从里面出来个人,看样子是等待多时,躬身请容桓入。 九曲八弯亭台楼阁,参天入云,理应补眠的美人这会都出来了。只见高阁朦胧间,红纱账里美人笑,倚阑干,丰软娇躯贴在男人身上,一双软弱无骨的小手执酒杯,声音阵阵如莺啼,“三爷,您再喝一杯嘛!” 李坤大手一揽,把花魁紧紧按在胸前,感受花魁娘子的丰/乳柔软,声音沙哑带笑,“好奴儿,不能再喝了,再喝,人没来,我先醉了。” 调笑中,又响娇嚷,“六爷贯会诳我,谁不知您千杯不醉!” 李坤嬉笑着,一手推开美人送到口的酒,嘴里嘟囔着别光伺候我,还有欧阳郎君。另一手钻进花魁的衣襟里,上上下下揉捏一番。惹得花魁娘子娇喘不断,衣衫半褪间,做尽快活事。 这等活色生香的香艳场面,旁人早已把持不住,欧阳剑却面色不改地坐在一旁,只等李坤尽了性,才道:“既来了有一会了,怎也不吱一声。” 李坤随意撩了撩头发,整束了腰带。门边的方小婢退后一步,把身后的容桓让了出来。 容桓高视睨步,一记挥手叫人退下,“少卿大人怎知我来?” 欧阳剑嗤笑一声,也不答,倒是旁边的李坤推开身上的花魁,笑声从胸膛里出来,“你可来了,叫本王好等。” 容桓端肃了脸,躬身作揖,“臣拜见临照王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唉唉,本王不过一句玩笑,世子起来吧。” 李坤乃当今圣上的三子,封临照王。其母尉迟美人,出身西厥,因而出身不甚高贵,也为圣上不喜。但此人却是诚王一派,手下养了不少以色谋权的探子,多为诚王肃清了不少人马。 容桓不敢小觑,连李坤招来的几个妓子,也被他照收了。 李坤扫了眼欧阳剑,而后大笑,“都说容世子近来看中了顺安县主府的赵大姑,依本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容桓撇唇但笑,风流俊目轻佻邪佞,一口衔了花娘哺喂的葡萄,一手揉捏了轻纱盖不住的乳。 “叫殿下见笑了,臣如何配得上赵大姑?且不说那媒官早就抱了名册登门拜访了多次,臣只爱这娇嫩嫩的小娘子。” 李坤暗自点头,对容桓的识相上道显然十分高兴,“世子,请坐。” 二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5 人隔剔犀长方桌而坐,几个婢女依次进来,摆在桌上小食、茶点,打了窗子散去一屋子的脂粉味,之后关门离去。 花魁娘子拈着兰花指在白玉盏中斟酒,之后又到一旁取了琵琶,调好音律弹奏一曲临江仙。 李坤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手下夹了块云片糕,“刚才酒喝多了,吃点东西垫垫食。” 容桓笑笑,“殿下是好酒之人。” “相比好酒,本王更好/色。”说罢,自己先笑起来。 容桓睇过来的神色浸染了层欲色。 李坤连连摆手,又喝下一杯清茶,才砸砸嘴道:“其实邀世子过来也是欧阳的意思,你知欧阳他一贯性子冷淡,能让他说上几句的着实不多。” 容桓笑道:“容桓确实要好好谢过欧阳少卿,”于是拿了一只酒杯,亲倒了杯过去,“今日之事多谢少卿大人,容桓先干为敬。” 话落,一仰首,杯酒尽肚,举止甚为豪爽。欧阳剑若有所思,见他慢慢放下酒杯扫过来,也仰首喝下。 李坤大笑着抚掌。 “世子客气了,”欧阳剑拱手,“昔日国公爷不少提点在下,在下也不过举手之劳。” 欧阳剑穿一身宝蓝色锦锻袍子,衬得一身冰肌玉骨,莹莹发亮。瞧着不过弱冠年纪,眉如远山,鼻似琼瑶,唇不点而朱,一双桃花眼斜飞入鬓。容桓不禁眯了眯眼,自知欧阳剑美得不辨雌雄,如今一看颇有几分韩七的味道。 据传诚王喜好男色,府中除美妾胡姬,尚有娈童。其十年前得一貌美小童,二人出双入对,同榻而眠,诚王疼宠爱护当心头肉。外人不得而知,容桓倒是知道的,昔日贫穷小童,如今的欧阳少卿,英国公曾私下交会过,欲把容瑗许配给他。今日看他为容瑗出头,想也是知道的。 欧阳剑虽是诚王的近脔,自他得了“欧阳剑”之名,明面上不再在诚王府中走动。至于临照王李坤与他的关系,李坤拽住欧阳剑的手,精光乍现的目光里几分欲念,他毫无避讳之说,在容桓面前把两人的关系呈现的清清楚楚。 这里面或许有诚王要他安抚服侍李坤的意思。 容桓心头忖度一番,面上不显,和李坤打着哈哈,手下不停,撩得花娘妓子激动不已。 “世子,如若不是这事,本王是舍不得他的。”李坤看了眼欧阳剑。 容桓知他意有所指,“欧阳我是信的过的,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李坤举起茶杯,“没酒了,本王就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了。” 容桓也举起茶杯,客气道:“王爷请。” 一杯见底,李坤欲走,交待妓子们好生伺候,便揽着欧阳剑离开。 不出一刻,欧阳剑又回来,只说了一句,“王爷说,酒没了,还有好去处。世子,良辰美景,在下不打搅了。” 容桓端着轻笑的脸适才放下来,不复欲火焚身的浪/荡纨绔。 花娘妓子还想栖身上来,皆惧于他周身瞬时的冷意,不敢动作。 容桓伸手揩了记嘴唇,罢了叫无用出来。 “这些人哪些碰了我,割了杀了。” 再不去理会是否又一出杀生炼狱,他心里还记挂着赵灵运的事,不欲再这上面纠缠。 另一边,欧阳剑送李坤上车,李坤卸下一脸虚荣客套,面上恢复老谋深算,沉吟着,“欧阳看容桓,可有高见?” 欧阳剑立在一旁车下,垂眸道:“王爷想登基,光有贤妃娘娘和国舅的扶持还远远不够,太子虽不受宠,却有众臣拥护,只这点,王爷就失了先机。” 李坤一笑,搂了欧阳剑过来,“当初是你力劝本王跟诚王合作。” 欧阳剑猝不及防地被搂个正着,闻着呛鼻的脂粉味,他皱了皱眉,“圣上想削世家,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容桓协理兼办盐税,这又是大大的好处。” “你就不怕本王起了什么心思,把容桓这人雎为己用?” “王爷,欧阳既答应了您,此生就是您的人,至于要不要坐上那位置,您若有心,欧阳便是背个背主名头也会帮您。” 李坤听闻哈哈大笑,大力拍了拍欧阳剑,“欧阳不愧是欧阳,有你这句话,哪怕是假的,本王也不会负你。只是容桓这人,你不可小瞧了他。” 欧阳剑抬起头,较美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讽,“王爷放心,欧阳省的。不过近来京中有传言,镇远将军府的那个疯病长子要娶顺安县主府的庶女了。” 李坤听他提到楚襄,突然来了兴趣。幼时那些印象已经不多了,自他母亲去后,楚襄此人便疯魔许久,一直养在城外别庄多年不闻不问,想不到一招得到消息,竟是要娶妻了。 “这顺安县主府虽没一个顶事的男子,这家子女子却也是厉害。先有容桓为了个老姑婆菩若寺里杀人,后又有将军嫡子娶庶女,要是改天再出来个太子妃王妃的,本王也不奇怪了。” 欧阳剑并不说话,藏在袖里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抖。他想到那时大雪压城,城门口一堆乞儿围堵着上香返京的车架,众多贵人身前的侍卫下人驱赶畜生似的打骂侮辱,只有一个眉眼几分英气的千金小姐从车帘里递给他个馒头。于是忘记了身上拳打脚踢的疼痛,只有那帘后一道不悦的声线传来:“灵兮!”那姑娘冲他笑了笑,又钻回去了。 镇远将军夫人说,“赵灵兮,就是那个瘟神煞星未过门的妻子。” 欧阳剑揣着心思,抬首向李坤印下一吻,“王爷慢走,欧阳改日再去府上拜访。” 第33章 容桓回府后,左思右想坐立难安,最后竟换了身夜行衣,踏月而出。 行至顺安县主府时,月色正浓,听啼馆内静谧无声,偶有几声沙沙作响,是院中林下翠竹杨柳,抽长了一根根枝条,扶风摇摆。 容桓径直推门而入,跨绣金山水屏风,室里几缕鹅梨帐中香,轻纱曼妙,那肖想许久的姑娘静静卧在榻上,长发缠卷了唇角,一呼一吸间暗香浮动,引人情思神往。 平日里,她醒着时,那双柳眉总是平平淡淡鲜有弯曲,连带着那双眼眸也无波无纹恍若一泉深潭。只有在逗得紧了,斜瞥来的眼神暗含不屑却也娇媚,蹙弯的眉头有些愁丝,也许初始存着戏弄的心思,到后来就变了味了。 容桓踢了鞋子上榻,把赵灵运轻柔揽抱入怀,那双总是握剑行书的手指,揉捻着姑娘家细嫩的唇肉。时间长了,便由浅淡的粉白变得嫣红,眼睫微颤,容桓呼出一口缱绻轻笑俯身吻住。 赵灵运的手指动了动,眼见着要醒,容桓又是一个指尖点落,辗转间拈开亵衣盘口,热气凑近脆弱脖颈,张嘴就咬了一口。 “唔……” 赵灵运呓出声响,下意识甩了两下头,容桓手下几个起落,点了赵灵运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6 的睡穴。 容桓抬首,复又厮磨了唇畔,眼见着红肿起来才算放过。罢了,执起赵灵运的双腕、双足,皆是红痕深印,甚至有几些浮起紫痧,深可见瘀青。 当下便晦暗了神色,干脆剥落里赵灵运身上衣物,仔细查看了起来。 除去双腕双足,尚且在肩胛下有黑紫。容桓眯了眯眼,月光下,赵灵运瘫软在他健硕的臂弯里,一身莹白似玉的娇嫩肌肤,在宽厚的掌下辗转反侧。 做尽了登徒浪子采花大盗之下流事,占尽了软迎梗直的赵灵运的便宜。 容桓连日来那些消也消不散的脾气早没了,干脆也不回府了,脱了外衣,搂着一身软肉的娇娘子睡去了。 ——— 赵灵运自觉身子骨缝有些酸疼,不大舒服却也不是不能忍,只当自己那日在容瑗的马车里颠簸还没修养好。 莲玉把赵灵运这些小细节看得分明,伺候穿衣时发现大姑后背有些深浅不一的红印子,大小像虫蚊咬过的痕迹。她皱了皱眉,却未曾开口,只悄悄提醒珍鸟晚上睡前熏些艾蒿。 打发了丫鬟婆子,莲玉给赵灵运奉茶,“大姑,奴婢今早从陆管事那得了株龙胆草,说是熬了给五爷喝了许是会好些。” 赵灵运正翻着了色留下的药方,听罢抬头扫眼过来,“你去盯着,亲眼见承嗣喝了再回。现下我'病着'不宜走动,你且别忘了备些蜜饯,承嗣自来怕苦。” “奴婢省的了。”莲玉拜身,“苦了大姑了,也不知枝茜和芙风什么时候能回来。” 赵灵运摆摆手不予说,叫她下去了。 却是因为这出苦肉计,痛打了赵承嗣,本就不康健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赵灵运即便大有演戏的手段,到底恼他卷入朝政,是以下的手并不轻。 莲玉跟在身边久了,自然揣摩了她的心思,可叹苦了她,更没有趁手的人做事。 赵灵运出得屋去,站在檐下吹风。一卷花雨,洋洋洒洒落英缤纷,正是好季节,却处处暗藏杀机。枝茜和芙风深陷菩若寺,那佛瞰处,多少枯骨鲜血掩埋,全在容桓的一动一息间。 楚襄的好计谋,赵承嗣暗含眼下的野心,此刻都系在她身上,只等两方对垒,勾得英国公府露出马脚,容桓把她娶回家。 赵灵运扣住门栏,喊来珍鸟。 “缀锦阁那边有什么动静?” “夫人听说您回了,想问六姑娘,被老爷打发了过去,就说临行前许诺为父亲母亲多尽些孝心要多留几日再回。” 赵灵运点头,慢身坐到了栏杆上,“还有呢?” “红儿去了几次天桥,看见湘红总是在个馄饨摊前坐会。”珍鸟回道。 “那边有什么尽管报过来就是。”赵灵运吩咐。 珍鸟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个袖珍盒子,“大姑,该上药了。” 赵灵运从袖中抖出一双手来,任由小丫鬟给自己的手腕抹了药膏。 少顷,莲玉回来,接了这活计,引赵灵运到榻上躺好,去了鞋袜,露出脚踝抹药。 “五爷昨儿喝过药今早精神都要好些,奴婢瞧着黑糊糊一碗下肚,五爷竟然眉头也未皱一下。” 赵灵运轻笑了下,“都这样了,再装下去也没必要了。” 莲玉低眉顺眼,抹完药膏又拿了双新鞋袜给换上,这才说道:“大姑,如今该是何打算?” “容桓既在佛门圣地杀人,少不得惊扰京兆尹和大理寺,想必已经有人在里面活动了。至于英国公府到底有什么,也快兜不住了,就让容氏乐呵几天罢。”赵灵运淡淡道,那种千方百计终于得到还未仔细享受便从云端跌落的感情,合该容氏知晓知晓。“你去准备吧。” 莲玉欲言又止,罢了低声道:“那药……奴婢省的了。” 她从不是什么心软良善之人,对珍爱且视作儿子的幼弟尚且下得了手,遑论自己?不过一些身外之物,她没得在意。 赵灵运眯了眯眼,恍若神思,心下已有今后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任性水獭更的少,也许明天有双更 第34章 容桓在赵灵运闺房中睡了一夜心情大好,临走前自然少不了偷香窃玉一番。且说回府换衣准备上公之际,无用在门外禀告,容瑗已准备妥当就要去家庙了。 英国公府的家庙建在洄城老宅,距离上京两万三千里远。走的快的千里马,不眠不休尚需十天,此次容媛离京乘的是马车,恐怕没有半个来月是到不了的。 荣桓整着银鱼袋的手顿了顿,到书房的案桌里取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印。虽不在意亲人脸面,到底顾念着兄长,不好做的太过难堪。这般忖度片刻才叫人跟上去了正院,到时已经车马备齐,丫鬟婆子站了一溜,只等道过别就启程。 宽阔的院门下,英国公,华荣夫人,容大爷,戴氏聚在门口,容瑗轻装简便,一双眼泪成双掉。罢了福身下拜,直道女儿一去,还望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保重身体。 这不说还好,一说戴氏直接悲泣呼道:“我的儿啊!” 一夜之间,那素来温厚的戴氏憔悴了许多,一套体面的妆容裙衫也掩盖不住愁苦。双臂紧紧抱住容媛,母女俩哭的撕心裂肺。 英国公皱了下眉,脸上几分不耐。华荣夫人念了句佛号,假意轻抹眼泪,倒是容大爷货真价实红了双眼眶,亲扶了夫人女儿起身。 “此去苦寒,瑗儿需谨记修身养性,早日还家。” 到底闯了祸,惹得英国公颇有怒气,直到听说容桓把人送去家庙才勉强算过。容大爷暗叹去了也好,权当避过风头再回来就是了。 容瑗红肿了双眼,点头称是,对容大爷又是几句关心。 无用眼观鼻鼻观心,一门心思盯着前头世子的背影。绯色五品官服,衣袖下摆绣暗纹,他宽肩窄臀,文官的服饰硬是穿出了武官的英挺。下人之间有过妄议主子,说容世子大将之才,必有大用。 容桓侧了下头,无用头俯得更低,跟在后面十步左右,见容桓递来个小印,便上前奉上。 “你此去不用挂念家里,府中自有照顾妥帖的奴仆,到了那,需虚心好学。”容桓语气清冽道,“日后碰到什么事,直接拿了它到比部找我就是,你切记心无杂念方成大事。” 戴氏那头依旧恨得牙痒痒,却也明白几分这是容桓最大的让步了。而容媛拿了那手印后,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言语间倒没有之前那般不知轻重,显着是被教育过了。 “媛儿谨遵父亲母亲教诲,谢过小叔关爱。” 容桓摆摆手,叫丫鬟扶她起来。容媛下意识看了眼戴氏,知道自己就要去了,心内愈发的舍不得,忍不住伸过手撰紧了戴氏。余下仆役皆垂目立定,无人敢催。 一直没说话的英国公此时开了口,“时候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7 不早,启程吧。” 就像围堵的洪水突然决堤,丫鬟婆子一声得令,手脚麻利地上前分开母女二人。容大爷早已不忍直视转身离去,英国公业已上朝,整个院门下只剩华荣妇人和容桓,看着容媛被抓上马车,戴氏奔上几步也不过栽倒在地,哭得几欲昏厥。 华荣夫人叫了身边的方嬷嬷扶戴氏起来,着她好生休养几日,便回晨雾院了。 容桓看了两眼天色,他卯时去公房,风吹雷打不动。正转身欲走,被戴氏厉声叫住,咬牙切齿问道:“不知这场面可还让十一爷满意?” 戴氏此人将门出身,却较为温婉宽厚,自入英国公府协理后院诸事,对容大爷礼让谦爱容桓的背后也是清楚,只是容媛到底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今日事过去后,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容桓摩挲了两下玉指环,神情淡然,说的话偏让人不寒而栗。“妇人之仁,只会拖累。如此蠢笨,枉为公人。十一身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言罢,直出府邸,早有下人牵了马匹候在门外。无用递了马鞭,恭敬道:“世子,欧阳少卿刚叫人传信,说有壶好酒还请世子尝鲜。” 容桓执手扬鞭,睥睨四下,“行了,下了公,我自会过去。” 无用垂目让身,扬声揖礼,“恭送世子。” 容桓刚入公房,有一小太监过来送食盒,端的是几品果子,羊奶一壶。到了容桓跟前,小太监笑的眯缝了眼,声音尖细,直窜脑仁。 “王爷体恤世子,特让杂家送来吃食,还请世子笑纳。” 这话没藏着掖着,对公中诸人皆是此言论。容桓扫了眼过去,蓦地闪过一道冷意,诚王怎么如此急切,这就大摇大摆派人过来暗咐了? 面上却一贯的傲然凌厉,捡了块杏仁糕拈了口,“多谢王爷。” 小太监躬身一笑,又提了食盒去下一位大人那了。 容桓捏着糕饼看了会,放到一边,从案上一摞的公文里拿了叠出来。 正庸二十九年1,江南上朝廷四十万缗盐税。 正庸三十年,设巡院十三处,推销官盐,缉查走私盐贩2。 正庸三十三年,江南上朝廷三十万缗盐税。 ...... 容桓放下公文,捏了捏鼻子。朝廷正值内忧外患之际,自去年伊始,江南节度使王游奏请增加盐税,每斗时加百钱。漕运地区私盐严重,诚王早已瞄上这处钱财,王游便是他的人,那少了十万缗盐税怕都在节度使那。 英国公及容大爷早已是诚王一派,及至上京有所牵扯的几大世家都是这一脉。今上对皇子争权素来睁只眼闭只眼,各中势力明面上暗地里多少也是知晓的。 容桓在菩若寺杀人,据说犯人直接带回英国公府了,京兆尹那边意思一下,大理寺过来查案容桓却没阻拦。 佛门不比其他,任凭你是世子身份也不好揭过。 诚王拿着欧阳剑的密信看了又看,他几次三番都没得到容桓坦诚。一家人生出二心,皇家尚且如此何况他一个国公府?只是容桓此人自来有能耐,入千牛入比部,依仗的不是英国公府而是自己。先帝十六年出的那场叛乱后朝廷开始征收盐税,历来哪个不是被众人趋之若鹜,不到万无一失的准备他不敢拿下,得亏英国公府出来个容瑗,这厢权益下,容桓也是要应了。 诚王掀帘喊来贴身太监,询问菩若寺情况。 “大理寺的折子摘抄了一份给小侯爷送去了,京兆尹那边没得了您的信儿不敢动。” 诚王点头,“欧阳这事办的不错,叫他明晚来府上。” “小人知道了,”太监躬身,“这就去大理寺。” 诚王摆摆手,撩下车帘。 ——— 更鼓刚过,公房里已不剩几人。容桓出了门就见一人站在门下,正是姿容姝丽的欧阳剑。 容桓一挑眉,不动声色间隐去了不悦,“少卿大人?” “世子,”欧阳剑一揖,“芙蓉园有好酒,还需董酒之人品尝一二。” 容桓轻笑,“却不知欧阳大人也是这般好酒,如此,便走吧。” 二人打马而去,到了芙蓉园,满楼红袖招,热闹非凡。妖冶的小婢提着一盏风灯引路在前,四周嬉笑调弄,不绝于耳。 临照王还是上次见过的样子,覆在一个花娘身上动作,那本来放着碗盏杯碟的矮几已是一片狼藉,周边几人却见怪不怪。手下也没闲着,宽大衣袖掩得了狼狈不堪,盖不住龌蹉本性。 欧阳剑朝一个小婢使了个眼色,立时就有眼力的打了窗子勉强散去烟雾脂粉,再打扫了茶座请容桓坐下。 临照王分神去扫眼,看罢嗤笑一声,“世子来的有些晚,去,叫几个娘子过来。” 那边有去唤鸨母,这边就有拿着五石散送上,容桓神情慵懒的接了吸食,少顷那凛冽的眉目也沾染了情//欲深重,直接揽过服侍的小婢轻薄一番。 动作间颇为孟浪,恰可分神挑衅欧阳剑,伸出舌头舔舐嘴唇,似把对面坐的欧阳剑上下剥光,看个透。 欧阳剑冷了冷颜色,自知自己多少惹得容桓不快,却也没避开,任凭他以目光轻佻意//淫。 容桓甩开小婢,问道:“少卿大人有壶好酒,却不知藏在何处?” 欧阳剑冷笑不语,身后有人走来,扣住他腰肢,朗笑道:“如何叫世子好等,欧阳,上酒。” 来人正是诚王。 那日芙蓉园一趟不过是马前卒探路试过,真正一见,诚王当下便觉容桓此人值得他做许多。 恰如明明身体混沌,眼神偏精明凌厉,像一把开封的刃,只等识剑之人握住开山辟地。 容桓敛下寒意,他这人不巧,最讨厌有人逼迫。正如他所言,既然承蒙有人看得起,倒也不好辜负了对方心意。 容桓挺直脊背,躬身一拜,“臣容桓拜见诚王殿下,殿下千岁。” 千岁之言自来只有皇后和东宫可称拜,容桓此言不论真假,倒是令诚王十分满意。他亲扶容桓起身,拿了欧阳剑满上的酒杯,递过去,“此乃状元红,是前朝酒之大成的陈家秘方,当世不过状元喝的。” 言下之意,不消多说。 容桓握住酒杯,仰头喝下,端的是潇洒风流。 诚王见了,也喝尽杯酒,罢了倾倒了下酒杯,一滴不剩,略表心意,遣散了一干乌烟瘴气。 临照王,欧阳剑,余下还有三个近臣,皆是诚王人马。 容桓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递了过去,“还望殿下成千桓之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明明是英朗大气这人咋越来越邪魅耍心眼了???? 舅舅你别着急,就让你娶赵大姑了,可别阴阳怪气了~~ 注解一:正庸二十九年纯属瞎编,大约在本文设定的四五年前;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8 注解二:盐税这部分解释引自《隋唐时期赋税》 第35章 时值正庸三十三年春夏交接之际,菩若寺惊蛰一事在上京城里还未掀起风浪,便如一场大风刮过什么都不剩了。 枝茜和芙风日前随赵灵霄回府,是平江侯府的小侯爷亲自送来的。那天见过的人无一不夸赞小侯爷芝兰玉树,与赵定二人书房相谈甚欢,直至傍晚才离去。 至于英国公府,容瑗被送去家庙,华荣夫人派人送来些补品,慰藉这些受了惊吓的姑娘爷们。 廊下新燕衔泥,春风打散花枝落。自赵灵运归来已有多日未管事,好在那些管事平日里都是做惯的,倒也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这日天好,修养这些时日以来,手腕脚踝上的痕迹快消了,不必再日日抹那不好闻的药膏。她叫枝茜扶着到次间去,拿了一本棋谱,自己和自己对弈。 但见赵灵运身着月白绣百蝶度花中衣,一头青丝泻下,稍嫌病容。昔年有人作诗一首: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也不过如此。 容桓来前特到书房寻了一本志怪野谈,这是前朝的玩意坊间不多见,惊蛰去阳鼎山便见赵灵运拿了本手不释卷,这段时日一有空闲就命无用收集起来。 故意弄出了些声响,惊飞了几只燕子。枝茜禀告世子来了,赵灵运从窗内望过来,书卷遮住香腮,赶忙叫枝茜关了窗子。 容桓挑了挑眉,站在廊下朗声道:“多日不见,外甥女是不认识舅舅了?” 枝茜说:“大姑,奴婢给您打扮打扮。” 赵灵运这些时候一直等他上门,眼下人来了,她摇摇头,披了件菊纹浅金色掐丝外袍,又侧挽了个垂髻,才下地出来,站在门口福了个礼,“灵运见过世子。” 容桓回过头来,笑意更深。 赵灵运几分女儿娇态甚是好看,鬓边插一朵掐金丝海棠,柳眉微蹙多有恼意。 容桓看似懒散实则沉稳地踱步过来,直到相距不过一步之遥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颀长英挺的身影笼罩住一片光亮。 她的视线里只能是他。 赵灵运略微不习惯地侧了侧身,被容桓拉住了。 “我打搅外甥女了?” 干燥宽厚的手心像火炉似的,常年执剑的手指结了层粗砺薄茧,摩挲起来便多了些暧昧缱绻。 赵灵运微弱的挣了两下,露出了细白腕子上浅淡痕迹。青天白日下看得分明,容桓眯了眯眼,再开口极尽温柔。“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消?” “大夫说了,捆的有些久,时间长就好了。” 当日为了做戏做的周全,她让陆乙把自己捆的结实,又是窝在小柜里一番折腾,发现时已经一片漆黑,血液不流通,显些废掉。 赵灵运不说,容桓却能猜到几分。不说无用把那日经过事无巨细一一上报,还有枝茜和芙风早就说出的口供,赵灵运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身子如何禁得起这么糟禁。迷药、捆缚、名声败坏了……容桓隐忍了半晌才不至于把那死透的贼人再拖出来鞭尸。 容桓蹙著眉,没注意自己握着赵灵运的手腕愈加用力。赵灵运忍不住吃痛叫了一声,抬眼望进双深沉难测的眼,“世子,自重!” 容桓哼了一声,松手改抄起腿弯,打横抱起赵灵运进了屋。 四下早就没人,燕子成双立在廊下朝里看。 梁下轻纱垂地,正中间摆着一鼎风耳四足香炉,袅袅烟雾中闻到满室馨香下暗藏的药味。 容桓抱她到床榻上,矮身就要除鞋袜,被赵灵运紧紧按住,另一只手扯过衾被瞬间裹得严实。 “松开,我瞧瞧。”容桓压低了声线。 赵灵运怒极反笑,“世子怕不是流氓鼠辈?” “赵灵运,”容桓摸上她的脸,轻声道,“你今日之事皆因我起,我自然是能见得的。” 赵灵运听罢冷笑一声,“多谢世子好意,可惜灵运受之不起。” 容桓慢慢凑近赵灵运,吹拂的热气近在咫尺,“卿卿当然受得起。你切勿忘了我既敢在菩若寺杀人,也能娶你回英国公府。” 赵灵运垂下眼帘,朱唇不自觉抿动两下,与楚襄谋划之事便是进英国公府。然而容桓此人机敏警惕,或许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深觉有趣逗弄罢了,却也不能一径扶了他的意,需张弛有度。 从陆乙传来的信儿看,容桓拜访了诚王。那之后不过三天,诚王亲自去了趟菩若寺,枝茜和芙风也因着可以回县主府来。 看似平淡的湖水再搅不起什么风浪,私下里消息灵通的都在传,顺安县主府的赵大姑残花败柳一个。 容桓说,下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宜室宜家。 “卿卿,嫁我。” 赵灵运抬眼看了片刻,伸手推开他,“热。” 容桓瞧她发丝咬紧嘴唇犹不自知,伸手过去触到一片肤若凝脂,“这天算不上热,你穿的未免少了些。” “托世子福,现在热的不得了。”赵灵运没好气道,目光扫到一旁的话本子,“你来就是送它来着?” 容桓点头,赵灵运拿起翻了翻,“世子有心了。” 罢了再不理人,自顾自看起来。 两人坐看闲庭处,好像旧时寻道问仙的人,都是风一展身姿缥缈。这时枝茜来了,拜见二人。 “大姑,晌午了,午膳摆在哪?” 赵灵运放下书,“还是老地方……世子也一起来吧。” 午膳摆在了花厅。 檀香木彭牙四方桌前,赵灵运和容桓坐对面。芙风传菜,丫鬟便端着托盘进来,枝茜在一旁布菜。 鸭条烩海参,鸡茸木耳羹,它似蜜,花香藕,玫瑰糕,螃蟹小饺儿,清炖冬瓜牡蛎汤。 其中有几样食材还是华荣夫人送到库房那堆补品里的。 赵灵运咬了口螃蟹小饺儿,让枝茜给容桓添汤,“世子到灵运这来,不知夫人知不知晓?” “怎么?”容桓撇眼过来。 “灵霄多少受了惊吓,她才是您的外甥女,世子该去看看。”赵灵运淡淡道。 容桓喝了口汤,又夹了片藕,“我这有个雪花玉露膏,是番邦朝贡来的,最是生肌润肤,”从袖中拿了个精巧盒子放到一旁,“你们几个丫鬟,回头每晚给你们大姑抹了,比用太医院开的那些个东西好用多了。” 枝茜和芙风觑了眼赵灵运,见她点头遂一福,“奴婢谢过世子。” 罢了再无什么动静,祖宗规矩礼数不敢不从,食不言,寝不语。 第36章 “大姑,该吃药了。” 枝茜提醒道,就见芙风端了碗药过来。 容桓放下筷子,再看赵灵运面不改色地一口喝掉,不禁皱紧了眉。 “你喝的什么药?” 赵灵运结果枝茜递来的帕子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49 ,按了两下唇角,“大夫说我有些魇着了,开了些安神的药。” “魇着?”容桓一挑眉,眼神唰一下冷了下来,瞥过枝茜和芙风两个丫鬟,当初就是她们亲眼所见赵灵运被掳走,“你们姑娘夜夜都睡不好?” 枝茜低眉垂目,“大姑夜晚睡的并不安稳。”芙风也跟着应和,罢了从袖子里拿出包蜜饯,“大姑,这是五爷让奴婢给您的。” 容桓收回目光,起身到一旁净手,“听说你弟弟也病了,现在可是好了些?” “劳世子挂心,”赵灵运拿了手帕递过去,“承嗣自小身子骨就不好,那日听说我出了事,就犯了旧急。如今见我回来,也看过大夫了。” 容桓点头,随手撇开茶碗漱口。他是听说过这个赵承嗣的,正庸三十年举子,自小养在前中书舍人林庚望身下,而这个林庚望虽不在朝堂多年,还是有些名望的,更在青阳开了间书院,像前几次的殿试三甲多出于他那里。 赵承嗣少时多有慧名,可惜坏了身子骨,虽救回来了,这辈子多半也不会出入仕途。赵灵运一直不放权利,到今日沦为上京中有名的老姑娘,都是为了这么个嫡亲弟弟,至于容氏下毒谋害,一切缘由,他是明白的。 容桓突然就想见见这个有慧根才学的小少年了,他对赵灵运说,“既然都在你这留饭了,就去走一趟,如何听说病了却没探望的道理?” 赵灵运看了他两眼,罢了叫容桓稍候片刻,进的卧房换了身衣服,这才去了瘦园。 赵承嗣病后一直居在瘦园,反而是赵定夜夜宿在缀锦阁,不说这其中道理,容氏倒是没怀疑过赵灵运之事。 却说赵灵运和容桓二人进到瘦园,恰好碰上出诊的大夫。屋内烧着炭盆,三四月的天气恍若提前步入盛夏,热的人一身一脑门子汗,却也没有敢开窗打扇的,此时行针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赵承嗣半裸着趴在床上,头发湿淋淋的搭在额前,后背拔满了细竹筒,每一个竹筒里烤着烈酒和长针,床榻下还放着个铜盆,扔着沾了血的布巾、棉花。 松明叠了又叠布巾,再小心翼翼地给赵承嗣咬了,嘴里还要劝着,“我的爷,您小心咬了舌头,回头大姑问起,小的又该挨打了。” 赵承嗣费力地瞪他一眼,呜咽着,松明却知道他说的是:就你话多。 松明搔搔头,一转身看见赵灵运正站在后面,刚要作揖,又见一边站着个身材颀长英挺的男人,棱角分明,清贵威严。 “大姑……”松明一揖道,正犹豫着要给容桓做什么礼,被赵灵运摆摆手,自去了。 这一屋子帘子挡的严实,见不得一点风,又烧着炭盆,怕是没什么病先晕倒了。就像那趴着的赵承嗣,神色昏昏沉沉,旁边只有一个大夫挥汗如雨。 赵灵运没有出声打扰,一直站得不远不近瞧着那人一针一下手腕有力,好像他不是行针而是作画写字,行云流水,气定神闲。 直到最后一针行完,烈酒烧棉花,再把竹筒扣下,他回过身来,净手收拾药箱用具。 容桓看得分明,这人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光景,已经有此技艺,当下颇为服气,“敢为大夫哪里高就?” “有病治病,没病闭嘴。”大夫说话倒不客气,罢了抬目扫了眼过来,就见眉目偏阴柔,又携带着贵气。 赵灵运按住赵承嗣挑起的眉头,轻声道:“叫世子笑话了,此人乃菩若寺高僧了色大师的弟子,临渊。” 容桓扬唇轻笑,“却是了色大师的弟子,容桓唐突了。” 临渊似笑非笑,一甩袖道:“赵五爷,你这可是第五针了,再不好生养着,麻烦自己备好后事别再来找我了。” 说罢,提着药箱出门去。 容桓看赵灵运在给赵承嗣擦汗,又瞧了两眼桌上的香,“五爷这是日日要如此?” “只是近来不见好才这般,”赵灵运回应,又跟赵承嗣说,“香快燃完了,我就帮你把竹筒卸下。” 赵承嗣闻言轻轻地点了两下头,看向容桓的目光有些轻飘飘,“你,你是……容世子吧?” 容桓挑眉,略有惊奇,“五爷如何看出来的?” 赵承嗣费力地扒着赵灵运的胳膊,往上抬了抬头,“长姐日前遭难,来的头一位是平江小侯爷,承嗣还在想世子何时前来,您便来了。” 容桓点头,“原是五爷一直在等某。” 赵承嗣嗤笑一声,语气虽弱却也冷尽三分,“世子如何哄得我,我长姐……前去阳鼎山,不过半,日,又任由,任由贼人,眼皮子底下……掳了去,还,还遭如此大罪,罪,世子,不该来赔罪?” “五爷说的对,”容桓当下便一揖,落落大方道,“事原是因容桓,容桓便是被人押着也喊不来一声冤枉,不敢恳请五爷原谅,思来想去倒生一计,五爷不妨来听听?” 赵灵运眼皮一跳,刚想说不可,赵承嗣却按住了赵灵运,神色多有晦暗。 容桓目光盯在赵灵运那紧抿的双唇间,想到它的柔软和香甜,声音就多了缱绻暧昧,“某想以身相许,娶卿回府,当作赔罪。” 用我余生来赔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灵运垂下眼帘,扇子一样的睫毛乱颤,“世子说的是玩笑,承嗣莫要当真。” 赵承嗣却动了动身,眼里几分期盼之色,“世子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容桓眯了眯双眼,双臂振袖收后,轻握成拳。 赵灵运摇头,喊来松明伺候,告诫他安心养病,便和容桓退出了屋内。 容桓没看见的是,赵承嗣刚还略显稚嫩急切的脸面变得淡定自若,松明悄悄伸出个拇指,嘴中无声做着:五爷厉害! ——— 临渊从赵承嗣那出来就来了听啼馆,眼下撕下粘在脸上的□□恢复楚襄身份,换了身衣服,慵懒地依着软枕喝茶。 看得是春日暖阳,燕子□□,听得是郎情绵绵,可是没有妹意。楚襄不禁感叹:赵灵运当真是没有儿女情长。 赵灵运掀开茶碗吹了吹,抬首远眺:“怎么不识情滋味了?过些时日,怕是全上京城都要知道我爱慕公子思之如狂,恨不能相守唯入空门了却残生。” 楚襄闔上双目,晃了晃脚尖,“怎么?你答应嫁他了?” “没有。” “还差什么?” “差在我对他没兴趣。” 楚襄叩了叩桌面,“男人多是以色看人,你有姿色,自当利用。”又说,“容桓此人自负甚高,能得他青眼的当不多,你切记见好就收,莫恼了他。” 赵灵运不屑讽刺,“我当公子用我什么,不过还是以色谋人,不怕我倒时成全了诚王?公子怕白费功夫了。” “真有那时候,不需我动手,赵五爷就不会放过你吧,大姑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0 ,你以为呢?”楚襄闲闲道。 赵灵运悄悄握紧了手心,不置可否。 赵承嗣有野心,一心谋划,虽说是能力和眼见,到底还是不满于残弱病体困于区区一个没有权势的县主府。如若不是身子骨坏掉,他做这些许当是顺理成章,甚至于县主在的话也会权力相助,不至于到今日只能拖着病体,人后谋权赢划。这样的人,真要折了他这一身支撑的骨头,赵灵运自认做不到也舍不得。 或许楚襄一早就算计了清楚,她又何不是在谋划着,掌持县主府大权多年,到底是为了赵承嗣,还是什么,若说个清楚,她也分辨不出了。 赵灵运性子上不像赵定也不随林氏,倒也顺安县主如出一辙。这也注定她不能独善其身,唯有一较高下,争份荣耀。 “公子出来的久了,该是想念灵兮了,”赵灵运喝了口茶,“灵运身子还未大好,就不送公子了。” 楚襄被撵也不气,他慢悠悠地支起下颌,看住赵灵运,“你服那药了?” 赵灵运不答,径自去了里间。 楚襄摸了摸鼻翼,吩咐芙风,“此药喝一次也罢了,晚上给你们大姑泡些羊花,祛寒毒。” 芙风应了。 楚襄扫眼满室馨香,轻纱拂动,撇唇轻笑,然眼底未染笑意。 赵灵运,还真是敢呵。 敢下刀,敢当胸对己一刀,真是没令他错看。就是不知若容桓知道了,又该何种样子?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倒是开始期待了。 第37章 容氏素日来精神不济,应付赵定越来越勉强,庆幸的是两人同榻不同眠,赵定还没看出来什么,容氏却吃尽了苦头。 肚子已有三四个月的形状,就快束不住腰带,湘红偷偷请来的大夫也说她思虑过重,胎儿有不稳的迹象。 这里面的轻重,容氏还是知道的,然先有赵承嗣病重回府,赵灵运后脚跟了回来,后面赵灵霄被归送,来的人是平江侯小侯爷。容氏有所怀疑,还想派人打探细纠,赵定一连住了多日,到后来干脆宿下了。 容氏无法,叫湘红去问赵灵霄,又被挡了回来,说尚有佛经七七四十九卷要诵,竟是雷打不动的晨昏定省也免了。 湘红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汤药,便把屋内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夫人,大夫说要趁热喝才好。” 容氏不敢拿子嗣托大,遂喝掉,罢了皱了皱眉,“太苦……这药还要用多久?” “大夫说,直到您不再见红为止。”湘红回道。 容氏看了看微微隆起的小腹,伸手在上面摩挲了两下,“人送走了?可有被人发现?” “送走了,”湘红拿过几只迎枕,给容氏垫在后面,“奴婢送到了坊门前,也没见有什么可疑的。” “你做事我放心,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府里可用之人太少,湘红去办别的事,顺便找了个可靠的、隔三差五过来给容氏看诊。 这孩子是去年冬日有的,就连赵定都不知道,她还愁呢如何能瞒得过去,赵定就搬了过来。 “夫人,李大夫说这药喝完暂能安稳段时间,您不能再拖了。” 容氏瞥眼过去,眉目有些凌厉,“怎么?他已经等不及了?” 湘红垂下头,直道不敢,“桃蕊是不能再留了,她把您的消息往那头递。大姑不尽然会相信她,怕是许了她什么,到时候胡乱说到老爷那便不好了。” 容氏捏了捏拳,并未说话。 湘红继续道:“至于那位爷那,上头已经动了,要您不要再管,只想法子安心孩子就行了。” 容氏听罢,狠狠盯住湘红,眼色极冷,偏湘红说话没落得下风,这会说完也抬头看向容氏,少顷,跪了下来。 “奴婢父母性命都在夫人这,奴婢断不会也不敢做什么对不起夫人之事,”湘红低声表忠心,“那位爷说,诚王见过世子了,这边行不通还有一事可行,春闱过后选妃,六姑娘正合适。” 容氏再沉不住气,怒声发问:“世子那边不行?怎么个不行?当初他可是答允我的……” “夫人!”湘红打断她,“世子亲向诚王殿下求的,诚王殿下已经应了。” 容氏一怔,再回过来神时,已经扔了被褥枕头下去,“菩若寺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她处心积虑,费尽心思,难道到头来一场空?如何她的女儿灵霄不能嫁回英国公府去,她这一辈真的只能处处被人压一头? 就听湘红说道:“菩若寺什么事奴婢也不清楚,那位爷更是一句话也未说,只让您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 容氏把这段期间前因后果想了想,猛地一个哆嗦,再看湘红时厉声戾气,“怕是老爷也知道这里面关系,才不许我见灵霄,连着我屋里的人都见不到!” 湘红伏在地上,告罪奴婢办事不力,还请夫人恕罪。 容氏有些疲软地倒回了榻上,心道还真是小瞧了赵定,从来不闻不问的人,一朝做事也是雷厉风行。 顺安县主府果然大有问题。 她过了半天才缓了些力气,招呼湘红过来,“你去把桃蕊处理了,连那些看着可疑的都给我弄干净了,我眼皮子底下见不得那些鬼祟。” “奴婢省得了。” 湘红应了,伺候容氏小憩,待她睡下,出门办事了。 ———— 红儿一路小跑到听啼馆,还没进二门,一婆子拦下她。 “怎么回事?这般莽撞,可知这是大姑的院子?” 红儿有些着急地往内伸了伸脖子,没见到想见的人,忙拉住婆子的手好声好气道:“这位嬷嬷帮帮忙,婢子是莲玉姐姐手下做事的,现在有要事求见大姑。” 婆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她们是大姑手下做事的,从不敢马虎。这会有个小丫头自称是莲玉姑娘下放的,却眼生的狠,就跟另外一个守门婆子使个眼色,那婆子自去了,很快就引了珍鸟过来。 “珍姑娘,就是这个丫头要见大姑。”婆子说道,往后一让露出了珍鸟。 珍鸟笑呵呵的眼睛看了过来。 红儿低下了头。 “行了,既然是见大姑的,跟我走吧。” 珍鸟转身先走了,红儿想了半天,也知没她领着进不去,就跟上了。 “大姑最近身子不好,才喝过药,你说话小心些。” “多谢这位姐姐提点,红儿省的了。” 珍鸟有些好奇,“原你就是红儿?听说是个能说会道的,现在看来倒不像。” 红儿小心陪笑着应和,“叫姐姐笑话了,我实在是个蠢笨的,上不了什么台面。” 珍鸟摇摇头,再不说话,领她到了正屋前说你进去吧。 红儿看了两下红砖绿瓦,深吸口气进去了。 赵灵运坐在暖炕上誊字帖,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1 旁边是枝茜、芙风和莲玉三个大丫鬟,除了芙风向她努了努嘴,其他两人皆垂目不语。 红儿跪在了下首磕了个头,“大姑,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赵灵运恍若未闻,拿笔沾了两下墨,继续写到。 红儿往前蹭了蹭,声音带了哽咽,“湘红不久前带了个人到夫人屋里,把人送走后又呆了许久才出来,奴婢壮胆偷听两句,夫人怕是疑心,要除掉桃蕊和奴婢了。” 赵灵运最后一个横沟竖撇收笔,才放下笔看过来。她面色有些苍白,眼里不见七情六欲,神情冷淡,“湘红找的什么人?在夫人屋里做什么?” “大姑恕罪,奴婢并不知晓。”红儿说道,“只是那人隔三差五来一次,一次要坐上许久,夫人自从王嬷嬷的事后除了湘红就不让他人近身了,桃蕊也不行。” 赵灵运沉吟片刻,自从王嬷嬷的事后容氏确实消停许多,态度多有服软迹象。她是从来不相信容氏可能放手,不过是哀兵政策罢了,现在瞧着倒是有更大的秘密,许是见不得人的,这才狗急了跳墙,要开始除人了? “听说你见过湘红出去?就在馄饨摊前?” “见过的,湘红在一个馄饨摊前坐了许久,也没见她和什么人说话,就吃了碗馄饨走了。” 一旁的芙风哼了一声,“县主府什么吃食没有还要去外面的摊子吃馄饨?” 赵灵运想了想,问道:“你说是夫人要湘红料理桃蕊?” “是的,奴婢亲耳听到的。”红儿忙不迭道,“奴婢平时跟桃蕊走得近,怕是也被夫人怀疑了。” “太莽撞了!”一直没开口的莲玉接道,跟着跪了下来,“大姑恕罪,是奴婢未管教好下面。” 枝茜看了眼红儿,“可是夫人故意设了圈套,等你露出狐狸尾巴,叫人抓个现形。” 红儿听罢才反应过来,一抬头更是神情凄哀沮丧,嘴张了又张,最后颓然闭上,眼泪滚了下来。 赵灵运扫了眼枝茜,扶着下到地来,“你速速回去缀锦阁,记得从后院绕一圈,让人看见,湘红若问起,你就说办事去了。你不是被罚到厨房采买么?” 赵灵运这是教她方法给她指了条路子,红儿一凛赶紧跪好磕了个头,罢了直起腰杆风风火火的去了。 莲玉躬身一福,“大姑,奴婢告退。” 她也要去查查缀锦阁那边到底什么事让容氏开始肃清人手了。 赵灵运摆手,不再看她,又坐回炕上,翻了新的一页字帖。 正是过秦论。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更潮迭代,讯息万变。 赵灵运从炕桌上的小碟里倒了几颗花生碾碎,伸手朝外啾啾了两声,引得小鸟下来啄食。她一面看着,一面挠了两下柔软的羽绒。 “县主在时,也曾给我挑了几个人家,那些个哥儿爷们现在也是妻妾成群,儿女双全。她到后来最大的遗憾,不过是耽误了我,我却从未这么想过。” 枝茜抬起了头,追逐着赵灵运的身影。 “母亲身负才名,不过是风光了两年,父亲再好,寄情于山水也不放心在她身上。就是容氏,潘氏,哪个不是美人,也没见父亲多驻足停留。” “人心最难把握,偏我要去把握一人心,只是容桓,到底不是我想过的人。” 赵灵运回过头来,冲枝茜和芙风笑笑。“过些日子若世子再来,你二人不可再撂脸子了。” 第38章 湘红料理桃蕊的事很快传遍了后院,听说是当着缀锦阁所有下人的面,当场仗打了,最后抬着出去时就剩了一口气。 这一记磨刀霍霍,闹的动静不小,倒是骇住了不少人,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赵灵运有什么动作。然而直到第二天还是风平浪静,听啼馆不见客,对外只说大姑尚在养病中,一切事宜皆由各院管事做主。 赵灵运这几日先是把赵承嗣原先住的闲月楼收拾了出来,等一个好日子就让人迁过去,还把珍鸟拨去伺候。姐弟两个离的不算太远,赵承嗣能下地了,赵灵运偶尔过去陪他吃饭看书,就此再无其他事了。 到了初二,楚襄易容成临渊和了色来了一趟,先看赵承嗣脉象平和,又开了些养身的方子。楚襄则和赵灵运说把赵灵兮送回来,从过年到现在拖得也够久了。 “日子定好了,这月初十。” 赵灵运抬眼过去,语音不详,“公子的事,都办妥了?” “总得让你入英国公府入的名正言顺些。”楚襄淡淡道。 赵灵运轻撇嘴唇,“我那日所说,想必公子没有忘吧。'灵运爱慕公子恨不能长厢厮守,无奈郎君心系他人只能黯然离去',怕是灵兮那边知会一句比较好。” “你有心计较这个,”楚襄双目暗含讥诮,“还是多想想容桓罢。” 赵灵运敛眉不语。 楚襄经营多年,如若没有万全准备绝不肯冒大风险。镇远将军正值壮年,又有美貌续弦和稚嫩小儿,早就当他埋进黄土堆里烂透了,对赵灵兮说是喜欢宠爱,不如将军位置来得诱人,何况回京需要一个契机,至于是什么契机,眼下就是一个。 “公子回京后有何打算?”赵灵运淡淡道,转头看住他,“灵兮毕竟是我妹妹,我也答应过潘氏。” 楚襄凛了凛神色,不复往常所见的慵懒邪魅,“灵兮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也是我唯一的妻。” 赵灵运听罢只是摇头,却不再说,直到了色从屋里出来,二人预备离去之际,赵灵运才开口:“灵运会让我县主府四姑娘风光大嫁,到时还请公子不要忘了今日所言。” 楚襄略微深沉地看了两眼赵灵运,便和了色去了。 赵承嗣走了过来。 “姐姐不信楚襄?” 赵灵运瞥了他一眼,“男人我都不信。” 赵承嗣先是一怔,罢了哭笑不得,“我竟不知姐姐如此厌恶男人。” 赵灵运吹了吹落进茶碗内的花瓣,就见嫩绿的茶汤染尽一点红,可惜了这上好的小种,春意的繁花。 当真是不配的。 “其实当日楚襄让姐姐参与进来,我是不同意的。”赵承嗣叹了口气,“可从探子递来的消息看,做这事的也只有姐姐了,太子也因此事叫陆乙送来了龙胆草,聊以慰藉罢。” 赵灵运摇头,“这许多年,也因卖官鬻爵挣了份家业。是我没料到,如若没有太子,如何与他做铨官之事。” 赵承嗣轻笑了笑,替赵灵运摘去落在头上的花叶,“容氏那边,姐姐又有何打算?她这一出打打杀杀,可是麻利啊。” “灵霄被父亲禁足了吧,”赵灵运说,“她身边无可用之人,除了湘红,却是能忍的,这次倒先绷不住了。” “姐姐是怀疑……” “你不知道?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2 ” 见赵灵运有些惊讶的神色,赵承嗣摇头,“她身后有人,怕不只是英国公府,这件事楚襄一直在查,无奈对方做的实在隐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赵灵运有心指点,“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湘红,说是陪嫁丫鬟,却是个冷漠性子。早先按着容氏的意思做了父亲的通房,后来父亲一心向佛也没见她再去侍寝,倒是时常借着容氏的口谕去东市一个馄饨摊子。” “这条线有人跟过,每次和她传递消息的人都是随便找的,并无什么背景。” “欲速则不达。” “那姐姐的打算是?” 赵灵运招呼枝茜过来,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拿出个小印,递了过去,“你送去缀锦阁,就说我身体一直不好,眼下府中事宜有心无力,麻烦夫人代为执掌。” 那枚小小的透着玉骨的光似的印章,正是顺安县主府掌家执印,代表着一府之主的身份,行管事财产杀伐大权,就连一些公文文书之类,有了这枚印章,都可逾越一些机构,上报朝廷。 顺安县主亲传赵灵运一十二三年,容氏肖想了多久便忌恨了赵灵运多久的东西。现在赵灵运说给就给,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不舍,面色如常,神色自若,端直着脊背不曾弯曲,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雍容气度。 枝茜双手捧了执印退后三步,罢了福身下败,再转身去时也端起了目中无人的刁钻模样,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好像那不是什么印章,倒是圣上亲笔圣旨。 赵承嗣默不作声,喝着自己的那碗药汤,耳边渐渐只有风吹花落过,燕子呢喃时。 赵灵运嘱咐他,春闱将近,近来不要想些别的,好生读书才是。 “你四姐要回了,我得去给她准备准备,到时你还要背她出门。” 赵承嗣唇边扬起一抹笑意,病弱的少年不见一丝稚气,反而老成持重,所有心思都隐在那抹淡笑里。 赵灵运后来问芙风,“当初送他去外祖那,不知是对是错。” 芙风忙不迭宽宥,“大姑莫担忧,五爷如何也是您的嫡亲弟弟,断然不会害大姑的。” 赵承嗣今日所言又有几句真,几句假?赵灵运忽觉疲惫,半个身子倚向芙风。没有什么比权势在手更让人心安,又有几人面对权势不心动难耐? ——— 枝茜恭敬地托高了双臂,把手心那个印章呈给容氏看。“夫人,此乃县主府掌家执印。大姑说她近日身体不爽,府中诸事由您掌管。” 容氏自看到那个印记就心内一阵狂跳,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怕有诈,是以并不去拿,而是端了张为难的脸色。“大姑身子不好,等她养好就是。” 枝茜转了个身,把印章递给了湘红,而后跪下,道:“实不相瞒,夫人,大姑在菩若寺受了惊,太医也曾说要静养,大姑说您是长辈,合该您管。” 容氏心道这话说的好听,早些时候怎么不交?面上不显,却对枝茜把印章交给湘红没有阻拦,只勉为其难道:“如此,我便先替灵运管着了。” 原是县主当日把执印交给赵灵运时,叫了府内所有主子下人,开前院进正屋,宣告之:“从今以后,县主府谁是主子你们要拎得清,叫什么也要明白。” 四下里乌泱泱一群,皆朝赵灵运跪下磕头,“奴婢、小人,见过大姑,大姑万福金安。” 容氏也要叫她一声大姑。 这口憋了多年的气终于消了一些,她便立时改口,叫她灵运。 “湘红,去开库房!”容氏扬了扬嘴唇,细挑高眉是藏不住的得意,“只管拣了最好的药材,给灵运送去。” “是。” 湘红应道,领着珍鸟去了。 枝茜暗地紧了紧手心,“奴婢谢夫人挂念大姑。” 容氏下意识抚摸了下腹部,顿觉神清气爽,对于枝茜那故意的“大姑”也不想计较了——让她过过瘾就是了,如今她掌了家,还能叫赵灵运好过? 这般想着,心里计较着“那位爷”说过的话。就是好生养着这胎,也要阻拦容桓。 从缀锦阁出来时,珍鸟愤愤不平地和枝茜咬耳朵,“什么破烂玩意,咱们库房里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东西。” 枝茜扫了眼她怀中抱着的人参、燕窝,说了句,“真要留着过年?扔了吧。” 他二人正走在湖边小榭,珍鸟听罢,一股脑全扔进了湖里,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见状也把东西都扔了。 枝茜叮嘱珍鸟,“我怕是要出什么事,你找个机会,塞几个机灵的过去。” 容氏刚叫湘红收拾了一些人,她又新掌了权,正是用人时候,最是派人做桩子的时机。 珍鸟应了,脑袋里开始过人选。 枝茜又说,“这事我会禀告大姑,到时你去找莲玉,她自有办法。” “现在就去。”枝茜催促道。 她从来都是赵灵运身边最稳重的那个,不比莲玉的胆大细心,芙风的俏皮泼辣,却往往能猜中几分主子心意。 若按赵灵运所言,下次容桓再来或提亲或成事实,在之前她做奴婢的就得伶俐着,万不能因些没用的小事扰到赵灵运。 这么想着,就看芙风迎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个花样子,“这是给四姑娘准备的绣样,大姑让我俩去布庄上看看,找两个灵巧的绣娘,做一套锦被缎褥,绫罗织帛。” 枝茜拿过仔细看下,却是赵灵运亲手描画的。鸳鸯戏水,并蒂花开,比翼双飞,连理同枝…… 各个寓意深刻,喜气吉祥,却不知,她和容桓又是怎样。 第39章 拂晓晨光,星月未退,正是好眠的时辰,万年县通往上京的官路上行驶着一架马车。车轮一路轧过,卷走尘嚣灰烬,陆乙勒住缰绳,将车停在距城门尚有十里的路旁,隔着帘子轻声道:“四姑娘,到了。” 彼时赵灵兮裹着披风倚窗小憩,这一听到声响立时坐了起来。不见疲惫,多有警觉,手握住袖内一方形小盒,又整了整头脸,方才掀帘下马,望向上京的方向。 “四姑娘,小人只能送您到这了。还请您养好精神,公子不日便来接您。” 赵灵兮不以为意地笑了,“我这是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陆乙恭敬地低头不语。 赵灵兮挺直腰板,扫眼过去,“陆管事放心,我不会再跑了,您回吧。” 说完,迈步朝城门走去。 陆乙静静地瞧了许久,那萧条条一根,弱柳扶风的姑娘,被楚襄豢养的鸟儿一般,却意外的有些执拗。他收回目光,从喉中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啸声,便是一道黑影闪了过来。 “你去跟着四姑娘。” 黑衣男子一抱拳,又消失不见了。 这时的县主府里,赵灵运掀了帘子起身。枝茜和芙风一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3 早去了沉香馆收拾,屋里就一个小丫鬟伺候,双手捧着百鸟花卉的面盆,膝行上前,“大姑请净脸。” 赵灵运懒洋洋地随意问道:“什么时辰了?” 丫鬟回:“快卯时了。” “外院可见过四小姐的车架?” “不曾。” 赵灵运把帕巾扔进面盆,下踏披衣,“你去把枝茜换回来罢。” 枝茜回来,伺候赵灵运梳头上妆,再去花厅用膳。她夹了一筷鸡丝,却不用,执着筷子若有所思,良久放下。“沉香馆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收拾好了,芙风去库房拿了一套新做的枕套被面,又叫了几个伶俐的丫头给四姑娘回来用。” “缀锦阁那边呢?” “那日红儿回去后,湘红倒没动手,只把人又打发去了浣衣间做最苦力的活。倒是莲玉早就点拨过了,那些婆子不敢做什么,只是做做样子,就是出门盯梢要做得更隐秘了。至于夫人那边,倒没做什么,六姑娘仍被老爷拘着,奴婢以为,夫人见不到六姑娘只能按兵不动。” 赵灵运用帕子点了两下唇畔:“近来事多,有些我也无暇应对,你们几个跑的勤一点,有什么,就去找承嗣。” 枝茜唤来小丫鬟撤桌,扶着赵灵运到次间坐,“松明和莲玉说了,这些日子身子养的差不多了,按五爷的意思,还是回庄子上,等春闱过来,再搬回闲月楼。” 赵灵运瞥她一眼,“告诉那个松明,他赵五爷有什么事,直接过来找我,到底是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枝茜赶紧福身,没得赵灵运的令不敢起身。 赵灵运按了按额际。 自赵承嗣坦诚相告为太子谋事起,他便不再遮掩,连带着对她也多加试探。春闱过后,无论中不中会元,或是出仕入官,自有太子的意思在里面,县主府也将由赵承嗣接管。 赵灵运正是明白这点,才把那执印给了容氏——她极为看重的东西,到头来不过一个没用的玩意。但到底还是多有叹息,那些围绕膝下的亲近温厚,真假难辨多有几分让人心寒。 “你和莲玉做事,我是放心的,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就是珍鸟那里,让她一心一意伺候承嗣就是。你让芙风赶明个把她的身契送承嗣那,以后就是他的人,随便他处置。” 枝茜点了点头,心道可怜我们大姑,至今还在打算一切,便是多多少少明知不该,也对赵承嗣多有埋怨。 赵灵运点了她两句,“有什么,在我这表现出来就罢了,你是我屋里伺候的,莫叫人笑话了。” “奴婢省的了。” 近来多事之秋,前有赵灵兮要出阁,后有赵承嗣要会试,还要应付容桓和楚襄,这两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赵灵运想了片刻,先写了封信,派人送去开元观,又叫枝茜找人驾车将司织坊的绣娘请过来。 ——— 不过月余,恍隔春秋。赵灵兮再踏入上京,远不如她想的那般,起码,连咬牙切齿都谈不上,乃至没把整个县主府放在眼里。她整个人再冷漠不过,不是赵灵运和楚襄,大抵已在哪个边城偏安一隅,县主府四姑娘便是昨日黄花。 莲玉一直派人留意着,门房一递了消息过来四姑娘人在偏门,就叫人抬着青鸾小轿,一路从听啼馆抬到门口,又从门口抬回听啼馆。 赵灵运正坐在炕上看书。 枝茜把人请到对面坐着,垫子是熏过的松香檀木,绣面是金枝缠绕并蒂莲,缨络穗子结绦,晃荡成波纹。赵灵兮端起茶碗掀了掀,大昭寺的金莲子沸水滚过,一股清麦香。 赵灵运轻描淡写地道:“父亲珍藏,前段时间给了我一小罐,顶好的泡茶喝。” 赵灵兮叫枝茜换一杯普通的茶水,“开了佛光的,我喝不了。” 赵灵运眼也不抬,指了指她坐着的垫子,“你看这绣工如何?” “挺好的,”赵灵兮随口道,“长姐屋里的东西,如何不是好东西。” 赵灵运这时才扔下书,扫了她一眼。赵灵兮穿了件茜红色织金缕裙,头戴珍珠,耳夹翡翠,比离府前略微清瘦了些,却像温玉养着的人儿。想也是楚襄放手心快热了,含嘴里快化了,心尖上的宝贝疙瘩。 赵灵运笑了,“从前便听楚襄说过,什么好东西给不了,这大昭寺的东西自然也不值当了。” 赵灵兮抿了抿唇,并未开口。 赵灵运从炕几的抽屉里拿出张单子递过去,“潘姨娘的后事都料理好了,你不日将嫁入将军府,人既已入土,就是过去了。” 潘氏的法事共做3堂,并上“五供养”,做法事的大和尚出自菩若寺,拜地藏忏、共诵地藏经,之后,方抬出府去下葬。 赵灵兮知潘氏生前找过赵灵运,二人谈论如何不提,赵灵运却是让潘氏走得体面。这便俯身下拜,感恩带谢。 赵灵运受了她这一礼,罢了,看了两眼她那鼓鼓囊塞的袖子,“潘姨娘的排位在菩若寺供养堂,县主府不允许私下祭拜,除此之外你有什么打算我是不管的。” “多谢长姐。”赵灵兮道,“她既是姨娘,断没有主子去祭拜下人的道理,许是早已投胎去了,便是今生的缘分了了。” 赵灵运听罢挑了挑眉,“四妹妹贯是个聪慧的,你若看开就好。”罢了,指了指旁边坐着的,一直低眉顺眼的年轻姑娘,“这是司织坊的卢绣娘,你看看,有什么还需要的跟她说。” 赵灵兮赶在春闱之前出阁,届时赵承嗣亲背上轿,楚襄十里红妆,良田千亩,十六人抬风光迎娶。一朝回京,其身份不言而喻,也是赵灵运一早应下的。 楚襄敢娶,赵灵运就敢嫁,她从来不做赔本生意,自然的也把司织坊最好的绣娘请到府里来。不说司织坊历来只为上京城世家权贵司织,卢绣娘这次入府带来只进贡的就有绯绫、纹纱和白编绫,还有云锦、蜀锦、妆花缎、香云纱等二十四匹。 赵灵运指着小丫鬟报着的布匹,挨个拿捏着细看,“我画了几个样子,都在绣娘那,你且看看,若不满意便请画工画上几个,看你喜欢,挑个吉利的。” 赵灵兮不曾掀高眼帘,只道:“但凭长姐做主。” “卢绣娘的手艺我是放心的,就是时间上也得紧着这边做,我府上的姑娘出嫁等着穿。”赵灵运轻描淡写地就绝了她给别府做事的心,看她诚惶诚恐地点头,就瞥了眼芙风,拿了个金瓜子过去,算恩威并施了。 卢绣娘福一礼,“妾身省得,回去就先绣些样子,却不知四姑娘喜欢富贵吉祥还是鸳鸯戏水的寓意了。” “挑寓意好的就是。”赵灵兮随口道。 卢绣娘点头应是,拿着皮尺先量赵灵兮肩膀,再量臂长,之后圈了胸和腰。该鼓的鼓,该翘的翘,窈窕身姿,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4 娉娉婷婷。 除了彩缎衾被、八铺八盖、床帘幔帐,又挑了绯绫、纹纱、云锦,做嫁衣一套,常服三十二套,宫装六套。其余银鼠皮、灰鼠皮、狐皮、貂皮共十二套,棉衣十二套,鞋袜针黹不计。 卢绣娘收了皮尺,又是福礼赞叹,“四姑娘的身段真是好,妾身定会做出最适合四姑娘的嫁衣,还请大姑放心。” 赵灵兮一听才明白过来似的,转头看向赵灵运,“长姐不沾点喜气?”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促狭,赵灵运想着,嘴里却说,“我年纪不小了,穿红戴绿的恐惹人嫌,送你出阁,就是沾喜气了。” 这就把婚嫁妆奁的礼制定了。却说司织坊前脚刚走,后脚芙风来报。“夫人听说卢绣娘来了,便带人去了六姑娘的畅春阁,这会怕是已经到了。” 赵灵运正欲与赵灵兮说别的事,罢了摆摆手让人退下。 赵灵兮看了两眼丫鬟临去前掩好的门,微微侧头向赵灵运,“夫人消息倒灵通,却不知小六这是怎么了?” “被父亲下令拘在畅春阁,也该是放出来了。”赵灵运一面收拾书籍话本,一面道,“到底不过刚及笄的,被人听去了还说我县主府苛刻姑娘。” 赵灵兮皱了皱眉,很不认同,“我倒不知自己何时成了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贤了,咱们这位夫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您比我心里通透。怕是我出去了,该轮到您了?” “承嗣回来了,我如何还继续把持执印?我便是把执印给了容氏。”赵灵运仿佛事不关己,风轻云淡。 赵灵兮牵了两下嘴角,想笑,也不再忍着,到后来干脆拿了帕子,捂住口笑的畅快。 赵灵运扫了她一眼,“你的刀呢?”不等赵灵兮动,又说,“你留好了,用的时候多了。” 她说这话时眯了眯眼,赵灵兮瞧着,她这心高气傲的长姐许是又起了什么心思了。 第40章 芙风去而复返,手里呈着帖子,拜见二人。“大姑晌午了,这是厨房递来的膳帖,还请您过目。” 赵灵运转手递给了赵灵兮,“灵兮也一起看看吧。” 赵灵兮翻了两下,有几样是她爱吃的。 “往日你屋里的还留了个婆子,说你爱吃些鸡茸、鸭条一类,这天眼见着热了,我看就做两道鸭条烩海参,鸡茸木耳羹吧。” 赵灵兮听完便不再看,转手交给了芙风,“劳烦姐姐还留那婆子。” “不过是个粗使婆子,你喜欢,到时带走便是。”赵灵运淡淡说道。 午膳定下了,菜上的也快,一席饭吃的平平和和。中间珍鸟来了趟,说是五爷听了四姐姐回府,便央小厨房加几个菜。赵灵兮看大多是补血养气的,旁边枝茜提醒赵灵运喝药,赵灵兮心里有数,不动声色。 摆上前的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黑黢黢的汤汁,赵灵运面不改色一口喝尽,罢了含了个甜蜜蜜。赵灵兮放下筷子,转头跟旁边的芙风说了两句,她端了杯茶过来。 “大姑,嘴里苦,您漱漱口。” 赵灵运看赵灵兮事不关己地用饭喝汤,伸手按下她动作,“你来帮我穿衣。” 赵灵兮净手,随赵灵运到内室换了件白绸竹叶立领中衣,又把头发打散,除去簪花珠钗,拢着衣袖坐到床榻上去了。 赵灵兮这才仔细看了赵灵运,只见她多有疲色,身上也瘦了许多。 “我前些时候事情多了,多少累着了。”赵灵运看她盯着自己,也不隐瞒,“你年岁尚幼时,有次跑来和我睡,还记得?” “何时的事?多半是长姐记错了。” 赵灵运踩上脚踏,脱了鞋躺下。“你这些日子,都是和楚襄一起睡的?” 赵灵兮怔了下,哼道:“怎么?长姐怕是想嫁了?” 赵灵运恹恹的摇头。 赵灵兮回过头来盯着她看,赵灵运年纪上是大了些,可依旧是个美人,还有股十几岁姑娘家没有的气度,联想到容氏那昭然若揭的心思,有心给她添堵,“我记着县主在时也是给长姐看了人家的,要说如今这上京城里还有哪个能配上我家长姐的……我看容桓不错,您要真嫁与他倒是个好事。” 赵灵运深深看了赵灵兮一眼,料想她知道这里头多少,罢了阖上眼睛,“你又哪听来的话?楚襄那套还是少听的好。” 赵灵兮得了便宜也不再闹了,说着睡一会罢,喊来枝茜进来撂下纱帐,点了香,这才下去到外间。 午后宁静,赵灵兮靠着窗边软榻,看外面草长莺飞,春意浓。赵灵运自来就与她们不一样,县主亲自教导主持中馈,掌家执业,不是她一个小小庶女能接近的。她们从来不曾亲近,以后也是。 ——— 容氏一进畅春阁就叫湘红请赵灵霄出来,如今府上皆知其拿了执印,就是县主府的掌家人,象征似的阻挠了两下,话传到容氏耳里,只盛气凌人的一句:“老爷若问起,就说我放的。”便再无人敢拦。 赵灵霄见到容氏,神色倒还好,端正请安:“女儿多日未曾向母亲请安,还望母亲恕罪。” 容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拉了人跟前坐,“可怜我儿,怕是受委屈了。” 赵灵霄觑了眼四下,丫鬟婆子一堆,还有眼生模样的,岔开了话头,“女儿瞧着母亲精神好多了,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容氏哼了声,又笑开,“倒是喜事,你那四姐赵灵兮不日将嫁到将军府去。” “四姐姐回了?”赵灵霄讶然。 若按着先前,容氏大抵是要气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又何必跟个要嫁人的庶女置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不说这些,娘看你平日穿的素,正好司织坊的绣娘来了,给你做几件衣裳。” 赵灵霄就见那眼生的绣娘跟在湘红后面向自己万福一礼,“妾身见过六姑娘,给六姑娘请安。” 卢绣娘气息还有些不稳,她刚出了赵灵运的院子又被容氏叫了去,容氏让小丫鬟搬了张凳子给她坐,“坐下说话吧。” “谢夫人。”卢绣娘道谢,裙衫轻摆,赵灵霄看到她绣鞋上的花样,是粤绣中出名的丝绒刺绣,开丝纤细,绣工精湛。 赵灵霄叫人上茶。 卢绣娘起身道谢,又因额际有汗,从袖中拿出一方娟帕。湘红瞥过,指着她手中的帕子说,“绣娘这帕子,好生精细。” 容氏一听,跟着睇去目光,就见卢绣娘走上前来,手里展开了帕子。不过普通的娟料,上面的刺绣竟比她鞋面上的刺绣还要精致,只一眼,容氏就喜欢上了。 “你这是用什么绣的鸟?瞧这眼睛嘴的,真是精巧。” 卢绣娘回道,“回夫人,这是妾身看帕子单调随便绣的,不算什么好东西。”说罢,又从一边放着的绣包里拿出两个香囊来,“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5 妾身这还有些不值钱的玩意,还望夫人和姑娘喜欢。” 赵灵霄心道这卢绣娘很会做人做事,知道怎么讨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欢心,容氏这会摆弄着爱不释手,赵灵霄就把自己手头把玩的香囊也递给她,“母亲看看这个,八哥瞅着荔枝却吃不到,很有趣。” 容氏笑着点头,她平时喜欢苏绣多些,也是头一回见这粤绣。在用色上比苏绣更浓艳,看起来也更华丽些,要是穿了这么一身衣裳,何惧赵灵运那个老姑子。 “卢绣娘,你既已来此,想必也是明白的,”容氏说,“咱府上的大姑娘做的什么花样,你一并给我们六姑娘做一样。” 赵灵霄低垂眉目,暗自猜测。从菩若寺回来,她就被赵定拘在畅春阁,下人奴婢换了批,就是想派人打探也是不能,想也是赵定知道了各中缘由,下令做了。 外面消息递不来,里面消息传不出去,围困之际,犹如困兽。往日容氏也来了多次,无一例外被逐,只这次再未有阻拦,一并消了她的拘令。赵灵霄预备把这曲折跌宕告知容氏,却见她满面喜气,还央了绣娘过来量身裁衣。 赵灵霄约莫容氏还不知容桓为了赵灵运大动干戈,心不死,不罢休。 就听卢绣娘道,“妾身明白的,只是大姑未曾给自己选样子,倒是给四姑娘的样子里有寓意吉祥富贵的,六姑娘再选这个花样,似不太好。” 赵灵霄听罢,起了打消容氏的念头,容桓一眼都容不下除赵灵霄以外的人,“母亲,四姐姐是新嫁娘,选了一样的,便是不大好。” 容氏皱了皱眉,自觉执印在手,赵灵运就是砧板上任人鱼肉,即便那位爷叫她安心养胎,赵灵霄风光嫁入英国公府,才不枉费她费尽心思。 “那你想个什么花样子。”容氏扬起嘴唇,想着这几日便给容桓递帖子,“你四姐姐出嫁,你这也不能寒酸了。” 赵灵霄皱了皱眉,还想再劝,又不是好时机,嘴里道:“那就,绣一卷心经吧。” 容氏瞪她一眼,“这叫什么话,你是去送亲,不是听佛法会了。再说,你舅舅也是来的,要是华容夫人在,也就罢了。” 赵灵霄摇头,“就这样罢,”她看向卢绣娘,“布料用云锦,绣法你自己定吧。” 湘红领着卢绣娘下去领钱,屋里没别人,容氏心下有些不高兴,“行,行,你就穿这么一身去吧,我不管了。” 赵灵霄叹气,才要把菩若寺所见所闻与容氏说,湘红又回来告知镇远将军府的人来了。容氏拍拍她,“娘一会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 第41章 自来庶女出嫁规制礼制上是不及嫡女的,到了赵灵兮这却改了规矩。 镇远将军府送来了十二箱聘礼,马四驷,从县主府门口一直到坊门,全是车架人马。管事拿着礼单随着人员进出大声唱单,那容氏从坐上正屋大堂开始脸色就没好过。 “……硬木细琇插屏二对,樟木箱子四对,龙凤呈祥铜镜台一座,雕花匣子、箱子二十只,一分金黄纺丝苫单香几一对……” “雕龙凤戏珠酒埕一对,珍珠地花瓶一对,粉彩万花地茶杯一套,粉郎窑红筒式瓶、岁寒三友青花罐一套,二十四孝、百子迎福挂屏各一样……” 陆乙指挥下人把最后一抬抬进府内,拢袖迈步到了容氏跟前,“夫人,这便是我们公子送的聘礼。” 容氏面色铁青,手攥着扶手拧了青筋,心里跟掀了浪似的,倒也能忍住,勉强笑道:“辛苦这位管事了,却是大公子心疼我们灵兮,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陆乙淡笑,说话不冷不热,有的是高门权贵的猖獗跋扈,“我们公子自是十分看中这婚事的,唯恐姑娘受委屈,将军也道头一回娶儿妇,不能轻曼了。” 拿镇远将军压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容氏借着喝茶的动作压一压火气,“如此,这礼带到了,我就代灵兮先谢过将军厚爱了。眼下府中事多,也不多留管事了。” “还请恕小人的罪,”陆乙敷衍地行了个礼,“将军有令,要四姑娘亲点了礼单才是。” “你……”容氏瞪大了眼睛,一双细眉高挑,就要发作,又急喘了口气,低声斥责湘红,“还不快去请四姑娘过来!” 陆乙整了整袖子,挺身而立。那模样不像个下人,一身袍子没什么花纹图案,却是上等的料子制成,想是很有权位的狗奴。 容氏下意识抚了两下肚子,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这边厢听说镇远将军府的人来了,赵灵兮把传讯的晾在了院里,硬是等赵灵运起了才动身去前院。 这么耽搁下来,陆乙坐下续了三次茶,由容氏作陪,眼见着周遭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赵灵运先走了进来,后面大概一步的距离跟着赵灵兮。 下人齐声行礼,“大姑,四姑娘。” 容氏从陆乙身上收回目光,定定盯住赵灵运。 赵灵运点个头,“夫人。”后面赵灵兮半蹲一礼,也说了句“夫人。”罢了不等容氏反应,自己就站直了身体。 容氏这是从惊蛰那日后第一次见赵灵运,也是自潘氏死后第一次见赵灵兮。眼见姐妹二人丝毫没把她放眼里的架势,深吸了口气,一脸尖酸刻薄,摆出了掌家人的样子。 “来了?那就坐罢。” 赵灵运拣了个下首靠门的地方坐着,赵灵兮站在她身侧。那刚还狗眼看人低的陆乙瞬时恭敬有礼地到了她二人面前,“小人拜见赵大姑娘,四姑娘。” 赵灵运摆摆手,“我陪灵兮的,不用顾念我。” 陆乙点头称是,迎赵灵兮到了门边,指着堆了满院的箱子道:“四姑娘,这些是我们公子的聘礼,还请您过目。” 赵灵兮轻轻瞟了眼拿着礼单的管事,就见他急了一脑门子汗,竟是烫手的山芋,目光在赵灵运和容氏间游弋,不知这礼单到底给还是不给。 赵灵运叩了叩桌面,“如今府内是夫人做主,自然是听夫人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 容氏话是这么说,眼睛却恨不得杀死了赵灵运几百次。而赵灵兮拿了礼单后,在众多晦暗不明的目光中,走向了院中。 箱子都是上等楠木制的,漆成朱红色,搁上头还系了大红的花。她随便打开了一箱,里面堆满了金银元宝,金灿灿白花花的闪了人眼。再来一箱是古玩字画,前朝画圣的仕女图,兰釉留白梅瓶,大家名篇,玉辟邪……最后翻的是首饰头面,红宝石、金累丝、步摇、耳坠、玉镯、项圈…… 正如陆乙所说,楚襄极为看中这门婚事,竟请了司珍、司制、司设各坊,把原本是女方的嫁妆一并送了当聘礼。 赵灵运敛目喝茶,对楚襄的越俎代庖不置可否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6 ,容氏却看的眼睛疼,心内不禁怀疑那将军府的夫人是否诓了自己。 赵灵兮把礼单随手一递,面上看不出表情,只在越过陆乙时不咸不淡轻飘飘一句,“公子大手笔,可是有了眉目?” 陆乙心中一跳,打了哈哈,“四姑娘说笑,您请。” 赵灵运放下茶碗,施施然起身一礼,“如此,灵运先告退。” 赵灵兮扬眉扫了眼上首的容氏,唇畔勾了抹嘲弄,“还请这位管事把东西抬进我院去。” 容氏眯了眯眼,啪一下敲响了桌子,“我们四姑娘是越来越胆大了,眼下你还没嫁出去呢。” 赵灵兮叹了口气,委身下拜,“灵兮知错,只是夫人,您也看到了,公子十分喜爱我,万一我这伤了磕了碰了的,眼见着日子近了,不好看,您说是不?” 容氏冷笑一声,又看了眼赵灵运。她果真和之前不一样了,让出中馈掌家,这会倒像个看戏的,事不关己。 赵灵运自是察觉了容氏的目光,淡淡道:“灵运精神不济,一切由夫人做主。” 容氏听罢皮笑肉不笑的扬声道:“既然礼已送到就不留这位管事了,湘红,送客!灵兮,许久不见,母亲还有话要嘱咐。” 赵灵运转身离去,身姿袅袅,神情淡漠。 看不见了,芙风问了句:“大姑,不管四姑娘了?” 赵灵运随手折了根花枝把玩,“姑娘大了,当娘的都放心,我还操什么心。” 枝茜拽了两下芙风,示意她少说话,过去扶住赵灵运。路过八角亭时,起了点风,湖边热闹,围了几个丫鬟小厮。赵承嗣扶栏而看,远远瞧见赵灵运,招了招手。 “姐姐,你回了。” 赵灵运抚了两下鬓边,扔了花枝过去。 “你要去庄子上?” “在府中多有不便,春闱将近,还要净心看书。” 赵承嗣看着珍鸟朝湖中扔鱼食,一边是松明上跳下窜的喊着这边那边,他笑了笑,回头看赵灵运,“我从前以为姐姐身边多是枝茜莲玉这样稳重的丫鬟,不想这珍鸟也是个爱玩的,姐姐以为我是带她走还是留着看家?” “既然把她给了你,就凭你处置。”赵灵运淡淡道,又说,“刚才见了陆乙吧,说了什么?” 赵承嗣笑了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楚襄说让您别忘了当初答应他的事,还有这铨官之事,有个叫史令的,想做万年县佐史。” “佐史?史令?”赵灵运皱眉。 “这铨官之事一直经由太子,却要先在楚襄那查清了底细。可是巧,这史令和咱们府上一人有些关联。” “你是说……容氏?” 赵承嗣倚栏而坐,并不看她。 赵灵运低声吩咐枝茜两句,一会,莲玉过来,“回大姑,湘红原姓史。” 赵承嗣道:“湘红乃英国公府家生子,一家在老宅看房子,前不久她这许久不见的兄长才到了上京来。” 一切看似巧合的事大多都是人为。 “却是从未听过湘红回乡探亲。” 原是县主府的下人每年都有一次探亲的机会,即便是欠了死契的,也可以到了日子去管银钱的管事那领了赏钱回乡。人事记录在册,做不了假。 赵灵运问莲玉,“你那边,这几日可有什么进展?” “湘红做事仔细,没什么痕迹可循。”莲玉回,“还请大姑给奴婢些时间。” “也罢,”赵灵运摆摆手,“此事急不得,你先下去吧。” 赵承嗣起来扶赵灵运,姐弟二人沿着湖畔走一路,绿柳抽新枝,绒花满天飞,到处生机盎然。他凑近赵灵运,轻声道:“湘红恐怕不只为容氏做事,或许不仅是英国公府的钉子,需找个人试探一二。” “你怀疑她是……”赵灵运瞥眼过来。 赵承嗣点头,神情凝重起来,“楚襄派人查过,湘红从进英国公府就没见过父母兄长,那边倒是流过她身死的消息。” “假的?”赵灵运一凛,“怕是会武?” “姐姐您慧智,我猜测他是诚王府的死士。” 赵灵运笑了,按住赵承嗣的手,“咱这落魄的县主府还真是卧虎藏龙……你什么手段我不管,把容氏的尾巴给我揪出来。” 赵承嗣叠手上去,“这是自然,不过姐姐,我即便算计到头,也断不会害您。县主府不该就这么落魄了,您……也莫生我的气。” 