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的玫瑰》 分卷阅读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 《提线木偶的玫瑰》作者:thesaer 文案: 如果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一个偌大的棋局中,生活被编织成《楚门的世界》的蜘蛛网,却因为少了一段记忆而安然自得;如果身为水晶灯下的唯一的纯白的羔羊,被迫目睹黑色的不堪,却发现羔羊的身体里住着恶魔;如果漫无目的、四海为家的帆船盲目地抛下一支银色的船锚,却被折断了帆亲吻暗礁……她是艾弗利·安可,名义上的第四位公主,拥有四个美貌的姐妹和优裕的生活,却每时每刻都感到好像被牵了偶丝跳着编排好的华尔兹,没法送出一支火红的玫瑰。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阴差阳错 西方罗曼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弗利·安可 ┃ 配角:阿格尼斯·洛斯提,克里斯托弗·安吉,科林·莫里斯,莉娅,阿尔维斯,路希安,辛西娅·洛斯提,安洁拉·洛斯提,弗洛仑丝·洛斯提,泊伊斯·潘,汉斯·潘,文森特·格兰伍德,亚历珊卓·怀特,爱德华·安德森, ┃ 其它:黑/童话,半西幻 第1章 第一章 玫铂尔 “下雨了。” 一点点的,轻小的水珠儿从天而降,好像上帝的赐福。它们抚摸着银杏树叶的绿油油的叶脉,慢慢悠悠地坐滑梯一般滚落。然而,转瞬间,这份难得的静谧美感被倾盆而下的瓢泼大雨狠狠的打散,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聒噪的滴滴答答声,汇聚在一起就是那雨肆虐时摧残草木的沙沙作响。 这是一片正在受苦的银杏林。正值夏季,绿色的清新叶片在狂风暴雨中上下翻飞,就像那翅膀都要被撕碎的美丽蝴蝶。林中一座小小的房子若隐若现—— 普普通通的砖瓦、简简单单的门窗。小房子的外墙被粉刷成干净的白色,却在岁月的洗礼下留下了灰褐色的痕迹。此刻,不知停歇的雨敲击着屋顶的瓦片,而屋子里的人正悠悠闲闲地听雨。那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坐在桌前,指尖的蘸了蓝色墨水的羽毛笔旋转飞舞,桌上摊开了写到一半的信。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过膝短裙,并不是当今淑女被允许穿着的长度,褐色的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搭在肩头,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活跃的神采,此刻却微微眯起,好像很头疼似的看着桌上那张米黄色的信纸。 “致亲爱的姑妈, “收到您的来信,如果说我为了这个消息欢呼雀跃,高喊\'洛斯提万岁\',那是在骗人。事实上,我感觉很不爽。 “在这封信件里,很可惜的,我并不能自由地陈述任何个人观点,更不敢对我要去的那个\'美丽高贵\'的国家里那\'威武英明\'的国王陛下有任何微辞。所以,我只能说,他们把家猫扔出家门变成野猫,看那只野猫长得好看还能卖些银子就再收回来磨平爪子,干的真是仁慈周到的大好事啊。 “可是我又能有什么怨言?在我那些美丽又善良的姐姐妹妹中间,我算老几?说实话,我根本就不记得她们。她们生日是哪一天、现在几岁了、甚至连她们长什么样子、名字叫什么我都忘得一干二净。听起来很薄情寡义,可是我对她们唯一的印象就是一群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和粉红色的公主鞋听话地巴结邻国的王子见人就问\'我长得好看吗\',这实在是......还有一个,叫安妮什么的,天天拿着一把破剑乱挥,见人就砍。” 女孩看着最后一行字嘴角抽搐着笑了。她的右手无意识的抓上自己的右边的麻花辫转啊转,翘起腿拖着脑袋思考该怎么收尾。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天空已经阴沉下来,黑漆漆一片。瞬间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一方天地。她祖母绿色的眼睛里映着这道闪电的光明,好像看见了什么远处树顶上的黑乎乎的东西,可随后世界又陷入了黑暗,她只能在空荡荡的漆黑小屋里眨着眼睛。 