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文案 ※优雅细腻的文字,搁浅出一段挥霍青春的执着爱恋。 不断错过却又无法停止相互牵扯,两个女人之间难以逃离的拉子恋情。 从高中到大学,从大学到流浪,错落的脚步始终追寻着忽而冷漠忽而深情的她。 握在手中的纸片,是恋人心底说不出口的热度,不能表达,但也永不停息。 你追我逃的脚步,在时间如流沙般不断滑落之际, 究竟,互相凝视的目光,能否让汹涌的爱恋淹没十指相扣的手,不再分离? (一) 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真会爱上些什么。 也许是个性使然,也许是年少轻狂。 我像岩石一样孤傲存在着。 然而,生命从来不允许预设立场。 我在十七岁那年遇到了妳。 世界,从此翻了身。 「妳终将会是我的。」是与妳初次见面后,我唯一奉行的真理。 并在往后四千多个生命单位里,用尽所有气力去礼拜信仰,至今仍深信不疑。 妳,被我选中,成为我三世轮回中最极究的宿命。 联考,是所有学生成长的唯一过程,更是乡下孩子得以自偏僻乡村远远飞离老家的合法理由。 通过高中联考的洗礼,我如愿披上绿衫,成为中台湾知名女中的一份子。 狭小校园,扰嚷人群,永远写不完的考卷与朝会聚集绿衫飘动,晃眼一年过去,除了制服上多一条杠以及满脑子的填鸭式知识,自觉没什么改变。 改变,像每天清晨投射进窗台的第一道阳光,因过度习惯而难以察觉。 人们踩着相同的步伐,做着相同的事、说着相同的话,而后高高兴兴歌颂永恒,不觉窗外那份青春已将逝去。我清楚知道自己是这样活着,跳脱不出平凡魔障的宿命。 然而妳,竟是唯一不这样活着的人! 妳我的相遇真是注定吗?我早已不问天。 两个个性截然不同的人,竟在钢索般的缘分峰脊相遇。 人生苦短,岁月漫长,生命持续着,妳手中仍握着那条牵引我左胸口的线。 那天,是个初秋。 我耐不住教室里滞闷空气,一个人溜出自习课,躲在礼堂边树荫下,独自k着下两节要小考的三民主义,正当情绪渐渐对烦闷条文失去耐心,一段流利清晰的英文朗诵声引起我的注意。 循声朝礼堂方向望去,礼堂外的台阶边聚集了四五个高一生,其中一个穿体育服的女孩,站在台阶上手舞足蹈的进行她的英文朗诵练习。 也许是暑意仍炽,加上三民主义太过无趣,我坐在距她五公尺远的树荫下,静静审视这个女孩。 尖尖的下巴,略嫌清瘦的脸蛋,眼睛深邃而清亮,五官鲜明深刻,短短薄薄的头发,眼神盈溢一股孩子般飞扬神韵。我忘神打量着她,目光竟再也无法移开。 冷不防,她转头看向我身处的方向,两人四目相接。 她微微一楞,随即报以友善微笑.,然后腼腆的转开视线。 下午第一节的下课钟声响起,她便在同学的簇拥之下慢慢离开操场。 是个被人群所包围的人吧! 望着她身边那群帮她买饮料、提书包的同学,我推测。 人群走远,我把头仰靠在树干上,透过树枝上的叶隙望着天空,细细回想她那一抹微笑。 时间是1993年10月22日 下午2:00整。 我开始相信一见钟情的存在,并注定将为这样一份感情饱尝苦涩。 (二) 在那个极度压抑的青涩时代里。 自以为是的任性与没来由的固执迷恋,应该是所有高中女生的共通特质。 差别只在于任性的程度或固执的对象不同。 我深深迷恋着妳的笑、妳的眼、妳的神采。 那次午后的邂逅,像春雷惊蛰,唤醒我沉睡的行动力。以及对性向的懵懂认知。 一直期待,能再遇见妳。 小小的校园挤着三千多名年纪相仿的女生,依照分子碰撞理论来说,再次遇上妳的机会应该不算小。 然而自那天初次见面后就未曾再见过妳。是机率问题吧。 我努力把握每一次可能性--上厕所、跑福利社、图书馆、在校园里散步,像只找糖的蚂蚁勤劳且认真的四处搜索,等待每一个与妳偶遇的机会。 没有人察觉到我的改变,我低调且游离的进行着对妳的追寻。 问题是,遇上了,又能如何? 我甚至连妳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个周三下午,冷锋过境,天气阴沉得像是盖上厚重冬被,我拿着艺文周报导准备交给校编社学姊。 踏进活动中心,发现里头挤满了各社团的招生摊位以及选社团的新生,人声鼎沸的场合向来是我所避之不及的,打算掉头离开,立刻被眼尖的社团学姊逮个正着。 「学仪!妳来的正好,替我到摊位上看一下,我回社办拿个资料。」 愣愣的被塞进写着「欢迎加入校编社」的椅子上,回过神来,学姊早已经不见踪影。 无奈,只得像尊蜡像面无表情的接受现实。 闹哄哄的会场让人对时间失去耐性,我拿出写好的艺文周报导反复阅读,重复校正,打发吵杂。 「it is more blessed to&hen to receive…… the&h of the miure&h……」 好熟悉的声音。像一眼便成永恒的风情。 礼堂外那挂着笑的脸庞,像电影特写,剎那显像于我脑中。 猛然抬头,在人群中搜寻妳的身影,像头猎豹凭借气味追踪猎物一般的精准、无误。 发现妳一脸无辜站在英研社摊位前,正被两个社员强力游说。 「学妹!相信我,英研社绝对是个有潜力的社团,要提升自己的语言能力,加入我们就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 对了!」高个子社员滔滔游说。 「学妹!不要考虑了啦,妳发音那么好,不入社很可惜的,而且本社是出了名的亲切,绝对不会欺负新人的。」矮个子社员紧接着说,一付不肯放弃的模样。 好奇妳最后的归属,更不想错失任何对话,我起身往英研社方向靠近。 「学姊,妳刚不是说我念完这两句,妳就要告诉我吉他社摊位在哪里的吗?」妳带丝腼腆的问。 「嗯,sure,在靠近讲台左手边第五个摊位。but,学妹妳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英研社不放弃。 妳微笑说谢,坚定的转身离去。 我不由自主跟着妳往同一个方向移动。 「hi,fiber!妳选好社团了没?」忽然冒出一个人轻拍妳的肩。我立刻停下脚步。 妳指了指舞台方向,摆出弹吉他的姿势,那人被妳逗趣的模样惹出笑,边笑边闹的一同走向妳属意的社团。 原来妳叫「fiber」,纤维。 我慢慢坐回校编社摊位,回想刚才的一切。 透过活动中心二楼窗台的玻璃,可以看见高高的椰子树在阴霾天空里摇曳着。 该如何让两条原为平行的直线,产生交会点呢?低着头,我思考着种种的可能性。 是自身被过度纵容的骄傲,我极度不愿意成为那些整天包围在妳身边的人群之一,不甘心只能围绕着妳而进不去妳心底。 自私的要妳知道,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要主动靠近妳,我要让妳心悦诚服的来寻找我,来投奔我。 计划性的心机,是眼底不被察觉的阴霾天气。 即使如此,我仍为了这样的心眼,暗自心惊不已。 两天之后,透过班上的包打听,成功将妳的个人资料拿到手。 妳的班级、姓名、住家地址、电话,甚至连妳搭哪一路公交车、脚踏车停在哪里都十分清楚详细。 还记得包打听同学将资料递给我时,用充满同情的眼神和语气说: 「学仪啊!这学妹已经有一堆学姊学婆认她当旁系了,妳真的要去凑热闹?」 我微笑不语,道过谢,回到位子上收拾东西。 踏出教室时看了下表,五点三十分,如果数据正确,妳将会搭上十分钟后开出的14号公交车。 「时间刚刚好。」我离开学校,快步往14号站牌走去。 「江学仪,我们准备好去凑热闹吧!」我在心里跟自己这样说。 远远的,就瞧见妳背了个大吉他站在那里,一整列排队的学生中,是唯一的一抹绿。 这是第三次遇见妳,却是首次见妳穿着绿色校服,必须承认,我非常庆幸于妳的形单影只。 妳直挺挺站着,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秋夜微风吹着妳耳后薄薄发丝,映着车灯的侧脸,线条明显。 妳不耐等车的无趣,自顾自地的蹲在路边,当街跟小狗玩了起来,毫不理会旁人目光注视。 我静静靠在路灯边看妳,缓缓从皮夹里数了十八个一元铜币握在手心。 不一会,14号车慢慢驶来,司机开了车门,学生鱼贯上车,一个个掏出月票让司机剪票。 不是通学生的我没有月票,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十八块铜板投入钱箱,金属相互碰撞,叮咚作响。 车上挤满了学生,妳透过人群朝我这边望了一眼,不知是因为钱币响声引起的注意,还是妳察觉到我是这车里唯一与妳穿着相同制服的人。 不过很快的,下个车站又上来几个同校的高一生,在车上隔着人群,妳与他们聊了起来,显然妳与她们早就相识。 「嗨!阿芃、竹谊,好久不见。」妳眼睛盈着笑,「怎会在这里搭车?去补习吗?」 「对啊!不补习怎行,高中英文真不是人念的。」 阿芃推了推眼镜。 「哪像妳在国外长大的,英文根本不用担心,真的超羡慕妳耶!fiber。」 「妳不用羡慕我,信不信我上个礼拜英文作文才考34分?」 妳扮个鬼脸,伸手拉了拉滑落的吉他背带,毫不在乎的说。 「fiber,能不能问妳一个…….有点私人的问题啊?」竹谊挨着妳的身子问。 「哪方面的问题?」妳仍是一脸无所谓。 「为什么大家都叫妳『fiber』?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好奇耶!」 没什么特别的。妳说。 街灯透过车窗,一阵一阵,妳的表情忽明忽灭。 公交车慢慢的行驶,从城市东边往北方移动,沿途不断吐卸乘客。 「番石榴是我心中排名第一的食物喔!」话题聊到食物,妳一直是话题中心人物。 &sby 写出了20世纪沦丧的价值观。」妳又说。 一路上妳与别人轻松聊天,从功课聊到水果、从大亨小传谈到电影。 我像个海绵,恣意吸收妳说的一切,当车缓缓转进城市近郊的住宅区,妳翩然下车。 我在窗边,望着妳的大吉他慢慢变小、变远,终至看不见。 「晚安,fiber!」我在心里轻声唤着。 这一趟「跟踪之行」让我近入夜才回到宿舍。 所谓的宿舍,不过是几个和我一样离乡背井的女学生共租的一层公寓,却是我央求父亲好一阵子才获准的自由,平时大家各忙各的,少了些同年龄室友该有的亲昵,也少了起争执的机会。 然而,不亲昵果然不代表漠不关心。 一进门,三对六只眼睛,夹带询问与担心一致朝我射来。 不想解释的我安静走向房间,门把还没转开,同班级的雅芳率先发难: 「学仪,妳还好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嗯,有点私事。」 「什么事重要到会让妳翘掉第九节小考?」 「没什么,只是单纯因为没念,留下来考也是白考。」我找借口搪塞。 「那校刊会议呢?学仪,妳从未缺席过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3 校编社的任何会议。」同为校编社的小蒋学姊语带质疑。 一群室友的眼神满是疑惑不解,毕竟在他们眼中我是个热衷社务的学妹,却竟然逃学又缺席校刊会议?难怪会引发这等阵仗。 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雅芳又爆出令我无措的话来:「妳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心一惊,表面镇定。 幸而雅芳接着打趣道:「我觉得妳最近眼神怪怪的,老是盯着英文老师猛看。」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原本紧绷的气纷顿时松缓,我顺势跟大家道了歉,转身回房洗澡。 在蒸气弥漫的浴室里,我边刷牙边擦头发,透过镜子愣愣看着裸身的自己,想起雅芳刚才无心的问句。 「妳是不是谈恋爱了?」镜中的裸女小小声的问。 「不!不是的!她是女生,我也是!怎么可以…...?」我惊愕的急忙否认。 「那么,妳今天干么跟踪她?」裸女鲜红的唇紧咬我不放。 「没有!我没有跟踪她!我只是……只是想陪她回家。」 莫名的气弱,无法多看一眼裸女的眼神,我慌忙梳洗完毕离开浴室。 十八块铜板的触感清晰印在掌心,真的,我只是想就这样一辈子都陪、妳、回、家。 (三) 行动的真正理由,通常只存在一开始的瞬间。 大脑皮质活动发酵理性,谋略家惯性隐藏欲望的深度。 而我,是等待猎物的豹。 敏锐的眼,无懈可击的耐性,势在必得。 将新鲜番石榴放进牛皮纸袋里,用签字笔写上「fiber」然后封好。 清晨六点三十分准时到校,偷偷放进妳班级信箱中。 妳会在七点半左右经过信箱,一脸惊讶的看着里面属名要给妳的袋子。 然后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四处张望,在人群中搜寻可能的寄件者。 这是连续五天里,妳收到番石榴后必有的反应。 我好爱看妳为此面露惊讶的样子!所以我总会站在不远处看着妳。 然而即使如此,妳仍是不曾发现我的存在。 时间静默且诡谲的流逝,妳闷不吭声的吃了一整个月的番石榴,让我不禁佩服妳的沉得住气。 天气渐渐阴冷,妳看起来似乎更单薄了,在学校相当活跃的妳,听说总是拎着面包到处开会,我思索着是否该在番石榴旁放罐鸡精给妳。 一天,因为准备考试太晚就寝,隔天到校时已经快七点,我往信箱方向快步跑去,想趁人还不多的时候将纸袋放进妳信箱,没想到一转进走廊,妳竟已站在信箱前。 我赶忙将纸袋偷偷放在信箱转角旁的柜子上,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到高二信箱前翻阅信件。 「今天『番石榴』迟到了。」妳的声音穿过渐涌的绿浪向我冲刷而来。 「在这等着,大概就能见到那个神秘人了吧?」 原来妳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心中窃喜如打开一罐气泡水。 「傻 fiber!人家不想露脸,看妳在这,会乖乖拿颗番石榴来让妳认吗?妳应该躲起来的。」惯性围绕妳身边的人帮妳出着主意。 「偷偷躲起来等?未免太不光明正大了!」妳一脸不以为然。 「妳们不用等了,fiber!这是给妳的番石榴!」一个人忽然拎着我放在转角边的袋子走向妳。 我认出她是在选社团时跟妳在一起打闹的同学。 「李湘云?原来神秘番石榴人是妳!」妳表情展露原属于我的惊诧。 妳身边同学鼓噪了起来,七嘴巴舌: 「湘云妳装什么神秘啊?送东西都不署名的。」 「早就知道妳在暗恋fiber了啦!」 「湘云妳完了,妳会被吉他社的唾弃到死!」 「对啊,妳会被fiber的拥护者追杀的!」 妳红着俏脸用眼神制止话题,盯着李湘云手上的袋子,「真的是妳送了我这么久的……礼物?」 「嗯,没别的意思,人家只是听说妳很爱吃番石榴,所以才这么做。」 李湘云平静迎向妳的目光,脸上表情出奇柔和,无畏四周的鼓噪言论。 她竟然可以说谎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我简直无法相信我所听见的! 「那,谢谢妳了!番石榴很好吃。」妳接过袋子,淡淡的对她说。 「这一句感谢,本该是我应得的啊!」我在心里无声吶喊。 望着妳转身并离我越来越远的背影,愤怒、不甘心与被掠夺的情绪郁结在胸口。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信箱前的学生越聚越多,来来往往喧喧嚷嚷,淹没我心里碎裂成块的声音。 (四) 如果,信任与猜忌,都是人类的天性。 那么,自私与掠夺,必定是人类爱情里的兽性。 森林中的兽,没有受伤。只是,怀中的猎物,被掠夺了。 我将妳浅搁在我湛蓝一片的心底。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像是深深海底那株被海洋包围住的柔软海草,不见日光。寒冷。 期考那一阵子,我总是会利用午休空档独自一个人溜到游泳池游泳。 不是为了锻炼体力或其它,单纯的,只是想泡浸在水里,游成一尾鱼,悠然飞翔水里。 感觉冰冷液体从我的后颈、手臂、发丝滑过,我是鲸鱼,来回在海草周围,随着潮涌起舞。 每每自泳池起来后我总能获得平静,就好像与妳做了一次愉悦对话。 虽然,在现实中,我依然没有这样的机会。 但是,「机会」这种事,远比「缘分」还要荒唐任性。 期考后两周是校庆活动周,一整个星期学校都排满了活动。 但这在编辑社却扬不起任何涟漪,编辑社一向只做校外的专栏,校内活动概不参与。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4 所以当其它社团正沸沸扬扬的盛赞青春,编辑社则依旧按照既定的步伐悠然踩踏文字刻痕。 但清闲不代表就真的可以置身事外。 傍晩六点,天色已入夜,似遇热溶化了的巧克力,空气中甜泞气息,蒸发。 我被爱凑热闹的雅芳拉着往校庆晚会的舞台方向走去。 学生们散布在校门口、操场上、礼堂内外,褪去清一色的绿,绽放绚丽,是活力。 是一袭袭的青春糖衣。 雅芳拉着我坐在靠近舞台附近的位置,一面喝着甜到可以当糖浆的麦茶,一面欣赏表演。 几个表演节目过后,我开始耐不住人群扰攘,雅芳知道我的个性,也就放我独自离开。 背着书包踩着地上的落叶声,我往校门口走去。 经过升旗台,我看见两个人的背影在楼梯边,一个抱着吉他在练习,一个翻着谱,前奏听起来好像是某部老电影的主题曲,吉他声显得有些紧张。 「是待会要表演的表演者吧。」我边走边想。 此时,弹吉他的人开始唱了起来: 「you don’t&o……toubsp;to feel……love is……… love is love is nothing……without you……love……」 风吹散歌声中某些字音,但是那清晰流利的咬字,唤醒我镌刻在心板上宿命祭文。 我被点中檀中死穴,瞬间驯化 是妳。 我停下脚步,靠在墙边听妳一遍遍练习,也听见了妳的不安。 「间奏第二小节的这两个和弦总是换不顺,真怕会拖拍子。」妳咕哝,一面烦躁的将弦刷得很用力。 我隔着墙猜想妳嘟着嘴、皱着眉的表情。十足的孩子气。 