到底是嫡亲弟弟,再有揣测试探,赵灵运也是当手心宝疼的。想他自生来就没了母亲,又泡着药罐子长大,这么多年来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既然想要□□谋利,随他去吧,何况她至今所做,也不过是让他承嗣,堂堂正正地做县主府的主子。 “我是要嫁人的,你心里有计较,但切记万事要以县主府为尊。” 作者有话要说:  聘礼清单参考清同治皇后的大婚妆奁清单 作者要赶紧把赵灵兮嫁出去 but! 楚襄娶赵灵兮你问过人家愿意不愿意啊? wuli灵兮切黑的好嘛好嘛好嘛! 赵承嗣你个熊孩子这么点就勾心斗角想过你姐姐吗? 舅舅你啥时候撩妹啊赶紧的啊! 第42章 几日后,一架马车载着赵承嗣一行回了别庄。临行前赵灵兮到他屋里坐了会,赵承嗣送了个刀鞘,说是胡人当挂坠的,好看玩意就当个辟邪的吧。 赵灵兮出来就见枝茜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几个小丫鬟,“四姑娘,司织坊的卢绣娘来了,大姑请您去试衣服。” 却说她到了听啼馆一看,赵灵霄也在,这姑娘多了,屋里也热闹起来。几个近身伺候的大丫鬟会女红的都忙着,还有二等丫鬟小丫鬟端茶倒水的跑来跑去,几时见过听啼馆这般境地?也是开了眼了。 打屋内炕上左边坐着的是赵灵运,另一面是赵灵霄,二人正对着铺在炕桌上的新衣说着什么,对面一个小杌子坐着卢绣娘,她手里还拿着绣棚,偶尔抬头回上两句。 而旁边的桌案上,往常堆满了书本册子,这会堆满了衣裳布料,还有个藤木架子,却是赵灵运屋里搭衣的,也拿出来挂新衣了。 有丫鬟看到赵灵兮福了一礼,赵灵运抬眼过来,说,“来了啊。”便拍拍自己旁边,要她过来坐。 赵灵霄抿了抿唇,做了个万福,“见过四姐姐,还要恭喜四姐姐了。” 赵灵运往里挪了两下,指着衣服上的绣样,“灵霄你看这里,是不是少了针脚?” 赵灵霄一面看一面解释,“长姐说我擅女红,就叫我过来帮着看看,要我说卢绣娘这里已经做得精细了,是长姐太挑,不如,镶几颗珍珠吧!” 赵灵运一挑眉就要喊芙风开库房,赵灵霄却叫丫鬟拿来了个四方手掌大小的紫檀木匣,“四姐姐是我们姐妹最先出嫁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7 的,我没甚好东西,就是有几颗南海东珠,是往常过年英国公府的外祖赏的。” 说罢,纤纤玉手打开了匣子。红锦缎子,搁着龙眼大小的珍珠,个顶个的成色好,是个好东西。 赵灵兮笑了笑,“那还要妹妹破费了。” “还是姐姐莫要嫌弃我才是。”赵灵霄掩了下唇,把匣子阖上递给了卢绣娘。 赵灵兮拿了个软枕倚着,看赵灵兮从绣筐里拿了把剪刀,把衣服上一些线头剪掉。一双细嫩的手,灵巧地挑剪,那架势像是会女红的。 “长姐不会女红,我是个半吊子,还要麻烦妹妹,说来惭愧。” 赵灵霄抖了两下手里的活计,抬首看过来。她与容氏肖像,却要比容氏温润些,许是刚及笄,即便稳重自持,少女神态仍然时不时流露些,“这是县主府的喜事,您又是我姐姐,父亲也常说要我们姊妹兄弟友爱,我能帮的少,就女红还算过得去。” 赵灵兮听罢侧头瞥了眼赵灵运,姊妹兄弟友爱?她这位长姐和故去的县主一样,最讲究嫡庶有别。 “什么时候别忘了你是县主府的主子。”赵灵运像是知道赵灵兮心有所想,头也不抬地道,“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县主府的四姑娘。” 赵灵兮垂目敛眉,姨娘什么时候都是下人,姑娘爷们什么时候都是主人。 “灵兮多谢长姐教诲。” 赵灵运点了点枝茜的绣棚,“这个鸳鸯是双面绣?你这个颜色换一个,不好。”又拿了双鞋比划着,“这上面也镶块玉吧,绣金线的,总觉得缺点什么。” 赵灵兮按住赵灵运的手,“长姐不可,太过奢侈。” 赵灵运向来说一不二,没理赵灵兮,叫芙风开库房,又喊卢绣娘,“你那件嫁衣可改好?改好了给四姑娘试试。” 眼见着成亲的架势颇为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嫡女出嫁,不论赵灵运与潘氏说过什么,又与楚襄有过什么,赵灵兮面上没表露过任何,心里多少有些不悦。那卢绣娘咬掉线头过来伺候她换衣时,她便说道:“灵兮有一事不明,还请长姐解惑。” 呆在各位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都是有眼力见的,当下就撤了出去,枝茜还细心掩好了门。这会屋里就只有姐妹三人,有什么话也可直说了。 “灵兮对县主府没什么念想,长姐若是以为我嫁去了将军府就会帮衬县主府一二,就想多了。” 赵灵霄捏针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绣花。 赵灵运这才抬首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你想多了,县主府如何犯不着卖女求荣。今日正好灵霄也在,做个见证。”赵灵运从炕桌下的抽屉里抽出张纸,“父亲的意思,把你过继到我母亲下面,嫡女身份出嫁。” 正绣着的赵灵霄一听,手一抖就扎上了指头,她皱了皱眉,抽出手帕包上,视线在赵灵运和赵灵兮身上来回狐疑逡巡。 赵灵运眯着眼淡淡看了她一眼,把纸搁在了桌上,“合算了你的八字,父亲觉着合适。等过几日上书告天,正式把你纳入我母亲名下,你便是我嫡亲妹妹了。” 还不待赵灵兮有什么动作,赵灵霄已变了脸色,神色有些挂不住,先拿过看了起来。确实是赵定的字迹,联想到他从自己回来就拘在了畅春阁,被母亲放出来后晨昏定省避而不见,想是早就做好了决定打算。 赵灵兮喉咙上下哽了两下,随着赵灵兮拿不住纸轻飘飘掉下来,约莫看清了上面的字。正是她的生辰八字,还有赵定的落款,这事假不了。 赵灵运见两人一个面色苍白,一个木头不动,下地捡好了纸塞进赵灵兮手心,罢了推门叫人进来,伺候赵灵兮换衣。 赵灵霄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努力扯出抹笑,“灵霄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赵灵运点头,“你去忙吧,还要多谢六妹妹肯帮忙。” “这么说就太客气了,”赵灵霄咬牙硬撑,“长姐近来身子不好,还要多加休息,灵霄告退。” 待人走了,刚刚好热闹的屋里一下安静了大半。赵灵运挥退下人,去了内间。赵灵兮换了龙凤呈祥的嫁衣霞帔,脚上踩的是刚镶了玉的鞋子,腰系蝶扣,领口袖口的花纹精细精巧,穿她身上正是纤侬合度。 赵灵运打发了卢绣娘,领她到铜镜前坐,轻挽了发髻,又戴上金枝缠纹红宝石头面,一排细密的南海珍珠帘挡在额前,遮住了姑娘的脸。 对镜自照,一人娇艳,一人修貌。赵灵运眼里浮上一层笑意,“大和尚一早批过你的八字,命中带贵。便是目有灵兮心有犀,得之妙兮。” 但求一人心,惟有赵灵兮。她答应楚襄的已经做了,可她这人也恰恰不喜欢被人胁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灵运轻微勾了勾唇畔,楚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 从听啼馆出来,赵灵霄就直奔缀锦阁,不料刚走没多远,法严过来了。 “四姑娘,老爷请您到瘦园一趟。” 赵灵霄却不想再等,咬了咬牙硬声道:“不巧,我正有事怕是去不了了,你且先回去回禀了老爷,我稍后就到。” 说着,领着丫鬟就要越过去,不想法严却伸手拦了下来,“四姑娘,老爷有请。” 态度如此强硬,贯不像往日那般和气温吞。赵灵霄去瘦园的路上就在想,她记事起赵定就不管家,成天礼佛诵经很是虔诚,后来还拜了大昭寺的和尚为师,在家带发修行。她感念母亲不受宠爱,老成持重,勉励修读经文,晨昏定省从未落过,在赵定面前得了宠爱,没在赵灵运面前落了几层。 然而惊蛰菩若寺一趟,赵灵运先失踪找回,后闭门不见,再主动让位,而她则出不了门,见不到容氏。赵灵霄心思翻转无数,暗暗猜测是否赵定察觉了什么,越想心越惊,等见到赵定时已出了一手心的汗。 赵定盘坐在铺了紫茄色衾褥的炕上,手盘着一串菩提子,闭阖双目,语气平平。 “来了?” 赵灵霄下拜福身,“女儿给父亲请安,多日未见父亲,您身子还好?” 赵定慢慢睁眼,要她坐下,“你近来参悟礼佛,可有心得?” 赵灵霄敛眉垂目,愈发恭敬,“……还望父亲指点一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赵定道,“我不许你告诉你母亲,自有原因。回去默诵一百遍金刚经,何时心静了再出来。” 赵灵霄攥紧了裙裾,有股冲动想问一问赵定,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退下了。 人走后,茶已凉。赵定尝了口苦涩,闲话法严,“这孩子心性不坏,有她执拗固然无错,却也不该误了县主府。你找个机会递个帖子到东宫去罢。” 法严应了,又说了别的事,“大姑身边的丫鬟盯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8 着夫人,可否要插手?” “我早就不问红尘了,做这些已算破解。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惹,努力cry 第43章 因着楚襄有近二十年不入上京,有的是闻讯赶来抱着观戏心思的,然而真到了迎亲那天,且不说十里红妆,哪里见的是疯癫痴傻的公子襄,那高头大马上邪魅狂狷的男子举手投足无不贵气睥睨,引得无数女子折腰,感叹这镇远将军的嫡子是这样一个风流人物。 一时间,上京城上至权贵下至百姓无不谈论公子襄,过去传的那些辛辣秘闻也被翻了出来,瞬时硝烟四起。 据说镇远将军的先夫人不受宠爱,身故不出半年那将军又续娶了新人,乃至把嫡子送去了别庄,一困就是二十年。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还在一些人中留有印象,可惜别庄一去不闻不问蹉跎数载,继室不容人,将军又意欲辅佐少子,今朝回来又如何? 有一见楚襄误终身的姑娘小姐抱不平,写诗文纸笺流传于市,到后来不知从哪传出来的,世人皆知顺安县主府的赵大姑娘原是要嫁给楚襄的,这番折腾下来姐姐换成妹妹,从始自终就跟这帮姑娘小姐没什么事。 碎了一地心。 天气好,心情佳,赵灵运懒在软榻上,伸长了手够果子点心,边吃边看芙风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描述。 “杨国公府的姑娘写了厚厚一叠诗文,全让丫鬟拿出去烧了。隔壁那个王太师家的姑娘,往常和杨姑娘斗的最厉害,看见了也说'我系君心君不知'。” “……据说有的书嗣开了局了,就赌哪个姑娘才是最钦慕公子的,”芙风不忘往嘴里塞了块喜果,又灌了口茶,“那一溜烟的名头上,属押我们大姑的最多。” 枝茜摇头,叫她歇一会再说,“我看你啊,该去当个说书的,吃东西都堵不上嘴。” 芙风弯了眼到赵灵运跟前讨巧,“大姑,奴婢这事办的可成?” 赵灵运慵懒地朝她脑门弹了个脑瓜蹦,面上流露些许愁思,“我思慕公子已久,可惜公子眼里只有灵兮。我能怎么办?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只有成全了。” 这么说着,干脆转了个身,背对众人。只见一纤弱娇躯微微震动,不堪一击的柔弱叫人心疼。 “当真是可怜了卿卿呢。” 正有闲心装模作样扮哭戏的赵灵运一怔,下一瞬就被双宽厚干燥的大掌抱入怀中。 枝茜芙风和莲玉都矮身福礼,“拜见世子。” 赵灵运被揽住动不了,只能快速转着脑子想刚被他听去了多少。 原是赵灵兮日前出嫁容桓也来了,同行的还有平江小侯爷等一派诚王人马。除此之外,有个叫欧阳剑的大理寺少卿送了份厚礼,过后送完赵灵兮,赵承嗣说这人是临照王的男宠,容桓那日去见诚王,便是和这人一起。 于是按照计划,赵灵运让芙风和莲玉放出风声,就说她思慕楚襄许久,果然传遍了上京城,自然也传到了容桓耳里。 却是没料到他这时候过来,又听去了多少。 容桓俯身蹭了蹭姑娘露出的小半个侧脸,青髭扎着细腻软滑的皮肤,手指顺着长发揉搓着后背,像抚摸一只猫儿。“我是不知原你也心有所属。” 赵灵运这才转过身来,却是容桓松了桎梏,四下里除了他二人再无其他。“世子,放开我。” 容桓鹰隼一样的利眼紧盯着赵灵运,不错过她一个细微表情动作。就见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瞳周边染了红,两双柳叶细眉颦颦,朱红小口上印着贝齿咬痕,倒与那外头传的“赵大姑茶饭不思,日夜消瘦”有几分吻合。 赵灵运敛下眉目,扇子似的睫毛仿佛扇在了容桓心头。他那耿于心头的怒气,恨不得一把揉碎了的心绪,最后都化成深深的狠劲。一口咬住赵灵运的朱唇,更趁她疼的惊叫出声的片刻,窜进了里头,上上下下一顿搅弄。 姑娘家的娇躯不堪折腾,这么压在身下一会,中衣卸下了大半。头发也散了,金钗银珠的满榻上乱放,口脂蹭过皮肤像盖了印章。 眼下赵灵运一手被桎于头顶,另一手被扣于背上,腰背瘦薄一片,肩胛骨蝴蝶一样。肚兜大敞四开,身上只有一条亵裤,她眼睛通红,瞪不到容桓,嘴里却学那市井泼妇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容桓抬首扫了一眼,罢了扬唇讽笑,又狠狠一口咬住了腰侧。这下赵灵运再受不住,眼泪滚了下来,双脚踢动的更厉害,容桓来不及躲被踹了几下,他不耐之下拧眉点了她穴道,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枝……枝茜,莲玉……芙,芙风……来人!来……人……” 容桓把她翻了个身复抱起来,毫不掩饰地让他看清自己满面阴翳,眼里皆是狂风暴雨。任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他本是不信的。自和她说了要娶她进门,这些时日都在布置,及至赵灵兮出嫁才见到一面。她比前些时候还要消瘦,仿佛风一打就透,低眉顺眼不见端肃威严,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曾经又是金钗扎手又是冷面踩脚的,什么时候也跟那些个贵女似的“一见楚襄误终身”了? 容桓冷哼一声,用了□□分力捏住赵灵运下颌,“说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世子这般是做甚?”赵灵运滚着眼泪硬气道,“你我连亲戚都谈不上,未免管得太宽!” “这你就错了,”容桓轻佻浪荡的扫了她全身,罢了罩上她的浑圆,十足的邪佞,“我看上的东西断没有放手的道理。” 赵灵运嗤笑一声,“世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如何想是您管得着的?” “确实不能。”容桓点头,“所以总得使些手段,让你长点记性。” 赵灵运咬紧牙根,喉咙上下吞咽,竟是要咬舌自尽。容桓眼急手快,一个用力甩到了榻下,他怒急反笑,“赵灵运你这时候装良家妇女学那咬舌自尽是不是晚了点?” 赵灵运狼狈地倒在地上,只觉浑身都疼,颤抖着手勉强掩住身上,却是爬不起来,嘴里也咬破了流出血。 容桓别过头去,攥紧了拳,再转过身来,随手撇来一件夹衣,罩住了赵灵运。“人贵有自知之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懂了吗?” 赵灵运咽了口涌起的血水,扬脸笑了笑,“灵运多谢世子教诲。” 容桓眯了眯眼,半晌起身离去。 一直被容桓带来的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隐约听见里头传来的声响,候在外面早就急成热锅蚂蚁地枝茜三人,一见容桓出来也不顾被罚的风险了,直接推门进去。 “大姑!” “大姑!!” “大姑!!!” 三人扑将过去,却一时间又不知如何下手。实是赵灵运形容狼狈,披头散发,半身□□,侧躺在地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59 。枝茜小心翼翼地拂开她的脸,就见眼红的吓人,唇瓣又肿又破,额头更是鼓了个大包。至于身上,青青紫紫一片,手腕还留着腕粗的紫黑。 莲玉赶紧抱了床软毯裹住,芙风捡起地上摔碎的瓷片就要出去。 “回来,”赵灵运横眉冷竖呵斥出声,“还敢去伤人?还有你们,把眼泪都给我擦了。” “大姑……”枝茜想说什么,被赵灵运一个眼神打断,只能拉着拽着往床榻上去。 “我还没死,哭什么,”赵灵运喘了两口气,视线冷峻地扫了一圈,“想不到容桓气成这样,咳……咳咳……” “大姑您别说了,”莲玉劝着,眼见着还有血迹顺着嘴角滑落,“枝茜,你,你快去找大夫来。” “我去!” 芙风欲去,被枝茜一把拽住,“你别添乱了,在这待着。” 赵灵运皱了皱眉,道:“你们三个都给我待在这,请什么大夫!” “大姑……”枝茜拽住赵灵运的手,嘴唇蠕动半天也说不出话。 赵灵运闭了闭眼,艰难说道:“你们几个如果都不能忍耐,如何演的下去。容桓生性多疑,我本不愿意嫁他,若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他反倒会察觉。” 莲玉摸了两下眼泪,“那您也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赵灵运默然不语,这事她也没料到,想不到一句流言蜚语竟让他勃然大怒。纯属意外巧合,倒也让赵灵运略松了口气,容桓应该没听见她们前面说的话,倒是信了外界所传。 “莲玉,你记得去陆乙那讨个大礼,我受了这般苦头,不还要他家公子?” “我呸!他这般算计,早晚阴沟里翻船!”莲玉啐了一口,犹不解恨。 “行了,芙风去开库房,枝茜去煎药,我要睡会。”容桓来此,容氏大概是不知的,她这些日子一直避走听啼馆,眼下也放心,便交代下去后,慢慢转了个身。 室内燃着安神香,赵灵运每每昏昏欲睡又精神十足。 她浑身酸疼,骨头散架似的,连吞咽都痛苦难堪。容桓那一下大抵用了十成力,刚被掼下去时,脑袋嗡一下半天睁不开眼。都那个时候了,她还想着这人自来是无人敢挑衅的,军中历练千牛备出身当真不假,及至后来他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可怜她生意越做越赔本,往后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赵灵运勾唇冷笑,猜想着那边应该收到信了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姑:舅舅绿了 容桓:我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第44章 自与容桓发生嫌隙,赵灵运便去了大昭寺。每日早晚两堂课,随师傅开坛讲法,诵经礼佛。日进一碗斋饭,打水扫地,极为虔诚。她实过得不甚清苦,尚有枝茜服侍,清净禅室一间,吃穿用具皆精良,不过尽可能力求清修二字。 这日做完清扫,赵灵运回禅房用饭。枝茜摆了一碟素炒杂蘑,白米面馒头和豆腐羹,她看了看叫人把杂蘑端下去,只吃馒头和羹。 枝茜不禁皱眉劝道:“大姑您多日未进油水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众生平等,人人都可吃的,怎么就我比别人金贵?”赵灵运舀了勺羹吹一吹,“这都受不住的话,那我也不配叫'大姑'二字了。” 枝茜心知这是没有置喙的原地了,只能过后多做些补汤补回了。 赵灵运用完饭去蒲团上坐,边拿起经书翻了翻,“莲玉来过了?” “来了,”枝茜躬身道,“夫人那边有眉目了。” 赵灵运颔首,示意她往下说。 枝茜往地上一跪,“奴婢但请大姑听了莫动怒。”话虽如此却不敢看她,“夫人,似是有身孕了。” 赵灵运顿了顿,瞥眼过来。 枝茜硬着头皮道:“有天有个丫鬟倒恭桶,发现不少血迹,就把这事悄悄和莲玉说了。然而管内务的管事那并无缀锦阁的领份之说,莲玉一查发现缀锦阁已有许久未曾领过那些东西了,便让红儿打听外面那家有女大夫或者妇科能手去权贵家看过病,就这么找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嘶啦一声,赵灵运把经书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枝茜自小伺候赵灵运,二人主仆多年,赵灵运心性多少能猜到一二,却是鲜少见她动怒,尤其是这种喜怒行于色的,更是头一次见。 赵灵运说话飙着寒意,将近夏日的天里,硬是逼出了一身冷汗。 “查出来那个孽种是谁的么?” 枝茜摇头,“莲玉不敢随便下令,得了消息就来了。” “那家的大夫?” “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住在城郊的旧巷里,听说是专门跟一些大宅的妇人做暗活的。” 赵灵运对此是知道的,不过是各家夫人们暗地里处置了夫君风流的手段,却是深宅大院常有腌臢事,不便于人前找大夫诊治,给下人落胎的,做了病的见红不断的……成全了以此为营生的小人。她们就像暗沟里的老鼠,胆大心狠见利忘义,哪个手上都要背几条命。 赵定自拜大昭寺大和尚礼佛,日益虔诚,近年可谓不近女色,她自认御府严谨,容氏在她眼皮子底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到底想不到竟如此大胆,容氏那孩子哪来的? 赵灵运有了计较,不愿再拖。叫枝茜去找来身粗布麻衣,绑腿束腰,罢了卸去车辕,起身上马。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枝茜拉住马头不放,急声道:“大姑这是做甚?您要一人下山怎可使得?” “我虽许久不打马球,马还是会骑的,”赵灵运扯了两下缰绳,“你退下。” “使不得啊大姑,您这身子还未好利索。”枝茜咬牙坚持,苦口婆心道。 赵灵运一鞭子甩了过去,“大胆,你还要违逆不成?我自有我的主意,你且留在这里应对。” 说着,驭驶马匹,扬鞭而去。 她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太阳落山前进城。守门问询过,骑行到西市弃马,托人给莲玉传口讯,又找了家成衣铺换了身粗布裙,脸上是装扮过的惨白病容,往那城郊旧巷去。 此地多为地痞流氓,无赖流民所居住,容瑗当日找人意欲害她便是在此找的人。眼下赵灵运乔装打扮走在巷间到无人起疑,实是如她这般太多见多不怪,因而问人打听那个“妇科能手”吴家婆子,很容易便找到了。 赵灵运见到那吴婆子时,她正坐在屋下消遣,左手边一盘香瓜子,右手边一壶茶水。有男人抓了一手瓜子,被她打下手抢了回来,一个说小气,一个说你懂什么?这是那些夫人屋里赏的,玫瑰熏过的懂不! 她还在洋洋得意,男人推了她一把,“嘿,有人。” 吴婆子目光探过来,上下打量。 赵灵运心知这人做惯了此事,都是小心的,生人面孔过来一问三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0 不知,不应的。果然,听到赵灵运的来意后,吴婆子没好气地摆手,“你听错了,我哪会做这种?你该正经找大夫,跑这里来又没人会治病。” 赵灵运愁容惨淡,气若游丝,“吴嬷嬷,您好心救救我吧,您若不管我,我,我只能死了呀。” 吴婆子不为所动,刻薄道:“诶诶,你死的话死远点,别死我这啊,晦气。”罢了还呸了一口,满脸不耐烦。 赵灵运垂面沉了沉目光,再抬首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吴嬷嬷,我是县主府跑出来的,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 “县主府?哪个县主府?”吴婆子一听,坐直了身体。 “顺安县主府。”赵灵运道。 吴婆子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问了句,“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不知嬷嬷听过湘红姐姐的名字吗?” “湘红?有些耳熟。” 赵灵运暗叹这婆子果真警惕,于是下了剂猛药,“我们大姑实在厉害,我这不小心跟那杀千刀的……我自己买了药吃,也不知胎掉没掉干净,一直流血不止,若是被大姑知道,我就不用活了。湘红姐姐看我实在可怜,便要我来找您,她说您曾到府上治过病,您厉害着呢。” 一边说着,赵灵运递过去一个信物,这吴婆子来县主府多次,认出这是县主府的印记。 “吴嬷嬷您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家里的人还等我放出府去。” 赵灵运面上毫无血色,眼下发青,像极了失血过多模样,又塞了一个荷包,份量十足,终于让吴婆子放下警惕,进到屋去。 这吴婆子自然是有钱的,她却不肯显露一分,住的房子也是简陋的很。赵灵运扫了一圈就垂目静立,柔弱乖顺的引得吴婆子直咂舌,“诶哟你这小娘子,我瞅着也是老实的,怎还偷人呢?” 赵灵运抿了抿唇,才道:“我和他是定了终身的,您也知道,男人都是个急性的,这就……” “行了行了,我懂我懂,”吴婆子摆手,指了指旁边一张竹板床,“衣服脱了,躺下我看看。” 赵灵运作势扭捏,“这,这……” “这时候害臊了?都有胆子怀了还怕这个?赶紧的。”吴婆子不耐烦地催促,看赵灵运不动,过来欲帮一把。 趁此机会,赵灵运反手抽出珠钗,尖头比住喉咙,轻声道:“吴嬷嬷还是别动的好,钗不长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吴婆子惊叫出声,“你,你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赵灵运皱眉,手按下一分,出了血见了红,不用赵灵运说,吴婆子再不敢出声。 “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 “姑娘,姑娘,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 赵灵运又划下去几分,冷冷问,“你去顺安县主府干什么?” “是,是湘红找的我,我是冤枉的……”吴婆子吓得忙不迭说话,“起先她说自己看病,后来又带我去县主府,我才知道原来不是她,是另有其人。” “那人是谁?看什么病?” “那人,那人我也没看见,一直隔着帘子,却怀有身孕了,不过有滑胎的征兆。”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冬天,那时就有一个多月了。” 赵灵运紧了紧握钗的手,眼里闪过数道冷光,“这些时候一直是你照看的?” “是,是我。那人肝火旺,肾阴亏,胎息不稳,一直有滑胎迹象,我每隔几日都要去一趟,用药用针才勉强保住。” 吴婆子把知道的全抖了出来。 “湘红每次找我都十分小心谨慎,给的赏钱也十分丰厚。我就是给人看个病,别的也不敢问,虽然近来身子好转,若是真能熬到生产,也是胎里不足,生下即夭折。” 赵灵运若有所思。 按这吴婆子的话来,容氏怀胎大抵是去年秋冬时候。那时她在庄子上待了月余,府内事宜虽有各院管事运作,可也管不了容氏。怕是那时,暗通款曲,怀了这个孽种。 这么想来,从潘氏自尽,到王嬷嬷事露,这期间容氏却实消停安稳了许久,核对上吴婆子所说,应是她胎象不稳,只能安心养胎的时期。 “这位姑娘,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绝无隐瞒,还请你放过我。”吴婆子连声求饶,全然不见刚才刻薄之色。 赵灵运冷冷撇唇,不置可否。手下用力,扎住了她喉咙,吴婆子呵呵两声,发不出声,痛苦地倒地翻转。 赵灵运推门,莲玉带了几人候在外面,见她出来,几人进去后把吴婆子给捆了,而后带人翻身离去。 “大姑,奴婢已经通知了陆管事,一切也已安排妥当了。”莲玉道。 赵灵运点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很严重 第45章 傍晚时候,县主府的后门驶来一辆马车,有见过的人后来说,蒙着大被抬进来的,不知死活,胳膊都拖了地了。莲玉也在,还叫人蒙着脸把四周边角都洒了石灰粉。 消息传到缀锦阁,容氏就想去一探究竟,被湘红劝下来,就怕是哪里来路不明的,死了倒还好,若病入膏肓的,染了病就不好了。 容氏想了想,吩咐下去,“我却不知县主府何时变成救济堂了,别是赵灵运去了几天大昭寺就改了菩萨心肠,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没说的是心头隐隐不安,眼皮子一直跳,忽逢大事,大多没什么好事。 湘红应下自去了。 却说吴婆子被一路抬去了听啼馆,早有疡医等候多时,见她半死不活的躺在搭板上,桀桀地费力喘息,喉咙处正扎着一枚珠钗——赵灵运留她一命,将来做证堂上,压死容氏的救命稻草。 时间就像大雨将至前的电闪雷鸣,紧锣密鼓地直砸得人心惶惶。芙风守在门边,紧盯着眼前情形,院前路上一片红光摇曳,提着风灯的丫鬟退身两侧,引出后面的湘红。 她隐在灯火通明处,看得不大清楚,随手取了一个丫鬟的长杆,提到高处,才见面色麻木,眼神冰冷,不像个活人。 芙风的眼瞳缩了缩,后背起了身鸡皮疙瘩。 湘红福身拜礼:“奴婢湘红,求见大姑。” 自然无人应声。 “奴婢湘红,求见大姑。” 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朝地啐了口道:“真当自己是个主子?要不要脸。” 芙风眼风扫过,小丫鬟立时噤声。 湘红看向芙风,“我尊了夫人的令,还请通传一声。” 芙风无动于衷,当她的木头桩子。 湘红侧头朝两边使了个眼色,就见丫鬟中钻出两个婆子,人高马大惯是做粗事的,上去要抓芙风。 “我看你们哪个敢碰我?” 芙风语音轻柔,却无端生出一股寒气,一时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1 间那些婆子倒也不敢近身。 湘红笑了笑,挥退婆子上去就是一掌,打的芙风撞上门板,发出一声巨响。“芙风姑娘许是还未反应过来,如今县主府已是夫人当家,就是大姑在此,也要听令的。” 芙风咽下到口的血腥,感觉腹部之上胸口以下的地方疼的厉害,她勉强忍住,心道莲玉之前说的没错,大姑怀疑湘红会武不假,这一掌大约用了七八成力的。便不愿再惺惺作态,干脆挑明了说,“大姑当了几年家?夫人又当了几天家?别是一照得势,就什么猫啊狗啊的都想要鸡犬升天!” “芙风姑娘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湘红不见气色,反而言语之间显得尤为平静,“被夫人听去了怕是不高兴。” 她们说话从未刻意收声,里面的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然,赵灵运不动,无人敢动,就连湘红也没动一下,只逼着芙风动作。 戌时的更梆敲了三下,听啼馆内风声鹤唳,外面却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事。莲玉终于等来陆乙及人手,疡医也已禀告吴婆子医治情况……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灵运端坐在炕上,手边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显是刚熬好的。她盘着个珊瑚手钏,对窗外事不闻不问,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喊来旁边的小丫鬟,开门。 “开门!” 赵定冷声喝道,法严一脚踹过去,骇得炕上的容氏捂住胸口拍了两下。 “老爷,您怎来了?”容氏按了按直跳的眼皮,下地迎接赵定,“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让你好有个准备,把肚子藏起来?” 赵定满脸风雨欲来之势,眼睛盯着她的肚子,灼烈地似要烧个洞出来。容氏下意识往后避了避,心内狂跳不止,嘴上勉强道:“老爷说的什么话?妾身怎么听不懂。” 赵定不欲听这荡//妇狡辩,直接从袖中甩出鞭子,亲手把她捆个结实,踹倒在地,正堂上座。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一见这光景,纷纷跪地求饶:“老爷息怒!老爷息怒!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赵定闻声皱了皱眉,叫法严赶紧处理了。也不知从哪钻出了一些身强体壮的人来,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这一屋子的奴婢下人,到最后,能说话的就只有赵定和容氏二人了。 “老爷这是做甚?”容氏这会倒也镇定下来,冷声质问,“您不声不响无缘无故就抓了我,还下令押走伺候我的人,就是大理寺的人也不敢如此做事!” 赵定之前始终坐上观,听完容氏所言,叫法严推人过来,“大理寺的管不了我府内事,莫以为你当了家,就无法无天了!” 容氏这时也想明白了,怕是赵定知道了什么,反而没有之前的担惊受怕,联想到这孩子的父亲,就也硬气了几分。 “老爷说笑,却是也不把英国公府放眼里了?” “英国公府?当了狗的玩意也配在我赵定面前提?”赵定眼中闪过不屑,开口更是不客气,“容氏,我顾念你我夫妻一场,你做的若不太过,我便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容氏冷冷一笑,“这话老爷也敢说,就不怕被人笑话?您几何当我是妻子了?怕是连那个自尽了的潘氏,带发修行的薛氏都不如!” 容氏自然有委屈,她韶华年纪嫁人做继室,未得多少丈夫宠爱,还要与妾室通房争宠,更不要说县主对她多有打压防范,便是不能主持中馈,生了的女儿也要低人一等。她如何甘心?她不甘心,才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把握大权垄断府政,嫁女回英国公府,势必让那些看不起她的都被她踩在脚底。 赵定与她生育过赵灵霄后就拜大昭寺和尚为师,那年她不过双十年纪,生不出儿子只能仰人鼻息。现在不同了,那人无论管不管她,孩子总归是要的,赵定再对她如何,也要顾忌那人。 容氏有恃无恐地跪在地上,甚至挑衅地看着赵定,手上也大胆地抚摸着腹部,“老爷既已知道,何必还要在这打马虎眼?” 赵定看着她动作,“你还有什么要说?” “说什么?”容氏嗤鼻,“是说你冷落我,这几年我的委屈?还是说我不守妇道,自甘堕落?亦或者'奸夫'是谁?” 赵定摇头,心道这般不知羞耻,淫//荡下//贱,没有痛心,至多无奈。便叫法严把人送到床榻上,眼不见为净。 与此同时,听啼馆厢房的门被陆乙打开,他站在门边,躬身揖礼。“小人来迟,但请大姑恕罪。” 院前几些生面孔,制服了心怀不轨的,其中湘红被反索双臂,跪在一旁。 陆乙的身手她信得,就算湘红武功再高怕也不是他对手,且这里不仅有楚襄人手,还有赵承嗣的意思。于是就见珍鸟从陆乙身后钻出来,掀去敷面的巾帕,福身行礼,“大姑,五爷让我给您报个信,一切安好。” 同胞姐弟哪有隔夜仇,赵承嗣说苦肉计再加一条离心计,赵灵运做出一副寒了心柔弱不堪模样,楚襄信不信,下次都要多留个心思揣摩两下。 赵灵运招呼珍鸟跟前说话,“你家五爷身子可好?” “五爷身子挺好,也有按时服药,春闱也能坐满时间。”珍鸟轻声道。 赵灵运点头,扫眼过去陆乙,“辛苦陆管事了,还劳烦您看住湘红这丫头,我现要去处理些事情。” 陆乙躬身,“大姑但去无妨,小人在此守候。” 赵灵运亲扶了受伤的芙风,交给莲玉和珍鸟带下去,“你俩去照顾芙风吧,且小心些。” “奴婢省的,大姑慢走。” ——— 风灯摇曳烛火,亮如白昼,赵灵运一路行踏步入,正是花香月浓暗藏杀机。法严正打了帘子恭候,羊角红绫宫灯坠着流苏挂在廊下,印着那端坐的人影明明灭灭。 赵灵运跪在下首一拜,“灵运不孝,有违县主所托,还请父亲责罚。” 赵定不语,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有何证据?” 赵灵运便把吴婆子所述重复了一遍,罢了说道:“人就在我听啼馆,过些时候能说话了,父亲但问无妨。至于湘红,这事还需承嗣亲口与您说。” 赵定眯了眯眼,神色间多有晦暗难测,倒也未说什么,只是看了床榻方向,不禁冷哼。 赵灵运把一直拎着的食盒盖子打开,取出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到这时候,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必再说,赵定摆摆手,叫她自去。 容氏早已看见,嘴里喊不停。随着赵灵运的靠近,身子越发地往后靠去,直到再也无处可去,被赵灵运轻而易举地握住下巴,灌了进去。 她被捆着反抗不得,汤汁顺着紧闭的嘴唇沾湿了衣襟床铺,容氏却死命咬住牙关拼死不从 。赵灵运也不急,拍手叫来几个婆子丫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2 鬟,又端上来一碗汤汁,这次几人联和按住容氏,把药全灌了进去。 容氏滚在床榻上恶毒咒骂,疯魔泼妇一般,无奈挣脱不得,药已进肚,全然成了定局。 赵灵运站在她面前,半晌,才开口道:“容氏德行有亏,按理应交由宗族处刑,然念其育有一女,只废去正室之位,拘于缀锦阁。” 丫鬟过来报信,说大夫来了,赵灵运点头,“照看好了,都处理干净。” 容氏还在咒骂,药却发作的快,她下身开始见红,痛的脸色发白,偏嘴不饶人。 赵灵运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道:“夫人,你既已做得这事就要有事败的准备,即便今日不是我,你觉得父亲会怎么做?倒不如多为灵霄想想,她刚及笄不久。” 她言尽于此,算仁至义尽,便不再听身后哭嚎痛叫。到了屋外,赵定正背手而站,见她出来两人一起出门去,虽无言以对,心里却明镜似的。良久,赵定说了一句,“灵霄被我拘在畅春阁里,过些日子她母亲事了了,就把她送去驸马老家去吧。” “但由父亲做主,”赵灵运淡淡道,“灵运累了,还要到大昭寺清修,至于后面如何,父亲做主便是。” “掌家执印……” “灵运既已交出去,就不再是灵运掌家……夜深了,父亲早些休息罢。” 第46章 陆乙递了赵灵运一张纸笺,上书湘红之事已查妥。 “湘红,史姓,英国公府家生子,随父母兄弟老宅做事。七岁入上京主宅,初为粗使丫鬟,因其老实寡言,于十一岁进二等丫鬟,英国公府六房嫡女容氏院里伺候,十七岁进近身大丫鬟,同年陪嫁。” “湘红懂事听话,极受容氏信任。自进京以来,不曾离过上京半步,其与父母兄弟联络多为同乡代劳,几年宠幸下来多有金银细软,大都寄送于家里。” “三十三年春,湘红长兄入京谋事,求铨官一名。襄自生疑,多条线索探查得知,此湘红非彼湘红。真湘红进英国公府前恰逢河地灾行,病死途中,管事为免于责罚,以一灾民冒充,便是假湘红。” “此人实乃英国公府培育探子,早先受用于华荣夫人,后往来传递于消息,多为英国公和诚王所用。容氏受其监视,听其传令,不足为惧。” 赵灵运看罢,凑到烛火前燃烧了事。看火光吞灭,烟气飘散,眼神却冰渣一般,消了所有温度。 “劳烦陆管事回去告知公子,灵运过些时候亲到府上致谢。” 陆乙躬身,“大姑客气了,”又指了指一旁束缚了的湘红,“大姑预备如何?” “我近来修行,见不得血光杀气,陆管事就替我多问问,务必事无巨细,清清楚楚。” “大姑放心,小人定当办妥。” 陆乙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领着人手走了,赵灵运方松下面皮,软倒座椅里。 她一方面叫莲玉通知陆乙,一方面又去告知了赵定,但从今日总总来看,赵定是早有准备。 容氏不守妇道实属天大丑闻,即便当场处置了,过后别人要抓什么错处也是不能。而赵定震怒过后,再无更多情绪,只面上看来是如此。他这几年避居一室,诵经礼佛,细究起来也大有问题。 如此看来,县主在时立下的“凡我顺安子嗣,不可入官朝廷”规矩,更像个幌子。他日只当赵承嗣不甘折辱,谋划算计,联想到这月余总总事项,多有迹可循。从惊蛰祭祀,将计就计,到赵承嗣回府养病,赵灵霄被拘束畅春阁…… 赵灵运想的是,父亲是否暗中相助?到底天子易主,不过一瞬,是静观其变还是韬光养晦,她故意试探,推到承嗣身上,春闱过后即可见分明。 至于英国公府,手伸得太长,联和诚王人手想拿她县主府的东西,可谓费尽心思。如今容氏和湘红是不能要了,就不知楚襄又要作何角力了。 赵灵运揉了揉额角,枝茜还留在大昭寺为她掩护,她来得突然,大抵不能让容桓生疑,明儿一早就得回去。 想到容桓,赵灵运去了铜镜前,脱了衣裳对镜摸索起来。 身材纤侬,骨肉均匀,窄腰细胯,肤若凝脂。可惜多有青紫手印,掐痕啃咬,煞了美景。赵灵运按了两下,不大疼了,又披上衣裳,去到软榻上坐。 她推开窗子,当天明月皎洁,挂满树梢。她好像有心事,发咬了嘴里也不顾,望着月光似乎能透过那看到上面的嫦娥,也是这般百无聊赖地看月兔捣药。 话本里说,嫦娥奔月后寂寞常伴,她便后悔了,想那地上家乡的后羿,他擦弓她在一旁看,足以。 可惜,这样的日子不知以后还有多少要过,只有自己清楚了。 ——— 赵定在佛像面前站了许久。 他想到当日拜在大昭寺禅师门下,大师对他说的话:“你六根未净,心有牵挂,我渡不了你。” 赵定捏了捏菩提佛珠,双手合十,虔诚三拜,把佛珠放到了佛像下。 “东西送过去了?殿下怎么说?” “殿下看了东西很满意,让您放心,诚王那边不会再扰您。”法严道。 赵定勾唇冷笑,“太子真有几分圣上年轻时的样子……他说不扰,承嗣和灵运还是搅进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那道秘旨烧了。” 法严心内一跳,小心觑了眼四周,殊不知那些眼线撤走没有,小声提醒了句,“老爷,慎言。” 赵定这时全不复往日慈善模样,一双利眼瞥来,竟有那么几次错以为是赵灵运。 赵承嗣回府时,赵灵霄曾打趣他们姐弟只眼睛不像。赵灵运那时说的是自己像县主,若是这时让赵灵霄看了,她该是明白赵灵运最似赵定。 一样的眉宇英气,神色犀利,看人时如菩萨肃穆,无悲无喜,灵动时又如大漠长河,风云难测。 赵定说,“缀锦阁的人一个不要留,换批底子干净的进去,再备碗药给容氏。” 法严应了,自知赵定这是肃清后院,彻底断了有心人的龌蹉心。而容氏,人可以留下,却不能是个明白的,县主府里尚有宫中秘药,痴傻也比死了强。 “至于灵运要做什么,随她去,承嗣那边,春闱过了再说不迟。” “是。” “灵霄送去驸马老宅后,需好生伺候着,不用再回京中了。” “是。” “你去一趟青阳,都跟岳父说清楚了。五月初十,我再亲自过去。” “是。” 赵定摆摆手,让法严下去。他又面向了佛像。 莲花台上坐,心如明镜台。佛祖法相庄严,慈悲为怀,缅怀世间万物,普渡世人。 “母亲,我答应您,今生不问政事不入朝堂,我做到了。可承嗣不一样,我要帮他。” “绻绻,我辜负了你,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3 灵运没受到我一天的宠爱关怀,还卷入了朝堂。但她像我也像县主,你若有灵,多多保佑她。” 朝堂现今局势混乱,尤以诚王派和保皇派(太子)相斗最烈。且圣上一直有意去世家,兴宗室,更是让这些上京的权贵们站队选边,表明立场。 顺安县主府有先帝一道秘旨,乃西北调军令,此旨凌驾于虎符之上,是先帝特意给顺安王留下的保命符,顺安王又传给了顺安县主。这个消息知之者甚少,就连圣上也不甚清楚,却被太子不知从何处得知了。 赵定虔诚拜谒,渡人先渡几。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迷幻了这文我也是看不懂了 绻绻是林氏的名 第47章 五月五,立夏。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炎暑将临,万物并秀。【1】 听啼馆今年栽的桃树结了果,赵灵运叫丫鬟们搬了张软榻在下面乘凉,渴了饿了就摘一个吃。桃香三尺果甜花盛,引了不少人来。 这时候赵灵运从大昭寺清修回来,整天懒在听啼馆看书写字下棋,无事可做。赵承嗣也从庄子上回来,却是要忙一些。案上堆积了这几年府里的名册等各项进账,他和赵灵运抱怨,说刚从考场下来坐了九天,回来又要坐个十天半月,真真累死。 赵承嗣厚着脸皮自己跟前讨巧,赵灵运懒散地半支起身,也不理,转身朝一边的食盘里拣了块桃酥吃。 赵承嗣唉唉两声,扔了手里的册子也挨过去拣一块。 珍鸟打外头进来,绣鞋踩过石板,溅起些石缝里的露水。她一路跑到树下,踏飞了落地的残花,把不知说到哪处的二人给唤回了神,“放榜了!放榜了!恭喜五爷,恭喜大姑,五爷中了!” 赵灵运一骨碌从软榻上转过来,“会元?” 珍鸟喜笑颜开,“是了大姑,咱们五爷中了会元,头名!” 赵灵运瞥眼赵承嗣,见他只淡淡笑着并无多大喜悦,显然是胸有成竹意料之中,遂踢了一脚过去,“愣着干嘛?传喜讯的怕是就要过来,赶紧回去收拾收拾。” 说完叫芙风过来扶她,却被赵承嗣一把握住了手腕,“姐姐,我若说我有些失望,您会怪罪我么?” 赵灵运抚过鬓边发丝,眼神温柔,“这是好事,也是我乐见的。” “可你……就意味着要嫁给容桓了。”赵承嗣露出了苦笑。 从料理完容氏,县主府太平了许多,这期间容桓来了几次,提的都是婚事。开始赵灵运还总拿赵定和容氏这边打马虎眼,到后来惹得容桓不耐烦,赵灵运也觉得差不多了,就和他商量。婚事定在春闱放榜后,那时赵承嗣也回家继承家业了,她也就嫁了。 赵灵运见多了县主独守空闺,母亲郁郁寡欢,容氏和妾室争宠,对情之一事看得很淡。即便灵兮深受楚襄宠爱,背后也是机关算尽,动机不纯。所以容桓娶她,她嫁容桓,本身也是有利可图,跟情爱无关,嫁谁都一样。 “你还真让我做老姑婆?”赵灵运笑了,这次真心实意,“我终归是要嫁人的……” 赵承嗣咬紧牙关,没说破她笑的勉强。赵灵运有才德,做的了女官,只是她心性坚韧,最恨别人迫的。执掌县主府十来年,那是责任在身,若是逼她筹划权谋,宁愿居在这一方小院里,做甩手掌柜,清闲度日。 赵灵运到底喜欢什么,他从来看不清。 赵承嗣松了手,整了整神色,“姐姐也去梳洗罢,我先去瘦园请父亲。” 珍鸟赶紧向赵灵运福身一礼,尾随赵承嗣去了。 赵灵运伸手揪了一枝桃枝,捻着上头的花瓣,随口对莲玉道:“摘几个桃给公子和四姑娘送去尝尝香。” 也差不多,开始了。 ——— 每三年一次的春闱会试是天下所有举子的大事,所谓“白马嘶风三十辔,朱门秉烛一千家。”【2】寒门学子自然留在客栈,天一亮就到上京大学前等着,世家权贵则派了下人小厮,只等看到主子的大名出现在榜上,跑回去报喜领赏钱。 松跟在赵承嗣后面,说传喜讯的太监就在正厅候着,又轻声细语太子今日设了宴在芙蓉园。 到了正院,赵定已经坐在正厅里,还有一个手持卷轴的太监,站在一边。 赵承嗣一揖,“给父亲请安。” 赵定抬手虚扶,“承嗣,这位是报喜讯的公公。” 赵承嗣便又向那太监一礼,“劳烦公公跑腿,承嗣谢过。” 这些太监宦官向来是被人瞧不起的,虽不至于过于嚣张跋扈,残佞当道,到底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那些个有权势的,这些世家贵族的公子哥从来不给好脸色。这太监别看只是个报讯的,却摆明了要给县主府一个下马威,不想从赵定到赵承嗣皆不卑不亢,礼数规矩一样挑不出错来。 他眯了眯眼,“不敢当,咱家不过小小内侍,公子爷客气了。既人到了,咱们就宣书吧。” 看人跪下了,太监张开卷轴,正是封红镶金的圣旨:“顺安县主府赵承嗣,今正庸三十三年高中会试榜首会元及第特此诏示。” 赵承嗣接过起身,“多谢公公,您这一路辛苦了。” “公子爷不必客气,咱家应该的,还要恭喜公子爷了。”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赵承嗣示意松明递上一个金倮子。 那太监颠了两下,看这份子诚意十足,就满意的收下了,“咱家还要去别家道喜,您留步,先预祝公子爷殿试登高。” 松明及管家送人出去。 赵定看住赵承嗣,“事暂时了了,十五与我去趟青阳吧,此等喜事也是该亲口告知你外祖的。” 赵承嗣揖礼应了,又听赵定说,“去祠堂吧,想必灵运已经在那了,记得好好与你母亲、县主说说。” “儿子省得了,儿子告退。” 却说出得前院,见到了赵灵运。穿一身娟纱金丝百褶如意裙,梳双环望仙髻,簪篦头流苏,手拿一顶帷帽,是要出门的打扮。 “姐姐要出去?”赵承嗣奇道。 赵灵运与他走一路,“瞧你说的,我也是常出去的,倒是这些时候闷久了,怕生出病来。” 赵承嗣送她到了偏门,早有马车奴仆,见了他二人下拜行礼。他摆手,扶着赵灵运上车,“今日放榜,是要热闹的,姐姐还需小心。” “你放心吧……”赵灵运说着,看了眼他拿着的圣旨,“是要去祠堂?也好,多与母亲和县主说说吧。” 赵承嗣点头,放下帘子目送赵灵运远走。 时至正午,正是用膳时候。又恰逢放榜日,东市随处可见的酒馆食肆皆人满为患。赵灵运弃了车马,后面跟着三个貌美如花的丫鬟,虽戴着帷帽外人瞧不见模样,所经之处受其吸引的人却不少。 欧阳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4 剑临窗而坐,举杯消愁。他看一眼停下动作,引得对面注意,也跟着递去目光,罢了,放下筷子。 “这人倒有些眼熟。”欧阳剑淡淡道。 对面的人轻笑出声,转回头,复拿起筷子,夹了块樱桃肉就口桃花醉,“酒不醉人人自醉,欧阳少卿该多吃些肉。” 欧阳剑深深睇眼过去,到底未再说话,专心倒酒喝起来。 他这般借酒消愁,实是因为心上挂念多年的赵灵兮嫁为人妇,多少难过复杂情绪交加不为人知。想到自己为了爬上权利登高,辗转于诚王和临照王身边,做尽无耻下贱之事,更没有脸面面对赵灵兮,所以那日佳人出嫁,他随着容桓、韩七过去县主府,最后只匆匆留下厚礼走了。 却是惹了临照王不快,看出他心神不宁,可劲的折腾后叫他约容桓出来,盯着他动作。 眼下坐他对面的正是英国公府世子,容桓。 容桓神色不屑一闪而过,喊来无用就要走人,“午休过了,子猛先回比部了。” 话虽如此,离了欧阳剑视线后,容桓直奔赵灵运。她上上下下他哪里不熟悉,往那一站就认出来了,是以看到前头走着的身影,还未等丫鬟们叫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容桓揽去了巷子。 “在这都能见到外甥女,还真是巧。” 容桓放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感受怀中女人柔软的身段是胖还是瘦了。 赵灵运推了他一下,“世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下朱雀街上打马前来,还把我掳到这,生怕别人认不出您是英国公府世子?” “外甥女这张嘴就是厉害,”容桓掀开她的帷帽,露出那张花容月貌,“你不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赵灵运踩了他一脚,趁他放松退后三步,“承嗣中了,我会遵循承诺,这不要上街看看首饰衣裳。” 容桓自然不信她的说辞,却也不拆穿,摩挲手上的玉指环一脸深意,“七日后一切清单名册送你府上,届时你再看看缺些什么。” 赵灵运声色平淡道:“世子既知我动机不纯,仍旧要娶我?” “自然要娶的,”容桓伸手过去,隔着帷幕描绘她五官,“放你在跟前我才安心。” 赵灵运笑了笑,罢了福身一拜,“那便有劳世子了。” 她越过容桓,纤纤脊背挺得笔直,行动间,暗香盈袖,袅娜生烟,一派清贵雍容。容桓紧了紧眼神,在她要出去巷时,一手搂了过来,一手掀开帷帽,低头在白皙纤细的脖颈处咬了一口。 “唔……” 她吃痛,身子挣动了两下,容桓心知咬得狠了,又轻吻舔舐了片刻,这才松开她。 “世子最好祈求老天无眼,否则哪天你落在我手里,我赵灵运绝对十倍奉还。” 容桓轻佻一笑,眼神暧昧地上下逡巡而过,那张英挺凌厉的俊脸十足浪/荡,不置可否,潇洒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2】引自唐代诗人黄滔还作《放榜日》一诗:吾唐取士最堪夸,仙榜标名出曙霞。白马嘶风三十辔,朱门秉烛一千家。 第48章 却说赵灵运出去后,赵承嗣到祠堂一会就与太子芙蓉园密会,回来后就进了听啼馆,这一起的还有个不速之客,便是楚襄。 楚襄打了个好名头,陪妻留宿县主府。外人说到顺安县主府如今不比往日,隐隐着有那崛起的势头。其中一件便是赵承嗣中会元,另一件自然指的是四姑娘的婆家镇远将军府了。 却是赵灵兮先到了县主府扑了个空,赶上赵灵运及赵承嗣皆不在府内,直道今日不走了,谴了下人去芙蓉园报信时,楚襄就和赵承嗣一道回去。 赵灵运叫人备了一桌醒酒汤,他二人进了听啼馆自行去了外袍,而后围坐一起夜话。 楚襄头一句便是恭喜,一脸戏谑,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巾擦了两下。 赵灵运点头应了,“容桓不日将送名册礼单过来核对,正好灵兮也在,就让她多留几日,与我梳理梳理罢。” 赵承嗣却听出弦外之音,“姐姐今日碰见容桓了?” “巧了,被他撞个正着。”赵灵运淡淡道。 楚襄笑了笑,“这事到了今日也确实拖不得了,诚王已经拿了盐税的好处,有消息递来,他正以此招兵买马。” 若说过去英国公府再有手段也不痛不痒,自容桓把盐税拱手奉上便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赵灵运眉头跳了两下,楚襄的意思她懂,太子和诚王之争已到短兵相接的地步,这打着什么旗号,背后使什么手段,哪日出兵,不过是瞬息万变,一瞬之间的事。 天要变,容不得人等。 楚襄因挂念赵灵兮不愿多待,说了几句便走了。剩下赵承嗣还坐在一边,隔着桌子烛火看过去,赵灵运秀丽的脸庞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他叹口气,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拨了两下灯芯道:“姐姐,我时有后悔,当初若拦住楚襄,也不会陷您于此番境地。” 赵灵运回头过来,笑了笑,“伴君如伴虎,你即便忠心不二,他人也要拿捏你七寸。这便是县主不许子嗣入仕的缘由。” 她又说道:“楚襄机关算尽,灵兮也逃不出去,若是有那么一天,太子拿灵兮要挟楚襄,他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灵兮。” “是我忘了,鱼和熊掌如何能兼得?”赵承嗣摇头苦笑,他野心勃勃,还想妇人之仁保全赵灵运,太子如何能遂了他意。 赵灵运伸出手去,摸了两下幼弟的头,像少时教诲那般殷殷说道:“当日你和我提演苦肉计时,其实我多有心寒。那模样的你才是太子他们乐见的,我却时常辨不出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到今日,如何也要做全了,只盼我做这些,到时太子能念着你好,不至于县主府到何地步。” “承嗣自当不负姐姐所托,”赵承嗣消瘦残弱的身子端的正气笔直,肖似赵灵运的脸神色坚毅,反握住她的手,让她放心。 赵灵运起身劝他,“夜深了你回吧,切记你我表面亲和,背后多有猜疑。” 赵承嗣点头,由着赵灵运帮他披了件斗篷,是她新叫人制的,上绣云卷仙鹤,云雾仙芝,实是个意欲深远的。 “你今日高中姐姐没送你什么,就送你件衣裳吧。”赵灵运笑了笑,推他到了檐下,只见松明提着一盏风灯候着,便道:“仔细你家五爷,去吧。” 赵承嗣回头看了看,临走前小声说道:“姐姐就要出嫁,也该去父亲那坐坐。” 赵灵运一脸深意,点点头,目送他远去。 回到屋内,枝茜递来信笺,说开元观那边的。赵灵运展开看了一会,方凑到烛火那燃尽,似自言自语一句,成了。 罢了把端来的汤药一口喝尽,旁边芙风说,“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5 大姑,水放好了,奴婢伺候您去沐浴吧。” 火光通明里,赵灵运挽起的发露出截白嫩脖子上,一个清晰的齿痕咬在上面,上下深陷,几许泛红,像谁拿了章子印上去似的。几个丫鬟绝口不提,挤着胰子擦上去,洗净了再为她披上外袍,到里头擦头擦身。 赵灵运把玩着头发,上面是枝茜匀抹的花油,她嗅了两下,就叫芙风去开库房,把所有香膏脂膏的都拿过来,罢了倒在床上,一样一样拧开闻过,最后挑了个掺了牛乳的。 “往身上抹抹吧。”赵灵运说着把香膏给了枝茜,趴伏在床榻之上。 枝茜这边动作,芙风帮衬一二,到底忍不住问了,“大姑,真要嫁去英国公府?” “岂能是假的不成?”赵灵运闭着眼睛,轻轻说道。 芙风当即愁了,所以这些与容桓的过招,赵灵运也没叫过人,还拦着她们下次见了不要阻拦,所有恭顺,当那不闻不问的泥偶。这么想着,眼睛就红了。 赵灵运知道这丫头平日里快人快语,这会等了半天没听她说什么,就睁开眼看到委屈模样,打趣道:“怎么?怕你大姑不带你去?可怜见的,我就是不带枝茜或莲玉,也得带着你。” “大姑说什么打趣人家,”芙风抽了抽鼻子,又看向枝茜,“枝茜姐姐,这香膏没了,我再去取来。” 却说芙风出去,枝茜也问了同样的话。 赵灵运想了想,叫她停下动作,“芙风藏不住事,她不能去,只你和莲玉,我又担心珍鸟不顶事且老爷身边没有让我放心的,我原本也是主意留莲玉在老爷身边伺候。就是委屈你,到时随我去了英国公府……是留是走端看你自己。” 枝茜噗通一声跪下,眼里也含了泪,“奴婢不走,自当伺候大姑。您一人过去,如何受得了,就让奴婢随您过去吧。” 赵灵运叹气,从床上坐起,随手捡起外袍拢上,“日子太过清苦,不比大昭寺那般,你无须把自己搭进去。” “大姑刚还说去留任我自由,这话说的却分明不由得我。”枝茜不依,说什么也不放心留赵灵运自己在那境地。 “还是有帮衬的,我都打点好了。”赵灵运摇头,见劝不动也不说了,“行了,这事过后再说,你下去睡吧,也叫芙风不用来了。” 这一晚赵灵运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看那夜色从深浓渐露晨曦微光,才阖上眼睛睡去。 ——— 上京里哪个权贵世家的姑娘嫁人,都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论。那十里红妆,除了一团喜气,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背后绕不过权贵二字。 往前头几年,最负盛名的红妆当是太子娶妃。那太子妃娘娘是当朝太师嫡出的孙女,素来有贤名,红妆不足以十里来形容,那天家贵胄的风范才叫人开了眼。到近年,能说上的就是前些时候的顺安县主府了,镇远将军府抬了十六人大轿,一应嫁妆聘礼看得眼花缭乱,大到家具摆件,小到文房四宝,全是好东西。是以这顺安县主府再传出嫁人的喜讯,便有人在品阳楼开了赌局——英国公府拿多少好东西下聘县主府。 楼上,容桓和韩七对面而坐,一人喝酒,一人支颌。听到下面锣鼓一响,小二大声吆喝:“王郎君押十里一抬!” 韩七扫眼容桓,“你倒是自在。” “怎么?你也想去看看?”容桓挑眉,似笑非笑看过来,“不如我告诉你,我预备了多少。” 韩七嗤笑,“那按在县主府的桩子已被拔了,王爷很不高兴,他可不是让你做情种的。” 容桓勾了勾唇,一双鹰目一闪而过寒意,罢了喝尽杯酒,“赵灵运掌家多年,若这点能耐也无,倒也不配这县主府大姑一名。至于那个桩子,没了就没了,不如我亲自看着赵灵运方便?” “你心里有数就好,”韩七冷肃着张脸,“近来太子连拔了王爷几个朝中重臣,他心里不快,你少做些惹眼的事吧。” 虽英国公府是诚王一派,这容桓却语焉不详,好不容易被诚王抓住了一次,也只是盐税一事,再之后只顾儿女情长,连容氏被桎,湘红身死,也不闻不问。这下又因要娶赵灵运闹的满城风雨,还任由人设了赌局,说上一二。 诚王在府内发了好大脾气,就要亲到英国公府,韩七冷眼旁观了半晌才劝,英国公父子一直衷心,便找容桓出来试探。他肯如此说,实是与容桓有几分交心,敲打几下。 容桓似想到一事,问道:“说起来,我那堂姐是个蠢的,如何能瞒下去?却不知做了此等大事的临照王,王爷那边又是如何处置的?” 容桓对容氏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这堂姐一面妄想踩低看不上她的县主府和英国公府,一面与临照王暗通款曲,这里面必然有英国公的睁只眼闭只眼,还有临照王背着诚王的野心。湘红本就是拿钱办事的,两面三刀也是可能。 “临照王是个有心思的,无奈人不行,”韩七冷声道,“不过对王爷还有用处,暂且留着罢了。” 容桓喊来无用,说了两句,无用去外面一趟回来就拿了个精致小盒,“劳烦七郎去趟少卿府,给欧阳大人送去了。” 韩七见那东西一眼就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当下也不语,抿了抿唇接过,又坐了会方去了。 容桓又留在品阳楼听了一会楼下热闹,过来一个丫鬟,万福道:“世子,奴婢是县主府的莲玉,我们大姑有请您到府上一趟。” 容桓笑了笑,撩袍起身。临到楼下,给个小二一个金倮子,说子猛押十里三抬,便轻身离去。 第49章 黄历五月廿八,吉神宜趋:不守塚、鸣犬、大明、福德、青龙、天富、相日、驿马。宜嫁娶、纳彩、求嗣、赴任、入学、会亲友。 天未亮,听啼馆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丫鬟们身穿红底小襦,头上俱是簪着露水合欢花,来往穿梭脚下不停。梳头的,上妆的,端水的,跑腿的,各司其职。 头三天前,赵承嗣亲去了郎中府请了冯舅妈来。由于林氏已过世,容氏被剥了正室身份,剩下的县主府女眷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妾室。婚姻嫁娶是为大事,不可无主母打点,冯舅妈在家是当家主母且又是赵灵运母家最近的长辈亲眷,以往府内姑娘及笄也是她往来主持,由她代为主理一切事务方为合理。 赵灵运从三更起便由着众人折腾,脸上擦的落儿殷,嘴上涂的是石榴珠,发髻正中簪朵盛开露水牡丹,两侧各插了一枝赤金丁香花的簪子。冯舅妈端详片刻说不好不好,枝茜去把我院里的金镶玉红宝石头面取来,又说卢绣娘怎么还没把衣服送来,芙风赶紧跑去催。莲玉这边翻着妆奁喊珍鸟,螺子黛没有了,珍鸟倒了箱子,差点和刚收完线的卢绣娘撞上,后面还有司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6 织坊的丫鬟,一面给赵灵运穿衣一面说哪里哪里再绣一针。 冯舅妈家的两个姑娘也一道来了,这些日子年龄大的帮着做些女红,小的要活泼些时常在赵灵运跟前打转。这会刚从旁的院过来,显着还没全醒来,自己找了个边角坐着,她姐姐抱着个盒子,取出来副红宝石金镶玉头面。 冯舅妈说,“我听到你要成婚,就问你舅舅要来了。这原是你母亲大婚的头面,后来县主过来说不好换了,这副就一直留在家。今日正好你戴上,若你母亲在天有灵,看见了当是高兴的。” 赵灵运拉住冯舅妈的手,攥得紧紧的,道:“多谢舅妈一直保存着,灵运不知说什么好。” “说什么?什么也不用说,”冯舅妈帮她戴上,看了一会,“你且高高兴兴,你母亲是保佑你的。” 说完又招呼人手细描妆面,赵灵运转过身去,对镜贴花钿。就瞥到冯舅妈的小女儿婉姐儿,遂招手叫她过来。 “姐姐……”婉姐儿是个害羞性子,被她拉来站在跟前,“姐姐今日好生漂亮。” “我们婉姐儿也是个漂亮的,棠姐儿也是。”赵灵运从桌上抓了一把金丝枣分给姐妹二人。“等婉姐儿和棠姐儿出嫁,姐姐也给你们备份头面。顶让你们好看,煞眼郎君。” 两个小姑娘羞了下脸,冯舅妈笑着挥手,“你这丫头,就是个爱玩笑的。”又拉开两个小姑娘,叫嬷嬷带走,“快别打扰你灵运姐姐,时辰不早了。” 这又忙碌了差不多一个来时辰,冯舅妈总算满意,拉着赵灵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锦茜红妆绣鸳鸯石榴小襦,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肩搭双绣云金缨络霞帔,手执一柄绢丝绣并蒂海棠却扇。 冯舅妈笑的合不拢嘴,“你们都过来看看,咱们大姑怎么样。” 珍鸟嘴甜,笑嘻嘻道:“奴婢不会用什么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就觉得大姑美哟。” 芙风也说,“别人家的姑娘出嫁如何奴婢是不知的,但我们大姑自然是闭月羞花。夫人,奴婢这词用的对么?” 冯舅妈佯指了指芙风,笑道:“这丫头,倒会用词。” 一屋子的丫鬟都笑做一团。 最后还是冯舅妈打散了众人,暂且先忙别的事,这下屋里清净了,枝茜就扶着赵灵运去了炕上坐。 莲玉察言观色,叫珍鸟去小厨房的炉子上端来碗小米粥,“大姑累了吧?要不用点清粥垫垫胃?” 芙风也说,“是了,大姑。奴婢都叫小厨房预备好了,您和夫人少用点吧。” 冯舅妈颔首劝道:“她们几个说的没错,哪个成亲不要折腾去了层皮,有点垫着,也好熬到洞房。” 赵灵运说,“咱府上不讲究那些,去摆来吧。婉姐儿和棠姐儿也一道食。” 简单用了些,赵灵运约莫肚子不那么冷,就停了筷漱了口。这时冯舅妈只叫两个姑娘食,过来和赵灵运说别的事。 赵灵运身边的三个大丫鬟,枝茜稳重大方,莲玉心细有手段,芙风却是胆大泼辣的,想到进了英国公府得有人伺候,就问,“你想好要带谁过去?” 赵灵运抬眼扫了一圈,“还是枝茜吧。”府中还有不少事,总得有个人看着,留着莲玉她放心。 冯舅妈点点头,也道好,罢了叫上两个姑娘,一起出了听啼馆。 冯舅妈刚走,芙风便跪了下来,道:“大姑也带上奴婢吧,只枝茜姐姐一个伺候,怕是不得力。” 赵灵运扫眼三人,枝茜神色淡然,莲玉面上平和眼睛却露出少许愁丝,芙风是个心急的,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 “世子什么时候迎亲?”赵灵运突然问了莲玉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莲玉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她手里有一份庆典单子,是英国公府送来的,“再过一个时辰,吉时吉刻。” 赵灵运又摆手叫莲玉和芙风过来,“拆了吧。” “……大姑,奴婢不懂。” 赵灵运和枝茜已经一人一手,把戴好的头面首饰一个个往下摘。 莲玉先回过神,站去了赵灵运身后,小心挑起发丝,把中间那朵牡丹揪了下来,又去拿鬓边的首饰。 枝茜看芙风还是呆站着,皱眉斥了句,“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动作。” 赵灵运松下手,由着三人拆卸头面妆容,罢了脂粉不染,长发高束,一身灰衣道袍,冷冷清清,修仙之姿。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我自去开元观修行三年五载,不欲嫁予容桓,枝茜随我去,府中诸多事宜我放心不下。莲玉便留在府里,伺候老爷和五爷,芙风需帮衬一二,等我回来。” 赵灵运说罢,从袖中拿出三人身契。“这只是我的安排,你们三个都是我贴身伺候的,去留如何还是自己做主罢。” 眼下赵承嗣中了会元,开始执掌府中各事,朝堂上也有为太子谋事。赵定虽不管事,赵灵运却猜测手上有什么东西,就算她一朝逃婚,这些种种也不至于让容桓为难上一二。 赵灵运逃婚早有谋划,大昭寺清修不过是提前适应,她私下里与开元观多有往来,到前些时候终于妥帖,这才正经允了容桓,还让莲玉去寻他过来商谈。 品阳楼设局一事闹的轰轰烈烈,怕是所有庄家下注都要满盘皆输了。 赵灵运问道:“你们三人可有想好?” 枝茜叩首,“奴婢是要随大姑去的。” 莲玉也道:“奴婢恭候大姑回府。” 剩下芙风,执拗着道:“大姑当日说不带谁也要带着奴婢,请大姑准奴婢去开元观。” 赵灵运叹口气,叫她们三人起来,只拉住莲玉殷殷嘱咐,“老爷身边不能没人,承嗣身边也要帮衬,你是让我最放心的,就交给你了。” “大姑……” 莲玉瞬间红了眼眶,低下头不语了。 赵灵运笑了笑,轻抚了两下,“去吧。” 莲玉擦了两下,再抬首恭敬坐了个万福,“奴婢恭送大姑,在此恭候您早日回府。” 赵灵运一行人出了听啼馆,一路避过仆役到了后门,正有一不起眼的马车候着。那上头的人听见声响,撩开帘子来看,芙风一怔,没料到来人竟是三姑娘赵灵翘。 “长姐。”赵灵翘一张俏脸上挂着娇憨的笑,伸出手拉住赵灵运上了马车,而后几人坐好,那车夫甩了下马鞭,直奔城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娘出嫁那身妆面服饰素材摘自网络 作者卡文卡的厉害,舅舅能否开上车是个问题啊 第50章 顺安县主府落魄了几十年,忽然一夕之间跻身权贵,大抵上京这些正经的簪缨世家是没想到的。如今因着出了会元,又和镇远将军府成了姻亲,再办喜事,便备了百来桌宴席。且不说来观礼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7 的都是存了什么心思,连宫里都派了内侍总管,这么大一份荣恩近来已经不多见了。 还是因着县主府这次结亲大有来头,公孙世家里头的百年世爵,又是嫡世子,听说还是英国公请旨圣上赐婚的。一厢对比起来,谁不知县主府的嫡女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子,她是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才嫁得这样的人物。 便是那些个姑娘姐儿们,无论对容桓钦慕与否,嘴里说着赵大姑娘与我如何如何,打着父兄幌子都一股脑涌了来县主府。冯舅妈特僻了间院子给她们座,分身乏术下还要应付客套,可想赵灵运管着这么大一摊何种辛苦。 后院已是这般模样,前头更是人声攒动。 赵承嗣穿一身玄红宴服,站在一派喜气洋洋的雕梁画栋下,同每位过来的权贵拱手揖礼。 “赵会元府上双喜临门,恭喜恭喜……” “什么双喜?是三喜!” “对对对,三喜!三喜!” …… 便是明捧暗讽的道喜,赵承嗣不卑不亢一一承下,“这位大人,里面请。” 侧身让过去,就见红绸缠绕,喜字印眼,镶了南海夜明珠的八角琉璃宫灯挂在檐下,把门楣上“御赐顺安县主府”几个大字应得通通亮亮。门内空地上摆着几十来台嫁妆箱子,每个上面都是箔金封红,火树银花中,人潮川流不息。 松明从远处一路跑来,说来了来了,英国公府的人来了。 这边刚说完,坊门口已燃起了爆竹。噼里啪啦,足足一百来响,遍地红花过后,迎亲队伍慢慢驶来。打头的骏马浑身乌黑发亮,头顶一束大红花,那清脆的马蹄声磕在路上有回响阵阵,容桓一身玄红绣金丝暗纹喜服坐在上面,头戴一顶赤金镶玉冠,发末缨络结绦垂下,一眼望来俱是睥睨风流,只唇角噙抹淡笑。 县主府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只留一条窄路够车马行进,就有人喊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尾随容桓身后的是八匹战马并架的朱轮华盖马车,其上铺就茜红织锦缕金幔,晨光熹微映就恍若星子。而后是一骑玄衣暗红的队伍,再后面是抬箱,奴仆若干,浩浩荡荡。围观众人见了,哗然四起,英国公府劳财劳力,只为了县主府这一位赵大姑娘。 此等热闹传到了后院,那间招待了各家姑娘姐儿们的地方顿时炸了锅般,其中对容桓心怀好感的,当下哭出声来。好在此处离听啼馆不远,容桓接亲也要途径这里,就抹了眼泪,挨到门边墙下,看他脚下生风,喜上眉梢。 容桓过来前,赵承嗣叫松明去通知冯舅妈。于是等他到了听啼馆门口,大门是严实合缝的,窥不到半分里头内容。 无用给四下的使了个眼色,众人齐声呼喊:“新妇子!”当是振聋发聩,惹得门内莺莺燕燕笑得娇俏。 容桓上得前面去叩了两下门扉,听到姑娘问道:“谁呀?” “子猛来接你了。” 门内,冯舅妈朝应门的棠姐儿和婉姐儿点点头,那婉姐便又大了胆子问道:“子猛是谁?又来接谁?” 容桓一面应对,一面使力推开了门,“英国公府容桓来接赵灵运。” 那些见过容桓多次的听啼馆婢女,也耐不住他这番英挺模样,冯舅妈更是满意地连连不住点头,回身叫珍鸟去正屋请赵灵运出来。 珍鸟一来二去,跑得极快,脸上通红一片,冯舅妈以为她是高兴的,岂料她附耳而来说的一句,就让冯舅妈直接退后了三步,险些栽倒地上。 “舅夫人,大姑,大姑不见了!” 容桓留意了这边情况,一看冯舅妈神色不对,脸色一变,几个跨步就越过众人,到了正屋里。 哪里还有人?整间院落冷冷清清,外面热闹喜气与此处无甚关联,除了那散落的嫁衣、首饰,简直荒凉地一如坟茔。 “世……世子……” 跟着过来的无用白了张脸,声音不自觉抖了抖。实是容桓阴的如寒冰断流水,枯木不逢春,就见他一甩袖,一个拔身而起,窜了出去。 无用边跑边喝道:“愣着做什么!快跟上气!” 无人再有心细究他人如何,只知容桓来迎亲却跑了新娘。听啼馆里人仰马翻,赵承嗣听了却笑了笑,也不再摆那套虚应客气,遣散了观礼人潮,闭门谢客。 ——— 时马车出了春明门,直奔开元观去。赵灵翘放下帘子,回头和赵灵运说道:“这个时辰,世子约莫已经到了。” 赵灵运颦眉,“那边拖不了许久,让车夫赶的再快些。” 赵灵翘还是和善模样,说话慢声细语,“长姐那时去信给我,万万没想到已为今日安排好了。” 当年薛姨娘自请出府,礼的不是佛拜的不是菩萨,正正经经修道入观,就是这离上京尚有三十余里的开元观。 倒不是赵灵运未雨绸缪,却是她原本打算赵承嗣袭嗣后入观为道。如今不过是棋差一招被迫与楚襄做了事,又不愿嫁给容桓,这便去信给陪母修行的赵灵翘,有了眼下的开元观避世。 “还要多谢妹妹和薛姨娘的搭救。” “如何能算是搭救,长姐太过客气了。”赵灵翘摇头,瞧着赵灵运面有疲色,劝了劝,“长姐歇会,您今日没少折腾,到了我再叫您。您放心,这马车不起眼,走的尽是小路偏路,不是常走此处的断不认识。” 枝茜和芙风也跟着劝,“大姑睡会吧,三姑娘也请歇歇。路上就由奴婢两个守着。” 赵灵翘想了想,道也好,就扶着赵灵运靠在了个软垫上,罢了自己靠了另一边,跟着闭上了眼。 要说这车把势也是见多识广了,却也没见有谁能把马驾驭的那般顺从。太阳光下那锃亮的铁掌就悬在自己鼻端,差一寸踏了上去他必死无疑,而他还来不及反应,又是尘土飞扬马蹄阵阵,一群士兵模样的把他围在当中,掼到地上,穿着贵气喜庆的郎君一把擒住了肩膀,总有种被分筋错骨的错觉。 “人呢?” 容桓凶煞地问道,眼睛却盯着飘飘摇摇的车帘,那不起眼的马车里空无一人,连片馨香都无。 “什,什么人?小的,小的不……不知……啊啊啊啊啊啊啊!” 容桓早已没有耐心,他本就不是那般脾气温善之人,自发现赵灵运胆敢逃婚便如煞神附身,这下干脆拆了人条胳膊,神情更为阴翳嗜血。 无用打前面回来,“世子,小人发现山上有行人痕迹。” 容桓眯了眯眼,寒冰似的嗓子吐出一句,“追!” 他调转马头,直奔附近山头而去。此时午时已过,早先兵分两路,一队随他去万年县菩若寺、大昭寺一带,另一队去杜陵、华原一带。从五更到白昼,方发现可疑马车。 赵灵运出府不可能只一人,除了贴身婢女,当有相熟领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8 路之人。赵灵运几尽未出过上京,她今日离府,有极为亲厚到愿意助她的,只能是亲戚。