划火柴点蜡烛,她皱皱眉头扯扯嘴角写下最后一段: “不过没问题,姑妈。我不会脑子进水去违抗命令。玫铂尔的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在这里结识的蓝博特少爷会送我去驿站,我再租借马车去洛斯提。对对对,去会会那群无聊的姐妹们,然后伺机惹点儿麻烦走人——我是说驱逐出境的那种。 “您忠诚的, “艾弗利·安可” 长舒一口气,艾弗利·安可放下羽毛笔,将回信装进褐色的信封里盖上火漆印章,拿起一旁的雨伞冲出门去寄信。走到门口,听见雨点打击地面的噼啪声中混杂着哒哒的马蹄声,抬头便看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举着伞坐在高头大马上迎面走来。那男孩的赭色短发被雨水打湿了一半儿,棕色披肩的一角也因为浸了水变成了巧克力色,可他还是温温和和地笑着,心情没有受到暴雨半分影响。看见艾弗利,他的脸色微红,却犯别扭一样慌忙用咳嗽遮掩过去。 “蓝博特少爷,下午好。有您亲自驾车为我送行真是难得的殊荣啊。”艾弗利嘴上这样啰啰嗦嗦的客套着,狡黠地眯起的绿眼睛里闪烁的明亮的温暖光芒却出卖了他们是至交的事实。她扬起一个快活的微笑,嘴角翘到一半又微微僵硬了,因为她才刚刚想到,这就是朋友间的最后一程了。 蓝博特家是玫铂尔的没落贵族,并不是很有钱,却以精湛的马术闻名。加里·蓝博特这次亲自驾驶着马车,恐怕就是想用蓝博特的方式道别吧——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玫铂尔去洛斯提找她的。 “哎,今天还跟我客气什么。”加里撇撇嘴,假装很介意的样子用平板单调的声音说,“少爷我今天心情好,所以你可得知道感恩。” “是是,感恩戴德呐。”艾弗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将信件收到随身的挎包里,匆匆忙忙跑回屋里拿了个行李箱出来,然后在加里·蓝博特面前站定,假模假样行了个军礼: “准备完毕,长官!” 加里将她的行李搬上马车,然后微微鞠躬给她拉开车门: “安可小姐,请。” “非常感谢,蓝博特少爷。” 艾弗利捏着嗓子怪模怪样地说。 这就是两个人的互动模式——一个是身处异国他乡一心玩乐的隐士,另一个则是家里的明星和被吹捧的天才,两人都从这样奇怪的装模作样中找寻着奇怪的乐趣——艾弗利登上马车、关上车门时,能看到的就只有窗外暗淡的银杏林和银色的雨帘了。这可真是无聊透顶。坐马车世界第三无聊,听从命令世界第二无聊,离开玫铂尔世界第一无聊。这样的好生活和这么可爱的小少爷,要不是因为被逼无奈,她可是绝对绝对不会放手的。那些洛斯提的家伙呀,到时候她会用最有趣的恶作剧让他们知道,这就是命令艾弗利·安可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 下场。 “......安可小姐。”闷闷的声音隔着雨声传来。 “你还会再回来吗?还是……” “我肯定——”说到这里,艾弗利打住了话头改口道,“如果我父亲不把我嫁出去的话,就有可能。其实可能性很大啊!我有四个姐姐,长得都比我好看,那种破事儿怎么可能轮到我嘛,而且——” 她说而且二字的时候尾音上扬,哈哈一声:“哎呦小加里,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瞎担心什么,艾薇姐姐肯定会好好努力天天去惹麻烦争取被踢出家门的哟!” 好久没有回应,雨声越来越吵,空气里浓浓的都是尴尬。 “......是。” 艾弗利挑了挑眉,扯出一个不算是微笑的微笑。 马车走得平稳,艾弗利走神儿也就走得逍遥。恍恍惚惚间思绪就飘回了洛斯提乡下的姑妈家。 “这是怎么回事?”她想起小时候的某一天,一个温暖夏日的午后,亚历珊卓指着地上的碎瓷盘挑着眉毛的样子。那瓷盘是白底蓝边的,盘子中心是东方楼阁的画像——那盘子据说是遥远东方的著名画师制作的——一直以来都放在亚历珊卓姑妈的玻璃柜里展示,每周都被女仆露西小心翼翼地清洁一番。 “我把碎片都带回来了,嘿嘿——” “带回来了?之前你带到哪里去了?这么不爱惜东西,今天去帮露西刷盘子吧。” 小艾弗利咽了咽口水,还是乖乖的回答了问题。她和艾琳娜把它拿来当飞盘玩儿了,没飞起来,真抱歉。 “好,刷一个月的盘子吧。”亚历珊卓做了几个深呼吸忍住没有发作,刚刚宣布完惩罚就听见旁边有一个人笑得开怀。是谁呢?马车里的艾弗利轻轻的笑了。还能有谁?除了格兰伍德姑丈,还能有谁? 