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烨曲》 分卷阅读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 ☆、序篇(一) 清烨曲 序篇(一) 德兰堡,凯沃河畔,魔法玫瑰咖啡馆。 当中间人在我对面坐下时,我确信,当时的心情与那天的美丽天气比起来,实在是糟透了。 我正在失恋中,这使得作为一个曾经的外科医生习惯性用职业眼光来打量眼前的女人。 至少在穿着上,她一点都不合格,虽然她算是个职业掮客,实际上我知道她的正当职业是律师。 所以,散乱的酒红色卷发,烟熏妆,小西装配破牛仔裤,坡跟漆红尖头鞋,涂了一半的鸭屎黄指甲油,这一切都仿佛是嬉皮士和巴黎歌剧院在伦敦后巷相遇了,实在是乱七八糟。 女律师倒没觉得不自在,干练地在膨胀的公文包里翻找着需要的文件。 忘记自我介绍,安莎.莱斯,算是半个华裔,当过实习外科医生半年,然后实在受不了束缚,对宗教人文地理有极大兴趣的我,便辞职跑到一些人迹少至的地方去当摄影师和特约记者,足迹遍布中东和西亚,主要是一些神庙或者有宗教传说的村落。 当然,去那些地方的很多都是有目的的,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了保护自己,有时候我也客串无国界医生,帮那些人保障下后勤什么的。 “布朗小姐,你确定你带那东西了吗?”我实在没耐性看她毫无章法地翻东西了,催促道。 “安德瑞娜.布朗律师,不是布朗小姐,这是我名片。”百忙之中她还不忘纠正我的话,顺手递过来一张花哨名片。 “额,布朗律师,请问………” “哇偶,找到了,我记得放夹层里了。”咖啡桌上放满了她为了找东西而腾出来的零敲杂碎,眼线笔,睫毛膏,粘了一半的假睫毛,手机套子,半个甜甜圈,头疼药,夸张的文件夹子……… 我扫视着这一堆垃圾,医生的职业洁癖更是发作了,真想一挥手全塞进这邋遢律师胸衣里。 随后,一本明显有年头的旧东西被推到我面前,封面用中文行书写着———熙朝记事,我用中文念着前两个字——xi chao,还是xi zhao? 下面的留名却是华丽的安色尔体英文“安.玛西亚.莫塞特”,我疑惑,问,“安.玛西亚是谁?姓莫塞特?” “德兰女公爵,你猜得没错,她就是莫塞特家唯一的女公爵,德兰郡在伊莱莎一世女王时期的继承人。”她干练地点了一支烟,似乎没有清理桌面的意思,对我的表情很习以为常。 我还没来得及翻开这羊皮纸订成的记事手稿,突然想起来,问,“嗯,那么,委托人到底想找什么?”我突然有点反应过来,应该念xi chao吧?说,“你知道我可不是职业寻宝人?” 她夺过我手里的记事薄,翻开第一页,指着纸上画的一条沙漏项链,说,“这就是伊莱莎一世赠与德兰女公爵的西亚波斯王族传世宝物舍都神兽火焰纹饰黄金沙漏———” 我有点不耐烦了,啜饮完最后一口咖啡,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她一把拉住我,然后,眼前就被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给晃得睁不开眼了。 等我眼睛恢复正常,她赶紧握住手中发光的东西,只露出一个角,我分明看到了一只人首狮身的动物的头,一下子恍然,指着她手中的玩意儿,低声叫道,“这,这不是———” 她点点头,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没什么异常情况,这才把东西放进一个中式锦袋中,放在桌子中间。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你这也——胆子太大了吧?”我一下子明白她今天这身打扮,这可真是,转移目标吗? “等等,我还是不明白,这委托人到底是要———” 布朗律师不紧不慢地找出桌子上的化妆镜,从镜底抽出一张小画片,递给我,沉郁地说道:“当然不是寻宝,但,比寻宝更重要,委托人不需要找什么宝物,但想要找的东西,比这黄金沙漏更值钱————” 我这下有点耐性了,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等着她的下文。 她似乎也觉得我靠谱了点,继续说,“安玛西亚是伊莱莎一世女王幼年的女伴,她们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但女王十三岁时,宫廷发生了贵族叛乱,女王当时就在德兰家的兰登堡,乱军之中,安玛西亚为女王舍身挡箭,后来,女王将贴身的黄金沙漏放在安手中,将她放在船中,飘流入海。” ☆、序幕(二) 序幕(二) “然后呢?”这有点像睡美人的故事,那王子呢? “没有然后……”她的烟灰掉了一桌子,我有点哭笑不得,她不会是让我来听故事的吧? “身体,当时,其实女王后来回忆,安可能没死,但当时的医疗条件和政治环境太险恶,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安,女王加冕后曾经派人去找过那艘船,可是,没有结果……” 我还是没听明白,她也知道有点白费唇舌,加快语速,说,“因为相信安没死,所以,女王统治时期设法保留了莫塞特家族的领地和爵位,并且通过地方法律规定只有德兰女公爵葬入家族墓地,其后代才能继承领地和爵位———” “那跟这本手稿有什么关系?” 布朗律师拿起手稿,将那标准的繁体中文凑到我眼前,说:“莫塞特家族的旁支后代都没能真正继承爵位和领地,包括兰登堡,现在还属于王室代管,所以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致力于找到———” “你别告诉我那女孩的尸身现在还没腐烂?”我冷笑。 “至少,需要找到家族古老的族徽,独角兽火蔷薇纹章,法律才能生效。” 她一直没叫喝的,这时才觉得有些失礼,招呼了一下忙碌的老板,叫了一杯柠檬水。 “恕我直言,如果是在中国,那些能工巧匠———” “这是不可能的,”她直接打断我,疾言厉色,说,“首先,如果被发现,莫塞特家族将永远失去继承权;其次,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真是一个律师的标准说话方式,“据说那纹章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独角兽————”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摆摆手,打断她,“你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伸手摸了一下那黄金沙漏,感觉有些发热,笑道,“为什么女王肯定安活着?如果她是中箭,应该是死了才会被放船里水葬吧?” “记者就是记者,这东西——”她拿出了那黄金沙漏,诡魅地笑,说,“别紧张,这不是真品。” 她直接把那东西塞到我手里,说,“这东西是仿品,你好好看看,里面的沙砾不是真金。” 她一脸涣然,“不过这仿品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 也很值钱,如果是真品,传说里面是七色金沙,而且——” 我觉得我的瞳孔在发光,她有些得意地开始解说,“这东西是十字军东侵时,德兰公爵从耶路撒冷带回来献给王室的,传说是拜火教祭司为西亚波斯王室制作,传说——” 她的棕色瞳孔几乎要凑到我脸上,神秘地说,“据说这东西,我说的是真品,能颠倒时空。” “那不就是月光宝盒?”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这神神叨叨的东西我在中国听多了。 “什么月光宝盒?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反正伊莱莎女王的祖母得到它,一直信以为真,女王继承它后,舍得把这东西给安,说明女王对安的感情和依赖是很深厚的,女王希望这东西能给安带来生的希望,所以———” “好了,我明白了,这神神叨叨的玩意就说到这里,这种故事我听太多,说说这手稿!” “这也是莫塞特家族想要夺回领地爵位重燃希望的导火索,他们是在中国南方大山的一座破旧祠堂里找到的。” 我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重复她的话,“中国,大山,祠堂———”这一切太不搭调了吧?她指着这几个隽永风骨的中国字,说,“xi chao,应该这么念,是吗?指的是中国古代最后一个王朝的第二位皇帝时期,是吗?” “理论上应该是,可这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时空跨度也太大了,什么跟神马啊? “颠倒时空……” 她摇晃着那波斯项链,翻到手稿第三页,德兰家的纹章赫然在目,独角兽与火蔷薇缠绕着古老的兰登堡,她继续,“简单地说,这手稿写的是一个女传教士在中国宫廷和民间的见闻和故事,其他的你自己后面可以慢慢看,慢慢研究,但里面提到,关于波斯黄金沙漏和莫塞特家族纹章的最终去向,就是中东圣城布哈拉———” 我总算明白委托人的目的了,这次我要跟随一个考察团去中亚的目的地,就是布哈拉。 看到我释然的脸色,她也不再说什么,直接递了一张支票,说,“这是订金,最重要的是纹章,你知道,价格还可以商量。” ☆、序幕(三) 序幕(三) 好吧,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那不是顺手就解决了,按照这一行的规矩,东西没拿到订金我可以不退,何乐而不为? 在这个特别重视契约和王室传统的国家里,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可不敢想象在中国一个家族的财产和爵位能因为一个帝王的喜好保留好几个世纪? 远处的兰登堡在灰蓝暮色中渐渐隐去了棱角和尖塔,我想象着沙漏里七色金沙是怎样的流光溢彩?那个小心得过分的女人已经消失在巷陌的古老挂钟下,夜色悄然而至。 我翻开了那古旧残破的手稿———— 题记—— 也许每个人都认为他是真龙天子,英明圣主, 但,在我眼里,在我面前, 他只是一只永远无法远去的飞鸢———— 人类社会的游戏规则, 他显然已经太熟悉不过, 他是一个很好的掌局者, 他乐观而无畏,专注而敦厚,志高而勤学,稳重而开朗,深谋远虑而英豪开阔,温情天真而天马行空———— 在那些朝臣,皇亲,宗室,后妃,大清国各色人等面前,他就是这样的,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君主! 但他得到这些拥戴,得到这些赞赏的同时, 他也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是海阔天空的自由! 有时候,他对此是毫无怨言的, 因为他明白一个君主的责任, 当上天选择了自己, 那么就顺应天意, 好好地当好这个皇帝? 可是,那时候,也许在他还没什么记忆的时候, 我曾记得, 他曾经望着紫禁城四方的天, 畅想着城外的世界,江南江北,塞北江南,海上边关,大漠孤烟,甚至,西出阳关外丝路上的形形□□……… 我记得,记得那时候他脸上的神采飞扬, 但后来, 我想, 这些都埋葬在紫禁城的晨钟暮鼓中了吧? 所以,那时候,那时候, 他想要永恒, 我告诉他, 还记得那些海阔天空的梦? 你,还记得吗? 如果你已经不记得, 那么, 我的心, 还镌刻着那些曾经无色的梦———— ————安玛西亚.s.莫塞特/德兰女公爵留笔 一年后,伦敦。 这一分钟,伦敦时间下午四点零七分,咖啡馆靠窗的位置,香气四溢的红茶加上精致的松露饼,透过彩色玻璃,泰晤士河八月的美景便直接映如眼帘了。闭上眼,这真实惬意的生活仿佛梦幻般不可触摸。 “红茶的香醇真是令人陶醉啊!” 优雅地坐下,随意摊开报纸的,是那位拥有苏格兰血统的女律师,绿眼,亚麻色稀疏卷发,肤色白得像一面镜子,将面颊上的雀斑映衬得一清二楚,表面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尘,话语简练,为自己斟满红茶,语速飞快地说:“安莎,亲爱的,你好象不是一个红茶爱好者,我记得,和方教授一样,倾心于中国的绿茶碧螺春。” 是的,碧螺春,熟悉得令人发涩的清茶,从前,外祖父的最爱,自己也如痴如醉地迷恋,可现在,却不愿再忆起它的味道,逝去的味道,已经消散在红茶的浓香中。 “你要的,我查了,就这些吧!”安德瑞娜.布朗律师递过来一本札记,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考古日记,翻过最后一页,我看到了海市蜃楼: “大气中由于光线的折射作用而形成的一种自然现象。当空气各层的密度有较大的差异时,远处的光线通过密度不同的空气层就发生折射或全反射,这时可以看见在空中或地面以下有远处物体的影象。这种现象多在夏天出现在沿海一带或沙漠地方。古人误以为蜃吐气而成,所以叫海市蜃楼,也叫蜃景。” 我吐了口气,把札记扔给布朗律师,说:“我想我应该请教物理学家,那是真实的海市蜃楼,是一种时空的转移。” “是的,是的,我不想跟你讨论虫洞,我关心的是你在那个时空里看到了什么?当然还有,那东西,你拿到了吗?” “一场历史,一场与我所知的不一样的历史,也有可能是神秘的法术,不是海市蜃楼,总之,刻骨铭心” 我注视着布朗律师那冰蓝色的深眸,等待着,开启历史厚重的大门,这个故事我需要找个人倾听,因为女律师是最虔诚的教徒,她只会把这当成故事,而不会当真,所以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 是最好的倾听者。 等她听完故事,我才会把职业掮客最想得到的东西拿出来? “你放心,支票已经准备好,怎么?不相信吗?” “不,因为———”我点了一支烟,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并非是从布哈拉带回来的?而是———来自三百年前? ☆、第一章 海市蜃楼 第一章 海市蜃楼 当,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走了不知道几天几夜,眼前出现的,永远是无边无际的灰褐色沙砾。 广漠杳无穷,孤城四面空,马行高碛上,日堕迥沙中。 背包里,已水尽粮绝时,我知道,我将永远留在这里陪伴仙人掌和毒蛇了,这也是对我生命的恩赐吧? 黑沙漠,永远圣洁的天堂,永远不会有尘俗之人来打扰,只有沙漠的变色龙守护着我,想到这里,我安详地闭上眼睛,愿自己从此长眠。 在无人区遭遇迷路,这是我做梦也无法预料的,原本只是溜达到中东随同一个科考队工作,顺手牵羊完成中间人的嘱托找个什么家徽? 却被一场沙暴而被永远留在这里,这算什么?自己作吧? 沙暴遮天蔽日,我仰面倒在一棵枯死的沙棘树下,任粗暴的狂沙在脸上肆虐,心里却道:若沙暴将自己掩埋,也许几百年,几千年后,自己将比楼兰古尸更有名,这也算死后荣光吧? 可笑,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我真该佩服自己。 佩服之余,想起外祖父常说的话人类面临困境时,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意志渐渐麻木,已经超越极限了吗? 意识断断续续,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传来的讯息告诉自己,我至少应该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吧? 已经没有了痛苦的感觉,应该向这个世界告别了。 我奇迹般地睁开了眼,所见到的,在世间的最后一瞥,竟是那如梦如幻的海市蜃景,让我的心仿佛感受到天堂的所在。 金黄色的沙砾仿佛丝绸般流淌,流向丝绸之路的远方,终与那沁人心脾的宝蓝色天空流淌成了美丽的河流。 温柔的夕阳抚摩着古老城池那金色的残垣断壁,在这幅古道西风的天幕前,却只剩下我这个迷失了时间和空间的断肠人。 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吗? 美得让人心醉的古老画卷,让我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处在生死边缘。我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神赐与我的最后的心灵慰藉。 那一刻,时间、空间都已不存在…… 甚至忘记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伤痛。 泪水很快地蒸发,我听见自己笑了,我知道,在生命结束之前,我可以放下短暂人生中最重要的那段感情了。 为了那段注定要失去的感情,我迷失了自己,现在,我想,我已经把从前那个理智淡定的安莎找回来了。 既然如此我想那个安莎是不会在这里自怨自哀,坐以待毙吧! 海市蜃楼,真实的幻影,那么,离此不远,一定有绿洲。 想到这里,我突然又有了力量,就算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我还是奋力往前爬去,不管前面是沙砾,还是灰色的戈壁……… 脑子里,外祖父的话一直在不断地重复他就是那样一个老人,一个永远都在和自己抗争的不屈不饶的战士,又是那样出色的历史学家,一个慈爱的长辈 而我,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外孙女,却因为青春的冲动背离了他,让孤独陪伴他走完了人生最后的岁月。 外祖父葬礼后一个月,我也失去了初恋情人,海誓山盟也阻止不了现实利益的诱惑,在金钱权势的滚滚车轮下,谁也逃不了。 我带着凄冷的心回到了原点,伦敦郊外的老宅,曾洒下我童年金色的梦。 那时,望着我离去的背影,外祖父那种悲哀的眼神,仿佛注定了我这场声势浩大的爱情的彻底失败。 这也正好使我有了清理外公遗物的平静心情。 可是,记忆的伤痛,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我的心,朋友说,你应该远离这里,时间和空间的转移可以治疗爱情留下的伤痕。 于是,当我看到科考队发来的邀请函时,我知道,这是我逃离的最好借口。 我的心,也在默默地祈祷:外公,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请你保佑我吧! 眼前,海市蜃楼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不,不要消失啊!我喊不出声来,害怕那一闪即逝的绿洲城池后面,依旧是望不到边际的漫漫黄沙。 反而,奇迹出现了 当我用尽全力爬到城池边缘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座阴井竟出现在前方十几米的地方,那么真实,一点也不像是虚幻的影象。我心里不停地祈祷着,是真的,一定是真的,不会错…… 没错,是一座阴井,清凉的泉水在地下汩汩地流淌,就像生命之源,流进我的血液里。 我抬头望着远处,海市蜃楼没有消失,它真真实实地矗立在地平线上。 谢谢你,外公。 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生的喜悦。 沉浸在这种生的喜悦中,让我无法离开这沁人心脾的甘泉,时间,从指间的清流中滑过。 “呼”几乎窒息时,我方将头抬起来,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生命,从这一刻,获得了新生。 无论,这是不是真实的,我已经相信自己复活了,就算在天堂,这也是事实。既然如此,我必须找到回去的路,无论,这路有多么漫长。 我将水壶汲满水,整理行装,然后告诉自己:安莎,朝着回家的路,出发吧! 我望见了泉水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水中的自己,一个真正的探险者。 然而,就从我找回自己开始,我已经彻底迷失了回家的路。 首先,我的手表和指南针都失灵了。 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向四和十二,还是我和同伴失去无线电联络和gps导航的那个时候,连分针都没动过,还指着三,我的上帝,难道我真的已经到了天堂? 指南针在打着旋,连它都晕头转向了。 我的老天,既然我到了天堂,为什么见不到上帝?连天使的影子也没有,为什么?不是可以见到外公了么?为什么? 接着无数的问号在我的脑子里飞速旋转时,我终于找到我尚在人间的证据 可能由于我刚才已经严重脱水,才没有注意到:阴井的水,像殷红的纱丽,轻盈盈地漂流在涓涓细流中,慢慢品尝着这种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我的心总算落到了地上,我尚在人间,因为,眼前的一切足以证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 明这个结论。 如此想法,所以我没有惊慌,当看到这个躺在血泊中的女子之时,反而,近前了几步,瞧的更清楚,完全可以下判断,阴井源头深处躺着的,是一名受伤的鹰族女子。 如此称呼她,完全是因为她的装束,比一般的鹰族少女更加华贵。 已经被鲜血染得明艳刺目的连衣裙上绣着金色的苍鹰纹饰,金色丝绒圆帽上,没有常见的花卉纹样,却缀满了星光般闪耀的银饰。 帽檐上醒目的苍鹰之羽,猫眼石珠链,五彩宝石丝穗结成的辫子,散在绝色艳美的容颜上,以及,美仑美焕的衣饰,无一不在告诉我,少女身份的高贵。 而,当我察看她的伤势时,发现了更能证明这个推断的东西 一把让我感到熟悉,却又从未在任何考古资料上见过的宝剑,我不禁更加疑问重重。 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迷路的牧民吗?可是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的伤势很重,全是刀伤,失血过多,几近休克,不是枪伤……不是……枪伤…… 我的大脑空白了三秒钟,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在这样的无人区,会有牧民遭受这样的,冷兵器时代的大面积创伤? 况且,她是牧民么? 我顺手摸到了她的颈动脉,来不及想这些了,如果不马上救她,毫无疑问,死亡会很快。 我迅速倾倒出背包里所有的东西,除了睡袋,帐篷,失灵的指南针和手表,瑞士军刀,老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么? 是啊,能吃的都已经吃完,为了减少辎重,我丢掉了很多东西,包括急救包…… 不能放弃,不能,我抬头望着地面上渐落的大漠残阳,地平线上的那一抹孤城的影子还没有消散,还有希望。 ☆、第二章 血色祭司 第二章血色祭司 我的体力并没有恢复,水只是能延续我残喘的生命,可是,却没有力气去背起一个病人了。 我只能一寸一寸地挪动她的身体,慢慢地接近地面,慢慢的接近生的希望。 迷路后遇到的奇迹,都是在我获救后记下来的,我清楚地记得迷路的时间是进入黑沙漠的第七天。 所以是八月二十三日,可是,在那以后,我想,我的时间已经彻底遗失。 关于时间的疑问,在遇到那个人之前,我一直不敢下定论,因此,在日志上只好让它空白。但发生的事情,我却记得很清楚。 一切,都从沙车城外的相遇开始,朝着未知的历史轨迹前行。 前一分钟我还在布哈拉欣赏着与天空同样蔚蓝的清真寺圆顶,后一分钟我直接穿越了黑沙漠,来到了丝绸之路的南道要冲,这是在做梦吗? 想起,两个永不可能相遇的女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遇到了另一个永不可能相遇的男人,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更无法想象的是,因为这次原本不应该的相遇,开启了一段梦幻般的旅程。 梦,总是无法解释它的真实性。科学家会告诉你,关于时间和黑洞的概念,或者,关于二元空间论,但总结起来,都是虚空的。 当时,那个眸若寒剑直刺心底,身若苍鹰矫健的英武男子,像梦中高贵的君王一样,从我少年的梦中复活了。 他的出现如果只是昙花一现,那么,我就不会真的相信,我的海市蜃楼的梦还没做完。 从梦中醒来,等待你的一定会是神奇,我相信童话故事里的美丽预言。因为,当我醒来时,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神奇。 海市蜃楼的美景已经消失无踪,眼前缓慢移动的,是在蓝色天际下摆动着银色衣裙的圣洁若健美少女的冰山。 泻玉流银般倾悬而下的冰川,白色羊群仿佛从天上飘落下的云朵,在碧草如烟的高原牧场缓缓流动着。 马队,就在这幅令人心旷神怡的图画中穿行。 我完全清醒了,因为,身处其中,我已经看见了那名鹰族少女,她和我一样,躺在白骆驼温暖舒适的驼峰中。 穿过几条跃动的小溪,马队在一座帐房前停下了。我只顾欣赏这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却没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 我轻快地跳到青草地毯上,颇有兴致的观察着马队的状况。 受伤的鹰族少女还在昏迷,被小心翼翼的抬到帐房里,鹰族骑兵们都下了马,两名着绿裙,头上缀满白色扣饰的女人紧随少女左右。 所有人都是那么紧张,几乎忘记了我的存在,还是他们根本看不见我? 一丝恐怖的讯息涌上心头,难道…… “你不进去吗?迷路的十字架信徒。” 我惊魂未定的转身时,他已经站在我面前,诡异神秘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的风,无痕无迹地荡不起任何涟漪。 我尽量保持着镇定,心却好象沉到深渊那般寒冷。 这个手握命运之线的少年,从第一次凝望他深若寒潭的墨绿色眼瞳开始,我清楚地知道,我们早已恍若故人般洞悉彼此心的秘密。 “但在这里,我该怎么称呼您呢?耶酥的信徒?”他谦恭地一边欠身行礼,一边示意侍从将我的背包还给我。 “安莎,自由职业者。” 我检查了我的行囊,什么都没少,外公的十字架项链告诉了他我的宗教信仰。 “萨克都因,鹰族祭司。” 少年冰冷的表情让我感到压抑,正眼打量为受伤少女施咒的俊美祭司,眼眸中闪动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智慧。 微曲褐发束起,戴着鹰族男子传统的黑绒圆形高筒帽,黑白分明的对襟白驼毛长袍,马裤银靴,没有配刀,身量未足,少了几分骑兵们的英武彪悍,手中的绿宝石法杖却又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不羁的独特气质。 我奇怪他说的是纯正的波斯语,科考队的向导就是西亚鹰族人,家住在十叶城,一路上出于好奇,他都在教我鹰族语言。 这种源自波斯的语言与真正的波斯语还是有一定出入的。 况且,为了研究希腊史,学生时代研究到希波战争时,我曾学过一点古波斯语,分辨起来并不难。 然而,少年祭司说的话,让我开始怀疑之前判断出的时间地点的正确性。 “王冠?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或者,你说的是王族的祭司?这里是布哈拉?还是沙车?” “这里,只是个牧场,远离沙车城。” 少女伤得很重,祭司和我说话时,眼光一直不敢离开她的脸。 突然,他转眼直视着我,灼热尖锐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熔化一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神已经送你来了,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在我急速地思考着准确地点的瞬间空白的时候,他的“刀”已经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 既然神派你来了,那么,你的命运就和首领的命运连在了一起,首领在流血,那么,你的血也必须为她而流。” 一名骑兵递上了他的弯刀,老天,获救的代价就是流血。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再也冷静不起来。唯一的判断就是我已经不在原来的时空了,二十一世纪的恐怖分子不流行这种放血的“不人道”行为。 那么说,海市蜃楼不就成了—————时空隧道??? 我摸到贴身的沙漏已经不见了?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彻底凉到了心底……… 当时我很想说香港喜剧演员周星驰那句最具有代表性的台词,以此来形容当时的危急情况,用精确到毫米的计量单位来计算那把刀离我脖子的距离。 只可惜,当时的我却没有那种浪漫的心情,来掩饰我心中的恐慌和巨大的问号。 生死关头,我只挤出了一句救命的话:“是不是止住她的血我就不用流血?” 萨克都因那深邃的五官在我眼里成了冒着寒气的冰雕,这个家伙给我的感觉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恐怖”。 好吧,中医和西医我都学了些,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让祭司迅速秉退武士,吩咐使女准备清水和白布,接下来,便开始了令牧民目瞪口呆的外科手术,缝合伤口之前先要保住她的命。 失血过多最快、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输血或者生理盐水,可是没有医疗设备同样会造成伤口感染,甚至是并发症。 正在我焦头烂额时,竟然摸到外套口袋里一堆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简易医疗包。 感谢上帝,我来不及想这是那里来的,马上拿出包里的医疗器械开始动手,用土办法找配血,输血,缝合伤口,包扎。 由于没有麻醉,少女很快痛醒过来,看到首领醒了,祭司和武士们眼中的杀气也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酸痛得已经动不了,绻在地上就睡着了。 第二日,草原的阳光直接穿透帐篷射进我的眼睛里,温柔地抚摩着我的脸庞,这种温柔钩起了我对儿时朦胧母爱的回忆,不愿睁开沉重的眼睑。 虽然,这种母亲的熟悉气息早以渐渐远去,甚至,早已经忘记母亲的面孔,母亲的声音,但只有这一丝母亲的醇厚气息,是不会改变的。 “你醒了吗?” 来自丝绸之路上纯真的鹰族语言把我叫醒了,弥漫在风中的青草和牛羊的味道立即扑面而来。 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挡住了阳光的视线,她为我送来了丰盛的早餐,甜美的笑映在闪亮的银罐上,好象连空气的味道都变得那么甜美。 我从温暖的羊毛毯里爬起来,她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洗脸的泉水,和一身苏萨克女子的蓝色衣装,我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连日的风吹日晒,再加上昨晚血肉横飞的外科手术,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现在的邋遢样子,没想太多,还是先把自己弄干净再说吧。 女孩对我充满善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我救了他们的首领,不过,在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后,我开始问问题了。 “这里是苏萨克族的牧场吗?你是鹰族的姑娘?你们首领……”我边填饱肚子边用他们的语言问。 “首领还在休息,祭司大人说请您吃完饭再去看看首领。” “嘻……” 她月牙般的笑颜又挂上眼角,说,“我叫阿纳尔汗,是鹰族的姑娘,可这里是苏萨克人的牧场,首领为了寻找羊群,被响马暗算了,暂时在这里养伤,多亏祭司大人,首领才没事……” ☆、第三章 鹰族首领 第三章鹰族首领 是多亏我吧!这姑娘倒是诚实单纯,问什么答什么,没问的也说了。 总算是解释了那被尊称为首领的少女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刀伤了,也更肯定了我心底的猜测—————“响马”,这个词语的使用是否已经更进一步说明了我已经身在异时空了? 可是,明明是我救了他们的首领,为什么她会说多亏了那个冷血的祭司大人? 这姑娘显然没有理由说谎,也不会说谎,因为她和我说话时,除了挂着浅浅的笑,白皙的肤色上酝染了一层绯红的羞涩。 阿纳尔汗笑着出去了,我低头享受我的纯绿色早餐,美味的酸奶,奶皮子,刚挤下的羊奶,新鲜的馕……… 自从离开布哈拉,一路风餐露宿,就没吃过一顿好饭,不是没煮熟的方便面,就是白水就干馕。 到后来,进入黑沙漠无人区,就更可怜,想到这里,竟然想感谢上帝赐予我这么丰盛的食物了,感恩节时却从来都是言不由衷,我不禁从心里笑出来。 “可以走了吗?” 我的美好想象被一个让我发寒的声音打断了,尽管,现在的祭司大人脸上少了那份铁青的杀气,不过,总是影响心情的。 “恩。”我勉强应了声,又问:“去哪里?” “去诊治照看首领。” 少年华丽诡异的声调总是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情感的波动,不过,从他少得可怜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他对首领的忠诚和热爱,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着首领的生命。 “她不是我的首领。” 我反驳,“如果不是你把刀架到我脖子上的话,或许,我会把你的首领当成一个好朋友来尽心医治。” 这句话似乎总算是在他那平静如水的心里漾起了点点波澜,他转过头,眼中再次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机。 但更多的,好象是一种对无知者鄙夷的嘲笑,我这才突然发现萨克都因那双碧若秋水的绿瞳所流露出的孤傲气质,竟仿如那些名垂青史的古代少年君主们所拥有的,上天赋予的,令人俯首的高贵气质,似乎也隐约在倾诉着无言的悲凉。 “我的职责仅仅是守护首领,其他的,无论怎样都好。” 无论怎样都好……什么话……这句话,让我有种水面无波的无声恐惧,但无法解释是什么,暂时放在一边吧。 严格地说,我还没有正式地见过首领,前两次她都是在昏迷中,我没有机会和她说一句话。 对于这样一个令人无法不心生好奇的传奇女子,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从祭司和骑兵们的眼睛里知道的,那种崇敬和爱戴的眼神是不会虚假的。 然后才是阿纳尔汗口中得知,她为了部族的利益置生死于不顾,单枪匹马从响马们的包围中杀出重围,逃了回来,单凭这份勇气,就值得视牛羊为生命的牧民们的尊敬。 而第一眼见到她那灿若朝阳的火热目光时,毫无疑问,她已经赢得了我的好感。 我走进一座最漂亮的帐篷,经过几天的休息,少女的身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 体恢复得很快。 脸色虽然还有些惨白,但精神很好,声音沉郁温和,使人如沐春风,微笑道:“我是夏伊达.阿木泰,谢谢你救了我,以后你就是我们天山鹰族人和苏萨克人的朋友,我诚挚地邀请你到我们鹰族人的家乡帕米高原做客,当然,如果你只是路过的旅行者,你可以继续你的旅途,鹰族骑兵会护送你通过南疆,到达安全的地方,亲爱的安莎,你愿意到帕米去做客吗?” 她有着游牧民族一贯的爽朗,名字我却是第一次知道,阿木泰,不像是鹰族传统的名字,倒像是蒙古女子的名字,我不禁在心里又打了个问号。 “我很愿意,阿木泰首领。”按照西亚人的礼节,我躬身答道,“就是不知道祭司大人是否同意?” “呵呵……” 她轻松的笑,说,“萨克都因只是担心我,你很安全,他只是个祭司,不会杀人的。” “当然。”我瞪了萨克都因一眼,得意地眨眨眼,这家伙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我不去理他,问阿木泰,“你是为了保护羊群才受伤的吗?” “是啊,羊群就是牧民的生命,我是他们的首领,保护他们是我的职责,即使失去生命,也要把羊群找回来。”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有力量,坚毅的目光投向远方,迎着东升的太阳,这时,我看见了她有一双和我相同的,闪着蓝宝石光亮的眼瞳。 鹰族人属欧罗巴人种印度地中海类型,族源可上溯到公元前若干世纪分布在帕米高原东部的操伊朗语的诸部落。 这些部落在很早的时候就分布在现新疆南部的许多地方。鹰族人大部分聚居在塔什库,散居沿喀喇昆仑山脚下的高寒地区。 也就是说,鹰族人和波斯人在血缘上,还是有渊源的,至少是远亲的关系,在血统上离东欧各族较近,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阿木泰的外貌和欧洲人更接近,显得更加高贵和坚毅。 而那个祭司,则完全如同古代波斯男子般那样深刻的俊美。 科考队的行程没有计划到西亚,本来打算结束后随同翻译一起去,现在,我马上就有机会去帕米高原领略一翻鹰族的风俗人情,而且,首领邀请我去做客,这样的好事真是让我欣喜若狂。 什么也不管了,哪里还管现在是某年某月某日,自己身在何处呢? 从大帐里出来,我的心情好极了,就算那个阴毒祭司的眼光冷到可以杀人了。 我还是尽情地奔向草地,奔向羊群,在青草里打滚,牧童和狼犬追着我跳,蓝天,白云,上帝,就算你让我回到了几百年前,却赐予我如此美景,如此美妙的心情,我要虔诚地感谢我主,谢谢你。 我像一个快要出发去周游世界的旅行家一样,充满了好奇与激动,强烈地想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美好景象。 于是,我唱着唱诗班的圣歌回到了我自己的帐篷,开始收拾东西。 睡袋还帐篷都是外公生前常用的旧东西,外出进行考古工作,郊外露营,河边彻夜钓鱼,都带着他。 我奇怪为什么外公在野外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危险,曾问过他,他只神秘地笑着说一句——— “因为有秘密武器啊,是我年轻时一个身份特殊的朋友送我的,很管用,有了它,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说实在的,这东西的老祖宗,还是咋们中国人发明的……” 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猜想是枪之类的东西,可是翻来覆去地找,总也找不到,最终就没有再去管这些。 现在,心情如此闲适,天气又这样好,连空气都酝酿着花香,不如好好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有什么机关。 有心去做一件,证明是很容易的,其实,爷爷的机关很简单,只是我以前心浮气燥,根本没有花心思去研究。 我在睡袋里找了一遍,立即发现睡袋比一般的要厚,拉开拉链一看,很容易就发现了内层的一张手绘的油布图纸。 字迹很熟悉,是外公画的,一张怎样把支撑帐篷的合金钢管组装成一把半自动□□的详细图纸。 我真是佩服外公的这位朋友,原来外公到了郊外通常是用树枝支撑帐篷,然后把本来支撑帐篷的合金钢管组装成一把半自动□□。 再加上现在在我手上的,已经失灵的指南针——一个微型的热感应器,和手表式移动电话,可以说是装备齐全。 现在,指南针和手表都失灵了,却还有可以组装的□□,上帝真是仁慈啊! 外公的笔迹只有我认得,对枪械,我本来一窍不通,但是想想,这跟水电工安装管道差不多吧! 硬着头皮,开始了组装,电影里的职业杀手装起枪来不是挺轻松的吗?我自问比他们聪明,有了□□,就算在沙漠里迷路了,我也不会害怕了。 □□经过我几昼夜的奋战,终于装好了,可是不知道哪里不对,总是卡弹,我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拿到外面去实验吧! 就算不把牧民们吓着,万一被他们认为是妖物,那就麻烦了,随时会走火出人命,我可不能冒这个险。 阿木泰的伤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随行的骑兵和牧民们丢失了羊,却救回了首领,也算挽回点损失,离开家乡已经太久了,大家都急切地想踏上回家的路了。 不过,那个眼睛里只有首领的祭司,却非要等到阿木泰完全康复后,才同意动身。这样,又耽搁了几日。我倒觉得何乐而不为呢,正好可以找机会实验我的枪。 ☆、第四章 响马哈苏 第四章 响马哈苏 没想到,这种机会很快就来了。 草原的天气,有时候变化是很快的,一夜西风,第二天突然下起了冰雹。 阴霾的天空电闪雷鸣,我已经感受到气温在直线下降,帐房里燃起了火炉。 连续几天暴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牧民们忧心冲冲。 其实,我倒认为没必要担心,收获季节已过,牧民准备了充足的粮草过冬,他们还在担心什么呢? 骑兵更是轮流守夜,连祭司大人都没闲着,帮牧场主人修起了羊圈。 “祭司大人不是只管保护首领吗?为什么干起这样的粗活来了?” 我的嘲笑并没让他放下手里的活,埋头继续工作,直到修好了该修的栅栏,才叫住我,道:“晚上你就知道了,最好惊醒点,毡房压牢实点。” “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难道是响马? “晚上就知道了。” 不等于打哑谜,正好,响马来了,我一枪一个,睡袋里子弹还真有好几发。 傍晚时候,又看见阿木泰带领着骑兵们严整以待,神情严肃,好象等待一场大战似的,紧张得连马刀上都抖动着寒光。 “首领,有响马吗?这么紧张!” “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 不知道,来者不善。” 阿木泰警觉的眼神扫视着远处天际,项上鹰笛在唇边突然扬起的肃杀哨音,天幕尽头,一只罕见的银白色雄鹰从空中急速降下,落在了阿木泰的右臂上。 雄鹰亲昵地啄了一下它主人的手背,带回了敌人的讯息。 “有强敌朝这边来了,大家提高警惕。” 我出神地看着白鹰的眼睛,欣赏它健美的英姿,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举动。 “安莎,你还是回毡房去吧,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随着阿木泰的命令声,两名强壮的骑兵把我拉进了毡房,丢给我一把马刀,还将四壁压得严丝合缝。 算了,我又不是英雄,不必出去逞强,刚捡回的性命,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丢了。 我从背包了拿出□□,装好子弹,却意外发现枪背上的一个小机关,红外线瞄准仪,呵呵,我终于想起来,这把枪是一位去世的英格兰场警察送的,难怪这么先进了。 温暖的炉火烧的劈啪作响,毡房内如春天般舒适,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里,却突然被一阵凄厉的狼嗷惊醒了。 不是响马,是狼群来了。 外面乱做一团,激烈刺耳的搏斗声不断传来,恐惧感很快袭上心头,我爬起来,拿上□□,透过毡房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战况,牧民和骑兵们虽然还有一些箭头装有火药的武器,但还是以刀箭为主。 饥饿的野狼发疯似的攻击一切活着的生物,牧民们为了保护羊群,战斗得十分英勇,红了眼的狼狡猾凶狠,羊群和牧民都伤亡惨重。 顾不了这么多了,冲出去,杀个你死我活,可是—————子弹只有几发,狼数量太多,如果不能把狼吓退,反而会死伤更加惨重。 渐渐地,牧民们开始退入毡房躲避,等待时机。 枪托上沾满我的汗水,我紧握□□随时准备冲出去,攻其不备,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使狼群的攻击更加疯狂,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从在沙漠被暗算开始,阿木泰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一开始,以为只是一般的羊群失窃事件,追了三天三夜,竟然连羊的影子都没追到,大家都猜想是响马们所为,可就算响马们把几十只羊宰杀了,也会留下尸骨吧? 奇怪的是什么也没有,追到距沙车城外的沙漠边缘时,她竟然和追踪的骑兵们失散,然后在一场沙暴中遭到一群来历不明响马的围攻,拼命逃脱出来,幸而遇到了碰巧在那里出现的神秘女子安莎,很快萨克都因就找到了她。 而后,又是这个眼中闪动着蓝色星光的女子,用不可思议的医术救了她。 尽管她已经脱险,可是,鹰王克拉玛还没有回来,敌人还在伺机而动,果然,狼群会在冬季前异动,攻击牧场,是有人刻意而为。 在整个南疆,以驱使狼群做先头攻击,之后将其斩尽杀绝的响马,只有以狼王哈苏为首的强盗集团,但他们,一向与鹰族人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这次会做得这么绝? 启明星升起来时,狼群逐渐停止了攻击,躲入毡房的牧民们大多保住了性命,岂知,真正的屠杀才刚刚开始。 乌云遮住了太阳,草原上风声鹤唳,风雷阵阵掩盖了轰鸣的马蹄声,他们来了。 “躲也不是办法,萨克都因,我们出去,是鹰族的男人,就随我冲出去!” “首领说得对,这帮响马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能坐以待毙!” 除了老弱妇孺,男人们都全副武装,跟随阿木泰走出了毡房,迎接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方圆几里的所有空间,地平线上,黑色马队仿佛鬼魂般在风雨飘摇的天际摇晃。 哈苏,南疆草原上的狼王,和阿木泰曾交手数次,未分胜负。 可是今天,他竟出动了大队人马,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阿木泰清楚地知道,如果只是自己和萨克都因要冲出重围,是可以毫发无伤的,可是,毡房里,还有很多无辜的牧民,她不能冒险。 “哈苏,你和我们鹰族人向来是秋毫无犯的,就像天空和大地,上次的事已经解决,你这样做,不怕引起战争吗?你们狼匪只不过是南疆草原上的响马,你真想种下仇恨的火种吗?” 为首的头领端坐在马上,披着银色狼皮斗篷,怀中,抱着一头未成年的幼狼,套银护甲的右手轻柔地抚摩着狼崽灰白的绒毛,眼中,闪动着血红的青光。 “阿木泰,我钦佩你,我不要你的命,但有人出了大价钱买你,我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没人出钱买这些无辜牧民的命了?” 哈苏的脸隐藏在那硕大的斗篷下,声音却寒冷逼人,响马们虎视眈眈,等待着头领一声令下,就杀个痛快。 “是没有,可没说不能多赚一点。” 阿木泰的心一颤,这句平常的话让阿木泰知道,已经没希望了。狼嗷声再次响彻天际,响马们出动了。 “杀呀!”阿木泰举刀冲入了敌阵,武士们随即杀了过去。 你死我活的血肉搏斗开始了,但无法避免的,敌众我寡,渐渐地,响马们如同潮水般涌过来。 阿木泰感到无法招架,为了保护族人,她已经伤痕累累,连萨克都因也负了伤,终于,阿木泰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拼命杀到马棚,命令道,“大家上马,快逃!” 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生死关头离开,阿木泰无法,在敌阵中吼道:“哈苏,羊群和财物全给你,还要多少金子,你才肯放过无辜的人?哈苏,你回答我,今天,如果你赶尽杀绝,从此以后,我们鹰族就算只剩一个人,也会找你报仇的,哈苏,你考虑清楚——” “停!”哈苏举起戴银甲的右手,示意暂停,随即跳下马来,闪到阿木泰面前,抹掉她刀上的血,沉沉地说,“如果不是我惹不起那个人,我一定停手,然后抢你来做我的新娘,可是,和你们鹰族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害怕那个人,因为,你的族人,很快也会死,所以今天,他们死定了,对不起了,我的首领。” 哈苏的宠物狼王再次号叫起来,最后的屠杀开始了。 “不——”阿木泰已经没有力气反抗,被哈苏手到擒来,痛哭哀号。 死亡笼罩着血流成河的草原牧场…… 阿纳尔汗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但都比不上眼前所见一切惊心动魄,阿木泰被擒的瞬间,响马已经包围了毡房。沾着火油的箭已经射穿毡房,女人和孩子们拔出了刀,随时准备和响马贼拼命。 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了,我用力扣动扳机,□□却纹丝没动,子弹卡在枪膛里,怎么办?响马们的钩矛抓住了毡房的主梁,眼看就要塌了。上帝,拜托你,显显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 灵吧! 随着一道红色闪电和“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毡房坍塌了,女人和孩子一阵尖叫,而那个魔鬼似的狼王哈苏,竟然应声倒地。 我惊魂未定地低头看枪口,竟然还散发着火药的青烟,子弹已经出去了,正好不偏不倚打中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魔王。 感谢上帝,阿门! 阿木泰也被这一声巨响惊醒过来,抬头看见了废墟中端着□□的我,眼中突然又有了逃生的希望。 转而看响马们,却因头领的倒地顿时失去了主张,群龙无首,惊慌失措。 ☆、第五章 鹰舞回旋 第五章 鹰舞回旋 我手上的厉害武器也让响马们不知所措,阿木泰趁机用此威慑对方:“你们都看到了,如果再过来,就会和哈苏一样,不想死就快走!” 响马们是见过火器的,但我手里的这种□□,是他们没见过的,可仅凭此还不足以吓退他们,几个响马冲上来要夺枪,我马上毫不犹豫地开了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 几发子弹后,没有一个能近我的身,响马们被彻底镇住了,丢下哈苏的尸首落荒而逃。 “呼!”看着他们消失在地平线上,我虚弱地瘫倒在地上。 “你又救了我,安莎,救了我们大家。” 阿木泰拼着最后的力气,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向剩下的人说道,“快,大家快上马,越快越好,快点,有多远走多远,响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剩下的生还者这才回过神来,管不了什么财物细软,羊群牲畜,只带上了一点水和干粮,便跨上了马背,陆续急驰而去。现在,除了性命,还有什么更重要呢? 可是,我这个救世主却怎么也爬不上马背,阿木泰为我牵来的红色小马说什么也不让我骑它,这下可犯难了。 我知道,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如果它认定了主人,是终身不变的,反言之,如果它恐惧你,那么,是怎么也不会让你骑上它的。 我恍然明白过来,是因为我身上有火药味,所以它害怕我。 但时间不能等,我干脆说:“你们先走吧,我躲起来。” “不行,现在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阿木泰不死心,在刚才激战的战场上寻找,因为,已经没有多余的马。 突然,她眼前一亮,跑到哈苏的尸首前,牵来了他那匹最漂亮最健壮的黑马。 只是看到这匹马烁烁有神的眼睛,就已经知道这是一匹罕见的神马。 “试试,如果它让你骑,那么就说明,你就真的是神的使者。” 我来不及多想,一跃而上,跨上了马背,它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发出几声低低的嘶鸣。 “安莎,你果然是神派来解救我们的,恭喜你,它是你的了,你知道吗?这匹马是哈苏专门从野外抓来驯化的神马。” 我抚摩着它光亮的棕毛,立即知道了这是一匹野马,它现在属于我了,对于这意外的战利品,我真是欣喜若狂。但时间不能等了,我把背包和□□放到马背上,跟上阿木泰他们,向未知的前方奔去。 我们一直往北急驰,没日没夜地跑了三天两夜,终于离开了响马的领地,快到高原驿站图什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时,只剩下十来个人和□□匹马,路上已经宰杀了两匹充饥。 那匹黑马不愧是神马,不停地奔跑了几天几夜,一点都没有疲态。 终于有时间为受伤的人疗伤了,我命阿纳尔汗撕了一些白布条,为大家包扎,伤得最重的是阿木泰,所以,萨克都因的脸色难看得就像暴风雨时的天空。 阿木泰倒不在意,照样和我说笑:“你知道它叫什么吗?”她指着那匹黑马,说,“它叫黑风,是哈苏最衷爱的宠儿,当然,还有它——”她又指着不远地方的一个白点。 “那是什么?”我刷的站起来,抓起了枪。 “是追兵吗?”我紧张地问。 “呵呵,别紧张,它就是哈苏的另一个宠物,狼队的王,连它都屈服于你的红色闪电之下了。” “红色闪电?”我摸不着头绪,什么红色闪电。 阿木泰摸了一下我手中的枪,说:“就是它啊!” 我这才知道她指的是红外线瞄准仪,轻松地笑了。又问:“它真的不会伤害我?” “不会,既然黑风都认定了你,那它也一样,你已经是它的主人了。” “那它叫什么?” “很巧哦,它就叫闪电。” “不错的名字,可是它的名字——”我转过头看着黑马的眼睛,说,“我不喜欢。” “那叫什么?”萨克都因用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说。 “就叫哈苏,它原来主人的名字。” 我说出这句时,似乎看见黑马也在点头,而“闪电”,已经闪电般奔到了我的身边。 到达图什后,大家都已疲惫不堪,足足休整了一个月,才起程前往塔什库,但我却深深恋上了图什这美丽的南疆古城。 图什,意为玉石般的地方。东望塔里木盆地,西倚帕米尔高原。早在二千一百余年前,这里是丝绸之路中国段内南、北两道在西端的总汇点,是中国对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交通枢纽与门户之地。 千百年来,图什一直是天山以南著名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的中心。 图什城是塔里木盆地西缘最古老、最富饶的绿洲之一,气候和畅,四季分明,由于地理气候方面的有利因素,图什盛产甜瓜、西瓜、葡萄、石榴、无花果等,人称“瓜果之乡”。 但我最终要去的,不是图什,而是那令人神往的帕米高原。 秋天快要来临了,结束了高山放牧的鹰族牧民回到了山谷中的家。 许多世纪以来,鹰族人在海拔三千米的山谷中安家落户,春天播种一些耐寒作物,初夏赶着蓄群到高山牧场放牧,秋后回村收获过冬,周而复始,过着半游牧半定居的生活。 我们骑着马儿,穿越连绵峻山间的山谷,北望慕士塔峰和乔格峰,高山上终年积雪,冰川高悬,晶莹耀目,景色壮丽,融化的冰雪汇流成塔什库河,在山谷中流淌。 阿木泰的家,就在名为那伊的村庄,正方平顶的住屋,木石构建而成,稀疏地分布在景色如画的山谷中,身穿盛装的鹰族男女走出来迎接他们的首领,他们吹奏着用鹰的翅膀骨特制的短笛,跳起模拟雄鹰展翅、飞翔回旋的舞蹈。 “姐姐,姐姐……”我们刚爬上一座低矮的小山冈,就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迎着山风吹过来,很快,就见一个骑着小红马的男孩奔了过来,亲热地抱住走在最前面的阿木泰,一刻也不愿松手。 大伙都笑了,说:“易卜拉欣,你就快成大人了,还这样缠着首领。” 男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 孩不过十一二岁,样子很清秀,红红的笑脸膛惹人喜爱。听到他叫阿木泰姐姐,我便问阿纳尔汗:“好可爱的小男孩,是首领的弟弟吗?” “不,易卜拉欣是首领的舅舅,是真正的小首领。” “哦!”我惊异道,心中又打了个问号。 村庄中央稍高的白色建筑就是阿木泰的家,刚走到门口,猎狗就扑了上来,“闪电”立即发出嗷叫声,我急忙叫住了它。 “谢谢你救了姐姐,我叫易卜拉欣,愿神保佑你。”小男孩很大方地跑上来,大声说。 “我是安莎,你好,小首领。” “你也是从比圣地还要远的西方来的吗?你带来了什么?你也是来传播福音的吗?” 他看到了我的十字架。 “比圣地还要远的西方?是什么地方?” 我奇怪小男孩的问题,难道他见过从西方来的传播福音的人吗?是传教士?还是西域来的商人? “布哈拉啊,比那还要远的地方,那些穿黑色长袍的人,带着这种项链的人,他们带来了我们从来没有的东西。” 他指着我的项链和背包,希望里面也有宝贝。 我总算明白了,他指的是那些传教士,可他们带来的是什么?我可是不敢确定的,因为,现在到底是几世纪,我都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那些传教士还没带来鸦片和枪炮。 我蹲下来,俏皮地摸摸他的脸,说:“是啊,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我变魔术似地从背包里摸出那块手表,送到他面前,叫道:“看,这是什么?” “好漂亮,比那些黑衣服的人送的好看多了,谢谢你。” 反正已经坏了,借花献佛吧!小孩子拿着也挺开心的。 “他还是小孩子,这礼物太贵重了。” 阿木泰想要我收回,我却幽默地说:“我在这里可要白吃白住的哦,我身上可没钱,呵呵!” “那好吧,欢迎你,尊贵的客人!” “很荣幸,我的首领。” 我抬头进屋,望见房顶的彩色布幡上,鹰王克拉玛已经回来了。 现在想来,在那伊的日子如同葡萄美酒般陶醉。 我和易卜拉欣很快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吃早饭,然后,一起赶着羊群,到那迷人的山谷中放牧。 ☆、第六章 不速之客 第六章 不速之客 一起唱起动听的歌儿,看着那些收割的牧人,在麦田里进行着的男人和女人的游戏。 他沉醉于我给他带来的无比新奇的故事,和取之不尽的时间,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阿木泰,则忙于族中的事务,没有闲暇陪伴精力旺盛的小首领。 这是一个活泼好动,善良冲动,急于证明自己的男孩,他已经拥有了成为首领的勇气,可是,在阿木泰眼中,总是少了一份沉稳。 我说,他还是孩子,没有成年人的成熟,阿木泰笑笑,巴库长老则摇着头,感叹着阿木泰十三岁就领导族人成功抵御了内乱,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一个花儿般的少女会成为如此英姿飒爽的女首领。 “老首领平生只有易卜拉欣一个儿子,和阿木泰的母亲夏伊达一个女儿,夏伊达远嫁到蒙古博吉特家。 但因为家里正福晋嫉妒,被送回了帕米,生下阿木泰后,去了圣地朝圣,再没有回来。 老首领把阿木泰养大,晚年才生下了易卜拉欣,可没等到儿子长大,老首领就病死了。 族中内乱,十三岁的阿木泰平息了内乱,大家就一致决定,在易卜拉欣未成年之前,暂时有阿木泰担任首领。” 巴库长老向我讲述了事情的原由,我却在思索,他没有提到萨克都因,我可以肯定,祭司大人绝对不是鹰族人。 由于我是阿木泰请来的贵客,大家都对我热情相待,赠给我美丽的衣裳,精美的帽子、手套、腰带、毛袜、被面、壁挂、花毡、鞍垫,还有暖和结实的染成红色的、长统、尖头、软底野羊皮靴。 为了答谢,我又开始重操旧业,为牧民们治病,有时也为牲畜治病。 这种日子让我忘记了回家,也忘记了问为什么,甚至忘记了时间。 直到,两批不速之客的出现,惊扰了我悠然自得的美梦。他们,一群来自蒙古草原,一群来自回纥族的聚居地图什。 趾高气扬的蒙古特使首先来到了那伊,从他的言谈中,我对时间的估计也更加准确。 我扮做本族女子进到会客厅里招待远到而来的客人,为他们倒上奶茶之际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我是博吉特家塔克图亲王府的管事,奉王爷之命,特来迎接格格回塔克图草原。” 长老们显然对这位特使的态度感到厌烦,而且他还要不由分说地带走他们尊敬的首领,那就更加不受欢迎。 阿木泰,则不动声色地说:“特使大人,我无法确定您的身份,您可以出示一下证物吗?”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响马,文书和礼物都丢了,请你原谅。” 那管事的态度仍然狂傲,头都不低一下地继续说,“王爷交代了,请您一定要在两个月内赶回塔克图,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请原谅,我无法确定您的身份,所以,我不会跟您走,您请自便。”阿木泰态度开始强硬。 “格格,你可考虑清楚,王爷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是啊,可是,塔克图离帕米千里之遥,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骗子呢?你可不是神的子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那管事的不甘示弱,威胁道,“格格还是快随我起程吧,耽误了时间,王爷是要怪罪的,到时候,奴才可不会替你说情。” 阿木泰眼睛都没抬一下,轻轻地问:“是吗?那您说如果我现在就把你当成骗子,一刀杀了,塔克图王爷会不会知道呢?” 那人本来就胖,听了这话,原本就看不见下巴的脸刷地耷拉了下来,更加浑然一体了。 “格格说笑了,呵呵,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阿木泰根本没再理会他,拉着我的手便走出来,留下祭司大人和长老们,打发这个有眼无珠,仗势欺人的愚蠢奴才。 她是拉我去一户牧民家看病,我却分明看到她脸色铁青。 “你见过你阿爸吗?” “没有,我只知道我只有外公和易卜拉欣两个亲人。” “如果他从来没有忘记你呢?” 阿木泰是坚强的,但演示不了内心对亲情的渴望。 望着她清瘦的身影,我忽然明白,她也有女孩子柔弱的一面,她说:“我从来没有拒绝承认我的父亲,但我不会离开我的族人,我永远是鹰族人,其次才是他的女儿,我很想见到他,但并不等于我会忘记我的身份和职责。”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 听完这话,我想我对她的敬意有增加了一层,我的首领,你会见到你的父亲的,一定会的。 蒙古特使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第二天早上,阿木泰却迎来了另一批回纥族客人。 他们带来了牛羊、美酒和丝绸等珍贵礼物,用回纥的礼节向塔吉克的首领问好。 “愿真神保佑你,尊敬的阿木泰首领,我代表图什的各部落向您问好。” “也祝愿你,阿姆尔,好久不见了,你们和卓好吗?” 使团头领和阿木泰是认识的,言语也恭敬有礼。这个回纥男子蓄着长胡子,带着八角花帽,腰上挂着一把回纥式样的弯刀。 “和卓很好,我这次来,是代表南疆各部落的联盟邀请鹰族尊贵的首领前往图什参加联盟的重要会议。”他递上了邀请的文书。 阿木泰收下了文书和礼物,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排阿纳尔汗招待客人食宿,便忙着处理族中事务,没有再提及此事。 “联盟是什么?”我奇怪地问剩下的人,长老们没有开口。 “就是南疆部落的联合会盟。”这次居然是萨克都因回答我。 “那是什么会议?”我追问。 他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我说:“每次开会商量的,除了战争就没其他事了,你以为是好事吗?” 我没理会他的讽语,自顾地思索,战争,难怪阿木泰的态度不温不火,这种事情是一定要族中商量后才能决定的,况且,战争并非好事。 “那么,和谁打仗?”我追上萨克都因,问道:“难道是和响马吗?” “你难道会不知道吗?先知,不,或者说应该是你本来就应该知道。” 我听得莫名其妙,心里怀疑的阴云更浓了,不解地说:“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从哪里来?是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并不是神的使者,至于你是谁,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了我的首领。” “我只是你的一件法器吗?” 预感,越来越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直视着祭司的眼睛,心,停止了跳动。 “你认为呢?我想最好还是把自己当成先知吧!这样可能更好。” 飞扬的亚麻色长发掠过我的脸颊,寒冷的眼神让我的心也开始冰冻,他的脸却让我想到了小时侯唱过的童谣《谁杀了知更鸟》里的□□,他会在白天取走小孩子的灵魂,陪他到地狱玩耍。 “你站住……难道,是你,是你把我…………” 我没有说完,他已经走了,没听到我颤抖的话语——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那一晚,我失眠了,不得不骑上“哈苏”到草原上看星星。 他的话,让我震惊,如果是真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他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为了首领?他是祭司,会施法术也是正常的,是什么法术,有如此大的威力,能穿越时间的黑洞?还是,这一切根本从来就是一个梦,一场海市蜃楼,我根本从来都没有醒过? 金星女神快回家了,我的心乱成了星空般凌乱。 “闪电”已经离不开我了,它一定半夜醒来看不见我,才飞奔来找我,看见我坐在草地上,很烦恼的样子,它竟然悄悄在一旁守护。 后来,我睡着了,醒来,它还是端坐在身边,这就是狼的忠诚吗?对敌人,无比残忍,一旦把你当成同族的朋友,就会肝胆相照。 我一直都想养狗,可是因为男友威廉有洁癖,所以一直都没有养,有了“闪电”,我想我已经不再需要了。 第二天,阿木泰果然召开了全族大会,决定是否去图什参加会议,以及会议的议程。 附近能赶来的成年男子都可以参加,连我也可以参加,当然,最后的决定权还是长老们的决议。 这时,我才知道,图什的联盟会议要讨论的,是和清军的战争。 我终于知道了,这里,是清朝时的南疆。 “我们鹰族也是南疆重要的部落,有资格参加联盟的会议,首领,你应该参加。” “是啊,首领,咋们虽然人少,可我们鹰的子民,没有什么好怕的,连响马贼咋们都不怕,还怕什么……” “首领,您就做决定吧!” “是啊,首领,您说话啊……” ☆、第七章 火神占卜 第七章 火神占卜 牧民们情绪激动,拔出了佩刀。 “肃静!”萨克都因法仗落地,牧民们安静下来,难得开口的他居然讲出了大道理,“鹰族的兄弟们,准葛尔汗连连征战,要我们南疆的各族人民替他打仗,死伤惨重,我们远离满清辖地,不必为准葛尔汗的野心白白牺牲性命。” “可是,如果不去图什参加联盟会议,恐怕会得罪阿帕霍加和卓……” 长老们的担心是必要的,阿木泰当然知道,在长老和族人长时间的商议后,终于决定七天后出发前往图什,但是否会出兵,则另当别论了。 前往图什的消息使男人们热血沸腾,女人们忧心冲冲,长老们心绪沉重,孩子们却欢腾跳跃,但我现在最关心的,是祭司大人的心情。 “姐姐,我可以去图什吗?” 易卜拉欣拔出了磨得白亮亮的短马刀,在一块熟羊肉上挥来挥去,把它当成了敌人。 首领却出奇地沉默,几乎没吃什么,便掀毡出去了。 易卜拉欣还沉浸在英雄的梦中,追了出去,拉住阿木泰的衣角,撒娇道:“姐姐,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哦!” “别胡闹,易卜拉欣,陪安莎姐姐去夏木尔大叔家看看,我还有事。” 阿木泰很少这样呵斥小首领,她抬头看了看我,示意把易卜拉欣带走,我也是一肚子的疑问,但看着她信任的眼神,我知道,她自然会告诉我一切的。 我拉上满腹委屈的易卜拉欣往夏木尔大叔家去了。 小孩子总是忍不住好奇心的,在我为夏木尔大叔家的牛看望病,回去的路上,他终于忍不住问:“安莎姐姐,姐姐为什么不让我去库车?” “那你为什么要去图什呢?”我反问。 孩子的回答总是纯真的,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是鹰族的男人啊,要保护女人和孩子,将来我会成为大家尊敬的首领,我就必须勇敢地站出来,保护族人的利益。” “当然,我们的小首领是帕米高原最勇敢的男孩,将来,你会成为首领,成为最勇敢的武士,可是,现在,你还没有长大,明白吗?” “就算是这样,姐姐也可以带我去啊!” “呵呵……” 我笑了,笑得很轻松,孩子的话让我的心情放松下来,答道,“那是因为,我的小首领,你还没弄明白,你姐姐去图什做什么,他们不是去打仗的,只是去开会,所以,你不必一副要上战场的样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 子啊!呵呵……” “可是,大家都说,我们是要去打仗的。” 这孩子还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蹲下身子,一本正经地说:“易卜拉欣,不要相信流言,那只是雪山上的流云罢了,很快就会无影无踪,如果你真的敬爱你的首领,就听她的话,别再说什么要去图什了,好吗?”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想我已经尽力了。有时候,对首领的敬畏使他不敢和阿木泰说真心话,反而,我这个无关紧要的朋友,更能让一个孩子大胆倾诉。 我们很快回到家里,房子里黑漆漆的,连长老们也消失了,我吹了声口哨,“闪电”从马棚里探出头来,我走过去看,却只有“哈苏”在睡觉,其它的马通通不见了。 难道他们连夜去图什了? 易卜拉欣神秘地拉拉我的手,悄悄说:“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如果你能让我骑你的马,我就带你去找他们。” 我点点头,走过去叫醒了“哈苏”,喂了它一把麦子,说:“带我和易卜拉欣去找他们,好吗?就骑一会?” 高傲的黑马象征性地甩了甩尾巴,表示答应了,我把易卜拉欣抱上马背,他高兴得什么都忘了,我跃上马背,拍拍它的头,尽管不愿意陌生人骑,还是风驰般奔了出去。 “哈苏”在黑夜中奔跑,易卜拉欣附在我耳朵边说:“他们是去圣谷举行问卜去了,这是每次出门前的规矩。” “问卜?” “是的,先向火神问卜,等长老们走后,祭司大人还要向火神祈愿。” “小鬼头,你怎么知道? “嘻嘻……”易卜拉欣顽皮地笑,“他们不知道,我是偷偷去看的。” 这孩子,还真是鬼精灵! “闪电”隐隐跟在后面,寻着气味很快找到了圣谷的所在,我们在远处下马,轻悄悄地绕到一块岩石后面。 只见山谷里,火把束立,照耀着四周红色的花岗石山岩,中间的一块通体透明的白玉上,刚宰杀的山羊还在流淌着热气腾腾的血液,长老们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阿木泰和萨克都因,显然,问卜刚结束。 阿木泰匍匐,向西方虔诚礼拜,起身,脸色苍白,向萨克都因问:“火神的圣示是什么?” 萨克都因伸出手臂,火光影射下,显现出几个神秘的血字图案,脸色比阿木泰还要惨白,纤弱的声音时隐时现:“天火——毁灭之火!” “还有呢?”阿木泰神色镇定,没有慌乱。 祭司又将法仗指向西方,念出波斯古老的咒语,接着,法仗在血红的白玉上落下,紫蓝色的火焰顿时燃起,熄灭,留下闪电形状的痕迹。 “是什么?”阿木泰眼中充满希望,问道。 “不知道,这紫色的闪电,紫色的火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少年祭司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不要勉强,萨克都因,你已经尽力了。” “不,我一定要知道,无论怎样,要我放弃信仰也好,改变信仰也好,逆天改命也好,我愿意做神的牺牲品,只要首领你平安无事。” 萨克都因用的咒语,是古老的圣火教的咒语,神秘的崇拜火的宗教,可是,萨克都因要在鹰族生存,就必须隐藏自己原本的信仰,这一点,我想只有阿木泰知道,而小首领还不明白。 我回头看易卜拉欣时,他却已经睡着了。 “逆天改命,难道,萨克都因,那时候,你做了什么?” 阿木泰这句惊鄂万分的话,让我的心突然打了个寒战,分明感到脸上的风像刀子一样留下了一道伤痕。 背对着我的祭司,朝渐渐变红的圣火膜拜之后,阿木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揭开衣袍,火光下,亮得灼眼,黑色火焰图纹,顺着心脏延伸至手腕上嵌入肌肤的宝石,血色,慢慢浸染出变幻莫测的颜色。 “你做了什么,我的祭司,这是什么?”阿木泰颤抖的吼声在山谷中回响。 我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我知道了,那是什么———那是交换。 “你到底做了什么,萨克都因———” 阿木泰的哭喊声惊醒了易卜拉欣,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首领的样子,纳纳地问:“姐姐怎么了,为什么哭?”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倚靠在棱角分明的岩石上,好象倚靠在一座刀山上,锋利的刃全部刺向了我的心脏。 “首领你不能死,不是吗?那么,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可你牺牲了安莎,不是吗?” “她没有牺牲,是神拯救了她。” 少年祭司的眼睛,又变成了一潭碧水,闪烁着魔鬼的光芒,他,已经,和神订立了盟约,得到的,是他衷爱的首领的生命,而他,付出了什么呢? 阿木泰的眼神燃烧着火,许久吐出几个字:“可你牺牲了自己,我不愿这样,你原本,就不是我的祭司,你的灵魂从圣城逃到这里,是为了你高贵的血统和古老的信仰,火灵石,是你光复王朝的圣物,开启时空之门的机会只有一次,现在,你如何召唤守护亡灵的侍卫军?” “我不管,我的首领。”萨克都因单膝跪在了首领的面前,眼中同样燃烧着的,是火一样的爱情。 我的眼睛,早已模糊一片,看不清哪些是火,哪些是血,哪些,是炽烈的缠绵。 我用颤抖的手蒙住了易卜拉欣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马背的,恍恍惚惚,梦游般在草原上游走,“闪电”跟在我身后,“哈苏”则已经把小男孩送回去了。 盟约,神的盟约,条件就是开启时空的大门,把我带到这里来吗? 一切,早就在萨克都因的预料之中,可是,他怎么能确定,我的到来就能救阿木泰的命呢? 他是如此深爱着首领,愿意放弃一切来守护,我的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八章 神甫费因 第八章 神甫费因 不,我不要这样孤独地留在陌生的时空里,我要回去!回去!我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既然他能把我带到这里来,就能送我回去,一定能。 我徒步跑回村里,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萨克都因,我要回去。 “祭司大人,请等一下。” 我已经收拾好了背包,枪,藏在身后,进村的路口,我拦住了首领和萨克都因。 “请—你送我回去,回去,可以吗?”我一字一顿,咬着牙。 我的话使他们顿时明白,我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 “安莎,对不起,我知道萨克都因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那时候,你也已经奄奄一息了,不是吗?他也救了你,不是吗?”阿木泰尽量安慰着我。 “你已经——回不去了。”祭司去斩钉截铁地说。 我所有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 怒火都被这句话点燃了,呼地举起了枪。 “冷静,安莎。”阿木泰被吓了一跳,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闪电”的一身银白在黑暗中特别醒目。 “我再说一遍,送我回去,祭司大人。” 空气中的寒冷开始了凝结,已经快到凌晨,开始下霜了,僵持了几分钟后,我把枪对准了首领。 “你要干什么?”萨克都因终于开始慌乱,叫道,“我们可以订立盟约,但能不能回去,我不能保证。” 真的可以,我一阵狂喜,但没有放下枪,疑心道:“不是只有一次机会吗?“ “是只有一次机会,但,如果集中我全部的法力,向火神祈祷,也许可以再次打开时空之门,可是现在,大战在即,我不能耗尽法力来帮你,如果,你用你的□□保护首领这次去图什的平安,待事情解决之后,我可以遵守你我现在订立的盟约,帮你回到你来的地方。” “成交!”这个少年虽然很冷血,但从不说谎,现在也只好这样了。 马刀划过手腕,盟约歃血而立,我放下了枪。 首领没有责怪我的冲动,反而在我耳边温和地说:“谢谢你,安莎,你是神的使者,有你在,我觉得,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任凭寒风吹拂,想着,也许,神把我带到这里来,有他的用意,但现在,我很想念外公,想念我的朋友,想念那只漂亮的埃及猫亚尔斯兰,但隐约中,我预感到,很快我就会遇到那个让我留下来的人。 图什,是一块美丽富饶的绿洲,地处巍巍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北缘。 古称秋兹,曾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颗璀灿的明珠,是西域文明的荟萃之地。汉之西域都护府,唐之安西都护府及秋兹都督府均曾设于此。 穿越帕米高原的连绵山脉,一望无际的高山牧场,层林尽染的峡谷冰川,荒芜的塔什库沙漠,延着丝绸之路东去,我,首领,祭司,和三百骑兵,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图什。 阿帕霍加和卓为了招待来自南疆的各部族首领,特意将自己的王府空出来,作为会谈之用,随行亲兵则就在城外牧场安置。 一路上,我心情不错,所有行李都在“哈苏”背上,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去,禁不住激动万分。 但,我们的祭司大人,却愁眉不展,还在为圣谷的占卜耿耿于怀,紧张的样子如惊弓之鸟,不禁让我觉得好笑。 “放心吧,祭司大人,不用那么紧张,草原上还有什么比马贼更厉害呢?首领又不是一只兔子,整天害怕老鹰来抓她,哈哈……” 大伙也跟着起哄,萨克都因脸上红一道白一道,想发作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们可是鹰的子民,首领是鹰的首领,祭司大人,收起你的法仗吧,在草原上,只有靠弯刀,才能解决问题。” 我甚至有点可怜祭司大人了,说:“就算有狼,有“闪电”在,还有什么还怕的?” 首领的笛声响起时,“闪电”迅速出现在不远处的天空下,况且,我们还有制服猛兽最厉害的武器,只不过,上次对付马贼后,子弹只剩下两发,但,应该足够震慑敌人了。 我们说说笑笑,首领有时候附和两句,我知道,她心里,也有隐忧,这正如草原上八月的天气,艳阳高照下也会随时下冰雹。 路上,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值得引起注意的事,除了一次意外的相遇。 我一直都知道,阿木泰和她的族人们对我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来自西域的传教士,他们有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 我没问过,只知道,当他们看到我的十字架项链时,只不过把我当成了和其他商旅一样的,丝绸之路上的过客,这一点,我很庆幸,传教士在这个年代里,还没有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一个寒冷的傍晚,当我们在一片小树林露营休息,遇到真正的传教士时,他们,很自然地想到是我的同伴。 两个真正来自欧洲的神甫,很不幸,他们遇到了袭击,其中一人倒在血泊里,他们的财物,被洗劫一空。 当看到鹰族的大队骑兵时,生还的那位神甫举起了已经没有火药的□□。 “停手!”我试着用拉丁语说。 神甫吃惊地望着我,突然看到了我胸前的十字架项链时,整个身体像断了的弓弦一样跨了下来,用手在额头上划了一个十字,默念着“感谢上帝”四个字。 我继续用拉丁语说:“他受伤了,让我看看,好吗?我是医生?” “感谢上帝,总算得救了!”神甫没有多问,在陌生的国度,仅凭十字架和一口拉丁语,毫无疑问,就像遇到上帝一样,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我迅速检查躺在地上的神甫,已经断气很久了,我摇了摇头,合上死者的眼睛。 “愿你的灵魂安息吧!阿门!仁慈的主必定会接引你到天堂,以圣子、圣父、圣灵的名义。” 死去的神甫身上除了黑色教袍,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他永远地留在了遥远的陌生国度,坟墓上什么也没有,除了他的十字架。 “感谢你,上帝的子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我的天使,我们遇上了一群强盗,他们抢走了所有东西,我们从遥远的西班牙到这里,历经了千辛万苦,到东方国度传播上帝的福音,可现在,怎么办?” 死亡的人永远躺在这里,可活着的,却已经寸步难行。 “那是荒漠中的响马贼,神甫,我叫安莎,从英吉利来,这些鹰族的牧民,是我的朋友,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吗?等到图什后再做安排。” 这个瘦削的年轻神甫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方面也许是因为“他乡遇故知”,另一方面,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哦,感谢上帝,我叫费因,谢谢,哦……”故国的语言终于伴着泪水汹涌而出,泣不成声地说,“上帝保佑你,小姐,你拯救了我,我和教会会记住你的德行。” “神甫,安莎.莱斯,你是罗马教会派来的吗?”我用不熟练的法语问。 他还是个孩子,面孔是那么年轻,眼睛里的惊慌失措还没有消失,显然,他只是因为对上帝的狂热才到这里来的。 “哦,不,我曾经到罗马游学,但我是耶稣会的教士,奉了国王的命令穿越伊斯坦堡来到这里,莱斯小姐,你怎么会来到东方,我从不知道有修女来东方传教的?” “哦,是的,当然,我不是修女。” 我边回答,边思索:国王?我搜索着法国国王的名字,现在,中国的清朝,是路易十三,还是路易十四呢?就在我思索的时候,首领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说:“响马就在附近,我们要连夜赶路。” 我一下提高了警惕,立即唤回了“闪电”,还好,它没发现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 他原来的同伙,但我还是点点头,同意首领的主张。 我拿了些干粮给饿坏了的费因神甫,给他找了匹驮行李的灰马,大家连夜拔营起程,夜里,那片戈壁便被流沙淹没了,虽然我们后来没再碰上响马。 我要怎样编造自己的身份呢? 费因显然对我很有亲切感,虽然我说我是英吉列人,但他对我的身份很是疑惑,而我也从没说自己是修女,可是这个年代,怎么会有一个欧洲名门淑媛千里迢迢只身来到东方,而不是为了传播上帝的福音? 我的姓,莱斯,不算英吉列上流社会的名门,就算我是哪个投身教会的贵族小姐,也不可能一个人历经千难万险来这里传教吧! 耶稣会,我完全知道,在明清,来中国传教的,主要是耶稣会的教士,可我总不能说自己也是耶稣会的人吧? 所以,我只好说我是一个吉普塞流浪者,不过,他好象一直都不相信,自言自语说吉普塞女人只会算命,怎么会如此有教养,拉丁语和法语说得这么好。 ☆、第九章 黄金沙漏 第九章 黄金沙漏 我无言以对,只好胡编乱造,说自己是个流浪的海盗,这个身份好象更假,他直接嗤之以鼻。 年轻的费因神甫很快忘记了恐惧和悲伤,也忘记了他现在身无分文,还死皮赖脸地要骑“哈苏”。 结果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叫了足足三天三夜,让大家笑破了肚子,在这种笑声中,大家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费因也和大家成了好朋友。 从费因口中,我也终于知道了当时的确切年代——西元一六九零年,康熙二十九年,深秋,也就是三百一十六年前。 时间,已经成为了沙砾,随风飞扬,消逝在大漠的胡杨林中。 我真是喜爱天山脚下的可爱风光,这里,好象到了万博园,江南的小桥流水,塞北的大漠风光,壮丽的冰川雪峰,辽阔的草原牧场,优美迷人的湖泊,奇妙的动物世界…… 回纥人在葡萄园里辛勤劳作,我们到图什那天,正好是赶巴扎的日子,男女老少架着马车,拉着货物,都往城里赶,热闹非凡。 反而,我紧张极了,因为“闪电”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为了保证它的安全,我只好紧紧抱住它,可是面对这么多陌生的美餐,它在我怀里太不安分,弄得我只好动用枪管,才把它镇住。 “是巴伐利亚狼犬吗?”费因虽然不敢靠近,对“闪电”却很感兴趣。 “啊,是,是……”我总不能告诉他“闪电”是地地道道的狼王吧,所以,只好随口附和他。 前面,阿木泰转过马头,和我并肩前行,问:“安莎,你和费因神甫愿意和我们一起,还是住在驿馆里呢?联盟的会议是在阿帕霍加和卓王府里举行,时间现在还不能确定,结果如何,也不知道,我和萨克都因对你的承诺绝不会食言,为了你的安全,安莎———” 我打断阿木泰的话,苦笑着说:“首领,我很想好好逛逛巴扎呢,可是,如果祭司大人怪我保护不利,那就麻烦了,所以,我还是随你左右吧!” 而费因,确实不方便跟着我们,没办法,只好打发他自己上路。 “哦,不,安莎,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怎么能丢下我呢?我们可是朋友? “别担心,朋友,我当然不会就这样让你上路,首领已经同意送你一匹马,还有一些盘缠,足够你到达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听到这话,费因才稍稍放心了,不过法兰西人的浪漫和多情却有点让我受不了,依依不舍的热烈拥抱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连开放热情的骑兵们也忍不住开怀大笑。 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望着他不停挥动的手臂,我心中不禁庆幸:我们不会再见了,年轻的神甫。 但命运的流转,远不像我所预料的那样尽如人意。 阿帕霍加和卓王府,南疆各族首领齐聚一堂,同时,他们也带来了各种珍贵的礼物和货物,进行原始的货物交换,回程时带回本族没有的东西。 我真是有幸,能目睹如此大开眼界的场面,身着盛装的各族男女,配着各族特别的流光溢彩的首饰和银刀,美艳夺目的少女为远到而来的尊贵客人们送上了各种鲜美瓜果美酒,在这些尊贵的首领中,阿木泰是唯一的女首领,也特别受人尊敬。 而我,则和阿纳尔汗一起,跟在首领身后,看着一场血腥阴谋在这杯盏交碟中酝酿。 “阿木泰首领,欢迎来到图什,愿真主保佑你和你的族人!” “愿真主保佑您,阿帕霍加和卓,好久不见,请接受我们鹰族人最高的敬意。”送上礼物,阿木泰被安排坐在了右手边的首坐。 作为南疆部落联盟的召集者,阿帕霍加和卓已近暮年,精神矍铄,深褐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智慧和仁德,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但同样的,作为领地之首,有时候也必须做出无奈的选择。 就在首领们谈笑风生之时,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祥和的氛围。 他就是准葛尔汗的使者,葛尔丹的堂弟巴噶丹。 他的出现,让各族首领们的戒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见过阿帕霍加和卓后,阿木泰毅然决定到城外牧场扎营。 “首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篝火边,阿木泰忧心冲冲,萨克都因头也不抬地递给我一件东西,我接过来,见是一个精致的黄金沙漏,挂在刻有族徽的链子上。 不解处,正要问,祭司大人却把我拉到一边,神情严肃地叮嘱:“这是我最重要的法器,千万不要弄丢了,当沙漏里的沙停止流动的时候,就是你可以回家的时候,如果在沙漠里失散了,我也可以找到你。” 我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那七彩流光的黄金沙漏,想着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真品吗? 不是说被十字军抢了吗?到底有几个舍都神兽黄金沙漏,还是波斯祭司人手一个? 我哭笑不得,心道:回家,他居然还记得承诺,这小小沙漏里的时间,就是我留在这里的所有时间吗? 可是,我却突然希望它流淌得慢点,能让我一直看着这个忧郁神秘的少年祭司,就像他一直守护首领一样,这也是一种幸福吗? 因为,我曾经永远失去了这种幸福,所以,萨克都因,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守护首领。 “葛尔丹派来了使者,这说明我们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人质了,阿帕霍加和卓已经屈服于准葛尔汗的武力之下,这次召集我们来,只是一个借口,目的是为葛尔丹征集更多兵马。” 阿木泰的话字字刻在我的心里,一下子惊醒了一段尘封的历史,一六九零年,康熙二十九年,这时的葛尔丹,不是正在和康熙进行历史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 上赫赫有名的阿拉布通之战吗? 这不争的事实使我豁然醒悟,这场名义上的联盟会议,实际上,只是葛尔丹的阴谋,只要各部族首领成为人质,就能调动各部兵马供起驱策,想到这里,我已经冷汗直冒。 阿木泰应该已经预料到严重性,但作为首领,她必须不动声色,依然镇定自如,见四周无人,我走上前轻声问:“首领,既然这样,明天的会议,你还参加吗?” “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已经走不掉了,明天的会议,必须参加。” “走不掉?为什么?难道……”祭司的占卜结果,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不详的预感。 “你难道不奇怪我们一路上竟然没有遇上马贼吗?” 是的,进入回纥的领地以来,费因却遇上了,这不是很奇怪吗?照理说他们应该回来找我复仇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唤来了“闪电”,让它趁黑夜巡视,看是否有围兵,它很快懂得了我的意思,消失在黑暗中。 “所以,安莎,明天你就不要跟我去了,如果我和长老们没有回来,你和萨克都因要带领大家杀出重围,直接回帕米去。” 阿木泰的脸映在红红的火焰上,坚定的眼神如苍鹰般投向远方,自语道:“我怕葛尔丹的阴谋不会那么简单。” “我绝不离开你,首领。” 这句简单的话,我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萨克都因已经睹住了我的嘴,他的眼神清楚地告诉我,就算要陪首领死,也轮不到我。 但,我的祭司大人,你却明明告诉我,首领的生命和我连在一起,如果你们都去了天堂,我还会独自留在这里吗? 无法回家的痛苦,比孤独更让人疯狂,况且,萨克都因,我已经迷上了你那颗神秘的心,它让我忘记了失去爱人的痛苦,我已经不想失去它了。 来到三百年前的西域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掐指一算,我已历经生死数次。 戈壁沙漠中的水尽粮绝,少年祭司的银月弯刀,狼群的凶猛攻击,马贼们的赶尽杀绝,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至今令我心有余悸的危机,没想到,最大的考验却悄然而至了。 我望望天,月亮渐渐升起来了,篝火还在燃烧着,迎着清峭的晚风,阿木泰吹起悠扬的鹰笛,惨白的月色洒在姑娘美丽的面庞上,仿佛蓝田暖玉般透着温润的冷光,伴着哀伤婉转的笛声,似乎连风都在诉说着草原无言的沧桑。 我已经擦亮了我的枪,小心翼翼地层层包裹在亚麻布里,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子弹便会立即出膛。 远方,“闪电”在这如凄如诉的月色中奔驰而来,发出了戒备的讯号。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但我知道首领从来没有绝望。 我站起来,走到阿木泰身旁,问:“是葛尔丹的蒙古铁骑把我们包围了吗?” “这还用问吗?” 萨克都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腕上的烙痕更深刻地渗入进皮肤,他又向火神祈愿了吗? 这烙痕好象无形的伤口,让我的心不由得也痛起来,而首领,我清楚得看到她心里渗出的点点血泪。 “明天,我也去吧!” ☆、第十章 鹰笛长啸 第十章 鹰笛长啸 “不,安莎,是你的红色闪电杀死了哈苏,救了我们大家,你不属于这里,现在,除了萨克都因和长老,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大家也很信任你,安莎,请答应我这最后的请求,一旦我不能回来,你要保护大家回帕米去,好吗?” 阿木泰把三百骑兵的生命这样交给了我,我惊诧于她竟这样信任我这个外族人。 “我会等你回来,首领。”我坚定的回答。 我无法答应她,作为首领,她正在极力阻止她的族人卷入一场无意义的战争,可是,热血沸腾的无知族人,未必能领会她的苦心,所以,如果骑兵们不愿意返回,我的枪大概可以派上用场。 “不,安莎,明日黄昏时分还未见我回来,你就以我的信物为证,命令大家起程离开,我和萨克都因随后就到,我已经命巴库长老先行回帕米报信,我们远离蒙古草原,只要回到塔什库,他们就不会追来了,我会派鹰王克拉玛来找你们的,拜托了,安莎?” 我知道这时不能拒绝她,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手中,已经接过了首领的黑曜石银配刀。鹰笛声响彻发白的天际时,我已经在篝火旁睡着,阿木泰和萨克都因不知何时已经出发了…… 我并不知道,这次离别,再见时,会人事全非。 沙漏里时间流转,黄昏时分来得快如流光,首领和祭司果然没有回来。 我没有再犹豫,骑上哈苏,拔出阿木泰的配刀,一声令下,骑兵们没有怀疑,立即拔营起程,只是,日夜兼程一天一夜后,依然没有见到首领的哨鹰,我的心也沉到了心海最深处。 一路上,多亏了“闪电”的哨探,我们避过了层层封锁,小股蒙古兵不足为惧,但大家都高度警觉,不知道前方有怎样的危险在等待着。 首领的迟迟不归,让我在第二天黄昏直接下定了决心,将首领的配刀交给了年长的队长,便勒马急驰而回。 “哈苏”的脚程极快,沙砾和枯树在我眼前飞舞,沙漏里的沙砾也在不停飞舞。 阿木泰,萨克都因,我祈祷着你们平安无事,和你们相识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你们却拯救了我绝望的灵魂。 在未来世界我只有外公一个亲人,他已经永远离开了我,在这个世界,只有你,我的首领,让我感受到个人生死的渺小。 也只有你,冷酷的祭司大人,你冰冷的面具下,燃烧着的那颗火热的心,把我心底最后的悲凉都融化掉了,这一丝悲凉变成泪水,决堤而出。 一夜狂奔,原野尽头,一声长啸,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我,是阿木泰的哨鹰克拉玛。 我激动得一提缰绳,“哈苏”仰天而起,银白色的大鹰径直翱翔而来,降落在我的肩头上,锐利的眼睛极度警觉地转动着。 克拉玛,我呼唤着鹰王的名字,抚摩它光洁的羽毛,突然,借着晨光,我发现了,我的手上,满是血污————“克拉玛,发生了什么事?” “呜—————”鹰王摇动着头,我这才注意到除了翅膀上的伤,它的脚上,也在流血,尽管如此,却还紧紧抓着一件东西,是阿木泰的鹰笛。 首领,一定出了什么事? 随身的物品被带出来,要向我传达什么讯号? 回去找他们,一定凶多吉少,可是,顾不得这么多了,一定要回去,就算首领像上次一样奄奄一息,我也要救。 回头,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克拉玛的伤口,便将它放飞了,手中,留下了阿木泰的鹰笛。 太阳暗淡无光,暴风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 雨即将笼罩天山,哈苏不知疲倦地奔跑着,没有方向,没有尽头,身后,只有受伤的克拉玛在呼啸。 天空被抹成了灰色,白雨连珠般夹杂着冰雹直接砸了下来,我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狂风怒号,淹没了一切,无止境的黑色草地在马蹄下无限延伸,“闪电”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前方,带领着我已经迷失的方向。 “哈苏”已经带我回到了图什城外的小树林,前方,隐约有打斗声传来。 此时,“哈苏”却突然失蹄而倒,将我硬生生摔到地上,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拌马索,敌人已经设下了陷阱。 不管是不是首领,先救了再说,我顾不得摔下来的疼痛,从“哈苏”背上扯下□□,径直冲了过去。 “前面是首领吗?我是安莎,是首领吗?” 刀光剑影中,我的枪不知道该描谁,忽见绿色水晶石的光斑一闪,是萨克都因的法仗,阿帕霍加和卓的亲兵将他围在中间,只有先震慑他们,才能让他脱身。子弹已经不多了,但现在这情形,是非开枪不可了。 “砰!”枪声一响,回纥亲兵们吓得一下子退开,我趁势叫道,“萨克都因,快走! 枪口直接威慑住了几十个回纥亲兵,萨克都因连爬带滚脱身出来,已经是伤痕累累,我在人群中寻找着首领的身影,但除了萨克都因,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我扶住跌跌撞撞的祭司,慢慢往后退,一边问:“首领呢?在哪里?” 萨克都因的眼睛被血凝住,睁不开,但已经知道是我,他根本没想到我会回来营救,有些吃惊,脸上写满担忧和疑惑,随即,更加惊异地颤声问:“首领没有回去吗?你没有见到她,你怎么会没有见到她,怎么会……” 他猛烈地摇晃我的肩膀,声泪俱下,几乎要扯破我的衣服,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一路狂奔回来,就是因为首领没有回来,只有哨鹰带回了首领的信物,难道—————首领已经先他一步脱险了? 来不及想这些了,必须让祭司冷静下来,我拉住他叫道:“你冷静一点,好吗?首领也许已经脱险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去追她……” 我吼叫的同时,剧烈的震动使□□一下子走火,最后一发子弹打中一名回纥亲兵的头,那人应声倒下的同时,我知道不能再做一秒的停留,不管萨克都因的疯狂,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他推上马背,朝树林深处直奔而去。 马背上,我感觉到他的血正慢慢侵湿我的衣服,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哈苏”奔跑的速度比一般马快。 可它已经不知疲倦地奔跑了三天三夜,体力已经快要耗尽,不能再长途奔波,萨克都因身体也渐渐冷却,雨依然下着,彻骨的寒冷威胁着我们的生命。 我感觉雨水渐渐变成了冰冷刺骨的雪块,直接钻进了衣服里,深秋里的第一场雪降临了,在天山,这随时会变成一场雪暴。 终于,我的体力也快耗尽,几天几夜的不眠让我气若游丝,渐渐地,我感到萨克都因的血都已经凝结,我也再无力握紧缰绳,毫无预兆地,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已经垫起积雪的草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脸上的一点温热,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是“闪电”,这忠诚的家伙,一直跟着我,守在我身边。 “哈苏”也是,我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和人类眼里凶猛的狼比起来,人类自身也许更可怕,难怪被我误杀的马贼头领宁愿相信狼,也不相信人。 我一下有了一点力气,坐起来,行李还在,扫视四周环境,这是草地里的一片灌木丛,隐蔽性很强,追踪的敌人大概根本没发现我们。 加上下雪,在我们身上盖上了一床很自然的雪被,所以在我查看了路旁的马蹄印后,判定敌人已经搜查过了,就算有猎犬帮忙,大概因为“闪电”的守护,把他们吓走了。这样,我倒是松了口气。 已经没有力气了,萨克都因又昏迷不醒,只好先在这里露营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再说。 于是,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扫出一块空地,升起篝火,搭起帐篷,幸好行李里睡袋还在,草原上的雪是极纯净的,融化后便是最便宜的水,除了灌满水壶,最重要的,就是清洗萨克都因身上的伤口。 简单包扎好,我已经筋疲力尽。祭司的伤并不重,但发烧是难免的,只好让他躺在稍微温暖的睡袋里,而我自己,只好和衣躺在篝火旁。 祈祷雪不要再下,火不要熄灭,而“闪电”,则就势躺在我身旁,给了我最大的温暖。 没想到,在这寒冷的夜里,居然是一匹狼,给了我最后的温暖。就这样,不知不觉,在这荒凉的草地上,我进入了梦乡。 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并不是敌人没有发现我们,而是他们被“闪电”的臣属,草原上最凶猛的狼群攻击得无还击之力,才被迫放弃了追捕。 这样,一直睡了很久,我才醒来,从雪地里爬出来,太阳已经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了,可是,萨克都因却不见了,雪地上留下他一深一浅的脚印。 这家伙,居然还这么拼命,幸而他没办法骑“哈苏”,否则我是怎么也追不上他的。 ☆、第十一章 命运转折 第十一章 图什惊变 延着脚印,我很快追上了他,因为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有几道伤口已经感染化脓,发烧也使他神志不清,根本看不清路,可是,嘴里却还念叨着首领的名字。 我停在原地,没有拉住他,只是跟着他,前方的路,白得耀目,泪水让我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清了。 “萨克都因,你听我说,首领还活着,你停下来,我们找个地方,把伤养好,一起去找首领,好吗……萨克都因……你听到我的话吗?” 我几乎用企求的口吻在跟他说话了,可是,他好象什么也听不见,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这固执的家伙,怎么什么都不顾呢? 我心道:不能这样,如果追兵追来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我冲了上去,强行拦住了他,愤怒的少年祭司像头发狂的狮子,横冲直撞,但却又像被宰杀的公牛,软弱得倒下了。 通红的眼睛却还不屈服地怒视前方一切障碍,四肢也在不停挣扎,不过,突然,他的眼神定住了,盯着我胸前的白色鹰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终于吐出了一句清醒的话:“这是哪里来的?” 我知道有救了,一把扯下鹰笛塞到他手里,说:“是克拉玛送来的,首领还活着,他在等我们去救她,你振作一点好吗?让我治好你的伤,才好上路去找她,找我们的首领,你听到了吗?” “找她,是,可首领在哪里?在哪里?哪里……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 在哪里……对,我们在联盟会议上,在和卓的王府里,我们在喝酒,酒里有毒,我们被暗算了,我和首领没喝,可阿帕霍加这个卑鄙的家伙,已经勾结了葛尔丹来暗算我们,要牺牲各族人民的无辜性命,为他们的野心服务,首领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做,于是,于是,我们打起来,他们人太多,我和首领约好城外树林见,一起去找安莎,可是……首领……在哪里?” 他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想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闭上了眼,异常平静,已经了解,最坏的事,都已发生,首领没有逃脱,已经落入野心家的陷阱中。 “我们会找到首领的,但,你总不能带着一身伤上路吧?要找到首领,我们,都需要更坚强的力量。” 他的绿瞳,忽然望向我,眼中不再有冰冷,仿佛被我刚才的话语融化了一般。 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的挣扎后,连吼叫的力气都没有,少年祭司终于安静下来,眼神中最后一点刺骨的寒冷也已彻底消失了,清澈的绿瞳迷茫地望着我,带点孩童般的委屈,带点疑惑。 他还只是个孩子,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点,总以为自己很坚强,完全有力量保护心爱的人,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无助。 一直以来做的事都那么任性,以至于从来轻蔑傲视的人,在自己最软弱时却显的比自己强得多,这种震动,往往是好象天地倾斜一样。 现在的萨克都因,大概就是这种心情。而且,我在这个时空的出现,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他似乎现在才稍微明白了一点,神为他带来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件救命的法器。 “你不憎恨我吗?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让你遭受这样无辜的苦难?” 温和,却是孩童般天真的话语,少年已经把我当成了可以信任的同伴,至少是这样吧! 我从包袱里拿了些干净的布条,重新为他包扎伤口,一路狂奔的结果是多处伤口崩裂,这家伙也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乖乖地一动不动,任我摆弄,还不敢叫痛。 作为他任性的牺牲品,生死关头的倾力相救,面对危险时的冷静坚定,为他重燃希望之火,无论我从哪里来,他也许都想不通,这个本来只是祭品的冷隽女子,清冷的面具下,到底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少年的心灵本来就是单纯的,所以,无论怎样,他似乎已经在我身上看到了像首领一样的善良和坚强,之前的敌意已经烟消云散。 不同的是,我不是阿木泰,没有首领那样如蓝天般辽阔的心境,那热血沸腾的民族大任,我想的,仅仅是希望回到我的家,仅此而已。 所以,我用无所谓的口吻回答:“我为什么要憎恨你,我救你只是为了让你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在我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之前,我会信守承诺,寻找首领,营救首领,我只希望,当我做到这一切后,你能信守约定,别让沙漏停止转动。” 我尽量不带一丝感情,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我都清楚地知道,我对于现在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一道孤鸿掠影,一闪而过,不带走一丝云彩。 少年的心里,只有那绝世风华的首领。 我,不愿再流连另一时空的伤感。 可现在,在他眼前的,却是我,一个来自未知世界的,和他一样,徘徊在伤感和孤寂边缘的人。 我们,需要互相依靠。 我们,都不愿再多想。 于是,转身对他说:“如果你已经平静下来,那我们就该找个宿营的地方,坐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往那里走。” 祭司似乎也明白,应该收拾心情了。我扶他上了马,时间还没到正午,天色却暗了下来,风雪即将来临。 我们一直向前走,不知道方向,走了半日路程,终于找到一片小树林。 我们至少已经远离了图什,这一带人烟稀少,牧民早已迁徙,有“闪电”在外围警戒,我们终于可以放心地休息一下了。 篝火生起来了,被雪水浸湿的木柴劈啪做响,淹没了寒风压树梢的声音。 “我的伤不要紧,你知道首领在哪里?” “不知道,但克拉玛知道。” 我拨弄着手上的烤馕,干粮不多,前路茫茫,只能勉强填肚子,一边说:“既然首领是被阿帕霍加抓去的,我们先要回图什去找,如果没有,就一路向北,去阿拉布通。” “阿拉布通,为什么?”萨克都因惊诧于我的推断。 “难道你以为阿帕霍加会把首领送回帕米吗?阿帕霍加抓首领是为什么,不就是以此为要挟鹰族出兵吗?无论出不出兵,阿帕霍加和卓既然已经归顺了葛尔丹,那他也必须出兵,目的地就是阿拉布通,他必会将各部首领一同押去,我们一路跟去,一定能找到首领。” 萨克都因无语,我的一翻推断已经完全说服了他。 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我拉向命运的转折地——阿拉布通。 “冬天就要降临了,我们要去北边更加寒冷的地方,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到库车准备御寒之物,乔装成西域商人———” 我清理着行囊里剩下的干粮和衣物,找了半天,却只有两件女人的单衣,没有可以给萨克督因换下那身显眼血衣的,干粮也快吃光了,我不由念叨。 “祭司大人,你身上还有钱吧?如果没有,那咋们一路上只有去帮人家放羊了。” 他掏出钱袋不做声,好半天,我正奇怪,想回头看他做什么,谁知他不声不响的早站在我身后,吓我一跳,我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你还有气吧?走路都不带声的!” “我是想问你,你回来救我和首领,那首领交给你的三百骑兵呢?”他并没有责怪我,但不免有些怀疑。 “我的大祭司,我的责任就是保护首领吧?就算我是神的使者,也不可能两者兼顾吧?你放心,我把首领的佩刀交给队长阿卜杜拉了,如果他们没遇到意外,应该已经回到帕米,但是……” 我想他心里应该明白,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首领,早一天找到,族人的生命就早一天得救。 否则,以我们两人之力,是无法顾及远在帕米高原的鹰族人的,只能企求真主的庇佑,愿他们还没有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但是,如果族人出了事,首领会很伤心,如果是这样,我一样不会放过你。”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又开始威胁我。 “好了,如果你还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别说伤心,首领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这家伙,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从来不打等号,讨厌的家伙,明明在关心族人的安危,嘴上却怪到我头上。 我不理会,收拾好东西便上马起程,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 留下前两天遇上的那传教士的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斗篷,吩咐他换上,自己便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你和闪电在城外等我,傍晚如果没回来,你就让闪电进城来找我,记住,千万不要被发现,穿上这斗篷,以防万一。”祭司也只好无奈地接受我的命令。 我乔装扮成普通的回纥妇女,趁大风雪进城,不是赶巴扎的日子,城里一片萧索,街市上没什么商贩,我思来想去,还是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好,悄悄转进街角一家回人开的客栈中,找机会打听并买些干粮衣物。 ☆、第十二章 一路向北 第十二章 一路向北 那老板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客栈里专接待一些中原客商,也有一些因风雪被困住的西域客商,外面街市寒冷,一些客商干脆就在客栈内买货易货,这正合我意。 我没有和这些客商交易货物,这样太招摇,容易引人注意,只是竖起耳朵打听有关阿帕霍加和卓的事。 一个山西口音的中原商人坐在进门最好的桌子边,一边喝着烫得滚热的汾酒,一边抱怨:“这鬼天气,还没到冬天呢,就刮这么大风雪,朝廷也不让人活,你说打仗就打仗吧,把路也封了,出了关,这兵荒马乱的,朝廷也不管管……” 听到掌柜的抱怨,他的一个伙计也说:“就是,朝廷一年征那么多税,从来就没让咋们消停消停,你说这阿帕霍加和卓也是,好好的也去跟着打什么?” “客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阿帕霍加老爷也没办法啊,这准葛尔汗的蒙古骑兵可比清兵厉害,这不,听说还抓了些南疆各部的首领,帮着蒙古人征兵呢!” 回人老板是个爱嚼舌的市侩商人,顺着客人的话头,说得天花乱坠,“有苏萨克部的,克尔克部的……哦,还有那个鹰族的女首领,听说是已经押去献给准葛尔汗,哎,你说这事,还有……” 那老板说到这里,突然闯进来几名回纥亲兵,他吓得马上打住。后面的我也没听到,为了安全起见,只好赶紧离开。 我心潮起伏,首领还活着,而且正前往漠北蒙古,直接押往阿拉布通的可能性很大。 证实了我的推测令我异常兴奋,没有在城里多逗留片刻,我便直接出城了。 我纵马回驰,一路上,鹰王一直在我身后的天空翱翔,这坚强的雄鹰,风雪和伤痛也束缚不了它挥动的翅膀,克拉玛,我相信,你的主人此时也和你一样,坚强地活着,坚定地固守着自己对部族忠诚的誓言。 而我也一样,无论如何,我们会找到她的。 而我们的祭司,一直站在风雪里等我,仿佛等待生的希望,但我知道他等待的不是我,是首领生死的消息。 那件黑色斗篷仿佛一团黑雾,缭绕在小树林的边缘,我下了马,故意放慢了脚步,“闪电”早奔到我身边,银色的皮毛和雪地溶成一色,可他,硬站在原地,不愿多走一步。 “你是死人吗?过来帮我一下都不行,还不如一头狼……” 出城的路上,我向一户牧民买了些必需品———皮袄、皮靴、粮食,还有一匹马,以及火药…… 本没想过冰冷的祭司会性情大变,还是忍不住开了几句玩笑。 他却又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有点凶,可却没气势地问:“首领在哪里?还活着吗?” 那双翡翠般的绿瞳第一次那么近地挡在我眼前,我几乎可以看到他瞳孔里我自己的影子,仿佛高原湖泊里那种比天空还要纯净的碧色,令人心悸的碧色,单纯,一心一意地追寻首领的身影。 我本来想吓吓他,此时却怎么也玩笑不起来,只好正经地回答他:“首领在阿拉布通……” “感谢神,谢谢你,安莎,谢谢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祭司却已经五体投地地倒在了地上,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膜拜,眼中早已缀满了泪水。 这个一心一意追寻爱人的祭司,让我的心也突然被填得满满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让我的眼底也模糊成了一片。 “好了,我们起程吧,朝向北方——” 我展眼望向北方,心里道:首领,等着我们! 萨克都因疯狂地骑马狂奔,若不是我坚持休息,他骑的那匹枣红马早就累死了。一路上人烟极少,我们一直处于饥饿的边缘,幸而有“闪电”,除了自己充饥,还贡献了许多食物,总算没饿死。 黄昏时分,我和萨克都因像两个流浪者一样在一群牧民的敖包旁边停里下来,用身上仅存的一点值钱东西跟他们交换食物。 “刚才我跟他们打听了,还有几天的路程就到阿拉布通了,马已经累得不行,我们今晚必须好好休息,让马也休息一下。” “不行,我们连夜赶路,首领在等我们呢!”祭司呼地站起来,着急万分地说,接着,他向那匹枣红马走过去。 可是,我却没动,眼前的篝火灼烧着我的面孔,但我的心却已经告诉我,要冷静。 我抓住了背包的□□,静静地说:“你冷静点吧,否则我们连首领的面都见不到,停止疯狂吧,安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救首领?” “我很冷静,我只知道首领在等我,你要是害怕,可以留在这里,疯狂也是我的事,我一个人去救首领。” 他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我却不依不扰,平静地回答,“你以为首领在哪里?前面就是葛尔丹的几十万大军的所在地,还有清军,你一个人就应付得了吗?还是,这次,你又要请火神帮忙?” 他已经被我激怒,什么也不管,跳上哈苏,发疯似的冲了出去。只可惜他愤怒中选错了马,我站起来,吹响了哨音,哈苏听到,也疯狂地跳起来,把祭司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安莎,你别忘记,是我让你来到这里的,我也可以让你消失—————” 萨克都因已经彻底被我激怒了,但我的枪更快地指到他的头上,现在只有这个东西能让他安静了,接着,还是不动声色地说,“好,那我们就比比谁快?” 我知道他不想对我使用法术,可是现在,他已经是红了眼的狮子,不分敌友了。 他的法仗发出刺眼的白光,我渐渐失去意识,这时,闪电居然也发狂似地攻击了祭司,我听到了他痛苦的惨叫,后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祭司也冷静了下来。 半夜里,我才渐渐醒来,他清瘦的身影还在篝火旁闪烁,我长吁了口气,他总算冷静下来了。 “对不起,对你用了咒术,你刚才把我逼急了。” 还知道道歉吗?这个家伙,看这样子是真的冷静了,这才发现他也没捞到好处,被闪电咬得满脸是伤,看到他这狼狈样,我不禁笑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 他看我笑,知道我没生气,抚着脸上的伤口,也笑道:“你用什么办法让一头冷血的狼王这么忠诚于你,我真是不明白,这家伙刚才差点把我吃了!” “哈哈……”我一下子摊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 不过,我是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纯真,也是第一次,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如此轻松。 笑了好半天,我才喘着气一本正经地说:“就像你对首领一样啊!” 他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神情异常坚定,深情而庄重地说:“首领就是我的一切,当她在茫茫大漠拯救了我枯萎的灵魂时,我就已经将我的一切交给了首领,我热爱她,崇敬她,我不能失去她,这和一只狼的忠诚是完全不同的———” 他自言自语,沉浸在故国的迷梦里,仿佛在讲述一段悲伤的童话————— 回望伊斯坦的黄金门,逃亡之路,漫漫无期,延绵万里,越过戈壁,到达东方梦幻之国,望着沙漠边缘的一轮火日,渐渐迷离的目光。 恍惚中回到了沙克的刺枣树下,阿妈正在编织着美丽的挂毯,缀着闪亮银星的圣城图案,阴凉的井边,做着无邪的游戏。 族长的小女儿,用灿若星钻的冰蓝眼眸凝视着他的灰瞳———— 笑得那么清冷,不———莉希的笑容不是这样的———莉希的笑如同圣水般温柔。 不是的,这里已不是沙克,不是的————— 贵族们发表着残忍的议论: 他是波斯王朝最后的王族,国王最大的威胁,他玷污了圣城的纯洁,玷污了真主的圣明,必须驱逐他的肉体,让他的灵魂得到升华、净化,我们才能放心得维持国王的权威。 他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不会威胁国王陛下的权威的,不会的,求求你们放过一个孩子吧! 对,将波斯王朝最后的王族作为祭品,是献给真主最好的祭品? 这是在梦中吗? 斋月的最后一天,人们正在准备献给真神的祭品时,沙克城却来了国王高贵的贵族们和将军们,他们都穿着最高贵的白色礼服。 这也许是斋月以来最使人兴奋的消息,毕竟,在太阳下饿了一个月的真神的子民们都盼望着斋月的结束,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当他们带着像沙子一样的脸色迎接贵客时,他们确实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萨克都因可不这么想,贵族和将军们来不来,都要开斋了,这正如地下的井水一样,不会因为国王喝过而停止流动。 ☆、第十三章 银月弯刀 第十三章 银月弯刀 可是,当真主的护卫者们手持亮如白昼的真银弯刀站在他面前时,他知道贵族和将军们是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富丽堂皇的王宫,来到这个偏僻的乡下小城晒太阳的,很明显,他们是为了真主的神圣不容侵犯的使者—————国王而来。 波斯王朝在东方还有一支强大的侍卫军,当年王朝灭亡时忠于王族的侍卫官带着国王的财富逃到了东方,一旦得到王族继承人的召唤,就会揭竿而起,重建波斯帝国。 所以,必须杀死这个最后的王族后裔,必须——杀——死———他————— 必须杀死异教徒,杀死反叛者,杀死他们! 眼睛里血红一片,沙枣树,荫井,沙土城墙,清真寺,刚刚宰杀的牛羊,和,人———血红的枣花,在每一个角落绽放。 这是一个用血色浸染的梦———也许————— 醒来还是梦么?一直怀疑现在的生活是梦里,只有看到首领,才会有真实感,不想再做那个腥风血雨的梦了。 我望着他已经变得火红的眼睛,心道:我明白了,最后的王族少年……他历经生死重生,只为了首领阿木泰? 萨克都因对首领的爱,我终于能深深地体会到,这个身世悲惨的最后的王族后裔,一直都活在腥风血雨中,直到遇到阿木泰,才从梦中惊醒。 所以,首领的生命就是一切,用火灵石与神交换,失去复国的唯一机会又如何,只要首领活着,就是神最大的恩赐。 他的爱,是那么地任性,那么地强烈,那么地偏执,又是那么地单纯,结果就是我被带到了这里,作为拯救首领的救星。 我不禁苦笑,那我自己呢?我怎么才能拯救我自己呢? 我不知道,一直都不愿想这个问题,现在,火焰的温暖让我昏昏欲睡,不要再想了,无论我的未来会怎样,历史总是不会改变的,那就不用担心了。 少年祭司也不由自主地睡着了,他太累了,一路奔波,几乎没怎么休息,我们就这样一直睡到天亮,是“闪电”叫醒了我。 萨克都因醒来时,我已经吩咐“闪电”出发了,它已经先行一步,追寻首领的踪迹去了。 “你放心吧,我让‘闪电’去找首领了,它很快就会回来,我们现在离葛尔丹的蒙古大营和清军大营都很近,不能让他们发现,起疑心,所以,现在开始我们最好扮成寻找丢失羊群的牧民。” “对不起,让你卷进来,你放心,只要找到首领,我一定送你回去。” 少年不好意思地说,头一次这么温和地跟我说话,倒让我不好意思,径直收拾东西上马,只回头说了一句,“快走吧,首领等着我们呢!” 他愣了一下,脸上却展开了灿烂的笑容,仿佛夕阳最后的余辉般光彩夺目。 我们狂奔几日,夕阳西下时,却迎来了再没有阳光的寒夜。 在离阿拉布通不远的一片牧场上,血腥杀戮后残留的战场前,我和萨克都因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尸体,昏黄的天幕下,枯萎的杂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月亮升起来了,夜晚的觅食者在尸体上游动,仿佛暗夜里的游魂,老鸦,巨大的秃鹫,睁着魔鬼一样眼睛的豺狼…… 血腥味,淹没了牧场上空所有的空间,血液,在干燥的土地和若有若无的残雪上流淌,穿过身体的寒刃闪着肃杀的光,这是一片刚刚进行完血腥屠杀的坟场。 我们都僵立在原地,脸上惊鄂的表情仿佛定格一样,失去了知觉。 突然,萨克都因见鬼似的大叫了一声“不”——奔了过去——我顺着那方向望去,忍不住也倒吸了一口气———几具清军的尸体中间———夹杂着鹰族骑兵的尸体。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无法相信眼前血肉模糊的事实!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首领也在这些尸首中间吗?他们,这些鹰族骑兵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他们接到了谁的命令?他们……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几万个问题在我脑子里旋转,好象一团乱麻。 萨克都因动倒西歪地在一堆散碎的尸首间穿行,无数熟悉的面孔出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9 现在他面前。 最后,他搬开几具已经开始腐烂的维族亲兵尸体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巴库长老,被埋在下面的老人还没死,但只说出了最后几句话,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在血泊里走着,阴凉的风吹拂着我满是风尘的脸,眼前,只见一片白森森的烂肉和血红的土壤。 突然,一件只露出一角的亮眼的东西让我的意识苏醒过来,我刨开红土,惊喜地发现,是我的手表—— 但同时,我的心也沉到了最深处,这代表——易卜拉欣——也在这里?他也已经遇害了吗? 不……不要,他还是个孩子,不要这样……我和萨克都因此时都发疯似地在这片坟地里寻找着什么,一直不知疲倦地找着,希望找到,可又害怕找到,无论怎样,结果都一样悲惨。 整整一夜,我们整整找了一夜,都已累得筋疲力尽。可是,已经像恶狼一样红了眼的祭司,这时,把愤怒的矛头再次指向了我。 “只有首领的佩刀能调动鹰族的军队,是你,丢下阿卜杜拉他们回来,他们一定出了事,你为什么不听首领的话,为什么?” 他的法仗已经指到我的脖子上了,这冲动的家伙,只会把错怪到别人身上。他的这一偏激举动,反而使我冷静下来。 “长老说了什么?首领在这里吗?你在找什么?找首领?还是易卜拉欣?他们两个人——都没死!” 我举起又回到我手里的那只军表,说,“易卜拉欣来过这里,但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他应该没死,至于首领,她根本没来过这里,调动军队的事应该不是首领。” 祭司就像一团火,炽烈得会把每个人烧得体无完肤,但又是那样地痛快淋漓。 “长老说他们接到了首领的印信,命令天山以南所以骑兵立即出发赶往阿拉布通,小首领偷偷跟了来,他们还没跟蒙古军会合,就遭到了大队清兵的伏击,全军覆没,你为什么要把首领的印信——配刀交给阿卜杜拉,是你葬送了几千骑兵的性命,是你杀死了小首领,是你辜负了首领最后的嘱托,是你——” 萨克都因声嘶力竭地大吼,眼中燃烧着火焰般仇恨的血丝,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现在的祭司,在那张扭曲的疯狂面孔下,只剩下一副经不起任何风雨的驱壳,脆弱地随时都会倒下。 “配刀落到了葛尔丹手里,怎么会?” “……我说过了,他们都没有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就不能随便把死字说出口,你听到了吗?祭司大人!”我重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这无异于去叫一头狂怒的狮子安静下来,其结果是,不但起不了作用,还会受伤。 我的话刚出口,只觉头上重重地一击,一股滚烫的液体顺流而下,身子顺势倒在了已经腐臭的清兵尸首上突然!我听到“隆冬”一声,心跳的声音 天呐!诈尸! 我惊恐地跳起来,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不知所以的祭司,心道:不对,不是诈尸! 我马上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咚咚隆隆”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猛然警悟,天呐,比诈尸还恐怖,是马队,大队人马朝这边奔过来了。 无论是清军还是蒙古军,如果被发现,我们都死定了。 “快上马,走!” 不管萨克都因有任何反应,我一边命令,一边呼唤哈苏,可是,已经晚了,来不及上马了。他不顾一切反抗的同时,已经看到离我们不到百米远的清军骑兵,似乎这才醒悟过来我的话。同时,他抓住我的手,朝黑暗的草原狂奔而去。 我们不知疲倦的奔跑,但两条腿还是敌不过四条腿,马蹄声越来越近,马队已经发现了我们,而前面,黑暗中,我们不知道的是,隐藏了一道悬崖,几乎是在毫无知觉中,我们,掉了下去。 然后,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仿佛永恒的黑洞…… 就这样,我和祭司的命运,走上了不同的岔道。 而那个时光隧道的洞口,似乎也离我越来越远,大漠,离我也越来越远,戈壁中的海市蜃楼,渐渐在我的梦中消失无踪…… 然而,首领的模样在我的梦里却越来越清晰,这似乎预示着我不久就会再见到她吗? 我不知道,但一个相别不久的朋友,却真实地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年轻的法兰西神甫——费因。 我看到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地寻找我的手表,看时间。 伸手摸电话机上的留言按扭,以为还在二十一世纪家里,习惯性地听电话留言,看有没有人找我出诊,可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第十四章 康熙病危 第十四章 康熙病危 反而,这一动,浑身痛的像被撕裂一样,这一痛,让我忽然清醒过来,我在哪里? 我还在帕米吗?好象不对,可是眼前明明是在帐篷里,帐篷里的陈设却不太对劲,不是鹰族的风格。 这座帐篷很小,陈设的东西也很奇怪,中不中,西不西,也有点像军帐,清军的刀枪,弓箭,铠甲,一张四角红木桌,桌上却摆放着鹅毛笔,羊皮纸,皮革面的圣经…… “小姐,您总算醒了,很高兴再见到您,我是您忠诚的费因神甫啊!” “费因……” 我默念这个名字,我的法国朋友中有姓这个姓的吗?二十一世纪好象没有,如果我还在三百年前,那么,好象是有这么个朋友。 那我现在应该是在清军大营中,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把我当奸细关起来呢?唯一可以解释原因的,就是眼前热情的神甫了。 “其实我们耶稣会早已经有会士来到这神秘的东方传播福音,见到了大清皇帝,虽然我丢了我们法兰西皇帝路易十四陛下写给大清康熙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可是,幸好我见到了这次跟随皇帝西征的白锦老师,他把我引荐给了皇帝陛下,陛下恩准我留在他的军营里,供他随时差遣。”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我现在就在清军大营,而且,康熙御架亲征,他也在这里,这个前无古人的千古一帝,我可以见到他吗? 天呐!曾经见过无数熙朝的国宝古董,可就算再怎么值钱的文物,也不可能见到历史上活着的真人吧?如果外公也在这里,一定会高兴得发疯的。 “康熙皇帝陛下也在这里吗?”我虽然懂得中国的礼节,还是顺着费因的话问道。 “是啊,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召见我了,听我的老师说,他病了,病得挺厉害的,朝廷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老师判断可能是疟疾,可是那些朝廷的大臣们根本不相信我们外国人说的话,根本不听我们的意见,再这样拖下去,恐怕……” 费因这家伙,竟然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0 毫无顾忌地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幸而说的是法语,若是被奸细听去,让葛尔丹知道,后果可想而知,如果传回京城,那不天下大乱才怪。 我惊出一身冷汗,康熙病了,对,无论是野史还是正史都有这一段,虽然知道他不会死,可是,葛尔丹的几十万大军正虎视眈眈,康熙多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到时候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上帝呀!我真是一难未完,一难又起,首领生死未卜,现在我又陷在清军大营里,真是前路渺茫啊! “那我伤得重吗?年轻的神甫?” “唔,还不太重吧,就小腿骨折,不幸中的万幸,是不是?对了,你是怎么……” “这个说来话长了……呵呵!”我干笑两声,连忙打断他的话。 这可真够万幸的,这下子那里也去不了,首领一定在蒙古军营,这下真是,近在咫尺也没办法去找她了。 是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我还活着…… 萨克都因还活着吗?他在清军大营吗? 这是我获救后最想知道的事,可结果,令我很失望,费因告诉我他们在我跌落的悬崖下根本没找到其他的人,他不在这里,难道是被蒙古军俘获了吗? 我不能肯定,但在我可以走动后,我查遍了清军大营,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希望他没死。 祭司生死未卜,首领不知所踪,这一切,我也许要负上全部责任,是我丢下阿卜杜拉他们中途折返回来,首领的配刀也交给了阿卜杜拉。 他们出了事,配刀被葛尔丹拿到了,可是,为什么战场上没有阿卜杜拉他们的尸体呢?易卜拉欣也不见? 也许……我思索着事情的前前后后,觉得还有什么被我漏掉了,为什么鹰族骑兵还没到葛尔丹的军营就被包围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心中疑惑,只能肯定一点,现在就扮成传教士,才能在这危险的战场上生存下来。 幸而费因挺聪明,把我救下后就让当地的牧羊女为我换上了传教士的黑长袍,否则清军一定当我是葛尔丹的奸细。 头发也长了不少,原先染黑的部分干脆剪掉,留下原本的棕红色卷发,用绳子束好,一张一直没洗干净的脸,还真像那么回事。 军营的大夫是大内太医院出来的,医术精湛,我的腿好得挺快,很快就能下地走动了。 我的病好得挺快,可康熙的病却越来越重,前方战事吃紧,愁云密布下的清军大营,连马的脾气都变得暴躁起来。 “已经没有大碍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换药了,记得要小心走动,两个月后才能跑跳。” 军医乐正良脸色一次比一次惨白,这次简直是像马上要赴死似的,三魂少了两魂。 “大人,怎么会是最后一次呢?是不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的事,你不要胡乱猜疑,这可是要被——”他惶恐地做了个砍头的手势,他知道我懂医术,生怕说漏了嘴。 我动了动嘴,没有再问什么,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不必难为他了。 不如,直接去找个知内情的人问问吧,再这样下去,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没命。 在这里,我和费因都是外来者,身份低微,只好埋着头做人,连走路都不感抬头。 所以军营里有些什么人,我跟不弄不清楚。 张军医走后,我也跟着他出了军帐,见他往康熙的大帐走,我便小心地跟了上去,假装是他的长随,竟没有人拦我,直至医帐前,我停在外面,没有进去。 帐内,一个低沉却极其威严的声音正在威胁着帐里所有的人:“……若圣上有个好歹,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大人,皇上用了洋教士的药,前两日已经有起色了,可不知为何,这两日这病来得更凶猛了,或许是洋药和奴才们给皇上服的汤药相冲,也或者是……” “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们必须想办法,这是救皇上,也是救你们自己,不管什么用什么药,用什么办法,皇上的御体才是最重要的,国之所系,再耽误下去……消息一旦传到葛尔丹的耳朵里,那就更不堪设想……”这个人的语气平和,但话语间却让人不寒而立。 “大人,能用的药都已经用上了,太子殿下还从京城送来珍贵雪参,灵芝,奴才们都用上了,可是皇上” “皇上现在随时都会……” 康熙病得很重,快死了? 我的冷汗也往下冒,怎么办,通常主角都长命啊? 康熙怎么会马上要死了呢?康乾盛世才刚刚开始呢,如果没有了康熙,怎么会有乾隆呢? 一定有救的,历史是不会错的。 帐里的气氛就像马上要押赴刑场的判决大会,可帐外,总管太监李德全心急火燎地飞奔而来,连毡都没等掀起就闯了进去———康熙病危了! 所有的太医、官员、太监……都脚不沾地地往康熙的大帐奔去。 糟了,如果康熙死了,会天下大乱,那我就只好———趁机开溜了。 更何况,康熙应该不会死,因为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一笔呀,现在,还是趁乱逃跑,去蒙古大营寻找阿木泰要紧。 什么也不管了,我飞快地奔回帐篷拿行李,不过,还没进去,就已经看见门口的亲兵,是皇帝的近身侍卫,明黄色的马甲在黄昏的天幕下特别刺眼,费因他们,糟了,他们出事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侍卫们已经发现了我,上帝,明晃晃的刀,又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心里一阵苦笑,居然已经没有了恐怖的感觉。 也许,在这个年代里,刀光剑影原本就是十分寻常的事吧!我又一次陷在了风口浪尖里。 “安莎,你是医生,你来证明啊,我们的药没有问题呀?安莎,你说话啊!安莎,你和他们说呀,我不想上断头台啊?上帝啊……” 费因看见我,发疯似地大吼,他也许不知道,这里不时兴断头台,而是流行五马分尸。 这真是个动不动就杀人的年代,疯狂的年代! 这下子,我不想介入历史也没办法了,我不想做个历史人物,更不想在历史上留下我的名字啊! 我只是想回去,回去我生活的年代,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死啊! 费因吓得脸都变成了绿色,我反而异常镇定,心道:没办法,反正都是死,拼一拼吧! 我们即将被押赴刑场,下达此命令的,应该不是康熙,是随行的几名重臣中的一位吧,是明珠,还是李光地呢?还是熊赐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见到他们其中的一位。 ☆、第十五章 生死一线 第十五章 生死一线 “等一等,大人,我有话说!” 执行命令的侍卫头领是个蒙古大汉,脖子上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1 清晰的三道疤痕,像是被猫科之类的动物抓伤过的,样子实在有些狰狞。 听到我说汉语,微微吃了一惊,但对非我族类的排斥和鄙夷使他没有停下来,我慌了,冲口而出地说:“我要见纳兰明珠大人,杀了我们,你们的皇上一样会死,皇帝死了,这个军营里的人都逃不掉,如果你带我去见纳兰大人,也许,皇上还有一线生机。” 他惊异地怵立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在犹豫,我知道,现在不能放弃。 事关重大,他只是个侍卫,无法做这么大的决定,这是违抗圣旨的事,如果没有必要的原因,那么,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大人,在下知道皇上现在危在旦夕,一旦皇上驾崩,恐怕此次随行的一干人都难逃干系,况且,现在两军对垒,一旦此消息被葛尔丹得知,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大人应该很清楚,若大人为我传话,无论结果如何,绝对不会连累到大人——” 我继续游说着,“我和费因来自遥远的法兰西和英吉利,没有理由要害你们的皇上啊,我们还要仰仗皇帝陛下的英明在此传递上帝的福音,怎么会害他呢?大人……” 虽然皇帝身边的侍卫都已练就不动声色,可我还是清楚地从他脸上看到他脑袋里的一闪而过的所有念头,最后,或许是觉得我的话实在无懈可击,又或者武人的头脑都比较简单吧! 终于,他艰难地点了头。 我长吁一口气,终于暂时捡回了一条命。 可怜的费因被留在原地等我回来,或者说是等着判处死刑,可惜他的眼泪都哭干了,现在的表情实在难看,哭笑不能。 我无言以对,只好用眼神告诉他,现在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带我到大帐外,就不敢进去了,人家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只好自己硬闯进去了。 我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说如果我活着,一定会报答你的。 回过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告诉自己,什么都别害怕,闭上眼睛,冲了进去。 后来想想,如果不是大帐里乱成一片,我一定会被当成刺客立即处死,不过,我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是因为,康熙已经因为窒息而休克。 太监宫女全吓得跪在地上痛哭,随驾的太医和军医乱做一团,施针的施针,灌药的灌药,翻阅药典的翻阅药典,开方子的开方子。 康熙躺在一张乌木雕花软榻上,脸色青白,已经没气了。 塌前,一个戴三眼花翎顶戴的官员沉着一张同样铁青的脸,判官一般盯着奔忙的太医,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身上穿的石青色朝服已经被手上的汗揉湿。 另一个穿常服的官员却拖着一脸的疲惫,指挥着帐内帐外的一切,包括,保证帐内的一切不被露出一个字。 “那两个洋人的口封住了吗?皇上一旦驾崩,消息一定不能外露,就连皇上病重的消息还不知道是怎么传回京城的,最后那道上谕发出去了吗?这可是……” 说此话的便是戴三眼花翎顶戴的官员,三眼花翎,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站在烛影深处,附在穿常服官员耳边说话的,便是当时权倾朝野的宰相明珠。 “已经发出去了,大人,您看是不是要……” “不可,就算皇上此时真的驾崩,也不可马上发丧,免得节外生枝,还有……” 这两个人还有时间争论,康熙休克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有两分钟,这些太医们已经快用完所有的招数了,中医的弊端在现在这个时刻有目共睹,就是急救措施起不了丝毫作用。 好吧,也差不多该我出场了。 在两个惊魂未定的清朝重臣谈论朝廷机密的这一分钟里,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们面前,拜倒在地,用清晰如钟鸣的声音说:“明珠大人,在下是英吉利传教士安莎,在英吉利是一名医生,恳请您准许我能在您面前证明我们的药绝对不是□□,是不会毒害尊贵的大清皇帝陛下的,它反而会救他的命。” 也许是对传教士几个字还没反应过来,或者是不相信有人可以如此大胆擅闯皇帝的寝帐,两个人许久都诧异地呆立着,完全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还是随驾的太医院院判秋元晋见救治康熙无效,哭倒在明珠身前的这一举动让这个一品大员回过神来,他刚要发作,却被一旁着常服的年轻官员拉住,示意不可张扬,这才没有立即命令侍卫将我处死。 那年轻官员见我确实穿着洋教士的黑色斗篷,棕色卷发束起马尾搭在脑后,对我的身份没有怀疑,只轻轻地说:“你这洋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龙帐,可知是死罪!” 如此危急的时刻,他没有立即把我拉出去,我知道我可以说话了,但,要长话短说:“大人,小人就是知道不来也是死罪,来也是死罪,所以斗胆一试,如若能救皇帝陛下,也是救我自己,请大人准小人一试。” 冷汗,已经浸湿了我的衬衣,我不敢抬头,等待着上帝的怜悯。 终于————— “如果你能救醒皇上,就赦你死罪!” 机会来了,死神也来了,他就在这里徘徊,我能感觉到,但我一直坚信,康熙不会死,历史,不会改变。 “请大人能暂时赦免我的同伴,让他做我的助手。” 眼见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明珠也只能同意那年轻官员的建议,命侍卫将费因带来。 我心里暗自庆幸,幸亏遇到的是明珠,这个人的脑子比起康熙的另一位宰相来,至少是应该要开通一点的。 明珠遣退了帐内的一干人等,只剩下总管太监和太医院医正。不过在他下令的前一秒钟,我已经开始了救治。 因为是三百年前,医疗条件太简陋,现在我只有一个简易医疗包,就要处理这么重的病症,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挑战。 连听诊器都没有,幸而我也粗略学过一点中医,看得出来,此前,太医们已经用过了各种方法,但疗效太慢,康熙的病来得太猛,并发症现在是来势汹汹,肾功能和呼吸衰竭导致的突发性休克。 费因也被这阵势吓住了,哆嗦着问我:“是不是……要给皇帝陛下服用金鸡纳霜,这里还有一些? “不用,现在先救醒皇上再说!” 金鸡纳霜又不是救命药,服用多了副作用也大,先不管这个,重要的是救醒康熙。 可是,呼吸衰竭需要人工呼吸,肾衰竭需要做血液透析,现在没有这些仪器,更别说急救药了,要赶快想办法。 “那要放血吗?” 费因继续问。对,放血,中世纪欧洲流行的医疗方法,虽然没什么大作用,不过现在还能起点作用。 可是,放血后必须有新鲜血液补充,对,输血,没办法了,还是用土办法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2 血型,我一边吩咐费因给康熙放血,一边转头对明珠说:“大人,可以请您和诸位大人回避一下吗?小人施行的医术恐怕您和诸位大人在这里,小人不好施治。” 李德全见康熙的血流了出来,已经吓得要上前阻止,被明珠拦住,太医院院判及时禀报说放血是放掉毒气,明珠才没有杀了我们。 只是年轻官员说:“大人,疑人不用,皇上此时已是西去,不如,就让这两个洋人放手一博,料他们也不敢妄为。” 明珠还是不肯离开,只命人在康熙榻前挂上一张布帘,监听着里面的动静。 血已经输上了,费因的血和康熙不相融,那只好用我的万能o型血了。 另外,就是人工呼吸和心脏起博,检查康熙的气管,幸好没有肺水肿,可以进行人工呼吸。 我教费因做了一次,可这家伙竟然说什么也不肯为一个男人嘴对嘴吹气,好吧! 你不做,如果他死了,我们会死得更惨,我心里咒骂着,不管面前躺的是谁,权当他只是一个病人吧! 急诊室我也不是没呆过,什么也不管了。我一口一口对着休克的康熙的嘴吹气的同时,我的手暂时动不了,只好命费因充当人工心脏起博器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我心里祈祷着:上帝,你一定要救救他,不能让我陪葬呀! 帘外焦躁不安的康熙近臣们,已经快要等得不耐烦了。 终于———明珠那冰冷的声音直接刺进我的耳朵里:“够了,光地,你去办该办的事吧! 他在叫那年轻的官员去做什么? 我突然醒悟,是杀人,杀掉今夜所有的当班的宫女、太监。那我们的命运呢? 果然,侍卫们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心里在大声呼喊:上帝,请你拯救你的子民吧! ☆、第十六章 死里逃生 第十六章 死里逃生 我和费因被直接拖了出去,帐外,寒风几乎刺瞎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也好,耳边,是费因对上帝最后的祷告声。 温度,是现在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冰冷,很快,又变成了温暖。 我睁开眼睛时,我们已经又被拖回了帐内。 “皇上有脉象了,大人,皇上吉人天象,活过来了,大人,天佑我大清啊!” 太医院医正涕泪并流地哭倒在康熙榻前,我和费因,都同时念道,“感谢上帝!” 明珠和年轻的宰相李光地,则无法置信地望着我和费因,又回头看看重新开始呼吸的康熙皇帝,半天说不出话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草原的冬天来得比南方早,相当于西历中的十月,大雪已经降临。 冷风拍打着御帐的毡帘,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刺骨寒风,让帐内的人格外清醒。 “秋大人,皇上真的活过来了?”还是李光地先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龙榻,低声轻唤,“皇上,您能听到微臣说话吗?皇上……” “陛下还在深度昏迷,听不到大人说话。”我向李光地解释道。 “皇上的病情如何,不需尔等洋夷操心,来人,先把这两个夷人监守起来,再行处置。” 明珠太过小心,对自己人尚存三分敌意,何况对外国蛮夷,尖利阴沉的眼神直刺过来,在如此目光下,仿佛一切秘密都不存在了。 不过,李光地的一句话倒提醒了他:“大人,目前情势下,还是不要将刚才的一切透露出去为上,这两个洋人一旦走出这顶御帐,保不准消息不泄露出去,况且,皇上此次脱险,这两个洋人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不如……” 年轻的内阁大臣在明珠的耳边一阵细语。 费因一直在小声祈祷,念了几百遍圣训,额头上还是冷汗直冒,听到李光地前面的话,我的心已经放下了,轻声安慰费因道:“没事了,我们还死不了,我们死了,谁来救他们的皇帝?” 这一夜几经生死,费因的神经已经快崩溃了,我倒感觉越来越坚强,现在,我倒有点明白,为什么古代人很容易短命了? 因为死亡,在这个年代,是不遵循任何法律的,它救像夏日的暴雨,来无影,去无踪,毫无征兆,也不需要任何理由,战争、瘟疫、徭役、刑罚、暗杀、官场倾轧、宫廷争斗…… 中国,从古到今,上至帝王,下至百姓,延续生命,生儿育女是头等大事,也许就是因为在科学还不发达的时代,人的生命太脆弱的缘故。 就是因为经历这么多次生死,我想,我才更加怀念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至少,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如此残酷的死亡考验。 为了回去,我的头脑必须冷静,只有活着,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明珠听完李光地的低语,便直接掀毡出去了,御帐里,只有已经泣不成声的太监总管,面无血色的太医院医正,和两个跪着不敢动弹的洋教士。 “你们两个听着——”李光地正色道,“如今皇上的病,除了随驾的两名太医、李总管、我和明珠大人知道外,其余无任何人知晓,既然你们两个进了这个大帐,要出去恐怕也难,依明相的意思是要将你们——” 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费因还没明白,他又继续说,“不过,如今皇上的病,太医也束手无策,所以,索性让你们放手一治,皇上洪福齐天,定会渡过此劫,到时,我可以求皇上赦免你们的死罪,放你们回国,你们,可听明白了?” 费因的汉语,本来就是只懂最简单的皮毛,李光地的话是半白话,他就更加摸不着头脑,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来了,生怕节外生枝,立即答道:“大人的话,我们都听明白了,我们会尽全力治好皇上的病,只希望大人能饶我们不死。” “恩!对了,你说你叫什么?”李光地的声音柔和了不少,追问道,“你站起来回话吧,我想听听,你对皇上病症的见解,也好对症下药。” “是,回大人,安莎.莱斯,我的名字” “哦,你来过大清? “没有。” “那——为何你如此熟悉我大清的礼节?”康熙此时由秋元晋照看着,李光地放心了很多,便坐在右手边一紫檀木背椅上,稍适休息,不经意,却尖锐地问。 “大人,我曾经向耶稣会曾经来华的教士,学习过贵国的礼仪。”我的心一紧,没想到李光地如此细心。 “哦,不过,你的言行举止倒像我大清的臣民,不像一个来自外国的陌生人。” “那么,大人认为安莎如此言行有失妥当吗?如果没有,安莎想说说皇上的病情。”我想,还是赶快岔开话题比较好。 费因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见我和清庭官员眼看要争吵起来,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3 他忙拉我的衣角,用法语问:“我的上帝,安莎,你还是请求他赶快放我们走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 我心里一阵好笑,想到:现在我们还能脱身吗? 不过,他还是个孩子,我不想吓他,微笑着用法语说,“费因,你不认为,这位皇帝陛下需要我们的帮助吗?也许,上帝让我们来到这里,就是来帮助他的,神甫,你不认为我们应该留下来吗?上帝告诉我们,应该把耶稣的福音传播到更多人的身上,你不认为,如果我们帮助了大清皇帝陛下,对我们在这个未开化的野蛮国度传播福音,会更有利吗?” “喔,是的,你说得没错,当然,我们应该帮助他。” “那么,你先到一边,为皇帝陛下祈祷吧!记住,给予他最圣洁的祝福。” 搞定了思想简单的狂热教徒,我连忙转回到李光地这边,问:“大人,我可以发表作为一个医生,所应该提出的建议吗?” “既然如此,秋大人,我想你对皇上的病,也应该有点不同的见解吧?” 尽管医正的眼睛直视下方,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恐惧、疑忌、害怕和悲凉。 堂堂太医院医正,竟然对皇帝的病束手无策,这已经是死罪,现在,居然要和一个外国洋夷共同为皇帝治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回朝后即使幸免其罪,自己也再无颜见人了。 想到这儿,我心道:对不起了,我也是为了救自己,不过,我实在没必要得罪这位宫中首席御医,便道:“李大人,安莎对医理一无所知,只是懂得一些急救之术,要论皇上的病症,还要请教秋大人!” “哪里……哪……里,奴才……不……不敢……”早已经三魂去了七魄的秋元晋说话时身体都在颤抖。 “哦,对!”李光地柔和的声音中自然存着三分威严,端了碗刚沏的茶说,“秋大人,你就先说说皇上的病情吧!” “喳,皇上的病是……是……”秋元晋正不知道从何说起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禀告道:“李大人,大阿哥有紧急军情要见皇上,李大人,李大人……” 这声音好熟悉,我正想着是谁,李光地忙打帘子出去了,毡帘掀起时,我正好看见那人的半边脸,正是那个帮了我的侍卫。 康熙还躺在病榻上,李光地只好出去挡驾,秋元晋却趁机拉我到一角,七分哀求三分威胁道:“我说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洋人,你来掺和哪门子的事啊,你知不知道这是要命的事呀,弄不好你就要人头落地的,就算你治好了皇上,明珠大人会放过你吗?你还是赶快逃命吧!” 我上下打量着这个干瘦的老头,倒把他看得莫名其妙,突然笑了,拍拍他肩膀,说:“秋大人,您现在就不应该对我有敌意,无论如何,您放心,我明白,医生最重要的是名声,若牌子砸了,那就是害了您的全家,您担心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件,倘若我治不好皇上,会连累你;倘若治好了,一样会让您颜面尽失,从此无立足之地,您放心,安莎从无害人之心,但却有防人之心,你我只要两不相犯,我会让您体体面面地继续做您的医正。” 一席话,把这个久经风霜的老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问:“我已经颜面尽失,你有什么办法?” 这下子,他倒来了精神。 我凑近他的耳朵,说出了一个,令他大惊失色的办法。 其实,在我俯耳说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时,康熙已经醒了。 “来……来人……”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仿佛从异时空飘飘荡荡而来,晃悠悠地扯住了我的衣角。 我的心漏跳两拍,一旁犹豫不定的秋元晋,突然“哇”的一声拜倒在地,我猛然转头,才看见康熙那双半睁眼睛里黑得发亮的瞳孔。 正盯着我这个陌生的外来者,有气无力地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腕,气若游丝地呵斥道:“你……是谁?来……来人……” “皇……皇上,您醒了?” ☆、第十七章 一夜风雪 第十七章 一夜风雪 秋元晋喜极而泣,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六宫都太监总管李德全上前,试探着问。 康熙清亮若水的眼瞳中,隐藏着怀疑、忧虑和杀机,他已经清醒了吗?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病榻前,丝毫没有意识到,见到一个□□上国的皇帝该做什么? 刚逃出鬼门关的康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生病,显然,他正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眼前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洋人的记忆,以及,思量着战事的发展。 而我,从精神到意识,都茫然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心里,一刹那间,溢满了泪水,仿佛在梦里,见到炽天使无邪的微笑一般,那么耀眼,那么智慧,那么安详,让我的心在不停的生死逃亡中,得到片刻的歇息。 “你还不快行礼!还愣着干什么?” 李德全不愧是久侍圣驾的总管太监,见康熙目光所向,立即明白圣意,解释道,“万岁爷,她是新来的英吉利洋教士,刚才皇上病势突然沉重,李大人召她来伺候,不想惊了您的驾。” 