据容桓所知,赵灵运除了有一位舅父,就是远在青阳的外族,这两位一个派了女眷到府上帮忙,一个远在千里,都无甚可能,那便是哪位得了她好处的县主府旧人。 县主府赵定有一妻四妾,其中原配早亡,一妾身死,还剩三人,两个留在府内,一个出府修行。 容桓眼观四周,山间林木,天清地灵。此处位于杜陵,湘红曾传信,县主府薛氏修道,而杜陵有座女观,是为开元年间,玉清公主所修,叫做开元观。 他一马当先,策马狂奔,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浮动,眼可见远处道观青烟袅袅,耸立林间,开元观做黄匾高悬于上。 容桓勒停下马,随后跟上来的一骑皆训练有素地原地待命。 无用已前头询问过,果不出容桓所料,那扫地的小道答曰:“晌午前有人入观,当是灵翘居士。” 县主府的几个女主子,长女赵灵运,四姑娘赵灵兮,六姑娘赵灵霄,还有个三姑娘闺名灵翘。 “把这道观围了,”容桓下令,“别打草惊蛇。” 无用请示,“那……公爷那边若问起?” 容桓瞥他一眼,无用不敢再问。小心觑了眼,见他冷笑一声,道:“赵灵运想做道姑,也得先做了我夫人再说。” 说罢,脚尖轻点,瞬间拔地数丈,沿着那林间松柏借力打力,飘然房上,又很快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稍晚还有一更,开车前我先吃个饭 第51章 开元观算不得大,容桓找了会就在处偏僻院落发现赵灵运的身影。 那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在打扫清理,她一人便树下打坐。头戴纶巾,穿灰色道袍,山岚间日月精华,吐纳心自在。少顷,丫鬟过来同她说话,二人又往内室去。又见道袍宽松,做的是广袖留仙式,赵灵运本是萧条一根,倒与她那平素清冷模样极为相称,颇具不食烟火的仙人之姿。 “大姑,您舟车劳顿,且先休整一番,再去见薛姨娘。” 丫鬟说罢,服侍赵灵运除去鞋袜、外袍,又简单净了脸和手脚,待她躺了榻去才退下。 清风徐徐,一派幽静,偶有窗扇吱嘎声响,散着的是木头香味。赵灵运背对浅眠,青丝泻了满床,那身姿纤瘦娇弱,衾被盖不住。倏尔一缕温热袭来,夏日里似火炉燃烧,炙烤地难以成眠。刚欲转身就滚进一个怀抱,还来不及细看,眼又被蒙上,她惊觉不好,张唇却被咬住。 扇子似的羽睫骚动掌心,是赵灵运在不停眨眼。容桓松开手,直起身,让她把自己看得清楚。这位英俊又阴佞的世子,一身玄红绣金丝暗纹喜服,赤金玉冠下缨络结绦,一眼望来晦暗难测,无端生得有些温柔。 赵灵运颦眉蹙鼻,按下心头不安,不看己身被困于墙壁和他身前寸许大地方。说来有些眼熟,似乎上次也是如此,她又是被桎梏又是被掼到地上,还要被欺负个上上下下。而眼下,既落得他手里,再考虑如何顺服,未免太可笑。 容桓已是不怒反笑,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手指顺着发丝由头到尾。他盯着赵灵运良久,像终得了珍宝不知该如何是好,下一瞬却突然发难,扯着人眼观眼,鼻贴鼻,声音是浸了骨头的冰冷愠怒,“卿卿如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你往日不是个聪明伶俐的?” 话虽如此,却不给赵灵运开口机会,手下又一个用力,便卸掉了她两只胳膊。一声骨头的咔哒声,赵灵运立时疼的额上青筋迸出,颊生粉又变白,这下她连什么力气都没了。 容桓开始解她衣襟。 “卿卿不知,我最是讨厌那些心机花招。”容桓慢条斯理地扬唇讽刺,指尖一挑,衣带渐宽,再一拈,肩头露出,最后一扫,浑身雪白不着寸缕,横卧于膝上。 “该说你太敢?还是太蠢?” 容桓俯下身来,凑近赵灵运嗅闻啃噬。他咬的如此凶悍,拆骨入腹也是,极为粗鲁。赵灵运只来得及颊靥生烟,辗转反侧,鼻尖喉咙泻出浅淡呻/吟。 “唔……嗯……” 赵灵运棉花一样的软臂被反剪背后,那脱位地方更是疼得她冷汗直流,唇色几近发白干涸,容桓便好心□□。一手捏紧下颌,追逐而上,品尝个彻底,待退出时有涎液划过丝线,何等的糜豔。 容桓给赵灵运喘息时间,听她声如蚊讷,“不,不要。” “为何不要?你忘了?你已嫁我。” “不……” “不?”容桓叹气,“也罢,我教教你,便会了。” 容桓踢了鞋,撂了帘,抱着人滚到床里去。他衣襟大开,浑身滚烫,扣着姑娘家的腰肢就把一双白玉做的腿当中劈开,任凭她大惊失色,尖叫哭泣也当没听见。 举头三尺有神明,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本是清修静气的道观,偏有人视理法为无物,罔顾礼义廉耻,羞为人也。 容桓气急攻心,梗在心头难化。赵灵运的一双眼泉水似的,眼泪坠个不停,落到被间落到他眼里去,疼了狠了,也要她跟着痛上几下。 直到赵灵运昏厥过去前,只来得及说一句,“灵运从未忘记自己说的话,老天不开眼,你不要落我手上,否则……” 她后面没说完,容桓也猜到是什么。那里头的恨意参杂,他混不在意,赵灵运没心肝,他就凶相毕露。仿佛早先时候,他起了玩心调笑,她拿钗阻挡,一来一往,不较高下不罢休。 “我等着你不放过我。”容桓嗤笑一声,下地而去。 ——— 许久之后,赵灵运悠悠醒来。 她浑身酸软疼痛,脱节的断臂业已接了回去,躺在一床棉软舒适的被褥里,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四下所见之处皆陌生的很,只这装饰华贵又不失内敛,倒也猜得到不是开元观,怕是到了英国公府。 芙风端了盆水进来,一见赵灵运睁眼细看,赶忙跑过去,跪在脚踏上就红了眼眶。 “大姑……奴婢该死,奴婢没能护着您,您受委屈了……” 赵灵运眼下没什么力气,她还疲惫的很,便只摸了两下头,叫她起来说话。 芙风说道:“您昏迷了三天,大夫看过,说是新伤旧疾复发,要您好生休息。” 赵灵运颔首,由着芙风扶起,后面垫了个软枕坐着。 芙风抹了抹眼角,又说,“那日到了开元观,奴婢和枝茜姐姐见您休息就想去三姑娘那边问问平素琐事。岂料回来就见世子……世子,从您屋里出来,只说让奴婢烧水伺候,奴婢,都是奴婢不好,让您被……奴婢该死!” 赵灵运面上不显,手心攥紧被褥,指尖都绷白。却还道无事,你但说无妨。 “原是世子早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69 就派人把开元观围了,那些带着横刀的,奴婢认得出他们是当日菩若寺的……那帮,凶人。”说到这里,芙风哽了下喉咙,似乎想起来惊蛰的地狱一般,抖了抖,“那个带头的把枝茜姐姐押走了,世子又不知去了哪里,回来就让那嫁车带着您,一起回了英国公府。” 却是无用仔细,料想着容桓要把人带回去,就叫人把停在县主府大门的马车赶了过来。于是接亲从县主府改成了开元观,容桓又不知哪来的一卷红布,遮得严严实实,连人一起抱上马车,一路回到英国公府。 赵灵运不知的是她逃婚一事让整个英国公府沦为上京笑柄,容桓回来便被英国公罚跪祠堂,家法伺候。因着此事,还有前因,华荣夫人恨不得要容桓立马休了她,只是圣上赐婚,容桓又一早把她扔在偏院,这才有了如今境地。 外人如何管不了,赵灵运暗忖赵承嗣应对容桓,又询问芙风,她昏迷这几日容桓如何,方知他按旨当她正妻,除此之外,他自那日后再未看过她,或该说整个英国公府无人问津,便是昏迷这几日,也只有大夫往来,至于县主府,一切消息来源都断了。 “先且想个法子找到枝茜。”赵灵运淡淡道,搁在外头的手腕青紫一片,衣袖滑落间,俱是吻痕。 芙风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把衾被往上盖了盖,“大姑,奴婢服侍您喝药吧,喝完了药,还有药膏。” 赵灵运凛了神色,“大夫来后,还看出什么了?” 芙风小声道:“没瞧出来那个,想您服的是皇宫内药,不是御医,想必是不清楚的。” 赵灵运不禁冷笑,手指下意识看摸上小腹。那里平坦一片,冰冻三尺,是她一早做了准备,或许有天躲不过去,就叫枝茜几个备好了那药,到今日果然用上。 容桓将人缠抱辗转,一张席子软被凌乱不堪。各种情绪交加,要的也是狠,赵灵运被欺负的紧了,泪眼婆娑,哭得哽咽可怜。一双玉足开始还可踢蹬两下,到后来只能软软撇到一边。 “我……我要……杀了……杀……了你……啊!” “那便杀吧。” 身子猛地颤动,四下里只余阵阵喘息。 赵灵运缩回手指,掀开衾被。那身裹着的娇躯,镜像里冰凉,她看着看着,垂目掩帘,像那画卷上的仙子,他人回避,不可亵焉。 作者有话要说:  踩刹车了……总感觉世子突然鬼畜眼镜了~ 终于“娶”到赵大姑了,不容易啊,后面是渣还是虐我也不知道 第52章 赵灵运这身青紫,七八天过去才不过淡了痕迹,时常不小心碰上一碰还是疼的。 室内鹅黄帐幕垂挂,光线不太好,古旧的木头发着霉味,楣帘褡子下人影晃动。芙风把她散落的头发扎成一束拂过去,又拈了两指膏脂手心里搓匀化开,再覆上去揉捏按摩。 “大姑,这些日子还多亏了这药膏,您身子瞧不大出痕迹了呢。” 赵灵运转了头,下颌轻搁了交叠的手掌上,语气平淡道:“快用完了吧?有机会碰到那大夫,多求它几瓶,以后用的地方怕是多。” 说到这里,也实在有些可怜。她主仆二人被容桓带回府里,身无长物可傍身。又被不闻不问扔在一隅,也不知今夕是何夕。想这偌大的府邸权势滔天,对付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无需动什么手脚,日子就已经不好过。 手里的瓷瓶突然被从后面越过来的手拿走,芙风激灵一下,刚要有所动作,便见容桓坐上了软榻取代了她动作。芙风抿了抿唇,憋着鼓气不肯退下,容桓也没管,又见赵灵运系在脖颈的兜绳被扯了开,只得咬咬牙,退下了。 头一晚刚下了雨,这会儿风卷进来,暑气里就夹带了些潮湿热气。容桓一双星目幽深难测,手指放柔了力道抚上眼前的娇躯。他还记得那贴合己身的柔软,和熨烫于心尖的温度,如何摆弄都欲罢不能。手指带过嶙峋的肩胛,深凹的腰线,窈窕玲珑还有啃咬齿痕深深几许。 他俯下身,赵灵运那张鹅蛋脸上粉白也是,长睫覆睑,鼻端流泻出浅浅鼻息。下一瞬,美目瞪之,手下动作奇快地披上了外袍,掩住一室美景。 赵灵运和容桓中间不过几尺距离,两厢观望,相对无言。一个是面无表情,一个是冷淡寡素。容桓挑了挑眉,掐住了脚腕把人拖进怀里,鼻尖凑近,脖颈处细嗅闻之,暗香浮动盈盈绕绕,又伸舌舔舐片刻,吮红了才把人抱住不动了。 赵灵运垂目敛眉,容桓怀里长扇似的羽睫颤个不停,好像掉地的受惊雏鸟,急需摩挲抚慰,楚楚可怜。 容桓没忘,她最擅于扮乖卖巧,可无论如何,喜欢爱之心更甚,于是逗弄心起,“卿卿学乖了?” 赵灵运看不见容桓面上如何,只听声音,却是无甚情绪。“……自成亲起,过几日了?” 遒劲有力的手臂抄过姑娘的腿弯,习武之人下/盘稳健,复颠了两下,就觉赵灵运轻得没几斤肉。他一面抱着,一面往内室里去,“有月余了……”他低头扫了一眼过去,明知故问,“想家了?” 赵灵运点头,“按理法,成亲三日后回门。” 容桓顿了下脚步,他倒没让人刻意隐瞒,显然是她身边的丫鬟传去了,低头扫过去,眼风里讽刺嘲弄尽显,“按旨你是我容桓的妻,可惜还未拜过天地,算不得数。” 赵灵运眼角斜斜瞥去,端的是比先前多了风情,也没见她怕什么,说道:“得亏上京里头传遍了,嫁了的妻您不让回去看看,可是后背戳得还不够疼。” 容桓听了这句,好似什么逗趣的话让他不怒反笑。他本就是英俊的人,这笑的几分肆意,胸膛震动,双目鹰隼似的又漆黑幽暗,一脚踩上脚踏,搂着她的胳膊一松,把人扔进了衾被铺就的软绵里。 赵灵运刚刚不过披了外袍,这么一折腾下来散开大半,那露在眼底的浑圆雪白一片,四周俱是淡了色的红红绿绿青青紫紫。 容桓一膝跪了上去,一手扯下床幔,“我有个地方可疼,还得卿卿帮我戳戳,便是再回县主府也不迟。” 赵灵运阖下眼帘,忍不住勾唇轻笑。凭容桓是喜欢这副皮相还是身子,她都是舍得的,却也得看她愿意与否。这就讨了些东西来,譬如枝茜,譬如修道……容桓动了一半,低头看来,“我却不知你何时一门心思寻仙问道了?” “夫人不喜欢我,我还不想死。” 华荣夫人不喜赵灵运,甚至在请了圣旨赐婚后对容桓避而不见,到今日一切更是恨上了。赵灵运虽有手段却不愚蠢,她伸手摸上了容桓虬结的背,那上面道道凹凸,昏暗起伏间虽瞧不清,倒也能猜到一二。 “世子答允了这两样事,灵运自当乖顺听话。” 容桓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0 拿下她那双到处磨蹭的手,扣着虎口使劲捏了捏,“你还有什么打算?都招了吧。” “我入了开元观那日就冠了修行居士,”赵灵运脸颊通红的日落西山,眼睫盈泪,对他打量的目光不偏不倚,“便是信道的修持之人,不想夫人面前开脸。” 言下之意,她还想安生过日子,不要宅斗到她头上去。 容桓挑眉轻笑,眼里一闪而过的锐利。赵灵运掌家持业十几载,历来只有她算计手段他人,牙尖嘴利,分毫不让,连容氏背靠临照王都被端了去,说出这种话该说她真是什么都敢还是个成大事者不拘脸皮? 容桓把玩了一会赵灵运小巧的下巴,跟着一个使力,就见她眼角的泪珠滚了下来,朱唇皓齿扫过舌尖,声音甜得腻人。 “夫人怎生待你,都是府里规矩。这时候还来与我说这些,卿卿是怪我没用全力?” “不……不……啊唔,不……是,是。” “是,还是不是?” 赵灵运浑身湿透瘫软,好像热水里刚捞出来没有半分力气,答不上一句。眯缝间,见容桓额上青筋攒蹙,动作间背后的伤口裂了开来,混着汗液滚了下来。许是刺激了,她突然紧紧搂过去,嘴唇贴紧容桓耳际,“湘红,湘红,还,活着……” 容桓的血沾了她满手,烫得她抖了抖,“湘红全都招了,世子想的那些,就得答应我。” 容桓翻了个身,把她抱起来坐好,双手扣住不盈一握的蜂腰,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卿卿当是卿卿,我便应了你。” 赵灵运得了这句话,才彻底软了下去,任凭容桓放纵肆情,她哭哑了嗓子,心内却畅快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宅斗费脑,作者懒,能让赵大姑避过去就避过去(滑稽 第53章 容桓不过刚刚从祠堂出来,一转身进了赵灵运院里又待足了日夜,卯时才出得府,上公房了。 容桓走了不过一会,无用就把枝茜送了回来,但见她穿了身粗使丫鬟的小襦,收拾的整洁干净,跪在脚踏上,伺候赵灵运起身梳洗。 “世子说您无需到夫人跟前立规矩,用了早膳就可回县主府了。”枝茜一面说着,动作麻利地拧了热水烫过的巾帕,递了上去。 容桓既说了这话,赵灵运断不会到华荣夫人跟前凑,至于这后院有什么闲言碎语,也碍不到她。莫说进了英国公府就要尊英国公府规矩,容桓自己也说没拜堂算不得数,她何来的日日晨昏定省,做世子的夫人怕是不敢当。 就招手叫枝茜过来,问了别的事,“这几日都把你关哪了?” “回大姑,奴婢这些时候一直在做杂事。”枝茜低声道,“三姑娘还在开元观,世子没派人为难,就是奴婢也只是做粗事而已。” 赵灵运颔首,这才从床榻上下来,“起了。” 却说昨日容桓应了赵灵运,今日不但把人还回来,还把她现住的院子旁边的小院也给了,说是修持用的。赵灵运用完早膳,留芙风打点,直接回了县主府。这一路也没见有谁拦着说个不字,颇为顺利。 赵承嗣不在府内,下人报五爷去了庄子上有几日了,连珍鸟也跟过了去,赵灵运便知是太子有事。她这会在听啼馆坐了一阵,方有心思把连日来的事宜从头到尾捋顺。若按原先估计,开元观出家三年五载,到时天下也该定了,这一步棋她盘了许久了,可惜功亏一篑。 赵灵运下意识摸上唇瓣,嫣红盖不住微微肿胀。容桓从未怜香惜玉,她也不见一分示弱。总归是我不舒坦,也不让你好过。 又想到昨夜摸到那一手血腥,容桓汗津津的脸浮现眼前。先是惊蛰菩若寺杀人,后又求得诚王,品阳楼设局人尽皆知,怕是早已惹得诚王不满。明面上英国公丢了脸面,私下里,怕是诚王的意思,就连县主府也该引得那头注意了。 容桓精明强干,上京中素有流传,原本赵灵运也是不信的,现下也要怀疑他扮猪吃虎。便试了一试,说湘红未死,果见他言语松动。 赵灵运起身去了瘦园。 赵定屋里的佛堂撤了,他也不做俗家弟子打扮,见赵灵运来似早料到的样子,只叫法严搬了张小杌子过来给她坐。 瘦园外面种了一排翠竹,这样暑气难消的时节,屋内竟隐隐有着凉爽之感。临窗的炕上铺了层靛蓝云纹炕褥,上头的矮几上燃着一鼎静气的香,屋里坐久了,心神俱静。 赵灵运语气没有疑问,“府里是否有什么让太子在意的东西?” “原是有这么样个东西,”赵定颔首,“已经给了太子了。” “是以太子才故意使人接近?” “只是一半。” 剩下的赵定未说,赵灵运也是知道的。太子初以此物要挟,赵定皆一副不管事模样,奈何赵承嗣有野心,赵灵运等人也已卷入其中,赵定也曾去信青阳,得了岳家的消息才知一切早有安排,这才把先帝留给顺安县主一脉的西北调军令呈了上去。 “圣上早有削世家的念头,而诚王一派既得世家利益,如何是消不得的。太子母族异姓王爵出身,向来拥趸圣上,两党瓜分朝中势力,不知是圣上有意为之,中庸之道却是行不通了。” “父亲的意思……” 赵定笑了笑,说道:“我前不久与承嗣青阳一趟,你外祖被太子三顾茅庐,请去了做皇长孙殿下的老师。” 赵灵运一怔,“外祖辞官前不过是中书舍人……” “林庚望素有才学,为官清正耿直,不是如此你以为县主凭什么挑了他的女儿嫁与我做妻?” “是灵运愚钝了。” 赵定摆摆手,嘱咐赵灵运,“你做什么我是不管的,你自小在县主跟前教导,我是放心的。承嗣也是个有心计野心的,又是在你外祖那长大,我也是省心的。只是,灵兮在将军府,灵翘替你做事,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以后许是都要站明面去,你都要细细打算好了。” “开元观一事是我疏忽了,”赵灵运坦言承认,“父亲是否要接薛氏回来?” 赵定摇头,“容桓那边什么意思?” “他倒没有为难灵翘及薛氏,这局中所有本也与灵翘她们无甚关系。反倒是湘红,牵扯到诚王、临照王、平江侯、英国公……女儿认为,此人或许是容桓的人。”赵灵运淡淡道。 却见赵定半晌不动,也不知是想到哪里,少顷说道,“容氏已是服了宫内禁药,湘红不能留在府里,你且送到开元观罢,我会去封信给薛氏。” “如此,女儿省得了。”赵灵运起身,做了个万福。 这说了一会话功夫,赵承嗣打外面回来,也没避开赵定,直接开门见山道:“当日送灵霄去驸马老宅的人回来报信,车架半路遇袭,赵灵霄被一伙黑衣人带走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1 ,全数人手除了这个传信的,皆被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很水,作者脑袋发昏脸疼嗓子痛……没错我感冒发烧了~~ 委屈读者老爷们看得不尽兴,开始权力斗争了不过世子咋还没见智商在线……他的存在大概只是为了开车(白眼 第54章 比部里,容桓还在公房里核算陕州盐税。 当值平素五更就要进公房,幸有郎中体恤,允了仆役门口候着给自家郎君跑腿用。无用这时推了门轻手轻脚进来,凑到容桓耳朵边道,“世子,瑗姑娘回了。” 容桓听罢扬了扬眉,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搁笔起身抱拳道:“诸位,城中鸣晚鼓,子猛先退衙了。” 这边出了门,四下里没了别人,容桓刚还算得上和煦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无用跟在后面不敢懈怠了,低垂着头,声音平板无波,“瑗姑娘晌午才进京,夫人就把平江侯府的姑娘请了去,还说今晚要您也到晨雾院用膳。” 容瑗被送去家庙,其中一条大错便是圈拢了平江侯府的韩黛玥做帮凶,平江侯乃诚王外祖,凭诚王就差只手遮天的权势,这一府的主子自然十分尊贵,就是英国公府也得礼让三分。而华荣夫人,当日极为看重这位韩二姑娘,容瑗回来还把人给请了来,其意思昭然若揭。 容桓暗忖韩黛玥来了,韩七也是来了,看来诚王必然是急了。 “县主府那边呢?”容桓边走边问。 无用一哂,嘴唇嗫嚅了几下方说,“大姑也叫人来传信了,说她今晚不回了,留宿县主府。” 容桓眯了眯眼,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耐,也不知透过眼前看住了哪处景色,再开口时,便是声声凉透,“去把赵灵运接回来,还有,以后没什么大姑,只有世子妃。” 无用也不多话,应了后就调转了马头,直奔县主府去。 时京中品阳楼设局,赌那英国公世子预备多少抬聘礼迎娶县主府嫁不出去的赵大姑,一时间传遍街头巷尾。容桓听闻后也去凑了会热闹,中间和韩七虚套了阵,赵灵运的贴身大丫鬟之一就寻了过来,说有要事相谈。 且不说这二人究竟谈了什么,总归是让英国公松了口,进宫请旨赐婚。据说圣上看到赵灵运名字,方才想起顺安县主留下这一脉,特意让钦天监核对了八字,二人是极其相配的婚缘。消息传回英国公府,这哀愁的华荣夫人恼怒不已自然也有欢喜的,旁的不说,容大爷的夫人戴氏在屋内狠狠出了口气,直道容桓恃宠而骄,趁机怂恿容大爷到英国公面前求情,把容瑗接回来。 英国公自赵灵运逃婚被狠下了通面子里子,这时候久了又有特意打压倒也消停不少,就是像今天这样突然来了平江小侯爷和欧阳少卿一行,下人来报时他还同容大爷说诚王已有多日不曾交代做事了。 这二人一个是诚王的小舅舅,一个是近身娇宠,不说华荣夫人那些后院心事,就是英国公也有主意,这其中一件当是把容瑗嫁予欧阳剑。 英国公府门口站了不少人,打头的是穿了一身便服的英国公,迎着两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客气虚套着。容桓“吁”一声使得马停,翻身下来,把鞭子随后一扔,先向英国公见礼,又回身笑着跟那两人寒虚,“小侯爷,欧阳少卿。” 这两个犹胜潘安的青年公子,正是送妹子前来以及刚下公房的韩小侯爷和欧阳剑。 他二人这些时候只在迎亲前与容桓一见,对于那日迎娶的荒唐两人不但亲耳所闻更是亲眼所见,至于容桓进祠堂受家法,也是心知肚明这里头有诚王的意思。 韩七先与容桓道喜,“子猛成亲,还未来得及恭喜。” 容桓轻笑一声,直道多谢。目光又与欧阳剑对上,但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个锦盒,“临照王特让某送来,那日他有要事未赶得及世子喜事。” 容大爷说王爷客气,赶忙领了人进到府内,边走边说今晚莫要提前走了,留下用膳。 看着韩七打头进了公府内,英国公眯了眯眼问容桓,“见过赵定了?” 容桓摇头,“还没,儿子正要去。” 英国公摆摆手,“行了,你先进去吧,记得去看看你母亲。” 赵灵运回了县主府,门房的下人一早报备了。华荣夫人连日来因着气容桓就没动作,戴氏去她屋里坐时顺道告知了,容桓一进来,就见华荣夫人常赏玩的一个玉如意,砸到了自己跟前摔得细碎。 丫鬟吓一跳刚要喊世子,被他挥退下去,越过一地狼藉进了去,在华荣夫人面前拜了拜。 “母亲。” 容桓说,华荣夫人当没听见,闭着眼,两条眉毛蹩缠在一起,能拧死只蚊虫。 戴氏紧着抚慰华荣夫人,嘴上却说,“小叔,该是你年岁不小了,还这么随意由着性子胡来。那赵灵运不懂礼数,可还当自己是赵大姑?” “事已成定局,母亲还是接受的好。”容桓声调冷淡,扫眼戴氏,笑了笑,“我听兄长说,瑗姐儿回京了?” 戴氏眉头一跳,稳下心来,“叔叔的大喜事,她个做小辈的,也想进分心。”又对华荣夫人讲容瑗自从被容桓关进祠堂,性子也懂得收敛了,学乖了。连被丫鬟请出来,表现的都端庄大方,这让之前对她多少有些不满的华荣夫人稍感欣慰。 正说话间,外面丫鬟来报,瑗姑娘和韩二姑娘来了。就见容瑗纤步移到华荣夫人跟前,福了一礼道,“祖母,瑗儿回来了,您身子可还康健?” 华荣夫人拉着容瑗的手一副慈悲,“我们瑗姐儿自然是好的,”她抬头吩咐戴氏,“老大媳妇,你一会把厢房收拾出来,今儿瑗姐儿睡我这。” 戴氏脸上堆满笑,“母亲厚爱,媳妇知道了。” 一旁的韩黛玥该是贵客,却在与容瑗一同进屋后便不发一言。说她体谅容瑗离家多日回归亲人膝下也好,亦或规矩教养懂得谦逊也罢,待华荣夫人把她拉过来坐到自己身前时,也是温良柔嘉的德行。 这屋里几人,除了华荣夫人便是容桓坐在暖炕上,她又让韩黛玥坐这位置,表面看是对小辈的喜爱亲厚,实则有意让他二人多接触。 韩黛玥离得近,嘴上应着华荣夫人说话,眼里是不是瞟向一侧的容桓。就见他姿态潇洒,一张英俊脸上凌厉傲然,看着看着俏脸微红,一切都被华荣夫人看在眼里。 “说来,黛玥还未恭喜世子,喜结良缘。”韩黛玥说道,状似无意地向四周扫眼,“却未见到赵家姑娘,想来是世子多有疼惜。” 容桓对她这伎俩还未放在心上,是以不置可否,只气定神闲地喝着自己的茶,面上噙一抹似笑非笑。 韩黛玥见容桓韦搭腔,那向来看赵灵运不顺眼的容瑗也一副乖顺模样,暗地里咬了咬牙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2 ,又与华荣夫人说,“黛玥带了礼物来,想亲自送与赵大姑娘,怕是见不到了。” 华荣夫人本对赵灵运没规没矩有所不满,她是暂且没心思料理,扔在偏院不闻不问自生自灭,赵灵运就不来晨昏定省,今日还径自去了顺安县主府,这是摆明了不把英国公府放眼里。华荣夫人本是极其不悦的,不说对赵灵运本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一连串事出来落了英国公府脸面不说,容桓还进了祠堂,这前脚刚出来后脚又去找了赵灵运,在她眼里,这赵灵运就是个狐媚子。 华荣夫人主持后院以来还没见有人胆敢放肆,正好容桓也从祠堂里出来了,也是时候算算这比烂账了。 第55章 另一头,顺安县主府。 赵承嗣带来的消息骇住了众人,赵定看他表情不似做假,遂问道:“传信的人呢?” “那些人似乎特意为之,只留这一具活口,也不过将将把话带到。其身上重伤难治,话到气尽,救不活。”赵承嗣凛着一张脸说道。 因着容氏的关系,赵定派人送赵灵霄到驸马老宅,究其原因,顾念赵灵霄本性纯良又是赵氏血脉,母之罪不致死子嗣。而那护送的一连几个侍卫也是身手了得,不想一夕之间全部毙命,只道赵灵霄被人捆了,是生是死都要听天由命的架势。 赵灵运想了想,看向赵承嗣,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亦或有所保留并未说全。果然又听赵承嗣问了容氏近况,原是她被灌了药后一直拘在缀锦阁,除了赵定,是谁也不许相看的。 要说赵定这个人,到底有多少情,实在拿不准。他与林氏恩爱几年,心里念叨最多的却是山水人间,那几个妾室也没见特别偏宠哪个,潘氏算不一样些,也不过在分院子时特别交代了一句。至于容氏,她做续弦时赵定有妻妾有子女,她或因情爱不得或贪念成瘾而犯下大错,留她一命多少于感情无甚关系。 服了噬心丹,心智如幼儿,况且有赵定亲自看管,多少桩子也钉不到那去。换言之,容氏本就是个弃子,废了就是废了。 “她心术不正,品行不良,有今日也算咎由自取。”赵承嗣淡淡道,“然她再大过去,比不得是赵灵霄的生身母亲。” 一个县主府的妻室被废,虽没上请旨意,也是疯癫软禁,赵灵霄不能求情又不可近身侍奉,母子分离,可怜见一面都奢侈。她又多少玲珑心思,若不计较,没得见容氏有命可活。 赵定叩了两下桌面,若有所思又摇首叹息,“灵霄若真如你所言,岂不是连我也要恨上了?”他多少挂念的是父慈女孝,晨昏定省风雨无阻,夜下挑灯剪裁缝衣……老话说十岁看到老,赵灵霄本性不坏。 赵承嗣不置可否,却也未再开口一言。再观赵定,神色间多有异动,罢了摆摆手,让他二人退下。 出了瘦园两人随便拣了地方坐,丫鬟下人保持二十来步距离,既听不到主人间说话,又可随时由主人传唤。赵承嗣背倚着廊柱,神色似为笃定,“姐姐可还记得范雎逼死白起之事?” “范雎答曰:'其意怏怏不服,有余言。'”赵灵运皱眉,看住他,“你为何留不得赵灵霄?” “斩草要除根,以绝后患。”赵承嗣笑了笑。 县主在时,曾教导赵灵运对他人不可全然信之,也不可全然打压,是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凡事对人留一分,才不失人性。赵灵运对赵灵霄被掳不尽然全信,她所怀疑而想对策应付,赵承嗣却以口为刃,模棱两可,由赵定自己去想,当真兵不血刃,毫不手软。 “我却不知你恨容氏到如斯地步。”赵灵运心生不满,赵承嗣手段未免太过毒辣。 赵承嗣敛去笑容,自知惹赵灵运不快。他素日把真实面貌多有隐藏,不想今日有所暴露,便少不得卖几分乖巧,到赵灵运跟前撒娇,“姐姐,英国公府都是留不得的,容氏是生是死也全在太子话下,赵灵霄若想救母,只能投奔诚王。” 赵灵运听罢,虽明白他所言为实,却到底多少不能苟同,自然对赵定当日所为也自觉是下下策。然事已至此,她只说,“我已告知容桓湘红未死,他会如何做却不知了,至于是否要告知太子及楚襄,全看你自己了。 “姐姐怎断定湘红是容桓的人?”赵承嗣奇道。 赵灵运摇头,“并不知,只是试探。”其实不过是她不想让太子和楚襄太过容易,使个绊子罢了。 赵承嗣小心觑了眼过去,见她眉心拢起,一弯黛眉似蹙似颦,双眸流露几许愁丝不耐和失望,就转个身跪下,“姐姐,承嗣错了,承嗣手段固然不妥,不求姐姐理解,但求您不要气恼。如今这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忘,承嗣作何都不会害您。” 赵承嗣上次也是这番说辞,言之所以当为真挚,维护敬爱之心也不似做假。赵灵运本不欲管,他是个有心计谋划的,只是时日长了愈发感其不折手段,怕是日后要走上佞臣之路。赵灵运不满之余,就没理他的卖乖取巧,想着如何改他这心性。 “你自去祠堂罚跪吧,没有三日不许出来。”赵灵运起身叫来松明和珍鸟,“送你们五爷过去,只给喝水,若病了倒了自去叫大夫便是。” 松明和珍鸟听这话一时间倒没反应过来,大姑有多疼宠五爷,松明不知珍鸟也是知的。就是拿鞭子打,演苦肉计,赵灵运那时病倒大部分缘由都因此。 然赵灵运掌家持业十几年,即便今日不再管事,众人已习惯听她命令。于是松明和珍鸟只能送赵承嗣去祠堂,赵承嗣倒松了口气,赵灵运肯生气就是没对他真的失望不管,也就痛快地去祠堂了。 赵灵运松了松额角,心里一股火,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跟容桓折腾一日夜,身上还未大好,眼下正是疲惫不堪,浑身酸疼,又听莲玉过来说世子身边的贴身小厮来了,说要接她回英国公府。 这边说完,那边无用就过来了。先恭敬行礼,语气平板道:“世子妃,世子命小人接您回去。” “世子妃?担不起。”赵灵运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不叫他起身,也不说话。 无用心内有些奇怪,他见过的赵大姑娘面上鲜少表露情绪,说话虽然淡然却也软腻好听,这么不悦的神色倒是头一回见。 赵灵运察觉他有觑,一眼锐利扫过去,“我似一早便告知世子,今夜宿在县主府,何来的回英国公府?” 无用赶紧把身子弯得更低,“还请世子妃恕罪,世子只让小人接您,也让小人需称您世子妃。” 按礼法,容桓既是承嗣的世子,他的正室夫人自然也是世子妃。然二人成亲当日闹出笑话,又未曾拜过天地拜过父母,何来的成了亲一说?这世子妃赵灵运自认担不起,圣上下旨又如何?照旨宣科又如何?那都是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3 面上的,做不得数。 “你回吧。”赵灵运叫莲玉送人,自己转身就要去。 无用还想再劝,“还请世子妃恕罪……” “大胆!”赵灵运忽然横眉冷竖,“这是我县主府,不是你英国公府。”说罢喊人来,就把无用押了下去。 无用不敢动作,任由赵灵运让人绑了下去,送进柴房。而赵灵运则回了听啼馆,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梳洗一番自行睡去了。 英国公府那边,此时宴客的厅堂里摆了两桌宴席,一桌女眷,一桌男人,中间用一扇紫檀木松鹤楼屏风隔开。 本来这顿饭也无需这么大张旗鼓,不过一个小辈回来,自己院里高兴一下就好。然而平江小侯爷韩七和其妹,大理寺欧阳少卿欧阳剑都来了,少不得的就要正式一些。 饭桌上自然是讲究食不言,但男客们那桌上了酒便没这些拘束。这其中最好分辨的就是英国公父子三人,自家人熟悉,韩黛玥上心,很容易听出哪个是容桓。另外两道声音,略冷淡的是小侯爷韩七,偶尔有一道略微清冷的就是欧阳剑了。 容瑗或多或少趁戴氏不注意偷听过她与容大爷说话,就知自己将来要嫁的便是这位欧阳少卿,这也是头一次见,虽不曾仔细看,心里也有好奇。再看韩黛玥,心思不在用膳上,全用与听容桓与韩七说话。 华荣夫人一直注视着这边动静,就破了规矩故意问道:“是不合黛玥胃口?” 韩黛玥一怔,赶忙回过神,脸颊微红,羞赧道:“夫人客气了,这府里做的必然是好食的。” 华荣夫人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又听旁边的英国公哼了声,然后就有一道人影过来跟女眷这边的丫鬟说了几句,那丫鬟就附耳到华荣夫人说了几句。 但见华荣夫人刚还和颜悦色的容色不愉,门口就进来一人,盈盈一拜,“灵运给各位请安,今有贵客,灵运来迟还请恕罪。” 说完,不等华荣夫人说话便自行起身。众人只见赵灵运身段窈窕,脸色红晕,虽素衣淡容,端的是仙姿佚貌。 容桓坐在那里手执酒杯,对赵灵运过来只挑了挑眉,再无过多动作,就面上看也未见不悦。 赵灵运侧身让了让,就有枝茜和芙风带着几个丫鬟上菜,“凤尾鱼翅、红梅珠香、佛手金卷、山珍刺龙芽……” 她每唱一道菜名,就有人布菜。女眷这边是她亲自来做,男客那边则是无用。容桓借着喝酒的空档,低眉笑了一下,罢了招呼赵灵运过来,起身敬各位一杯,“灵运说今日有贵客上门,务必要招待好,还请诸位尽兴。” 赵灵运万福金安,又去了女眷那桌布菜伺候。这一膳这一语,各人各怀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姑任性了……迷幻主义风格,我也是看不懂了 第56章 赵灵运虽端肃柔嘉,私下里却也有不一样的性子。她本在听啼馆躺下了,几个来回翻转又睡不着,心道赵承嗣如今变成个这副性子,少不得先天缺陷后天养成,别说对楚襄多有怨念,就是容桓也少不得要去怪罪一二。 于是喊人放了无用,又叫枝茜打点一番,几人驾着马车赶着坊门落闩前回了英国公府。 无用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但主人家问了有话必答,何况赵灵运在容桓那是个什么身份,他更是不敢怠慢。就说大爷家的瑗姑娘接回来了,原想在自己院里热闹热闹罢了,孰料平江侯家的韩二姑娘来了,少不得也要把小侯爷等人请来。赵灵运听罢掀眼扫过去,暗忖这倒是赶巧,就叫马车拐了个弯先去品阳楼做了一桌好菜,这才有了后面传菜一出。 赵灵运虽是新妇,可令英国公府丢人在先,没拜天地敬公婆在后,即便有道圣旨压着,英国公府自己过日子圣上也管不着,这世子妃自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回县主府时穿的是件石榴裙,到了国公府后先去自己院里,恰逢芙风把持修的小观都给打理出来了,还把先头那套在开元观穿过的道袍缝补好,赵灵运就换了这么一身,再去前院。 不消说,她这身打扮自然惹得华荣夫人不快,可有些人却觉得惊奇。 这人便是韩黛玥了。 自惊蛰菩若寺一别,她被韩七狠关了七天,期间除了不能出屋,其他一切照常。她也知自己被容瑗别有用心,险些把平江侯府给搭进去,只是心有余悸后到底酸楚难过,容桓为了个人没了就能大动干戈,这得是多放在心上。她心伤,侯夫人心疼,给宫里头去了信,那贤妃娘娘就把妹子接近去住了几日。 容瑗那蠢笨手段也就能唬弄两下韩黛玥,贤妃这么多年荣宠不断还又怀了皇嗣,心计城府随便点拨了两下,罢了,贤妃道:“你若真想做那世子妃也不是不能的,全看你自己了。” 韩黛玥觑了眼这饭桌上形形□□,容瑗一副低眉顺眼,戴氏只一味夹菜,华荣夫人不耐赵灵运伺候,草草用了几道便撂筷不动了。自有丫鬟鱼贯而入,捧上茶来端起水盆,侍候各位夫人姑娘漱口、净手,再用碗茶,去到偏厅坐着。 赵灵运还是端方样子,有礼得体,韩黛玥惊奇下不禁腹诽。历来只有不受宠的那么些女眷才在家做吃斋念佛求道持修的打扮,赵灵运年纪轻轻又是新妇却穿来一身道袍,这又是什么道理? 戴氏表面上是瞧华荣夫人不高兴,实则说话哄着的:“今儿个是托了母亲福气,让瑗姐儿留在晨雾园,媳妇斗胆提议,不如也让二姑娘宿在晨雾园,陪着母亲说会话也是好的。” 华荣夫人显然也是有心让韩黛玥留宿她那的,便笑了笑道:“我看是你想偷个懒……如此甚好,就让这两个丫头陪陪我这老婆子。” 另一边,男客也用过膳,派了个小厮到华荣夫人跟前请话,说公爷和大爷到书房谈事,世子和小侯爷、欧阳少卿另有事。华荣夫人拦下,只说这家里的丫头不妨见,让容桓等人过来一道说话,还让贴身的嬷嬷并大丫鬟去收拾屋子,就在那世子的院子里宿下。 正说着,丫鬟引进来三人。 三人中,中间是素有颜色的韩七,后面是颜色不遑多让的欧阳剑,他二人隨容桓进来便觉四角烛火都亮了亮。 “拜见夫人。” 二人躬身行礼,华荣夫人点头,叫容瑗起身一一介绍。又说了两句,方说“你们男儿自有话说,忙去吧,别在老婆子这耽搁。” 容桓瞥眼赵灵运,她自刚才起就垂眉敛目。今日本是料想她不回来,大不了自己过后给她掳回来,可见她整这么一出,就知道这丫头又是心里不痛快了故意做样子,觉着有意思心情也没什么不好。 华荣夫人似察觉,赶紧打发了容桓走,面上却还要过的去,就说,“灵运过来,你妹妹好不容易回来,就不用伺候十一了。”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4 赵灵运越过容桓,把他拽着自己的手腕拂下去,到华荣夫人跟前福身一拜,罢了把旁边的灯罩摘了下,挑亮灯芯。 眼下都是女眷,说话也没那些拘谨了,只是也无人与赵灵运嬉笑,像是特特把她单独分出去,枝茜见状略微弯身附耳道,“大姑……您身子不爽,奴婢扶您回去?” 这几天容桓每日皆宿在她那,哪天不是一番颠鸾倒凤,到了半夜三更才叫了丫鬟打来热水洗涮。赵灵运这一身娇肉无不难受,想容桓一边揉着一边说道,“你且念你的经修你的道,有了身子也在这里养着。” 赵灵运闲闲瞥过去,她不愁,自然有人怕她落了单。赵灵运单独在一圈之外,容瑗一眼看见,扬声道,“婶子为何单独坐那?这边人多,韩姐姐刚刚说了有意思的话,婶子也来听听。” 话落,众人把目光都望向赵灵运坐的角落。自赵灵运入英国公府,算第二次听人这么叫她了,一个无用叫太子妃,另个就是容瑗的婶子。这哪里是尊称,可不是拿着字眼讽刺么! 容瑗抿唇微笑,缓缓起身走到赵灵运跟前道,“婶子坐这一处多无趣,姐妹们要聚在一处才有趣。” 韩黛玥笑了笑,帮腔道:“我与大姑娘也有月余未见,说来还没有恭喜你。” 这一口一个大姑娘,又假模假式的恭喜,也忒不走心了。赵灵运一张面上似笑非笑,留意的人只觉她端庄淑敏,周身气质贵渭,竟是连上首坐的华荣夫人都没有的气场。 这时,有丫鬟在门口道世子派人来了。正是无用,躬身一揖,“夫人,世子说有一样东西让世子妃收着了,找不到,世子又等着用。” 韩黛玥下意识去看外面,隔着个笼了月隐纱的窗子,只见容桓背手立于院中。他今日穿了身墨绿底万字穿梅团花茧绸袍,黑底青缎靴,廊下的羊角灯斜斜照亮了一道长影,那绿油油的琵琶芭蕉打落了上头,好一个风姿秀懋的公子。 却是容桓先行让下人招待韩七和欧阳剑去书房,他一人留在外面,少不得要看看赵灵运如何做戏,他可对上次“西子捧心” “投怀送抱”怀念的很。 赵灵运起身,身子似没了骨头一样,要之前扶着勉强站的直。华荣夫人仔细看了看,却想起从她进屋传菜来,步履多有缓慢,腰塌的快折了似的,就皱了皱眉。 “请夫人恕罪,容灵运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华荣夫人不悦地摆摆手,心里却盘算着让方嬷嬷和李嬷嬷明儿一早把她逮去祠堂立规矩。 赵灵运又面向容瑗和韩黛玥,轻声道:“韩姑娘明儿和瑗姐儿到我那坐坐,再一处热闹。” 话毕,不等她二人作何反应已然搭着枝茜的手臂出了去。 容桓挑眉,三步并两步到了跟前,“可因你把母亲得罪了。” 赵灵运直视他目光,笑了笑,“世子明天休沐?不如随我去开元观一趟?” “这是谢我帮了你?”容桓眼中闪过玩味,略伏底了身子,“卿卿不生气了罢。” 赵灵运不言不动,那双秒目里似笑非笑,容桓就觉勾魂一样,下一瞬,健臂打横抱起了这身娇软,大步离去。 韩黛玥看的一清二楚,看的搅坏了手帕。容瑗嘲弄的一低头,再抬首又变得乖顺模样,挽着她的胳膊,亲亲密密:“韩姐姐今日和我一床被窝罢,瑗儿有好多话要与你说。” 当下,方嬷嬷也道时候不早了,请夫人早些休息。 “老大媳妇,你去和李嬷嬷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又对两个姑娘道,“今晚你们就随我这老婆子都在晨雾园睡,玥姐儿也不要急着回去,你且多留几日。” 韩黛玥应了,便请华荣夫人及戴氏先行一步,自己与容瑗后面跟上。到了晨雾院,二人陪华荣夫人玩笑一会,黛氏过来说收拾好了,罢了丫鬟立在一旁,手里端着的捧着的,一应伺候了卸妆拆头,沐浴更衣,撂了帘子上榻就寝。 另一头,容桓送了赵灵运回去后,又去了自己院里的书房,韩七和欧阳剑已坐了好一会,见他来了,命下人在外严防看守,自商量要事了。 “过些时候的殿试,前三甲不出意外,榜上应有顺安县主府的赵承嗣一名。”韩七撇了两下茶碗,淡淡道,“从礼部打探的消息看,杨尚书及太子太傅是十分欣赏的。” 容桓似笑非笑,“王爷睿智。” “县主府从落魄之辈突然拔地而起,早就不俗。”欧阳剑说,“王爷近来常说子猛为何执意取赵灵运,想是早有所觉。” 韩七闻言瞥眼容桓,对欧阳剑所言不为苟同,“赵灵霄已被救走。” 容桓看过来。 韩七继续道:“王爷的意思,你那堂姐也算尽了不少事,少不得帮一把。” 容桓不动声色,手下摩挲着玉指环,面上噙着抹笑,却笑不达眼。 韩七不信他。 “王爷打算,子猛定当鼎力支持。” 容桓紧了紧手指,眼里冷光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舅舅的智商好像上线了~~其实这段在作者大鼻涕长淌一边吃药一边头疼的时候就憋了前五百字三天!!!今天算是大好了脑袋也有点回神了 wuli大姑又使小性子了~~说好的冷清自持人设呢?? 此文上了一期榜单,鉴于越到后来越卡文的趋势,想想还是挺难的~然后新文,因为一时手痒为了换换思路开的,尽可能隔日更,隔日更不了就……这篇完结了再开?嗯……委屈我的读者老爷们了,拜谢! 第57章 修bug 容桓回到小院,赵灵运已然睡了。他看了一会,顺手理了理她的发,再敛好帐子,方起身去了外间,叫来无用。 无用一身黑色夜行衣,只眼睛露出来,他听闻容桓吩咐,把耳递了过去。 “去趟县主府,把我那堂姐好生看看,”容桓说着,从袖中又拿出张卷纸,“再去找赵承嗣,把这东西送过去。” 无用躬身一揖,后一个鹞子翻身,转眼已到了屋顶,再垫片瓦檐,便趁着漆黑夜色消失去也。 容桓复又回到床榻之上,一撩帐,却见刚还睡着的赵灵运醒着眼,青丝披身,倚着对软枕,眼睛瞥着容桓,笑问,“怎么才来就走,走了又回?” 她说话时,向容桓探出一臂,白玉似的纤纤,腕子上戴一只碧色镯子。那葱白一样的指头染着鲜红蔻丹,行动间极为轻快,一挑一拈,就拽了容桓袖子,再把那人拉了下来,脸对着脸,都是清淡的香味。 容桓伸舌舔了舔,吃了一嘴巴的胭脂,这才知道,赵灵运哪里是睡了,不过打散了头发衣衫,故作睡去。“卿卿往日不是恼我就是避我,今日是太阳打了西边出来?” 赵灵运有感他刚刚维护之情,虽不见得自己无法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5 子应对,却也晓得要给容桓些甜头,一径不给好脸可不好套得话来。这打算的好,倒与容桓有些不谋而合,容桓也正想套些话来,看她作何反应。 赵灵运下地去,到小厨房取了温着的热水,打了一盆端进来,招呼容桓洗涮,“明日去开元观,还要委屈世子扮作我的丫鬟,那里有我庶妹和姨娘打点,世子尽可放心。” “我倒是好奇,你怎知那湘红是我要看之人?”容桓扔掉帕子,抬眼过去。 赵灵运坐在一旁的绣凳上,自行倒了杯凉茶咽口,“世子想和我做交换,总得告诉我,您刚才进来又去,是为何?” “卿卿如此聪慧,不如猜猜?”容桓过去,就着赵灵运的手,把她剩下的凉茶喝下。 “大半夜还能使唤人,无用哪里招你了?” 容桓拉人怀里坐,“他是没招我,总有人碍着我了。”言下之意,世子爷气不小,总得有个人用来消火。 赵灵运听罢抿了抿唇,回头瞥他一眼,“巧了,我今日也看到可恶的净在眼前乱窜。” “卿卿说的是我?” “世子有自知之明,”赵灵运挑眉,“却也不只你一个。” 说来也怪,容桓惯来喜怒不定的性子,身边伺候的俱是小心谨慎,哪怕无用一个心腹,惹恼了容桓怕也是轻则一个耳光,重则自己去领罚。或许真如俗语所言,命中克星,这赵灵运就是专门对付容桓的。软的硬的轮番上阵,偏他还吃这套,就算怒急攻心搓揉一会,罢了还是自己心疼。 就听耳际传来一阵畅快淋漓地笑声,坚如磐石的胸膛震动起来实在硌得慌,赵灵运蹩眉,用手肘推了两下。“世子怕是半夜无趣,把人都招来的好?” “那便不笑。”容桓含笑说道,把人放开。 赵灵运坐到铜镜前,一面卸妆一面说着,“世子既是不快,可有对应之策?” 容桓看着她,“但闻卿卿其详。” “容氏为人不守妇道,已是犯了七出坏了规矩,按理该是死罪。然父亲念着灵霄,只把人拘在屋里,这事若是国公府过问,也干预不了。”赵灵运回头看他,淡淡道,“湘红是个不禁刑罚的,该说的也都说的,这才知是跟临照王厮混一处。可真是荒唐,临照王是个圣上都不吝管教的,随便封了个爵。容氏什么心思我心里都明白一二分,湘红一边应着国公府一边还勾搭外面去了,就说她是自己的胆子,唬弄谁也唬弄不到我去。就是灵霄是个好的,父亲怕她受了容氏影响,才送到驸马老宅修养,想着过完年再把人接回来,可惜出了岔子。” 容桓摩挲了两下玉指环,只嘴边噙笑,并不开口。 赵灵运又说,“世子在朝为官,要比我们家消息灵通。” 这二人都是打了主意向对方套话,一来二去多有试探,眼下赵灵运也不过投石问路的障眼法,话头就到此打住,不肯再说。其意思到底是请他留意打探,还是点他互换消息,都要靠他自己拿捏了。 容桓起身往床榻去,边脱了衣裳边向她伸手。赵灵运想着往日在县主府,姐妹们躺一被窝也没说什么悄悄话,却也俯身把烛火吹灭,摸黑过去,挨到一股热气从后贴上来,两条铁钳似的胳膊捆了腰肢,夜风里床幔帷帐翩飞漫漫,乱了眼,缠了发,又翻了红被。 翌日,五更刚响,有丫鬟推了窗子,放了风进来。枝茜和芙风捧着水盆衣饰跪在脚踏边,请主人安。 赵灵运咳了际嗓子,说起了。枝茜跪行两步,敛眉挑起帘子一角,伺候她穿衣。还是昨日那灰色道袍,又用缎带松松束了头发,跪在后头的芙风动作麻利地捧着水盆上前,净脸净手,再接了茶碗漱口,去了镜前梳头。 这会功夫容桓也起了身,他不烦别人伺候,手脚麻利,一会收拾好,就坐在桌边等赵灵运妆扮妥当。 宝相花纹镜里的赵灵运,见无用揖礼进屋,附耳对容桓说了些什么。她拂掉枝茜画眉的手,略偏了偏头看了一会儿,容桓又吩咐了无用几句,似有察觉这边看来,赵灵运敛目在妆奁里挑了对明珠耳铛戴上。 “给世子妃请安。”无用看到赵灵运,躬身问安。 容桓问,“车马备好?” “都备好了。” 赵灵运睇眼过去,容桓说道,“昨儿与你说好,要去开元观,既然车马等候,这就去吧。” “不食饭了?” “叫你那丫鬟摆了车上罢。” 容桓拉着赵灵运就走,赶着坊门开时就驶了马车去,在上面围了张小几,旁放着一鼎小炉热着吃食。赵灵运舀了两碗,并几碟小菜,和容桓吃起来。 “昨日没问,卿卿怎把湘红送去了开元观?”容桓问了句。 赵灵运放下筷子,“湘红这丫鬟,不打死也不能留着过年,世子这会要和我去看的,是一个叫红儿的丫头,她原是我放在容氏那的桩子,做多了颠倒是非的事,就要去清修口舌,去了业障。” 容桓明白,她这是借着其他丫鬟的名按到了湘红头上,送去了开元观,怕是要避开有心人。他颔首,随口道:“却是那日该陪你回府省亲,恰好今天我休沐,去完开元观时间还早,就再去县主府陪罪。” 赵灵运应说好,罢了叫车辕上的枝茜进了来,先把吃用的东西收拾了,再拿了个妆奁过来。 “还请世子恕罪,委屈您扮成奴婢样子。” 容桓挑了挑眉,心想当她昨日笑话,难不成还真要办做女人?就见赵灵运打发了枝茜,把自己的帷帽罩他头上,又扯了件外袍披挂上去,说着成了。 “世子矮着点,”又扬声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大胆,受了风也要过来凑热闹,得了,一会就把你留在开元观吧,什么时候知道听话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容桓一把捏住赵灵运的手,指头挠着手心,何等的轻佻。 却说车马行了大半日,驶到开元观,从车上下来个身穿道袍的居士打扮的妇人,伴着她的一个戴了帷帽,似感了风寒的丫鬟,时不时从那里露出几声咳嗽。门口站着同样居士打扮的姑娘,模样上有一两分与先头那个相像,就是姊妹了,她迎着来人请到里面去,一坐又是半天过去。 ———— 湘红自从被抓了个正着后,少不得刑罚逼问,她好似不堪打,瞧着不苟言笑的冷淡样,一看那几个刑堂的婆子直接吐了干净。至于口信,传到了赵灵运及赵承嗣那后,只说把人料理干净就不管了。 等来等去,派来料事的最后是枝茜。她平日是听啼馆里打理赵灵运身边事的,并不管人事,就听她叫随来的婆子罩脑袋上套了麻袋,一顿棍子打下来就什么也不知了,看似死透了,还渗了血。 湘红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间库房,身上被上了药,每日往来还有丫鬟送米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6 饭小菜。后来趁着送药的间隙,问了来人,才知这是赵灵运的听啼馆。她想了又想,想到赵灵运怕是做了出戏给所有人看,留着她活命就是这大姑心眼拐了弯,猜她有未完的话。 然而赵灵运并未出现,前几日突然莲玉过来,又像那日似的,头上套了个麻袋,推到车上去。晃晃悠悠了大半日,再抬眼就见三姑娘赵灵翘,旁边是久未见过的薛姨娘。她二人给她出了家,弄了个道号,自此平素做些打扫,早晚去女冠那炼丹。 日子就这么过了,这日又听三姑娘身边的丫鬟来说,姑娘叫您去院里,大姑来了。 湘红去后,院中清净,没见一人。进到屋内,三清案前燃香一束,往里张望,见一人背对坐蒲团之上。 那人手边有卷外袍,帷帽一顶,他则穿身墨绿袍衫,赤金冠束发,背影是十足的伟岸英挺。 “奴婢湘红,拜见世子,请世子安。” 容桓回身过去,眼皮薄薄一片似掀非掀,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度压人。他来前,无用已把昨日交代之事办好,就说,“我问你话,你只管答。” “世子请问。” “堂姐料理前,跟灵霄都说了什么?” “六姑娘从菩若寺回来似有话与夫人说,然被老爷勒令在自己院内,两人在一块说的倒没什么要紧事。” 容桓闲闲看过去,“赵灵霄如今被带走,你却也不知前因?” 湘红摇头,“奴婢确不知此事,只是六姑娘是个有打算的,想是夫人败露了,六姑娘自寻了门道了。” “赵灵运到底依了谁的信?” “赵五爷是依了太子那边的,大姑多有不悦,二人如今面和心不和,多有猜测。还有一人,叫陆管事的,这人之前倒是见过,镇远将军府的。” “镇远将军府?”容桓挑眉,心道不能是楚将军,那是个纯粹的武将,不兴这些计较算筹,那是楚襄?娶了赵灵运的庶妹一朝回京,他过去的事时有所闻,就是继嗣,可与赵灵运互换许诺了什么好处? 容桓再睇向湘红,说道:“你今避在此处不是安全法,赵灵运算给你个齐全,下去吧。” 湘红听闻这话已是明白他们自己就是死也做明白鬼,虽在容桓那也不过是个弃子,倒不觉有多难过。只是多少可惜一番,她做尽所有安排之事,都是心里念着容桓,当初让她活的是他,现今让她死的也是他,本就是孤女一个,来去无根。当下便磕了头出去,寻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解下腰带挂上去了。 少顷,无用从外间回来,说人死了,大姑也知道了。容桓颔首,吩咐他把那席子卷上,去到外面葬了,又说,回去给我找本经书来,这要念叨念叨。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个练手的,将近二十万了,旅途的终点也不远了吧…… 虽然数据差,但还有这么些读者老爷们,作者咬牙也会填完坑……欢迎大家评论 第58章 从开元观出来,二人去了县主府。 这是“成亲”后大姑带着姑爷头次回府,对之前那出“逃婚”闹剧按下不提,赵定在院中设宴。府里原没剩几个人,也不讲究那些嫡庶有别妾室不能见人的规矩,一并出来热闹热闹。在家的男人里,除了赵定和赵承嗣,还有二爷赵承脩,见了赵灵运过来,叫了声长姐,就陪着容桓去了。她自己则找了个不起眼又比较舒适的位置坐了,珍鸟过来递了折戏本,说是尊了赵承嗣的意思,请了台戏班子。她不爱这种戏玩,转手递给了旁边的周氏和宋氏,只管喝茶吃点心。 现下府里管事都是莲玉在做,她想的周到,一早让厨房准备各色吃食好满足一会消遣打牙祭。赵灵运本是不贪口欲之人,只是天热,又折腾一天,也吃了好几块芙蓉糕垫底。 枝茜递了杯茶,“大姑还需少食。” 赵灵运摆摆手,叫她把点心撤一边,懒洋洋地靠着歇眼睛。 不同于前面的吹拉弹唱,这边要宁静些。彭牙圆桌边,赵定坐在正中,右手边是以赵灵运为首的女眷,左手边则以容桓为尊。菜谱是赵承嗣定的,丫鬟们送上江南八小碟,还有如意海参、八宝酥鸡、花酿冬菇、三鲜海圆、荷花鸡茸、碧桃炒带、玉海蒲团。 莲玉给赵定倒酒,他说斟满,然后端杯开席,“县主府许久不曾热闹了,今儿灵运和子猛回府,还望大家吃的尽兴。” 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承脩跟容桓碰杯,“原是我那日因事拖在外面未来得及道恭喜。” 容桓轻笑,“脩弟既是自家人,无需客套。”又转头对赵承嗣说,“这几天礼部下了文书,殿试的日子就定在廿八,嗣弟可有把握?” “承嗣不敢揣测圣意。”赵承嗣摇头。 赵承脩笑道:“就五弟这相貌,探花郎是跑不掉的。” 几句话功夫,表面平和,暗藏汹涌。前有赵承嗣态度暧昧,后有赵承脩曲意逢迎。 容桓侧头看向赵灵运,却见她吃了两块鸡肉便不动了。原是她嫌天热,刚才又贪食了不少芙蓉糕,这会没什么大胃口。他二人挨得近,容桓放下筷子,问道:“热的受不住?要不叫人去哪几块冰来?” “长姐可是不舒服?”赵承嗣睇目过来,说罢叫珍鸟过去看看,枝茜也在身侧打扇。容桓看她神色恹恹,一个打横抱起,欠身告退。 莲玉把听啼馆的院门窗子都开了,廊下放了几盆花草,那桃树过了季落的花都收集了起来,用过膳后就拿了些泡水喝,莲玉还抱了床新被,说就盖这个。 前面赵定打发赵承嗣及赵承修请容桓回到前面食饭,赵承嗣留个心眼,带了自己常看的大夫过去。便趁容桓和赵承脩说话机会,自己和赵灵运拣着要事说了,“昨儿半夜有人闯县主府,送来了这个。”就从袖中递过去一张字条,“上面说,灵霄眼下人在诚王那。” 赵灵运上下仔细看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既是如此,就去准备吧,我会探探容桓口风。” 赵承嗣点头,因他打着请人的借口不能多待,说完这些就走了。 到了晚上,自有几个下人送容桓回来。赵灵运此时沐浴过,正坐在镜前梳头,枝茜伺候她换上件白绸竹叶立领中衣,便拢着衣袖坐到床榻上去了。 容桓看铺着锦缎花纹的桌布上面放了个泛着冷光杀气的暗器,他认出是无用的,瞧这架势,赵灵运是有话要说。 他坐过去,顺手挑起她一缕头发,缠缠绕绕到指尖玩弄,眼睛对上了一对丰/乳,“你可是再找不到姑娘家的气息。” “难不成还是为娘的气息?”赵灵运瞥他一眼,冷冷清清的。 容桓挑眉,踢了鞋,如幼童耍赖似的把头枕过去,“卿卿是嫌我不尽心?这就给你个孩儿去。” 赵灵运冷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7 哼一声,用看着的书,啪一声清脆敲在容桓脸上。“枝茜,熄灯吧。” “嗳。”枝茜进来吹灭灯,撂下纱帐,下去了。 晚风习习,白日的热浪过去,喧嚣落地沉溺于寂静。赵灵运说,“昨日世子叫了无用出去,想必是特来府上告知的吧。”言语间颇为笃定,眼神幽深,“世子有何打算,但说无妨。” 容桓却不言语,想的是无用今早回的话。“小人昨日进了县主府,在缀锦阁见到了夫人。她那模样实不像个明白人,抱着个大红枕头念念有词,神色间多有痴傻,身边也无半个伺候的。” 这些话,今日见过湘红后已从她口中得知,容氏是被药傻的。虽早已知晓她是个弃子,是死是活都是料到的,但到底不抵亲眼所见。眼下境况并不乐观,诚王等人不信他,赵灵霄被带走是警告亦或另有安排,惟有先下手为强。 昨日和赵灵运虚与委蛇,真真假假,模棱两可。到底还有一句实话,留了湘红一个活口,自然也要礼尚往来。不直接告诉赵灵运,而让赵承嗣知晓,就是想看看县主府依仗的是何人,暂且归为太子一党。至于这次,互有所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灵运见他未说也不再问,只到了二更,被容桓点了睡穴,他自去了缀锦阁,亲眼见过了容氏。 正如无用所说那般,容氏状似疯癫,身边没有人,桌上放着凉了的药碗,她则怀抱着个枕头念念有词。 容桓眼中掠过寒意,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一脚踹飞了凳子,震的那碗摔到了地上去,砸得粉碎。但见容氏浑身一震,下意识转身看过来,神色间倒没错看,分明是突然受到惊吓的样子,哪里是痴傻疯癫的? 而容氏被突然一个震动,骇的来不及装模作样,待她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头发被容桓紧紧扯住,绷直了脑袋,下巴高抬,与容桓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对了个正着。 “堂姐是何苦来的?”容桓轻笑,脚下一踢,她抱着的枕头已摔了出去。 容氏每天都被灌药,在县主府多年自然知道赵定用的都是大内手段,是以并不肯喝。只是派来灌药的都是些粗使丫鬟和婆子,力大的可不是她一个习惯养尊处优的妇人能比的。容氏被抓到那天,心知事情败露恐怕临照王还要自顾不暇,没人能来救她。湘红从来是那边派来的桩子,更不会落了好,还会要保命到时候有的没的说一通,可知比死了还难过。她心里有了计较,面上配合那些人把药喝了,再趁他们不备尽数吐了出去,时间久了,丫鬟婆子看到如此听话也不生拉硬灌了,容氏就把药都倒掉,再装疯卖傻便是。 这些时候除了这些奴婢,没见任何人来过,可惜容桓来了,容氏只能瑟瑟发抖。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容桓摇头,一松手把人掼到地上,“堂姐恨透了母亲吧,否则怎么有胆子敢和临照王勾结?” 容氏哆哆嗦嗦爬起来,盯着容桓道:“不是你,你派的湘红做事,引我与那边做事?” “是我小瞧了堂姐,”容桓摇头,复又慢慢走近,“说罢,你怎么知道的?” “你从小就是个盛气凌人的,最恨别人逼你迫你,就是大伯也不可,”容氏恨恨笑道,“我不过是知晓你几分心性,猜测罢了,至于你有什么打算,那是你的事了。” “所以,你递了消息给诚王,让他救赵灵霄?” “这府里可不是表面那般富贵闲散,哪个不是人精一样的,韬光养晦,步步为营。可怜我的霄儿,赵定不顾念夫妻之情就罢了,连父女之情也不顾,我如何能让他好过。” “所以你怎么传消息给诚王的?” “自霄儿回来,赵定便一直拘着她,我那时又被赵灵运那个迷惑,没察觉出她有话与我说。她是个有计较的,打发了身边的教养嬷嬷去递了消息。” 其实容氏请了过去王府出来的婆子给赵灵霄当教养嬷嬷,这本不是秘密。看来容氏谋权不是一天两天,容桓也只能颔首,“你不说,倒是我也忘了,那婆子是诚王府里出来的。” 这么说着,更是打定主意留不得容氏了,至于诚王那边,韩七既已试探点拨了,也要开始想法子才是。 容桓蹲下身来看着容氏,面上神色和缓许多,伸手扶她起来。顾念着堂姊弟的亲情,下手便温柔些许。 除了被灌药被拘禁,再没有人来监视,一应吃穿用度照比昔日。这是赵定对容氏的温柔,可惜她不懂,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容桓还记当年的容氏,素有颜色,谨小慎微。她的痴心妄想,到底翻不出既定的命数。 后来赵灵运接到赵承嗣送来的讯儿,上面只说了一件事。许是天热,容氏想喝水,可她又疯癫,打坏了器皿,自己也因脚滑栽了上去。脖子摔折了,脑袋磕在碎片里,死了。 赵灵运看后,无动于衷。又过了几日,写封信叫人送去赵灵兮。同一时间,华荣夫人派李嬷嬷和方嬷嬷把她关到净室里,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天昏地暗,容桓与华荣夫人分坐上首两端,手里拿着一张药单。 芸苔子一撮,红花三钱,水盏半,煎八分,行经过后,空心服则不成胎。候经至前一日晚,次早五更,及天明,各吃一服,经即不行,终身无子矣。【1】 作者有话要说:  【1】我在网上找的,说是《千金》断产方四物汤,并不准确,不当真不当真不当真!!!!! 容氏死了,其实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都是抬举她了。按照世子的意思,除了折断脊椎脑袋,还要把人扔湖里的,后来想想算了~~至于她这人,就是有点小聪明,不甘心一直被人压一头,以上三观都建于这篇文的背景及设定 世子智商上线,不过开启狗血线了~我们大姑就是不乐意给你生孩子,哼! 最后是作者的吐槽:我从早坐到晚,写不出来一个字,双开的那篇暂时停了,先搞定这个小妖精再说~~ 谢谢收藏~~欢迎读者老爷们和我讨论剧情,么么哒 第59章 “原来让你怀有我们英国公府的子嗣就这么难堪?”华荣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愧是县主府的赵大姑。” 之前一直没寻到什么机会整治赵灵运,出于容桓的处处维护。就说那日韩黛玥来府上,她穿了身道袍像什么样子,结果翌日一早去揪人,却被告知和世子出府了。联想到往日总总,这赵灵运被她抓到了错处,华荣夫人只觉甚是解气。 反观容桓,半张脸隐在暗处,不见样子不曾开口,周身的气息像腊月寒冬刮着的北风,刻骨的冰凉。他手里那张药方子轻飘飘落在赵灵运眼前,“终身无子矣”几个字看上去触目惊心,即便看不懂上面的用药,也足以知晓这是干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8 什么的。 赵灵运无话可说,也并无打算分辨一二。华荣夫人哼一声,转头跟方嬷嬷说了两句,罢了说道:“你也不用嘴硬。” 方嬷嬷出去转了一道,再回来时,就见几个粗使婆子拖着两团血肉模糊进了来。正是枝茜和芙风,身上被板子打的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赵灵运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变了色,她扑过去只差一点就碰到了,却被方嬷嬷一把拽住推到一边,又听华荣夫人在上首说,“这两个奴婢,胆敢给你喝避子药,真是好大的狗胆!下贱的畜生,给我扔出府去!” 华荣夫人一声令下,粗使婆子连拉带拖的把人弄下去了。赵灵运眼睁睁看着枝茜和芙风被带走,急欲奔上去,素日的冷清自持都不见了。心知这样的天气里如果没有救治,只能等着伤口恶劣,到时就是真的救不活了。 她拉住一个婆子的胳膊,就要把枝茜给抢下来,没注意到华荣夫人站在了她跟前,一个耳光狠狠扇过去便听啪一声清脆,赵灵运的嘴角都渗了血。 这么一耽搁,再也追不上去。赵灵运坐在地上,看到一双锦靴停在自己跟前,紧接着就听到容桓的声音传来,“母亲先歇息吧,我有话问她。” 木门陈旧的吱嘎声带走了唯一光亮,惟一呼一吸的浅淡浮在面前,锦缎玄衣的衣角抖落了下去,露出的手宽厚温热。 容桓扶起赵灵运起身,她身上凉透了,再热的手也捂不暖。那双鹰隼一样的利眸直直盯着,似乎想窥见一些秘密。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竟与赵灵运无话可说。想必赵灵运也是,这种事绝非朝夕,既做得自然早有准备。但听他从袖中抖出了个什么东西,甩出时缠上了赵灵运的双手,下一瞬她就被吊了起来,挂在梁下,萧条一根。 那双腕骨有多纤细,容桓摸过无数次,只道轻轻一捏就碎。吊着她的是跟粗麻绳,三指宽,极为扎手,就赵灵运那身细皮嫩肉很快就能磨红,若是吊的时候再久些,雪白皓腕也是要废的。 容桓看了一会,把地上被遗忘了许久的药方捡了起来。初看“终身无子矣”时恨不得杀了她的心都有,容桓心里明镜似的,当初往来不过逗趣多余情爱,有那么点真心也不抵试探。容桓不知的是,赵灵运当真心狠,狠到一面唱念做戏一面断子绝孙,试问上京中没一个女子比的上。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无用道:“世子!夫人有请。” 容桓收好药方,顺手摸了两下赵灵运的脸,“你那些丫头倒是嘴巴严的,只你还想救上一救,就乖一点。” 赵灵运抬头,眼中闪过讥诮,讽刺道:“你我之事,不过各取所需,世子何时也这般蠢钝了?” 容桓笑了笑,心里早无半分愤怒,朝廷内外瞬息万变,实不是儿女情长时候,“我会放你走,你只需告诉我你为谁做事,届时各为其主,各凭本事。” 他等不及了,太子把撤蕃王削世家的意思提到早朝上,圣上虽未下定论,且有诚王党的据理力争,也不过是拖上一拖。他再不动作,英国公府与诚王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对赵灵运那番话,无非是想亲耳听闻才算死心。果然听她哼斥一声,道,“世子不是早已猜到,我所做之事皆为太子。” 容桓颔首,笑了笑,“你的两个丫鬟,我已叫无用派人送去开元观,我会给你休书一封,再落到我手里,可不会有如此好命了。” “世子不要忘了,我说过,你不要落我手里。”赵灵运扫眼过去,神色平静道。 容桓只觉有些可惜,这样旗鼓相当的赵灵运不喜爱自己,她又喜欢谁呢? ——— 晨雾园。 华荣夫人叫容桓把上衣褪掉,自己亲拿了五指宽的板子狠抽在容桓身上,第一下下去已然起了血痧,再一下下去就渗出了血。原是华荣夫人无甚大力气,就叫方嬷嬷去刑堂取了一侧带有圆钉的板子,任凭身子骨如容桓这般的也不堪打,何况容桓不曾用功抵抗。 夫人刑法世子,没有下人敢求饶,只能敛头躬身听那沉重的拍在肉体上的钝痛。只见容桓跪下仍挺直了腰板,面上不露丝毫异样,惟有从额际绷起的青筋和豆大的汗水,窥见到他的隐忍不发。方嬷嬷数了几下,这个数怕是再打下去,过后夫人心疼起来后悔内疚,就偷偷朝旁边的丫鬟使个眼色,那丫鬟也心领神会,赶紧跑去找救兵。 能救容桓的就是如今暂居英国公府的韩黛玥。 韩黛玥自容瑗回来后,就未曾离开,如今住在这里也有月余。此举除了她的有意为之,尚有华荣夫人的刻意安排,原先她或许对韩七有所顾忌,但只听他说“你跟着夫人学学中馈也好”便再无阻碍,就连居住的院子也离容桓的不远。 此时她正和几个丫鬟坐在榻上做女红,二门一个丫鬟过来说夫人院里的姐姐来了。韩黛玥迎头去看,却是华荣夫人近身伺候的大丫鬟,一福急急道:“还请姑娘去趟晨雾园。” “这是怎么了?这么急?”她下到地去,问那丫鬟。 丫鬟想着韩黛玥平素在华荣夫人那的地位,没敢隐瞒,“姑娘救救我们世子吧,他正被夫人刑罚呢。” 韩黛玥一听,也顾不上仔细去想,赶紧带着丫鬟赶去了晨雾园。这还未进去,就看内院的门扉紧闭,连叩门都叩了许久,方进了去。入眼便是容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背,华荣夫人一面掉着眼泪一面训斥“你个混账的”,周围丫头婆子跪倒了一片,齐声劝诫不能打了,不能打了。 韩黛玥赶紧过去扶住华荣夫人,边给方嬷嬷使个眼色拿下了夫人手里的板子,“夫人何苦呢?待会心疼的还是自己。” 这么说着把人往炕上带,“我本是外人不该说这些,只是我往日在家里,兄长若是犯了什么过错招父亲打骂,母亲都要伤心一回,少不得的也要折腾父亲一次。您这自己下手,一会伤心了怕也要对自己如何,那实在是不好了。” 华荣夫人瞅了下面两眼,容桓被一拥而上的奴婢围了个圈,他又淡定自若地挥退众人,自己穿好了衣裳,没事人似的过来揖礼。罢了,不给韩黛玥什么眼神表情,自行去了,华荣夫人见状连连闭眼,嬷嬷丫鬟好一顿抚慰才算顺当。 “这个混账!惯坏了的玩意!打他怕是不服!” 韩黛玥看华荣夫人一时半会不会消气,就叫人去请府里的大夫,还去厨房准备滋补的汤汁,自己则扶华荣夫人躺下,点了根安神香,暂且退下了。 出去后找那近身伺候的丫鬟问了,“夫人何至于此?”据她所知华荣夫人是极其溺爱容桓的。 丫鬟先小心觑了眼四周,罢了轻声道:“赵大姑娘犯了大错,被夫人派人关到净室去了。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79 世子也被请去了,只是夫人心病已久,这才拿世子出气。” 韩黛玥听罢,心内掠过诧异。华荣夫人似乎要料理赵灵运,奈何她心境淡然,又一直偏居一隅修道持仙,且有容桓护着,华荣夫人一直动她不得。这赵灵运没什么错处把柄的,今日却被抓到净室,可是犯了什么大错? 韩黛玥还想问个一二,不料这晨雾园的丫鬟婆子们被一早下了令,赵灵运喝避子绝孕药的事断不可说,凡事触犯者都要和那两个丫鬟似,打的血肉模糊拖出去。 实是华荣夫人顾念着尚且为家丑,又因容桓,不可贸贸然泄露出去。 韩黛玥瞧着丫鬟是不可大说了,打算自己寻个机会去看上一看,面上不显,嘴里嘱咐丫鬟们照顾好夫人,切莫再动气不值当。自己则转身去寻那容瑗去,只要想到待会可能见到的赵灵运神形凄楚,便觉离容桓更近一步。 “你去家取了腰牌,给宫里递个消息,”韩黛玥侧头对丫鬟说,“告诉长姐多谢她提点,还要多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在权谋面前,情情爱爱不值一提,现在不方便,以后再说。世子和大姑的想法这点上差不多,只是我们大姑根本就没心谈恋爱~~~ 第60章 《后汉书·刘瑜传》引《淮南子》说:邹衍事燕惠王,尽忠。左右谮之,王系之,(衍)仰天而哭,五月为之下霜。” 这样一间漏不进几缕光线的净室,潮湿顺着墙面化成水,冰冰凉似六月飞雪。赵灵运被紧锁双腕吊在梁下,脚尖勉强能够到地,还有多余心思想些有的没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开了,她恍恍惚惚勉强抬头看一眼,朦胧一片并不真切,感觉浑身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那双美目失了神采,头抬起很快又耷拉下去。容桓轻轻走过去,手臂环上了赵灵运的腰肢,半抱着似的把人揽在怀里,嘴唇则贴在纤细的脖颈间厮磨啄吻。 “卿卿……” 他这一声说的极轻极轻,好似最磨人的呢喃,又像掺了五味杂陈的酒,闻到就要醉生梦死。赵灵运张了张嘴,呼出一口气,随着身子软软的起伏,容桓一口咬上了她的喉咙。 “唔……” 牙齿啃咬的力度不小,舌尖舔舐过,又被薄唇衔住。她不知自己被吊了多久,好似死过一次,又被这么一咬,狠狠的,却疼的只能发出一道浅浅的闷哼。 容桓却还不打算放过她,一手从大腿滑过胯骨小腹,拉开衣襟,解开兜绳,她半个身子陡然落在冰凉的空气中,浑身打了个寒颤。那只烫得吓人的手还在继续,摩挲着腰际,熨帖了后背,攀爬上后脑。然后,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整个人反折后仰过去,整个脖子、锁骨暴露在他眼前。 赵灵运咬紧牙关,此时神志十分清明,等着容桓接下来的动作。她听见他的喘息,在落根针都能听见的地方,他的喘息像野兽嘶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心头涌上,赵灵运有些怕了,她舔了舔唇想说什么,容桓却一把抱住了她。 “……卿卿……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容桓咬着耳朵,罢了又笑了起来,胸膛震动带起一片温热。 赵灵运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飘进鼻端,可她看不见也摸不到,容桓像把刀一样生拉硬拽,她活的真有些生不如死。 ——— “大姑?大姑?” 好像有人叫她。赵灵运睁开沉重的双眼,刺目的光线突然摄入,她猛地闭上眼,眼角淌下来几滴泪水。 莲玉小心叠了张帕子给她遮上了眼,一边探上额头试了试温度,还好,喝过药热已经下去了。“大姑,我们已经离开了英国公府,您放心吧,再睡一会。” 赵灵运摇摇晃晃昏昏沉沉间,脑袋里闪过一些零碎画面,还想再问些,然而有心无力,或是莲玉的温柔有着蛊惑,她到底挨不住乏累,又昏睡过去。 容桓压低了声音,撂下帘子:“走吧。” 莲玉却抬起了头,大胆直视着容桓,“五爷有句话让奴婢带给世子,'贵府对长姐所做之事,来日必当十倍奉还。'” 容桓听罢,振袖收臂,傲然凌厉间睥睨四下,唇角勾起轻笑,“如此,也劳你给赵五爷带句话。”容桓的视线越过帘子似乎能看到赵灵运,无数缱绻温柔玩笑戏虐袭上眼帘,“我容桓和赵灵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莲玉浑身一抖,赶紧低下头。实是容桓浑身的气度和神色压迫人心,也道世子这是跟大姑要不死不休了。想到过晌午一个丫鬟说英国公府来人传话,派个人过去接赵灵运,她被休了。莲玉接到消息后一路忐忑不安,等见到赵灵运时就见她昏迷不醒地倒在床榻之上,一身亵衣掩不住香豔迷情。 无用递给她一封休书,说是世子写的,让赵灵运醒来再看。不等她收拾,就被撵出了府,和虚弱不堪的赵灵运。 莲玉气得想撕了无用那张嘴,赵承嗣在翰林院上公脱不开身,只让她把人先带回来要紧。这里面的气愤难消,心疼怜惜,自不必说,只是始终不见容桓现身,莲玉咬牙让车夫再等等。 终于等到容桓过来,他一身利落身形,倨傲地让跟过来的一个丫鬟给赵灵运喂了碗药,罢了仔细看了两眼,才叫他们走。 马车刚驶出几步,就见从里面摔出一只药碗。容桓看了,笑了笑,目送她们院里英国公府。 从此各为其主,各凭本事,再见面狭路相逢,胜者为王。 匾额高悬的英国公府,朱门红漆权臣世家,富贵狮子前,容桓傲然而立。他那极为英挺的脸庞,棱角分明的刚硬,是几代权臣累身荣耀,英国公世子。 容桓松下脸色,身子略晃了晃,往后退了一步。 “世子!” 无用赶紧扶住容桓,深知他受了伤,之前没有上过药就去找了赵灵运,直到送赵灵运走前也不过草草处理过,只怕这时已经挺不住了。 “无事。”容桓皱了皱眉,感到伤口迸裂了,只怕刚换过的新衣又要扔了。却是赵灵运断子绝孙的这出心狠手辣,直叫华荣夫人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若不是他替她挨了打,又赶紧把人送走,还有的法子招呼她。 无用小心觑着容桓,见他神色凝重,下意识瞥了眼后背。果然,有些血迹晕染开了,世子刚受家法时不肯动用内功抵抗,想到那赵大姑惹事的能耐,不禁心道晦气。 “无用。”容桓叫他。 无用赶紧回神,躬身敛目。 容桓说:“叫人嘴巴都给我闭紧了,我不想听到关于此事的任何闲言碎语。” “小人明白。” “还有,”他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两下指环,“你去打听打听镇远将军府的二公子,楚煊。” 