姑丈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懒散的躺在一旁的沙发上,一缕红褐色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脸上忍俊不禁的愉悦表情。那时,周围的邻居都说,虽然外貌上艾弗利更接近她的姑妈——无论是发色、那祖母绿的眼睛还是那张偏圆的脸——她的性格像极了她的格兰伍德姑丈。姑丈他有时就像那天一样日上三竿才起床,然后穿着不知是睡衣还是家居服的袍子懒在沙发上翘着脚看看书,有时要是来了精神,比如他对象棋突然的痴迷,他就出去和一大帮朋友谈天说地兴致勃勃的研究新领域,每天整到夜里才醉醺醺的回家。他好像不被任何东西约束,也不约束任何人。有人说他是得过且过、胸无大志,也有人羡慕他悠哉自在的生活。 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可谓妇女之友,交女朋友都是和十几个一起谈,女孩子们看见他懒懒的笑容就要发疯。可是很奇怪的,他愣是冷不丁的和刚刚来到洛斯提乡下的亚历珊卓结了婚,从此再也不提女人。 “艾薇,你姑妈的决定,我可干涉不了啊。但是如果你好好刷盘子的话,最好用的飞盘套装可以有。” “谢谢姑丈!姑丈最好了!” 姑妈扶着额头走了。这就是他们俩的默契——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姑妈和姑丈没有孩子,一半是因为姑妈太过自立自强难以忍受挺着大肚子的艰辛,另一半是因为姑丈懒得要:他还有好多别事要做,虽然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就对了。 一个一本正经,一个半点都不正经。 “对了,艾薇?” 正要偷偷离开现场的艾弗利脚步顿了一顿,但并没有感觉心虚。 “等飞盘到了,你也得教我玩儿啊。” 窗外的景色,在她走神的短短几分钟里,已经完全变了样。银杏林杯远远甩在身后,马车的小小窗户透出枫叶火红热烈的影像。玫铂尔的枫叶常年都是红色,而且只有秋天才会掉落。新长出来的每一片细叶都染上那落日的美丽余晖,不似那洛斯提的玫瑰,花期和普通的一样短暂,开过之后让人感觉更难过了。 玫铂尔边境的驿站应该不远了。艾弗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喜欢热烈的颜色,尤其钟爱红色,可是并不代表所有红色的东西她都喜欢。她最爱红色的枫叶,玫铂尔那红透了也不会掉落的枫叶,因为她隐隐约约从那火红的心情中感到一种美丽的明媚和力量,就好像不会落下的落日、不会散尽的晚霞,永远停在凤凰涅槃的火光中,违逆所谓的自然规律。 可是玫瑰却不是这样。它太过脆弱,又骄傲得可怕,于是只能被暴雨折断了带有张牙舞爪的小刺的花茎,一片一片鲜红血滴一样殷在它赖以生存却不屑一顾的泥土里。 第2章 第二章 打劫 在一片耀眼的红色里,她努力睁大眼睛将这最后的影像在心里一点一滴忠实地记录下来,然而就是因为太努力了,她睁大的眼睛很快就变得酸痛疲惫,最后缓缓合上——她睡着了。 她是被剧烈的震动摇醒的。这不可能——这是她迷迷糊糊中的第一个反应——以加里精湛的马术…… 然而少年的一声大吼让她彻底的清醒了。 “安可小姐,别出来,这里交给我!” 她立刻跳起来,差点在马车的顶棚上碰了头,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因为已经到了晚上,而且还是在下雨,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像是天空听见了她的心声一样,一道闪电猛然间劈落在很近的地方。霎那间她认出了那个影子:之前看到的树顶的家伙。 天色大亮的一瞬虽然短暂,那人却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手掌对着天空,随后一道接一道闪电劈在枫树四周,将树干染上炭黑的颜色。艾弗利看清了那分明是一个女巫:她披着黑色的袍子,左手抓着一把毛掉的没剩几根的老扫帚,那骨节分明的手的指甲染成抢眼的电光蓝色。 “玫铂尔不欢迎女巫,你是知道的吧?”加里说,压抑着声音。 “连我这样的大魔法师也不欢迎?”那女巫咧着嘴笑得骄傲,一手抓起扫帚飞了起来,对着马车就是一个俯冲。她掠过窗户,还不忘冲艾弗利诡异一笑。艾弗利心里打了个抖:这是怎样的笑容啊?挑起的修长眉毛配合着狭长的亮蓝色眼睛挤眉弄眼,弯曲成不正常的形状,好像马戏团小丑超现实的妆容。