「台下的人又不一定听得懂拍子,妳不用担心啦,我觉得还是唱的部分比较重要嘛,不会有太多人去注意吉他的,妳放心吧!妳唱英文真的很棒耶!」妳身边的人安慰妳,嗲劲十足的嗓音,是李湘云。 「我宁可唱歌走音,也不愿吉他弹错一个音!湘云妳去礼堂看表演吧,我可以自己翻谱。」 妳把话说得很冰冷。 「没关系啦,那些表演我也没什么兴趣,我在这陪妳吧!一定是天气太冷让妳手指不灵活,待会我买热咖啡给妳暖暖手好吗?」 「我不是孩子,不用人陪,况且妳又对吉他没兴趣,妳不会觉得无聊吗?」妳不领情。 「不无聊,怎么会无聊?妳在这里弹吉他唱歌给我听,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但我觉得很无聊。」妳冷冷打断对方的话,拿着吉他起身就往礼堂走去。 李湘云仍是紧紧跟在妳身后,即便是妳说了如此不留情面的话之后。 这人果然还是腻在妳身边,霸着妳的空间。 忌妒变成了空气,而我无法控制越来越用力的呼吸。 看着妳走远,我走上妳坐着弹吉他的地方,想着刚才的对话。 黑暗中冷不防踢到东西,拾起一看,竟是妳的吉他谱,应该是妳走得太匆忙将谱忘在阶梯上。 我拿着谱飞快冲进会场,想象遗失谱的妳该会有多着急,很想亲手交给妳,怎知在这当头竟然寻遍会场也不见妳踪影。 眼见吉他社表演在即,只好放弃亲手还妳吉他谱的机会,我随便拿一张纸写上妳的英文名字,将纸订在谱上,交给一名吉他社的社员,请她无论如何要在表演前把谱送到妳手上。 交代完,我坐回位子上等着看妳的表演。 然而,这一夜我并没有等到妳的表演,直到晚会结束,都不见妳身影。 难道妳没能及时拿到谱导致无法上台表演?或是因为跟李湘云闹得不愉快而情绪不佳? 走在散场的人群中我猜想着各种合理解释,关于妳缺席的表演。 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拉了一下,我抬起眼定神一看,竟然是妳。 妳睁着两颗圆滚滚的眼睛直盯着我看,我吓了一跳,书包险些滑落地上。 「学姊,抱歉打扰一下,方便请问妳一个问题吗?」妳说。 我力图镇定,假装神色自若的拉了拉书包,将手插在外套口袋,正眼迎向妳的目光:「问吧!」 幻想过百万次与妳第一次面对面交谈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扰嚷人群之中,天晓得我有多紧张! 「这谱是妳捡到的?」妳拿出妳的吉他谱。 「是我捡到的,没错。」我点头承认。 「one more&iht?」妳说的很小声,近乎呢喃。 「sure!」我飞快回答。笑意在妳严峻脸庞倏然即逝。 妳将谱拿在手上,用手指着那张写着妳名字的纸条问我:「这是学姊妳写的吗?这张纸上的字?」 「这很重要吗?学妹?妳该不会是来嫌我字写得太丑了,要我改进吧?」 我突然发现逗妳莞尔一笑是种幸福,妳笑起来相当好看,只是妳从来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这是妳写的啰?亲手字迹对吧!」妳追问。 「是,是我写的,真是败给妳了,只不过是一张纸条,怎么认真成这样?」 妳没搭腔,愣愣出神。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妳,发现妳比我想象中高一些。 妳穿着白色棉质上衣、深蓝色牛仔外套与牛仔裤,有一双修长的腿,把牛仔裤穿得挺直好看,妳的肩膀很单薄,外套在妳身上显得过大。 望着妳的侧脸,小小的嘴唇,挺挺的鼻子,大而深邃的眼睛,活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其实妳真的很出色,虽然我知道妳对这样的评论总是不屑到极点。 第一次见面,我们就这样在操场边沉默了近三十分钟。 「晚了,如果妳没其它问题,那我要走了。」我打破沉默说着。 「嗯,谢谢学姊。」妳挂着静静的笑。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5 「妳还不回家吗?校规规定,高一生可不能在学校待太晚喔。」 「这样会给众高年级学姊们造成压力对吧?」 「当然,高一就在学校赖到晚上十点,妳叫那群高三的学姊干脆以校为家好了,她们可是已经横躺在联考巨轮之下的人了呢!」 「学姊,其实我早就怀疑有人是在学校操场搭帐棚夜宿的,无论我多早到校,福利社好吃的蛋饼总是卖光,放上明日请早的牌子,所以福利社与高三生肯定有勾结。」 妳煞有其事的说笑,我也被妳逗得活泼了起来。当然这纯属玩笑,学校平常一到六点就会熄灯,谁都不能逗留,只有今天是校庆例外。 我们并肩走过操场、走出校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到了该跟妳道再见的路口,我忍不住失落,真盼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尽,然而真的太晚了。 「那,再见,学妹。」我不舍的说。 「嗯,学姊再见。」妳背着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着说。 「今天很高兴认识妳喔,fiber学妹。」 「妳应该已经认识我两个多月了吧,学姊?」妳带着笑意的眼定定看着我说。 顿时之间我不明白妳眼神里的意思而呆愣在原地,只能看着14号公交车慢慢驶近候车亭。 乘客鱼贯上车,妳剪过月票之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车缓缓开动,我带着一脸不解与疑惑朝妳挥手,妳突然拉开车窗,扯着嗓门对我大喊: 「谢谢妳送的番石榴!谢谢妳!看了两个月的字迹我不会忘记!」 (五) 友情与爱情,两者之间的界线是那么不明显。 相隔在妳我之间的,适用于什么样的度量衡呢? 等待是种锈,是强酸亦是强碱。 一点一滴腐蚀掉我的心。 几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一口气狂奔回住处。我知道我必须如此。 不被预期的交集,意外的超乎现实,不得不藉由脚下快速交错移动的步伐来换取真实。 硬底黑皮鞋因摩擦而灼热,黑夜城市千万火光,我是绿色流星。 回到宿舍我拉着正在背单字的雅芳,诉说今晚的相遇,她的单纯与善良,常常能令人不由自主的向她透露心事,我对妳的执着,她也略知一二。 她听我杂乱的说着,皱起眉问个仔细:「等等,妳是说,那个学妹终于知道送番石榴的人是妳了?」 我顺了口气,「嗯,她好像知道了,因为她对我说谢谢我送的番石榴……」 「那之前那个冒充者呢?那个叫什么云的那个?」 「李湘云。」 「对啦,那个李湘云呢?她有没有说什么?她不是当冒牌货当得还挺得意的?」 「我不知道关于她的情形,反正现在真相大白了就好了。」 「欸,学仪,我觉得喔……妳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fiber学妹喔?」 雅芳搓了下手,显得有些别扭,停了一停又继续说:「唉呦,我的意思是说……妳喜欢她好像已经不只是一般的喜欢了耶,好像是爱上她了..….唉呦!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啦!妳别理我、别理我!」 雅芳涨红着脸,不停的搓着手,不一会就跑去阳台收衣服。 我静静思考这个问题,沉默是对外界所有疑问的完美解答,却不是蒙骗自己的好方法。 跟雅芳道过晚安,我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摊开明早要考的单字,奋斗了半小时却一点也念不进去。想着妳背着吉他手插口袋的身影,说着吃不到蛋饼时的神情。也想着雅芳欲言又止的疑问。 对妳的在意,会不会只是一时新鲜?对妳的迷恋,会不会只是因为妳身上有我所没有的飞扬与风采? 广播里正播放着陈升的「然而」--然而妳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的喜欢,每个早晨我发现妳在我身旁…... 我决定不去思考这没来由的一堆「会与不会」,就算对妳的感觉真的是爱又如何?或者该说,又能如何?世界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更不会因此而停止转动。 望着镜子里那个满嘴牙膏的自己,挤眉弄眼一番后,我打开日记记下今天的结论。 合上日记。关灯就寝。期待明天。 校庆晚会过后的接连几天,不如我预期,妳并没有因为知道了我而采取主动的接近。 妳依然像微风一样淡然,在人们的注视之下,踩着自己的节律过生活。 一到学校,妳会先帮桌上的黄金葛浇水,在社办吃午餐,每天下午跟朋友打篮球,除了身边少了李湘云这个跟班之外,没有任何改变,我之于妳,仍是不具意义。 眼见寒假即将到来,妳依然离我很遥远。 不甘心只能这样子挂着期待回到彰化家中过寒假,正暗自盘算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去主动找妳,竟意外在班级信箱里拿到妳给我的一封信及一卷卡带。 卡带是妳在一中吉他展时自弹自唱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妳的童音显得更重了些,我边听边笑了一整晚,而信签里只短短写着妳演唱的歌词。 第二天中午我带着几张专辑,到妳班级教室打算拿给妳听,知道妳对音乐的执着,希望妳会有兴趣。 远远的,就见妳班级教室外闹哄哄的围了一群人,我随便抓了一个学妹问起妳。 「不好意思,请问fiber在吗?」 「学姊找她啊?她现在不在班上耶!」那位学妹看我一眼,目光便又转回教室内人群聚集的地方,神色相当关心。 「那,有人知道她去哪里吗?呃……是这样的,我有东西要拿给她。」我红着脸说。 「欸,学姊,其实我们也在找她啦!她应该待会就会出现了,班上已经有同学跑去找她了,不然学姊可以在这等她啊!只是待会她可能会有点麻烦就是了…...」学妹若有所指的说着。 忽然我发现教室内似乎有哭泣与尖叫声,我走近窗台边,还没能看清楚教室内的情形,总教官已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6 经一脚踏进教室。 围观人群稍稍散开,我看到一个穿着体育服的女生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满脸泪痕,鲜血泊泊从她左手腕流出,地上满满一大滩。很美的鲜红色,令人心惊的艳。 她是李湘云。 我不发一语默默走回教室,开始推敲所有的可能性。 训导处开始广播妳的名字,一次、两次、三次….. 下午四堂课大家都议论纷纷,有正面的,当然也不乏攻击性的评论。 「这下妳可名副其实的红透中女中了。」我在心里担心的想着。 好不容易捱到第九节的历史考试,我草草交卷后抓了书包便往教室外跑。 撇见一旁雅芳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对她苦笑了下,握着十八块钱,直冲十四号公车站牌。 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见妳一面。 凭地址找到妳住的地方,简洁干净的楼房,正值晚餐时间,隐约看见人影晃动。 不想惊动妳家人,站在屋外的我,忐忑不安。 这是个很安静的住宅区,两层楼高,米黄色搭着桧木质色装潢,很舒服的居家感。 不禁想起自己彰化老家那栋红砖瓦砾的传统老厝,斑白风雅的老房子,有个只要抬头就可看见天空的天井,夏天夜里,一家人都在那里乘凉。 小时候,父亲总爱将配酒吃的花生米排列在地上,就地教起天文星象学,北斗星有七颗,长成这样,猎户星有三颗,排成这样……我穿着粉红色绣有咖啡色娃娃头的洋装,蹲在地上抬头看父亲带着笑的眼睛,夜空里最清亮的一颗星宿。 在满天星斗与花生米之间流逝的,是我的童稚以及父亲的青春。 我将思绪收回,都会风格建筑物映入眼帘,刺眼得令人晕眩。 我闭起眼睛,干巴巴吞了几口口水,将天井夜空拌着父亲的啤酒味一并咽下,玩弄着手上的表带,想起好一阵子没回家,也该是时候回家一趟了…… 一声轻唤将我从乡愁情绪中拉回现实。 「学姊?is that you?」妳站在窗户边,惊讶的看着我。 原本斜靠在墙上的我赶忙站起来,慌乱往前走了几步,还没答话,妳已翩然而至。 「站很久了?」妳看着我被风吹了好一阵子的乱发问道。 「还好,比牠早到些。」我指着正经过路边的一只黑狗说。 妳靠在墙边笑着,左手握了一杯水,身上穿着深蓝米白条纹睡衣,悠闲气息,浑然天成。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跑到这来找妳?妳都没有好奇心的吗,学妹?」我力持轻松的笑说,脑海浮现那片滴落地面的艳红。 「好奇心?有啊!比猫还严重呢!」妳缓缓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但同时我也比猪还懒惰,懒得猜、懒得想、懒得问。」 「也懒的解释?」我试探的问。 「解释?」妳疑惑。 我耐不住性子干脆挑明话题:「今天中午妳好朋友不是出事了?闹得全校皆知,谣传说是为了妳。」 此话一出,我立刻感到懊恼,恼自己如此沉不住气。 妳垂着眼,低头思考,风冷。场面更冷。 「学姐是为编辑社采访而来的吗?什么时候校刊开始对校园八卦新闻有兴趣了?」妳的讽刺优雅且冰冷,武装性十足。 「与校刊无关,只是……只是我的一个同班同学是那位学妹的直属学姊,是她托我打听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才不想站在这里吹一、二小时的风呢!」临时抓了个借口掩饰对妳的过度关心。 「没关系,如果妳不想解释就算了。」我以退为进,刻意这样说。 「不是不想,是懒。」妳一脸无谓。 「别人的臆测,可能会带有恶意中伤的攻击成分,妳真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是我在替妳紧张。 「攻击成分?让他们去说,干脆说我是同性恋好了!懒得理会!」妳说得一派轻松,我却因妳这一句话面红耳赤了起来。 头一遭被人当面说出「同性恋」这个字眼,而这个人竟然还是「妳」!我立即像被尖针挑起最敏感神经般的坐立不安。 「好吧,那就当我没问过、没来过吧!很晚了,我得走了。」我急着想逃离,深怕眼底心事被妳察觉。 不等妳道别,背起书包红着脸离开,背后妳以灼热目光相送,视线阻断在街角一个转身,我加快脚底速度,希望还赶得上末班车。 回到住处,疲倦的瘫在床上还打了几个喷嚏,吹了一晚冷风,现在头疼欲裂。 领教到妳强烈的自我,以及个性中较不柔软的那一面,发觉我在妳面前反而像个学妹似的。 如果说,妳因外表而引人注意,妳那自以为是与思考方式,才是令人忍不住想窥探的诱因。 就像深入丛林的探险。 感冒了几天,过着没天没地,近乎冬眠的日子。 一早拧着鼻涕写早自习的国文小考,钟响交卷,雅芳马上拎着一包舒洁凑过来。 「妳还好吧?要不要看医生?」 「我还可以……」我虚弱的回答。 「下午两节体育课我看妳干脆请假去看医生吧!反正体育课。」雅芳关心的替我盘算道。 「等等再说……」此时我只想找个栓子把鼻子塞住,橡皮的那种。 感冒让鼻子变残障,却没伤及听力,趴在桌上休息,听着同学谈论关于妳的事,心情有点复杂。 突然间,谈论声音静止了下来,正想睁开眼睛看看怎么回事,雅芳已经一把抓住我: 「学仪、学仪!那个学妹……那个……她来找妳!」 「谁?」我头昏脑胀的问了一句。 「那个学妹啊……她在教室外面!说要找妳….…」 没等雅芳说完,我猛地起身走出教室。 妳竟会主动找我?着实能满足我小小的自尊,强打着精神踏出教室,然而等在那里的不是妳。 是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7 左手还包着纱布的李湘云。 (六) 我渴望,与妳并肩同行而无须任何顾虑。 我渴望,妳重视我的存在。 我渴望,住进妳眼底而再无他人的位置。 我渴望,妳明了我的渴望。 清晨六点整,时分针将圆纵向一分为二的时刻。 星期天清晨的火车站,少了通勤学生点缀,理所当然的冷清安静着。 灰蒙蒙的天色,早餐车上腾腾白烟依旧,整齐排列着三明治,那股温暖,让我不禁想起雅芳。 雅芳是个窝心的室友,会在我熬夜写稿不眠不休忘餐忘食之际,适时递上热面包、热牛奶来关心。 然后端着不以为然的表情叮咛我:「饥饿感是创造力停滞的主因。」 过了月台、剪了车票,拎着三明治靠在椅背上等火车。 望着手中绿色带碎花纹的车票,开始犹豫了起来。 车轨远方禁制灯在雾影晨曦里,幻化成记忆里的那双湛红炙热眼神,目光所至,白日犹如夜魅。 我闭上眼睛,一笔一笔的陷入回忆勾勒的原型里。 因割腕而闹得众所皆知的李湘云,意外出现在我教室外那天。 曾经远远见过李湘云几次,但我的目光始终围绕在妳身上,这么近距离打量她还是第一次。 「妳是学仪学姊……编辑社的?」她谨慎问道。 我点点头,隔着一步距离迎向她的目光。 她双手环抱,斜倚栏杆,瓜子脸配上丹凤眼显得沉稳而古典,长而微卷的头发整整齐齐塞在耳后,若非亲眼所见,决计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与那天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精神散涣的学妹是同一人。 我感受到她也以同样打量的眼光在我身上检视着,游移着。 「不好意思突然跑来找妳,学姊。妳忙不忙?高二的课重不重?」 李湘云瞇起眼睛说,裹着厚重糖衣的语气,黏腻。 「还好。」我朝躲在墙边偷听的雅芳挥了挥手,示意要她离开。 「有件事想请妳帮个忙。」李湘云拿出一张车票。 