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鲁杂谈》 分卷阅读1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 《华鲁杂谈》作者:杉禾 文案: 华鲁大陆上的人皆知道这么一段话: 束心养神,是为修仙;念禅忘我,是为修佛;尽欲随性,是为修魔。 而若是都修不得,那便只能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做个凡人。 内容标签: 年下 奇幻魔幻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滕羽,林望之 ┃ 配角:滕萍萍,林岚之,林念宇,寒澈,秦笙,祁瑶,柳子渔,孙婷婷 ┃ 其它: 第1章 重生 大约人总是在将死的时候更加拼命的想要多活些时候,也大约,每个尝过死亡滋味的人,都会对再能睁开双眼心怀感激。 只是滕羽死的时候却没很多这样的想法,所以当他再能睁开眼的时候,他内心并没有丝毫的激动欣喜,只是茫然无所适从。 周遭昏暗,滕羽眨了眨双眼,终于从模糊到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分辨出,自己身处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他动了动,发觉刚清醒的意识似乎很难调配这具躯体。 “成了!终于成了,哈哈哈!”滕羽听到一个癫狂沙哑的声音,他努力扭头看过去,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那人有如鬼魅。 滕羽眯着眼睛适应着光线打量,那人头发乱糟糟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双目赤红一片,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热切,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双手握拳,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滕羽皱了皱眉头,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鼻腔内浓烈的血腥味也在提醒着他,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禁术——塑魂。 滕羽想来自己死的时候也算光彩,又有诸多人惦记,后来在听说那些名门仙家曾大张旗鼓的招他的怨灵三次,甚至就连魔门魔道至尊也惊动了,动用了聚灵伞的时候,还笑出了声。 明面上说是三次,暗地里还不知试了多少次呢,而魔尊,恐怕是故意耍弄他们的,她魔尊要招灵,哪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给仙盟知道,其实招灵术法一直为正道所不齿,更不可能精通钻研,又哪里比得上魔道至尊,只是即便这样,想来他们这些仙家也是不能死心。 只是嘴上一派轻松,心里却清楚,当时确实是恨不得杀尽天下人,只是在最终消散了开去,只剩下零星一点,却是对自己的。 只是这么些个怨头,实在是微不足道,起码比那些个能成怨灵的怨气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毕竟那时,于他而言,已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这会儿滕羽脑中飞快的思索着,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他也终于能够活动四肢,只是他现在躯体上的这双手,手指纤细白皙,没有伤口没有茧子,这样一双手的主人,肯定不是原来的自己。 滕羽心中奇怪,却反而没什么不安,大概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所以才能无畏,心中也有了计较。 他缓缓的坐起来,那人没有出手帮助他,仍是死死的盯着他,也没再说话,连呼吸声也听不到,若不是他之前出过声,滕羽恐怕都不一定能发现他。 地上是以血绘成的咒符,色泽鲜艳的好似仍旧在血脉里流动着一般。滕羽找了找自己的声音,出奇的清澈稚嫩,慢慢开口:“你们……大概塑错魂了。” 滕羽知道这塑魂之术,代价之大,就是一命换一命的路子,即便在人人眼中他的价值都不可估量,但也从没想过自己能活过来。 他死的时候是人人喊打背离人性的魔女之子、仙家败类,早没了亲人朋友,哪来的人愿意拿自个儿的命换他,况且,塑魂是连魔修也不敢碰的禁术,他先前也曾窥见研究过这禁术的残篇一角,其代价之大令他过目难忘。 “不可能!”滕羽听见那人的低吼,“你的声音样貌我不会记错!” 滕羽叹了口气,同情而又认真道:“可你真是塑错了,我不认识你,而且,这也不是我的身体。”说着还拿手摸了摸胸口,只是衣料下头除了这副身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塑魂之术,是以阵中之人之血肉供养,以阵中之人魂魄为代价,招来所愿之魂,重塑其身,虽不知他现在的躯体是谁,但看阵外之人的表现,这人必与自己出现在此脱不了干系。 塑魂之所以只剩残篇,不仅因为此阵的霸道苛刻,还因为,一旦动用了这个阵法,那阵中之人当场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千百年来,这阵法试验者甚少,又被无数人冠以邪术之名,自然难以保全。他虽不太清楚这人是如何成功,但到底不会差太多。 起码,他现在这副身躯的原主人,是必死了的。 只是可惜,却招来了他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可是听到滕羽这样说,那人却忽然没了刚刚的暴虐之气,莫名从那股子失落不甘愤怒伤痛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仿若刚刚那样癫狂的情绪不曾有过,冷然开口道:“可我认得你,你是滕鑫和柳源梦的儿子,你叫滕羽。” 这人正常说话时,声音竟十分低沉悦耳,只是滕羽并没有闲情关注这些,因为这人什么都没有说错。 若是这人说错他双亲中的一个名字,滕羽尚可理解,可这人偏偏就什么也没说错,这却是最大的不对:“你究竟是谁?”滕羽收起散漫的表情,宽大的袖袍下,指尖飞快的沾血书写着什么。 那人站起来,滕羽这才发现,那人原来很高,只是他像是并没有发现滕羽的小动作,没有一丁点的防备也没有靠近,他说:“我叫林望之,林家的二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冷冷的,在浓密的胡须遮掩下也依旧表情莫明。 “你是林岚之的弟弟?”望见那人点头,滕羽再次皱眉,戒备的表情更甚,不止因为这人是林家的儿子,还因自己死之前,并不曾听说过他。 察觉了滕羽的戒备敌意,林望之甚至背过身去,将后背毫无防备的暴露在滕羽面前,仿若对他全然的信任,淡然道:“你自然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因为我入林家是在你死后。”他顿了顿,“你也一定很想知道我招你的原因……”林望之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滕羽发觉这人眼中闪过一丝血影,眸中似乎有着冷然嗜血的笑意,只是再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同我联手如何?将这仙盟三门毁个干净!” 滕羽挑了挑眉,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脸上也显出些笑意来:“原来如此,所以你冒那么大的风险招我回来,是想找个帮手?”他懒散的靠在这地下密室的石墙边,翘起了二郎腿,“是,我是同他们有些计较,哈,可是我并不想毁了它。”比起不明所以的示好,这种有所求反倒更让人安稳。 所谓仙盟,不过是为十三家修仙世家联手而取,而且虽然表面上囊括了几乎所有的修仙大家,但真正的掌控者其实不过柳、林、江三家而已。 “我自是知道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 你的秉性,所以早在你这具肉身上下了禁制,若是离了我太远,你的神魂就会离体,立刻动弹不得,而且就算你要告密,想来也没人会信。”林望之不咸不淡的说道,似乎阵早就料到了滕羽的反应。 “啥?我是不会帮你,可我也不打算帮他们。不过,你下这般不明不白的禁制,除了让我不能随意活动,又有何意义,我不帮你又能怎样?”滕羽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只是上头沾着的血液倒是越拍越明显,滕羽不由的又皱了皱眉头,他往林望之身边走了几步,站起来他才发现,林望之真的很高,比他竟多出一个半头来,他又皱了皱眉。 “那你就看着我将它毁掉。”林望之似乎并不介意滕羽的态度,却猛然看到滕羽欺上身来,虽然反应极快的躲了开去,衣上却仍是被滕羽碰到,若是仔细看,那黑漆漆的衣服上多了一个血液绘成的奇怪图案,而滕羽,一发得手,就立马退开与林望之拉开了距离。 滕羽裂开了嘴:“林二公子,我可没兴趣看你们这些人斗个死去活来没事找事,现如今不如你把禁制解了,也不用尝我在魔尊那里辛辛苦苦修习的咒术。”滕羽知道这具身体并不及之前他勤加锻炼的本体,这一发骤然施力且占了先机,对方没有防备才得了手,再来一次,不仅后继无力,而且依那人身手来看,他绝无再近身机会, 滕羽绷紧了身体,防备着对方的反扑。他虽然下了咒术,仓促间只是个简单的术法,或能控制一二,可若是对方不管不顾的撕破脸来,他也毫无办法,更何况,他下这术法亦不是为了制住对方,只是让林望之有所忌惮。 林望之没有说话,只是盯了滕羽片刻,就在滕羽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林望之终于说话了:“你要是咒术用的这般容易,当初也不会那般轻易的死了。”那声音终于带了些许情感,有些闷闷的,似是无力叹息,然后不管不顾的往外头走。 “什么?唉!”滕羽疑惑,对方话里的沉痛明晰,却不敢辨认,只是现下容不得他多想,赶忙追上去,跟着出了密室,被久违的阳光晒晃了眼,待恢复了视力,就见那昏暗的地下室连通的是一间装饰精致的卧室,而林望之不知何时已经取来了热水脱起了衣服! 滕羽将原本准备来场恶战的决心憋回了肚子里,只剩下惊奇万分,心想这人大概脑子坏了,哪有正常人会在第一次见面,并且刚刚还给自己下咒术威胁的人面前宽衣解带毫不避讳的洗澡的——虽然一闪而过的身材似乎很是上乘。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滕羽心中疑虑更甚,他慢慢悠悠踱步到林望之跟前,猛然把挂在隔帘上的衣服一股脑的抱在怀里,不怀好意的笑道:“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把你衣服烧了!” 滕羽虽这般扬言,只是眼前的人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胁迫,神态自如的继续梳洗,丝毫不为有一个外人的注目而尴尬,该不放过的地方绝不漏掉,该认真的地方绝不马虎,倒是滕羽被眼前这人的泰然自若弄得不知所措,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看,直到林望之洗完了刮完胡子打理完头发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林望之那厮毫不忸怩的从水桶中站起来,赤条条的在滕羽错愕的目光下拿毛巾优哉游哉的擦干净身子,光裸着身子披了床被单,就这么披上就塌而坐,眸光终于对上已经看傻了的滕羽,好整以暇道:“你想问什么?” 这人好好地打理了一番,终于显出本来的样貌,肤色偏白,却并不是常年不见光的极端的白,剑眉朗目,鼻挺而直,唇薄且色泽极浅,真真是一副好相貌,也真真是一脸凉薄。 这人说是林家的二公子,滕羽这时候才是信足了十分,这眉眼像极了林岚之,只是林岚之总是眉眼含笑,翩翩风流,温润如玉,是当时当之无愧的第一公子,不知让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可这人相似的眉眼却只能显出一派的清冷疏离。 “我……”滕羽茫然了一下,终于找回之前的话头,心中想着既无牵制,也不晓得对方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但真的不问却是不行的,于是再开口时,脸上三分迟疑,却是十分的坦然:“我们先前见过?” 滕羽说这句话不仅仅因为对方之前那句露了心神的“你的样貌我不会记错”,还有那奇怪的禁制,那根本算不得威胁的威胁,可若是这人真只打算招自己回来做个看客,何苦花那番力气,这般性情样貌,也不像是会做这样吃力而讨不着好的事的人,对自己的性子似乎也很了解,的确,刚刚他下的咒术,若对方不动手,他亦不会轻易施展开来。 “没有。”林望之没有丝毫的迟疑,毫无表情的迎上滕羽那完全不信任的眼神。 “呵,你若不想说……”你若不想说那我就更要知道了,滕羽在心中默默补充,话锋一转道:“刚刚我下的咒术,三日后自会消散,有机会我会来探望你的,你……” “你往哪儿去?”林望之出声拦住已经伸出手准备推开房门的滕羽,“这就是你的房间。”不等滕羽拒绝,继续道:“我先前说的禁制并不是吓唬你,大约你走出这个宅子便会立即浑身无力,气海也调动不了一丝真气,便还是只能被抬回来,你大可一试。” 林望之站起身走向门边,越过滕羽,推开房门,继续道:“我既辛苦将你的魂拼凑回来,自是不会上赶着你死。我会吩咐人给你换水梳洗准备些吃食,你休息够了再来找我,还有……”他跨出房门,掩上红木雕花的门扉,也掩去了脸上本就几近分辨不出的笑意,“还有,你要抱着那堆脏衣服到什么时候?” 滕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傻乎乎的抱着对方的衣服,忙一股脑的扔下,怪不得那人之前被抢了衣服还一脸淡定,不为所动,原来根本就是要换的。他就这般出去,也不知外头其他人见了会怎么想,都说春寒料峭,也得亏他是修仙家的才敢这般,不过这同他有什么关系,但…… 等下,既然是给他准备的房间,林望之因何在他的房间洗澡?! 又摸了摸胸前,滕羽攥紧了手中的布料,闭目思索了片刻,哈,既然有吃有住,留下来也似乎没什么不好,至于林望之的真正企图,他便候着。 滕羽小时候就是个不思上进的,他入门倒是很快,只是过了练气阶段,学什么都像是慢半拍,他娘一开始也犯愁,后来发现他布阵的天赋,也就欣慰些,随他去了。 这其实也不是滕羽天赋不好,只是他初学时,对什么都好奇,别人想着御风如何最快,他却不是,他想的是能否不运气,又或是怎样消耗最少,再者以什么样的姿势效果最好,他娘是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自然也做不到拿鞭子在后面抽他,是以看来时时开小差,修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 行时频频摔个跟头撞个树什么的,让他娘起先都开始思考要不要让他继续练下去。 可不练却是是不行的,他娘从小受的教育不会允许他娘就这样放弃,是以后头滕羽的仙术还算修的有模有样。 滕羽小时候也皮,自从在村里遇到同龄的大虎他们,便又开始琢磨些旁的,比如如何放水让他们逮到自己而不被怀疑,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放招,又如何控制内息受些伤又无大碍,如何打伤他们又能激起下次再战的怒火,再如何将身法和阵法结合起来。 他小时候便对自己如何不太在意,只关注些自个儿喜欢的,长大了也越发变本加厉,倒不是他真不珍爱生命,只是现在对他来说,在哪也都一样。 没了亲人的地方,便也没了家。 第2章 江未眠 “要说这修仙名门最顶尖的,现在就数这越曲柳家、南丘林家、洛河江家这三家,不过世人皆不求甚解,这林家原本就出自这柳家。”泽川酒家里,说书人醒木一拍,回望一圈,吊足了人胃口。 “可柳家一向与林家不对付,怎么说到底还是一家的?”底下自有人不服,自以为是的吵嚷起来。 “这便得说到这柳家第三代家主,他本是百年难得一见极了不得的人物,却因爱惨了一凡人女子,而柳家历来管束严苛,条条框框都是定死了的,又怎会允许家主与一介凡人一起,那人也是个极硬气的,便立马与柳家断了关系,出来自立门户,改姓了林,这柳家的自然不乐意,面子过不去啊,诸位想想,这自家种的菜放到别人摊头上去卖,得的钱还不是自个儿的,换谁谁乐意啊!也就不允许自己门下弟子伸张,久而久之,外人自是不知。” “原来如此。”台下诸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人紧跟着道,“不过这柳家现如今也就表面风光,要不是他乃修仙世家中现存最为悠久的一家,积威已深,那还能同现在这般作威作福。” “这诸位就有所不知了,这四十多年前,柳家可是忽然风极一时么,隐隐是一副力压另两家的架势,那都是因为这柳家当时的大小姐柳源梦得了一部了不得的修仙法门!” “这我也听说了,据说是那无名散人赠与的,这无名散人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没人知道,也从不过问世事,不过这江湖上处处似乎都有他的故事,功力更是深不可测。人可是活了五百年了,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的。”有所谓知情者赶紧插话。 “对,就是这无名散人,他赠与这柳大小姐那法门后又不知所踪,结果之后竟被魔门的妖女抢走了,二十年前各修仙世家围杀那阴冥尊,便是为了这本他娘从柳家杀人强抢而来的无名法门!” “哦,我说这二十年前这些个世家做什么那般兴师动众的为难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是一个魔女的儿子也未免太过头了些,也就上任魔尊享受过这番待遇,原来背后竟牵扯到了无名散人的功法。” “别说上任魔尊了,就说这阴冥尊,端的是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还为此杀了自己的姐夫,狂妄至极,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修仙世家,是说二十年那一战简直触目惊心,折损了不少仙家的人,直杀得天昏地暗,说是心狠手辣也不为过。”看台下众人听的津津有味,那说书人也不禁露出自得的表情,只差没拍着胸脯作保。 有酒楼的地方自然就有八卦,这说的人煞有其事,听的人一脸信服,那这讲的就不是八卦,而成了所谓真相。只是这所谓真相的主角若是在场,听到了心里不免十分微妙。 滕羽现在的感想就如是这般的微妙,只是他却是带着笑意,仿若那些正兴致勃勃围坐在一起的人,高声谈论的歹毒之人并不是自己。但滕羽不经意扭头发现,带自己出来的林家公子,眉间竟升起了些许杀意,不禁惊讶好奇起来:“你似乎有些生气?可你为何生气?” 不怪滕羽奇怪,实在是林望之所作所为令他无法理解,不仅花了巨大代价把他的魂招了回来,还好吃好喝的饲养着,他说不帮他报复仙盟,就一点复仇大计都未与他商议,除了不能离他身边,自己好像真就什么都不用做,而且还带他出来找他最爱的螃蟹吃,别说滕羽根本不认识他,就是认识,这得多好的关系才能做到这样?滕羽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滕羽的惊呼,林望之转头敛去情绪:“你不生气?” “我为何生气?”滕羽反问,表情更是奇怪,“不只是他们,恐怕仙盟中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我再怎么生气,也没法改变他们的想法,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就不是真的?” “呵。”林望之不答,又恢复了先前的漠然。 滕羽倒是无奈,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林望之就是一副先前从不认识他的样子,他搜肠刮肚,也着实想不起跟林望之有何过节,按说这人这般相貌自己也不会忘记。该不会自己这招魂重生的宿主不小心把脑子磕到了,让他不小心漏掉了点什么记忆吧。 “所以那小子最终被大军打的魂飞魄散,听说数年前,在仙盟第三次招灵未果后,惊动了魔尊流芳尊,大张旗鼓的跑去了钱峰岭,动用了聚灵伞,只是仍未见任何踪影。” “做人呢,就是不能太丧心病狂,这不,连轮回往生的机会都没了。”听的人啧啧感叹。 那边一行人还在高谈阔论,滕羽这边暗想,要是给他们知晓他们嘴里的大恶人不仅活过来了,还一不小心凑巧听到了他们这番谈话,又该是怎样一副情景,唉,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真是不知羞愧,大言不惭!” 这厢滕羽一副完全不是当事人心里的模拟着场景,却忽然听到一声娇呵,疑惑间抬起头去,一时怔忪。 “你二十年前可在南丘钱峰岭?可亲眼所见滕羽的劣迹斑斑?可是被他杀害了亲人朋友?”已为人妇的女子拉着一个小女孩,身穿一件火红长衫,眉宇间却满是厉色,言辞灼灼,她见那说书人满脸尴尬,继而冷笑道,“既然都没有,你又凭什么这么说!” 滕羽恍惚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姐姐躺在他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而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那娇小的人影重合,尚且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跃上飞云台,当着围剿他众人的面,一字一句的发问:“你们说他是魔女之子,可他先前修的亦是正道,在晋陵与你们并肩而战,你们说他强迫亲姐,我却只见他亲姐愿为他而死,你们说他残忍暴虐,现如今能算在他身上的人命共有几条?你们说他背信弃义,我却只见他无爹可认,无娘可依,无友可信!这便是你们口中的正义,你们心里的正道?” 哈,何其的相似,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4 他滕羽,到死时,到死后,就只有这么一个还不曾来得及认识的小辈敢为他说话。 哈,何其的不幸,却又何其的有幸。 滕羽此时,那一直冷眼旁观这世事的心,才重新活跃跳动起来。 “那你又凭什么为他说话!”有气不过的反驳。 “哼,我凭什么?”女子直视问话之人,“就凭二十年前我就在钱峰岭,就凭滕羽亲姐喊我一声妹妹,就凭……我姓江!” 说完这番话,女子也不管那几人反应如何,拉着小女孩就走,仿若跟那几人在同一个地方用餐是一件多么无法让人忍受的事情,只是不经意一瞥,看到滕羽这一桌,女子秀丽的眉眼又是一凝,脸色更冷,轻哼一声,就此离去。 滕羽依然有些恍惚,那时候那么点的孩子也已经这么大了,脑海中不由又闪过几句诸如白驹过隙、时光飞逝的矫情词。看到她性情依旧,滕羽心下一片柔软,大约回顾他的上一生,能称得上故人的寥寥无几,却肯定有她。 “刚刚这人谁啊?”旁边有人问。 “咦,你还没听出来,这恐怕就是江家现任家主的妹妹,赤焰心江未眠。” 滕羽淡笑着继续剥螃蟹,只是眉宇间爬上些许喜色来。 “你好像很喜欢她。”林望之道。 “她好像很讨厌你。”滕羽回,林望之不置可否。 这其实不怪林望之,江未眠遇到林家柳家的人都这样,估摸着若不是她自个儿姓江,也要把江家一同讨厌了去。 “她身边的小女孩……”滕羽迟疑道。 “是她女儿,滕羽,她过得很好。”似是知道滕羽想问什么,林望之继续道,“她嫁了个毫无修仙背景的人,那个人对她很好。” “是嘛。”滕羽低着头,“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差不多她女儿现在这般大,你知道么,这么大的她,挡在我面前,想要拦住那些要杀我的修仙者……” 林望之没有说话,他知道滕羽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想要一个倾听者,这个因他一己之私被他从彼方硬拉回来的人,还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去向哪里。 “你知道么,我那天差点把在钱峰岭的所有人都杀了,就差一点点……哈!” 终于消灭了一桌的螃蟹,滕羽拍了拍手继续道:“不过现在想来,那天的事情,好像也没这么难过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即便再不甘,再痛苦,再委屈。 “江家离这儿十万八千里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滕羽一边严肃的问着问题,一边悄悄把沾满蟹黄的手往林望之衣上蹭去。 “云州的陈家造了一柄灵器。”林望之一把捉住滕羽试图做坏事的手,在滕羽失望的目光中问,“你想去?” 夺回自己的双手并在监督下拿手绢擦干净的滕羽直觉的摇头,但转而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那就去。”林望之一锤定音。 滕羽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到底还是有些在意的,在意曾经的那些人,曾经的那些事。可他心里却也清楚的明白刚刚这番对话的不妥,他说去就去了,林望之对阶下囚的待遇也太好了吧,还是说,林望之本来就是要去的,刚刚那么一问不过就是……问问罢了? 只是不管滕羽心里怎么想的,还是规规矩矩的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第3章 赏兵会(一) 因为林望之二人所在的泽川与云州相去甚近,他们也没什么可准备的,第二天便动身前往云州陈家。 滕羽本以为二人要御剑去,却没想林望之准备了马车,就这么如同普通人一般的慢悠悠的晃过去。 “怎么会选择坐马车?”坐在马车里的滕羽四处打量,他前一世还没坐过马车,“你选的这副身体虽然年轻,不过修炼天赋甚好,料想御剑飞去云州不成问题。” 滕羽先前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看林望之那般高了,其实是他看谁都会比之前高,林望之给他塑魂的躯体竟然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这就让已经习惯了原先身高的滕羽别扭了,也只能安慰自己说还在长个。 “你说三月桃花开得很好。”从车内提篮里摸出几盘果子蜜饯小吃,林望之便不再说话,从怀里拿出信件看了看又着手写了些什么。 所以只是因为自己无聊时的一句感叹,便坐马车沿途赏花?滕羽有些摸不准,不过看样子林望之也不会同他解释了。 这几日相处,滕羽从旁打听到林望之是林家家主林彭当年在外一夜风流的结果,当世谁不知道林彭最宠爱的就是自己的嫡子林岚之,而据说现如今林彭对林望之也格外倚重,可想而知他背后的努力。 那么他恨仙盟的理由就是这个?因为父亲的抛弃和偏颇? 歪着头思考的滕羽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注视着林望之许久了,只是他没发现,被看的人却没有那么无知无觉,林望之抬起头来,神色依旧淡淡的:“怎么,很无聊?” “啊,也没……”注意到林望之探寻的目光,滕羽莫名心虚的挪开视线,觉出自己否认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便坦然道,“就有一点……” “那边包袱里有一些书,你若想看便看,乏了就睡会,若看到桃林,我会叫你。”林望之说完,又埋首于手中事务。 “知道了。”慌忙取书又掩饰性的拿起果盘里橘子开吃的滕羽嘟囔着,内心却不知道该喜该悲,林望之对他好的过了头,让他都生出这些好其实不该给他的错觉,无来由的好,必该有所求,而林望之所求为何?他身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林望之这般的?大概就只剩下那所谓的无名功法了吧。呵,旁人道得这法门乃是大幸,于自己和母亲而言,却是最大的不幸。 滕羽眼睛盯着书册,心思却未必全在这书本上,所以当一枚粉色飘进车内的时候,他立马察觉了,抬手捏起了那片花瓣。 林望之抬头看时,滕羽也正好看过来,少年清秀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手执一抹粉红,早春的光芒絮絮的洒落进来,不知怎的,明明眼前人笑颜浅浅,肤白如玉,也全然没有女子的美艳,林望之脑海里却忽然蹦出一个词:面若桃花。 这人当真爱笑,林望之心想,也总是表情生动,虽是一具身体,同先前那少年相比,却觉完全的改头换面。 滕羽将车帘撩开,外头桃花艳艳,他虽对花没有特别喜爱,但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心生向往,于是探头折了一枝桃花,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时常这样,在花季折一枝放在家里,便有淡淡馨香。 “没想竟真能遇上一片桃林。”滕羽将桃枝递过去道。 接过那一枝桃花,林望之取了酒盏倒入些许清水,将桃枝插了进去,然后放在了车内小案上。 滕羽见状凑了过去拨了拨花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5 瓣,道:“我娘以前也这么干。”他嘴角又扬起些,接着道,“不过我那时顽皮,总会不小心碰翻了去。林公子,我有一问,你怎知我娘是柳源梦,林彭他们该告诉你,我娘是魔女溪岚吧。” “他们确也这么说。”林望之点头附和,“但若是细细查探,总会查出些疏漏。”比如,既然四十年前就被夺了书,柳家为何秘而不宣二十年,比如,那魔女溪岚为何如凭空出现一般,除了杀人抢书,再无其他音讯,再比如,前生滕羽与柳家姐妹相似的容貌。 见林望之依旧反应平平,不愿多说,滕羽不禁失望,他直觉林望之试图掩饰着什么,他本来也可不用知道,可现如今,他却越发的在意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而滕羽又属于这么个无所事事的,后头干脆半躺在了软榻上,虽然努力维持清醒,最终还是没能抵抗的了周公的诱惑。 林望之看身边这人,见到软塌就迫不及待靠上去,然后顺带就霸占了大半,现在干脆睡上了,本来也坐在塌上的林望之无奈起身,坐到一边凳子上,看这人睡得一脸香甜,一点都不像之前他所查到的,少而机敏,剑法飘逸,精于阵符之术,于晋陵初绽头角。修行天赋,不逊林岚之的精明形象。 这其实也不是滕羽变了,他本就是散漫性子,只是先前母亲出身世家,总是拿柳家的规章框着他,他虽是不喜,可是为了母亲,他便恪守,只是现在这般,除了林望之,谁人晓得他就是滕羽?而林望之,哪管得到他之前为何现在为何? 不知是因为马车的摇晃还是那一枝桃花,自重生以来,滕羽第一次做了梦。 梦里他还是小时候,刚搬了家没多久,他又同村里的小孩打了架,跑回家的时候,闻到淡淡的茶花香,是了,是时候还没到春天,却以有些春天的影子了。母亲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听着他对村子里大虎等人的抱怨,纵容笑道:“小羽其实很喜欢大虎他们吧。” “怎么会,才没有呢!”他否认道,“大虎他们胆子可小了,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看到学堂先生的时候连身高都矮了一截了呢,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我笑他们,还跟我急,还有啊,一个个笨的要死,那天小花被他的酒鬼爹打,他们就在旁边看着干着急,还是我偷偷把那老头定住了,他们才好拉小花跑掉的,还有还有,他们可弱了,每次都打不过我,还说什么下次不放过我。” 见到母亲依旧微笑,小滕羽又出口道:“真的娘,我才不喜欢他们,我讨厌他们!” “好好好,小羽不喜欢大虎他们,也不喜欢跟他们玩儿。”母亲上好药,摸了摸滕羽的头含笑道。 只是到吃晚饭的时候,小孩子的滕羽终于藏不住心事,踟蹰的问母亲:“娘,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喜欢啊……”母亲露出了一种当时滕羽还读不懂的表情,回答道,“喜欢,大概就是,你想同一个人,一直在一起吧。” 滕羽现在想来,母亲那时候露出的表情,大概是夹杂着极度思念痛苦与不甘的复杂情绪,当时他还问了什么,对,他还问了母亲:“那怎么知道那人喜不喜欢我呢?” “那大概就是,无论你身在何地,所做何事,那人都愿意陪你走下去,不曾舍弃。” 滕羽记得母亲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梦里的母亲是记忆里的温婉美丽,总是柔柔的笑着,就算自己调皮的过了头,也很少发火责骂,只是梦到这里,滕羽醒了,他摸到眼上,似乎还有些微的湿意,想来是睡久了,又一下子见了光了吧…… 滕羽蜷了蜷身子,右手再次握紧了胸口衣衫,只是,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第4章 赏兵会(二) 他二人花了五天才抵达云州,滕羽下车之后还觉得地是晃悠悠的。 陈家老爷子携孙女陈欣儿亲自迎接了他们,也早就备好了厢房供他们休憩,滕羽发觉陈欣儿一路都在偷偷打量着林望之,不禁有些好笑,这般情态,他曾经也在姐姐身上见过。然而,笑意还不及收起,他就望见了林岚之,以及他身边的少年。 滕羽忆起他在晋陵第一次遇到林岚之的场景,当时他只觉得对方一等一的好相貌,一等一的好涵养,一等一的好功夫,直到滕萍萍来寻他,见到林岚之之后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脸也红红的,他才真正关心起林岚之的风评来。 听来听去,也不过就是翩翩公子,林家主独子,深得宠爱,一柄笛中剑,不知灭了多少妖魔鬼怪。是如今修仙盟中待嫁少女心中排名第一的如意郎君。 而现在的林岚之,依旧白衣玉冠,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增添了不少沉稳,却不知怎的多了一种颓然之感。 而他身边的少年,只一眼,滕羽就认了出来,少年的眉眼是南面鱼米水乡孕养下才有的秀丽精致,只是看上去也冷冷的,这倒显得,他的父亲不像那淫邪愚蠢的林逸之,更像自己身边站的林望之了。 林家之字辈的三人,林逸之虽是旁系,但从小寄样在本家,只是这三人虽都面貌相似,但性情人品却各不相同。 “小叔叔。”林望之点了点头,而喊了人的林念宇也在旁边不做声了。 “自你给家里说了,我就带念宇出发,结果竟然还比你早到了两日,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林岚之问。 “无事。”林望之不打算多谈,而林岚之好像也习惯了自己弟弟的反应,并没有期待能得到林望之的回答,转过头看向滕羽,问:“这位是?” 滕羽在听到“念宇”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回答道:“在下溪风,想来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碧海岚声灵隐君?”林岚之惯用一把长笛,其间藏着一把碧玉长剑,名唤碧海,极细极锋。 林岚之温和微笑,算是默认了,而后道:“这是我侄儿,林念宇。” “林少侠。”滕羽抱了抱拳。 林念宇却半点反应也不给,甚至瞧也不瞧,滕羽在心里嘀咕,却也无计可施,想着自己要骂,说不得也会把自己一同骂了去,而要教训,却也没了那身份。 “念宇被我宠坏了。”解释了这句,却也没有半分歉意,林岚之继续对林望之道,“非是我想来,只是父亲不放心念宇一个人来找你。”林望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滕羽冷冷旁观,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只是心中冷笑,哈,林家,林岚之,果然什么都没有变。 “这……”一直没能在路上插上话的陈老爷子终于带人到住处前,忖度着开口道:“之前不知道还有一位少侠,而今次赏兵会来了不少人,可否委屈溪少侠跟他人共用一间?” “自然……”滕羽接道,做足了懂礼而又知进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6 退的样子,到底他娘的教诲还是难以忘却,且于他而言,住哪儿并无所谓,他小时候桥洞下深山里尸体旁哪处没睡过。 “他跟我一间。”然而没等滕羽说完,一直没说话的林望之插道,冷冷的看了陈家老爷子一眼,便拉着滕羽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林岚之皱眉看着,然后对陈老爷子道:“刚刚有劳,念宇也该练功了,我们便先回房了。” “无妨无妨。”陈崖摆手,而这陈老爷子盯着林岚之和林念宇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暗,半晌,只悠悠叹了口气。 “爷爷,你为何要听林岚之的,白白去得罪泠洵君?”陈欣儿毕竟还年轻,沉不住气,只是听她这话,陈家并非没有空房,只是应了林岚之的请求。 “住口,你该喊他灵隐君!”陈崖喝道,见陈欣儿露出委屈的神色,摇头道,“林家,毕竟是林家啊……”这一句,盛着丝丝无奈,看陈欣儿露出不解的神情,陈老爷子只是爱怜的摸了摸自家孙女的头。 “其实跟别人住也没什么……话说,念宇怎么被你们养成这样子,脸色比你还臭,姐姐半夜里不会在梦里找我哭吧。”进了房间,滕羽立马趴到了床上道。 “洗了澡再上床。”林望之皱眉,看着滕羽满脸怨念的从床上爬起来,转而……瘫坐到了椅子上,继续道:“念宇一直都是林岚之抚养的。” “怪不得。”滕羽道,“那骄傲的小性子,跟林岚之一样,还温润如玉,风雅和煦……其实根本瞧不起别的人嘛,除非有真本事,或者好家世,不然根本不会多说一句话,啧啧,真不知道他第一公子的名号是怎么留下来的。” “你很讨厌他?”林望之问。 “这倒也不是……”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好歹是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哥哥的坏话,滕羽赶忙道,“只是有些气不过……” 林望之本来以为,滕羽气是为着当年的事,那一连串的事件可以说是由林岚之牵的头,虽然本是无意,但可以说,要不是林岚之邀请滕羽去林家做客,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滕羽也不会被柳家带回去。 “气不过……姐姐竟然喜欢上了这样的人……”滕羽轻声接着道,又抓了抓自己的胸前。 林望之愣了愣,继而表情莫名。 滕羽小时候调皮,这种情况在母亲去世后,更是有增无减,滕鑫经常气的要揍他,每次都是滕萍萍帮着求情,在被罚的时候,偷偷给他东西吃。 有一次,滕羽吵着说要去找娘亲,说要去母亲坟头哭。当时滕鑫不在,给滕羽下了禁足令,滕萍萍好说歹说,滕羽也不听,然后红着眼睛道:“你们都不疼我。”只这一句话,就让林萍萍完败,而后偷偷带着滕羽跑了出去,也没有看到滕羽背过身去时候狡黠的笑容。 那年滕羽九岁,滕萍萍也就十二岁,滕羽拉着她就往老林子里头钻,在前面跑的欢,她叫他慢点,跑这么快,她都跟不上啦,可是弟弟不听她的,然后就找不见了。 那时候滕萍萍没有想过滕羽是学过练气法门,在母亲死后可以自己一人在外漂泊一年多,还顽强挺立到滕鑫找到自己的小修士。滕萍萍想的是,她把弟弟弄丢了,弟弟才没了娘,现在找不到他们会不会害怕,山里可能有猛兽,弟弟有危险怎么办。 滕羽本来以为滕萍萍找不到自己,一定会跑回去告诉滕鑫,那时候他早就跑的远远的,而且滕鑫并没有修炼过,他存心躲藏,滕鑫还不一定找得到他呢。 可是到夜里,他不仅听到了狼叫声,还听到了滕萍萍的呼喊声,滕萍萍不是在叫救命,她一声声喊得是:“小羽!小羽……” 细听之下不闻他人声响,滕羽便循声过去,他看到滕萍萍仍是一个人在林子里,虽然衣裳都被划破了,发丝散落,完全没有之前温婉听话的小姐形象,一跛一跛的,明明很害怕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却还是咬着牙往更深处去,嘴里仍一直叫着他的名字,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很可能会把狼引过来。 滕羽说不清那是什么感受,只是他悄悄跟在滕萍萍身后,然后在滕萍萍被狼群寻到后,冲到了她身边。 “啊,小羽!”滕萍萍嗓子都喊哑了,一直找滕羽也又累又饿,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几乎害怕到寸步难行,可是想到弟弟,她就觉得应该找下去,所以见到滕羽的时候她很是高兴,而狼嚎声让她瞬间敛了笑容,她说:“小羽,你快跑啊,我挡住它们。” 她那时候连站都要站不稳了,但是她努力做出一个姐姐的样子保护自己的弟弟,滕羽摆出战斗的姿态,如同野兽一般,奋力厮杀着扑向他们的狼群,他受过很好的训练,也有过独自对抗野兽的经验,手中也有偷偷藏下的匕首。 只是狼是群体动物,七八只狼即便不似人般配合默契,仍是让滕羽越来越吃力,气力也越来越难以为继,然后一个趔趄,右手边一只狼瞄准了扑将上来,接着他感觉身子一轻,滕萍萍倒在他原来站的位置,背上是很深的爪痕,对他说:“跑……” 滕羽只觉得红了眼睛,母亲去世时候的情景似乎又浮现眼前,等他恢复清醒的时候,狼群已经被他打跑了,滕萍萍气息微弱,但尚还活着,走是走不动了,滕羽帮她简单处理了伤口,就半搀半背的带着她往回走。 他问:“找不到我干嘛不回家找爹啊?” “因为爹说了,姐姐要照顾弟弟的,我要带小羽一起回去。”女孩苍白着脸色,但说的很认真。 后来在林子口遇到了找寻他们的滕家的人,滕萍萍也被救了回来,看病的郎中直说他们俩命大,遇到狼群还能捡回命,只是小姐背上的伤疤太深,怕是消不掉了。 滕鑫很生气,可是想要教训滕羽的时候,看到他搬着凳子守在滕萍萍床边,板着滕萍萍的手指头对她说:“姐姐,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那是滕鑫接滕羽回来后,滕鑫第一次听到滕羽喊她姐姐,滕鑫铁青的脸色就渐渐淡了,滕羽先前虽对他们没什么抵触,心里却无论如何是不认他们这个父亲和姐姐的,但现在,自然是不一样了。 到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滕羽总是梦到姐姐全力扑向自己的场景,自己满手鲜血,姐姐气若游丝,然后他就会被吓醒,偷偷跑去姐姐的房间,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才能安心入眠。 再后来,很多时候,当滕羽遇到危险时,当他被柳家囚禁起来时,当柳为旭毁了他气海时,当仙盟组建的正义之师讨伐他时,他总是无数次的想起那个的场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从不是一个人。 第5章 赏兵会(三) 入夜就该入睡,滕羽这厢,因为有着儿时丰富的经历,是以与林望之合宿的表现十分之淡定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7 ,况且都是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完全不给林望之赶自己下床的机会,飞速的洗完澡后,就飞速的在床上占了坑。 林望之看他一副“我已经睡着了你说什么我都不知道”的样子,也只能无奈的洗澡躺下,况且他也确实没打算让滕羽睡地上,只是躺下熄了灯的林望之发现,滕羽那货,真以神速……睡着了。 只是滕羽容易睡着,却睡得并不安稳,先是很不自然的蜷起身子,然后就开始抢被子,看着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仍不罢手,继续一点一点扯着被子的滕羽,林望之首次出现了不该让滕羽跟自己住一个屋的想法。 奈何这屋子本来就是一个人住的,再者林望之完全不知道滕羽睡觉的脾性,也自然没有准备第二床被子,于是正经平躺的林望之忍无可忍,把滕羽刨了出来,在他再度试图拉被子之前,牢牢的锁在了怀里。这回滕羽倒是安分了,在发觉自己扯不了被子后,干脆的将手怀住身前的人,然后往人家怀里拱了拱,不管不顾的继续睡觉。 林望之看着滕羽的动作停下,眸底一点点泛上些许笑意,也跟着闭眼睡去。 第二日滕羽醒时,林望之已经起床穿戴好,是以并没发现自己不仅搂着人家睡了一夜,还在人家怀里蹭了无数口水,这么个多少会让他有些羞涩的事情,而林望之自然也是个不会讲出来的主,以至于在挺长一段时间里,滕羽都以为自己睡相极好、端端正正且极安稳。 林望之滕羽到的本就晚,是以没过两天,赏兵会就开始了。所谓赏兵会,是陈家为每二十年才能打造一把的宝器而设,而这些年下来,仙盟各家族也形成了个不成名的规定,由族中小辈比试,赢者得购兵资格。 一直以来,这赏兵会也成了各族暗中较量比拼的场合,只除了二十年前那次,因着滕羽之事,世家们虽未大伤元气,但也搅得人心惶惶,亦无心比拼,于是陈崖便把打造出的灵鞭赠给了当时最为惊艳的后辈——林岚之,只是这林岚之不知为何转手就把这柄利器赠给了江萍萍。 当时林岚之的举动令不少世家小姐碎了一地的心,认为林岚之是看上了江家的小姐,可谁想,江萍萍转眼就嫁了人,还是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着实让不少仙家女修一边白眼讽刺一番一边放下心来。 滕羽到得场地,果然想见的不想见的都凑到了一起,不提别家,林岚之带着林念宇,柳为旭也带着他不知哪来的侄子,江未眠拎着她那不知满不满十岁的小丫头,甚至连魔尊寒澈都带着自己的弟子来了,说来也怪,这次的赏兵会,连向来避世的墨书洛家也来凑了翻热闹。 除了江家,现如今林柳二家皆有老爷子坐镇,林岚之自是林彭最为喜爱的长子,而柳为旭则是刘思奴的儿子,这刘思奴虽嫁与江家现任家主江未寒,却常在柳家而不在江家,生的儿子也不姓江,江家也由得她这样,不知道是作何打算。 这柳为旭,其实生的也很好看,只是看起来就很是阴沉,为人也很是阴狠毒辣,他们本该是兄弟。 那时他被关在柳家,柳念奴带着柳为旭来看他,柳念奴看了他很久,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你长得真像你娘。” 讲完这话柳念奴就走了,独留一个柳为旭,只是要是早知道柳为旭会做什么,不知柳念奴还会不会就放任他一人同滕羽待着,那时柳为旭的表情至今清晰如在眼前,冷笑着对他道:“你既然不能为柳家所用,想来,我毁了你也无人会在意。你看,修为天赋比我好又如何,还不是落得这样下场。” 气海被毁的疼痛,现在想来,也依旧让滕羽浑身发抖,只是那如五脏移位周身无力的感觉,虽难受,虽痛愤,也只告诉自己,不要去恨。 滕羽小的时候,母亲曾一遍一遍敦敦告诫他:“我教与你的这些,万不可轻易示人,若是看到有旁人使得同样的法门,你就赶紧躲得远远的,若是躲不开……孩子,你也别怨他们,这是我们欠下的。” 柳源梦每每说到此,都会禁不住落下泪来,滕羽从前不懂,而后却是切切实实完整体会了一遍,造化弄人,他也真真没能躲开,只是若换做他自己,断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只是既然答应了母亲,他必然努力做到。 母亲死前对他道:“我从前还不信的,现在却知晓那人总是对的,越是强大,所受束缚责难也会越重,盛极必衰,是谁也阻止不了的。我原先总以为是他怕事,只是他这样的人还能怕什么呢,大概便是怕同天斗,怕同自己斗,怕即便这样,也还是阻止不了吧。” 他母亲守着一个秘密,苦苦支撑,却终也再不能回家,只是这些苦闷这些挣扎,也因着自己那前世之躯一起,烟消云散了,若是柳家再行欺辱,他也断不会再忍让分毫! 而魔修,说起魔修,倒和滕羽死之前的境况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 一直以来,魔道虽被正道所不齿,但因着修魔不太靠自身资质,反而更借助外力旁物,阵符之术原本没落,但自打阴冥尊改善,便立即被魔门推崇,而这些年在寒澈的管理下,又在太平山上建了不少大阵,犯事是有,却无大错,寒澈本人,亦十分厉害,因而在各处,魔修也都能占得一席之地。 寒澈这人,也称的上是传奇女子,她一个孤女,独自一人上太平山的时候,还不过一个走路都磕绊的小娃娃,却凭自身的才华本事,逐渐崭露头角,成为魔道领袖,这其间心酸,怕也只有她一人知道。 滕羽这两日并没怎么出门,是以也没有第一时间得见这些个名士仙家,而他没出门的理由,是因着林望之气定神闲的告诉他,他也得参加赏兵会的比试。这次陈家炼出的是把灵剑,而滕羽往时,是惯用剑的。 滕羽其实挺不乐意,他怎么着也算作是林念宇他们的长辈,叫他跟一帮孩子抢,饶是他脸皮厚,也下不去手啊。然而林望之并不打算听他的想法,抓着他在房间提升修为,毕竟滕羽虽可谓身经百战,现在这副身体却才刚刚开始修行没多久。 “望之。”见到他俩,林岚之带着林念宇走过来。 “小叔叔。”林念宇依旧喊完人后默不作声,也完全不打算看滕羽如何。 林望之不说话,不代表滕羽可以不说话,于是他扯着笑容问好:“灵隐君。”然后朝林念宇露出个和善笑容来,心说他毕竟是长辈,没必要跟小辈过不去。 林岚之看向滕羽道:“听说溪风也要参加夺兵比试?” 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滕羽点了点头,林岚之又道:“你是望之选的人,这次林家有你和念宇,想来胜算极大。”林岚之说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滕羽和林望之的反应,滕羽是林望之方面报的名,自然也得算作林家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8 滕羽赶紧摆手道:“在下学艺不精,还是要看林小公子的。”这一番话说的他牙疼,白白的小了一个辈分,只是他毕竟吃不准林望之是怎么跟林家解释自己的,就算任性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林岚之转而望向林望之,只是林望之依旧不说话,维持着冷硬的嘴角。 “叔父放心,念宇一定不会令您失望的。”林念宇道,终于舍得拿眼角看了下滕羽,然后,很自然的,翻了个白眼。 滕羽头疼的敲了敲脑袋,这小破孩子,把他姐姐的温婉秀丽藏到了哪去,又暗自腹诽起林岚之兄弟,想来林望之同自己哥哥什么也没说,弄得林岚之处处试探句句猜疑,也弄得他不知该如何答了。 还好,陈崖并没有让他们寒暄太久,是以滕羽的头还有的救,在陈老爷子宣布赏兵会开始时,滕羽大大的松了口气,一边默默想着林家这俩兄弟真不是东西。 滕羽本来想着,自己随便上去打打就成,也帮自己外甥清清人,奈何过五关斩六将之后,他很是不巧的,遇上了他最不想碰到的人——自个儿的外甥,迎着林念宇的森森目光,滕羽觉得自己又得头疼了。 滕羽上得擂台,给自己叹了口气,只得随便拿了把剑硬着头皮上,那边林念宇不留情面,招招如风,滕羽边退边躲,他经验丰富,躲避的也不怎么费力,还有心思想想旁的,心说这孩子这身功法倒还看得过去,虽然脾气是差了些。这般想着,滕羽在林念宇一个穿刺中,愉快的侧身倒了下去,还配合的叫唤道:“诶呦,好疼,我输了我输了。” 第6章 赏兵会(四) 林念宇黑着脸道:“起来!”也不管滕羽那边已经认输,又是一剑刺了过去,刚刚那一剑刺没刺中别人可能看不出,可他怎么会无知无觉,那一剑刺过去一点阻力也没有,是完全刺空的状态,见滕羽一个翻身下了擂台,林念宇不管不顾的追了过去,又是一招。 “诶诶诶,我都认输了呐。”滕羽躲闪着,其他人却一点儿阻止他们的意思也没有。其他家的旁观的旁观,乐得清闲,反正又不是他们家的在打,你看林岚之林望之都没出手呢!自然,林望之林岚之也都各怀心思。 然而很快,众人就都没有看戏的心思了,因为不知何时,林念宇竟被定在了原地,他的脚下,是一个潦草的,用脚印画成的,却清晰可辨的阵法,而他们却根本没注意滕羽是什么时候画出来的! “这位小哥真是好身手啊。”最先出声的,便是这魔尊寒澈,这位身着紫衣的魔道至尊,美艳如蝶,娇声笑道,“不知林家从哪找来了这么一位阵法高手?” 林望之自然沉默以对,滕羽十分谦让道:“魔尊过奖了。”心里想着是否被寒澈看出些许端倪,从柳家逃出来后,他曾同寒澈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而他潜心研究的阵法也得了寒澈的助益。 “的确好身手。”柳为旭也道,“不知少侠师从何处?” “不过是个云游散修罢了。”滕羽淡笑道。 “呵,不知是什么样的散修才能交出你这样的徒弟?据我所知,这些年,最为杰出的阵法高手,怕是只有一人。”柳为旭却并不放过滕羽,毫不满足于滕羽推脱的说辞,而他这么一说,众人的表情都变了,在这阵法之上,惊才艳艳之辈,是有一人,令人印象深刻,但也是很多人的噩梦,那便是,于二十年前,在钱峰岭决战仙盟的阴冥尊! “乌鸣鹫,你这么说,可就很伤奴家的心了。”寒澈美目流转,半嗔半怒道,“你是觉得奴家的阵法造诣不好吗?”她坐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也不管其他人是不是站着,换了个姿势,撑着头问。 “这……自然现如今阵法上修为最高的,便是您流芳尊了,是柳某疏忽。只是流芳尊怕不是这位少侠的师父吧。”柳为旭话虽说的谦逊,语气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尊敬。 “的确不是。”寒澈笑道,“但我看到这位小哥心里很是欢喜,便想结识一番,说不定还想带回去关爱一番,你这样凶狠的对他说话,我就很不开心了。” “寒澈!”柳为旭沉下脸:“魔尊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人,不把世家大族们放在眼里吗?” 眼见柳为旭一句话就要把寒澈之举上升为对正道的不屑,江未眠皱眉,她虽也不喜魔道,但也并不喜欢仙盟,于是开口:“柳为旭,你是什么意思?你刚刚明指暗指的,可是阴冥尊?”江未眠明明偏好火红,此时的语气却如冰般尖锐,“怎么,他二十年前不是被你们围攻致死,连尸骨都未曾剩下,这些年你们不间断的招灵都没用,这会儿倒为难起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晚辈来了。不会是见不得这般人才是林家的人,想泼脏水吧。” “你!”柳为旭恼怒道,“江未眠,你胡说什么?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为了正道还是为了你自个儿?”江未眠语气嫌恶。 柳为旭还想说什么,却听林岚之道:“柳兄方才所言,可是对我们林家有什么指摘?”柳为旭的话多多少少也让林岚之动了怒,这会儿倒先把打探滕羽虚实的念头放到了一边。 见横竖讨不了好,江林二家和寒澈似乎都统一了战线,而其他世家一副不敢出声的样子,柳为旭也只得作罢,最后也只好阴沉着脸对已经输了擂台的侄子柳子渔道:“看到没有,人比你还小,多学着点,叫你以后还偷懒不用功!” 柳子渔缩着膀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止。 这场风波过去,陈崖面露尴尬之色的让比赛继续,而上场比试获胜的,自然是林念宇。 “什么?我们明明还没……”林念宇想都不想就要开口反驳,这时候他早已经破了滕羽的阵法,提着剑就想找滕羽再打一次。 “念宇!”林岚之深深看了滕羽一眼,又看了看林望之道,“不要胡闹!” 林念宇只得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恶狠狠的瞪了滕羽一眼,只得准备起下面的比赛。 滕羽再次叹了口气,心说,打赢了你,还抢你的兵器,我就算跪着也没脸去见姐姐啊!他摸摸胸口,没有为刚刚那出闹剧而生出半分不安,大概只有他和林岚之觉察到,自他被人探究之时起,林望之就默然移步到他身边,微微又更前一步,他虽然一直没说话,却是全然保护的姿态。 之后的比试亦可谓是三大家与魔道的争夺,令人惊讶的是,江未眠的女儿孙婷婷,那么小一个娃倒也赢了好几场,只是可惜,她遇到了寒澈的二徒弟秦笙。 几家的这些个小辈,属孙婷婷最小,秦笙其次,祁瑶和柳子渔再次,最大的,便是林念宇,皆生的很是灵秀,孙婷婷精怪,秦笙俊逸,祁瑶美艳,刘子渔儒雅,林念宇俊俏。 孙婷婷刚上台就眨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9 着大眼睛眼角含泪的道:“大哥哥,你能不能下手轻些。”周围的人都深吸一口气,为这可爱的娃娃而心疼,虽说这可能只是孙婷婷求胜的手段,但不得不说对他们还是很有效果的,毕竟自己家的孩子不可能这么可爱! 然而对面的秦笙丝毫没有买账的打算,他感叹道:“你就是用这招赢了柳子渔吧,只是可惜,你这招,我师姐五岁的时候为了跟我抢糖就用过,而且……”秦笙看向正关注着这边的师姐祁瑶,语气欢快道,“她比你好看。” 事实证明,无论在哪个年龄段,当女人听到别的女人比自己漂亮时,智商都会向负增长,孙婷婷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虽然聪明,却仍然是个孩子,于是她立马抛弃了装可怜的战术,出手就是全力以赴,意图狠狠撕裂秦笙扬起的嘴角。秦笙要的就是这般效果,轻而易举的以智商和修为碾压了孙婷婷,毫不留情。 打赢了比赛,下得台去的秦笙恬着脸挪到自家师姐的身旁,娇羞道:“师姐,我刚刚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很给你长脸?” 祁瑶满意点头:“不错,阿笙你非常有长进,而且嘛,品味有了很大的进步。” “那师姐……” “你想都不要想。”祁瑶无情的打断了他,“你以为夸我两句,就能从我手里把你输给我那五壶春宵醉拿回去?呵呵,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秦笙努力维持着笑着的嘴角:“那……三瓶……哎师姐,两瓶……不,你施舍我一瓶就好,师姐你别走啊,没有那酒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啊,我好不容易才从林家酒窖里偷……啊不,是买下来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师姐……” 所以说,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果然还是很有道理的。 接下来,秦瑶毫无疑虑的败给了自家师姐,那最后一场,便是祁瑶和林念宇的较量,只是这二人不愧各自天才的称号,竟一时不分伯仲,难以分出胜负,而打着打着,祁瑶却忽然停了手,少女穿一身绿衣,露出细腰间那一圈细白肚皮,肤白如雪,巧笑倩然,她把用作武器的丝带变小绑回头上,大大方方道:“林念宇,我挺中意你的,这场比试就算我输了好了。”然后跳下去跑到师父身边,脸有些红红:“师父师父,你瞧瞧林念宇怎么样哦。” “我觉得还是溪风好,肯定比林念宇有出息。”秦笙凑过来评断。 “我又没问你!你看上哪个是你的事。”祁瑶怒斥自家师弟。 “林念宇啊……”寒澈看了看在台上面色铁青的林念宇,又瞧了瞧台下终于舍得把目光调转过来的林岚之,哈,她该说林岚之教的很好么。 林念宇当然不可能答应祁瑶认输,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他是要凭自己的修为真本事赢过他们,让大家都知道他很厉害的,而不是让他们让给自己!只是看到林岚之对他摇头,林念宇只能攥了攥拳头,安静的接受最后自己赢得那柄灵剑的判决,只是摊开掌心的时候,指甲深入的皮肉间,已有斑斑血迹。 见出了结果,无视其他人的反应,林望之拉着滕羽就走,一路上仍是不说话,滕羽有些忐忑,到了房间后讨好道:“啊,你也知道的,我对我那外甥肯定下不去手嘛,而且我本身就挺厉害的,有没有那把剑都无所谓……”看林望之仍是不搭理他,滕羽继续道,“那不然再问问陈老头,看他仓库里还有没有好一些的灵剑?” 好的兵刃,认主之后,一般只任一人使用,除非之后再遇到能十分契合的,不然就是传承或是亲友间的交托,因为越是上好的灵兵宝器,是能以修士之真气孕养成长的,这样也能与主人越加契合。 滕羽先前虽也是用剑,却没能得到什么好剑,而之前陪伴他的寻常铁剑也早就在关在柳家时,被收缴了去。 陈家一直做得是武器买卖,肯定有不少武器,只是不会像这二十年一出的这般好罢了。 “你很喜欢林念宇?”林望之终于开了金口。 “他毕竟是姐姐的儿子啊……”滕羽叹道,这一句话已经道出了一切,即便他再怎么讨厌憎恶林逸之,只要林念宇身上流着滕萍萍的血,他就没办法让自己不把他当亲人看。 “我会再问陈崖买一把灵剑。” 林望之深深看了滕羽一眼,“保护好自己。” “知道啦知道啦。”滕羽老脸一红,即便知道林望之让他好好活着,肯定是有他的用处,只是仍不可避免的生出些旁的念头来。林望之平常不说话,也正因为如此,此刻说出的话更显得温柔,虽不知他滕羽之余林望之是怎样的存在,可现在林望之之于滕羽,却已经不是陌路之人了。 林望之买好武器就告辞出发,动作神速,陈崖倒是有机会送他们,而陈欣儿自然也来了,一直看着林望之,满脸的欲言又止含羞带怯。 陈崖自然会意,便问道:“泠洵君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望之回:“四下走走罢。” 陈崖又道:“那不知可否带上欣儿一起,她一直吵着要出去,而她父母已去,一个人我也总不放心。” “不可。”似是完全没有在意陈崖僵硬的笑脸以及陈欣儿惨白了的脸色,林望之顿了顿,面色不变的继续道,“路途辛苦,无法照顾陈小姐。” 陈欣儿到底是女孩子,被心上人这样的拒绝了,红着眼睛就跑开了,陈崖也有些尴尬恼怒,不过心里倒有些微的安稳,孙女被人拒绝事令他恼火,但心中却放心了些许,想来自家孙女即便跟了去也不会受什么欺辱,他继续道:“欣儿一直仰慕泠洵君,若是能同你一起,想必她也是能受得了苦的。” 林望之不为所动,摆了摆手直接道:“在下告辞。”竟是完全不管陈崖的话,自顾自的拉着滕羽就走。 滕羽又瞅了瞅陈崖僵掉的脸,心里叹息道,啧啧,这一地的芳心啊,林望之这厮,拒绝起人来,倒是毫不嘴软。 这人样貌家世天赋才干明明都不缺,身侧也不乏想伴其左右的,按说应也别无他求了,却竟然抱着灭了柳家、江家,甚至他自己所在的林家的念头,真是奇也怪哉。 第7章 洛临春 这次,林望之倒是直截了当的带着滕羽御风而行,只是滕羽到底根基浅薄些,还是得借助着些灵剑的裨益,所谓御物飞行,自然要比仅凭自身根基凭风而动调息遣气简单些。林望之没有说去哪,滕羽也没问,他感觉林望之是有一个目的地的,只是却并不着急,这点从他弯弯绕绕却并不迟疑的行进路线,以及逢过城镇就停下来的表现就可得知。 他们刚出发,天上就飘下雨来,这雨来的极大,不过来势汹汹,去的也极快,只是之后连着几日都时不时飘些小雨,不过因为不急着赶路,他们这些天自然就吃好睡好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0 ,而住宿的房间也一直只要了一间,大约是觉得之前住的并没有什么不好,两人要房的时候也并没有考虑太多,直到报了一间房之后才反应了过来,只是也并没有更改的必要,就也便这么一路下去了。 出来后四日,滕羽晚上一不小心吃多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先洗澡上床,可是这次他躺在床上晾了会肚皮,仍是觉得太饱,要怪就怪,今晚的酒家的糕点做得太好吃,而林望之又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随他叫多少都成。 听到林望之也洗好了澡,滕羽赶紧翻了个身朝里闭上了眼睛,他心里暗骂自己多此一举的装睡,但这似乎是一种本能反应。也不知他是怕林望之发现他没睡着赶自己下床,还是怕见着林望之美人出浴的模样。 不过滕羽自己并未深究,并说服自己,他醒着势必会影响到林望之安歇,且翻来覆去的也不好,于是就把呼吸放轻,一副已经睡熟了的样子。 滕羽小时候经常拿这招骗滕鑫来逃避责骂,这会儿装的也有模有样,林望之也没有多想,躺下后,亦是自然而然的,将滕羽翻了个身,让他面朝自己,楼到了怀里。 滕羽惊呆了,他僵硬的躺在林望之怀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仿若挺习惯林望之的怀抱,没有不适,甚至林望之身上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沉香,闻起来都是很舒心的味道,耳边是林望之几近于无的呼吸声,和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竟格外的使人安心,于是愣着愣着,滕羽愣是睡着了。 只是这夜滕羽睡得格外浅,他不常做梦,这夜却似乎总见到一个人影在自己前面的雾气里,他看不清楚那个人,想奋力的追上去,可是那人就一直在不远的前方,任自己怎么追也赶不上。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一双温热的手附上他因为长个而抽抽着的腿,缓缓揉了揉,然后搂着自己的那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是哄小孩入睡的样子,因为很舒服,他含糊的说了一句什么,那搂着自己的手僵了下,而滕羽也终于沉沉睡了下去。 第二日滕羽醒的时候,作息规律的好男人同往日一样,已经爬了起来,滕羽在床上拱了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然后猛然想起昨日夜里的事情,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洗脸吃饭。”同往日一样,林望之已经买好了早饭,而滕羽却没有像往日一样优哉游哉又试图倒回床上,坐在床上愣愣的,因睡觉被压着的头发直挺挺的竖在头上,看起来傻傻的,林望之不由问:“怎么了?” “啊?”滕羽回过神来,条件反射的回了句“没有。” 滕羽虽神色木然的穿衣洗脸,心里却是忍不住抓狂咆哮,他不知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也知道那样是不太好的,可是为什么不太好呢?大概是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可难道该一男一女搂抱着?况且,即便他不想承认,那怀抱却是让他舒服的。 忆起昨夜自己迷蒙间说的话,滕羽的脸瞬间红透了,他该不会,对着林望之,真真切切的,喊了声“娘”吧?要死了。 林望之看滕羽莫名其妙的红了脸,问了句:“很热?”就放下筷子去开了窗户。只道滕羽不知怎么,连话都少了很多。 天气已然晴好,早晨的春风吹拂进来,带着清新和昨夜雨水的气息,也确实让滕羽降了温,他愤愤的塞下两个蟹粉小笼包,心想,或许自己该考虑一下如何毁尸灭迹?只这一句问在心里,也不知是要问给谁听。 正因为知道了,林望之昨夜之举,实在太过暖心,而自己,也是享受这样的拥抱的。 唉,这更要死了。 滕羽这人向来不拘束,他虽心有疑虑,却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这一路上,他虽不间断的试探林望之,提及母亲也好,抱怨林岚之也好,使出阵法的本事也罢,结果总是无用。 而他也越来越生出该安然享受林望之对他的好这样的念头,他心里知道该去抗拒,却越发的力不从心。他心知失去的苦楚,所以对于这样的好根本无力拒绝,也不想拒绝。 两人在偏僻的小镇上走着,这也许对林望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滕羽这样曾英年早逝的人来说,还是挺新奇的感受。 毕竟那么几次离家的经历都不是能痛快享受这种悠闲的。 因为暴雨,地还很湿,前方一棵似是在昨夜被雷电劈焦的树,忽然之间摇晃了一下,再也不能承受住身体的重量,向一边歪去,而倒下的地方恰恰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们应该只是在树下歇脚,没有注意,而这会儿惊恐之下,竟也不晓得躲避,但那男子却猛地把女子护到了身下。 滕羽直到见到这一幕,终于动了起来,脚下生风右手一翻,横着剑就要去拦,却有人快了他一步。 这人白衫墨巾,虽不见华贵,但举手投足自有韵味风雅,只此刻有些心神恍惚的样子,也没看到滕羽他们,那两个年轻人百般道谢下,脸上也没见什么喜色,只摆摆手走开。 “墨书洛家。”林望之在他身后提醒。 其实不用林望之提醒,滕羽也是晓得的,只因墨书洛家实在是修仙界的一株奇葩。洛氏一族从不过问世事,也对修炼不怎么上心,唯一在意的便是笔墨诗词,眼前这人滕羽前世并未见过,只不过在前几日的赏兵会里倒是见着了,洛家这一辈有四个兄妹,只这老三最是出彩,年纪轻轻,墨宝作品已是千金难求。 滕羽见这洛临秋出现在此,虽有些奇怪,却也只会在心里想想,他本身并不是太有好奇心的人,更何况,洛家的本都是怪人。于是到嘴里咕哝了一句:“他在这干什么?”也就没了下文。 只是两人夜间到下个村庄的时候,竟又碰到了这个洛家人,且神色疲倦的拐入一间破庙,这就在身前发生的事情,滕羽也不过就停顿了那么一下,也便悄悄跟了上去。 第8章 黄泉 破庙里的人看来很年轻,即便胡渣青了出来,也不显得很成熟,只是有些忧郁。 他在破庙里点了盏灯,然后从腰间拿下一幅画卷摊开来,烛火一闪,险些熄灭,从画卷里幽幽飘出了一股黑烟,慢慢凝出一个身影。 那身形玲珑曼妙凹凸有致,头发竟是银白色的,长长的坠到地上,脸上戴着一副修罗面具,鬼神难辨,正中一道竖瞳紧紧闭着,遮住了上半边脸,而露出的那下面半张脸,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完美。 林望之不认得这女子,滕羽却是呆住了,林望之明显的感觉出他的紧张,只是还不待细究,庙里便响起了对话声。 “洛临秋,你究竟想做什么?”不同于女子精致美好的外貌,她的声音竟很是喑哑难听,比起行将就木的老妪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做什么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1 。”洛临秋回答,表情有些黯然,“但我不会容你去害人的。” “哈哈哈……”女子大笑,一瞬间只觉鬼哭狼嚎阴风阵阵,那微弱的烛光忽闪忽闪的,似是随时会熄灭,“洛家人是不知何为鬼灵么,你既然在赏兵会阻止了我,便该灭了我才是,你也该知道,我存在一日,就是得杀人练阴气的,更何况,我生前便只知害人性命,死后,更是如此。” “你要吸人阳气,存在于世,便来吸我的吧,可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去害别人的。” “呵,真不知道你们洛家怎么教人的,竟出了个你这般天真的废物。”女子冷笑,“洛少爷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能供我到几时,若你死了呢?” 洛临秋真被问到了,噎了半晌,有些无措,但他还是坚定道:“那我活着一日,也会管你一日!” “笑话!我现在是敌不过你,可若你这般养着,杀你不过早晚的事,即便这样,点墨醉山河的洛真人也还说要供我么?” 洛临秋沉默了片刻,终于一字一顿的说:“我能活到今日,是因为你。” 破庙外,对着林望之询问的目光,滕羽皱了皱眉,拉过他的手,在掌心上写了两字:黄泉。这下,林望之也是一惊。 这世间,被称为黄泉的只有一人,只因她的名字一直是忌讳,久而久之,便连她自己也忘了姓名,而她本身便成了死亡的象征。 残虐嗜杀,蛇蝎心肠。她是上一任魔道至尊。 黄泉此人向来反复无常,乖张暴虐,但实力太过强大,论单打独斗,未逢敌手,百来年间掀起不少腥风血雨,仙盟缔结很大原因也是为了对付她,只是就因为这么个黄泉,仙盟几次围上太平山,都未讨得什么好。 只是她这人心里从未有过什么善恶,她也许对魔修们好些,但也同样残忍,魔道以她为尊,不是因为敬,只是因为怕。那百来年魔修们一直不太敢出太平山便是因为她,虽说她是以一己之力保了整个太平山,但声名狼藉的也是她,她是全然不惧,魔道其他人可就深受其害。 黄泉兴风作浪几近百年,整个大陆都被荼毒了一遍,但是有一人,黄泉对她可说是相当纵容了,那便是现任魔尊,寒澈。 寒澈二十年前以二八年华便掌握魔道一股不小势力,甚至最后能成功成为现任魔尊,都同黄泉脱不了干系,可也恰恰是寒澈,十六年前,将称霸了近百年的前任魔尊归于黄泉,寒澈继位时,魔道喜极而庆,全山挂满紫绸,大宴了十天。 听说魔道先前也有过相似的场景,那是寒澈十六岁生日时,太平山巅,黄泉的整个抱犊宫张灯结彩,紫缎披附,紫色的烟花在太平山上燃了三天三夜。 而现在,这位化为阴鬼的魔尊再现于世,只不知怀的怎样心思,她此时倘若有心,便是谁都阻止不了了吧。 “我可不记得,往时与你这洛家小儿有什么瓜葛。”黄泉毫不领情,她平生从不在意生死,杀过的人欠下的债多如牛毛,又怎会记得一个洛临秋? “那年我十九岁……”洛临秋苦涩开口,将时间引回到十六年前,这看来不过二十的少年竟已过了而立之年,不过修仙之人驻颜有术,容颜衰老缓慢,倒也不算太过惊奇。 是说十六年前,十九的洛临秋,行于山水林野,只为手上一卷墨宝。 洛家人的贴身法宝几乎皆是自己所作,却也只于洛家人有效,那时洛临秋也在完成自己的法宝,只是到最后一步却如何也下笔不能,那日行到溪边,便将画卷摊开在石上,靠在树边闭目小憩。 洛临秋才学极佳,是以家族也是寄予厚望,他也早早做出令人追捧的书画,只是这法宝的最后他纠结了小半年,仍是不得下笔,他这番纠结,只觉走入了死胡同,甚至开始走火入魔,他隐隐知道,以洛家的修炼法门,若是长久不能摆脱这局面,气结郁损,怕是不能活了。 越是聪慧之人,也越易钻牛角尖,他只一心解这症结,从未想过放弃,所以才不得不纵情山水,希望能就此化解也能找到灵感,奈何长久不见效。 这日他才行到一处寻思不久,就有一女子路过,她一袭黑衣,银白长发,修罗面具下的半张脸美貌异常,只是洛临秋这样的人,家传洛氏,痴心书画,也只看呆了一瞬,又怎么会在意黄泉是谁? 黄泉见他不为所动,倒有些好奇,也不避讳的去看他的画。这世上原先有痴迷于黄泉容颜想一探究竟的,都早就不在人世,之后的便是畏她惧她恨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从没有同这小子一般看了却不在意的。 