康熙犀利的眼神直视过来,惊醒了我这颗已得到片刻安宁的心,恍然间,我的脑海里涌起一幕熟悉的画面———— 沙车城外,我拖着首领寸步难行,迷梦般见到一位清朝将军,他穿着明黄缎绣平金龙云纹大阅甲,配着“出云”宝剑,神情威严,身后,是锦衣貂裘,威风凛凛的将军们。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当时与我眼光交汇处,竟在心湖中泛起点点涟漪。 如今再次际遇,才知道那个大漠中的惊鸿一瞥,竟是眼前的康熙皇帝。 他还记得我吗? 不会,偶然海市蜃楼中的相遇,只能是,仿佛戈壁滩上的一颗沙砾,过眼云烟般闪过他眼前,他不会记得我的。 平复了心情,我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接着庄重地行了跪礼,不卑不亢地说:“尊敬的大清康熙皇帝陛下,我是来自英吉利的安莎.莱斯,恭祝陛下福寿安康。” 康熙没答话,听说是李光地召来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平静。 长时间在风口浪尖上生存,使他早已经处变不惊,更何况,康熙也不是没和洋人打过交道,对洋人,他了解甚多。 见我只是个年轻教士,心里早放下戒心,只打量了我三秒钟,他的眼光便转向李德全,道:“朕没什么病,李光地也是,把洋人弄进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主子爷,您昨儿个可是死里逃生啊……奴才……奴才……” “好了,你们都跪安吧!” 没等李德全说完,康熙便打断了他的话,眼光一扫,示意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4 人多嘴杂,李德全忙闭了口,挥手让我和秋元晋出去。 “把李光地和明珠叫来。” 康熙的焦虑此刻却明白无误地写在了脸上,他在担心前方战事,自己又病重,一个不慎,清军几十万大军便会灰飞烟灭,无论如何,他也要挺住,不能让葛尔丹有机可趁。 一干奴才刚掀帐帘,便见李光地和一个青年将军急匆匆的进帐去,和李德全撞了个满怀,脚下却没停下,青年将军忙小声问:“皇阿玛醒了吗?李公公?” “是大阿哥,您见相爷了吗?皇上刚醒,要见明相。” “请李公公通传一声,胤褆有紧急军情禀报。” 那青年将军正是康熙的大皇子,李德全答应着进去了,我和秋元晋只好垂手立在帐外等他。 一会儿,李德全出来了,直接便往里让,胤褆连抬眼的时间都没有便闪身进去了。 李德全才道:“皇上虽说是闯过了鬼门关,可病势凶猛,两位还要精诚合作,让皇上早日康复,这才是我大清之福啊!” “一定,一定,公公请回,我这就回去开方煎药。” “恩,这才是,秋大人,李大人说了,这位洋教士也有些手段,两位就共同商议着尽快拿出方子来吧!皇上的病,一来拖不得,二来气不得,前方战事吃紧,就别让皇上为病势操心了吧!”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这总管太监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当得了的,我心里暗暗想道。 回头望向远方草原,天空清朗,万里无云,野草苍茫无际,冬日的阳光斜照着帐篷顶上时隐时现的霜雪,幻化得整个世界都特别干净。 一夜风雪,总算守得云开见日,我回身向费因道:“我们先回去梳洗一下吧,好不容易太阳出来了。” “是啊,多美的草原啊!如此广大,令人心旷神怡啊!” 尽管疲惫不堪,我们却赞美起草原的美景来,秋元晋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许久才幽幽地说:“我看你们还是想想自己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吧!望二位万不可食言,让秋某颜面尽失,二位梳洗完毕请到药帐一叙。”说完便拂袖而去。 “天还没塌下来,秋大人——”望着他的背影,我故意揶揄道。 天不是已经放晴了吗?虽然冬天已经来临了。 这时候,我已经忘记,曾经在那伊欣赏过的深秋美景了吗?忘记沙车城外如梦如环的海市蜃楼了吗?还是,我现在,依然身处海市蜃楼,找不到哪一个,是真实的存在呢? 无论如何,回家的路,好象越来越远了……… “呼?真够呛,这真是比凡尔赛还要令人窒息呀?” 终于回到那座小营帐,费因一把扯下那身教袍,倒在简易床榻上,嘴里还念叨:“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皇帝陛下忙着打仗,根本没时间听我们宣讲教义,战争真是令人疯狂。” “是啊,路易国王不是也喜欢打仗吗?听说这是为了显示他的伟大?” “哦,严格来说,是的,是的,国王的伟大,不过这也常常成为你们那些一本正经的贵族,特别是尊敬的女王陛下的笑柄吧?哦,不,国王的伟大,并非就是他喜欢打仗,这往往成为别人故意毁谤他炫耀的陈辞……是的……当然……” 这家伙长篇大论,喃喃低语着很快睡着了——突然,又坐起身来问,“安莎,哦,不,莱斯小姐,那位美丽的女首领呢?” “请称我安莎就可以了,我要出去一下,你休息吧!” “嘿,你还没告诉我呢!” 费因在我身后大声吼道,我披上费因的黑色斗篷,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只隔着帐帘答道:“首领已经回去了。” 我直接去了药帐,里面乱得已经不成样子,小厮们忙着煎药,秋元晋拿着一张张旧药方,焦头烂额地琢磨着,应该给康熙用什么药才好。 军医乐正良也自顾地在一旁配金疮药,不敢招惹秋元晋。 我故意没理会,直接走到乐正良案桌前坐下,笑道:“张大夫,我这腿脚还没好利索,哪儿都不见您,原来您在这里呢!劳烦您再给我瞧瞧吧!” “哦,是你呀!” 乐正良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埋头继续配药,慢悠悠地挪过一马扎,问:“走路还灵便吧,觉得哪里痛啊?” “呵,就是路走长了,筋骨还有点痛。”我知道秋元晋已经盯上我了,便故意躬身摸摸小腿,示意哪里痛。 “诶,你……你……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他左看右看,终于把我看清楚了。 心急火燎的秋医正着急地把我往地上一拉,害我差点没坐在地上,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怨道:“你干什么啊!我的腿伤还没好呢!” “你的腿伤算什么,人头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你说的,你拟方子,出了事归你,治好了首功归我,你想赖不成?” 秋医正气急败坏,我却要拼命忍住笑,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哪里想赖啊,这不是来了,看大人您在正在研究脉案,就先请张大夫给我看看腿,难道不行吗?” “哎,你那腿我开一副舒筋活血的药,吃了保管没事,还是先看看皇上的方子该怎么下吧!” “下方子容易,秋大人,只是不知你对在下的医术信几分?”我翻阅着桌上的脉案,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 只是,怕这食古不化的老头不依,中间再出什么岔子,就麻烦了,必须先把话说透,事情才好办,我也好早日脱身去寻找我要找的人。 “不瞒你说,我秋元晋也是世代行医,在宫中也算几十年的老人了,此次随皇上出征,是太皇太后钦点,为的就是保万岁爷龙体安康,可圣上突染恶疾,病势凶险,我用尽方法也无济于事,危急时刻你插上一脚,病急乱投医地救活了皇上,虽然我实在看不懂你的医法,不过,也许该有此遭,你有什么奇门秘方,就尽管拿出来吧,秋某无不从命。” “奇门秘方,呵呵!”我掩嘴而笑,心道:我有什么奇门秘方? ☆、第十八章 金鸡纳霜 第十八章 金鸡纳霜 不过还是以中医古方为主,西医临床急救为辅,中西医结合治疗,要治愈一点也不难,问题是眼前的脉案正是中医肘后方,秋元晋已经用过了,要让他相信还有效,可能需要点时间。 “秋大人,您用药正确,并无失当之处啊!” “当然,可是……”他疑惑地自言道,“为何不见起色呢?” 我又仔细看了那几张药方,揣测道:“或许,是剂量轻了?所以,皇上服用了费因的药?” “费因?”他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什么药?” 果然和我猜想的不错,康熙是服用了金鸡纳霜,这种药是传教士从民间医学中挖掘出来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5 保留药物。 金鸡纳霜原则上来讲,并不是一个西药的代表药物。更加不能代表西医,或者现代科学。 它是产自南美秘鲁安第斯山脉的热带雨林中的一种树木,叫做金鸡纳树的树皮提取出的一种生物碱。 当地人把它当作是治疗热带疾病的必备药物,后来被传教士发现,称为"耶稣会树皮"。 金鸡纳霜又叫奎宁,这种药物很长时间被认为是治疗疟疾的首选药物。 可是,现代药理实验的结论却是:奎宁是一种可可碱和4甲氧基喹啉类抗疟药,是快速血液裂殖体杀灭剂。 奎宁对疟原虫的红细胞前期,红细胞外期及配子体期均无作用,对疟疾的传播、复发、病因性预防均无效,奎宁确切的作用机制不清楚,但可能干扰溶酶体功能和疟原虫的体内核酸合成。 奎宁在治疗用量下,还有着很多的副作用,被称为金鸡纳反应。包括,呕吐、腹部疼痛、腹泻、眩晕等。其他副作用包括发热、皮疹、呼吸困难,凝血酶原过少,也可发生血管神经性水肿,突发哮喘,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偶发血红蛋白尿。 药物过量可能是致死的,包括胃肠道反应,眼毒性,中枢神经系统紊乱,心肌毒性,视觉紊乱包括可逆的视盲。 奎宁引起与奎尼丁类似的心血管毒性包括行为紊乱,心律失常,心绞痛综合征,低血压导致心衰和循环衰竭。 总之,康熙面色惨晦,舌色紫无苔,咳嗽气喘,昼夜不眠,寒热往来,骨瘦如柴,僵卧不能起坐,饮食不入,脉细数,按之散,明显,康熙是疟疾反复发作,服用金鸡纳霜过量所致。 “金鸡纳霜————” 我的眼神望向眼前的干瘦老头,含有深意地说,“金鸡纳霜服用不可过量,真正治病的良方秋大人已经用过了,只不过,还需中西兼用。” 我的一翻论断确实让秋元晋惊鄂,我否定金鸡纳霜是救命良药,实在是自打自己嘴巴,更没想到的是,他所想的奇门秘方,竟然还是晋代葛洪的肘后方。 “这能行吗?” “大人,就是您那句话,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个时候,您还有什么奇门秘方吗?” “呃……好吧,生死有命吧!”秋元晋一锤定音,弄得真的像赴死似的。 我心里不禁苦笑,我是在救你呀,以后看你怎么报答我? 康熙久病未愈,前方战事也僵持不下,隆冬的阿拉布通,寒冷,已经让一切活的生物难耐,粮草迟迟未到,更让清军进退两难。 我和费因则靠着秋太医的药帐,解决了不少生计问题,碳火,食物,御寒衣物,药帐里应有尽有。 秋太医好象也越来越信任我的医术,因为,在加大葛洪肘后方的药量后,康熙的病竟有了起色。 倒是费因十分不解,金鸡纳霜是耶稣会教士治疗疟疾的良药,为何会失灵?而且还导致康熙差点死于非命,要不是我及时阻止,怕是会要了康熙的命。 “怎么会呢?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费因吃饭时自言自语,叉子悬在半空,右手用力揉搓着乱糟糟的金发。 “久疟往往有效,而初起之疟,必多反复,正应了现代药理学的结论。” 我还是习惯筷子,讨厌冰冷的刀叉。 “什么?” 英俊的年轻教士将一块羊肉掉在了地上,惊诧地望着我,说,“现代药理学,谁编著的?我在皇家图书馆怎么没读过,当然,我对医学是非常感兴趣的,我读过很多著作,包括————” “哦,是的,是的,你是非常博学的,我知道,费因神甫,不过你要知道,现在食物缺乏,请不要浪费羊肉。” 我已经意识到我的失语,只好岔开话题。 他皱了一下眉头,想去捡起羊肉,不过又缩回了手,追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安莎,噢,快告诉我吧!是谁的著作?” “呵呵,不是什么著作,而是药理学的结论,金鸡纳霜对疟原虫的红细胞前期,红细胞外期及配子体期均无作用,对疟疾的传播、复发、病因性预防均无效,而其副作用之危害,也昭然若揭,值得一提的是,根据肘后备急方中记载,提取的青蒿素为主要成分的复方,则把治疗疟疾时间缩短到了24小时,而且可以有效进行早期治疗与预防。” 反正他也听不太懂,我干脆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不管他能不能听懂。 “细胞,你说细胞,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我所料地,他瞪大了眼睛,仿若听天书一样茫然无知。 看他继续发呆,我还有事情要办呢,把碗筷一收,甩手便出去了,让他慢慢去琢磨吧!我可要为以后打算了。 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要回家,就必须离开,尽快找到首领或祭司。 要离开这里,我想只有一个办法,偷偷地开溜是不行的,只能去求一个人,按照我对这个人在历史上的了解,他应该会帮我。 为了见到他,我故意在御帐外等着秋太医,老头子一见我,吹胡子瞪眼睛,忙把我拉到一边,小生斥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是说你不出面的吗?” “我来问问病情,不行吗?”我似笑非笑,眼里却注意看李光地的身影。 “皇上龙体渐愈,就不用你操心了。” “是吗?秋大人,别怪在下没提醒你,寒热病反复发作的可能性很大哦,不要为了贪功,把脑袋丢掉了。” 李光地的背影终于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放下心来,收回眼光。 却见秋元晋又恨又忌地看着我,弄得我都很不好意思,“哧”地笑了出来:“哈哈,秋大人,你别这么担心,你想想,谁会相信,太医院医正开的药方是出自一个洋教士之手呢?” “那你还不快走,在这里干什么?你要的东西我不是差人送过去了吗?”秋大人焦急地想打发我走,生怕被人发现我的存在。 “呵呵,是,秋大人,我只是顺便————”我顺口答应着,正想着下面编个什么理由搪塞呢? 李光地却掀帐出来了,我忙俯身行礼,秋元晋只好跟着跪下了,不巧的是,李光地竟然注意到是我。 “噢——是你——”李光地似乎猜到秋在为难我,扫了一眼不敢抬头的秋太医,轻描淡写地说,“秋大人,你去准备药吧!” “喳!”秋元晋拿眼示意我,我则假装没看见。 李光地还是穿一身便服,抬脚便往前走,口中道:“你随我来。”似乎是有些话,不想让秋元晋听到。 这正合我意,可以单独相求,话也更好说。 “皇上刚睡下,不知道你来,要不倒是想见见你。” 他自顾地在前面走着,看他去的方向,好象是位于军营以东的一座将军的营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6 帐。 这句话一出,让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脸上却掩饰地笑道:“安莎福薄身微,无颜觐见皇帝陛下吧!何况——” 心里想道:不想引起注意,还是免不了要被卷进去,虽然很想见见康熙,如果见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还是不见的好。 “何况什么?”李光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打量着我,和善地说,“你不必担心,皇上对你们这些洋教士是以礼相待的,像从前的钦天监主事汤若望,皇上还尊称他为汤玛法呢!” “皇帝陛下的圣明,安莎是有耳闻的,只是,安莎路经贵国,并非为了觐见皇帝陛下,才来到阿拉布通的,安莎在此只是稍作逗留,便要北上前往俄罗斯国,所以没有这个必要了,今天见到李大人,就是为了请求获得您的准许,离开这里,望大人恩准。” “你要走?” 李光地有些吃惊,但马上镇定下来,问,“你就不怕被认为是葛尔丹的奸细,你的汉话说得很好,甚至已经到对我大清文化礼节十分了解的地步,言语之间分寸拿捏得非常合适,让人不怀疑都不行,现在你要走,呵呵,恐怕是很难的吧!” ☆、第十九章 不期而遇 第十九章 不期而遇 李光地的话说得在情在理,却又咄咄逼人,让我一时语塞。 不过索性之前已经考虑到这一点,只好强词夺理:“大人若是真的如此认为,安莎没有理由辩驳,不过安莎也知道,现在前方战事吃紧,你们的敌人葛尔丹———大概还不知道皇帝陛下病危的消息吧?如果安莎是奸细,葛尔丹会不知道吗?” 看来要说服他,真是很困难,不过还是要尽力一试,“大人,安莎的汉话是在图什时跟一个中国商人学的,学得如何,安莎就不知道了,大人不放我走,还有一个原因是担心皇帝陛下的病情吗?还是担心安莎泄露消息呢?这些,大人不必担心,在秋大人的治疗下,皇帝陛下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安莎只是要北上去俄罗斯国,大人放心不下,可以派人跟着安莎,这样——” “你不必再说了,如果你不想掉脑袋的话,就别再提此事。”他摇手示意,没得商量了。 “况且——呵呵——秋大人的药方,真的是出自他手吗?” 丢下这句似明似暗的话,李光地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僵在原地,心里冷笑:看来我太低估这位外表谦和的大臣了。 远远地,见李光地走到了一座将军营帐前,正打算进去,营帐前的一名兵士却将他拦在帐外,低头说了几句,忽然,便见他怒不可揭地扇了那兵士一耳光,脸上倒有些惊慌失措了。 只好来回在帐前踱步,不知如何是好,接着又蓦地往回走,经过我身边时,竟然已经漠视我的存在了,这样的情况,似乎又出了什么大事? 军营的一角已经空了,我心里纳闷着,回到费因的小帐篷,还没坐下,小教士劈头就问:“你怎么才回来,出大事了,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我满腹疑惑,问,“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他这次倒学乖了,附到我耳朵边,说:“听说皇帝的儿子已经带兵出击了,胜负很快可分,如果输了,我们是不是最好离开这里呀?” 什么?皇帝的儿子,一定是大阿哥胤褆,康熙还在病中,他一定是擅自出击。 这样草率地主动送上门,李光地和明珠一定明白事态的严重,不敢现在禀报康熙,军中一定乱糟糟的,这不是给了我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溜得不引起注意? 马也没有,枪也没有子弹,草原上屯住着葛尔丹的几十万大军,怎么才能混进去,打听到首领的下落呢?我陷入了沉思。 事实证明,我的冲动导致的后果,是我怎么样也想不到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没有成功的危险逃亡,直接改变了后来许多年后命运的走向。 在没有马匹,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当天晚上,我便铤而走险,利用清军大营的混乱,向北逃去。 出此下策的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为,不找到首领,我只能永远困在这里,这种绝望一直折磨着我,让我不顾一切地冒险向葛尔丹大营靠近。 两军距离很近,决战几乎可以一触即发,清军一直故布疑云,让葛尔丹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一直僵持,不过,可以想象,胤褆这一动,完全打破了康熙苦心安排的计划,清军大营现在一定是混乱一片,根本顾不上管我的出逃。 所以,我很快接近了葛尔丹的大营,天色昏黑,我还在想怎么混进去的时候,一件突发的意外事件,却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几乘轻骑从不远处狂奔而来,草原刚下过暴雨,小溪横流,马蹄过处,飞溅起一阵明晃晃的水花。 我忙躲到灌木丛中,两乘疲于奔命的轻骑过去后,最后的一匹马过处,却忽地掉下一个人来,滚到草丛边的水塘里便不动了。 令人更惊讶的是,轻骑后面,竟然跟着大队人马。 我仔细一看,竟是蒙古骑兵,像是在追踪什么人,我转头往草丛中一看,心里掂量着,恐怕追的人,就是这时躺在水塘里的人。 到底是谁呢?我躲在灌木丛中不敢动,静静地听着草原上的动静。 “不是他,不是他——”蒙古兵似乎已经追上了刚才过去的两乘骑兵,发现不是他们要追的人,又返回来找,带队的蒙古兵嘴里叽里呱啦地叫着。 索性,我还听得懂几句蒙古话,从蒙古兵的吵嚷中,我听出一个意思:一个重要的俘虏逃跑了! 他是谁? 好奇心促使我轻轻地爬到水塘边,抓住刚才掉下来那人的头发,用力把他拉了出来,也许是这一抓,让他头皮一疼,眼睛忽然睁开了。 这下可好,这个已经狼狈不堪的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本能地挣扎,好不容易喉咙里喊出来一声——“救命”,这下更好,蒙古兵马上发现了草丛里有人,呼地围了上来。 那人听见蒙古兵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被包围了。反手松开我的脖子,发现我不是蒙古兵,这才暂时没要了我的命。 “咳咳……咳……你这人……怎么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啊!”我抱怨的同时,也注意到,我们的死期到了。 那人浑身湿透了,和我一样手无寸铁,双眼铜铃似地盯着蒙古兵,我伸手摸着背上的□□,可惜的是没有子弹,包里只有一把瑞士军刀,什么用也没有,死亡,这一次真实地袭来了。 黑暗中,我也在瑟瑟发抖,却突然感觉到一丝毛茸茸的温暖,我下意识地往身后一摸,心中一禀,漆黑中一双闪着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7 红光的野兽之瞳,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时候,我反而一点也不害怕了。 因为,这头披着银色皮毛的白狼,正是“闪电”。 “呜————”狼王的嗥叫响起,天边泛起一片发黄的白。 蒙古骑兵在发黄的天边远驰而去,我舒了口气,我抱住“闪电”,心里高兴极了。 而那逃脱一劫的俘虏,已经筋疲力尽,摊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天色渐明,我这才注意到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清军正黄旗甲胄,甲胄上明晃晃的八爪金龙,我一下子恍然大悟,他正是康熙的皇长子———胤褆。 我的天,他一定是兵败被俘,连夜逃出来的,正巧碰上了我。 我要怎么办,是丢下他,继续往葛尔丹军营去,还是,好象送他回去是自找麻烦吧? 康熙如果知道他的儿子被俘虏又逃回来,我也得跟着遭殃。还是快走吧,他好象也死不了,现在“闪电”找到了我,还怕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了,起身想走,没想到,却发现,蒙古兵刚走,清兵已经赶到了。 这真是,狮子刚走,老虎又来了——我心里已经完全没主意了。 更糟糕的是,清军已经发现了我们,我简直想躺下装死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理由,来解释眼前的一切:一个试图逃跑的洋教士,一个擅自出兵失败后逃回的皇子,荒郊野外的相遇。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和胤褆一起被俘逃出来的兵士都死了,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我知道他被俘虏的事,这也是给我自己惹火上身,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两边不是人。 清军找到我们时,胤褆还在昏迷中,而我,却免不了是要被问罪的,我的出逃,只能证明,我是奸细。 “安莎,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走?” 因为我,费因也受到了牵连,这无辜的孩子,总是被自己的善良愚弄。我们被关进了临时的监牢——一辆囚车内。 “上帝,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安莎你到底为什么要逃走?” 我的沉默快把费因逼疯了,最后他一口咬定我是沙皇派来的间谍,不停地试探,把我称作异教徒。 “你这个疯子,魔鬼,沙皇的幽灵,你这个异教徒,根本不配侍奉上帝,异端,应该被处火刑,应该被烧死,送上断头台————” 这单纯的家伙,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话全骂了出来,逼得我不想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种刺骨的冷笑,直笑到费因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阵发愣,心里发寒地问,“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随便你怎么说吧!如果这样能让你现在好受点……” 我收起了笑容,淡定地说。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还能说什么? 但,每个人都想活着,我想,我犯不着拉上费因给我陪葬,所以,突然一本正经地低声道:“你放心,费因先生,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连累你的,我会请求皇帝饶你不死的。” 说完,我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说了,首领那血红色的莎巾却越来越清晰地在我眼前晃动。 沉默,却忽然被费因的尖叫打断————“狼——” 我猛地睁开眼,是“闪电”,在草原昏黄的尽头,闪着银光,它一直跟着我,但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我没有召唤它,它知道我的心。我想让它去找首领,可它一直不愿意走,一直在徘徊,看着我,只要我一发出号令,它便打算领着草原上的狼群攻击任何人。 ☆、第二十章 郑国奸细 第二十章 郑国奸细 不必了,“闪电”,我闭上双眼,心道:找不到首领,我只能死在这里,就算没有人杀我,那种孤寂的绝望,也会将我杀死。 在这种无欲无求的情况下,上帝总会垂怜那些身处绝境的人吧! 所以,这一次,我单独被带走时,费因先生只是默默地为我祈祷,再也没有害怕了。 我知道,我会被审问,但,没想到,是康熙亲自审问。 御帐里,只剩下康熙,和我。 这反而让我心里感到忐忑不安,意外地,行礼后,康熙竟然叫我坐下。 什么?我心里大声问,不过没说出口,猛地抬头直视着这位正值壮年的大清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天,你也够呛吧!” 一句似真似假的嘘寒之话,倒让我心里放松下来,他端着一碗汤药,银汤匙轻轻地搅拌着,并不打算马上喝掉,眼光若有若无地盯着我,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帐里灯火通明,照得他脸上果然显出了几点斑痕,那应该是传说中出天花后留下的痕迹,但现在,说实话,康熙的脸上还没有晚年为了萧墙之祸,而导致的心力交瘁的那种不笑则怒的神情。 眼前的康熙,年富力强,虽在病中,依然英明仁德,明察秋毫,智慧与沉稳并存,雄心与壮志飞扬。 “营帐外,虎视着几十万敌人,朕,已经不想再树敌。” 康熙的话针针见血,意思是他已经不想追查我的来历吗?还是不再追究我是否奸细? “坐,替朕把把脉,这些天,多亏你的药,从这一点来讲,你就是有功于社稷的……” 他慢慢地喝药,感觉像在品尝咖啡,一点也不觉得苦,但话却还没说完,沉寂的语调仿佛无声的细语,“你知道我们中国古时候有个叫郑国的人吗?” 我已经听不到心跳的声音,郑国?呵呵……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一个奸细,被派到秦国,说服秦王修建郑国渠,原本是要削弱秦国的实力,却反而帮秦国成为六国中最强的国家。 这个典故,外公给我讲过,康熙,是在影射我吗? 毫无疑问,我就是郑国,虽然是奸细,却帮助清军渡过难关,让康熙死里逃生。他是这个意思吗? 更深层的意思是———他根本不介意———我是不是奸细?他用帝王的心胸,包容我这个现在对他来说极为有用的敌人。 我心里暗暗苦笑:如果我是奸细就好了,就不用这样左右为难! “皇帝陛下的病有起色,完全是秋太医的功劳,安莎不敢夺人之功。” 我嘴上不接他的话,心里却如明镜。 “叫皇上吧,你路过我大清,并不是你们国王的使臣,不必如此恭敬嘛?” 他已经喝完了药,其实那药是很苦的,他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忙将下面桌上的一碗清茶递上去,又将涮盂拿过来接好,这一系列自然的动作倒让被人服侍惯的他微微有些吃惊,但他欣然接受了我的好意。 “你叫安莎.莱斯?”他突然问,“也是耶稣会的人?” “皇上叫我安莎就是,我不是耶稣会的人,其实我并非是要去俄罗斯国,而是———我想去葛尔丹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8 的大营!” 我观察着他的神情,听到我说要去葛尔丹大营时,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震惊,反而很耐心地听我说下去,“这是因为,安莎的一个朋友,被抓进了葛尔丹大营,安莎只是想救她,不知道———皇上对安莎的解释是否满意?” “呵呵,是吗?还算满意吧……不知道……你对这碗药做何解释呢?” 空荡荡的药碗,康熙脸上竟然泛起笑意,故意这样问道:“秋元晋的医术,朕知道,这样的虎狼药,如果出自他手,那朕就活不到今天了。” 顿时,我知道,我脸上的表情,全部石化了。 康熙已经知道药方的事,这下,我心里只能说:秋大人,对不起了! “不管什么药,能治病就是良药,皇上服用了这么久,未见不妥,那么是谁开的方子,有什么关系呢?” 我有些心虚,更多的是怕康熙要我解释为什么,那不等于一个三百年后的医生在对牛弹琴吗? 我叹了口气,轻松说道,“不知道皇上对安莎的这个解释是否又满意呢?” “难怪李光地说你是西洋传教士中,最懂得我大清礼教文化的一个,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太医的面子你都会顾全,可见,就算你是奸细,也是一个像郑国一样有用的奸细,对于这种敌方的能臣,朕一向是收之,用之,更何况你非我国人,何必为一方的胜败卷入烽火之中呢!” 康熙字字珠玑,这才进入正题,“所以,朕从你的所言、所行便可知,你是一个难得的进退有度之人,那么,你告诉朕,你是如何遇到胤褆的?” 拐了那么大的弯,我终于知道康熙的真正目的了。 胤褆是他的长子,虽然多年前便已经册立二阿哥为皇太子,但康熙对儿子,可以说是期望颇高的,特别是皇长子,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儿子成为有血性的勇士的,何况康熙自己就是满清第一巴图鲁,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望子成龙的心在一代明君的心里,更是胜过平常百姓家。 正因为理解了这一点,我想,才最终促使我对康熙撒下了善意的谎言。 “皇上,安莎不明白您说的什么?”照理我应该这么问。 “就是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位将军,你在哪里遇到他的?”他丝毫没有怀疑。 “那位将军,安莎是见他浴血奋战落下马来,才把他拖到了灌木丛中,躲过蒙古兵的追杀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因为康熙实在是太精明了。 “哦,蒙古兵没有发现你们吗?” “没有,这位将军伤得很重,如果不是这样,安莎想,此刻,我已身在葛尔丹的大营了。” “这么说,胤褆战败后是死战到底的?” 等同于逼问的话,压迫着我的神经,但我知道,我只能轻描淡写:“您的儿子是否死战到底,安莎不知,安莎只知道他浑身是伤,躺在灌木丛中,又穿着清军的服色,蒙古兵搜索时,便顺便掩护了一下,皇上还想知道什么?” “那么,你想怎样混进葛尔丹的大营呢?” “呵呵,就是想不出办法,所以才被抓回来啦!” 我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我混不进去,那么一旦被抓进去的人还能逃出来吗?讪笑掩饰着我心里的慌张。 康熙问到这里,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了,疲累地倒在床榻上,歇息片刻,脸上的紧张神情倒舒缓了许多。 他是一个帝王,而且他想要做的是千古一帝,如果儿子被俘虏,还狼狈地逃回来,可想而知,对他的尊严是多么严重的伤害。 我等待着最终的宣判,康熙却累得快睡着了。 “你去吧,随时听候朕的召唤……你放心,只要你寸步不离朕的左右,就不再是奸细,秋元晋这个老头的面子,朕卖给你…………” 他在迷呢的低语中,宣判了我的命运。 而尊敬的皇帝陛下,则很难得地沉沉睡去了,看着他清朗的面容,我心道:睡吧,即使安莎已经背负了欺骗的罪名,能换来你片刻的安歇,那也是值得的。 我轻轻地退出来,掩上帐帘,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 不过,就在我得以片刻喘息的瞬间,真正的窒息,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袭来,快得让我来不及思考是谁在背后下手。 不过,那上沾满药气的手,却让我觉得异常熟悉。 他用了一种很古老的麻药,让我不能动弹,却意识清晰。 他把我带去的地方,也并不陌生,药帐,秋元晋的地盘,除了他,还会有谁。 “主子,是就地解决,还是——” 这个糟老头,平时装得懦弱糊涂,看不出来,如此心狠手辣,心里在咒骂他十八代祖宗,脑子里却快速地在转动——— 他的主子?肯定不是在叫康熙,那是谁呢? 我决定静观其变,他忘了一点,我也是医生,这种古老的麻药跟本不能和现在的麻药相比,药力很快便会过去。 这里离费因和我住的帐篷不远,逼不得以,我只好不给这家伙留任何面子了,他竟敢杀人灭口。 再说,清军大营外,“闪电”一直在等候我的召唤,只要吹响鹰笛,这家伙就死定了。 ☆、第二十一章 转危为安 第二十一章 转危为安 只是,我忘记了,刚才康熙召见我的真正用意,否则,我早就应该知道是谁想杀人灭口,笨蛋,我怎么会没想到呢? 我骂了一句自己,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以不变应万变了。 “你是白痴啊?解决,他刚从御帐里出来,你想给我惹麻烦吗?” 骂人的,是个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将军,谈不上英俊,却很健壮高大,典型的军人作风,脸上的杀伐之气因为生气显得更为狰狞。 他就是胤褆吗?那个历史上贪婪狡诈的皇长子? “把他弄醒,没用的奴才,这样我怎么说话?” 他极不耐烦地命令秋太医,可怜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错了一点。我不禁暗暗好笑,偷偷睁眼瞟了一眼,只见他正要给我喷水,我吓得急忙睁开眼,叫道:“得了,秋大人,您就别做鲸鱼了!” 倒把他吓得一大口茶水倒灌进了喉咙里,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直涨红了脸,在那里干瞪眼。 “得了,得了,你快滚吧!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 胤褆一句好话没有,秋元晋反倒上来道了福,才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无非不请三家客,这个皇长子把我弄到这里来,很明显,他如果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就是为了刑讯逼供,不过看现在的情势,杀人他是不敢,逼供就说不定了。 我可不想死罪免了,又遭活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29 罪,还是先开口为强吧! “这位将军,咋们素不相识,你把我虏到这里来,是何用意?” 从出逃到现在,我是水米未沾,已经饿得全身无力,连说话都很费劲,心情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没长脑袋的家伙,再这样折磨我,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来人呐……”他一副凶神恶刹的模样,大声吼道,看来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和他的皇阿玛相比,真是差太远。 以康熙的聪明睿智,怎么会生出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儿子,这真是皇室的悲哀。 所以,我干脆先声夺人地说:“大阿哥,我想您不必这样兴师动众,您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看见了什么,跟皇上都说了什么吗?您不必费那工夫,我这里都跟您招了,您放我回去睡觉吃饭,好吗?” 他吃惊得吓呆了,不等他开口,我又接着说,“我全告诉您,我知道您从我想去的地方回来,也知道您为什么从那里来,总之咋们只是偶然碰上的,皇上那里我也是这么说,您完全不必担心,皇上这会儿已经睡下了,什么事情也没有,您可以放心了,不知道您对我的答案是否满意?” 我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说了,他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下了,几名军士刚才听到他的召唤,进来听吩咐,便被赶了出去。 他大惑不解,盯了我起码一盏茶的时间,让讥渴难耐的我心里更加烦躁不安,最后,我才知道,他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才会这样不知所措。 好吧,你不说那就我说,我已经失去了耐性,索性对他说拜拜吧! “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吗?大阿哥?”我说着便朝门外走去。 “慢着!”他终于回过神来了,问,“你真的没对皇上说我逃回来的事?” 我真的要晕倒了,怎么会碰上这么个笨蛋?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好气地说:“如果我说了,你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将军阁下,你去问问秋太医,我安莎是自找麻烦的人吗?况且,你以为皇上真的想知道你逃回来的事吗?我的皇子陛下,你要杀我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吗?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的脖子伸到你的手下啊!真是……” “好,算你识相,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我要你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头大无脑的家伙,说了些废话,不过鉴于他是军前副帅的份上,倒让我想到一件事,可以利用。 “大阿哥言重了,安莎现在随侍皇上,头脑还是清楚的,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望大阿哥体谅安莎的苦衷,安莎本来也是要去葛尔丹的大营的,为的是救一个重要的朋友,现在去不了,还望大阿哥能帮安莎留意一下呀!” 我说话的声音很低,气都快没了,不过胤褆倒被吓了一跳,我随侍皇上,意味着我随时都能把事情说出来,照理他应该马上拔刀杀了我。 不过,我知道,他更害怕康熙追查此事,就算要杀,也不是现在,他是比较笨,不过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更何况,我只个外来的洋教士,根本没有什么威胁,所以说,头脑简单也是有好处的,他还年轻,还没有那种简单的奸诈。 “要说逃跑,安莎可是要逃到敌营,这是通敌的罪名,所以,我本是奸细之流,有谁会信安莎的话,将军放心吧,连秋大人的面子安莎都会顾全,何况您是天皇贵胄呢,你说是吧?” 我的话不但没有威胁性,还说得他完全放下了心里的戒备,他也没往别处想,还当我是在和他套近乎,脸上随即露出喜色,说:“恩,有消息我会随时让秋元晋通知你,他是我的包衣奴才,不敢有什么怨言———” “那真是多谢了,安莎以后仰仗将军的地方还很多,还请将军多多关照。”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说的是真的。” 真是没想到,不但免了杀身之祸,连活罪也免了,还哄得他如此高兴,呼,说实话,真是出乎我自己的意料啊,更别说———秋元晋了! 这个阴险的老头,居然敢灭我的口,瞧着吧,会有你哭的时候。 从药帐逃回来,我累得倒头便睡,香甜一觉醒来,眼前却见一个秃脑门的人在晃悠,混混噩噩中,还是习惯性地摸电话答录机,什么也没摸到,却摸到一见冰冷的东西,吓了我一跳,一下子坐了起来,惊魂未定。 才想起来,昨天对大阿哥说的话,纯粹是胡编乱造,完全是梦游状态下编出来骗鬼的,如果他不相信,派人来杀我灭口那就糟了。 不过还好,等我揉醒了我的睡眼后,才看清了,是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 “李公公,你吓我一跳!”我心里还在庆幸,还好我现在已经习惯了穿着衣服睡觉了,否则,呵呵,后果不堪设想。 他怎么会到我这个小帐篷来?我扫视了他全身,终于看清我刚才是摸到了他手上的拂尘杆了。呼!虚惊一场, “先生,您醒了吗?” 李德全一张猫脸,似笑非笑,你永远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到任何反映内心活动的表情。 这种炉火纯青的技术,还真不是三天两月就能炼成的,那是经过宫中无数次斗争的洗礼才能炼就的。 不过,我注意到了,他称我为先生,如此礼遇,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当被子的黑斗篷往身上一裹,就算是穿好了衣服,乱糟糟的头发干脆藏进一顶软帽里,抹了两把脸,对李德全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脸。 “有什么事吗?李公公!” “皇上召见,安先生。”李德全神情自若地说。 召见,我忙答应着,心里却在琢磨,康熙闲得无聊吗?怎么一大清早召见我,他不去召见大臣,召见我做什么? 还派了总管太监来传话,李德全称我为先生,这也太奇怪了。 “公公,请问,你为何称我为先生,安莎何德何能,担得起如此称谓呀?”我边走边问。 眼见着到御帐门口了,李德全掀起毡帘,让我进去时,才小声言道:“皇上已吩咐了,先生已经是大清太医院正六品御医,回京后补贴,我当然称您为先生了。” 御医,我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康熙是不是吃错药了,让一个洋教士做御医,我对中医只是略懂皮毛,怎么能和太医院那些老夫子相比呢? 不是存心要我出洋相吗?唉,这下可有好看的了。 我往帐中偷瞄了一眼,康熙正和明珠、李光地商量军国大事呢? 我忙退回来,在帘门外候旨,回头,正迎着秋元晋亲自端着一碗药过来,药刚煎好,还冒着热气。 一见我,脸上跟涂上了糨糊似的,眉眼挤到了一处,迷着眼瞟了我一眼,便看着天上进去了。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0 我见他这样子,拼命地掩嘴大笑,憋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这家伙,转念一想,也不过是忠于主子的奴才罢了,只是以前不知道,他是大阿哥的人。 现在,我和大阿哥的关系非常微妙,既不能激怒他,也不必过分地讨好。对于秋元晋,我也不必记他的仇了,都算在他主子头上吧!现在只能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十二章 六品御医 第二十二章 六品御医 我正站在帐帘外笑,李德全却出来了,有些着急地说:“先生,快进去吧!皇上都等急了。” “来了吗?”康熙眯着眼,躺在榻上养神,头枕着八团祥龙云锦靠枕,轻悠悠地问道。 秋元晋忙迎上去,捧着那碗刚煎好的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谁知,康熙根本不接药,揉揉额头,又问,“来了吗?” 秋太医刚要回话,李德全却拦住了他的话道:“回主子爷的话,已经来了————” 我站在秋元晋身后,他躬身捧着药,从他那瘦骨嶙峋的肩头之上,只见到康熙抬头时露出的锋利目光。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面对这种目光,带着审视、怀疑、猜测、揣度————同时,又包容了一个英明帝王应该有的所有心智:精明、睿智、坚强和有容乃大…… 甚至包括生命的叹息和辗转,人生的无常…… 红尘万物,仿佛都变成了眼睛中的一粒沙砾。如此看透生命的深邃目光,令人心中震颤。 他就这样幽幽地看着我,没有说话,让我的心突然重新被填得满满的,仿佛灵魂都已经不存在了,变成了透明的微尘,随风飞到了天际。 这种静谧的氛围,仿佛馥郁香气般,在空中弥散。 “皇上请用药。” 不过,好象只有秋元晋没有体会到这种氛围,他完全是一只破坏气氛的蜜蜂,让人恨得牙痒痒。 康熙似乎也嫌他碍事,收回眼神,朝他挥了挥手,继续注视着我说:“朕这几日服药后,稍觉不适,叫你来是给朕瞧瞧,再斟酌斟酌。” “奴才这就为……” 秋元晋理所当然地以为康熙在叫他,很自然地上前去为康熙诊脉,却被李德全抢先了一步,夺下了手里的药碗。 秋太医正欲发火,李德全立即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我便感觉到一道愤恨的目光也朝我射来。他这才明白,康熙召唤的是我。 “安莎正要和皇上说这件事,医术这东西,安莎只是会一些皮毛,实在不敢称大家,更不懂得切脉之法,皇上实在太抬举安莎了,望您收回成命。”我礼貌地躬身行礼。 康熙的目光却更加如激光光束一般射来,灼得我不敢抬头。虽然我知道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不过,我实在不想当面和秋元晋为敌。 “朕下的是圣旨,岂可收回,你不懂切脉,那这碗药,是如何煎出来的?” 秋元晋正欲分辨,康熙却疾言厉色道,“秋元晋,你真的以为朕病糊涂了,谁开的药朕就敢乱吃,朕服你的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会开什么药,朕还不知道?你看看人家,人家如此自谦,是为了不伤你的面子,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自重?” 秋老头已经吓得跪地磕头的份了,康熙多少军国大事缠身,自然不会和这小小的太医计较,摇摇手,道:“你回去自省吧,朕回京之前不想再见你。” 看着秋太医被吓得面如土色地离开,我心中暗叹:这下,我可是想溜也不行了! “怎么?还想着再溜一次,再遇上个皇子阿哥什么的?”我也慢慢地跟着秋太医想退出去,要不一会儿真让我把脉,那还不穿帮。 可还没退两步,耳朵里便响起了康熙低沉的揶揄声,“你这会儿溜了,谁来为朕治病?” 那碗药,被康熙“汩汩”地倒进了盂盆里,只剩下空空的碗口对着被看穿的我。 既然这样,我索性直言:“安莎确实不会诊脉,望皇上明鉴。” “朕知道,不过,你能开出这碗药的方子,也算不易了,只是……咳咳咳……朕的病,不能再拖了,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治好?” 我没有回答,而是向李德全一拜,说道:“李公公,麻烦你让小苏拉再煎一碗药来,可以吗?” 我原本不该麻烦他,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他对我还是礼让三分的。 不过,他却一脸不解,转向龙榻看康熙示下,我继续解释道,“皇上,药还是要吃的,如果要病尽快好,只能加大药量,辅以我们西方医术,方可迅速痊愈。” 康熙沉吟片刻,对李德全点点头,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叹道:“朕拖不起啊,大军更拖不起,朝廷也拖不起,朕的病,关乎社稷呀!” 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我怎么会不懂他的话呢?他这样病着,消息已经传回了京城,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蠢蠢欲动,眼前,葛尔丹大军更是虎视眈眈,现在的康熙王朝,简直是危机四伏。 但,我不能接他的话,因为,我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无论你在任何一个朝代,和政治沾上边的话,就很难脱身。 “安莎虽然不会诊脉,不过索亚会听心脉来判断病情,请皇上准许安莎回药帐准备一下,随后为皇上诊治。” 他闭上了眼睛,呢喃了一句:“好,心脉,似乎比他们说的滑脉好,朕累了,你去吧!” 康熙的疟疾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用药过量导致他的免役力也随之下降,身体极度虚弱,很容易再度引发肺炎等并发症,所以,现在必须采取中西医结合疗法,才能立竿见影。 所以,我想,我还是要去拜托秋元晋开一些温补的方子,我直接去了药帐,没想到,竟然直接看到更加令我啼笑皆非的一幕———秋元晋正趁着无人,向药罐里放什么其他东西。 我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突然出声,说:“秋大人,煎什么药呢?还要加点药引子吗?” 他又一次被我唬了一跳,而且吓得不轻,因为这次更心虚,他的脸吓成了猪肝色,哆哆嗦嗦地壮着胆子吼道:“你,你想怎么样?”随即操起了一把切药的刀,比在我面前。 “我想怎么样,秋大人,你还想杀人灭口吗?你最好还是去请示一下你的主子吧!” 我一步一步逼近他,一字一眼地说,“你做的事大概都够株九族了吧,何况,皇上如此英明,你能逃过他的法眼,我开的方子被识破,也是情理中的事,只能怪你低估了皇上的智慧,现在,既然这样,我给你机会,现在用的方子,都由你来开,这样总行了吧!” 这老家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地看了我好半天,又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倒掉了被他破坏的那罐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1 重新倒水拣药,不紧不慢地说,“这药还是要秋大人来煎,方子自然要由你来开,这样,你才能将功折罪啊!” “你不是大夫吗?皇上现在厌着我,而且知道我秋某人开不出这方子,我怎么还敢——” “大人,一些滋补的药方,你还是可以开吧!” 我基本不认识中药,胡乱在那里拣选,低头说,“皇上急切想要痊愈,我看皇上是大病之后虚火上升,所以只要进些温补良药,很快就痊愈,现在前方战事迟迟无法决战,朝廷人心惶惶,大人,这正是你出力的时候,况且,大阿哥也只有等皇上好了,才能再次出兵,你帮我,是不是帮了你的主子呢?” 他的眼珠转得飞快,终于,好象想通了,说:“好吧,你等着!” 我呼了口气,掀帘子要出去,顺口道:“一会送到皇上的御帐,我等你,别再用假药哦!” 我回自己住的小帐篷拿简易医疗包,感觉这个东西好象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救命法宝。 这两天闲下来,我仔细检查我的行囊,才发现这个从我口袋里翻出来的医疗包,竟然是匆匆忙忙去中东之前,不经意间随身带的出诊的那个医疗包。 里面是麻雀随小,五脏具全,连上医科时外公送的那套手术刀也在其中,注射器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我在急诊室实习时,收藏的一支小号玻璃注射器,输液器虽然用过一次了,不过经过高温消毒,还可以重复使用。 听诊器却忘带了,我这才想起来还放在家里橱柜上,由于体积有限,我通常不习惯放很多药品在包里,因为出诊的地方通常有便利药店。 翻到底层还有两瓶麻醉剂,我想起来,离开前两天刚给附近的康利先生缝合过伤口,带了麻醉药却没用。 我正清理东西,费因却一脸兴奋地进来了,大声宣布:“嘿,你都知道了,开始收拾东西了,哈哈,我们要去皇帝的京城了!” “什么?”我以为听错了,问,“你说什么,先生?” “那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哈哈,等不及了吧,军中都传遍了,皇帝要退兵了!” 不可能,康熙的病还没有痊愈,这个时候退兵,不怕葛尔丹长驱直入吗?弄不好要重蹈北宋“靖康”的覆辙,康熙不会这样做的。 ☆、第二十三章 鸟尽弓藏 第二十三章 鸟尽弓藏 费因说着就要去收拾行李,我制止道:“别着急,先呆在这里,别动,别再说退兵的话,动摇军心的罪名可不轻,我去看看再做打算。” 我直接往康熙的御帐去,还没进去,便听见瓷碗破碎的声音,接着就是康熙极其生气的怒吼:“混帐,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正想,这“他们”二字的意思,却见秋元晋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这老家伙,一定是急着邀功,正好撞到了康熙发火的当口上,碰了一鼻子的灰。见我刚来,沮丧地叹了口气,灰溜溜地走了。 没到一分钟,李光地也出来了,看见我,像抓到救星似的,箭步流星地上来把我手一拉,悄声道:“你跟我来!” 我身体不由自主地移动,手上被他握得潮热难耐,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到一句话:他到底要做什么? 军营里正是午膳时间,一角的营房空荡荡的,我低着头只顾看路,不想他突然停下脚步,害我一下子撞到他身上。 “对……不起……李大人,安莎不是……不是有意的………”我结结巴巴,心里跳得厉害。 “你告诉我,现在军中是不是在传皇上要退兵?”李光地摆摆手,严肃地问,“葛尔丹的情况也不乐观吧?” 这个人,把我当什么?还真把我当奸细了! 他这么问,应该也是康熙的意思,可,他到现在还没发现,由于他的焦虑,他的手还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显然,他没有觉得不对劲,反而,他的神情很不对劲,我这才意识到他只是把我当男人吧! 不过,在我看来,他如此暧昧的动作下,却问出如此严肃的话题,让我实在有点不知所措。 我决定缓和一下气氛,从他毫无意识的亲昵里挣脱出来。 这个人,不是个坏人,典型的书呆子,表面一本正经,但也谈不上什么君子,不过,比起明珠,他还有那么一点汉族文人的仁者之风。 “安莎正要去为皇上诊病,大人便拉我来了,安莎什么也没听见。” 说着,我望望他的手,他这才意识到失礼之处,忙松开了我的手。 “不过……”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我接着说,“安莎从南疆一路过来,这位蒙古大汗到处招兵买马,连马贼都收为己用,看得出来野心不小,安莎的一个朋友,也被他抓去了。” “皇上的病,真的已无大碍?” “大人那时如此相信安莎,安莎感激不尽,皇上的病确实已无大碍,只是还不能行军作战,最好不要动怒,还有就是……” 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扮演一个小人物的好,何必把自己推到风口上去呢! 但,小人物也有自己的悲哀,那就没办法再做小人物了。 “是什么?” “就是————安莎想起从前来过中国的一位教士讲的一个故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凉意,望像远处草原,吐出一句话,“就算是这样,也不必劳动大人您吧!” 李光地真的被镇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的眼睛,就像我没想到我还能活到今天一样,他同样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透着无数血腥的话。 康熙发火不单是因为前方的战事,更大的原因是京城已经知道康熙的病情,人心叵测,如果发生任何萧墙之乱,那么大清就要面临亡国的危险。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知道李光地会非常吃惊,因为我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再次溜到敌方军营的方法,虽然希望非常渺茫。 不过,我实在不知道,如果没有说出中国这句最著名的杀人灭口的古老谚语,也许我已经人头落地。 因为,刀剑的寒光反射到雪地上,晃得我的眼睛一片雪亮。 “哈哈……”衰弱的笑声从我们身后响起,它充满了杀机,同时,也充满了刻意的欣赏。 是康熙,一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走下病榻,但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连李光地也被吓了一跳。 康熙的健康关系到大清社稷安危,所以,我就成了那把必须藏起来的弓,照我们医生的说法,就是那把刚做完手术的锋利手术刀。 “光地,你说得没错,杀了她的确可惜了,能说出飞鸟尽,良弓藏,哈哈……朕知道,你不但兼通中国医术,还通我中国文化,不过,朕真的没想到,你的学问如此精深,若你生为我族,可以出仕为官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2 了。” 康熙说话底气不足,但字字清晰,身上裹着普通士兵穿的灰色棉袍,斗篷完全遮住了脸,只能隐约看到他闪烁的眼睛。 他不会杀我,不过,还需要一些理由。 “大清皇帝陛下,安莎来到这里,已经是九死一生,安莎虽为外族,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其中内情也略知一二,您现在病情不稳,葛尔丹大军又虎视眈眈,陛下的京城恐怕也谣言四起,唯今之计,只有退兵,但,如何全身而推?此事对陛下来说,确是不易————” 既然如此,我索性全帮他说了吧! “说下去?” 我相信,康熙已经听到京城变乱的传言,所以才会震怒,再加上粮草不济,就会更加心急火燎。 我望向天边,希望还能看到太阳,可惜,太阳藏在云里,始终不肯探头,我已经不想说了。 冷冷地,说:“陛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安莎听候吩咐就是。”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祭司的沙漏告诉我,首领就在附近,只是,也许我没有机会再去寻找她了。 “光地,朕改主意了,你现在马上去召集将领到中军帐议事,另外,这里有一封密旨,你速速发往盛京,记住,让德楞泰亲自送去。”康熙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是我的话让他下了决心。 李光地眼中则充满了对皇帝英明果断的敬畏,康熙揭去斗篷,脸色由于激动有些泛红,但我马上观察出他脸色泛青,一定是出来受了风,引起风寒,他站在哪里没动,李光地以为他还有下一步的旨意,没有起身离开。 我看出了端倪,一步冲上去扶住了他,康熙看着我的眼睛,自嘲道:“光地,你去吧,记住,有时候,陌生的敌人反而是最值得信任的,就像这位敌人给我们送来的安莎小姐。” 听到小姐两个字,正要离开的李光地忽然迟疑了一下,抬眼凝视了我一下,脸上刷地红了。 他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拉住我的举动,是多么地不合适。 我却没有迟疑,马上回答康熙:“皇上是介意安莎的性别吗?” 康熙气息很弱,不过,看得出,现在他的心情倒比先前轻松了许多,突然近距离地看着我,笑道:“你差点骗过了朕的眼睛,不过,你能骗过李光地的眼睛,也说明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我双手扶着他,一点也没发觉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的笑,突然变得让我无所适从。 “朕不是君子,朕是帝王,你放心,在朕眼里,你就像南怀仁、汤若望从法兰西带来的天文数术书籍,又或者是最精致的科学仪器,更难得的是,你中西兼通,这样的人才朕只会惜之,用之,怎么会介意性别呢?呵呵,以后你在朕身边行走自行小心就是了。” 康熙气力越来越弱,几乎是靠在我身上,我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在皇家,有时候是的,与其相信自己的亲人,不如相信自己的敌人,这种悲哀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可是,康熙不但是承受了,而且还以一颗仁厚博大之心对待所有人,就算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背叛,他也是最大限度宽容的。 所以,才会让李光地传旨盛京,与其说是勤王,不如说是为了保住他的儿子,保住大清江山,如此天子,可堪万人景仰。 所以,我这个名义上的敌人,他不但是宽恕了,还厚待之,我不是他的臣子,只是一只想暂时找个栖身之所的候鸟,但现在,却不想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我只是代表先进文明的科学仪器时,我的心,竟然掠过一阵失望的忧伤。 但,没有什么比康熙全身倚靠着我,颤抖着说:“朕……甚感……不适……”更让我来得揪心。 他几乎整个身体都已经支撑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我的肩膀,他手指上彻骨的冰凉透过我厚厚的斗篷,深入骨髓,一直传遍我的全身,仿佛我们一起掉进了冰窖里。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能听到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接着,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抖。 我没有出声,因为我必须保持沉默,在没有回到大帐前,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拖着他移动着艰难的步子,朝着那个近在咫尺,却希望是天涯的明黄色帐篷走去。 我心里清楚,他完全没有必要亲自来帮李光地过问这件事。可他却来了,到底是什么驱使他不顾一切,唯一的答案是,也许他太爱惜人才,连敌人也爱惜,也许是吧? 我不知道,因为,当大帐的帘幕垂下时,康熙终于可以暂时放心地倒下了。 ☆、第二十四章 病势反复 第二十四章 病势反复 “皇上……”哭声乍起,帐中,差一点又乱成了一片,只因为,慌乱的人群中,一个阴沉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你们要干什么?再扰乱人心,就都拉出去砍了。” 不愧是随康熙擒螯拜、平三番的明相,虽然称不上什么大忠大勇之臣,但经过多年来大风大浪的历练,关键时刻唯有他才能压住阵脚。 近身奴才们都不敢吭声了,收起了眼泪,立在一旁,明珠瞟了我一眼,那意思好象是说:你怎么还没死? 不过,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对付我这个小人物了,就算他心里装的不是社稷百姓的安危,无论如何,他也装着他纳兰一族的安危。 如果康熙真的在漠北驾崩,或者一病不起,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这正遂了他的死对头索额图的愿,所以,我想起了政治家们常说的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在我和李德全把康熙抬上床榻,小太监们忙着为康熙更衣擦洗的时候,明珠把我拉到一边,几乎无声地问:“皇上的病情如何?” 我蓦然回头,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明珠,轻描淡写地问:“明相相信安莎这个洋夷?” “相不相信是本中堂的事,你只管回话。”明珠有些颐指气使。 “大人,没有经过诊治,安莎实在无法回答你的话。”没有听诊器,我想办法弄了一个简易听诊器,应该勉强能用。 秋元晋是御医,也被召到帐里,但没有康熙的召唤,他是不敢动的。 我没有理会焦急的明珠,径直走到秋太医面前,说,“秋大人,皇上多半是寒热病发作,加上受了风,感染了风寒,病势又加重了,还需要大人和我全力配合,尽最大的努力救治皇上啊!” 秋元晋却看着明珠的脸色,不敢轻举妄动,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他道:“请秋大人速煎一剂青蒿别甲,或者有现成的别甲煎丸,再准备一剂风寒汤药,一个时辰后服用。” 明珠对我的无礼并没有发作,因为这对他没有什么益处,反而疾言厉色地对秋老头命令道:“秋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3 大人,快去吧,不要误了皇上的病。” “多谢大人,大人请去忙自己的事吧,皇上没有大碍!”既然你敬我一分,我还是回敬你一丈吧,这句话,让明珠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果然,康熙虽然再次昏迷,但很快就醒了,没有力气说话,却指了指帐外,半睁的眼睛看了看明珠,他想说什么。 帐外,我忽然想起来,康熙刚才给李光地下的旨意,召集将领们到中军帐商议军事。 李德全是内监,不能干涉政务,明珠一直留守大帐,当然不知道康熙下的旨意。 我见康熙榻前无人,对明珠道:“大人,皇上可能是要你现在马上去主持军前会议,皇上,是吗?”我又转头向康熙问。 昏暗的烛光下,只见颜面惨白的康熙艰难地点了点头,明珠这才明白,看康熙还要吩咐什么,我自动退到一边,开始准备用于退热的冰袋。 明珠听完康熙无声的吩咐便出去了,掀帘子时,只说了一句:“皇上就拜托了。” 自从那日康熙硬撑着下了床,我搀扶着他慢慢走回大帐开始,一直到返回北京,我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个撑起整个大清帝国的男人。 一开始,我只是他的主治医生和私人护士。他的病,由于反复发作,身体免疫力下降,引起多种并发症。 就在当天晚上,本来已经基本治愈的疟疾竟然又有死灰复燃之势,加上外感风寒,引起高热不退,昏迷中的康熙痛苦难忍、辗转不安、呻呤不止,不停地用手揉动头部。 李德全虽然很镇定,但也不禁有些慌乱,一边亲自照顾康熙,一边紧张地说:“主子爷,您哪儿痛?奴才给您揉揉,奴才用毛巾给您冷敷一下,秋大人已经去煎药了,安先生,你快想想办法啊!” 李德全正说着,我正在准备冰袋,康熙“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小太监们都有些慌,我只有冷静地说:“让皇上吐完,冷敷上冰袋,没事的,吐完就好了。” 秋元晋刚好端药进来,也有些手足无措,我一把揭开康熙的被子,发现康熙面赤.气促、结膜充血,皮灼热而干燥,脉洪而速,我忙道:“秋大人,快,给皇上喂药,你再去煎一服肘后方,记住,要加大药量。” “让奴才来吧,秋大人你快去煎药,大人。”李德全接过药碗,小心地捧到康熙榻前,正准备喂,不料康熙手臂忽然伸出来,打翻了药碗。 “水,朕好渴,水……”康熙迷迷糊糊地叫道,声音已经嘶哑。 李德全连忙倒了一碗茶捧过来,我回头加了一句:“李公公,在茶里加点冰块,这样更能退烧,最好是苏合香酒加冰块,皇上心率不稳,有心悸现象,快!” 我感觉浑身都被汗浸透了,干脆脱掉外衣,吩咐道:“李公公,把毡帘掀开吧,这样不会这么热。” 漠北深秋的季节,毡帘一打起,滴水成冰的寒风便呼啸而来,我只穿了一件单衣,身体一下子就降到了零度以下。 “好热!”康熙的体温应该已经升到了四十度以上,仿佛酷暑天在烈日下暴晒后的地面,已经快要爆炸,瘁不急防地,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皇上,奴才给您冷敷一下,您就会好点……” 李德全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想把康熙的手从我的手腕上拿开,我摇摇手,轻声说,“没关系,李公公,你去催催药吧,让秋大人再煎一服退热驱风的药。” 李德全看情形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答应着去了。 我蹲下身子,用我冰凉的手抚摩着皇帝的脸,轻轻的安慰:“不热了,皇上,不热了,安莎的手很冷,您抓着就不热了。” 这一夜,康熙始终没有完全昏迷,我不停地和他说话,李德全和秋元晋在药帐和御帐间穿梭,康熙喝了药就吐,吐了又喝,全靠了冰袋,体温没有一直上升。 其实,我在寒冬穿一件单衣,身体早就冻得没知觉了,只是,康熙好象把我当成了一个大冰袋,一直紧紧抓着我,正因为这样,他的病情没有恶化。 看着帘外天色渐明,康熙身上的炽热渐渐消退下去了,我冻僵的身体倒慢慢温暖起来,好象能量守恒似的,热量在此时达到了平衡。依靠着物理降温,总算把康熙的高烧压了下去。 而我对寒热症的治疗,也仅限于知道并发症是致命的凶手,高热之后就是低烧,金鸡纳霜服用过量也是□□,其他副作用包括发热、皮疹、呼吸困难,凝血酶原过少,也可发生血管神经性水肿,突发哮喘,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偶发血红蛋白尿。 药物过量可能是致死的,包括胃肠道反应,眼毒性,中枢神经系统紊乱,心肌毒性,视觉紊乱包括可逆的视盲。 奎宁引起与奎尼丁类似的心血管毒性包括行为紊乱,心律失常,心绞痛综合征,低血压导致心衰和循环衰竭。 而康熙服用了大量的肘后方,疗效依然不明显,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好象在一本中文医书上看到过,但其中细致的治疗方法,我却一时有些遗漏。 我的头痛得厉害,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还是头皮发麻。 观察康熙的情况,终于安静了下来,呼吸均匀,面色稍微有些潮白,但已经不发赤了。 在这发病的间隙,还能安稳地睡一会,也是好的。 我想起身,出去透透气,这才发现左手上齐腕的乌红指印,手指的痛觉已经被破坏,血液在指痕处凝结了。 康熙挣扎了一夜,本已经没力气了,我掰开他的手,没想到,竟费了好大劲儿。 “呼!”我回头寻找斗篷,轻轻地站起身,绕开熟睡中的小苏拉,悄无声息地出了大帐,猛地一探头,却撞见一人,和我一样,疲惫不堪的李光地,显然这一夜,他也是没合眼。 “皇上怎么样?”他问得简单,已经累得多说不了一个字。 “暂且无碍。”我答得同样简单,帐外的料峭清寒却让没找到斗篷的我忽然打了个寒战,猛地缩成里一团,心里发抖地说:这该死的李德全,把我的斗篷扔了吗?再破烂也是斗篷啊! 心里正发狠,冰凉的脊背上却突然感觉一阵贴心的温暖,谁良心发现了? 一件带着淡淡青霉味的猩猩毡斗篷,把我整个淹没了,我挣扎着从斗篷里探出头,只见李光地的破旧官服的一角轻飘飘地在我眼前掠过,这家伙,书生的酸腐味还真是薰得我睁不开眼。 行了,回头再跟他道谢吧,这会儿他来准是有重要的事和康熙商议,我累了一夜,也该休息休息了,还是去看看费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吧。 ☆、第二十五章 转机突现 第二十五章 转机突现 不过,令我的脑袋彻底混乱的是,军营一夜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4 之间———面目全非了。 当我发现时,感觉自己好象看见了外星奇迹,就在一夜之间,清军几十万大军的帐篷至少一大半不翼而飞了,直接导致我对自己的视网神经产生了病变怀疑。 至于费因那顶小帐篷,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回事?冷静,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外星人入侵吗? 太可笑了,我还在想着这种荒唐的念头,因为我实在想不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有何目的?营中是在传闻退兵,可是退兵也不是这个退法吧? 除了眼前一个个已经消失的营帐,和人为留下的残迹,其余的清兵并没有要撤退的迹象。 呵呵!难道康熙要拿自己当挡箭牌,掩护大队人马回撤?不会吧,就算康熙要这么做,明珠也绝对不会同意,康熙的生死是最重要的,这一点毋庸质疑,那么…… 我站在草原光秃秃的土堆上,凝视着远处血红的太阳,在藏青色的暮霭中射出刺目的光芒,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康熙要退兵是一定的,阿拉布通之战是一场未见胜负的战争,葛尔丹厉兵秣马,欲展其先祖成吉思汗之志,康熙英武果敢,欲统天下之势。 但,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战争的天平已经倾向葛尔丹一边,康熙久病不愈,加上京城谣言四起,粮草不济,内外交困之下,康熙只能选择退兵。 可是,如何才能安全撤退,是康熙目前最严峻的考验,稍有不慎,便有亡国之危。如此情势下,我,一个局外人,该何去何从?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祭司的沙漏已经停止了流动…… 这代表什么?我留在这里的时间将是遥遥无期吗?代表着沙漏的主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吗?还是,我早已经违背了誓言,首领——已经不在了??? 思绪,伴随着准葛尔的黄沙,飞过无人的戈壁,飘向帕米尔去吧! 兴许是累极了,我站在晨暮中竟沉沉睡去了,短暂的梦里,首领的眼睛里满是悲情的泪水,悸动着仿佛高山圣湖般的沁蓝,充满了决绝的坚毅。 永不屈服的勇武英姿在回纥亲兵的包围中跃动,飞扬的银月弯刀,和那,沾满敌人鲜血的红纱巾,渐渐掩住了一切战场的硝烟,突然,又变成了紫禁城的红墙金瓦,那么清晰而透明,似乎触手可及————— 首领,我梦见了首领,在图什的阿帕霍加王府,不,是紫禁城,我不会认错,小时侯,外公就不断地向我灌输,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看的地方———— 中国的帝王之城,不是宫殿,是皇城,一座世界上最大的皇宫。 我在无数的图书和记录片中看到过,为什么?我会梦见故宫?火神,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祭司的沙漏,仿佛在向我的脑海投射光影一般,那是萨克都因的法器,也许,它可以指点我渺茫的心灵。 我心有所悟地在空荡荡的军营游荡,迎面来了一个人却没瞧见,走近了,才看清是疲惫的李德全,手里拿着我的破旧斗篷,口里念叨着:“先生叫老奴好找啊,您到这儿来干嘛呀?您身上披的谁的破斗篷啊?都发霉了,老奴把您的斗篷拿去烘了一下,没想到您就出来了,来,快披上吧!” “有劳公公,皇上醒了吗?”我接过自己的斗篷,搭在手上,忙问。 “哟,就是呀,皇上这会儿很不好,正找您呢,快回去吧!”李德全才顾不得我身上穿什么呢!他紧张的是皇帝,这是一种依附,也是一种感情。 我没再问什么,忙往大帐跑,脑子里却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的治疗方法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小苏拉已经认识我了,忙为我掀帐,里面只有李光地孤兀的身影,大帐里有些眼熏火缭的,康熙用药量太大,秋太医干脆把药房搬到了帐里,好就近煎药。 因为光线忽明忽暗,我的眼睛不能适应,只顾着往前走,竟没注意到一旁的药炉,一脚下去,没把我拌住,倒把秋元晋惊了一跳,指着小苏拉的鼻子便斥道:“你这奴才怎么这么不小心,药还没煎熟你就打翻了药罐,你是何居心,如果影响了药效耽误了皇上的病你吃罪得起吗?你有几颗脑袋?你———” 连李光地也觉得呱噪,喝止住了秋太医的拿腔作势,可就在秋老头罗嗦的这几秒钟,我的脑子里突然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仿佛推理剧中大侦探的灵光乍现一样,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好象鱼跃似的突然跳到我的脑子里,是什么?什么呢? 我努力回忆着秋老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思量……药……没煎熟……药效………… 对了!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大学时看过一篇中国教授的论文,说的就是中医治疗疟疾,是要用肘后方,不过不能用传统方法,它是从晋葛洪《肘后方》有关绞取青蒿汁可治疗疟疾的记载获得的研究思路,但是中医用于治疗疟疾的传统方剂青蒿鳖甲煎却对疟疾无效,因为煎煮破坏了青蒿素的化学结构,失去了药效。 难怪,康熙的病一直反复,没有较大起色。 我一步上前,向康熙道:“皇上,安莎已经想到一个彻底治愈疟疾的方法,不知道皇上是否愿意一试?” “真的,是什么?” 李光地比康熙更关切,一把拉住我,旋急又放下,康熙此时已经开始发低烧,虚弱得有说不出话来,但只是一个眼神,便已经告诉长年伺候的李德全,他的病,已经全权交给我了。 好吧!在事先清场之后,我向秋元晋发出了令他最无法理解的指令———立即抛弃所有的药罐,集中剩下的所有青蒿,采用最简单的方法,用药杵捣碎,用细纱绞取青蒿汁液,让康熙生服。 在被我弄得神经脆弱的关键时刻,秋元晋已经像个张口□□似的,彻底地被我打败了。 现代医学的发展是古人所不可想象的,所以,我的奇怪疗法让秋元晋瞠目结舌的同时,也让所有人把我当成了疯子。 不过,我可不怕,至少,现在,没有人敢要我的脑袋了。 我在大帐里,忙着指挥刚才打翻药罐的小苏拉绞取青蒿汁的时候,帘外,一干军中主帅心急火燎地回来了。 李光地见康熙睡得安稳,嘱咐了我一句,便打帘出去了。 见秋元晋不在,小苏拉忍不住埋怨道:“秋元晋这老糊涂,就会拿腔作势地骂人,一点真功夫没有,明儿个回京城,还不知谁倒霉呢!” “嘻嘻!”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那小苏拉唬了一跳,这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身量细小,手脚麻利,带着江南口音,骂起人来听着没什么火气,只一味地絮叨,一张被烟薰得看不清楚样子的脸,乌漆漆的黑眼珠转得哧溜溜,透着股讨人喜欢的机灵劲儿。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5 他抹了一把眼睛,正眼瞧清见了我,手里的药杵一下子掉到了脚上,还顾不得疼,嘴里马上反应过来,只求道:“哟,大人,奴才没瞧见您,您赎罪,您……” “别大人大人的,我可不是秋院判,叫先生就是了。”我温和地笑,蹲下身子,说,“你叫什么?是宫中哪里的?” 他见我没有责怪,倒与我亲近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摸着光秃秃的高脑门答道:“奴才叫小玉子,是在太医院当差的。” “噢,太医院,你刚才的话若让秋大人听到,嘿嘿,可不止挨骂这么简单哦!”我逗笑地说,在这莫名紧张的气氛中,我实在想让自己放松点。 “大……先生,嘿嘿,您高抬贵手,饶过奴才吧!奴才给您磕头了,奴才这就磕———” 这小家伙还很是乖巧得紧,见我带着玩笑的语气,他赶紧地凑上来,头像捣蒜似的,一边假装磕头,一边拿眼偷瞧着我的脸色。 “好了,好了,继续办你的差事吧,小鬼,跟我使心眼呢!”我开心地笑了,在这黄昏时分的冥暗中。 我和小玉子说笑间,李光地在帐外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听着大概意思是八旗将军们要见康熙,李光地担心康熙的病情,也是为了保密起见,拦着不让进。这事我倒不能出面,只是可以斟酌一下康熙的病情。 我转过大帐,端过刚绞好了的青蒿汁,察看康熙的病势,半个时辰前刚服用过一次药,康熙的面色还是青白,不过,唇色却红润起来。 “皇上,服药了,奴才已经尝过了。”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服侍康熙吃药,本移过蟒缎青垫,让康熙靠在床上吃,谁想,康熙一下坐了起来,唬得老太监心都快掉下来了,叫道,“哟,主子爷,您别起来呀,起猛了头晕,让奴才来——” ☆、第二十六章 暮霭沉沉 第二十六章 暮霭沉沉 “没事,朕好多了……” 我突然注意到康熙的眼睛里透着精光,心里一下道:看来是药起作用了。 康熙推开李德全的手,自己坐起来,脚放在脚榻上,正襟而坐,口内问:“外面怎么回事?” “回皇上,是李大人在外面,图苏将军他们回来了。” “啊,让他们进来。” “皇上,您的身子骨——” “去……”康熙不想多说话,从牙缝里崩出一个字,李德全连忙出去了。 片刻,他才转过头来,低声说,“你的药可真是仙丹啊,朕感觉好了许多,是什么特别的方子吗?” “不,不是什么特别的药,安莎只是改了一下秘制的方法。” 我一边躬身答道,一边奉上青蒿汁,康熙竟已有力气接碗,一气饮尽后把碗还给我,李光地他们已经进来了。 许是见到一个月来康熙第一次坐起来,如此精神矍铄,李光地惊得忘记了向康熙行礼,他身后的几名将领也颇为吃惊。 不过,带兵的将领们性格更耿直,见了康熙,扯着嗓子就喊:“真是天佑我大清,皇上洪福齐天,这是天大的喜事,皇上,这下,奴才们心里的石头就都放下来了。” “噢,是呀!皇上,您的病大有起色,这真是社稷之福,万民之福,臣心里真是太惊喜了……” 李光地竟有些哽咽,眼圈红了一片,见我在一旁,向我投来赞服的目光。 几名将领行完礼便欲向康熙禀报军情,见帐内人太多,故意顿了顿,我和李德全都会意,收起药碗退了下去。 帐外,此时,暮蔼沉沉中,所有的军士都在收拾行装,从他们穿的服饰可以知道,这些兵士都是八旗的亲兵。 康熙的侍卫营、骁骑营、护卫营等等,加起来也不过一两万人,不过,就是这一两万人,嘲杂起来也似一锅粥,沸沸扬扬,弄得尘雾漫天,好似有几十万大军行动。 康熙想干什么,这么个弄法,想尽人皆知吗?恐怕这会儿葛尔丹早得到消息了,清军主力就算先撤了,这会儿也不能安全摆脱追击。 康熙熟读兵法,到底想干什么?这会儿清军主力不在,葛儿丹趁机打过来怎么办?康熙这不是站在悬崖边上玩吗? 我正疑惑间,李德全拉拉我的衣角,说:“先生,您的东西我都帮你收起来了,一会儿就让小苏拉给您送来,您看看少了什么没有,您别走远了,就在大帐这里伺候着吧!” 收拾东西,果然要走,只不过,康熙这样虚张声势实在是在玩火。 将领中独不见大阿哥,也不见明珠,康熙的贴身侍卫德愣泰也不见了,事有蹊跷,也许过不了今晚,康熙就会有所行动,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愿多想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全部都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的,仿佛上帝跟我开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玩笑,让我措手不及,只能凭感觉行事。 庆幸的是,我心底的目标是明确的,那就是———我要回去,现在,没有什么理由让我留下来,没有,还没有…… 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只要首领还活着,祭司还活着,我相信,在这个世界的一角,总会找到他们的。 是不是应该跟康熙去北京,我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我梦见了首领,她的目光,仿佛伸向遥远的东方,那座历经千年的古都,那古都内红墙明瓦的皇城,也许,在那里,我们会再见,是吗? 我抚摩着祭司的沙漏,沙漏中幻着异彩光芒的沙砾仿佛正在无声地流动,是的,沙砾在动,那么,希望也在动,不是吗? 这就是神的旨意,是吗?让我跟随着命运的波纹流动,不要害怕,不要犹豫,只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便自会有结果,这就是外公常说的,凡事顺其自然吗?中国人最讲求自然之道,也许是有一定道理的吧! “在想什么?还想着你那个朋友?” 微弱但深沉的话语,让我从沉思中猛然醒悟,没有转头细看,我已经知道是谁,但仍然不敢相信,是康熙,他竟然下床了! 我恍然抽身,果然是他,披着我那件破斗篷,和我并肩站在一片夕阳的喧嚣中。 我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心道:看来药效比我预期的要快。 “是啊,毕竟她生死未卜——” 我倒抽了口凉气,说,“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关乎性命,关乎未来———— “此人是你的———” 康熙的口气一点都不客气,算了,毕竟是帝王,他没把我当奴才已经不错了。 “是我的———恩人。”在这个年代,这个称呼应该是很正常吧,我心里冷笑,到底谁是谁的恩人呢? “哦?”康熙看我的眼神却发生了一点异样,也许在他现在看来,我算得上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在这个年代,这个很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6 要吧。 我心里笑得像吃了一大桶黄连,老天,我心里的苦谁知道啊!真是无语问苍天,笑对人世间。 其实,我是真的不愿意做御医,为了混口饭吃,或者是说为了保命,无形中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太锋芒毕露了,只能不停地招来麻烦。 再则,在这个中国传统医学盛行的时代,我的很多疗法根本无法解释清楚,况且,如果在历史上留下记载,那就更是麻烦。 还好,在返回京城的路上,我故意显露出来的一些西方天文数理知识,使康熙认为我做御医实在是大材小用,才让我摆脱了秋老头的罗嗦。 康熙正式撤军的那天黄昏,我和他,一个帝国大病初愈的皇帝,站在藏青色的天幕下,许久,我娓娓述说着首领的故事,我隐去了真实姓名,忽略了祭司大人眼中烈焰般的深情,只是说着大漠戈壁上生存和死亡的游戏,同时,也是英雄与豺狼的游戏。 我的话无形中打动了康熙,塞外的荒凉,眼前的战事,无一不在诉说着英雄的法则。 弱肉强食,阴谋权变,一个英明的帝王尤其要掌握其中的机谋之术,也是一个帝王,一个帝国生存之道,这和草原上响马们的无本生意一样,都是生与死的角逐。 “你的首领是个英雄,只可惜落在葛尔丹手中,否则,朕定当与之结兄弟之盟,永修秦晋之好。” 康熙感慨道,眼中竟溢满泪水,回头说,“走吧,鹰就算落到地上,还是会奋力挣扎着重回天空,你的首领定会逃出虎穴,重获自由。” 我望着他的背影,眼泪竟如断线的珠子,重重滴落在冰凉的手背上,烫得我心底顿时一片火热,好似沸腾的清水,晶亮中闪烁着灼目的白光。 是的,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这句话,它仿佛圣经一般烙在我心上。 只等着哪一位使徒去诵读它,以此来消除心中所有的疑虑、恐惧、虚妄、愁苦、偏执……治疗心灵的伤痕……慰藉孤寂的寥落…… 将领们已经领命而行了,康熙身边,只剩下李光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我,一个来自异时空的流浪者,还有,一群不懂国家大事,只知道迎逢拍马的太监。 当我踏上南归之路时,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谋略,能让康熙在面临几十万大军的追击下,还这样谈笑风生,镇定自若。 草原的夜特别辽阔,风声鹤唳的三更时分,剩下的两万八旗将士拔营起行,那阵势,还真是如同千军万马挥军南撤。 天苍苍,野茫茫,一片烟尘淹没了子夜的安详。此时,葛尔丹也许早就得到消息,驱马挥师追赶而来。 康熙的御驾,最后离开了阿拉布通,站在夜风中,闻到冬夜里枯草的腐败味道,夹杂着血腥的杀戮气息,心里澎湃起伏,暮霭沉沉楚天阔,我惦念的朋友,却不知身在何处,不禁再一次泪眼朦胧。 “先生,夜风寒,皇上请您过去,该出发了。” “哦!”我吹响了鹰笛,最后告诉“闪电”,我们要离开阿拉布通了,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去吧,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白狼的嗷叫和苍凉的笛声互相唱和,突兀着战场的悲情哀伤。 在这羌笛幽幽霜满地的夜晚,我终于不忍再做任何告别,回身,寻找我要乘坐的马匹,见康熙掀开他那顶御车的明黄毡帘,向一个小太监私语,目光如炽地盯着我,似有所示地向我点点头。 小太监过来,正是小玉子,嬉笑着说:“先生,皇上请您同乘御车!” 我竟有些惶恐,这是何等殊荣,这不是又给自己找麻烦吗?连李光地这样的肱骨重臣还没有乘过御车,我怎么能树立起这么大的目标。 ☆、第二十七章 出其不意 第二十七章 出其不意 我躬身示意,无福消受如此恩宠,康熙有些不耐烦,更有些恼火地低吼道:“不要耽误朕的时间,赶快上来吧,现在没有人来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我深深地看清了康熙的目光,并没有生气,只是焦急,我不能再推迟了。 我知道,时间现在就是这两万将士的性命。 但,不知为何,我心里却突然想起了祭司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和康熙现在的神情比起来,真是烈焰焚身和水面无波的奇怪对比。 不知为什么,距离康熙越近,越让我想起了一个同时代的人———纳兰容若,外公生前常读他的词,说他是大清第一词人,感叹“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有谁知?” “在想什么?你不要拘束,你在外面和那些兵士们一起骑马,始终有些不妥,还是在朕这里便宜。” 见我不说话,康熙很和蔼地说。 我抬头看着他,奇怪的目光让他感觉很不自然,悠悠地,说了一句:“皇上还是把安莎当成了女人。” “哦,哈哈哈哈——”这几声大笑大概是康熙病重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宽大的御车内灯火通明,弥漫着浓郁的暖香,但我可以想象,车外的侍卫大臣们听到皇帝会心的笑,定是诧异非常的,纳罕在这前路茫茫,后有追兵的紧张时刻,皇帝还如此镇定谈笑。 那么,定是胜券在握了,当下众人都放下心来,只管赶路,丝毫没有任何动摇。 “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康熙说话中气十足,看来病已经好了大半。 马车里很舒适,焚着宫制百合檀香,干净素雅的府绸被褥,一张小巧的芭蕉桌,上摆着康熙的文房四宝,马车四周壁橱中,大部分放满了书籍。 康熙怀里抱着个银制八角琉璃手炉,不过两铺席大小的地方,硬是集生活需要于一体,还是流动的上书房。 我披着这破旧的脏斗篷,有点无处安身,生怕把什么弄脏。 “没关系,朕这车里,还坐过叫花子,你怕什么?这些身外之物不过是供人使用的,行军打仗,哪里那么多讲究的!” “哈哈……”这下轮到我笑了,康熙还真是有幽默感。 不过,说真的,作为一个帝王,比起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描绘的贾府的富贵,确实称得上寒酸了。 “是呀,陛下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之意吗?” “啊……哈哈哈哈……” 这一次的笑却让车外随驾的李德全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外小心翼翼地问,“万岁爷,您小心身子,这檀香味道有些浓重,别呛着了!” 这不说倒没事,谨小慎微的李公公这么一说,康熙倒真的有些岔气,吸了些檀香的烟气,轻轻地咳嗽起来,李德全更紧张了,一掀帘子,慌张地扑在地上,嘴里习惯性地念叨,“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不该把香熏得那么重,皇上赎罪——” 康熙一挥手,示意没事,老太监才慢慢地退出去了。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7 “他倒当了你的替罪羊,你该补偿他呀!” “安莎何罪之有啊?”我狡捷地问,“罪可都是李公公自请的呀!”我假装冤枉。 康熙倒没料到我会反问,不接我的话,而是又问:“刚才,在想什么?” “想皇上的一个故人啊!”我有些感慨地说。 “朕的故人,你还认识朕的故人?”康熙已经睡意全无,精神更好了,疑惑地问,“你是来自英吉利吧?” “那当然,呵呵,难道安莎是中国人不成,只是偶然读到过陛下这位故人的词,想起了我外公常吟他的词,想起了他在词中一层层渲染的忧愁,想起了他的不快乐……” “不快乐,让朕猜猜,是谁?”康熙反勾起了兴趣,他是聪明之极的,马上就知道了,一丝不悦的伤感同时袭上了眉头,幽然道,“容若,是他吗?”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我轻轻吟诵着容若的《长相思》,一遍又一遍,最后,竟吟唱起来,“山一程,水一程,身向天山行……夜深千帐灯……” 我唱得如梦如醉,不知不觉中改了歌词,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天山脚下可爱的牧场,流水淡,碧天长,红树间疏黄,一个披着红色纱巾的英凛女子遥望着故乡的雪山,无奈心向天山,身却已然无法自已,看着雪峰上的五色云彩渐渐远去,茫然无措之油然而生,慢慢被沙漠的昏黄吞没了。 康熙也听得如梦如醉,被我歌声中莫名的忧郁感染了,长久沉醉其中。 最后,我的声音淹没在车外的嘈杂中,便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 康熙嫌外面太吵,正要开口问,便听见李光地的声音在外禀道:“皇上,断后的骁骑营传来的急报。” 康熙没说话,李德全便知道要递进来,康熙坐在书案边,并不打算动。 我便顺手接过送上,他却不拿,我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康熙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灰白,手竟抬不起来,只咬着牙蹦出一个字“念”,还没等我念出声,又加了两个字——“默声”,大概是要我压低声音的意思。 我打开简报,一张长条型的破牛皮上,赫然写了几个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字,我突然觉得我失声了。 字写得潦草,一看便知出自带兵人的手,康熙听完这简短的,只有五个字的简报,反而马上镇定下来,不过脸色还是冰冷的白,面无表情地说:“继续,不要停———继续唱———” 葛尔丹的前锋部队离这里不过十几里路了,如果没有遇到阻截,不出一日便会追上来。 呵呵,如果康熙没有什么出其不意的计策,我想,我们已经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了。 心里冷笑,脸上却故做镇定,康熙见我被吓住了,讥讽地说:“你不是想见葛尔丹吗?等他来了,咋们一起会会他,顺便,问问他你朋友的下落吧!” 康熙的反话让我缓过神,心道:有什么好怕的?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死本来就是平常的事,能和伟大的康熙皇帝一起死,真是荣幸。 想到这里,不理会康熙的冷笑话,我的脸上绽放了最无辜的笑容,说,“我把容若的词改了,皇上想听我改的歌吗?”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天山行,风一更,雪一更,夜深千帐灯,剑沉沉,爱深深,英雄儿女行,来一回,去一回,岁月不留情,跨越世界梦不成,起看寥落晨星,空船一去无踪影,苍茫误此生。” 我唱得忘情,康熙也听得忘情,此时,只听见车外苍茫的风声,辘辘的车轮压过残雪的咯吱声,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每个人的心都被恐惧窒息了。 我唱了三遍,突然笑得很无邪地转头问康熙,“这首歌叫《空船》,陛下觉得如何?” 这种笑,说实话,有点卡哇伊的夸张,竟然把康熙从这种音乐的情愫中惊醒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许久才回过神来,长思了一会,答道,“你放心,朕的这艘船,绝不是空船,若就此误此生,朕就不会是活到现在的爱新觉罗.玄烨了。” 他的自信让我无言,不由得将目光转向窗外,一片混沌的苍茫,偶有几枝孤影掠过,也不过是黑暗中狰狞的幻觉,我的心,也一片苍茫。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战报传来,敌人离我们,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了。 康熙本是很镇定地在灯下拿着一本《庄子》,我被马车颠簸得昏昏欲睡。 突然,马匹一声长嘶,还在狂奔中的惯性让我一下子撞到了车壁上,额角生生作痛,揉着头,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睁眼瞧时,康熙早不见了,身手之矫健,是我前所未见的,等我打帘子出去。 他已经在骑在金雕玉漆的马鞍上了,金甲宝剑,虎背熊腰,英气凛凛,仿佛从来就不是我所认识的病中的皇帝,而是大清人所共知的“第一巴图鲁”。 “先生,我扶你。”小玉子乖巧地来扶我,其他小太监则各有心思,有害怕的、恐惧的、怯懦的,也有为巴结不到我这个新贵而生气的,我茫然无措地问,“怎么停了?发生什么事情?” 这孩子倒是不怕,好象是打定主义要跟着我,像跟屁虫似的,粘着我说话。 “先生不晓得,葛尔丹大军就快追到了,皇上令大家停下来应战,咋们总不能任人家宰割吧!有皇上在,奴才们心里也有底呀……先生足智多谋……一定……” ☆、第二十八章 全体撤退 第二十八章 全体撤退 他还没说完,就被军士们视死如归的豪情壮志淹没了,康熙正在点燃将士们心中的那把火。 那把精忠报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背水一战、热血沸腾的熊熊烈焰,直烧得人心沸腾,在这漆黑似墨、冰寒似雪的夜晚,康熙的话,仿佛引燃大炮的火药,使每个人的心里都烧成了火红一片…… “将士们,我们的先辈本受汉人的辖制、欺凌,直到我们伟大的英明汗,领导骁勇善战的八旗儿女,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入关以来,大小数战,八旗将士们从未退缩过,今日,朕和你们一起,也绝不会退缩,你们都是我大清最勇敢的巴图鲁,拔出你们的刀,举起你们的剑,拉开你们的弓吧!让我们一起,尽情挥洒热血吧!” 皇帝的身先士卒让兵士们也血脉张驰,一场力量悬殊的追击战一触即发。 然而,我想到的,是首领,她在葛尔丹军中吗?还是已经遭遇不测? 后者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因为我的身体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祭司的沙漏,也没有任何异常。 和首领一路走来,我已经发现了,祭司大人给我的法器,是联系我和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8 阿木泰生命和心灵的纽带,好象双胞胎似的,也许,我本来就是为了拯救首领,才被召唤到这里来的,所以,我和她,早就被神烙下了“一损惧损”的烙印。 仅仅两万人的军阵立即分散开来,据守在草原上一座微微凸起的小山坡,低矮的灌木在黑凄凄的夜色中,勉强能作掩护。 但一旦天亮,就会马上暴露在敌人的眼前。就算再攻其不备,胜算也微乎其微。我弄不明白,康熙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出色的战术家,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现在首先天时就不利。 呵呵,康熙不会是在敌众我寡的条件下,想的是什么缝敌亮剑吧?他可不是这种人,没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再说,历史上也没有康熙死于阿拉布通这一说啊?一定有变数。 “这是额古纳的剑,你将就着用!” 康熙的心很乱,但经历过太多风雨的他,已经历练到相当炉火纯青的地步,临危不乱就是一门很难掌握,但他完全可以驾轻就熟的学问。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把我看成女人了,或者,满人的传统就是这样,男人打完了,女人一样要拿起武器保家卫国。 “额古纳是朕的表兄弟,是我们满人中真正的巴图鲁,记得不要弄丢了!” 墨黑的草原,咧咧冰风搜刮着脸上的尘土,我不喜欢冷兵器,要说喜欢,或许首领的弯刀更适合我。“呵呵,陛下不必费心,安莎有防身的武器!” 黑暗中其实什么也看不清,连人脸的轮廓都看不清,但我还是感觉到康熙的目光如利剑般刺来,似乎更加肯定了我的不可思议和不同寻常。 也许还有赞许和少许的钦佩,总之,一个女人在生死关头没有吓得直打哆嗦,还能别出心裁得来一句:“我自己有武器”,这种胆识在那个年代,那个社会,真的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异数! 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零度空气中,早摸出了我的□□。 没有子弹,但我想办法搞了些红衣大炮用的火药,自制了一些子弹,虽然不知道是否能用,但只能听天由命了,也许好运能再次光临呢? 就算开不了枪,壮壮胆也好呀!康熙看不见我拿的什么,只是收回了那把剑,信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然后,就只剩下——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这一次,是比马贼还要可怕的“恶魔”来了,每个人心里,包括皇帝,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上帝给了每个人,成为英雄的机会,也给了每个人,一次真正的炼狱般的心灵考验,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煎熬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难怪,很多人都说,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人,才是真正用有钢筋铁骨的英雄。 这种心灵和灵魂的煎熬能把一切软弱的人逼疯,也能把一切坚强的人冶炼得更坚如磐石,打造出铮铮铁骨的英雄。我也更加坚持地肯定。 首领不会死,那么多风霜险阻都经历过了,她是不会害怕战争的。 所有的将军们,所有的武士们,所有的兵卒们……也是所有的英雄们,都在翘首以盼,敌人那声势如潮的阵营,出现在草原的第一缕曙光之下,展开一场让自己流芳百世的血战———— 终于————期盼的一幕————仿佛死亡之城重现在朝日金碧辉煌的层层镀金之下,壮观得令人窒息的一幕,五十万大军齐头并进的一幕,最终———— 没有出现! 所有人期盼的悲壮的撕杀,在青白的日光刺进我们眼中的那一刹那,仿佛海市蜃楼般凭空消失了,这一种全力以赴之后的失落,和暂时转危为安的喜悦,立即弥漫在每个人的脸上。 朝阳慢慢爬上了康熙那张清郁的脸,一夜的劳累,让他憔悴不堪,可眼睛,依然如万道霞光一般炯炯有神,直射破晓的天际。 “皇上有旨,全体将士速速上马,日夜兼程,不得有误!”不远处,传来李光地疲乏而有力的声音。 但,在大家都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山坡那头传来了短兵相接的声音,所有人的心又崩紧了,这时,康熙直接站了出来,大吼,“大家不要慌,赶快上马,那只是小股敌军和我军交手,不必慌张!” 康熙是在宽慰众人之心,还是真的料事如神,只是小股敌军?我站在山坡高处没有动,只看见远处,几点银光闪烁,接着,传来野兽的嗷叫,一切,就这样慢慢地平静了。 “快走吧,先生,大家都在逃命呢!”小玉子催促着。 我依然纹丝未动,和康熙遥相呼应,两个小小的土坡上,两个同样心有不甘的人,冀望着远处飘荡的灰白色云彩,心中没有害怕。 因为清楚地知道,敌人已经撤退了。 金色夺目的光芒掩盖了康熙的眼睛,我终于明白他在干什么,这是一场必定会赢的赌博,因为指挥者是康熙,如果换成其他皇帝,我不敢确定。不过,现在我完全能这么肯定。 但,敌人是退了,康熙的心情并不见得有多么高兴,这让我想到了外公给我讲过的一个中国故事,故事中的统帅表面上成功撤退了,可是最后一个聪明绝顶的无辜文人却充当了统帅失败后的刀下鬼。 我的心情也不见得有多好,现在的我,像个游魂,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找不到回家的路,像个迷路的孩子,天真地生着所有东西的气,连晨霭中慢慢升起的七彩朝霞也不能让我的脸上多点笑容。 和祭司失散了,没有首领的消息,还有比现在更让人迷茫的时刻吗? 我不知道,为了掩饰我的这种沮丧,我不愿再和康熙同乘一辆车了。 康熙的计划一定已经奏效了。 他打算杀我的时候,清军主力就已经转移,康熙故摆疑阵,只以少量兵力假装主力撤退,主力就直捣黄龙,攻击葛尔丹的大营,葛尔丹虽然领大军追来,但得知腹背受敌,定会回援,这一计,实在是险中求胜,亏康熙想得出来,也亏他敢这样做。 现在,虽然全身而退,但这一仗,实在谈不上胜利二字。 反而,差点酿成萧墙之乱,康熙还差点命丧阿拉布通,实在是没讨到什么便宜,还白白损失了许多辎重粮草。撤兵也根本是鸡肋之选,不是什么高明之举。 果然,康熙的怒火无从发泄,谁这个时候去惹他,谁就倒霉。他没有叫我回御车,我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狼———” 我正彷徨,该怎么弄一匹马,不知是谁指着远处大吼。 康熙正扶着李德全的肩头上车,脑子里现在装满了恼怒和懊悔,完全把我抛到了脑后。 一听这扰乱人心的叫喊,牙齿咬得咯嘣做响,不管是谁了,一叠声,怒道:“李德全,叫德楞泰,把刚才扰乱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39 军心的家伙给朕砍了!” 是“闪电”,和它的族群,这个畜生,还跟着我,刚才,是狼群攻击了蒙古兵吗? 闪电,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快去找首领他们吧!去帮我找祭司,找到他们,去吧!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我悄悄地吹响了鹰笛,把我的心意告诉闪电。 “皇上,凌副都统无意扰乱军心,求皇上饶了他的性命吧!” 只说了一个字,就送命的,恐怕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可是这时候,康熙的心,需要找一个理由,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 我扫视着军中的面孔,突然发现了熟悉的一张脸,是李光地,他也混在军阵中,骑着一匹灰马,正准备下马为那都统说情。 ☆、第二十九章 安溪榕村 第二十九章 安溪榕村 我看他下马的当口,几步便走了过去,岔开了他的话头:“李大人,安莎有事相求,不知可否?” “稍待,可以——”李光地没空理会我。 我却私下拉了拉他的衣角,耳语道:“大人,你应该听过《杨修之死》这出戏吧?” “什么?” 李光地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神情从茫然无措,渐渐变得惊诧,直到看见鬼魂似的看着我,最后,竟然像看稀有动物一样,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脸涨成了酱紫色。 “大人,安莎只是想请大人帮个小忙,找一代步工具即可,不知道,大人能帮我这个小忙吗?” 我拉着李光地的手腕转向一边,让他完全从众人的求情中抽离出来。 而且,我拉住一匹驮行李的枣红马,问这问那,李光地似乎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心有默契地和我一唱一和。 等我们说完话,这才发现,康熙正直着脖子骂人,那边,凌副都统已经人头落地。除了明珠,其他人都吓得跪地不起。 我和李光地忙跪下了,我故意岔开话题地说道:“皇上恕罪,安莎身份低微,再不敢与天子同车,皇上龙体未愈,宜静养休息,安莎已向李大人借了一匹马代步,随侍皇上左右。” 康熙根本没理会我的话,而是将矛头指向了秋元晋,冷冷地说:“御医随侍军中,不用你来提醒朕!” 说着,康熙摔帘子进入了车内,可是,一句话,已经让秋元晋三魂少了两魄,跪在原地几个时辰不敢起身,等他找回自己的魂,康熙的大队人马已经离开十几里地了。 我把那匹枣红马背上的行李卸下来,自骑了它,跟随李光地走在康熙的随行队伍中。 视野一高,忽然见不远处白光闪动,我心里奇怪,闪电一直都能听懂我的意思,为什么它要一直跟着我? 难道……首领在这里?我忍不住前后左右张望,队伍中并没有囚车,也没听说俘虏什么人,怎么会…… 首领也不可能自己来投靠清军啊!我有些许失望,李光地见我心神不宁,关切地问;“在找什么?” 他挺感激我的谶语,我忙收回目光,答道:“怎么没见德愣泰?皇上刚才还叫他去砍人脑袋呢?” 李光地埋下了头,低语道:“他奉旨先行回京了,京城里乱得不成样子,明相也先行回京了。” 他挺信任我,什么都没隐瞒,我不好再问什么,心里明镜似的,康熙果然想得周到,太子在京中胡作非为,他不会不知道,先退了葛尔丹的追兵,腾出手来再来理会朝廷的事,也不怕台子乘机作乱。 “哦……”我回头不语,见李光地瑟瑟发抖,忽然想起什么,翻腾了半天,掏出包里一件发霉的斗篷,替他披上,笑语,“完璧归赵,借花献佛吧!呵呵!” 说完,便在马上开始整理背包,包里的一角幸而还有我的简易梳洗用具,掏出来一照,自己简直脏得不成样子了,惊叹之余竟瞥见李光地凝眸在我脑后的目光,猛然回头间,却见到他如同飞霞一般憋红的脸。 我一下子不知如何调整自己的目光,只好赶紧和守在我旁边的小玉子说笑。 心里却暗道:李光地……该不会……不会的……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我可一向是绝缘体呀!现在这个非常时间,非常地点,怎么还能搞什么儿女私情呢! 已经够乱的了,不能再添乱了!我故意抓紧了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下来。 他却迎上来,涩涩地说:“你的衣服破了,这里有一套我的旧衣服,凑合着穿吧!” 我一夹马肚子,他被我甩在身后,我又装做没听见,继续和小玉子说笑。 直到他一下抓住了我的马头缰绳,递过衣服来,我才装做浑然不知地问:“什么事?” “给你,离回京还有一段日子呢,你的衣服挨不了那么久。” “没事,我有旧斗篷,不用了,上次穿你的斗篷已经不好意思了。” 我没有接,他有些尴尬,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又说了一句,“穿上吧,天气转坏了!” 我有些招架不住了,推辞道,“没事,我不冷。” 看我们这么推来让去,小玉子忍不住笑道,“呵呵,大人要先生这会儿就穿上吗?这行军途中,连个歇脚处都没有,大人叫先生如何穿呢?” 李光地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了,收回了衣服,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窘迫的模样,一把抢过衣服,大笑道:“哈哈,这么认真做什么,跟你开个玩笑,哈哈……” 我这一笑让他的眼神立即热切起来,我马上就后悔了,这是个头脑不怎么开窍的读书人,我不忍心拿他开涮,可又不想让他有什么其他念头,真是伤脑筋! 他还是很拘谨的,看了我半天,才又小心地问:“你昨日,知道皇上在生气?” “什么?”知道康熙在生气,我又不是先知,我不解,“知道什么?”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问得很小心,似乎在考虑怎么问合适,语无伦次地说:“我是说,我是说皇上昨天很生气,你……叫我……不,你找我帮忙的事?” 什么跟什么啊!问了半天还是没问清楚,难怪李光地这辈子都进不了上书房,说话含糊不清,你就问我昨天为什么故意岔开话题就好了啊! “哦,是啊,我怎么能一直窝在皇上的御车里呢,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呀,已经够烦心的了,需要清净一下,别去打扰就好。” “哦!可是——”他憋了半天的话还是没说出来,我要装着没听懂,又替他着急,心里不禁憋得痒痒,干脆转过头去和小玉子说话。 “无论如何,找马只是小事一桩,你务须放在心上,你想听戏,回到京城,我请你如何?” 他总算是把话编出来,我还白白担心,马上回道,“好啊,来日方长,李大人不要嫌弃安莎身份低微就是。” “朋友勿分贵贱,李榕村岂是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0 忘恩负义之辈。” 忘恩负义,说得太严重了吧? 这个家伙让我不得不时时提防,可又古板严谨得那么可爱! 不管怎么说,他在关键时刻还是给过我活命的机会,这次就算扯平了。 而且,我们已经算朋友了吗?我不禁冷笑,呵呵! 大队人马一直往东南行,天气似乎也越来越好,我随李光地他们的侍臣队伍走了一些日子。 直到队伍快到热河时,德愣泰与康熙的心腹狼兆率领着援军与大队人马会合,京城里人心稍定,康熙的心才放下来,想起了我这个跟他不搭调的人。 御驾在水草丰茂的湿地停了下来,暂做休整。我已经累得腿脚发麻,宁可走路,也不想再呆在马背上了。 “呼!”小水池到处都是,都绿得那么可爱,墨绿、军绿、油绿、草绿、浅绿、嫩绿…… 有的绿得发黑的水坑里,似乎还有鱼在徘徊游动,只要用手一抓,就能抓到。 顾不得鱼儿来亲吻我的脸,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脸深埋在水塘里,感受这刺骨的清醒。 一路的风尘,都随着飘洒的水珠洒落一地。抹去眼睛上的水,感觉视野清亮了不少,但还睁不开,顺手便摸到一张柔软的手帕子,擦干了睫毛上的水渍。 正眼瞧去,差点没让我滑倒,康熙正黑着一对眼珠盯着我,手上,还拿着他的银缂丝帕子。 “皇上,您……您的……帕子……”我像魂丢了似的,六神无主地把帕子递还给他,忘记了现在身在何方—— 皇帝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一种九死一生的解脱和愉悦,大病初愈的他好象经历了几百年的沧桑,眉宇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沉敛与自信。 “怎么,几日没见,就不认得朕了?”康熙轻轻笑道,话语却压着无形的石头,“朕的御车你都坐过了,那一日跟李光地在那里跟朕打哑谜,你胆子不小哦?” 哑谜?我哪里打什么哑谜?康熙在说什么?难道,是说我上次帮李光地蒙混过关的事?这算什么,反正康熙又不是真的想杀人,不过是想找个人刹性子,当替罪羊而已,还好意思反来问我的罪! 当皇帝的就是这样吧,明明自己任性妄为,却要把错怪在别人身上,所以古语有云:伴君如伴虎呀! ☆、第三十章 君无戏言 第三十章 君无戏言 看着满池苍翠的石苔,青墨背棱的梭子鱼穿游其间,我不禁玩心大发,心里也着实不知道如何回答康熙的逼问,突然兴奋地叫道:“看,好大的鱼,抓来烧烤一定是美味!” 我的话还没吼完,便跳进了水塘里,溅了康熙一身的水,我只好假装没看见,在水池里左右开攻,一下子就抓住了一条大青鱼,高高地举起来,大叫,“看,我厉害吧!” 显然,康熙原本以为我会很害怕地跪在他面前求饶,就算再不懂事的人也会象征性地向康熙告一下罪,谁知,我竟会不接招。 还异想天开地跳进水塘抓鱼,这可是结结实实地吓得康熙目瞪口呆,比葛尔丹五十万蒙古铁骑突然出现,还要超出他的想象。 加上溅了一身的水,更是从来没有过的,竟呆站在水塘边,直直地看着我。 “啊!”我也被吓了一跳,忙扔掉鱼,跑上岸,翻遍了背包里也没有干毛巾,只有阿木泰留下的一条脏西西的纱巾。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顺手就往康熙身上擦拭,想尽量把衣服上的水迹擦干,可是那东西根本不吸水,我在那里白忙,却没注意跟康熙的距离———— 近得不能再近了,康熙的衣服上,缭绕着刚沾上的淡淡青草味,清雅的檀麝味,醒目的火药硝烟味,还有任何味道都掩盖不了的男人气息……… 我的脑子有些眩晕,却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仍然一心一意地想弄干康熙的衣服,谁知,突然———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温暖的海水里,整个人都溶进了那股温热的暖流里! 我这才意识到,看似清瘦的康熙竟将我整个身子拥进了怀里! 心,跳得已经失去了方向,全身,血液在倒流,抽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只能任心中炽热的暖流游走,身体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靠在康熙的胸前,听着他同样心潮起伏的狂乱。 心里也突然惊讶于自己的感情,这是从未体验过的,这种天荒地老的心动,真的可以生死相许,至少这一刻,我能感觉到人类最原始的激情。 这是我少年的初恋,所绝不会感受到的,这也让我在心里开始嘲笑我当年看似惊天动地的爱情,那也算爱情吗? 心里的冷笑让我头脑清醒了许多,远处,我看见了李光地的破旧斗篷,正往这边来了。 我猛地推开了康熙,顺手用纱巾抹了把脸,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我的脸色红得都可以开胭脂铺了。 康熙的眼睛却直视过来,热辣辣地,毫不隐晦地,告诉我一个讯息,他一直把我当女人,而且,他对我,有着一个血性男人对女人全部的遐想。 我的血冲击着大脑,心里的另一半却强烈地抵抗着,理智与情感,正在做着最激烈的搏击。 哼!康熙把我当什么?无聊征途中的排遣寂寞的工具吗? 可是他的眼神却又火辣辣地告诉我,他喜欢我,这种喜欢是建立在欣赏之上的……呵呵? 他只是没带女人出征而已,否则怎么会打我的主意? 他要什么女人没有,他的女人可以从地球一直排到月球上,他不缺少女人——— 我这样告诉自己,强压着甜蜜的心情,埋头避开他的目光,收拾背包就要走,他却一步拦住了我。 我不想说话,因为心里隐约觉得只要一说话,我的情感就会战胜理智,所以,只是埋头要走,他却捉弄我似的,总拦着我。 正僵持着,却听见背后李德全的声音,康熙眼中玩谑的情意才收起来,正舒了口,不想他猛然间夺了我手中的纱巾便走,把我晾在水塘边,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康熙什么意思?纱巾是阿木泰的,他抢去了是什么意思?呵呵,真是……表错情了吧? 我心里一阵好笑,却又怯喜,同时,也有小小的失望。 他拿走一个女孩的东西,代表着对她表白情意吗?可惜,他这情意却表白错了信物,我心里忍不住又好笑,又好气。 “哟,你怎么了,衣服怎么湿成这样?” “啊……我……我……”我这才忽地想起来,大队人马今天就在这水边扎营,刚才我说要来取水,李光地定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我做什么,还好,刚才脑子没有发热,跳下去洗澡,否则,就不堪收拾了。赶快编个理由吧,怎么搪塞过去怎么说吧! “哦,我看这水坑里的鱼肥美,所以抓两条来,今天晚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1 上加道菜呀!”我确实是在抓鱼呀,没有撒谎。 “那快回去把衣服换了吧,小心着凉。” “哦。”我确实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背心直冒上来,忽地一声“阿嚏!”糟糕,我忘记现在是十冬腊月了,已经着凉了。 “看,着凉了吧!来——” 一个不注意,李光地的发霉斗篷又披到了我身上,老实说,这股酸味,还真是熏人,可身上一阵发冷,牙齿咬得根本张不开,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正瑟瑟地埋着头往回走,却又忽得冒出个声音,道:“哟,先生,瞧您冷的,来,正巧,披上这件银鼠斗篷吧!” 是李德全的声音,挺刺耳,可也是救星到了。 “哟,这是什么斗篷呀?这么破破烂烂的,先生快换下吧!” 李德全一双富贵眼哪里看得上李光地的破斗篷,尖声尖气地念叨着,酸得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一旁李光地的脸色却想当然地很难看,我费劲地挤出一丝笑容,婉拒道,“谢谢公公,没事,索亚刚才掉水里了,身上一身泥,别把您的斗篷弄脏了。” “那就更要换掉,李德全,去拿一套朕的干净衣服,给先生换上,别着凉了。” 这声音听起来更可怕,害我把头都快嗑到地上了,康熙怎么还敢回来呀! 不过,我还是侧着头瞟了一眼李光地,他注视着我身上的破斗篷,窘得都快钻到地洞里去了。 真是,康熙是在故意给我难堪吗?不,是在给李光地难堪,他不允许李光地的破烂东西披在我身上,就像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打上别人的烙印一样。 我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能容忍我和李光地的这种暧昧,在这个年代,是绝对不允许的。 真是可笑,难道他不知道,我正在逃难吗?还有心情乱搞男女关系吗? 我心里却叛逆起来,回道:“皇帝陛下的衣服安莎实在不敢上身,安莎告退!” “你不知道君无戏言吗?”康熙语气强硬,脸上却还在笑。 “快谢恩吧!”李光地再傻的人也听出康熙的意思了,忙劝我道。 一面,李德全已经把衣服取来了,石青苏绸灰鼠夹袄,湖锦滚丝夹裤,松花色蕾丝束腰汗巾子,彩绣鹿皮靴,加上已经取来的银鼠斗篷,虽然不够华丽,却够雅致,大方。 我心里却越发地不愿意,谁爱穿这些臭男人穿过的东西,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只好——“扑通”一声跪下,道:“安莎一会儿还要骑马,皇上的衣服实在不敢受,请皇上收回!” 我硬顶回去,以为康熙会勃然大怒的,谁知他憋住了气,半天才发了一句:“骑什么马,朕什么时候说过让你骑马了?朕觉得不舒服,你过来给朕看看!” 康熙真是,找的什么理由?前面才说自己有御医,又有我什么事?再说下去可真有点无理取闹了! 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什么也不说,走过去接过衣服便躬身退道:“安莎去取医箱,谢皇上赏赐。”一把拉着李光地便走,心里却窝火。 我横冲直撞地闯进李光地刚搭好的帐篷,把帐帘一摔,衣服早扔到了地上,李光地忙捡起来,我把外面斗篷一扯,冷言:“你进来做什么?难不成要伺候我换衣服吗?” 我的没好气使李光地的脸顿时红成一片,欲言又止,终打帘出去。 我心里却不喜欢他这样吞吞吐吐,奇怪道:我在生什么气呀?康熙说话一向这样,我是在介意他拿走的不是我的东西吗? 真真好笑,我有什么好气的,他抱抱我也不代表什么呀?费因也抱过我呀!真是,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可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只把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外套换下,罩上康熙赐的锦袍斗篷,衬衣上,阿木泰的鹰笛忽地掉出来,首领……我忘记了首领,首领……我记起了那苍凉的音律,阿木泰,你在哪里? 我在努力使自己的思想转到遥远的地方,转到帕米,转到图什,转到无边的天际…… 鹰笛的氤氲,在四散飞扬————仿若黄昏的昏浊气韵,在广袤的草原上游走,召唤着远古的精灵。 ☆、第三十一章 惊蓝定情 第三十一章 惊蓝定情 “闪电”来了,我感觉到了,我想它了,想见它。 于是,我像草原的精灵一样,轻盈地走过黑暗的原野,去见我的老朋友,我忠诚的伙伴。 可是,在我感觉到它闪电般目光的地方,它不在。 我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和狂燥,它有危险,它在哪里?没有哪个猎人能抓住它的,没有,它是整个塞外的狼王,跟随响马头子多年,从帕米一直跟我到这里,是谁?是谁抓住了它? 我猛然转身,不远处,火光四射,是康熙的援军到了,他们,勇武的男人们,看起来很兴奋,他们抓住了什么? 不,不会,晚上他们不会去打猎,他们给康熙的见面礼,不会是———— 狼王“闪电”吧??? 我拼命地往火光处飞奔,不停地吹响鹰笛,心里祈祷着:闪电,你千万不要有事呀! 现在,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终于,闹哄哄的人群中,闪着白光的猎物被绑在圆柱上,康熙饶有兴致地坐在一张铺有虎皮的金丝楠木椅上,脸上泛着胜利者的喜悦,没打胜仗,却抓到了这么稀罕的白狼,也算一大收获吧! 我悄然无声地接近着猎物,是“闪电”,忽然,它在人群中看到了我,冰剑般的蓝色瞳孔中,流露着狼王的永不屈服,还有,对我的忠诚,月光下,银色的皮毛上烙印着战斗后光荣的血色徽章,但它的头,依然高昂着,永不放弃一个王的尊严。 这一切,都深深刺痛了我,它眼中燃烧的火焰,让我又一次想起了少年祭司,热烈得让人心里发烫。 它坚定地看着我,看到我眼角默默流下的泪,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呜————呜————”冰冷的锁链下,血淋淋的身躯依然死命地挣扎着,无论锁链有多坚硬,也锁不住一颗渴望自由的心。 我心乱如麻,怎么办?我的狼王,你是草原上的最强大的猎手,现在却被卑劣的人类猎获了,我该怎么来救你,我的王? “看来这畜生还不服气,好一头狼王,皇上,就让我来结束这家伙的命吧!” 这句话传进我的耳朵里时,我的脑子“哄”的一下炸开了,不,你们不能,不能杀死它,它是塞外冰川上的精灵,是神圣的生灵,你们这些卑微的凡人怎么能夺走它的生命,不———— “好啊,朕忘了,你狼兆可是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蛟的,想当年你可以空手打死一头熊,眼前区区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2 一头狼,不在话下啊!”康熙兴致很高。 狼兆,就是李光地口中的盛京将军,这次领兵驰援的,就是他吧! 我没有见过他。 但,这个曾经赤手空拳打死熊,散乱着头发,瞪着虎目豹眼,□□着伤痕累累的黝黑胸膛,举着一秉刚刀,像一头发狂的狮子一样靠近猎物,要把猎物撕咬得粉身碎骨的汉子,就是狼兆! 他身上,散发着野兽的杀气,就算面对着草原上最凶残的狼王,这个男人身上也丝毫没有胆怯,而是被这种野兽嗜血的疯狂,激发出身体里更多的雄性荷尔蒙。 这种血性男人的气息,让我身体里的血也仿佛蒸发掉了。 “听说狼兆将军与这头白狼近身搏斗,亲手将它擒获的!” “哦,真的,狼兆啊,你真是我大清第一巴图鲁啊!” 猎人听到了皇帝的赞扬,更激发了残杀的勇气,刀子的幻影已经出现在“闪电”的白瞳里,伴随着一声猎人的呐喊“畜生,受死吧!” 刀子从高处劈向狼王高贵的头颅——— 我的身体再也不听脑子的使唤了,没等我自己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到了绑着狼王的圆柱前,用身体挡住了一切武器的进攻,眼前杀红了眼的彪悍男人的刀已经落到了我的头发上———— “不,你不能杀它……”我高喊着! 武士喘着粗气,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使我的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赤膊的将军终于定睛看清了眼前这个不怕死的人,准确地说是打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阻拦者? 赤黑的圆眸里,清楚地倒影着我那张同样气急败坏的脸,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反倒使这个从不留情的猎人,一脸惊鄂地僵在我面前。 趁他惊呆的片刻,我恍然转身,想解开“闪电”身上的锁链,可那锁链缠得太紧,我根本动不了分毫,得借助武器才能劈开,此时,一张大手猛地抓住了我,耳边,是如雷贯耳的一声大吼:“你是哪个?敢管老子的闲事!” 回头,那双赤眸里,除了惊诧,就只剩下怒火,我感到“闪电”已经奄奄一息,心急如焚,便不甘示弱地顶道:“我是哪个你不必管,你只要知道,这头狼,你杀不得,就是了!” 我的突然出现让康熙也懵了,但面前的汉子就是不松手,刚刀仍然悬在我头顶上,此时,我知道,对峙的两个人,火气都盛到了极点,只要稍微一点星火,就会爆炸。 黑汉子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扯着喉咙狂吼:“你他妈的快给老子让开,要不老子就连你一起给劈了!” 康熙似乎不明白我是哪跟经不对,非要保护一头冷血凶残的狼,而且似乎也不打算打断他爱将的表演,呵呵…… 不愧是康熙大帝呀!遇事都是谋定而后动的,我想,这看不明白的事,他是铁定不会插手的了,既然这样,闪电,我只有拼死相护了。 我什么也不说,反身扑在“闪电”身上,一副要杀狼先劈死我的架势,谁知这男人大概根本看不起女人这一套,猛然间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向后一扔,跟扔猎物似的,举刀便砍。 我慌了,顺手从背包里掏出□□,气沉丹田地吼道:“住手,要不我就开枪了!” 这一下,四周围观的侍卫们慌了神,因为,竟然有人敢随便在皇帝面前动枪,还是一种他们从来没见过的□□,这弄不好大家都会没命。 可是主上没动,下面的人就都不敢动,恐怕最想不到我会出这招的,是眼前火光中要宰杀狼王的勇士,他的刀第三次悬在了空中? 慢慢地转过头,有些轻蔑,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盯着我的眼睛,又看看我的枪口,确信是真的,眼神顿时从不屑,变成了火红一片,冲着狼王就砍了下去———— “不!”我惊呼,同样惊诧地看着这个连枪都不怕的男人,不敢睁眼看白狼的下场,等我终于鼓起勇气,才知道,这一刀,他居然砍偏了,狼王只伤到皮毛,感谢上帝! 我心里石头落地,可还是像悬着的风筝,没底,我知道枪里的子弹也许根本射不出去,可还是拉开了保险栓,用低沉而认真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的刀,如果再落下去,我就真的,开枪了!” “不——自——量——力——”狼兆的眼睛里说着:老子就不信邪——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在他的刀刚落到“闪电”的脖子上时,子弹便先一步击碎了粗硬的锁链。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疯狂的野狼脱缰而出,在众人眼前闪电般打了一个圈,众人心里的恐惧还没冒出来之前,在向我埋下高傲的头致意后,便如光速般消失在了广袤的草原夜色中。 起码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众人才回过神来,这才高叫着“护驾——护驾——护驾——”把端着枪的我团团围在中间,只等康熙一声令下,就要把我剁成肉酱。 连勇武无比的狼兆,也没想到,我真的开枪,他忽地反过脸,死死盯着我,眼光中夹杂着不可思议的疑惑、愤怒、震撼、茫然…… 看得我心里直发颤,说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的枪,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开枪。 可现在,不开也开了,我的眼神恐怕也挺无辜,却还要装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是可笑,这个世界令人冷笑的地方太多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得精神病。 我这种样子,在未来的人看来是很滑稽的,可没想到,面前这个被我震慑住的男人脸上,却从一开始的怒色茫然,慢慢地变得困惑。 渐渐地,由怒气冲冲,变得突然豁然,由豁然,忽然变得开朗,继而,又突然变得无比傲然,眼神中没了杀气,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蕴酿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惺惺相惜的味道。 甚至,到最后,当风忽然吹掉我头上的毡帽,青丝伴着清风飞扬的时候,男人血性的眼神中,竟然定住了一抹惊艳的蓝。 是我眼中流动的蓝光,直刺进他的心底里,唤醒了前世的记忆,前世那凝眸的,关于爱情的记忆。 后来,狼兆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当时的心情:仿佛堆积几千年的情感,在那一瞬间,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 而我,总是淡淡地答:那是前世的回眸。 清冽夜风中,飘散着直通关窍的硝烟味,照亮天际的篝火,侍卫们警戒的眼神,皇帝的猜疑……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两个人□□裸的灵魂,在彼此纠缠。 迎着他热辣辣的目光,我感觉自己整个人,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心里像团火一样,滚烫得快要从里面跳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二章 紫禁迷城 第三十二章 紫禁迷城 身体动不了,眼睛里,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3 冰晶般的泪珠注满了眼眶,眼睛,一刻也不愿移开他的粗犷的脸庞,它就像雕刻一样,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心里。 就这样凝视着,谁也不愿意移开眼睛,仿佛就算天荒地老,也动摇不了这火热的激情…… 惊雷般,他打破了这浪漫的情蕴,一声大吼:“你到底是哪个?” 我没有回答,他走近,继续问着同一句:“你到底是哪个?” “你——到底——是哪个?” 我的耳边,只反复回响着这个原始而简单的问题,喉咙里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更焦急,健壮的身躯几乎已经挡住了我面前的火光,清冽的瞳孔中,仿佛照相般投下我清晰无暇的面孔,率真中隐藏着几缕娇羞的清纯女子面孔。 “哈哈哈……好了,安莎,你可闯了大祸,狼兆抓住的猎物从来没失手送人过,哈哈哈……好了,好了,安莎,收起你的枪吧!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怕呀!好!” 康熙终于发话了,总算解决了我的窘迫,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他似乎觉得比杀狼更有趣,心情忽然好得仿佛阴霾的大冬天见了艳阳高照,大笑道,“好,我大清真是天神共佑啊,安莎,你真是胆识过人呀!” “你叫安莎?你是什么人?”狼兆直愣愣地问。 “哈哈哈……她呀,从前是朕的御医,现在嘛……该给你个什么差事呢?让朕想想——” 康熙有点为难地若有所思,确实,该给我安个什么头衔,才能使我伴驾君前,又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你是旗人?”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听到我的名字,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天边泛起了青灰的白,清晨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我的头发快乱成一团乱麻,习惯性地,不由得抚弄了一下,才发现长了不少。 从布哈拉出发时,为了方便,几乎把头发全剪了,没想到,一转眼,这么长了。 “她是旗人,哈哈哈……狼兆啊,你不学无术也忒过了,你好好看看她的眼睛,咋们大清有哪个人的眼睛是蓝的?”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射进我的眼睛里,狼兆现在看到我眼瞳的颜色,应该是冰蓝色,否则,他现在的神情,不会是这样,好象看到一匹狼的眼睛一样,恍然失色。 “奴才在东北见过,俄罗斯国的黄毛鬼子,就有一双这样的蓝眼睛。” “哈哈哈……狼兆……你真是,有趣……哈哈……”康熙捧腹大笑,指着我道,“安莎,你说说,你是从俄罗斯国来的黄毛鬼子吗?” “皇帝陛下说笑了,安莎来自英吉利大不列颠王国,况且,安莎的头发并非是黄色的。” “是呀,是呀,你说说,你都擅长什么?除了医术,是天文数术,还是几何历法?” 康熙几乎已经忘记了狼的事,一个劲儿地缠着我,尽谈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把狼兆晾在了一边。 话没说完,便上来一把拉住我,往御车那边走,一边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朕怎么忘了,钦天监啊!李光地,记得回京后立即补上一道旨,封安莎为钦天监正六品官正” 我还来不及谢恩,就被康熙拉上了御车,不回头,我也知道,人群中至少有两双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背影。 但我实在不敢转头面对,那样,会让我更加有口难言,与其去面对不知道如何回应的热切目光,还不如暂时躲开的好吧! 带着这样的心情,投入康熙的御车,我反而心安理得,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至少,皇帝现在自动找了话题,给了我台阶下,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康熙的博学瘾犯了,他又没跟我谈情,我何不逢迎呢,人家刚封了我个不大不小的六品官,呵呵,再怎么样,也该报答君恩吧! 于是,在康熙的御车中,我尽情高谈阔论,来掩饰我此刻慌乱的心情,不为别人,只为了那个该死的狼兆。 因为,虽然我嘴里谈着什么哥白尼,什么圆周率,可实际上,杀狼汉子那张血气张狂的脸,和那两道热辣的目光,老在我眼前晃悠,怎么也挥之不去…… 大队人马迎着朝阳出发了,康熙一夜没睡,可一点倦意都没有,听我说着天马行空的天文地理,兴致还挺高,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博学的皇帝却听得很认真,简直就是牛在对人弹琴,人听不太懂,反而显得牛很有学问似的。 我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走进紫禁城:我的头上,笼罩着康熙宠臣的光环,顶着三个令人艳羡的头衔:太医院六品供奉,钦天监正六品监判,再加上南书房西席———我的老天,早知道回京途中就不要跟康熙瞎掰这么多了。 从坐上马车开始,我们从狼王“闪电”开始谈起,谈了新疆各部局势,谈到战争,谈到蒙古人,又扯到匈奴,聊到民族关系,进而,有涉及到中国上古历史…… 从司马迁一直说到张居正,从中国历史一直说到世界历史,古埃及、两河流域,一直到印度文明,说到印度,有牵扯上了佛教,谈到了世界宗教史,讲到了拉丁文在西方文明史中的独特^地位接着又说到了文艺复兴中的文化、科学、以及医学…… 甚至十字军东征,火药对封建领主的挑战,接着就是天文历法,阿拉伯人的数学,达尔文的进化论……等等等等。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么多,有些知识甚至超出了那个时代的范围,不过话已出口,康熙也难辨真假,我也就信口拈来,可结果就是康熙被我的高谈阔论,彻底激起了心底的求知欲望和炫耀欲望。 我突然觉得太过了,索性我的身份太有利了,康熙完全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使者,无论我的知识有多么渊博,有多么超逸,也只是因为我来自的另一个世界,丝毫不会影响他在大清子民中的威信。 而且,我的博闻强记,融会贯通还为他带来了便利,他通过榨取我所知世界的知识,会变得更有威望,更令人敬服,从而大大增加他作为帝王至高无上的光辉形象,我感觉真是太庆幸了! 当我穿着六品官服走进紫禁城的大门,我感觉自己真像在做白日梦。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掐了一把手背,“哇!”痛得我差点叫出来,是真的,我沉重的身体真的来到了这座世界上最大的皇城。 我不想再用任何语言来描绘这座皇城的巍峨富丽、庄严肃目,当它如同正午的太阳直接射入我的眼眶时,我已经被它无与伦比的金黄刺入心脏,血脉喷涌而出,洒下一片亮色的簇新红墙,以它还未被岁月洗涤过的鲜红无声地向我诉说着红墙内血腥的悲凉。 我突然觉得背脊发凉,紫禁城那辉煌的建筑也掩盖不了这种阴森的感觉,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宫门,似乎如同百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4 慕大三角的海底深渊,神秘而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使我停不下脚步,但又害怕被它吞噬。 怀着这种忐忑矛盾的心情,我走进了这个梦想中的无间地狱。 我接受了康熙的任命,太医院的职务只是兼职,李德全背地里告诉我,除非皇帝亲命,我这个名义上的太医根本没有义务履行一个宫廷太医所应尽的职责,这可让一颗石头落了地,少跟秋院判打交道真是省了太多麻烦。 至于钦天监的职务,我倒挺喜欢,只是为了不抢了费因和他老师的饭碗,在天文学方面我尽量表现得极谦虚,并未担当什么大任。 让我头痛的,还是南书房的差使,康熙如果把我说漏嘴的一些学说拿去唬人,我的麻烦就更多了。 不过,还好,康熙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他并不急于求成,首先要求我传授的,是语言。 这让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语言类从古到今不会有逻辑学上的错误,这就好办多了。 基本问题解决了,新问题又出来了,紫禁城太大,我竟然经常迷路,第三次迷路,康熙竟然发了火,直接让内务府为我安排了宫内的住所,所有来华传教士中,只有我独享这种殊荣。 紧靠南三所后的几所房子,内务府的当值太监打开了所有院门,尽我选择,可我却站了好久都不愿进去。 因为,说实话,紫禁城的房间,每间都有自己的历史,感觉比古堡的地下室还要恐怖,这种恐怖在这个年代还一直在继续,不停地上演。 我宁可挤在费因的胡同小屋里,也不愿跑到这里来忍受心理煎熬。不过,毕竟是康熙的好意,还是不辜负的好,再恐怖我也得挨着,总比面对祭司的好。 在当值太监的殷勤下,我不得不挪进那两所院子里,同时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出来后,那太监等着我的回答,我却瞄上了甬道尽头的一道墨绿色清漆门。 ☆、第三十三章 百无禁忌 第三十三章 百无禁忌 它独特的颜色和那道门后隐隐的幽深,吸引了我———— 我抬手指了指,问:“那里是?” “先生,那里……那里……不行,那里是……是……”当值太监脸上露出很复杂的表情,恐惧、害怕、恍然、同情、伤感……总之,有点惟恐避之不急,跟大白天见鬼似的,眼光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看。 我慢慢地靠近它,好象即将闯入一处神秘国度,庄严而郑重地,怀着一种浪漫的心情,轻轻挽去门上的蛛丝,骨雕湘竹门缓缓滑开,几抹艳绿,穿越时空般,直接扑入我的眼帘,萧瑟簌簌,龙吟细细,蒲草生烟的荒凉中,湘竹摇曳中,一座雅致得恍若隔世的江南竹苑,正用它曼妙幽深的黄花小径,向我娓娓述说着它凄艳哀婉的缠绵故事。 我已经彻底沉醉,一碧清流,自竹苑东北角沁流而下,无声滋润着苑中千杆细竹,叠翠生烟,绿幕遮眼,青石幽径尽头,两三处竹屋雅舍掩隐在红墙金瓦中,那样卓尔不群,正似牡丹丛中那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芙蓉。 青瓦竹栏,倚翠偎红,绿廊檐下,纱窗已破,屋檐风铃乍响,空空的鹦鹉架尚挂在藤萝之下,屋内一角,朔风吹弦,呜咽作响,矗立其间,毛骨悚然—— 当值太监已经在门口叫我,他吓得不敢进来,可我,却情思百转,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而且,就在紫禁城,梦里,雪芹先生笔下的绛珠仙子之居所——潇湘馆。 “对,就叫潇湘馆,以后我就住这里了”!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像极了紫霞仙子,调皮中带着无邪的天真。 当值太监可吓得不轻,脸色惨淡得像大雪天掉到井里。忙忙地说:“不成,不成,先生,您饶了我们吧!这几所院子您尽管住,可这所院子,您不能……不能住……” 说完,还疑神疑鬼地朝里面张望,突然又缩回脖子,口里念念有词,真是应了那句话:子不语而怪力乱神乎! “公公,为什么呀?你不是说尽管挑吗?” 我明知故问,看那老太监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地方,多半闹鬼。 “我是说前边那几所院子,您尽管挑,可这所院子,您不能住,奴才可是为您好,先生,您快走吧,别为难奴才了。” “公公,为什么不能住?难不成——这院子——闹鬼?” “哎哟,我的先生,嘘……”老太监赶忙用力拉了我一把,把我拉到离那院子有八丈远,神神秘秘地说,“可不敢啊!可不敢啊!先生,百无禁忌啊!百无禁忌啊!” 我无奈地摇头,笑道:“公公,不必害怕,你忘了,安莎本来就是洋鬼子,不怕!” 老太监那张榆树皮一样的脸,听我这么一说,恐怖感倒是全部消失了,可还是难以克服心理障碍,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摇头,说:“先生,这事儿还是不成,老奴担不起,先生还是另选住所吧!” 我苦着脸,恋恋不舍地望了望那道竹门,心道:唉!我的空中楼阁啊,有缘无份啊! 这老太监做不了主,我忽然有点明白了,这所院子的禁忌之处,看来,只有一个人能做得了主,我不必在这里为难他了。 想到这里,我回头掏出点银子,打发了当值太监们,跟自己说,还回银帽胡同费因那里吧! 脑子里这么想着,脚下没感觉地走着,没想到的是,又迷路了。 这次,只能对自己苦笑了。 偌大的紫禁城,在天幕的洒金炫幻下,终于,这座巨大的宫殿被笼罩上了夜的凄迷。 夜游紫禁城,也不错啊!这样想着,心里反而没有了恐慌,这座古老皇城在我的眼前无限地延伸,好象总也走不到尽头。 长长的通道上,零散地几个当差的太监,看到我这个溜达的闲人,居然把我当空气。 现在我倒希望有人注意到我,要不,怎么走出这个迷宫啊! 在内廷行走了大半个月,宫里一半的人都认识了我,可还有一半不认识我啊,怎么没人拿我当刺客呢? 更何况,我现在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另类。失望,太失望了!这还叫皇宫大内吗? 就在我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时,一处院落里,却总算传出了一声让我耳熟的声音。 “哎哟,我再也不敢了,秋大人饶命啊!饶命……小玉子再也不敢了……您饶命啊……哎哟……” 虚掩的院门,开了一半,透过朱漆大门,我眼睛一亮,总算找到救星了,虽然,是个正被满院子追打的小太监。 我悄悄踱了进去,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这场好戏,小太监动作灵活,左闪右躲,忽前忽后,后面追着跑的,正是一把胡子的秋医正,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杀鸡似地喊打喊杀,滑稽极了,更可笑的是小太监明明没有被打到,嘴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5 里却大喊大叫,哭天喊地,好象要把他大卸八块似地惨叫。 我终于弄明白了,我是一不小心,跑到太医院来了,正好遇上了一出杀鸡的好戏,如此可笑的一幕,自然也引来了众多围观者,御药房的太监苏拉几乎都被吸引来了,有的加油助威,有的甚至开始赌谁输谁赢。 人群中,我也忍不住大声笑起来,好久没这么开怀了。 突然小太监脚下一拌,突然栽倒,正好往我身上扑过来了,我顺手一抬,小家伙摔在了我怀里。 “先生,是您!” 小太监一阵惊喜,眼珠子骨碌一转,把我当成了救星。 秋院判却没刹住脚,往小玉子身上倒过来,我眼明手快,拉着小玉子往旁边一挪,秋老头面朝地面硬生生地摔了下去。 “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时,正好看见了我这张幸灾乐祸的脸,顿时,老头的胡子气得都直打架,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干瞪眼了! “秋大人,这还没过年,您不必跟我行这么大礼!” 没想到我会说出这话,秋老头气得胡子抖得跟秋天的落叶似的,不好跟我发火,只好回转身来抓小太监。 可这孩子滑得跟泥鳅似的,让秋老头次次扑空,差点闪了腰,气得这干老头子动了真格,叫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给我抓住他,看我不把这小兔崽子的皮扒了!” 几个小苏拉也是碍手碍脚,慢腾腾地上来拿人,不过毕竟寡不敌众,眼看小玉子就要被抓住了。 我忙一闪身,挡在了凶神恶刹的秋老头面前。不管秋老头有什么理由这样追打一个小太监,我对这孩子确实是喜欢,反正闲来无事,这闲事,我是管定了。 “安先生,这是我们太医院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吧?” “秋大人,实话跟你说吧,在下今天是因为迷路才会遇到你这挡子事儿,也算缘分,你怎么说也是太医院院判,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秋元晋有点心虚,不过还是虚张声势,大声说:“先生不问事情原由就要插手,怕是说不过去吧?紫禁城的规矩想必也不熟悉,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免得,惹祸上身呐?” 居然敢威胁我,这倒让我有点无名之火上升,再加上小玉子适时地在我身后大嚷:“什么事情原由?根本就没原由,这干老头子欺负人,方子根本不关我的事,先生,什么规矩?狗屁!” “放肆,你这小兔崽子,你反了你——” 秋元晋抬手要打人,看我挡在前面,高扬的手又放了下去,不过还是气急败坏,看他这样子,多半跟宫里那些琐碎的密事有关,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随便找个奴才出来顶罪,司空见惯。 可秋老头这次太不走运,碰上了一肚子郁闷的我,加上他要拿来顶缸的这孩子,让我喜欢得紧,这下,他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 “秋大人,这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方子?事情本来跟我没关系,不过,你今天要为难这孩子,就跟我有关系,我进宫时间不长,当然没您懂规矩,不过,再怎么说,我也是太医院供奉,跟你要个小苏拉,总可以吧?今儿,我就要这孩子啦!” 秋元晋阴阳怪气地盯着我看了半天,几乎是凑到我耳朵边低语:“先生,你刚来紫禁城没几天,这种事儿还是别惹为妙,否则……” 后面半句我听不真切,不过秋老头故意抬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一副紧张的样子,手上还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大拇指。 我看得明白,心里也门清,可现在就是不想卖他的帐,说实话,就在今天以前我都很怕惹祸上身,可现在,突然心里有种空洞的感觉。 从前和祭司在一起时,心里还隐约有点回家的希望,可自从来到紫禁城,这种回家的希望可谓是遥遥无期,每天的日子都像是判了无期徒刑,何时是个尽头? 所以,现在我偏偏不想过隐姓埋名的日子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还不如轰轰烈烈活一场。 ☆、第三十四章 暗语连珠 第三十四章 暗语连珠 我打心底里笑了,我知道我笑得很贼,慢慢地形成一种压抑的气场,朝秋太医压过去。 我的手上,还带着厚实的黑羊皮手套,轻轻地,我的手握住了秋老头的手,把他竖着的那大拇指掰了回去,沉下声音念道:“秋大人,安莎知道您的意思,您的事儿,我管不着,不过,因为我老是迷路,皇上早就说要赐我一个小苏拉了,叫我遇到可心的跟管事的说一声就是,您今天就给我个面子,把这孩子赏了我吧!再说,你那主子的事,我可真没兴趣管,赶明儿个我真有兴趣了,怕是咱们大家都不好看吧!” 我一翻夹枪带棒,暗语连珠,让秋老头的脸色比酱猪肝还难看,不过,我心下却起了疑。 后宫的事,向来是一团乱麻,小玉子既然牵扯其中,难免难脱干系。 不过,我既然已经心血来潮帮他出了这个头,那就好人做到底,让秋元晋乖乖认栽,还打不出喷嚏来。 我几乎可以看到秋老头脑子里的程序运行,他想起了发生在阿拉布通的一切,我所有的行为方式都不是他可以理解的。 况且,他那主子在军前发生的事,我多少是知道点的,我现在在皇帝身边行走,万一抖搂出来,他可没好果子吃。 故而,思前想后,这人情他是卖定了。只是,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啊? “既然是皇上的口谕,先生要这小苏拉也不是难事,可这孩子跟永寿宫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件案子有关,必须要查清之后,方可派给先生,还请先生暂缓数日,待我查清回报后,再派他到您那里当差!” “有关,大人有什么证据证明跟这孩子有关?如果只是口说,那今天安莎就要得罪了!” 我的态度开始强硬,事情已经骑虎难下,我必须坚持到底了。 “这……”秋元晋显然不是这案子的直接经办人,他正在考虑权衡利弊,我只好步步进逼,说:“大人,您只是个太医,不必这样追查到底吧?” 秋老头已经开始动摇,只是还缺少点理由。 这时,这小太监果然是太精灵,赶忙给秋元晋磕头,口里求道:“大人,奴才真的没有动过那方子,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再说奴才根本就不识字,连那是什么方子,奴才都不知道,大人……” 我不知道小玉子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要骗过秋老头的脑子,恐怕应该可以了。 秋老头替谁办事,我虽然不清楚,但我却可以猜到,一定不是他那位四肢发达的王爷。 不过,小太监的话,我怎么听都真真假假,这孩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6 子,实在太滑,得好好管教啊! 后宫的旋涡,就这样在我的脚下,慢慢地旋转开去,明知道是陷阱,我还是一脚踩了下去,真是连天也无可奈何的事啊! 看秋元晋已经开始摇摆,我抓起小玉子便跑,口里只扔下一句“秋大人,安莎告辞!”没等他答话,我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很多人,都是不知不觉间就联系到了一块儿,我想,我后来经历的一切人和事,都不是无缘无故跑到我的世界里来的,冥冥之中,命运的织线已经把他们和我联系在了一起。 我一口气跑出了西华门,回头,看没人追出来,终于放了心。 “先生,您这是回哪儿呀?” 小玉子跟没事人一样,亲近地问我,我心里却狐疑:这孩子,还真是脑子转得快,只可惜,太低估我的智慧了吧! “你想回哪里呀?是想回你主子那里领赏吗?” 夜黑风高,出了紫禁城的一段路,忽然被婆娑的树影遮挡得漆黑如墨,我忽然停下了脚步,低沉地问了一句,恐怕吓得那孩子不轻,虽然还是强装镇定,不过隐约感觉他有些僵硬地转身,对我露出一个假得让人发寒的笑。 “先生……您现在……就是奴才的主子呀!奴才……能……回……回……” 他的眼珠在飞速地旋转,可一时故事还没编出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可觉得还是把话说到的好。 “你现在刚出宫门,想回去还来得及——” “先生!”他啪得给我跪下了,一肚子委屈似的,打算把戏演到底,转脸就开始哭诉,“先生不相信奴才,刚才也不必救奴才,小玉子自去秋大人那里领罚!” 说着转身便要走,我却顺手一把抓住了他脖子,假装很生气地说:“你这小兔崽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口口声声叫我先生,告诉你,今天救你不是因为你的无辜,而是他秋元晋刚好碰上我生气,至于你做了什么事,我不想问,也没兴趣问,可你要把我当冤大头,那可大大地没门,我是什么人,天天在皇上身边行走的人,你这点小花招能骗过我的眼睛,告诉你,后宫这池子水深得跟无底洞似的,你一脚踏进去就爬不起来,现在我好心好意拉你上来,你倒把我当蠢人,好吧,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快滚回去吧!” 我这一大车话说得小太监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从我手里挣脱出去,黑暗中脸色突然一转,听得出已声带哭腔,嚷道:“哇……那你干嘛救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反正小玉子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让我死了算了,哇呜……” 没想到这小鬼跟我撒起泼来,这倒让我释怀了,我也真是的,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现在难得没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我自己却要去找麻烦。 