小人尊命。” “去吧。”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0 容桓见无用跑远了,这才慢慢走回英国公府。他眼下得重夺诚王的信任,头件事便是与平江侯家联姻,娶韩黛玥,还要让她生个一儿半女才可让那边放松警惕;第二件事,陕州盐税也要分出去些,养兵马需以大量军饷,诚王这私兵库府是一大笔开销,上次的盐税利润早就消耗殆尽,陕州的也只是近日的事;第三件事,楚襄回来要□□承嗣,他和赵灵运往来暧昧不清,且容氏活着时和那将军府的继室多有联系,怕是这时急需一个人扶持,依他往日与镇远将军接触来看,这老将军是十分喜爱这个楚煊的,便是借着他手拿到一部分兵权交给诚王好了。至于赵灵霄那,还得他去摸过底再从长计议。 容桓想事时,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他停下脚步,侧身说道,“跟着我一路了,怎么?迷路了?” 韩黛玥娉婷身姿从后面过来,到容桓跟前施施然做了个万福,那张也可夸赞一句楚楚动人的面容上,多有娇羞惬意,却也勉强端起庄素颜色,“黛玥知世子受了些伤,特拿了药来。只您不在院内,黛玥斗胆在此等候。” 容桓眼神幽深地盯了她许久,噙着一抹似笑非笑,显得又些邪佞。只见他目光极为张狂放肆地上下打量了韩黛玥,罢了往前一步凑近些许,低沉道:“韩姑娘……今年可有十五了?” “十六了……”韩黛玥晕红了一张脸,觑眼过去又很快垂下,“年初的时候,过完十六生辰。” 容桓眼中闪过不屑嘲弄,嘴唇勾了勾,“你把药放下再走吧。” 却是转个身在前面带路,没有直接拒绝她。韩黛玥欣喜了几分,眼睛直勾勾盯着容桓宽厚的背影,亦步亦趋跟着。她看不到,容桓骤然冷下的脸,更揣测不到他的内心作何想——赵灵运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来,真是,一刻也不等人呵。 “注意脚下!”他跨过门槛,刻骨提醒。果不其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呼,韩黛玥斜倚着门栏,一脚蜷了起来。 “世子……” 容桓抓住她的手腕,入手的感觉却让他下意识皱了下眉,又马上松开,“走路时多注意着脚下。” 韩黛玥轻声嗯了下,由着他拽着自己腕子,跨进了容桓的院子。 有下人在院中清扫,青石板路明光锃亮,芭蕉叶上水光莹莹。容桓放缓步子,见到自己的正屋轩门大敞,刚还有着赵灵运的痕迹的房内,人去也空。 之前赵灵运一直住在府里偏僻之处,只有后来几次在他这里住,如今人走了也没留什么东西,倒是清净的很。 容桓挥退跟上来的下人,径自去了书房,韩黛玥还在跟着他,直到他说你可以走了,才抬头看过来,似十分忧心似的说道:“眼下无用不在,不如让黛玥为世子上药吧。” 容桓挑眉,启唇讽刺,“韩姑娘就这么迫不及待?却不知你的嬷嬷是怎么教规矩的。” 这话说的着实很重,韩黛玥几乎是立时羞红了脸,而后又青白一片。她抖着嘴唇,把药匣放到石桌上,慌忙走了。 容桓眯了眯眼,“来人。”他冷酷无情的哼道,“把没用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是,世子。” 第61章 赵承嗣一回府直奔听啼馆,连公服也来不及脱,步伐急促。本来不甚康健的身子经过这一午后的提心吊胆,这会也白了脸色,扶着门框喘了一大口气才进去。 赵灵运已经醒了,正倚着床柱,伸着手腕由莲玉上药。 “姐姐……”赵承嗣唤了一声,忐忑着看过来。 赵灵运抬了抬下巴,对珍鸟淡淡道:“给五爷搬来张杌子。” “嗳。” 赵承嗣挥退床前照顾的莲玉和珍鸟,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双勒得似乎都要断了的青紫交加的手腕,心酸涌上心头,说不出话来。 “无事,一点皮肉伤而已。”赵灵运有心安慰他,“父亲叫太医过来看过了,按时上药即可痊愈。” 赵承嗣咬了咬牙,想到莲玉后来打发了复命的小厮说的话,“承嗣无用,让姐姐平白遭罪。” “行了,说要紧事吧。”赵灵运却有些心烦,不愿再提此事。 赵承嗣收敛起情绪,不再耽搁,正色道:“赵灵霄其人证实已在诚王府内,对外的身份是化名为'雪萧'的侍妾,听说诚王对她多有宠爱,夜夜宿在她那。” 赵灵运皱了下眉,“可属实?” “多半是真的,”赵承嗣点头,“太子那边得来的信。” 既是太子的消息,多半不会有假了。有些事无需言明,譬如太子和诚王的势力互有渗透,皆由隐藏最深的暗桩递来。 “查出是谁漏了消息?” “她身边的教养嬷嬷,是过去诚王府的老人。” 赵灵运忽然想到了容氏,“容氏已死这件事还要做的周全,暂时不能让赵灵霄知晓了消息。” “姐姐放心,已让人假扮了,”赵承嗣点头,“就是诚王派人来看,也查不出来什么。” 赵灵运不再开口,至于杀了容氏的人是谁,她也早有了答案。容桓这是让她欠了自己一个人情,怕是以后还会拿着要挟。她瞥眼自己的手腕,上过药,缠了厚厚几匝纱布,还是疼的她怀疑自己的手腕断了。 最后,容桓的手段可称不上温柔二字,像是要让她记住似的,来回折腾。赵灵运在浮浮沉沉间,还有心思去考虑他,怕是自己都吓了一跳。 容桓初看那要药方时可谓怒气攻心,赵灵运几碗药下肚,今生不会再有子嗣,回想过往几次见她当着自己面喝药,恨不得先杀了她再杀了自己才算解恨。直到看到赵灵运坐在下面,冷淡自若不偏不躲,就再没心思做什么打打杀杀。 赵灵运耽于情/爱又迷离的脸,全身重量都靠一根麻绳一支手臂吊着,她还记得他说她是白眼狼,目光流连于平坦又冰凉的小腹,也不知怎么,突然有些不舍了。 赵灵运皱眉,费力地掀开被子把手藏了进去,似是觉着厚匝的棉布碍眼,不愿再看。 “姐姐,这几日就让珍鸟留下服侍您,就莲玉一个伺候,怕不能尽心。”赵承嗣说。 赵灵运回头扫了一眼,“你派几个人先到开元观看看,枝茜和芙风应是送去了那里,她二人是代我受过,受了重伤,你务必要把人救活,好生照顾。你若不便,就让灵翘去做。” 赵承嗣愣了下,又很快缓回来应了,再见她面有疲色,显是被容桓不少折腾,也没再说什么,自去了。 莲玉过来后眼有些红,枝茜和芙风的事她听说了,各种情绪杂糅,在外间哭了一通,进来后端起笑容,问,“大姑,奴婢在小厨房给您熬了汤,您喝点?” 赵灵运摇头,让她床榻上坐,“你不用挂心,世子派人把她们接送走的,还有灵翘在,不会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1 有大碍的。” 莲玉勾了勾唇角,笑容愈发地苦涩,罢了也不端着了,哽噎着说,“大姑让五爷去看已是大恩了,三姑娘又是菩萨心肠,奴婢只叹她俩好命,有您挂念。就是大姑,您这一趟英国公府,奴婢,奴婢替您委屈。” “委屈什么?”赵灵运淡淡道,“都是我自愿的。” 她后来也常想,对容桓却是厌恶,那也是他轻佻轻薄在先。后来楚襄迫她,无非是美人计那套,最好搅得英国公府后宅不宁,再在容桓耳边吹吹枕边风。却是楚襄打错了算盘,她赵灵运虽执掌县主府十几年,可后宅琐事是一概不耐的,且老爷身边的妻妾较为安分,就是容氏这几多年来也不过想争个执印罢了,其他的拈酸吃醋罕见的没有。是以她逃婚,除了不喜容桓,也不愿遂了楚襄的意。 容桓此人,有上京中世家权贵的纨绔性子,也有不怒自威的城府心机,对她像是一时起兴养了只猫儿狗儿。赵灵运想起自己幼时和赵承嗣,母亲郁郁寡欢,不想有那么万一,不如自己来去自如轻巧。 可是,为什么她现今一闭眼,就是容桓。他那张脸明明无甚表情,偏偏脑海里挥之不去,好像刚刚,自己还说了句他的好。华荣夫人把她身边的丫鬟打个半死,是他把人送到了开元观,他还说,从今往后,各为其主,各凭本事。 “下次再落到我手里,可没这么容易了。” 容桓说完这句她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回到县主府,带着那封休书。 “莲玉,你去点个火盆子来。”赵灵运说道。 “大姑身子觉着冷?”莲玉一怔,赶忙探手要试额头。又见赵灵运摇头,瞥了眼窗外,夏季暑气难消,这会天光仍是亮的。 赵灵运看她不动,催促道:“快去。” 莲玉只得去了库房把火盆找了出来,烧了两小块碳端进来。 “放这儿,”赵灵运指了下脚踏,又说,“世子给我的休书放哪了?拿来给我。” 莲玉想了想,道:“那休书……奴婢以为,大姑还是不看的好。” “怕什么?快拿来。” 莲玉就从花厅的书案下的抽屉里取出张信笺,到给赵灵运时还想劝一劝,又看赵灵运面色平淡并无不妥,到底没说,递了过去。 从凭媒聘定赵氏灵运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1】 手腕手伤,信抖不开来,只能小心着拈指过去。赵灵运看了几遍,就扔到火盆里去了,很快,这张写有薄薄几行字的信笺被火烧成了灰烬。 “叫珍鸟把火盆子端下去吧,”赵灵运坐直了身子,把手搭上莲玉的胳膊,“扶我去书案,你磨墨。” “大姑是要给谁写信?您的手腕还伤着,使不得力。” “无妨。”她略为不耐,瞥眼莲玉,“去吧,磨墨。” 莲玉无法,只能站在一旁,往砚台里添了几滴水,再慢慢研磨起来。另一边,赵灵运拿了纸笔,运腕行书。只见她的鼻端微微颤抖,竟似握不住笔,而雪白的额角已浮了层冷汗,显是十分的痛,又咬牙挺下来。 莲玉自小伺候赵灵运,心知她性子执拗,劝不了。这也是她听了县主嘱咐,掌家持印十几载;也是见了五爷缠绵病榻,与公子襄鬻官周旋;更是不想被人拿捏,喝了绝嗣的汤药。 看着她一笔一划极为艰难写完了,莲玉赶紧拿了手帕擦去汗渍。而赵灵运却是手抖的不成样子,想她那双手腕,太医见了都说再慢些解下来怕是废了,她偏又不当回事。 “明儿晨鼓一响就去把赵灵兮接回来,东屋那间暖阁收拾出来给她,不用去什么沉香馆。还有,等人上了车了,再把这信给楚襄,跟赵承嗣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数。我累了,晚膳不用了,你替我守夜罢。” 赵灵运说这话时,半阖着眼皮,语调松散,少见的无力不堪。莲玉把人扶回床榻,塞进被窝,放下帘子,又去忙她交代的事了。 夜半时分,一道黑影踏月而来。月色照不透面目几何,影长拂了一身微凉,穿着青缎锦靴的脚步轻缓,越过昏然沉睡的丫鬟,坐上床榻。 这一夜她睡的并不安稳,床榻间多有辗转反侧,眉目蹩蹙,额面生汗。缠着手腕的棉布有些松动,可见痕迹变得深紫发黑,似血流不通之兆。 容桓顺了顺赵灵运的长发,又探手试了温度。额际有些发烫,到底吊的时候长了,那地方又阴凉,病了。容桓踢了鞋,连人带被一起揽怀在内,一面贴耳道:“卿卿,你胆子可真不小,为了县主府尊荣,一早卖与那楚襄做事,你说,我如何就能让他逍遥过日?既你暗助楚襄,不如我辅主楚煊,先看这第一招,你如何赢得我罢。” 无用尊容桓的意思去打探那楚煊,而他一早散出去的桩子也递了消息,果然让他查到了端倪。这个楚襄,一直隐在暗处,运筹帷幄,赵灵运一早与他有接触,初时多为买官鬻爵,后嫁予他怕也是楚襄主意。 容桓心里已有计较,他先已写信送与外祖处,打算近日拜访,与外祖商议从军之事。 容桓外祖乃驻守边漠的虎狼军统帅辅国将军,如今六十来岁仍老当益壮,上阵杀敌当仁不让。说来,华荣夫人出身武将世家,容桓的几个舅舅皆在军中担任要职,她这样的女儿行事为人该是有乃父风范。然容桓的外祖母是上京中又一世家出身的官宦小姐,不欲让女儿沾染上武人习气,端的是雍容风范。是以,容大爷随的也是英国公入仕文馆之道,到容桓出生,辅国将军特回京一趟,亲抱了容桓不止,还让老妻及华荣夫人松口,上五岁时送去了虎狼军中历练。 十二岁任千牛备身,弱冠后入仕出比部,不因其英国公世子身份,皆由自己。辅国将军对这外孙极其喜爱,无奈全家远在边关,京中只有几个老仆打点老宅,见面惟有圣上宣召其赴京述职时。再则,英国公在容桓十五时请旨承爵,便也断了他从军拜武将的可能,为此辅国将军不无感叹,可惜了容桓身为练武奇才。 容桓自打算辅佐楚煊,便想重返军中。今时常有文官挂武将职,他就去求得英国公或诚王也能挂个一两个闲职,且诚王那边也不会怀疑,只怕他的府兵不够,届时还要依着他这股势力。 太子用楚襄,是因镇远将军及其虎符。至于为何扶持县主府,怕是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容桓低头看了会赵灵运,罢了,把人搂紧了,只道这一晚过后,就真的是并驱于朝堂,未知鹿死谁手。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喻世明言·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原文如下:立休书人蒋德,系襄阳府枣阳县人。从幼凭媒聘定王氏为妻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2 。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成化二年某月某日 手掌为记。 我觉着世子和大姑挺像的~ 第62章 修bug 珍鸟从前是赵灵运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自拨给了赵承嗣便做了闲月楼的大丫鬟,此时枝茜和芙风都不在,独一个莲玉还要兼顾其他的活计,就予了赵灵运身边近身伺候。这一早按照赵灵运的吩咐,莲玉驾车去了镇远将军府,珍鸟给赵灵运上了药,就有小丫鬟摆了早膳进来。 赵灵运见了对珍鸟道:“把吃食都装上,随我去老爷那吃罢。” “嗳。” 赵灵运这么多年,到瘦园晨昏定省的时候屈指可数,与赵定一道用膳的时候也寥寥无几。瘦园的下人听赵灵运过来食饭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到法严撵人去添碗筷时,赵灵运说不用了,自有珍鸟摆了一桌,赵定身侧坐定。 赵定看她双腕缠了一匝棉布,拿羹匙的手发着抖,皱眉关心道:“你这伤暂时受不得力,叫她们服侍你进饭。” “不碍事,”赵灵运淡淡道,“这都做不好,活像个红口小儿,慢慢来就是。” 赵定知她有事要说,挥退了下人,待门被掩上,方问道:“时不需要如此焦急,你先养好了病在说不迟。” 赵灵运摇头,“父亲,女儿昨日已写了信叫人送去了楚襄那,又跟承嗣提了一嘴……却是还是知会您一声。” “我想着你回来也是好的,不用再这堆烂摊子里拔不出脚。”赵定叹气,日后太子登基朝中势力清剿,须知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些跟着的,不留个后路怎行。 赵灵运也猜的到赵定心思,“父亲,这时候已是明知道满脚脏污也得淌了去,容桓早已猜到,留着我在那不过看我还有什么动作。倒是那湘红,原是授了他的意,挑拨着想渔翁得利,您知我也不见得就让楚襄处处拿捏,告诉了他去,就是灵霄被诚王带走,也是他透的信,算是我和他的成全了。” “这事我也听你弟弟说了,那你如今有何打算?” “其实,若要给县主府留条后路也不是不可,便是把承嗣换回来,再拿个人顶上去。” 赵定一听,猛地明白过来,一拍桌子,“不行,这事要说起,也是我和县主造的孽,轮到谁也轮不到你去做。” “父亲,却是您错了,”赵灵运定定地看过来,“我掌管县主府也有十几年,虽说承嗣是我亲弟,但把这执印交出去还是舍不得。我无心嫁与容桓,实是我想效仿前朝上官内舍,若想保得住县主府,唯有此法。” 进宫做内舍人,或是六尚,上京的世家权贵里少不得要有几个,往来却是各家挑的庶女或旁系女眷送去做女官。命好的或许能有一两分能耐做府邸的政治靠山,也有做得一宫妃嫔,但大多数尤其是六尚出身,大抵不过老死宫中。 县主府虽然姑娘多,实乃人丁单薄,且有顺安县主的关系,宫里的旨意断不会下到这里来。如今三姑娘在开元观,四姑娘嫁去将军府,六姑娘人在诚王府,剩下那两个太过年幼。儿子中二爷是赵定做派,喜游山玩水,五爷一心仕途野心勃勃,若真想换个谁上去,也就赵灵运一人了。 楚襄曾对太子说赵灵运有勇有谋,有色有才,是个当用的。这也就是他为何当初选了赵灵运,使了不少手段,才让她为自己做事。 不过多数人做梦也想不到,倘若没有点心思,任凭楚襄逼迫赵承嗣谋划,也是半分也不能让赵灵运做的。 “我在信中所言,恳请入太子东宫做女史,想必太子不会拒绝。到时,父亲在暗里行事,假使不能换的承嗣,也可想好退路。” “那你自己……”赵定抬眼问道。 赵灵运摇头,“那些我也未曾想到,总之,不能让容桓抢了先机。” 赵灵运说这话时自然而然想到了她在英国公府最后那日,容桓既说得那话,便不会再轻易那么算了。诚王又是得了赵灵霄的,且前些时候多有被太子打压……待会赵灵兮来还得探探她口风。 ———— 赵灵运回了听啼馆。 莲玉请人去了大会了,这阵还没回,赵灵运叫珍鸟跟前来,问,“什么时辰了?” “回大姑,辰时了。” “去库房里,找一份灵兮出嫁时的礼单,那上面应有一个叫欧阳剑的,你核对着把这人的东西找来给我。” 赵灵兮成亲当日,赵灵运是远远见了这个欧阳剑一面的,又看到他的贺礼听得赵承嗣形容,就没把他送的东西放进赵灵兮那,而是单独拿了出来。说起来,这还得多谢容桓,不是那日被他派去的无用叫去英国公府,看不到欧阳剑,也想不起来。 赵灵运算了算时间,约莫差不多快下朝了,转身又吩咐,“你派个人去光顺门候着,有什么动静赶快回来通报。” “奴婢省得了。” 正说着,打二门进来个小丫鬟说道:“大姑,四姑娘来了。” 因为临时起意,又来得突然,赵灵兮在见到莲玉后,就乘了县主府派去的灰蓬马车过来。想必也是赵灵运料定好的,这会马车到了角门,莲玉先下来,然后是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最后是穿了一身丁香色地百蝶花卉连烟锦裙的赵灵兮。 她这些时候气色要比从前还好,她也没带多少东西,一下车就坐上了青鸾小轿,被抬去了听啼馆。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到了门下,轩门大敞,珍鸟带着些丫鬟婆子候着。远远见她过来,福身下拜恭敬问安:“奴婢们给四姑娘请安。” 赵灵兮摆手,“起来吧,也不用你们跟前伺候,各自去了便是。” 赵灵兮越过门槛,慢慢往里头去。房内没人,花厅正中往常放屏风地方改放了一鼎绿釉消金兽的熏笼,此刻正燃着香,袅袅娜娜一股桃杏的甜香。她闻了一会,听得后面传来脚步声,回头去看,赵灵运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家常袍子,手里摇着一把团扇,站在那。 “来了?” “长姐。” 赵灵运转身去了炕上,“过来坐罢。” 炕上的铺垫软枕都换成了丝质绸缎,沾身凉爽,不热。炕几上摆了只白玉碗,里面有冰有水湃着桃、杏、李子这些。赵灵运跟赵灵兮说,“你自己拿着吃,我手使不得力。” 赵灵兮就见她手腕上缠着棉布,笑了,“这一年见长姐受伤倒成了家常便饭那般容易。” “你且凉快凉快,我还有话问你。”赵灵运说完再不理她,自行倚向身后的软枕,歇脑袋。 赵灵兮拿过她丢在一旁的扇子,凑上去打风,“长姐这次回府,可还要回英国公府?”赵灵运这番境地,显是惹恼了容桓。“其实容世子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3 相貌英俊堪称一表人材,您是个有本事的,怎不跟那容世子服个软,少受些罪?” 赵灵运睁眼瞥来,面色平淡,眸色幽深,抬脚踹了下炕边,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竟是一对溢彩画壁琉璃杯盏,不过因为刚刚赵灵运那一脚,已经摔坏。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大理寺的欧阳剑?说来与我听听?” “欧阳剑?长姐说笑了,我什么时候认识那般重臣了?” 赵灵运看了看她,面上不似作假,就道:“欧阳剑是诚王的人马,其人我也只听过未见过,只你成亲当日他不但来了还极为小心,送了贺礼就走。至于这杯子的寓意,怕是不用言说了吧。” “我确实不知此人。”赵灵兮皱眉。 赵灵运也猜到她不识得此人,不过是好让她做事,怕是真想寻个究竟,也只能由欧阳剑亲自说了,不过这话还得由赵灵兮自己去问。“却是你能做件事,接近欧阳剑。” 赵灵兮冷哼一声,笑了,“长姐好打算,可您算盘打空了,我做不得这事。” “你帮我做件事,我就说你件事。”赵灵运气定神闲,淡淡道,“事关你和潘姨娘。” 赵灵兮听罢,虽脸上极其不悦,却也只赵灵运这话到底戳到了她心坎,“但愿长姐不要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姑要和世子斗智斗勇了~ 第63章 楚襄刚从光顺门出来,得了“夫人到县主府去了”的信儿,立即打马过来。因是风风火火,倒惹了不少人侧目,直到进了府门,他不悦地扔下马鞭,冲那向自己万福的赵灵运问道:“大姑好算盘,费尽心思引我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赵灵运一面慢条斯理,一面侧身引路,“公子少安毋躁,容灵运慢慢道来。” 楚襄瞥眼过去,在她那受伤的手腕上打量了一会。虽有袖子遮挡,但楚襄却是从人那知道怎么回事,就皮下肉不笑地哼道:“大姑这是如愿以偿离开英国公府了?” “公子说笑了,”赵灵运不着痕迹地拢了手,扫眼过去,“灵运这生恐怕都不会嫁人了。” “若是容桓听到你这话,怕是要失望。” “公子说的是,费尽心思的人到最后往往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襄挑了挑眉,“你趁我不在,派人接灵兮过来,又明知我会来,还故意派人在光顺门探头探脑。大姑说话一向快人快语,怎么如今了却这般矫揉造作。”刻薄凌厉字字戳心,毫不留情。 赵灵运勾了勾唇,伸出一手,遥遥指向楚襄,“公子一早便知晓诚王和英国公什么谋划,和赵承嗣也早有接触,您处心积虑无非是要我甘心做那桩子。可那容桓也不是个傻的,他让湘红里面挑拨是非……您看,这里是不是漏了些什么?” “譬如……” “譬如……是您与容桓暗中接触?届时无论谁登基,您都安安稳稳坐着镇远将军的位置?” 楚襄看着她,半晌不动。剑眉斜飞入鬓,一双上挑的凤目精光大盛,薄唇微扬,嘴角却向下。这面相,引得无数女子竞折腰,然而注定要辜负一汪春水,薄幸之人不可信。 楚襄推开她指着自己的指,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我不得不说,大姑说的很有道理可言。” 这话既不否定也不承认,都是她赵灵运自己想太多,与他何干?赵灵运挺直身板,“不敢当,这一切也不过是灵运的猜测而已。” 楚襄连连摇头,面上竟然有些无奈,“所以我才叫灵兮离你远些,知道太多的人活不长。” “你见过容桓。”赵灵运紧逼不放。 楚襄不语,老神在在。 赵灵运面上一整,起身下拜,“承嗣易贪功冒进,必招失败,他难堪此大任。灵运愿入东宫,为太子尽心谋划,还请公子成全。” 楚襄嘲弄一笑:“赵灵运,你什么心思我倒是能猜出几分,说这些怕是赵五爷听了,还要怪你。如今这个县主府主子不是你,你又如何为他做得了主?” 赵灵运转身朝亭外走去,一目望穿满园□□,“我却有不舍执印之情,不过,如今灵兮也嫁与你为妻,她的母家日后不好过,您也舍得看他难过?母家多一分势力,对您也是一大助力。灵兮回府亦是父亲盼望,她既回来,您就留她多待几日罢。” 楚襄独坐亭下,待到日上中天才想要离去,却见赵灵兮站在亭外,手里打着一盏风灯,昏黄中一点丁香,轻声温言:“夫君,何故在此吹风?这天再热,夜里还是凉的。” 楚襄从不是良善之人,冷心冷情,那么一点的和软温柔都给了赵灵兮。他连忙走下去,握住她的手,把人往怀里带,“既是冷,还要出来寻我?” “时辰不早了,长姐在前厅备了晚膳,一起吃罢。” 亲仁坊里的权贵们都大有来头,谁家若是有些风吹草动,可不是简单的东家长李家短的妇人之见,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变化都可能牵涉朝廷。楚襄一路从光顺门过来早已惹人注目,作为镇远将军府的嫡长子,他近来做了几件轰动的事,众人皆有耳闻。除此之外,其宠爱妻子,也在众世家权贵的后院中多有流传,本是将军夫人要借京中贵妇的圈子打压赵灵兮,不巧次次楚襄都以“夫人娇弱”为由维护,着实艳羡了众人。 消息传到英国公府,容瑗目不转睛地盯着韩黛玥,道:“韩姐姐不打算做些什么?” 韩黛玥轻笑着放下手里的针线,拿过一边的茶杯嘬了口茶。昔日有传言,县主府赵大姑爱慕楚襄至深,无奈公子另娶庶妹,为此她不惜逃婚。想到她在英国公府的时候,也整体一副道姑打扮,看着就碍眼,这不是心里揣着人,也不足以令容桓厌烦她。 这时候韩黛玥已从容瑗口中得知,当日容桓被打事因赵灵运而起,虽不知确切原由,不过瞧着华荣夫人气得连容桓都打,容桓后来又把赵灵运休了来看,应是犯了七出了。 容瑗见她若有所思,并不开言,心里有些急,就催促道:“楚襄今日这阵仗很是大,县主府附近的权贵都知道了,怕是小叔那里也知晓了。据我所知,当日小说陪那赵灵运回府省亲都没这阵仗,再有那赵灵运据说爱慕楚襄的传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知小叔此时什么心境。” 韩黛玥经惊蛰一事,又有贤妃点拨,早不是随便就受容瑗挑唆之人。她扫了一眼,眼角勾着不屑,心内却也准备到容桓那一探究竟,便没计较容瑗那拙劣的手段。 “那我便不留妹妹了,”韩黛玥起身,叫来伺候的丫鬟,“去把昨日兄长捎来的点心拿着,随我过去。” 容桓此时正翻检近年北境战事的文书,在他打定主意欲挂武职后大部分由外祖让老宅的下人送来,还有些尚在来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4 京的路上。容桓看到“户部下拨粮饷三十余万石,由京畿五州府兵私扣挪用二十万石……”突然想到五州府兵多为诚王势力,而他自己又有所掌控北衙,相比之下太子只有东宫六率,算上镇远将军的军队,也只勉强够的上势均力敌四个字。 容桓外祖的虎狼军乃北境治州军队,是外祖的亲卫军。容桓虽打定主意要一部分兵力对付楚襄,却也不敢贸然行事,联想到太子近期朝中动作,他若不是得了什么,也不能与诚王放在明面上剑拔弩张。县主府在这时候冒了头,是幌子还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恨湘红被拔的太快太干净,没来得及查出更多东西。 便是要极早去往北境,还要带着一个人给诚王看,到时也好挂职军中。 赵灵运这时候也该有所动作了,她此时该是与赵承嗣或者楚襄相谈。容桓收好文书,身子靠向椅背,捏了捏鼻梁,阖上双目。 无用在外面道:“世子,韩姑娘来了。” 容桓动了动眼皮,到底不曾掀眼,歪在一侧,看起来倒有些疲色。韩黛玥进来就见如此样子,赶紧挥退了下人,自己慢慢过去,站到了容桓身后。 一股淡淡的桂花沉香若有似无地浮荡在鼻端,拂在肩颈的手指轻软地似棉花一朵。容桓倏然出手,一把握住已经滑到胸前的手,缓缓睁眼瞥过,韩黛玥一张面上晕红一片,半趴在他身上,见他看了自己,推托也是挣了挣手。 “世子……”韩黛玥勾过眼角,含情脉脉,“还请放开。” 容桓的眸色深不可测,讥笑着斜睨了韩黛玥一眼,缓缓松开手,“我不喜人靠的过近,且我这书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韩姑娘记着了?” 韩黛玥刚还红着的脸这下也白了几下,眼眸闪烁着,张了张唇半晌只吐出一句,“还请世子恕罪。” “恕罪算不上,”容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本是我英国公府上的客。” 韩黛玥知他不喜自己,以前是没任何心念的不喜,不过碍于兄长韩七的关系,见过几次而已。后来不喜,是他眼里只有赵灵运,自然不把她人放眼里。不过,赵灵运已经走了,且赵灵运念着的是娶了自己庶妹的楚襄。 韩黛玥略稳了稳心绪,迎视容桓的目光,“其实,黛玥来此处是要告知世子一件事。今日楚襄去了县主府,赵大姑娘亲在门口迎的。” 容桓听罢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你想说什么?” 就见韩黛玥像是鼓足了勇气,贴身到自己跟前,双臂抱住容桓的腰,“世子,明人不说暗话,我兄长同您是个什么关系,黛玥多少知道一些的。只是,您也知,兄长并不信你,想您也要证明自己的衷心。黛玥这许多年来对您多有爱慕,您何不就此与我一起,也算了了这桩心事?” 容桓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摩挲了两下玉指环,罢了挑起一指勾起了韩黛玥的下巴,眸光犀利。“时隔多日,当真刮目相看。看来贤妃娘娘,没少为你出谋划次啊!” 韩黛玥似乎对容桓能知晓自己被贤妃点拨并不意外,她也确实正如容桓所说,与惊蛰那时的韩黛玥大为不同。贤妃说,想做世子妃,全靠自己。眼下赵灵运已被休了,容桓又不可能不再娶妻,况且还有她平江侯府和贤妃助力,无论何种原由都是娶了她才是上上策。 这笔买卖,容桓不亏。 韩黛玥作势撒娇,软声道:“世子,黛玥对您的心思您不是不知。” 容桓似笑非笑。 韩黛玥又说,“我带了长姐托兄长捎来的吃食,世子也没用膳吧,不如先吃些,晚膳怕是还要等一会。” 容桓的俊脸上邪佞一笑,看了她一会,倏地推开往门口去。就见无用正躬身候着,容桓看也不看,淡淡道:“规矩都吃到了狗肚子里,下去领罚吧。”又侧身对韩黛玥说,“这既是贤妃娘娘的赏赐,容桓不敢用,还请韩姑娘自己食罢。”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应该改了~~ 讲真,还有些人物剧情支线没写,比如开元观那边比如赵灵霄和容瑗,我感觉到后来很可能有些要舍了。赵大姑本质上与世子挺像的,她从来不是什么善良人,野心不比赵承嗣小,心智上也多有动摇,更不是心机谋划第一人。 净室被吊那里不知读者老爷看出那是个香艳的全靠后期脑补的car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大姑现在对世子的感情有一丢丢的不一样了 第64章 初五,东宫来了道口谕,晋赵灵运女史不日入东宫。随着这道口谕的,还有一道圣旨:今年赏花大会在东宫举办,届时她便入宫,辅佐太子妃左右,掌管有关王后礼仪等事。 每三年一次的秀女别甄,又有个雅俗的名号,是为赏花大会。赏花大会以当年举办月份的花卉为主题,贵女们或进献才艺或进贡名花,最后以前来宴会的王孙勋贵的甄花为参考,由皇后娘娘选出其中的佼佼者,称为花神。 上京及各州府郡县的适龄姑娘都要参与遴选,因考的是才艺色绝,除了花神,尚有姑娘被各家求旨,有的嫁入王孙,有的嫁入世家权贵,若是入了天家的眼,便是一宫妃嫔。众家为此也是卯足了劲,如今盛宠不哀的贤妃娘娘,当年一舞霓裳羽衣,到现在提起还叫人津津乐道。 今年的赏花大会正值暑气难挡的夏日,此时正是芙渠盛开时节,都说莲出淤泥而不染,卓清涟而不妖,实乃冰清玉洁的象征。 如今上京城中多是富贵牡丹娇艳芙蓉一般的贵女,想选出这样一个蕙质兰心含有冰清玉洁的姑娘,着实不容易。不同于皇家,民间另有一套玩法。各间书肆酒楼一早就下了局,一两钱便可书写备选人家的名号,书肆的多半是学子一类,酒楼就什么人都有了,不过有好事的放出风来,两边人马投注最多的是一个叫雪萧的姑娘。 赵承嗣替赵灵运把最后一圈棉布缠好,方才问道:“依姐姐所闻,这事怎么看?” 赵灵运收拢双腕,淡淡道:“赵灵霄却是配得上'青莲'二字,且有诚王的助力,势必要夺得花神称号。太子步步紧逼,诚王要是不做些什么才是怪事,这不等不及了。” “圣上已有多年不曾选纳后妃,诚王这是送人去吹枕边风,可灵霄不过刚及笄不足半年,我倒有些怀疑。”赵承嗣摇头,似乎并不看好这步棋。 赵灵运瞥了眼过去,似笑非笑,“花会时进宫,又是楚襄的意思吧?女史也可晋一宫妃嫔,但别忘了,我是嫁过人的。” 赵承嗣一哂,苦笑着摇头,“楚襄却是这么说的,不过让我拒了,但有长姐在,谁还敢当'青莲'二字?她赵灵霄既敢认贼作父,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赵灵运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5 倒是信赵承嗣确有不满之意,为她愤愤不平。不过在太子和楚襄那怕不是这么想的,拿她当靶子被人万箭穿心,正合适。赵灵运忽而想到那日要赵灵兮做的事,从容不迫地端起茶盏,隐去了唇边讥笑。 “英国公府那边是谁?我记得容瑗未满十五吧?”赵灵运抬眼过去,“平江侯府……是韩黛玥吧。” 赵承嗣先点了下头又摇头,“姐姐说的不错,英国公府今无适龄姑娘入宫,不过倒是有一人要去得。” 赵灵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面色淡然,不动如山。 赵承嗣勾了勾唇角,笑的和善,慢慢道:“容桓。” 赵灵运抵手支颌,心知他在试探,不以为意,“容桓娶我本就是做戏,他是该去的。” 赵承嗣一双眼直盯着赵灵运瞧,似乎想从她脸上寻到些蛛丝马迹。容桓到底与她做过夫妻,可看她那神色都不像作假,只能作罢。 赵灵运拿起一边的扇子遮住半张脸,只一双与赵承嗣一样的美目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你去和楚襄商议该如何阻拦赵灵霄吧,就不留你用午膳了。” 赵承嗣刚走,赵灵运就有些烦闷也是按了按眉心,一直不动声色地莲玉过来扶住赵灵运,问道:“大姑可要睡一会?” 赵灵运冷笑一声,拂开莲玉缓缓起身。她一面走到檐下,一面举高了团扇,遮住上顶的日头。面容大半都隐藏了起来,谁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莲玉陪着站了一会,脑袋里转了转,拣了件事说道:“大姑,三姑娘那边说枝茜和芙风恢复得很好,那两个丫头自清醒了后都要回来伺候您。” 赵灵运的手腕,行动间要比之前好了许多,却也不能长时间使力。莲玉见状,接过扇子挡在额际,另一手则拿了帕子,细细地擦拭着姑娘额角发鬓的汗渍。 “不必让她们回来,先养着吧。” “嗳。” 赵灵运又站了一会,这才觉得有些累,侧过身按住莲玉的胳膊,随口问了句,“咱们家也没养什么名花,我也不会什么弹琴跳舞的,你说,进献什么好?” 莲玉觉得大姑这话说的太自谦,“您只需往那一站,就把其他贵女都比下去了。” 赵灵运瞥了她一眼,“就你成天给我灌迷汤。” 莲玉笑了笑,又想了想,出主意道:“大姑,奴婢看您画的山水就很好,不如拿这个去?” 赵灵运擅丹青,尤擅山水,讲究写意。这点倒随了赵定,只是赵灵运本来兴趣不大,更不屑崭露头角,在她看来为了那么几个男子拈酸吃醋不适宜她这老姑娘。也就随意打发了:“哪有绘山水的,要画也是佛像,只不过今年不是皇后娘娘主持,做这东西太老气了。” “大姑是有什么打算?” “我进宫也不是为了甄选,就随便拣两本抄写的经书罢。” 话虽这样说,莲玉却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总是处处透着自相矛盾。最后只能摇摇头默不作声了,大姑的心思不在这上,至于在哪上,谁也猜不到了。 ——— 宫中下旨要韩黛玥三日后参加赏花大会。 她自在英国公府住下,有些时日,这次传讯的内侍也是和小侯爷一道直接来的英国公府。等送走内侍监,平江侯及夫人也来了。几人在大门见过礼,男人去了公爷书房,女眷则一道去了晨雾园,侯夫人与华荣夫人曾是闺中密友,这见了面便开诚布公地说明了来意。 原是韩黛玥前些时候拨空回了趟平江侯府,见过夫人和韩七后,又跟贤妃去了封信。“玥儿是被我宠坏了,直接跟娘娘说要嫁与桓哥儿,娘娘回说也好,就趁这花会的机会,到时圣上把两人指一块就成了。” 侯夫人说着伸指点了两下韩黛玥,华荣夫人赶忙拉住她的手到自己跟前来,一副喜爱模样,“好妹妹不嫌我那逆子,已是让我愧不敢当,是你们家不嫌弃,英国公府也断不会拒绝。我们玥姐儿是个好的,我可一直都当她是自己姑娘疼。” 旁边伺候的戴氏附和着,“夫人,这话可是不假。母亲一直疼爱二姑娘,看得我都眼热。” 侯夫人听了此话自然受用,却也作势客套一番,“看你说的,我可是知道你母亲对你多好。” 华荣夫人笑到,“诶哟你这泼辣货,这是怪罪我来了?”伸手拉着戴氏,三人三只手交叠一块,“你这丫头,怕是吃醋不成?手心手背都是女儿,哪能不疼的道理。” 戴氏自从容瑗被容桓送去家庙后,有多时不曾这番玩笑。到底是协力家事多年,不曾在外面下了英国公府脸面,华荣夫人自然满意,说的话也亲切了几分。 “母亲可别说了,我看嫂嫂都脸红了!” 二房的媳妇打了趣,众人笑闹起来。 这时仆人进来禀告容桓回来了,几人的目光望向门口,就见容桓姿态潇洒的跨进来,一张英俊的脸上不怒自威,“门口碰见马公公了,听说是韩姑娘要进宫?” 韩黛玥一见来人,俏脸微红,赶忙蹲身下拜,“黛玥给世子请安。” 容桓笑了笑,“韩姑娘无须多礼,我适才在公房也得了口谕。” 华荣夫人奇道:“你也去?”往年都邀请了容桓,可他世子爷是一次也没去。 容桓这下笑意虽挂着,然笑不达眼。想到刚刚得来的消息,赵灵运也在受邀之列,还是以女史的身份,协理太子妃诸事。 就在他准备前往北境之际,赵灵运已经说动太子要做女史了?怕是出谋划策要到太子床上了。 韩黛玥望着容桓高深莫测的脸庞,怕是他在想些什么,“今年是评芙蕖花神,黛玥没什么主意,不知世子有何高见?” 容桓舒展眉目,端的是潇洒风流,“韩姑娘如何都是行的。” 这话说得倒似没说似的,侯夫人多有不满,却也不曾表露分毫。容桓曾是她主意的东床快婿,结果他先是狠下了韩黛玥面子,又娶得赵灵运闹的满城风雨,即便已经把人休了,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然侯爷、贤妃都举荐此人,黛玥又是一颗芳心早丢了他身上,权衡考虑下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只等花会上由圣上下旨,两人成亲。 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万福,说公爷及侯爷找世子。容桓便一礼告退,出了屋后,无用凑近耳语道:“世子,诚王来了。” 容桓双臂向后一背,鹰目流转过寒意,迈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要改结果词穷~~ 前天我做梦,梦到自己在熟食摊前犹豫买肘子还是香肠,好饿啊都想要,结果啥也没买就醒了……表兄和我说去买零食备着,可我啥也不爱吃嘤嘤嘤 第65章 三日一晃就到。 这日大早,珍鸟伺候赵灵运穿了身水田青道袍,腰系秋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6 香色丝绦,手持玉柄拂尘。到东厢辟出的小观拜过三清,上早课,诵经持心修炼。到晨钟敲响,莲玉传讯儿:东宫的马公公来了。 东宫派来的马车侯在大门口,马公公穿着一身内监服,坐在正屋和赵定喝茶,赵承嗣亲自斟的六安茶。几人正吃着,就见赵灵运过来,马公公不禁多看了几眼。 素来听闻顺安县主府的赵大姑娘有姿色,今日看来倒是不负那盛名,不过年纪大了些,又嫁了人,如今听说做了那道馆的居士,神情自有骄矜的清傲,又不过分端着。他是殿下身边的老人了,前前后后一想,对赵灵运的态度比宣旨那日更加恭敬,“姑娘可都准备妥当?” 赵灵运一福,“都好了,就是还要公公亲自来,灵运惶恐。” 马公公那张松弛又惨白的面皮动了动,笑的那叫一个和煦,“姑娘客气了,咱家也是奉旨办事。” 赵灵运便指了指身后的莲玉和珍鸟,要她们向马公公见礼,“这是灵运的两个婢女,是随我一起进宫的。” 见是两个模样清秀的丫鬟,皆守礼懂规矩的,马公公点头,“咱家省得了,时间不早,就请姑娘随咱家上车吧。”话落,起身向赵定一礼,又与赵承嗣说,“还劳赵翰林与咱家骑马了。” “公公客气,您请。” 赵定赶紧起来,先看了两眼赵承嗣,又对赵灵运点了点头,身后一众仆人婆子簇拥着三人出了大门。直到坐上马车落下帘子,马公公一扬拂尘,“走了,赵大人还请回。” 赵定回礼,立在门口目送一排侍卫簇拥着马车缓缓离去,马蹄和靴履踏在地上发出整齐的声响,这阵势实在不小。 赵灵运坐在马车里歇眼睛,一会进宫要向皇上皇后行三跪九叩,还有太子、后宫妃嫔。罢了献礼献艺,晚上还有宫宴,可有的折腾了。 进东宫,需从玄武门到重明门,行数十里,大约两柱香的功夫。到了重明门外,各家挂着牌子的马车排成长龙,东宫十率府的左、右监门率掌东宫诸门禁,气象森严。入宫殿者往上递其官爵、姓名,至于财物、器用,皆以籍傍为据。 马公公的马车前挂着东宫的牌子,稍显拥挤的车道中便让出一条道来,他直接到宫门口递了腰牌过去,门司看了两眼,繁复的进宫手续竟然直接放行。 各家得了这消息都在窃窃私语,是谁有这殊荣,被殿下的亲侍内监接来。就见马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掀开帘子,从车上先后下来两女子,样貌已是不俗,穿着素雅。又从车里扶了一女子下来,身条纤丽,做居士打扮,消息灵通的看这光景大抵猜到了这人是谁。 马公公一扬拂尘,自有小太监驾车走了,他展臂引路,脸上笑眯眯的,那俩俏丫鬟便一左一右伴着居士往宜秋宫去。 这般惹眼,瞬时又喧嚣尘上。无用得了消息立在车帘前唤道,“世子,小人有事禀告。” 容桓这阵不耐候着长队,正闭目养神,只懒散问,“何事?” 无用掀了帘子,凑近容桓耳际,“世子,刚才东宫的内侍监领着两个小太监,坐着马车过去了。”说着,小心觑了眼,又赶紧敛目道,“里面的是赵大姑。” 容桓慵懒地依着车辕,伸手打了两下无用的脸,声音却冰刀也是,刮的脸疼,“你想好了,话不能乱说。” 无用躬身道,“小人不敢。” 容桓俊颜不豫,面似寒冰,说话并无避开韩七和韩黛玥。眼下三人歇在一架马车里,韩黛玥坐得里面些,容桓和韩七都是靠近车辕的地方,听完无用所言,韩七眼睛盯着容桓,冷冷一笑。 韩黛玥一直注意这边动静,听罢掀开窗帘一角,往那尚且遥远的东宫门口望去。蚁聚蜂屯,持矛瞋目,哪里又能见到那道姑打扮的女居士? 她撂下帘子,垂目一会。女冠居士一类清心寡欲,不起邪念,想赵灵运当真信道了?似乎从再见起,就没见她再穿过寻常衣物,往常京中传言:赵灵运思慕楚襄心切,心灰意冷下出家入观。先有容桓带人马不停蹄地追了过去,做了几日名正言不顺的少夫人世子妃。这满城风雨不过将将过去不久,赵灵运又领了赏花大会的旨,虽有休书在身,可别又图惹圣上问一句,她再有长姐贤妃撑腰,又如何下得了台。 当下便有些忿忿难平之气,瞥着容桓的目光稍嫌哀怨。 容桓下了车去,与韩七立一块。两人皆乃长身玉立,身着华服,容貌是不同的俊美。因着身份,自有往来奉承客套者,也有没眼力界的,小声询问个一二,“听说马公公接的是县主府的赵大姑娘?” 不等容桓动作,嘴长口杂者便被强行拽走,容桓摩挲了两下玉指环,低声问无用,“可曾见过诚王那边送来的人?” 无用躬身,“诚王府的人一早随诚王进宫的,楚襄那边,公子煊说昨日宫里就下了道旨宣他进宫。” 容桓颔首,想今日赵灵运进宫的动静,许是幌子一类,暗忖太子连夜宣楚襄进宫多半与赵灵霄有所关联。太子这么多年来中庸之道,隐忍不发,到今时才拿到明面上与诚王一争,即便如此,仍留有余地。更不论圣上日渐衰老,身体每况愈下,若真把赵灵霄留在身边,不仅是枕边风的作用了。 去与外祖的意思业已回信,别甄之后即可启程,此事也向韩七透露些许。容桓眯了眯眼,虽有计较,还是心绪难平,丝丝冷意罩身,睇了眼韩黛玥乘坐的马车。 容桓翻身上马,行动间潇洒恣意,他踢了下马腹,缓缓往前行进。一边的无用向左、右监门率递了腰牌,门司查看了官家、爵位、姓名,之后以牒送于监门,监门主与判曹印署,复送于门司,这才放行入东宫。 ——— 正午吉时,显德殿前按皇亲国戚,公侯伯子顺位排跪。地面烤得烫,时鸦雀无声,赵灵运俯身于众人间,听到总管内侍监提着嗓子唱喏: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振聋发聩的山呼,伏身叩首,起身,再伏身。这一连串重复动作,身边尽是衣裙华贵的贵女们晃动了满头珠翠,叮叮铛铛,和着那檐下铃铛,叮叮咚咚。 众女中可分辨出赵灵霄和韩黛玥,她二人一个位置稍靠前,一个居中,刚进来时如众星拱月,被前倨后恭。相反,赵灵运这边乏人问津,更有甚者指指点点,她也不惧她人说笑,目光投向远处,倒也在一众公子中,认出了容桓。 容桓今日所穿玄色织金袍服,腰间两侧各系银鱼袋和羊脂玉。上京不乏样貌出众的公子,可像他这样显眼的却少,上数三家:容桓、楚襄、韩七,确是让赵灵运说来,当中唯容桓要当得起英武潇洒。 赵灵运回想刚容桓和韩黛玥进来,容桓时有停顿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7 ,待□□的韩黛玥跟上来。想华荣夫人厌恶自己至深,却留韩黛玥在英国公府至今,这二人如今动作和谐,怕不是就等着今日领了旨成婚在即。 赵灵运沉下脸来,又是一派沉稳雍肃。额上浸了汗,爬过眉宇,划过口鼻,身子贴着滚烫的青石砖地,又听内侍监唱喏:太子驾到!太子妃驾到! 又是一阵山呼,光洁可见的砖面折射出明黄色绣金纹祥龙靴面和盘云龙纹袍裾。太子李琰出自正嫡,少时敏慧好学,睿哲峻嶷,开讲经筵,善听而断政,主持祭祀紧序有秩。圣上按祖制“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至他近年龙体微恙,太子监国听政,虽多有中庸,却不乏重臣维护,这次又把别甄设在东宫,免不得引人深思。 太子妃出身荣国公府,乃当朝太公之孙女,随太子右侧,一头朝云髻高耸,着双佩礼衣。似有所感,赵灵运抬眼过去,正见太子妃也朝着这方向过来,却是赵灵运穿得显眼,被一眼看穿。 赵灵运入东宫便是做太子妃的凤藻宫女史,周礼记载:“女史掌王后之礼职,掌内治之贰,以诏后治内政。”难免被太子妃多加留意。 三跪九叩之后,圣上因身体不适与皇后回椒房休息。恭送走天家后,有女官引甄选的姑娘去丽正殿,王孙重臣及其亲眷则被内侍引去了花园,按照先头参拜的顺位而坐。 到了赵灵运时,又是马公公亲自引得她坐了一处,那地方也已有人,正是赵灵兮。 “赵大姑娘,襄公夫人,此乃太子命咱家特设,您二位无需拘束,尽可随意。”话落,马公公便自去了。 第66章 捉虫 别甄的地点选在东宫花园,按南北轴线布置,有嘉善、奉义两门,一墙之隔皇家书院崇文馆。内建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点缀假山怪石,别具匠心。 钦安亭内,画壁云柱装饰着玄天绫,百花汇。赤金九龙宝座的下首两侧分坐着太子和诚王,再往下依次坐着其他皇子及皇室宗亲,簪缨权贵。除了圣上的宝座旁还有座皇后宝座,以四妃、太子妃为首的后宫妃嫔们及命妇则坐亭下院廊。 赵灵运看见容桓坐在英国公后手,当是以他世子的身份,今见一张脸英姿勃勃,冷峻生畏。 赵灵兮送了杯茶到赵灵运手边,逗引之,“长姐可是在看英国公世子?我却听人谈论不少,如今他是个自由身份,不知又要被哪家的看上了去?。 赵灵运侧头扫了她一眼,身子端的笔直,脚下却踩了去一脚,听得她“嘶”了声,才说,“喝茶说话也不怕呛了去。” 赵灵兮冷不防被赵灵运一脚,也不甘示弱,眯了眯眼,又握住赵灵运的手腕,看她抿了抿唇,挨身过去笑道:“那就劳烦长姐帮我顺下背了。” 她俩这般一来一往的玩闹,确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赵灵兮暗忖那素来端庄的长姐怎生就改了性子,倒有些人样子了,看来这功劳要记在容桓的头上了。这般推搡着,头就凑到了耳朵边,少不得的又是打趣的话。 这时,再见一群内侍宫女远远过来,为首的内侍总管唱喏挥拂尘,迎拜接驾,这赏花别甄正式开始。 圣上今年逾花甲,龙体微恙,已是多年未曾选伴后妃,而未有正妻婚配的王孙公子们却不少。那些身家优渥的贵女大多订了亲的,来这别甄更多是挣个贤名和御赐,庶出、旁系或不是那几大簪缨世家的都半以这机会谋个好夫家。前者如安国公家的姑娘身姿窈窕,左手作画右手写字,这一笔功夫已让些公子们交头接耳频频侧目;再者如军器少监家的姑娘,生的娇小可人,却舞着一柄大刀虎虎生威,当真巾帼不让须眉;更有临照王母族旁系的雪萧,霓裳一曲,转轴拨弦,嘈嘈切切,百转千回。 赵灵兮眼中闪过差异,心内转了几转,“这个雪萧却有几分眼熟,想府里的六妹妹若是见了,还不同照镜子似的。” 赵灵运却看得津津有味,等人退下时还附和着鼓掌道好。却是这一曲琵琶弹的技艺精湛,前幽怨后急转叫人听得如痴如醉。可见诚王没少下功夫,这冷冷清清怀抱琵琶的模样着实清丽脱俗高贵冷艳,若她是男子也忍不住要呵护一二,只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捧上前去,博美人一笑。 赵灵兮回头用扇子遮了半张脸,问几个丫鬟,“你们几个也来说,雪萧和六姑娘哪个好?” 莲玉和珍鸟看向了不远处那桌坐下的雪萧,但见她面上无甚表情,竟是对眼前的一切不感兴趣,便奇道:“倒是雪萧姑娘要好些。” 赵灵兮笑着睇向赵灵运,“瞧瞧,这几个丫头倒说起自家姑娘的不好了。” 莲玉这时插了一嘴,“奴婢却是不觉这雪萧姑娘肖似六姑娘。” 赵灵运扫了眼莲玉,“怎么不像?” 莲玉淡淡说:“奴婢以为,六姑娘更为恭顺,雪萧姑娘更为矜傲。却是要请大姑和四姑娘恕罪,奴婢多嘴了。” 赵灵兮听罢,好生仔细打量了莲玉。她一径管着县主府外院的杂事,见多了人看人的眼光准,就是今天又让人刮目相看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深得赵灵运精髓。雪萧明明是赵灵霄,这般打着马虎眼,又不知有什么心计谋划。赵灵兮心里有数,不再揭穿,只等看她们做戏。 院中献艺者众多,这会是韩黛玥,她换了套广袖流仙裙,梳飞仙髻,舞的是仙子身姿飘渺,脚步轻盈。 韩七周围的公子前来恭维,平江侯府前有霓裳羽衣的贤妃,后有嫦娥奔月的韩二姑娘。这样的妙人,即便不做宫中娘娘,也是要相配给皇子皇亲。便有人借机打探,也有人盗破玄机:平江侯府是同英国公府一道来的,韩二姑娘下车时恰有世子容桓随身相护。 女人自来不过是他们手中玩弄政治的筹码,比不得赵灵运嫁人逃婚又入宫,便是一身修持居士打扮,招摇过市,叫人只想扒了那身皮,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容桓拧眉,竟告罪道:“还要各位海涵,容某先退下,没节制,酒喝多了。” 韩七瞥眼过去,见容桓噙着淡笑,眼神锐利,不像醉了。心下了然,替他挡下劝阻,由他去了。 容桓离开不可太久,他这人身份惹眼,走开便起疑。且不说诚王、韩七注意他动作,这东宫里哪里都是太子的人,有点风吹草动那边就过来人试探。果然从后面过来个眼生的内侍监,躬身一拜,道:“世子,您怎也出来了?有什么尽可告知小的。” 容桓说:“亭中热,你去给爷取把扇子来。” 内侍监告退,“小的这就去,还请世子少安毋躁。” 容桓逡巡了一圈女眷那里,赵灵运坐了末席,她身边还有一人,从模样和穿着打扮,大抵是那嫁给了楚襄的赵四姑娘。容桓眯了眯眼,叫无用附耳过来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8 ,罢了挥手道:“小心留意着。” “小人省的。” 容桓离席的突兀揭过去,这一边的女眷里,韩黛玥看到了。但见他只是偏僻处站了一会,有内侍监取了把扇子回来,无用也端了杯茶过去,他便倚着栏柱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 韩黛玥下意识看向赵灵运,她坐在次等末席,和一位面有相似的妇人一起。目不斜视,淡然处之。 正想着,她感觉肩膀被人撞了下。却是一个内侍监,捧了冰湃过的果子,告罪道:“小人惊扰了姑娘,该当恕罪。” 韩黛玥整了整面容,温和笑道:“公公客气,无用之过,何来恕罪。” “内侍监退后一步,举高缠枝花卉纹的盘子,“此乃圣上御赐,尔还不谢恩。” 韩黛玥半屈身跪下,恭敬垂头,听见内侍监轻飘飘的说:“娘娘派小人过来,该如何做您要省的。” “谢陛下恩典。”韩黛玥不动声色地接过御,再由丫鬟扶起,墩身下拜,“劳烦公公亲走一趟。” 内侍监客套虚扶,道姑娘无需多礼便去了。 丫鬟轻声问道:“姑娘,如今该是如何?” 韩黛玥拿了只梨子吃,这果儿上头浮有一层白霜,凹陷处可见点点碎冰。只在掌上握了一会就淌下水来,浸了满手,还不待吃就凉快起来。 眼下天热,姑娘皮娇肉嫩耐不住大日头下曝晒,好在这旁边就有莲花池,那水是凉的,就把赵灵运推下去泡泡水,也不失赏莲的兴味。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姑就要被拖下水了,所以说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大姑又要套路世子了? 为世子准备加厚加绒大毛毯!!!! 第67章 献艺过半,再多的美色看过也有些疲惫。皇后委婉着与皇帝说了两句,便传口谕下去自行玩笑。赵灵运见状只待找个偏僻处偷个懒,赵灵兮似是看穿了她打算,一把拽住了人,说这东宫的莲池还没见过,不如一块看看。 越过翠嶂群墙,只见水光天接无穷碧,鱼戏莲叶间,莲花映日别样红。当中有座精巧的八角小亭,粉刷成灰白墨色,想要过去只能依靠一人宽窄的白玉拱桥。 一时间莺莺燕燕言笑晏晏,都往那亭子去。赵灵运二人张望了片刻,寻了个人少的地界坐去了。赵灵兮回忆起过往,幽幽道:“蕖荷院的东北角有一大片莲池,这样的好日子,姨娘就要划船去采莲。莲叶做糯米鸡,花做香包,莲子泡茶,藕做爽口小食。每一样都是姨娘亲去厨房做的,再送去各房各院。今儿是吃不到了,也不知那莲池是否也和那院子一样荒废了去?” 经她这么一提,赵灵运恍然大悟也是,不想这潘氏也去了半年了。她生前走不了正门,身后进不了县主府祠堂,可到底是伺候过赵定的,安排在了寺庙供奉,享五谷上香堂,师傅常诵地藏经,是个好去处。 赵灵运淡然自若,取了珍鸟手里的鱼食,一扬手,洒了进去。 湖对面的岸上,男女分了几拨。如今男女不设大防,这些世家勋贵大多走动频繁,论亲疏怕是还有姻亲的关系。因着别甄赏花,其意思不言而喻,故而也不过分拘泥,你来我往,若郎情妾意心有决断,只等最后甄花选定心上人即可。 这其中在献艺上出众的贵女,身边自然多了几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更有甚者寸步难行,若不是还要恪守规矩,就要围上前去刨根究。 赵灵兮忽而嗤笑出来,以扇遥指其中一道月白身影,道:“长姐真要那雪萧进宫侍奉?” 赵灵运顺着她的扇子望过去,雪萧站得清傲,任由丫鬟挡在前面,孑然独立。 “刚及笄的年岁,真是好,我都有些羡慕了。”赵灵兮言语冰冷,眼含嘲弄,“爷们各个趋之若鹜,若是当选,你说她会不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倒听说她往常吃斋念佛,可是一副女菩萨心肠。” “佛家有佛家的因果,不成佛便成疯。”赵灵运淡淡道。 “人都死了,再如何也活不了。”赵灵兮摇了两下扇子,“我看她是魔怔了。” 容氏死了的消息赵承嗣没有按下不发,赵灵霄那边是知道的,许是诚王原本留她有所打算,这次进宫正是契机。却说容氏死后只草草的拉出敛葬,不配入县主府祠堂,连族谱上的名头也给抹了去。府里没办白事,更没去英国公府告知,那英国公府也没派个人问一下,有心的,只消往那后院的腌臢想一想,默不作声了。 至于怎么处理赵灵霄,太子和楚襄的意思模糊不清,赵灵运不甚在意,她与赵灵兮说道:“今年中元,你去寺里拜拜,潘氏看你嫁得好,也不枉她一份心意。” 赵灵兮不为所动,她还记得赵灵运要她做的事,什么去菩若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就听赵灵运又说:“你可还记得承嗣中毒的事?潘氏最后给我的东西是一单解药的药方。” 赵灵兮面色瞬时凝重起来,盯着赵灵运半晌,琢磨着她这话是否可信。只见她抵手支颌,成竹在胸。赵灵兮暗忖她应了自己的话,即不情愿,也得应了。 这会儿风吹莲动,扬起阵阵青丝,广袖宽袍,自有修持仙山的气度。前面传来的热闹不及这里,仿佛道法僻开的天地,可惜一棒搅毁了仙汤,俗人擅闯,扰乱了卿卿心绪。 却是韩黛玥扶着容桓过来,二人踉踉跄跄,惹得后面跟着的丫鬟小厮急道“小心”“慢些”。原来韩黛玥身量只及容桓的肩头,半个身子窝进他怀里,而他全身的重量都压了过去,长臂越过姑娘的肩膀,耷拉下去,眼睛半眯,醉酒模样。 赵灵兮抬眼向这边扫来,赵灵运却转身避去了一座假山石后。赵灵兮挑了挑眉,又见容桓和韩黛玥往这僻静处多行了几步,那韩黛玥一张脸坨红染成了石榴色,挥开了欲帮忙的小厮,只贴着容桓说了几句话,罢了把人放到石凳上,又带人匆匆走了。 容桓的头半垂着,一手抵额,一手垂于腿上。身上一股酒香,闻着的人似乎都要醉了。赵灵兮瞥眼藏匿赵灵运的假山,只觉实在有趣,不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遂带着丫鬟离去。 “世子,赵四姑娘走了。”无用挨过去低声道。 容桓一双低垂的鹰目里锐气逼人,从那张紧抿的薄唇里露出一声短促轻哼。 “世子,小人先告退。” 赵灵运在假山后面待了许久,不曾再听闻任何声息,这才慢慢走了出来。 彷佛刚刚所见皆是幻影,哪里来的容桓,又哪里是有赵灵兮?韩黛玥、莲玉、珍鸟、无用……隔岸尤听言笑晏晏,倏尔就有些烦闷。 她从未见过容桓失态,便是刚刚在献艺的庭院里,无趣了,告罪到亭外倚了一处歇脑袋。他那一桌的公子,皆为勛贵世家出身,玩闹惯了不肯放过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89 ,且不说他的事在京中也算闹得满城风雨,一杯一盏黄汤下肚,已是罪上加罪。就是圣上的恩典要他们自行消遣,也不曾停止,直到韩黛玥过去,把人弄了出来,才算罢了。 那一日离府太匆匆,赵灵运记不大住他什么模样。只有鼻端浅淡的血腥味,朦胧模糊的温柔缱绻,她与容桓竟有大半时候未见过了。 赵灵运赶紧默念了句道法,没注意脚下,走的越来越偏,最后到了间堆放书籍的院落。门扇吱嘎,木头沉香,金黄漏室,片片灰尘蒙上一层沙砾。这里面大抵是些未来得及整理的古书典籍杂卷,几排架子高不见顶密集不见一人侧身可过。 赵灵运搬了几本书下来,铺地垒高,躺了上去。 忽而暗影袭来,遮住温热。她的眼皮抖了抖,藏在袖中的手腕似乎也痛了起来。 “卿卿……卿卿……卿卿……” 赵灵运窒了会,声音是醺了热烘烘的酒气兜头罩来,像被扔进了酒桶里,沉醉不知归处。 容桓抱紧了她,手指绕着她的发,缠了一圈又一圈。偏声音像魔音灌脑,还在念叨着“吾念卿卿,心如刀绞”,赵灵运到底受不住,猛地推开人,眼睛下过雨似的,望了过去。 结了蛛网的墙壁上,投射了两道缠绵的长影。容桓把人压在身下,衣服也来不及除尽,长臂捆得赵灵运颦眉轻喘,交叠的手腕散乱了棉布。容桓见状又去小心捧了起来,从手指尖舔舐到淤痕,一面盯着她,一面抵舌轻咬再吻。 赵灵运侧过脸去,从耳朵到脖颈红成一条线。从来端肃的脸柔又艳情,唇瓣干涩又湿润,眼睫像羞赧的蝴蝶,一时飞得乱颤。 容桓抵着额头闷闷地笑出来,下一动作,把人抱紧了怀里坐。赵灵运冷不防这一下,双手下意识攀附了他的宽肩,容桓又凑过去,扶在后背的手灵巧地钻进道袍里,解了那衣襟兜绳。 “别……” 赵灵运开口阻止,刚冒出一句,嘴就被堵了上。这哪里还是清修寡欲的居士,衣散了,冠没了,一只鞋掉了,一只脚半挂着雪袜。光影下的登徒子明明灭灭,耳边吐着不干不净的诨话:“这位女冠,我看你骨骼精奇,不如与我共修那双修的法术,一成大业?” 波光潋滟的莲池,莲子清如许,莲花并蒂开。赵灵运摇摇晃晃,惝恍迷离,歇了大半刻,她的唇还是红的,身子依旧软着。 赵灵运头一回没有出言不逊,拥着衣衫以指梳头,容桓就在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的蜂腰。 入手的肌肤滑如凝脂,醉生梦死一场,透着温热。容桓揉着揉着就加重了力道,耳边听得赵灵运哼了一声,敛目勾了勾唇。 赵灵运拉起衣襟,避开了他手脚,半侧个身子冷冷道:“世子还是快些回去,要让那娇娘子等急了,可如何是好?” 容桓被她躲开也不气,还坐起了身子帮她系好了兜绳,又在那晕染了瑰色的颊边咬了一口。 赵灵运腾地站起,回身就是一脚当胸踹过去,罢了出得门去。 容桓仰天倒了下去,爽朗畅笑,又过一会才扬声叫无用,那无用却是早就备好了水盆候着。 “世子,已按照您的吩咐办了。” 随手把帕子扔进了水盆里,容桓抚了下胸口,眼里笑意浅浅掠过,“前面引路。” “是。” 这一主一仆神清气爽者走路带风,另一个一如既往地沉稳寡言。二人刚出得旧书阁,拐过影壁湖边,还不待去到人多的地方,先有几道零碎脚步声响,又听一道刺耳的尖锐女声灌进耳里。 容桓皱了皱眉,脸色稍嫌阴沉。他抬目扫过去,正是韩黛玥对上了赵灵运。咄咄逼人,虎视眈眈,质问道:“前有玄机者,淫/荡成/性!还请赵大姑娘自重!” 原是韩黛玥求了韩七把人带了出来,好一朵温柔体贴解语花,可惜转个身去取拿醒酒的牛乳时,哪里还有容桓的身影。 她不敢声张,只打发了丫鬟去找。到底是在东宫,不可冒然行事,跟那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好巧,这急得一刻刻,赵灵运就过了来。 春潮带雨,欲盖弥彰。 赵灵运一双眼眸似笑非笑,那素来冷清的语调偏软糯缓慢,只听她菱唇轻启,吐出的言语尖酸刻薄:“我就是放荡了,你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韩小姐你不道赵大姑是切黑吗你还挑衅? 来个剧透吧,下一章世子要反击了! 再来个福利预告:明天早上和晚上有双更啊啊啊啊啊啊(我又立flag了) 感谢收藏,畅想下明天一觉醒来要是收藏达到200就美滋滋啦嘻嘻 第68章 韩黛玥万万没想到赵灵运竟如此轻浮,当下怔在那里,张口结舌,涨红了脸。 赵灵运懒梳妆,软腰身,慢慢走近韩黛玥身边时,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容桓刚刚那套诨话影响,十足的挑衅,“世子虽是文臣,却也武职出身,劲大的很。回头你记得练练,不能让爷尽兴,可不是把人往外推?” 韩黛玥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赵灵运戏谑一笑,眼角勾着一点红,又娇又媚。她气不过,就要伸手去拦,这缠身的功夫,那边又过来个人。 这人却是个穿了身云纹团花湖绸瀾袍,头戴金冠的年轻公子。长相是不错的俊美,只眼神不太正,一来就握住赵灵运的衣袖。 “诶,姑娘们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他这么说着,手下滑到袖口,撰着赵灵运的手腕用了劲捏两下。 赵灵运因着被韩黛玥纠缠,两人一拉一扯,倒让他占了便宜。她一个甩袖过去,打他脸上,退后一步皱眉冷目叱道:“大胆!” 这人咦了一声,摸了摸脸,像闻到了什么使劲凭空嗅了一会,“我这怎么闻到一股香气,诶呀,可是这位居士姑娘身上的?” 他这话音刚落,韩黛玥的丫鬟先笑出了声,扶住自家姑娘“呸”了一下,“公子还要小心,可不是那狐媚/骚/气,真是香哟!” “原是狐仙姑娘!”这人赶紧转个身,面向赵灵运弯腰大礼,“小生见过姑娘了!” 这个荒唐样子,惹得韩黛玥等人不住笑。赵灵运冷冷瞥过去,也没张口反驳的意思,反而让那韩黛玥觉得讪讪,又不肯在她面前矮了身份,扬声问:“公子可知她是谁?” “谁?” “顺安县主府赵大姑娘。” 这纨绔听了哈哈一笑,说,“姑娘是说那个上了年纪的嫁了人还不安分,传的满上京风言风语,讲什么思慕我那兄长不得了的赵大姑?哈哈哈哈,可真是奇了啊!” 众人听他说话,这时才知晓他竟是镇远将军府的公子,楚襄的弟弟,楚煊。 赵灵运敛眉垂目,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倒也不是没有口舌手段对付这两个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0 不成事的玩意,却是太过拙劣,计较起来反而显得她丢份了。身边莲玉和珍鸟也不在,楚煊来得又太凑巧,她势不占优,想着要如何将计就计顺势反将韩黛玥。 楚煊吊儿郎当走过去,目光□□裸地打量着赵灵运,“我瞧着赵大姑也不显得老呀,这穿上道袍还另有仙姿。大姑可别怪罪,我那哥哥是个没长眼睛的,她赵灵兮哪里来得你精巧?还有啊,容桓那厮也舍得休了你。哎呀呀,我是不嫌弃用过的,殊不知尝过滋味的,那翻红浪才尽兴。正好今儿是甄花,我这也有一朵,大姑且跟了我去,什么楚襄容桓,保你知道了我的好,忘了那些王八蛋!” 又骂又骚的诨话说的溜,若说先头赵灵运还有些气怒,这会也觉得好笑了。楚煊最后那话说得好,容桓楚襄,可不是王八蛋。 赵灵运一面想着一面冷着脸,脚下又不停,往那人多的地方走。她这一动,楚煊和韩黛玥也跟着动。前者是要调戏,后者是要羞辱,不想这样子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都往这边凑来。 再说那容桓,他原是一直避在一处听着。说起来,楚煊这人,是他叫了无用把人安排演这一出,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有根古脾性,今见他嬉笑怒骂,真假参杂一起。容桓眯了眯眼,就差一脚把他踢个不死也残。 倒是他那日听说赵灵运奉了东宫旨意要做女官,心想她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气反笑,要搓搓她那石头心。无用一边觑了眼,知这主子是阴晴不定的性子,临出门还挂着笑,这会儿又冷漠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世子……小人以为,楚煊把您也骂了去,却是个大胆玩意!” 无用不敢明着劝,只委婉说他也被骂了,就是借这个头,出去拦下还来得及。 不想,容桓剔骨寒冬似的眼刀刮过来,说不曾说话,无用再不敢开口了。 而前头,还不知这一切的几方人马已经动起手来了。 韩黛玥做红脸,说楚煊不应这么说话,到底要避嫌,与赵灵运男女有别。韩黛玥的丫鬟做黑脸,说姑娘你菩萨心肠,就该让着狐媚胚子曝光日下,让人瞧瞧什么德行。 她二人步步紧逼,把人圈在一个廊柱下,楚煊在旁边看着,看似不小心踩了韩黛玥一脚。那韩黛玥一个不稳,扑了过去,唰一下拉下赵灵运半个肩膀。 这下闹得大了,围观者已经过来的人群哗然出声。赵灵运脸色惨白一片,忙用手帕往上掩,可那小小一方又如何盖得下撕破了的半个肩膀头? 莲玉和珍鸟已经得了消息急得眼睛通红,可惜眼下都是贵女公子们她们被拦在外面进不去,莲玉赶紧和珍鸟道去太子那找五爷,自己则跑去找赵灵兮。 谁也不知的是,有个形色鬼祟者跟着容桓,看了这大半晌也去找诚王了。无用这才松口气,急急道:“世子,戏也做完了,这会没人,您还不救救大姑?” 容桓铁青着一张脸,那套在拇指上的玉指环早在不知什么时候摔坏了。他淬了冰似的鹰目瞪了无用一眼,寒声道:“没用的玩意,给我在这呆着!” 话是这么说,也急,大抵却是信得过赵灵运的。她不是那吃了亏不计较的,眼下一直没有声响,许是想着对策计较,就要把韩黛玥给料理了。她到人多的地方,也好有个见证,再把那太子等人引来,韩黛玥难逃其咎。 再说韩黛玥要起来,赵灵运借由两人挨得近,拉住她不松手。外人只觉着韩黛玥刚那一下是故意的,赵灵运可怜见,一时间指指点点者众多,都说她二人如何如何。 “你可是气着我与容桓在一处了?想你和他朝夕相对,怕是对你没有好脸吧。”赵灵运垂头敛声道,烈火烹油往上浇。 韩黛玥嘴里本是叫她放手,听完这话,横眉过去,质问道:“你说什么?” “你看到了吧,我的肩膀上,容桓咬的我可疼。他没轻没重,不知我受不受的了?” “你闭嘴,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男欢女爱有何羞耻可言?你没读过诗经?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你,你好不要脸。” “我不要脸,你又要脸?我与他尚且夫妻时,你住公府里不知避嫌,时至今日,你不也住在他那院里?可惜他看不上你。” “我就是告知你,我与他今日已定了姻缘,这场甄选,就是我奉旨进他府里的安排!” 赵灵运一怔,抬起头来。面色惨白中带有冷清,眼含泪花要掉不掉。别看她如今落魄凌乱,可那容貌气度不因此而减去分毫,反而平添一股柔弱风姿。 再看那韩黛玥,虽也是相貌姣好,可略显狰狞,咬牙切齿拽着手腕衣襟。赵灵运那腕子缠着的棉布松开来,青紫淤痕很是扎眼。这时又听一阵嘈杂,原是莲玉把赵灵兮找了过来。 “长姐……” 不待赵灵兮越过人群,韩黛玥已经扑倒过去,又听咣当一声,眼见赵灵运一头栽到了廊柱上,身子摇摇欲坠,滚去了莲池里。 那地上尚留有一滩刺眼的鲜红血迹,半片坏掉的衣衫。许是没人料到这般,直到池面消停了下去,才有人尖叫起来,把个地方闹得人仰马翻。 莲玉一早扭了被骇住的韩黛玥,厉声尖锐着道你如何害我们姑娘这般?而赵灵兮半趴在池边,身子都要跌下去了,被赵承嗣一把拽住,自己反倒跳进去救人。 珍鸟叫赵承嗣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赵承嗣本就体弱的身子骨,又跳水救人,哪里能行?这县主府两个嫡出的,怕是要把这命都搭在莲花池了。 “大姑!五爷!”珍鸟喊得嘶声力竭,彻底的懵了连眼泪都哭不出来,看着那赵灵兮,声都抖了,“四姑娘,四姑娘……” 这事动静太大,来者身份都不小。一个朝中重臣又是圣上宠妃家的姑娘,一个虽式微近来隐隐崛起却是圣上妹妹家的两孙辈,哪个遭了殃,都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最先赶到,赶紧派了东宫十率下去救人。而容桓虽也要救人,却被太子制止,后诚王及韩七等人赶到,他再如何也不能动。 至于那个楚煊,在赵灵运和韩黛玥纠缠时就悄悄退了出去,再回来已变作楚襄,过去把赵灵兮扶到一边坐了。 “太子已经派人去救,你这时若还在那,只怕是碍事。” 赵灵兮知赵灵运有手段有计谋,狠得下心无情无欲,可真见她脑袋先是撞出了血再掉进池里,也太过骇人。且连赵承嗣也搭进去了,他是个什么身子,平时没有药罐子抱着都活不长的人,又怎么熬得住。这天虽是夏时,水却是冷的,何况赵灵运真有什么好得,她又上哪知晓潘氏自尽的真相? 于是抬头,盯着楚襄动也不动,倒让他心头不安,把人搂在怀里,好生安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1 慰。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上午玩来着没写qaq,一会还有一更 第69章 事要说回一天前。 容桓得了赵灵运要去东宫的信,半夜去了一趟镇远将军府。楚襄似早有准备,彻夜点着烛火,书房中候他前来。 他们曾相偕联手,一个把太子的消息露了去,一个把盐税利润的三分之二给了去。湘红便在里面挑拨关系,太子换得粮饷添给了西北军。不过二人也只一次相交,容桓是对楚襄其人深恶痛绝,楚襄则觉得容桓不好拿捏,这才罢了。 想不到,容桓想不到,做这事除了楚襄,还有谁合适。 “世子漏夜前来,让襄惶恐。不知世子有何要事?我们该是各为其主才是。” 楚襄老奸巨猾,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容桓皱了皱眉,扔了个东西过去。 那是个巴掌大的乌黑发亮的虎形楔子,楚襄出身镇远将军府,一眼就认出这是可调军令的虎符。当下正了神色,凝眉敛目,不见一丝慵懒。 容桓道:“此乃北境虎狼军军令虎符,却是我当年在外祖军中历练时,他送与我的。我却要去军中挂职,这事诚王也知晓,就是对我所疑怕要把平江侯家姑娘嫁予我。” “这是好事啊!” 楚襄把虎符送还回去,拨了两下灯芯。容桓看了会,半晌继续道:“我会分出部分军力辅佐楚煊,与你抗衡。这原本也是我的打算,诚王那边也不会拒绝,只你要替我做件事。” “世子,我想你找错人了。”楚襄瞥眼过来,嘴唇勾抹出嘲弄,“我可没逼你说这些与我,我又如何你替你做事?” 容桓闻言也笑了,“你私下与我联手,不过不想做事绝对。诚王虽不见得比太子更适合那个位置,太子要想顺利登基要做的却更多。而你我二人没有仇恨,又有前缘在先,且赵灵运也是个逼不得的,你以为有些事,我真的没有把握就敢说与你听?” 确实,赵灵运今为他楚襄做事,不过出于县主府和赵承嗣的考虑,她为人是个什么样,他是清楚的。即上次猜到他与容桓联手,或可能反助容桓一力。而他,最怕的莫不是赵灵兮知其生母身死与他有关,赵灵运之前也没少暗地里做些手脚。 楚襄看了会容桓,半晌,敛目笑了笑,“天色已晚,我这府里只怕也有太子眼线,世子还是早早去吧。” 容桓听闻此言,不置可否,略一抱拳,飞身而去。 于是就在无用去找楚煊,命他言语欺辱赵灵运时,楚襄易容扮作楚煊,借此机会把容桓讽刺了一通。至于真的楚煊,大抵在某个假山石后挨冷受冻,叫苦不迭。 后来赵灵运被韩黛玥拽下衣襟,有他暗中手脚,再之后赵灵运脸上做出泫然欲泣让众人瞧见的当个,脚下绊住了韩黛玥,楚襄一面投了暗器一面有心让赵灵运和容桓都不好过,这才有了她又栽去莲花池的缘由。 只是当赵灵兮审视的眼神过来,楚襄有些没来由的受不住她的神色。把人抱怀里安慰的当个,陆乙冲他点了点头,想是安排好了楚煊。 再看赵灵运,最终被东宫十率救了上来,脸色灰白隐隐泛着铁青。一同被救起的赵承嗣人还清醒着,却也支持不住,松明当着靠垫枕过去,人就昏了。 莲玉和珍鸟抱了毯子把赵灵运遮盖住,夏季的衣料子本以轻薄透气为主,再者她的衣衫被韩黛玥扯得凌乱又破,这水里一泡,可谓衣不蔽体一般。 珍鸟伏在赵灵运身上哭地抽抽噎噎,莲玉尚可勉强忍住,不过依旧红着眼,膝行向太子身前告罪:“奴婢大胆,恳请太子赐名女官,成全我们姑娘体面。” 太子拧眉,眼瞥着赵灵运,侧首对太子妃耳语几句,便见太子妃身边的女官过了去,又打发了几个宫女,和珍鸟齐把赵灵运送去了丽正殿。而赵承嗣也已被送去了另间宫殿,连赵灵兮和楚襄也一同去了。 太子妃福身一礼道:“殿下,妾身怕是惊扰了圣上和皇后,就去前面看看。” “正是,”太子点头,“你且先代本宫告罪,只等这边先问出个一二,再请圣上前来定夺。” 太子妃又一福礼,带着宫女自去了。 花园早已由太子下令命十率围住,眼下所有人等俱在这亭下池边,跪倒不语。东宫内侍总管马公公要人搬来宝座,请太子座上。 太子今奉有监国大权,朝中的许多奏折也有大半经太子看过再交由圣上批阅。诚王虽有圣宠的贤妃母亲,各世家权贵拥趸,也只有圣上赐予的兵权与太子抗衡。是以,太子可先行处理此事,再到圣上跟前一一禀明,至于如何处置,却也是要看圣上的意思了。 “马公公,给诚王和临照王搬把椅子来。”太子随手指了指,道。 马公公忙不迭又请了两位王爷上坐,太子手边一左一右,左为诚王,右为临照王。 “说吧,怎么回事。” 莲玉没走,就等此时太子发问,遂叩头恭敬道:“陛下隆恩,姑娘可随意玩笑。奴婢大姑便与襄夫人去了一处赏花,只大姑有些身上不爽,襄夫人带着奴婢先去取些凉爽为大姑消暑。可是,等奴婢回时,便见亭中被围,奴婢见不到大姑,等进去时,就见这位韩姑娘推着我们大姑,又使人掉进了莲花池。” 太子扫了眼下面跪着的韩黛玥,不语,又叫马公公从人群中领了个别家的姑娘,这才问道:“你可是听见这个婢子的话?” 