瘦削的苍白脸颊上一张大大的嘴巴弯起刻薄的弧度,冰冷彻骨,那电光蓝色的唇彩衬出让人过目难忘的邪魅。而那火红色的短发又是如此的灼热不羁,乱七八糟向四面八方伸展,并不纠结,却和整齐半点儿沾不上边。艾弗利隐隐感觉到女巫的夸张笑容里藏着什么不详的、恐怖的东西,而那女巫毫不在乎地冲她挤了挤闪闪发光的眼睛,那眸子就好像午夜闪闪发光的蓝色池塘: “嘿嘿。” 加里见她向车厢飞去,顿时乱了方寸,狠狠的调转马头撞向女巫。车厢剧烈的摇摆,艾弗利一下子被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 摔下了座位,紧紧抓住窗框艰难的保持平衡。加里一甩马鞭,栗色马的前蹄跳跃起来,向女巫蹬去,不料那女巫在电光火石之间避开这一击飞快的后退,闪身飞上枫树林中最高大枫树的树顶。 “唉,这是多大的仇啊?”女巫抱怨道,打了个响指恍然大悟似的睁大眼睛无辜的说,声音起伏低沉好像悠扬的大提琴,“这就是蓝博特家的小少爷?啊啦,你的哥哥现在可好?我可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哦。想知道?来来,向世界第一女巫致敬吧!” 这是怎么回事?加里不是蓝博特家的独子吗?艾弗利困惑的看着女巫,把这句话认定为女巫设下的圈套。 “你说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你都知道些什么?”加里没来由的突然冲女巫吼道,而后者看到他这副模样,却是满不在乎地盯着自己的指甲,好像蓝博特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存亡,而是怎么保养指甲。一字一顿的,她恶魔般的声线陈述着最残忍的现实: “死、了、哟。” 加里·蓝博特圆睁双眼,随后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的挥动马鞭让马儿以最快的速度撞上了女巫站立的枫树,顿时人仰马翻。枫树猛烈的颤抖两下,飘下一地火红的叶片。女巫早已乘上扫帚升到高空,撇撇嘴: “真是傻瓜里的傻瓜。” 马儿翻倒在地上,艾弗利的车厢也跟着侧面着地。艾弗利被狠狠甩出了车厢,膝盖很痛,手掌磨出了血印。她还没来得及在脑海里处理刚才让她莫名其妙的对话,更来不及去搀扶被枫叶和马儿埋没在下的加里·蓝博特,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遮住了雨天没有星星的天空。夸张的笑容在那一瞬间让她感到恶心。 “抓住你了!” “什——”她急匆匆的“什么”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的景色飞速旋转,于是她敏捷地抓住了什么东西保持平衡,稳住自己,然后才发现手里攥着的是女巫老旧黑袍的一角。 “坐稳了哟!” 她坐在女巫的扫帚上,而转瞬间她们就升上几十米的高空,下面的加里只剩下一个棕色的小影子。 “女巫,我诅咒你们!你们拿走的一切,未来,我让你们加倍一、点、一、点用血液偿还!”加里宛如毒誓的怒吼在天上听来不过是猫咪喵呜一声的音量。艾弗利知道那女巫只觉得有趣,因为后者装模作样的抖了一抖,然后脸上绽开大笑: “向世界第一巫女下战书?你还晚生了几百年呢!” 随后向身后固执地抓着她袍子不松手的艾弗利抛出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叫莉娅。你要是抓袍子扶不稳的话,我不介意你抱着我,艾弗利·洛斯提。” ***** 艾弗利·洛斯提?艾弗利嘴角抽搐一下,苦笑着说: “看来你是知道啊。怎么,想去找国王要赎金?提醒你一句,他们一分钱也不会付的。” 女巫微微偏过头,眨眨眼睛:“这个没想过,不过听起来蛮不错的。” 雨还是连成片的往下砸,然而艾弗利滴水未沾——她和女巫莉娅都滴水未沾,雨滴避着她们走,从她短裙的上方一英寸滑开。很快,她们就穿过黑漆漆的积雨云,来到拥有星月的高空,在那里视野变得开阔,一片比海洋更蓝、更清澈、更轻松的梦幻色泽在眼前铺展开来。艾弗利感到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就好像自己被卷入女巫的麻烦事里也没有关系一样,感到十分快意。星海是如此的浩大,置身其中,她只感到压抑不住的乐趣。这样飞到天上来玩儿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 她不知不觉的搂着女巫的腰欣赏着美景赏心悦目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巫猛的向下方的云层俯冲,她才关心起自己这危急的情况来。