我自嘲地骂自己,掏出一包吃剩下的桂花糖,送到小鬼面前,想着怎么哄小孩子,这小家伙可不客气,原本假装在那儿淌眼抹泪地,一眼瞥见了糖,便什么也不管了,嘴角一歪,抓过糖便往嘴里送。 我一见,乐了,讽道:“又哭又笑的,瞧你,不是要自生自灭吗?现在还吃我的糖,不害臊?” “嘿嘿,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生……” 看这孩子又好了,我放了心,把斗篷紧了紧,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大步往前走去。想着,宫里谁没有一大串故事啊,这孩子年纪虽小,指不定鬼精着呢,我现在都够绝望的了,没心思对付这小鬼孩,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天如果有麻烦找上门,再想办法解决吧! “先生,您不要我了?先生——” 我回头,笑了,说:“我也不问你犯的事儿了,紫禁城里本来就有许多莫须有的事情,你回你主子身边去吧!” “先生……小玉子跟您闹着玩呢,先生,小玉子没说谎,刚才的事,是关于钟粹宫小主们的事,具体的经过我也说不好,先生,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您———” 我没有理会,迎着夜风,心里有些凄迷,这小家伙,什么钟粹宫?什么小主?好象跟我没关系吧,还是赶快回费因那里,上炕暖和一下要紧。 “先生……”看我不理会他,这孩子终于急了,叫起来:“先生,小玉子都跟您招了,这药方的事当奴才的都是身不由己,先生,您明查——” 我还是没理会,头疼得厉害,哪里管什么药方不药方的,那孩子急得又哭起来,哽咽着,“先生,您要是不要我,小玉子就没地方可去,小玉子只有一死了,先生……呜……呜……先生,您真不要小玉子?那您刚才救我干什么?” 这孩子,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扯着我的斗篷不放,真让我有点搞不懂了,不管他是宫里谁的人,我都已经放过他了,还要我怎么样啊? “你这是——你不是想回去吗?你主子应该不会过河拆桥吧?我累了,你回去吧!啊!” 我扯回了我的斗篷一角,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着胡同里的热炕头,好好地睡一觉,没空跟这孩子闲扯。 “先生!”这孩子眼睛里的笑一下子就没了,澄澈的眼眸里满是认真,他几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句地说,“先生是怕小玉子是眼线? 小玉子可以对玉皇菩萨发誓,小玉子没爹没娘,在宫里活着不容易,就算出卖哪位主子,那不也是为了活着嘛?今天遇到了先生,小玉子决定了,从今儿开始,先生就是小玉子的再生父母了,先生,您就收下我吧,求您了,求您了,先生,先生……” 怎么又搞这一套,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套,中国人都时兴这一套吗? 我真的有点烦了,眼皮打架,真的想睡了,我把手上的一个文件包扔给他,说了一句:“小鬼头,帮我拿着吧!” 这孩子,还真是机灵,抱着文件包愣了一下,马上跟上了我,眼睛像五月的高粱花子,笑得都开花了! 不管了,我还真是需要一个机灵的孩子,至少,能让我不再迷路,无论,他是谁的人,一切,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这一觉真的够长的,直睡到日上三竿,我才恍恍惚惚地醒来,太阳已经把它的枝蔓伸进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片金黄的色彩下,让我的眼睛暂时性地有些失明,还是顺手摸床头的电话答录机。 ☆、第三十五章 紫禁重逢 第三十五章 紫禁重逢 没有,证明我还在那个梦里,心里也同时哀叹:这该死的梦,什么时候结束啊? 习惯性地下床找吃的,没想到没头没脑地撞到一物体身上,同时听到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 我正奇怪,谁在我房间里,就听到一阵清脆惶恐的求饶声:“先生,奴才该死,没烫到您吧!”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7 我揉了揉眼睛,让眼睛快点适应光线的强度,终于看清了是谁,这才想起来,昨天,我不是救了一小鬼吗? “是你呀!我说你走路怎么不发出声音啊?想吓死我啊?” 我这话本来是没大小之分的,没想到这孩子本来嬉笑的脸突然被吓得惨白,“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我莫名其妙,怎么早上一起来就让我不轻松啊,连忙安慰,“你这是干什么?小鬼,我不是生气,好了,好了,我只是还没习惯你的存在嘛!” 看我真没生气,他才起来,殷勤地帮我穿衣服,好好睡了一觉,我终于有精神了,应该跟这孩子好好谈谈了。 于是,披头散发的洋教士,穿着一件很大的男式花边衬衣,坐在中国小胡同里一间屋子的土炕上,开始和一个中国宫廷小太监聊天,真是滑稽的一幕! 想到这个,我在炕沿上再也坐不住了,找了个马扎,故意把姿态放底,尽量用亲切的语气问:“小玉子,昨晚,你在哪里睡的?” “回先生,就在对面下人房里。” “不是下人,在我们这里,是仆人房。” 他有点弄不清我的意思,我继续解释,想到以后这孩子要跟着我,我得跟他约法三章才行,要不我怎么活啊! “对,仆人,你现在是我的仆人,懂吗?在这之前,我还得问问你,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照顾我吗?” “先生,小玉子昨天晚上就说了,小玉子生是——” “打住!打住啊!小玉子,你就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最听不得那酸死人的话,马上打断了他,继续说,“如果你愿意,那么,我会和你签定一个合约,我们必须遵照合约执行;如果你不愿意,你现在可以自由离开。” 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毕竟跟我有代沟,一时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以为我又要赶他走,这大眼仁里又开始眼泪汪汪的。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连忙换了一种说法,“好了,好了,这么说就是你愿意了,我不是不要你,是必须尊重你的意志,好,那么,现在我们就签订合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人了!” 听我这么说,这孩子的眼泪才打住,不过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悸动,是因为我对这个从小连起码的尊重也没有的奴才,第一次用了尊重两个字吗? 我不知道,他踌躇了几分钟,看我用鹅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大串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字,眼睛立即被这特殊的书写工具吸引了。 我签好了我的大名,递过笔让他签,他却有些惊恐,我这才一下想到,他多半是不识字的,这可怎么办? 我的眼睛在书桌上扫了一圈,没有朱砂印泥,只好笑笑,说:“小玉子,你大名叫什么?“ “叫……叫玉桂……”他摸着趣青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说,“玉桂。” “是个好名字啊!来,我教你写你的名字!” 我的举动让这孩子愣了,写名字,一个人应该必须经历的过程,在这个从小在宫里当奴才的孩子感到陌生,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我的兴致却很好,一把拉他坐下,塞了一支鹅毛笔在他手中,新奇的笔,新奇的事,让一个孩子有点茫然,看着自己手中成型的名字,小孩子的天性又让他对此感到无比新鲜惊喜。 写好了名字,小太监正在很着迷地欣赏时,我开始宣读纸上的约定了,我想这孩子未必能听懂这未来世界条条款款的东西。 就简要地告诉他,他是我的仆人,我会每月支付他薪水,就是工钱,双方有各自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不得干涩双方私人生活,除非是以朋友的角度…… 他听得睁大了眼睛,我敢打包票,这孩子根本什么都没听懂,算了,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了。 最后,我总结性地说了一句:“也就是说,小玉子,你只是在生活上照顾而已,我们在其他方面都是自由的,互不干涉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玉子不该问的一定不问,这规矩奴才是懂的!” 我忽然有种要晕倒的感觉,说了这么半天,看来我是白说了。我捂着头,真的有些恼火了,干脆把他赶了出去:“好了,好了,大概是这意思吧,现在你给我出去,以后我穿衣服不用你管,明白吗?” 不由分说,我把他赶了出去,真是令人头痛的孩子! 不过,我想他同样费解,怎么会有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主子啊!看来,我真的是自讨苦吃! 我穿好衣服,就是那件六品官服,到正屋看时间,费因他们早没影了,还好,皇帝今天放我的假,让我搬家,我心里苦笑,我看中的房子人家不让住,怎么搬家? 我的东西也少得可怜,就一个背包,用得着一天的时间吗? 只是过客,何必这么大阵势! 厨房里冷锅冷灶,我也不会烧火,算了,还是溜达到街面上找点吃的吧! 我叫上小玉子,让他拿上我的行李,便往神武门步行而去,我还真是睡了很长时间,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随便在路上吃了点东西,便要进宫去,这孩子和我混熟了,话也多起来了,不停地念叨:“先生怎么不问小玉子钟粹宫的事?先生收了奴才,以后先生住在宫外,好象不是很方便呢……” “小鬼,你知道吗?你很像乡下人进城——”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在宫里也这么口没遮拦吗?” “先生,就是因为宫里得谨言慎行,小玉子得在进宫前把该说的话说完。” “哦,什么该说的话?难不成……”我突然觉得我很八卦,真是,何必呢! “先生,您这么信任小玉子,小玉子也不瞒您,小玉子家就在通县,家里小时候穷,就把我卖到宫里当太监,小玉子从前一直在承乾宫当差,后来才被调到御药房,这宫里的事啊,小玉子不敢说全知道,不过一大半是知道的……” 他在那里絮絮叨叨,我听得很不耐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一起来,心里就很烦,特别是听到这孩子说宫里的事,就更烦。 他就好象一台老式留声机,不听地在我耳边制造噪音,搞得我心烦意乱。 “小玉子,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先生烦了,小玉子给您说个笑话解解闷……” 我还真是得了个活宝,可心里现在就像叉了气,疼得我有些难受,我掏出贴身收藏的沙漏,觉得这东西烧得我皮肤发烫。 这才发现,沙漏中的金沙竟然开始流动了,我惊诧万分,混乱的头脑终于想起来,昨晚,我梦见了阿木泰…… 不会吧?怎么会??这预示着什么?? 停下了脚步,此刻,我们已经进了西华门,正好在永寿宫宫门外的甬道上,本来是要去乾清宫找李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8 德全,跟他说小玉子的事儿,谁知———— 当我抬头转向永寿宫内无意间的一瞥时,我整个人——整颗心——几乎已经化作了一颗颗沙砾—————— 顿时,碎成了一片…… 随风飞扬————直到————帕米湛蓝的天际! 是首领,鹰族人拥戴的女首领,是那个带头击杀马贼的英武少女,是那个只身犯险,为了族人安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塞外女英雄——我知道是你,阿木泰,我知道。 透过血红的大门,永寿宫里,几位身着华丽旗服的满汉女子正迤俪而出,我几乎已经停止了呼吸,直愣愣地盯着最后那位艳美绝伦的少女,眼睛里沁满惊喜而诧异的泪水,我的上帝啊!真主,这是真的吗? 还是又一次的海市蜃楼?幻觉?幻象?老天?我一定得了精神病,已经产生幻觉了? 一定是太想回家的缘故,怎么办?怎么办?我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失控错乱了,我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在三百年前?我到底在哪里? 我听不到小玉子在叫我,我像个游魂似的,轻飘飘地站在宫道上,灵魂,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帕米高原。 已经三个月了,从库车和首领失散,再到阿拉布通和祭司走失,我一直都告诉自己,他们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来到这个年代时间很短,但他们,明朗沉敛勇敢的首领,外表像冰山内心却一片炽热的祭司,淳朴英武的鹰族牧民,都是我的朋友。 大家生死与共,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我回家的希望,我才那么渴望找到他们,我早把他们当成了亲人兄弟,他们是值得信赖的。 ☆、第三十六章 常在答应 第三十六章 常在答应 首领在图什失踪后生死未卜,我和萨克都因一路追踪直到阿拉布通,少年祭司的固执和坚忍让我动容。 同时,冰天雪地一同扶持着走过茫茫草原,我和萨克都因,早就已经习惯彼此依靠,失去这个依靠后,我已经有些绝望,是信念,一种相信他们还活着的信念支持着我。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草原去找寻他们,可现在,恍如隔世般,我在这里,红墙金瓦的宫墙里,竟然看到了梦中的故人,我真的怀疑我的神志是否清醒了? “小玉子,这里是哪里?”我恍如梦语般沉吟,不停地呢喃,“我在哪里?在哪里……” “先生,您怎么了?” 我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我在哪里? 我到底在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 或者,我根本就在另一个时空?又或者,我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死在了可可西里,只是灵魂飘到了另一个世界而已?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敢相信啊! 本来自从海市蜃楼后,我所经历的一切,匪夷所思,可现在,更让我不敢相信了。 首领,那分明是阿木泰,那五官,那眉眼,那深邃的深蓝眼眸,那种异域风情的艳丽,是满人女子,或是汉人女子都不可能拥有的。 也许是世界上真有长相相同的人吗?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 那是首领,我手中的沙漏此刻突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在我的指缝中流散,慢慢地笼罩在紫禁城阴霾的天空下。 从这一刻开始,我知道,我已经无可救药地一脚踏进了宫闱倾轧的陷阱中,明知道自己应该置身事外,可是,伴随着首领的命运之线,我也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进去。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我那穿越时空的表情,一定把那小太监吓坏了,仿佛一缕幽魂,飘荡在天地间,找不到任何牵连。 仿佛穿越三百年的时光,我渴望穿过这时空的隔离,回到我熟悉的空气中。现在,看到首领,这一切,似乎就在远方的红墙外。 我追随而去,只是想抓住归路的方向…… 可,那孩子的声音,又把我拉了回来。 我还在紫禁城,首领成了皇宫里的女人,看那华丽的装扮,那不是宫女的服饰,她成了皇帝的女人,我就这样走过去见她吗?而她明明看见了我,却对我视而不见,为什么? “小玉子,她们……是谁……” “先生是说刚才从永寿宫出来的小主吗?” “什么?小主?他们……是什么?宫女吗?” 其实对于皇宫里的众多女人,我并是清楚他们到底有些什么司职,我在想,小主,也许就是相当于宫廷里的女宾吧! “先生真不知道?” 小玉子倒是很有兴致解释给我听,他清了清嗓子,说:小主就是从满蒙汉上三旗为皇上选的妃嫔。”这孩子说得文诌诌的,我只能接着问:“妃嫔?” “就是……就是……” 对于男女之事这孩子显然还不是很了解,他急切地在搜索自己肚子里仅有的那几滴墨水,终于,接着说,“这是今年内务府为皇上从满蒙贵戚家族遴选入宫的妃嫔,因后宫太皇太后病重,加上战事,皇上已经好些年没有大挑,这是皇太后看不过,单独叫内务府办的,这几位可是一进宫就是答应常在娘娘了,是后宫的主子了,真是好福气。” 他说了半天,还是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绕来绕去,把我弄笑了,一堆后宫名词称谓规矩,实在头疼,他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其实,奴才也只知道,这些小主如果有福分的话,就能伺候皇上。” “伺候,怎么伺候?端茶倒水吗?” 我还在打破沙锅问到底,这孩子被我问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干脆一股脑说:“那是宫女做的事,这些答应娘娘就是等着跟皇上睡觉的女人。 “啊!”我惊诧于这孩子的直白,张大了嘴巴,然后只剩下一阵暴笑! “那就是皇帝陛下的情妇嘛!” “啥?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哦?” 我跟这孩子还真是有点鸡同鸭讲,解释道:“就是除了皇帝陛下的妻子之外,皇帝喜欢的女人啊!” “喜欢,呵呵,先生,您想得太天真了,万岁爷喜欢的女人多了,可是能继续往上当贵人,妃,贵妃,皇贵妃的,可不一定是皇上最喜欢的,先生,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还得看你的造化,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都是命里注定的。” 中国人很信命,外公,我有时也叫爷爷,反正他是我母亲的父亲,他就常说人这辈子,一是命,二是运,三是造化,我常常不明白,总问是不是跟上帝的原罪一个道理,老头子只是叹口气,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我可不想管这些闲事,只是问:“那么,当了答应娘娘,可以离开皇宫吗?” “先生,您没病吧?当了答应娘娘,那就是皇上的女人,永远也不可能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49 离开皇宫了。” 我心里一惊,永远,那我要怎么办?我也只能永远呆在这里吗?不是吧? 不管怎么样,我的思绪一团乱,要弄清的事实在太多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埋头盘算,却不料被人用力把衣角一拉,整个人都朝一边摔了过去,连拉我的是谁都没看清,毫无疑问这一跤我是摔定了。 心里完全放弃了去抓个垫背的,可有人居然神出鬼没地接住了我,一股很浓烈的麝香味把我包围了。 “万岁爷吉祥,小玉子给皇上请安!” 我这才知道是那小太监,至于怎么回事也很清楚了,这孩子看见了大人物,习惯性地下跪,连带着也拉上了我,害我差点头着地摔了下去。 “这个奴才不好,差点要了他主子的命!” 康熙的声音就在耳边,我想着首领的事,还没回过神,只听李德全顺着皇帝的话说:“皇上说的是,你这小太监,怎么这么莽撞?” 这可吓坏了这孩子,这时我倒回魂了,心想这可不好,这奴才也是人,经不起天天这么吓,忙挣开皇帝的手,跪下行礼:“陛下,这孩子不是故意的,望陛下不要怪罪!” “起来吧!朕正想找你呢!走,陪朕到御花园走走!” 康熙兴致很好,似乎不想跟这小太监一般见识,正眼都没看小玉子一下,便往后转身而去,御撵也没上,我只好跟在他后面。 心里盘算着,怎么去见首领呢?我对宫里的一切还很陌生,要是走错了地方,可不好办,况且,也得找个理由啊! 真是伤脑筋。 “新屋子收拾得如何,要缺了什么只管跟李德全说。” 我跟着康熙没头没脑地走着,心里猜度着他要去哪里,谁知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下来,示意让我上前去扶着他,顺口就问道。 “啊?”我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帝的手腕,根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脑子懵了。 “朕不是吩咐在宫内给你找间房子吗?最好是离南书房近一点的,怎么?” “哦,是的,陛下,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康熙的语气不好,我觉得李德全一双眼睛芒刺在背,还是赶紧把事儿揽回自己身上比较好。 “合适的房子,怎么,紫禁城的房子不合先生的意?”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听到康熙不阴不阳的这句话,肯定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可惜,我这个飘飘荡荡的流浪者,一心只想回家却几乎已经绝望的传教士,只能做出一个外国人应该有的反应。 于是,我只是稍稍欠身,行礼道:“当然不,陛下的宫殿是世界上最美丽雄伟的宫殿,能住在这里是安莎的荣幸,前日管事公公已经带安莎看了几处房子,安莎也选了一处,只是……”心里一横,绝望的心情在周身蔓延,都无所谓了。 “哦……”康熙的眼光直射过来,玩味着我的话,他并没有生气,可我觉得他的尊严似乎已经被我的话破坏了。 “什么房子?为什么不给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康熙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目光所及,直指李德全,可这位公公不愧是久经风雨的大太监,只是不慌不忙地回答:“回万岁爷,是潇湘馆,太皇太后老佛爷下过意旨,说那房子不详,空着就空着吧。” “哦……”康熙似乎想起来了,目光顿时变的朦胧起来,好像一段尘封的往事涌上了心头。 我忙说:“陛下,安莎就住银帽胡同就好!” ☆、第三十七章 怪力乱神 第三十七章 怪力乱神 康熙的思绪根本不在我身上,足足长思了有半盏茶时间,才旋即问我:“你说什么?” “回陛下,安莎住哪里都好,谢陛下费心!” 康熙沉眼看了我一会儿,回头吩咐李德全:“都这么多年了,该结束了,况且,安莎是个洋人,咱们忌讳的,他们未必懂———— 你派人打扫一下那院子,今儿就搬过去吧,明儿一早,朕还找她有事儿呢! 奴才遵旨。李德全答应的同时,眼光中的异样也向我倾泻而来。 我对于中国人的神神鬼鬼都心存敬畏,爷爷也曾教我“子不语而怪力乱神乎”,不过现在我的身份是传教士,当然对于中国的鬼怪都存在着不知者不罪的免疫力了。 所以,我努力对李公公挤出及其无辜的表情,表示我的无知和懵懂。 “明日早朝后你到南书房来,汤玛法留下几册书稿,钦天监那些洋教士虽然也能弄明白,可对我中华之国情知之甚少,朕想听听你的见解。” 康熙似乎对费因那一众耶稣会的教士有些许反感,猜度原因不外乎是这群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宣扬教义的机会,弄得相对比较开明的康熙皇帝有些烦了。 “还有……”他正要离开,忽又回身嘱咐道:“你在宫中行走还是穿官服的好,规矩之类的东西慢慢来吧,你是个进退有度的人,应该懂得?” “是的,陛下,谢谢您的恩赐!” 我能感觉到皇帝离开那一瞬温热的眼神,他很关心我,这是很明显的事,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有任何逾越的地方,否则,就很难离开了…… 名为搬家,其实就是大扫除,李德全那里我肯定是不指望了,刚才差点害他挨训,人家还会来帮你吗? 况且,为了少惹麻烦,还是低调点好。小玉子那孩子,虽然也能帮帮忙,毕竟太小,算了,还是自己慢慢收拾吧! 背着自己的包袱进了那绿漆院门,只见游廊曲折,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三间房舍,两明一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的床几椅案。 从里间房里,又有一小门,出去却是后园,有大株梨花,阔叶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 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忽然知道爷爷当年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学习中文,而且还要通读中国古代最著名的文学作品《红楼梦》了,也许,书中所写的一切,都曾经发生过。 因为,在我眼前,分明就伫立着一座潇湘馆。 “先生,您为什么……一定要住……这房子啊?这……怪吓人的?”小玉子终于知道跟着我这个洋人的苦了,实在是宗教观念差异太大。 “你要是想反悔,回你原来的主子那里去,我不反对,不过,这房子我是住定了,小玉子,我本来就是西洋鬼子嘛,呵呵呵!” 我故作轻松,其实,心里明白,这房子,一定有故事,而且,是个悲剧。但一切都已经过去,我想,我不会再这里长住。 “这……听老嬷嬷们说,这房子……”这孩子跟普通中国人一样,对鬼神都是极其敬畏避讳的。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0 “知道,不干净嘛,我说了,有我这个真洋鬼子在,不用怕。”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爷爷一辈子都想住这样的房子,现在我有机会实现他的梦想,为什么不住? 再说,最怪力乱神的事儿都见过了,还怕这个? 于是,转头说:“快点吧,要不晚上没地方睡觉了!” 结果就是说什么来什么,然后,我就从一个找碴洋教士变成了紫禁城诡异事件的受害者。 当钦天监新任官正哈欠连天地给皇帝请安时,康熙看到我的样子一下笑了出来,旁边伺候的李德全总算松了口气。 “听说昨晚你身边的小苏拉被吓得大喊大叫,朕看你却不过是没睡好,南怀仁还真没说错,你们洋人信仰的神不同,所以中国的妖魔鬼怪奈何不了你们,哈哈哈………”康熙把昨晚凶屋闹鬼当成了早餐的佐餐笑料。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头昏脑胀地配合他的八卦,回道:“既然南怀仁大人已经替安莎对陛下给出了解释,那么安莎在这里就不用再说什么了,很荣幸这恐怖事件能让陛下开怀一笑。” 实际上我哪里是没睡好这么简单,而是震惊,加上恐惧,再加上有点悲悯,又有点恢复希望的期冀。 我震惊的是昨晚出现的鬼怪不是紫禁城里的冤魂,而是一个老熟人。 恐惧的是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他不是人。 悲悯的是他对爱情的执着居然超越了生死轮回,超越时间空间。 恢复希望是因为我又有了回到未来的可能。 因为那怨灵便是波斯黄金沙漏的主人。 这让我又哭又笑的事件当然不能告诉康熙真相,所以我只能陪着皇帝逗乐子,说:“话说回来,安莎的样子可能还吓了那屋子里的脏东西一跳吧,因为紫禁城里的鬼怪估计没见过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呵呵呵。” 康熙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果子粥,听到安莎自我调侃的话,差点一口吐出来,然后便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哈哈大笑。 这诡异的笑声和昨晚潇湘馆的惊声尖叫同样成了皇帝回銮后紫禁城最大的谈资,也成了马上让我惊声尖叫的导火索。 连李德全都偷偷拭了一把冷汗,下来跟我说,咱们主子爷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我当时心里还不晓得,苦中作乐和乐极生悲的后果。 闹鬼事件和皇帝大笑在皇宫里引起的连锁反应是,当日康熙本来在汤若望留下的《主制群徵》里读到关于解剖学知识有很多不明白,想问问我这个洋医生,另外就是南怀仁等来华教士上了折子,为我和费因在阿拉布通救治康熙的事请功,康熙想问问我本人的意见——————— 不过这些事都被当时未经通报就进来的一位穿蒙古长袍的老嬷嬷打断了,皇帝不但没责怪,李德全还赶忙上前亲自搀扶。 看到整个养心殿奴才的反应,我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听说皇上这回吉人天相是因为一位洋医生,老奴听说了,过来看看,说是长得像红毛鬼子,昨儿个夜里把咱们紫禁城里的妖怪都吓跑了?” “额母说笑,这怪力乱神的事儿就是传得快,平日里宫女太监们日子恐怕是太枯燥了。” 康熙回銮后身子尚未痊愈,不过是天生体质强健,一边调理一边主持政务。因他大病未愈,连着几日军机大事堆积,皇太后特命停三日早上的请安,至皇帝病愈前每日请安能免可免。 蒙古老太太身后忽地闪出一个穿着素简的男孩,却是十分规矩地跪下给康熙行了大礼,然后便大方持重地侧立在老人旁边,双手搀扶着老太太。 康熙见了却是有几分惊喜,笑道:“十二阿哥越发知礼节孝了,是额母教导得好。” 男孩并无喜色,只是低头傅手,道:儿子孝敬玛嬷是应该的,一早听说潇湘馆的事儿,玛嬷非要过来看看皇阿玛,再来也十分惦念皇阿玛的病。” 这不卑不亢的父子君臣奏对却让人挺开眼,蒙古老太太与康熙之间的舔犊情深也让人羡慕。 不过问题就是,紫禁城南三所角落里一处荒草丛生的偏僻院落闹鬼怎么把这位菩萨似的老太太都惊动了? 康熙放下碗,亲自扶老太太坐下,宽解道:“让额母忧心了,让这位洋医生住进去冲冲邪也好,孙儿这次在阿拉布通病势凶险,亏得这位大夫仁心仁术,朕的病已无大碍,孙儿想着宫里的长辈儿孙一时身子有恙多个外国来的医生,她毕竟非我族内,所以——————” 老太太点头,笑说:“你考虑得周到,当初咱们在盛京皇宫,却也不是没见过俄罗斯过来的红毛洋人,他们的医学确实与汉人不同,关键时刻能救人性命,便是好事。” 康熙一挥手,示意叫我上前行礼,我倒不知该行什么礼节,这位侍奉太皇太后一生的蒙古老玛嬷说到底却不是紫禁城里的主子,可身份地位却是连现在的皇太后都不能替代的,我只好用了西方人的屈膝礼,表示对他的尊重。 “不过老奴是用不着这位大夫了,长生天和佛菩萨自会庇佑主子和后宫各位主子们,若老奴生病,那也是为了皇上和各位贵主承担上天的怪罪,是不能看大夫吃药的。” 康熙连连点头,微笑道:“额母说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点孙儿心里是明白的,正如朕当初那一场天花………” ☆、第三十八章 镜中内外 第三十八章镜中内外 苏麻喇姑手上拈着一串蜜蜡翡翠佛头碧玺坠子十八子手珠,偷偷瞄了我几眼,突然吐出一句—————我瞧着,这位女大夫却有点德妃当年的模样,品格却像惠妃,皇上让住在南三所后面也好,方便照看阿哥所里的皇子公主,那些个太医院的老头却不如女人细心,奶母太监们也好过来叫人。 搞了半天康熙弄个闹鬼的院子叫我住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儿女请个免费儿科保健大夫。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就住御药房或者宣武门南堂后面银帽胡同的来华教士住所里,简陋点也没什么。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阔脸慈目的老太太显然看我的目光里带着异样。 皇帝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没顾得上后宫,现在突然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女人,是人都会往男女暧昧繁衍后嗣方面去想,这是当时封建社会长辈最关心的事,尽管康熙的生育能力已经大大超越了他老子顺治。不过在封建社会里,大户人家的孩子是永远不会嫌多的,特别是皇室。 可接下来老太太的一句话却让我仿佛被冰桶浇了个透心凉,她婉言谢绝了康熙同用早膳的美意,说老婆子是吃斋的,不能破了在佛菩萨跟前许的愿,早上带允裪去给皇太后请安,这位皇帝的庶母有些不适,不如晚些时候叫这位女大夫去给太后瞧瞧,顺便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1 也给敏妃看看,上次晕厥之后似乎有些胎气不稳——————— 我就知道,后宫这淌混水我是想逃也逃不掉,康熙不敢违逆苏麻喇姑的意思,一边送她出门,一边答应,说,早上叫了大起,加上身子还有些不适,尊从皇额娘的意思就没过宁寿宫请安,一会子空下来,朕便过去看视皇额娘,额母先过去陪她解解闷。 这时候我侍立一旁还挺平静,没想到,那蒙古老太太突然回头,说:“敏妃是塔克图汗之嫡女,模样那是没得说,皇上喜欢异域女子也在情理之中,我与皇太后也来自草原,倒觉得她十分亲切,她现在有了身孕,也算是上苍造化,塔克图汗与准格尔绰罗斯家族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族都有血缘关系,郡主身份高贵,皇上千万不可怠慢。” “朕明白,额母放心,宫中擅长妇科的刘同济已经看过,回说没有大碍,草原女子身子都是十分强健的,额母不必担心。” 苏麻喇姑眼角余光从我脸上扫过,那意思还真是说不出道不明,我心里突然意识到什么,到底是什么?等等,电光火石,怀孕,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这,不可能吧? 这可真是紫禁惊雷,这,阿木泰失踪不过两月,怎么就成了康熙的妃子,还,还怀孕了,这有点太不合逻辑了吧? 我努力掐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让身子栽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穿越不都是很开挂的吗?为什么我的穿越如此一波三折? 这阴森森的庞大建筑群,一点都不好玩,这里面仿佛在上演福尔摩斯的烧脑灵异游戏。 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墙黄瓦,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那数不清的琉璃宫殿,那延续千年的古老华夏文明。 此时,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正在修建他的凡尔赛宫,但与这座宫殿比起来,我不得不说,富丽堂皇引领时尚的凡尔赛还只是新贵,紫禁城的古老和深邃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本身的含义。 听爷爷说紫禁城有九百九十九间房屋,我的上帝,圣母玛丽亚,我曾天真地问爷爷这么多房间皇帝能住得过来嘛?不过换来老人开怀一笑。 皇帝是天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里是中国,天下都是皇帝的,与中原王朝的广博比起来,这小小的紫禁城算什么。 几只乌鸦悠然的从空中飞过,与身后那片被红日渲染了的宫道一样,构成了皇宫苍凉的华丽。重重朱门,深深庭院,锁住了多少颗自由的心灵。 塔克图汗,嫡女,敏妃,这不可能? 我虚汗直冒,三魂七魄游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得跪倒在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么了?安莎,朕这会子有空,你就随朕去一趟宁寿宫,给母后看看病,顺便也给敏妃瞧瞧,照理说你是客卿,你的医术朕是信得过的,让你在太医院挂职就为着方便后宫诸后妃皇子公主瞧病,不是信不过太医院的那些名医,只是他们给后宫主子瞧病,总是要遵从礼法规矩,有时候不免有个疏漏,你是外国人,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向朕负责,奉旨看病,不必管太医院那边的规矩,你可明白?” 其实我根本没听清康熙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他心情不错,这会子跟我说话完全是朋友一般,只是我心底揣着心事,还匍匐在地上,没有起身。 “先生请起,呵呵呵,这怎么说的,老奴可要恭喜先生,万岁爷方才的话先生可听清了,这可就是提拔您当皇上的御前太医了,先生今后太医院里都不用去点卯,后宫主位们要请您瞧病,那可也得先请旨不是。” 我越听心里越紧张,一会儿到了宁寿宫,若敏妃真是阿木泰,成了康熙的妃子,还怀孕了,我不知道萨克都因会不会把皇宫的屋顶全都掀了? “走吧,安莎先生,皇太后召您去诊病,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要应对得宜,您那些个一起来的传播什么福音的洋和尚说不定就能获得允许在咱们大清开府建庙了。” 李德全的声音透着巴结奉承和不卑不亢的□□尊严,他不知我此刻想的都不是一回事。 我是想着这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祭司的冤魂还没闹清楚,这边皇帝后宫一团乱麻又要开始扯不清,真是头疼。 当初不就是为了那什么莫塞特家族的破烂独角兽纹章,往布哈拉走了一趟,结果,不晓得是黑沙暴还是海市蜃楼,或者是拜火教祭司的诅咒,反正我非常希望现在不过是一场梦。 于是,乾清宫东侧昭仁殿东里间人影全无的时候,我使劲掐了一下大腿,疼得一下子跳起来,惶恐地望着宫殿外四角的天,群鸦呱噪,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我的上帝,这是真的?梅林的胡子。 我正考虑要不要上宫里萨满巫师那里找点什么东西把南三所后面的鬼屋封了,或者找白云观的道士要张灵符,因为我实在无法跟萨克都因解释首领的事,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皇帝銮驾幸宁寿宫,行驾仪仗,销金九龙伞,销金龙纛,销金龙小旗,双龙扇,金钺,星,御仗,吾仗,立瓜、卧瓜各按规矩,执事人排列井然有序。 康熙刚从九龙肩舆上下来,还没进衍祺门,就听见一个沉蕴娟秀的请安声音在那里响起,我一时觉得这声音真熟悉,熟悉到仿佛是穿越时空的回音。 我站在李德全身后,正跪下恭迎皇帝下舆,康熙从肩舆上下来,一眼瞧见请安的人,心情不错地笑了两声。 我错身摇移了半个身位,抬眼想看看是后宫哪个女人如此得皇帝欢心,没想到这一看,差点把我吓得变成了紫禁城的冤魂。 我想当日看到我那张脸的康熙后宫主位也吓了个半死,这请安福到一半,居然忘记接下来的说词,害得皇帝居然尴尬了,回头查看他这位爱妃到底被什么给吓着了。 实际上,我当时被石化的程度要远远胜于衍祺门边的永和宫主位德妃娘娘,因为我竟然不知道,我和她,现在的感觉一定像在照镜子。 我看到的这位妃子,就容貌而言,我当然很清楚,因为这不就是我自己,安莎.莱斯,一个混血华裔,长着一张极其魅惑众生的脸,这是一种中和了西方的深邃明艳和东方的精致沁雅的美,高挑适中又完美玲珑的身材。 如果在现代,我是说不在这穿越梦境里,我完全是有资格去当模特或者从事表演艺术行业,实际上在我幼年时代我曾经有机会踏上巴黎的时尚舞台,只是我的爷爷拒绝了让我过早接触那一潭污水的娱乐圈,保护了我健康正常地成长,后来选择了学医。 这也是我第一次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看我自己的脸,真是好笑,这种感觉,真的好滑稽。 我从未想过我居然会在这里看到我自己,穿着中国古代最华丽的服饰,成为皇帝身边举足轻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2 重的妃子。 我看得目瞪口呆,那张脸,真的,遗传了来自东方女子的小巧玲珑的鹅蛋脸,倩首娥眉,深眸如碧,鼻丰如犀,云鬓花颜,肤白如脂,透着英伦半岛渡海而来北欧贵族那种白皙得透明的肤色,在东方这种以白为美的国度真是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正是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然而,这位宫妃穿着黑领金色团花纹褐色袍,外加浅绿色镶黑边金绣纹饰大褂,褂前配着白玉镂雕凤凰坠佩,头上梳著短短的两把头儿,扎著猩红头把,别著一枝大如意白玉扁方儿,一对三道线儿玉簪,左边翠花上关著一路三根大宝石抱针钉儿,还戴著一枝方天戟,拴著八棵大东珠的大腰节坠角儿的小挑,右边一排三枝刮绫刷蜡的矗枝兰花。 ☆、第三十九章 本末倒置 第三十九章本末倒置 这一身打扮谈不上含酸,却有些俗气平淡,说不上高雅,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神情上也没有什么书卷气,不过淡扫蛾眉,随意上了些脂粉,仗着底子好,却有些生生糟蹋了这张美冠东西的脸。 我强烈地觉得我需要一面能看清自己每一根毫毛的镜子,她长了我的脸,那我现在是什么样子,除了头发四肢,穿越以来我没有在任何一面能看清楚的镜子前审视自己的容貌,没条件啊,不是异族就是军营,银帽胡同那房子里也没有一块完整的镜子,姥姥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终究,最震惊的人不是我,因为我来自三百年后,我是华裔,那些神鬼传说从小听了不少,什么借尸还魂,什么前世今生,狐妖精怪,爷爷给我科普了不少,所以,在短暂的空白后,我隐隐明晓是谁在背后搞鬼,这多半和萨克都因还有那黄金沙漏脱不了关系? 可她不一样,现在的康熙四妃之一,永和宫主位,乌雅氏德妃,如果我去布哈拉之前布朗律师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眼前我的身体里住着的灵魂,应该就是莫塞特家族独角兽火蔷薇纹章的真正拥有者,安.玛西亚.莫塞特,德兰女公爵。 该死的拜火教祭司,搞什么鬼,居然让两个不同时空的女人穿越加灵魂错位,更该死的是德兰女公爵来自文艺复兴刚刚萌芽的中世纪,虽然德兰家族信奉新教,可她一定没听说过灵魂错位这种事,这简直就是魔鬼的行为,是异端,德妃就半屈着直愣愣地看着皇帝随行仪仗里的我。 “德兰,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爽快?”康熙也有点莫名其妙,德妃一向以恭顺温谦德誉后宫,这样有失礼数的事,可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连康熙的问话德妃都没听见,还是贴身女官春若悄悄在后面拉了拉她的衣襟,乌雅氏恍然,这才意识到御前失仪,这可是大不敬,忙惶恐下跪,连带永和宫宫女太监乌压压跪了一地。 康熙却笑了,回头招呼我,玩笑道:“兰儿别害怕,这是新来的女传教士,这碧眼红发确是有点像传说中的妖怪,不过安莎却会说我们的语言,连满语和蒙语也学了一点,也懂一点我们的礼数文化,她医术不错,朕赏了她六品御医,在宫里行走,今后见多了自然就觉得没什么了。” 我站在康熙身后,目光如炬地对着自己的身体行了屈膝礼,我想对于德兰女公爵来说,这个礼数也就够了,她也能看得懂。 她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这复杂的眼神充分说明了我的猜测完全正确,我现在霸占的就是她的身体,这种仇恨无奈又疑惑的眼神,瞬间一闪而过。 直到皇帝开怀地笑起来,指着我笑说,安莎,你看看,你一来,这紫禁城里的真鬼都被你这洋鬼子给吓跑了,连朕的爱妃都被吓得不轻。 我低头,顺口,玩笑:“这可是安莎没有想到的,陛下,这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后宫诸位宫妃要真的觉得安莎相貌可怕,安莎下次便穿修女服饰,全身素裹,这样或许可以不至于惊吓到陛下的宫妃。” “哈哈哈,安莎,你可真是,会开玩笑,朕今日见到你,都开怀大笑了两次,罢了,哪里这么严重,若真是这样,你这驱邪避凶的功能,朕还求之不得呢,这可比那些什么门神黄符管用。” 见康熙没有怪罪,反而心情大好,永和宫上下这才赶紧搀扶德妃起身,有些尴尬地陪笑:“是臣妾浅薄胆小,见了生人有些不适,还请万岁爷恕罪。” 康熙挥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李德全忙上前搀扶着进了宁寿宫衍祺门,德妃随侍身后,不住地回头看我,我亦抬头直视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揶揄的浅笑。 心里没来由地如同释放了一只地狱魔鬼,这下可真的是好玩了,德兰女公爵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而我拥有莫塞特家族女公爵的身体,呵呵呵,如果拿到那火蔷薇独角兽纹章,我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兰登堡和大片领地? 想想就好笑,尽管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身体,莫塞特家族是典型的渡海而来的盎格鲁撒克逊贵族后裔,金发碧眼白肤加上雀斑,这长相在西方人眼里很美,可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妖怪。 可我自己那身体的长相,乖乖,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倾国倾城,难怪这语言文化不通,康熙还能这么宠爱德妃,这颜值真的很重要,加上如果那美丽躯壳里的真是德兰女公爵,那么在适应了这里的语言和礼教后,莫塞特家族优异的贵族血统和从小在女王身边长大的安玛西亚,凭借她优良的贵族教养和超然的政治触觉,加上这完全具有侵略性的外貌,此时的德妃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可以当得起贵妇二字的女人。 这下我去布哈拉的的一笔外快有着落了,接下来想办法把那玩意偷到手,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怎么把莫塞特家族的纹章带回去?还是得求助那凶神恶煞的倒霉祭司,本来想找点驱邪玩意把他赶走,没想到,为了回去,不得不要开口去求那炫酷拽傲的霸道总裁一样的男人,上帝可真是会安排剧情。 与我同样失魂落魄的德妃娘娘在前面连连崴脚,我只能把头埋进胳膊窝里,没想到一时没看见山石曲径,穿过山间曲折的通路,就进入了第一进院落,我埋头窃笑想事,没想到竟一头撞到一棵大树上,抬头一看,顿时有些失魂落魄。 “古华轩”三个鎏金大字一下让我脑子嗡地一下炸了,这名字好熟,等等,好像从前在一个香港留学生电脑里看过一部宫斗剧,那电视剧名字早就忘记了,可这轩阁名字我却有点印象。 糟懵无语间突然有画面钻进我脑子里,想起来了,好像那宫斗剧里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3 有关这名字的情节是一口井,井底有………死人………… “啊………”我一下想起那剧集情节,一个太监强迫一个宫女留种,然后在古华轩古井旁意图让侄子玷污宫女,结果宫女的相好侍卫赶来,杀死了两人,还把两人埋进古井里,后来东窗事发,从古井里居然发掘出第三具尸体,乖乖,如此恐怖的情节,就发生在,古华轩。 “先生,你怎么了?不会是撞上了吧?要不老奴给先生找个萨满,驱驱邪?” 皇帝在前面拥着美人走远了,李德全却还在后面,好像对我这洋医生在紫禁城的首次登场有点不放心。 宁寿宫第一进院落为古华轩,轩前一株古楸树,轩因此得名。轩东山峦上有承露台,轩西为凿有流杯渠的禊赏亭,亭北山上有旭辉庭。轩南有假山,其间有曲径。轩东南角有曲廊、矩亭、抑斋围成的小院,院内东南堆砌假山,山上小亭名“撷芳亭”。 轩前檐下有古楸一株,构轩时树龄已逾百年,倚树建轩,故名“古华轩”。卷棚歇山式顶,黄琉璃瓦绿剪边。檐柱间置倒挂楣子与坐凳,金柱间安装透空灯笼锦落地罩,以卷草花卉为图案的楠木贴雕,典雅高贵,气度不凡。 我睁大眼睛看了一圈,除了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皇家气象的亭台楼阁,并没有看到什么古井,不由得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这古华轩的古井?” “先生说什么?这古华轩里只有古楸树,哪里来的古井,先生听谁说的?” 我张大嘴巴,诧异转头,红眉毛绿眼睛地看了李德全半天,有点不是滋味地吞咽了几下,尴尬自我解释,小玉子那兔崽子,又骗我? 李德全不太相信地赔笑,扶我起来,叮嘱道:“虽然太后老佛爷是个爽洁人,先生却不可废了礼数,一会子请脉—————” 我一听就忙整理朝服,戴好帽冠,掩好袖子,拎起我的全套出诊临时急诊装备箱子,笑道,公公不必担心,我们西医不必望闻问切,这脉象什么的在下可不会,皇太后陛下需要诊脉,请到太医院请一位老脉息即可,安莎看病只需要望闻问即可。 李德全一听,倒对我又信了三分,躬身请我先走,在后面自言自语,看来先生还真与太医院的诸位脉息大不同,老奴这回又长见识了。 刚才与自己身体打照面的惊吓算过去了,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觉得心里平静了点,脑子恢复了运行,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解铃还需系铃人,该死的拜火教祭司,我得做好万全准备再去拜访那家伙,看能不能套出点这背后的前因后果。 然后就是,德妃,得想办法跟她私下见见,以确定我美丽的身体里到底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如果她是德兰女公爵,那么,那什么该死的火蔷薇独角兽纹章,说什么我都要拿到手。 这样一来,想在这宫里隐姓埋名就不太可能了,现在我偶尔在南书房给皇帝教教法语英语,谈谈天文地理,政教人文风俗,太医院那边通常都不去,钦天监费因跟南怀仁打得火热,我没空去凑热闹。 阿木泰也在这里,我的身体也在这里,还有德兰女公爵,梅林的胡子,看来现在我的主战场得转移到后宫了,这潭水浑浊深浅,我都得踩进去了,如果说伴君如伴虎,那后宫这漩涡泥沼,我如何才能从里面捞出我想要拯救的人和物,看来不见点血色,恐怕是不可能的。 其实东西方宫廷都差不多,西方宫廷还掺杂了宗教斗争,领主斗争,而东方,现在这个朝代,除了女人争宠,后宫的主要矛盾,应该就是满蒙汉之间从前朝蔓延而来的矛盾,还有就是尚未凸显的继承权问题。 ☆、第四十章 惠宜德荣 第四十章惠宜德荣 没办法,皇帝老子太出色,子孙后代压力很大,康熙又是个多情温情到滥情的腹黑男,可以说老少通吃,这个男人毕生的精力强大到前朝后宫都熬不过他,熬死了三个皇后一个太子,前朝无数名臣武将都淹没在千古一帝的光环下,所以说如同隋炀帝一般才华如流星绚烂者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能熬死人的君王。 康熙的后宫,如果要大致区分一下形势,应该可以分为三个时期,这是一个华裔雍正网文粉没事玩出来的,这花痴女还得意地硬把她的无聊之作塞给我看,我哪里懂这些复杂的三宫六院宫斗戏,你要问我亨利八世有几个王后,我都要想半天,上学的时候对历史课从来就不感兴趣。 但学医的背功好,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书一般的满篇中国字写的是什么,好像就是康熙这个皇帝算是中国帝王里有名有姓妻妾比较多的,实在是因为这位皇帝当皇帝时间长,而且又是个生育能力特别突出的人,所以用后宫佳丽三千形容也不为过,可具体长成什么样,那就见仁见智了。 康熙二十九年,现在这个阶段在康熙朝的后宫来说应该说进入了中期,前期三后已死,留下来的都是跟康熙一样特别能战斗的妃子,现在康熙后宫的情势就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惠德宜荣四妃协理六宫,而山中无老虎,大名鼎鼎的贵妃钮祜禄氏爱兰珠就变成了上窜下跳的猴子,然后,精彩的宫斗戏码,主要就集中在独宠六宫的爱兰珠和康熙的新欢之间了。 这第一个新欢,敏妃,夏伊达.敏敏.阿木泰,抱歉,实在是,不是我想管,实在是,不能不管,这关系到,如果这不是一场梦,如果我真的穿越了,那么,本菇凉最希望的还是回到未来,这古代有什么好,吃穿住行通通不方便,本人念旧保守,如同伦敦的大笨钟,实在不喜欢这种超越时空的冒险。 康熙二十八年方整修一新的宁寿宫比不上慈宁宫的华丽大气,比不上坤宁宫富丽堂皇,却幽远宁静,精致而不失皇家气象,康熙的庶母,孝惠章皇太后就住在宁寿宫第二进院落乾苍堂里。 乾苍堂坐北面南,黄琉璃瓦卷棚歇山顶,绿琉璃瓦剪边。前廊下悬康熙御笔满汉文“乾苍堂”匾。明间为过厅,穿厅而过可至宁寿宫花园的第三进院落。配房南端出廊,与院墙垂花门的倒座游廊相接。 外檐均饰苏式彩画,虎皮石墙基。正房、东西配房及转角游廊、廊房相连,围成一座方正的庭院。院门为四扇绿漆的垂花门。院内叠石山一座,湖石点景,花木三五,环山植竹,绿树翠荫。 撩开大红猩猩毡门帘入内,满眼皆是东方的古韵与皇家低调的奢华,内檐装修罩隔大框都是以紫檀为材料的,造价昂贵,却又不失文人气,分隔室内空间的隔扇,鸡翅木框架拼接成灯笼框、冰裂纹或者是步步锦,中间还嵌着和田玉,夹纱一律是双面绣,图案是缠枝花卉,行针运线步步精巧,配色清准,浓淡相宜。 竹黄工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4 艺、竹丝镶嵌、双面绣、髹漆工艺都是在江南完成的,渗透着江南草木泥土的芳香。 我和随侍的小太监还没进去,便见李德全扶着康熙出来,原来扑了个空,皇太后在西边宫墙边玉粹轩与后宫诸位主位闲聚品茶呢。这消息倒让康熙放下心来,平日里这位皇太后最喜欢的就是与后宫诸妃皇子格格们闲聚吃茶,名为吃茶,实际上就是吃各种干果炒货,蜜饯瓜子,点心小吃,康熙这位来自草原的庶母这辈子什么都不擅长,什么都没兴趣,唯有对吃。 在草原时没听说,可自从来到紫禁城,来到中原,对满蒙汉各地吃食就大感兴趣,先帝独宠董鄂妃,她姑姑被废了还在那里闹腾,她却不争不气,每天睁眼只要有好吃的,就是白米饭都能就着酱菜吃上三大碗。 自从先帝把自己给作死后,后宫里不到一年,康熙的生母也一命呜呼,太皇太后操控着前朝后宫,她是太皇太后侄孙女,皇帝的庶母,名义上的皇太后,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搬到寿康宫跟那些太妃们住了好些年,性子还跟个孩子似的,每天都乐呵呵的,有好吃好玩的就高兴,康熙年幼时跟她也不算亲近,不过是礼数上的事。 但自从太皇太后离世,康熙突然对这位几十年淡泊守制的庶母上了心,毕竟长辈里她现在辈分位分都最高,无论是明面上,还是心理上,康熙对博尔济吉特.吉雅太后都富有极深的敬重和依恋。 毕竟是太皇太后母家人,性子又恬淡无争,康熙为表孝心,一向节俭的皇帝竟然下令内务府拨款,重新修葺了宁寿宫,就在康熙御驾亲征前,亲自奉请皇太后住进了宁寿宫,又时常让内府供奉各种精致吃食,老太太天天都乐得跟回了草原一般。 康熙也愿意到宁寿宫来坐坐,拉拉家常,陪着老太太吃点奶茶,奶豆腐,花生核桃杏仁露,玩玩骨牌什么的,享受一下祖孙亲情之乐。 后宫诸妃都是聪明人,看到皇帝对庶母的重视,便纷纷投其所好,三天两头敬奉各色吃食,上宁寿宫花园里来陪着老人吃吃喝喝,不过是表现给皇帝看,后宫女人太多,不是谁都有机会时常见到皇帝的,到宁寿宫请安就成了一条捷径。 老太太也来者不拒,看着都是儿孙媳妇,送来的孝敬都照单收下,皇帝问起来说谁都好,只是时常把妃嫔们认错。 皇帝从战场回銮,还没顾得上后宫,各种门路打听到康熙要过来宁寿宫请安,后宫里人头攒动,玉粹轩里好不热闹,康熙带着德妃还没进去,便听见皇太后吉雅的笑声最是清脆,如同草原上唱歌的百灵鸟,立时把皇帝这半年多来的杀伐血腥一扫而光。 “还是惠妃姐姐才情高雅,可惜我们都是俗人,只会陪着老祖宗吃吃喝喝,哪里懂什么湿呀干的,便是针织绣工,那可要找德妃姐姐,哟,今日怎么独独迟了,荣姐姐,您和兰姐姐住得近,没瞧见她往乾清宫昭仁殿去吧?” 宜妃几句露骨又一针见血的问话让玉粹轩内喧嚷的女人都停下了口头的恭维奉承,连一向很会打趣人的惠妃都将奉果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目光移向了对面第三张椅子上正大讲育儿经的荣妃身上。 按照惯例,玉粹轩大花厅内除了上首带炕桌的软榻宝座床,下手两排紫檀木透雕白鹤起舞座椅,诸妃按照宫内现时位分排座。 左边头一位便是现在紫禁城内位分最高的嫔妃钮祜禄氏贵妃的座位,第二位便是资历最老生子最多的荣妃,第三位乃是德妃。右手却是惠妃,宜妃,新进宫的敏妃,再往下才是几位有封号的妃嫔贵人。 吉雅皇太后爱热闹,待宫内诸妃宽厚,连一向性情倨傲的贵妃,老太太也能装聋作哑沉着应对让其不敢造次,不过老太后守寡多年,寂寞孤独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老太太除了有时候装装糊涂,对来自草原的妃子有一份特别的偏爱亲昵,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要不这进宫不到一年的敏妃,性子孤僻,连语言都不通,三天两头称病不来晨昏定省的蒙古妃子,如何能在皇帝出征期间独自在紫禁城活到现在,也实在多亏这位老顽童吃货太后的明里暗里护佑着。 可惜敏妃始终比贵妃还不合群,若不是皇帝出征前太医诊出有了身孕,估计就凭这蒙古格格三天两头在紫禁城后宫禁院里生火烧烤,不梳头也不打扮,更加不穿旗装,说话举动毫无女子风范,倒像个打家劫舍的强盗,无论哪一条都是大罪。 这前朝后宫不敢指责更不敢治罪的原因很明显不是因为皇太后的思乡偏爱,也不是因为这蒙古格格的倾城美貌,更大的因由皇帝出征前就跟前朝后宫说得明白,此女是塔克图汗之女,拥有准葛尔绰罗斯家族直系血统,是现在草原最强大的两大部族送给康熙的礼物。 这是一份政治筹码,虽然危险,虽然康熙与噶尔丹开战,但这件礼物意义重大,无论如何,这关系到大清王朝北方边境的安危。 前朝国势与后宫争风吃醋比起来,永远是大局为重,康熙经过除鳌拜,平三藩,定台湾,诛朋党等一系列重大政治事件后,当然明白政治联姻的重要性。所以无论敏妃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除非她威胁到王朝的统治,否则,康熙还没失去理智到任由后宫指挥前朝和军事。 但紫禁城后宫的女人,心思不过是自己丈夫的宠爱,儿女的健康前程,她们没心情也不会被允许去理解插手前朝的事务。 敏妃的一系列出格举动,加上倾国倾城的异域美貌,不由得就成了后宫诸妃共同的批判对象,连从前的靶子温僖贵妃都退居二线,把紫禁城公敌的称号让给了敏妃。 “妹妹这话说的,万岁爷的行踪你我岂能随意猜测询问,就是德妃妹妹的行踪,当姐姐的我又没长千里眼,怎么能知晓,呵呵呵,妹妹真是说笑,不过妹妹放心,这六宫姐妹都晓得,皇上是最重孝道的,听说苏麻姑姑已经去过昭仁殿了,说是老祖宗身子不适,加上敏妃妹妹也不舒服,皇上忙完前朝的事,哪会不忙忙过来瞧瞧的。” 荣妃是个最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出身低下恩宠已褪,现在还能居妃位,她心底明白是皇帝念旧,也是皇帝调控后宫秩序的手段。 德妃与她出身相似,不同的是德妃的德容修工和体贴温善始终比她更得人心。 宜妃惠妃不同,惠妃叶赫那拉氏才情满腹,出身高贵,宜妃郭络罗氏洒脱机敏,看似大气豪爽却颇有城府,与钮祜禄氏贵妃比起来,当日同时封妃的这几位才是后宫最厉害的对手。 贵妃不过因她姐姐孝昭仁皇后和钮祜禄家的势力才晋为贵妃,皇帝顾及前朝遗老和对她姐姐的旧情,才对性情桀骜恃宠而骄的她容忍到现在,惠妃宜妃因母家关系倒与她矛盾不深,德妃与荣妃却是最被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5 她踩踏脚下,结怨也颇深的,荣妃不得不小心应对宜妃的诘问。 ☆、第四十一章 环肥燕瘦 第四十一章环肥燕瘦 对于康熙后宫的八卦,原本我一个旁观者歪果仁懂什么,都是小玉子那小兔崽子,整天嘴巴就没停过,不由得听他碎碎念了这么多,就变成了循环广播一般在我脑子里跳动,以至于还没跟着皇帝见到他的一班妻妾,我对这一堆女人的宫斗场面实在有点胆寒。 可是没办法,为了搞清楚真相,为了把我自己折腾回到正确维度,只能默默念,刀山火海也要上,圣母玛利亚,为了自由,我愿意穿上红衣,成为这古老后宫的殉道者。 可叫我哭笑不得的是,就连当殉道者,我也还不够资格,这事儿还轮不上我,远远轮不上我。 这紫禁城里的殉道者,便如同那红墙上光影朦胧的斑点,数都数不清了。 皇帝走到花梨木五福上寿浮雕屏风后刻意停了三秒,听到宜妃便有些小儿女的醋意道:“呵呵呵,是呀,姐姐不说,妹妹还忘了,现在这后宫头一份的恩宠,连贵妃姐姐都要往后站,那可是来自老祖宗家乡的格格,血统高贵,身份殊重,无论前朝后宫这会子都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我这等满蒙八旗正经选出来的人,哪里敢说她一个不字,只是妹妹不明白的是,这万岁爷御驾亲征,在前线跟敏妹妹的这位表舅舅打得难分难解,这后宫里,敏妹妹的恩宠倒还水涨船高了?” 宜妃的话语有些出格,却说得飒爽,她与惠妃都是武将家庭出身,自小还跟随江湖师傅学过武艺,性子爽利口齿伶俐却很懂得识大体,康熙也就多宠溺几分,不过这时候说到前线战事与后宫争宠,却有些不合时宜,厅上诸妃都不敢吭声了,却突然听见一个倨傲的声音回应道—————宜妃妹妹说的是,姐姐我也是担了虚名,现在后宫里论位分是姐姐不假,可论恩宠,呵呵,这姐姐可万万不敢承认,各位后宫姐妹们瞧瞧,今日老祖宗高兴,叫大家过来给陪着解解闷,皇上忙完前朝的事,好不容易往后宫走一遭,都是托了老祖宗的福,敏妃妹妹还是这样桀骜不懂规矩,弄得姐姐我也是十分难办,这后宫的规矩还要不要了,若是任由其胡闹,今后我和各位姐妹还如何节制后宫,如何? 这位说话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的妃子还没说完,侍立在皇帝身后的德妃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花厅里诸妃都听出这声咳嗽的深意,忙不住回头,屏风后果然露出明黄朝靴一角,这下都明白后面有人。 还是吉雅皇太后老道,眼珠子一刮,示意这位说话比宜妃更出格的贵主儿住嘴,自己亲自下了宝座床,乐颠乐颠地命人移开屏风,亲热地挽住康熙便往里带,根本不给皇帝生气的机会。 “我的万岁爷,怎么这会子想着老婆子我,过来也没通传,呵呵呵,早上进膳的时候咳嗽了两声,苏麻姑姑就紧张起来,万岁爷瞧瞧,老婆子能吃能笑,能有什么事,呵呵呵………” 康熙被庶母拉着在正首宝座床上坐定,在场妃嫔奴才才行了大礼,德妃也上前给皇太后和贵妃行了请安大礼,我则还在屏风角落里,跟着满屋子的奴才三呼万岁。 “儿子回銮,这几日朝政军务事忙,还没腾出功夫过来给母亲请安,请母亲恕罪。” 康熙跟皇太后客气的时候,目光却十分犀利地扫视了一遍屋子里的后宫诸妃嫔,看到侍立在皇太后身旁的钮祜禄贵妃时,先是目光凝止,然后又突然变得沉吟,这转瞬即逝的片刻却被花厅里诸妃看得清楚。 各人反应不同,惠妃和荣妃早已经云淡风轻,宜妃掐着银镀金镶珠宝镂花护甲,垂眸黔首,专注地在手上的新橙上发泄不满,德妃则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这还真是搞笑,我还成了他转移注意力的最佳助攻了。 不过连我这个外人都听了好多皇帝年轻时的风流八卦,什么跟第一任皇后赫舍里氏伉俪情深,什么与第二任皇后钮祜禄氏患难真情,什么跟第三任皇后两小无猜啦,这三个女人就一台戏,亨利八世就六个老婆都闹得不可开交,梅林的胡子绕了好多圈,这后宫私生活太复杂也不是好事,就跟将来康熙的儿子太多不是好事一样,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紫禁城六宫有哪些? 现在后宫位分最高的宫妃,眼前特意在满脸福相沉静如水的蒙古老太太跟前刻意奉承的女子,当真是用中国古人的诗句来形容,应该怎么说来着,我有点一时脑子发懵,反正能当皇帝的宠妃,除了出身高贵之外,颜值也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贵妃的美貌绝对让人一见难忘,绝对是这一屋子宫妃里颜值最高者之一,让人一见便如同看到绝代明珠一般。 我实在一时想不出什么古诗佳句来赞美,恍惚只有一句,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皎若流光,烁如秋月,这削肩楚腰,这高挑身段,这俊眼修眉,这鹅脸凝脂,这靥笑甜艳的高贵气度,这却是世家贵族后花园里经过精心培育方能绽放的西府海棠,炫目艳丽,夺人眼球,却又绝对没有小家子出身女子的那般柔婉扭捏。 我顿时便明白康熙为什么盛宠于她了,贵妃与生俱来的明艳贵气,是德荣惠宜等诸妃所没有的,再偷偷觑眼细瞧,这一屋子的宫妃还真是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但身上的气质,这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我的华裔爷爷就曾经说过,一个人的高低贵贱是可以从面相上看出来的,我一直不明白,现在有点开窍了。 比如吉雅皇太后,说真的,这老太太跟苏麻喇姑同样来自蒙古草原,可气质真的不同,这位爱吃爱玩的皇太后长着蒙古女子的大众脸,说白了就是大饼脸,说不上什么好看不好看,可就是叫人一见,那细眼长眉,心里就特别沉静舒服,让人放心安心,难怪当初康熙的老子那么作,对这个皇后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碴废掉。 人都说相由心生,再看看苏麻喇姑,鹤眼挑眉,一看就知道是个管家婆,护主子上了瘾,五官端正,目光深邃,是个可靠精明的奴才。 从贵妃的脸上,我也隐约看到了她姐姐的影子,孝昭仁皇后,想必跟宫中传闻一样,钮祜禄家的大小姐除了与妹妹同样的贵气逼人之外,还真的是个女强人。 可机关算尽太聪明,钮祜禄氏乌林珠就是因为太聪明强悍,所以当上皇后一年都不到就一命呜呼了,真是可惜可叹。 康熙看钮祜禄氏爱兰珠的目光十分复杂,他不是个心胸狭窄喜好嫉恨人的皇帝,对第二位皇后,他不是没有爱,不是没有敬,但,这中间甚至有些怕,还有的,是前朝钮祜禄氏风吹两边倒的政治忌惮。 对钮祜禄家的小女儿,这种忌惮少了几分,毕竟时移世易,遏必隆和孝懿仁皇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6 后死后,钮祜禄氏渐渐衰败,康熙对乌林珠的妹妹多了几分宠爱,还有几分怀念吧。 惠妃,我只能说见到她的时候,我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远山蹙眉,娇花照水,弱柳扶风,江南烟雨般的清毓中透着灵秀娇憨,她的长相容貌已经不年轻,但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华绝代,清韵脱俗,即使已步入中年,但依旧如同烟雨芙蓉,掩不住身上的书卷气幽幽袭来。 满蒙贵族中读过书的女子很多,但真正能称得上才女的,康熙这位早年进宫的妃子绝对是后宫里绝无仅有的,皇帝的女人都是极品,更极品的是叶赫那拉氏惠纾除了才学满腹,看得出情商也很高,否则不会在康熙早年出身高贵的一大群后妃中脱颖而出,盛宠不衰到现在,即使已经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但惠妃的才情气质,依旧如同池边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康熙是个懂得欣赏读书人的皇帝,也是个海纳百川的皇帝,看他的女人就知道,他的口味绝对是百花齐放的。 荣妃年纪最大,说话行事也最低调得体,脂粉钗环都十分简素,如同墙边老梅,暗香渺渺,绝不引人注目。宜妃高调,姿容俏丽魅妍,洒脱中露出几分机谋,绝不得罪人,也绝不示弱,如同江湖中的行侠者,肆意挥洒,又讲求规矩。 余者,成嫔,通嫔,襄嫔,平贵人,定贵人,等等有封号有脸面到宁寿宫请安者,在皇帝面前多是缄口低首,不敢妄自出言。 “皇帝日理万机,阿拉布通战事要紧,听说前些日子你又在军中染病,苏麻姐姐和我都十分着急,可我们两个老婆子又帮不上忙,只能打发梁九功和吕宗和送了好些吃穿用度和药品过去,也不知道用上没有,这会子皇上可大愈了?” 吉雅皇太后徒手掰碎了一个山核桃,亲昵地递给皇帝一块核桃仁,沉静的眼中稍微泛起丝丝爱怜。 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从做女孩子起,她从没想过长大要当什么皇后,嫁给什么人对她来说生活没有区别,有好吃的有毡房睡觉就行。她从小就是个娇憨淘气不知命运为何物的女孩子,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什么嫁人生子,在她脑子里根本没有概念。无忧无虑的日子如同额尔古纳河水无声流淌,直到从南边京城皇宫里传来消息,她姑姑被废了,姑父不喜欢姑姑的傲娇任性。 在她的第十三个生日还没有到来的立秋之日,她离开了科尔沁草原,被一路送进了南边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那时的她,还是一个跟姑父要山核桃吃的小姑娘。坤宁宫的大婚之夜,姑父内心愁绪万千,她却抱着一堆吃食睡得很香很香,还梦见了小时候给她和姑姑娜木钟算命的喇嘛。 那喇嘛撅着嘴,迷离着眼睛说,娜木钟,可惜,木秀于林,岂能安静,吉雅,这是个有福气的名字,能吃就是福,这真是一语成谶。 ☆、第四十二章 温僖贵妃 第四十二章温僖贵妃 从此,博尔济吉特家的小格格吉雅就在吃货的道路上一去不回了。 姑父跟姑姑闹着,姑父跟姑婆也闹着,姑父在前朝后宫就没怎么顺心过,连去承乾宫见董鄂氏贵妃也愁眉苦脸,不宠幸吧,苦了皇帝自己,宠幸吧,后宫里人言可畏,皇帝不怕,可贵妃怕,最后皇帝姑父只有回到她身边,看着小侄女皇后吃东西,姑父总算能苦中作乐笑一下。 吉雅有时候不明白,姑父为什么这么痴情执着,再美好的爱情也比不上一堆好吃的,这就是小女孩眼中的爱情理论。 可皇帝姑父不明白,前朝后宫加上皇帝的生母也不明白,皇帝到底在作什么,非要弄得众叛亲离,皇帝才开心吗? 皇太后姑婆也跟小姑娘诉苦,说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吉雅抬起那双沉静得如同千年冰川的细长眼珠子,天真憨笑,姑婆,这会子草原上新鲜的蓝莓应该可以吃了,昨儿个景仁宫里佟姐姐亲手做的冰糖山楂真好吃……… 皇太后有些欲哭无泪,只能长声叹息,转头对苏麻喇姑说,既然皇后爱吃,吩咐下去,从我的份例上支取银子,给皇后宫里多供奉些点心膳食,孩子还在长身体,我这里少点没什么,也别克扣了孩子。 吉雅当时听不懂皇太后姑婆的悲哀,可皇帝的不顺心很快就发展成要死要活,因为董鄂妃生的皇四子夭折,因为皇帝痛失至爱,为此,整个皇宫整个天下都要乱套,皇帝要出家,皇太后苦心规劝,最后,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皇帝走了,悬崖撒手。 皇太后说她这个儿子这辈子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活着,那女人死了,皇帝的心也就死了,情深如此,不是人力可强求了。 皇帝想传位给堂兄弟,可皇太后力挽狂澜,联合四大辅臣,托了那个洋人导师汤若望去劝服了皇帝,将佟妃的儿子送上了皇帝宝座,这一次,皇太后姑婆要亲自教导小皇帝,她不会让先帝的覆辙重新发生。 爱新觉罗.玄烨坐上御座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太皇太后说的,你是皇帝,从今以后,你不再属于你自己,你属于天下,你要为天下而活,因为你是上天选定的天子。 “多谢母亲和额母挂念,儿子已经没事了,早上额母带允裪过来请安,说母亲身子不适,正巧,儿子这次托了母亲的福,幸得一个洋大夫救治,她医术不错,儿子这会子带来给母亲瞧瞧如何?” 吉雅皇太后年纪越大,脑子就就跟翻书一般,老是回忆往事,皇帝登基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可一转眼,皇帝已经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了。 时间过得真快,她在寿康宫里住了好些年,皇帝也时常过来请安,送些吃食,不过还是往慈宁宫跑得多。 姑婆这次选对人,玄烨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英明神武,朝野内外都是看在眼里的。 皇帝至孝,特别是对皇祖母,祖孙情深,几乎是身同一体,老太太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皇帝连朝都不上,太皇太后驾崩,皇帝悲痛万分,恨不得随了皇祖母而去。 为了慰藉思念,突然对她这个一辈子不在世人眼里的庶母热络起来,吉雅明白,皇帝是个温情厚重的人,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亲情长辈的爱怜。 “老婆子能吃能睡,瞧什么病,呵呵呵,皇帝放心,我可不会讳疾忌医,老婆子也没有苏麻姐姐那么大的愿心,要真的不舒服,会叫吕宗和过来请脉的,苏麻姐姐不过是想着皇帝忙完了,过来给老婆子解解闷而已,倒是敏妃,刚才永寿宫来人,说身子不舒服,正好,你叫你的洋医生过去给看看吧?” 我正用眼神跟德妃斗法,那千年老榆树一般的老太婆一句话,屋子里齐刷刷地,目光焦点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我心里那个愤恨,抬头漾笑,心里却在叫骂,死老太婆,真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7 会装糊涂,就这样的老糊涂在这世上最吃得开,难怪比康熙的老子多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死。 我只好委屈我的膝盖,俯身给老太婆行了中国人三跪九叩的大礼,老太婆却支起西洋老花镜,故意笑说:“哎哟,都说洋人的膝盖比咱们的硬,这大礼我可受不起,算了算了,行你们的礼节就是,怎么说也是外邦使臣不是?” “老祖宗说笑了,俗话说入乡随俗,安莎只是个医生,却不是什么使臣,为了更好地治病救人,这一点很重要。” 再暖心套近乎的话我是说不出来了,从小就厌烦那些人情世故交往应酬的我,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透过眼角余光,我心里冷笑,后宫,后宫哪里有什么胜利者,不过都是幸存者而已,惠宜德荣四妃无不如此。 “母亲身子康健就好,儿子抽空过来请安,既然各宫主位都在,眼看重阳和母亲万寿快到了,今年朝里朝外都忙于战事,宫里头也好久没有什么喜事,不如传谕内务府好好办一场家宴,也好让母亲散散心。” 吉雅皇太后一听有家宴,这就意味着有好吃好玩的,顿时就顾不上跟这位新来的洋大夫开玩笑了,忙转头,脸上笑得连皱纹都少了好些,连声说道:“皇帝想得周到,也是,宫里头好久没有热闹了,皇帝今年开春就忙于西北战事,连后宫都没怎么来,除了敏妃,这其他的妃嫔们也想趁此机会承恩雨露才是,呵呵呵,至于老太婆我,怎么都好,吃什么都开心,有吃有喝有戏看,老婆子就能乐上好一阵,皇帝告诉他们也别太破费,一切还是照旧例办就是。” 康熙转头,扫了一眼贵妃爱兰珠和惠宜德荣四妃,最后目光停在我眼前,那一瞬间似乎对着我眨了一下眼,我以为是错觉,李德全爽快地抬脚退下去传旨,顺手拉了我的衣角,我这才明白,这是康熙示意我退下,给我打眼色呢。 不过李德全可以走,我却还要在屏风后头候着,就听见里面一个个妃嫔说话都是水面无波,可话里都是暗潮汹涌,就是这操办重阳寿宴的事,贵妃与惠宜德荣四妃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吉雅老太后就装糊涂,皇帝也乐于见到后宫的女人卯足了劲儿讨好自己和长辈,我听着却不是滋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德兰女公爵这家伙,已经完全适应了东方宫廷的一切礼俗规则,玩得游刃有余不说,还能合纵连横,拉着荣妃宜妃通嫔宣贵人平贵人等给贵妃不动声色地下绊子使脸色,里面看似说得云淡风轻,个个都贤良谨孝,可我在屏风后听着却真是刀光剑影。 “听说近日十阿哥见喜,贵妃姐姐实在忙乱,不如这次的寿宴就交给我等姐妹操办?” 宜妃平日里跟贵妃关系不错,可这难得在皇帝面前出风头的事,她哪里就能落了下风。 后宫的女人都是大半年没见过皇帝,都想巴巴地引着皇帝多看两眼,贵妃爱兰珠与她姐姐都是早年入宫,也算沾了母家钮祜禄氏的荣耀,加上她姐姐极尽护佑,这些年也算在后宫占尽恩宠。 她长姐钮祜禄氏乌林珠于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薨,皇帝感念孝昭仁皇后在平三藩期间主持后宫侍奉太皇太后勤谨竭虑,遂对其妹妹眷恋加恩。 孝懿仁皇后死后皇帝便把后宫主理之权交给了钮祜禄氏爱兰珠,惠宜德荣四妃协理。 皇帝这回在阿拉布通博洛和屯染病,差点就去见了上帝,回銮之后忙于善后事宜,一面又要防止噶尔丹与俄国勾结突然袭击,一面又要派额驸皇子迎佟国纲灵柩,还要支会俄国在尼布禁长官,书称“尔国既与我已盟誓和好,当不会以兵援助噶尔丹。” 就是这样,此次亲征大军也尚未完全撤回,还要增兵大同、宣府、古北口、张家口等处,军务政务繁忙,皇帝还没顾得上后宫。 既然皇帝亲自提议为皇太后贺寿,那后宫的女人还不卯足了劲儿讨皇帝高兴。 “胤誐见喜,病势如何,刘声芳过去看过脉息了吗?” 康熙听说胤誐出天花,顿时紧张起来,虽然现在满蒙贵族对天花已经不再是“闻痘色变”,但毕竟这病当年夺走了康熙皇父的性命,康熙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所以宜妃说胤誐出喜,当即便让贵妃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还用问,她连日护理儿子,毕竟接触过病灶,为了安全起见,康熙是铁定不会让她负责皇太后万寿家宴了。 虽脸上悻悻地,爱兰珠却只得恭敬回答:“已经隔离转移到福佑寺去了,臣妾只在外面看过,并未进去,院使大人亲自去看过,又指派了两位太医过去轮班,魏珠带了十二名小苏拉过去日夜伺候,密室都用黑、红两色毡子围住,旁边的房间专设供堂,供奉天仙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痘儿哥哥、药王、药圣、城隍、土地等,以祈求诸神的保佑,御医每天三次为十阿哥把脉观察,及时将情况记录在案,皇上不必忧心。” 康熙见贵妃安排得很妥帖,点头,宽慰道:“你主持后宫辛苦了,这半月在储秀宫多歇着,福佑寺那边有太医看着,家宴的事就交给德妃宜妃她们,朕连日军务繁忙,你主理后宫,德兰她们四人协理,好好操办重阳寿宴,不要让老祖宗操一点心就是?” 我从屏风的缝隙看进去,只见德妃惠妃宜妃荣妃四人款款起身,优雅沈吟地慢慢纳福行礼,宜妃的眼色从温僖贵妃身上转到德妃脸上,两个妃子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达成某种无声协定。 ☆、第四十三章 清风不止 第四十三章 清风不止 惠妃和荣妃也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一屋子的宫妃都没想到,皇帝亲征噶尔丹,忙了大半年军务回宫,贵妃爱兰珠好不容易熬死了孝懿仁皇后,还没得意上一年半载,便因为儿子的突然见喜,在皇太后和六宫妃嫔面前失尽颜面,这确实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哟,贵妃怎么不早说,按规矩阿哥出喜,宫里十二日不许煎炸,可你瞧瞧,老婆子嘴馋,这一桌子油炸果子,馅饼,焙子,这,可是打嘴了。” 吉雅皇太后是个吃货不假,可嘴却实在不刁,就爱好吃点满蒙日常的点心干果,制作工艺口味都算不上高雅精致,都是草原上寻常的吃食,不过多是北方满蒙晋地区的东西。 康熙为表孝心,在宁寿宫专门为老太太和苏麻喇姑设立小厨房,一个专门从科尔沁过来的蒙古厨子掌勺,每日专做满蒙传统吃食果子什么的。 老太太一句话,让贵妃在皇帝面前顿时更加抹不开脸,虽然吉雅皇太后不太过问后宫的事,不过她依然是现时康熙后宫辈分和地位最高的女性长辈,贵妃未经请旨便指派太监送十阿哥到福佑寺隔离,似乎有些与礼不合。 “老祖宗说什么呀,不知者不罪也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8 ,十阿哥刚刚见喜不过三两日,贵妃姐姐一时忙乱,而且又怕过了病气,所以没来得及过来跟老祖宗请旨,想必老祖宗也不会跟贵妃姐姐计较。” 德妃总算恢复了一点神志,其实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破天荒了,如果她真是德兰女公爵,那么,对于一个见惯宫廷刀光剑影,性情沉炼的贵族女子来说,如果不是事关荣辱生死,我想她不会如此失神。 宜妃在皇帝面前打响了反对贵妃钮祜禄氏专宠的第一枪,惠宜德荣四妃自然是站在一边的,宜妃和惠妃都是武将世家出身,惠妃年长,宜妃姐妹入宫以来多得惠妃照看。 德妃荣妃出身包衣,却是早就同气连枝,宜妃率性,惠妃聪灵,德妃稳重,荣妃贞静,四妃中荣妃惠妃都算后宫老人,德妃原是孝昭仁皇后宫中女官,宜妃入宫以来境况最顺,却能听惠妃之言。 康熙后宫资历最老的妃子要算荣妃马佳氏,她是少年皇帝的贴身女官,被称为司仪,几乎是在皇帝刚登上帝位,便与玄烨的四位奶母一起来到了小皇帝身边,比孝诚仁皇后更早侍寝伴驾。 荣妃年纪比康熙大三岁,真真是女大三抱金砖,她也是最早为皇帝诞育皇子的妃嫔,当时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因年幼,尚未能孕皇嗣,年方十五的马佳氏便成了康熙早年最得宠的妃子,她出身汉军旗包衣,幼年入选宫中,因清雅端庄识文断字被选为康熙贴身女官,最早承恩有孕,至此之后一直到康熙二十年封妃,马佳氏蓉儿为康熙诞育五子一女,可谓后宫生育之冠。 荣妃贞静淡泊,处事明达,她是竹篱茅舍外一枝老梅,深巷中一泓无波的古井,她是暮霭里一声悠扬的晚钟,那古井,那晚钟,沉静,从容,苍茫。 她是开启皇帝男女之事的第一个女人,康熙念旧,喜欢她贞静隐忍,早年就算后宫名门闺秀荟萃,马佳氏蓉儿依旧是宫妃中的一枝独秀。 早年同为司掌的姐妹张氏绮芳手段毒辣,为攀高位报家仇多次毒杀皇嗣,阴谋败露后康熙没有姑息,她所生皇子也交由荣妃抚养,康熙姑念荣妃连丧四子,当了早年宫廷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故而一直对荣妃眷恋有加,连太子也是荣妃教养照看。 孝诚仁皇后死后,前朝皇帝为了平三藩焦头烂额,后宫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乌林珠为了登上皇后宝座,独得圣宠,延续钮祜禄家族的荣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姿容绝丽秉性温毓的贴身宫女德兰把皇帝拉到她们姐妹身边,谁知前有狼后有虎,荣妃因德兰失宠,却意外地和德妃变成了同一阵线。 孝昭仁皇后机关算尽太聪明,顾得了头,顾不了脚,郭络罗氏姐妹入宫,与惠妃,荣妃,德妃共同成为后宫不可忽视的力量,康熙表妹佟佳氏姐妹此时同样成为了钮祜禄氏姐妹的劲敌。 佟佳氏姝英温容玉婉,与皇帝有青梅之情,德妃康熙十七年生下四阿哥胤禛之后,贵妃佟佳氏就成为了其养母,德兰在宫中左右权衡,游走于钮祜禄氏和佟佳氏这两对贵族世家姐妹之间,终于在钮祜禄乌林珠封后第二年,等到了佟佳氏上位。 康熙为了不让亲表妹步上前两位皇后的后尘,一直迟迟未给佟佳氏姝英封后,但等到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佟佳氏因难产病危,康熙为了冲喜,还是封佟佳氏为皇后,可惜,康熙的第三位皇后翌日便殁了。 事后蛛丝马迹表明,钮祜禄氏乌林珠的妹妹,贵妃爱兰珠嫌疑甚大,可后宫诸妃都只是猜测,康熙就算心里有数,也没有露出一丝怀疑,反而将后宫主理大权交给了钮祜禄氏爱兰珠,这倒在德妃荣妃惠妃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宜妃就有点时不时跟储秀宫贵妃出言不忿,钮祜禄爱兰珠对四妃敢怒不敢言,只能暗地里弹压。 可对于康熙其他地位低下的妃子,特别是出身特别低贱的贵人答应,还有南边来的汉族女子,贵妃钮祜禄氏可真是不客气。 这让宜妃德妃都看在眼里,惠妃抚育着卫氏之子八阿哥胤禩,德妃在孝懿仁皇后死后夺回了儿子四阿哥胤禛,但佟佳氏姝英毕竟是皇帝亲表妹,在康熙心里的位置在孝昭仁皇后之上,佟佳氏本身又在宫中广有贤名,虽然比不上钮祜禄氏的才情手腕,可胜在极尽温柔殊胜,在收服人心方面可以说无人能敌。 佟佳氏又是康熙母家,皇帝有意扶持,孝懿仁皇后虽然不在了,可佟佳氏在朝中的势力却渐渐超越钮祜禄氏赫舍里氏叶赫那拉氏等满洲贵戚,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在前朝党争方面的用心。 此时此刻,钮祜禄氏贵妃爱兰珠更加不能失去皇帝的恩宠和儿子的性命,德妃一句话,已经告诉诸人,皇太后吉雅也不太待见贵妃,连她儿子出喜,这老太婆也是装作不知道。 四妃于是在这次小小的茶会上达成了共识,下一个目标,贵妃钮祜禄氏爱兰珠,这个天之娇女也到了要走下神坛的时候了。 “德妃说的是,钮祜禄家二丫头,孩子的病要紧,我这个白吃白喝的老太婆有什么,皮糙肉厚的,你且去吧,孩子出喜期间也不用过来请安了,免得冲了痘疹娘娘。” 康熙看四妃和皇太后半是体谅,半是风凉的话,却突然起身走到爱兰珠面前,抓住贵妃的手宽慰道:“爱妃别害怕,你还年轻,没经过这阵仗,也就是朕登基这些年,太医院对天花总算有了一些办法,病虽险,却还顺,要换作先帝当年,这宫里早就人心大乱了,你且回去沐浴更衣,好好守着胤誐,等朕处理完外头的事,便过来看你。” 康熙的温情抚慰给了爱兰珠天大的面子,她再骄狂也不可能在皇帝面前说出对皇太后不孝的话,四妃中德妃荣妃是从不会说出丁点越矩的话,惠妃一心想着刚刚班师回朝的儿子,宜妃说了刚才那句已经得罪了爱兰珠,当然见好就收。 爱兰珠趁势还是在诸妃面前撒了一下娇,低声啜泣了两声,想拉皇帝去自己宫里,不想平贵人赫舍里氏却突然哎哟叫了一声,她与敏妃前后脚都是在康熙亲征前怀孕,这会子也是五六个月的身子了,不过她是孝诚仁皇后同父庶出亲妹,康熙一向看重恩宠,她身子比敏妃强健,平日里不会恃宠而骄,德妃荣妃都看得明白,是宜妃亲妹宁贵人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把,谁都没有发现。 皇帝的注意力当然被吸引到平贵人那边去了,爱兰珠气得直跺脚,却又不好发作。 康熙子嗣旺盛,皇太后更加重视皇子皇孙,十阿哥虽然是天潢贵胄,可平贵人的胎也是不容忽视的。前朝连着后宫,赫舍里氏毕竟是太子母家,赫舍里云萍又是孝诚仁皇后亲妹,爱兰珠想争这个脸,也是无法奈何。 平贵人受宠若惊,笑着扶着肚子,道:“谢皇上关切,妾身没事,这孩子已经五个月,太医说适当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59 胎动是正常的。” 康熙眼里满是眷恋,平贵人明白这也算是对她嫡出姐姐的一种怀念,也是对赫舍里一族平定北方雅克萨边界的嘉奖。 皇帝看看天色,心里惦念着敏妃,便吩咐梁九功起驾去永寿宫,我在花厅垂花门边低头伺候,皇帝示意叫我随行去永寿宫,我回头,正巧见到宁寿宫的小太监移开屏风,迤逦而开的是康熙后宫诸妃与贵妃钮祜禄氏剑拨弩张火药味儿十足的眼神交战。 我并不了解康熙后宫前期的是非恩怨,但听小玉子嚼舌根也大概有了底,说起来也算是宫门一入深似海,后宫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地方,贵妃爱兰珠与姐姐孝昭仁皇后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只是与现在遗存下来的后宫诸妃相比,除了惠妃,佟妃,平贵人,宣贵人,通嫔家世能相比之,其余得宠诸妃均出身低贱,爱兰珠自小娇贵,又被姐姐教导宠佑得目中无尘,多年来在宫中实在树敌众多,真是天欲亡之,必欲疯之。 我只希望这种疯狂别烧到我这个过客身上,不过这或许是一种自欺欺人,我可以当个看客,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直接往钦天监里一躲,或者往北边俄国一跑,保管康熙也拿我没办法。 可我现在有了死穴,敏妃,我得搞清楚她到底是谁?德妃,嘿嘿,我再明哲保身,也不会希望自己的身体被别人随意揉捏。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花开花落,从来不是自己能掌握,命运总赖东君主啊! ☆、第四十四章 永寿宫妃 第四十四章永寿宫妃 出得玉粹轩,康熙突然在轩前驻足,望着轩前东南侧横亘一道以彩色石片贴面的短垣,转头叹息,目光凛然地看着我,看得我打了一个寒颤,挤出一丝苦笑,小心问:“陛下这是怎么了,这么看安莎,挺渗人的。” 康熙黑黝黝的眼珠子定在我脸上,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这种场景对你来说很陌生吧?你们国家君主有这样的后宫三千吗?朕听汤玛法说过,你们洋人的教会提倡一夫一妻制。” 康熙的话里渗透着对前半生后宫婚姻生活的丝丝厌倦,他望着北侧以游廊东与符望阁相接,将玉粹轩前隔出自成一体的小院,难得真情流露,这真让我这个外人受宠若惊,不过一下想到德兰女公爵,口里不由自主冒出一句自怨:“陛下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哪国君主皆如此,既然以身当国,这身体发肤婚姻亲情就不再属于自己,别国安莎不知,至少在英吉利,明面上国王只有一个王后,但背后,王后身边所有贵族侍女都是国王床上的女人,这是天主教王国宫廷不成文的规矩,伊莱莎一世女王的父王亨利八世为了迎娶他宠爱的侍女安波林,不惜与罗马梵蒂冈教廷决裂,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康熙突然嘿嘿笑了,那笑容如三月春光,温情中透着美好的男女情愫,突然发问:“你呢,安莎,如果你也是国王床上没有名分的女人,你会如何看待自己?” 我的笑容一下僵住了,这不就是变相想把我也变成他床上的女人,我心里警钟长鸣,不行,我不玩这种烂游戏,我这种穿越者,吃了今天饭,还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人,怎么能玩这种处处留情的游戏,我不喜欢给自己挖坑。 康熙意味深长地观察着我的反应,从他灼热的眼神里,我读出了异样的讯息,这个年富力强虎狼年纪的皇帝有点厌烦前半生与那些满蒙贵族小姐的爱情游戏了,如今天下大定,玉宇呈祥,虽然北边噶尔丹闹着,可成不了大气候,朝堂上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也风光够了,康熙不愿再为了稳定朝局而选择自己的红颜知己,他想尝试点新鲜的。 “陛……陛下,安莎不明白您的意思,英吉利现正的统治者是玛丽二世女王与威廉三世国王,而且,玛丽女王,女王……似乎对异性,不太感兴趣。”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尽力装傻,说出了一句让康熙差点绝倒的话,是啊,我又没说错,这个时候的英格兰女王,斯图亚特王朝的玛丽二世女王,虽然和她丈夫共同成为英格兰的统治者,但英格兰发生了资产阶级革命之后,皇权被议会限制,英国新教和天主教斗得你死我活,女王和国王哪有机会闲着没事去找女人。 我正窘迫得不知该说什么,身后门扇突然响了一声,原来是皇太后的贴身宫女琉莲姑姑出来,对康熙行礼后,对我笑道:“太后老佛爷说了,听说这位御医会唱草原上的歌,医术也不错,老佛爷时常吃多了不消化,叫没事常来坐坐,给老祖宗唱唱草原上的歌,说说外邦风物,看看头疼热疮什么的。” 我赶忙低头应承,心里苦笑,难得这老太婆能叫人出来帮我解围,皇帝也恢复了正经,不过他挺享受这种暧昧,这个内心风骚的腹黑皇帝,我当然一眼便看出他眼里单纯的男女□□,可我就是不接招,看你能把我怎样,后宫一车女人还没把他折腾够,那我就给他添把火,加加油。 琉莲姑姑福身退下后,李德全回来了,禀报了福佑寺的情况,康熙点头,吩咐起驾去永寿宫,我赶紧退到一旁,低头不再看皇帝的眼睛。 康熙就是这样滥情,千万别往心里去呀,我掐了一把大腿,告诫自己。 待见到永寿宫妃的时候,我却忘记了心里的警示,因为敏妃的那张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安莎,你必须要清醒,你必须搞清楚事情的因果。 永寿宫其实并不是个好地方,但位置极好,属于西六宫之一,位于翊坤宫南面,长春宫东面,是后宫之中离养心殿最近的一个宫。 宫殿为两进院,前院正殿永寿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外檐装修,明间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扇门,次间、梢间为槛墙,上安双交四菱花扇窗。 为什么说永寿宫不是好地方?至少对于吉雅皇太后来说,这个地方就是禁地,因为当年她姑姑,博尔济吉特废后静妃,曾经住在这里。现在永寿宫主位是来自草原的新贵敏妃,后院住的是出身低贱的卫贵人。 这是个什么组合?一个来自草原不靠谱不招人待见却身份高贵的妃子,和一个身份低贱到连皇帝也想不出理由护佑的低等妃嫔,呵呵,我只能在心里冷笑,这样腹黑的安排,这住处绝对不是钮祜禄爱兰珠的主意。 永寿宫里也没有什么莲花,这东西对敏妃来说有点鸡同鸭讲,一路从百子门西面二长街过来,梁九功一路说了一些敏妃的情况,什么梳个大辫子穿蒙古袍子马靴出门,什么不洗澡不洗脸更不施脂粉,什么不会说满语汉话,不会请安行礼,除了能跟皇太后和两个蒙军旗的妃子沟通,连日常三餐交流都成了问题,因为太后上了年纪,自己都时常犯糊涂,哪里有空一直照顾一个与中原完全格格不入的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0 蒙古妃子,其他低等的蒙军旗妃嫔也无法面面俱到,敏妃生的孩子只能交给德妃暂时抚育……… 等等,听到这里连我也牙齿打架,浑身哆嗦了一下,敏妃已经生育过了,那,说明她来宫里不可能才两个月,这,那她就不可能是首领呀?该死,我早该想到了,她和平贵人都是开春怀孕,当时康熙还没亲征噶尔丹,这真是见鬼了,那这个紫禁城最不靠谱的妃子到底是谁? 我很快便弄清了真相,康熙直接进入了永寿宫东面暖阁里看视,我总算近距离看清了敏妃的长相,跟阿木泰很像,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可不是她,至少神态上不是。 敏妃很美,这种美如同慕斯塔峰上纯洁耀眼的冰川白雪,毫无疑问这是白种人的美貌,与我现在这个盎格鲁撒克逊北欧海盗的长相不同,与德妃那东西混血的灵艳美貌更不同,这种美丽接近东欧战斗民族美女的那种美丽,又添上了中亚丝路直到地中海的胡姬风情,那白皙无暇的皮肤,深邃蔚蓝的五官,窈窕魔鬼的身段,我的老天,我要是男人,口水也流了一地。 可现在蜷缩在暖炕上看着玻璃窗外火红石榴树的宠妃的表情却十分不正常,康熙先是询问永寿宫总管太监林光孝近日小主身子如何,没等太监说完,便回头示意让我直接上前看病。 我虽然不会诊脉,但还是照例摸了摸这位怵坐床前妃子的脉搏,又听了心跳,伸手检查了她的全身,奇怪的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总管太监有些哭哭啼啼————主子万岁爷出征前还好好的,不过是因为语言不通,想吃家乡的手扒羊肉,私自闯去宁寿宫见了一回太后老佛爷,回来还跟奴才们唱了好一阵歌,可第二日就开始犯懒,目光痴痴的,也懒得动,懒得吃东西,奴才们服侍穿衣梳洗也不反抗了,吃东西也是奴才们喂食,就吃两口,要不喂,就在这暖炕上坐一天,看外面的天空发呆。 不会吧?小林子还没说完,我脱口而出:“这位夫人如此年轻,不可能得老年痴呆呀?” 连康熙也一个趔趄,脸色一半白一半红地看着我,那眼神明明白白就是说,这西洋大夫断症也太不靠谱了吧?老年痴呆,这又是什么病症? 我赶紧捂住嘴,好像是太离谱了,我心里也一大堆问号呢,只能对康熙敷衍道:“陛下莫怪,我们西医断症就是这样,通常不会说模棱的话,安莎唐突了,还请陛下见谅,看这位夫人的情况,还不好轻易下结论,这样,请陛下允许安莎留在永寿宫观察两日,再断症下药。” 我这话倒让康熙稍微放下了心,问胎儿没事吧? 我恭敬摇头,说无碍,看这位夫人的样子只是精神恍惚,或许只是心理疾病,不用吃什么药,再说怀孕的女人最好少吃药比较好。 这话新鲜,估计康熙也是第一次听说,便放心吩咐李德全,就让安莎留下观察两日,你跟永寿宫上下打个招呼,叫太医院把这两月的脉案送来给安莎看看。 这就不必了吧,我可不想跟整个太医院为敌,万一又遇上秋老头当值,唉,说不得又要跟他周旋一番,我只能待康熙走后悄悄跟李德全解释,说反正敏妃娘娘没什么大事,还是我自己去太医院值房找当班太医询问吧,这样更能了解小主的病情。 李德全乐得卖人情给我,顺口道:“万岁爷说了,先生选的那房子,如果实在住得心慌,西五所那边还有空房子,离少年皇子们也近,先生不妨考虑一下。” 我嘴上感恩戴德,心里却念叨:这还是当保姆,托儿所加皇家托管班,我不要,可又不能当面拒绝,只能苦笑,多谢总管费心,近日安莎还是住永寿宫吧,为了敏妃娘娘的胎。 我得搞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祭司大人这怨灵真的不好搞定,在帕米高原的时候我明明觉得两人都是活人,现在,一个变成康熙怀孕妃子,失魂落魄,一个跟我说他本来就是黄金沙漏里的灵体,这说出来谁信? ☆、第四十五章 图雅诺敏 第四十五章图雅诺敏 我伸手在敏妃面前晃了晃,小心试探:“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夫人………” “大人,我家主子听不懂汉话,奴才去叫塔娜姑娘来。”首领太监林光孝忙上前打千。 我奇怪,挂着听诊器问:“敏妃娘娘入宫时间不短了,怎么会一点汉话都不会说呢?” 我心里嘀咕,方才无意间听梁九功说到敏妃的儿子十三阿哥是康熙二十四年出生,如果她是那一年选秀入宫,那么距离现在也快五年了,怎么会一点汉话都不会说,这,该不会是有自闭症吧? “叫我安莎就是,或者叫安大夫,都是奴才,我可当不起。”小林子叫小苏拉忙着给我端茶上点心,我可受不起这种伺候。” 小林子一挥手,就把两个宫女和两个小太监都赶了出去,一个梳着大辫子,发梢绑着红绳璎珞珊瑚流苏,穿月白玉色绣折枝堆花宫装的长手长脚女子嘎啦一声,推门进来,手上端了饭食和汤药。 小林子忙上前帮忙,接过乌木茶盘,小心迅速地把门关上了,在那宫女耳边嘀咕了两句,暖阁里渐渐昏暗起来,我正莫名其妙地发呆,那宫女顷刻便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地求我救命。 “这,这从何说起,姑娘起来再说,咱们素不相识,安莎来到紫禁城也是机缘巧合,这何来救命一说,谁要害姑娘?” 好吧,事情经过跟我猜想得差不了多少,反正又是噶尔丹搞的鬼,敏妃,康熙现在这位永寿宫宠妃,当然不是我认识的鹰族首领阿木泰,可是这世上的事当然是无巧不成书的,这位图雅诺敏,乃是夏伊达.敏敏.阿木泰的亲姐姐。 图雅诺敏格格入宫前,是喀尔喀蒙古塔克图汗的女儿,是整个草原有名的美人,噶尔丹成为准格尔部大汗后,野心膨胀,喀尔喀蒙古诸部便遭了秧,土谢图,札萨克图,塔克图三部南迁,但迫于噶尔丹的军事压力,土谢图与塔克图都先后臣服了准格尔部。 康熙二十四年选秀,噶尔丹暗遣使者命塔克图汗送女儿图雅诺敏入京,康熙迫于准格尔部和塔克图部的强大实力,接受了塔克图汗的联姻请求,图雅诺敏格格被迫踏上了南下远嫁之路。 实际上,这位喀尔喀蒙古草原上有名的美人早就与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私定终身,只不过因为噶尔丹从中搞鬼,图雅诺敏万般无奈下嫁给了康熙。 我听着这前因后果,感觉,这好复杂,嗯,这又牵扯出一段男女孽缘,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图雅诺敏,那这跟鹰族女首领有毛关系? 宫女塔娜举起我随身还带着的鹰笛,笑得十分苦涩,说:“塔克图汗图门的这位西域福晋为他生了两位格格,都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在喀尔喀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1 草原很有名,但小女儿夏伊达.敏敏.阿木泰出生后被鹰族首领夺回,所以姐妹分离多年,但每年妹妹都会派人捎礼物给姐姐,这鹰笛,诺敏格格小时候有好几支,所以我认得,这位大夫一定认识阿木泰格格。” 这就对上号了,这么说是我认错了,阿木泰首领还在草原,应该被阿帕霍加送给了噶尔丹,现在在准格尔部。 “我不过是个过客,阿木泰首领无意中救了我,后来我们到了图什,结果中了埋伏,我和祭司一路追踪,到了阿拉布通,被清军俘虏了,最后来到了紫禁城。” 塔娜点头,破涕为笑,自言,格格总算有救了,安大夫,不,安先生一定要救我们格格? 这又从何说起?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屋外的宫灯透进来的微光,塔娜和小林子显然是敏妃的心腹,我奇怪,问:“姑娘这又从何说起,我只是个从海外西洋流浪到此的医生,看诺敏格格的样子,不过就是有点失魂落魄,这,跟阿木泰首领有关系吗?” “不是阿木泰首领,是,这其中也有关系,是噶尔丹,他送来了关于策妄阿拉布通王子的消息,还有敏敏格格的狼牙玉佩,还有格格的发辫,指甲,还有写满咒语的经幡法鼓………” 等等,这越说越离谱,我没听懂,噶尔丹秘密送这些给康熙的宠妃做什么? “噶尔丹的萨满狼巫通过妹妹的指甲发肤给姐姐下咒了,他抓住了诺敏格格的妹妹,通过妹妹让狼巫控制了姐姐,还有他侄子策妄阿拉布坦王子,安先生,你既然认识敏敏格格,你一定有办法救诺敏格格。” 我看着窗外荧光闪烁的宫灯,飘摇的火光在秋风中颤抖,无语凝咽,这,实在太超出我的认知和想象了,怪力乱神,本来以为只有这沙漏里的祭司灵体,谁知,还有更恐怖的,萨满,狼巫,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是驱魔人,有那么大本事吗? “噶尔丹想干嘛?千里遥控,想控制图雅诺敏格格做什么?既然策妄阿拉布坦是格格的恋人,他为何隐忍不发?” 这种巫术真tm坑人,害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绝色美人,这叫什么,控魂术吗?似乎世界各国都有这种邪恶的黑巫术,东方民族比西方更加流行,因为在东方,这种黑巫术似乎不是什么异端,反而人人敬畏。 塔娜回头看看小林子,艰难地点头,用蒙语低声说:“还能做什么,先生想想噶尔丹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至于策妄阿拉布坦王子,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这话说得让我有点毛骨悚然,看敏妃现在这痴痴傻傻的样子,如果突然对康熙刺刀相向,这………我不敢想,这事情大发了,这该怎么办? 我正低头思考,不知所措,玻璃窗外出现一个白衣白发的女人脸,我呆立片刻,突然惊声尖叫————— “啊,鬼啊!”我一下从绣墩上摔到地上,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窗户外面,带着哭腔,喊道:“上帝,这到底怎么了,我招谁惹谁了?快来人,来人啊?” “先生别叫,是住后院的卫贵人。”永寿宫首领太监小林子忙捂住我的嘴, 很快,敏妃的贴身宫女塔娜悄悄从门外引进来一个女子,穿着素白玉兰花暗纹寝衣,披头散发,脚上只穿了一双青布拖鞋,这,永寿宫都快成凶宅了吧,哪里有皇帝妃子晚上不睡觉,出来撞鬼吓人的。 塔娜却半是汉语半是蒙语,解释道:“先生莫怕,卫贵人当日与我们格格互有恩义,所以今日前院后院住着也是天赐的缘分不是。” 我只好照宫里的规矩,给这位小主行了礼,小林子亲自点了一盏青花瓷烛灯进来,塔娜服侍痴傻的敏妃进食,摇曳的灯光下我却打量了这位后世大名鼎鼎出身卑贱的康熙妃子,传说中的艳冠六宫至少有一点不符合,她是很美,这种美丽如同玉兰吐芳,片片精巧,莹雪浸润,美得高雅,美得纯洁,美得叫人一点都没有邪念。 但这种美叫人惊叹的程度,依旧比不上敏妃,这是阳春白雪与千年冰川的区别。 卫贵人也打量了我半天,又觑眼看看塔娜和小林子,确定我不是什么奸细,才冉冉开口:“我们见过了,这位女大夫,永寿宫贵人卫氏乌伦珠日格见礼。” 她的清傲让我差点想翻白眼,切,这,她不是辛者库出身嘛,这眼高于顶的神情哪里像干粗活的包衣出身啊? 让我更惊奇的是塔娜对她的殷情恭敬比对自家主子还过之,我不禁满腹疑惑,这,真是宫门一入深似海,这水太深,我浮不住。 塔娜似乎因为我身上的鹰笛,对我很放心,很坦然地一边给敏妃擦嘴,一边替卫氏解释道:“安先生别奇怪,说起身份贵贱来,呵呵,卫贵人乌伦珠日格郡主,可比这紫禁城里大多数妃嫔都要尊贵,甚至远远超过博尔济吉特家族,能与我们格格姐妹相称的,也只有贵人主子了。” 今日在永寿宫,让我大跌眼镜的事真是可以写一本宫闱秘史小说了,我只好恭敬地对卫贵人行礼,然后回身,洗耳恭听塔娜讲故事。 “有什么好说的,塔娜,不必再说了,都是命运,诺敏姐姐和我都一样,这位安先生有办法帮诺敏姐姐吗?” 小林子出去端了一个火盆进来,卫氏穿得单薄,不知到底是身子发冷还是心冷。 “乌伦珠日格公主是林丹汗的直系后代,也就是说她是黄金家族的直系后人,先生应该听说过草原上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家族吧?” 我草,这次我差点一屁股坐火盆上,手上不自觉被那铜盆边缘烫了一下,痛得我差点跳起来。 “哎哟,这,这可真的是………”我口中没说出来,可心里已经惊得如同额尔古纳河拐了个大弯,这怎么说的,乌伦珠日格,彩云,这可真的不是普通人高攀得起的,呵呵,宫中传闻果真是不能相信的,这背后的真相,皇帝骂作低贱之人,实际上—————若在前朝的前朝,康熙的三宫六院加起来,估计给人家擦鞋也不配。 塔克图汗也是成吉思汗后裔,但与林丹汗比起来,又不知旁逸斜出了多少亲戚关系。 我觉得不想再横生枝节了,于是重新看视了敏妃的病,此时她已经昏睡过去,我是个医生,一向不信巫术魔法什么的,可事实就是,我眼前这位宫妃,要说医学病理上实在找不出什么毛病,我只能总结出中国人的一句话,这根本就是癔病,说白了就是撞邪。 ☆、第四十六章 永和犀照 第四十六章永和犀照 我掐着下巴思考半天,肚子里也饿得咕咕叫,塔娜顺手推过来他们奴才吃的奶茶烧饼,我毫无顾忌地抓起来填肚子,一边吃一边说:“我是大夫,这身体之外的病我可帮不上忙,也许你们可以去找宫里的萨满帮忙,或者城外白云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2 观里的道士。” 卫贵人靠近我,十分神秘地说:“我看见你身上发出七色光芒,一定有神器,可以克制准格尔的狼巫,再说,今日你听到的事,都事关我们的性命,洋大夫,你逃不掉的。” “你看见,你看见什么,你难道有阴阳眼,我身上有什么,除了鹰笛,就是………” 我一时脾气上来,摸出那黄金沙漏扔桌上,甩手道:“尊贵的郡主,如果你指的是这个,我想应该也没什么作用。” “拜火教的舍都神兽黄金沙漏,你认识拜火教的祭司,他在哪里?” 今晚的永寿宫注定将载入历史,我惊讶得嘴都合不拢,稍稍转头看着塔娜,她似乎并不奇怪卫氏的通天彻地,半晌,我才不可思议地看着卫氏的剪水秋瞳,说:“你既然连拜火教祭司都知道,那你直接召唤他吧,反正他早就已经不是人了。” 乌伦珠日格摇头,捧起黄金沙漏,放到敏妃额头上祝祷了三次,吐出一口气,对塔娜和小林子说:“暂时可以镇住巫咒发作,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引起皇帝注意,实在推不掉,这位大夫我想可以帮忙。” 我帮忙,我能帮什么忙?还有后宫女人不想得到皇帝恩宠的?这恐怕也是破天荒头一次。 我撇着嘴,为难道:“这恐怕很难,皇帝重视子嗣,敏妃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又生得这样倾国倾城,想不引起注意都不容易,大不了建议皇帝不能同房,可皇帝要来永寿宫,我怎么阻止?” “先生不是刚从草原回来,听说还差点私自逃到敌营,现在又在御前行走,要制造点流言还不容易吗?” 我真是服了这个清冷如冰刃的女人了,她怎么可能生出八阿哥那种八面玲珑的儿子,真是龙生九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忍不住反问:“你就不怕皇帝听信流言把诺敏格格给杀了?” 卫氏拔下银簪子拨了一下青花瓷烛台里的灯芯,黯然道:“不会,后宫连着前朝战事,准格尔部还没有土崩瓦解,只要稍微有点远见卓识的皇帝,都不会卸磨杀驴,更何况,诺敏姐姐的恋人,可是噶尔丹汗位最大的威胁者,策妄阿拉布坦王子。” 我感觉这也是个快要精分的女人,把我当成什么了,散播谣言的棋子吗? 这还是传说中康熙那个可怜兮兮的辛者库出身的宠妃吗?这还是八阿哥他老妈吗? 不过我心里是可怜诺敏格格的,为了首领,为了我回家的路,算了,被人利用总比当弃子强,不过,这种流言可不能出自我的口中,该如何把这种桃色流言传到皇帝耳朵里呢? 我正捉急,突然听见宫门外的敲门声,小林子和塔娜对视一眼,大家都挺奇怪,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这个时候后宫已经严禁走动了。 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进来,附耳跟林光孝嘀咕了两句,永寿宫首领太监立时把目光对准了我,没等我开口,他便直说:“安先生,看来您跟这宫里不少人有瓜葛,永和宫来人,德妃娘娘请您过去为十三阿哥看病?” 我手上一个不留意,啪一声烛台落地,屋子里清醒着的三人回头看我,突然听到睡着的敏妃口里低语了一声梦话。 好吧,既然德兰女公爵等不及要跟我摊牌,也好,我正愁没办法传播流言,这不正好,前提是那个占据我身体的女人就是比康熙还老一百岁的莫塞特家的老女人。 我没办法跟永寿宫的人解释,只能摊手,黑暗中表示,既然你们都是相信萨满巫术的,那我就不用解释德妃与我的渊源了,总之一言难尽,本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实在是说不清这异端邪事。 卫氏表示让我离开,晾我也不敢跑去跟皇帝告状,因为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我抚着肚子表示没吃饱饭,笑道,正好,听说永和宫小厨房做的吃食不错,你们就等我好消息吧,放心,等我跟祭司解释了这前前后后的因果,我想他会迫不及待出来见你们的。 塔娜和小林子因为我身上的那支鹰笛,都对我表现出极大的信任,卫贵人却还是冷着脸,如同被霜雪侵蚀后的枯叶海棠,我正要离开,她却突然叫住,有些抹不开面子地递上一个苍鹰刺绣荷包,我正疑惑这是何意? 塔娜却接了荷包塞给我,送我出门,在宫门口悄悄央告我:先生下次在南书房,或者东五所遇到八阿哥的时候给他吧,贵人的儿子生下来就没养在身边,连看视都要请旨,现下是惠妃娘娘在教管,这也是做娘的一片心。 我苦涩一笑,点头答应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话到哪里都没错。 宫门口一个小太监照着盏宫灯在等我,我看看天色,奇怪道:这么晚了宫里严禁私自走动,还打着灯笼做什么? 小太监提灯往自己脸上凑,我一下看清了那张脸,感觉好熟悉,顺便瞟到服色,乖乖,德妃还真看得起我,派了个级别不低的太监来迎我,生怕我不去永和宫。 这个头跟我差不多,生得清秀斯文的太监熄灭了灯笼,示意让我跟他走,我心里可有点忐忑,这黑灯瞎火,七拐八拐,三街六巷的,万一他把我引到无人的地方,给————我不敢想,只好说笑:这位公公,生得好生面善。 这家伙不说话,带着我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穿到永和宫门口,稽首让我进去,才轻轻说了一句———先生仁厚,救了我的一个同乡兄弟,我们是同姓,说起来有些渊源,所以先生觉得我面善,奴才永和宫首领太监顾维桢,以后先生过来永和宫,只管说我的名字就是。 同乡,同族,还同姓?这,我一时只记得进去见德妃,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膈应着,可又没想到是什么,只是觉得宫里的太监互相称兄道弟攀附亲友很正常,我手下那小太监估计跟这个顾维桢是老相识,这也无妨。 进了永和门,我抬头看了看那琉璃斑斓的牌坊,虽然暗夜里只看得出精美的轮廓,我心里却感叹,难怪爷爷小时候带我去参观白金汉宫,看到英国王室坐着马车欢呼的民众面前走过,却总是不屑一顾,说这不过是一个岛国的王室和宫殿,与我泱泱中华千年古都的皇宫比起来,完全是刘姥姥家的后院。 我总是奇怪刘姥姥是谁?小时候爷爷从不跟我解释,后来我看了中文小说《红楼梦》,总算明白刘姥姥是谁,也有点明白爷爷的意思了。 因为直到现在,我对紫禁城还处于迷乱中,时不时还要迷路,就算是凡尔赛,也不会让我这样晕头转向。 前院漆黑一片,我奇怪,不是着急见我嘛?怎么连灯都不点,这里又不是永寿宫那怪力乱神的地方。 我正盯着前院正殿墙上的犀照出神,脑子里跳出一句不知哪里看来的话————方正面明,万里无尘,水天一色,犀照群伦。 一个穿着极其素净,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3 清眉细眼蜂鼻雪肤的纤弱宫女出现在我身后,差点吓我一跳,这女子挚一盏荷叶琉璃镶金错银半臂宫灯,神情静穆得如同汉唐壁画里的仕女。 “先生这边走,娘娘住在后面同顺斋,这前院住的是两位待嫁的格格,三格格和五格格,她们奶母已然照看着早早熄灯睡下了,先生不要惊扰她们,这边走。” 我忍住了好奇,没有问前面带路宫女的名字,看穿着打扮应该是管事姑姑级别的,脚下没注意,走了不过十几二十步的样子,抬头,蓦然看到几间黄琉璃硬山顶的房子,正是永和宫的后院正殿曰同顺斋。 整个后院让我一下就仿佛置身老北京的四合院里,质朴,疏朗,沉厚,经过岁月摩洗后低调的华丽,正如德妃和方才这位宫女给我的感觉。 房子面阔五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明间开门,双交四扇门,中间两扇外置风门,次间、梢间槛墙,步步锦支窗,下为大玻璃方窗,两侧有耳房。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以旋子彩画,院西南角有井亭一座。 “先生请进吧,娘娘在西边暖阁等您。” 宫女掀起山水锦缎撒花帘子,示意让我从正门进入,我也不客气,见自己的身体,还用得着客气? 德妃也没跟我见外,只穿了湖蓝鹤鹿同春府绸寝衣,素面挑梅绣鞋,卸了钗粉,连头发都没梳,正吃着燕窝等着我呢。 “桑君,你带他们下去睡吧,今儿不必守夜了,明日一早过来伺候就是。” 看来德妃在宫里经营多年,当然有一班心腹神助攻,不过今日要与我论说的事,估计就算心腹也是不能告知的。 清场完毕,我却回到大门外,拿出鹰笛轻轻吹了一下,一阵似烟非烟的东西飘出来,渐渐化成了一个红发清俊绝伦西域装扮的男子,执着法杖,没等他发飚,我赶忙吐豆子一般把情况说了。 ☆、第四十七章 虚实幻境 第四十七章 虚实幻境 这非人妖怪少见地没发飚,拥着法杖,冷言:“这么说事情峰回路转了,我要见图雅诺敏格格?” “行,等我跟这位被你的沙漏阴差阳错带到这里来的女公爵摊牌完毕,一定带你去永寿宫见图雅格格。” “我的沙漏,怎么回事?”祭司魂灵有些莫名,我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他难得地附和我的说法,点头,说,“那些狂热的十字军异教徒太天真了,沙漏是我的法器,每个拜火教祭司都有自己的灵器,无论他们把灵器带到哪里,都会回到法主身边。” “原来如此,恐怕事情跟你的火神祭祀有关,跟三百年后有人打开了你的陵墓有关,还跟百年前德兰女公爵的舍身护主有关。” 萨克都因有些不耐烦,直接要闪身回到沙漏里,我忙笑道:“祭司大人不妨出来活动活动,我进去跟这位女公爵谈判,希望她能在这皇宫里助我们一臂之力,怎么说那也是我的身体,所以,能否麻烦你这会子为这房子周边清清场,一只蚂蚱都别跳进来才好。” 祭司不乐意,可又明白这一系列阴差阳错都是他的一意孤行一往情深惹出来的,不好拒绝我,也不点头,只是飘飘忽忽地往房顶上去了。 好,万事俱备,德妃这个东风恐怕不好借,就凭她在这个时代的身份经历,这不是个如我一般洒脱豪迈的主,宫斗啊,要没有三分城府七分腹黑十分手腕百分耐力,嘿嘿,她走不到现在。 但我不喜欢绕弯子,说废话就是浪费时间,我家里的猫还饿着肚子呢,没时间瞎比比。 “看来女爵大人挺适应这宫里的生活,至少比我适应多了,难怪,现在的时间,可是你出生年代的一百年后了,而且是在东方最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最显赫家族的皇妃,皇帝也算大清王朝的最英明君主…………” 德妃没有说话,听到我的嘲讽也没有动容,她性格原本就沉炼,不过却慢慢走到我面前,盯着我前胸后背,眼眶里居然有隐隐泪光,这让我有点发毛。 “你,你这什么意思?我,我不是百合—————” 她居然拥住了我,在我耳畔轻吟:“这身体,胸口会痛吗?我记得当时那支箭,穿透后背,渗入前胸,血流满地……” 这,神马跟神马,准备好架势吵架的我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她不说我还一直没什么感觉,她一说,姥爷的,我慢慢扯开衣襟,低头,果然看到一个碗大的疤痕,这不是旧伤疤,鲜红血丝凸显,伤口还在愈合中。 “哇卡,这身体不是都死了一百年了,怎么还这么新鲜?”我一直没发觉,动作太大还有点吃痛。 “别动,我给你上点药。” 德妃,不,我自己,的身体,不知从哪里顺手就拿出棉纱,瓶瓶罐罐包扎伤口的东西,看学名都是好药。 她动作轻柔体贴,口吐兰芬,馥郁的花果香气扑面而来,弄得我这个女人都陶醉在温柔乡里。 乖乖,难怪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身体迷住了,别说皇帝了,加上莫塞特家族特有的端方温婉,女人味十足的关切厮磨,这谁招架得住? “行了,你这一套留着用在皇帝身上吧,我自己知道上药,不,我知道给你的身体上药,德兰女公爵,我没说错吧?” 她停止了动作,唇角露出细细密密的笑,哇卡,我从来不知道我自己脸上会出现这种笑,这叫什么,似笑非笑,还是天下第一腹黑黠笑? 永和宫妃不说话,只是有条不紊地收拾药箱子,留下一瓶玉兰花琉璃瓶子,看样子装的应该是云南白药。 将药箱放在花梨木螺钿五斗橱里,她便顺势坐在妆台前,拿起和田玉木兰花梳,细细地梳理流云般的长发,菱花镜里,只有一双美眸,淡淡地看着我。 我不耐烦了,穿好衣服直接问:“跟你说话呢,难不成现在这个时候还要讲什么规矩礼数,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应该会说中国话吧,要不我们说英语,还是法语,拉丁语?” 她这性子真的要急死我,我还偏不信了,跟我玩腹黑,可惜,姑奶奶不吃你暗渡陈仓这一套,没工夫,没时间,我家里的猫快饿死了。 “你不说话没关系,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告诉你,你现在的身体是我的,这身体的名字叫安莎.莱斯,来自三百年后,而我现在的身体应该是你的吧?安.玛西亚.莫塞特,德兰女公爵?” 我用英语说了摊牌的话,冲上去抓起她梳头的手腕,虎口还有我当年失恋后忍痛去除的纹身痕迹,她不禁冷笑:“你在说什么?安先生,我怎么可能是你,你在开玩笑吧?我是大清皇帝的妃子,什么女公爵,我不知道。” 我一下火了,撒开手,回身便要走,她却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4 干了一件让我更加要精分的事,脱衣服————— “你干嘛,还真想勾引我啊,你没发疯吧?”我一时失常拉丁语都出来了,赶忙随手捡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好让这发疯的妃子遮遮羞。 她却突然拉起我的手,抚摸这身体的腹部,她轻笑:“安先生,你说你来自未来,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抚平一个女人生育后的痕迹?” 啊………我定眼看着自己身体腹部的条条妊娠纹,心里顿时有些恼火,这老古董女人,为了争宠竟然成了生育机器,把我身体折腾成了山水画,可恶,太可恶了。 好半天,我忽然反应过来,也许这不是真的,也许只是幻觉,是梦,或者平行空间,随即苦笑,猛地抽回手,道:你别岔开话题,你今晚要见我不就是要问这事儿吗?你要真不想知道那我就走了,永寿宫那边敏妃还病着呢。 “是又如何?若你是我,我是你又如何?木已成舟,既来之则安之,我不该一时冲动请你来,你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必问了,我成为大清皇帝的妃子已经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事情知道真相又如何,还不如不知,我只想岁月清和,夫妻恩爱,儿女孝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用地道京片子跟我说着一个东方帝国宠妃该说的话,我听得挺动容,不过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得,热脸贴了冷屁股。 “行,行,那外臣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您若需要看病,跟内务府请旨,到时候我再来。” 真是,我肚子饿得咕咕叫,还要跟她玩心眼,何苦来,最讨厌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我拔腿就要走。 “我亲手做的银丝鸡汤蘑菇面,九香居的酱菜,要不,先生先填填肚子?” 这到底要干嘛,搞得我一肚子火,不禁回身跳脚,说:“得了,女公爵陛下,我就实话跟您招了,我不想改变您现在的幸福生活,但您应该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吧?除非您失忆了,事实就是你和我都穿越了时间,你从百年前穿到了百年后,我从三百年后穿到了三百年前,然后,我们两个因为该死的波斯拜火教祭司的火神诅咒发生了身体互换,我承认,三百年后我是为了莫塞特家族的纹章才跟随探险队去挖祭司的墓,可谁叫伊莱莎一世女王把你水葬,还在你的遗体上放了来自西亚的黄金沙漏,这是祭司的灵器…………” 我竹筒倒豆子地倾斜而出的时候,这位不动如泰山的德妃娘娘突然意动,打断我的话—————你说什么?伊莱莎一世女王? 我总算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情绪波动,好吧,我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她还不知道伊莱莎公主当上了女王。 “额,我还以为你真失忆了呢,原来没有,伊莱莎一世女王,嗯,你侍奉她的时候还是公主,在你中箭水葬后登上了王位,被后世称为伊莱莎一世女王,统治了英伦半岛四十五年,建立了强大的日不落帝国。” 好吧,在我科普完那段百年前的英国历史后,总算看到了一点她是德兰女公爵的证据,她突然,总算做了一个感谢上帝的祈祷动作。 我看着那碗银丝面,吞了吞唾沫,还是不敢动手,她似乎明白我的顾虑,夹了一根面条,放进口里,又优雅地喝了一口汤,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吧,我实在饿得慌,不客气地坐下大快朵颐,一边大嘴巴地又泄露了不少秘密:“我知道你在东方皇宫里这二十年不好过,你也不容易,可我比你还震惊,我不过是随探险队去了一趟布哈拉,遇上黑沙暴,醒来后就到了这个世界,你不能怪我,是祭司—————” “敏妃的病怎么样了?”她帮我夹了小菜,又恢复了无表情的麻将脸,漫不经心地问。 我只顾着吃面,都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老老实实回答:“没什么事,恐怕是有点思念家乡亲人吧。” “那就好,免得明日十三阿哥问起,我还不知怎么回答。” 十,十三阿哥,我的亲,我都忘记了,敏妃的儿子,就是未来那什么清穿宫斗小说里的万人迷,比未来的皇帝,德妃的亲儿子老四还风靡万千的十三爷,不,这会子应该叫十三小子,这么小就这么招人疼,长大了还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  嗯,对德妃这个人的设定,怎么说呢,比较偏向跟皇帝一个类型,腹黑,能忍耐,又善解人意,有贤妻良母的一面,也有阴险的一面,人性都是复杂的。 ☆、第四十八章 故园延禧 第四十八章 故园延禧 想起未来那一票迷妹,我自嘲,可惜现在是小屁孩,要不我倒真有兴趣去见识一下,毕竟是图雅诺敏格格和康熙的儿子。 等等,等等,我吃得全身暖和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竟然不问前因,只问敏妃的事,这不正好,那老八的娘要我散布流言,这还不容易。 我抹了抹满是油腻的嘴,心想,其实安莎.莱斯真的不喜欢谋算人心,可有时候真是身不由己,面对德妃这样全身上下都是筹谋心眼的女人,我全身的寒毛就不由得竖立起来,哼哼,德兰女公爵,你说得对,咱们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把老娘的身体搞成了生育战斗机,也别怪我防你一手。 “敏妃娘娘的病似乎很蹊跷,林公公说皇上出征前还好好的,可自从随书收到来自家乡草原的手信,就开始茶饭不思,整日只是痴痴地看着窗外的石榴树发呆,说实话,我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病。” “哦,是吗?”德妃似乎对这些现实中的人和事更感兴趣,对于我说的那些神鬼妖怪和前尘旧事自动屏蔽,我还真是佩服这本事,自动拣选机,呵呵。 这就够了,这女人要是够聪明,就应该知道从哪里查起。 我喝下了最后一口汤,夸赞,娘娘手艺不错,比不上御厨,可自有独特风味,难怪您盛宠不衰。 “哪里有什么盛宠,不过是苟活过日子罢了,德兰愚笨,不懂先生说的那些天外飞仙的事,今日请先生来,得知公主陛下安好,已然心安,再有,便是………” 我有点明白她要说什么,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在后宫如鱼得水的皇妃,接口道:“你不想改变你的生活,是吗?得,那就当我今日没来,祭司的事我自己解决,你放心在这皇宫里活着,我不会现在要你现在把身体还我,都四个孩子的娘了,kao,这对我来说太冤,未来的我还没结婚生子,回头得跟萨克都因提条件,恢复原状的时候得把我的身体也恢复原状,你就放心过你的小日子,直到德妃娘娘寿终正寝,我很快就会自动消失,这总行了吧?” 她有些怀疑,但对我的絮叨有些不耐烦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5 ,却没有打断我,我摸到黄金沙漏,突然想起来,要求道:“有个条件,问一下啊,莫塞特家族的独角兽纹章在你手上吧,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你得把那东西交给我。” 她笑了,从首饰盒子底层翻出一件东西,轻轻抚摸,眼神中无法掩饰的是别有深意的迟疑。 我心底警钟鸣叫起来,这个现实到极致的女人,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东西交给我。 我推开碗筷,微弱的灯光下,摊手问:“你想怎样才把东西给我?开价?” 火蔷薇独角兽赤金纹章上镶嵌着英格兰贵族喜爱的各色宝石和硕大的珍珠,关键是这玩意在未来就代表着莫塞特家族的城堡和土地,乖乖,那价值,可是让人咂舌的。 “德兰说了,我不过是想要一个普通女人的人生,丈夫,子女,宠爱,贤孝,这是先生的身体,可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却比不上那些满蒙八旗出身的贵族小姐,连郭络罗氏姐妹这样出身中等人家的妃子都能在我面前出言不逊,更别说从前的三位皇后,现在的储秀宫贵妃了。” 我真的很不喜欢这女人说话的方式,你想要什么你就明说啊,暗示过去,暗示过来,草,真是个绿茶表。 “行,反正我尽力帮你,这总行了,但请女爵大人要明白,我可不是安波林,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不会太长,娘娘还是要自求多福。” 我瞄了一眼那幻彩华丽的家族纹章,觉得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该离开了,这地方让我不舒服,压抑,太压抑,这样活着太累。我心里下了定义,虽然互换身体,可我跟这位莫塞特家族的女公爵真不是一路人。 这次她没有再叫住我,我在心里描画着,永和宫,永寿宫,都如同吃人的魔王焰口,吞噬着原本诚善的心。 出了同顺斋的门,转头突然看到院子一角的井亭,莫名其妙,觉得这不就是那宫斗剧里古华轩的可怕古井吗?德妃虽然用的是我那清灵如水的身体,可灵魂却如同这古井,她的心深不见底。 这样的女人很可怕,但只要少跟她打交道,我想我的生活还没有如同枯燥刻板如同这口井吧。 我掏出黄金沙漏摇晃了一下,萨克都因立刻出现,我还是有点不适应这灵体如梦如烟的存在方式,出了永和门,才说:祭司大人,都是拜你所赐,看看吧,这事情复杂了,这趟浑水我不想趟也得趟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得帮我兜着啊。 我自顾自地说话,敲打着脑袋努力回忆刚才过来永寿宫的路线,现在这情况我还是回永寿宫守着图雅格格比较好,那闹鬼的房子我确实也没心情去住了,再风雅高雅也有点毛骨悚然。 过了狭长的甬道,到了东二长街,见没有巡街的侍卫,我本想往北绕道御花园回永寿宫,没想到只顾着说话,没注意走错了方向,抬头一看,怎么是苍震门? 我这才发现祭司大人的灵体没跟上来,风中隐约传来几声脆泠泠的铃铛声。 遭了,是萨满教的镇魂铃铛,这祭司大人跟萨满教不属于一个系统啊,而且他法力那么强大,又是波斯王族后裔,这萨满教的破烂铃铛会阻拦他的去路吗? “喂,该死的,别吓我,快出来,红发妖怪,你在哪里?” 我正轻声喊叫,谁知,苍震门咯吱一声,竟然开了一条缝,我赶忙躲到阴暗的角落里,只见看不清脸,背身进来的是两个宫女打扮的紫衣女子,穿着厚实的提花青绸斗篷,后面还有两个太监,警觉地对身后点头,宫门显然被人从外面关上了,灯光闪动间,我似乎看到了黄马褂的一角。 侍卫?这几个人胆子比我还大,这三更半夜居然敢从宫中太监和匠役勤杂人员出入内廷的唯一门户进来,而且外面还有侍卫接应,这要是刺客,可怎么得了,内廷里居然没人发现。 我正暗自心惊,只见几人提灯快速进了不过几步之遥的一道宫门,我追过去,借着长信宫灯的亮光,看清楚了几个字—————延禧宫。 延禧宫在东六宫中是一座比较冷僻的宫院,皇后和受宠的嫔妃都不选择在这里居住。延禧宫位于东六宫的最东南角,是苍震门内西行南向的第一座宫院。 苍震门是宫中太监和匠役勤杂人员出入内廷的唯一门户,所以关防难以严密。自明至清几百年间,这里频频发生火灾,令人惊异。 为了镇邪防水,康熙二十五年整修延禧宫,便在前殿修建了一座“龙吟馆”,取龙吟细细,青竹森森之意,院中筑水晶池,池上纳凉亭轩,多栽种水竹芙蓉,放置玻璃水缸,养鱼种莲,以破祝融之灾。 惠妃叶赫那拉氏居住延禧宫多年,自从大阿哥出宫开衙建府,惠妃抚育着卫氏之子八阿哥胤禩,在这东六宫一角深居简出。 我心底倒有些奇怪,不是说住延禧宫的都不招人待见吗?惠妃和荣妃差不多,早过了盛宠的年纪和岁月,皇帝为何还在前不久重修了延禧宫,还建了这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的水晶宫殿,真有点自相矛盾吧? “谁,谁在那里?”我一时东张西望,不慎暴露了行踪,有侍卫追过来了,我冷汗直冒,这会子若被内廷侍卫抓住,杀头倒不会,可不好解释违反宫禁与德妃私会。 该死的祭司,连累我的次数呈n次方递增,我还要不要去找他,活该他被萨满铃铛收了魂才好呢,从此不用再烦。 等等,不行,我怎么回去? 我急得左右跳脚,不想突然身后被人一提溜,神不知鬼不觉如同闯迷宫一般,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天地。 “别出声,先生莫怕。”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我们都听到了侍卫在宫门外说话的声音,说明明看见一个人影,怎么不见了,还是谨慎起见,再查一遍。 几个侍卫在东二长街来来回回,让我实在没办法出宫门,只好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头,前殿水晶宫驿泛起粼粼波光,水中点了几盏荷灯,回廊深处坐了一个女子。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水晶馆壁廊中间游动的锦鲤,拨动着莲灯熠熠,光影迷离间,我似乎听到了一首在这里不可能听到的词赋,从一个如烟如泣的女子口中涌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先生今晚就在我这里歇了吧,等明日一早开了宫禁,先生再离开,寒舍鄙陋,却可谈诗赋词。” “呵呵呵,娘娘不知从哪里发的雅兴,竟然跟一个洋夷谈诗,这是不是有点对牛弹琴?” 我冷笑几句,今晚真是热闹,永寿宫,永和宫,连延禧宫主位都不放过我,这些女人就是生活太清闲了,要不哪里来的时间斗。 “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6 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 ☆、第四十九章 曲阑深处 第四十九章 曲阑深处 她反复吟诵着最后一句:“故园,无此声,故园…………” 我没想到这位如神仙妃子的延禧宫主位呢喃着呢喃着,那眼泪哗哗地就往下掉,她猛然抬头,颤抖着声音,对我吐出几个字,“你晓得吗?自从他走了,我这里几乎已经成了冷宫,除了胤禩的娘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时常过来串门,连住在后殿的两个朝鲜贡女都不愿与我来往,可今日,他竟然贵脚踏贱地,呵呵呵。” 其实我完全没听懂惠妃说的是什么,但看她怆然而泣的神情,加上那万念俱灰的话语,我有点猜到她说的谁走了。 “空船,是啊,人生不过一艘空船,起航的时候载满美好的梦想和希冀,到头来,不过空空如也,先生的歌,唱得真好,难得有一首歌,能唱到咱们这位天子的耳朵里,还能让他记住,呵呵,也许真是天意,那颗心被权力和富贵侵蚀,恐怕早就忘记了真情是什么滋味了。” 惠妃穿着家常月白襦裙,竹青交领比肩小衫,兰色宫绦飘摇在夜风中,直拖曳到莲池水中,头上寒光涔涔,若隐若现处,只有一支素银镶绿松石绿萼梅砗磲步摇,真真是白衣胜雪,风骨凛然,仿若芙蓉妃子。 算算惠妃的年纪,三百年后多的是还没结婚的,可三百年前,她儿子大阿哥都当父亲了,还能如此风姿绰约,不由得让我这洋夷也看呆了。此情此景,只应天上有,不过,这就有点曲高和寡,难怪康熙对惠妃的态度如此矛盾。 作为一个英明的帝王,一个成功的男人,后宫都需要拥有一两个这样才情满腹气质若仙的女子,可真正拥有了,男人又觉得这明月光太清冷,转头又去找自己心口的朱砂痣去了。 这明月光就只能对月独怜,其实,我有些佩服惠妃,而且觉得这恐怕才是真实的后宫,至少在康熙的后宫,应该是存在的。 叶赫那拉.惠纾,康熙早年宠爱过的妃子,此刻心底却在怀念另外一个故人,想念另外一片故园。 那个人是谁,我想自不必出口,惠妃在我面前毫无掩饰,我有些恍然,皇帝当然是多少明白一点惠妃与那位饮水词人的少年旧事的,康熙介意,可又没有证据,或者有所察觉,但都不过是捕风捉影,即使这中间有过风波,南三所那座潇湘馆,便是最好的证明。 玄烨爱着惠纾,可他并不能走进她的心,她对他亦只有夫妻恩情,温柔缱眷之后,她的哀怜愁情不是他欣赏的那朵富贵花,他的风流自傲腹黑固执也不是她一生的牵念。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感情,彼此不愿伤害,彼此又不愿放手。 许多年过去了,容若故去,惠妃的如花容颜已然逝去,若不是我在回鸾的马车上无意唱了一首歌,延禧宫,也许是皇帝毕生很难踏足的宫殿。 “纳兰公子的忌日快到了吧,或者是生日?” 我注意到墙角并没有收好的祭祀用品,说实话,惠妃胆子真大,不过,她敢偷偷祭奠容若,恐怕也就还仗着皇帝心底对她的一点不舍和仰慕。 “娘娘略坐坐就进去吧,回头我安排先生安寝,外面风凉,披上件衣裳。” 惠妃坐在那回廊深处,对着波光剪影只是痴痴地哭,一个梳着百合分髾髻的贴身宫女将一领白底绿萼梅刺绣披风披在她身上,衬着芙蓉锦鲤,修竹花木,越发显得这位妃子的不凡气质。 她痴痴地哭了半晌,手上的书卷落地,我上前拾起,一看,《饮水词》,心里更加纳罕,越发肯定了几件事。 一则这延禧宫真的是比冷宫还要冷,看这宫里也不过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几十年的老人了,都是经历过风雨的奴才,这前院跟后院的两位小主估计隔着宫墙也是老死不相来往,所以惠妃却不顾忌有人造谣生事。 二则,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惠妃初进宫时并不住延禧宫,南三所后面的那所房子才是她的住处,可现在却是荒草丛生,可以知道惠妃在这紫禁城里经历过什么。 她不是没有抗争过,不是没有闹过,不是没有生死与共过,可到头来,谁都敌不过命运这双无形的手。皇帝宽恕了她,将她安置在这六宫的角落里,让时间抹去她心底的青梅之情,容若失掉了仕途前程,娶了不爱的女子为妻,当了一无是处的御前侍卫。 三则,康熙饶恕惠妃的缘由,还有一个最重要,那就是明珠,熙朝前期声名赫赫的宰相,不过一个女人,明珠一度权倾朝野,叶赫那拉家族也是满洲贵族世家,不过就是少男少女的一点竹马之情,没关系,一个帝王,如果连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都征服不了,谈何征服天下? “你晓不晓得,他读过容若这首词,我知道,他嫉妒得发疯,可,那又如何,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心底耿耿于怀,我等待的暴风雨却没有降临,我估摸着,快了,他不会让纳兰家这么容易过关的。” 我低头,那词曰:虞美人————只是当时已惘然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 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我的老天,容忍,一世英名的纳兰公子,居然给康熙留下了一首偷情的证据,呵呵呵,我该说什么好? 文人就是矫情,酸腐,清傲,这不是给惠妃招罪吗? 我合上诗集,放在曲阑深处,拱手礼拜,笑道:“安莎佩服娘娘的胆量和柔肠,在这尔虞我诈利益往来的后宫,还有娘娘这样真性情的人,安莎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人间自有真情在呀。” 惠妃却转头,吩咐近身宫女道:“雪娟,去拢盆火来,顺便端点茶点,这会子夜深,大家都饿了,我和安先生还有些话没有谈完。” 那秀眉宫女闻声去了,很快端了一盆银霜炭火过来,我不由得奇怪问:“看来都说宫里倾轧暗斗厉害,娘娘这里却并没有缺衣少食,这传言不实。” “这也是我请先生来的原因,这会子内务府的人还不敢对我怎样,可一旦皇上对纳兰家动了手,先生想想,恐怕就不是克扣东西这么简单了。” 惠妃顺手,将那本诗集丢进炉火里,雪娟端了两杯红彤彤的普洱,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胭脂鹅脯,四个蝴蝶酥。看着并不豪奢,却很精致。 我暖了暖手,看着那诗集在火炭中打滚翻卷,仿佛将一个人的一生都焚化而去。 “娘娘可真是舍得,这东西得来不易?” 惠妃抬眼,玉指画圈,指向心底,柔润如雪地说:“都在心底,烧不掉。”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7 “娘娘也不必太担心,左右还能把您饿死,那些个小人您就别在意,皇帝陛下心底是有您的。” “呵呵呵,安先生太不了解大清的这位天子了,他与他的父亲恰好相反,先帝对董鄂妃情深意重生死相许,可咱们这位天子,温情英明背后,女人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女人,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女人只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就够了,不过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听到这里我有点理解惠妃为何与康熙不是一路人,而与容若倾心相知,这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惠妃是个真性情的女人,情深,带着稍许世故,懂得把自己的聪明用来明哲保身。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娘娘的要求似乎在这皇宫里太不合时宜,唉,情深不寿,纳兰公子如此,安莎还是劝娘娘顺其自然吧。” “我无所谓,她们要做什么,我等着她们,再说,这会子德妃宜妃还没有猖狂到要收拾我的地步,贵妃和敏妃,已经让她们应付不暇,我能在这宫里活到现在,自然有我的处世之道,今日请先生来,一则,是托先生给纳兰家带句话,就说我很好,不必为我担心;二则,是为了卫贵人的儿子,八阿哥。” 哟,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卫氏还托我带锦囊给她儿子,我赶忙掏出来,递给惠妃,说:“行了,惠娘娘,后宫这汪水我这个外国人已经趟得够深了,也不差这一脚,可您要请我帮忙,也要看这些龙子龙孙的秉性,说实话,前两日在上书房,我倒见过八阿哥一面,怎么说好,就一句,孩子太要强了,不好,特别是皇帝的儿子,一个千古一帝的儿子,怎么能跟老子要强呢,娘娘,您自己坚贞如雪,可您教起孩子来真的,恕我直言,慈母多败儿,您教孩子的这一套,皇帝陛下不一定喜欢。” 惠妃有点震惊我这一番前卫话语,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赶忙打圆场,解释:“娘娘,说实话安莎是同情您的,也由衷敬佩您的忠贞,可您托付的第一件事,我答应了,这第二件,说句渗人的话,八皇子殿下冰雪聪明,为人处事自有高妙之道,似乎不需要安莎画蛇添足。” 我打了个哈欠,转头问宫女雪娟,天色晚了,借宿一宿,不知可否? 这延禧宫领班姑姑自是善解人意,劝解:“主子心思太重,我就时常劝你,这八阿哥的事还是交给卫小主去烦恼吧,他再出色得势,将来娘娘不也倚靠不了,还不如让外面的母家多帮帮大阿哥。” “你看他那莽撞的样子,能讨得他父亲欢心吗?他再出力,也不是太子。” ☆、第五十章 南堂北堂 第五十章 南堂北堂 这太露骨的话我连忙装作听不懂,跟着宫女到偏殿安寝,唉,康熙后半辈子的九龙夺嫡,就要开始了吗?那些小的还没长大,这两个大的就先掐了起来,加上前朝的赫舍里家和纳兰家,明珠和索额图,这两虎相争,到底谁能渔翁得利? 我猛然想到一个人,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去探探此人的口风吧。 没想到我的目的没达到,我和他都被拉到了一场更惊心动魄的鸿门宴上。 李光地虽然是博学鸿儒科出身,却实在听不太懂欧洲语,对洋人的礼仪也颇为蔑视,就算这样,他还是勉强陪我到了南堂, 未出宣武门到前门西大街141号,始建于明万历33年,神父利玛窦于该处建起第一座经堂,但规模很小,后由德国耶稣会士汤若望神父,于1650年建造了北京城内的第一座大教堂。 这座巴洛克式大教堂,圣堂长八丈,宽四丈四尺,奉无染原罪圣母为主保,同时还在西侧建神父住宅、天文台、藏书楼和仪器馆,四米高的铁十字架矗立在教堂的顶端。 宣武门天主堂共有三进院落,大门为中式建筑占据了教堂的第一进院落,其后的东跨院为教堂的主体建筑,西跨院为起居住房。教堂主体建筑为砖结构,面向南方,正面的建筑立面为典型的巴洛克风格,三个宏威的砖雕拱门并列,将整个建筑立面装点得豪华而庄严,整个建筑里面磨砖对缝,精美的砖雕随处可见。教堂建筑的室内空间运用了穹顶设计,两侧配以五彩的玫瑰花窗,整体气氛庄严肃穆。 此前我和费因没有住这里,因为这西跨院地方实在是不大,都被占满了,我们只好在离此不远的银帽胡同找了个小院子,后来康熙又命我入宫行走,费因跟南怀仁打得火热,自然在这里找到了立足之地。现在反而是我,成了这处洋人聚居地的多余。 自从惠妃跟我摊牌后,我就决心一定要搬出宫住,另外一个原因是祭司大人法力减弱,对萨满教的镇魂铃无法免疫,所以呆在宫里实在太危险,上次在苍震门,我好不容易弄了点黑狗血破了那宫门上镇魂铃的法咒,萨克都因恼怒得差点要杀人。 我好说歹说才把他安抚好了,又带他去见了图雅诺敏,还好,这位与首领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宫妃暂时让祭司愤怒的情绪得到了疏解,诺敏格格与策妄阿拉布坦的关系又让我和萨克都因都看到了希望,所以,附在黄金沙漏里的元灵暂时被安抚住了。 现在我就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长期住在后宫可不是什么好事,今日南怀仁借费因的名义请我来赴什么圣餐会,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些耶稣会的教士,跑到东方大清帝国来干什么,我比谁都要清楚,什么上帝的福音,他们要真的如此圣洁怜悯,普渡众生,欧洲的中世纪就不会如此黑暗。 这些宗教人士与东土帝国上的外来宗教人士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对权力的野心昭然若揭。 顺治和康熙不是不知道,而是爱新觉罗.福临的一生实在太苦逼,朝野内外没有一个知心人,阴差阳错,一个外来的无关痛痒的传教士汤若望,成了年轻皇帝倾吐心事的对象。而康熙,则是太自傲,根本对这些洋夷不屑一顾。 皇帝陛下不知道这些翻云覆雨的天主教传教士在欧洲大陆的所作所为,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但我却没有兴趣去管他们的闲事。 他们想干什么,搞了个什么圣餐会,我当然晓得,费因已经被他们拉拢,而我,因为我的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学识不明,而且是个女人,所以估计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这些红毛绿眼的洋和尚想做什么,请你吃饭,鸿门宴吧,恐怕没什么好事。” 李光地相当关心我,看来这家伙,还真对我动了点真心,不过这博学老儒的酸腐气却扑面而来。 “李大人,安莎也是绿眼洋夷,你这是把我自动归化成你们自己人吗?” 我整理了着装,心里有点怨恼这时代,什么破年代,染发剂也没有,隐形眼镜也没有,要不我现在走街上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8 会这么显眼吗? 南堂大门前三个宏威的砖雕拱门并列,将整个建筑立面装点得豪华而庄严,整个建筑里面磨砖对缝,精美的砖雕随处可见。 李光地看到连忙捂眼睛,口里念叨着非礼勿视,我窃笑,拉了拉他的马甲襟子,道:“李大人,这你都不敢看,那一会儿进去,那些长了肉翅膀的天使雕像可是真的没穿衣服,您这,还是打道回府吧。” 李光地脸都红了,哪里像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吏,我想我有点找到这人的致命缺点了,假正经,听说他常去逛八大胡同,可今天不过看到几个袒胸露背的圣母雕像就如此紧张,真真是个张君瑞一般的人物—————有贼心没贼胆。 “呵呵呵,大人,您到底要不要进去,你若不去,安莎也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面包香肠牛排布丁,还没德妃娘娘小厨房的手艺好,我也不喜欢跟这些传教士打交道,整天都是圣母耶稣,圣战圣教,实在也没什么新鲜话题。” 他正犹豫,我俩就被人推了一下,我回头一看,却是一身红衣锦袍的安道尔.费因神父。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安莎.莱斯小姐大驾光临,哦,还有李光地大人,怎么不进去?” 费因的中文已经说得有模有样了,实在不简单,我只能陪笑道:“额,是这样的,安莎一个人实在不敢光临如此重要高级的宴会,所以找了李光地大人相陪,可是,李大人是儒家圣人教化的博学宗师,对教堂里有些艺术作品,有些不能适应。” 这个时候的李光地只是一个通政使司通政使,而且康熙亲征前还被贬官,可却是皇帝身边说得上话的人,而且在索额图和明珠两派之间都举足轻重,连洋人都晓得这位翰林大儒的大名,所以也不敢怠慢。 “这,李大人,这就如同贵国佛教寺庙里的佛像,这圣母雕像也是我等信奉的神灵,还望李大人不要有所区别顾忌。” 对于李光地这种愚顽不通的假道学,我只能偷偷对费因招手,附耳用法语道:“还是走后门吧,别让李大人为难,对你们建立教区的事有好处。” 还好,费因因为我曾经对他的救命之恩,对我还没什么防备,此前给我送来的邀请函上就已经写明了宴会因由,那就是,建立教区,以便更方便传教,扩大天主教在东方的影响。 这事情从前朝利玛窦时期就开始谋划,直到改朝换代后,汤若望成功拉近与大清顺治皇帝的距离,可事情总是一波三折,顺治帝英年早逝,康熙继位早年又被四大辅政大臣闹得人仰马翻。 鳌拜一党覆灭后,汤若望在大理寺天牢里也经不住折腾,一命呜呼了。幸而南怀仁成功接棒,可大清政权风雨飘摇,三藩之乱让皇帝心力交瘁,平三藩收台湾定西北后,康熙才算缓过气来。 可准格尔又闹上了,幸而塞翁失马,皇帝亲征染上疟疾,碰巧被我和费因这两个洋人一番乱鼓捣给治好了,朝廷里此时正在论功行赏,这个时候提出建立教区,正是时候。 我也趁机路过银帽胡同小院门口的时候,故意说:“费因先生如今真是如鱼得水,可怜安莎却连个住处都没有,宫里太拘束,我正想着搬回小院里住呢。” 费因听了一脸□□,这家伙,完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她以为跟西方宫廷一样,我被皇帝骚扰得烦了,所以才要出宫居住。 当着李光地的面,我没办法说得太露骨,只是无语地说:“神父,这里是东方,不是凡尔赛,在大清皇帝的宫廷里,我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低品级御医,一个陪皇帝谈天说地的客卿。” 我的话费因没听懂,或者根本不相信,可李光地却听懂了,不禁脸色更难看,差点要拂袖而去,我只能转头警告费因:“神父,中国人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大清是讲儒家礼教的国家,您在这些官员面前说话要谨慎,否则他们一句话,很可能让你们永无立足之地。” 我一看李光地要走,赶紧返身追过去,和颜悦色赔礼道:“大人莫怪,这些洋夷跟北方那些马背上的蛮族差不多,都是不堪教化的,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今日大人就当是去开开眼,陪安莎赴了这趟鸿门宴,改日安莎陪大人往韩家潭沁芳堂走一趟,如何?” 这话一半是给了这些儒生面子,一半却有点威胁的意思,康熙年间还没有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可堂子却已经开始萌芽,朝廷规定在任官员不许狭妓,可并不包括唱戏的堂子里的优怜。 连这事儿我都知道,李光地顿时脸都绿了,转头看着我,不置可否,我顺势挽起他就往南堂后门里走,这老书生此刻对我简直应该是五味杂陈,这面子快要挂不住,可我又说了陪同前去,这就心里□□,无法推辞,只好跟着我进去见识一下这些洋夷和尚的露骨野蛮了。 我刚才威胁的话让费因的脸色也有点青白,只好莞尔一笑,招呼道:“神父,还不走,安莎的话不过是提醒各位使徒大人,这里还不是你们的教区,能不能在这里传教,还要看皇帝的脸色,而皇帝也要听取大臣们的意见,这是一个儒教礼法统治的国家,中国人不是渡海而来的闪族人,他们有历史文化悠久灿烂,别把人家当成还没开化的白痴。” ☆、第五十一章 南堂主教 第五十一章 南堂主教 好吧,当南堂主教堂里的圣餐礼开始的时候,李光地立刻发现他被骗了,是的,没有大鱼大肉,就一点白卡卡的面饼和每人一小杯自产自酿红葡萄酒。 那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色小饼还不够塞牙缝,什么味道都没有,葡萄酒就是南怀仁自己酿制的酸葡萄汁,天主教信徒美其名曰,无酵饼和葡萄汁,饼和葡萄汁象征著主的身体、主的血,吃这饼,喝这杯的意义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来”。 天主教徒徒认为,经祝圣后的饼和酒已经变成基督的身体和血液,称之为圣体圣血。 好吧,为了留住李光地,我只能望着玫瑰玻璃窗外的猎猎寒风,赌咒发誓一会子出去请他吃涮羊肉,才算把这位儒教圣贤留在了洋人的教堂里。 我跟着一群穿着圣袍的传教士在那里装模作样地进行圣餐礼,跪在那里虔诚祝祷的时候,李光地对教堂后面那足足有三层楼高油浸浸的风琴大感兴趣,说这乐器不错,音乐也不错,有点庄严肃穆的意思。 南怀仁是二品钦天监监正,但见到品级比他低的通政使李光地,却实在是耍不起威风来。 毕竟是康熙近臣,又是博学鸿儒翰林出身,南怀仁在天牢里亲眼目睹汤若望的惨死,深刻明白自己和这群外来洋和尚的身份。 知道这东方帝国无论是否改朝换代,儒教,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是绝对的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69 主流信仰。对于李光地这位儒教宗师级人物,又是康熙身边的能臣近臣,他不敢轻视。就算当日权臣鳌拜如此排斥汉族文臣,在民间,儒教依旧占据着这里普通民众的大部分思想生活。 南堂现任主教伊大仁更是连名字都跟儒教靠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位意大利传教士干脆给自己起名伊大仁。 这两个来华教士中的首脑不约而同地看了李光地一眼,对视,摇头,无奈,这位异教徒的行为语言若是在欧洲,那可是能上绞刑架的,可现在,只能悄悄对这位当朝权臣陪笑,说请随意参观。 其实我在未来也不是什么天主教徒,这会子跪在这里,不过就是因为该死的德兰女公爵的这副臭皮囊,我要说自己是异教徒,上帝一定会派炽天使来杀人灭口,算了,还是别太出头的好。 我对着口型跟着唱诗班不知所谓地滥竽充数,费因却在旁边偷偷拉了拉我的黑色长袍一角,凑过来用拉丁语问:“亲爱的安莎.莱斯小姐,你的情况韦尔比斯特神父(南怀仁)和伊大仁神父都了解了,今日你真的非常有诚意,还带来了皇帝的宠臣李光地,若能说服他入教,那这次的事就更加十拿九稳了。” 这家伙真是自以为是,他是真不知道李光地的身份吗?还是装聋作哑,我真是无语应对,只是低声跟随唱诗班吟诵圣经,假装没听清。 等圣餐仪式结束,南怀仁他们这些年好不容易在东方大陆拉到的教民都领到了一点实在的好处,每人两个菜肉大包子。 要没有这点好处,我就听费因私下抱怨过,这是他呆过最困难的教区,比那些好战的先知的教民更难传播福音,你让他们相信上帝,他们总是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地问,信你的上帝有什么好处? 你口干舌燥地说了一大堆圣经福音书里的故事和道理,他们听完却还是摇头,你说你的神仙好,能让我发财吗?能给我俩大元宝吗?能给我个老婆吗?能让我吃顿饱饭吗? 诸如此类问题让这些传教士头疼,这个东方帝国的民众表面上相信任何神灵,实际上,你得给他实际的好处,他才会听你讲经说法,这一点,无论是本土的儒教道教,还是外来的佛教摩尼教□□教,反正就是要有点好处才行。 这里的百姓个个都比威尼斯商人还要精明,比犹太人更市侩,而且血缘宗族关系非常紧密,地方保护主义盛行,严重排外。 儒教思想在普通人的头脑中几乎是生根发芽,就算是现在进来南堂听福音的这些开悟者,他可以为了俩大包子听你说故事,陪你进行宗教仪式,可一旦涉及他的祖宗礼法,家族人伦,那就完全没有价钱好讲。 比如你对一个十分信任你的教民要求要信奉上帝耶稣是唯一的神,这些细辫子长袍马褂的男人答应得快,可一转头听说家里祖宗的忌日到了,那可不管你什么耶稣基督圣母,反正天地君亲师,祖宗礼法最大,你不让我供奉祖宗烧点蜡烛元宝,老子下次就是给个元宝也不来了。 这也是让这些传教士最头疼的地方,他们的传教事业在这里遇到了瓶颈。 更让他们觉得举步维艰的是,在这片土地上,宗教永远不过是皇权的附庸,几千年来,就算本土外来宗教如何发展,道教,佛教,儒教,各种学说流派,都是为皇权服务,从来没有长期凌驾于皇权之上的。 这片土地的子民天生就是为了侍奉天子而生,皇帝便是天的儿子,是上天派来管理教化民众的,而宗教,各路神明,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用来寄托点人□□望的东西。 我信你拜你,不过是想求点生活中没有实现的愿望,可你这个神还想要凌驾操控我的生活,对不起,办不到。 这里民众的心理,天大地大,除了天地君亲师,自己的命最大,你想要我的命,那你就是个屁。 从汤若望的身上就看出来,当传教士遇到满族亲贵,那就更糟糕,汤若望虽然成功得到了顺治皇帝的信任和尊敬,可当他遇上武人出身的鳌拜,毫无疑问,那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汤老头闭眼前,就与南怀仁共同制订了一个计划,一定要先建立教区,得到新皇帝信任,然后,慢慢地从思想上移风易俗,最后渐渐达到耶稣会开拓新教区的原始目的。 不过,南怀仁等传教士的计划虽然在宫廷里顺利进行,得到皇帝的信任,但康熙早年天下风波不断,除鳌拜后三藩乱起,三藩未平台湾福建又战乱不断,北边沙俄也蠢蠢欲动,康熙疲于奔命,好不容易都摁下去了,噶尔丹又闹起来。 阿拉布通一战,康熙差点命都丢了,眼看传教士二十多年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上帝此刻展现了他的神力,派了费因和我从天而降,阴差阳错救了康熙一命。 这正好歪打正着,皇帝此刻信任我这个外来洋大夫,如果这时候我开口,要求建立教区,康熙是不好拒绝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让我去跟皇帝开口? 莱斯这个姓氏,说实话,不过是我爷爷随口起的,在英语里是稻米的意思,中国人是吃稻米的,所以,我就姓了这个姓氏。 可到了这群传教士脑袋里,莱斯起源于德国,好吧,说不得我还是普鲁士或者奥地利某个贵族出身,尽管他们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哪个德国诸侯的某个三亲六戚姓这个姓氏。 