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帅治国》 分卷阅读1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 书名: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文案: 一不小心穿成大宁朝的第六任皇帝, 结果, 国库没钱, 灾荒连连, 重文轻武, 边境不稳, 姜永琏哭出一缸眼泪:救命! 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穿越成了皇帝,然后选美搞基,与美人携手治理江山的故事。 毕竟,以帅治国,方能长久嘛。 温馨小贴士:帝受,年下 ☆、第1章 老子不想吃素 启泰七年十月,端庄美丽的端王妃薨了,端王府上下一片缟素,气氛很是哀伤。 自从端王妃下葬之后,端亲王足不出户已经整整三天了,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这回哀恸过度,已经到了不思饮食的地步。小厮看着那些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心里头想象着王爷对王妃竟是如此深情,最后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姜永琏并不知道底下的人正为他对王妃的深情感动得要死要活的,倘若他知道这事被其他人脑补成这样的话,他手上正在啃的鸭腿一定会吓得掉到地上的。姜永琏在这个地方已经浑浑噩噩好几天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穿越到大宁朝的,与他一同穿越的,还有身边的朱果果。说起朱果果的来历,那就厉害了,人家可是神仙,以前的顶头上司是太上老君,现在到人间历劫来了,如今自愿做他的小跟班,当起了端亲王身边的总管太监,对姜永琏那叫一个言听计从。 朱果果明确地告诉姜永琏他们是回不去了。姜永琏只用三天的时间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来都来了,就不要浪费王爷这个特权身份了。尤其在暗搓搓地查过端王府的家底之后,姜永琏就格外明确自己在大宁朝的人生方向——当个称职的废柴王爷,过着酒池肉林的腐/败生活,闲暇的时候就带着一群仗势欺人的奴才,上街调戏良家美男去。姜永琏每天抱着这样的美梦入睡,醒来时泪水总是沾湿了枕巾。 小同/志还是太年轻啦! 姜永琏本以为他在大宁朝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死去的宁英宗就两个儿子,一个是当今圣上,另一个就是端亲王。作为先皇爱子,这日子本该过得很滋润的。 只不过他穿越过来的时机不大好,那时端王妃刚刚去世,原主的那个端王正给王妃守灵,初来乍到的姜永琏不敢轻举妄动,大半夜硬是咬着牙在灵堂里面守了好几个时辰,最后还是他急中生智,假装晕厥才成功地逃离了那个阴森森的地方。从此他开始了养尊处优的苦日子。 是的,毫不夸张的说,姜永琏现在过的就是养尊处优的苦日子。 古代各种硬件落后就不说了,作为一个王爷,日常生活自然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连上个茅厕都有人在外面伺候着,这让过惯了独立生活的姜永琏不太适应。姜永莲每次上茅厕的时候看到外头还有人影心情就莫名紧张,导致过程分外不顺畅,日子久了他担心自己会便秘。入乡随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面对这样时空错乱的复杂局面,适应期自然要长一些。好在也没人逼他立刻就适应新的身份,府里的大门一关,他就是老大,跺跺脚府里几百口人都得吓得抖三抖,这种威风程度连他以前所在央企的大领导都是难以企及的。 姜永琏也并不是娇气的人,前一世他好歹也在央企混了两三年,并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但眼下有一桩事他实在是忍不了了。食色,性也。饮食乃是人生第一要义。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吃素,但堂堂端王府,里头堆着金山银山,每顿饭却整十几道素菜过来,这不是折磨人吗?人类辛辛苦苦爬到食物链顶端,难道还回过头去吃树叶吃草?姜永琏是个无肉不欢的肉食主义者,吃素一两天还可以,这十来天都如此,他可就不干了。 其实,这事归罪于底下做事的人并没有道理。府里刚经过丧事,现在就开始大鱼大肉显然是不合礼法的。何况王爷又一向与王妃恩爱,成婚八载,别无姬妾,膝下共有四子,这个时候更没有敞开肚皮大啖酒肉的道理。端王府底下的人是不敢怠慢自家王爷的。膳房里头当差的人已经极尽所能地将素菜做得更精致更可口些。但素菜就是素菜,姜永琏觉得自己嘴里快淡出鸟来了,作为一枚初来乍到的穿越者,他第一次情绪失控,私底下冲着朱果果嚷嚷:“老子再也不想吃素。”没有人能够逼端王吃素,但姜永琏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要吃的,他怕端王痴情的人设崩塌,继而形象全线崩坏,给自己今后的王爷生涯平添麻烦。闹脾气归闹脾气,姜永琏还是懂得把握分寸的。 朱果果答应帮他想办法。 于是,小厮送来的饭菜姜永琏象征性地拨弄几下就不吃了,他很笃定地躺在朱果果的床上等着别人投喂他。作为电视儿童,那西游记姜永琏看了不下十来遍,当然知道太白金星在三界是很牛的,由此推断朱果果也必定十分厉害,以后他的一切就全依赖朱果果了。 按照姜永琏的想象,神仙可以点铁成金,变点吃的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没想到朱果果还是费了一些功夫,临近晌午的时候,姜永琏才看见朱果果提了一个食盒进来。朱果果刚打开食盒,只见食盒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有卤菜,有烤鸭,还有红烧鱼,大宁朝此时的烹饪水平已是不凡,姜永琏一闻到了食物诱人的香味立马就活过来了,他把那些小抱怨都抛诸脑后,屁股刚挨着凳子就毫不客气地扯下一边鸭腿开始啃,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也过来吃啊。”他和朱果果对外虽称主仆,私底下却不拘束。 但朱果果既奉姜永琏为主人,却是恪守本分,一边低着头帮姜永琏烫酒,一边说道:“主人,我不饿,您先吃。”酒是从端王府酒窖里面拿的,作为王府的总管太监,拿这点东西实在容易得很。 “又没外人,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这些规矩烦死了。”姜永琏用油腻腻的手指扯了下朱果果的衣袖,朱果果这才坐下了,但大多时候仍是帮姜永琏摆酒布菜,夹鱼肉时更是细心地剔除了鱼骨头。 酒是陈年的花雕,后劲不小,姜永琏精神紧绷了太久了,在酒精的刺激下人放松不少,却也变得话唠起来。他雄心勃勃,准备大搞美食事业:“酒不错。这个烤鸭如果用果木烧烤,会带上果木清香,味道会更好。这红烧鱼鱼肉虽然鲜嫩,冷了之后味道却略腥。以后端王府的厨房这些东西都要搞起来,嘿嘿。” 朱果果恭谨地应道:“主人,我一定督促着他们去办。” 姜永琏酒劲一上来,行事便没有半分王爷的样子,他大手一挥:“不但要办,还要办好。我在这里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他用酒杯挡住了脸。他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 点想家了,虽然他前世只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但日子挺有奔头的。央企的福利不错,他工作两三年后也攒了点钱,再加上家里支援的那些钱,也足够付房子的首付了。他在小区内跑步时经常碰到一个小帅哥,凭着gay达,他知道这人和他是同类。很快他们就加了微信,互加交换了电话号码,也许再努力努力,两人的关系就会有进一步的发展了。如今,过往的一切都被老天给抹去了。 朱果果继续劝酒:“主人,您再喝一杯。” 姜永琏这才将酒杯放下来,他用手指弹了下酒坛子:“你也来一杯,一醉解千愁。”历劫总是艰险万分的,说起来他和朱果果也算是同病相怜。 朱果果替姜永琏斟完酒后侍立在一旁:“修仙之人是不饮酒的。” 姜永琏便也不勉强他,他仰首喝完一杯酒,忽然凑到朱果果跟前,盯着朱果果的脸很仔细地看,看了一会儿就忽然笑了。朱果果占据了原端亲王身边总管太监朱进忠的躯体,朱进忠体型肥硕,身材臃肿,在他身上姜永琏是看不出一点仙气了。 姜永琏很同情地拍了拍朱果果的肩膀,他忽而又好奇:“你以前在太上老君身边都做些什么事?” 朱果果对这个话题有些抗拒,但还是答道:“看炉子。” 姜永琏含着的那口酒顿时就喷了出来,本人也被呛了一下:“抱歉,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意外。” 朱果果在姜永琏身后替他拍背:“没事。” 姜永琏为了掩饰尴尬,没话找话:“以前看电视,里头的神仙点铁成金,想吃什么就变什么,可厉害了。” “都是瞎说的。”朱果果抿了下嘴唇,认认真真地说,“想变还是变得出来的,不过这是用法术将其他人的物件掠夺过来,占为己用,这在仙家算是大忌。” “嗯。”姜永琏喝得有点茫了,片刻之后才明白这话的意思,忽然一下子拔高声音道,“那,我明天是不是就吃不上这些东西了?” 朱果果看了姜永琏一眼,表情有些迟疑。 “那我还当啥子鬼王爷哦。”姜永琏哀嚎一声,感觉人生的希望被毁了大半,他已是喝醉了,一时负面情绪爆棚,什么话都敢说,“当王爷了还这么苦,难不成还得做皇帝才能更自在点?” “嗯哪。”朱果果安慰他,“主人,您别太伤心了。明天我给你弄更多好吃的。” 朱果果扶着醉熏薰的姜永琏回端王的卧房,姜永琏倒在那张雕花大床上睡着了。半夜的时候姜永琏就闹起肚子来,他吃了这么多天的素,忽然吃这么多油腻腻的食物,身体怎么消受得了? 因为夜里这么一闹腾,第二天的起床气就更重,左右近侍看到端王这般脸色做事更加小心,唯恐发出什么声音更加惹怒了他。偌大的房间安静得跟鬼屋似的,姜永琏对此很沮丧,他不知道自己随便甩个脸色就有这么大的副作用。 幸好此时端王府另一个总管太监顾文亮进来禀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昨日皇上与贵妃游幸别宫,划船时不慎落水。” 姜永琏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及学识,他知道今日在朝堂上的这位最爱嬉闹,但这隆冬时节竟然跑去划船,这种行径还是让他大吃一惊。皇帝哥哥出事,作为弟弟的不能没有表示,姜永琏问:“我是该立刻进宫吗?皇兄身体安好?” “御医尚在诊治。”顾文亮在府里伺候端王多年,对宫中掌故以及礼仪再熟悉不过,他微微摇头,“近段时间王爷不宜进宫,还是遣人到宫中问候一下便是。”宫中诸事最讲求吉利,端王府最近刚办过丧事,端王爷此时是不好进宫的。 姜永琏知道他身边的人就数顾文亮办事最可靠,略点了下头:“那你便进宫一趟,该带什么礼物你看着办。” “是。”顾文亮领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希望亲们多多支持~ ☆、第2章 低调,低调 外面很冷,好在室内有地炕还算暖和。居丧期间日子百无聊赖,姜永琏只好临帖打发时间。 说来惭愧,他临的不是什么名家的字帖,而是端王昔日留下来的习作。 在古代,会写字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一项基本生存技能,更何况端王小时候受遍名家指导,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姜永琏的毛笔字也还可以,这得归功于小学时期那个书法发烧友的校长,他要求各个年级每周至少要有一节书法课。姜永琏就这样学了五年,有一次偶然在书法比赛中得了个三等奖,家里因此带他去吃了一次必胜客作为奖励,并许诺如果再得奖就再带他出来吃。也许是必胜客对小孩子的吸引力太大,也许是姜永琏找到了其中的乐趣,写毛笔字作为一项兴趣被他坚持了下来,尽管他之后再未获得任何奖项。 姜永琏摒退了旁人,自个儿研墨,自个儿在那边涂涂写写,写好之后自己还在那边欣赏一会儿,看起来相当臭屁。幸好左右并无他人,否则这种毫无古人谦逊风范的行为实在很丢王爷的脸面。 朱果果掀了帘子进来,挤眉弄眼地请姜永琏到他那里“小憩”片刻。 姜永琏暗地里开小灶,见缝插针地吃点荤腥,都是躲到朱果果的房间里面,这与幼时偷吃家中的饼干的情景类似,其过程充满了斗智斗勇的小惊险。 姜永琏摸了摸自己刚刚造反过的胃,忍痛拒绝:“不去了。”可惜了那么多好吃的,吃不完得扔掉,真浪费啊。姜永琏鉴于自己昨晚的悲催遭遇,秉着人文关怀的精神叮嘱朱果果一句:“你也悠着点,别贪多。” 朱果果咧着嘴笑:“没事,以前我吃得更多。” 人与人的体质就是不一样,今天朱果果一点事儿都没有,能跑能跳,姜永琏却有些萎靡不振,大约是原主的身体太娇弱了吧。 原本的那位端王,身体还有一个怪毛病,一个成年人梦里竟然会流泪,姜永琏每次睡醒,眼皮都是肿的,枕巾也被打湿了。宫中的御医替姜永琏诊过脉,开了一些安神的汤剂,又说人死不能复生,希望王爷放开怀抱云云。姜永琏并不怀疑原主对端王妃的情意,但对他来说,端王妃是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虽然早逝确实令人惋惜,但除了惋惜之外,他也很难再产生别的情感了。御医说的那番话,搞得姜永琏一头雾水。 姜永琏各种羡慕嫉妒恨,挥手让朱果果下去。他自己又练了一会儿字,便吩咐底下的人准备晚饭。王府和宫中一样,实行的是两餐制,下午未时就摆晚饭。未时,大约是下午两点左右。习惯一日三餐的姜永琏曾对此大惊小怪,很担心自己会被虐待,后来他才知道,除了两次正餐,此外还有无数的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 加餐。达官贵人最会享受,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 姜永琏认命地喝着厨房为他熬煮的粥,短时间内他的胃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晚饭才吃到一半,顾文亮就回来了。姜永琏问他:“情况如何?” “圣躬安。”顾文亮面色看起来却很凝重。 姜永琏按照规矩站着听完这句话。他在看到顾文亮的表情之后顿时也消化不良了,于是朝顾文亮招招手:“说详细点。” 顾文亮上前两步,尽管此时姜永琏房内并无其他人,他还是将声音压得极低:“皇上被救上来之后,昨晚就发起了高烧。听说今天早上已经好了些,奴才进宫的时候皇上的病情又有些反复。皇后忧心忡忡,日夜都在皇上身边照料。” 姜永琏在脑子里检索有关皇帝的信息,发现他的这位便宜皇兄从来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儿。宁英宗在世时对他不甚满意,督责甚严,不过教育方法不大对头,启泰帝别的没什么长进,做戏的功夫倒是见长。长子不成器,英宗便格外钟爱幼子。端王小时候便聪明伶俐,勤奋好学,英宗难免对他有所偏爱,一度也曾动了易储的念头。可惜英宗也不是有魄力的主儿,群臣一抬出祖制,他就犹豫了。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这事就黄了。启泰帝登基后倒是没有因为这个找过端王的麻烦,但端王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这些年他深居简出,只以诗词娱情,日子过得相当低调。姜永琏暗暗叹了口气,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皇族永远处在政治漩涡的中心,祸福也往往非本人所能掌控。 “那贵妃呢?” 顾文亮在姜永琏面前永远微躬着身子,视线向下,神态十分恭谨,此时闻言不由抬头看了姜永琏一眼,讶然道:“贵妃?” 启泰帝妃嫔众多,单是贵妃就册封了两个。姜永琏耐心地:“徐贵妃。她与皇兄一同临幸别宫,不也落水了?” “是。她随后也被救了起来,听闻也发烧了,不过现在已是大好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姜永琏面露喜色,他见顾文亮还是不懂,便解释给他听,“女子身体总是比较柔弱些,既然徐贵妃都无恙,想必皇兄也无大碍。” 顾文亮响亮地拍了个马屁:“王爷思虑周详,非奴才所能及。” 姜永琏被拍得晕乎乎,乐陶陶,和颜悦色地对顾文亮道:“你也辛苦了。今天不必到我跟前伺候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姜永琏这顿饭就吃得格外久些。刚吃完饭,就呼啦啦地来了一群人。端王的四个儿子各有保姆、嬷嬷,古人又很讲究晨昏定省,长子福沛刚上完课,便带着三个弟弟过来给姜永琏请安了。 长子福沛不过七岁,行事已经颇沉稳了。二儿子福宜六岁,三儿子福隆四岁,小儿子福慧才两岁,这几个都是小萝卜头。 一个孩子是活泼可爱,四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聚在一起就是吵。 姜永琏还不懂得如何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他借口天气冷,免了他们的日常请安。不过昨晚姜永琏身体不适,第二天已经闹得全府都知道,福沛作为孝顺孩子,自然是要带弟弟过来问候下的。 “我没事。大概昨天的食物不洁,昨晚闹腾了一宿,今天已是好了。”姜永琏看着这四个粉妆玉琢的孩子,都是大眼睛,长睫毛,相貌大约都随了他们的母亲,极是清俊可爱。王府的嬷嬷们又把他们教养得极好,姜永琏看着看着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喜爱之情,他伸手摸了摸离他最近福慧的小脸蛋:“呦,脸蛋都冰冰凉凉的。” 七岁的孩子已经很懂得尊卑之分了,福沛闻言皱皱眉:“厨房的人当差竟如此不当心,父王,要不要让总管好好整顿一番?” 姜永琏自然知道厨房里面当差的人是无辜的,情急之下大喝阻止道:“不可!”他见福沛微抿了嘴,面上流露出了委屈之色,赶紧放低了声音:“平日他们当差也很辛苦,又一向不曾出过差错。年关将至,万事和平为上。” 福沛低头道:“是。父王心慈。” 姜永琏并无教训福沛的意思,但福沛年纪小,格外敏感,情绪不由就低落下来了。福宜看着憨憨的,方才姜永琏顺手抓了一把芒果干给他,此时他正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四岁的福隆有些惶惑地望了望姜永琏,又望了望自己的兄长,原本还挺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就微妙地冷场起来。 福慧年纪小,他什么都不懂,他对姜永琏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情,挥动着小胳膊小腿颠颠地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唤道:“布(fu)芒(wang)!” 姜永琏愣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小屁孩叫的是父王。虚数两岁的孩子发音还不标准,叫着叫着就叫讹了。 “布芒布芒布芒……”福慧张着手臂,眼巴巴地看着姜永琏,赤/裸/裸地索要抱抱。 姜永琏被逗笑了,他一把抱起福慧,忍不住用脸蹭了下福慧的小脸蛋,调侃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忙?我们的小福慧真聪明,知道父王,不忙。” 所有的人都很配合地笑了起来。福慧把头在姜永琏怀里拱了一下,他见众人笑了,立马笑得更开心,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姜永琏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福沛的头顶:“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也知道你孝顺。昨天的事并不是什么大事,过了就过了,对底下的人要宽厚些。” 福沛眼睛亮了些,应声道:“是,儿子知道了。” 姜永琏点点头,便将此事撂开不提。他陪着四个孩子玩闹了一阵,过程累虽累了点,却已是他穿越以来最开心的一次。孩子们很可爱,他们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该让父爱也一同缺席。也许今后该和孩子们多多亲近,姜永琏临睡前这么想道。 也许是因为开发出新的乐趣,这天晚上姜永琏睡得格外香甜。也不知睡了多久,姜永琏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正轻轻地摇他的手臂,耳边传来的声音短而急促:“王爷,宫中急召!” ☆、第3章 这是天命?! 姜永琏瞬间就清醒了,他刚自床上坐起来,顾文亮已经不由分说伺候他穿戴。姜永琏却一脸惊疑地寻找朱果果的身影,他意外极了,整个人像木偶似地听凭他们摆布。 姜永琏抓着顾文亮的手臂:“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也不晓得。”顾文亮低声提醒他,“宫里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一般情况下宫门傍晚就下钥了,若无大事绝对不会在此时召见,想到皇帝病重,一时之间浮想联翩。姜永琏心乱如麻,他揉了揉略冰凉的脸,努力保持着镇定风度:“叫朱果果也来。” 朱果果晚上睡得很死,他一般是不值夜的,姜永琏也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姜永琏身边不能没有他。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 姜永琏一下令,马上就有小厮风风火火地跑去叫人。 宫里来的人已经过来催促,顾文亮轻声道:“王爷,事态紧急,还是赶紧入宫。”顾文亮今天到过宫里,自然比其他人更了解情况。他进宫伺候了几十年,启泰帝的种种荒唐行径也都看在眼里,皇帝虽然年轻,却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已故的宁英宗只有二子,这时传端王进宫,大约是要传大位于端王了。顾文亮自然替自家主子高兴,面上却不敢露出一分,皇帝病重,王府离皇宫尚有一段路程,也不知道皇帝等不等得了。 关键时刻姜永琏却还在那里磨磨蹭蹭,他借口口渴,让人替他倒杯茶。底下的人做事手脚很利落,茶很快就沏好了。沏的还是浓茶,大约是让他喝了提提神。姜永琏这个时候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他捏着茶杯却不喝,只是来回地踱步,顾文亮心急得不得了:“王爷,赶紧喝了这杯茶就动身吧。宫里急甚!” 姜永琏漫应着点了下头,等到朱果果肥硕的身躯出现在门外,才小声叮嘱顾文亮道:“一会儿进宫你和朱果果不要离开我左右。”5555555555555,本宝宝真的很害怕呢。 暖轿是早就预备好的,姜永琏坐上轿子以后,宫里来的人与王府的仆从都跟在轿子后面随他进宫。一路上无人攀谈,甚是安静,只能听到轿夫们那极有节奏的脚步声。一路疾行到神武门才停下来,宫禁森严,侍卫们尚需核对腰牌,趁这会儿功夫姜永琏忍不住掀开轿帘偷偷张望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入宫。皇宫很大,莫名地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之后姜永琏就被领着直奔皇帝的寝宫乾清宫。李进喜的大徒弟李德才已经在廓下候了很久了,他冲着姜永琏打了个千,他的态度是恭敬中又带着几分热切的讨好意味,脚下却一刻不停,立即拥着端王往里走:“王爷总算来了!皇后娘娘等得都有些心焦了。王爷一会儿若有什么差遣,尽管和奴才说。”一副急着向新主子刷脸熟的样子。 姜永琏漫应了一下,转头对朱果果道:“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真到了乾清宫,姜永琏胆子倒是壮了一点,反正怕也没用不是?再说不是还有朱果果么。姜永琏刚进寝宫,便发现里面闷热异常,寝宫本就有地炕不说,角落里面还置了大号的炭盆,偶尔还能听到烧红的木炭一阵噼啪作响。姜永琏才在宫里一通疾走,此时竟然微微出了汗。姜永琏很快地将四周扫了一遍,他到得不算早,几个重臣已经都到了,还有几个太医好像是在商量药方。 姜永琏按着规矩给皇帝、皇后行礼。 皇帝此时仍在昏睡,皇后就坐在床边,眼睛已经哭得红红的,她见姜永琏进来了便止住哭声:“端王不必多礼。陛下特意召大家进宫,是有要事相商。”在场诸人脸色都极凝重,皇后俨然已经成了此间主事的人了,她向太医示意:“给陛下进药吧。” 当皇帝可说是最身不由己的一个职业,启泰帝此时已到了弥留之际,但皇位继续等诸般大事都还没来得宣布。这种大事,有书面遗诏自然是最好,但皇帝大约已经是没有这番精力了。皇后召几个重臣一同入宫,便是打算让皇帝口述遗诏时当个见证。太医早就已经拟了一个虎狼之药的方子,这方子平时是绝计不会用的,此时大约能替皇帝提振一下精神。 宫女给皇帝喂汤药,费了一会儿功夫,勉强灌了几汤勺进去。皇帝□□了一下,终于慢慢醒了过来,他费力地唤道:“端王……” 姜永琏立刻跪在皇帝的病榻前,皇后适时将位置让了出来,姜永琏膝行几步,上前握住皇帝的手。皇帝的手十分湿冷,姜永琏似乎已经嗅到了他身上的死亡气息。姜永琏颤声道:“皇兄……”姜永琏怕说错话不敢多言,其他人却误以为他是哽咽难言,皇后悄悄背转身,抽出手绢拭泪。 启泰帝开始口述遗诏:“立端王为皇太弟,继朕即皇帝位。尔等皆为国家重臣,享国深恩,今后当尽心辅弼。” 皇帝这是在立储托孤了,在场的重臣都跪伏于地,表示一定会遵照皇帝的遗诏好好辅佐新皇。 启泰帝在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开始费力地喘息,姜永琏上前替皇帝顺气,启泰帝微弱地笑了一下:“周孝礼,李进喜。” 启泰帝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一人垂泪膝行两步。 启泰帝看着姜永琏,一向荒唐任性的皇帝神情破天荒地肃穆起来:“他们都是忠诚可靠之人,以后诸事可多倚仗他们。” 周孝礼是内阁首辅,李进喜是宫中的总管太监,外朝和内宫都留了人选,启泰帝这也算是给新皇帝留下左膀右臂了。 此时原主的学识和反应起关键作用了,姜永琏说:“臣弟惶恐。皇兄正春秋鼎盛,只要放宽心静养,龙体定能康健,此时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呢。”这番话听起来非常假,但古代这种谦让是必须的,有时还要搞上个三次。姜永琏在现代也没少睁眼说瞎话,对这方面还算比较有经验。 启泰帝根本没精力应付这一套虚的,他痛咳起来:“你……别再打岔。时间宝贵,我还有其他话要说。” 姜永琏磕了一个头,表示奉诏:“是。” 启泰帝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膛也急剧起伏起来,姜永琏不敢再闹,只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启泰帝断断续续地说:“二弟,如今……这……千斤重担……到你肩上了。要……勤政爱民……别学我……我已是……有些悔了……希望地底下……父皇骂我时……骂得轻些……我……终究……没能……让他满意……”说着说着,眼泪已是缓缓地流了下来。 启泰帝对自己的这一生并不太满意,他这短暂而放纵的一生留下的遗憾太多了。但悔之已晚! 启泰帝一直强撑着一口气,此时愧悔交加,情绪太过激烈,整个人也立刻萎靡下来了。 “还有,要……要……善待……皇……后……” 启泰帝大婚后一直与皇后相敬如宾,他在后宫多宠,平日里对皇后难免有些忽略,皇后的诸多劝谏皇帝也都不听。没想到启泰帝弥留之际还能念及结发之情,皇后多年的委屈失意在这时烟消云淡,她失声痛哭起来,左右侍从都跟着落泪。 启泰帝翕动了下嘴唇,姜永琏凑上前细听,隐约听到启泰帝最后微弱道:“贵妃——”这是启泰帝说的最后一句话,至于他底下的话是什么,姜永琏一时也无从细究。 皇帝驾崩了,所有的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男女都一样。古时举哀以不计形象,容颜毁损为最高境界要求,姜永琏离这个境界还有点远,他在这方面的演技又欠佳,只好在大腿根部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成功地痛出了一筐的眼泪。 ——妈呀,他真是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 命苦啊,到哪哪都办丧事,这是柯南体质附体了吗?他真的没有想当这个皇帝啊,上次不过是喝醉了胡乱说一通而已,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朱果果搞的鬼?! 之后姜永琏揪住朱果果质问过他。 朱果果任由姜永琏发泄情绪,笔筒砸过来的时候,连带着将一套汝窑的精美瓷器给扫到地上去了。 朱果果斩钉截铁地告诉姜永琏:“这是天命。” 姜永琏不知道什么是天命,但他知道皇帝这个职业并不怎么样。终身制,忙起来没有节假日,权利固然大,责任却更重。听说清朝的皇帝一年到头都得批奏章,这和小时候天天做作业有什么分别?还有,这明明是苦差事,这屁股底下的位置竟然还有很多人觊觎,这些人是不是脑筋不大清楚涅?如果可以,他是愿意把这个皇位让出去的,可惜他不能这么做。宋□□赵匡胤曾经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总之,姜永琏的现状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他对当皇帝兴趣缺缺,自然也对皇帝该干的事情一样兴趣缺缺。好在身边的人还算给力。姜永琏隔天就追册端王生母吴妃为孝慈皇后,追册原端王妃为孝闵皇后,又尊启泰帝的皇后为文景皇后。文景皇后不到三十岁就守寡,其境况可怜可悯,就算启泰帝不特意叮嘱一番,姜永琏也会好好善待她的。 皇帝驾崩算国之大丧,丧事由内阁和礼部按照成例办理。宫内的杂事,姜永琏暂时委托文景皇后处理。姜永琏也没能闲着,他每天都得到灵前举哀,整日跪,磕头,再跪,再磕头,他很担心再这么磕头下去人都会傻掉了。 ☆、第4章 殡葬风波 姜永琏最近挺分裂的。 这些日子都是一天两祭,由姜永琏领着文武大臣给启泰帝奠酒。隆冬时节室外可滴泪成冰,有些官员哭得很卖力,但姜永琏实在哭不出来,于是每次奠酒的时候只能木着一张脸,乍一看神情还挺肃穆的。晚上睡觉时就邪乎了,原主以前就有夜里流泪的毛病,最近越发变本加厉,隔天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在众人跟前瞒都瞒不住。太医还是那套说辞,让他宽心,不要郁结于心。姜永琏揣测太医的意思,这是说他有心病?姜永琏私下里琢磨了很久,推测事情是这样的,现在是他占据了这个躯体,清醒的时候“姜永琏”的自我意识很强,一旦入睡之后原主端王的情感也会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流露出来。妻子死了,端王很伤心,所以他夜里哭了;皇帝哥哥也死了,端王更加伤心,于是哭得更伤心。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原主对启泰帝的感情似乎比对端王妃还要来得深。古人的情感还真是难懂。 姜永琏这种在人前克制,背后却兄弟情深的做法,很快就赢得了朝野上下的一片赞誉。姜永琏听说后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要不是顾文亮在描述这事的时候表情特别诚恳,他差点以为他们是在反讽。 姜永琏王爷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被众人按到皇帝的宝座上来了,从理论上讲,他已经登上了权力的巅峰。这么早就拿到终身成就奖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他才二十四岁。姜永琏一边吃涮牛肉一边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一般来说,像帝后这样的大丧是得守孝三年的,但皇帝身份不同,他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所以古人就想出了以日易月的办法。姜永琏在熬过二十七天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经常麻辣火锅、鸳鸯锅轮着换,以致于额头和下巴都冒出了小痘痘。姜永琏对穿越以来的各种硬件都不太满意,唯独对原主端王的这副容貌没有任何挑剔。说起端王的长相,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帅,搁到现代完全就是一枚小鲜肉啊,而且还没有一丝脂粉气。爱美是天性,尤其是正当龄的单身青年,自然格外看重这张脸。 姜永琏用手戳了戳那两个痘痘,忍住了手贱的毛病,将自己最喜欢的麻辣火锅改成了潮汕牛肉火锅。潮汕牛肉火锅汤底是清淡了点,但更能吃出食材的鲜美,这大冬天的,吃了一样热呼呼啊。 御膳房按照姜永琏说的方法打出来的牛肉丸果然很q弹,姜永琏咬了一口丸子,浆汁在口腔里面爆开,姜永琏直呼烫,却又觉得很过瘾,他笑着对朱果果道:“这个也不错。你也搞来吃吃看。”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朱果果偶尔还会同姜永琏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到了皇宫之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们就不敢太放肆了。 朱果果在吃的方面确实有一手,他可以将姜永琏口述的那些转化为实物,这项才能最为姜永琏称道。朱果果笑着道:“已经让小子们弄好了,一会过去就有现成的。主人,要不要喝杯酒暖暖身子?”朱果果和顾文亮现在都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了,平时不当值的时候,底下自然有小太监服侍他。 姜永琏摆摆手:“我戒酒了。”上次喝醉以后,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现在想想都还后怕。 姜永琏用筷子一指铜锅里面的玉米:“这个很甜,吃了也不会长胖。” 朱果果很实诚地道:“主人,我只喜欢吃肉。”朱果果吃火锅显然是走豪放派的,只要有肉吃就可以了,调味品最多搁点盐。 姜永琏笑着摇了摇头。姜永琏在皇宫里面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要是没人陪他说会儿话,那该多寂寞。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自然有小太监上来收拾碗筷。姜永琏见桌上的各式食材还剩下大半,不禁感慨道:“也太浪费了,以后不必进呈这么多。” “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惯例,也是天家应有的气派。”李德才正指挥小太监将膳桌收拾得干净,闻言抬头笑道,“陛下有节俭之德,阖宫上下皆极感佩。” 姜永琏对李进喜那一派的人都不太感冒,他微微颔首,负手离开。李德才感到很失落,他虽然还在乾清宫伺候,但新帝最倚重的人还是王府出身的朱果果与顾文亮。 顾文亮识文断字,又熟悉本朝掌故,姜永琏用他的时候就多一些。姜永琏虽然还没进行过御门听政,大丧期间朝政也多由内阁决定,不过宫中之事内阁不敢擅自决定,还是得听候皇帝的裁夺。 顾文亮替姜永琏理了理御案上的奏折,趁机问道:“周首辅问奴才,前几日的那个折子陛下看过没有?” “看了。” “不知陛下对此事有何批示?” “还没想好。”姜永琏决心当缩头乌龟,“这折子我先留着。” 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姜永琏实在下不了这个手。以周孝礼为首的内阁向姜永琏索要的是一份殡葬名单,名单上的头一个名字就是徐贵妃。姜永琏还不曾见过徐贵妃的面,按照大宁朝的后宫规定,双方在五十岁以前不能见面,以停止那个啥啥。所以说,皇宫是没有那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6 么容易绿的。那些太医、侍卫在后宫到处乱跑的情节都是戏说而已,是当不得真的。 大宁朝是有殉葬传统的,这姜永琏知道。皇帝死了,要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陪着殉葬,这种做法很不人道好吗?就算死后有魂魄,大家在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之后,也就各奔东西了,实在犯不着这么多人成群结队地到地府里面报到。姜永琏作为一个三观端正的大好青年,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的。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拖,拖是一日是一日。 当顾文亮将皇帝这一层意思转达给内阁时,内阁就沸腾了。他们见皇帝迟迟不肯批那道奏折,自然就急了。于是内阁成员集体请求面圣。 姜永琏听完顾文亮的禀报之后就是一副牙痛的表情,他哼哼:“就说我病了,今天不见。” “陛下……”以前启泰帝就是经常用这个理由打发大臣的,顾文亮显然也不赞成姜永琏的处置方式,但他作为内侍,向来是不太多嘴的,他微微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姜永琏思前想后,知道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既然抬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 顾文亮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姜永琏改变了主意:“让他们在东暖阁见驾。” 乾清宫东西暖阁都是召见臣工的地方。 很快,周孝礼就率领一班内阁大佬进来了。臣子见皇帝都是要磕头的,就算是重臣也不例外,姜永琏见内阁大臣中有些已经须发皆白,首辅周孝礼更是已过古稀之年,步履间已有蹒跚之状,就赶紧命人赐座。 本来一开始谈话内容还是挺好的,姜永琏脾气很好,也不随便对大臣发脾气,底下的人都称赞他深沉有度量。姜永琏当皇帝还不满一个月,君臣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和/谐的。 双方东拉西扯了一阵,内阁大臣有些沉不住气,开始以目示意周孝礼。周孝礼作为首辅责无旁贷,只好先主动提及殉葬一事:“哲宗皇帝的陵寝大约明年一月即可完工,按祖制,届时宫中必殡葬一批宫人。臣等已请示过文景皇后,这才开具出这个名单。名单是否妥当,还请陛下明示。” 启泰帝最后的庙号是哲宗,知能辨物曰哲,群臣当时为启泰帝上庙号的时候一定是绞尽脑汁了。 一开始姜永琏还好脾气地试图说服他们:“这么做不太好吧。这些宫妃一旦入宫便与母家几无联系,入宫以来也堪称本分。她们也无甚过错,怎好让她们在这样大好年华就匆匆陪葬?” 内阁大臣岂会轻易就被说服,于是纷纷道: “陛下,这是我朝祖制。名单也是经过文景皇后首肯的。” ——抬出祖制和皇嫂压人,姜永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们能入宫为妃是她们的福份,哲宗皇帝既然已经仙去,她们再留在这个世上也是了无生趣,不如追随哲宗皇帝于地下,也能为她们家族增添点光彩。” ——纵做鬼,也幸福?这是什么逻辑? 更有一个大臣将矛头直指徐贵妃:“听闻徐氏素来狐媚惑主,当日正是她要去别宫,致使先帝出了意外。此人罪不容诛!” “徐氏这般品性,断断不能见容于宫中。还请陛下早早做决断。” 姜永琏气得大拍桌子:“够了!朕不准!”当日随驾出行的又何止百人,彼时无人敢劝谏,事后却要一个女人背黑锅,是何道理? 这时次辅沈伦出来打圆场:“陛下心慈,不忍见生殉之事,臣等本不该固执己见,徒增陛下烦忧。名单酌量增减本并无不可,但此事文景皇后业已首肯……” 姜永琏断然道:“此事朕会亲自向皇嫂解释。你们退下。”姜永琏拂袖而去。 ☆、第5章 春梦无痕 大宁朝有殡葬的传统,满朝士大夫也不会在意几个宫人的命运,而徐贵妃因为陪皇帝行幸别宫时出了意外,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姜永琏和群臣吵架,他寡不敌众,丝毫不占上风,当下只好甩脸子走人。 目睹过这次召见过程的顾文亮对此忧心忡忡,私下劝说姜永琏道:“陛下何必为了一个妇人与朝臣争执?” 姜永琏皱眉:“他们都说了什么?” 顾文亮委婉道:“陛下若是执意如此,外间对此揣测甚多,将来恐怕会累及圣德。”无论徐贵妃曾经如何受哲宗宠爱,哲宗一驾崩,她实在已是无足轻重的小卒,随随便便即可丢弃便是。 昨天姜永琏替徐贵妃等宫人出头,朝廷上已是传出各种风言风语,有些不怕死的更是揣测到新帝与前朝宠妃的是否有点不能说的故事。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传闻,也实在是因为这事超出常理。 新帝执意和公论作对,那势必会付出太多的政治成本。哲宗在位时虽然对徐氏一族多有照拂,但徐家除了有钱,其实根基尚浅。徐氏一族尚且如此,其他殡葬的宫妃就更不足论。这件事新帝就算做成了也是很不划算的。小孩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政治更是各方势力相互妥协的一场游戏。奈何姜永琏根本就不是政治动物,他有道德有底线,现在又恰好掌握了至高的权力,他决心要捍卫住自己的底线。 姜永琏本来还听不明白顾文亮话里的意思,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阵红阵白,心想:“哥从小就是弯的好吧。我连徐贵妃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外间就敢传成这样了?” 姜永琏悻悻道:“那些胡言乱语,我也不放在心上。” 顾文亮劝道:“陛下三思。” 姜永琏被顾文亮劝得心烦意乱。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但也不代表他可以随心所欲,尤其是他才刚登基,可以说毫无威望可言。 到了晚上给姜永琏铺床的是个生面孔,人长得眉清目秀的,有点像是前一世他在小区内看到的那个小帅哥,姜永琏很高兴地同他聊了几句。结果晚上就做了春梦。是时候解决正当龄青年的终身大事了。大宁朝原是草原游牧民族,问鼎天下之后风俗依旧比较淳朴,婚嫁时男女不拘,这也就省却了姜永琏的许多麻烦。虽然因为大丧京城内三年禁嫁娶,但这并不妨碍姜永琏谈个小恋爱,拉拉小手什么的,只是皇帝的社交圈子非常窄,四品以下的官员很少有机会面圣。内阁大臣们倒是经常见,不过能混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有一定资历的官员。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的年龄都很大了,首辅大人都七十二了,居然还不是其中最年老的一个。姜永琏对自己相当自信,凭借着端王的学识长相,凭借着他在现代社会学到的各种新知识、新技能,放在大宁朝婚恋市场上绝对是钻石王老王的级别啊,如今天天只能和自己的右手作伴,岂不是很可怜?难不成得微服私访才能遇见容貌、才华相当的花美男?抑或者,要把职场潜/规/则搞起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7 ? 姜永琏一早上想得很荡漾,正在想入非非之际,顾文亮跑过来请示他:“文景皇后已经用过早膳,陛下现在是否过去?” 姜永琏这才把自己的心收一收,摆出端正的神色:“去。” “陛下,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姜永琏选择的是走路过去,这下可苦了顾文亮,他在一旁替姜永琏撑伞,手都冻得通红了。作为紧张大师,姜永琏又又又一次不淡定了。因为他这回要说服的对象,是一个在朝野上下都极有威望,足以载入史册的皇后。文景皇后出身名门,家世好,相貌好,脾气好,虽然哲宗对她淡淡的,但她对底下的妃嫔还是很宽厚的。尤其是在皇帝病危之时,她当机立断传召内阁与端王,在没有书面遗诏的情况下,顺利保证了端王的继位,可说是于国有功。对姜永琏个人来说,她也可算是他的恩人。现在姜永琏要否决那份经她首肯过的名单,多少还是很落她的面子的。 姜永琏仰着脸,任由冷风吹着他的脸颊:“你说我有可能说服她吗?” 顾文亮想了想,才道:“皇后对哲宗皇帝一往情深。” 姜永琏一脑门子问号,这事儿他自然也看出来了,但这和他问的事情有关系吗?原来宫里的人打太极,也能打得风马牛不相及。姜永琏毫不客气地瞪了顾文亮一眼。 文景皇后就住在宁寿宫,姜永琏本来打算让她住更宽敞更舒适的慈宁宫,被文景皇后以慈宁宫向来是太后颐养之所给婉拒了。宁寿宫地处皇城的偏僻一隅,现在虽经整饬过,看着还是有点冷清。姜永琏这次到宁寿宫身边带了一大帮侍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有人捧痰盂,有人捧果盒什么的。这倒不是姜永琏特意摆排场,而是因为新帝与前朝后妃见面是要避嫌的,尤其是这样的叔嫂关系。 进了文景皇后的寝殿,发现里面的陈设与宫中的其他宫殿相比实在是过于朴素,姜永琏依照惯例给皇后行礼,皇后则在帘后答了三拜。 是的,姜永琏来见皇嫂,他们中间居然还得隔了一道珠帘。 姜永琏坐下之后,便有宫人上茶,茶倒是时下最新的贡品,姜永琏吩咐过,宁寿宫的一度用度皆比照太后,对这位皇嫂还是很礼敬的。 姜永琏感叹道:“这里还是太素淡了些。皇嫂前些日子玉体违和,在这里只怕不利于养病。” 文景皇后淡笑了下:“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原就不大喜欢,现在孀居在此,更加只求一个自在。这里清净,我住着甚好。”其实文景皇后也不过二十出头,启泰帝驾崩后,就已经不事妆容,日常穿用常用褚色之类的暗色调衣物,看着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文景皇后这般做法,正是礼教所大力倡导的,姜永琏不胜唏嘘,只能在用度上尽可能地供应好:“皇嫂这里若是缺什么,只管向内务府支用。” “已经尽够用了。”文景皇后一想到诸弊丛生,不免要有所建言,“陛下,物力维艰,底下的百姓也难得很。内务府里的这群奴才们啊,倒是不敢克扣宁寿宫的。”言下之意,其他人,其他宫殿的就未必不敢。 端王当年虽然深居简出,却也知道内务府跟红顶白的嘴脸,更知道他们捞钱的本事,他们当真是油锅里的钱都敢捞呢。可是文景皇后这番话是当着一屋子的内侍面前说的,宫内的内侍和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是当真不怕得罪人!这样的性格,难怪在哲宗皇帝面前吃了亏。 “雪梨用来炖干贝甚对咳疾之症,皇嫂可以一试。”姜永琏也是在大型央企里面待过的,对文景皇后这般耿直的性格也是捏了一把汗,“这些事,我会慢慢留意的。” 文景皇后点点头。 “要说到气象更新,眼下倒有一桩事,不过此事尚需皇嫂成全。” 文景皇后当然知道姜永琏说的是何事,这事昨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在宁寿宫的都有所耳闻。文景皇后坦率地道:“此事陛下急躁了。周首辅向来老成持重,此事又向来有成例,实在不应该闹成那个样子。” 姜永琏琢磨了一下文景皇后话里的意思,她既提到成例,这就表明她仍是赞同殡葬一事,同时又委婉地批评皇帝做事太过冲动。姜永琏脸上有点火辣辣的,一时无言。顾文亮陪着皇帝进寝殿后,一直盯着那些饰物看,姜永琏认得那是哲宗皇帝时的旧物。这一刻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顾文亮的用心,缓缓道:“这事确是祖制,不过宫中对这事向来执行不一。柏贤妃对皇兄有养育之恩,当年却也在殉葬之列,皇兄当时阻止不及,抱憾终生。平日里,皇兄就曾对我言及意欲废除此事。这是皇兄遗愿,想来皇嫂也会玉成此事。再说这些宫妃与皇嫂宫中作伴多年,皇嫂又一向宅心仁厚,若不是拘于祖制,想必内心也是极不忍心。” 姜永琏一说到这是哲宗遗愿,文景皇后就啜泣起来。以理服人,远不如以情动人。而哲宗皇帝,就是文景皇后最大的软肋。 “我一深宫妇人,原就没什么见识,既然陛下与先帝皆有此意,我自然不敢反对。”文景皇后顿了顿,“其他人都罢了,徐贵妃绝不能幸免。” 姜永琏不知道一向以贤德著称的皇后为何定要置徐贵妃于死地。也许是嫉妒,嫉妒贵妃一入宫就得哲宗宠爱?也许是因为哲宗皇帝与贵妃一同行幸别宫出了意外,导致她青年守寡而衔恨在心?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心结已深。 