笔锋路数黄泉不懂,她也只管看画中景物,画上竹海庐舍,旁边一桌棋局,却只一子在落,似黑似白,只是天上大片的空白,洛临秋一直揪心的便是这,是晴是雨,是日是夜,似乎都不恰当。 黄昏见着这么一幅画,也不知是否看懂了他的烦恼,只评价了一句:“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然后拿起旁边的墨砚直接一股脑的泼洒了上去,在她眼里,醉心于这劳什子的画作真是蠢透了。 洛临秋自是心间大恸,扑倒过去,只想着与黄昏拼命,只是他看了那摊着的画卷一眼,便再也移将不开。 画上墨迹晕开,便似一片阴云遮天蔽日,是晴是雨,似乎不甚明朗,也未可知,是日是夜,皆藏于云后,无人知晓。 洛临秋心知这幅画已大成,心间大喜过后又是感叹,方晓得自己先前那般踟蹰不定皆是心中意境未够,这番大悲之后大喜,倒也令他心境开阔不少,他激动难抑,才想起转头去寻恩人,只是黄泉早就走了,她才不管什么洛家,也不关心什么画作,没因为他的放肆态度杀了他,就已经是格外恩典了。 洛临秋说到这儿,摸了摸手上画卷,满目怜爱:“我给她起名,无解。” 黄泉从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竟还救过这么一个人,她那时候急着回太平山,也没多在意些旁的,而她焦急相赴,迎的竟还是自己的死路,想到这儿,黄泉不由嗤笑一声:“你不必如此,我要是早知道那随便一撒是救你一命,便不会去瞎凑热闹。” 洛临秋摇头,正想说些什么,便见一人从门口踏入,白衣墨带,也是个洛家人,那人面带着不可置信与不甘,冲洛临秋喊了声:“三哥!”看来这来的是洛家幺女,洛临冬。 洛临秋愣了半晌,只能苦笑应道:“冬儿,怎么是你……” 第9章 洛临冬 “我看你赏兵会上言行不对,就悄悄跟来了,只是三哥,她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因为你这些年一直闷闷不乐难以释怀,我们才劝你出来走走,可你现在却说你放不下的是这个人人愤恨的魔头。”洛临冬将手指向黄泉,泪都快急出来了,“爷爷说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2 你心思最净最纯,你是要坐上家主位子的,可你现在要救这魔头的灵,三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洛临秋顿了顿,然后缓缓说:“我本就不想做什么家主的……” “三哥!”洛临冬面露失望,但她很快收敛起情绪,怒瞪着黄昏,“都是因为你!三哥下不去手,那我来!”说着她就抽出腰间一杆狼毫笔,攻向黄泉。 洛临秋想要去拦,却不敢尽力,黄泉更加不会坐以待毙指着洛临秋来救她,很快就同洛临冬扭打在了一起。 不管生前何等威风厉害,黄泉此刻不过一介灵体,也所幸洛家不精于作战,黄泉竟还能稍胜一丝,只是洛临秋明白,洛临冬的乌丝笔,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很快,黄泉的动作便慢了下来,她其实并未被打中,只是沾上了些墨点,她也很快发现,这笔墨法宝,墨迹也算在内,先前不察,便着了道,看来只能速战速决。 庙内忽的阴风大作,蜡烛也熄灭了,黄泉脸上的修罗面具忽的拉长,鬼脸也睁开眼睛,发出阴测测的笑声,听来便觉心情浮躁,头痛难忍,便是此时,黄泉猛然欺身,手化白骨,直拧向洛临冬脖颈。 洛临冬大惊,忙想去挡,心间却觉得自己这番无论如何也不能挡下,便咬牙,也拼命灌注灵力,将笔刺向黄泉。 洛临秋在一旁看着,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的无解图虽然强大,但却毫无攻击性可言,而自己妹妹的乌丝笔又恰好克制,可也在片刻之间,他便有了决断。 下一瞬,无解图挡在了黄泉面前,而他自是挡在洛临冬面前,洛临冬急切之下,虽稍稍收了些力道,但刚刚那样拼死也要杀了黄泉的意志又岂是那么容易更改的,即便洛临冬修为高些,也被打的重伤,而身后黄泉那一爪陷入无解图后,竟悄无声息的不见了,黄泉一看不对立马收势,站到一旁,那副画一如往昔的阴晴不明,却没有丝毫损坏,她的攻击,竟像是全被无解图给吃掉了。 黄泉看洛临冬抱着洛临秋只知道哭,表情晦暗难明的盯着那无解图片刻,冷声道:“倒是小瞧了你们洛家。”她抬起手,掌心幽光闪动,正对着洛氏兄妹,这时候下手,应当是再好不过了,她冷冷瞧了地上嘴角挂血的洛临秋片刻,又缓缓将手放下,身形也一点点变淡。 黄泉这边抬脚要走,林望之却不躲了,站在了她身前,滕羽也现出身来,自然只站在一旁看着。 林望之一脸冷酷,也不多话,劈手就攻,昏暗灯光下,竟然也看不出他武器是何种模样,黄泉自是不敢大意,她心知无力对抗,却也不甘心束手就擒,她刚刚虽看来只失了条手臂,之后还给幻化了出来,可她也是气力尽失,已是强弩之末,几乎同跪在地上的洛临冬无异,这样的状态,根本无从跟林望之交手。 黄泉知道敌不过,也终于有了一些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是她许久未曾感受过的了,她不认得林望之,只是感叹这修仙界倒真是出了许多后起之秀,只是这些人,全都比不上她的澈儿…… 而就在黄泉就要放弃的时候,无解图横在了她身前,这图很是神奇,便是林望之也存了顾虑,不敢真的碰上,只是这无解图虽然厉害,但再厉害的宝物也会有个上限,超过上限,无解图再厉害也吞噬不能了。 而还未等林望之测出个上限,无解图便被定在了原地,滕羽笑着拍手点头道:“果然如我所料,这缚灵阵对这类带了灵智的法宝也有效果。”看样子竟像单纯因为好奇而手痒做了个尝试罢了,只是竟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没了无解图的帮衬,黄泉自然落了下成,林望之可不会讲究什么怜香惜玉,剑上蓝光一闪,便要没入黄泉身体,却听那边洛临冬一声惊呼,滕羽转头过去,却见她怀中抱着的已不是自家哥哥,而是无解图,只是此刻无解图摊着,灵气消弭,有如一介凡物,他转过头,看见林望之那一剑插在了洛临秋身上,也让他身后的黄昏溅了一身血。 据说洛家有一家传法门,以物置物,便是刚刚一瞬,洛临秋将自己同无解图置了个个,又尽全力破了滕羽的草率阵法,挡在黄泉面前。 别人只会拼力求生,而他这样,竟像是在拼力求死一样。 洛临秋身上都是血,他却攥住林望之的剑,同他说:“放了……她。”他死死盯着林望之,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仍然站着,就好像,不听到一个‘好’字,他就不会倒下。 林望之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坚定的抽回佩剑,失去了支撑,洛临秋跪倒在地,眼睛却还是直直看向林望之。 黄泉站在他后面,没有去扶他,甚至在看到他挡在自己面前时,连眼神都没变过,直到洛临秋倒下,耳边传来洛临冬撕心裂肺的哭声,然后她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忽然笑起来,后退了半步。 黄泉记得,她曾经教过一个人,这世间根本没什么好人,杀人也远好过救人。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黄泉身上忽然闪出光芒,又慢慢凝聚起来,却不是乌黑的,而是一尘不染的白色,然后缓缓的往洛临秋身上飘去。 她教过那人的,后来都被那人不折不扣的返还回来。 黄泉想来,她生前没救过人,无意间救了这么一个,到死了也还未能避过,这也许就该是命,而至于心里惦念的那个人,却也许根本不必惦念。 滕羽从未想过黄泉会以整个鬼灵之力换回洛临秋一条命,身为魔修,她该很清楚,灵体魂魄的力量多么重要,之后也许便再没能有转生的可能,她该是不甘心的,也该是有恨的,她在世间那些年,若非极恨,不会那般狠厉。可她死前所现之色,却不是怨灵该有的。 滕羽觉得,黄泉消散前,却并没看自己搭上后世辛苦救回的那个人,而是看向破庙外皓月当空的天边。 真是格外的明亮透彻,像极了抱犊山的天空。 洛临秋很快就醒了,只是当他明白过来事情经过的时候,黄泉早就不见了,他于是愣愣的,洛临冬仍旧抱着他哭,林望之看了看,拉着滕羽准备离开得时候,听到洛临冬轻声承诺:“今后,若有用到洛家的时候,洛家自当尽力。” 林望之要的便是这句,便回道:“今日之事,不会再有第五人知晓。” 出了破庙,滕羽不禁感叹:“我一直以为她不是个好人。”这个“她”显然指的自然是黄泉,那最后散发的光芒如此纯净,竟全然不像个怨灵,可不是怨灵,又能是什么呢。 听了滕羽这话,林望之眯了眯眼,问:“那我呢?” 滕羽盯着他看了会,最后认真回:“你?你大概算不得一个坏人。”只是很多事,又岂是一句好坏分得清的。滕羽此时像是全然没有了顾忌,“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3 那林望之,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林望之也望了望天边那轮明月,道:“有些事情,也并不在于想要如何,只是不这么做的话,便觉一切没了意义,如果你起先便是抱了一个理由说服自己活下去,那么即便知道那是错的,你也会继续下去……不然,你又该为了什么而活?” 这个问题滕羽答不出,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活着是需要理由的,即便所得颇多,原来有些事深入骨髓无法更改的,因为放弃的话,就像是否定了自己曾走过的全部。 “你是不是曾经见过我?”滕羽又问,这是他第二次问林望之这个问题,他想,若是林望之还不回答,他决计也是不会问第三次的。 “二十年前,钱岭峰,我也在。”出奇的,林望之倒是回了,可滕羽却也更加迷茫,钱凌峰上在的人何其多,林望之又怎会对自己的性情这般了解,他也曾向林望之打探过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林望之却只告诉他,是个天赋还不错的凡人,可这人滕羽也是决计没见过的,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让这个凡人放着他好好地人生路不走,来救他这样一个陌生人?滕羽想不通,可林望之也再没多说。 可是你瞧,这世上原本就是有这么多奇怪的事,连黄泉也愿意用自己成全一个别人,那兜兜转转,也许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只是滕羽从不信那些恰好的奇迹。 第10章 南岭怪事 两人找到家客栈,在林望之开口继续要一间房之时,滕羽张了张嘴,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他不讨厌林望之的怀抱,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既然喜欢,那便想一直下去。 第二日一早,滕羽林望之退房,店主是个已为人母的妇人,她看滕羽林望之赶路,便好心问他们去哪儿。 “南岭。”林望之像是极好说话一般,只是目光却是扫向滕羽,好像在告诉滕羽只要他问,他便一定会答。 滕羽却不敢就这么以为。 “哎呀,你们怎么还往那儿跑啊!”女人惊呼一声,然后拉着他们到一边小声道,“你们还不知道么,我们离那儿近,消息一早就传过来了,只是江家的仙人不让我们说,可我也不能让你们送死啊。” 滕羽心下奇怪,便问了几句。原来是因着四天前下的那场大雨,南岭那边有个叫刘家村的地方,村旁有个山包,这被雨水一冲刷,泥石坍塌,堵了路,刘家村的人就过去挖土开路,结果挖着挖着,从里面挖出八十具尸体,都死了很久了,却像是一家族的人,穿着一样面料的服饰,小孩老人都有。 这事本来就挺邪乎的,刘家村的人也不敢怠慢,赶紧烧香把那些尸体埋了,可是更邪乎的事情发生了,那几十具尸体晚上从土里爬了出来,村里人哪见过这阵仗,吓的连跑都忘了,结果啊,那些个尸体分成了两拨打了起来,这才让刘家村的人得以幸免,可是人心惶惶,你说一群邪物在家旁边打架,能不心慌么。 村人一合计,就派一群年轻人跑了出来,刘家村是修仙世家江家的地界,就传信给了江家,江家立马就派人过去了,还把所有逃出来的刘家村的人都带了回去,顺带发了话,不许再议论刘家村的事儿。 现在刘家村被江家的人封死了,不准出不准进,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也不知道里头的人怎样了。 女人千叮万嘱让他们别去南岭,滕羽便也只好回声“知道了。”说是知道,却并未答应。 这世上诸多事,又岂是一句凶险就能概评的,更何况有些事,即便知道前面就是悬崖峭壁,也只得面不改色的跃下去。 这世间能驱使人心的,并不只有趋利避害。 谢别店主,滕羽忍不住问继续往南岭方向带的林望之:“你早就知道?” “林家一早得到消息。”林望之仍是不惊不扰。 “你什么时候跟林家的人……”滕羽说到这儿住了嘴,脸泛起了点红,这些天林望之跟他可谓形影不离,而真要有什么时候林望之独自跟林家的人接头,大概也就是自己大早上起不来的时候吧……干咳一声,滕羽换了个问题:“你对这些很有兴趣?” 林望之这人看起来就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迫害委屈,才会那样恨不得柳林江家都灭门的样子,因为也只有在他第一次见到林望之的时候,在他谈起毁了这三家的时候,滕羽才在他脸上看到所谓“恨”的表情。 “说是兴趣也不为过。”林望之正经想了想,“不过正赶上一出好戏”。 “什么意思?” “你可知江家发迹是因为什么?” “怎么,你要同我讲讲江家家史?”滕羽虽这般谈笑着,但心思急转下,也想起些什么,“我听说好像是江家第一任家主娶了西岭谭家的人,借着谭家的势头,又吞并了一些小门派……” “西岭……南岭本来就是一条山脉。” “你是说……那是谭家的人的尸体?”滕羽皱了皱眉头,“传言谭家被仇家诅咒灭杀,一夜之间全家上下七十四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谭家当时也算得上是修仙大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灭,还无声无息?”林望之淡然的语气听来似是带上了些许讥诮,“这自然……是有人从内部帮衬。” 滕羽脸色一变,为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而震惊:“可是那酒家老板娘说的可是八十具尸体……”然后想起了什么,他惊呼一声,“所以才会打起来?” 林望之点了点头:“那六人,应是混进去帮忙灭口的……所谓仇家。”他顿了顿,嘴边似乎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你说,江家的人那么着急干什么,呵,不许进也不许出。” 滕羽看着林望之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却对江家陈年旧事没什么兴趣。他虽然惊讶,却觉得即便江家就是当年灭了谭家的元凶也同自己没什么干系,只是林望之这个人,你看他平日里能不说话就不说,也没什么表情,但在对着自己的时候,会同他解释,会露出其他神情,而察觉了这些的自己,是高兴的,且还夹带着些微的自豪。 滕羽虽不在意江家的事,只是既然林望之要去,他自然也得跟着,只是这个“得”字,这会儿就用的并不恰当了,因为滕羽心里知道,自己,其实是愿意跟着的。 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虽不大,却在山上蒙了一层雾气,细微的声响被雨声遮蔽,突然一道惊雷响起,滕羽和林望之却都停了下来,从林望之的表情上,滕羽料想自己猜的不错,于是率先掠去雷声响起处,林望之紧随其后,待得近了,滕羽二人便听到了争吵声。 “林念宇你脑子是被撞了还是怎么的?!竟然用鸣雷丸,你是还嫌这儿的食尸鸟不够多?本来两只我们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4 尚可应对,现在又来了三只!” “阿笙,我看你倒是游刃有余,还有工夫抱怨。” “师姐……我可是你亲师弟……” “其实……我们不如,还是回去吧……” “啊啊,是啊是啊,肚子好饿啊,打不动了!” “……” 滕羽林望之看过去,发觉这柳林江三家以及魔道的后辈竟都凑到了一起,只不过还有五只鹦鹉头鹫身隼爪有如成人一般高大的怪鸟,而显然,他们凑在一起的场面并不十分友好。 眼看一只食尸鸟的尖嘴就要啄向最小也最好下嘴的江婷婷,滕羽率先提剑刺了过去,林望之自然紧随其后。 由于滕羽林望之的加入,秦笙等人被动的局面很快反了过来,虽然最大的主力是林望之,可是滕羽的阵法造诣总在最恰当的时候提供了辅助,他出手极其迅速,时不时就凑近那些怪鸟划上一笔,那些怪物的速度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林望之也亮出了武器,在白日里,那利器也终于初见端倪,那是一柄极薄的透明剑刃,因为透明,也只有在雨滴滴落之时才能窥见其形状,林望之出手也极似他这个人,毫不拖泥带水,没有虚招,直逼性命。 食尸鸟生性狡诈,一见讨不到好处,受了伤后纷纷逃窜,滕羽等人自然无心追赶,便也就只打下来一只。 濒死的鸟在地上嗷嗷的嘶鸣,声音不高,却很凄惨,秦笙等人这会儿都有些不忍了,而滕羽却毫不在意,手上长剑一挥,便只剩下了雨声。 这时,这五个小辈才心中知晓,他们同溪风怕是不一样的,不是多狠多毒,溪风的表现不曾有过片刻挣扎,就像是,他从不在乎这些生死。 只有手上真正沾过血的人,才能这般毫无芥蒂吧。 沉默了片刻,林念宇僵硬道:“小叔叔。” 林望之点了点头,看五人神色各异,终于纡尊降贵的开了口:“你们在这里干嘛?” 林念宇道:“你……们……刚走没多久,这地方的事情就传到了云州。” “所以?”滕羽接道。 林念宇显然没有回答他的打算,秦笙神色尴尬的咳了一声道:“所以,我们过来瞧个热闹……” 滕羽表示很不能理解,问:“你们长辈呢?” 秦笙道:“我师父走之前说让我们随便玩玩。” 柳子渔道:“我叔叔说有急事先走了……然后我在路上遇到了婷婷。” 江婷婷道:“哼,我就是跑出来的,我娘这不让我去那不让我去的!” 林念宇:“……” 林望之扫了林念宇一眼,林念宇不情不愿开口:“大伯说,我既然夺到了素荷,就该自己行动了。”林念宇手中那把长剑通体雪白,无一丝瑕疵,想来素荷便是他给这剑起的名字。这孩子,竟也喜欢荷花。 “啊,你们的胆子也是挺大的。”滕羽下了总结。 “这个,要成长,就要学会独自应对嘛。”秦笙扯了扯嘴皮。 “哼,我们哪像你那么好命。”林念宇出声嘲讽,注意到滕羽诧异但了然的目光,不由抿了抿嘴,哼了一声,移开目光,脸也有些红了。 滕羽不禁有些好笑,瞧了瞧林念宇又瞧了瞧林望之,他就说为何这次见到林念宇,敌意要比上次还要明显呢,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原来竟是因为自家叔叔总带着别家孩子而吃醋。 “哎呀别说了,我们快进村吧,饿死了,边走边说。”孙婷婷扯了扯柳子渔的袖子催促,于是众人开始往山里头走。 “你们是怎么惹上食尸鸟的啊,它们只吃尸体,也只会在有人进了它们的领地范围才会攻击入侵者。”滕羽边走边问,听他这话,倒是对这些怪物很是了解。 “不知道啊,我们刚进山,就开始下雨,到哪都雾蒙蒙的,然后也不知道从哪冒出了这群怪鸟,就遭到了它们的攻击。”柳子渔等人显然也没想那么多。 滕羽皱了皱眉,按说有尸体的地方才会有食尸鸟,即便要出现,也该出现在村子里,而且村里那些变作尸鬼的也不能算尸体了吧。 祁瑶在后面偷偷跟秦笙嚼耳朵:“啊,怎么那个溪风跟林念宇的小叔叔在一起啊?你之前是不是说,溪风是林家的人来着,可是他不姓林啊,怎么感觉林念宇的小叔叔对他比对林念宇还好啊。” 秦笙也小声回道:“不知道啊,我也只是听说的,不过林家先前似乎没这么个人,最近不知怎的被林望之捡到的……” 祁瑶不由白了自家师弟一眼:“你不是很是欢喜那个溪风嘛,这点事情都不知道。” 秦笙摊手苦笑:“这不能怪我啊,林望之做事从来都这样,低调就算了,连林家的人都不一定告诉的,他谁都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啊。” 祁瑶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林望之似是无意的往他们一瞥,于是赶紧住了嘴,蒙头赶路,心说,这人看起来比林念宇难亲近多了,也不知道溪风怎么受得了的。 第11章 江家(一) 众人终于到得村子里,却见一家家大多房门紧闭,街上也看不见人,气氛很是诡异,秦笙等人也不自觉紧张起来,纷纷自觉靠紧到林望之身边。 忽然旁边一间草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孙婷婷吓得赶紧钻到了柳子渔身后,柳子渔僵了僵,忍住逃跑的冲动,看林望之巍然不动的样子,壮了壮胆子看过去。 只见一个老婆婆站在门口,头发虽已全白,但精神头仍旧很好,见到他们很是惊讶的样子,走过来道:“你们怎么进来村子的?”还没等滕羽他们回答,她又激动道,“是二牛放你们进来的么?啊,我是他奶奶。”见滕羽等人一脸茫然,老婆婆有些着急:“就是守在山里的那些人啊,二牛是里面最高的一个,江家的仙人们说,要有人在那儿守着不让人进来的啊,你们没见到二牛么?” “我们……”孙婷婷想说什么,滕羽却打断她道:“我们进山的时候下起了雨,你家二牛可能避雨去了,而且我们也是修士,想来是没被他们发现。” “修士?太好了,你们也是来消灭那些怪物的吗?”见滕羽微笑,老婆婆便觉说对,忙带着他们往村里走道,“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客栈,村里就一间客栈,还从没住过这么多人呢,咱们村子果然福厚,让这么多仙人帮衬着。哦我就姓刘,你们有事可以找我。” 刘婆婆带七人到了一栋木板房子前,房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也不是很高,只有两层的样子。 敲了敲门,便有人探出头来,刘婆婆同那人说了几句,那人也就开了门,上下打量了滕羽一行几眼,恭敬道:“请进。” 刘婆婆道:“那我先走了,诶,你们可要快些除掉那些怪物,这样我家二牛就好早些回来啦。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5 ” 刚进门,孙婷婷就迫不及待的要吃饭,于是众人在大厅坐了下来,那五个资质过人的后辈每个都报了一连串的菜名,在店家流着冷汗不胜惶恐的表示有一大半做不了后,十分不满的让店主把能做的都做上来,才暂且放过了他。 他们资质虽高,却都像还未行辟谷之术,要说修仙这一路,越到后头,对外物的需求该是越少,只是不只是贪恋红尘还是如何,这帮孩子们皆都愿意有滋有味的吃饭。 林望之倒是已经不怎么吃了,只是滕羽却极为享受,是以对几个小辈又觉亲近许多。 有东西吃的时候,话也少,于是桌上并不喧闹。 不过半晌,祁瑶玉指扣了扣手中木筷,仍是没有忍住,犹疑道:“我们不告诉刘婆婆山里的事吗?”林望之算是他们的长辈,而且又一脸生人勿进冷若冰霜的样子,祁瑶不敢问他,于是话是对着滕羽说的。 若问年纪,溪风明明比她还小,只是不知为何,祁瑶自打从在村口见到溪风与林望之,就觉得溪风为人处世,竟比他们要持重许多,而显然,林望之也是极放任他的。 “告诉她什么?”滕羽反问,眸光里透露的惊奇没有掩饰,“告诉她他们的村子被一群怪鸟包围了,那些怪鸟又以尸体为食?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食尸鸟为什么会攻击你们,或者说,它们在守着什么,而让它们守着的又能是什么呢?” 祁瑶也很聪明,想了一下后脸色顿时有些苍白,秦笙紧跟着道:“溪风你的意思是,有人死在了林子里,而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刘婆婆的孙子?” “可那样,不是更应该告诉她么?”柳子渔语气有些不稳,有些惶然,“自己的亲人,明明就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再晚一些,别说最后一面了,连尸体都见不到了!” “你们再好好想一下,刘婆婆说,是江家的人让他们去守着村子的,那么,是先有食尸鸟呢,还是先有他们的尸体呢?”滕羽却不回答他的话,转而又抛出一个问题。 “怎么会?!”孙婷婷惊叫道,“江家,不可能……”然而后面的话却被她咽了回去,她虽然还小,可是因为江未眠的关系,并没有对江家有多么深的情感,她干巴巴的开口道:“为什么呢,二牛他们做错了什么?” 孙婷婷心里知道,即便先有食尸鸟,江家的人来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发现,而即便这样,也还是让他们去了山里,而且那些人,明明该是最熟悉这座山的,却没有一个人逃回来通知村民。不管如何,那些村民的鲜血骸骨都同江家脱不了干系。 “也许,江家那些人只是想找些东西来‘守’着村子吧,而怪物,总比人来的让他们安稳些,既然这样,他们现在也决计不会允许村里的人找那些食尸鸟的麻烦。”滕羽的表情似笑非笑,他其实并没有打算让这些孩子们相信他的话,他说的不过是猜测,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 也许这一切不过凑巧,起码江家的人是一定不会承认的,而刘家村的人会不会相信他们也未可知,说不定会说成是,他们这些人不怀好意诬陷一直守护帮助村子的江家人,村民们眼中的“仙人”? 在沉闷的怪异气氛中,菜上齐了,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刚刚的对话如一根刺一般梗在喉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但也没有很久,孙婷婷最先拿起了筷子,她飞快的往自己嘴里扒着饭,其他人也终于在陆续拿起了筷子——他们是真的很饿了。 滕羽看众人逐渐抛弃了所谓涵养,在他和林望之面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解决着平时他们可能根本看不上的伙食,很是惊恐:“你们这是饿了几天?仙盟世家还有魔道最近都这么穷了么?” 秦笙吃相还算好,百忙之中抽空嘿嘿一笑:“我们之前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嘛……” 这些公子小姐们,离了监护人,就如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因为没有过经验,又净挑贵的好的,盘缠也用的极快,可也不愿意回去再要,就这么憋着。 而对于秦笙和祁瑶,寒澈自然没工夫搭理他们,也想着让他们历练下,就算自生自灭,受不住了也总会回太平山,也没给多少零钱,再者,魔修本就不似修仙中世家大族的根基深厚,这就使得柳子渔算是他们中最有钱的了,可柳为旭走的急,也没有同他细细交代柳家产业,再者他天性怯弱,身为旁系所处,也不好意思去要钱。 后来这几人在路上碰到了,虽说是几乎目的相仿,但因为所谓的骄傲作祟,一开始也没有要一路同行的意思,只是眼瞅着越来越少的银子,秦笙也只好做那个出头鸟,邀请其他人同行,然后大家共进退,毕竟五个人吃饭,总要比一个两个的来的便宜,大家似乎目的地相同,也能互相照应。 柳子渔和孙婷婷自然同意,柳子渔本就是个花销极少的,只是他遇上了孙婷婷,这小姑娘不知为何的赖上了自己,他用的少,倒是这小丫头吃的多想买的也多,因为是逃出来的,身上也根本没钱,虽然仍对秦笙有些悻悻然,但同吃的相比,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最难的是林念宇,秦笙去找他说话的时候,林念宇就当他不存在,后来是祁瑶同他搭话,林念宇才提了一个要求:去了刘家村之后,祁瑶要同他再比一场,不分输赢绝不停手。祁瑶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才会有了这奇怪的五人行。 等众人吃饱了,孙婷婷也放下了手中的碗和筷子,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溪风,你说的很多我其实不太懂,我娘说,不能轻易相信别人说的,那么,这些事我会自己去看去听,如果,真是同你说的那样,那么,即便是江家,我也不会姑息!” 女孩的声音还很稚嫩,身量也是众人之中最小的,但她说话时认真的语气,没人只当玩笑话听着。 滕羽似乎有些惊讶,然后他摇头笑了笑,低低呢喃了一句话,声音很轻,也只有最靠近他的林望之和林念宇听到了,他说:“你果然是她的孩子。” 林念宇心生疑惑,他皱眉看向滕羽,想问些什么,而滕羽又开了口,他懒散的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笑道:“你打算怎么不姑息?这指令,说不定就是你舅舅下的,你还大义灭亲?” 孙婷婷瞪大了眼睛,憋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无论何种决断,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太早太重了些。 第12章 江家(二) 林念宇有些看不下去,他刚刚竟会生出溪风是认识江家长辈们的念头,现在看来,那一句话必是自己听茬了。 林念宇本想着,对于溪风,他可能需要重新了解,溪风之前对于江家的那番推测,虽然他也多少想到了些,却并没有这么连贯,可现在,这刚刚生出的佩服不过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6 冒了个泡便迅速又沉寂下去。 即便溪风说的是最为现实的一个问题,他以同辈之身,这般嘲笑他人的决心,也是极为过分的。 “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子,你只要开开心心的长大就好了,那些事,那些大人的事,就得交给大人来做。”滕羽说这话,不免有些老气横秋。 林念宇愣了愣,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这个人,他本以为看明白了这人,却偏偏总有转机。 他想嘲讽他,说你以为你有多大,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林念宇总觉得,越是相处,也越发看出自己同滕羽之间的差距,不只是修为身手,还有很多看不到的东西,让他觉得滕羽总是能走在他前面。 想来,这便是小叔叔看重他的原因吧。 孙婷婷也愣了愣,滕羽探过身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等你再长高些,长的比你家门口的石狮子还高的时候,再考虑这些事情吧。” 洛河江家大门口有两只石狮子,做得极是高大威猛,足有一个人头那么高,张牙舞爪的像是随时能活过来,一直都是江家的象征。 孙婷婷被这么一说一模,又红了脸,反射性的想说些什么,却听客栈的门被打开,一个娇媚好听的女声响起:“喂喂,阿岚,你别担心啦,刚刚一定是你听岔了,就是普通的雷声啊,林念宇那孩子……”然后声音停了,众人也看清了来人,竟是仙盟林家的林岚之和魔尊寒澈,两边看到对方后俱是一愣。 “叔父!”林念宇站起来喊,祁瑶和秦笙直接跑了过去,嚷嚷道:“师父!” “念宇?望之……你们怎么在这里?”林岚之问,“我就说刚刚那雷声听来就像鸣雷丸的声响,没想真遇着了你们。” 鸣雷丸是林家特制,吸取雷电之力融整成一颗药丸模样,但一经使用,却也会发挥巨大威力,先前他们能应对五只食尸鸟到滕羽他们赶来,也是那枚鸣雷丸重创了其中一只食尸鸟的结果。 鸣雷丸制作复杂,威力巨大,是以几乎只有林家直系才有,而念宇是林岚之带大,分别时自然留下颗给他自保。 “啊,刚刚我们在村口被食尸鸟攻击,我……我就……” “恩,是啊,幸亏用了鸣雷丸,又引了三只过来,还好有泠洵君在……”秦笙接道,却被祁瑶背后一踹。 “那你可有受伤?”林岚之丝毫不在意那颗极难炼制的鸣雷丸,只关心自家侄子的安危。 “哎呀,看他那么活蹦乱跳的就知道肯定没事,阿岚你就是老爱操心。”寒澈挑眉看了看祁瑶,满脸揶揄,祁瑶也便跟着撒娇。 滕羽见眼前上演着“它乡遇故人”以及“久别重逢”的戏码,而这些横竖跟自己都没什么关系,于是凑到林望之耳边问:“他俩怎么在一起?” 所谓的“他俩”当然是指林岚之和寒澈,而且就凭寒澈说出来还未说完的那一句话,滕羽就可断定,他俩关系一定不一般! 奈何林望之仍是不说话,滕羽隐隐觉出他是有些生气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滕羽估摸着大概就是同林念宇他们遇到后开始的,因为林望之又不同他说话了。 于是滕羽也有些百无聊赖,他歪歪斜斜的坐着,只差没把脚翘到桌子上去,他一边深思着又是什么招惹了身边这个闷葫芦,一边感叹着林岚之的魅力,然而他也没能发呆多久,因为他很快发现,众人的眼光都聚在了自己身上。 滕羽有些茫然,他搜肠刮肚回想刚刚从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谈话声,然后终于缕清了些眉目,约莫倒数两句话大概是这样的: 寒澈: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秦笙:啊,我们是跟着溪风还有泠洵君来的。 滕羽瞅了瞅身边那位仍是不打算开口的架势,在看看那五个小辈……四个都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唯独柳子渔一脸的祈求尴尬,啧啧。 在众人目光中,滕羽悠悠开口道:“啊,我们是过来玩的,听说这里风景不错。” 众人:…… 滕羽扪心自问,他不是不懂那五个人的小心思,他也年轻过,一开始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那些话本里的英雄,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也总以为自己可以闯荡一番,成就一番,总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得到什么,既然刘家村大家都说危险,那就到这儿去,伏魔卫道若成了,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名头。 少年总觉得死亡是离自己很远的,什么都想尝试,也什么都不畏惧。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这世上还有好些东西是他们所无法战胜的,或者是他们所不懂的,从将他们堵在村子外头的食尸鸟,到江家的人让二牛他们去守山,这一件一件,都让他们逐渐看到自己的天真。 可他们是少年啊,因为还很年轻,跌倒了总能够爬起来,失落了却仍然相信自己具备着力量,坚信着所谓的“总有一天”,所以当长辈们问起来的时候,并不能骄傲的说已经完成了什么的时候,但也不想诚实的表达自己的不足,就是这样可能听起来拗口却有些幼稚的小心思,滕羽是懂得的,他也曾经是这样的少年,他也曾经相信着什么,只是他的少年时间很短,而他必须得长大。 而他现在,也愿意去保护着少年们这样的天真。 林岚之和寒澈当然不会相信滕羽的说辞,看风景?这几天的雨让牛家村连路都差点没了,大老远的跑这来看风景?还得面对着几十具尸怪?可是他们却也并不能对滕羽怎么样,毕竟这其间,说不得林望之也是掺了一笔的。 “那灵隐君和流芳尊为何会一同出现在此处呢?”滕羽也不管他人作何感想,一心一意的问出自己的问题。这些小辈们疑惑而不敢问出口的事,于他却没有多大影响,他虽披着个晚辈的外壳,脸皮却足够的厚。 滕羽这一问实则包含了两个问题,其一,自然是他们俩为何回来刘家村,其二,就是为何他们会在一起了,自然,他本人是对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更感兴趣。 “我们本来也并没想来。”寒澈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倒是淡了下去。 “是一路有人引我们过来的。”林岚之附和,两人既没有说是在哪遇到,也没有说是被怎么个“引”法,不过站在一起的样子,也同样让滕羽眯了眯眼,嘴角倒是扬了起来。 寒澈看了看滕羽,又看了看林望之,重又笑开来:“我们同江家的人同一天到的村子,只是这帮人奇怪的很,虽说这的确该是他们江家的事儿,但完全不让我们插手不说,还总想把我们往外面赶。” 林望之站了起来,滕羽亦很快站起来,看来倒有些抢着开口的意思:“这的确奇怪,只是他们不让插手,便更显诡异,分明是不把二位前辈放在眼里。”他拿手撑在桌子上,脸上满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7 是年少的天真,“我对传闻里的尸怪很是好奇呢。”他敏感的觉出林望之对这事的在意,这会儿林岚之也在,林望之若表现出过分的在意反而令人猜疑,不如身份不明的自己来问更适合些。 寒澈自然听得出滕羽的挑拨之意,冷笑道:“你不必耍这样的小把戏,我寒澈做事虽不按规矩来,却也是讲道理的。”至于讲什么理,怕也是只有她自己清楚。 