「这个星期天,我们吉他社要到中正大学参加民谣创作比赛,总共有十个人要去,fiber也有参加,她准备很久很久了,到时候一定很厉害的,原本说好我要陪她去的……」说到这里意味深远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但是前天她突然告诉社长说她不参加了。」 为什么?花了好大力气才将这个问号隐忍住不说出口,对妳的关心不愿被人察觉。 尤其是在妳这样一个同学面前。 见我没多大反应,李湘云继续幽幽说道:「fiber准备的那首歌她是写给送她番石榴的那位朋友,fiber说如果对方听不到她就没有演唱的必要,她决定不参加是因为确定那位朋友不会去听她表演。」 我记起那天在斑级信箱前,被掠夺的不甘与愤怒。 「有另一种可能,说不定她只是知道了原本认定要感谢的人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伤心被欺骗,所以决定放弃退出,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冷冷攻击对手。 攻击,并守在伤口旁,等待泊泊鲜血从伤口渗出。 李湘云忽视这次攻击,「真的希望fiber能参加,因为她真的练了很久,请学姊将车票交给那个人,如果那人真的关心fiber……三天后请她务必上火车往嘉义去。」 语气称不上请求,倒像威胁。 「妳凭什么认为我一定知道那个送番石榴的人是谁?」 一直沉稳面对我的李湘云像终于耗尽耐性,脸色骤变,由红刷白。 抚着左手腕的伤,红着眼直盯我一字一句的说:「我就是知道。」 一对眼睛有如刀上血光,夹带挑战与竞争的火焰,缓缓淡出,慢慢只剩一个小红点,终至消失不见。 扑鼻而来的铁锈味与铁轨行驶独有的摇晃感,让我从回忆的河流上了现实的岸。 六车a排33号,靠窗。是我。 六车a排34号,靠走道。会是妳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一个中年男子拎着杂志,慢慢朝我身旁位置走过来。迈士发腊的气味。 清晨七点三十八分。嘉义。到站。 一步出车站,出租车司机全涌了上来,好生为难。 为难的,仅仅只是因为有太多的选择能选择。 正当我无力呆立在司机群中,却瞥见妳穿着风衣骑着机车出现,正直直往我方向而来。 「学姊,真的是妳!刚才远远看见还以为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妳。」 妳单脚撑着机车伫立在我面前,头发微乱,旅人般的神情,有风的痕迹。 「偷骑机车喔?小小年纪不学好,不怕遇上警察啊?」我指着重型机车笑着说。 「很怕。不过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 妳缓缓下车,熄火,将钥匙递给我,「因为,现在轮到妳怕了!」 妳语调轻松,挟带不可抗抵的笃定。我接过钥匙,发动引擎,感受妳在我身后的重量。 「先说好喔,我也还未满十八岁喔!而且躲警察功力很差的,万一被警察拦了怎办?不害怕呀?」 妳点点头。说怕。 「那为什么要我骑?」我问。 「因为骑了两个小时,累了。」 两个小时?我在心里诧异着。 「没错!我是一路从台中晃荡到嘉义来的!」妳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载着妳滑行在嘉义小而单纯的街道,妳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笑容有孩子模样。 冷风吹散我拢在颈后的马尾,发丝飘上妳的脸庞,妳一边打喷嚏一边笑说:「好个年少轻狂、口水飞扬……呜?」 尽管我路不熟、车速慢,这条路终究有终点站,很快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8 中正大学映入眼帘。 我熄了车,与妳并肩走入校门,满眼翠绿,盈然入目。 妳兴奋的跑向阳光,站在小叶榄仁树下一边使劲踩着枯叶,一边回头笑着对我说:「我对干枯落叶这种干燥音质是毫无抵抗能力的,所以每次看到像这样一大片,就忍不住要踩上一踩。」 从叶片间筛落的光线,映在妳带着笑意的眼睛,一频一笑深深吸引着我,望着,不由得入了痴。 走在妳身后,穿过典雅的桥、喷水池与一栋栋系所建筑,面对有着宽广绿地、红砖建筑的大学校区,偶有结伴成群的年轻男女,边笑边闹自我们眼前走过,洒落一地诱人芳华。 蒸腾过的青春,自是香甜。 「值得所有高中生花费三年青春所拼取的……也许就是这份辽阔吧!」我想着礼拜一的小考暗叹。 低头数着地上的红砖块,思绪徘徊在现实与虚幻之间,一个不留神,迎面撞上正回身看着我的妳。 拎在手里的钥匙,应声落地。 「想什么?这样愣着?」妳说,并弯下身拾起钥匙。 「哪有?都不知道是谁……走得好端端的就突然站着不动了…….」我红着脸反驳。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好像还不知道妳的名字,总不能老是叫妳『编辑社的学姊』,或是『送番石榴的学姊』吧!」 妳站得笔直,突然伸出右手,一脸认真的开始自我介绍:「妳好,我是高一四班的张译儒,散漫爱玩、个性懒惰、成绩很烂、歌声很破,高兴认识妳,以及妳送的六十二颗番石榴!」 「呵呵呵,我是高二八班的江学仪。」 我被妳正经八百的动作惹得藏不住笑,于是伸出手,握住妳的手心。 模糊中,一阵异样情愫袭上心头,如果这样的十指相交是朋友间再自然不过的碰触,为何我心中会升起一股不舍得松开的放肆? 然而事实上,我毫不犹豫地松了手,当我察觉有人在不远处注视着我们的时候。 更坦白的说,我几乎是低着头甩开了妳的手。 「嗨,fiber!妳还在这里干嘛?阿渊学长好像一直在找妳喔!要不要一起走?大家都在礼堂了。」 一个背着吉他的男生慢慢朝我们走过来。 「我偷偷跟妳说喔,我们林嘉渊学长今天可是帅到不行哩!刚刚还有女生跟他要电话耶!」 男孩捉狭的看了妳一眼,立刻补上一句:「不过他都没有给啦!他一直在找妳,欸,走了啦!妳比赛都不用热身准备的喔?」 他用手上的歌本拍了一下妳的肩,「中一中吉他社」几个大字闪过我的眼前。 「我不一定会过去,麻烦你跟阿渊说一声。」 「干嘛不去?湘云不来,妳来了也不参加,妳们是怎么一回事?」男孩急得直跳脚。 「我跟社长说过我不参加了,连吉他都没带呢!你快去礼堂吧,错过比赛就可惜了,我想在这大学学区里逛逛,帮我跟大家说一声吧!」 妳摊着手走向广场,「死不听劝」四个字全晾在脸上。 眼见劝不动妳,那个男生只好在叮咛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悻悻然的离开。 妳的固执,比岩石更难以撼动。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妳又何必骑了大老远的车到嘉义来呢?那个叫林嘉渊的又是谁? 疑问占据我思绪,脑海又浮现李湘云冷冷的眼神。我在心里隐隐打了个冷颤。 一阵风来,吹倒大楼前的脚踏车,几十辆像骨牌一样全倒在一块。 我收回远眺的眼神,看着妳问:「为什么不参加比赛?」 「为什么突然甩开手?」妳以问句响应,语气淡然,却直接得令人惊恐。 那一瞬间,从妳眼里清澈的倒影,彷佛看见我也正质问着自己。 妳见我不搭腔,便摇了摇手,挂着笑说:「学姊不用太在意我的话,其实,每次当有人问起我不想回答的问题的时候我都会这样,不自觉的用另一个问句来回答别人。呵,只是企图转移注意力而已。」 「嗯。」我微微应声。 「现在呢,学妹我要做一件有辱校誉的坏事,需要学姊的帮忙喔!」 妳站起身拍拍裤子,蹑手蹑脚的往倒成骨牌状的脚踏车堆走去,笑得有些兴奋。 我看看脚踏车又看看妳,顿时明白妳的意思。果然是件有辱校誉的坏事。 不得不站起来替妳把风,因为妳竟然在大白天公然偷起脚踏车来了。 不知道该佩服妳的胆识过人,还是我的勇气十足。 五分钟后,我们共骑着一辆黑色的脚踏车在校区里闲晃。 妳一脚一脚的踩着踏板,我轻搁在妳腰际的手,不敢放上丝毫重量。 校园很大,斜坡多,骑不到十五分钟妳已满身大汗。 一路上,我们欣赏着高密度的植物与穿梭林间的鸟声,聊着音乐、说着未来。 午餐坐在操场边以面包解决,时间愉悦以光速飞逝。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问及妳父亲时,妳微愠的口气,以及得知妳竟是素食者的事实。 「问妳喔,我们现在骑得这么高兴,万一被车主发现了怎么办?这下可是人赃具获。」我好奇的问。 「妳会害怕吗?」妳反问。 「当然不会啊!又不是我偷的。」 「我也没偷的啊!我是用借的,谁叫车主不锁车,再怎么说我也是有付租金的。」妳倒是理直气壮。 「租金?」我诧异的问。 妳转过头来说:「好吧!既然妳这么好奇,那我就带妳去见车主。」 我们将车骑到举办比赛的礼堂旁停下,走入会场。 偌大的厅堂里,人影幢幢,人声鼎沸,一阵晕眩感袭来。 又是这种令人犯头疼的场合,我不自觉皱起眉。 看来比赛已经结束,到处都是拿着吉他四处钻动的人影,一个穿着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9 黑色连身长帽t恤加上大牛仔裤,手上拿着奖杯的男生一看见妳便拉着妳说话。 难道他就是车主?我暗想,一股酸味自心坎涌上,自尊心作祟的我不想打扰妳。 正想离开会场随便找个地方窝下,一个围着橘色领巾的女生忽然拉着我就开始说话:「妳是那个送番石榴给fiber的学妹对吧!姓江,对不对?湘云有提过。呃,我是吉他社社长林文华,高三,十八班。」 「学姊好。」我勉强挤了个笑容,隐隐感到学级所产生的压力。 「妳对fiber挺好的喔。」她热络的拉我一起坐在椅子上。 「呃?会吗?大家对她都很好啊,不是吗?」 「我说fiber她呀,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想亲近的女生,洒脱、爽朗、不做作,疯起来像个孩子,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好。大家都很疼她、保护她,但是呢,就因为这样,很容易引起一些舆论方面的误会。」 她点一眼跟妳说话的男生,意有所指的说道:「妳知道吗?那个男生,就是站在fiber旁边的那个,今年中正大学外文系一年级,他们是情侣喔!以前他还在念一中时候,fiber还在念国中,就整天跟他腻在一起练琴哦……」 耳中响起闷雷。晕眩感一记又一记。一波更强过一波。 我不知道之后社长她还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眼前浓得化不开的橘色图腾里,竟倒映着妳的笑脸。 「学姊?学仪学姊?还好吗?」妳蹲在我椅子边摇着我肩膀。 与妳四目交接,妳眼中盛着关切。 我竟然有想紧紧拥抱妳的冲动,甚至,我怀疑我真的做了。在心里。 「is&hing all right?」 一个咬字跟妳一样清晰的声音在妳身后响起,唯一差别是这声音来自妳身边的那个男生。 他大方的对我伸出手:「妳好,我是译儒的朋友,国中学长,林嘉渊,妳可以叫我sam。」 「你好。」我淡淡回应。 「妳就是那个送fiber水果的学姊?久仰大名啰!」 我对他的世故,感到一阵反胃。 重整精神打量眼前这个身为妳男朋友的人类。利落的短发,浓浓的眉毛,不算英俊,但有一股气质跟其它男生不同,也许是他身上大二号size的穿著,在满是紧身ab裤的会场,显得很特别的缘故。 「ok,那单车就先借我啰,还有,恭喜你比赛得了大学组佳作,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完成,先走了!」 妳对他抛下话,拉着我就往礼堂外走去,留下欲言又止的林嘉渊,拎着吉他楞在原地。 几乎是被妳塞进单车后座的。 即使是匆忙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依然不会忽略站在一旁吉他社社长脸上的不悦神色。 冷冷的表情配着温暖橘橙色领巾,讽刺又疏离。 阳光,缓缓偎入拘谨暮色里。 妳单车踩得飞快,像是滑行在绿荫小道上的星子,迅速往山边体育场飞去。 扶在妳腰际的手,不自主地揽得更紧了些。 坐在后座我不发一语,想象妳是否也常常坐在相同位子上被车主人载着游荡校园? 一路上我维持着罕见的沉默,妳竟也只是头也不回的专心骑着车。 忧郁在心里慢慢蘸化开来,妒意像泪水,怎么也栓不住。 到了体育场的空地,妳把车一扔,拉着我就往司令台走,背后衣衫湿了一片。 「车子放这里,被偷了怎么办?」我问。更何况,这还是妳男朋友的单车呢,我幽幽在心里想着。 妳挥了挥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酸到骨子里的忌妒与忧郁,不知道妳是否察觉? 又或者,我只是个一厢情愿的跟班,妳根本懒得在乎?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隐约明白李湘云给车票的真正目的,脑海中的记忆芯片狠狠被植入林嘉渊与妳相视微笑的画面,无法拔除的痛苦。 「妳在这里等我一下,这里看夕阳很美的,可别掉下去喔!」妳把我拉到司令台顶端的台阶上,丢下一句话后匆匆离开。 我坐在台阶上,冷风称不上徐徐,有着日光余温的暖度,远方依稀的山水,是青中带蓝的色温。 不知何时妳站在我身后,傻傻的笑着,怀里抱着把棕色的吉他。 「突然想边看夕阳边唱歌,so……就跑去借了把吉他。」妳边说边递了罐罐装咖啡给我。 手热的,心暖着。 妳迎风坐下来,调好音,旁若无人的开始唱起歌来: 天空与我无关 森林与我无关 彩虹与我无关 四季与我无关 潜泳在海底 漂游浪涛间 我是流浪的海底植物 什么都不想要 妳是海中的仰泳鲸鱼 什么也带不走 其实什么都不想要 因为什么也带不走 妳稳稳弹完曲末最后一个合弦,左手食指还横亘在第三把位上。 我没有鼓掌,没喊安可,甚至不敢迎向妳眼睛。 空气里除了咖啡香再无任何气息,就这样静静注视天边最后一抹昏黄隐入铁锈色的山影。 暮色中,妳递了张纸条给我,有个性的字迹写着整首歌的歌词。 于是我知道这是妳送给我的歌,完完全全来自于妳而只属于我的一首歌。 走下台阶,还了吉他与单车,我们步行在夜色里。 沉默气氛是不锈钢化的空气,冰冷坚硬,入夜遇寒更甚。 周遭仍不乏人情温度,一对对散步的情侣,双载夜游的人们不停与我们擦肩而过。 终于妳决定打破沉默,提议要玩接龙游戏,输的人必须骑机车载对方去火车站。 「我先开始,就用『为什么』当主题吧,我们说的每句话都要有『为什么』这三个字。」妳说。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0 不等我回答,便自顾自的玩了起来,「为什么大学里都要有个湖?学姊,该妳。」 「为什么大学里都要有铜像?」我不假思索的说。 「为什么中学生不能谈恋爱?」妳盯着迎面而来的情侣,挑眉嘟嘴地说。 为什么女生跟女生不能谈恋爱?我在心里悄声呢喃。 「喔!辞穷喔?学姊不是编辑社的吗?」妳眼睛弯成了月,揶揄的笑着。 正想回嘴,远远的发现林嘉渊他人站在校门口不停张望,想是应该在等着妳。 视线收回,旋即接触妳带笑的眼神,莫名的一股气,直冲脑门,所有的醋意、妒意、怒意、爱意全都一涌而上,再也按耐不住,一口气爆发了三句不该问的问句: 「为什么陪我不去陪妳男朋友?为什么要唱歌给我听?为什么要写歌送我?」 妳停下脚步,用沉默回应我。直到一片飘落我左肩的落叶被妳轻轻拂去。 「羊蹄甲……」妳缓缓的说。 「妳输了……妳应该要用问句回答的。」 妳走到校门附近的桥边,看着湖面的倒影,忽然开口冰冷反击: 「为什么要送我番石榴?为什么一送要送三个月?为什么迟迟不肯现身?」 「因为我爱上妳了。」我说。 (七) 算不上后悔,说是惊恐也许更贴切。 昏黄湖面,那样扯情揪恨的奋力一喊,所有蛰伏与探寻皆曝晒阳光下。 自以为完美的心机,不着痕迹的掩饰,一一碎裂崩解在妳面前。 像是我一丝不挂伫立在妳眼前,等着妳来解剖。 心疼妳眼中不知所措的震惊,于是亲手为妳递上一把锋利的刀,叫坦白。 然而,这原原本本只是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私秘心事啊! 一直不后悔当时选择这样沉重的方式来响应妳。 残忍地为此赔上自尊,依然庆幸自己还有轻狂说爱的勇气。 「我爱上妳了。」 是我高中岁月里,对妳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返回台中住处,全身像虚脱一样轻飘飘地。 也许是因为曾切实地感受过重,才能体会此刻的轻,重因轻而有了份量;轻因重而有了位置。 我知道此时感受到的轻,是因为将部份重量转度给了妳。 忘了怎么离开有妳的大学湖边,忘了怎么搭上火车,甚至,试着想连妳也一并忘去。 然而,那迎风弹唱画面,散落司令台上的音符,一切仍存驻在我脑海里。 门外突然响起窸窣的步伐声音,一双蓝色拖鞋,蹑手蹑脚徘徊着。是雅芳吧。 她从房门缝细轻轻塞入一本历史参考书后静静离开,书上夹的便条纸端正写着:「明天要考历史第七和第八章,重点用红笔勾好了,妳快念吧!桌上有便利商店的凉面,如果晚上饿了可以吃。」 一阵温暖像宣纸蘸墨似的晕开来,平静的苏醒在南方阳光里。微笑缓慢爬上唇边。 有个总是记得关心妳的肚子的室友,是件幸福温暖的事。此时此刻,由衷感激。 将便条纸好好的贴在书桌前,扭开收音机,试着整理心情。 转身捡拾不暇细数的日子,为妳期待时的苦涩、与妳相处时的美好、被妳注视时的忐忑、见妳注视他人时的酸楚…….才发现,原来妳是要来丰富我的记忆的。 就这部份来说,我仍属幸运。 一切只不过是,妳选择了另一个幸运的人来丰富妳。 一个幸运的男生。 有些事,一但说出了口,就是代表着放弃吧。 仓皇在日记本里留下这句话,夹着妳的歌词一并阖上。 我是流浪的海底植物 什么都不想要 妳是海中的仰泳鲸鱼 什么也带不走 早该知道的,fiber,连让妳皱眉都不舍的我,又会拿什么来勉强妳呢? 