姜永琏错愕了一下,才道:“皇嫂,此事恐怕有违皇兄之意。当日皇兄临终前还唤了一声‘贵妃’……” “荒谬!”文景皇后大声反驳,左右急扯了她一下,她才放缓声音,无限疲惫地道,“我不过是妇人愚见,陛下也不必在意。我头疼得很,容我先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称呼的设定: 无论皇帝、太后、皇后什么的,日常他们的自称一般都是我。 “朕”虽然是皇帝专用,一般是书面语,有时也用在比较隆重的场合上。 ☆、第6章 不是艳遇 姜永琏清楚地记得启泰帝在生命的尽头曾用微弱的声音说出了“贵妃”二字,他最后将她们二人一股脑地托付给了端王,可现如今文景皇后与徐贵妃已是水火不容。其实启泰帝的后宫称得上平静,没有发生过堕胎、下药之类的龌龊事儿,当然,这和启泰帝本人也不太给力也有关系。就是这种看似和谐的后宫里面,嫉恨也在暗地里滋长,最后祸源都已经不在了,而她们之间却依然你死我活地斗争着。 姜永琏回宫后就开始摆弄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顾文亮在一旁看了老半天了,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这是渴了?” 姜永琏摆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8 摆手,他转着茶杯的耳把,像杂耍似的把茶杯耍得滴溜溜地转,眼睛却又看着茶壶,像是要把已经摆放在桌上的那套茶具看出一朵花来。 顾文亮觉得端王自登基以来性情大变,与往日有着许多不同,他也想不出别的,只当端王在王府期间是小心翼翼地收敛性子,是在韬光养晦呢,现在当上皇帝以后,就随性许多。顾文亮瞧自家主子自然是哪哪都好,再说皇帝现在又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偶尔心软了些,但皇帝心地良善,对黎民百姓来说可是件好事。 外间的人就传得更神了,说端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城府极深,有一种摸不清看不透的感觉,李进喜那一派的人就是这么看的。表面上看,李进喜依旧当着他的总管太监,但皇帝对他的疏远,他心里也是门儿清,最近一直削尖脑袋想讨姜永琏的欢心,只是现在还不得要领而已。 “我问你件事儿。”姜永琏先在桌子中央放了一个茶壶,又茶壶周围放满了茶杯,他用手指戳戳点点,“你看这是一个茶壶,这些是茶杯,这么搭配着是不是挺好?” 顾文亮不太明白姜永琏的意思,但他还是点点头:“是,这本就是一套的。汝窑的瓷器哟,本就没存几件了,这一套是宫里存得最好的。” “可不就是一套的嘛。”姜永琏拍了一下桌子,“以前有一个大学者曾经说过,一个茶壶配上几个茶杯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么多茶杯,轮着换,新鲜劲儿也不会过去,是不是?”(见注1) 顾文亮隐约知道皇帝是在隐喻什么,但究竟是在隐喻什么,他并不清楚。顾文亮还是本能地附和道:“是!库房里面每个月都会轮着换。” “可是,这么多茶杯在一块,难免互相磕碰着了,怎么办?” “那就扔了。” “那哪行。”姜永琏在那边自言自语,“算了,一个茶壶配一个茶杯也挺好。日子本来就是细水长流,清淡如茶,多了反而闹腾了,我吃不消。” 顾文亮越听越糊涂,但他嘴上说的却是:“陛下高见!奴才愚昧,就参不出这么多的理儿。陛下,您方才说的大学者,是何方宿儒?” 姜永琏哈哈大笑:“他姓辜,说了你也不认识。” 顾文亮今天在雪地里陪姜永琏走了一宿,夜里就不再值夜。朱果果不当值的时候就在膳房里面鼓捣姜永琏说的那些美食,因而晚上他们两人都不在,是李德才在姜永琏跟前伺候的。 李德才对姜永琏是殷勤过了头,一会问姜永琏渴不渴,一会问姜永琏要不要吃个水果。姜永琏正捧着一本唐传奇看得津津有味,被李德才这么频频打岔,心情非常不爽。他把书本往桌上重重一放,李德才就吓得有些肝颤。姜永琏又有些过意不去了:“你去帮我铺一下床铺,最近天冷,要多塞几个汤婆子。” 李德才眼睛一亮,响亮地答道:“是。今晚保证不会让陛下再冻着。” 姜永琏的眼睛又盯在书上,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状,挥挥手,就让李德才下去了。没有了旁人的干扰,姜永琏一口气将剩下的篇幅给看完了。这种一定要看到结局的强迫症伤不起啊,烛光毕竟比不上日光灯,看久了眼睛难免酸涩。姜永琏伸伸懒腰,稍微洗漱了一下,便回了寝殿。 李德才极暧昧地道:“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姜永琏点点头。姜永琏不喜欢值夜的人离他太近,有时半夜醒来,他会有身在鬼片的错觉。李德才主动请缨,今晚要替皇帝值班,姜永琏无可无不可,就随他去了。 “扑,扑……”宫女吹灭了蜡烛,而后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床铺上无端端地隆起了一块,姜永琏原以为那是李德才今天准备的汤婆子,也就不以为意,掀开被子就躺进去了。旁边暖烘烘的,摸着软软的,姜永琏惊得一跳,人往旁边退了退。而后他就看到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眼神里竟是赤/裸/裸的情/欲。 姜永琏赤着脚踩在床上,反手大力掀掉了那床锦被,就看到一具青涩的躯体,那人身上未着寸缕,细腻的肌肤遇冷时起了一粒粒的疙瘩。他双手被反手绑缚着,肌肤在绸缎制成的垫子上不断地蹭呀蹭,像蛇一般扭动,可见是被人下了药,此时正是欲/火难耐的时候。宫中有男色其实并不新鲜,前几位皇帝就颇好龙阳之好,就连启泰帝妃嫔如此之多,偶尔也会召幸下小太监换换口味。姜永琏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曾在任何场合里面表示他需要些小玩意儿来解解闷,但他喜欢男色,绝对是被人看出来了。于是有人替他作主,往他床上塞人了。 里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李德才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永琏怒气直冲头顶,他几乎是用吼的:“谁干的!给我滚出来!”作为法制社会熏陶出来的青年,在他眼里十五六岁的都还是小孩子,这样青涩的少年完全激不起他的欲/望,倒是把他的怒火烧得足足的。他今天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人,否则人人都往他床上塞这样的“惊喜”,他会阳/痿的。 李德才连滚带爬地进来,他惊慌失措地看了那张龙床一眼,哆哆嗦嗦道:“陛下恕……恕罪……奴才失察……” 姜永琏本就猜到这是李德才干的好事,他踩在床上,居高临下指着李德才骂:“朕看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离大行皇帝过世才几天,你就给朕搞这些花样,这事要传出去,百官如何看朕,天下黎民又该如何看朕?!你这是陷朕于不义之地!到底是何人收买了你,让你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 李德才连连磕头,因为心里害怕,头磕得倒是挺响:“不关奴才师傅的事,这都是奴才自己想出来的,本来想给陛下解解闷……是奴才考虑不周,还请陛下治罪!” 姜永琏见李德才额头都磕破流血了,这才稍微解气了些。李德才毕竟是李进喜的徒弟,姜永琏也不好处置得太过严厉:“是该让你长点记性。就杖责三十吧。来人,把他拖下去。” 李德才听到杖责三十就几乎要哭出来,却还得磕头谢恩,他在地上赖了一会儿,估摸着一会儿还打算讨饶求情,但底下的人却很不耐烦,直接将他推搡着走了。姜永琏在心里偷偷笑了笑,三十大板估计会打得他屁股开花,养起伤来也得好一阵子,省得他一天到晚都当李进喜的眼线。 宫女给姜永琏加上了一件御寒的披风,姜永琏刚发过一通脾气,这会儿也不觉得冷,他望了望仍在床上的那人,问道:“他现在不是很清醒,该怎么办?” 底下的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根本就说不出具体的章程,姜永琏叹了口气:“让顾文亮过来。” 顾文亮到底是见多识广,他给那人灌了整整一壶的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9 温水,那人跑了茅房好几次,身上的那些药性自然也跟着排了出去。 姜永琏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陛下放心,那人已经没事了。这会儿小子们正给他洗澡。”顾文亮已经有些摸透姜永琏的性格了,知道姜永琏多半会见一见那孩子,那孩子一晚上又是被下药又是被灌水给折腾得狼狈不堪,实在不宜见驾,顾文亮让底下的人把那孩子稍微拾掇得像样点。 姜永琏点点头:“一会让他过来。” 那人被洗干净身/子,又换好衣裳,才被带到姜永琏面前。方才室内很暗,姜永琏惊怒之下也来不及细细辨人,于是他直到现在才瞧清那孩子的脸。一见之下非常心痛,这孩子就是前几日替他铺床铺的那个小太监,因为模样长得有点像前一世在小区内遇到的那个小帅哥,姜永琏还和他闲聊了几句。这孩子算是姜永琏对前世的一点念想,就是这么一点念想,都差点被人给破坏了。姜永琏气得咬牙切齿。 那孩子跪在地上仍在瑟瑟发抖,姜永琏甚是怜惜他:“你起来,不用怕。” 那孩子怯怯地站了起来,头埋得低低的,看起来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鹌鹑。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孙玉成。” “名字还不错。”顾文亮为了讨好姜永琏,提议道,“这孩子看着也挺乖巧,就留在乾清宫伺候吧。”顾文亮也是出于一片好意,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李德才乃至于李进喜一定会归罪到孙玉成身上。孙玉成如果不能留在乾清宫,只怕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呢。 姜永琏问孙玉成:“你愿意吗?” 孙玉成脑袋瓜子倒也不笨,他低声应道:“奴才愿意。” 姜永琏随口指了个差事给他:“就在御书房里面伺候着吧。你识字吗?” 孙玉成摇了摇头。 姜永琏也无所谓:“没事,你慢慢学。”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辜鸿铭的茶壶理论 ☆、第7章 贵妃徐氏 自打有史书记载以来,有一类人总是被大书特书,在国家覆亡之际当最大的背锅侠,这种人往往被视为红颜祸水,其中最出名的人物有妲己,褒姒等等,就连大名鼎鼎的武则天,都曾被大才子骆宾王讥为“掩袖工谗”,后续的新唐书更是把武则天黑了一次又一次。启泰帝的徐贵妃,和这些前辈们相比,实在相差甚远,然而也到了人人欲其死的地步。姜永琏正为殉葬之事费尽心思,一时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这时,徐贵妃居然跑到乾清宫外请求见他。按照大宁朝的后宫制度,新帝与前一朝的妃子在五十岁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但宠妃就是宠妃,有时候就是不走寻常路。 姜永琏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搞得绯闻满天飞了,要是真的见面的话,底下的人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姜永琏在听到小太监进来禀报这事时都有些呆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文亮道:“陛下,此此万万不能答应。” 姜永琏点了下头。 顾文亮便对小太监道:“就说陛下不方便见她。有什么事可以差人过来。” 姜永琏道:“不可对贵妃不敬。就说我说了,她有什么要求的话我都可以尽量满足。其他事情,让她也不要太着急,我会慢慢想办法的。”为了启泰帝临终的嘱托,姜永琏也得顺带着照顾她。姜永琏登基后大事什么也没干,尽在处理这些事儿了。 那个小太监也是伶俐的,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在乾清宫伺候的大多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想见皇帝的多了去了,哪能个个都如愿?怎么体面的撵人,也算是他们的强项了。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个小太监面有难色地进来。 姜永琏皱眉:“她还在外面?”乾清宫的内侍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小太监跪地道:“好说歹说,贵妃娘娘说什么都不肯走,奴才们又不敢伤及娘娘贵体,所以……”要是搁在以往,没有人敢在乾清宫撒野,敢撒野的绑也被绑走了。但姜永琏依旧保持了对女士的尊重态度,不许他们使用暴力,所以竟在外面僵持了快半个时辰。 那里仍在争吵不休,女子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以致于殿内都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这下好了,估计要不了半天,宫中上下都会知道徐贵妃在乾清宫撒泼。 这……您这是在作死啊,女士!启泰帝已经驾崩了,您这么闹,我hold不住啊。姜永琏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顾文亮显然也没见过这种路数,他请示姜永琏:“要不就把贵妃‘请’回去吧?”既然劝也劝不动,便只能动力武力了。 姜永琏转头看他,沉默不语。 顾文亮对徐贵妃无作何好感,只知道她尽给新皇帝惹麻烦。顾文亮对姜永琏是再忠诚不过的,又知道姜永琏的性子,低声道:“陛下放心,他们会有分寸的。”徐贵妃毕竟只是弱女子,三两个太监就足以制住她了。 姜永琏有些犹豫,而徐贵妃在门外已经叫得声嘶力竭:“陛下,陛下……” 那声音高亢而凄厉,里面仿佛有诉不尽的委屈与哀怨似的,与启泰帝那声微弱“贵妃”,交错在姜永琏耳边回响。 姜永琏实在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让她进来。” 顾文亮急道:“陛下!” “嗯?” 顾文亮道:“陛下固然光明磊落,但也不能不顾及到外间的公议。徐贵妃纵有天大的事情,何不请人转奏?我朝宫规森严,岂能容得她如此胡闹?” “她已经外面呆了快一个时辰,他们想议论早就可以议论了。不过是无知小民随便说几句罢了。”姜永琏忽然想通了,“她既有非面圣不可的理由,我见见又何妨?既然我光明磊落,又何惧人言?” 既然姜永琏决心已定,顾文亮只好道:“是奴才多虑了。” 到了外面,顾文亮一出来,所有的争吵暂时都停止了。徐贵妃情急之下抓住顾文亮的手腕,顾文亮轻轻挣开,人也离得远了。顾文亮高声道:“贵妃有要事请求面圣,陛下已是破例恩准了。”顾文亮走到徐贵妃身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娘娘,不管您之前如何风光,现在还是尽量安分一点吧。” 徐贵妃蓦地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顾文亮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平静道:“多谢顾总管提点。就请顾总管带路。” 顾文亮抬脚就走,徐贵妃及她身边的两名宫女紧随其后。一进宫门,徐贵妃及宫女便按着规矩行礼。姜永琏端坐在御案之后,身姿挺拔,力求让这次召见显得庄重一点。 这还是姜永琏第一次见到徐贵妃,因为刚才经历了一番拉扯,她的发鬓微松,一双眼睛微红,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0 一头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银色的发簪簪住,脸上不施脂粉,容貌没有想象中的倾国倾城,只能算得上清丽。她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狐裘,腰肢纤细,此时她也并未如何,看起来却有一种柔弱之态。姜永琏忍不住将她与文景皇后联想起来,不得不说,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姜永琏抬了抬手:“你起来吧。今日之事可一不可再。” 徐贵妃站了起来,“是。” 姜永琏单刀直入地问:“顾文亮说你要紧要的事要说。” “是。”徐贵妃一反方才的作态,变得恭谨起来,“不知道先帝的大工何时可以峻工?”大工指的就是启泰帝的陵寝。每个帝王的陵寝都是一项大工程,启泰帝登基后就可以在修建了,已是修了好几年了。 “明年一月左右。”因为入葬时间已经很近了,宫人是否殉葬,大家都很关心。 徐贵妃又问道:“不知道先帝的随葬品选了没有?” 姜永琏微微有些不悦,倘若徐贵妃要打听这些事,实在犯不着这般胡搅蛮缠的。姜永琏声音也微微有些冷淡下来:“皇嫂已经选了手串、鼻烟壶等物,都是皇兄素日用的,贵妃可有什么异议吗?” “臣妾岂敢有异议?”徐贵妃咬着嘴唇,上前了一步,殷殷道,“陛下……” 姜永琏吓得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怎么?” 一旁的顾文亮脸色非常不好看,他不无恶意地想贵妃还很年轻,为了活下去,兴许什么招儿都能使出来。 徐贵妃聪明异常,她察言观色,立即稍稍后退,而后才道:“臣妾也替先帝准备了一件随葬品,希望陛下能将它一同放入棺内。” 姜永琏看了顾文亮一眼,觉得这要求也不算太出格,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是何物?” 徐贵妃身后的宫女赶紧将东西转呈给顾文亮,顾文亮接过之后再呈到姜永琏面前。那个一个看着挺寻常的荷包,垂着明黄色的绦子,绣工也不甚出色,大约做这个活计的人平常并不擅长针线活。姜永琏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藏着一绺头发。姜永琏心中一震,抬头看了看徐贵妃。 徐贵妃忽然跪下道:“陛下,这是臣妾最大的请求。” 无论启泰帝如何宠爱徐贵妃,平时如何逾格,能够陪葬长陵的只能是文景皇后,其他妃子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徐贵妃当然也知道。她亲自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倘若那个小荷包能替她长伴启泰帝,这也算是寄托一种哀思了。因为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徐贵妃又怕其他人把差事办砸,即使明知此事会惹来非议,也是拼着命要到御前试一试。 “你起来。这事我准了。” 徐贵妃听了这句话这才慢慢站了起来。姜永琏为了安她的心,许诺道:“我会亲手放进去的。”姜永琏顿了顿,又道:“皇兄直至临终前仍然记挂着你。往后你在宫中的用度仍和昔日一样,若有什么难处,可说给顾文亮知道。顾文亮会替你办妥的。”姜永琏转头又对顾文亮道:“顾文亮,这事你可记住了。” 顾文亮躬身道:“是,奴才记住了。” 徐贵妃对这些倒是也不太在意,启泰帝在世时对她赏赐最为丰厚,宫中有钱能使鬼推磨,本来也不会过得太辛苦。要说到心愿,倒真的还有一桩。徐贵妃略略有些羞涩,才道:“臣妾自入宫以来,就未曾与父兄再见过一面,不知道陛下可否恩准他们入宫相见?” 宫里的妃子,自入宫以来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外边的男子,就算是家中的父兄也不例外。这个制度确实是苛刻得不近人情,反正出格的事情一件是做,两件也是做,姜永琏十分慷慨地再次准了。 徐贵妃喜形于色,对着姜永琏盈盈再拜。 只是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就足以令人如此开心,姜永琏也挺有成就感,他想着以后与徐贵妃再见面的话都得很久很久以后了,便劝慰她道:“外间的事不必过于担心。你在自己的寝宫内照旧过日子就行了。” 徐贵妃忽然嫣然一笑,原本只是清丽的容色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动人起来:“陛下,这本就不是件事儿。” *********************************************** 隔天,徐贵妃之父母兄妹等都奉旨入宫觐见。母亲姐妹年节时尚可入宫一见,父兄却也是多年未见,徐贵妃又哭又笑,这下也算是家人团聚了。徐贵妃也不敢多留,他们在宫中不过待了小半天就回去了,就这样,也已经算是宫里的一个异数了。 其他宫妃没有徐贵妃的胆量,只能一面羡慕,一面嫉恨。 姜永琏在用过晚膳后才听说这事,他颇感欣慰,对顾文亮道:“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老实说,当上皇帝以后,能让姜永琏觉得有成就感的事还真不多。 顾文亮笑笑。徐贵妃已经算是很命好的了,有些妃嫔入宫后侍奉过皇帝一两回就被遗忘在角落里了,她要求的实在是有点多了。 内阁的折子又递了上来,这回他们做了一些让步,除了徐贵妃必须殉死外,同意将名单上的宫妃发往慈云庵修行。慈云庵也算是皇家寺院之一,宫中的女眷有时也会到那里礼佛。姜永琏将折子扔在一边,他预料这事还得扯皮一阵子。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难题忽然就自动化解了。 年节将至,宫里都忙活起来了,大家都暂时没有空理会这些事情。就在所有人都在欢欢喜喜等着过年的时候,徐贵妃悄悄自缢,死在了自己的寝宫之内。那个鲜活的,肆意的女子就这么走了。 姜永琏接获消息后震惊不已,他倚在门边半晌没有作声。他忽然全都明白了,知道她那日为什么会闯乾清宫,原来她早就下定决心了。 陪葬品遂了她的心愿,家人也见了,不知道她的心愿算是全了了吗? 怪不得她那天临走的时候会对他说,这本就不是件事儿。确实,只要她死了,这事也算有个结果了。 她终于死了,内阁还不知道,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上奏,姜永琏心里忽然厌烦得很,手一挥将它们通通都扔到地上去了。 顾文亮赶紧蹲下身子去捡,姜永琏漠然地从那些奏折上走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痕。太失败了,想保的人居然保不住,姜永琏内心充满了挫败感。 夜里他就做了梦,梦见启泰帝走过来搂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醒来以后,姜永琏就失眠了。 启泰七年十二月初八,贵妃徐氏薨。 史官对徐贵妃之死只是轻描淡写地记了一笔。徐氏在宫中也没有多少知心姐妹,很多人对她的死漠不关心,只是将她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在她死后还不忘说她是狐狸精,狐媚了启泰帝不说,新帝只见了她一面,就对她各种破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1 例,可见此人心术不正,大约会下蛊什么的。幸好她早早死掉了,否决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顾文亮辗转听到这些传言,他不敢大过声张,私下里敲打了几人,这些谣言才渐渐平息下来。 朝中大臣听说了她的死讯后,也只说了一句死得好,似乎还嫌她死得晚了点。 幸好姜永琏不会读心术,否则他真的会被气死。 ******************************* 春节如期而至,虽说丧期内不宜张红挂彩,但宫内还是极尽可能地摆上了年节的食物。已经懒洋洋数日的姜永琏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笑着给几个皇子赐了应景的礼物,大家团团圆圆地吃了一顿饭。姜永琏抱着福慧玩了一会儿,孩子小,撑不到子时就睡着了。几个孩子陆陆续续地都回去了,原先的热闹也一下子就没有了,姜永琏有些茫然地望着门外,他把朱果果留下来陪他说话。顾文亮固然是忠诚可靠的,但有些话,他还是只能同知根知底的朱果果说。 “朱果果,你说我怎么就穿越到这里来了呢?你说我来到这里,当上王爷,现在还当上皇帝是天命,你说这天意怎么这么搞笑呢?” “不怎么搞笑。有些事是注定的。” “所以,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那你是怎么会同我一起过来的?” “我同主人很有渊源,只是主人你不知道而已。” “可是还不到一年,我就对皇宫有些倦了,怎么办?” “那就到外面多走走,外面很好玩的,有很多好吃的。”朱果果作为总管太监,他只要不当值,就会找姜永琏要了腰牌出去玩耍,整天逍遥得很。 “那我跟你一起去。” “最近过年多了很多杂耍艺人,他们很厉害的,翻一百多个跟头都没事。外面的茶楼点心很精致,就是做得太小了。” “我也想出去。可是要看那么多奏折——朱果果,不如你帮我批奏折吧。” “主人——” “反正很多事内阁都已经有主意了,又何必来问我?你就帮我把奏折看一看,批一批,这对神仙来说不难。” “主人,我尽力去办。” 姜永琏拍拍朱果果的肩膀,他原本就对朝政兴趣不大,徐贵妃自尽之后,他内心对内阁的抵触很大,觉得他们是一群固执的铁石心肠的老头:“你放心。你先做着吧。等哪天我想通了,就不用再辛苦你了。” “嗯。” 无论姜永琏说什么,朱果果都会尽心尽力去办,当然,事实上姜永琏也不曾真的为难过他。两人就这样达成了秘密协议。 出宫的事姜永琏是瞒着顾文亮的,他知道以顾文亮谨慎的性格绝对不同意。皇帝虽好,但活动空间真的太小了,外面的世界很好很精彩,姜永琏很想出去看一看。 ☆、第8章 微服出宫 过了新年就是祺祥元年了,这个年号是姜永琏在内阁拟的几个年号里面选的,寓意也颇吉祥。 姜永琏本来以为朱果果会把微服出宫的事情搞得高大上一点,没想到他出宫的时候还得扮成小太监,更没料到守城门的侍卫压根就没记住他英俊的容貌,随随便便就让他出来了,这些都让他略有些不爽。都说皇城像牢笼,这说法有点文艺小资,姜永琏在里面住了个把月,在物质上里面是绝对不缺的了。但和前一世相比,这活动范围就稍微狭窄一点了。当然,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出去玩,但按照礼仪规范,单是护卫侍从,至少都得带上上百人,出去玩一次得带上这么多尾巴,也是够够的。 姜永琏和朱果果在马车上换掉宫里的服饰,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姜永琏现在身上穿的,是他的日常便服之一,面料精致,在众人堆里还是很显眼的。姜永琏跳下马车,呵了一口气,吐出一团白雾:“哈哈,我终于出来啦。” 搞得跟放风似的。 京城,天子脚下,果然是大宁朝最繁华富庶的地方,这里人口已经上百万,这在当时也算得上是超级大都市了。姜永琏看着这片土地,心里涌起了淡淡的自豪感。 过年期间是街市最热闹的时候,街人行人很多,人流川流不息,繁华点的街道都是人挤人的。姜永琏只带了朱果果出门,他倒不担心治安问题,毕竟有朱果果一个就够了。朱果果倒是没他这么淡定,他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挤出了一脑门的汗,他对着一派好奇的姜永琏道:“主人,咱们到茶楼去吧。” “不急。”姜永琏好不容易从宫里面出来了,他对古代的集市好奇得很,他就跟个孩童似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旁人见了很难相信这人竟然会是大宁的天子。古代的很多手艺到现在已经失传了,姜永琏心里暗暗可惜,最后他在一个捏泥人的摊子前停下了。 这个手艺人挺厉害的,不但卖各种各样的泥偶,还可以当场照着你的相貌捏,姜永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捏一个泥人要多少钱钞?” 那人伸出三个手指头,姜永琏心想:“只要三两,好像也不太贵。” 他心里正这么想,没想到那位摊主接着道:“只要三十文钱。这位小公子您稍等,我手艺很快的。” 居然只要三十文钱?!为什么以前的电视剧那些大侠们出手都是银票,哎,这些大侠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吧。当然,端王虽然满腹经纶也同样的不沾一点儿市井气。 手艺人的手指非常灵活,那面泥在他手里真是捏出了各种形状,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捏好了,捏得并不十分像,但姜永琏挺喜欢的,他回头喊朱果果付钱。作为皇帝,是不用带钱袋的。朱果果身兼保镖、仆人、向导等多项职能,忙得不可开交。朱果果还在那边找铜板,姜永琏已经从钱袋里面顺手拈了一点碎银子给摊主,并且非常土豪地表示:“这个我很喜欢,钱不用找了。” 摊主对他千恩万谢,姜永琏的屌丝气质还没有完全散去,这一刻他虚荣感爆棚。果然出来走走是对的,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个手艺人在寒风中捏泥人,一天下来只怕也赚不到一两银子。和他比起来,之前的那点挫折和难过也实在算不了什么。 出了这个摊子,就有一大群的乞儿围了过来。 “公子,公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大善人,我们几天没吃东西了。” “公子,行善积福。” “公子,新年大吉大利。” 姜永琏看到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给点。很快附近的乞儿就闻风而动,姜永琏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立刻吓了一跳,不由分说拉上朱果果就跑,他们被纠缠了好一会儿才脱身。 姜永琏不敢在外面逗留太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2 久,两人很快就去了茶楼。说是茶楼,其实里面还兼卖酒食及其他营生。朱果果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店小二一看到他,就给他们带到了楼上的雅座,位置很不错,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底下的热闹。上楼的时候,因为人流太多,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年轻人。那位年轻人倒是好脾气的,说他不碍事,只是后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居然惊呼道:“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姜永琏疑惑:“你认错人了吧。刚才真是对不住。”两人交错而过。 朱果果很熟练地点菜,姜永琏则推开邻近楼梯的那扇窗户,悄悄地观察底下的动静。 这个富兴茶楼是京中最有名的几座茶楼之一,节日里自是热闹非凡,底下大堂也几乎坐满了,人群中还有不少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姜永琏支起耳朵听底下的人说话。 “最近京中多了许多举子,春闱就要到了。” “过段日子只怕来的人会越来越多,附近的客栈已经陆陆续续住满了。穷一点的学生就住在会所、寺院里面,那边也清静,还有人照顾着起居。” 有人聊起了宫中的八卦,那人用一种神神秘秘的语气道:“你知道吗?现在朝堂里的那位,对先皇后那叫一个伉俪情深,先皇后前年病逝,咱们这位圣上形容憔悴的。” 有人打趣他:“原来圣上这么伤心,你是怎么知道的?” 挑起话头的那位一拍大腿:“嘿,这你可问对人了。你说我怎么知道?我有个远房亲戚就在原来的端王府里面做事,他亲口告诉我的呗。” “哪位远房亲戚啊?” “老六。”那人叫的是亲戚的浑号,“老六”这人果然有其他人认识,“喔,那端王难道还去马厩里面喂马不成?不难怎么就被老六给瞧见了。” 其他人都哄笑起来。那人的亲戚在端王府下的马厩喂王,这么多年了,只怕也就见过端王一面,那还是端王他兴致大发,忽然到马厩看了一下自己心爱的马驹,不过当时唬得他嘭地就跪到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瞧上一眼。事后他吹嘘了好多年,说端王如何的仪表不凡,气度如何高贵云云。 一开始说话的那人有些悻悻然:“哎,他就在王府里面。王府里面飞进只苍蝇,没过几天全府上下的人就都知道了。他说的准没错。你们还别不信。” “信,我们知道那马厩里确实是嗡嗡的,里面飞来飞去的都是苍蝇,都是和贵亲戚打过交道的。” “噦,没见识。王府的马厩干净得很,你以为那是你家猪圈哪。” 众人哄笑成一堆。 而后有人附和着那人道:“我们也不是不信。不过这位陛下啊,情深归情深,不过据说钟情的可不是这一位。”前面说话的那一个多少还有点谱,下面这位明显是走秘史路线的。姜永琏听得好笑,跟听说书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宫里前段时间有位贵妃殉死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位贵妃,不但先皇宠着,就连当今圣上,也是为她失魂落魄的。为了她,在朝堂上闹过好几次了。你们猜,其中有什么缘故?” 有人在那边瞎猜:“不会是成了精的狐狸吧?” 又有人在那边取笑:“是你家母老虎太凶了吧。今天是不是又没带酒钱,你今天要是没带酒钱,下次可别想大家再约你。” “哪呢。我带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有好几个人异口同声:“是。” 那人讪讪地,然后道:“咱们别打岔,刘兄这是说到哪了?” “哎,巧了,我这个说法也是从宫里面听到的。你知道我那个小店,虽然是小本经营,但宫里还是有不少贵人光顾的。宫中也有不少贵人绣了针线活在我那里卖,宫里的手艺比市面上的精致太多了,大过节的,你们要是要的话,我算便宜点。”这人一边说八卦,也不忘兜售生意。 “故事讲得好的话,万事有商量。” “这可是一个小太监亲口说的。他可是在万岁爷跟前伺候的,这说法可是真真的。他说万岁爷还是端王的那会儿,就遇到过那位徐家小姐。端王后来就跟老皇帝说,想求娶徐家小姐,老皇帝一向最喜欢万岁爷,本来是要答应的。谁知道被先帝捷足先登了。据说已经过去的那位端王妃长得很像那位,这么多年才能独得端王宠爱。先帝驾崩,本来要殉葬一批宫妃,这位徐家小姐后来成了先帝的贵妃,她也在那份名单里面。咱们这位万岁爷就天天在那边闹啊,内阁大臣都没有办法。大家都在猜这位万岁爷只怕是要纳了先帝的妃子了。这可怎么成?前头那位皇后,是最最贤明不过的,她就抢在了万岁爷面前,将一碗毒酒赐给了徐氏。可怜,这位贵妃本来前程似锦,就这么一命呜乎了。” 果然三角恋,乱伦题材最能挑动大家的get点,那几个人在那边议论纷纷,有为徐贵妃可惜的,有替皇后叫好的,有觉得皇帝深情的,大家热热闹闹地对着一通子虚乌有的宫廷秘事一通议论。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生动就好了,各种野史就是这么应运而生的。姜永琏倒是不介意自己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要搁在现代,也根本不是件事。哪国的国家元首没被议论过,网上那些汹汹的言论,还各种吐槽呢。 姜永琏听了一阵,见他们也没啥新词了,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来茶楼吃饭的举子们,这本来也是他最关注的地方。 新帝登基,照例都会加开恩科取士,全国各地的举子们近期都会来到京城。会试,又称春闱,在每年三月举行,是国家最大型的人才选拔活动,朝廷需要新鲜的血液,对于姜永琏个人而言,这场选拔活动几乎等同于一场选美。他已经想过了,整天出宫瞎晃是不现实的,这些应试的举子中总有几个才学出众又年纪相当的,公事上日日相处,自然能处出感情来。职场潜规则可以搞起来了,想到身边日日有美男相伴,日子总算也有了一点盼头。 举子们说话就很斯文了,除了讨论诗词,还说到了今年会试的总裁官和同考官究竟是谁。这次会试的总裁官自然还是首辅周孝礼。周孝礼之前也是进士出身,学问很好,将选拔人才的重任交给他,姜永琏还是比较放心的。 举子们开始说起这些阅读老师的喜好:“周首辅最喜欢圆润的台阁体,据说前次春闱的状元就是因为台阁体写得好而受到了周首辅的青睐。” 有个举子紧张起来了:“哈?只看字?策问和诗词都无关紧要吗?我就写不好台阁体。这下可就惨了。” “那都是传言。那位状元的学问在翰林苑里面也是极出众的。字写得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去年春闱考的是五言律诗,却不知道今年会不会照旧?也不知道会限什么韵?进京的路上的赶做了几首,也不知道能不能蒙对?”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3 姜永琏一笑,原来古代高考也背范文,看来这传统真的是很悠久呢。 “听说闽剧发生洪灾,你们说这次策问的题目会不会是这个?”接着便是对考题一顿猜。 姜永琏愣了一下闽郡发生洪灾了?他多日没看奏折了,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有点羞愧,是那种本职工作没做好的那种羞愧。 为了招徕生意,大堂中央特意辟了一个地方供人说书唱小曲儿,底下有一个小姑娘开始唱了起来,其他人也就收了议论专心听了起来,小姑娘唱得挺不错,举止也不俗,正好店小二进来上菜,他见姜永琏听得有些入神,便道:“客官喜欢这位姑娘唱的小曲儿?” “还行。” “这小姑娘也是可怜,原也是大户人家,不想家里闹洪灾,值钱的家当都被大水冲走了。她和父亲原来是要来京城投奔亲戚的。谁知道这两年不通音问,这亲戚早就已经搬走了。他们父女俩盘缠用尽,她父亲又生了病,她也实在没法子,才到这里来跳曲儿的。她还弹得一手好琵琶。客官您要是喜欢,可以经常来我们茶楼听她唱曲儿。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不出堂的。” 姜永琏点点头,目光仍看着楼下,他兴致勃勃地问道:“最近京城举子们也多了起来,有没有听说哪个举子才貌特别出众?”刚才看到的那些举子虽然学问都看起来蛮厉害的样子,相貌就难免普通了一点。姜永琏对伴侣的要求还是挺高的,至少得找个合眼缘的,但目前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都没有。 “嘿,客官,你怎么打听起这个来了。”店小二将姜永琏上下打量,“您不会是堂上的大人微服暗访吧?前几日,好几个举子在写诗对对子,喏,你看,那位相公就力压一筹呢。” 姜永琏顺着店小二指点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人看起来已经年过四旬,脸上也刻了岁月的痕迹,姜永琏顿时兴趣缺缺:“我瞎问的。” “也对,哪有像您这么年轻又这么俊的总裁官呢。”这间茶楼还兼做旅店生意,店小二在那边夸口,“我们这个茶楼一向是京中的风水宝地,上一次春闱,我们这里就中了四名进士。所以今年春闱客房早就订满了。方才那位相公已是博学多闻,但有一位李公子,年纪更轻,学问似乎也很厉害的样子,人又长得。马上就要入闱了,别的举子们都在房间里面温书,独独他每日跑出去游山玩水,看样子是笃定得很。这位李公子虽然家境寒微,只要他进了玉堂,京城里面的媒婆只怕就会踏破门槛了。” 姜永琏在听说李公子很年轻之后就动了几分心思,店小二絮叨了那么久,他这才第一次转过头来问道:“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这个李公子在吗?我倒是很想与他见上一见。” “这倒是不巧的很,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位李公子性子傲得很,不一定会理人呢。”店小二一面上菜,一面道,“虽说外地的举子也很厉害,但咱们京城地灵人杰,有几位公子,那更是惊才绝艳呢。据说有一位沈公子,来头不小,是沈次辅的堂侄,他也算是誉满京华,所做的文章可是人人都叫好呢。我看哪,今年的状元八成就是他了。这位沈公子也是我们茶楼的常客呢,据说他和这位李公子投契得很,经常来此讨论诗词歌赋。还有方才您险些撞到的那位林公子,虽说是出自武将出家,但他做出来的文章,底下的举子们都服气得很。我们茶楼去年点进了好几名进士,今年要是再点中几个状元什么的,改明儿就可以改为进士楼了。” 姜永琏只是稍微动了一下筷子就不吃了,他叫朱果果多吃点。在外面为了掩饰身份,他们是以主仆相称的。但关上房门,他们就很随便了,比在端王府时还不拘束。谁要是在外头还端着,那不是找罪受吗?宫里吃点饭,还得验毒呢。朱果果已经在一旁大吃大喝起来了,他的吃相可说不上斯文,好像一直都没吃饱的样子,很有点狼吞虎咽的味道。 “哎,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嘿嘿。” 朱果果永远是大口吃肉,大约这样吃饭比较香吧。 姜永琏趴在窗户上,继续一边听小曲儿,一边留意茶楼里面人的动向,他对传闻中的沈公子、李公子都好奇得很啊。说到底,他拖着朱果果上街,不就是要找个如意俏郎君吗?姜永琏眼睛瞄着瞄着,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就是他方才险些撞到的林公子。他居然还没走? 方才匆匆一瞥,姜永琏也没来得及细看。这位林公子其实年纪也很轻,不同于其他书生的白皙面容,他的肤色有点黝黑,大约是出身武将世家的关系,整日里在太阳底下晒过的缘故。他体质也比一般人好上太多,他已经卸了狐裘,里面穿的是蓝色长袍。少了那些松松垮垮的搭饰,灰色的腰带束在腰间,尽情勾勒出他习武的好身段。他捧着一杯清茶,正慢慢地品着。美人品茶,便是一幅画卷。这位林公子忽然抬头往上瞧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姜永琏就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姜永琏冲着他微微一笑,林公子却有些拘谨,微微垂了眼眸。姜永琏笑了笑,他还真害羞呢。按他方才的口吻,莫非这位林公子竟是认得他的?搜遍端王的记忆,却并无发现。 第一次偷偷溜出来,姜永琏也很担心里面出乱子,姜永琏匆忙叫店小二会账。所有店里的店小二嘴皮子都很溜,记忆力也相当惊人,只见他飞快地复述了一下菜单,然后问:“客官,是这些菜没错吧?” 姜永琏其实也没有细听:“没错。” 店小二响亮地答了一下:“好嘞,那总共是一两七钱银子。” 叫上了一桌好菜,也不过费一两多银子,姜永琏觉得这个价格很公道。殊不知,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拣了最贵的上了,寻常人家来这里吃饭,不过只要几钱银子罢了。 “给他二两银子,剩下的就当给你的赏钱。” “那小的就先谢过客官的赏赐了。您老可得常来。” 朱果果吃得很满足,他伸手一摸钱包,坏了,钱袋子不见了。 姜永琏的脸都绿了。他第一次出宫扮的是阔公子的形象,可不想给人当作吃霸王餐的了。店小二原本很和气的面孔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了:“客官,京城里面可是不好吃白食的,这样要被扭送到衙门打板子的。这位朱客官,你以前也是常来这里的,最近手头比较紧吗?那您也不能紧着最贵的点啊。” 姜永琏以前看电视,觉得那些达官贵人上街不带银子,又或者被偷了银子的,都是猪。没想到他也是头笨猪。也不知道是买泥人的时候钱财露了白,还是在施舍乞儿时叫人给盯上了,春节期间,原本就是扒手最多的时候,朱果果又大大咧咧,什么时候被人顺走了钱包都不知道。 姜永琏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4 急得脸都红了:“你看我们这样的打扮,像是吃白食的吗?钱袋子不见了。” “客官,您还真别说,穿得比您还光鲜的多了去了。您说您钱没了,行,咱们也不是不信你。你们两个都留下,您写张字条,我们差人到您府上取,您看这样成不成?” “不成!”这样微服出宫不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吗?姜永琏不干。 “这世上吃白食的若有一百种法子,小人我至少见识了九十九种,像您这种装模作样说钱袋子丢了的,三两天就要碰上一位。我们茶楼也不是善堂,经不起这般白吃白喝的。你们这几套衣服虽然不值钱,到时候别怪我们扒拉掉你们的衣服再送到京兆尹那边去。这位新上任的京兆尹,最是公正严明不过,像你们这种的,一般都要打好几十个板子,打得屁股开花为止。” 店小二净在那边吓唬他们,其实若实在拿不出饭钱,用他们的衣服抵债,勉强也是够了。尤其是姜永琏身上的狐裘,毛色纯净,就算上当铺,也值几两银子。姜永琏可不想被剥光了衣服,更不想被打板子,他上下摸了一通,怪只怪今天出门前要装平民,把有价值的饰物都给拿掉了,他左摸右摸,摸到了自己左手上的一枚玉扳指。这个玉扳指玉质和雕工都挺好,姜永琏戴这玩意久了,一时也就忘记把它摘下来。 姜永琏将戴着玉扳指的手在店小二面前晃了一眼:“好啦。这个玉扳指留下来抵饭钱,成不成?” “那还得看了成色才知道。古董里面,可是说不准。” 姜永琏哼了一声,这枚玉扳指戴久了,竟然不好脱下来,姜永琏手指都撸红了也没如愿。那个店小二就在那边盯着他们,像是唯恐他们一个不留意就跑人了。他们在这间雅座里面吵吵嚷嚷了许久,这时有另一个伙计上来,悄悄地在店小二耳旁耳语了几句。那个店小二脸上立刻换了表情,再次换上了恭谨的神情:“原来两位是林公子的朋友,失敬失敬。饭钱林公子已经给了。” 姜永琏很庆幸这时有人替他解了围,他又摆出傲娇之态:“我们两个绝不是吃白食的,日后你就会知道了。这天的赏钱先欠着,回头再加倍给你。” 店小二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方才是我嘴欠,以二位的相貌气度,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之事呢?现在大过节的,街上人很多,不少小偷小摸混在其中,您二位阅历浅,还是得多当心。” 店小二的面孔前后变了好几次,姜永琏倒是对此不是很在意。说到底他也是职业所迫,谁遇到吃白食的,脸色都不会好看。姜永琏点头道:“知道了,我们会留意的。” 两人总算是全须全尾地走出了茶楼,姜永琏出了茶楼又开始犯愁,他们现在是在城东,皇宫却是在城西,他们原先雇的马车也是停在城西,一点也指望不上。难不成他们还得走路回去? “朱果果,您能不能赊来一辆马车?” 朱果果摇了摇头。马车夫赚的都是辛苦钱,哪有可能让人赊欠? 姜永琏看了一眼当铺,忽然不怀好意道:“要不,把你的衣服拿到当铺里面当一下?” 正当他们以为他们铁定得走上当衣服的凄惨境地,有一辆马车居然徐徐地停到了他们面前,只看见那车夫殷勤道:“两位,赶紧上车吧。” “我们可没钱啊。”姜永琏揪着朱果果的衣服,“这衣服抵作车钱,你要不要?” “从这里到城西,也不要几个大钱。这位大爷的衣服我可不敢收。”那车夫挺憨厚的,笑了笑,“两位爷请吧,车钱里面这位公子已经付了。” 姜永琏愣了愣,他掀开帘子,就又碰到那个熟悉的人。这可真是如同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啊。 不然以后就没办法在京城露脸了。姜永琏脸上笑开了花,冲着那人点了点头:“林公子,还真巧啊。还未请教您高姓大名?” “双木林,林迹深。”林迹深就坐在姜永琏对面,他的眸子亮得跟深潭似的,有一种波光浩淼的感觉,“我是专程在这里等您的。” “刚才替我会账的也是您?感激感激。”姜永琏拱拱手,“鄙姓姜……” “嘘,隔墙有耳。”林迹深忽然打断他的话:“您不该这样出来的。” “啊?”姜永琏有一种被戳破身份的尴尬,“你认得我?”这还怎么玩耍嘛?第一次出门就闹了个灰头土脸,钱包被偷了,在茶楼里面差点走不出那个大门。眼前这个自称林迹深的小子,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这就奇了怪了,原主居然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多年前曾经遥遥见过您一面。” 姜永琏本来想嘴硬说你认错人了,嘴巴张了张,到底把那话咽了下去。 林迹深开始给姜永琏风险教育课:“虽然这位新上任的京兆尹治下严明,但过年的时候难免有各种宵小混迹其中,您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这样子是很危险的。” “喔。我也不知道钱包会丢掉。”对方这么义正辞严,搞得姜永琏很没有面子,“我下次会下心的,也会看紧钱袋子的。” “下次?还有下次?”林迹深不由微微提高了声音,“我会请家父将此事转告周首辅。” “哎,别这样。”姜永琏先是求饶,后来一想,凭什么啊,我可是皇帝。