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不能成为新贵,亲爱的伊大仁主教就跟给脸地为了找了个意大利美迪奇家族的远方亲戚,说我是神马神马恩,对,科恩男爵的妹妹,全名是安莎.德.莱斯科恩。 好吧,先别说语法错误,这凑起来的古怪姓氏连我都念起来拗口,亏费因怎么想得出来,更叫我吐血的是这些道貌岸然的神父们居然还就公然接受了,好吧,其实我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外祖母姓安,所以当初取名才找了个跟中文读音近似的名字。 不管我姓甚名谁,反正,这群传教士也懂得抬人,先要抬我,然后才能拿我当枪使,去跟皇帝要教区,要宗教地位,更进一步要地皮,要钱盖教堂。 这算盘倒是敲得叮当响,可我却不一定会上当,不过在我想好拒绝他们的言辞和理由前,我首先要面对的是圣餐会后这些传教士在西跨院中间美其名曰的聚餐。 我只能说很庆幸穿到了十八世纪,西餐已经大大改良,咖啡,巧克力,砂糖已经进入了欧洲人的餐桌,更庆幸的是这里是中国,茶叶,这个不需要担心,香料,更加不需要担心。 鸡鸭鱼肉,看餐桌上的一盆牛杂碎,一盘德国香肠,一只烤鸭,一盘火腿,除此之外就一盘蔬菜沙拉,每人一点豌豆汤,还不算太寒碜。 至少没有英国人的黑暗料理,对了,英国是新教国家,梵蒂冈跟人家有仇,所以来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0 华的传教士里英国人甚少。 好吧,有自制奶酪,黄油,全麦面包,有几片华夫饼,难得,伊大仁是比利时人,再看看,有一盘意大利海鲜烩饭,好吧,中国出产稻米,不过京城这边的海鲜就有点贵了,这算是宴客的菜。 我觉得还能接受的饭菜,李光地却实在无法下手,尝了一口豌豆汤,直接吐槽,这什么味儿? 好吧,说到吃,西方人真的是从古到今都甘拜下风,我只能拉了拉李光地的袖子,暗地里又把请客吃涮羊肉的事儿说了一遍,他总算没有当场失礼。 我和李光地有些不屑的食物,那些在这里蹭饭的神父们却趋之若鹜,狼吞虎咽,在来华的十几个传教士中,只有三分之一在朝中宫中任职,也就是说剩下的都是没生计的。 这里是中国,老百姓不向天主教会缴税,用其他宗教的说法,只能是有钱人给点布施,你可没权力找老百姓要钱糊口。 ☆、第五十二章 钦天监正 第五十二章 钦天监正 所以,这吃白食的多了,南堂的经费就紧张,难得今日改善伙食,还是借了我这个女人的由头,想起来有点啼笑皆非。 饭吃得差不多了,按照西餐的规矩,前菜,汤,面包,红肉都吃了,该说点正事了。 一桌子的菜,那汤我是不敢恭维,面包勉强吃了半个,烤鸭腿吃了三分之一,就指着那华夫饼,让我至少能吃个半饱。 等着南怀仁开口,李光地却问我,听说昨日在南书房,你跟明珠大人有过私聊,怎么,你这洋大夫也懂得拍马屁了? 卡,拍什么马屁,不过我很快意识到这是李光地的好意,他是让我不要参与清廷内部的党争,切,他以为我想啊,不过是帮惠妃带话给族中叔伯,这又惹麻烦了。 我尚未来得及解释,便被费因拉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发现一桌子的洋人全都举杯等着我说点什么,这场面顿时尴尬了,我转头,眼色询问费因,搞什么飞机? “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原来是吃完了说点套话,我赶忙一个人表演了一回,然后大家喝酒,伊大仁却没喝,继续举杯对我说:“感谢费因神父和莱斯小姐为了我们的传教事业带来的契机,做出的贡献,上帝保佑我们的教区早日正式成立,圣母玛丽亚保佑,阿门,莱斯小姐,请。” 我卡,我举着酒杯看了一圈这些宗教狂热份子的脸,最后回头莫名其妙地对费因点头,突然一盆冷水泼了出去,问:“请问皇帝陛下已经同意北京教区的成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 费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支吾半天说不出话,还是南怀仁帮他解围,打着太极拳和蔼可亲地走过来,恭敬礼貌地邀请我和李光地去他的书房喝咖啡,我才知道,安道尔.费因神父为了尽快谋定自己在来华传教士中的地位,跟大家夸下了海口,真是,拉着我一起被人当猴耍。 岂有此理,我嘴上没说什么,可眼里却对这家伙飞出几把飞刀,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你以为这是在欧洲,红衣主教掌握着国王的思想信仰。 南怀仁当然晓得这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好言殷情招待我和李光地又吃了一顿下午茶,还好,比利时甜品还是很合李光地的口味的,巧克力和炸奶酪很正宗,咖啡虽然苦了点,南怀仁毕竟来华多年,还是藏了一些好茶,连同茶具还能让李光地暂时不嚷着要走。 “韦尔比斯特神父,有话您就直说,您也算宫里的老人了,对大清对皇帝都鞠躬尽瘁,安莎一个新来的女大夫,实在受不起您这样的款待。” “安莎小姐客气了,听费因说小姐原本是要北上去俄罗斯,不知为何又来到了大清国?小姐对东方文化医学人文,似乎十分稔熟,莱斯这个姓氏仿佛出自德国,可小姐却一副英国人的做派,从前钦天监正汤若望大人是德国人,可他的行为学识似乎与小姐相去甚远?” 南怀仁真是明知故问,装模作样,显得很随和的样子,可每句话背后都明显试探个没完,呵呵,就算他晓得了我这身体是莫塞特家族的人又怎样,这里是东方,天主教和新教的尖锐斗争还能在这里上演不成。 “神父想问什么,安莎确实是英国人,来到这里纯属阴差阳错,对于您与耶稣会的神父们在这里的事业,我个人毫无兴趣,至于为了什么我会成为皇帝身边的御医,我想没必要跟您解释,因为跟您的传教事业毫无关系,我对东方文化的了解也没有必要跟您解释,今日应邀来您的圣餐会,纯粹是出于礼节,既然在中国人眼里都是洋夷,安莎理论上是应该站在您这边,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能帮的我都会尽力帮忙。” 我的话不卑不亢,南怀仁啜饮了两口咖啡,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我有点不耐烦,瞟了一眼李光地,看他也吃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告辞。 南怀仁终于踌躇着说出了今日请客的目的—————既然皇帝陛下现在如此信任莱斯小姐,不知小姐可否跟皇帝陛下提一下建立教区的事?还有就是我等教士传教合法化的事? 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既然说出口,我倒不好直接拒绝了,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神父,安莎只是个六品御医,这种事…………” 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南怀仁脸色不对,或许是我敏感,但作为一个外科大夫都看出来,这老头显然是积劳成疾。 油腻东西吃太多,又日夜操劳,脸色蜡黄发灰,他吃的不多,肚腹鼓胀,双手微微发颤,这可是中风的前兆。 我正想好心给他看看病,谁知,咣当一声,咖啡杯落地,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真是始料不及,我还没来得及给这位耶稣会来华教士中的重要人物看病,这老头就倒下了。 然后,然后,几乎没我什么事儿,一群传教士涌进来,虽然我是医生,可天主教不允许女人给男人看病,好吧,我连一句话都没插上,就被拥挤的人群给推了出去。 我和李光地对视一眼,觉得没必要多事,传教士里也有男大夫,当然是这个时代的大夫,对南怀仁的身体一阵放血瞎折腾之后,无奈,伊大仁和徐日升主张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看看,顺便也要禀报皇帝南怀仁的病情,钦天监也不能无人顶替。 张诚和白晋则主张暂时不要禀告皇帝,可回头看了一眼我和李光地,脸色发白,这还用问,我现在是御前行走的太医,这事情当然瞒不住。 我和李光地看那群洋人的眼神,心知肚明,人家有些机密要商议,不愿意你听到,好吧,我们很识趣,直接出门往楼下走,还是快点离开吧,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1 我知道李光地要溜的原因,因为没吃饱,其实我肚子也饿了,所以我们两个就心照不宣了。 不想出南堂大门,还没走上十步,就看见一群人披麻戴孝抬着一口棺材要往教堂里送,这,明显是冲着这群洋人来的,为首的女人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我抬头看看天色,阴霾,有点要下雪珠子的意思,今天这怎么了,巧合,还是人为,南怀仁前一秒倒下了,后一秒就有人给送棺材,真不是好兆头。 我和李光地躲闪着纸钱,可我的运气实在不好,不小心撞到一个捧遗像的少年,帽子给碰掉了,露出德兰女公爵的那双家传碧瞳。 这可不得了,洋教士,这群哭丧的人差点冲我来,幸而我忙戴上墨镜,李光地穿着官服,对这群悲伤的送殡群众还有点威慑力。 慌里慌张地穿过了好几条胡同,上气不接下气地确认没有危险了,我才抓着李光地的手臂,站在一户人家大门前喘气。 “这,今天这是怎么了,这鸿门宴就不该来,吃没吃上什么,这正题还没说就倒下一个,怎么回事,出来又遇上送殡的,晦气。” 李光地却任由我把他当倚靠的架子,握着我的手里有点潮热,等我的气喘匀了,他才递给我一张白手绢,扶我在胡同口石狮子边坐下,说:“你知道刚才那抬棺材的是什么人吗?” 我一下有些恍然,回头,明白李光地话里的意思,冷笑了一下,问:“原来李大人知道怎么回事?” 李光地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因为不关他的事————是内务府火器局戴翰林家的人,南怀仁上书说戴梓暗通东洋,而且证据确凿,有张献忠养子之子陈宏勋为人证,还有私通书信,皇上只能降罪,命大理寺对戴家抄家流放。 等等,火器局,翰林,戴梓,南怀仁,我有点明白透彻了,这叫报应吧,你因妒成恨,搞得人家破人亡,人家全家还没流放,南怀仁自己就倒下了,人家家里死了老人,抬棺讨要人命来了。 我还没想完,忽然听见不远处南堂大门方向几声鸟铳响,然后就看到一大队巡防营的官兵过去了。 我拉上李光地赶忙起身,口里道:“坏了,要出事,快过去看看。” 没等我们前后脚赶到,南堂门口已经乱成一片,幸而巡防营来得及时,抬棺的人还没冲进去,里面的传教士也不敢出来,只是戴家两个戴孝捧灵的少年情绪激动,跟官兵起了冲突。 老百姓围了一圈,一会子我看见费因和白晋偷偷摸摸从后面银帽胡同后门出来,往紫禁城方向去了,想必是南怀仁病得不行,请御医去了。 城防官却要抓戴家闹事的少年,女人们拉扯着官兵,双方僵持不下,我在人群缝隙里看到了戴家捧灵那大一点的少年,那双眼睛里迸发的熊熊烈焰,这样一双决不屈服的眼瞳让我一下子涌出了无数的同情心。 “各位京城的父老乡亲,我阿爹被一个外来的洋夷嫉恨冤枉私通叛党,天理何在,如今我父亲因罪还关在大理寺天牢,我祖母因此病逝,我们就是要抬着她老人家的灵柩来找这些洋人讨要说法,是中国人的都为我们孤儿寡母说句公道话。” 这下可是群情激奋了,连我都被少年几句话点燃内心的那一点华夏故情,巡防营的人看样子要动手赶人,我连忙拉拉李光地的衣襟,悄声在他耳边说:“这事情好像要闹大,虽然不关我们的事,可是,这事情一旦闹得群情激奋,对皇上的声誉不太好。” ☆、第五十三章 非我族类 第五十三章 非我族类 这些洋人没功也有劳,南怀仁无论做了什么,眼看是报应到了,戴家也获罪死了人,这两败俱伤的事我看就不要再继续延续仇恨了,要不再搞出人命,顺天府也不好交代。 李光地这会子对我有点青眼,抚了抚胡子,思索了半晌,点头,上前,他穿着官服,城防官也认识他,知道这位翰林虽然没有官复原职,那也是在南书房行走的人物,满脸堆笑,上来打千行礼,李光地这会子十分儒雅亲切,对周围百姓慷慨陈词:“各位百姓,戴家的男女老少,这抬棺索命的事差不多就行了,戴翰林还在大理寺天牢里,说什么也得给他留条后路不是,李某不才,刚进南堂办了点公事,钦天监那洋人也算得了报应,刚刚病倒了,所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这真的要闹到巡防衙门,谁都讨不到好处不是。” 李光地不愧是官场老手,说话真是大大有水平,这番话一出口,百姓就纷纷点头散了,戴家闹事的人群也显得没那么义愤填膺了,只是那捧灵少年还有些不依不饶,还是要往南堂里冲,正巧宫里来了人,巡防营管带一看不能不管了,劈头就要拔刀,少年血性上来,正好一头撞在管带的刀背上,立刻血流不止,晕厥过去。 我仰头,看那走近了的太医,正巧是秋元晋,这真是无巧不成书,这老头本来就糊涂,下轿来一看,说:“这伙乱民,扰乱京城治安,熊管带,没事,是他撞你刀背上的,没你的事儿,本太医可以作证,来人,抬到巡防营大牢里,关几天就不闹了,过两天就打发戴翰林一家子流放宁古塔了,看他们还闹腾不。” 我不想跟这老头纠缠,便埋头躲到一边,看巡防营装模作样抓了个满头是血的孩子回去交差,戴家无奈,抬着棺材不知该怎么办,突然看见穿黑教袍的白晋出来,有些哭丧着脸叫秋元晋快点,南怀仁病重了。 戴家这才打算不闹了,可自家孩子被抓,几个女人和家下人哭得有气无力,只能先把逝者抬回去安葬了再说。 我和李光地没理会秋元晋,有些担心戴家被抓的少年,在街边草草吃了些炸酱面填肚子,李光地要去衙门点卯,没忘记我欠他的涮羊肉和沁芳堂,我打着哈哈,却还不想回宫,只推说今日宫里不该我当值,便一个人打听着往戴家宅子去了。 这南新路戴家老宅两进四合院里当然是灯火通明,男女老少看着不像是在为老太太办丧失,而像是在为自己办丧事。一个个都哭丧着脸,他们的命运也仿佛清晰地写在脸上,流放宁古塔,意味着什么。 我捂紧了风帽,固定好茶色墨镜,生怕人家看出我是洋人,幸好德兰女公爵的头发长过肩膀后就变成了棕色,混合茶色丝穗子,还能蒙混过关。 我只能借口说是李光地府上的,戴梓和李光地在南书房共事过,又都当过翰林,所以戴家的人却没怀疑我的身份,还千恩万谢李光地今日管了闲事。 戴家主母便对我说了戴梓获罪的起因经过,我这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我的老天爷,这真是天意吗?如果戴梓没有获罪,那么未来的中国还会遭受百年屈辱吗? 我只能说这是天意,戴梓获罪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2 不仅是因为其出众的才华惹人妒忌,更是因为他耿直桀骜的性格,唉,天才大多都是情商不高的,这位火器专家也不例外。 不但要抢了南怀仁等耶稣会传教士的饭碗,而且还让这些洋人在皇帝面前颜面扫地,还在公开场合发表排斥洋夷的言论。 好吧,木秀于林,中国的俗语说得一点没错,风必催之。这戴梓也太过于炫耀显露了,这也是我现在不愿意跟南堂的主教们来往的原因,幸而我是个女人,威胁不如男人。 戴家主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我心里真是正义感爆棚,尽管我的身体也是洋人 ,可我就看不惯南怀仁这些洋和尚的道貌岸然,什么玩意,打着宗教的幌子扩张势力。 “戴夫人,你放心,我们大人会相机到巡防营里救出大公子,巡防营的人也不敢为难令郎,不过皮肉受点苦,可在下担心的,是令郎的未来,如果与你们一同流放关外,那可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我的话一下说到戴夫人的心坎上,不,应该说说到戴家全家的心坎上了,于是,很惊奇的是瞬间一屋子哭丧的人就对这我跪了一地,这怎么说的,我可受不起,而且这动静也太大了,事情反而不好办。 我忙拉着戴夫人到内堂静室,嘱咐她不要泄露我的身份,坦言我是戴梓大人内务府的同事,戴夫人恍然,明白我的意思,忙点头,可还是忍不住暗暗哭诉,担心大儿子的安危和前程。 我把心一横,对这可怜的母亲拍了胸脯,说:“夫人若信得过我们李大人,在下便跟夫人要了大公子,让李大人找巡防衙门的人想想办法,给大公子出示一张衙门仵作验尸单子,上报说大公子被熊管带失手打死了,大理寺的人处理你们家流放人犯的时候,大公子就此隐姓埋名留下来,跟着李大人当个侍从,将来或许能留在京城里娶妻生子,若李大人回乡,也可返回原籍不是。” 戴夫人有些难以置信,呜咽道:“想不到李光地大人如此侠义心肠,我们家老戴当日在南书房与李大人交情也是平常,这让我们一家人如何报答………” 我也是临时起意,想为戴家留下一点血脉,因为这一家人说是流放,其实一路上风餐露宿,环境恶劣,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流放,说到底,就是死缓。 “夫人不必说了,只要夫人信任李大人,在下便可以跟夫人打保票,将来绝不会亏待大公子,一定为他谋一个前程,大人不求报答,只是大人为官清廉,疏通巡防衙门的费用,恐怕夫人还需要自行筹措。” 我心里估摸着这当好人也要有能力,就凭李光地那点俸禄,恐怕是不够打点巡防衙门上下的,还是得让戴家也出点血,这也是让人家相信我们是真要帮忙不是。 当下戴夫人拿出了所有的体己,我推说事情还没准,不好马上就收她的银钱,可这当母亲的女人涕泪痛哭,说若不是家里死了老人,戴家在内务府的多年经营,几个故交帮着说话,戴家老宅早就被查抄了,能让大儿子留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就算耗尽家财也是在所不惜的。 当下我接了东西,心里打定主意,说什么也要在宫外置一所宅子,戴家大公子正好跟我做个伴儿。 夜长梦多,我跟戴夫人告辞出来,怕被人看见,只好从后门胡同里穿出来,戴夫人送我到门口,又递过来一个紫檀木匣子。 我问是什么,她只说自己大儿子倔强,怕不相信李大人是去救他的,这匣子里是他父亲亲手制作的连珠火铳,他见了自然就信了。 什,什么?我突然有点怀疑我的耳朵,连珠火铳,那,不就是三百年后的机关枪? 一下子我脚下有些发软,真的想不到,方教授曾经痛心疾首的历史就这样被推翻,近代中国的积贫积弱,落后就要挨打的事实,就这样被血淋淋地推翻。 说中国落后,呵呵,连珠火铳,三百年前中国人已经制造出了连珠火铳,这意味着什么? 难怪百多年后汉族仁人义士高喊,误我华夏者,满清鞑虏也。 我捧着这超越历史的先进武器,感觉却只有一种悲凉的无奈,我不信上帝,却有些相信中国人的宿命,天意,如果我现在把这东西拿到康熙面前,会发生什么? 我曾经如此相信人定胜天,可现在,我不敢肯定,因为我曾经逝去的爱情,如同尘沙一般从指尖滑落,我知道,人的一生最抓不住的是什么,是宿命。 我曾经在急诊科实习,我看到了太多生老病死,所有医生都在跟死神抢夺生命,可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明白,谁都抢不过死神。 从戴家告辞出来,我犹豫了,因为戴家的遭遇,因为那个少年,因为连珠火铳,我第一次有了介入历史的意愿,可我怯步了,因为戴家就是例子。 天意要华夏历劫,戴梓的发明试图改变华夏在现代科技火器方面的落后局面,结果呢? 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南怀仁为了栽赃陷害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说来说去康熙对戴家的治罪,究其根源,不过就是一句————非我族类。 熙朝的许多名臣,都因为这一条莫须有的罪名仕途倾折,郁郁而终,这算什么?是上天对华夏民族的惩罚吗? 既然这是天意,我一个穿越的孤独行者,能做什么? 如果我真的是主角光环,可以开挂,那么就会改变历史,历史改变,那么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滑入平行空间吗?还是圣经中的末世? 许多人不明白,不明白,宣扬人定胜天,可真是如此,人类社会还会发生这么多悲剧吗? 我开始有点明白方教授对儒道佛三家的研究和理解,儒家要人们入世,因为除此之外你生而为人别无选择,若不奋斗,人生便更加了无生趣。 道家讲出世,讲脱离俗世,讲红尘炼心,讲修仙成道长生不老,追求的是肉体和灵魂的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内容仅个人观点,权作讨论,请勿对号入座。 ☆、第五十四章 金蝉脱壳 第五十四章 金蝉脱壳 佛家讲超脱,讲往生,讲三生三世,讲人生泡影,讲凡事皆空,到人世上来不过是为了却因果。 头疼,想太多了,我掐着太阳穴,苦笑,自言自语,是想太多了,我决定了,不动,只要救出那戴家少年,以后的事,顺其自然,戴梓有没有把这东西拿出来给皇帝看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既然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那让这个东西现世的就一定不是我。 我在路边小客栈胡乱睡了一夜,决定去找银帽胡同那小院子的房东谈谈,祈祷着我搬家后那房子还没有租出去。 买下那房子,这是我现在的想法,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3 不过好像手上实在没有这么多钱,租下,比较合算,可在中国租房子很麻烦,就算租个一二十年,不是你的东西,你就不能乱动。 我掂量着手上的一包现成的银子,当然不能贪污人家的钱财,这可是用来救人的,可救了那少年后该安置在何处,难不成真要去麻烦李光地,我心里有些忐忑。 那老学儒,似乎不是个嘴巴保险的人,到时候他要因为胆小把那少年交给大理寺,那我可真是偷鸡不成了。 我正烦恼着房子和救人的事,迎头撞见一个人,上来就拉着我脚不沾地地往南堂方向去,等我反应过来,要挣脱,才看清是小玉子这孩子,甩手,口里不禁嚷道:“你这孩子,做什么,我还有事儿,你怎么出宫了?” 我刚问完,便见不远处南堂后门几个穿黄马褂的侍卫,心里顿时了然,哟,南怀仁这家伙,看不出挺招皇帝疼,康熙居然亲自出宫到南堂来看望这洋教士了。 “奴才正到处找您呢,先生,钦天监正南怀仁大人病重,万岁爷正要找您去救命呢。” 自从知道戴家的事,我对南怀仁这一群洋教士就彻底失去了好感,救命,看那大胡子老头就已经病入膏肓,用中国人的话说报应到了,怎么救命,我又不是神仙。 是啊,南怀仁自己都知道他的病没救了,我这个三百年后的医生也是治得了病,救不得命。 康熙还没到,他昏迷后睁眼看见我,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后,艰难起身哀求我:“安莎.莱斯小姐,亲爱的,不,莫塞特小姐,您和您的祖先德兰女公爵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莫塞特家族是英格兰十分显赫的贵族,我不知你为何会流落到东方来,但我知道莫塞特家族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为了梵蒂冈的圣教事业,高贵的小姐,我请求你,一定要让皇帝同意我们在这里建立教区,同意我们能在这片土地上传播福音,这是我和汤若望毕生奋斗的事业,以上帝的名义,我以教皇的名义请求你。” 这个垂死的老教士的话让我直接失语,该死,他怎么认出我这身体的,楼下传来了脚步声,皇帝到了,这老头死抓着我的手,让我无法挣脱,又无法开口。 “我请求你,小姐,以圣母玛丽亚的名义,为了圣教的事业,我不惜让自己背负上嫉妒的恶名,构陷了无辜的天才设计师,安莎小姐,但愿上帝能宽恕我的罪,小姐,我知道皇帝信任你,爱你——————” 听到这里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甩开他的脏手,什么玩意,皇帝喜欢我,你以为是什么?用身体去换取你们所谓的宗教事业的□□吗?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侮辱,我冷笑着退得远远的,说:“既然神父知道你犯了罪,那就好好祈求上帝的宽恕吧,还想着这些带不走的东西做什么。” “不,小姐,我请求你,为了…………” 我转脸无情地开门出去的时候,那老头只能趴在床头哀嚎,我心里真不是滋味,这群自己都无法宽恕自己的传教士,有什么资格传播什么福音,当什么神的使者,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在南怀仁书房门口迎接皇帝,带头行了大礼,传教士们也不得不行了君臣大礼,皇帝着急问人怎么样,我只是摇头,不说话。 康熙多聪明,连我都束手无策,那就是没救了,当即连礼节都顾不上,带着侍卫太监官员加上一群神父就进去了,我却在门外,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紫禁城的天空,索伦杆上群鸦呱噪,突然,有什么东西往乌鸦群里投了一颗石子,群鸦哀叫着散了。 我转身,透过门缝,看到南怀仁迟迟不肯闭眼,他突然看到我的眼神,明白我眼中传达的恨意,我是替戴家和那激愤少年在传达着恨意,替华夏族在传达谴责,他终于虚弱地为戴梓说了最后一句求情的话,我点了头,他才终于盍然而逝。 神父们在屋子里进行着天主教的告别仪式,皇帝站在我刚才站的位置,同样看了一会儿远处天空,余霞晚照,终于转头对李德全说了一句—————回宫后传旨大理寺,把戴梓的死刑改为流放,就流放铁岭吧,宁古塔太远了。 李德全答应着,嘀咕了一句:“听说戴大人老母前日逝了,戴家人抬着棺材闹了南堂,戴梓大儿子撞在巡防营管带刀口上,血溅当场,当时李光地大人撞见,还是他出面把事情安抚下来的。” 李德全的多嘴让我顿时心里充满丝丝暖意,看来这就是人间,连一个太监都知道帮无辜者说话,年纪轻轻的李德全能当康熙的心腹太监,这就是缘由之一。 康熙有些诧异,目光从远处转回到李德全脸上,又转到我脸上,有些审慎地问我:“你怎么看这事儿,安莎?” 我当然要装傻,说不知道,康熙简单说了戴梓和南怀仁之间的忌恨恩怨,又转口,问:“南怀仁对我大清有功,临死请求朕准许来华教士建立教区,准许全国传教,你怎么看?你们的教会里有女人担任要职吗?” 我不想搀和那什么教区的事,便只说:“安莎并非耶稣会传教士,来大清不过数日,一直在宫中为陛下服务,与南怀仁大人他们来往不多,不太了解他们与戴大人的恩怨,不过昨日应邀来南堂赴圣餐礼,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戴家人抬棺索要说法,那捧灵少年着实有血性,眼看就撞到管带的刀口上,血溅当场,真是惨烈——————” 康熙似乎不想再听,回头对内务府堂官说:“你们派人去一趟大理寺,就说朕的话,戴梓全家三日内启程流放铁岭,京城里的宅子叫他们留下人看守,给他们家在京城留一份产业。” 内务府堂官纠结着眉头,似乎有些惶恐,真是天心难测,前两日皇帝还大发雷霆要杀了戴梓,把他全家流放宁古塔,这会子怎么又开恩了,还给留下他们家的老宅子,这就叫帝王心术吗? 康熙似乎还觉得有什么没说完,抬脚下楼,对身后的李德全说:“你派个小太监,领着太医去巡防衙门一趟,看看戴梓长子是死是活,若死了让内务府赏点银子,好好安葬了。” 这细枝末节让我都起疑,可康熙却头也不回去了,走到南堂门口,要上銮轿时,回头对我说:“前日惠妃跟朕说了,南三所后面那房子不太适合你住,朕想想也是,改日你跟内务府说,就说朕的话,让他们在京城里给你找所小院子,离宫里近点的,方便到太医院办事就行。” 其实我并不知道康熙想做什么,但等我站在南堂门口,看着那圣母雕像把前后想了一遍,突然有点觉得寒风飕飕,是啊,这就是帝王心术,这就是控人之术,康熙确实是个智商情商都高段得不得了的人。 他用洋人制约汉人,又用汉人制约满人,他利用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4 南怀仁的手打压了前朝遗臣,给予戴家应有的安抚,铁岭,确实比宁古塔好太多,戴梓这位武器天才估计确实也有些居功自傲,这样一来戴家对皇帝感恩,只会憎恨洋人,流放铁岭,若关内有战事,康熙只需一道诏令,戴梓还得回来为朝廷效力。 南怀仁一死,来华教士里就群龙无首,我不是他们那条船上的人,让我出宫,明面是贬谪,暗地是保护。 当我带着小玉子和康熙的口谕赶到巡防衙门时,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原来已经有人为了保护戴梓的儿子,早就准备好了仵作的尸检文书,只等我双手奉上戴家的打点银子,封住巡防营上下的众口,加上我这位太医的口供,戴梓的这个儿子算是真正金蝉脱壳了。 但等我带着他乔装改扮从巡防衙门大牢里出来,回到戴家老宅时,血气方刚的少年却只能对着人去楼空的老宅子痛哭流涕。 留下看家的老仆文四叔告诉死里逃生的大少爷,听说有人替戴家求情,皇帝突然发了慈悲,把戴梓的死刑改成了流放,全家生怕夜长梦多,连夜收拾东西去了大理寺天牢报道,天还没亮就启程踏上了流放之路,这一去,若没有皇帝的特赦,很难回来了。 幸而皇帝发了菩萨心,把老宅留下了,可少年在巡防衙门的验尸单上已经是个死人,不能再回来住了。 我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些底下的人不知,我却看得清楚,康熙给戴家留下老宅,就是要给大清留下一位人才,什么不能住,如果真的要赶尽杀绝,就不会把戴梓的死刑改成流放铁岭。 我一把扶起跪在门口痛哭的少年,转头看看四周无人,拖着他就往宅子后门走,边走边说:“什么不能住,既然给你们家留下了老宅,那就是用来住人的,如果有人告发,也不用怕,我看内务府与戴大人相好的同事很多,没有人要对戴家赶尽杀绝,不过是那些洋人其心可诛,若有人露了消息,就说是太医院六品太医安莎住这里。” ☆、第五十五章 顾氏宫监 第五十五章 顾氏宫监 老仆和戴家少年都对我的举动目瞪口呆,还是小玉子上来抱着我的另一边胳膊撒娇:“先生不回宫住了,那小玉子怎么办,宫规不许服役太监出宫,先生不要小玉子了?” 本来不想这么早跟这孩子摊牌,可现在不说不行了,一路上这脸面极其鲜嫩的小太监对戴梓大儿子醋意浓浓,我听得也有些烦躁,进了戴家后门,我叫那老仆给戴家少年收拾一下,刚从巡防衙门大牢里出来,需要去去晦气,另外也必须改头换面了。 文四叔答应着扶着他家少爷下去了,我在那空荡荡的后罩房堂屋中间的椅子坐下来,看着小玉子的那张脸,半天不说话。 这位身量不高一脸江南秀色的太监跟我对视,憋了半天劲儿没说话,我想了想,最后还是主动开口,说:“皇帝陛下已经吩咐收回南三所后面的房子,我也不想继续留在宫里住,陛下已经答应了,所以————” 这名叫玉桂的太监脸上没有丝毫惊诧,不过还是沉默良久,撩起衣角,对我行了俯首礼,颇有气势地起身,我笑了,脸上是浮云流动的微笑,果然,我所料没错。 “先生是聪明人,小玉子佩服,竟然能勘破,主子没有看错人。” “公公也是聪明人,或者说你的主子是后宫第一聪明人?” 这世上,哪有全心全意待人的人,神助攻,不过是利益交换,全看你对对方付出了什么。 人性是复杂的,就算一个小太监,你也不能小看,当我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一刻都不愿留在皇宫大内里了。 那个地方,只会叫人觉得彻骨的寒冷,我很佩服惠妃德妃荣妃宜妃,在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居然活成了现在一脸幸福的模样,真的不是普通女人。 “先生什么时候发现的?难怪主子说先生是洋教士里最类我本族的人,懂得中国人的生存规则。” 是啊,说到内斗,谁能比得上中国人,只有太聪明的人才会这样,确实,西方宫廷里的宫斗手段,拿到这里来都不够看的。 我不愿再麻烦眼前多少在宫里算个人物的清秀太监,亲自动手在壁橱里找喝水的器物。 玉桂却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茶壶茶碗,还有热水茶叶,有些诚善地抢在我前面,亲自沏茶,倒了一碗奉给我,眼底润湿地说:“这碗茶,权当小玉子最后服侍先生一次,算是给先生赔罪,原谅我们当奴才的身不由己。” 我相信此刻这孩子脸上的真情,但这真情维持不了多久,我们都很明白,其实我也正好口渴,接过茶碗喝了个干干净净,露出碗底,叹了口气,道:“问一句不该问的,你主子打算怎么处置安莎?” “先生言重了,先生与南怀仁大人一样,对大清是有功的,主子不敢对先生怎样?主子不过是想着在宫里能有个信得过的太医,先生又是女人,应该懂得的,小玉子不过因为同乡兄弟的情面,对先生隐瞒了一些事实,先生不要生气,至少,先生待下人,那可真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我笑意更浓,很奇怪,我和这位德妃宫里的心腹太监的兄弟对话,没有浓浓的阴谋味道,却好像是未来社会两个白领在讨论领导的喜好。 “我说了,公公之前与我只是雇佣关系,我们是平等的,不是主仆,现在既然西洋镜破了,雇佣协议也就到此为止,安莎请不起你这样的大人物了,公公也不必因为安莎的超前思想而感怀,不瞒公公,安莎来到大清纯粹阴差阳错,不过是个过客,想的就是明哲保身,德妃娘娘实在是过虑了。” 永和宫曾经的总管太监脸上总算恢复了他应有的沉秘微笑,这种微笑像黄鼠狼,透着狡猾精明,诚善勇敢,让你感受不到任何诡谲。 “是因为我那同乡顾维桢吧,真没想到小主会与先生有这种特殊关系,后宫的主位中,德妃娘娘可是最稳重淑慎的。” “娘娘不过是想私下请我去看病,没有请旨的原因安莎也不方便说,左右是女人的隐晦疾病,公公是六安人吧,那可是出茶叶的地方,顾姓,在江南是大族,不过却甚少有子弟进宫当差的。” 说到这里我们的对话有了些许□□味,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不用回答,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还对江南的人文风俗如此了解,顾问行的眼珠子有些惊异地眯成了一条缝。 “先生既然都已经把我们兄弟的底细打听清楚了,难道还不知道我们为何进宫,秘密说太多就不是秘密了,是吧,先生,无论如何,娘娘还是希望先生在力所能及风范围内,对永和宫上下稍加援手,娘娘就感激不尽了。” “这就是你的主子太过虑了,安莎人微言轻,能帮什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5 么忙,呵呵呵,公公放心,安莎都打算搬出宫来住,难道还会上赶着趟那滩浑水吗?” 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戴家主仆已经收拾完毕,老仆进来叫我去前院厨房吃饭,瘦削的顾太监走在最后,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他都看到了,至于他回去怎么跟他主子交待,我想我也不必操心了,永和宫前首领太监,不是谁都可以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断了主仆情分的。 吃完饭,我送小玉子出门,明确表示除了太医院当值日不会随意进宫,请永和宫主位放心,我不会找她麻烦。 顾问行却突然对我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这也算仁至义尽,不过起身后却嬉皮笑脸,道:“人在宫中,身不由己,但先生平等待人的情意小玉子不会忘记,今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兄弟帮忙的,小玉子一定不会推脱,先生不进宫是聪明的做法,戴家的事先生也不要搀和过多为好,这是小玉子个人对先生的良言。” “人非草木,你不会懂的,好好回去当你的差,告诉德妃娘娘,对安莎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过客搞这些,实在是浪费人力心力,有空好好相夫教子要紧。” 打发走了身边的眼线,我回到戴家老宅里,老仆文四叔已经在门房里睡了,我四处查看,没见到戴家大少爷, 没办法,这是人家的宅子,不跟主人家谈好,我可不敢睡在人家的房子里,于是四处溜达,查看了一遍这二进四合院的大部分角落,还是没找到戴梓的大儿子,心里嘀咕,不会吧,这少年不会凭空消失,更不可能离开他家老宅啊? 我正疑惑观望,无意间进到应该是北面男主人书房的地方,戴家老宅里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过留下日常生活用具少许,也应该是戴夫人对大儿子生还抱有的一丝希望,这希望其实有些渺茫,因为她并不知南堂里皇帝对戴梓大儿子的处理意见。 可这间书房,可以说什么都没动,几乎是完好如初地出现在我眼前,连书桌上斑驳的墨迹都没有抹去,这是戴夫人为夫写谢恩折子留下的痕迹,戴梓有个识文断字的夫人,但这个夫人显然是疏于练习,所以弄得书桌上一片狼藉,砚台里的稀墨已干,水注里没有水,笔上的蘸墨却还没有干透。 奇怪的是戴家的仆人却没有收拾这里,这书房稀松平常,没什么文人雅趣,看桌椅书案上的旧痕,估计古董器物值点钱的都已经被戴家人典当,书籍文册也已经被打包带走,听说戴梓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文人,怎么说也进过南书房的,可我一抬头,却注意到壁橱上留下了一件紫砂茶宠,点燃烛火仔细一瞧,这茶宠有趣,不是常见的小和尚什么的,而是神话里赫赫有名的人物,斗战胜佛孙悟空。 我笑了,想把那东西拿下来赏玩,结果—————我早该想到,戴梓可是火器专家,书房里怎么会没有任何自己的作品,原来别有洞天啊! 不过我正要进入这书房里的密室,就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脑袋,这可是我没想到的,当然,这拿枪的当然是戴梓的大儿子,可我心里有点佩服这少年的血性冲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跟那些洋人有什么关系,你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说,不说,我一枪打爆你的头。” 我很平静地注视着顶着我脑袋的这把仿荷兰古董火铳蟠肠鸟枪,笑得有些超脱,少年眼里迸发着仇恨的火焰,我脸上云淡风轻,心底却还是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我想试试这少年到底有多少男人的血性,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干。 我偷偷地转动着手里的黄金沙漏,召唤阿拉丁神灯,要不戴家少年真的开枪,这收拾残局的工作祭司大人一定是十分头疼的。 “你们这些洋鬼子,去死!” 是的,我没想到僵持之后这驴孩子真开枪了,不过,所料不错的是,祭司大人及时改变了那□□里发出铅弹的轨迹,我的脑后墙壁上铿锵一声,被铅弹狠狠砸出一个深坑。 戴梓的大儿子还真是个血性男儿,见一发不中,马上要填装弹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我嘴角一撇,七分赞许三分无奈。 我这是何必,这倒霉孩子,真是个犟货,还真敢干杀人的事儿。不过听到枪响,戴家老仆迅速找过来,夺过少年手里的□□,劝道:“大少爷,您这是干什么,这位太医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对恩人开枪?” “她是洋人,就是那些蓝眼睛红头发的洋和尚害了阿爹,害了我们家,你让开,我没本事找南怀仁算账,今日怎么也要先弄死一个,才算对得起死去的戴家先人。” ☆、第五十六章 难得糊涂 第五十六章 难得糊涂 这孩子真的算是有情有义了,我心里很满意,这么血性的孩子骨子里就不是顾氏兄弟那样危险的狡猾人物,我可不希望给自己身边安一颗□□。 “我的大少爷,小祖宗,老奴刚去街上打听过,南怀仁已经死了,那些洋人自顾不暇,皇上这才放了老爷一马,让老爷带着全家一齐流放铁岭了,那地方可比宁古塔强多了,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大少爷你能从巡防衙门里脱身,也都是这位太医帮了大忙,把夫人筹措的金银送到巡防营打点,又央告老爷昔日故交让仵作出具了验尸文书,大少爷你才能留在京城,老奴求求大少爷,今后只好隐姓埋名,不可再任性妄为,否则朝廷查出你的身份来,那可是要连累老爷夫人全家遭殃的。” 这话从戴家自己人口里说出来,比我说要更有可信度,少年确实有点难以置信,我环顾了一遍密室里戴梓的火器作品,觉得还是先封存起来比较好,便示意文四叔把少年拉出密室,把这秘密密封起来比较好。 “可她是洋人,她会这么好心帮我们家,南堂那帮洋和尚一心要置我们于死地?” 少年还是无法相信,我也不好解释什么,不过正巧,宫里被康熙打发来找我的人还算聪明,知道我还在戴家老宅,循声而来,正看到这剑拨弩张的一幕,李光地这平日里屁都不放一个的胆小之人,也为我说了两句公道话。 “戴家內侄,你就不要再怀疑安莎先生了,她与南堂那帮人没有什么关系,纯粹是误打误撞到了我们大清国,她是女人,又是医生,来京不过两月都不到,怎么会跟你父亲的案子有关,那日在南堂我亲耳听到安先生威胁南怀仁要保你父亲一命,否则便对他们所求之事绝不帮手,你在巡防衙门能脱身,也是南怀仁死前被逼无奈,为你们家说了话,皇上才网开一面的,你不可是非不分。” 好了,这下两个证人都为我说话了,这孩子还能对我下杀手,不过我也不是要充当什么好人,家破人亡,任谁都无法泰然处之,这孩子需要点时间,正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6 好,李光地亲自来找我,说宫里有急事,我便借口离开了戴家老宅,让文四叔看着他家少爷就是。 谁知宫里等待我的却是关于疟疾治疗、天花防治和人体解剖等一系列现代医学与中医西医交织复杂的理论辩论,目的很明显,耶稣会的传教士们在南怀仁死后需要推举一个人获得康熙的信任,从而继续保持在钦天监和南书房的绝对影响力,而这个人当然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女人。 而且对于我在阿拉布通前线用青蒿汁代替金鸡纳霜治好了康熙的疟疾的事,耶稣会的传教士们,包括费因都是耿耿于怀的。 现在南怀仁死了,我又不太配合他们的传教事业,我还没进神武门就知道,宫里等待我的是一场什么样的风波。 真是头疼,我一个洋夷医生,却用中医古方创新制药法,治好了洋人药物治不好的病,这让宫里太医院的老脉息们也有点无言以对,但他们又从我的治病手段上看到了中医获取皇帝信任的希望。 这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经过现代医学教育的合格的外科医生,我觉得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能治病就行,只要有医者仁心,就是好医生。 所以,鉴于我不想改变历史,当然不能扩大事端,洋教士的意图我没兴趣参与,太医院的老脉息我也不想得罪,但最重要的,还是搞定皇帝,在皇帝面前我用不着刻意隐瞒,但要促使康熙保守秘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发现,这位千古一帝骨子里变态的自傲和腹黑。 西方这些科学医学,对皇帝来说与儒教理学一样,不过是维护大清统治的工具。 我思索着对策,一边听李光地的叙述,却转移了话题,问:“最近朝中对于索额图大人和明珠大人有什么议论吗?” “啊,什么?”李光地有些诧异,我怎么突然对朝堂上的事感兴趣了。 我自顾而笑,解释:“安莎的事不过是小事,大人还是多为自己操心吧,我是替大人您担心,这个微妙的时刻,您可要站好队呀。” 李光地眉头突然蹙动,不说话了,看了我半天,见四周无人,突然对我作礼拜揖,请教道:“榕村请教先生,有何高见?” “大人心知肚明,还用得着问我,安莎虽然是个外人,但也看得出来,赫舍里氏与叶赫那拉氏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先遭殃的当然不会是太子的亲舅公,而是纳兰一族,原本不关安莎的事,只是不忍宫里一位高洁女子受牵连,想烦劳大人将来为纳兰一族留一条后路,也是为宫里的故人和你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下李光地算是听懂了,宦海沉浮多年,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康熙是个什么样的天子他也很清楚了,既然我都开了口,那就说明明珠一党在劫难逃,不过皇帝不希望赶尽杀绝。 我满脑子想着天花,疟疾和解剖的医学知识,没注意到身边的那位大人居然落到了我后头。当我发现的时候,突然转身,只见这老学究只幽幽地看着我,那眼神有些炽热,但却是羞怯和沉炼的,是不可言说的,这种眼神不是第一次,我想起来了,上次是在撤兵途中。 我心下明白这眼神的意思,说实话我也是过来人了,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儿,还能有不明白的吗? 可现在,时机,人选,恐怕都不对吧?更重要的是我的心被伤得千疮百孔,到现在还无法复原。 李光地一个满身酸腐的儒教理学老秀才,根本无法抚慰我灵魂里的伤痛吧?我对此不抱希望,但我喜欢李光地的谦逊儒雅,而且他是处于明珠和索额图中间地带的官员,无疑与他保持一定的关系,对于我的明哲保身是有益无害的,所以,我玩笑着装傻,喊道:“怎么了,李大人,不是宫里有急事嘛?” 李光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有些语无伦次地满口搪塞:“没,没什么,只是,只是想起皇上对你的一句中肯评价,你虽然非我中华人物,而且是个女人,不过对我朝之事却看得很透,这一点榕村应该向你学习,入仕为官如果看不清朝局,那毫无疑问就不是个好官。” 为了缓解李光地的尴尬,我故意上前,调戏地碰了碰他的胳膊,笑道:“李大人真是太谦虚了,安莎可当不起,不过,无论是为官,还是为人,清醒一点,还是糊涂一点,这可是门学问,不过,安莎认为,糊涂的前提是先清醒,否则,也是会害人害己的,李大人,您说是吧?” 李光地听完我这话,更有点觉得不可思议,深吸一口气,叹息道:“无怪乎榕村入仕多年,却屡屡沉浮,原来古人说的一句话颇有深意,世事洞明皆学问,这与读书多少,出身性别毫无关系,想大清入关以来,若不是皇上祖母孝庄文皇后一介女流巾帼洞明政事,何来如今皇上治下的大清盛世,安莎你虽来自异邦,却是世事洞明高于我等,榕村今后当以先生为师,请先生多多指教。” “呵呵呵,翰林大人这是在羞辱我吗?行了,你我自阿拉布通前线偶遇,安莎便将大人当成良师益友,大人若还要与安莎说官场上的话,那今后安莎可就只能敬而远之了。” 李光地听到我这两句模棱之话却浅笑无言了,对付这样的文人不难,我转头,突然笑得更暧昧,问:“宫里若没有什么着急上火的大事,不如你我先去陕西巷吃点东西,顺道从韩家潭经过沁芳堂进去喝杯茶?” 这不是我要跟李光地约会套近乎,而是我看看天色,这会子进宫可要一直挨饿,或许要到深夜才有宵夜吃,我不想让肚子难受。 李光地却是会错了意,这酸文人可真是细腻感性,算了,他要误会就误会,反正我对他可没有太多意思,这人啊,有时候就是多情却为无情恼。 我们便在陕西巷找了一家羊肉馆子,叫了鲜美羊汤,就着西北的大白馍吃了个饱,吃完饭出来路过韩家潭沁芳堂,他却犹疑了,说这会子进去喝茶也没有相熟的优怜,他们这会子都在戏园子里呢,不如改日发帖子叫个局,那样也好说话。 我马上意会,刚才小馆子里我们喝了点上头的高粱酒,这会子这家伙摩肩接踵正想跟我亲香亲香呢,哪里想去见什么堂子里的优怜了。 我的酒劲也上来,有些风骚地搭着他的肩膀,嬉笑道:“那算了,听说这里面消费可不低,我身上可没钱了,改日你请客啊,说吧,宫里到底什么事儿?” 这酸秀才在酒精作用下终于放开手脚,手臂不知不觉也搭上我的肩膀,满口羊骚味凑在我耳边说:“皇上派到江南的江宁织造曹寅得了疟疾,钦天监的洋人又献了那什么鸡的药,太医院派到江宁的太医乐正良因为耽误病情,被押解回京了,皇上为了慎重起见,鉴于上次阿拉布通差点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7 被耽误病情丧命,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见解。”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酒马上就醒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曹寅是什么人,康熙的心腹啊,我马上回过神来,这事情大发了,我该怎么说?怎么做? 这两头都要得罪人的事儿真来了,可医者仁心,我又不能胡说八道谋害人命————一下头痛欲裂,李光地忙扶住我,以为我要吐,轻轻抚拍我的背,小巷子尽头摊贩的烛火下,我脸色难看。 ☆、第五十七章 医者仁心 第五十七章 医者仁心 “早知道就不去吃什么羊肉喝什么酒了,人都站不住了,还是叫顶轿子吧。” 李光地的细心体贴让我无法拒绝,其实我是完全没功夫理会这会子他对我的粘粘糊糊,反正这是德兰女公爵的身体,他要吃点豆腐就吃,我的身体反正也被安玛西亚糟蹋无数次了。 暖轿里黑暗中李光地是软玉温香抱满怀,我脑子里昏昏沉沉想着怎么应对皇帝的疑问,金鸡纳霜的药性我曾经失口对费因说过,不过那群洋人是不会相信的,这可是他们征服皇帝的宝贝灵药,我要全盘否定了,那今后我就成了他们眼里的叛教者。 可曹寅的病情我又不能不管,还有那倒霉的御医乐正良,人家无辜啊,这个年代疟疾这病本来就没有特效药,我的秘方太医院倒是有记录在案,可我是洋人,老中医们也忌讳着呢。 这可真是左右为难了,唉,我干脆闭眼,闻到李光地身上脸上传来的一股羊肉混杂酒精,还有点发霉的樟脑味道,巧妙闪避着男女最亲密的接触,努力抵抗着生理引起的心里反应。 这轿子里又不是私人旅馆,这一把年纪的老儒不敢真对我做什么,不过也止不住男人的那点真□□望,对我的身体上下其手。 等我回过神来,一下笑了,笑得有些毛骨悚然,道:“大人,说实话,安莎这身体不过是绣花枕头,看着漂亮,可您摸摸,这皮肤,糙着呢,毛孔粗,还有异味,身上又没什么肉,您抱着硌得慌,呵呵呵。” 我说的是实话啊,说到水嫩,这西方女人天生就是不如东方女人,皮肤粗糙易老不说,身上汗毛味道都极重,这也是我不喜欢德兰女公爵这身体的原因之一。 我自己那身体多好,中西合璧,中和得刚刚好,又有明艳的五官,又有滑腻如水的肌肤,真是多一分丰腴,少一分嶙峋,刚刚好,身上还有淡淡香味,难怪皇帝这么喜欢,这些年德妃盛宠不衰,生孩子上瘾。 李光地马上放开了我,可空间狭小,一时闪挪不开,他只好尴尬开口,轻声在我耳边说:“在下,只是情之所至,先生不要见怪,先生两次指点,榕村感激不尽,先生窈窕淑女,在下君子好逑,今日酒后唐突了,先生勿怪,这男女之情,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情人眼里出西施,榕村雅慕先生,当然不在意先生姿容,不知先生?” 轿子嘎吱作响,上下摇摆,我其实只能半坐着挨着他大腿,这干柴烈火,早就把一个正常男人点燃,但这时间空间都不合时宜吧,我只能用手捂住他的嘴,嘘了一声,说:“大人可是博学翰林,这马上就要到神武门,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吧,大人只能忍耐片刻,安莎承蒙大人盛情,等皇上那里的事情解决后再说,可以吗?” 李光地当然不再言语,这下两人都在极力控制内心的潮动,可他的手却不听话,正要控制不住,却听见轿夫喊神武门到了。 这下两人感觉都解脱了,我先跳下轿子,整理厚重的斗篷,生怕轿夫看到我是女人,匆匆便往神武门内走去,侍卫看过对牌,先进宫了。 所以说这酒后乱性,连李光地这样的正人君子都按捺不住,幸好是安玛西亚这身体,瘦骨嶙峋,除了一张雪白雀斑的立体北欧脸和一双销魂的碧眸,实在没什么吸引男人的。若换作我自己的那身体,估计是个男人就按捺不住。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就今夜这酒后暧昧,李光地还真的对我挺上心挺长情,虽然这老儒胆小迂腐了点,但他这份情意,却还真是放在心底了。 可我却无法把这位博学鸿儒此刻放心底,因为我在阿拉布通一时的医者仁心,加上我对南怀仁一班耶稣会传教士的潜在威胁,引起的连锁反应,后宫德妃敏妃惠妃一干女人对我的猜忌,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曹寅是康熙的发小,这两人喝同一个女人的奶长大,是皇帝派驻江南的心腹密探,看似品级不大,不过一个四品织造,实际比起索额图和明珠与皇帝关系更密切,说白了是皇帝的家生奴才,更何况曹家还孕育了一代文学巨匠,我是不能不救啊! 问题是怎么救?传教士的法宝灵药金鸡纳霜我不能全盘否定,可那玩意吃多了曹寅死得更快,太医院背黑锅的乐正良不能不救,人家可是真无辜,疟疾这种病放未来都是个让医生全力以赴的病,如果是在医疗条件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个绝症,乐正良又不是神仙,虽然是个懂得不少民间偏方的名医大夫,可也不是绝对能妙手回春的啊。 我的秘方太医院那群老古董不是不懂,可他们也绝对不会承认我的方法最有效,对于一个名医来说,信誉大过天,这是在宫里,不是民间,弄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昭仁殿里皇帝一边吃饭还不得不终止了费因正在讲解的应用几何课,因当日我对这个法国数学家的救命之恩,他对我还算恭敬,这家伙离开后,皇帝却抱怨起来,说这群洋人的汉语说得都不如我,他听得一知半解,改日叫我把教材翻译一遍,有空再给他讲一遍才行。 我心里苦笑,看吧,我还没开口,麻烦就自动找上门,我要把南堂里那群神父的工作抢光了,估计没我的好果子吃。 “陛下不必着急,陛下的拉丁语学习已经达到一定水平,法语和拉丁语是有共通性的,安莎翻译得再好,也比不上皇上自己看懂的好。” 日暮西斜,皇帝这顿不过是加餐,简单了许多,不过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一品,酒炖肉炖豆腐一品,清蒸鸭子烀猪肉鹿尾攒盘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饽饽二品,珐琅葵花盒小菜一品,珐琅银碟小菜四品,随送面一品。 康熙见我脸色潮红,随口问吃过了吗?为了避嫌,我只好说没吃,没想到皇帝竟然指使小太监赏了汤面和饽饽,边吃边谈。这下可好,刚才吃得太饱,这会子还吃,我就是自己作吧。 我低头,装模作样享受皇帝赐予的美食,这会子刚到点灯时分,一个太监捧了一盘子的绿头牌进来,我猛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那太监同样低着头,看不清脸,身形却十分清瘦熟悉。 为了掩饰跟李光地喝酒的事实,我完全不敢抬头,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8 不过眼角余光瞟到一眼绿头牌,然后就看见那太监衣角服色是总管太监的品级,声音却有几分熟悉,高声请皇帝翻牌子。 没想到半刻之后,却听那太监回说———回万岁爷的话,卫小主近日呈报微恙,不能侍寝。 又是几秒钟静谧,皇帝却没有再翻牌子,而是对敬事房太监吩咐道:“今日朕有点事忙,晚些时候去畅春园歇息,你下去吧。”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我当时没在意,谁知,等我吃完,随康熙圣驾到了畅春园,才知道,皇帝带着我这个洋夷女医生到这座皇家园林来做什么。 这位皇帝真的,怎么说好,都说风流皇帝是乾隆,可在我看来,没有他爷爷的基因,哪里有孙子的千古名声。 要说风流,康熙比起乾隆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这位千古一帝更会掩饰自己的风流,在史书上英明更胜过了风流。 可是,康熙不能说是风流,更应该说是全面开花,文治武功亲情爱情友情基情全都不少,反正我看到康熙对身边所有人都是温情脉脉,这说好听点叫仁德,说不好听,就叫花心。 紫禁城加上畅春园的狮子,除了我和耶稣会这一班洋人皇帝不敢招惹,估计没一处是干净的。 果然,后来某康熙心腹太监就告诉我,皇帝不敢亲近洋人,是因为萨满和黄教加上儒教都反对皇帝与红毛鬼子私通,说是会折寿,不过康熙这个超级自恋自傲狂,对这些话是不信的,这是后话。 反正现阶段康熙至少对我还是敬而远之,除了对我的学识和世事洞明方面的钦佩,我和他之间还算亦师亦友。 所以,去畅春园路上,皇帝先告诉了我真正意图,曹寅病得不行,已经借押解乐正良为名进京了,暂时住在畅春园里隔离,等着我救命呢! 听说这个,我有些发愣,皇帝的智商,不是盖的,这么做一方面也没有得罪任何人,还把他发小的病给治了。 这样一来我所有的担忧都化为泡影,皇帝想得很周到,既救了人,又没有得罪任何一方,所以说,这当皇帝,还需要情商高,否则把谁都得罪了,自己也会不落好,吃亏的是自己。 “还是陛下想得周到,进宫前安莎还担心费因神父他们会对在下有所微词,太医院各位老脉息的脸面,安莎也实在不愿得罪。” 当然,事实就是不仅仅如此,皇帝很受用我的马屁,不过其利我主义机谋却还是给我和宫里的某些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原来除了救治曹寅,康熙偷偷还干了一件大事,这说起来也是他的家生奴才孝敬,孝庄文太后死后,康熙南巡时早就打起了江南美女的主意,不过碍于太皇太后丧期未过,何况满清皇族有祖训,不许皇帝纳娶汉女,这规定虽然对汉军旗放宽了限制,但人人都说江南好,这南巡过后才知道,江南美女的才貌,那可是满蒙女子不能比的。 康熙是个谨慎的人,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纳娶汉族女子,但他的奴才已经看出了主子的需要,打算肥水不流外人田,苏州织造李熙就已经把自己倾国倾城的表妹给送进京来,暂时安置在畅春园里,谁知这江南美女水土不服,也病得不轻,需要请医服药。 ☆、第五十八章 王氏婉兮 第五十八章 王氏婉兮 这尚未临幸几次,也见不得光的美女,只好请我这个外族医生来医治了。 我在心底哭笑不得,这事要让储秀宫贵妃知道了,怕是要闹得沸反盈天吧? 皇帝对我还真是信任,把这么机密的任务交给我,呵呵,这淌浑水越趟越深,连我自己都不知如何爬上岸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诊视完曹寅的病状,我趁机提出来说:“乐太医的诊断下药都是没有错的,但病势凶猛,比之陛下当日犹过,乐大人又没有找到独门特效药,所以耽搁了病情,如今要治好曹大人,还需要乐太医配合,了解此前的病情和脉案。” 康熙没想到我会帮乐正良说话,这样一个品级最低等的太医,本来就已经被宣判成了替罪羊,却因为我的几句话起死回生,还在后来的岁月里成为了我在皇宫里最大的开挂,人生啊,确实叫人无法预测。 乐家本来焦急万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四处打听,上下打点,费了不少银两,可完全抓不着魂头,当家的乐正良音讯全无,内务府只说犯了事儿,却完全不露口风。 乐正良自己在慎刑司牢房里也明白,这回恐怕凶多吉少,皇帝还没下令审问,实在是因为曹寅病重,这样一个皇帝的心腹重臣,一旦因为医治无效一命呜呼了,那首当其冲要被当成陪葬品的就是他这个九品太医。 说起来他有点冤,可又实在不算冤,他本来是个江湖郎中,能进入太医院也不过是阴差阳错,无意间用偏方治好了皇帝的热疹,这才能进大内供奉,当了个最低等的吏目,算来品级也就九等。 虽然他古道热肠,医者仁心,为人仗义爽直,可毕竟不是内务府科班出身,在民间也不是什么名医,朝堂内外也没有什么背景,所以注定,如同这次曹寅患疟疾这样的差事,就理所当然属于他。 乐正良明知道疟疾难治,曹寅的身份又身份特殊重要,弄不好就要招来杀身之祸,可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江宁走一趟。 临行前早已经嘱咐妻儿,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可事情出来了,乐家还是乱成了一锅粥,乐家太太是小地方女子,只想保丈夫一条性命,不惜倾家荡产,上下打点,可都如同石如大海,没一点响动,乐家人等都有些绝望。 这时,我这个外国庸医的一席话,让康熙改变了主意,觉得没必要拿一个小太医开刀,就算曹寅死了,也没必要再多添杀戮。 乐正良被连夜从慎刑司里提出,秘密送往畅春园,当乐太医战战兢兢地走进畅春园太医院值房时,确实是被我吓了一跳,因为我全副武装,全身都被白色笼罩,医护服,口罩,白色布鞋,护士帽,白手套,就留下眼睛的一抹碧绿,听到有人进来,回身幽幽地看了他一样,吓得乐太医以为畅春园进来一个绿眼妖怪。 我把所有侍卫太监宫女值宿太医都打发了出去,关紧了门,确定没人偷看,这才回头,干练地撸起袖子,准备手工榨制青蒿汁子,说:“乐太医,我们开始吧。” 乐太医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上的锁链痕迹让他怵然,我笑了,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放心,没事了,不过今日制药的过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太医院的老脉息们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我用的是什么药,明白吗?” 我的出现和话语让这老实吏目懵懂了好一阵,才感觉自己能动了,小心翼翼地悄悄移动到我身后,十分害怕地问:“大,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79 大人,就是太医院那位,那位新来的洋医生,姓安,的?” 我熟练地把青蒿放进铜杵臼里用力捣碎,有点不耐烦这位仁兄的胆战心惊,只好一边干活一边宽慰道:“乐太,不,看你年纪比我大,就叫你一声乐大哥,是,我就是皇上从阿拉布通带回来的洋医生,我是女人,叫安莎,我来自万里之外的英吉利,你叫我大人我可受不起,就叫先生,或者叫小妹都行,喏,情况紧急,我就不废话了,反正我替皇上传个口谕,江宁织造曹大人的病情不是你耽误的,皇上说了,叫你协助我救治曹大人,只要曹大人无事,就算你将功赎罪了,所以,别站着看了,麻烦大人,亲自去开一副温补的方子,亲自煎好,一会子,我的青蒿汁好了,曹大人服下后需要补补元气,大人熟知曹大人病情,这方子应该没问题。” 我说得简单明了,乐正良听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我第一钵青蒿汁已经舂好,回身,看这老实男人还站着,我一跺脚,急道:“我的乐大哥,你倒是快点啊,曹大人的病可耽搁不得了,你煎完药就过来帮我继续舂青蒿汁,预备着三个时辰服用一次。” “哦………哦………晓得了。” 乐正良显然这会子算明白点了,这男人长得也敦厚,方脸广颐,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厚道人,这厚道忒过,便有些木讷了。 好一阵,他返身往值房药方里去开方子抓药,正点炉子,忽然想起点什么,恍然大悟过来,猛然就往我身前扑通一声跪下了,然后就是大男人的眼泪鼻涕都流下来。 我是吓得赶忙扶起来,口里说当不起当不起,乐大哥不必这样,安莎是外国人,不想搀和宫里的事儿,不过现在既然成了太医院供奉,大家就是同事,不带这样的,都是为皇帝陛下服务,咱们都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本职,曹大人的病原本就与乐大哥无关。 “安,先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乐家的再生父母,我乐正良定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我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吏目,可宫里的事儿大家心里都门清,若不是先生在皇上面前为我说话,在下怎能将功赎罪,洗脱罪名—————” 这老大哥还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听不下去了,一把搀扶起来,说:“行了,行了,安莎不懂您说的,呵呵呵,我只知道您赶紧去煎药吧,要不真耽搁曹大人的病了。” 中国人常说施恩莫忘回报,我可不是为了什么人情关系而帮他说话,不过在皇宫大内行走,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更何况人家乐正良真的是个实诚人。 等他利落地写好方子,抓好药材,点火煎上了,这才想起来问:“先生,你对乐某全家大恩我是不会忘的,可是,有件事,乐某不懂,想请教先生?” 我一边舂青蒿汁,一边甩手,心里明镜似的,只能坦诚相告,抢先解释:“乐大哥是想问金鸡纳霜的事儿吧?放心,那东西的药效我心知肚明,但我不是教会的人,但也不想得罪他们,皇上的意思是,曹大人的病要治好,可洋人传教士也没必要得罪,乐大哥懂得这意思吗?” 这下就解释清楚了,乐正良虽然有点不懂帝王心术,可因为这次差点不明不白丢了命,所以对我的叮嘱也没什么疑问。 等青蒿汁和温补药都好了,我才叫他亲自给曹寅端过去,告诫说先把药遮起来,什么都别解释,把病房里的人都打发出去,再给曹寅喂药,青蒿汁服下一个时辰后再服用温补药,如此间断着服用三次后,我再去诊视,这期间就由乐正良日夜守着,别叫其他人靠近。 我并没有告诉这期间我要去做什么,乐正良也很明智不问什么,照我吩咐端了药往曹寅病房里去了。 我这才拿了药箱,出值房后门,跟随皇帝身边的小苏拉往婉云阁去,我看那金字琉璃牌匾尚新,便料得应该是这南来的贵人到了这小苑才改的名,小小两三间花砖琉璃瓦抱厦,隐藏在细细水竹与芍药花圃中间,小小几潭幽泉,锦鲤嬉戏,进得中间花厅,抬眼便见一张唐伯虎的《云水芙蓉图》,又闻见细细甜香,乃南洋迦南沉香混合了鹅梨花香,有些醉人。 我顿时皱眉,这好好的屋子,薰得太过了吧,香味太过,让人头疼。 转过碧纱橱,便见一物晃眼,我掩袖,觑目一看,这才看清那是一面乐昌公主夫妻的唐式菱花芙蓉镜,还有盛放了木瓜的镶金嵌银碧波盘,水晶龙纹联珠帐后,一个美人奄奄地躺在鸳鸯枕纱衾被下,皇帝在临窗睡椅上躺着,对我挥挥手,示意只管看病。 因不必顾忌性别,我便掀起珠帐入内,蹲跪在那软塌边,亲自从药箱里拿出百花小枕,扶了那联珠榻上美人的芊芊玉腕,装模作样摸了摸脉息,跳动正常,奇怪? 我展眼察看那美人面色身姿,发现这女子确实生得,这可真是,我是个女人口水都流了一地,这与我自己那身体,德妃的中西合璧式美貌不同,这女子真是如同“烟花三月下扬州,玉人何处教吹箫”。 那细腻如和田美玉般的雪肤,那婀娜无骨的身姿,更叫男人欲罢不能的,是微微露出的那一双金莲小脚,我的乖乖,我总算知道汉族女人为什么要裹小脚,为什么比满蒙女子对男人更加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这完全是,怎么说,用三百年后的前卫语言,就叫性感。 这位汉族美女,真是让我想起了江南的风情典雅,江南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江南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想起了姑苏夜半明月客船………… 反正我是觉得这样一位倾国佳丽,单论外貌把康熙后宫那一干妃嫔都给比下去了,难怪见不得光。 惠妃也算生得婉约秀雅了,可在这位王氏婉兮面前,那真的是做生意那句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 “陛下,这位贵人小主没什么病,应该是思念成疾,忧心伤身,不必吃药,就吃些家乡饮食,将息几日便好。” ☆、第五十九章 美人心计 第五十九章 美人心计 心病,皇帝听懂了我的话,那美人突然睁眼,剪水清瞳秋波婉转地瞄了我一眼,忽地坐起身来,素手拿起鸳鸯枕边繁花如锦纨扇摇了几下,纤柔袅娜的姿态立刻叫我都心旌荡漾,我赶忙转眼,见皇帝摆手叫我出去,赶忙退出了这温柔乡。 出门前隐约听见那美人用娇滴滴的吴侬软语娇嗲:“万岁爷,这位大夫果然如您所说,是个顶聪明的妙人啦,呵呵。” 我摇头撇嘴,心里感叹难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凡是没有美人的英雄,估计都是没有遇上真正美人的。 也难怪康熙他老爹苦逼,孝庄文皇后虽然手腕通天,把儿子扶上了皇帝的宝座,可太不了解男人的心思了。 这娶的两任皇后都是蒙古女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0 子,别说江南美女,这蒙古女子短眉宽脸长手长脚,那就是干活放牧的命,这伺候男人,连满族女子都比不上,更别说这汉人女子销魂金莲一勾,简直就是要了男人的命。 都说男人是土做的,女人是水做的,这须眉浊物一旦遇上水一般的美女,那还管什么世俗法规祖宗规矩,都说先帝宠妃董鄂氏有汉人血统,估计能让顺治神魂颠倒,那肯定是水一般清涟的女人啊。 这位王氏婉兮,容貌风流袅娜多姿也算得上倾国倾城了,虽然到了皇帝身边,可现在却是偷偷摸摸,康熙金屋藏娇把人关在畅春园里,怎的不叫人柔肠百转,相思旧园? 听说苏州织造李熙家里也算富可敌国,与江宁制造曹家都是康熙的心腹股肱,家里的私园比这皇家园林也不差什么,才情富贵已经拥有,现在王氏最相要的,当然是身份,我一句忧心伤身,便已经把王氏内心无法言说的欲望告诉了皇帝,接下来,就看皇帝如何抚平美人心了。 我却不想去管皇帝的风流事,曹寅那里才最是要紧,我悄悄过去时,乐正良正亲自给织造大人喂药,我询问了一下,乐正良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抽身往病房外走去,在廊子下等着乐太医出来。 我正思量着上哪里填饱肚子,便又被乐正良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原来三剂青蒿汁和补药下去,曹寅很快就起死回生,昨日眼看着人都快拉得不行了,今日竟然开始喊饿,吃了大半碗米汤下肚,整个人都能下床了。 乐正良被我的秘方吓了一跳,直接对我跪地大呼仙丹,我无语,拔腿就走,往小苏拉们吃饭的小厨房走去。 乐正良追上我,有些担心我要对他下令封口,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等我跟着太监们吃完饭,我才回身,对这位老实八交的民间大夫说:“乐大哥,你叫我说什么好,你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回值房慢慢细说。” 乐正良半信半疑,觉得自己平时没干坏事,不过进宫以来也确实没有什么好事,反而替那些老脉息背了不少黑锅,我一个外国来的洋大夫,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把自家秘方告诉他? 这什么世道?做好事还被人怀疑,紫禁城啊,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等我把本意再次跟他细细说明,乐正良眼睛里噙着泪花,眼看着又要跪下,我忙拉扯住,他这才动容道:“先生才是真大夫,仁心仁术,是乐某小人之心,先生勿怪,先生与那些官场中人不一样,今后只要先生有用得着乐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乐家一定赴汤蹈火。” 我自己亲自给自己泡了一壶玫瑰花茶,倒了一杯,细细品茗,轻笑:“乐大哥言重了,安莎原本就是个外人,旁观者清,但并不是个清高吊誉之人,在这大内行走,该趋吉避凶的,咱们还得顾及,只是医者仁心,如果一个大夫忘记了初心,那么他也就再没资格受人尊敬,这个道理亘古不变,中西皆同,乐大哥只要诚信做人,本心行医,安莎相信一定会福泽子孙,救扶万民的,今后在宫里咱们是朋友,但也没必要得罪那些老脉息和洋教士,您说是吧?” 乐正良频频点头,十分赞同我的话,我心里挺欣慰,总算在医学界找到个知己,也不枉费在太医院里打滚一遭。 “治好了曹寅大人,乐大哥不但不会有罪,皇上还会让大哥在太医院里真正挣得一席之地,皇上对西方医学很感兴趣,趁着这次机会,我会跟皇上提出建立医学实验室和制药房,主要是针对一些外伤杂症进行手术治疗,另外制作一些中西结合的成药和实验天花的防治,我希望乐大哥到时候能助我一臂之力。” 乐正良都听傻了,其实他是个挺固执传统的赤脚大夫出身,对我说的这些天方夜谭似的东西完全不明白,但因为我这次对他的拔刀相助,他也就不好推辞,答应到时候一定帮我。 其实他不知道,因为这次的参与,他会给自己的子孙留下什么。 可皇帝头疼的是王氏美人提出的要求————进宫? 其实在我看来这事情倒很好办,只不过康熙不想跟钮祜禄氏贵妃闹翻,必须要贵妃提出因战事停止选秀,但可以选拔满蒙汉上三旗亲贵家淑女入宫,到时候王氏便能以汉军旗王佳氏知县之女的身份正式入宫了。 可前提是王氏的事在贵妃爱兰珠提出遴选前不能曝光,可又需要找合适的人选跟贵妃提出这件事,惠宜德荣四妃是不合适的,太后也不合适。 因为偏爱草原来的敏妃,太后跟贵妃已经有了嫌隙,皇帝对于王氏没日没夜的撒娇也实在有些头疼了。 我头疼的却是如何摆脱那些传教士的骚扰,让他们离开京城到外省传教去,去好好碰碰钉子。 如何在宫里把制药房建立起来,如何以治病送药为名多接触敏妃,把萨克都因和首领的事情圆满解决了,顺便再把德妃手上的家徽骗到手,然后,返回老家,拿到佣金好好享受生活。 事情的转机还是在贵妃身上,皇帝好不容易偷空到畅春园散心,不想却被储秀宫首领太监魏珠打断,贵妃派他来禀报十阿哥病情,说甚是凶险,请皇帝移驾回鸾,要不可能见不到这个儿子最后一面。 这么严重?我留下乐正良照看曹寅的病,自己随驾回宫,路上我问李德全:“不是说十阿哥的病虽险,却还顺吗?这会子天花还是如此厉害吗?” 我的话却让康熙听到了,为了保密,我又一次很荣幸上了御车,我回答皇帝的话,说:“天花其实并不可怕,只要提前预防,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即使染上了,只要及时退烧降温,应该是不会有大碍的,不过是脸上身上留下点痘疤。” 康熙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麻疹,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惊喜问:“你有办法根治天花?” 康熙的欣喜若狂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爱子心切,还因为他的仁心仁德,当然,更加还有他处理后宫矛盾维护自己私生活的独特手腕。 我听完皇帝的计划,不由得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还真是一个腹黑的风流天子想得出来的,他确实跟他老子不同,顺治就会一哭二闹三出家,可康熙呢,这叫文火慢煎,掐住人的要害,逼其就范,这样一来自己的名声也维护了,生理需要也解决了,还顺带把与那些洋人的外交关系也维护好了,另外把我这个关键时刻十分有用的洋医生也安置了,真是一举数得啊。 于是,我便奉旨与储秀宫首领太监哈哈珠子(魏珠)直接赶往福佑寺,贵妃的儿子胤礻我确实病得不轻,太医院三个太医面对天花引起的发热几乎有点束手无策,这中医的弊端也就完全显露出来,对于急救来说,那杂质甚多的苦药确实效果比较慢。 对于儿童发热现代医学越来越不提倡的是药物退热,因为中医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1 的一个说法很有道理,是药三分毒,对于儿童发热,能不用药就不用药,这在急诊医生来说也是常识。 但天花引起的急热,我晓得,我那宝贵的急救包里仅有的一瓶阿司匹林到了这个时代那可真是救命药,三百年后这药便宜到不能再便宜,可现在这穿越时空里,很容易便能判断,要合成这个药,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不到紧要关头不能用。 康熙在阿拉布通时因疟疾发寒热,万不得已给他用过一颗,是我偷偷碾碎放在青蒿汁里给他服下的,退热效果很好,让康熙扛过了疟疾引起的寒热。 这会子我摸了摸十阿哥额头,判断热度,温度计轻易也是不能用的,应该还没超过三十八度五,只能建议用一些非药物方法退热。 贵妃只有这一个儿子,当然急得坐立不安,把太医院院使刘声芳大人都宣来了,加上原先轮流下药的三个太医,十阿哥隔离的房间外,光太医就挤了一屋子。 这人多烦杂,我干脆躲到门外,看着黑夜里轮廓隐约的佛塔,心想反正现在自己插不上嘴,让他们先给贵妃舔舔乱。 这边正等着屋子里老脉息们吵架,却见暗夜里来了熟人,走进一看,我笑了,真是无巧不成书,是顾氏兄弟俩。 “哟,先生怎么坐这里,不进去看十阿哥,我们哥俩奉德妃娘娘之命,给贵妃娘娘送点细粥小菜,我兄弟得过天花,顺便留下给帮帮忙。” 小玉子,不,顾家老二见了我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我打心底里放松下来,笑道:“正巧了,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帮忙插不上手,你兄弟既然要留下帮忙,那就给我打打下手。” 顾问行唱个喏,猴子似的提着篮子进去给贵妃请安,留下顾维桢给我帮忙,这家伙,还不算太忘恩负义。 ☆、第六十章 福佑天潢 第六十章 福佑天潢 药房里四个太医吵成一团,我却带着顾维桢打了热水,叫人拿了茉莉精油,稀释后叫十阿哥贴身侍奉的奶母宫女开始乾坤大挪移般给孩子按摩退热,我一个一个穴位手法讲解,宫女奶母依葫芦画瓢。 清肺经肺经定位,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孩子的无名指尖,从食尖向下推至指根五十次,以清肺经。推天河水定位,前臂内侧正中,自腕横纹至肘横纹呈一直线。按合谷穴定位,位于第一、二掌骨之间,也就是俗称的“虎口”。大鱼际定位,手掌正面拇指根部,下至掌跟,伸开手掌时明显突起的部位。按揉列缺穴列缺穴定位,前臂部,桡骨茎突上方,腕横纹上一寸五处。 这一套退热推拿法按摩下来,发热焦躁不安的阿哥贵胄终于安静下来,贴身奶母一个跪地双手合十,泪花闪烁中不敢太出格,只感激地给我磕了个头,便返身到外面供奉神佛的房间里烧香还愿去了。 贵妃在外面对着一群名医手足无措,被奶母的举动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独生儿子有个什么,忙叫打帘子进来隔离房间里,见我和顾维桢正换了薄荷精油给孩子热敷擦身子,十阿哥这时候脸色恢复了正常,不再潮红,呼吸平稳,难得进入了梦乡。 爱兰珠上前,我和顾维桢赶紧退到一边,简单行了礼,她有些莫名失措,有些警惕,有些审视,有些,一个正常母亲见到孩子转危为安对大夫的感激,但以她的骄傲绝对不会说出口。 “嗯哼……”还是我主动给人一面子吧,要不皇帝的计划怎么施行?我清了清嗓子,恭敬禀告:“娘娘放心,阿哥的烧已经暂时退了,孩子还太小,服药太多对身体有害,安莎已经把按摩退热方法交给贴身姑姑和嬷嬷,皇上已经回宫,只是还有些政务处理,先派安莎过来伺候,娘娘放心就是。” 爱兰珠显然是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一时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我,不过再放不下架子,一个女人的天然母性,还是促使她没有对我太摆脸色,只是点头,问:“还会有危险吗?外面三个太医之前也是这么对本宫说的?” 她没有对我漾笑讨好,倒让我觉得钮祜禄家二小姐虽然骄傲些,但却比德妃要好相处。 “按照正常的病程,阿哥的症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中期,脸上痘疹若结痂,那才是彻底没有危险了,这会子的危险主要是发热,皇上吩咐安莎暂时留下伺候,娘娘可以放心先去休息一下。” 我说话的当口,刘声芳和太医院三位当值太医也进来了,老院使上前检查了十阿哥的情况,回头有些钦赏地看了我一眼,对另外三个属下也不斥责,朗声回报贵妃:“娘娘,安先生说得没错,阿哥暂时无碍,大家都可以歇息片刻,不过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臣建议让三个老脉息都回去休息几日,阿哥后面的病程就让老臣和安先生来守候,娘娘认为呢?” 我可以判定这老头是皇帝死忠,他没有偏向任何一方,而是以皇帝儿子性命为重,我也放心了许多,康熙还是很会用人,这老头知道轻重,不在关键时刻拿病人开玩笑,计较什么中医西医,个人声誉,还有点名医的仁心仁德。 贵妃当然无法拒绝,现在也没办法挑剔谁是谁的人了,救儿子的命要紧,她和姐姐入宫多年,孝昭仁皇后好不容易爬上后位,也没过了生育这一关,她借着姐姐的余恩,好不容易生养下一儿一女,要有个好歹,她和族人就彻底失去了前朝后宫争宠的希望了。 她绝对不能失去儿子,就算要拿自己的命去换,她也在所不惜,刘声芳是太医院院使,一直是皇帝心腹太医,而我这个外人,是皇帝身边的新贵,现在紫禁城两个传说中医术最高的大夫亲自守护自己儿子,如果这样都留不住十阿哥的命,那她就算求遍漫天神佛也是没有用了。 贵妃看一眼顾维桢,有点顾忌他,我忙解释:“娘娘放心,小顾已经出过天花,安莎需要一个助手,这个时候娘娘就不要见怪了。” 刘声芳对爱兰珠拱手施礼后就挥手打发三个太医离开,跟到门外嘱咐了好些话,回来屋子里时,贵妃已经出去打点孩子更换的衣物去了,她自己忙乱了大半夜,也需要梳洗打点。 我对院使行了上下级大礼,这老头不温不火,坐下又切了切孩子脉息,轻捋胡子,问:“看来安先生不但对疟疾有一套,对儿科也十分拿手,这按摩手法可是我们大清中医里的东西,难怪皇上说你学贯东西,我们太医院上下都应该好好学学。” 这几句酸话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此前乐正良也跟我打过招呼,说刘声芳倒是个老成持重的好大夫,不过身居高位,难免要顾及多方意见,排斥拈酸几句,我倒觉得正常,只要没有失了本心就好。 “院使大人过奖了,安莎这点小伎俩在各位老脉息面前那就是雕虫小技,不够看的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2 ,中医博大精深,安莎不过略懂皮毛,远远及不上各位供奉的九牛一毛,安莎路经贵国,无意在阿拉布通撞上陛下病重,本着医者仁心救治陛下,也是尽一个医生的本份,如今承蒙皇帝陛下抬爱,给了个御医的虚职,不过是为各位老脉息打打下手,无论中医西医,能救人一命,便是一个医生的天职,不是吗?” 我一番在情在理谦虚恭维的话让刘声芳的敌意减少了一些,老头看我的目光又有了两分敬意,不过还是存着戒心,这点倒是正常的。 “曹寅大人的事儿我听说了,安先生用中医肘后方改进制药方法,从而成功治疗疟疾,老朽佩服,先生一个外国人,能如此尊重中医,又出手搭救我们太医院的一个小小吏目,老朽在这里要感谢先生。” “不敢,院使大人直接称呼安莎名字即可,当不起先生二字,不过乐大哥前往江宁救治曹大人而获罪,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替人受过,安莎不过顺水推舟,我这个人,无论在哪里,就看不得老实人受欺负。” 我这几句正义感爆棚的话倒让刘声芳有些羞愧,为十阿哥掖好被褥,良久,才回头看着我,感叹:“难怪俗话说旁观者清,你不是当局者,说这话倒也不奇怪,皇上信任你,老朽有点明白了,先生放心,既然咱们都本着医者仁心在这里救人,老朽也没必要用咱们宫里的老套路与你说话,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刘声芳总算百分之九十九放下了此前的种种猜忌和戒心,招呼我出隔离房间,到了外面开房煎药的房间,邀我坐下,直接问:“先生来我大清既然不贪图虚名富贵,有一颗医者本心,老朽也就不再绕弯子,先生医治疟疾的秘法,可否今日写下来交给老朽?还有对天花的防治方法,另外—————” 这老狐狸,我听到这里,一下站起来,狡猾笑道:“院使大人,安莎虽然只是过客,对您和太医院的所有大人都不设防,可并不等于会把所有都交给您,中国人不是有句话,这吃饭的家伙可不是您想要我就给,更何况,我们西医的医理药理,即使我写下来,您也不一定能看懂,呵呵呵,我的老供奉,安莎答应您,为了救人,我一定不会藏着掖着,皇上面前一定不会争功,这总行了吧,不过,将来在宫中,您对安莎的事,可也得给点方便不是?” 刘声芳显然没料到我这个洋人如此市侩油滑,一时有些无法应对,只能尴尬地咳嗽一二,勉强点头,答应大家互相方便。 接下来他便问若十阿哥再起高热该怎么办,我给出了答案,说:按摩还可以继续,若不行,洗澡,泡脚,温敷,米酒,按脑门,搓脚心手心,冰袋,等等物理降温方法,刘声芳不愧是名医,对于一些他不知道的方法,赶紧记下来,最后,抬头问,若还是不管用呢? 我面色沉重,点头,说:“那就只能用药,但可能会有副作用,先用中药,实在不行,西药是最后的选择。” 刘声芳是名医,当然知道用什么中药,我却把方法改了,说:“现在没有中西成药房,若有,柴胡提取蒸馏液体直接注射,对于儿童退热效果很好。” 虽然没有三百年后的无菌提取环境,但还是要死马当活马医,这也是为了建立中西制药房做准备,要能初步建成一个中西成药制药房,十阿哥这天花也不白得了。 说到注射,刘声芳当然是犹如听天书,我赶紧解释,说:“就是把药物直接注射到血管里,这样药物发挥效果更快,疗效也更好,只是现在的卫生环境有些差,柴胡提取液也不纯,可十阿哥都病成这样了,危急时刻也顾不得这些了。” 刘声芳却不是个老顽固,果然有些康熙海纳百川的脾性,竟然对我说得注射法医疗法很有兴趣,正想进一步讨教,谁知贵妃身边的贴身姑姑芳钏掀帘子进来,脸色都变了,哆嗦着回说:“两位大人,阿,阿哥又开始发热,这回病势来得猛,娘娘吓得晕了过去,魏珠已经过养心殿请皇上去了,两位快过去看看吧。”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我赶忙告诉刘声芳派人去药房里取大量柴胡备用,准备好干净器具工具,马上蒸馏制备注射液。虽然条件有限,可没办法,我自己说的,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如果因为药物不纯导致十阿哥中毒,这个年代,也没人能追我的责任。 但人工制备柴胡注射液需要太多时间,现在什么都没有,其实有点天方夜谭,情急之下我只能告诉刘声芳,如果物理降温达不到效果,就先开一副柴胡饮,给孩子灌下去,把热度退下来再说。 刘声芳答应着去了,他是宫里头号名医,这个时候当然是亲自去抓药熬药,否则不止贵妃不依,皇帝问话到时候也不好回说。 我则到了隔离病房外,叫十阿哥奶母掐贵妃人中,说大人没事,不过是惊吓过度,然后才掀帘子进去看孩子。 ☆、第六十一章 顺水推舟 第六十一章 顺水推舟 当此前我与刘声芳商量的治疗方案轮番上阵,十阿哥还是高热不退时,我意识到皇帝交代我的与贵妃谈判的最佳时机已经到了,虽然这有点违背我的医德仁心,不过用温度计测试,听诊完心跳,查看瞳孔后,我吩咐奶母嬷嬷继续给孩子冷敷,顾维桢继续灌药,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我偷偷研磨好的四分之三片阿司匹林已经放在冰酸梅汤里,只要贵妃答应皇帝的要求,随时可以给孩子灌药。 我打帘子出来,贵妃已经瘫软在供奉痘疹娘娘的小隔间里,皇帝还没到,正是说话的好时候。 钮祜禄.爱兰珠一见我,如同抓救命稻草,不顾自己体弱无力,挣扎着上来抓住我的双臂,涕泪俱下,哀求:“安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在阿拉布通救过皇上,你有神药,你有,皇上得了疟疾发寒热,是你用药救过来的,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先生,只要你今日能救我的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你要进————” 我听出她要说什么,实在是急疯了,说出这样的话,还嫌我惹的骚不够多,赶忙喝止她的话头,沉凝地扶她坐在蒲团上,左右眼色示意,叫她支开身边的人。 她恍惚了好一会子,终于明白我的意思,听到病房里孩子痛苦的□□,一个母亲最后的理智让她镇定下来,顾不上擦掉眼泪,问:“先生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只要能救我的孩子,你就是要我钮祜禄家二妞这条命,这会子就拿去………” 我笑了,取下医用手套,和善地安慰道:“娘娘说什么呢?安莎是个大夫,这会子不过是把病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娘娘禀告,您不要着急,我和院使大人还在想办法,皇上本来就吩咐安莎研制防治天花的办法,可这会子十阿哥因天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3 花发热,宫里的中西成药房又没有建立起来,没有现成的药可用,安莎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前从英吉利带来的成药已经在阿拉布通救治皇帝陛下时用完了,皇上说宫里规矩太多,这药房迟迟无法建立?” 我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话让贵妃更着急,不过她是聪明人,赶忙止住眼泪,抓着我的手说:“今日先生只要能救我的儿子,将来先生就是要在宫里开成药铺子,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前朝本宫不敢说,这后宫,本宫说话还是管用的,只求先生救命。” “娘娘说笑,安莎不敢跟娘娘要什么,我不过是个过客,只是皇上近日为了前朝的战事和江宁织造曹大人的病事焦头烂额,没空管安莎这微末闲事,听说曹大人的姻亲苏州织造李熙大人也进京了,安莎斗胆,娘娘是后宫位分最高的主位,应该为皇上分忧,不知?” 我提到了曹寅,李熙,爱兰珠很聪明,有点明白我迟迟不拿出特效药的原由。 我与刘声芳一样,都是皇帝的人,江宁织造与苏州织造都是皇帝在江南的心腹,曹寅家和李熙家自从到了江南,与江南仕宦大家各自都联络有亲,连皇帝下江南都住曹家。 自从孝庄文太后死后,皇帝胆子大了许多,下江南时似乎传出了一点拈花惹草的风声,她也没有在意,祖宗有规矩,皇帝不能纳汉女,这是宫里的规矩,就算是皇帝本人也不能破了这规矩。 不过,当今天子与先帝不同,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就不安分,连辛者库的贱奴都敢纳为妃嫔,更别说什么那些什么内务府下三旗出身的宫女了,荣妃,德妃,卫氏,一个接一个,生儿育女好不快活,她姐姐孝昭仁皇后还在时就对她说过,咱们这位天子,表面上老实厚道,骨子里可不是省油的灯。 前几日,哈哈珠子从畅春园的眼线那里知道了一件让她这个现任后宫之主惊倒的事儿,曹寅的姻亲李熙竟然在皇帝出征之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家表妹给送进京来,偷偷住在畅春园里。 原本因战事取消了选秀,皇帝就没有报备内务府,私自把民间汉女给金屋藏娇了,这换做从前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康熙是决计不敢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长辈里吉雅太后是个装糊涂的吃货,从来不管这些后宫闲事,所以她这个六宫之主也因为儿子病重,忍气没有发作。 谁知,现在皇帝居然指使这外国来的女大夫,公然要她帮着皇帝把南蛮子的小脚女子接进宫来,这,这完全不次于儿子染上天花这晴天噩耗。 怎么办?这赤褐色卷发碧蓝眼珠子的洋人女大夫也是聪明得紧,她没有明说是皇帝的意思,但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听出这话,这就是皇帝的意思,你是贵妃,掌管着六宫,朕现在就想纳几个江南汉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抬籍也好,恩赐也好,什么都好,皇帝现在想给这几个南边汉女个名分,还要正大光明,不被人说三道四。 原本急得如同热锅蚂蚁的贵妃此刻冷汗泠泠,姐姐乌林珠难产断气前拉着她的手就说过,妹妹,无论你要对付谁,你要记住,这后宫,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咱们这位主子是千古难遇的英明之主,无论你做什么,都要顾及皇上的三分薄面。 钮祜禄.爱兰珠一时有些心灰意冷,但突然听到里面病房里孩子的哭声,搅得她方寸大乱。 心下一发狠,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咬牙,强撑着起身,闭眼,脑子特别清醒,宫里什么最重要,除了皇帝的恩宠,就是子嗣,她不能失去亲生儿子,遂即立刻叫来贴身姑姑芳钏和储秀宫首领太监哈哈珠子,侧头看了我一眼,朗声发了一道懿旨。 魏珠,你马上拿本宫印玺到内务府传旨,奉皇太后恩旨,为给病重的十阿哥祈福,着内务府马上遴选江南官宦世家适龄秀女入宫冲喜,告谕内务府,凡入选少女皆抬入镶黄旗旗籍,封六品常在,择吉日早日入宫。 贵妃心腹听了这莫名其妙的旨意有些吃惊,都张嘴瞪目立在原地,爱兰珠听到病房里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搐声,心里疼得紧,一发火,叫道:“快去,还愣着干什么,给阿哥冲喜要紧。” 哈哈珠子跟芳钏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我,这才有点回过神来,忙返身就跑,不想正撞见穿着褚色云锦常服进门的皇帝。 来不及行礼,贵妃扑上去伏在皇帝怀里哭了,一边还给心腹太监递眼色,哭嚷道:“蠢奴才,你快去呀,为皇上迎娶新人,给阿哥冲喜要紧,这会子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皇上,臣妾方寸已乱,想了个糊涂主意,我的爷,您可要饶恕臣妾坏了祖宗规矩的大罪呀,呜呜呜………” 贵妃也不是傻子,这几句推卸责任的话一出,皇帝正好顺水推舟,抚去贵妃脸上泪痕,问怎么回事? 芳钏赶忙把事情说了,皇帝当然也只能表态:“爱妃放心,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要十阿哥挺过这一关,朕和贵妃一同到祖宗面前请罪,太后那里朕自会去解释,爱妃这也是被孩子的病弄得一时糊涂了,可懿旨已下,朕也不好驳回,就这样吧,现在先救孩子要紧,安莎,你赶紧进去,跟刘院使商量个方子,怎么把孩子的烧退下来。” 看到我圆满完成任务,康熙看着我眼睛里直放光,不过这会子自己儿子病重,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还是命令我救人要紧。 我赶紧把我的事儿说了:“回禀陛下,上次在阿拉布通安莎已经把随身携带的退热药用完了,这会子就算要配制,没有制药房和器皿工具原料也无法,院使大人已经用了一切中医退热的方法,又用了大剂量的柴胡饮,这会子十阿哥尚未退热,估计是药力尚未起效,安莎再回药房想想办法,陛下放心。” “嗯,那等十阿哥病愈,为了防治天花等疾病,还是把中西成药房建起来,贵妃认为呢,这应急的药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爱兰珠这会子当然只能一万个同意,我赶忙离开,不让自己成为一个大灯泡,叫上顾维桢到值房取来准备好的冰酸梅汤,直接端进去给十阿哥灌了下去。 刘声芳有些疑惑,我这什么药都没用,合着就用了一杯冰块酸梅汤救命? 不过事实就是,扰乱时空的救命药我当然是不能说,刘声芳也知道我预先把药放酸梅汤里了,十阿哥当然是不会死,不过这退烧的大剂量的阿司匹林下肚,肠道和神经系统的副作用可就把贵妃包括皇帝后半辈子都折腾惨了,天花发热这一关是挺过来了,不过从此后十阿哥变成了一个对食物极度挑剔敏感,脾气性格也有些不着调的孩子。 这就是活命的代价,贵妃爱子心切,只要儿子活过来,她当然不在乎孩子吃东西时常吐,说话颠三倒四毛躁粗笨,神经大条易怒打人等毛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4 病。 不过我知道,这都是阿司匹林的副作用,很不幸,十阿哥中招了,康熙儿子多,也不在乎多了一个呆霸王似的小儿子。 但我和皇帝的目的都达到了,康熙的汉族小脚美人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宫了,虽然位分低等,可总算见了光。 我的中西制药房和解剖室也建立起来,乐正良带着两个亲侄儿过来帮我,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家伙识货,知道我脑子里有硬货。 紧接着,十阿哥一天天痊愈起来之时,前朝也发生了一系列变故。阿拉布通之战,皇帝赏罚分明,厚葬了国舅佟国纲后,下旨诏告,洋医救驾有功,通令全国准许耶稣会传教,建立北方教区,并在西安门内蚕池口赏了一块地,本是让我在那里建中西制药房,后来为了方便皇帝学习西方医学,制药房和解剖室都设在了宫里南书房后边。 ☆、第六十二章 啼笑姻缘 第六十二章 啼笑姻缘 为了安抚费因那一班耶稣会的传教士,也是为了将来行医方便,我便将地交予费因,让他们建教堂,到时候给我留一间诊疗室就行。 这群无利不起早的传教士简直就是见地眼开,马上对我奉若神明,还给了我个什么圣医的称号,反正他们忙着传教,建圣婴堂,没空来烦我就好。 我知道费因他们的目标是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但此刻皇帝不发话,连李光地都看出来,皇帝是给我留着呢,我不置可否,谁爱当那破官。 然后,李光地,升官了,兵部侍郎。 乐正良成了正八品御医,戴荃,就是那火器专家的倒霉儿子,终于想通了,跑来找我,要拜我为师,我想着圣婴堂诊所那里少个值守的人,也就顺水推舟收下了这热血少年。 可明珠,没有官复原职,但也没降职,这就蹊跷了,纳兰家,悬了。 这是我和李光地相约到谭家巷喝酒时得出的一致结论,作为一个久经官场的老油条,虽然比不上明珠这万精油,可李光地这点政治触觉还是有的,要不他就不会几起几落。 明珠,纳兰家,及其党羽,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因为面对党争,康熙肯定是会先拿明珠开刀的。 “这是肯定的,因为皇上不可能动摇国本。”国本是什么,不就是太子啰。 皇帝对太子,简直就是比对自己还要重视,完全投入了一百二十分心血,这天底下望子成龙的父亲都一样,特别是皇帝家,太子又是康熙结发妻子赫舍里氏用命换来的嫡子,这就更加意义非凡,就算在英吉利,亨利八世对第三任皇后生的儿子爱德华也简直宠溺到了骨子里。 明珠纵横官场多年,党羽已成,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些,还妄想大阿哥能取代太子的位置? 李光地分析着朝中的形势,这位仁兄的政治眼光也确实不错,现在跟明珠比有点青出于蓝的意思了。 我却闭眼,心里叹息:以我日常听来的历史判断,这才刚开始,东方西方在皇位继承的问题上全都一样,宫廷里哪里有什么骨肉亲情,想要上位就必定要踏着敌人的尸骨上去,如若没有勇气接受这残酷的血色,那不如独善其身,乐得逍遥富贵的好。 “听说你的药房开张了,连皇上也常去,天花的防治和治疗疟疾发热等病症的成药研制也交给了你,蚕池口的洋人教堂也在修建中,宫里宫外找你看病的人多,最近这么忙,还有空找我喝酒?” 李光地有些反常地明知故问,我们坐在沁芳堂二楼雅间里,我和李光地都是男装常服打扮,我特地给自己找了副茶色眼镜,头发颜色渐渐变成深褐色,戴了镶嵌和田白玉的瓜皮帽,倒也不显眼。两个怜人执酒唱曲,拨弄管弦,我心里哑笑,这要是三百年后,算什么,叫鸭吗?对我来说是,可李光地呢,这叫跟人妖厮混吧? 两个小幺长得也算粉妆玉琢,笙箫管弦还算熟练,可就是,用李光地的话说,这两个非名角儿,唱曲倒字正腔圆,就是没什么情调。 上次我俩喝醉后的暧昧他倒忘了,照样与我说笑,这男人,真是有点多情,而且自以为是,用网络流行话,叫杰克苏。 唉,算了,我也不好点醒他,怎么说这家伙心地不错,学问也不错,算是个懂得官场规则的清官,迂腐是迂腐了点,还算温文儒雅,我也实在需要这样一个能说说话的朋友,要不还真的要憋屈死了。 祭司的怨灵整日就知道跟我吵架,逼我帮他找首领。 皇帝,得了吧,谁能真跟皇帝做朋友?那是吃错药了。 太监,用恶毒点的话说,身体缺了一块的人能有正常的吗?虽然顾氏兄弟到现在为止还没害过我。 乐正良,这还真算是个厚道人,可不懂官场和政治,是个心底善良,但格局偏小的人。 紫禁城那些女人,算了,想起来更可怕,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还是少招惹为妙。 还真只有李光地,算是个能说的是话的朋友。不管他对我是否有想法,反正这家伙比较胆小古板,他不明说,我就装作不知道,那这朋友就继续做下去。 “李大人,这酒可是你说要请的,好不容易你升了官,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怎么说也是朋友,这饭吃的,要实在没味道,咱们还是换地方吧,反正我也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原本是想过来兑现诺言,说是我上次欠他一顿涮羊肉加上沁芳堂的局子,这会子两个人过来了,局也叫了,从回民饭店里叫的清真菜也摆上了,可这会子碍于我的身份,想跟怜人们放肆又舍不下面子,想跟我亲近又碍于两个小相公在,这真是,我也觉得索然无味,想问问纳兰家的事儿和准格尔的事儿,也怕有眼线。 “听说琉璃厂巷口有家羊肉馆不错,通常是西北商人歇脚的地方,不如咱们去那里逛逛,我看这昆曲雅座,你也不习惯,这地方也时常有明相的人来玩,沁芳堂听说跟明相二公子的妻舅家有点瓜葛,咱们说话不方便。” 这正合我意,李光地明里也跟明珠有关系,所以只跟堂子里师傅招呼,说记账就是,伙计和大茶壶也不阻拦,还陪笑送我们出门。 我正笑话,说李光地是墙头草,这会子索额图也在拉拢他,没想到他跟明珠一党却也有点瓜葛,这脚踩两条船的好处都被他占了。 我俩下楼,正要出垂花院门,不想突然被人大力推囊了一下,堂子里师傅,婆子,大茶壶,乐师,一大群人叫嚷着出来,吓了我一跳,以为是我的身份惹了怀疑。 不想,却见一个娇滴柔弱的女孩子,闪身往外面逃,直往门后躲闪,边哭边哀求:“老爷,大叔,大婶,奶奶,饶了我吧,再不敢了,都是我老娘饿疯了,见你们这里买人,就把我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5 装扮了送来,不过是骗几两银子活命,我并不知你们这里不要女孩子,你们若饶了我,今后做牛做马——————” 连我听着都笑了,这,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把个女孩子打扮成男孩子送进堂子里,结果堂子里不要,人姑娘求着留下的? 我无语地看了一眼李光地,忍着笑,悄悄靠在他耳边问:“这里不是风月脂粉地方嘛,这堂子里还有规矩,不收女孩子?” 这事儿李光地不好开口,不过沁芳堂的大师傅开口了,大喝:“混账,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我们这里可是梨园行,不是窑子里,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还有这样骗钱的,来人,把胡四妈找来,到下处问问,怎么也得卖几两银子补偿我的损失。” 这啼笑皆非的一幕让我却动了恻隐之心,这女孩子一口江南软糯口音,就这样被卖到下处,也就是最低等的私娼院子里,那可就毁了,我带着看热闹的笑意,插嘴道:“都是优怜艺人,大师傅就不能收女徒弟,要不留下当个丫鬟,端茶送水也不错嘛,看这小模样,长得这么水灵。” 谁知李光地把我往后面一拉,叮嘱道:“别多事,沁芳堂可是京城有名的昆曲班子,有规矩不能收女徒弟,你别多管闲事。”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是人?”这封建老夫子的话把我激怒了,忍不住站出来,问:“这梨园行还有这规矩,真是闻所未闻,大师傅,这样,不就是个小丫头嘛,我们大人正好缺少个丫头,您开个价,我们大人买了,不必去找九城人牙子了。” 我这狮子大开口把李光地脸都吓绿了,在后面着急地拉我的衣襟,那女孩子却以为有君子救美,顿时抬头望着这有点年纪却风雅翩翩的老男人,那眼神完全就是瞬间开启一见钟情的迷妹模式。 在这个年代,这个社会里,读书人,特别是身有功名,学问渊博,又在朝为官的中年老读书人,几乎就是所有封建时代女人的通杀软肋。 现实点讲,这样的男人,有经济实力,有学问情趣,有成熟品味,这叫什么,有车有房颜值不差还有内涵,乖乖,所以无论是良家女子,还是高级□□,这几乎就是宇宙级别钻石王老五的存在。 “呵呵呵,既然是李大人开口要买,那怎么好出价,您随便给几两银子就是了,我们哪里敢跟您讨价。” 李光地有点窘迫,看看那女孩子,其实他也不是个恶人,能救人一命也算积德行善,可这事情出头了,若被明珠一党知道,这不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把柄吗?可不救吧,我都开口了,沁芳堂的人都认为我是李府的人,至少是李光地的朋友,我说话就是李光地的意思,这不是逼着他要当一回英雄嘛。 “好,大师傅痛快,那就先记账上,回头到府上结账,人我们就先带走了,沁芳堂也算积了大德了。” 我根本就不给李光地机会解释,直接上前搀扶了那女孩子就走,搞得李光地狼狈不堪地在后面追我,等走过人多的胡同口,看见一户人家后巷,他终于拉住了我,有些生气地问,我说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嘻嘻……”我放开女孩的手,回身笑得有些贼,故意装腔作势道:“李大人,这红袖添香夜读书,也是一大乐事,大人难道不想?” “嗨,你这,完全是添乱,我的姑奶奶,你要胡闹也别拿榕村胡闹,这会子我刚升了兵部侍郎,怎么能干随便娶妻纳妾,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第六十二章 宫廷解剖 第六十二章 宫廷解剖 我和李光地在前面理论打闹的时候,那女孩子的反应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哭哭啼啼地哀怜求告,也没有发一些无聊的花痴誓言,而是很镇定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似乎有些嫌弃,但又迫切想换掉这一身学徒的粗布口袋,她只从衣襟内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翡翠同心缨络玉环,双手奉上,这倒把我和现任兵部侍郎大人唬得愣在原地。 “喂,看来咱们好像有点多管闲事,李大人,是你自作多情了哦?” 我的话刺得李光地面子有点挂不住,涨红了脸,尴尬笑道:“姑娘,这,不用了,都是这位御医安莎大人自作主张救的你,跟李某无关。” 那女孩子轻柔一笑,我的上帝,这声音真好听,如同三月烟雨,轻敲翠盘一般,眉眼秋波流转,如寒山霜叶,红媚中带着一丝精致华丽的婀娜,樱口芸开,娇声莺语道:“大人误会了,小女子乃胭脂牌楼胡同长春书寓的大先生,谢氏窈娘,因学艺心切乔装入沁芳堂,不想因故被人告发,那大师傅不依不饶,非要拿我作伐子,幸得两位先生出手相救,实在感激不尽,改日两位先生以此玉环为信,到书寓一会,窈娘自当设宴答谢。” 我这才仔细打量这女孩的眉眼身段,确实非世间俗物,她十分清雅地俯身福礼后,粉白玉蝶般地转身离去。 这,这叫什么,搞了半天我和李光地却是大大的尴尬,人家可不是什么可怜人家被拐卖的女孩,而是书寓里的高级交际花,胭脂牌楼胡同与谭家巷不同,谭家巷都是梨园堂子,胭脂牌楼胡同那可是比清吟小班更高级的去处,都是来自江南色艺双绝的女子开的茶室书寓,去那里的人非富即贵,轻易不留下过夜,一旦要与某位先生欢好,却是要花大大的本钱,有点相当于娶外室的排头。 连李光地这样的高级汉族官员,去那里消遣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因那里的红牌姑娘不单出局费高得咂舌,若没有达官显贵摆酒邀约,普通人等去了人家完全不搭理你。 要去那里逍遥,金钱很重要,可名头也很重要。像李光地这样的穷酸翰林,并非出身显贵,去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些也是从我那新收的好徒弟戴荃那里听来的,那少年家里可是世代内务府堂官,自然晓得这些九城艳史。 我倒没什么感觉,可李光地却有点开眼,望着那窈窕女子的背影,我却打岔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不会是仙人跳吧?” 我的犀利话锋让李光地脚下一个趔趄,被我眼明手快扶了一把,瞬间用见鬼的眼神看着我,口里嘟囔着:“不会吧………” 博学大儒满脸黑线,我却莞尔一笑,从心底里畅快逗他,垂眼慧黠道:“胭脂胡同书寓里的头牌姑娘,不管是真是假,跟那仙人跳有什么分别,大人虽是四品侍郎,这一年的俸禄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呵呵呵,安莎劝大人别当真才好。” 我看看天色,心里可没功夫跟李光地瞎折腾,抬脚便跟李光地分手,并不知一些雁过无心的话,却从此在一个多情痴情的人心底生了根。 只是这情,如同江南春水,迢迢流淌,落花无意,流水翻涌纠缠,却终是咫尺天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6 涯。 我并未理会那博学翰林的儿女小心思,心里只惦记着戴荃和乐家两个徒弟在顺天府衙门等我,明日皇帝带着太医们要在手术室上我的解剖课,没办法,这年代可没有太平间冷冻库,只能让李德全给顺天府打招呼,叫大牢里有新鲜病死的犯人就通知一声,等我过去查看后才能填上冰块装薄木箱里往宫里送。 这有些恐怖和匪夷所思的事儿要不是皇帝兴趣盎然开了口,当然是大大触犯了紫禁城的规矩,连那些见惯生死的老太医也觉得这完全是惊世骇俗,死后把人千刀万剐,这完全是违背祖宗礼法,有背人伦大逆不道的事儿,可皇帝看过汤若望留下的《主制群徵》后,恨不得跃跃欲试,自己亲自操刀上阵解剖人体。 为了满足皇帝的求知欲,秋元晋和刘恩济两个老头跟皇帝老泪纵横苦求了一场无果后,刘声芳和吕宗和默契地不发声了,他们也想看看我这个外国来的女医生是不是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死人身上动刀子。 皇帝也不藏着掖着,在宫里大肆宣传,凡胆子够大的都欢迎到南书房中西制药房观摩学习,这冷笑话让我直接笑得牙疼,可在后宫却有多邪乎就传得有多邪乎,说什么这洋夷女大夫就是个妖怪,要吃人肉。 我还成白骨精了,姥姥的,我无语。 看了乐正良和他侄子乐瑞竹乐丹溪绘声绘色的演绎流言蜚语,我倒觉得这场恐怖血腥的解剖课势在必行,用中国人的话叫杀鸡给猴子看,让太医院和宫里的形形□□人等今后别找我麻烦,要不,我可是会手起刀落的,哈哈哈。 其实西医有些治疗手段对常人来说真的很恐怖,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痛割除哪里,这就有点拿人当畜生,可没办法,有时候,人体的有些病症,特别是外科,这简单粗暴的治疗方法却十分管用。 但我现在对中医有了更深入接触学习后,总结出一个结论,西医医表,中医医里,人体的奥秘在两种医学里都没有完全发掘完,还需要后世科学家继续探索。 但无论如何,由于皇帝心血来潮和我这个穿越而来的异族新人类开启的这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血腥人体实验,让朝里朝外各色人等看了之后整整吐了半个月,不是吐槽,而是真的吐。 奇葩的是皇帝却从头到尾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不由得有点相信太监口里经常拍马屁的话,这真龙天子真的不一样,连刘声芳这当今天下第一名医,强忍着画面气味整整一个时辰,最后出手术室大门还是吐得天昏地暗。 秋元晋,刘恩济,等等一竿子平日里看我不顺眼的太医,包括那些洋人传教士,看完我这现代医学解剖课,从此以后见到我好像看见什么金刚妖怪一样。 最奇葩的却是戴荃和乐家两个小徒弟,竟然跟皇帝一样,说这很有意思,下次还想继续上课。 其实我倒没什么,因为是皇帝要听课,所以新鲜尸体顺天府大牢里倒应有尽有,可我毕竟不是专业解剖学老师,戴荃乐瑞竹乐丹溪三人也不需要真正学习什么西医外科大型手术,这个年代,哪有条件,不过是让他们了解了解人体结构就是了,哪里能要求亲自上手操作熟练运用。 皇帝就像个孩子,完全是好奇心驱使,觉得好玩,看过之后完全对人家没什么用处。 所以解剖课不过是把汤若望书里的东西对应讲解了一遍,后来很少再开,那房间慢慢地堆满了各种制药设备材料,外科小手术的一些医疗仪器。 那几次解剖课产生的后果就是,宫里宫外的人,无论是皇帝还是官员妃嫔,宫女太监,包括大内侍卫武官等等,反正都把我当成了外星人,看我的眼神跟看宫里跳大神的萨满一样。 除了药房里工作的乐正良和三个徒弟,加上宁寿宫的吃货皇太后,乐正良和三个徒弟是跟着我看多听多了,所以不害怕,吃货皇太后是因为信奉黄教,看过天葬,所以总说这身体就是个皮囊,被鹰鹫吃光和被刀子割开看看,没什么不同,有什么好怕的。 好吧,奇葩遇到奇葩,有一次这老太太请我去喝下午茶,还当着诸多宫妃问:“既然这么了解人体结构,这男人跟女人当然不同,男人就不说了,安先生就跟我们这些老娘们说说,这男人是怎么把娃娃放到女人肚子里的?” 我惊得当即喷了一地红茶,都说中国人太过保守,这男女卫生生理课普及不到位,还真是,我酝酿半天,勉强把小蝌蚪怎么找妈妈解释了一番。 宫妃们听得似懂非懂,老太后却似乎听懂了,又继续问,如果可以让大夫把小蝌蚪放进女人子宫里,那是不是从此男人女人都不用同房就能生孩子了? 我再一次僵化了,好半天才结巴道:“原理上来说是这样的,这叫人工受精,医学上是有可能的。” “那是不是可以选择生男还是生女?” 宁贵人思维跳跃,竟然问出一句连我这个大夫都不知该怎么解释的话,这下我明白宫妃们撺掇着老太后请我来喝茶看病的目的了,这还是没逃脱女人的天职,生育,求子。 好吧,毕竟我也是女人,这些后宫女人对我的印象又多了一个,可以调控女人生育的洋医生。 姥姥,以为是三百年后吗?人工授精,染色体实验,生子秘方,呵呵,我心里冷笑,这蒙古老太太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这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从此宫妃们对我的印象就彻底变成了送子娘娘了吗?我只好发表演说道:“物竞天择,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西医对人体研究虽然透彻,可人工干预毕竟扼杀了天道,而且损伤身体,安莎近来研读中医典籍,对华夏医药钦服之致,各位小主还是多多进行膳食调理为好。” 吉雅太后笑而不语,其实我当时不明白,生育对于当时在座女人的重要性,重要到可以决定生死命运,这就是天意。 ☆、第六十三章 因因果果 第六十三章 因因果果 这世上,从来就是因因果果,所有事物从来不会独立而生。宁寿宫里宫妃们千方百计想从我口里打听生子秘方的时候,一个让我害怕的消息却戛然而至,不过叫人诧异的是传旨的却是另外一个熟人。 出得宁寿宫衍祺门,我转头如同打量妖怪一般看了顾问行(小玉子)半天,揶揄道:“在下不知公公什么时候调到储秀宫去了,怎么贵妃娘娘有事不派魏珠过来传召?” 这年轻的首领太监跟他兄弟顾维桢一样,有一张永远长不大的娃娃脸,此刻这张脸上却是阴云密布,抬眼,十分真诚地对我说:“哈哈珠子在前面等你,我找了借口过来,特意告知先生,要小心,十阿哥吃了永寿宫卫贵人送来的芸豆糕,这会子正吐血,贵妃娘娘发了大火,秋太医看视后把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7 责任推到了先生头上,说先生此前给阿哥吃了什么□□。” 这话让我半信半疑,但阿司匹林的副作用中是有这一点的,消化道出血,可是要出血也不该是现在,当日剂量虽然有点大,但不至于副作用这么久了还这么厉害的? 我心里打了巨大的问号,秋元晋这老家伙,不会是想———— “当日先生在太医院救我,也是因为钟粹宫某位答应小主侍寝之后吃了汤药吐血,秋太医非要怪责到我们敬事房头上,说我们收了小主的好处,在药方子里加了东西,我才跟他吵起来,今日先生可要小心了,说不得当日在阿拉布通您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 我一下停住脚步,有些警觉地看着这眉眼清秀如秋水的首领太监,心里打了一遍算盘,对自己说:难道,是大阿哥的事,他们想干什么?东窗事发吗?不可能,这事情前后就我一个人知道真相,皇帝面前我的口风一向很严,难不成,大阿哥想指使秋元晋先下手为强,把我给灭口? “秋太医是跟大阿哥走得近,这事儿私底下也不是什么秘密,惠妃娘娘是个聪慧慎独之人,可大阿哥,自小喜豪勇斗武,做事莽撞,先生要小心他们做出什么顾头不顾尾的事。” 我自顾地暗笑,这孩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胜在他确实比大阿哥和秋元晋高段,事到如今,不想趟浑水的我只好选择站队。 踌躇半天后,我才开了口,远远看到储秀宫的人在前面等,低声私语:“这事应该跟延禧宫主位没有关系,希望公公告知你的主子,另外,秋元晋抓住我不放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我在阿拉布通前线试图逃脱清军大营时,恰好撞到了从敌营里逃出来的一位年轻将军,我后来才得知,这位将军是………” 好吧,我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小玉子眼中酝酿着深邃的寒意,脸上却还是对我浅笑,说:“先生放心,这会子贵妃娘娘并不能断定十阿哥吐血是因为先生上次给殿下服用的退热药,太医院院使刘声芳大人也在,主要罪魁还是指向卫贵人,饶上先生,不过是因为———” “我晓得了,你不用说了。”已经走近了哈哈珠子等一众储秀宫人,我喝止了顾问行。 钮祜禄贵妃不过是心疼儿子胡乱得罪人,秋元晋是因为大阿哥下了指令要灭口,刘声芳则是隔山打牛,想从我口里诓骗出退热神药的秘方,这汪水真是越来越浑,顾问行确实聪明,现在能救我的,也只有他的主子了。 只是他那主子晓得了大阿哥在阿拉布通阵前被俘的事实会如何勃然大怒,又要饶上一堆倒霉的人,这下东宫还不落井下石,纳兰家,真的是走到了悬崖边缘了,只希望不要连累延禧宫就好,真是一团乱麻,宫内宫外,有人欢喜有人忧。 卫贵人怎么又出来搅合,送什么芸豆糕,这不是添乱嘛?到底是芸豆糕有问题,还是秋元晋给下了什么药?或者是十阿哥本已经被损伤的消化道出问题了,真是头疼。 哈哈珠子笑得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皮笑肉不笑,道:“安先生,十阿哥有恙,贵妃娘娘已经跟内务府请旨,请先生到储秀宫应诊。” 这下好了,刀山火海我也得微笑着往里趟了,若不去,以贵妃的性子就是皇帝来了也压不住,十阿哥毕竟是天潢贵胄,若有个什么闪失,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何况这里面还有卫氏夹在里面,秋元晋这老头趁机落井下石,刘声芳坐山观虎,皇帝忙着在前朝布置料理明珠一党,又要时刻提防东宫和大阿哥手足相残,想到这里我的脑子都要炸了。 不想了,听天由命吧,已经是进了这个见不得人的地方,还有什么可说的。 今日就让我这个歪果仁也领教一下东方的宫斗吧! 钮祜禄.爱兰珠发起威来,确实连天地都要逊色三分,康熙是个“仁君”,当然不会跟她针锋相对,吉雅太后更是个甩手掌柜,要说管,听说却只有苏麻喇姑会跟皇帝抱怨两句成何体统,其余后宫诸人,要么避忌锋芒,要么忍耐待时,这个时候,看来我要全身而退,与我并肩作战的,唯有永寿宫两位宫妃了。 这就是满蒙亲贵家族出生的大小姐的娇贵,挟着孝昭仁皇后的余威,连惠宜德荣四妃都不敢与她争锋,可在这强势背后呢,似乎却夹杂着钮祜禄氏衰败的现实。 果然,前朝连着后宫,贵妃在储秀宫里发狠发怒要打要杀,搞得如同刑部会审一般时,皇帝在前朝也动手了。 我冷冷看着秋元晋装模作样在那娇贵妃子面前查验了芸豆糕和十阿哥服用的汤药,不过还是老办法,银针验毒,结果让在场众人都傻了眼,两样东西都不干净,爱兰珠一下震怒了,下令立刻拿下了卫氏和给十阿哥开温补药方的田太医。 然后,目光转向了我,用恨不得吃人的口吻,问:“安莎莱斯,我且叫你一声先生,听说你出身高贵,我且来问你,当日阿哥出喜发热,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不会就是一碗酸梅汤吧?” 我转头,看了一样刘声芳,控制着内心的冷笑,太天真了,这就是天下第一名医,无论这位院使大人目的是什么,用这样的手段逼迫我交出秘方,不是君子所为。 沉默,唯有保持沉默,我能说什么,跟这群古人本来就有代沟,所以我说吧,未来那些人个个都想穿越,哪里这么简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是非恩仇,这世间哪里有那么黑白分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由和苦衷,不过是出发点不同,这就是人性。 所以我讨厌这什么所谓的穿越,你现在跟这些古人解释阿司匹林的副作用吗?那不等于不打自招,这皇帝儿子消化道吐血是你害的,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科学法律,只有皇权,只有等级分明,东西方都一样,贵族和平民隔着一条名叫统治和特权的大河。 “你说不说,今日你若不说,我便把你送进慎刑司,让那些精奇嬷嬷来问你,我倒要看看,这洋夷女人的身子骨是不是比咱们要强?” 好吧,我承认我很害怕,可依然沉默,因为这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若多说一个字,那也不过是越说越错,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可贵妃不会罢手,为了儿子,她已经急红了眼,而且这个时候,她也不怕皇帝怪责,她是六宫之主,若自己儿子吐血都无法立威服众,将来她如何筹谋登上后位。 “哈哈珠子,来人,去把永寿宫主位敏妃叫来,把荣妃德妃宜妃惠妃都传来,今日咱们要好好审审这些反贼,敢谋害阿哥,我倒要看看,这些胆大妄为的反贼还要不要命。” 贵妃钮祜禄氏彻底怒了,火气上来就要大闹一场,这事情确实,说大不大,说小也可以闹大,皇帝忙着前朝党争和皇子内斗,当然没空管这事。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8 “来呀,传本宫懿旨,永寿宫卫氏谋害阿哥未遂,先打三十板子,好好问问还有哪些同谋,若招了,今日就罢了,若不招,今日就是打死,不过是枯井里多了一具无名尸骨。” 看样子是要动真格,钮祜禄氏这是何必,十阿哥将来还是卫氏儿子跟班呢,难不成这会子两家结下就结下仇怨了? “刘大人,您怎么不跟贵妃娘娘解释,这退热药是西药,就算我说出来是什么,除了南堂的神父们,谁能懂得药理药效,您既然不懂,何必跟贵妃娘娘打诳语?” 这会子顾不上得罪刘声芳了,你既然不仁,别怪我不义,我继续插嘴:“娘娘息怒,当日安莎用的西药名叫阿司匹林,与金鸡纳霜一样来自异邦,药理和药效安莎说出来这里也没人懂得,娘娘若不信,传南堂主事神父进来一问便知,是没有副作用的,而且药物珍贵,是安莎好不容易从药箱角落里找到的半颗,现在您就算要买这药,恐怕就算走遍大半个地球也是找不到的,若要制作这药,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干脆让刘声芳死了心,呵呵,这个时代,除了我手上的一瓶阿司匹林成品,短时间内谁还能合成这救命药。 至于卫氏的罪名,我也想到了方法开解,不过,看贵妃现在这样子,恐怕有理都说不清。 我只好,来点真章,上前,正气使然道:“娘娘请我来,是在内务府请旨叫安莎来看病,现在病还没看,娘娘就下结论,未免太武断,娘娘别忘记,安莎也是太医院供奉,不能凭两根破烂银针和无端猜测就定罪,您若硬要定安莎和卫娘娘的罪,那您现在就请杖毙我们,否则到了内务府慎刑司,安莎是定然会翻供的,安莎是外邦使者,是朝中客卿,更是南书房西席,钦天监官员,就算要处刑,也要大理寺审问定验,娘娘不可能如此草菅人命。” ☆、第六十四章 夜鸟投林 第六十四章 夜鸟投林 钮祜禄.爱兰珠,刘声芳,秋元晋终于知道我这个平日里不好惹事的歪果仁为什么能在皇帝身边行走了,胆量,若没有伴君如伴虎的胆量,我和费因早死在阿拉布通了。 储秀宫贵妃被震慑得呆若木鸡,面色惨白,估计她长这么大,入宫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特别是一个女人。 更何况,现在想对我下手的人如果有点心计,就应该跟尹大仁打听一下我这个身体的出身来历,莫塞特家族在英吉利可不是普通王公贵族,怎么说德兰女公爵也算得上一方诸侯了。 我就赌你爱兰珠不敢在储秀宫杀人,这大小姐若要下手,我也有后手,祭司的沙漏此刻虽然几乎停止流动,可那红发妖怪依然阴魂不散。 “娘娘尽管动手,乌伦珠日格若是叫喊一声,就不是黄金家族的后人,既然担了罪名,娘娘还是不要牵扯上敏妃姐姐的好。” 卫氏的话打破了养和殿里僵持的气氛,贵妃也算是个有傲骨的,犹疑片刻,不敢对我动手,却要下手教训卫氏,储秀宫里太监宫女马上将卫氏按倒在地上,竹篾子往那静美如花的卫氏身上招呼,然后抬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把卫氏塞了进去,只露出头和四肢。 我扫视一眼秋元晋和刘声芳,看不懂贵妃这是什么刑罚,一时没来得及阻止,却见贵妃贴身姑姑芳钏急急忙忙进来,附耳说了什么,贵妃大惊,侧脸反复问,是否属实? 芳钏点头,说大阿哥进了乾清宫就没出来,延禧宫惠娘娘已经到乾清宫前脱簪待罪,大阿哥府里乱成一片,正四处找门路打听消息,可都跟无头苍蝇一样,外朝传来消息,纳兰府被步军统领带兵查禁了,明珠大人下狱,这会子前朝乱哄哄的,东宫那边也调派了侍卫。 嗯,上帝,这还真是及时雨,跟皇帝这个大阵仗比起来,贵妃儿子吐血这点子微末小事那就不够看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因为这点子小时扰乱了皇帝对前朝政局的调控,这里面还有两个现阶段举足轻重的皇子呢。 “咳咳,娘娘,不如,既然安莎先生过来了,阿哥出喜发热是先生的灵药救过来的,不如现在还是请先生去看疹,且弄清楚病因再说,伊老夫看来,阿哥的症状也不像是中毒。” 这老头,终于明白跟我翻脸没什么好处,还是见好就收吧,我也积极配合,上前拿起那有毒的芸豆糕就吃,又喝了一口田太医开的汤药,回禀道:“娘娘,银针验毒之法也不是绝对没错的,安莎亲口试毒,若安莎也如阿哥一般吐血,您再处置卫贵人和田太医也不迟。” 秋元晋听到芳钏的话已经石化在原地,心底明白自己主子在阿拉布通的事败露了,还连累了明珠一党彻底倾覆,别说把我拉下水,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现在他能自保就不错了。 贵妃也不是傻子,现在皇帝正在火头上,自己若处置了卫氏和我,那不就是小题大做。跟前朝比起来,后宫的事不过是微末小事。 我吃了那芸豆糕和汤药当然没事,就算有毒也剂量不大,贵妃有了台阶也就下了,可就是不肯饶了卫氏,对我语气和软了些,说:“既然先生以身试毒,本宫相信先生的话,阿哥吐血不是因为这食物和汤药,还要劳烦先生救治阿哥,本宫感激不尽,这会子本宫要去见太后,稳住后宫局面要紧,不过永寿宫卫氏以下犯上,罚箱刑三日,告诉内务府,革她半年银米,以儆效尤。” 箱刑,什么玩意?就是把人装箱子里?我莫名其妙,这谁发明的,卫氏倒一丝惧怕求饶的话都没有,我却佩服这蒙古贵胄之后的胆气。 刘声芳拉拉我衣角,低声道:“先生请到偏殿看视十阿哥要紧,前朝后宫的事我等微末小吏却是不敢插口,小心惹祸上身。” 我冷笑,道:“院使大人,今儿这事儿,我可什么都没干,还祸从天降呢,这就说明这世道,刻意小心也难逃人心难测,那何必这样蝎蝎螫螫的。” 刘声芳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回头招呼秋元晋和田太医回值房等消息,这事儿就到这里了,皇帝那边跟大阿哥还没完,说不得皇帝一生气,一大堆人要遭殃,太医院也要忙乱一阵了。 我和太医院老大正出养和殿,可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扮得利利索索就来了,后面跟着顾问行的兄弟顾维桢,前面不是他主子德妃是谁。 我扭头就进了偏殿,听见她假惺惺地跟贵妃问安,又携了贵妃的手,出储秀宫门往太后那边去了,不用听都知道这两人要做什么,这就是要看东宫和延禧宫的笑话嘛。 刚才她为什么不进来?真是,还真会选时候,我心里冷笑的时候,也不忘跟刘声芳打听箱刑是什么。 见偏殿里人少,奶母宫女都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刘声芳悄悄告诉了我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89 ,说就是把人装箱子里,只露出头和四肢,这是蒙古王府里传过来的法子,那箱子不大不小,刚好只能让人蹲在里面,几天几夜不许休息,等把人放出来,基本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贵妃这是用蒙古人的法子惩治蒙古的天之贵女,够狠。 我看了十阿哥的症状,可以断定是阿司匹林引起的肠道反应,吃了什么酸性东西引起消化道出血,只能跟刘声芳说:“不是中毒,大人开些和胃的汤药吃吃就好,今后嘱咐服侍的奶母宫女别给吃过于酸凉刺激的东西就行。” 刘声芳放了心,却还惦记着那退热神药,我也不避讳,说:“大人就别问阿司匹林的事儿了,这药就算我告诉你秘方你也制不出来,跟金鸡纳霜一样,这药出产和提炼都费时费力,您这里没这条件和工艺,药我还有,但皇上吩咐过,不是关键时刻不能用,大人就不要再费心打听秘方了。” 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刘声芳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好再问什么,这次可是他自己饶上我的,我不计较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他自己只好亲自去开方子煎药给十阿哥服用。 我担心卫氏,便跟储秀宫小太监打听她的下落,然后,没办法,回到太医院值房前,我只好拜托红发妖怪祭司,说人家怎么说是诺敏格格闺蜜,不能让人送掉半条命吧,我还有事儿问她。萨克都因不太情愿,但还是飘飘忽忽去了。 我掐了一把太阳穴,我就说这紫禁城里没好事,这下好了,为了救我自己,大阿哥被俘一事一旦泄露,皇帝的面子挂不住,前朝后宫都会翻天覆地了。 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雨打风吹,秋去冬至,云色阴霾,凛冬将至。 我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砗磲及白色涅玻璃顶戴(白),八蟒五爪蟒袍,鹭鸶补服,这衣服并不华丽,但也算是一身保护色。 心里决定了,借口去御药房,希望恰巧能遇到顾问行这精灵鬼,打听一下惠妃母子怎样了,顺便把戴荃带出宫,免得被人认出来捅到内务府去。 其实对惠妃母子我有些愧疚,但心里却明白皇帝也不会拿自己的长子怎么样,死罪是不可能的,大阿哥莽撞,但罪不至死,活罪应该免不了,最重要的是,从此,大阿哥在自己父皇心里,已经完全失去了争夺储位的资格。 他本人倒不会怎样,可惜他母亲,惠妃估计这会子心底不定怎么伤心绝望。 这也怪不得我,若不把大阿哥在前线被俘的事捅出来,这会子遭殃的就是我,贵妃权力不大,可也能让我喊痛不是。 说到底惠妃母子还是被明珠连累了,前朝连着后宫,谁都逃不掉,这会子看笑话的是东宫,可未来,赫舍里家的未来,太子的未来,我自顾摇头,真是应了曹寅孙子写的那句谶语,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最后不过都是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乾清宫宫前露台上,陈列着与太和殿相仿而略逊一级的龟、鹤、日晷、嘉量、铜鼎,斜阳落日给这些庄严的皇家物件渲染出长长的金褐色霞影,远远地一个倩影跪立在那里,周围行事的太监宫女都绕着走,不敢惊动,也不敢上前讯问。 丹墀下面有两座文石台,分别位于殿阶的东侧和西侧。殿阶的东侧和西侧 汉白玉雕镂的台座上,各安放着一个镀金微型宫殿。左边的微型宫殿叫社稷金殿。右边的微型宫殿叫江山金殿。 自从孝诚仁皇后和孝昭仁皇后死后,皇帝就不在东西暖阁里寝宿了,康熙搬到了昭仁殿里住,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住到了畅春园里。 经过乾清宫临北窗处有一组栏杆和槛窗都用楠木制成的阁楼时,我却突然被人强行绑了进去,口鼻里那股麻沸散的味道很浓,掐我脖子的男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药味,我心里很清醒,骂道:该死的秋元晋,还敢动姑奶奶我,看来真是豁出去不要命了。 不过他选的地方实在不咋的,这老头怎么能在乾清宫动手呢,这可是犯了祖宗家法的,而且这地方是宫禁重地,侍卫太监大臣各色人等来来往往,这家伙,被吓得昏了头吧,居然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绑架同事。 而且他有什么目的,我实在不明白,现在大阿哥不管是否阵前被俘,不管是否证据确凿,他在皇帝心底的地位都一落千丈了,现在你这老头绑架一个皇帝身边的洋太医有什么用?真是昏招。 我想说出心底这为他着想的话,无奈这老头往我嘴里真塞布条子,我是真怒了,一口吐掉那脏布条,没有喊人,只是推心置腹问:“秋老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这脑袋不想要了是吧?” ☆、第六十五章 盛京将军 第六十五章 盛京将军 “我要你马上去跟皇上说,大阿哥没有临阵被俘,快去,要不去,我就杀了你。” 我kao,我该怎么形容这老头的愚蠢,大阿哥有这样忠心死命的奴才,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拿着一把匕首,感觉比我还紧张害怕,我真的无语,虽然随身没带□□,不过此前戴荃为了拜师,把他老爸制作的一把双筒龙纹火铳送给我防身,那火铳不过跟手掌大小,很好携带,被绑架同时我早摸在手里。 但我还是想劝解这老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有些同情地说:“老供奉,你是昏了头吧,大阿哥现在不过是被皇上申斥几句,你犯得着这样吗?你不为自己考虑,还要为你的全家老小考虑呀!” 秋元晋那双水泡般鼓出的眼珠子乱转,脑子里天人交战,哆哆嗦嗦道:“你,你这洋夷蛮子别怪我,谁叫你把阿拉布通的事透露给皇上,大爷遭了难,你就跟着陪葬。” 我撇嘴,不知道该怎么劝这老封建,掏出火铳,对准他眼睛,道:“我劝你,趁着这会子无人发现,你快走,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你的苦衷我明白,可你也别太过分,你要不在贵妃面前撺掇上我下毒什么的,我怎么可能跟敬事房顾太监说这个,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咣当一声,火花四射,匕首落地,这下可好,戴梓的杰作火铳走火,铁弹子正好打在匕首锋刃上,仿佛半空里炸响了一个大炮竹,这老头,这下好了,完全是找死的节奏,不用匕首还好,这铁弹子撞击金属的声音传了八丈远,惹来了一头狼。 要不是闻到男人身上浓重的汗臭夹杂血腥味儿,我几乎可以判定挡在我身前的是一头狼,让我想起了狼王闪电,这事情说多巧有多巧,挡在我身前掐住秋老头脖子的男人,名字就叫狼兆。 火铳在我手里,冒着丝丝青烟,我赶忙找了随身帕子,试图把□□痕迹擦掉。 秋元晋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威胁—————什么歹人,敢在乾清宫亮武器,反了你了。 我听见秋老头脖子快要被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0 捏碎的声音,忙抱住那熊掌一般壮硕的手臂,求告道:“将军息怒,这,这是误会。” 狼兆是被火铳撞击匕首的声音吸引过来的,但他万万没想到此刻跟秋老头纠缠的是我,他猛然看见了我那双碧眸,完全定在那里了。 我也有些惊罕,一时看着这个荷尔蒙爆表的男人那张粗犷又轮廓分明的脸发怔,呼吸停止了半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经过了三百年,我猛然恍过神来,心底突然有点明白我总觉得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知道是什么了—————— 那种面对男女爱情热血痴迷的眼神,坦荡,性感,诱惑,毫无遮掩的渴望,当初,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同样给了我这种感觉。 但此刻的我,心里的伤痕灼热刺痛,告诉我,我早就已经没有了年少轻狂。 于是,我故意别过头,看到裤角下面湿了一片的秋老头,我抢过秋老头的匕首,塞到老头衣服里,喝道:“秋大人,还不快退下,带着切药的刀到处跑,本来是要拜托我帮忙切药,这让将军误会,回值房跟刘大人说明经过,自行请罪吧。” 被我从背后掐了一把,秋元晋总算明白了我的眼神示意,跪下给狼兆磕了三个响头,屁滚尿流地跑了。 “你,等等?” 狼兆是粗人,一时被我的话弄懵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秋元晋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半晌,又回头看我,发现这小阁楼里只有孤男寡女,马上涨红了脸,舌头打结,既兴奋激动,又不知所措。 我心底只觉得这硬汉型男此刻有些可爱,心底还惦记着惠妃母子,想着要不要去敬事房找找顾问行,转脚便要走,不想却被一双大手拉住。 “我,安,安莎,你眼睛,真好看………” 昏暗光线中我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件银白狼头皮毛,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会子凑近了看,我心底突然暴怒,眼睛喷火,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那男人前襟衣服便破口大骂:“你,你干了什么,你杀了闪电,还把他的皮毛披在身上,你这刽子手,凶手,我恨你。” 我和狼兆的第一次单独相处,就在我的狂怒和阴脚下结束了,我并未听到这男人在身后大喊————好痛,安莎,我喜欢你。 我满脑子都是那头狼王被杀的怨怒血腥,还有紫禁城里的是是非非,心底执念就四个字: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我怒气冲冲地在昭仁殿门口遇到了顾太监,小玉子吓了一跳,赶紧拉了我到端凝殿北侧三楹“御茶房”说话。 “先生消消气,阿拉布通的事先生主动说出来,主子也就完全消除了对您的戒心不是,当初在博洛和屯大营————” 顾问行亲自给我倒了一杯奶茶,他说到了阿拉布通,我猛然抬头,明白康熙为什么要派个太监接近我,我看着这张清秀年轻又老成的脸,心里万般酸涩涌上来,突然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宫廷,觉得好累,一时感触便红了眼眶。 小玉子赶紧跪下,给我赔罪,劝慰道:“先生别哭,主子这会子可完全把您当自己人了,主子不是个狠心不懂感恩的人,先生放心,大阿哥的事早晚是瞒不住的,这事儿太复杂,我们这些卑贱奴才不敢乱说,先生是御医,只要不是陷得太深,这些烂事都跟您没有关系,这一点我顾问行就可以打包票。” 这孩子,哪里知道我是因为讨厌这些尔虞我诈,心累,所以才发泄发泄情绪,一时恢复正常,我忙扶起他,笑道:“我哪里受得起公公的跪拜,我说了我们都是平等的,快快请起,我不是为了刚才的事生气,公公办事原没错,若不是陛下这边出了事,我还指不定能不能走出储秀宫呢。” 小玉子多聪明,不在追问我的情绪问题,端了一碟子玫瑰饼,一碟子驴打滚,笑说先生也饿了吧,先吃点垫补点,皇上正差我去储秀宫召您,就听哈哈珠子说您已经解决了十阿哥的病,自己往乾清宫来了,我出来迎您却不见人,就看见秋大人慌里慌张地从北殿阁楼里出来,这老头,难为您了吧? “没什么,他是个忠心奴才,我也不难为他。”敬事房太监一说,我倒真有点饿了,拣了一个玫瑰饼吃着,问,“皇上还是要问阿拉布通的事儿,呵呵,不会治我的欺君之罪吧?” “先生说什么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先生的行事做法,主子还夸了您呢,说先生不愧是贵族出身,懂得宫廷规则,知道顾及主子的面子,天家无小事,先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呵呵,我心里冷笑,帝王心术,这就是帝王,东方西方都一样,合了上意你就是忠臣,违逆了圣意你就是佞臣。 可笑,真可笑。 难怪说这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应该说不是真性情的人呆的地方。顺治皇帝是个真性情的人,所以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过是牺牲品。 至于我自己,因为是穿越者,因为有些金手指开挂,能避忌一些锋芒,可我的内心呢,呵呵。 乾清宫明黄琉璃瓦上的瑞兽,此刻在夜幕下有些恐怖骇人,可怕,太可怕,除了害怕,除了佩服那些能戴着面具生存的人,更多的,是对真性情却又悲情人物的悲悯同情。 比如,惠妃,比如,纳兰容若,比如,傲娇的钮祜禄氏贵妃,比如,虎落平阳的卫氏,比如,根本不属于这里的图雅诺敏格格。 “惠妃娘娘是否,会有所牵连?”我喝完了奶茶,明知跟这人小鬼大的敬事房首领太监不能说太多,还是忍不住问。 顾问行甩了一把拂尘,坐下不说话,我晓得问得唐突了,但反正已经一身泥,我也就不怕脏,继续笑道:“我是个外人,本不该问这些,不过因为倾慕明相大公子的才学,多了一句嘴。” 顾问行可真是稳得住,难怪年纪轻轻能当首领太监,他正要岔开话题,便见一个小苏拉进来,说皇上召见安莎先生,到处都寻不见总管,原来在这里。 我只好整顿衣衫出门,突然撞见两个穿黑斗篷的洋教士,抱着两架镀金自鸣钟,累得呼哧呼哧的,猛然见了我,费因没有说话,倒是白晋上来跟我打招呼,问哪里去? 我也自笑,问两位这给谁当苦力呢? 我知道费因是因为钦天监官职的事对我有些看法,不过我却不在意,这年轻人,以为官场是好混的,心也太大了点,一来就想当大官,以为大清的俸禄很好拿。 “上周的弥撒莫塞特女爵缺席,皇帝陛下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如今南怀仁大人去世,咱们来华教士里伊大仁主教让费因主持圣婴堂修建,图纸已经画好,眼看就要开工,主教想问问女爵大人的诊疗室需要多大,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好准时开工兴建,另外,钦天监那边————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1 ——” 我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示意白晋别说了,回答,我会抽空去一趟南堂跟主教讨论。同时,我注意到费因的眼神,意识到这家伙看我的眼神传达出一丝危险的信号,心底有了一点想法,这家伙,得敲打敲打,让他知道轻重才好。 ☆、第六十六章 历史折叠 第六十六章 历史折叠 这么巧,盛京将军手下副都统来京,这种事李光地干不来,得要这比狼还要野性的男人来干。 我本不想跟狼兆牵扯上什么,谁料,唉,没办法,我得保护自己,告诉那些豺狼一样的耶稣会传教士,这是在别人家的土地上,我安莎莱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羊。 不过现在我却在思量着怎么应对皇帝对阿拉布通前线自己儿子被俘的质问,我低头思索,却不知不觉跟着小苏拉到了养心殿门口,皇帝平日不住这里,奇怪,不是说大阿哥进了乾清宫嘛? 我抬头看了看顾问行,前面李德全却一脸假笑上前来,跟顾太监打了个招呼,然后跟我打千,贺喜。 我奇怪,谦逊问喜从何来? 然后,我听到了此刻最不想听到的消息,钦天监监正,我当,开玩笑吧?康熙昏了头,还是要把我推到火上烤烤,那些传教士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想想他们对美洲和非洲土著干的事儿,一股子凉气往我后背窜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抬头看了看养心殿模糊不清的兽脊轮廓,明黄光辉的琉璃瓦此刻完全隐没在夜色中,这个时候,我奇怪的正是这个,康熙年间的养心殿,并不是皇帝的起居处,为什么康熙这个时候要在这里训斥大阿哥,还要把我传过来? 我不得其解,李德全却对我点头,很恭敬地请我进去,我掐一把后肘,心道:事到如今,该来的还是要来,什么都不管了。 养心殿建筑群为一封闭院落,主体建筑呈“工”字形,分为前殿、后殿,前殿面阔、进深各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接抱厦六间。这里原本是紫禁城造办处,可现在,很意外,我看到了未来雍正朝清廷权力政治中心的雏形。 尽管我低着头,还是瞥见东暖阁明窗内大阿哥跪地请罪的身影,那个地方,真是大大有名,我那华裔祖父跟我讲过垂帘听政的故事,大概就发生在这里。 惠妃却在乾清宫殿前跪着,这样也好,等一会子夜深人静,我好悄悄过去劝劝她。 西暖阁一间挂着勤政亲贤牌匾的小屋子里,皇帝正站在明窗前,看造办处的工人太监整修地面,将地面的花砖换成金砖。 李德全一进去就埋怨小太监和当值姑姑阿茹娜不醒事,怎么也不拉帘子挡一下,让主子直接暴露在外面闲杂人等眼前,成何体统。 康熙却有些焦躁地把太监宫女都赶了出去,这个时候,他想看清楚外面的红尘男女,外面的人虽然都低头做事,但亦有忍不住偷看的,他们一天的劳作即将结束,可皇帝的焦头烂额,才刚刚开始。 我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口呼万岁,却只得到被莫名其妙扔了一堆书札的待遇,我有些惶恐,拒绝观看道:“陛下,安莎惶恐,不敢偷窥任何大清机密政事。” 一向很有耐心的皇帝此刻却很不耐烦我的谦逊,突然上前掐住我的脸颊,霸道狂拽地干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我就姑且称作,人类男女本能,味道交融。 但我晓得,这太不合时宜,太,荒唐,这是人在极度失控情况下的应激反应,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退后一射,五体投地匍匐在一堆黄页圣旨书案中,耳畔却之听到康熙戏谑的狂笑。 “哈哈哈…………笑死了我,哈哈哈,安,安莎,你果然,果然还是个,是个处子,哈哈哈…………” 我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心里却恨不得掐上康熙的脖子,呵呵,暗黑狂笑,我心底也在暗黑狂笑,莫塞特女爵的这身体,当然还是处子,她为女王英勇牺牲的时候,还没有机会跟男人沾上关系,伊莱莎一世女王可是出了名的处女女王。 康熙弯着腰狂笑,舔着嘴唇,挑逗十足地继续说道:“徐,徐日升跟朕说了你的事儿,莫塞特女公爵,为了女王放弃领地和爵位,哈哈哈,你果然,果然不喜欢男人。” 神马?这下轮到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应该说是僵尸的僵,他在说什么,说我不喜欢男人,难不成? 我心底一万头草泥马狂奔,徐日升这老头都说什么了,我草他舅舅,我什么时候为女王放弃领地爵位了,这可是大事,我——————都不晓得该说点什么,该跟中国皇帝说点什么? 我脑子里电光火石,是历史巧合还是重叠?爱德华六世时期安玛西亚虽然是继承人,可并没有为女王放弃领地爵位,这从何说起?难不成是一百多年后,英国光荣革命后这位斯图亚特王朝玛丽二世女王真跟莫塞特家的女爵有关系? 这神马跟神马?应该是个欧洲上流社会的花边新闻吧?可空穴不来风,这,居然传到了中国的这位英明天子耳朵里,徐日升,你还真是会帮女爵殿下传播谣言。 我心里问候了徐日升的十八代祖宗,看着康熙一副好色又腹黑的表情,只能装傻,起身拂去官服上的尘土,问:“陛下宣召我来,就是要打听英吉利贵族皇室的风流韵事?” 我心里安然下来,反正不是我的身体,被康熙占点小便宜也没关系。可又转念,这个男人,把我本体的便宜占光了,又跑来占这个寄主的,真是,男人哪有不好色的。 康熙现在的表情绝对不正常,似笑非笑,一张猫脸,很八卦,好吧,我从来不知道这位英明天子会有这么八卦的一面,我只好———保持沉默,我既不能承认光荣革命时期的莫塞特女爵是百合,但也不能辩解,要知道,这种事,越解释越黑。 皇帝又转身偷笑了一阵,再转回头时,我敢说,绝对是川剧变脸,这会子他大喝一声,厉声说道:“安莎莱斯医生,你就因为这样离经叛道,所以跑到万里之遥的东方来的,对吧?” 我只好配合他的表演,吓得再次跪倒在地,不敢应声,心里却在活动着:姥姥,徐日升这家伙真会编派人,不过也好,这给了我在康熙身边安全行走的最好借口,只是,我得另外编个故事,将来好好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去俄罗斯这个事实。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朕也是好奇,没想到—————”康熙还是憋不住坏笑,仿佛朋友一般亲自扶我起身,笑道,“这也算你有了把柄在朕手里,好不好,也就这一条了,怎么说你身份高贵,朕不会轻看你,今后好好为我们大清办事,对朕不许有任何隐瞒,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样说来,我就更不想解释大阿哥的事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2 了,反正康熙的目的根本不是大阿哥,而是明珠,不过惠妃,我还是要替她说话的,忍不住开口道:“安莎知道了,陛下放心,大阿哥的事,安莎不是存心隐瞒,一来当时陛下病重,二来,安莎来到紫禁城后,不想牵连另外一个钟灵毓秀的好人,所以迟迟没有对陛下言明,望陛下恕罪。” 康熙眼角稍许发光,因为总算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替惠妃说话,而且是个外人,这再合适不过了。 他回身,明窗外已经空无一人,尚未完工的殿外露台上,稍许凌乱,他,沉思往事立残阳,然后,长叹一声,道:“罢了,惠妃母子,本质不坏,大阿哥稍显愚钝,但他额娘却是个有七巧玲珑心的可人儿,这些年对朕也算尽心服侍,有些小小的坚持和任性,正是她真性情的表现,这却是难得了,但这个时候,朕不宜见她,一会子你过乾清宫丹犀陛前告诉她,朕不过是罚大阿哥面壁思过,让她回去歇着,不要再跪着了,再跪下去就成了口实,让朕难以回护。” 我答应着,想着怎么说钦天监的事儿,没想到皇帝突然回身盘坐宝座床上,端起茶碗,还没喝,就问:“你觉得李光地如何?” 我正欣赏头顶上的那盏七宝琉璃大红缨络明瓦宫灯,想着直接跟皇帝开口不当钦天监监正似乎不好,没想到这皇帝估计是没人可以说知心话,对着我这个外人絮絮叨叨,都成了御前奏对了。 “啊,什么,李光地大人,什么如何?” 我的话也够大白的,皇帝又轻松笑了,指了指另外一杯奶茶,端起一盘炸奶酪,问:“吃点,喝点 ,朕有些累,你陪朕说说话,也说说你游历了这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要累了就坐在这脚踏上说,听说你跟李光地去过谭家巷了?” 康熙不过几句家常的话,我心里却咯噔一声,呵呵,还真是个“英明”君主,什么都晓得了,那么,那帮耶稣会传教士的野心,他是不是又晓得呢? “多谢陛下,安莎还是站着吧,上次南堂圣餐会,李大人陪安莎去了一次,为了还席,安莎请李大人去了一趟谭家巷,不过略坐坐就出来了,李大人说他不习惯,呵呵。” “李光地倒是个君子,不过读书人,免不了有些酸腐,同样是博学大儒,他就不如高士奇放得开,秀才的通病,有几个能做到知行合一,读了一肚子书,做出来的事儿却跟圣贤书里教的大相径庭,更别提跟周培公相比了,可惜,他多跟你走动走动,或许能长点见识。” 呵呵,我心里苦笑,我现在在康熙心目中就成了离经叛道的典型了,好玩,好玩。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敬事房过来送绿头牌了,顾问行顺便请旨,是否传晚膳了,皇帝说不用了,去储秀宫用晚膳。 皇帝有些倦怠,不过却翻了贵妃的牌子,对我笑笑,说:“十阿哥吐血的事朕听说了,你就随朕过去再给瞧瞧,让贵妃放心,你为朕分忧,朕不会薄待,听说爱兰珠发了大火,这会子卫贵人还在箱子里,行了,朕亲自过储秀宫一趟,让她消消火,钦天监的事稍候再说。” ☆、第六十七章 世事无常 第六十七章 世事无常 这皇帝,我都服了,什么事都这么慢慢吞吞的,好似闲庭信步,真是稳得住,难怪叫千古一帝。 经过人事的少妇就是这样,丈夫就是天,贵妃一见了皇帝夫君,把刚才的嚣张狠毒全都抛到九霄云外,看见我好像看见救命恩人,一口一句先生名医,听得我都腻烦。 等我开了长长的日常饮食注意事项后,贵妃知道自己再得理不饶人,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子给我甩脸子,要强太过对谁都没好处,收起爱子心切的母鸡尖酸相,摆了一桌子珍稀佳肴,伺候皇帝吃饭。 不过是清宫中的老样子,燕窝鸡丝香蕈丝薰白菜丝镶平安果一品、三鲜一品、燕窝鸭子薰片月宫子一品、白菜鸡翅肚子香蕈一品、肥鸡白菜一品、肫吊子一品、苏脍一品、托汤烂鸭子一品、野鸡丝酸菜丝一品、芽韭炒鹿脯丝一品、烧抱肉锅、鸡丝晾羊肉攒盘一品……… 其实从我这个医生的角度来说,这膳食搭配还是比较合理,不过一年四季都这样,就有点烦腻。 奇葩的是康熙虽然也喜好享受美食,不过并不挑食,更不会腻味,真是佩服。 给十阿哥诊视完毕,开药医嘱后,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借口制药房有事离开了储秀宫。 皇帝这边软玉温香跟贵妃夫妻缱绻,那边惠妃还在乾清宫丹犀前吹冷风,眼看晚间要下雪,她那身子也够呛,我先回御药房嘱咐值宿的乐正良帮忙准备一碗驱寒的姜汤,亲自送去延禧宫,找到管事姑姑雪娟说明了我的用意,借用一套她的衣服,这才好接近惠妃说话。这女子真是比主子情商更高,明白这是皇帝的好意,当然极力配合。 等我打扮停当,她却拿了御寒衣物姜汤食盒,陪着我一齐往乾清宫来,大殿前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我叮嘱她给我望风,偷偷潜入细雪之夜的丹犀广场中。 “娘娘回去吧,下雪了,您身子骨禁不住,若病了可怎么好,您放心,我刚从养心殿过来,大阿哥毕竟是皇上的儿子,不会有事的。” 我将一领银白底色翠梅织锦羽缎银鼠斗篷披在惠妃身上,却只是惹来她转回头异样的眼光,北风如诉,雪夜中这个蕙心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眶中的冻结成冰的泪水,瑟瑟颤抖地问道:“你是谁?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阿拉布通战场?为什么那么凑巧就撞见了逃回来的阿哥?为什么能把皇上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大清的人和事?你为什么要搀和进来,踩进这泥塘子里?为什么,你是医生,奸细,还是狐狸精—————” 又一个护子心切的母亲,见她越说越不靠谱,我赶忙捂住她的嘴,跪在她身后,附耳道:“娘娘是急糊涂了吧,什么跟什么,您还真是七巧玲珑心,想太多了,安莎就是个过客,不过也是身不由己,保命而已,您这样一直跪着,倒弄得皇上不好回护。” “你说什么?”这聪明灵秀的女子被雪风一激,终于回过一点神来,抓住我的手,哀哭着问,“皇上饶了大阿哥了吗?为什么他没有出来?” 我知道这会子这女子有点心痛过度,痰迷心窍了,只好顺势用力掐了一下她的手腕,严厉警告道:“娘娘,您清醒点,这个时候您跪在这里无济于事,只会让前朝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更加落井下石,大阿哥在养心殿面壁思过,皇上这会子去了储秀宫,吩咐我过来给娘娘传个话,快回延禧宫去吧,皇上的性子您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是要做个天下看的,您还是闭门禁足的好,否则明珠大人的脑袋是否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3 保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凛冽的寒风呜咽着呼啸过乾清宫正大光明殿前的丹犀台,惠妃听完我的话瞬间醒悟过来,听说皇帝托我来劝她,似乎给了她一丝希望和力量,听到纳兰家危矣,她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叔叔伯伯老祖宗婶子大嫂姐妹们………”惠妃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天空似乎在呼应她的痛断肝肠,螺旋状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洒而下,康熙二十九年的寒冬,似乎比往年更加冰冷。 我四顾环视,害怕惠妃这鬼哭神嚎的声音引来更多麻烦,正要伸手招呼雪娟过来扶她主子,不想惠妃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道:“老天爷,你到底要怎样愚弄我们,当日我舍弃至爱,为了家族父母,顶替表姐入宫,换来了什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别说保护父母兄弟姐妹,连我自己的儿子,我都无力回护,呵呵呵,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活着,究竟是为何?” 我心道不好,这女子急痛攻心,疯言疯语,一摸额头,已经烧得滚烫,她这身子果然是禁不住的,我忙招呼雪娟过来,把姜汤给她灌下去,一人一边给搀回延禧宫治病要紧。 雪娟担心皇帝怪责,我说这会子皇帝在储秀宫,贵妃的儿子也病着,没空来管这闲事,况且这也关系到前朝东宫,钮祜禄家还没这豹子胆。 后宫,这就是后宫,随着前朝纳兰家的衰落,随着惠妃儿子胤褆一次又一次在皇帝面前失去继位的砝码,我明白,这就是皇室,这就是宫廷,西方,东方,都一样。 □□和大阿哥党的斗争在这里告一段落,明珠下狱,皇帝看着惠妃的面下没有抄家,这已经是天大的皇恩。 叶赫那拉.惠纾在病榻上辗转一夜,猛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吹笛子,那声音,幽怨哀绵,如泣如诉,缠缠绵绵,似乎要说尽所有皇城内外苦命女子内心的无限心声。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明窗外,雪树凝辉,冷梅澹雪,后半夜月色挥洒在雪地上,返照出一片清辉,我听到了惠妃夜半梦语胡言中反复念叨着容若的词,然后便是痛断肝肠的凄惨哭声,伴随着寒鸦噪叫,在紫禁城上空唱和着,久久回绕不去。 雪娟捧着一方雪白的丝帕出来,看着上面殷殷血迹,忍不住和着那哭声落泪,我看了一眼,在曲阑深处坐下,继续在风炉上煎药,抬头看延禧宫小院子里的雪地无痕,轻轻叹息道:“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等娘娘清醒过来,姑姑劝娘娘,凡事看开些吧,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不幸中总会有雪中送炭的人,明珠大人也不是什么大恶人,放心,皇上不会杀他的。” 雪娟默默地烧了那咳血的帕子,转头拭泪,问:“先生是神仙吧,所有才能如此不沾染尘世爱恨?” “姑姑说笑了,安莎是外国人,所以旁观者清。”我揭开药罐子看看药熬好没有,继续叹息道:“这种事,在我们国家也是司空见惯的,都是寻常。” “我来看着吧,天色将明,先生还要回御药房当值,先生对我们延禧宫的善意,雪娟替娘娘谢谢您。” 这丫头很让人放心,我便起身,伸了个懒腰,离开延禧宫。确实,今日皇帝要在毓庆宫考问阿哥们经史典论,顺便让白晋张诚上一堂应用几何课,让我当翻译,我这忙了一夜,精神不够了,可来不及补觉了,先应付皇帝要紧。 