雨已经停了,不,是她们现在要着陆的地方没有下雨。这显然是荒郊野外,四处没有一个人影,荒草丛生的地面上一个小小的酒吧格外突兀。那是一个木板搭成的乱糟糟的小房子,大门上用不知是锯还是爪子的东西潦草的写着“山茶”,两个字周边是翘起的一丝丝木屑。 艾弗利瞅瞅那破破的小房子,撇撇嘴,实在是不想进去,然而女巫嫣然一笑推着她的后背说: “来嘛来嘛,我的俱乐部。” 按照她平日固执己见、直来直去的作风,艾弗利会说“你一边闹去,少来烦我”,可是这个家伙貌似很强,是什么世界第一巫女,没事儿闲的瞎打劫,整哭了可爱的小加里,还坑了小加里最好的马,实在不是一般人。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她对女巫的看法非常复杂。她迫不及待的想找方法恶作剧报复回来,可是想到女巫把树劈得焦黑的强大的法力,不得不佯装服从、忌惮三分。 她深呼吸着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里面竟是个灯火通明的大厅,宽敞明亮。艾弗利急忙又退出来看了看房子惨不忍睹的外观,几乎撞上了身后的莉娅。果然魔法就是不一样。她这样想着走进屋里,几乎是立刻被房间的陈设和里面奇奇怪怪的各色人等震惊到了。 天花板上是一连串的球状小灯连成片,一共大概几百个,由细线挂着垂下,一起汇集成拿着号角的小天使的形象。下方墙壁上延展出一个高台,呈半球状,晶莹剔透,好像是由黄色的水晶雕砌而成,球面上细细碎碎的棱角分明将光斑撒向四面八方。高台里乘放的分明是冒着白色泡沫的金色的酒,从高台上沿的一个凹槽流出,汇到下方的一个大酒桶里。那酒桶站在一条木质的长桌上,桶的中间是一个突出的按压装置,一双洁净白皙的纤纤素手从斗篷下伸出,轻轻一点,金色的液体就流淌进那人先前准备好的木杯里。 那人端起酒杯轻啜,半仰着头,脸被斗篷遮着看不见面容,然而一双尖尖的耳朵却暴露了她,或者是他,的身份:精灵! 那人放下酒杯,微微笑着转向莉娅和艾弗利,让后者看清他的酒窝和清澈的湖绿色眼睛,那就好像是秋天被风拂过泛起涟漪的碧蓝湖水,带着些许醉意笑得甜蜜,好像看见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珍宝,或是他朝思暮想的天空上一颗璀璨的星子。他梦呓一般说:“莉娅?神酒节快乐!” “说得没错儿,科林!神酒节就是最欢喜的好日子!”旁边个子矮小的胖老头一拳捶在桌上咯咯的笑着,这一笑让长桌周围坐着的人都染上了欢喜的好心情,于是一张张各异的脸孔全都转向莉娅,一对对尖耳朵、一个个小个子、以及那抓着魔杖的长袍法师、还有背后长着蝴蝶翅膀或羽翼的仙子天使,他们绽放开笑容,齐刷刷的举杯高喊: “神酒节快乐!敬灭寂上神!” 第3章 第三章 醉酒 “神酒节快乐!敬灭寂上神!” 莉娅和艾弗利也跟着在长桌旁坐下。艾弗利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 旁边坐着那个金发精灵科林,而莉娅坐在那矮人边上,很快就和后者聊得火热。科林起身去里间拿来两个杯子,去接那晶莹的神酒递给两个新来的人。 莉娅道过谢就微眯着眼睛很珍惜的喝了,科林看看一脸茫然的艾弗利,解释说: “我是灭寂上神的使者科林,在每年的神酒节代为看管山茶酒吧。神酒节就是灭寂上神给予魔法生灵恩赐的节日,将纯净的信仰之力贯通于这神酒里,可以唤起最美好的回忆。神酒是免费的,但是不可以浪费,不然会有一些后果......” 他摇摇头,若有所思的对那后果避而不谈,指指艾弗利面前的酒杯:“尝一尝吧,是甜的。” “灭寂上神的使者......”艾弗利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皱起眉头。 灭寂上神的确是既定世界至高无上的神明之一,这一点没有错。可是,大多数人类并不信仰他。每当提到灭寂上神/的/名字,他们最有可能的反应就是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或是快速走开,嘴里不停的对祈光上神祈祷。 祈光上神是人类的神,灭寂上神是魔法的神。前者教导人们善良和正义,而后者喜爱狂欢、嗜酒和强大的实力。 科林看出了艾弗利的不悦,无奈的扯扯嘴角微笑,清澈的嗓音让艾弗利怀疑起了自己从小被灌输的原则:魔法生物是投机取巧、唯利是图的存在,而只追求力量却不顾及心灵的历炼的灭寂上神是这些低人一等的魔法生物的庇护者。 