自嘉义回来后,一改对妳的态度,将所有气力爆发在文稿创作上。 我不断的写,着魔似的、逃避式的写着,然后投稿,变卖自己的作品。 小及校刊征文、校际比赛,大至报纸副刊投稿,偶有稿费收入就是一干离乡求学室友聚会时候。 为此雅芳真跑去订了半年的联合报,并且还逃学去抽回一个价值300元的烤面包机当赠品,室友为此狠狠笑足了三天。每次被问到订报纸一事,她总满脸认真的说: 「学仪的稿费都被我给吃掉了,帮她剪贴文章是理所当然的!」 我用连自己都感到讶异的速度不停的写着,这样倾泄而出的能量,不仅替自己开拓了视野,更种下往后要靠啃食文字过活的偏执因子。 日渐沉厚的剪贴簿里,纪录了没有妳的岁月。 从隆冬到盛夏,扎实的七八十页。电风扇一吹,斗室顿现馨香。 升上高三,生存的气氛骤变。 墙上多了个每天规律变少的阿拉伯数字,平日潇洒来去的老师们,很有使命感地开始增加训话次数,同学之间互相比评的,除了模拟考分数之外还多了黑眼圈的厚度。 天气渐热,天渐蓝,庄敬楼前的芒果树果实也越渐丰熟,暖风吹送,果香四逸。 书本堆砌成的岁月里,人来疯是唯一调剂,非抢到一颗芒果不可。 挑了一个清爽的黄昏,第八节课前的空档,用竹竿加捞鱼用的网子自制了一个摘芒果的工具,跑到二楼摘取根本还没熟的芒果。 雅芳用网子朝树上捞了大半天,竟然只勾下一个,而且还小得不知道能不能吃。 「为何非得要吃学校芒果树上的芒果啊?市场买给妳好不好?」雅芳喘嘘嘘的问。 只见她颓然趴在围栏上,不停搓揉着酸痛的手臂。 我笑着将手中唯一的芒果用面纸裹好,放在她手上。 「听学姊说过,中女学生要是吃了学校果树上的芒果的话,联考一定有国立大学可念喔!」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1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憋住笑,一脸真诚的点头。 她捧着芒果拉着我就往班上跑。 「那走吧!我可得好好切一切,切成四十二份,跟班上同学分一分啰!放心,我会切大块的给妳,让妳一举考上台大!哈哈哈……」 雅芳清爽笑声引起球场边人们的注视,行进间,隐约瞥见球场上一个身影彷佛也正朝我们这里望来。 梦境般的身影,令心脏猛然缩紧。 几个月来一直避着妳,也许妳已经不再是我记忆的模样了,那熟悉身形真的是妳吗? 不及分辨,雅芳已拉着我回到教室。 窗外天色被染渲成半橘半紫,月亮呈半透明状升起,仪队学妹们还在操场拎着枪,拼命练习。 也许我日复一日,只在教室与补习班之间作频率单一的惯性移动,也是种认真的练习。 练习着对妳的漠视。为着我孤寂又脆弱的自尊,所以要对妳封起眼睛、锁上耳朵。 其实,并不困难。略知始末的同学们皆识趣对妳闭口不谈,交好一如雅芳,则是细心陪伴。 对妳刻意的疏远与闪避,依旧换不到妳主动的接近。 眼见褪下绿衣之日渐近,无力幽怨。心,也只能淡淡纠结。 唯有书写日记触及回忆的夜里,面对无法抑制自我分裂时的惊恐,才堪称难熬。 夜深。凉如水。黄蜡蜡桌灯下。 象限融化后凝结在空间里。看见硬生生撕裂为二的自己。 一个,存在从不曾遇见妳的世界。 另一个,则活在只。有。妳。的空间中。 持续压缩。 (八) 日子是咸的,青春是无价的,我愿意如此活过。 即便挥霍。 随着联考逼近,每天一块念书吃饭上下学的雅芳与我更加亲昵熟络。 励志要当新闻人的她,总不忘在排满读书计划的一天里,挪出时间收看电视新闻报导。 至于我,则毫无理想与志气,但求国立大学即可。 联考制度就像一条长长的输送带,学子们是输送带上的产品,磨练考验之后方能决定离开输送带的时机。同时,也是褪下青涩羽翼,展翅自由呼吸的时刻。 一个炎热又无聊下午,两人翘了自习课,溜到学校后门的「大西洋冰店」吃冰。 雅芳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否因为天气燥热,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异常兴奋。 「欸,学仪,待会给妳一张剪报,是联合报短篇小说首奖作品喔!」雅芳用汤匙不停磋弄着冰里的大豆,头抬也不抬的说。 「快考试了,我都停笔了,妳还在剪报纸呀?」我说。 「哎呦……反正妳看了就知道!」 隔壁桌来了两个背吉他的高一生,似乎是吉他社社员。 雅芳看她们一眼,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平整剪报递过来。 还没阅读,隔壁桌的学妹已经大声地聊起天来,对话里提到妳名字的频率颇高,几乎都是些「fiber学姊眼睛好大好可爱、吉他弹的真好、想当fiber学姊直属学妹……」之类。 雅芳越听越反感,朝着他们做了个恶心作呕的鬼脸后跑去上厕所。 妳果然还是引人关注的焦点吶,我暗自叹息。 深恐又要陷进因思念而纠结自卑的情绪里,于是拎着剪报,匆匆结帐后一个人先行离开。 尴尬的下午三点半,正是做什么都略嫌太早或太晚的时刻。 独自窝在图书馆,该念的书没念多少,倒是一口气读完了联合报小说首奖的那篇剪报。 第十三届联合报短篇小说首奖:童女之舞 作者:曹丽娟 这是以女同性恋为主题的一篇作品啊!我惊讶震撼之余,旋即想到妳。 于是拷贝了一份放进妳班级信箱,颇有私心地想让妳也看看这篇动人心弦的文章。 丝毫没多想,像雅芳这样一个好室友、好同窗会要我留着这篇剪报,是有特别涵义的。 也许是因为年轻,自私与粗心,一切都显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芒果的神奇效果很显然并没有发挥在我身上,炎热的夏天过去,我考上港都那所海边的大学。 初秋时分,我独自拎着行李落脚在南台湾,成为大一新鲜人。 这临海而立的泱泱校区,承载着我最终、也是最沉潜的学生岁月。 半推半避,如隐形人似,巧妙躲开所有科系迎新、校际迎新以及各式各样联谊后,大学对我而言就只剩一周二十学分的课程,与每晚五点到十点半的书店工读而已。 作息像极了睡前必听的那首卡农,平稳反复、恬静延续。遇上好天气,就到海边散步晒太阳,或过到海另一端长形小岛上,任凭留长了的发丝飘在沙滩上、海浪间。 「妳越来越像猫了!」雅芳见我劈头就说。 捧着台南有名的「再发号肉粽」,她特地南下来探望我。 「来提前庆祝妳的生日。」她说。 我低头看见大大的肉粽上果真还煞有其事的插了根蜡烛。 「提前?」我纳闷,明明是一月份生日,提前了两个多月来庆生? 「那时我会很忙嘛!」 「那妳就忙啊,不必非得要这么煞费周章。」 「我怕再不来喂妳吃一点东西,妳就要被海风吹走了!」 我回以笑,与她并肩坐在堤防上共享那贵得惊人的粽子。 「妳要多吃一点啦,上大学后妳越来越瘦越来越白,哪像我,已经胖了五公斤了。」 雅芳将大部分馅料都给了我。 「这样好啊,证明学长都很疼妳、照顾妳才会带妳吃遍台南小吃。」我说。 雅芳明显较高中时丰腴,在成大应是过的不错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2 。 「学长哪里照顾我了?根本就是我照顾别人比较多吧?我那个直属学妹的宿舍,还是我替她打点的。大学不像高中,人跟人之间薄弱得很,妳看我们高中时候跟学姊学妹感情多好……说到学妹,欸,妳知道那个吉他社的学妹考上哪里吗?」 刚放进口中蒸得香软滑嫩的香菇,顿时凝噎在喉头。 「妳忘了啊?就是那个妳送了三个月番石榴的大眼睛学妹啊,叫fiber的。」 雅芳见我不语,以为我已然忘却高中曾经有过的那份痴傻执着。 也该忘的差不多了,日子都过了这么长长一段了啊。我凝视远方点状船影想着。 记忆在胸口存放日久,不知道是否也会有变酸变馊的一天? 「嗯,她怎样,是留级了?还是重考蹲补习班?」我蛮不在乎的说。 「都不是耶,听说她念中部的医学院,真是眼镜片碎了满地,妳能想象学妹背着吉他巡病房的模样吗?」雅芳喝了口麦茶,笑着说。 夕阳溶入海里,堤防边起了风,发稍离了肩。 不想再提及过去、提及妳,拉着雅芳往岸上走,「走吧,雅芳,我带妳去逛逛市区。」 当晚,雅芳借住我租在公园二路上的套房,每月四千元,包水包电。雅芳听了直嚷房东噬血。 书店工读身分的便利,使得我房里书籍数量多得让她咋舌,洗完澡,各自拎了本书,窝在床边读。 陈升的「最后一盏灯」,反复播送一整夜。 「学仪……妳睡了吗?」在地板上打地铺先行睡下的雅芳,突然低低唤了一声。 「还没,怎么睡不着?灯光太亮吗?」我关了床头小灯,躺进被窝里阖上眼睛,也打算就寝。 雅芳缓缓翻了下身,棉被摩挲的声响在黑暗中显得欲言又止。 「今天下午在海边,我提起那个学妹……妳还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生气?」 「不会,怎么会呢?都隔那么久了,别提这个了赶快睡吧!」夜里的声音显得有些单薄。 「那……妳在大学里有没有遇到欣赏的人?像对fiber一样的那种欣赏?」 「什么叫像对fiber一样的欣赏?现在我根本对这个人没印象,雅芳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我翻过身打了个哈欠,微蒙的意识却瞬间清醒在雅芳问句出口的同时:「其实我一直想问妳,为什么要把那篇剪报寄给fiber?」 她声音有些幽怨,悄声似呢喃,我却听得一字不漏。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动声色佯装熟睡。 雅芳见我一动不动,鼻息平稳,微微叹了口气,也翻身睡下。 不知道最后雅芳究竟有没有睡着,我是睁着眼动也不动的,迎接天色由黑翻白,自灰转蓝。 起床后雅芳一如往昔,亲切温暖依旧,好似昨晚只是我独自做的一场梦。 送她去搭车,要进月台时,她靠近我给我一个很轻的拥抱,顺势将一张卡片放进我外套口袋里,说:「虽然是提前过生日,但再怎么说,生日怎能没有我的卡片祝福呢?走了,妳小心保重。」 挂着笑转身的雅芳淹没在人潮里,不知怎地,我总觉得她消失的背影竟有些落寞。 不知所以却又让人感到揪心的落寞。 步出车站,十一月天高雄仍是闷热,我掏出口袋里的卡片,小心翼翼的拆封开启,娟秀字迹立现: 这些都是我耗尽气力才到手的 总以为妳应该已经不再需要了 见了妳,才发觉还是用得上 这就是我送妳的生日礼物 尽管…… 一直希望这份礼物可以有不构成礼物的一天。 挚友雅芳 纸卡左边,竟然夹了一张妳的近照,背面写着: 中国医药学院 药学一 乙班 张译儒 无力地伫立在扰嚷街头,鼻渐酸楚,眼已迷蒙。 回到住处后,仔细端详妳的照片。 妳明显瘦了一大圈,泛白的牛仔裤加上深褐色毛衣,雪白脸色有如病容,却依然带着笑。 那曾经让我深深迷恋的笑容与神采,此刻只剩下令人不解的错愕与疼惜。 难道妳过的不好?怎会如此憔悴?心里波涛四起,措手不及,溅得又是一身淋漓。 (九) 经过一段时间调适那份黏腻滂沱的心情。 当确定自己可以以一个朋友的身分去对妳微笑、对妳关心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于是在圣诞节前夕,我搭上往台中的火车。 想见妳,想确定妳一切都好,然后安心的,放弃妳。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在那熟悉城市等着我的,竟是无尽的混乱、矛盾、与纠结。 彷佛在围棋盘上执意下西洋棋,全不对了,该对的也都没对上。 1996年的christmas eve。 独自一人漫步在狭小医学院校区里,找寻药学系班级边散步。 身旁人影匆匆,步调之快果真是医学院特有风格。 已经下午四点多,大部分的学生却仍在教室里上课,走着走着,我在一个吉他社活动广告牌前停下脚步。 弦外之音 吉他社成果展暨圣诞晚会 地点 中山堂广场 时间 十二月二十四号晚上六点三十分 我想,我知道该到哪找妳了。 烟火、灯饰、衣着光鲜的人群,夜里温度因而提升不少。 我围着淡蓝色围巾缩在角落,看一个接一个的表演者卖力发光发热。寒冷的风中默默站了一个钟头后,不禁怀念起高雄的温暖,此时,一组小有名气的乐团开始演唱,引起台下一阵骚动。 不耐这种盲目的混乱,我离开到饮料区斟了一杯热红茶。 「学姊?」 反射性抬头,转身。热茶烫洒了手,想我此刻表情肯定惊惶至极。 「学姊!妳是中女的学姊对不对!那个……我是李湘云啊!还记得我吗?」 她兴奋挽住我手臂,那被热茶烫得通红的手掌,因不知所措而僵直。 「学姊念哪一系?我念公卫系,怎么在学校都没见过妳啊?」 「呃……我不是妳们学校的,我念中山,在高雄。」我试图挣脱她环住的手。 「哦。那学姊妳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3 是来找朋友的?」 「我只是经过顺便来看看的,马上要走了,妳继续玩吧!」我红着脸说,转身离开。 「妳知道fiber的事吗?」她在我身后急急喊着。 我没有转身,脚下步伐却已凝结。空气成了泥淖,气力用尽仍举步维艰。 李湘云迟疑了一会儿,才跟上来说:「妳想找fiber是吧!她今晚不会在这里的,不过我知道她在哪,学姊如果愿意,我可以带妳去找她,现在还来得及,晚了就可能遇不上了。」 见她手中已经拎着一串机车钥匙。 想见妳的念头胜过一切,我默默点了头,坐上后座。 街上四处是人潮,李湘云机车东转西钻,骑得飞快,最后停在一家有着大恐龙的餐厅前。 餐厅里传来演唱声,嗓音沙哑技巧老练,那不是妳的声音。 在服务生弯腰低身喊着欢迎的瞬间,我立刻就看见妳。 妳穿着白色polo短衫,蓄长了发轻拢耳后,低头拨弦,目光来回在琴板与琴谱之间再无旁鹜,及肩长发屏蔽了妳本就尖瘦的脸庞,灯光下更显得憔悴苍白。 至今,我竟然还是能够在人群里,一眼就搜寻到妳。 一股熟悉的恐惧感,再度掳获我。 「fiber她……身体不太好。」李湘云瞄了一眼台上的妳说。 「不太好?」 「嗯,高三时有一次体育课,她跑完操场两圈就昏倒在跑道上,把大家吓坏了,送去医院时还全身发紫,请了一星期假,之后,她越来越常喘也越来越瘦,我那时可担心死了。」 她搅动杯子里黄色液体,黏腻神态不减当年。 「那是什么病?」我语气异常平静。 「fiber她心脏有问题,妳知道她吃素吗?她从小就吃素。」 「心脏问题?」我试着忽略她的废话。 「她总爱笑着跟我们说:『瞧!我那有个性的心脏,心情好时,跳四下停一下;心情不好,四十秒才跳一下。哈哈哈。』妳知道吗,她还笑得出来耶!fiber真的是那种快死掉了,还记得要说笑话的人。 」 是这样的吗?这是妳面容苍白的原因吗?凝视炫丽灯光下一身白的妳。心绪浮动。 一曲演唱完毕,掌声四起,李湘云不仅鼓掌得特别大声,还叫着妳名字。 于是妳抬起头,朝这方向看了一眼,随之淡然收回视线。 也许已认不出我了。我想。 演唱结束,妳边收拾边跟身边键盘手兼主唱的女生低声交谈。 那是整晚第一次见妳露出笑容,很幸福的那种,也是从不曾在妳脸上见过的那种。 妳背起吉他,离开舞台,正犹豫要不要在妳离去前主动打声招呼,妳已经朝我走了过来。 随着身影渐渐清晰,我呼吸越显凝窒。 好久不见。妳说。 三年来的武装、坚持、调适、与自我欺骗,尽数崩毁在瞬间。 不若梵谷丰厚浓郁,亦非康丁斯基的超脱尖薄。 你坐下。你沉默。总不忘微笑。你是幅神秘主义的画作。 李湘云替你端来一杯咖啡后跑去吧台聊天,我看见她左手腕上那虫样般蜿蜒的疤。疤,尚未淡去。那么记忆呢?又该拿什么来粉饰? 「很好看。在你身上。」你说。 眼神定落在我脖子上围巾好一阵子。才又飘离。巧合吗?也?。你颈上挂的坠子,我的围巾,都是舒服的蓝色。 我试着开口说话,轻松闲聊课业、未来、以及大学生活。 而你只是像取暖似的,专心的捧着手中的咖啡,安静扮演听众。 这是挑不出缺点的表演。该点头时绝不犹豫,该凝视时绝不逃避。 满分。毫无疑问。 完美的聆听者。档我在心门外的谦卑技俩。 肯定有些什么不知名的精神性物质,在你心里产生了。 让你这般!既灰又沉。 令人害怕。三年后这样的你。我爱。更爱了。「聊这么久?老朋友吗?」 那位主唱兼键盘手走过来搭着你的肩,凑在你耳边问。 她的唇与你的耳,几乎是以度量不出距离的方式存在。 「别太久喔,东大还有一场舞会在等呢!」 她笑着轻吻着你的脸颊说。 若有似无抛来微笑一记,形同炫耀,足以宣告你的所有权。 这一幕画面让我不住的起了诅咒之心。「狂人一个,别介意。」你替她缓颊。我努力吞咽着酸楚。「圣诞夜,是该庆祝的。我远道而来,没想到这么能巧遇到你……」 「你好好玩的吧,反正,挤夜车回高雄是我最内行的事。」我展开攻势。 直击你的弱点。过度善良。 你眼中闪过一丝拉扯,随即恢复一惯淡然。情绪波动。今晚首次显露。 你放下杯子起身走向吧台,跟包括李湘云在内的一些人说了一些话后 回头对我说:「东海舞会。不嫌吵不嫌累,就,一起来吧。 拢紧衣襟,天冷。我靠在?厅外石墙上。 与印象中夜游的学生无异,一群人等待机车与人员的分配调度。 由于我『极度坚持』要与你共乘机车的缘故,使得场面略显尴尬僵滞。 名叫『榆臻』的女主唱在角落与你争执着。对峙的画面竟得以如此美丽! 美丽的像个悲剧性的常数值。 她颀长、时髦、亮丽抢眼。与你很是相称。 周遭那些向我投射的不谅解意味的眼神,也因眼前这份美丽,而进一步被原谅。 不一会,你拎着吉他走过来,给我一把钥匙。表情平静,不带任何情绪。「jqm918。绿色迪爵。我们出发吧。」你说。 再次感受我的身后的,你的重量。这是第二次。 我将车子骑的飞快,迅速从车阵中脱逃。贪图与你的独处。 那把有五位数字价值的吉他,横亘在你与我之间,霸占那小小的机车坐垫。 「人能摔,吉他不行。」你说。柔软而坚持。 从照后镜,端详着你。在脑海里不断拼凑,重复温习。初次见面就被制约的我的心,狂乱不已。 (不是调适好才来的吗?)望着从行道树筛落的街灯馀光,我对自己的影子暗自摇头。叹息。 这是个没有颜色的夜空。无法思考。我的理性。束手就擒。 「 没想到你会念医。」我利用一个停红灯时间说。 