而且你明明知道我是皇帝,居然敢这么同我说话,姜永琏拿出了皇帝的架子,“不许这么做!” 林迹深抿着嘴不吭声。 哎呦呦,这世上还有不怕皇帝的?姜永琏面子上下不来,也就不说话了。因为街上人流很多,马车行进得不快,又有调皮的孩子在前面跑来跑去,马车为了躲这些熊孩子,时不时就得来个大转弯,旋得姜永琏晕头转向,差点往前栽倒。 “小心!”林迹深稳稳地扶住姜永琏。 姜永琏想到自己这一回也是受了人家好处的,便主动讲和,问道:“你父亲在哪里供职?” 林迹深行事非常谨慎,并不敢暴露姜永琏的身份,姜永琏问了,他也不敢不回答:“禀姜爷,家父林业现在是兵部郎中。” 兵部郎中不过是五品官,原主端王居然对林业略有点印象,他记得林业以前是兵部侍郎,怎么官越当越小了。姜永琏为了报答林迹深,决心把林业的官衔提一提,不过这事儿此事不宜多谈:“令尊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了。” 林迹深微微一震,看起来竟是颇为动容。 说起朝中事物,林迹深说话就没有方才那么“放肆”,官宦子弟还是很懂得其间的分寸的。 “这都是为官的本分,谈不上辛苦。” “你呢?今年几岁了?” “过了年就是二十二了。” “考过功名没有?” “目前还是举人,打算参加今年的春闱。” 嘿,那可真是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5 巧了,那自己到时可要多多留意一下他的文章。姜永琏鼓励他:“好好努力!” “是。我也想早日为国效力。” 说起家事,林迹深就答得一本正经,谈话就变得比较无趣了。姜永琏改问八卦:“这富兴茶楼我还是第一次去,你是里面的熟客?” “算是熟客,一个月总要去几回。” “据店小二说,有位沈公子和李公子也要参加今年的春闱。” “姜爷是问沈伦与李景?” “大约是他们两个吧。” “是。他们确实也要参加。” “可惜这回没遇上,下次我一定……”林迹深又抬眼看他,姜永琏一惊,但话已经说出口,就不能缩回去了,“……看看。” “姜爷!”林迹深立刻御史附体,打算长篇大论地劝谏了。 姜永琏可不高兴了,不过他依旧打算以理服人:“我老是在里头,能知道外间的疾苦吗?还不是底下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说这样成吗?你出门时也没带谁谁,这么多年不也一样没事吗?” 林迹深有些哭笑不得:“姜爷!我的身份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我在京城里面住了这么多年,京城有多少个恶霸,那是一清二楚。京里的浑人一向不少,喝醉闹事的,趁你落单打劫的,这些姜爷见识过吗?姜爷您出了门就不辨东西南北,什么路,要往哪里走,一概都不清楚,要是被人讹了怎么办?以前小的时候,我也打过好几次架。”林迹深为了让姜永琏深信他没有说谎,在那边撸手臂,袖子堆高了果然能直到手臂上有一条很明显的疤痕:“喏,都这么多年了,这条疤还在呢。” 姜永琏情不自禁摸上那条手臂,林迹深往怕痒似的往后缩了缩,而后用袖子将那疤痕藏了起来。姜永琏叹道:“没想到你也是暴脾气的。” 林迹深脸上有些不服气,却也没有反驳。 姜永琏笑着道:“不过现在看着挺是沉稳多了,做事也细心得很。” 林迹深听了这话,脸居然红了红。 姜永琏也不好再逗他,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家都是担心我,但我自幼也习弓箭,并不是那么文弱。今天,咳,不过是一时失察。”微服出宫算什么,你们不知道康熙和乾隆还六下江南呢。他这点事和他们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迹深道:“那身边总该多带几个人,保护您的安全。” “啊,会的。”姜永琏口头上答应得很痛快,却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开玩笑,带的人多了,人多嘴杂,就说漏嘴了。大家对皇帝,真的是小心翼翼过了头了,生怕他磕破一点皮。但你们知道吗,长期呆在一个空间里面,很闷很闷的,人很容易抑郁的。不过这些事情,林迹深不会懂的。 姜永琏准备自己掌握主动权,考生最怵什么,当然是考试啦。于是姜永琏问:“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 “只是还行可不行。”姜永琏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各地的举子这么多,里面肯定也是能人辈出,不可过于轻敌。考试近了,应该在家里多多温书。”别再乱跑啦,乖乖在家看书吧,这样就不会妨碍我出宫玩啦。 林迹深有点委屈:“晚上也温书的。” 姜永琏在心里偷笑,表面却是一本正经:“学无止境,应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是。” 姜永琏摘下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说来也奇怪,方才在茶楼折腾半天也没把它拔下来,这会儿倒是顺利得很。姜永琏笑着对林迹深说:“第一次见面也算有缘。送个见面礼给你,就当是报答你帮我付账,又雇了马车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 “姜爷送的东西,没有谁敢不收的道理?” 姜永琏适时拿出皇帝的派头,林迹深这才用双手将玉扳指捧了过去,低头道:“谢姜爷厚赐。” 此时离宫门已经很近了,分别在即,姜永琏道:“记着,要好好用功,我还等着你金榜题名呢。” 林迹深肃然道:“是。我一定不会辜负姜爷的期望。” 姜永琏跳下马车,对几乎睡了一路的朱果果道:“走了。” 朱果果被猛地唤醒,头一下子就撞到马车的轿厢,发出“咚”的一声响,林迹深忍不住笑了下。姜永琏也乐了,冲朱果果喊道:“醒醒,再不醒天都要亮了。” 朱果果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天亮了?” 姜永琏倒是不以为意,林迹深倒是又忧虑起来,皇帝身边跟了这样一个人,出宫还能安全吗? ☆、第9章 又翘班啦 出宫玩得太high,姜永琏全然忘记第二天还有正事。皇帝偶尔是需要早朝的,频率大概一两个月一次,这是项很苦的差事。因为早朝的时间变态的早,皇帝五点就得起来准备,住得离皇宫远一点的大臣甚至必须起得更早。姜永琏心安理得地睡过头,将这次早朝给赖了过去,就当旷次课嘛。上大学翘课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以前辅导员经常在上课时间气势汹汹地跑到宿舍查岗,现在谁能查皇帝的岗?! 穿戴整齐的众朝臣白跑了一趟。自宁宗皇帝起朝政疲沓已久,那些闲散的官员乐得轻松自在,散去后相约着吃饭打叶子牌。内阁几乎每天都有公务要办,没上朝就得在自己的衙门内办公。首辅周孝礼坐在办公的地方有些忧虑地皱紧了眉头,姜永琏对外声称自己偶染风寒,所以免了今天的早朝,倘若情况属实那也就罢了,否则……当年启泰帝就经常用这个理由打发内阁,周孝礼不得不对此有所警惕。周孝礼思前想后,决定下午进宫面圣,探探事情的虚实,次辅沈伦做事却灵活机变得多,内阁和皇帝刚因为殉葬一事闹得很不愉快,此次实在不宜出面。沈伦替周孝礼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姜永琏睡到神清气爽才起来,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午太傅徐问行求见,徐问行是端王的老师,端王素来礼重他,姜永琏不好托病不见。 徐太傅八十多岁了,人精神矍铄,身体还很康健。 君臣见礼之后,姜永琏命人给他赐座。 徐太傅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问道:“陛下的手疾是否已痊愈?” “昨天稍微感染了风寒,太医嘱咐要静养,所以才免了今天的早朝。”姜永琏还记得自己“病”了,特地假意咳嗽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演技颇佳,剧情上没有露出破绽,“手上没什么事啊。” “如此,那真是难以置信。” 姜永琏听了徐太傅这话都傻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然而,徐太傅一脸沉痛,受到的打击显然比姜永琏大得多,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情绪显得非常激动:“最近那些奏折都是陛下亲自批阅的吗?”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6 姜永琏很心虚,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是啊。” “不可能!周首辅让老臣看过陛下最近批过的奏折,这些绝对不是陛下的笔迹。当年是老臣牵着陛下的手一笔一划写字的,陛下的字,老臣还会认不出来吗?”徐问行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声音分外洪亮,姜永琏觉得自己的耳膜被震得有点疼。 姜永琏有一种作弊被抓到的尴尬,他愣了一下,勉强解释道:“那是前一阵子,我的臂膀确实有些酸痛……”所以就提不动笔?姜永琏自己都编不下去,这理由也太瞎了。不就是今天没上早朝,怎么把陈年旧账也翻出来了,连太傅都被惊动了。姜永琏很后悔今天翘班,其实只要努力一下下,起床也不是那么难的。 其实这事只能怪姜永琏露出的破绽实在是大到难以补救。本来六部及地方上递上来的公务,内阁都会票拟出处理意见,姜永琏以前都只写个“依议”就算完事,但是偏偏最近有件公事特别棘手,内阁非常贴心地给出了两套解决方案,朱果果依样画葫芦地照旧批上“依议”二字,这下可就让周孝礼看出不对劲了。再加上姜永琏今天不上早朝,周孝礼觉得新帝出现这样的苗头很不好,大有走哲宗老路的趋势,作为臣子的必须好好规劝一番才是。沈伦劝他不要出面,让德高望重的太傅出马就行了。 “陛下!”徐太傅当年就是因为品行端方才被英宗皇帝选为端王的老师,耿直的太傅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姜永琏的结结巴巴的陈述。徐太傅原以为皇帝在端王时期不问朝政是在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哪料到皇帝韬光养晦几年之后就真的颓废了。这下内心之心痛当真是无以名状!徐太傅作为忠直之臣,自然不可能对这样的事情置之不理。 姜永琏垂头丧气。姜永琏对徐太傅是颇有敬畏之意的,徐问行是两代帝师,英宗和端王都是他的学生,他在皇帝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每天卯时进宫,酉时出宫,在懋勤殿里面敬谨奔走,这么多年来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在道德上堪称时代楷模。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肃然起敬呢? 以前辅导员也没少给他上课,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啊,什么寸金难买寸光阴啦,这些大道理他听过很多,一般来说他只能记住两三天,之后就依然故我。辅导员的说教能力和徐太傅绝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姜永琏可以预感今天会被“教育”很久,谁知等了许久,徐太傅都没再说话。姜永琏悄悄自御案后面抬头看了徐太傅一眼,才发现徐太傅哭了。 眼看徐太傅老泪纵横,姜永琏惊得站了起来,道:“太傅!” 徐太傅痛哭道:“是老臣无能,当年没能教导好陛下,愧对英宗皇帝的嘱托……” 德高望重的老师因为自己的任性胡闹伤心到这个地步,姜永琏开始认真反省起来。姜永琏在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求助似地看了下顾文亮,顾文亮立刻过去劝徐太傅:“太傅有话好好话,您老身子骨不太好,陛下一直很担心您老的身体。” “老臣这把老骨头已经没什么用了,还不如就随二位先帝去了吧。” 姜永琏坐立难安,他绕过御案行至徐太傅身旁:“太傅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端王刚登基那会儿也曾是众望所归,姜永琏觉得他大约是毁了徐太傅一生的杰作,低头道:“这事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皇帝这么痛快就承认自己的错误,徐太傅也是且惊且喜,他是臣子,自然不好抓着皇帝的过失不放,只是道:“陛下此时正年富力强,奏折之朱批似乎还不需要其他人代劳。像今天这样的大朝会,若是圣体犹可支撑,似乎还是应该照常照办为宜。英宗皇帝当年就对陛下青眼有加,时常嘱咐老臣对陛下详加教导,是臣才疏学浅,有愧英宗皇帝的嘱托。” “太傅再这么说,我就更惭愧了。”姜永琏亲自搀起徐太傅,“太傅今天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这一日,姜永琏与徐太傅君臣对谈很久,经过姜永琏的安慰,徐太傅总算情绪稳定。 姜永琏被上了当皇帝以来最深刻的一课。以前他单知道皇帝有任性的权力,史书上对皇帝的任性的记载也是随处可见,这时就会有大臣会不断上书匡正皇帝的行为。 这是一群有信仰的人,古代士大夫的忠诚正直风范,令人非常感佩。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快乐~ ☆、第10章 丢人丢大啦 姜永琏事后才知道朱果果代批奏折是连内容都不看的,朱果果很耿直地说道:“看不懂。” “也是,你国根本就不食人间烟火,看不懂这里的世俗之事。”姜永琏仰天长叹,那天他应该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吧。 从这天起,姜永琏老老实实地做着皇帝该做的事,该看奏折的时候看奏折,该见大臣的时候就见大臣,日中规中矩,乏善可陈。 御花园里的桃花静悄悄地开了,小太监孙玉成剪了几枝,养在花瓶里面,供在御案前。姜永琏精神一振,耳边似乎响起了赵忠祥老师那魔性的声音:“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咳咳,是春闱的日子近了,姜永琏对着一树的桃花露出了谜之微笑。 于是,姜永琏又偷偷摸摸地出宫了。当然,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的,把所有的公务都处理完才带着朱果果出去,算是公务之外的一次冶游吧。 姜永琏带着朱果果直奔富兴茶楼,他对传闻中的沈公子与李公子念念不忘,为了美人,他是愿意三顾茅庐的。哪知在门口就遇到了林迹深,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您怎么又出来啦?!” ——而且身边又只带了一个朱果果!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你不是该在家里温书吗?” ——学生就应该好好读书,没事老往茶楼跑,这不是不务正业吗?也耽误他看美人啊。 姜永琏预料林迹深此刻也在心里吐槽,抢先发难道:“我这次出来是有正事,倒是你,春闱在即,竟还这般漫不经心!”啊,姜永琏就指望在这群新举子里面发现几个养眼的美人了。 林迹深果然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很诚恳地:“今天和几位朋友约在此地见面。” 姜永琏点点头,径直入内:“那玩得尽兴点。晚上早点回家。”姜永琏做了个翻书的动作,示意林迹深还是要多看看书。姜永琏已经总结出经验了,只要说起会试,林迹深都会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毕竟,姜永琏决定了这届举子春闱的命运。又,进士又称天子门生,林迹深是不敢在这方面挑战他的权威的。 有客人进来,店小二都会很热情地招呼。 碰巧这次招待姜永琏的仍是上回的那个店小二,姜永琏为了挽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7 尊,直接砸了三两银子给他,比上次说好的打赏翻了十倍,以示自己绝不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 在一旁的林迹深看见这情形,有些不安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浓长的眉毛拧成了川字。 店小二被如此大手笔的赏银砸得晕头转向,他笑嘻嘻地向姜永琏打了个千:“上次是小人眼拙,客官包涵则个。客官这次要哪一间雅座,小人这就去安排。” 姜永琏派头十足地跟在店小二身后,这次朱果果的钱袋子里面不但装满了碎银子,里面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些足以供他在此挥霍了。 “原来那一间就挺好。” “好嘞。”店小二一面带路,一面热情地对姜永琏道,“客官上次提到的李景与沈玉书那两位公子,这次凑巧也在茶楼里面哩。“ 姜永琏停下脚步,他喜形于色:“他们在哪里?” 店小二热情地往那里一指:“就在那张桌子。” 姜永琏偷偷地塞了锭银子给那店小二,叮嘱他道:“快把我也安插到那张桌子上去。” 彼时茶楼里面空位多得很,这要求无礼得很。店小二得了赏银便没什么不肯做的,也不管姜永琏到底打了什么样的主意,就乐颠颠地跑去说了。姜永琏站在那里只能看到那两人的背影,单是那挺拔的身姿,举手投足间的风采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店小二还在那边同他们交涉,姜永琏已经情不自禁地跟过去,尽量挺直胸膛,扬了扬他那张俊秀无匹的面孔,打算靠刷脸行走江湖:“二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其中那位青衫少年已是转过脸去,姜永琏根本没注意到青衫少年的冷脸,只是呆呆地望着对面那位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白衣少年,如此美人,又岂是惊艳可以形容的?只听白衣少年道:“可是,我们似乎不认得阁下。” 姜永琏脸皮厚得很,他赖在那里不走:“我这人一向喜欢结识朋友,一见二位,就觉得投缘得很,所以不冒昧前来,想和二位交个朋友。” 青衫少年终于转过来头,冷冷道:“可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做朋友。另外,有三桩事要敬告阁下。第一,这个时候还临时抱佛脚的,多半是平时不肯用功的呆子。第二,我们也不是街上的卖字先生,是不替他人做文章的,阁下还是莫要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的好。第三,我们的朋友马上就来了。” 青衫少年的话冷傲十足,其言下之意自然是让姜永琏立刻滚蛋。 姜永琏一愣,这才知道他方才进门的情形都被他们瞧在了眼里,他方才大手笔打赏店小二的样子更像是毫无底蕴的富发户,以致于青衫少年误以为他是来找他们作考场代笔的。科举考试里面作弊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有些消息灵通的考生,在事先知道考题以后就会找人做一篇漂亮的文章,到时候誊抄上去就行了。在青衫少年的眼里,姜永琏就是一个花团锦绣的草包。 青衫少年毫不客气的拒绝让姜永琏脸颊发烫,咳咳,美人的脾气就该这么呛辣。姜永琏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头,这才发现林迹深竟然一直跟在他后面。方才他被青衫少年打脸打得脸都肿了,这些大概都被林迹深瞧见了。姜永琏恼羞成怒:“你为什么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面?” 林迹深想笑又不敢笑,低着头忍了一会,才道:“我约的朋友就在这里。” 姜永琏定晴一看,见桌上果然摆着三副碗筷,青衫少年和白衣少年都已经站了起来,朝林迹深拱了拱手,道:“素臣兄,今天你可是到得晚了。” 林迹深,字素臣。 姜永琏臊出个大红脸,看来以后再也不能好好玩耍了!他在美人面前丢人丢大了!难道今日黄历上标的是忌出门? ☆、第11章 小插曲 林迹深深深一揖,连连告罪。 白衣少年看了看姜永琏,微笑道:“原来阁下是素臣的朋友,刚才真是失礼了。”美人就是美人,说什么都对,不但人貌美还善解人意,适时地替姜永琏解了围,这让姜永琏对他的好感不止上升了一个台阶。姜永琏心想,这样的人才绝对要提拔到自己身边才行哪。 姜永琏对着美人格外谦逊有礼,道:“方才原是我唐突了,二位不要见怪才好。 林迹深替姜永琏引见他这两位朋友。这位白衣少年是次辅沈伦的堂侄沈玉书,字毅庵,沈氏一族世居京城。青衫少年则是店小二口中“性子很傲”的李公子,大名李景,字雪琴,江苏人,他们几个偶然在富兴茶楼结识,文人本易相轻,他们三人倒是没这个毛病,彼此还挺投契。 林迹深在介绍姜永琏时只含糊地说他姓姜,李景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倒是沈玉书看了姜永琏一眼,若有所思。沈玉书跟林迹深一样唤道:“姜爷。” 李景拱了拱手,道:“姜兄。” 姜永琏现在当皇帝当惯了,随口就说道:“五湖四海皆是兄弟,大家不必拘礼。” 还不必拘礼呢,李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沈玉书替他们斟酒,姜永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不喝酒的。”他酒品不好,美人在前,尤其需要克制。 姜永琏不喝酒,原本酒量颇佳的林迹深今日也不饮酒,这就让李景颇不尽兴了。李景和林迹深是一对酒友,两人的酒量不相上下。 “你总算能出门了,今日却滴酒不沾,是何道理?” “对不住,今日还有要事,改日再与雪琴痛饮,到时不醉不休。” 李景一人在那边自斟自饮,他不改狂傲之态:“行,那就等咱们金榜题名之时再来一起庆贺。毅庵也来。” 姜永琏心想:“呦嗬,这小子还挺自信的嘛。” “来是一定要来的,只是我喝不了几杯。”沈玉书笑得温润尔雅,宛如春风拂面,让人沉醉。 李景喝得兴起,他本来就是性情中人,当下诗兴大发,找来笔墨即兴写下了一首诗。沈玉书、林迹深看了诗作都击掌叫好,就连姜永琏也微微点头,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狂也狂得有道理。字如其人,李景擅长草书,一手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酣畅淋漓,姜永琏脱口赞道:“好书法!” 李景这时酒意上涌,顾忌也少了几分,他自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微哂道:“呵,恐怕入不了总裁官的法眼。”李景自负才学,他在京城的日子越久,越发了解京城官场的风气,心里难免有些心灰意冷。心情一旦不好,酒量也跟着变差了。 他们就在茶楼大堂里头喝酒,周围连个隔板都没有,有心人定能将这谈话听得清清楚楚,沈玉书生怕李景这番不知轻重的话替他们惹来麻烦,急道:“雪琴,你喝醉了!” 林迹深看了姜永琏一眼,不敢吭声。作为业余书法发烧友,姜永琏仍旧在那边欣赏李景的书法。 之前姜永琏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8 叫来了茶楼的陈年佳酿,这酒后劲大,李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他捧着脑袋,嘟囔道:“怎么都写不好那见鬼的馆阁体。” 林迹深抢过李景手中的杯子,道:“别再喝了。”林迹深亲自扶李景回客房休息,又嘱咐了店小二好生照料这才离开。 因为李景喝醉了,这次聚会草草结束。沈玉书彬彬有礼地告辞:“姜爷,今日幸会,改日再聚。” 以姜永琏猴急的性子,当下恨不得立刻发出邀约,不过他忍住了,心想还是金鸾殿再见吧。 这一回马车就停在茶楼门口,姜永琏和朱果果刚上马车,忽然听到有人气喘吁吁地赶来:“姜爷,可以捎我一程吗?” 姜永琏掀开帘子一看,急匆匆赶来的那人果然就是林迹深。姜永琏发现林迹深常常喜欢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而且逮着机会就要给他上安全教育课,总之,林迹深让姜永琏的耳根很不清静。姜永琏有心想撇下林迹深不管,却又见他一路奔跑额上全是汗,姜永琏看了都有些心软,叹道:“上车吧。” “姜爷……” “你几岁开始习字?师承何人?馆阁体写得如何?” “姜爷,我六岁就开蒙,学业由家父亲自教导。”大宁朝承平已久,国家已经久无战事,林业从兵部侍郎被贬为员外郎之后,就更沦为部中闲散人员,所以将精力都倾注到了两个儿子身上,对他们管课甚严。书法更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宦官子弟就没有不学馆阁体的,林迹深道:“各地的举子都学过,只是水平好坏参差不齐而已。我学的不好,勉强能入眼而已。” 方才李景这番话,倒是勾起了姜永琏的些许记忆。之前茶楼里面就有举子说近来会试都是首看字体,文章内容倒在其次,这不成了本末倒置了吗?姜永琏在心里反复盘算此事,一时间没再说话。 “姜爷……” 姜永琏立刻闭上眼睛假寐:“嘘,别说话。让我靠会儿。” 谁知道一路上竟颠簸起来,姜永琏忍不住“咦”了一声,笑道:“今天这道路怎么不平了起来?” 林迹深忍不住掀起帘子一角偷偷望过去,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姜永琏还想说话,林迹深却忽然用食指封住了姜永琏的嘴巴。姜永琏的嘴唇温热而柔软,鼻翼间呼出的热气像火苗般灼得人手指发烫,林迹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林迹深闪电般将手缩了回来,他执着姜永琏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 姜永琏在愣了半晌之后才默默地点头。 林迹深忽然掀开帘子,冲赶车的车夫道:“这位大哥,我们打算到前面的绸缎庄里面买点布匹。” 那车夫分明犹豫了一下,有些警惕地瞅了瞅周围的环境,而后才道:“好嘞。这地方欺生得很,就由小的陪几位大爷进去吧。” “不用,马车要紧。”林迹深扶姜永琏下车,朱果果也一脸懵懂地跟着下来,“车内还有贵重的东西,你小心看好了。” ☆、第12章 皇帝,逃命 车夫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往车内瞧了一眼,那个鼓鼓蘘蘘的钱袋子被留在座位上,车夫的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了。 已近城郊,路旁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商铺,更没有所谓的绸缎庄。那车夫显然对此地不熟悉,他看似懒懒散散地坐在车头上擦擦汗,其实目光时不时都会留意一下姜永琏一行人的动向。他的同伙其实就埋伏在四周,京城近郊却也不算荒无人烟,此时动手不太方便。 姜永琏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他们随意钻进一间铺子后,姜永琏悄悄问朱果果:“我们被盯上了,怎么办?” 姜永琏的用意自然是想让朱果果有什么看家的本领赶紧使出来,谁知朱果果挠了挠头,居然道:“逃命吧。” 姜永琏一听这话差点腿软。wht?本以为自己随身带了个哆拉a梦,谁知道它其实只是个玩偶,偶尔抱一抱,当个玩伴还可以,其他时间还得替玩偶续电,原先抱持的幻想像泡泡一样破灭了。 好在林迹深机灵,也不知道他和掌柜的说了什么,掌柜的已经让店里的伙计开了后门让他们逃走。林迹深不由分说就拖着姜永琏的手就往外跑,朱果果体型肥硕,远远落在后面。 因为钱袋子还在车上,车夫就未盯得太紧。不过姜永琏一行人久久未从小店里面出来,那车夫赶到店里一问,店里的伙计说他们早就走了。已经上钩的鱼居然脱钩跑了,那车夫赶紧呼唤自己的同伴。隐藏在暗处的人立刻就围拢了过来,凑在那边窃窃私语。有人掂着那钱袋子,喜形于色:“怕是有十几两银子。里面还有一张银票!” “哇,竟然是一百两!果然是一只又蠢又笨的肥羊。” 姜永琏微服私访永远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又因为上次被摸走了钱袋子,这次身上带的值钱东西并不少。这次可算是埋下祸根了。 “钱袋子里面已经有一百多两银子,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必定更多。他们身娇体弱的,此刻必定还没跑远,我们肯定追得上!” “可是我们对这里地形也不太熟悉。我以前不过是一个地里种庄稼的,摸的是锄头,从来没干过杀人的勾当。我……我怕得很。手上有一百多两银子已经不错了,咱们连夜逃出京城,也能过一两年安稳日子了。那人看着也挺面善,咱们何必把事情做绝?” 这群劫匪因为这个很快就起了分歧。有人说既然要干,就干一票大的,不但要搜光姜永琏他们身上的财物,也要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所谓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也有人不同意,这里并不是动手的好地方,何况现成就有一百多两的银子,根本没必要去冒更大的风险。 这群人到底是穷苦人家出身,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最后他们分了银子,四散逃命。 这厢姜永琏一行人出了店铺就开始狂奔。好在林迹深发现得早,真到了荒无人烟之所,他们可就悬了。 朱果果跑了一二十分钟就气喘吁吁:“跑……跑不动了……他们,也没追……追上来……” 前一世姜永琏很喜欢锻炼身体,不过如今他那份健身的热忱都被端王的体质给限制住了,一时之间也适应不了太剧烈的运动。姜永琏摆摆手:“要不,咱们歇一歇?” 林迹深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好在他们下马车前林迹深把钱袋子扔在马车上,那伙人本来就是意在劫财,这会儿得了一笔银子,大概不会穷追不舍了。话虽如此,林迹深心里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将姜永琏挡在身后,用袖子擦了擦汗。 姜永琏此时仍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嘀咕道:“这可是天子脚下,居然还有此骇人听闻之事。”姜永琏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光天化日之下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19 抢劫,也太明目张胆了! 林迹深沉声道:“姜爷没发现那个车夫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吗?”林迹深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对这一带熟得很,他方才掀开帘子就发现这车夫走的方向不对,他们离皇城已是越来越远了。绸缎庄向来只开在人烟密集的闹市区,这里沿途只有零星的小店。真正的车夫对京城各个角落没有不熟悉的,林迹深方才只是诈一诈那车夫,那车夫果然就露馅了。 “是吗?可是长得很像啊。”姜永琏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住那车夫的长相。那马车就停在茶楼前面,姜永琏想都没想就上车了,哪里会想到那是辆要命的黑车。 林迹深只是拿黑而深邃的眼睛看他,姜永琏莫名地就认定林迹深此刻心里一定在嘲笑他,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强行挽尊道:“这都是意外!意外!” “并不是意外。” 姜永琏被林迹深噎了一下,近乎赌气地反问道:“这你都知道了?”又不是那伙劫匪的同党,哪来那么多的先见之明? “我想,姜爷在茶楼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哦?”姜永琏回想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他认为自己出行算是很低调了,难道是因为长得太玉树临风而招惹了灾祸? 林迹深提醒他:“在茶楼里面,您一下子就给了店小二三两赏银。” “没错。”给点小费有什么不对吗?不给小费那店小二能那么巴结吗?不给小费能看到念念不忘的美人吗? “在普通茶楼里头给一钱的赏银已是多了。”林迹深苦笑,皇帝果然不知人间疾苦,“从两年前开始,母亲给我的月钱才涨到二两。”作为京中普通官宦家庭的子弟,这二两银子已经涵盖了交友应酬的费用。林迹深的父亲林业作为兵部员外郎,年俸也不过一百六十两,要不是身在外地的长子每年贴补家里二三百两,日子几乎是困窘的。 姜永琏下意识地说道:“喔。那令堂是该给你涨点零用了。”姜永琏这些日子出来吃吃喝喝,也花了不少钱了,知道二两银子不经花的。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说出了“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蠢话。 按理说,君子不该谈这些俗务,但京中俸禄如此之低,低级官员不得不常跑当铺。林家的境况已经算是好的了。林迹深苦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皇帝明白。姜永琏在茶楼大堂给店小二大笔赏银的时候,已是非常惹人注目了。像姜永琏这么高调行事,身边又不肯带几名侍卫,谁知道会招惹到什么人呢。 “姜爷!” “我当时哪能想到那么多。”姜永琏并不是不知道钱财不可露白的道理,但上回丢的面子怎么也得挣回来,对不对?姜永琏理直气壮道:“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该见财起意啊。”看见别人有钱就去抢劫,还有没有王法啦?这可是天子脚下,治安竟然这么糟糕! “您万金之躯,怎能轻易身涉险境?” 这话就颇有点指责姜永琏一意孤行的意味了,姜永琏瞪大了眼睛,好啊好啊,林迹深的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这孩子年纪轻轻,就跟训导主任似的啰嗦,这样下去另一半可怎么受得了哟。 林迹深再接再厉,又道:“最近京中多了许多流民。这些流民窜到京城,除了沿街乞讨以外,生活再无着落。他们无家无业,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的。这次只是幸运!”言下之意就是,下次就未必有这么走运了。 林迹深为了阻止姜永琏出宫冶游,也是煞费苦心,实在是诚意可感。 姜永琏忽然唤道:“素臣……” 皇帝称呼底下大臣的表字,已是极大的尊重,林迹深惊讶地看了姜永琏一眼。 姜永琏微笑道:“我渴了。” 林迹深:“……” 现在姜永琏顾左右而言其他,转移话题的本事在林迹深的磨砺下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林迹深闻言往周围看了一下,附近其实有几户人家,但林迹深并不敢将来历不明的食物进给皇帝,也不敢轻易离开皇帝左右。他想了想,才道:“姜爷还走得动么?再走一段路,就是沈家别院了,咱们可以在那边歇歇脚。” 姜永琏嘱咐已经落下很长一段路的朱果果务必跟上,他折了一根野草,在那边抽抽打打,行径非常不庄重,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沈家别院?” “毅庵常在这处别院读书,他说这里清静。所以我也曾到过这里几次。”林迹深知道姜永琏此刻心情不好,尽量安慰他道,“不过一里地就到了。” 毅庵?沈玉书! 姜永琏默默计算了路程,这里离沈家别院确实很近,何况姜永琏还抱着亲近美人的心思,立刻走得非常起劲。 “别院里面必有马车,有沈家人护送我们到城西也安全得多。” ☆、第13章 桃花朵朵开 三月,天气渐暖。 小太监孙玉成穿了一件簇新的蓝色夹棉袍子,正在那边踮着脚尖剪花枝。因为是在御前当差,花园内的名贵花卉随便他折腾都没人敢说什么。孙玉成提着半篮子花一路哼着小曲回去,他在御书房的日子过得挺自在,人也长胖了,小脸蛋都透着红润。 会试如期而至。 姜永琏正在御书房里面练字,视线偶尔会停留在摆放于御案前的青花瓶上。青花瓶中的各色花枝看着疏疏落落的,不甚有章法,但此时正是桃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那一股活泼泼的春意扑面而来,姜永琏的目光不觉就温柔起来。 “已经第几天了?” “第九天了。”孙玉成笑得有些腼腆,他不善伺弄花草,刚开始摆弄这些的时候顾文亮都忍不住摇头,好在皇帝对这些琐事一向不是很在意,“陛下前些时候说桃花喜庆,这几天便都没换。奴才瞧着花园内其他的花开得也挺好看的,要不明天就换换?” 姜永琏总是试着从孙玉成似曾相识的面孔上找回一点旧日的影子,他怀着难以言喻的淡淡的惆怅默默地呵护着这个孩子。姜永琏对着孙玉成微笑道:“挺好的,不用换了。”。 终于第九天了,姜永琏替考生长舒了一口气。会试一共三场,一场就要考三天,这九天对考生的体力和精神都是一种巨大的考验。而他们,也终于熬过来了。 顾文亮在一旁笑着道:“陛下今天心情很好。” 姜永琏心情怎会不好,一想到即将会有这么多青年俊彦出现在朝堂上,他忍不住在那边哼歌: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 桃花朵朵开 枝头鸟儿成双对 情人心花儿开 啊哟啊哟 你比花还美妙 叫我忘不了 啊哟啊哟 赵忠祥老师说的是对的,一到春天,那颗心就忍不住蠢蠢欲动。丧期内禁嫁娶,但谈谈恋爱还不行么?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0 顾文亮当然没有听过阿牛的《桃花朵朵开》,只以为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俚词小调,里头的字句够热辣直白的。升平署的伶人唱的都是很清雅的曲子,这个就有些失皇家体统了。顾文亮微笑着想,皇帝这是寂寞了。 会试结束的第三天,姜永琏驾临礼部贡院。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宫,前有仪仗后有护卫,随行的统共有几百人,排场很大,也相当扰民。步军统领底下的士卒沿街戒备,道路两旁的商铺也都关门歇业,所以那种拦街告御状的情景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 作为新帝登基的第一次会试,全国上下都极为看重。会试的总裁官、同考官身负重任,他们其实比考生还辛苦,自入闱以来,便与外界隔绝消息。这自然是为了预防有人内外勾结,泄露考题。 考生结束考试后便可回家,而这些人便要开始辛苦地阅卷。他们手上掌握着几千举子的命运,干系非小,出了一丁点差错,都会酿成牵连甚广的科场大案。 这次皇帝突然莅临贡院,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也让参与阅卷的官员精神一振。这次差事做得好了,将来皇帝必定论功行赏,以后的仕途前景一片光明。 姜永琏伸手要了已经取中的卷子过来观看。考生完卷后,所有的卷子都经人誊抄过,姓名籍贯都是密封的,阅卷官也无从知道考生的信息,从而最大程度地保证了科举的公平性。姜永琏细细地看了几份卷子,笑道:“我朝还缺这么多的书吏吗?” 所谓书吏,就是在衙门内负责抄写文书的那些人,一般他们都能写得一手工整的好字。然而,这活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了。 取士不公,自然是阅卷官有眼无珠。 以周孝礼为首的官员听了都面如土色,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在三月天的天气里汗透重衣。 姜永琏亲自将周孝礼搀了起来,和颜悦色道:“国家需要的是真才实学之人。” 因为姜永琏这句话,所有的卷子都被推翻重新阅过。他们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自然懂得皇帝的言外之意,之前那些字写得很漂亮,文章却空洞无物的卷子一律被摒弃,李景的卷子幸运地被补选了进来。 半个月后,会试的中式名单由总裁官周孝礼亲自呈给姜永琏。姜永琏细细阅过名单,微笑道:“发榜吧。”又向随同周孝礼一起觐见的阅卷官道:“诸位爱卿也都辛苦了。” 皇帝满意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这些阅卷官们辛苦了大半个月,姜永琏给了他们四五天假。让他们回家舒坦舒坦。之后中式的举子们就会按照历年来的规矩登门拜他们为座师,并送上贽敬,这对清贫的京官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在官场中,座师、同年都是非常重要的人脉资源,他们自入仕以来,身边就已经结成了复杂的关系网。其中历任过多次总裁官的首辅周孝礼,可谓是门生满天下。 普通的举子只能在放榜后才能知道确切的消息,而那些官宦子弟则是各显神通,各有各有的门路。姜永琏刚在乾清宫首肯过那份名单,便有那些善钻营的内侍将消息放出去。 放榜这一日对沈玉书来说也是颇为煎熬,寒窗十载,成败在此一举。他在会客厅内时坐时立,目光总是不自觉就飘向外面。 “还早着呢。”沈玉书的堂叔沈伦坐在会客厅内,正气度雍容地细品属下进献给他的铁观音,“毛毛躁躁的,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镇得住。” 沈玉书微觉赧颜,定定神才替沈伦沏茶,沈伦看了他一眼,又道:“坐下吧。宫里自然会有人过来通报喜讯的。”沈玉书事后把应试的文章都默写出来交给沈伦过目,沈伦看过后也颇感欣慰。沈玉书的书法比文章的内容更为出色,这得益于沈伦多年来请严师教导他写馆阁体的缘故。 过了晌午,宫里便有人传来消息,沈玉书此次得中会元。沈玉书闻言后虽然极力庄重自持,却也忍不住微笑起来。铺天盖地的狂喜之后,沈玉书忽然想起李景与林迹深,也不知道他们中了没有。 & 放榜的地方已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林迹深拉着李景奋力往前挤。林迹深担心人群冲他们冲散了,一路上一直紧紧扯着李景的袖子。李景是正宗的文弱书生,在汹涌的人潮中束手无策,被人推得踉踉跄跄,原本的高冷形象也保持不下去了,扯着脖子喊道:“后面的慢一点!不要挤!” 旁边呼喝的声音很快就将他的声音掩盖过去,中式的人在那边狂喜欢呼,而那些落榜的神情落寞,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在这种乍悲乍喜的极端气氛中,林迹深冲着李景吼道:“跟着我!不要走散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齐心协力地来到前排,开始伸长脖子看发榜的名单。名单上密密麻麻都是字,但他们却唯恐漏掉任何一个名字。 “会元是毅庵!” 李景默了片刻才道:“那倒是恭喜他了。” 李景站得远些,又被人推搡得站立不稳,所以看榜的重任就全交到林迹深身上了。林迹深看得很慢,在紧张地盯了几行以后,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学问大的人就没有几个不自负的,林迹深估摸着自己会中选,这次会试的名次还算靠前。林迹深的自我评价是:“考得还可以。”这个念头方一闪而过,忽然就想起姜永琏曾对他说:“只是还行可不行。学无止境,应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微微地觉得有点辜负他的期望,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点隐蔽的小失落。 虽说这次会试字体不再那么重要,但是,如果能写得一手漂亮的馆阁体还是很加分的。林迹深在这方面用心得不够。书法本来就不该拘泥于一种形式,昔日有颜真卿,柳公权,张旭,宋徽宗等人都曾各创出了自己的字体,如今倒成了馆阁体的天下了。 李景见林迹深笑眯眯的,笑问道:“素臣,你是第几名?” “第十六名。” 李景替他惋惜,也替自己惋惜:“名次本该更靠前的。”这该死的官场风气,那些阅卷官竟是如此地有眼无珠,李景恨恨道。 李景寒门子弟,不太了解官场的这些门道。自英宗皇帝起,朝政就日益混乱,官场风气自然也是乌烟瘴气。宁哲宗交朝政都交予内阁,首辅周孝礼年纪衰迈,做事已是力不从心,大家万事太平为上,凡事表面能敷衍得过去就行了。文章好赖尚需辩驳论证,只以字体为评判标题就简单得多了。 李景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林迹深再开口,心里先是一惊,再则是一怒,最后竟是灰心起来。李景抬了抬头,天空是湛蓝色的,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人眼睛发痛,李景眨了眨眼睛,道:“素臣,我先回去了。”说着,便打算挤出人群。 可是里面的人哪有这么容易出去,李景被其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1 他人推挤着,反倒站得更近了。他的视线忍不住仍在榜单上流连,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他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用力地抓着林迹深的手臂。 这时林迹深也终于都瞧见了李景的名字,林迹深大笑道:“雪琴,你也中了。” 李景悲喜交加,仰天道:“嗯。” 林迹深晃着他的手臂,高高兴兴地说道:“咱们可以安心准备殿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心竹由梦、秦思琪两位小天使的地雷~ 有木有人要猜测一下状元、榜眼、探花是谁涅~ 统一回答一下亲们的问题:本文主受~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哦~~ ☆、第14章 猜题与反猜题 “小成子!” 孙玉成每次听到这不阴不阳的声音都会头皮一紧,慢慢转过身来,打了个千,道:“给李公公请安。”其实孙玉成现在是御前的红人了,不过他曾经在李德才手里吃足了苦头,就算此刻见到那人仍是心有余悸。 李德才已经故作亲热地搂着他,道:“咱们也算是有点交情的了,这么生分做什么?” 李德才的手刚搭上孙玉成的肩膀,孙玉成身子就是一抖,原本红润的脸庞吓得雪白,李德才不悦道:“难不成你还记恨之前的那点事?你这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孙玉成勉强站直了身子,道:“李公公的提携,奴才都记得。不知道李公公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不敢当。”李德才笑了下,他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分外假以辞色,“不过倒是有件事情得问问你,这事儿别人还真说不清楚。” 孙玉成没说话,静静地站着往下听。他被顾文亮调/教过一段时间了,多少懂得应对的分寸。 “陛下一直由你伺候笔墨,陛下最近看过什么书,或者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没有?”打探皇帝的喜好在宫中也不算稀罕事,不过以前喜欢干这些事儿的多是宫中的妃嫔。如今皇帝身边并无内宠,这么问就很突然了。李德才见孙玉成只是瞪着圆大的眼睛发傻,忍不住暗示道:“最近殿试快到了。” “我不知道。”孙玉成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不识字的。李公公要是有紧要的事情,何不问问顾总管?” 李德才差点翻白眼,他就没见过在御前当差的有过这么蠢笨的人,这事哪能让顾文亮知道? “行了,没什么大事。”李德才用力地拍了拍孙玉成的肩膀,恨恨离去。 傍晚,孙玉成给姜永琏磨墨的时候就有些走神,墨锭轻一下重一下的,动静有点大。姜永琏看了他几眼,特意用手指弹了下桌面,孙玉成这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没……”孙玉成先是本能地否认,后来想了想,终于小声道,“李德才说殿试快到了,问陛下最近看过什么书,说过什么话。” 哈?姜永琏一直想不明白由皇帝亲自出题并封固的试题为何会屡屡泄密,如今看来有一部分原因就出在皇帝身边的那些内侍身上。皇帝无论做什么,身边有一帮人伺候着,其中只要一两个嘴不严,就足以把消息泄露出去。 除了内侍,内阁大臣也占了许多便利,皇帝经常召见他们,皇帝最看重什么,最关心什么事儿,这些内阁大臣心里多少有谱。所以他们猜题命中率也很高。 孙玉成虽然胆小,但人却不笨。他原先确实不识字,不过他为了当好御书房的差事,不当值的时候就已经在学着认字,姜永琏出考题那会儿,当时就他和顾文亮站在旁边,那些字孙玉成确实还认不全,不过他记性好啊。