这姑娘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回道:“回太子殿下,臣女却见那县主府的姑娘脑袋撞到了廊柱,人也栽进去了。” “你们可都看见?可能证实这婢子所言不假?” 太子扬声问道,众人低头噤声不语。诚王无声冷笑,瞥眼太子,慢慢道:“皇兄,臣弟以为,这些人虽所言不假,却也要听听这推人者是如何说的。” 说罢,也不等太子开口,他自行问起:“殿下开了恩典,你且说说吧。却要明白,胆敢欺骗隐瞒,绝不饶你!若你事出有因,无辜受累,也绝不冤你!” 韩黛玥自见赵灵运一柱子撞破了脑袋,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又见她跌进池里,更是六神无主,下意识便要离去。不想闹得太大,目击者众多,她又被赵灵运身边的丫鬟死死拽住,脱不开身。直到太子审问,不由分说一连问了几人,就要定她的罪。 这时她反而稳定下来,想太子若治罪,诚王必会阻挠。且还有那贤妃姐姐,兄长也在此,更有父亲在圣上前面得几分脸,不再担惊受怕。她心有委屈,眼泪滚落下来,也是可怜样子。 “臣女韩黛玥拜见太子、诚王殿下、临照王殿下。”韩黛玥先遵规矩叩头,再抬首说道,“却是臣女不小心歪到赵灵运身上去,可她拽着臣女不让臣女起身,还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2 多有言语挑衅。不过臣女绝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撞上廊柱又失足跌下去。” 太子扬了扬眉,眼里多的讽刺直射人心,“你的意思,那赵灵运是自己撞了头,又自己掉下去的?” 韩黛玥暗暗咬了咬唇,她当然不能把赵灵运和容桓先是翻云覆雨,后又被她撞破因而推搡拈酸吃醋的事说出来。传出去,即便错不在她,却也要落个不好的名声。到底她为出嫁,又如何说那些闺房中事? 只避重就轻的说了,即便太子不信,也不能把她怎样。 诚王面上颇为痛心疾首,“赵灵运为何要撞破脑袋还要跳池?你莫不是要狡辩!” 太子听了敛目扣了扣手,事关女人之间,逃不过为了个男人。若是眼下跪在那的是赵灵运,许是一五一十前因后果道的明明白白,罢了还要添油加醋一番,颠倒黑白的本事定是不凡。可惜这人是韩黛玥,她一没那心计二没那心狠,她又未嫁,当然不敢说。诚王话头上明着叱责,暗里指赵灵运自演了出苦肉计陷害。 果然听到韩黛玥急急说道:“臣女让她放手之际,她又不放,还踩脚绊我,这才自己一头撞了柱。” 莲玉忍不住恨声道:“原是奴婢不可以下犯上自行辩解,却是您栽赃陷害我们大姑,由着她此时生死不明开不了口,黑的说成白的,没有的事也让您说成有的了。”莲玉又面向太子重重叩了两下头,“大姑是如何得罪了姑娘,让姑娘当着众多贵女公子的面,扯破了衣襟没得清白。我们大姑被休了,修持了,就要被您糟禁?” 这话说得着实以下犯上大胆至极,却也可见其护主之心,当真忠心。莲玉说完,韩黛玥的丫鬟也憋不住了,先向上面请罪,再痛斥莲玉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你们姑娘为何被休?就怕她做了女冠也不干不净!” 一直跪在人群里的容桓始终隐忍不发,别人以为他是为了避嫌,却不知他内心上下翻腾,犹如砧板上的活鱼,生不如死。因为身不由己,他和楚襄演了这么出戏,却也要承认有心搓搓赵灵运,这让他一面恨的牙痒一面又喜爱不得的赵大姑。 明知她撞头跌水都是设计的,容桓虽心有不舍心痛如绞,可想到因此无需以娶韩黛玥而得诚王信任,也可忍耐下来。 容桓起身过来,向太子一揖,淡淡道:“太子殿下,顺安县主府的赵大姑娘,原是在臣娶她之前,已是修持道法的居士了。臣以为,这奴婢没规没矩,殿下面前口出秽言,冒犯了殿下及其他几位王爷,该是当庭仗毙!” 太子一直威严冷肃的脸上,隐隐浮上兴味。他先看了看诚王,又看了看临照王,就听两人皆说“但凭皇兄/殿下定夺”,太子便扬扬手,叫马公公听命:“把这大胆奴婢给本宫拖下去!” “小的遵命!” “等等!”太子喊住马公公,一双眼睇向容桓,意味不明,“世子去监察罢!” 容桓一躬身,敛眉肃穆道:“臣遵命。” 这下那丫鬟傻在了一边,张口想求饶,还想向韩黛玥求救,却被一个内侍捂住了嘴,一个耳刮子过去,满嘴的血再说不出话来。 “殿下面前还敢大放阙词,谁给你的狗胆?” 马公公一笑,侧身引着容桓,“世子请!” “子猛不敢,公公请。” 这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亭下,后面几个内侍拖了个丫鬟,最后众人只隐隐听见几声惨叫,就再也没动静了。 太子摩挲了两下扳指,罢了随那脸色并不太好看的诚王和临照王说道:“九皇帝,二皇兄,还随本宫去请父皇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也是用心良苦了,休大姑一是因为生气这死女人不要孩子,二也是知道她有野心所以放手,三是两人立场不同必有对立那天,那就各自大展手脚,等天下统一,再相亲相爱吧 世子:水獭,能不虐了吗? 作者我:诶哟虐下你媳妇就心疼了?以后让你多多开车,带大姑飞。 世子:科科= = 第70章 赵定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马不停蹄急奔东宫。而丽正殿里,圣上亲自坐镇,皇后、太子、诚王等人立在一旁,下面跪着韩黛玥及莲玉等人。 太医在里间忙活了一会,过来回话:“赵姑娘后脑有淤青血块,又呛了水,恐肺部生变。赵翰林身有不足之症,虽有养身的药丸,这水里又泡又淋的,引出旧疾,却是更严重些。” 圣上皱了皱眉,又听皇后说道:“臣妾却是想起一件陈年往事,陛下可还记得?当年顺安县主进宫求药,是为救她的孙儿,想来便是这赵翰林了吧。” 顺安县主乃当今圣上的十皇叔的独女,他御笔亲封的“顺安”县主。县主府子嗣稀薄,到赵定这里也不过出了两个儿子,然而现在躺在那的一子一女皆为嫡出血脉。 圣上因十王爷只有顺安一女,且顺安及驸马为人恪守本分,故而特为优待。便是县主后人不为皇室宗亲,也可袭县主府爵位。 赵承嗣是顺安一早请封的,也是在命悬一线之际求到宫里救回来的。当年活下来的,怕是这次一失两命,彻底绝了顺安一脉。 圣上已花甲之年,近来眼看太子和诚王愈斗愈烈,多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候就念起了过去的事,想起长公主远嫁,兄弟们互相残杀,到了最后身边能回忆的人只有顺安了。她那时常带赵灵运进宫,皇帝下了朝去皇后那,就见一个冰雪小童伏在案上写字。不过凳子高一点的女娃,倒能沉下心来。 一阵唏嘘,皇帝不免有些怀伤别咏。想到这,他挥退太医,看向下首跪着的韩黛玥。正是浑浊的双目瞬时精光大绽,声如洪钟不怒自威:“听太子说,有人见你把赵灵运推撞了廊柱上?” 韩黛玥瑟瑟缩缩,十分惶恐,“回,回陛下,却不是臣女推撞了赵姑娘,而是她对臣女纠缠不休,因而跌撞。” “是这样吗?”皇帝瞥眼太子,“她说的可是真的?” 太子先点了点头,复而摇头,“父皇,儿臣以为,这里面疑点重多,还需要仔细询问过,再定夺不迟。” 诚王之前垂目不语,这次也附和道:“儿臣认为太子说言极是,那丫鬟及他人证词不可全然信之,且韩黛玥说言也不似作假,儿臣以为暂时搁下,不如等赵灵运和赵承嗣醒来,再来定夺。” 皇帝虽因想到顺安县主而欲严惩韩黛玥,但贤妃一天是宠妃,平江侯一天是权臣,他断不会轻易动韩黛玥背后的世家勛贵。正好由太子和诚王之口把事情暂且按下,皇帝舒展了眉目,下命先把人暂时拘禁在平江侯府,没有旨意不可出伏一步。至于顺安县主府,皇帝想了半晌,只道先把人救回再议。 这事才算了了。 平江侯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3 松了口气,诚王与贤妃互睇了眼色,韩七欲先行一步把韩黛玥送回府里。 容桓在东宫门口追上了人,“小侯爷,且慢!” 韩七本对容桓在花园里仗毙韩黛玥丫鬟一事多有不满,原本秀丽的长眉凤眼冷漠如霜,眼瞳深处藏着一簇怒火。 容桓勾了勾唇,眼角勾着不遑多让的让人为之寒颤的冷光,薄唇吐出的话音低沉有力,却使那坐在马车当中的韩黛玥惨白了一张脸。 “子猛对王爷之心,唯'忠心'二字可表,日月可鉴。但强人所难怕不是君子所为,韩姑娘的好意恕子猛无福消受。至于赵灵运,圣上没说却也不是你我能动的了了。今子猛即赴北境,劳请小侯爷禀告诚王殿下,告辞!” 说完,容桓勒紧马头,一个踢腹快马扬鞭而去。烟尘浮上,背影潇洒,韩七眯了眯眼,叫小厮送韩黛玥回府,他则调转马头,直奔诚王的宫殿。 东宫里,皇帝又看过赵灵运和赵承嗣才起驾回宫,临走前嘱咐太子务必把人治好,有什么缺漏不用上报,直接派人去取去拿。又传来赵定好生安慰一番,喟叹出“朕对顺安多有亏欠”之语。 赵定跪在下面,恭敬诚恳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太子叫马公公扶起赵定,劝慰,“父皇放心,儿臣定当把人医好。” 上首右侧坐着的贤妃扶着后腰挺了挺肚子,如今她已有□□个月的身量,身子重坐不了太久,便娇软了一句,“陛下,您也累了,臣妾扶您回了罢。” 皇帝伸手抚了两下贤妃的肚子,宠溺笑道:“你扶朕?怕是还要朕来扶你啊!” 左侧的皇后视若无睹,举手投足母仪之风。首饰花十二树,并两博鬓,深青袆衣,织金纹翚翟之形。 “陛下,臣妾还有话与太子说,就让贤妃伺候您罢。” 贤妃扫眼皇后,眼角勾着不屑,她一向对皇后多有不敬,故而r言语之间不甚诚意,谢过皇后,又对着圣上娇媚道:“陛下,臣妾给皇儿做了几件衣裳,您快和臣妾去看看。” 且不说圣上摆架贤妃宫殿,其他皇子权臣各怀心思从长计议,一一告退。 第71章 立秋以后,一枕新凉一扇风。 偏殿的暖阁里,赵灵运正伏在案上写文书。下笔沉稳文字大气,洋洋洒洒一篇下来,颇有男子学问。有小宫女推门进来,向赵灵运福了个身,道:“赵女史,太子有请。” 赵灵运放下笔,起身跟那小宫女往丽正殿去。 算起来,自别甄那日她入东宫起便再未离开,时间如白马过隙,这一晃又到了秋日。她原本就是做女史的,虽因着撞头跌水几次病榻前生危,到底是挨了过来。太子妃体恤,命她好生修养了月余,这才掌管礼仪文书等事。 在这当中,别甄之事不了了之,朝中上下竟无人再提,却有几样事冲淡了过去。贤妃生了个公主,晋升贵妃;赵灵霄奉旨入宫,封为才人。此外,前朝里赵承嗣被特特提拔到户部任主事,容桓挂武职任虎狼军游骑将军。 赵承嗣从鬼门关挣扎过来不过堪堪几日,又多次往来东宫与太子要事,几乎每日都要坐足半俩时辰。她在一旁笔墨伺候,听他们说道容桓刚到北境,就带了小队兵马剿了一群鞑虏,把近年被占的鹘鹘草场给夺了回来。辅国将军上书圣上,圣上高兴之余要户部拨了十万石粮草,而诚王的北衙也从中拨了五万石往北境先行。 “辅国将军其府兵多为抵御鞑虏的精兵强将,却也因此并不参与朝中势力,诚王本够不上的。然容桓自小军中历练,由辅国将军亲手教导,即便辅国将军儿孙能人者辈出,对容桓这份喜爱可说独份。这次军中挂职,虎狼军小股势力入京,殿下还需从长计议!” 太子听罢赵承嗣劝谏,沉吟片刻,目光睇向赵灵运,见她低眉顺眼模样,问道:“赵女史有何高见?” 赵灵运淡淡道:“请殿下恕罪,奴婢并不懂兵用将。” 丽正殿里大光明,太子坐在上首的赤金缠纹龙宝座上,穿月白绣金云纹常袍,面如冠玉,凛傲清贵。身前一张紫檀木雕刻书案,一边文房四宝,一边奏折奏章,双手平展其上,目光炯然地审视片刻,并不信赵灵运所言。半晌,眯了眯眼,挥手要她退下。 赵灵运自去偏殿继续打理书卷杂文,一会,赵承嗣过来,叹了口气。“姐姐可知刚刚太子多有不满?您说话太不小心了。” 赵灵运瞥他一眼,“怕是殿下对楚襄上书我进宫而不愉吧。” 当初她为换回赵承嗣求进东宫,多的是楚襄力荐与其这许多年谋划,这些时候她在东宫太过乖觉,且太子从未宣她跟前问话,像今日这样倒是头次。 赵灵运顿了顿,回头问道:“我要你去安排欧阳剑之事,中元节他可有去菩若寺?” “去了,”赵承嗣点头,而后皱了皱眉,“四姐与他见过,叫我问您一句,'他可是旧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赵灵运却懂了意思,从袖中取了封信递过,“你去给她罢。” 赵承嗣暗忖两人所做许是与潘氏有关,遂不再提,问了她近来身子如何,可有头疼复发再咳之症?原是她当日落水,肺症引起发热,太医连夜针治才算稳住。而那脑袋后面的血块,直至今日也未曾消去,常有头痛难耐。 “伤筋动骨还需一百天,我这越来越好,你无需挂念。到是你,记得常用养身丸,暖玉也不可离身,等大好了再来东宫议事也不迟。” “姐姐且放心,承嗣省的。” 赵灵运点头,“今升你做户部主事,想是圣上对你多有恩眷看重,我便不留你,自去吧。” 赵承嗣躬身一揖,门外马公公早已候了,等人出来,抬了顶小轿,送出去了。 ——— 北境多为苦寒寸草不生之地,不同于虎狼军营的艰苦卓绝,这十里外的铘城的将军府,正是雕梁画栋,雍容贵气。 容桓穿一身玄色常袍,隐隐可见偾张的筋肉下溶于肃杀冷硬。他站在一处檐房下,手里展开张纸笺,正凝神细看,眉宇轻皱。 贤妃虽只生了个公主,却因是圣上老来得女,晋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平江侯因此又累身加爵,其势力隐隐有盖压皇后母家的势头。圣上虽未封赏诚王,却允他“慰藉贵妃”的上书而搬回宫中,这也是独有的偏爱了。也是趁此机会,贵妃向圣上提了韩黛玥与他的婚事,圣上虽略有犹豫却未再说不可行。 反观太子那边,只把赵承嗣拨到户部任主事,对赵灵运却连提一下也不曾。 容桓放下信,抖了抖胳膊,落在了肩头的信鸽便翩然飞去。 无用过来禀告:“世子,老将军请您过去。” 辅国将军不上阵杀敌时,喜欢坐在躺椅里钓鱼。这花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4 甲年纪的老头,穿一身寻常家常袍子,脸上罩着一本兵书,空余一缕花白胡子风中摇曳,手则持一柄钓竿,半天也不见动态。 容桓到了自顾拿起另一杆钓竿,再从小巧的竹篓子里拿了个饵拴上,甩动间手臂肌肉拉伸,动作潇洒舒展。 他耐得住,一动不动,等愿者上钩。就见风吹过,池水粼粼,扣在老将军脸上的书掉了下来。容桓扬眉一笑,一抖手,一尾鱼甩着尾巴拍打作响,眼看着拎到鱼篓里,又听啪一声,水花溅起,落回水里。 “好小子,竟有胆子戏弄起老夫来了。” 这声音老态龙钟,嗡嗡低沉。容桓转过头去,神色讶然,“外公醒了?” “哼!” 容桓斟了杯茶过去赔罪,老将军点了点头,“你这茶不错。” “庐州六安茶。” 老将军又嘬了口,面色和蔼带笑,话语间却不尽然,“你来了也有月余,可有想好对策?” 容桓把玩着钓竿,目光盯着池水微波,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神色间几分诡谲残佞。“却是要回去了,今日过来也是来和您告个别。” “几时出发?” “明儿一早。” 老将军捡起兵书,随意翻了两下,“你同你父亲不一样,我本意也是要你留在军中,可你兄长又不是个当家的样子,如今这个时候你肯来就还是拎得清的。这次回去,那些将士便不再是我虎狼军中人,你如何做都是你自己的思量。” “却是我与诚王换取信任,暗助楚煊,牵扯住楚襄,”容桓正了脸色,手指划在桌上点了点,“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是谁登基,都不会留得好命。” 诚王为人阴险,太子城府颇深,世家权贵间动一发而牵全身,并不容于皇帝眼皮底下。改朝换代之际,即是权贵更迭之际,现在留着他们,不过还可再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一番。太子先前的风光,随着贵妃诞下公主不过笑话一场,诚王又可再与太子角力。 “你上次说的那个顺安县主的孙女,可还是在宫中?”老将军忽而提到赵灵运,却让容桓一怔。 “何以提起她?” 老将军眯了眯眼,“那林庚望是个直言劝谏之人,圣上从前也得意他几分,他却与顺安县主府结亲,因而辞官回乡。” “太子独独看中赵灵运,我原是猜测县主府有什么东西,”容桓顿了顿,说道:“今除东宫十率,镇远将军府兵,可与之相抗衡的诚王兵马……县主府有兵符?” 顺安县主在世时,与驸马谨小慎微,赵定更是寄情山水,时为上京的纨绔子弟。而那林庚望,虽不过五品舍人,再不过几年即可入阁拜相。他却把女儿嫁进县主府后,再不踏足上京,何以舍弃大好前程?必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便听老将军缓缓道来:“当年的十王爷有先帝一道特赐虎符,是以圣上在手足相残时可保他一命。不过十王爷素来扮猪吃虎,这虎符就一直没用,传到了顺安县主那,又传给了赵定。” 容桓听罢,那硬挺俊朗的脸上立时凛冽了起来,他皱紧眉心,显然没料到真相缘由是这样。“外公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怕是如此辛秘之事,上京也没多少人清楚才是。” “今日的虎狼军和西北军,不过是当年的北境军分支出去罢了。我大将军府历来执掌北境,你道我又如何置身事外且无人敢质喙?”老将军说着,把那白瓷玉壁的茶盏一掷,一条鲤鱼瞬时浮于水面,显然是死了的。 容桓看了半晌,洒过去钓竿勾了过来,放进鱼篓里,“圣上可是知晓此事?” “早些年或许怀疑,近年力不从心,许是多半忘了。” “太子是从林庚望那知道的吧?”容桓瞥眼过来,唇角含着一抹嘲弄。 这一场□□,大抵从顺安县主在时便已开始。楚襄与赵灵运,前者为美人后者为荣华,不过做给世人看罢了。楚襄左右逢源,那临照王想必也是□□,是以给赵承嗣下的毒除了赵承嗣和容氏,怕是县主府的人都心知肚明。而赵灵运一开始就是为辅佐太子而培养的,送赵承嗣到林庚望那,就是引太子前去询问。 容桓不禁讽笑出声,这早已是个死局,而他,就是那个死人。 “你和那个女娃不是良配,”老将军幽幽叹气,“我上次回京述职时曾见过她一面,那是个和顺安县主一模一样的人。” 身为女子,枉为女子。 容桓不愿再说,起身下拜,“外公,子猛明日启程,不便多留,就此离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老将军摆摆手,“你去吧,且记得你先是英国公世子,其次才是容桓。” 容桓颔首,再做一礼离去。 夕阳余晖,马蹄尘土飞扬,马上的骑士神色冷峻,一张面容刀削似刻画。他身形挺得笔直,手臂肌肉遒劲,勒紧的缰绳是骨节泛白,驾驭的骏马是眼含苦涩。 赵灵运,他与她,真的只有算计猜测,再无半点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别忘了大姑立的flag,线索在前面几章。 像他们这样的人后悔的时候在后面呢,我等大姑抱世子大腿哭的时候~~~还有那个谁和那个谁…… 可怜我们世子一朵小白花,亲妈爱你么么哒 第72章 番外一 正庸二十五年春。 菩若寺高僧了色大师云游归来,今开坛法会七天。这消息一出,上京的簪缨世家都派了拜帖,除了少数几户权贵,多半都去不得。顺安县主府直到头前半日得了信儿,还是依着镇远将军夫人的交情。 这日一早,府里各院的丫鬟婆子忙进忙出,伺候着自家主子梳洗打扮。乍暖还寒时候,新舀的热水也马上变得冰凉。万嬷嬷一面把床幔掖得严实,不让姑娘出了帐子;一面系着贴身小袄斗篷腰带,还要小丫鬟去二门看轿子来了没。 赵灵兮一双杏眼叽里咕噜乱转,小嘴鼓着甜枣,呸一声吐到地上,声音如黄莺一样甜脆:“嬷嬷,姨娘怎没来?” 万嬷嬷闻言一怔,手下不停,寻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姑娘今随县主去了寺里,要处处以大姑作则,切莫乱走惹恼县主。” 赵灵兮皱了皱眉,并不依她,“我省的了,嬷嬷,姨娘怎没来?” 万嬷嬷见搪塞不过去,一张慈祥和善的脸上闪过无奈和酸楚,只好说道:“我们姑娘是个懂事的,您到了寺里记得多给姨娘求求菩萨,好让她能早日出来,跟姑娘团聚。” 潘氏前不久因着五爷的事冲撞夫人,被县主闭门罚跪抄诵《地藏经》回向亡者。因是在县主的“小观”里,没有允许旁人无法探望,一晃都过去了小半月了,也没见有放出来的意思,就昨儿傍晚县主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传话,说去菩若寺要带上四姑娘。这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5 才使得潘氏见了万嬷嬷一面,嘱咐她给姐儿穿得好些,机灵些,罢了两人执手相看泪眼,万嬷嬷一面应着潘氏,一面答应让姑娘好生乖巧,早日放得她出来。 赵灵兮虽是庶出,依规矩要放在夫人那教养,可林氏过世有年头,赵灵兮平日就和大姑娘、三姑娘在县主那学规矩礼教。大姑娘赵灵运是嫡出,一应吃穿用度读书习字都由县主亲自教导,她和三姑娘则由公中出,还有姨娘们三不五时的添补。这会儿子三姑娘赵灵翘先过了来,穿着灰鼠斗篷,暖着一顶铜手炉,笑呵呵道:“四妹妹还要赖床不成?小心周嬷嬷来嘚你。” 周嬷嬷素来负责府里姑娘们的教养,更是严肃端正,手里总是拿着一支长竹篾。其中赵灵兮没少挨她抽手心,是以最听不得“周嬷嬷”三个字,这下撩开帘子,冲那站在暖炉旁的圆脸憨姑娘叫道:“三姐何来逗我趣?怎么不见你去问问长姐?” 赵灵翘吐了吐舌头,笑起来唇边有个小梨涡,“就你嘴快,还不快点,好亲去问过长姐!” “有何不可!”赵灵兮说着挥开万嬷嬷,从脚踏上趿了鞋子踩过去,“走走,这就去,到时别是三姐见了长姐不敢说话了。” 万嬷嬷在身后追,“姑娘慢点,把兜帽罩了再出去不迟。” 赵灵兮顾不得,还是赵灵翘和和气气劝道:“万嬷嬷还是把兮姐儿要用的搬去马车吧,她这我看着呢。” 万嬷嬷一听,拍了下腿,可不是要把姑娘的小包放去马车。再看赵灵兮与赵灵翘一路玩笑,再嘱咐已是来不及,料想三姑娘是个稳重的,也就略略放下了心。 另一边,两个姑娘甩开了一众丫鬟婆子,扒着假山石笑得打哋。天色青白一片,雪盖了薄薄一层,手心里粘了点又化了,□□出石头本来的颜色。赵灵兮双手合十搓了两下又呼出气,白烟袅袅,轻轻飘飘,赵灵翘揩了记她通红鼻头,说着,“快走吧,时候不早哩。” 二人进到院里方松了手,小丫鬟打了帘子请安,“两位姑娘可来了,快请进。” 远远见赵灵运穿了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在一张紫檀木雕鱼戏莲叶桌旁站着,手里执双银箸布菜。她听见动静掀眼瞥来,面上是一派冷素淡漠,动作间只衣料摩挲沙沙,无端地叫人自行惭愧起来。 赵灵兮与赵灵翘敛神垂目,下拜福身,“给县主请安。” 县主撂筷,接过赵灵运递来的帕子按了两下唇角,又有丫鬟们端茶漱口净手,做完这些,她睇向赵灵翘。“老三过来。” 赵灵翘赶紧起身,但听县主说道:“一会与你长姐一块去。” “灵翘省的了。” 县主侧首拍了拍赵灵运,刚还不苟言笑的雍容瞬时慈爱起来,“灵姐儿与祖母一起坐。” 这时有婆子打帘进来,“县主,马车备好了,即可启程前往菩若寺。” “走吧。” 县主仰了下首,目不斜视地过去,只人走了赵灵兮依旧半福在那。赵灵运拖沓了几步,回首跟枝茜说了几句,枝茜点头应了,不一会抱了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出来,在赵灵兮跟前福身道:“大姑让奴婢伺候四姑娘,这大氅裹着可暖和哩,您一会车里睡一觉,自己也自在。” 万嬷嬷日夜在她耳朵边念叨,要以大姑娘作责,谨言慎行,端庄有礼。也不客气,叫枝茜跟上,等县主和赵灵运赵灵翘上了头前的车马后,自己裹了赵灵运的大氅,车垫里一滚,熏着手炉睡去了。 这么一路睡到地方,枝茜附耳轻唤了两声,赵灵兮模模糊糊掀了车帘,看过去四野里一片白茫茫,枯黄树枝,老树乌鸦,尽显冬日荒凉之感。 枝茜帮她系紧了斗篷,又抱了大氅先下了车去,一边温声道:“奴婢不好叫嬷嬷发现,这就去了。四姑娘您的小包都在车里,一会自有丫鬟过来打点。” 赵灵兮摆摆手,罢了想了半刻,从小袄的兜里抓出一把甜枣,“万嬷嬷给我路上垫嘴的,你帮我给长姐吧。” “姑娘还是自己吃吧,”枝茜笑了笑,“奴婢不能再在这了,您稍候就是。” 却说菩若寺法会开七日,头三日要素衣寒食,大殿里诵经听佛。顺安县主一早命了各院的下人给自家姑娘备好了小包,再派一个贴身伺候的随侍,像她这般年纪小的,这三日要满满当当坐好三天,后四日便不那么拘束。 分院子时,赵灵兮和赵灵翘住了一间稍远的,赵灵运和县主则与镇远将军夫人住一间。丫鬟扶着赵灵兮下车时,就见赵灵翘后面跟着个丫鬟,臂弯里也抱着个小包,往这边来。 “听说菩若寺不招待女客,分这么几间给女客用已是不易。你且跟住我,可别乱跑,若跑到男客那还有的你好受。” 赵灵兮四下瞟了亮眼,见没人注意,从手心里抓了颗甜枣塞去赵灵翘的嘴里,“三姐别说了,我饿了,还是快去房里食斋饭。” 赵灵翘无奈地摇摇头,随她去了。 这头一日大多需修整一番,到傍晚做了晚课,才算开始法会。趁这功夫赵灵翘躺去炕上小睡,赵灵兮原在她旁边倒着,却是在车上睡了一路,这会不困,翻来覆去一会,轻手轻脚披衣下地,在那小包里翻出个织锦皮毛斗篷裹上,推门玩耍去了。 这寺里青松墨翠,温泉水不断,石涧间偶有浣熊洗爪,猴子泡澡。赵灵兮走走逛逛,看得欢快,不知不觉去了远地方。直到夕阳西下,青灰色的天烫了层金边,她才隐隐有些急,附近转了转,又回到原处。 赵灵兮自知怕是要寻人问过了才能回去,就去了临近的几处院子看了看,却见大门不是紧闭,就是几个小沙弥在做打扫,还不等她过去问过一二,小沙弥先回避了去。赵灵兮抿了抿唇,挨到一颗树下吐净了枣核。 天愈来愈暗,手炉没加过碳,小脸愈加白了下去。她拉紧斗篷,抬头望进一片墨绿,才发现这树挨着的是一处院子,且树不见得有多高,树冠搭在院墙上,伸去了里头。 赵灵运转了转眼睛,手炉一揣,就抱了上去双手双脚攀附起来。 若是被顺安县主看见了,怕是要罚她跪祠堂还要家法伺候。幸亏此时天色暗,又是偏僻地方,赵灵兮虽裹着斗篷不大方便,却也越上了墙顶。 这里面种了数枝梅,薄雪夹着红,风一打洋洋洒洒,暗香浮动,如十里红妆铺设。赵灵兮顺着一株梅滑了下去,逛花园一样兜兜转转,拐到一间禅房前,这天气里门轩大敞四开,又不见一个人影。 她挨到门口望了望,轻声问道:“有人么?” “我不是人,难不成是鬼?” 这道清冽贵气的声音,因来得突然,骇得赵灵兮一激灵。再寻声过去,但见一道颀长身影立在门边,手里执一盏灯,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6 那人究竟怎生模样,赵灵兮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她这年纪也读了诗经楚辞,可到了这人跟前脑袋里大风卷过一般,什么都没了。 又听那人问,“你是何人?又何以跑到这里来?” 他的身子完全露了出来,一身月白锦袍,仅领子圈了一层毛领子,墨发束冠,长眉利目,想来想去不过貌比潘安四个字可用上一用。 这么想着,脱口而出,“你是哪里来的神仙?我却是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好看的。” 楚襄听罢挑眉轻笑,伸长一只手挑了过去,那浑圆的小下巴尽在掌中把玩,“你这丫头几岁了?可有名字?” “自是有名,”赵灵兮挑衅过去,“偏我不告诉你,你又如何呀。” “那你……就在这呆着吧。” 楚襄改手推了她出去,嘭一下当面阖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卡的hin严重,先写个赵灵兮和楚襄的小甜饼笑纳给读者老爷们^?_?^ 活泼萝莉被教养成毒舌少女,楚襄这功力有点深…… 第73章 番外二 赵灵兮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一面拍门,一面娇脆脆叫着,“好哥哥,好哥哥,你给灵兮开开门。” 楚襄此刻盘坐在蒲团上,面色严峻肃穆,他前面放了本经书、木鱼、铜钵,手里还盘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好晚课。 赵灵兮拍的手也红了,喉咙喊得也痛了,仍不见那男子出来,只道这人什么神仙似也礼佛念经,全是假道学。这么想着,分神看了眼天色,也不知什么时辰了,三姐早该醒了,若见不到她再惊动了县主,更是急上三分。正好一阵冷风吹过,浑身打了个哆嗦,再去拍门时就使了力。 “好哥哥,外面,外面又黑又冷,灵兮求求您让我进去。” 楚襄敲木鱼的手顿了顿,缓缓睁眼过去,从门楞上投射下的小人影,拉长不过纤细一道,好不可怜。他那薄唇轻轻扬了道弧度,慢腾腾起身踱步到了门边。 赵灵兮抽了两下鼻子,嗓子挂了点呜咽,小动物哀鸣一般,“哥哥不让灵兮进屋,那您可知做晚课的大殿在哪里?” 楚襄猝不及防地拉开门扉,外面还在拍门的赵灵兮来不及收手,直扑到他怀里。袖子里的手炉咣当一声掉到地去,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才停下,她像只猫儿窝了他一身温热,杏眼闪过光亮,又很快敛下去,抽了抽鼻子。 楚襄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只觉这小姑娘鬼灵精似的。便见他凤目斜挑,清贵的嗓音也像这满室寂寥,清清冷冷,“你叫灵兮?哪个兮?可是心有灵犀的犀?”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作我的名字。” “却是特别,”楚襄颔首,松开她寸许,复看之,薄唇轻吐,“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果然好字。” 赵灵兮如今看上去不过□□十岁小童一个,却生得娇俏甜美玲珑狡黠,尤其是那双杏眼,活灵活现水灵光似的巧目秒兮。“灵兮”二字取得极其秒,再者她小小年纪已是相貌不凡,若是再长上几岁,怕是要被求亲者踏破门槛了。 思及此,楚襄倏尔有些不悦,对她就有些不闲不淡。赵灵兮有些纳罕,这人刚还有些和颜悦色模样,转眼又淡漠如冰,还真是阴晴不定。好得也是县主膝下教养的,赵灵兮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当下就规规矩矩坐在一边,再不出声了。 楚襄瞥眼过去,仿佛没见过猫儿一样狡黠的小姑娘,这会端庄闺秀,活脱脱一个上京世家权贵下的姑娘。也是这会儿,才仔细观察起来。赵灵兮一身织锦皮毛斗篷,穿素绒小袄,踩云头锦绣黄雀绣鞋,头上束七彩缎带,并绢花、篦苏各两支。手里抱着的铜手炉乃司制坊所造,这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制备了。 这几日刚好是了色大师云游归来,在菩若寺开了场七天法会,前来听禅讲佛者非富即贵,就连他母亲也是通过他得来两张帖子。楚襄不禁深睇了赵灵兮几眼,她刚还有说去那做晚课的大殿。把这前因后果串了起来,怕是这小姑娘贪耍,越走越偏,才来了此处。 赵灵兮其实早已急不可耐,却也装作沉稳模样,眼见他上下打量自己,心道有机可乘,就眨了眨眼睛,“我在此处怕事扰了哥哥,我也不敢叨扰,烦请哥哥告知我大殿在哪,我这就离去。” 楚襄撇唇轻笑,“告诉你?告诉你你就知道路了?菩若寺不待女客,若是你跑去了不知的院子,该如何与那些和尚说的清?怕是把你打一顿直接丢出去。” “那,那怎么行?”赵灵兮有些坐不住,伸手拽了他两下,“我若是再不过去,我姐姐和祖母该是急了。” 楚襄把她那急躁的神色尽收眼底,暗忖再如何端庄到底小童一个。只她出来的久,手有些凉,便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心,面上又不显,淡淡道:“你是哪家的?说不准我认识你们家长辈,便是派个小厮送你回去又何妨?” 赵灵兮略松了口气,就怕这人又是一个不高兴,不理不裁,她只得等县主派人寻来再跪祠堂了。“我父姓赵,我便是叫做赵灵兮。” 赵?楚襄皱了皱眉,脑袋里过了遍受参与法会的名单,却没有一个赵姓。他又看了眼赵灵兮,焦急神色做不了假,只是赵姓,又是权贵的,上京里头也只有秘书监赵大人一家了。可那赵大人既未拜过贴也未被邀请,难不成是随了亲戚过来的?是了,这位赵大人有一胞姐正是尚书右仆射的夫人。 楚襄动了动眼皮,把手伸过去,“拿来!” 赵灵兮看他指着手炉,就递过去,看他从一旁的炭盆里夹了两块银丝炭放进去,又从案下的抽屉里取了条手帕裹起,再递还给她,可谓细心观察照顾自习了。 做完这些,楚襄叫了声“陆乙”,便见门口出现了个文士打扮的青年,躬身一揖,“公子!” “带她去正殿。” “是。”陆乙再一揖,面向了赵灵兮,“情姑娘随小人来。” 赵灵兮下意识看向楚襄,手指紧了紧抓着的手炉提把,“哥哥……” “去吧,陆乙会送你去。”楚襄摆摆手,罢了再不看她,手盘起了佛珠,另只手翻了页经书。 赵灵兮转了转眼睛,起身的时候,一手掌按住了整页经文,声音娇脆脆道:“我若是挨了罚定要找你顶罪。” 楚襄似笑非笑,凤目里是兴味含弄,端的是邪魅俊逸。若是旁的人见了恐怕早已羞红了脸,不敢再看,只赵灵兮目光炯炯,不偏不倚,许是年纪尚小不懂风月,虽觉得此时的楚襄更要好看,也仅仅是如此罢了。 “你叫什么?别是我找你顶嘴还答不出姓谁名谁。” “临渊,”楚襄随手用左手在案上写了字递过去,“临渊羡鱼的临渊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7 。” 赵灵兮看了片刻,把那纸叠好,揣进了袖子里,“那临渊哥哥,我可走了。” 直到赵灵兮和陆乙走了许久,楚襄才轻叹一声,把那佛珠经书放到一边去,再默不下去。他有多年不曾如此欢快过,却因一个半大的丫头,冷冷清清凄凄,平生添了点儿人气儿。若是与师傅讲了去,怕得得了句痴儿。 黄昏落日后,院中又下了雪。三月春分,冷风似剪刀。楚襄拣了拣银炭,在一旁放着的纸上写了尚书省三个字,又写了秘书省三字,罢了扔下笔,陆乙从门外打帘进来,一头黑发铺了雪花。 “公子,按您的吩咐已把赵姑娘送到。小人未敢多留,怕夫人见了又徒惹伤心。” 楚襄点头,把那写好的纸丢到炭盆里烧掉,“你去见过太子,就说尚书省和秘书省可用。” “是,小人就去。”陆乙一躬,又去了。 楚襄揉了揉额角,盯着那火光,就想到赵灵兮端坐一旁,眼睛闪着狡黠的机灵样,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赵灵兮…… “赵灵兮!”赵灵翘少见的竖起了眉毛,一张银盘似的脸不再挂着和煦的笑,扯着她低头一阵轻声快语,“我可是告诉你不要乱跑,你倒是说说又哪里玩笑去了?刚县主没见到你过来问,我只说你去如厕,你可真是让我说什么好?” 赵灵兮自知理亏,她三姐赵灵翘自来是好脾气和颜悦色的那个,眼下这模样是真叫她给气着了,不过还念着她,算唬弄过去。赵灵兮不敢狡辩,软着娇娇嫩嗓道:“好姐姐你莫气,都是灵兮的不是,灵兮再也不敢了,你莫气了嘛。” “你啊!”赵灵翘心软的又拿定主意给她个教训,就伸指点了点她脑袋瓜,“你就是个嘴快的,不落点下风还会灌迷汤,一会县主过来问,你可别说岔了。” “还是三姐好,”赵灵兮笑弯了眼,亲秘密挽上赵灵翘的胳膊,一抬眼,不经意间撞到了赵灵运扫过来的目光,当下敛眉垂目,轻轻问道,“三姐,长姐怎么……跟我们在一块?” 赵灵翘小心觑了眼赵灵运,但见她敛神凝目,一脸虔诚,似不曾注意到这边分毫,就小声道:“我遍寻不到你,长姐先过来了。她看你不在,就猜到你跑出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就与我在一块,县主那也好说,就是你要好好谢过长姐了。” 赵灵兮再欲去看赵灵运,却听赵灵运淡淡说道:“大殿之上,岂是你等闲话地方?还不敛了心神,以免冲撞神明。” 听闻此话,赵灵兮二人再不敢交头接耳,端身盘坐,默然听诵。 又不知坐了多久,前头才有动的迹象。赵灵翘轻轻唤了声灵兮,却见她看似垂头默诵,实则早已睡着,一张小脸晕红,鼻息浅浅流出。想她大抵玩闹了多时,待天暗才要记着做晚课的事,也不知她一个人跑去了哪里又怎么来的,大抵是累坏了,这会睡得正酣。 赵灵翘有些怅然,伸手过去欲摇她醒来,旁边又伸来只玉手。手心捂住嘴,食指和拇指掐了那挺巧的鼻头。赵灵兮一哼,浑身抖了抖,睁眼过来,正对上赵灵运。 “醒了?别让县主等了。” 那前方,顺安县主和一高贵华服的夫人一道过来。赵灵兮赶紧起身,跟在赵灵运和赵灵翘后面,过去向二人请安。 “县主,夫人。” 这华服夫人面相妩媚,竟有沉鱼落雁之姿。待县主叫了赵灵运过去,一行人迤迤前行,赵灵翘与赵灵兮说,这是镇远将军夫人。 赵灵兮偷眼觑看,这夫人可真好看啊,她这一天连看了两个好看的人,还是不要跟人说起那个临渊哥哥了。 第74章 番外三 回到禅房县主问了赵灵兮两句,听她所言与赵灵翘的相差无几,只瞥眼过去扫了两下,并无戳穿他俩的小计俩,便暗示她二人下不为例就放回去了。 这一晚相安无事,翌日早起做完早课,赵灵兮先一步溜走,乱走乱逛意图摸到昨日楚襄的禅院。行不过半里,就见陆乙在附近等候,约莫有些时候的样子,把她带了去。先拿一个食盒过来,里面是六品果子,精致小巧,又上了壶百草果,不愁吃喝。 楚襄还未露面,赵灵兮踢踏着脚,一手揣着手炉,一手拣着果子吃。时不时再嘬口茶,那眼睛也不闲着,直往门扉紧闭的禅房里张望,叽里咕噜一阵乱转。 “哥哥可是俗家弟子?抑或到了年纪就要剃头做和尚了?” 一旁的陆乙听着笑了笑,回道:“姑娘稍安勿躁,公子谈过了事就会出来。” 赵灵兮侧头打量他两下,眼里多有无奈,“我看你倒像个快出家的,你可千万别拐了哥哥让他一时想不通真当了和尚。” 她说话向来是个嘴快的,大抵在县主那还知道恪守尊礼,出了她眼皮子底下就原形毕露。陆乙昨日听楚襄提起过,说有这么一个小丫头,先翻了墙还会顺杆子爬,什么猫儿一样的精神,根本是只皮猴儿。却是楚襄少时被将军送到春困别庄,入不了上京,一年有大半时间耗在菩若寺,他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能从他那得了些好话的这是头一个,陆乙就不得不多留意了些。 这会子,赵灵兮把六品果子都吃了个干净,茶水也下去了大半。就见她一张小嘴慢慢蠕动,频频点头,无声夸赞。本就是夫人特特做给楚襄的,一共两盒,楚襄还嘱咐他如若赵灵兮吃完,再把另一盒也给她。 “姑娘喜欢,公子另备了盒,您一会走时再带上,分给姊妹或自己留着吃。”陆乙笑眯眯道,一张清俊的脸上书生意气,不卑不亢。 赵灵兮眨了眨眼,嘬口茶汤咽下,“还要多谢先生了,原是我吃了哥哥的东西,再带回去像什么样子!且姐姐们不拘于这些吃食,也是我和哥哥相逢有缘,无须再添他人。” 言语客气而不虚伪,礼数规矩不能坏。陆乙暗自赞许了几分,面上却不显,只小心陪护着,又见赵灵兮起身站定,身姿端正矮身万福,“哥哥许是身有要事,我就不在此耽搁了,改日我再来拜访。” 话落,不等陆乙挽留,自行出去禅院。 再说楚襄。 禅室内燃着线香,黄木帐子无风自动,一张檀木小几两端分坐楚襄和将军夫人。这二人眉眼极像,外人不知的还以为是揽镜自照,一个雍容华贵,一个灵相狂狷,可惜不为人所喜爱,便困顿于此,不得与家人团聚,饱尝母子骨肉分离之痛楚。 将军夫人拿帕子按了两下眼角,竟是无法止住清泪蜿蜒,那双凤目本是脉脉斜晖的情意,眼下布满哀愁,未执一言,已无法开口。涂着蔻丹的手指拧紧绷直,腕子摩挲的袖口多有破旧,可见过得并不光鲜如意。 楚襄神色平淡,半敛着眉目,捻珠念佛。将军夫人见此,慢慢稳定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8 乍见的百般情绪,待楚襄做完早课,念了句佛号,双手合十祭拜:“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多谢菩萨保佑我儿顺遂平安。” “阿弥陀佛。”楚襄跟着念了句佛号,罢了接过巾帕,温柔仔细地夫人拂去泪痕。 夫人拍了拍楚襄,“我的儿,多久未见,有些清瘦了。” “母亲勿挂心于我,陆乙为人尽心妥当,我自是十分受用。”楚襄和软口气,安抚道。 “我来之前,已经求过你父亲,今年过年你可以回去,多住几日。” “呵,”楚襄嘲弄一笑,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母亲何必要求他?原是我不回去也无关紧要。” “……都是,娘亲没用。”夫人的神色凄哀,语调惆怅。 楚襄未执一言。 他与母亲不受将军恩宠,即便母亲出身高贵且素有美名,到底不如那个妾侍表妹。就是他这个嫡子,不过也是空有虚名,在十岁上下便被送到万年县别庄,一住经年再未踏入上京半步。还要母亲每次借由菩若寺上香探望一二,又不可年年如此,实乃寺庙里并不招待女客,原因楚襄与了色大师有缘,出家人慈悲为怀,才允许她前来。 夫人常有哀思,又思子心切,故而身子不好。她在府中势力渐被架空,求得楚襄回来一次已是十分不易,又听他言语间似混不在意,秀眉一敛,咳了起来。 楚襄师从了色学医,这会小炉上煨碗汤药,他垫了布帛滤出药汁,又把一边的纸包打开,亲服侍夫人喝下。 “这次的药要苦些,吃颗梅子肉解苦。” 夫人只食了一颗,其它的包好揣进袖子里。又听她说道:“了色大师的方子是好,了欢师傅的制梅也错不了,却都是少不了花钱的地方。我佛慈悲,信女有报。我把我那庄子里让人种上了桃树杏树,开花结果你派陆乙过去把东西送到了欢师傅那,其余还养了几头鹿,换角时你再派他过去割了给了色大师,那是顶好的药材,也不枉师傅们对你的点拨。” 话落,夫人递过去文书纸笺之类,皆为地契、田产,全是夫人的私产。 楚襄也不推拒,东西收好,方起身再恭敬一拜。 夫人赶紧拉住他,扯了人身边坐,“我已给你舅舅去了信,他过年时要回京述职,你可去他府里坐坐,届时还有些常走动的世家也会过去。还有顺安县主,这也是我主意的,她那嫡亲的孙女明年就及笄了。我见过那姑娘,是个好的,自小在县主身边教养,错不了。” 楚襄神色淡漠,既不答应也不反驳。夫人有些急,还想在劝说一二,楚襄开口一言。“母亲安心将养便是,舅舅与我自会联系。至于那姑娘,待她及笄再议不迟。” “别的我倒都能答应你,惟有那顺安县主孙女的事不行。”夫人少见的有些强悍,“如今已有些人家上门求亲了,你又如何要等到明年?” 楚襄并无儿女之情,刚想要拒绝,忽而想到一人可做搪塞之词,“却是儿子有了相中的姑娘,不想娶那县主府姑娘。” 他一面说着,脑袋里忽而闪过一道影子。原是信口胡来,这会不得不当真起来。 那小姑娘顽猴一个,快嘴又甜,一双眼睛活灵活现,是个好玩的。且不论她出身秘书省赵大人家,与他成就太子略有助力,就是年龄小,便可拖延三年五载,堵母亲之言恰好。 “我是相中了一个姑娘,却是还小,不急。” “可与我说老听听是哪家的?”果然,夫人的眼睛亮了亮,意有上心的兆头。 楚襄瞥眼门外。 他叫陆乙候在大雄宝殿附近,待她往这边来就可看见,再把人带来,母亲给他做的果子招待,吃人拿人的手短,她该是乖顺一会,可爱模样。 “赵姓,名灵兮。儿子猜她许是秘书省赵大人家的,母亲可打探打探。” 夫人先掩唇笑了笑,“你这可是孟浪了,这就把闺名打探出来了?”罢了转念一想,却是皱了下眉,“你说她叫赵灵兮?秘书省那位赵大人家的?” “正是。” “怕是襄哥儿你弄错了,那位赵大人家只有一位公子,不过少时倒因个大师所言,自小当女孩养的。说来,那孩子没比你差几岁。” 楚襄略有诧异,“不是?了色大师的法会,却没有赵姓人家。” 夫人摇头,“有的,正是这顺安县主府。”她闻声说道,“县主的赵驸马,她二人嫡孙闺名赵灵运,此次县主来菩若寺带了三个姑娘,你说的这个赵灵兮,许是另两个姑娘中的其中一个了。” 陆乙扬声叫陆乙,但见他立在门边,向二人一揖道:“回夫人、公子的话,赵姑娘去的是顺安县主的禅院,小人听闻仆妇丫鬟开口唤其四姑娘。” 顺安县主府四姑娘,赵灵兮。 后来的夜上中天,楚襄去了趟赵灵兮夜宿的禅院。守夜的丫鬟倚着墙摇摇欲坠,火盆烧了一夜,炕上的赵灵兮睡的小脸通红。他点了其余人等的睡穴,独独挟了赵灵兮乘夜飞去。 残月空中挂,冷风冽冽吹。赵灵兮浑身打了个激灵,睁眼时,从来遥不可及的月色黄昏唾手可得,飘飘欲仙摇曳风中,好似嫦娥奔月好个天。 “你胆子倒大!”楚襄停在屋檐上,半个脚掌撑住身体,怀中抱着只小猴儿似的姑娘,还故意晃了两下身子。 没听到尖叫,倒有两声欢笑,又换来两条细胳膊的搂抱。赵灵兮的眼中印着他,只有他,说的话也是只给他一人听。“哥哥怎的停下了?啊,我省的了,该是月色太撩人,你醉了。” 楚襄不语,闻言闲闲瞥眼过去,果真是月色太撩人,他那双凤目里好似晕了一汪昏黄。 “临渊哥哥,你可真是仙人似的好看,”赵灵兮弯了弯唇,“真好看。” 楚襄抬头望月,“那本仙人就和你共赏月夜罢。” 正庸二十五年的春夜尚有凉风习习,赵灵兮那一晚感染了风寒,许是晚上睡的热了踢了衾被,她整整病了十余日。也是因她这一病,潘氏被放了出来,日夜守护在病榻前。待她醒来,软软的一声姨娘,潘氏红了眼眶,抱着小姑娘泪满衣襟。 “姐儿可醒了,下回可莫在吓唬姨娘了。” 赵灵兮懒洋洋地动了动眼皮,“灵兮答应过万嬷嬷,在佛祖面前虔诚念经,姨娘好给灵兮做果子。” “我的好姐儿。”潘氏低首抚摸着赵灵兮的额头,一脑瓜汗珠,精神不济,昏昏欲睡。 “以后不可再踢被了,你受了凉,可怜我儿。” “嗯……三姐说了会帮我盖被,她说话不算数,等我……等我醒来,再找她算账。” 潘氏放下帘子起身去县主院里回话,但听教养的方嬷嬷说四姑娘这次烧的糊涂了,有些事业已不记得。 “小孩子的玩笑,当不得真。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99 你去库房里取支人参,让厨房炖了鸡熬汤送去。” “奴婢就去。” 潘氏整了整神色,进去恭顺的请安万福。直到她自去了,赵灵运从暖间打帘过来。 她跪在县主面前,缓缓说道:“灵运但求县主身前伺候,这次将军夫人的意思恕灵运不能答允。灵运与公子襄去了信,业已言明,还望县主成全。” 从此以后,扶持太子,光耀县主府,至入朝拜相。赵灵运野心勃勃,断不会做亏本打算,赵灵兮将来还可制衡楚襄,这段姻缘拆不得。 就是楚襄,不知日后赵灵兮想起少时这么一段机缘,又做何想?她开始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的前因后果算是交代完了,公子襄因为认错人用计让赵灵兮忘掉他俩相识的前因。 其实也间接交代了一些线索的结局,楚襄和赵灵兮的后续在正文会完结。 下一章回归正文,这几天卡文又赶上时间节点工作忙没更新,对各位读者老爷们感到非常抱歉!么么哒~ 第75章 修bug 入秋后极爱下雨。 这一晚睡至半夜忽然惊醒,赵灵运一头热汗猛地睁眼,黑黢黢夜色里雨淋铃,风吹花落残骸铺满地。 正是围城之际,火光冲天,容桓浴血而来。他站在台阶下,铠甲已分不出是铜是铁,当着她的面斩杀了赵定、赵承嗣、赵灵兮、赵灵翘……最后那柄染血长刀终于贴近她的脸,她再也睡不着,床榻上辗转沉溺于昏昏沉沉摇摇欲坠的帐顶。 雨势不小,打的纱糊窗子欲破。赵灵运披了件外袍下地,摸索到桌前灌了口凉茶,又跨过外间,但见矮榻上睡着个值夜宫女。这是太子妃派到这里听她差遣的,实为太子监视她的眼线。赵灵运扫了一眼就拢紧了衣裳,从那宫人搁置墙边的伞里取了一把,乘雨夜而去。 拽地的衣裙湿了大片,也顾不上拎起,雨砸在伞面上,又像当头一棒。那一日东宫,黄金书屋,容桓模糊了张脸,她大抵被烤化了,滩成一团软泥似的,胳膊圈不住脖颈。后来楚襄问她犯了什么羊角风,她缄默不语,最后伏在榻边吐得像个怀胎的妇人,几欲昏倒。 缱绻暧昧犹言在耳,胼足而立无动于衷。容桓看着她被步步相逼,好一个“想卿卿,如刀绞”。 赵灵运顿了顿步子,依着记忆来了藏书楼。电闪如白昼亮眼,灰蒙蒙的书楼像荒山古寺,她推了门进去,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小心点上。这里稍显干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当日垒高的书还放在那,有几本散了页,歪歪斜斜飘了满地,可知有多荒唐。 吹灭了火折子,赵灵运阖衣躺了上去,这会满鼻子灰尘陈旧味,萎着委实暖和。赵灵运方有了睡意,辗转了身慢慢睡去。 第二天值夜的宫女进里间请赵灵运起身,打了帘喊了半天,才瞧清床上没人。这时不过刚四更天,大半的宫人都上了公,赵灵运突然不见可急坏了宫女。她跑上跑下,想赵灵运平日去的地方就那么几处,就差翻个底朝天惊动了马公公也没找到。 太子一醒,平日伺候的马公公不在身边,差了个宫女去问,就说,“赵女史不见了,马公公正盯着人找呢。” 太子挑眉,叫了马公公过来问话,“何以人不见了?” “原是今早去叫人的,不想床榻上没人,被褥都是凉的。后来发现那伞少了一把,昨儿半夜雨下的大,也不知能去了哪。” 太子妃在一旁默默听了半晌,这会插了一嘴,“都叫人去哪找的?大抵还是在宫里的,还有些偏殿也叫人看看。” 这话提醒了太子,赵灵运别甄那日去过藏书楼,那里偏居东南角,离莲花池较近,却鲜少有人过去。太子一掀眼皮,对马公公说道:“前面引路。” 但见一室尘埃与萧索齐飞,中间窝着一个丽人。外袍拢住了略显单薄一根筋骨,长发拖曳如泼墨山水,赵灵运姣好的眉心紧蹙,似愁含怨,可见睡的不好。 马公公低眉过去扬了下拂尘,赵灵运动了动眼皮,缓缓睁眼。她并不急着起身,神色平静自若,目光不偏不倚,一会,起身施施然下拜。 “赵灵运拜见殿下千岁。” 太子唇边溢出一抹冷笑,状似不经意说道:“这是个好地方,想不到赵女史半夜不睡还能找到这。” 赵灵运垂目跪下,“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颔首,却没开口命她起身的意思。马公公心知太子这是要严惩赵灵运,脸上却不动分毫,提醒了一句,“殿下,时候不早,该去上朝了。” 赵灵运淡淡道:“恭送殿下!” 这日,太子说有要事交代赵承嗣,和侍郎大人打了个招呼,进了东宫。 赵承嗣来时遥遥见到一人跪在殿前,眼下秋老虎势头不减,余热犹厉,这样的大太阳底下曝晒,习惯处优的身子骨可扛不住。赵承嗣频频看去,赵灵运跪得还算身板挺直,面上红得火烧云一般。 一旁的马公公催促了声,“赵主事,莫让殿下久候。” 赵承嗣又看了会,这才又迈了步子进了去。 丽正殿里,牌匾高悬,太子端坐宝座之上,案前的奏章堆积如山。他握笔行书,笔下不停,本是高挑俊逸,一身黄袍金冠,愈发气势逼人。 赵承嗣扬声下拜:“微臣参见太子千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怎不知他山呼乃故意为之,就扔了笔看过来,上下打量一遍,也没计较,只冷哼一声,叫他起身。“本宫叫你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赵承嗣推揖在前,淡定道:“微臣不知。” 却是赵承嗣自有消息通达的地方,分毫不露揣测上意,也就按捺住装做不知。 于是又听上头太子冷冷一笑,“容桓不出几日便到达上京,圣上有意让他挂职掌管鹰扬卫,他那支虎狼军届时将编进去,他便是领鹰扬郎将的位置。至于这里有几股势力角力,你该是有数的。” 太子在军中的威名素来不及诚王,诚王除了掌握北衙,京畿五州府兵也归顺于他,更有军功累身的勛贵相助。这些王侯,皆因武将而封侯,为太祖开国立下汗马功劳,譬如英国公府,几代下来不是身兼武职,也要军中历练,虽不见得掌有兵权,仍有势力盘亘,可以说诚王对皇位虎视眈眈信誓旦旦。 若这次容桓回来,怕是诚王一时间如虎添翼,太子的处境将更加艰难。太子为今手里可用上一用的便是楚襄和西北军,可楚襄尚且深陷于夺嗣,一日无法继任,太子一日得不到镇远将军府的助力。再说容桓,无论有或没有辅国将军的扶持,贵妃和诚王在旁敲边鼓,他都将打破太子汲汲营造出的平衡局面。 甚至于在容桓离京前,一直被打压的难以翻身的楚煊突然反抗,也是容桓暗中接触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0 ,给楚襄一个措手不及。 赵承嗣敛眉垂目,看似恭敬谦和。太子眯了眯眼,半晌,口气森冷,“赵灵运入宫已有时日,却成天魂不守舍,可是爱上容桓了?” 赵灵运何时困顿于儿女情长?赵承嗣一凛,忙正色道:“殿下多虑了,实是赵女史入宫前曾在英国公府遭了罪,身子不过刚刚将养好又入水撞头,这才身子多有不济,还请殿下恕罪。” “你所说也有理,”太子端起一旁的茶碗,撇了两下,“说出去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微臣不敢!”赵承嗣又是一拜,语气愈发恭敬。 想来赵灵运却是无甚作为,今更被罚跪殿前,许是他来前就跪着了,也不敢多为赵灵运求得一句。只盼马公公得了他暗示,能削减她一两分的处罚。 此时晌午已过,殿内几许凉爽挡不住外头毒日曝晒。赵承嗣暗暗攥紧了拳头,终于等到马公公传话。 “殿下,赵女史有事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掉了大概有十个……好困…… 第76章 太子扫眼赵承嗣,但见他垂眉敛目,一身公服连弯腰都服帖的没有褶皱,心头闪过一抹异样,却半分不动。 马公公揣手站定在门边,没听见太子的恩准这便是还要留赵灵运继续罚跪。他侧身暗睇了眼,赵灵运虽跪得笔挺,仍能看出有些吃不消了,他们这种内侍监见多了宫中处罚的手段,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外强中干还是外柔内刚,就是那些个娘娘都要使些苦肉计,期许太子息怒好免了这些苦肉罪。他是听说过这赵女史的一些事,坚持到这时已是厉害了。 马公公想到进门前赵承嗣曾暗示自己,低声跟赵灵运说了句话,“赵女史是聪明人,您该知如何做。” 赵灵运看过去,以跪姿向马公公行了礼,而后俯身下拜磕头,“奴婢有罪,但求殿下听奴婢一言,再治奴婢的罪不迟。” 里头太子听了,旋即冷笑出声,问了下首的赵承嗣,“赵卿,你也听到了,不如你说说赵女史有何罪?” “微臣不敢,”赵承嗣还是恭敬模样,不曾为赵灵运说上一句,也不推诿过去,只道,“赵女史即说自己有罪,便是有罪。” 许是这话说进太子心坎里去了,只见太子若有所思地颔首微笑,再扬声道:“马大海,叫赵灵运进来。” 就听外面马公公应声,罢了,门扉推开一丝,赵灵运从外面进来。 她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又是下拜磕头,自然得不到太子的免礼,就保持着跪姿,身子弯曲匍匐。 他们这些王孙权臣,常自诩高人一等,到头来再硬的骨头再挺直的脊背,也要弯下来,即便一身衣装找不出一丝皱褶,不过是给自己留点冠冕堂皇的骨气罢了。 太子欣赏赵灵运,是她不输于男子的谋划心机,且有野心,手段强硬,怕是比赵承嗣尤胜几分。这样的人肯为一己之私而沉沦权欲,便是手里最利的刀,却也是当权者最不好握的刀。太子有心打压她的气焰,实是她恭顺有余顺服不足,这听话的本事就又不如赵承嗣了。 这些时候赵灵运倒是一板一眼做她的女史,着实挑不出错,可有悖于太子允她入宫的本意。从别甄当日她的所作所为,太子多少有试探的意思,故而不曾出头。之后她又心不在焉,及至昨日的事,太子今只罚她跪于殿前算是格外开恩了。 觉得差不多了,太子才淡淡开口,声音不怒自威,清贵中带有冷肃。“本宫刚问及赵主事,却是不知你所说为何,不如你来给本宫解释解释?” “奴婢自进宫以来,不曾为殿下分忧解难,是为有罪;当值却扰乱宫中秩序,是为有罪……”赵灵运声音平铺直叙,好似说的这些是别人的事,没有奴婢的谄然媚行。 太子侧头叫马公公,“马大海,赐座两位爱卿。” 马公公应了,赶紧叫了小内监搬了两把红木椅。赵承嗣一揖谢恩,撩袍坐上,另一边赵灵运又道谢殿下恩典,这才起来坐了上去。 有宫女给二人上茶,罢了太子挥手,除马公公之外所有宫人退下。大殿有人又人气不足,光影投射门窗木楞,暖不起人身。 赵承嗣想了想,先开了口,“微臣以为,容桓此举无疑使圣上暂且按下消世家的意思。” “确实,”太子颔首同意,“容桓这动作正是时候,贵妃诞下公主,这时候老九在父皇面前求些什么,想父皇都会允的。” “江南盐盐税都被诚王用于养私兵府库,陕州盐税也已大半在诚王手中,”这时赵灵运开口道,“韩韫玉曾在英国公府与容桓多次往来,想那账本也是在他手中。” 赵灵运受宠于容桓,这事太子是知晓的,就是她能知道这盐税及账本的去向,也不奇怪。 只是…… “你怎肯定韩韫玉找容桓是为此事?” “韩韫玉不信他,”赵灵运缓缓道,“容桓为另娶韩黛玥,重夺诚王等人信任可说岔费苦心。” 虽这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赵承嗣却敏感的心头一震,下意识就想看向赵灵运,到底忍住,余光觑了上首的太子。见他神色如常,未有不悦。 太子叩了叩桌面,思忖片刻。容桓曾在菩若寺为赵灵运大开杀戒,是求了诚王才了了此事,容桓便用盐税换得。若依照英国公和平江侯的意思,容桓也是该娶韩黛玥,如何也轮不到赵灵运头上,且赵灵运又是逃婚又是被休,这一番闹腾下来,诚王对他不满不信也说的过去。 他又瞥眼过去,面上淡然自若,实为不放过赵灵运一丝神情变化。 但听赵灵运又道:“奴婢虽无心无意于容桓,且此事也是权宜之计,只他此举无疑是罔顾顺安县主府后面的皇家颜面,实为大不敬。” 赵承嗣暗暗松了口气,赵灵运这番话无论是否打消了太子的疑虑,到底堂而皇之,便是太子真的要怪罪下来,也挑不出错处。 太子问道:“那依赵女史之见,有何谋划?” “容桓可是今日回京?” 太子从案上拿出一叠纸笺,叫马公公送到赵灵运那去。 赵灵运接过一一展开细看,皆为探子的密报。包括容桓何时出京,在北境所做之事,与谁有联系……不可谓之详细。 容桓的重要之处在于,他文可入朝政,武可带兵领军,身上还有掌管盐税的官职。英国公府因其特殊地位,一代代消磨下来,依着圣上和太子的意思,这勋位也快到头了。但英国公是不会让这荣华断送在自己手里,辅佐诚王就是理所当然。 但容桓的心思到底如何,却是猜不透。合该顺应英国公的意思,偏偏又接二连三使的诚王不快。以为他有悖于英国公时,他先暗中联络楚煊使绊子,后跑到北境剿灭鞑虏使得圣上大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1 悦不说,更是领一支虎狼军协助诚王,至于太子楚襄等人以为的赵灵运美人计,看来容桓对平江侯家的姑娘并不排斥。 赵灵运忽而想到昨日的梦,容桓曾说他二人再见各为其主,不死不休。容桓也算做到了,做戏的功夫炉火纯青。 可赵灵运是何人?被人算计便要睚眦必报,她也对容桓说过,除非老天保佑,落了她手中也不会好过。 似是下了决心,赵灵运抬首道:“既然殿下当初让奴婢近容桓身侧,不如就让奴婢继续下去。”顿了顿,她从椅子上下来,跪到地上,“奴婢请求殿下,由奴婢手刃容桓。” 太子和赵承嗣听闻此言,多有不同的怔愣,却是太子先反应过来,展露笑容,声音朗朗。 赵承嗣皱紧了眉,垂首不语,藏在袖中的手握拳再松开,不知在想什么。 太子一脸兴味,也是这些时候头次展颜,便答允道:“赵大姑不愧是赵大姑,本宫准了。” “多谢殿下恩准。”赵灵运拜身起来。 太子嘬了口茶,“你现下可有谋划?说来听听。” 赵灵运低眉顺眼,“容桓三日后抵达上京,奴婢还请殿下准许出宫,便是还要劳烦公子襄,率死士十人,刺杀容桓。” “刺杀容桓?可是昏招。”太子挑了挑眉。 “即是昏招,也有昏招的好处,”赵灵运说,“想公子襄的身边能人异士不少,杀不了他,也能伤得了他,这便行了。” 太子先点头,后摇头,“你却是我宫中女史,容桓倘若真的伤了,怕是老九还要上本宫这来寻你。” “这倒不难,”赵灵运看向太子,“奴婢有一近身伺候多年的婢女名为枝茜,此人眼下正在开元观。只消使她代替奴婢,便可行得。” 太子又睇了眼赵承嗣,但见赵承嗣点头,“赵女史所言不假,那婢女可学上有二三分之像,这也原本是微臣家中的玩闹。” “那边依你二人所言吧。” “多谢殿下。” 太子低声吩咐了马公公几声,再转首就对他二人道:“你们退下吧,赵女史,你便随赵主事回府做打算吧。” “奴婢领命。” 太子摆摆手,赵灵运和赵承嗣起身下拜,又退下自去了。 赵灵运打发了伺候自己的小宫女收拾东西,赵承嗣先行一步,到东宫门口的马车里等候。因是回府,也无需拿太多东西,赵灵运不一会换了身宫女的衣裳过来,低垂着头上了车架。 这一间内里宽敞舒适,铺有锦缎制成的软垫靠枕,中间放置一座熏笼,里面烧着少许的银炭。赵承嗣双手覆于其上,神色虽有些许疲惫却也凛然。他身子不好,这样的天气就要取暖,赵灵运见了从袖中取出一小瓶递过去。 “这是太子妃赐我的养身丸,你含着吧。” 赵承嗣不接,拿过一旁的斗篷披在身上,眼睛牢牢盯着赵灵运不发一语。 赵灵运叹了口气,对外面车辕上坐着的松明道:“五爷近来可有让楚襄看过?” 松明一面看着车把式驾车一面说着,“回大姑话,看过的。就是了色大师听闻五爷在宫中出事,也寄来方子着意五爷调养。” 赵灵运的手抚上熏笼,炭火并不太热,也不至于旁人在这季节再热到昏过去。“五爷是去了镇远将军府?” “是四姑娘,在府中宿了几日,公子便在府内替五爷诊治。”松明说道。 赵灵运不再开口,侧身拿过赵承嗣的手,以指代笔写道:“回府再议。” 赵承嗣深深看了赵灵运,半晌敲了敲车板。“爷想吃品阳楼的蟹子了,去订一桌来。” “小人领命,这就去。” 外面松明说着,跳下马车,轻快地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老爷们国庆快乐!!!! 我睡了一天~~~ 大姑和世子又要打打杀杀了,不可爱不过大姑有转变了,世子回京就开车,看我正直脸! 最后国庆期间会给读者老爷们发小红包,不多,感谢大家对我的不离不弃~ 第77章 马蹄哒哒地踏在路上不紧不慢,商贩走卒的吆喝不绝于耳。相较之下,马车里安安静静,连呼吸都放得极为轻缓。 赵承嗣睁眼过去,赵灵运倚着车板闭目歇脑袋,她神色沉静面目如常,这却是他最熟悉的长姐赵灵运。 他该相信的。 赵承嗣敛目不语,这时便听那边的赵灵运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姐姐对容桓……可是不一样了?” 赵灵运轻笑一声,眼神含着嘲弄,徐徐看过去,“一样或不一样,有什么分别?” 赵承嗣分明怀疑的神色,落在赵灵运眼里就觉着有些可笑。她不欲再与他纠结于情爱之事,就说,“太子如今对我有所不满,怕是你以后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姐姐说的是,承嗣省得了。” “至于其他,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和灵兮的事也要背着楚襄,不可有第三人知晓。” 赵灵运不想再说的他人如何质圜都不可,赵承嗣只得应了。此后车里再无声响,一个坐在里头若有所思,一个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却说马车停在西角门。 赵承嗣下了车来,就见一顶青鸾小轿候在一旁,那一同车上下来的赵灵运也跟着钻进去,小厮抬着进了府直奔闲月楼。 不待去感慨那些阔别之情,赵灵运马不停蹄地和赵承嗣吩咐下去。莲玉前去找陆乙送枝茜进宫,珍鸟把芙风接回来。待她二人领命退下后,松明也回了。 自然不是订什么酒席,松明请回的是一身朴素打扮的赵灵兮。 “夫君料到长姐要出得宫来,遂叫我在品阳楼等消息。”赵灵兮开门见山道,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坐到杌子上,“长姐可是又有什么打算了?” 赵灵运撇了撇茶碗,淡淡道:“我叫你去接近欧阳剑,办的又是如何了?” “欧阳剑虽对我说了些许,不过漏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赵灵兮不紧不慢道。 “你还记得正庸二十五年,你我等人一起随县主到菩若寺听法会之事?那时候你大病一场,许是很多事不记得了,而欧阳剑与你有一面之缘,你曾舍了一碗饭予他。” 赵灵兮还是记得一些的,那年她十岁,姨娘潘氏冒犯了先夫人被县主勒令闭门思过,万嬷嬷过来求她寻着机会到县主跟前能把姨娘放出来,可她又如何能说上话?那一路都是与赵灵翘一起,暮鼓晨钟早课晚课,直到她一夜骇了病,这才使得姨娘被放出来,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记得了。 若如赵灵运那般说词,想是那时候跟欧阳剑有所谓一面之缘的。 赵灵运侧头瞥眼赵承嗣,便见赵承嗣点头去了外头,屋内只留她姐妹二人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2 。赵灵运方说道:“欧阳剑乃诚王人马想必你是知道的,楚襄虽有瞒着你却也未避着你,你也该是知道咱们府里和楚襄都是扶持太子的。只是欧阳剑,不止与你有一饭之恩这么简单,你成亲当日他曾来过。” 想当然这并不能说动赵灵兮,“怕是长姐误会了,夫君做什么我哪里知道?我不过一介妇道人家,哪里又能做得了扶持太子策反他人的事?” “楚襄待你如何?你可有爱上他?”赵灵运波澜不惊道。 赵灵兮沉默半晌,并不回答。再启唇,眼中掠过一抹寒意,“这与我要做这些可有干系?我又为何要做这些?” 赵灵运看住赵灵兮却并没点破,她即记不得当年的许多事,是因着楚襄故意而为之。大内皇宫既有求死不能之法也有死而复生之药,不过是让赵灵兮忘掉一些楚襄不愿让她记忆的,这点东西太子给的也大方。 他二人在那个春寒料峭时分就把事情敲定,凭后来容氏再有通天的能耐也不能让赵灵运嫁给楚襄。楚襄早已握着将军夫人求来的圣旨,这事更有县主和太子的帮衬。如今为了太子,楚襄不敢做,赵灵运为私为公都要捅破。 “承嗣那药方当年出于了色大师之手,可了色大师还有一弟子也知道这方子,这人,正是楚襄。” 赵灵兮猛地一震,半天似回不过神,脸色眼见的从红到白再到青。其他的,不消说,赵灵兮又不是蠢钝之人,一想就可知前因后果了。 赵灵运垂下眼帘,“你只消策反了欧阳剑,三不五时递些消息并不太难。便是你再恨再怨,你都是县主府的四姑娘,这改不了,也由不得你。有什么需要,尽可找承嗣,楚襄暂时还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 这还不得不要感谢容桓了,若不是他暗中联系楚煊,楚襄也脱不开身注意这边。不过,假使他真的察觉了,怕也不会对赵灵兮如何。 目光悠悠地瞟了眼赵灵兮的小腹,微微隆起,想是有三个月上下。赵灵运叹道:“芙风回来后,我会叫她跟在你身边,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赵灵兮打断她,徐徐望过来,虽不见得脸色好看,不过也能屏住气神,“长姐这般好算计,可信天道轮回?” “我不信佛,我自知罪孽,佛祖面前也不敢收我,”赵灵运哂然,“我不信道,天劫挡不住,我自有我的去处。” “容桓要回京了。” “嗯。” “英国公府与平江侯府在商议婚事了。” 赵灵运轻扬眉宇,不动声色地把藏在袖中的指甲扣向手心,“欧阳剑还是透了些给你。” 赵灵兮盯住她半晌不语,赵灵运略侧开脸不再提,扬声叫赵承嗣进来,说道:“你那屋里暖,就让你四姐在你那睡一会,等楚襄来了再说。” 赵承嗣带赵灵兮进去,赵灵运一人泄了气似的倚向软枕,心口急剧喘了两下。 赵灵兮刚那小小的报复伎俩,可谓直指人心,她不得不承认听见容桓或许要与韩黛玥成亲,有那一瞬她竟真的想杀了容桓。可不成,虽在太子跟前说的那番,她是想保下他的,韩黛玥真真没有辜负韩贵妃的教导,当真刮目相看。 赵灵运一双美目细眯,脑袋里翻天覆地的绞尽心思,半晌,姣好的唇畔扯了抹笑痕,然若有人看到,只怕要浑身寒战。 赵大姑的笑,说不出的诡谲难测,这不该是一个女子应该有的阴谋算计。 赵承嗣出来,见赵灵运作势要走,就披上披风,与她一同出去。 赵承嗣有野心不假,对楚襄却也同赵灵运似的没有太多好感。当初赵灵运就让他往来与赵灵兮传信之间,他二话不说就应了,这会见她姐妹之间说完也不曾问过。只说了另件他在意的,“姐姐要那十个死士刺杀,是否另有打算?” “嗣哥儿问我对容桓不一样了?我也想试试。”赵灵运笑了笑,不在意赵承嗣轻蹙的眉宇,“你说,若真把刀架我脖子上,容桓是保我还是保他英国公府?” 赵承嗣摇头,有些惶恐,“姐姐……你这……实不像你。” 赵灵运叹气哂笑,“是吧,我也觉着。”说着侧头看了他一眼,“昨儿半夜做梦,他拿了把刀架我脖子上,你说我如何不计较呢?” 后面半句又咕哝了一阵,赵承嗣不敢说听得清楚,却依稀听着像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弃如敝履衣不如新……诸如此类怨怼之语。 他不再前行,注视着赵灵运的背影渐渐远去。她说的话,他不可不当真,又一会,松明说五爷,“陆乙派来了十个人,眼下正在瘦园。” “……走吧。” 赵灵运回了听啼馆,因着莲玉经常派人打扫,还是她走时模样,连丫鬟婆子还是原来伺候的。见她回来,一众排开,跟前跪下行礼。 赵灵运懒散地摆手,不要人伺候,自行卸下钗簪衣裙,打散了发换了家常袍子,躺去床榻上睡了。 这些时候她歇息的没一处安稳,心里总像惦记着事,压着难受。这回好了,容桓回京了,就算各为其主,公有公的处理,私有私的计较。 譬如,扮一番后悔莫及,思慕之情。再譬如,声东击西,里应外合。想容桓也是愿意的。 她皱了皱眉,又翻个身,摸去了一边的被子扯盖了过来。 等楚襄过来,大抵就能知道容桓是带了几人在身侧,又是要挑哪条路走。楚襄的人手一个顶十个,杀容桓是假,伤他是真。太子总是老奸巨猾,也该扮扮蠢,让她乐呵乐呵。那五人正好,挟持她,她也试试容桓。 对,还要一人送信给韩黛玥,还没有人算计了她还可置身事外的。这丫头比当日的容瑗还要可恨,勿怪于贵妃可专宠后宫数十载。 赵灵运的头仍时不时要痛上一痛,原是她那日撞头跌水留了后遗症,事情想多了就受不住,眼睛也是模模糊糊。 她又不由自主想到在英国公府的最后一日,容桓把她吊在梁下,只有脚尖勉强支撑身体。后来他捎带血腥回来,浑身夹杂着怒气、寒意、冷冽肃杀。可他还是舍不得下狠手,嘴唇附在耳边说了什么,那时她昏昏沉沉未来得及听清。 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姑不仅渣,还切黑,傲娇,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还要死鸭子嘴硬……口嫌体正直,等世子回来开车吧哼哼 第78章 三日后。 通往上京的栈道上,驰骋一行二十几人的马队。那坐在上面驭马之人皆是神情冷肃,鸦雀无声,虽穿着寻常衣饰,却没人会在看过之后觉着他们是寻常人等。 最前方一匹四蹄踏雪的骏马之上,是个身着玄衣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他脚踩踢蹬,腰挎横刀,肌肉筋骨遒劲有力,再看那面容,更是剑眉星目,气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3 宇轩昂。 这一路打马前来,日月肩程马不停蹄,不见风霜疲惫,仍然精神奕奕,驱马疾驰。可知从北境过来,快马加鞭尚且需要十五日,容桓带了一队亲近先行,直到三日前才入了上京地界。 此时临风树下,秋日斜晖脉脉,栈道上小径幽深,少见行人路过。无用眼下四觑,眸光犀利,使鞭催促一二,快马而上伴容桓身侧。 “世子,情况不对,恐有埋伏。” 风欲动,而身未动,慎行。 容桓冷静自持,“无妨,叫大家小心行事。” “是。” 容桓回京前曾递消息给诚王,且他在北境一战,京中多有耳闻,朝中势力此消彼长。恐生变化,容桓一路枕戈待旦,却是毫无动静,可谓畅通无阻。 这一行二十几人,除无用外,俱是虎狼军将士。战场上杀生过来,即便再做寻常装扮,一身肃杀之气不减分毫,自然察觉出此行不简单,遂屏气凝神,实乃应对之姿,只待斩杀对方于马下。 此时伏于树上路旁的八名刺客,正是楚襄派来协助赵灵运的死史,一人可顶十人,身怀绝技,善于藏匿收敛气息。另有二人随陆乙与赵灵运隐于稍远地方,静观其变。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倏尔树叶抖动,容桓皱了皱眉,他扯紧缰绳,马蹄渐缓,原是蓊蓊郁郁的林间飘下一道黑影,一柄弯勾撞出火花。却是容桓横刀相向,一掌顺势击出,就见那刺客猛地跌地,顿时有无数刀剑过来,命丧于此。 一人身死,陆乙拍了下身边人,待他加入战局,与其他几人和虎狼军的人马颤抖起来。刀刀见骨,招招狠戾,一时间厮杀声起,难舍难分。 无用一个后仰,先躲开一刀,一边另有刺客紧跟补上,竟是捅穿了马肚子。骏马嘶鸣,鲜血飞溅而出,无用一拍马背旋转下地,又很快和人厮杀起来。他一面应对,一面分神容桓那边,厉声叫道:“保护世子!” 这些个刺客皆是不要命的死士,不过几人,也杀伤了不少人马。其中三人互为攻势防守,步步紧逼容桓,虽武功不及,却也没落太多下风。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陆乙眯了眯眼,心道容桓当胸有成竹,如猫戏弄老鼠一般,故意为之,游刃有余,想必是为了引出背后主使。他觑眼赵灵运,见她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禁怀疑这计谋是否能一举拿下他。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把刀鞘直掷过来,陆乙按住赵灵运往下首压低身型,就见容桓一刀解决了围攻的三人,转脸朝此方向瞥来。 他不耐玩闹下去,打算速战速决。 脚下一点飞掠而至,陆乙紧了紧腰间的刀,持着赵灵运后飘几步,赵灵运低声说道来了!陆乙刀起刀落,划破她衣襟。 容桓挑了挑眉,见到赵灵运被人揽住疾驰。他脚下不停,几个起落已是逼近刺客面前。二人马上缠斗下来,容桓招招致命,不出百下,陆乙已落了下风,还要挟带着赵灵运不过堪堪避开要害。 “唔!” 陆乙当胸被划了一刀,鲜血直流,很快染透衣襟。他踉跄坠地,容桓那一下刀气长虹,不给他喘息时间,一掌紧跟而上,连拍二十八下,后化掌为爪,似要掏心卸骨。 赵灵运的眼皮直跳,不动声色间跟陆乙换了个位置,那一爪便抓向赵灵运胳膊,就听她闷哼一声,手臂被卸了下去。 原是容桓先注意到赵灵运动静,然攻势已出,收回不及,只能硬生生地改抓为探,伤了赵灵运不说,更是遭内息反噬,白白受了一下。 再看赵灵运,脸色惨白一片,浑身颤抖,摇摇欲坠。她衣衫褴褛,胳膊耷拉,上面刀口横行,还在咬牙硬撑。 容桓迈出一步就要带她过来,那倒在一边的陆乙却架刀于颈上。 “别动!”陆乙深深喘了口气,底气不足,脸色发灰,“我已是没有力气,就怕一个手抖,误杀了赵姑娘就不好了。” 他的手却是抖动得厉害,说话间割破了姑娘家白皙纤细的脖颈,几道血痕反衬刺目的刀光剑影,生生逼退了容桓。 赵灵运半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几何,她的左臂似是废了,右手勉强按住陆乙架刀的手腕,腿脚却直往下滑。 容桓心知她出现在这里似有预谋,可仍不敢轻心,手握紧横刀,另一手背于身后逐渐凝气,就待觑空掷出,杀了陆乙救下赵灵运。 陆乙又喘了两下,小声道:“大姑,之后就看你了。” 但见赵灵运几可未见地点了下头,陆乙抬首直视容桓道:“容世子,尔等不过听命于人,还望您高抬贵手,放我一命,这赵姑娘,自然也是还予您的。” 容桓冷哼出声,鹰眸含着寒意逼视过去,直让陆乙挨不过,避了开来。 “想赵姑娘虽被您休弃,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忍心见到她命丧于此?” “不敢,”容桓终于开了口,然吐出的话语却让赵灵运也抖了抖,“人各有志,我与她不过玩笑一场,她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陆乙顿了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便想看向赵灵运,到底忍住了。却在此时,赵灵运的身子滑了下去,陆乙来不及收刀,那刀口瞬时割破了赵灵运,鲜血喷溅而出。 容桓眼一眯,飞身交错之间,陆乙只隐约听见赵灵运低声说句快走,便借由掌力劈势,远远掠去。而容桓已无心追上,一个探手搂住赵灵运,再旋转而落,此刻他怀里紧逼双眼的人,手里握着金簪,扎向了他。 赵灵运抬首笑了笑,“世子又输了呢!” 她的颈子只几道浅浅血痕,哪里来得血飞四溅?而容桓却深深受了她的刺杀,正中心口,当下闷哼一声,抱住她转了一圈,落下地来。 容桓推开她,手下拔出了插在心口的金簪,那血涌出来的不是红色而是发黑的暗红。他视而不见,指下点了穴道,眼睛盯着她道:“赵大姑好计谋,苦肉计,声东击西,”容桓低声笑了笑,语气嘲弄,“容桓自愧不如。” “你跟我走,解药给你。”赵灵运淡淡道,从胸口拿出一个小巧瓷瓶。 此时无用等人摆脱了刺客飞奔过来,当下围成一圈护住容桓。无用一眼瞪住,急急喊声“世子!”,却见容桓伸手制止,从另一个将士递来的瓷瓶里倒出颗药丸服下。 容桓服下药后缓了缓脸色,再看过来,剑眉斜飞,眼勾讥诮,“即是你在太子身边,我又如何不防?” 赵灵运气势分毫不让,“可是老将军的药?” “还要多谢大姑手下留情,用的不过寻常□□,容桓才可解毒。” 赵灵运点头,而后抬手擦了两下唇边,“世子回京当有防范,我又如何只能使这一招?”她一面说着,一面擦着,可怎么擦也擦不住淌着的血,“我服毒了,这可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4 不好解,你刚才救我,沾上了便是和我一样了。” 容桓这时也感到胸口闷痛,浑身针扎也是,气息凝滞,手脚冰冷。他推开无用想伸扶的手,慢慢走上前来,就是一个抓握,攫住赵灵运的脖子,拇指还在那跳动的脉搏间按了按,再低头,伸舌舔了一口。 “赵灵运,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可好?” 她白了脸,费力吐出言语,“你觉着……我会,我会信?” “卿卿,”容桓哽了哽喉咙,“我累了。” 赵灵运的眼角红了红,张唇欲说话却先喷出一口血,“楚襄就要来了,你跟我走,我就放过你。” 容桓喘了两下,哧笑一声,“你想要什么?” 赵灵运闭了闭眼,她已觉视线有些模糊,心里不禁道楚襄怎还不来,手指费力地攀上容桓的手,气息愈发轻淡,“容,容桓,我好痛。” 话落,人已倒了下去,容桓手下无力,并不能接住她。偏耳边又模糊听到几处声响,想也是楚襄带队包围了他们。于是颤抖着摸上腰间,抽出一把软件,勉强支撑在地。少卿,就见样貌与赵灵运有六、七分相像的少年郎君过来,扶起赵灵运,冷冷对他道:“劳烦世子随我走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两天拍照,可能都要隔日更 热爱狗血的我写的越来越狗血,伤世子,大姑也要先自虐,哎哎哎下一章带伤开车~~ 两个笨蛋! 第79章 上京下辖的万年县,多有官宦权贵们的别府。这城西的一处宅子,上书春困别庄,不过略显狭小古朴,却是镇远将军府留给大公子养身的地方。 自楚襄娶了顺安县主府的四姑娘,这地方很是冷清,除了原先的一干老人,竟是再找不出新面孔来。不过半月前的一晚,忽然来了个少年公子,说他姐姐姐夫一家路上遇了袭,寻思进了城贼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穷追不舍,这才打算挨家碰碰运气,还是这主人家心地善良,把人让了进去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要说当时的景象也是够吓人的,厨房门口几个小厮丫鬟没事凑一块闲扯。那做弟弟的先下了车来,回头就扶了个满身是血的大姑娘,那个血腥味闻了的人都快吐了,更别说她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可不正是遭了贼人的模样?倒是还有点精神气,能走能说话,但她抱着的那个人就不好了。胸前一个血窟窿,血还自流个不停,嘴角鼻子往外一汩汩涌着黑色的血,脸色白的发灰,瞅着就像没什么气可活了。 “养着你们是用来嚼舌根的?”忽然一阵娇叱声传来,但见一个俏丽姑娘神色不悦道,“嫌那舌头多余,姑娘我就费费心给你们拔了!” 几人顿时唯唯诺诺,缩成一团再不敢说。 珍鸟哼了一声,“别仗着自己是别庄的老人,就以为可以随便嚼舌根。若是被我发现再犯,定让陆管事把你们不老实的撵出去!” “奴婢/小的不敢!” “还不快走?” “是,是。” 珍鸟冷飕飕的目光盯着几人一溜烟跑的没影,这才进去厨房。两个灶上一个炖汤一个温饭,还有个炉子熬药。她垫着抹布小心掀开看了两眼,压好盅盖倒了一碗出来放进食盒里,又去舀了碗参汤,再拣几个馒头和鸡蛋,这才提了食盒去。 那日刺杀容桓,楚襄派了十个死士仍有陆乙随时以应不及。若按照赵灵运的意思,前有里应外合,后有苦肉计相逼,届时楚襄带着大队人马擒住容桓及亲随,不但顺应了太子心意,也顺遂了赵灵运自己的私心。 原也该是如此,然而来的却是赵承嗣。他一见倒在容桓脚边的赵灵运,当胸一剑穿透容桓,他先前中毒颇深已是有心无力,当即昏死过去。而无用等人虽一力拼搏,最后不过是由那些伪装的东宫十率杀了捆了,一道押走。问及容桓如何?赵承嗣只道此人伤重不可随意挪动,就与赵灵运先去春困别庄,过后陆乙来了一趟,把珍鸟送来又对所有别庄的下人耳提面命一番,赵承嗣这才带着松明回京复命。 一跨过月门,便有一人站在原地来回踱步,想是等得焦急了,一见珍鸟就过去接了食盒要往屋内去。 “诶你等等,”珍鸟拦住他,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馒头和鸡蛋,和他交换了去,“大姑说了,要你先吃饱了肚子再服侍世子。别又像上次那样,伤还没好就急吼吼地,罢了还要分出人手照顾你。” 无用一怔,还待说什么,珍鸟已是不理她,自行进了堂屋里。无用见状摇头苦笑,只得端了碗去了耳房囫囵下去。 珍鸟放缓脚步,走到隔间的帐子下,附脸上去轻声道:“大姑,药来了。” 几道压抑地咳嗽传来,有人走近,掀开帐子伸过来只手。珍鸟忙不迭把食盒递上,眼见那手要伸回去,赶忙说道:“大姑,您歇会,让奴婢伺候吧。” “无妨,你下去吧,”赵灵运嘴上说道,目光却一直未离开床榻片刻,“无用呢?” “耳房呢,还想进来,叫奴婢给撵去吃饭了。” “嗯,你寻个机会跟陆乙说说,解了他一半功力,也好给那边传信。” “嗳。” 赵灵运再不语,放下帐子挪去了床边。 容桓枕在床上睡得不稳,他脸上仍显灰白,身上盖着一床厚被,胸膛可见极具起伏。赵灵运放下食盒把手伸进被去,顺着他的胸口轻抚了两下,眼睛盯着那缠着白布敷裹了层层叠叠的呆怔了片刻,又听上头传了一道微不可闻的轻声,方抬首过去,与容桓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醒了?”赵灵运笑了笑,“醒了就吃药吧。” 容桓精神不济,双目凹陷,却还是凝着一点淡漠不屑,冷眼看她动作。 赵灵运恍若未见,往身后垫了几个软枕,扶他半倚着上去,再吹凉了药汁送到唇边。容桓无动于衷,赵灵运也不急,这样僵持不过多久,容桓垂下眼帘,赵灵运扬了扬眉,喂他喝完再塞颗蜜饯。 “药喝多了嘴里没味。” 容桓哽了下喉咙,阖上眼喘息了一会,再缓缓睁眼,满面疲色。 不过喝碗药已是这般,赵灵运展臂抱住他的脑袋,另只手拿开软枕,扶他躺下,自己也脱了鞋上了床榻,连被带人揽住他。 没人说话,帐子挡住了风声言语,四下里只有药香缭绕。赵灵运侧着身,胳膊圈不住整人,微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容桓的头。 赵灵运一簪子下去并不严重,那点毒老将军给的药丸就可解之,然而赵灵运给自己下的却是鸩毒。 这毒原出自西域,乃皇宫内院的秘药局所有。赵灵运出宫前曾向太子要了一颗服用,却是不会武的寻常人等服过解药也就没事了,若是像容桓这样的武功高手怕是有性命之威。容桓曾妄动真气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5 ,又有赵承嗣那致命一剑,相比较当日,他是好了大半了。 太子对他起了杀心,百般试探赵灵运不过要的是她忠贞不二。赵灵运尚有一事不明,自是不肯杀了容桓,于是生出一计,容桓暂时威胁不到太子,便不必死。 这些时候赵灵运衣不解带地榻前侍疾,容桓几次从昏迷中醒来见她目不交接。还叫赵承嗣把无用放了,只用药暂封住功力,往来传信与诚王及英国公府。他人只道容桓率领部队人马往行于上京,不知其已在万年县月余。 容桓昏睡时,赵灵运在一旁看书,看着看着就蜷在容桓身侧。也没见她睡着,自己也是几帖药下去,眼睛不离,生怕容桓有什么大碍。 赵承嗣再来时递了太子消息,随容桓入京的虎狼军将领只认虎符,太子震怒之下杀了大半。还是赵承嗣劝下,待容桓醒来再议不迟,这事才算暂时揭过去了。至于给假消息的一直是无用在做,太子既不豫却也没计较赵灵运的所作所为。 “容桓如今毒也解了,怎还不见有起色?”赵承嗣瞥来一眼,尽是怀疑。 赵灵运拿了扇子扇了两下炉火,“还不是你那一剑?差一寸他也不用活了。” 赵承嗣轻哼,只怕正恼恨自己不济,没直接要了容桓的命。 他没说自己猜测些许赵灵运的心思,心里头瞬起无名大火,烧得他五脏六肺难受不堪。是以那日见赵灵运倒在容桓脚边,明知是做戏,容桓已无力阻拦,却任由心性使然一剑透胸而过,容桓终于倒了下去。 “姐姐连日来,可是有了答案?” 赵灵运盯着药盅,闻言睇向赵承嗣,“再等等。” 等什么? 赵灵运支着脑袋注视着容桓,虽还不能下床,实际上他每日清醒的时候多了不说,还有力气和她置气。 “无用……”赵灵运喊道。 帐子撩开道缝隙,无用无声地伫立。 “陆乙可是解了你功力?” “回大姑,解了一半。” 赵灵运想了想,说道:“那你去吧,该怎么做,你知道。” 无用又如来时那般无声离去,少倾珍鸟和陆乙过来。一个帮赵灵运服侍容桓裹好衾被,一个抱起容桓上了外头的马车。赵灵运出来后看了半晌“春困别庄”的牌匾,对那守门的下人淡淡道:“妾身夫妇二人叨扰多时,还请转告主人家,他日定来答谢救命之恩。” 那下人可不敢受下这礼,别说她二人的真实身份,就是陆管事也在马车上,遂恭敬客气道:“不敢不敢,夫人太客气,主人说了,随时欢迎夫人。” 赵灵运轻扬了唇,可谓端庄优雅,罢了上了马车,陆乙掀高斗笠,扬起马鞭催促马车上路。 行不过五、六里路,到了一间小院。这里前些时候珍鸟抽空过来收拾了干净,陆乙把容桓放到床榻上便点开他的睡穴。又听一阵闷闷地咳嗽,赵灵运舀了碗炉上煨着的参汤,捧着容桓的头服侍他喝了。 容桓缓缓吐出一股气,倚着软枕也可坐住。这屋里相比较楚襄那精致小院冷清得多,床榻前放着张躺椅,上面铺着一床薄毯,旁边搁了个边炉煨着砂盅。赵灵运解了头饰外衫,一身家常袍子,十指纤纤抚上他的面容。 “躺了许久了,你这满脸青髭也该理了。” 她说话时声调软糯,不似以往淡然平叙,竟少有的含着温情。 容桓抬手抓住了,久不开口的嗓子破风箱似的嘶哑,“大姑又是,做什么?”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说,累了。 赵灵运已俯下身来,气息缠绕,手指徐徐滑动。他猛地咳了两下,赵灵运一面宽慰,一面带他虚扶于腰间,头发滑过眼帘,细脂氤氲着药香。 第80章 容桓一张脸消瘦不少,愈发显那剑眉星目凌厉。便是病着,精神头好了,也不可当作病猫子作弄。 赵灵运抖了下肩头,把要掉欲掉的袍衫抖了半寸上来。一腿跪于粉臀之下,另一腿横腰际,就搁那肚脐下三五八寸之处。 姑娘家身上都爱熏个香,甜腻腻的,清淡雅的,到了赵灵运身上什么味儿都没。许是这些时候一直劳她照看着,身上沾了些苦涩涩药香,而那纤纤手指刚拈了蜜饯,尤带了点甜酸味,握一把修面小刀,浮于鼻下动作。 一旁的边炉里,火星点点,袅袅烟气。看不穿,是她手指柔软,发丝扎眼。 赵灵运的教养嬷嬷曾教她如何修面,那时候嬷嬷常放在嘴边的话总是“伺候夫君尤为细心体贴”,可她二人在一起时尚无举案齐眉描眉画唇的闲情逸致。容桓不甚习惯别人伺候,她又常常懒起梳妆,倒是这时候捡起过往学识,一一实践,做得也算娴熟。 赵灵运扔下剃刀,抻长了胳膊去够蜜饯。先用舌尖送到口唇,两排贝齿仅仅用上下门齿咬住,微不可见地切碎了去,再滚进吼里漫不经心地吞咽。 容桓眯了眯眼,颊生两朵红晕,胸膛动了动,偏头咳了两声。赵灵运抿唇,再去够蜜饯,这回似要拣个最大最甜的,扭着腰肢翻了好一会,那腿就像解闷似的来回身上磨蹭。 手指尖沾了黏腻的甜霜,她下意识撤到嘴里舔了舔,另一手也抻了过去翻拣,眼睛不离容桓。直到腿酸软,臀生刺,美目徐徐向下望去,才终于拿到颗最大最甜的蜜饯。 舌尖捻着果肉,两齿夹咬,再俯身下来渡口喂之。你推我往,欲拒还迎,那腰也跟着软塌塌地扶不起来,胳膊冰凉一片。 身子反折向后,赵灵运再分不清头顶是波光潋滟抑或旌旗摇晃,耳边似有风声雷动,战场硝烟弥漫,杀人时快马利刃,酣畅淋漓。 赵灵运闭了闭眼,朝容桓的下巴踩了两下。刚剃过的青髭短促扎人,脚心嫩肉受不住,缩了回来。“世子轻狂了,若是再病了该如何是好。” 容桓推手过去,冷冷道:“下去。” “下去?”赵灵运慵懒地爬起来,两腿没骨头一样赖在他身上,“下去哪里?” “滚下去。” 赵灵运垂首敛目,半晌就要起身,奈何身娇无力,一个晃动就要载倒床榻下面。 容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奈何今时不同往日,这一使力牵动伤处,胸膛急剧震动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迅速灰败萎顿下来,嘴唇渗了血,缠着的白布下也冒出点点血花来。 赵灵运肃穆了神色,再不玩笑,赶紧塞了颗药丸压在容桓舌下。 也是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卷来一阵风。来人风尘仆仆,犹带焦急神色,恨不得也会轻功直扑过来,伏在榻前直呼世子!世子!世子!三声催命音。 可惜来人一见赵灵运便硬生生止了步子,一手颤抖着高指赵灵运,脸色青红相交,再看容桓,又黯淡三分。当下横眉过去,一声尖叫言语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6 间不乏刻薄。 事实上,韩黛玥从韩七那听闻容桓就要入京,华荣夫人就派人把她接回英国公府,搬进了容桓的寝房。想容桓立了功,诚王也颇为心喜,就催促两家尽快完婚。韩黛玥一面勤于华荣夫人那晨昏定省,三不五时地还要去父兄跟前询问一二,诸如“容桓率虎狼军已入上京地界” “近万年县栈道”的消息不绝于耳。 无用先行一步,容桓及虎狼军过了万年县就要回京。 “你说什么?世子受伤中伏?” 韩黛玥夺门而入,再不管书房禁地女子不可入的规矩,急急逼问无用,只道自己听岔了,睇向韩七,望她允一句这是假的。 “容桓却是受伤。”韩七皱眉淡淡道,对她突然闯入到底心生不悦。 韩黛玥顾不得这些,当下拜身,恳求道:“恳请父亲及兄长准许我前去万年县。” 平江侯一甩袖,“胡闹!”不说遇袭之事复杂兼具疑点,又是危险之地,韩黛玥因为容桓就要独自前往探视,传出去有损闺誉。 韩七暗忖片刻,对平江侯道可行。“玥儿去也好,”可知容桓是真中了埋伏受伤,抑或心怀不轨串通他人,“你去吧,带上府里的大夫,再带几个护卫。” 无用驾驶着马车飞快,韩黛玥一到容桓临时修养住所,万没想到入眼第一人不是容桓,质疑她怎在此?不过刹那之事。 赵灵运衣衫不整,一双妙目含春,红靥添香,腰软腿无力,同那日东宫所见一模一样。再看容桓,双目闭阖,衣襟大敞,肌理分明的劲瘦身躯上白与红丛生。 “你这贱人!这时候还胆敢在此做那乌糟之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你个无耻下堂贱妇!什么东宫女史,怕不是花楼似的学得□□手段,专门来勾引世子来了!” 韩黛玥这话直把东宫比作寻欢作乐之地,把赵灵运比作下贱花娘,却不想自己气急败坏模样活像市井泼妇。反观赵灵运对她所说之言充耳不闻,任由她嘶声尖叫,只专心抚慰容桓。 好不容易咳嗽终于消了下去,容桓拧眉,森然扫眼,勉强提了口气,随意挥开赵灵运的手喝道:“滚!” “赵灵运……” “滚……咳,咳……咳咳咳。” “无用!”赵灵运扬声喊道,“世子多有不适,去把了色大师配的续命八丸拿来。” 无用去了又回,不过眨眼功夫,已服侍容桓服下,罢了凝气聚于掌间贴于容桓背后,徐徐送气以期速达药效。 赵灵运目光灼灼,见容桓不似之前那般气色难看,又缓缓睡下,这才揽住袍子,叫韩黛玥跟着一道出去。 刚出了门,不待她说上几句,赵灵运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过去。韩黛玥被打的头一歪,怔愣着抚脸瞪视,赵灵运又是一耳刮子甩过去。这次用了十足地力道,打的韩黛玥腿后数步才站定。 “你又是什么身份,敢在本女史面前大放阙词,却不知你的德行有所亏欠,是哪个教养嬷嬷教出来的?” “论德行我当然不及你了,赵灵运,”韩黛玥连声冷笑,“你既被休,就该恪守本份。你枉为女史,不知道若告到娘娘那去,你又如何?” 赵灵运眼皮半掀未掀,转而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怕是要提醒一句韩姑娘,本女史与容桓和离之事尚未上报圣上,我二人不过圣上赐婚,也需圣上下旨,才算正是和离。” 韩黛玥没想到竟是如此,脸不禁白了白。 “若你这般与容桓成婚的话,是娘娘怪本女史的罪还是圣上怪你的罪?” 韩黛玥怒视赵灵运,低喝道:“赵灵运,你莫要得意!” 赵灵运扣了扣桌面,也不知珍鸟何时来的,现下立在赵灵运面前,福身下拜。 “世子需要休息,你先带韩姑娘休息。” “是,奴婢省的。” 赵灵运缓步站起,推门进去。门吱嘎一响,隔断了韩黛玥祈盼所想。但见屋内帘帐紧闭,几率青烟飘飘然幽幽下,她扫向珍鸟,俏丽的丫鬟皮笑肉不笑地请她,“韩姑娘,您请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爱写了,上了几次榜也完全没有起色~~看来真的写的平淡无奇~~ 很丧,玻璃心了嘤嘤嘤嘤 第81章 即便刻意避开,一点风声依旧挡不住。两扇门窗后面,草药浓郁散不去,无用拿了个小瓶放在容桓鼻下嗅了嗅,又在膻中、中脘、大横、气海几处大穴连拍三十二掌,就见容桓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睁眼看来。 “世子!”无用面有喜色,急声道,“世子可还觉着好些?” 这二人刚在房里胡闹,激得容桓稍有起色的身子又萎顿下去,赵灵运叫他去拿了色大师配的药,无用假装受意,根本拿的不是什么续命八万,而是老将军给的秘药,九转还魂丹。 无用自小跟在容桓身边伺候,便是学的独门手法以备不时之需。且不说这屋内的草药里添了一味叫迷神的药材,便是赵灵运无心要容桓的命,继续如此治下去也决不是无用乐见的。 半个月前,容桓一行在栈道上中了埋伏,双方打得正酣时,赵灵运突然冒了出来。无用眼看着容桓奔过去,就是明知有诈也要把人揽在身后。可惜赵灵运不但刺中了容桓,还给自己下了毒,那毒过到容桓身上便立时发作,无用眼睁睁看着赵灵运先倒了下去,而容桓则被随后过来的赵承嗣一剑当胸穿过。 容桓早已强弩之末不过勉强支撑,赵承嗣那剑刺来时他连躲避的力气也无,就这么,主子倒下,他们缴械投降,总共剩下的十来个人都被赵承嗣带来的人马捆走。 无用最后一眼见到容桓,他被人正绑在马身后拖行,而后他被蒙上头套带走。不知走了多久,才见阳光刺目,其他人概不能见,无用又被揪去刑求,铁锁琵琶骨,最后还是得了赵灵运的令放了出来,却是内息全无,不可靠近容桓半步。 “世子,小人护卫不力,还请世子责罚!”无用跪在地上,额头抵地使劲磕了两下。 容桓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就见森然冷光,精锐夺目,“时间不多,你先起来回话。” “是。”无用起来,挨近容桓低声道,“小人已经见过小侯爷,怕是不出几日就会动作。” 容桓离开北境时曾给留在上京的心腹发了道密函,若他没按照预定时间出现就送去韩七那。此时已过去了半月之久,想是韩七收到消息后马上去见了诚王,他在这里不过拖延几日,权当陪赵灵运玩笑一番罢了。 自知道前因后果,容桓对赵灵运多有心寒。往日的喜爱与缠绵到头来全是假象,他被这样一个女子玩弄股掌之中,甚至还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什么时候英国公府竟放不到首位,实是他枉为英国公世子的身份。 容桓轻哼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7 了下,略显底气不足,“其他人如何了?” “赵承嗣带来的东宫人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罢了。” 无用小心觑了眼容桓,见他虽面色不甚太过好看,却是有了精神头,想了想又道:“小人无能,被封了内力且不得近身世子,直至今日不过解了一半功力,也是头次得以单独见到世子您。” 容桓闻言,淡淡瞥去一眼。 无用道:“审问小人的是赵承嗣,放小人出来并让我伺候的是大姑。”他不禁想到今日过来给他解穴的人,也说是奉了大姑的命,“小人这些时候往来传递消息,就是韩姑娘前来,皆出自大姑的安排。” 容桓挑了挑眉。 他这些时候虽常有昏迷不醒,却也不是六感全无,赵灵运交代他人做什么也没瞒着他。就是这次刺杀,也是赵灵运贡献的计谋,也是难为她了特意饶他一命。 “你且按兵不动,也无需再给我换药,以免打草惊蛇。” “是。” 容桓又闭上眼,半晌,只听浅浅鼻息,他又睡去了。 赵灵运进了来,挥退无用下去,坐到床榻边凝视着容桓。这一坐又不知坐了多久,赵灵运方移开目光,伸手过来,徐徐解开他胸前的白布。 容桓的胸膛并不单薄,这些时候长躺床榻也不过略有削减,刀疤剑痕亦愈合得快。赵灵运为他换了新药缠好白布,罢了又坐着不动了。 珍鸟推门进来,“大姑,五爷来了。” 赵承嗣公服未褪,并不与她闲话,直接说道:“今日早朝,诚王在京郊别苑发现数名疑是虎狼军将士尸首,圣上震怒,斥太子监国无力,命诚王严查此事,以慰武将军心。” 赵灵运闻言不语。 赵承嗣沉了沉脸色,“太子对容桓仍毫发未损而大发雷霆,今在早朝更是被圣上勒令思过,姐姐,您究竟要做什么!” “容桓早有准备,休妻入宫、去北境、挂武职,就是诚王在哪里发现这些尸体也是容桓告知与他的。” “姐姐!”赵承嗣惊诧不已,“你……” 容桓又如何能知那些被东宫带走的虎狼军将士?唯一能够解释清的便是赵灵运告诉他的。容桓不过中了毒又被捅了一刀,他素来身骨强健,原也不碍事,赵灵运做事也没避开过,他昏迷不醒又如何?总有醒的时候,也不嫌晚。 赵承嗣狠狠一甩袖,竟把桌上的茶杯碗盏甩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叮叮当当,东西摔得粉碎。 赵灵运叩叩桌面,“韩黛玥,不能留。”她抬头盯着赵承嗣,一字一顿道,“杀了她。” 赵承嗣半晌笑道,“韩黛玥当然不能留……难道不是姐姐的私心?” 赵灵运不理他,“人就扔去韩贵妃宫里好了,这事就让太子做吧,随便找口井,再找个宫女假意发现,如此甚好。以防万一,叫人过个十天半月一年半载再去发现。” “姐姐未免太过胡闹!”赵承嗣赌气坐下。 赵灵运笑不达眼,“这边的事你无需再管,届时我自会到太子面前请罪。” “姐姐……你,可是有了答案?” “好像是,”赵灵运一面点头,一面起身,“灵兮那边如何了?那天不是楚襄而是你来,想是事成了?” “芙风被送去了欧阳剑那,她假扮四姐并借助欧阳剑帮四姐跑了。” “呵,”赵灵运哼笑一声,“楚襄怕是分身乏术了罢。” “容桓暗助楚煊的势力一直给楚襄暗中使绊,楚襄本也游刃有余,可四姐跑了,楚襄心有牵绊故不再气定神闲。” “灵兮自小便是聪慧的丫头,行了,你去吧。” 赵灵运不再说,回房去了。 赵承嗣走时赵灵运让他一并带走珍鸟,自己则无所事事晃荡了半日,直到下午用过膳,就回屋里窝软塌上睡了。半夜时候她似觉有人伏于身前,背后温热好像怀抱她,便睁眼。正是容桓锦衣玉冠,气息沉稳,横抱着,站在床榻边。 他面色要比那时看来好了很多,精神饱满,眼光冷酷森然。盯着她,一张薄唇轻轻撇着,鼻尖下巴勾勒成一道睥睨光景,仿佛初见时精明强干目下无尘的英国公世子,容桓。 “世子要走了?”赵灵运轻轻道,彷佛早已料到似的淡然,“那我就预祝世子旗开得胜了。” 容桓眯了眯眼,半晌攫住她的下巴,摩挲之,挑逗之,然后松手,喊了无用。 “世子!” 容桓甩袍摆袖,“带路。” 说完,头也不回,浑身凛然之气不可冒犯。就见外面一派灯火通明,遥遥可见平江小侯爷韩七站在门外,身边府兵环伺。等容桓一出来,韩七便摆摆手,瞬时安静的夜空划破,哀嚎阵阵惨叫连连,随着两道木门缓缓关起,外面马上敲打声起。几道人影投在门上,却是把门窗钉死,很快火光冲天,血溅窗纱,他们这是赶尽杀绝,放火烧人。 赵灵运叹了口气,待耳边惨叫声渐衰,又听马蹄踩踏刀剑摩擦声愈来愈远,就拧开床头的装饰。 床板塌陷,出现一条密道。火光映照下,她揽紧衫袍慢慢踩上台阶下去,摸黑不过半俩时辰,面前出现一处光亮。 赵灵运拨开蒿草,陆乙恭敬得展臂任由她扶着搭上,“大姑,小人奉公子之命,送您回宫。” 第82章 夜色侵霜,一小支府兵列队骑行,出万年县到上京外郊二十里,驻扎停留。 这里早有一队军队集结,正是随容桓后自北境而来的虎狼军。眼下大帐内灯亮如昼,几名将领拱手揖礼,“末将等拜见将军!” 容桓站于上首,目光一一扫过,颔首淡声道:“辛苦各位将军了。” 将领们噤声不语,容桓指了指身边的韩七,“这位是平江小侯爷,诸位,请坐。” 却说容桓先领小队人马疾行上京,又过十日虎狼军大队方跟随南下,历经半个多月快马加鞭,于昨日堪堪抵达。然而双方人马在约定地点并未会师,且之前时有通传的联络切断,虎狼军几名将领商议后,于今日一早由一名士兵乔装打扮入城寻往平江侯府。赶巧韩七业已和诚王商定良策,傍晚围困赵灵运在万年县,这才踏月赶来得以会面。 原以为容桓真如无用所言身中重伤,如今看来却多有痊愈,只是还需用药不可停,面上看来暂不碍事。便听容桓聆听下属上报,简要吩咐几项事宜,罢了着他们下去休息,待明日承德门大开,回京面圣。 韩七始终垂头敛目,这会帐内再无闲杂人等,于是抬首道:“你中毒后,可是有解?” “并不是什么奇毒,只是中了两次,且二回又猛又烈,才不支的。”容桓淡淡道。 “无用说,赵灵运解毒的药方出自了色大师?”韩七面色冷淡,神情若不仔细察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8 看怕是觉不出里头的试探,“她可是把除你之外的人,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容桓嘲弄一笑,“韩七,你是说赵灵运对我留有旧情?” 韩七避开他的审视,不语。 容桓想着那赵灵运口吐鲜血要倒未倒,还要强撑一口气看他中毒发作继而被赵承嗣当胸一剑。这女人从来都用最蠢那一招,损敌一千自损八百,屡试不爽。他后来也纳罕自己竟还会舍不得,明知她最擅骗人,到底想通了就觉得心神俱疲。原以为他会落到太子手里,醒来时就听赵灵运和赵承嗣说话,一个咄咄逼问,一个漫不经心,后来赵承嗣甩袖离去,赵灵运羹药伺候。她不让旁人近身,日夜在床榻前,喃喃自语喋喋不休。 “今个你倒是落我手里了,病猫也是,就算抽上几鞭子怕也不觉痛。” “你的那些人都在太子手上,能用则用,不能用者则杀。就是可惜你那帮忠诚手下了,一个不留,啊还有个无用,算是我对得起你了,省着你一醒来真要找我拼命,我可打不过你。” “太子早已不耐,你这药就快用完,拖不上几日,届时我都将保你不得……那些人关在南苑的行宫,弄出来麻烦了些,却不是不能。” “圣人说,以德报怨,不如我放了你,世子只帮我一事即可。” 容桓睁眼看来,就见赵灵运端肃面皮,眼里闪着玩味,“你帮我杀了韩黛玥,我就放你走。” 容桓不语,暗忖她那些话是故意说予他听。料到他早已清醒,只一味假扮着,是以那药里减少了药量多增了一味迷魂,他便是成日昏昏沉沉,却因自小军中历练到不妨事,自然是顺势而为,借由赵灵运的特意为之往来传递消息。 到今日她才来拆穿,一副“不玩”的样子,却令容桓不由得暗暗讶异。赵灵运素来端肃柔嘉,恪尽职守,实则谋划算计,睚眦必报的个性,在容桓眼里多为欣赏,却是城府之深,诡计多端,不甚明媚活泼。而这几日总总,尤其她今日所言,另有一番狡黠顽皮之姿,故而不敢掉以轻心,尤冷着面容,淡漠处之。 赵灵运又说,“她时有步步紧逼之意,实在令灵运惶恐。且我告知你太子之意,又放你走,实乃背信弃义,是以诚王可以此要挟危害太子。不过杀一个韩黛玥,我也好有个交代。” “大姑何不实话相告?你让我杀了韩黛玥,致我与韩七反目成仇,你好坐收渔翁之利,真是好算计。” “却如你所言,”赵灵运颔首,略俯身靠近,收了那故作的慧黠,摆回不甚表情的平淡面孔,“只是她害得我跌水撞头,常夜不能寐。即便您不应我,原是有别的办法,不过这是您欠我的,世子。” 容桓收回思绪,瞥眼韩七,想了想问道:“韩姑娘可还好?” 韩七点头,“我等你时,先派人把她送了过来,以免耽误行程,这时候怕是接到你的消息往这来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就见一披着斗篷的裙裾下,绣鞋翩翩,转眼挨到跟前,紧接着娇声一道:“世子!世子!您终于回了。” 韩黛玥接到无用传递的信,继而未见到人。一别几月,她思之甚深,尤其听到容桓重伤中毒,恨不能立时解救,再看到赵灵运,恨不得杀其人削其骨,罢了还要把那脸划破方解心头之恨。 现在终见到容桓,所有言语只化作世子,眼泪也已滚了下来,当真用情至深,只怕石头都会软了。 容桓敛目捂胸咳了两下,再抬眼不见往日冷漠,多少有些温情,“多谢韩姑娘关心,只夜已深,姑娘还请回去休息。” 韩黛玥略避了避身拭泪,罢了说道:“让世子见笑了,”又矮身万福,“见过世子。” 韩七也说,“玥儿担心与你,就让她坐一会无妨。” 韩黛玥心里想的是赵灵运一身情/欲弥漫,衣衫半揽,眼角眉梢一抹春色。她不惧让人瞧着刚刚做了什么,妖媚之气,挑衅之姿,若她再不做什么,赵灵运还要嚣张下去。 韩黛玥暗暗咬了咬唇,把自己随身拎着的食盒端了上来,一一拿出摆好,又递了双竹筷过去,“世子和兄长累了许久,随便吃些,垫垫食。” 韩七瞥眼,都是清淡饮食,怕是拿他当幌子,只适合容桓所食。就摆摆手,起身说夜深了便不再留。 容桓半晌未动,听到身侧窸窣作响,韩黛玥坐了韩七刚刚的位置,执筷布菜,送到容桓跟前,“世子伤重初愈,恐有不便,就让玥儿来吧。” 暂且不论英国公府和平江侯府对二人的亲事如何,诚王和韩七皆有意以韩黛玥牵住容桓手脚,韩黛玥多少略有感知,只恋慕容桓之心,也要把人留在身侧。 那一晚,韩黛玥再未离开容桓的大帐半步,天亮时候探子把消息递到太子跟前,他冷冷一笑,把密报甩到赵灵运脚边,“自己去刑司那领罚吧。” 赵灵运看也不看,在刑司那被掌捆了十来下,满脸肿胀地出来。枝茜赶忙扶着,低低叫声,“大姑!” “我这一辈子注定罪孽深重。”她咽下一口血,喃喃道。 枝茜不语,半晌说道:“前不久圣上封赏了公子襄,便是虚领散职的昭武校尉。五爷则暂时被太子调去职方任员外朗,还是职官。” 朝中六部被太子和诚王势力瓜分,因着诚王职掌北衙且京畿地区府兵听令与他,其兵部的人马岿然不动,太子则在户、刑、工三部多有掌控。容桓在刑部下辖的比部认职,太子之前多有策反之心,故而并未动作,眼下却是不行了。借着楚襄生母乃太后姑表外甥女的身份,硬抬了他的武散官,实是其父镇远将军还在世,未曾袭嗣的缘故。 职方却是兵部下辖,又是掌理各省之舆图、武职官之叙功等,正经的职官之位,想必太子的人手暗藏许久,夺嗣之争愈发严酷了。 “灵兮人在哪里?可有线索?” “不曾,公子几未露面,近日有听说公子煊背后的势力渐有衰弱之势。” 赵灵运心道,容桓倒也投桃报李,先撤了暗助楚煊的那队人马。 “芙风人呢?”赵灵运问。 枝茜叹了口气,“被公子发现,打得仅剩半条命在,又被送回开元观了。” 赵灵运闻言未再说只言片语,直到回了自己的寝房,上好了伤药才说,“你去信给灵翘,要她好好照看芙风。” “奴婢省的。” “你二人跟我,多有委屈了。过些时候我再求得太子出宫,便去开元观看看。” “大姑您不必如此,我们本是奴婢,听得主子吩咐理当如此,原也是县主在时立的规矩。” 赵灵运拍了两下枝茜,枝茜笑了笑,与她坐在铜镜前。净脸、覆面、再覆以清凉解毒的药膏匀面,赵灵运吁了口气,挥手说累了,枝茜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09 退下。屋内,窗格漏下光束打在面色不定,阴晴圆缺,她盯了自己的投影又像在远眺什么,忽而计上心来。 第83章 晨钟一响,容桓于马上大喝:“开拔!”就见大队人马整齐划一的经由那明德门踏上玄武大街,直到内外坊相接之地,容桓与韩七分道扬镳。前者带着亲随近侍去往皇宫,后者则继续带领大部队暂往北衙去。 此时的东宫,太子詹事、少詹事、太子司直、左庶子等人立在殿中,已是连夜挑灯商议,外面的小内侍跑来报更,三回过后,再跪拜在下首。“殿下,大臣们已经陆续进了宫门了。” 马公公小心觑了眼上头,高坐宝座上的太子一脸晦暗难测,任由臣子们唇枪舌战,议论纷纷。他微阖着眼,一手叩在案上,半晌,启唇轻喝:“马大海?” “老奴在。”马公公连忙敛目躬身。 “叫赵女史伺候本宫更衣。” “是。” 由于太子开言,殿内一片肃静,故而听到太子要上朝却喊的是赵灵运伺候,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马公公猜想殿下是对他人所谏不甚满意,便想听听赵灵运的。旁人不知道赵灵运的身份,自然也不清楚这里面的道理了。 赵灵运昨日回来就去了刑司,出来后也未有一刻闲着,这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站在殿外了,只待太子召见。此时身披寒露,面有青红交接,略显单薄气弱,却神色傲然挺立。 马公公亲自过来,随手扬了下拂尘,笑眯眯道:“赵女史,殿下有请。” 赵灵运点头应是,抬起冻的冰凉的腿,步履缓慢,“马公公,我还有一事请教,”说着,淡淡看过去,“殿下可是有见过公子襄?” 马公公照常打马虎眼,笑呵呵道:“赵女史这可问着老奴了,老奴可不敢妄议朝政。” 赵灵运未再开口,接过一旁宫女托着的朝服,进得门去。 “奴婢赵灵运,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随意扫了眼,摆摆手,“过来。” 赵灵运垂头下拜,众大臣自觉让开中间一条路来,目光炯炯地盯视,见她捧高朝服于头顶,模样十分恭顺服贴。 “不会伺候?”太子挑了挑眉,“还要让本宫教你?” 赵灵运随几个内侍伺候太子穿妥了朝服,一边被冷落许久的大臣有按捺不住者,上前谏言,“太子,微臣以为……” 太子冷冷扫去,那大臣的话哽了一半,又得生生咽下。太子这才睇向赵灵运,想了想,问道:“赵女史可是有什么妙计?” “回殿下,奴婢不才,却有一计可试。” 京郊别苑即南苑行宫,正是圣上赐予贵妃泡汤避夏的地方。然而在此处发生命案,虽不至于抓住虎狼军将士之死出自太子之手,可贵妃和诚王只要敲好边鼓,太子被斥责甚至于召回监国大权,也无不可能。 太子詹事等人无不出谋据理力争亦以退为进,赵灵运从袖中取出一纸笺呈上,太子看过立时怒喝大胆! 众人不知纸上所写几何竟使得太子发怒,齐跪于地高声劝道殿下息怒,反观赵灵运不卑不亢,不惊不惧。 “破后而立,殿下何不以此为契机,拿下平江侯府及北衙?” 马公公心思翻了几番,一转身,向几个内侍使了眼色,把不相干人等请出大殿。马公公亦关紧门扉,退居门外。 “今年北境、西北等地草场大面退化,边境困难重重。而冬日即将来临,各处驻扎加强警戒,怕是鞑虏还将来犯。楚襄因封武职,却是散官闲职,此时正好自请外地,转道西北,秘密操练西北军。而殿下,找人与那鞑虏假意逢迎,再一举击破。” 赵灵运声色平淡,却不妨碍其中嘲弄暗讽。 “容桓今日面圣,除虎狼军并入鹰扬卫,即诚王势力入主南衙,掌管禁兵。还有我那化名雪萧的才人六妹,奴婢听闻陛下近来常宿才人那,对殿下而言都不甚好消息。” 太子敛目不语。 诚王煞费苦心送予赵灵霄进宫,为的是万不得已破釜沉舟,想是各种手段加于其身,其歹毒之心用意险恶,昭然若揭。尤其是太子屡次紧逼,更有势头时公开上书撤藩削王,诚王如何还能坐的住? 这时先有贵妃生女,容桓亦表忠心,诚王只怕夜长梦多势必于今日拿下太子。无论之前韬光养晦或锋芒初露,终到亮剑之时。 太子听到此时,心内几许赞同,叹赵灵运胆大心狠,偏心细计较,却不显露分毫。 赵灵运福身下拜,“与鞑虏勾结,无异于被后世诟病,奴婢乃女子也,不论正大光明,只剩者为王,遂愿以身试险,以成大业。” 太子哼笑一声,瞥眼过来,端的是不寒而栗。“赵女史又想跟本宫换取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写的,谋划不是很好,可以说非常临时起意了,后面大姑还会和世子开车的,毕竟世子除了开车也没什么卵用了昂(滑稽 第84章 过巳时,有消息自早朝传来。圣上允了英国公和平江侯两府的婚事,容桓与韩黛玥不日将缔亲成婚。 枝茜略显惆怅地睇向赵灵运,见她面上神色淡然,端坐在案后还把太子妃所需文书抄好,就关了门,自己去到旁边磨墨。“大姑……” “怎么?”赵灵运头也不抬,笔下不停。 枝茜欲言又止,赵灵运抄完一卷《女戒》瞥去一眼,遂扔下笔说道:“这又是怎么不能说了?” 枝茜顿了顿,似一咬牙狠心问了,“大姑不气?” “气啊!” “那如何……如何能忍耐?” “不忍耐又如何?”赵灵运敛眸轻眨眼睫,“我与他原就不是你情我愿,又已和离,以后自行嫁娶,各别生欢。” “可大姑,昨日还……挨了打。”枝茜摇头。 赵灵运轻笑,“你当我被罚是因容桓?倒是有些,却不绝对。你瞧,你们五爷都被换到兵部了,再不把人脱身出来,也不用出来了。” “大姑的意思是……” “我与他从来不是一路……行了,你先下去吧。” 赵灵运不欲与枝茜多说,随便寻了个理由把人遣走了,自己趴伏书案上。直到屋内空荡荡,才肯泄露情绪,案头堆积的书卷纸墨一股脑地推了地上去,污黑了大片书写的心血,她混不在意,只觉心头恼火,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若不是眼下困在皇宫,她大抵也要去闹上一闹。从前掌家持业,后宅安宁,是以瞧不上那些拈酸吃醋,到头来自己尝了一口,才晓得酸涩地牙都快掉了。却是论起缘由来也说不上来个一二,总归是见不得他对自己那些轻佻戏弄换到旁人身上去,想到这里,又把他过去送来的珊瑚耳坠摘下来,扔了窗子去。 枝茜一直侯在门外,听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0 见动静不曾显身,见赵灵运又回去坐,悄声过去捡起收好。这耳坠以往都是搁在箱底,无人问津就快落了灰,自赵灵运回县主府后就一直戴着,再未换过。至于这里面是什么意思,旁人不知,枝茜却一清二楚。她再不肯承认,心里还是记挂了容桓,否则何以如此动气?服侍赵灵运已近廿年,脾性喜好也摸得差不多,倒是头次见她因情爱一事而生困闹性。 枝茜回头对一边的小宫女摆摆手,想是太子要看到的,无从打发,唯有一声叹息,企望赵灵运使得太子高兴,或许能出宫。 再说太子这边。 丽正殿里,楚襄也在。与太子分坐暖炕两边,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棋盘中厮杀。马公公半掀未掀的眼皮动了动,听见自己收的干儿子跪在一旁恭敬道:“殿下,宜秋宫的来信,说赵女史发了通脾气,不少东西都砸坏了。” 太子不语,白皙修长的手指拈一子携在眉边。对面楚襄散逸地敛眸扣盏,一缕茶香飘来,满室静谧。 半晌,内侍不安地动了动膝,被楚襄一眼瞥到。双目似笑非笑狷狂横溢,薄唇轻抿哂笑谑浪,骇得内侍猛地一哆嗦,正襟跪好。 “殿下这里,也有那不懂规数礼教之辈。” “此话何解?”太子扫了一眼。 楚襄随手一指那仍然跪着的内侍道:“既没通传,就来打扰,”话落,侧首扬了扬眉,“你可知,我与殿下打赌,若因你这小人使得殿下输了,可是犯了大罪?” 不待太子发话,内侍忙不迭地磕头认罪起来,“殿下赎罪,殿下赎罪。” 太子深深睇了楚襄几眼,几许兴味夹在无奈,当是宠幸之而未动怒。却见马公公已是机灵地上了前来,一躬身,四下使了眼色。自有内侍捂了干儿子的嘴拖了出去。 “还是你这马大海会办事。”楚襄笑了笑。 马公公弯着眼,语气慈善,“公子可别笑话老奴了,还请殿下赎罪。” 太子挑眉叹气,随手按住马公公伸过来的臂肘,下得地来。“行了,既是你赢了,本宫答应你就是。” 楚襄正经了脸色,端敬一揖,“临渊谢殿下千岁。” “何须客套,”太子不以为意,“马大海,去把赵女史请来吧。” “是。” 还要说回早朝前。 赵灵运一夜计策,虽不乏阴险狡诈之辈,却直抵太子内心。想太子从赵定那得来西北军虎符后,始终苦于无从下手,楚襄那里再强于用兵之道,多有分身乏术。西北军又与北境虎狼军同是都护府御下治州军,历来是防御西厥的重要军队,先帝把这样的虎符给予十王爷,可想是有多偏宠。而太子自皇后起,历经多年才探查出顺安县主的意图,却是十王爷与被圣上赐死的太安公主一母同胞,顺安县主也随了这位公主干涉朝政的野心。皇后早有打算,到太子这里,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定交了这枚虎符,太子勉强定了心,只是多事之秋,以免夜长梦多,太子立时宣了楚襄进宫,让他不日前往西北,秘密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赵灵运那点心思,太子冷哼不豫。 换得赵承嗣已是不易,对韩黛玥动了杀心,却不能贸然在宫外动手。赵灵运大抵乱了心神,当日容桓在东宫弃她离去,其意思无需再赘述,赵灵运自觉等不及太子松口,这才打算求到太子跟前,放她出宫。 “赵女史眼里可还有本宫?可知这里是东宫?”太子冷冷瞥她一眼,“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赵女史当真让本宫刮目相看。” “奴婢不敢。”赵灵运低声道。 太子甩袖离去。 朝堂上,诚王果然一再发难,气势一时无两。再看容桓,面有病色,想他本是大功回来却遇埋伏,又折损了虎狼军中几名将领,圣上震怒下当朝怒斥太子。便见太子顺势而为,直言难堪大任,御史大夫纳谏上书,几番人马搬出正统嫡嗣,这才算了了。 后楚襄进宫,与太子打赌。“殿下敢不敢与微臣赌赌看?赵灵运听闻容桓所事,必有行动。” “你到如何?” “诚如赵灵运所言,动平江侯府,杀韩黛玥,嫁祸英国公。” 太子起了点兴味,“本宫有所耳闻,临渊的夫人离府可是受了其长姐,便是赵灵运的教唆,你又如何帮他出宫?” 楚襄对赵灵兮,可谓独宠一人。楚襄其人又奸猾机灵,通晓时务,且惯会揣摩上面的心意,太子对他也多有偏宠倚重。 而太子所言楚襄也并无意外,太子表面的中庸之道,实则近臣里布下眼线暗桩者众多。便听楚襄淡淡道:“回殿下,微臣自是恼怒于赵灵运,只是……” 太子瞥他一眼。 楚襄勾了勾嘴唇,“于私,微臣想看看赵灵运备受情爱煎熬;于公,微臣自当殿下犬马。” “临渊啊临渊。”太子伸指点了点他,语气温和了些许,遂叫马公公去宜秋宫宣人。 楚襄垂首敛眸,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楚襄深知赵灵运此人不过虚假客套,二人来往多半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直至赵灵兮借由欧阳剑离开将军府,这一招措手不及,使得楚襄恼羞成怒。他一面加紧应对楚煊母子,一面派陆乙跟踪追查,不过日前才得来些赵灵兮的消息。 这会马公公亲去叫赵灵运,赵灵运目不斜视地跨过满地狼藉,抖了抖沾了脏污、墨迹未干的裙裾,没事人似的去往丽正殿。 到殿内,福身下拜,“奴婢给殿下请安。” 太子摆摆手,不怒自威:“起吧,”又随手一指,“这是昭武校尉。” 赵灵运扫眼过去,福身。“昭武校尉。” 楚襄这才冷眼睇来,剑眉轻挑,嘴角下沉,讽笑不语。 赵灵运撇开头,恭敬说道:“殿下……” 太子却打断她,“你来却正好,临渊即刻去往西北,你可是有话要说?” 赵灵运深吸口气,“回殿下,公子智勇双全,奴婢再来说不过是班门弄斧了。” “如此,你便下去吧。”太子挥手,不欲再理。 赵灵运不动,“恕奴婢斗胆,还望殿下允奴婢出宫。” 太子冷哼一声,“出宫又有何事?” “回殿下……奴婢以为,公子此去西北,路途遥远,京中尚有诸事未完。譬如动平江侯府,因我原就在英国公府生活数月,可行别人不可行之事。” “既是赵女史极力主张,本宫也不可再留之,此事暂且揭过,再有不妥之处,本宫拿你试问。” “奴婢尊命。” 太子点了点头,“英国公府与平江侯府,暂定这月十一缔亲。你身边那丫鬟留在宫内当替身,你则小心行事不可暴露了自己。” “奴婢省的,奴婢多谢殿下!”赵灵运福身再拜,罢了自行退下。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1 楚襄跟着起身躬揖,也退下了。待殿中肃静,辉光拢幕,从殿后偏室走来一人。 “殿下这就让楚襄走了?可是多有不妥。” “无妨,”太子遥遥远眺,若有所思,“这样的人,若是没有私心,本宫也不会多用。” “殿下说的是。” 太子笑了笑,回过头来,“本宫这新得了一罐好茶,临昭王兄也来尝尝。” 第85章 赵灵运出丽正殿后没多久,楚襄也过了来。“灵运多谢公子相助。” 楚襄侧了侧身,并不看她,“不敢当。” 赵灵运对楚襄的冷漠不以为然,“公子这就要出宫?可是有了灵兮的音讯?” 楚襄扬唇冷笑,半晌,二人迈步离去。 身后有宫女内侍不远不近的跟着,却也没见他二人多有避讳,走一路闲聊,和睦融洽仿佛谈天说地:今日秋风飒爽,凉风有性。 赵灵运随手摘了枝桂花,手指轻捻慢捏,回头看来眼里隐隐浮着笑意,“说来,灵运曾诋毁公子不下数次,直至今日才自知荒唐。公子以德报怨,心怀之宽阔,让灵运自愧不如。” 楚襄扫过去一眼,对她这牙尖嘴利,明捧暗讽的伎俩熟悉的狠,便道:“赵大姑却是喜欢把话说太满之人,怎么,现在承认对容桓怀着不一样的心思了?” “倒是令公子笑话了,”赵灵运挑了挑指尖,“想必太子也是知道我一火子起来发脾气了罢?” 楚襄哼了一声,低声道:“原是我错了,不该质疑大姑的功力。” 赵灵运冲他摇了摇手指,“我又如何能在太子和公子面前,摆一副面孔。” 话虽说的含糊却是承认了她故意为容桓再娶之事而气恼愤恨,此乃太子乐见。便是监视者见之上报,形容生动,太子不会生疑,却是没料到楚襄能旁边帮衬,这才使得出宫名正言顺。 这揣测上位者的心思,怕是赵承嗣还要多与赵灵运学学。“你早有打算,却已不耐我迫你为由,借潘氏死因诱使灵兮逃走,于公,策反了欧阳剑,于私,又是为何?” “公子还是说错了一点,”赵灵运先点了点头后又摇头,“灵运多少还是恼怒公子逼迫的,若不是公子背后手脚,我又何须在此时交出县主府执印?承嗣那身骨脾性,还得多养养才是。” 楚襄不禁深深睇视许久。 赵灵运的心计谋略,怕是整个朝堂上下,能与之相较的也不多。从太/安公主,到顺安县主,再到赵灵运,若真让她们刮起一番风浪,任凭士大夫们口诛笔伐也不行。就是赵灵兮,楚襄也得承认,她不似表面看来的那般乖巧温顺,既要走,又瞒得过自己,就不知是天性使然抑或赵灵运潜移默化的了。 赵承嗣曾言:惟愿长姐可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赵灵运今对容桓多有不同,这人便不再一心专营。有些话楚襄不欲予赵灵运说,譬如容桓在入城之际,曾与他见过一面。 容桓在万年县休养期间经无用之手传了不少消息,其中有一条便是邀楚襄于明德门前一见。当晚韩黛玥夜宿容桓帐内,衣带渐宽间,神色暗涌自后环抱。女子熏了馨香的柔软紧贴后背肌肉,双手穿过腋下游弋胸腹之间,解开衣领盘口,伸了进去。便听容桓微不可闻地嘶了一声,轻轻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来。他敞了大半的衣襟,胸口裹敷白布绷带,而零星的几道红痕刮过脖颈,结了血痂。 韩黛玥略有不快,却也隐忍下来,慢慢矮下身来,贴靠住容桓大腿。“世子,夜已深了,您躺了许久想必身上不爽,不如让玥儿伺候您梳洗吧?”这边说着,眼红含春,盯着容桓,手滑过胯骨小腹,摸向深处。 容桓不动如松,利眸渐渐阖起,自感那手指如蛇般上下游走。 韩黛玥暗忖贵妃一人之下恩宠不断,心有感受,那眼更红了些许,忍不住掀开衣摆,往内里探去。 容桓攥紧了她的胳膊,微一使力扯了她起来,手背划过脸颊,缓缓下移到咽喉。 韩黛玥往前凑了凑,鼻尖嗅着,眼睛微眯,“世子……” 容桓勾唇浅笑,推送间,韩黛玥躺倒了榻上。外袍散落,隐隐可见翠绿色肚兜拢一寸白皙,手指纠缠着容桓的腰带,勾着他支臂撑看自己。 “父亲已经上书圣上,许是不日便可请旨下来。”韩黛玥满目勾情,循序渐诱,“世子这次回京,不要再走了。” 胳膊攀附其上,容桓俯下身子,韩黛玥羞赧中透着得意。可很快,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僵直在原处。容桓起身抖了抖袖子,又一指点过,韩黛玥昏然倒下。 无用闪身进来,“世子,来了。” 容桓熄灭烛火,趁夜奔至。距离大帐十里的地方,楚襄立在一株树上,此时风声飒飒,枝条叶蔓抖动,便见容桓立于另一面,遥遥相对。 楚襄语气含着股戏谑音调,“我看世子不像中毒受伤的样子,看来是赵灵运舍不得你。” “长话短说,”容桓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感到胸口一阵闷痛,“我暂且动不了韩黛玥,你找个借口令赵灵运出宫。” “其实我看这韩姑娘甚有姿色,其出身与世子也相配,世子何不就此娶了她,诚王爷等人也再不会疑心与你。” “娶韩黛玥不过权宜之计,公子若不然与我赌上一赌。” “赌什么?世子多虑了。赵灵运若不是对你上了心,断不会背主弃义,这般麻烦。” 赵灵运在容桓休养期间,常常一人独坐床榻前,若无其事地告知其部下将领所关何处,再由无用传信韩七。而韩七则把活人死人一堆送往行宫附近,没死的处理了干净,这也就有了后来诚王在朝堂上发难太子一事。 赵灵运此行无疑是大胆妄为,太子策反不得容桓,便要毁去弃之。赵灵运恐容桓有性命之忧,这才主动献计来个拦路阻杀,保容桓一命。 “她现今,如何了?” “太子极为不满,命她去刑司受罚。不过是些皮肉之苦,太子舍不得。” 容桓像是想到什么,抵唇轻笑,“她野心勃勃,怕是对太子亦有诸多不满,为人行事最恼他人逼迫,公子该是知的。” 楚襄嘲讽讥笑他被赵灵运玩弄,容桓固然承认也不愿平白当了笑谈,这就反唇相讥,说的正是赵灵兮离将军府之事。 楚襄本就对此事讳莫如深,听完容桓所言,一个足下轻点,霎时逼近身前,手掌指力翻了数回,与容桓在这树梢之上缠斗起来。 容桓虽有伤在身,却也不遑多让。只见二人时而腾跃时而跳闪,一来一回,一招一息,过的招式已有百十来下。楚襄又专挑容桓受伤之处下手,出手狠辣不留余地,容桓连退七、八步,弯腰避开,又侧身以指点向额间,却是虚招,一脚横踢过来,二人分开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2 。 容桓捂住胸前,伤还未全好,刚刚又动气牵扯了伤口。他咳了几下,咽下一口血水,“你我联手,不过各取所需,杀韩黛玥,却非赵灵运不可,这原是我答允她的。” 楚襄沉默半晌不语,罢了拱手揖礼,“如此,就此告辞。” 说完,飞身离去。容桓摇摇晃晃,咬牙喊了声无用,便栽倒下去。无用赶紧上前扶住,连喂了三颗药丸,勉强运气服下,回了帐内。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出现的上官内舍人,实际借用的是上官婉儿的身份。□□公主,是太平公主,到顺安县主和赵灵运,多少能看出韦后和安乐公主李裹儿的浅薄影子。水獭的恶趣味,不道读者老爷们发现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第86章 早朝散去,容桓在人群中站了会。今日他面圣,上报朝廷北境驱逐鞑掳之事,圣上龙心大悦之际亲封了鹰扬卫不止,并赐婚与平江侯府。这一下,可以说两大勋贵世家强强联手,而背后的错综复杂,盘桓交结,更引人深意。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备选好了后路,是以不少大臣围绕之,甚至对他病体初愈多有关心。 至于太子,免不了被斥责勒令,退朝后也已回宫,诚王则被留在殿内议事。而容桓一直半眯着眼帘,不惊不喜堪称平淡,自有上位者的骄矜威压。 众人讨个没趣,一一散去后,就见来了个生面孔的内侍监拦住了他,身前一揖,尖细着嗓子道:“容世子,我们娘娘请。” 这些近身伺候的内侍监向来是极势力的,若搁在往日,容桓兴许还会耐性应付几分,今日却是不行了。 “你们娘娘?”容桓闲闲瞥眼过去,“我身子不好,还要劳烦公公白走一趟了。” 那内侍监皮笑肉不笑道:“世子还是去一趟为好,您说是不是?” 容桓垂下眼脸,嘴唇浅浅勾了记。瞧着趾高气昂的嚣张气焰,怕是除了承欢殿的韩贵妃再无他人了。 “世子,请吧。”内侍监一扬拂尘,侧了个身,引容桓先行。 本朝虽社会较为开化,多有女子街头巷尾抛头露面,但后宫到底不是外臣随意出入的。却是韩贵妃因其受宠的缘故,并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眼下她正抱着公主,和韩黛玥亭中闲坐。 承欢殿里有个小池塘,养了些鲤鱼莲花之类,这时秋季凉爽,花虽败了,还可做那喂鱼的乐趣。韩黛玥丢着鱼食,看一群红红花花的鱼群圈拢在一起,池波荡漾,心底涟漪层层晕开。 宫女一早回来报喜,直说圣上赐婚了二姑娘和英国公世子的亲事。韩贵妃吹了吹调羹,一面喂着小公主,头也不回地淡淡道:“看你这么高兴,可是得偿所愿了!” 韩黛玥一把洒干净了鱼食,拍了拍双掌挥推宫人,接过韩贵妃怀里的羹碗,“长姐说什么呢,这旨还没下到侯府呢。” “嗯,原是你还知道什么叫羞赧?” “长姐莫要打趣我了。” 韩贵妃得空瞟了一眼过去,“你呀你,要不是我一早叫了你过来,怕是恨不得立刻嫁过去吧。”说着,眼睛似有若无地扫了向院门,“我看,还是多留你在宫中些许时日。” “长姐……”韩黛玥努了下嘴,杏核眼圆盘脸,这个模样倒有几分娇羞可人。 亭外过来一宫女,“启禀娘娘,容世子来了。” 韩黛玥一回头就见容桓站在院墙下,一袭公服,红墙绿衣,四周金黄落叶,他在咫尺之间,眉目灿如星辰,气宇轩昂。 韩黛玥下意识就要起身,脱口而出世子二字,这一眼被韩贵妃看穿,按下人使了个眼色,“公主吃完怕是要困,你且去哄哄她。” 不等韩黛玥反应,已把公主放入她怀中,再让宫女带下去。另一边,内侍监引容桓到了亭下,容桓略微弯身揖礼,并不看亭中景象。 “臣容桓,拜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韩贵妃没听见似的,仔细看了容桓片刻,也没叫他起身的意思。 容桓多有消瘦,脸色有些青白,可知身体确实颇有受创。再见他礼数规矩挑不出多大错,怕是不好再拿捏,就要宫女搬了椅子过来,“世子无需多礼,来人,请世子坐。” 容桓不客气,撩袍坐下,还拢了下袖子,虚咳一下。 “本宫请世子过来,想必世子也是该明白。”韩贵妃嘬了口茶。 “臣明白,自不会辜负娘娘和王爷的心意。” “如此甚好,却是有一事本宫要提醒世子。以前有什么心思,本宫都不计较,既然要娶了黛玥,就该收收心。可知她恋慕你许久,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天。” “臣明白,多谢娘娘提点。” 韩黛玥夜宿他帐内的事想必早已传到诚王贵妃等耳中,且今日一早进京面圣,韩黛玥过平江侯府不入,与他同一车架进宫。是以刚到宫门前,有宫女内侍说奉了贵妃娘娘的命在此迎候二姑娘。早朝之上,平江侯再三提起赐婚之事,往日因圣上默许太子极力主张撤藩王削世家,赐婚往往不了了之。此次却因容桓受伤虎狼军死了将领,圣上多有不满斥责,便是平江侯再请旨赐婚变得顺理成章。 容桓想到赵灵运当日所言,她动了杀心,欲除韩黛玥而后快。他却不能自己动手,唯有与楚襄联手,想方设法送韩黛玥进宫,再由赵灵运亲自动手,或许他还不至于如此被桎。 敛眸垂下,容桓不动如山,镇定自若。韩贵妃点了点头,回头叫宫女送来锦盒若干,“世子身上有伤,病体初愈,还是尽快养好才是。” “臣多谢娘娘关心。” “婚旨下到府里也快,本宫就不留你了。你且回去,着你母亲进宫一趟,至于黛玥这些时候也要留在宫里。” 对于韩贵妃的安排正中容桓下怀,他面上不显分毫,起身告辞。 终于出了宫门,无用早已候了许久,见容桓步履缓慢地走来,赶紧上前搭住,一面轻声说道:“世子,那边来信了,已按您的吩咐办了。” 容桓眯了眯眼,按住无用胳膊的手略微使了力,脚下打跌,唇边流下血迹。 “世子!” “无妨……” 容桓话虽这么说,脸色却肉眼可见的白了白,他虽清了毒,到底被刀捅穿的地方挨近胸口,不是躺了十天半月就可养好的,再者吸食了过多的迷神,元气大伤。这期间,骑马、跋涉、动用真气,这会儿是顶不住了,整个人送了精神垮下来,靠着无用,闭眼喘息。 无用半抱半拖着容桓上车,督促车把式赶紧把人送回英国公府,再三斟酌后,收了请太医的心思,一个转身轻点,去玄武大街上寻大夫了。 恰巧楚襄刚从东宫出来,一侧首,身边的下人心领其意,跟上无用。他也不着急,牵马慢慢走着,少卿下人去而复返,低声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3 睡了几句,楚襄便停了步子,思忖片刻,再递了腰牌过去。“你去东宫请赵大姑出来。” 太子是允了赵灵运离宫,却是不可一径待在宫外。楚襄等的这会功夫,把前因后来捋了捋。早在赵灵运出谋暗杀埋伏容桓时,既定的主意是楚襄把容桓等人捆了回来,可缘于赵灵运的私心,太子默许其囚于容桓在万年县一处宅院。不过那时正逢赵灵兮出逃,他无暇顾及,就叫了赵承嗣替之。 赵灵运原也刺了容桓一记,簪子上的毒,与她事先服用的毒,虽不至于是剧毒,但两相结合一时半会也颇为棘手。容桓早先与“刺客”颤抖一番,即便有老将军的灵丹妙药,多少有些不济,不过正是赵承嗣那当胸一剑,才可见今日容桓孱弱模样。 楚襄本人听到赵灵兮逃了后,立时就调查了清楚,恨不得杀了赵灵运。这也是容桓找到他后,他愿意与之合作的原因之一。他好不了,如何能见的她好?容桓再不甘心,对赵灵运不舍中还是含了些心寒。 赵灵运这个手段狠戾的,合该让她情爱上受挫遭罪,方能消解他心头恼怒。 下人回禀,就说大姑回信儿,一会到品阳楼见。楚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烟尘四起,很快消失不见。 此时的英国公府,车把式停了车架,就去门口喊了护卫召人。那护卫原是不耐他一个车夫也敢使唤自己,再细细听之后发现是世子,赶紧喊了管家管事,一群人急急忙忙抬了人送到院内。 容桓出事,公府里除英国公和容大爷外,知情者并不多,因而这门口一幕,整个英国公府差不多都知晓了。华荣夫人急急忙忙下了地往容桓的院子去,剩下戴氏不紧不慢主持残局,却是几位夫人来府里打探虚实,容瑗趁机拽了两下戴氏,戴氏安抚地拍了拍,陆续遣人送了出去。 “母亲……听说十一叔是被青鸾小轿抬进来的。”容瑗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嘴唇动了动道。 戴氏轻不可闻地哼了声,“你父亲呢?” “父亲今早去了平江侯府,这会还没回来。” “你去叫人到门房候着,就说大爷回来了,让他先回院里来,别的事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别乱嚼。” 戴氏嘱咐完这些,方去往容桓院里。 才进了门,远远听见华荣夫人怒吼喝问,“养着你们这些个废物玩意,连世子都伺候不好,还不快去请太医!” “母亲!”戴氏赶紧快走两步,伸了手拍抚着华荣夫人的胸口,“母亲息怒,这时说这些却是无用,还是等十一弟醒来后,再打算也不迟。” 华荣夫人瞥了眼戴氏,眼睛里还冒着火,对她的说辞也并不受用。一手挥开了去,俯下身细细摩挲着容桓的脸,心焦如焚一览无余,不多时眼里就挂了泪,倒是让身边的戴氏看的暗地咬了咬牙。 同时嫡亲儿子,偏宠这一个,以前她还能做个安分媳妇,谁让娘家远在边境。可自从容瑗被送去家庙后,戴氏再也不可忍气吞声,安分守己。 “他日我耐你不何,今日也莫怪我无情。”眼见着容桓这幅灰白脸色,病弱模样,戴氏转了转眼睛,心生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恢复更新~~ 啊,我最近听了x杰的谁把谁当真,虽然没看原文,但这个撒娇切黑年下攻真特么的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还有,在微博上翻到了韩栋的小阁老造型,瞬间脑补了一万字,不过嘛接档文我想了想还是开现言吧,这样换个脑袋思路轻松下~~ 第87章 容桓突然晕倒的事再也瞒不了,连在宫中留候的英国公也惊动了。只得暂且停了与诚王议事,匆忙往府里去,在门口遇上了从平江侯府回来的容大爷,二人刚下马,已有太医的轿子被抬进了去。 “父亲,儿子也是刚刚得知的消息……不是说桓哥儿已经好了么?”容大爷略显焦急地道。 英国公皱了皱眉,“毒是清了,不过身子受了一剑,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养好。”说着,顿了顿脚步,侧头看来,“不是让下人管住嘴了,怎么还是闹的阖府都知道了?” 容大爷赶紧低下头,一脸惶恐,“儿子早早就下了令了,许是桓哥儿倒的突然……”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英国公不悦叱道,还想再斥责两句,便见容瑗在一旁探头探脑,就把人喊了过来。 容瑗懊恼父亲怎与祖父一道回来,戴氏还嘱咐她要留着大爷一会再过去,这下也是不行了,便收了收表情。“见过祖父、父亲。” “你怎地在这?”容大爷问道。 容瑗也机灵,换了副面孔,“母亲着我在门口候着,十一叔那里乱着,想是要请父亲想个法子稳住祖母。不想,祖父也回了来。” 英国公皱起的眉略松了松,哼道:“还想瞒着我不成?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说着,脚下不停。容瑗跟在二人身侧,把这来去一一道来。 “府里来了几位夫人,祖母原是在晨雾院招待着,就见李嬷嬷慌里慌张地进了来。眼见着说了不过两句,祖母就舍下人走了,母亲打发了几位夫人,这才知是十一叔出事了。” ———— 华荣夫人这些时候夜里睡的不稳,肚子里总像揣着事似的,不上不下吃也吃不好,看了大夫也说是心事所致。今儿一早,她盘算着容桓该是进京面圣了,心里舒爽了一会,丫鬟就递了帖子过来,说是几个大人家的夫人带着姑娘过来了。华荣夫人傲慢的翻了几下,刚好戴氏过来请安,就把人叫进来吃茶了。 不过是借机攀附的几户,这样的人家对了,华荣夫人也是混不在意。心里盼着容桓快快回府,想儿子的心思倒是真的,应付人来就有些漫不经心。 戴氏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分毫,心里却跟拈酸吃醋似的搅翻了天。想着明捧暗讽着容桓几句,那门口就过来一道人影。刮的挺快,直奔华荣夫人,戴氏假意添茶,凑近了听见几句什么门口、晕倒之类,这时华荣夫人的脸色就愈发的难看下来,到最后就是耷拉着的。 戴氏垂着头,恭顺温和模样,余光瞥着华荣夫人牵强着扯了笑,按住一边软枕的手紧了紧。就听上头说,“真是不巧,还要请各位妹妹恕罪。府里突然有些事宜紧急,我也不留各位了,待改日我做东,摆桌品阳楼的酒席请大家。” 那些夫人一听,不敢再多留,忙起身说诸如“夫人客气了,您忙去就是。” “做东就不用了,下次再来叨扰。”的话。 华荣夫人随意点了点头,路过戴氏时叮了两句,就急匆匆走了。直到打理好了残局,容瑗说是容桓,被轿子抬进来的。 戴氏看了一会,无用领着一个大夫进了来,不待靠近已被华荣夫人撵出去,“这种大夫怎么行,太医呢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4 ,太医怎么还不来?” 无用张口结舌了一阵,戴氏便让李嬷嬷把大夫打发了出去,叫无用到外间问话。 “世子怎地好端端就晕了?” 无用碳气,“回大夫人,这事公爷及大爷早已吩咐下去,不可外传。只是世子……那车把式许是不知情,这才惊动了夫人。” 戴氏在下人面前较为宽厚,因此也没过多说些什么,只道:“你去门口看着,太医若来了赶紧领了人过来。” “小人省的了。” 戴氏看无用走了,想着可以拿容桓身边的人或药动些手脚。大抵粗略地想了想,丫鬟过来报公爷和大爷往这边过来了。 英国公走路威仪生风,相较之下容大爷则要沉稳些。说来英国公的子嗣里,容桓最像他,容大爷说的好听点叫持重谦和,说得难听点过于气懦。 英国公直接挥退了请安的丫鬟婆子,进了屋后就没见眉目舒展过。他虽没像每一代英国公那样去军中历练过,可英国公府乃武勋起家,这得天独厚的威仪也体现了身上。就见把华荣夫人单独留在内室,不知说了什么,华荣夫人再出来时狠叱了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还让掌事方嬷嬷把那车把式撵出府去,另把守门的丢去刑罚。 “母亲保重身子要紧,”戴氏赶紧劝着,“十一弟从来身骨康健,这会儿也不会有大碍的。” 华荣夫人听不进去,在人堆里看了又看,“太医怎么还不来?养着你们,连个太医都请不来?”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从人群中过来一个下人,一手拽着上了年纪的太医,一手拨开挡路的丫鬟婆子。“夫人,太医来了。” 华荣夫人松了松脸皮,把太医让进去。而太医身后还跟了个宫女打扮的丫鬟,肩上背着药箱,就听太医说:“此人乃宫中药膳局的宫女。” 太医来了后,华荣夫人倒不至于像刚才那般惊慌,心神似乎稳了些许。和英国公坐在外间暖炕上不同,她在容桓的床榻边放置了一张小杌子,坐上去看太医诊脉施针。 丫鬟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再打来新水,容桓身上缠着的白布被解了开去,就见左胸口偏心窝寸许处,一道寸长的伤口横亘其上。附近的肉有些翻拣泛白,几缕暗色血迹生成的血痂,周围一圈青紫交加。 太医动作麻利地取了剪子在火上烤了又烤,着无用把容桓扶靠着。另一边宫女调好了药剂沸散,一碗灌下去后,太医才把那腐肉一一剪去,而容桓,神智不清却仍疼的如砧板上跳动的鱼,脸色嘴唇煞白一片,无用死死按住才行。 华荣夫人几欲昏厥,眼里眼泪掉下来,戴氏还要尽儿媳的本份。最后还是英国公发话,又有太医在一旁不咸不淡,于是散去,戴氏被华荣夫人留下,却是小坐了片刻就走了。 室内除了躺在床榻之上的容桓,只余太医和宫女二人。 这太医是真太医,宫女就不见得是真宫女了。 太医抬头瞥眼她,点了点头,让出位来。宫女,经楚襄一手出神入化易容得赵灵运,从袖中拿出一小盒膏脂细细抹匀敷伤口之上。 膏脂是楚襄那里拿来的,过去了色大师用来生肌壮骨的灵丹妙药,被楚襄搜刮了一空。再说赵灵运,接了楚襄的传话于品阳楼内,易容并交代了打算,再与那被换了的一位太子亲点的太医,便是姗姗来迟,到底把赵灵运送回英国公府了。 太医不知何时出去了,这会儿更是没有旁的人。赵灵运嘴里咬了颗药丸,嗑碎了,俯身下来贴近容桓,哺渡喂之。罢了,也不起身,就势揽着人,幽幽叹口气。 “吃了这药,迷神便解了,再加上了色大师的生肌壮骨膏,不过再休息个一二十天便好了。这样一来,韩黛玥想嫁你是不能了,她也是好胆,哼!” 赵灵运一面低声说着,没注意上头本应昏睡的容桓翘了翘唇角。相反,赵灵运已在琢磨如何拿到盐税出入记载的副本,又该让[]韩黛玥尝尝哪种滋味才好。她咬了咬嘴唇,罕见的露出些耽于情爱又嫉妒万分的神色。 第88章 捉虫 东宫里,往常下了朝太子还要在丽正殿面见詹事等大臣,处理政务诸事。许是今早朝堂上的话不是白说的,太子自认难堪监国大任,这会儿少见的,闲了下来。 暖阁的炕上,摆着一套茶器,热气由上飘飘浮动,沁着一股略微苦涩味道。临照王呷了下嘴,眉毛皱成一团,瓮声瓮气道:“殿下这茶,可真够苦的了。” “这是新地流行的茶,”太子晃了晃茶杯,“用它得食蜜杏,专门解腻的。” 临照王看了眼一旁摆着的上着糖霜的杏干,拣了颗放嘴里含着。“殿下说的是,知苦思甜。” 太子笑了笑,“临照王兄喝不惯,还是喝六安吧。” 马大海见状,上去低眉顺眼的倒了杯六安,敬给了临照王。 临照王盯着那衰老又保持的很好的手,心知太子这喝茶说话,都大有深意。就愈发恭敬地从马大海那接了过来,往日那些孟/浪愚钝遍寻不到,却是一脸精明,小心敬慎。 太子挑了挑眉,随手拣了两颗心递给了马大海,那大海也明白了什么意思,道一声老奴谢过殿下,就退下了。 太子看似用人不疑,然而每个亲近身边都安插着眼线,连枕边人太子妃亦是如此。真正能让他安心的,除了马大海再无旁的人。临照王喝了茶,也知太子有话要说,更让马大海去外面看着,此时再说什么,便是安全的。 临照王道:“八弟(诚王)在兵部历有建树,只因殿下的原因,他不敢太过造次。然今容桓回京,虎狼军并入南衙,权利下放,殿下在尚书省的势力情况类比父皇亲掌的北衙。近来父皇身子已不如之前,他不是宿在韩贵妃那就是赵灵霄那,父皇还颇为喜欢这个赵才人……” 顿了顿,临照王压低了声音道:“赵灵霄进宫后,对修经礼佛很有一套,父皇前阵子特特与八弟私下说,到大金錾寺求取那得道高僧的舍利,用以修行入佛。” 太子闻言若有所思,想父皇对他与诚王之意……皱了下眉。 当今圣上有一事许让后世诟病,其乃兵变入主帝位,且对兄弟姊妹多有血腥镇压手段,是以他为人多疑,醉心权术,便是对子辈虽各有疼爱偏宠,却也乐于看他们为皇位疲于奔命,你争我夺。 为了制衡诚王势力,圣上一早命太子监国。朝堂上,其中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三品,尚书省中虽无实际掌权且势力分割,但一时半会儿,诚王还不敢太过动作。 诚王势力一直在武,其在北衙执政。南衙是归属于兵部,而兵部也是诚王的势力,但圣上的刻意为之,南衙相比之北衙不可同日语。至于为何会有看似矛盾的倾轧?自然也是圣上对太子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5 和诚王相互制衡的约束。 太子前些时候可谓锋芒毕露处处紧逼,西北军的虎符在手更是如虎添翼。诚王却如坐针毡,惶惶不安,尤其是容氏那边没查出县主府的机密。后圣上考虑撤藩削王时,以平江侯为首的几个勋贵世家联合上书诚王,韩七此时出策以赵灵霄化名入宫为暗桩,伺机而动,关键时候亦可逼宫。 这种种阴谋显些得逞,大抵在诚王对容桓有所不满且不信之时,太子始终以有限策反为考虑的当下,容桓出走北境,挂武职。借着这股人和,天时有贵妃诞女,地利有北境、西北草场退化,这一场胜仗搁以前不过尔尔,现今却是得以让诚王推下太子的契机。 便听临照王又说:“玄武门以北历来是屯兵练兵的好去处,地理位置较为隐秘,平常也是北衙府兵操练之地。不过据我所知,八弟今以让编入鹰扬卫的部分虎狼军混编到其中,进行训练了。” “现在京中禁军都在八弟手下掌握,恕我直言,殿下可是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诚王说完,牢牢盯视住太子,但间他侧头沉吟片刻,再转来看时,眼里闪过一抹光亮。“本宫确实有一法子,却是需临照王兄助力。” 临照王猜到太子若不是胸有成竹,断不会坐在这里还有那闲心与他喝茶。果然,对面淡淡说了句,“本宫需要王兄……制造八弟通敌的罪证。” 赵灵运的谋划里,太子这边命人假意通敌,实则借刀杀人,做实楚襄的武职而不再是散职。 太子之前不动容桓除有心策反,更为忌惮他外祖是辅国大将军兼大都护。本朝开朝之初,西域、北境之地多由都护府治州军驻守,虽将领由圣上任命却也独立于朝廷。 西北军同都护府治州军,楚襄已在去往西北的路上,惟有此法或可亡羊补牢,以应对其背后有北境助力的虎狼军。 “王兄的母妃因出身西厥,您向来被宫人苛刻。可惜本宫那时人微言轻,尉迟美人业已逝去多年,如今这局面也只王兄最为适合。”太子一面说着,一面从抽屉里取出一纸文书递过去。 临照王听吧,心内不禁冷笑连连。然认真比较起来,太子先小人后君子,倒也称得上坦诚二字。诚王却是不如的,便是做那暗桩棋子,他果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尉迟美人生前位份低微,当年圣上兵变曾暗中联络西厥一个部落,临照王母妃正是这个部落首领的女儿。只是圣上后来到底是灭了这支部落,这尉迟美人便也郁郁寡欢,她又不得圣宠,不久便早逝了。 朝廷早晚要出兵剿灭驱逐西厥,太子也不过效仿容桓当日,不过是让西厥同演出戏罢了。临照王有西厥血脉,这事除他再无更好人选。 临照王收紧文书,罢了叠好揣进袖里,起身对太子一躬身道:“臣自当为殿下孝犬马之力,只是有一人,臣还请殿下或能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临照王常宿教坊花楼一带,当是骄奢淫逸之人,即便府上王妃美妾成群,也没见他把何人放在心上。 太子闲闲地掀了掀眼皮,道:“即是王兄开口,但说无妨。” “大理寺的欧阳剑,他是八弟身边的男宠。八弟不信我,放欧阳剑与我身边。说来这个欧阳剑也着实可怜,他心慕县主府的姑娘许久,却做不了男人,殿下策反了他,怕是还不能让他信服。只是欧阳剑,有些时候看上去倒像个人,殿下不如留着他用以日后探查。” 临照王此话留有余地,太子眉间一挑,并未点破,便是他自保的手段。 太子起身下炕,亲扶了临照王起身,“多谢王兄提点,怕是不宜久留,王兄便自去吧。” “殿下言重,臣告退。” 直到临照王去有多时,太子才叫马大海进来。只见他倚着迎枕,眼睛虚阖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炕桌。 马大海躬身肃目,“殿下。” “马大海,你说这朝堂之上,可有美男子?”太子懒散问道。 “回殿下,自然是有的,”马大海伸出手数了数,“依老奴愚见,英国公世子,平江小侯爷,公子襄,都得起美男子一名。” 太子点了点头,“可还有旁的人?” 马大海顿了顿,半晌,说道:“还有一人老奴不常见,只是此人常伴临照王身侧……” “大理寺卿,欧阳剑。” 太子掀眼过来,马大海垂头默然不语。 欧阳剑当然算得上美男子,相比容桓等人,容貌上更甚。但他能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自有他过人之处。 临照王所说之事,太子自然是知道的,可依他刚才所言,怕是诚王身上有更为隐秘之事,而这隐秘的破解之处便在这欧阳剑身上。 