林岚之看林念宇他们也一副好奇想跟去的样子,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训斥,却听寒澈忽然话锋一转,又笑盈盈道:“不过,确也不能让江家的独占鳌头,正好你们来了,倒让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村人们自“坡儿”里挖出的尸体,谁也不知道这些尸体从哪儿来,又是谁,据说坡顶原先有一块原石,上刻一个“安”字,是江家祖上留下来保佑刘家村的,所以一直以来村人们只过年来此祭拜,那些尸体埋在土里亦相安无事,只是是前些日子的暴雨冲毁了这土坡,还是从天而降的闪电劈毁了那坡上的原石,菜让那些尸体露了出来,就不得而知了。 也不知是什么激发了它们的凶性,化为尸怪,兀自打了起来。 只是并不是随意的攻击,而是分成了两拨,这些尸怪不喜白日,但每逢日暮,便要打的昏天暗地,它们似乎还保存着一些生前的意识,怨气所致,魂魄被拘禁在肉身不肯离去,进而尸变。 照寒澈的说法,江家人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它们为何埋在那里,又为何打了起来,干脆驻扎在了旁边的田埂上,一心想着怎么把那些怪物一网打尽,只是盲目出手却也不能,只是静待时机罢了。 第13章 江家(三) “那流芳尊现在带我们过来是作甚,江家的人应该不会放任我们多管闲事把,那原石恐怕也早就寻不着了吧?”尽管一直是滕羽在问话,林望之却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倒像是事事听凭。 “是不见了,你只管听我的,又不会吃了你的,”寒澈笑着回答,眼睛在林望之和滕羽身上狠狠的滚了两圈,继续道,“你也别老流芳尊流芳尊的叫,听着我多老似的,来,叫声姐姐来听听?” 滕羽一阵错愕,不过寒澈的脾性他从前就摸不透,也无可奈何,从前各种经历也让他晓得忤逆寒澈的后果,只得甘拜下风,喊道:“寒姐姐。”不过耳根子却红了。 寒澈闻之相当满意,转头对孙婷婷道:“待会还得让你这位江家的小姐帮我们说说好话了。” 孙婷婷有些犹豫:“你想做什么?” “呵,别一脸的为难戒备。”寒澈仍是笑眯眯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们江家,到底在做什么?村外的食尸鸟你们都瞧见了吧?如果只是一具两具尸体是引不来这些东西的,我刚刚同阿岚查探了一番,除却食尸鸟的尸骨一具,人的尸体骨架大约有十具,都死了两天左右了。” “而我们来的时候并未发现食尸鸟……”林岚之沉吟,眉头紧锁,很有些忧心的样子。 “流芳尊、灵隐君……泠洵君也来了啊。”一行人刚靠近田埂,江家来人的领队虎锤赵兴就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只是他表面客客气气的,说出来的话却并不这样,“我应该说过吧,刘家村在我们江家的地界上,便该交由我们处理,还望二位不要插手。” 寒澈摆了摆手,脸上依旧笑意盎然:“可是现在有比我们更好奇这件事的人啊,是吧,婷婷?” 孙婷婷探出身来,礼貌道:“赵叔叔好。” “婷婷,你怎么在这?”赵兴脸上的惊讶只是一闪,很快皱眉,“你母亲正四处找你呢,我马上派人通知她你在这里,快过来罢。” 江家同其他两家不同,历史最悠久的柳家可说是最循规蹈矩的,连功法武器也只能使剑,规矩也最多。到了林家,就开明些,只是因为本就源于柳家,所以大多林家的传人也是使剑。而江家,与两家皆不同,江家不分什么本家或外家的,皆一起修行,同等看待,也不管对方功法如何,兵器为何,通通接纳,所以孙婷婷见到赵兴,也是恭恭敬敬喊声叔叔。 只是听了赵兴的话,孙婷婷并没有动,反而问道:“赵叔叔,我在村外头看到很多的食尸鸟,流芳尊他们还找到了好多村人的尸体,你们都知道么?” 孙婷婷年纪小,是以说话还没学会迂回,开口便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她也心里明白自己也许不该这样,这里有这么多人,赵兴也不见得诚实对答。只是她也知道,若是这一步退让了,入得江家,她如何还有再言的机会。 而打心眼里,孙婷婷自是希望赵兴立马回她一个“不”字。 “婷婷,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赵兴脸色沉了下去,他不知道孙婷婷为何在这,又如何会跟林家及寒澈一块儿,但这实在糟糕,因为婷婷的存在,他们也不好下狠手。 江家明明封锁了消息,这些人却无缘无故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刘家村,肯定是哪里出了纰漏,心里这样想着,赵兴面上装出如若恍然才知的样子,“派去守村的人死了吗?怪不得最近都没有消息呢。” “所以确然是你们派他们过去的?”孙婷婷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呢,要派他们去守着村子,什么也不许声张,到底是什么这么不想让别人知道?” “婷婷!”赵兴亦是看着孙婷婷长大的,心中虽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但却不能放任她说下去,这孩子,果真跟她母亲一样麻烦,“这是家主的命令,你先跟我走。” 孙婷婷立马拉住了柳子渔的衣角,瞪着赵兴道:“我不走!” 孙婷婷这孩子,不仅相貌酷似她母亲,就连性格脾气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这时候这性子,对江家来说,并非好事。 江未眠的母亲江芸,当初也是个极为了不得的人物,但却找了个极温和的相公,江芸要强,于很多事上大约苛责惯了,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江未寒那般温吞的性子也说不得是从小受母亲逼迫的。 只是后来,江芸终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她以为以她丈夫的能力,若是拼一拼,肯定是能打赢那些魑魅魍魉,只是她忘记了,她不能总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她丈夫这样性子的人,若非爱她,也不会忍那样久,只是,是人,总会累的。那时候,江未眠刚出生,江芸失了丈夫,又终于明白自己的错,大恸之下,自然千方百计的对江未眠好。 这样算来,也是江未眠她运气好,当年的江未眠,虽身为江家人,又极得宠爱,但在钱岭峰那一役之后哪能不被追究,全是江芸百般料理的后果,只尽管这样,江未眠心里虽知是得了江家庇护,性子却一点不改,甚至教出的女儿也这般如是。 只是那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8 也是得了宠爱,有人庇护罢了,江芸思念所致,最终撒手人寰,可江未寒对待江未眠,也是宠到骨子里去的,江未眠看不起仙盟看不起江家,可恰恰也是因着这些,才让她可以如此恣意。 赵兴思及江未眠这些年多少带来的麻烦,便有些气急,直接伸手去拉孙萍萍,却听寒澈拦道:“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在我面前抢人?这小姑娘都说了不要了。”此时的寒澈虽容颜妍丽,周生却散发着不容忤逆的气场,“我最讨厌有人强迫女孩子了。” “这是我们江家的事情!”赵兴咬牙。 “的确如是,可是你赵兴难道不知,我寒澈从不守规矩。你这般极力掩盖,我可就越发心痒难耐了。” “听闻江家虎枪是名豪杰,枪法使得极好,也明大义,可你如今这般,带领江家门人在刘家村偷偷摸摸的,传出去,也不大好吧。”林岚之也终于开口,他与寒澈这般一个情理相商,一个任性妄为,一同施压,竟配合无隙。 “那你们是铁了心要趟这趟浑水了?”赵兴又岂会不清楚他们的心思,沉下脸去,抚上背上□□,身旁手下也都拿起各自的武器。 “不不不,我们虽是好奇,却也不会妨碍你们,怎么能说是蹚浑水呢。不过这些小辈对尸怪甚是好奇,完全不满足于口书授受。你放心,我们绝不耽误你们的灭杀计划,待他们满足了好奇心,我们自然也会帮你们除去。 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只取一具尸怪,尸体又不能开口,想来也不会泄露什么,还是说,这些尸怪身上……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这番明明快要打了起来,寒澈却忽的改了口,只不知是开始就存了这先死搅蛮缠,再在最后关头忍让服软,好让对方答应这退让了的要求的心思来。 赵兴阴着脸,心间盘算着,即便此时与寒澈他们交手,自己决计也讨不着什么好处,他们虽人多,可还要留着对付余下的尸怪。 更何况,这些人里头似乎还混了柳林家的小辈,而寒澈虽然现在是这般商量的语气,却决不能保证待会她不会用抢的,更别说这次林家人也在,林望之虽然没说话,可林岚之这个做兄长的明显是想掺和进来,即便他们真如传言中的不甚和睦,这时候,外家人总比不得自家人。 “可以,你们只可以带走一具,而且婷婷……” “婷婷想待在哪是她的事,想来你这个做‘叔叔’的也不方便拦着吧。” 出人意料的,寒澈在孙婷婷一事上莫名的执着,“你看她那么喜欢柳家的小子,孩子也都大了,能管的了几时?我也说过,我讨厌别人强迫,尤其是强迫女人。” “流芳尊此番作为,我会一字不差的告知家主和小姐。” 寒澈却并不在意:“那可真是多谢江家一番惦念。” 不过转身离开之时又道:“你放心,食尸鸟的事情,我们不会多嘴。” “大哥,怎么办?”赵兴身旁一人看寒澈等人离去,着急询问。 “你赶紧传信给家主,说寒澈和林家两兄弟来了这里,还有婷婷正同他们在一起。”赵兴冷笑一声道,“不过给他们一具尸魑,想来也不会让他们发现什么……那妖女说的很对,死人,是开不了口的,更何况,他们能不能毫发无损的抓到还未可知。” 夜幕时分,田埂上一片静谧,唯余风声沙沙作响,渐渐地,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刺啦”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异常。 果然,如寒澈所说,一场怪物们的乱斗开始了,它们先前也不知躲到了哪去,而现在因血脉及仇恨的驱使又聚在了一起。 第14章 江家(四) 人死之后,因怨念或不甘之气所结成鬼,留在人世之魂魄呈两种形态: 其一成尸,这些尚有尸体的,分为三个等级,最低级为魅,观之青灰,无皮无毛,烂肉依附在骨架之上,却随时可能脱落的样子,亦没有眼珠,望之黑洞洞一片,惧日,无脑,噬杀,仅凭本能;其上为魑,观之青白,魅吸食月华或人之气而成,有皮有毛,只是皮肉尚不完整,双目长出,只有眼白,怕光,稍有人性,却仍然凶残;最上为魁,观之苍白,皮肉完备,生出红褐瞳仁,口能言语,与常人无异,妖艳不可方物,只存于传说。 因有尸身,这些妖物虽肢体僵直,亦刀枪难侵。 其二成灵,足够强大才可具现形态,口能言,善变幻蛊惑人心。 因无身躯,亦脆弱易夭。 这群现于刘家村的则已是魁了。他们本身就是修士,不过几天下来,原本七十四只僵尸的队列就之余不到三十,而另一边的数目也从六变作了三,其实数目的锐减只是头两天,越到后头,怪物们的减员也越来越少,而留下来的也越来越厉害,越强大。 它们感觉不到疼痛,就如同野兽一般拉扯撕咬,即便手臂飞了出去,头被打歪,身体被撕下一大块,仍然无所畏惧的越战越勇。而最好动手对付他们时间,自然就是黎明时分,他们打斗了一夜后因畏光而撤退的时刻! 同滕羽他们一般蹲守在旁边的赵兴等人,见寒澈领人悄悄跟上那三只尸魑的小队,冷笑一声,命人追上那还剩约莫二十只的队伍,若说寒澈他们在等待时机,他们又何尝不是,之前一役已几乎没有减员,再拖下去,这帮尸魑只会越来越难处理,毕竟现在减员已经越来越少了,即便断手断脚,身体被撕扯成好几块也能复原,他们虽已制定了一系列应对方案,也必定要付出很大代价。而寒澈他们,最好两败俱伤。 寒澈等人悄悄跟着那三只明显比其他尸魑高大的怪物,虽然身上各处均有破损,不辩原来面目,这三只僵尸仍然健步如飞,往村后林子里走,而寒澈他们跟的稍近了些,其中一只头戴白巾的僵尸似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嚎叫一声,与另两只一同停了下来,紧接着,它们飞快袭向寒澈等人藏匿的草埂。 只是未曾等到它们碰到草丛,悠扬的笛声便从中传出,然后是配合着笛声或拍手或跺脚或物件相撞击的响声相和。 这旋律是修仙门派中最广为人知的“安魂”曲,所谓安魂,便是对这类已死之物施展,安抚情绪之用,只是对这等厉害的尸怪,一曲安魂也只是让它们速度减慢了些,于是那笛声曲调一转,便成了“镇魂”。 镇魂的曲声更为激越,吹奏者无疑也是功力高强之人,那三个僵怪动作一顿,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仍在奋力抵抗,不过寒澈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抛出一条金色长绳,捆住离得最近的那名戴着白巾的僵怪,快如闪电的贴了个定身符咒,然后带着滕羽他们,拔腿就跑。 林岚之仍不停吹着镇魂,留下来负责断后,他和寒澈这般配合默契,很难让人相信是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19 二人的首次合作,要是赵兴早知道这样,不知还会不会轻松答应寒澈的要求。 寒澈带人回到土坡边上,此时太阳已经升起,竟是在绵连数日的阴雨之后难得的放了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只是对于那只尸魑来说,可就不好受了,不过它再怎么拼命挣扎,也毫无办法,而他虽身体受困,却还是几次三番想扑向孙婷婷的方向。 几人稍作休整,日头又上升了些许,林岚之也回来了,这位赫赫有名的仙盟修士,即便是刚应对完那两名尸魑的追赶,也依然仪态整洁,一派风雅。 寒澈眼中不掩欣赏的瞧了许久,然后在林岚之开始不满的目光下终于转开眼,对滕羽道:“我会负责封住他的行动,而你便负责画出阵法,我会告诉你具体怎么画的,相信以你的布阵天赋,应该不成问题。” 寒澈所言的阵法,其指导推广亦是二十年前自滕羽始,先前流传下来的布阵,大多以血为媒,以施展者肉身、魂魄或真气为介,而滕羽,则创出了一系列新型的阵图,以阵为媒以阵为介,所以之后在魔修只间广为学习,只是像滕羽这样资质出众的再不曾有过,亦不曾有人能做出改进。 所谓阵法,有易有难,简单的如滕羽之前对林念宇所用的定身阵,难的,甚至得布置好几天,自然,因天赋不同,不同人布置所需的时间也不同,如滕羽一般,能就在战斗中轻松画出的,寥寥无几,所以修行阵图之术的一般便会利用符咒,事先画好,避免了当场画出所耗的时间。 而布阵手段,也都不尽相同,只是单纯在地上画出来的,也最易被外力破坏,之后自然还有以物布阵,甚至以人成阵,而这以人成阵的,滕羽先前也只是做了假设,并未来得及深究演练,便魂飞魄散了。 “这……想来流芳尊也可凭一己之力完成,不用在下相助的……”滕羽推脱,他直觉寒澈让他作画,不只是为了布阵这样简单。 “这是自然,可是,怎么能光我一个出力气呢,这可就是欺负我了。”寒澈撅噘嘴,一派少女的委屈模样,自然,滕羽他们当中,并没有人真敢拿她当少女,“再者,这阵法多少人求我,我也未必肯教,你能轻松学到,还这般推脱,可是因为嫌弃?” 滕羽自是不敢嫌弃,便只能老老实实的拿剑指地,寒澈也掏出一盒灵粉往地上一撒,那处土壤便坚硬许多,也方便巩固这般随手画在地上的阵图。 而缠绕封锁了尸魁的所有行动的,便是寒澈惯用的武器之一“情丝”,情丝比一般绳子宽些,又比丝带窄些,呈金色,极为坚韧,祁瑶的武器同寒澈相似,想来,这位魔尊的衣钵,也当是由她的女徒弟继承了。 不得不说,魔道至尊的修为也很是惊人,她一边牢牢绑着那尸体,一边还能游刃有余的指导着滕羽画阵。滕羽听着画了几笔,就知晓寒澈让他画的乃是“审魂”,这是初时他和寒澈一起创出来的。 审人魂魄,直指内心,他当初尝试阵法的诸多可能性,而审魂便是最开始所得,只是阵图太过复杂,而能带来的影响又太过庞大,因为审魂之下,是不能说谎的,只是对意志坚定的人效果欠缺,对于尸魁这般的死物,倒是用处极大。 只是他现在只能亦步亦趋的听着寒澈的指挥,在那绑着头巾的僵尸周围画着,而画到最后一笔的时候,寒澈忽然凑到滕羽身边,她仍是笑眯眯的,道:“溪风啊,这最后一笔,我有些记不清了,果然许久没碰就是会忘,不如你自己来想想该怎样画?” 滕羽心中暗叹一声“糟糕”,他从寒澈提出这个计划时就觉得不好,果然寒澈在这儿等着他,可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还没等滕羽想出点什么,寒澈就接着开口道:“怎么,你不画完,我可就帮你画了,只是你要知道,你现在亦在阵中,这施加者要是被我不小心弄错了,就不好办了,不过我也倒是有些问题想要好好问问你呢。” 寒澈虽眼睛直视着滕羽,却时刻观察着林望之的举动,而林望之前面,还站着个林岚之。女子手持聚灵伞,伞尖已经戳入阵中,似是不经意道:“你该很清楚,强行逆转阵法会是什么滋味。” 不知是否无心,滕羽总觉寒澈意有所指。 第15章 孙婷婷 滕羽所创阵法,虽相比之前代价小了不少,只是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一旦阵法完成便不可终止,若要强行停止,便得逆转法阵,那么阵法施展所爆发出的力量皆得由作阵者承受。 滕羽咬了咬牙,这阵法并不简单,也正如寒澈所言,最重要的就是这最后一笔,而寒澈显然一副已经要动手的样子,即便他并不觉得被寒澈认出有何不可,可问题是现在还有个林岚之,若是被林岚之知道……那林望之…… 滕羽并没有考虑太久,因为想到林望之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的以手中剑画完最后一笔。寒澈眯了眯眼,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她退到一旁,指尖摩挲着手中的“情丝”,似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赞叹一句:“果真后生可畏。”然后直接转头问向阵中的尸怪:“你是何人?”她后一句语气很急,带着迫切,便让人觉得之前那句夸奖甚是敷衍,只是藏在紫色银绣蝴蝶广袖中的左手狠狠的攥着拳头,似是拼命压抑着什么。 因死去太久,虽尸身保存很好,却浑身僵硬,口不能言,十指坚如钢铁,而寒澈已经撤去了“情丝”,那尸魁便趴在了地上,寒澈随手挑起一块大石扔进去,那尸魁手弯成诡异的弧度,便在石上歪歪斜斜的开始写字,因为力气过大,肢体也太过僵直,他写的很不顺畅,有很多多余的刻痕,还将石头弄碎了。 只是寒澈却也不急,又抛进去一块巨石,只是这回的石头上,贴了一张咒符,那尸魁费心尽力写了半天,石头竟没碎,而那刻痕也终于让人辩出些眉目来,那隐于众多废笔下的不过二字:周庭。 这个名字也许大多人早已忘却,但对柳林江三家的人来说却并不陌生。虽然时隔百年,但周庭这个名字曾经亦如现在的林岚之一般响彻修仙界,只是身为一名散修,他手中一杆破劫戟让当时所有世家记住了周庭这个名字。 只是这人的评价一向褒贬不一,他为人随性,亦无党无派,也无视世家们的示好邀请,他是传闻里为女子伸张正义的侠客,也是夜幕里独自一人凭好恶残害一家五口的修罗。 这个人在两百多年前大放异彩,却忽然消失不见,世间都盛传的,无非是逃不过寻仇暗杀,只是不曾料想,原来这般厉害的人物,却只埋在了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无人知晓,亦无人缅怀上香。 林岚之皱眉想了想,问:“那和你们打起来的那些呢?” 周庭将石头磨平,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0 慢慢写道:谭家。 滕羽看向林望之,看来他说的一点没错,可是林望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林岚之看起来并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从一开始,林望之就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他事先就知道江家想极力隐瞒的丑闻,在江家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前赶到,甚至林岚之和寒澈所提到的有人指引,林望之是不是也是事先知道的呢? 江家明明极力隐瞒这里的事情,却为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传到云州,又恰好给林岚之和寒澈知道? 滕羽想着这些,而林望之也并不关心周庭所写如何,亦往滕羽这处看来,他人皆聚心于阵中尸魁,而唯独他俩人似全然不在意。 只是心境却全然不同,一人是当真毫不在乎,一人却是一切按所想进行的放任。 不过片刻功夫,滕羽扯嘴吐了吐舌头,又冲他笑了一下,林望之的脸上终于出现些许松动,原来这人当真如此爱笑。也许从头到尾,设计也好,诱骗也罢,却至始至终不愿瞒骗一人,那人其实不傻,却至始至终在一点上显得极为执拗——凡是对他好的,他必穷尽所能相待。 林岚之并未主意那两人的互动,此时得了答案,便问的更急:“你们为何被埋在一起,又为何打起来?” 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因为周庭顿了顿没有立即动手写出来,他似乎歪了歪脑袋,没有瞳仁的眼珠翻了翻,然后在石上显出了几个根本构不成句子的词:江离灭门仇。 这几个词对少年少女们似乎还不够说明什么,但对于林岚之和寒澈来说却是够了,江离是江家的首任家主,他的发家就是建立在谭家之上,在谭家无故消失之后,接替了谭家的地位,而原本依附谭家的势力也纷纷投靠,再加上,江家展现的包容力,使它在百年内成功跃为能媲美柳林二家的世家大族。 周庭所写的词很明显的告诉人们,谭家灭门并非如此简单,江家与其大有关联。试想如果真是单纯的周庭等人灭了谭家的门,那么原因又是什么?江家何苦隐瞒消息,还把他们埋在了一起,这样一想,寒澈及林岚之都面色凝重,很可能,江离就是当年幕后主导,联想起周庭刚见到孙婷婷时明显的敌意,这个有可能就不只是“可能”了。 林岚之和寒澈都没有说话,脸色也不似开始般轻松,秦笙等人不会开口,但孙婷婷却再也忍不住了,她叫道:“它这是什么意思?!它为什么写了我太外公的名字?我……太外公与他……没有关联对吧?与谭家灭门也没有关联对吧?” 孙婷婷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却没有人回答她,沉默了半晌,林岚之叹了口气道:“婷婷,这与你无关……” “上上辈人的事情,她就不需要知道么?”寒澈打断林岚之的话,脸上是少有的认真神色,“你以为,什么都不告诉是对她好么?她总是要知道的……” “可她还是个孩子!” “江未眠上飞云台的时候,也和她差不多大。”寒澈看了看露出坚定神色的女孩,道,“你该相信她的,阿岚,你当年是为了什么送出的赤炎鞭?” 林岚之一窒,继而露出不忍神色,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反对的话,他虽不很了解寒澈,寒澈却真的很了解他。 寒澈问孙婷婷:“你真的想知道么?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有勇气承担么?” 这样的问题对一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来说还太过沉重,可是孙婷婷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寒澈又露出了笑容,说话也柔和了些:“你该知道谭家两百年前无故失踪,却又突然出现在此,你刚刚也见到了周庭几个同他们打架,你不如去问一问,周庭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孙婷婷咬了咬牙,她走近周庭,周庭虽被困在阵中,却忽然暴躁了起来,白色的瞳孔“瞪”着孙婷婷,发出嘶吼,孙婷婷后退了一小步,脸色苍白,甚至声音都是不稳的,但是她努力的提高声音问:“你,是……你们杀了谭家的人么?” 虽不情愿,但是周庭上下晃了晃身子。 孙婷婷定了定神,第二个问题的声音又大了些:“是……我太外公杀了你们么?” 周庭仍旧上下晃了晃身子。 “我太外公杀了你们,是……报仇?” 周庭左右晃了晃。 “怎么不是?你们是谭家的仇人,那你们也就是我太外公的仇人啊!怎么不是报仇!”孙婷婷语气急促,她这连串的诘问,也不过不想听到自己害怕的答案。 周庭先是上下晃了晃,然后左右摇摆着逐渐发怒了起来,他用手砸在地上,寒澈连忙用真气维护阵法,周庭又吼了一声,他用手又刻了一个字:仇,只是他这下并未完,想了一会,他又缓缓的补了一个字:骗。 “什么意思?”石上写的词并不相干,孙婷婷明显不能理解。 周庭在石上又写:江离指示灭谭。 “什么?!这不可能!”孙婷婷脸色复又惨白,颤抖着身子,她其实大可以指着周庭痛斥他说谎,可是她没有——这样太难看了。从懂事起,娘亲就告诉她,很多事情,也许和她所知道的并不相同,因为不愿接受而拒绝承认是极其懦弱的。 孙婷婷记得,自幼时起,所听到的,关于江家的始祖的传闻,总是很好的,他侠义,不受约束,是白手起家创立了江家的大英雄,有包容万道的心胸。可这个人却在告诉她,一个不一样的外太公,这个外太公,指使别人灭了自己妻子的亲族,然后又杀了那些人灭了口,到底哪个才是她的外太公? 依稀记起,自幼时懂事起,母亲拉过她,问过她一个问题:“婷婷,这世上,即便修仙者也与凡人无二,甚至诸多事上还不如凡人,也会嘴脸丑恶,因一己私欲残害他人,而修道者的本事比凡人高,这也显得他们远比凡人来的更加可怕,所以这之后的路,是否修仙,都由你自己选。” 母亲于诸多事上,看来总有些冷漠,即便对于哥哥江未寒,也多见冷嘲热讽,母亲说,这便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不……不是的……”孙婷婷抬头看向寒澈,希望从寒澈那里听到同样的否定,可是寒澈不说话,林岚之把头偏向了另一边,说到底,这样一个不能思考的死物,为什么要骗他们。孙婷婷很难过,她觉得一直以来她所知道的江家和真正的江家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她的眼睛涌出泪水,因为还是个孩子,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谁握了起来,她抬眼看到柳子渔牵着她的手,努力对她扯着笑容,虽然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一直大胆的祁瑶也站在她旁边,却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犹豫着想要抱抱她,秦笙摸了摸她的头,林念宇抿了抿唇,嘴里嘀咕着“真丑”,却也站到了她的边上。 “哇呜”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1 一声,孙婷婷哭的更凶了,比起这四个小辈的无措,滕羽就显得镇定许多,他靠近周庭,见他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抽出佩剑,他问:“即便江离已经死了,你们对他的怨念也很难消退吧?”周庭爬起来,以蛮力摧毁着法阵的束缚,滕羽面目冷然,他认真而慎重的,一张张在剑上贴满符咒,然后毫不拖沓的往周庭身上刺去。 滕羽自母亲死后,就怀着一定的觉悟活下去,他珍爱生命,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心软,什么时候却必须下狠心,他前生虽只活了十八年,但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不是为了江家,只是为了当年那个心思纯净坚强勇敢的女孩,而孙婷婷,他也很喜欢,也所幸,林望之没有阻止他。 “不要!”稚嫩的声音响起,孙婷婷脸上是未干的泪痕,眼睛也肿肿的,因为之前哭得太凶,她仍然一抽一抽的,眼泪也没有止住,可是她仍然走向周庭,眼里是下定了决心的坚定。 那时候,她对母亲说,她要学术法,她要修炼,她要变得同母亲一样厉害、威风,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是江家……对不起……你,你怨、你恨,我都会记得。”孙婷婷断断续续的说着,小小的个子直视着对于她来说是庞然大物的尸魁,她取下缠在小臂上的赤炎鞭,她偷跑出来的时候悄悄带走了这柄灵鞭,而现在,她气力灌输下,灵鞭变大绷直,赤红的鞭身上灵气流转如同火焰。 孙婷婷努力止住泪水,一字一句道:“这是江家的债,你的死,我孙婷婷来背负!”她仍然是个孩子,所以她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而现在,她终于明白她所选之路的分量,无论未来何种情形,她都需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她也会,咬紧牙关,为自己所为负责。 女孩双手高举过头顶,拼尽全力刺向阵中的僵尸,周庭挣扎着,因为死前是位了不起的修士,他死后尸变的身躯也尤为坚硬,孙婷婷奋力下也只能扎入半寸。 这时,笛声响起,吹响的赫然是一首“安魂”,而和着笛音,很快,一个哨音也加入进来,安抚着阵中僵尸的怨气,孙婷婷大喊一声,在周庭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一鼓作气的刺了进去,并催动起江家斩尸安魂的法门,周庭的身躯慢慢软化腐败成灰,而女孩也瘫坐在了地上。 第16章 鬼画符 滕羽有些失神,继而摇头笑了笑,然后看了看收起一个翠绿小哨的秦笙,他拉了拉身边林望之的袖子,悄声道:“这几个孩子倒是被教的很好,念宇……也很好。” 这边滕羽同林望之讲着话,那边寒澈也笑容满面的站到林岚之身边道:“不愧是‘碧海岚声’的灵隐君,刚刚那一曲,真是让人神魂倾慕,只是什么时候,阿岚你能再给我单独吹一次呢。”不管言语神情,这位魔尊调戏勾引的意图展露无遗。 然而灵隐君似乎早已习惯,淡然不理会。 “呵……”寒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瞥见那边林念宇和滕羽似乎有开溜的迹象,莲步微移,便到了滕羽身边,“我们似乎还有些事没有说清楚哪,溪风你怎么就准备走了。”她满脸嗔怪,可滕羽没来由的头皮发麻。 滕羽尴尬的笑了笑,就听寒澈问:“不如你来解释一下,‘审魂’此阵,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滕羽笑不出了,脑内飞速思考着,如果说自己是灵光一现猜到的,能不能蒙混过去,这时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林望之淡然开口:“流芳尊似乎忘了,你有样东西放在了我这里。” 寒澈眯了眯眼睛,看了林望之许久,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只是那本鬼画符想来你也用不到了吧?” 林望之看了滕羽一眼,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沾满油墨的册子,抛给寒澈,然后不顾滕羽惊讶的目光,拉着他就走。 “这是怎么回事?”林岚之皱眉。 “这个啊,是滕羽当年的阵法笔记。”寒澈满脸嫌弃的拿着这本册子,却小心的将它包好放进怀里,继而道,“看什么,我虽然连命都愿意给你,但是这个却不行。” 寒澈看着林岚之一副说不出来话的无语表情,笑弯了腰,也掩去了眼角泪水,她衣衫轻拂,转过身去,仰头望着天边高高的云彩:“想来,溪风是从这鬼画符上学到的吧。”这话她本不需要说出来,但还是讲出来解释给林岚之听。 紫衣女子看向不远处,滕羽正蹦蹦跳跳在林望之身边问着话,明明这两人在一起本该是很奇异的景象,此刻却是说不出的和谐般配。 看过那笔记的人,滕羽、林望之,包括她自己都该知道,“审魂”并不曾出现在那本笔记的任何地方,只因这个阵法是最开始滕羽和寒澈无意间捣鼓出来的,而滕羽专心研究阵法则是在此之后,这个阵法从来只有她和滕羽知道,而刚刚同林望之的对话,她的想法终得以确认,她不由的又笑了笑。 寒澈转头,情绪皆被隐去,只余绝代风华。身后白衣翠冠的男子仍皱着眉思忖着她刚刚的话,她喃喃低语:“真好……” 滕羽与寒澈初见的时候,他是被正道追杀被逼上太平山的亡命之人,她是魔修中新晋的资质出众之辈,他们年岁相近,可自他们合作伊始,却从没有拿“朋友”一词称呼过对方。 寒澈当时虽有能耐,但根基尚浅,有些势力,却并不足够,别人认同她,却绝不是她过人的资质,而是她背后的黄泉。只是她前途无量,不过二八年华,就创出了“聚灵伞”,精于招灵咒杀之道。 滕羽找上她的时候,她说:“即便金丹没了,以我之能耐,说不得还可以想法子给你造一颗,可你气海已碎,连气都不能聚,你凭什么对抗仙盟世家,凭什么让我助你?” 于是滕羽在她面前创出了“审魂”,并同她做了个交易——以阵法之道换庇护之所。 他们俩都是天资卓绝之辈,于诸多事上也都很有默契,但他们从不过问对方过去,也从不提及未来,有那个时间,不如打上一架。 滕羽虽修为尽毁,然他天纵奇才,身法奇绝,寒澈见过那么多人,却从没别人能把阵符之术在作战时用的这般好。 然他们彼此都知道,寒澈不会为了一个“滕羽”,对抗正道,滕羽也不可能要求她这么做。 好几次举杯共饮,他们也都默契的绝口不提,甚至最后的一面,也没有告别。滕羽只是掏出一本满是油墨涂鸦的书册,交给了寒澈:“遇到阵法天赋卓绝的,便传给他吧……”这是他们彼此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寒澈目送滕羽离开。 那日,无酒无泪亦无折柳。 第17章 随你 滕羽林望之走的时候,又去刘婆婆家告了别,老人家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感激,听滕羽说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2 不久那些尸怪便可消灭殆尽,非要送滕羽他们点东西,最后,让滕羽他们带走了一只小公鸡,老人家说:“多亏了你们,我们家二牛能早些回来啦。” 滕羽抿了抿唇,眼中终有一丝不忍,忽然笑开来道:“老人家,我们来的时候,山里不太平,我之后想了想,我们没见到二牛他们,可能是他们跑下山避难去啦。您可千万别着急。” 告别了刘奶奶,滕羽在村口遇到了赵兴,只是这次,滕羽连场面话也不肯多说,绕道就走,赵兴倒是不以为意道:“听说你们要走,我不过来确认一下罢了,对你们并没有恶意。” “确认什么,看我们会不会将食尸鸟的事情说出去?” 滕羽冷冷道,“你亏心事做得太多,不躲在田边,现在倒是有胆子出现在村子里了?”其实修仙者大抵如是,凡人生死似乎从不需要放在心上,就连寒澈林岚之,也只是不痛不痒说上“十具尸体”,却丝毫不会生出一丝悲戚。 赵兴听滕羽拐着弯的指责,又见林望之全权放任的姿态,道:“听说这一次陈家的赏兵会出了位极其了不得的少年英才。”他又打量了一番滕羽,冷笑道,“果然不错,你现在这样的眼神,必也曾经化身修罗。” 适才滕羽开口,懒散之势忽变为凛冽杀气,让他怀中的公鸡吓得动都不敢,真真正正成了“呆若木鸡”。 滕羽却没再说话,直接往村外头走去,听赵兴森然道:“那你该是理解的,我们不过是同样的人,只是所求不同罢了。” 滕羽似没听见一般,步履不停,可林望之在路过赵兴的时候,向来寡言的他终于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们是不同的。” 赵兴不以为然的扬了扬眉毛,于他而言,并没有不同。为了所维护之物,即便双手染上鲜血,即便坠入无间地狱,也该有这样的觉悟,从头至尾,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牺牲他人来换取有何不可,不过是那些人的觉悟太过脆弱罢了。 凭借身法和修为,滕羽与林望之飞速的下了山,踏上山脚下黄土路的时候,滕羽也终于放松下李,大摇大摆的走了起来,他拿绳子拴住了公鸡的一条腿,把它放到了地上,十分认真的出言询问:“我们要怎么吃掉你呢?” 那公鸡竟是个极有灵气的,明明毛色锃亮,听完滕羽的话,突然任何征兆没有的往地上一躺,开始抽搐,发出痛苦的“咯咯”声。 “呀,看来是生了病的。”滕羽惊讶道,“那还是早点杀了以免祸害别鸡。” 于是这只公鸡立马扑腾着站了起来,大踏步的绕着滕羽转了几转。 “哦,看来没啥病……”公鸡立马叫了两嗓子表示同意,于是滕羽看向林望之,“这么棒的一只鸡……我们清蒸了吧?” 到底滕羽还是没有把公鸡清蒸了,但他觉得,抱着一只鸡走在路上?实在很没有他以往潇洒从容的样子;拴在地上走?又太慢了;交给林岚之?看他一脸冷酷的样子,成何体统。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滕羽提议道:“不如,我们买匹马吧?” 说是买匹马,就真的只买了一匹马,滕羽把公鸡绑在了马身上,林望之牵着马,而他,牵着林望之,滕羽觉着自己果然是英明神武,连看着树上蓝翅膀的鸟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新买的马通身漆黑,滕羽第一眼就相中了它,任凭卖马人将其他马吹得天花乱坠也不为所动,这匹马很安静,独自呆在一旁,其他马见生人靠近,总是会甩甩脖子或是叫几嗓子,可它就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安静的吃草,这般态度反应,像极了某人。 