姜永琏保持了一贯的臭屁风格,写完之后还念了一遍,孙玉成其实都记住了,但他知道这事儿不能对别人说。 孙玉成赶紧表示自己的赤胆忠心:“陛下,我可什么都没说。顾总管教过的,旁人问起陛下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能多说。” “顾文亮教得好,你也做得很好。”姜永琏论功行赏,“顾文亮赏一百两,小成子赏二十两。” 到了殿试这一天,阅卷大臣入宫取试题的时候,发现皇帝竟然将已经写好的考题给扔地上了,正提着笔重新写策论的题目。顾文亮就站在姜永琏身后,盯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乾清宫当值的太监一个都不许擅离职守,姜永琏心想,严防死守成这样,这下该不会有人作弊了吧。 所有考生都到正大光明殿考试,林迹深远远瞧见沈玉书及李景,只能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沈玉书在看到考题之后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因为闽郡刚刚有过水患,所以大多数人猜测此次的策论与水利工程方面有关,提前更是背了好几篇范文。就连诗句,有些也是预先做了n多篇,要是能侥幸蒙中,那就算中大奖了。 是的,以前科举也背范文,有些精商的书商还印往年进士的文章,当年他们也没什么版权意识,白白让出版商狠赚了一笔银子。 本来他们还真猜中了,不过经孙玉成这么一提醒,姜永琏就将原先的考题废弃。为了达到出人意表的效果,他决定考个大冷门——如何看待目前的兵制。当然,他是用端王的学识功底,以文言文来阐述这个问题的。因为大宁朝承平已久,已经多年没有战事,谁也料不到皇帝会出这么刁钻的考题。 姜永琏一想到所有考生在正大光明殿抓耳挠腮的样子就在那边偷笑。当年他也是从高考那座独木桥上挤过来的,他现在很享受这种蹂/躏他人的快感。 就在其他人还在冥思苦想之际,林迹深看过策论的题目之后,略一思忖,打好腹搞之后,便开始洋洋洒洒地答卷,李景也在那边奋笔疾书,他写得很痛快,连科举的名次都不计较了。 殿试考了一天,因为这次策论大出所有人的意料,阅卷大臣又听说了上次皇帝对会试的指示精神,便将以往阅卷的标准进行了大幅度的修正。虽说一甲是皇帝钦点,但这次在正大光明殿的考试将近三百名,这么多份卷子皇帝一个人阅卷是不可能的,工作量太大。所以,皇帝一般会委派若干名阅卷大臣,这些阅卷大臣也都是饱学之士。由他们将卷子阅过之后,分别做好标记,挑选最好的十份卷子进呈给皇帝。一甲花落谁家,有时全凭运气。 如何判断阅卷大臣评卷是否公平,姜永琏那边有一个简单粗暴的标准,那就是他在富兴茶楼里面偶遇过的考生沈玉书、李景、林迹深这三人是否入选。会试的结果他很认可。而这次殿试的结果,也和他预想中的相差不远。 姜永琏将阅卷大臣送上来的十份卷子从头到尾地都看了一遍,好在他内里揣着端王的学识,点个状元什么的也不至于露怯。不过,对于这里头的名次,他一时有些拿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2 定主意。 他笑着问站在一旁侍立的孙玉成道:“你看这几份卷子怎么样?” “奴才不认得几个字。这是朝廷的抡才大典,奴才可不敢乱说话。” “那你总能看得出来谁的字比较好吧?” 孙玉成也未细想姜永琏是否在打趣他,真的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第一份卷子:“这个最好看。”孙玉成和所有初学者一样,都觉得馆阁体字体端正漂亮,那些龙飞凤舞的狂草,行书,因为看不懂,所以就看不出门道。 姜永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就连老成的顾文亮也别过头在那边偷笑。 孙玉成在姜永琏的笑声中闹红了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在不当值的时候要好好习字,今后再也不闹这样的笑话了。他才十六岁,陛下说过,这个年纪,无论做什么事都来得及。 “还真是很为难。”姜永琏用毛笔的杆子撑着下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那一日,在沈家精致的别院里,听到下人通报之后,沈玉书手执书卷,缓缓转过身来,四周是风吹过竹林的沙沙作响之声,那一刻时间恍若静止。所有的景,所有的人,仿佛都该是他的衬托才是。 所谓“翩翩君子”,不过如此。 他们在那里盘桓了半日,要不是怕宫门下钥,姜永琏都不肯挪下位置。离去时坐的是沈家舒适宽大的马车,姜永琏不忘对林迹深道:“毅庵还真是我的福星。” 如今放在最上面的那份卷子,字迹端正秀美,姜永琏端详了一会儿,又将十份卷子重新细细地看过一遍,他的私心和理智正不断在打架。 ☆、第15章 皇帝的礼物 三月二十六是殿试揭榜的日子。 这一天,风和日丽。在奏乐声中姜永琏头戴朝冠,身穿明黄缎绣云金龙朝袍,也就是俗称的龙袍,登上了太和殿。皇帝平常并不会像古装剧所演的那样天天穿朝服,那朝冠共三层,上面镶满了金龙和东珠,姜永琏把它拿在手上掂了一下,估摸它大约有十来斤重,脖子都快压断了,谁会顶着这样的玩意儿天天走来走去?平日皇帝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日常的服色也不仅仅是明黄色,各种颜色都有。姜永琏自己就很喜欢湖水蓝之类的亮色系,因为那样会衬得他面如冠玉,美美哒。就算召见内臣大臣,大家也只是穿着常服,戴着朝珠意思意思下。但今天不同,此刻姜永琏穿戴着全副朝服热泪盈眶,很想对那些饰演古代皇帝的演员说你们真是辛苦了! 那些贡士在朝皇帝三跪九叩之后,这才站了起来。他们敬谨地低着头,目光并不敢随处乱瞟。姜永琏就不一样了,他坐姿端正,眼珠子却在那边乱转。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姜永琏微微一笑。 司礼官声音洪亮,开始大声宣读那篇词藻华丽的贺文,姜永琏被朝冠压得头昏沉沉的,压根就没听清楚司礼官嘴里念的是什么,白白浪费了这篇由翰林院苦心经营的文章。底下的贡士们急着知道三甲的归属,只怕更无心听这样的官样文章了。 司礼官无视众人的情绪,依旧在那边尽职尽责、抑扬顿挫地念着。 终于,在那篇长长的贺文宣读完毕后,姜永琏点了点头,从顾文亮手中接过新科进士的名单。姜永琏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姜永琏微仰着头,任由阳光照耀在脸上。在这明媚的阳光下,在这早春勃勃的生机里,这个帝国迎来了他的新鲜血液。这些人在若干年后将会成为他的臂膀,这一刻姜永琏使命感爆棚,他是这个帝国的主宰,他掌控着这些新科进士的升迁任命。权力就像是蛊毒,一旦沾染,你就会由衷地享受那种血脉偾张的感觉。也许每个男人内心都潜藏着对权力的欲/望,这一刻姜永琏飘飘欲仙。 姜永琏感觉自己好像在那边停顿了很久,又或许其实并没有,一切只是他的错觉。在这种微妙的感觉里,姜永琏用清晰坚定的声音念道:“林迹深,李景,沈玉书,赐进士及第。” 排名分先后,至此,状元、榜眼、探花已是各有归属。 这是姜永琏详阅过十份答卷之后,经过深思熟虑,理智艰难战胜情感的结果。 林迹深出身于武将世家,作为一名还未出仕的举子,他年纪虽轻,却对本朝的兵制、兵力状况、优劣知之甚详。一篇策论写得洋洋洒洒,让人看后忍不住拍案叫好。最后,林迹深因策论立论严谨,洞见深刻,被姜永琏列为本次殿试的第一名,即此次恩科的状元。 李景那篇文章可以说是愤青之作。和那些立意平庸,中规中矩的卷子相比,李景很放得开,也很敢写,措词辛辣激烈,文章也有一定的见地,然而偏颇之处也不少。这种风格强烈的文章有人喜欢,有人却很反感,几个阅卷大臣为此激辩了好久,最后两边折衷一下,作为第十名进呈给皇帝。姜永琏很欣赏李景的胆气,他这种作风在只会一味持盈保泰的朝堂中绝对是异类。姜永琏特意将他拔擢为榜眼。 沈玉书才情高绝,策论平和中正,人又美,咦?咳咳,总之,他因为综合素质高,被姜永琏忍痛点为探花。姜永琏希望沈玉书不要太失望才好。 姜永琏每念到一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那人便越过众人,跪在最前面,最后他们三人跪成了一排。 在听到皇帝金口钦定殿试的结果以后,他们三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会试第十六名的结果只能算是差强人意,林迹深在鹿鸣宴后便闭门不出,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林迹深且惊且喜,忍不住抬头看了姜永琏一眼。姜永琏冲他挑了挑眉毛,在这样严肃的场合,这种搞怪的表情差点让新科状元乐出声来。林迹深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将头埋得低低的。 李景自跪到前面才发现御座上的那人是当日在富兴茶楼里面遇到过的“姜爷”,任他再骄傲自负,此刻也是惊得手脚发颤。 沈玉书发现姜永琏的身份后自然也是惊着了,姜是国姓,当日他就知道这位“姜爷”来历不凡,只是哪能猜到他就是皇帝呢?沈玉书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连自己屈就探花之事,也是片刻之后才觉出懊悔和惋惜来。自打中了会元以来,他就是最热门的状元人选,沈伦也觉得状元于他来说只是探囊取物。不料姜永琏忽然换了考题,怪只怪他平日对兵事不熟,仓促之下能敷衍出一篇文章已是不错了。这个结果,他接受,只是他的运气未免差了些。 姜永琏冲沈玉书微微一笑,他将名单递给司礼官,由司礼官接着唱名。在这个冗长的仪式里,皇帝端庄肃穆,新科进士们恪守本分,谁都没有出什么乱子。 一甲进士照例会有赏赐,只不过姜永琏的赏赐太别出心裁了点。 除了该有的文房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3 四宝以外,出于在市井中结识的交情,姜永琏还私人馈赠了一份礼物。其中有三把折扇,李景的折扇扇面是傲雪的梅花,林迹深的是挺拔的松树,沈玉书的是让人见之忘俗的绿竹,此三样都颇契合他们的个人特质。 李景在收到姜永琏的折扇后就面红耳赤,想起当日误将皇帝认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就羞愧不已。如此,姜永琏赠送折扇的用意也就算达到了。当日被当成草包姜永琏可不高兴了,他的报复心理很重。此时特意秀一把才艺,就是为了挽尊的,端王的书画历经名家指导,在当时也可算是一绝了。李景开罪皇帝在前,姜永琏却毫不计较,还将他点为榜眼,如此大度的举动成功折服了这个心高气傲的才子。李景对姜永琏的知遇之恩可谓是感激涕零。 林迹深与姜永琏的渊源甚深,除了一把折扇以外,姜永琏还送了他一本《论语》。林迹深很振奋,赵普曾用半部《论语》治天下,看来皇帝是期许他将来成为股肱之臣,国之栋梁。很不幸,林迹深的所思所想离姜永琏的原意很远。在姜永琏看来,林迹深啰啰嗦嗦的说教与孔老夫子长篇大论的大道理实在是太像了,有木有?只可惜林迹深不懂他的黑色幽默,依旧沉浸在君臣知遇的狂喜中。 几乎与此同时,倚在窗前的沈玉书看着这两样物件却微感困惑。折扇已经被摊开来了,一枚莹润的玉佩静卧在上面,据说这枚玉佩可是宫中的藏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本纯良筒子的地雷~ 谢谢紫菜蛋花汤筒子的营养液~ 今天太卡了,明天会早点更新哈~ ☆、第16章 双喜临门 沈伦下朝后心情有些不爽,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唤沈玉书过来。沈玉书将玉佩随手收了起来,急急忙忙就到沈伦书房。沈玉书父母早逝,沈伦几个儿子资质平庸,他见沈玉书聪明伶俐,便将他留在身边,一直用心栽培,多年下来已是情同父子。 “给叔父请安。叔父……”沈玉书有点不敢看沈伦的脸色,没能点中状元,只怕沈伦比他还遗憾。沈伦是嘉和年间中的进士,当年他字写得不好,因此只被点中三甲,同进士出身简直成了沈伦一生最大的耻辱。平日沈伦对沈玉书的课业要求极严,又请了最好的书法名家教他,本来离状元也只是咫尺之遥了,谁知道竟是够不到! “算了,都是命数。你也已是尽力了。陛下心思莫测,考题说换就换了。”沈伦的声音略有些疲惫,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沈伦心情不好,沈玉书也有些惴惴地,他替沈伦倒了杯茶,问道:“叔父,是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儿?”沈玉书现在既然被点中探花,不日将被授予翰林院编修,这些事就该主动过问了。而且他知道沈伦一直希望他能在朝堂上有一些作为,以支撑着沈家日后的荣华富贵。 沈伦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你和林业的小儿子算是知交好友?” “是。” 沈伦点点头,说道:“你交友,我不拦着。不过你该知道,有些人值得你用心,有些人是不值当的。” “素臣为人热情爽快……” “他嘛,自然是值得一交的。那个雪琴,倒不像是个懂事的。”沈伦对沈玉书的身边的状况了如指掌,沈玉书无论做什么事,身边的仆从都会一五一十地向沈伦汇报。 沈玉书交友其实并不看重这个,不过他不敢驳沈伦的话。 沈伦将今□□堂上的事情说给沈玉书知道:“今天倒是有件新鲜事,这个林业也不知如何就入了陛下的法眼,不但重任兵部侍郎,还准他入内阁。小儿子今天又点进了状元,他憋屈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沈玉书博学强记,沈伦之前又有意说些朝中的掌故给他听,沈玉书想了想,便道:“陛下也许早就对林大人青眼有加,启泰元年有人弹劾辽城边将卢青擅作威福,凌虐部众,坐吃空饷,卢青是林大人的外甥,林大人受到牵连下了大狱。陛下那会儿还是端王,特意向哲宗皇帝求了情,林大人这才全须全尾地从牢里放出来。”不过,林业还是被连降四级,从从二品的兵部侍郎降为了正五品的兵部郎中,自此官场困顿已久,再无起色。谁都以为他这辈子兴许就这样了。谁知道新帝一登基,他就时来运转,转眼就成了朝中的新贵。 也不知道沈伦是真的不记得此事,还是在特意考验沈玉书,他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能留心这些事,这很好。林府离咱们家很近,你不妨和他们多多走动。”沈玉书唯唯应是,沈伦看了他一眼,又道:“去换件衣裳,我不管你心里甘不甘心,一会儿来道喜的客人来了,你都该做出欢喜的样子。” 从外人来看,点中探花,也算是沈家的一件大喜事,沈伦在朝中正当势,不一会儿已是贺客盈门,沈玉书少不了有一番应酬。闹腾了半天,第一拨客人方才渐渐散去,沈玉书喝了不少,又怕晚上客人会更多,不得不到床上躺一躺,散散酒气。这时下人却突然道沈伦亲自过来了。 沈玉书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他甚至来不及披上衣服。沈伦已经径直往椅子上坐了,抬头看了沈玉书一眼,劈头就问道:“陛下给了你赏赐,方才你怎么没说?” 沈伦的语气颇严厉,想来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 沈玉书头有些昏沉,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说道:“我原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 “糊涂。咱们这位陛下,城府极深,行事和从前完全是两个路子。你刚入仕途,倘若能投陛下所好,那才是真正前途无量。”沈伦在教训他,“官场险恶,我这几十年也并不容易,实在是指望你能当我的帮手。陛下赏赐你物件,其中必有深意,岂可像你这般轻忽?”没有一点揣测君王喜好的功夫,如何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 “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一把折扇,一枚玉佩。”说着,就将东西递给沈伦看。 “以前并没有如此多的赏赐。看这折扇的钤印,竟是出自御笔,玉佩看着也像是燕国进贡的贡品。”沈伦负手端详了一阵子,若有所思地看了沈玉书一眼,“明日我再到宫中打探打探消息。”沈伦以农家子入仕,不惜自降身份结交宫中的内侍,自然是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所以他自嘉和年间起就步步高升,启泰年间已升至次辅,在朝堂中可谓顺风顺水。一切他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孰料新帝一登基,启泰帝身边的内侍居然都失宠。 沈玉书不敢再瞒沈伦任何事,立刻道:“这其中有个缘故,我曾与陛下在市井中遇过两回……”紧接着就把事情的始末全都说了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4 。 “没想到陛下还有微服冶游的嗜好。你与陛下有这等渊源,甚好甚好。”沈伦轻快地说道,“这事儿我就当作不知道,你也不要多事。陛下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左右是在京城,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别学那些愣头青,真以为自己是为民请命的人物了。自古有哪个帝王真的喜欢逆耳忠言。” 沈伦郑重将玉佩交还到沈玉书手上,叮嘱道:“好好收着。陛下对你青眼有加,看来咱们沈家的运势还不坏。” & 沉寂已久的林府今日也是热热闹闹,许久未登门的同僚这次也是闻风而动,主人家不得不备下好酒好菜招待客人。这么一桌一桌地应酬下来,饶是林迹深酒量好,此刻也是喝得半醉。林迹深舀来一碗汤醒酒,有听差到他身边耳语道:“少爷,门外有位姜爷来访,可是他说什么都不进来。” 林迹深放下那碗汤就往外跑。 姜永琏笑着看林迹深从里面气喘吁吁地跑出来,他轻摇折扇,拗了个玉树临风的pose,摆出一脸“夸我,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姜永琏自问对林迹深还是很不错的。 “姜爷……” 林迹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把姜永琏给看乐了,哎呦,小样,看把你给激动的。 “姜爷,殿试的时候您没顾着情面吧?” wht?姜永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难道在林迹深眼里他是做事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原本阅卷大臣定下的第一名是沈玉书,好不好?最后将沈玉书忍痛点为探花,他都被自己公正无私的精神所感动好吗? 姜永琏差点被林迹深给气死了,于是他发动了反弹技能。 “当然有啊。就当是犒赏你上次救驾的功劳。还有,那几次车钱!”姜永琏故意挑剔道,“何况你的字还那么丑!” 林迹深的眸光一分分黯淡下去,最后脸上是一副心碎的索然无味,仿佛那状元头衔变得跟一坨翔一样臭不可闻。 姜永琏原本还看得很乐,后来又有点不忍心了,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永琏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林迹深勉强收住自己的失落之情,抬头看了看他。 姜永琏在那边狂扇扇子,伸长了脖子到处乱看:“毅庵家也在这附近?” 林迹深忽然道:“姜爷,(宫门)快下钥了。” 姜永琏:“……” “一会儿家父该出来送客了。” 姜永琏:“……”嗯哼,现在懂得狐假虎威了?姜永琏决定要硬气一回。 “我这里走不开。”林迹深似乎知道姜永琏已经打算自己独自去沈家,“沈府和我府上是不一样的,没有名帖是进不去的,塞门包银也不行。” 姜永琏:“……” 今天召见内阁占了不少时间,现在日头偏西,确实已经不早了。宫门下钥得早,要是他们发现皇帝丢了,只怕整座京城都会被翻过来,以后再出来玩就不容易了。 姜永琏踌躇了片刻,林迹深已经在那边道:“姜爷,我送送您。” 哎,回吧。林迹深陪着姜永琏走了一段路,马车就在胡同口里等着,朱果果自车帘后探出头,露出一张可爱的大饼脸。姜永琏默默地上了车,车夫轻轻地拍了下马背,那马车就默契地朝前走了。 姜永琏掀了帘子回头看了一眼,林迹深果然还在原地目送他。 “素臣!” 林迹深听到他的召唤立刻一路小跑到他身边。 “刚才是骗你的。”姜永琏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笑骂道,“笨蛋。” 林迹深一手摸着额头,却站在那边开始一个劲地傻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本纯良筒子的地雷~ 谢谢饕餮筒子的营养液~~ ☆、第17章 以帅治国 姜永琏带着朱果果回宫,回来时正赶上顾文亮进来伺候。顾文亮上前替姜永琏更衣,笑着道:“陛下觉得精神好些没?下午可是歇足了一两个时辰,晚上怕是要错过困头。” “感觉还行。”姜永琏睁着眼睛说瞎话,“睡久了倒是觉得身子有点倦。”他这是赶路赶的,出宫一趟不容易,他每次都是掐着点回来的。 “陛下歇午觉从不叫人伺候,其实宫里的小子们做事轻快,他们绝对不会弄出声响,打搅到陛下歇息。奴才心想,以后还是要多派些人手才觉安心。” 姜永琏之所以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方便他乔装出宫。姜永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顾文亮的提议,他摆摆手,道:“现在这样挺好的。” 顾文亮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他了然似的笑了笑,躬身道:“是。”顾文亮上前替姜永琏理好衣裳,又低声问道:“陛下打算将李德才如何处置?” 姜永琏对李进喜本来就不感冒,天晓得那位为啥要和李莲英同/志的本名重名。其实历史上的李莲英还算低调,虽然也捞钱,但历来的那些大太监有哪个不捞钱?他们身上落了残疾,自然对钱财方面特别热衷。李莲英还真的没和慈禧发生过不可描述之事。李进喜就不一样了,启泰帝朝政后宫一团糟,这里面都有他的一份功劳。李德才是李进喜的徒弟,在乾清宫并不安分,在姜永琏眼皮底下惹事不止一次了,连考题都敢窥探,为了钱也没什么事不敢做了。乾清宫是不能让他再呆了,要把他发配去哪里这是个问题。 按理说,把他逐出宫最省事,新帝登基,里里外外都得换上自己的人才放心。但姜永琏听说太监出宫后无依无靠的,容易被欺凌,他这人到底心软,做不出赶尽杀绝之事,想了想才道:“这事你看着办,随便发配到其他宫院就行了。” 多少还是给李德才留下些余地。这处置显然太温柔了,太拖泥带水了,顾文亮心里有想法,却也只能万般无奈地答应道:“是。奴才遵旨。” 姜永琏抛开这些麻烦事,忽然微笑道:“明天准备下酒宴。” & 一甲进士由三个貌美才高的少年郎给包办了,这是大宁朝开国以来都未有过的奇观。姜永琏发现自己竟无意中创造了一个记录,他深感荣幸,毕竟以帅治国,方能长久嘛。大宁朝的颜值水平瞬间就达到一个高度。 之后的事情就按部就班地进行,按惯例林迹深被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李景和沈玉书则被授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翰林院是个清要之地。 所谓的清,首先是清闲。朝廷不需要他们上班打卡,他们可以天天看书聊天泡妞打屁,重大节庆时才到朝堂里面亮一亮相,太爽了,有木有?其次就是清贫,到手的工资很少,年傣就百八十两银子,在“长安居,大不易”的京城里,这点钱真的不够花。但是很多人还是想往这个地方挤,这是要说到翰林院重要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5 之处了。翰林院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人才储备库,是官场中最让人眼热的升迁快车道,有些红翰林几年间或升到六部堂官,或成为一省封疆大吏,到了那时可是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仅以祺祥元年为例,恩科共录取进士近三百人,这些人先进行一番筛选,品行兼优的方准入庶常馆,再经过三年学习,最后通过考核进入翰林院的只有三十四人,可见其竞争之激烈。 一甲进士有免试进入翰林院的特权。姜永琏又让林迹深几个充任日讲起居注官,这一下他们就都成了天子近臣,明眼人一看,呦嗬,这都是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啊,纷纷开始挖他们的底细、后台以及小八卦。他们几个又都还没成亲,一时间想当他们老丈人的都可以排到西华门了。 任他们怎么也料不到,姜永琏的这项人事任命动机其实很简单,单纯就是为了养眼嘛。朝中有这样的美少年,实在不应该暴殄天物。皇帝的日常工作很枯燥,偶尔也需要谋一点福利的,对不对? 起居注官是个兼差,平常负责记录皇帝的言行,括狐,其中并不包括皇帝在后宫ooxx的那些事。那些不可描述之事归敬事房管,有专门的人负责记录,有人管这个叫作内史。起居注官作的起居注则是要供历朝历代翻阅的。 起居注官并不只一人,平时采用的是轮班制,每天三四人进宫入值,在皇帝跟前排排站。姜永琏特意把林迹深他们三人排成一班,一个美人看着是赏心悦目,三个美人站在那儿,那就是几何级增长的赏心悦目啦,姜永琏单是想一想就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转眼就到了林迹深他们入宫当值的日子,姜永琏照例召见了内阁,目光老道的内阁大臣们发现皇帝今天精神格外饱满,凡事也都很好商量,这一天的政事处理得特别快,等内阁大臣退下之后,姜永琏就伸了伸懒腰,又叫内侍拿来铜镜照照看。真是俊秀无比的少年郎,怎么就这么好看呢。姜永琏拍拍自己的脸蛋,美滋滋地想道。 顾文亮上前悄悄道:“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姜永琏为他们三人备下了酒宴,按以前的职场规矩新人入职都应该有一个欢迎宴会,姜永琏希望自己会是个好boss。说到酒宴,老是联想到纣王的“酒池肉林”就不纯洁鸟,姜永琏的酒宴酒是好酒,宴是好宴,席面就摆在御花园旁边的陶然亭里,放眼望去,名花美人,相得益彰。 宫中繁文缛节甚多,入席前得磕头谢恩,赐酒也要磕头谢恩,姜永琏不胜其烦,将这些规矩都免了。尽管如此,初初入宫的李景还是有些局促。姜永琏的目光时不时就往林迹深与沈玉书身上瞟,林迹深是万年不变的老夫子面孔,远远不及沈玉书态度闲适。 酒过三巡,为了活跃气氛,姜永琏提议作诗。按照姜永琏的本性,他是很想撸起袖子划拳的,不过这样似乎太粗鲁了点。在古代,读书人的聚会除了有歌妓助兴,大多都会进行诗词唱和。但此时尚在国丧之中,叫升平署的伶人过来唱曲就有些太张扬了,林老夫子肯定也不干,姜永琏想想就算了。 翰林院本来就是皇帝的文学侍从,偶尔也要替皇帝代代笔的。不过姜永琏技痒难耐,他不但出题,自己也下场了。古代没有朋友圈,皇帝有才艺有颜值,连个秀晒炫的地方都没有。姜永琏感慨,皇帝真是个寂寞的职业。 有端王的学识功底在,姜永琏应付一般的应酬唱和是没有问题的。姜永琏一声令下,小太监们立刻抬来了四张书桌,笔墨纸砚更是现成的。姜永琏心情不错,诗作竟是一挥而就。其他人则不同,他们是臣子,皇帝出题,多少带着一点考较的意味,因为多了一重胜负的考量,下笔也就谨慎多了。皇帝坐的地方原就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台阶,此时居高临下,自然可以欣赏到他们各自不同的神态,这可比作诗有意思多了。 没想到林迹深这位同学冥思苦想的时候喜欢咬笔头,上好的湖笔笔杆上头被咬出了一圈牙印。 燃过半支香,他们三人纷纷交上诗作,交予姜永琏评判。因为是游戏之作,判得很快,沈玉书的诗清新雅致,被推为第一,李景第二,林迹深第三。姜永琏走到林迹深面前,颇有深意地道:“毅庵的诗作最佳,素臣垫底,我这人一向大公无私,赏罚分明,你们说,该如何赏,又该如何罚?” 林迹深听到“大公无私”四字时,银牙暗暗咬上嘴唇,耳后根都悄悄地红了。姜永琏心里就是一乐,能让林老夫子吃瘪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顾文亮在一旁凑趣道:“自然是陛下说了算。想来陛下必然有些别出心裁的法子。” 姜永琏故意问林迹深:“你说呢?” “臣认罚。” 沈玉书忙笑道:“臣不敢奢求赏赐,也请陛下轻罚。” 李景也赶紧在一旁附和。 “赏自是要赏的。浙江刚进了一些湖笔过来,赏毅庵二十枝,雪琴十枝。”姜永琏踱到林迹深面前,因为靠得有些近,已经隐约能听到林迹深急促的呼吸声,姜永琏的心情就更好了,意味深长地笑道:“至于这罚嘛,你先记着。” 林迹深低下头,非常认真地应道:“是。” 姜永琏发现林迹深做任何事,都有一种刻入骨髓的认真,因为太认真,有时候反而会有一种笨拙的可爱感。姜永琏笑了笑,又转向沈玉书道:“毅庵诗画俱佳,不如就以今天为题,画一幅行乐图,如何?” “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南风雨落筒子的营养液~ 宝宝寂寞冷,求收藏,求鼓励~ ☆、第18章 发场国粹 沈玉书接着道:“臣画艺尚不如迹深,画作恐怕年余都未必能完工。”沈玉书喝酒会上脸, 他肤色本就莹白如玉, 此刻脸颊透出一抹胭脂似的红晕,看起来像是松软的奶油蛋糕上面点缀上的草莓, 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作为一枚吃货,倘若把美人想象成美食, 已是最好的赞美。姜永琏看得都馋了, 不知不觉就顺着他的话道:“不妨事。” 沈玉书微微低下头,面上的神情仍是极恭谨, 却绝不给人任何君臣之外的遐想。姜永琏的目光开始散漫地望向别处。望向林迹深时不觉就停顿了下。林迹深眸光幽深,有些辨不出情绪, 其实他的容貌也是极出色的,俊秀中带着点硬朗, 可惜内里却装着与皮囊完全不相符的老夫子那一套, 和自己不太对盘。姜永琏微微一笑,在朝堂上刚介耿直、不苟言笑的林业到底是教出了个一本正经的儿子。 “原来素臣也擅长书画,你也画上一幅, 如何?只是游戏之作, 你们不必太过紧张。”若要正正经经的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6 行乐宫, 宫中画师有的是。 如姜永琏所料,林迹深只是简单地应道:“是。” 这一次的酒宴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姜永琏留他们留了很久,在宫门下钥前才放他们回去。片刻后,那些杯盏桌椅纷纷撤去。 姜永琏负手而立, 在那片桃林里呆了许久。已是四月,桃林芳菲已尽,地上隐约还有一些碾落成泥的花瓣。 顾文亮取了披风过来,轻声道:“陛下,起风了。” “现下哪会觉得冷?”姜永琏摆摆手,此时的风吹拂在身上竟是别样的清爽,“这御花园三天两头过来,今日才看出几分意趣出来。” 顾文亮别有深意地笑道:“陛下这是醉了。” “胡说。”姜永琏笑斥道,“方才我并未饮酒,这你是知道的。”姜永琏已经戒酒很久了,平时在酒宴上酒杯里面装的都是玉泉山的泉水。纯天然的矿泉水哟,喝起来竟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顾文亮笑得跟老狐狸似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姜永琏蓦地回头看他。宫里的人都跟成了精似的,一双眼睛锐利得很,也许只是不经意的目光流露,就能让人瞧出底细。姜永琏不拒绝男色,连李德才都看出来了,何况是顾文亮。皇帝对他们三人青眼有加,也是有目共睹的事,顾文亮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陛下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也省得底下的人动心思。”端王妃未及册立便已故去,皇帝身边别无内宠,有些人不免蠢蠢欲动,其中不乏一些名门世家。 姜永琏被说中了心事,立刻像饮了醇酒一般脸上现出一抹酡红,他有些腼腆地说道:“现在还在国丧之中……”倘若是在现代,他早就大大方方地上前:“嗨,可以加个微信吗?”可这里是等级森严的社会,君臣有别,倘若太过唐突的话,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先召进宫里伺候着,册封仪式明年再补办即可。”顾文亮说得很坦然,仿佛服侍皇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京中出身名门,模样出众的尽可都挑了来。” 姜永琏笑了笑,有启泰朝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家庭生活搞得一团糟。毕竟,很多事情他已经无从选择,也愿意学着适应,唯独枕边人这件事,他可不想屈就于任何压力。桃树上已经结出了小小的青色的桃子,姜永琏瞧着它青涩可爱,很想伸手摸一摸它,却在即将触着它的那一刹那将手缩了回来。姜永琏平静地说道:“总要他愿意才好。”按照大宁朝的制度,后宫不得干政。当然,这个规定有时就是一句空话。但有一点姜永琏很明确,外面天大地大,好男儿可以建功立业,可以尽情一展心中所学,一旦困在宫院一隅,往日的雄心壮志可能就要付诸东流了。 “陛下多虑了。”顾文亮就有些困惑了,皇帝又不曾派花鸟使大肆骚扰地方,只是征召几个美人又怎么了?诏书一下,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不都得入宫吗?“选秀本就是祖制,只要入了宫,必然都会一心一意服侍陛下,这也是臣子的本分。”选秀本就是大宁朝的惯例,原本男女都得入宫备选,只是因为前几任皇帝不好男色,对世家子弟自行婚配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永琏不置可否,他停了片刻方道:“这事不急。” 姜永琏有的是耐心。 & 现在姜永琏每日处理完政事之后便多了很多消遣。只是饮酒作诗未免略显单调,而且它有一个弊端,酒宴上一人一桌,姜永琏离他们远得很,就算是有秋波也递不过去。于是,年轻的起居注官们又多了一项任务——陪皇帝打牌。姜永琏对这事抱有极高的热情,洗牌摸牌的时候难免肌肤相碰,这都能给姜永琏带来隐蔽的小快乐。 被皇帝不由分说拉来当牌搭子,几位才子其实兴致不是太高,尤其是李景,以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进京前根本就没摸过骨牌。但姜永琏却硬要发扬这门国粹,将来官场应酬是免不了的,这也算是提前让他们演练一番。 “臣不会。”李景看了看侍立在周围的那些人,皇帝皱皱眉头就知道他哪里不痛快,这些人陪皇帝打牌最适合不过了。 姜永琏笑眯眯地道:“不会没关系,打几次就上手了。”姜永琏不乐意找其他人当替手,颜即正义,牌搭子看着赏心悦目就对了。没错,他就是这么肤浅。 那些内侍不由分说就将李景按在了姜永琏的对面。姜永琏指定沈玉书坐在他的下家,林迹深没得选,只能坐在姜永琏的上家。 姜永琏挥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就连顾文亮也在外间候着。 “一会儿大家好好打。”姜永琏神神秘秘地说,“不要拘束,大家就跟当日在富兴茶楼那儿一样。” ——这能一样吗?无论姜永琏表现得如何平易近人,他们都不可能用之前的态度对他。尤其是李景,在姜永琏面前言行格外谨慎,惟恐自己失仪。 于是其他人齐刷刷地应道:“是。” 仍然是君臣奏对的口吻。 于是姜永琏享受到了一把贾母的待遇,即使没有鸳鸯给暗号,都有人负责喂牌。当然,李景除外,他连自己的牌都顾不过来了。 沈玉书的手指修长漂亮,骨牌上似乎还残存着他摸过的温润手感,在姜永琏的想象里,在牌桌上是可以发生非常旖旎的事情的,但沈玉书打牌似乎太过专注了一点,坐姿端端正正,但他的笑容是如此和煦,导致姜永琏一激动就想给他喂牌,最后沈玉书小胡了两把。 而李景在学会规则之后竟然也连胡了好几把,果然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很快。 一局完毕,大家清点了一下,姜永琏自然是赢得最多,他面前的铜钱都堆得老高了。李景算下来居然小赢,沈玉书小输,林迹深输得最多。姜永琏非常得瑟地拍了拍林迹深的肩膀,让他好好努力,争取发场国粹。 晚上姜永琏仍是很高兴,又和顾文亮说起了这事。 姜永琏点评道:“雪琴一点就透,毅庵聪明克制,素臣在这方面倒是少了根弦。当然,这不过是个消遣,会与不会都不打紧。” 顾文亮听了只是笑。 姜永琏自顾文亮的笑容中觉得一分不对了,问道:“难道不是这样?” “确实如此。”顾文亮现在也敢稍稍放胆同姜永琏说些实在话了,“不过,依奴才看,这位林大人打得比另外二位大人要好上许多。” ——心思也细腻多了。 “何以见得?你方才又不曾在边上看。” 顾文亮那时只往牌桌上一扫,立刻就了解了大概。顾文亮笑着道:“从最后的筹码便可得知。今天这个结果,岂非皆大欢喜吗?” 姜永琏想了想,这才有些明白过来。李景家境贫寒,陪皇帝打牌消遣,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7 还要贴补进去,生活只怕会更困窘。林迹深一面要给皇帝喂牌,一面又要照顾李景,怎么会不输呢? “这位林大人倒是面面俱是。古人说行兵打仗要心思缜密,步步筹谋,大概也是同一个理儿?” “扯!风马牛不相及之事!”姜永琏忽然想起一件事,“刚素臣输了多少?” 顾文亮并不知道这位林大人手头也不宽裕,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六七吊钱。” 姜永琏在心里哀嚎一声:“靠!又用掉他三四个月的月钱!” 正当姜永琏和小伙伴喝酒打牌,尽情玩耍之际,朝中却又出了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哦,时间可能会有点晚哈。 还请多多支持,多多收藏哈~ ☆、第19章 自我定位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古代科技尚不发达, 对天灾的抵御能力很低。田里的庄嫁向来都是靠天收成, 每次遇到大旱大涝,都会对当地的农作物产生灾难性的影响。闽郡河堤春汛时再度决堤, 这一下受灾的人可就更多了。当地人过不下去,就会四处流窜当流民, 人被逼到绝境, 轻则打家动舍,严重点的就会造反。 这一下就打乱了姜永琏的生活节奏, 他连打牌的心思都没有了。姜永琏非常佩服有些皇帝任何时候都能不动如山,过着歌舞升平的日子, 当然,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当上了亡国之君。姜永琏可不想走上这条不归路, 目前灾情还在评估之中, 内阁因此忙得不可开交。首辅周孝礼经过几天几夜的忙碌,不幸病倒了,七旬高龄的老人进而很快就病重。 真是祸不单行, 这个时候最倚重的大臣重倒了, 姜永琏赶紧派御医去看, 又赐了好多名贵的药材。御医天天向他回报消息,消息也是好一阵歹一阵的, 搞得姜永琏的心情跟坐山车似的。 这一日,御医进来禀道:“陛下,周大人病情已是危重。” 病重与危重明显就不是一个重量等级, 御医显然已经悄悄和顾文亮说过实情了。 顾文亮在姜永琏耳边轻声道:“陛下,要不要到周首辅府中探视一番?” 姜永琏惊得站了起来。对于大臣来说,皇帝的“视疾”是国家重臣才有的一种荣耀,可以看作是对病人临终关怀,顾文亮从来就不是孟浪之人,这么说已经回天乏术了? 姜永琏面色沉重,道:“立刻准备吧。”他对沈玉书他们几个说:“你们也一块去。” 一个时辰后,姜永琏的车驾抵达周府。宫中早就派快马提前知会了消息,周府上下也做了些准备,家中的男丁俱在门外跪迎,病势危重的周孝礼身穿朝服,在儿子的搀扶下勉强地跪在了外面。 姜永琏下车的时候就震惊了,周孝礼病弱的躯体裹在极显郑重的朝服之下,这个帝国的老臣子在病危时仍用最标准的礼节迎接皇帝的到来。姜永琏愣了一下,才赶紧让人用担架将周孝礼抬进房间。怪不得都说皇帝一视疾,大臣们就离死期不远了,病人经受这样的折腾,能不加速病情吗? 当朝首辅、一品大员的府邸只是很普通的三进院落,里面的陈设也并不奢华,周孝礼有好几个儿子,他们陆续成家立业,家里小辈们众多,住宅已不算宽敞。 姜永琏在内侍等的簇拥下穿过垂花门,步入正房。周孝礼还想挣扎着起来,姜永琏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支起上半身,赶紧上前拦住。 姜永琏坐在病榻上,倘无意外的话,这将是君臣的最后一次对谈了。一般来说,二品以上的大臣临终都会有遗疏上呈,像周孝礼这样的大臣,临终前更会有所建言。 周孝礼到这个时候了记挂的仍是国事,闽郡受灾深重,赈灾银粮尚无着落,老臣子为灾民忧心忡忡;紧接着便是一番恳切的谏言。姜永琏登基不久,对朝政热情时有时无,周孝礼更是放心不下,说到动情处,已是老泪纵横。姜永琏深受震动,流着泪答应他自己以后一定勤于政事。 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在两天后与世长辞,他临终前未曾向皇帝言及任何家事,而他的长子此时尚在边远的贵州,此时尚未接到噩耗,更不要说在病榻前尽孝。姜永琏破例辍朝一日,以示哀悼。 宁哲宗去世前曾经留下他最信任的两人辅佐姜永琏,一个是李进喜,一个是周孝礼。宁哲宗识人还未到十分昏聩的地步,虽然李进喜完全不能用,但周孝礼却已经算是朝中的一股清流了。他不招权纳贿,也不结党营私,每日费心地替国家补漏洞,可是这个国家的问题太多了,他一个人实在补不过来。 其实以端王的学识修养,原主当皇帝是绰绰有余的。姜永琏不但继承了原主的一切,还拥有非常开明的思想,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完成皇帝的本职工作了呢?姜永琏一开始也想不明白,徐贵妃事件之后他才渐渐明白他身上不具备当皇帝的心理素质,欠缺帝王的魄力和手腕。 如果说知识上的不足可以通过学习加以弥补,性格上的短板则难以改变。古语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复杂政治环境中培养出来的心理素质,是姜永琏前世作为一个普通人难以体会到的。姜永琏也不打算强求。 现在姜永琏成了这个帝国的掌舵人,用现代一点的词汇来描述的话,姜永琏可以算是大宁朝的法人代表兼董事长,对大宁朝的兴衰负有全责。姜永琏这个董事长显然兼任不了ceo,他只要在重大问题上进行决策就行了,具体朝政交给信任的人处理就行。古代将这种情况称为“垂拱而治”。当然,类似情况下失败的例子也很多。这事要是搞不好,有很大几率会出现佞臣,甚至可能是权臣,而皇帝难免沦为唐玄宗或者汉献帝等人的下场。 政治,像是在刀尖上起舞的游戏,倘若你没有办法掌控那把匕首,它终将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刃。 姜永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正当他擦亮眼睛找副手的时候,周孝礼忽然去世,他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了。 闽郡受灾了该怎么办?自然是该赈灾,给钱给粮,渡过难关。但问题是,拜哲宗皇帝所赐,大宁朝的国库十分空虚,国库里面现在只剩下八百万两银子。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只有八百万两银子的应急资金,实在是捉襟见肘。 兼管户部的沈伦表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国库拨不出多少银子来,姜永琏思来想去,决定搞一场募/捐,号召宗亲大臣踊跃捐款。而募/捐的第一站他选择的是福王。福王作为宗室的长辈,历年来勤勤垦垦地敛财,家资据说是最丰厚的。 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姜永琏很缺钱,他决定上门哭穷了。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8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明天再修改ing。 从明天起更新时间大约在晚上20:00,日更~. 不能更新会提前在评论中说明哦。 感谢南风,顾知往,笔录等筒子的营养液~ ☆、第20章 是真的穷(改错字) 上门哭穷前,姜永琏先干了几件事。要想让大家捐款, 自己也得先做出表率, 首先,他把宫中所有人的用度都给减了, 大刀阔斧地裁掉三分之一,以前姜永琏一顿饭御膳房会上二三十道菜, 现在一下子精减为八道菜, 底下的人听说皇帝如此艰苦朴素感动得都快哭了。姜永琏心里很得意,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御膳房的例菜煮熟后就在炉子上煨着,端上桌看着品相还不错, 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以前碍着祖制宫规不好动手,现在正好借口将它裁了, 专门吃小灶去。朱果果在小膳房里面搞得红红火火, 姜永琏又不是猪,八道菜已经够多了。 然后,姜永琏把自己的私房钱几乎都充公了。咦, 皇帝也有私房钱? 所谓私房钱就是指他在端王时期的私产, 他当皇帝以后, 那些钱依然放在那里,归姜永琏个人花用。既然号召大家捐款, 姜永琏自己也不好一毛不拔啊。端王府的私产大约有一二十万,姜永琏同/志的思想觉悟显然不行,他把十几万两银子移交户部国库后真是心疼得一宿都睡不着觉, 以后出宫怕是再也不能得瑟地摆阔了。 姜永琏自己大出血之后,怀着无比心痛的心情跑到福王府上哭穷了。这皇帝,真的当出一把辛酸泪啊,现在不用掐大腿根,他都能哭出一缸眼泪了。 大宁朝自建立以来,皇亲国戚一律都在京城落脚,等闲不能出京城半步。第一代福王是太宗皇帝的儿子,皇子分家时都会给二十万两的安家费,同时还附赠大量的田产、农庄,一般日常所需基本可以自给自足。经过两代人的经营,如今的福王家大业大,小日子过得比皇帝还滋润。 福王知道皇帝要上门敲竹杠的消息后府里上上下下都忙起来了。福王腆着那个大肚子在那边指挥:“快,快,把那些古董都收起来。该死,这些东西也太招摇了,都给我撤下来!”如何可以的话,福王大约想把那些名贵木材都给拆咯。 就像胖子不可能一下子瘦成闪电,福王想装穷扮惨也是不容易哒。姜永琏现在是真穷,穷得光明正大,穷得坦坦荡荡,福王作为宗亲,和皇帝算是同气连枝,实在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 姜永琏带着一群人来了,而且破天荒地没有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穿起了石青团福纹的常服,人也显得很稳重。福王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等一大帮人开中门迎接。晚上王府大门一关,福王就在里头忙着造人,所以福王子嗣甚多,姜永琏除了世子以外,其他都不认得。 姜永琏路上便与福王拉起家常。 “叔父家中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回陛下,臣有十子四女。” 姜永琏笑道:“王府人丁兴旺,叔父膝下儿女成群,果然正应了那‘福’字。叔父近来万事不愁,自然心宽体胖,我倒是没有叔父这般福气。” “不过是外面的人瞧着光鲜罢了。人一多家累也大。”福王慢吞吞地在前面引路,“这两年天灾人祸的,田庄的光景也不太好。” 姜永琏眨眨眼睛,他还没开口呢,对方倒是先下手为强了。在现代社会,逼捐肯定不对,这是道德绑架。但在古代,宗亲和皇帝可以算是利益共同体。王府能置下这么家业,其实也都是透过特权身份挣下的,说到底,这是与民争利。不知道这些大腹便便的老家伙有没有想过,假如皇帝倒霉的话,他们也不会好过。靖康之难的时候,那些后妃、皇子、公主们岂不是和国家同一命运?正所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们原该明白的。福王作为宗亲之首,姜永琏若不能让他松口,其他人有样学样,只怕也会跟着一毛不拔了。 姜永琏打定主意要打攻坚战,他淡淡一笑,道:“叔父这是说笑了,王府的产业何其之多,何曾指着田庄里面的那点产出过日子了。不过是图些新鲜野味罢了。” “谈不上什么产业,勉强不闹亏空罢了。” 姜永琏下了车,由福王带路一路走过去,沿途经过亭台楼阁,假山花园,不免时不时点评上几句。 “府上是刚整修过的吧,这油漆还是新的呢。” “好,这假山几乎能以假乱真!盛夏时节在花园林荫处纳凉,想来不会比在避暑山庄差了。” “王府日新月异,不过三五年未曾过来,竟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福王在一旁听得直冒汗,姜永琏也是点到即止,并未对此穷追猛打。不到最后关头,还是没有必要把募捐搞得太暴力。 到了花厅,王府的下人上来奉茶。姜永琏喝了一口参茶,又赞道:“这可是上好的东北人参?府上的只怕比宫里的还好些。” 福王对自己府上的用度比宫中还奢侈这事有些紧张,赶紧解释道:“府里有几支东北的老参,平时留着当药材用的,今儿陛下过来这才取出来。” 