你抬头看了一下红绿灯计时器,不发一语,沉默静待45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4 秒递减。 冷风中,你鼻子,被冻的红通通的。顿时惊觉你衣衫单薄,我脱下围巾,反手递给你。 你接过。立刻围在肩上。毫不迟疑,没有犹豫。 此时,宋榆臻和李湘云分别被两个男生载着,一前一后从我身旁疾驶而过。 宋榆臻夸张的摇着手,跟前座男生又唱又笑。超车时,还不忘转头朝你飞吻一记并大喊: 「marry christmas……my dear fiber…。」 中港路人车鼎沸,随处都是情绪高涨的人。这份热闹似乎一切都与你无关。 随着音乐声的越渐清晰,人车越显拥挤。 在校门附近停了车,我将钥匙好好收进口袋里。今夜,你是我的专属,我是你的司机。 灯火点亮山边的夜空。音乐、烟蒂、啤酒罐、。燃点不一,各自以不同方式焚烧年轻。 面对这样的夜,观望比置身其中还要容易体会。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选择一个较高斜坡的草地挨着树干坐下,东海舞会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是空旷冰冷的 缩紧身子,远远搜寻你在人群中的身影。小小一线蓝。 披着我的蓝色围巾的你。 「怎么不去玩?」一人自我身后树干走出,一个声音低沉好听的男生。 我没有回头,依然凝视着前方蹲在音箱旁练习的一抹蓝色。那人屈膝盘腿在我旁边坐下。 「你很不一样,真的。」他随手检起地上的瓶?,把玩在手中。 即使是他有磁性的嗓子让我印象深刻,我对于这类不请自来的人物总是没来由的厌恶。 「你知道吗?」他将瓶?掷得老远。「我从没见过fiber会愿意让除了榆臻之外的人载着。」 「 那又如何?」 「 足以证明,你是个很不一样的人。至少,对fiber来说是如此。」 「 那也不干你的事!」 「 不要说的这么绝对呦!」他一个侧身滑到我面前瞅着我说「如果说我喜欢榆臻,这样应该就干我的事了吧!」 「今天可是多亏了你的『坚持』我才能载得到榆臻呢!」 此时远方的舞台响起了你温柔清新的木吉他声。广场中人影成对成双,旋转在暧昧气息里。 配着你的吉他,宋榆臻投入的唱着: &ime i&o tell you the words just& wrong…………. so i&o say i love you ……in a song………… 随着音符旋律的流泄,你俩互动显的亲昵而自然。 一直以来,有男朋友的你,对围绕在你身旁的同性你只会以友谊相待。 然而此时,宋榆臻陪伴在你左右,你的笑容好幸福好快乐。也好陌生。 是的,陪伴在你左右。 从与你四目交接的刹那,曾单纯的想陪伴在你左右。 今夜,你展露爱情加冕过的笑靥,让我置身于空气薄弱的陨空之中。 「就算她们真的是同性恋,也是很配很美、很舒服的那种。」男生凝视着舞台上的演出用叹息了口气。 然后接着诉说,你如何为了宋榆臻,放弃身边数以打记的苍蝇,而宋榆臻又如何为了你跟其它学妹大起争执之类的。 「请不要在今晚告诉我这些吧!」 我沉默地看着眼前这有着健康体态,微卷旁分长发的男孩求饶的想着。 收回打量的视线。我仓皇站起身来,以离开结束这个话题。 「喂!」他在身后叫住我。「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很配吗?」 人群聚在一起倒数。我加快脚下的速度,往你奔去。想在第一时间跟你道声祝福 「我叫刘渊吉。绰号『留级』。那你呢?」男孩大喊。 「我叫仰泳的鲸鱼。」我头也不回的说。 「五、四、三、二、一。merry christmas!」 满天烟火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你与身边的她紧紧相拥。微笑相视。 在离你三公尺的地方。我红着眼睛停下脚步。 「圣诞节快乐。我的fiber」我在心里说着。 你对我残忍,用你无懈可击的幸福。 收敛地视觉加冕 我对你残忍,凭我注定失败的爱情。 任性地意识诰封 穿过挂满灯饰的树林,我直直地,举步维艰的,离开人群。 颓然靠在机车坐垫上。身边的招牌、光线、混着人影不住摇晃了起来。 我晕眩。恐惧。手里的车钥匙箝进我冰冷手心。 「你拥抱一个女孩呀!这怎。么。可。以!」 我低下头朝排水沟干呕,像只受伤的兽。 「你的感觉,我一年前已经体验过。」 李湘云弯下腰递给我面纸。我没有拒绝。竟然。 「大概没有人比榆臻,更适合fiber了。」她拖着腮眼,眼神飘上些?雾气。 「我承认我喜欢fiber这个朋友。从高中时代就一直,陪她练琴,在球场看她……。 她永远都是笑笑的,后来才知道,微笑是她跟人保持距离的方式。……」 她拨了拨额头的留海,接着说 「一直到榆臻的出现,fiber的笑容,才有了幸福的暖意。」 幸福的暖意。 是啊!我早该明白。民歌?厅里你嘴角扬起的笑。好柔软。好坚持。 那温暖的弧度。不是为我。自始至终,就不曾因为我! 能说得出口的,必定都是深受其害吧。我望着蜷在一边愣愣出神的李湘云想着。 凝结的时间,思绪像影子贴着地面延展。各自蔓延。 远方的你,缓缓走出校门。围着蓝色的我的围巾的你。 与宋榆臻两人十指紧密交缠着,舍不得一份寒冷间隙。 「渊极 提议要去大肚山夜游?大家要不要一起来?」宋榆臻说。 寒冷的夜,似乎浇不熄她高昂兴致。她松开一直握着你的手,跑过来热情的挽住我和李湘云。 「湘云一起去嘛!还有这位……..」 「江学仪。」我说。并静静的抽回被挽住的手。 「学仪,欢迎加入。」宋榆臻察觉我不甚自在,给了我一个善意微笑后迳自谈笑喧闹去了。 落单你立刻被一群人围在便利商店前,询问电话、姓名之类的。 见你表情别扭,一手拿笔一手提着吉他,?明懒得应付又不忍拒绝的犹豫模样。 我拿出钥匙发动机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5 车,成功的,将你从人群里『劫』走。 我是懂你的。一向如此。 莫约十来分钟,我们已置身在大肚山。光害较少的盆地边缘。 右手边猩红火海,是城市的繁华写照。左手边的峻碧寒星,是乡县的远僻象征。 以为你会喜欢右边大城市的夜景,没料到你陇着外套迳自走向左边最高的碉堡台阶上。 碉堡视野辽阔,但风也大。我忍着冷,并肩坐在你身旁。 「谢谢你。」你突然说。 「谢我?是因为我把你从人群里救出来吗?」 你摇头,笑着。浅浅酒窝。星子的眸。 「请收下这三个字吧。因为我还有三个字要说。」 你伸手把围巾取下来,慢慢的围在我肩膀上。 缓慢谨慎的、小心翼翼的像进行加冕仪式。 我脸庞与你鼻尖,这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发丝轻拂的瞬间,让人屏息而沉溺。 (请让我沉溺吧!今夜!) 我伸出手,想碰触你美丽的笑容,想感受指尖滑过你面颊的感动。想熨去你眉间的病容。 想。让你记住我。 于是 我捧住你的脸,将我的吻,印在你眉心。以零点一秒的时间。 背后一阵引擎声嘎然而止,原本喧闹的声音刹那间静止。 片刻死寂之后,一个女孩哭着跑开了去。 你冷冷的站起身,走下碉堡。朝那女孩走去。 「fiber!等等!」 我在你身后喊着「你还有三个字没说?不是吗?」 你转过头看我,却没有停下脚步。你微微叹了口气说: 「说、不说、说与不说。对任何人都不再有意义了!」 于是,你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去。 带着我复印在你眉心的温柔,朝另一名女孩走去。 贪念着那份触觉,像黑洞般永恒神秘。 碉堡至高点的寒气里,我手心竟微微出汗。 台阶下有不少敌意鄙视的眼神。我是个标靶,成为目光攻击的罪犯。 只为了个零点一秒的吻!?事不关己的道德伪善,让人感到可笑! 「大家都在学电线杆吗?别伫着行不行。」那长发男生出声。「我买了一堆鞭炮,有没有人要跟我一起轰炸星星。」 男孩语调轻松夸张。成功地将凝滞的狂欢气息再度催化。随着烟火升空绽放,和谐感在空气中渐渐苏醒。我独自坐在碉堡上,欣赏烟火以及喧闹人影。彷佛先前的尴尬从不曾存在过。更由衷佩服人类卓越的遗忘能力。 「嗨,『鲸鱼小姐』还记得我吗?在东大跟你说过话的,我叫刘渊吉。」 轰炸星星的男孩爬上我身后的土墙。不住地在一旁晃头晃脑,像是好奇些什么似的。 「我觉得……」他捡了块石头在地面画着。「如果你是鱼,应该不会是鲸鱼。」 「你是鲨鱼。有杀伤力的那种。」 「随便。」我说。 事实上,我并不反对他的说法。甚至,就某方面来说,我挺喜欢自己变得噬血。 「你追逐fiber、我守候榆臻。显然她们爱情里最重要位子已经有人占据了!但都不是你跟我。」他蹲下身,眼神诡异的看着我说:「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你对fiber的执着?难道女同性恋感情的都是这样死心踏地?」 「等哪天你开窍成了男同性恋时,我便告诉你答案。」 「不用等到那天。」刘渊吉大笑数声后站直身子。「看你现在模样,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也许是错觉,我竟感觉到他笑声里大有同情之意。 一个火花在黑暗高空迸裂,放射状线丝缓逝地面。残馀白色烟尘拖着美丽抛物线。 「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不是男生。」他说。仰视瞬间难掩落寞。 「不过……就算当个女生榆臻也不一定会喜欢我。」 火光照亮男孩左脸,而右脸在叹息着。 对他三番两次不请自来的打扰稍微释怀。毕竟,也是个为攀爬险峰而煎熬的家伙。 爱情残忍又粗暴的对我们进行黥刑。盼不到开始便注定失败的纹身。 表上指针指着清晨三点一刻。我吃力移动早已麻痹的脚,不太灵活的站起来。 顺着刘渊吉视线搜寻去,很快就在一片斜坡草地上发现你跟宋榆臻的影子。 你和他背靠背、颊贴颊、右手被宋榆臻紧紧握着。 「何不让一切就在今夜告终!」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像是崩解前必经历的临界点。 迈步朝你们走去。「我想回高雄了!」我向着你说。你们双双抬起头。 「现在?」你问。瘦弱的肩依然被宋榆臻搂在怀里。 「是的,就是现在。但是……」我望见你眼中浮现对我一丝关怀,竟心痛到痉孪。 你从草地上站起来,头发被风吹成了吉普赛。 「你们聊,我回避一下。 」宋榆臻边帮你拨理头发边说。看都不看我一眼。 「请你留下。」我说。「我只是有些话想说,没什么好回避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说。手指仍然在你发丝间游走。 「17岁第一次见到你,在礼堂前的那个下午。我就跟自己说『江学仪,我们爱上了这个人了。』」我困难的咽了咽喉咙。「我用自己的方式,去谈一场注定失败的恋爱。这一点我很清楚。在中正大学的吉他比赛知道你有男朋友之后,更是确定你……」 「确定我不会喜欢女生,不是女同性恋,是吗?」你接着说。 「是,当时我是真的这样以为的。以为这份单恋已随着林嘉渊的出现而话下句点。」你神情有一点错愕。我吸了口冷空气接着说。「这次来台中,本不抱任何能遇上你的机会的。」 「 我真的以为我调适好了,以为可以面对你像关心一个朋友一样。看着你被男朋友呵护照顾而不觉得悲伤。没想到你接受的……是另一个女孩子的感情。fiber…..你知道吗?我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爱女生……我一定要是那个….幸福的女生…..为你开心而笑….为你悲伤垂?…对不起…..我…只是单纯的想与你为伴…..祇是这样而我发现我还是办不到…..我真的……对不起…… 。」 我气恼着自己无能为力的对着你掏空自己,咬着牙,斗大?珠硬是不争气的落下。 「别说对不起。」你说。眼睛有点红,有点忧郁。 李湘云与刘渊吉不知何时也站在你身后。 「刚才那眉心的吻……」我抬头迎向宋榆臻「是我主动的请你不要怪fiber。我喜欢她,但她选择你是不曾犹豫的。」我将车钥匙交给她。 她没凝语不发,眼神交会难掩胜利者的笑意。 「圣诞快乐。吵了你们一晚上,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难忘的圣诞节。」 我说完转身便走。 「 喂。」刘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6 渊吉随后骑着车追上来。「 我载你去火超车站吧。」 我急行若奔,他索性骑车绕着我画圈。 直到巡逻警察,以为他是纠缠我的大肚山之狼把他拦下来盘问后,我才撘警察『便车』在清晨薄曦中到达火车站。 你疲倦的靠在墙边,一双大眼睛瞅着我。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缓缓递给我一张火车票,跟热的烫手的咖啡。 「最早班的自强号」你说。 「在车上好好休息吧。还有,票根不要乱丢喔。」 你说完便走入灰蒙蒙晨光里,不曾回眸。 在火车上短寐,让思绪稍作沉淀。 车窗外的不住移动景物却依然令我感到晕眩。 我侧身拉上窗帘,口袋里的票根滑落地面。 俯身拾起,记起你曾特地叮咛『票根不要乱丢』这样一件事。 拿在手中端详,果然发现票根反面写着字。 来。太。迟。 是我没能说出口的最后三个字。 fiber 南下急奔的列车将遗憾远远抛掷在窗外。 南台湾晨光,像是晒了一整天的冬被。 温暖柔软包裹我潮湿的心情,微润的眼睛。我将脸颊熨在车窗上。在阳光里,辗压。曝晒。 抚摸那张绿色票根,车掌验票时,『迟』字旁边被凿了个洞。 一个无辜又理所当然的洞。 反正,也不是所有结果,都非要有理由。 就像,我静默的让铁路收票员收去那张,有你字迹的票根一样。 这样也好。既然非得接受结果,又何必要有理由? 走在西子湾边的校园,我澹然微笑。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不断拉扯的深渊,重重摔落,总算,也是个底。 1996圣诞节。我失恋,到底。没有理由。 我想。时间总是用来疗伤。伤口结痂后,会变成独一无二的勋章。 人一生中,很难不在心里留下几个勋章来见证生命。 结束学期期末考后返家过年。整个寒假除了帮阿公贴春联之外,几乎都懒在房间与漫画厮磨。除了偶而被念台大的弟弟批评为『最笨最懒最无生存能力的文学院女巫』外,大致上还算怡然。 直到某天,雅芳背着旅行袋直奔我房门外,半威胁半利诱的拐骗我陪她参加『成大文学营』举办的南横健行。去旅行也许能告别成堆糕饼与七亲八戚的聒噪,不失为一件惬意的事。 于是,在弟弟怨毒眼神下,我拎着父亲为这次健行专程买给我的单眼相机与背包。展开南横之旅。 自宝来到关山哑口走四天,一行十八人。 十二男五女。加上我这不速之客男女刚好一比二。 阴阳不调,大概是雅芳拐我来的最大原因。 「凑个偶数好看嘛。」她总是回头笑着咕哝。 我则是谨守安静、脱队、搞孤僻三大原则。 一路自在摄影,没人打扰。至少,在到达终点前是如此。 最后一夜在关山口扎营,零度的子夜,我抱着相机独自一人穿过关山隧道,到另一边看日出。隧道内坑洞不平、水气蒸澜。忘了带手电筒果然是失策,长达六百公尺的通道,除去山岩石缝渗出的水滴声,只剩黑暗与死寂。硬着头皮,我低声朗念『正气歌』向前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者为何岳,下则为日星……沛乎塞苍冥….) 「少了一句。」我身后抛来,鬼魅般低沉的声音。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慑得跌入水坑。手中相机摔进一片漆黑里。 「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 『鬼魅』点起灯光,在湿冷空间中更显得阴森。 「真的对不起。」那『鬼魅』又一次道歉。这次站更近了。身影高大,影子长拖在地。看样子,又是个以捉弄女生为乐的男生。 「于人曰浩然……我少了这句。」我喃喃自语。 扶着石壁站起来。裤管鞋子泥泞一片,恰好跟我卡其色外套同色系。相机还躺在不远处的水洼中,生死不明。弹出的底片浸在泉水里,哀嚎着一路上美丽回忆。 扶着墙蹒跚捡起相机,膝盖感到一阵刺痛。 那男生大跨箭步上前,作势搀扶。 我退步避开他的搀扶,却躲不掉两人目光交会的瞬间。 鹅黄色薄弱手电筒微光下,触及一双好熟悉的眼睛。 深邃清澈,大而清亮。 像极了你。但,不是你。 这种需要遗忘的时机遇见这样的人,是巧合还是捉弄? 我诧异失神的皱眉。 「你有没有事?」他以为我惊吓过度。伸出手在我眼前晃。 「有事。」我恢复神智,拎着依然淌着泪水的相机反问他。「告诉我,我该怎么跟一个四处吓人的鬼魂,要求赔偿?」 「对于,敢要求赔偿的人,鬼总是乐意提供的。」男孩拍胸保证。 这个保证,竟让他耗去两个寒暑来徒劳一场空。 自南横归来,雅芳开始爱上爬山。而我。 则与在关山隧道邂逅,那个有着一双美丽眼睛的成大造船系男生,保持若即若离的暧昧。 男孩有个特别的名。司佑楠。 布农族小名,念起来像中文的『不用』。 有假期我会北上台南。三人在夕阳下四草海边相聚。 听雅芳谈百岳美景,或注视佑楠原住民独有美丽眼睛出神。偶而他会拉着我在桥边钓鱼,雅芳总推说怕腥,宁可独自在沙滩上沉默涂鸦。 我不再提起你。雅芳也从不问。 平静不起波澜的日子,消失速度快得像孩子口中的果冻。 大学最后半年,人人忙着计划未来。 雅芳忙着准备研究所。佑楠面临兵役。 我则是等着毕业后到台北某杂志社,过庸碌平凡上班族生活。 大四寒假,佑楠开着车带我走了一趟花东海岸。 文采外貌皆可观的他,一路沉稳不失幽默的陪伴, 其实是无从挑剔的。 但我依然,感觉两人缺少了点什么。尽管,他有一双神似你的眼睛。 他礼貌的坚持送我回彰化老家,才肯回南投。 我不置可否,倚着车窗,扬发丝于澄澄夕暮中。 