太子思忖片刻,问了另外一事,“赵灵运怎么样了?” “赵女史进了英国公府,听说容世子伤情颇重,赵女史怕是要多留些时日了。” “承欢殿那边呢?” “韩二姑娘若有所闻,只是贵妃娘娘有意阻挠,是以暂还留在宫中。” 太子勾了下唇角,韩贵妃不让韩黛玥出宫,倒是有意思了。“记得打赏那几个办事的。” “老奴遵命。”马大海躬身再揖。 太子摆摆手,要马大海自去了,罢了坐到案后批理奏章。 距离容桓成亲已不足一月,楚襄去西北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尚需十日,杀韩黛玥嫁祸英国公府,就不知赵灵运打算如何做了。 此时身在英国公府的赵灵运从容桓的床榻上起身,为他掖好被角,到一旁叫了太医过来。 “世子再将养几日便会大好,我却还要留些时候,太医待会想个说辞与英国公等人,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是,下官省的。” 话落,二人出去,华荣夫人先一步过来再三询问。赵灵运自始自终低垂着头恭顺模样,果然听到那边太医说与华荣夫人留她府内照看。 “这位宫女是陛下听闻世子病重特许下官带来代为照看的,下官亦也随时注意世子康健。” 华荣夫人哪还有拒绝的道理,连忙点头并朝那天子方向遥遥一拜,“多谢陛下恩典。”罢了吩咐戴氏把外间的花厅收拾出来,就允了赵灵运照顾容桓了。 “公爷,夫人,下官还要回去复明,就此告辞!” 英国公向容大爷使了个眼色,引人出去后,他忍不住把目光停在赵灵运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查了不少资料的,可以说非常详细的交代了~~ 因为不想考据(太占用时间)但每每还是忍不住要考据一些,朝堂政务,社会结构,房屋内舍都比照唐,但实际上很多譬如吃穿用度器皿家具等等都是明代的……不要在意细节 第89章 太医留了名宫女,这举动看似合情合理,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6 还是惹人生疑。英国公上下审视着,目光如炬,面目威严,无形中积聚了摄人的压力。 赵灵运却心思翻了几转,还是面不改色地矮身下拜。“奴婢拜见公爷、夫人。” 这礼行的时候两手松松抱拳于右腹部,两膝微曲,颔首低眉,微微伏身。【1】英国公特特注意了她上下交叠的手,皮肤略有暗黄粗糙,不像贵人养尊处优的手。 他却是没料到,赵灵运自开元观修持始,事必躬亲,不假手他人,就是在东宫也大多由自己来做。是以,这手要较那些贵女后妃等人,来得更寻常百姓人也是。 英国公略松了松眉,想着派个人在此处监视着,以防万一。倒是华荣夫人不疑有他,叫人上前说话。 “太医说了世子要用什么药?” “回夫人,世子每每需用两支紫玉龙王参作引,其他药材不过较为寻常。” “紫玉龙王参咱府里有的是,”华荣夫人侧头吩咐王嬷嬷,“去把库房打开,有多少拿多少,务必让世子早日好起来。” “是。” 却说王嬷嬷领命去了,华荣夫人还想到屋里再看看容桓,被赵灵运拦下来,只说道太医刚用过针,这会还睡着,要好生休息。这才打消了华荣夫人的念头,戴氏也说有丫鬟婆子留守着,她也会看着安排,这才使得华荣夫人被簇拥着走了。 她一走,英国公自然也是要走的。只是向管事使了个眼色,安排了些武功高强的就伏在暗处,日夜交替,监视着院里动向。 节骨眼的关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灵运猜得到那些心思,也不当回事,等丫鬟婆子把一应物什器具备好了,戴氏搁门口站了会。 “世子身份不比旁的,你得小心仔细了,打起你那十二分精神应对了。” 场面话是要讲的,赵灵运配合的十分恭顺。 戴氏略微满意的点头,那边有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托来几个红布包。 “大夫人,”王嬷嬷见礼,指挥一个丫鬟打开布包,“这就是紫玉龙王参,大夫人请看。” 这紫玉龙王参本是个稀罕物,过去只有北地偏东的雪山才有,而那边人迹罕见,终年白雪皑皑。听说去了山里采参也往往是九死一生的艰难,除非是那经验老道的采参人,想挖着珍贵的紫玉龙王可是极其不易。圣上也不过赐予了英国公府十几株,这会儿都拿了出来。 戴氏随意看了两眼,示意王嬷嬷拿给赵灵运,赵灵运自然是识得的。翻拣了两下,只拿了两株,其余的要丫鬟包好,送去屋里锁进了药箱。 “世子还等着用药,奴婢斗胆,不留夫人在此了。” 说着,福了个身,而戴氏也点头,点拨几句下面的人伺候好了,也自去了。 赵灵运看她的身影慢慢走远,遣退了留下的丫鬟婆子,关上门进了屋去。 她从随身的药匣里取出一只小炉,架上砂锅,再从药箱里取出太医早已配好的药。并不用英国公府送来的,按照太医刚才开的药方所用的药,包括那两支紫玉参。 这样一面熬着,一面用小扇轻打,炉火熏着飘出一股淡淡的苦味。赵灵运偶尔扬眸扫眼床榻那边,见被褥起伏间,容桓依旧沉睡着,抬手拭了两下汗渍。 这一幕都被容桓尽收眼底,他偏着头,眼里含着意味深长,再察觉她看向自己时,又阖上双眼。 赵灵运垫着粗布倒了碗药汤,另一手夹着一包甜杏饯,走到床榻边。 似乎又回到了万年县那间小院,也是这般,容桓躺在床榻上昏睡,她亲侍羹药。赵灵运看了一会,坐上去,压了一片被角,身子大半贴向容桓,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混着药味水汽浮荡在鼻尖,他藏在被下的手不禁握拳又松开。 赵灵运垂眸轻眨了下眼睫,一手捧了他的脑袋,一手舀了药送到唇边。动作轻柔,细心入微,脸上更是柔情似水,一双眼眸含着脉脉情愫。 承认爱上容桓对她来说没用什么不堪,太子和楚襄的处处刁难也不过是想看她为情所困。本来她这样的人,心里谋划的都是算计,如何把持县主府的执印,如何入朝壮大县主府,她是如此笃定,却见不得容桓同他人同驾马车,往日的戏弄也好疼宠也罢,都给了他人。 或许她是由于不甘,也或许是她习惯把控,总归是赌容桓放不下她。便是被太子和楚襄取笑又如何,真真假假说到底也分不清,可赵灵运大抵没猜到赵承嗣竟恨毒了容桓,那一剑,若不是容桓自小军中历练,怕是早就没命了。 赵灵运喂完了药,又塞了颗甜杏饯到嘴里,嚼烂了再送到容桓口中,舌尖扫过齿列,浸染了甜味,再尝不到苦。 做完这些她抬的头来,一张平淡无姿色的脸上隐隐酡红着,眼角雾蒙蒙,无端地生出了媚态。她按了按鬓角的假面皮,小心避开包扎的胸膛,头趴伏在他的肩窝里。 一会,一道闷闷地声音传来,“承嗣把你伤了时,我恨不得扇他个耳刮子,是我对不住你。” 容桓慢慢睁眼,伸舌舔了下唇边,回味着赵灵运的甜腻。没被压着的手险些放上她的背,到底忍耐住,只眉间扬起雀跃的弧度。 而赵灵运却渐渐放缓了鼻息,睡着了。 容桓这才支起了身子,以防万一,又点了他的睡穴,把人抱进床里,手臂拦着不盈一握的细腰,头凑近了,从额头吻至嘴唇,还在鼻尖之处轻轻咬了一下。 赵灵运的手被容桓五指穿插交握在一处,细嫩的指尖手背变得粗糙干燥,想起她那时在万年,县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他搁在嘴边亲了两下,又顺了两下头发,罢了放下帐幔去到花厅。 无用不知何时已等在一边,正躬身垂目。“世子,楚襄那边传的信,韩姑娘已知道您的事,不过被喊贵妃拦着没出宫。” 容桓坐上暖炕,招手叫他过来,“韩七早就和他们通了气,怕是我装病拖延。” 无用倒了杯茶递去,“可是大姑现在在咱们这……想除掉韩姑娘没那么容易吧。” “不急,”目光若有似无地瞥眼赵灵运,容桓举杯嘬了口,“这原本也是我答应她的,至于怎么做,端看她自己了。” “世子,您明知大姑此次前来另有打算,您为何还……” “我却是想看看,她到底要置我于各种地步。” “那大姑,这……可是……假的?” 无用不禁疑惑了,赵灵运对世子的心思可说明晃晃的直白了,无用初见她言行举止,也是骇了一跳。然而依世子所言,又似乎不是这样。 容桓笑了笑,“她既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如就放养着。至于假的真的,倒不全在意了。” “世子说的是。”无用嘴上应着,心内却不置可否。 容桓摆了摆手,“楚襄有没有说他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7 要如何处置楚煊?” “世子您这时候撤了襄助楚煊的势力,诚王那边便是怀疑也无大碍。本是无名小卒,那边看来不过是给公子添堵,且镇远将军一日无事,楚襄再如何也承不了嗣。” 容桓点了点头,至少明面上,楚襄楚煊兄弟二人不和多时,而镇远将军又宠爱继夫人颇深,他一日不松口让楚襄承嗣,楚煊便还是镇远将军府的小将军。 不过,楚襄不急也是为了拖延做戏。既是给太子看也是给诚王看,不过到了这时候大约不会再拖了。 虎狼军入鹰扬卫,南北衙禁军皆在诚王手里,推不下太子,兵变不过瞬息之间。 太子该是有所动作了,容桓放下茶杯,定定看着那床幔后的人影。 现在看来,县主府的西北军要操练起来,而能做此事之人又非楚襄不可。赵灵兮逃跑,楚襄追妻,不过是幌子罢了。就是欧阳剑,他为人也是城府极深,这时仍常三不五时去往诚王府中,不知是什么身份,还要多加留意才是。 他与楚襄的合谋怕是也要到此为止了,中庸之道到底不合瞬息万变的朝廷内外。赵灵运,他其实不太敢去赌,她本是野心勃勃,又何苦作洗手羹汤的妇人。 留得一时是一时。 “书房暗格里的那些文书,你留一些,剩下的都烧了吧。”容桓揉了揉额际,有些疲乏了。 无用应了,“世子还是要注意身子,您这伤忌劳心劳力。” “行了,你去吧。”容桓叩了下桌面,“把那些个守在我院里的侍卫打发远些,爷烦。” “是。” 待无用去后,容桓盘膝而坐。微阖了双眼,气息吐纳,内功心法自在周身大穴运行,直到身心轻盈才睁开眼来。 门外,有脚步声往这边来。容桓复躺回床塌,解了赵灵运睡穴,好似一切未发生,只有她挨着容桓睡了一会。 那人已经走到门前,身影印在门上,敲了敲,“女官可是在?女官?” 赵灵运下了地去,顺手试了下容桓额头,罢了去外间开门,摆起一副□□面孔。“世子还在睡着,你大呼小叫的可懂规矩?” 那是个岁数尚小的丫鬟,听闻此话忙不迭福身一拜,“叫女官笑话了,夫人友请。” 赵灵运皮笑肉不笑地盯了她半晌,又敛眉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1】万福礼 去医院真是花钱又遭罪,老爷们要爱护身体啊,来自一个基本什么都不能吃的水獭语。 第90章 赵灵运随着来传信的丫鬟去了华荣夫人的晨雾院,几乎是同时间,又有一个丫鬟进了容桓屋里。那热在小炉上的药还在冒着热气,她四下看了看,揭盖盖子,把一株切片的紫玉参倒了进去。 这丫鬟自以为做得小心谨慎,下完要就蹑手蹑脚地出来,但见拐角站了个婆子,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各朝东西。 晨雾院里,华荣夫人倚着迎枕,额头紧紧束着眉勒,闭目时仍可见眉尾上挑,眼角斜飞。浑身的气度一股雍容,却一看便知是个专横跋扈的贵妇。相比之下,坐一边为她揉肩的戴氏则要眉眼柔和了些,发髻上簪着的凤尾步摇轻轻晃动,带动珠串叮铃,把这略显压抑的内室里平增一股轻松。 “母亲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十一弟自会吉人天相的。” 华荣夫人掀了掀眼皮,一张朱红薄唇冷冷道:“自从咱们府上惹了那个贱/人,就没什么顺心事。要说桓哥儿少时在军中,我是有担心但也没见他有过什么事,哪像这次?你看看,趟在那无知无觉的,像什么样子?我这做母亲的,如何能保重身体?就怕是如今这模样也与那贱/人有关系!” 话说到后来,已是气急起来。胸前剧烈耸动,手指频频按压额际。戴氏赶紧拍着后背顺气,“母亲莫气,若真是跟那赵灵运脱不了关系,父亲和侯爷他们也不会放过她的。” “哼!”华荣夫人挥开戴氏的手,一脸不屑,“那贱人,如今的日子怕不好过。要说当日还有几分能耐,进得了宫当什么女官,只恨黛玥那丫头不经事,没淹死了她。” 黛氏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要说这华荣夫人执掌中馈管理后院,是个见惯大风大浪的女子了,又是出身辅国将军府,不知比上京多少后宅女子来得厉害。曾经戴氏对她也是恭顺有加敬佩有余,只是她为人过于刚愎自用,又多有偏心,这也使得戴氏对她日加不满,今日看来,为了个容桓和赵灵运,完全不负昔日的精明,简直愚笨蠢钝。 戴氏低了眉目,声音越发柔和,“母亲,赵灵运能进得了东宫,那也是她的本事。这暂且不提,总归是韩二姑娘要过门的,如今咱们这个家庭,还是不比平江侯府,小心隔墙有耳。” “那贱/人给你吃了什么迷汤,你倒说起她的好话来了。”华荣夫人意有不满,眼睛瞪着,眉毛一挑,训斥起来。 戴氏陪着小心说话,“咱们虽然不过问爷们的事,但咱家跟那县主府大抵是两条路子的。她有几分能耐,母亲您还不知?何尝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这不惯是倚着爷们给姑娘们穿小鞋。” 说的就是惊蛰菩若寺那一桩,更是捧了华荣夫人说话——别甄在东宫不若勾得容桓神魂颠倒,韩黛玥也不至推她下水。 华荣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点破她那点心思,“瑗姐儿明年该及笄了,你这做母亲的,平日就是太宠着她了,养成那么个娇惯性子。这些时候,我看她确实要比以往好了许多,她十一叔也是为了她好,要不你看看,府里这么多姑娘,怎么也没见他对哪个管教一二。” 戴氏不说话了,华荣夫人翻了翻眼睛,拿过一边丫鬟敬献的茶,嘬了一口。 这时有婆子在外面报:“医女官来了。” 戴氏借机寻了个借口自去了,出来时与赵灵运擦身而过,她扫了眼过去。一身朴色宫女宫装,头低垂着,半侧的脸不白不黑,五官平淡显老。见主人家行礼,无不规矩,戴氏不疑有他,自己也领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 晨雾院一应摆设照旧,屋里熏着华荣夫人喜欢的香料。花厅连接暖炕的梁下束着纱帘,上面打着璎珞,拖落到地。两边各站着两名丫鬟,衣色压身,便见着年纪都要比原先大上几岁。再往里走,暖炕上坐着华荣夫人,一边脚踏坐着个大丫鬟垂腿,另一边则站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 华荣夫人扣了扣茶碗,众人皆是低头无甚表情的模样,赵灵运也矮身下拜了万福,“奴婢见过夫人。” “世子可是用药了?” “回夫人,用了。” “嗯......”华荣夫人沉吟片刻,撂了茶杯,“你可得好好照顾了,照顾的好,自然也好,照顾的不好,别说你是宫里的,也是照罚不误。”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8 赵灵运点头,“奴婢省的。” 华荣夫人这时朝王嬷嬷使了个眼色,但见这婆子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个锦匣,又从里头取出个银瓜子,放到赵灵运手里。“拿着吧,夫人赏的。” 赵灵运往后退了退,并不接,“奴婢谢过夫人,夫人太客气了。这原本就是奴婢该做的事,奴婢在宫里时,上头就吩咐了要好生伺候世子。” “是个懂事的。”王嬷嬷回头和华荣夫人说了一句。 华荣夫人端直了身子,招手叫她靠近了说话。“宫里的规矩就是好,你们这几个都好好学学。”又说,“可也别怪夫人我提醒你,如今你住在世子的屋子里,世子是什么身份,你该掂量掂量。” “奴婢不敢,奴婢省的。” 这一通点拨完了,华荣夫人也不愿再与她多说,就说累了,你去吧,有什么事直接到晨雾院来。 赵灵运回去的时候经过容桓的书房,她来时有人引路,去时独独一人,见庭院幽深无人把守,便推门进去。 书房自来是禁地,没有主人允许断不可进来,她与容桓也相处了有段时日,来此处却是头一次。一间通透屋子,从南到北一眼望尽,没有软塌、暖炕一类,单单书架柜子占了一整面墙,靠窗处放了一张书案,上面除了文房四宝都是文书之类厚厚一摞。赵灵运随意拿了一本翻了两下,是誊写的一本国策,字体狂放,字肖其人。 赵灵运放下国策,拇指拨拉了几下摞高的书册,见没什么紧要东西,又转身朝书柜走去。这样一边翻阅一边四下里按了按,不见有何不同,想朝廷自来对稽核盐税严谨细致,容桓私自挪用予诚王用以私养府兵,然这些税钱也不足以支撑府兵的操练,即江南、集津垛等地,西南蛮化之地的盐税怕也要填上。赵承嗣入户部主事便是奉了太子的意思彻查此事,可惜太子也没料到容桓这一步挂职军中,赵承嗣只能去往职方。 这时候楚襄该是动身了,赵灵运于公于私布的赵灵兮这步棋,到现今终于摆在了明面上。各地舆图赵承嗣已送上了楚襄的案头,就是北境虎狼军所处之地也在其上,而楚襄只需太子那边的“通敌叛国”来个里应外合,赵承嗣伺机叙功,楚襄便是正经的武职将。 能在诚王掌控下的兵部把赵承嗣安插进去,太子放在诚王身边的暗桩当不是一般人也。 赵灵运支颌忖度片刻,手碰翻了纸镇。便听磕哒一声细响,书案下的抽屉旁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是几张薄纸笺。 正庸二十九年,江南上朝廷四十万缗盐税。 正庸三十年,设巡院十三处,推销官盐,缉查走私盐贩。 正庸三十三年,江南上朝廷三十万缗盐税。 ...... 容桓果然把盐税公文誊写了一份,赵灵运快速翻阅之后,取了笔又誊抄了一份。她不及多想这是否有诈,自然也不晓得容桓站在窗外,把这一切收入眼帘。 无用垂目片刻,眼角扫到容桓转了身来,他忙不迭跟上,耳边听着容桓轻笑了两声,各种滋味,竟无法用言语表述。 “世子......” “韩黛玥何时过府?” “下月初三。” “......不足一月了,你去准备吧。” 容桓侧头又看了眼书房的方向,赵灵运想要的他已经给了,就看接下来,他还能不能赌对她对自己的情谊了。 第91章 捉虫 戴氏坐在炕上指点容瑗女红,从外面进来一个面生的丫鬟,附耳嬷嬷说着又退下。 容瑗假装自己没看到,像嬷嬷使了个眼色,见那婆子轻轻摇摇头,就挨近戴氏问道:“母亲从祖母那回来,可是又给您气受了?” 戴氏瞥她一眼,“少打听,仔细说话。你是嫌自己被关的还不够?” 容瑗撇撇嘴,不说话了。一旁的嬷嬷笑了笑,劝着,“夫人何苦说姐儿来着?姐儿也是关心您。” “唉,”戴氏叹口气,眼瞅着容瑗,手指不自觉地抚向女儿的小脸,“明年你要及笄了,可咱们府里你父亲说话不算,全要看你十一叔。上次因为个赵灵运得罪了他,这回你会来点事儿,没事过去看看。” 容瑗皱了皱鼻子,一脸不满,“我去上前凑什么热闹?不是有韩黛玥。” 说到这里,她猛地一抬头,眼里闪过一抹待确定又不能肯定的意味。倒是戴氏见状扬眼里一抹欣慰——她的瑗姐儿一点就透。 “嬷嬷,我想吃羊奶丝卷,不知道小厨房有没有?” “姐儿想吃,奴婢就去做。不过时间长了点,得等一会儿。” “嬷嬷做的羊奶丝卷还是等得起的。” “奴婢就去。” 这婆子说着福身一拜,领着屋里几个伺候的丫鬟退出去,罢了把门掩实了,叫几个机灵的在院门把守着。 再说屋内只母女二人,说话再无忌讳着,容瑗略垂着头小声道:“母亲的意思是……做掉韩黛玥,嫁祸十一叔?” 戴氏抿唇不语,但从面上看,这意思是八九不离十了。 容瑗想了想又说,“刚从来过那个眼生的丫鬟,母亲派她去过十一叔的院了?” “太医诊断,每每用药需用两支紫玉龙王参。”戴氏闲闲道。 紫玉龙王参非圣上亲赐,再无可得。可这稀罕的东西,除朝廷官员世家勋贵,有些商贾大户家里也是有的,不过赝品烂充一类较多,是以一个也叫紫淮山的“紫玉参”,从模样到名字,都跟紫玉龙王参差不过太多。 戴氏让丫鬟下到容桓药碗里的正是这紫淮山,它本也算得是上名贵食材,吃不死人,还有大补的用处。除非是渗了毒的,容桓刚拔毒不久,又有剑伤,身子正是虚弱无力,若真的是他好命死不了,怕也要半死不活缠绵病榻。届时就推说宫里派来的宫女是下毒之人,再在她身上按个“太子人手”的身份,便也是小助诚王。而府里没有容桓主持,诸事自然要落在大爷身上。 戴氏这如意算盘打的好,是以说到赵灵运,她反而没华荣夫人那般怨恨恼怒,虽也不见得对她有多好感,今儿也要实打实多谢她成全。 既是容桓和华荣夫人不仁,莫怪她无义。 自嫁来英国公府,戴氏自认贤良淑德,恭顺有加。即便华荣夫人把持后院多有打压,对容桓更是偏宠多余大爷,她也没起过去争的心思。可惜他二人动了容瑗身上,想她不及十五,送去老宅家庙,无疑是把她当成个弃子。 府里姑娘多,免不了要做那世家联姻的棋子,戴氏的长女便是如此。大爷指望不上,他听惯了公爷和夫人的命令,容瑗这个小女儿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的,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心疼。 “娘想你能嫁个好人家,这事只能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戴氏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19 叹了口气,关心溢于言表,“你姐姐嫁去了江南,虽说那地方是个好地方,离京城也不算太远,可终归,想见一面都难。” 容瑗朝戴氏身前依了会儿,心里明镜似的。从她被容桓送去老宅,过去那些不合时宜的念想早就断了个干净,在宠着你也有翻脸的那天,不过是个说不上话,让人随便拿捏的。是以她回来后安生了许久,不过是寻个机会伺机而动罢了。 “女儿不孝,让母亲费心了,”容瑗几声愧歉夹杂其中,又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道,“只是十一叔病成那般模样,却未见韩黛玥过来,怕是除掉她没有那么容易。” 戴氏顺了下她的头发,“韩黛玥对你十一叔什么心思,你该是看得出来。她现今不来早晚都要来,你与她交好,等到她掉以轻心,再找个机会就是。” 容瑗点了点头,“母亲所言极是,就是要找个稳妥的人去做才好。” “不急,还有些时间,”戴氏侧头看了看窗外,“还有一月左右,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方万无一失。” ———— 赵灵运抄好了盐税证据,贴身收进衣襟里,只等下次太医过来,带了替换的人来,她也好把这些送到太子手里。 她抖了抖手,从容步出书房,路过几个丫鬟,皆以点头示意,倒是没人怀疑。 赵灵运做完了太子交代之事,这会脑袋里想的都是如何动韩黛玥。 容桓晕倒在英国公府的事一早传到了宫里头,据说英国公当时正在殿中议事,听闻此事也不过匆匆告退急奔回府。而平江侯亦在殿中,却无甚反应,承欢殿里也异常安静。 早前诚王对容桓多有不满,个中试探,赵灵运也见过几次。只是他今时打了一场胜仗,又带兵回京,诚王该是打消了顾虑。都是做人下人棋子的,可看平江侯府的意思,许是诚王有意拿捏敲打,到这里,赵灵运倒是替容桓不值当。 忍不住计较起来,韩黛玥于惊蛰之日欲害她在先,成亲后三番五次勾引不成,又在别甄当日言语羞辱,出手伤人…… 赵灵运历来睚眦必报,断没有让人平白欺辱的时候,林林总总算得清楚明白,韩黛玥如何都是个“死”字。 大抵她在宫里留不了许久,诚王贵妃或许点到为止,韩黛玥就快出得宫来直奔容桓。赵灵运顿了顿脚步,思忖着暂时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便决定再做打算。 刚拐过影壁,几个粗使下人正打扫门前落叶,脚踏之上沙沙作响,盆栽茂盛,松针锋芒。而本应肃静空无一人的院前,站着三四个大丫鬟,皆是神情傲然,当中一个见到赵灵运过来,更是直声叫她停下。 “你就是奉命在此处照看世子的?你先别进去,在这等等。” 赵灵运敛目掩去不耐嘲弄,换成一张平板面孔,不急不徐道:“我奉命前来,若世子有个万一,是你能担待的?” 丫鬟怔愣了下,大抵没料到她字字珠玑,就有些气恼,“莫要以为你是宫里的就端起来了,这里是英国公府可不是什么药膳局。” 赵灵运似笑非笑地点头,上前就要推门而入,丫鬟自然跟上来阻挠,一面叫着另外三个帮忙。就在此时,但听屋内一句轻咳,接着传来一句低沉的“进来”,几人立时不动了。丫鬟们有忿忿不平,更在赵灵运伸手之时,压低了嗓音挨近耳边恐吓威胁。 “小心仔细了你的皮子。” 赵灵运放手下来,也不再动作,就站在门边。一双眼睛灵动凛然,和那寡淡的面容极不相配,就这么看着,倒把那几个丫鬟生生看得后背出汗,忍不住退后一步。 她就笑了,眼睛一转,平生添了股娇柔。再然后,几人就见她抬起了手,狠狠给了自己一际耳刮子。 他人已是呆若木鸡,门内却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容桓推门而立,光线透过门扇打在他身上。长身消瘦,一袭黑袍加身,发髻缠一缕青绸,颌下绷紧。他的剑眉斜飞,病中犀利如旧,星目淡然看之,却无不叫人浑身生寒,软了膝盖跪在地上。 他扫视了丫鬟,再瞥向赵灵运。通红的五指印,明明眼里含着泪但能窥见里面的讥诮哂弄。 容桓若有深意地挑了挑眉,不欲说话。跟在他后面的容瑗抿了抿唇,上前训斥了丫鬟们。 “谁给你们好大的狗蛋!竟在世子跟前起事,是一个个大佛当惯了容不下府里了?” 却是容瑗听了戴氏的话就过来容桓院里,有下人欲上前阻拦都被她主子脾气打发了,她再进到屋里也没见到戴氏口中的宫女,只有容桓已经醒来,正要起身而坐。 容瑗一脸恭顺柔嘉,扶着容桓起来一面絮叨,正是担心关心,说到动情处还掉了几滴眼泪。容桓不耐戳穿她的伎俩,顺着往下做戏,心里琢磨着赵灵运该回来了。 二人正值叔侄情深,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故意压低了的争执。容桓自持武功深厚,当胸一剑不影响耳力,听得赵灵运伶牙俐齿,甚觉有趣,只面上不显,眉宇轻蹩。 容瑗反倒是小心觑眼,虽不至于听清门外所言,可观容桓的反应也道是这几个贱畜害人不浅。 而后,容桓起身往门外去,容瑗亦步亦趋,脑袋里想着一会开了门该如何补救。 她看到了那个一身宫装,平板寡淡的宫女。她的脸上五指红印,容桓不言不语,却是骇人。 “无用。”容桓倏尔扬声喊了一句。 拐角处过来个穿了身短打的下人,正是容桓贴身近侍小厮,无用。 “世子?” “去叫管事来。”容桓淡淡又不乏病弱地道,“该如何办,自己拿捏了。” “是。”无用躬身一揖去了。 容瑗忍不住道十一叔…… 容桓拍了拍她的脸,“瑗姐儿明儿再来吧,十一叔累了。” 说着,侧头示意了赵灵运,“宫里来的规矩呢?还要爷说话了才拿药来?” 赵灵运顺着容桓的话矮身下拜,“世子息怒,奴婢这就伺候您用药。” 容桓转身进了屋内,赵灵运低眉顺眼,口气却不见客气,“世子还需静养,若没其他事,姑娘慢走。” 容瑗狠狠瞪住赵灵运,再气怒难平也不过如此了,到底是自己这边先惹恼了容桓,也不管那几个丫鬟,只待管事匆忙赶来,交代一句给我处理干净了,再不管身后如何急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谁还说我们世子是个傻瓜蛋?小心他生气直接开车上高速! 第92章 修bug 容桓倚着床柱而坐,一腿搁在床沿,一脚踩在脚踏上。见赵灵运进来,叫她到跟前跪下,伸出两根手指挑起下颌来。左右晃动上下细看,罢了撤回手来,改挑为拍,就在那通红的地方,力度不小。 “胆子挺大的,跟谁学的?”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0 赵灵运笑了笑,也不反驳转而欺身上前,头枕了容桓一腿,那原来放在下/面的手也抬了起来,就搭在容桓搁在床沿的腿上,慢慢攀附向腿根深处摩挲起来。 “世子不也借机打发了那些不安分的东西么?” 她说话时语音软糯,像放了一斤糖霜的团子,入口即化,甜到脾胃。 容桓一脸餍足,也没推开她,眼里漾开一抹兴味,手盖住脑袋顺了两下她的头发。“我虽受了伤不假,但杀了你的力气还是有的。”口中是这样轻轻柔柔地说着,手掌抚到赵灵运的后颈揉捏,只消他微微用力,这脖子和脑袋就断了。 赵灵运仰头看他,但见眼皮微敛,神色慵懒,可说不准下一瞬这人就翻脸无情,出手狠辣。赵灵运按向容桓胸口的伤处,也用不着使多大力,待他轻抖眉宇之时,往后退了一步,站定垂目。 “世子伤势还未痊愈,不可随意动气。” 容桓掀眼过去,半晌又阖上了。 赵灵运端了水盆过来,绞干了帕子,抓过他的手一根一根擦拭起来。从手指尖到虎口再到手腕,动作缓慢,这屋里似乎也被渲染了一种缓缓的气流,拂到头面,撩动心弦。 赵灵运说,“还要多谢世子出手相救。” “救你?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容桓口中不客气。 “我当然是个东西,”赵灵运挑衅又带着狡黠道,“你心里的东西。” 容桓早先喝了药又打坐调息一番,此时身体业已好转,却也正如他所言,伤势再重,对付她这样一个又娇又蠢的女子依旧不费吹灰之力。 也不知他怎么出手的,一个天旋地转赵灵运依然趴在床塌上,脸埋在衾褥里,双臂反剪,容桓捏着她的后颈压住,“想爬爷床的人多的是,不如你拿些本事出来,否则也别想逃过活命。” 赵灵运挣了两下,奈何动不了,腿也跟着踢了踢,踹到了容桓,这才得以抬头喘了口气。已是脸颊酡红,眼角含泪,偏唇线抿紧,似是动了气,“世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如今您是个什么身体,别是刚一动作就先倒地不醒,还需我搬太医来救你。” “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 容桓笑了笑,随手一挑,解了她藏在衣领下的肚兜。这还没完,又扯住兜绳,把整个贴身小衣拽了出来,送到她眼前晃了晃,再扔到床下。 赵灵运不甘示弱,一手摸向容桓小腹下面三寸之地,就要下黑手却被容桓一把握住手腕拖到跟前,玉体横陈,眼睛湿得吓人。 时值午后,阳光西斜,纱帐露出点点金黄,铺洒满床。光影交错下,头顶似水波荡漾,像是采莲女划桨而过,兜了满襟莲子,偷嚼一颗才觉甘苦发涩又微甜清香。 赵灵运就是那剥了心的莲子,贝齿咬着嘴唇,鼻腔流泻轻哼,呼出的气体都是热热的。她软的没了骨头又滑溜的腻手,在床榻间扭乱了被褥,勾了勾脚趾,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抱住容桓的脑袋。他像带了抽筋喝血的狠劲又暗含了心疼溺情的缱绻,折磨撕咬着,眼似鹰隼盯梢,牢牢按住猎物,更有耀武扬威地伸舌舔舐。 赵灵运浑身弹了一下,又很快不动了。容桓吮出一道印子,捏着她尖削的下颌嘲弄,“怎么不出声了?你就这点能耐?” “我在想着,世子跟韩二姑娘也是这般相处的?”赵灵运潮红鬓香,抖着嗓子强撑着,“她要是知道您就要娶她了还宠幸别人,会不会恼羞成怒?” “怎么,嫌爷要了你还要娶她?乖乖听话,爷自然宠你。” “世子多虑了,我是替韩二姑娘不值,您要什么女人自然轮不到他人置疑,只是我是个心小的,就怕到时您真的宠我了,我转而去韩二姑娘跟前碍眼不就是害了您?” 要说赵灵运原本起了逗弄容桓的心思,摆着另外一张面孔去勾引,多少也存了试探的意思。就看他是否真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念着卿卿想着恨着又无可奈何着。可真格的一来二去,她先生了无趣地心思,毕竟容桓进京前和韩黛玥共处一帐,那一夜到底做了何时也只有他二人清楚。 还有一月左右,韩黛玥便要入府做世子妃,她现今又无更稳妥的动韩黛玥的法子,再把之前旧事翻了出来脑袋里搅来搅去,脸上愈发冷肃起来,眼里闪着凛然淡漠,口中紧着尖酸言语,根本不自知。 容桓看了一会,趁势亲了一口,实则早在心中闷笑不已。大抵猜到她的意图,陪她演了这么一出,也不反驳任由误会,面上还要摆着轻浮浪荡的样子,好像身下之人不过是教坊花娘一类,不当心不当事。 他要的不过是赵灵运拈酸吃醋,赌一场她还有心否,却还是怕,只能留一时是一时。本是一出逢场作戏的如梦如幻,出了红障入了世局,她是赵灵运,他是容桓,再不能这般任性妄为醉生梦死。 容桓不会放过赵灵运,带着几分溺宠,混账也是应道:“你若真有这份能耐,就是去碍眼又如何?爷宠的起,你也受的起。” “世子刚刚可是还在问我是给谁办事的,这会就敢这么说,不怕我之前说的都是假的而要杀了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可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丽质脱俗。” “不都一个样,还是你多了三只眼?” 赵灵运敛目不豫。 容桓不容她再想,曲膝拱开,瞬间进去就是一动。这一下堂而皇之的措手不及,赵灵运还不待回过神,眼角先落了泪下来。 “还敢和爷顶嘴?”容桓见她有些失神,俯身舔了下她悬泪的眼睫,动作却不停。 赵灵运的手指抓住床褥,展开又蜷缩,轻糯着嗓子软软着疼,疼! “疼点好,疼点能记住。” 容桓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赵灵运惯会撒娇求软,这伎俩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地狠。故而欺负得更甚,还激出了他的血性,按着赵灵运就是一阵大开大合,而赵灵运也不甘示弱,抬手就抓向容桓的后背。一边指甲毫不留情地划过一道道,一边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砸。 容桓把人揽住抱了起来,抚开散在肩头的长发,凑上去在那浑圆白皙的肩头上咬了一口。心道惹了我还想跑?便宜可不是都要被你赵灵运占了去? 就攥着蜂腰提着身子,容桓鼻上沁了汗,手劲更是大的吓人。动作又快又猛,很快那又白又薄的皮肤上浮出了印子,赵灵运被激得惊叫出声,浑身没骨头似的半折了过去,挺着娇嫩的红樱任由容桓衔吮,嘴角不控制地粘出银丝。 “你,你……你,住手。” 她哭哭啼啼的样子说话丝毫无力度,容桓红了眼,绷紧了青筋,转手把她翻腾个个儿,满身汗地压住她,手递到她跟前命令,“咬着!” 赵灵运也不客气,当下狠狠咬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1 住,碾着虎口似要咬下一块肉来,脸上却早已眼泪横流,看不大清了。 容桓捞了一缕赵灵运黏了满身的长发,细细嗅闻,眼里却清明的可怕。 赵灵运抽噎着抬起软绵绵的手,瘙/痒似的拍打着容桓,那双铁手却始终掐着细腰之上,眼见着多了几个青紫的手印。赵灵运抖着睫毛就要迷了神智,须臾,她尖叫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容桓喘着粗气窝在赵灵运颈边,半晌才觉得胸前有些痛,这才去看,只见缠着的白布不知何时被赵灵运扯了开,那愈合的伤口边还有一道牙印。 容桓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间或几声咳嗽,他朝那被吻肿的唇瓣上又啃了两下。 往日缠绵悱恻,都不若今次这般你死我活,仿佛沙场对垒,兵戎相见,不到最后一兵一卒,要么力竭战死,要么自戕殉道。她的江山厚土,他的吾心安处,都在这里,在这柄淬了剧毒的刀光剑影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最近也太甜了吧~~ 第93章 暮色四合,凉气渐浓。 容桓把赵灵运伸在外面的腿拢了过来,搁在腹部温热着,她半个身子盘着他,像只顺服了皮毛的猫。 两人还是夫妻时,一床衾被里各睡各的,她就和白日里那个端肃模样一样,界限分明,不跃雷池。即便做多了快乐事,她也要沐浴过再睡下,像这样窝在他怀里,倒是头一次。 容桓想起过往,伸手捏住她的鼻尖,过会见她拧了眉,嘴唇动了动,就低头亲下去。 赵灵运一口气显些闷过去,一掌拍向容桓的胸口。她还未完全从那涣散的神识中醒来,已经听到耳边的闷哼咳嗽。 容桓捂唇咳笑道:“你这翻脸不认人的功夫……愈发……愈发……咳……” “世子非要惹恼别人,”赵灵运下地倒了杯茶抚慰着他喝下,嘴上却一如既往地不落下风,“却也不是自作自受么!” 容桓也不说话,扔了杯直接拉了她上床,把人压在身下,刚刚喝下的茶水全哺喂给了赵灵运。 容桓用拇指拈了拈她浸润的红唇,“还装不装?”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赵灵运瞥他一眼。 手摸到发鬓,容桓毫不费力地捏起一块边角,也不扯,就朝她耳洞里吹气。“下次再让楚襄帮你时,做的仔细些。” 赵灵运轻轻哼了下,双手推拒着容桓,“世子既早知是我,还逗我趣?” “听你自称奴婢可不容易,”容桓一手握住她两只手腕,眼里闪过邪魅狷狂,“在太子跟前称习惯了?还是……你本来就是这般轻贱?” 这么说着,那手已松了腕子,滑过不着寸缕的胴体,探向深幽,行为举止极其轻浮放荡。 赵灵运沉了眼色,抬脚踹了出去,趁他后仰躲闪之际,扯了床幔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反唇相讥。“怕是韩黛玥伺候不了你,毕竟宫里的玩意,多的是。您说呢,世子?” 容桓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几分佩服,“原是太子叫你来着,怕我没死,你好再捅一剑。” 赵灵运摇头,“可不仅仅是如此,这里面多的是想你死的人。” “哦?怎么说?”容桓挑眉。 “你那药里,被人下毒了。我故意说要每次用两支紫玉参,马上就有人下了紫山淮……世子是做了多少事,才让人见不得你好,非得你死了才解心头恨?” “你我各为其主,手上都不干净,哪里还记得清楚?” “也是了。”赵灵运随手捡起地上的衣衫穿上,“世子既不拆穿我,可是还要问些什么?” “问到问不上,只是有一事相求。”容桓淡淡道。 即使容桓做戏再真,待二人胡闹一番,赵灵运也什么都明白了。容桓应是一早就知“她”是她了,他伤重不假,但不至于不支倒地,军队中历练过的千牛备出身,就是在万年县吸服了那么多的迷神,还有清醒之时吩咐手下与韩七暗通款曲。就是故意为之的苦肉计,逼迫她现身,至于所谓何事,现下她或许也能猜到几分了。 北衙南衙都在诚王掌握中,私养府兵暂且按下不提,只两衙原也是禁军,这里若只有朝廷拨款,户部拨粮仍不够,三地产盐区域的盐税可养活不少人马。这笔钱就出在比部,容桓这里。 圣上当朝,容桓这一动作无疑死罪,他还留了份“证据”放在书房,目地或是留有余地,也可能引人前来。 然,来的人却是她,赵灵运。 书房禁地怎可无一人把守?说来,自万年县一别,赵灵运近些时候始未见过无用,她状似随意实则轻松地拿到太子想要的东西,容桓不愧是太子一直想要的人,她糊涂了。 赵灵运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端肃,点头说道:“世子且说来听听罢。” 容桓扬唇轻笑,“本世子不会让了卿卿为难。” 他盯着赵灵运,眼色轻狂却在极深的地方隐了一道欣赏又倾心的波纹。他敛眸沉吟了下,道:“到时只请太子殿下饶了我府上一死。” 赵灵运的眼瞳闪了闪,不动声色地道:“世子言重了,这圣意不可揣,这话还是收回吧。” 容桓但笑不语。 赵灵运背过身,垂了眼睫,想了想道:“承嗣当日一剑,是我也未料到,我救你,也无关太子的意思,这便当平了你我的恩怨。明日太医过来,我会随他回宫,往后你怎么样,好自为之。” “我若说我不省人事不是做戏,你可信?” “轮不到我信不信,你我本无任何情思可言。” 赵灵运到底有心与否,还是有的,可这私心里夹杂了太多。爱恨情仇,权谋朝堂,她可与他沉沦欲海,浮于表面,却不愿与他共赴黄泉,低于尘土。正如外祖老将军所言,这个女子不是良善之辈,她心里再多也容不下他。 什么心寒心痛心如刀割,容桓自认那一剑捅穿就全没了,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想得通,这种野性难驯的,就得比她更冷心冷性。 容桓靠近她,健臂虚虚圈住她的腰,药的苦涩和□□的麝香把她罩的严实。赵灵运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又觉容桓的胸口贴了过来,下巴枕着她的头顶,声音震动耳廓,犹如山泉凿穿岩石,振聋发聩。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卿卿何必说得绝对?日后可留一面。” 赵灵运心神不宁,没来由的,想要伸手按额。容桓已凑过来啄吻着她的后颈,那片火烧也似,烫得她忍不住要去掀开。 容桓把她转了个身,捂住她的眼睛,手心里便像罩了一百只蝴蝶翩跹。 他说:“时辰还早,我叫无用在外面守着,不急。” 赵灵运安静了下来,伸舌够了够容桓的手。 不言而喻。 容桓几分得意洋洋,几分柔情蜜意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2 ,一个半弯身把赵灵运打横抱起,往那床榻上去。 赵灵运乖顺地偎着容桓,嘴里嗫嚅着,疼。 “我轻点。” “你哪句话能信?” “那你是真疼?” 赵灵运踢踹了下脚,容桓赶紧安抚好好,你说疼就疼。 ——— 直到戌时,二人方厮磨完。赵灵运晚膳也没用,实在累及了,却是容桓用了狠劲,任她哭闹求饶也不停,后来带去热水清理时也无知无觉,容桓就感叹,她这时才要惹人怜爱些。 无用边磨墨边觑眼过去,世子爷执着笔半晌也没见落笔,可是一朝得偿夙愿,有些得意忘形。于是免不了的,尽忠职守提醒道:“世子,可还是要裁纸?” 容桓瞥眼过去,扔了笔,“你这胆子也是大了,还打趣上我来了。” 无痛嘴上说着不敢,手里却拿了刀开始裁起纸来——世子心情好,他也跟着轻松。 容桓叩了叩桌面,神情冷肃起来。楚襄西去,赵灵运回宫,今日过完,太子又该与诚王互相制衡了。“诚王不会等了,明儿你去平江侯府等着,就说我要见韩七。” “世子是打算,近日要迎娶韩二姑娘?”无用问道。 “差不多了,“容桓点头,“能与楚襄一战,也是我所愿。” “那盐税?” “你觉着楚襄能西去,赵承嗣就不会南下?身兼两部,不是只有尚书大人才可,这位赵主事赵员外郎,可是赵灵运的亲弟。” 县主府的人,从前顺安县主、赵定,到赵灵运、赵承嗣,以及那几个庶弟庶妹,小觑了的都被狠狠扇了脸面。何况那被处死的权倾一时的太/安公主,更是顺安县主的嫡亲姑母,与其说赵灵运是替太子谋划,不如说这权利趋势赵灵运步步为营。 诚王其实早已输了,这样一个暗藏心机的县主府都安插不了一个人,反被连根拔起,恐怕连他身边都是太子的眼线。 他几次三番与楚襄联手,不过是想兵戎相见之时尚可留一线生机,可这妇人之见,掩耳盗铃之势到底不堪。楚襄因赵灵运教唆赵灵兮逃跑,为太子孝犬马之力;戴氏则起了异心,若容大爷当真有心争嗣,英国公府落了个满门抄斩也不冤枉。 容桓叹气,“等赵灵运走了,回复公爷就说太医和宫女无可疑之处,再把戴氏那边的人都给我料理了干净,派几个放心的过去,对外就说大夫人偶感风寒,把人看牢了。这事要瞒着大爷,也不可让瑗姐儿察觉。到韩黛玥过来,再想法子让赵灵运来。” “小人明白。”无用应道。 容桓捏了捏眉心,略有疲惫,无用有几分担心,容桓的伤势毕竟还未全好,就倒了一颗鹿胎滋养丸过去。 “世子还需小心身体,过些时候您去了鹰扬卫,还有的操劳。” 容桓摆摆手,示意无需担心:“虎狼军可是去过北衙了?” “去过了,除了几个官职略高的,”无用四下扫了眼,凑近附耳道,“小人前日听到,似要把那几个,一个不留。” 容桓眯了眯眼,面色沉如寒冰。诚王养府兵,把持了南、北两衙的执权,这是为万不得已时,逼宫对峙所用。而那几个有官职的,虎狼军里忠心肝胆相照之辈,势必不会背弃圣上,参与叛军,这种人自然留不得。 容桓讥诮一笑,提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告诉我,世子是不是反撩大姑了? 第94章 翌日用过早膳,赵灵运陪容桓在院中小坐片刻。 容桓原就好的差不多,身子骨摆在那,晕倒不过是引赵灵运过来。算是得偿所愿,赵灵运那个玲珑又琢磨不透的性子,只要她来,容桓还有什么可不乐的,若非要说上一两句可惜,大概是她在宫外逗留的时间太短。 想到这里,容桓拽过赵灵运,眼睛盯着她,亲了一下手腕。 赵灵运抖了下眼皮,神色淡然,似要把手缩回来。 容桓趁势把她往怀里带,但见她脚步踉跄,双手按着肩膀稳住身形。容桓笑了笑,捆着蜂腰,声音低沉跌荡在耳际,是他说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 赵灵运敛眸,心里却明镜似的,容桓话里有话。这般岁月静好,相依相偎,却是做过了梦,就不愿醒来。 “我回去了,太医还会照常过来,世子有何打算,这药还是要喝的。你屋里没有信得过的,就让无用去做,别说以后是我这人欺凌弱小,对持不公。” 赵灵运声调和软,承认心思记挂着容桓是一回事,面对他了百般别扭又是另外一回事。只得安慰自己不想到那一天,楚襄身强体壮得对阵上一个病弱不堪的容桓。 容桓眼里含笑,咬了下她的耳垂,“卿卿在关心我?” 赵灵运斜眼过去,手肘不轻不重地怼了记容桓的胸口,看他一下拧了眉,皮笑肉不笑道:“世子还是小心别有用心之人吧,尤其是女子,可知最毒妇人心。” “卿卿这么说自己?”容桓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半晌才道,“越漂亮的越不能信,不过,你提醒的有些晚了。” 赵灵运听罢,凑过去,冲容桓的脸上呵了口气,“世子油腔滑调的也是越来越厉害了。” “对卿卿,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 “世子还是省省力气留着应付韩黛玥吧。” 自赵灵运在万年县埋伏他始,左一句韩黛玥右一句韩黛玥,放在嘴边念叨了不下数次。不用赵灵运多说,容桓清楚,就有心逗弄之,“卿卿若怕我娶了她,不如来抢婚?” “世子自重。”赵灵运退出了他怀里,站一边去了。 容桓还待多逗两句,忽而侧耳,听到一阵零碎的脚步从墙外传来。再转头,已是一副勉强下地的模样,身上披着斗篷,倚着赵灵运的半个身子,任她搀扶走动。 华荣夫人一过来就见此情形,赶紧扬声训斥:“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世子身子弱着呢,就敢带他出来,还不快来人,把世子送回去!” 华荣夫人身后一群浩浩荡荡,除了近身伺候的婆子丫鬟,还有些粗使婆子及护院守卫,听了她的令就有几个要上前,这时又从人群里钻出个人来,嘴里喊着且慢,且慢。 说话之人正是为容桓诊脉的太医,今儿他身后又跟来个抱着药匣的宫女,在一群声势浩大的女人里费了不少力气,才站到赵灵运和容桓身前,拦下了华荣夫人指挥的下人。 “夫人,请容下官说一句。世子既醒来,该是多走动走动,有利于世子恢复伤口。”太医说着,冲那抱着药匣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便见那宫女去了另一边,和赵灵运一左一右扶着容桓进了屋去。 华荣夫人有些不满,却再未难为赵灵运,只道太医快进去看看怎么样了。 太医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3 揖礼,说道:“下官要为世子施针、运气,夫人就请稍候在此。” “呵,你倒是说说为何本夫人不能进去?”华荣夫人横眉冷肃,毫不退让的架势就要紧跟着推门而去。 “夫人!”太医梗着脖子,垂目冷语,“世子身重奇毒,又当胸一剑,虽服了解药并用了疗伤的秘药,不过到底不曾静养,留下病根怕是不好了。且这施针运气忌讳颇多,惟有下官和精通药理的医女官才可行,而夫人留在此处,世子会有不忍,也不利于医治。” 他二人正对峙的当个,互不退让,实则太医早已冷汗贴背。太子妃前些时候突然点名太医署提他来看脉,他平日只看些低等宫妃的脉诊,去往东宫的路上正惶惶不安,果不其然,他见的并不是什么太子妃娘娘,而是太子殿下。 殿下却未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人,说这人曾经受了点英国公世子的恩惠,却因身份不便过去,你把人带过去,过几日再带回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懂了吗? 太医不敢抬头看之,磕头谢恩就领了人出去,这才看清那是个面容寡淡的女官。他想自己在太医署人情简单并无牵扯,怕是因此才被太子选中,而一直无声无息地女官这时开口,询问他的也多是跟病患有关,他一一解答后虽有奇怪,直到诊过容桓,才知这女官问的都是容桓的病况。 今日按照当日赵灵运的吩咐,他再带了个宫女过来,这宫女倒是真的药膳局的,替换赵灵运迷惑英国公等人。太医不敢掉以轻心,他目光如炬,毫不退让之势,平生添了股为医者的执拗。 戴氏在一旁看了许久,始终默不作声,直到此刻才开口劝道:“母亲,既是太医如此说,暂且不妨等待片刻。事关十一弟的身子,还是谨慎小心得好。” 华荣夫人侧头瞥了她一眼,气焰翻滚着,不见消减,耳边听到吱嘎声响。门被推开,过来个宫女,是刚才随太医来的那个,“为世子诊治的针、药业已备好,还请太医前去施针布药。” 太医不再等华荣夫人开口,径自进了屋,那宫女更是细心地掩好门,隔绝了华荣夫人欲进屋的动作。 再说屋内,太医先为容桓诊脉,询问赵灵运这几日用药等事,罢了点头:“世子底子好,解药服用的及时,这伤修养的如今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多有按时喝药即可痊愈。” 赵灵运摆摆手,太医与宫女放下帘子到外间等候。赵灵运问容桓,“世子可还有话要说?” “那日之事,我绝逼事玩笑,还要答应我。”容桓指的是若败了,放了他阖府上下一条生路。 赵灵运抿唇不语。 容桓伸手过来,“最后一件……”他的手指揉着那张红唇,“卿卿让我再看一眼。” 赵灵运拈住额鬓一角,从容不迫地一点一点撕了开来,拿在手里的是张薄若蝉翼的面皮,露出的眉是新月,眼是秋水,鼻是秀山,唇是含珠。面色美则美矣,神情淡然处之,穿着再普通的宫装,气度不是他人可比拟,年纪也不是十七八岁的明媚俏丽,端的是高贵内敛,钟灵毓秀。 容桓把赵灵运压在自己怀里,眯着的眼里隐隐流转着阴霾,口中温柔细语,反复念叨着卿卿,卿卿。 赵灵运皱了皱眉,容桓又松开她,冷着脸,闭上眼。“本世子累了,你退下吧。” 赵灵运不发一言,默默粘上假面皮,容桓听她衣衫摩挲的声响,少倾,室内寂静一片,他睁眼看来,赵灵运对他矮身万福,“愿世子早日康健,娶得心上娇娘。” 容桓摆摆手,赵灵运退下了。他心道这人真的留不住,因着早有准备,却无过多难耐,计较的是一会儿韩七来了,韩黛玥便不日过来,有些早该做的事也该做了。 他把盐税的证据给了赵灵运,无论她给不给太子,到了这一步,也无退路可言。说那些,试探也好,真心真意也罢,前一局他赌对了赵灵运心里念着他,后一局他猜不到了。 而赵灵运出去后,亦把药膳局的宫女留下照看,未吩咐一言一词,回宫的马车里更是闭目敛神。 韩黛玥想嫁容桓? 赵灵运哼笑一声,把一边坐着的太医骇了一跳,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第95章 容桓养伤这段时间,英国公府的大爷夫人戴氏被不声不响地夺了协理后院之权,连着近身伺候的婆子丫鬟一并换了。旁人不敢嚼舌根,华荣夫人派人问过大爷,容大爷的意思是他不管后宅,但由母亲做主。 话虽如此,容大爷还是去了戴氏屋里。戴氏从那日见到毫发无损的容桓后,就料到了自己事迹败露,除心有不甘不曾辩解一句,其态势不减,私下里却是和容瑗话到伤心处哭了几次,叹的是丈夫懦弱一味退让,如今全家都仰仗容桓鼻息。 容大爷又一次与容桓商议完要事,容桓给大爷递去了一纸文书。“兄长可让嫂子放心,欧阳剑不是瑗姐儿良配,这退婚书兄长若觉着行,就跟欧阳剑说明白了,瑗姐儿我再为她寻一人家。” 容大爷吁了口气,“她妇人之见,桓哥儿不计较我就安心了。” 容桓摇头,“兄长和嫂子待我如何,我心里是念着的,只是这眼下,阖府上下都要拧成一股劲,行错一步,都逃不过死字。” 容大爷早已一心一意要扶持容桓,这打算怕是戴氏还未过门时就有了。英国公府乃开国武将功勋世家,这一代代传下来的皇恩浩荡也快到了头,前有圣上撤藩王削世家公侯的打算,后有皇族宗室的崛起。他有几分能耐自己最清楚,是以从未有过取代容桓承嗣公爷的心思,他们这一大家,不能以科举入仕,祖上荫蔽到了这里,也无三公可做,只有容桓肩负变新的路子。 任重而道远。 容大爷拍了拍容桓,说就按你说的做吧。 容桓瞅着容大爷的背影,或许是光线刺目,他眯了眯眼。 太子那边也开始行动了。 书案上是一卷卷长轴地舆图,全国各地驻军、屯兵、防线、粮草储备等都被圈了出来,京畿地区附近五州府兵,南北衙禁军换防图,都在这上了。 “虎狼军混入北衙了?”太子瞥眼过去,积压深重,瞧不出喜怒,“这事容桓知道吗?” 赵承嗣立在一旁,恭敬道:“鹰扬卫说的好听,容桓还没去过,北衙却是操练许久了。” 太子甩开一纸密报,上下快速扫了一眼,就扔给了赵承嗣——除了几员将领,虎狼军多数混编入北衙,而真正的虎狼军已经没什么人,诚王的意思是不可用之则杀之。 这主意是韩七出的。 平江小侯爷人称韩七者,无官职在身,只承嗣袭爵封了个小侯爷,长得是艳冠京城,也最恼别人以他的脸说道。韩七深居简出,见过他的人不多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4 ,得罪他的人却不少,其心狠手辣,连刑部收押的重犯怕是都要抖上三抖。 太子哼了一声,从案后走了出来,身上隐隐罩着一股寒霜怒气。有这么个人在眼皮子底下晃荡,又没有理由除掉,太子从不外露的情绪也显像了出来。他眯了眯眼,暗觉此人隐藏之深,过往没放在眼里的,一直做与诚王的智囊,留着是个祸害。 好个临照王,胆敢起了心思耍弄。太子不禁恨斥,想着他是个不老实的,还痴心妄想地要保欧阳剑。侧头瞥眼赵承嗣,沉声问道:“江南那边,可是把人抓了?” 赵承嗣点头一揖,“回殿下,松明已带着殿下的手令先行去往江南,臣稍后前往,势必把那王游给押回来。” 王游正是江南节度使,当日奏请增加盐税每斗时加百钱,容桓那本账册里记的明明白白,江南漕运少的那十几万缗盐税都在他那。 诚王养私兵库府,江南搬空凿出个窟窿眼儿;陕州多是上京周边腹地用盐,也怕是堵不上了;西面多山地,不好私运,倒是可以顶上一时半会。 赵灵运从容桓那抄的这一份账册名录,就能把这些朝廷大官打下马来,除了这实实在在的证据,赵承嗣在户部业已探查多时,手边一堆,就是到了圣上面前,如诚王再狡辩也死罪难逃。 太子冷笑连连,摩挲着手上套着的玉指环,成竹在胸。 赵灵运当日说破而后立,一招声东击西杀容桓为虚,二招以退为进惹恼圣上为实,三招养精蓄锐各个击破。是以太子之位坚不可摧,他一日监国,一日有代天子行生杀大权。 “爱卿何时出发?”太子问。 赵承嗣答曰,“过未时。” 太子沉吟片刻,道:“这次多亏了赵女史,她今日回宫带了不少东西,本宫素来赏罚分明,你且去看看她,再启程不迟。” 赵承嗣心道这是允赵灵运可做一件事,便越发恭敬地应声退下了。 ——— 赵灵运回来后有些心不在焉,倚着窗棱若有所思。枝茜在旁边看了许久,想了想过去送了条帕子。 赵灵运侧头扫了她眼,罢了打开来,见那正中间躺着一副红珊瑚耳坠,却是有几分眼熟。 “不是都丢了,你又捡回来做甚?” 话是这么说,还是任由枝茜把耳坠子戴上,还拿了镜子看了两眼。白玉般小巧的耳朵,穿着一条艳红的坠子,没什么花样子,却与这素淡的丽人相得益彰。 “奴婢是看大姑戴习惯了,哪天找不到还要心急。”枝茜用手挡了下唇鼻,眼睛弯了弯。 赵灵运点了下她脑袋,无不感叹道:“你什么时候也学那这股子轻浮了?原本以为你是最稳重的。” “叫大姑失望了。” “我拿了容桓的东西,太子该是允我一事,我看不如就让你回开元观,好好照看灵翘和芙风好了。” 枝茜一愣,刚想再说,有个宫女推了道门缝进来,“赵女史,赵大人来了。” 赵灵运摆摆手,叫枝茜扶着,去了外面。但见赵承嗣背手而立,仰目直视面前的一株松柏,一身公服,消瘦却不失气度,将将要弱冠的年纪,已生出权臣风范。 枝茜遣散了四下宫人,自己守在门外。头顶落叶纷飞,淹没裙裾一片。 赵承嗣回过头来,盯着赵灵运半晌,罢了跪了下来。 赵灵运全且没放在眼里,踱步到石凳上坐下,抵手支颌,敛眉道:“我却不知要如何罚你?” 赵承嗣膝行两步,头枕了赵灵运腿上,“那容桓折辱姐姐在先,却是我留他狗命一条。” “我不知你恨他至深。”赵灵运终于看向赵承嗣,两指并拢抬起他的下巴。 “姐姐何苦还要做戏?”赵承嗣笑了笑,伸手握住了赵灵运的手,“姐姐不耐他人动了自己的东西,权势不行,人也不行,姐姐未免……太贪心了。” 赵灵运叹气,揉捏着赵承嗣的脸,知他想通了。 对楚襄,赵灵运看似被迫妥协,不知私下里使了多少阴谋诡计;对太子,赵灵运几分诚服,为的忍一时回归权势中心;对容桓,从无心到有心,还是不敌野心勃勃。 至于赵承嗣,县主府日后都要交予他手上,却不是此时。赵灵运掌家十几载,一朝做回赵大姑娘,她没安好这个心。怕是赵承嗣心生不满无心信服,二人姐友弟恭,相扶相助,到了今日,赵承嗣再做不下去,干脆撕了这层纸。 “姐姐怪我手段狠辣,不若傀儡听话任凭你摆布,所以您进宫,说是把我换出去,今后一战保得了县主府,可是真心?” “着什么急?看你现在沉不住气的样子,还要执掌县主府,你当这是儿戏?”赵灵运闲闲地掀了掀眼皮,睥睨哂笑,浑然无视赵承嗣咬牙恨笑。 赵承嗣哼道:“眼下姐姐有这么个机会,还要多谢容桓帮你。” “我虽恼他,也有我自己的法子对付他,”赵灵运拍了两下赵承嗣的脸,“何时要你来插手我的事了?” “你可是如意了,不过殿下一早命我查办江南盐税之事,待我回京,姐姐又能如何呢?” “你慌什么?我又没求太子放你做个富贵闲人,就是我真求到太子跟前,他也不肯啊。” “姐姐想做什么?” 赵灵运想了想,“太子可是让你对付欧阳剑?” 赵承嗣扬眉,“这倒未说。” 韩七不信容桓,献计诚王才致使容桓不得不娶韩黛玥。赵灵运想动韩黛玥不行,那不如先从容易下手的人动作,这人就是欧阳剑。 欧阳剑和韩七左右开弓,一唱一和,今日太子也应是看了账册,再有那暗桩眼线三不五时的传递消息,怕也要除这些人了,若不然也不会让赵承嗣过来。虽让他过来,也是要看他姐弟二人的乐趣罢了。 “欧阳剑这人还有大用,”赵灵运轻拧了眉宇,又问,“灵兮人可是在外祖那?” 赵承嗣略感诧异,“要四姐问些事与欧阳剑?” “你去江南前先去开元观一趟问芙风,再改道青阳去见灵兮,她二人该是知道欧阳剑一些事。” “姐姐是怀疑……欧阳剑和韩七?” “他二人相处之道倒有些朋友相交,可一人恼恨以脸做文章,一人以色侍人,这里面的意思你想过没有?” 赵承嗣抬眼看赵灵运,似乎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赵灵运站起身,不再看他,“这事你查清楚了再说不迟,不急妄下定论。至于太子派你问过我话,你且放心好了,我答应了他人,便不会再拘着你。” 赵承嗣垂头不动。 “行了,执印在你手上,你去吧。”赵灵运不耐道。 “姐姐,”赵承嗣低声道,“你保重。” 第96章 太子那边紧锣密鼓地布局,容桓这边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5 也未清闲一刻。先是与韩七说了大半个早上,诸多迎娶婚嫁事宜,只只字不提上公,罢了韩七送了韩黛玥托他代转的玉扣、荷包等物什,寒暄着为今养好身子再做打算不迟。 把人送走,无用回来见容桓站在门口,想了想低声道:“世子,留在鹰扬卫的那些人该怎么办?” 容桓把玩着玉扣,垂眸一笑,并无开口言语。 圣上众多皇子中,只诚王可与太子分庭抗礼,除了平江侯府和韩贵妃,更有韩七作其背后幕僚,朝廷上下众多善于谋划的诚王党人无人能望其项背。他在朝中无职官,只承着嗣名,平日深居简出,认识其人者寥寥,也是因这一点,诚王众多放不得台面做的手脚皆出自他手。这人面上关心交好,实则对容桓多有防范忌讳,虎狼军虽出于北境军,且治军森严,不过到了上京入了北衙,除了那几个将领,对付下面的兵卒,自然是容易的多。 辅国将军镇守北境,从不参与上京朝廷势力,忠的是国土江山,皇权□□,而这虎狼军的一支小队兵马便不再是他范畴。容桓有几分能耐,掌握几分势力,若不能,就是今天这般,架空了职官之位,任人宰割。 无用余光觑了眼容桓,见他无动于衷,心焦了几分,到底不敢妄议评断,只待听令行事。 容桓随手掷出了玉扣,打落了房檐上的麻雀,看那灰扑扑一点倒头栽下,他回头瞥眼过来,“一入秋冬,边地苦寒,生活不易,素有骁勇之人进山打猎。豺狼虎豹从来不缺,只是人和畜生,你道鹿死谁手?” “世子说的是。”无用垂下头。 “不是我说的是,”容桓抬手指了指那空无一物的房檐,“是普罗大众,芸芸众生说的是。” 无用思忖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世子,这韩二姑娘……可是要……” “你说如今,最想让韩黛玥死的是谁?”容桓扬唇冷笑,却不达眼帘。 不仅是赵灵运,还可能是太子,亦或是容瑗。容桓不可能无动于衷任凭诚王韩七等人拿捏,这人是谁不重要,韩黛玥是留不得的。 赵灵运当日在万年县已有暗示,于公于私,她都要置韩黛玥于死地,至于这里面到底多少好处,她都是个打肿也要吞吃的胖子。而容瑗,似乎更好猜测,戴氏不满于他,容瑗那小性也见不得韩黛玥好,是以他也没拘着,且看她如何动作。 容桓不出手,是深谙赵灵运还有多少环环相扣甚至嫁祸于他。“你暗中联络的那几个,怎么说?” “小人已向他们传达了世子的意思,他们愿为世子身先士卒。” “好,不愧是我虎狼军男儿。”眼角眉梢终于染了些悦色,容桓展臂高吭,“叫他们稍安勿躁,听我令伺机行动。” “小人省的了。” 容桓摆摆手,回身屋去。无用去了外面,跟那些伺候的下人守卫点拨一番,就说世子身有不适,不耐见人。却不说他们如何应下,少顷那屋里忽然闪过一道身影,正是换了装的容桓,轻功急行二三十里,到了城外一处林子。 这林子原是片桃林,春日里繁花盛开,中间小亭一栋,颇有意境。这会儿枯枝赭石,有些萧条,瘦马老矣,人影凋零,好似昨日艳景都是如幻如梦。 欧阳剑来了已有一阵,精神不济,半趴伏在石桌上。容桓拿起一只茶杯,发现茶还是热的,就轻嘬一口。 “世子再不来,下官就要睡过去了。”欧阳剑抬头看来,眼角偶有泪光。 “你费了大力找我来,就是让我喝你泡的茶?”容桓扫他一眼,放下茶杯。 欧阳剑抵手支头,笑了笑,“看样子,世子的伤是好了。” 容桓好整以暇道:“你避开韩七,可是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晓?” “我怕是,被太子查出身份了。”欧阳剑抿了抿唇。 “查出身份?”容桓上下打量了眼欧阳剑,不置可否。 欧阳剑的身份没什么可探究的,这人年幼时是个身无分文险些饿死街头的乞儿,因长得有姿色,被诚王带回诚王府。自此以色侍人,在诚王和临照王身侧辗转,却有几分能耐,坐稳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靠诚王势力,不容小觑。 容桓受诚王胁迫时,不豫时有,面对欧阳剑也多有轻视轻薄。这是权贵世家上位者的骄矜跋扈,欧阳剑即便不喜,也只能受着,可他从未卑躬屈膝,这会儿姿态放得极低,有求于人,是以容桓有几分新奇。 欧阳剑心系赵灵兮,因缘为何不那么重要了,只他又不能行事,而赵灵兮和楚襄今日还要多亏了欧阳剑。“我以为,少卿大人,该是与赵灵运一处,又何来的被太子查出身份一说?” 欧阳剑哂笑一声,叹气,“太子和诚王到今时,该是分出胜负了,太子一时半会或许动不了韩七,早有出谋划策者暗示。”他凑近容桓,眼波流转,声音也变得清浅,“世子,就不觉得,我像某人?” 容桓笑了,伸指钳住欧阳剑的下巴,上下左右反复看之,“细细看之,却有几分眼热。” “世子可想知晓那安插在诚王身边的太子眼线是何人?”欧阳剑问道。 容桓松开欧阳剑,并不答话。 欧阳剑紧跟不放,“怕是瞒不过您,诚王在北衙操练虎狼军,至于那些只忠于您的,弃之杀之。下官不知,您一手带回上京的虎狼军,就这样被诚王不会吹灰之力据为己有,而您只能拘在府里,被韩七暗中防备,这滋味,并不好受罢。” “你要如何?” “我不想死。”欧阳剑握了握手成拳。 容桓心里想的是,太子听了暗桩的话,有心试探欧阳剑,而最早发现欧阳剑不同寻常的,却是赵灵运。赵灵运恰巧有心动韩黛玥,确切的说动平江侯府,而两府可说动一发牵全身,届时他英国公府也脱不了干系,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 “少卿大人怕是找错人了。”容桓拒绝,他自有其他的法子不能让韩七如愿,便是赵灵运也只能维持现状。 “世子该是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只能择其一不能选其二。” “我若帮了你又有何好处?” “世子虽不圆满,也可顺遂。” 容桓叩着桌面,暗自忖度。 他原意左右逢源,并不拥趸某位皇子,只英国公府利益关系早与其他世家捆绑一起,他便是拖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如楚襄那般老奸巨猾者也不过去了西北,必将做那安邦除外的将军,与他来日必有一战。 可容桓恼恨韩七的威逼利诱,亦有几份笃定太子不愿轻易杀他,这才留了一份账册,而赵灵运既答应他,太子面前自然会避重就轻,英国公府便可保下。 这厢矛盾,大抵还是诚王一派。 “背信弃义,却不是我所为。” “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6 你道他是君主?不若贤人胜之。” “诚王、临照王、太子……少卿大人可想好之后如何?” “我当日答应他,不过虚应客套,可他待我到有几分,我便是想活下去,时有想念,或他或她都不重要,足矣。” 容桓挑眉,“看不出少卿大人看得明白。” “世子客气了,”欧阳剑摇头,“我明知赵灵兮接近我心怀不轨,还是逃不出情之一字,我不知他所谓何意,可活着又有什么不好?身为下贱,尝得了温饱思暖,我就是再也不能死。” 容桓起身,淡淡道:“韩七对着你,也能食得下去饭。” “他能,可他若知晓诚王是怀了何种心思,怕就不能了。” 容桓展臂大笑,捏了欧阳剑的下巴又细细看之,“难为你了,做了他人的替身。” 可悲可叹。 素有颜色,聪慧冷静,隐忍不发,卧薪尝胆。可惜到头来仍逃不过玩物一命,挣命是苟延残喘罢了。 “容桓多谢少卿大人提点,不过恕容桓不能答应。你就这么回赵灵运吧,她断不会为难你,以后也请好自为之。” 容桓一揖,如来时那般飞身而去,欧阳剑见了摇了摇头,自骑了那瘦弱衰老的马,直到进了城内,有丫鬟请他楼里一叙,他直截了当道:“赵大姑娘答应我可见赵四姑娘一面,敢问何时启程?” 却是赵灵运端坐在桌子对面,闻言叹气,“看来容桓并未答允你,是我输了。” “世子让我带句话给大姑,大姑且听听?” 赵灵运垂眸敛睫。 欧阳剑扬唇轻撇,“容桓多谢少卿大人提点,不过恕容桓不能答应。你就这么回赵灵运吧,她断不会为难你。” 赵灵运下意识地抚了两下耳坠子,看来容桓,可不如之前那般对她手下留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有,却无法组织语言写出来,这大概是卡文最艰难的地方了…… 第97章 自上回韩七探望过容桓,又过了月余,转眼就到了迎娶韩黛玥的日子。容桓虽说是二娶,照比当日迎娶赵灵运的排场还要讲究。 容桓深知这是华荣夫人的意思,只怕也少不得平江侯府那边的故意为之,他没那些心思去计较,任凭丫鬟伺候着,全不当回事。 直到无用牵了马来,华荣夫人压下他握紧缰绳的手,叮嘱道:“你该知道你父亲的脾气,头前任你胡闹就算揭过了,今儿你得好好把人给我娶进来,别说你没听着韩贵妃都来了,挺大的人了可别再让为娘担心。” 容桓侧头深睇一眼,弄的华荣夫人没来由地有些不自在。其实华荣夫人是想多了,容桓对这一天早有准备,无论缘由几何,都到这会儿了,不甘愿得也不是他,再者这背后的算计谋划,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他笑了笑,一抽马鞭,翻身上马,“母亲且安心喝茶罢。” 英国公府一众主子仆人目送着容桓远去,他身后是浩浩荡荡,吉乐阵阵,有那围观的私下里凑一块嘀咕:英国公世子可真是越娶越贵,瞧那喜气洋洋的模样,可没外人所传那般珍视爱护赵大姑啊。 却说英国公府声势浩大,平江侯府亦张灯结彩。韩贵妃特特命司天台推算,申时迎亲,最为吉兆,平江侯府来了好些人观礼,从坊门到府门俱是热闹非凡。 韩黛玥一身钗钿礼衣,发髻高耸,披帛长裙。她坐在妆镜前,抿着口脂,丫鬟点了两靥,就见美艳绝伦,娇艳欲滴。 韩贵妃亲套了只金镯予她手上,又添了支纯金牡丹的步摇插其发间,罢了牵着她去了外间。 平江侯及夫人坐在上首,韩黛玥矮身稽首叩头“女儿此去,但请父母福寿安康。” 平江侯夫人按着帕子,眼里泪花闪烁,但听平江侯说道:“从今嫁为人妇,当出嫁从夫。” “女儿省的。”韩黛玥应了。 红娘子向韩黛玥洒水,起祈福祷祝之意。 这时候丫鬟在门口唤道:“娘娘,侯爷,夫人,迎亲队伍来了。” 平江侯夫人拉起女儿,手叠着手,拍抚了两下。再从那喜嬷嬷手里拿过却扇,递向了韩黛玥,双手执在身前。 与此同时的东宫。 太子读着临照王送来的密报,上面说道蛮族内部矛盾冲突已久,与朝廷对抗素来分主战和主和两派。主战者以汗妃及大皇子为首,这人正是连年来犯北境的罪魁祸首。临照王分派了帖子给这两人,挑拨离间,时有效果。太子深感有趣,叩了叩桌面问道:“赵女史想领什么赏?不如先跟本宫说说。” 赵灵运挑了挑灯芯,一脸波澜不惊地研墨,“为殿下分忧解难是奴婢的本份……” 太子一面把密报凑到烛火下燃尽,一面状似无意道:“说起来,今儿是英国公世子娶妻的日子,可惜本宫是看不到了。” “殿下说笑了,”赵灵运暗讽,“这天下由您监国,哪里还去不成的?” “按说这英国公也是朝中重臣,本宫于情于理都该去的……赵女史以为呢?” “殿下说的是。” 太子看自己无论说什么,赵灵运都是敷衍的德行,心道赵灵运这两副面孔当着自己一套,在容桓跟前又一套,就不耐看。摆摆手,打发了她,“你且去趟英国公府,让马大海随便拿个什么当贺礼。” 赵灵运敛目下拜,气度身段袅娜娉婷,不急不躁。“奴婢谢殿下恩典。” 太子冷哧一声,“行了,赶紧去。” 赵灵运面色不改,只眼光闪了闪,径自去了马大海打开的箱笼里取了些金银珠宝的俗物。待换了身女官宫装,端起了矜傲雍容的气度,乘了马车直奔英国公府。 这些时日,□□派紧锣密鼓地布局行事。西北有楚襄带兵,江南有赵承嗣查缴罪证,京中临照王造通敌罪证,欧阳剑横亘诚王与平江侯府势力,南北衙、五州府布防地舆图搁在案上。马大海悄悄告知赵灵运:虎狼军名存实亡,容桓在鹰扬卫的职官被架空。 她这脸瞧着有些不豫,到了坊门也未下车,外头却早有下人去通报了英国公及华荣夫人。 英国公不知太子会来,也料想不到何以会来,几分心思百转千回,东宫的马车已停在了门前。众人山呼躬身行礼,在下面请了又请,马大海先下了车架。 “诶哟,却是马公公。”英国公一愣,马大海是东宫内侍监总管,他这时候出现却也是代表了太子的意思,就忙不迭客气一揖。 马大海扬了下拂尘,笑眯眯地参杂了几分喜气道:“咱家还要先恭喜公爷、恭喜华荣夫人了,今儿英国公府大喜,世子娶亲,太子殿下特命咱家送一份大礼,还请公爷和夫人笑纳。” “臣/臣妾谢殿下恩典。”二人忙不迭跪地顿首,眼角余光瞥到车帘拉开一角,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7 从上面下来个宫装的女子。 “本官特奉殿下旨意,前来观礼。此乃太子赐下,寓意吉祥如意,多子多孙。” 这嗓音有些轻软,又不失威严,正是华荣夫人极其熟悉的声音。她乍听得便猛地抬头,也不管是否合乎规矩礼数,入眼的一刹那,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赵灵运一身绯色宫装,发髻斜插两支金钗玉篦,略施薄粉,身段纤窕。她的两边站着托着礼盒的内侍监,一个里头放着一对玉如意,一个里头尊座玉观音。她随手一指,内侍监们就承了上去,不见人动,裙裾无风飘动,整个人如莲冰肌玉骨,又如牡丹国色天香。 四下里已有哗然,嗡嗡作响——这人就是顺安县主府的赵大姑娘,如今的东宫赵女史。 英国公阴着脸,直起了身子。 马大海敛身催促:“太子的赐礼,公爷和夫人快手下罢。” 说着,眼神示意了内侍监,但听他扬声说道:“太子赐,吉祥如意一对!送子玉观音一座!寓意吉祥富贵,多子多孙!” 马大海这已是给了个台阶,英国公不得不顺下去。压着怒气喊了声夫人,这华荣夫人才咬了咬牙,接过贺礼,不情不愿地向马大海和赵灵运致谢。 英国公按下不快,皮笑肉不笑地请马大海进府,马大海点了点头,回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赵女史,请。” 赵灵运大大方方进入英国公府的大门,大抵华荣夫人没想到,赵灵运有朝一日卷土从来。 她当日入府离府皆不行正门,还是拿着容桓的休书,这会倒是堂堂正正,没人敢置疑。 ——— 申时三刻,吉时到。 容桓与韩黛玥并肩立于大堂,周围挤满了人潮观礼,他只一眼就瞥见了主位下首端坐的赵灵运。 容桓敛下爬上眼角眉梢的笑意,眼若寒星璀璨,剑眉斜飞入鬓,紧抿薄唇,那浑然天然的贵气逼人眼,更不消说对面的韩黛玥,赧红了一张脸,新嫁娘的美,惹得一干人等高声叫好。 司仪监唱喏拜天拜地拜父母,而后夫妻对拜,自有下人那了两个软垫,容桓和韩黛玥跪于其上,顿首拜礼。 司仪监手持一卷婚书再唱:“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韩黛玥瞥眼容桓,思之爱慕许久,一朝得愿,她忍不住露出得意欢快的神色,看了良久,方才收回目光。 “礼成!” 该是丫鬟搀扶新妇起身,容桓当先一步,握住韩黛玥的手,共同往那婚房行去。 直到人影憧憧湮没,堂内所留之人陆续往院内宴席去,赵灵运起身告辞。“恭祝世子及世子妃秦晋之好,百年好合。” 说罢,不耐英国公和华荣夫人如何反应,径自离去。 第98章 新妇入洞房后,宴席刚刚开始。正是热闹欢场,满院人头攒动,唯独不见新郎容桓。 有相熟的同僚问,就听答道:“这你就不懂了,良辰美景,岂能在此处同你我一径喝酒?” 说话之人喝得摇头晃脑,眼睛眯成一条缝,旁人见了嚷嚷,喝喝喝。杯酒滴尽,没人瞧见他一脸狡黠。 容桓在哪? 新房红烛璀璨,贴窗鸳鸯戏水百子戏鱼,桂圆核桃花生压了满床,新妇举着却扇手酸臂痛,怕是要枯坐一晚也不见容桓。 容桓到底在哪? 一辆停在英国公府西角门的老旧马车里,容桓一身雪白亵衣,红袍尽除,只头上一顶金冠,赵灵运的手还紧紧勾着衣带,细不伶仃绞扭成花一朵。 “你怎来了?想到怎么动韩黛玥了?”容桓揽着赵灵运的纤腰,时而揉捏时而掐搓,恨不得直接把人要了。 赵灵运记着外头的马大海和其它内侍监,两手推拒也是,“听说你被诚王架空了?想到怎么救手底下那帮人了?” “是我问你,你反而问起我来了?” “那不如你我同时说,如何?” 容桓的手臂收紧,赵灵运被他抵在车板,他急切地就是一口咬下去,在喉咙处,立时多了一个牙印。 “属狗的。”赵灵运嘶一声,踢腿向容桓下/腹。 容桓反应敏捷,躲开了去,却也一把握住踢来的脚踝,直接拉高举到头顶,挑眉轻笑。“卿卿错了,我属马的。” 赵灵运一愣,趁这功夫又被容桓偷了个香。舌头搅了进去,卷起舌尖,游走列齿,绕了一个周天,气息渐急,所谓走火入魔,下颌无法合拢。 他大抵不曾像今日如此高兴过,当日二人戏言劫亲抢婚,虽私下里不免有暗暗计算过,她倒真的过来。