滕羽戳了戳黑马,问林望之:“不如我们给它们起个名字?” “随你。” “太随意了吧……”滕羽摸了摸下巴,但还是点头道,“行吧,从今以后,你们就叫大随和黑尼了。” “咯咯咯!”大随叫道。 “……”黑妮沉默。 滕羽点头宽慰:“看来它们都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大随和黑妮的关系一日千里,滕羽后来找了只布袋挂到黑尼身上,把大随放进去,而黑尼也会注意着行走间不让枝条或者墙壁撞到大随。 而自打某次滕羽喂了大随花生米,这只鸡几乎就认准了这个食物,别的根本不吃,完全没有生为一只鸡的觉悟,幸而黑妮没有被带坏,还如同往常一样不挑食,勤勤恳恳的啃草皮。 有一次大随跟着叼了一杆子草,努力吞咽了半天,最后还是吐了出来,望向黑妮的目光满满的同情,然后他把自己的花生米分了一粒出来,给了黑妮。 “这小气鬼!”滕羽笑骂,这鸡自己面前的花生米可是一大把,可黑妮没有抱怨,他认真的把这粒花生米含在了嘴里,然后之后的路上,也就更小心了。 滕羽林望之休息的时候,黑妮总是十分听大随的话,任命的驮着他乱跑,而晚饭后滕羽也总能十分放心的交给黑妮带大随遛弯——虽然一鸡一马共同遛弯的样子惊到了过路的所有人。 第18章 林家酒厂(一) 两人一路晃晃悠悠,逗逗大随,溜溜黑妮,和谐轻松,走了好些天,也走到了林家的地盘上,滕羽便吵着要喝春宵醉。 春宵醉是林家名产,也只有大酒家有,甚至即便有钱,也不一定喝的到,他前世跟着林岚之喝过,便不能忘怀,现在身边有林望之,肯定能喝的称心如意。 滕羽打着这样的算盘,将大随和黑妮交托给酒楼的看护人员,也不顾人看到大随时一脸的惊诧,兴高采烈的跟着林望之踏进锦安城内最大的酒楼。 林望之果不负他所望的拿来了酒,却只有一小壶,就在滕羽安慰自己肯定还能又下一壶之后,林望之问小二要了壶白水,堂而皇之的,往酒壶里倒了起来。 “喂喂喂,你这是干什么!”滕羽瞪大眼睛,试图伸手阻止,奈何林望之身手了得,只是一个转身,白水就兑完了。 望着重又摆在自己面前的酒壶,滕羽不知该喜该悲,林望之还很体贴道:“不想喝就别喝了。” 滕羽悲戚的望着酒壶,心知林望之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不喝就没得喝了,于是忍着内心的惨痛,倒了一杯,带着如同上刑场一般的壮烈表情,一口干下,只觉得入口清凉,真真是……同清水一般。 滕羽痛苦道:“这不是跟白水一样吗?” 林望之做惊讶状:“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没成年?” “……我的内心已经成熟如这火红的螃蟹。” “你今年十四岁。” “我其实早就十八了……” “你今年十四岁。” “……这水真好喝。” 就在滕羽终于放弃,任命喝起“清水”时,旁边一桌的谈话声却令他竖起了耳朵。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3 “听说这城郊林家废弃的酒厂前几天着火了?” “唉,我还听说闹鬼了呢,最近这修仙盟不太平啊,我跟你说,我刚听说两百年前谭家被灭就是江家捣的鬼。” “哎呦,是吗,江离也是够狠的。” “可别说。现在林家的酒窖闹了鬼,也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来。” “那刘林江三家猖狂了这么多年,哪可能完全干干净净的。” 滕羽敲了敲桌子,江家的这些事,也不知是谁泄露出去的,他其实很想问林望之,林家这事是不是也跟他有关,可他不会问出口,他也知道林望之一定会问自己要不要去瞧瞧,可如果他回答不去呢,林望之会怎么办? “我们待会去城郊逛逛吧。”滕羽慢悠悠吸溜着螃蟹腿,脚也快翘到了旁边凳子上。 林望之深深看了滕羽一眼,道:“好。” 滕羽不知道林望之为什么要报复三家,他也不知道如果自己说不想去城郊,林望之会不会就此放弃,毕竟就如开头林望之所说,他要自己即便并不参与,也要看着三家被灭。 滕羽只知道,有很多事,也许他不需要知道,如果林望之要他去,他是肯定会去的,可林望之每次都做出一副决定权在他手上的样子,他不想让林望之为难,也不会令他为难。因为不知从何时起,林望之所想,便是他所愿。 滕羽觉得,其实也许赵兴并没说错,他同他是一样的,他愿意为了一个人,也会为了一个人,即便失了容身之所,即便同天下为敌,即便丢掉性命。可林望之说他们不一样。 他明明没有这么好,可有人愿意相信,他是更好的。 林家的酒厂建的很偏僻,荒废了二十多年,却忽然不知怎么着了火,明明另一边的江家那头下了好大的雨。 因为是酒厂,这栋房子建的并不很高,只有一层,说是着了火,可从外面看来,除了有些焦黑,却并没有明显的毁坏痕迹,看来这火起的蹊跷,灭的也有些蹊跷。 可能真被林望之说中,滕羽这副身体毕竟只有十四岁,是以这番掺了水的酒喝下来也会头晕,晃到城郊这一路虽吹了不少风,酒也醒了不少,但为了不让林望之察觉到醉意,更快醒酒,滕羽直喊口渴,要喝水,而也不负滕羽所望,让他眼尖的在酒厂周围找着两口井。 这两口井,一口在正门前,一口在几十米开外的林子间,只是稍远的那一口看来已经是年代久远的枯井了,露出地面的部分都被磨的几乎同地一样高。 喝完了水,滕林二人自然也站到在宅外,他们到时已值黄昏,倒真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滕羽叹了一口气,伸手就要推开宅门。 “两位……”忽然一声叫唤自背后响起,直把滕羽吓了一跳,他原先并不怕鬼怪之物,这会儿却慌忙拉住林望之,才转过头看去。 “两位,可是要进这宅子?”说话人穿一身棕色粗布衣衫,头戴斗笠,面目俊雅,眉目悠然,观来有种淡然致远之感,让人心生宁谧之情。他的影子被落日拉的老长,倒是个货真价实的活人。 “是又如何?”滕羽反问。 “那么二位……”来人将头上斗笠摘下,露出锃亮的光头,继续道,“施主,可否带上小僧一起呢?” …… 三人终于推门而入,借着将落日头的光线,只认清这最先进入的是个小厅,现今已满是焦黑,家具破损,鼻尖是焦糊味混着酒精的香气,从此穿过,便见一个个用砖头搭起来的方池,然后顺着廊道,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场地,架着许多大缸,再往里头去,便又是一道门,只是这道门与前面竟不像是连着的,而眼前的房子,即便朱漆褪去,也依稀可辨当年颜色,竟似完全没被火烧过。 这房屋虽稀奇古怪,但对滕羽来说,还是身边这个法号忘虚的僧人更让人惊奇。 滕羽观林望之的反应,并不像是事先知道的,只是在门口之时,忘虚特意现出的佛门护身金光已如实质。滕羽虽不通佛理,但他知晓,观这金光的样子,这和尚佛法的修行已臻圆满。 一直以来,佛门与仙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远在西方,两厢互不干扰,但这和尚竟堂而皇之的踏入了道门境地,虽说并未禁止通行,但既然他已佛法大成,忽然出现,又要一同入这林家荒宅,就很奇怪了,即便真如他先前所说是听说闹鬼,想要感化超度,亦让人心生疑虑。 知道多想无益,滕羽跟着推开木门的忘虚进了屋子,林望之紧随其后。明明从外面看起来并不很大,可进来却发觉,这房间根本望不到头,而太阳此时已完全西垂,屋内黑乎乎的看不真切,三人点燃蜡烛,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窃窃私语还有女子的笑声。 声音时远时近,飘飘忽忽,只是三人如同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不为所动的前进,然后,笑声变得尖锐,白布蒙头盖来。 “破!”一声叱喝,忘虚手中现出一根长棍,往地上一敲,周遭响声顿时全消。 “不愧是佛门高僧,堪破虚妄侦魔破魇之能无人可及。”滕羽不禁夸赞。 “二位定力也远超常人。”忘虚摆了摆手道,“只是刚刚这些鬼灵,却似乎都是冲着林公子去的。” “这宅子,不巧正是在下家族所有,她们虽不知为何死在这里,但对林家人有怨也是自然。”林望之道,倒十分的坦然。 “你也不知缘由?不过也是,这宅子荒废许久,要真发生过什么,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滕羽皱眉,二十多年前,林望之还不是林家人。 “果然是林家的人,早就听闻仙盟中有三家尤为强盛,果名不虚传,那这位溪公子……” “不不不。”滕羽摆手道,“我哪家的人也不是,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滕羽这话十分不错,却不知忘虚心中信了几分。 “溪公子也是心性坚韧之辈,不必妄自菲薄。”忘虚往前走了几步,复又忧虑道:“不过,这间屋子不辩方向,似乎是施了幻术阵法。” “哈,无妨,这阵法交给我便是了。”滕羽笑道。 “那便有劳了。”这忘虚倒是实打实的守礼,滕羽也不再藏拙,从林望之身边迈了几步,走在了最前头,他心知修行佛法若心存龌龊也得不了道,佛法不同道法,讲究实打实的信善妙语,而既然林望之坦然相对,那他也该坦然相待。 这屋子里的路弯弯绕绕,而房间也似在移动一般,但对于滕羽来说,却并不难破解,此阵法不过是最简单的布阵之道,只是施展之人以修为相佐,才会有如此大的效果。 滕羽在前面反复推算演练,而忘虚在中间负责震退不长眼的鬼灵,林望之自然就在最后了,只是即便他走在最后头,走在最前面的滕羽却总要时不时回头朝他瞧上一眼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4 。 “你们俩感情真好。”和尚把一切看在眼里,感叹道,“我观你们相处,也不是长辈同晚辈的关爱尊敬,是出于平辈的交托相护,有如此友人,倒真是令人艳羡。” “唔……”滕羽嘴上没说什么,耳朵却红了起来,也就仗着房间太黑,才不担心被人发现。 而滕羽也在竖起耳朵等着林望之的反应,只是林望之没有说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滕羽心想,他们这样的关系,也许算不得朋友吧,若是前世自己遇着林望之,说不准根本就不会搭理这样的闷葫芦,可到今世,却由不得他去选择。 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望之对他,已经这般重要了呢?滕羽有些自嘲的想着,明明还受制于人,明明并不知晓他确切的打算预谋,明明不该这般交托信任的……为何…… 又抓了抓胸前,滕羽深呼一口气,甩掉脑中纷杂的念头,专心应付起眼前的阵法,一切所为,凭心就好。 第19章 月虚(一) 算出阵眼位置,滕羽带两人穿过漫长的回廊,竟渐渐听到了弹奏的琵琶声,乐曲十分好听,却很是悲伤,而随着三人的行进,琵琶声也越来越近。三人终于走到了一间房门前,那琵琶声也是从这间房里传出来的。 这房间与其他房间均不同,观林宅的整体布置,是简单纯朴的风格,可这间房间,光是房门便十分的华美,雕刻的花纹复杂繁琐,门边还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月虚”,像极了风尘之所的闺阁。 屋内隐隐透着烛光,这倒是整个房子里,他们所见到的,唯一点灯的屋子。 还是忘虚先去推门,不知是不是错觉,滕羽觉得,这位极善禅定坐忘的高僧,推门的手竟是隐隐有些颤抖的。 “且慢。”滕羽忽的拦住忘虚,他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待到这房门口,也愈发的清晰,“忘虚大师,我便还只问你一句,你为何来此?” 忘虚没有转身,仍维持着将要开门的姿势,良久,他抬头盯着门边的木牌,忽的笑开来:“此乃贫僧之业障。” 待三人进屋,门扉凭空关合。屋内果然灯火摇曳,布置的也十分奢华,而端坐在窗边软塌,正对一弯明月的,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她低垂着眼睑,即便有人闯入也没有抬头,涂着朱蔻的指尖拨着琴弦,沾了口脂的双唇徐徐吟唱起来。 这女子打扮的极美,她穿着月色长裙,裙摆上绣着大把大把的红色牡丹,而她肤色也极白,眼线微微上挑,桃色胭脂,唇角带笑。只是她披散着一头青丝未绾,同她精致的装扮不太相称。 只是盛装打扮的貌美女子柔声描绘的故事,却并不美好。 是说从前有个极负盛名的花魁,却在月下遇到了一个书生,他爱她的纯良美貌,她爱他的才学俊逸,只是书生没有那么多钱,他赎不了自己的心上人,每每只能在她窗前的月下徘徊留恋。 可是他们并不满足,不能忍受这样艰难而又短暂的见面,不能忍受分离,亦不能忍受其他男子对花魁的触碰,相恋越深,渴求的也越多。 于是,花魁摘下头上的金钗,书生拿出家里最值钱的玉佩,互换了信物,他们约在妓院后门的井边私奔。 只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书生并没有出现,花魁等啊等,等到的却是妓院里的人,可花魁不愿回去,推打拉扯下,花魁落到了井里,死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盛装的女子也停下了指尖的弹拨,终于抬眼看向滕羽等人,嘴边的笑意更甚,她嗓音有些低沉的发问:“不知这个故事,公子们可还满意?” 滕羽等人却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女子双目里,本该漆黑的瞳仁是一片暗赤,衬着嘴边的笑容也愈发的诡异,滕羽心里警铃大作,暗道一声倒霉,这千年不遇的尸魁,竟让他们给碰上了,也难怪这阵法虽简单,却仍是花费了他好些时间寻到这里。 自打仙盟成立,后来又是柳林江三家分立治理的状况,一旦出现邪物作祟,三家便会立马派人处理,是以长久以来,最高只到尸魑,而成不了魁。因为无论生前如何,没有千年的积累,魑是成不了魁的。 后来柳家逐渐没落,于是渐渐也不管自家周边的事,便由着另两家和其他修仙世家门派的闹腾,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而这也是近百年的事情。 只是现在,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尸魁,饶是林望之天纵英才,忘虚佛法圆满,滕羽算来,他们不见得能有五分胜算,更何况,已成魁的尸,是除不去也灭不了的,只盼得这和尚把修行都用到了净化封印上头去。只是他们除之不尽却并非逃脱不了,这灾星再厉害,也同他没有干系,却不知会不会坏了林望之的算计。 他们这边不敢吭声,对面的女子却丝毫不以为意,也似完全没有察觉到来人的紧张,继而道:“公子们不满意么?小女子这还有个版本,之前的不变,是花魁等不到心上人,失落归去,却见书生在同妓院老鸨交谈,说花魁想同他私奔,而他不愿名誉受损,特来告知……”女子语调一转,“你们可知这番结果如何?” 滕羽心中紧张,虽面上仍不动声色,却悄悄往林望之旁边靠去。 “哈,那可怜女人冲上去把那负心人杀了,然后投井自尽。”女子唇色绯然,也让她嘴边不减的笑意越发的瘆人,她又问,“对这个结局,三位可满意了?” 滕羽虽心中忧虑,却也怕那和尚说出什么“妖孽,拿命来”的蠢话,而他已悄悄握住了林望之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滕羽觉得林望之手心,也是汗湿的。只是滕羽现在也已有了底气,便壮胆回道:“这两个结局,都算不得美满。”起止不算,简直是悲惨,虽过程不同,结局都是以死告终。 “哈,我也这么觉得。”女子掀开软塌上的被子,露出底下东西,那赫然是一具尸骨!那尸体头部以下都已完好,只是头部,仍是白骨,血肉断裂处似乎随时要淌下血来,令人作呕,而她含情脉脉的抚着那头骨:“所以啊,就差一点点了,还差一点点他就能活过来了。” 滕羽面色一变,看样子,那尸魑竟是不断在以活人的阳气来复活滋长那具白骨,那女子又抬头看向三人:“把你们的命留下来给我吧,他就能活过来啦,然后他就只是我的,只能等我。为什么不愿等我呢……” 女子终于站起身来,姣好的面容此时看来阴狠的可怖,她伸出双手,手指根根苍白修长,她目光再次扫过滕羽三人,最后定格在忘虚身上:“你们的一切的,就都交给我吧。” 滕羽暗道一声糟糕,这尸魁要动手了。只是林望之似乎并没有跑的意思,滕羽也只能继续心急如焚的等着,做好动手的打算。 女子指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5 甲忽的暴涨,朝忘虚刺去,忘虚却像是不为所动,又或者根本吓呆了,直到那看来犹如钢铁的指甲将将要刺入忘虚的胸口,忘虚终于开口:“你所爱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呵呵,我所爱的人……就在那里,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那坚硬细长的指甲忽的不见,女子一瞬之间已然欺身到忘虚身旁,侧头对他耳语,模样柔情万分。 滕羽在一旁焦急,看和尚说的莫名其妙,却也无可奈何,只盼是忘虚心中已有对策,只是他自个儿也知道,哪里真的有好对策呢? “千年过去了,那你可还记得他的名字,可能描绘他的长相?”忘虚神色不变,即是天崩于前亦巍然不动,似在耳边柔情低语的不过一瞬虚妄,那姣美的皮囊下,不曾装着被负的痴情女子,也不曾裹着一颗嗜血残忍的心。 只是这没来由的两声诘问,竟让女子面色一变,退了半步,表情也从阴冷变得有些茫然。她看起来是想张口反驳的,但却没有说话。 第20章 月虚(二) “之前的故事,我还听说一个版本。”忘虚忽然身上金光大放,隐隐有佛号经文声传诵而出,忘虚本人掩在那片金光里,连声音也读上一层悲悯,“那花魁没有等到心上人,便跑过去寻他,却见书生倒在血泊里,原来妓院那头早知他们要私奔,特来教训,只是书生抵死不从,花魁赶到的时候,书生已经咽气了。” 那尸魁茫然中竟又露出十分慌乱的神情,施了粉黛的脸上凭空又白了几分,忘虚继续道,“她恨极,拿了刀子冲回去,拼了命的杀了老鸨,见人就砍,然后自尽于他们相约的井中……”女子脸上的表情已变成了痛苦,颤抖的唇间只问出一个“你”字,完全看不出她是在上一瞬打算磨牙饮血残害人命的尸魁。 千年过去了,名字相貌早已归于尘土,唯有那个故事,一遍一遍,重复在心里,似乎是支撑下去的全部动力,到最后,甚至,连自己的名姓也要丢弃了。然后故事重复了一千遍,回忆了一千遍,却渐渐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似乎脑子里有无数个版本,却终于不敢确定,那曾经发生过的,是这样的故事。 她确实不记得那人的音容相貌,只记得那个人的好,在月明星稀的傍晚,柔声为她披一件长衫,或是在清晨微光里,俯身为她绾一只发簪,她甚至能说出那件长衫的颜色,那发簪的纹路,这些回忆从未磨去痕迹,如亘古不变的月色,清晰的仿若昨日,而这些回忆,便也成了,她能守着的,全部。 于是她也终于无论如何,只想换一个“他”回来,许多事她都已经忘记,关于他的却愈发清晰,可她却真的说不出那人的样子来了,但如果真要她来形容,那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好的面容。 忘虚叹道:“你若想见他,便入轮回吧,他……也在等你。” 滕羽看他身上经文流转,不由提醒:“她已成魁,入不了轮回了。” “阿弥陀佛。”和尚语气中似带了一丝宽慰,细听之下,可辩温和笑意,“那便用我这九世修行来换吧。” 当金光裹住尸魁的时候,她没有挣扎,呆愣愣的盯着忘虚,似是努力在想些什么,脸上是血色的泪痕,似看不到自己的阴气修为一寸寸溶解在那金光里,茫然诘问:“为什么不愿等我?” 那过程该是痛苦的,因为待金光散尽,女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可是女子没有发出一声哀叫,仍是牢牢只盯着忘虚,却又像是看着另一个人,她终于步步后退坐倒在软塌上,须臾间,似乎一切都未更改,她仍是坐在小楼上,在月色中等自己心上人的红尘名妓,枯槁的脸上依稀是昔日的绝代风华,然后她抬头,冲忘虚笑了笑:“这位公子,可能为奴家绾发?” “好。”忘虚走过去,步履不稳,背也有些驼了下去,只是他很温柔认真的,为女子梳着发,然后从怀里颤抖着掏出一只金步摇。 那金步摇极美,以孔雀为雏形,颜色鲜艳夺目,坠下来的金线流苏,一晃一动只间,如见孔雀开屏之景。 忘虚小心翼翼的将金钗插入女子已花白干枯的头发,听女子沙哑的声音传来:“明日,还会见到你吗?” “会的,只要你在。” “那……就好……”女子的头终于垂了下去,不过片刻,红颜枯骨,皮肉成灰,隐隐传出两个字:“我……等……”有什么东西,从镂空的骨架中落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只是隔在了牡丹花裙之下,不辨面目。 丝毫不见对于眼前枯骨的惧意,忘虚在那头上落下一吻:“忘了我罢。”然后,连那具白骨,也化为了飞灰,什么都没剩下。花裙坠落,那上面鲜艳的红色迅速褪去,衣料也变得单薄发脆,那些千年前的东西,早该腐蚀成灰了。 滕羽有些惊讶,有些不忍:“你不是说,她入轮回,便能相见?” “想来,他是以九世修为,洗她业债,不入苦海,又以自身轮回,换她轮回吧……”林望之紧紧盯着忘虚,“佛门讲究因果循环,善恶报应,一报还一报,果真公平。” “林施主果然是明白人。”和尚的声音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如同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只是二位可否留贫僧一人,与她独处片刻?” “自然。”林望之毫不犹豫的拉开房门,拉着滕羽合掩上这褪了色的木门,耳边是和尚低沉的喃喃自语:“如此失去,方为得到,甚好甚好。”林望之关门的动作便停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说是独处片刻,可滕羽和林望之都知晓,这扇门关上后,他们怕是再也不会见到,一个叫做忘虚的僧人了。 滕羽本以为会有场恶战,却没料到会是这般收场。他拉着林望之回握的手,又望向门边挂着的木牌,只是上面痕迹斑斑,已再辨不出本来的字迹。 滕羽心间感叹,只是拉着林望之的手又紧了几分,想着刚刚才经历过那么一番惊世虐恋,怎么着也不该是心情愉悦的,可嘴角仍是忍不住的翘起来。 第21章 林家酒厂(二) 两人出来没走几步,便到了中庭,尸魁死后,这房屋也终于现出本来的面貌,以中庭向外延展出八条廊道,滕羽他们现在,就在其中一条与中庭的交界处,却见前方一条廊道里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借着月光细细一看下,竟是林念宇! 这小孩也不知又怎么瞎蹿到了这里,从四下背后冒出好些魑魅灵怪,他只得挑了一条没有鬼怪的廊道钻了进去,看那样子,倒像是那些怪物在把他往更深处赶一样。 而随后从他冲出来的廊道里,另外四个小辈也跑了出来。 柳子渔停下喘了口气,半是讶然半是庆幸道:“奇怪,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6 它们怎么不追我们?”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祁瑶也有些微喘,想来他们已被追了挺久,她往深处又跑了几步,却见江子渔半步不动的站在原地,她有些奇怪,继而又有些气愤,“你这是做什么?” “啊,我……我们打不过它们的……”柳子渔低下了头,仍是没有动。 “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好了!”祁瑶喊道,头也不回的跑开。 秦笙自然跟着自家师姐,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看向柳子渔的眼里有些失望。 那二人走后,柳子渔身边只剩下孙婷婷了。 “你一定也很看不起我。”柳子渔的声音闷闷的,有些颤抖,“我不明白啊,你们为什么不怕呢,这一路,追上来的尸怪越来越多,我们……明明会死啊…… 我爹娘说,你没有那样好的天赋,没有那样好的运气,你是柳家旁系的孩子,别想着去逞英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想要活着啊!” 孙婷婷走过去,握住柳子渔攥着的手,就同他之前在刘家村握住她的手那样:“我不会看不起你的,子渔。因我无依无靠之时,最先向我伸手的,是你。 我也是怕的,我怕疼,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也怕死。可之前在刘家村,本该被抛弃的是我,我也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可是你们没有丢下我,你们仍旧愿意同我一起。之前在客栈里,是祁瑶斥退了那些讥讽我的人,那我现在也不能抛下他们……” 孙婷婷松开握住柳子渔的手,走向林望之他们消失的走道,她说:“我不会怪你的,只是,我选择了这条路。”然后,她也只给了柳子渔一个背影。 柳子渔站在原地,滕羽一下一下数着数,一、二、三、四、五,然后柳子渔忽然跑起来,冲向孙婷婷消失的方向。 滕羽拉着林望之终于走了出来,宽慰叹息道:“我早说过,这几个孩子被教的很好。” 让滕羽不管林念宇祁瑶他们,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只能收起那些闲散心思,松开握着的手,也追了过去。 只是通道的尽头,不是死路,竟还有一道向下的阶梯! 这地下一层的布置较之上头一层的,简直是复杂之极,七拐八拐,廊道纵横,只是廊道两边的烛火都被点燃了。路旁边有牢房有装饰精致的卧房,有行刑的道具却也有□□情趣之物,这地方,还真是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那牢房之中,虽经时间磨砺,但依稀可辩干涸暗红的血迹,想来,这里便是那些女子的魂断之所。 因为地下的错综复杂,滕羽也吃不准那些小辈在哪,只能朝可能的地方走,想来他们几个一路奔窜,也不会进房间自寻死路,也就只顺着廊道走。 这下面可说是个大迷宫,可是对滕羽来说,却并不算什么,两人走着走着,便到了中庭,这地下唯一与楼上布置相似的地方。 只是这地下的中庭与楼上的空无一物不同,这地下,建了一个极大的蓄水池,而站在蓄水池中间,被鬼怪包围着的四个身影,除了林岚之和寒澈,滕羽只来得及依稀辨别出一个柳为旭,那蓄水池便忽然被一片白雾包围住了。 两人走上前去,林望之还要迈步,滕羽拉住他:“这前面,有阵法。”即便是滕羽,也没办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知道,这前面是个什么阵。 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便听到一声呼喊:“叔父!” “念宇?”雾气中传出林岚之的惊呼,只是不知为何他这声音里竟没有欢喜,带着明显的慌乱。 感知到那小子已一个猛子扎到了阵法里,滕羽很有些忧伤,想着之后一定要让林望之好好□□他一番,这性子,还是太急性冲动了些,却猛然发现阵中人似也同他一样的紧张,因为整片白雾忽然震荡起来,然后滚动着蔓延开来,一并包裹住了吃惊的滕羽和林望之。 这做阵者,竟然在试图逆转阵法! 因为法阵逆转,阵心不稳,是以雾气扩散,将旁边的滕羽和林望之也笼罩了进来。 入了这阵法,却见这里头同外面所见不同,竟视野清晰,根本不见白雾,却不是滕羽他们一开始所见的中庭,眼前一晃,竟见一紫衫少女领着人马,在山脚下被一少年带人拦住。 那紫衫少女,面目样貌似被一团纱笼罩着,怎么也看不清楚,可是他对面的少年,倒是清晰的很,可不就是年轻时候的林岚之? “让开!”少女冷然道,听着声音,滕羽立马就辨认出,那是年少时的寒澈。 “我既然奉命在此,就不会让你们上去。”年少的林岚之不为所动,腰间碧海,也被握到了手里。 双方正僵持剑拔弩张之时,却见山上忽然一声巨响,滕羽抬头望去,才觉得这山岭分外的眼熟,竟是他魂断之地——钱岭峰。 听到声音,少女很是着急的样子,提伞就要打过去,怒喝道:“你让是不让?” 少年脸色也不好,面露担忧之色,也很是焦急的样子,竟对少女道:“我可以放你上去,但只能你一人跟我走。” 寒澈当时年色尚浅,又关心则乱,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了,立马同意。 而他俩上到飞云台边的时候,那里让他们最为挂怀的,已什么都没有了,滕萍萍死了,滕羽连尸首都没能剩下。 寒澈当时就想冲过去,却被林岚之拦住了,飞云台上,仙盟世家还不曾撤去的人手,根本由不得她一人胡来。 “你难道想去送死吗?”林岚之问,只是他的眼睛,竟也是红红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们躲在草丛后,寒澈的表情看不清楚,滕羽只能看到她握着聚灵伞的手,颤抖着,然后那团看不清面目的脸,转向飞云台上的修仙者们,定定看了会,转身就走。 滕羽心中已明了这阵法是哪个了,只是内心翻滚思索着的,却不是这阵法为何而建,而是,他从不知道,原来那天,寒澈还是来了。从相识的第一天起,他们虽然没说,但彼此默然约定了最后的结局。 不是寒澈凉薄,也不是滕羽不惜命,只是凭什么呢,魔门当时自顾不暇,龟缩在太平山上,寒澈虽算个头目,但能力却也有限,更何况,她凭什么要拉着自己人去打他们修仙者们的仗? 即便当时滕羽已被喊做阴冥尊,可不过是仙盟给他扣的名头,实际上,他根本就是仙盟不要,魔门不收。 可寒澈最后还是来了。 滕羽内心激荡,而林望之脸上竟也露出了些怅惘愤恨的表情,只是滕羽沉浸在巨大的惊讶感动中,并没有发现。然后,是林望之站过来,拉住了滕羽的手。 第22章 林家酒厂(三) 其实二十年前,林望之真也在太平山上,那时的他只是个无名小卒,甚至入得不是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7 林家而是江家,若不是滕羽死在他面前,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认林彭为父,他原先也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不知道滕羽是谁,也没有丝毫的同情惋惜,他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紧接着他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姐姐!”这声音他竟然认得,这个声音曾经告诉他,活着就有希望,就值得期待。 那如果连那个声音的主人都放弃了,他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坚持呢?这就好像他做得一直都是错的,回过头来才发现,他原来一开始就选了个错误答案。 然后曾经的那束光一直在心间回放,他不愿相信,这人就这样死了,他的执着很莫名,他就是想要这个人回来,然后能如当时他们初见时那样一直坚信执着下去,那样,就显得,他这样活下来,也是正确的,也是值得期待的。 于是他冲到林彭面前,喊了声“爹!” 只后世耗尽全力时光翩跹的尝试,他终于换回了他,可他竟比无数个夜晚脑海中的设想更为的美好,会冲他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会一门心思的护他,会依赖他念着他。 那人原先只是天上的明月,遥不可及,现如今却似一甘清泉,而他已在沙漠中干渴了太久。 那边林望之陷入回忆的间隙,滕羽回过神来,用力回握了一下林望之的手,心也定了下来,同林望之解说道:“这阵法应是‘思谏’,能重现记忆某时之景,我们入阵是因为方才法阵逆转,气力外泄,也不知寒澈怎么忽然改了心意。” 滕羽几乎确定做阵法的是寒澈了,那几人里,虽还有一人不能确定,但能画出‘思谏’阵图的,想来也只有寒澈。更何况,阵中情景,只寒澈一人面目难辨,应是作为记忆主人,并看不到自己吧。 而这法阵本不会有这么大的成效,应只如同水烟幻境一般,而且只能现出短短几幕,若不是寒澈忽然逆转法阵,也不会同现在这般。 法阵逆转,不仅仅是反噬自身,效果也会加倍。 滕羽刚讲解完,就见画面一闪,如水纹一般漾开,再平复时,他们已经在热闹的大街上了。 少女时的寒澈正在街上走着,忽然瞧见在买布偶的林岚之,于是悄悄跟了过去。 林岚之买完东西,一路走走问问,然后到了江边,问船家要了艘小舟,就独自划到了水上。 “想来是那次邑城的凫鬼之灾。”林望之很快定下心绪,解释道,“你……那之后一年不到,邑城那边先说是起了水患,后来江上捕鱼的船只都没了踪影,不管水性多好水手都有去无回。林家得到消息,就派了林岚之前去查看。” 所谓凫鬼,是指死在水里的人而成的鬼。 这边少女的寒澈看林岚之不会用桨,在原地尴尬的绕了半天,最后不得不以气御舟,这般浪费气力的用法,看的寒澈直皱眉,然后低骂了声:“真笨。”却仍是悄悄的跟着。 邑城现在已没人敢下江,是以江面上就林岚之一人,寒澈怕被发现,就绕着岸边走,看林岚之要驶远了,才悄悄撑起一艘木筏跟上。 林岚之驶到江中,却见江水忽然变成了黑色,水面如同沸水一般滚动起来,使得他的小舟也不稳起来。 林岚之凑到水面上拿浆搅了搅水,也不知水下发生了什么,那浆和船竟一点点向下坠去,越曲本就在内陆,山多水少,林岚之也不熟水性,这时候只能使力稳着船并拔出笛中剑刺向水中。 若是在路上,林岚之自然不惧分毫,可如今到了水上,林岚之的表现也就失了水准,只是要逃却还是可以的,而他跟底下东西斗法间,船身又是一晃,从他怀里掉出来了个什么,林岚之竟直觉伸手去捞,然后便被水下的东西拖了下去。 寒澈早就在一旁候着了,一看不对,立马撑伞冲到他身边就要去拉他,只是底下那东西力道大的很,竟就连着寒澈,给一同拉到了水里。 寒澈并没来得及看清水下之物是什么,速度奇快,猛地把他们往水里一拽,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被带到了水底,林岚之水性不好,已经昏了过去,拽着他的东西也已经不见了,寒澈便使力拖着他往水上游。 林岚之是个男子,而寒澈之前冲过去拉他也费了不少气力,是以游到上头就有些吃力,可上面并不是平坦的江面,而是一个洞穴,只是岩壁上插着许多橘色发光的石头。但寒澈也没有余力去操心了,她把林岚之拖到岸上,忽然在地上发现了什么,忙捡了起来揣到了怀里,又草草布了个防阵,就也闭眼睡了过去。 寒澈是因为听到巨大的嘶吼声醒过来的,她看到水里冒出了一条通体暗红色的巨大蟒蛇,水中凫鬼正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他吞进身体里头,它头上生出的两个肉瘤也以肉眼可辩的速度变大。 寒澈能仔细的观察这么久还没被发现,只因为身边有一块遮挡的石头,而林岚之也在她身边,想来是林岚之搬来的。 两人等蟒蛇吞够了凫鬼,复又潜入水下后才从石头后头站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怪物吞吃死灵的场面,由是见多识广的魔道至尊,也不曾见过。 林岚之也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当时先在水下头拉着我的船的,是一大群凫鬼,但后来拖我入水的,我虽然没看太清,但想必就是这条巨蟒,只是我先前看到的颜色,并没有这么深。” 寒澈想了想道:“看来它是在吸收凫鬼中的怨气来提升妖力,现在该是在提取刚刚吞下去的那些凫鬼的力量了。这样想的话,那这邑城的水患其实是它搞的鬼了。” 想来,那巨蟒为化身成龙,脱离凡尘,指示水中凫鬼袭击过往船只,令溺死水中之人成为新的凫鬼吞食,如此源源不断周而复始,来壮大自己。 林岚之看着寒澈思索的样子,顿了顿道:“可寒小姐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水患吧。” 寒澈一惊,胡乱道:“干什么,我就是正好路过!还有,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水底下了!” 林岚之很有些无奈的味道:“那好,只是寒小姐现在如何打算?” 寒澈打量了一下岩洞,见这洞穴并只是一个半圆形,旁边还有一个伸展出去的豁口,心下好奇,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等下,那边你不用看了,什么都没有的,你……”林岚之看她往那边走去,出声阻止,而寒澈脚步并没有停,甚至还加快了些,不过几步路,一个转身,寒澈已经看清了这个豁口的样貌。 岩壁上的石头发出的光并不十分明亮,只是能看清眼前的东西的大概形状罢了。只是对于寒澈,眼前的东西并不陌生,那是堆成了一座山的各类残骸,船的,器具的,动物的,人的。 然后从那些森森白骨上,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8 开出了好多五颜六色的极其娇艳的花朵。 寒澈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她问:“怎么,林公子刚刚在担心什么,你是觉得,我同那些世家小姐们一样娇弱?见到白骨,便会害怕尖叫?” 林岚之的表情有一些尴尬,但寒澈所问却也不好回答,索性不回答,换了话题道:“我想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别的出路,你之前说是把我从水里带上来的,那唯一的出路应该就在水里。” “我可不觉得,水下的凫鬼和那条蛇会放我们出去。”