或许正值寒假或有其它原因,省道上双载疾驰的机车成群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7 喧嚣。乘载后座的,个个将下巴搁在前座的肩上私语。依稀忆起高二那年与你共乘同游嘉义的画面。那个神采飞扬的你。 「学仪……到了。」佑楠的手,从排档上移到我肩头。 我拎着一堆东台湾名产下车。佑楠熄了火,说要帮我提行李进屋。 「我自己行了。你快回去吧,天晚了。」我拒绝。蹲在门边掏找着大门钥匙。 风动。门口那株大樟树萧瑟的飘下几片枯叶,冷风吹动我敞着的外套。 佑楠立刻移动身体,挡在上风处。 看着他认真表情,一阵清晰的裂帛声,在我心头迸涌。泞潋而无力。 「你,算是我女朋友吧?」话从佑楠口中,微弱吞吐地冒了出来。 「毕业后我就要去当兵了…我相信,我们都有一定程度的默契了,对吗?」 他走向前笨拙地拥抱我,浓烈的男子气息失控蔓延, 却。进。不。了心里。 送走佑楠,我倒回房里,狠狠大睡一场。 像在冬夜里超渡流放的灵魂似,没天没地的虔诚。 起床后房内电话出现两通未接来电。一是佑楠打来,想是在我昏睡之际打来报平安的。 另一,则是个全然陌生的号码。 「04是台中的呐……」在心里暗自忖度。 也许生命中,总有些细微如叶片脉络般的线在冥冥牵引着。 执傲的我,从不曾主动查询陌生电话。 此时竟一反常态的,按下了回拨的按钮。 (十) 我只能用一只眼来爱。 另一只眼,忙着代谢眼泪。 …………………………………………………………………………………………………. 冬。盛产橘子的季节。 我在黄澄温暖的快餐连锁店,延续那早该被岁月融蚀殆尽的记忆与等待。 空气里弥漫着油炸马铃薯的气味,流窜在桌椅之间。满是食欲。 我替自己点了杯温暖的热可可。 学士路麦当劳那偌大m字招牌在风里摇晃着。我支着颊,思忖自己置身台中的正当性。 没来由的,何苦又要招惹记忆的愁? 那天随手回拨的陌生号码,得到的,竟是你虚弱住院的事实。 时间不断逃离,悲伤仍停留原地。 伤口。已经结痂了吗?坦白说,我没有把握。 该关心吗?该探望吗?我甚至连表达位置都没有。 多卑劣,多懦弱。一个消息几乎要掀起我两年来封死在心底的扉页。 莫约享受一杯热可可时间,门外两个搀扶的身影,并肩擦过那有火红头发的玩偶,推门入内。 宋榆臻一头娟秀长发,容颜疲累但清丽依旧。相较两年前,眉宇间明显少了些冷傲。 她身边的人,身瘦如柴,凹陷的双颊榇着双眼倍加深邃。外衣披着肩膀,宽不过一本字典厚度。彷佛一碰就要肢解碎裂。眼底除了孤寂再没有一丝神采,直叫人难过的垂下了眼。 「去看看fiber吧!她病了,整个人都变了。」我忆起李湘云电话那头哽咽的语气。 要面对削瘦到三十三公斤。血压只剩三四十的你。我来程中不停在脑中勾勒 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惊讶与怜惜仍是难以压抑。 「医院药味太浓,所以约你在这。」宋榆臻扶着你,双双坐落我面前。 「你,身体还好吗?」我问。两年的距离让我只能笨拙的开口。 「能这样大啖汉堡,真好。」你答非所问。失神地环顾四周,目光扫带出扇形的苍白与冷漠。 我发现你薄薄唇色,竟然是黑紫色的。 「等你痊愈,你爱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啊。我一定陪你吃。」宋榆臻轻拥你肩膀,柔声哄着。 「你当我是傻子?」你猛然推开她。 「医生都不敢说我会有痊愈的一天,你凭什么用这种字眼来安慰我?」 「不要生气嘛,对不起,我道歉。」宋榆臻红着眼哽咽,困难的挤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来粉饰。 毫不理会宋榆臻,你走向窗边,盯着窗外冷风飕飕的冬夜。像尊面无表情的雕像。 半惝,才缓缓的说: 「找我有什么事吗?学姊?是专程来怜悯我的吗?」 「如果是,请你带着你的怜悯马上离开。我不需要。」 你像刀刃般尖锐,不分原由就是一阵乱砍。血肉齐飞,毫不客气。让人近不了身。 看着桌上专程买的水果礼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吞咽你带刺的话。 「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宋榆臻走向你,哀求的说。「大家都是关心你,才来看你的啊。」 「不、需、要。」你肩头不断起伏,像是在强压着怒气。宋榆臻看着我无言的叹了口气。 我站起身,正打算说些什么来缓和,你突然转过身来,凄怆的笑了。 「好,你们都不肯离开,那么,我离开。」你说。 话一出口,你像风一样窜出,冲到大街上没命似的狂奔。我跟宋榆臻一前一后追着你。 还没能拦下你之前,你已经在十字路口被一辆白色的bmw擦撞在地。 「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的死掉。而已。」你说。 十三楼的病房,俯瞰城市街景如画。你在药物作用下平静睡去。 我看不到那如火炬的眼睛。 「心室有衰竭现象。开刀换瓣膜是迟早的事。」医生在私底下对家属宣布。 你那双露出被垫外与我手臂直径一般的腿,白色消毒纱布包裹成一圈圈生涩。 看着你胸口起伏。我好气。气你怎么可以、比、我、还、惨。 好似我这两年来为挣脱禁锢所受的苦闷,只不过是吞进一颗不够甜美的糖果。 水果已经堆摆上窗台了,该是怕小小茶几承不住重。黑色的吉他搁置在床边角落。 师长、亲戚、朋友、接连探访。小小病房飘着浓浓果实香甜。 面对闻讯赶来关心的教授、同学们,你总是冷言冷语,尖锐地削去所有温暖。 随着探望时日渐增,你的言语讥讽越益锋利、眼色神态更加孤傲。 从你母亲见白发稍,与宋榆臻无言地疲惫。我知道。 你切切实实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8 地伸着尖刺的双臂,粗鲁拥抱你的至亲与挚爱。 无语寒霜的侧脸,进行孤独又寂寥的捍卫。 与雅芳一次偶然电话里,不经意地,掏诉对你种种忧郁与担心。 几天后,她在夜里捧来价值半个月家教薪资的进口人蔘礼盒,在病房外叩门。 一脸坦率单纯,仍掩不住远道奔波的善良心意。 原本斜倚床上拨弄琴弦的你,竟展露罕见笑容。眼神里久违的弧度。 大概是熟悉度不足。再怎么薄情擅离,也不好展现敌意。 「谢谢。」你放下吉他,说着。 随后兴致骤燃地,嚷着要到公园走走。说是要,晒晒月亮。 从病床攀坐上轮椅,你随手拎了人蔘片含在嘴里。那份狡诘,与我原是旧识。 而今剩下的,只有疾病耗损下,偶然回眸的惊艳。 推着你离开病房,离开惨白一片的医疗大楼。 公园就在转过停车场后的绿地上,大约十来分步程。城市寸土寸金,囚禁灵魂的牢笼里, 无论是月光、绿地或是好兴致,都是奢侈。 停车场闇黑朦胧,人影稀少。远处一对离情依依的恋人牵手交谈,迟迟不舍掩上车门。 偶有驶离的车灯燃亮短暂黑暗,一阵光波明灭中,那情侣二人的面容瞬间清晰。 眼前所见让我倒抽了一口气。这相依相偎的男女,不是别人。竟是刘渊吉与宋榆臻。 冰冷沁心,重击的震撼让我顿时忘记了维持原来行进的步伐而怔着。 直到你释出那意味深远地一声轻笑,我才惊醒。 「决不能让你看到这一幕啊!」我心疼地暗想。 赶忙俯低身子,挡在你面前假装绑鞋带。脸颊肌肉努力拼命维持恒温。 你眼睛飘出一股焚焦味,连浏海都泛着湿意。 「谢谢,你的好意。」你俯身向前,在我耳边轻声说。「但我残缺、病着的是心,不是眼睛呐!」 你笑得诡谲。有始以来最深的一次,很悖于常理。让人狂乱的沉。 你挥着手臂,要雅芳继续推你向前走。青筋暴浮的你的手,竟瘦得藏不住血管。 其实,冬月总是黯淡。行道树之所以缤纷,该是街灯的璀饰。 从轮椅站起后,你伸开双臂缓步往绒布般柔软的草地上走去。 身上粉红色条纹的病服,在夜里有种不协调的活力。 「比起粉红色,你该更适合透明的。」我想。 我试着想去说些什么,却受限你尊傲不容侵犯、柔缓渐远地孤寂背影。 三个人就这样,对着草地街灯默默步行了一夜。 这样画面,像是要配上很多、很多和弦,才能诠释地经典画面。 风起时,我的视线穿过雅芳肩膀,直直望向轻倚树干旁的你。 在那桦树转角边,你梦呓似轻哼一段不知名的曲子……。 「not things good……not things bad…..still walk……i ‘m still alive…… 」 冷冷的冬夜,我听见年方二十二的你,如此坚持地,唱着。 冬后,必定是要有春的。 每天抵着僵冷的天候,从彰化家中到你病房,凭藉的也就是这一份坚信。 那些记忆里珍放收藏的,在生命的挫败跟前,几乎是没有咀嚼的必要了。 也许,这样的空隙确实有它存在的必要。 随着药物的治疗,你气色逐渐好转。于是开始尝试从荆棘满布的言语中,释放些许暖意与歉意。 即使有时仍是相当冷而坚硬。 而我在探视过你后惯有的那份踌躇情绪,也不再如影随形。 一星期之后,你出院返家静养。在我大四下开学的当天。毫无疑问地,我该在高雄,但我没有。 知道你不舍得让母亲奔忙而打算独自办理出院。 于是我纵容自己,成为你离院登记本上唯一的家属。 从高耸的医疗大楼到公车站牌,一路上你反复玩着手中的零钱。 十八块。不多不少,一趟单程公车的钱。 「还是十八块吗?」我问 「五年来,也没有什么建设好让车价上涨的。」你将铜板依大小叠在手心。 年,很有份量的记忆单位。 五年前的十四号公车站牌,像是个源头标记,第一次陪你等公车,第一次交谈。 当时怎么也没料到,一与二之间,竟然有如此漫长地相隔。 十点一刻,对街几辆早餐车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让人望眼欲穿的公车却迟迟未现身。 等了近三十分钟后,不禁担心起你身体状况。 「别等了,搭计程车吧!」 「不!我喜欢撘公车。」 「那让我有活着的感觉。」你望着街上人车,缓缓说「活着,才有等待。」 活着等待,是啊。那守候呢? 我应该等待着,你终于发现到我一直坚持守候着你的那天吗? (十一) 我在我原有的世界,销声匿迹。 单枪匹马独闯你的,迷宫。 像追梦的唐吉轲德。 …………………………………………………………………… 「我要去海边。」 那一天,你突然这样对我说。 镶嵌在削瘦脸颊上的眼睛显得好大。清澈眼底映成一片湛蓝无垠。 租了台小客车。我和你就这样沿着中台湾的海岸线一路南下,只为寻找一片海洋。 是台湾太小还是眼界太高?车行一天,却遍寻不着一片教叫你满意的沙滩。 直到在极南端的灯塔旁,我在小贩摊上买了一个很可爱的陶笛给你。瓢虫形状的陶笛。 你笑了。我也笑着。因为陶笛、因为海风沁凉、因为发丝飘成可以镶嵌进相框中的模样。 「为什么想来看海?」躺在沙滩上,隔着数万粒细沙我问。 「你曾经贴近过死亡吗?」 我摇头。 「从大一第一次住院开始,我无时无刻都在做死亡的准备。」 「我必须让我『一年』,是一般人的『十年』啊!」 你声音极轻。轻到连沙子都感觉不到重量。但我已经体认到你积极的转变。 蓝的天,碧的海,沙滩向夕阳学习着温柔。飞机在三万英呎高空拖曳出一条绵长的流云。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19 我退到了底限,才换得与你相视微笑的经典画面。我在心版凿刻这份美丽。 薄暮渐凝,提醒归途的到来,空气渗进凉意,隐隐地,这画面其实危弱得叫人害怕。 这平和的镜象像悬在高崖上的钢索,一个不经意的弹动,这些发亮的美好将迅速震落谷底。 一如阳光终将隐没。 对你的纵容是残杀自己的对等方式。 回到台中你家门口,已入夜时分。 你家门口站了两幢身影,是我原来世界里的关键人物。 「可找到你了,江学仪。」雅芳一把捉住我的肩,急促的力道让我晕眩。 站在一旁的佑楠沉默地打量我身边的你。 你迳自走回家关上铁门,我立时陷入毫无转圜馀地的赤裸与尴尬。 「你到底在干嘛?」雅芳将一张纸塞给我。「你知道你快被退学了吗?」 我摊开纸张,一切了然于胸。那是我学校的旷课通知。 自开学至今近两个月,我几乎没有踏进过校门。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并不讶异。 「都到大四了,为什么你要这样?」 「大家都找不到你,你竟然也就狠心不联络?」 我无言。舍弃唾手可得的学位,断了与仅有的朋友的联系。 原来的世界来对我发出最后通牒。 「算了、算了。你现在马上回去,我跟佑楠陪你回高雄!」 我摇头,转身。 任性的、不顾一切的,生命中唯一冀望,仍然是陪伴你,想陪你这么一段。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吗?那个女孩?」司佑楠终于出声。 苦涩的声音在潺潺街灯下,像刨刀刨出的木片一样削弱薄颤。 「一直很喜欢你的眼睛。」我说。 我叹了口气,坐进车里发动引擎。 决定诚实,只好静静地,说出残忍的原因。 「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的眼睛像极了她啊。」 车在夜里奔驰,透过后视镜我看见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欺瞒。唯有自己明白。 司佑楠那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只是两年来止我干渴的梅。 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处理身边所有纠结,包括学业、未来。以及佑楠与你。 我沉溺躲进你渐渐敞开的心房,并天真的以为,你终将因我而辽阔。 我尽可能地争取每一次的聚首交谈,来弥补我们曾因错身而蹉跎的年轻岁月。 却忽略了生命里那些最具冲击性,却又无法预期的变异数。 (十二) 仰泳,泅泳。 究竟是,美丽的阴错阳差? 或者是,遗忘了赏味期限的青春糖衣? ................................. 「大四下,真不念了?」 你放下口琴问着。橘澄色泽的夕阳自你唇边滑落草地上。 金属制的a调口琴。反射天空边陲的太阳。 身体渐渐好转的你,像苏醒在惊蛰后大地活力,拉着我就嚷说要散步。 在科博馆广告牌旁,两个中学生正腼腆地互换情书。 你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望着前方的画面笑着。 草地上的口琴映出春意盎然。 我在你身畔躺下,看着你嘴角的曲线,不禁伸出食指在口琴孔间游移。碰触间接的馀温。 「高中生呐,真是回不去了。」 「想念高中的日子吗?」 「不。」你转过身低头翻着背包,旁分发丝从耳后滑落。 「只是,突然想念第94颗芭乐而已。」你说。 你将一份类似文件夹的东西递给我,神情兴奋的说着关于文字与画面的梦想。 看着你眼睛亮着久违的活力,但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心里,半规管接受不到任何声音。 脑海漩涡着你的那句话。(突然想念第94颗芭乐而已……我只送过93颗啊!) 我像受人鱼之歌蛊诱的渔人。迷失在汪洋却理不出头绪。 直到我翻开文件。 泛黄的纸张,挑引记忆翻涌。那是当年我寄给你的剪贴小说:『童女之舞』。 「你……一直收着?」 「我……不该一直收着?」 「不念书,那就一起做个梦吧。」你说。 「梦?」 你沉默了一会,将手里把玩的草根远远抛出,认真地说起关于故事的梦、电影的梦、画面的梦。 那再熟悉不过的风采,唤醒当年在礼堂外的台阶初见你的悸动。 五。年。前。的。你。 最后一抹晚霞退去,你拎起背包在风里站起身。 「只是想知道好故事,会不会有好剧本而已噢。」 我抬头疑惑的看着晚风扬起你肩颈的发,慢慢消失在宝蓝色夜空下。 抓住最后一抹馀光朝走入暮色里的背影大喊,确认我的猜测: 「你是想改编剧本吗?改编童女之舞?」我挥着手中的资料夹。 夜里的草地广场除了闇黑,只剩自己的回声。 我失神的走下斜坡。走向停车棚。 科博馆的夜灯,在我插上机车钥匙的同时倏的亮起。 我看见仪表板上夹着字条: 「 写吧。我知道你可以。 当然,你可以说『它』是你给我的第94颗芭乐。 或是,我给你的第一颗苹果。 」 终于,你决定要送我第一个苹果。 即使,我并不锺爱苹果。 但是,我确确实实因能与你共同投入一件事物而感到兴奋。 尽管不知是否可行? 更不知道怒极的父母,除了断绝我经济来源后还会有什么手段。 我仍认真的利用最后的生活费搜购不少电影资料与剧本写作丛书。 返回高雄的一个礼拜,仔细读着这篇保留有五年之久的小说,试图从文字构筑画面。 甚至还拨了电话,给毕业后即将进入电视台当企划的雅芳,询问相关讯息。 我像个小学新生一样的兴奋。 更期待你偶而南下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0 ,一起读剧本、分享想法的日子。 啃着科学面,拥抱着淡入淡出一堆分镜术语,等着在电话里给你惊喜。 想听见你的雀跃,想再次看见你眼中的光彩。为两人共同梦想的。光彩。 但是。两个礼拜以来,我联络不到你。 除了那篇小说,与那只几乎要拨烂了也没有人接的号码之外。 我与你之间再也找不出任何关联。 病了?忙着?远行? 你的眼!你的笑!你的温度!你的发丝扬在肩膀! fiber啊。你要给我的苹果呢? 一个月后,我带着手稿北上,试图突破胶着的音讯。 雅芳在台南也跃上了北行的同一班列车。 「不盯着你,肯定后患无穷。」她铁着脸说,眼底满是关心。 我为你扬起的心,飞行在轨道之上。 但是,没有人告诉我,飞行者,必须保持不坠毁,必须学习不摔落。 不是我的错,因为,没有人告诉我 望着窗外霭霭白云,一万七千英呎高空的距离。 我想这次,应该真的够远了。真的。 知道这种感觉,叫逃离。 知道这种感觉,叫活下去。 绿色背心的空服员,穿梭机座间泛着笑容帮旅客送上毛毯。 煦暖画面。极度灼伤。我拧眉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窗伴着银色的翼,宽不过三十见方。 