南怀仁死后,皇帝的数学教师换成了安多,同样是比利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老头刚从澳门来到京城,虽然年纪胡子一大把,可还算紫禁城的新人。 白晋张诚虽然年轻些,但对中国宫廷和官场了解甚多,所以现在皇帝的西学教室主讲教士变成了三人,加上我这个插科打诨的外星解剖学刽子手,御前行走的也就四个人。 其余教士要么留在澳门福建广东等地传教,要么通常在钦天监和南堂活动,不奉旨不敢陛见。 康熙二十九年隆冬,这个时候皇帝膝下皇子已经有十几位进学,清朝皇室规定的皇子入学时间一般是五岁,这样一来,算上即将发笔,整日跟着太子老八进出的蒙童十三十四,毓庆宫里跟随太子读书的皇子一共是十四位。 呵呵,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阵容,心里一阵凉气,这不是把九王夺嫡的阵容都凑齐了,这下学里可好看了,真是比一部书还热闹。 康熙虽然中西兼通,好学疏容,可毓庆宫的满汉中西儒教之争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这又是一个漩涡,连李光地都不由自主牵扯其中。 毓庆宫的博学鸿儒老师傅们一方面保持着至圣先师的体面,另一方面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却不过是奴才,一方面对西学教士骑射谙达嗤之以鼻,另一方面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地位也不得不有时候跟这两拨人联手应付皇子们的恶作剧。 学里镇日闹纷纷,皇帝对阿哥们,特别是太子,那可真是,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佛家说的,儿女都是债,太子明显就是康熙的债主,从出生开始,就不消停,康熙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宠爱到骨子里,这望子成龙的心情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动流泪。 可殊不知,根据本人读过的心理学和教育学书籍来看,这儿女的教育问题从古到今都是个大难题,这管太多给太多,孩子不争气,依赖性强,这太严苛薄情,又破坏父子母女感情。要说这真的不好拿捏,特别是,天家无小事。 别看这些博学大儒人前风光,将来都是帝师,可教导皇帝的儿子,特别是太子,恰恰是最难的。 ☆、第六十八章 毓庆宫学 第六十八章 毓庆宫学 康熙二十九年隆冬,皇二子胤礽十六岁,这怎么说,正好是少年不知愁的年纪,皇家有子初长成,康熙对儿子的各方面都寄予厚望,但这个时候,发生了大阿哥军前丢脸,和皇三子皇二子在康熙病重期间探视失仪的事,康熙实际上对两个大儿子有点失望。 其实这也就是在帝王家才会发生的事,而且是在大清这样接受汉族思想影响甚多的皇室里,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嘛! 康熙若不是儿子太多,若不是受汉人宗法理学思想影响太多,其实太子原本也没什么大错。不过就是在老子病重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太多哀痛,其实这换位思考一下也很好理解,太子性格原本就比康熙要直接,聪明有余,稳重不足,加上又年轻,看到皇帝老子要死了,自己就要当皇帝了,自然脸上不装样,表现得冷漠点也是正常的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4 。 偏偏康熙是个很会表现温情的皇帝,是个内心渴求温情,自己也能厚德载物的皇帝,对太子表现出的稚拙的野心,皇帝很是不满。 依我说,还是康熙太望子成龙了。 比如在英吉利,伊莱莎女王一世的父亲,亨利八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了个正统儿子,这爱都爱不过来,还费那劲要求人家这样那样。爱德华六世估计就算一个字都不认识,亨利八世也不会批评一个字。 康熙就是儿子太多,加上受到封建儒家礼教思想荼毒太多,对太子溺爱过度,同时也严苛过度,最后才会造成他自己说的———“吾予以纯灰三触其肠?何为专生恶子?” 总之在太子胤礽的问题上,至少我和后来的暴君雍正小四持同样观点,人家原本就是个正常孩子,不过喜好点美食美女,聪明勇敢,如果是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不定怎么有出息。 可惜就是生在帝王家,不懂得韬光养晦,防人用人,化解压力,朝内朝外,上到天子下到百姓,这全天下都在给人压力,这鸭梨过大,结果就铤而走险,乱来偏颇,太子后来被废,这也不是一方面因素造成的。 反正现阶段的太子,我觉得完全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尊敬师傅,照顾幼弟,连对不受后宫待见的小十三都关爱有加,还学业有成,康熙出征期间主持政务并没有多大纰漏。 如果康熙少活两年,说不定将来胤礽完全是可以当个好皇帝的,他那些师傅虽然迂腐点,可还算品行端方,学问优长且传道有方,无论是张英,汤斌,耿介,达哈塔,还是熊赐履,徐元梦,李光地,反正也算是精英荟萃了。 看着白晋在南书房旁边的数学教室里对着大清帝国身份最高贵的皇帝皇子学士们侃侃而谈,运用几何学原理讲授了如何计算正午日影长度的问题,并且利用日晷和有关测量仪器进行演示。我知道,该把钦天监监正的位置留给谁了。 白晋的讲解得到了皇帝和皇子们一致的掌声,这掌声还没完,咣当一声,跟十四凑合一张桌子蹭课的小小蒙童小十三立马哭起来,茶水泼了一地,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我看得清楚,是旁边桌子的小九使坏,这宜妃的儿子天生就一肚子坏水,还胆子大,小十三年纪小,又自幼失怙,成了学里欺负的对象,小男孩和十四年纪差不多,为什么小九专找他麻烦,还不是子凭母贵。 敏妃的不着调和敏感身份害得儿子也跟着遭殃,没想到十三十四前面的一个冷眉冷眼的大男孩站起来就给了弟弟一下,训斥道:“这是御前听课,十四弟不可太放肆。” 这一下可把小十四方住了,小九脸上青红一片,恨恨地看着那细眼清蕴的瘦削男孩,眼里满是愤恨。 “不是我,你冤枉我,四哥?”老十四性子更是个被宠坏的小儿子,站起来不管不顾就一脸不满地反驳。 “四弟倒是不护短,十四弟你就消停些吧?”大阿哥不在,除了太子就是三阿哥年长,胤祉说了一句不痛不痒却幸灾乐祸的话。 小小年纪的八阿哥却不同意了,近日养母家族遭难,大阿哥被罚闭门思过,他一个小孩子却忧心忡忡,不过他与小九小十小十四自幼要好,这个时候却也要站起来说话,却被前面明黄龙袍着储君服色的一个少年喝止。 “皇父在这里,你们干什么,九弟十弟,你们不要太胡闹了。” 这下康熙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得,这又饶上老十这呆霸王,那孩子整个一个无理取闹的主儿。 皇帝皱眉,咳嗽了一声,我赶忙接话,恭敬道:“昨日陛下说要让安莎管钦天监,陛下太慷慨了,安莎何德何能,不过是个蒙古大夫,今日外臣斗胆举荐一个人,陛下一定能满意放心。” 皇帝对幼童的无知失礼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我恰如时机的打岔显然让皇帝找了个最好的台阶,顺口笑问:“安先生太谦虚了,你的本事朕最清楚,能中西兼通精于天文数理历史人文医药火器,当钦天监监正最合适,不过,你既然主要旨在研制医药,主持天花疟疾的防治,也是分身乏术,你有什么好人选可推荐?” 我躬身行礼,应答道:“陛下何必费神寻找,这不是近在眼前,白晋神父对天文数学的精通远胜安莎,来华时日不短,对大清风物人情宫廷都有了很多了解,并且年富力强,正是为大清效力的最好年纪,皇上何不把钦天监的大任交给他。” 皇帝听了我的话沉吟片刻,倒把个面白慈眉的法国数学家吓了一跳,因为南怀仁临死前跟皇帝推荐的是老乡安多,所以他和张诚并没有指望在大清担任什么重要官职,能进入内务府造办处和南书房讲学,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原本志在必得和野心勃勃的安多和费因脸上都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们已经知道我是莫塞特家族的人,所以对我还有三分忌惮。 最近为了天花防治的事,我跟这帮皇子打交道甚多,我虽然不是皇子们的师傅,但却是南书房西席,皇帝的老师,加上我在中西药房手术室的血腥表演,这些皇子见到我比见到骑射谙达还要害怕。 我的态度却让他们十分困惑,始终不卑不亢,一方面表明我是皇帝信任的人,另一方面又如同朋友一般与这些天潢贵胄相处。 有时候帮他们开个小差,溜个尿遁,或者跟经史师傅们说说情,帮他们解决一些师傅们留的功课。 反正我的教学方式就是放养式的,加上小十三十四,总共十四个阿哥里,老三老四不喜欢我这种惯孩子家长放纵,通常都是自己躲在一边看书,大阿哥不怎么来毓庆宫读书,都在军营里,太子表面上装严肃,实际上却很喜欢,老八老九原本就傲娇得目空一切,不过却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时常跟我配合。老七老十都是呆霸王,有时候炸毛一下,却很吃我这一套。小十二老气横秋,对我不屑一顾,十三十四还在吃奶,很好搞定。 总结起来,封建私塾式教育对孩子来说,显然是不受欢迎的,私底下这群皇家孩子并不讨厌我这个陪他们玩的外国恐怖医生。我对他们来说算半个伴读,半个先生,半个玩伴,半个大夫。 所以,太子看我不想去管天文仪器,第一个站起来为我求情,说:“既然安先生分身乏术,还请皇父另外派遣官员管理钦天监才好,安先生学贯东西,时常过毓庆宫来协助儿臣等学习,我和弟弟们都受益良多。” 康熙听完太子的话,眼神一下亮了,难得,胤礽这天之骄子能帮一个外国来的传教士说话,我对皇帝报以微笑,点头示意,人家太子本来心性不坏,是你这家长望子成龙太过了。 “既然这样,钦天监监正另派人选,连太子都说安先生好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5 ,那为了方便教导皇子们,安莎,你就兼任詹事府笔式贴和翰林院侍读,原本你就在南书房行走,这职衔是应得的,你就不要推辞了,皇子们的学习你也时常过问一下。” 我一下头都大了,不要啊,这头衔越来越多,对我这过客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我不过是给皇子们拍了拍马屁,怎么连得两个头衔,突然间我就变成了太子的人,不要啊! 皇帝不想听到我绞尽脑汁想要说出的拒绝的话,起身要走,眼角扫了我一眼,又触及太子和他身后的一干东宫势力,我突然有点明白康熙的用意。 有些话他这个皇帝不好说,这是要我帮他教儿子,这也太高看我了,我真是惹何苦来,踩了一脚泥。 康熙走后皇子们继续温书,我因为要查看十三十四种痘情况,所以留下跟阿哥们一起吃饭。 太子这时候显然还没有被教坏,还是个心性纯然的少年,跟老四老三也算亲厚,只是老八这骨子里傲得七荤八素的人,不喜欢跟太子亲近,这倒跟他那老妈的拽样很像。 “先生还吃得惯我们大清的饮食?” 那边皇子们分成两桌吃饭,桌上摆着口蘑肥鸡、三鲜鸭子、五绺鸡丝、炖肉、炖肚柿、肉片炖白菜、黄焖羊肉、羊肉炖菠菜豆腐等皇帝御赐的珍馐好菜,师傅们的餐桌上减少了一多半,油水还是足够的,而我面前只有一碗大肉面。 太子很热情地过来,关切地问我,我回头,起身微笑道:“吃得惯,多谢殿下关心。” 见老八那几个都吃完出去休息玩闹去了,这边桌子上没怎么动,就老四还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胤礽便拉我一起过去吃。 作者有话要说:  欲戴王冠,便须承其重,喵喵觉得关于康熙和太子之间,纯粹就是一个帝王过于望子成龙的结果,偏偏太子跟康熙性格有点不对盘,结果就悲剧了。 ☆、第六十九章 白鸥残雪 第六十九章 白鸥残雪 我谦让一回,也不死板迂腐,便欠身坐在老四下手,见太子伴读和奶兄凌普都出去了,才道:“昨日惠妃娘娘病倒,殿下听说是因大阿哥闭门思过和纳兰大人的事了吗?” 胤礽正喝粥,没想到我这个外臣说话如此直接,我大概了解太子的性格,这孩子一点也没遗传康熙腹黑的基因。 “先生想说什么,皇阿玛让您留下当侍读,想必也不是没有因由的。” 老四坐得笔直,一板一眼专心吃饭,拿眼盯了太子一眼,意思是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子皇帝不在,太子可没那么多规矩要守,我看看外面到处都有人,便轻轻跟太子说:“殿下是储君,前朝后宫的大事都应该关心,为皇上分忧,大阿哥是殿下长兄,明珠大人是朝廷肱骨之臣,太子殿下无论心中作何想法,皇上以仁治天下,这个时候说话最管用的是殿下您,殿下应该主动为皇长子殿下说话,这样皇上也好对朝里宫内有个交代不是。” 我的话说得够明了,引得老四这孩子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没说话,可眼里却多了一丝钦敬。 外面进来了人,我赶忙离开了皇子们的位置,回到师傅们的桌子边吃完大肉面,出去准备给十三十四复诊去了。 我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心上,可谁知在太子听来却弄巧成拙,实在是这位当今天下第一贵胄,那性格,也太,我怎么说好,说好听点,叫耿直。说不好听,就是不懂曲里拐弯。不懂刚柔并济。 难怪后来九王夺嫡被老八算计,真是性格决定命运,孺子不可教也。 康熙也是个傲到骨子里的人,这样的人太好面子,太子从小真是被宠坏了,性格又强势耿直,不懂委屈拐弯,这就跟康熙的性格有些,不搭调不说,用中国人迷信的说法,是犯冲。 跟大阿哥比起来,这样的储君更让皇帝头疼。 不过现在太子的缺点康熙还能忍耐,这位千古一帝最大的优点就是忍耐,现在有大麻烦的是大阿哥母子。 这当儿子的还好,毕竟对皇帝父亲有个惧怕,被康熙申斥后,大阿哥被罚禁足半年,当然不敢进宫惹事。 这当额娘的可就叫人头疼了,得知纳兰明珠下了大狱,纳兰家面临被抄家发配的困境,叶赫那拉.惠纾在乾清宫丹犀台前跪了三天三夜,自己落得大病一场,几乎心力交瘁。 人病得迷迷糊糊,脑子就不清楚,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怎么,忽然产生幻觉,发了痴狂半夜里带了黄表纸钱到御花园僻静处烧奠故人,那故人是谁我就不用说了,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一辈子不开心的满清第一词人,那什么也不会,就会念几句酸词的富贵公子唄。 我心里惦记着延禧宫可能会出事,特意在忙着种痘间隙过去给惠妃复诊,谁知还是晚了一步,看雪娟支支吾吾的,我就知道,惠妃的痴病发作了。 这种真性情的女子,若真的发起狠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什么人都劝不回,我赶忙拉上雪娟和延禧宫首领太监达春就出了宫门,一边掩人耳目,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御花园里搜寻,终于在延辉阁下太湖石角落里找到了正烧纸钱的惠妃,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她赤足白衣,素颜雪面,人虽然病得七荤八素的,可远远望去仿若姑射仙子。 “娘娘这是做什么,病还没好,就要作死吗?这不年不节的,又不是祭日,娘娘就对着什么信物说说话就好,怎么能跑这里来烧纸呢?” 惠妃烧得浑身冰冷,脸色通红,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伸手接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惨笑着,自言自语,念诵着容若那首断肠的词—————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哈哈哈,呜呜呜,你听,有人在吹笛子,吹的是什么,你听,呵呵呵,你听不懂,你是外国人,梅花引,你听,梅花引……… 雪娟上前抱住她主子,止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尚未滴落便结成了冰,我则上去捂住惠妃的嘴,警告道娘娘别叫了,小心把侍卫和管事太监叫来,娘娘可别这个时候找事儿,大阿哥还在府里禁足呢。 “断肠声,断肠声里忆平生,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哈哈哈,安莎,我告诉你,要不是为了家人,为了他,我会到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来,我得到了什么,皇帝的妃子,那又如何,不过是金丝雀,笼子里的金丝雀,莲池里的锦鲤,你叫两声好听的,你摇摇尾巴,人家就给你吃穿打扮,不过是为了让他开心,哈哈哈,这个皇宫里的女人是什么,什么都不是,可怜我们都是人间富贵花,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都不在了,身还怎么留?” 我听到那断断续续如泣如诉的笛声伴随着飘洒的细雪传到耳朵里,听到惠妃天南地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6 北□□客疯癫的惨痛哀诉,我的心都被雪冻僵了,冰痛一片,连眼眶里的热泪都冻成了刺骨的冰凌。 那又能如何?紫禁城里的女人,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上到太后,下到宫女,可怜可悲。 唯有咬紧牙关,吞咽血水,闭上眼睛往前淌,就算刀山火海,也得忍着巨痛往里面冲。 “娘娘,凡事要想开些,皇上并未因为明珠大人的事怪罪您,大阿哥始终是陛下的儿子,您还有儿子,为了大阿哥,您打落牙齿也得和血吞下去呀!”雪娟是个蕙质兰心的丫头,这个时候对主子说话却顾不得尊卑了,俨然多年姐妹。 我知道紫禁城里不许祭祀烧纸,这可是犯了大忌,雪娟见惠妃疯言疯语后又变成了痴呆状,忙把水墨绘江南山水云锦白狐斗篷给她披上,达春却过来伸出手指放在口中,作轻声状,说:“嘘,外边来人了,还不止一个,我听见脚步声了,有些熟人,估计不是朋友,娘娘这个样子若进了慎刑司,不死也得掉几层皮,这可如何是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今天知道我去延禧宫的就一个人,下午德妃派人来过御药房,要了些防冻疮的膏药,当时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好请旨叫我过去诊病,我回说今日不行,延禧宫娘娘病重,过两日。 德妃,是德妃吗?只要不是卫贵人,这宫里任何人此时撞见这样的惠妃都很危险,达春说不是卫贵人和永寿宫的人。 那就麻烦了,我把心一横,这个时候我却有点充英雄的心态了,推了惠妃主仆一把,呵斥他们快走,说我是洋人,不懂紫禁城规矩,不是什么死罪,若惠妃这时候被抓住,那可是雪上加霜。 我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勇气,不过拼着德妃还是有把柄在我手里,掂量着她不敢拿我怎样,结果————— 真是冤家路窄,不过我心里却更加怀疑德妃,虽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骄横拨扈不可一世的紫禁城六宫之主,贵妃钮祜禄.爱兰珠。 但这个明眸善睐的大家女子没这样的城府和心计,惠妃与她算不上怨仇深重,她犯不着专门派人找惠妃的麻烦。都是没落的满清上三旗贵族家出生的贵小姐,钮祜禄家族和叶赫那拉家族不是什么死敌。 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继续往上爬立威罢了,杀鸡给猴看————我说是谁?不过一个小小的外臣御医,怎么敢半夜三更在这里烧纸钱,你们洋人的神也流行这一套?咱们可要把南堂的伊大仁神父叫来问问了。 “不必了,娘娘,安莎是看见延辉阁下太湖石里火光亮堂,过来就看见了这些燃烧的纸张,不明白娘娘说的什么?” “你打量着我年轻好欺负是不是,你这个假洋鬼子,不过就是在阿拉布通前线狐媚子勾引了皇上,有什么大本事,你再是外臣,也还是宫里行走的奴才,今日我便要让你看看什么是我们大清的规矩。” 我知道贵妃要借题发挥,也不想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黑,人家铁了心要办你,还会听你解释吗? 该死的德妃,我就让你阴谋得逞,你不是爱玩小人阴谋吗?好,反正不是我的身体,让贵妃折腾去吧,看看到时候谁心疼。 不过等我进了后宫最让人害怕的特务迫害机关——————慎刑司大牢,我才知道,我冤枉了德妃。 她能成为皇帝身边长盛不衰的宠妃,凭借的更多的是头脑和德行,她不会如此拆自己墙角。 引贵妃过来的人,是另外一个。 反而,在我被慎刑司的精奇嬷嬷毒打一顿后,给皇帝报信救我的,还是德妃。 kao,这好人坏人,她都做了,那我到底该怪谁? 更让我恼怒愤恨的是,眼见我小腿下面被打得走路都难,她却假眉假眼地给贵妃出了个惩罚的主意—————提铃守夜。 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吗? 我就不信,皇帝当然不会亲自过问这种后宫的芝麻小事,就算现在皇帝对我有点好感,我也还没玛丽苏魅力大到皇帝亲自来救,不过是德妃带着口谕,过来假模假样地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贵妃虽然要拿我立威,可也不敢得罪太过。 “万岁爷说了,不知者不罪也,安先生不知道紫禁城的规矩,贵妃娘娘裁度着轻罚就是了,既然是外臣,也不算违礼。” 大半夜里爱兰珠也就同意给我个教训就算了。 呵呵,可我呢,拖着血迹斑斑的伤腿,我还得在乾清宫转悠,从乾清宫门到日精门、月华门,然后回到乾清宫前,徐行走步,风雨无阻,高唱天下太平,声缓而长,与铃声相应,口里一边自述罪过,一边还要打铃。 ☆、第七十章 提铃守夜 第七十章 提铃守夜 我检查了伤腿,心里有点数,要现在包扎恐怕也就半个月就好,可要再这样走到天亮,呵呵,原本不需要手术,这下估计必须动刀子了。 这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刑罚,贵妃和德妃共同导演的,乾清宫甬道上拖着一串长长的血迹,我承受着仿佛丹麦童话里没有尾巴的美人鱼走路的痛苦。 看着德妃优雅从容的背影,我愤愤得把沙漏祭司招出来,问了一句不着调的话:有什么办法让那女人也感受感受自己身体的疼痛? 祭司掐了半天下巴,很难得萌着一张若有若无的空气脸,嘴里嘀嘀咕咕,照理说她应该是有感觉的,只要接触过我的灵器黄金沙漏的人,应该都会留下火神印记,不知道怎么……… 我懵然回头,嘴半张着,讶异半天,想起来这位宫中的常青树,德妃娘娘,德兰女公爵,曾经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想让我帮她消除妊娠纹,偶,不,那明明是我自己的身体,反正看了也是应该的,白得发光,好像身上没有什么火神烙印? “没有,我可以很肯定,她,不,是我自己的身体上没有你那什么火神烙印,为什么?” 暗夜无声,琉璃瓦屋脊上的兽铃微微作响,仿佛要将这皇城里的天籁深深掩埋,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我凝望着紫禁城的轮廓,听风起烟波。 萨克都因仿佛阿拉丁神灯里的妖怪飘飘忽忽跟着我,估计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我和德兰女公爵互换了身体,照理说因为灵魂的生生剥离搪塞,互相应该是有牵绊烙印的,为什么? 唔,我突然捂住胸口,此刻除了脚痛,怎么胸口也痛起来,丫丫个呸,痛得我牙关咬得丝丝都痛,突然回头,想起来,跟祭司一个动作,掐着下巴,猜测—————当时在布哈拉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发现了一个拜火教祭司的古墓,挖开后好像都进去了,只有我这个管后勤的和一个生病的教授没进去,其余人都进去了,后来这些人出来后,大家原路返回的时候遇到了黑沙暴,然后就是大家走散迷路,然后,我就穿越了,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7 难不成? “我那身体好像穿越前没有接触过你的黄金沙漏,所以,该死的女公爵现在不会感受到我的痛苦,对吗?” 我扯开胸口衣服,把德兰女公爵的伤疤给祭司看,解释说那家伙对英吉利的女王还是很忠心英勇,敢舍身挡箭,后来女王把那黄金沙漏放在安玛西亚遗体上,所以————— “有可能,你现在要让你自己身体和那个灵魂有她自己身体的感觉,其实很简单,只要让沙漏接触到你自己的血液,应该就多少可以有灵魂共振效应了。” 祭司难得有冷静分析问题的时候,我听了这拜火教祭司的话心里冷笑,那还不简单,看准机会弄到点德妃的血就行。 萨克都因顺口问我是否感受到首领的灵魂共振?我可不敢说真话,只说没什么感觉,他却皱眉,说要尽快找到首领,否则时间越长,牵绊就会越少,他的灵力就会越弱,到时候克制不了图雅诺敏格格和阿木泰首领身上的狼巫诅咒,两个人都会变成那邪恶巫师的血腥工具。 我忙回应说知道了,现在这个时候我陷在紫禁城里不得脱身,不过听说皇帝可能因故北巡,到时候我一定找机会,设法跑到准葛尔去寻找首领。 祭司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却看到了让我现在爱恨交织的人,德妃。 唇角抽搐中,我心里有个魔鬼跑出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为了跟这两面三刀的小人周旋自保,德兰女公爵殿下,对不起了。 她显然是来看我笑话的,那张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上满是倨傲的表情,但又故意装得很真诚,很,无能为力。 平生最讨厌这种绿茶婊,可是在贵族圈,在宫廷里,就这种绿茶婊最吃香,德兰女公爵的姑姑简不就是因为会装温柔贤淑所以才把伊莱莎公主的生母安王后送上断头台的。 只要你身处宫廷,就避免不了跟这种人打交道,这也是我讨厌宫廷的原因。 这世界,只要还有人,就避免不了人和人之间的猜疑是非,这就是人世间的无奈,可你又无法离开 。 所以,上帝说人生而有罪,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红尘俗世就是个大染缸,每个人进去之前都是无暇干净的,进去后变成什么样子,全在本心。 不被红尘污染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那叫做圣人,不过就算圣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瑕疵的,连神仙都会动了凡心,被打落凡尘,这世界,呵呵,恐怕没什么清净纯白的地方,除了自己的本心。 中国人说的,每个人轮回投胎前都会喝一种饮料,是个姓孟的女人卖的,喝完后前尘往事就完全忘记,但前世恩怨却不能一笔勾销,来世,该偿还的还要偿还,该纠缠的还是会纠缠,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人世间,就是了却恩怨的地方。 唉,那我跟德兰女公爵,祭司,首领,大清皇帝这笔糊涂账又从何而来,大概我前世跟他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 我沉浸在有些怅然的思绪里,德兰似乎很乐于欣赏我的愁绪,她这种人,我明白,外表温柔贤良的面具下,其心不可测,反倒比祭司这种直接火爆的人可怕,她与康熙,算是一个路数的人,所以能得圣宠如此之久,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先生放心,不过是随便提铃走走,幸好皇上今儿在我那里,顾问行过来回报说了延禧宫的事儿,我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不是惠妃姐姐,贵妃娘娘当场抓到的是你,我就跟贵妃说先生是外国人,哪里懂得清人的风俗,一定是误打误撞,先生是个医生,不忍心看惠姐姐这病人受苦,所以才—————” 我听她这话虚伪狡猾至极,根本不想回答,这会子说什么都是把柄,干脆沉默,让她捕风捉影去猜测我跟延禧宫和永寿宫的关系,这宫斗不就是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哪有什么真心。 倒是她提到了顾问行,提到皇帝在永和宫,让我心里更加沉郁,后脊背有点发凉,我太小看顾问行了,敬事房首领太监,当然要管后宫妃子那点破事,他当然不是德妃的人,他是皇帝的人,报告延禧宫的事正常,不过他明知我跟惠妃走得近,还让德妃这个巴不得落井下石的角色过来假装劝架,这到底是谁的意思? 是皇帝?德妃?顾问行?糊涂老太后?脑子里一团乱麻,但德妃这夹枪带棒旁敲侧击指桑骂槐嫉妒拈酸的一席话让我有点招架不住,人家可是世家贵族出身的宫斗老手,我,不过一个未来社会中不中西不西的草根医生,怎么是她的对手,不过好在我又不是跑来跟她争老公的,不过是想自保,然后找到首领,叫祭司送我回去。 想到这里懒得跟她计较了,不过我的左腿确实痛得有些让我吃力,走路,这家伙说得轻巧,真是其心可诛,明明知道我在慎刑司被打了几十板子,伤了腿脚,出的什么烂主意,居然让我拖着伤筋动骨的腿走路。 “承蒙娘娘关照,不过,我这腿确实伤得不轻,还望娘娘,女爵殿下,帮我跟贵妃娘娘说说,我可,实在,实在走不动了。”我见德妃正巧站在我面前,不过两步之距,说着些不咸不淡的话,便干脆脚下一绊,突然扑向了她,手里刚才暗暗隐藏的黄金沙漏划伤了她的皮肤。 我心里暗爽,反正不能让她光站着看笑话,都是穿越来的,凭什么你这么风光,我不过想独善其身,就要被后宫的漩涡整得苦不堪言,不管有没有用,反正照祭司的办法试试,万一有用呢。 “哎哟,你干什么?”德妃身边的人忙上来扶我,突然她尖叫了一声,我赶忙道歉,说指甲可能不小心划伤娘娘的手,对不起哦。 可德妃却突然半蹲,掐着自己的左腿,直叫疼。我心里可舒服了许多,叫你幸灾乐祸,这大大减轻了我的腿伤加重带来的疼痛。 永和宫主位突然抬头,惊诧万分又有点害怕地看着我,几乎足足一碗茶的功夫,花颜失色,她忍不住叫唤起来,直嚷着脚疼。 这可把她的贴身宫女桑君吓住了,问娘娘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不会是冲撞了什么吧? 这下德妃更害怕,口里连英语都冒出来,那单词的意思是:巫女? 我脸上没表情,眼睛里却全是威胁的笑意,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巫术,就是整你,谁让你使坏,可惜这里是东方,满族本来就信仰萨满教,你就算喊破天,这里的人都敬畏天地,对巫术更是敬若神明,你就算说出来,皇帝也不会过问。 “娘娘就是心慈,看到安莎受伤心里不忍,所以有点心理作用,不过殿下,我这腿伤可说不得需要救治,麻烦娘娘跟贵妃娘娘求个情,饶了安莎这不知者不罪吧?” 还是得给个台阶给她下,德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8 妃想了两秒,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性格就这么实际,比皇帝更实际,忙命顾维桢上来扶我,吩咐道:“你送安先生回药房去吧,明儿贵妃娘娘要问,就说先生晕倒了,惩罚到此为止,毕竟是外国使臣,弄得太过皇上那里不好看。” 好吧,跟德妃使了一晚上心眼,我这一难总算过去了,真是不容易,宫斗猛于虎,真是一点都不假。 ☆、第七十一章 莫问苍天 第七十一章 莫问苍天 德妃娘娘,德兰女公爵殿下不知道,她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把戏才刚刚开始,现在因为祭司的灵器和那乱七八糟的火神诅咒,反正萨克都因的解释就是,这是因为我们在穿越中互换了灵魂,但原先的身体里肯定还保存着本来元灵的气息,然后因为黄金沙漏的法力发生了共振牵绊,现在只要德兰女公爵的身体发生任何损伤疼痛,我那身体可以说感同身受。 呵呵,这叫什么?中国人的老话,害人终害己,那些固执愚顽的人就是不明白这道理,现在,我决定让安玛西亚莫塞特女爵好好尝尝利刃割身的滋味。 顾维桢送我回到御药房时,幸而戴荃这血气少年不在,出宫采办药材去了,只剩下乐家两兄弟在,见我被打得血肉模糊,顿时被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却笑着安慰,说别紧张,没事,两人都进入太医院学习好些时日,虽然还没有开方子的权力独立治病的能力,不过在我和乐正良的全力训练下,已经成了合格的男护士,备药,清洗,煎药,抓药,缝合等护士的工作已经十分纯属。 两人见我这个西医师傅伤成这样,脸上都有稍许疑问和怒色,不过见永和宫首领太监在,不好发问,但马上去准备为我清洗伤口的清水纱布金创药等等。 我猛然想起来,这却是个难题,我是个女人,虽然自己不介意,可毕竟在这个国家还是要在乎男女大防的,我看了看顾维桢,他打发了抬我回来的小苏拉,小心翼翼地说:“先生别往心里去,慎刑司知道先生的身份,没下重手,这叫伤皮不伤骨,不过看先生刚才提铃走路的样子,似乎加重了伤势,也无妨,太医院秋太医有祖传跌打正骨法,先生的伤不会有事,有什么也别往心里去,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我听到他最后这句,突然抬头,从他那双跟顾问行颇相似的秀眸里,读出了一点不一样的题外话。 嘿嘿,该不会是,我这黑锅背得似乎不冤,自己要撞上来,怪谁?延禧宫上下加上纳兰家现在都是宫里忌讳忌惮的,我这不是自己撞到枪口上嘛。 这是谁在杀鸡给猴看,不言而喻了,贵妃是给人当枪使了,还背了黑锅,德妃,也有点冤枉,但也不冤,她心里是明白的,她心甘情愿,只是不想踩了一脚泥。 我心底有点明白了,这就是宫廷,百年前英伦宫廷的刀光剑影也一样,皇帝要的是秩序,要的是后宫吉祥安宁,前朝歌舞升平,海内御宇升平。 爱情这种东西,对于皇权来说,太奢侈了。 这是惠妃这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鸿沟,对于如此真性情靠爱情活着的人,如果学不会保护自己,终究会淹没在宫廷的血红阴谋中。 惠妃这么纠结痴缠,若传到外人耳朵里,终久不是好事,但毕竟是大阿哥生母,纳兰家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换做入关前,叶赫一族也是满洲可与爱新觉罗匹敌的上三旗世家大族,若不是天运转折,还说不清满人的统领家族是谁? 康熙对惠妃也不是没有夫妻情分,所以,让贵妃出面对延禧宫有所申斥是最合适的,更何况病中的惠妃居然做出有违宫规的禁忌之事,这就是顺水推舟的事。 哪里知道我这个外人不知死活闯了进来,顾维桢言语中当然是在为兄弟开脱,我笑了,当然是我天真了。 顾问行,敬事房首领太监,当然是比乾清宫总管副总管刑年李德全梁九功等人更加受宠的心腹,他年纪又轻,头脑又灵活,为人处事滑头之极,八面玲珑又绝对保持底线,我真是佩服这孩子。 “公公放心,安莎明白,不会怪责任何人,不过安莎有个难事,想请公公帮忙,不知道…………” 顾维桢却有些喜形于色,忙热心问什么事?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他表现出的一丝愧疚让我总算看到了紫禁城里的一丁点人性。 我思量着请谁帮忙,好像谁都不可靠,最后,我想到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脾气虽然怪点,特立独行,不过却是最可靠的。 男的,上次他救了我,身上却穿着狼皮大氅,我得问清楚了,顺便,若手术中真的出什么意外,这男人见过血杀过人,应该能镇得住场。 顾维桢听完我说出的名字,低头思索一下,回说:“先生想得极周到,唯有此二合适现在过来为先生疗伤帮忙,奴才这就悄悄去请她,烦先生写个便条或者找个信物,否则她不会相信我。” 我掏出鹰笛,放心地交给了他。男的那边,就把随身的象牙十字架给了他,说那人见了应该会卖个面子给我。 顾维桢接了东西去了,我一下瘫坐在圈椅里。心里没来由一阵疲累悲凉,真没想到,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对我雪中送炭的,居然是德妃身边的心腹太监。 更衣洗澡的事我只能等帮忙的女人来了再说,乐瑞竹还不太懂男女大防,打来清水准备好纱布金创药就要给我清洗伤口,我忙阻止,说:“先别动,恐怕伤了筋骨,瑞竹,你等宫门开了出宫去,把你叔叔找来再给我配金创药,丹溪,麻烦你到御茶房帮我准备一些洗澡的热水草药衣物,谢谢。” 乐丹溪却明白我的意思,忙带了表哥出去准备,我就在那间当日解剖过死人的诊疗室里自己检查了伤腿,这年代,没有x光什么的电子仪器,只好凭经验。 幸好我自学加上跟着乐正良学了一些中医跌打的知识手法,检查完我就知道,慎刑司的人下手可真是准确,什么伤皮不伤骨,他们的毒打表面看起来不严重,可已经到了伤骨的边缘,再加一个什么提铃守夜,好吧,伤筋动骨是跑不了的了。 从我现在小腿胫腓骨的疼痛感和麻胀红肿就能判断,提铃强行走路前已经有胫骨撕裂,等走完那长长的宫道,我不想动手术也不行了,因为有麻胀感觉,我忍着巨痛触摸伤处,试探着疼痛的程度,靠触感判断骨折程度,疼痛似有似无,这就说明可能伤到了神经,只能尽快手术。 乖乖,问题来了,手术,没有麻药? 我可做不到关公刮骨疗毒,而且不能全麻,只能局麻,因为这手术只能由我来做,我自己必须处于清醒状态。 原本可以保守治疗,秋元晋和乐正良就很擅长中医跌打损伤的治疗,可是我不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99 能等,必须快速痊愈,而且凭借外科医生的经验和疼痛感,我判断已经不是骨裂这么简单。 皇帝在年关前会秘密北上谒陵,顺便进行一系列关乎北境安危的大事,点名要我和白晋随行,除了会见邻国的秘密使臣,还有来自准葛尔的秘密客人,另外联络蒙古王公的事,也提上了日程。最重要的,是窥视阿拉布通之战后噶尔丹的情况,为将来彻底平定北境做好准备。 这个关键时刻,如果我不能随行,那么我怎么找到首领?我要不去,祭司一定会抓狂。 祭司,对,这个时候,只能不找科学找迷信,既然逃不开神鬼怪异,那就只能求助他们。 不问苍天问鬼神,我这个未来的外科医生居然沦落如此,真是好笑。 我没想到的是神鬼妖怪的世界也是有规则的,祭司之所以焦急万分要找首领,皆是因为他的法力来自冥冥中与首领灵魂的牵绊,所以两人距离越远,祭司法力就越弱。加上紫禁城里同样有本土的守护神,萨满巫师和道教法器符咒到处都是,可以说是处处受阻。 我一听头都大了,罕见态度强硬说道:“除非你现在能把我和德兰女公爵的身体换回来,否则拖着这伤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随皇帝出行,更别提到准葛尔草原找首领了,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还是想想办法吧!” 祭司也头一次没跟我发火,晃晃悠悠半空中飘忽了半天,好像gps卫星扫描一般把紫禁城扫视了一遍,突然说要有拜火教圣水就好了,那东西喝了就不疼了。 我立马否决,说未来已经证明那就是□□和□□的混合物,要找含有□□的药物中国也不是没有,可问题是我自己必须清醒着动手术啊! 既然已经有了灵魂共振,那我动手术的话,德妃也会疼得死去活来,我也不想连累她,可现在我在宫廷里要自保,实在需要永和宫主位别对我耍什么心眼,那也没办法了,谁叫她落井下石。 问题是光共振有什么用,我自己要在手术中痛昏过去,谁都无法接手继续手术,乐正良和秋元晋虽然也懂得许多外科知识,可毕竟没有经过未来正规的外科医学培训。 “你能不能现在让我和德兰女公爵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不是什么都解决了?” 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祭司直接摇头,他第一次很诚实地苦笑,说自己做不到,难得他肯承认,难得他没有死要面子对我狂吼。 一个穿越时空的歪果仁,和一个来自古老波斯的拜火教祭司怨灵,就这样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下踌躇半日,想不出办法解决一瓶局部麻醉药带来的手术创痛问题,在那古老宫房里四目无言。 ☆、第七十二章 灵惊魄动 第七十二章 灵惊魄动 嗯,我只能说最后的解决办法,实在是,有点,滑稽,还是搞笑,还是疯狂,或者逗比? 我和祭司实在想不出办法,不过我想着让德妃也吃点苦头,让她别那么嚣张,总是给我找麻烦,落井下石。 于是,我拖着伤腿,拄着乐丹溪刚给我做好的木头拐杖,一步一拐地跳到永和宫,德妃正因为脚疼请秋元晋去诊治,这刚从永和门出来,没穿官服的老头让我惊瑟半秒,方认出是谁。 本来因为大阿哥的事皇帝把秋元晋打发出宫,到大阿哥府上当了个赤脚大夫,可这会子德妃的脚疼让太医院束手无策,刘声芳好说歹说,才跟内务府请旨,叫秋老头进宫应诊。 我一看见这老头,主动上前兴高采烈招呼:“这不是秋太医,真是巧,在下正要找大人问问治疗伤腿的法子,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了,真是上帝见怜。” 秋老头见了我,脸上顿时阴阳失调,青红难辨,惊赫,惧怕,难堪,可怜,一时万般情绪都涌上来,不知该对我说什么,口里嘟嘟囔囔。 一方面,是我把大阿哥阵前被擒的事捅到皇帝那里,另一方面,我对延禧宫却又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我这是好人坏人都做了,叫他这个大阿哥的家生奴才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这个罪魁了。 “碧眼褐发,必是妖孽,妖孽当道,难怪永和宫妖气冲天,德妃主子莫名脚疼,这是妖气,非针灸医药可治,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听到这老头子的碎碎念,我嘴角一歪,差点在永和宫门前的景泰蓝琉璃汉白玉踏脚石前绝倒,突然发现从前鹤发矍铄的左院判几日不见仿佛老了几十岁,整个人直接从中年跳到了耄耋。 心里顿时明白,恐怕这老脉息是被大阿哥和纳兰家的事给吓的,又被皇帝赶出了太医院,忧愤愁闷,这个才是真老年痴呆发作的前兆啊! 我正想上前,说让我这个西医给他看看病,没想到他看到我再次负伤的左腿,眼角余光有点畏畏诺诺地瞄向随行的御药房管事太监佟六书,赶紧缩头,故作鄙夷地空唾一口,骂声妖怪,转身抓起小药箱子颠着脚便走了。 “这老头,怎么这样,如今已然不是太医院的供奉,还这么装腔作势,佟六哥,这怎么回事,他怎么进宫来了?” 碰巧顾维桢出来,一眼便看见了我,不过却暂时不与我套近乎,而是上前跟佟六书拉家常。 宫里太监都是势利眼,佟六书当然晓得我这个洋太医刚得罪了贵妃,还被送进慎刑司打断了腿,这会子跑永和宫,当然是来求德妃当和事佬的。 我却留心见那老头在宫墙尽头拐角处跟着一个熟悉的人走了,两人还悄悄回头看了我一眼,是雪娟。 我心里顿时有些感动,这老头,还真会做戏,他借着德妃脚疼进宫来,目的当然不是永和宫,而是延禧宫。 多半是大阿哥府上听说宫里惠妃出事,这老供奉被打发出宫,没了差事,可治跌打损伤的祖传功夫还在,别的忙帮不上,借着给德妃治腿的由头,进来看看惠妃母子安否,还是可以做到的。 方才雪娟偷偷在宫墙尽头接着秋元晋,这会子肯定是往延禧宫去了,这老姑姑冰雪聪明,知道我因为帮惠妃伤了腿,看来我的腿或许可以不必动手术,便能赶得上随同皇帝北上谒陵。 中医在治疗跌打损伤方面有些独门祖传秘方,比得上神仙的丹药,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也是认同的。 可德妃这里我却不能不给她点警告,我平生不怕明枪,最怕暗箭,不怕恶人,最怕阴鸷之人。 对付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知道,这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就是损人不利己,以为自己在背后搞小动作,上天就不会惩罚。 最重要的是,我要让德妃知道,这会子我和她可是真同气连枝了,她在这皇宫里当着皇帝宠妃不要紧,可也得多少给我这个本主一点面子,要不到时候因为敏妃和首领的事祭司大人着急上火,拿我出气,叫我吃了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0 苦头,女爵殿下也逃不掉。 见过秋元晋后我知道我的腿有救了,不出意外是应该可以跟随皇帝北上谒陵的,这宫里没了皇帝,后宫还不乱成一锅粥,反正那些女人斗她们的,我只要德兰保住敏妃母子就好。 想到这里,我正要请顾维桢进去通报,可我那风风火火的小徒弟戴荃就来了,劈头就是一顿不顾规矩的话—————师傅叫我好找,您脚都成这样了,还到处乱跑,这宫里随处都是陷阱,您不过就是过路的都能先打三十大板,咱们还是回药房呆着,回头出宫,找民间的跌打大夫,保管几帖药就好了。 我没有打断戴荃的话头,这也是说给宫里嚼舌根的小人听的,现在皇帝对纳兰家下了手,我这个太医院的洋供奉因为帮延禧宫遮掩丑事而被牵连进了慎刑司,这会子贵妃圣宠正隆,德妃是左右逢源。 这和事佬当的,在皇帝和贵妃面前都露了脸,宫里谁才是有头有脸的宠妃,那还用说。 这招连消带打德妃真是用得出神入化,更加有皇帝当金手指开挂,我还能说什么。 反正板子也挨了,惠妃那边我也帮定了,皇帝知道我的心向着谁,这会子借着我这个由头给延禧宫脸色看,是因为前朝形势。 太子已然成年,太子的舅爷索额图在前朝跟纳兰明珠斗得你死我活,还不是因为皇帝的那把椅子。 可问题是皇太子是皇帝自己册封的,这是平三藩时期形势所迫,也是为了给自己的结发妻子孝诚仁皇后一份死后的荣宠。 但大阿哥和纳兰家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功劳,明珠在前朝被称作万精油宰相,大阿哥在军中也有些人脉威望,明珠一党不是说消灭消灭的,这帝王心术就是掌握一个势均力敌,此消彼长,康熙当皇帝当到现在,如果这点权术还玩不转,那他怎么有脸去见他亲爱的奶奶孝庄皇太后。 得了,反正这前朝后宫的浑水不想搀和也已经溅了一身血水,现在只能埋头做人,抬头做事,告诉那些眼红肚饱没事找茬的人,咱也不是好欺负的,惹急了用我的好徒弟戴荃的话,咱们用联珠鸟铳把他们都突突了,然后北上跑俄罗斯国去,看他们怎么找咱们报仇。 这熊孩子的话虽然不能当真,可不给这些整日关在紫禁城里无聊的人一点警告,咱的麻烦还没完没了了。 “安先生,安先生,您这会子过来,有事儿?这正巧了,主子从乾清宫回来就直喊脚疼,这不,跟内务府请了旨,找了从前医治跌打损伤的圣手秋太医进来瞧了,也没看出什么病症,来得急不如来得巧,您身上有伤,不晓得方不方便进去给我家主子瞧瞧,这会子佟六哥还在,回头在御药房记录在案就是了。” 顾维桢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头,客气对佟六书这胖太监行礼,点头道:“这正是巧了,安莎正是来看娘娘的,那就麻烦佟公公回去记录一笔了。” 佟六书看顾问行面子,对顾维桢点头哈腰,对我却不阴不阳,没吭声便回身走了。 “师傅要进去给德妃娘娘看病,徒弟正巧拿了药箱,嘿嘿,师傅,我来扶你,你这腿,还是早点回药房歇着吧,别到处跑。” 戴荃这孩子就是热心,只要对人打消敌意,明白了你对他的好意,那可真是对你热情关怀,事无巨细都快成管家婆了。 我的伤腿虽然很痛,不过这会子想到只要秋老头帮忙,自己很快就能离开紫禁城一段时日,不跟这些后宫怨妇打交道,心里畅快无比,同时又可悲可叹,难怪未来近代中国要搞什么妇女解放,提高女人的地位,最根本的途径还是让妇女读书,学习文化开阔眼界,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 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知识文化永远是改变命运的武器,有时候客观环境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命运的。 比如德妃,我想她当年从我那身体里醒来,发现周围的一切全变了,心里不知做何感想。她能在大清的宫廷里活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可惜这个灵魂来自百年前的十六世纪,她当然不可能活得如我这样随心所欲。 她的性格,应该挺像她姑姑简王后,典型的温柔贤淑相夫教子类型,如果她留在民间,没有进宫,她的理想其实很容易实现。 可命运讽刺地让她身处后宫这样一个女人扎堆的地方,乌雅氏说到底只是内务府包衣,跟钮祜禄叶赫那拉赫舍里博尔济吉特等满蒙大小贵族家出身的小姐相比,德兰能有今日的位分真的不容易。 我也挺佩服她的,她的慧柔忍耐给她带来了很大的福分,但显然,对她这样性情的女子来说,这不够,这当然不够,她要的,是但求一心人,白头待如宾,夫妻恩爱,子女贤孝,家庭美满,富贵荣华。 可惜呀可惜,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姑姑的结局,上帝从来就是这样,为你打开了一扇门,同时就会关上一扇门。 简王后虽然为亨利八世生下唯一的男嗣,却因生孩子而死,死后得到与国王同葬的哀荣,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位王后连加冕都没有得到,国王最爱的女人是谁,还用问吗? 虽然安波林被送上了断头台,可国王当初为了她可是不惜与梵蒂冈决裂。 ☆、第七十三章 雪蓝沁魄 第七十三章 雪蓝沁魄 所以,当安.玛西亚.莫塞特女爵发现了她身体的疼痛来自我的伤腿,她愤怒的表情只持续了三秒,然后便强作无所谓,笑问:“安先生打算怎么治疗伤腿?” 同顺斋里地龙地炕火盆烧得空气炙热非常,德兰十分不客气地只穿了暗红樱桃同心纹寝衣,蜷缩在东边暖阁暖榻上,卷起裤腿,露出那雪玉一般白净的赤足,一个贴身宫女正在冰敷,就这么她还是疼得额上冷汗淋淋。 我照例拿出龙凤锦绣小枕,示意要请脉,这下轮到德妃不耐烦了,把屋子里宫女太监都打发出去,只叫桑君给我上了一杯茶。 我也顺口叫戴荃背着药箱外面茶房喝杯热茶等着我,顺腿就在德妃躺着的软塌上坐下了,口里却赔礼道:“娘娘恕罪,我这脚还疼得厉害,实在挪不动腿,就在您这榻边坐着说话吧,您别嫌弃我们身上不干净。” 这会子我没有站着,脚疼好了些,德兰显然已经明白自己干了损人不利己的事,而且根据她的童年阴影来说,巫术,在她的思想里就是禁忌。 她有些害怕,但这会子却镇定下来,听完我华丽尖刺的话,定眼看了我好一阵,才伸手,客气道,请喝茶,安先生,麻烦先生跑这一趟了。 我知道她这种人宁死也不会露出怯色,忍耐力比我强得多,索性又站起来,直白说道:“娘娘聪慧绝顶,应该明白安莎此来深意,女爵殿下,所谓的灵魂互换,不是这么简单的,现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1 在你我既然已经凑到了一块,就算勉强不了搭伴走夜路,可也犯不着互相使绊子不是,安莎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你想要什么,我不想知道,也不会妨碍你,可我只想回家,家里猫还饿着呢,祭司大人,就是那黄金沙漏的主人,拜火教的祭司必须找到他的首领,所以我必须帮他,这也是帮我自己回家,娘娘,公爵殿下,希望您明白,永寿宫敏妃是阿木泰首领的姐姐,我帮她不是为了跟您争宠,是为了早日找到首领,让祭司大人送我回家。” 德兰很有耐心,耐心到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故意装作不明白,反正她低头没说话,我着急要去见秋元晋,干脆继续说我的———— “皇上北上谒陵点名要我跟随,具体什么事我不方便说,但您该明白这关系到前朝战事,现在我的腿伤成这个样子,能不能准时出发还不好说,可我的腿疼,您不也得跟着疼,您这何必?这叫害人终害己,我只希望………” “那惠妃呢,你帮延禧宫不是一次了,别打量我不懂中国人的事儿?” 好吧,我以为她不会发话,一闷到底的时候,突然,她口里刺出这句,我有点措手不及。 “惠妃,延禧宫,呵呵,您说的什么话,娘娘,殿下,我不是您的奴才,请您搞清楚,我要做什么,不受您的控制。” 德兰女公爵的话让我彻底怒了,什么逻辑,我帮谁还要你批准,不就是争男人,抢恩宠嘛,人家惠妃都没放心里,她却在这里较劲,什么跟什么,完全鸡同鸭讲。 我忍受着巨痛操起拐杖挪步,那伤处刺激神经的感觉不好受,我还没叫,德妃却先□□起来,我走到门口,平息了怒火,头也没回,警告道:“言尽于此,娘娘自重,这伤腿我自会治疗,不过这年代可没有麻药,恐怕娘娘的腿疼还得持续几日,赶在皇上北上前希望我能勉强下地走路,宫里的事就麻烦娘娘多多关照,您跟各位主子有什么矛盾安莎不管,反正永寿宫不能出事,图雅诺敏格格若出了事,到时候娘娘也不会有好结果,对了,女爵殿下还不知道简王后的结局吧,赶明儿我回宫后有空好好给殿下讲讲英伦半岛历史课,也许殿下就不会如此看不开了。” 我都懒得看德妃的嘴脸就自己掀帘子出了同顺斋大门,外面的冷空气刺激了我的脑袋,平复了我的心情,没办法,这叫立场和追求不同,我没有德妃这么大野心,不过就想快点回到来的地方,抓着我的猫说说心里话,也许在莫塞特女公爵看来其实很幼稚又单纯,可人各有志,我不想阻扰她追求她相要的,也不希望她干涉我的事,就这么简单而已。 其实我知道我错怪了她一半,延禧宫的事不单纯是她的个人意愿,可没办法,执行者是你,虽然你是替皇帝分忧,那这锅你背了也就背了,谁叫康熙是你的男人,这宫里的女人为了这个男人不都卯足了全力嘛,真是何苦? 不远处戴荃听见动静,忙从小茶房里甩帘子出来,以为我吃了亏,忙上来扶我,问怎么了? 我看着天际的雾霾,突然讪笑,道:“没什么,快下雪了,瑞雪兆丰年,你父母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反而过得清静,天气凉,动起手术来没那么疼,等师傅脚好些了,这次跟随陛下北上带着你,路过铁岭也好见见你的亲人不是。” 戴荃恍惚听见我压低声音的几句话,兴奋得一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抓住他的手腕,点头示意,说走吧,去延禧宫看看惠妃娘娘醒了没有,这朝堂上的事儿跟这天气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狂风暴雪,什么时候风和日丽,世事无常啊。 接下来的事儿连皇帝都奇怪了,是的,他正为了前朝怎么处置朋党和明珠头疼,后宫里的惊声尖叫却着实让皇帝心肝肉疼,不仅仅是宠妃德兰这莫名其妙的脚疼,还因为惠妃的一场大病,叫康熙实在对大理寺天牢里的纳兰明珠下不去手。 康熙确实是个有仁心的人,惠妃虽然做了许多出格的事儿,连昏迷中还念着容若的词,康熙却有些黯然,亲自扶着我的拐杖在那水晶宫曲阑深处坐下,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生一世一双人,容若是个情深之人,情深不寿,这么多年了,惠纾怎么也这么看不开?” “如果记住就是忘却,我将不再回忆,如果忘却就是记住,我多么接近于忘却。” 我原本脱口而出的是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过说出口的却是这首短小的英文诗。 康熙听了沉默了许久,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但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莲池里的锦鲤已不再露头,康熙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我,说:“多情不似无情苦,看来只要是人就会为情所苦,只不过,就看你把情看作什么,如果是占有,是遗憾,是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人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快乐,罢了,罢了,朕虽是帝王,亦不可鱼与熊掌兼得,你说是吧,安莎?” 我很荣幸,也很害怕,听到皇帝的肺腑,这也意味着我不会长久留在这位皇帝身边,我心里很清楚,尽管我眷恋他的温情,但我内心最深处的河流上,始终停靠这远去的孤舟,这刺骨的清醒让我没有任何话语应答。 无论在中国,亦或是外国,戴王冠的人,都是孤独的,那高高在上的至尊,是不允许有任何朋友的,更别说知己至交。 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需要故意鸡同鸭讲,只是倚靠栏杆俯身说道:“陛下拥有大海一般广阔的心胸,安莎敬服,安莎一个外臣,不敢干涉陛下家事国事,不过安莎却记得离开英吉利前女王陛下说过的一句话,爱情对于王室贵族来说,是奢侈品。” 康熙突然侧目,一点雪花飘落,他眼神直了一下,温柔伸手,想拂去我鬓边的碎雪,不由自主惊叹,你的眼睛,很美,安莎。 是荧光效应,从前我也这么看前任苏格兰男孩的冰蓝碧瞳,特别是下雪天,像阿尔卑斯山凝固的冰川,晶莹透明,仿佛高原圣湖那般纯净,还有自己的倒影。 我笑了,莫塞特家族的眼瞳应该更冰蓝透明,这也成了吸引中国皇帝好奇心的秘密武器之一吗?有点好笑,我的身体被德兰当成争宠的法宝,可德兰女公爵的这双眼睛,此刻很有可能让我这个外来女医生成功成为皇帝的新宠。 不,不可以,无关道德,无关法律,无关外交,无关风花雪月,无关时空交错,我的内心在疯狂呐喊,却停不下这错乱灵魂的本能,我对这花心腹黑洞察人心文武英明的麻脸皇帝有了好感? 不—————这让我的脑子轰地炸了,多情的人是谁? 苏麻喇姑的话犹在耳边,这位洋大夫倒有几分惠妃的品格,我的上帝,长生天,这老太婆,看人眼光还真毒,若不是我自己多情,呵呵,一个巴掌是拍不响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2 的,我又不是修女,怎能免俗? 只不过皇帝炽热的目光和渐渐靠近的麝香气息让我不由想到此前在延禧宫,秋元晋那双鬼手为我正骨治脚的情景,那个孔武有力的彪壮大汉,那个被我踢了一脚穿着狼皮浑身血气的男人,充当了免费的麻醉药。 卫氏借口来看儿子,充当了免费护士,狼兆,奉旨回京领兵护卫皇帝北上的将领,被顾维桢找来充当帮手,一边看我痛苦的样子,还不忘解释身上穿的狼皮袄不是狼王闪电的。 我一边笑,心里一边狂骂祭司,叫他赶紧想办法,如果我这会子因为正骨包扎疼晕过去醒不来,看他怎么出紫禁城的大门。 结果这家伙一着急,居然窜进了我的身体里,秋元晋手上在使劲,我的叫声也越发凄厉。 乖乖,这可是没打麻药徒手正骨啊,以为老娘是关云长吗?我没那钢铁意志。 ☆、第七十四章 惠仁药房 第七十四章 惠仁药房 结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祭司在做法,反正我感觉是德兰女公爵的身体里一下子好像打拥堂一样,变得拥挤不堪,我自己的灵魂仿佛进入了虚空,嗯,可以说是另外一个空间,但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是祭司,为了缓解我的灵魂因为疼痛而放弃德兰的身体,他施展了火神渡魂术,硬生生用沙漏把德兰女公爵的灵魂暂时招回来,然后他自己也藏身在那副身体里,我这个正主反倒成了看戏的,真的太搞笑。 结果就是这样一来把皇帝和整个太医院都招来了,因为德妃突然尖叫晕厥,昏迷不醒,说白了就是突然失魂成了植物人。 秋元晋的正骨手术虽然不用开刀,可当时没有用任何药物麻醉,疼痛级别几乎是最高级的,我就看见祭司抓着德兰在那身体里打架,活人看到就是安莎大夫因为脚上疼,发疯似地咬人抓人,幸好我找的外援够给力,狼兆硬生生地扛住了我的疯狂进攻,脸上手臂上全是牙印。 皇帝带着刘声芳赶来时,外科正骨手术已经结束,萨克都因已经抓着德兰的魂魄往永和宫去了,我眼前一片白光。 然后,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感觉到巨大的疼痛,秋元晋和乐正良正用独门秘方草药给我包扎左腿,叮嘱两天换一次药,不能乱动,最多七天就能下地。 我惊得下巴都掉了,七天,开玩笑吧,伤筋动骨不都得一百天,不过秋元晋却很肯定,说先生放心,秋某家传秘方轻易是不用的,可这次先生为了延禧宫如此仁心仁德,老夫是纳兰家的家生奴才,不敢对主子的恩人撒谎。 我本想解释一下大阿哥的事,但秋老头却赶紧收拾药箱离开,说明珠大人还在大理寺天牢里,大阿哥被禁足府内,老夫不能让外人撞见在这里,先生保重,来日方长。 把独门秘方膏药交给乐正良后,秋元晋这老头迅速消失在延禧宫,他前脚刚走,皇帝后脚就到了,还没问怎么回事,永和宫那边又来人,说德妃醒了,请皇帝过去看视。 康熙只远远望了我一眼,便转身起驾去了永和宫,等安抚德妃睡下了,又折回延禧宫来,此时,我已经把狼兆和卫氏都打发走了。 只是在这次我对那狼血将军又打又抓之后,这男人看我的目光越发炙热,好像南方七月的太阳,对于我在手术中的坚强意志推崇备至,连声夸赞说,我活了这么大,什么绿林强盗水匪高手都见过,战场上什么血肉横飞鬼哭狼嚎都经过,不过一个女人能忍受这个没疼死过去,安大夫,你算第一个。 我苦笑,躲避着这肌肉男的目光,抱歉说感谢将军相助,今日失礼,改日备了好酒,给将军赔罪。 狼兆满不在乎那浑身猫抓一般的战利品伤痕,反而笑得更慑人,说,好,这可是你说的,咱们出城打猎,好酒好肉大吃一顿,至于这个,小伤,没什么,别放心上,打是亲骂是爱嘛,先生要不多来几下? 我是疼得没力气骂人,不过他眼乖,知道外面站着穿黄马褂的侍卫,为了避嫌,忙从延禧宫后门出宫去了。 我又用剩下的一点力气告诉卫氏,皇帝离宫北巡期间请她放心,我已经跟德妃打过招呼了,永寿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如果真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可以通过延禧宫找太后帮忙。卫氏这才将信将疑地去了。 然后,才有康熙安抚完宠妃后过来看惠妃,顺便看了看我,然后推心置腹地暧昧半天,我是完全没办法拒绝,一方面是脚疼,另一方面恐怕是女人的雌性激素作祟。 幸好,更是不幸,男女暧昧忘记了脚伤,拐杖掉地后,一股钻心的疼把我彻底刺醒了,但这疼痛让我浑身无力倒在那腹黑暖男怀里,还是免不了一番缱绻爱怜。 我想挣扎,可没力气,再有,反正不是我的身体,德兰,你反正把我的身体也利用够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我现在利用利用你的,应该也算公平,让皇帝占点便宜,咱们在这宫廷里也好混点不是。 我并没有发觉,我和皇帝,爱新觉罗.玄烨,都不知不觉在贪恋这自由神往的爱情味道,尽管这味道,转瞬即逝。 明珠大狱里一纸罪己书,让康熙有了理由给纳兰家族一条活路,这也让赫舍里家惊赫万分,对手如同百足之虫,只伤了皮毛,那将来倒霉的是谁? 这帝王心术反正玩得让我这外国人也是翘起大拇指,康熙这招搂草打兔子大大震慑了人心,明珠的党羽却结局悲惨,纷纷获罪下狱斩首流放,这也是做给索额图看的,赫舍里家和□□要聪明,就不应该再在背后搞事,至少我读到皇帝是这层意思。 谁知,□□和索额图都会错了意思? 朋党之争暂且告一段落,我的脚伤好的很快,秋老头这次没坑我,乐正良在骨科方面也很拿手,这不开刀治疗骨折的技术让我这个西医彻底叹服,加上那看着像一坨s的膏药,居然真的让我七天就能下地走路,只是还不能跑跳,这倒让我不知怎么感谢他们。 正巧,乐正良给小儿子办百日宴,特意请了我和戴荃过去赴宴,秋元晋经过一番人世风雨,居然跟乐家化干戈为玉帛,两家倒是好得跟世交一般。 听秋老头的口气,,对大阿哥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主子鲁莽,当奴才的就觉得没什么出路,看这样子想再回宫里当差却是难上加难,自己空有祖上传下来的绝世医术,英雄无用武之地。 戴荃这半大小子却一口女儿红下肚,热血凛然道:“当大夫的应该以济世救人为己任,成天搀和宫里宫外那些烂事儿,这会子把自己也赔进去,何必,依我说出了宫却是好事,何不凭着祖传的医术开个药房,坐堂行医岂不为自己积了德,也为老百姓做了好事,两全其美。” 秋元晋听了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3 苦笑,道:“老夫可比不了你们,咱可是在旗的,主子佐领不同意,老夫哪里敢开馆行医。” 我听了秋老头这话,笑道:“这也无妨,秋大夫要有这心思,这事情也好办,正巧今日在乐大哥家里,正好商量这事儿,您祖传的医术放那里也生不出儿子来,倒不如拿出来济世救人,顺便为你家人赚些资财,将来就算大阿哥府里出了什么事,树倒猢狲散,您到时候也有个退路不是,安莎在宫里日子虽短,可两位前辈也看到了,我什么都没做还挨了一顿板子,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我也希望有个地方实验制作一些西药,能救治老百姓,乐大哥现在虽然是八品御医了,可毕竟比不了刘声芳那些老供奉,人心险恶,大家都是过来人,这样一盘算,安莎提议,不如就由乐大哥家里牵头,安莎去跟宫里管事的顾氏兄弟说说,让御药房把宫廷成药供奉拨出一半给乐家,我和乐大哥共同研制的成药方子也算入股,秋大夫您是前辈,就把您祖传的跌打手艺和秘方当作股份,乐大哥家里就出人和地方,咱们就联合起来开一家药铺,如何?” 当时在座的只有乐家本家兄弟和世交掌柜,听到我的提议大伙都红眉绿眼,筷子头悬在半空,女人们都在外头张罗,还是乐家老爷子乐善白咣当一声,酒杯掉地,大笑三声,抓着胡子,突然吆喝一声—————好! 接下来就闹腾开了,点赞的一大堆,乐正良和兄弟子侄纷纷上来敬酒,秋元晋也无话可说,只是老泪纵横,频频点头,我喝不惯这高度白酒,都让戴荃给帮忙挡了。 待到月上眉梢,宾客散去,只剩下乐家兄弟太爷两个侄儿三个徒弟,秋元晋和儿子,我和醉得不醒人事的戴荃。 乐家太爷这才亲自掌灯,请我和秋元晋入内书房商议半宿,拟定契约,签订盟书,为药铺起名————惠仁堂。 具体本钱分摊股份分派且不细说,要把一家铺子开起来,确实不容易,不过说来也巧,原本店铺租赁采购药材聘请伙计掌柜需要一大笔钱。 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正为了凑本钱七嘴八舌,戴荃一个酒嗝,进来胡言道—————药铺,我家那宅子不是现成的嘛,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西角门那边也有临街的房子,后院里就能制药,这多方便,平日就我和师傅加上文四叔三个人住,就算我也入一股,这就不用去租店铺房子了。 大家四顾无言,都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这可把大头问题解决了。 然后便是药材伙计,大家七嘴八舌,最后都觉得乐家两个侄子和秋元晋的儿子秋鸿魁最适合当掌柜,家里其他人就能当伙计,进购药材的事就交给了乐家老爷子。 最后一个难题,便是我说的宫廷供奉,这个我当然不敢打包票,不过好在这次我的腿伤,是一个让顾问行破例的好借口。 乐家和秋氏父子对我感恩不尽,我却淡然一笑,道:“都是行医之人,不忘本心就好。” 大家相顾无言,不再累诉,只暗暗记下了我这句话。 得知我要随皇帝北行,乐正良笑道,这正好,等先生回来,咱们的惠仁堂药铺就在南新路北胡同口开起来了,咱们在宫里研制的种痘法和两种退热西药和几种成药加上秋老哥的跌打药膏药酒就能摆上药柜出售了。 ☆、第七十五章 长春书寓 第七十五章 长春书寓 乐家老爷子捋着胡子点头笑道,皇上谒陵总要在年前回来,进购其他药材得等开春,这成药却可以先行售卖。 乐氏一家和秋老头父子兴致勃勃,我却架着戴荃出来,雪风刺骨,我拍拍这小子通红的小脸,笑道:“你明日就别进宫了,叫文四叔好好打点一下家里,置办点年货,带到铁岭陪你父母好好过个年。” “师傅,可你的腿?”戴荃现在可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徒弟,虽然高兴能和父母团聚,可坚决不同意我拄着拐杖进宫办事。 我正要跟这实心孩子解释,不远处却见风萧萧骏马嘶鸣,雪天里一个金甲貂裘佩剑红缨的英武将军纵马而来,嘿嘿,瞧瞧,救星到,真是青骢马,龙泉剑,白锦袍,侠客踏雪会佳人。 咳咳,佳人,我算吗?顶多算是妖人,呵呵呵。 不知怎的,我却不讨厌这个位高权重,武艺高强,血性狼气,粗犷简拙的盛京将军旗下副都统,特别是上次秋元晋在没给我打麻药的情况下正骨,疼得我把他当成了转移疼痛的活靶子,人家事后没怪罪,还打趣诙谐,这让我再也无法对他板起脸说话。 再说,我还欠了人家一顿酒呢。 眼看这策马而来行走的荷尔蒙男人到了眼前,却也不下马,只回头对随行的军士示意,叫他们先回行辕,随即对着风雪中只剩下一双碧眼的黑斗篷女人伸出坚实的臂膀,魅惑挑逗道:“不怕死的狼大夫,怎么着,这大雪天,还回宫当差,别回去了,我刚从神武门出来,连皇上都窝在宠妃的热炕上,没工夫上朝,咱们喝酒去。” 狼大夫,我可受不起这绰号,嘴角一撇,口里不由骂道:“在下可受不起这称号,将军姓狼,安莎可不姓这彪悍的姓,我一个大夫,怎么能成了狼外婆了,这还有人敢找我瞧病嘛?” 盛京将军一听我这话就乐了,哈哈大笑,说狼外婆,这绰号有趣,莫名的好感在我和他之间蔓延。 猝不及防,他几乎不怎么费力就把我一下拉到他的马上,将那锦绣金鞍让给了我,他则退居光溜溜的马背,双手环顾,拉住缰绳,我感觉他胸膛热得像团火,磁厚的声音在我耳边笑道:“安先生不知道吗,狼兆是皇上的赐名,我本姓江,叫江六驴,是盛京将军卓克托旗下驻守热河的副都统。” “你是汉人,还是头犟驴子,能当满洲八旗军的都统,这都行?”我虽然穿过来不久,对满人的制度还知道一点,毕竟非我族类,戴梓的事就是典型。 “哈哈哈,你连我的绰号都晓得,真是聪明的女人,我从前那些事你要有兴趣,护卫皇上北上的路上我再讲给你听,保管比一部书还精彩,这会子怎么着,你可说过要请我喝酒,咱们是买两坛子好酒出城找一家野店喝个痛快,还是就在城内?” 原本冷得牙齿打架冻死老狗的天气,我和这样一个热血男人挤在那青骢马上,却觉得燥热难当,原本以为不是自己的身体又这样瘦骨嶙峋的,这男女干柴烈火的反应也太快了,我得想办法赶紧逃离这男人的怀抱,要不时间长了真要出事。 “还喝,不喝都热,这把火要烧起来,那可是要出事的。”我嘴里嘀嘀咕咕,那狼血将军似乎也有点发现不对劲,身体不由自主地将我环抱地越加亲密。 “你说什么,你放心,我知道你惦记什么,等到了热河,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4 我给你个惊喜,到时候你就不会像上次见面那样继续对我拳打脚踢了。” “呵呵,你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嘛,这夜黑风高的,还是不要去了,多谢将军,安莎累了,劳烦将军送我回宫吧,御药房里还要准备打点皇上出行的成药呢。” 这下这粗野汉子不干了,果然是秀才遇到兵,缰绳一甩,这浑身热汗的男人霸气吼道:“那可不行,说过请客,你要反悔,下次找我姓江的帮忙可不干了。” 这头野狼,干嘛跟我彪上了,得,说不准今后求人的时候还多的是,我可不敢乱动了,可脑子却没闲着,幸而在乐家我没喝多。 风雪更大了,街面上没什么人走动,这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去喝酒,这还没喝呢就浑身燥热,要喝醉了,今天晚上我岂不是要便宜这男人,不行。 正无计可施,感觉今日恐怕逃不脱狼爪,飞马路过一条胡同巷口,我惊喜地大叫一声,吓得狼血将军突然勒住缰绳,战马嘶鸣。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韩家潭沁芳堂,这可是个浑水摸鱼的好去处,戴上我的有色墨镜,穿着厚实的羊毛玄锦灰鼠风帽斗篷,谁能认出我是女人? “怎么了,钱袋忘了?” 我挣扎着从这火炉一般的男人臂膀里跳下马来,指着一条胡同口,说:“请将军喝酒的钱我还是有的,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喝酒的好地方,就看将军敢不敢去了?” “哈哈哈,都说我是犟驴子,你说我不敢,我偏敢,你说吧,什么地方?”狼兆来了兴趣,有些失望地跳下马,吃了我半天豆腐还想怎么着,幸而没有出城,要不我还真找不到明哲保身的好地方了。 我笑得有些色兮兮的,看得这沙场好汉直发毛,牵过马头问我:“说啊,到底什么地方,什么龙潭虎穴lz都闯过,你就是让我跳天坑滚刀板,我要皱一皱眉毛,我怎么敢当热河八旗军的都统?” 我围着他转了一圈,俏着眉毛,指了指胡同里若隐若现的灯笼,带着三分调戏说:“刀山火海将军不怕,虎狼狐豹将军不怕,不过将军应该听过一句话,自古英雄难过的,是什么?” “行了,先生,江六驴是粗人,没读过书,就认识自己的名字,你说的文绉绉的,听不懂,快点吧,我这肚子里酒虫快闹腾死了。” 我掩口笑了,看来今日有救了,对付这粗人,还就得这种地方,我好半途开溜啊。 实际上我身上没钱了,所有的钱都留在乐家入股开药铺了,等他喝得半醉,我正好开溜。 “行了,行了,今日我是将军的侍从,咱们今日正好找了个好地方喝酒,中国人说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将军是英雄,你要喝酒,当然要美人相伴嘛,咱们正巧路过韩家潭胭脂胡同,我知道这里面的长春书寓可是一等一的堂子,走,咱们今日就进去喝一壶花酒,将军敢不敢啊?” 狼兆知道自己对我这个碧眼女子动了情,浑身炙热地靠过来,想一亲芳泽之时,听到我说什么胭脂胡同,长春书寓,顿时怵立不动了。 “怎么,将军不是勇冠三军,不就是胭脂胡同里的堂子嘛,不敢去了?” 这浑身荷尔蒙爆表的男人还真是头犟驴,我不出言激你一激,你怎么好乖乖转移视线,把那狼爪子一般的眼睛移到别处。 这男人一时有些弄不懂我的意思了,踌躇半天,绿着眼睛问:“我没听错话吧,先生是要请我去堂子里喝花酒?” “怎么,不敢去,不敢去,没关系,我知道胡同口有一家西北羊肉店,我也乏了,一会子真要回宫办事,将军就将就在这小馆子喝一壶吧。” 得,原本这男人有点想荒郊野地调戏我的打算,这会子反而被我调戏了,有点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把身上宝剑一按,大手一挥,喊道:“走啊,去就去,我是怕先生尴尬,那种地方————” 我轻轻漾笑,道:“将军还真是粗人,书寓那种地方,不是下三堂子,我们是去喝酒听曲的,将军就是想找个姑娘一夜春宵,那也得人家花魁点头不是。” 我直接回身进了胡同口,打定主意,就看这头狼敢不敢闯进这蜘蛛精的巢穴里,没想到————“哟,这是安先生不是,怎么这么巧?”这声音有点熟悉,长春书寓门口,一主一仆正出大门,外面暖轿等着,那出门的男人正披风雪斗篷,那仆人却冲我喊出声来。 这头一个尴尬的当然是我,幸而他叫的是先生,要被人说出是女人,怎么受得起那些老婆子大茶壶的白眼。 不过接下来的事更尴尬了,抬脚要上轿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朝堂上再度翻红的大红人,兵部侍郎,翰林学士,南书房行走,算半个宰相的博学鸿儒李光地大人。 这风雪会佳人的换成了才子,我倒觉得应时应景,可那位中年儒教先师却比狼血将军脸上更挂不住,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我,更没想到跟我一起的,还有同样是比他在皇帝面前更当红炸子鸡的狠厉武将,一时间眼中有尴尬,更有稍许提防疑忌的醋意。 我却一下爆笑,打着圆场,道:“在下还想着借什么人的盛名引荐,好让我和狼兆将军进入这京城头号书寓去听一回书曲,这不正好,榕村先生在这里,这个小忙应该不在话下吧?” 我知道这里是会员制,刚才正想着借了谁的名头进去,是李光地,还是南书房行走的那几位,结果,就遇到了真人,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光地满脸问号地站在雪地里,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忙拉我到屋檐红灯笼下,悄声细语:“在下还以为先生在宫里为皇上北行的事准备,没想到,先生怎么………” 我拍拍左腿,蜜汁微笑,道:“大人该知道,最近安莎倒霉,进了一趟慎刑司,治腿的时候狼兆将军帮了大忙,欠了人家一顿酒,这不,这大雪天,没办法,人情债不能欠嘛,麻烦大人,进去跟书寓阿母引荐引荐,就让我们进去喝一壶花酒,我好交差不是。” ☆、第七十六章 醉柳如丝 第七十六章 醉柳如丝 “近日我到了兵部,军务繁忙,才听说了你的事,没来得及过来看你,可你怎么能?” “大人,拜托,千万拜托,你总不能让我们在这雪地里围着火堆喝酒吧?” 我抓住李光地手腕,热切恳求,这男人,本来就是书生性格,加上从阿拉布通回京,一路对我有些好感,这会子我这么热辣辣地主动求助,他当然不好当面拒绝。 只是这一幕看在狼兆眼里,那可就有点扎眼,我低头,腹黑窃笑,心道,正好,要的就是这效果,要不老娘我怎么脱身。 “这罗哩罗嗦的,到底进不进去了,还要什么引荐人,不就有钱就是大爷的地方嘛,你放心,安先生,今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5 儿本将军请客就是。” 狼兆一声大吼,豪气干云,穿透这风雪寒夜,震得这胭脂柳巷绣楼书寓仿佛都抖了三抖,这颇具震撼力的磁性高吼却引出了另一位原本不应出现的佳客。 长春书寓的花魁谢窈娘当然见惯了来来往往的粗人文人,只不过像李光地这样如今朝堂上的博学鸿儒,文坛宗师级别的儒雅男人,对这个女人来说还真是致命的诱惑。 她擎着苍樱油伞,出门为迟迟未上轿远去的情郎挡风雪,我连忙低头,戴上我的茶色墨镜,把声音放粗了说话,回头跟狼兆赔笑—————慌什么,你们舞刀弄剑的就是心急,这里可是高雅的书寓,不是下三堂子,将军头一次来,不要失了礼数不是。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狼兆训斥了一顿,这才回头隔空对这清丽炫目,能把男人苏倒一片的烟雨佳人行礼,撞了撞李光地胳膊,拱手道:“姑娘见笑,在下姓安,在太医院供职,是榕村先生的朋友,今日我这个从关外来的朋友发了雅兴,想叨扰姑娘一二,向姑娘讨教江南丝竹,讨两杯上好的老酒吃吃,不知姑娘可否垂青?” 我尽量把话说得文雅些,心里明白,来这种地方的,像李光地这样的还算官小的,只怕王孙贵胄王爷贝勒比比皆是,狼兆是粗人,性子野,不明白要是惹到人家不高兴,就不让你进门,你也无可奈何。 我听南书房里私底下都传开了,说胭脂胡同的头牌花魁最近跟李光地走得近,多半是看上了这仕途得意的半老男人,官场上都讲究个附庸风雅,李光地也不是迷恋这花魁什么,不过是借个彩头,在官场上有一二谈资而已。 “喂,不就是引荐引荐,顺水人情嘛,大人帮帮忙,回头咱们互相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我在背后拉拉李光地的貂皮大氅,压着唇角说。 那烟花梦幻般的多情花魁却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光地,这眼神,还真是,看得我都苏了一地,这哪里是仰慕,简直就是爱慕加痴恋,恨不得与这个中年男人永不分离的眼神。 我站这两人身边,成了个超级大灯泡。 这,不是都说,戏子无情,表字无义,连我这旁观者都看出来,这剃头挑子是女方热于男方,可惜,以我对李光地的认识,这个男人可不是个什么真男人,说不上跟明珠索额图比,可这会子能再次被皇帝委以重任,官场上那一套是吃得透透的,还会跟这胭脂胡同里的女人闹得多轰轰烈烈不成。 在我看来不就几句话的事儿,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我掂量着李光地应该帮我们引荐完就要离去,没想到————— 绣楼雕梁画栋轩阁里暖意春融,我盯着紫檀八角桌上的明瓦碧绿紫金珐琅紫藤明灯,看着这满桌的江南珍馐佳肴,我都叫不上菜名,这比皇宫里精致的淮扬菜真是巧夺天工,皇帝都没吃过吧?坐在李光地身边,有点无语。 耳畔一曲《莺莺操琴》还没听完,狼兆已经快坐不住了,桌上的酒壶已经灌上了第九壶,我掩着笑,看狼兆对着李光地呲牙咧嘴的模样,觉得真真有趣。 李光地呢,不光帮我们引荐,居然还答应佳人留下过夜,前提是要谢窈娘为我和狼兆陪酒唱曲。 我看那烟雨佳人不太情愿再见客,不过全看李光地的面下,对狼兆根本懒得搭理,对我,在我的墨镜没掉之前不过高看两眼,等我为了让狼兆安静下来,墨镜掉地,我晓得,这种地方的女子,这冰雪聪明的劲儿,哪里看不出我是女的。 可她依然微启樱唇,唱着字正腔圆的江南软语,眼神却对我凌厉犹疑起来,忌惮中渐渐多了几分蹊跷的暧昧。 因为李光地一直在低声跟我聊天,问了一些最近宫里的事,御药房,南书房,毓庆宫也间杂着提到一些,我则无心应答,思考着今晚怎么脱身。 “听说你在宫里被纳兰家的事连累,踩进了后宫争宠的泥塘子里,这是何必,你这么个聪明人?” 我不敢喝酒,就虚张声势地陪着狼兆抿了几口黄酒,还是大口喝茶,吃点点心意思意思,狼兆的吃相估计下次这里的老板娘门都不会让进了,那个粗鲁猴急。 “从阿拉布通回京路上我就想跟你说,听说你在本国出身不低,后宫这个地方,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还是不要搀和皇上的家事的好。” 我侧目,奇怪今日李光地说话挺爽直的,没跟我打官腔,好笑,我反问:“大人是觉得我因为不够聪明,所以卷入后宫争斗?” “我知道你在宫里行走,有时候是身不由己,不过这个时候,皇上对纳兰家已经下了手,你又何必为了回护延禧宫,搞得自己如此狼狈?” 我愤而起身,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毫不留情回说道:“李大人,在下确实不懂大清官场上那些门道,在下也明白,宫里确实充满了虚情假意阴谋诡计,可是一个人再假模假样,也有被掩藏的真心,在下看重的就是真情真意之人,也许延禧宫娘娘也少不了争宠上位,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娘娘愿意对安莎倾吐,这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正如当日我和费因在阿拉布通死里逃生,正如安莎所言大人还能听信一二,这些事,安莎不想再做解释。” 李光地显然有些失望,他没想到我一个外国人如此清高,原本,我看得出他眼神里的意思,他希望我能成为他在朝堂后宫的助力之一,显然,我的孤介高傲让他这腐儒有些无法接受。 我却十分心安理得,我欣赏李光地的才学温雅,但并不代表我穿越是为了这个官场老男人而来。 很明显,这会子,真不是勾引男人谈恋爱的好时机,这次随同康熙北行,若能见到首领,祭司大人一高兴,说不定就送我回去了,还是回老家要紧,金窝银窝不如我的猫窝。还跟这一个酸儒一个粗人瞎耽误起哄干嘛,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等这弹词唱完,狼兆就再也忍不住了,这已经到了这杀人不眨眼狼血将军的极限,我拾起碎了的墨镜,只好对谢窈娘说:“姑娘,将军醉了,不知可有客房歇息一二?” 花魁柳烟长眉如丝,亲自擎了鸡缸杯,上来给我敬酒,那一双含情秋水双眸却盯着李光地,却对我口吐刺槐:“太医院供奉,安大人是吧,小女子敬您一杯,方才从榕村先生的话中,贱妾听出了先生对大人的丝丝关爱,大人有些不领情,且喝了这杯权作罚酒。” 我却有些倔强地不接那成窑酒杯,这成什么了,青楼相好的教训我这个不识时务的情敌吗? 李光地却突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让我有些愕然,这,让我如何是好,人家花魁都上来护着了,他却表明热脸偏要贴我这冷屁股,好笑,人生自是有情痴吗?我看着这男人眼中对我化不开的情意,有些不知道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6 该说什么。 “先生不是答应窈娘留下过夜,我都跟妈妈说好了,先生,夜凉如雪,已经交过三更了,先生也乏了,还是到我房中安寝吧。” 李光地却叫人说要走,说天晚了,送我回戴家老宅方放心。那花魁气得面色青红,见我不识相,上来故意拉着我的衣角,媚笑道:“哎哟,大人衣服还是湿的,是贱妾的不是,这就叫他们给您烘衣服,大人先脱下来,一会子就好。” 我从那软玉温香的玉臂中挣脱出来,对李光地谦恭道,先生还是别费心了,今日多谢先生为我们引荐,认识了美艳绝伦的窈娘姑娘,将军却是还要回行辕的,劳烦榕村先生先替我担负今日账单,明日如数奉还。 李光地那性子看着软绵绵的,却不表态,直说要送我回去,谢窈娘又抓着我的衣服不放手,意思很明显,这花魁吃醋了。 我真是看得够够的,狼兆却突然酒劲上来,夺过那酒杯胡闹开了,大喊大叫:“这什么地方,大爷我花了银子还不给酒喝,这小杯子敬酒,还不够塞喉咙的,拿大碗,上最好的烧酒,大爷我要痛快喝个够。” 我赶忙上前捂住这家伙的嘴,回头求救,道:榕村先生,这,在下今日实在腿脚不便,宫里还有差事等着我,不如,请您派人送将军回行辕,在下这就告辞了。 趁着狼兆发酒疯,脑子有些发昏,我想开溜,李光地倒看懂了我的眼色。 指使两个跟班和书寓里的大茶壶把烂醉的狼兆扶到楼下歇息,不由分说拉我到楼下,进了他的软轿,才说那酒里放了药,要不就狼兆的酒量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倒。 ☆、第七十七章 一眼万年 第七十七章 一眼万年 我惊愕无语,不好拒绝李光地自以为世故的好意,但看到临走时谢窈娘失望的眼神,和这中年男人软柿子一般的虚伪性子,心里又实在喜欢不起来。 这叫什么?表字爱上才子,半路杀出个红毛碧眼的女妖精,这扯不清的三角恋已经够让我头疼,殊不知,这四角恋,五角恋,多角错爱才刚刚开始,这让喜欢简单纯粹的我如何招架承受? 真是无情不似多情苦,这话一点没错,上帝说,给他们爱情吧,只要有了爱,他们就再也回不到天堂。这跟佛教的六根清净似乎异曲同工。 不过让我更崩溃的是,这清净跟我是无缘了,因为升了兵部侍郎,皇帝北行李光地也必须随行,上帝,这不是折磨我吗? 左手狼兆热情似火,右手李光地纠缠不休,中间还要防止祭司大人和我的小徒弟身份曝光。 另外,更头疼的是,皇帝离宫前发生的一件意料之外的破事,让康熙对敏妃和策妄阿拉布坦隐秘的陈年□□发生了兴趣,塔娜为了保护主子,情急之下便把这祸水引向了阿木泰,图雅诺敏的姐姐身上,我的真主阿拉,这事情如同搅动的麦芽糖,越来越复杂胶着,我该如何去保护敏妃姐妹? 这事情起因也很简单,因为萨克都因法力减弱,狼巫的诅咒突然发作,图雅诺敏格格在皇帝探视的时候,突然攻击了皇帝,这还得了,幸亏康熙当时正宣我去诊病,我一看那阵势就知道黄金沙漏的法力压不住那巫师的邪恶咒术,没办法,看皇帝被敏妃掐得脸都绿了,我操起药箱就往那美艳王妃头上砸了过去。 这一砸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帮了倒忙,药箱里掉出了我的手术刀,乖乖,图雅诺敏眼睛里都没了黑眼仁,锋刃闪烁,跟暗夜里的狼眸一般闪动着青光,看着就渗人,叫人心里发颤,口里呼哧呼哧地嚎叫着,好像坟地里尸变的白僵,力气大得永寿宫里所有人都上来掰扯,那看着不粗的手臂还是如铁钳一般。 “来人,来人啊,护驾,护驾——————”李德全和梁九功慌了神,赶忙朝外面高喊叫侍卫,还是顾问行冲进来,一把捂住两个老宫监的嘴。 这会子有脑子的都倏然明白,这会子叫了侍卫,图雅诺敏格格就死定了,可现在喀尔喀蒙古还是大清的心腹大患,这阿拉布通之战刚结束,双方都没喘过气来,这会子让噶尔丹找到借口开战,这不是要皇帝的命,动摇大清统治的根基。 “江六驴,犟驴子,狼兆,快进来一下,大白狼,叫你呢,挺死尸呢?”我故意伸着脖子朝明窗外叫道,李德全和梁九功马上明白我和顾问行的意思,忙出去叫狼兆进来,把侍卫挡在永寿宫外面。 这野性十足的将军进来的真是时候,皇帝正狠狠地踢了邪咒发作的图雅诺敏一脚,闪过了攻击,第一刀没伤到皇帝,可眼看第二刀就往脖子上刮过来了,咣当一声,手术刀掉地,我眼前血红一片,回头时,永寿宫发狂的敏妃已经被狼兆一个杀招,按住脑袋往地炕上咣当一声撞晕了,皇帝抚着胸口正心有余悸地喘气。 哪里来的血?我一把抹掉脸上的血,发现诺敏格格身上无事,又检查了皇帝全身上下,没有伤口,然后,才发现,是狼兆,我那手术刀实在太锋利,划破软甲,手臂被拉了道大口子。 “哎哟,万岁爷,您没事吧,吓死奴才们了,我的爷,您慢点,您哪儿疼?正巧,安先生在这里,您快给皇上看看,伤着哪儿了?您出个声,万岁爷…………” 李德全和梁九功吓得脸色比皇帝还白,哆哆嗦嗦上来小心翼翼搀扶康熙,口里带着哭腔,这真是千钧一发,皇帝若在这阴沟里翻了船,今日永寿宫里的人脑袋都得搬家,恐怕天下都要大乱了,想想就冷汗直冒。 恐怕唯一保持点正常的就是我这个知晓缘故穿越而来的外国医生,地上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奴才都吓得发抖,我拿出听诊器给皇帝上下检查了一下,回头抚慰道:“放心,虚惊一场,没事儿,陛下是受惊过度,一会子让刘院使大人开点定惊药吃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李德全和梁九功这才放心了点,听了我的话,皇帝很快就缓过神来,他可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怎么能被吓着。 康熙看了我和顾问行一眼,沉声命令道:“梁九功,你出去,跟外面人说什么事都没有,告诉敬事房的人,朕今日在养心殿歇了,不必来请旨,叫隆科多常关保带人护卫养心殿,封锁东西六宫宫门,另外,调乾清宫侍卫过来,叫德楞泰把永寿宫给我围了,任何人不许进出,叫穆克登调前锋营三千人封锁皇城,传旨九门提督京城宵禁三日,理由嘛,就说朕即将出京北上谒陵,随行八旗禁军护卫要祭天护驾,还有,李德全,把宫里萨满叫来,你明白该怎么说。” 李德全和梁九功听完皇帝的一番镇定的发号施令,脸上终于也恢复了点正常,叮嘱顾问行伺候好皇帝,转身出去传旨去了。 这一大堆旨意传出去,康熙松了口气,侧目注意到狼兆手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7 臂上汩汩淌着血,忙吩咐我快给救命的狼血将军止血疗伤。 我却跟着满屋子奴才宫女跪下,不敢动弹,口述:“陛下饶命,安莎是西医,并非故意带兵器在大内行走,这手术刀是————” “好了,朕知道了,安莎你不是贵族嘛,怎么也跟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奴才似的诚惶诚恐,林光孝,你也别跪着了,永寿宫上下的罪先记着,等朕理出头绪再说,带着你的人,找绳子和铁链子来,把你家主子绑了,绑严实点,对外就说敏妃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记住了,今日的事若露出去半个字,永寿宫上下可就真的永远开不了口了。” 这事情的严重性林光孝和塔娜都心知肚明,出了这种事,刺杀皇帝,别说自己,就是诛九族都算轻的,皇帝就算把永寿宫上下活剐了,也没人敢跳出来求情。 就连我这个外国人也被吓得匍匐在地,这可是在人家地盘上,就算我是歪果仁,也只能任人宰割不是。 “好了,安莎,你再跪下去,朕的心腹爱将就要失血过度了,顾问行,派人去御药房,把刘声芳叫来,把药材都送过来,就在永寿宫煎药,安先生需要什么东西,开了单子叫她那小徒弟快送来,狼兆手臂上这口子拉得够长。” 康熙是个爱才的人,狼兆不但是他的心腹将领,可是在皇帝年少□□平叛中多次救驾的猛将,我这才确定皇帝没动怒,忙起身打开药箱,拿出针线包纱布止血药手术镊子等工具,开始检查狼兆的伤口,因为是被我的手术刀划伤,伤口细深,幸而没伤到神经和骨膜,只要止血缝合就行了。 刘声芳和戴荃很快便带着药材物品赶来,院使忙着给皇帝诊脉开药,戴荃则协助我当着皇帝的面给狼兆进行缝合手术。 林光孝领着永寿宫宫人找了比碗口大的绳子和铁链子,把晕过去的敏妃捆成了粽子,抬到后面卫氏后殿暖阁里,侍卫里三层外三层把那房间围成了铁桶,萨满已经开始在外面作法。 我偷偷把黄金沙漏给了塔娜,叫放在敏妃身上,若再发病,就让祭司大人跟那远程遥控的狼巫师斗法,若这拜火教祭司都败下阵来,那将来我可对那强词夺理的家伙有话说。 不知是黄金沙漏管用还是萨满的镇魂铃管用,反正敏妃在我给狼兆缝合伤口到第二天大家睁开眼,总算没有再次发疯。 因为没有麻药,中医里的麻沸散作用有限,狼兆这铁骨铮铮的野性汉子在手术中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呵呵,要知道,这可是针针到肉的痛楚,连皇帝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肉疼。 狼兆咬着牙,口唇上都是森森的牙印,我和戴荃却还要带着口罩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地进行这操作。手稳,是外科医生的基本功,不过外行看来,确实有点血腥,连刘声芳都看得有些心惊,又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只劝皇帝移驾到养心殿服药静养。 康熙把永寿宫前殿东暖阁里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只有顾问行,刘声芳,加上狼兆的心腹校尉在一旁,随时等着按住病人,好让我缝合完伤口,不过至始至终狼兆都不需要。 皇帝见我和戴荃全神贯注,严谨专注到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也不再作声,只拿出锦帕帮我擦汗,东暖阁里顾问行掌灯,康熙和刘声芳注视着我和戴荃进行了一台小型的外科缝合手术,等最后一个手术活结完成,我的视线才注意到狼兆的眼神已经不是疼痛那么简单。 “没事了,将军要疼就叫出声来,这麻沸散效果不如吗啡,看来还是需要提炼一点那致命的□□,手术用得上。” 我也有些累,随手拿起炕桌上的帕子擦汗,戴荃忙着收拾手术器械纱布药棉,清洗手术刀什么的,我却没注意到这帕子上一股子麝香味儿。 或许是惊吓后又集中精力做了一台小手术,我转身想活动一下筋骨,不想突然撞到一个人,定睛,脚下发软要瘫倒,康熙却揽月入怀地抱住了我,对面,另外一双火热的眼睛里发出的热量,却让我的目光恍然惊烫,狼兆看我的目光,已经不是什么热情之类可以形容。 这目光,赤热中夹杂着某种海誓山盟的坚定,仿佛是歃血为盟的江湖兄弟执手相看,那种沉厚的坚定,仿佛认定了什么守护一生的誓约一般。 我却自顾发笑,不就是一台手术,这个时代,还是太缺少有本事的女人,特别是医生,长期被男人垄断,所以现在皇帝和将军看我都跟看稀有动物似的,不足为奇。 ☆、第七十八章 内廷供奉 第七十八章 内廷供奉 我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一切,都看在皇帝的眼底。 “咳咳咳,将军,将军,您没痛到失声吧,这伤口有点深,记住,三天换一次药,回头让乐太医给您开点活血化瘀的药内服,回去好好休息,别沾水,保管十天半月就好。” 这下我和他算是同病相怜了,我伤了腿脚,他伤了手臂,都成了病号。 但这场不算太小的外科缝合手术却让刘声芳等一干人彻底心悦诚服了,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戴荃清洗手上的血污,皇帝不动声色,突然夸赞道:“朕今日算是见识了,安先生在阿拉布通时不过是小试牛刀,今日才算是大开眼界了,华夏医学博大精深,可在这外伤救治方面,先生今日真是鬼斧神工。” 好吧,皇帝这一夸赞,从此我在紫禁城里“鬼手神医”的名号算是传开了,更何况救治的是军中头号骁将狼兆,亲眼目睹我缝合伤口的两个校尉巴图鲁嘴巴也没闲着,还没等皇帝的銮驾出京,我这外科神医的名头已经在八旗军营中传遍。 这莫名其妙的名头有时候也叫人头疼,皇帝对图雅诺敏突然发狂的质疑更让我高兴不起来,我能说什么,这会子还不到全盘托出的时候,康熙也是聪明得紧,明白敏妃这不是病,说白了,就是撞邪。 看在我和狼兆救驾有功,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留下我和刘声芳在养心殿值守,命戴荃送狼兆出宫回驻跸行辕,换药的事就交给了我这小徒弟。 我心里纳闷着,却也没问什么,皇帝喝了刘声芳的安神药睡下了,顾问行才携了食盒进来东次间后室,请刘声芳回御药房值守,留下我这个六品供奉就行,院使大人年纪大了,当然不想留在这里熬夜,又怕皇帝有个什么,担不起责任。不过既然敬事房首领太监都说了没事,他当然顺水推舟乐得回去休息。 按照惯例,李德全和梁九功出去处理皇帝交代的旨意了,顾问行是敬事房总管太监,刚刚发生行刺事件,永寿宫那边的萨满法事还在进行,宫里皇城内外禁军调动还在进行,这会子当然需要守夜。 得,我就成了最好的陪护,我是大夫,皇帝半夜有个什么也好急救不是,更何况,永寿宫敏妃的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8 病,一直都是我在照管不是。 我却没想这些,揭开食盒,不过是两碗阳春面,两碟子酱菜,有点失望,因为体力消耗,我这会子也顾不上抱怨什么,端起来就开吃,一点没给首领太监面子。 “哎哟,我的先生,这是我们奴才的饭食,您的在外面,我去给您端,您别着急呀,万岁爷吩咐了,您这救驾有功,怎么能让功臣吃这个呢?” 这小滑头,我不跟你弯弯绕,我口里狼吞虎咽,喉咙里嘀咕着——————什么奴才先生,这都人吃的,行了,有口热汤面就不错了,这顶饿,公公也别跟我花脸绕了,我就吃这个了,这酱菜也不错,要有半只烤鸭腿那就够完美了。 说得顾问行这小崽子扑哧一声笑了,忙从外间又提拉了一个食盒进来,叫了一个敬事房小苏拉搬了一小炕桌,端上菜来,陪着我一起吃饭。 我一看,不说奢豪,这菜明显就是后宫哪位主子没吃完的,虽然是残羹,可明显还没动过,羊肉片、炒苏蛋、笋炒肉、蒸烧肥鸡羊乌叉攒盘,这都主子们的例菜,天天吃不喜欢,撤下来就是有头脸的太监宫女的最好膳食了。 今儿我也跟着沾光了,当然不客气,跟顾问行嘻笑:“哟,今儿我算是沾了公公的光,咱们都一样的人,能吃上这些个,也算是造化了,还什么主子奴才的,都是伺候皇帝陛下的,别说得这么生分不是。” 我有意跟顾问行拉拉关系,这小子心眼灵活,目光却看得深远,难怪康熙喜欢,御药房内廷供奉的事,还得拜托他不是。 顾问行挥手打发了小苏拉,东次间内室就剩下我和他两人,这是要说说体己话,不过我当然明白,跟这小滑头说话,可不能太实诚,要不这家伙什么时候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呢。 “小玉子可不敢跟先生比,就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场面,我们奴才都吓得瑟瑟发抖,还是先生机警,把狼兆将军叫进来解围,要不还不知道能惹多大风波呢。” 我是累得懒得跟他打官腔,不过顾着嘴里,心里明白,稍微透露点永寿宫的内情,估计内廷供奉的事才好说。 “看公公说的,咱们都想到一块去了,难怪皇帝陛下离不开公公,咱们是老熟人了,你这滑头别跟我打马虎眼了,你心里明镜似的,若把侍卫叫进来,打杀了敏妃娘娘,可怎么跟喀尔喀蒙古交待,这阿拉布通刚打完仗,说不准这噶尔丹不借着这由头兴兵南下,到时候可就不是封禁永寿宫这么简单了,那可是要血流成河的,公公一个内监,能有这仁心成算,安莎是不是该把刚才这大功劳让给您呐?” 我的一席话说得顾问行都不好意思继续吃饭,连连摆手,笑道:“先生这张嘴,这满语汉语说的,越发滑溜了,比杂家说得还好,我这都进宫好多年,皇上有时候还说奴才带着江南口音呢。” 这滑头孩子,不接我话,没关系,我继续撒饵,说:“前几日安莎到永寿宫给敏妃娘娘瞧病,无意间听到塔娜和林光孝说什么横刀夺爱,什么侄儿大汗的,又说什么姐姐妹妹,他们说的蒙语,我也没听清,这敏妃娘娘的病说不得跟思念家乡有关系,可今日这情况,实在有点恐怖,这恐怕有点怪力乱神的因由,在我们欧洲来说,那叫魔鬼附身,至于是什么魔鬼,安莎可不敢乱说,呵呵呵,只是这太危险了,皇帝陛下又碍于娘娘的身份,恐怕也得谨慎处理不是?” 顾问行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顿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我也笑得挺腹黠,这意思很明白,在反对噶尔丹这杆大旗下,我完全是站在大清皇帝这边的。 敬事房首领太监本来还在想怎么从我口里套消息吧,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就招了,反倒弄得他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假笑着吃饭,一时无语,沉寂片刻,突然听到西次间卧室里皇帝的咳嗽声,他赶忙起身抹嘴整衣进去查看,一会子没听见什么动静,才悄悄出来。 小个子宫监押了一口九香居的酱菜,突然想到什么,失口问:“听说乐太医他们家在南新路口开了家药房,有先生的股?” 我差点一口面条噎在喉咙里,好个顾氏宫监,我,真的,这孩子,活该皇帝疼他,赤辣白眼,我一下笑出声来,说:“咳咳,这滑头,聪明劲儿,快赶上齐天大圣了,我们当大夫,不过是想济世救命,那成药方子搁着也是搁着,让老百姓头疼脑热也能有个求药去处不是,只是这刚刚开业,这好事,还要公公多支持支持不是?” 我不喜欢这么求人,可没办法,御药房管事太监跟顾氏兄弟关系非常,只要顾问行一句话,就能平白给惠仁堂一年贡献好几千两银子的资本,我只好舍了面子,偷偷递过我穿越带来的手表,谄媚道:“公公帮帮忙,这是三头齐全的好事,乐太医的人品医术连陛下都称赞有加,把宫廷成药供奉给他们家,皇上放心,您放心,老百姓也受益不是?” 顾太监没说话,此刻只听到皇帝轻微的呼噜声,良久,那镀金自鸣钟当当当响了三下,我手里的手表才送出去,完事,我眼皮子一翻,低头继续吃饭不语。 直至翌日,我出养心殿见到顾维桢,他才解释道,若我当时送的是银票,他那兄弟说什么都不会接,可我送的东西,实在叫那熊孩子无法拒绝,那可是连皇亲贵胄都没见过的石英表,先生送礼也送得高明,加上皇帝知道了敏妃和噶尔丹的关系,很满意我的通风报信,也就默许了我为乐家的请求。 乐正良知道消息后高兴感激得差点没把我当牌位送乐家祠堂里,我只是淡笑,说,听说中医的始祖是神农,要供奉还是供祖师爷的好,我怎么当得起,大家都是行医的,只要不忘济世救民就对得起我的手表了。 乐家上下都明白我的意思,此后绝口不提报恩,只说我是自己人,把戴荃也当自家侄子一般。 永寿宫的事宫里内外虽然有些风言风语,不过皇帝是什么人,这点秘密都保守不住,那他当年就没有能力除了鳌拜。敏妃当然继续派人监守,只要不伤到孩子,康熙北行前给了梁九功和隆科多懿旨,反正把人看住了就行,不管是请萨满,道士,和尚,还是出马仙,反正让敏妃和孩子活着,就算完成任务。 我收回了黄金沙漏,萨克都因被那萨满弄得十分关火,几次三番要跳出来跟她缠斗,不过图雅诺敏体内的狼巫毒咒也十分厉害,让祭司大人有点两头受罪,我只好把暂时压制狼巫毒咒的事儿交给宫里的萨满太太。 不管怎么样,这源头还在喀尔喀蒙古不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不找到图雅诺敏的姐姐夏伊达首领,这紫禁城永寿宫里就消停不了。 更何况皇帝头上还有一顶闪闪发亮的绿帽子,估计这口气是个男人都咽不下,策妄阿拉布坦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09 ,图雅诺敏格格的旧情人,康熙估计想起来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这事儿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这下我和狼兆这两个带伤的病人就更加必须随驾北行,幸而我的腿伤到出发时也好得差不多了,狼兆更是战斗体质,根本不把手臂受伤当回事,戴荃怎么劝告要小心都不听。 我看这家伙就是故意想让我去再给他缝合一次伤口,不但没有忌口,还在北教场演练阵法,硬生生让鲜血再次染红护甲才罢休。 ☆、第七十九章 顶风冒雪 第七十九章 顶风冒雪 对于这样一个不听话的病人,我这个大夫脸色当然不好看,狼兆两个心腹佐领海青和善福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我这样一个身形瘦削看起来斯斯文文戴着水镜茶色眼镜的女大夫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较场上,抓住那比我还高半头的马鞍,从马背上揪住狼兆的耳朵,把这精壮男人从沙场上拉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抓进营帐里换药包扎缝合。 风尘仆仆的洋大夫口里绝不示弱,大骂着:“不要命了是吧?觉得自各儿是条好汉是吧,这血不值钱,好啊,那就捐点出来,我那药房里正需要,不怕痛是吧,要不让我这手术刀再给开膛破肚试试?” 我一边手脚很重地撕开染血的绷带,一边查看崩裂的伤口,毫不客气地开始用刚实验蒸馏出来的高纯度酒精清洗伤口,这几下可真的比当初缝合还要疼,这荷尔蒙爆棚男人突然跟杀猪似的叫起来————啊,你谋杀亲夫啊? 我用镊子夹起药棉故意往伤口里桶,口里继续气愤讽刺道:“叫啊,叫得越大声让外面的军士听见,好让他们都来看看,咱们的狼兆将军是条不怕疼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这几句狠话让狼血将军拼命闭了嘴,可痛得拳头直往火炉边钢板边砸过去,我一边准备重新缝合,一边对掀帐子进来的戴荃责备道:“你这大夫也是不合格,怎么能任由病人胡闹呢,这可是手术刀割的口子,又深又细,愈合时间比普通刀伤要长,出去告诉将军身边的人,不许再让他上较场,否则流血不止可没办法止血,到时候化脓发炎只好把胳膊切了。” 戴荃听见我这威胁的狠话,也不言语,目光有些怪怪的,放下水盆就出去了。 我埋头专心缝合伤口,熟练地绕着手术活结,身边燃烧的小小火炉并不能让野外的军帐温暖如春,可我却感觉身边有一团赤日烈焰在燃烧,在靠近,这炽热慢慢靠近后背,腰身,肩颈,双臂,耳朵,这麻酥酥的感觉挠得我手术动作差点走形,吞咽了一下口水,摒除杂念,发挥医生的职业操守,坚持完成我的修补缝合手术。 然后,然后当然是炸了锅,我可是拼了死命要从这满身臭汗荷尔蒙爆发的男人怀抱里挣脱出来,实在没有这家伙力气大,只好——————你再吃老娘豆腐,信不信我阉了你? 实际上我的脖子到耳背已经被种下了粉草莓,这男人要强吃豆腐,我只好,往他那命根子招呼了。 这狼血将军不要命,不过却要命根子,而且见识过这细刀子割肉的锋利,本来就是男女化学反应折腾的想占点便宜,这便宜也占了,事情闹大了可不是很丢脸,于是,我这才感觉到这军帐里寒冬腊月的温度。 “别,老子还没生儿子,这红毛子蓝眼睛女人真够劲,哈哈哈,又有我们南边苗寨女人的辣劲儿,我喜欢,说真的,这血肉模糊的人肉硬是能缝得这么好看,缝衣服一定是把好手,这针线工夫谁教你的?” 我一边收拾手术工具,听到这句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还口:“你当我是裁缝,法克,起开,在下只会缝人肉,不会缝衣服,将军觉得在下缝得好,尽管不在乎继续作死,到时候手臂发炎化脓,我就用锯子把这手臂给卸了,将军就只好当个独臂将军了。” 对这样的粗人,我也犯不着客气,可这厚脸皮男人不但没发火,反而跟牛皮糖一般粘着我,反正就是变着方儿吃点甜头。 我没工夫跟他磨叽,推开他那厚墙一般的胸膛要走,他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我,几乎是不由分说粗野蛮横地抱住我就要吃老娘口水,这却是当兵的做派,哪里像李光地那样文人浪漫地说半天不着边的情话。 知道挣扎不开,我干脆懒得用力,看他却要怎样?反正这里是军营,他总不能在这里把老娘给办了,我那小徒弟戴荃还在外面呢。 他这贪恋蜜汁的方式也确实够粗野,等估摸着这豆腐被吃得差不多了,我掐住了他游走放肆的手,笑道:“将军,玩笑开得太过了,安莎可不是下三堂子里任人随意欺负的姑娘,这无伤大雅的玩笑适可而止,我那小徒弟身上可戴着火铳子,再说,您这身份,让外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他抚摸着我红肿的唇角,意乱情迷,眼神感性深沉,豹子一般野性吼道:“好,老子就喜欢不做作的女人,哈哈哈,安莎,老子喜欢你,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得到你,三媒六娉还是刀山火海,老子娶定你了,你说吧,我们苗寨的男人看定一个,一辈子就这一个了,天王老子都不改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还嫌惹的麻烦不够,要跟这野兽一般的男人扯上关系,行了,家里的猫一定饿死了。 再说了,我已经不再是听了几句情话就能付出一切的年纪了,都过来人,哪里有那么多山盟海誓。 这男人,一时情难自已,能信吗? 这世上,誓言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谋求情感的工具,谁都一样,如同我那前任,能如祭司对首领一样,前世今生挚爱不渝的,太少,我还没这个命,那么容易就遇上了。 一个人,命运是一回事,人品是一回事,男人和女人,能和谁相守过日子是一回事,爱上便无怨无悔矢志不渝的,说到又做到,白首不离的,太少,这便是红尘,这便是无常。 我掀帐出去时,正好看到戴荃眼神里的质疑,还有一丝酸涩,我知道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感情这个东西,不是你爱我我爱你这么简单,那也是有因果的,情债,也是最难还的,干干净净的不好吗,我不过是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的过客。 连李光地这样谦和的男人我都惹不起,狼兆这样野性火热的,呵呵,我还有理智。 看着我和戴荃顶风冒雪离开,狼兆的话还是留在我脑海里————————等到了热河你就晓得了,我不是开玩笑,我会给你个惊喜的,我看中的女人不会错。 回戴家老宅路上,戴荃毕竟年少,虽然这些时日跟着我在宫里学医,人老成了不少,但毕竟也是情窦初开。 “师傅,难道你们外国女人就不嫁人?师傅,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女人,为什么万里迢迢把自己流放到这里来?你还回家吗?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0 你确定,你不会在这里留下牵挂?” 我笑了,少年人的问题总是那么纯洁,我要怎么引导这少年,想了一想,说:“关于我的过去,师傅以后会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许多身不由己,但,无论如何,师傅都明白,我在这里不过是个外人,是个过客,飞鸿踏雪没关系,可若要陷进这雪地里,到时候要从雪地里逃离便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关心师傅,我都明白,但你要明白,每个人都会长大,对于男女□□,有时候只有身在其中的才有资格评判,因为爱情,由始至终,都不过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分心太多,结局一定不会是完美的。” 戴荃似懂非懂,站在老宅门前的石狮子前,拂去那雌狮子头顶积雪,回头疑惑问:“师傅的意思是,这世上的事远不是拂去积雪那么简单,每家门前的石狮子头上多少都会有些不干净的积雪,谁能永远干净,这雪化后,也不过是渠沟里的脏水,师傅是不想趟这脏水的,有时候身不由己,但心底,还是洁白无瑕的,就算将来我会喜欢上什么人,我也会娶妻生子,但我的内心是可以保留一块这样留着飞鸿踏雪痕迹的雪地的,是吗?”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少年郎,我会心一笑,人生难得有这能通心曲的知己徒弟,我上前,整理他的风帽,抚干净他睫毛上的残雪,拥着他肩膀,亲切道:“进去吧,雪越发大了,瑞雪兆丰年,进去喝一杯暖酒,什么都别想,只想着好好学本事,快过年了,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家人,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幸事,男欢女爱不过是一晌贪欢,父母亲人才是人生最后的归宿,你喜欢的女孩子再好,也比不上跟你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妻子,因为她才是陪伴你终生的至亲之人。” 我很巧妙地告诉戴荃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明白的真理,不知道这孩子听懂没有,但我们这对师徒彼此都明白,飞鸿踏雪的那一块纯白的雪地,都彼此埋藏在内心深处便好。 我来到这里不过数月,到今日,却真正找到了一个让我安心的家,戴家老宅,前院门房里乐家药房诚善经营,知恩图报。后院里,小徒弟加上老仆人跟我这个外来者相依为命,相互信赖。 我丝毫不眷恋皇帝的恩宠,狼血将军的热血爱情,博学大儒的另眼相看,是,我应该珍惜这些,但这些人对我看法,不过是建立在有用有利的基础上的,我敬服皇帝的英明心术,尊崇李光地的学问礼义,敬畏狼兆的强悍铁血,但对于一个早已过了追求物质心动年纪的女医生来说,经过了穿越时空的生死,看过了古今中外那么多悲欢离合,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还有情感上的追寻,那么,我不过只是想追寻一点不沾染尘世利欲的寄托,让我还相信人间有情而已。 我原本以为,这样不切实际的理想是荒唐的,是完全不切实际的,是不可能遇到的,但很快,上帝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不会以人的臆想为转移。 因为我遇到了这个男人,这个让我这个外来者都心疼的男人,这个让康熙这个铁石心肠的孤家寡人都无法面对的男人。 有时候,我相信,皇帝后来愿意为我破例,让大清的人都明白皇帝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这个男人的存在,有很大关系。 ☆、第八十章 盛京提督 第八十章 盛京提督 北上谒陵,是的,我知道,大家都知道,因为皇帝对祖母的深情,这是明面上的理由,背后,当然掩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目的。 至少,我和白晋就明白,带着会俄语的钦天监新任监正就是为了继续跟老毛子谈判,这个时候老毛子的头也是个不好惹的女人,伊丽莎白一世,彼得大帝的女儿。 边界勘定已经完成,但为了北境的安宁,威慑老毛子不插手准噶尔与大清的内斗,才是根本目的。 另外,带着我,当然是为了联络喀尔喀蒙古三部,这是分化瓦解噶尔丹的重要手段。顺便查查诺敏格格和策妄阿拉布坦的事,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但我不知道的是,皇帝还为了一个故人。 为了这个故人,皇帝竟然没有回京城与后妃们吃团年饭,找了个视察雪灾的借口搪塞。 而我,第一次,包括我的少年时代都没有,我感受到我对康熙这个故人,无法割舍的悲悯深情。 这一切,很意外地,看在皇帝眼底,却让皇帝破天荒地无能为力,不想阻止,也不愿阻止。 因为连皇帝都自认为欠了他的,一个真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臣子,一个太过于优秀出色贴心的臣子,仅仅因为是个汉人,被康熙扔在冰天雪地里十年,十年里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直到即将油尽灯枯,皇帝才不得不放下世俗朝堂的芥蒂,偷偷摸摸地带着医生去看他。 可一切都晚了,亲眼看到一个为你生死不顾的知己慢慢油尽灯枯,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对我这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来说,更加有点让人崩溃。 如果说李光地是个君子,那么这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只能说,这个男人,让皇帝,让我这个外来医生都痛彻心扉。 周培公,盛京提督,是的,我无法相信这世间会存在这种男人,这种男人只能是历史演义传奇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人物,如同诸葛亮一般,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世上真会有这样的男人。 他不是没有才华,相反他才华横溢,却从不恃才傲物,狂放桀骜;他不是完美无缺的君子,但绝对是个能在危难之时承担责任的真男人;他不是个虚华逶迤无情无义的马屁精,他的忠诚孝义不必别人赞颂,单凭他对皇帝的体谅无怨无悔,我知道,这个男人,确实有理由让我们相信人间所有的美好。 但这种美好却是不堪流言一击的,不堪东北彻骨寒冷冰冻的,他是南方人,却无怨无悔地留在这冰天雪地里十年,病痛咳嗽,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日常节奏。 我几乎不用把脉什么的,但凭他的脸色,还有那极力掩饰手帕上的血迹,几乎可以确诊,他已经,病入膏肓。 中医叫痨病,西医,我想不用说了,即使是肺结核,这个年代,我也是无法提炼出特效药的,更何况,以我的经验,以所有看病大夫的经验,这当然不可能还是肺结核。 皇帝的问话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我知道有一种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乐家也有秘方,可以让减轻这种病咳嗽的痛苦。 “明白了,总之你看着办吧,朕给你制药特许权,朕终究是负了他,这冰天雪地的,你就留下来,替朕照顾他,让他最后这一程走得安宁平和一点吧。” 皇帝离开盛京前,叮嘱我开春在多伦等我,这一次,我不置可否,躬身回答,那要看提督大人的病情,陛下放心,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1 塔克图汗就算为了敏妃娘娘,也会站到陛下这边,更何况,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得人心者得天下,陛下恩威并施以仁德治天下,只要喀尔喀三部南迁,陛下再加紧对四川青海西藏的控制,准噶尔是翻不起大浪的。 我的话有些越轨,幸而康熙没有介意,反而岔开话题问:“上次在博洛河屯你说要北上去鄂罗斯,现在可以告诉朕,有何因由了吗?” 哎哟,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故事我还没编好,不过这个时候我知道,皇帝和我都不想提及周培公的病,所以才要找点其他话题。 我苦笑,支吾半天,绞尽脑汁,干脆胡编乱造,反正皇帝对这个时代的鄂罗斯不太熟悉,那就东拉西扯也没关系,什么鄂罗斯风流潇洒的贵族诗人,为了与我私奔写了许多情诗,为了打破封建婚姻与家族决裂,什么为了追求我又与贵族决斗,但鄂罗斯发生了政变,牵连到这位贵族诗人,所以他回国了,而我,英吉利女公爵为了追夫,千里迢迢搭乘耶稣教的航船,穿越中亚诸国,就是为了北上鄂罗斯寻找痴心爱人。 好吧,编到最后我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只好吟诵了一首普希金的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阴郁的日子需要镇静,相信吗?那愉快的日子即将来临。 我仿佛演出莎士比亚话剧一般,表现得十分夸张,我不敢确信皇帝是否相信我的故事,反正就是人家欧洲贵族罗曼蒂克的故事,跟你这中国皇帝没什么关系。 “那你的女王陛下呢,女王陛下怎么办?”康熙似乎很配合我的戏码,故意不明就里地问道。 “嗯……喔……这个,陛下,女王是有丈夫的,就算安莎跟她有什么暧昧,这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好事,所以安莎才被上议院的那些贵族赶出英吉利半岛,陛下还要追根问底吗?” 我假装要哭,皇帝被我的话剧表演逗乐了,转头,看到暖阁房间里忠诚至死的大臣,脸上又阴云密布了。 “好吧,朕明白了,既然这样等朕处理完准噶尔的战事,就放你北上,去见那个为你决斗的诗人,如何?” 唉,都说演戏要全套的,我只好悲悲切切,回道:“多谢陛下体恤,可我写了好多信给他,一直没收到回信,不知道是否发生什么变故,这件事情,还是等我收到来自莫斯科的回信再说吧,要不俄国女王那里我可找不到说辞。” 我与康熙的对话就这样告一段落,这贵族痴情诗人的故事信不信就由他了。 不过这故事狼兆却是不信的,就算相信,也是醋意大发,我抚摸着依偎在我腿边的白毛狼王光滑顺洁的皮毛,心里觉得其实这个世界上,文人有文人的愁怨牵连,反而武人,头脑简单,活得更加潇洒任侠。 是的,闪电回到了我的身边,外人看到的这头大型狼犬,是江六驴在喀喇河屯行宫时送我的礼物,这确实是个惊喜。 那时候的热河,还没有避暑山庄,不过就是一条大街西头是八旗驻防军营,东头一个五进大四合院,作为热河八旗副都统的驻跸衙门,顺便当作皇帝的行宫。 狼兆率领的八旗护卫三千打头阵,先行到达热河,皇帝的禁卫前锋营骁骑营□□营等压后,我和白晋骑马在中军,狼兆老远就派人过来叫我,说有礼物送我,皇帝车驾还在后头,自有随行官员打点,不用我伺候。 然后我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一幕,一队威风凛凛的八旗校尉牵了一头半人高银毛尖牙青蓝锐眸的大狗过来,我还没看清,那大狗就往我这边直奔过来,等我感觉被一毛茸茸的生物扑倒,我才想起来,这不就是草原上响马头子怀里那狼崽子,这头野狼没有被杀,被当成狼狗养大了。 这就是狼兆说要给我的惊喜,确实很惊喜,也很意外,这让隐隐感觉到,是否我很快就能见到首领了,然后,等祭司大人心情好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当着手下彪悍的八旗军士,狼兆总算不敢跟我乱来,只是眼神放肆地冲我偷笑,道:“怎样,说了给你惊喜,免得你老惦记这头狼,现在物归原主,你该不会再对我拳打脚踢了吧?” 这个男人,拥有的不光是炽热的眼神,做的事也够灼热的,居然还记得我们初见是为了一头狼。 现在这头狼活蹦乱跳地回到了我身边,我是该高兴还是头疼,我又不去行军打仗当马匪,这么大一条狗,我养哪里呀?这北边关外还好说,总不能带回京城吧。 这男人哪里会想到这些,只是赤烈脉脉地看着我,毫不掩饰他对一个不男不女的红毛蓝眼外科大夫的爱慕。 这赤诚的眼神让我心底一阵发虚,上帝,就凭他看我这一眼万年的眼神,我实在不忍心伤害,唉,我是不是又多情了。 “医生,莱斯医生,陛下叫你,医生?” 我情不自禁地跟狼血将军眉目传情的当口,小徒弟戴荃虽然中途开溜去了铁岭,不过幸而还有白晋这老大哥相伴一路,这是个老实人,既没有什么野心,又没有那么狂热的宗教信仰,纯粹的数学宅男,因为我把钦天监监正这么大的礼物送给了他,一路北行,他都十分照顾我。 皇帝要来当大电灯泡,我没办法,要收回凝视的目光,狼兆却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我吓了一条,定睛一看,是一把颇有少数民族风情的牛角刀。 “拿着,防身,比你那手术刀好用。”军士们随即起哄,我不好拒绝,只好藏进袖子里,点头表示谢意,随即回头要去见驾。 他见我收了礼物,得意地吹起口哨,竟然唱起苗寨山歌来。 ☆、第八十一章 身老沧洲 第八十一章 身老沧洲 也许应了那句乐极生悲,这粗犷野性的苗疆男人以为得到了我的心,结果,皇帝宣召我往盛京提督府走了一趟,我知道,我彻底沦陷在了盛京提督那双苍茫决绝的素黑眼瞳里。 我奇怪提督府为何没有女主人,照顾周培公的一对老仆妇回说,夫人是前年走的,也是挨不住这东北的天寒地冻,夫人出身茶商世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也经不住东北这天气。 是啊,盛京的天气,一年有大半年时间都得生火取暖,要没有火炉子,这屋子里完全不能住人。这要出门,就得里三层外三层,大棉袄大棉裤加上裘皮羊皮大衣裤子,这也就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八旗军士能适应。 最致命的,恐怕还是哀莫大于心死,周培公的书房里,经史子集兵法诗词,书房主人简直是兼收并蓄,学富五车,看那墙上悬挂的书法弓箭,这是个文韬武略有胆有识的忠诚良将啊。 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盛京这个地方,上有盛京将军衙门,下有故宫权贵八旗佐领横行霸道,周培公一个汉人,挂了个闲职,这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2 日子能好过嘛? “可惜老爷自小勤学苦读,文韬武略,有胆有识,平三藩的时候立下了大大的功劳,可就因为是汉人,那些八旗佐领旗主就眼红,向皇上进谗言,生生把老爷发配到这个地方来,跟流放没什么区别。” 又一个戴梓,又一个流放,又一个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又一个心在天山,身老沧洲的辛稼轩。 “五叔,够了,别说了,跟安大夫说这个做什么,咳咳咳,皇上有皇上的难处,皇上能提出满汉一家,能起用绿营将领,已经是旷古烁今的开明君主,你们懂什么,咳咳咳…………” 老仆人的愤愤不平让躺椅上消瘦憔悴的病人忍不住发声呵斥,我忙端上刚熬好的雪梨炖川贝母,笑着宽解道:“大人别动怒,伤身,您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五叔也是,晓得大人一心报国,忠君为民,怎么能说这些个大逆不道的话,安莎是皇上身边行走的人,你们下边的人不知道,安莎可是清楚,皇上用人一向唯才是举,不分什么满人汉人,要不像安莎这样的洋夷还能当太医院六品供奉,这可怎么说呢?” 我起身,递过汤匙给五嫂,低头替这虚耗病重的男人掖好羊羔大毛被子,又推心置腹说道:“奴才们不懂坐在上头那把椅子上之人的难处,大人也不必上心动怒,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造化,我这个外国人冷眼瞧着,大清国这位君主不说是什么千古圣人,可对于皇帝这份职业着实是尽心尽责,还算是位在其位谋其事的合格皇帝,大人为主子分忧,原是没错的。” 我这非主流的话让周培公晦暗的脸色突然有了一些光彩,侧目看了我半晌,这才艰难起身喝药,吃了两口那雪梨汤,便推开手,不愿再吃什么汤水。 老仆妇劝说这是皇帝特地赏赐的,上好的冀中雪梨,上好的川贝母,加上冰糖熬制了半日,止咳化痰功效可好,老爷就多吃两口。 我接过那粗瓷碗,对两个仆妇点头,吩咐道:“今日雪停了,开半扇窗户透透气,这屋子里有些闷得发霉,五嫂说的是,大人就多吃些,这可是我从宫里刘声芳老供奉那里得到的秘方,天天吃这个,什么肺病都可以治好。” 周培公目光又黯淡了些,听到我说起他的病,只是无力地摇摇手,喘着气叹道:“罢了,又不是什么仙丹,这些年吃的药还不够多的,先生费心,还是回去伺候皇上去吧,我一个行将就木之人,不劳先生费心。” 这话生分的,让我怵立片刻,但却不愿与这不修边幅的男人计较,反而吩咐两个小厮道,你们去准备一些刮脸修发的洗漱物品,我来给你们大人修整修整脸面,要不一会儿子客人来了,大人也不好见人不是。 “咳咳咳,我这久病之人,什么客人,还是替我回了吧,先生这是何必呢?” 我笑了,回头对五叔五嫂道:“大人这病啊,我看一半都是闷出来的,这地方天寒地冻,大人心绪不畅,又没什么旧友亲朋,这整天闷家里,这没病也闷出病来,皇上日理万机,在盛京停留不过几日,这随行的官员里大人也有不少老相识不是,他们也是安莎的朋友,安莎斗胆,就替大人请了他们过来,跟大人叙叙旧,不好吗?这多见见人气,大人身子骨自然就会好起来的,五叔五嫂,麻烦两位,今日午饭加几个菜,不必奢华,够吃就行。” 两个老仆妇欢天喜地答应着去了,周培公却不乐意了,有些发脾气道:“安先生也太多事了,在下的亲友都在南方,这皇上随行中能有什么朋友,再说了,在下不愿见人,见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先生还是让我这病人清静清静吧。” 我不理会这病人的蛮不讲理,强硬安排道:“大人,好,好,就算不是大人的朋友,是安莎的朋友,大人就给我这大夫一点面子,随便见见,大人别忘了,安莎可是皇上安排过来给大人看病的,大人这个样子是要把皇上的好意都拂逆了吗?” “好意,什么好意,这好意便是开这么多苦药,不停地吃,也不见好,吃这么多药有什么用,都说是好意,周昌就领了你们的好意,可这药,我是真不想吃了。” 周培公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年平三藩时天不怕地不怕,带着一帮八旗纨绔子弟就敢平叛王辅臣的人,论才学不输李光地,论带兵,不输图海费扬古的人,这会子却跟个孩子似的,我也是真真无法,只能摇头,哄孩子道,好,好,大人不爱吃这苦药,那好办,安莎已经让李德全李大总管托传信的驿马从太医院乐太医那里送成药过来,加了蜂蜜调和的丸子,保管大人吃起来不苦。 我的退让叫周培公也是真真无法,这古灵精怪的太医,估计确实有点少见多怪,他索性叹息一声,转头不理我。 两个小厮却拿了胰皂毛巾剃刀刷子热水等物品进来,我始终保持着好心情,将一大块蓝布罩住这鬓发花白的男人全身,只留下脑袋露在外面,口里笑道:“麻烦大人配合一下,这屋子里暖和,安莎手脚快,保管一会子就好。” 这护理病人的活我做起来却是不陌生,不由分说便拿起剃刀刷子开干,这被我照顾的病人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爆发了,跳起来,发火道:“你这洋大夫到底想干嘛?我周昌的生死不需要你来关心,你就跟那些名医大夫一样把把脉开两济药装装样子就好了,犯得着专门跑到我家里来伺候吗?你又不是奴才,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惊了半刻,我只把这病弱男人往躺椅上强势一按,一丝火气都没有,冷笑道:“大人说反了吧,是大人在作践自己,因为自己的空悲切,白了少年头,枉负了凌云才志,到头来不过心在天山,身老沧洲,大人因此才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大人心中有怨,心中有气,尽可以对安莎发作,因为安莎是个局外人,正因为如此,皇上才指派安莎来照看大人,大人与皇上君臣相知,难道不明白这深意吗?” 我正在揭开周培公孱弱的伤疤,没想到客人便到了,是李光地和陈廷敬,还有狼兆,这家伙也来凑热闹,这下是真热闹了。 李光地是给我送药来,顺便来拜访周培公这位平三藩的名将,陈廷敬不过是陪客,他是个不招摇的人,一直管着户部,近来因弹劾高士奇,升迁左都御史,皇帝身边两大红人都到齐了。 这也算周培公的一点生前荣耀了,皇帝给脸。 “哟,稀客,两位大人,快请坐,看看,咱们的封疆大吏提督大人正耍小孩脾气,连头都不愿剃,胡子拉碴的,让两位大人看笑话。” 我说话的口气跟女主人似的,李光地和狼兆都不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3 约而同抿唇一笑,还是把一大包惠仁堂的成药放在桌上,打量了一番简陋的房间,毫不介意地坐下了,我忙吩咐小厮上茶。 这下周培公是有火都发不出来,加上刚才被我一番抢白,因为我刚才说到了他的痛处,这会子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对于皇帝的安排心术,对于我这个大夫的尽心尽职不卑不亢,他实在无言以对了。 “今日我和陈大人副都统大人不请自来,提督大人可千万别动气,这不是安供奉托我把药给您送来,另外皇上看了大人在病中完成的兵法地图时政节略,让我转告大人,远在庙堂不忘忧国,大人辛苦了,这会子还是好好养病要紧,安供奉可是宫里中西兼通的名医,在阿拉布通救过皇上的命,大人可以放心调养身体,不要太操劳了。” 李光地脸色吃醋是吃醋,不过场面话该说的一句不少,陈廷敬不善言语,但进门时私底下塞了一个红包给老仆夫妻,这多半是皇帝的意思。 狼兆带了两个精壮军士,对周培公作揖道:“提督大人,这两个是皇上特地从八旗禁军里选派的两名八旗校尉,今日在下带来,保护大人安全,跑个腿打个杂什么的在盛京衙门里也熟门熟路,免得那些个不懂事的八旗佐领过来找事儿。” 周培公觑眼扫视了一圈来人,心下不言语,连我都看出来皇帝的意思,这真是君恩无从拒,周培公病势已久,这会子人都不太清醒,皇帝思虑是周到的,只是总是让人有些心凉。 我忙叫那老仆妇和两个小厮张罗大家吃饭,不过是东北家常菜,周家日子过得也不宽裕,李光地因有陈廷敬作陪,不好与我套近乎,眼神可没闲着,一直盯着围着我打转的狼兆。 ☆、第八十二章 山舞银蛇 第八十二章 山舞银蛇 我只好把这头驴子拉到后院,教训道:“将军打量着两位御前股肱大臣都是瞎子吧,这么明目张胆跟安莎套近乎,这是要让全天下都晓得吗?将军别忘了你是什么人,别到时候落下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狼兆有点不明白我的忽冷忽热,有些恼火吼道:“你的狼头我都给找回来了,怎么,这会子翻脸不认人了,你这女人,别忘了,周培公不过是个受排挤的过气将领而已。” 唉,粗人就是粗人,我埋头不语,不愿与他争吵,回身要进屋,他却拉住我,往我脸上没脸没皮地蹭过来,风雪中我奋力推开他,留下一句—————将军请自重,便不再理会这单细胞男人莫名其妙的脾气。 我心底有不舍,有懊恼,但觉得反正只要找到首领,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没必要跟这些古人拉拉扯扯,便只留在盛京提督府照顾周培公,不理会狼兆几次三番来找我撒娇。 李光地当然更加不能表明与我的亲近,只私下留下书信,告知了一些他所知道康熙早期擒鳌拜平三藩中周培公和狼兆的事迹,我边看边冷笑,觉得我真是该感谢这位当今儒林宗师,还是该说此人就是软刀子杀人呢? 狼兆的出身,说白了就是南方的水匪强盗,不过是走投无路逃窜江湖,阴差阳错进了大内,因身手了得下手凶狠野性狂傲得到皇帝赏识,擒鳌拜和夺宫之乱中立下大功,这才抬籍入旗成了皇帝的心腹奴才,后因作战勇猛善于带兵,一路升迁到了热河八旗大营副都统的位置。说起来连皇帝的包衣奴才都不如,另外就是,这位狼血将军当然是有妻子的。 看到这里我笑了,李光地想强调什么,自己就是白莲花吗?我无语自叹,跟狼兆比起来,周培公除了是汉人,其余都可称得上是道德君子了。 至于他与八旗军中满蒙将领的矛盾,那不属于我操心的范围,我只知道,这男人忠君报国的种种行为和自身病入膏肓的身体,让我心疼就对了。 我操心的是周培公的饮食起居,汤药针灸,正如皇帝所说,我的存在就是让这个病入膏肓的男人能走得舒服安宁一些,惠仁堂那些治疗肺病的药,不过是缓解症状,眼看年关将近,中国老百姓都图个彩头,能过了年,就代表病人又闯过了一关。 不过我担心的还是很快发生了,尽管皇帝谒陵,视察完雪灾后便传书与我,敏妃即将临盆,保住胎儿要紧,要我在周培公病情稳定后急速回宫。 显然,俄国那边已经搞定,然而,噶尔丹还不知道敏妃发狂行刺皇帝的事,为了稳定蒙古诸部的人心,皇帝需要保住图雅诺敏的胎,因为喀尔喀三部的会盟就定在开春后,必须让准噶尔和喀尔喀三部的王公看到图雅诺敏平安无事。 我看过信后便烧掉了,皇帝不是我的天,我没必要完全遵从他的意思。 除夕将至,周培公的病却越发沉重,他咬牙不说,并不表示我不知道,肺痨引起的疼痛在折磨他,五嫂把被他咬坏的衣袖给我看后,我知道该做什么,为了让他睡得安稳,我不得不传书回京,让乐正良秘密为了搜寻了大量黑色药膏,没有条件提炼,那就只好————— 毕竟,那东西,镇痛效果是最好的,这能让病人睡个安稳觉。 “安大夫,你为了我这个废人夙兴夜寐,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周昌不过是个小人物,只想安安静静地走,你这是何必?” 他不肯用那黑色烟膏,可惜这里没有提炼药物的实验室,就算我把方法跟乐正良说了,他也不一定能操作,况且时间也来不及了。 我只好激将:“大人的固执安莎明白,大人对皇上尽忠职守,不愿惹人非议,可安莎是大夫,不过是尽一个大夫的职责,大人可以不接受我的好意,可是大人这样痛苦,不单五叔五嫂看着心疼,安莎看着无奈心酸,让皇上晓得了,大人,您也要为您江南的亲人族人考虑不是,既然要当大清的楷模忠臣,大人何必如此自苦?” 意外,我居然明白这样一个被异族统治者辜负的忠臣的内心苦衷,他的不甘心,是啊,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心在天山,身老沧洲的不甘心而已,不过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不甘心,不过是周瑜打黄盖,黄盖却无用武之地的不甘心。 周培公的黑瞳在烛火中跳动,真正让他想不到,病入膏肓,却遇到三分知己,这可如何是好? 良久,突然,牙齿撕咬,血染唇角的疼痛,侵袭而来,幸好,除了准备烟枪,我还临时泡制了一些鸦片酊。 “五叔五嫂,快来,把我的药箱拿来,倒一杯温水来,放点甘草糖,快点。” 闻声而来,老仆妇端来了镇痛药,搀和着甜润的甘草糖,估摸着剂量不大,周培公吃下去,很快昏睡过去了。 门外,瑞雪迷茫,苍白一片,东北,盛京,后院厨房前的大缸里,窖着一冬的白菜,房前屋后,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水晶世界,琉璃天堂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4 ,院墙外小贩叫喊着卖冻梨,又是一番市井众生相。 “先生的药还真管用,老爷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先生接到京里来信,是不是要启程南下,老奴俩好为先生打点行礼。” “没,没有的事儿,不过是圣上询问大人的病情,这快过年了,皇上都没回京呢,河南河北遭了雪灾,皇上忙着赈灾呢,特意托驿站送了几框雪梨年货过来,让安莎好好照顾大人安心在盛京过年呢,怎么说的要走,五叔要没事就叫上两位校尉小哥,上驿所里去一趟,把京里捎来的年货取回来,咱们也好好准备过年不是。” 老仆妇听了可高兴了,笑说:“今年可热闹了,那敢情好,先生要留下过年,皇上老爷子还惦记咱们老爷,那可是吉人天相,说不得老爷的病会好起来的,等老爷睡醒了,咱们一家子都去澡堂子里洗洗,把病气好好洗走,大家伙儿欢欢喜喜过个年。” 我点头,正叮嘱家里仆人别把我给周培公用药的实情说出去,我那药也不要问,不要动,就听见外边有人大力敲门,小厮罗春娃去开门,给吓了一跳,门口给扔了好长半片血淋淋的野猪肉,听见那血气冲天的男人在外面喊我名字。 “安莎,快出来,带你上城外温泉子洗年澡去?” 我披了周培公那件烟灰紫团花五福图案羊毛大氅,凝色端重走到大门口,有礼有节,道:“烦请将军稍安勿躁,家里有病人,刚睡下,将军可自行去洗什么温泉子,安莎还有事要忙,将军请自便。” 来人银甲貂裘,扑通下马,神色兴奋,却早把我此前的冷言冷语都抛诸脑后,也没什么嫉妒介意,只豪气道:“呵呵呵,你看看,我好不容易来盛京将军衙门述职,顺道吃个年酒,明儿就要赶回热河,怎么说咱们是京里老相识,狼头我也还你了,我有个营中兄弟,年前在阿拉布通留下了伤患,一直没好,我就说了你的医术,想着这个人情你却是要卖给我的,这是咱们兄弟昨日出城打猎打到的野猪,我想着给你送点,也算给盛京提督府送的,怎么着,这么点人情都不卖了?” “将军盛情,安莎领受了,只是周大人病重,安莎走不开,将军的兄弟若要医治旧疾,可以到提督府就诊,安莎一定尽力,这野猪肉既然是送给提督大人的,五叔五嫂,来人,收下就是,将军见谅,安莎这会子实在走不开,请将军自便。” 这会子我可顾及不了男人的面子了,周培公这会子随时都会叫疼,那镇痛药可不能假他人之手,若药量大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狼兆这会子却有点别扭了,还想用老一套,上来强行要拉我上马,我却早防着他这一手,大氅下准备动用□□,表明态度,让他别跟我这么自以为是地套近乎。 结果————哇,你这白毛畜生,老子可是拿上好羊羔肉把你养这么壮。 那狼头此刻倒帮了我的大忙,我只好拉下脸来,说点绝情的话给这打家劫舍不要命的强盗听听——————将军自以为是谁,安莎可是奉了皇命在此照顾提督大人,我与大人萍水相逢,不过互相帮过对方几次小忙,安莎是大夫,这会子怎么可能抛下病人陪将军去洗什么温泉子,将军拿我当成什么人了,就是皇帝陛下也敬安莎三分,将军不要有失身份,若有病患需要安莎效力,安莎绝不推辞,但这会子将军拿我当粉头取乐,那就打错了主意,将军请自便,这大年下的,别让旁人看笑话才是。 我是真的有些生气,所以这粗人就是脑子简单,回身关门,谁知同来军士后面却听见另一个寒涔涔的声音大笑道:“果然名不虚传,我说犟驴子,这回可有女人能治你了,这能当皇上老师的女人,你可不能跟胡子似的强来,小心人家那锋利的小刀子把你命根子给削了,哈哈哈。” 我没空跟这些粗人胡侃,关门要赶人,却看见狼兆身后马上闪出一个品级更高的鹰眸紫面男人来,看穿戴翎子似乎比狼兆更高级。 “安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奉天将军乌丹,听江六驴这小子说你医术了得,特意过来拜会,另外,也是来探望盛京提督大人。” 这个人,目光锐利,身形如狼,眼神似鹰,浑身杀伐血气,我听过他的大名,这是个比狼兆更可怕的杀人魔王。 如今的东北八旗驻军中,实际上他是头号实权人物,盛京将军卓克托虽然是最高领导,可军功威望手段武功,比起这位可差远了。 ☆、第八十三章 寒梅傲雪 第八十三章 寒梅傲雪 说到底,盛京将军不过是摆在那里的雕像,主管后勤军政,说到打仗,这位才是镇得住场子的前线统帅。 这一身血气镇得我这个不怕血的外科大夫都愣住了,不知什么时候周培公醒了,或许是被外面的喧哗吵到了,还是听到了东北八旗实权人物到了,拖着病躯亲自出迎了。 “我说方才做了好梦,梦见一只海东青飞到我家房顶上,原来是贵客驾到,五叔五嫂,快,开中门,迎接乌丹将军进来呀!” 因为服用了鸦片酊,周培公这会子精神特别好,面色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与乌丹也算是军中旧相识,自然不好拒客。 只有我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假象,这药力一过,病人只会更痛苦。 “说到海东青,还记得当年你我在察哈尔用兵,在山梁子抓到的那只雪白的大猛子吗,连皇上见了都说好,我只好忍痛割爱,送到了皇宫大内,可惜了那猛禽啊。” 乌丹脱了狐裘大衣,摆手进门,笑说:“不用开中门了,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我就来看看老朋友,顺便听说有好大夫在这里,来求医治我这老伤腿,过年了,送点年货给我这老伙计,狼崽子,好了,就顾着追女人,人家怎么说是大内供奉,你给人家一点脸面,把我预备好的年货搬进来吧。” 冷清了许多年的盛京提督府突然热闹起来,我看得明白,连乌丹这样的铁血将领也是要看皇帝的眼色行事的,这就是政治。 听五叔五嫂说过,这十多年,盛京提督府几乎是少有人至,连南方的亲友都少有往来,今日乌丹带着八旗将领登门拜年,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自从我这个洋大夫来了,府里突然多了许多人气,老两口都笑说我是周府的贵人。 面对这一堆实打实的年货,从野猪肉片子到人参海货,老仆妇俩眉开眼笑地忙着张罗当兵的吃茶用饭,我却刻意跟狼兆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培公的状态,乌丹仔细打量完老友后,有些眼眶湿润,抚着额头,有些伤感。 “这一晃这么多年了,日子过得真快,我是个武人,整日就是打仗练兵,老兄都病成这样也没想着来看你,要不是狼崽子跟我提起说皇上派了太医来,我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5 还不知道你的病………” 乌丹说的是实话,但却只能让病人更难受,我忙插嘴,问:“将军今日来顺道是要看腿吗?正巧这会子大人病情缓和,安莎有空,这就给将军诊治吧。” 我也有些害怕周培公在这些当兵的面前发病,还是快点打发了的好,便命小厮拿了药箱出来,请乌丹坐下,查看了他的右腿,不是什么大症候,只是很明显当年的伤患处没有恢复好,我查看完毕只能问乌丹:“将军却是个一心报国的好军人,当年伤患未愈便上阵杀敌,导致当年骨折处骨膜没有长好,影响到右腿血液循环,伤到了末端神经,恐怕到现在右腿时有麻胀,这种旧伤有两种治疗方法,就看将军是要一劳永逸,还是暂时缓解?” 我这一系列西医名词出口,乌丹听得目瞪口呆,回头看了一眼狼兆,有些放下戒备笑道:“呵呵呵,果然是宫里的供奉,在博洛河屯救过皇上的命,说得干脆痛快,不像那些所谓的名医扭捏,老夫要问,这一劳永逸的治法和暂时缓解有何区别?” “这一劳永逸的治疗方法很简单,将军就必须受二茬罪,安莎必须重新为将军切开伤口正骨,重新缝合,然后打上石膏,敷上京里惠仁堂正骨秘方膏药固定,三个月卧床休养,待骨膜神经完全长好方可下床;暂时缓解就只能徒手正骨,敷上膏药尽量不能跑跳,比较效果而言,前一种将军要承受手术的痛苦,但效果明显,后一种就看将军运气,或许天长日久,骨膜和神经可以慢慢恢复。” 我一股脑的中西医结合疗法让乌丹也是大开眼界,抚须笑问:“先生可以肯定如果老夫这老伤腿被你重新动刀子后就能完全复原,老夫这些年看过几十个名医,没有一个说得有先生这般痛快的?” 我不愿为乌丹的老伤腿耽误时间,只惨然一笑,回答:“安莎不愿在将军面前夸耀医术,是否管用这个由病人自己决定,这段时间安莎都在提督府照看周大人,将军可以考虑周全再做决定。” 我与乌丹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他一个驰骋沙场大半辈子的铁血战将,哪里输得起三个月的时间来治腿,后来不过是问我要了惠仁堂秋家的祖传药膏。 康熙二十九年除夕前夕,大清王朝在北境的战事连绵不断,准噶尔不断蚕食着蒙古喀尔喀三部,乌丹坐镇八旗清军东北大本营,哪里有时间来治疗旧伤,我看着狼兆微瘟的脸色,明白乌丹的目的,可我现在的处境,哪里容得儿女情长,也罢。 可我并不知,这一番提督府的年前探访之后,乌丹跟自己心腹爱将说了什么,反正江六驴这个人对我的态度,彻底褪去了那种初恋的热烈,变得理智而冷静,让我却有些不习惯。 乌丹说了什么,我是几年后方得知,实际上他就说了一句———————狼崽子,这个女人是值得你长相厮守一生的女人,不在乎这一时长短,来日方长。 一语成谶,我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康熙的铁血统帅,但却记得周培公的那个梦,海东青,这个男人,确实像一只俯瞰苍茫的海东青。 后话不知,我只知道当日欢宴后,周培公体内的镇痛剂药效一过,那一夜,除夕前一夜,是周府的不眠之夜。 这个男人,这个已经病到瘦削形骸的男人,坚持不要用我的镇痛药,说那东西会上瘾,自己不要受药物控制。 两个老仆急得跪地哀求,我看着这倔强清傲的忠骨良将,心里真的有些动气,他这是做给我看的,因为我是皇帝派来的,我该说什么,我该做什么? 他不知道皇帝对他已经做了所有可以做的了吗?皇帝再欣赏他,也不能为他平反,这是不可能的,皇帝要顾及的是满蒙亲贵的人心,一个汉族将领,再才华横溢,再忠君爱国,得到的还不及一个普通八旗子弟的微末零头。 盛京提督,已经是皇帝能给予的最大抚慰,我叫来了两个看门的校尉,愤怒命令道:“按住大人,灌药。” 对付一个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的病人,两个军士如同对付小鸡一般,按住周培公,把鸦片酊灌进了他的喉咙里,没想到,我却没想到,这一灌药,这倔强的病人又在这除夕凌晨被折腾掉半条命。 他吐了,强烈的呕吐,直接把药,饭食,汤羹,什么都吐出来,直吐到身体里什么都没有,胆汁,血,寒冬开放的红梅一般,反噬的药物呛了气管,我知道,这是他在求死。 我是真生气了,他是想赶我走,离开盛京,他只想如寒梅一般,孤独地在墙角盛开。 我掰开他的嘴,没有吸痰器,我叫来小厮老仆,一人一口,把气管里的痰血吸出来,然后把汤药,羹饭,直接插了胃管,慢慢输送进他的身体里,我就是不要他死。 “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经行几处江山改,多少亲朋尽白头。归休去,去归休,不成人总要封侯。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 他在挣扎,挣扎是要求死还是求生,却被我念出的几句稼轩词句震慑得安静下来,瞳孔发出幽幽暗光,看着屋子里救他的人,突然叹息一声,哭,哭声细碎,然后才微弱喘息道,拿烟枪来,我听大夫的话,好好活,活着,看皇上征平海内,我才能瞑目。 屋子里烟雾弥漫,我叫了众人出来,除夕日的鞭炮已经炸起来,晨光微曛,墙脚寒梅绽放,大家都舒了口气,笑中带泪,老仆拭了一把眼泪,说:“还好,咱们今儿还能吃饺子,挂红灯笼,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安先生,谢谢你。” 我无言,笑不出来,望向冬雪后微蓝如洗的天际,突然体会到那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后一句,却是自古名将如红颜,不许人间见白头。 倚栏空对寒梅,众芳摇落风情,疏影暗香浮动,霜禽粉蝶断魂,微吟檀板,唱不出大江东去,唱不出千古江山,唱不出英雄无觅? 哽咽叹息,只道是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否? “老爷,南边来信,问老爷是否要辞官南归?”老仆妇在周培公耳边呜咽,我却明知,都是徒然。 此刻,烟雾缭绕中,苟延残喘的名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谁知,现实中,老仆郎中,看到的,却不过是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现如今,不过是斜阳草树,寻常巷陌。 除夕家家团圆欢宴,盛京提督府,一代名将在镇痛药剂中残留着胸中定鼎天下的宏图大计,京中的六百里加急传信却让侍疾医生叹一声,烽火连天战鼓催,皇帝密旨召我立刻回京,图雅诺敏的胎就是催命符,北境的复杂局势让康熙也焦头烂额。 “朕已知塔克图汗之女诺敏格格入宫与噶尔丹狼巫阴谋弑君有莫大关联,卿自博洛河屯救朕于危急,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6 今日卿留盛京为朕照送忠义战将最后一程,朕感念卿之仁心仁术,怎奈永寿宫主位待产危机,尚需卿回京相助待命,从速南归,朕心甚慰,切记,切记。” 御前行走数月,我心亦知康熙少有说话如此清晰恳切,因为这其中利害我知道,可他依然说得明白,图雅诺敏要害他,可当务之急却不能让永寿宫妃死,孩子也不能死,唯有召我回宫,可保一二。 ☆、第八十四章 春风不染 第八十四章 春风不染 忐忑,犹豫,矛盾,南归,还是坚守,至少,要等到康熙二十九年除夕翻过去吧? 心一横,满目苍黄,少有地坚定,动情,守着,守着这个当年万里觅封侯的男人到最后。 不知何时,祭司在我身后飘飘忽忽,他怎么跑出来了,这会子我可没力气吵架了,疲惫,身心都极度疲惫,要不是那几口鸦片烟气薰着,周府的人都可以站着睡着了。 我忘记了,跟周培公较劲的时候,黄金沙漏掉出来,沾了血。 “需不需要我帮忙,让你快点回京?” 我差点要哭,涕泪横流,吼道:“你要干嘛,你要敢帮忙,我,你信不信我砸碎了你的沙漏,咱们都别回家了?” “你干嘛,我,我,你误会了,我是说要不要我去看着图雅诺敏,我已经摸清楚那狼巫的套路,找到了一点克制办法,萨满的镇魂铃我也有办法躲避了。” 傻眼,我是真有点傻眼,仿佛看透穿越的时间一般,把萨克都因打量了一番,怀疑,问:“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波斯语,还是回纥语,你不跟我吵架了,还要帮忙,可,可你怎么飘回紫禁城去?” 祭司要吐血,好像在我眼底他从来不是好人,这会子我有点不识好人心,吐槽了一阵,才说:“简单,你找个沙棘木盒子,洒上一层火木灰,然后把沙漏放进去,通过驿马带回紫禁城,交给可靠的人不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我横眼,怀疑地看着这个绝魅如焰的男人,有点说话不畅快地问:“你还会接生?” 这句有点不着调的话让祭司大人也在半空摔了个大跟斗,破天荒地用很天真无辜的表情看着我,意思是你没开玩笑。 我不耐烦地解释—————图雅诺敏的胎已经九个月,照古人怀胎的规律,随时可能生产,你若真的能回到紫禁城,驱除狼巫的咒术应该没问题,可万一到时候难产,你会接生? 萨克都因的眼神从游离到质疑,从质疑到不屑,然后轻蔑到狗血,有些想掐我脖子的冲动,最后丢下一句:“反正我保住她不死,总可以了吧。” 祭司大人跟我一向不投缘,我说完这血淋淋的冷笑话后,就再也不愿意出来见我,我只好心里抱着侥幸,草原的女人比汉族女人强壮,哪里那么容易难产,再说宫里这么多太医,不差我一个,既然决定留下,就要心无旁骛,没那么多巧合。 想是这么想,但送盒子回宫的时候,我还是顺道给乐正良写了信,告知若真的遇到难产,中医催产无用,危急时刻的救治方法。 至于沙漏交给谁,我思索半日,觉得最可靠的人选还是永寿宫后院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蒙古郡主比较合适,虽然是老八的亲娘,不过有时候傲娇的人往往赤胆忠心。 可惜,就在我送走了祭司的沙漏盒子和千叮咛万嘱咐叫乐家叔侄照看敏妃的胎,年关刚过,周培公却在一场春雪中悄然离去了,很意外,他睡得那么安详,大家都以为他是喝醉睡着了,谁知? 前一日,雪后初晴,老仆小厮还破天荒地用轮椅推着他去逛了庙会,大家说说笑笑,尽情游乐吃喝了一番,那一日周培公也反常地精神特别好,陪着大家玩了大半日,一路上把什么吃的玩的都尝了一遍,回府大宴到半夜。 酒酣情深处抓着我的手,笑说若二十年前遇到先生这样才貌俱佳的女医生,说什么也要追求,可惜,可惜,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突然发现,周培公如此多情,又如此纯情,是的,我对他动心了,虽然现在他只是个胡子拉碴的糟老头,可是文韬武略,多情纯情,这不就是每个女人梦中的那个男人吗? 嫁给王子国王,那顶王冠太重,不是谁都承担得起的,贵族,规矩太多,世家,内斗越盛,不过小富出生,才德文识俱佳,心无旁骛,忠诚孑然,这就已经足够。 是我想太多了,但这几滴相思泪却是不由自主,桃花微漾,心意曲通,颔首靥笑:“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世俗与道德,动情与守节,人总是在自相矛盾,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看来大人亦不能免俗。” 情到深处自沉酣,相思一杯且开怀,周培公看我的眼神,亮若晨星,暖若青阳,淳若春水,醉眼朦胧,心底不知身是客,且尽一时江月之欢。 “也许,也许,来世,大人来世,身体微恙之时,会遇到这样一位女医生,她娇润地说着无情的责问,却爽利地诊视这病人的痛楚,她会医治你身体上的病痛,也会明白你心底的遗恨,若遇到那样的一眼万年,大人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大人的前世,我们是见过的。” 我在他怀中喃喃低语,醉了,沉醉,真的醉入梦境,不知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炉火燃烧,寂夜无声,万物都在春雪中萌芽,没有冬的幻灭,哪来春之重生? 那一夜春雪,也埋葬了我心中曾经在感情上的所有遗恨,因为这个男人,便是那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雪。 皇帝收到我婉拒回京的信,本来是要发六百里加急让狼兆押我回京,但当狼血将军带着满腔醋意推开盛京提督府大门,飘零的白色幔帐在春雪中摇曳,任再热的血,估计也冷了下来。 周培公悄无声息地走了,除了已经送到皇帝手中的皇舆全图和种种文武韬略条陈,没有给皇帝留下一个字,这是一个忠臣良将无声的桀骜。 东北漫天飞雪中逶迤的一队扶棺人中,莫名来了许多当年不敢说话的八旗绿营将领,我和狼兆骑马压后,我和他,都是回京述职,然后护送随从皇帝四月再次北上会盟的。 周培公的棺椁要南下还乡,皇帝默许狼兆带兵一路从盛京南下山海关入京,再从运河水路南归。 这送灵仪仗也算半个皇亲规格了,我在马上冷笑,死后哀荣,埋葬了多少忠诚良将,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都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狼兆一个字都听不懂,却在马上打了个呼哨,后面,伪装成家犬的白狼悄然而至,这糙汉子眼一横,从随身酒壶里喝了一口烧刀子,大声嚷道:“所以说书生难养,周培公这人,你道军中怎么评价,他要没读那么多书,说不得就不会这么招人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7 嫉恨,告诉你,他要再不死,我都想在他身上捅两个窟窿。” 我深吸一口气,哭笑不得,好吧,话糙理不糙,粗人却有粗人的智谋,难怪能让皇帝放心提拔到八旗军中当副都统,是啊,文人难养,酸,心眼多,周培公这就是怀璧其罪,倒不如江六驴这水匪更让皇帝放心,这何其哀哉。 可无论如何,与周培公朝夕相处这短短的时日,却让我放下了心中长久的感情积恨,如果一定要选一个这个时代陪我渡过一生的人,我想这个人一定是眼前这个土匪一样的男人了。 但世事总是难料的,我清楚地知道,连周培公这样公瑾再世一样的人物都不能免俗,我这个过客,小人物,也只能随波逐流。 二月初二,龙抬头,敏妃在浑浑噩噩中产下一女,康熙还是很高兴的,母女平安。一个月后,图雅诺敏刚出月子,康熙就要北上多伦,与喀尔喀蒙古三部会盟,顺便接见准噶尔使团。 我本以为不过是一次平常的外事活动,我和白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保障一下后勤,没想到,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怪力乱斗。 康熙也很有远见之明,特意秘密带上敏妃一齐上路,两个侍卫加上我和塔娜负责照料保护。我本来想问皇帝去搞外交政治活动,带上宫妃,这不合适,可皇帝毕竟是个老政治家,说了一大通理由,反正就是不要怕麻烦,你这个太医和副都统大人辛苦一点,到时候跟喀尔喀蒙古三部会盟,若塔克图汗父子和蒙古贵族见到图雅诺敏格格,这对大清的草原上的威名仁和是大大有好处的,而且,还要调一条大鱼上钩。 我听了半天,没听太懂,好吧,反正我收回了沙漏,有祭司大人在,若诺敏格格身上的狼巫毒咒发作,至少不会突然半夜掐死我就好。 皇帝的车驾随从护卫大臣兵马一路浩浩荡荡北行,走了差不多大半月,四月草原野花遍地的时候,总算到达了会盟地点多伦。 多伦诺尔这个地方,就因为这次会盟,成为后来漠南藏传佛教中心和旅蒙商业贸易集散地。这地方,蒙古语“多伦诺尔”,意为“七个湖”,因曾有七水泊而得名。行政建制始于清代,曾为口北三厅之一,称多伦诺尔宣抚理事厅。 这次会盟,不但喀尔喀蒙古三部,草原上四十八家蒙古王公全都收到了邀请,明面上就是一次走亲戚大会,实际上,这就是康熙的政治智慧,会盟,说白了,就是采取军事文化宗教经济联姻等手段,让整个蒙古臣服于大清,让准噶尔与沙俄都明白,这会子满洲八旗可不是吃素的,刚刚在阿拉布通打退了准噶尔骑兵的大清,现在是要宣誓主权。 另外,不得不说满清贵族上层在收服蒙古诸部的手段上比明朝更高明,民间有晋商的经济手段,军事有威慑,贵族间联姻,更强大的武器,是宗教,黄教在草原遍地开花的结果,蒙古人找到了精神寄托,一位活佛所带来的和平威德,远远胜过几万大军耀武扬威。 ☆、第八十五章 狼巫斗法 第八十五章 狼巫斗法 这水草丰茂的地方可热闹了,原本就与满清上层交好通婚的四十八家王爷早早就来到这里安营扎寨,把这七湖之地很快变成了自由市场,皇帝御驾一到,就更热闹,小商小贩也来凑热闹,这下,多伦一下子成了堪比□□的大地方。 喀尔喀蒙古三部姗姗来迟,准噶尔使团更是迟迟不现身,这也没关系,这不影响草原诸部与康熙的迎来客送,本来就是亲戚,孝庄文皇太后虽然不在了,可吉雅皇太后和后宫蒙古八旗诸妃诸太妃还在,这带手信的,传家书的,问安的,攀亲戚的,王爷,台吉,额驸,公主,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反正就是各家帐篷前都热闹非凡。 