寒澈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便也没有在上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所以我想,那条蛇好像是先进食,消化后,再把囫囵吞进去的,没法吸收的东西,吐到这里,然后继续进食。”林岚之顿了顿道,“在水下,我们肯定比不过它,不如等他吞吃掉凫鬼,上岸到这里,把残骸遗骨吐出来,毫无防备的时候,再动手。” “说是正道子弟,你这招倒挺阴损。”寒澈的声音里带着十分明显的嘲讽笑意。 “对方可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妖物。” “是啊,见人用人招,见鬼使鬼术。那么你们对滕羽,用的是什么呢?”寒澈逼问,“那些关于他的传言,我是不信的,而他母亲的事情,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连畜生都晓得不择手段提升妖力,妄图成龙,想来你们仙盟也不能例外。” 林岚之没有回答,只是表情有些沉痛,寒澈也没有接着说下去,接下来,是令人烦躁的沉默。 寒澈坐了下来,靠在岩壁上,许久没有动静,睡着了的样子,过了不多久,林岚之走近她,在她脚边升起了火。 又过了一会,山洞里响起了笛声,很柔和,也很悲伤,一曲终了,寒澈突然开口:“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她声音闷闷的:“你为伤滕羽拦住我,却不说他坏话,对他有愧;你是正道有名的仙家传人,之前在钱岭峰却放了我,又给我生火。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林岚之没有回答,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晓得原因。 “你为什么要坚持由你来抚养念宇?又为什么坚持给他起名‘念宇’?” 林岚之的表情很惊讶:“你是怎么知道……” “哈,自然是我听到的,我本来是要带念宇走的,料想你们这些所谓仙门名士也教不出什么好来,却听到你在跟林彭吵架。听闻林家大公子从小天赋超人,懂事讲理,林岚之,你为的什么忤逆你的父亲?” 林岚之并没有立即回答,一时间回荡在山谷里的只有噼噼啪啪的草木燃烧声,半晌,他道:“他母亲将他交托给我,对我说,他叫‘念羽’。” “林彭肯定不能答应,你便退而求其次,改作‘念宇’?” 林岚之默然。 第23章 林家酒厂(四) “我寒澈从不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却有两个女人令我刮目相看,一个是江家江未眠,她不过十二岁,就敢做我思考许久都没能下决心的事,另一个,就是她滕萍萍。” 没等寒澈说完,法阵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滕羽心知,这是有人在破坏阵法,可他很快觉得不对,这阵法抖动震荡的样子看来,却是施展者在强行终止,滕羽面色一变,对林望之说了一声:“破坏阵法。”便也开始施力攻击。 只是面前寒澈和林岚之的对话仍在继续,寒澈说:“她滕萍萍,不过一介凡人,被林逸之侮辱至此,却坚持着把孩子生下来,见滕羽最后一面……你别否认,滕羽来我这大半年,我怎么可能全然无知,不去打探,你们那么多人看着她,根本不是担心滕羽对她不利,是怕她自尽吧,到底是林家血脉,虽是凡人所生,但保不齐天赋卓绝。” 林岚之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只是画面终于破裂了开来,如烟雾消散。 阵法里的人都露了出来,林岚之脸色苍白,寒澈更甚,只是勉力站着,他们旁边的,果是柳为旭,而还有一个人,却不认识,林念宇脸色也不好,但多是生气震惊,柳子渔他们自然也在,幸而都还无事。 只是几人还不能悠闲叙旧,因为没了阵法的束缚,那些鬼怪们沆瀣一气,纷纷瞄准了林家人就上。 林岚之不在状态,寒澈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自顾不暇,柳为旭不能指望,他不补刀就不错了,不过他身边的那个人,倒是处处帮衬着寒澈林岚之。 滕羽看林望之应对起来并不费力,而念宇那厮这会儿把气都撒在了送上门的鬼怪身上,一时竟也撑得住,而柳子渔祁瑶他们也各尽其能的在他身边,滕羽同林望之比划了一下,往寒澈那边靠去。 本来以为会把林岚之四人困住的鬼怪该很棘手,可是打着打着,却发现它们数目虽多,但并不厉害,明明先前念宇他们几个被追着跑,现在却能撑住甚至还能灭杀几只。 滕羽到寒澈身边,看她衣服都湿透了,就凭着一股气站着罢了,便伸手去扶她,寒澈靠着他,冲他笑笑,只是已经没有往昔的艳丽,明明一副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却拼死撑着。 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若是单纯的逆转法阵,那阵法的力量,加诸自身,既然是反噬,肯定有所损害,而做阵者,若是强行停止法阵,那必要付出五倍乃至十倍法阵的力量,所以,寒澈现在虽顶着个魔道至尊的名头,却已是连最弱小的灵都收拾不了的了。 滕羽看那些鬼怪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料想是先前魁助长了它们的力量,而现在魁已灭,它们恢复了本来的实力,不然之前也不至于逼得寒澈他们使用阵法。 “叔父……”收拾完了鬼怪,林念宇走近两步,却没有很靠近,“刚刚那些……是怎么回事?” 林岚之不敢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柳为旭倒是冷笑一声开口:“怎么,灵隐君没有告诉过你?流芳尊说这阵法所现是已经发生过的,所谓记忆。你当你爹是个什么东西,这林家酒厂原来就是林逸之管的,你也不想想,为何那些鬼怪不攻击别人,偏偏对林家人情有独钟?” 柳为旭本来还想说什么,他身边的青年拉了下他,他皱了皱眉,但还是止住了话头,那青年笑着对众人道:“既然此处污秽已除,我跟为旭便告辞了。” 这人没有一副好皮囊,甚至右半边脸上,余着一道极长的疤痕,贯穿眼眉,只是他神情温和,双目乌黑明亮,竟让人也不觉得那道刀疤怕人了。 柳为旭唯恐天下不乱,这人倒是极通情理,也为旁人着想,看这场面已是别人的家务事,便想告辞,柳为旭面带不愿,但还是跟着告辞走了。 滕羽又是一番震惊,想着这人是谁,竟然能跟柳为旭这样的人做朋友,而柳为旭竟然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29 也愿意听他的话,按柳为旭先前的性子,那是恨不得全天下比他修为高比他厉害的人都去死,只留他一个唯我独尊,也不知那青年何德何能,竟能管得住他。 “那是青玄真人闻崖子。”寒澈在滕羽耳边道,“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过修为很好,人也很好。云州赏兵会结束,乌鸣鹫急着回去就是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闻崖子,他倒很是客气。我问过闻崖子,他说是故人,哈,他乌鸣鹫还有故人。” 寒澈一直说着话,但滕羽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意的,却是林岚之。 只是林岚之仍是没有说话,仍是低着头,林念宇很难过的样子,秦笙他们都有些尴尬,犹豫着是不是也要走开。 “叔父,你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林岚之嘴唇动了动,嗫嚅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母亲,把你交给我……” “我不是想听这些!”林念宇咬着牙,逼自己把泪咽回去,“你说呀,只要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就信。” 可是林岚之没有说话,从林念宇小时候他就不敢提及这些,而后林念宇听到传闻,跑来问他,他也不敢承认。他不敢说真话,也不敢承认。 就像寒澈说的,他很奇怪,因为他一直在做矛盾的事情。 终于还是没能等到答案,林念宇转身跑开,祁瑶自然立马就追了上去。秦笙朝寒澈望去,寒澈同他点了点头,秦笙便跟着柳子渔还有孙婷婷追了出去,可是林念宇最信赖喜爱的那个人,却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呆呆的。 “我们也走吧。”寒澈出口。滕羽看了看林岚之,撑着寒澈离开。 离开林家废宅的时候,滕羽又看了看林子里的那口井,已经被岁月磨砺平了的井口,沐浴在月光下,滕羽心想,也难怪她一直没有被发现,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待在井里吧,忍耐着令人窒息的孤寂,吸取着力量,也等着那个人归来。 第24章 林家酒厂(五) “我本来招来了林逸之那混蛋的灵,想重现他死时的景象,平息那些女鬼们的怨恨。先前那些尸灵们真是厉害,我们四人都被逼的不得不使出看家本领来,只是思谏阵法破灭后,实力竟倒退了这许多。”待走出林岚之视线,寒澈的步履也越发踉跄,只是她仍是坚持着自己走,也边走边对滕羽解释。 “它们本来有个尸魁撑腰,只是现在已经死了。” “是吗……”见滕羽不打算多言,寒澈也就没有追问,缓缓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喜欢他。” 寒澈靠在滕羽肩上,脸色惨白。滕羽揽着她,却只是揽着,她不会虚弱的要求抱着,在人面前,这个女子从不想表现出弱势,即便是在意喜欢的人,她也会把伤口藏得好好地,不喊痛,也不哭诉。 而滕羽不知道该怎样宽慰她,他很想笑着调侃一句“你不是最鄙夷那些世家小姐们的眼光,没想竟步了他们的后尘”,可他说不出口,他想了半天,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就不要喜欢了。” 寒澈又笑了,她捏了捏滕羽的手道:“恩,不喜欢了。” 滕羽并不觉得寒澈这时候说不喜欢,就是真的能不再喜欢了,喜欢上一个人那么难,她这样执拗的人,喜欢了那么久,又怎么能轻易推翻忘记。 “其实我觉得,他一直忘不掉的,是你姐姐。”寒澈自嘲一笑,“你之前也看到了,到现在也是,我寒澈就服过两个女人,输给她滕萍萍,我认了。” 她又扭头看了看在后面任劳任怨亦步亦趋跟着的林望之:“你的眼光倒是比我好。” 看滕羽脸色红了起来,瞪着她,寒澈悄声问:“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滕羽皱了皱眉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要说第一次见面是他把我招魂重生的时候,你信不信?”滕羽没有劝寒澈闭嘴休息,因为他知道她不需要,她需要的,只是谈论些什么让人忽略她的伤势。 “呵。”寒澈笑而不答,转而说,“钱岭峰一役他好像也在,却是投在江家的门下,只是收尾的时候,他忽然跑过去拦住了林彭他们,说是林彭亲儿子,还当场验血认亲,林彭想不认都不行。 可他回去林家没几天,就跑上太平山来找我,你说他这么个林家少爷,跑上魔道大本营算什么,见着我就问我要塑魂阵法。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要复活你,还说他可赌咒发誓,也任我施法诅咒。” 见滕羽沉默不语,寒澈继续说,“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查过,他先前是□□之子,抚养在青楼,他娘死后,便独自一人来找林彭,同你八竿子打不到一撇,但他说要救你。” “招魂阵法原本就只有残篇,所以你把我的笔记给了他?” “是,你虽未研究透招魂,但最后写的那些却是大有帮助的,不过我真没想到他能成功。虽然我不知道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但招魂本就是一命换一命的,真要不认识,他凭什么拿命换你?” “我不知道。”滕羽最后仍是只有这四个字,他对林望之了解的太少,林望之同他,也说的太少。 寒澈挑了挑眉,然后想了想:“可若真不认识,那就是有所求,你就得加倍小心了。”但她又摇了摇头,“不过你既然喜欢他,那我说什么也没用,幸而他对你也很好,只是有些东西,你是迟早要弄明白的。” “我知道。”滕羽攥了攥胸前衣裳,终是回了这三字。 说完这些,寒澈也被带到了之前滕羽林望之下榻的酒家,也终于尽职尽责的好好做了回病人,回房休息。 闭上房门,寒澈却没有立马躺下,她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只布偶,这布偶看来破破旧旧的,有针线开合的地方,被人用歪七扭八的针法缝补过,看来也十分丑陋。 只是寒澈一看,就是半天。然后她仍是,将它揣回了袖中。 第二天午后,这人不过刚能自己站起来而已,便吵着要告别。 “我再不走,有人可就要将我剥皮拆骨了。”寒澈瞅瞅林望之,调笑道,瞧见滕羽从店家那里抱过一只鸡来,并顺了顺毛,又拿过花生米喂,眼睛都瞪圆了,“呀,这是……你养的?我是说,你在养一只鸡?” 滕羽骄傲的点头:“对啊,来,大随,叫姐姐!” “咯咯!” 滕羽很满意,又喂了大随两粒花生米,寒澈转头呆呆的对林望之说:“我现在知道自己是多虑了,你还真是很宠他。” 滕羽表示抗议,寒澈大笑,而林望之只是看着他们,虽然不说话,神情却很温柔,这样的神情自然没有逃过滕羽的眼睛。因为想在那张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所以一直关注着,也一直努力记着。 滕羽仍然担心寒澈的伤势,寒澈却说:“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0 你当我魔道至尊的称号是白叫的?哈,你当年可是毫无修为却令世家大族闻风丧胆,而我不过受了重伤,修为大退而已。” 滕羽知道寒澈这样执拗的性子,必定不会听自己的,但她也必定心中有数,只是她这般爱逞强的性子,早晚得出事。 “啊啊,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寒澈拉过滕羽,凑到他耳边,暧昧的看了眼林望之,悄声道:“我先前问过他为什么要救你,他说,‘就如植物总会向光,人,也是得有念想的。’至于是什么意思,你自个人领悟吧。” 告别了寒澈,滕羽牵着林望之,后头跟着驮着大随的黑妮,沐浴着阳光,很是圆满。 “刚刚寒澈同你说了什么?”林望之看滕羽眉梢都比往常高了些,禁不住问。 “啊,没什么。”滕羽弯了弯嘴角,“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既然日光充足,那这些小草啊嫩芽啊便继续壮大吧,然后如藤蔓般层层网住,任谁也逃脱不能。 “但你好像很高兴。” “是啊。”滕羽说,“今天天气好嘛。” “啾!”旁边蓝羽毛的小鸟也舒服的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第25章 三愿节 之后的日子,都像是被特意调慢了一样,两人也没有刻意赶路,一步一步悠闲的走着,倒真像完全没有目的,信马由缰,去到哪里都好。 正值五月初,两人到燕城的时候,正好赶上城中过节。 他们只是听说城里热闹,便过来瞧瞧,只是因为并不着急,还是那样慢慢晃过来,所以到的时候已是深夜。 因为已经很晚,城内虽仍有烛光,但人也少了,两人漫步在挂着灯笼的街道上,只觉得虽没有过上节,但也沾染了节日的氛围。 “啊,年轻人。”走过一家路边的小摊,两人忽然被摊主叫住,“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正好我这还有块木牌,送你们了,你们也写上自己的愿望,挂到神树上去吧。” “愿望,神树?” “你们不知道嘛,今天是我们燕城的三愿节啊,每个人可以许三个愿望,然后挂到城西神庙旁边的神树上,准能灵验。呐,我也收摊了,这最后一块木牌,就送给你们了。” 两人问了神庙的路,果见一颗古远遒劲的老树,因为快要入夏,长满了新叶,而那树枝上,挂满了木牌,那是燕城的愿望。 因为只有一个木牌,林望之自然就要滕羽写,滕羽提笔想了想,忽然笑开来:“其实说来,我们修仙的,应该就是凡人们眼中的‘神’了吧,那我们许愿的话,又是许给谁听呢?” “你觉得呢?” 滕羽摇了摇头,其实要说许愿,不若是说给自己听,他不会把机会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知,也早就没了替他遮风挡雨的存在,写下来,不过是,让自己记着。 滕羽抿了抿嘴,遮着板子快速写了些字,又快速把木牌翻了过去:“我只许了一个愿望,你看还有背面没有用呢,你也把愿望写上去吧,但不准偷看我写的!一定要写哦,我去问没收摊的再要一根绳子。”然后不等林望之回话,就兀自跑掉了。 滕羽在旁边估摸着时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望之手还拎着笔,正对着木牌发呆,大随睡了,黑妮在树旁摇着尾巴吃着草。 滕羽又禁不住嘴角上扬,不是因为什么有趣的事情,只是这样看着,他也觉得欢喜。 “写好了吗?”滕羽凑过去,勾住林望之的背,闻到他身上很淡的沉香,看林望之急急忙忙的用手盖住,就知道是写好了,而他本身也无意去看林望之写了什么。 即便好奇,他也不会去看。 林望之见滕羽又在木牌上绑了一根绳子,不禁问:“为什么要绑两根?” “因为两个人的愿望很沉啊,绑两根的话,一定会好好地挂在枝上,也一定会实现的吧。”滕羽看旁边父母抱着小孩在挂木牌,也吵着让林望之抱他起来挂上去。 结果被旁边的小孩笑话,滕羽就举起拳头来吓唬他们,结果幅度太大,连带着把林望之摔倒在地上,依稀间感觉林望之怀里一个什么膈了一下,滕羽却也没工夫去管,旁边的小孩们笑得更欢了。 可滕羽却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想自己大概魔障了,因为他第一次觉得,即便是这样摔倒了,也令他欢喜。因为有一个人即便还被他压着,也仍然扶着他;即便不说话,也能知道,他就在自己身旁。 第二天的时候,林望之问滕羽要不要回晋陵看看,因为已经离得很近了。滕羽垂着脑袋,第一次没有很快的回答。 “滕萍萍,被葬在了晋陵。”林望之见滕羽不说话,带着点解释的意味,“滕鑫竭力要求的,说要将女儿带回自家安葬,林岚之也出了不少力。” “是吗。”滕羽仍是垂着头,他不是不想回去,他只是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滕鑫。 因为自己,滕鑫没了最心爱的女儿,他一直是愧疚的,可也并不全是愧疚,他知道,身为凡人,滕鑫并不能做什么,可在滕萍萍受辱自己被欺的那些日子里,他这个父亲,什么也没做,即便女儿受如此欺辱,他也没吭过一声,即便后头叫了次板要回了滕萍萍的尸首,也没什么努力成分,毕竟滕萍萍身为一个凡人,又不是林逸之明媒正娶的,还是个旁系又死了的遗孀,且是滕羽的亲姐,这么一算下来,必是入不了林家族谱的。 滕羽一时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况且即便见了又如何,也并不能相认,即便认了,也不知滕鑫的反应如何,也许会直接通知仙盟也说不定,滕鑫心里,也许是恨着他的。 “念宇也去了晋陵呢。”林望之继续道,带着点劝慰的意思,“滕鑫对念宇也很好,念宇往年也时常去看他。就回去看看吧。” “……恩。” 于是这回换林望之牵着滕羽,一步一步往晋陵走去。 第26章 安慈语迟 已是五月中旬,江南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一下就是好几天,连绵的阴雨,让人走在路上,一脚一个水花,杨柳垂绦的河上,就出了很多画舫船只。 于是滕羽和林望之也起了些闲情逸致,将黑妮它们交给了街边的人家,也租了一艘船,品味一番烟雨愁意。 小船驶在雾蒙蒙的□□里,虽是一路阴沉晦暗,但因身侧之人,风光便明媚了起来,滕羽眯着眼打量着在船舷梳理毛发的蓝毛小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听船家唱着吴侬软调,好不惬意,在快靠岸的时候,却见船家微微放慢速度,绕了下道,并转头解释:“那处码头是水涨后临时搭起来的,这前面也不知怎么回事,从三天前开始,像我们这种小船,过去都原地打转,怎么也前进不能,只好如现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1 在这样绕一下了。” 滕羽探头瞧了瞧,但因为细雨很快便被林望之拉回了船下,滕羽撇撇嘴:“师傅你划过去让我们也瞧瞧呗,说不定我们有法子破解。” “真的啊?”船家很激动,见二人谈吐不凡,容颜俊秀,气质出尘,说不得就是云游路过的仙人,又因那地虽过不去却也不会出人命,试试也无妨,便将信将疑的撑船划了过去。 很快,果如船家所言,因为水流,船一直只能在原地打转,不能往前,滕羽摸了摸下巴,同林望之使了使眼色,林望之会意,掏出佩剑往水里一卷,便拉扯上来一条大鱼。 而随着大鱼被拉出来的,还有一个痴灵,本是附在鱼身上,这会儿却被林望之的剑气打出,被滕羽眼疾手快的以符咒拴住。 水流果温顺了下来,船只行进再无阻碍,船家很是高兴,惊呼:“原来是这条大鱼在作怪。” 凡人看不见尸灵,滕羽也没有解释,在船家一再的感激下,上岸后,也没有拿谢礼,只拎起那条青黑色大鱼,同林望之一起摆手就走。 滞留在尘世的灵除了怨念所致,还有一种极为少见的,是因痴念存在的,只是这种痴灵极为弱小,也容易被怨灵吞噬,若是没有留恋便会消散,但若是长久的祈愿没有得到回应,也易转化为怨灵。滕羽苟活两世,痴灵这么个稀奇物种,也只在这一世见过。 痴灵的声音,人是听不到的,或可通过强烈的盼望寄托思念之情,以梦境的形式告知,但这也很难做到。 而这只痴灵,还是一个孩子,她的面容很苍白,头发很长,很是怕生的样子,看样子还并未死很久,但是身形已经开始苍白透明了。 “你为什么要守在那里,让船只无法靠近呢?”滕羽撑着下巴问。他二人先前转头跑进一家客栈,要了间房。原本贴着的符咒也撕了下来,滕羽摊在凳子上,见她能动就立马躲在了对面的凳子后头,颇有些无奈。 见小女孩不回答,林望之微微弯腰:“你叫什么?” 出人意料的,林望之那样一副冰冷绝情的面孔,试图露出名为“温柔”的表情,小女孩竟然探出头来,小心翼翼道:“我,我叫安慈。”年纪越小,也越直白,而滕羽连起码的善意也懒得伪装,难怪不讨喜。 “那安慈在那里做什么呢?” “镯子,语迟的镯子……” 安慈从小身体就不好,去年冬天的时候又病倒了,好不容易撑到了春天,但还是没能打败病魔,半个月前死了。 但安慈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是同她从小就一块长大的玩伴,叫语迟,三天前,语迟跟家人一起来泛舟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枚镯子掉进了水里,而掉进去的地方,自然就是安慈守着的地方。 这枚镯子大概对语迟很重要,因为镯子掉进去后语迟怎么也不肯走,哭的嗓子都哑了,最后还是被母亲强行抱走的。 安慈附在鱼身上,好不容易才寻到了镯子,但因为力量太过单薄,无法附身于人,也无法寄托言语,就只能守在镯子附近,不让人接近。 滕羽和林望之废了好些功夫才缕清楚来龙去脉,而这会儿安慈已经能十分熟练的往林望之身后躲了。 滕羽有些好笑有些得意,小孩子的感知那样灵敏,安慈一定是感觉到这个人不同于表面的温柔吧,这个人这样好,这个人……是他喜欢的人。 见林望之询问的眼神望来,滕羽瞅瞅还是有些怕他的安慈,无奈道:“走吧,去河边把镯子捞上来,再带我们去语迟家。” 安慈果附在鱼身上叼上一个玉镯子,这镯子成色也并不很好,也不知为何语迟这样喜欢,但大抵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故事,有那么一些绝对也无法舍弃的东西。 跟着安慈,两人买了把伞共撑,终于在不辩时辰的阴雨中,到了一户寻常人家院前,滕羽微微愣神,这样普通甚至寒酸的一处院落,他也曾住过。 滕羽转过头,问安慈:“你既然成灵,那你未完的愿望是什么?”安慈是半个月前死的,而镯子只是三天前丢的,那一定还有别的什么,让安慈滞留于世。 因着滕羽前世成长环境等诸多原因,他不似其他修仙者,便对凡人大都存着一颗敬畏之心,他本身不爱管闲事,但他却欣赏这样的凡人,脆弱,但却在很多时候显出震撼心灵的强大。 再回到语迟家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两人敲开语迟家的房门,门后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妇人,只是脸上有很深的疲惫,见到滕羽他们,很是惊讶:“你们找谁?” “在下越曲林家的人,旁边这位是我兄长,我们路过晋陵,见这房内隐隐传出女孩啼哭声,是为鬼灵,不肯离去,可是最近遇过什么白事?” 听见滕羽的话,女子面色一白,忙拉扯着滕羽二人进屋:“神仙,神仙,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死的是我女儿的好友,她是不是也想带走我的女儿?求二位神仙救救我女儿。” 滕羽看安慈依旧站在门外,动也不动,明明总是躲在林望之身后的,这会儿却冲滕羽摇摇头,她说:“我不想看到她哭。” 那妇人拉着滕羽二人进屋,滕羽他们也终于见着了语迟,那是一个与安慈完全不同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的,一看便是活泼的性子,只是看来有些憔悴,听了母亲的话后,她瞪大眼睛看向滕羽:“你们是神仙,你们说安慈在这里?她回来了对不对?”她眼里有激动惊讶,却独独没有害怕。 让妇人离开,滕羽叹了口气:“她让我们来,把这些给你。”滕羽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子,和一块铁片。 滕羽怎么也没想到,安慈留在人世的原因,就只是因为这一枚铁片,安慈说,这枚铁片是语迟的爹走之前给语迟的,她这次病倒,语迟就将这铁片给了安慈,对她说:“我爹说,这是护身符,会保佑我平安的,现在我给了你,你也一定能平安的。” 只是语迟见着那铁片,却如废水加身一般惊叫推开:“我不要这个!我要的是安慈,你们不是说她就在这里吗?” 滕羽见女孩受了欺负一般,哭出声来,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想了想道:“安慈说,这个护身符很有用,就是因为它她才能撑过这个春天,所以她想留给你。”这些当然不可能是真的,那不过普通的铁片,哪有护身的奇效,只是滕羽觉得,在安慈拼力撑着的那段时光里,这枚铁片一定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见女孩仍是不收,只是哭,滕羽又开口:“安慈说,她不想见到你哭,你笑了,她才能高兴的。” 女孩捕捉到什么,猛地拉过滕羽:“她其实就在这里,就在这间屋子里是不是?” 滕羽扫视了一遍窄小的房间:“你觉得呢?你那样喜欢她,而她最喜欢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2 的也是你啊。” “那若是我笑了,她会一直陪着我,不走了是不是?” 滕羽不答,只说:“你若是幸福安康,她一定也会高兴。” 语迟狠狠吸了吸鼻涕,终于从滕羽手中接过了那枚铁片:“这是我爹出征前给我的,他对我说,他会回来的,我从前一直在城门口等他,只有安慈陪着我等,只有安慈信我,可是现在,安慈也不回来了。我,我要笑,安慈她看的到吗?” 滕羽看眼泪鼻涕挂了满脸,却努力扯开嘴角的女孩,回答:“恩,她一定看得见。” 林望之并未言语,他看着并无鬼灵的屋内,看着柔声安慰女孩的滕羽,眼底有些疼痛有些眷恋,这个人,安慰别人的时候,明明懒得说谎话,却也费心尽力的框着别人,这样好的人,这样温柔的人,若是能留在身边……若是能…… 林望之摸到怀里的东西,攥紧,仍是没说话,他不会动摇的。只有失去,方能得到。 滕羽告知妇人已无大碍,母女俩千恩万谢的送滕羽林望之出门,滕羽自门口看到仍躲在院子里的安慈,看她竟然跑过来,靠到语迟身前,似乎想要抱住她,却只能任自己的双手如空气般穿过。 只是语迟一直在笑,于是安慈也笑了,也一点点开始消散。 “我会一直很开心很开心的,安慈,你听到了吗?”语迟盯着终于停雨,但日落西山仍是昏暗下去了的天空。 “恩,我听到了。”安慈凑到语迟耳边,如同往日里说着悄悄话一般,然后,彻底没了踪影。 大抵这世上总有别离,也总要别离,有些人知道的早,有些人明白的晚,经历过,爱过、痛过、哭过、也笑过,然后,方为成长。 这世上,总没有什么是完满的。 第27章 故人 滕羽和林望之回到了客栈,将手里安慈曾附身的大鱼扔给厨房,要了个鱼汤,又点了一桌子菜,却少见他俩爱吃的,回过神的时候,滕羽才发觉,他无意间竟点了些孩童爱吃的:蛋羹、糖醋排骨、甜粥…… 只是林望之并没有提醒他,陪着他一道,等这样一桌菜上齐,细细咽着每一口。经历过别离,方知苦痛,而这苦、这痛,没人躲得开。 滕羽难得很安静,林望之也不多话,正值饭点,因着连绵阴雨,才雨过稍停,出门吃饭的也多,于是整个大堂便坐满了,也从别桌传来不少交谈声。他们这安静,别桌热闹,而滕羽神思也不觉被牵引过去。 “听说了没,阴冥尊夺舍重生,流芳尊重伤实力大退,先前是仙盟江家林家传出不少流言蜚语,而今魔道也不安生。” “是啊,也有消息说,之前阴冥尊那事纯是仙盟搞的鬼,只为了杀人夺宝而已,阴冥尊这次回来,怕是复仇来了。” “嗨,谁知道呢,神仙打架,我们凡人还不得跟着遭罪,不过,赵兄弟,这事你怎么看?” 那姓赵的中年男子还未开口,先前开口的人又道:“你不是说认识阴冥尊么,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听到这话,滕羽不由又多看了那赵姓男子一眼,很是粗犷寻常的妆容打扮,可要说认识,却也不能。滕羽只料想又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主。 “我与他多年未见,也不知他心性如何,只是我相信他,也相信他娘。”赵姓男子饮酒开口。 “多年未见,你就敢为他作保?” “别人不知,我却不能忘,我们村子,是被阴冥尊娘亲所救,内子,也多蒙阴冥尊照拂。” 这话到让滕羽挑了挑眉,不由得更加关注起来,这人,怕还真是与他见过。 “阴冥尊儿时同他娘一同住在我们村里,那年大旱,邻村颗粒无收,死了好多人,然后引发了瘟疫,有很多死尸成了魅,你们也知道,柳家好多年不管事了,我们又在柳家的属地里。 于是,那些尸魅来了我们村子,我还见着一只蛇形的怪物,长着两对翅膀,我爹娘死了,我本来以为我也是得死的。 是阴冥尊的娘救了我们,我们起先以为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寻常的母亲,待人总很温柔和煦,哪知道会有与邪祟妖物匹敌的能力。 我只见着她斩杀了许多尸魅,又将那怪物引开村子,然后她和阴冥尊再也不得相见。” “这样说来,溪岚还是救人扶弱的侠女了?” “是不是侠女我不敢说,只是旁人即便再说他们母子诸多不是,我和我的后辈却绝不敢忘他们的恩情。” 滕羽关注着这般对话,林望之自然也不曾落下分毫,他见滕羽皱眉想了想,又忽然笑了开来,心中的不安焦虑竟也随之淡了下来。 “你认得他?” 滕羽点点头:“终于想起来了,不过他小时候可没有现在讨喜。” “虎子。”大厅外进来一名妇人,依稀可辩年轻时的清秀可人。 “嫂子来了。” “阿花,你怎么来了?”赵姓男子起身扶她一同坐下。 “外头又下起雨来,我来给你送伞。” “还是嫂子知道疼人啊,你看我们家那口子,就知道骂人。” “可不是嘛,赵大哥真是有福。” 滕羽又露出些许笑意,他从前并不懂的,母亲为何愿意舍命救不相干的人,为了别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为了别人的欢喜而放弃自己的欢喜,不过现在,他到有些懂了。 只是自己喜欢的,喜欢自己的,都这样的重要,怎么能轻易放弃,若是让他碰到,是必定不会以命相搏的。 天底下的人那样多,而他喜欢的,那样少,何苦,何苦…… 所以他费心尽力,只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其他人的性命,倘若要以他的命来换取…… 不值。 所以滕羽宁愿将心中的疑虑憋在心里,他也宁愿相信,盛传的阴冥尊复生以及流芳尊重伤的消息,跟林望之毫无关联,这个人的陪伴扶持,足够他费心尽命的守着。 于是第二天的时候,当林望之再次问起滕羽可要去往滕府的时候,滕羽终是摇了摇头,他从前疑惑自己为何没有父亲,之后觉得没有也挺好,后来,他有过一个父亲,他们虽不曾说上几句话,不曾有过什么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但这大概,于他,于滕鑫,都足够了。 经过一夜细雨,这会儿已然放了晴,滕羽也终于没了挂怀。 滕羽不愿去,林望之也没有强求,便决定去接回黑妮和大随,只是刚出客栈的门,就见着了两个人。 这世上当真又诸多定数,而缘分二字当真奇特,也当真让人避无可避,纵使先前做了何种打算,老天却偏偏没来由的落下一个安排,令人挣脱不能。 那迎面走来的,可不正是滕鑫和林念宇?! 滕鑫终究是凡人,发已花白,身形也远不如滕羽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3 记忆里的那般高大,甚至是有些佝偻的,往时总是追着他打的那个矫健身影,好似只是昨日里的一个幻梦,林念宇扶着他,手里拎着几个纸包,也一眼就瞧见了滕羽与林望之。 一时之间,竟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再见着滕鑫,滕羽心间涌上种种滋味,才方觉自己是真的放下,不怨了,他蓦然想起昨日见着的大虎,心间攸的一片通透。 他自小随母亲搬过几次家,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晋陵太远。他长大方知母亲离开滕家的冰冷决绝,只是到此时,他才知晓,这绝情之下的痛楚。 她大约从不想连累他,即便再想,也只站在门扉远远眺望,她也宁愿滕鑫恨她,却不能同他一起。这个温婉柔顺的女子,用尽自己所有的叛逆,却也只换得那么零星一点的时光。 只是,滕羽猛然拉住身侧之人的衣袖,他是不同的,他知他可能会给他带来诸多骂名,众叛亲离,可是他不会放手,他是不同的,不会委曲求全,即便玉石俱焚,也要拼得一寸相伴。 他是他的人,生,他伴着,死,他亦同往。 只是怔楞间,林念宇已经扶着滕鑫走了过来,不过几日没见,这孩子倒是沉稳了许多,只是看来有些阴郁,他眉眼望过林望之,望过滕羽,亦望过滕羽执林望之衣袖的手,眼中情绪一阵翻涌后,终于喊了声:“小叔叔。” 林望之依旧淡淡的,滕羽在一旁也只是笑,然后听林念宇指着自己对滕鑫道:“外公,这便是,我们跟你提过的,溪风。” 滕羽神色不变,心下却一紧,他吃不准,这个“提过”是怎么个提法。现如今谣言四起,阴冥尊或可重生之事,滕鑫是否得知? 滕鑫倒是闻言认真打量起滕羽,他从前便是个严父,现如今即便老了,也锋芒不减,只是他这般盯着滕羽看了许久之后,只是淡淡问:“他便是你们说的,很像小羽的孩子?” 见林念宇点头,老人微阖双目道:“要我说,一点儿也不像。若是那小子,哪会这般安稳的站着,见着我,早跑的远远的了。” 滕羽听到这话,心间一松,却没来由的,又一阵难过,他和滕鑫似乎从来没有能好好说过话,他从前并不觉得这个父亲如何,有与没有也没什么分别,可自多年后这一见,却也知晓自己曾经的不懂事。 滕羽忽然念起,滕鑫初时不期见到自己后,满脸惶然的问他,他娘在哪里,然后听到他答“死啦”的时候,这高大男人踉跄着后退一步,满目恻然,当时滕羽问他:“你这是怎么了,你可是哭了?” “没有,你看错了。”这流血不流泪的男人忍下心绪,匆匆背过身去,只是道了这么一句,现在想来,那是滕羽跟在他身旁十年,唯一一次见到他哭。 林念宇听完滕鑫的话,并未展露什么,只是定定看着滕羽,然后问:“既到了晋陵,可要去滕府坐坐?” 滕羽听了却小心脏一抖,心说林念宇这会儿怎么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往常明明根本不搭理自己,难不成是看出了什么?既是如此,那就更不能去了,岂料他嘴刚张开,林念宇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上前一步:“秦笙受伤濒死,你真的不去看看他?” 滕羽被这条消息当头一砸,瞪大了眼睛,盯了林念宇半晌,见他并没有任何撒谎心虚的神色,滕鑫这样从不撒谎的也没有反驳,看了一眼林望之后,忙拉过他的手道:“那你还费什么话,还不快走?” 第28章 秦笙 滕羽这边拉着林念宇风风火火的朝滕家赶,林望之就带着滕老爷子在后面跟着,滕羽内心着急,虽有些奇怪林念宇为何能这般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到底还是担心占了上风,也是潜意识里,滕羽觉得,林念宇总不会拿朋友的生死来设套。 滕羽心间焦虑,也没有注意到,在经过一个地方时,林望之眉眼望去,不觉停顿了一瞬。 只是一路上林念宇一直慢悠悠的,任凭滕羽怎么催也不肯快些,也时不时要回头看一看滕鑫的状况,而到了一个路口,又一本正经的往反方向走去,滕羽实在忍不下去,便终究扯着林念宇往滕家跑,他心中知晓,这番肯定是瞒不过去了,只是若林念宇问起来,他也只会回:“认得路又怎样,滕家是晋陵大户,即便认得,也不奇怪。” 