机翼画过天际,阳光刺眼,跟北上找你的那天一模一样…… 「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人声。温柔而深情。对比于门外的我的双脚陷入漫生泥淖。 雅芳越过踌躇的我,按下门铃。 视线焦距急遽拉回,金属铁门雾化成一片炫亮。刺眼。 你抬了眼,随即阖上。像雕像般静止半卧在沙发上,一尊憔悴的雕像。 「你们随便坐吧。」宋榆臻掩上门,坐回沙发,将你的头枕上她的腿。 并且好整以暇的整理你身上滑落的毛毯。动作跟声音同等温柔。 飞行,摔落,来不及,张开降落伞。 意识浮出肉体,仅剩僵硬的身躯承受眼前这画面的残忍与难堪。 「不是分手了?你怎么在这里?」雅芳的声音贯穿我,叠合我内心的呐喊,射向宋榆臻。 但我已经说不出话。还有什么可说的呐?这一次。也只不过是粉身碎骨。 「你这样算什么?」雅芳点燃怒火掷向你。 「你生病的时候谁背叛你、谁陪在你身边你最清楚,要人家帮你写稿!要人家跟你做那个什么狗屁倒灶春秋大梦!」雅芳一把抢过我手中未完稿件,「为了这玩意,学仪几乎要断粮了。结果你可好了,一个月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这里跟旧情人--」 「够了!」 你站起身,直直走向我。伸出手。 我竟然还有多馀的意识知道你要什么。 「雅芳,稿子。」 「学仪!」雅芳恼火嚷着。 「那是我跟她的稿子。」我看着你,说。 自雅芳那接过稿子的同时,我体会到液体表面张力的极限与重力加速度。 自眼框,至心底。 「苹果,还给你。」 你望我一眼,收下。 「谢谢。」你说,然后头也不回走进房内。 「谢谢。」 邻座乘客对空服员的道谢声 我将焦距搁上窗板,感受窗外那份理所当然的稀薄气压。 那种似曾相识的窒息气绝。 我想,我可以了解你当时急需空间呼吸的反应。 走出航厦,望着成田机场的夜空与凉意。 我想这次,真的离你够远了 到日本的第一天,是个春未尽、夏未至的尴尬雨天。 成田往东京的列车上,我是那唯一没有行李箱的人。 摊开在机场免费索取的简便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地铁路线。 我将食指沿着线条缓慢移动,像预演流浪般,预支自己的能力。 是啊,多自不量力的透支呐。一如当时逃。离。你家直奔桃园中正机场的我。 「你能借我多少钱?」我问雅芳。 「你要去哪?」她看着我手中拿着的护照与签证,声音有点巍颤。 「去哪?去哪都好。只要去了,就能丢开了啊。」我暗想。 她见我沉默着,颓然走向提款机。 我想,我永远无法忘记雅芳将钞票塞给我的那一幕。 她真挚的神情,带着无须解释的谅解与默契。 「务必,给通电话。好吗?」她说。 情绪像是滚开了的芝麻汤圆。碰撞翻腾、无限膨胀。 但我们都知道,我必须如此。我必须跳下悬崖。 ( 对不起,亲爱的朋友,你总是纵容我的任性。 ) 于是,握着单程飞机票,以及剩下的八千多块台币。 我要走了。七四七要飞向云霄。 列车上的人声人影,与我的世界并不相容。 终于可以不再听人说话。因为听不懂,所以听不见。 终于可以不再与人说话。因为不会说,所以不必说。 从东京到横滨,从横滨到鎌仓到伊豆到滨松到静岗。 我就只是沿着海岸线,不断的向前走。 雨季,偷了横滨中华街面店外头的伞。 偶尔放晴,就坐在海堤上吹一整天的海风,啃便利商店一百零三日币的咖哩面包。 夜晚,躺在神社的屋檐下过夜。白天,偷骑那种有神奇电力的脚踏车。 异乡的温暖与冰冷,在我记忆里凿刻下年少轻狂的一页。 我流浪。我自我放逐。 第二十二天,第三百零七只的绿色公共电话。停步。 我在第三百零八支话筒前,拿起话筒,投币,按下一组熟悉的号码。 电信是不可思议的媒介,横跨一片海洋,声音依然清晰犹如隔墙咫尺。 「嗨,雅芳。」我发出连自己都久违的声音。 「学仪?!」话筒传来的尖叫,让话亭玻璃上的水滴显得不那么冰冷。 意料中的温度,总是暖的。 「你先别急着挂仔细听我说,那一个月fiber会失踪是因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1 为她妈妈意外车祸住院,不是她跟宋榆臻复合,这一切都是误会,所以你回来吧!……喂?学仪,你有听到吗?……」 画面倏然跳跃。你的眼睛就在眼前。 想象着你瘦弱身躯,奔波在医院与家中来回的情景……心疼吗? 的确。但。也只是一瞬眼波流转,几近无痕。 得知是误会该要扼腕……懊恼吗? 有的。却。也只是一抹清浅无声叹息。 已经跳下悬崖。 崖上的风景,已经与我无关。这二十二天对我而言,也已经是另一个时空了。 「学仪!你还在听吗?其实,那个宋榆臻是自己跑去帮忙的啊……你快回来吧!」 「雅芳,谢谢你,答应你会给你电话,我想我已经做到了。」 我在她挽留之前挂下话筒。再度隔绝另一个世界。 (十三) 仰泳。 再不必,埋头竞速,奋力向前。 更毋须,四顾茫茫深海,心慌不见底。 慵懒,自由。 我呼吸。 鲸鱼。 眼睛长在两边,世界多辽阔。 北极冰海,赤道暖流。 任我遨游。 我是,仰泳的。鲸鱼。 …………………………………………………………………….. 有人说,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药。 辗转从日本流浪回来,掂了掂份量。药显然不够。 背着行囊,数着自己的脚步。一个人,又在台湾这小岛走了两年。 断绝所有过去,想,只为自己而呼吸。当然,更期许会有微笑。 每隔一段时间,更换一个城镇居住。打不同的零工,看不同的人们。 迁徙训练了坚硬,现实挑战了个性。 活得像个岩石、像座孤岛。 隐没身影在被察觉前,反复练习漠然与离开。 淋了一整个罗东冬天的细雨之后 迁徙屏东,狠狠曝晒一整个夏天。 然而这,就是我要的吗? 无言海风吹皱心里压缩最为薄弱的那片虔诚。 荒冢般的乡愁。 没有答案的,我想。 至少在母亲的泪水终于将我唤回故乡前。 我依然,没有答案。 2000年,冬。 依照母亲的希望,我回到学校继续两年前就该完成的学业。 毕业之后,赎罪似的在家中住了半年。 雅芳不时来絮叨,却谁也没开口再提那年的事。 彼此都清楚,这份情谊将会是一辈子的靠近。 攀爬无数回忆藤蔓摘采的熟悉默契,是一份贴近心房的柔软。 灯塔旁吹在颊上的风,彷佛烟消云散了一般。 时间继续夹角的走动。 我,不再是停摆的钟。 十二月中,勉力维持不脱序的电池终于耗尽。 一个冷醒来的夜里,动弹不得的盯着桌上歪斜的铅笔好一阵子。 铅笔。消磨只剩三分之一的黄色利百代,姿态里有一种命定。 突然,极想念东台湾的海洋。 拎了一车的行李,决定绕过半个台湾去仰泳。 行经台南,顺道探望三天前为了清灯管灰尘而跌伤骨折的老友——雅芳。 耐心听着她长串叮咛,医院白色窗帷在她身后波浪飞舞。 「要好好的,知道吗?」雅芳推了推眼镜,收起笑容如此说。 不经装饰的真挚,却是那样的精美。但,流浪者不宜。 我将削好的苹果塞给她。 承诺会给她落脚后的确定地址之后,挥手道别。 冷漠才能帮助我出发,一如这冷峻的十二月天。 走出病房,盘算着该先去加满油以及买些必需用品。 迷路在医院阴幽长廊,误入飘着淡淡饭菜香大厅里。 正值午餐时间,我看见大数量的白。 白袍,白裙,白帽。 以随机型态散落餐厅各处。 随手点了菜,蜷角落边吃边欣赏的每个白点的移动。 大部分的白点,都顶着一头黑发。 服贴,绑拢,或盘起。象征着规矩与专业。 过度制式化而缺乏特异性。像是电影里大量复制的背景人。 我端起餐盘,离开座位,准备结束我的观察。 离开餐厅时,走在前方的一个白色身影,引起我注意。 这白,不仅仅是他身上的白袍,还包括那一头几近灰白色的发。 白发杂乱中有不羁潇洒,衬着白袍突显了专业里的自我。 这引人侧目的身影,瞬间在楼梯间消失。 我按下电梯纽,等待中,泛着笑犹自回想。关于白色。关于潇洒 也许,时光悠转几年之后,我也会有这样的白。 毕竟,时光走到夜幕之后颓丧颜色,终究不是黑! 那么,巧合行经断裂之后缘分光泽,会是白色吗? 叮咚响声过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灰白色的身影再次跃入眼帘。她慵懒抬眼与我四目相交。 我终于看见她的容颜。 一瞬间,我惊讶地说不出话。 像是剧幕般,电梯在我呆愣时缓掩往上爬行。 「只是神似吧!哪来这么巧的事。」我闭着眼,喃喃自语。 缓慢平复自己因活得不耐烦所产生的幻觉。 我们都明白,海市蜃楼只应存在于沙漠。 而现在,我必须往海洋潜去。 睁开眼,冷不防又看见那诡谲的灰白发。 笑意从熟悉星眸里缓慢燃烧。 「好久不见。学仪 」你微侧着头,双手插在白袍口袋,一贯的淡然口吻。 「好久不见。fiber 」 2001。冬。阔别两年 我们重逢在有暖阳的南台湾 生命,本是场经过串谋的轮回。 坐在窗明几净的咖啡厅中,暖气空调抹去窗外凛冽寒意。 人声凝结的漂浮空间里,微分子在咖啡香里持续加温。 光线斜切过桌面,暗影在哪边? 我度量着自己的温度,度量自己心中的,你的重量。 「过的好吗?」你说。 浅浅的弧度,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2 像涟漪从你嘴角泛起。 一抹意味深长的涟漪。 「两年多来,总会收到从不同地方寄出、没有署名的名信片,问我好不好。」 漂浮在自己的呼吸上方,平静犹如黎明升起前的时刻。 看着你的笑,忽然,有种救赎的释放感。 「我只是想回答你——是的,我很好。」 彷佛从涔涔浓睡中苏醒过来。 我,笑了。 指着你顶上染白的发丝,「真的好?如此早生华发,怎么看都不像已经摆脱悲剧情结。」 难得的玩笑。难得的平静对坐。 站在自己后方,两年的训练有成,得以用另一个角度观看你。 你,容貌依旧英气洒脱,彷佛两年的时光不曾在你皮肤划下轨迹。 终于长了些肉,气色不错。 你,神韵依旧攫人目光,很高兴这惯例不因时间流动而飘散无踪。 想是经历了些磨练,沉稳不少。 你,神情却有了转变,明显已经走出过往缠绑肩胛的愤世嫉俗。 时光像条河,淘蚀去棱石锐角,筛去眼神里,那份蛮不在乎的锋利。 你斜倚着,温和而自信的带着笑。 杯垫在你手中一次次回成无数的旋。 眼神搁在吧台后方那幅莫奈画作。 「你变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说出了这句话,但你笑了。 指了指我,玩味说出相同话语,「你变了。」 是吗? 反观自己。两年,真足以让人改变? 真足以改变十七岁那年就割发立断的宿命? 阳光日日切割圆滑木纹,留下什么痕迹? 同样有所转变的你我,在光阴流域中两年的单位,究竟是远了?还是近了? 像所有久违重逢的朋友,聊着彼此的近况。 「怎么会来医院?病了吗?」 「来探雅芳的病。」我简短解释,绝口不提将前往台东的事。 目光落在你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映着光淡然札刺着我的眼。 「戒指很好看。」我撑起笑,希望给予风光奢华的祝福。 你从不缺爱护你的人,我比谁都印证得深刻。 「传家之宝。」你闪动戒指,笑得明亮,「只不过是踏入社会前,母亲的祝福。」狡黠眨眼,「另一种用途是避开不必要的桃花招惹。」 我一时怔愕。 因为这是你从未有过的体贴。 施予解释像3m胶布迅速覆盖伤口,云霄飞车般的情绪稳坐回原位。 看着你左胸前的实习证,的确,你不再只是背着吉他的学生了。 而我呢?则是个流亡城市里渺小如孤魂,等待引渡东海岸的旅人。 「没有人陪?」我冒出一句连自己都想吞回去的话。 你笑得坦然,「一个人独立生活,云淡风轻。」 「and you?」你啜口咖啡,声音从杯缘抛泄而出。 凝目看你一眼,「一个人的独立生活,我是个中翘楚。」 「原来是前辈!请问有速成法的秘籍吗?」 「这是经年累月修练所得,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你要什么呢?」 「你能给我什么?」 原本单纯的文字抛接游戏渐渐走入两年前奋力逃开的死胡同。 彼此凝滞夹角180度切面。 不同的是,你终于开始承接我的情绪,一个人独自承接。 「其实这一次,我什么也不想带走。」 在你回应之前,我硬生横断所有通往你的道路。 伤,是还在的。 不必要的触碰,就不必要预期发生。 沉默支着颊的你,开始在杯垫上涂写着。 「一直觉得你很像猫。」你摇着笔杆低头边写边说。「像那种,蓄了长发的吉普赛猫。」 「i&o go babsp;to hospital.」你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后站起身。 「see you , gypsy cat….」缓缓将手中的杯垫置放桌面,沿着光线轨迹移动到我面前。 瞪着米白色杯垫正面的精致图案,那张绿色票根的凿孔敲进脑海。 咖啡厅玻璃门清脆铃响昭示你的离开,我依旧鼓不起勇气翻开沉重的杯垫。 fiber啊,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你要什么呢? 看着窗外你渐淡的背影,我确定,我还是喜欢你的。 平静向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那种全身每个细胞都只感知到一种存在的经历,不可能错认。 但,可以是朋友了。没有期待,没有等待,的,朋友了。 我已经见到,你的笑。 够了。 桌面上的阳光扎刺手背,在痛觉中回过神,我,该动身了。 反手将杯垫收进皮夹,不想动摇这最后平和而美好的记忆。 疾驶往南的午后,朝着象征性的区块逆行。 我要去,那一片深蓝海洋怀抱,仰泳。 不回头。 三个小时后,南回山路东部出口。 海水映照夕阳的金光洒满整面挡风玻璃,无可言喻的感动。 渔船映着夕阳,深深呼吸那份潮湿咸涩。满满的自由,满满的惶恐。 坐在九号省道公路旁,东北风狂乱吹着发丝,想起你的「吉普赛猫」论调。 潮水来去,撩动心弦的那一份好奇踩着浪的节奏,反复叩着心门。 摸索口袋内沉甸甸的皮夹。十分沉。 重量源自于,整路漂浮未着地的不确定感。 一种,看不见量不出却真实感受的力道。 当第八艘渔船没入海平面时,我终于掏出皮夹,翻开杯垫。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3 映着圆弧背后的整片晚霞,我听见左腕上电子表整点报时的响声。 杯垫上写着—— 「五点下班,一起吃晚餐?」 (十四) 仰躺在赤道时,四季将只是幻觉。 ………………………………………………………………………………… 「我需要窗帘。」 连续七天盯着那五呎见方的窗户。刺眼的晨,比闹钟还准。 四维路上小坪套房。慵懒无罪的台东市。 一个金钱与食欲急遽萎缩的季节。 一个合法逆行单行道的城市。 明明是冬天的阳光,却像更年期男人,在不受欢迎场所还试图证明自己魅力。 工作造就我成为昼伏夜出的蝙蝠,难以招架混着海洋咸味的东岸阳光。 我的灵魂严重晒伤。 嘴角衔着黑色胶卷,脚蹬房内唯一小方桌,将透彻澄空的玻璃换上字墨斑斑的报纸。 一层不够,两层三层追加,直至正午宛若暗房。 窗上日渐泛黄的联合报,睁眼可及的强迫性阅读。 最后,当征人广告比自己新装机电话号码更深印脑海时 我开始与自己对话。 『 小额信贷,手续简便。』(的确手续简便,最有效的慢性谋杀。) 『 科技始终来自于人性。』(人性,只是合法化了的兽性。) 『 三九三九八八九…』(呃,房东电话丢哪去了?) 东台湾的冬天,阴雨多过天晴。 当第三场细雨终于渗透窗缝晕染开铅色山水画,我对着话筒另一端的雅芳说出唯一的冀望。 「我需要窗帘。」 雅芳应允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台东遍寻不着的大块窗帘寄送到府。 留了地址给她,夜晚的眼睛仍得继续曝晒早晨的阳光。 除却这点小小的不适应。生活,是梦寐以求的鲸鱼仰泳。 每天,拎着便当到海边观景小亭细数每一吋海岸线。 躺在三百六十度的天空下,听浪涛的耳语。 披染满天霞彩的黄昏,懒散走在公园与牛只对望,探讨悠闲生活的必要性。 兴致一来便开车往山间去,听种植百香果的老伯伯推销他那个念大学的孙子。 凄冷的季节里,我爱着我的孑然。 孤独像寒风袭击皮肤般穿透骨髓,浸润整个身躯的自由。 放弃懦弱的耳朵是虔诚的罪。 遗忘语言能力是种畅快的瘾。 大部分饿醒来的早晨,已是别人的夜晚。 该写的文字,还在房里睡得很沉 我套上风衣,摸黑下楼觅食。盘算今晚要跟牛肉面约会?还是陪什锦炒饭看海? 掩上漆红铁门,金属响声在夜里回汤。 寒冷的季节,僵化脑袋向来不易敲进不经预期的事,或人。 拐过巷道,眼角筛捡到一抹身影伫立对街暗影中。 无法办认。脚步惯性往食物方向移动,却因违和感与饥饿而皱起了眉。 违和感。像倒立着拼图。错置的无聊女子之潜意识自虐性。 该庆幸肠胃的空虚吗? 饥饿拖曳着清醒的脑袋,越是饥饿越是清醒。 关系式是微妙的平方正比。 一个陌生城市里留连的影子朝我靠近,清晰的叫喊伴随北风扑了我一脸。 「江小姐,快递请您签收。」 你一身黑的站在那里。捧着一匹厚重的窗帘布出现在我眼前。 「你要的窗帘。」你说。 面汤的热气蒸熏着我的脸,张开我毛细孔与神经的知觉。 对桌而坐。我的早餐,你的晚餐。 白色桌面放置你横越南横带来的深蓝色格纹窗帘。 「一直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的……。」你放下机车钥匙,反手抽了张餐巾纸递给我。 「骑了多久?」我试图揣想你一路上的疲累。 「忘了。」 「忘了?」我从腾腾雾气中抬头望着你。 见你手中多了两颗蓝白相间的药丸,正低头找着背包里的水。 「只要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该离开就好,不是吗?」你含着药丸,配着矿泉水一口咽下。 采着记忆的落叶,拼贴可见你当年的虚弱与孤傲逃离的我。 