姜永琏摆摆手,示意福王不要紧张:“只是顺口一说,叔父不必如此。实不相瞒,我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事请叔父帮忙的。” 反正大家对彼此的心思都门儿清,就不要互相绕弯子了,索性就摊开讲了。 福王摆出臣子应有的姿态,话说得很漂亮:“陛下请讲,臣能力所及,必定全力以赴。” “做,肯定是做得到的。”姜永琏放下茶碗,很诚恳地说,“闽郡遭灾的事情叔父想必已经听说了。国库空虚,实在拨不出太多银子,所以,这趟是来请叔父为我排忧解难的。” “既然陛下开诚布公,臣自当知无不言。”福王故意深思了片刻才道,“灾民受难数十万之众,指望宗亲朝臣实在是杯水车薪。” 姜永琏忽然一笑,道:“喔。照叔父的意思,那朝廷就可以坐视不管了?” “哪能呢。流民作乱也不是小事。” 姜永琏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臣的意思是,救必然是要救的。既然国库空虚,入不敷用,朝廷的赋税只怕就不能一成不变了。京城向来是富庶之地,有些人手上有的是银子,颇想谋个一官半职,只要朝廷开放捐官名额,立时就能筹出一大笔钱来。” 好,好个馊主意。 福王提的建议是加税,卖官,总之,要钱的事儿别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就成。姜永琏知道古代农业税本来就很重,老百姓在太平光景时不过能混个温饱,一有天灾人祸,就得闹饥荒。闽郡受灾,其他地方加税,到时候闹起来的可就不只是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29 闽郡一地的百姓了。 再说卖官,那些人花大价钱买官,可不是真的打算为人/民服务的,他们势必还要将花掉的银子加倍地从老百姓身上捞回来,这样地方上就更加民不聊生。捐官一开,吏治必坏。现在官场风气本来就不怎么样了,姜永琏还想澄清吏治呢,哪能这么饮鸩止渴。 姜永琏忍住怒气,慢慢道:“自古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们俭省点,日子还能过下去。百姓已经很苦了,赋税不可轻易增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捐官之例,更不可以轻开。其中的利害关系,叔父应该不会不明白。” 这已经隐隐有指责之意了,福王只好承认错误:“是臣孟浪了。” “近来风气不正,纲令废驰。”姜永琏手指敲了敲桌面,状似无意地说道,“我记得太/祖皇帝曾立下过规矩,太监不可以出京,更不能到地方上跑商。这些规矩在太宗皇帝时尚能令行禁止,近几年来倒是把这些看得松了。祖训不可废,我看这事还得好好查一查。” 福王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这事儿戳到了他的痛处。福王之富,其实多半来自于他私下经商的缘故,尤其是他遣太监到东北贩卖人参,获利丰厚。这事之前的皇帝其实也知道,只是一直都不计较罢了。 福王结结巴巴道:“臣……臣……” “叔父不必太过紧张。”姜永琏又是一笑,“眼下这两个法子既不可行,还望叔父慷慨解囊,助朝廷度过难关才是。” 福王被捏住把柄,他在姜永琏的软硬兼施之下不敢不点头。 既然决定要捐,话自然要说得更漂亮些。福王毅然道:“臣义不容辞。只要百官集腋成裘,朝臣众志成城,这点小灾小难,没什么过不去的。” 姜永琏点头微笑,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求鼓励~ 又打算修改文名了,换成: 穿成废柴皇帝肿么破 ☆、第21章 饿不饿?吃碗面 姜永琏朝随行的林迹深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林迹深却视若无睹, 面上只是一味的恭谨, 瞧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姜永琏自然知道这样才符合礼仪规范,但这样自己也太寂寞了, 有木有?他眼转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福王留姜永琏下来吃饭, 姜永琏怕福王对着他会想起白花花的银子食难下咽, 因而婉言谢绝了。 出了福王府,姜永琏临时决定到沈伦府上坐一坐。自从周孝礼去世以后, 沈伦现在已经是内阁新首辅了,他又分管户部, 正好负责此次赈灾事宜,姜永琏还有很多事情得和他商议。路上途经林业的府邸, 姜永琏一行人先到里面歇歇脚。 上次只在外面匆匆一瞥, 未能窥见全貌。林宅地方不大,跟来的一行人有大半都得留在外面。这里是林家的祖宅,已经有些年头了, 有些油漆都已经剥落了, 露出了原本木材的色泽, 看起来很古朴。姜永琏问了林业几句有关捐银的事项,林业跟皇帝说话有时也耿直得很, 地方受灾,国库空虚,朝/廷官员义不容辞, 自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只是有些低阶的官员俸禄很低,要他们捐银实在是有些困难。 姜永琏点点头,自从知道林迹深月银只有二两之后,他已经发现官员的俸禄是有些低了。他们寒窗苦读,比经历高考艰难十倍百倍才进入官场,就是为了一个好的钱程。但现在明面的俸禄,还不够官员的基本开销,只能额外靠外官的炭敬等收入贴补。姜永琏知道这是实情,让内阁再想个比较妥善的方法出来。 谈完公事,姜永琏就信步踱到了西厢房。西厢房是林迹深读书起居的地方。其他随从都已经止步,只有林迹深一人陪着姜永琏到里面转一转。姜永琏像舍管一样审视着林迹深的房间,发现里面的东西很少,都是日常必需品,但摆放得很规整,整洁度可以打十分。西厢房比较幽静,推开一扇窗户,外面树影婆娑,深秋时桂花飘香,倒是读书的好地方。 林迹深不知道姜永琏为什么拐到西厢房来了,而且对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挺有兴趣的样子,他站在姜永琏身后等了片刻,忍不住道:“陛下,沈府离这里不远,一刻钟就能到了。” 姜永琏却一屁股就坐下来,又活动了下筋骨,很随意地说道:“急什么?今天就算宫门下钥再回去也没事。”今天是为国事才出宫的,又不是微服出行,一队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 姜永琏随手翻了翻林迹深书案上的书,发现都是很正经的书籍,里头还有一些兵书。但二十来岁的青年,不可能这么乖,对不对?肯定看过一些那个那个的书籍,姜永琏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忍不住促狭地问道:“平日看的都是这些书?看过《金/瓶/梅》没有?” 林迹深不说话,但耳朵又开始红了。姜永琏发现他每次害羞,耳朵就会先有反应。 他越害羞,姜永琏就越喜欢逗他:“到底有没有?” 在姜永琏不依不饶的追问下,林迹深过了半晌终于憋出两个字:“没有。” “既然没看过,你脸红什么?”姜永琏装出很严肃的样子,目光直视他,“不许欺君哦。林业不会没教过你吧?” 林迹深只是隐约听到同学暧昧地谈论过,他当时一心备考,还真的没有看过。他面红耳赤地解释道:“是书院有学生看过,他们说……他们说……总之,臣真的没有看过。” 姜永琏终于憋不住笑了,以一种很无所谓的口吻道:“好啦。没看过未必有嘉奖,看过也不稀奇。《西厢记》总看过吧?” “听过曲,也看过书。”林迹深也跟林业出去应酬过,只要不是太郑重的场合,官员私底下也会点一些风月戏来看。在这些风月戏中,林迹深对《西厢记》印象颇深,闲暇时还特意找了书籍来看,看完后居然还回味了一会儿。 “这就对了嘛。”姜永琏忽然欺身上前,在林迹深耳边道,“不过《品花宝鉴》更好看哦。” 林迹深蓦地瞪大眼睛,姜永琏呼出来的气息拂在林迹深的耳际,林迹深觉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额头开始冒汗,汗珠从脸颊滑落,所经之处都痒痒的,整个人似乎都战栗起来了。 就在林迹深心跳如擂之际,好在姜永琏终于在这个问题上放他一马,姜永琏坐了回去,信手拈起碟子里面的一块炸芋头吃了起来。 那是林迹深昨夜看书时他母亲苏氏给他炸的一盘点心,当时趁热吃的时候还挺酥软,放到现在早就已经冷了。 “陛下!”林迹深又有些着急,芋头这种粗食并不适合进给皇帝吃,“这是芋头!” “我知道。”姜永琏前一世就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0 国企的普通职员,经常出入超市,绝对不致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好久没吃到芋头,有些馋了,忍不住拈了一块吃。 “它已经冷掉了!” 林迹深真怕皇帝吃了会闹肚子,姜永琏眨了下眼睛,道:“我饿了。”姜永琏现在已经习惯了两餐制,不过方才和福王斗智斗勇,很是口沫横飞了一阵,于是不到一点他就饿了。 皇帝这么一表态,按理说林府上下都应该极尽所能地去准备膳食,林迹深居然站着不动,神色颇有些犹豫。 “难不成不留我在这里吃顿饭?”姜永琏就有些闹不明白了,皇帝留在这里吃饭,也算是天大的面子,好吗? “并不是不想,实在是怕陛下吃不惯。” 姜永琏大吃一惊,只不过付过几次车钱,打过几回牌,就把林家吃穷了? “家里不会连米都没有了吧?” “臣父历年都有俸禄,家中还有几亩薄田,日常用度向来不缺。” 姜永琏默默地替他补充道:“但也绝对不算丰厚。怪不得只看到丫鬟一人,仆役数人。” 皇帝大驾光临,林府没有准备,不要说山珍海味,大约连像样的菜肴都备不出来。此时就算临时去买,古代交通并不方便,来回的路程也很费时。 林迹深老老实实地说道:“家里的饭食一向都由臣母亲自料理,此时生火做饭,大约还要很久。” 堂堂一品夫人居然要如此劳作,姜永琏默了默,才又笑道:“你们平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难道你们平日吃得,我就吃不得吗?” “是。那臣让母亲立刻去准备。” 姜永琏点点头,他正打算用那碟炸芋头垫垫肚子,林迹深已经上前将那个碟子给端走了。 姜永琏在那边os:“?!喂,别拿走!它虽然已经冷了,但芋头还是很香的!” 林迹深出去片刻后,手上又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姜永琏喝了一口,没好气地问:“怎么不是茶?” “这是蜂蜜水。现在喝茶更容易饿。” 姜永琏因为林迹深不肯给他吃那碟炸芋头而开始和他唱反调,他在那边哼哼:“你不懂,喝了茶才开胃。” “知道了。”林迹深对闹脾气的皇帝完全无可奈何,“下的是面条,一会就好了。” 姜永琏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他已经想到tvb那个非常著名的梗: “饿不饿?给你下碗面吃。” 这也太巧了! 姜永琏笑得停不下来,林迹深在一旁很着急:“陛下,您这是岔着气了吗?” “哎呦。” 林迹深情急之下帮姜永琏揉了揉肚子,又问道:“陛下好些了吗?” 姜永琏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年轻人俊秀的五官在姜永琏眼前放大,姜永琏察觉出一丝异样,他赶紧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摆手道:“好了,好了。” 大约两刻钟后,顾文亮克制着内心的嫌弃,端着一碗汤面、几碟小菜进来了。他在宫中见惯了山珍海味,实在想象不到有官员家中竟然如此寒素。 姜永琏挥挥手,让顾文亮退下。姜永琏没发话,林业等人都在垂花门外候着,不敢擅自进来。 面条是早上现擀的,水烧滚之后,放进去就成。面条上面横卧着两个煎得黄澄澄,嫩嫩的鸡蛋,姜永琏挑起面条咬上一口,自家擀的面很q很有劲道。姜永琏忍不住赞道:“令堂的手艺很好。你小子也挺有福气的。” “陛下不嫌弃就好。”林迹深笑了笑,“这些小菜也是母亲腌制的。” 小菜共两碟,一碟是脆生生的萝卜,一碟是酸辣劲爽的酸菜,用来和汤面搭配着是最好不过的。以前姜永琏就很喜欢吃酸菜面,他边吃边含糊地说:“小菜吃着更好。” 姜永琏丝毫没有矜持,毫不客气地将东西一扫而光。他在林迹深面前一向是最自在的,反正他更糗的事情林迹深也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人快乐! 虽然wuli陛下还是单身狗,但至少他们还是又又又亲密地接触了下哦。 感谢镜筒子的手榴弹,么么哒! 关于文名: 我对自己取的文名,无论好的坏的,自己都挺喜欢的。可是基友们都说,实在没有点击的欲望。 本来想改为:穿成废柴皇帝肿么破,大家也觉得不太好。 我费了很多脑细腻,又想了一个新的文名: 以帅治国 亲们觉得这个文名肿么样? ☆、第22章 权衡轻重 比起在宫廷里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保留食物最原始、最质朴的美味, 也是一种很高明的烹调方法。想来林夫人也是贤妻良母,做得一手好菜。 姜永琏丝毫没有矜持, 毫不客气地将东西一扫而光。他在林迹深面前一向是最自在的,反正更糗的事情林迹深也都知道了。 什么体统啊帝王威严啊, 这些能吃吗? 吃得太饱就喝茶消食, 姜永琏在林家磨磨蹭蹭了许久,之后在林迹深三催四请之下, 才动身前往沈府。 相较于别院的清幽雅致,沈家大宅就显得恢弘大气许多, 亭台楼阁别有意趣,可是姜永琏只在那里盘桓了半个多时辰就回去了。 皇帝亲自出马, 谁都得给面子。福王答应捐出十万两银子, 沈伦捐了一万两,林业捐一千两,有他们立标杆, 宗亲和朝臣也不好太过落后, 纷纷按自己的官衔、等级掏腰包。这些都还在姜永琏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们也算是深受朝廷厚恩,有所回报也是应该的。 姜永琏裁了后宫的用度, 本以为会引来怨声载道,文景皇后深明大义,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除了徐贵妃自缢以外, 哲宗皇帝的其他妃子最后都在宫中颐养天年,不用殉葬,也不用到冷清的庵堂修行,她们对新帝感激得很,甚至在文景皇后的带头下将自己宫中贵重的首饰都拿了出来。她们捐的数目未必多,却让姜永琏很感动。这些妃嫔在朝中的父兄更是积极,徐贵妃之父除了捐银五万两以外,还捐了小米十万石,以上这些都算是姜永琏无心插柳的结果。 就这么东凑西凑,总共凑出了三百多万两,总算可以解燃眉之急。姜永琏对着募捐的名单很感慨,顾文亮在名单的末尾看到了林迹深的名字,作为刚入仕的年青人,他捐出了一年的俸禄。算起来不过百两,但姜永琏摩挲着他的名字,硬是叹息了很久。 紧接着姜永琏发布了重要的人事任命,林业由兵部侍郎转任吏部尚书。吏部尚书自周孝礼去世后已空缺多日,这一职位在英宗以后都是由内阁首辅兼任的。这一下京城官场有如石破天惊,沈伦惶惶不安,私下重金贿赂顾文亮。顾文亮象征性地收下其中一件不甚贵重的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1 礼物,笑着对沈伦说道:“沈首辅无需太过忧心。首辅大人兼任吏部尚书,也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说法,陛下敬天法祖,励精图治,效彷的正是太/祖、太宗当年的例子。” 太/祖、太宗皇帝时,内阁首辅或兼管兵部,或兼管户部,并没有一定的成例。 在古代,要反对老子的做法,把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搬出来就对了,绝对无往不利。 沈伦无话可说,但内心却警惕起来。他素来就以善于揣摩帝心著称,多年来仕途顺风顺水,这一次倒真的是茫然了。 & 筹到钱,算是初步解决了问题,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姜永琏最近加班,他身边的内侍、近臣都格外辛苦,尤其是林迹深他们几个,他们住在外城,每天卯时(早上五点)入宫,申时(下午五点)出宫,已是连续当值一二十天了。 刚入职的新人就是苦啊,累死累活地被压榨,古今都同理。 几个年青人面上都略有疲惫之色,顾文亮曾经委婉地提到起居注官一般都是轮值的,却被姜永琏非常专/制地否决了。姜永琏现在抖起皇帝威风来,也是相当地熟练。他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熟能生巧吧。” 说到底,还是姜永琏的一点私心。 姜永琏不知道别的皇帝寂不寂寞,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皇帝寂寞了该怎么办,看奏折,见大臣都只是工作,算不上他的兴趣。姜永琏想,他是需要一些同龄的玩伴的,让他在紧张的政务之余能够稍微放松下。姜永琏看见林迹深他们几个总是快活的,能够在市井与他们偶遇,对彼此来说,都是难以忘记的回忆,在市井中的姜永琏才更像姜永琏真实的自己。所以,闲暇时让他们陪着他喝酒,打牌,忙碌时顾不上别的,看着他们英俊亲切的面孔,心里也会有点慰藉。 然而,姜永琏自己也知道,用三个青年才俊的大好时光陪自己虚耗,实在是太奢侈了。 虽说他们当值的时候就在姜永琏跟前,一直跟进跟出,姜永琏对他们的履历、家世、性格都已很熟了。但姜永琏还是在西暖阁首次正式召见了他们。 林迹深、李景、沈玉书几个在听到顾文亮转达皇帝的旨意后,都有些意外。进入西暖阁后他们按照规矩磕头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 “你们几个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是时候该放你们出去历练历练了。”姜永琏不自觉挺直腰板,尽管他面露微笑,但身处召见臣工的重地,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颇有皇帝气度,皇权固有的威仪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不知你们想去何处?此地并无他人,你们不妨大胆讲。” 话虽如此,林迹深他们几个哪敢真的同皇帝提要求,异口同声地表示:“臣等愿听陛下差遣。” 姜永琏笑了下,也罢,古代也没有自主择业这一说。要是将来他们实在不适合那地方,也可以换换岗位。 “既然如此,那就听宣吧。素臣,升任户部员外郎。雪琴,调任御史。毅庵,调任内阁中书。希望你们不负圣人教诲,不负生平所学,也不要辜负朝廷对你们的厚望。从今天起放你们三天假,三天后上任。” 三人又磕头谢恩,恭敬领命而出。 ——这就是一般的引见流程,君臣奏对都极简洁。 之后姜永琏一个人踱到窗前,因为已经放了他们假,此时外面已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姜永琏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说话。 孙玉成在那边探头探脑:“陛下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顾文亮忽然道:“既然陛下心里舍不得的,何不将他们留着?多留一阵总是好的。” 姜永琏忽然笑了,懂得权衡权重,是否说明自己已经开始成熟了?姜永琏故意用平淡的口吻说道:“这样不好。他们都是才守俱优之人,足堪大用,早点放出去,到各部好好历练下,将来是要做我的左膀右臂的。” “陪伴陛下,也是一件大事。能让陛下开心,也是他们的福分。” “这终非他们所愿,他们寒窗苦读多年,自然是想在朝堂上一展才华。你何时见过老鹰乐意被关进笼子里?” 顾文亮叹息了一声:“但愿他们能明白陛下的苦心,不要辜负陛下今日之期望才好。” 姜永琏想到那日林业升任吏部尚书之后,就连沈玉书脸上都流露出了微微惶惑的神情,真正可怜可悯。偌大的朝廷就是一个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姜永琏甚至预感到,从今天以后他们几个将来也会走上不同的路子。 顾文亮想了想,又道:“奴才还以为陛下更喜欢沈大人一些。” 三人之中,只有林迹深官升两级,一跃升为正五品的户部员外郎,户部又是六部当中最有钱的,皇帝显然是额外关照了。 “毅庵才情高绝,文书必定是好手,然生性不胜繁剧。”姜永琏私下里已经观察过他们好一段时间了,对他们的性情多少也有些了解,这些任命也是经了深思熟虑的,他自认处事还算公道,对沈玉书也算体恤,“户部主管此次赈灾事宜,诸事繁杂,却也是难得的机会。素臣,他可以的。” 听到姜永琏如此笃定的声音,顾文亮附和道:“陛下目光如炬,必然不会看走眼的。林大人又是个细心的,定然能办好这个差事。” 这是姜永琏第一次提拔新科进士,他也希望他们能干出一番业绩,所谓左膀右臂之说,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 朝廷赈灾银两是发出去了,这些银子能不能落实到老百姓手上,还是个问题。地方官利益相关,很容易联成一气,欺上瞒下,姜永琏史书看得多了,也知道这些弊病,于是派了一个监察小组下去,领头的是户部左侍郎许近,许近是徐太傅的学生,在户部以精明强干著称,同行的除了户部的两名司员外,竟然还有刚入都察院不久的李景。 都察院是朝廷喉舌,负有监督百官之责。 诏书一下,他们几个收拾了行装,便立即出发。 长亭,自古都是送别之地。林迹深与沈玉书到此处终于停了下来,再送下去,便要出京城了。沈玉书记起沈伦的嘱托,问道:“雪琴到闽郡打算如何做?” “总归是要听许大人的,我对钱粮之事一向不太精通。” 这是实话。李景以前在家只读书,是不关心这些俗务的,他也没有什么阅历,很难看透地方官在这上面的花样。 沈玉书对朝中大员的履历颇为熟悉,微笑道:“启泰三年,许大人就查过一起赈灾银贪墨案,从此名声鹊起。在他在,自然是万事无忧的。” “倒不是为了个人名声而做的。”林迹深道:“此事攸关百姓生计,万万轻忽不得。做事不外乎大胆心细,总之要尽到本分才行。” 李景银牙暗咬,切齿道:“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2 百姓已流离失所,终日食不裹腹,倘若那些官员昧了良心,贪了其中一分一毫,一定按例纠参,绝不轻饶。谁来关说都不行。” “那是自然的。 林迹深递了一小包银子过去,古代官员离任或办差,都有程仪一说。程仪共三十两,多了李景就不会收了。 “这是我和毅庵的一点心意。” 往年颇有钦差同地方官同流合污的例子,李景生来就嫉恶如仇,又到姜永琏的提拔之恩感恩戴德,此次格外谨慎,已将其他同僚的程仪都推掉了。 李景本待推辞,但林迹深深知李景在京中并无多少积蓄,沿途虽有驿站,但总会有一些零星花费,便硬是将银子塞到李景手中,说道:“难道至交好友也要如此避嫌吗?回程时可要记得捎点土仪来就行了。” 李景大笑:“定然带几坛好酒回来,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为咩点击越来越少了? 桑心啊。 ☆、第23章 最委婉的拒绝 四月以后天气渐热,姜永琏按照惯例到行宫避暑, 王公大臣随行, 林迹深、沈玉书只是微末小臣,也有幸在随行名单之中。 不过避暑不是度假, 日常工作还是照旧,姜永琏开始无比怀念暑假, 可皇帝哪有什么假期?各地的奏章每天雪片般地飞来, 闽郡的消息尤其不让人省心,许近的密折让姜永琏既惊且怒。自从忍痛把林迹深他们几个都派出去公干以后, 现在他连那点小小的福利都没有了,无聊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在那边练字, 今天更是一口气写下了几百个“烦”字,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怨气冲天。 周围的人都知道皇帝该找点乐子了, 不然心情很不好的陛下很可能迁怒到他们身上。宫里的内侍深谙各种荒淫享乐之事,不过姜永琏和哲宗不一样,并不太喜欢地方上进贡上来的奇珍异兽, 男女关系上清白的像一杯白开水。 尽忠职守的顾文亮绞尽脑汁替主子分忧, 提议什么划船啦, 钓鱼啦,这些都被姜永琏一一否决, 他对这些中老年人衷爱的娱乐活动没什么兴趣。 顾文亮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便在那边道:“陛下不喜欢过于清静, 行宫附近就有马场,近来雨水充足,草肥马壮,野物也多,陛下大可以在那里骑马狩猎。太医也说过,适当活动一下,对身子大有好处。沈大人与林大人都在行宫,可召他们前来伴驾。” 顾文亮已经开出了对症的药方,姜永琏却还在那边扭捏:“不好吧,他们都有公务在身。再说路途遥远,天黑了他们能在何处歇下?” 顾文亮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就让他们留下来。” 咦?留下来就可以做很多文章了,可以秉烛夜游,可以诉诉衷肠,总之,可以做的事情就非常之多了。暗昧的夜色仿佛是浪漫的催化剂,可以催生旖旎的故事来。 寂寞的骚年一时间浮想联翩。 人是经不起诱惑的,顾文亮这么一说姜永琏心思就活络起来了。吃饭的时候姜永琏就开始盘算这件事,之后就连看睡前小读物唐传奇之类的都不看啦,自己给自己设想了n个非常绮丽的故事。夜里睡着的时候顺理成章地做了个梦,梦中他与美人天雷勾动地火,搂着美人正进行着不可描述之事,美人冲着他回眸一笑,笑意犹在,那张面孔却突然变成了骷髅,整个梦境从香/艳,旖/旎就直接转为了惊悚。因为风格转换太快,姜永琏受了绝大的刺激,醒来后就睡不着了。 第二天宫娥见怪不怪地帮他换新的被褥的时候,姜永琏还有些害臊。洗漱过后,姜永琏换上了银白色暗纹箭袖骑装,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左右的宫娥都说皇帝今天人特别精神。 姜永琏抬头挺胸,信心满满地让顾文亮先去马场准备。经过昨晚小小的挣扎,姜永琏终于决定组织一场郊游,把恋爱那件小事轰轰烈烈地搞起来。想当年他也曾经是个恋爱小能手,情话说得溜溜的,现在完全被身份和礼教搞得束手束脚的,以致于每天夜里都孤伶伶的,非常冷清。春天过去了,夏天来了,冬天很快就要到了,以后漫漫严冬该肿么熬哟?寒号鸟的故事生动地告诉大家,垒窝要趁早。 现在就要未雨绸缪起来了。 顾文亮答应一声就去了,姜永琏望着他从容远去的背景,他又没出息地忐忑起来。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姜永琏甚至破例喝了几杯酒。 孙玉成在一旁劝道:“陛下慢些喝,这可是陈酿,后劲可大着呢。” 姜永琏也不以为意,没觉得这酒有什么厉害之处,只是觉得有点亢奋,他觉得这是爱情即将来临的信号。 之后就带着一行人去了马场,挑挑拣拣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端王会骑马,但落实到姜永琏身上,他骑马就马马虎虎,算不上精湛。 随行的大臣都在行宫附近住下,离这边倒是不远,姜永琏骑着马兜了几圈,熟悉一下这周围的环境。因为姜永琏要过来,这附近都清了场子,闲杂人等一概没有,里头放些野兔、野鸡之类的活物,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取乐,并不会真的有猛兽在内。那些宫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演戏,一直用一种介于崇拜和爱慕之间的眼神在看着他,姜永琏的自信心瞬间就爆棚了。看嘛,即便只凭这张脸,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一得意就有些忘形,姜永琏又骑马兜了很久,一时间犯了初学者的大忌。皇帝养尊处优,全身上下都细皮嫩肉的,在马鞍上坐久了,屁股竟被磨破了皮,走起路来开始一抽一抽地痛。姜永琏不好声张,只好忍着。 沈玉书和林迹深姗姗来迟,据说是因为林迹深坚持要处理后手上的公文才来晚了,姜永琏心里一阵窃喜,一会儿就可以用天色已晚的借口将他们留下了。咳,这个顾文亮果然就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啊。 姜永琏朝他们招招手:“你们过来得正好,我已经替你们挑了几匹马。” 姜永琏挑中了两匹枣红马,毛色油亮,看着颇神骏。 林迹深笑着答应:“久闻马场多良驹,今日一见,便知传闻不假。”林迹深这些日子终日困在书簿之中,今日一到马场就神清气爽,他幼年习武,骑/射不在话下,此时忍不住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匹枣红马。那马扬首一声嘶鸣,马蹄在地上刨了了几下,林迹深赶紧上前勒住缰绳,那马才渐渐安静下来。 沈玉书还来不及说话,顾文亮已经借着这个由头道:“林大人武将世家,弓马娴熟,不在话下。倒是沈大人,文质彬彬,这枣红马性子恐怕烈了些,伤着了沈大人,陛下可是会心疼的。” 林迹深看了顾文亮一眼,原先的兴致立刻就淡了,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3 只是沉默不语。 沈玉书听了这话面色沉静,镇定道:“多谢顾总管提醒,我大约还应付得来。” 沈玉书随便挑了一匹就认镫上马,从踩上马镫到跨到马背上,动作行云流水,看来竟也是骑/射好手。这也难怪,官宦子弟经常相约骑马踏青,沈玉书平时定是众人争相邀约的对象。 如此一来,原本两人共骑一马的计划就落空了,也不能借着指点马术的机会搂搂抱抱,趁机揩油了。 沈玉书回头一笑:“陛下,赛马吗?” 姜永琏被他的笑容所蛊惑,他忘记了屁股的疼痛,不由道:“好啊。素臣也来。” 三人很是纵情驰骋了一阵,风在耳旁呼呼地刮,两个年轻的臣子兴奋得脸庞发红,只有姜永琏屁股疼,一路上还得忍受着马背上的颠簸,那滋味要多销魂有多销魂。一切好像和设想的不太一样,所有的浪漫还来不及实施就走歪了。 终于,林迹深发现姜永琏有些不对,勒马停了下来:“陛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姜永琏不能说自己的屁股磨破了,这样的糗事打死都不能说,他咧嘴笑道:“这里风太大,刚才又喝了几杯。” 好在马场离行宫不远,林迹深在马背上远眺了一会儿:“陛下还走得了路吗?” 姜永琏立刻从善如流地从马背上溜下来,坐在那上面简直像受刑啊,他坚强地微笑:“还行。” 姜永琏都不骑马了,林迹深和沈玉书自然也不会再骑,林迹深顺手揽过姜永琏那马的缰绳,让姜永琏空着手慢慢往回走。姜永琏还是觉得疼,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和他们东拉西扯地聊起来了,不免问起了他们的近况。 沈玉书很官样地说一切都很好,上司和同僚人都很好,经过一阵时间的学习,他收获很多。林迹深说的就比较实在些,钱粮之事很陌生,事物又繁杂,很多时候还摸不出什么头绪,对于上司、同僚等人事关系倒是未提一句。姜永琏学着当年国企老总的样子,勉励他们好好地干,工作之余,不要忘了休息,所谓工作生活两不误嘛。 接下来顺理成章地说到骑马,姜永琏道:“毅庵竟会骑马,倒是始料未及之事。倒是未听你提及家事,说来听听。” 沈玉书低头一笑:“让陛下见笑了。论马上功夫,臣又如何能及迹深?”紧接着便当真说起幼年的事来。 姜永琏很喜欢沈玉书低头浅笑的模样,他心中一荡,爱美的心思又占了上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蛊惑他:“抱下去!抱下去!” 沈玉书提及家中父母早逝,又自顾自地往下说:“后来臣便在叔父家中住下。臣十六岁的时候,叔父帮臣订了一门亲事。” 沈玉书冰雪聪明,焉能察觉不出今天这事的玄机? 这句话宛如一桶冰水兜头淋下,这大概是姜永琏听到的最委婉的拒绝。他不但刷脸失败,刷帝王身份也失败。姜永琏不知不觉就将手松开,声音也飘忽起来:“喔,这倒是一件极好的事。” 这下小火苗被浇得死透透的,姜永琏的屁股又销魂地一抽一抽地痛起来,最后还是林迹深搀着他走回去的。姜永琏身边的宫女和内侍见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他们今天去的地方又是马场,心里立刻脑补了各种不可描述的场景,私底下的目光就别提多诡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新,实在不好意思。 脑子里面的场景和笔下的场景之间大概隔了一个银河系,有时候就是描述得不好,我也很无奈呀。 我忽然发现姜筒子的感情线进展得太慢了,所以,先把沈玉书这条线给解决掉下。 谢谢镜筒子的地雷!么么嗒。 ☆、第24章 七夕节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顾文亮送沈玉书、林迹深到值房休息, 一路上三人默默前行, 偶有路过的宫人朝顾文亮行礼。值房是在行宫值班大臣休憩的地方,地方虽然不大, 但床铺被褥收拾得很整洁舒适。 顾文亮站在屋内,不咸不淡地说道:“二位大人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一晚。要是缺什么东西可以唤人取来。” 一阵风吹进来, 烛光便晃动起来, 灯下拉长的影子也跟着跳跃起来。沈玉书本对着烛光出神,见顾文亮抬步要走, 赶紧道:“顾总管……” 顾文亮回转过身来,往日和颜悦色的面容下此刻隐藏着淡淡的不耐烦。沈玉书心里固然是有两三分忐忑的, 此刻居然一问话也说不出来。 顾文亮忽然就笑了:“沈大人是在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心因为今天的事情得罪了姜永琏,进而前程尽毁。婉拒皇帝的要求, 总是有风险的。但这话不能明着说出来。 顾文亮忽然上前一步, 沈玉书的心房居然跟着颤了颤,顾文亮又道:“沈大人是聪明人,得失不是早就计算清楚了吗?事已至此, 只望沈大人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顾文亮不再看沈玉书苍白的脸, 转身就走。走了一段路, 只听见后面有人道:“顾总管!” 是林迹深追了出来,顾文亮停下脚步, 温声道:“林大人实在是心地宽厚之人,为着同年竟然如此奔忙。此事到此为止,您让那一位就放心吧。” 之后姜永琏好长时间都没再召过沈玉书、林迹深, 他们二人本来就是微末小臣,若非皇帝召见,等闲是见不到面的。 姜永琏事后向顾文亮问过沈玉书的事,顾文亮道:“本朝向来都有选秀的规矩,京城七品以上的官,年满十六岁的男女都要入宫应选。不过自英宗一朝以来,已多年未选过男子,这规矩也就看松了。有些世家子弟暗暗联姻的不在少数。沈大人十六岁时,沈首辅便替他求聘到了高氏女。此女可是出自孝烈武皇后一族。” 沈玉书是祺祥元年的探花,叔父现在已经是首辅,孝烈武皇后乃是太/祖皇帝的元配,高氏一族是京中一等一的世家,前景远大,仕途光明。倘若入宫,荣华富贵固然有,但生平所学只怕再无施展之地。其中利弊,顾文亮深信沈玉书自是反复掂量过了。 姜永琏听后自嘲地一笑,若非哲宗突然病故,他们兴许早已成婚。闹了半天,自己一开始就搞错了。就好像兴冲冲地钻到画展里面,有些画作其实已经被预定走了,却依然开放大家参观,但这些画作只能看不能摸。 皇帝就是不讲道理,姜永琏责备顾文亮:“你既早就知道了,何不早说?” 顾文亮解释道:“私下订的婚约,原就是不作数的。陛下明年仍可下诏照之前的规矩选秀。”这婚约,姜永琏认可作罢,不认可的话便无效。 “算了。”姜永琏只觉得索然无味,“人家才子佳人,也算是佳偶天成。”他不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4 是死缠烂打之人,也没兴趣棒打鸳鸯。 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他对沈玉书,真的还没到单相思的程度。 不过姜永琏还是沮丧了很久,他照旧料理国事,旁人还看不出多少异样,顾文亮却知道皇帝多少有些焉焉的,下朝后时常懒懒的,打不起精神。 顾文亮状似无意地说道:“赈灾的事宜户部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林大人这阵子也该忙完了。说起来陛下可是有段时间没召见过他呢。” “不见。”姜永琏对林迹深是有点任性的小脾气,沈玉书有婚约这事他肯定知道,林迹深却守口如瓶,害他真是受了大罪。那阵子上朝,他端坐在御座上真是如坐针毡,每次还要自己笨手笨脚地上药。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暗暗怪他:“这个叛徒!” 顾文亮只能在一旁暗暗叹息。这完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 转眼就到了七夕节。七夕节又称“乞巧节”,在宫中并不算太大的节日,但是宫女在夜里会在河道放花灯,祈愿祈福。 在顾文亮的劝说下,姜永琏换了便服出去走动走动。因为行宫附近都有侍卫把守,并无安全上的担忧,他这次出来只带了顾文亮和孙玉成两个人,路上也并未声张。有认出他们的,悄悄施了一礼就退下了。 姜永琏出去玩不喜欢前呼后拥的捧场,所到之处人人屏气凝神,再好的气氛都跟冻结了似的。今晚倒是很自在。 孙玉成难得出来,心情雀跃得很,一路上东张西望,姜永琏也任由他在那边闹。顾文亮抽空瞪了孙玉成一眼,孙玉成对这位乾清宫总管又敬又畏,当下缩了缩脖子,姜永琏笑着道:“由着他吧。他正是年少好动的时候,别老拘着他。原先未留意,今日仔细一看,你好像长了个儿了。” 孙玉成有些脸红,他用手比了比:“差不多长了这么高。” “以后还会再长高的。” 姜永琏沿着河岸散步,已经能看到花灯承载着许愿人的愿望顺着河流而下,花灯烛光闪烁,映得夜晚都浪漫起来。这一刻,姜永琏的心境异常平静柔和。 孙玉成只顾看河道里面的花灯,鞋子都被浸湿了,他有些懊恼的地跺跺脚:“挺好看的,早知道我也扎一盏过来了。” 姜永琏对孙玉成总是纵容的,顾文亮为了讨姜永琏的欢喜,他伸长脖子看了看,见附近有些宫女身旁放了不止一盏花灯,便道:“陛下要放花灯吗?我去要几盏过来。” 姜永琏摇头,他摸了摸孙玉成的头:“你也要祈福吗?” 孙玉成点点头,他有些眼巴巴地望着河道里面的花灯,姜永琏的声音很轻:“既然是要祈福,总要自己带的才算心诚。明年吧,明年咱们自己带几盏花灯来放。” 孙玉成听到姜永琏明年还带他出来,早就把那点惋惜给忘了,他兴奋地在那边拍手。只见顾文亮手一指:“陛下,你看。” 河岸旁种满了柳树,柳树抽了嫩芽,风姿绰约地倒垂着,树底下的那人却站姿如松。姜永琏慢慢就笑了,他慢慢地踱过去:“你也来放花灯?” “陛下!” “嘘,不要吵着别人。” 林迹深望了望周围,便没上前行礼。 “这不是女孩儿才玩的吗?” 林迹深的脸忽然就红了,雪白牙齿咬着嘴唇,脸上带着一点孩子气似的气恼模样,这极大的取悦了姜永琏。姜永琏的心情彻底好了起来,他走到他面前,微笑道:“许了什么心愿?” 林迹深大约是怕姜永琏再取笑他,他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国泰民安?” “嗯。” 真是一个伟光正的心愿。姜永琏见林迹深微低了头,便知道他这话没说完,他有点好奇:“还有呢?” “臣不能说。” 林迹深的脸似乎更红了,眼眸却更亮,姜永琏仿佛一下子心跳就漏了一拍。 姜永琏尽量沉稳地,公事公办地道:“明日早点递牌子请见。”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更新就掉收藏,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呀。 还是要坚强地微笑,更新。 各位小天使们一定要继续支持哦~比心~ ☆、第25章 校场阅兵 阳光耀眼,尽管身后有人撑伞, 姜永琏坐在高台上还是用手微微挡了挡, 才看得清五十米开外箭耙上隐约的红点。 底下重臣环绕,侍卫林立, 明黄色的旌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禁卫军中的骁骑营都统高修廉对突如其来的校杨阅兵有些不知所措。 健马在嘶鸣, 远处有人翻身上马, 那人身持长弓,轻拍马背, 骏马立刻向前飞驰,在离箭耙二三十米开放的地方他轻勒缰绳, 从容不迫地自箭筒里摸出三支箭。只见箭矢挟着劲风去而去,而后是射中箭耙的"得得得"之声, 有人被阳光晃了下眼, 待伸长脖子细看时,只看见三支利箭都穿耙而出。不久就有内侍过去察看,高声道:"都中!" 姜永琏带头叫了声好, 众人群起响应, 叫好声震天。 那人轻松地自马上跃下, 大步流星朝高台走来,至台阶下行礼如仪:“臣林迹深参见陛下。” 众人这才瞧清来人居然不是武将, 而是今年刚刚点中的文状元。只听林迹深声气朗朗,人又仪表不凡,众人已是心折。沈伦习惯性地露出笑容, 道:“林大人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怪不得陛下一直青眼有加,将来前程必远在诸同年之上。” 林业微笑以对:“首辅大人过奖了。” 姜永琏也在看他。在烈日下纵马,林迹深额上已全是汗,汗水自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一路流淌下来,浸湿了他的衣领,春天的薄衫贴在他厚实的脸膛上。因为姜永琏迟迟未说话,方才还镇定从容的青年有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竟是令人窒息的性/感。 顾文亮轻咳了一声,姜永琏这才回过神来,他内心充满骄傲,面前的这人儿可是他钦点出来的状元,如今又如此地替他长脸。这么看来,他还挺有伯乐的潜质嘛。 “免礼。”姜永琏自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声道,“这是恩科的状元,弓马本非他所长,方才不过是抛砖引玉的意思。骁骑营是宫廷禁卫,每个人都是经过严格选拔出来的,一会儿更该拿出真本事出来,别让众卿家笑话。” 一直作壁上观的侍卫面面相觑,露出了惶急之色,高修廉硬着头皮道:“臣平日都嘱咐他们日夜操练,不可松懈。该如何比试,还请陛下示下。” “也不为难他们,方才素臣怎么做,他们便照着做就是了。” 既然文状元都能做到,骁骑营作为禁卫军中的劲旅,更没有理由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5 做得差了。马箭比步箭难上何止十倍,高修廉汗都出来了,大约是被艳阳照得有点头晕,声音都发虚:“臣遵旨。”说着,便打了个手势,便有二十个士兵出列。 紧接着,五人一组到马上试箭。一轮下来,成绩参差不齐,十中七八者有之,十中三四者有之。姜永琏微笑道:“继续吧。” 接下来那几组成绩竟更加不如了,十中五六者都极少,更有一人前面几箭箭箭都射空了,只有最后一箭命中箭耙,这才稍稍挽回一点颜面。众臣在下面窃窃私语,有些已在那边摇头叹息,高修廉自觉面目无光,脸恨不得埋到地底下去。 姜永琏声音懒懒的,面上喜怒难测:“都比试完了?” 高修廉十分不安:“是,是……” “高统领,你觉得今日的比试结果如何?” 尽管姜永琏并未疾言厉色,高修廉也自觉麾下士兵实在有负励名,立刻叩头请罪:“臣有负皇恩,实在是罪该万死。” 姜永琏对这种套话实在是烦得不得了,嘴上说着“罪该万死”,实际上对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看得比什么都重。 “高统领,你侄儿高威是否也在骁骑营内?” “陛下……” “嗯?” “是,臣侄高威……他确实也在骁骑营内。”高修廉正想砌词掩饰,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文襄公随先祖征战沙场,何等英勇,其子孙怎会是泛泛之辈?你为何将自家侄子藏了起来,不让他在众臣面前比试比试?不过,单就他一人也太孤单了些。”姜永琏看向顾文亮,“顾文亮,你再随便点几人出来。” 接下来顾文亮念出来的名字大多耳熟能详,他们都是朝中亲贵的子弟。这份名单一出来,在场的人都觉得皇帝今天的举措多半不是心血来潮。 高修廉选出来的那二十人,已经算骁骑营中好的了,至少骑得了马,射得了箭,多少还有点士兵的样子。顾文亮后面点名的几个,就都有点不着调了。骑马时东倒西歪,身子都立不稳,射出去的箭哪有准头,十有八/九都射到了地上。在场的朝臣目瞪口呆,禁卫军如此固然堪忧,往深里想,朝廷养着的几十万普通兵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大宁边境尚有燕国虎视眈眈,长此以往下去,边境只怕要不稳了。 沈伦从未兼过兵部的职位,他一派轻松,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林业一眼,林业在转任吏部尚书前短暂当过几天的兵部侍郎,这口锅,他势必也要背上几分了。这么一想,心里竟然有几分幸灾乐祸。怪只怪林业冒头太快,林迹深又深受皇帝器重,沈伦已深感地位受到威胁。 压轴出场的是高修廉的侄子高威。高威长得白白胖胖的,其实他未必长得多矮,只是横向太宽,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颇具喜感。高威这样的世家子弟,想必在家也是养尊处优,从没吃过风吹日晒的苦头。他站在高大骏马前有些手无无措。那马又欺生,见驭者不谙马术,便越发不肯驯服,一会儿仰首嘶叫,一会儿扬蹄刨土,吓得高威连连倒退。 姜永琏不吭声,也无人敢在他面前暗暗相助,众人见他上窜下跳地出丑,已是不顾高修廉的面子笑了起来。高修廉脸上阵红阵白,汗已经像水洗似的淌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姜永琏觉得也瞧够了,才淡淡道:“也罢。让他试试步箭。” 高威擦擦汗,孙玉成打了个哈欠,将箭筒递给他。高威手上都是湿汗,滑腻得很,他又心虚,手一抖,那箭竟然失了方向,往众臣所在的地方射了过去。这一变化着实让大家措手不及,众人惊呼边连连,好在他力弱,那箭未能射到众人跟前,最后斜斜地插进土里。 眼见闯下大祸,这个不争气的居然哭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道:“伯父,救我!” 高修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有些后悔把高威弄进骁骑营。然而他此刻还是没有意识到,是往日的教养出了差错,才养出了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出来。 “行了,不用再试了。再试,其他人都成了你的耙子了。”姜永琏笑道,“高修廉,你看众人看得挺乐的。原说中的有赏,现在看来,能箭箭中地的也是有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也该重赏才是。” 姜永琏无疑是在讲冷笑话,这冷笑话却让高修廉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原本就出自孝烈武皇后一族,历代皇帝都对高氏一族多加关照,孰料后世子孙不思进取,竟是一代不如一代。 “陛下,臣失职,自请交部严议。” 御前侍卫是武职中升迁最快的,只要在皇帝面前刷个脸熟,外放到地方上,不是将军就是巡抚。所以才有那么多考不中进士的世家子弟被塞进这禁卫军内。这些世家子弟原本就不是从正途进来的,平时也不该好好操练,每次点头都雇人去,这在京城里面都被传成歌谣了。姜永琏出宫几次,对此已是多有耳闻。 姜永琏对在场的内阁大臣示意道:“你们回去商议此事该如何处分。” 军威不振,底下士兵今日大大出丑,身为统领自然是大大失职。只是高修廉是勋旧之子,所涉及的世家子弟又个个都有来头,里面水深着哪,沈伦决心将这烫手山竽推给身为吏部尚书的林业。这事大概够让林业头疼一阵子了,处理得轻了,皇帝不满意,处理得重了,可是要得罪一批人的。 姜永琏又对高修廉道:“你既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不能日日督促他们操练,那便指个人帮你。素臣——” “臣在!” “你调任骁骑营副参领,好好整肃一下禁卫军的风气。” 林迹深的声音铿锵有力:“是。” 这项人事任命,仿佛在平静无波的官场上投下一粒石头,立刻泛起无限涟漪。副参领是正四品,从品级上看自然是升职了。不过大宁朝文官一向比武官金贵,同级武官须听从文官调遣,从五品文官转向四品武官,这是好是坏,就各有解读了。 作者有话要说:  ^_^,我的专栏那么可爱,你们都不收藏下咩? ☆、第26章 告黑状(小修) 林迹深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不怕得罪人, 几把火烧得骁骑营上下嗷嗷叫, 日常点名、操/练都未假他人之手,松懈已久的禁卫军士兵一时间难已适应, 于是变着法子告黑状。 姜永琏这边格外热闹,顾文亮每天都讲点骁骑营里头的趣闻给他听, 前来他面前告状的人也是来了一拨又一拨, 就差说林迹深是在凌虐士兵了,就连沈伦都委婉地说这样是否太操之过急了。 姜永琏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说一切都是他的意思,林迹深不过是遵旨办事, 各种非议这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6 才消停了些。敷衍完这些人之后,姜永琏很生气:“其他人也就罢了。身为堂堂首辅, 遇事退缩, 只会一味逢迎卖好,这成何事体?” 顾文亮陪笑道:“沈首辅大约是却不过其他人的情面,这才在陛下面前代为说情。” 姜永琏微微冷笑:“他倒聪明。”得罪人的事情都推给别人做, 自己却在那边扮好人, 轻飘飘几句话, 就足以赢得其他人好感,怪不得朝野上下都对他称誉有加, 反倒是那些实心办事的,事力得太认真,反倒落下了不近人情的埋怨。会做人比会做事重要, 已经成了官场的风气。前一世这种人姜永琏见得多了。 