到了滕府,林念宇这会儿倒不再拖延,带着滕羽一路到得秦笙的床前,那另外三个小辈也在,只是看秦笙虽面色苍白了些,却还挺精神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滕羽也只能无语挑眉:“不是重伤濒死?” “之前确实是,刚给救回来。”林念宇答得滴水不漏,表情也没丝毫改变,半点心虚没有。滕羽虽憋火,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料想自己果被个小辈算计了去,“没事就好,那我便走了。” “溪风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却是秦笙将他拦了下来。 伤者为大,而这会儿滕羽若是不留,未免又显得太小气了些,只是紧接着秦笙就将其他人遣走,独留了自己,滕羽又一阵头疼,心说这些小辈也太难对付了些,八成又要试探,只是即便探出自己的身份又能怎样呢,不知道总好过知道。 而这会儿林念宇竟也沉得住气,乖乖退开,亦没有询问滕羽早就准备好答案的那个问题。 待众人离开,秦笙没有丝毫婉转曲折,上来便是这么一句:“听说阴冥尊复生,溪风以为呢?” 滕羽只是笑笑:“我也有一问,那么多次在路上遇到的蓝毛小鸟,可是供你驱使?” “溪风觉得呢?” “往先曾听闻魔门中有一驭物法门,常人修炼不得,另有一宝物,唤启灵哨,亦收管在太平山上。”这几次滕羽和林望之无论走到哪,都能遇到这些个小辈,想必秦笙功不可没。 听到这儿,秦笙也笑了:“你说这话,也已然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了,这启灵哨放在我师父那,寻常人皆不知的。” “你别拿这个来框我,这启灵哨在哪,虽知者甚少,世家大族中却也有人记着。只是因为能修驭物之法者,百年难遇罢了。”滕羽不咸不淡的一番反驳,只是秦笙一脸的不信。 滕羽也不再解释,挑眉道:“你也不防同我说说,你们几人一直在一起,偏只有你受这般重的伤,而你又是五人当□□法最高的,作何解呢?” 秦笙瞪了瞪眼:“我哪是最厉害的,明明该是师姐或林念宇吧。” 滕羽道冷哼一声:“有刘家村村口树林里那一次相遇,我若还分不清你们高低,就是眼瞎。” “哈。”秦笙笑开来,露出一枚虎牙,这孩子本就看来干净清爽,这一笑,更是讨人喜欢,“是了,也的确瞒不过你。当时也是急了,没有细想,那一招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4 ,本该师姐受着的。” “啧,那你这番藏拙,也是为了哄你师姐高兴?”滕羽看秦笙一脸不置可否,也只感叹一声。 秦笙听闻“藏拙”二字,摇头晃脑故作深沉道:“不过即便我使出全力,想来也未必打得过你,我打听过了,你修行时日那样短,这般资质,倒真让人羡慕。” 滕羽听了却并未露出得意或高兴的神色,反而有些郁郁的:“这并非关于资质,只是我比你们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罢了。” “哈,又是什么大道理,为了‘守护之物’变强什么的?师姐爱看的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秦笙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褪去了少年该有的开朗,神色有些漠然,“那终究只是供人消遣的故事,只是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未必真能守住些什么,不是谁的所求有高下,只是这便是命。” 滕羽有些惊讶,这般大的孩子却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该算寒澈教的好,还是秦笙遇到过什么,可他没有究其缘由,倒问了个别的:“若让你以一人之力对抗天下,你可有这样的勇气?” 秦笙细细想了想,先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滕羽说:“你看,这就是原因,有的人不是天资不够,也不是不够努力,更不是谁的求取有高下,只是有些人,不需要这样罢了。” 大约没有想过,滕羽这样的“一己之力”,全是被逼出来的,秦笙默然一会,重又露出些少年该有的明朗来:“原是这样,不过有些人,即便需要,却也不愿相信自己有那样的能力吧。” 滕羽本想道一句“信与不信,全凭自己罢。”只是看秦笙的表情,是已在心中下了决断,也不再多话,只说:“你们可别再乱跑了,若让你师父知道,就等着被训吧。” 秦笙经这一提,也想起了些什么:“对了,传言说师父受了重伤,这可是真的?那日我并未细看,只是你离她最近,她也极信任你的样子。” “你的鸟儿没有告诉你?” “我师父若让人轻易知道自己的痛处,那便不是师父了。” 滕羽微微一笑:“你既然知道,那便好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秦笙拦住他,见滕羽没有回头,显然铁了心不会多说些什么了,便急道:“再过不多时,就是六月初四了,每年那一天,师父总会很伤心。师父曾言她这一生痛过恨过,却只有一事令她后悔,溪风可知是哪件事?” 滕羽仍没有转身,只传来一声喟叹,他缓缓道:“你不用拿这个来试我,我之所为,向来凭心。” 滕羽原先觉得林念宇试探,是毕竟事关自己身世,难免不会不在意,而秦笙这番询问,无非好奇,或为了林念宇乃至祁瑶,只是秦笙最后这么几句话,却让他看明白了,之前那些所为兴许都有,但都不那么重要,唯有寒澈,秦笙是在跟他讨一个承诺,一个寒澈有难,他也拼死护着的承诺。 这小辈倒是挺看得起他,其实却如他所说,话本里大多都是骗人的,无论前世今生,他其实都不见得比寒澈厉害,传言里飞云台上那般声势浩大的一击,不过只死了一个自己,可见世人皆有谬断,即便如秦笙这般聪明伶俐的,也会为谣言所扰。 只是怎么能拒绝,如何能讨厌的起来,再怎么算计,也是为了自己珍视在意的人,而所为之人,是那个终在六月初四上了飞云台的寒澈啊。 第29章 晋陵旧事 滕羽出来的时候,见林念宇和林望之正等在外头,也不知两人之前说了些什么,林念宇只是看了滕羽一眼,转头就走。 滕羽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走到林望之身边,只望了望他,便听他道:“跟我来。” 林望之领着滕羽到了一处荷塘,很僻静的地方,旁边建了一座小亭子,滕羽认得这荷塘,却没见过这亭子,滕鑫正坐在里面,怔怔出神,滕羽抬头便见这亭上题了四个字:萍藻依依。 旁边是荷塘,亭子却题萍藻,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只是滕羽脑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就听林望之对他说:“滕萍萍,就葬在这里,在这片荷塘里。” 正巧滕鑫也看到了他俩,老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去:“你们也是来看她的?” 滕羽有些木然,他自打进了滕府就想着要看看姐姐,只是他满腹理由都打好了,却没想就这般见到了,他纵有千万句话想说,到这一刻,却忽然脑子一空。 老人满目爱怜的看着这一池荷叶,初夏时分,早有荷花伸将出来,亭亭绽放,落得满池馨香,正是一片清新雅致的好景象。 滕萍萍从前,也很爱这片荷塘。 “见了你,她一定也很欢喜。”老人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含糊,他颤巍巍站起来,一个人,慢慢的走开,而在他走后,滕羽也终于簌簌落下泪来。 就如同三十年前滕鑫一眼便认出了他一样,这回也是如此。 这天下,哪个父母,会认不得自己的孩子呢? 而对于过去那些,原来一直从未放下的,只有他自己。 滕羽虽哭,却仍有克制,一直是静静的,压抑着的,而林望之也就站在他旁边,不安慰,不询问,不言语。 滕羽当初,被滕鑫带回去的时候,也不是滕萍萍多大度,内心毫无芥蒂,只是这孩子长得可爱,总是很神气的样子,滕萍萍生的善良,也如何没能恨的起来。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滕鑫带回滕羽之后,滕萍萍也越发能够明白,自己的父亲,同自己母亲是指腹为婚,但对于滕羽的娘的感情,却是不一样的。 滕萍萍也内心天人交战过,只是最后的结果,是没过几日,她掏出母亲留给她的玉佩,送给了滕羽,然后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眼中最亲近的人。 而此时滕羽也终于渐渐止住了泪水,他攥紧胸口的手间,已不见曾经的玉佩,那块陪伴他多年的玉石,已于二十年前,同他的身体一起,化为灰烬。 他也许久不曾哭过了,这会儿哭了许久,见林望之一直陪着自己,虽有些不好意思,却终归心间欢喜。 他也终于能静下来,在心间对着这片荷塘说,姐姐,我遇到了很喜欢的人,很重要的人,你看,他就站在我旁边,他同你一样,无论我身在何地,所做何事,都愿意陪我走下去,不曾舍弃。 所以,姐姐,我很好,念宇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滕羽以前觉得他要说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当时滕萍萍被林家带走后,他心中的焦急,比如滕萍萍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心中的愤恨,再比如浑浑噩噩再世为人后,他内心的茫然,却到最后,只剩下一句平安。 一切安好,勿需挂念。 见完滕萍萍,滕羽觉得自己前世之愿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5 已了,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拉着林望之就往外头走,他如今心间满满的,便觉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勇气去面对。 这世上,原来就有诸多苦难伤痛,却仍有许多欢喜善意,以为不能做到的,原来可以轻易做到,以为失去的,原来还能再得到,以为无法接纳的,原来终于可以理解。 滕羽不知林望之这回又要去向哪里,只先到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枚香囊,一条黄色发带,他一路眉开眼笑,连带着摆摊的大婶也笑起来,少收了他钱。 那是一个黑底红边的香囊,图案也简单,大婶问起来的时候,滕羽也只说是自己用的,只是滕羽买了香囊,却不买香料,便同林望之走过青石板上的木头小桥,接回一马一鸡,往荆宜走去。 他们来的时候走的西门,走的时候,却偏偏要绕远走南门,只是南门同他们走过的任何城门皆不相同,这南门,竟是在排排屋舍之后,那那一间间屋子,也都是住了人的,每家门口都放了一些东西,有的是一碗饭,有的是一杯水,有的是一个馒头,只有一家与别家不同,他的门前,系了根黄色发带。 滕羽路过这家的时候,停了停,从敞开的屋门依稀可辩寻常人家的装饰布置,然后屋里传来一阵鸡飞蛋打之声,一个人被灰头土脸的轰了出来,跟着一个女子叉着腰追了出来喊道:“我让你买些萝卜,你给我买来一筐蒜!蒜能当饭吃吗!” 倒在地上那人爬起来,气急败坏喊道:“那,我不是听说在贱卖吗!你平常不是说了要节俭!”声音虽响,却有些中气不足。 “那你跟我说说今天吃什么!”女子抄起一颗大头蒜就往男子身上砸,然后才看到站在门口看呆了的滕羽林望之,立马挽了挽鬓角有些散乱出来的发丝,端庄贤惠温柔的扯出一个温婉笑容:“二位,有事吗?” 滕羽一抖,但他还没抖完,就见眼前的女子风一般的闪过来,惊到:“哇,这莫不是就是传说中冷面无情辣手摧花的高冷君林汪汪是也?” 滕羽二人还没来得及转的过弯来,女子自觉失言,赶紧补道:“泠洵君真乃帅气逼人,小女子话都不会说了。” 那边被他糊了一脸的男子这时候也爬起来,怒气冲冲喊道:“你是我媳妇,对着别家男人赞不绝口是几个意思?”这男子其实细看之下,剑眉朗目,器宇轩昂,很是不俗,女子也清雅可爱,且两人都是修仙者。 “你认得他?”滕羽指指林望之,奇怪的问那女子。 “这是当然。”女子拢了拢衣领,“仙界八卦月刊我一回也没落下过!” “那上面有没有我?”女子丈夫凑了过来。 “你?”女子嫌弃的白了一眼,“可能在末页提到过个只言片语吧。”然后在自家丈夫发青的脸色中补了一句,“还是二十年前的刊物里。”看着自家丈夫有夺门而出见人就砍的架势,立马顺毛道,“当然你在我心里一直最帅!” 被捋顺毛的某个哼了一声,看着滕羽二人道:“在下,洛临春。” 似乎时光转过二十年,一切都没有变,路上的青石板还是那样坚硬光滑,路边的小摊仍是为了几文钱喋喋不休,包括飘散在空气中的饭菜香,也依旧与先前一样,仿若他离开的二十年都不曾有过,他只是闭上眼,睡了一觉,然后现在睁开眼。 只是滕羽知道,很多东西都变了。 二十二年前,晋陵周边出现了场不小的灾祸,先是洪涝,然后便是瘟疫。 寻常百姓最恐惧的无非两样东西,天灾、人祸。 只是柳家的反应一如既往,不管不顾,连半分的关怀也没有,然后便有了些自愿凑到晋陵的青年才俊,林岚之也在其中,于是滕羽第一次懂得,他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也是名凡人眼里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那天晚上,雷雨交加,大家聚在南门口临时搭起的一间竹棚里,林逸之自然是那个领头的,若是换做别人,他定然不肯,而滕羽也没那争抢的心思,再者,他也并不知该怎么做。 他们这边正在商讨,却忽的传来一个男子嚣张的声音:“啊,你们在这儿啊。”他身边跟着一个凡人女孩,因为被大家盯着有些不知所措。 “聆昕,这是怎么了?”滕羽见过这女孩,也是晋陵中人。 “我……我在城边看到他,他说他也是来除尸的,我就带他过来了。”那个叫聆昕的女孩虽然怕羞脸红,还是壮着胆子尽可能的大声回答,只是声音仍是嚅嚅喏喏。 “恩,是这样的。抱歉来迟,在下,洛临春。”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人了,滕羽后来心想,他后来才知道洛家那置身事外的处事方式,仙盟十三家,洛家并不在其中,而这样的洛家,竟然出了一个会在意善恶生死的人。 “哈,我被洛家赶出来了啊,你问为什么?我说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名满天下的侠客。”一起喝酒的时候,洛临春这样说,毫不意外的引起了大家的哄笑,他自己也在笑,可是滕羽知道,他是认真的。 “咦,聆昕也在啊,你的梦想是什么?”有人拉住给他们送酒的女孩。 被人这样问,女孩的脸变得通红,许久,她嗫嚅道:“我……我没有梦想啊,只要能永远待在家里,照顾好奶奶。” 那时候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已为人夫,褪去少年的青涩,忘却曾经的信念包袱,心甘情愿的守在一个凡人院落里。 “柳青青。”活泼好动的女子为了所爱,也甘愿稳定下来,待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他们也没有留滕羽和林望之,家里有年迈的婆婆,而他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 曾经的仙界八卦月刊,他们俩其实狠狠的占了一般篇幅,柳家庶女同洛家最为头疼的嫡子共结连理如同凡人一般讨生活,杂志小报上把他俩的故事传的要多缠绵悱恻有多缠绵悱恻,要多狗血有多狗血。柳家、洛家都没脸承认,只得都声称已将他二人逐出家门。 可那又怎么样呢,多年过去,他们都成为彼此的依靠,值得吗,不值得吗,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知不觉见,滕羽同林望之已经走到了城门口,那里空出了一大块的地方,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路过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停下来,朝这个图案虔诚的鞠躬,只是图案的一角,被抹去了,那褒奖称赞被大家所铭记的英雄名单里,并没有滕羽。 那一战昏天黑地,滕羽创出的阵法初次有了用武之地,对象是只身体巨大的蜚兽,它形如牛却长着白色毛发的头,只有一只眼睛,还长着蛇的尾巴,速度奇快,力气也大得惊人。 其实那一战他们本来差点要败了,可是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牢牢地抓住这只怪物,无论它如何撕咬都不肯撒手,满身的鲜血,也让人分辨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6 不出她头上发带本身的黄色,然后,似乎受到她的感染一般,又有好多人扑了过去,他们都是凡人,却在这一刻拿出了最大的勇气,为滕羽他们抓得一丝喘息,发动了致命一击。 可是没人像那女孩一样抓得那样紧,很多人受伤了或是被甩落就松了手,她却像无知无觉一样,蜚兽死的时候,他们终于再看到这个女孩的面容,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可她还是不肯松手,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冲洛临春笑了一下。 染血黄色的发带散了,不知飘落到了哪里,从此,洛临春再没有离开晋陵,聆昕像侠客一样为了打到怪物献出了生命,于是洛临春留了下来,守在那间茅屋里,江湖上便少了一个名字。 那流传千古的名单里,也不会有聆昕这个名字。 洛临春这厮果还在这里,也难为他二十多年前说的那些大话,滕羽心想,可他却也明白,这人那时候说的,并非什么大话。 于是滕羽掏出一条黄色发带,绑在了城门口的旗子上,那发带和旗帜一起随风飘荡起来。 这就够了,滕羽想。 第30章 荆宜 荆宜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因为在晋陵与南丘只间,便也多见繁华热闹。 这处本就该是柳家的地盘,林望之却不知怎么的买到了一处小山坡,建了个大院落,遥遥望去,正对着南丘那座山岭。 林望之也终于第一次开口让滕羽帮忙,只是这回滕羽完全没有终被林望之有所求的松懈,因为林望之同他说:“帮我布好这处的阵法,我便放你自由。” 这世上有太多的求而不得,而林望之此言即是滕羽初时之所求,他却一点也没能高兴起来。 只因不知不觉间,这已不再是他的所求,可滕羽也无法去问原因,不是说不出口,而是没有理由开口。 这才本该是他与林望之的关系,互相利用,不谈情谊,是他不小心,将心放了进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修为长相比不过林岚之,读书写字比不上洛临春,可林望之是那样好。 只是他不明白,他明明感受到了林望之对他的在意,那番无论何时无论何处的维护,到头来竟不是喜欢? 母亲教会了他喜欢,却没告诉他,这世上还有虚假算计,却原来,也有人,能够装的这样像。 滕羽只觉得,他似乎又回到在泽川醒来的那个时候,失去所有,又别无他求。 林望之这番拐着弯的让他帮他,却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便是早在一开始,滕羽也是会为他布阵的。 别人对他好,他便对别人好,即便林望之不是真心的,那救了他的,他是要有所回报。 只是林望之送他剑,对他好,替他解围,一路关心他,又带他去晋陵解他心结,竟都只是为了这最后让他能尽心尽力的帮忙布阵? 滕羽心里杂七杂八的想了半天,虽对手头上的阵法有诸多惊疑,却也没有细想,他也只问了林望之一句:“如果我说,我想留下来呢?” “留下来?”林望之表情冷冷的,“留下来干嘛,让林柳江家的人杀了?不瞒你说,你重生的消息就是我说出去的,他们也很快就会到这儿来,你在这儿,只会诸多妨碍。” 滕羽不可置信的瞪着林望之,进了荆宜,他就像换了个人,好像之前与自己同行照顾的是另一个人。 林望之说的话他不想信,却由不得他不信。他抓住胸口,那里隔着外衣挂着不久前才买来的香囊,此刻却像带刺般扎手,让他猛然间松开。 “那,那你下在我身上的禁制呢?” “我已经解开了,怎么,你其实很想留着那玩意,被人一辈子绑着?” 滕羽终于再说不出什么,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林望之又舍得多对他讲了几句话:“你的命是我救得,你可得好好珍惜着。赶紧躲得远远的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滕羽倔强的没有回头,“塑魂之术,你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这次,林望之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一切代价,都是由你身体的原主人承担,与我无干。”他看滕羽没动,又开口,“怎么,不信?可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绝情绝性,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又如何会为了你放弃什么?” 滕羽带走了大随,却留下了黑妮,兴许这样便能提醒林望之,他们曾在一起走过了许多地方。 大随离了黑妮,向来贪食的鸡,也开始厌食起来,不知黑妮又是如何。滕羽心中不无自嘲的想,人间的情谊,却原来连畜生都比不过。 滕羽在荆宜住了几日,不是在奢求什么,只是不知道去哪里,然后他便见到了寻到此处低调行事的江家人。 他躲在酒楼上,看他们匆匆经过,心里不无恶毒的想,若是这会儿他冲过去拦住他们,不知会否毁了林望之的计划?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到底不想让他失望为难,也真如林望之所愿的,远远地走开。 他一路御风而行,不晓得要去向哪里,不知不觉间,竟到了燕城。 往时里许的愿望,如同一个笑话,只是他还是来到那棵神树下,也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那块,绑着两条红绳的木牌。 一眼望去,便见自己许下的愿望,方觉自己现在之所愿,亦无更改,便有些自嘲,只是热风刮过,那些木牌乒铃乓啷的响了一树,他的那块牌子也被刮得翻转了过来,红绳扭在了一起。 那木牌反面的字也很简单,同样也只有四个字:一生安康。 滕羽只觉得,这样看不透的林望之,许的愿望竟是这样的简单,简单的有些傻气,也有些可爱。 明明当时那么认真的在写,还以为会写出怎么个惊天动地来。 只是忽然,他扫到木牌最顶底端,在右边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羽”字。 据说燕城有个三愿节,每个人可以许三个愿望,每个木牌下方,都提了一个人的名字。 滕羽那时候不信这个,所以连名字也没有写,他不知道林望之这样聪慧冷清的人,也会寄托摸不着的传说,也会在那样一个傍晚,认认真真的许下一个愿望,却不是给自己的。 在锦安城寒澈对滕羽耳语的那番话重又显现在脑海:就如植物总会向光,人,也是得有念想的。 那对于林望之而言,那‘光’又是什么呢? 是什么驱使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了仙盟?若只为林彭当年的过失,又与另两家何干? 滕羽心中摸不着头绪,却直觉这些东西也跟自己有关,他还是无法介怀,只是此时心中已有了决断,也终究又原路折返。 包袱里的大随似是清楚了主人回荆宜的打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7 算,一路闷闷不乐垂下的鸡头,忽的高扬起来,发出声嘹亮欢快的鸣叫。 滕羽走的时候是在下午,一路奔驰,只记得第二日便是六月初四,便更加拼力,连路边时刻跟随的蓝毛小鸟也没工夫搭理。 他到晋陵的时候正是凌晨,天未大亮,正有一抹朝霞从天边渗出来。 有小摊吆喝着卖油条,与印象中重合的景象让滕羽终于停下了脚步。 那时滕羽被柳为旭毁了气海,滕萍萍趁着柳家酒宴偷偷将他救了出来,林逸之自然也在,一路逃窜,也只是刚到晋陵,当晚便发生了让他们姐弟二人永远无法忘怀的事情。 林逸之一直以来因为帮助他们逃脱,对滕萍萍动手动脚,滕羽一直知道,但无力阻拦,而那天晚上,他就在隔壁,可等他觉出不对,冲到滕萍萍房间的时候,滕萍萍已是满脸泪痕,衣不蔽体。 林逸之并没有捂住她的嘴,但她没有喊救命,她甚至努力不发出丝毫声音,只是在痛极的时候,扯坏了床帘,这才让睡得并不安稳的滕羽听见。 林逸之也不紧张,即便之前自己学艺不精,不如滕羽,而如今他被废了气海,早一副废人的样子,如何能是自己的对手?这样明摆着的事情,滕萍萍都看的出来。 只是他们皆忽略了滕羽的阵符之术,滕羽原先只拿阵法当辅助,别人自然不晓得他的厉害,林逸之自然也没想到,他上一刻还面露嘲弄,手中长剑如同逗猫一般在滕羽面前划拨着,下一刻却已然被滕羽近身,定在原地。 滕羽面目狰狞,有如厉鬼修罗:“怎么,刚刚不还说要杀了我?别怕啊,说我是个废人,那便也让你尝尝这其间滋味如何?” 滕羽将抽取灵力的法阵,制造幻象的阵法逐个用了个遍,那毫无应对之力以及被那一只只曾经死在自己身下女子所化恶灵缠住的场景,令林逸之仓皇大叫屁滚尿流。周围也早被滕羽贴上了消音的咒符,任凭林逸之叫的再惨烈,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直到滕萍萍找回点神志力气,泪痕未干,拉住滕羽道:“你不能杀他!” “不能,如何不能?”滕羽怒极反笑,“我便让他尝尝这种不能!” 滕羽捡起地上林逸之的佩剑,先是往他腿间一刺,将那物什割了下来,剧痛让林逸之终于找回些神志,从无边无际的幻象中挣脱出来,惶然大叫道:“我伯父不会放过你的!” “哦。”滕羽漠然应对,“不放过我的人多了,他也得排的上号才行。”然后长剑一阵悲鸣,刺入林逸之胸膛。只可惜了这把好剑。 晋陵肯定是不能再呆了,只是滕萍萍受了惊吓,又受了伤,两个病号一起,如何能走,滕羽便只得待得天刚蒙蒙亮,便乔庄一番后独自一人先去买些药来,只是回来的时候,柳家人已围住了那间客栈。 知道自己即便冲上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他只能躲在巷子里旁观,亲眼看着他们带走滕萍萍,却无所作为。那时候他也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身后传来吵闹声,他回头,见昏暗的巷子里,有两个小混混在欺负一个小乞丐,他那时本就生气愤恨悔痛,自然下手重了些,虽只用了些定人禁言的符咒,之后都是实打实的拳脚往那俩混混身上招呼。 料想修仙者从不会这般打人,可那时的滕羽,废了气海后不过一介凡人,他也就想要这样用这样的方式出气。也是滕羽仗着原来底子好,凭他现在的身体,根本也支撑不了多久的,所以也只打了一会,便打不动了,之前那番彻夜奔逃,连着昨日里杀林逸之,不过靠着一股恶气,现在站立都有些困难,他扶着墙,解了咒符,装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痛骂了几句,也只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那俩小混混哪里懂得,只觉这人邪门,很可能遇到了什么高人,得了‘快滚’这句后立刻慌不择路的逃跑。 那个小乞丐就趴在墙角,滕羽没有看到他的脸,从头至尾,那孩子没有哭喊救命,没有感激道谢,滕羽心想,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他们打你,你为何不反抗?”滕羽好奇,也便问了出来,只是那小孩没有回答,滕羽也不强求,等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出去买了两根油条,将一条拿纸包卷了放在了巷子口,就准备走。 “反抗了也没什么用。”小孩的声音淡淡的、冷冷的,很难想象一个孩子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滕羽逆着光站着,因为站在巷口,也堵住了那爬上天边的日头的光,“我今天虽然打跑了他们,但我走了之后,他们定会再来,你若是还这样,岂不是要被他们欺负一辈子去。” “那又如何?” 滕羽一阵语塞,这孩子对自己竟如此不在意:“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前面没有对自己好的人,没有喜欢自己的人?这世上,活着,便总有些可能。” 孩子没有再说话,滕羽摆了摆手,走开,这世上有那么多不平,有那么多不幸,他如何管的过来,反正,于他,也没什么干系。 只是这会儿滕羽想来,心里却蓦然一紧,他跑到那个巷子口,同记忆里的一般无二,只是里面没有那个对一切都淡淡的孩子了。 日头升上去,灼灼日光照在身上,滕羽猛然惊醒一般转身在街道跑了起来,只是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到那个油条店,买了一根油条。 这世上有诸多苦痛,他管不过来,但有些人的伤痛,他终其一生也愿意为他抚平。 他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但好在想了起来。 他其实仍是不确定林望之那些话的意思,但这一次,他想对他说一声:“我愿意成为那种可能。” 应该,还不算太晚,希望,还没有太晚。 第31章 真相(一) 滕羽到了山坡下,却见那五个小辈被困在了山脚,林望之此前,确也让他帮忙布置了些陷阱,又着他布置了些八卦阵法,寻常人接近不得,也难怪他们被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论林望之在上面干什么,都肯定不希望被打扰,更何况,他召集三家过去,未必是什么好事。他这一路也在留心打探,只是这次的会谈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那三家似乎都是偷偷过来,瞒着仙盟其他家族,此前,若不是他认得江家江未寒,也不会如此笃定那三家人已到了这里。 这样想来,滕羽直接无视了这五人见到他时激动的眼神,头也没回的往山上走。 “溪风!”孙婷婷喊住他,“我舅舅是不是在上面?你别跑,我知道他就是在这上面的,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啊,我娘是不是也在这?” 滕羽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孙婷婷和柳子渔的脸上都透露着急切,只林念宇面上沉稳些,只是看起来较之初见,更冷了些。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8 “你们跟踪人的本事,倒是越发娴熟了。”听了滕羽这话,其他四个人都面露尴尬之色,也唯独林念宇,神色不变,紧紧盯着他。 滕羽走过去,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不为所动的又简单画了层禁锢法阵,转身就走,任凭孙萍萍如何叫嚷,也不为所动。 “你究竟是不是滕羽?”一直没有开口的林念宇忽然开口,声音颤抖着,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脆弱的神情,孙萍萍也不吵了,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连风也像是停了。 滕羽心间难过,却也不晓得自己该回句‘是’还是‘不是’,究竟哪个对如今的林念宇来说,更好一些,于是他也只得顿了顿,继续往山上走。 “我是该恨你的,一直以来,我都是恨你的!”林念宇却像再也受不住一般,哭喊了出来,“因为你,我没了父亲母亲,看着别人家孩子的时候,我都很羡慕。可忽然间,我发现,有好些事情,与我之前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了,我的父亲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是个大坏蛋!那我之前的恨又算是什么呢,我伴着对你的恨活到了现在,却忽然发现不能再恨下去了,我就该没有父亲,是他该死?” 这个问题,滕羽依旧没有办法回答,他没办法对这个孩子说,他的父亲如何,却也没法说出一句对不起,从头到尾,杀林逸之,他从未后悔。 那么也许,林念宇是该恨着自己,若是不找个什么寄托,便没法支撑下去…… “那便恨我吧。”滕羽终在这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是不想瞒,而是觉得,他始终亏欠了这个孩子。他不欠别人什么,只是林念宇,他没法凭心说一个‘不欠’。 他不是不想劝解,不是不想同林念宇交心,只是,他早已没有这个立场,亦没有这个权利。 滕羽找到山顶已是正午,这日头晒得人发晕,即便周遭大片的竹林,亦缓解不了身上燥热分毫。 只在那宅邸大门外,又见着一个生人——赵兴。这人虽不是没见过,但也说不上认识,于滕羽来说,自然便是生人,且是不必认识之人。 只是这会儿,这初时果决狠厉的江家副手,满脸惶然的被拦在门口,他面色苍白,明显身上还带着伤,脖间也是绷带缠绕,隐隐透着些血迹,色厉内荏的叫喊着:“你们竟敢拦我!” 在刘家村见到的他的那两个手下也在,正用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堵在门口:“大哥,你别这样,老大说了不让你进去的。” “你们在说什么胡话!林望之那小子一看就在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怎么能让家主一个人待在里面!” “可是!老大都把你打出来了,即便你再进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啊。”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也宁愿死在他的铁扇下……唔”赵兴话没说完,就倒在了小弟们的怀里,背后站着举着剑柄一脸漠然的滕羽。 “好好看着你们家大哥。”滕羽撂下这话,在江家人诧异的目光中一剑劈向门上张牙舞爪的狮像,破门而入。 也不是滕羽真想帮赵兴,只是你看,果然这世上所有人,都有自己所无法舍弃的东西,失去了这些,便觉无望。 那便更加不能失去。 滕羽步入宅邸,却不先去主厅,反而跑去些不相干的地方,像是仓库、厨房、书房,这么大的宅子,里面却不见佣人,明明前些天自己来时,还有几个人的,不过这倒也方便了滕羽做事。 他在那几处稍作感应了一下,也稍稍放下心来,一步一步往主厅走去,那些恩怨,终是到了了结的一天。 他推开门,将屋内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有错愕的,有愤怒的,有欣喜的,也自然有厌恶的,而他只觉得好笑。 屋内的人,都是修仙世家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都是坐着,只林望之站着,便是见了滕羽入门而来,也没有一人站起——他们都站不起来了。 二十年的事,于滕羽而言,是段放不开的恩怨,于柳林江三家,亦是如此,所以到场的人,也便都是些旧人,柳越恒,柳念奴,柳为旭,林彭,林岚之,江未寒,哦,只除了一人,那便是不知什么原因,也来凑了一番热闹的闻涯子。 “你们聊到哪了?不如我也来凑凑热闹。”滕羽笑道。 柳为旭双眼一眯:“看来果然是你,滕羽。”其实柳为旭说这话到不真是信了滕羽的身份,千百年来湮灭到尘埃再复生的从无记载,他这般说辞,不过是给林望之再添一罪,也多了个一同对抗的名义。其他人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也都默不作声。 “既是不感兴趣,却又为何而来?”林望之看来很生气,“我不是同你说过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刚刚就感觉到了吧,不只是你,这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力量被剥夺的速度慢了很多,可即便如此,只要你还在这,只要你还没放弃,这阵法便不会停。”滕羽依然一步一步走向林望之,“但我还知道,这阵法不止一个,除了这先吸人气力后吸人性命的法阵,还有一个,却是将这里所有人禁锢于此,至死也不能离开的阵法。” 听了这话,柳林江三家之人本都该露出些惶恐愤恨的表情,却有三个人与别人不同,一个是柳念奴,一个是林岚之,还有一个,便是江未寒。 其实二十一年前,晋陵事了,林岚之邀滕羽去林家做客本是好意,滕羽也算不凡,若能被林家收为己用……而滕羽也得知滕萍萍心思,三人一拍即合,就一同动身去往林家。 谁想路上遇到柳为旭,柳为旭既是柳家人,自是知道柳梦源之事,滕羽长得同自己又极像,通知家里之后,柳越恒亲自出马,立刻就将滕羽带回了柳家。 