无论是幸与不幸,皆已无力回溯。 离开面馆,我领着你走在海边堤防上,一前一后。 台东的夜海含着一望无际的黑,微弱灯光里映照流稣般的白浪。 你仰躺在防波石上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闇黑中对岸的岛影。 「凤眼糕。」突然间你倒着望向海面,指着黑白相间的浪涛这么说。 我回头看你,狂笑不已。 你一直有颗不受时间影响而消失的童心。 「要去绿岛吗?」 你在我笑声中渗进这句问话。 姜太公挑着眉,一贯的无谓,却同样诱人。 「我去过绿岛了。」 残存着一点骄傲,我这么回答。 夜晚,你决定睡垫被内侧,说是靠着书柜会有安全感。 我让出惯睡的位置,让你好好休憩。 很快传来你熟睡的鼻息声,就着桌灯,你剪影在我墙上的侧面看起来好安详。 第二次看见你睡着的脸庞。少了手腕上的点滴,也少了蹙眉表情。 我侧过身,沿着影子在墙上画线。 从你的眉心到颈间,从嘴角到睫毛。 突然间,你翻了身,原本抓着棉被的手,顺势松开滑落平置在枕边。 想是一路疲累,你的沉睡对应了我的清醒。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4 我摸索出浅蓝色指甲油,小心翼翼涂着你的小指。 那是东台湾的湛蓝,是我窗外的天色。 『分一点悠闲的蓝天给你吧,my little girl….』我一边对着小指轻吹气,一边想。 清晨六点,窗外的麻雀准时报时。你已经梳洗完毕,正蜷在一旁整理行李。 我知道,你要离开了。 你翻了翻我书柜里的书之后,蹑手蹑脚走向还躺在床上的我。 见我仍仰躺假寐,你弯下腰,轻轻的说: 「我走了,八点三十的飞机,你继续睡。」 听着窸窣脚步声移动,床边、窗旁、门内、门外,下楼。 铁门金属声响在凌晨六点显得分外清晰。 细数呼吸,不想睁眼却了无睡意的清晨。 辗转反侧,精神耗弱导致口干舌燥,挣扎起身,喝水。 水杯旁占据一不明物体,过滤式咖啡壶,墨绿色塑胶表面反光我的错愕。 白色纸片姿态倨傲的黏贴在壶口,说: 「it’s not for you , it’s for me.」 什么意思?! 我抓起外套直奔出门。 像奔驰在冥漠中追寻过桥前最后一丝记忆。 ………………………………………………………………………………………… 「我不懂你的意思。」 八点整,台东丰年机场,我将蛋饼与纸片同时递到你面前。 「没什么特别的。」你默默接过早餐,而纸条依然留在我手中。 你淡淡笑着,低着眼,长长睫毛维持欲言又止的姿势。 蛋饼被你捧在窗前,热气幻化成雾,爬上了你倚着的那面玻璃。 朦胧地让人看不见你眼底稍纵即逝的真切。 你伸出手,清楚在玻璃上画下一个惊叹号。 「只不过是,希望下次能喝杯热咖啡再离开。」你说。 他们惊讶地说出你面对玻璃时不经意渗出的恐惧眼神 说你开始用塑胶盘子 那玻璃碎落刻划的夜里的冷静的疯狂 然而我多希望跟你易地而处,替你疼 这样也许你会懂我是如何的身处于不安。 长长的不安,让我只能拍落你眼底的冷漠 爱恨相连相系。纠结岂只岁月,或者生世 我是爱着的,而你也是。 我听见你为了贪图的灵魂交沟 而必须隐藏在陌生身影的协定中,那代表妥协的微弱声音 你恨着妥协。 我则是恨着那让你一再一再妥协的原因。 太清楚你背负的性格终将出走,出走前,必定为此愤恨一吼。 于是你开始顶着孤寂背影再次独身上路了。 走出同等于泄漏隐匿位置。 早已经准备好,要捡拾你搜寻你。 我是懂你的,一向如此。 21幅在你藏匿游走之际已然备好多时 总是没人明白,总是不被理解的孤寂者 在此,让我为你填上全然的理解。 这次保证不会痛,好吗? 我会就此停笔的,一如上次。 生命未告终,我会写在心底。 “只不过是,希望下次能喝杯热咖啡再离开。”你说 ............................................................ 一直到你走近登机口,我都还再思索这句话的含意. (十五) 谁说,清晨大雾,散去必是艳阳天? 谁说? 谁来证明予我? 第一次到绿岛,是高中毕业那年. 当时,绿岛机场还没盖好,观光人潮也还没淹没这块绿色小岛. 乘坐的是那种包括架史只有十一人座的小飞机,螺旋桨就在窗外惊恐呼啸. 时二月天的险峻乱流教第一次乘坐小飞机的我心惊胆颤,回头望向一干原住民有说有笑,好似云霄飞车般的飞行法对他们而言不过只是稀松平常的摇篮曲. 最后忍不住大声问向驾驶员,这样非会不会有危险? 而他只回我一个诡异的笑.记意深刻. 当时,也是这样晴朗的中午,也是独自一人. 而现在,二十四人座飞机将我稳稳搭载到绿岛. 下了飞机,租了一辆机车,望着蓝天碧海,我对自己说:{开始找人吧!} 下午两点,环岛两周候,终于在龟湾鼻的凉亭找到躺在石椅上午寐的你. 我悄声靠近,蹲在你身旁半公尺位置静静看你,我想,我已经爱上看你的睡颜. 也许是空气中隐隐的压力,也许是某一声浪涛拍案,你醒了过来. {嗨.}我笑着打招呼 从你微怔的眼,我看出你的意外,也看出你的不意外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问. {小岛的好处就在于找人容易}. 你点点头,扬起的唇有明媚的岛屿风情. {你早上就来了,已经玩过哪些地方了?} {绕了一圈而已}你简单回答,笑里有某种神秘符号. {最后怎么会决定来绿岛?}你问 {怕你迷路啊}我笑. {会不小心一头栽近海里吗?}你也笑. {是啊,到时也还得我去救你啊.} {那就有劳你了} {不客气}. 我们玩笑着,笑声飘扬在果冻般深蓝海水上方,阳光湛亮,天高风爽. 于是,两人的绿岛之行正式开始. 你带我往牛头山小路走去,拨开层层林投,踩过大片草原,来到迎海临风面. 断崖陡坡上草浪翻飞,高高俯眺湛蓝海洋,我们对着大海纵情大叫,仿佛所有悲伤过往都可以一并甩脱,北风在山顶吹的响透,两人的身子在风里遥摇晃晃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5 ,却高兴得像来到游乐园的孩子. 一不小心,我被不知名的植物扎了脚,颠簸了下,走在后方的你顺势扶了我一把,手掌与手臂的连接点,热度陡然升高. 我表面镇定,假装无事的微笑道谢. 你的眼神有我无法确定的笑意.自从逢以来持续存在的笑意. 近睌,觅了家民宿,将少少的行李丢进房里,吃过晚饭,妳身手探了探夜风. {走吧,晒月亮去!} 妳拍了拍机车后座,示意两人的乘坐位置. 我隐藏住惊讶,这是第一次,我处于被乘载的位置. 迎着夜风,我们循没有路灯的山路攀过岛屿. 夜幕黑蓝,山林窸窸低语,海水咸味揉捻着花香,岛屿总有它独特的气味与声音,叫人着迷. 我抬头仰望满天繁星:{不知道关掉车灯会怎么样?} {那就关掉吧!} 话语和动作同时,人工光量熄灭,天地霎时展现它原本的形貌,山林在黑暗中漫步起舞,银河铺成一娟发量的绸缎,月光将石板路映照的闪闪生辉. 我笑了,你我个性中的率性而为,是多年来一直能够串接彼此的共通点. 妳随即又将机车熄火停在路边,连同声音也融进了黑夜之中. 率性就地一躺,满身银光. 我忍不住大笑:{这么晒月亮,会越晒越白哟} {我早就想这样光明正大的横躺在马路中央} {得确是难得的特权} 忽然,山路另一端缓缓浮出两盏车灯,妳不肯放弃横躺马路中央的机会,我只好当起交通指挥,挡在妳面前,指挥车辆绕道而行. 当蓝色小发财车噗噗噗的绕过我们,车上几个原住民朋友全都一脸呆愕的表情. 我与你互看一眼,两人笑成一团. {一起看银河?}妳弯眼邀约. {有何不可?} 我跟着躺下,一 同体会躺在大马路上的无赖畅快感. 仰望银河潺潺流淌,彷佛近在眼前.伸手可及. 事实上却是存在亿万光年之外. 一如妳. 「想什么?」 纟的声音划破静默,同时也划破我心中层层堆起来的城墙。 从来不在乎别人想法的妳,竟然会问我在想些什么? 「想…想如果这时候彗星砸了下来,我们该逃到哪里去?」紊乱的思维挤出笨拙的答应。 「何必逃? 该来的总会来。」 妳狡黠一笑:「而且到时最好用力张开眼睛,仔细看清楚彗星的模样。」 「然后看着自己被砸死?」 妳洒脱扬眉:「也不枉人生一回。」 恍惚之间,我突然意会妳话中另一层涵意,心跳漏跳一拍。 「流星!」妳忽然大喊,一跃而起,蹦蹦蹦的向银色弧线跑去。 「是流星耶!」高拍天空,惊喜满溢在妳脸上,罕见的兴奋模样。 「第一次看见流星?」 妳点头,笑得像个孩子,猎户座在妳背后闪闪发亮,夏季夜空中最美的星座。 需要何等画作才能表现此刻的妳于万分之一? 我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血液急速奔流。 就像十七岁那年遇见妳的第一眼,绝对性的,怦然心动。 妳张网覆盖我每一个毛细孔,猎捕我每一根神经。 抗拒宣告无效,我看见缩命的巨大滚轮向我压辗而来。 信仰之前,我,只能等待献祭。 「妳怎么知道,掉下来的星星就是彗星?说不定是可以许愿的流星。」妳说。 我一直相信,再没有人能如够妳这般,让我发自内心开怀的笑。 而我也比谁都更清楚,这一切,却得用更多的眼泪换取。 我准备好了吗? 那个盛装泪液的瓶子? 真逃不掉吗? 夜晚,我侧身看着七十五公分外妳的睡颜,脑中反复搅拌这个问句。 第二天,睡醒之后,两人悠闲的趿着拖鞋去吃午饭。 我让岛屿的阳光晒去我的忧郁,远远抛向大海,一整天尽情游玩。 在大白沙湾,我想起此时应该有星沙,便弯身搜寻。 妳忽然蛮不在乎的拿出一瓶玻璃瓶,说是要给我。 我看见里面装了满满的星沙,婉拒,以为这是妳自己要的,怎么好意思平白接受。 「这本来就是要给妳的。」妳说。 我一定显现出了惊讶的表情,我看见妳眼中的得意。 「我可是找了一早上才找到这些,很辛苦的。」妳像个讨赏的孩子。 我恍悟原来昨天早上妳一直在找星沙。 「为什么要送我?」 「不应该送妳吗?」妳反问,比我还要理直气壮。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不应该对妳这么好吗?」 问题得不到解答,我停止问^诏。 「谢谢。」我弯起笑,收下玻璃瓶。 如果妳执意让我自己想出答案,那我就让这胜负各半的局面继续下去。 因为未知,所以胜,负,各,半。 从来,不断掂量的只有我心中妳重量,不曾,奢望过妳心中会有我的重量。 或者,其实我很清楚妳是喜欢我这个人的,但太多的错过,让的只能停留在朋友的位置。 所以我不满足,所以我宁愿不要,因为我要的位置,不只是朋友的位置。 然而? 现在的我已经与自由有了盟约。我该如何取舍妳与自由之间? 夜晚,我们在望月亭的山崖边停了车,走过长长的山脊便道,在山崖突出的地方挑了两块大石坐了上去,二百七十度的海洋宽广在前。 我一直喜欢夜晚的海,层次分明的黑亮绒毯与白色的流苏,低调的奢华主义。 远方海面波光粼粼,我们像多年好友般天南地北的聊天。 聊妳喜欢的事物,聊我喜欢的动物,聊趣事,聊庴事,独独不聊妳我之间。 月光让妳的轮廓更鲜明,我必须努力克制自己不将视线定驻在妳说话时的神采飞扬。 忽然,妳摸出两个纸杯与随身包咖啡,外加一个保温罐。 两个人七手八脚的冲泡成两杯咖啡。 总归,要和妳喝这一杯咖啡的。 看着妳捧在手心的纸杯,我彷佛听见妳这么说。 妳脸庞透着咖啡香,曾经,那般梦寐以求的亲近,此刻却与我的自由相互拉扯。 自由,是风的任性,是多年来与我的共存的血肉, 「我已经太习惯一个人了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6 ,而且,太喜欢。」看着一望无际的黑蓝大海,我说。 浅浅勾唇,妳认同的点头:「自由无价。」 举杯,微笑直视我:「那,敬自由。」 双手奉上自由予我,妳比恶魔更虔诚。彷佛自由是种罪过。 我抗拒不了妳,从第一眼。 「圣诞节?」 话筒传来这个讯息,才发现已经又到这个商机鼎盛的季节。 除了上街买便当看见日益汹涌的人潮,这是个与我无关的节日。 从绿岛旅行回来,每隔几天,妳总会打电话来提醒我的吃食,顺便说说妳的近况。 胜负各半,我也就由着这情况发展。 「妳圣诞夜那天要值班?」 我听着妳的嘟嚷,像满心的委屈。 「圣诞夜的急诊室就像年货大街,肯定忙翻天。」妳说。 我笑了,妳总是有办法逗我笑。 隔着一座山脉,我们通话时间越来越长,频率越来越高,而笑声也越来越多。 我站在自由与天秤中间,看着妳那边的重量不断下沉。 挂下电话,我拿起桌历,仔细的推算现在的时间,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 从台东开车到台南….六个小时左右。 妳上小夜班,所以是下午四点上班,我早上八点出发,正巧可以赶上妳醒来的时刻。 我将自由放置在深蓝海底,准备朝妳游去。 二十四日下午两点,依着地址找到妳的住处,按下电铃。 「谁?」妳从门板内透出声音。 「快递。」我笑答。 开门,妳脸上的笑意多于惊讶。 妳早就知道我会来,我恍悟。妳早就知道我不忍心见妳受委屈。 算准我的弱点,撤网,然后,猎捕。 精准无误。 而我竟也甘心受此牵绊。 晚上,妳提前一个小时下班,赶在倒数前带我到一片宽广的玉米田。 玉米田四周渺无人烟,夜幕笼罩,依稀只可辨妳的背影轮廓。 走进田埂,妳牵起我的手,自然得彷佛不是第一次相执。 夜风吹送,比人还高的玉米梗像浪花摆动,声响似细浪低语。 「没办法给妳一片海洋,只好带妳来听相似的话语。」妳说。 知道妳的体贴,带我远离人群吵杂。 发现妳的温柔,予我这海洋般的自由感受。 远方烟火轰然乍亮,城市的欢兴节目,炫丽的七彩火点在妳背后闪出一片梦幻。 「也许,欠妳的,不止是一个圣诞节,但…其实我并不是想偿还些什么。只是很简单的,我想和妳一起过圣诞节。」 我屏息,在烟火光影之间搜寻妳的表情。 与妳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我清楚知道,我愿意永远沉陷进妳深邃眼里。 伸出手去,轻轻抚上妳的颊,放任自己将满心的爱恋毫无保留的倾注予妳。 「我爱妳。」 这句话,因为藏在心盒里太久,久到连自己都忘了怎么开启。 但此时,却自然得就像日升月落。 妳像是有些惊讶,却有更多的感动。 火光明灭,迅雷不及掩耳,妳亲吻我的唇。 太快,太突然,我只来得及惊讶。 唇上太匆促一瞬的温度,却足以在我心中烙下一辈子的印记。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亲吻别人。」妳说。 生平第一次,我有双脚踏到地面的感觉。 我想,所谓爱。 是在四季更迭,岁月流转之后,依旧存留在记忆最美之处的那些人﹑事﹑物… 那,就是爱了吧。 像是要补偿我们所遗落的岁月与错过,我在台东与台南之间当着快递,从十二月到来年的四月。 这样的距离,是好的。 我一直这样相信,一座山脉是我的自由与妳之间,最适当的距离。 但显然妳并不这样认为。 螺线型的破壳而进。 理直气壮的索求。 一月底,我生日当天,妳带着礼物来到台东,换妳当快递。 就着鹅黄色桌灯,我小心翼翼的拆开礼物包装,一帧十乘十二的大相片媛媛现身。 妳站在苍蓝色银灰边相框中央对我微笑。 我楞怔,妳将自己送给我? 看着妳,妳腼腆的微笑。 我翻过相框背面,发现背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 江学仪,真的很珍惜妳,就像珍惜十七岁那年被蓝球打下来的牙齿一样 只是,尽量地,想轻描淡写而已… 没错,只是如此而已。 因为这个字眼,得真的,很少用… 用了,就是了。 相框菱形立板背面写着: 我爱妳 二月,春节。 妳带我回妳台中老家,与妳的家人们见面。 彼此都没说些什么,却似乎有了一定的明白。 不说破,视之平常的接受,是对我们最大的宽容。 三月,春暖花开。 利用妳的长假,我们骑着摩托车,一路从台东自助旅行到宜兰。 发现,我们是彼此最佳的旅游伴侣。 旅行之前,妳会做足功课与计划,而我则有超附的行动力。 旅行之中,妳会像个孩子般凡好奇﹑冲劲十足,而我的应变力与耐烦度则是训练有素。 我们同样喜爱旅行与阅读,喜爱悠闲缓和的步调,喜爱夜市小吃胜过餐厅大餐… 很多时,我们的互补性与契合度往往让彼此感到意外。 我慢慢开始相信,自由箕妳并存的可行性。 四月,妳快递咖啡豆到台东。 预定回去的那个下午,妳忽然对我谈论起经济效益的问题。 「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要分隔两地?」 「房租两份,电话费﹑交通费都是双份,妳想想,如果这些花费省下来,我们可以再多旅行好几次。」 我失笑,明白妳在对我索求什么,不置可否。 「所以我们住在一起是比较符合经济效益的。」 我还是没有回答。 虽然我很清楚,以妳的个性,要妳这样直接开口要求其实是相当困难的。 但这也证明了,我在妳心中的重量。 到了妳该回去的时刻,准备回住处拿行李,妳边走楼梯还边絮叨着:「为什么妳非得留在台东呢? 反正以后我们可以常常来玩啊!!」 这简直是在耍赖了。 妳回头看我:「好不好!! 我们就住在一起嘛!!」 我深深看妳一眼,叹口气,摆摆手,示意妳坐下来。 就着阶梯的高度,正好箕妳平视。 看着妳美丽的面孔,我轻笑:「妳一定知道这个秘密。」 「只要妳一声叫喊,我就必定回头。只要妳开口,我就是妳的。」 妳同样深沐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仰泳的鲸鱼 作者:仰泳的鲸鱼 分卷阅读27 凝视我,似乎是想忖度我的真心意愿,彷佛我有一点不愿,妳不会勉强我。 「从妳一开口,我就知道我会答应妳。是的,我心,甘,情,愿。」 扬起笑,妳突然一把抱住我,高兴的喊:「妳是我的!」 双手奉上我的自由,只希望妳能同等珍惜。 而,我也越来越相信,我们可以一同到达梦想的彼端。 在爱情中,学会彼此尊重,学会施与受。 我看着妳的眼,看着妳眼中的笑意。 我想,关于「我们」的故事,终于要开始了。 全文完 分卷阅读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