这是皇帝想看到的景象,加上康熙散播了消息,为了会盟成功,皇帝发了大愿,要在草原舍下大布施,在多伦建立两座规模宏大的黄教寺庙,这下就更热闹了,工匠,百姓,僧人,连圣城拉萨的活佛都惊动了。 我和敏妃的侍女塔娜却整天担惊受怕,塔娜是图雅诺敏的贴身侍女,说白了是陪着这位草原第一美人长大的蒙古女孩,聪慧贴心,不过她母亲是锡伯族人,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巫术萨满。我和她日夜守护陪伴敏妃,连睡觉都不敢太沉,生怕这不□□什么时候爆炸。 自从上次狼巫毒咒发作差点掐死皇帝后,御前侍卫隆科多和常关保就成了永寿宫的左右门神,这次北上会盟偷偷带上敏妃塔娜,康熙也跟这两个心腹侍卫说得清楚,寸步不离,不许泄露身份行踪,不许随意见客走动,更要防止偷袭和攻击,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我冷眼瞧着这俩愣头青还算尽心尽力,特别是皇帝舅舅家的这位,佟国纲的侄儿,未来九王夺嫡中风光无限的隆科多,这会子真是年少青春,一表人才,看来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历史上没说过隆科多年轻时也算美男一枚。 这外戚型男这个时候有点生人勿进,但还算进退有节,凡事不悦规矩,办事细心周到,还算有胆有识,比常关保那纨绔八旗子弟强多了。 虽然祭司一再跟我保证,有他在不用担心诺敏格格被狼巫远程遥控,不过,临行前,我还是做了各种准备,萨满的镇魂铃,符咒,白云观的桃木剑,八卦镜,各种驱邪的东西都带了一打,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该发生的始终还是发生了,就在草原各路王公贵族喇嘛活佛陆续到达多伦,皇帝禁军亲兵八旗绿营,骑兵步兵炮兵火器营骁骑营前锋营等等将近万多人都到达十三里滩草地安营扎寨,各种会盟准备紧锣密鼓的时候,四月二十九,孟春,草原,夜半时分,距离皇帝行宫大帐不远的营帐里传出几声尖叫,我和塔娜掀开羊毛被直接跳起来,发现大帐门口黑影瞳瞳,敏妃不见了。 因为知道随时会出事,我和塔娜都是和衣而眠,草原的孟春依然有些寒意,我更是把戴荃的火铳放在手边,脖子上戴着沙漏和鹰笛。 “呜呜——————”我吹响了鹰笛,召唤不远处随同狼兆歇宿的白狼闪电,我需要帮手,塔娜从帐子里奔出来,说被窝还是热的,人没走远。 我把火铳递给隆科多,自己抓出了许久没动过的杀手锏,□□,有了戴荃,子弹打磨制作不成问题,这神器又能派上用场了。 “佟侍卫,分头找,你跟塔娜沿着脚印往东搜索,我和常大哥沿着声音方向往西去察看,有什么事,口哨鹰笛为号。” 这个时候的隆科多虽然年轻,却很沉稳,目光如星,暗夜中点点头,带着塔娜便往凌乱脚印方向去了。 我和常关保抓起风灯,远处闪电的白色影子在指引方向,我悄声道:“小心,别惊动了行宫大帐圣驾,更别惊动王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8 爷亲贵们。” 常关保操着大刀,眼睛轮了一圈,边走边苦笑,道:“安先生,这,你不觉得说这话晚了,刚才那尖叫声方圆五十里内估计都听到了,大家都不是聋子。” 是啊,这下好玩了,噶尔丹就等着看康熙的笑话,图雅诺敏格格无论是自己发病跑了,还是被人掳走,或者撞邪了,被那些蒙古王公看见,这事情大发了,皇帝的脸往哪里放? 这八旗纨绔子弟一句话却提醒了我,忙刹住脚,拉住这三等侍卫,严肃认真地说:“既然这样,常大哥,这事情不能瞒着皇上,你别跟这我乱跑了,赶紧去行宫大帐,面见皇上,把事情告诉皇上,让陛下来处理。” “这,这能行嘛,这,皇上知道还不当场砍了我啊?”常关保有点趋吉避凶,他可是家里的独生子,为这事儿丢了性命划不来。 我哭笑不得,踢了他一脚,骂道:“你当你们大清皇帝是昏君吗,快去,这事情就是太大,才一定要第一时间让陛下知道,要不出了大事真的要掉脑袋的。” “哦,哦,那,安先生,你一个人去追,不会有危险吧?”这楞头小子还知道关心老娘死活,比隆科多那闷头蒜好。 我推他快去,凶道:“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的,烦不烦,我有□□,妖怪来了都不怕,快去呀!” 这年头,有杆□□确实壮胆,不过把他支开我才好叫世人看不见的帮手,看这小子往行宫大帐飞奔,我转头,突然看见视野尽头河滩地头,凭空多出一团说不出是什么的黑糊糊的东西,暗夜火光中像发酵的黑面团,又像一团腾空的妖魔黑雾。 我加快脚步飞奔,近了,近了,突然听见了鹰笛长啸,不,是真的鹰啸,还有,乌鸦乱飞的扑打声,我调转脖子上的黄金沙漏,七色金砂流动,头顶上突然火红一片。 啊,沙漏在我手中突然变得炽热烫手,我叫了一声,仰头看到了祭司怒发冲冠的魅脸,咬牙切齿,阴森森说道:“就是他,图什的阿帕霍加王府,就是他假扮和卓,用叶蔓苏玛封印了我的灵血真身,抓了首领,害我只能依附在自己的法器里当个灵体,什么都干不了,杀了他,准噶尔的狼巫阿古拉,杀了他,找到我灵血真身,我就能找到首领,杀了他。” 哇卡,这,我被惊在原地,这信息量太大,阿帕霍加王府,狼巫阿古拉,假扮和卓,叶蔓苏玛,什么玩意,灵血真身,祭司不是怨灵鬼魂吗?什么情况? 我定定地看着萨克都因飞扬的红发碧眸,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霸道顽固诡谲的家伙,到底哪句话是真的,我这实诚人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见我被吓傻了,祭司不耐烦等待了,直接手持法杖煽动自己的灵体飘了过去,加入战斗,实际上,我站在这暗夜玛尼堆的阴影里,这才看清河滩上发生了什么,乌鸦,群狼,海东青,人熊,各种说不出是妖还是怪的海陆空动物正围着一个全身铁皮鹿角狼牙熊皮的白脸青光眼巫师捉对厮杀,外面围了一圈满人的萨满,穿着法衣,高高的法帽在血腥的火光中摇晃,镇魂铃的声音传得很远,最外面还有一圈黄教喇嘛,然后,禁军侍卫蒙古武士,把河滩中间的斗法场围成了铁桶,这叫什么阵仗? 这热闹的场面,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帝果然够腹黑,人家是早有准备,晓得噶尔丹的狼巫要来搞事,早有准备,萨满,喇嘛,就差和尚道士了,这斗法场面确实精彩神奇。 那画满咒语符号的狼巫身后祭坛上,远远看不真,我似乎看到了失踪的敏妃,她躺在哪里,一动不动。 这,这神马情况?我正在拍打着跟不上趟的脑子,突然,说不上怎么发生的,等我脑子清醒一点,我记起那人身上荷尔蒙爆棚的辛辣味道。 “你,你放手,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打爆你的脑袋!” 当我想起是谁在开玩笑时,我听到那人胸膛里发出的狂笑——————看来我是跟你这把□□犯冲,第二次听到这话了。 我从虎背熊腰的男人怀里挣脱出来,等眼睛适应了光感,看清周围状况,脑子里不禁真的卡壳了,今晚这信息量真够大的。 这是皇帝行宫大帐后面的一个用于接见蒙古上层僧人贵族的临时经堂,皇帝拈着一串蜜蜡四十八子祖母绿佛珠,盘腿坐在蒲团上念念有词,四周全是皇帝亲信,太监,侍卫,大臣,将领,全都低眉信手,我扫视一圈,突然看到一张陌生的蒙古年轻男人面孔,赤眉雀目,体健丰隆,然后,我看到了羊毛被褥上躺着的图雅诺敏格格。 这,我张了张口,想发问,但及时刹住了车,诡异,太诡异,我想起方才那狼巫的祭台上,明明是敏妃,似乎,我看走了眼。 我再一次观察了地上跪着的蒙古男人华丽异常的衣着配饰武器,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却不肯定。 经堂帐子里静谧片刻,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打雷一般的轰鸣声,随后便是惨叫和屠杀的声音。 我想移步出去查看,旁边狼兆的大手却拦住了我,皇帝终于睁开双眸,看了我一眼,又直视地上匍匐的蒙古男子,等外面河滩上基本消停了,发问:“这就是你叔叔送给朕的礼物,怪力乱神,他不是活佛的弟子,居然搞这些妖魔鬼怪的可笑伎俩,传出去不怕丢脸。” 叔叔,好吧,我已经知道跪地佩白鹰宝刀的男子是谁,那么躺在一边安静熟睡的女子是谁?我可以大胆猜测,是敏妃,还是? 我看着皇帝脸色,暂时无法插话,蒙古男子倨傲起身,但明显气势不足,还是低下头,对着康熙行了草原上的大礼,口里不服气,又不得不哀求道:“本王子已经离开叔叔的汗帐,并不知道叔叔的伎俩,皇帝陛下,请求您放过图雅格格,策妄阿拉布坦愿意臣服。” ☆、第八十六章 妖火焚空 第八十六章 妖火焚空 这情况急转直下,我脑子都有点跟不上,康熙并不着急,很快才见骁骑营心腹统领进来禀报河滩上的战况,那狼巫已经自作自受,被破了法术,七窍流血而死。 “不过死前烧了祭坛,塔克图汗王的小格格没了,奴才看萨满太太跟那巫师原本战况僵持,突然火光冲天,那妖火如同千军万马,肆意蔓延,把那些怪兽狼群人熊什么的都烧得作鸟兽散了,那海东青和神鸦都飞走了,狼巫似乎是被萨满和喇嘛破了法,死状恐怖,为防止意外,已经焚烧了尸首。” 我听得完全懵了,塔克图汗的小格格,不就是,首领? 祭司加入了斗法,可是却失去了—————不,这,事情发展太快,不止是我接受不了,万一萨克都因发了疯,这四月的草原上,那可真是妖火烧不尽了。 我不顾皇帝尚未发话,直接冲出了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19 大帐,跌跌撞撞往河滩而去,皇帝随后也吩咐御驾跟在我身后,这营地里乌压压的人影都往河滩涌去。 我找出随身手术包,我要充当一回法医,我要知道祭坛上的女子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首领? 闪电在远处看守着群狼,狼兆抓住我,问我要干嘛,是不是疯了,我回头,对康熙大喊————陛下,我要确定那是不是首领,那是不是天山南北鹰族的首领,这很重要,陛下? 康熙听懂了我的意思,天山南北,现在虽然腾不出手来管天山南北的事,但腹背受敌是清军无法承受的,遂点头,示意封锁现场的禁军让开了一条通道,放我进去。 河滩地一片狼藉,现场好像进行了一场野外鸟兽烧烤,到处冒着诱人的肉香,萨满,狼巫,喇嘛的法器散落一地,我看到了祭坛前扭曲如麻花的狼巫尸首,已经焚化,只剩下几根骨头。 这下可好,我想起来,还没问萨克都因的血灵真身在哪里,这家伙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 祭坛上,烧焦的人类尸首和野兽身躯散布得到处都是,看来刚才这场妖火爆炸阵仗不小,我没看见祭司的踪影,但却发现被烧焦的女尸身体里的一截手术结,顾不上血腥,我一下瘫坐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当然是首领,这个年代,那个女人会身体里还遗存着三百年后的手术专用绳结。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在这危险迷信愚昧的年代里走完我的下半辈子,我使劲掐自己的脸,希望从梦里醒来。 “喂,你这女人,还真是,胆子真大,够了吧,这都恶心得快吃不下饭了,被吓的吧,好了,走了。” 某副都统大人以为跪倒在血腥战场的女人是被吓的,不由分说直接裹了黑斗篷就强行抱着离开那河滩地,是的,当时我的脑子完全是空白的,我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所以干脆不作为。 皇帝也招呼众蒙古亲贵,不过是有人在河滩地烧烤,走了火,大家回去休息吧。 留下皇帝侍卫打扫战场,然而不远处,河滩尽头的一片宿营地,再一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今儿这怎么了,陛下,到处都失火,要不要派咱们的亲兵去帮忙救火?”科尔沁一个年轻台吉没见过这场面,好奇地问。 我却看清了那火焰中愤怒的形状,是祭司,他在做什么,那妖火中是一只骑着天马的埃兰神兽,人头狮身,天马巨大的翅膀张开,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完全吞噬了那几座小小的营帐。 “这,这怎么回事,是叔叔使团藏身的营帐,快救火啊,快—————” 人群熙攘中奔出来的蒙古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火焰腾空的地方,转头看着满蒙亲贵们,有些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他一个人,不敢靠近那妖火作祟的营地。 康熙觑眼扫视了我瞬间,便命令御驾回帐,狼兆架着我随大队回到大帐后面经堂,却听到了塔娜的哭喊—————天呐,格格,这是怎么了,夏伊达首领,方才噶尔丹的狼巫作法,烧死了您的妹妹,格格,你这是怎么了,公主? 策妄阿拉布坦比我行动更快,这个男子,我看得出,对图雅诺敏是有真感情的,但等康熙带着心腹回到行宫佛堂,连我都倒吸了一口气,塔娜被苏醒的敏妃用刀压住脖子,惶恐地哀求哭泣着。 这什么情况?今晚的事情发展太快,这简直比超音速动车还让我无法跟上节奏,这到底怎么回事? “图雅,这是塔娜,你做什么,阿古拉死了,你应该清醒了,这怎么了,图雅?” 策妄阿拉布坦看到旧情人,连质询的口气都带着甜蜜,我不由得随时注意着皇帝的脸色,更离奇诧异的事情,让行帐佛堂里的人简直大跌眼镜,敏妃一看见我,放下刀就扑过来抱住了我,口里说的居然是波斯语—————— “感谢真神,安莎,你居然在这里,太好了,你在这里。” 我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春意融融的天气里老天发动了一场暴风雪,皇帝听不懂波斯语,可马上明白事情不对劲,除了狼兆和李德全,其余人都被打发了。 行宫佛堂里只剩下准噶尔王子这个外人,他听不懂波斯语,但很快猜到了什么,抓住我肩膀,问我图雅诺敏公主在哪里? 我真的是惊得说不出话,是的,到现在为止,我有点被惊吓过度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安莎,你告诉我,我们原本在阿帕霍加王府,萨克都因,对,我们被人暗算了,安莎,你带领鹰族骑兵回到帕米了吗?你说话呀?” 这会儿我是真说不出话来,我只能压制着恐怖到爆的心情,慢慢吐出几个字:“没,没什么,你,你累了,首领,喝点茶,休息一下。” 我顺手从案桌上举过皇帝的苏合香酒,递到苏醒后发疯的图雅诺敏唇边,她也有点不清醒,看着我真诚的眼睛,仰头喝了那加了安眠药物的苏合香酒,很快,眼皮打架,昏昏欲睡,准噶尔王子从后面要抱住心上人,我却转手交给了塔娜。 有了我和德妃互穿前车之鉴,我晓得,这事情有可能,但又不能确定,所以,还是不要让准噶尔王子为爱疯狂的好。 “安莎,你和塔娜扶敏妃回帐休息,李德全,命隆科多和常关保日夜保护,绝不许出任何差错,没有朕的同意,谁都不许见敏妃。” 皇帝的决定完全正确,但我也可以肯定他起了疑心,我却没工夫琢磨怎么让皇帝释疑,因为我也需要再次见到祭司,才能确定到底事情真相。 然后,皇帝就在那小佛堂里,我知道,以康熙的英明,准噶尔的野心昭然若揭,如果不完全打垮噶尔丹的骑兵,不从内部瓦卫拉特蒙古诸部,大清北境就没有安宁的一日。 所以,对于策妄阿拉布坦这次主动送上门,康熙觉得当然要好好利用,前提是让准噶尔王子觉得敏妃还是他当初的恋人。 这顶绿帽子皇帝戴了也就戴了,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我这个洋人知晓,只要我的口风严,康熙觉得这买卖还算划算。 策妄阿拉布坦的倒戈可以让准噶尔内部彻底内乱,对蒙古诸部,宣誓武力是最后的策略,能怀柔联姻解决问题,绝对不要浪费军费,这是正确的政治谋略。 所以,我不用听都晓得康熙跟策妄阿拉布坦说了什么,只是不晓得这两人讨价还价的最后底线是什么,我现在需要思考的,是祭司的态度。 我安抚好塔娜,说敏妃只是一时精神错乱,刚才喝了大剂量的苏合香安神酒,肯定要睡到明日一大早,我出去查看一下狼巫留下的东西里有没有诺敏格格的东西。 皇帝只说不让妃子见人,我跟常关保一阵忽悠,当然行动自如,我往那河滩地里搜寻了一圈,有些漫无目的,没找到什么,看来这拜火教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0 祭司的妖火真是烧得干净。 我只好往那河滩尽头准噶尔使团宿营地去,侍卫们还在打扫战场,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也不阻拦,我找了半天,脚下突然踢到一件金属东西,然后,方才,那些被妖火吞噬之人的惨叫便在我耳边回旋。 “你们这些恶人,我要你们被地狱烈火焚烧,我要烧净你们的灵魂,让你们连地狱都无法进入,你们这些邪恶的无耻之人,我要你们冤魂泯灭之前,回去告诉噶尔丹,我,波斯埃兰王朝最后的祭司,我要他为烧毁首领的身体付出惨重的代价,我要他一败涂地,国破家亡,死后灵魂不得转生。” 好吧,听到这段毒辣的诅咒我心里倒稍微安定了一点,祭司总算知道中国人的话,冤有头债有主,知道这不关我的事,这都是噶尔丹作下的冤孽,找他去吧。 我知道祭司怒气冲天,随便找了个什么东西附身,没有回到黄金沙漏里,我只好捡起那金属盒子,是的,是个藏银镶嵌红绿宝石的盒子,叹口气,对盒子道:“这么说我没幻听,也没产生幻觉,狼巫祭坛上真是首领的身体,那灵魂呢?首领的灵魂呢?你既然破解了咒术,也知道背后是噶尔丹搞的鬼,你还一直不让我回家,好吧,萨克都因,咱们该谈谈了。” ☆、第八十七章 旷野之风 第八十七章 旷野之风 收拾残局的侍卫们也差不多了,明日过了皇帝就要开始会盟狩猎大宴阅兵,够他们忙的,都想早点回去睡觉,谁管我这外国人。 祭司大概是气得不想说话,他的脾气一向霸道怪桀,平日里我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索性坐下来,打开那银盒子,没想到——— “你,你是…………” 是的,我下巴都快惊掉的是,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气急败坏的拜火教祭司,而是刚刚被我灌下苏合香酒的图雅诺敏,这让我的脑子一下血气上行,看来怪力乱神的事情不是常有,可今天特别多。 “我知道你是谁,安莎莱斯医生,我被那狼巫控制的时候,迷迷糊糊见过你,你是我们姐妹的贵人,幸亏有你,让我没有闯下大祸,让我妹妹能再次活过来。” 这,我一时语塞,看来不用怀疑,不用掐脸蛋,我很确定我现在见到的是图雅诺敏的灵魂,那她身体里那个到底是? 都说灵魂都有他心通,这个依旧穿着华丽鸳鸯万金蜀锦旗装,戴着百蝶穿花点翠玛瑙钿子的绝色宫妃,嗯,不,应该是穿华贵皇妃礼服的蒙古公主的灵魂,此刻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她看着不远处行宫大帐外河滩源头处那小小的青布幔帐,笑得温宁而安静,眼中都是涓涓如流水的甜蜜情意。 我一下晓得她在看谁了,是那个赤眉雀目,体态健硕,颇有贵族威严气象的蒙古男子,准噶尔不折不扣的王子,策妄阿拉布坦。 “图雅诺敏格格,是吧,可惜,可惜,刚才那祭坛上,连萨克都因都无法阻止,是阿木泰首领的身体被烧了吗?所以你才在这里游弋,其实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或许祭司大人有办法——————” 她摇头,突然飘到我面前,虚空中触碰到我的手,笑了,如同西域原野上这个季节盛开得最艳丽的妖冶玫瑰,这种绚烂夺目的美丽让我目瞪口呆,好一阵,才听见她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不,让我妹妹留在我的身体里吧,让她能完成守护族人的心愿,至于我,宁愿化作这草原上的野花,至少这样,当春天来临,我的情郎路过的时候,我还能看一眼他在马上的英姿。” 这,这也太悲情了吧,如同蒙古人的长调里,尽是秋水泠泠,鸿雁哀鸣的悲伤。 “诺敏格格,没那么悲观,我让祭司大人帮忙,一定帮你另找一个身体,这样,你就能回到你情郎身边了。” 我着急抓住她,可什么都没抓住,她还是笑,只是摇头,突然,看着我身后的空气点头,我知道,霸道祭司总算愿意出来见我,趁他还没拿我当出气筒,我赶紧回头,哀求:“喂,红毛巫师,你一个冲动让首领的身体化为乌有,现在阴差阳错苦了诺敏格格,你不会这么无情无义,让首领的姐姐变成孤魂野鬼吧?” 图雅诺敏挡住我的视线,笑得更加凄美,终于开口道:“多谢你,十字架信徒,他是拜火教的法师,而我信仰的神灵不允许我接受他的祝祷,否则来生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情郎,我只祈求你,让我把对情郎最后的思念留存在这个嘎乌盒里,请你把这信物交还给他,告诉他,图雅的心永远留在他乌兰巴托的帐房里。”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里有点明白图雅诺敏格格不愿存留人间的缘由,她不愿继续背叛深爱的情郎,不愿让准噶尔王子继续伤心为难,她不愿再继续做政治和权力的牺牲品。 闭眼,草原四月的风,淡泊,清润,芬芳,馥郁,露水降下来,旷野寂静,野马低鸣,穿越千里的风,透过图雅诺敏的魂灵,呜咽着唱着蒙古长调,无声哭泣,向远方,流走。 “稚子无辜,麻烦先生转托乌伦珠日格妹妹照顾一二,还有,告诉我最亲爱的妹妹夏伊达,姐姐一直在思念着她,谁知,还是擦身而过,不得见了,没关系,姐姐会为她祈愿,祝她早日达成心愿。” 穿越旷野的风带来了远方的长调,当泪水蔓延而出时,我惊然回头,图雅诺敏的情郎,正在那河滩源头芦苇丛中哼唱着简直剜心刻骨的爱情长调,他唱得如此深情,以至于让听不懂歌词的我和萨克都因都意殇情迷。 “图雅格格………”我回头,伸手,空气中只剩下透明的凄艳,所有刻骨的相思相爱,都留在我手心的嘎乌盒中。 我以为我只是个过客,谁知,却是归鸿,终是深陷其中,周培公走的时候我哭过,现在,图雅诺敏选择魂兮长存,我又落泪了。 为了掩饰我的脆弱,我仰头,却看到了平日里眼神嘴上能杀人的祭司同样动容,我突然破涕为笑,他要找的人应该找到了,只不过换了一个身体,这没关系,冥冥中与他牵绊的,不正是首领的灵魂吗? 晨曦初露,太阳又一次照耀着四月的草原,一切都是新鲜的,新鲜的野草野花,新鲜的牛羊,新鲜的云朵,新鲜的人和事。 草原上新的寺庙就要建立,新的秩序,新的生活,当我把嘎乌盒交给策妄阿拉布坦时,从他隐忍深邃的绿松石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个王子的过去和未来。 图雅诺敏的选择没有错,现在,她的情郎会把她刻在心底一辈子,直到他闭上眼睛成为秃鹫口里的食物,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皇帝行宫里,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明日,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会盟即将开始,喀尔喀蒙古三部使团已经到达,他们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1 的马靴刚刚踩在新长出的青草上,我知道,首领回来了,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 我不算是惠妃那样至情至性的人,但也不至于是德妃那样现实到极点的人,我想我属于中庸,我会为情动容,但我动情的时间和程度绝对不会如惠妃一般绵长。冷静理智,我会考虑很多现实因素,但我相信人间有情。 所以,我告诫萨克都因千万不能着急,我会极力保护首领,但请求他不要轻易现身,以免误事。 我知道我的警告起不了太大作用,但当他见识了皇帝整个多伦会盟的过程,他很认真地告诉我,希望我能想个不用动武的办法解决祭司首领皇帝这麻烦的三角关系。 我当然要积极响应,虽然这有点不现实,可总比放萨克都因出来玉石俱焚的好,那些萨满太太也是有些真本事的,总之,我是充分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含义,因为皇帝这两个字,很多事都变成了摸老虎屁股,战战兢兢,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我觉得趁皇帝忙着会盟,好好跟首领谈谈现况再说。 五月,草原最美的季节,会盟开始。初一,内大臣索额图等传达谕旨:塔克图汗对杀死札萨克图汗写出认罪书,承认“扰害生灵,实臣等之罪”。将其认罪书发给与盟的各部首领,以求取得札萨克图汗弟策妄扎布等的谅解与各部首领的宽容。 “你确定皇帝会为了江山放弃美人?” “不是谁都可以当温莎公爵。” 外面人声鼎沸,帐房围脚却扎实如铁桶,没办法,要完全避开皇帝的耳目说话,现在就是最佳时机,隆科多和常关保也忍不住出去看热闹,塔娜在外面,我放出了萨克都因的灵体,长话短说告诉首领她在阿帕霍加王府失踪后发生的所有事件,顺便把图雅诺敏的决定如实相告。 祭司像个孩子,俯身在首领膝下,望着爱人那张逐渐清醒的脸,无尽的喜悦和依恋,在少年祭司眉间涌动。 “事情就是这样,首领,你现在这个身体,图雅诺敏格格,塔克图汗之女,还是皇帝的妃子,是皇子公主的亲娘,我的意见是,你需要忍耐,皇帝的会盟如果成功,早晚是要对付噶尔丹的,到时候看准时机,由我出面跟皇帝揭穿你的身份,皇帝仁德,会放你离开的。” 萨克都因习惯性质疑,嘴上绝对不会相信我的话,首领俯视着祭司透明的身体,闭眼,思考了有一盏奶茶的时间,只是轻声回答:“多谢你,安莎,我需要想想,好好想想,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好好想想。” 意外,我原本以为首领会冲动行事,没想到。我将黄金沙漏交给她,默默地走出了帐房。 初二,会盟典仪。明黄御帐,紫红长帐篷,景泰蓝大象,赦免塔克图汗之罪,授册文汗印,承袭,封被塔克图汗杀害的札萨克图汗亲弟策妄扎布承袭其兄为札萨克图汗。编旗,赐宴,庄严隆重、声势浩大、气氛热烈、情感融洽的场面与表演,□□的排场彻底震撼着喀尔喀蒙古诸部。 “我需要知道现在南疆各部的情况,我弟弟易卜拉欣的生死,鹰族长老骑兵百姓的情况,至于我个人,对不起,虽然我姐姐的身体嫁给了皇帝,但那并不是我,我可以不对皇帝轻举妄动,但我绝对不会与他行夫妻之事,这是我的信仰和情感不能容忍的。” 好吧,这就是底线,现在的问题是,皇帝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权威,既然图雅诺敏是他的妃子,如果他作为帝王和丈夫要翻敏妃的牌子,我一个小小的御医怎么阻止,这还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初三,册封。对哲布尊丹巴、三部汗各赏银千两,蟒缎、彩缎各十五匹。康熙帝再次召见哲布尊丹巴、塔克图汗、策妄扎布、车臣汗等共三十五人赐宴。分别封为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台吉,在爵位上完成了“皆执臣礼”的等级序列,实行清朝封爵制度和法律制度。 “继续装疯,就算不会装疯,那就装受惊过度,反正一个字,拖,拖到康熙准备对噶尔丹动手,那时候才是真相大白的最好时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皇帝就顾不上美女面子了。” ☆、第八十八章 意乱情迷 第八十八章 意乱情迷 红发祭司跟着我在紫禁城呆了一段时间,晓得东方宫廷的无底深渊,他望着夏伊达.敏敏.阿木泰首领点头,心里明白那是个东方大国的英伟君主,如果跟他来硬的,没有胜算,只有我的办法最合适。 可问题是,首领摇头,说怎么装? 初四,阅兵的礼炮声炸响的时候,塔娜在我耳边抱怨了一句,格格这个首领妹妹可不好伺候。 我赶忙捂住这蒙古姑娘的嘴,警告:“她就是图雅诺敏格格,什么妹妹,什么首领,这世上可没有借尸还魂的事儿,娘娘不过受惊过度,忧思伤脑,好姑娘,可不能胡说,否则—————” 我的蒙语不利索,夹杂着满语,塔娜眨巴着眼睛,不理解,但使劲点头,我缓和脸色,解释:“图雅格格已经回到心上人身边,走前托我照看阿木泰首领,好姑娘,你若不愿再回紫禁城,这次正是机会,可以留在草原,嫁人生子,如果要继续照顾敏妃娘娘,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就千万不能乱说,要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说不得大家都要遭殃。” 外面正山呼万岁,号角争鸣,万马奔腾,枪炮骑射,声震大地,塔娜也被吓得有点面无血色,缓了好一阵,定了定神,才说:“塔娜是汗王的家生奴,父母兄弟都在王府当差,塔娜哪里都不去,既然都是格格,塔娜就要服侍到底,先生不用说了,塔娜明白紫禁城的规矩。” 阿木泰的蒙语说得不好,但能听懂我和塔娜的谈话,她只能对我苦笑,说:“我和姐姐温容的脾气不一样,为了减少麻烦,就照你说的,安莎,我只能装病,就说受了惊吓,尽量少说话,为了少与这位皇帝接触,安莎,只能麻烦你多费心了。” 好吧,初步达成协议,然而—————— 初五,皇帝在为敕建汇宗寺奠基的时候,叫上了我,问了敏妃的情况,我只能把事先编好的理由回复,皇帝不置可否,献上给呼图克图的哈达后,突然转头,低声用英语对我说:“是否让敏妃跟策妄阿拉布坦私下见见?你认为呢,安莎。” 我差点一脚踩空,幸而李光地从旁扶了我一把,狼兆在外围看见了眼睛瞪得跟铜鼓一般。 “陛下如此弘法护法,是否每年都派人去圣城觐见现任活佛?听说圣城的总管跟噶尔丹关系密切。” 我悄悄回答了一句不着调的,实在找不到话题了,对皇帝的问题我实在不能回答啊,这怎么答嘛? 没想到皇帝却以为我在跟他打什么密语,真的派人去调查圣城总管,结果,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2 引出一系列青海西藏上层统治阶层的雪崩地震。 好吧,此是后话了,为了维护首领,这纸包不住火的事儿,才能转移康熙的视线。 初六日,回銮前,最后的赐宴,康熙要求敏妃盛装出席,跟自己的父兄加上准噶尔的来使见面。 好吧,我和白晋张诚同样列席,我是紧张到差点打翻酒杯,首领的目光却引起皇帝的怀疑,尽管准噶尔王子看着恋人的目光一样深情,但首领对塔克图汗和其子明安台吉的冷冽敌视,让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解释说敏妃一路风尘,刚生女不久,所以到多伦就病了,前几日又受了惊吓,今日勉强前来拜见父兄,失礼之处还要老汗王多多见谅。 当着皇帝的面,塔克图汗不好对女儿无礼,为了避免穿帮,我赶紧递眼色给塔娜,让敏妃及早退席吧。 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可回銮路上,一次短暂的在野海子边停留小憩时,我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水里的鱼,想着家里的猫是否会自己出去抓老鼠充饥,没想到—————— “哎哟,我的先生,你在这儿,快,快,万岁爷,唉,快点,您倒是快点?” 看着李德全上气不接下气火上房的模样,我没来得及穿鞋,站起身,回头看他,忍不住笑了。 “您还笑,快着点吧,您再不去,天都要塌了。”我正要套上靴子,李德全却等不及了,拉上我就往皇帝御驾马车那边飞奔,我只好顺手捞了鞋子,打着赤脚就来到了皇帝眼前。 皇帝本来就关火,看见我这衣冠不整的狼狈样,气倒消了,只是,我背后冷汗却冒出来,喝奶茶的桌案下掉落了一样东西,是一条红色纱巾,看着眼熟,塔娜站在敏妃身后,不住跟我打眼色。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遭了,这不是,从前在鹰族村落时阿木泰送我的东西,后来阿拉布通回銮,皇帝抢了去,这会子怎么? “安莎,你来告诉朕,这纱巾是你的东西吗?”皇帝打发了多余人等,亲自俯身拾起那猩红纱巾,问我。 我看塔娜的眼色就晓得首领说漏了嘴,这怎么圆谎,只能一口咬定————陛下,安莎以为什么大事,这种纱巾草原部落很多妇女都喜欢佩戴,许是敏妃娘娘认错了,陛下息怒。 事后我才从李德全口里得知,皇帝少见的失态,是因为回銮路上明显感觉到了敏妃性情大变,就算中邪惊吓,也不至于敢拒绝皇帝的宠幸。 皇帝起了疑心,而且证据确凿,祭司的沙漏,我给了首领,没想到,此刻,却攥在皇帝手中。 “朕问了萨满太太,这是西亚祆教巫师的法器,有些年头了,可法力强大,你怎么解释?” 真头疼,怎么解释,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我都搞不明白,怎么解释,既然解释不了,我这个西洋医生只好讲科学—————陛下,安莎是个医生,说实话不相信神学,陛下的问题科学上只能解释为间歇性应激焦虑抑郁幻觉健忘症,俗话说的,疯了。 野海子边的芦苇丛中,皇帝看着我穿靴子,这会子方圆三里地没有一个人,爱新觉罗.玄烨跟我说话的口气没那么威严装逼了。 皇帝被我的话闷头一棒,不顾形象地瘫坐草地上,挺惬意地享受了一番草原的凉风,慢慢转头,幽幽地问:“那晚噶尔丹的狼巫祭坛上烧死了一个跟敏妃长得很像的女子,他们说是塔克图汗的小格格,朕听明安台吉说他小妹妹夏伊达很小就被鹰族首领带走了,安莎,朕记得,你好像跟朕说过一位什么鹰族首领?” 这家伙不依不饶的,我穿好靴子,心里打定主意,这只能咬死了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 “陛下,安莎是见过鹰族首领,可绝对不会是敏妃娘娘,再说当时娘娘还在紫禁城,怎么可能跑到图什去,至于陛下说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请陛下原谅,安莎是西医大夫,尊重相信科学实验,对神学一向抱着谨慎观望的态度,陛下如果认为敏妃娘娘与邪术有关,安莎认为陛下还是请教萨满太太或者高僧大德比较合适。” “那位首领,你说见过的那位首领,现在在哪里?” 我知道瞒不过皇帝的眼睛,但也招认也不是现在,只好继续解释:“安莎说过了,在图什,首领被阿帕霍加和卓抓了,之后安莎就没见过首领了。” “是吗,对于宗教信仰,神怪之事,朕并非完全深信,但也不是完全不信,就连你们西方不是还有许多关于巫师,狼人,吸血鬼的传说,东方,这种东西就更多,狐仙,出马,巫婆,神汉,道士,修仙,安莎,你虽是外臣,朕不能强要你尽忠报国,但自阿拉布通相遇以来,朕待你如何,你应该心知肚明,朕要的,是你的赤诚之心。” 皇帝靠近我,身上还残存着苏合香酒麝香和鹿血的味道,这清瘦的男人能说出这话,已经算是前无古人了。 来到三百年前的中国,在皇帝身边行走快小半年了,我明白在这个国家,在现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封建□□达到顶峰的王朝里,皇帝真的就是天,中国人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周培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后宫诸妃对皇帝也是活生生的例子。 皇帝能对我私下说出这话,已经是破天荒,我真是受宠若惊,可为了我的回家之路,我当然不可能脑子短路,把首领祭司的事在这个时候全盘托出。 康熙的英眸直视着我,黑黝黝的瞳孔里有一个君主的威严,还有一个男人炽烈的爱意,我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到野海子里,他一把抱住了我,惊呼小心。 然后,四目相对,这下赤诚无疑了,连彼此呼吸都扑面而来,这个男人的荷尔蒙指数不如狼兆,但温润如琉璃般清暖的目光还是很撩人的,我脑子里电光火石,没办法,为了保住最后的秘密,只好——————— 我从没想过在德妃面前自诩清高的安莎莱斯医生能这样火辣辣的勾引,没办法啊,我心里狂奔着委屈,行动上却跟胭脂胡同里的红牌姑娘没什么区别,甚至,我这一套西方人的接吻技巧一出,皇帝明显是被我反撩了,抱着骨骼清奇的英伦美女,旖旎缠绵得有些意犹未尽。 男女感情方面,我是过来人,一个在未来经历过男欢女爱的女医生,我对男女身体欲望的了解比常人更多,当然比德兰这样一个中世纪虔诚淑女要大胆奔放。 “安莎,你,你真让朕意乱情迷,汤玛法曾说你们西方人的礼节就是亲吻,可你这样回应朕,朕这个东方帝王,可是会误会你的意思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皇帝要误会我也没办法,我的脑子却很清醒。 ☆、第八十九章 天意弄人 第八十九章 天意弄人 “陛下一定要问出什么怪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3 力乱神的事,安莎只好在这里与陛下吻别了,汤若望神父还有一点没告诉陛下,在我们西方贵族上流社会,亲吻,也意味着分别,对于陛下的问题,安莎实在无言相告,请陛下赐还黄金沙漏,这是首领的东西,安莎必须返回图什归还首领,然后北上莫斯科,完成我此行的目的。” 我行了屈膝礼,以一个贵族的姿态义正言辞地告诉动情炽热的大清皇帝,这显然是给了他一个意外,泼了一盆凉水,也让他见识到了莫塞特女爵原有的风姿修养。 这个时候我必须装得高贵,否则自身难保,强龙不压地头蛇,皇帝这个时候可以强行对我做任何事,但我必须表现出一个欧洲诸侯领主的王者贵气,在那个年代,女人当然是地位低下的,但在西方,贵族的女性却能表现出更多的自主权,特别是一位手握重兵曾经的女领主。 这甜蜜之后匆匆的道别让皇帝不悦,一向沉稳的爱新觉罗.玄烨应该是在思考着,应该强行扣押我,还是以对蒙古王公的策略,最后,这里始终是中国,我的出格很意外地,让皇帝觉得意犹未尽,他居然想跟西方上流社会的女贵族谈一场恋爱。 沉默之后,醉人的麝香和引发人类原始野性的鹿血气息袭来,他慢慢拥我入怀,扶我起身,在我耳边呢喃:“安莎,你知不知道,在你今日跟朕吻别之前,朕真的只把你当成一位才华横溢亦师亦友的神父,可现在,朕真的很感兴趣,莫塞特女公爵,你很幸运,你成功引起大清皇帝的好奇心,安玛西亚,战神,朕很想知道,如何才能与一位异族女领主谈一场恋爱,如何赢得你的芳心,这对朕来说,是个新课题,但很有趣。” 好吧,我承认我弄巧成拙了,这算什么,天意弄人吗?首领和祭司的事我必须守口如瓶,为了摆脱皇帝的追问和质疑,我无意的一个小小举动居然引发了这样的蝴蝶效应。 皇帝轻轻拨开我的手,眼底全是甜蜜和诱惑,如同抚弄一朵白色鸢尾,将黄金沙漏慢慢放进我的手心,慢慢合上我瘦骨嶙峋的手掌,我突然发现皇帝的身形跟德兰女公爵如此相似,真是,紫禁城多少女人梦寐以求想听到皇帝刚才那番话,我现在却有点无心插柳之祸,我该哭还是该笑。 “你不会离开的,至少不是现在,什么女王的断袖癖,什么俄罗斯多情诗人的旷世绝恋,安莎,你骗不了我,朕七岁登基,十三岁亲政,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定北疆,朕见过太多腥风血雨,见过太多痴男怨女,见过太多悲欢离合,德兰女公爵,就算你跟玛丽女王的绯闻是真的,朕也有这个自信,让你开始爱上男人。” 我正欣喜拿回了命根子沙漏,谁知,无意间却瞟到皇帝腰间银链子延伸的荷包里,黑色石英表的金属纽扣,上帝,我差点站不住,顾问行这倒霉孩子,乐家的供奉,好吧,我霜打了茄子的表情,让皇帝很满意地掏出那石英表,他匠心独具地把表带卸了,装上了精致的镶蓝宝石猫眼石银链子,这下我心底真不知该咒骂顾问行还是我自己。 我看着那石英怀表几乎说不出话来,原本白如寒冰的脸色更加毫无血色,心里连骂人都没心情了,敬事房太监,好吧,顾问行,康熙,都够腹黑,这次怪我自己,乐家的宫廷供奉,没有皇帝的示意,顾问行有八颗脑袋也不敢私自行事。 康熙却笑了,笑得软萌得意非常,因为我与他相遇以来,一直都是我用各种炫目的天文地理在让这好奇宝宝羡慕嫉妒,现在,他终于扳回一城。 “朕该好好想想,你送给朕这独一无二的礼物,朕也该送你一个定情信物,你是女公爵,贵族出身,等闲东西看不上眼,又不喜欢女人那些钗环脂粉,朕需要好好想想,这石英表,朕会戴身上,这意思你该明白,嗯,若不明白,可以问问李光地,至于朕送你什么礼物,让我好好想想,等朕想到了,你会收到惊喜的。” 康熙说完在我唇上蜻蜓点水,花枝乱颤地离开了野海子边,我却只能结结巴巴,小声祈求:“陛下,这,这,石英表,这送钟表,不是好意,这,陛下……………” 这一场啼笑皆非的意外变故让我也是措手不及,皇帝把跟德兰女公爵安莎莱斯医生谈恋爱看成一道数学习题,尽管深奥,却能激发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加上男人的猎奇心里。 好吧,是我失算了,原本在皇帝面前显摆那些天文医学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让祭司找到首领,解决了鹰族的问题,我也就能回家了,谁知,这节外生枝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的背影,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真是伴君如伴虎,就这么小心了又小心,还是惹了一身骚。 我心底完全明白,无论我是不是德兰女公爵,天家无小事,皇帝的爱情,大多都是悲剧收场,康熙老爹就是个活例子。 因为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是紫禁城三千妃嫔的男人,你要跟皇帝谈恋爱,简直开玩笑,这不是要变成全天下的敌人。 想到这里我简直全身都开始发抖,我就是个追寻无拘无束生活的小医生,不过混口饭吃,背不起全民公敌这大锅,董鄂妃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康熙开玩笑的吧,不用当真,我真是,还当真了,我一下笑了,自我安慰,不用当真,江山,美女,江山和美女比起来,美女不过是皇帝政治生活的调味剂,特别是对康熙这样雄才大略的君主来说。 自我安慰精神让我总算有了点力气,但显然,自从这次在野海子边与皇帝对话后,我变得孤僻异常,皇帝回銮一路上我都默默不语,李光地和狼兆以为我病了,都适时关切问候,送医送药,但还是没用。 连我自己都晓得我这是心病,是被吓的,我的病根唯有萨克都因了解,因为担心首领安危,也因为一路跟着我吵吵闹闹,他忍不住现身问我:“你要真害怕,我现在就可以做法让你回去,现在我回到首领身边,灵魂羁绊大大增强,灵力大增,估计没有血灵真身,也可以送你回去了,这些君主原本就没一个好人,你要出事我和首领也会过意不去。” 走,我现在能走吗?还走的掉吗? 道义上,我不能舍首领不管,在草原还好,皇帝这次北巡就带了一个后妃,一旦回到紫禁城,那就是个无间地狱,首领单纯豪迈的性格怎么能自保,那些女人,为了抢男人,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吞了你,此前我能独善其身,也是花招百出,又哄又吓,百般委屈才活下来。 现在,敏妃这样一个蒙古美妃,性情大变,语言习俗不同,对皇帝又有无法取代的吸引力,我是无法想象,在宫里那群久经沙场,牙尖爪利的宫斗老手面前,到底有何胜算? 出事,那还不至于,只是,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4 我想趁着眼前还有退路,还是躲躲的好,等康熙准备好再次北征,到时候首领的问题一股脑全解决,那我也可以走得了无牵挂不是。 “你想离开京城,去哪里,首领怎么办?”祭司当然马上读懂了我的心思,他可是个读心高手,但自有他的顾虑。 我叹口气,隐隐能望见京城前门楼子了,我伏在马上低声自语——————我会安排好保护首领的人和事,离开一段时间,并非一去不回,实在是,你不懂得东方宫廷里斗争的可怕,如果一旦我不能自保,首领要回归也成了绝对不可能的难题,你要明白。 “安先生,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这一路都不怎么说话,还是回京自在吧,呵呵?”那猴精猴精的倒霉孩子猝不及防凑到我眼前,让我不想说话也得说话了,乐家的供奉不是那么好拿的。 我一把拽住康熙心腹太监的耳朵,盘在马上拉近距离,故意气急败坏道:“公公好手段,猴崽子,拿我当猴耍,是吧?” “哎哟,先生轻点,让人看了笑话,呵呵呵,小玉子也是借花献佛,要不先生以为那太医院的供奉是轻易就能到手的,这后宫前朝那么多人都盯着呢,要不是万岁爷点头,你让奴才我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答应先生啊!” 反正我都已经招惹上皇帝了,还怕你一个敬事房太监,我有点破罐子破摔,也没那么忌惮这位高权重的大太监了,直接一个不甩他,夹紧马肚子跑到了前面的文官队伍里。 “先生别生气,万岁爷也是不经意看到那石英表,奴才我不敢不奉上啊,再说,有皇上一句话,乐家的供奉别人就不敢说闲话,这不是两全其美。” 顾问行特意打马赶上来,赔罪态度极好,我看他那谄媚的样子,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明白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乐家供奉的事算是过去了,皇帝没精神抓着这小事不放,那么,就是—————— 如果说多伦回銮途中皇帝的表白,让我的内心还存了一丝粉红的少女心,那么接下来舞台转回紫禁城发生的事,让我是真的一点点少女心都没有了,只剩下恐惧,只剩下快点逃离的坚定。 皇帝的多伦会盟可以说大获全胜,不但巩固了草原上四十八家蒙古王公亲贵的臣服关系,还收服了喀尔喀蒙古三部,现在大清北境,除了准噶尔部,其余蒙古部落均已臣服。白晋张诚随行也见到了俄罗斯密使,搞定了战斗民族不在后面搞鬼。建立黄教寺庙,让蒙古百姓进一步在宗教的感化下放弃战争的野心。 这一些列手段搞下来,为接下来与噶尔丹的战争准备开了一个好头。 ☆、第九十章 暗夜流光 第九十章 暗夜流光 阿拉布通之战因康熙突然病倒,噶尔丹偷袭不成,福全上当避战,结果弄了个尾大不掉,以康熙的雄才大略,这场战争肯定是要打下去的,否则北境就永无安宁。 噶尔丹的目标可是南下牧马,这说白了就是你死我活,而且一旦准噶尔势力壮大,天山南北,青海西藏,到时候大清恐怕很难平定边陲疆域。 所以,最好的办法,康熙当然明白,雅克萨之战,尼布楚条约,大清已经对俄罗斯进行了敲打退让,现在除了要拉拢沙俄,从内部瓦解准噶尔部也是最佳的手段,策妄阿拉布坦,图雅诺敏,然后,我口中的鹰族首领,这些,在康熙眼中,都是政治筹码,用得好,大清不过备战几年,便可以一举解决准噶尔部的威胁,进一步巩固西北边陲的安定。 想到这里,我几乎已经把康熙的爱情戏言当成微不足道的玩笑,我在皇宫里存在的意义,要远远大于一个女人在床上的价值。 索性,当紫禁城传出噶尔丹与敏妃的流言蜚语时,我已经把皇帝当时在野海子边的宣言抛诸脑后。 那流言传的,一听就晓得是噶尔丹这种没文化的粗人的主意,什么图雅诺敏格格早就跟他噶尔丹私奔过,还什么山盟海誓,非君不嫁,总之我都听得直摇脑袋,真是低级流言。 嘲笑噶尔丹的同时,我根本就不把皇帝那甜言蜜语当一回事,人家皇帝就是随口说说,宫里等着皇帝宠幸的女人能从神武门排到天津卫出海口,回銮后皇帝在前朝忙着应付明珠余党与索额图的党争,哪里有功夫还记得跟我这小太医说了什么。 我留在紫禁城最大的目的,就变成了保护永寿宫主位的安全,随时要充当□□和翻译,乐家的生意因为有了宫廷供奉,秋元晋和乐正良两个老头子坐堂,加上戴荃乐家两个侄子,根本就不用我出手,那生意是蒸蒸日上,就让我坐着分红就成。 而我,萨克都因,塔娜,最提心吊胆的,莫过于每天服侍首领到储秀宫和宁寿宫的晨昏定省。就这小小的规矩,首领硬是学不全,加上语言不通,别说贵妃,就连此前暗中回护的吉雅太后,对首领生冷的态度也有些不满。 我也不能解释说人家内在换了人,此前图雅格格虽然让后宫诸妃妒忌,可温淳的性格还是能跟吉雅老太后沟通交流的,现在,首领蒙语说得不好,吃穿住行,都改不了鹰族人的习惯,我和塔娜无论怎么提醒,这一个人自小养成的性格气质,那真不是说改就改的。 我又不能跟贵妃说敏妃疯了,这样一来咱们就得准备往冷宫搬家,这可不是好事。 而且,因我此前对延禧宫的善意,雪娟私下提醒我,贵妃虽然是个争强好胜凡事都做在明面上的大小姐性格,可这些年在后宫里也学了不少阴谋手段,要小心她突然发难。 现在紫禁城后宫,除了皇太后太妃她没理由动,四妃轻易不敢动,敏妃和新进宫的汉族低位妃嫔就是她的眼中钉。 特别是,宫里传言敏妃进宫前跟准噶尔王族男子有关系,汉族抬旗的妃嫔在贵妃眼中就更是狐媚子,是头等欺压打压的对象。 雪娟的警告我当然感激万分,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可不是宫斗高手,可我认识宫斗高手啊,本来已经准备跟德妃摊牌,让她保住敏妃,谁知,我前脚刚进同顺斋大门,后脚塔娜就追来,说林光孝服侍敏妃去慈宁宫给太妃请安,竟然凭空失踪,同时不见的,还有进宫不久的李答应。 这事情大发了,我第一个反应是慎刑司,但结果表明,雪娟的话说得还算简单,钮祜禄.爱兰珠真的什么都干的出来,就在我和塔娜卫氏加上顾问行找遍了三宫六院,就连紫禁城的茅厕都没放过,我强烈建议把事情捅到皇帝哪里时,就在永和宫那口古井下,找到了林光孝和李答应的尸首。 林光孝尸首还算完整,可李答应,简直变成了人彘,尸身惨不忍睹,我一下脑子都炸了,万一首领也遭了毒手,我不知道祭司大人会干出什么好事。 贵妃还贼喊抓贼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5 ,封闭东西六宫,调来侍卫太监,挨着宫搜查,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皇帝却一直躲在昭仁殿里不发一言。 林光孝的尸首在永和宫被发现,我首先要确认的,就是德妃没有跟贵妃狼狈为奸,为了让这不信邪的顽固女人明白自己跟我一荣俱荣的处境,我直接在同顺斋里拔出了狼兆送的牛角刀,为了找到首领,为了杜绝祭司在紫禁城里发疯,我的手流点血没什么。 德兰只是冷笑,但疼痛让她有些恼怒,可她这种人,表面上却是最怕吃眼前亏的,瞬间脸上就变成了猫脸,笑得让我起鸡皮疙瘩,温柔和顺地要为我包扎伤口,口里几近甜言蜜语———先生怎么这么傻,何必伤害自己来验证本宫的清白,先生入宫时日尚短,还不了解德兰的为人,宫里跟本宫相处多年的姐妹都知道,德兰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先生多疑了。 “我并非要验证你的清白,我这么做只是想警告你,你的灵魂能穿越百年来到这里,不是我的功劳,一切都是祭司干的好事,实话告诉你,敏妃身份特殊,我是保定了,原本我是希望你能帮帮忙,没想到有人已经动手,不管是不是你,我只想用这鲜血告诉你,不要伤害敏妃,否则祭司一旦发怒,你我都要遭殃。” 我不知道这样的口头君子警告能起什么作用,不过对于德兰这样一条道黑到底,现实功利到底的女人,你不让他见点血,估计她也不会好好跟你平静相处。 “先生口里的祭司,到底是什么,德兰不明白,异教先知,还是魔鬼邪祟,或者是萨满神婆——————” 德兰试探着我的口风,我一下就明白她的想法,在她的思维模式里,无论是神灵还是妖魔鬼怪,都不过是可利用的棋子,老天,这种人太可怕,也太愚顽,我跟她说不通,只有她自己最后吃了亏,才会明白这世界上不是什么都是她可以掌控的。 我没耐性跟她啰嗦,只直接了当,抓着她的手腕,问:“林光孝和李答应的尸首是在你永和宫找到的,你真不知道贵妃把敏妃娘娘藏哪里去了?” “你这是在审问我,安先生,还是,奉了谁的懿旨来问我?” 她挣脱了我的手,眼底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狡诈,如同永夜里紫禁城神鸦的眼珠子,流动着永不言明的暗夜流光。 猛然醒悟,我说话的方式跟德妃真是真正的鸡同鸭讲,这个女人,永远只看得到现实世界已经发生的事,永远只相信她眼睛能看到的东西,你跟她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一荣俱荣的事儿就是对牛弹琴。 好吧,为了保护首领,得跟这女人谈点实际的东西,比如,她丈夫的恩宠,儿女的前程,她在这宫里的位分……… 我正要开口,永和宫掌宫姑姑桑君少见地神色慌张地跑进来,附耳禀报了什么,德妃阴险又有些得意地笑了,这是什么表情,我正纳闷,心里嘀咕着这女人,不会是什么算计又得逞了吧? 没想到,还是同一拨人,我熟悉的,送我进慎刑司的那一班人,呼呼啦啦就往同顺斋闯进来,得,我明白德妃那眼神的意思了,这下她不用跟我解释就撇清关系了。 贵妃是连消带打,反正这宫里得宠的妃子都是她的眼中钉,能连带着除去一个是一个,如我所说,林光孝和李答应的尸身是在永和宫古井里找到的,这就是罪名不是。 钮祜禄.爱兰珠端着架子进门,一眼瞧见了我,眼中的骄矜更加猖狂,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知道我是永寿宫的人,又与延禧宫交好,今日索性就借着敏妃失踪闹出人命的由头,让我顶缸当了替罪羊不是更好,连带着德妃也要落下失察的罪名。 不过她却明白,我这个妖魔一般的外国女医生,万一再出什么幺蛾子对她儿子下手,到时候她是找证据都没人懂那些西洋□□。 照例行礼后,我和德妃对视一眼,转头侧目看贵妃在那里权衡利弊,德妃却抢先,对我说:“先生且先回去吧,今日来得急,先生出门前该照照镜子,我这永和宫简陋,倒不会怪责先生衣冠不整,谁知这会子贵妃娘娘来了,这就有点不敬之罪了,先生还是先告退吧,改日再来给本宫瞧病。” 锁眉,我有点奇怪德兰的话,没细想,却一字不漏地记下了,躬身便要告退,谁知贵妃却倚着闪金云纹通草云锦大软枕,慵懒地开口阻止道:“怎么本宫一来,德兰你就要赶人家走,安先生怎么说也是御前行走的太医,又是南书房西席,林林总总头衔一大堆,本宫这深宫妇人也记不住,哎哟,瞧我这记性,绕到哪里去了,忘了正事,德兰,你可别怪本宫不护着你,永寿宫太监和李答应的尸首都是在你宫里古井里找到的,怎么说你也脱不了干系,今日本宫也是让六宫去去疑,所以带了人来搜检,你可别介意,说我打你的脸。” 我注意到贵妃对德妃的称呼,好像是在呼唤自家丫鬟,难怪德妃心里不服气,恐怕这称呼还是爱兰珠的姐姐还在时叫惯了的,叫顺了嘴,改不了,也说明爱兰珠还是把德兰看成了自己的家奴。 既然她说到搜宫,那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慢慢朝门边退去,没曾想正巧撞到一个脸上留着骇人红斑的太监身前,哈哈珠子顿时叫起来————哎哟,安先生,您这要去哪儿,我们娘娘不是说了,您这别着急走啊,您是洋教士,侍奉神灵的人,不如留下压压场子,万一这古井里还有第三具尸首,您给做个见证,皇上那里也不会说娘娘擅自行事不是。 ☆、第九十一章 惊声尖叫 第九十一章 惊声尖叫 紫禁城里的太监,特别是爬到首领掌宫一级的阉人,没一个不是难缠的主儿,我不怕撕破脸,更焦急的是撕破了脸更找不到首领。 “娘娘要搜宫,德兰不敢阻拦,只是,还请娘娘三思,前日在宁寿宫已经说明,古井藏尸的事与德兰无关,还请娘娘说明缘由?” “你说无关就是无关吗?尸首是在你永和宫古井里找到的,怎么说你也有责任,这宫里就住着你一个妃子,难不成还是两位格格做的好事吗?” 贵妃这混不吝的狂躁性格上来,今日看来就是专门要让德妃难堪的,就算不能把罪名栽赃到德妃名下,搜宫这种事,保不齐不找点其他的因由把德妃宫里血洗一遍。 看来这是积怨,钮祜禄.爱兰珠估摸着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我心下有点纳闷,德兰原本不是她姐姐宫里的女官吗?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会对德妃恨成这样。 我满面疑色看着德兰,她那一向似笑非笑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表情,那浩瀚如海的深蓝眼珠子里掩藏的,应该是这皇宫里见不得人的一面,钮祜禄.爱兰珠姐妹早先跟乌雅.德兰是同一阵线,不过自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6 从爱兰珠的姐姐登上了皇后宝座,这后宫就已经重新洗牌。 德兰游走在钮祜禄姐妹和佟佳氏郭络罗氏等满蒙贵族小姐中间,浑水摸鱼,得了不少好处。 照钮祜禄贵妃的性子,她对德妃的恨意,应该是源于这位后宫心机城府如大海一般深不见底的妃子风吹两边倒的奸猾小人行径,更重要的是,我多少听说了孝懿仁皇后的死,跟眼前这两位斗得你死我活的美艳女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若不让德妃在这皇宫里消失,若皇帝知道心爱表妹的死跟爱兰珠有关,这,悲剧,真是人间悲剧,复杂,太复杂,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恩人是仇人,谁能辨别这是非善恶论忠奸? 可问题是,该死的钮祜禄二小姐,你要跟德妃斗个你死我活,你饶上敏妃干嘛,这空有美貌家世的脑残白富美,她到底晓不晓得敏妃的位置为什么如此敏感,这可是关系到皇帝的江山社稷,关系到大清北境安宁的。 你跟德妃宫斗就宫斗,你干嘛这么缺心眼,这钮祜禄家脑残真的是家传之宝,当初遏必隆也是左右摇摆,在小皇帝和鳌拜中间当墙头草,也不看看爱新觉罗.玄烨是什么人,后来就活该政坛失意。 钮祜禄家大小姐也是,再要强,你能强得过皇帝,你能强得过命运,到了还是死在生孩子上,所以说,女人太要强,那就是给自己挖坑。 这还真是家传之宝,这人要作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皇帝刚把喀尔喀蒙古安抚好,跟策妄阿拉布坦谈好里应外合的条件,如果这个时候敏妃出事,呵呵,不仅是我那沙漏里祭司要发狂,估计皇帝也要发狂了。 “你当日虽然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保不齐你宫里人干净,如果是你宫里的人勾结外人,犯下这滔天罪行,更加私藏绑架了敏妃,现在我是六宫之主,永寿宫首领太监和一个答应死在你宫里古井里,你说我有没有理由搜你的宫?” 德妃的性子一向不与人争辩,更何况现在贵妃拿住了关键由头,尸首在你宫里发现,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跟德妃一个眼色,扭了一圈眉毛,看来她不打算争辩,这,真让贵妃搜出什么,借题发挥,她不知道后果严重吗? 我是没心情看这两个妃子斗,可现在必须找到首领,没有线索,沙漏在阿木泰手里,那祭司也应该在,这法力强大的赤发妖怪还保护不了首领吗?这太蹊跷了,难不成,又是什么萨满的镇魂铃? “哈哈珠子,叫他们给本宫好好搜,连一根针头都不许漏掉,有任何违禁的东西,任何犯禁的事物,都不许放过,德兰,你可别说本宫不护着你,当日你是我姐姐的贴身宫女,也算我们钮祜禄家的家生奴才,这么多年,本宫可是时时都没忘记过,可惜,这些年,你似乎已经把这事实抛诸脑后了。” 伴随着储秀宫的首领太监大手一挥,永和宫这一向安宁的地方顿时开始鸡飞狗跳,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在这里陷着干嘛,我得快脱身出去找首领去啊。 爱兰珠这场发难,也许在德妃看来是早有苗头,可宝宝我心里苦啊,你说这千金小姐,你对付德妃就好,干嘛饶上永寿宫。 现在怎么脱身,我卡,这紧张时刻我怎么想不出办法,心里真是越来越火大,这该死的爱兰珠,人家装好套子你要往里面跳,可别怪我不念及无辜人的性命了。 “娘娘,够了,您真的闹够了,您就借着尸首在德妃娘娘宫里被发现,就说人家是贼,这未免太武断了,德妃娘娘怎么说是一宫主位,安莎怎么说也是大清皇帝陛下的客卿,您这样完全没有证据就搜宫,实在太难让人信服,作为一个帝国的皇妃,您这样做实在太有失贵族风范了。” 我是真忍不住了,哈哈珠子这狗腿子竟然还想拉我下水,把我和德妃一块儿收拾了,你当我是孤单无依的乌伦珠日格,这宫廷里的规则,是对皇帝的女人管用,对大清的女人管用,可对我这个外来的,那就没那么管用了。 钮祜禄.爱兰珠对我本来就有旧怨,不说别的,就说他儿子十阿哥出天花的时候我帮着皇帝落井下石的事,她这种天之娇女就已经恨死了我,现在被我这一顿抢白,一时震惊得魂都没了。 好吧,我知道这就是德妃一直想让我做的,今日总算帮她挡子弹了,这两面三刀的火锅婊,总算心满意足了。 贵妃还没回魂,手下的狗腿子反应可够快,上来就重重给了我一下,连带我和德兰都摔在地上,哈哈珠子招呼几个小太监,上来就要教训。 我心里从来没这么窝火,本来就想当个过客,可老天偏要让这些被禁锢得精分的女人抓着不放,罢了,罢了,今日反正找不到首领,我在这个年代还有什么希望,这该死的地方,该死的时代,女人连吃口饭都是男人赏赐的,我这人,吃苦受累都不怕,就普希金的名言,若为自由故,爱情皆可抛,本铲屎的最怕的就是失去自由。 钮祜禄.爱兰珠也疯了,这贵族世家的娇小姐,估计还没被谁这么指着鼻子训斥过,抖动着嘴唇,喉咙里好半天飙出一句:“该死的奴才,贱婢,来呀,哈哈珠子,来人,给我教训这两个贱人,让她们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本宫是大清的什么人,打,往死里给本宫打,红发碧眼,不是妖女是什么,本宫就晓得你跟德兰这死丫头是一路货色,就是勾引皇上的狐媚子,本宫今日不教训你,我就不姓钮祜禄。” 我抱着头,偷眼看了一眼这张狂女人,又看看德妃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眼神中尽是揶揄,心里一沉,索性,豁出去了。 “贵妃娘娘,你今日要敢对德妃娘娘动手,你就输了道理,我会让你知道井里的尸首跟德妃娘娘没关系,你若对安莎动手,这就是外交纠纷,我一定到陛下面前申诉,你不能只手遮天,哈哈珠子,你别以为你拳脚厉害,住手,再不住手—————” 好吧,不想闹大也没办法了,老娘在亚非拉戈壁沙漠里纵横捭阖的时候,这些死太监尸骨都变成了粉末,不知道飘哪里去了,任人欺负不是我的做人准则,只好,动用戴荃给的杀手锏。 “砰………”巨大的回声中,紫禁城群鸦乱呱。 这下好了,我这个最搞笑的过客,最不想出风头的过客,不想登上历史舞台也躲不过了,我看着手里的火铳冒着青烟,唇角浮动着恶魔的微笑,直接把枪管对准了贵妃钮祜禄氏。 “啊,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反贼,你要反了吗?魏珠,叫侍卫来,把这眼底没主子的贱人给本宫杖毙了,来人啊,来人!”贵妃已经气急败坏,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主子别怕,这□□就一发铁弹,看奴才拿下这胆大包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7 天的妖女,千刀万剐了给主子出气。” 储秀宫这面目狰狞的大太监是见过世面,可惜,他没见过戴梓家密室那一屋子的收藏,事到如今,为了不让我自己吃亏,没办法,是非恩怨我也是顾不得了。 “砰!”又是一枪,振聋发聩,伴随着哈哈珠子冲破天际的惨叫,我牢牢端着火铳,对着钮祜禄.爱兰珠的眼睛,慢慢起身,毫不示弱,威胁道:“来呀,你们要只手遮天,草菅人命,可别怪我这妖女不客气,看谁先死,娘娘,咱们试试。” 魏珠捂着满脸血腥在地上打滚惨叫,贵妃是真被吓倒了,满屋子奴才连外面侍卫也被吓住了,我拉起德妃,退到屋子角落桌案后,等着外面来人。 这个时候,想什么后果,马的,鱼死网破吧,乱拳打死老师傅,谁还管什么规矩,讲规矩就死得快。 双方对峙着,德妃拉拉我衣角,又说了一遍永和宫那大镜子上的话,什么犀照无尘,我耳朵嗡嗡作响,也没听清,就在外面脚步声大作的时候,回头,看到德妃眼底的腹黑流色,心里猛然想到了什么。 不会吧,这,好吧,早知道皇帝和德妃都是黄雀在后的高手,没想到,孙子兵法也是用得烂熟,我是注定要被人当枪使,真的只能认命吗? 尖叫,惊声尖叫,紫禁城里大概不会再有人听过钮祜禄.爱兰珠这样的高八度颤音了,很稀奇,我和德妃听到了。 ☆、第九十二章 峰回路转 第九十二章 峰回路转 还有谁听到,还能有谁,我开了这一枪,得罪了储秀宫首领太监,等的就是黄雀在后的那个人,至于黄雀后面,抱歉,这大boss确有其人吗? 事实证明,这背后很多人,我这一枪让哈哈珠子恨死了我,让贵妃恨死了我,可背后收益的人却很多,包括现在永和宫外面看热闹的后宫三千佳丽。 没有了姐姐和娘家撑腰,钮祜禄.爱兰珠能作死到跟六宫诸妃作对,我也是佩服到没谁了,结果,结果就是遇到我这个被德妃当枪使的外国妖怪,现在,不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而是乱枪打死后宫公敌。 “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为什么到这里来,本宫不信,不信你敢开枪,你,你试试?” 贵妃胆子很大,有傲骨的人通常都胆子大,虽然看到哈哈珠子在地上翻滚的惨状,爱兰珠还是强装镇定,颤抖着声音问,但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 “我是谁,是啊,安莎原是本着医者仁心,无论皇帝王子贫民百姓,安莎都尽心救治,规矩,对不起,皇妃殿下,安莎不是这皇城里的女人,无法遵守您口里的规则,安莎不过是个不远万里到俄罗斯寻找情人的路人,在这个地方稍留片刻,娘娘这是何必,凡事适可而止,古井里的尸首,安莎自会让娘娘知道死因是何,但现在,请娘娘交出诺敏格格?” “什,什么,什么诺敏,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本宫管理六宫,搜宫找凶手是本宫职权,你这洋人凑什么热闹,什么敏妃,本宫不知道。” 好吧,嘴硬,桀骜狂躁的人都是嘴硬的,为了以防一万一,我只好————娘娘搜了永和宫,娘娘敢不敢让我搜储秀宫? “你,你大胆,放肆,你要搜本宫寝宫,你哪里来的胆子,你哪里来的资格,你这贱人,妖女,还想骑到本宫头上来不成………” 我的要求彻底激怒了贵妃,这被宠了半辈子的大小姐顾不上身份,顾不上我手里冒着青烟的□□,冲上来就跟我扭打到了一起,这让我有点始料未及,藐一眼身边的德妃,示意着上啊,要报仇,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这里是我天真了,德妃当然不会露出一点狐狸尾巴,反而在眼角余光扫到穿明黄龙袍的人贵脚踏进门的当口,迎上我和贵妃扭打的冲突范围,结果,一声哀叫,我心底在咒骂,这女人,真是天生就会争宠。 “德兰,怎么回事?住手,成何体统,贵妃,住手,安先生…………” “万岁爷,贵妃姐姐,这,这是误会,哈哈珠子这奴才带了人不由分说要搜永和宫,安先生正巧过来询问臣妾有否见到敏妃妹妹,顺带帮臣妾分辨了几句前几日古井里发现尸首的事,结果,贵妃姐姐怒了,要责罚臣妾,安先生看不过,帮臣妾挡了些责罚,哈哈珠子这奴才下手太重,先生一怒便开了枪,万岁爷,臣妾?” 说到装可怜,颠倒黑白,连我都要对德妃佩服得五体投地,幸好现在她现在不是我明面上的敌人,我真的承认论绵里藏针阴险毒辣,我真是对莫塞特家族的女人甘拜下风,难怪安波林被他们整上了断头台。 贵妃还揪打着我不放,我也毫不示弱,抓扯住她的头发,手里发狠,皇帝一见爱兰珠这蓬头垢面的泼妇样子,有些微怒,这可是难得的事儿,德妃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让皇帝好不见怜。 康熙先安抚了德妃,回头示意外面的心腹太监,里面太乱,别让人进来,然后竟然冲上来拉开了贵妃抓我衣襟的手臂,夺过我手里的火铳,厉声斥责贵妃:“爱兰珠,好了,耍性子到此为止,成何体统,带着你的人,回储秀宫去,没有朕的懿旨,永寿宫的事,你就别管了,还有,安莎怎么说是一国诸侯使臣,此事事关邦交,大国体统,你再任性,也不能丢了大清的颜面。” 这话贵妃没听进去,还在气急败坏地使性子撒娇,却让德妃刚刚还得意的神色有些异样,我不甘示弱地刮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把老娘的身体利用完了,现在老娘也会利用你莫塞特家族的身份,怎么样,一报还一报。 顾不上跟德妃斗这小心眼,我直接跪在皇帝面前,大声申诉:“陛下,安莎有证据,证明永和宫古井里的尸首跟德妃娘娘没关系,也有证据证明敏妃娘娘的失踪跟储秀宫有关,请陛下准许安莎前往储秀宫搜索。” “你,你这洋夷,胡说八道,永寿宫首领太监和李答应的尸首明明是在永和宫找到,你有什么证据为德妃开脱罪名,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敏妃在本宫宫里,你这妖女,妖媚惑主,本宫今日要清理后宫妖孽。” 事情都发展到这里,看来不来点硬货,贵妃嘴硬,皇帝对后宫诸妃始终还是留有七分颜面的,可为了找到首领,为了彻底打压贵妃的气焰,我只好————— “陛下,古井藏尸的案情,陛下可以传顺天府大理寺内务府的仵作与安莎一起验尸,到底是谋杀还是自杀自会有结果,敏妃娘娘的失踪,安莎可以用性命担保,一定在储秀宫,请陛下准许搜宫。” 验尸,解剖,康熙看过汤若望的解剖学大作,心里明白若三法司仵作加上我这个外科医生,验尸之后要搞清死因是易如反掌的事,至少谋杀还是自杀是可以真相大白的,不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8 容贵妃强词夺理。 而我信誓旦旦说贵妃绑架了敏妃,这似乎有点蹊跷,我也是赶架子上架,既然德妃成竹在胸,那就索性豁出去一试,到时候没搜到,皇帝还能杀了我不成。 “万岁爷,林光孝和李答应的案子事小,臣妾认为敏妃妹妹失踪事大,陛下刚刚安抚了喀尔喀蒙古三部,敏妃妹妹是塔克图汗之女,这人真不见了,万岁爷如何跟汗王交待,不如,就委屈贵妃姐姐,让安先生去储秀宫查看一番,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德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此刻说这话不算越了规矩,这才是重点,皇帝很满意宠妃的默契,这才是不给老公扯后腿的妻子,贵妃听了德妃的话,似乎这才明白了点重点,一时气全泄了,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安莎,你肯定敏妃在储秀宫?” 都这当口,我只能点头,看着德妃城府黯然的脸色,硬着头皮上吧,找到谁是谁,反正若首领出事,我也有大麻烦。 结果,实在不想说这事,只想说这后宫就是套路了又套路,就看是谁在套路,贵妃就是没搞清楚一点,没听懂她姐姐的遗言,你可以套路,关键是你的套路不能越过背后大boss的套路,这就是帝王心术,这就是各在其位,各谋其政。 德妃脑子很清醒,手段很隐秘,所以,注定是要笑到最后的,可惜,套路到最后,还是套路不过天意。 反正,我只能说,在德妃暗示的衣柜深处,那整面菱花穿衣镜后面暗格里,我找到的人,当我看到那一双白玉般的小脚时,我的脑子也是轰一声炸开了。 “陛下,臣妾,臣妾冤枉,这不知是身边哪个奴才干的好事,臣妾冤枉。” 好吧,都是套路,还是没找到首领,可我却看到了皇帝脸上的窃笑,这什么意思? “妒妇…………” 贵妃的骂名在王氏婉兮这江南美女的莺莺娇啼中被坐实,在太医院院使刘声芳的贺喜声中成了六宫疯传的罪名,王常在怀孕了,贵妃发疯了,连带着敏妃德妃加上太医院洋大夫都遭了秧,多半永和宫古井里的藏尸也是贵妃的杰作。 这就是,这座宫廷,世界上所有的宫廷最见不得人的地方,当初,亨利八世的皇后阿拉贡的凯瑟琳何罪之有,不过也就是无法生儿子,如今贵妃钮祜禄氏的罪过是什么,不过就是作为一个贵族世家出生的大小姐想要享受一点丈夫对自己的宠爱。 这位貌若明珠的大小姐没看清的是,这个地方,紫禁城这个地方,哪里有那么单纯的夫妻感情,皇帝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后宫某个女人的,而是天下人的。 后宫的女人,都不过是工具,棋子,如果不明白这一点,不能息心息灾,那任你再倾国倾城,再独宠三千,到头来不过也是悲剧。 德兰,安玛西亚就是早看透了这些,才在这些女人中间显得那么游刃有余,而我这个过客,才敢在一国皇妃的淫威下开火。 “陛下,万岁爷,臣妾没有,臣妾什么都没做,臣妾什么都不知道,王常在怎么会藏在柜子里,请陛下明查,臣妾冤枉,陛下,臣妾和姐姐一样,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是那些歹毒的小人要陷害臣妾,陛下看在十阿哥份上,请给臣妾一个解释的机会。” 还解释什么,我觉得有点多余,贵妃到这会儿还如此强硬,有用吗? 我转脸,迎着皇帝身后顾问行的目光,淡然一笑。 这个泥鳅一般狡猾的小家伙,当日回京,走到那前门楼子下,跟我传的话,我现在还记得,皇帝的套路,随时在变,不变的,是恩宠在上,有人拒绝,但恩自上出,大多数人,都是趋之若鹜的。 王婉兮这烟雨美人,比德妃更风情万种却出身不如贵妃的女子,能让皇帝借助我来套路后宫位分最高的皇妃,我只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康熙,当然能当千古一帝,至少比亨利八世强多了。 ☆、第九十三章 血色横飞 第九十三章 血色横飞 事情的结局当然出人意料,这一场宫斗闹剧算下来,反正惠宜德荣四妃是看懂了,皇帝的老套路,只是贵妃这鸭子死了嘴壳硬的大小姐不肯低头而已,但结果却不会变。 贵妃被罚俸半年,停贵妃金印半年,四妃协理六宫,永寿宫的事从此无权过问,太医院供奉安莎莱斯私携武器,惊扰圣驾,剥夺翰林院和钦天监头衔,留御药房值守,待罪思过。 我坐在永和宫古井边,看着那黑洞洞的水潭深不见底的恐怖波纹,不禁问德妃:“王常在怀孕了,皇上为什么不晋她的位分,这不就是皇帝的目的吗?” 德妃手里是一个快要完成的苏绣扇套,此刻她完全是一个称职的中国宫廷贵妇,雍容沉静地使用着绣花针。 我觑眼翻看那图案,却不是龙凤,而是苍狼之鹰,奇怪,我随口问这图案能给皇上戴嘛? 德妃沉沉地笑了,真是岁月静好的笑,回答:“这是给十三阿哥绣的,别的阿哥都有扇套,只他没有,所以给他做一个,免得八阿哥九阿哥他们笑话他。” 呵呵,我一下又对德妃有了三分好感,唉,这谁都不容易,何必呢,那四阿哥呢?十四阿哥呢?这两位可是娘娘亲生儿子? “也算是你的亲生儿子,安先生,如果你说的那什么灵魂互换是真的,难道不是吗?” 哟,在这儿堵我呢,一下有些哑口,说起来好像也算,我看着古井里这张北欧蛮族的脸,突然问:“德兰女爵,若哪天大清皇帝想要你这身体,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 德妃停下手里的绣活,沉默了半晌,破天荒正经问我,先生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先生说要保护敏妃,可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子,先生是要留在宫里一辈子吗? 嗯,咳咳,终于说到了重点,我撑开双手,侧脸看着身旁自己那张眉目如画的脸,笑了,笑得轻松,忍不住说了实话:“你放心,德妃娘娘,一辈子,怎么可能,你想我还不干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和你,追求的完全不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要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回家,所以才必须帮助敏妃,你放心,敏妃也是不可能永远困在这紫禁城的,她不属于这里,终有一日她也会回到她的故乡,安玛西亚,所以,不过几年,你只需要在这皇宫里保住敏妃几年不出事,将来,等皇上再次北征之时,我们都会离开,这后宫,注定还是你的,相信我,你来自一百年前,而我,可是来自三百年后,所有人的结局,早已注定。” 德妃显然想知道结局,但知道我不会轻易告知,她总算点了头,表示暂时达成协定。 行了,我拍拍手,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正要兴奋地离开,结果,还是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29 德妃叫住我,笑道:“你不想知道敏妃在哪里?” 我都忘记了这问题,结果,答案让我也很,意外。 禁苑,说白了就是皇家动物园,敏妃当日实际上是跑到禁苑里弄烤鹿肉吃去了,吃完就被禁苑的太监抓起来,因为语言不通,以为是个哑巴疯子,就给关进马棚里,直到顾维桢无意间听一个小苏拉说起这疯女人,这才找到了人。 那林光孝和李答应?我不用问了,紫禁城里天天都有人死得不明不白,若要深究,这就没完没了。但真到了要深究的时候,那也是可以惊天动地的。 古井里藏着的,不仅仅是尸体,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都是德妃的砝码,现在还没有到翻牌的时候,紫禁城里所有觊觎荣华富贵的眼睛,都还在等待观望。 估计唯一想现在就开牌的,就是脑子秀逗的钮祜禄家二小姐。 “你该知道,钮祜禄家毕竟是□□起兵从龙入关的世家贵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婉兮是什么出身,说到底不过是包衣奴才,皇上当然不能开口晋封。” 好吧,又被腹黑套路了一把,德妃还真是深知君意,自叹不如,自叹不如,我弹了弹身上的尘埃,听完德妃这不耐烦的解释后,抬头走出了永和宫。 好吧,只要德妃这宫斗高手答应保护敏妃,我被禁足宫内也没关系,不就暂时不能出宫,还有戴荃这兔崽子跑腿,这八卦新闻收音机不会让我闷。 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阿木泰首领的存在比当日图雅诺敏更叫人胆战心惊,动不动就拔出波斯弯刀,动不动就是真主教那些祝祷,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动不动就是烤肉加馕。 连祭司大人都劝不动首领暂时忍耐,我就更加没办法劝,结果就是还没来得及防范未然,首领就在储秀宫闯下大祸。 什么大祸?说来也也是早晚的事,这宫里本来规矩就多,我这半个华裔的脑子还没弄清楚,更何况首领,鹰族,原本就跟满蒙汉三族的信仰生活习俗相差太大,之前图雅诺敏格格还跟吉雅太后有三分投缘,可轮到夏伊达.阿木泰,行了,这规矩我看不教也罢,因为完全说不通,因为连语言都不通,难怪皇帝怀疑,出事是早晚而已。 贵妃那小题大做的大小姐公主病性格,得了,看这会子的敏妃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连走路喝茶说话都是罪过。 加上刚刚因为敏妃失踪惹出的事被罚了俸禄停了金印,就更把永寿宫上下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王氏被皇帝带回畅春园住,爱兰珠鞭长莫及,打不到那南边的狐媚子,就拿这北边的疯王妃出气。 问题是首领可不是图雅诺敏那温糯的性格,这位鹰族首领可是从小领着族人血里来火里去,敢跟马匪叫板的女汉子,虽然语言不通,可游牧部落的性格就是你若伤我,定十倍奉还,跟朋友可以把酒言欢,可你若变成他的敌人,对不起,那随身的弯刀可是不留情面的。 阿木泰首领从小放牧打仗,说不上武艺高强,可下手是绝对神速凶狠,那就是实打实的杀招,而且是先下手为强。 储秀宫的血色连我这外科医生看了都哭笑不得,贵妃大喊大叫在芳钏达春的拼死保护下逃出来时,我跟在皇帝缓缓移动的銮驾后面,正打算跟皇帝商量把敏妃这晨昏定省省了,免得出事,没想到,说什么就来什么。 “皇上,皇上,救命,有人要反了,救命…………” 当钮祜禄.爱兰珠带着浑身血污鼻涕眼泪扑进皇帝怀里,我跟旁边的顾问行对视一眼,都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心里却都在狂笑。 好吧,贵妃这贵族世家惯出来的熊孩子终于遇到硬手了,这会子我不想去考虑后果,但我可以肯定,这回爱兰珠是要吃个哑巴亏了。 因为皇帝再怎么恼怒,大臣再怎么愤怒,体统宫规再怎么不容,康熙也不可能杀了塔克图汗之女,喀尔喀蒙古三部刚刚归顺,皇帝这会子杀了蒙古公主,这会造成什么后果?这不是打自己的脸,逼人家跟着噶尔丹一起造反? 惠宜德荣四妃都是心里有数的,只有爱兰珠这整日困在紫禁城里没见识的怨妇才会不晓得。 “皇上,臣妾宫里,有人要造反,敏妃,动了刀子,对臣妾,她要造反,皇上,调禁军入宫,敏妃,要造反了。”爱兰珠抓着康熙的衣服,口无遮拦地大喊大叫,皇帝急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我和顾问行这下都笑出声来,李德全回头剜了我们俩一眼,忙疾声呵斥皇帝随驾的太监和侍卫把储秀宫宫门外这甬道彻底驱散旁人,然后把储秀宫整个隔离了。 要说皇帝身边,李德全确实是最有眼色最聪明的大太监,皇帝没说话,抱着贵妃,几乎要把这女人捂窒息了,只一个眼色给顾问行,我和敬事房首领太监马上明白了意思,躬身往储秀宫悄悄潜行过去,察看储秀宫情况。 皇帝这才放开贵妃的嘴,微声安抚:“爱妃,没事,没事,是幻觉,爱妃太劳累,产生幻觉了,爱兰珠,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说,什么话都没说,知道了吗?” 贵妃也是惊吓过度,身上不知有没有受伤,皇帝一番轻声细语的恫吓,这娇小姐便晕了过去。 皇帝这才肃声问芳钏和达春怎么回事? 两个奴才也是被吓的,不过达春还算结结巴巴说出了一些事情经过,芳钏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说起来,不过就是贵妃跟敏妃立规矩,听不懂话又不愿跪下受罚的敏妃被惹怒了,哗啦一声从腰间抽出一闪弯刀,当场就吓晕了两个同时过来请安的嫔妃,敏妃二话不说就冲贵妃挥刀,储秀宫主位上下奴才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场都吓懵了,芳钏为了保护主子手臂上挨了一下,鲜血把储秀宫主仆惊醒,哈哈珠子这才招呼太监侍卫上前要教训敏妃,谁知敏妃下刀又快又狠,储秀宫正殿顿时血肉横飞,被伤及池鱼的太监宫女乱成一团,敏妃杀红了眼,幸而爱兰珠在奴才侍卫的保护下逃出来,敏妃却不知所踪了。 这一场后宫突然发生的血腥杀戮确实让很多人开眼,阿木泰能乱刀伤人后没被抓住,也算是紫禁城里,可以说从明代以来,多少年没出现过这样下手凶狠的女人了,这才意外得逞。 我心里估摸着还有祭司大人妖风作怪的功劳? 皇帝听说事情经过,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那眼神明明白白告诉我,行,这哪里是养尊处优的蒙古公主,根本就是草原上最厉害的鹰族骑兵的首领,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第九十四章 息事宁人 第九十四章 息事宁人 我无言傻笑,只能装模作样地在储秀宫宫门用波斯语叫了两声首领的名字,回头,很无辜地看着皇帝,康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0 熙无奈,这才吩咐心腹侍卫德楞泰:“去把隆科多和常关保叫来,把贵妃送到养心殿休息,传刘声芳过去伺候,让梁九功负责,把刚才储秀宫的人都监守起来,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跟他们和贵妃接触。” 德楞泰马上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叫了两个侍卫抬了软轿来把贵妃抬走了,我和顾问行却还在储秀宫大门口缩手缩脚,没敢进去,皇帝这才亲自走过,冷笑道:“敢在紫禁城动刀子的女人,安莎,你说最近这宫里是不是邪门的事情太多,你前日里为了敏妃动了火铳,今日敏妃就动了刀子。” 我忍着笑,心里犯浑,明镜似的,口里却不饶人,直言:“陛下,恕安莎直言,说到宫廷规矩,您这座皇城里的规矩实在太多,别说敏妃娘娘,就是我这个出身贵族的人都还没弄明白,草原上的女子,原本就是快意恩仇,贵妃娘娘恼羞成怒,估计也是出言挑衅在先,这一个巴掌拍不响,陛下心疼贵妃娘娘,可也别冤枉了敏妃娘娘。” 我的话若换个皇帝,换个时候,这就是犯上的杀头大罪,不过,这会子,爱新觉罗.玄烨,这个头脑清晰的成熟政治家明白,后宫的事再大,也不过是女人争风吃醋的小事,如果因为宫里妃嫔间的争斗而把敏妃处置了,消息传到塔克图汗耳朵里,那老头倒不敢兴师问罪,不过倒向噶尔丹就说不定了,这种架桥拨火的事,噶尔丹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皇帝被我的话也逗乐了,忽然觉得让贵妃见点血没什么不好,只是敏妃的反应太过激,要怎么收场,这却是难办了。 我只能默默索索地跟顾问行在前面为皇帝探路,进入这刚刚血肉纷飞的储秀宫,看来当时战况激烈,首领还真没手下留情,储秀宫外几个侍卫战力比太监宫女强点,可也没占到多大便宜,被伤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哀嚎。 皇帝看到这一地惨状,又好气又好笑,这说明这些大内侍卫,也不是个个都是德楞泰那样的高手,有许多都是满蒙亲贵子弟,花了钱买进来当差的,一旦遇上战场上下来杀红眼的厉害硬手,这不,突然袭击下就原形毕露了。 “陛下,娘娘没在这里,安莎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帝一下子笑出声来,轻声对地上的侍卫太监训斥道:“看看,看看,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夸口,还说是什么满洲的巴图鲁,朕都替你们害羞,顾问行,你跟他们说吧,朕,朕都不知该说什么。” 康熙知道我的意思,这个时候,先把这些人的口封住要紧,另外,首领虽然大开杀戒,可应该也是惊慌失措,所以应该是躲在储秀宫什么地方,这时候若派人搜宫,这女子刚烈,万一自杀了,那皇帝可更不好跟塔克图汗交待了。 我却在找寻一个人,突然,那正殿紫檀嵌寿字镜心屏风后面微微露出一个戴蒙古赤铜项圈的女子脸颊,谢天谢地,我赶忙上前把她拉出来,问怎么回事? 永寿宫掌事姑姑一见皇帝在这里,当场吓瘫了,我忙拉住她衣服,笑说:“别怕,塔娜,你实话实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闹成这样?” “万岁爷恕罪,奴婢万死,我们格格,不,娘娘不是故意的,是贵妃娘娘,主要是哈哈珠子那太监,因前日安先生在永和宫伤了他,他就对我们娘娘怀恨在心,借着请安说话犯了规矩的由头,要掌嘴我们格格,结果,奴婢也不知格格怎么就抽出一把刀,然后奴婢就吓得躲到那屏风后面,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了,塔娜,你先什么都别说,跟我一起先把敏妃娘娘找到要紧,明白吗?”我也总算拉到一个伴儿。 好了,这几个奴才说的都差不多,没什么可怀疑的,现在就看皇帝怎么处置了。 康熙沉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我,示意我绕过正殿,往后面偏殿搜寻。我接过那东西,沉甸甸的,一看,居然是戴荃送我,前日在永和宫打伤哈哈珠子的那双管火铳。 好吧,我只好一个人先往后面去,首领这时候一定也是恐惧之极,让我先去安抚,这是应该的。 问题是阿木泰,我的首领比爱兰珠还激动,这人啊,无论是谁,一旦杀红眼,那就是六亲不认,我和塔娜在丽景轩后面的小茶房里找到首领时,眼看那波斯弯刀就要砸到我头上,我赶忙操起火铳往天上开了一枪。 这下,首领被震醒了。 “公主,您这,您这闯了大祸了,您怎么能动刀子呢,您这刀子哪里来的?” 塔娜吓得发抖,知道事情太严重了,说话都说不清了。 我却回身,用眼神安抚塔娜,告诫她守口如瓶,事情还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先守着丽景轩门口,皇帝要进来就让他一个人进来,就说娘娘找到了。 塔娜忐忑不安地返身离开我们,我这才轻轻夺过首领手里的刀,取下她脖子上的沙漏,说:“首领,塔娜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您这次是闯了大祸,不过,皇帝不会对您怎样,我不管您这刀是哪里来的,把它交给我吧,看在您族人的份儿上,我已经跟皇帝请求免去永寿宫的晨昏定省,首领,您再忍耐一下,不要理会这些深宫怨妇的挑衅,可以吗?” 我的谈判技巧并不高明,心里估摸着要不要把萨克都因请出来,面对明晃晃的波斯弯刀,我心里也发怵。 “我并没有犯错,那个满身珠翠的女人为何还要打我,安莎,我并没有犯错………” 我苦笑,见首领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赶忙上前把那刀头按住朝下,抓住她双手,点头安抚,道:“是,是,首领当然没有犯错,是这紫禁城里规矩太多,连我这半个中国通都没弄明白过,更何况是首领你,贵妃不过是借题发挥,想杀鸡给猴看,给后宫立规矩,首领不必在意,我已经请准皇帝,首领你今后都不用去给太后以下的嫔妃请安了,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首领放心,至于吉雅太后,她也是草原上的女孩,不会那么斤斤计较,首领放心,把刀交给我吧?” 阿木泰也不是三岁小孩,也并非不信任我,而是这一路走来,经历过太多阴谋陷害,她不敢再相信祭司之外任何人。 我几乎是哀求着,温柔和婉劝解道:“首领,中国人有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知道你不相信这座宫廷里的任何人,包括皇帝,但你相信祭司大人,相信安莎,皇帝再是个好色贪婪的昏君,但准噶尔的战事关系到大清的存亡,皇帝不会不顾塔克图汗的面子,对你责罚怪罪,贵妃不过是大小姐脾气发作,拿人做伐子,只要今后首领你呆在永寿宫不要出来,她也拿你没办法,皇帝那边我会尽量让他不要骚扰你,只要等到皇帝兴兵北征,咱们就跟他和盘托出,这位君主是个有政治眼光的男人,他不会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首领,听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1 我的,先忍忍,把刀交给我。” 其实我也不是个忍耐力超强的人,可现在情势所逼,不得不低头,首领看着我坚定温和的目光,慢慢移动着白晃晃的锋刃,就在我要拿到手上的一刹那间,皇帝的脚步声传来,阿木泰转手将刀藏进衣襟里,我又不能上去抢,只好眼神叮嘱,不可再在紫禁城动武器。 皇帝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走到敏妃跟前,想抱住自己的爱妃安慰,我心里却绷了一根弦,忙上前以身阻挡,眼神暗示皇帝敏妃这个时候很危险,回说:“陛下,敏妃娘娘没事,是一场误会,恐怕是贵妃娘娘小题大做了,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有些不解,虽然明知自己在敏妃身上戴了绿帽子,可这女子的容貌却还是触目惊心,让男人欲罢不能的,皇帝有些恼怒我这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安莎,你服侍敏妃回宫,暂时就留在永寿宫伺候着,朕处理好储秀宫的事再来看敏妃,明白吗?” 我心底掂量着,恐怕该跟皇帝透点口风了,要不这好色天子要霸王硬上弓,万一阿木泰不肯,龙床上抽出明晃晃的波斯弯刀,伤了皇帝,这事情就更大发了。 幸好康熙腹黑机敏,明白我的眼神含义,放敏妃塔娜和我回永寿宫,我只好一个眼色招呼塔娜,一左一右强行把首领架走。 出储秀宫一路血色弥漫,首领还是面色如矩,我和塔娜却不淡定,心里暗暗叫苦,这都什么事儿,首领留在紫禁城里就是一颗□□,真是,还说这皇城风水好,对我来说真是凶宅,前面送走了图雅诺敏格格,这会子她妹妹来了,更叫我睡不着。 回到永寿宫首领并没有意识到危机四伏,可塔娜是吓坏了,新来的首领太监王小川也吓坏了,求神拜佛几乎是五体投地求敏妃别再出去。 卫氏却很不屑地冷笑———爱兰珠这个女人也是该有这一招,敏妃姐姐就不该手下留情,直接结果了这不可一世的蛮横女人才好呢。 我也不客气,反驳:“郡主殿下,如果首领真那么做了,今日永寿宫也要血流成河了,大家还是消停消停,您就别在这里起哄了,就这么还不知道皇上怎么处置永寿宫上下呢。” “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什么都看透了,安先生,不就是一死,说不得,还是一种解脱呢。” ☆、第九十五章 家国天下 第九十五章 家国天下 “卫小主,死对您来说是种解脱,您可以不管八阿哥,可敏妃娘娘跟您不一样,除了这宫里的一双儿女,还有族人的死活,别把死说得这么潇洒。” 我不愿跟乌伦珠日格吵架,只交代塔娜给首领饮食里下点安眠药物,便起身出门,往御药房去了。 谁知,刚走出永寿宫门口,就被一个孩子扑倒,忙起身,定眼一看,是真吓了一跳,小十三,这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会子首领情绪刚冷静下来,吃了点安神茶睡下了,这孩子要进去,不定惹出大多麻烦,况且宫规有定,不许阿哥随意见生母,让贵妃晓得了,又是一场大闹。 “我的好阿哥,你怎么上这里来了,你奶母呢,这会子不是该在毓庆宫上课,走,跟安先生去御药房吃点茶,一会子我送你回阿哥所。” 小十三在我怀里挣扎,要进去看额娘,我的心猛然被撞击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心疼母亲,看来这小十三真是个重情义的孩子。 “不嘛,不,我要进去看额娘,你放开我,放开我。” 这孩子还真是不管不顾,我抓着他肩膀,当然不能让他进去,正想找人帮忙,却见不远处来了一个十几岁的细眼瘦削少年,带着贴身太监苏培盛急急忙忙赶来,一下把小十三抱起来,估摸着要回阿哥所去,我思忖着孩子这会子恐怕会哭闹,便叫住那青衫少年,道:“四爷慢走,这会子十三阿哥哭闹,恐怕会惊动储秀宫的人,不如上我的药房去待会子,等孩子情绪平复了再回阿哥所。” 一向深沉冷冽的老四胤禛侧颜看了苏培盛怀里的小男孩一眼,半晌,见对面突然来了一列宫妃,这才缓缓点头答应了。 小十三在苏培盛背上也不安静,闹腾着要去永寿宫看额娘,我只好和老四挑选僻静的甬道小门弯弯绕绕,回到我在南书房后面的中西成药房,幸而三个徒弟都有事出去了,药房里没人。 我调了一杯橘子蜂蜜花露,蹲下来递给小十三,软声细语解释道:“十三爷,不是安莎不让你进去看额娘,也不是宫规不许什么的,而是这会子你额娘刚在储秀宫跟贵妃娘娘闹了点矛盾,你皇父阿玛正头疼怎么息事宁人,你额娘刚吃了药睡下,十三爷乖,就别去打扰敏妃娘娘了,可好?” 小孩子对那甜甜的饮料无法抗拒,但还是义愤填膺,叫喊着额娘被欺负了,儿子要去帮额娘。 我一下笑出声来,揉搓着鼻子,道:“十三爷误会了,哪里是你额娘被欺负了,是贵妃被敏妃娘娘欺负了,这会子皇上才不知该如何处置,十三爷就别去永寿宫添乱了。” 苏培盛眼乖,见我这药房里没人伺候,自己找茶叶在那药炉子上煎茶呢,老四原本气定神闲,不过听了我的话,倒来了兴致,开口问,这怎么回事? 苏培盛顺便也给我送了一杯,我指了指那花露,笑说公公不嫌弃就喝点这个,我这药房里没什么好茶。 小十三喝了那花露很快睡着了,苏培盛这才听懂了我的玩笑。 回过头,实际上前几日为了讨好我,徐日升和伊大仁曾经送了我两罐咖啡和红茶,我估摸着这宫里人喝不惯,所以就藏着没动。 苏培盛有点窘迫,慢吞吞从茶炉子边掏出一个罐子,外形像御茶房那边装龙井茶的玻璃茶叶罐,抢过来一闻,我哭笑不得,这可是白晋送我的西方草药,罗勒,薄荷,洋甘菊,莳萝,接骨木,百里香,薰衣草等等,晒干后用作制药研究的。 我瞟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冷面少年,他已经喝了那杯泡好的所谓“名茶”好几口,得,让这位沉默是金的阿哥尝了鲜,我也是无言以对了,希望不要有什么综合副作用就好。 苏培盛赶紧要倒了那两杯外国茶,老四却挥挥手,轻描淡写,黑黝黝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别管那茶,说正事。 我咳嗽了两声,叮嘱苏培盛不要再妄动这西药房里的东西,幸而这些草药都是无毒的,要不我上哪里赔个儿子给德妃。 苏培盛答应下,红着脸背着小十三出去了,我才亲自从壁橱顶上拿下一罐红茶,一边扇炉子烧水,一边跟少年老成的老四解释—————四爷待十三爷亲厚,敏妃娘娘知道了肯定是要感谢您的,只是最近娘娘情绪不稳,身体欠佳,四爷还是看着十三爷不要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2 去永寿宫。 胤禛发现了壁橱顶上的秘密,对我泡制的红茶没兴趣,却对那两罐咖啡有点两眼放光,我回头,有点恍然,问:“四爷是想喝咖啡?那玩意可是外国中药,普通人喝着都觉着苦,四爷要喜欢,我送四爷一罐?” “我在白晋老师那里喝过一次,加了□□和蜂蜜,初始有些苦,但回味却香醇,这就跟世上的人事一样,都是先苦后甜的。”胤禛没有拒绝,这却出乎我的意料。 我更没想到,这小小少年还能从喝咖啡品味出这样的人生道理,遂决定放弃红茶罐子,弄点咖啡给四阿哥尝尝鲜。 我用舂药的石臼擂好了咖啡豆子,没有□□,就放了些蜂蜜,用茶杯盛好,送了一杯给德妃的大儿子,苦笑道:“我这里没有新鲜□□,就放了蜂蜜,可能有点苦,四爷小心了。” 我没想到平日在毓庆宫循规蹈矩的四皇子还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一大口咖啡下肚,苦得他皱眉,却还是咽下去了。 “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贵妃娘娘是后宫之主,为何会被敏妃娘娘欺负?储秀宫的事我听那些宫女太监说了,敏娘娘闯了这么大祸,为何皇父却没有责罚她?” 这个,这个,我该怎么回答,跟这涉世未深的勤学少年科普一下北方边境的形势,德妃这儿子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晓得北方的政治形势,可这说到底是帝王心术,如果我说了,好像有点犯禁。 “是因为西北的战事吗?先生,敏娘娘是喀尔喀蒙古的公主,所以皇父才不责罚她吗?” 老四这脑子,真是孺子可教也,天生的帝王心计,小小年纪能有这般大局观,难得。 我看平日里那些老夫子传授的孔孟之道也不会包含一些厚黑治国内容,索性我给科普一下,应该没什么要紧的。 “嗯,我觉得是这样的,殿下,您是皇帝的儿子,从小在宫里长大,应该明白这家天下的治国道理,朝堂连着后宫,这次安莎随皇帝陛下北上多伦,亲眼目睹蒙古诸部王公对陛下的臣服,然而,这中间,准噶尔和喀尔喀三部与其他四十八家王公不同,他们自前朝就与中原王朝不甚亲厚,喀尔喀三部中塔克图部又特别重要,一旦塔克图汗领头倒向噶尔丹,那么西北的仗可真就是没完没了了。” 老四听得认真,边听还边琢磨,口里喃喃自语:“这么说十三弟的外公还真是至关重要,可敏娘娘这样闹也不是办法,前朝后宫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四爷,事情不能从单方面看,单从后宫论,自从您的养母孝懿仁皇后薨逝,贵妃娘娘上位,这几年也确实有些出格,让敏娘娘这混不吝的草原公主来给她泼点凉水也好,从前朝来说,钮祜禄家这些年虽然比不上太子母家,皇帝陛下母家和惠妃母家风光,可也算勋贵功臣,皇上近年用兵,八旗绿营战力如何一目了然,四爷,这些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治理一个国家,从来不是以单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来论长短的。” 我的话让一向面无表情的老四突然发自内心地笑了,难得,说实话,这笑容有点萌,我在宫廷里行走这么些日子,又在毓庆宫和阿哥所进进出出,第一次看到老四的笑容,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少年突然躬身打千,拱手就拜,毕恭毕敬,心悦诚服,道:“今日方懂得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虽然不是我国之人,虽然没有饱读经学十年寒窗,可见识眼界,确实高出那些老夫子不知多少,胤禛今日便拜师,望先生今后多多指点。” 我一拍脑门,知道话说多了,喝了咖啡兴奋吧,赶忙摆手,扶起这天潢贵胄,谦虚道:“四爷说什么,安莎当不起,不过是因与永寿宫娘娘有些机缘,所以回护一二,不过是希望四爷多多照看十三爷,老师二字万万当不起,四爷若看得起在下,今后互相探讨一二就是,只是今日安莎的言论,都是随口胡说,望四爷不要对任何人泄露,拜托拜托。” “先生是个正直的人,从乐正良的案子上就能看出,胤禛生平最敬重正直有才又不会故作清高的贤士,先生方才的话,让我想起了当日皇额娘的教诲,先生放心,胤禛既然行了拜师礼,自然会把先生的话放心上,今日的谈话谁都不会知道。” 算了,我知道历史上老四是什么人,但这少年勤学恭谨的态度却让我觉得孺子可教,算是人无完人吧,不能要求太高,这会子这些龙子年纪还小,我没必要自寻烦恼,只要他答应多照看胤祥就成。 胤禛转头看了看天色,对我稽首,说天色晚了,改日再跟先生请教,十三弟的事先生放心就是。 眼见老四开门出去,却见一个人恭敬守在药房大门边,我打眼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顾问行这猴子,正跟苏培盛聊天呢。 “哟,顾大总管,贵脚踏贱地,正巧,安莎煮了咖啡,进来喝一杯吧。” 顾家老二直跟我打眼色,我还没抬头,便听见一个熟悉威严沉厚的声音问:“什么贵客,还劳动先生煮咖啡,朕也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wps昨晚崩溃,害得番外最后内容丢失,然后大混乱了,好不容易招回来,排版完全乱了,一个上午就忙着拨乱反正,汗。 ☆、第九十六章 真相初露 第九十六章 真相初露 虽然晓得我等的人到了,但心底还是一紧,迎头微笑行礼:“陛下万安,到底是父子,这咖啡可不是谁都能闻香入口的。” 小十三还在苏培盛背上睡着,皇帝没有叫醒的意思,老四却一向恭敬跟皇父行了大礼,垂手侍立在一旁。 我忙解释道:“十三爷碰巧有些发热,四爷让苏培盛背着过来让我给瞧瞧,刚吃了药睡下,安莎刚煮了咖啡,不想陛下就到了,这可巧了。” 康熙端着架子,挥手打发走了两个儿子,眼底明显写着对老四的赞赏,不用说,雍正在这一点上,还真比太子做得好,当哥哥的能照顾自幼失怙的弟弟,这就让康熙这个骨子里充满温情的皇帝感到窝心。 我本来还想给小十三说说好话,但转念,觉得还是让皇帝不要太关注胤祥的好,在皇家,如果没有登上嫡位的希望,那就当个闲散宗室,才是最好的人生选择。 我欲言又止,都看在皇帝眼睛里,这跟老四长了同一双清俊细长眼睛的男人掏出石英怀表,看了看时辰,这才迈步进了我的药房,关门,顺手拉帘子,奴才侍卫都被留在外面一射之外。 我心底警钟大响,到底还是猝不及防,这皇帝的吻技大有进步,真是孺子可教也,上次我示范了一次,这一报还一报,都还给我了,这就叫出来混,早晚都要还。 我被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3 皇帝这耍流氓的动作弄得毫无招架之力时,听见外面戴荃还没进院门就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康熙这才住了口,这次是我显得意犹未尽,心底却在想着,这刀子加身德妃会有感觉,那男女这种事呢,她不会也? “敏妃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朕,别想着拿太医院老头的话来糊弄朕,安莎,朕如此信任你,你忍心欺骗朕?” 唉,我叹口气,玄烨呀玄烨,你今天要不来,我也打算跟你说实话了,要不下次首领一怒之下杀了人,我可是担待不起。 “那陛下何必对安莎这样,这光天化日,我倒没什么,安莎好像听说这堂堂中华可是讲礼数的泱泱大国,皇帝带头耍流氓,这传出去不好听吧?” 没旁人在,我这个异国诸侯还是要有点贵族风度,我可不是奴才,干脆对皇帝撩拨了两句,没想到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药房里这会子谁都不敢进来,皇帝真上来脱我衣服,害得我差点大叫. 玄烨看着清瘦,这会子把男人和女人在身体上的区别都体现了出来,他那并不健硕的手臂牢牢捂住了我的嘴,狂蜂浪蝶般对德兰女公爵的身体疯狂掠夺起来。 我是真被吓住了,完全没力气反抗,心里想着,算了,反正是德兰女公爵的身体,给了皇帝也没什么,反正不是自己东西,不心疼。 皇帝却突然停手,看着我几乎暴露的雪白身体,有些俏皮道:“朕还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洋鬼子比我们真多出什么呢,原来?” 我一下也笑出来,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道:“陛下要不介意就继续,安莎先申明,这可不是我的第一次,陛下您可是晓得我那俄罗斯贵族情人,也知道我跟我们女王的暧昧关系,您要真忍不住就继续,只要您完事后别给安莎安一个不贞的罪名就成,我们那边贵族圈子里没你们东方宫廷这么干净,况且您晓得我也算一方诸侯,从小到大追求者也不算少,这不差您一个。” 我这几句风凉话算是把皇帝刚刚还高涨的热情兴致彻底浇灭了,不过还是充满好奇顽皮的表情,兴奋说道:“朕可觉得挺有趣,平日都是敬事房那些太监把后宫女人剥光洗净送到朕的龙床上来,今日,朕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土匪强盗的爱情,哈哈哈,刺激,有趣,有趣。” 好吧,现在我跟皇帝都放松下来,该说正事了,我也不介意露胳膊露腿,直接说:“安莎正要跟您说敏妃娘娘的事,陛下就心急火燎地来了,还非要脱了衣服说,没关系,那就这么说,陛下受得了就行,那我说了哦?” 我本来以为皇帝会按捺不住,没想到,我是真佩服康熙的忍耐力,起身,幸而他那家常云锦龙袍没脱,要不我还帮他穿不上,我穿着传教士的礼服长袍,穿起来也简单。 见皇帝强忍住了生理需要,脸上有点潮红,我赶忙绞了块湿帕子,亲自给皇帝降降温去去火,冰敷了一下,没想到皇帝还是没放过我,硬是在唇舌间占尽了□□,这才放开微微颤抖的我。 “陛下想听真话,那安莎先要问陛下是否相信神鬼,安莎要说了实情,陛下别把我当神棍才好。” 康熙的火还没消,但显然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表情,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命令道,你说。 我把首领姐妹和准噶尔狼巫的事说了,萨克都因的事当然只字未提,皇帝听完,思忖半晌,并未表示怀疑或相信,只是看着我的碧色琉璃眼珠,良久,终于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我拿出鹰笛,肃然道:“陛下要不信,可以派人到喀尔喀蒙古打听,安莎也无法相信,可事实就是,现在的敏妃娘娘,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习惯语言,全都与之前判若两人,我跟首领在图什接触过,陛下,现在的敏妃娘娘,绝对不是从前的图雅诺敏格格,而是她的妹妹夏伊达.阿木泰首领。” 皇帝沉默了,托着下巴,审视着我的表情,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破绽,结果却有些失望,没有,我的表情告诉他,我没有撒谎,因为他自己是个绝顶聪明的男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宠妃是否换了一个人。 我不知道从多伦会盟回京到现在,皇帝是否宠幸过首领,但我可以确定,在清醒条件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贵妃不过是要在敏妃身上立点规矩,就被吓得鬼哭狼嚎,康熙若要临行敏妃,估计现在比跟我睡还要困难。 “所以,可否请陛下恩准敏妃娘娘不用再去宫里各处晨昏定省,首领连蒙语听着都费劲,更别说满语汉话,这语言习俗不同,容易造成误会麻烦,为了不再发生储秀宫那样的事,陛下—————” 皇帝一口喝完了那杯咖啡,大声叫顾问行进来,吩咐道:“传旨内务府,晋王常在为贵人,即刻迁往永和宫居住,让德妃好好收拾一个偏殿出来,今晚,翻德妃的牌子。” 顾问行偷偷看了衣衫不整的我一眼,忙答应着去传旨,我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有点纳闷,怎么这个时候晋王婉兮的位分,不怕贵妃一哭二闹吗? “爱兰珠那里朕已经安抚好了,也打过招呼,协理六宫的四妃心里有数,你去永寿宫告诉敏妃,今后除了宁寿宫太后那里和各种正式场合,不用出来立规矩,不过,安莎,你必须告诫永寿宫上下,都给朕把嘴闭严实了,否则,你该知道祖宗规矩,连朕也不敢违例。” 皇帝也算仁至义尽了,还能怎样,目送皇帝离开,我长长舒了口气,这皇宫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就没有安宁的一刻,安排好永寿宫里的事,我看看这红墙落日,突然想出宫待两天,虽然皇帝口头禁足我,可管他的,我又不是他的妃子,还能管□□,大不了把我驱逐出境,找个借口拉着戴荃回南新路老宅呆两天吧,要不真要被逼疯了。 没想到,后宫那些破事逼人太甚,这洋人也来逼我,这些不知天高地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传教士,不好好上外省发展他们的圣教事业,居然敢抓着我不放。 我正收拾东西,打算叫上戴荃回惠仁堂药房后面的戴家老宅歇歇,谁知乐家两个徒弟上气不接下气破门而入,说宫里造办处的两个洋工匠抓住了戴荃,说要送大理寺治罪,究其原因是因为戴荃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新来画师的画架,洋教士上来理论,戴荃突然被认出来了。 这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这群该死的尼安德特人后代,专门找我麻烦,是吧,老娘因为后宫的事正窝火,这就找上门想单挑,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能对后宫那些主子发作,好吧,是你们找上门要让我出气的,别怪我这个自己人不客气。 我撒开手挽起袖子,对乐家哥俩道:“瑞竹,你悄悄去内务府,南书房和火器局这些地方,拜托一下戴家的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4 世家亲友,让他们严紧口风,如果大理寺派人来问,一律说戴家大少爷已经死了;丹溪,你跟我去造办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洋人这么金贵,碰都碰不得了,就是法国王子来了,我也要他礼让三分。” 我这难得的火气让乐家兄弟也有了底气,戴荃在宫里行走多日,就算内务府有人认出来,也没人大张旗鼓地抓人。 实在是戴梓当日在内务府人脉极好,戴家自前朝就是内务府火器局的老大,虽然改朝换代,可这皇宫内务府的老底子还在,他们跟戴家都是同气连枝,姻亲世交,戴梓因与南怀仁争宠被诬陷获罪,这也是人所公知的,不过因为南怀仁已死,戴梓一案证据确凿,内务府当日戴家的老部下才没有翻案。 但新来的太医院六品供奉女太医大人救了戴家大少爷,还收为徒弟进出宫廷,这是连皇帝都默认的事,现在几个不知死活的洋人居然敢抓了戴荃送大理寺,这可真是不知死活了。 我揣着戴荃给的双筒火铳,带着乐家兄弟就钟表造办处去兴师问罪,刚走到门口,却跟一个老头撞肩而过,一时没注意,被他那坚硬的骨头硌得差点趴地上。 ☆、第九十七章 独闯龙潭 第九十七章 独闯龙潭 “哟,这不雷老爷子,今儿怎么有空出来活动了?”乐丹溪在宫里各处都混得熟稔起来,突然认出了撞我的老头。 我这才回头,有些惊诧地站住了,这老头,第一回见,但却相貌奇特,神隽仙骨,一下我都形容不出这样的奇人长相了。 这,这,我说不出这张脸到底奇在哪里,但就是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 除了脑后那根细长的辫子,半个脑袋并没有剃发,很整齐地剪成了民国式样的齐耳花白短发,脑袋上如同寿星一般凸起几块,面色铁青,眼如蜂巢,满口黑牙,一嘴槟榔味儿,似乎其中还有点尿酸味儿。 我醒了醒鼻子,极不适应这酸爽的味道,偷眼看了看这老头,完全不明白乐丹溪为什么对这么一个怪老头毕恭毕敬。 “乐家二小子,是吧,你那个师弟小全子,被我们家老大撞上了,看不惯那洋鬼子那么嚣张,三拳两脚给救下了,这会子还在造办处,快进去领人吧,最近别出来晃悠了,免得多生枝节。” 老头一口南方客家话,反正我是没怎么听懂,不过却听懂了小全子三个字,有点诧异,这非亲非故的,怎么就? 乐丹溪忙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都是内务府的老人,雷家可比戴家显赫得多,看着戴梓获罪,当然兔死狐悲,紧急危难之处要保护戴家子孙。 “那就多谢老爷子了,我们正找那孩子呢,那孩子也是莽撞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多谢老爷子搭救,回头一定让我叔叔过府拜谢。” 老头摆手,咳嗽了两声,扫了我一眼,便溜达着出了造办处大门,我这会子有点回过神来。 现在怎么办,我正拿好架势要找费因他们的麻烦,这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我这心里窝着火,不上不下,这找谁发去。 “师傅,救人要紧,还是先让小师弟出宫去吧,留在惠仁堂帮忙一段时间,等事情过去了再进宫。” 人没事当然好,可我一下回过头,问:“那老头,谁呀,这么大排场,敢拦下洋人吃进口里的肉?” “师傅不知道,也难怪,他就是宫里工程营造处的头儿,样式雷呀,连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那些洋人算什么。” 乐瑞竹这会子敢说话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样式雷,工程营造处,搞建筑的,都是内务府的人,当然跟戴家有旧交。 我并没有意识到样式雷是什么人,多年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无知。 不行,光救下人还不行,这群洋和尚,上次就想教训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这里是他们的领地,为所欲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是他们自家的后花园了。 “你们两个先进去救人,我去一趟北堂,跟伊大仁那帮人彻底摊牌,否则以后还没完没了了。” 见我要冲动行事,乐丹溪忙拦下我,说师傅就这么去,恐怕会吃亏,不如先救了师弟,然后出宫,找些铺子里的伙计同去壮胆。 我还怕他们,搞笑,这里是中国的土地,现在这个时代还没到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怎么说康熙治下的大清还是有些八旗余威的,丰台大营的绿营刚在阿拉布通操练了一场,我还怕几个不知死活单枪匹马的洋人,笑话。 我揣好火铳返身就要走,不想身后去不知不觉跟了一大队人马,乐丹溪和乐瑞竹救了戴荃也跟在后面。 原来北堂的工程造办处也有插手,不过是皇帝随口,命造办处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群洋和尚以为样式□□辖的这些工匠们好糊弄,跟戴梓一样有勇无谋,把北堂这小小的工程当成了梵蒂冈的大教堂。 样式雷手下的几个管事有些微词,本来就跟钟表造办处的几个传教士有些摩擦,见世交之子被新来的洋画师殴打,当然要上前插手制止,造办处的人晓得我和戴荃的关系,这才有了老爷子刚才撞我的那一出。 这次我不是冲动,是实在忍无可忍,而且是胜券在握,安道尔.费因这家伙,以为拿了我的地,现在过河拆桥我就没办法,实在是太天真。 我直接冲进快要完工的北堂主体建筑中,呵斥工人停工,用法语叫嚷着费因的名字,很快,这个当初在图什一脸忠犬模样的法国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费因神父,看在我们当初在阿拉布通同生共死的份儿上,我警告你,也请你转告所有来华传教士,戴家的事已经了结,我不管你们说小全子是什么人,如果你们一定要追着我的徒弟不放,那么,对不起,蚕池口这块地,我要收回,改作医院,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费因显然知道我会来这一手,凑上来眼珠子滴流乱转,闻着我血气方刚的味道,不甘心道:“亲爱的莱斯小姐,您的话从何说起,这块地是皇帝陛下赏赐给我们修建教区礼拜堂的,您的口气太大了,收回,您好像没有这权力吧?” “呵呵呵。”我冷笑,慢慢从袖口抽出一张纸,不就是地契,幸亏我有先手,皇帝赏赐土地的时候我从内务府要了这个,就怕这群洋人跟我赖账耍横,今日派上用场了。 我把地契举到费因神父面前,当着在场的徐日升张诚伊大仁等宣读:“你们大概不认识这纸上的字,我可以翻译给你们听,简单点说,蚕池口这块地的署名者,叫安莎莱斯,而不是你安道尔费因,原本这是皇帝赏赐给我建立医院的,我不过是考虑大家都来自欧洲,我自己又是个女人,才做了好事把地借给你们盖教堂,现在你们若纠缠戴家的事不放手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5 ,那对不起,这地,我要收回,你们,所有人,滚回南堂去。” 这群传教士没想到我这个长着跟他们一样眼睛鼻子的自己人会翻脸,而且翻得这么直接,这么赖皮。 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但无论如何,我不想被这群高鼻子洋人当猴子耍,我得告诉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来莱斯小姐比较喜欢南堂,这里中国人太多,不方便,那我们便到南堂去好好谈谈。” 我手里警惕地捏着火铳,枪口对着面前的人,没想到被身后一个男人压住了脖子,一股子骚臭味儿立刻把我熏得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掐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我知道自己确实有些莽撞,可下次戴荃再被抓住,可就不会那么幸运遇上样式雷的人了。不过面对这个陌生的欧洲野蛮男人,我心里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他要把我掐得灵魂出窍,正好,祭司大人直接把我送回三百年后就万事大吉了。 “住手,朱塞佩,你这家伙,你要把莫塞特女公爵掐死了,英国人不会罢休的。” 好吧,从背后掐我,对我上下其手的这个画师的名字,朱塞佩,难听的意大利名字,我听到了白晋这老大哥的声音。 “上帝,够了,费因,朱塞佩,徐日升,你们够了,既然南怀仁大人已经死了,你们何必还纠缠戴家的人,你们还想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呆下去,我劝你们不要再动那个叫小全子的孩子,他现在是御药房的人,你们何必还跟他过不去。” 白晋赶到将众多传教士拦在中间,后面内务府一大帮子人加上惠仁堂的伙计都赶到了,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开打。 乐家兄弟把戴荃留在惠仁堂,还算有点心眼,他们扶我起身,拍干净我身上的尘土,我正在找刚才手上的地契,就听见巡防衙门的人到了。 这下热闹了,这档口我却看见费因把那张地契放口里吃掉了,我差点笑出声来,这群洋人,真要耍起心眼来,还真是头脑简单,有时候这蠢人欺负聪明人,其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聪明人内讧。 巡防衙门的管带认识我,也认识戴家的人,乐家和营造处的更是熟门熟路,当下把叫嚣的双方分开,问怎么回事。 我这才慢悠悠地从另一只袖口里抽出一张纸,递给管带,恭顺道:“好久不见,熊管带,是这样,今日安莎是来收地的,不想遇到一群强盗,想杀人灭口,所以—————” 上次戴家的银钱已经把他们上下都喂饱了,当然是看内务府的人脸色说话,还是白晋当了几天钦天监监正,学了些中国人的世俗人情,忙上来给熊管带赔笑,偷偷给了几两碎银子,道:“官爷,误会,是误会,安先生也是误会了,不过是我们教会里新来的画师不懂事,得罪了安先生的徒弟,麻烦官爷跑一趟,实在是辛苦了。” 意大利画师听说我是什么女公爵,原本就已经吓住了,这下被清朝官兵围成了铁桶,更是两腿不听使唤。 费因却还镇定,用拉丁语跟白晋说着悄悄话,我看唇形大概是说火器局的事,这家伙野心真大,还想怎么着,已经让人戴家家破人亡了。 “白晋神父,今日请您务必让在场所有来华传教士都要在圣母面前发誓,戴家的事到此为止,否则,蚕池口的地,安莎不能交给你们。” 我很清楚这群洋人的软肋,圣母面前的誓言是很管用的,比中国人管用多了。 ☆、第九十八章 本属华夏 第九十八章 本属华夏 徐日升和费因都觑眼看着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竟然这么向着那中国孩子,一群传教士用母语交流之后,伊大仁才满面笑容,上前对我行礼,道:“莱斯小姐,德兰女公爵殿下,请允许我感谢您的慷概赠与,这块地对于我们的传教事业太重要了,戴家的事,我们不会再追究,请您放心。” “不,你们,所有来华耶稣会的神父们,必须对圣母发誓,我要你们以上帝的名义保证不再找戴家的麻烦,否则,这块地,今日我收定了。” 伊大仁有些为难地回头,没想到我如此强硬,徐日升先忍不住,叫嚣着骂人祖宗的英语,威胁要把我送上火刑架,这下我突然想起这丑八怪在皇帝面前编排我的那些话,不由得火冒三丈,拔出火铳对着他的主教小圆帽开了一枪。 “你们这群穿着道袍的伪君子,今日若不对着你们的神发誓不再找戴家麻烦,我安莎莱斯,德兰女公爵可是做得出任何事,你们别忘记了,这里是中国的土地,说到底,你们虽然获得了传教的权力,可现在有几个人信你们的神,笑话,你信不信,今日你们若不发誓不再找戴家麻烦,我有本事叫这刚建起来的教堂变成废墟。” 反正都扛上了,我要连小徒弟的安危都保护不了,就别在紫禁城混了。 白晋在中间当和事佬,见我怒发冲冠,难得发火,不由得转头用法语跟安道尔费因解释,如今的安莎莱斯在皇帝面前的地位,绝对是可以摧毁一座异教神殿的,还是息事宁人吧。 此时,不知为何,参与修建教堂的工人也全部停工,站在我这边,操起扁担铁锹,要跟这群洋人动手。 这个年代,虽然中国完全没有开化,可内务府造办处的工匠们却几乎都是前朝遗留或者江南招募的,他们见过世面,尚留存着江南汉人的骨气,所以对这些外来和尚根本不惧怕,加上有我这半洋鬼子撑腰,这下耶稣会这群狐假虎威装神弄鬼的传教士有些招架不住。 我听到伊大仁训斥费因————既然戴家的事已经过去,你何苦要去招惹这位公爵殿下,要知道莫塞特家族在英格兰可是大贵族,算是天主教的中坚力量,若得罪了这位,今后如何在英伦半岛与新教斗法。 “可是火器局,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钦天监已经失去了控制,原本南怀仁大人推荐了安多大人继任,可皇帝陛下却另外委派了人,这说明什么。” 费因这法国佬还不傻,只是太狂妄,你一个新来的传教士,在阿拉布通不过是沾我的光,让皇帝另眼看待,现在却想一步登天,门都没有,你嫉妒白晋这谁都能看出来,故意怂恿新来的意大利画师招惹戴荃,不过也就是想逞威风,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师傅,别跟他们客气,这群不要脸的神棍,诬陷戴翰林,害得人家破人亡,今日还想惹是生非,依我说,别跟他们客气,既然要找我们御药房的晦气,那大家就撕破脸大闹一场,让他们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乐瑞竹平日与戴荃好得都穿一条裤子,自然沾染上了戴家大少爷的血性,这个时候他也听懂了我的话,我是要给这些洋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再找戴家和我们中西药房的麻烦。 虽然不能一劳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6 永逸,但也得告诉这些神棍,这里是谁的地盘。 眼看着双方就要开打,洋人本来就是游牧民族,根本不讲什么文明礼仪,更何况我现在是要收回他们盖教堂的地,对于这群把宗教信仰看得比命还重的使徒,那就是老虎嘴里拔牙。 不过我却是有备而来,在场的工匠都是内务府的人,当然是站我们这边,巡防衙门那是拉偏架的,不过是嘴上吆喝叫不要动手,实际上巴不得把这群洋鬼子赶走,乐家药房的人当然是站在我们这边,这样算人头,我们这边完全是碾压式的压倒他们。 不过,还好,传教士里还是有头脑冷静的人,除了费因几个新来的野心膨胀的年轻贵族,伊大仁,白晋,徐日升这几个在中国呆了一段时间的老人,不得不看清接受现在的形势。 南怀仁已死,现在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洋教士是我这个六品御医,而我,却不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莫塞特家族在亨利八世统治前期信奉天主教,可后期族内很多人就改信了新教,包括这一任德兰女公爵。 况且,自从我出现在东方宫廷以来,对于教堂和耶稣会就没什么太大热情,反而跟太医院的老中医,南书房的儒家老翰林,八旗上层的将领打得火热,更出面保护了火器局的死对头戴家的儿子,这一方面让费因等传教士眼红,一方面也让他们恨得牙根痒痒。 可没办法,我跟皇帝有共同语言呀,除了欧洲的通用语言,数学医学天文地理,满语蒙语汉语波斯语,中国人的人情练达世事洞明,我所表现出的包罗万象的学识,甚至让传教士们害怕,要不是在中国,否则他们一定诬陷我是什么巫女,真把我送上火刑架。 我本来是眼不见为净,给他们点好处,把蚕池口的地送给他们,让他们忙着传教,别来烦我,结果,好吧,现在居然头脑发热抓了我的徒弟,那就别怪我翻脸。 “够了,安道尔,朱塞佩,你们两个,赶快给德兰女爵道歉,发誓不要再管戴家的事,否则,今日就收拾行礼离开京城。” 白晋是个老好人,可为了圣教的事业,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为了自己刚刚赢得的皇帝信任,新任钦天监监正不得不发话,看得出费因和朱塞佩的诧异和不服,但这次,伊大仁和徐日升都站在了白晋这边,因为他们都是顾全大局的聪明人。 我知道今日我的强硬为将来埋下了祸根,但箭在弦上,我必须保护戴家的人,这是我骨子里华夏民族的灵魂在作祟,但有些事,是不能回头的,重新选一次,我也是无怨无悔。 看着两个外国愤青喷火的眼神,我知道,戴家的事就到此为止了,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我,这个他们曾经漠视的女人。 我心底却十分坦然,没想到,我自己都没想到,东西方潮流下的暗斗已经开始,爷爷教过我,中国人,跟朋友讲礼仪之邦,但跟敌人,用不着客气。 白晋跟我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毕竟是我推荐了他上位,所以我给了他三分薄面,只要费因和朱塞佩发誓就行。但就这样,两个不可一世的年轻教士却不肯屈服。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静寂中我坚持不让步,不承认戴荃的身份,但却要坚持保护戴家。 伊大仁用拉丁语跟我喊话,解释了南怀仁跟戴家的恩怨,我却冷笑摇头,道:“这里是人家的土地,你一个外来者凭什么诬陷人家,凭什么要对人家赶尽杀绝,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凭什么找麻烦,要知道,在这个国家,宗教,不过是百姓生活的调味品。” 我说完了拉丁语,又翻译成汉语告诉在场的人,没想到突然,完工大半的教堂外传来一声爆吼—————干什么呢?兔崽子们,宫里事儿还多,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歇着了,要不开工就回造办处。 听到这话,我偷偷问乐丹溪,是雷家人来了吗? 乐家兄弟偷笑,说杀手锏来了,等造办处把工匠都撤回去,看这群神棍怎么开工。好吧,还有比我更狠的,那我就等着看戏吧。 果然,那绰号样式雷的老头好大排场,我看跟皇帝有得一比,他身体不好,看着气色有些发青,是徒子徒孙抬着软轿进来施工现场的,他一来,包括巡防营的官兵在内,全都敛声静气,所有人都看他脸色行事。 “怎么回事,怎么不开工,在这里偷闲呢,胡头,你们这群兔崽子,我一不来你们就偷懒。” “怎么会,雷爷爷,这,这人家御药房安太医来收地,这还怎么开工,这地都是人家的,咱们算是白出力,恐怕连工钱都够呛。” 刚才还肝火上脸,我一听见工匠头的抱怨,一下被逗乐了。回头对那老头施礼,恭敬道:“对不起,□□事,这是我和钦天监诸位传教士的事,今日肯定是开不了工了,烦劳您跑一趟,真是抱歉,您老放心,我们会很快解决,到时候工钱不会拖欠您的。” 雷老头没想到我这个洋人汉话说得这么好,一下有些惊诧,突然来了兴趣,叫嚷道:“哟,早满宫里听说万岁爷身边的安供奉精通咱们中国人的事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行,行,你们谈,我就把我们的人先叫回去,宫里还忙着呢,安先生,回头,老头子找您还有事儿呢。” 眼看修建教堂的工匠就要撤走,这个时候费因急了,涨红脸,用生硬的中文叫道:“等等,你们,等等,我们的纠纷马杀就解决,你们等等。” 说完,在所有中国人的注视下,费因拉着朱塞佩在刚刚打磨完工的圣母雕像前发誓,不再找戴家的麻烦。 口里服了软,但眼神杀却依然凌厉,我平视一眼白晋和伊大仁,收起地契,不卑不亢,道:“我徒弟的事就到此为止,费因,中国人有句话,叫恩将仇报,我希望当日在图什我对你的恩,将来不要变成仇怨,各位神父也请记住,这里是东方,中国,大清,请你们不要把这里当成你们自家的后院,在这里,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客人,别把自己当成主人。” 经此一事,在传教士阵营里,在紫禁城,我变得里外不是人,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的心,本就属于华夏。 ☆、第九十九章 负心何人 第九十九章 负心何人 也许是戴荃跟姓雷的老头说了什么,也许是看到我跟洋教士不是一条心,样式雷这怪老头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北堂修造工地的时候,突然回头,对我阴森森笑道:“安先生,明日若有空烦劳上老头子造办处来一趟,没办法,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管用了,吃了两大车药也不见好,宫里说先生有其他办法看病,老头子就勉强求个人情,试试新方法,先生意下如何?” 这倒新鲜,古板守旧的怪老头请我这妖怪医生看病,好啊,今日造办处的人帮了大忙,我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7 也得礼尚往来不是。 这不看还好,等我诊断完雷老头的病,我确实也有点束手无策,其实中医对肾病的治疗远远走在西医前面,对于雷老头这样眼中的肾病,西医除了换肾,透析,我也实在觉得治疗方法不多,更何况这是在三百年前。 怪老头把徒子徒孙管事家眷都支了出去,就留下大儿子,明显有点托孤的意思,我强颜欢笑,道:“□□事,您的病,恐怕还是刘声芳大人更拿手,在下实在有点………” “不用吞吞吐吐,安先生有话直说,老头子晓得我这病没得救,今日请先生来,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跟先生和戴家那小兔崽子说。” 老头还真豁达,我赶忙把戴荃叫进来,让感谢人家救命之恩,老头忙摇手,说不用,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两家也算有些年头交情,不必如此客气。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雷总管的病或许还能拖几年,可现在这个医疗条件,安莎实在有心无力。” 我只好说了实话。老头却不太在意,只是对戴荃捋着胡子笑道:“小兔崽子,你老子离开京城的时候,一定交了满满一库房的要命东西给你吧,可要藏好,别被人给偷去,今日叫你和你师傅来,因为老头子就要闭眼睛,有件东西,我估摸着放你们家库房比较保险,你师傅这人,跟老头子我一样怪,可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东西放你们家,我放心,小兔崽子,你记住了,这盒子里的东西,将来,要有我雷家印信才能取走,还要有钥匙,否则,你就是烧了,也别拿出来。” 老头神神秘秘,拿出一个做工精美的景泰蓝镶螺钿紫檀木匣子,交给戴荃,我心里憋不住,猜想着,这是搞什么飞机? 没想到,看到我狐疑的眼神,老头竟然当面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本古书,还有若干图纸烫样,我顿时有点明白,这可都是宝贝,用三百年后的话,叫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可真是大手笔,我不由得打哈哈:“雷爷爷可真是信任我这小徒弟,就不怕他弄丢了?” 老头面色发灰,看戴荃收了东西,突然仿佛交代了什么最重要的事,刚才的精气神全然不见,只抬首嘱咐我们小心,便吩咐送客。 戴荃将那紫檀木匣子藏在长衫里,先退出去,见内堂无人,老头突然拉住我的手腕,目光沥沥,一字一句,咬着牙道:“安先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老头子在古书上看过,无论先生是什么人,老头看出先生的心是向着我华夏一族的,这就够了,先生脑子里掌握的东西也不属于现在,老头只是想警告先生,天生万物,自有其生存运行法则,我华夏许多秘术存世千年,从不外传,便是遵循天道轮回的法则,老夫希望先生也要遵循这个法则,要明白天意难违这个道理。” 我看着老头黑眼仁多过白眼仁的眼睛,心里突然明白老头今日叫我来的原因,这老家伙,不就是警告我少管中国人的闲事,以为老娘爱管,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我碍着谁了。 “雷总管放心,安莎不过是个过客,这话说得在下都麻木了,只要解决完私事,马上就会离开这里,请管事保重身体,已经病到这份儿上,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都可以自便了。” 客套话一句不少,我也会说。从造办处出来,戴荃在御药房等我,我跟刘声芳告了假,便吩咐徒弟收拾东西,出宫,回戴家老宅歇几日。 戴荃跟洋人打架,又被样式雷这老头子烦,早就想回家,听见我说休假,欢天喜地,打包细软,跟着我趁早快溜。 出得神武门,我舒了口气,回望紫禁城琉金似火的天空,觉得这大半年真不容易,还真有点九死一生的味道,难怪古人常说宫门一入深似海,能游上岸实在不容易啊。 “师傅,雷老头跟你说什么了,这怪老头,你别理他,奇奇怪怪的,我父亲从前常说他故作神秘,不就是几张烫样,一本墨家关于建造的秘书嘛,至于吗?” 听到这才说嘴就打嘴的话,我给了这小子头上一下,骂道:“兔崽子,人家这么信任你,刚把重要东西交给你,千叮呤万嘱咐,你就拿人家命根子当棵草,得了,得了,你还是给人还回去吧,免得还没到家就被你搞丢了。” 这家伙嬉笑开了,忙回嘴说开玩笑的,师傅莫当真,扯着厚脸皮跟我耍赖,我气得上去就想揪他耳朵,不想突然被街口胡同里的哭喊声惊住了脚步。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跟戴荃打闹,我们已经走到了胭脂胡同巷口,我支起耳朵听了半天,绝对这刺破天际的哭喊声耳熟。 不想忽然斜眼瞟见胡同口一顶绿呢大轿,轿夫管家挺眼熟,等我看清长春书寓门口被推攘出来的一个男人,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我,丫丫呸,李光地,这家伙跟长春书寓的小娘们还没闹清楚呢,刚才哭喊那声音,是谢窈娘,我回头,吩咐戴荃先回戴家老宅,这半大小子还不情愿,我一个响叩,警告他要沾染这些事就把他送铁岭去,连蒙带哄把他唬走了。 接下来,算是结结实实看了一场良家泼妇抓奸娼妇粉头的好戏,看到后面,一群娘们家丁婆子从长春书寓冲出来,口里骂骂咧咧,听不懂骂的是什么,反正不是老北京官话。 李光地没穿官服,身上的褂子马甲包括头发都被撕扯得稀烂,劝也不是,骂也不是,两个大茶壶和老板娘护着谢窈娘,这花魁脸上身上也没什么好地方,哭得跟醉酒西施一般,又可怜又无助。 这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依照李光地那谁也不得罪的脾性,今日这事儿估计是很难收场了,我对这男人没什么同情心,只是可怜谢窈娘,自古以来男人偷情,有罪的都是狐狸精,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 我戴好墨镜,理了理一身官服,咳嗽了一声,突然出现在李光地身后,笑道:“榕村兄,你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这叫楚霸王乌江别姬,还是苏子瞻怒斥河东狮呢?” 李光地见我一身裹得严实,如同一位普通大清文职官员,摆着官威出现,真是长吁一口气,总算找到救星了,忙拉住我,如普通同僚一般说话道:“安兄,这,让你看笑话了,你我也不计较这些,夫人,姑母,榕村说过你们误会了,榕村到书寓完全是公事应酬,这位花魁窈娘,她,她是安兄的相好,榕村怎能夺人所爱呢,你说是吧,安兄?” 我的眼睛里全是揶揄,笑容里全是你欠我一个大大人情,李大人,那谢氏却止住了泪水,有些恍惚地看着我和李光地,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中年男人。 见我穿着官服,又跟李光地称兄道弟,那河东狮一样的黄脸婆和旁边的老婆子对我行了礼,有些怀疑问:“姓安,你的同僚里有姓安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兵部有姓安的官员,你打量着哄我们娘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8 们呢?不行,今日非要闹个子丑寅卯不可,叫你们这些狐狸精知道我们安溪李家的规矩。” 李光地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快掩不住笑,忙取下随身腰牌,站到兵部侍郎身前,对那泼妇作揖道:“嫂夫人息怒,在下姓安,可并不在兵部供职,而是在南书房,挂职在翰林院任编修,这是在下的腰牌,夫人要不信,可以马上去神武门问侍卫,这却是天大的误会,李兄不过是替在下到长春书寓帮忙支应一下,不想就让嫂夫人误会了,该死,该死,不如这样,今日嫂夫人先回去,改日安某设宴,给嫂夫人赔罪。” “什么南书房,还北书房呢?” 李光地的那位黄脸婆听见南书房三个字,却被唬住了,可那老姑婆却嘀咕着不怕,李黄氏忙悄悄解释:“姑母别说了,南书房那可是随时能见皇帝的人,那就是半个宰相,媳妇再没见识也知道轻重,今日打了这狐狸精一顿,也算出了口气,罢了,别给老爷招来坏名声才好,要传到皇上耳朵里,那事情可就大了。” “你这下晓得轻重了,我告诉过你是误会,别闹了,要闹到皇上耳朵里,我这个官就不要当了,你这婆娘就满意了是吧,还不快回去,丢人现眼。” 李光地趁机也唬了自己原配两句,我忙递眼色,叫把老婆姑姑送回去要紧,李光地什么人,这事儿要传到索额图和明珠耳朵里,这还不变成他的把柄,让人要挟。 “那安兄,榕村仁至义尽,这就把人交还,免得让拙荆误会,姑母问罪,安兄好自为之。” 我打着眼色,心里得意,这下李光地这老小子,还不让我抓手心里,这么大一把柄,好不好,要捅到皇帝耳朵里,哈哈哈,那可好玩了。 我心里虽然恶作剧猖狂,但却十分怜香惜玉,上前搂住谢窈娘,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委屈了,为了李大人,今日就息事宁人,改日让大人给姑娘赔礼。” ☆、第一百章 北堂暗杀 第一百章 北堂暗杀 谢窈娘总算止住了眼泪,口里咬着细碎银牙,眼底都是不甘和屈辱,目送着负心人服侍着原配姑母离去,硬着揉搓着帕子,掐着手背没吱声,待李家的车轿走远了,这才哇地一声掩面大哭。 老板娘对这种痴男怨女的风月戏码看得多,不过狡黠一笑,假模假样七分情真三分调笑劝解道:“姑娘这回动了真心,连妈妈都看出来了,可惜呀,你运气不好,遇到李大人这样的男人,妈妈也实心望你有个好归宿,可天不从人愿,哭也没用,李大人惧内,我看他那原配不是个好缠的主儿,女儿,你就认命吧。” 原本以为这风月场上看惯春秋的女子不会怎样,谁知她却仰起头,一双翦水秋瞳直直地望着我,倒让我生出了一丝景佩之心,这个女子,倒与惠妃一样,有三分风骨,所以才称得上名妓。 我咳嗽一声,对那老板娘笑道:“这位妈妈,出了这样的事儿,姑娘这几日也没心思见客了,不如这样,这虚名在下也担了,妈妈若信得过在下,不如让姑娘跟在下去散散心,李大人那边,在下也可以再去探探口风不是?” 长春书寓老板娘当然晓得我是谁,也知道我的下处在南新路口戴家老宅,更晓得我跟李光地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这老板娘当然晓得我是个女的,对她这姑娘能干什么。 她听我说了这话,脸上马上堆笑,上来帮着给谢窈娘擦眼泪,合情道:“也好,姑娘哭了一场,又挨了一顿打,巧了,惠仁堂的安大人在这里,正好顺道给上点药,安大人跟李大人有交情,回头李大人有什么打算,姑娘也能及时晓得,不如跟了安大人去盘桓几日,我这里今日也闹了人仰马翻,还得收拾几日才能开门,趁着这几日空,姑娘也能好好盘算一下将来,妈妈也不能太勒啃你,是不?” 这老板娘八面玲珑,还晓得我在惠仁堂的买卖,看来心里锃亮,我就不明说了,吩咐谢窈娘的贴身丫头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叫了马车,便离开了胭脂胡同。 马车上谢窈娘却一直盯着我的脸,让我忍不住解释:“姑娘别这么看我,在下跟李大人纯粹同事加朋友关系,姑娘的心思第一次见你在下就晓得了,可笑的是在下完全没有跟姑娘争风吃醋的意思,李光地这样的男人,对姑娘来说是金龟婿,对安莎来说,实在不是我的菜,姑娘可以放心。” 这如烟如雾的女子讨了个没趣,只好把目光转向油车外,看街景不对,不禁问:“这不是去南新街口的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淡然一笑,掀帘子,说:“姑娘当然不能跟我回家,戴家那混世魔王怕是不会放过你,不是瞧不上姑娘的身份,只是你这身份去到药铺子里,好像不合适,正巧,北堂那边我的诊疗室已经修葺一新,姑娘将就一下,往洋人的地方呆两天吧。” “安,安大人,可否帮窈娘一个忙?” 谢氏花魁没反对,她倒不似良家妇女一般扭捏,只是有些羞涩地开口,我没等她说完,就晓得这痴心女子要说什么,缓和了眼神,摇头,回答————姑娘且忍耐两日,至少得过两日,不用叫我什么大人,就叫先生就行,宫里人都这么叫,过两日,安莎亲自约请李大人来北堂,跟姑娘把事情说清楚,如何? 这江南女子总算安静舒缓下来,放下一颗心,对我报以苦涩伤感的微笑信任,我叹口气,不由得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中国人的一句诗,唉,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 看来连我也触景伤情了,真是相思何苦? 原本以为只是一件花魁才子的风流公案,没想到,因为谢窈娘入住了北堂,倒给这还没开光的神圣殿堂先惹来一场血光之灾。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场无端刺杀,竟然阴差阳错发生在皇帝众目睽睽之下,这可就大发了。 原本我带着谢窈娘到了北堂刚建好的诊疗室,前边是药房看疹室,后边特地给我留个了一个西洋式小套间,花魁带着丫鬟睡主卧,我就在药房里临时搭了块板子将就睡,当晚戴家老仆还特地送了食盒过来,问我是否回戴家老宅睡,我说留在北堂盘桓几日,把诊疗室规整一下,解决完谢窈娘和李光地的烂事再回去,叫翌日戴荃再过来帮忙。 谁知,半夜里,这完工一半的圣婴堂却引来了好几批大人物,我睡在前边药房里,听到后面卧室里的动静,掏出火铳破门而入时,确实傻了眼,我那张铁铸四柱床上谢窈娘正拼命挣扎,压她身上的一个穿明黄龙纹云锦丝光锦袍的,正是亲爱的皇帝陛下。 我收起枪,惊诧莫名,问:“这,怎么回事?陛下,您怎么来了?” “安先生,救命,这登徒子黑灯瞎火就要非礼奴家,救命啊!”连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39 花魁都羞得满面通红,死命挣扎,我看到这场景一下笑出声来,突然明白,皇帝这是找刺激来了,对象还能是谁,谢窈娘不过是我的替身。 我忍住笑,连忙施了屈膝礼,说:“陛下怎么突发奇想微服私访来了,可巧,今日安莎为了一个朋友,带了这位姑娘回来暂住几日,陛下,这可怎么说呢,这位姑娘虽然是胭脂胡同的花魁,可人家怎么说也是头牌,等闲王孙公子要留下过夜,也得三请四请摆席请客缠头金银献上无数,陛下,您快起来吧,这太失风度了。” 正好皇帝只带了李德全和两个眼生的侍卫,听见里面动静,以为有刺客,都冲进来,看见这不雅的一幕,我是终于忍不住捂脸笑了,忙给李德全打眼色,叫把侍卫轰出去。 精滑绝顶的近身太监忙把两个侍卫赶了出去,皇帝却不着急起来,仔细看了床上衣衫不整的娇美女子,回头问我:“你说什么,胭脂胡同的花魁,哪个班的,听说过,可还没见过。” 真是色胆包天,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儿,谢窈娘却不干了,挣扎着要哭,我忙大着胆子,上前拉了皇帝起身,悄悄附耳:“陛下这样子太有失身份了,这成何体统,这位窈娘姑娘可是在安莎这里作客的人,陛下怎么能这样,这让安莎怎么跟长春书寓的老板娘交待?” 康熙恍然,退了一步,也不避嫌,只顺势坐在金丝绒扶手椅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窈娘这酥胸半露的无边风情,我也是哭笑不得了,只好上前,在皇帝耳边悄悄道:“是这样的,安莎今日出宫,路过胭脂胡同,可巧遇到这花魁被李光地大人的原配打得可怜,所以就………” 皇帝突然转头,瘦削圆润的脸庞上全是诧异,这表情,明显是惊吓中有七分偷笑讽刺,我马上明白,这下好了,李光地这老夫子的形象在皇帝心里彻底崩塌了。 我吓得不知所以,明白自己说漏嘴了,忙从桌上咖啡壶里到了一杯冷茶,脸上表情崩塌,请康熙喝茶。 皇帝接了杯子,并不想喝,端着杯子若有所思半晌,突然扑哧一声人设也崩了,笑出声来:“哈哈哈,李,李光地,安莎,你没说错吧,你说李光地跟长春书寓的花魁,朕没听错吧,这老夫子,终于开窍了?” 糟懵的包括床上的花魁和睡地上的小丫头,还有李德全和我,气氛有些暧昧,这装饰得比较欧式小清新的卧室里满是谢窈娘身上的高级脂粉味,还有咖啡红茶加上玫瑰的馨香,皇帝似乎动了临幸眼前美人的年头,正想跟我商量商量,我眼前却突然闪过一片银光。 这场景转换太快,让我都有点跟不上趟儿,等我两秒后反应过来,只听到花魁的小丫头一声惨叫,我的铸铁雕花四柱公主床上血红一片,谢窈娘和皇帝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李德全警觉性高,哑着嗓子高叫了一句—————刺客! 我这才回过神来,冷兵器的□□射穿了小丫头的前胸,我一把掀起玫瑰缠枝天鹅绒被单,蚕蛹一般迅速包裹住了床上□□的花魁,顺便掩护着把皇帝按倒在地上,口里同时高喊:“来人,护驾,有刺客,陛下趴下,别起身。” 这下好了,我不想进慎刑司也没办法了,更严重的是,这下连慎刑司恐怕都管不着了,皇帝在北堂遇刺,估计大理寺天牢等着所有来华传教士呢。 幸亏我这小卧室是欧式钢筋水泥,连大门都是精钢铸铁天地锁,这是我多留了个心眼,防着费因他们对我下手,这会子倒起了很大防御作用,只要把门从里面反锁,杀手除了从唯一的小窗□□冷箭,暂时还没有其他办法。 突然,外面乒乓铿锵几声兵刃撞击的声音后,留下拖行尸体静谧,估计两个侍卫领饭盒了,我回头,悄悄埋怨李德全怎么不带硬手侍卫,陛下这心血来潮多半是被人跟踪了吧? 李德全吓得面无血色,一向老成的首领太监手都有些发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皇帝却还镇定,脸色微怒道:“朕不过突然想微服过来找你和白晋问些微积分问题,顺便查看北堂修建进度,这种事倒是头一次。” 我正要起身探看窗外的情况,突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撞门声,有人用铁锤子砸门呢,皇帝四处张望,问我是否有后门,我摇头,挖苦说陛下这就是一睡觉的小套房,又不是皇宫,还有什么暗道。 “先生快想想办法,这些强盗,竟然敢夜闯北堂,不要命了,实在不行,奴才的命丢了没关系,圣上的安危可关系着一国社稷,这可是要血流成河的呀。” 李德全终于开口,算计着要这屋子里其余三人为皇帝挡刀子,我却异常镇定,宽解道:“公公别着急,我这门他们砸不开。” ☆、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失宠 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失宠 铁锤子砸门声音越来越响,李德全有些慌神,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哀求我叫快想办法,我却站起身来,冲到门边死角处,朝外面大声嚷嚷:“什么歹人,不晓得这是本太医院六品供奉的卧室吗?再不住手,我开枪了,我这门是精钢浇筑,你们砸不开的,趁本大人还没发火,快滚。” 仗着手里有火铳,还有沙漏,我心里倒不甚害怕,先吓吓外头的杀手,若不管用,实在要命的时候才能出杀手锏。 我的话让外面安静了几秒,突然从小窗口扔进来一哧哧冒火光的东西,我一看就晓得是小包□□,李德全吓得一把护住皇帝,我却脑子一股凉意,端起刚才的冷茶就泼了上去,引信顿时就熄了火。 姥姥的,跟我玩火器,太小瞧我的吧,怎么说三百年后的枪支弹药本宝宝还是见识过许多的,这点常识还有。 见投□□包不管用,对方又开始乱箭齐飞,李德全忙护着皇帝躲到我那精致的玫瑰雕漆法式茶桌后面,我正想办法,怎么找点帮手,突然皇帝身后如同猛虎扑食一般,主仆都被我那大床罩给捂了个严严实实,我借着月光定睛一看,竟然是谢窈娘不知死活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正好把皇帝和太监套住了。 “我的花魁奶奶,你干嘛?想找死吗?” 谢窈娘的脸色有些青黄不接,我怎么形容的好,完全是花颜失色,不知是被外面的阵势吓的,还是—————— 我当时完全没想到事情背后如此复杂,反正幸而皇帝当时没有动杀机,要不我的小命也要当场挂掉。 幸亏皇帝仁慈,幸亏住在半完工教堂工匠房的白晋及时赶来,幸亏我的□□当日被伊大仁偷偷拿来研究,放在白晋处还没物归原位,这真是一系列的巧合下,面对杀手的疯狂进攻,白晋带着几个传教士和工匠拼死护驾,我的小卧室外血肉纷飞,战况惨烈,一门之隔的里面,花魁虽然误把皇帝太监裹进大被子里,却一直青黄哆嗦着脸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0 不说话,我则通过喊话,让白晋多放两枪,巡防衙门和不远处禁军听到应该马上会赶来察看,这样我们就得救了。 但真正让我保住命的,是皇帝得知这些被诛灭杀手的身份后的震怒,因为震怒,当时他并未怀疑我身后那柔弱花魁的身份,和当时屋子里有些异样的气氛。 多年后,昭莫多大战前,皇帝才对我说出真相,那花魁,身份不简单,当晚若不是我在现场,手里握着火铳,让那花魁害怕和动了点不忍之心,估计皇帝在劫难逃。 这让我当时惊出一身冷汗的话,让我明白,那次北堂遇刺,为何会成为皇帝下定决心料理赫舍里氏的□□。 索额图做得太过了,作为太子的亲舅公,他的所作所为远远胜过了明珠的结党营私,甚至关系到了帝位更迭,还有江山王朝夺位厮杀。 那一晚后,谢窈娘被骁骑营禁军带走,从此一去无踪,昭莫多大战前,我才知道她被嫁给了一个蒙古台吉,后来试图逃回中原,路上被马匪劫杀,被官军救回,但最后的结局,令人唏嘘。 皇帝知道她的结局后并未有任何悲悯,我很奇怪,本来想开口问,还是顾问行,给我打了一眼色,下来后偷偷警告我,不要再问关于谢窈娘的事,因为这绝对是皇帝的逆鳞,这女子,跟前朝皇族有关。 我心底这才倒抽了一口凉气,索额图,这权倾朝野的国舅,确实该死,居然这么算计皇帝,把我和李光地都搅了进来,我心里明白,从那时候开始,皇帝已经开始不信任太子。 真是凡事都有因果,这因果什么时候开始的,确实是蛛丝马迹难明了。 连李光地当时都莫名都受了牵连,被皇帝逐出南书房,虽然还是终身都在仕宦高位上,可皇帝的亲近信任却完全不复存在。 连我,也被皇帝传命不必再入御药房轮值,革去了太医院的供奉职位,只留下钦天监一个虚职,幸而乐家的宫廷成药供奉没收回,我依然持有惠仁堂的股份,北堂医疗所也顺利开业,可我被收回出入大内的腰牌,从此没有皇命传召,甚至不能随意出入宫廷。 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当时没有细思,可后来,才慢慢感觉到恐惧感,皇帝这是失去了对我和李光地的信任。 这次行刺事件还在不断发酵,索额图一党彻底覆灭,除了太子府的人得以保全,连索额图自己,却没有明珠那么幸运,这个显赫一时的国舅最终死在大理寺天牢里。 失落感还是有点的,可更多的是对首领永寿宫上下安危的担心,如果我不能随时进宫,今后谁来保护敏妃,祭司大人又要跟我发火,我也实在没心情跟他吵架了。 更好笑更白茶婊的是,李光地居然跑来对我兴师问罪,说我不够朋友,没保护好他的名声。 我当即要栽倒,这,这从何说起,我当时在长春书寓门口不过是看在朋友份儿上帮他解围,你说好话没有一句,在我被足足惊吓,又失去皇帝信任的同时,这家伙居然跑来质问我没有保护好他的名声,让谢窈娘被他老婆打的事传遍了京城官场,这,tm也怪我,真是白茶男的神逻辑。 看来我的眼光没有错,当初在阿拉布通就断定,这男人靠不住,果然,原配打了小三,你居然怪我这拔刀相助的朋友坏了你的名声,神马玩意。 我一个眼色递给戴荃,懒得跟这家伙解释,真是个假仁假义的酸腐儒,要面子要到我这里来了。惠仁堂里果然还是有厚道人,乐家老爷子看我脸色不好,马上过来找我讨教一个方子,让李光地讨了个没趣,自己灰溜溜地走了。 乐正良却担心,说李光地虽然出了南书房,可也不能得罪他,这一去,先生恐怕连在皇上面前说话的人都没了。 这可不是我担心的事,我懒洋洋地挥挥手,呲牙咧嘴,打了个哈欠,道:“管他的,官场上的人,你以为他有几句话是真的,就前日那事说起来还是他惹起的,你以为他是好人,不过是个白茶男,表面装得清高,实际上,不过也就是个官场老油子,要不你以为他能在明珠和索额图两边左右逢源,皇帝也不会让他离开南书房了。” “那先生呢,先生可是个豪爽人,怎么圣上——————” 乐正良不明白我怎么也被索额图连累,我从来跟赫舍里家没什么关系,皇帝怎么会迁怒于我。 “师傅,什么叫白茶男?”戴荃却高兴我留在戴家老宅,他也不喜欢紫禁城,回到家里到惠仁堂铺子里帮忙,他觉得自由自在。 “呵呵,就是表面装成圣母,其实内心也有阴暗面的人,这种人,可怕。” 我倒不担心康熙永远不召见我,毕竟宫里种痘和防疫还需要我,我也可以肯定索额图的事不会连累我,我就担心永寿宫里出事,我有预感,只要贵妃和德妃在,永寿宫就消停不了,现在又加上个一个王贵人,这出宫斗戏,可热闹了。 我担心的不是首领跟她们斗,而是担心这西域长大的鹰族首领一个冲动,毁了我回家的计划。这皇帝也不会消停,哪个男人不好色的,万一一个忍不住,我是不敢想。 说实话这宫外的日子挺惬意,住着小四合院,每天睡到自然醒,院子里鸟语花香,院子外胡同口小贩小摊,出门就有豆汁油条,煎饼火烧炸酱面,前边乐家惠仁堂里生意兴隆,都晓得宫里来了一位御医,亲切和善,中西兼通,特别擅长妇科和儿科,收费还不贵,这下九城里都晓得了安莎医生的名号。 要不是我实在分身乏术,我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病人,因为我是个女人,这京城里王公贵族官宦家女眷特别愿意请我上门看疹。 那年代,女人是不能出闺门的,男大夫看病更不方便,容易惹人蜚语,所以请我这女大夫去看病,就不用有什么顾忌。 连跟我有过节的贵妃母家钮祜禄家也上门拜书,重金请了我好几次,不过是那些女人的难言之病。 我出入这些将相王府,把宫里的事也算听了个七七八八,这好,不用进宫也能知道宫里的事。 什么贵人王婉兮怀着孕还能独得圣宠,贵妃是嫉妒得咬咬切齿,又因为上次永和宫的事拿这江南女子没办法,贵妃也就会小姐脾气那几招。 永寿宫成了阴森森的禁地,皇帝禁止闲杂人等接近,还好,最近没出什么大乱子,王婉兮把皇帝抓得死死的,真得感谢她。 造办处的雷老头死了,好吧,这我早看出来,雷老头这种世外高人,说不定成仙坐化了,犯不着难过。 准噶尔又要派使团过来,这次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皇帝让永和宫两个成年公主准备着远嫁,遣妾一身安社稷的戏码又要开始重复,德妃有些兔死狐悲,最近似乎想对六宫搞点动作。 皇帝申斥了太子纵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1 容奴才胡作非为,荣妃又因膝下荣宪公主即将远嫁,无意失言犯上,被皇帝禁足,钟粹宫上下一片愁云惨雾,这可便宜了德妃和宜妃,宫斗戏码永远继续上演。 皇帝的定边计划并不顺利,虽然多伦会盟很成功,但青海西藏的大活佛似乎都跟噶尔丹走得近,皇帝一时还无法争取他们的支持。 诸如此般种种,我都可以附耳一笑,唯有在骁骑营统领瓜尔佳德隆家,听到热河大营副都统狼兆进京述职的消息,我的心有些涟漪,其余,都是尘雾。 ☆、第一百零二章 圣堂盟誓 第一百零二章 圣堂盟誓 我没来得及细想,那个从来不懂斯文的彪悍男人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我手里还拿着针灸用的银针。 几个杀气腾腾的军士便如雷似电地闯进惠仁堂药房,唬得看病的百姓纷纷退让,唬得乐家掌柜和坐堂的秋元晋以为皇帝派兵抓我来了呢。 “狼大夫,我这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发痒,你上回缝得不好,看看,一到下雨天就痒得难受,你得负责啊。” 我一时没看清是谁,手上还在实验着几个中医针灸的穴位,顺手就往伸到眼前的手背上扎下去,等我发现扎错了穴位,慌忙拔针,那被扎的人却没有喊叫,我奇怪,抬头,这才逆光下看到一个糙老爷们,正恶狠狠地盯着我笑。 很奇怪,我的心,此刻没有反感这个男人的粗野蛮横,脑子如同银镜倾斜一川清辉,无比清明。 我是应该想想退路了,如果事到如今,我还天真地以为宫廷是个安定生存的好去处,那我就不是安莎莱斯了。我渴望回到原来的时空,不过是因为我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阿谀奉承,尔虞我诈,猜谋人心,明争暗斗,我不是不会,可这不是我喜欢的生活。 我不过是一只猫,独立自主,孤独野性,出没在旷野的风中,不愿受任何束缚。 如果一时半会我回不到未来,那么,留在这个世界里,我的明天在哪里,我应该寻找怎样的生活? 紫禁城,那个四方红墙黄瓦的监狱,不是我心之所向,皇帝,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他属于大清。 李光地,一个腐儒,一个官场上如鱼得水的老吏,一个奉行儒家封建宗法社会最传统思想的卫道士,他不是我的归宿。 周培公,这个只存在书中传说里的完美男人,注定要与我擦肩而过,我曾被他的美好深深浸染感动,可他只是天边最美的斜阳,转瞬而逝。 正如狼兆所说,情深不寿,才高不闻,怀才不遇的人太多,有时候,皇帝对他这样水匪出身的人,反而更加信任。 这样的男人,说不上多体贴浪漫,但心中有江湖,有大义。 他,是否是我留在这里的归宿? “安莎,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喂,眨眨眼睛?” 少有地,我见到这土匪一般的粗人没有插科打诨,只是神思半日后,淡淡问了一句,你来了? 这让狼兆更加诧异,担心地摸摸我额头,道:“没发烧吧,果然让军帅说中了,因为索额图的事,先生果然有些灰心,这正好,我这次进京,就是跟皇上请求派一个太医到博洛河屯大营,我们那边伤兵太多,又没有拿手的军医,先生不如————” 这回这头驴子一定是听了乌丹的话,学会曲里拐弯了,绕了一个大圈子,想让我离开皇宫,跟他在一起。 我觑眼看了他半晌,慢慢不经意地放下银针,突然抓起他的手就往惠仁堂药房外大步流星出去,我越走越快,看着远处的尖顶,拉着这人熊一般的高大魁梧男人在大街上飞跑,我还穿着白色诊疗服,他在我身后破天荒没有挣扎。 直到,我拉着他,进入空旷无人的南堂教堂里,这个时间,教士们都在钦天监,教堂里只有彩色玻璃外闪动的人影,和管风琴后面负责维护清洁的中国小厮。 我回头,肃穆道:“跪下。” 什么?狼兆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我突然带他到这洋人的庙里干什么,还要跪下,这就更搞不懂了。 