孙玉成正在那边整理御案,听到姜永琏这话心里不免困惑,他微仰着头问道:“陛下,聪明不好吗?” “聪明并没有什么不好。”十六岁的孙玉成看起来像是个好奇宝宝,姜永琏大约有传道授业的瘾,对孙玉成颇有耐心,“他只是太聪明了。” 孙玉成摇摇头:“陛下,奴才听不明白。” “那打个比方。给你一包糖或者一包药,你选哪个?” 糖果纸花花绿绿的,看着就让人喜欢。孙玉成毫不犹豫:“糖!甜甜的,很好吃呢。” “糖吃多了会蛀牙。”姜永琏循循善诱,“可是如果你病了呢?那药虽然苦,可是能治好你的病。” 孙玉成兴高采烈道:“那我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沈伦沈大人不是国家的良药吗? 大宁朝已经上百年了,因为英宗和哲宗二帝的放任,国家已经是百弊丛生,指不定哪天就会暴发大的动荡。再放任下去,姜永琏自己就要杯具了。 & 林迹深刚监督完底下的士兵操/练,就被姜永琏召到了行宫,就连身上那套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有些天没见了,林迹沈像是晒得黑了些,他一身黑衣劲装,更衬得肩宽腰细,他跪下行礼时,隐约还能看到背上的汗并没有干透。也许是林迹深刚刚在校场上舞刀弄棒过的关系,姜永琏似乎在他身上嗅到了荷/尔/蒙的味道,他感觉到春天以来的那种蠢蠢欲动似乎又苏醒了。 林迹深一本正经地向姜永琏汇报工作,其实营规是之前就定好的,只不过已经松懈太久了,大家也都没当一回事,要重新拣起来也不容易。那些世家子弟变着法子抵抗,那些人之中有些还是林迹深的旧友,军令之下,林迹深也没徇私,该罚的罚,该打的打。那些大人就坐不住了,关系硬的就跑到姜永琏面前告状,关系次一点的就跑到林业面前发牢骚。林业倒是没在林迹深面前替任何人关说,只是稍微下提醒儿子,凡事循序渐进才好。 “你做得很好。底下的人还听管束吗?” “陛下放心,臣在骁骑营的这些日子倒还顺利。” “真的都顺利吗?我可是听说徐国公的孙子被你揍得鬼哭狼嚎的。”徐国公到姜永琏面前告状的时候,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姜永琏边听边暗笑,真想让人拿把梳子把他凌乱的胡子梳理下。 “臣到骁骑营第一天就同他们言明卯时就要出操,他既未按时抵达,军法无情,他该挨几军棍便得挨几军棍。” “恐怕你还要再辛苦一阵子。你只管放手去做。”林迹深在前头披荆斩棘,姜永琏知道他的辛苦,自然要给他撑腰,“其他事都不必理会。有来闹事的,就让他们到这里来说道说道。我倒想听听他们到底能诌出些什么花样出来?” 那批来告状的实在挑不出林迹深的毛病,就转而说林迹深性情骄傲,对底下的士兵太过暴/虐。每一个熊孩子后面都有一群熊家长,古今皆是如此。 “谢陛下/体恤。”林迹深这些日子其实颇艰难,只是他素来不爱诉苦,此刻听到姜永琏这话心里暖暖的,“臣三个月后打算对他们再做次考核,那些尸位素餐的,就不必再留在禁卫军内了。” 打掉别人的晋升之路,到时想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若非一腔忠君爱臣之热忱,实在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姜永琏此刻又岂止是感动而已,他抓着林迹深的手动容道:“以后,我的性命就都交托在你手里。”——禁卫军的职责就是拱卫京畿,随从扈驾,林迹深才堪大任,这支禁卫军交到他手上姜永琏也放心。姜永琏继续道:“几十万的兵勇用去了朝廷将近三分之一的赋税,现在国库空虚得厉害,实在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不过该如何裁兵,如何安置,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是。”林迹深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陛下!” 上次闹过一回穷,姜永琏回去后就开始琢磨起国家的赋税问题,募捐搞一次还可以,再搞第二次,底下的大臣只怕就要不干了。省钱之道,不外乎开源节流。国家在用兵上的开支实在太过庞大了。姜永琏说得很投入,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出异状:“嗯?” “陛下。” 姜永琏顺着林迹深的视线往下一看,咦,自己好像死乞白赖地硬攥着人家的手不放,人家脸都红了。姜永琏急忙把手放开,他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雪琴要回来了。” 林迹深刚一喜,只听姜永琏沉声道:“许近密奏闽郡巡抚沈朗勾结下属,贪墨赈灾银四十三万两,我前几日已下旨将他拘提到京。” 林迹深与李景素有书信往来,前些日子还接获书信一封,信中只谈风土人情,未言其他。即便是对林迹深,李景也不曾吐露半点口风,却不露声色地在地方上做了这么一桩大事。贪墨灾银,向来都是全省上下勾连的大案,闽郡的官场只怕会有巨震。 这时,屋内隐约听到外头雷声轰隆隆作响,林迹深记得方才外面还是晴空万里,夏天的气候真是变幻莫测,说时迟,那时快,雨点已经噼噼啪啪地打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要相信,wuli陛下不是故意要吃豆腐的。 那只是,太感动了,有木有? 希望更新不要再掉收啦~~比心~ 明天会更新得多一点哈~ ☆、第27章 问斩 姜永琏推开窗户,狂风夹着雨点涌了进来, 衣袂被风带得飞起。林迹深侍立在姜永琏身后, 只能看到他俊美的侧脸。姜永琏的容貌,用面如冠玉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平时笑吟吟的,让人如沐春风, 此刻却抿着嘴角, 眸光冷淡。看来这一回是动了真怒。 姜永琏又如何能不生气? 那是他靠刷脸卖惨筹到的钱,上百万灾民还指着它活命, 姜永琏知道大宁朝的低薪制不合理,也不会认真去追究地方官员私底下搞的摊派, 但是,连赈灾银都贪墨, 这些人大约平时被养大了胃口, 也早没了心肝了吧。 自从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7 顾文亮接手乾清宫总管以后,沈伦就很难知道姜永琏的动向,他也是两日后才接到闽郡传来的消息。沈朗与沈伦是葭莩之亲, 沈伦平日也没少收他孝敬, 此事是否施予援手, 自然还得取决于姜永琏的态度。沈朗被拘提到京以后,姜永琏也即刻返京, 此案由三法司会审,因为罪证确凿,沈朗也无从抵赖, 闽郡相关官员都被一一追究刑责。 按照太/祖皇帝制定的大宁律,贪墨五千两以上的都要斩首,沈朗的性命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住了。事已至此,沈伦思前想后,决定秀一把大义灭亲,上奏将沈朗儿子流放岭南,妻女家产藉没入官。姜永琏看到那封奏折时人都哆嗦了一下。 & 姜永琏跟着朱果果熟门熟路地想从老地方出宫,可是这回神武门的守卫却拦住了他。姜永琏心想,难道扮嫩被发现了?他出宫多是以孙玉成的名义出去的,御前的人一般都不会受到什么刁难,连例行的搜身检查都省了。 “难道这腰牌不对?” “腰牌对,人却不大对。小成子公公昨日就打这里出宫的,你比他俊多了。” 哈,好像被夸帅了。 不容易啊。 大家会称赞皇帝英明睿智,宽厚仁慈,恨不得把所有的内在美的赞誉都堆砌到皇帝身上,就是忽略外在的那副皮蘘。这让好不容易得到一副好皮蘘的姜永琏甚感寂寞。 尽管出宫不顺利,但姜永琏还是心花怒放,他笑着将朱果果搬出来作证:“啊哈,是这样的,我的腰牌前天遗失掉了,来不及到内务府补办,所以拿小成子的腰牌过来用用。我身边这位,可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 朱果果一面作揖一面试图搞金银外交,他往守卫袖子底下塞了锭银子:“是是是,还请各位小哥行个方便。” “就算朱总管出来作保也不行,你还是补了腰牌再出去。”那守卫忍痛拒绝了贿赂,压低声音说,“我们也不是故意刁难你,最近上头查得很紧。咳,不说了,林参领过来了!” 姜永琏扭头一看,顿时觉得不好,哟嗬,林老夫子来了,还真是,巧了。在微服出宫这事上,姜永琏被唠叨了许多遍了,他耳朵都要长茧了。 but,姜永琏一向是虚心聆听,坚决不改。在这件事上,也不知道最终谁能拗得过谁。 今天刚好林迹深当值,他在城楼上瞧见情况不对,特意下来查探一番。神武门的守卫一见林迹深,立刻抬头挺胸,站得笔直,看来林迹深把底下的人管得挺服帖的。 林迹深自然已经瞧见扮成小太监模样的姜永琏了,大约是姜永琏这副模样太过新鲜,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次,嘴角还不自觉地抽了一下,这下姜永琏就急了。 姜永琏决定先下手为强,无比浮夸地上前勾住林迹深的脖子,同时朝他眨了眨眼睛,给了一个不许拆穿我的表情,道:“这位不是林参领吗?陛下特意让我过来找您。请借一步说话。” 那守卫还没见过内侍是这么表示亲切的,他很怕参领大人一个过肩摔就把那人给丢出去。张口结舌道:“这……” 也不知道林迹深有没有接收到讯号,林迹深垂下眼眸,他的面无表情让姜永琏很是紧张了片刻。而后姜永琏听到林迹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对那名守卫说道:“这事我来处理。” 姜永琏跟着林迹深一路畅行无阻,姜永琏高兴地想,林迹深这回也算是协同作弊了啊。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担心他在守卫面前把他给卖了,那他面子可丢大了。 出了宫门,林迹深才低声道:“陛下,您可以下来了吗?” 姜永琏比林迹深大约矮了五公分,所以他勾着林迹深的脖子时是踮着脚尖的,人像壁炉烤鸭那样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林迹深身上,姜永琏想想都觉得脸红,他松开手,掩饰性地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太监衣袍:“那个,这回你怎么愿意我出来了?” “除了神武门以外,还有东华门,西华门,午门可以出入。” 不从神武门出宫,自然也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拦是拦不住的。 林迹深这话很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姜永琏这没心没肺的,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午门我可不敢去。”午门是大臣进出的地方,不小心遇上朝廷重臣可就穿帮了。 姜永琏冲他潇洒地摆手:“行了,你回吧。”等他在马车上换了衣服下来,却看见林迹深背着手在马车外等着,看起来一副耐心极好的样子。 姜永琏倒也不太意外,随口问道:“你今日不是当值吗?” 林迹深特意看了朱果果一眼,才道:“城中守卫原也该沿城巡视一番。” 姜永琏知道林迹深是在暗示他不守信用,每次随便带个人就出来瞎逛。姜永琏摸摸鼻子,没有多做辩解。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姜永琏不介意身边多个同行的人。 姜永琏出宫几趟,对外头已不算太过陌生,他锦衣华服走在长安大街上,煞是引人注目。这回林迹深身上穿的公服太过打眼,平白抢走了他不少风头。姜永琏勉强同林迹深走了一段路便忍无可忍,把他拉进一间成衣铺子。 店铺的伙计见生意上门十分热心,又见他们仪表不凡,马上拿了一些最好的出来。姜永琏更是恶趣味地拣了一些大红大绿,纨绔气质十足的衣裳扔给林迹深换,搞得他连连后退,手足无措。 还是店里的伙计替林迹深解了围:“客官再退可就退到店外了。不是小人夸,小店是长安大街上最好的成衣铺子,不但款式多,式样也是最时新的。你二位是知交好友?这位客官挑的要是不合您心意,要不您自个儿过来瞅瞅?” 姜永琏笑着点点头。林迹深像是生怕姜永琏改变主意,随手拣了一件蓝色的长袍匆匆到后面去换。慌乱间有张票子从林迹深怀里掉了出来,姜永琏捡起来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它揣进了袖子里。 成衣铺子的衣裳总没贴身剪裁的合身,好在林迹深的身材很标准,穿着倒也不至于束手束脚。林迹深换好衣服出来,姜永琏在那边笑:“到底是个俊小伙子,穿什么都好看。” 林迹深低头笑了一笑:“您这回要去哪里?” 姜永琏每次出宫身边都没带侍卫,林迹深自然格外担心他的安全。上次炫富差点被人打劫,尤其让林迹深心有余悸,所以即便此刻他在宫门当值,也是抛下重任,时刻陪伴在姜永琏左右。 姜永琏收敛了神色,很正经地道:“菜市口。” 林迹深周身一凛,慢慢道:“那里今日挤得很,您得当心。” 今天是沈朗问斩之期,每到行刑的日子菜市口附近都是人山人海,囚车经过的地方也挤满了围观群众。姜永琏在林迹深的奋力护卫下往前挤了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8 挤,前面有一中年大汉一脸看戏的兴奋,他伸长了脖子,笑道:“来啦!” 所有的人“哗啦”一下都朝前挤,姜永琏再次重温了以前挤地铁的那种感觉,正挤得不可开交之际,有人在那边嚷嚷道:“傻了吧,午时斩首,现在还早着呢。” 众人这才发现上当了,回头再想找那始作俑者,那人混在人群里早已找不着了。 沿路两旁有步军统领底下的士卒在维持秩序,他们手持长矛,尽量把百姓往后面赶:“退后!退后!再挤就先吃一棍子。”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之际,姜永琏扒住前面一个人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也出来了?” 那老者一笑就露出掉光了牙齿的大牙床:“看热闹哩。俺在家里听到声音,就出来瞅瞅。早知道还早咧,俺就顺便挑几笼包子过来卖。” 姜永琏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算得上明察秋毫,他有些卖弄地在那边科普:“今天要斩一个大贪官。那人贪了地方上的灾银,被当今圣上拿下问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 其实修文比写的时候还要久哎~ 哎,怎么才能加快一下感情线涅?苦恼~ ☆、第28章 吃瓜群众 “现在有几个官老爷不贪?个个都斩的话大约要排到东华门去了。”那老者的注意力已经全不在这上头了,他正打算挤出人丛, “这位公子, 您让让,我家炉子上的包子大约已经蒸熟了。” 这位老者原不过是在开玩笑, 姜永琏听到这话,却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惩治贪官固然是对的, 但朝廷俸禄这么低, 怎么能指望他们不贪不敛?他们寒窗苦读十年,若说他们没有发家致富的想法, 那简直是不可能的。要不怎么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林迹深本来只是暗中留心周遭的一切,此刻忽然道:“也不全是这个样子的。” 旁边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不管什么世道, 总是有好官清官的。我瞧现在宫里头的那位,还是圣明的, 闽郡一起大案, 不过几个月就审结了。那位跟着去的探花郎,现在都升官了。” 旁边有一个少女抓了把瓜子在那边猛嗑:“不是探花郎啦,是那位榜眼。他们几个长得可真好听。” 因为这位吃瓜少女打岔, 话题就全歪了, 大家热情地讨论状元、榜眼、探花到底哪个更好看。一甲进士照例可以游街的, 那天她们大抵是被他们身上的大红袍子晃花了眼,游街时又只能远远看一眼, 竟然没有一人认出状元郎此刻就在他们旁边。 他们又说当今圣上只喜欢长得好看的,所以状元郎升做了参领,榜眼当了鱼翅, 探花郎当上了内阁侍读。 姜永琏原本心情还有些小抑郁,听到这话“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李景回京后就升任正四品右佥都御史,姜永琏含笑看了那位圆圆脸的少女,这位大约是太惦记着吃了吧,才会把御史说成了鱼翅。 姜永琏扯着林迹深的袖子,兴致勃勃地问:“比他还好看吗?” 宝蓝色的衣服总是让人显得过于老成,于是有嘴快的说道:“这位小哥俊归俊,年纪可比他们大上许多了。” 脸皮很薄的状元郎听到一大群人在品评他的相貌已是浑身不自在,他低声问道:“姜爷,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姜永琏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捂着嘴笑:“急什么。他们说的挺好的呀,你也多听听看。” 里头有人见姜永琏与林迹深举止斯文,相貌又格外出众,便有了招他们为东床快婿的念头:“二位小哥也是京城人士?许过婚配没有?” 姜永琏没想到会有人在大街上拉郎配,他有一种战火烧到自己身上的感觉,他赶紧拉了朱果果过来,问道:“这位大叔是问他吗?” 朱果果被拿来当挡箭牌,依然乐呵呵的,只是一味憨笑。 便有一两个嘴利的妇人在那边道:“这位啊,只怕饭量大,家里都该被他吃穷了。” “不多不多,米饭就吃四五碗,偶尔也吃包子,包子吃一二十个也就够了。” 其他人一脸同情地看着姜永琏:“你是好后生,别被你的家人给拖累了啊。你们这两个孩子,人倒是挺好的。” 其他人见姜永琏他们几个身边有这么大一个累赘,在婚恋市场上就急剧贬值,他们都是贫苦人家,可养不起这么多张嘴。托朱果果的福,他们几个总算摆脱了那些人,得以逃之夭夭。 “姜爷,你还要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尽管林迹深在问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一脸诚挚,但姜永琏还是怀疑他其实是在暗地里笑话他。 哼,逮着机会就乘机讽喻他,真是一点都不成熟! “不听了。”姜永琏摆摆手,忽然道,“前阵子你父亲捐了一千两银子,该不会将你娶亲的银子都给捐掉了吧?” 林迹深立刻涨红了脸:“没有的事。” “到底哪件事才是子虚乌有?没订亲?还是没有银子?” “……” “说说看,说说看。说不定到时可以给你赐婚!” 林迹深一脸无奈:“……姜爷,现在再不走的话,就走不到菜市口了。” “哦。” 他们一行人好不容易逆着人流来到菜市口,这里的人比方才那边还要多,看来吃瓜群众看热闹的传统十分悠久。挤是挤不进去了,站在后面的话视线又被前面的人挡着,除了前面的后脑勺,真是什么也看不到。 姜永琏看着林迹深,意思是你看怎么办哪。 领导有需/要,底下的人就算跑断腿也要帮他完成。林迹深在附近转了一圈,才道:“去茶楼吧。” 菜市口附近有两三座茶楼,从茶楼上面俯看下来,视野很好。茶楼里面当然也都是人,但只要肯花钱,茶楼那里便能腾出一两个地方出来。姜永琏爽快地付了钱,他们三人就上了三楼的雅座。 时间还很早,茶楼底下已经有说书先生在讲许近一行到闽郡查案的事情。说书先生讲的版本自然是演绎版,讲许近如何精明能干,司员如何干练,跟着去的御史是如何清廉,不收分文贿赂,故事里面虽然有很多道听途说的成分,但在这一点上倒是符合实情。姜永琏明明是他们之中最了解案情的,竟也被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所吸引,他一边喝茶,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底下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茶楼里面的人也顾不上听说书,都涌到边上。林迹深探出身子看了一眼,道:“姜爷,人犯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姜永琏端了杯清茶也走过来瞧上一眼。这可是姜永琏第一个下令处死的囚犯,姜永琏说什么也要亲自过来看一眼。囚车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39 已经转过街角,缓缓前行,沈朗被铐在囚车里面,模样看起来很狼狈。沿途还有不少愤怒的群众往囚车扔菜叶子,扔鸡蛋,少数流落在京城的灾民在那边痛骂:“狗官!恨不得剥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我那可怜的孩子哟,要是当初官府没昧下赈灾粮,兴许他还能活下来!” 难民凄怆的哭诉声更是点燃了周遭百姓的怒火,若非步军领统底下的士卒极力维持秩序,这些人只怕会做出更过/激的事情来。不论他们如何声讨,沈朗都闭着眼睛木然承受。 沈朗被押到行刑台上,他终于睁开眼睛,以往踏破门槛的那些人早就不见踪影了,只有家人和几个老仆前来送他最后一程。沈朗闭了闭眼睛,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姜永琏轻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姜永琏提笔同意三法司奏请的“斩立决”刑责时并没有一丝的犹豫,但此刻沈朗的夫人与儿子正抱着沈朗痛哭,姜永琏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当然,这份怜悯不是针对沈朗,而是针对沈朗的家人。沈伦奏请将沈朗儿子流放岭南,妻女家产藉没入官,古代一向都有株连的传统,一人犯罪,全家人都得跟着受罪。抄家是必然的,那些大多都是不义之财,不过姜永琏网开一面,没有追究沈朗妻儿的罪责。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修改过了,修改了蛮久,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哒~ 谢谢镜筒子的地雷,么么哒。 基友现文:徐清让死皮赖脸地嫁给了顾显彰,然而没等她把那个装着前女友的石头心焐热,她家就“哐叽”一声破产了。 原本除了脸只剩钱的徐清让觉得自己这下肯定要退位让贤了,谁知道她把离婚协议往顾显彰面前一送,这人居然不答应了。 相信我,虽然依然是我爱你你不爱我,等我离开你又爱我的故事,但这是个宠文。 : 你好,公主病 ☆、第29章 伪文艺 囚犯临死前还要望北谢恩,这事实在扯淡, 皇权再威风, 命都快没了,还能指望他们心悦诚服, 心怀感恩吗?他们在做这个规定动作的时候一定是怨气冲天,否则沈朗此刻也不会额上青筋暴起, 目光怨毒无比。沈朗就算最后破口大骂,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姜永琏料想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起身往回走, 他决定把沈朗临死前的咒骂当个屁,绝不往心里去。 “若老天有眼, 绝不能放过沈伦这个小人,我诅咒他妻离子散, 下场比我凄惨百倍!” 姜永琏手一抖, 茶水泼了出来,他快步冲到窗前探头往下看,可是已经晚了, 刽子手已经大刀一挥, 血流如注。姜永琏刚好目睹到刽子手起刀落的一幕, 他腿一软,手上的茶杯“哐”的一声掉到地上, 骨碌骨碌滚出好远。 沈朗身首异处,其头颅是不是也像这个茶杯在泥土里面翻滚呢?这样的联想,让姜永琏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林迹深一个箭步上前搀住他:“姜爷, 您还好吗?” 姜永琏脸色煞白,他揪着林迹深的衣服,已经趴在那里呕吐起来了,室内都是酸臭的味道,有些污渍还溅到了林迹深的衣摆上。林迹深却没挪一下位置,只是慢慢地替他顺背,姜永琏连胆汁都呕出来了,胃部都跟痉挛了一般,很是受罪。 原来,再惊悚的恐怖片都比不上真实的血腥场面来得可怕。世上总有一类人,人怂却又好奇心过剩。 好奇害死猫。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回程的时候路上下了一场秋雨,雨淅淅沥沥的,风一吹,穿得单薄些还会起鸡皮疙瘩。姜永琏显然还没从那场血腥中回过神来,他站在大街上,沈朗的尸首已经被家人领回去了,之前围观的百姓早就四散着躲雨去了,雨水从屋檐上流下来,溅起一朵朵水花,脚下的泥地变得更加泥泞。他神经一抽,诗/意地感慨道:“愿这雨洗刷一切罪恶。”那血再是殷红,总是会被冲洗干净的,第二天,菜市口想必就又恢复往日的繁荣。再过些日子,也不会有多少人记起这里曾经砍过一个巡抚的脑袋。 影视剧中的男主角总是在雨中孤寂地穿过长街,留给世间一个孤独而浪漫的身影,姜永琏在雨中站了一会儿,衣裳沾满了泥泞,姜永琏还想再作一会儿,就被刚换好衣服的林迹深拖进马车了。姜永琏在马车内已冻得哆嗦起来,他逞强道:“也不是很冷。我以前最喜欢撑着伞在街中漫步,很有意思。”这叫罗曼蒂克。 林迹深一点都不懂罗曼蒂克,他沉默着拿干净的丝帕替他擦头发。 装文艺装叉的后果是回去时就发了高烧,高烧迟迟不退,姜永琏在床上躺得久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全身软绵绵的,动弹一下却又觉得哪哪都疼。 “我睡了多久了?” 姜永琏喉咙也痛得厉害,顾文亮喂水给他喝:“陛下,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竟然一天一夜了。高烧不退,一向都是险症,何况这个地方连个抗菌药都没有,之前的那位哲宗皇帝,大约就是死于伤寒转肺炎。 姜永琏一说话,前胸更是疼得厉害了。胸口疼痛,可不就是肺炎的征兆吗?病中的人原就脆弱,姜永琏以前就酷爱百度法求医,越发觉得自己的情况与肺炎的发病症状十分吻合。他一下子就慌掉了,紧紧抓住顾文亮的胳膊不放。 顾文亮问:“陛下可要进点什么?” “太医说过我可以吃些什么?” “太医说过了,不拘什么粥,只要陛下喜欢就好。” 但姜永琏显然漏听了关键字,他的世界一下子就灰暗了。 如果说姜永琏之前还抱着一分希望的话,现在大约已经绝望了。这,这,这不是病人临终前医生才有的台词吗?不拘什么,只要喜欢就好。 “拿一点进来。”宫娥端了一碗熬得很好的清粥上来,米已经熬得入口即化,只是味道极清淡。姜永琏饥火中烧的,无论如何好歹吃一点,免得到时上路的时候饿。 姜永琏一口气吃掉小半碗粥,他又难过起来了,一口粥哽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姜永琏觉得自己越发不好了。宫娥以为姜永琏不吃了,便将那点粥撤了下去。 顾文亮看着他,目光忧郁:“陛下还有什么要交待吗?” 顾文亮的目光让姜永琏格外心碎,这句话听起来和你有什么遗言也差不多了。 姜永琏胸口一痛,555555555555,要交待的事情可就太多了。很多人很多事都放不下,虽然当皇帝又累又无聊,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皇帝这个工作,也渐渐有了一点点责任感,想对这个国家做点什么,甚至对将来的朝政改革有了初步的构想,他才刚入戏,怎么就被人中途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0 喊停了呢?姜永琏心想,其实他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叫,叫素臣过来。” 顾文亮微微讶异:“陛下这个时候叫林大人过来做什么?” “快,快去。”姜永琏痛咳起来,越发觉得气喘不上来,原来吃过一点东西身上还有点劲,这时又觉得疲倦了,整个人像一条咸鱼。 他也即将就是一条咸鱼了,很快很快。 宫娥扶着姜永琏躺下来,姜永琏身上出了一点汗,人似乎松快了点。他拼命告诫自己不能睡不能睡,眼皮却重得不听使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慢慢地睡着了。 醒来时寝殿内已经燃上了蜡烛,姜永琏只是稍稍转了下头,顾文亮立刻上前道:“陛下,你醒了?” “人呢?” “林大人在偏殿候着呢。” “快叫他过来。我有要紧的事情要交待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有时真的是好奇害死猫啊~ ☆、第30章 虚惊一场(补) 宫娥扶姜永琏半坐起来,又用迎枕垫在身后, 尽可能让他坐得更舒服一点。姜永琏方才又睡了一觉, 此刻除了身上依然没有力气以外,其他都还好。据说有时会有那个回光啥啥的, 时间很宝贵,似乎该交待的也都该交待一下。原本还要考察一下哪个孩子比较适合继承大统, 现在也来不及了。 托孤这种事姜永琏当然并没有经验, 不过历史故事和电视剧看了不少,成熟的政治家在这个时候都不慌不忙, 将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但眼下他的情绪伤感居多,很难进行理性思考。他摸了下肚子, 感觉又饿了,看来半碗清粥实在不顶饱。 咦, 看来他的胃口还挺不错的? 姜永琏也不知道自己是吃货本性还是怎么的, 这个时候居然还惦记着吃,大约大脑容积太小了,藏不住太多的事实。这时, 林迹深在宫娥的引领下已经跨进寝殿了。帘子掀开的那阵有风进来, 姜永琏倒也没觉得有多冷。 林迹深又在那边规规矩矩地行礼。 “你靠近些。” 在姜永琏的示意下, 林迹深行礼后起身向前行了几步,而后跪在了病榻前。不过几步路, 姜永琏看林迹深走得很慢,脚还有点跛,人也是形容憔悴, 下巴颏还有些青硬的胡渣。 “你怎么了?额头怎么也磕破了?” 林迹深只是摇头:“陛下好些了吗?” “怎么连你也病了?这……这可……” ——在这紧要关头都病了,这可如何是好?但凡颁布遗诏,都得控制皇宫和京城的秩序,姜永琏原打算把禁军的兵符都给林迹深。几个孩子还太小,沈伦是首辅,之后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辅政大臣,到时权倾朝野,只怕没几人能制得住。然后,沈伦绝不是忠诚可靠之人,自从听过沈朗的遗言,姜永琏就不再对沈伦抱有任何希望。 一向健康的年青人这时候病了,姜永琏心里既担心又慌乱,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斜刺里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年青人不顾礼仪,突兀地用手背探了探姜永琏的额头。 “陛下!”林迹深的眼角已是莹然有光,他微低着头,深切自责道,“前日原不该让陛下出宫,否则便不会平白受这么一场风寒。” “都是定数。事已至此,你就别难受了,不关你的事。”姜永琏其实也很想哭,都说皇帝是九五之尊,为什么他运气就这么背呢?淋了一场雨,装叉了一回,居然就这样了? 林迹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自怀间摸索着,慢慢摸出了一个荷包,举到姜永琏面前:“陛下,这里面装着臣自白马寺求来的平安符。臣幼时也生过一场大病,母亲自白马寺求了一个平安符过来,后来便慢慢好了,此后便身体康健。白马寺香火鼎盛,这方面都是极灵验的,陛下向来宽厚仁德,一定会长命百岁。” 姜永琏想说这个时候还求什么平安符啊,话到嘴边却便成了:“那你帮我系上吧。”难得有人这么记挂他,总要留点念想,不枉来这个时空一场。 林迹深向前膝行了半步,他眉头微皱,像是在忍受身上的痛苦。但他默不吭声,只是低着头,仔仔细细替姜永琏将荷包系在腰带上。姜永琏低下头,伺候他的宫娥仿若隐形,连大气都不出,在极端的静谧下他听到林迹深鼻翼翕动,肩膀似乎一抽一抽的,而后“啪嗒”一声,有一滴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烫得他的心温暖得发酸。 “哭什么?”姜永琏微笑着,也开始热泪盈眶,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哇。说好的成熟的政治家风范呢,留在史书上的最后一笔,好像不应该是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而且重要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讲,净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姜永琏已经撑不住了,很想抱着林迹深痛哭一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文亮已经带着太医进来了,忽然出声道:“陛下,先让太医请个脉吧。” 有外人在,这才让姜永琏和林迹深的悲伤刹住车,他们不约而同,快速地用袖子擦干了泪。姜永琏穿的是白色的亵衣,那泪痕落在那上头印渍特别明显,顾文亮和太医都假装没有看见。 姜永琏有些抗拒:“我还撑得住。现在不需要进药。”那种虎狼之药,姜永琏看过哲宗服过,人是瞬间有精神了,但过程看起来颇痛苦。这种事,能免刚免,姜永琏方才说了好些话,竟也不觉得累。 顾文亮用手探了探姜永琏的额头,原本皱紧的眉头似乎放松了些,他面上微露笑意:“陛下睡醒之后好像好多了呢。” 姜永琏反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他的手心发烫,也不知道他的体温是否到了骇人的程度。姜永琏顺手抓住林迹深的手贴着自己的额头:“真的退烧了?” 不是在哄他? ——皇帝身边的人为了安慰皇帝,是各种瞎话都说的,姜永琏对他们有些信不过。他很紧张地盯着林迹深,林迹深指间微颤,脸上有一抹红云:“陛下,臣不通医理。您还是让太医再确诊下。”说完,便让出自己的位置。 已经长出花白胡子的老太医右手搭着姜永琏的脉门,脸上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姜永琏都快急死了。只听到太医磕了个头,照例说了句:“圣躬安。” 这样的套话请脉时已经说了无数次,姜永琏耳朵都快听得长茧了。幸好顾文亮在一旁道:“奴才方才探了一下陛下的额头,感觉这烧已经减退了。” 这时太医才微微一笑:“再吃几付药,如果不再反复发热的话,那便是好了。” what?姜永琏惊喜地捂住嘴巴笑,他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从极度悲伤再到狂喜,一路上他吓得肝颤。原来他只是患了普通的感冒,并没有臆想中的肺炎。姜永琏觉得自己蠢哭了,果然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1 猪都是笨死的。竟然是一场大乌龙,好在他没有说出更加丢脸的话。只不过,他和林迹深都莫名其妙地哭了鼻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姜永琏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好像是有些夸张了。 姜永琏吸了一下鼻涕,气吞山河道:“我饿了!”他原就饿了,又虚惊一场,是该好好补补。 顾文亮看向太医,太医还是那句话:“不拘什么粥,只要陛下喜欢都可以。” 这下姜永琏总算听清了这句话,好可怕,少一个字,意思就千差万别好吗?姜永琏知道自己没事了就开始讨价还价:“太医,那药,可不可以弄得不那么苦?” 顾文亮和林迹深异口同声道: “陛下……” “陛下!” 姜永琏立刻投降:“啊哈,我随便说说而已,良药苦口嘛。对了,太医,素臣好像也病了,你顺道也替他把把脉。” 林迹深有些不情愿:“臣好得很,一点事都没有。” 姜永琏努了努下巴,林迹深这才乖乖坐在一旁让太医替他诊脉。太医诊过脉后,慢条斯理道:“林大人只是外伤,不碍事的。双腿晚上用药酒揉开淤伤,十来天左右便可行走自如。” 姜永琏在病榻上也听到了,他“唔”了一声:“宫中有最好的跌打药酒,刘太医可以斟酌着用上。素臣额上还有伤,也一并看了,找些伤药出来。” “是,臣去御药房找找。”刘太医领命而去。 姜永琏一听说自己没事,心情一好,便马上吩咐传膳。虽然只能喝粥,但顾文亮是体贴细心之人,粥备了三四十种。 “素臣也还没用饭,也过来吃点。回家记得不要吃海鲜之类的发物,要是留了疤,你意中人不知道会多伤心。” “陛下总爱拿微臣取笑。” 林迹深斜坐着陪姜永琏用膳,林家的家训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姜永琏没有这方面的讲究。待吃得半饱,他就开始叨叨叨。 “你也二十二了,这个年纪,家里难道未替你说一门亲事?”林迹深与沈玉书年纪差不多,按说在这方面也不会太落后才是。姜永琏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对只能看不能摸的有非分之想?人生苦短,没有缘分就不要浪费时间。 林迹深一说到这个问题就非常羞涩,姜永琏却不肯让他含糊其词,林迹深拗不过,只好道:“之前也无人乐意与家中订亲。臣父的意思是,先立业再成家。”林业从兵部侍郎被贬为兵部员外郎,家道中落,很多世家都看不上林家。 姜永琏笑眯眯地问:“那总有意中人吧?” 林迹深慢慢放下碗筷,他飞快地看了姜永琏一眼:“不知道。”说有的话,以姜永琏的性格一定会追问。说没有的话,姜永琏也要问为什么。 所以,这个“不知道”答得很妙。 姜永琏懵了。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少年心思很难猜哎。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哦,今天更新得太晚了。 感谢柱斑一生推筒子那么多的营养液~ ☆、第31章 过百抽一 姜永琏七天后才痊愈,时间上挺符合一般重感冒的周期。这件事给了姜永琏深刻的教训, 生命可贵, 装叉需谨慎。姜永琏自己对这事绝口不提,不过却封不了底下的宫娥太监的嘴。宫里一向八卦传得比什么都快, 那些人不过听得一鳞半爪,事情传着传着就传讹了, 有人说皇帝抱着骁骑营的林参领卿卿我我, 两人别提有多亲热了。又有人说起当日马场之事,于是林迹深光荣地成为姜永琏绯闻榜上的常客。 等姜永琏好利索了, 他就将一张当票交给顾文亮:“这事你去办妥。” 天子富有四海,姜永琏前段日子虽然哭穷, 但宫中的用度其实还是不缺的。眼见皇帝身上居然摸出一张当票,顾文亮眼睛都看直了。当票上面有典当人的姓氏, 顾文亮看了一眼, 心想:不至于吧?好歹也是官宦世家。顾文亮自己也在京中也买下一处宅子,他在王府当总管几年,单是历年的赏赐与他人的进贡, 就不是小数目。 顾文亮办事是不需要多操心的, 不过小半天功夫, 回来时就捧回了一个老红皮描金箱子,那铜锁摸久了, 已经有些掉色。姜永琏兴致勃勃地取过钥匙打开,顾文亮也不免好奇地盯着看了几眼,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贵重东西, 只是一些时的玩具,比如说陶响球啦,布老虎,泥人偶,一柄短剑等等。穷京官入不敷出,时常要进当铺。当铺借钱给官员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事情,因为官员绝不会赖账,所以当铺对他们送来的典当物的价值并不是很计较,总归他们还是要赎回去的。 午后姜永琏闲得长毛,童心未泯地拿了陶响球出来玩。陶响球弹一下便沙沙作响,它在黄花梨木做的八仙桌上的溜溜地转,感觉和小时候弹玻璃珠很相似。姜永琏坐下来喝茶,他毛手毛脚的,长袖一拂,便将陶响球扫到地上去了,也不知道滚落到了哪个旮旯角落里去了。 “快找找,快找找。” 在场的宫娥内侍都被打发去找,于是这些人都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在找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不值一文钱的陶响球。 顾文亮安慰他:“陛下不要着急,总归在这个屋子里。” 姜永琏摸着林迹深的短剑道:“这可都是素臣的旧物,短了一样可就不好了。” 顾文亮陪笑着道:“奴才见过的王公大臣也不少了,倒是没见着几个像林大人这样的家风。” “你不懂。按照俸禄的话,百八十两根本就养不活一家人。”姜永琏初步估算过,一般京官要养着家里二三十口人,只靠俸禄的话,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像沈伦这样仕宦几十年就到处置宅买地的,必然还有别的财路。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拿这样的钱,这些官员固守清贫,所以有时免不了要进当铺。 林迹深刚捐了一年的年俸,平时的交际应酬都要花钱,偶尔还陪姜永琏打打牌,花费其实不少。林迹深既然已经入朝为官,也不好再向家里伸手要钱,他会跑当铺其实也不奇怪。 “陛下要将这些东西还给林大人吗?” 姜永琏拔出剑鞘,窄窄的剑身透着寒光,这把倒是好铁打造出来的兵刃。姜永琏轻轻地抚摸剑锋:“不着急还给他。” ——他大概已经发现当票遗失了吧? “陛下小心些。”顾文亮笑道,“陛下似乎对这柄短剑极为钟爱。奴才倒是想到一个典故,故剑情深。林大人倒是一个念旧又长情的人。” “嗯?你想说什么?” “奴才现在才明白,陛下为什么对林大人刮目相看。白马寺奴才也听说过的,前几任住持还被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2 封为国师。在佛祖面前许下的心愿若是成真,便该去还愿,这样才能得到佛祖长久的庇佑。” “哦。” “那里的素斋在京中也是极有名的。” & 姜永琏下决心解决官员的俸禄问题,他要给官员集体加薪。国家养军队也是一笔庞大的开支,这些仅仅靠节流是远远不够的,将来大裁兵需要钱,国家必然要开辟新的财源才能解决目前的财政困局。姜永琏亲自召见内阁,向他们说了自己的初步构想。 当然,农业税本来就已经很重了,已经不适合再多摊派,可是商业税可以搞起来啊。姜永琏参考晚清时的做法,决定在全国内征收“厘金”,按照货物的估算价值过百抽一,也就是征收百分之一的商业税。这项举措于贫民无损,对富户不利。内阁官员大多富庶,其姻亲也多是地方上的豪族,沈伦不好自己出面反驳皇帝的意见,内阁里面自然他的同党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反对。 “陛下初衷极好,但底下官员参差不齐,恐有阳奉阴违,骚扰百姓之辈。到时只怕所得不多,地方上又民怨沸腾。” “那自然要有相应的奖惩举措。阳奉阴违,骚扰百姓,有一个拿一个,合着国法律法是摆设吗?厘金十分之二,可留作地方官员养廉之用,这样便不怕他们不用心。为了杜绝他们中饱私囊,可让地方上的乡绅监督厘金的收用,每月将厘金明细张榜公告,若是数目不符,可向州府等投书举报。” 这都是晚清左宗棠试行过的方法,在当时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乡绅在当地有一定的声望,也珍惜自己的名誉,这些人是不大容易被收买的。 沈伦道:“陛下既然坚持,不如先在江苏等地试行。” 姜永琏斩钉截铁道:“不必试行了,这个月拟定章程,下个月全国推行。”正当内阁官员面面相觑之际,姜永琏又道:“目前国库不到五百万两银子,又来一场灾荒怎么办?国家承平已久,但燕国这几年却气势汹汹,已经陆续收服了周边几个国家。大宁与燕国接壤,难免他们不骚扰边境。届时朝廷拿不出钱,底下的士兵拿什么打仗。沈首辅,你兼着户部尚书,想过这事没有?” 沈伦赶紧叩头请罪。 这些内阁官员大多遇事只会磕头,平时端坐在朝堂上就跟庙里的雕像一般,京城中有人戏称他们是“泥塑阁老”。姜永琏一想到这个就有气,他淡淡道:“这事就由许近来做吧。” 许近在闽郡一案的精明干练为姜永琏所激赏,他是徐太傅的学生,操守方面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由他来主持厘金的征收是最适合不过了。 这次朝会一散,所有人都知道,沈首辅沈大人已经失去帝宠了。 朝中颇有些官员是大地主出身,按说过百抽一不过是从他们身上拔根汗毛下来,大抵是富户生来更吝啬,竟是心痛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内心无不盼着厘金征收出点乱子。但许放心思缜密,布置得宜,厘金试行两个月,效果挺好的。两个月国库就多了几百万两收入。这么算下来,国库一年可以增加收入三千万两以上。要知道以前国家一年也就这么多银子,现在收入翻了一番,许多人一算账,自然是很眼热这笔多额外收入了。 上次闽郡赈灾之后,要说京中哪个衙门最苦,自然得数内务府了。姜永琏裁掉了很多不必要的花销,这里面的每一笔花销对他们来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每个项目经他们过过手,不从中扒一点好处下来呢。内务府官员一向以豪富著称,现在忽然要他们清粥小菜过日子,他们自然也就不干了。 内务府花钱的名目向来是层出不穷,他们又一向与宫中的内侍宫娥交好,于是不断有人给姜永琏吹风,说行宫有些地方旧了破了,要好好修缮一下。姜永琏听说后也不是太在意,他随口应承了一句,破了就去修呗,让底下的人拿个预算和方案给他。这一下内务府的人就开始大做文章了。 林迹深身在骁骑营,得到消息也很快。朝廷好不容易有一点中兴的气象,底下的人就开始作了。这奢侈风气一开,之前的努力可就打了折扣了。 姜永琏这次没有听林迹深的,只是嘱咐他专心骁骑营的营务,原先定下的三个月考核之期就快到了。 林迹深出宫的时候顾文亮特意送了送他:“林大人,你这次真的孟浪了。你又不是御史言官,这些事还真的不归你管。已经有好些人参你行事骄纵了,你贸然介入此事,这不是授人以柄吗?你仕途正好,前程远大,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葬送一切呢?” “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林迹深知道姜永琏大约是听了底下人的挑唆才会一时兴起要重修什么园子的,姜永琏已经下令让他专心营务,考核期前不要再进宫了。这样他连再次进谏的机会都没有了。林迹深犹豫了一下:“顾总管……” 顾文亮知道林迹深的意思,他摇摇头:“这事奴才也不好出面。”内务府上下连结了许多人的利益,顾文亮并不想挡他们的财路。他只是一介宦官,并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林迹深只好另外想办法。两天后林业上书反对重修园林,姜永琏对内阁重臣还是很客气,只推说自己还未做决定。内务府上下听闻这个消息大受鼓舞,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李景作为右佥都御史也上表反对,姜永琏知道这事林迹深必定和李景商量过了,他摒退了内侍,独自召见了李景。 “你说内务府官员贪墨,中饱私囊,你有证据吗?” 这句话便让李景哑口无言,他一时拿不出证据,好在御史可以风闻言事,就算没有实证也不打紧,不至于会被严谴。 林迹深咀嚼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眼睛一亮,道:“假如我们找到了内务府中饱私囊的证据呢?” “可是,事情这么纷杂,要从何查起呢?” “先从工部取内务府历年来的工程明细,我就不信里面没有猫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柱斑一生推筒子这么多的营养液~ 谢谢啤酒鸭的地雷~ 这一章暂时写一写wuli陛下的本职工作,下一章就要双双到庙里还愿咯~ ☆、第32章 白马寺 姜永琏自马车上下来就后悔了,这白马寺座落在深山之中, 通往寺庙陡峭的山道上砌上了台阶, 从底下往上看,石道蜿蜒而上, 山中又云雾缭绕,颇有一种云深不知处的神秘感。马车到半道上就上不去, 所有人都得步行上山, 姜永琏不知道这个寺庙为啥要这么为难香客。 可是也奇了怪了,这里的香客还真是络绎不绝, 以前的世宗是出了名的佛教发烧友,每年都要来这里盘桓几日, 与住持谈谈经,斗斗嘴。这白马寺的名头就这么越传越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3 响了。 姜永琏他老人家要到白马寺还愿, 这次是正大光明地出行, 白马寺为了迎接贵客,早早就清扫道路,还因为皇帝的到来谢绝了其他的香客, 山脚下已是侍卫林立, 无关人员是上不来的。 姜永琏在山脚下迟疑了片刻, 才终于下定决心道:“上吧。”姜永琏爬台阶爬得很辛苦,他忍不住向身边的人低声抱怨道:“山不在高, 有仙则灵,寺庙修在深山中就算了,还搞这么多台阶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锻炼香客百折不挠的意志? 深山清幽, 任何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倍,姜永琏跟拿了个扩音喇叭说了一遍没什么两样,先行下山陪同皇帝的白马寺僧人低首合十,脸上如泥塑一般面无表情。姜永琏有些不好意思,只听林迹深轻轻道:“陛下累了就请到旁边的亭子里休息会儿。” 半山腰处建着个亭子,这个亭子大约与白马寺同龄,很有一种古朴的韵味,一旁的石壁上有文人墨客留下来的诗作,给这座冷寂的深山多了一点文人雅士的浪漫气息。顾文亮指挥着内侍又把石桌、石椅仔细地擦了一遍,这才请姜永琏过去坐。姜永琏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捶腿,有内侍上前要替他捏肩膀,却被姜永琏打发掉了。姜永琏拉过林迹深,以近乎耳语的亲密姿态问道:“到底还有多远?快到了吗?” 顾文亮冲林迹深使眼色,林迹深心领神会:“快到了。陛下已经到了此处,若半途而废,就可惜了。” “可不是吗?” 姜永琏并不知道仅仅走了小半路程,他走走停停,又与林迹深一路说说笑笑,在众人不断的哄诱下,姜永琏终于爬上了山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山顶风光无限好,山风吹灌进衣袍里,衣袍被吹得鼓胀起来,很有飘飘欲仙,乘风而去之姿。 