眼前的这个人,怎么说呢,真是极尽柔和。谦恭有礼、温和优雅,让她从小建立起的堂而皇之的固若金汤的世界观狠狠摇了三摇。 “你不信仰我的神,这没关系。可是神酒的美,无论怎样的心灵都会喜欢的。” 艾弗利在一瞬间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后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对科林话中的含义已经了然。没错,没错,这道理她很喜欢——这无关信念,无关亚历珊卓啰啰嗦嗦的死板教条,无关乱七八糟的指指点点和条条框框。她想要怎样,便可以怎样,别人怎么说,与她有什么干系?纵使这道理摆在这,教义摆在这,只要她的心灵对她悄声呢喃,去吧,去感受这美,她就可以无所无虑地捧起这酒盏,尽情享受。 来,来,干了这杯酒吧。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的做法是大错特错的,因为和魔法以及那位神明扯上关系就是罪恶,然而她看到神酒液面晃荡的金色光泽,就好像太阳一整个儿坠入了汪洋大海,融合成了光芒的海洋。这真美。这份浩大的细腻的光芒万丈的美丽,混合着打破规矩所带来的上升到高空大口呼吸的愉悦,让她飘飘然恍若置身梦境。 那酒确实很甜,让她欲罢不能,刚刚轻啜了一小口就没办法放下杯子,贪婪而小心翼翼的一点点让晶莹的琼浆顺着嗓子淌下,滋润她干渴的喉咙。与此同时,很奇怪的,周围的景色一点点悄悄变了形状,而精神很快乐,上升到极高的天空,周围都是金色的耀眼光芒,柔和到极致。放下喝干了的杯子,她身子一晃就要向前栽倒,幸好旁边的科林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肩膀,让她撑在椅子的靠背上。金发精灵摇摇头叹气,心里埋怨自己灌醉了一个明摆着没喝过酒的人类小姑娘。 这一切,艾弗利是不知道的。朦朦胧胧中她来到了很温暖的地方,在那里鸟儿歌唱,玫瑰花的香气晕染着一切,那是一种罩着世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而她站在中心地带,对面是一个她早就不认得但是熟悉的不得了的人。那人递给她一把匕首,剑利有如寒冬的冰凌,却在那种气氛中显得柔和又无害。 面对这美好的场面,很奇怪的,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怨气来。她突然想一把抓住那人的肩头狠狠地狠狠地摇晃,把她摁在那里看她动弹不得地挣扎,怎样都好,怎样都好,只要能让那人感到刻骨铭心的痛苦,怎样都好——可是,另一方面,她好想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就像怀抱着一颗易碎的流星,将它收进窗下上锁的木箱。 醒一醒,醒一醒,有人这样说。不!她马上就要接近真相,她要去看,她要看见那家伙究竟是谁,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哎,都是你,精灵,居然灌醉未成年人,那个声音又抱怨道。对了,精灵——科林——神酒——山茶——莉娅——加里——信——洛斯提——洛斯提! 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的身体和心灵一下子从火热的激情中冷却下来。视野中重新出现了精灵美丽的脸,科林说: “我不对。我不知道她没喝过酒。很抱歉。” 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盯着她瞧,眨了眨,然后如释重负的忽闪忽闪睫毛。 “醒了?太好了。” 艾弗利顾不上美丽的精灵。她摇摇晃晃的转过身向前栽去,倚在莉娅身上,抓着她黑袍的前襟,以吓人的强硬口吻命令道: “听着,女巫!我得回洛斯提去!” ***** 喝醉了酒陶醉在轻飘飘的思绪中的莉娅吓了一跳,那美梦的泡沫刹那间噼啪一声破掉了。她伸手想把艾弗利抓在她袍子上的手拿开,可是后者抓得那么紧,怎么也没办法扒开那紧扣的手指。莉娅想过推开这个在撒酒疯的家伙,但是生怕一推她就往地上倒,就没敢。 “哎——你干嘛?好好好,回去回去回去,你给我做完魔法仪式就回去,我连报酬一起付给你,所以可不可以放开——” “喂,可不可以放开我这个世界第一巫女了?我好歹也是……” “喂喂喂,艾弗利?” 莉娅摇了摇趴在自己身上的艾弗利,后者毫不反抗的任她摇。 完了,睡着了。 