我指着圣母像,十分严肃解释道:“那是我们洋人的神,她叫圣母玛丽亚,她是上帝之子耶稣的母亲,就像你们中国神话里的西王母,是她给了耶稣生命,她是最圣洁的女神,我带你来这里,要你跪在她面前,把你从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把你的心意告诉我,如果你对我说过的情话都是真心的,在神面前,我相信你,接受你的爱。” 这下轮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傻眼了,他看着我的眼睛,只是几秒的害羞震惊后,他深呼吸两次,突然眼中放光,激动地把我一把抱起来,激情拥吻。 这男人肾上腺素急剧上升,急不可耐地吮吸着我的蜜唇,口不择言:“安莎,你,简直,认识你以来给我全是惊喜,今日也是,只要你答应跟我好,你要我做什么都成,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绝对给你摘下来。” 一件冰冷的东西给他的狂热激情降了温,是他送的牛角刀,此时,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把我抱在他身上,我俯视着他的眼睛,正经道:“我们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我要拒绝你,或者是你移情别恋,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如果你跟皇帝开口要我随你北上,如果是多伦会盟前,没有问题,可现在,我不能保证皇帝会放行。” 他松了力,我滑下,落地,明显看出他眼神里的惊愕,怀疑,畏惧,他应该听懂了我的话。 他看着我的眼睛,许久,突然教堂的钟声响起,他被震醒,嘴唇张开,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我转身,跪在忏悔椅上,双手合拢,对圣母玛丽亚道:“圣洁的圣母,请赐予我们勇气,虽然我知道,这对你面前这位将军来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我闭眼,等着狼兆离开,任何一个男人,听到我刚才的话,估计都不会再有此前的激情,更何况,得知自己的情敌是皇帝。 我将牛角刀放在忏悔椅上,坦然,说:“将军的豪情让安莎心动,但安莎是个坦荡磊落的人,如果安莎欺骗将军,那安莎就不配得到将军的爱情,如果将军没有这个勇气,那我们还是朋友,只是这牛角刀,我打听过了,安莎不能收。” 我心中乱成一池春水,忐忑,矛盾,我有些后悔自己的坦荡,但心底有个声音却告诉我,皇帝是什么人,紫禁城是什么地方,我在宫里树敌不少,他们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放我离开,如果到时候才让狼兆晓得皇帝跟我的暧昧,那我就会失去这个男人的信任,我不愿这样,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我闭着眼睛,等待这上帝的宣判,我侧耳听着教堂门开合的声音,但等了很久,我没有听到,我只听到管风琴上尘埃落定的声音。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2 然后,一个宽厚的臂膀,如同一泓春水般的暖意包围了我,有个性感磁厚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喃:“安莎先生,我承认我嫉妒,害怕,说实话,老子从十四岁杀进绿林江湖,从来没有这样过,连当日被赶出水匪窝子,滚刀板踩地火,老子眼睛都没眨过,可你刚才那句话,确实让老子心里有一阵哆嗦,这天底下如果说还有谁让狼兆我害怕,那只能是王法和皇帝老子,除了他的女人,老子不敢抢,任凭你是皇亲国戚老子也不怕,现在,老子就问你一句,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吗?” “不,如果我已经是皇帝的情人,今日我就不会带你来这里说话,我只告诉将军,皇帝陛下不会轻易放我离开京城,但按照我们西洋的宗教礼法和我的身份,我绝对不会成为皇帝后宫的妃子,但你该听过你们中国人的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田,安莎在御前行走多日,实在无法说能干干净净。” 我只能说狼兆才是那个了解我心思的男人,至少他听懂了我的话,清傲一笑,开心道:“那就够了,安莎,就凭你能有说出这天下第一犯忌讳的话,我相信你,我也在你们的神面前发誓,只要你的心在我这边,犟驴子就敢不管不顾带你离开京城,你信不信?” 我心里在赌博,我不知道能否赌赢,我在赌一个男人的真心,狼兆只要有一丁点心理阴影,他绝对不会再看我这个不干净的女人一眼,如果他要表现得一点不在乎,那也不符合雄性动物的本性。 但我就赌这水匪男人不会在乎那些细枝末节,如果他跟李光地一样在乎的是封建礼法,或女人身体的归属,那我就不必再把归宿放在他身上。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安莎医生,收好我的牛角刀,告诉我,你的故事,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把我的故事告诉你。” 我笑了,主动吻了他,这就够了,但不能在教堂这么神圣的地方卿卿我我,我拉他起身,轻快说:“既然已经共同表明心迹,共同盟誓,那么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嘴角上扬十五度角,收起你的土匪嘴脸,好好回到惠仁堂药房,请乐家老爷子父子掌柜吃个饭,也算认识我的朋友徒弟了,我在大清实在没什么朋友,宫里那些都不算,乐家和戴家就算我最亲的人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让手下军士买些酒菜,好好跟他们喝一顿啊!” “别,将军,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可喝不过你,请他们吃顿家常便饭就好。” “行,你说什么都好,那我今晚能不能留戴家?” “你想得美,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小心隔墙有耳,离京的事不能着急,最好事先不要叫皇帝晓得,要不就真的走不了了。” “好,好,听你的,你们医生比我们当兵的聪明。” 我拉着狼兆从教堂后门溜出来,他完全跟我如同老夫老妻般打情骂俏,跟我完全自来熟一般拉拉扯扯,不停地问我一些从前的琐事,我也半真半假,把德兰女爵的事加上我自己的过往说了许多。 ☆、第一百零三章 刀山火海 第一百零三章 刀山火海 不过转瞬之间,我和狼兆,便如同两心相许多年的恋人一般,彼此似乎拥有了对方的全部。 只有我心底明白,我们彼此都有保留,但我们却彼此需要,我们的感情,是建立在彼此的灵魂撞击,熟悉,狂放,野性,自由的基础上的,这种感情,与皇帝对我的那种禁锢好奇而带着政治气息的暧昧不同。 我和狼兆之间,更加坦诚,更加炽烈,更加随性,更加默契,甚至,我们只把对方的过往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 我不过是想在这个世界里找个能说话的朋友,找个可以倚靠的肩膀,找个让我感觉不到威胁的归宿。 水匪最好,江湖上的男人,如头狼一般,对敌人撕咬,可对同伴,赤胆忠心,我不必去跟他耍心眼,这就够了。 我对离京的事有预感,不会那么顺利的,如果换一位君主,我可以肯定,我这个歪果仁的消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紫禁城的乌鸦一样在索伦杆呱噪,帝国落日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记得我。 可是爱新觉罗.玄烨,即使从政治层面,我也清楚地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现在的安莎莱斯医生虽然一时失宠,可作为平衡众多潜在关系的砝码,我的存在,是很重要的。 这不是我的臆测,康熙虽然开明,允许洋人建立教区传教,允许洋人进入钦天监内务府等机构任职,可毕竟这些洋鬼子是比汉人更不知底细的存在。 而且我也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暗示要小心梵蒂冈的人,康熙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作为皇帝他是个百分之两百合格的君王,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但无论如何,懂得东方人情世故的女医生,总比那些被梵蒂冈彻底洗脑的圣教份子更可靠些,所以,我的存在,就是康熙监视洋人的眼线。 同时,不知从何时开始,传教士为皇帝授课之后,康熙总是叫我再翻译讲解一遍,旁人不懂,我却明白,这个皇帝,可不是个随意被人摆布愚弄的主儿。 所以,仅仅从政治层面上,皇帝放我去盛京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但我心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更何况,我对皇帝在感情上留我的可能性,觉得不太大,虽然与玄烨相处时间不长,可这个皇帝的自制力和忍耐力我都大大领教了,我曾经说过,这个男人,跟德妃是一路货色,内心城府深不见底,他绝对不是他老子顺治那样的性情中人。 尽管如此,他不会在我这个异教女医生身上发生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事儿,可不代表他内心对我一丝波澜都不曾泛滥,他和德妃这种人,可怕就可怕在外表的沉默。 看看他处理前朝党争和□□后宫诸妃的那些手腕,我心里不寒而栗,没办法,为了离开紫禁城这是非地,我只能一方面紧紧抓住狼兆这根救命稻草,一方面我要离京的事一丝风声都不能传到皇帝耳朵里。 可中国人的俗话总是很有道理,纸包不住火,天有不测风云,皇宫里毕竟还有跟我有牵扯的人和事,永寿宫敏妃就是我的催命符,只要首领有任何风吹草动,我想走也走不了。 安宁日子还是十分眷顾我,至少康熙三十年一直到来年元宵节,皇帝都让我过了好几个月舒心日子。狼兆借口公事,来往热河与京城之间,借口为军士买药看病,偷偷与我见面幽会,并没有引起什么异样。 当时间行进到康熙三十一年元宵刚过,还没到二月二的某一天,当顾问行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用问都晓得,宫里出事了。 是德妃在搞事情,而且事情搞得比前几次都大,这个女人,当然不会拿自己当筹码,不过栽赃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3 陷害,借力打力的招数,这是紫禁城宫斗手册的基本技能。 看到顾氏兄弟的满头大汗,我直接吩咐戴荃拿诊疗箱出门,小玉子却还在为皇帝前几日对我的冷落解释原因,我叫了乐家药房伙计牵马,回头不耐烦地对小玉子严肃问道:“行了,大总管,您就直说什么病症,安莎是个大夫,你这么火急火燎地亲自来请人,多半是宫里有什么紧急病人,这会子救人要紧,没空说那些场面话。” “先生要体谅皇上,这次敏妃娘娘闯的祸,恐怕连皇上也无法回护,这毕竟关系到皇家血脉,敏妃娘娘母家再要紧,这万一王贵人的孩子—————” 好吧,德妃还真是大手笔,拿王婉兮的孩子下了一赌注,皇帝有心跟蒙古继续联姻,但现在这皇帝心坎上的,倾国倾城的江南美人若没了孩子,估计这和亲的计划再怎么也得消停几年,这就是德妃的目的,一个母亲为了将女儿留在身边的稚拙的损招。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马上问怎么回事?顾问行口齿伶俐,当然把事情简要说了,大概经过几乎一句带过,但我能猜到德妃在中间说了什么架桥拨火的风凉话,更晓得永和宫主位根本不会亲自动手,王婉兮就住她旁边,只要找个借口让任何一个嫔妃把敏妃拉进永和宫,这计划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不过就是老一套,不过是使绊子下药老一套,反正要造成敏妃失手,让王贵人早产,这就对了。 “宫里太医怎么说?刘声芳应该对妇产科很拿手啊,催产药吃了吗?” 我心里明白,若不是十分危急,太医院不会让皇帝派人来叫我,这夜半时分,宫里大门都下了钥,皇帝还要专门发特旨,才能让顾问行出来传人。 这一道特旨发出,那动静就大了,这前朝后宫估计今夜都别睡觉了。 顾问行脸色有些发白,这倒是少见,他嘴唇有些哆嗦,道:“敏妃娘娘已经进了慎刑司,皇上动了大怒,王贵人当场就见了红,情况十分不好,宫里老嬷嬷说情况危急,有些当年孝诚仁皇后和孝昭仁皇后难产时的迹象,皇上一听差点厥倒,刘声芳院使为了稳妥,这才上表太后贵妃,说安先生是救过圣驾临危不惊的鬼手神医,京城达官贵人都传言先生擅长妇科,皇上这才叫奴才来请您。” 我心里明知刘声芳这是拉垫背的来了,但事情既然涉及敏妃,没办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跳了。 虽然不怕背黑锅,但听说首领进了慎刑司,我还是悄悄调转脖子上挂的沙漏,把祭司大人叫出来,让他克服萨满那些镇邪的东西,往慎刑司保护首领要紧。 我已经不是太医院供奉,所以也没穿官服,当时正好穿了狼兆从关外弄来的一套鄂罗斯贵族猩红色天鹅绒金丝马甲骑装,外面罩上了传教士的纯黑羊毛斗篷,鹿皮手套,山羊皮马靴,腰上佩着狼兆那把牛角刀,我没想到,就是这身装束和牛角刀,让我苦心隐瞒的事在皇帝面前露了底。 且不说后话,当我和顾问行风尘仆仆,一路通行无阻喘着大气赶到永和宫后院时,正巧听到接生嬷嬷慌乱中从王贵人屋子里跑出来叫喊说贵人晕过去了。 皇帝一听,方寸大乱,动了大怒,正少有地斥责太医院的人无能,同顺斋外面小院子里乌压压站了一地的人,皇帝正亲自掀帘子从德妃屋子里出来,可巧正面撞上了往里面去的我。 “陛下,陛下小心,外臣安莎见驾,陛下小心台阶,顾公公,快扶着陛下,陛下别着急,安莎这就去看看王贵人的胎。” 康熙盛怒中看清了我的脸,多日不见,我的脸色却比在紫禁城御前行走时显得春风明艳,皇帝有些惊诧,但马上回过神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我推心置腹道:“安莎,你来了,你来了朕就安心了,无论如何,救活婉儿母子,只要母子平安,安莎,之前发生了什么,朕一概既往不咎,你继续官复原职,宫里的中西药房还交还给你负责,宫里的成药供奉朕也拨给惠仁堂,朕原本就亏欠了婉儿母子,安莎,这个时候,你是朕唯一可信赖的人了。” 皇帝破天荒表现得很感性,看来这江南美人在皇帝心里还真是分量不轻,皇帝也算中年人,在古代活到这个年纪还能生儿子也算不容易,王氏生得婀娜多姿柔情似水,这个时候当然比宫里其他嫔妃更得皇帝宠爱。 更重要的是,王氏肚子里这个,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若就这样一尸两命,胎死腹中,对即将到来的北境战事太不吉利了。 康熙对汉族嫔妃的宠幸,实际上也是拢络江南汉人仕宦的心。于公于私,皇帝这会子的动情动怒,我想都可以理解。 我偷眼看了一下德妃,她脸上云淡风轻,可护甲深深扎进衣襟下,我递过去一个搬石头砸脚的忿恨眼神,对皇帝屈膝道:“陛下放心,等安莎检查王贵人胎象后再制定治疗方案,请陛下稍安勿躁,等安莎的回复。” 我不像太医院老脉息说话那么圆滑,皇帝得到我明确回答后,终于冷静下来,宜妃荣妃也上来搀扶皇帝,让奴才搬了椅子摆了茶点放在同顺斋外小院坝里,让皇帝坐下,先喝口茶,慢慢等着我进去诊治后的回复。 我吩咐戴荃把诊疗箱给我,让他在外面等着,叫了惠妃的贴身姑姑雪娟跟我进产房。 偏殿门口正好遇到刘声芳亲自煎了催生的药端过来,一见到我也算舒了口气。 ☆、第一百零四章 新生晨光 第一百零四章 新生晨光 我闻了闻那碗药,却皱眉,道:“院使大人先别慌,我进去诊断清楚情况再用药,这会子盲目催生,容易造成大出血,大人先把您用过的药跟我徒弟小全子说说,让我心里有数。” 刘声芳等太医院老脉息毕竟是男人,不敢亲自进入产房查看产妇情况,只能通过接生嬷嬷口头汇报,宫里的接生嬷嬷虽然经验丰富,有一定的医学常识,可毕竟不是专科大夫,说话也同样含糊。 我看从接生嬷嬷口里也问不出什么,立即一把扯下身上的黑斗篷扔给戴荃,打开诊疗箱就开始穿戴白□□疗护理服,戴上白色纱布手套,麻利地讲头发挽进护士帽里,戴上特制眼镜,提上我的全副手术用具,直接侧身撞帘子进去了。 产房里血气冲天,王婉兮躺在污血横流的大床上,眼看人已经快不行了,屋子里两个接生嬷嬷只是用白纱布温水不停地为贵人擦拭下身的血水,一个接生嬷嬷还在用力按压产妇的肚子,我一见就火大,这样搞非出人命,不禁大声呵斥:“你们这是搞什么,不都已经破水难产,人都晕过去了,还在催生,这样会出人命的,来人,把永和宫管事姑姑叫进来,快点,住手,马上住手。” 雪娟很配合我的工作,马上出去叫人,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4 很快桑君带着永和宫四个宫女进来,我放大声音,对床边的几个操着原始接生工具的老女人大吼:“几位嬷嬷,从现在开始,皇上说了,产房由我接手,你们,听我指挥,否则,就给我滚出去,再不停手,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这关键时刻,皇帝妃嫔太后官员都在外面,两个管事姑姑不敢不听我的指挥,接生嬷嬷有些理直气壮,领头那个反驳道:“这位大夫,娘娘动了胎气,只能催生,若不催生,娘娘胎死腹中,一样人命不保。” 我真是现代医生的科学洁癖发作,顿时拉下脸来,不管不顾跳上大床,推开两个老女人无知的野蛮动作,直接撩开王氏身上被血浸透的锦被,众目睽睽下进行了初步的产检,没有仪器,完全凭借我手上的触觉和经验,废了点力气,但还算心里有了底。 “桑君,你出去,告诉刘声芳大人,赶紧开一副急救提气的药给贵人灌下去,快去,告诉外面的人,准备干净的白布被单,准备大量放有消毒剂的热水,把产房里床上地上所有染血的被单都拿出去烧掉,地上的血给我洗干净了,现在产房里的人都给我出去,把身上手上洗干净消过毒再进来,产房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快去。” 还好,出血量不大,但却是臀位先入盆,是正经的难产,产道刚开了五指,催产药看来纯度不高,看王婉兮骨盆大小,看她这风吹就倒的身子骨,这要是顺产很难不造成大出血,估计她扛不住,可现在是古代,哪里有条件进行剖腹产? 刘声芳毕竟是老江湖,晓得我的医术几斤几两,马上开了提气的大补药送进来,我端过来就给王婉兮灌下去,这个时候,先让产妇有力气生产要紧。 几个接生嬷嬷看不懂我在做什么,都呆立原地,王氏两个贴身宫女和老嬷嬷也不放心,我只好抓了接生婆的头出去,先把情况跟皇帝汇报了,然后才说:“安莎在宫里御药房听说过从前孝诚仁皇后等多位贵主难产的事,今日贵人主子的情况比足月难产更加危急,若一味冒然催产,贵人主子出血情况加剧,很可能母子性命不保,事到如今,安莎只能请示陛下,若要保母子平安,唯有进行剖腹产子。” 其实在中医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剖腹的案例,但毕竟危险系数太大,天家无小事,太医院所有脉息供奉听到我的话,都吓得腿肚子发软,小院坝里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皇帝按压了一下太阳穴,镇定了心神,问:“你可有把握?” “陛下,王贵人的胎已经破水,太医院老脉息进行催生是正确的,可贵人的胎是臀围入盆,贵人骨盆太小,若强行产子,恐怕会撕裂产道,造成大出血,胎儿迟迟无法分娩,会造成胎儿缺氧窒息而死,到时候便是一尸两命。” 大出血,难产,这太熟悉的台词让皇帝往后要栽倒,惠妃眼明手快,扶了康熙后腰一把,刘声芳这个时候上前跪倒,匍匐泣诉:“皇上明鉴,安先生说得丝毫无错,贵人主子的胎若强行催生,很可能性命不保,臣等已经拼尽全力,可始终礼法男女尊卑有别,如今只有安先生不必忌讳,请皇上早下决断。” 康熙的三个皇后几乎都死于难产,血腥往事历历在目,皇帝闭上眼,有些惨淡地回头看后宫诸妃,最后目光停在吉雅太后脸上,这位慈祥得如同弥勒佛一般的老女人念了一声佛,什么都没说,最后,却是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果断道:“皇上,既然这样,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一切听凭佛菩萨的意思吧。” 康熙的目光在远处坤宁宫停留片刻,突然回头,睁眼对我命令道:“朕给你特旨,除了遵从我大清礼法宫规,产房里的一切听你指挥,安莎,朕只要婉儿母子平安,一切都好说,明白吗?” 这就好办了,我听懂了康熙的意思,只要王婉兮母子活着,首领的罪可免,我要离开京城,当然也好说了。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要让王婉兮母子平安,其实难度很大,没办法,没条件也要上,我马上跟刘声芳交待开药煎药的事就交给他,产房里交给我和戴荃。 因为礼法规矩,产房里不能进去任何男人,但这紧急情况康熙命顾氏兄弟当我的助手,还好,戴荃在宫里一直隐藏身份,皇帝晓得戴梓长子没死,但没想到就隐藏在身边,对外一直都宣称小全子是太监,所以我选了三个太监还有雪娟桑君两个管事姑姑帮忙,接生嬷嬷一律赶了出去,免得碍事。 撤换了产房里所有染血的污秽之物,连地上都被顾维桢兄弟擦干净后,我在偏殿暖阁大床外拉了白色帘幕,叫戴荃穿戴整齐在临时手术室外面,顾氏兄弟负责处理血水,清洗血迹,端水端药,雪娟和桑君则一个负责照看王氏,一个协助我动刀子。 虽然见多识广,但几个奴才见到我手中明晃晃的手术刀时,还是忍不住失声尖叫,没办法,本来如果是民间叫乐家兄弟给我当助手也不会有问题,可宫里规矩森严,不能因小失大。 我手上唯一的补液医疗工具开始工作,这个时候顾不上什么卫生条件,王氏运气不错,静脉补液不过几分钟,她就清醒过来,又喝了刘声芳送进来提气的补药,突然有了力气生产。 我忙按住她,嘱咐道:“贵人主子,来不及了,如果让您自己生,孩子会窒息而死,所以,您好好听我的话,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事都解决了。” 中医里的麻沸散送进来,我估摸着药量给王氏喝了大半碗,然后,掏出了我最宝贵的穿越开挂药品—————麻醉剂。 只有这小小一支针剂了,没有长针头进行半麻穿刺,只能,全麻,我倒了一半在白纱布上稀释,一半直接静脉滴注,雪娟和桑君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表演的魔术,王氏慢慢陷入了昏迷。 我把稀释了麻药的纱布交给雪娟,吩咐如果贵人痛醒过来,就把纱布放在她鼻唇上,让她吸入麻药。 我不是麻醉科医师,只能按照书里的剂量估摸着给药,然后,戴荃和顾问行这两个看过我解剖课的只是皱眉挤眼,另外三个却忍不住掉头要吐。 孩子已经入盆,横切术看起来跟切猪肉没什么区别,但第一次看的人还是会受不了,我大声命令帮我递手术工具的桑君,受不了就出去,顾总管,你来帮我。 王氏肚子不大,身上脂肪少,很快切开子宫,我看到了胎儿,一个接近三十二周发育良好的男孩,顾维桢本来受不了那血腥画面,转头在一边干呕,可看到胎儿浓密的头发时,见证生命诞生的好奇让屋子里的助手们都敛声屏气,看着我熟练地从孕妇肚子里抱出皇子,掏干净孩子口里的污秽痰液,倒提起孩子大腿,拍打了两下青色的屁股,新生儿的啼哭立刻充斥了永和宫的上空。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5 我把孩子交给顾维桢和桑君,吩咐用温水给皇子擦干净血水,包上襁褓,送到干净温暖的地方让乳母照看。 桑君和顾维桢欢天喜地得抱出去给皇帝报喜,我这才回过头来给孕妇缝合伤口,这时,王婉兮被痛醒了,我忙按住她,叮嘱道:“贵人主子千万别动,放心,皇子已经平安出生,这会子麻药过去了,会很痛,但您一定要忍住,我把伤口好好给您缝合,七日之内不能见水,娘娘放心,将来用一些名贵药膏,肚子上不会有疤痕。” “多谢,安先生……”王婉兮微微抬眼,虚弱地扫了一眼屋子里只有雪娟和顾问行,这才抓着我的手,让我附耳过去,说,“告诉皇上,不是敏妃姐姐推的我,是桑君,我不敢告诉别人。” 顾问行在旁边也听见了,我心下当然明镜似的,跟敬事房总管太监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按住王氏的手,让她忍住痛,放心就是。 一场血腥的剖腹产手术就这样结束了,我估计这在紫禁城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因为我手里也只有这一瓶来自未来的麻药,如果没有这个,如王婉兮这样柔弱的女子,怎么能挨得过那刀割的巨痛。 这种血腥手术也就这一次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几个见证者雪娟和顾问行什么都没说,但桑君,顾维桢,这两个永和宫德妃的心腹奴才,确实被震撼到了。 等皇帝迫不及待掀帘子进入偏殿,也被那浓重的血腥气薰得睁不开眼,见到我手术服上的大片血色,皇帝眼神中有片刻的动容和感激,然后才看视了床上的王氏,吩咐永和宫上下好好照顾。 ☆、第一百零五章 刀下留人 第一百零五章 刀下留人 我摘掉血手套,倚靠在偏殿外廊子上,展眼,只看到远处模糊的晨光。 累,我只感觉到累,真的不想留下,但首领怎么办?我这个过客放得下这里的任何人,就是首领,一个比我更无辜的英隽女子,一个完全不属于这里的异族首领,我拿什么拯救你? 皇帝从王婉兮寝殿出来,只转头看了我一眼,便起驾回昭仁殿休息去了,太后苏麻喇姑早因身体不适回去了,贵妃宜妃荣妃惠妃也跟着皇帝离开了永和宫。 我只是望着那黄色硬山顶琉璃瓦上的瑞兽出神,脑子里空白一片,劳累让我的眼皮打架,脑子也似乎停止了工作。 突然一个人碰了我一下,我费力睁眼,看到了顾问行这精灵鬼,他守夜习惯了,精神比我好太多,脸上带着喜色,递给我一块牌子,作揖道:“恭喜先生,圣上说了,先生官复原职,这进出宫禁的牌子请收好。” 不知是没力气还是怎么,我看着那鎏金黄铜,代表着无上荣光的牌子,却没有伸手,我打了个哈欠,轻声道:“多谢公公在陛下面前为我说话,但安莎何德何能,从前的职位安莎已经无法胜任,请皇上另选贤明,请总管转告皇上,安莎只求皇上饶恕敏妃娘娘。” 顾问行脸色转阴,我知道我的话太不识抬举,但此刻我心底不愿再入宫趟这浑水,要不是为了首领,我觉得我可以离开这里了,离开东方,北上俄罗斯,或者真的回到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不过是讨生活,哪里都一样。 “这牌子奴才先保存着,这些话奴才是不敢说的,先生先回御药房休息一下,稍候等万岁爷养过精神来,先生自己去跟皇上说吧。” 顾问行说完也不跟永和宫上下打招呼就走了,戴荃过来,看着他背影,问,不会有麻烦吧,师傅,这人在宫里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 “不会,这跟他没关系。”我一字一顿,转头看着同顺斋明窗绿纱后的宫装女子,心里想跟他大闹一场,可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固执自封的人,我的话就是耳旁风,说不说都没用。 可悲,可叹,皇帝居然还很欣赏这种小聪明,这种市井女人的斤斤计较,我无法理解。 况且,她为自己女儿玩的这一出,原本就没错,她跟我,不过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而已。 现在,还没有到跟她完全摊牌的时候,况且这个女人,摊不摊牌都一样,她就是到了黄河也不会死心,我太了解这种人。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上帝的把戏,我的上一段感情,就是败给这种女人,对于这种女人来说,骨子里就没有道德是非,自尊廉耻,只有得到失去,只有自己的需要,只有标榜自己的圣洁。 我现在没心情跟这种女人理论,我带着戴荃,回到许久不曾歇宿的御药房,刘声芳等一帮老头破天荒对我很客气,我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心里只想怎么解决首领的事,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和皇帝还没从王婉兮产子的劳累中歇息过来,残夜里慎刑司里精奇嬷嬷的惊声尖叫把整个紫禁城都吵醒了。 等我和戴荃抱着诊疗箱从御药房赶到慎刑司门口,皇帝的銮驾已经停在这阴森法司大门外,我被侍卫太监往里让,然后,我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行刑房里四个精奇嬷嬷倒下了三个,还有一个躲在墙角发了疯,鲜血染透的老虎凳上,图雅诺敏格格的身体,也就是首领夏伊达.阿木泰的手腕处,汩汩往外流着鲜血。 我抢上去,按住手腕上的静脉,大声叫戴荃拿绷带止血,阴暗的牢房里我听到一种恐怖的鸟叫声,仔细一听又像鹰笛的声音,等我为遍体鳞伤的首领绑好止血带,拿出止血钳马上要缝合伤口,皇帝把所有人留在外面,独自一个人走了进来。 康熙正要问我敏妃的情况,可一个魅影,一个金色流砂的魍魉魅影迎面从皇帝胸口穿墙而过,这一下不止皇帝,我不经意抬眼也被吓呆了。 “师傅,已经穿好手术线,马上清创吗?” 皇帝被那已然成型的鬼影吓得立在刑房门口,我被戴荃的话音惊醒,吩咐马上清创,诊视敏妃的情况,还好,失血不多,身上的伤痕也是皮外伤,马上缝合就没事。 我叫戴荃找了一盏风灯,点燃,皇帝的目光注视着墙上的鬼影,我却一边缝合伤口,一边说:“原本上次就想跟陛下说,本想等大家都休息好了,陛下也有力气发火不是,看来等不及了,陛下,这身体里的灵魂,图雅诺敏公主的妹妹,夏伊达.阿木泰公主,她是天山南北鹰族人的首领,她是被葛尔丹设计,在图什的阿帕霍加王府被暗算,连同首领一起被抓的,还有鹰族的祭司,首领的恋人萨克都因,首领的身体被狼巫烧毁,可祭司的身体还在,首领心心恋恋想的都是族人的安危,首领的性格脾气就是那天山的飞鹰,您将她关在这紫禁城的牢笼里,鹰失去了自由,唯有死去,她们才能回到天空。” 刑房里的血腥味让外面的人不放心,可又不敢违背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6 圣意进来看视,李德全只好派了两个小太监进来察看,两个太监还没靠近监牢栅栏,只看到刑房里的满地鲜血和半空中的诡魅,顿时惊叫一声,吓晕过去。 皇帝听了我的话,对外面大喝一声—————朕说过,谁都不许进来,抗旨者杖毙。 我知道我的话是犯了大忌,可现在首领以死相抗,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就赌皇帝会以江山为重,不就是个蒙古妃子,要多少没有,这美丽身体里的灵魂对皇帝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人,何必强求人家成为宫廷贵妇淑女。 康熙还真有点真龙天子的胆量,这些年的政治军事宫廷斗争炼就了他的胆略,见那魅影飘在半空没动,康熙将目光转到我这边,见我速度超快初步处理好了敏妃的伤口,一个帝王龙颜大怒的声音便在我耳边炸响。 “安莎莱斯,朕要不是看你在阿拉布通救过朕的命,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罪名?” 康熙身形瘦弱,可也是自小习武打猎,我感觉这个男人此刻掐着我脖子,来势汹汹,仿佛烈焰一般要吞噬一切的怒火,更多的是因为我对他的隐瞒。 这个时候我可不能示弱,我只能挣扎着,抓住皇帝的铁腕,喉咙里吐出一句:“安莎晓得,安莎更晓得陛下是个明君,不会为了个人得失荣辱做出冲动的事,况且,陛下,首领跟陛下,从来没有交集,陛下就是看在她姐姐图雅诺敏公主和塔克图汗的面上,也要饶了首领,至于我个人的生死,在这个宫廷里,不就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嘛。” 康熙手上力道没有松,戴荃扑上来抓住皇帝手腕,求告饶命,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眼看我要被皇帝掐晕过去,一个黑影,却在皇帝背后拔出了刀。 兴许是感觉到杀气,玄烨突然放开了我,我正跪在地上喘息的时候,那黑影手中的弯刀却直接朝皇帝头上砍过去,我忙大喊———不要,首领,刀下留人。 我不知道祭司是怎么上了首领的身,也许他们原本就心意相通,或者是祭司怒火攻心,反正皇帝看到持刀的敏妃完全变成了狰狞的拜火教诡魅模样,我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身体有劲了,慌乱中操起脖子上的黄金沙漏往敏妃头上砸了过去,敏妃尖叫着昏过去。 一切好像演戏,皇帝都被吓傻了,可他还是坚持不让任何人进来看到慎刑司刑房里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一切。 “咳咳咳,陛下,没事吧,陛下,这,这是意外…………” 我挡在首领和皇帝中间,这个时候,皇帝看着美丽妖娆却妖异横生的宠妃,手上按住蟠龙出云宝剑,我心惊皇帝的杀意,忙跪下哀求:“陛下,不可,万万不可,首领完全是无意识的反抗,您千万不可杀她,把她关起来就是,陛下,阿木泰可是现在天山南北鹰族骑兵的首领,只要她活着,准噶尔在西面就有强大的外患,噶尔丹就是看到这一点才对首领动手,况且您刚刚跟喀尔喀蒙古三部会盟,这时候您杀了塔克图汗之女,保不住喀尔喀三部会倒向噶尔丹,草原上的王公您心里清楚,他们可不是汉人讲什么礼义道德,陛下,安莎求您,别杀首领,首领要死了,安莎也回不去了。” 皇帝手里的宝剑拔了一半,听到我最后这一句,突然呆住了,懵然看向我,惊诧,问:“安莎,你,你还真是?” 皇帝会错了意,我怎么解释,穿越,我总不能爆出这个词,我低头,抓住皇帝的宝剑,摇头,道:“不是,不,陛下误会,我是说首领对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陛下,中国人不是最讲报恩的,陛下,只要你放过首领,安莎保证,安莎保证您想要什么都可以,安莎可以保证陛下一定可以打败噶尔丹,陛下?” 我是真着急了,口不择言,希望皇帝不要误会,我说的是在不久的北境战事上,我可以帮他好好装备清军。 不知道皇帝听懂的是哪一方面,反正他眯起眼睛,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稳重,看着墙角再一次昏迷的敏妃,甩开我的手,冷泠泠道:“这可是你说的,安莎,朕命你不许随意再出宫,留在朕身边伺候,将功赎罪,但敏妃的罪,朕不会饶恕,来人,传旨,将敏妃送到冷宫,告诉管事太监,除了送饭的聋哑宫女,谁都不许接近她。” 这就是龙颜一怒,我知道,这已经是皇帝的底线,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首领活着就好。 ☆、第一百零六章 毛骨悚然 第一百零六章 毛骨悚然 事实证明老祖宗的话是很有道理的,通过祭司怒火冲天的妖魅作祟,我很清楚首领内心的焦急和绝望,皇帝对这个陌生的宠妃下了狠手,首领身上连一根绣花针都没有了,送饭的不是聋子就是哑巴,这下真有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幸好此前我跟永寿宫的侍卫隆科多和常关保还有点交情,通过他们侍卫内部,我可以确保敏妃平安,这就足够了。 皇帝怒火未消,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造次,但很快,事情的转机很快就来临了,准噶尔的使团到了京城,领头的居然还是图雅诺敏格格的熟人,策妄阿拉布坦。 为了不让首领做傻事,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即使冒点风险,那也是值得的,因为这位准噶尔王子是她姐姐的恋人。 我阻止不了祭司夜夜在紫禁城里鬼哭狼嚎,可至少得让首领活着,暂时保命要紧。 策妄阿拉布坦也带来了让人振奋的消息,天山南北传来消息,当初噶尔丹的狼巫在阿帕霍加王府设伏,擒获了周围部族的大部分首领,但因为阿木泰的足智多谋,留下了我这颗棋子,鹰族骑兵在小首领和骑兵队长热曼巴依的分兵突围下,保存了大半实力,并且平安回到了部族领地。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在策妄阿拉布坦的肩膀上看到了一样东西,从而坚信了他说的话,鹰王克拉玛,小首领和鹰族长老为了让首领相信蒙古王子的话,居然送来了鹰王克拉玛。 皇帝虽然把我禁锢在宫廷内,但却冷落了我好些时日,几乎已经忘记有我这个人存在,一方面前朝忙着迎接准噶尔使团,另一方面宫里忙着准备固伦荣宪公主出嫁的事宜,而我也尽量躲着皇帝身边的差事,只在御药房躲清闲。 刘声芳吕宗和等老脉息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到了我的医术,唯恐我抢了他们的饭碗,另外也对我的人设乖张颇为忌讳,所以都把我当空气。 这正好,我悄悄跟乐正良商量要动用我在惠仁堂的分红,乐家父子虽然不解我要干什么,但还是很爽快,预支了大笔银两,有了这笔小钱,我还能干什么,不过就是贿赂冷宫上下太监宫女侍卫,请常关保和隆科多牵线搭桥,让策妄阿拉布坦去见首领一面,保住首领的小命要紧。 我晓得这事要让皇帝知道,我就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7 有一万颗脑袋也不够砍,可没办法,必须的,为了事情顺利安全,我头一次赞同祭司在紫禁城胡闹的行动,没办法,要是不给皇帝贵妃找点事情,声东击西,万一让皇帝抓个正着,那大家的脑袋都要落地。 结果,事情闹得太大,我带着蒙古王子乔装成侍卫,正要去冷宫的路上,被顾问行堵了个正着,皇帝居然借口我是洋鬼子,要我去昭仁殿为他守夜。 我不高兴,嘟囔着:“不是有萨满太太嘛,要不还有道士和尚跳大神的,陛下怎么能让我们外来传教士为他挡煞呢?这没有用的。” “我的先生,您就知足吧,万岁爷为了准噶尔联姻的事儿,昨儿刚把荣妃娘娘禁足,要知道,荣妃娘娘可是从来没有惹皇上老爷子生这么大气的,这会子万岁爷点名要先生去守夜,还不是看重先生是医生,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天生的驱邪体质嘛。” 这倒让我立刻闭了嘴,荣妃是什么人,这样贞静淡薄的宫里老人都能惹皇帝生气,说明康熙真的是最近比较烦。 固伦荣宪公主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三格格是荣妃唯一活下来的女儿,是康熙的心头肉,从小就是掌上明珠,可现在为了北境的安宁,皇帝是连掌上明珠也必须舍了,如何不叫当父亲的心痛难忍。 原本就忧思烦扰,不忍却不得不舍爱女远嫁,这个时候荣妃却有些不醒事,或者说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淡宁,毕竟是割爱,如同割掉身上的肉,母女连心,这一去,却是西出阳关无故人,此生再难相见了。 不由得荣妃要跟皇帝闹,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如荣妃这样失去过太多孩子的母亲。那真是比割肉还痛。 荣妃是妇人之仁,可皇帝更伤心难过,都说女儿是老爹的小情人,这荣宪公主简直就是康熙的翻版,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那端庄大方的聪灵劲儿,简直就是康熙当年的真人再现。 奈何,奈何,可怜生在帝王家,那就只能是公主琵琶幽怨多,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了。 我心里明白这个时候搞事情时机不对,可心下发狠,过几日准噶尔使团就要离京,顾不得这许多了,皇帝连宝贝女儿都舍得,断不可能这个时候杀了准噶尔王子。 我又成了顾问行李德全等大总管的守夜搭档,还真是,跟这几位紫禁城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玲珑剔透的大太监有缘,当夜除了我,轮班守夜的又是我的老熟人顾问行。 李德全和梁九功想跟我套近乎,可听到皇帝在寝宫内没好气问:“御药房安先生来了吗?小顾?” 皇帝的两个近身都是精滑透顶的人,忙跟我打千作揖转身跑了,这溜得比老鼠见了猫还快。 我在昭仁殿寝宫外回答皇帝的问话,没想到,皇帝正开门出来,十分客气地说:“劳动先生为朕守夜,这两日紫禁城内不干净,已经请了萨满太太作法,又有钦安殿的道士开了道场,可收效甚微,一到晚上就鸡犬不宁,朕想起来先生说过你们洋人不怕邪祟,所以要劳烦先生跟着小顾在昭仁殿盘桓两日了。” “陛下客气,安莎明白陛下近日事多心烦,若还不能歇息好,圣体就更加欠安,陛下的龙体可是关系大清国的社稷,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安莎来大清时日不多,却受陛下恩泽,今日正该报答陛下的恩泽。” 见殿前无人,望着紫禁城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康熙跟我不免多说了两句触动情思的话:“荣妃刚跟朕闹了一场,三十年了,自从朕登基她就侍奉朕,从来没有如此失态失言,朕明白,都是为了冰格儿出嫁的事,朕何尝不心痛,可是………” 此时,昭仁殿前,月光洒落的小院里,只有我和顾问行两个,皇帝能说出这样的体己话,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陛下为何一定要把三公主嫁给噶尔丹,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我无意识的一句话却把皇帝问住了,反正这会子皇帝跟前没人,顾问行是个噘嘴的葫芦,等闲不干己事不开口,我不用顾忌什么,干脆发表了我的观点—————恕安莎直言,陛下,安莎是个外人,但来到大清之后,对陛下的定边治国之策也耳濡目染了许多,陛下英明决断,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政治家,凡事高瞻远瞩,又能宽柔并济,实在是难得的一位好君主,但在对付噶尔丹的问题上,安莎完全是个人意见,对待草原民族那些野心家,陛下其实不必太给他们面子,实际上在这些野蛮人眼里,陛下越是礼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他们都是强盗思维,就不懂中原汉人那一套仁德礼义。 我的强盗理论把康熙说笑了,他干脆撩袍子坐下来,饶有兴趣问:“安先生的意思是说朕没有必要与噶尔丹联姻?可是一味打仗劳民伤财不说,朝野内外朕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天意民心,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意思先生可懂?” 我装着不懂,皇帝给我解释了半天,我点头,笑得很默契,道:“陛下的意思安莎明白,陛下忘记了安莎也当过领主,算是个诸侯,联姻这种手段,我们欧洲也是常见的,但安莎觉得荣妃娘娘跟陛下闹的原因,不是公主远嫁,而是陛下要把掌上明珠嫁给敌人,娘娘当然担心女儿受到伤害,如果让安莎拿主意,陛下,其实,本公爵认为,公主完全不必非要嫁给噶尔丹,只要把公主嫁给噶尔丹的仇人,不是更好?” 仇人?康熙听到我最后一句话愣住了,细长眼睛里黑黝黝的眸子看了我半日,仿佛要看穿我心底无边的黑洞一般,静夜长久,突然起身大笑,笑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皇帝正看着我莫名其妙地笑,不远处乾清宫丹犀台上,突然炸雷般,群鸦呱噪,一团青蓝火焰般的鬼火从龙光门前红墙上晃晃悠悠飘进来,掌事姑姑阿茹娜正端了参汤进来,她年纪大见识多,没有叫喊,身后的宫女太监却吓得尖叫出声。 顾问行是个识大体的,虽然也吓得够呛,却躲到我身后,哆哆嗦嗦,大声命令手下小太监出去叫侍卫,还叮嘱不要大声张扬。 我还真佩服这小个子太监的胆量,虽然我明白那是祭司在搞鬼,但还是装作害怕的样子,护在皇帝身前,拔出随身牛角刀,对着那墙边的鬼火,大声呵斥道:“什么人,装神弄鬼,这是大清皇帝陛下寝宫,邪祟妖怪速速离开。” 那飘飘悠悠的鬼火在半空中忽近忽远,忽上忽下,好像跟人恶作剧一般,不靠近昭仁殿,但又不愿离开。 不远处乾清宫甬道上有萨满和道士都在作法,镇魂铃和招魂铃都响起来,降魔杵和桃木剑都在半空乱舞,符咒经幡都轮番上阵,皇帝却只是立在我身后,发现我好像就是护身符,那邪祟被我呵斥后,还真的就是不敢过来。 我心底打着小算盘,这个时候,乾清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8 宫热闹的时候,冷宫那里应该空无一人了,看热闹的,被借口打发走的,宫女太监都聚集到紫禁城闹鬼的中轴线上,蒙古王子这会子应该已经见到首领了。 ☆、第一百零七章 光天化日 第一百零七章 光天化日 我一手策划的好戏确实很成功,乾清宫这边忙着闹鬼的时候,策妄阿拉布坦顺利见到了图雅诺敏的真身,当然是夏伊达阿木泰的灵魂,这姐夫见到妹妹,也挺激动,把天山南北的真实情况一一告知,阿木泰首领马上就满血复活,请求陪同来见的我那小徒弟告诉我,她愿意配合我的计划,只要将来有机会能回到部族故乡。 她那里安抚好了,可我却惹了一身桃花债,皇帝见那邪祟不敢近前,身体放松下来,立刻就睡眼惺忪,这可把顾问行高兴坏了,连说先生比门神管用,万岁爷终于能好好歇息了。 可怜我和顾问行只能盘腿在暖阁外间坐一夜,太监宫女倒是习惯了,可我不习惯,半夜里肚子饿得咕咕叫,便悄悄起身,摄手摄脚跑到外面御茶房找点心吃,不想我离开片刻,皇帝寝宫就出事了。 “来人,来人,谁,谁在那里,来人,快来人啊,护驾,护驾——————” 我在御茶房里正吃得爽,没空搭理皇帝的噩梦,不想顾问行破门而入,拉上我几乎拖行着就进了皇帝寝宫暖阁,我手上还拿着半个粘豆包,展眼细看,龙床上皇帝脸都吓绿了,抬手指着睡房角落里的点点荧光瑟瑟发抖,口里叫喊着别过来。 我警告过祭司,就在乾清宫门口搞搞事就成,怎么还跑到皇帝寝宫里来了,这该死的红发妖怪,从来就不听指挥,或者是,首领恢复了点神志,难道是? 我猜测着萨克都因的跑到昭仁殿来吓皇帝的目的,没办法,只好祭出法宝,十字架送给狼兆了,如今我手上只有牛角刀和火铳,还有,我甩出黄金沙漏,翻转那七色金沙,半空里突然火焰炸开,一个声音凄厉呼啸着冲破金碧屋顶,叫嚣着波斯语—————火□□义发誓,东方君主,禁止触碰祭司萨克都因的恋人,否则,天火大乱。 失心疯的拜火教祭司,我口里同样用波斯语咒骂着,皇帝却突然把我拉到龙床上,只是抱着我发抖,这,顾问行还在暖阁里,我苦笑挣扎,眼神示意,死太监,想想办法。 这猴精小崽子,居然一撩拂尘,觑眼躬身退出了了皇帝的睡房暖阁,康熙是真被吓着了,我跟哄孩子似的,拍拍他肩膀,软言宽慰:“没事,没事了,陛下,是萤火虫的反光,不是什么鬼火,已经不见了,是镜子,不知哪一处阁楼的镜子反光,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皇帝这些天被折腾得够呛,半夜被吓醒后大喊大叫,现在有些神志不清,抱着我的胳膊嘟囔半日,我听了半天,叫的居然是妈妈,不会吧,我闪念一想,恍然明白,皇帝叫的是奶奶,满语里妈妈就是奶奶。 他叫的是孝庄文皇太后,这祖孙情深,远远超过康熙对圣母的依恋。 这当然不是叫我,这是一个人突然产生恐惧后本能的反应,我只好抓过明黄云锦缠枝莲纹锦被,给皇帝盖上,慢慢想挣脱出这瘦削男人的魔爪,可他抓得牢,我又不能把皇帝手指掰舍了。 看看墙边的鎏金松鹤同春自鸣钟,寅时将至,算了,让皇帝抱着我的胳膊睡个安稳觉吧,只要明日顾问行这家伙别乱说就行。 且说翌日,顾问行那家伙躲我躲得远远的,我有点莫名其妙,等我在昭仁殿暖阁床上醒来,皇帝早没了踪影,我赶紧起来,也没敢整理龙床,检查看衣服完整,立马躲闪着出了昭仁殿,回御药房更衣去了。 还好,我可以断定皇帝只是抱着我的胳膊睡了一个好觉,但等戴荃开门进来,放下早点,并没有问我去了哪里,只是突然无意说了一句,师傅,昨日我回家,那狼血都统又来了,问你什么时候出宫回去,我说最近宫里忙,呃,你那把牛角刀呢? 戴荃不说还好,当我摸到空空的腰间,心里猛然如同青石沉底,猛虎狂嗅,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盘旋。 是啊,我的刀呢?有了上次石英表的先例,我第一个就想到,是皇帝,他无意的,还是,逗我玩的? 我自我安慰,应该是逗我玩的,或者他喜欢那刀,反正最坏不过是说我带兵器入宫,没什么事。 这世上的规律就是,你怕什么来什么,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在我再次看到皇帝那昧惑的目光时,我心底明白,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恰好能形容皇帝对一个女人热切的欲念。 康熙对敏妃是彻底死心了,就算是同一副臭皮囊,胆小谨慎的皇帝也不想再去触碰这异族美人,当成政治棋子供着就好,皇帝想通了。 乾清宫正殿里,皇帝正接见重要客人,我奉旨,正等着进去看疹,顾问行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看得我鸡皮疙瘩一层层泛起来,不由得骂道:“喂,顾总管,你也太不讲义气了,昨晚我可一直求你帮忙,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见四周都是无关紧要的自己人,顾问行居然上前来笑嘻嘻地跟我打千贺喜,我更加火大,拉他到宫墙边,骂道:“公公要落井下石也别忒快,看笑话也别太撇得干干净净了,小心喝凉水塞牙。” “我说今儿一早喜鹊一直叫唤,先生怎么不请好,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先生虽然来自遥远异邦,可跟永和宫里预备出阁的三公主没什么区别,先生若能与咱们万岁爷联姻,不也是友善邦交。” “你………我把你这没毛的铁公鸡,你信不信,下次你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来找我拿特效药,我让你睡倒半年,看你还能得意不?” 我越听越气,也印证着我心底的猜测,皇帝,真对我动了心,这可是晴天霹雳,在我想解决完首领的事后躬身隐退离开紫禁城的时候,这可真是天大的祸事。 而且皇帝拿走了我身上的牛角刀,这意味着什么,他已经猜到我和狼兆的关系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顾问行却笑得越发喜庆,嘴上油滑道:“先生别不高兴,万岁爷说了,您怎么说也算异邦诸侯,那身份地位可比得上蒙古公主,皇上说什么也不敢怠慢。” 我忍不住捂住顾问行的嘴,警告道:“总管晓得这宫里有些事不能乱说,安莎就不用警告了,安莎只请总管闭上您的嘴,否则祸从口入,这会子皇上在见什么客人?总管刚才说公主出阁,难不成真要跟随准噶尔使团马上离京?” 顾问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算,停止了跟我说笑,四下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才悄悄正色道:“先生说的是,杂家孟浪了,都是玩笑,先生还不晓得,皇上这会子正见跟随准噶尔使团到京的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49 塔克图汗父子,另外,三公主是要出阁,不过不是嫁到准噶尔,而是嫁给札萨克图汗之子多罗郡王乌尔衮,这还多亏先生昨日随口提醒了皇上呢。” 皇帝听信了我的话,真把宝贝女儿嫁给了噶尔丹的仇人,札萨克图汗刚刚跟绰罗斯家族结下了血海深仇。 上帝,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顾问行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猜测,多嘴多舌惹祸了,皇帝真对我动了真格,怎么办?怎么办? 这狗血剧情,我不是个招桃花的人啊,怎么把最大的冤大头招惹上了?更糟糕的是,图雅诺敏的生父哥哥到了京城,这总要见敏妃一面吧,我简直心惊肉跳,皇帝估计也头疼,敏妃这会子简直就是深井冰,怎么见塔克图汗父子。 最让我眼皮直跳的是,我深切感受到皇帝手里握着狼兆的牛角刀的爱恨交织。一个天生热情多情腹黑英武的男人,心里无法抑制的,对一个一直以来没尝试过的异族知性美女的疯狂的爱恋,因为这狂涌的爱恋,皇帝居然对那牛角刀的主人,一个帝王的心腹悍将发疯地嫉妒。 这一切,从顾问行的话里话外,从皇帝看我的眼神里,我完全可以领会感受到,都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变成三个人,四个人,多个人,那就是什么,简直就是惊涛骇浪,血肉横飞。 “陛下只是疲劳过度,受了些惊吓,回头吃点定惊安神的汤药便好,安莎这就回御药房请刘大人过来请脉。” 乾清宫正殿,我正要收起听诊器,谁知皇帝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害我整个人重心不稳,跌进眼前男人怀里。 “朕当然没病,朕只是,只是————” 乾清宫正殿里此时空无一人,塔克图汗父子被打发出去,宫女太监也出去安排赐宴蒙古使团的事,我听到皇帝粗重的呼吸声,也听到自己胸膛里加速的心跳声。 “陛下,陛,下,您误会了,安莎是外国人,您不能,来人,陛下您只是想翻牌子,您忍一忍,安莎去叫顾总管。” 不就是好色,这个好解决,是个女人脱了衣服都差不多,康熙如同八爪蜘蛛一般黏上了我,我真是连躲闪都没处躲去,口里直叫喊着叫顾问行的名字。 来不及了,这天下第一腹黑花心皇帝这会子想尝尝我这碧烟白肤高鼻多毛女人的肉体滋味,不,应该说是德兰女公爵这副躯壳的滋味,我叫喊半天,挣扎半天,想召唤沙漏里的妖怪,什么反应都没有,祭司那家伙估计还在冷宫,留在首领身边生我的气,我真是有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行,光天化日,陛下,请放手!”我被这情场老手,中年男人弄得手脚发软,索性不再挣扎,只摩挲到他腰间,心里一惊,是我的牛角刀,瞬间拔出了尖刀。 ☆、第一百零八章 昏鸦魅影 第一百零八章 昏鸦魅影 康熙笑了,有些□□智昏,男人的志在必得,又有些君临天下雄浑魁壮的霸气地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的尖刀,幽幽吐言:“怎么,你也要对朕动手,安莎,朕不信,你对朕一丝情意都没有?” 我喘息了一口气,抑制着胸口的意乱情迷,血气汹涌,平复着内心的澎湃,只觉得被眼前的东方帝王深深吸引,不知为何,我很想看清楚他的脸,他清俊的脸,他瘦削的颧骨,黑长的龙眉,修长的睫毛,黝黑的瞳孔,他与狼兆是完全相反的男人,可此时,我觉得这个男人比土匪更危险。 “朕认得这把刀,但朕不打算说破,安莎,朕什么都不会问你,不会问你和你的女王什么关系,不会问你的贵族诗人在哪里,甚至不会问你是否曾经婚配,现在,朕只想问,你是否愿意留在朕身边?” 我终于恢复了冷静,狂奔的激情彻底平复,我跪下,拉扯着被皇帝撕碎的衣服,有些如同贞洁烈女一般,眼中满是坚贞桀骜。 “陛下,如果你是问身为德兰女公爵的我,安.玛西亚.莫塞特,那么,我可以回答陛下,不,安莎不愿意,虽然放弃了领地和爵位,安莎依然是莫塞特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只要回到英吉利,我依然是皇室成员,我不愿意长久留在东方;如果您是问身为医生的安莎.莱斯,那么,我的回答依然是,不愿意,陛下,安莎的尊严和信仰不允许我成为您的情妇,对不起,安莎不能答应您。” “不是情妇,是妃子,同样是朕的妻子。”皇帝似乎真的动心了,或者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 “不,陛下,安莎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们的教会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安莎不能成为您的妃子,安莎不配,也不合适。” 我冲口而出,拼命抓住破碎的衣襟遮住德兰女公爵白得透亮的身体,掉头冲出了乾清宫正殿。 我知道事情严重了,我当面拒绝了皇帝,这可是直接打了皇帝的脸,后果很严重,暴风骤雨即将来临,但我不能妥协,不是为了一时儿女情长雨水之欢,而是为了,为了不陷入这东方宫廷的漩涡泥沼中,最重要的是,我不愿意变成惠妃那样的女人,我的人生,要掌控在自己手中。 说我任性也好,说我蠢笨也好,说我没福气也好,都无所谓,我只清醒地知道,欲戴王冠,便要承受其重,我清楚地了解我自己,安莎莱斯,不是德兰女公爵,我向往的是自由逍遥的人生,不是成为紫禁城里华丽的金丝雀,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来到这座世界上最大的皇城,我最不想发生的,就是成为皇帝追逐的目标。 结果,我左躲右闪,还是不可避免,我清楚地知道,东方的帝王眼睛里,女人,大臣,太监,宫女,百姓,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宠物,喜欢,就施以恩宠,不喜欢,脑袋随时落地,这太恐怖。 德兰女公爵在英吉利,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西方的贵族本来也是一方诸侯,国王没有绝对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 可这里是东方,这里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中原大陆,皇帝的心情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尽管皇帝不可能杀死所有人,可是,个别无关重要人的生死,简直就是皇帝一句话。 男欢女爱算什么,对德兰女公爵来说,那是她无法逃脱的致命诱惑,但对我来说,自由的空气,比紫禁城里的荣华富贵更加重要,这就是我敬赏阿木泰首领的原因,那个如鹰一般的女子,至少可以仰望高原上最纯洁的雪峰,而不是被关在紫禁城笼子里的鸟。 尽管,我知道,自由的代价是什么,但我不会后悔。 也许我会失去狼兆的爱,但清醒一点地看,就明白,我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这里不属于我,狼兆也不属于我,这就是一场梦,是梦,终究会醒来,与其到时候心痛唏嘘,这个时候如果因为皇帝与我的纠葛,那孔武血性男人离我而去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0 ,那也没什么可惜。 迎着康熙三十一年烈日后渐凉的北风,我头都不回地往神武门走去,我的内心充斥着对宫廷波澜诡谲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厌恶,甚至没有跟我的小徒弟戴荃打招呼,我只想快点逃离这可怕的宫廷,甚至没有注意,我已经没有出入宫禁的牌子。 神武门的侍卫虽然相熟,可还是按照惯例拦住了我,破天荒地,我想哭闹一场,不管不顾,如同惠妃那时的绝望,上帝,真神,我只想回家,安安静静地抱着我的猫过日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哎哟,先生,您走太快了,怎么这么着急,宫牌都忘记带了,杂家特地给你送过来,小全子还不知道您要出宫呢?” 这个时候我只想找个清静地方哭一场,完全没注意到是谁在我模糊的目光中为我解围,是顾问行,还是顾维桢,我只看到戴荃,一脸诧异地上来扶我,脱下白□□护服给我穿上。 没有人来查问我的窘状,没有人敢过问我身上衣服的残损,更没有人关心我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 出了宫门,我以为我可以得到片刻安宁,戴荃在身边不知情地问:“师傅这怎么了,去给皇上看病,怎么衣服被撕破了?” 我回头,观望着紫禁城的大门,如同焰口鬼王张开的大嘴,我还没来得及庆幸我的逃离,却在护城河边被焦头烂额而来的李德全叫住了—————— 我内心是崩溃的,但听到李德全告知的事情,我知道,就算是冰火地狱,我也得往里面跳了。 康熙为了应付塔克图汗父子的探亲,把首领从冷宫里挪回了永寿宫,可,我应该早就想到,阿木泰自小跟他生父兄弟完全是不合的,她是鹰族的外祖父养大的,从语言习惯性格到信仰,完全不同,更要命的是,首领在蒙古王府的身份,不过是个妾侍的女儿,塔克图汗从来没把女儿当人,估计他儿子也好不到哪里。 图雅诺敏格格性格温驯,这父子欺负惯了,可首领,那可是跟波斯中亚的少数民族部族首领一样的性格,动不动就可能拔刀,康熙虽然把首领的刀没收了,可是,没想到,蒙古人随身都佩有马刀,这就是祸患,结果,又出事了。 等李德全拉着我们师徒赶到永寿宫,还没进宫门,我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个男人鬼哭狼嚎的惨叫。 祭司的烟魂飘飘忽忽往我胸口的沙漏里迎面而来,恶狠狠地用波斯语诅咒那蒙古汗王父子,我真是连跳河的心都有,估计皇帝此刻心情跟我也差不多。 因为不过一盏茶前,我在乾清宫让皇帝差点动了杀心,这会子,爱新觉罗.玄烨看到衣衫褴褛的我,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迎上我和戴荃,带着哭腔说:“安莎,这事情朕实在,实在无法理解,你来处理,她不是你的首领,你来处理,朕,朕只要塔克图汗消气,朕已经下令封了永寿宫,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朕搞定敏妃父女,乾清宫的事,咱们另找时间再说。” 我也挺哭笑不得,我跟皇帝怎么变成这样的关系,这位君主暂时离不开我,想进一步拉近关系,让我成为他的妃子,可我又不愿意,我想走,又走不掉,我眼神里的无奈和无辜,估计也让皇帝无言以对。 然后,我让李德全把乐正良和乐家两个徒弟找来,就地在永寿宫西暖阁里,塔克图汗目睹了一场接骨缝合大型手术,我的诊疗箱里已经没有麻药,没办法,只好用麻沸散,加上大量高纯度白酒。 可这位蒙古台吉还是疼得哇哇大哭,惨叫如杀猪一般,没办法,为了不让他乱动,五六个侍卫把他按在手术台,一张紫檀木大理石桌上。 我并非技术很好的外科专家,所以我只能告诉塔克图汗,被阿木泰下刀砍断的手臂经过手术可以恢复大半,如果要完全恢复如初,对不起,请王爷原谅图雅格格失心疯,否则,这宫里的跌打秘方是不可能给用的。 塔克图汗只有这一个继承人男丁,救子心切,一口答应了我的要求,事实上他这次进京完全也是来乞讨生活的,草原上几万部众遭了疫病,人口牲畜死伤惨重,这个时候,准噶尔那边是不会帮他的,只能祈求中原皇帝,能开边关互市,让他们先赊一些钱粮,渡过难关。 他们父子过来看望女儿,不过也是希望身为皇妃的图雅诺敏能在皇帝耳边吹吹风,结果,没想到,话没说两句,图雅诺敏就疯了,抽出他的随身佩刀砍伤了她哥哥。 这场手术持续了整整五六个时辰,明安台吉疼醒了好几次,又晕过去好几次,开始口里还喊打喊杀,说要杀了妹妹,结果等我缝合到最后时,疼得完全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等把塔克图汗图门父子送出永寿宫,我回头看一眼西暖阁外的黄昏日影,皇帝居然靠在台阶上睡着了。 我脱下满手血红的白手套,蹲下,慢慢打量着皇帝疲惫的清影,方才乾清宫对我霸王硬上弓的气恼突然不见了,我没有出声,只想悄悄转身离去。 不想,不想,石榴树下,斜阳落日,昏鸦魅影,皇帝同样会暖心一抱,让我突然感到,也许,这个男人,并非贪恋德兰女公爵这与众不同的身体。 “陛下,您是世上最英明神武的君主,您心里清楚,安莎作为您的御医,私人教师,翻译,客卿,臣子,这些身份才是最合适的,安莎留在紫禁城里,最不适合的位置就是您的妃子,陛下,您是属于大清的,作为您的妃子,最大的责任是为您延续子嗣,这个,对于安莎这个外国人来说更是没有必要的义务,陛下,请不要打破您在安莎心中的完美形象,好吗?” “朕羡慕你,嫉妒你,爱你的自由,你知道吗?德兰女公爵。” ☆、第一百零九章 榴花似火 第一百零九章 榴花似火 鹰王克拉玛在紫禁城炫紫的夜空中掠过天际,飞到了永寿宫,回到首领身边,我抬头,心里一惊,无言。 大清天子的泪,滴落在我的肩膀上,耳边,□□一片,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千古一帝会说出这话。 榴花似火,永寿宫却血腥肃杀,我相信,这时候的玄烨对我说的话,是真心的,可这真心,很危险,也不过转瞬而逝。 我也忍不住笑中带泪,软软哄骗道:“陛下,可您应该知道,自由的代价很大,您知道,当初安莎离开英吉利,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获得这相对的自由吗?” “朕不管,不管,从前不知,现在,自从你来了,安莎,你如同那苍鹰般的自由心境,你能自由决定自己命运的轻盈,朕羡慕,朕嫉妒,朕也想要拥有,唯一的办法,就是留下你,留在朕身边,只有这个办法。” “如果陛下这样做了,那安莎就跟紫禁城里冷宫里的女子一样,只会迅速枯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1 萎凋零,陛下想要的是这样的安莎莱斯?” 我转身,看着皇帝坦诚的眉眼,我知道这已经很难得,一个君王,能在你面前袒露心事,这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陛下,苍鹰如果变成笼子里的金丝雀,那就不是苍鹰,只是一只到处可见的宠物了。” 我说着高原上的谚语,皇帝当然能听懂,康熙是个认知能力超高的人,但我明白,他不愿放手的原因,不过是希望抓住我身上自由的幻影。 “陛下累了,先去休息吧,安莎先出宫,这段时日我住在北堂,请陛下好好冷静想想安莎的话,陛下日理万机,等您处理完准噶尔的事,也许您只会觉得紫禁城的落日依然金碧辉煌,安莎不过是天边的一抹云霞,不过是陛下生命里的过客,雁过无痕,您不会再记起我,等您心情平复了,陛下再做决定,好吗?” 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大部分痴男怨女面临的问题都一样,那就是拥有的时候不在意,不珍惜,追逐的永远是天边更加绚烂的云霞,却忘记了温暖家中的白月光,等到这白月光没有了,那时候才来怀念当时明月,这个时候才明白,斜阳晚霞毕竟是转瞬而逝的东西,再绚烂夺目,也会很快消逝,而那片白月光每晚几乎都照耀着大地,你却还不在意,等屋子里只剩下昏暗,你才想起来,开门去追逐,却不知,那月亮却躲到了云层里。 皇帝这个职业,皇帝所处的位置也是这样,放着后宫三千佳丽,可皇帝就是觉得不足,这就是人心,再圆满,再完美,贪念,总是时时刻刻都在心中蔓延。 康熙是个成功的皇帝,因为他的乐观,坚定,英明,隐忍,但他也只是个凡人,是凡人就会有贪念,就会不知足,这就是上帝说的原罪,人世间一切罪恶的根源。 拥有了天下,拥有了后宫三千,还想拥有更多的爱,更多的自由,更多的海阔天空。 我怀着满腹愁绪忧伤,伴随着紫禁城的昏鸦斜阳,红墙黄瓦下穿梭的芸芸众生,回到北堂,抬头,巨大的十字架树立在一片亭台楼阁的东方古城中,猛然间,有种不和谐的庄严神圣美感。 与东方寺庙的淡泊出尘比起来,天主教的神殿显得更高大庄重,我心底明白,这座哥特式建筑让我感觉到的,是耶稣会教士刚刚萌动的野心和从文艺复兴弥漫到十八世纪的西方恐怖流派。 这是一处中西合璧式的建筑,三层教堂,十一座尖塔,最高三十一米的钟楼尖顶,拱门,四圣雕像,玫瑰花窗,主教公署,修道院,圣婴堂,这一切,在暗夜的京城中,浮现在我脑海中的,只有一直蔓延到未来的浓浓的暗黑魔幻风。 教士们的计划是完美的,他们的计划中还有孤儿院,医院,学院,印刷厂等等配套设施,如果都付诸实施,俨然就是一个超越古代中国的近代小王国。 主教堂是最早落成的,中国的能工巧匠几乎无所不能,你只要拿出设计图,说清楚建筑风格和方式,无论你是要哥特式还是巴洛克,都不是什么不能办到的事。 大堂内有正祭台和配台,大堂正门内建有唱经楼,大堂平面呈十字架形门面。刚刚交付使用,加上这边的主教是徐日升这满口胡话的钟楼怪人,我很少进去跟着他们做弥撒。 这个时候,我却满身疲惫和满心凌乱,希望教堂里的庄重肃杀能给我的心一点安宁。 没想到,没想到,有人早就在大堂正门旁的碑亭等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野性夹杂雄性荷尔蒙的味道,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就被他强壮的怀抱牢牢环绕。 若是往日我还有心开玩笑,可这时候,我一句俏皮话都说不出,也无法拒绝他,无法拒绝他的怀抱,无法拒绝他的热烈亲吻。 只是,在他的手伸进我的亚麻衬衣,触摸到我冰凉的肌肤时,我打了一个寒颤,猛然推开他,眼泪不听话地长流而下,这沉稳粗犷的男人惊疑了一下,又温柔上来,合上我的斗篷衣襟,笑道情不自禁。 我的脸色不好,连他这武人都看出来,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的脸颊上还有他的气息,是让我沉醉的气息,但我不知道,他突然抓住我肩膀,并非敏感,着急问:“安莎,不是我敏感,我刚听说宫里的事,皇上要我护送公主出嫁到札萨克图蒙古,塔克图汗明安台吉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怎么了,你身上,一股子麝香味,就算你在御药房,鹿血加上这么浓重的麝香,只有那些能去木兰围场的八旗贵族身上才会有这种味道,这不是你身上的味道。” 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是零,可鼻子却比任何动物都灵敏,他们能闻到配偶身上的味道,这就是动物的本能。 我听出这高大孔武男人话里的一丝恐慌,我心里第一次开始害怕,这就是动心的感觉,是的,初恋的时候我有感觉,但没有这么刻骨,当日照顾周培公,隐约的暧昧中,有那么一丝丝这样的味道,可现在,我开始感觉到这种害怕失去的心痛。 我转身,往圣婴堂后面我的诊所去,狼兆追上我,从背后抱住我,把我扛到肩膀上,如同一个土匪,我突然在他肩背上爆发,哭喊着,叫喊着你放开我,你这狼土匪。 堆放石料的房间在尚未完工的主教公署后面,这臭男人放下我,直接把我压到墙边,开始狂风暴雨般侵袭我,这种霸气土匪的缠绵方式,幸亏是我这个穿越者,要不是个女人都会被吓得尖叫。 他没有脱我上衣,只是一边痴缠,一边在我耳边狂吼:“安莎,是谁,到底是谁,这个味道,一般人身上不会有这么贵重的味道,是谁?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哪个不要命的,跟一头狼抢女人?” 雄性动物面对味道吸引的异性,大概都是这种本性,我不奇怪,一边承受着他的摧花折雨,一边突然有了勇气,说:“将军是旷野中的一头野狼,是狼群中的巴图鲁,是水里江山的一条龙,可是,如果在我身上留下味道的,是真龙天子,将军可有这个熊心豹子胆,敢跟上天的真命天子争一争?” 晴天一个霹雳,打到这个热血喷张的男人身上,他方才无法抑制的狂浪激情,这会子如同被大浪打翻的桅杆,那双青色狼眸看着我的深蓝眼珠,长久说不出话来。 我诡厄一笑,冷问:“将军怕了?” 他喘息,继续,然后,激情过后,我没有感觉,因为我无法贪欢,想的更多是保命。 他像野兽一般,长长地喘息,深呼吸,贪恋着我的味道,我确定现在身上没有德兰女公爵的西方女人的狐臭,反而是从我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东方味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安莎医生要飞上枝头,皇上要把公主嫁去和亲,原来异邦也有公主嫁到大清皇室,这是好事,本将军是不是要恭喜先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2 生。” 这酸倒一车人的话让我恨不得一脚踢死这刚占了我便宜的大男人,但我没有下脚,而是冷笑,道:“将军刚刚做了什么,说出这话,不觉得太绝情吗?呵呵呵,我安莎莱斯如果是这样贪图富贵的女人,也不会万里迢迢来到这里,躲到这犄角旮旯里跟将军偷情,江六驴,你真是头驴,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安玛西亚莫塞特在欧洲是什么级别的贵族,说白了,德兰女公爵不大不小也算一方诸侯,我犯不着这么犯贱,万里迢迢跑来你们大清国当皇帝的情妇。” 我是真火大,虽然晓得这是这头狼在吃醋,但心痛辗转还是让我忍不住起身,夺手冲出了这个男人的视线。 我再一次失算了,天下男人都一样,我对人性的认识太肤浅了。男人一旦得到了女人的身体,那这个女人的心也就无所谓了。 但我内心深处是体谅狼兆的,因为情敌是天子,任他再英雄豪壮的一个大男人,内心也是崩溃颤抖的,偶像剧里那种横冲直撞的天火爱情,现实中存在的可能性太低。 无论如何,这时,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我从里面反锁了诊疗室的门,谁都不要来理会我,此刻,我只想跟首领一样,变成一只雪山上的苍鹰,任意飞翔遨游。 情,这个字,真的伤人,所以无论西方还是东方,神都是不许动情的,因为太残酷,太绝望,太无法预计后果。 更何况,这个时候,我知道,狼兆心里也在掂量,到底值不值得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异族女人,跟这个帝王的王者成为情敌。 ☆、第一百一十章 赤诚如梦 第一百一十章 赤诚如梦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在意后果的问题,只有我这样,穿越而来,穿越而走的过客,估计才敢不计较后果,所以,不用想了,原本,就不该开始,那么,就不会有结束的时候。 但是,我只了解鹰的行为规则,却不了解狼的行为模式,我小看了狼兆,江六驴这个水匪。 我借口跟随张诚去天文台修理仪器,躲避着心里萦绕纠缠的两个男人,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这个时候,我真的需要静一静。 以我对皇帝的了解,至少,如果狼兆放弃了,那么,爱新觉罗.玄烨,他的字典里绝对没有放弃这个词,除非我是一个如同李光地那样假装温柔骨子里却决不妥协的白茶女,或者我就是一个到处招蜂引蝶的浪荡交际花,又或者我是首领那样完全不能沟通的异族女汉子,我想皇帝可能会望而却步。 实际上,我自己心底明白,我最吸引皇帝的地方,除了德兰女公爵这天生的北欧贵族长相,还有我这中和得刚刚好的理性与感性,不妥协,不谄媚,不侍宠,不傲娇,不腹黑,五分人事,三分天命,二分怜悯,这和谐的性格加上好学渊博的人设,皇帝更希望我留下的原因是,他少了个能干的女秘书,暖床的伴侣,私人护士医师。 我很清楚这里面更多的是人尽其用的功利,然而,我的内心深处,对男女感情上更多的,却是想追求精神上的共鸣。 皇帝与我有许多共同爱好,许多共同语言,但我很清楚,作为紫禁城的御医,南书房西席,翰林院编修,我的位置刚刚好,与他的距离也刚刚好,如果我变成皇帝枕边的女人,这种平衡和谐就会被破坏,还会给我自己带来无休无止的麻烦。 所以,我冒天下大不韪拒绝了皇帝要纳我为妃的表白,现在,我无法顾及那么多后果了,我不愿让自己陷入紫禁城的流沙陷阱中,我明白,清醒地明白,关键时刻,我无法依靠任何人,皇帝无法保护任何一个女人。 如果,如果皇帝没有发现牛角刀,我可以借口北上跟随狼兆离开京城,这才是最好的后路,可现在,真是纠结残酷的现实,我不敢奢望狼兆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皇帝抢女人,如果他退让,皇帝成功把我抓在手中,我陷在紫禁城不得脱身,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我心不在焉地跟着张诚他们留在古观象台打发时间,不过是帮他们校对一下仪器,打打下手,修缮工作在日落时分告一段落,他们忙着回南堂做弥撒,我却借口在城墙下晷影堂整理小型仪器,没有回北堂。 我不知道,此时,有个人,正满京城地找我,以为我已经进了紫禁城后宫,他甚至跑到神武门打听皇帝最近是否纳了新人,碰巧遇到顾维桢,这才打听到一点关于我的消息,也知道皇帝看到我随身携带的牛角刀,我和他要离开的事情才败露。 当我在星光朦胧的天文台黄道经纬仪下,听到来人的脚步,以为是看守的内务府官员,没想到,这狼血汉子的高大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我突然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了这个赤诚如火的血性男人,无可救药,但我脸上并没有十分激动,反而,我理智得如同路人一般,淡淡浅笑,道:“我说是谁,将军是来跟我告别的吗?还是为了博洛河屯军营军医的事…………”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种只属于土匪才使用的狂吻方式,让我完全无法招架,他的唇息中蔓延中浓重的血腥野性味道,那是属于荒野和战场的味道。 这种味道一直缠绵到我的肩颈胸前,我完全无法拒绝,这样一个野兽一般男人的深吻,这种野性狂放可以撩拨起人类身体深处的原始悸动。 “不,狼兆,你不明白,如果你选择与我在一起,后果是什么,不————” 他突然从我胸前仰头,那双狼王一般的锐利目光刺穿了我的所有魂牵梦绕,他沙哑着声音,说:“我到宫里打听了,皇帝不是还没有正式册封,不过是看到一把牛角刀,能说明什么,你不是大清的女人,我江六驴就问你一句,安莎莱斯,你爱不爱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只要你一句话,我想好了,只要你一句,刀山火海老子都上了。” 我宛如梦幻般,以为自己幻听,这样的话就算是为了骗人的,也足以让一个女人粉身碎骨吧? 更何况,更何况,我听到天文台下来来人的脚步,我听到我那石英怀表特殊的滴答声,几乎是一霎那,我把狼兆推到墙边,哭笑不得主动吻上他的心,蜜语:“皇上来了,你从这里跳下去,从后门走,放心,如果这是你的真心,我明白了,现在我就可以回答你,江六驴,我爱你,我愿意跟你天涯海角,但现在,离开京城前,请不要轻举妄动,正如你说的,就是一把牛角刀,说明不了什么,让我来处理皇宫里的事,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这个野兽一般的男人与所有肥皂剧里的男主角有一点不同,这也是我最爱他的地方,他不会怀疑,就算怀疑,他也会完全相信你说的话,他的忠诚甚至可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3 以让皇帝相信一个土匪,把盛京最精锐的八旗交给一个汉军将领。 他看我的眼神赤烈而坦诚,我最爱的就是他的眼神,然而,这眼神只能挣脱我的手,迅速从天文台跳下城墙,离开皇帝銮驾的势力范围。 不知为何,我没有丝毫怀疑,如果是李光地跟我说这话,我一句都不信,然而狼兆,这血里火里,刀山火海闯过来的狼水匪,我却完全相信,这恐怕就是爱情,荷尔蒙,味道的力量。 片刻之后,拥抱住我的这味道,这力量,却让我觉得高不可攀,麝香,苏合香,鹿血,各种脂粉书墨的味道,这是皇帝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返身行礼,然而,四周静寂中,皇帝却抚着我的脸,交换给我一把冰冷的短刀,是狼兆送的牛角刀,沉默良久,终于掐着我的脸颊,说出一句:“朕有后宫三千,但一个八旗副都统,你以为就没有妻妾吗?” 我看着眼前这颇为清秀的男人,不知该说点什么,他继续从怀里掏出一件温润的海鹰螭龙上古玉璧,强压到我手心里,说:“如果狼兆的妻妾跟李光地家里河东狮一样,你怎么办,德兰女公爵?这种事,如果发生在欧洲,你的君主会怎么做?” 我心惊,手里一松,牛角刀落地,无意中,康熙说了刺入骨髓的真话,无意中,我也不过是小三,我又高尚到哪里去了? 我与谢窈娘那样的女人,有何分别? 既然都是小三,做皇帝的小三是否会更有地位,更能享受荣华富贵? 我一时懵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原来我和狼兆的海誓山盟烈火激情,不过也是婚外情,没什么道德可言。 “陛下,请陛下不要逼我,就算没有别人,安莎也不可能成为陛下的妃子,安莎说过了,这是我的信仰和尊严不允许的,陛下如果一定要逼迫安莎,请陛下———” 康熙听出我要说出杀伐的话,直接封住了我的口,这个男人的吻,细密如三月春雨,缠绵温情,麝香鹿血的味道让女人知道,这个男人的内秀和英武,他绝不是如外表那样的柔弱。 我方寸已乱,皇帝的话震撼着我的灵魂,我不过也是个免不了俗的女人,我要求的,不过也是一个一心人,这个人,无论是个将军,还是一个君王,有何区别? 如果我真的完全占有了狼兆,那他的原配妻子呢,我不过也是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跟谢窈娘没什么区别。 皇帝看出我的道德挣扎,趁机长驱直入进攻掠夺,这个时候的爱新觉罗.玄烨,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温婉,如同一头野兽,无情撕碎了我的一切矫饰。 我早该知道,鹿血和麝香这种东西,是催情的,皇帝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在这墙头马上临幸,这其中,有他对我的这身体的新鲜好奇,更有药物作用,我几乎调动了内心所有的理智,在他即将入巷的一刻,突然爆发的恸哭哀泣,破坏了皇帝内心喷张的热望激情。 “陛下,不,陛下,不行,您是一个帝国的君王,您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强要一个异邦女子,您不能…………” 我几乎是眼底哭血地抓起地上的衣物,逃命一般奔下天文台,不顾皇帝随行的近身太监侍卫的眼光,破门而去。 虽然我成功逃跑,可我心里却恐慌到极点,不会就这么结束的,皇帝今日没有的手,不会就此罢休的,我清楚地知道,虽然康熙的耐性可以说是千古一帝,可那也意味着不会有收手的想法。 而且今日这一遭,我已经彻底把皇帝惹火,如果不能让他消火,估计我是逃不掉的,而且,皇帝的话在我脑子里撞击着我的理智,狼兆也有妻妾,我怎么面对? 情这件事,从古到今,哪里有那么多完美的结局,不过都是一时男欢女爱,痴男怨女罢了。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害怕到极点地分析着皇帝下一步动作,康熙不是个卑鄙小人,不会亲自跟狼兆玩手段,对一个武将这不是上策,那么,接下来,他会怎么做,我又该怎么做? 我并不知道,水匪江六驴的胆子会大到如此地步,他没有走,而是目睹了我在天文台拒绝皇帝的全部剧情,这让我情何以堪?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讳莫如深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讳莫如深 而且,接下来,他做的事,让我更加不知该怎么办? 那张按了血红手印的休书仿佛在嘲笑着我的道貌岸然,这完全坐实了我狐狸精的本质,我不管他怎么解释,不管他说的什么童养媳,什么糟糠之妻,什么不能生育,借口,都是借口,我疯狂地撕碎了狼兆摆在我面前的东西,用尽全部力气把他推出我的诊疗室,狂吼:“你干什么,疯子,狼水匪,滚,你想干什么,江六驴,你要为了我而休妻,我安莎莱斯对上帝发誓,我会永远离开大清,永远不要见你,我说到做到。” 他在外面猛烈撞击着铸铁门,跟我吵道:“安莎莱斯,你这该死的笨女人,你要知道,要不是看在他身上穿龙袍,老子一定撕碎了他,告诉你,老子从前当水匪的时候不是没干过。” “既然这样,你也一定为你的妻子做过同样的事,那将军你吃哪门子的醋?” “你这救死扶伤的蠢女人,难道还不明白,我?” 我突然打开门,让这野男人扑进我怀里,然后锁上门关上窗,凡人片刻的情念纠缠后,那旖旎的醉生梦死后,我只抚着男人黝黑胸肌前的伤疤,说:“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如果你想找死,我不反对,反正我转身就可以北上找我老情人去,如果这次我能成功离京,你放心,我只是想离开紫禁城,宫里还有重要的人和事没有了结,无论你怎么嫌弃你那原配,我也不当那罪人,不挨那骂名,我只当我的赤脚医生,开我的药房,你要愿意来找我,咱们就做一回夫妻,若真的无缘,咱们也没什么牵扯,这就是我的主意,宫里的事,我来处理,你不要插手。” 他浓眉赤眼,看了我半日,终于不再说话,只喃喃低语:“还真让那只海东青说中了?” 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他利落起身穿衣,我奇怪这男人怎么这么听话,突然瞥见他贴身衣服里掉落的一件东西,我拥被赤身跳起来,想质问是哪个女人的东西,谁知却看清了那东西,是我的象牙十字架。 “这,这是当日我让顾维桢出示做信物的,你怎么?” 原来,这家伙早对我留心了。 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忘了问顾维桢要回来,我一下脸色通红,这粗狂武人,也有这样有心的时候。 他得意地重新戴上那项链,吻了吻我的鬓发,离开了我的房间。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很快就应验,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能处理好宫里的事,狼兆不相信,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4 但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崽子,他只是暗中通过军中旧部关注着我的动向,他的沉稳也证明他是康熙手下得力的心腹大将。 是我高兴得太早,是我低估了人性,或者说我低估了人心的深渊。 我没有想到德兰女公爵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道德水平之外,或者说是我太天真单纯,结果证明我就是。 德妃与康熙,之所以能以如此低下的出身成为宠妃,这么多年盛宠不衰,我完全明白她和皇帝还真是心心相印。 永和宫后院正殿同顺斋,明间开门,双交四椀隔扇门四扇,中间二扇外置风门,次稍间槛墙,步步锦支窗,下为大玻璃方窗,两侧有耳房。 为了满足皇帝的需要,她居然还让出了东暖阁中的龙凤双喜床,这导致我被紫禁城的第一缕晨光刺醒之后,通过那锦窗玻璃看到外面玉立的那熟悉的娟影,我满心的怒火都变成了冷笑的决绝。 如果在我前往永和宫与德兰谈话前,我心底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皇帝能宽容一个外来的什么也不懂的女医生,可现在,我知道,这就是紫禁城,这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怒火燃烧之后,我心底只剩下愤郁,狂笑着,反正是你德兰女公爵的身体,失了就失了,没有关系。让我满心厌恶的,却是她和皇帝这种腹黑勾结构陷,我完全清醒地知道,这个红墙黄瓦的地方,这个金碧辉煌的帝国皇宫,我不能再呆下去。 一杯加了迷药的御酒,一场笑靥燕燕的谈话,我抚着额头跳动的血管,感觉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我穿越到了中世纪满眼粗糙的暗黑古堡。 “既然先生执意要离开一些时日,我们又是荣辱与共的关系,不必说了,德兰答应先生就是。” 我的要求,好像很简单,保证永寿宫敏妃的安全,她凭什么答应我,我确实太大意了。 “先生说你来自未来,所有人的结局都早已经注定,那德兰斗胆贪问一句,既然先生知道敏妃妹妹的结局,为何还要我来保护她?” “因为我只知道结局,而不知道过程,就如娘娘,我在史书上读到,德妃娘娘最终会母仪天下,这是结局,可其中的过程,殿下以为史书会一一书写吗?” 这句作为交换的话最终让德兰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表情,昏黄朦胧的灯光下,这表情变幻莫测,让人完全猜不透是高兴还是难过,是窃喜还是伪装。 “那就以此薄酒,预祝先生一路顺风。” 我交给了德兰满意的答案,在她的思维中,只要结局是她想要的,过程,完全可以忽略。 可是当我在德妃那晦如深渊的神情下喝下那杯淡酒后,我心里顿时就感觉不对劲,可已经晚了,我太大意,这种□□身为医生的我居然完全没有防备,这就是紫禁城,这就是宫斗,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在这个火海地狱走下去的。 就算翌日,我在德兰的床上醒来,我知道身体的变化,可结局就是,这身体的变化导致的心理变化,皇帝和德妃的腹黑算计在我身上失算了。 事实上我是一个很难被惹火的人,就算是也不会真发火,但现在,我是真的火了。 后果也很严重,等我想明白这一切是个局之后,当我下定决心之后,我几乎是完全不停歇地开始穿衣服,然后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走出同顺斋,完全不管桑君顾维桢等宫女太监的道喜,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德兰,头都不回地离开了永和宫。 我满心厌恶地对着永和宫琉璃门唾了一口,心里发誓永远不会再进这座讳莫如深的宫殿。 然后,我转身去了永寿宫,我如临大敌的脸色让隆科多什么都没问就放我进去了,但我不是去见敏妃,我知道,对于首领,我说什么都没用,苍鹰就是苍鹰,怎么可能变成麻雀。 我直接去了后殿,见到了同样被禁足的蒙古公主乌伦珠日格,这个时候,她才是最可信的人。 我简单说了图雅诺敏当日在多伦的选择,也告诉她现在敏妃身体是图雅格格的姐姐阿木泰首领,我把黄金沙漏交给她,请她在危急时刻找祭司救命。 八贤王的生母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我明白,她最恨的,不是皇帝,不是打压欺负她的后宫诸妃,是这个皇宫,是自己无法摆脱的身份。 所以,当她知道首领的命运,知道祭司与首领的绝恋,她什么都没说,只淡淡问我为何要离开? 我说了自己昨晚在永和宫的遭遇,冷笑着自嘲,如果不离开,那我永远都别想离开了。 她突然有些嫉妒,自言自语,真好,你不是这里的女人,还能走,阿木泰首领还有她的族人,可怜,可怜,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唯一的儿子,连面都见不到。 我本来想说不见面更好,但终是忍住没说,只在暗夜中点点头,拍拍她的手背,说,拜托了,多谢,公主殿下。 我最后的尊称让她身体一颤,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不用再多说什么,离开了永寿宫后殿。 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没有在宫里逗留,而且,我知道,以皇帝的性格,现在如果去告别,只会把离开的希望降到最低。 皇帝是世上最要面子的人,虽然借着一杯药酒,虽然一夜夫妻,但我并非心甘情愿,他是男人,骨子里是个最要强的男人,我知道他要什么。 所以,我选择了躲避,只有躲避,只有偷偷出宫,安排好一切,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北堂,安排好戴荃的退路,安排好乐家的退路,安排好惠仁堂的退路。 甚至我还去见了李光地,告诉他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请他好自为之,照顾一下宫里宫外的朋友。因为谢窈娘的事,因为索额图的事,她知道我的身份,当然是满口答应的,我们毕竟还是朋友。 然后,我就躲在钦天监,躲着所有人,等着皇帝的动作,等着,等着,直到——————一个月零二十天后,我确定,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我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但事情必须隐瞒,我必须离开了。 再次走进那重重宫门,我手心里攥着狼兆的牛角刀,下了见血的决心,我知道,在中国,唯一不能挑战的,是皇权的威严。 乾清宫,我在这座宫殿里最后必须去的地方,我看看日影,已经快近午时,皇帝差不多已经处理完政事,现在正是休息的时候。 不就是告别,有什么大不了,这宫里缺了谁也不会是我,不过是一夜露水夫妻,不过勉强算是蓝颜知交,一个直接的告别,足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古道西风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古道西风 我没想到,没想到很多事,我在乾清宫丹犀前,看到了,远远看到了他,他跪在宫门口,我看到李德全站在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5 那里劝诫什么,我不能跟他说话,这个时候,快刀斩乱麻,这就是我的决定。 但顾问行却破天荒地出手干涉—————万岁爷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先生还是先出宫避避风头,狼兆将军刚才因为热河大营军医人选跟皇上争了几句,这会子正跪在宫门口待罪呢。 “我知道,都知道,烦劳公公进去禀报一下,外臣安莎莱斯求见陛下,若陛下不愿相见,外臣德兰女公爵即将北上归国,请陛下赐予离境文书。” “我的先生,您不是这样看不清形势的人,这是何必,跟皇上老爷子对着干,老爷子刚发了大火,先生?” 我倏然跪下,仰头,对着皇帝的大红人,道:“公公就这么禀报,没什么可掩饰的,安莎一向入乡随俗,如果是在我的领地,就算见了国王,我也可以不下跪。” 我的强硬让顾问行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突然明白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不远他兄弟悄悄过来,悄声着急地对我道:“安先生,我们娘娘让我来告诉你,这会子时机不对,您生气归生气,可不能这么干,皇上的脾气您不清楚,您这会子这么干,会丢命的,到时候连累狼兆将军不说,连我们娘娘也………” “你放心,黄金沙漏已经不在我身上,我和你们娘娘之间的灵动感应已经断了,就算我上了断头台,她也不会有事。” 我的语气里尽是嘲讽和揶揄,顾维桢看了看他兄弟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钦佩地看着我。 我直着脖子,大声对着正殿喊道:“陛下,外臣安.玛西亚.莫塞特请见,陛下若不见,请放外臣离开,就此别过。” 我连喊三声,见里面没有动静,低头静默片刻,突然,起身回头便走,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犹豫。 管他是皇帝还是路人,若现在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然而,长街长,烟花乱,红墙外,琉璃殇,一声惊叹,我挑灯回看,那人持枪西指,一位帝王,龙纹锦绣,侧身丹犀,只愿用这三生烟火,换回我一世迷离。 我怵立半刻,戚然回身,扑到那枪口前,辗转回看宫门口匍匐的那狼王骁将,泣然跪地,哀告:“故国三千,深宫几许,一声断肠,双泪流落,自倚能歌,掌上可怜,新声何处,肠断何年?” 多一字我都不想再说,不愿再说,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是虚妄,皇帝低眸,看着我绚烂如星的碧眸,又展眼傲视着他的心腹杀将。正午炽热的空气中凝固着半分微妙的潮汐,然后,然后,我知道狼兆抬头,我知道,背后,传来是一片肃杀微凉。 那个已经与我有肌肤之亲,或者说与我的本体和寄主都有关系的君王,亲自用他潮热的纤长手掌,把我拉进了乾清宫正殿,我何德何能,看着那熠熠耀目的“正大光明”牌匾,我与外面跪着的狼血将军一样匍匐在地。 在这个帝国,我明白,你永远不能挑衅皇权,除非你不想要继续吃饭的东西。 我本能地与皇帝保持着距离,只遵从一个外臣的所有礼节,我听到皇帝的靴子慢慢靠近的声音,然后,少有地,我听到了这个敦厚如山的东方帝王君王唯一一次怒吼:“朕不明白,安莎,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何要这样拒朕于千里之外,为何你可以选择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水匪,为何你要拒绝朕的真心?如果是因为你作为一个贵族与生俱来的高贵,或者是你们国家的信仰风俗,朕愿意遵守,只要你愿意留下?” “陛下,您说的什么话,您说的这些话,与您的父亲有何不同?” 我打断了玄烨的痴心表白,猛然抬头直视他的洞黑眼珠,铿锵直言:“陛下,自从在阿拉布通相遇,安莎不过是个过客,陛下刚才的话,与您那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父有何区别,陛下,安玛西亚离开英伦的时候,就对女王陛下说过,江山,爱情,既然戴上了王冠,您就只能选一样,陛下自己也说过,鱼和熊掌,您不能兼得。” 我直着脖子说出了所有犯禁的话,反正已经触怒龙鳞,今日就是拼着九死一生了,哪里还管得了言语冒犯。 康熙听完我的话,几乎是急火攻心,“啪”地摔了我的□□,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然后,然后,狂风暴雨,摧花折柳,血雨腥风,爱恨交缠,天荒地老,□□交织,海誓山盟,都无所谓了,我的回应,我的主动,我的痴缠,都无所谓了。 “你爱的是朕,是我爱新觉罗.玄烨,安莎莱斯,除了后位朕不能给你,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口?” 夫妻之事,我已经不在乎,皇帝都已经很熟悉德兰这副身体了,我也很享受这位帝王的床帷技巧,但这都没用,我轻笑,如同白蝴蝶轻轻挥翅,推心置腹道:“陛下,正如您上次说过的,安莎,还有首领,我们要的,不是荣华富贵,我们要的,是苍鹰那般的自由。” 皇帝热情似火的掌心突然冷却了,触摸到我的肌肤冰冷刺骨,他眼神里的爱火熄灭了。 是的,尽管他身为帝王,富有天下,可,唯有自由,是他自己都不曾拥有的,他给不起。 “难道狼兆就能给你,朕给不了的?” 我整理着全套传教士黑色毛呢金丝绒礼服斗篷,低头,呢喃道:“陛下,安莎只是要离开京城一些时日,并不是要嫁给狼兆将军,正如您所说,他有妻妾,安莎的信仰不允许我成为婚姻里的第三者,安莎与那位将军的关系,就与陛下现在与安莎的关系一样,只是比朋友密切了一点点,甚至连情人都不是。” “朕不信,朕不相信。” 皇帝也会吃醋吗?这经历很难得,对一个东方的帝王来说,皇帝吃醋,就意味着有人人头要落地,但现在,我感觉到,只是直觉,这位皇帝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况且,我连他的情人都算不上,又不是什么禁裔的爱情,哪里有那么多你死我活? 但这次,是我又失算了,对于一个腹黑到底的君王,我知道,我彻底失算了,他果然不负千古一帝的盛名,在所有既定俗称的事情上,他都让所有人失望了。 原本以为爱新觉罗.玄烨是孝庄文皇太后选择的最合格的继承人,然而,他始终是个人,三十一年了,他登基三十一年了,这三十一年来,皇帝把自己全部身心都交给了大清帝国,他完全杜绝了他的皇父那般的任性痴情,他玩弄帝王权术,把前朝天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他让同时代的敌人闻风丧胆,他平衡后宫权贵,把八旗绿营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他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与强大的准噶尔针锋相对,他是个以天下为生命的皇帝,从来未让儿女私情萦绕心底。 结果,这次,他为了一个外国女医生,失控了。 当我跌跌撞撞从正大光明殿出来,皇帝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6 的一系列旨意也迅速传达到了帝国的各个枢密部门,固伦荣宪公主下嫁札萨克图蒙古的事终于尘埃落定,而且责令盛京大营副都统狼兆负责护送,太子亲自送嫁。 圣旨里只字未提太医院御医安莎莱斯与八旗副都统狼兆犯上抗命的事,只是,在乾清宫丹犀汉白玉台阶尽头宫门处,我满脸苍白扑进狼兆怀里的时候,这满身血腥,连顾氏兄弟也大大吃了一惊。 黑色斗篷下我开始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头昏眼花,拼着最后的力气,我拽住狼兆的衣服,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快走,什么都别问,快走,趁他还没改变主意。” 没有黄金沙漏护身,我完全就是个凡人,说完这话,我就完全陷入了昏迷。 狼兆不敢离开,还是顾维桢劝说,将军快走,皇上放先生出来,那就是没事了。 神武门外,我的小徒弟戴荃不顾生死驾着马车一直等待着,我没有叫他接应,但这孩子,天生是个热心肠。 幸好,马车快到北堂时,我醒过来,听见狼兆的呼喊,虚弱地抬手,摸到了他扎手的胡子,笑道:“没事,没事,快走,送嫁的事你交给部下就是,今日便出城到丰台大营,不要留在城内。” 戴荃正给我肩头处理伤口,狼兆一个大男人破天荒地哭了,我却破涕为笑,哄小孩般说:“哭什么,□□走火,当日,在图什,我那□□走火打死了闪电的主人马匪哈苏,这回,必得我自己挨一枪,算扯平了,要不,陛下怎么能放我们走?” 我知道,我的血,让皇帝与生俱来的尊严得到了一定的补偿,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可我必须离开,离开这前门外的斜阳喧嚣,离开紫禁城那姹紫嫣红的富贵迷离。 狼兆没有再问过当日乾清宫正大光明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愿再提起,到底是□□走火,还是皇帝下了杀手,或者————— 多年,多年,多年后,直到康熙王朝残阳如血,皇帝大概提过一次,但我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当日,我得到了暂时的喘息,我暂时逃离了宫廷那张随时张牙舞爪的大网。 我渴望自由的心暂时得到了满足,我得到了爱情,虽然我心底的惶恐与日俱增,这样完满的爱情,总是让上帝都嫉妒的,我知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孑然一身,只是带着满身伤痕,带着满眼离殇,与我的狼血汉子离开了帝国的首都。 那一日,正阳门外,古道西风,青幔油车,满心只有仗剑天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热河往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热河往事 然而,还没到热河,我便已经知晓,这一次任性的私奔,我根本就没有归宿,狼兆的家不过就在承德西大街城隍庙旁边一个大杂院里,两进的院子里住了不下三家随军家属,江六驴抬旗升到都统级别后,便从南方老家接来了老娘和原配,加上家里原本娶的一个绿营游击的旗人家女儿,两个老婆加一个通房丫头,两个家丁一个马夫伺候着老太太过活,人口不多,但也繁杂。 为此,我早旁敲侧击打听过热河这边的情况,索性跟乐家老爷子商量把惠仁堂的股份全部折现,同时跟京城乐家总店商量取得了加盟权和药品流通渠道。 我早打定主意,如果要去热河,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跟狼兆的家人拥挤吵闹,而是自己弄个小药铺,能维持生活就行,这样又便宜又不拖泥带水。 乐家父子知道我的打算,不过照例关心几句,但不敢多问,毕竟关系到天家武将恩怨,很干脆给兑了现银,比我预期多出许多,我只拿了一半,说够铺子开张就行,这年代热河一个还没有开发起来的小地方,地价人工都不贵,乐家父子不干,说就单单宫里的供奉,就是把惠仁堂整个卖了也是值价,更何况我对乐正良有救命之恩,我虽然离开了紫禁城,顾氏兄弟看在我的面下,对乐家还算客气。 乐家两个徒弟虽然不再跟我,但已经在太医院出师,乐丹溪留在宫里当了个九品太医,乐瑞竹就出宫回家帮忙,乐家药房搬离了戴家老宅,发展壮大,生意蒸蒸日上,乐家上下对我是感恩的,我便没有再推辞。 乐家老爷子更拍了胸脯,打包票说成药原料都从总店运过去,先生只管过去坐堂就是,其他都不用管,找房子装修开业都交给乐瑞竹,正巧让这年轻人历练历练。 我便放心了生计问题,也没有告诉过狼兆,只是受伤后,快到热河行宫,我才挣扎着起身,吩咐戴荃,说:“咱们热河分店还没开张,先找个隐秘点的农家小院子,租几间房子,让我养养伤,等好了再商量药房开业的事儿。” 戴荃答应着就要下马车,狼兆拉住他,有些诧异问:“安莎,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变心?” 我懂得他的意思,忙费力坐起来,解释道:“你别打量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热河西大街的房子也不宽敞,这地方不过因为有兵营有皇帝的行宫,才修了两条大街的几处房子,你老娘老婆都住不下,何苦来,你让我一个病人去跟他们挤大炕去?” “不是,你,你不是说………”这男人有些较真,害怕我变心。 我微微一笑,握住他满是茧疤的大手,说出了我的安排打算,没想到他一下跳起来,吼着不行。 “有什么不行,犟驴子,你别忘了,我跟你现在什么关系,不过就是相好的,你让我去你家住,那我算什么,你别忘了,我安莎莱斯的身份信仰,况且,我绝对不会让你因为我而休妻,我懂得中国人的伦理纲常,听说你平日也是极孝顺的一个人,你冒然领回一个红头发蓝眼睛妖女回去,你觉得你老娘会什么反应?你希望咱们俩的关系搅得你的家里家外鸡犬不宁吗?” 我一席设身处地的逆耳忠言给这位热血将军浇了一桶冰水,他有些不高兴,可我也算爱情的过来人,心里明白他不高兴也没办法,我不能让自己陷入那种纠缠不解的不伦关系中。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的感情就偃旗息鼓,也许我会难过一阵,那对皇帝来说真是正中下怀。 因为我发现狼兆身边的副将换了人,听说是从丰台大营和骁骑营抽调过来的新人,我心里冷笑,还能是什么人,眼线唄,根本就是宫里的侍卫冒充的。 如果这个时候两个眼线跟皇帝报告,狼兆因为我这个女人的不合作而跟我闹翻,估计皇帝睡着也会笑醒。 我打着眼色,突然捂住肩头伤口,挨近他的胸前,软言哄道:“好了,好了,安莎晓得你这头驴子的心就够了,咱们来日方长,可你真要跟我这外国医生长相厮守,恐怕心里要有点准备,毕竟,男人和女人除了床上那点事儿,咱们两个在任何方面都不一样,安莎已经尽力入乡随俗,可是有些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7 事情,就算男女再相爱,也不可能完全能让对方满意,就比如安莎的出身信仰和职业,狼头将军,对不起,你应该明白,我安莎莱斯就不是个贤妻良母,咱们还是求同存异,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我不进你家门,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另外,你要晓得,你的情敌可是天子,如果我真大张旗鼓成了江夫人,你认为皇帝心里会高兴吗?” 我的话一半是甜言蜜语哄骗,一半是威胁慷慨,跟这武人说话,不用躲躲闪闪,要那样,我还不如选李光地,文人至少还是斯文客气的。 这头驴想了想,实在找不出理由反驳,虽然不太乐意,可我看出他心里的隐忧,在中国这个孝道大于天的国度,如果要带我回家,第一个要过的就是他老娘那关,可流言猛于虎,人言可畏,老太太怎么会开通到接受一个红毛碧烟妖怪似的女人当儿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就很理智,不去妄想什么老太婆的善意,婆媳和谐,这本来也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狼兆心里明白,虽然我在正大光明殿挨了一枪,让皇帝暂时罢手,可不代表人家心里就会成人之美,这也是个奇迹,对男人来说,对雄性动物来说,这就意味着失败。 笑话,那可是皇帝,是天子,是君王,抢女人失败,这样的罪名要换个心胸狭窄的君主,狼兆早就人头落地了。 所以,想了半晌,他招呼了新来的富灵阿和阿克敦,马上快马去热河郊外租凭房子,要独立小院,最好离大营和大街都不远,附近有温泉,隐秘僻静的地方最好。 这位热河大营副都统想的不是我养伤,找个僻静地方,还有面子上的问题,我当然心知肚明,毕竟,像他这样巴图鲁一般的铁血汉子,偷偷养个外室,还是个红发碧眼的妖女,这要说出去恐怕任他脸皮再厚,也受不了那流言飞语。 有时候,生活就是爱情的坟墓,男人和女人下了床,更多的是柴米油盐,现在我像个女汉子一样不要这大男人操心我的衣食住行,似乎这打破常规的做法让副都统大人脸上不太好看。 可我想的毕竟不单单是贪一时的男欢女爱,我不是想在这个时代安家落户,无论是玄烨,还是江六驴,不知何时开始,不知在什么地方看过那些勘破的书,反正自从我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一场爱情如烟花般结束后,我就把爱情当成了初一十五的白月光。 我可以拥有,但我骨子里冷冽地明白,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是永远,那样生生世世的爱情,我只在祭司和首领身上看到了。这样穿越时间空间,铭心刻骨到追随到天荒地老,追逐到天涯海角的爱情,我从来不会去奢求,这种事只能发生在祭司这种人身上,波斯王族,与神沟通高高在上的祭司,爱上了亡国公主,然后,就是三生三世,上穷碧落,时空颠倒,折腾了多少人,这恐怕只有他们拜火教的真神晓得。 我不过是在这个年代,这个世界稍作停留,正如我一直说的,我不过是个过客,对于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百姓来说,更不需要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所以,成为狼兆的外室,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他对我的热情很快就熄灭,那样我或许会难过一阵,毕竟我是真心爱过这血性男人,但我的性格,只会比惠妃更理性,连她都能心里埋藏着一个人当了几十年皇妃,相夫教子,我不会忘记狼兆,但,绝对不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 这样一来,我和他的关系就很顺其自然了,他把我安置到一处距离热河大街不过几里地的僻静农家院落后,便赶回博洛河屯大营报道,嘱咐戴荃好好照顾我,并留下富灵阿和阿克敦保护我,便飞马带人追上太子送嫁的人马,一直要把固伦荣宪公主送到札萨克图汗王府,方折回。 不知不觉已经是小半月时间,我很适应热河农家的生活,这个地方气候很好,既没有关外的严寒,又没有南方的酷热,真是个消夏避暑的好地方。 乐瑞竹带了乐家一个掌柜和得力伙计早已经到了热河,租凭房子整修店铺进货,等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京城惠仁堂乐家老号分店也开起来了,我留下两个年轻侍卫依旧住在那农家小院,自己带着戴荃搬到了药铺阁楼上暂住。 狼兆送嫁归来,半夜直冲冲到那院子里找我,想给我个惊喜,不想却扑了空,这才晓得我说的开药铺是真的,我真的说干就干了。 老街上距离热河行宫不远的拐角处,京城惠仁堂的字号布幡已经飘扬起来,看着大堂里看病拿药取药的熙攘人群,许多还是大营里的军士,狼兆张大了嘴巴。 “你这女人,还真敢干,你不是说不进我家门,这里过去不过几步路过街口就是我家,这上上下下,就不怕我老娘撞见?” 这还是封建社会根深蒂固的男主外女主内思想作祟,我忙得没功夫跟这男人吵架,一把推开他壮实伟岸的身躯,跟柜台前抓药的小伙计嘱咐着药方用量,完全没空理会这男人的诘问。 在太医院一堆名医中间混了两年,口授自学,我在中医开方诊脉方面也大有进步,这小地方,寻常症候我也完全拿手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烟火人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烟火人间 看我在药铺里从早忙到晚,狼兆有些不高兴了,堂堂大男人有些撒娇,说我不陪他,我这时候才看出来,这个外表绝对彪悍的男人居然是个金刚芭比,骨子里如此孩子气。 或者说他只对亲近的人撒娇,而我,这个时候虽然瞒着狼兆,中枪情况下保住了肚子里不到两个月的小生命,应该说是个奇迹,我也挺佩服德兰女公爵这外国女人的身体,是要经得起折腾得多。 但这个时候,因为中枪失血,这个身体明显虚弱了许多,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妊娠反应,心理上也变得烦躁了许多,这就是男女爱情最大的考验,而且根据日期来推算,我是医生,当然很清楚,这不是狼兆的孩子。 所以,原本性情并不斯文温和的彪悍战将对我发飚就很正常,我也懒得跟他吵,只是继续我手头上的事,当他要强抱我出门,上演老一套土匪戏码时,我手里的火铳却对准了他的头,一字一句威胁:“将军,安莎不想隐瞒你,近日我身体有恙,请不要碰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这才注意到,不过是初秋时节,我却穿上了宽松的靛蓝染色扎花土布大棉袍大棉裤,棉鞋手套貂皮帽子一样不少,头发也是乱松松的,脸上一点脂粉都没有,整个人有些臃肿。 他以为我是枪伤未愈,我却慢慢起身,打发了戴荃和两个伙计到后面平房休息,然后准备上门板打烊。 见我一副懒洋洋不待见他的表情,狼兆一脚踢掉了我手上的门板,怒吼:“你这女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8 人,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伤已经好了,你是不是后悔了,嫌我这狼土匪没钱没势,连座大宅子都给不了你?”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间的烟火,任凭再相爱的情侣,也会猜忌,只有拥有彼此的血缘结晶,彼此变成了亲人的夫妻,才能一生一世。 显然,这个时候,我和狼兆的关系,是十分脆弱的,所以,我选择开药房维持生活,我已经尝试过因为爱情失去一切,现在,我很清醒,人,最基本的,是要活下去,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 旧时的女人是可怜的,就算紫禁城里的那些贵主,不过都是生育的工具,传统农耕社会的基本需求还在延续,那就是人口,女人,最原始的功能,还是生儿育女,延续生命。 所以,我和狼兆这样一见钟情心血来潮的爱情,太奢侈了,经不起任何人间烟火的灼烧。 我马上要说的话,或许更会马上结束我们这段并不正当的关系——————我怀孕了。 我说了前半句,面对这铁血汉子的反应,我有点不忍心说下半句,因为他在瞬间的石化后,立刻欣喜若狂,把我旱地拔葱一般抱起来欢呼,我却抓住他的衣服,伏在他耳边说了下半句———不是你的。 这下我硬生生摔在地上,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悲伤,只是凝视着这个男人粗狂又帅气的铜额豹眼,淡然地看着他来不及变化的表情,突然开口,叫来了徒弟戴荃,吩咐道:“关门打烊吧,将军家就在不远,想必也不用我们送了,我累了,扶我一把。” 戴荃当然早晓得了我肚子里的秘密,只是有点看笑话似的,上来扶我,然后对狼兆做了个请的动作,恭敬道:“将军请吧,我要上门板了,明儿一早还开门看疹,附近好多村民都托人预约过了。” 狼兆很难得地静默着,听到戴荃的话顿时觉得无比尴尬,只回头神色复杂地瞧了我一眼,便梦游一般离开了热河惠仁堂药房。 我心底难受,神色却泰然,可肚子更难受,忙拜托戴荃给我煎了一副安胎药,忙忙喝了睡下,翌日却是到午时才起来。 戴荃在药铺楼上我的睡房外暖阁里听到我的辗转反侧,不由得起身掌灯进来询问是否有事,我却反而安慰笑道:“没事,能有什么事,这事情是纸包不住火,早晚要让他晓得,原本就是草原上偶然相遇的狼和牧羊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事,人家有妻有妾家庭完满,是咱们非要去插上一脚,这会子跟他说明了这话,也算是对大家都好。” “师傅什么时候回京城?等孩子生下来吗?” 其实戴荃不明白我到底在做什么,我的行为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就是离经叛道,是个十足的疯子,但少年时的家变,让戴家老大这少年更沉稳,不会去追问我这么做的缘由。 我微微一笑,仍旧抱着三分希望,道:“那要看狼兆的决定,当初离开京城,他已经担了虚名,如果他要把一切结束,那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办了,等你乐瑞竹师兄从安国进药回来,这铺子就暂时交给他打理,咱们启程往北,去铁岭,让你去跟父母团聚几年,等我生下孩子,急寄名在你们家亲友名下,这样孩子也不至于太凄苦。” “那敢情好,我又有个弟弟了,可紫禁城里,皇上老爷子愿意吗?”戴荃听说要去跟父母团聚,一下兴奋了,跳起来拍手道。 “呵呵,你别忘了,你师傅我可是红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妖女,这孩子若生在京城,不定被当成妖怪扔后海里淹死呢,皇上老子也要面子不是,孩子留在铁岭当个老百姓,皇帝老子知晓了也不能把个老百姓怎么样不是。” 戴荃没高兴上三分钟,掌灯要出去接着睡,突然回头,皱眉问:“如果这狼土匪不介意怎么办?” 我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门,道:“那就看上帝的旨意了,不过你放心,这回既然出来了京城,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让你回到你父母身边的,你也大了,该娶妻生子孝养父母了。” 这孩子听到我的话,忽然伫立原地,哽咽半晌,抬头灿烂笑道:“师傅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想去看看我母亲,我还想继续跟着师傅学本事呢,将来我想开自己的药房,立一番事业,父母的事,若不是当日师傅在皇上面前说了公道话,我们戴家一家子命都没了,既然活下来,说不得过些年,皇上总要大赦天下,我只守好京城的老宅,到时候家里人还要回来的。” 真是戴家有男初长成,不知不觉,少年都已经变成了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我欣慰含笑,点头,熄灯睡下了。 我心中虽然因为再一次失去爱情而心痛,可戴荃的话又让我欣慰,到这个时代来,什么都没做到,唯独教出了好徒弟,也算不虚此行了。 我半梦半醒地阖眼潜睡,梦里尽是少年时跟爷爷回中国的画面,那些古旧的村落,那些遗留的东方文明,那些亭台楼阁,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那些琴棋书画稀世珍宝,那些儒道佛语,那些市井人情,那些家族牵绊。 如同故宫里那幅镇国之宝上描绘的东方画卷,在我的脑海里一一展现着真实虚幻的电影。 当我醒来时,听到了阁楼下震慑耳畔的吵闹声,我担心的一幕终于上演,不是狼兆,不是我期盼中的男人,而是一个歇斯底里的中国老太太和一群显然很少出门的旧式家庭妇女。 我还没有下楼,便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村话,大部分南北口音夹杂,我听不太懂,可还是能判断出什么狐狸精,贱货,妖女,这样的字眼。 在中国,有句古话叫多年媳妇熬成婆,最凶狠最难应付的往往是半老太太,这种女人辛苦了半生,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无所畏惧了,也最豁的出去,医学上叫更年期综合症,长期禁闭在家庭内的封建村妇更加难缠,这一点,我完全明白。 昨日我给狼兆的惊喜或许把他吓倒了,所以今日上帝给了我更大的惊喜。 “老太太,我们这里是药铺,麻烦您先出去,等我们先生起床,您上后面客房跟我们先生说话,好不,这,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这位小脚老太太,穿着旧式宽大绣花衣袍,戴着抹额,梳着溜光水滑发髻,头上戴着南方少数民族银簪子的老年妇女更加激动,指使着身边的两个膀大腰圆的老婆子开始拆店,两个家丁护着两个年轻女人,有些羞涩,却也有些理直气壮。 这种时候,那就是说什么错什么,我偷偷从后楼梯下来,叫来一个伙计,让他赶紧去报官,但不要去热河大营,而是去道台衙门,花点钱打点一下,这种情况只有衙门的衙役能把这群女人弄走。 前面药铺大堂还在吵闹,街上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我当然很清楚,这种时候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59 不能去找狼兆,要不我狐狸精的罪名就真坐实了。 前边白掌柜还在劝解:“老太太,您到底是谁家老太太,您这是听谁散布谣言,八成是认错人了吧,我们坐堂的先生是京城来的,怎么跟您儿子扯上关系了,我们先生可是太医院六品供奉,您儿子谁呀?” “啊呸,你才认错人,我儿子谁,我儿子可是八旗大营副都统,如果不是那红发妖女勾引,能这么些日子不回家,让我两个媳妇守空房,这狐狸精可厉害,听说长着蓝眼睛红头发,八成是妖怪变的,你去叫她出来,我带了法师,今日要让她现原形。” 这种三角圆规架势的老太婆根本就是无理搅三分,更何况仗着风化道德,我当然不能出去跟她吵,但当我听到狼兆没回家,心里如同野鸽子腾空,跃动了半分。 就发愣的几秒钟,不知是谁眼尖,指着过道里叫了一声:“哟,这不就是那红头发狐狸精?”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急火攻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急火攻心 这下可算炸锅了,人群汹涌,看热闹的人群如海浪一般涌进了并不宽敞的惠仁堂药房,我也被这些市井乡民的群情激奋吓住了,还是戴荃反应快,几步从二楼跳跨下来,拉我要跑,把火铳塞我手里,摸到这东西,我手被铁器的冰冷激了一下。 谁知外头却有人敲锣打鼓,叫嚣着硬是从人潮中劈开一条通道,是热河道台衙门的差役到了,中国这个时候的民众是很怕官差的,闹事的女人婆子家丁也消停了些,大家都呆若木鸡,只有眼珠子乱转,看看这场风化闹剧会如何发展。 白掌柜习惯性迎上去,给衙役头头斟茶递烟,点头哈腰,把事情一溜说了,那衙役头儿一听宫里的六品太医,品级不高,可紫禁城里伺候皇帝的人,那还得了,管他什么风化狐狸精,把人群先驱赶了再说。 “得了,得了,得了,看啥热闹,都散了,人家一个老太医,到咱们这小地方造福群众,怎么还把人说成狐仙妖怪了,真是,这谁传的谣言,让老子逮住割了他舌头,都散开了,散了,看什么看。” “大人,妾身是来找夫君的,听说我们当家的一直留在这药铺里,跟这女人私会,就算谣言是假,那请这位太医把这妖女叫出来,妾身要问问我们当家的去向。” 还好,我平日里墨镜帽子染色剂用得好,就差没戴假胡子,让这些看病的不敢确定这看病的安大夫是不是女人,只是偶然见过我真容的市井小民以讹传讹。 衙役头儿晓得狼兆在军中的名头,也不好敷衍,但得了我们的好处,还是象征性走走过场,对白掌柜吆喝道:“既然这样,掌柜的,把你们家坐堂先生请出来,让我们也拜见一下这位伺候天子的老供奉,如果确实是讹传,也好让这几位夫人放心不是?” “昨日我明明瞧见了,将军进了药铺里,然后我看见她真面目了,就是个红头发蓝眼睛的妖女,不是什么老头。”狼兆家的一个家丁忍不住叫喊,看来这老太太是有备而来。 现在有衙门的人在,大内的腰牌和火铳我都带在身上,我觉得可以出去把话说清楚了,谁知,我正摆脱戴荃的手,掀帘子要出去,就听见外面药铺堂子里那老太太“哎哟”一声,直喊头疼,然后就直挺挺躺下了。 这下人群里又炸锅了,有人高喊着:“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来人啊,出人命了,京里太医气死老太太了。” 我是真的很无语,这就是三百年后中国近代一位作家笔下真实的旧社会,人们巴不得出点什么热闹可看。 这个时候,我也不用掩饰了,我和狼兆的关系本来岌岌可危,现在,估计是彻底玩完。 既然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我也就没什么可顾忌了,扯下貂皮帽子,手套围巾,麻利地脱了身上的老蓝布大棉袄,直接上前给那几个官差看了大内腰牌,转头抱拳道:“几位大哥,都是误会,安莎初来宝地,不过是行医坐堂,混口饭吃,不想有人传播谣言,惹来这么大的祸端,但医者仁心,劳烦几位大哥帮忙关门救人。” 衙役头儿是旗人,见过世面,一见我那腰牌立马变了脸色,来不及多问,马上吩咐手下清场上门板,把围观群众都打发了,狼兆家里两个老婆要上来撕扯哭喊,老婆子忙着给老太太掐人中,两个家丁叫嚣着要抵命,幸好,这时候狼兆手下两个新来的副将到了,那身甲胄和明晃晃的战刀把狼兆家里的女人镇住了。 富灵阿和阿克敦从后门进来,一看这阵势还真诧异,来不及问,直接递了一封书信给我,我顾不上看狼兆的信,直接吩咐道:“两位来得正好,阿克敦大哥赶快飞马通知副都统,他母亲出事了,不知是哪个搬弄是非的小人,让老太太听到了京里的风声,跑到药铺里来哭闹,这不,哭着哭着应该是老人病犯了,什么也别说了,救人要紧,富灵阿大哥留下给帮帮忙,快,把老太太抬诊疗床上去。” 两个媳妇听到我对两个副将的话,有点明白我的身份地位,就算我是狐狸精,那也是紫禁城的狐狸精,甚至有可能是皇帝送给心腹将领的女人,这不是她们这禁足在宅院里的女人能管的事。 我懒得理会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和情感,立马命戴荃准备了治疗用具,查看了老太太的情况,初步判定是血管淤塞引起的脑中风,这种老人病如果是在三百年后,马上送往医疗条件好的医院,应该多半是可以保住性命的,但现在这个条件,无法进行科学检查,一切都只能凭借医生的经验和感觉,我只能跟着感觉走,先把性命保住再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在我的药房里。 “师傅,呼吸微弱,好像………” “心肺复苏,快,你来按压,我来人工呼吸。” 戴荃已经完全具备一个西医初级救护人员所有的技能和知识,这两年可没有白白跟着我在宫里担惊受怕,有乐家把药房开在他家老宅里,他完全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几乎是很难得的中西医兼通的大夫了,只是还不算太精通。 但作为我的助手,他跟我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了,我迅速仔细检查了老太太的中风情况,暂时没有呕吐,但由于急火攻心,瞳孔开始放大,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很快心肺系统也得罢工。 狼兆两个太太没见过西医急救,以为戴荃跪在老太太身边按压胸口是想谋杀,将门出身那少妇扑上来要跟我们拼命,我厉声呵斥:“夫人请不要打扰我们救人,在下跟将军的事回头会跟两位夫人解释,这会子耽误了救人,两位夫人如何跟你们的夫君交代?” 我的义正言辞把两个平日不出门的女人吓住了,富灵阿和阿克敦是见我在阿拉布通救皇帝的,所以忙上前解释,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0 说安大夫是救过皇上老爷子性命的鬼手神医,两位夫人不要被嫉妒冲昏了头,误了老夫人性命。 戴荃用力按压,模仿着未来的电子脉冲起搏器,我则直接掰开老太太的嘴检查痰液是否堵塞气管,然后用手指包裹手绢清理了老人口腔,幸而没有什么痰液,人工呼吸做起来没什么障碍。 我和戴荃仿佛同生命赛跑一般,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救人,好一阵,我们都已经满头大汗,心肺复苏做了不知多少组,我心里开始祈求上帝显显灵,突然,老太太口里吐出一口秽物,往我面门上喷过来,我来不及躲闪,意识到病人发生了呕吐,然后老太太开始抽搐,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气,伴随着喷溅状呕吐。 我赶紧大叫:“快,把人侧身翻过来,来人,把老太太平抬到里面病床上,戴荃,准备插管,准备针灸,白掌柜,麻烦你准备保生散,黄酒研化,小宋小王去打水,给老太太热敷冰敷一下,快。” 我简练又急促的命令让药房大堂里的人迅速行动起来,戴荃是最有经验的,他不时指点伙计掌柜注意事项,很快狼兆的老娘就被四个男人平抬到诊疗室病床上,我特地嘱咐不要垫枕头,戴荃给用上了手动呼吸器,虽然没有纯氧,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 热河大营副都统的两位夫人看着我这个情敌忙中不乱,干练镇定地处理着这突发急症的老太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等我给老太太喂下中医溶栓的药,嘱咐戴荃继续辅助呼吸,随时注意情况,我出来洗手消毒,准备针灸,这才注意到两个女人脸上青白难辨。 我不想树敌,这地方还得待一段时间,所以,我只是友善地对两个无辜的女人淡淡轻言:“两位夫人不如留一位在这里照顾老太太,一位到街口迎一下都统大人,免得让将军着急,两位夫人放心,安莎在这里跟两位发誓,我与将军不过是普通朋友,安莎有生之年绝对不可能与你们成为一家人,这是我的出身信仰和大清皇帝所不允许的,两位夫人请放心。” 两个女人还算识大体,那原配本来就比狼兆大许多,已经是个真正的黄脸婆,武将家出身的那一个听懂了我的话,还算是个爽快人,这个时候不跟我计较,只能对原配田氏说,那就请姐姐去里面照看婆婆,我去街口迎接老爷。 没等那跟原配不分大小的佟氏太太出我药房的门,便听见一个急促有力的脚步踢门进来,我和两个来闹事的奶奶都愣住了,狼兆却没有避嫌,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前抓住我的胳膊就焦急问老太太怎么了?有没有事? 这战场上拼杀砍人如同斩瓜切菜的虎狼男人这个时候却是真的着急上火,我的心却又冷了大半,挣脱他的狼爪子,冷冰冰口述病情—————还很危险,急火攻心,脑出血引起中风,已经急救过了,接下来还需要观察两日,若能醒过来,那时又有三分活路,否则。 “安莎,我求求你,救救我娘,你不是有神药,皇上那年在博洛河屯病入膏肓,你都能救过来,求你?” 他一着急也不避嫌,直呼我的名字,佟家奶奶脸色立刻煞白,我转头,躲避着他的目光,回口:“将军不必说了,皇帝陛下那是疟疾,老太太这是脑中风,不是同样的病,安莎不是神仙,将军还要有个心理准备,将军请不要高声喧哗,保持冷静,否则会影响救治。” 我头也不回拿了针灸包掀帘子进去诊疗室,有意躲避狼兆,佟氏奶奶跟老太太一样是急火性子,看到丈夫跟我这碧眼女医的暧昧,已经忍不住要发作,恰好原配田氏打帘子出来,见男人已经赶到,忙拉住佟氏,摇头示意老太太还人事不醒,这个时候不能得罪医生。 我当然不会介意女人的那点心思,忙避嫌一般进去给病人针灸,狼兆却突然拉住我,就着衣袖给我擦脸,心疼道:“我都晓得了,你别往心里去,老太太年纪大,糊涂了,你能这么不计较,我很感激,注意身体才好,否则,我也不好跟上面交代。”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恩情交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恩情交织 我却故意要撇清关系一般撒手,冷言,将军说的什么,安莎是医生,救人是应该的,不过将军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安莎先进去救人,将军且安排人回去打点一下老太太的干净衣物吃食,叫人熬点米羹最好加点□□送来才是正经。 这个时候拉扯不清不是找打,我脑子可清醒,忙进去叫戴荃准备点灯针灸,自己脱了脏衣服,换上白色诊疗服,完全不理会狼兆炙热的目光。 田氏是个聪明知进退的女人,跟佟氏交换了眼神,别打量谁都是傻子,看不出自家男人的目光,佟氏刚烈,攥着拳头揉搓衣服,看婆婆倒下又不好发作,田氏为免尴尬,主动要求回去打点婆婆丈夫衣食,说完带着婆子家丁就走了。 我在里面忙乱,心里却也有些慌乱,这男女私情动起来确实不得了,那可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我手上在用针,耳朵却听见佟氏跟丈夫的小声质问,狼兆是一家之主,又是个彪悍的土匪性子,当然跟这将门之女争执了几句,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我施针完毕,只能掀帘子出去。 正巧佟氏被丈夫的刚话刺哭了,我忙上前维护,指着狼兆就骂:“将军这会子说这些话,是要做个不孝子吗?你老娘还在里面生死难料,你却只想着找女人这点破事儿,还像个男人吗?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对我安莎莱斯有什么误会,救人大于天,要吵别在这里吵,到大街上吵去。” 我回过身,对佟氏奶奶软言安抚道:“夫人别气了,说来都是男人不知足惹的祸,安莎自知理亏,这就是场误会,不妨告诉夫人,我跟将军是不可能,因为,安莎肚子里已经—————” 我正要用肚子里这理由让佟氏奶奶相信我跟狼兆没关系,谁知戴荃突然在里面大叫:“师傅,快来,病人醒了,师傅?” 我只好止住话题,掀帘子进去,狼兆比我更急,抢在我前面,一下跪倒在老太太病床前,佟氏跟在后面,脸色青红一片,显然是不相信丈夫的清白。 我忙戴上了口罩,免得老太太看到我的脸继续怒火攻心,老妇人哆嗦着口唇,老半天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终于找到了儿子的脸,吐出几个字:“你回来了,驴,子?” “娘,您,您别动,您别着急,是儿子不好,让您误会了,儿子怎么能干出这荒唐事,娘,您别生气,身子要紧,先养好身子,儿子跟乌丹将军请了假,回来照顾您,您什么都别操心。”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大男人也有泪眼崩溃的时候,可老太太却没完没了,颤抖着手指,艰难地指向儿媳妇,又盯着我的蓝眼睛好半天,没办法,我取下口罩,靠近老太太,轻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1 言解释:“老太太,您误会了,安莎是路过大清的外国医生,留在紫禁城也是伺候皇帝陛下的,怎么会跟将军有什么关系,您不要听信谣言。” 我的话让狼兆有些脸色难堪,但又不敢反驳,这个时候他当然不敢否认,背上气死老娘的骂名。 老太太还是不罢休,我只好转头对戴荃点头,这个时候白掌柜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我的小徒弟脱了手套,靠近老太太的耳朵,悄悄把我肚子里的秘密告知了。 老太太听完,突然目光闪烁,不再指着我不放,手耷拉下来,闭目不语,狼兆见了,以为老太太又受了什么刺激,我忙阻止道:“没事,让老太太休息吧,这会子该用的药也用了,针灸也用过了,我和戴荃轮班监护,你们府上留下一个人守夜就是,老太太有什么异动,马上上楼叫人就是。” 佟氏见婆婆也不闹了,知道我给出了什么绝对让人信服的理由,推了丈夫一把,恭敬说让他先回去换衣服吃饭,这满身血汗味道,对病人不好,自己先守着婆婆,晚上叫姐姐过来替换就是。 我没有抬头,只是感受到狼兆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还是低头不语地离开了药房,这个时候,他不敢造次。 我叫戴荃守着病人,自己上了阁楼,远远望见他在马上回头,心里有些不舍,但又十分清醒地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人不是单独存活,狼兆跟我的感情就算燃烧得再炽烈,也不可能烧掉一切与他有关的人和事,我是个穿越者,可以孑然一身,可他呢,不可能,他还有父母兄弟妻儿老小。 再刚烈的人也不可能什么都撒手,何况这样一个粗人,他不是一个勘破一切的世外高人,相反,他内心的诉求欲望与那些贩夫走卒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光宗耀祖,高官厚禄,娶妻纳妾,儿孙满堂,流芳百世。 我摇头,天际沉沉,最后一丝夕阳的余光消失了,我笑了,不过是一场梦,明日清晨的绿光一闪,时空交织就回到正轨,我不用那么在意。 然而,我低估了爱情对一个血性彪悍男人产生的原始占有欲,这是雄性动物与生俱来的天性,作为一个族群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征服更多美丽的雌性,是内心萌动的不可抗拒的野性力量。 就在我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暗夜中,我闻到了那股子只有草原上马匪才有的味道,那是闪电狼王身上的味道,夹杂着荷尔蒙浓烈的化学刺激,瞬间便钻进被窝完全包围了我。 我翻身,感受到那酥麻的触觉,还有胡子扎脸的不适,翻身,没有掌灯,手里火铳顶住了入侵者的喉咙,口里威胁:“你再动一下,我就把牛角刀还你,臭男人,不晓得怀孕的女人不能碰?” 一件冰凉的短柄武器被强塞回我手里,抱我的男人完全按耐不住,口里只哀求:“姑奶奶,求你,别,犟驴子错了,只要你不跟我一刀两断,我不管你肚子里是谁的货,这有什么,当年我老娘在苗寨里还怀着我被水匪抢到山上呢,老子不管。” 他说完便要求好,那力气如同铁牛,压得我完全无法翻身,这家伙,霸王硬上弓,我吓得要大叫,这个时候跟男人干这事儿,铁定是要流产的,我是医生,心里有数,何况他的动作太粗鲁,我开口要叫人,却被他堵得死死的。 这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皇帝说不定会真的下杀手。 想到这里我开始奋力挣扎,无奈这彪悍水匪的力气大到让我完全动弹不得,他正得趣,我却突然捂着肚子大叫了一声。 他被吓到了,停下动作,惊恐问:“你说真的,那我老娘当年还被水匪抢上山当了山寨夫人,我就生在水匪寨子里?” 我看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用手指了一下他的头,笑道:“你这头狼,楞头驴,不是什么都敢干嘛,这会子我也没力气挣扎,你要不怕皇帝动怒你就继续。” “你以为不敢,你怎么晓得这孩子就不是我的?” 他晓得我没生气,不过是老情人吵架床上和好,隐笑着看着我,打情骂俏问。 “孩子在我肚子里,没什么好隐瞒的,是谁的就是谁的,你要妒忌,我也没办法,那日我去永和宫为德妃娘娘诊病,谁知喝了她宫里的一杯水酒,然后就晕了,那晚发生了什么你该晓得了,你要不相信,去问皇帝啊。” 他撑起身体俯视着我,反口:“我怎么敢去问皇上老子,呵呵呵,你这女人,看来还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什么都不怕。” “怕,呵呵,将军,这是在东方,若在我们莫塞特家族的领地上,我就是女王,你不过是效忠我的骑士,你要敢对我说一个不字,早上了断头台了。” 我推倒他,伏在他胸口,半开玩笑,用火铳对着他的头,作势开枪,他却笑得越发猥琐,继续占我便宜,却不想听到房门外咕咚一声,然后听到戴荃的脚步声,掌灯在我门外问怎么了。 我起身,立刻起疑,嘱咐狼兆从窗口离开,然后开门,问道一股子茉莉花头油的味道,我心里有点明白,回头,床上没人,只留下那把牛角刀。 “老太太没事吧?怎么了?” “我听见楼上有人脚步声,上来看看,师傅没听见?” 我假装镇定,移过灯盏,跟戴荃下楼,察看了老太太的情况,他那田氏媳妇就在床边睡着了,我口说无事,叫戴荃上楼睡觉,说今晚不会有事,快五更天了,一会子白掌柜他们就快来开门了,都去补觉吧。 我和戴荃掀帘子掩门出病人的房间,看戴荃上楼睡觉,我则放缓脚步,说要方便,暂时留在楼下黑暗中。 我静静地听着药房大堂里一切声响,很快,我听到了一个老女人嘶哑着声音细碎的说话声,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哭泣。 “唉,你也不用难受,做女人就是这样,这都是你的命,如果犟驴子没有时来运转当了将军,咱们还在苗寨里,你们夫妻一定能一心一意到白头,可惜,这官场上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何况这些年你身子不好,根本没生过,佟家媳妇也就生了个闺女,这叫我们江家以后可怎么办,后继无人,所以,孩子,忍了吧,我看这女大夫心眼不错,而且她不过是驴子外面的女人,人家说了不会进门,我看她说的是实话,驴子看我的面子也不会把事情挑明,算了,今晚的事儿你也别告诉佟氏媳妇,明白吗?” 年轻女人的声音不过低声啜泣,我在黑暗里叹一口气,真是自古做女人便是最难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飞蛾扑火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飞蛾扑火 老太太是个明理人,听到这里,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踏进江六驴家的门槛了。 第二日我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2 给老太太复诊,老人脸色和缓了许多,只是田氏对我有些怒色,我不动声色,只是私下对老人明言:“大夫人是误会了,将军对安莎有些倾慕之心,可安莎肚子里的生命是不允许我们这种关系的,所以,老太太只管放心,我是个过客,很快就会离开热河。” 这裹了小脚的苗族老太肤白细眉俊眼,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大美人,听狼兆说了她的传奇经历,我也挺佩服她,这迟暮的美人何止是明理,甚至拉着我的手,说要收我当干女儿,我笑着拒绝,说:“老太太放心,现在我只是医治你的大夫,狼兆将军已经答应我,不会让两位夫人和您难堪,您放心就是。” “安大夫,真是谢谢你,老太婆都听说了,你是个好大夫,昨日若不是你,老太婆可就真的再见不到我儿子了,老太婆懂得知恩图报,大夫放心,我两个媳妇也不是白眼狼,我早就跟驴子提过,为了子嗣,再娶一房侧室,对我们这样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他总说不要,大夫是京城来的,我们小门小户的女人哪里懂那些天家规矩,大夫可不要见怪才是。” 这就是默认了我和狼兆的关系,当然是瞒着佟氏夫人,我心里石头落地,拍着老太太满是皱纹的玉手,淡然点头,安慰她好好养病,看样子除了下半身左腿有些行动不便,说话和意识都十分清楚,她的脑出血后遗症算轻微的,这也算中西医结合医治下的奇迹了。 留在惠仁堂药房又观察了一日,狼兆亲自带了军士抬了软轿来接,我跟她两个媳妇婆子丫头交代了医嘱,便顺利送走了这最大的麻烦。 戴荃却不理解我的做法,疑问:“师傅打算就这样跟这狼头将军扯不清关系,那我们还去铁岭吗?” 我心下也是无奈,我不忍心过分拒绝这个激情烈火般的男人,可又不想他们家里女眷再次上门闹事,只好趁我的肚子还没有凸出,回头对戴荃说:“事不宜迟,咱们明日便启程吧,再拖下去,我怕就走不了了。” “老太太的复诊怎么办?” 戴荃已经是个有责任心的大夫了,我掐了一把他的水嫩鲜肉脸,玩笑道:“你怎么比我还婆婆妈妈,你师兄乐瑞竹这会子不过是去丹东看参茸去了,很快就赶回来,这里有他主持大局,你还担心什么。” “说的也是。”戴荃摸摸蹙青的头皮,甩着辫子,眉飞色舞,他高兴的是快要回到亲人身边了,哪怕外面天寒地冻,康熙三十二年寒冬将至,却让我们师徒俩都看到了温暖的春日。 热河距离铁岭不算太远,就算我借口送戴荃回铁岭,对狼兆来说也不过是几日策马飞驰的距离。 戴家的老人却都认识这位当日皇帝的心腹侍卫,现在的八旗副都统,为了掩人耳目,也因为戴家房子确实不太宽敞,我只好找了一户农家废弃的小木屋,白桦林中东北初雪已经覆盖了屋顶,松鼠扔了几颗松子,星星点点,颇有诗意,我不禁一边呵手,一边唱起了俄语民歌。 “老太太的病好多了,多亏你当日的急救和乐家三爷的医治,其实我老娘不介意我娶多少女人,主要是佟氏大妞这女人,会两下拳脚,肚量又小,是个十足的母老虎,所以—————” 我正饶有兴趣地劈柴生火,回身就捂住那头驴子的嘴,炸了眨眼,正色道:“今后都别提这话了,你若再提,信不信我真的北上去俄罗斯找我老情人去了,人家还为我决斗过呢,我为什么逃出紫禁城,就是不喜欢束缚,你若也要找个笼子把我关起来,那咱们就此拉倒吧。” 我跟他说话一向如此火星撞地球,因为他不是皇帝,我不用斟酌字眼,我的威胁却是情人眼里出糖豆,他听到我的娇嗲,喜得在这漫天大雪中把我抱了满怀,我感觉像寒冬里掉进了火炉。 这个男人,有着炎夏里那炽热的温度,能融化我半世冰封的心,这就是我无法摆脱拒绝他的理由。 我看到他可怜巴巴,眼底喷火求欢的眼神,心里一软,说:“让闪电留下陪我吧,你先回热河,照顾好你老娘,等几个月,等到我的胎五个月,那时便没有什么危险了,你再来接我。” “真的?”他惊喜,原本是把头埋在我胸前,讨点软玉温香的便宜,听到我说这话,他兴奋得抱着我打圈,白桦林小木屋前,又是一番如痴如醉的蜜汁缠绵。 送走了这热情似火的情郎,听到他回转马头,对我唱的苗寨山歌,虽然听不懂,但我听懂了那歌里的情意,同样用火热眼神送他远去。 尚未平复心情,我却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让我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雪天里的反光幻觉,直到他自己吩咐人在屋子里升火,又烧了热茶,我闻到宫里才有的雨前龙井新茶的味道,我才肯定,这是真的。 我这才想起来忘了行礼,他身旁的太监却把侍卫带了出去,清秀少年解下腰间龙泉宝剑,我诧异地看着他,对我稽首。 “四爷,这,安莎怎么当得起您这个,您是专门来折煞我的吧,热河到铁岭这么远的路。” 胤禛无论是身形还是五官长得都跟康熙极像,这瘦削的体格,清隽的脸颊,细长的眉眼,不过这个时候的老四脸上胶原蛋白还很充盈,鼓鼓的脸蛋显得少年人多了几分萌萌的可爱。 中国人说的,男孩像母亲更多福,很显然,按照历史来看,这也是有印证的,老四就是个劳碌命,他更像父亲。太子的相貌就更像他母亲赫舍里皇后,大脸盘浓眉大眼长手长脚,虎虎生风,平生有福气,却没有皇帝命,上帝是公平的。 胤禛生在冬天,冬日五行属水,然而他性格中又有风风火火的一面,不过在人前,他却如同南山磐土,愕然不动,这是个有静气的少年。 水火并济,合而化土,土能生金,这样的人外表总是给人以威严感,难得的是,他还记着当日我帮了小十三,对我说过的话,执弟子礼,我可真是当不起。 “先生打算在盛京盘桓多久?”他盯着我略微出怀的肚子,不明言,突然说,“当日永和宫我额娘的用意,先生应该明白,先生早晚是要回宫的,至少先生的行踪,皇父一直都了如指掌。”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并不同意德妃的做法,但始终是子凭母贵,他的未来跟母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所以当日德妃暗算我,其实是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买一份保险。 既然他们母子不是一条心,我却放心了,慢慢在鹿角木椅上坐下,我看着胤禛冷月般的脸,说:“我可以选择离开,但你额娘晓得,宫里牵着我的是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我会飞蛾扑火,回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四爷,安莎不适合那种地方,注定不是你母妃那样养尊处优的女子,四爷既然尊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3 我一声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安莎一定不会拒绝您。” “老师不怕皇父对那男人动杀心?” 胤禛静水流深地喝着茶水,小木屋里简陋,点心蜜饯什么都没有,我听到这句,却突然有点心跳加快。 胤禛是多聪明隐忍的人,我了解这少年皇子的秉性,一向惜字如金,不说则已,一说都是惊人的话,他的性子却有些像德兰,是个能忍耐的孩子。 我全身一股寒流,竟然无言以对,彻骨的寒意在全身流转,是啊,皇帝既然还没有对我放手,如果,他对狼兆起了杀心,怎么办,怎么办,那可是上帝来了都没有办法的。 “学生就快开府建衙了,先生不如先回京城,在我府上住着,等孩子生下来,不过找个乳母,皇父知道先生孑然,也不会有所动作。” 这大概是我在这个年代听到未来的雍正皇帝说过最热心的一句话了,他说这话,其实也是一举两得,他是个很有算计的人。 这倒是个好去处,可我苦笑,转头道:“多谢四爷好意,若几个月前,四爷的好意实在让安莎感激不尽,可现在安莎的身子,四爷认为可能挪动地方吗?只怕还没到热河,安莎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保。” 我的理由完全无懈可击,胤禛也无法反驳什么,既然这样,他干净利落起身,吩咐外面苏培盛把送的东西留下,主仆连夜要赶回热河,他身后那侍卫我这才看清,是隆科多。 “先生放心,永寿宫无事。” 留下这一句,隆科多便打马去追赶少年皇子主仆了,他们是连夜赶来铁岭见我的,我听出了胤禛的画外音。 皇帝到了热河大营,借口木兰秋狝,召见蒙古王公,另外,恐怕————— 我不敢想,胤禛的话如同钢针扎在我心底,浑身都不自在,德妃这个儿子一向惜字如金,他能专程过来给我送信,那么? 我再回身,看送来的东西,都是平日里我喜欢的吃食,还有按照西方样式制作的斗篷长袍大衣手套,我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肩膀上的旧伤隐隐作痛,皇帝这到底什么意思? 我隐隐的不安让我的肚子开始痛起来,当夜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好不容易到天明,屋子外面却被大雪淹没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穷碧落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穷碧落 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林海雪原,我仿佛听到皇帝的仪仗穿林踏雪而来,玄烨来找我来了。 白桦林中,一双兽目,在窥视着我,那寒涔涔的目光,然后转身,倏然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头黑熊,跟在那头银色头狼身后,一声长啸,我从火光熄灭的桦木火炕上醒来,浑身冷汗,我似乎读懂了闪电狼眸中的讯息,他要离开这里了,他要离开我。 什么东西让他害怕了,或者,是什么野性原始的呼唤,让他要离开我这个穿越而来的旧主人? 我等来了另外一队不速之客,不是戴荃的父母,不是热河行宫里的人,是狼兆的妻子,那武将家出身的佟家奶奶,坐着雪橇,穿着狐皮大衣,浑身包裹得如同雪人一般,她是来请我回去给她婆婆看病的。 我的不安,原来应在这事情上吗?狼兆老娘的病情有些反复,乐瑞竹走不开,只好让病人家属自己到铁岭来请人。 佟氏防备又无奈的眼神让我有些尴尬,但救人是义不容辞的,我等不到戴荃,便坐上了佟氏的雪橇马车,连夜返回热河。 没想到的是,半路上过七道沟子,那地名仿佛是这个,很“幸运”遇上了胡子,就是东北的土匪,那操着大刀说着江湖春点,豺狼一般眼底闪着红光的男人直接冲我来了,开始我还没怀疑,等那胡子头失口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操着火铳,回头狠狠看向佟氏奶奶,心里冷笑,真小看这女人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那些胡子毕竟是草莽生意做惯了的人,不过一小队女人婆子家丁,这还不好搞定,尽管我有火铳,尽管我的蓝眼睛红头发有些吓人,但胡子头为了钱,很快就手到擒来。 就在我以为这次阴沟里翻船,让这些胡子乱来不知会闯下什么祸患的时候,一个刚入伙不懂规矩,或者是不知情的刀疤男人对佟氏动了点心思,像趁机占点便宜,佟氏恼羞成怒,没想到这事儿成了搬石头砸脚,自己眼看要吃亏。 突然只听见大队人马从暗黑天际风尘滚滚而来,这时候我完全明白了事情背后的始末,也没时间跟佟氏奶奶算账,只能举枪朝天发了一弹,用满语大声叫喊:“来人,来人,土匪抢人了,博洛河屯大营镶黄旗副都统狼兆将军家眷在此,救命,救命啊,来人啊。” 我和佟氏奶奶运气不错,竟然是狼兆直属麾下的人马从这里经过,听见我说满语,来不及看清我的身份长相,只见到那一身狐裘贵气逼人的佟氏奶奶,便已然信了大半,等三下五除二把那群胡子赶跑,领头的校尉近前,一下认出了佟氏是本家隔房表姑姐,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佟氏眼见计划败露,只能将计就计,解释说是请大夫回去给婆婆看病,那校尉也认识我,上前行礼后也不拘泥男女有别,只吩咐手下收队赶路,脸上似有忧患之色。 荒郊野地,山林塞外,大雪封山,大家只能收起寒暄,快速上马赶回热河。 我没心情跟佟氏较真,肚子隐隐作痛,心里只觉得要出事,又不好发问,只能跟佟氏闷在马车里连夜颠簸,赶回热河大营再说。 一路快马兼程,天边灰蒙蒙的山雪刺眼的时候,总算望见了博洛河屯大营的旗幡,辕门外立着一个人,穿着水貂皮大氅,远远看见那红顶子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官服上的补子看着像七色大鸟,近了,是孔雀。 等我看清那红顶子下的人脸,一下五味杂陈,又觉得合情合理,我还真是离开宫廷太久,早该想到,那个人,李光地,是兵部侍郎,当然应该伴驾前来。 我展眼细看,大营周围旗幡里并没有明黄色九爪金龙旗,暂时放了心,皇帝应该留在热河行宫。 等下了马车,见到另外一个人,我的心就怎么都无法放下来,是乐正良,他升官了,穿的是六品补服。 如果说李光地的出现合情合理,那么乐正良的出现就让我暂时放下的心一下提了上来。皇帝这什么意思,就算要派驻热河大营的军医,乐正良的资历和品级也高了点,那么,只有一个理由,他是来见我的。 可是,如果无事,他为什么特意来见我?如果是私事,让他两个侄子过来就是,何必? 果然,佟氏刚下了马车,还没有离开,乐正良就对我打千行礼,我忙上前,抓住他胳膊,悄声细语:“乐大哥怎么来了,狼兆夫人在这里,有什么事咱们回头说。” 乐正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4 良再没眼色,也听懂了我的话,等佟氏奶奶被送走,李光地才对我很客气道:“先生进军帐里烤烤火,喝杯热茶去去雪气,咱们也算故人重逢,只是没想到物是人非。” 李光地陌生的语气让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来由轻叹,是啊,物是人非,李光地这人,不是坏人,不过就是书生气迂腐了点,在旧式家庭中应该是个好男人。 我轻松一笑,搭上他肩膀,熟络地点头笑道:“是啊,榕村兄,你我好久不见,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重逢,真是世事难料。” 李光地眼中闪过一丝忌恨,但只是一瞬间,因为我的肚子,虽然厚厚斗篷下我掩饰得很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我的腰身,乐正良则直接上来扶我,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乐大哥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病人,你来了热河正好,狼兆将军的母亲前些时日犯了老人病,虽然我给急救回来,但这调理身体还得中医不是,乐大哥有空………” 乐正良少见地不甚随和地硬扶我进了一座温暖的军帐,毡房里火烧得正旺,李光地跟我寒暄几句,便借口公事出去了。 暖帐里乐正良又是把脉,又是端药,又是给我保暖,我一下火了,玩笑道:“我的乐家大哥,您这做什么,我又不是病人,您怎么跟伺候病人似的?” 这不善玩笑的老大哥突然按住我的手,如同亲人一般看着我的眼睛,良久,才道:“这次皇上北巡京畿,特意在热河停留,先生以为是为什么?” 我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调侃道:“为了什么,不过是北边的准噶尔唄,难不成还会为了我?” “先生不要玩笑了,这可是天大的事,皇上让我过来,就是要照顾先生的胎。” 这下我是真笑不出来了,心里的不良预感应验了,我还真高看了康熙这皇帝,没想到啊,他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但这个时候,我还是微笑解释:“陛下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戴家,为了戴家的火器。” “先生别笑了,妹子,你肚子里始终是龙种,你瞒不了我,自从你离开京城,离开大内,皇上三天两头就问我你在哪里,是否安好,妹子,你叫我一声大哥,大哥是个实诚人,可并不傻,妹子,你还是回去吧,你终究还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目。” 皇帝还真是,这太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我只是南雁,不是归鸿,没想到,这惊鸿一瞥,却给皇帝心湖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让这富有天下的帝王对我念念不忘。 连乐正良这呆头呆脑的憨厚人都看出来皇帝害了相思病,我是该夸我自己魅力大,还是哀叹这无心插柳柳成荫。 “陛下仁慈,哪有大哥你说得那么严重,再说,大哥忘了,安莎是什么人,红头发绿眼睛的妖女,皇帝陛下没有把我送上火刑架都算好的,怎么会在意我肚子里的这个。” 乐正良是担心我的安危,但言尽于此,他不好再说什么,只端了安胎药给我,温厚道:“妹子,大哥不懂你的那些道理,更不敢过问你与皇上的关系,大哥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我突然挺感动,难得,穿越过来还能有个亲人一般的老大哥惦记着,这难得的亲情却是要珍惜。我和蔼地笑了,翻过暖和过来的手掌,安慰乐正良:“大哥放心,无论安莎这个过客作何决定,陛下绝对不会迁怒乐家,惠仁堂的股份我已经退了,但咱们的情谊还在,乐家将来若有事,拿着这个腰牌,去求顾氏兄弟,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这下轮到乐正良有点发火,哭笑不得,又不知该说什么,他不是个嘴碎的男人,只好收好腰牌,伺候我吃药睡下。 我没有发觉任何异样,或者说怀孕让我脑子变傻了,让我竟然没有察觉这一切都有些不合理。 等我发现这不过是山雨欲来玉山倾倒的种种暗示预兆,我已经在那来时雪满天山路的辕门旌旗下陡然栽倒,因为不知是巧合还是谁的阴谋套路,我留在热河大营看到了一个女人绝对不敢面对的,让人铭记终生,毛骨悚然的一幕——————战马在雪地中逶迤而来,马上空留着一副铠甲,那血污残损的身躯还在持剑杀敌,然而,近了,近了之后,雪雾中,我看清了状况,那战马上空留着狼头飞将的身躯,而头颅,那空荡荡的身躯上,没有头。 我认得那把剑,我认得那身躯,我认得那战马,我认得那甲胄,我更认得甲胄脖子根上我的象牙十字架项链,在那空洞的马蹄声还在作响的时候,死寂的空旷后,一声惨叫,天旋地转,上穷碧落,我知道,我的狼血将军,再也回不来,我炽烈如天火的爱情,就这样结束了。 