这让姜永琏觉得此行还是值得的。白马寺的住持是个佛法高深,慈眉善目的高僧,言谈也很风趣,姜永琏虽然不懂佛法,也觉得和他聊天是一次不错的体验。住持还记得林迹深,特意道:“这位林施主倒是虔诚之人。” 林迹深微笑合十行礼。 姜永琏算不上虔诚的佛教徒,那个装着平安符的小荷包如今还时刻系在腰间,林迹深只是随姜永琏四处走走,偶尔给姜永琏讲点寺庙的历史,姜永琏如果感兴趣的话他就多说点,全程承担了知客僧的工作。姜永琏也似模似样地在佛前上了香,又赐了白马寺一千两银子。姜永琏悄悄问林迹深:“这次要许愿吗?” 姜永琏上香的时候,他也在底下虔诚磕头,这次却不曾再许愿:“母亲说做人不能太贪心。” 姜永琏听了只是点头。 住持与姜永琏谈佛时姜永琏也点头,住持显然误以为姜永琏也像世宗那样是佛教发烧友,他滔滔讲了片刻,姜永琏忽然道:“我听闻这里的斋菜不错。” “是,小僧早已命人准备。” 现代社会农家乐盛行一时,大家跑到郊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吃几口野菜,算是对快节奏的都市生活的一种逃离。其实白马寺也是如此,这些达官贵人,不畏路途遥远,大约也是为了求得心中片刻的宁静。今年是姜永琏改元登基的第一年,日子过得并不平静。骁骑营经过林迹深大刀阔斧的改革,底下哀号声一片,不过最后人员到底是精简了不少。虽说禁卫军的素质不可能一下子得到质的飞跃,但精神面貌看着比以前好多了,过去那种雇人点名、替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姜永琏曾经巡查过两三次,就在他的亲自过问之下,禁卫军似乎终于记起自己拱卫京畿的职责了。 姜永琏随口说一句要修行宫,内务府层层上报上来的维修费用竟然要一百多万两,这群人养出这么大的胃口,姜永琏也是惊了。姜永琏将这个奏折发给内阁讨论,内阁中也是反对的声浪居多,于是他就以群臣反对为由,将这方案给扣下了,既不说批,也没说不批,两派人马都跟油煎似的,片刻不得安宁。 林迹深和李景一头扎进了故纸堆里,翻阅内务府历年来的工程明细,本来工程繁杂,很难理出头绪。好在内务府此次维修行宫的方案帮了大忙,这些专供内务府的里头都有猫腻。他们更发现内务府每次承办工程,都是由同一家木材行专供,这家木材行无疑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因为这事有了眉目,林迹深行事反倒更沉稳,他们都在等一个有利的时机而已。 姜永琏倒像是局外人似的,就像此刻,他也安逸得很,他正在大啖白马寺精心备下的斋菜。他虽然不喜欢吃素,偶尔吃一两次也无妨。吃饱喝足之后,这趟礼佛之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来时走着上来,回去时也应该走着回去。姜永琏站在最高的那级台阶上面,只觉得阵阵晕眩,底下的台阶层层叠叠的,仿佛飘移起来了,让人几乎要怀疑自己踩的并不是实地。糟糕了,他好像有点恐高,这台阶这么多,还没有扶手…… 按理说皇帝不应该这么怂的,但姜永琏实在装不出英明神武的样子。 顾文亮见姜永琏迟迟没有动弹,轻声叫他:“陛下。” 姜永琏没有反应。 “陛下。” 林迹深又唤他,姜永琏转身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晕得很。” 林迹深瞪大眼睛,唇角微微透出一点笑意:“陛下伤到脚了吗?不由让臣来背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啤酒鸭和风吹过筒子的营养液,今天更得少了点,明天更新4000+哈。 嘻嘻,这文已经这样了,顺v无望,but还是希望收藏四百,可以完结倒v~~ 准备开个现耽,有爱的小天使可以顺手收藏下哟~ 文案: 在娱乐圈不红的原因有千万种,王子唯觉得自己唯一欠缺了一点运气。 室友谢泽萌既不红,还不萌,白瞎了他萌萌哒的名字。 于是两个十八线艺人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相爱相杀。 小明星和小明星 ☆、第33章 惊,变 姜永琏去了一趟白马寺,山也爬过, 佛经也听了, 回来时泡了一个热水澡,大约在水里泡得太舒服了, 夜里倒是精神十足,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到了深夜乾清宫里面已是万籁俱寂, 这座至尊宫殿白天里万人朝拜, 到了晚上也与普通宫殿一般无二,姜永琏有时孤枕难眠, 总是嫌这里冷清。 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姜永琏想起了许多事,一幕一幕, 一个片断一个片断地闪现。他不记得白马寺山上有多少级台阶,他只记得伏在林迹深背上的时候心里非常笃定, 这大约是他在这个时空里面心情最安稳的时刻, 这种感觉远非信任可以形容。他在年青人的耳边轻声道:“我打算将京畿附近的兵马都交给你。” 毫不意外听到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4 年青人无比忠诚的回答:“臣誓死效忠陛下。”这个谨慎自持的年青人在回望皇帝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带上几分柔情。 &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又到了年底, 大丧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宫里也比去年热闹了些, 底下的人来来往往地张罗。朝中的事倒是少了,姜永琏得以忙里偷闲, 关在书房内练字。每年春节,皇帝都会赐近臣“福”字,臣下都以得到皇帝的赐字为无上荣耀。就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里, 京里最大的木材行薛大掌柜的锒铛入狱,很快所有账簿被收剿上交,呈到了御前。顾文亮偏过头看了一眼,心想看来今年皇帝赐“福”是轮不到沈家了。 薛大掌柜的是生意人,向来都有记账的习惯,他把历年来行贿数目都集结成册,这下正好一窝端了。姜永琏看过账簿,他虽不意外,也还是叹了口气,在上面勾了几个名字:“先将人关押起来。” 人既拿下,自然也要拿贼赃,沈伦历年来收受内务府等的贿赂又何止十万,免不了落得了抄家的下场。从来只有人锦上添花,沈伦下狱后,往日那些亲朋故旧便再也不见踪迹了。沈玉书跑断了腿,人都没能见得几个,更不要说有人肯出手相助了。 抄家的旨意终于还是下了,沈玉书如被晴天霹雳一般,魂都丢了。都说抄家时那些司官如狼似虎,百般刁难,他们在沈家时倒是收敛了些,不曾骚扰女眷,也没有机会趁火打劫。这倒不是看在沈伦是前首辅的份上。无论官多大爵位多高,之前多威风,败了就是败了,树倒猢狲散,没有几个能例外。 皇帝身边的红人林迹深在那边监督着,在他三令五申之下,其他人都不敢做得太过火,只能看着一车一车的珠宝玉石眼馋,内心揣着无法分一杯羹的愤恨,下手搜罗得越发干净,就连沈玉书的住处也不例外。沈玉书苍白着脸,站在院中木然地看那些小吏动静极大地在那边翻翻拣拣,书房更是被重点关照,里头的书信被一一拆解过目,有些信笺没有压牢,宣纸被风卷着,吹落到沈玉书脚边。“啪哒”一声,一行清泪落下来,洇湿了上面秀美的字迹,墨一团一团地晕开,混沌成一片,像极了他戛然而止的锦绣人生。 林迹深背着手交待:“陛下下旨拿的是沈伦,与这位沈大人并不相干。但凡他的私人物品,另外打包一份,可交予他带走。” 这是昔日好友手下留情的地方,沈玉书心里明白归明白,却依旧呆怔怔地站在那里,说不出任何感激的话。当然,林迹深体谅他的心情,自然也不会介意。 “毅庵!”在其他书吏面前林迹深也不好过露痕迹,他低声唤他,“我替你找了个宅院,你暂时先住在那儿吧。雪琴也想过来看看你。” “不必过来了,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上书激烈弹劾沈伦的不正是李景吗?一点情面都不留,这个时候来瞧他,能安着怎么样的心思吗?沈伦固然非良臣,但却是沈玉书的叔叔,一向对沈玉书也没什么不好,沈玉书对这事自然无法客观看待。 林迹深安慰沈玉书:“陛下是知道你的清白的,你捱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宦海沉浮,谁又没个逆境呢?林业当年所受的冷遇以及白眼,林迹深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沈伦一倒,林家父子又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有些人的面孔当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林迹深对这些人的示好冷漠以对。他对着这个无端遭受劫难的好友,虽然也是感同身受,也只能这么出言安慰。 林迹深替沈玉书租赁下的院落其实并不差,里头环境清幽,地方还算宽敞。沈玉书的私人物品价值至少数千金,沈家又有几个老仆跟了过来,生活倒是无忧。物质上的供给倒不至于落差太大,但人际交往方面,却足以让沈玉书尝到树倒猢狲散的苦涩。原先他还是走到哪哪都受欢迎的贵公子,人又长得一表人才,许多人众星拱月般地围在他身边,现在他一到衙门,所有的人见着他就散开,仿佛他是瘟疫一般,仿佛和他挨得近了,就会跟着莫名被贬斥。除了必要的公文交接,其他人都不与他说话,晌午在饭堂用饭,沈玉书也是孤伶伶的一桌,一天下来难得能说上几句话。他在衙门内被孤立了。 沈玉书初时还有些震惊,恼怒,最后终于认清了现实,脸上再无波澜。然而许多事,都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任何时候都不会少了落井下石的人。 这日他从衙门里面回来,看到门外居然停着辆马车,这个时候还有人来,那可当真是稀客。门房的人告诉沈玉书高家管事的人来了,沈玉书浑身一震,半晌没敢踏进自家的厅门。然而高家的管事听到响动追了出来,管事也不计较院内并非谈话之地,立即开门见山地将来意给说了。 高家是来退婚的,当年高家中意的快婿是位高权重的内阁大臣的侄子,至于人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不过是加分项。如今沈伦成了阶下囚,那么这桩婚事也就不牢靠了。倘若高家是个重信守诺的,这桩婚事也不至于黄掉。但目前的高家早已经没有了文襄公当年的气魄,高家又刚刚元气大伤,此时尤其需要亲家的鼎力相助。而沈玉书,只会拖他们的后腿而已。 沈玉书抿了抿嘴唇:“退婚?” “文襄公当年为国一片赤胆忠心,几代下来对君上都可谓是忠心耿耿,自然不屑与肖小为伍。公子虽然高才,但眼下沈家又是这个样子,想来两家已经难以结成秦晋之好。” 沈玉书凝眸看他,目光很冷漠:“那就依高大人的意思,婚事就此作罢吧。”不同意又能如何呢?已经收下聘礼,这个时候悔婚实在是要受到众人耻笑的,然而高家此时已经连这点脸面都不要了。 那管事一挥手,立即有仆役送了锦盒过来,管事将人将锦盒打开:“这是沈家当年给的聘礼,如今完璧归赵,还请沈大人查收一下。” 沈玉书连看都不看:“行了。你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蜗居在此,不便留客,就请回吧。” 那高家管事却进前一步:“如此,还请沈大人写个自愿退婚的文书,我回去这才好向老爷交待。” 自愿退婚?沈玉书心酸一笑:“这个时候高家还在乎这个吗?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拿到这个文书,别人真个儿会相信这上面写的吗? 那管事被差遣着做这个差事,为了自家主人自然已已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他面不改色:“此事还请沈大人玉成才是。其他的事,沈大人就不必操心了。”他见沈玉书一脸嘲意,又低声道:“我家小姐年方二九,正是锦绣年华的时候,还请沈大人放过她吧。” “是,不能妨碍着她找东床快婿。” 沈玉书怒气充盈,退婚文书写得极快,写好了便将文书一扔:“请便。”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5 那人欢天喜地地往外走,在门口却碰到了林迹深与李景。林迹深与李景已经大约猜出发生了何事,一时间静默无言。投了名帖,门房先是说他们家少爷今天心境不好,不见客,李景估摸着沈玉书多少还是与他隔阂了,他上表弹劾实是问心无愧,但沈玉书这般境况,他见了也是有些难受。 李景道:“一人哭,总胜过一路人哭。” 林迹深扶着李景的肩膀:“我明白。匀出些时间让毅庵缓缓。” 沈玉书一向是天之骄子,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这些日子受的白眼,是他从前都没有经历过的。无论沈玉书做过什么,他们都不会与他计较。李景站在胡同口,这里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年味已是极浓,只有沈玉书的宅子冷冷清清,平日里也是门庭冷落,连只苍蝇都不入的。李景回想起他初初到京城时,住宿在茶楼之中,用度极俭,身边更无婢仆,但当日与沈玉书、林迹深结识,日子何等潇洒快活。如今境遇翻转,他们三个到底是走上不同的路。 李景生来就嫉恶如仇,对沈伦这样的尸位素餐之辈并无任何好感,沈玉书初入仕途,想不被他连累已是不可能的了。“无论如何,他总是我们的好友,有什么可以帮衬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林迹深点点头,他亦是抱持着相同的看法。 过了几日,林迹深独自过来找沈玉书,这回沈玉书倒是没有躲他,而让人将林迹深引到了花厅。这地方原就是林迹深帮沈玉书相中的,宅院虽然不错,但到底沾了主人家的颓唐。沈玉书几天内人就消瘦了一圈:“坐。” 林迹深坐定之后,就又有仆人上来奉茶。茶是普通商铺里面买的,比不得先前的光景。林迹深对这个倒是不讲究,他呷了一口茶,道:“几日不见,你倒是瘦了如许之多。你精神看着不大好,年关将至,事物繁忙,你得好好调养一番。” “忙?我能有什么好忙?”沈玉书极力想做出从容之态,言谈中却难免还是流露出了怨怼之意,“我如今不过抄抄文书,重要的公文都不能过目,不过是一普通书吏罢了。” “你不要与其他闲人计较。” “我哪敢啊?”沈玉书竟然在笑,“和你说个有趣的事,那日我在饭堂吃饭,我才刚一坐下,原本乌泱泱的人,立马就走光了,真是当我如瘟疫一般。” 林迹深被沈玉书渗人的笑意给吓住了,他沉默了许久,才又道:“毅庵,既然在京中做事不顺心,不知你是否愿意到地方上赴任?好歹是一州的父母官,万事都听你自己裁夺,也没有那么多的掣肘,也能做出实绩。” 沈玉书一直以来都按部就班地顺着沈伦的意思走,如今大靠山不在了,他对自己的前途竟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地方上?” “是,我思虑了许多,总觉得这个已是目前最好的出路。”沈玉书在京中只会坐困愁城,婚事已经退了,其实他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倚仗的力量,同僚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沈伦抄家出二十多万两银子,家产几乎与端王府相当了,举朝大哗,有人上奏请将他儿子一同斩首,妻女家产充公,沈家族人俱应革职。当日沈伦如何对沈朗,今日便有人如何对他。 姜永琏是不赞成搞株连的,沈伦妻子儿女暂时都没事,一家子难免都寄望于沈玉书。殊不知沈玉书自己也是处境艰难,他是沈伦的亲侄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往日也受了沈伦的诸多好处,这也是事实,这些条条桩桩,便成了沈玉书的原罪。便是姜永琏,短期内也不好对他再有任何提拔。 沈玉书一时下不了决心,大家都知道京官升迁是最快的,地方上的事务极为繁琐,如今他受了这么多的侮辱,功名之心更炽,老是幻想着有一天能重回权力巅峰,再狠狠地打他们的脸。他对高家尤其衔恨在心,他倒并不是不愿退婚,只是他们赶在这当口心急火燎地退婚,实在是往人心上插了一把刀。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算到地方上,我又能去哪里呢?” 毕竟是阶下之囚的亲眷,那些富庶之地人人都抢着去,给沈玉书就不大合适了。好在地方上出缺的极多,眼下最好是卧薪尝胆,才徐图复起。林迹深如实将自己的看法说了:“恐怕要捱上几年苦,有些地方虽然偏远些,但也远离是非,极是沉淀人的性子,对将来大有益处。毅庵你现在又还年轻……” 沈玉书原本还认真聆听林迹深的意见,他一听到偏远之地便想到各种苦寒之地,面色微变,良久才道:“比如何处?” “不知毅庵以为泉州府如何?那里风景秀丽,也是个可为之地,你去了心境也会好些。” 沈玉书知道泉州府隶属闽郡,那里虽然靠海,百姓却也还不富庶,离京城极远,到了那里,回京还有望吗? 沈玉书心里不愿:“倘若我不想去,仍想留在京城呢?” 林迹深沉默,沈玉书再留在京城恐怕只能是蹉跎时光罢了,每日抄抄文书,真是大好光阴都虚掷了。 “毅庵,此事你再考虑考虑。” 同榜进士,林迹深已经是正四品的副参领,李景也升任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别人鹏程万里,只有沈玉书要被贬到地方当知州,这个落差就让沈玉书有些难以接受。 “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单单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沈玉书一直盯着林迹深的面孔,待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神意味难明,说不嫉恨是不可能的。当日最受皇帝青睐的不是他吗?何以皇帝的意思,如今要让林迹深来转达了? 沈玉书用力地攥住林迹深的手:“我想求见陛下,还烦请素臣帮我通报一下。” 沈玉书的手很冰冷,目光却极炽热,林迹深被这样的他惊得往后退了一下。沈玉书攥住林迹深的手不放,他的声音硬得像冰渣子:“素臣,我求你,带我去带陛下。” 沈玉书现在不过是内阁侍读,正六品,皇帝不传召的话,他是无缘面圣的。林迹深其实也只是正四品的副参领,不过姜永琏最近倒是日日召见他,这一点沈玉书也是有所耳闻的。 林迹深用略带悲悯的目光望着他,沈玉书如今将他视为救命稻草一般,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推开他。林迹深终于点头,答应了沈玉书的请托。 姜永琏召见林迹深的时候,林迹深顺便将这事提了提,姜永琏很快就同意隔天召见沈玉书。顾文亮在一旁看得暗暗着急,送林迹深出宫的时候忍不住提醒他:“这位沈大人平素不是挺清高的吗?他既然这么能耐,眼下这个难关熬过去就好了。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忽然要面圣了?只怕是别有一番心思在里面,林大人也是太大意了。您与陛下,这阵子不是挺好的吗?何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6 必让个外人来搅局呢。”顾文亮对沈玉书上次婉拒皇帝一事耿耿于怀,沈玉书既然这么有骨气,便该清高到底,不该这个时候跑到皇帝面前卖惨博同情。皇帝又一向是心软的,见了沈玉书,兴许又会改变主意呢。 林迹深听见顾文亮隐晦点及往事,眸光微黯:“顾文管的好意我都明白。陛下总归是想见他的,否则我说话也无益。” 顾文亮叹了口气:“林大人真是个心大的。” & 转眼隔天林迹深便同沈玉书一同进宫,顾文亮对着沈玉书面无表情:“沈大人,好久不见。”转过头来又笑着对林迹深道:“林大人可算是来了,陛下可等您好久了。这些日子陛下同您下棋可是上瘾了呢,晚上都在棋盘上琢磨着。” “是吗?”林迹深也熟络地同顾文亮说话,“可不能在这上面花心思太久,得误了正事的。” “无妨,这些都是陛下政务之余的消遣,再说有您时时规劝着,陛下现在可是自律多了……” 沈玉书捧着一个匣子走在他们身后,他听着这番对话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这还是沈玉书婉拒皇帝之后第一次面圣,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张,掌心都出了汗,捧了一路的匣子也渐觉沉重起来。一路过来,宫女内侍都对林迹深极尽礼遇,他如影随行地跟在后面,倒成了跟班似的。沈玉书在乾清宫外猛吸一口气,他心里已是打定主意了的,此刻到了乾清宫更是后悔不得了。 行礼过后,姜永琏便赐了座。姜永琏实在不曾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待沈玉书也与往日并未有何不同。 “素臣,毅庵都过来了,正好留下来陪朕解解闷。”姜永琏今天还挺高兴,他看到沈玉书人都瘦了一圈儿了有些吃惊,眼见那些风流倜傥的人物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姜永琏心里也不好受,“毅庵气色不是很好,最近饮食可还好?” 沈玉书自座位上欠欠身:“劳陛下挂怀,微臣前些日子确实饮食清减了些,不过最近已是好上太多。日子总是会习惯的。” 这种含而不露的哀伤总是让人怜惜,姜永琏心知沈玉书并无大借,要是奉调出京更是无妄之灾,他心下就有些犹豫:“素臣已经与你说过,我有意将你调往泉州府,不知你意下如何?这里并无外人,话可不要藏着掖着。” 沈玉书微仰着头,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姜永琏,目光微露祈求之意,言辞却极为恭顺:“臣对陛下忠心不二,自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他的声音微带暗哑,像是一根羽毛挠到了心间。顾文亮转过头,暗暗朝林迹深使了个眼色。 林迹深微垂了头,并不说话。 姜永琏微感异样,不过他显然不如顾文亮那般敏锐,他想了想:“初时不过觉得泉州府靠近大海,风景秀丽,是个不错的地方。现在想想,还是太操切了些。泉州府不过是一备选,你若中意别的地方也使得,左右过了春节才赴任。”这时的泉州远不如日后繁华,眼下还是蛮荒之地,交通各种不便。 看来往日的那些情谊并不足以改变皇帝的决定,沈玉书本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进宫的,此刻倒也不气馁,他仍是笑道:“微臣身为人臣,自当遵奉圣旨行事,陛下想将微臣调到何处,微臣无不欣然赴任,哪敢挑三拣四呢?” “你并无过错。”姜永琏表明自己的态度,“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眼下不过是避一避风头罢了。你的文采与才华,我是知道的。” “陛下谬赞了。臣不过是读了几年书,哪里称得上有什么文采。”沈玉书笑道,“不过陛下年初命微臣画行乐图,微臣离京在即,最近日夜赶工,总算大体上画得了,特意带来献给陛下。” “哦,快呈上来。”姜永琏已经差不多忘记这件事情了,当日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直到现在还没有皇帝金口玉言的觉悟,有些许诺总是显得轻率。虽然早已经时过境迁,但人家眼巴巴地送来,姜永琏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心意。 沈玉书打开了那匣子,从中取出一卷画轴,他不经内侍,径直上前,将画作跪捧到姜永琏跟前。 顾文亮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此时忍不住道:“当日林大人也奉命作了一幅,不知道完工否。沈大人的画作奴才本以为已是一绝,不想自见过林大人的折扇之后,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奴才多嘴说一句,林大人的画艺只怕还更强一些呢。” 姜永琏钝钝的,对这样的明枪暗箭还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他本来已经在看沈玉书的画作,闻言抬头道:“对了,素臣今日为何寡言少语?你的那幅行乐宫,何时才能让我瞧瞧?” “要还原当日情景颇费功夫,微臣最近忙于公务,画作已经耽搁了好一阵子了。”林迹深已经多少看出沈玉书的意思了,一颗心呯呯乱跳,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姜永琏的脸庞。姜永琏目光柔和,脸上一派纯粹的高兴,竟是什么也瞧不出来。林迹深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惭愧不已。 “还是公务要紧。”姜永琏小心叮嘱他,“要当心身子,切不可再熬夜,知道吗?”一想到林迹深当日因为他病重而不辞辛苦地到白马寺祈福,姜永琏就一阵心疼:“总归是你的身体要紧,画作当一消遣即可,不必为此太过费神。” 林迹深最近要对付那些老兵油子,他自己平素又得身先士卒做出表率,实是忙碌异常,回家倒头便睡,实在无暇他顾。 沈玉书的心沉了下,他忽然笑道:“臣这幅行乐图其实也不算完成,陛下的肖像其实还差了几笔。” 姜永琏听到这句话心思这才又转到了画作之上,他端详了几眼,笑道:“还真是如此。这倒是可惜了。”一幅画若缺上几笔,总是不够圆满。 “陛下的御容,微臣不敢擅自涂改。”沈玉书笑得有些辛酸,“微臣出京在即,恐怕要很长时间都不能见到陛下,故而不揣冒昧,想给陛下留下个念想。” “不如今日就御书房内将画作补上吧。我坐在这里不动,你看着动笔就成。”这画作费了将近一年的功夫,沈玉书的书画也算清新可爱,不完成倒是可惜了。 于是便又搬来一个书桌,铺上笔墨纸砚,沈玉书便有了明目张胆地打量皇帝的机会。姜永琏作为模特自然不能说话,正当大家都屏气凝神的时候,有内侍过来说骁骑营内有人打架斗殴,顾文亮皱眉,这事也太不凑巧了。沈玉书端坐在书案后面不动弹,顾文亮笑着道:“陛下,士卒赌钱打架是常有的事,由当值的佐领处置就行了。” 姜永琏点头,倒是林迹深放心不下,执意到营里看看。顾文亮比林迹深还着急:“林大人,这事也有轻重缓急,有什么事能比此刻陪伴陛下还来得重要?” 姜永琏倒是很明白林迹深的性子:“行了,你想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7 去看便去吧。要是时间尚早,便过来陪我用膳。” 林迹深领命而去。顾文亮故意凑到沈玉书身边道:“沈大人的画作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成了,画卷完工,真是可喜可贺。” 沈玉书含笑道:“顾总管倒是比我还心急得很。” 姜永琏也觉得顾文亮今天说话比往常多了许多,当模特只能定着不动弹是很辛苦的,顾文亮却老是打扰沈玉书作画,于是姜永琏挥挥手,让顾文亮去准备晚膳。 孙玉成替沈玉书去取盂清水,御书房内只剩下姜永琏与沈玉书二人。孙玉成出去取水不过瞬间的功夫,机不可失,沈玉书忽然站起来,笑道:“陛下的右眉上是否有一粒极小的黑痣?” 古代的肖像画有到如此写实的地步吗?姜永琏愣了一下,道:“没有吧。” “容臣僭越,请容臣到御前细看。” 沈玉书不等姜永琏答应,便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姜永琏好脾气地说:“行,你到跟前看看。” 姜永琏也料不到沈玉书会靠得这般近,沈玉书距他不过是一掌的距离,轻细的呼吸声甚至拂在了他的脸上,姜永琏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他往后退了退,笑道:“瞧清了吗?” “确实没有痣。近看才发现陛下气度轩昂,伟岸不凡。”沈玉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人却往前倾了倾,眼眸中多了一些暧昧的情愫,他的声音低下去,“微臣之前不懂事,行事鲁莽,还请陛下宽恕则个,给臣弥补的机会。” 姜永琏这才发现沈玉书此番来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时间都呆住了。沈玉书咬咬牙,他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无限羞涩的模样。在嘴唇即将碰到嘴唇之际,姜永琏偏过头:“毅庵。” “臣以后一切都听陛下的。”沈玉书卑微地保证,成败都在此一举,呼吸都急促起来,姜永琏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与忐忑不安,权贵的魔力让这个清高的年青人低下了头颅,放弃了自尊,姜永琏觉得很难过。 姜永琏往后一退,站了起来。 “陛下!”沈玉书伤心欲绝,他鼓足了勇气才踏出这一步,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今更是将自尊也一并赌输了,这下彻底一无所有,“难道之前微臣会错意了吗?” 姜永琏再退后一步,他微微黯然,他第一次感受到政治是如此残酷。作为皇帝,惩治贪官并没有错:作为御史,弹劾失职的大臣也没有错……沈玉书无端要承受如此的结果,心有不甘也不算错。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 姜永琏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初时他喜欢沈玉书的才貌,也仅仅是喜欢而已,沈玉书拒绝了他,他也并不是如何地难过。毕竟,喜欢不等于爱。用现代一点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喜欢大约等同于好感,它远不是爱情。姜永琏困难地说道:“曾经是这样没错,可是,一切已经过去了。你当初回绝的时候,我是替你骄傲的。毕竟做这个决定也并不容易。” 历史上有无数的男人娶妻生子,同时还和皇帝有一腿,沈玉书当时并没有这么做,这一点赢得了姜永琏的尊敬。姜永琏可以理解人性的软弱,沈玉书此时的屈服,也不一定是出自他的本意。毕竟在激愤状态下,人很可能是做出错误判断。 沈玉书脸已经红得近乎滴血,他双目刺红,目光哀怨至极:“是因为素臣吗?调微臣出京,也是他的主意吧?” “你今天说的话,已经逾越了分寸了。”姜永琏沉声道,“这画卷,你也带回去吧。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行李,年后就到泉州府赴任吧。短则三五载,便可再调回京城。” 沈玉书是愣了许久,才想到要跪在地上听皇帝的旨意,他听到最后,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他没有再求情,也许在这一刻,他终于决心拣起了他的自尊。 姜永琏叹了口气,吩咐内侍将沈玉书送出宫去。之后姜永琏唏嘘许久,与林迹深共进晚餐的时候,姜就琏忍不住问林迹深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臣会去泉州府,在地方上做出一番实绩出来。”林迹深做官倒不一定非要荣华富贵,他心里装的是儒家家国天下的情怀,能做一分事便做一分事。林业官场蹉跎多年,也不曾倒下,说到底,沈玉书性格上还是缺了一些韧性。 “毅庵是有才的。”姜永琏叹了口气,“一切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陛下。” “嗯?” “陛下未将毅庵的行乐图留下,不觉得可惜吗?” 姜永琏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那篇现耽木有人感兴趣咩?哎呀,好桑心呀。 话说,移动宽带,它肿么这么不稳定? 小天使们节日快乐哟~ ☆、第34章 若有来生 他忽然探过半边身子,轻轻地吻了下林迹深的唇。林迹深倏地睁大眼睛, 他忽然用手臂用力箍着姜永琏的背, 激烈地回吻过去,因为太过热情与莽撞, 甚至还听到了牙齿磕碰的声音,黑亮的眼睛浸润了湿意一般, 脸是酡红的, 那一刻姜永琏听到了爱情冲出身份束缚呼啸而来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稍稍分开。姜永琏问他:“会后悔吗?”他文能安邦, 武能定国,年纪又这么轻, 困在宫廷一隅,会失去许多施展才华的机会。 林迹深正要说话, 姜永琏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这个问题, 你想好了再答。” 姜永琏没有留林迹深住下来,而是让顾文亮送他出宫。 半夜里下起了大雪,等姜永琏醒来时, 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吩咐顾文亮将林迹深典到当铺的红皮描金箱子送回林府。顾文亮站在林家花厅, 他笑盈盈地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个红套封递给林迹深:“这是陛下给你的压岁钱。” 林迹深拆开它一看,发现里面竟是上回光顾过的那家典当铺的地契。林迹深笑得很腼腆:“有劳顾总管跑这一趟。这礼物——” 顾文亮截口道:“陛下说了, 这是他用潜邸时的积蓄买的,让你务必好好收着。”顾文亮朝林迹深长长一揖:“林大人不必和奴才客气,以后若有差遣, 尽管告诉奴才,奴才一定尽力去办。这个是陛下给您的出入宫禁的腰牌,有了这个腰牌,便可以随时进宫了。” & 姜永琏年前的最后一道谕旨便是将沈玉书调到泉州府任知府,从正六品的内阁侍读到地方上任正四品的知府,泉州府又是个蛮荒之地,有人便说这是明升暗调,沈玉书这一生大约只能埋没在那个偏远之地了。谕旨原是说年后赴任,然而沈玉书接到任命后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便提前出发了。 虽说沈玉书不曾声张,但行李搬进搬去的,何等醒目,那些昔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8 日同年、同僚竟也一个都未曾来送行。京城离泉州府又何止千里,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沈玉书歪在马车内不出一声,家里的老仆边驾车边落泪,小声地咒骂那些人忘恩负义。沈玉书由着他念叨,他现在整日里都不说话,不过短短几天功夫,精气神与以往更加不如,仿佛一盆娇花,平日里小心爱着护着,偶尔忘记挪进房间,一夜之间便枯萎了。 仆人心情很坏,大雪天本来就不好驾车,一路上走得很慢。沈家老仆擦擦泪,忽听得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回头一看,立即喜形于色。他自作主张地勒马,掀了帘子向沈玉书禀道:“少爷,有几位大人给您送行了。” 沈玉书却惊得往后一退,他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了,因为惊恐眼睛显得大而狰狞,人都缩到车厢角落里了。 林迹深与李景闻讯后骑马赶来,总算堪堪赶到。他们赶了一阵路,累得有些气喘吁吁,沈家老仆已经跳下车,道:“少爷,林大人与李大人来了。” 马车内久久都没有回应,李景便去掀那马车的帘子,沈玉书惊慌地用袖子挡住了他的脸:“别过来!” 李景一愣,林迹深拉了李景一下,李景这才慢慢放下帘子。林迹深沉声道:“那好,毅庵,我们可以隔着帘子说话。” 沈玉书在马车内发抖,叔父倒了,他尝尽了这世间的世态炎凉。而后他又廉耻丧尽,去做那种事情,最后却被狠狠打了耳刮子,一败涂地还不够,现在连脸面都丢光了。他也曾是读过四书五经有过抱负的好男儿,如今不止他人唾弃,便是他自己,也是瞧不起自己的。他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到那个蛮荒之地了此一生。 “说什么呢?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沈玉书咬牙,一字字地挤出来,“你们何必眼巴巴地来看我的笑话!” “你!”李景气极,用手指着马车怒视道。 “毅庵,我们是诚意来送行,如果惹得你不快,我道歉。”林迹深按着李景的手,以目示意,李景渐渐冷静下来,林迹深又道,“我们曾是一起饮酒作诗的朋友,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情,你都是我们的知交好友,这一点不会改变。毅庵,泉州府是个可为之地,望你振作,你还年轻,重新开始还来得及,我们等着和你京城再聚的那一天。” 沈玉书默默流泪,他用嘶哑的声音道:“你们走!”李景与林迹深面面相觑,沈玉书不是不明白他们的好意,但也被这好意刺得遍体鳞伤,他崩溃道:“走!求你!” 林迹深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与李景翻身上马,他们在马上朝马车拱了拱手,老仆替沈玉书向他们致歉:“少爷最近心境不好,二位大人不要见怪。” “照顾好你家少爷。” 就在这边闹起来的时候,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林迹深与李景终于还是走了,沈玉书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 老仆在那边跌脚:“少爷,你这是何苦呢?” 老仆正侧过脸与里面的沈玉书说话,耳边听得有个清脆的声音道:“沈玉书沈大人是否在车内?” 老仆回过头来,问话的是个梳着长辫子的丫鬟,举止颇为不俗,后面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面貌一时看不真。老仆疑疑惑惑地打量了一眼:“你们是……” 那丫鬟道:“我们是高家府上的。我家小姐特意来送沈大人一程。” 方才那老仆说话时对林迹深他们极尽客气,现在听了这话却勃然变色,他甚至没有问过沈玉书的意见,立即怒斥道:“高家的!你们也敢来。让让,小老儿眼神不好,挥鞭子有时会失手,抽到贵人就不好了。” 那丫鬟将自家小姐挡在身后,柳眉竖起:“你放肆,敢在我家小姐面前这么说话!” 沈玉书任由外面吵闹,也不说话。那老仆也不理她们,径自上了马车,他轻挥了一下鞭子,马车便开始前行。那高家小姐推开丫鬟,横身挡在了马车前面,那老仆被她的举动惊出了一身的汗。她可是文襄公的后人,要是在这里蹭破了一点皮,将会给沈玉书惹来滔天大祸。 那老仆手忙脚乱地控马,那马长长嘶鸣了一声终于停了下来:“高小姐,你是大家闺秀,这样不太好吧?” 高家小姐蛾眉淡扫,她原就苗条,寒风中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我千辛万苦才从家里跑出来,只为见你一面,你连见一面都不肯吗?” 沈玉书闭了闭眼睛,他心中烦躁,越发觉得所有人不肯放过他。退婚的文书都给了,怎么还过来纠缠不休? 沈家老仆叹了口气,这位高家小姐也是个有心人啊,奈何造化弄人。 他正喟叹着,高小姐已经转过头吩咐自己的丫鬟:“却把那些东西取来。” 那丫鬟从自家的马车上取下一个包裹,那包裹沉甸甸的,透过包袱的一角,隐约可以窥到里面珠光宝气,这些显然都是高小姐私下的积蓄,价值不菲。 “泉州府离京城路途遥远,我也没什么好赠予你的。”高小姐扒在马车的边缘上,她一腔情意不知道如何诉说,末了只是将那包裹塞进去,“这个给你,就当作是我留给你的一念想。” 包裹才刚送进去,便被一只苍白的手死死地抵住,高小姐毕竟是闺阁弱质,力气有所不及,那包裹被推出了马车之外,原先打的结松了,里面的首饰哗啦啦地滚了出来。 沈玉书终于掀了帘子,走出马车:“你这是在施舍乞丐吗?” 高小姐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沈玉书上前捏住她纤细的手腕,高小姐惊愕地望着他。沈玉书的脸色比雪还苍白,人已经瘦得脱了形。这哪里还是当时名动京城的倜傥公子呢? 高小姐虽然与沈玉书有过婚约,彼此却素未谋面。高小姐泣道:“不!” “你不是要见我吗?”沈玉书在笑,“现在见到我这副鬼样子,满意了?高家悔婚是对的,你以后也不用日日对着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令尊好眼力,哈哈哈。” 沈玉书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他在那边狂笑,笑得停不下来。一双温柔的手伸了过来,浸染少女幽香的丝绢轻轻地擦拭沈玉书眼角的泪痕,原来他已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沈玉书浑身颤抖,他任由她动作,他甚至握住了她的柔荑般的玉手,两人静了片刻,沈玉书终于自癫狂的状态中稍稍清醒过来:“你的东西我不能要,你赶紧走吧,让人看见不好。” 之后两人便傻傻立在风中,相对无言。 沈家老仆与高家的丫鬟将包裹里面的东西都捡了起来,老仆望了望天色,路程遥远,再不走就找不到落脚的地儿了。丫鬟频频回望城中,她们是私自偷跑出来的,家里想必已经闹得沸反盈天。 “很感谢你今天来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49 送我。回去吧。”沈玉书回望了高小姐一眼,“各自珍重。” 沈玉书再不回头,他上了马车之后,那道帘子便被无情地放了下来,隔绝了高小姐脉脉含情的目光。 高小姐冲到马车边大声道:“我会等你的!” 良久才听到外头高小姐终于止住了哭泣,沈玉书手里紧攥着那方丝绢,他心里既欣慰又悲凉,他在心里默默对她道:“若有来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自己都无限伤感起来了。 ☆、第35章 小别离 林迹深回去后请林业修书一封给新任闽郡巡抚,拜托他好好关照沈玉书, 料想沈玉书在闽郡也不至于太难过。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其他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春节一过,姜永琏按照既定的计划给大宁朝的官员集体加薪, 地方官按当地的富庶及事情的繁冗程度,从县令到巡抚总督, 都有一笔非常丰厚的养廉银, 补贴的俸银从二千两到五六万两不等,京官的收入相对低一些, 不过七品京官也能领到六百两银子,与以前翻了好几倍, 六部堂官俸银接近万两。这么一来,国家一年至少需要多支出几百万两的银子。姜永琏并不需要官员枵腹办公, 这是不现实的。他在提高傣银的同时, 一次性取缔各种陋规,以前官员收受灰色的那些途径现在都是非法的,都察院以后也将重点监督百官在这方面的举动。这项法令一出, 举朝上下议论纷纷, 当然, 官员多数都是赞成的。而姜永琏希望这样吏治能够清明一点,在这个还相当依赖人治的社会里, 官员是否公正廉洁是非常重要的。 在这样的情境下,林迹深也很快就迎来调令,他被调往直隶署理巡抚一职, 不到两年便任地方上的封疆大吏,虽然只是暂任这一职务,也算是异数中的异数了。 于是各种饯行,还有许多私人事务要处理,总之林迹深过完年后就各种忙碌,姜永琏也不去打扰他,空闲的时间就在那边写写画画,心境算得上非常平和。 林迹深依照地方官赴任前需面圣请训的规矩递了折子,第二天天不亮就进宫,姜永琏召见过内阁便叫了他的起。姜永琏放林迹深到直隶历练,除了让他练兵以外,还打算让他多了解一些地方上的民生,林迹深任务非常繁重,不过姜永琏现在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起公事。姜永琏有些怅怅然,他心知这个决定是对的,只是他转而想到直隶巡抚府远在河北保定,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见不到恋.人,心中就牵出许多不舍出来。 林迹深正起了个开头,一板一眼地汇报他的工作思路,这个年青人对于自己身上即将要承担的重担有些紧张,以致于他并没有发现姜永琏听得心不在焉。 顾文亮悄悄给林迹深递眼色,就连姜永琏都瞧见了,林迹深还浑然不觉。他禀性里的认真,真是既恼人又可爱,姜永琏微微感慨道。 林迹深将自己的打算大致上说了一通,这才稍稍抬头。姜永琏冲他微微一笑,道:“嗯。到时你写个折子上来就行了。”对于具体的政务,姜永琏一向更依赖更专业的朝臣。当然,眼下姜永琏也顾不上这些。 “是。” 姜永琏从座位上走下来,他走到林迹深面前:“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从公事到私事之间过渡得如此之快,这让林迹深有些羞赧,他低下头:“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保定离京城本来也近。明天出发,大约后天就能到了。” “再近也要一天左右的路程。”姜永琏叹了口气,想到林迹深将来公务繁忙,势必不可能频繁往返于两地,“令堂心中只怕会很牵挂吧。” 大儿子戍守边关,小儿子也马上就要离开身边,做母亲的身边总是太过寂寥。 “还好。母亲一向明事理,一向鼓励臣与兄长报效朝廷。父亲也一向是这么教导我们的。”林迹深说的倒是实话,事实上苏氏见小儿子如此受新皇帝器重,她没想到别的,心中确实欣慰胜过其他。 姜永琏仅见过苏氏一面,依然还记得她温婉的面容,他心里很感激林氏夫妇将儿子教得如此出色,他拉了林迹深的手道:“好了,既然都安置好了我就放心了。过来陪我一块吃饭。” 于是就在西暖阁支一张桌子,两人一块吃了顿火锅。姜永琏絮絮地同林迹深说了许多话,林迹深一面帮姜永琏涮东西一面浅笑,偶尔轻声答应几句。 天很快就黑了,姜永琏送林迹深到乾清宫门口,他踮起脚尖在林迹深耳边道:“我会想你的。” 林迹深脸红红的:“陛下……” 我们的皇帝陛下开始撒娇:“不许忘了我。要记得想我。” “嗯。”林迹深往神武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陛下!” 姜永琏立刻保证:“我不会再随便出宫的。” 林迹深这才低低笑了。 林迹深离京那一日姜永琏没有去送他,因为林迹深的同僚、亲友都会去送行,实在是诸多不便。林迹深这一去就是半个月,姜永画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直隶方面的折子。奏事匣子一打开,里面有且只有两封奏折,素纸封面的是奏事折,上面洋洋洒洒,写的都是公事,黄绫封面的是请安折,内容简简单单,全是格式,所有的就这样了。 顾文亮见姜永琏有些情绪不高,便在一旁笑道:“林大人一向识大体,一心一意替陛下办事,眼下万事都得从头做起,有些疏忽也是难免的,陛下也该多多体谅才是。” 搞什么嘛。学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吗?大半个月,难道连写封书信的时间都没有吗?姜永琏在那边哼哼,不过还是拿了奏事折看了起来。这封奏折近万字,全都是关于练兵的条陈,姜永琏在上面做了个记号,打算将它发给内阁讨论。请安折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姜永琏拿着它看了又看,在上面朱批的时候忍不住将京中的近况有的没的都说了一通,朱批越写越长,把有限的空间都挤满了,姜永琏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最后搞得朱批不像朱批,而像是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 这样朱批完还不算,还打算让兵部六百里加急送过去。顾文亮赶紧拦住了:“陛下,寻常奏折递送不过一日三百里,陛下用六百里加急递过去,林大人恐怕要担心的。” 姜永琏一愣,这才发现自己险些酿了笑话。这又不是什么紧急军情,风风火火的递送过去,倒是容易惹人诸多猜疑。 顾文亮忍住笑:“奴才这就将这个折子交予直隶的提搪官,明日林大人准能收到。” 姜永琏察觉到顾文亮那丝隐藏的笑意,他瞪他:“你笑什么?” & 尽管林迹深寄来的东西和自己预想的有些偏差,但姜永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0 琏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而林迹深刚到直隶,既要搞民生,又要搞军事,确实任务非常繁重,姜永琏冷静下来也还是非常心疼,想着宫中有不少东西,应该挑一些捎过去给他。要不,派个御厨过去?这样似乎又太招摇了。姜永琏在举棋不定的思量中慢慢睡着了。 隔天照常召见内阁,内阁对林迹深上的条陈大体认可,只有部分细节还待商榷。姜永琏唇角微微上扬,林迹深到地方上的第一份答卷总算是过关了,也不枉费他在灯下熬的那几日。晚膳时姜永琏还是涮火锅,顾文亮笑盈盈地进来了:“陛下,林大人的书信到了。” “这么快?!” 涮好的牛肉“扑通”一声又滑进了锅里,姜永琏连沸的汤汁溅到了手上都没有察觉,他一伸手就将书信接了过来。林迹深在书信中说他一切都好,对保定的风土人情细细地描述了一番,没有提正在做的事情有多辛苦,也未曾在里面热辣辣地表达些什么,但你若将那书信的内容慢慢掰开,咀嚼一番,还是能品出一番滋味出来。 姜永琏心里喜滋滋的,他看了下书信的落款,问道:“怎么回事?” 这番书信原本是同奏折一并发出的,but,林大人正直得跟水葱似的,是干不出揩公家便宜的事。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二者不能混为一谈。私人信件虽然同日抵京,却是交由顾文亮转递的,这么兜兜转转,自然就耽误功夫了。 