莉娅心里叫苦,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对科林打趣说: “哈哈,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伟大的女巫大人是如何抗着重物酒驾的。” 说罢,把那家伙扛在肩上想走,然后咧咧嘴,抽出魔杖来了个飘浮咒,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一个悬浮物体走了。嗯,这样就轻多了。 莉娅拿出扫帚骑上去,结果自己先一个不稳摔了个大马趴。唉,酒还是喝多了——艾弗利一杯就不行了,她莉娅可是和可爱的矮人小老头儿在比酒量,咕咚咕咚喝了得有十来杯,这酒量还是很不错的吧?她一边洋洋自得地微笑着,一边再一次坐在扫帚上。现在问题来了:她没有足够的法力一路飘着那家伙走。她把艾弗利降下来,让她靠着自己的后背,结果艾弗利一路向下出溜就又躺回了地上。那就抱着?她试图伸出一只手环着那家伙,然后试着起飞,但是那两根褐色的麻花辫飘来飘去挡住了她的视线,于是她们两人结结实实撞在附近的一棵橡树上。 “苍天啊!灭寂上神啊!帮帮我呐!”她懊恼的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 靠在橡树上把扫帚一扔,席地而坐。大不了她也在这儿睡着就好了。嘛,就像某个人,眼睛一闭就一身轻松了,什么都不用负责。 “哦,美丽的小姐,请问你需要帮助吗?我听到你虔诚的祈祷了。”精灵科林在橡树旁的阴影里露出脸来,把莉娅吓了一跳。精灵眯着眼笑,手里抱着一个好大的橘黄色南瓜。 “我在练习雕刻南瓜灯——万圣节的时候为神准备节日庆典。”他解释说。 莉娅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南瓜借我!” 几分钟之后,灰姑娘的华丽马车就飞上了天。马车的主体赫然是那个变成漂亮车厢的南瓜——橙黄色的车身,流畅的线条,圆鼓鼓像个可爱的灯笼。拉着马车的是两匹漆黑的飞马,羽翼有力的将车厢带向拥有无数眨着眼的星星的夜空——它们遇见乌鸦同类,便神气的将脖子扬一扬,就像那只狐假虎威的狐狸。 南瓜车厢里,金发精灵饶有兴趣的托着腮看向窗外,将另一只手伸出去试探夜晚的空气,还试图抓住路过的鸟儿。他身旁坐着红发的女巫,那女巫的神情像极了她乌鸦飞马满足的表情,快快乐乐的翘起二郎腿唱起歌儿来了。她并没有对那夜空感到新奇,而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消退的酒意沉醉在半是现实、半是梦境的朦胧地带。她看见星星,就看见了许许多多闪亮的微笑,就像那个她无法忘却的美丽日子里,她见到的那个最最纯粹的笑容。 “繁星闪耀的夜晚 绽放的花儿燃烧散发光彩, 紫色烟雾中云朵盘旋流转, 映在文森特湛蓝的眼底。”【1】 女巫的嗓音沙哑低沉,大提琴的音色里满溢着夜晚的味道。光明的精灵侧耳倾听夜晚静谧的蛊惑的声音,一只修长的手在窗沿弹着假想的音符。 “文森特,你对于世界而言太美, 看看你见过的陌生人吧—— 破烂的人穿着破烂的衣服, 滴血玫瑰上银白的刺, 纯洁初雪上粉碎的谎言。 现在我明白了, 你那时想说的话—— 你怎样为你的理智受苦, 你又怎样希望他们自由。 他们不会听,他们不在听, 也许永远也听不到了。”【1】 女巫和精灵对面,艾弗利就像是也在听这首歌儿一样,嘴角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 女巫沉默下来——歌唱完了。她和精灵对望,突然绽开如花笑颜打趣道: “比任何仙女法力都强大的我呀,是不是可以去当个仙女教母呢?” 注释 【1】引用的歌曲是vi: starry, starry night, 引用部分的原文如下: (1) starry starry night/ flaming&hat brightly blaze/ swirling bsp;in& haze/& in&\'s eyes of bsp;blue (2) but i bsp;h□□e told you/&, the world ;never& for one as&iful as you/&he strahat you\'ve&he ragged mehe&horn of bloody rose/ lie bsp;ahe virgin snow/ now i think i kno;o say to me/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and ho;hem&hey would not&hey& listening still/ perhaps they\'ll never hear 第4章 第四章 游荡 “莉娅?