眼前,耳边,只听到我那石英表滴答滴答,似有似无,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九章 茫茫雪原 第一百一十九章 茫茫雪原 远处,群狼孤啸,半壁瞳孔里,只有满目血腥,茫茫雪地上一具没有头颅满目苍夷的尸身,还有远处一路残喘,终于在我眼前闭眼的头狼,闪电。 浓烈麝香味道包围着我,我的心却沉入冰湖,一夜之间,我失去了这个世界里最爱的男人,还有我的头狼闪电。 然而更让我欲哭无泪的是,我却不能为了狼兆而哭泣,至少在皇帝面前,在曾经从阿拉布通撤退时,曾经灯火阑珊的御车里,在那熟悉而浓重的麝香血腥味中,我红着一双碧眼,却哭不出来。 我整个人如同狂风巨浪后狼藉的沙滩,连潮汐都停止了涌动,沉默,我用沉默表达这内心的伤痛麻木,灯火中皇帝的脸模糊不清,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哪里,我失去了时间,失去了空间,失去了魂神,我变成了行尸走肉。 我无声的控诉让皇帝有些无措,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知道我又很荣幸地上了他的御车,但似乎我一点都没有觉得诚惶诚恐,反而有些反感这车里浓重的麝香味。 还有,还有什么,我没听清,什么没有了也好?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回响的,还是头狼闪电凄厉的长啸,还有雪地上盛开的点点血色梅花。 皇帝抱着我,安慰着我,仿佛在催眠一个孩子,我昏昏欲睡,终于,我觉得自己有些失重,我恍然,终于明白皇帝在说什么。 但我不觉得痛,感觉不到一点伤痛,只是觉得心如死灰,然后,在浓重的安魂香味儿中,我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双手沾满血腥,还有冰雪冻土残留在我的指甲上,我茫然四顾,确定我还在热河大营的御车里,皇帝却不在,外面,风雪交加的声音伴随着生生哭喊传进我的耳朵里,仿佛天主教教堂里管风琴奏响的镇魂歌。 突然,一声尖叫,刺破耳畔,叫醒了我模糊迷乱的神志,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5 我猛然坐起身来,似乎明白失去了点什么。 我的肚子空荡荡的,但这都不重要,这个身体,原本就不属于我,这孩子,也不是我做期待的,所以,我感觉自己没什么难受的。 可,当我掀开一点点毡帘,觑眼从缝隙里看到雪地里惨叫的女人,我的心一下破裂开来,迸出了最灼热的鲜血。 “当家的,不,田家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怎么能这样,老太太还躺在床上,这叫我还怎么活,天呐,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狼兆的原配,田氏也倒下了,这可好,路上不会孤单了。 我没有眼泪,这样的场合,军中的灵棚里,我十指沾血,抓着一串狼牙项链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佟氏奶奶停止了哭喊,所有人都不晓得我要干嘛,只是莫名地望着我。 皇帝惊慌起身,目示乐正良注意我的精神状态,因为,我自己知道,我刚刚流产,脸色如同这灵棚外的满目白雪。 然而,我没有倒,也没有哭,只是面如死灰地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目光坚定地走到那具没有头颅的尸身面前,我扯下了那半截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然后把血淋淋的狼牙项链给他戴上。 然后,我仔细检查了那尸身,几乎是有些冷血地,进行了一遍法医的验尸过程,只是没有开膛破肚。 “你要干什么,你这个狐——————” 佟氏见我动了她丈夫的尸身,红着眼要上来撕逼,无奈皇帝在场,浓重的血腥味,加上我脸上如同刽子手一般的冷冽杀气,把佟氏镇住了,她退了两步,已经哭干了眼泪。 我支撑着德兰女公爵残破的身体,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灵堂,帐外北风呼啸,凌雪刺骨,一下把我的灵魂冻得有些出窍。 我记起来昨晚干了什么,我拖着头狼在雪地里行走,在群狼青莹莹的瞳孔中走到林子边缘,我徒手刨开厚雪,挖开冻土,除了拔下银狼的尖牙,我亲手,埋葬了这头拼死带回狼兆尸身的狼王。 我发神经的举动如同暗夜的幽灵,让皇帝束手无策,他以为我在梦游,或者举着狼兆的牛角刀,是要去杀人。 但我都没有,我就是经分地干了那血淋淋,莫名其妙,藏狼的事儿,现在,我还想干点什么,可惜,体力不支,德兰这身体确实到了极限,没有祭司的沙漏,我无法开挂。 “安莎?来人,传太医?” 我动不了了,这下,我只能蜷缩在皇帝的御车里,冷冷地看着皇帝那张陌生又熟悉的清瘦麻子脸。 “你身子太虚弱,不要再乱动,否则会有危险,你放心,朕已经吩咐乐正良去照看狼兆的母亲,朕知道你想做什么。” 黑黝黝,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动着帝王的心术,原本想好的话,我决定不问了。 没有用,没有用,一个天底下最腹黑的帝王,他不想说,我问也是白问,他不想说的事,永远都不会说,这就是人心。 所以,我决定,闭眼,沉默。 “戴荃为何不在?” 一句话,让我不得不睁开眼,这就是帝王心术,我看着玄烨漫无表情的脸,他似乎等着我的发作,可这次,我让他失望了,任凭泪水蔓延肆虐,我没有发作,不是我没力气,而是,我听懂了他的话。 他真的,怎么说,很无敌,他真的,真的是个合格的帝王,政治家,他永远不会叫你猜透他的心思,永远会让你觉得什么都逃不开他的眼睛,他的威严从来不是写在厉声叫嚣中,而是在他沉默坚厚的温情中,让你觉得毛骨悚然。 “他在铁岭,他们全家都在,这不是陛下亲下的圣旨?”我终究还是没沉住气,我天生就不是个腹黑的人,我学不会李光地那种带着面具做人。 “呵呵呵,哈哈哈,安莎………” 他靠近我,靠得很近,几乎能看到他眼瞳里的倒影,闻到他呼吸中鹿血的味道,然而,我避开了他的唇,推开了他,我推开了皇帝。 “你一点都没变,难怪,难怪,狼兆这头驴子怎么也不肯回头,连命都不要,非要跟你在一起。” 我听不出皇帝是在夸我,但心底没有丝毫害怕,龙颜一怒,我没感觉,愤怒,也没有,我恨不起来。 我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是皇帝的杰作,我也宁肯相信皇帝不是这样的人,可我说不服自己。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热河大营里那么多统领,为什么偏偏派狼兆孤军深入到喀尔喀蒙古营救札萨克图汗的弟弟,呵呵呵,别告诉我这是巧合,半路遇伏,噶尔丹怎么晓得狼兆走哪条路,草原上那么多路,可以说根本没有路……… 我灵魂深处在大喊,当然就是皇帝,还能有谁? 然而,我却无法怨恨眼前这个男人,他就算这样做了,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就算他是皇帝,他也只是个男人,男人的嫉妒心不会比女人少。 我与皇帝无言以对,但我感觉御车在动,不由得转头,窗边缝隙里景物开始变幻,我应该下车为狼兆守灵,但我的身体却没动,冷冽的笑,在我唇边蔓延,我有什么资格,对狼兆来说,我什么人都不是,我没有身份。 “你可以下车,朕准你去为朕的狼血大将守灵,德兰女公爵。” 皇帝静静地说,冰冷的话语里透着丝丝让人窒息的血色,我抬眸,没有动,御车已经彻底启动,皇帝的意思是我可以跳车。 我丝毫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闪烁着目光,爱恨交织的目光,望着这个散发着隐隐霸气的清越男人,心沉入深潭,呢喃道:“不用,我的狼王,已经藏在林子里,有群狼为他守灵,我唯一能为他做的,是找回他的头颅,让他回家。” 皇帝脸上没有任何喜色,沉稳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我继续低语:“当年,离开伦敦,女王送我到出海口,就告诉过我,安玛西亚,既然决定离开,就要当一只无所畏惧的海鸥,迎着暴风雨翱翔,最艰难的岁月,我以为我可以成为女王手中的剑,不离不弃,然而,为了王位,连自己的可以当成棋盘上的礼物,与海峡的广袤比起来,海鸥,安莎不过是一只微小的海鸥,闯得过暴风雨的肆虐,却躲不过猎人的枪弹——————” 在我泪如雨下,沉闷的低诉中,皇帝终于动容,终于摆脱了他的不动如山,他死死地抱住了我,在我撕心裂肺,越来越如同狂风骤雨的号啕大哭中,皇帝不停拍打着我的背,倾吐着一个帝王埋藏最深的思念:“安莎,朕,就是想见见你。” 我却如同海鸥挣扎一般拍打着皇帝的胸膛,皇帝的不解释,让我胡编乱造的倾诉更加来得猛烈,我需要一场倾泄,否则,我真的会经分,我能对谁倾吐,只能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皇帝。 这一场大哭后,我和皇帝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6 似乎达成了默契,我们谁都不敢再提狼兆,这变成了我们中间的一道带刺的荆棘篱笆,一旦提及,谁都会被刺痛。 皇帝的御车当然是往热河行宫去了,我很意外这次南巡随行伺候的却是顾维桢,他暂时顶替了梁九功的位置,但我却安心了。 皇帝几乎与我形影不离,却绝口不提我的身份,不再明令封官,知情人都晓得,我还是继续扮演太医院六品供奉的角色最合适,所以都不用说,顾维桢就送来了六品官服。 ☆、第一百二十章 爱恨交织 第一百二十章 爱恨交织 有了这身官服,我半夜里去狼兆府上,方便了许多。 没有其他目的,我是去看他母亲,乐正良拿出了家传秘制衍生保寿丸,老太太病床前,奉上丸药,我什么都不能多说,唯有一句:“老太太放心,狼兆的头颅,我一定会找回来,让他魂归故乡,老太太您安心养病,等着儿子回来。” 老太太抓着我的手,眼睛里顿时有了些许生的希望,是啊,我的话说到她心坎上,中国人最讲叶落归根,狼兆战死沙场,头颅却被敌酋割去,这如何不叫当母亲的痛心疾首,必须给老太太一点期盼,这样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然后,没有更多的言语,我起身,对侍奉在旁的佟氏行了屈膝礼,她含泪看着我,说不出话,泪光中点头默认了我的身份。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狼兆府上,回头对顾维桢说,我这就写信,叫我那徒弟戴荃回来。 原本我不想把那少年再拉回这圈子里,可是,没有办法,如果不叫他回来,皇帝不会放心,弄不好戴梓后半辈子也没清静日子过了。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戴梓应该会明白我的苦心。 康熙三十二年冬末,迎着前门外大街上初升的朝阳,我又回到了东方帝国的首都,大街小巷洋溢着过节的氛围,已进腊月,家家户户都在预备过年。 大栅栏靠南面的惠仁堂乐家老号,自从搬迁到此,我还没有来过,随皇帝回京不过小半月,我跟顾问行讨了新腰牌,出得宫门,带着戴荃回老宅住两日。 狼兆走后,我跟随皇帝回京,皇帝依旧任命我为太医院供奉,将我那中西成药房收拾出来,看病居住都在那里,皇帝不要我劳累,平日里不奉旨,我几乎成了个闲人,不过,戴荃却被打发去了火器局。 我和玄烨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几乎进入了冰河时期,我对皇帝的任何吩咐不过公事公办,私下也绝不去后宫任何主位那里串门,皇帝在人前也对我客气有加,无论怎么看,我和这个帝国的君主似乎都只剩下君臣这简单的关系。 但,无论如何,只有我们彼此清楚,我们在对方眼底见到的热望,德妃看得明白,惠妃敏锐察觉,太后吉雅视而不见,皇帝不是不想接近我,我也不是不愿跟皇帝说话,而是,我们越是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就越是变成了路人。 因为狼兆,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我们彼此都变成了对方眼里的芒刺,不见的时候,想得抓心挠肝,我的石英表,皇帝几乎日日悬挂心上,皇帝送的海鹰玉璧,我时时攥在手心里,那和田老玉在我手掌心被摩挲到滚烫灼热,我还是不肯放手。 可一旦有机会见了面,特别是在公众场合,往往是最难熬的,那种爱恨交织,那种欲爱却恨,那种渴望又却步的矛盾,我想,这才是男女欲望里最煎熬的部分。 我几乎日日思念皇帝的温情,可一旦触及到腰间的牛角刀,这刺入骨髓的冰冷就让我的心透凉,夜半梦醒,泪湿衾枕,惘然四顾,却不知心该何往? 连戴荃都看不下去,私下直言,师傅既然放不下,何苦要怪皇上,师傅不是说过,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有了第三者,第四者,那一定是个悲剧。 是啊,无情不似多情苦,人类这种动物,就因为有情,生而受苦,我何必怪责皇帝的妒忌自私,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自作多情。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巴尔扎克说:有朝一日你动了情,千万得先守秘密。在没弄清楚对方底细之前,千万别掏出你的心。一个高尚的心灵为了爱情而痛苦万分,永远是一场好戏。 所以,一开始,当我动了情,当我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个男人动了情,输的那一个,绝对是我。 我以为我不会,但,当我踌躇彷徨,天人交战多日,摩挲着狼兆的牛角刀,躲在畅春园瑞景轩后的紫藤架下抱肩痛哭时,皇帝居然神奇地找到我,那双黑黝黝的眼眸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时,我压抑多时的纠结喷薄而出,这不需要任何语言,皇帝绝对是这世上忍耐力最强大的人,但若无其事沉炼冷淡的外表下,和我一样,是早已抑制不住的激情。 这一场狂风暴雨几乎摧毁了我内心最后的坚持,我以为我最爱的男人是那狼一般孤绝彪悍的水匪,谁知道,我终究是人,是个普通女人,我的理智战胜不了自己的心。 狼兆的影子如刀斧篆刻一般雕琢在我的脑子里,可在在那野草丛生的紫藤花架下,皇帝,不,这个时候,这个男人不是皇帝,他只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一个男人,一个叫玄烨的男人,他像初升半刻暖入人心的朝阳,贪婪地吮吸着草丛间所有晶莹的玉露,而我的心,如同冰河开冻,破裂,爱情的羽翼如同苍鹰展翅,两个压抑而向往天空自由的人,终于找到了灵魂的共鸣。 尽管,他们明知他们还在人间,他们明知贪欢之后,依旧是无止境的沉默腹黑,克制冰冷,但此刻,他们只能为彼此灵魂的契合而颤抖。 这一场爱欲交织没有一句话,由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我知道,我们只是害怕面对对方脸上的那一张面具,如果刺穿了这面具,我们就再没有勇气相爱了。 所以,到达纵情彼岸后的我落荒而逃,我逃回紫禁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拽住戴荃就出了宫。 我害怕了,我害怕我忘记了狼兆,我害怕我忘记了恨。 而皇帝呢,我不知道,康熙皇帝,后来竟然无比贪恋畅春园的□□,有人说是为了那些江南的汉族嫔妃,但我心里却隐隐感觉到,那一次的野合,似乎让皇帝回味了多年。 顾问行后来跟我抱怨,皇帝对畅春园里花草的态度很奇怪,吩咐园丁不许破坏那些野花野草,那紫藤架也任其蔓延生长,到后来几乎不许人去打理,弄得宫里的花匠好几次被皇太后责骂,说他们在畅春园里消极怠工。 皇太后去世后,皇帝有一次才无意间说起————一个个都弄得这么整齐做什么,这世上的花草,若没有了自由生长的意趣,还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其他奴才没听懂,顾问行却听出了点意思,等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7 我调到内务府火器局里供职,这家伙还特意跑来跟我闲扯:“皇上老爷子也差不多了,这内政外交战争宫闱,万岁爷都交出了满意的答卷,可老爷子自己呢,连纳几个汉人妃子都被人指指点点,皇帝也是人,这工作成绩干得差不错,也该琢磨琢磨自己个的喜好需求不是。” 呵呵,帝王的需求,一旦帝王坐上了那把椅子,就没有自我了,天下的需求就是帝王的需求,天家无私事。 “哟,安,师傅,您这,可是贵客不是,今儿怎么想着上咱们这儿坐坐,还有戴家师弟,稀客,稀客,我说今儿一早喜鹊就在屋檐上把嗓子,原来是这天大的喜事儿。” 乐丹溪这会子已经是个官场药铺游刃有余的有为青年了,成家立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过乐家家风一向严谨,老爷子虽然去了,但乐正良更注意教导子侄知恩图报,一家子知道我和戴荃回来了,只是宫里流言纷纷,乐家还没来得及跟我说上话。 畅春园里惊魂动魄的爱恨纠缠后,我决定了,御药房和畅春园我都去不得了,理智告诉我,这样下去就是要给皇帝当妃子的节奏,索性拜托顾维桢给传个话,我还是到火器局帮着小徒弟打打杂吧,那地方人多,皇帝轻易也不会光临。 □□随性康熙也习惯了,这男人还有一点好处,就是胸怀确实够宽大,这会子彼此缠绵多时,也明白,各自都有一定要去执行的事儿,内心却如苍鹰展翅,既然是同类,那就不用再强求什么,只要你不去帮着大清的敌人搞事,随便你吧,只要让我随时能找到你。 所以我不担心皇帝发怒,更不担心皇帝找不到我,此刻,我和这个男人,都向往自由,彼此畅怀,他是花心,我是多情,谁都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意思。 乐家现在就是我的避风港,乐瑞竹现在常年在外出差,乐丹溪主管大栅栏乐家总店,秋鸿魁已经分出去单干,秋元晋回了奉天老家,乐正良从宫里当值回来,听说我已经到了府上,高兴得直接进来客厅,说正要去找先生,没想到就回家来了,巧了,快过年了,想着你们师徒俩没什么热闹地方可去,正好来我们家过年,大家人多热闹不是更好。 我也明言,说已经辞了太医院的差事,今后只是去内务府火器局打杂,空闲时间戴家老宅里没什么人,不如过来跟大家凑热闹,别嫌我烦就是。 乐家上下听我这客气话都笑了,说安先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人,怎么会嫌烦,先生是我们自家人,想来便来,先生是瑞竹和丹溪的师傅,这中国人最讲求尊师重道,我们乐家上下对先生若有半点嫌弃,那可就是猪狗都不如了。 我庆幸在这个时空还能有个让我心安的去处,只是,我不知道,另一个让我动过心的男人,这个时候却因为一个女人,失去了皇帝的荣宠。 顾问行派人过来送信的时候,我正跟乐家伙计们呆在库房前的空地上切药,难得的冬日暖阳,照得人心暖花开。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御前杀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御前杀机 伙计们说说笑笑,时光在惬意的玩笑中流逝,当我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大内牌子,疑惑道:“在下已经辞去了太医院的差事,再说了,就算是太医院六品供奉,这小小的芝麻绿豆官,哪里有资格参加乾清宫叫早朝会,这顾总管弄错了吧?” “先生误会了,顾师傅说了,皇上的意思不是让先生参加乾清宫朝会,而是朝会之后,有点重要的事儿,需要跟先生核实一下,至于先生的身份,师傅说了,皇上发了话,说先生在太医院的文牒腰牌是不会收回的,先生精通火器,愿意上火器局帮忙,这是大清的福分,随先生的意就是。” 这冬日的暖意让我心里一醉,皇帝是个操控人心的高手,这招数可比亨利八世强多了,这叫欲擒故纵。 不过,这朝会跟我这个小人物有什么关系,我有点猜不透,不过估摸着这小太监也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会露口风,顾问行□□出来的小滑头,我领教得太多了。 乾清宫叫起的大朝会不是每天都有,你让皇帝天天凌晨就起床听政,这太不现实,朝堂上也没那么多大事要当面议政的,总是有大事,才会叫早起。这午门听政也不是谁都能参加,一般六品以下的芝麻绿豆官能参加的几率真的微乎其微,所以我奇怪怎么会专门通知我这个身份低微的外臣去。 皇帝搞什么幺蛾子我倒不怕,乾清宫,这么正式严肃的场合,他是不会乱来的。 事实上也真没我什么事儿,人家君臣议论的都是军国大事,什么内政外交,赈灾河工,秋审科举,反正说的都是之乎者也,晦涩难懂的春秋文言,我听了几句就开始打瞌睡。 等我一觉醒来,皇帝终于把正事搞定,幸而我只是被顾问行安排在一个角落里当陪衬,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最后,我突然听到了李光地的名字,什么兼任顺天学政,学政是什么?我嘀咕了半句,没想到一个熟悉的小个子身影却在我身后一本正经偷笑,说先生跟李大人有交情,还不知道学政是什么? 我以为是顾问行这猴儿,没想到一回头,却看到一双秋水般诚善的眼睛,是顾家老大,他怎么来了? “哟,原来是永和宫总管,这会子到前朝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 顾维桢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显得有些羞涩,道:“先生还不知道,奴才已经调到尚膳监,这会子过来,是伺候皇上点心来的。” “哟,那可是个油水老大的地方,算你们兄弟会钻营,还是你兄弟这滑头的主意吧,亏得德妃娘娘愿意放你走。” 顾维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看他样子我便没有追问,只无意间注意到他脚上微微露出的一双新鲜式样手工精致的藕荷色四合如意纹鹿头鞋,当时觉得这不想一个太监该穿的东西,后来才知,离开永和宫,并非顾家老大的本意。 这且是后话,我正想问问后宫近日有何要事,不想就听见这乾清宫前丹犀台上有人吵了起来,有些话太斯文假醋,我也听不太明白,竖起耳朵琢磨了半天,终于听懂,李光地摊上事儿了。 这刚刚兼任了顺天学政,兵部右侍郎就跟某汉军旗文臣吵起来,我听来听去没听懂,反正就是关于治理黄河的诸多问题,李光地管了顺天学政,那就意味着也算文坛坐师级别的人物,将来门生故吏当然是要满天下的,这个时候却在河道问题上揪住河道总督不放,着实有些让人不明就里,两个斯文人当着皇帝面吵了起来。 最后那针锋相对的大臣干脆也参了李光地一本,什么老母仙逝,却没有回籍丁优,反而在贡士大比之年主持顺天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8 学政,这是否有违纲常伦理。 听到后面,连我这不懂大清内政的都听懂了,李光地这是在明珠索额图朋党争斗后锋芒太露,皇帝有意捧杀呀! 也怪这老夫子运气不好,刚升了官,眼看就要门生故吏满天下,这个时候老母仙逝,死得真不是时候。 其实丁不丁优也是皇帝说了算,但这午门听政的时候有人以此为由参你,皇帝怎么也不能不闻不问。 结果,这一场政治交锋后,在我走进乾清宫正大光明殿,看到皇帝面前跪地的女子后,我有点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我三呼万岁,行了君臣大礼,躲避这玄烨的目光,只是展眼打量了好一阵李光地和谢窈娘这一对奸夫□□,突然一下想到那一晚北堂的暗杀。 “好了,现在证人到堂,李光地,太医院安供奉,你告诉李光地大人,当日北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当场煞白了脸,半秒后恍然,突然抬头看到了皇帝的眼睛,这个时候他看我的目光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架势,虽然有点掩不住那背后的情感冲动。 我吞咽了两下口水,觉得这事情,当日北堂暗杀的事儿,说大不大,可细思极恐,而且这谢窈娘怎么穿了蒙古人的衣服被绑到这里,跟李光地对质,这,皇帝想干嘛? 隔着长春书寓的花魁,我跟李光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他没看明白,我深吸一口气,匐地道:“陛下,这件事,恐怕,李大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李大人与这位姑娘的关系不过是相好过一阵子,恐怕,没有陛下想的那么深远?” 李光地还是没听懂,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方才进殿前只听顾维桢说什么噶尔丹的使团被截留在归化,叫嚣着要什么南下牧马,要让大清开放互市,还要纳什么岁贡,这也太狂妄,最后,还送了这个女人过来。 我本来不明所以,顾问行正巧过来,附耳过来跟我说这女子的身份,我只听到一个姓氏,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可怜李光地还不知道,今日这三堂对案,这老夫子要说错一个字,可怜安溪李氏九族性命休矣。 皇帝没有动怒,只是慢慢起身,接过李德全送进来的茶,押了一口,面色铁青,问我:“安莎,朕只相信你的话,你再说一遍,李光地大人与这名女子的关系?” 我也真的害怕了,五体投地,颤抖声音道:“陛下,当日安莎并不知道李大人与这位姑娘相好到什么程度,那日不过因为李大人家里河东狮到书寓找这位姑娘麻烦,安莎与李大人在阿拉布通有过些许交情,所以就帮了大人一个小忙,后来还安排这位姑娘到北堂避祸,不想当晚,陛下心血来潮来北堂微服私访,就发生了刺客—————” 我的话还没说完,李光地吓得脸色都变了,身子一软,几乎是瘫在那金砖地上,身子抖成了糠。 李光地是聪明人,终于听懂了我的话,可惜他还不知道谢窈娘的真名实姓,不过这已经让他惶恐到了极点,只会捣蒜一般磕头求告:“皇上,臣,臣实在不知这女子的身份是,臣不过一时寻花问柳,在胭脂胡同认识了这位姑娘,不过在书寓听她唱过几次小曲,皇上,臣万死,臣不知,臣万死,不知此女乃是奸细,臣罪该万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真的只是听曲?”皇帝的声音仿佛从冰窖里传来的回音,李光地本来就是个胆小文人,哪里经得起这种审问,直接吓得屁滚尿流,被吓得痛哭流涕,趴在地上哀求饶命。 我这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却没他这么害怕,心里敲打着算盘,可怜,李光地还不知道,这女子当然不是噶尔丹的人,而是噶尔丹扰乱大清统治的棋子,甚至,是皇帝对国舅索额图痛下杀手的□□。 看着李光地这软脚虾的样子,我一下摸到狼兆的牛角刀,跟这种男人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狼兆那种血性真男儿。 所以,我很公正地开口,为李光地说话:“陛下,照李大人的为人心性,他说的是实话,他与这位姑娘不过是露水夫妻,有家里原配夫人那样的河东狮在,这位姑娘是不可能跟李大人太过接近的,这不过是朝内朝外敌对势力刺探消息的手段而已,安莎大胆陈词,望陛下明鉴。” “皇上,微臣的夫人只是性格有些坚贞,谈不上………”李光地的白茶男性格上来,有点反感我对他家人的评价,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小家子气,不明白我这可是在保他的命。 皇帝的重点跟李光地有些鸡同鸭讲,目光转到我脸上,示意既然这位博学鸿儒不明白谢窈娘对他来说就是□□,那就不用说明,荒唐案子也有荒唐的办法。 康熙突然发飚:“来呀,把这敌酋的细作拖下去,午门杖毙。” 李光地猛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就算谢窈娘是噶尔丹的细作,这也不用当场杀鸡给猴看吧,这男人虽然懦弱白茶,可脑子不傻,他的目光转向我,终于从我的碧瞳里看出了一丝端倪,马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伏地请罪,请求回籍丁优。 皇帝一直看着李光地,其实我看出康熙是希望李光地能为谢窈娘说一句求情的话,哪怕一句,正如当日我在这个地方承认我要跟狼兆走一样。 没有,皇帝有些失望,李光地让他失望了,这个时候,玄烨的目光里才传达出对我的一种钦佩,我选了狼兆,而没有选李光地,我是正确的,因为我选的男人,那才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真汉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喜新厌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喜新厌旧 谢窈娘被拖了出去,口里布条掉了,她终于在侍卫的拖行中喊出了一句:“榕村大人救我,大人救我,窈娘对你是真心的,大人?” 皇帝等着李光地的求情,但最后失望了,这个男人,在皇权的威严下,彻底失掉了一个文人的胆魄风骨,其实我心底是同情理解的,但同时与康熙一样,我厌弃这样的软脚男。 谢窈娘的惨叫声声入耳,李光地听到那廷杖每落下一次,身子就剧烈摇晃一次,我看一眼皇帝,听到皇帝口中接下来的圣旨,大理寺天牢里的索额图遭殃了,连同东宫也被牵连,我知道,李光地其实很无辜,很可怜,但也可悲。 康熙没有在他身上看到文人的风骨,有时候寒梅傲雪,烈火焚身,千锤万凿,不过是诗文里的浪漫吟诵。 如同狼兆一般无声无息的牺牲者,谁会知道,谁会传颂,谁会记得,谁会帮他找回头颅。 所以,我清楚,康熙虽然知道治国要靠文人,但私底下,他却更爱武将。 我躬身,行了屈膝礼,道:“陛下,为了陛下的千秋功业,为了大清的万世安宁,安莎愿往火器局供职,为陛下精研各种新式火器,让陛下能带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69 领八旗雄兵横扫北漠,一统万年,打败噶尔丹这狂徒,收复漠北,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 玄烨很感动我的慷概陈词,再看一眼地上吓得蝼蚁一般的李光地,皇帝热切地握了一把我的手,迅速转身,用高昂的声音,道:“李光地,你听到了吗?这才是朕的臣子,连女子都有抵御外敌的勇气,你却只知寻花问柳附庸风雅,罢了,你回去丁优吧,朕不想见到你了。” 李光地的灭族之祸算是躲过了,我也不打算把谢窈娘的真实身份告知,官场上有句话,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李光地偷瞄了我一眼,我同样回望,他的眼神里是不可解释的莫名失意,我的目光里,则是彻底划清界线的失望。 “你愿意去火器局也好,去哪里都好,朕都不会再强求你什么,安莎,朕只希望,你留在朕身边,我们依旧是君臣,师友,情人。” 我来不及回头,皇帝便已拥住我的心,在我耳边暖意融融道,最后那情人二字,他说的是法语,用法国人那种热情浪漫。 我的热泪却夺眶而出,哽咽着流露出一句:“我只想把狼兆的头找回来,谢谢。” 我和皇帝,算是达成了无言的宣誓,我不会,永远不会成为他的妃子了,因为那是礼教和信仰不允许的,也是我对狼兆在内心深处最深沉长久的守候。 但我知道,我的灵魂深处是爱他的,这个清隽的男人,这个外表江南内心却西出阳关的英武男人,这个外表沉稳如山,话语温热如火,内心却苍茫如鹰的男人,我们的灵魂是相同的。 “永寿宫,请陛下允许安莎暂住永寿宫,陛下,您需要首领留在天山南北的威望,您需要鹰族和周边部族的骑兵,您需要比蒙古人的战马□□更锋利的武器,安莎斗胆,请陛下一定要尊重敏妃娘娘的意愿。” 康熙知道我的逆耳忠言发自肺腑,如果他只是一个贪恋女色的昏君,我想我这会已经人头落地,或者走不出乾清宫正大光明殿的大门。 然而,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的碧蓝眼眸,问:“你该明白,你的要求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有些过份了。” 我笑了,知道我的话他听进去了,噶尔丹的再次挑衅也成功了,我心里升起了希望,我知道,首领的等待很快就会成真,康熙对噶尔丹的耐心就快消磨殆尽。 只要战争一打起来,首领离开紫禁城的机会便会到来,这个时候没必要一定要驳了皇帝的脸。 我主动拥抱了皇帝,在他耳边酥软低语:“陛下有安莎一个蓝眼睛女人不就够了,敏妃娘娘为陛下生了三个孩子,都人老珠黄,陛下不会喜欢了,这喜新厌旧乃是人之常情,安莎懂的。” 要论这法式调情,无论是路易十四还是康熙大帝,我估摸着都会受不了,果然,这个时候,要转移皇帝的注意力,我不入地狱谁入,更何况,不过就是当皇帝宫闱之外寻找刺激的伴侣,问题不大,这身体反正是安玛西亚的,我不吃亏。 我与皇帝的关系就这样恢复到了很微妙的境地,我依旧出入大内,住在永寿宫茶房里,有时候也住中西药房,皇帝若要找我厮混,却通常会带我去畅春园,后宫诸妃当然晓得我是个狐狸精,可拿我没什么办法,也没有什么证据,这也是前朝形势所逼,后宫,是要服从前朝的,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纲常。 我晓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心里有数,一切,都不过是暂时的,我和首领,皇帝和噶尔丹,都在等待一切准备就绪,这场战争,是必然会发生的,这一场仗,是殊死较量,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我们都明白。 不过未等康熙出手,策妄阿拉布坦就等不及要跟噶尔丹争夺原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了,汗位,美人,都因为噶尔丹失去了,噶尔丹还让狼巫阿古拉勾结阿帕霍加和卓坑害了小姨子,鹰族首领阿木泰,小姨子魂魄留在心上人身体里,心上人图雅诺敏却变成了乌兰巴托帐房边的一缕清魂。 这才是新仇旧恨一齐凑齐了,噶尔丹厉兵秣马,还没能南下放牧,自己内部先打了起来,康熙的反间计成功了一半。这叔叔和侄子反目消耗了准噶尔部起码一半有生力量,皇帝听说准噶尔内乱,高兴得连李光地的罪都赦免了,叫他丁优半年就回来帮忙,兵部离不开他。 呵呵,听说这消息我只是冷笑,看来我对皇帝的了解还是不够,或者说对男人的了解还是不够,女人算什么,前朝遗孤算什么,继承人算什么,要成为千古一帝,那就要有大海一般的胸怀。 不就是官场上文人附庸风雅,狭妓风流的事儿嘛,李光地这种人,如果胆子有这么大,敢跟前朝遗孤扯上关系,那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帝正对着南书房新近的红人马齐下口诏————谕大学士等今值暮春草生之时,噶尔丹与策妄阿喇布坦互相攻战,或至近吾边境,亦未可定。著简选西安满洲兵一千五百名,令将军博霁亲帅之,敕书到日速赴振武将军孙思克处预备,若有边警,与孙思克商酌而行。昭武将军郎谈等所帅之兵,仍暂驻宁夏,孙思克等,若有所征行,待其传檄,即时趋赴,共相商酌以行。 马齐叩首,退身离开了临水阁榭,鸢飞鱼跃亭内升腾起融融春意,我不过是奉旨过来,因为贵人王氏似乎又有了,上次产子就是难产,而且是剖腹,所以皇帝这次十分小心,不但让她搬到畅春园居住,远离贵妃钮祜禄氏的耳目,还特意给我腰牌,让我可以随意进出畅春园照顾王氏的胎。 德妃晓得后有点故作担忧,道,这王氏婉兮住宫里,让爱兰珠整日盯着她,也就转移了永寿宫的危险,这会子她移到畅春园,这不是让敏妃又成了紫禁城的眼中钉。 我自嘲,说有没有王婉兮,敏妃都是贵妃的眼中钉,德妃娘娘何必说得这么实诚。 德兰无语,旁敲侧击,问我去畅春园干什么?自从狼兆身首异处,我从热河回宫,若不是为了首领,对德兰女公爵这个霸占在我身体里的有代沟的现实主义灵魂实在厌恶到极点,若不是因为敏妃,若不是因为她抚养着敏妃的儿子小十三,若不是因为老四那还是个威严正直的少年侠客,我真是对这女人爱搭不理。 为了少见她,我甚至拜托祭司切断了我和她之间的灵魂共振,我不愿意让这样一个心如黑洞的女人知晓我的身体感应。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女人,随时随地都会变成我的敌人,在这深宫中挣扎奋斗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女人,当然不是省油的灯,我没有跟她争男人的意思,但也不愿因为现在我跟皇帝的暧昧关系,让她对我产生嫉恨。 实际上我晓得她不相信任何人,莫塞特家族的女人,特别是性格跟简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0 王后相似,这样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温柔贤淑的背后,那可是对世俗婚姻物质家庭的绝对占有欲。 再说清楚点,就是这种贤良固执的女人跟我这种闲云野鹤般的女人尿不到一个壶里,现在有共同敌人贵妃钮祜禄氏还好,一旦那敌人不在了,我可真是要自求多福了。 所以这次回宫后,我跟永和宫,延禧宫都疏远了许多,既然不是归鸿,那就没必要牵扯那么多。 惠妃这个人单纯,现在几乎心如死灰,完全没有什么野心,只是为了儿子在宫里苟活,为了纳兰家族不至于被斩草除根,现在这世外仙姝一般的神仙妃子也放下了贵族世家的身段,主动跟紫禁城里的后妃搞好关系,不过是不想后半辈子被皇帝一脚踢进冷宫。因为秋元晋的关系,延禧宫就算跟我走动不多,但关系还算良好。 荣妃的例子在那里,对于熬到妃位膝下有嗣的满蒙贵族世家嫔妃,皇帝还是很念旧的,所以惠妃完全放弃了争宠的心思,她已经没有那资格了。 现在皇帝宠幸的对象是南边来的汉族妃子,这才貌绝色的南方女子仅凭那一双白玉金莲,就能把皇帝的魂勾走,还有什么好争的,喜新厌旧是后宫的定律,都是打这么过来的,过了侍寝的年纪你就得认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禁宫血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禁宫血色 除了我这个不着调的外国妖女,皇帝几乎一门心思都在汉族妃嫔身上,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惠宜德荣四妃等还好,都习惯了,唯有贵妃,这娇小姐时间长了就受不了。 德妃不止一次暗示,钮祜禄家二小姐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到时候就跟策妄阿拉布坦一样,新仇旧恨一齐算。 这里面可没我什么事,我不置可否,但心里却盘算着,是时候该策划一下首领离开紫禁城的问题了。 最好的途径当然是皇帝放手,不过据我的观察,这可能性很小,但我肯定会试一试,如果不成,再想别的办法。 现在的计划是先跟图什那边取得联系,最好能让小首领派一队骑兵微服接应,只要往北出了关,那就好办,大不了先去投靠策妄阿拉布坦,然后再迂回到迪化,只要回到天山以南,皇帝再派兵追赶,也没有办法了。 可这一路太过遥远,最重要的还是皇帝不会放人,我左思右想,还是多几手准备比较好,但跟图什那边联络的事,始终没找到好的途径。 不过,真神还是很青睐首领的,我正头疼传信的问题,噶尔丹就给我送来了好帮手。 而且这个自动送上门的信使还真是祭司踏破铁鞋都找不到的仇敌—————阿帕霍加和卓本人和噶尔丹的手下赛特。 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乔装改扮成商人,一路从迪化过来,经过宁夏陕西,一路长途跋涉到达京城,就为了骗取首领姐姐敏妃手上的鹰笛。 说起来这还要归功于小首领这两年在天山南北的成长号召,阿帕霍加和卓勾结噶尔丹坑了一堆部族头领,天山南北的部族在小首领的奔走号召下,居然组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骑兵战队,时刻威胁着阿帕霍加和卓和噶尔丹在天山南北的统治。 葛尔丹的使者赛特就给出了个主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鹰族女首领在天山南北威望甚高,小首领借着阿木泰的名义四处募兵,实在是准噶尔在天山南北巩固统治的心腹大患。 为了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只能搞点阴谋诡计,把阿木泰留在姐姐图雅诺敏格格那里的鹰笛骗到手,或者抢到手,然后,重演当日阿帕霍加王府的鸿门宴,把这些部族的头领一网打尽。 即使没有拿到鹰笛,来到大清皇帝的京城,也可以伺机刺探康熙的调兵动向,实在不行,就杀了敏妃,让小首领看到图雅的尸首,彻底失去反抗的意志。 赛特这个噶尔丹的心腹机关算尽太聪明,就是把我和戴荃给算漏了,还有祭司大人的怨灵。 两个人以塔克图汗送礼的名义,把祭司的灵血真身送进了永寿宫,我真不知道神武门的侍卫是怎么检查的,后来才知道他们买通了理藩院的官员,送来许多大箱子里,里面藏着一大堆乔装改扮的回纥细作。 半夜里首领寝宫里刀光剑影,我和戴荃是真没想到,堂堂大清帝国皇宫大内,紫禁城门禁似海的后宫禁地,居然有外族此刻闯进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贵妃的人半夜里搞暗杀,没想到,听到杀手们讲的是回纥语,我一下有些懵,可手上持刀自卫的阿木泰却听懂了,叫了一声,是阿帕霍加王府的人。 这一下点醒了我,马上翻转了我随身的沙漏,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红毛妖怪,直接冲向杀手们中间,一声烈焰巨响,停放在永寿宫殿前尚未打开的最后一个木箱子里,一种恐怖的尖叫声响彻天际,随后木箱里传来让人颤栗的抓挠声。 “杀呀,为了真□□义,杀了这个背叛信仰的女人,杀了她。”昏暗的月光下,一个体形肥硕的蒙古男人用蒙语喊了一句,杀手们直接把永寿宫前殿包围了。 我回头想去叫侍卫,却发现宫门被刺客下了钥,还上了一把巨型铜锁,外面的侍卫用力敲门,可怎么也打不开。有轻功好的侍卫跳上宫墙,想进来开门,无奈这次噶尔丹和阿帕霍加王府的刺客来势汹汹,紫禁城里没有人会想到这些人胆子如此大。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两个跳墙进来的侍卫用力砸掉门锁,可永寿宫前殿里的宫女太监却死伤惨重,阿木泰虽然实战经验丰富,可也是独木难支,我和戴荃几次要突进去救人,无奈寡不敌众。 “师傅,你先撑着,看这阵势必须要我的秘密武器出场了,你们这些贼人等着,有种别跑。” 戴荃这一句提醒了我,我随身就有火铳防身,忙摸出来,朝天放了一枪,好警告宫里人永寿宫出事了。 但无奈我的火铳铁弹有限,不过放了两枪,没来得及装弹,就被刺客的弯刀砍飞了。 “眼看塔娜和贴身太监都受了重伤,首领也节节败退到墙角,我着急了,朝宫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陛下,噶尔丹的刺客闯进了永寿宫,来人,救命啊!” 我正惶恐首领受伤,没想到,突然飞箱炸裂,祭司真身从爆炸中飞腾而出,同时,我身后,一阵枪林弹雨中,我眼前的刺客瞬间血肉横飞,倒下了一大片。 回头,是连珠火铳,这大杀器,今日竟然在这里用上了,我莞尔一笑,问小徒弟:“这玩意你怎么会带在身上?” 祭司在前面收拾残余刺客,不过月华入云的片刻,两个穿越轮回,穿越时间,穿越空间的恋人便相拥在一起。 又是抿口茶的功夫,我听到了宫门被撞开的巨大声响,脑子里猛然反应过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1 来,用波斯语跟祭司喊道:“祭司大人,这会子不是腻歪的时候,你赶紧躲一躲,或者躺地上装死,这里是皇宫大内,您不能跟首领毫无顾忌,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让首领出宫。” 说话间我听到了皇帝的脚步声,已经来不及躺下,幸而后殿穿花门边闪过一人,是刚才避而不出的后殿主人卫氏,一把将祭司拉入黑暗中。 一对旷古绝今的恋人就这样匆匆重逢,匆匆分离,还来不及道尽相思,无奈,只好天长地远,咫尺天涯。 “安莎,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皇帝的问题戛然而至,我脑子里已经闪电般编好了一套说词,但无论如何,这次理藩院和神武门的侍卫,那铁定是有人要人头落地的。 这事情太大,噶尔丹也太狂妄,太胆大妄为,居然敢派奸细闯入大清皇帝的后宫行刺,这传出去大清王朝的脸还往哪儿搁。 果然,康熙勃然大怒,这还了得,奸细都能渗透到后宫杀人,这传出去简直就把紫禁城的皇家侍卫禁军当成了笑话,难怪噶尔丹叫嚣着要南下牧马。 皇帝吩咐我照顾敏妃回寝宫休息,却留下了戴荃,永寿宫前殿小小的青石院落里全是尸首,除了几个太监和宫女,其余全是西域打扮的外族人。 闻讯赶来的乾清宫侍卫头领德楞泰很聪明,先跪下请罪,皇帝龙颜大怒后,只能拿神武门当值侍卫开刀,顺便传来了南书房几个值班的大学士,管理宫禁的领侍卫内大臣,还有理藩院的大小官员。 “你们看看,噶尔丹的奸细居然能跑到皇宫大内西六宫来杀人,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朕在乾清宫昭仁殿还睡得着觉吗?有朝一日他噶尔丹是不是连朕的紫禁城也要占了去变成他的蒙古包呀?” 这下永寿宫里里外外的人都跪了一地,皇帝这一怒,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可这次是必须的,不杀两个人,皇帝恐怕自己的龙椅有朝一日都要被噶尔丹惦记上了。 我在内殿为首领包扎伤口,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些人在紫禁城也太畅通无阻了,噶尔丹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今日这事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皇帝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回皇上,每个人的身份都核实过了,除了永寿宫的太监宫女,就是噶尔丹的奸细,其中有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赛特,准噶尔汗王的长史,一个是阿帕霍加和卓,天山南北回纥人的头领。” 德楞泰不敢有任何懈怠,马上带人查清楚了刺客的身份,我和首领听到这里 ,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从内殿冲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皇帝的眼睛,又回头看了敏妃的冰蓝眼瞳,首领马上明白,这事情恐怕跟自己的族人有关,噶尔丹的长史我不认识,但阿帕霍加和卓,首领和祭司太认得了。我抬头,眼神示意康熙,这事情不需要这么多人在场。 而且,德楞泰身后的正在清理的沙场尸堆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是赛特,噶尔丹的心腹还没死。 皇帝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回头,命令道:“德楞泰留下,其余人先出去。” 虽然首领满脸血腥,但在场的大臣侍卫没几个见过图雅诺敏这般冰川辉照的美貌,一个个眼神都有点直,皇帝趁机把这些人打发了。 德楞泰是康熙身边的老人,忠臣可靠,当然明白皇帝不是因为宫禁才赶人,而是为了保守一些秘密,他只能低眉敛首,完全不敢抬头。 我回头,对阿木泰点头,只见这与从前鹰族首领长得有八分相似的异域美人走入那尸堆里,毫不在意那血腥恐怖的断肢残躯,慢慢靠近那只剩下一口气的蒙古男人,用蒙语问道:“是噶尔丹派你们来的,告诉我现在天山南北的形势,你会死得痛快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冬至日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冬至日升 “你,你是,诺敏格格,不,你是,阿木泰,鹰,鹰族那女首领,不,你不是在多伦烧死了,你,你到底是谁?” 首领蹲下,锐利的冰瞳直接刺破赛特的防备,抓起胖男人的衣襟,逼视着噶尔丹的心腹,有些凶冷地问:“你若不说,我就把你的肉割下来,喂我的鹰王,让你死了也不能见到真神,去不了天堂,告诉我,鹰族首领易卜拉欣的在哪里?” 赛特听到最后那名字,明显身子颤动了一下,眼中的恐惧几乎成倍地增长,我看到他的反应心里却又有了一些底气,这说明小首领已经成长为一个让蒙古人闻风丧胆的部族头领,阿木泰若要逃离紫禁城,又多了几分把握。 康熙远远听到敏妃的对话,眼中瞳孔急剧收缩,这完全印证了我曾经说过的话,此时的敏妃,早就已经不是皇帝的妃子,而是天山南北那支强悍骑兵的头领。 赛特看着阿木泰的眼睛,似乎认出了什么,又难以置信地摇头,最终,一口老血喷出来,来不及说什么,就蹬脚瞪眼彻底死透了。 我上前,按住首领的肩膀,宽言:“首领放心,既然噶尔丹能派了他的心腹铤而走险,跑到紫禁城来刺杀你,那就代表小首领没事,天山南北部族头领已经脱离了噶尔丹的控制,阿帕霍加和卓也不惜以身犯险,那么,说明他在图什已经呆不下去了。” 我的话也是说给皇帝听的,这是大事,关系到噶尔丹四面受敌的大事,皇帝当然听得懂,这意味着噶尔丹又多了一个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刻,敏妃,首领的存在,就是笼络天山南北部族头领的最好筹码。 皇帝明白我的意思,那就是服从大局,但却沉声不语,只是吩咐德楞泰处理永寿宫的尸首,调派更多侍卫守好宫门,然后,一个默契的眼神,皇帝不愿再看敏妃一眼。 我心底突然明白,这不是皇帝熟悉的那个喀尔喀美人,这不是给玄烨生儿育女的蒙古公主,皇帝觉得这样的敏妃很陌生。无论皇帝是否接受,我却用一种钦敬的眼神看着首领,这也让皇帝有点难以接受,所以,玄烨,干脆眼不见为净。 我明白皇帝的失落,也明白皇帝为大局而放弃了什么,所以,我只是叮嘱首领暂时住到后殿,跟卫氏挤一挤,相互有个照应,但跟祭司一定要小心,就返身离开了永寿宫。 出了宫门,便有顾问行在门口迎候,说皇帝请先生昭仁殿伺候,我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拒绝,只是点头,笑说要回去换衣服。 “没事,先生还是跟奴才去敬事房更衣吧,有现成的汤泉衣物,皇上这会子正在养心殿召见戴荃。” 我突然侧脸,看到顾问行这崽子眼睛里的一丝光亮,明白了点,皇帝终于要赦免戴梓的罪了吗?看来今晚我还真不能拒绝皇帝,要不小徒弟一家子能不能回到京城,也就皇帝一句话而已。 “真没想到,我以为自己可以免俗,结果,还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2 是离不开你们敬事房,也罢,怎么说就这一次了,小玉子,不是我摆谱,本公爵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宽衣,也算你再伺候我一次,这不过分吧?” “先生说什么呢,呵呵,这应该的,再说,当初先生给予小玉子的尊重,奴才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就这样,我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体验了一番紫禁城后妃侍寝的待遇,这过程让我觉得,这到底是谁立的规矩,这简直就是把女人都当成了货物,当成了畜生,不过就是生育的工具,皇帝跟妃子的床事只剩下了公事公办,难怪康熙现在几乎大半年时间都耗在畅春园汉族嫔妃的温柔乡里,那多自由畅快,紫禁城里这样的侍寝,简直就是配种。 当夜,我在养心殿梅坞龙床上说了我的观点,皇帝立即笑喷了,说果然是女中豪杰,一方诸侯,这话也就德兰女公爵殿下能说出口,我红了脸,突然起身,对皇帝颔首,道谢。 康熙听了,微微一笑,抚着德兰女公爵的玫红长发,痴痴看着这双冰魄深瞳,萌苏眨眼道:“不客气,朕这样做,你晓得不全是因为他是你徒弟,是你让朕明白一件事,你虽然长着一张非我华夏的脸,但你的心,却是真心向我,朕怎会不知,否则你不会让南怀仁死前为戴梓求情,不会为了戴荃奔走打点,不会为乐正良说情送礼,不会为惠妃大阿哥说话遮掩,安莎,朕现在才明白,你说得对,你不适合做朕的妃子,你值得任何一个男子与你长相厮守,如果朕只是汝国的一个普通贵族,信奉你们的宗教习俗,朕一定按照你们的仪规向你求婚。” 我双指压住皇帝的薄唇,欣慰浅笑,道:“陛下不必再说了,安莎不后悔,只是,没有找到狼兆的头,安莎始终亏欠了那头狼的情分,陛下,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安莎不求陛下任何东西,只要自由,陛下对安莎的宽域,已经够了,安莎只求陛下一件事,如果有朝一日,安莎离开了陛下身边,请陛下不要强留,就让我们彼此把对方最好的一面留在心底,可好?” 玄烨听完我的情诉,定定地凝视许久,不语,更漏声声传来,今夜,皇帝没有翻牌子,也没有睡在寝宫昭仁殿,所以顾问行等敬事房太监不用伺候。 皇帝突然翻身拥住我,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作为一个男人的所有激情,我们相拥缠绵交融着彼此悉心深处最痴狂最无垢的行云若雨。 这短暂的春梦情浓,我内心却清醒地明白,珍惜这不会再有多少的春宵苦短吧,命运注定,我和爱新觉罗.玄烨的相遇不过是历史的沙漏突然发生了倾斜的结果,等一切尘埃落定,首领祭司各归其位,我这个人,这个外表德兰内心安莎的女医生,只会留在皇帝的记忆里,不过是紫禁城落日的余晖而已。 这种情况下,我当然顾不得后宫里的所有人的眼红妒忌,顾不得贵妃几乎要把我撕碎了下酒的怨愤眼神,顾不得德妃旁敲侧击的酸话,顾不得皇太后吃东西时好心的劝告,因为知道,我与皇帝的偷欢,不过是落日绿光消逝前的最后狂欢。 命运流转,因为永寿宫的突发事件,戴家彻底翻了身,皇帝赦免了戴梓的罪,准许他们全家回京,还恢复了戴梓的官职。 但意外中,也不意外,当初我在铁岭见过戴梓书房里的闲情逸致,果然,经历过朝廷里的争斗倾轧,戴梓不愿意再趟这浑水,但皇帝的好意却不能拂逆。还是我的小徒弟,跟了我这几年,突然有了些我身上的混不吝,挺身而出,跟皇帝求告,说家父年事已高,自己愿意顶替父亲,在火器局好好为皇帝效力。 皇帝原本不许,后来偷偷跟着我到了戴梓书房密室里,看过那整整一个房间的军火密器后,我解释说这里一半东西都是戴家大少爷的杰作,皇帝不得不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下旨让戴荃顶替父亲的职位。 小徒弟年少功成名就,又准备跟乐家联姻,成家立业,我很欣慰自己徒弟的长大成人。 但,狼兆,狼兆的头,是我心底的一根刺。 所以,当皇帝突然说要给我过生日,我吓了一跳,以为皇帝真要跟我求婚,本来想找借口开溜,谁知无意间听到隆科多说什么噶尔丹停留在归化的使团进京了,皇帝已经在金銮殿上跟这些野蛮的蒙古人宣战,要求蒙古使者满丕传信噶尔丹,交出狼兆的头颅,否则,阿帕霍加和卓和赛特的尸首就只能扔到城外喂狗了。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能让不动如山的康熙皇帝冲冠一怒的,也就噶尔丹了。 至于说什么生日礼物,我就没当一回事。 结果,满丕和噶尔丹还真让皇帝彻底怒了,因为他们送来了一个已经快要腐烂的头,当我穿戴着全套手术服解剖完之后,得出的结论让皇帝彻底怒了,噶尔丹又一次耍了大清皇帝。 康熙三十三年夏末初秋,已经有些穷途末路的噶尔丹直接让腹黑到底的康熙皇帝下了明令战书,这一场草原枭雄与女真雄主的较量,终于不可避免地就要拉开大幕。 而且,噶尔丹在圣城的后路,皇帝已经有所察觉,那个摄政跟噶尔丹勾结安排的种种诡计。 我很高兴看到皇帝几乎已经快要扫除一切障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东风来之前,皇宫却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这些事让我当日在梅坞与玄烨的对话一语成谶,我与大清皇帝,注定是星云与恒星,风云际会不过是时空的弯曲错位。 康熙三十三年,冬至,大雪后十五日,斗指子,十一月中,阴极而阳始至,日南至,渐长至也。 然而,自从立冬以来,贵妃钮祜禄氏爱兰珠的火气就已经快要按捺不住,我与皇帝的暧昧□□早就传入她的耳中,只是我不属于后宫管束,出入御药房火器局,跟皇太后德妃惠妃等后宫主位来往频繁,当日我在永和宫对她动过火铳,她晓得我是个不信邪的辣手人物,所以轻易不敢动我。 可不知她从何得知了永寿宫敏妃的秘密,居然亲自导演了一出后殿捉奸的好戏,把恢复真身后与首领耳鬓厮磨的祭司大人,抓了个正着,这下捉奸不但捉了双,还连带卫氏也被投入了慎刑司大牢里。 我从常关保那里听说事情经过后,简直哭笑不得,苦笑不得,贵妃这个被宠坏的傲骄病重症患者,下手也不挑个好时候,也不打听打听人选,就盲目地乱抓人,我马上预感到,这下永寿宫要出大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云变幻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云变幻 果然,我正从火器局找了戴荃去救火,就看到距离冷宫不远的慎刑司真的着火了,我简直要跳起来跳大神,不用说,贵妃把阿木泰惹火了,祭司大人一把神火,把慎刑司给点了。 我和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3 戴荃正披上湿棉被要冲入火场救人,谁知身后顾问行上气不接下气,喊着我的名字,焦头烂额叫我去救火,我莫名其妙,问,总管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就要冲进去嘛? “哎哟,我的先生,不是这里,是储秀宫,皇上发了大火,要诛灭钮祜禄氏九族呢。” “啊?”戴荃正要往里面冲,听到顾问行这句,脚下打滑,摔了一跟头,爬起来,莫名其妙问,“我说顾大总管,您到底在说什么呢?” 顾问行拽住我的胳膊,把我身上的湿被子一撩,着急上火,道:“先生,没事儿,你冲进去也无济于事,我已经通知德楞泰调动禁军过来救火,快,储秀宫那边的火更大,皇上这会子说要杀了贵妃呢,我担心皇上的身子,先生还是您过去一趟吧,一来可以劝劝皇上,二来也防备万岁爷被气出病来。” 慎刑司的大火已经把宫门烧得面目全非,热浪翻滚而来,这会子我和戴荃想冲进去也没办法了。 我回头,大声问:“我说大总管,你把事情说清楚,贵妃娘娘不是刚把敏妃娘娘和卫贵人捉奸,这会子怎么她自己反倒小命不保了?什么大事能把咱们大清这位不动如山的天子气出病来?”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还真吓一跳,贵妃当年干的坏事很多,也许有一大半都有栽赃的成分,可是有一件,还真能把皇帝气出病来。你道是什么? 原来康熙这辈子好色成性,可再好色的人也有会有刻骨铭心初恋吧,不是说跟皇帝有了那事儿,就叫初恋,而是真正走进皇帝心底的那个女孩子,一辈子忘不了,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才叫初恋。 很不幸,贵妃残害的人当中,就有皇帝的初恋—————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姝英,皇帝的表妹。 我听到一半,就开始怀疑,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前脚有人透了消息给储秀宫,让贵妃在永寿宫后殿捉奸当场,后脚就有人告发了贵妃当年干的蠢事。 结果,这幕后高人果然被我猜中,反正肯定是个比皇帝还腹黑到底的家伙。 除了永和犀照的主人,还能有谁? 让我意想不到的,还有平日里至情至性的那个水晶心肝玻璃人,惠妃的出现让我有些诧异。 不过转念,这也没什么奇怪,听顾问行说过,佟佳氏姝英这个人,之所以能让皇帝永生难忘,实在是因为她真的是个大好人,在宫里上下深得人心,连惠妃这样心高气傲清高无尘的女子也视他为平生知己,这倒让我觉得,这位皇帝的表妹还真是个至善至美的完人。 因为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好人不长命,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所以才英年早逝。 可是早逝的原因,宫里人说得都很隐晦,不过就是难产,旧疾,重病,不过还有一种迷信说法,不知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人造谣,反正还是那些怪力乱神的传闻,传得十分神叨,什么八字相克,什么命中无水,什么白虎凶兆,连我这歪果仁听了都直摇头。 话说几乎每个帝国宫廷都会有这些神鬼暗黑巫术传言吧,当日莫塞特家族的简王后为了上位,也是给安波林编造了什么求助女巫乱伦生下怪胎的谣言,国王还真就相信了。 没想到,这东方宫廷有过之而无不及,满人本来就信奉萨满教,黄教里面苯教巫术的东西也很多,佛教原本也是宣扬六道轮回,这里面的神鬼人魔各种光怪陆离的东西简直如同万花筒,让你应接不暇。加上东方本土道教更加主张除魔卫道驱邪作法,这各种巫术厌胜都凑到一块,结果,就造成了皇帝也不得不相信的眼前事实。 储秀宫的老槐树下,居然被一个命妇的侍女挖出了一箱子宫廷禁忌的东西,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出来。 更巧合的是,挖出这东西的侍女的主子,居然是贵妃胞兄的内人,就是她的亲嫂子,同时又是德妃的娘家亲妹。 这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原本以为德妃跟钮祜禄姐妹不是一边的吗?怎么她娘家亲妹子又嫁给了贵妃胞兄阿灵阿,这是什么关系,照这样的关系,德妃完全就是贵妃的人,可结果? 我只能冷笑,是钮祜禄氏姐妹太小看这披着乌雅氏羊皮的德兰女公爵了,贵族出身就是贵族,低头做人那么多年,在这东方宫廷里韬光养晦那么多年,这一手,倒真像莫塞特家的家传绝招。 那一缕青丝,那厌胜人偶上的生辰八字,皇帝当然再熟悉不过,重要的是,这一箱子巫蛊之术的证据,是被贵妃的亲嫂子的侍女发现的,难道阿灵阿的嫡福晋还会害自己贵妃小姑子?这不是搬石头砸脚。 这样一来,康熙勃然大怒,也就很正常了。在重视亲情的皇帝眼中,佟佳氏姝英不仅仅是妻子,是皇后,更是他的表妹,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的初恋,是玄烨生母家族的亲人。 所以,当看到证据确凿,是自己宠爱的贵妃害了自己最亲的表妹,那皇帝和贵妃那一点仅存的夫妻感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皇帝拔剑要杀人的档口,阿灵阿福晋却站出来说了一句人之常情的公道话——————皇上,贱妾请陛下且先息怒,只是挖出一箱子巫蛊物件,不能说明就是贵妃娘娘做的,陛下英明,物证也可能是栽赃的,这会子贵妃娘娘不在这里,陛下连让娘娘自辩的机会也不给吗? 德妃娘家妹子是个脑子清醒的人,她显然也是没想到自己带着侍女入宫探望嫂子,怎么会挖出嫂子谋害前皇后的罪证,这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皇帝刹住火,但还是厉声传命:“马上把储秀宫上下禁守起来,传令宗人府和慎刑司,一个个审问,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这宫廷里的风云突变,我也经历得够多了,但哪一次,都没有这次,如此跌宕起伏,如同坐过山车。 前一秒贵妃还因为捉奸敏妃得意洋洋地在慎刑司那边要置我和首领于死地,现在却后院起火,被德妃惠妃一击即中。 虽然此时惠宜德荣四妃都到齐了,皇太后推说吃多了,不想搀和这事儿,但我看到四妃的脸就明白,纸里包不住火,对贵妃下手这件事,应该说四妃可能都有份,但能设计出如此缜密计划的,只有德兰,惠妃只是帮凶。 好戏还在后面,果然,等我跟着顾问行赶到储秀宫,皇帝的怒火已经被随即招供的芳钏彻底点燃,此时,平日腹黑到底,忍耐到底的康熙恨不得一把火点了储秀宫,把爱兰珠和所有奴才通通烧死。 我只看到储秀宫正殿前停着一具严重白骨化的尸骨,储秀宫所有宫女太监乌压压跪了一地,都吓得面如土色。 不远处,永和宫古井上空,群鸦呱噪,我这才听德楞泰在跟皇帝回话:“回万岁爷,已经检查清楚,古井下只有这一具尸首,井里所有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4 物件都在这里。” 皇帝听完这句,已经怒不可揭,猛然转眼看我进来,止不住杀气腾腾命令道:“安莎,你来得正好,不用去叫大理寺的仵作了,你来验尸,朕只相信你。” 我也吓得慌忙跪下,禀告道:“陛下,贵妃娘娘把敏妃娘娘和卫贵人投入慎刑司,可慎刑司突然失火,请陛下赶紧救火,敏妃娘娘的重要性想必陛下是清楚的。” “你不用啰嗦,梁九功,调派宫里所有太监侍卫即刻灭火,安莎,朕只听你说的,你来验尸。” 皇帝抬眼,望见远处靠近冷宫处的滚滚浓烟,我只好听命,有人救火就行,我一个人这会子冲进去也没什么大用。况且祭司应该会保护首领,就算有什么不测,我这会子赶过去也无济于事。 索性,我只好暂时接替仵作的工作,充当临时法医,叫顾问行给找了一件粗布衣服,戴上随身药箱里的手套,开始检查那刚从古井里挖出来的尸首物品。 可惜,德兰的阴谋能力绝对是我见过的高手之一,不用根据骨骼预测死亡年限,光看物品就知道,这是一个道士,应该说是个巫师,他是被人利刃刺中要害之后,推到古井里闷死的。 我的结论跟芳钏的供词完全能对上号,皇帝瞬间脸色煞白,身体支持不住要绝倒,德妃惠妃眼疾手快,忙扶住玄烨,顾问行就是有先见之明,忙招呼我急救。 此时,殿前跪伏的奴才中间,一个只剩下半只眼睛的太监吓疯了,是哈哈珠子,贵妃的心腹,突然站起来,便开始疯言疯语,屎尿失禁,狂笑妖言,什么争宠,什么失宠,什么全是狐狸精,什么害死了姐姐,什么吃人的妖怪,什么装好人的臭□□……… 在场的后宫诸妃加上皇帝是多聪明的人,等我用药油把皇帝救醒,所有人都明白,无论贵妃被栽赃了多少罪名,但她嫉妒康熙的表妹,这是铁板定钉的事实,谁都无法隐瞒了。 “贵妃在哪里,叫她来见朕,朕马上要见到她?” 一时所有人都不知道,或者不敢说,我却还惦记着首领的生死,只能大着胆子,朗声回奏:“陛下,贵妃娘娘这会子应该去了慎刑司,安莎过来之前,娘娘正要审问敏妃娘娘与卫贵人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焚空之火 第一百二十六章 焚空之火 看来贵妃这人就是要跟敏妃死磕到底了,这到底那根弦不对,从前皇帝可能还觉得爱兰珠的脑子不如德妃荣妃惠妃,可总会比宜妃强点吧,可这翡翠明珠般的世家小姐最大的弱点居然是钻牛角尖,而且一旦盯住了谁,那就是牛鼻子拉车死不松口。 此时,康熙眼底充满了凄绝的忧伤,这东方帝王此刻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后来听李德全唠叨过,皇帝对钮祜禄家姐妹俩就一句评价,还是汉人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女人,出身太高,见识太多,学识太高,就忘记了女人的本份,那就是相夫教子。姐姐乌林珠是女强人,那是皇帝平三藩时期,这会子除了北境噶尔丹闹腾,中原大地玉宇呈祥,风调雨顺,作为皇帝的后妃,应该做的就是母仪天下,平衡后宫,教养皇子公主,为大清江山社稷添砖加瓦,而不是跟皇帝的嫔妃争风吃醋,给皇帝添乱。 钮祜禄.爱兰珠显然是跟皇帝的期望走上了相反的道路,可关键是,你作可以,在宫里耍耍威风可以,别死咬着某一个妃子不放啊! 而且那妃子的特殊性重要性连宫里倒马桶的都知道,康熙虽然统治着大清帝国的广袤领土,可北边那些几百年来都没臣服过的成吉思汗的子孙没日没夜想的都是厉兵秣马南下放牧,好不容易用汉人的招数分化瓦解了喀尔喀蒙古三部,敏妃没有三从四德又怎样,不会说满语汉话又怎样,不会请安奉承又怎样,她身上流着塔克图汗图门的血脉,现在身体里住着的这个,甚至牵动着天山南北部族的人心。 够了,够了,康熙是真的忍够了,双手蒙住脑门,太阳穴突突地疼,李德全忙上来给皇帝按揉头部穴位,我则吩咐赶紧调了一杯安神的苏合香酒,放了点薄荷叶,让皇帝喝下去。 好一阵,皇帝发紫的嘴唇终于抖动了两下,下了旨意:“起驾,去慎刑司赏罚司,先把储秀宫上下监守起来,送到宗人府大牢,等朕问过贵妃再说。” 所有人面色凝重,龙颜一怒,宫里可就要腥风血雨,说不定前朝还要兴大狱,可怜钮祜禄氏遏必隆养了两个好女儿,这下恐怕难逃灭族之祸了。 我观察着皇帝的举动,却觉得不一定,要说把事情做绝,康熙不是他儿子老四那样的人,只不过,储秀宫上下,恐怕难逃此劫。 太监侍女四妃正准备伺候皇帝起驾,谁知外面惠妃身边太监总管达春跌跌撞撞闯进来,扑倒在地上就喊:“主,主子,万岁爷,各位主子,快,快去看看,赏罚司这把火泼不住,这火越救越大,往敬事房烧过去了。” 达春说的紧挨敬事房的慎刑司不是他们的正式办公机构,只是赏罚司,通常有犯事的内务府包衣宫女太监包括低品级妃嫔领受处罚都在那里,不过真正关人的大牢,是在宫墙外,出了神武门往西,离内务府御史衙门不远,统归内务府管。宫里的办事点就归敬事房首领太监兼管。 我上次挨打也是在敬事房隔壁,他们虽然看顾问行的面子,下手不重,但那时贵妃在宫里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掌刑的太监也不敢太放水。 这回贵妃把敏妃和卫氏也是暂时送到慎刑司赏罚司,不过是想先拿到供词,才好三堂定罪。 没想到,贵妃的胡搅蛮缠惹怒了祭司大人,干脆来个玉石俱焚,钮祜禄.爱兰珠也是,连我这种为了自由不要命的都怕祭司大人,这世家小姐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小顾子,快,你先去,先去救火,隆科多,你随小顾一起去,看到储秀宫的人,什么都别说,先给朕扣下。” 这烧到老巢的事儿让平日里猴精逗混的小个子太监也慌了神,这神马情况,贵妃要审问敏妃,怎么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顾问行跟隆科多朗声听命,隆科多已经升了二等侍卫,马上集合手下的人,先行飞奔去了,顾问行却在背后拉自己哥哥衣角,这顾维桢却怎么都不肯走。 我是早看出来,顾家老大似乎跟储秀宫掌事姑姑芳钏有些关系,宫里太监和宫女对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两个人的事,应该还没在他们主子那里过堂。 顾问行似乎怕兄长冲动行事,执意挽住顾维桢,找来两个心腹手下,把尚膳监总管给架了出去。这个时候众嫔妃奴才侍卫的注意力都在皇帝的龙撵上,没注意到一对没有夫妻之实的夫妻的生离死别。 芳钏死得很突然,不知是自尽还算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5 是谋杀,但事后皇帝没有追查,不过对外说她殉主而亡。 可怜一个聪明灵秀的少女就这样被这后宫的血盆大口吞噬,连尸骨都无存。钮祜禄家族知道是她叛主,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然而,背后那个买通她,或者指使她的人,连一个清白的名头都没给她留下。难怪乎此后多年,为了芳钏,顾氏兄弟分道扬镳,顾维桢跟随我多年,与我生死与共,但对当年储秀宫芳钏的事,始终讳莫如深。 我不想去细究这背后的恐怖□□,我只晓得,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南书房后面慎刑司赏罚司的这场大火上,连我的心也被首领和祭司的安危悬挂,没有时间去留意宫里红得发紫的两个首领太监之间的恩怨。 不过,我能肯定的是,这回祭司大人真的很火大,赏罚司的大火可以说冲天迅猛,如同火山爆发洪水猛兽一般早就殃及池鱼,敬事房的联排廊房已经被火苗吞噬,等皇帝赶到时,我已经用木桶将全身浇了个透心凉,想冲进赏罚司救人。 惠妃和宜妃眼明手快,拉住了我,宜妃眼睛尖,伸手指着不远处残垣宫墙下跳下的人影,道:“先生先别往里冲,你看那边,似乎是敏妃妹妹,哟,还有,贵妃娘娘,这,万岁爷,您瞧,贵妃姐姐在那边?” 宜妃这耳报神,不愧是学过武的,眼神忒贼,说话忒快,风风火火,说得皇帝刚下了肩舆,循声抬头,似乎也看见了。 我心下害怕祭司被皇帝抓个正着,忙上前察看,正是贵妃衣冠不整地拉着敏妃,口里骂骂咧咧—————你这狐狸精,还不承认偷汉子,你自己看看,为了你,这贼人连慎刑司赏罚司都烧了,走,咱们到皇上面前对质去,你这臭□□。 看着图雅诺敏那被大火燎得面目全非的样子,我知道不能让贵妃这张嘴胡说八道,要不丢了皇家的脸面,首领就再也出不了紫禁城了。 我只好上前,在喧天的水火交融声中,压低声音对爱兰珠冷笑,道:“贵妃娘娘,安莎劝您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埋在永和宫古井下的秘密东窗事发了,您还这里跟敏妃娘娘纠缠不清,您若再揪住敏妃娘娘和卫贵人不放,恐怕先遭殃的是您的娘家钮祜禄氏满门九族了。” 我不喜欢当这通风报信的小人,可为了首领不跟皇帝彻底撕破脸,我只好给贵妃透个风。 “你说什么………” 爱兰珠看着我那双被火焰映得通红的眼珠,有些难以置信,看她茫然大骇的表情,我可以断定,德妃借力打力牵出的这段宫斗冤案多多少少至少有三成真相跟贵妃脱不了干系。 “贵妃娘娘,皇上有请。”皇帝在后宫所有人面前还是很给钮祜禄氏面子,依然让太监恭敬来请。 贵妃惊骇之后,反而,一反常态地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脸上尽是解脱的轻松,皮笑肉不笑地抬起高贵的头,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装束钗钿,比火焰还要亮得发白的眼瞳远远地穿过红墙内外的烟尘,看着皇帝,尽管这距离应该看不清康熙的脸,但贵妃还是直视前方,对李德全的恭敬全然不屑,应答道本宫晓得了。 她的目光从远方移回到我的脸上,轻蔑地笑了,声如冰凌落地,道:“安供奉,本宫入宫三十年了,从我记事起,本宫和我姐姐就被送进了这红墙黄瓦华丽的笼子里,本宫从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到登上贵妃的宝座,统领六宫,这中间本宫什么都经过,什么都见过了,本宫看得明白,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开这富贵温柔的牢笼,唯有你,在我钮祜禄二妞眼中,你才是本宫见过最聪明的女人,最自由的女人,最幸福的女人,哈哈哈,什么皇后,什么太后,什么贵妃,什么恩宠,什么夫妻,在这个吃人的牢笼里都是放屁,安供奉,本宫这辈子最佩服的女人就是你,连我姐姐,那样刚强聪明绝顶的一个女子,还是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哈哈哈,因为谁都没有做到你做到的事,你舍得下男女□□,舍得下富贵荣华,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我听着贵妃这最后的疯言善语,肃立身姿,同样高昂着头,给这个宁为玉碎的皇室贵妃行了欧洲王室最尊贵的屈膝礼,闭眼,推心置腹,说:娘娘,您没有错,错的,是这高高的红墙,和这看不见的,吃人的权力和欲望的游戏规则。 皇帝和紫禁城后宫四妃站在硝烟迷乱后,等待着钮祜禄家这位真正的天之娇女走过来,承认她的失败,然而,我知道,这不是爱兰珠的选择,如果她可以低下高昂的头,那么她早就登上了后位,权倾后宫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所以,钮祜禄姐妹和佟佳氏姐妹赫舍里姐妹的争斗,这三家清初贵族世家的三对姐妹花的较量,到今日,总算要划上一个句号。 我不知贵妃会如何结束,只是,我不忍心,至少,我觉得,她罪不至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月满则亏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月满则亏 所以,神助攻的祭司大人,当他突然把一腔野火泼向皇帝所在的方向时,紫禁城四妃,众多嫔妃,臣属,奴仆,竟然没有一个能以身护驾。 唯有贵妃,我看着这个如珠如玉的女子,颤抖着将一支白玉凤钗指向自己喉咙时,我慌忙掏出一瓶提炼好的黑色膏药,递给她,说,这东西不会破坏她如花似玉的容颜,无色无味,喝下去,没有痛苦就去了。 钮祜禄.爱兰珠居然有些纯真的谢意,对我绽开温柔的笑颜。 谁知,突然冲天肆虐的狂火扑向了皇帝,只有贵妃,来不及喝掉我手中的精炼鸦片,以身饲虎的勇气,这就是钮祜禄乌林珠的妹妹,钮祜禄.爱兰珠比姐姐更美丽,更纯洁,更狠心,更贪恋世间一切权欲,可也比后宫任何女人更勇敢,她敢用身体拯救自己的男人。 看着这一切,我只能咧嘴抽笑,真是神助攻的波斯祭司大人,这下完全解决了皇帝和贵妃的难题,一个找到了赦免钮祜禄九族的借口,一个留下了以身救君的美名。 只可怜了储秀宫上下的太监宫女奴才,殉葬的,总是最下层的人,这就是顾维桢在我的中西成药房里醒来,恶狠狠的结论。 我忠实的同盟者,就此形成。 贵妃用她的生命,保护了钮祜禄氏九族的命,消除了皇帝胸中失去表妹的恶气,赢得了钮祜禄姐妹身后应得的哀荣谥号牌位。 尽管我晓得皇帝说灭族只是气话,钮祜禄氏毕竟是女真贵族阶层重要的家族,是当初最早从龙入关的功臣之后,但无论如何,如果贵妃不是为救皇帝而死,遏必隆的儿子,孝昭仁皇后的兄弟子侄就不会如此轻易地过关。就算是做样子,皇帝也不会对引起事端的德妃妹妹乌雅氏的丈夫阿灵阿申斥撤职就了事的。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6 因为皇帝猛然发现,贵妃在后宫的消失后,得到最大益处的,居然是德妃。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了,我知道皇帝起了疑心,因为贵妃薨逝后,朝中迅速上位的除了皇帝生母家族佟佳氏,就是乌雅氏。而且贵妃是自作孽不可活,告发的是贵妃的嫂子,叛主的是贵妃的心腹宫女,这跟德妃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也撇的太干净了。 这月满则亏的道理想必德兰不懂,因为纵观后宫诸妃,荣妃虽然抚育了三阿哥,惠妃有大阿哥,宜妃有九阿哥,可事实上,皇帝在许多公开场合,已经把大阿哥否定,将来不过当个闲散亲王,三阿哥是个做学问的文人,没有治国的能力,九阿哥还小,如果皇帝春秋不过一二十年,那么,除了太子,最有可能上位的,只剩下被皇帝表妹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抚育长大的德妃的儿子老四。 皇帝这夜半醒来,突然觉得自己当时对贵妃的处置太轻率了,这下后宫几乎没有一个满蒙嫔妃可以跟德妃抗衡,皇帝这夜半惊魂之后,膝下皇子们的战争也就开始了。 只有我明白,我这个外人,旁观者,看清楚了皇帝的用意,后来卫氏的儿子老八在朝中几乎是一呼百应,老四反而被打压得厉害,要说起来,都怪德妃太着急了,早早就斗死了贵妃这挡箭牌,让皇帝起了疑心。 从此以后,除了太子,康熙在前朝刻意重用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三老十四,皇帝就是要皇子们百花齐放,她不要被德妃牵着鼻子走,就算不传位给太子,他其实对德妃的儿子颇为忌惮。 但无论如何,后宫中,德妃这一招实在是大错特错,贵妃的死,让皇帝从此对满蒙嫔妃避而远之,皇帝不再亲近早年得宠的满蒙上三旗嫔妃,就算选秀,也不过是走过场,只有畅春园里的那些无关紧要的汉族解语花,占据了康熙后半生的床帷。 然而,德妃却还在做着她的皇后梦,竟然在贵妃的丧礼办完后,半夜在储秀宫守制的无聊间隙,破天荒主动开口问我英伦的历史。 大家都不是蠢人,我笑得如同夜半宫门口水缸里那一潭死水的返照,低沉细语:“当然,伊莱莎公主当然登上了王位,而且统治了英格兰四十五年,成为了英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国王之一。” 我的评价让德妃脸上几乎是瞬间容光焕发,但转瞬,我低头,继续喃语:“但女王陛下嫁给了英格兰,一生都没有结婚,她镇压了贵族的谋反,打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维护了新教的利益,发展英格兰的资本主义和海外殖民贸易,促使文艺复兴在英国蓬勃发展,作为一个封建君主制的最高领导者,她是成功的,不朽的,但她没有后嗣,她死后,王位回到了苏格兰斯图亚特家族手中,苏格兰玛丽女王的儿子詹姆士一世统一了英伦半岛,然后,然后,发生了光荣革命,詹姆士一世的女儿和女婿成为了君主立宪制国家的女王和国王………” 我口中的英国近代史,让德妃,莫塞特家族的女公爵听得百感交集,女王的成功让她泪眼纵横,但都铎王朝的结束和革命的发生,让她感到恐惧。 “是的,资本主义革命首先在英国发生了,中世纪即将结束,这就是女公爵殿下想要知道的历史,现在,康熙三十三年隆冬,是的,快到圣诞节了,荷兰执政玛丽二世女王和丈夫君临英国,贵族正在衰落消亡,新兴阶级正在兴起,但在这里,在古老的东方,工业革命的新兴之火还没有烧进来,这个帝国,依旧还处在封建君主集权的顶峰时期,娘娘,安莎说过了,你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因为你是最能忍耐的人,跟皇帝陛下一样,但安莎还要告诫您,这个世界,会回报您的忍耐,但却不会将他的所有都交给您,请娘娘切勿贪恋过多,安莎言尽于此,娘娘保重。” 为贵妃举哀的宫人已经进来正殿,我起身,低头对德兰俯身行了西方的宫廷礼节,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储秀宫。 我在心底发誓,从此,我与这个女人只是陌路。不仅仅是因为顾维桢对我所说德妃这些年在宫斗中的丰功伟绩,而是,我心里非常清醒地知道,我与这个女人,完全不是一种人,我们的路不一样。 用中国人的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女人,坚韧,敏慧,沉默,危险,顽固,她才是最适合宫廷的人,我们彼此都明白,所以,注定此后,我们在这个时空里的交集,不会太多了。 即使我希望在放首领北归这件事上,她可以帮忙说话,至少不要扯后腿,但现在,在经历过紫禁城宫斗的腥风血雨,仅仅只是冰山一角的片段后,我决定,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就是宫斗的规则。 敏妃被软禁永寿宫,卫氏也继续留下,倒霉地当陪客,这座离养心殿一步之遥的华丽宫殿,就这样变成了一个羁押苍鹰的牢笼,我无数次旁敲侧击,希望皇帝放了首领,但话到嘴边,一次又一次,我知道,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微弱。 我知道,康熙不放阿木泰的原因有三,首当其冲就是政治利益,这是康熙手上的一枚重要的棋子,联接着喀尔喀蒙古和策妄阿拉布坦;其次是皇帝完全已经信以为真的首领的真实身份,天山南北,这是可以提前觊觎的广袤领土,一旦打败噶尔丹,准噶尔崩溃,北疆的大片土地,将是一块巨大的肥肉,阿木泰在天山南北各个部族中的威望,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第三,就是个人感情和帝王尊严,这简直就是没得商量,祖宗的规矩哪一条规定可以允许帝王休妻的,一旦进入紫禁城,那就一辈子都是皇帝的人,永远不得出宫。 我的旁敲侧击和软磨硬泡都完全不起作用,眼看时间已经临近康熙三十四年年关,皇帝的军备即将万事俱备,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 还是戴荃,看到我帮他设计修改的绊马火雷图样,突然冒出一句:“师傅如果觉得这件事一定要做,而且必须成功,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咱们做好两手准备,暗渡陈仓,偷渡出宫不行,那就搞声东击西,在紫禁城各处都偷偷埋下火雷,引爆几处,让他们去搜宫,咱们正好偷渡敏妃出宫。” 我听了小徒弟的话,一下愣住了,看不出,这猴崽子有这天大的胆子,太不可思议,我笑了,当他开玩笑呢,反问:“请问大人,你晓不晓得,你方才说的话,要让皇帝晓得了,你们戴家会有多少脑袋落地,不止戴家,说不定整个内务府都要变成乱葬岗,整个天下都要大乱,你这念头也太疯狂了。” “呵呵呵,师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您怕,那就当我没说,不过小徒弟我要说句犯禁的话,当初就您在乾清宫顶撞皇上,挨的那一枪,如果皇上真的发怒,师傅,您说您还能活到现在?连徒弟我都看出来,皇上对您的情意,那不是随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7 便哪个小主娘娘能比的,您跟那些为皇上生儿育女的妃嫔不同,您是皇上的红颜知己,所以,皇上就算再龙颜大怒,大不了把您骂一顿,再说您的身份摆在这里,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把您怎么着的。” 戴荃这小子,几日不见,开窍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自从走马上任,代替他老子进了内务府火器局主持大局,这小子还真是玲珑剔透了不少,这会子我着急上火,无计可施的时候,他居然把事情的本质看得透透的,真是长江后浪拍死了前浪,徒弟就要把师傅比下去了。 “再说了,师傅,永寿宫主位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皇上也是碍着面子,不好也不能放了自己的妻妾,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敏妃娘娘还有儿女,皇上是不可能放走娘娘的,可是,皇上就没想过,既然娘娘就是鹰族首领,皇上现在放了她,等她回到自己的领地,带领鹰族骑兵给噶尔丹来个腹背插刀,皇上对准噶尔的这场仗不是更加胜券在握,师傅您帮皇上把这件事做了,皇上就算一时震怒,事后也会想明白的,毕竟,咱们这位天子,是个明君不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疯狂计划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疯狂计划 帮忙不一定,不过断了噶尔丹在天山的后路,这是一定的,触犯龙颜的事我也不是干第一次了,戴荃的话虽然危险,但事在人为,首领和祭司长久留在宫里也是个死,要我一辈子陪着这群八旗老古董,对我来说也是生不如死。 要不,就豁出去,干一次,死活也就这一锤子买卖了,前提是,我得先给戴荃找好退路,如果到时候偷渡出宫不成,被逼到一定要使用火雷,查起来一定会查到火器局,我一个人被治罪不要紧,可如果连累了戴家父子,那就是我的罪过。 这个时候,我这个穿越者唯一的优势就得好好发挥一下了,目标当然是日后的老四老十三,我不擅长设局,但这个时候老四即将开衙建府,虽然不喜欢拉帮结派,在宫里老四人缘比不上老八老九,但这个时候,让戴荃在洋人面前出一点丑,然后顺理成章,我路过毓庆宫跟老四吐吐苦水,老四虽然是个冷面王,可小十三却晓得我跟他亲额娘走得近,这忙还真得帮。 戴荃就顺理成章,跟了老四,出了宫,在雍和宫跟在这小王爷身边先当个长随,也是很好的去处。 这件事解决了,然后,趁着戴荃出宫,老四跟隆科多常关保走得近,我要在药箱里藏几个火雷,也不是什么难事。 经过我和戴荃的改良,这个年代的火雷虽然比不上现代的香瓜,那体积也是完全可以蒙混过关的。 然后,就是联络小首领,皇帝并不知道,策妄阿拉布坦送来的鹰王克拉玛有多大本事,这万里迢迢送信回天山,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我还使钱,买通了晋商镖局,帮我送信到喀尔喀蒙古,让策妄阿拉布坦派兵到古北口接应。 忙乱中很快就到年关,我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我明白,杀手锏必须留到最后,所以,年关之后的元宵佳节,是最好的行动时机。 但这件事要成功,最重要的环节,不是火雷爆炸引起多大的骚乱,而是皇帝的一念之间。为此,我决定反客为主,我与德妃之间,从前挨打的总是我,因为我不喜欢算计人心,可这次,为了保证首领和祭司的出逃计划,我必须好好利用我的杀手锏。 我来自三百年后,尽管我对中国历史知之甚少,但,我唯一的优势是大学时代的香港室友,这位港女是个老四老十三的死忠粉,对于老四的妈,更是从出身到死亡连手上有几根寒毛都研究得体无完肤,我虽然不感兴趣,可听完循环广播后唯一记得的事,却永远不会忘记。 德妃当上了皇后,母仪天下,不过因为与老四的隔阂,这都是死后哀荣了。 正史上说德妃是因为不是小儿子登上皇位,而跟大儿子扛上了,死都不肯搬家,这才郁郁而终。野史,至于野史上,那可就五花八门了。 不过据我的观察,德妃这人年纪越大就越固执,到了晚年,说白了就是有点老年痴呆的冥顽不灵,老四可能也在中间搞了不少机关,但她这当妈的偏心小儿子,那也不是捕风捉影的事,而是板上钉钉的,因为老四是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养大的,跟佟家亲,跟乌雅氏不亲。 老四的性格,嗯,怎么说,至少现在看来,表面上算是个侠客,雷厉风行,仗剑江湖,可骨子里,像她老妈,腹黑,腹黑到底了。要论玩手段阴谋,这紫禁城里大概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所以,德妃的晚年,固执的老太太遇到不亲却更腹黑的儿子,注定要悲催。 而我的计划,就是要利用德妃这渴望登上后位的心理,让她助我完成帮首领逃跑的计划。 事实证明,在我长久的蛰伏隐忍后,突然出手施行的计划,因为前期的细致洞察和利用各种政治人性漏洞弱点,上帝帮忙,一击即中,虽然我知道,我和戴荃会有危险,但这次事件后,天山南北部族的起义和即将打响的昭莫多之战,让皇帝没有机会惩罚我们了。 在此之前,我在皇帝面前已经是个完美的情人,公众面前是个成熟老道的老供奉,宁寿宫吉雅太后特别喜欢找我喝茶,贵妃薨逝,紫禁城里皇帝再也没有册封过比贵妃更高位的后妃,从康熙三十三年之后,后宫实际的主人就是协理六宫的四妃,惠宜德荣,惠妃高洁,因我当日的雪中送炭,自然不会找我的麻烦,宜妃跟我交集不多,德妃表面上不理会我,私底下却十分在意我的一言一行,荣妃因为荣宪公主的事心底是感激我的。 实际上,在紫禁城混了几年,我惹的麻烦不少,可都是不得已反击,对于一些可怜人,能帮的就帮,也为我积攒下不少人缘。 有得有失,这就是真实的人间,这个时空其实也一样,皇宫里同样的,每个人到这里走一遭,其实多数都不是刻意的,唯一的区别是,你接受你的命运,还是不接受。 所以,当我和首领聊起这个计划的时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鹰族女首领蹙眉,担忧道:“如果我们没有逃掉,安莎,皇帝会怎么处置我,我不怕死,可不能现在死,我怕我的死会让易卜拉欣和萨克都因疯狂,还有我的姐夫,策妄阿拉布坦,我希望能把姐姐的身体带回草原。” “我没想过失败,首领,说实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想长久留在这里,我很不习惯,我想要的,是如同苍鹰一般自由飞翔,所以,首领,这次机会,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如果皇帝一意孤行,一定要禁锢我们,那我只能铤而走险。” 卫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8 氏一直都是知情人,但她的愤世嫉俗孤傲清冷这次也坐不住了,腾得起身,问:“安莎,你想干嘛?” 我从医疗包里拿出铸铁火雷,抬头,直视着暖阁里的人脸,有些狰狞地说:“如果这样,还是逃不出这个宫廷,那么,就毁了它。”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祭司这回却站在我这边,道:“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放手一搏,如果假扮太监,贿赂侍卫,偷藏水车,我的法力加持,安莎的火雷威胁,外面的迪化商人接应,还是让我们插翅难逃,安莎,你放心,我就放火烧了这座宫殿,因为我,波斯王族复生后裔,绝对不要做大清皇帝的奴隶。” 这就是我的计划,元宵佳节,皇帝从早到晚都会很忙,宫禁防范宽松,康熙除了在乾清宫大宴群臣,观灯,赋诗,通宵欢饮,这是常例,更重要的是,宫廷焰火的表演能让我方便运送火雷,然后戴荃会安放乾清宫各处,混在焰火表演的木箱中。如果首领他们安全离开,火雷第二日便会送回火器局,如果一旦出了意外,那么————— “疯了,你疯了,夷狄诸侯,你一定是疯了,竟敢威胁皇上要炸毁紫禁城,你知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一向胆大,目中无人的蒙古公主在昏黄的灯火下脸色骤变,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拨浪鼓般摇动脑袋,突然如同惊弓之鸟,觉得这屋子里的人都发疯了。我望向首领和祭司,等待着他们的同意,因为我的计划里,他们是主角。 “你确定易卜拉欣已经收到我的书信,你确定天山南北部族的起义会如期举行,你确定策妄阿拉布坦王子会在古北口派兵接应?” 我上前一步,抓住首领的翠衣袖口,沉住一口气,说:“首领,来不及确定了,赌一把,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如果这次你不走,你就再也走不了了,我告诉你,皇帝是不可能放了你的,这是大清的礼法和宫规所不允许的,而我,在皇帝与噶尔丹决战后,一定不会再回到紫禁城来,就算回不到未来,我也要离开大清的京城,我要去寻找我自己的曾经的诺言和爱人,所以,首领,这次,是你和祭司离开唯一的机会,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祭司长久留在这里,纸里包不住火,皇帝一旦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你忍心让他失去真身,又变回一缕孤魂?” 这就是敏妃现在的处境,阿木泰不是不懂,只是这事情太严重,一旦失败,她深情望向萨克都因,她不舍的何止是族人,何止是小首领,还有前世今生的爱人。 “看来首领你需要好好想一想,我给你时间,但准备我还是照做,如果到时候你不走,至少祭司必须离开,否则,一旦让皇帝抓到,这个罪名也足以让永寿宫上下永不超生的。” 祭司听到我的话,原本是要任性反对,结果,这火爆脾气的家伙居然忍住了,首领再三权衡,终于抬头,咬着胭唇,艰难地点了头。 我知道,不是她怕死,是她怕再一次连累萨克都因。经历过图什的血腥屠杀后,重生的阿木泰和萨克都因被残酷的现实磨去了冲动浮躁,虽然我知道世事无常,这件危险的事随时可能让我们送命,但事到如今,只能埋头向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计划好一切之后,事无巨细,我都一一亲手安排,力图让每一个环节都完美无懈,结果,所有的事都应了中国人的谚语,人算不如天算。 我后来才知道,我,敏妃,塔娜,戴荃,我们四个知情人完全没有露出一丁点破绽,是卫氏,乌伦珠日格,蒙古公主,平日里拽成天边的孤鹰的那个女人,她的忐忑和害怕,在上元后宫晚宴上露了底。 反而,我此前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一切明言告知的德妃,在皇帝起疑后帮了大忙,拖延了皇帝起驾的时间,如果一定要感谢的话,还有小十四这熊孩子,哭闹着撒了一泡尿,把皇帝的龙袍溅湿了,又给我们争取了一点宝贵的时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指点江山 第一百二十九章 指点江山 连我都没想到德妃这次这么听话,或者她灵魂深处跟她英格兰的姑姑一样,把后位看得比什么都重。一路在紫禁城斗到现在,任何东西,都比不上我一句——————公爵殿下,您放心,在这个东方帝国,乌雅氏德妃将来一定会当上皇后,母仪天下,您会如愿以偿,前提是,这个宫里该消失的人,您一定要让她消失。 永寿宫敏妃的离开,对永和宫主位来说是福,不是祸,这一点德兰比谁都清楚,所以,当元宵家宴上卫氏碰翻了酒杯,让皇帝突然想起敏妃,乌伦珠日格的突然阻拦,让康熙起了疑心,加上我也借口御药房值宿不来,稍微有点怀疑精神和推理能力的都能想到,这里面有蹊跷。 结果,还好,我得好好感谢德妃,小十四的打岔成功让我和戴荃送走了首领和祭司,上了迪化商人的马车,有祭司的法力加持,我不再担心皇帝的追兵。 但大队侍卫在神武门外却成功拦截了我和戴荃,皇帝怒不可揭地在永寿宫正殿给了我一个耳光,威胁要杀人时,戴荃骨子里的野性突然爆发出来,不管不顾大喊:“皇上要杀就杀,反正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可以杀了戴荃,可师傅不是大清的人,不是皇上的臣子,您不能滥杀无辜。” 我赶忙捂住戴荃的嘴,我知道皇帝心慈,但我这小徒弟当着后宫这么多人再说点这没轻没重的话,皇帝脸面过不去,说不定大家都得死。 我匍匐在地,只是陈述要害:“陛下不要听信小孩子的胡话,安莎放走敏妃娘娘,是为了皇上的千秋大业,为了皇上收复北疆草原和天山南北广大领土,陛下,您必须放敏妃娘娘北归。” “你…………”皇帝气得要吐血,但转眼扫视了一圈殿中之人,强行抓扯住自己的龙袍,扯断了好几根丝线,总算把一肚子火气忍耐下来,抛给我一个眼神,今日是元宵佳节,说不得这进宫赴宴各色人中有噶尔丹的奸细,我把敏妃的失踪往战事上拉扯,这不是要泄露机密。 “万岁爷,前边正大光明殿里朝中臣工们都还在等着御驾饮宴赋诗,这事情不出也出了,皇上气急攻心,龙体康健要紧,还是稍微消消气,事情不出也出了,容臣妾建议,前边皇上派出骁骑营追击就是,后宫臣妾和惠妃姐姐会主持大局,老祖宗还在宁寿宫等着皇上回去赴宴观灯,不如今夜皇上暂且忍耐,等元宵宴罢,明日陛下歇息好了,随行怎么发落皆可。” 我接收到皇帝的眼神,目色清寒地闪烁着猜测,既然敢送敏妃走,就留有后手,我这个人骨子里跟狼兆有一点共性,那就是惹急了不认人,什么都干的出来,到时候我可就不管你是不是大清的皇帝陛下了。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79 见好就收是康熙的优点,更何况我选的时机确实不好发作,前朝后宫都在欢宴,这个时候处置我这个外臣和戴荃,确实有些唐突,更危险的是戴荃和我都是火器局的工程师,这个时候把朝廷火器制造的消息透露给噶尔丹,这不是关系到即将到来的北境战事的胜败。 康熙深邃的眼神剜了我一眼,抚着胸口给了德妃面子,命令把我和戴荃监守起来,等明日宴散后再发落。又令德楞泰和九门提督赶紧发兵,全城追捕首领。 德妃惠妃扶着皇帝离开了永寿宫,顾问行却自动留下来,顾维桢很快从御药房赶来,知道出事了,无论如何让他兄弟给送了两碗元宵进来。 没想到,我和戴荃还能在上元夜里吃上元宵,顾问行却有些阴险叵测地看着我的脸,阴阳怪气地说:“安先生,看不出,这会子您还吃得下元宵,您这—————” 我白了这小滑头一眼,大口吃着元宵,不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中国人说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更何况,皇上是个明君,怎么会不顾大清江山社稷,随便杀死手里握有杀手锏的人。” 顾问行多聪明,脸上立刻堆起阴鸷的笑,如同将要抓住耗子的猫,笑得那叫一个奸诈,反问道:“先生这是开玩笑呢,杀手锏,先生手里的杀手锏,不过是疟疾的秘方,还是种痘法,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了,难道?” 我用眼神告诉戴荃,虽然埋在乾清宫广场上的火雷没有派上用场,可现在却能救我们的小命。由此引申,还有最近戴荃在内务府主持设计织造的一大堆超越这个年代的火器,有些设计是我修改过的,虽然我不懂枪械原理,但基本的理念,我还是知道的,戴荃却是尽得他老爸真传,我的原理加上他的改良设计,那些射程超出同时代欧洲的红衣大炮和□□火雷□□,这个时候如果拿出来,那才是要皇帝命的东西。 “总管大人,妃子失踪,丢了君王的脸面,罪过是很严重,可是跟大清江山万代比起来,孰重孰轻,我想皇帝陛下还是能分得清的,毕竟,我告诉你,噶尔丹这一关,陛下就必须跨过去,如果跨不过去,你们中国人的历史,安莎还晓得一点,公公就没想过,如果蒙古人真南下牧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顾问行文化不高,但还能听懂我的话,但他只是后宫一个小小的太监总管,这些军国大事,犯不着他操心,大清有规矩,太监不许干政,但我直中要害的陈述后果,让这从来嬉皮笑脸的猴精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退却了两步,神色疑惑地看着我,长久无法出言,他在默诵,把我的话一字不漏记下来。 我吃完了元宵节甜点,心满意足,觉得该说点好听的话了——————公公可以传话给陛下,请他放心,安莎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但绝对不是没有好处的,好消息很快就会传来,只要陛下不再暗地追捕敏妃娘娘,很快,天山南北就会传来好消息,火器局里,我和我的小徒弟本来就有大礼要送给陛下,如果陛下能暂时放下失去一个普通妃子的脸面,那么他实际上能得到的好处,将是不可计数的,至少大清江山会在陛下手中开疆拓土发展壮大,打败噶尔丹只是近在咫尺的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我仿佛古代那些不得志的文人一般狂放抒怀,扬声大笑,这一刻,我一个穿越的小医生,也能指点江山,实在可笑,可笑啊! 滑稽可笑的现实证明,经过长久酝酿的这次阴谋逃亡计划,就在我狂傲的笑声中变成了皇帝口中的一次早已经达成默契的收复天山部族的计划。 小首领真的很给力,不需要写什么长篇大论,只需要把阿木泰的鹰笛绑在鹰王克拉玛的脚上,送回帕米高原,鹰族骑兵便不会坐视首领深陷险境而不管,在鹰王的一片羽毛上,我用白色石灰写下了一句波斯语,真神告诉我们,反抗的时机到了。 于是,天山南北部族的起义如期而至,皇帝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乾清宫群臣观灯欢宴的时候,康熙刚才的怒火在听完这个八百里加急军报后彻底烟消云散了,皇帝一下从御座上弹起来,压住满心的兴奋和不可思议,耐着性子陪着百官看完焰火,便急得把什么都抛诸脑后,直奔永寿宫而来。 后宫诸妃因为太后年事已高,早已经从宁寿宫散席出来,各自回宫歇息去了。 德妃惠妃却惦记着被监守在永寿宫的蓝眼睛安供奉,都强打精神让宫女太监悄悄掌灯过来瞧动静,看看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估摸着皇帝要杀人也要等到天亮,索性便要先各自回去更衣,不想,却看到了让她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皇帝亲自拉着我的手出来永寿宫,戴荃和顾问行跟在身后,皇帝一点都没有困乏的样子,反而精神焕发,好像当年平三藩收台湾之后的大宴上一般,完全就是一副跃跃欲试马上就要大胜仗的得意将军模样。 德妃惠妃眼睛都看直了,又不敢上前行礼,只能悄悄躲在甬道巷口暗处,等皇帝的銮驾过去了,悄悄叫住走在后面的小太监问明情况,这才晓得皇帝在前朝收到了天大的好消息,然后没等宴饮完毕,就直奔永寿宫,见了安供奉一点都没有怪罪,只一个劲说这是天佑大清,这是天佑大清。 我不知当时惠妃的心情,但我晓得德妃的心情,那可真是打翻了五味瓶,因为无论这个女人在紫禁城怎么兴风作浪,那也不过是后宫的小把戏。可我这次玩的东西,涉及到大清江山,定鼎北疆,能为皇帝开疆拓土,这就是他这样一个心眼只能容得下东西六宫的女人所无法企及的,对她来说,我才是比钮祜禄姐妹更危险的存在。 惠妃,惠妃不担心的原因,我清楚,叶赫那拉.惠纾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世上,她是为了儿子活着的人,她跟皇帝,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对我,纯粹是朋友的关心。 但我也不会怕德妃什么了,因为康熙三十四年已经来临,昭莫多之战很快就会打响,噶尔丹不死,皇帝的心就不会放下。 这种时候,满蒙汉八旗的男人心思都在出兵放马,纵横漠北,血溅沙场,建功立业,哪里有功夫顾及一个后宫妃子的喜怒哀乐。 皇帝听完顾问行的原话复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激动兴奋到如同土匪一般直接闯进来,叫人架走了戴荃,然后,对于这个一直忠诚于自己,一直救自己于水深火热的情人女医生,皇帝的报答唯有先给予一个男人唯一的征服方式。 在曾经的康熙宠妃,蒙古公主华丽古朴的暖阁里,春风洗染。 ☆、第一百三十章 定鼎北疆 第一百三十章 定鼎北疆 然后,短暂的欢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0 娱后,暖心的话不可少,这可是皇帝最大的武器,而我,至始至终,只有一句——————找回狼兆的人头。 默契就此达成,敏妃失踪就此变成病逝,宫里还装模作样守制发丧,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棺材是空的,那抬棺哪里用得着四十九人,简直是枉费人力,不过没办法,为了给塔克图汗一个交代,皇帝把这皇妃丧葬仪式按照流程搞了个滴水不漏,该花的钱一分没少。 这个时候,少了一个蒙古妃子,一点没有让皇帝难过,当看到我和戴荃在丰台大营较场偷偷为皇帝演练的秘密制造火器时,这才是让皇帝明白,我和戴荃敢私放嫔妃的胆量从哪里来。 费因伊大仁他们负责监造的红衣大炮让皇帝心里有了不少底气,不过看过我和戴荃为皇帝秘密装备训练的八旗精锐□□营后,皇帝顿时觉得解决噶尔丹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安莎,上元当晚朕要是把敏妃他们追回来,你是不是打算用这火雷对付朕?” 皇帝一边用单筒望远镜看火器营的操练,一边冷不丁对我说了个冷笑话,不过现在我的心理素质直追皇帝,我不过抽动了唇角,扬起黠笑,回答说事情已经过去了,陛下若还要治罪,安莎随陛下处置就是。 “北堂的洋人制造了红衣大炮,这是大军压阵的东西,对付草原上的骑兵,还需要轻便火器,安莎,你和戴荃为朕的八旗火器营配备的冲天炮,子母炮,双发□□,火雷,绊马火雷,是否能抵挡噶尔丹的鸟枪队,这还是个未知数?” “陛下,安莎认为,武器不过是战争中的一种辅助手段,谋略诡道才是战胜之本,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陛下筹谋准备了这么久,对噶尔丹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对陛下本身,战争不能盲目乐观,但陛下也不必悲观,陛下自己首先要坚定信念,这是拱卫领土疆域的战争,不是豪强掠夺,所有正义站在陛下这边,要知道,战争的胜负,有时候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坚定信念,天必佑之。” 我的话,我知道,康熙听进去了,虽然因为我在敏妃逃跑的问题上玩了阴谋手段,但当天山南北传来噶尔丹统治倒台的消息,皇帝还是夸奖了我的先见之明,这样的夸奖,我却受不起。 然后,便是搂火,噶尔丹是铁了心要南下牧马,要延续黄金家族几百年来的荣光,要把江南变成他们的牧场,要消灭中原的农业文明,但这一次,他们遇到了同为游牧起家的女真人。 与宋朝时期不同的是,这个时候的女真八旗,除了还保存着关外少数民族的彪悍战力之外,还吸收了汉族农耕文明的一系列精髓,正如我所说的,满清上层统治者,爱新觉罗.玄烨同志就是满汉混血,懂得打仗不能蛮干的道理。 汉人自古以来打仗都不是以蛮力取胜,兵法,是中原文明遗留下来的文化精粹,康熙也不愧为千古一帝,不拘一格降人才,维护满清八旗统治的同时,打仗作战也绝对不拘一格。 有了噶尔丹的挑衅在先,康熙三十五年二月,皇帝发兵十万,分东、中、西三路进击。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统兵九千组成东路军,越兴安岭,出克鲁伦河,侧击准噶尔军;由抚远大将军费扬古统兵四点六万组成西路军,由归化、宁夏越过沙漠,沿翁金河北上,切断噶尔丹退路;康熙帝自率三点四万人组成中路军,出独石口,经克鲁伦河上游地区北上,切断噶尔丹退路,与东西两路军夹击噶尔丹军。 康熙三路大军水陆并进,这是一场骑兵与骑兵,冷兵器与□□交叉的战争,尽管战争结果让人意外,但也宣告了□□时代的来临,同时也是草原游牧力量对中原最后觊觎的失败。 在双方都善于骑兵游击作战的情况下,火器营的加入为短兵相接后焦灼的交锋打开了局面,战术运用指挥得当也使得八旗骑兵拥有了汉人兵家的智商,噶尔丹这草原最后的雄鹰就此凋落。 康熙在大本营坐镇总指挥,而我却跟随小股火器营游击士兵全副武装,背着我的□□,直接袭击噶尔丹设在三十里外的巢穴大营。 不是我要孤军范险,而是我跟着康熙穿越大漠,来到漠北的目的很简单,找到狼兆的头。 当我和隆科多常关保从准噶尔斥候兵口中问出噶尔丹把狼兆的头就摆放在他的中军帐里时,我顿时觉得血气上涌,直接抽出随身的牛角刀策马狂奔而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狼兆,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泪水在我眼中横飞,等了太久,我和皇帝一样,筹谋了太久,皇帝的目的是定鼎北疆,杀死噶尔丹,彻底解决心腹大患,我的目的,只是想找回爱人最重要的首级。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噶尔丹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大营里依然留下精锐骑兵镇守,我的脑子发热差点撞了个头破血流,端着鸟枪的老毛子骑兵差点把我打成了筛子。 姥姥的,我心里憋了一口气,该死的噶尔丹,还真从鄂罗斯伊丽莎白一世女王手里借来了鸟枪队,刚才要不是我拉住马缰及时刹车,这会子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我翻身掉下马,滚进附近野海子边的芦苇丛里,常关保和隆科多带领小队八旗□□营骑兵赶来,隆科多眼神好,老远看见了噶尔丹大营布置的暗哨游骑兵,纷纷下马潜行而来。 “孙思克将军率领的四千绿营随后就到,费扬古军帅统领的大军还在后面,现在怎么办?先生您冲得太快,咱们这会子可都在人家鸟枪队的射程范围内了。”常关保靠过来,有些懊恼紧张地问。 隆科多手搭凉棚,远眺噶尔丹大营里鸟枪队布阵的情况,沉思蹙眉,似乎也感到挺棘手。 “先生,不如我带人回去报信,这对付鸟枪队,还得用火器营的冲天炮,要不咱们都成靶子了。” 我没有答话,只在单筒望远镜里大概估计了那些红毛鬼子的数量和装弹的速度,突然抓住常关保,说:“不必,他们用的佛郎机装弹速度慢,比不上咱们□□营用的新式双筒鸟铳,而且人数哪里有号称的六万,笑话,鄂罗斯国本来男丁稀少,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不可能把血本都借给噶尔丹吧,呵呵,看样子不过就几百人,咱们距离近,只要马快,来个声东击西,破了他们的鸟枪阵也不难。” 这头一次上战场八旗侍卫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我的办法好是好,意思是那也得有主动去吸引敌方注意力的炮灰不是,常关保瞪着眼睛看了一圈手下的八旗子弟,一个个都缩着脖子,笑话,他们都在火器营见识过鸟枪的威力,铁弹那可是不长眼睛的。 我也不希望皇帝特地带出来历练的这群八旗亲贵的子弟去送死,这责任我担不起,只看向隆科多,只见这面白溜须的年轻人沉吟半晌,想出了个办法,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1 既然不能牺牲人,也没有必要等大军赶到,又想抢功,那只好牺牲马匹,反正只要攻进噶尔丹大营,还愁没有坐骑? “不行,双腿跑不过他们的二轮装弹速度,这太冒险。”我否决了隆科多的办法,这只能让我们变成活靶子。 “那怎么办?还是回去搬救兵吧,先生先等等,孙思克将军率领的绿营精锐说话就到,不过半日路程。” “放屁,那可就把天大的功劳送给那群汉人将领了,你脑子进水了…………” “那怎么办?” 这群初出茅庐急于立功的八旗纨绔子弟,七嘴八舌居然还议论开了,我不由得咧嘴讪笑,这时候还能打这嘴仗。 “够了,还是听先生的,皇上说了,让我们几个三等侍卫保护先生安全,咱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来打仗抢功的,都他吗想出头,可这会子知道什么叫铁弹不长眼了吧!” 隆科多终于喝止了这群少爷侍卫的讨论,我从背包里摸出一袋子微型火雷,这是我和戴荃在火器局无聊,做实验的产品,我提供未来的军火制造理念,戴荃负责动手制作,说白了就是仿制版香瓜□□,绝对硝酸甘油的干活,体积轻巧,威力惊人,我带在身边,其实是为了防身。 “哇塞,这是什么,安先生,地瓜,还是,铁疙瘩?” “我和内务府火器局戴大人秘密研制的超级火雷,看着,只要拔出这插销,就自动引燃引线,五秒内就会爆炸,而且威力惊人,比得上冲天炮的威力,我和戴荃就制造了二十颗,用完就没了。” “先生是想————”隆科多猜测着我的心思,突然眼睛一亮,说,“我晓得了,先生是想等他们鸟枪放过一轮,装弹的间隙,然后,我们就把这火雷扔过去,这个爆炸的时间间隙应该是可以冲进噶尔丹的大营,咱们都别恋战,直接冲进中军帐,取了狼兆将军的人头和噶尔丹的帅印就走,这就是先生的策略吧?” 不愧是这一堆八旗亲贵子弟里最有头脑的一个,我点头,看向其他人,有些豪迈地问:“你们,敢不敢跟着干一票,若成功了,你们在皇上面前可大大地长脸了。” 面面相觑之后,所有人肚子里的小算盘都敲得叮当响,还是最胆小的常关保喊了一句:“草他娘的,干,咱们这些低等侍卫这回干什么来了,不就是建功立业来了,若不干出点大事,怎么回去见咱们的阿玛额母,免得八旗绿营那些人老瞧不起咱们宫里当侍卫的,说咱们都是草包。” 男人心底的血性点燃了,可我却把形势估计太过乐观,不是他们扔火雷手软,也不是咱们冲杀的速度慢,而是我小看了蒙古骑兵。 ☆、第一百三十一章 残阳如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残阳如血 冲进去很顺利,可要冲出来,没有了威力巨大的火雷,红毛鸟枪队又把枪口对准了我们,噶尔丹留守大营的骑兵战力十分强悍,把我们小队人马包了饺子。 “噶尔丹给了你们女王多少钱,我们大清皇帝出双倍,本大人是英吉利德兰女公爵,我命令你们放下枪,否则,你们将违背你们国家与英格兰签订的国际公约,英国女王玛丽二世会对你们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提出严正的交涉。” 为了拖延时间,我连俄语喊话的招数都出了,不过这群红毛鄂罗斯游骑兵,似乎不太卖英国人的帐。 “姥姥的,想不到今天会栽在红毛鬼子的鸟枪下,安先生,咱们跟他们拼了,要是有什么不测,麻烦您跟皇上带句话,隆科多没有丢佟家的脸。” “我常关保也是,没有丢瓜尔佳氏的脸。” “还有我,富察氏………” 我回头望一眼这些年轻的面孔,怀里抱着狼兆已经白骨化的人头,不由得有些热血沸腾,这个时候的八旗子弟,看来还有点他们祖先□□哈赤起兵时白山黑水的野性。 我闭眼,摆手,示意要冲锋也是我冲前面,因为我手中有□□,狼兆仿佛就在我身边,我心里却十分安宁,也许,我很快就可以回到未来,我来的地方去了。 耳边,只有北漠草原上呼啸的风唱着蒙古长调,呼啸而去。 突然,我听到一声鹰啸————我猛然睁开眼,天空中雄鹰翱翔,金光一闪,那只最大的鹰王俯身冲刺而下,抓住噶尔丹留守骑兵的头领满丕,鹰击长空,盘旋几圈后,一具血淋淋的尸首被鹰王克拉玛丢到了敌军阵前。 鹰王挥动巨大的翅膀,从敌阵中呼啸而来,最终停在我的肩头,脚上还抓着那件闪闪发光的东西,我喜极而泣,是祭司的波斯埃兰神兽黄金沙漏。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身,对隆科多他们命令道:“退后,退后,都撤退到大帐里躲避锋芒,噶尔丹的报应到了,噶尔丹真正的敌人来了。” 大家开始不解我意,突然,地面上如战鼓雷动,瞬间地动山摇,没上过战场的噶尔丹亲眷大臣以为是大地震动,天降灾祸,我却在高喊:后撤,鹰族和策妄阿拉布坦的骑兵到了,避其锋芒! 地动山摇中,万马奔腾而来,马上是挥舞着明晃晃弯刀和弓箭的回纥鹰族骑兵,还有策妄阿拉布坦借来的藏兵,如同排山倒海,直接冲进噶尔丹大营,那些西域神驹几乎是闪电般的速度在冲锋,鸟枪队只吓得放了一枪,还没来得及装填弹药,就已经被强悍的西域骑兵踩成了肉泥。 在冲锋的最前阵中,我看到了一个飒爽英姿的鹰族少年,应该就是当年在帕米村庄见过的小首领。我展眼寻找首领和祭司,却没有看到,连策妄阿拉布坦,也不见踪影。 西域骑兵与准噶尔骑兵捉对厮杀,很快,孙思克率领的绿营精锐也已经赶到,汉军主要是步兵,此前康熙与策妄阿拉布坦已经有过通信,双方,看到旗帜武器便已经知晓是友军,于是很默契地携手对敌。 西域骑兵和骑牦牛的藏兵主要对付红毛鸟枪队和噶尔丹的骑兵营,绿营汉军主要负责冲入大营追击噶尔丹的亲眷心腹,抓捕噶尔丹本人。 这摧枯拉朽的一幕都在远处清军明黄金龙旗下跳动,那汗血宝马雕龙金鞍上佩剑金甲的英武男子眼中,这一切,都将如同历史的尘埃,最后在黄埃散漫中消弭殆尽。 趁着双方骑兵惨烈厮杀,我却感觉到有人在拉我的衣角,回头,我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是顾维桢。 “嘘,先生随我来,别惊动任何人。”顾问行的哥哥在噶尔丹的牛皮中军帐外,隔着厚厚的牛毛毡跟我说话。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隆科多和常关保名义上说是保护我,皇帝派了这么多侍卫随同我行动,其真实用意,我这才明白。 是的,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机会,否则,我估计就再也逃不掉了。 我放下□□,抱着狼兆的人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2 头,悄悄地,偷偷地用牛角刀割破牛毛毡,悄无声息地逃走了。 此前,顾维桢主动要代替李德全伺候康熙出征,我们在御药房准备皇帝出行用药的时候,顾维桢就暗示过我,他不想留在紫禁城了,因为芳钏的死,他已经心灰意冷,想把芳钏的骨灰送回家乡六安。 而我,也不想留在紫禁城,想把狼兆的头送回苗寨,于是,我和顾维桢不谋而合,我们都是厌倦了紫禁城这牢笼的人,就当找个伴,一起走走夜路。 顾维桢抢了两匹蒙古马,我们上了马,看准机会往噶尔丹大营后门逃了出去,跑了差不多七八里路后,再转向朝东南。 在远离噶尔丹大营的一块巨石后,我们下马回望,有些不舍,有些依恋,但都比不上转过山丘突然从小树林里出现的几个人,让我惊喜交加。 我看到了当年在图什英姿飒爽的夏伊达.阿木泰,鹰族女首领,还有她身后身穿波斯长袍俊魅无双的祭司大人,另外一个,是胸前佩戴藏式嘎乌盒佩戴白鹰战刀的阔面雀目魁壮男子。 首领恢复了昔日的风采,她策马奔来,首先下马拥抱了我,而我的眼睛却只是看着她身后的祭司,突然觉得这桀骜不驯的家伙这会子还挺可爱。 “谢谢你,安莎,谢谢你在千难万险中救助了我们姐妹,还有一直支持着萨克都因的信念,让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虽然我的姐姐已经回不来,但我相信现在她终于能守候在策妄阿拉布坦王子身边了,我代表天山南北所有被准噶尔欺凌的部族头领谢谢你,还有易卜拉欣,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战士,他让我给你带来问候。” 我很高兴阿木泰又变回了帕米高原的雄鹰,那么自由挥洒,那么飞扬健美,如同慕斯塔峰在朝阳下的冰川白雪,那么纯洁,又那么艳丽无暇。 “亲爱的阿木泰首领,我很高兴再次看到你又恢复成为那高原的雄鹰,谢谢你和小首领的挥刀相助,还有策妄阿拉布坦王子,一切都已经证明,我们在紫禁城的坚持没有错,首领,你会得到那旷古永恒的幸福。” “是的,安莎,我和萨克都因将西去布哈拉,天山南北将迎来新的领导者,鹰族也已经拥有了合格的首领,易卜拉欣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首领,安莎,为了感谢你,萨克都因决定把那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你,这是黄金沙漏最后的使命,你什么时候想回去,就带着沙漏,到布哈拉的祭坛来,萨克都因一定会履行他的承诺。” 我望向祭司那火红飞扬的长发,那双魅玉无双的清眸,突然微笑,道:“祭司大人,谢谢,我只想问,如果我和德兰女公爵其中一人离开了这个时空,另外那个人会怎样?” “当然会一起离开,来的时候也许在不同时间段,可离开的时候,绝对是同时的。”祭司少有地真诚地回答我。 我很满意他的答复,转向策妄阿拉布坦,多嘴道:“尊敬的王子,感谢您的拔刀相助,希望您来世可以与图雅格格长相厮守,有句话,本不是我这个外人该说的,但还是忍不住要劝您一句,别再想着南下牧马了,中原文明远不是你们游牧民族能够理解和战胜的,三百年后,就算他们最弱的时候,也不曾完全被全世界征服过,所以,还是别痴心妄想恢复什么大元帝国的荣光了。” 我的话让彪悍的蒙古王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蒙古战刀刀柄,若不是阿木泰在场,此刻,这位准噶尔新任首领应该是动了杀机的。 管他的,这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此生无悔入华夏,尽管我不算纯种中国人,但我的心,却完全是中国心。 “保重,我的朋友,但愿此生我们在圣城还能相见。” 阿木泰策马,回身以警告的目光扫过准噶尔信任大汗,如同沙漠上欢快的骆驼,突然爽脱地打了个唿哨,鹰王克拉玛翩跹而至,萨克都因的魅火冰眸则深邃地看了我一眼,如同摄人心魄的神山冰川,我突然笑了,祭司大人终究是个多情长情之人啊! 策妄阿拉布坦,这草原刚刚长成的雄鹰,手中紧紧抓住爱人栖身的嘎乌盒,目光长视,鹰击长空,仿佛要刺破苍穹。 此刻,大漠黄沙,昭莫多血战还在继续,天山如海,残阳如血,首领和祭司与准噶尔王子分道扬镳,西风烈烈,残梦萧萧,多少英雄,战刀如霜。 这铁马冰河的海市蜃楼下,我却突然吟诵了一首波斯古代的爱情诗—————人们倾心于尘世的希望,有的成功了,有的只好埋葬,像沙漠里的白雪,皑皑,一两个小时,就不知去向,啊,女郎,几时你和她一样,在那草地上群星般的宾客中来往,请你斟酒时把满满一杯美酒,倾洒在我曾经坐过的地方! 我心中的长烟落日,在古道西风散漫,西去圣城的迢迢丝绸之路上,首领和祭司的身影始终在我心头萦绕,蒙古王子桀骜的身影却被寒鸦刺破,回望,秀眉清眼的江南少年眼中,与我一样,却依然萦绕着不得不归去的鸿雁。(201711222111,南城,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真没想到这本书拖到现在才完结,十年,人生没有几个十年,看来真的要只争朝夕,无奈人世苍茫,太多无可奈何,时间,对谁来说都一样,不多不少,还是珍惜当下吧!这也算是对喵喵自己的一个交代,多谢各位点进来的亲,在路上,我们一直都在。 ☆、番外(一)十八年来堕世间 番外(一)十八年来堕世间 “咣当,咣当,咣当——————” 耳边传来金自鸣钟铿锵的金属敲击声,我在外间很麻利地从床上跳起来,掀帘子进了暖阁里间,火炕上的女医生还是那个习惯性动作,极其慵懒地翻身,从被窝里伸出雪白如凝脂的手臂,在床头边搜摸一翻,然后才失望地自叹,睁眼,嘲讽自己怎么还是改不了老毛病。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为什么听到洋自鸣钟鸣叫会有这动作,她总是无可奈何地耸肩,讪笑,说,她老是记得自己可以控制那打鸣的声音。 “洋人有那种自鸣钟吗?” 我总是好奇地问,这个时候这碧烟棕红长卷发的女医生可来劲了,拥着碎花蜡染被子就开始滔滔不绝,说这有什么,人类社会是不断进步的,将来,几百年后,什么都会有的。 “那人能飞上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人可以死而复生吗?” 她喜欢看我好奇心膨胀的样子,神秘一笑,给了我额头一下,迅速披衣下床,回头摇头还是念诵那句红毛鬼子的诗歌—————会有的,面包会有的,飞机会有的,火车会有的,轮船也会有的,上天入地,什么都会有的,哈哈哈。 十八年了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3 ,这就是我,顾维桢,一个离开紫禁城的江南太监,与我的主子,不,应该叫老板,雇主,朋友,亲人,安莎.莱斯医生的相处模式。 我永远会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而她,就像一本西洋人的百科全书,每天都会告诉我许多匪夷所思的天方夜谭。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止主仆那么简单,十八年了,我跟着她几乎走遍了华夏中土的山山水水,我很喜欢这种游历,就像自由飞翔的候鸟,随性,慵懒,随遇而安,从北漠到南海,从西北到东北,从天南到海北,从天涯海角到苗寨大山,最后,我们停在了她的目的地,那位狼血将军的家乡,一个苗人聚居的南方古镇。 我们在那里停留下来,改头换面,开设药铺,造福乡里,让我难以想象的是,曾经爱得那么刻骨铭心的女医生却嫁给了故去爱人的弟弟,一个苗寨头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养老送终,同时坚持为乡亲看病施药。 这一停顿就是十多年,连我这从来不长胡须的无根之人,唇角都神奇地冒出了几根扎人的黑须,原本我以为我会最终老死在那里,结果,一场意外的苗族山寨间的冲突,安莎医生的丈夫跟人上天坑决斗,脚下一个不小心,掉进天坑,死了。 等处理完寨里的丧事,完成头领交接,安先生才突然告诉我要离开,半夜里她拿出盖有大红宝印的信件,我这才明白,康熙五十三年立冬,十八年了,安莎先生和我从来没有离开紫禁城的视野。 否则,我们两个外乡人,怎么会如此顺利在这苗族山寨落脚,这个地方虽然苗汉混居,但镇守的总兵校尉年节上总是送来厚礼,本省乡绅官员对安先生也是礼敬有加。 原来,这里面,就算没有紫禁城的直达天听,也有京城里雍和宫的关系在里面。 原来,绕了一大圈,我这个太监依然逃不掉紫禁城这皇家的牢笼,安先生也一样,我们离开了那片南方大山,回到了紫禁城的金碧辉煌中,这些年,安先生与京中的书信,全都来自皇帝膝下的这位四皇子,雍亲王胤禛。 实际上,我和安先生一直不愿回京的原因,很简单,紫禁城里为了皇帝老子那把椅子,已经斗得鸡飞狗跳,皇子们一个个都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自从太子胤礽在康熙四十七年第一次被废,到康熙五十三年,这朝内民间,九王夺嫡的热闹就人人皆知,连我和安先生身处南方大山苗族山寨都知道了。 自从康熙四十五年后,我就注意到,官道上的驿马来到这苗汉杂居的古镇次数越来越多,到康熙四十八年年初来得最是频繁,先生虽然守口如瓶,但回到京城,跟四爷府里的人一打听,这才知道,那阵子京城里四爷八爷太子九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等等天潢贵胄们都斗成了一锅粥,皇帝气得废了太子又复立,立完了太子还是不争气,加上八爷党虎视眈眈,挑拨离间,这里外夹攻,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太子又再次被废,这叫什么事儿。 这历朝历代有这样的事儿吗? 先生接到官道上送来的信,那眉头一次比一次皱得深,我从雍和宫书房管事戴荃那里听到,那段日子,四爷几乎是天天一封书信,想请安先生回京,劝说皇帝不要对太子失去信心,结果,先生当时因被丈夫儿女乡里乡亲拖着,哪里能离得开。 不过听说四爷在康熙四十七年皇帝第一次废太子的时候,曾经拿出先生的信物,偷偷在木兰围场觐见皇帝,说动了皇帝,那一次,太子涉险过关,可几年后,康熙五十一年,等八爷党布下天罗地网,把罗织的罪名往皇帝眼前一送,四爷晓得,皇帝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心转意了。 凑巧,安先生的丈夫,苗寨头领江七鹞一时冲动,在对头人手里送了命,四爷又亲自差遣了先生的徒弟戴荃来接,没办法,九王夺嫡这乱局,我和先生也算是一脚踩进了这烂泥里。 先生当年在毓庆宫跟众年长的阿哥相处过,当然晓得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是什么人,除了清楚这些皇子的为人抱负,先生更晓得这未来的结局。 凑巧的是,八爷听信相士张明德的话,正想找人验证,不知怎么,先生回京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四爷也由此晓得府中人等不干净,混进了不少八爷党的奸细,正疾言厉色让年羹尧和李卫去查,先生却无所谓,提前回到自己住的临风小筑里睡下了。 翌日是四爷雍亲王嫡福晋乌雅氏的寿辰,府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雍和宫里住的这位王爷平日里虽然不似八爷那般结交广泛,不过本家兄弟福晋等按规矩都是要来送礼恭贺的,先生心知到保不齐要出事,便预先和四爷说了,带着我到惠仁堂药房乐家盘桓一日。 谁知当日一早起来,先生却说有些头晕,不想出门,自觉咱们住的院子僻静,等闲那些拜寿的人也来不了,就留下也无妨。 可当日我确实也见识了八爷廉亲王的神通广大,最让我想不到的,还是我的兄弟,当年那八面玲珑的敬事房总管太监,皇上的心腹,如今居然也暗中倒向了八爷党。 我不过是到后院小厨房给先生熬药,回来路上经过东边穿花回廊,意外地听到有人用江南口音叫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回头,当时就晓得事情不对劲。 四爷和十三爷在前边忙着招呼客人,女眷们都在前头花厅里坐着看戏,我估摸着这会子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到后院来,便大着胆子去给先生熬药,谁知,还是没逃过我那泥鳅一般兄弟的眼睛。 “我说今日大喜,原来是应在这事儿上,我的好哥哥,咱们也十多年未见,不成想今日在这里遇着,当日你伺候皇上亲征噶尔丹,回来的时候梁九功说你失踪,我就晓得,你还活着,没想到你居然在四爷府上。” 我晓得这家伙是紫禁城里混油了的铜豌豆,这皮笑肉不笑的功力这些年有增无减,谁知道他对你笑着说客气话的时候,脑子里少说一万个主意都有了。 我忙解释:“哼,真是幸会,喜事儿,状元豆灌的浆,满是喜事儿,怎么着,你今儿遇上了你亲兄弟,难不成要执行什么紫禁城的家法,把我拿了送慎刑司吗?” 多年未见,我在南方大山里过着寻常百姓的清苦日子,模样着实苍老不少,唇角还有了些胡子茬子。而我这位兄弟,呵呵,居然还是那张清秀显小的脸,那细长条身子,那滴溜乱转看不出善恶的单眼皮鸭子眼,不过是两边脸颊多了两条法令纹,让他看起来跟小孩子有点区别。 他说话的腔调没有变,还是让人捉摸不透,他觑眼扫了一下我手里的药罐,稍微扯动了半边脸皮,好半天,才问我:“听说,哥哥你跟了安莎先生,我说今儿有喜事儿,能遇见故人,怎么着,哥哥,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4 你就带路吧,好歹我当年可还是跟过先生,让我去见见旧主子吧。” “你,你说什么呢,什么旧主子,这些年我都在四爷保定的田庄里,好不容易这几日送粮食过来,庄头病了,耽误了回程,什么安先生,兄弟,你别胡说八道,好吗?” “我胡说八道,你别忘了,鹿头,当年你我是怎么进宫的,你我是怎么在宫里出人头地的,是怎么在这世道上活下来的,你也别忒忘恩负义了,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你一去就是十八年,你怎么对得起恩人主子?” 我的同族兄弟,顾问行,皇帝的心腹太监,少见地怒了。他这个人,与我不同,他像天边的罡风,你永远不知他的心在想什么,更别说他的喜怒哀乐,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何时开心,何时难过,他几乎就没怎么感情用事过,也极少发怒过。 呵呵呵,我笑了,我真佩服他的从一而终,多少年了,他居然还记得当日我们被浣衣局的老太监捡回来,被刻意训练隐藏宫中,只为了保住蒙古黄金家族的公主所生的骨血。 “兄弟,你不觉得这太荒唐了,你早就已经在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也太一条道走到黑了,是,我们的命是顾太监捡回来的,可是该报答的我们也报答得差不多了,我们让乌伦珠日格公主得到皇上的宠幸,我们让她生下了皇上的子嗣,我们还让她成为了妃子,兄弟,这一切都够了,难道你还要为了八爷舍了性命才甘心?” “当然,八爷还没有继承大统,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唉,我低头叹口气,真是造物弄人,我和这位兄弟的性格,还真是彻底弄反了。 顾问行,这个在宫里混得油光水滑八面生风的家伙,骨子里却是个从一而终的愣货。而我,顾维桢,表面上感情用事,人生大悲大喜,骨子里却只是个随份从时的散淡之人。 我不想理会他对八爷的野心,只回身要走,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巨大的撞门声,辨识出那声音的方向正是后院,我慌了神,扔了药罐就跑。 心里愤恨,早就听说八爷党这些年在朝内朝外的厉害处,处处笼络人心,处处只手遮天,他们要对付个把人,那还不简单,这里可是四爷的地方,他们也敢乱闯。 我红了眼,摆脱顾问行的纠缠,拔脚就往临风小筑奔去,可还是晚了一步,估量着四爷十三爷也听到了动静,只是没想到八爷手腕如此凌厉,敢在雍和宫玩这样的把戏。 不过事情的反转让我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八爷嫡福晋郭络罗氏的妹妹借口迷路,故意撞开了临风小筑的院门,然后,八爷府上的人把这小小的枯山水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爷十三爷尚未赶到,我却远远瞧见从屋子里强行押出一个披斗篷的人来,那人低垂着脸,不以真面目示人,八爷一个人上前,装模作样地顿首行礼,却突然朱颜失色,眼看着人踉跄着要倒,九爷忙上前扶了一把,同样看清了那斗篷下的人面,平日里阴沉诡谋的毒老九也被吓得有些失魂。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王爷家的私人地方,你们不经通传就闯进来拿人,是不是太放肆了。”我不顾一切往里冲,八爷的人都以为主子出了什么问题,注意力分散,我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冲进了漩涡中心。 此时,四爷和十三爷赶到了,后面跟着一群本家王爷贝勒福晋等,八爷嫡福晋的妹妹是出了名的刁蛮郡主,看八爷府的人都愣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以为这些人受了什么蛊惑,冲上来就推了先生一下,口里有些倒三不着两地说:“本格格迷路了,想问这里人指个路,谁知这人太无礼,连理都不理会我,我只好看这院子有没有其他人,姐夫,你们怎么了,难不成这院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八爷九爷脸色难看,四爷脸色更难看,十三爷还不知道先生的存在,不过对八爷的人乱闯雍和宫后院十分恼怒,冲口就对郭络罗氏的妹子吼道:“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八哥八嫂也该管管这本家妹子,怎么在四哥府上乱闯,还得理不饶人。” “十三弟倒也管得宽,你不也是待罪之身,今日若不是四嫂大寿,你还在宗人府大牢里,人家八嫂的妹子走错了路,怎么就罪大恶极了?” 老十是个呆霸王,正追这泼辣小丫头,上赶着讨好,对因为被太子的事儿牵连的十三爷没好气。 看着这一家子弟兄搞得这么乌烟瘴气,四爷也忍不住呵斥府里人—————昨日福晋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各家女眷福晋格格们来了要照看好,更衣净手用饭迎来送往,平日是什么规矩,今日怎么就忘了,等今儿福晋寿辰过了,伺候的婆子丫头各打三十大板,前头戏还唱着,正到精彩处,大家还是先回席上去,都挤在这里算什么。 四爷是兄长,今日大阿哥和三爷都没来,所以这里除了两个本家王爷,雍亲王算是最高的长辈,看热闹的人听完这话散去大半,只有八爷九爷十爷十三爷以及各自手下心腹还僵在原地。 我从地上扶起先生,偷声问怎么办,没想到八爷凑上来要碰先生,先生却突然把斗篷一掀,厉声冷斥:“不劳廉亲王爷动手,安莎是已然故去的旧人,几位王爷要见我这个当日毓庆宫讲医学的伴读,不必费这么多精神。” 连四爷都没想到真佛突然露了真身,先生那十八年来童颜不老的风华绝颜几乎把这群斗得你死我活的天皇贵胄震撼得僵在原地,连十三爷也被安莎莱斯医生眼底那一抹幻彩的碧蓝慑住了目光。 当年在毓庆宫皇家家学里,十三爷十四爷还小,或许没什么印象,但自十二阿哥以上,对这位中西药房里的西医大夫,那可算是印象深刻。 自从康熙二十九年阿拉布通之战,这位来自遥远英吉利的女医生用神鬼莫测之术救了皇帝的命,到康熙三十五年昭莫多之战失踪。这位洋大夫留在大清宫廷一共六年时间,从最开始不过是奉旨给皇帝和后宫妃后看看病,到圣眷日盛,南怀仁死后,康熙曾经想让她掌管钦天监,但后来因她是女人又主动谦辞,就一直只在御前行走,建立中西药房,成为南书房西席,翰林院编修,太医院供奉,火器局主事。 她在宫中为皇帝讲学,开设解剖课,主持施行种痘防止传染病,陪同大学士在毓庆宫讲学,在后宫中为延禧宫惠妃说话,在钮祜禄氏贵妃的权威下保护敏妃等事宜,八爷九爷十爷及至十三爷都是清楚的。 只不过这位传奇人物在宫中最大的传闻就是与皇帝的关系,传言说皇帝曾经有意纳她为妃,因她在母国出身高贵,也算一方诸侯,所以事情没有坐实。 但皇帝确实十分信任她,当年与准噶尔的外争内斗,她在其中起的作用,到现在皇帝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5 还是念念不忘。 这些年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每年朝贡,却都提及安莎莱斯先生,每每赞其事迹,与皇帝追忆往事恍如昨日。 今日八爷趁四爷福晋大寿,指使小姨子查探四爷府中传闻的军师,居然就是当日皇帝身边亦师亦友之人,怎不让人瞠目结舌。 “四爷,先生今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奴才正到小厨房煎药,不想就发生这等误会,请八爷见谅,安莎先生是避世之人,王爷何必苦苦相逼。” 胤禩突然认出了我,眼中从惊愕转变为惶然,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安莎先生却直视八爷的眼睛,苍茫沉声问道:“多年不见,王爷亦是成家立业建衙立府的朝中栋梁,安莎不过是苟延避世之人,近日入京,不过是来见几个故人,王爷何必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要来拆穿安莎的面具。” 老九看了一眼八爷,却不知先生到底是哪边的人,要说当日安莎先生对延禧宫是有恩的,八爷又是惠妃养大的皇子,有这层关系在,照理说这位当年宫里的御医西席应该是八爷这边的人。 可安莎莱斯遁世多年,这时候突然回京,却住在雍和宫四爷府上,当年在宫中多人都晓得,安莎医生对永寿宫敏妃最是亲厚,与德妃的关系亦不简单,这就让八爷党很难判断了。 四爷忍了多时,上前直接行了弟子礼,对先生恭敬道:“打扰先生休息,是本王的疏忽,顾维桢,你先照顾先生回房休息,我这就叫人煎药过来,八弟九弟十弟,咱们都回席上去吧,怎么说安先生当日在毓庆宫也算咱们半个老师,你们这样对她太无礼,让皇阿玛知道却不是好事,不如今日且让先生休息,八弟若有话与先生谈,改日投帖单独约见如何?” 其实在安莎莱斯眼中,这群蹦达得厉害的八爷党根本就是小儿科,特别是八爷,当日住在永寿宫后殿的良妃卫氏居然会生下这样的儿子,这确实让人大跌眼镜。 先生就曾经在我面前评价八阿哥,说他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九爷十爷不过跟着蹦达的小丑,德不配位的结果就是会输得一塌糊涂,什么是德,为国为民才是大德,一个身在其位的人,整日谋划的都是个人得失,那便不是德,而是祸。 其实当日八爷党势力正盛,我不明白先生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隐隐觉得如同八爷这般结交权臣,弄得烈火烹油鲜花锦盛这般盛况不一定是好事。 因为先生说过,帝王,就是孤家寡人,哪里有那么多牵挂人情,一个真正的帝王都是孤独的,没有那么多人情好讲,这不是市场里买菜,讨价还价。 “看来廉亲王爷是等不及要与在下谈论天下了,王爷,安莎与你没有什么好说,若有话,那也是对你的母亲乌伦珠日格公主说的。” 八爷听出安莎莱斯口中对生母有三分情谊,立马变得客气恭敬,拱手作揖道:“那就改日请先生到舍下小酌,不知先生肯否赏脸?” 安莎莱斯透蓝的冰晶眼眸衬托着她那张从未衰老的白如春雪的异域容颜,让在场的人无不魅动三分,她高贵又沧桑的清冷气质如同三月春雪中盛放的玫瑰,冷艳中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馥郁味道。 连九爷十爷这样不可一世的霸王都被这位当日南书房的女西席震慑得眯起眼,恨不得能上手一二。 然而八爷一声令下,九爷十爷加上手下倒是都乖乖撤退,回到前头吃酒看戏去了。 四爷一个眼色,我忙搀扶先生进去,剩下的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因为安先生原本不愿抛头露面,今日这事情一出,威胁最大的不是八爷党,是事情传到宫里,皇帝的反应。 “先生觉得如何,如果还能乘车,不如今日就转到城外皇庄上去,免得宫里来人问话,这…………” 安莎莱斯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掏出胸前一直佩戴的一个黄金沙漏,仔细观察了那水晶瓶里的七色金沙流动的意向,这才长舒一口气,对四爷说:“不必,该来的躲不了,既然已经回到京城,宫里早晚都会知道,今日八爷把这面具揭开了,也罢,四爷不必担心,宫里若来人,您如实回奏就是,皇帝陛下不会怪罪的。” “先生真要去廉亲王府,那可是龙潭虎穴,先生不能去。”我着急喊道,回头见四爷的书房管家高顺端了药进来。 “爷,前头福晋派人来问,这晚上是否正常开宴,这后院的事儿福晋都知道了,宫里永和宫娘娘也派人送了贺礼过来,明日是否还是要进宫谢恩?” 安莎先生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镇定下来,回头对四爷笑道:“王爷自去忙府里的事儿吧,安莎没事,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到了我不得不出面的时候了,廉亲王府我当然不会去,乌伦珠日格的儿子要见我,麻烦四爷传话给八爷,叫他一个人来,等下一个弥撒日,到北堂忏悔堂来见我,只有在那个地方,我才会知无不言。” 四爷显然不放心,但先生又转头看着十三爷,蓦然感概地红了眼眶,亲热温容地给他行礼,破涕为笑道:“好不容易,今日见到了图雅格格的儿子,十三爷,您是否还记得当日你到永寿宫来看你额娘,遇到了我?” 十三爷是感性的人,因为太子的事被牵连在宗人府呆了大半年,这会子好不容易因为四福晋生辰,能借着祝寿之名过来跟四爷见面,还意外见到了与自己亲娘敏妃亲厚的故人,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十三爷这侠王激动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算起来安先生确实算是十三爷的长辈,当日永寿宫敏妃的事虽然知之甚少,但十三爷这些年从老宫监老姑姑口中还是听了不少,知道当日这位西洋女医生最是维护亲娘,所以今日见了特别亲切。 “先生,我额娘,到底怎么死的?” 这临风小筑了没有外人,四爷眼见十三爷胤祥问出这句,也忍不住伤感,这些年十三爷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当年敏妃突然亡故,十三爷自幼失怙,若不是太子和四爷护着,说不得要遭受多少白眼暗算,后来宫里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说敏妃给皇帝戴了绿帽子等下流不堪的话,说胤祥死野种的话,这让一个多情感性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安莎先生动容了半晌,慈母般看着胤祥英瑞的脸,亲切道:“阿哥别听那些人嚼舌根,敏妃娘娘身份高贵,是皇上正式册封的妃子,是喀尔喀蒙古第一美人,塔克图汗图门的女儿,您的外祖母,是天山南北鹰族首领的女儿,您的身份高贵,不比任何一位阿哥差。” “可有人说我额娘还活着,先生,当年昭莫多之战————” 安莎莱斯忍不住如同母亲般拥抱了十三爷,轻轻安抚道:“十三爷莫听那些闲话,您要记住,您是皇帝陛下与喀尔喀公主的儿子,您永远是大清的巴图鲁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6 ,就足够了,明白吗?” 连四爷都听出了安莎莱斯先生的玄外音,当年敏妃私逃的事,永和宫德妃是知情人,四爷也是偶然听说,但不敢确信,今日听见安莎莱斯如此这般说法,心中肯定了当年的真相,皇帝对十三阿哥的芥蒂,正是他生母的身份太过于敏感。 策妄阿拉布坦虽然这些年臣服大清,但准噶尔的野心还没有彻底消除,所以,皇帝对塔克图汗这个外孙,是不放心的。 但这样说来,皇帝对八爷这位林丹汗的曾外孙,应该是更不放心的,那么? 四爷不敢再想,只安慰十三爷,让他宽心,皇上对自己儿子不会太狠心,现在先生回来了,皇上对敏妃的儿子更不会下什么狠手的。 “四爷说的是,十三爷只管回去,放心,皇上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保住大清江山,保护自己的儿子,这世上许多事是不能看表面的,皇上是千古一帝,千万不要试图去猜测他的帝王心术,陛下欣赏的是潇洒自如又不动如山之人。” 安莎先生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皇帝老子膝下的儿子们为了争夺嫡位斗得热闹,可都是当局者迷,四爷还算睿智,知道请回先生这样一个真正的旁观者,毕竟每个人看待同一件事的角度不同,先生毕竟当年在御前行走多年,对康熙皇帝的性情嗜好都了如指掌。 先生又是个忠贞的人,能在昭莫多大战后功成身退,不贪恋权位富贵,这在皇帝心底有多了三分敬重,此时此刻,九王夺嫡正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先生回来了,她一句话,胜过那些臣工说一万句。 安莎莱斯医生一句话,真正起到了定海神针的效果,太子第二次倒台后,八爷党和四爷党斗得你死我活,八爷在御前听政推举太子事件中受伤严重,十三爷却因为与太子往来的几封书信被关进宗人府,这才是双方都两败俱伤,皇帝此刻也变成了惊弓之鸟,听不进任何人言。 这个时候,安莎莱斯医生回来了,当年在博洛河屯把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皇帝拉回来的外国女医生,英吉利高贵的女领主,皇帝的老师,朋友,情人。这个敏感的时刻,她当然成为了关键人物。 她在雍和宫的出现,让四爷和十三爷都平静下来,四爷原本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不过因为十三爷蒙难,心思有些浮躁。十三爷本是个侠义心肠的热心人,因为当日与太子的往来蒙罪,心里原本对皇帝有些怨愤,对八爷党更是恨之入骨。 现在安莎先生几句话,十三爷突然有些明白皇帝的难处,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恨太子不成钢,把十三爷下狱,是爱,而不是不爱。 “这是图雅格格当日的旧物,十三爷收好,留个念想。”安莎先生突然从脖子上取下一支鹰骨短笛,放到十三爷手心,眼中都是能融化冰雪的亲情暖意。 这侠骨柔情的铁汉子也哽咽了,多少年了,敏妃之子胤祥虽然承欢德妃膝下,但真正来自生母的一丝垂爱,今日才是头一次。 就是这一支母亲的旧物,让十三爷在被圈禁的牢狱之中,渡过了漫长的孤独岁月。 当日,十三爷哭红了眼,离开临风小筑后,安莎先生却对四爷肃然道:“十三爷的牢狱之灾不是来自八爷,而是来自准噶尔,来自策妄阿拉布坦,这件事,说来话长,皇上这样做,其实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四爷要劝解十三爷,不要怪怨皇上才是,等四爷将来坐上那个位置,就会明白这其中的难处。” 安莎莱斯先生回京后,头一次对四爷说了如此露骨的话,当时,只有在屋檐下煎药的我听见了。我不知当时四爷是何反应,但我知道,如果说四爷真正有了争储的心思,都是从那一日开始的。 这几年,十三爷牢狱之灾不断,四爷想尽办法周全营救,但还是徒劳,这次十三爷能过府给四福晋祝寿,也是八爷在公议立储的事情上栽了跟头,皇上开恩,要给八爷党一点脸色看。 十三爷今日这一遭后,又不知何时能得自由,不过,因安莎先生方才一席话,这位侠王心中定会好过许多,四爷心中也已经豁然开朗。 太子胤礽已然是扶不起的阿斗,这天下皇上注定不会交给拥有蒙古血统的王子,所以,唯有四爷,是皇上表妹孝懿仁皇后教养,又是后宫最是德望厚重的永和宫乌雅氏德妃之子,皇帝膝下序齿在十五阿哥前的皇子中,能有资格有机会继承大统的,还能有谁? 这么看来,先生回京,都是为四爷登上大宝铺路的。 我心中如此这般猜测,但却不敢明说,直到,我跟随先生,在北堂听到了她与八爷的对话。 “八爷想问什么,今日在这忏悔室,你知我知上帝知,安莎必定知无不言,看在您的生母当日与敏妃娘娘的情分上。” “先生知道本王要问什么,听闻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能预言未来,希望先生告知,本王是否能得偿所愿。” “安莎只想问王爷,王爷为何觊觎皇位?” “那个位置,应该能者居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太子何德何能,本王又为何不能?” “王爷觊觎皇位,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自己?” “别人不知,先生难道不知,本王是为了额娘,为了额娘争一口气。” “王爷,既然您知道安莎什么都知道,您就不必在我面前掩饰什么,王爷,今日的谈话既然只有你我和上帝知道,那么,安莎奉劝王爷,不要逆天而行。” “太子已经两次被废,难道皇上还会第三次复立,本王不相信,朝野内外都称颂本王的贤明,这样本王还没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王爷,不知道您听过没有,在我们西方人信仰的宗教中,上帝曾说,人类生而有罪,八爷,您最大的错不是您的贤明,而是您的血统,这是您与生俱来的原罪,当今大清皇帝是千古圣君,他做的一切事情,都不过是为了大清江山社稷千秋万代,所以,王爷,您的血统,注定了您没有资格。” “什么血统,你这个外国人胡说八道,难道本王不是皇上的儿子?” “王爷,您当然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可是您的母亲,您的生母,乌伦珠日格,彩云,林丹汗的外孙女,黄金家族的直系后代,八爷,您此生最大的痛苦来自您的母亲,这是您与生俱来的罪,正如十三爷的血统,这是公平的,您的才干野心与您过于高贵的出身,阻碍了您的前程,但您无法责怪您的母亲,也不能责怪她,因为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如果您的母亲没有那么美丽高贵,当年皇帝陛下也许就不会宠幸您的额娘,说起来,您的出生也就不复存在,八爷,您应该感恩,感谢您的额娘把您生下来,否则,您的后半生,只能更加痛苦。” 咣当一声,八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7 爷廉亲王拍碎了忏悔室的大门,黑着一张脸走出来,眼中只剩下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和杀机。 一切都证明,八爷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先生直白的话戳中了八爷内心最痛之处,由此也引来了杀身之祸,良妃卫氏已经去世两年,但八爷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什么人,什么辛者库贱婢,什么出身低微,真实的情况是,八皇子胤禩身上流淌的血太过高贵,所以,他注定要与皇位无缘。 这无情的现实几乎要把八爷这贤王逼疯,他的野心,不允许这样的失败,这样毫无技术性的失败,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原罪,黄金家族的直系后代,他憎恨他的母亲,太过高贵的血统带来的错,比德妃乌雅氏这出身包衣更让人难以接受。 当八爷几乎疯狂地逃出北堂,先生穿着传教士的黑色礼服走出忏悔室,眼中流露的全是悲凉,口中只是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上帝对待我们,正如顽童对待苍蝇,何其悲哀?” 就因为这露骨直白的谈话,八爷对安莎先生动了杀心,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救了先生和我的,却是永和宫主位和我那对八爷忠心耿耿的兄弟顾问行。 八爷的人当夜直接对临风小筑进行了地毯式屠杀,就在那些杀手进门的前一秒,我见到了宫里的许多故人,李德全已经升任乾清宫总管太监,他那张精明敦厚的脸跟十几年前却没什么变化,让我恍惚想起当年还在永和宫当差的日子。 马车上李德全却对我说,是顾问行跑到德妃娘娘那里报的信,皇上知道先生没有进宫,就是不想惹是非,住雍和宫也好,现在看来,没办法了,先生只能暂时住到畅春园里了。 我又迷惑了,我那兄弟到底是哪一边的,他不是心心念念要扶住八爷登位嘛,现在又通风报信,这唱的是哪一出? 我看着这一张历经人世沧桑的脸,突然自嘲地笑了,是自己天真了,我那兄弟,原本就是个猴精,哪里有那么忠贞不渝,不过是个特会钻空子的小滑头,多少年了,这家伙本性难改而已。 先生也只能苦笑,对李德全道:“原本不想趟这浑水,没想到,跟当年一样,身不由己啊!” 皇帝再见到这位红发碧眼,冰川一般清艳的御医时,同样感觉自己似乎一点都没有变老,他还是当年那驰骋沙场的满洲巴图鲁,因为安莎先生的容颜,一点都没有变。 爱新觉罗.玄烨抚着安莎莱斯苍白如梨花残雪的脸,沧桑感概地说:“如果朕没有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脸,安莎,朕几乎以为时间停止流动了。” “是啊,陛下,您老了,安莎却没有老,这就是安莎遁世隐居的原因,若安莎留在紫禁城,一定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妖怪的。” 康熙笑了,看得出皇帝因为皇子们的明争暗斗有些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见到故人,怎么会不潸然感触。但安莎莱斯的冷笑话却再一次把皇帝逗笑了。 “呵呵呵,朕还记得,你当年可是很会讲冷笑话的,咳咳咳,好多年没人这么跟朕讲冷笑话了,安莎,你是该回来看看朕了。” 皇帝在清溪书屋的东边碧纱橱暖阁宝座床上躺着,身下枕着织花团金线密绣团蝠如意花样药枕,歪在薰笼前跟曾经的外国情人说话。 顾问行拉我出去隔间里坐下来,照例为皇帝守夜。 我却听见碧纱橱里皇帝拉着安莎先生的手,皇帝歪斜靠在宝座床上,曾经的患难师友却伏在紫檀木榻边,听年老的千古圣君絮絮叨叨说了一夜的家长里短。 说的是什么,不过是这个帝国现当下最机密的事情,储位夺嫡。 皇帝跟普通民间的封建家长一样,埋怨着儿女的不孝,抱怨着膝下无人能让皇帝放心交托身后。 “陛下,容安莎这个外臣说句犯禁的话,陛下太忧心了,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身后之事,自有后人评说,陛下操劳了一辈子,恐怕是操心过度了。” 英吉利女领主说的话确实叫人汗毛倒立,这样的话现在宫里朝外谁敢说,皇帝的屁股摸不得,谁敢说皇帝管得太多。 “呵呵呵,安莎,你还是如此直爽,还是如此大胆,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你,敢这么说朕,除了朕的皇祖母。” “陛下想必听说过,安莎不是普通人,安莎是个知道未来的人,陛下,安莎不会告诉陛下应该怎么选择,安莎只想给陛下讲讲我们英格兰王室的往事,我们莫塞特家族的发迹,始于一百年前的亨利八世时期,那时候,英格兰两个家族争夺王位的战争刚刚结束不久,都铎王朝刚刚建立,亨利八世国王与王后阿拉贡的凯瑟琳结婚二十年,却没有生下一个儿子,与陛下的后宫不同,因为宗教和世俗贵族的法律规定,英格兰国王与其他女人生的儿子都不能继承王位,结果,国王因为王后已经年老,无法生下合法继承人,国王不惜与王后离婚,与梵蒂冈教皇决裂,国王先后娶了五个王后,只有第三位王后简西摩生下了唯一的儿子爱德华王子,第二位王后安波林生下了一位公主,加上国王与凯瑟琳王后唯一的女儿玛丽公主,到亨利八世国王去世,英格兰只有三位合法继承人,但爱德华王子继位几年后便驾崩了,玛丽女王登上王位,因为宗教斗争的激烈,女王很快患病去世,最后,国王第二位王后生的女儿伊丽莎白公主登上了王位,这位女王成为了英国历史上最成功的女王,没有之一,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统治了英格兰四十五年,政绩显赫,陛下,中国人说造化弄人,上帝说我们无法主宰命运,您与其头痛欲裂地去选择继承人,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让历史和命运去选择继承人,唯一的标准,便是大清的江山社稷,这样想来,不知是否能让陛下心神安宁?” 所有现实都证明,这让整个大清帝国敏感尖锐的矛盾,在安莎莱斯这个外人的循循分析下,皇帝顿时豁然开朗。 是的,既然与其昏昏使人昭昭,不如退步抽身,先从诸王夺嫡的漩涡里挣脱出来,不再明立太子,而是按照上天的意思,暗中观察,谁才是实心办事,一心为国为民,为了大清江山社稷苦心孤诣,这才是大清最合格的继承人。 不急,不急,康熙听完别国王室的家事,忽然心智大开,明白了安莎莱斯的意思。 “果然,德兰女公爵,一方诸侯,果然跟朕后宫那些女人见识不同,你是外人,自然能撇开干系来看待事情,朕明白了,安莎,雍和宫暗杀的事,朕心里有数,胤禩这个孩子,与胤祥一样,更加不容易,朕不会怪罪,既然他们知道你进了畅春园,就不敢再对你动手,朕还是给你腰牌,你可以自由出入宫廷,这么多年了,朕身边的故人一个个都走了,难得,你还能回来,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分卷阅读188 朕还记着你当年在南书房开中西成药房上解剖课的事儿,安莎,朕离不开你,留下来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给予安莎最宝贵的自由,这是安莎最珍视的东西,陛下放心,安莎哪儿都不去,安莎会一直陪着陛下。” 直到—————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 分卷阅读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