姜永琏听顾文亮这么解释一通也就明白了,他笑了笑:“笨蛋。” 姜永琏决定给这个“笨蛋”寄一些滋补品,燕窝就算了,不过是燕子的口水。但人参、鲍鱼却不妨多送,螃蟹又大又肥美,也可以送几篓过去。地方上还进贡了很多新鲜的水果,也一并捎一些过去。不知道保定天气冷不冷,算了,不管了,多送几件貂皮,他就算穿不上也能赏给下属。就这么林林总总,最后竟是送了好几车东西过去。随车过去的,还有皇帝陛下亲笔写的一封书信。才不过隔了一天,姜永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多了这么多的话要说,而人也变得婆婆妈妈的,再三叮嘱林迹深不能为了公事废寝忘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以近乎命令的口吻告诉他每天应该起居定时,倘若他不听话,他就会派几个御厨过去照顾他的饮食。 姜永琏这通话还是很有效的,林迹深可不想做事太过于招摇,于是不得不开始注重起自己的饮食,至少做到了一日两餐准时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从明天起会多更的。 ☆、第36章 不会吃醋 姜永琏把读过的信专门放在了一个小红皮箱子里,经过一个月一个月地累积, 慢慢累积出厚厚一沓的程度, 握在掌心都会发烫,有时睡觉前会拿出来看一看。 作为皇帝, 姜永琏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大宁朝养了几十万的军队,一年需要上千万两的开支, 战斗力却极为低下, 已经严重拖垮了国.家的财政。姜永琏想裁撤一部分士兵,除了每人会给几十两银子的遣散费, 将来还免除五年的劳役赋税,条件还是挺优厚的, 可是各省反应不一。直隶响应得最快,原先的人裁掉一半左右, 又增募了一万新兵。老兵油子不堪用, 不如新兵有锐气。其他省份做事便没有这般认真,有些进度迟缓,每日孤枕而眠的皇帝情绪很不稳定, 一连发了好几道谕旨斥责他们。倒是林业劝姜永琏, 说地方上人事参差不齐, 进度上有偏差也是正常的。姜永琏卖了未来的老丈人一个面子,不过也叮嘱了内阁盯紧这件事, 实在办事不力的督抚恐怕就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了。 京中也不能放松,姜永琏隔三岔五也会到校场看禁卫军操.练,姜永琏每次坐在高台上, 看到底下的士卒在底下挥汗如雨,神情总是会有一丝丝的恍惚。禁卫军经过这么一番整顿,终于像点样子了,看着也能唬人。偶尔他也骑骑马,私下里练练射箭,春天的时候也会带着王公子弟去狩猎,他努力地想营造出一种尚武的风气,重文轻武实在太过了,国家还需要文武并重才是。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姜永琏每看过一封书信心里就越发笃定,自己不会变心,那个年青人也不可能会变。现代最折磨人的异地恋到了他们身上已经不是问题,就算是两三年都能等得。 因为这份笃定,姜永琏忽略了一些事,他忘了这里是古代,自由恋爱是没有保障的,很多事情并不是由小情侣说了算。这是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林迹深已经二十三岁了,明年大丧期过了也该娶妻了,所以林业这段时间正在帮小儿子物色人选。姜永琏从顾文亮那里听到消息后愣了愣,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那怎么办呢?”姜永琏心情焦虑,他在乾清宫内来回走动,末了又跑到顾文亮面前问,“这可如何是好?” 顾文亮是姜永琏身边最了解事情始末的,他知道事态严重立马跑来给姜永琏报信,眼下姜永琏竟是没有主意,好在顾文亮比较清醒:“陛下不要着急,婚姻是大事,林首辅也不会仓促定下亲事的。只要还没换庚帖,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算现在还没换庚帖,下文定,总会下的啊。拖又能拖多久。” 林迹深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人又长得一表人才,不用说媒人肯定都要踏破林府的门槛了。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定了婚约,换了庚帖,这婚事就板上钉钉了。姜永琏现在已经不出宫出去玩了,他听顾文亮说起过那位高家小姐的事儿。高小姐和沈玉书何止换过庚帖,都文定都下了,高小姐早就认定自己是沈家未过门的媳妇儿了。高家虽然悔婚了,高小姐的心意却未改,沈玉书离京不久,她就剪了头发到尼姑庵里面修行去了。姜永琏当时唏嘘了许久,他可不想酿出这样的悲剧。 “就算私下定了婚约也不打紧。陛下下旨选秀吧。” 按照大宁朝的祖制,官员七品以上未经选秀过的子女不得擅自婚配,这样那些走街窜巷的媒人就可以消停了。 姜永琏缓缓点了下头:“我再想想。” & 姜永琏隔天就召见了林业、许近等几位大臣,先是说他们劳心劳力,于国有功,接着便关心起了他们儿女的婚事。他们也没有什么警惕性,皇帝问了什么他们就答什么。 林业最近刚刚透露出一点口风,身边的同僚和好友就各种热心作媒,他和苏氏一连接待了好几拨人,因为人选太多,又不愿太过草率,一时还没拿定主意。 姜永琏听说后差点说一声“这太好了”,那点小欢呼一直在心头荡呀荡的,心中那块石头也就放下了。姜永琏昨晚紧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1 急筛选了一下,将亲近大臣中有子女尚未婚配的都归拢到了一起,今天一体召见。姜永琏已经决定了,他要搞一场大型的婚恋速配,履行下皇族大家长的职责,给这些亲贵大臣的子弟们指婚。反正在古代嘛,婚姻就是两个家族的联姻,孩子们是没有反对的权利的。 姜永琏自己还单着呢,就得揣着一颗火热的心当红娘,他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很快这事干得不好,没能成就美好姻缘,反倒拴出了怨偶。 顾文亮却说得理直气壮:“陛下赐婚,这可是皇恩浩荡。” 林业和许近等大臣也觉得皇帝赐婚是天大的荣耀,跪下谢恩的时候感激的话都说得感人肺腑。这让姜永琏倍感压力。 说到婚姻大事,素来对皇帝后宫不多嘴的林业林首辅问道:“陛下要选秀吗?”正所谓皇帝身边无私事,现在后宫空虚,这些内阁大臣们也都看在眼里。朝廷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快到了,皇帝该立后就立后,该纳妃就纳妃,大臣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皇帝身边有伺候的人就行了。 “呃。”姜永琏在心中默默数了下名单,福王已经成年的儿子有好几个,许近最小的儿子刚刚十九岁,徐贵妃的侄儿也已经十七岁了,要指婚的人还真不少。这些人的父兄都曾经对朝廷出过力,姜永琏也希望自己能放出眼光,替他们选出出身名门,容貌出众的女子为妻。至于脾气好不好,禀性温不温柔,三观是否相符,就只能撞大运了。姜永琏想了一下,道:“那就年底吧。不知道户部来不来及?” 许近已经接任了户部尚书,朝廷选秀要进行严格的名额审查,鱼目混珠的情况几乎是不存在的。户部经过严格的审核后,会将所有的在籍秀女誊好名单,再进呈给皇帝。这是户部惯常的差事,许近很沉稳地道:“来得及。请陛下即刻下诏,户部立刻就会准备。” 诏书一下,所有人都不敢怠慢,都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了。因为后位空悬,所有人都在猜测继后的人选,应姜永琏的要求,顾文亮有时也会将市井的传闻说给姜永琏,京城里面有名的才女、美女都被挨个拿出来揣测一番,姜永琏听得乐不可支。他对她们自然是没什么想法,其他人再怎么眼热后位也是白搭。 “那位周小姐真的才貌如此出众吗?” “她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容貌据说也出众。闺阁中的诗作流传出一两首,徐太傅看了都点头称赞呢。”顾文亮本来说得挺起劲的,他一抬头,见姜永琏轻轻皱了皱眉,态度便急转直下,“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会做几首酸溜溜的诗也不算什么,也不算什么正道,有时间该多在女红上下功夫。” 这位周小姐,当日也曾被人热心作媒给林迹深。姜永琏便暗暗记下了名字,这会儿便忍不住问出来了。姜永琏一听顾文亮这么说,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真有这么好?” “道听途说,陛下姑且这么一听。”顾文亮不小心踢翻了醋坛子,这会儿只能努力补救,“这些大家闺秀,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闲都不出府的,林大人又远在保定,只怕连面儿都没见过呢。” “在说周小姐呢,你提素臣干什么。”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吗?姜永琏心里不舒服地哼哼。 “她也在这次选秀之列,陛下到时可以酌情处置。” 姜永琏摇了摇头。林家说亲这事确实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但真正让他费解的是林迹深对此事的态度。林业在媒人频频上门时曾经写过家书向林迹深稍稍提过几句,只说经过,并未征询他的意见。嗯,古代的子女们都很可怜,婚姻大事上没有说no的权利,家长顶多告知个结果。林迹深一面向父亲禀明他尚不想娶亲,一面给姜永琏写了信,从他落笔的潦草可以看出向来沉稳的年青人这回是失了常度。 这事到此已经算是解决了。选秀的诏书是明发上谕,按说林迹深也早就看到这通上谕了。虽然说姜永琏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但朝臣不知道啊,远在保定的林迹深也不知道。姜永琏等着他来问选秀的事儿,可是林迹深连一字都未提过。他们之间的书信照常往来,那边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难道他一点也不担心吗? 姜永琏不明白,他问顾文亮:“难道人真的可以这么大度吗?” “奴才在这个宫里好多年了,有些主子心气儿高,凡事都要斗个输赢,可是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又有几个能随心所欲到最后。在这个宫里头,主子娘娘这么多,凡事无欲无求才能过得更自在些。”顾文亮顿了顿,“林大人是个懂事的,往后陛下多疼惜他一些就是了。” 姜永琏心想,哎,摊上一个不会吃醋的,自己反倒显得器量狭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的很卡。 ☆、第37章 宝亲王 完成登籍造册,真正开始选秀其实已经到了秋天, 清晨傍晚都有了些凉意。姜永琏有时在御花园散步, 本来已经打扫干净的甬道半个时辰后就又铺上一层薄薄的落叶,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金黄色的光, 空气里是桂花沁人心脾的香气,这是个万物成熟的季节。 选秀, 可以视作皇家的大型选美, 主体是为皇帝服务,捎带着福利一下单身的宗亲, 评审呢也只有姜永琏一个人。等姜永琏一行人浩浩荡荡驾幸万春亭,本已有些疲倦的秀女这才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们五更时就坐上骡车,离开家人的护持同小伙伴们一路坐车到神武门, 在料峭的寒风中安静地等了许久。虽然大家都知道选秀其实就是在选美, but,皇帝又不好意思直接承认寡人好色,总得扯点“妇德”、“妇言”、“妇工”之类的遮羞布, 这导致秀女们的服装相当单调。姑娘们统一着青衫, 梳着大长辫子, 在这样大面积的撞衫之下,谁美谁知道。 品性与学识修养仓促下是看不出来的, 就连容貌也因为骤见天颜太过紧张也打了折扣。姜永琏神情和蔼,他的年纪比这些应选的秀女大了一圈,他也觉得自己像个长辈似的干起了红娘的活儿。他怀着高度的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仔细阅看, 所以这么一轮阅看下来他精神高度紧张,比上朝议事还费力气。原本还有第二轮,第三轮的阅看也通通给省了。呃,姜永琏想,他已经尽可能的认真了,至于婚姻中两人是性格互补好还是性格相近好,这么深刻的问题就留待他们日后自己实践了。 原来周小姐确实容貌出众,虽然和他本人比还是差了点,不过姜永琏还是“宽宏大量”地将她许配给了许近的小儿子。两人郎才女貌,也还算般配。所有记名的秀女一一被指婚,这些人家开始陷入了迎亲前的忙碌,有细心的人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2 便发现这些被赐婚的亲贵子弟中好像独独少了林迹深。 林业倒是不着急,他知道姜永琏必有安排,只是不知道姜永琏的安排离他预想的相距甚远。林迹深年前被调了回来,原计划放他在直隶历练两三年,不过姜永琏改了主意,他担心夜长梦多,反正练兵的事宜已经初步有成,由原来的副手顶替上来做就可以了。 林迹深在家里度过了有生以来最热闹的一个春节。以前常有人夸林家家风朴素,彼时囊中羞涩,又不肯同流合污,自然得节俭度日。现在就不一样了,林业现在一年有上万的俸禄,林迹深署理直隶巡抚近一年又节余了一万多两银子,应付起日常开销绰绰有余。林业也难得奢侈了一回,将林府上下整饬一新。除夕夜算不上真正的团圆饭,大儿子林迹远尚在边关,不过官宦之家大抵多是如此。吃饭的时候苏氏还提了提林迹深的婚事,林迹深没敢说话,林业一边说她啰嗦一边把话题给岔开了。 年节一过,衙门正式办工,林业非常忙碌,有时候坐在轿子里面还要边看公文。林迹深因为暂时没有新的职务而赋闲在家,所以每天都会到母亲苏氏的房里说说话。苏氏笃信佛教,偶尔他也会陪母亲抄抄经书。林迹深在直隶呆了快一年,经常在烈日下督促练兵,人黑瘦了许多,但精神劲儿很足。苏氏知道他在直隶非常辛苦,回来后总是想方设法地给他补一补,以致于林迹深过年后长胖了不少。 姜永琏终于找了个机会暗示礼部查找一下立后的成例,内阁官员一听这事儿很赞成,皇帝后宫空虚,很容易影响皇帝处理国事的效率嘛,大家纷纷表示及早立后是极好的,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名门闺秀有这个福气。姜永琏一脸高深莫测地微笑,内阁退下后单独将林业留了下来。 姜永琏先赐座,再让人给林业沏茶。林业坐在底下,这还是姜永琏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他最信赖的臣子,也是他将来的老丈人。林业的宦官生涯算不上顺利,这么多年的官场蹉跎在他脸上刻下了皱纹,相貌算得上英气,眉毛很浓,只是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颇为严厉,再加上早年性格火爆,很是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有人在启泰帝面前进谗言说此人生有反骨,糊里糊涂的启泰帝居然就信了,那一次林业差点就死在了狱中。幸好原主端王出面搭救,这便是他们渊源的开始。 也就是那一年,林迹深从武转文,专心起了科举。年少的林迹深对端王的救命之恩感激莫名,曾远远地望过端王一眼。 姜永琏同林业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林业想起方才之事,多了一句嘴问道:“陛下理当立后,不知道陛下是否已有中意的人选?” “有是有的。只是……” 林业笑了笑,真心实意地说道:“陛下宽厚仁德,能在陛下身边服侍,都是她们莫大的福分。”——立后更是家族荣耀,只是那些记名秀女,似乎都被一一指婚出去了。 “不是女子。” 林业听了这话也不算太吃惊,他仍是笑着说:“却不知道陛下指的是哪个。”本朝的风气对这方面并不是那么在意,虽说皇家子嗣自然是多多益善,不过有四个皇子也算能交待了。毕竟英宗皇帝一辈子勤勤恳恳耕耘了许多年才就两皇子,哲宗更是子嗣全无,皇帝在这一块上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既然后继无忧,后宫愿意选谁便选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会多做置喙。 姜永琏怀着紧张与期待朝林业看过来:“如果这人就是素臣呢。” 林业震惊地转头望着姜永琏,君臣四目相对。姜永琏因为紧张脸绷得紧紧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严肃,林业也知道皇帝并未在说笑。这一刻林业心中震惊多过于其他,林业之前自然也听说过皇帝喜欢和美少年亲近的传闻,李景他们几个也确实提拔得很快,但这些人才能与职位还算相称,朝中纵有非议也很快就平息下去了。林业也就未曾多想,更不曾将这个人选想到自家儿子头上。 林业嘴唇颤抖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会对他很好很好的。”姜永琏的目光没有任何退缩,他跟未来的老丈人保证,“宫里只会有他一人,再也不会有别人了。”倘若他一直这么一夫一夫下去,也算是创造了大宁朝的历史。姜永琏心想他真是分分钟创造历史的银呀。 林业没有说话,半晌才跪下来:“如果这是陛下的旨意,那么臣遵旨。”林业对林迹深未来的设想绝不会是这个,但皇帝于他先有救命之恩,后有知遇之情,便是没有这些,基于君臣大义,也该遵奉皇命。再说皇帝这个要求,也并不违反大宁朝的体制,反对之说更是无从谈起。 姜永琏只能闭上嘴,所有的承诺都不如行动来得有说服力,虽然他眼下很想让林业相信些什么。不过信任哪是那么容易一蹴而就的,好在未来有的是时间。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有人惊讶,有人羡慕,有人嘲讽,但林业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乘轿回府后立刻就把林迹深叫了过来。姜永琏之前已经和林迹深说好了,会找个适当的时机说这事的,这段时间让他好好在家陪陪父母。林迹深也不敢有所隐瞒,将之前茶楼偶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苏氏听到消息后跌跌撞撞地跑来。她已是哭了。 林业叹了口气:“你早就知道了?这些日子怎么都瞒着家里?” 林迹深心中有愧,跪在那里不敢说话。 苏氏哭着向林业道:“老爷,陛下前阵子不是说要给深儿赐婚吗?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林业看向儿子:“你知不知道入宫意味着什么?” 你的才学,你的抱负可能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林迹深毫不犹豫地点头。 林业上前扶起儿子:“等诏书一下,府里便开始准备吧。”林业在府上难掩真实情绪,他叹了一口气:“哎。” 姜永琏的那套说辞林业并没有往心里去,男宠在大宁朝后宫的地位比后妃低许多,真是可惜了儿子一身的才学,更是可惜了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苦心孤诣的教诲。 诏书来得很快,准确地说是林业一回府姜永琏便让礼部起草诏书。苏氏收了眼泪又补了妆,林业让人开中门摆香案,但顾文亮的眼睛多利,一眼就看出其中有许多玄机,当下先朗声宣读了诏书。姜永琏册立林迹深为宝亲王,进宫的一切礼仪待遇都比照皇后。 林业听了之后稍感安慰,就连苏氏也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光彩。顾文亮笑吟吟地同林业道恭喜:“礼部正加紧筹备大婚的事宜,陛下心急得很,巴不得宝亲王即刻进宫。” & 大宁朝的后宫男宠几乎没有断过,只不过他们在后宫的地位极为尴尬,这一回林迹深破天荒得了亲王的爵位,礼部正在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3 加紧赶制金册金宝,原先宗室中封亲王的现在通通改封为郡王,这么一来朝中上下啧啧称奇声不断。 很快,钦天监就择定了吉日。大婚的礼仪非常地繁复,非常地折腾人。行纳采礼时,姜永琏命王公以下,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到林府上庆贺。林业忙着招待同僚,苏氏忙着招待女眷,他们越是忙碌心里倒是越安慰,各项准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到了大婚那一日,仪式更加隆重,林迹深大半夜就起来,沐浴更衣,听凭众人摆布,他出府的时候,林业与苏氏都跪送,从此以后,便是自家父母对他也得行君臣大礼了。 因为被大红喜帕罩着,林迹深一路上都不辨东西南北,直到被引至坤宁宫东暖阁上的喜炕上坐着了,这才明白一路的繁文缛节终于是过去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方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视线向下,紧接着便发现跟前多了一双石青缎补绒云头朝靴,罩在面上的喜帕被挑开了,不出意料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目之所及都是喜庆的颜色,处处锦绣,富贵无匹。林迹深抿嘴笑了笑,姜永琏整个人乐呵呵的,已经笑得眉不见眼。随行的命妇都是宗室大臣中儿女双全的全福人,她们有些在启泰帝大婚时就伺候过,但毕竟没伺候过亲王,一时都很拘谨。姜永琏也不为难他们,让她们放下饽饽就先退下了。 等她们一走,姜永琏就把头上的吉服冠丢到一旁,同时又把林迹深的吉服冠也拿掉,便开始诉苦:“呼呼呼,这帽子也太重了,我今天顶着它可是磕了几十个头了,可累死我了。你累不累?”皇帝大婚前得去奉先殿、太庙祭拜,这么一圈下来实在耗体力。 林迹深笑着起身将两顶吉服冠归拢收好:“还好。” 姜永琏又累又饿,用银筷子夹了个饽饽,夹到眼前瞅了瞅,就很嫌弃地把盘子推到一旁,他笑着倒在炕上:“哎,果然是生的。” 这其实是有典故的,以前帝后大婚,命妇们都会进饽饽,然后问皇后:“生不生?”然后皇后这时就要答:“生。”以此寓意将来开枝散叶,为皇家繁衍子嗣。但这回完全用不上啊。 姜永琏吐槽道:“可是不会变通。” “按祖制做,也不算错。”林迹深知道底下的人生怕担了干系,日子久了便因循起来。 姜永琏笑得东倒西歪的,林迹深生怕他撞到,赶紧将炕桌挪到一旁。姜永琏一点一点地蹭过来,心满意足地枕在林迹深的大腿上:“真像做梦一样。那一天我同你父亲说起这事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会反对来着。” “还请陛下多多体谅他们一些。”林迹深用手轻轻抚着姜永琏的鬓发,缓缓地解释,“父亲有些失落,母亲虽然一时也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他们总是希望臣以后能得过好。除此之外,他们也别无所求了。” 临进宫那阵子,苏氏彻夜难眠,总是叮嘱林迹深不要老是一副直脾气,今后不要触怒皇帝。总之,对他是一百个不放心。林迹深再三向苏氏做了保证,他知道入宫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反复掂量过得与失,他只知道如果推开那个人的话,他会后悔一辈子。 “我知道。”姜永琏在温柔的抚.摸下人懒洋洋的,他躺在林迹深腿上把玩着他的头发,用手指将青丝绕了又绕,“以后咱们两个说话,一定要开诚布公,不能有所隐瞒。你知道的,我在这里最信赖的就是你了。” “陛下怎么说臣便怎么做就是了。” 姜永琏对这话不太满意,他支起半边身子:“我这话可是诚心的,你可不要敷衍我。” 林迹深温柔地笑笑:“好。不敷衍。” “这样才对。好饿。早膳的时候就没吃上几口。”姜永琏皱皱眉看向那个饽饽碟子,“生的饽饽咱们就不吃了。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已经有所准备了。” 姜永琏噌地下地,笑嘻嘻地从角落里面摸出一个食盒,里面有好几道清爽的凉菜,他们都被折腾了一天了,吃着都挺开胃的。 “这是朱果果做的。”现在朱果果多数都帮姜永琏管管膳食,奶奶孩子,生活起居方面姜永琏大多都交给他,“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让他给你做。他很厉害的,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好。” 林迹深多数时间都忙着帮姜永琏布菜置酒,姜永琏捉住他的手腕:“你也吃呀。” “嗯。” 姜永琏开始絮絮地诉说这一年多来的相思,诉说林迹深险些被订亲的惊心动魄,后来又说到自己如何给周小姐指婚,说着说着,两人已经紧紧靠在一处喁喁细语起来。 过了一会儿,窗前就出现了几个人影,几对年长的夫妇按着传统开始唱《交祝歌》,歌声质朴而热烈,听得心跟着一荡一荡的。这便是合卺礼要开始了。 姜永琏和林迹深各自执一壶酒,先往自己瓢里斟酒,再给对方斟酒,姜永琏微一示意,他的手已经绕过来,两人挨得紧紧的,双手交缠将酒喝了,而后相视一笑。酒香清冽,余味绵长,姜永琏喝过酒,脸红扑扑的,眉眼都带着春.意,嘴唇艳丽非常,林迹深舔了一下唇舌,然后用手托着姜永琏的后脑勺吻了上去,很快衣衫就落了一地。龙凤喜烛烛光跳跃了一下,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姜永琏并不介意做下面的那个,他不喜欢累,他只想躺着享受。论体力,林迹深可比他好太多了。 & 隔天林迹深就同姜永琏一起早早就去朝见了文景皇后,文景皇后神情淡淡的,对林迹深既不热络也未冷遇。对于这位出身名门的皇后来说,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姜永琏同林迹深晚膳后一道散步。姜永琏对这些事远比林迹深更加敏感,他握着林迹深的手道:“你也别放在心上。皇嫂的脾气有时候就是这样。其实她心地倒是很好的。”启泰帝在的时候,她连他的面子都不卖的,所以关系时常闹得很僵。 林迹深摇头,他既然愿意进宫,这些事情他早就有了思想准备。 姜永琏附在林迹深耳边道:“隔三岔五见一次,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反正也不一定要听她的。”还好文景皇后并不是太后,只要初一、十五朝见一次就行了。不过姜永琏还是觉着林迹深这样是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魔王小土豆的地雷~ 谢谢慕择,柱斑一生推,风吹过等筒子的营养液~ 关于宝亲王: 这个是参照英国女王她的丈夫的爵位设置的~本来打算设置为“内亲王”,但又觉得这和“内人”多少有点重了,何必有内外之分呢~ 亲王是可以参政的哈,所以不必困在后宫里面~ ☆、第38章 好好学习 外面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春困秋乏, 姜永琏在体顺堂高卧, 便听到有人轻轻道:“陛下,您该起来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4 姜永琏摆摆手, 翻了个身继续睡。 “陛下……” 姜永琏朦胧中感觉有人固执地站在床头,他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这才慢腾腾地支起半边身子。姜永琏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勤勉了, 启泰帝整天玩,内阁也拗不过他啊。这距新婚还不到五天就被开始被催工作了, 堂堂的大宁国皇帝没有婚假,这还有没有人.权了? 林迹深早就已经洗漱穿戴好, 宫娥准备好热水、手巾等盥洗之物在一旁等着了,姜永琏眨眨眼睛, 玩笑似地左右摆弄着大迹深的衣裳下摆, 愣是不肯起来。林迹深俯下.身来问:“陛下哪里不舒服吗?” “腰酸,还有……” 林迹深唯恐姜永琏在众人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赶紧上前用食指堵住姜永琏的嘴, 宫娥低头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她们把一应物件放下后就飞快地走掉了。御前伺候的个个都非常懂得相时机, 看眼色,眼下这种情况她们再呆着就多留了。 姜永琏仰起头, 就能看到年青人的睫毛正不安地颤动着,端正俊秀的面庞透着一抹羞赧的红,姜永琏故意用舌尖轻舔了一下年青人因习武而长出厚茧的手指, 满意地看到年轻人那抹红云烧到了耳后。年青人总是很顺从,姜永琏只是轻轻一扯,便将他带到了床上。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想得美! 姜永琏并不介意白日宣淫,but,年青人全然没有这个想法,他正认真地替姜永琏全身按摩,因为太过卖力鼻尖已经微微沁出了汗。 事实上年青人在床上很温柔,极尽可能地照顾姜永琏的感受,刚姜永琏不过是信口胡诌。年青人有力的手指从腰部渐渐往下,姜永琏心猿意马,身上已经被撩出小火苗,他忍不住按住林迹深的手,手指轻轻地挠了下他的手掌心,然后转头看他。林迹深也在看他:“陛下好点没?内阁送来的奏折已经堆了很久了。” 姜永琏那点小火苗立刻被年青人木头人般的反应“啪”地给灭掉了。林迹深因为在床上窝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有了褶皱,便又换了一身衣裳。宫娥都下去了,姜永琏自己洗漱了下,林迹深只能亲自过来帮他穿戴,姜永琏看着年青人为自己忙前忙后,心情忽然又大好,他照了照铜镜,非常臭屁地问:“好看吗?” “陛下丰神俊朗,已是朝野共知。”林迹深抿嘴笑了笑,他似在回忆,“当年臣曾远远望过陛下一眼,陛下的气度风仪已是让人折服。” 那个曾令林迹深惊鸿一瞥的应该是原主端王,姜永琏立刻酸不拉叽地说:“我这个人好处很多的,你慢慢就会发现了。” “是,臣早就知晓了。”林迹深也不驳他,笑着道,“陛下饿了吧?” 于是两人一起去用早膳,他又硬是把林迹深扯到御书房陪着。本来书房重地,后宫是不宜到这里晃悠的。林迹深一应待遇标准比照皇后,但享的却是亲王衔,姜永琏振振有词,林迹深是亲王,享受着朝廷厚禄,得为国家多做贡献。林迹深想一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 姜永琏倒不需要林迹深替他磨墨打扇子之类的,他就是想在看奏折的时候有人坐在一旁陪着。新婚燕尔,总是恨不得腻在一块。于是林迹深一卷书,一壶清茶,坐在那边慢慢翻看。伺候的人都在外头立着,御书房内本就安静,就连翻书页的细微之声都能听闻,薰香炉内细烟袅袅,年青人神色恬淡,在这样极为静谧的氛围下姜永琏心里也滋长出淡淡的喜悦。他原先对这里有种种不满,现在他终于可以平静地留下来。这里,终于有让他觉得值得留下来的地方。 因为大婚好几天没看奏折的姜永琏一时难以收心,眼睛明明应该盯在奏折上,他看着看着,眼睛就瞟到了别处。年青人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看书的样子好看,喝水的样子也很好看,姜永琏忍不住看了又看,心想晚上应该在每一寸地方都打上自己的标记才是。这样好几次过后,林迹深只好放下书本:“陛下,有事?” 姜永琏趁机站起来伸伸懒腰,这闽郡的罗巡抚大约是话痨,刚上任不久急着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一份奏折动辄几千字打底,直看得姜永琏昏昏欲睡。眼看奏折还有那么一堆,姜永琏拖延症就又犯了,他又想把今天给赖过去。 “咳,是这样的。你看今天天气真不错。”姜永琏一离开书桌就神清气爽,“不如咱们过去赏花吧。”顺便拉拉小手,说点情话什么的。 “好。”林迹深一口应下,“等陛下看完奏折就过去。” 年青人一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精神风貌并没有感染到姜永琏,他听了这话神色怏怏,一屁股坐在林迹深旁边发呆。这么多人督促着皇帝,皇帝想不用功也难啊。可是国事是处理不完的,人总是会有点小情绪的嘛,有时想躲个清净都难。姜永琏因为当皇帝连个婚假都没有,内心的吐槽已经可以省略一万字,但这话又不好明着同林迹深说,说了一定会惹来好一通大道理。 林迹深替姜永琏沏了杯茶,又端了什锦果子盒过来,姜永琏其实不大嗜甜,随手拈了一粒葡萄干却也不吃,手指将它无意识地搓来搓去。 姜永琏毫无形象地瘫在太师椅上:“太闷了,书房又潮乎乎的,奏折看得我头疼。”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春天本来就是梅雨季节,陛下要是觉着这里不好,再过一两个月到避暑山庄住着就好了。” 宫娥拿了水盆给姜永琏净手,姜永琏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又谈回公事。姜永琏随手将闽郡巡抚的奏折拿给林迹深看:“喏,地方上三年一度的大计考核已经开始了。” 闽郡的前任巡抚身首异处,新任的罗巡抚自然是诸事不敢怠慢,虽然有时难免在奏折上无事也要刷存在感,但他这般勤勉,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罗巡抚做事倒是很有效率。”林迹深接过奏折细细看了一遍,认真地同姜永琏讨论起政务,“毅庵在泉州府不过一年多,地方上就渐有起色,本次考核列评一等。” 沈玉书自到泉州府后便与其他人断了通信,姜永琏也是偶尔在罗巡抚的奏报上听到他一鳞半爪的消息。沈玉书能振作起来,也是大家所乐见的事情。 “再过三五年,就将他挪一下位置。”姜永琏看了几份有关地方上官员考核的奏折,他手指在桌子上划圈,“进士出身的官员大多考核优异,这些人当中又有座师又有同年的,难免互相照应。那些举人、监生出仕的难道就没有才守俱优之人了吗?” 唯出.身论导致非科甲官员上升通道极为狭窄,以前科举大多不考实务,那些人纵是满腹经纶也不一定能干好县令的活儿。但大宁朝却有不中进士入不了内阁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5 的传统,这些事桩桩件件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年青人也跟着忧心起来,姜永琏做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哄得年青人接过了帮他看奏折的活儿。 林迹深帮忙念奏折,姜永琏只要听就好,最后再提笔写朱批。年青人中气十足,嗓音醇厚,有美人在侧,批奏折这活儿就没有先前那么枯燥了。吃过晚膳继续看奏折,等处理完堆积起来的公务,天已经黑了。原先还打算赏花,现在自然就得挪后了。 姜永琏不免抱怨了几句,晚上很快就得到了年轻人格外热情的补偿。完事后姜永琏十分餍足,他也不急着睡,硬是枕着年青人的胳膊,窝在他身侧说悄悄话。 “陛下,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我的封号是宝亲王?” 宝,是帝王之信印。也有人猜测是如珠如宝之意。姜永琏为林迹深开了许多先例,许多人一听到这个封号,心里难免会有诸多绮丽的揣测。 其实,这些都对。 “就是大家想的那个意思。是帝王印信之宝,也是如珠如宝之宝。今后你我就是一体,我所有的一切,无论权力、地位、财富,都愿意与你分享。”姜永琏露出笑意,他对这个封号其实很得意,他侧耳去听年青人的心跳声,“你的心跳得好快。” “陛下。” “嗯?” 年青人的声音有些暗哑:“我想说,方才那次洗澡,只怕要白洗了。” 这大概已经是年青人最赤.裸.裸的求欢了。 “嗯?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了很久,哎~明天就会贴完结章哈~谢谢嘎嘎和风吹过筒子的营养液~ 从明天开始会更新《小明星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请小天使们多多收藏评论哈~ 小明星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文案: 王子唯的人生信条是,不想红的演员不是好歌手。在娱乐圈不红的原因有千万种,王子唯觉得自己唯一欠缺了一点运气。 n年后,他功成名就。 主持人问他:有人说你是演员中唱歌唱得最好的,歌手中长得最好看的,你怎么看? 王子唯:这是诽谤!我是歌手中唱歌唱得最好的,长得好看不过是附带品。 主持人:听说唐影帝和谢影帝正疯狂追求你…… 王子唯:o(∩_∩)o上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滚得了床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死抠话唠受x腹黑偏执攻 阅读指南:1v1,主受 ☆、第39章 十年工作总结报告 林迹深平时起居都在体顺堂,他正端坐在位置上看账簿看得入神, 也未留意这到底有谁过来了。姜永琏从背后抽走他手里的东西, 只看了一眼就将它放在一旁:“这些琐事你交给别人做就行了。” 这是地方上新进贡的布匹账簿,后宫妃嫔和宫人每一季度都要有布料发放。后宫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理论上都归林迹深管。虽然姜永琏没有妃嫔, 不过启泰帝的后妃仍在宫中颐养,这些事其实并不难, 只是繁琐至极, 要做到妥帖周到也并不容易。 林迹深站起来,笑道:“那这些事能交给谁呢?” “交给秋月。”秋月是林迹深身边的掌事宫女, 姜永琏胡乱出主意,“不然交给顾文亮也行。” 姜永琏自己是不耐烦这些庶务的, 很多时候这些事都让顾文亮给包圆了,如今更是连林迹深的活儿也想揽给他做了。林迹深笑笑, 依然按照常例将这些布匹做了分配, 最好的一等进给皇帝与文景皇后,次一等的给了启泰帝的妃嫔们,他自己用的是更次一等的, 普通宫人们则是按例分配。 林迹深与姜永琏做事态度截然不同, 这些事固然繁琐, 少不得还得耐下性子做完。无他,不过“在其位, 谋其政”耳。当日为官是如何做事,现在在皇帝身边自然也是照旧。昔日他在户部,日日与钱粮账簿打交道, 署理直隶巡抚时,更要复核地方上的刑名诉讼,这些事他原本也并不擅长。但他们手中掌权,事关一人清白荣辱,哪能不慎重行事?无数次,他都在灯下反复推敲案情,以期勿枉勿纵。 姜永琏听到林迹深这般分配后替他打抱不平了一句:“怎么还有这样苛待自己的?皇嫂那边也就算了,怎么能领的比她们的份例还低?” “她们都是先朝的妃嫔,理应礼遇。” 这些人不过二十来岁,青年守寡,林迹深其实和姜永琏想法一样,尽可能地保证了她们的物质待遇。 作为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出来的读书人,林迹深志存高远,胸怀天下,但对吃穿住行不甚讲究,好也过得,歹也过得,平时不注重个人修饰,便服以深蓝色、石青色为主,搞得姜永琏不得不从自己的份例中匀出一些来给他。姜永琏这个皇帝其实过得不算奢侈,除了大婚时花掉了两三百万两银子,他尚没有发展出什么奢侈的爱好。尽管如此,他份例下能享用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了。于是姜永琏经常指挥着尚衣局的针线宫女给林迹深缝制好看而花哨的衣裳,然后软.硬.兼施哄着林迹深穿上。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就喜欢整点情侣装,牵着手在御花园里散步,有时宫人远远望去,压根不知道那是皇帝还是宝亲王。初时宫里还觉得有些骇异,日子久了便渐渐习以为常。只要不坏了礼制,大臣们也不会在这些小细节上和皇帝纠缠个没完。 自从蜜月被频频打扰之后,姜永琏便下定决心好好给官员规划下休假,顺便也给自己放放假。他规定每十天可以休沐两天,这样一个月大约有五天的假期,休假时间不算长,但足以做许多.爱.做的事。 真要认真说起来,林迹深竟比姜永琏还要忙碌,日常他要同姜永琏一块上朝,闲暇时还要应付这宫中琐事,余下的时间还得照看一下几个小皇子。事实上,他做事比姜永琏细心得多,虽然每个皇子身边都有一大票的保姆、嬷嬷们照看着,但小孩有个头疼脑热的,林迹深都要亲自照料,有时难免要彻夜守候。相较之下,姜永琏这个便宜爹当得略有些羞愧。很快的,这些孩子们就和林迹深极亲近,父王父王叫得欢。 姜永琏自登基以后就没有立过太子,内阁奏请过,被他给驳回了。林迹深从来没有过问过谁会立为太子,他对他们都一样疼爱。 倒是姜永琏私下里和他解释立储的原则:“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立贤比较好。” 孩子们都还太小,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兄弟不和的端倪出来。 嫡长制固然最大程度地保证了皇权的顺利交接,但是这个制度也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倘若位居嫡长的皇子很糟糕,那国家一样陷入巨大的隐忧。比如说那个著名的晋惠帝,他就闹出了何不食肉糜的笑话,然后很快就把晋朝的家业给败光。近的就说启泰帝,行事荒唐,日日嬉戏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6 ,将帝国这艘大船凿了个大洞,他自己一生过得很潇洒,却留下一副烂摊子给继任者。姜永琏单是替他弥补这些缺漏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林迹深忧心忡忡:“倘若朝中不立太子,朝臣与皇子结交,彼此互相倾轧,朝局岂不是更加混乱?” “这事我已经想好了。第一,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将传位诏书放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待百年之后,再由大臣开启遗诏。第二,皇子不得干政,也不得结交大臣。” 林迹深想了又想:“陛下思虑周密,真是无人能及。” 姜永琏偷师雍正的秘密立储,立刻赚得年青人的无限仰慕。 只要不在明面上立储,大臣就少了投机的机会。就算皇帝看走了眼,想换个储君的人选,政.局也不至于有太多的动荡。 有些事情还是未雨绸缪得好,真到了争红了眼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只想着日子安稳着过,大家都可以好好的。” 朱果果除了照看膳房以外,平时还负责照看几位皇子,皇子们都亲切地叫他“谙达”。“谙达”也就是师傅的意思。朱果果越来越胖,人也越来越老,到了祺祥九年十月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姜永琏自然是费尽心思医治,御医也在一边日夜守候,可是人的器官已经衰老,一切都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姜永琏安慰他:“你只是病了,安心休养一阵子就好。这阵子你都喝粥,好久没有大块吃肉了。” “我还真的有些馋了。”朱果果勉强笑了下,“不要让这些御医煎药了。没有用的,十年已经到了。咳,真是连多一天都不肯给我……” 姜永琏摇头,他每天处理完政务,就过来看他,朱果果看向姜永琏的目光总是有些欲言又止。他已经怀揣着秘密过了快十年,很想一吐为快。 “其实,我不是……真的不是……对不起……我不想骗你的……”朱果果很快就到了弥留之际,他泪流满面,人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朱果果并不是太上老君身边的小道童,他只是深山中的一个穷苦孩子。太上老君当年选中他们那座不知名的小山作为炼丹之所,朱果果曾经帮太上老君扇了十天的炉子。太上老君离去时问他有什么心愿,朱果果一生穷苦,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吃好吃的。 太上老君问他:“即使付出一点代价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 于是朱果果便来到了大宁朝,充当起了端王府的太监总管,后来又跟着姜永琏进了皇宫。在这十年里面,他也确实尝到了人间的锦绣富贵,过起了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生活。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朱果果每一个呼吸都变得很艰难,姜永琏懂他的意思,姜永琏已是泣不成声。早在那次京郊遇险之后,姜永琏便起了疑心。有一次他哄朱果果吃下了红酒鸡,素来酒量很浅的朱果果在他的盘问下早就将一切都招供出来了。 姜永琏早就知道朱果果不是哆拉a梦,他没有任意门,但他对于姜永琏来说,永远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瞒着你这么久,不要怪我没早早将实情说出来…… “没有。”姜永琏道,“我对你仍是同以前那样。你看,福沛他们都过来了。” 论能力,朱果果远不如顾文亮,姜永琏平日倚顾文亮如左右手。但若论情感,姜永琏待朱果果远比顾文亮亲昵多了。皇帝一生都不会有什么朋友,在市井时李景、沈玉书都是他的朋友。但到了朝堂上,他们却只能是他的臣子。在很大程度上,朱果果算是姜永琏一直以来的朋友,曾经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他们是这个时空的异类,是这个世界并肩作战的战友,祸福同享,其他人无法取代。 福沛、福宜几个小孩也是泪眼婆娑:“谙达,谙达……” 已经衰迈的朱果果含着眼泪,笑着望了几个皇子一眼,终于放心地合上了眼睛。 他的朋友走了,姜永琏无限悲怆,他越过人群,忽然抱住林迹深道:“我现在就只有你了。” 林迹深第一次毫不顾忌众人的目光反手用力回抱他:“我会一直都在。” 按照朱果果的遗愿,姜永琏将他安葬在白马寺附近的一座不知名的山丘中。他从山中来,最终也归于深山中。姜永琏和林迹深一起替他诵经祈福,这是多年以来皇帝再次驾临白马寺。负责接待皇帝的是白马寺历年来最年轻的知客僧,他垂眉敛目,神情平和,僧袍飘飘,隐隐有几分谪仙风范。 “毅庵,你还好吗?” “禀宝亲王,贫僧现在法号无相。” 林迹深心中黯然。祺祥五年,姜永琏下诏将沈玉书调往江苏任布政使。江苏省是富庶之地,这里的布政使素来被视为肥缺。就在人人艳羡的时候,仕途眼看已有起色的沈玉书居然上书辞官。姜永琏挽留未果,他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也只能一声叹息。 “高小姐已经故去,你,你何必……” 听到这句话,沈玉书平静无波的面容也有了一丝波动。自从那日分别之后彼此何尝不知道此事已经无望,高小姐在尼姑庵捱了两年多,最后还是抑郁而终。消息辗转传到泉州府时已是一年后,沈玉书伤心欲绝,立刻辞官回了京城。后来,高小姐身边的丫鬟将一个匣子送到了沈玉书的府上,那里头装满了高小姐永远寄不出去的书信。因为她忤逆家中的意思,没能和那些世家子弟联姻,坟茔也不准入高家祖坟,而是孤伶伶地安葬在白马寺附近的一个山头。至此,本就孑然一身的沈玉书万念俱灰,到白马寺出家为僧。 “功名富贵于我不过是浮云,还请宝亲王不必遗憾。我欠她太多,惟有在寺中日日为她诵经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她早登极乐世界。” 沈玉书心里其实还存着缥缈的希望:“若有来生,你还愿意吗?” 这个心愿,也不知道早就先他一步而去的她知道否? & 祺祥十年冬,漫天大雪又一次覆盖了大地。姜永琏看着悠悠飘落的雪花却忽然惊觉,这个皇帝他已经干了十年了。十年了,也是时候该做个小结了。 客观地自我评价下,姜永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雄才大略,他只是一个智商略高的普通人,自然也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丰功伟绩,更不要说去做推动历史进程,名留青史什么的大事件。历史的车轮缓慢前行,单凭个人的力量很难扭转它的方向。姜永琏只想要日子安安稳稳地过。 这十年中大宁国休养生息,财政上得到了比较大的富足。同前几朝相比,朝廷与后宫十分平静,没有发生太多的阴谋诡计。姜永琏有自知之明,又或者说,他很懂得偷懒,自己不擅长的地方就倚仗业务更加专业的大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以帅治国 作者:沈飞天 分卷阅读57 臣,君臣关系倒是出奇地融洽。这十年间他文倚靠以林业为首的内阁,武倚靠林迹深,国.家没出什么毛病,他们甚至还和邻近的燕国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对此,姜永琏不敢居功,他觉得自己相当幸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同林迹深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分卷阅读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