与人换身,屈在破小的马车里坐定,是马大海亲把容桓押了过来,赵灵运眼皮子未掀,寡淡严肃,指手叫人扒干净了。 赵灵运那清清白白一根削薄柳条,翠绿绿清凌凌玉骨冰肌,容桓看一眼,几乎立时就涨得生疼。 “种马!” 她叱了声,容桓不以为意。手掌顺着脖颈伸到胸前,满手软糯里掐揉捻捏,欲罢不能。“可惜我的卿卿不是牝马,否则这会儿怕是有了小驹。” 赵灵运扭头一边,面色酡红,神色不悦。两厢矛盾,颇有另番颜色。 容桓故意旧事重提,早先嫁他却是赵灵运不乐,她又是个心里有了计较下得狠心之人,一早喝了绝子的汤药,这会儿凭容桓再怎么折腾,也怀不上一儿半女。 容桓不似当日那般爱恨纠结,赵灵运今时却如鲠在喉,不自觉地伸手抚上小腹,没有容桓的熨帖,触手冰凉一片。 她这细微动作,逃不出容桓一双利目。他俯身啄了她轻颤的眼睫,柔声道:“待这江山平定,卿卿不如随我去罢。” 找一处安稳之地,生儿育女,做尽快活事。若是没有孩儿也无所谓,他便每日陪着她,坐看闲亭,笑拥大漠落日,山河人间。 赵灵运直盯着容桓,双眸黑白分明,看得仔细。那样子分明是在琢磨,自己可否放弃权势荣华?她自认才情、谋略不输男子,不为县主不为英国公府,只为自己。 这些话她自然不会说,就撇过脸去,神色无波,半晌,说了前句容桓的问话:“一个韩黛玥,杀就杀了,何苦找的理由来?” “准备何时动手?”容桓抚着赵灵运的头发,触手滑顺,动作慵懒,“可要我帮忙?” 赵灵运摇头,晃动间甩落一侧肩膀,容桓替她拉上,她枕了容桓一手,“上次世子叫欧阳剑带话,想必小侯爷到底何种身份,你该是知道了,动他一寸,即撼动诚王一寸。反倒是世子被桎,可是有对策了?” “有是有了,只是这事若成,可是成全了你的好处。” “王游已被拘了,圣上的口谕。” 赵灵运随口道出,也不怕容桓转身就去与韩七诚王说。 圣上因为赵灵霄不复往日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8 清明,上朝多有推诿,全由太子监国,却又因容桓遇刺之事,圣上痛批了太子一通,太子便是居于暗处营造。 容桓早猜到他要彻查盐税,抓王游更是势在必得,不过王游到底是朝廷三品大员,又是诚王手下要臣,除他并不容易。容桓忍不住低头瞥眼赵灵运,看她一副不关己事模样,不禁感叹。诚王既让赵灵霄化名,圣上身侧伺机而动,太子也有应对之策,无论何种手段,圣上亲谕,诚王想保下王游,还待他回到上京,可有机会。 “是赵承嗣吧?”户部本在太子掌控之下,要查案,轻而易举。 赵承嗣上次与赵灵运挑开了说话,今次也是踌躇满志,欲将赵灵运哑口无言,退居次席。 容桓笑了,鼻尖蹭着鼻尖,哄她,“时候不早,卿卿还要煞风景不成?” 出宫乘舆的马车早已回宫,这藏身的马车不过薄薄一片木板,里头说什么话,外面都能听到。赵灵运正是怕马大海讲给太子说,才想到与容桓假意翻云覆雨,盖过私语。 正事已说完,不讨了好处就走也不是容桓了。就见他一个翻身,把赵灵运掀了个背对自己,她那裙摆腰带早就松散撩起的不成样子,容桓没费多大力气,挨得人渐渐放大了声浪。 语调软糯,期期艾艾,又娇又柔,欢喜哀怨。马大海面不改色,其它几个刚入宫不久的内侍监却红了脸,心道到底哪个才是新妇?哪个又是红帐? 容桓按着赵灵运突起的脊骨,到尾骨,一下重过一下。赵灵运汗蒸过似的,腻手潮湿的汗珠粘了整个人,她侧过脸,脖子扭曲成一个角度,是容桓咂着她的朱唇,轻声呢喃,“卿卿,这个洞房花烛,可是弥补了当日?” 眼前剧烈摇晃,吟声沥沥,她恍恍惚惚中好像看见身着大红瀾袍的容桓,与执着却扇的她含笑对视。 礼官唱喏:“夫妻对拜!” 她拜——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桓郎……” 赵灵运氤红了美目,一串泪珠划出眼眶,而这架稍显破烂的马车里,早已薰染了情爱的檀香。 作者有话要说:  顺安县主府一家子都是戏精本精,粗粗算一下,大概还有三章完结…… 最后一趟车了,且脑补且珍惜~~ 第99章 不知放浪到几何,喧嚣落地,沉寂是月凉如水。赵灵运衣衫不整地仰面躺着,眼睛汪着雾蒙蒙海上升气似的,懒散刻骨地妩媚情动。容桓把人搂抱到胸前,敞开了衣襟,炽热体温取暖,铁石一样的坚硬。 赵灵运侧头过来,头发缠住了容桓的手,他垂头睇眼过来,把人往上抱了抱,她那酸软的胳膊松散地圈了他的脖颈。 “别在这睡,”容桓贴近赵灵运的额头,柔声说道,“回宫再睡。” “累。”赵灵运软糯着嗓子里含了道若有似无的委屈。 容桓鲜少见她卖娇模样,虽然喜欢,到底忍耐住,扬声对着车外喊道:“马公公!” “咱家在此,世子有何吩咐?” “劳您取来件斗篷,夜里天凉,赵女史身子弱,不堪寒冻。” 似是太子早有预料,这二人如何在里面翻云覆雨,马大海与几个内侍监都不曾离开马车半步。尤其马大海对此更是万分熟稔,他原在皇后身边伺候,到如今,多少次主子们兴致所起将弄起来,他们都在要在外面随时等候传唤。一是以防有人接近,二是云雨过后还需伺候。 赵灵运和容桓常有出入宫闱,对此事多有了解,再者他二人的几分故意,也没避过。说来,赵灵运即便当初嫁予容桓不是出于真心,可在这情爱一事上向来放得开,两人次次也算尽兴。待马大海递来一件御寒的斗篷,容桓把赵灵运裹了个严实,才下车去。 “有劳公公了。”容桓一揖,还是一身亵衣,但不显凌乱不为不雅。 马大海一副和气模样,虚扶了容桓一下,“世子客气,咱家就先回宫了。” 容桓长揖不起,马大海心头闪过深意,又向四下里使了个眼色,坐上车去。临了,马大海多说一句,“世子回罢,莫要耽误久了。” 赵灵运在车里听得真楚,靠着车板,神色木然,感到车轮轧过路板,她伸手轻挑车帘一角。容桓的身姿清俊挺拔,影子幽深绵长,赵灵运看了许久,有些怔愣,回过神儿来撂下帘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世子……”无用出现在容桓身后,为他披上一件外袍,“人已经来了。” 容桓慢慢直起身,再看过来的目光里一片森然,半边面孔里如寒霜照面,全然不见刚刚的温情柔意。 无用始终低垂这头缄默不语,余光瞥到容桓系上衣襟,无声地走向自己。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刺骨,便也赶紧追着那道身影飞掠出去。 而此时永安坊的一座别馆里,伎人客满,闹哄哄。几个粗壮男子聚集此处,虽穿着粗布麻衣,可有气势使得旁人下意识避让。若有那军中官员看到,当能认出这几人正是收编于鹰扬卫的虎狼军将士。 容桓到时,那馆里正兴起一场歌舞比试,两个姿色出众的民伎站在场中,周围吵闹的不可开交。一拨胡人甩着珍珠玛瑙,操着异域味道的官话叫嚣着,容桓便是顿了脚步,望了过去。 无用见容桓多有留意,解释道:“永安坊这别馆向来生意红火,往来多有胡人商贾,却也少有朝廷眼线通达此处。” 容桓又看了一会,有一胡人从桌上掷出了一个黄金镯子,咣当一声砸得脆响。容桓眯了眯眼,冷眼见他站了起来,奔到场中把那弹琴的民伎打横抱起。此人健硕有力,步伐紧凑无声,当是个练家子。 容桓侧头吩咐几句,无用点了点头,作揖离去。 他在北境时,与西厥鞑虏屡有数战,也因其大败西厥强兵,受封鹰扬卫将军一职,故而对西厥人自认有几分辨认的能耐。眼下两军在边漠交战,却也未曾断了商业往来,刚刚他便是看出那胡人商贾乃西厥人,且他浑身腱子肉,行动间更像是常在军中行走。 若猜的不错,这人恐有十之八九乃西厥军士卒。 一个西厥军中小小兵卒,出现在上京繁华的别馆里,先不论这守城军、京兆尹如何办事的,怕是这里除了他,还有一队人马于暗中布划。 是太子?还是诚王? 容桓思忖着,寻了个偏僻落坐,一双利目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西厥人。据他所知,太子对军事不为通达,素来重文轻武,反之诚王或因执掌南北衙及五州府兵而对军中略有了解。即便如此,太子却对西厥深恶痛绝,原因鹘鹘草场牧草肥沃,是北境乃至整朝重要军队供给战马的重要之地,西厥争抢此地,除了此地丰富,也为放养畜牧,休养生息,期以缓解其内部冲突。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29 至于诚王,倒是态度模糊,心思更多放在争权夺利,在朝中常与太子证议相悖……等等!他二人政事不合,太子对西厥深恶,诚王势必与太子做对。 只怕是,通敌了。容桓立时起身,心里已是上下几番心思翻转,他英国公府如何也不能做那通敌叛国的罪。 容桓一张脸阴沉,把那见了他相貌气度而蠢蠢欲动的伎人们骇得退后避让。只见他走了几步,又急停下来,此时他前方站着一个前来寻人的虎狼军将领,向着容桓略为点了点头,引路向里间而去。 ———— 赵灵运连夜赶回东宫,业已守卫森严,长明灯起。马大海把人送到丽正殿前,再不动,这殿前即一人也无,铺就的砖面锃亮,折射出人影重重。 赵灵运敛了神色,推门而入时,一室光亮刺眼,待适应了,一一看去俱是朝中重臣——三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户、刑、工三部尚书,兵部侍郎,赵承嗣,连赵定也赫然在位。 太子扫眼过来,居高临下,不恶而严:“回来了?” 赵灵运跪地顿首,“奴婢叩谢殿下恩典。” “起来吧,这原也是本宫答允你的。” 太子随意指了一处,赵灵运敛眸不语,坐了下来。 太子收回目光,而后道:“既然人都齐了,就说说罢。” 就听赵承嗣先行说道:“臣已押解王游回京,暂且安置在臣的别庄,从他那收缴到的并无过多有关盐税的证据,他只道自己冤枉,都乃地方官民私营所致。” 太子冷笑不语,自有官员冷叱王游是在等诚王出手。 太子转眼瞥向赵灵运,“说来这盐税的账目,还是赵女史在英国公府得来的,你可有不同见解?” “比部管理稽核簿籍,内外赋敛,这盐税的账目,自二十九年到三十三年,盐税少了十万缗,而这是王游去年上书增收盐税,每斗加百钱,是以这账目没问题。但这时增的盐税,以江南为先行,其他地区暂按原来的增收,所以江南是亏空的,而这亏空出来的多以陕州等地补缺。” “容桓是稽核这盐税的罢。”太子话未说完,言下之意却是容桓早已为诚王做假盐税,诚王则用于私养府兵。 当下,太子目光便多了抹冷酷玩味。 赵灵运想了想,说道:“这少的十万缗,虽是在王游那,但除江南外各地多报有私盐贩卖之事,陕州的盐税更有一时增收,及至入夏后,长江汛期,户部及时调控,便也是这时,陕州的盐税用以填补江南。” 太子便看向户部尚书,但见他点头,就知赵灵运并未偏袒容桓。 却是殿中众人心有明镜,王游死撑到入京,想的是寻机面见诚王。可这盐税历来是圣上看重之事,再有陕州盐税也已亏空严重,江南更是无法再用其他地区的填补空洞,现在有账目在手王游无法狡辩,诚王保不下他,也不会保他,或许在得知他被抓后先下手除了他。 殿中沉寂森严,太子抵颌闭目,手指轻叩桌面。 诚王折损了一名节度使,少了一份盐税进项,又有什么手段折他这边的大员?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盐税我是瞎写的,并没有去仔细研习翻阅这部分文献、论文等等,不值得推敲~~ 除了江南陕州,还有个产盐的地方我写的是啥真的想不起来,包括现在所处的年份,什么官职名……出现的东西多自己都记不住tat 第100章 绕过大堂拐过九曲别廊,前头的乌烟瘴气消散了下去。几间屋子都独立成院,外有矮松围拢做墙,偶有笙乐传来,从那窗上的剪影可观内里景象,是个雅致别趣之所。这屋内又分了内外两室,外室常与伎子们说话,内室则作其他用途。 容桓进了去,便见那些个伎子躬身告退,引路人把他让到里间上首坐下,就与其他几人躬身揖道:“属下参见将军。” 粗壮的汉子目光俱是精盛,鼓张的肌肉绵延了无限力量。容桓目光自左到右一一逡巡而过,声音低沉有力,说道无需拘束。这里不过□□个人,都是虎狼军直系出身,尊的也是他身为辅国将军外孙的身份,而不是英国公世子的嗣名。 引路人名为李赫,是这几人中官职最高者,他对容桓说道:“将军,除我几人,尚有四五个兄弟不曾过来,那鹰扬卫副将对我几人甚是严加看守,恕属下直言,我等犹如罪犯,毫无自由可言。” 容桓点点头,安抚道:“诸位兄弟心里憋闷,桓感同身受,让兄弟们委屈了。” 李赫赶紧低下头,忙道不敢。那日容桓遭伏,几次险象环生他们都一清二楚,到后来受封编入鹰扬卫,也不过是没有实权,又被诚王把几乎一队人马混入北衙。就是能有今日,还是容桓一早命无用安排好的,配合他大婚守卫松懈,几人才可出来。 容桓也自知那场北境胜战,在这些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因着外祖的关系,而入上京以来,被人猜疑防范的明捧暗讽并不算少,尤其这些人里大部分不是出自上京,那鹰扬卫又历来是世家权贵的公子们聚集的地方,难免有排挤之嫌。 武官者,论斗心机耍手段,怕是与上京这些习惯尔虞我诈之辈不可同日语,所以他们有所怨怼容桓也一一承了下来。 容桓不慌不忙,不怒自威,“想必尔等亦有所闻,桓伤重才愈,鹰扬卫并无实际掌权,一切操练事宜多交予北衙。只余你们几个,放任自流,兵部近来又有削减禁军的诏令,若真是如此,想必你们将是首当其冲。” “将军!属下追寻将军,不是为那些个腌脏事的,”李赫急了,挺直了身子,一脸凶悍,“属下在北境上阵杀敌,死也是战死沙场,而不是丧命在此。” “李校尉稍安勿躁,”容桓淡淡道,“桓今日叫诸位前来,正是为此事。” 若按照容桓早先的计划,便是说服这些将领假意投靠诚王,那些在北衙的虎狼军兵卒,原也是这几人手下带着的,他们若能过去,即便不能全部也可收复个一二,而虎狼军又是惟辅国将军命是从,就是还在容桓手里把持。 诚王需借用容桓手里的军权,可又把他弃之一旁,多疑且防备,窃为己用,这就触了容桓的眉头,他如何能遂了诚王心意。 然而刚刚在外面见了一幕,若真是诚王而有通敌之嫌,容桓怎样都不能做。暂且按兵不动,待人打探过后,再行动。 “李赫,你在虎狼军可有多年了?” “回将军,属下是北境人,一十二岁从军,至今已有二十年了。” 容桓点头,又问了其他人等,答案各有雷同。 “尔等熟悉北境,是桓不能相比的,眼下有一事,唯有在座诸位能做。” “将军客气,可知是何事?” 容桓摇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0 头,示意他们先不用着急,“这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他顿住,像是在等待什么。他这时刚与赵灵运餍足一回,神色严肃间夹带几率慵懒,见容桓不语,几人面面相觑。 少顷,无用从外室进来,直奔容桓,附耳道:“世子,果真如您所料,那人却是西厥士兵。” 容桓扫了眼四下,再转眼盯住无用。 无用压低了声音,“小人跟踪那人到了屋外,依稀听着那屋里动静,说的都是西厥话,还有几道官话。” 容桓深睇过后,嘴角下垂,再开口声音里是寒风过境,刮得人生疼。 “李校尉,这里属你略通西厥语,便是你和无用去一趟,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什么?”李赫一下蹦了起来,与左右己人对望了下,再转过头时,手握得咔咔作响。“将军的意思,这里有西厥兵?” “错不了,世子命我前去查探,即便是不通西厥话,但看一个人是否是武人出身,无用自认还是分辨得出的。”无用道。 容桓续道:“李赫,你即刻与无用前去查探,若有动作,马上回报。” “是,属下遵命!” 容桓再看向其他几人,原地待命,一切等他二人回来再从长计议。 ——— 自容桓遇袭,南苑发现虎狼军部分将士尸首,太子虽照常主持朝政,但诚王过目并左右的情况日益增多。皇后也因太子被斥,闭关凤藻宫不问世事,后宫时有传来雪霄才人风头正劲,与韩贵妃分庭抗礼。 私下里,太子命临照王编造诚王谋逆通敌,临照王便借诚王之名频繁联络西厥。原是西厥主和派一直盘踞别馆,只待寻到机会与朝廷议和,而主战派的大王子等人,也有不少势力盘踞在此处,不过是临照王左右逢之,多有参与,这伪造通敌已略有成效。 此事一直是暗中进行,诚王不疑有他。这期间,临照王又与太子一见,罢了诚王得知江南节度使王游被押解回京,是太子奉圣上口谕派的赵承嗣。 “赵承嗣身为原户部主事,正是太子安排。” 诚王听后果真恼羞成怒,一面命雪霄往圣上的汤药膳食里再下猛药,一面思忖临照王所讲与西厥联手的可行之处。 到今日容桓迎娶韩黛玥,他终于等来西厥大王子和小队人马直奔上京,二人相见甚欢,临照王更是拿出诚王亲笔函,上书官、西两种文字,是为以后通敌谋逆的铁证。 不但如此,大王子还透露了他有一队人马先混编入鹰扬卫,此刻秘密集结在北衙。 临照王听得冷汗淋漓,趁酒鼾正浓,保思淫/欲,命随身伺候的下人喊伎子前来。但见这人出了小院,急跃墙头,趁夜色掩盖,匆匆回到东宫复命。 太子听得密报,神色不露,只手指轻抬,他瞥眼赵灵运,见她娇弱软糯之气未消,含了兴味问道:“赵女史说要除平江侯府人等,嫁祸英国公府,可是有了计策?” “回殿下,已有计策。”赵灵运淡淡道,心里想的是那日与欧阳剑商议之事。 赵承嗣前往江南之前,先到开元观一趟,赵灵运曾说问过芙风或许知晓欧阳剑琐事。赵承嗣见到的便是冒名顶替的赵灵兮,从赵灵兮口中亦得知赵灵运真正的安排,而楚襄前往西北,所谓追妻也不过是混淆视听的谋划。 是以欧阳剑了却心愿,从此为太子甘之如饴。他此时该是在英国公府有所行动,与陆乙、松明里应外合。 赵承嗣举起茶盏,不动声色地向赵灵运投了一眼意味深长,赵灵运垂头敛目,她等这一刻等的有些烦了。 松明带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围包了英国公府新房,韩黛玥还在苦等容桓,她望眼欲穿,心内焦急,并不知晓那候在外面的守卫、丫鬟、婆子都被灭口。 同一时间,欧阳剑扶韩七上车,诚王站在车下,欧阳剑掀开了车帘轻声道:“王爷,微臣先行送小侯爷回府,您切莫贪杯。” 诚王摸着欧阳剑的脸拍了两下,看的却是一旁醉酒的韩七,“爱卿有心了。” 欧阳剑笑了笑,反握住诚王的手,柔顺道:“韩二姑娘得偿所愿,小侯爷高兴多喝了几杯,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诚王这时要赶去别馆,也不再留他。欧阳剑遂放下帘子,就听车把势“驾”一声扬起马鞭,催促车轮滚滚,向深处里行去。 直到拐出诚王视线,另外一辆停在暗处的马车上下来一人,正是陆乙,与欧阳剑把韩七抬了上去。 “韩七中了迷魂,我下的大剂量,你可放心。” “多谢少卿大人相助。”陆乙一揖。 欧阳剑冷然一笑,摆摆手未再说话。他就因与他有几分相像,身薄命贱,被人玩弄。说来诚王若能得偿所愿,还要多谢赵灵运的计谋。 “此地不能耽误,陆管事速速去罢。” 陆乙想着那边,也不再客套,只走前,躬身再揖,多有佩服之情。“少卿大人保重。” 欧阳剑在原地站了一会,寒风吹得人消骨瘦,也不知他想了哪里,许久才上了马车,轻声说道走罢。 车轮再次滚动起来,哒哒的马蹄声敲击着的是他的心头一阵忐忑。欧阳剑枕着车板,闭目歇憩,经此一事,不知还有没有命可活。 身为下贱,命如纸薄。 他念叨着念叨着,手心扶上胸口。那日华贵马车里,貌美女童心地善良,从此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  欧阳剑即将下线…… 第101章 时已过子时,无用先行回来复命。按李赫所言,那西厥人乃西厥大王子麾下的一名猛将,常伴其身侧出行,由此可见他既出现在上京,想那西厥的大王子也该是在此处了。 “可还认出其他人等?”容桓问道。 “不曾,”无用摇头,又说,“李赫说,都是西厥大王子的人,没见到小王子及其手下。” 容桓沉默良久,其实早已猜出几分,现下也正是应了他的猜测。又一会儿,李赫去而复返,只神色不对,话音里含着隐忍的怒气:“西厥大王子此时人在屋里,正与那临照王合议谋逆之事,他二人相谈甚欢把酒言欢,还互换了文书手印,且距上京城外四十多里处,正有一队西厥兵在集结。” 这话无疑炸锅一样,瞬时在屋里的人除容桓和无用都稳持不住,恨不得立时拔了刀冲过去直接把西厥兵给宰了。 容桓冷淡不善地瞥去一眼,动作看来轻淡,可其中夹杂着上位者的威严清贵,让这些人如同刚才突然地暴起,马上安静了下来。 虎狼军常年驻守北境,与西厥交战无数次,北境既是他们的家也是战场。他们中的妻儿姊妹,兄弟叔伯,有的战死沙场,有的死于非命,这其中的世仇不是一句轻描淡写便可说的清。容桓自小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1 随外祖辅国将军于军中历练,这里面的道理牵扯自是明白,以为的边境不安都到了京城脚下,且看他们一个个虽有不甘却不得不服从,确实难为了。 按容桓的打算,他今夜召集剩余部下在此只为日后的夺回军权,诚王架空他执掌虎狼军,鹰扬卫一个虚设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意图是要并入北衙,再联合那五州府兵,算上今夜入京的西厥兵,发动兵变不过早晚的事了。 王游被抓,太子早已放出风声,诚王也知道了是圣上亲下的口谕。先不论王游任江南节度使以来屡增盐税,不为国政只为诚王牟利,这盐税本为国之税收、财政的根本,圣上素来重视,只这一点即便灭口王游,他还是难逃其咎。何况这抓王游的口谕又是圣上亲下,那之前的不理朝政、训斥太子、封赏贵妃和平江侯府就是假意了。圣上心思素来诡谲难测疑心重重,对太子和诚王争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乐于看他二人相争,诚王思来想去夜不能寐,恰巧临照王把这西厥人意图联合的事说了,他欲剑指皇城,势必拿下帝位。 容桓叩了叩扶手,沉吟道:“诸位兄弟还请稍安勿躁,这事绝不急于此时,今日就请先行回去,若有行动,无用会替我传话。” 临照王和西厥大王子都在此,他不宜继续留下,唯恐生变,还该及早回去府里。就怕诚王与西厥勾结之事都在太子算计当中,而赵灵运又是个声东击西,致他于不利之地。 在容桓的再三劝说和保证下,众人终肯退去,容桓想了想,还是把无用留了下来。“你且在此守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回来禀告。” “小人省的,世子小心。” 容桓点了点头,飞身沉入夜色。 急行了数里,容桓立于院中,眼前景象并未使得他有何不同。离府地尚远时,已然闻到一股血腥之味,浓郁散不开,趁这月色血红一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可怖。 忽然横叉里斜飞一道人影,手起刀落就与容桓缠斗起来。容桓受伤以来调养生息,此时武功全然恢复,和这人打斗时还可分神去探究。就听到那人说了句,“大姑命我前来告知,小侯爷人已在太子手里,您是投靠太子还是继续为诚王所用,大姑说若您想清就请去开元观一趟。” 容桓送出一掌拍其胸口,那人借势翻上高墙遁入黑夜,独留容桓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少顷, 他吹了声暗哨,过来几个衣上绣有暗识的暗卫,这些人迅捷麻利,院中再见不到一具尸体。容桓则进了屋去直奔床榻前,韩黛玥已经睡去,身上嫁衣未除,面色并无不妥,想是赵灵运叫人做得小心隐蔽,除她毫发无伤,一众亲随活口一个不留。 现在再计较赵灵运欲杀韩黛玥是真假已无用处,可无论是杀韩黛玥还是掳韩七为质,欲陷害他英国公府却是真。倘若如刚刚那人所言,不过是赵灵运再三犹豫给他指了条路,容桓不禁摇头哂笑,直道她算计的好,他却不愿遂了她的意。 —— 正庸三十四年十月,圣上亲下圣旨,褫江南节度使王游官位,斩立决!其府上男子未满十二岁者发配边疆,全部女眷没入军营、教坊为奴,剩余人等全部仗毙。 圣旨下达当日,满朝震惊,堂堂一位三品大员就这样身首异处,那些养尊处优作威作福的权臣勋贵似乎才想起来当今这位圣上的手段。 皇帝陛下亲临早朝,不如外面所传沉湎女/色,那些私下里各自为政的朝臣们安生了不少,平江侯微微抬头看向诚王,二人使了个眼色,又马上垂下头,毕恭毕敬地听内侍监总管传达圣上旨意。 退朝后,以太子为首的保皇党被留下,诚王退出大殿就上了车架。却说这一路都极其压抑,伺候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直到进了诚王府,总管迎了出来说平江侯及英国公已到了。 这几人连朝服还未及脱去,此刻看诚王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如五月惊雷天。英国公想了想,往前一步,躬身一揖,话未说脑门的汗先滚了下来。 “殿下……都是我那孽子的过错,下官不敢包庇,还请殿下处罚。” 这屋内除平江侯、英国公,尚有临照王等几位重要幕僚。而今天发生的事又与容桓脱不了干系,故而无人肯为英国公说项,尤其是平江侯更是不加以掩饰的不悦,能与他共处一室已是不易。 王游被抓,事先一点风吹草动也无,他所有江南的盐税账目都经手容桓,诚王原也是看过的,没有披露才让王游亏空。不成想被太子哪里来的慧眼,直接揪到圣上面前,从押入京既没审也没问,人始终关在太子那边,诚王再见到他时便是今日圣上在朝堂上下旨斩杀。 这还不算,前日容桓成亲,韩黛玥的陪府全被灭口,韩七小侯爷又不知所踪。诚王得知此事,简直暴跳如雷,直接把欧阳剑从床榻上扯下来,一路拖到院中打个半死,罢了还把人扔进王府的囚室,严刑逼供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了,欧阳剑一口咬定人被送到了诚王的卧房,其他一概不知。 诚王咬牙切齿,转身怒喊:“叫容桓给我滚进来。” 厅堂的门被打了开来,容桓正站在门口,他的两边分别是韩黛玥和容大爷。 容大爷被侍卫拦着进不去,韩黛玥却没人敢拦,她是平江侯的嫡女,贵妃的胞妹,还是诚王宠爱的小姨母。就见这个年纪比诚王还要小的姨母先扑了过来,急急道:“殿下要作甚?可是要怪罪夫君?殿下恕罪,此事与夫君无关啊!” “玥儿!”平江侯含着威怒斥责,“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礼数规矩都哪里去了?” 韩黛玥看了平江侯一眼,不为所动,拽着诚王的衣摆就跪了下去,“殿下,夫君真是冤枉的,还望殿下明察。” “黛玥,起来吧,”容桓过去扶起韩黛玥,一转头使了眼色让侍卫把人扶下去,而后,撩袍下拜,“请殿下处罚。” 诚王眯了眯眼,抬脚猛踹过去,又一把抽出旁边贴身侍从的短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说明白了,本王或可饶你不死。” 容桓垂头敛目,说道:“下官席间喝多了酒,避到偏僻醒酒,这才回得晚了。便也是看到一众陪府都被杀死,下官担心黛玥,却看到她安然无恙,不敢隐瞒,翌日就要告知殿下,可王府的总管说您不在府中,再去侯府也是如此。” 容桓这话倒不假,他当夜枯坐三更,到韩黛玥醒来把陪府被杀一事详细告知,看她神色慌乱,容桓不动声色地提议告知诚王和平江侯。韩黛玥比他还急,急忙驾车赶往诚王府,又去平江侯府,都不见人影。 其实无用先行回来一趟,告知诚王及平江侯都在别馆,正与临照王一起,和西厥大王子共商谋逆之事。 容桓深知这是个机会,面对起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2 韩黛玥时温和些许,而韩黛玥一听陪府被杀已经慌了神思,她又一颗心在容桓身上,自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桓没见到诚王,倒是有些忧愁,韩黛玥见状反而安抚他,这赵灵运嫁祸他的计谋到此时算是避开了。 只是韩七失踪才是惹怒诚王的重要原因,听无用传来的消息,欧阳剑已被太子弃了。 兵权可以夺回了,诚王就要兵变了。 “殿下,下官愿为殿下孝犬马之力,不敢将功赎罪。” 诚王扫了眼容桓,虽恨不得一刀杀了,却也知此人杀不得。他睇眼临照王,但看他点了点头,一揖道:“八弟息怒,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且这事上原就疑点重重,若杀人真与子猛有关,他又何需留韩二姑娘一命?怕是真如韩二姑娘所言,子猛是不知的。” “那依临照王兄所言,是有人故意陷害容桓,陷害英国公府?” “正是。” 诚王想了想,今晨大殿之上,太子一幅成竹在胸模样,且也如他所愿杀了王游,既便圣上没有训斥诚王,到底还是被冷漠以待。 诚王坐回上首,仔细上下打量了容桓,不错开他一个眨眼、抖动的动作,半晌才摸了摸手上套着的指环。“没什么事,提早消假,鹰扬卫不能没人统领。” 容桓眸中闪过精光,一拜,“下官多谢殿下恩典。” “先别道这么早,若这当中被本王查到什么,本王饶不了你。” 容桓应是,没有确切证据,诚王不能动他,何况还有个韩黛玥可抵上一抵,就是平江侯再不满意,也只有暗自不悦了。 诚王抬眼冲临照王点了点头,临照王到他身后拉开了一道帘子,诚王说起来吧,容桓一眼就见到了京畿地区的布舆图。 他眯了眯眼,北衙、南衙已被标出来,附近的屯兵所,五州府兵驻地亦在上面分列,而在离京畿稍远的地方,有个圈画了出来。 但听诚王正说道此处,“此乃我援军同盟所在。” 西厥人的军队。 作者有话要说:  各自的立场,世子要比大姑复杂的多了 第102章 议事殿内,圣上支手额际闭阖双目,任凭大臣慷慨激昂唇枪舌战仍然毫无反应。太子看了一会,抬手打断说话之人,罢了摆摆手,叫他们都退下。 当今圣上在位三十四年,政务还算清明,头十年杀伐果敢肃清朝政,中间的十来年善用文臣治理,直到近年赦太子监国大权,未免太子有谋逆之心,对同样对帝位虎视眈眈的诚王多有扶持,以平衡太子势力。只要他二人动不到根基实权,圣上平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有时看到哪个被打压的太过严重,还会把人叫来亲自敲打一二。 譬如上次南苑发现虎狼军尸体之事,圣上虽在文武百官面前训斥了太子,过后还是寻了个机会跟皇后说道:“太子太过步步紧逼,就算想动世家权贵也不能急于一刻。” 皇后不以为意,她平日不显山露水,甚至为了打消圣上对她母子的疑虑极少传诏太子,外人看来只觉皇后与太子不亲。反而是诚王三不五时进宫请安,还在贤妃晋升贵妃那日,求了道随时回宫暂住的旨意。 太子却在此时潜心下来,为人处事更加宽厚谦逊,政事上亦深思熟虑后再定夺。到王游败露,他拿出账目名册呈上,果真使得圣上大怒,当即下旨叫他去江南拿人,判了个斩立决。 可从圣上退朝时留他几人到议事殿说话,太子便知圣上有话问他,连同那几个一同过来太子人马,都是做给诚王看的。 果然,就听一直未开口的圣上慢慢道来,声音低沉有力,“老八有些贪了,朕既下令判处了他的得意人手,你也莫再计较了。” 太子低头不语,半晌,嘴唇嘲讽也是往上勾了勾,“儿臣尊命。” “朕乏了,你退下吧。” “儿臣告退。” 太子前脚刚走,后脚那议事殿的后面拐出个人来。穿一身茜红绣石榴杜鹃宫装,飞天鬓发高耸,上面簪满了宝石鲜花,走起路来纤纤弱弱,配上她那清丽的容貌,活像不是人间的仙子。 她似乎在后面待了许久,才过来就倚向龙榻,也没见圣上睁眼,展臂已是先把人搂住,揉捏了两下。 赵灵霄冷漠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圣上半眯着眼盯着她瞧,她的手抚上他的龙袍,“陛下今日亲临朝政,还要多多注意龙体才是。” “嗯,还是朕的雪霄贴心。”圣上笑了笑,脸又朝她贴近几分,“你今天身上熏的什么?这么香。” “陛下以为还能是什么,不过是龙涎罢了。”赵灵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厌恶,到底还是侧头避开了,起身到案前把那上头的熏炉掀了开,捏着银片拨了拨。 圣上往后靠了靠,整个人倒进龙榻里,闭着眼不语。 赵灵霄伸出两手揉捏着他的头,“臣妾今儿在龙涎里加了一味乌楠,这是头前龙鼎寺大师亲授的秘方,具有聚气的功效。就是待会,陛下与臣妾双修时,可进法力更上一层。” 话落,圣上已探向赵灵霄,她那薄薄的宫装下竟然未着寸缕,想是方便与圣上行双修禅功。许久之后,她满脸红晕的从里头出来,与那随身伺候的内侍监说道:“告诉王爷,成了。” ——— 容桓主持操练鹰扬卫,校场上分割成几队人马互相攻防。他身边跟着李赫和另一位鹰扬卫副将,本是分析场中战况,那两人意见不合互不相让,欲请容桓指点一二,却见他蹙眉凝视远方,不由顺着他的视线得也跟着看了过去。 无用一路策马奔到校场里头,若不是高台上有台阶,他或许就要连人带马的闯到跟前。 容桓背手而立,眼皮跳了两下,无用站到他近前,一揖道:“世子,公爷请您速速回府。” 容桓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指,“可是说了何事?” 无用余光扫了下四周,瞥他那两人颇有自知之明地站了几步开外,凑近附耳道:“是圣上,殁了。” 容桓脚下一转,人已经奔到台下,翻身上了无用骑来的马,一扯缰绳就要离去。“本将有要事先行一步,操练之事就交由两位副将负责。” 李赫看了眼无用,想了想问道:“可是要暂替将军在此?” 无用摇头一揖,“小人只是替主子过来传话的,话已传到,小人自然是要跟世子走的,小人告退。” 另一边,容桓快马加鞭赶回英国公府,还没近门就见府里的总管候在了门口,神色焦急,满脸的惊慌。 “世子,世子,您可算回了。”总管不安的脸上露出抹苦笑,紧跟着容桓快步往屋里去,“宫里刚才来人了,让公爷和您即刻进宫。” “可还说什么了?”容桓脚下不停,越过亭台,往英国公书房去。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3 总管摇头,“公爷已派了大爷先去打听了,这会人还没回。”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人告退。” 容桓已经站在英国公的书房外,手却在要推出去一刹,又收了回来。 娶韩黛玥那日,赵灵运派了个人过来传话,说的是韩七在太子手上,便是让他想通了到菩若寺一趟。容桓没去,从无用后来传回的消息看,没见过赵灵运出现在普若寺附近。他听了就是听了,对韩黛玥多了几分和颜悦色,虎狼军也在他的执掌中,近日操练的甚是勤勉。 容桓垂目看向自己的手,他善使刀,腰间还缠着软剑,这一刀一剑从来是北境沙场上直指西厥鞑虏的,如今却是要刀尖相向于自己人。容桓闭了闭眼,到了如今的地步,再想这些已没有用处。 他推门进去,不曾抬头看一眼英国公,只躬身一揖道:“父亲。” 英国公站在桌案前盯视着他,这个幼子是最引以自豪又万分之喜爱,从小精明强干,他被辅国将军带去北境多年,回来就入了千牛备,后出比部,又打了胜仗,自是上京权贵里头的佼佼者。 英国公招招手,“桓哥儿,你过来。” 容桓过了去。 英国公又仔细看了看他,方道:“想必你已知晓圣上殁了,早先诚王派人来说,我已觉着不好。终于到了这一天,只能生不能死,我不能让英国公府到我这里断了,你明白吗?” 容桓问了另外一事,“父亲可否告知孩儿,圣上是怎么……殁的?” “赵灵霄下了大剂量的药,圣上那年纪怎堪折腾?坚持不过三日,已是最大限度。”英国公道。 到底是诚王狗急跳墙,先下手为强了。 赵灵霄进宫后信笃菩萨,拜得道高僧,与圣上常佛心佛念,共习双修,而修习法术需以香料辅气。圣上对她多有宠爱尤甚韩贵妃,便是从未怀疑她有不轨。 “太子那边……” “赵灵霄这几日一直留在自己寝宫内,圣上便也是在那,一时倒无人怀疑。贵妃娘娘及诚王殿下已叫人暗中封锁了消息,你现在与我进宫,至于殿下还有什么打算,他自会告知与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比我预定的要超了几章 第103章 深秋后,殿里有些凉,赵灵运叫枝茜打了个小炉,在上面煮茶。她难得有这清闲,自拿着扇子扇,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微阖着眼,通身的慵懒。 枝茜摇了摇头,劈手夺了她手里的扇子,嘴里却哄着:“大姑累了,且去歇歇。” 赵灵运摆手,“不妨事。” 这就再不理人,取了那茶壶往自己碗里倒了一盏,凑过去轻轻吹了两下再喝下。 枝茜见此便知她是听不得劝的,大姑近来越来越使小性儿,不免得就有些担心。她频频往外看,想着或许等五爷来了,人也能好了些。 头前赵灵运回宫时,派松明给容桓送了个信,暗示他太子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若还想留得青山在就去开元观。不过她去不成,今早得来的消息是容桓也未去,不禁有些气恼他的不识好歹。 赵承嗣一进来就把人都赶了出去,揣着手坐到她了对面。“太子妃好不容易劝走太子,姐姐不趁这时候休息,还在想那容桓?” 赵灵运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又垂头吹了吹茶汤飘浮的热气。 赵承嗣把手悬贴在炉边烤火,嘴里不咸不淡道:“马大海传过话了,容桓和韩黛玥进宫了。韩黛玥是做样子的,诚王却是见了容桓,命他整肃京畿,可随意调遣北衙部分禁军,实为了让他摸清京畿附近是否有太子人马。” “楚襄这会儿也该到了,”赵灵运轻声道,“圣上被诚王毒死了,这后顾之忧就只剩太子了。” 诚王欲害圣上之事,皇后早有警示过太子。 赵灵霄进宫后,道自己参神拜佛,往日就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圣上宠她还来不及,又请了个和尚隔三差五的进宫讲禅,他二人一面服用和尚给的丹药熏香,一面双修密宗,可谓夜夜笙歌,便也是宫人所传“贵妃不如雪霄才人来得恩宠”的缘由。 皇后叫人给太子提个醒,太子嘴里说着省的,却默许了诚王母子对圣上的谋害,皇后那边再未听到什么。直至临照王加急密报送来,圣上殁了四个大字压得殿内气氛凝重,群臣见太子神色哀恸,请了太子妃过来劝慰。一时间“殿下保重身体!”之声不绝于耳,赵灵运始终冷眼旁观。一夜未眠,熬得双目通红,赵灵运不敢松懈一刻,浑身绷成一股弦。 从临照王连日来的密报看,西厥兵已混编到北衙和五州府兵里,诚王火急火燎地在这时宣容桓进宫,不顾太子这边察觉有异就是以防太子早已布好的兵力人马。 赵灵运担心容桓今日所作所为,太子来日登基必饶不了他,可还是晚了,容桓没有去开元观。她如今可算是无计可施,憋着火,赵承嗣心道都这时候了还不见她显露分毫,什么假戏真做真假难辨,对这个长姐是一百个敬重。 “我离京前,四姐曾托我件事。”赵承嗣盯着冒着热气的茶壶,幽幽道,“原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昨儿进宫你还没回来时,太子特问了父亲四姐的事......” 赵灵运动了一下,抬头扫了他一眼。 赵承嗣仿佛没看到,蹙眉道:“太子问,四姐在正庸二十五年,可是去过菩若寺?” “父亲那年入夏就娶了容氏,他印象深刻,还说我因着这事闹病了一场,潘氏因此被县主罚禁闭。而四姐去菩若寺,皆因县主去求了色大师为我看诊。” 赵灵运想起那年春天来得晚,入四月了,天还在下雪。她三更天就起了去看赵承嗣,母亲林氏去了快六年,承嗣一直由她带着。这小童平日是个伶俐的,父亲赵定身边的妾室对他也多为疼宠,潘氏昨儿给几个哥儿姐儿送点心时逗了他一句,说的是赵定要娶英国公府容氏的事,“那容氏很艳丽的,给嗣哥儿做母亲好不好?” 赵承嗣从小聪慧灵敏,虽没见过母亲,可赵灵运带着他时没少讲过林氏的事,对林氏有着霜露之思。他念着亡母可怜,就跑到赵定面前去问他是不是要娶容氏,赵定脾气虽好可架不住被幼子责问,把人罚跪在外面。等县主知道后,赵承嗣已经烧糊涂了,县主大发雷霆之下,关了潘氏在小观里。 林氏因这孩子,已经没了性命,若赵承嗣再这么去了,县主心疼这个宝贝疙瘩,听人说了色大师开设法会,想着去求那大和尚出来给赵承嗣诊治。赵灵运还记着她和三妹赵灵翘与县主乘一架马车,赵灵兮自己睡一架马车,七天后,几个姑娘都围在县主身边,路过城门时有些饥民围了上来,赵灵兮趁县主不注意,从食盒里拿了些吃食分给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4 下去。 这里面其中一个小乞儿就是后来的欧阳剑,倘若不是赵灵兮成亲当日他来了一趟,没有谁能记得这点事。 可是太子问了,太子既然开口,便是他有所不满了。 赵灵运一张脸冷冰冰地盯着赵承嗣,“你四姐托你何事?” “救欧阳剑。” 赵承嗣笑了笑,“临照王曾请太子放过欧阳剑,可欧阳剑,是你我心里都明镜的,这是个用了一次就弃掉的废子,太子又怎会答应?但临照王却用欧阳剑换圣上的消息,太子怎能咽下这气。” 赵灵运缄默不语。 按着她的谋划,欧阳剑把韩七送走那日,便是被弃掉了。他如今在诚王那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临照王还以此要挟太子。 “姐姐,可是要救?”赵承嗣问道。 赵灵运当初与他有赠饭之恩,他亦有成全之美,已是两清了。 “这事你我都不成,还要靠楚襄。”赵灵运叩了叩桌面,沉吟道,“你先说服太子把韩七送去临照王手里,再寻个机会告诉临照王说欧阳剑已经安全,楚襄那边我会说。” 赵灵运多少能猜测些赵灵兮的意思,欧阳剑侍于诚王和临照王身侧,这两人都不是好相予的,他能周旋多年且得了他二人信任,心性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赵灵兮接近他,后来芙风假冒成赵灵兮与他虚与委蛇,也道他始终恪守礼教,对四姑娘多有敬爱。 “姐姐,这仗就要打起来了,到了今天的局面,你我都是退无可退。”赵承嗣提醒道。 赵灵运勾了勾唇,“成王败寇,在此一举了。” ——— 诚王和韩贵妃、平江侯等人拿了道圣旨,诏皇后、太子及诸位嫔妃、皇子到圣上寝宫听令。这里面,除了太子和皇后,都是不久前刚刚听闻圣上驾崩。韩贵妃和皇后分坐于上首两侧,在她们下首处是诚王,而太子则和其他人等站在殿中。 这已是圣上宾天的第六日,龙体暂停放于寝宫正殿,除了内侍监总管谁都进不去。皇后原是不欲理会所谓宣召的,可贵妃身边的内侍监问了句“娘娘这是抗旨不成?”她在这坐了快两日,听得冠冕堂皇冷笑涟涟。 平江侯、英国公、还有三公、其他朝中几位重臣也站在殿内,看完内侍监奉上的圣旨,互相看了看,最后由太师公出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以及诸位娘娘,微臣肯定,此乃圣上亲笔。” 太子威仪万千地背手站立,更加叫人猜不透。 皇后伸手过去,自有内侍监呈上前,她随意扫了眼,朝身后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本宫这里也有道圣旨,诸位大臣不妨也来看看。” 话落,就见那女官拿了一卷卷轴,张开给众人看。 太子半垂了眼睫,诚王眼皮一条——不是什么圣旨,这是一道诚王和西厥大王子签定的谋逆罪证。 诚王下意识就去看临照王,可此时的殿内又哪里有临照王的身影? 而此时,一群以兵部侍郎为首的人马涌入了大殿。赵承嗣赫然在其中,上前一步恭敬道:“殿下,这是微臣在兵部尚书那发现的。” 赵承嗣呈上的是鹰扬卫的军令,上面写着择日清肃京畿,落款是六日前。南衙诸卫原就归于兵部直辖,只是这南衙又何时有了整顿京畿地方军事的权利了? 太子慢慢抬首与诚王对视,一个了然于胸,一个气急败坏。正当太子要说什么时,诚王又笑了。 “皇兄好算计,不过我这圣旨可不是作假。” 赵灵霄每次在圣上吸食那添了迷魂的毒香后,都会哄他在布帛上写几个字,一直到他殁了的那天,凑齐了圣旨的内容。而圣上的印鉴,相比较让他写圣旨要容易得多了。 圣旨是真圣旨,勾结西厥人诚王虽未承认亦无反应,而圣上死了,这罪证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太子不怒反笑,叫人搬了张椅子坐下,而殿外,东宫十率府,早已把大殿围的滴水不漏。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真的快了,我都开始谨慎起来……绷住最后一根弦 第104章 容桓立于帐中,他穿了一身漆黑金甲,肩绣虎头狼身图腾,腰胯横刀软剑,此时神色凝重,斜飞的两道剑眉额中蹙成川字。 面前的舆图上,上京的东门有四千西厥精兵集结埋伏,此地为扼上京至洛道的要冲,乃西出关中的重要走廊,地势狭窄紧凑,山峰陡峭,易守难攻。楚襄若率西北军回上京,必经东门,东门距上京内城快马加鞭一两天可到,假使他与西厥军在此交战,与东门守军来一个前后夹击,大败西厥并不是难事。 而西面,地势开阔平坦,是少有的河谷冲击形成,周围驻军多在此地,其中便有镇远将军麾下的河西军及诚王的五州府兵。容桓如今手里除了区区鹰扬卫及部分北衙禁区的兵力,清肃整顿军防尚可,即便楚襄带队行进仍需要四五天,不足以完全威胁,但想对抗镇远将军府的军队,如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诚王虽令他重新执掌虎郎军,也道是北衙和五州府兵任他调遣,可没有诚王手印,空口无凭,他率领的这支军队恐怕撑不住五日。 宫里没消息,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河西军来得太及时,这还不是论功勋战绩可与北境虎狼军媲美的西北军,不见楚襄战前压阵,反倒是由他身边亲随率军,名为枕戈待旦,实则随时监动容桓意向。 让容桓带兵逼城,他手下的虎狼军将领们自是不愿,鹰扬卫那些则多是世家子弟,虽身家背景与诚王多有牵扯,到底不曾亲历战争,也不愿丢了性命。无论基于何种原因,鹰扬卫上下保持同一立场,能拖便拖,至于李赫和那副将,更是常有劝解。 容桓打发了他二人,坐在帐下,深知拖不得,要打。 楚襄日前让探子传信,与他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可那北衙禁军和五州府兵亦对他严加盯梢,动态不得。打楚襄,兵马少,牵扯过长,实为先天不足,打不起。 雾霭沉沉,风声四起,容桓揉了揉眉心,无用从后面递来一杯热茶,“世子,您近日都没怎么合眼,且休息一会吧。” 容桓看了看天色,仰头喝尽,罢了卷起案前的舆图,对无用说道:“亥时随我进宫一趟。” 无用觑了眼容桓,一揖,“小人就去准备。” 他二人趁夜一身夜行衣潜入皇宫,圣上的寝殿灯火通明,四周被东宫十率严守,只可进不能出。容桓给无用使了个眼色,自己翻了进去,他轻功极佳,踩踏上房檐如猫般轻巧。眼见十率在此,想必太子附近身怀绝技者不少,他不敢托大,一个倒挂金钩攀在梁上,往那殿内看去。 主殿里,诚王与贵妃偏居一处,身边有不少大臣,平江侯和英国公亦在里面,瞧着不像被桎。再看另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5 一侧,皇后高坐宝座,太子近臣也随侍在侧,唯独不见太子及赵灵运姊弟。 容桓皱了皱眉,诚王和临照王勾结西厥,又联合贵妃赵灵霄毒死圣上,他该是事迹败露而不可兵变才是,只为何太子把人囚禁于此?而诚王等人面上不见惊慌,反而沉稳冷静。 容桓又朝那稍远处的偏殿睇了眼,转身飞掠直下。这屋里只有赵灵运和婢女二人,赵灵运两眉颦颦,目色锐利。容桓想了想,抬手敲了敲窗,又等片刻,婢女开了门去往外面,容桓便趁机进了去,挨向赵灵运。 “太子想干什么?” 赵灵运似猜到来人是谁,拍了两下他捆住腰肢的手,叫他稍安勿躁,“诚王是他人假冒的,太子准备今晚逼诚王出击。” “什么?”容桓惊疑道,把赵灵运转过身面向自己,“诚王在哪?” 赵灵运不急不躁地笑了笑,“或在西厥人的军队中,或在五州府兵中,亦或在……你的鹰扬卫中。” 容桓眯了眯眼,赵灵运的意思是,太子也不知诚王人究竟在哪。 可诚王竟想到真假这招,看来他早已釜底抽薪,成败在此一举了。 “太子打算如何逼诚王出击?” “办法其实很多,不过太子想一招置诚王死地。你没见到小公主吧?她现在差不多,死了吧。” “……什么?” 赵灵运神色突然一冷,推了他到一侧,反问道:“世子为何还要来?没记错的话我是让你去开元观而不是皇宫。” “去留皆为我心,”容桓伸手过去掐住她两腮,半晌,压低了声音说,“赵灵运,玩弄人心,把控权谋,可是有趣?” 赵灵运不语,目光直射容桓,毫不退让。 容桓又向下扫了眼她刚刚写好的信笺,是为欧阳剑藏身开元观之事。他拿过,看得仔细,却也不过是让赵灵翘送欧阳剑出城。 那日欧阳剑特找了他来说赵灵运,容桓猜的到这人已被策反,至于他后来被诚王严刑逼供亦有耳闻,只是一颗被太子弃用的棋子,想不到赵灵运却救了此人。 容桓不再多想,一掌揉碎了信,就要离去。 赵灵运忍不住唤道:“世子!” 容桓脚下停顿,却没回头。 “现在留着贵妃等人不过是苟延残喘,太子胜券在握,诚王……已经输了。” 容桓侧过半张脸,等下晦暗不明,只余一个挺拔的轮廓,“你可后悔?” “……不曾。”赵灵运握了握掌心,淡淡摇头。 容桓挑眉一笑,“告辞!” 便如来时轻巧,去也不带一丝温度。 后来,史书记载,正庸年间这场兵变夺嫡之争,两方势力整整力战月余。先有西厥兵埋伏东门,被楚襄的西北军如吹拉枯朽之势击败,而后五州府兵及南北衙禁卫军,与河西军和剩余府兵缠斗,两方势均力敌,一时难以分出胜负,当中太子曾于双方对阵的阵前高声宣读诚王总总行径:勾结西厥,以权谋私、通敌谋反,其罪当诛,罪不可赦!除此之外,还先后斩杀了其母、其妻、其子诸人。诚王仍不投降,反倒越战越勇,甚至在短时间内调派一队大军,一路逼到内城门下。 太子震怒,直接把与诚王相关的权臣及亲眷关押入狱,这些人中的夫君儿子多半都在诚王军中,听闻此事后军心不稳。 直到那一日,临照王突然满身狼狈地押来一人,刀刃相向,脆弱的脖颈无力反击,必死无疑。 这人,便是平江侯府小侯爷,韩蕴玉,韩七。 临照王一步一踉跄,摇摇晃晃架着人出了城门,站在两军对垒前,隔空喊话。 “老八,父皇死了,贵妃死了,你那些谋臣近臣也死的死残的残,你还在这耗什么?不如你撤兵,自己投降,太子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诚王冷笑,拔刀直向临照王,“李坤!本王早该怀疑是你,果然是蛮畜生的玩意,背信弃义,毫无忠义!你以为你投靠了太子,太子就会真的帮你?真是愚蠢之极!” 临照王摇头,低声跟韩七说了句,“原本以为你是他舅舅,他或许能看在你的面子上退兵,看来,这人世间果真没有情爱可言。” 韩七根本不惧临照王,他就是诚王身边罪心狠手辣之辈,不能助诚王夺位,只道可惜,“要杀要剐随你动手。” “小侯爷,本王往日也是佩服你的,”临照王幽幽叹气,“既已决定上路,本王便让你做个明白鬼。” 韩七目带鄙夷地看着临照王,却见他微微一笑,扬声道:“见过小侯爷之人,无不称赞其貌美,可小侯爷最恼恨他人看脸,故而从不轻易人前,可惜了这美色,再无欣赏之可能。你道为什么么?” 临照王怀着一抹不怀好意凑过去,伸舌舔了记韩七,对于见此景而怒吼的诚王不为所动,只伸臂揽紧了人,手亦摸上这人的后背腰臀,罢了在胯/下揉了又揉。 韩七一张脸已是铁青,若不是受制于人,怕是当场杀了临照王尤不解气。 临照王冷哼一声,一把扯住韩七的头发,又一脚踹了他膝弯强迫跪下。“西厥大王子看中你,老八舍不得你,就让欧阳去陪。可怜我的阿阳,剔透心思,何需做你的替身?你不知道吧,每每老八夜宿阿阳那,都把他当成你,想象成是你在他身下与他媾和。如何?听到这消息,可是高兴?” 韩七已是浑身抖的不成样子,脸色青白交加,看着诚王不顾部下劝阻,再无刚才的半点从容,扑将过来,口中还喊着舅舅!舅舅! “别叫我!”韩七嘶喊出声,许是喊得用力,或是怒急攻心,竟呕出血丝出来。他勉强咽下,瞥眼临照王,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问后也觉多此一举,欧阳剑那张面容滚过眼前,他二人不似太过相似,可偶尔言行举止,眉目颜笑却有几分熟稔。 “李坤,你杀了我,欧阳剑是否能活着?” “你不用想着死前还要离心,”临照王无动于衷道,“阿阳活不了,太子不想留的人又怎会留?只我做此,不仅仅是为了阿阳,我母亲,太子答应了,也不会失信,他那人也就这点优点了。” 韩七点头,“你倒是了解他。” “你却不知你那诚王心里所想。” 韩七笑了笑,“我府上可还有活口?” “女眷都在。” “我这人确为恶心诚王所为,只我死了,可否请太子可否不要满门抄斩?” “恕我不能帮你。” “……也好,成王败寇,怎可野草复生?”韩七喃喃自语,心道若是今日他和临照王相换,也不会手下留情。 韩七攥住刀刃,往前就是一送,他没觉着自己有多痛苦,只是身子发软,眼前有些漆黑,接着手脚冰冷,再也感觉不到。 韩七死了,他死时连看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6 诚王一眼都觉恶心。 诚王怔愣住了,盯着那原来生机一片的脸,那上面还有未褪去的野心勃勃,此刻人却死了,随随便便就死了。 城门上,四周边,忽然涌出一群人来。他们把诚王和其兵马分隔开来,这场兵变谋逆以诚王被抓结束。而他临下狱前,连碰也未碰到韩七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一开始写兵力布局时本来想,架空嘛随便写写就好了,然后不想做考据党偏偏就偏执性的去查找了一堆资料。可能是我骨骼清奇,天生地理?历史?学的好(哈哈哈),地势及地理位置竟然让我蒙对,就是东门潼关,西门散关,引用一段——历史上的潼关,扼西北咽喉,掌京帝门户,是关中的东大门,是汉代以来东入中原,西出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这条险路长达五里,被称为“五里暗门”,易于伏兵。唐代诗人杜甫曾在《潼关吏》中这样描述潼关东门外的险要:“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写了之后发现接下来就不会写了,然后我想说说容桓,他能和楚襄合作,两人都是不想诚王或者太子哪一方登基都要拿自己开刀的类型,就是你变你的天,我照常做我的将军我的国公。 可是在国家大义面前,像容桓这种自私的人,才不会愿意背负叛徒、叛国的名声,对,没有那么正气铁骨,就是不想当历史的罪人,被人死后还要戳脊梁骨。在此,世子说了:“我不要面子的?” 昨天我跟我爸在饭桌上时,他问了我一句你这女主什么性格啊?我回答说,挺坏的,后来我想了想,不应该说“坏或好”,应该说她是个趋利避害的人。很自私,很有野心,从一开始她就想掌权,她不想让权,她所有什么为了弟弟为了县主府都是借口,都是麻痹。所以她一开始不喜欢容桓,是看到这人和她一样,习惯了掌控,不喜欢被掌控,但两人接触接触发现,诶?其实还是可以接触的,来一点表面勾肩搭背背后无伤大雅的捅刀,互惠互利,挺好玩的,反正你我心里都有数。 讲真,对于他俩的爱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是容桓先入戏了,还很深。大姑,我能清楚地是她因为不甘心,然后被世子反套路,先啪后爱,也没啥不能承认的不是?大姑就是这么不要脸的坦荡,我还挺喜欢这点的。 第105章 诚王谋逆逼宫事败,京中上下凡与他有所牵扯的世家权贵都被下了大狱。待圣上下葬,举完国丧,参与兵变的平江侯、英国公等人皆因谋反通敌罪斩首,其余从者被赐毒酒一杯,下场算得上很好了。 消息传到女牢那里,过去趾高气昂的夫人们一下子失了心魂,哭嚎的撕心裂肺。韩黛玥与英国公府女眷关在一起,华荣夫人已经晕厥了过去,戴氏亦傻愣痴呆一般,众人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她除了开始的惊愕痛心反倒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组织自救。 “瑗姐儿,你先别哭,扶你母亲去那边坐。二嫂三嫂,你们把母亲叫醒,不能就在这晕倒。” 韩黛玥扫了眼阴森的走廊,心道还来得及,应该还来得及。脑门上却迸出了汗,好像下一眼就看见手捧圣旨的内侍监,宣判她们被没入奴籍充军,即刻发配边疆。 这一刻没让她等太久,她贴着栏杆听到了沉重的镣铐和脚步声,浑身已是一身鸡皮疙瘩窜了出来。容瑗安顿好了戴氏,抬头向她,泪眼模糊中她似乎抖成了筛子。 而越来越清晰的鞋履踏在地上的声响,让所有人意识到来人了。 内侍监拉开黄轴圣旨,扬声尖刻道:“圣上仁慈,下令押解英国公府女眷即刻发配西南边关,没入奴籍,钦此!” 话落,内侍监侧开半个身子,有狱卒上前打开牢门,把那尚未反应过来的直接扭送到外面,套上镣铐,再去抓下一个。 犹如家禽里驱赶,凡是挣扎哭闹的,都被一柄长刀抵在颈边。制伏这些手无缚鸡之力惯常养尊处优的夫人姑娘,不费吹灰之力。 韩黛玥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手伸向容瑗,也不知她哪来的善心和力气,竟然一下扑了过去,把容瑗撞向一边,抱住狱卒呼喊:“我要见赵灵运!我要见赵灵运!让我见她!让我见她!” 枝茜把人打发了,回身去看赵灵运。她坐在廊下,背靠廊柱,裹着一席披风,皱着眉歇眼睛。 前一晚她去见了赵灵霄,赵灵霄被关在刑司招受了严刑拷打,据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赵灵运也不难为训诫管教的婆子,只道与赵灵霄姐妹一场,有些话还是要问问的。 圣上死后,赵灵霄就被送去了刑司,不需要她开口,先上了夹棍,而后鞭笞……赵灵运见她时,她的手指已被敲断,扭曲着露出白生生的骨头。 赵灵运避了避目光,让枝茜塞了她颗参丸掉气。赵灵霄口鼻哼了两声,睁眼看清是赵灵运,也只是轻声呵嗤了下,有气无力,生不如死。 “用手下毒,便要废了这双手,你又何必?”赵灵运淡淡道。 赵灵霄低头不语,半晌,赵灵运凑过去,低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乏了,你所做因何我便是再也不想知道,就让它烂掉吧。只你毕竟曾经叫我一声长姐,我断没有让你这么遭罪下去,送你一程,下辈子你若报仇,再来寻我便是。” 赵灵运送了她最后一面,赵灵霄满面讽刺又哭笑皆非地盯了她许久,直到去前,费力道出一句:“多谢长姐。” 事后,太子罚赵灵运在殿前跪了一日一夜,好不容易可以回去,膝盖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枝茜一面敷药,一面叹气,想着那谋筹了许久的计划,提醒道:“大姑还要保重身子,事还没到了的时候。” 英国公府一众男丁,不是斩首就是赐死,只有容桓,还不知太子有何打算。 自诚王战败,太子忙着肃清整顿诚王的残余人马,百废待兴之际,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承嗣被提拔成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楚襄先整合了南北衙残余人马,又率领西北军同河西等府兵开拔北境,与西厥一战;赵定被加封了个散官,远在青阳的外祖林庚望也被太子请回翰林院。如今上京最嫌贵的,莫不出顺安县主府左右。 然而也是自那之后,赵灵运被褫夺了女史的官位,太子以令她养伤的缘由,拘在这宫殿中出不去。 外面传了些风言风语传,说是太子登基后欲封她做妃。赵灵运听了后眼皮子也未掀一下,暗算着韩黛玥何时能求到她这来。 太子把赵承嗣和楚襄都与她隔了开,她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等,好在韩黛玥没让她等太久。 赵灵运问枝茜,“她说要见我,太子那边可是说了什么?” 若不是太子已知晓,也不会让人把消息传到枝茜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7 那。 果听到枝茜说,“殿下没说什么,只吩咐奴婢注意您的腿,这不……轿撵都派来了。” 枝茜使了个眼色,一个马大海身边常见的内侍监过了来,恭敬道:“见过大姑,小人是遵殿下的旨意过来伺候您的。” 赵灵运当没听见,侧了下身子,头向里侧歪了歪,眼睛却盯着枝茜,看她点了点头。 “劳烦公公了,我们大姑腿不好,走不了太久路,还得过来个人扶着才行。” 内侍监听枝茜这么说,不敢怠慢了,想着自己是马大海亲叫来的,这等事说不准以后一步登天了,就自己过了来,“这位姐姐说的是,咱家这就过去。” “诶!你站着就好。”枝茜说了一句,扶着赵灵运出来,上了轿撵。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结局分上下,让我水一下 第106章 完结 刑部的监牢不至于血腥恐怖,只是常年不见光的幽暗,这时还不到冬日,已经让人有如坠冰窟的阴冷。 赵灵运下车前,枝茜帮她拢了拢披风才扶着人往里走。内侍监打前儿引路,时不时侧头瞥一眼,看赵灵运确实如丫鬟所言走路费力,那腿虽有披风裙裾挡着,却也能看出坡着。 枝茜眼尖,瞪他一眼,护卫紧跟上前遮挡。内侍监不敢再偷窥,朝着前面吵闹的地方,重重地咳了一声。 牢头正带着狱卒拘押女犯,少不得骂骂咧咧推搡拉扯,间歇有女人的尖叫嘶声。他满脸横肉,暴躁地踢翻了一个老妪,听了那突如其来的咳声扭头要骂,就见内侍监趾高气昂地扬头,旁边的侍卫上前掏出一枚腰牌。 自从这些权贵家里犯了事,监牢里一改往日的冷清,常见掏了腰牌来问话的官员。今日大理寺,明日刑部,前日京兆尹,后天两衙府司……诸如此类,见怪不怪,都不是他们狱卒能嚣张的。只这会儿来的这个,跟头前宣旨的一样是个内侍监,还有两个带刀侍卫,且这腰牌从未见过。 刚还嚣张的牢头,眼见着腰牌气势萎靡了下去,换了一张谄媚脸,弓着身问道:“公公这是......?” “可是有个叫韩黛玥的关在这里?”内侍监挥了下拂尘,满脸不耐。 “韩......黛玥?”牢头想了想,一搓手,“有,有这么个人。” “那还不赶紧带路?” “嗳,嗳,您请。” 牢头说着,叫狱卒把火盆点的再亮些。 赵灵运挥开枝茜的手,挺直了腰背。因他们一行人不算多,牢里又忙着拘押,倒也没人注意到她。 牢头引路到了一间牢房前,向里面喊着:“韩黛玥?韩黛玥人呢?” 英国公府的女眷经过刚刚一连串地变动,此时心神不宁,抱团取暖。这还多亏了韩黛玥那一声呼喊,让传旨的内侍监想起上面的吩咐——若英国公府有人想见赵灵运,报到上面来。 两个内侍监互相打了个照亮,先头来的那个一招手,几个侍卫过去按住韩黛玥,把她往外带。她这一动,英国公府那帮女眷顿时沸腾了起来,刚刚转醒的华荣夫人死死扯着韩黛玥的囚衣,内侍监不耐烦,一个冷哼,牢头亲跑了过去,一脚踢开她,呵斥道:“你这老刁妇,这里岂是你能撒野的?” 容瑗和几人手忙脚乱地把华荣夫人扶起,却见她按着容瑗的手,眼睛恨恨地盯着外面一处。容瑗跟着看过去,内侍监和侍卫身后,披一身雪里红披风的人,可不正是赵灵运么! 华荣夫人已经嘶声喊出:“赵灵运!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还敢来?你要干什么?你害了容桓还不够,你还要害玥儿?你是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你有仇报仇来找我,放了她!” 赵灵运冷冷地不发一言,任凭华荣夫人泼妇一般叫骂,她岿然不动,屹立不倒。 反而枝茜皱了皱眉,低声劝慰:“大姑,她这一喊,恐怕附近的都有所耳闻。依奴婢所言,您还是......” 赵灵运摆手,示意她无需大惊小怪,目光从华荣夫人那转到了韩黛玥身上。她虽被押制,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盯视着,面色倒是平静。 赵灵运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内侍监过来小心回话,“大姑,您这边请。” 刑讯室要比牢房暖和些,赵灵运屏退众人,把手伸到了炭盆上。这是枝茜让人特意烧的,她膝盖还略有浮肿,不禁冻,却也让韩黛玥舒缓了浑身的僵直,得以开口说话。 韩黛玥握了握手,蜷起又松开,眼睛瞪着前面那道背影,气度清濯矜傲,身姿袅娜欲仙,与初见时并无不同。她忍不住扯开唇瓣笑了笑,赵灵运一直都是那个赵灵运,容桓喜欢的或许正是这一点。 “赵灵运,”韩黛玥轻轻开口,情绪和缓,甚至称得上平淡,“不,是赵大姑,我求你放过容桓!他原本也是不愿谋反的。” 赵灵运下意识摸上了耳上的红玛瑙珊瑚耳坠。 韩黛玥低头道:“容桓没碰过我,他自始至终未被兄长和诚王信用过,只是他身为英国公世子,有不可不为之的道理。” “你求错人了,”赵灵运回过身看住她,“容桓如今人在哪里,我是不知的。” “大姑是不知,还是不愿?”韩黛玥抢白,“若能换得容桓性命,我随你处置。” “韩姑娘也太看起得起自己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可是在质疑我?” 见赵灵运摇头,韩黛玥咬了咬牙,缓缓矮身跪地。“我虽憎恶与你,却也知道你些能耐,难不成,在万年县,在东宫,那些你和他的都是假的吗?” 赵灵运拨了两下炭盆,似乎对韩黛玥所言无动于衷。 韩黛玥等不到赵灵运答复,心下不禁冷了冷,就要从地上起来,却听赵灵运开口道:“我可以救他。” 赵灵运看她仰头注视自己,神色隐隐有些激动,“我可以救他,不过,你却要死。” “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不是一命换一命,”赵灵运俯身看住韩黛玥,“容桓我自然是救的,可你也是要死的,莫不要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你且记着你什么都不是。” 韩黛玥早该想到,赵灵运想她死绝非今日,而是日日夜夜念着。她摇头苦笑,继而指着赵灵运大笑,眼泪也迸了出来。 赵灵运松开她,慢慢起身背过身去了。韩黛玥哽了两下,罢了抹干眼泪,淡淡说道:“赵灵运,你说话要做到,若你救不了容桓,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赵灵运敛眉垂目,揣手而立,这时门也打了开来,枝茜进来劝道:“大姑,这里不干净,您还是避一避吧。” “不碍事。”赵灵运摇头,她总要亲眼见了,才能放下心来。 枝茜见状也未再说什么,冲门外站着的人点了点头,就见进来两个狱卒,手里拿着一根细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8 绳,朝韩黛玥而去。 勒断骨头的声响终归是不好听,有些清脆还有些沉闷。韩黛玥没发出一声挣扎,想是被人按住了口鼻,发不出动静,只几下衣鞋摩擦的挲挲。他们动完手,拖死狗似的拖着韩黛玥出了去,赵灵运叫人停下,走到跟前仔细看了,韩黛玥的脖颈向后扭曲的折着,眼睛瞪大,舌头吐出,死状好不凄惨。 “枝茜,”赵灵运侧头吩咐下去,“叫人弄干净些,埋了吧。” “嗳。” 回去后,赵灵运直奔丽正殿,也顾不上膝盖疼痛走路不爽利,她挥开上前问安的马大海,推门进去。 太子近日仍居于东宫,日常处理政务也在丽正殿内,他似是知道赵灵运会来,头也不抬地叫她过来磨墨。赵灵运站在下首半晌不动,他不急不催,继续埋首案前疾书。太子自然是极有耐心的,过去可以隐忍可以退让,今日赵灵运这点脾气又算得了什么?他甚至勾着一点唇角,批阅奏折,心里暗念着她几时过来。 赵灵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挨到案侧,太子跟着抬首看过来,一直搁在一旁的左手握住了赵灵运。他闻到她一身寒气,便皱了眉略有不悦。 “去了这么久,没带着个手炉?” 赵灵运垂眸不语。 太子扬声喊道:“马大海!” 门外马大海的声音传来过来,“回殿下,老奴在。” “去膳房把本宫的燕窝端来。” “老奴就去。” 赵灵运看向他,冷冷道:“殿下,奴婢有事禀告。” 太子哼笑一声,知她要说什么,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诚王兵败当日,楚襄曾过来一趟,直说太子欲纳她为宫人,他日登基封妃封宫。原是像赵灵运这样的女子不可多得,太子多有欣赏,也深觉她大有野心,留在身边才安心。可赵灵运岂会甘心委身于他?想太子也有所预料,便留着容桓一命,把楚襄和赵承嗣一个派兵北境一个身负重任,她求路无门,还是要到他跟前来。 太子捏了捏赵灵运的下颌,半晌笑道:“等暖了身子,再说不迟。” 马大海叫人搬了张椅子到太子身侧,又铺了条绒毯到赵灵运膝上。做得尽兴,太子颔首摆手,看赵灵运一口一口喝掉燕窝,面上始终带笑,眼里也染了几分,不像作假。 赵灵运心内几欲作呕,却也知急不得,她欲急,太子只会欲高兴。 果真,见她喝掉了一碗,太子才问:“灵运是想说什么?” 赵灵运避开他的目光,“诚王之事,还请殿下尽快处理,此事不能拖。” “这是自然,”太子点头,“你放心,都交给赵卿做了。” “诚王一脉要清理干净,以绝后患。” “他杀父篡位,天理难容,只本宫已经答应不杀他,只是废为庶人,软禁在皇陵为先皇守灵。” “殿下宅心仁厚,自然得言官、御史之心。” “可近日有大臣问本宫,要如何处理容桓。”太子拽过赵灵运的手,揉捏着把玩,“你猜大臣们怎么说?” 赵灵运抿了抿嘴唇,起身下拜,“殿下,容桓并无谋逆之心,兵变当日,诚王曾要他带兵攻打,可他只是佯攻,楚襄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缴了他的人马。” “赵灵运,本宫不会放了他,可本宫答允你去看他一次,只这一次。”太子懒散道,手摸上她的耳坠,猛地扯了下来,“这是本宫唯一能答应你的。”他俯靠过来,热气贴面,含住了那渗血的耳垂厮磨。 赵灵运掩下眼中寒意,心内计较着,表面温顺地应了。 ————— 容桓受了刑,浑身没块好肉。赵灵运见着时,人还是昏的,一旁的内侍监就要泼水过去,被她怒叱拦下,再绷不住往日的气定神闲,斥退众人出去。 她知道容桓身负武功,受刑只是让他皮开肉绽,暂时伤不到筋骨。这些时日,牢房、刑室去的多了,还亲送了赵灵霄和韩黛玥上路,沾了一身的血腥肃杀,她也从未有一丝惧怕愧疚。直到抚上容桓的脸颊,她才发现自己手抖的不成样子,勉强打起精神唤得容桓醒来,他却一双鹰目里血丝尽显,淬了寒冰也是冷冷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容桓费力地咽下一口血沫,哑声问道。“看我英国公府上下为你的野心垫脚,你可是高兴?” 赵灵运侧身避了避。 容桓哂笑,“原来大姑也是有泪,我还以为你是泥塑的菩萨高高在上。” 赵灵运回首看过来,笑道:“你我夫妻一场,如今你就要上路了,我总得哭一哭,略尽心意。” 容桓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赵灵运说话愈发柔和,“明年今日,我会记得给世子带上壶好酒,请你收了后务必喝下。” “......大姑有心了。” “你且去珍重,黄泉路后,孟婆桥旁,过往都是上辈恩怨。若你执意不忘,再来寻我仇就是。” 赵灵运一面说着,一面细细看了容桓一眼,罢了,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来一件新袍为他穿上,又为他梳了头。做完这一切,她贴靠到容桓怀里,胳膊圈住他的脖颈,仰头摸索到他的薄唇,容桓便是任她动作,冷眼看之,毫无回应。 赵灵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低声嘱咐,“你到了开元观,自有灵翘送你到北境,我先前已让人送信予辅国将军。若是有天你愿理我,再来带我走罢。” 容桓的眼皮跳了几下,瞥眼过来,刚想说什么,又听赵灵运说,“桓郎,保重。” 他的手终于肯伸向她,赵灵运却已离了他身飘然远去。同时候,进来两个侍卫,拖着一个身形与他差不多的人,把他换了下来。这两人,一个是赵承嗣身边的松明,一个是楚襄身边的陆乙,陆乙迅速地为他二人易容后,送他出了城门。 这一局,赵灵运布了良久。她深知太子不会轻易放她,县主府和将军府的命都系于她身。好在开元观这边早已打理的好,而松明和陆乙的出现,则是赵灵兮和赵承嗣的意思。 她最终光复了县主府,达成县主毕生所愿,而她自己,也算登上其位。如果不是容桓,一起堪称完美。 赵灵翘站在车架旁,一张娇憨的脸,隐约能瞧出几分赵灵运的影子。她说长姐命我送你到北境,还请姐夫尽快上车。 她说话时,那套着马车的车把式回过头来,却是无用,“世子,请上车吧。” 容桓怔愣了下,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夫人……” “我母亲有芙风和欧阳陪着,并无大碍,世子还请上车吧。” “欧阳剑……还活着?” “他已入我观,不再过问红尘。” 容桓点了点头,当日看到临照王押了韩七在阵前对峙,他除了开始的惊讶,后来却也能想得通。只是临照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娇客 作者:水獭大王 分卷阅读139 王换得欧阳剑后半生,他日后也落个被拘的命运,却是最好的安排了。 赵灵运到底藏了多深的心思,再追究也没意思了。 车轮滚滚,直奔黄沙漫天而去。枯黄树枝,老鸦桀桀,这一去褪了身上的骨肉血沫,从此做一新人。 正庸三十四年冬,新皇登基,改年号天启。同日,册封太子妃为皇后,尊皇后为太后。昭告天下,普国同庆。 翌年,楚襄大败西厥,班师回朝,圣上亲封大都护,掌西北军镇军大将军。赵承嗣累进光禄大夫,袭县主府门庭,是为一朝权臣。 这一年,容桓在北境隐世而居。他买了套小院,与赵灵翘和无用同住,有时进城找老将军打听英国公府活着的人的信儿,其余大多数时候都在养伤。 他没再问过赵灵运的事,后来有一日无用赶车接回了容瑗,她听说赵灵翘住在这,就学了她入道修持。 到了冬日,劫后重生一年整,赵灵翘和容瑗做了菜,无用买了酒,围炉吃饭。 无用说这酒是城东老字号,老将军也爱喝的。赵灵翘听了笑了笑,说今日不喝这酒,就从外面拿了壶漆了封的酒。 “故人道,有壶好酒,请郎君喝。” 赵灵翘拍开泥封,倒了容桓面前那一盅。 他没动,耳边是赵灵运犹言在耳:“明年今日,我会记得给世子带上壶好酒,请你收了后务必喝下。” 他再看过来时,容瑗和无用早已避了开,赵灵翘还是娇憨的脸,笑的温和。“长姐一日在京,我们这些人一日安全。听说圣上纳她做宫人的事,长姐答应了,姐夫……你还恨她吗?” 怎能不恨?她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为己私利,把整个英国公府当踏脚石,助他人成就大业。而他为子不孝愧对祖宗,世家勋贵败于其手,亲人天涯散落,只能偏踞一隅,苟延残喘。 他想的好,却不是这样,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赵灵运。她狼心狗肺,贪恋王权富贵,只那一点儿女情长都用在了他身上。 她舍不得他死,送他远走,知他恼恨,再不相见,穿回道袍再做女冠,只是修持的再不是道法。 赵灵运想着容桓来带她走,她拍开一样的泥封,猛灌一口,喝得醉了,人便惝恍迷离,似乎看见容桓踏月而来,说卿卿过来。 “你许久不曾叫我卿卿了。” “是我的不是。” 赵灵运搂着来人,朝那薄唇死劲一咬,有些嗔怒:“当初楚襄说费劲心思的到头来往往一场空,他是不是说错了。” 容桓挑眉,没想到他二人还曾说过这些。 “我还说这辈再也不嫁……他说你听了可要失望。” “卿卿怎么想?” “你是我府中娇客。” 分卷阅读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