林岚之滕萍萍不明情况,林岚之起先将滕萍萍安排在林家,并用林家势力打探消息也是好意,可谁想林逸之表面谦和守礼,背地里却是小人一个,后来又跟着林岚之滕萍萍去林家讨说法,得知滕萍萍想救出滕羽后,又威胁她趁虚而入。 这滕家姐弟的悲惨经历,其实都与林岚之脱不了干系,而他本人也一直是知道的,是以长久以来都是愧疚,自然,他掏心掏肺的对念宇好,也大抵如是。 林望之此刻也不做隐瞒:“呵,是又如何,他们都得死,那你还来做什么,陪他们死么?” “不,我是来陪你的。”滕羽依旧挂着浅浅淡笑,“你虽把气力寿元转给了自己,这禁锢人的法阵却是以你为阵,丝丝力量从你抽取,便是永生永世他们不得逃脱,你也便如此。所以,我来陪你。”滕羽前世研究的以人为阵,此时却在他的帮忙下被林望之展现了出来。 “你凭什么要陪着我!”林望之冷冷看着滕羽,唇边一丝讥讽的笑意。 这话很伤人,可滕羽不为所动:“那你不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39 如同我说说,你为何要杀了他们?”这吸人气力的阵法,是对凡所踏入这阵法的人奏效,只是比先前弱了许多,而这禁锢人的阵法,既是以林望之为阵,便一直不曾束缚他。 “为何?他们这些人,哪配修仙?”林望之漠然的表情中,终于多了些冷酷的意味,“青玄真人也在,不如你们大家同他说说,柳源梦是怎么死的,滕萍萍是怎么死的,滕羽又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话,其他人倒还坐得住,只柳为旭一人面色大变:“你在说什么胡话,那时之事那么多世家看着,哪能做得了假,自然就是外面说的那些,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闻涯子就坐在柳为旭旁边,闻言拍了拍他的手,看向林望之:“我并不会仅凭你一家之言便改变看法。”他语气温和,在这种情况下竟也坐得住,丝毫没有为林望之所做之事而动怒。 “那你们可看清楚了。”林望之本就不多话,这会儿虽终于多了些,却仍是不说多余的,他掏出一个小瓶子,上面贴着张封条,一撕开,便露出个黑色的鬼灵来。 “逸之!”林彭惊呼,眼里透出愤恨来,“你个不孝子,你究竟想怎样!” 林望之只是冷笑:“当日寒澈所作思谏阵,灵隐君想必还记得,死人可说不了谎,是吧,江家主。” “你!江未寒,你什么时候与这等小人串通好了的!”问话的是柳越恒,他既是柳源梦的父亲,又是江未寒的岳父,这时候摆出一副痛心失望的表情来,当真是一副被构陷的慈父模样。 “这还用说,自柳源梦死的时候,他便已不是我们这边的了。”柳念奴开口,却是万分癫狂的模样,明丽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怨毒来,“他心心念念的一直只是他的梦妹,这世上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即便死了,我也仍旧比不上她,哈!” 江未寒温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些些不忍,只是柳念奴浑然未见:“你要杀死我,杀死我们的儿子,还有你自己,就为了那个到死还能勾的别人丈夫魂都没了的贱人!” 江未寒皱起眉头,语气终于有些激动:“不准你这样说她!”他摇过头去,“我本来就没想要娶你。” “哈,没错,你想娶得一直都是她柳源梦,她温柔、美丽、善良,大度,天赋好,我算什么东西?最开始也是这样,说要救闻涯子的明明是我,在父亲发火的时候,她凭什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挡在我面前说都是她的主意,拿到功法的明明该是我,被父亲期望着的明明该是我,被你喜欢的明明该是我,为什么都被她抢走了!”柳念奴面露嘲讽,却不知为何流下了泪水,“生为柳家的女儿,却不愿为柳家而生,偏要为别人而死,她凭什么得到那么多,她根本不配做柳家人!” “住嘴!”阻止柳念奴说下去的,却是柳为旭,不知是什么力量,竟叫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呐,闻大哥,你别听他们瞎说,你是信我的吧,你一定是信我的吧。” 闻涯子愣了愣,似乎还没从刚刚几人的话里回过神来,见柳为旭如若濒死的绝望表情,安抚的笑了笑,答道:“当然是信……”话未说完,他吃惊的低下头看去,一把匕首正深深插进他的心脏,他抬头,想说些什么,可头还是垂了下去。身前的柳为旭握着匕首,不住的重复着:“你信我,你信我呀……” 第32章 真相(二) 谁也没有聊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所以滕羽林望之并没来得及施救,柳为旭竟是这样害怕得到一句“不信”,便连答案也不愿听。 “混蛋,你在做什么!他可是无名真人的徒弟,你还嫌我们柳家不够乱吗?!”柳越恒气结,也终于露出些颓色。 “你以为,还能有柳家吗?”林望之冷然道,“你不如猜猜我放出了些什么消息,因有无名功法消息,且二十年前旧事真相外泄,柳林江三家聚在此处,密谋功法,不料三家各执己见,均想独吞功法,大打出手,最后,同归于尽。” 先前林望之以无名功法和滕羽为饵引得三家人聚在了这里,这散播出去的倒真不算假话。 “你!你以为世人会信吗?” “为何不信?”林望之冷笑,“其他几家不服你们已是多年,更何况,你们几家直系,不过就剩一个江未眠。”林彭柳越恒心中愈发的不安起来,就剩下一个江未眠,而江未眠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给几家挑了多少刺,别说为他们正名,没参合进来他们都不信,只是没想到她江未眠竟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放过,而他们在看到林望之手上摊开的一张纸时,面色更为阴沉,那是一张声明,最好的灵纸,最上等的笔墨,而纸的最下方,是柳越恒林彭以及江未寒的签名。 “这,这怎么可能!”柳越恒的面色巨变,他自然从没有签过这样的东西,可是一个人模仿字迹却也仿不出一个人的灵力,那纸上所签名字透出的气息便连他自己也辨不出真伪,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性了,柳越恒的脸色终于变为青白,咬牙切齿道:“洛家……哈,林彭你教出的好儿子,当真了不起,洛家我们拉拢百年都不为所动,竟能听命于你。” “这也多亏你们,听到我放出消息后,竟真毫不保留,尤其是柳家,即便知道可能只是个陷阱,却也不敢落后于他人。” “这还得感谢江家主的身先士卒,我就说江家是拿了什么消息,动作竟比林家还要快。”柳越恒恨恨说道,“我本就觉得奇怪,先前江未寒为防事情泄露,对赵兴那忠狗下手也未免太狠了些。” 他们到来之时,恰见江未寒撵赵兴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江未寒事先透露了什么给赵兴,赵兴死活不肯离去,而江未寒竟当着他们的面一脚将赵兴踹飞,还掏出铁扇割破了他的喉咙,让他们差点以为赵兴的命就要交代在这了,起先他们以为是赵兴等人到底不是江家自己人,江未寒有所保留,哪成想其实根本是在救赵兴。 江未寒眼神闪烁,最终闭了闭眼,没有开口,滕羽心中便理了个大概,料想江未寒同林望之早就串通好了,他本就觉得奇怪,刘家村的事想来是江家极为要紧的,林望之当时表现已非猜想,而是确实知道的,而此次集会,江未寒为了不让赵兴等人同样遇险,便将他们打出门外,想必也撂下不少狠话,到底怎样的痛,使得他连江家声誉、妻子性命、自己生死也不顾了。 说起这二十年前的旧事,旁人不求甚解,可于当时刘林江三家子孙的来说,却也并不算很大的秘密。 滕羽的母亲原本不叫溪岚,而是柳源梦,柳家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她当年确确实实得了一部法门,只是无名散人虽是给了功法,却不允许柳源梦外传给亲族,天赋卓绝的倒另当别论,总之不能广播只能私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40 授,而当时柳家在昌盛千年之后开始步步没落,指着这部功法壮大柳家的家主柳越恒自是心有不甘,待无名散人走后,柳越恒便千方百计讨要,奈何女儿柳源梦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功法,后来干脆跑了。 柳家为了功法不被其他人先行得到,只得偷偷压下消息,暗中寻找柳源梦,对外宣称柳源梦闭关,甚至将本该是这大女儿与江家的婚事,强行推给了一母同胞的二女儿柳思奴,只是待柳家见到滕羽之时,柳源梦已死,林江两家恰好也在,纸难包火,当时虽然还是将滕羽带回了本家,另两家却也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只是这滕羽同他娘一般,也抵死不从,被废了气海又逃了出来,杀了林逸之,还跑去了魔门那边,林江两家来讨说法,柳越恒心知已经无法再私自解决,林江两家必定插手,只得试图再将场面搞大一些,让林江二家没法搞小动作私吞功法,而面子与千年积攒的声誉也同样逼迫着他。 最终柳家放出消息:柳源梦被魔女溪岚所杀,其子携无名功法逃逸,此子狠辣,为夺亲姐滕萍萍,弑林逸之,望武林同道,共同诛之! 然后便是南丘钱峰岭之役,滕羽魂飞魄散。 而现在这屋里坐着的人,皆同那旧事有所牵扯,也仿佛二十年前,就是同样的场景,他们聚在一起,给无辜之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颠倒黑白、亲友不认。 忽的这时,大门又被开启,这山上宅里均有阵法,寻常人闯来不得,这也是林望之敢遣散仆从的原因,而看清来人,滕羽心间没有惊讶,只在心中叹一句,也只能是她了。 寒澈美眸扫过众人,在林岚之身上顿了顿,松了口气一般的靠在了门上。 “你怎么来了。”江未寒皱眉,“林望之言你受了重伤。” “你且放心,江未眠无事。”寒澈知他顾虑,也坦然望向滕羽林望之,“你们骗江未眠来我太平山,知我不会对她出手,也定能明白你们所想,护她平安,我自身尚且难保,且要与她周旋,定分身乏术,也管不得你们,这计量当真是不错,我可真要谢谢你们,如此为我考虑。”她唇边扬起讥讽笑意,半分感激没有。 “你是如何找来的?”林望之面色冷硬,这般出乎意料来的人,竟还不止一个滕羽,明知凶险,却还非要往这里钻。 “你们的行踪既瞒不过我徒弟,而我徒弟的行踪,自然瞒不过我。”寒澈笑笑,她成名很早,近些年却越发不肯出手,便让人忘了,她是曾手刃黄泉,以一己之力对抗仙盟,守住太平山的人,她手中聚灵伞,号令百鬼,毒咒怨术,她也曾以血成书,以鬼弑魂。 那些年人才辈出,寒澈,林逸之,滕羽、洛临春……一个个鲜活的好像街角唱着的折子戏,却又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知何时起,那一个个名字逐渐生了锈,模糊到辨认不清。 “你不该来的。”林逸之面容上只有些疲惫哀痛,对于自己弟弟的叛变,他似乎只是有些惊讶,但并不生气,而对于不请自来的寒澈,他却多了份惋惜。 寒澈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别人都可以说她不知死活,不该蹚这趟浑水,却唯独他林逸之不行,她不敢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 她其实一直未曾死心,知道自己在逞强,她也一直知道林逸之心里没有她,可是林逸之对她说,她不该来,外头艳阳高照,这一刻她却觉得寒冷刺骨。 如果林逸之都觉得她不该来,那她做得努力又为了什么呢,她把江未眠困在山上,又拼着金丹破碎也不肯休息的意念跑到这儿,那人却对她说,你不该来。 她也许不需要那人最终能回过头来看看她,接受她,却原来,那人从没有正眼看看她的努力,她一直以来都在拿着空篮子打水,那人看她卖力,便不忍心打断她,却也清楚地明白她打不上水来,只她一人乐此不疲,以为终能见到些鲜活纯净的水来,到最后,连点水花都没落下。 她此刻不过只求一句“辛苦”或者“谢谢”,那即便面前刀枪火海恶鬼当道,她也有勇气继续向前,无所畏惧。 却原来不过奢望,只换回一句“不该”。她背靠着门,终于露出些自嘲般的笑容,她对自己说,你个傻子。 她此刻恍惚竟忆起个她许久未曾想起的人来,那人对其他人从不上心,却唯独对她很好,只是即便这样,那好,她也不敢去接,她记得自己撑开聚灵伞,任怨灵吞噬那人身躯时,她也曾说过:“你不该来的。”那人那时的心情,会否也同自己一样,应该比她更痛吧…… 第33章 真相(三) 林彭本就气极林望之的背叛,这会儿见自己一直宠爱的大儿子同魔道妖女这般不清不楚的,声音都抖起来了:“逆子,你又同这妖女怎么回事!” 林逸之闭了闭眼,却听寒澈冷笑一声道:“你当能有怎么回事,以前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你且放宽了心!” 林逸之听寒澈这样说,心里一松,又顿觉那一松之下紧接而至的是出乎意料的愠怒,便开始觉得有些茫然。 林彭却根本不信:“你们这一个个的,林家亏欠你们什么呢,我又亏欠你们什么呢!?”他对着林岚之道,“你从小我可曾说过你一句重话,想要什么,不都给你?还有你……”他转向林望之,“我将你认了回来,传你功法,林家大小事宜也从未避过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知足?”林望之望过他,眼神没有任何温度,“你根本从没想要我。”林望之同他娘在勾栏多年,哪会看不清现实,只有他娘一门心思自以为是,她在妓院里活着的那些年,每天都觉得林彭会去接她,甚至怕儿子不够出色不能让林彭满意,望之也是她听了林岚之的名字后自己起的,所有人都明白林彭不会再来,唯独她不信,每天盼望。林彭也从不知那些日子是多令人绝望,“你可知你抛下的女人到死都在等你接她,你现在问我知足?”他娘原本也是个美丽而善解人意的女人,到最后疯疯癫癫的连亲儿子都认不出,清醒的时候也会不停打他,说都怪他不够好,让他爹不肯来接她…… 许是再没什么顾忌,也忆起了儿时的那份无助脆弱,林望之此时终于像个活人,多了些表情,也终于多说了些话。 林彭脸上有些扭曲,唾弃道:“我从来没说会去接她,是她自己会错意,果然对这种下等人就不该好好对待,给她希望。” “你们林家,果然都是骨子里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货色。”柳越恒嗤笑。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的亲生孙子,还不是可以毫不顾惜。”林彭却也不甘示弱,说到心狠无情,谁比得过他柳越恒。 “身为柳家人,便什么也不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41 用付出吗?”柳念奴反问,“我不知道你们为何都喜欢我姐姐,她不过是个连家族败落也不肯施以援手的白眼狼!” “那既然大家都悔都恨,不如就都给她陪葬吧。”江未寒呆呆望着手上铁扇扇面,上面刻着一片青竹,有个女孩清脆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喊他哥哥,大约正是她的天真,她的谁也不愿辜负,才让所有人对她怀念,这是她的妹妹所一直不能懂的。 林望之也露出一丝决绝,滕羽抓住他问:“你也想死吗?”他猛地伸出手去扯开林望之的衣领,有一根细长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节枯枝,却被林望之揣在怀里,死前也要带着。 滕羽笑了,眼神也愈发坚定,他从层层衣服下掏出一个东西来,被他挂在脖子上的,是一个黑底红边的香囊,林望之看到这个的时候眼神变了一瞬,却又恢复了冰冷,接着他看到滕羽打开它,倒出一个东西来,那东西很轻,薄薄一片,却被滕羽小心的捧在手心,嘴角也带着一丝温和笑意,那是一片干了的花瓣。 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却唯独林望之的眼神变了,一瞬间闪过太多情绪,滕羽继续笑:“你可知那日我许了什么愿望?”他将托着那花瓣的手攥紧,眼底一片温柔,昨日那木牌翻转过来,亦不过只有四字——不离不弃,然后他拉住林望之的手,“我想同你一起。” 滕羽眼中温柔,亦带着极明显的坚决,他缓缓开口:“二十年前今日之痛,我不想再尝第二次。” 他今日今时,终于愿意回忆起二十年前这一日的伤痛,只为了让自己又足够的勇气,足够的觉悟,不再悔痛! 二十年前,天气也如今日般炎热,滕羽登上太平山,只因这是仙盟告诉他的,带回滕萍萍的机会。毕竟,他的身手,已不够悄悄带着滕萍萍安然离开了,哦还有他的小外甥。 滕羽那时并不知晓滕萍萍对于林念宇的态度,只知道滕萍萍到底生下了他,而滕羽现如今知道他叫念宇,又知道滕萍萍将念宇嘱咐给了林岚之,那想来,滕萍萍当年即便自己不能抚养他,还是不忍心去埋怨这个孩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滕羽那时只知道,他要带滕萍萍走,他的姐姐,一定不想待在那个地方。 那天仙盟来了许多人,可那些人声势浩大说要讨伐他,却并不想要他死,起码,得先把功法交出来才行。 万幸,姐姐也确实出现在了钱凌峰上,只是林家人很惊讶,他们似乎并没想真的带林萍萍来,这场于滕羽而言万分重要的一战,从一开始只是一个骗局。 滕萍萍是乔庄成林家部下的样子混进来的,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柔美的凡人女子,踏过满地杀声,在仙盟说出滕羽恶行之时,忽的把伪装的头巾散落,她当时同滕羽只有五步了,但就是这五步,隔之生死。 她说:“你们都说林逸之乃滕羽所杀,我被滕羽所欺,实则是林逸之强要了我,而他的死,也是我做得,你们肯定奇怪,我一介凡人如何杀的了你们修仙者”她看起来仍站的笔直,滕羽却知道她早就已经到了极限,“那自然是在床榻上,他毫无防备之时。” 林彭皱眉,悄声吩咐属下:“快,把她抓了,别让她捣乱。”继而高声道,“这魔道果真歹毒,阴冥尊修得妖法,夺人神志的本事当真出神入化。” “我很清醒,也没有被蛊惑,你们不过就是要人偿命,既然如此,我的命给你们可好?”滕萍萍也似乎早就猜到了仙盟的回答,她很从容的,掏出了怀里的匕首。 滕羽一惊,伸手去拦,他速度很快,夺得过林萍萍手中短刃,却见滕萍萍冲他笑了,那刀掉在地上,滴血未沾,林萍萍的嘴角却落下血来,她原来不管如何,也早就想好了今日的结局,她虽有勇气生下林念宇,却终究没有勇气,抚养他做个好母亲,也没有勇气,面对曾是自己心上人现如今只能做她兄长的那个男人。 “小羽,我们回家好不好?”滕萍萍闭上了眼,很安详,她睡在了亲人怀里,那有亲人的地方,想必就是家。 再坚强的人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身为凡人,她已强过许多修仙者百倍。 滕羽当时只觉得整个天都暗了下来,姐姐死了,是被逼死的,那叫他们陪葬好了。 他仅凭身法跟冲将上来的人周旋,身上带了伤,可他不曾停顿,那是他此时唯一想做的事,他画了灭魂,足以让这山头的人都铭记的阵法,可以死伤无数的阵法,他也确实画完了。 只是忽然,一个小小身影扑了上来,他没见过这个女孩,他也对她没兴趣,他那时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呼声,但女孩清脆的声音直直的撞了进来,刺入他的脑海:“你们说他是魔女之子,可他先前修的亦是正道,在晋陵与你们并肩而战,你们说他强迫亲姐,我却只见他亲姐愿为他而死,你们说他残忍暴虐,现如今能算在他身上的人命共有几条?你们说他背信弃义,我却只见他无爹可认,无娘可依,无友可信!这便是你们口中的正义,你们心里的正道?” 哈,这世上哪来的什么正义?不过是你拳头够硬,便有权利说话罢了。 是非黑白?善恶因果?究竟谁又说得清。滕羽他娘就同他说过,这世间诸事,皆有定数,胜败兴衰,生死往复,也终究无法避免,你原来越厉害,你所不能的也越多。 而你后来回头才能发现,你所坚持的初衷,也早已面目黯然。 不过是太小,滕羽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停了。 这世上对他好的,怎么能伤害? 法阵运转爆发的那一刻,滕羽逆转了阵法,也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疼痛,只是一瞬间的事,世界便完全黑了下去,大概魂飞魄散,不过如是。 想到这儿,滕羽将手中花瓣收回香囊,嘴角温柔噙着笑,眼睛直直看过去,缓缓道“林望之,我喜欢你。”不止坐着的那些人诧异,林望之也一时错愕,那平素处波不惊的脸上满是惊疑,甚至还后退了半步。 可滕羽扫视过那一干柳林江家的人,对其他人的反应视若不见,依旧含笑:“这些人何于我何干,我只要你活着。” 林望之看着他的表情很是迷惑,有点呆呆的,滕羽却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兀自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这又把林望之惊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而滕羽只坚定道:“不是可怜他们,只是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你生,我生,你若是死了,那这世上也没什么留得下我。” 林望之望着滕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同滕羽觉握的手紧了紧,滕羽也像是不怕了,将手中香囊塞到林望之手中,现如今,他愿意相信,他不再需要这些旁物,也可确信,有人会愿意一直陪着他。 “你们真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42 是……真是不知廉耻!”旁边柳越恒的声音传来,滕羽不为所动,满不在乎道:“知不知廉耻,同你有什么干系?要骂也不该你来骂。” 林望之仍有所顾忌,显得愣愣的:“当真不怨?”这一切太突然了,跟他想好的相去太远,却于他是巨大的诱惑,甘心舍弃前愿,奋不顾身。 滕羽摇了摇头:“我其实从未恨过,只是……”他闭了闭眼继续道,“她是一心求死的,即便当初这些人不曾逼她,即便我带她成功离开,她也是不愿活下去的。” 第34章 真相(四) 其他人都从滕羽的话中瞥见些端倪,暗自揣测滕羽的身份,只是心中的不安疑窦更甚。 滕羽看向林岚之,似笑非笑,“灵隐君,你可知林萍萍为何要死?” 林岚之一震,没有回答,只是震惊之后是满目苍凉,面露颓败,滕羽最受不得他这个样子,不客气道:“你一直是这样,什么都要想什么都要考虑,总拼命在为过去的事后悔,可你我都知道,你并不喜欢她。” 林岚之眼里尽是迷茫怅惘之色,似是不懂滕羽所言为何,又像是懂了却不知该怎么办。滕羽却不再看他,转而对林彭柳越恒道:“我们可以放你们离去,却要你们两家一句话。” 俩家人本就为滕羽的身份暗暗思量,且不说先前滕家那桩旧事的知根知底,滕萍萍欢喜林岚之的事情,并不是谁都得知的,林彭冷笑:“我们凭什么信你?” 滕羽看也不看他们,只拉着林望之手指玩“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干系?你们是死是活本就与我无干,我这番与你们商量,也不过求个安稳,即便真将你们杀了,又有何惧?” 柳越恒看来苍老了许多,慢慢问:“你要什么?” “很简单,要你们一句承诺,以后你们不可再打我和林望之的主意,想要功法?可以,若是你们有什么资质出众的后人子弟,我自会传授,不用这样苦苦相逼。” “你……果真是他?”林彭颤抖着声音,这人从地狱里重回人间,就算没有化身厉鬼,也难保不会向他们索命。 滕羽微微一笑:“不管我是谁,你们现如今也就这个选择。怎么样,你们不妨考虑考虑。”滕羽不疾不徐,老神在在的靠在了林望之怀里,“只不过,你瞧,林逸之的鬼灵也留在这世上许久了,这要是我们一个不小心,没控制好对他的讨厌之情……” 无视林彭气极的老脸,滕羽看了看仍抱着闻涯子尸首的柳为旭,自打杀了闻涯子,他就一直一个人嘀咕着什么,对周遭的事情充耳不闻,滕羽看他痴傻的样子,挑了挑眉:“乌鸣鹫,我若说我有法子救青玄真人呢?”柳为旭对别的话充耳不闻,这句话竟听的真切,双眼放光的瞪着滕羽。 “我也死过,所以若这世上,还存在让青玄真人起死回生的法子,也只有我们有。”滕羽看向柳越恒,“不知柳家主怎么想呢?” 柳越恒看看柳为旭,看看柳念奴,又看看滕羽,他其实也曾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他说到的,也总会做到,他答应过妻子只爱她一人,便是妻子辞世柳家败落也从未想过另娶他人壮大家族,他答应过要父亲,要好好发扬柳家,传承千年几经风雨都未曾将这个家族压垮,又如何能败在他的手中,便连亲女儿亲外孙也下得去手,只是百般挣扎,却只能无奈,什么也没能得到。柳越恒颓然倒在椅子上:“那便,如你所愿吧。” “那林家主呢?” 林彭起先不忿,但柳家江家已是指望不得,最后也只能无力道:“罢了罢了,我答应你们,将林逸之那不争气的东西放了吧。” “能死在这儿,倒也不错。”明明最难的柳林两家家主都已同意,柳念奴却忽然轻笑了一声,然后她身体朝江未寒那倾了倾,道:“江未寒,你可知为何柳源梦这么多年未被柳家找到,你又可知滕羽当初轻易被滕萍萍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救出的原因?”她看着江未寒不解却又因为猜到答案而霍然惊讶的脸,“那就同我一起死在这儿吧,我得不到你的心,却要让你同我死在一块儿,这是你欠我的。” 没有人料到她会这么说,其他人也都猜出当年柳源梦同滕羽的事有她从中帮衬,而江未寒面色一顿,继而露出些释然的表情,他说:“好,我陪你。” 柳越恒气的不轻,柳家本就没落,这一番过后还不知如何,而她女儿竟然只想着同江未寒死在一起,他想骂人,却气的说不出话来。 柳念奴却笑了:“可是你看不成呢,我想与你同死,可我姓柳,我是柳家的女儿,我同柳源梦不一样,不会为了自己放弃柳家。”她神色淡然,眼眶却不知怎的有些发红,“可我要你记着,你此生此世,是欠了我的,不是欠她柳源梦,是我柳念奴,我要你生生世世记得我,记得你欠我这条命!”然后她便再也不看江未寒,也不看柳为旭。 江未寒听了,呆呆愣住。 “那就有劳诸位了。”滕羽笑笑,“请各位按我说的一同扭转阵法吧,在场所有人的性命,可就在诸位手中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念奴不知何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仿若先前失态的样子不曾有过,前尘俱往,而她现如今,只是柳家的人,“据我所知,这阵法一道,只凭做阵者,阵成术起,阵破术灭,而无论从内部破坏还是从外部终止,施阵者都需一力承担阵法反噬之苦。哦,这本就是你创出来的,我这样提倒是多此一举了,只是你让我们一同扭转却是何意?” 到这时,大约所有人都相信了,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二十年前被他们逼死的滕羽。 滕羽道:“霜阿真人说的一点不错,可这阵法本来布置时就有我一份,而我刚刚来前,又更改了一番,众所周知法阵逆转需要承担反噬,我不过稍加修改,令这做阵者变成在场所有人罢了。” “胡说八道,这简直闻所未闻,我们为何要信你?”林彭怒斥。 “闻所未闻?”滕羽嗤笑,“这阵法一术本就为我所创,我说可行就是可行。你们其实之前就感受到了,那吸食你们灵力的怪阵已经消失,灵力也在不断恢复,只是你们以为不为我们所察,都在悄悄恢复罢了。其实那阵法并非消失,而是你们皆为做阵者,阵中无别人,没有供给,自然如同消失一般,而另一个阵法,也是如此,阵法未破,在场所有人都只得留在这儿,即便等别人来,也是一样的,如若反噬,也需所有人担着。” “你!你先前说放我们离开,故意不说我们也要共同承担反噬,骗我们答应你的要求,真是打的好算计!” 滕羽不为所动:“你们当时有几个人,心里不是想着先暂且答应我拖延时间,赶紧恢复灵力,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43 好将我一举拿下呢?你们若是现在还是打着这番心思,那赶紧尝试一下可否自行离去,这拖得越久,可是越难解。” “便听你的吧。”滕羽不过话音刚落,便有个声音响起,看样子这人竟一丝一毫试验的心思都没有。 “岚之!”林彭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哈,林家主不必如此,他滕羽既然铁了心要跟林望之逍遥快活,怎么可能放任我们好好地离去,自然是身负重伤追不着他们才好,只是即便我们负伤,不说仙盟,就是我们三家门中势力,也够你们为难的,就不怕我们反悔?”柳念奴眼里一丝嘲弄,仿若先前的儿女情长红尘痴恨不过一场幻梦。 滕羽摇头:“你家儿子的死活可还得靠我呢,再者江家,呵,江家主想必不想为难在下,而林家,看来灵隐君也会帮着劝劝林家主。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既不想后悔,就不要犹疑,有那么对功夫想些杂七杂八的,不如珍惜眼前。” 知道滕羽后面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灵隐君怔然片刻,然后抬眼看向窗外,钱岭峰如同二十年前一般,苍翠挺拔:“不错,总是要往前走的。” 众人正打算潜心运转滕羽所说之法阵,江未寒却忽的喃喃,有如梦呓:“不是说都要下去陪她的么。” 第35章 结局 众人一惊,林望之更是面色一冷几欲动手,滕羽拦住他,想了想,缓缓道:“江家主,二十八年前,淹城柳巷,漓水河畔?” 旁人一脸疑惑,江未寒却猛地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江未寒从小被江芸管教甚严,却死活不肯修仙,恰逢柳越恒带着两个女儿来访,本着让两个女儿多受受这名满天下不让须眉的江家女主人点拨的意思,便多逗留了几日。 江未寒回回被训,也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鼻子,时光悠然,他确实先遇见的是柳念奴,柳念奴那时还小,本性顽劣,便笑话他:“我哭鼻子都没你这么惨的,竟听说你还比我年长几分,这要是生在我们家,我爹非把你腿给打折了。” 江未寒虽怕他娘,但比他还娇小几分的女孩子肯定是不怕的,吸溜着鼻子哼道:“你是何人?要你管!” 所以说很多事情实是注定好了的,若是柳念奴当时知道自己日后会时常忆起这么个爱哭鬼,不知那时还会否这样回答,她说:“我是柳梦源啊,柳家的大女儿。” 然后柳越恒待在江家的这些天,柳念奴就天天寻隙去找江未寒,集浑身之解数,欺负之。 谁想柳越恒走时,江家都来送别,江未寒忍了这么多天,终于到柳越恒跟前打了小报告,柳越恒自然之道自家女儿们的尿性,只是柳梦源听闻之后,立马承认,为自家妹妹挡刀的事情没少干,柳越恒便趁机将大女儿留在江家,说是□□,其实不过是想凭柳梦源跟江家搞好关系。 柳梦源自小就从不知反抗为何物,自然听从,江未寒那时候哪里分得出俩姐妹,只当这人忽然转了性子。 只是柳梦源留下来后,读书修仙样样胜过江未寒,也懂事知理,深得江芸喜爱,江未寒自是心中难受,但柳梦源从不笑话他,还陪他一遍一遍,将那些东西一一习得,其实后来江未寒想来,两人的性子这般千差万别,幼时会认错,长大却再不能了。 柳梦源留了三月,还是得回去,江未寒心中自是不舍,哭丧着脸,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阿梦,我不想修仙。” “为何?”这话在柳梦源那里简直是理解不能的,她父亲既然让她修,他们家既然是世家,那她就得继承家业,她不知道江未寒为何不愿。 “我根本没这个天赋,母亲也老数落我,说我样样不如别人,那我还修什么仙啊。” 柳梦源想到他平时要花费多自己一倍的时间练习,也明白了些,仔细想了想,说:“那,不如……多加努力练习?” 江未寒摇头:“我对这个根本没有兴趣的。” “可江家总得有人继承呀。”柳梦源小大人样皱起了眉头,“那你不如,让你爹娘再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 “这个好,可你有妹妹,为何总那么努力?” “我娘临终让我照顾好妹妹,那我总得要强些,才可以保护她啊。” 后来江未寒把这个提议告诉了江芸,免不了又是一顿胖揍,江芸这样要强的女子,怎么可能容忍自家儿子这样退缩懦弱的性子,江未寒哭道:“我也可以像父亲一样,我可以娶了阿梦啊。” “可人家怎么看的上你!”江芸气道,“她柳家尚要她帮衬,嫁给你你只能帮倒忙,她为什么要嫁给你,这样好的姑娘,肯定是要嫁世家里最有出息的子弟。” 于是后面十年,江未寒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成为修仙家里最有出息的子弟,只是可惜,她柳梦源终究还是没有嫁给他,他娶了柳念奴,这是母亲的命令,那换做阿梦,也是一定会让他遵从的吧。 又是多年后,他再见到了柳梦源,那时他俩都已成家,她嫁给了一个平凡的人,带着那人的孩子,那人帮不上她,可是她喜欢他,她变了很多,竟然开始忤逆她的父亲,可还是像从前一样,问他好不好,要不要帮忙,明明她自己才是最需要帮助的吧,甚至没求他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踪。 那天天气很暖,梨花开得繁盛,淹城柳巷,漓水河畔,一别经年,他便再也寻她不得,这大约就是两姐妹最大的差别,他喜欢的那个人,总是天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麻烦任何人。 “你那时候只有这么点大。”江未寒喃喃,手也比了比。 “那日母亲摘了些梨花,却并未住下,舍下它们,立刻动身离开,我当时还颇为奇怪。” “是啊。”是啊,江未寒低叹,他们再遇是缘分,再不相见便是刻意,她既然躲着,他又怎么忍心找她出来,那便只能思念,然后,只能怀念。 “罢了,罢了。”江未寒闭上了眼,半晌,问道“这阵法,该当如何逆转?” 只是那些年这些年为了求得什么而努力的心意,再也传达不到了。 等逆转完两个法阵,房子也塌了,滕羽见柳越恒满目萧瑟的摊在椅子上,终于没忍住走过去,道:“柳家主,你可知当年我母亲究竟得了一部什么功法?” 说不可传授别人什么的其实都是谎话,是他母亲一门心思即便再回不得家门也不愿说出的真相,“那不过是个寻常吐纳调息的方法,还有对阵法改良的一些提议,只可让人修行省力些,却绝无石破天惊只能。” 他娘这样的人,总怀着一份天真,穷尽自己所能也不过想到这么个法子,让柳家一直都以为还有希望,让柳越恒原本只是恨着自己的女儿,而不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可终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华鲁杂谈 作者:杉禾 分卷阅读44 究还是没能阻止柳家的没落。 无名原先也劝解过,说很多事,强求不能,即便如他,也当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只是他娘起先不信,到死前也终于不得不认命。 柳越恒听到这里,也终究再无力去问一声真假,真正苍老下去。 滕羽自是不再多留,拔腿就跑,寒澈也不见了,柳林江三家休息片刻,就见赵兴疯了一样冲进来,见到江未寒无恙才终于放宽了心,赶紧把江未寒拉了起来,江未寒也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他名义上的妻子一眼,问赵兴拿了瓶药,转身放到她边上,然后随赵兴离开。 柳念奴联系柳家人,并没有起身,药瓶也还放在原地,似乎根本没被瞧见过。 林岚之同林彭下山的路上,遇到了林念宇柳子渔,却没见其他孩子,柳子渔询问之后也忙着往山上赶去,也没忘了同林念宇告别,只是林念宇手上拿着个破旧的布偶,并没有在意,林岚之便问了一句,只是林念宇听后有些惊讶:“这个布偶不是你买给我的吗?” 林岚之一愣:“我什么时候买给你的?”这布偶颜色都褪掉了,还有针线脱落之后缝补的痕迹,怎么也不像林岚之送的出手的东西。 “流芳尊走的时候给我的啊,她说,这是你买来给我的。” 林岚之怔怔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想起了一些事,这个布偶,与那早些在石洞中的记忆,早被他遗忘,但有些人,珍重爱护着,不肯舍弃。 林念宇抿了抿唇,其实流芳尊不只说了这一句,她还说了:“你在那自怨自艾个什么劲,被全天下抛弃了吗,你大伯对你的好你难道看不见吗,滕羽对你的难道尽是责难怨怼吗?尽想些得不到的,果真同你大伯一样,这个布偶,你若是嫌弃,便扔了罢。” 林念宇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的,这世上,如留芳君,如滕羽,坦然放下,一身轻松,可他林念宇,他林岚之,便只能兜兜转转,撞死在一个个死胡同里,拿不起放不下,即便努力,也总是存了隔阂。 兴许会有一日,寒来暑往,梅败荷香,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去见滕羽,不管是叫他声“小舅舅”,还是一声“溪风”。 分卷阅读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