莉娅?”艾弗利毛毛躁躁地从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逛到另一个空荡荡的房间,走走停停,跑跑跳跳,推开所有的门。只有地下室的门推不开,但她懒得去在意。 “莉娅刚去采魔药。”金发的精灵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开开心心捧出一个用银盘装着的奶油蛋糕,和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的松饼。他温和地眨眨湖绿色的大眼睛,嘴角抿出一抹灿烂清新的笑容勾得艾弗利三魂不见了七魄,终于忍耐不住从远处大踏步扑向了——香喷喷的松饼。 自从艾弗利被“绑架”到了巫婆小屋,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三天。莉娅的房间大部分时间都是空荡荡的,然而房间里不拘小节的层层叠放的里出外进的纸张和台桌上的殷着墨水的七八根羽毛笔的位置每天都不一样,表明房间的主人每晚都回来看书做笔记。 精灵留下了。作为女巫的老相识,他说,女巫在进行对她来说相当重要的魔法仪式,而他有义务在这个时候帮上一把。他能做的不多,不过至少他可以做饭。 什么叫至少会做饭,艾弗利打断他太过谦虚的说辞,科林做的饭世界第一好吃。每次她这样夸他,温和的精灵就低下头笑得十分惬意。 那一天他们乘着灰姑娘的飞天马车从天而降,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巫婆小屋独自伫立在光秃秃的悬崖上,悬崖下是黑色的望不见底的深渊。悬崖上由一摞摞灰色岩石堆叠起来,这里那里偶尔冒出两束灰褐色的枯草。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了。那远算不上可爱的小房子就孤苦伶仃的与莉娅相依为命,那粗线条的主人又没有给予它足够细心的照料,让它看起来活像一个被乱石埋了的洞穴。 房子里面倒是蛮好看的,比从外面看上去的样子大了不少。一共两层楼,全是空荡荡的房间,里面放着符合女巫口味的黑色镂空金属家具,还有装饰成蝙蝠形状的小吊灯。 她喜欢这种哥特风格的装饰,可是精灵凯尔特风格的袍子与那黑色的七叉烛台格格不入。她不禁奇怪那精灵是如何跨越种族和品味与女巫成为至交,本来想问,可是每到有机会问的时候,都忍不住盯着精灵姣好的面容发呆,或者是被精灵做好的精致糕点分了神。二十四小时的一天里,睡觉用去九个小时,三餐占用两个小时,剩下的十三个小时中,她就听精灵弹弹琴,和精灵说说话。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 第四天清早,擦擦沾了松饼和蛋糕碎屑的嘴角,她和精灵一起洗了盘子,之后照旧是两个人围坐在竖琴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科林。” 随意拨弄着琴弦的精灵轻轻抬起头,示意她他在听。 “我不是有意打探,只是好奇......你和莉娅是怎样认识的啊?” 精灵停止弹奏,微微偏过头。他的记忆是极好的,这点她很清楚。他不是在回想他们的初识,而是在斟酌着挑选最适当的措辞,将那个在回忆中熠熠生辉的朦胧片段在她想象中的视野里清晰的铺陈开来。 她伸手去学着他挑拨琴弦,细腻的弦颤抖发出雨点一般毫无章法却自然细致的音律。她少见的没有胡乱地扫弦。她安静得叫人奇怪。她又一次想到了那纠结的、复杂的、矛盾的醉酒时半梦半醒间看见的幻象。她手指微挑,是最简单的单音,然而她却苦思冥想没法从记忆中搜刮出那个音符的名字。那是十年之前尘封已久的回忆,并不能让她感到欢欣,于是她便将它锁进无人问津的抽屉的最里间,知道现在即使她想看,也什么都记不得了。于是她丢失了一段记忆,也因此遗弃了三分之一个自己。 可是精灵不一样。他阖上的眼睛睫毛颤动好像被露水打湿翅膀的蝴蝶。 “你没有听见莉娅的歌……” 她没有听见。 “她唱着那首歌,因为那是那个男孩的歌——他是我认识她的契机。” 话说到这里,精灵稍稍停了一停,偏过脑袋很专注的倾听着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儿将手按在艾弗利弹琴的手上。他的声音紧绷着: “安静一下。抱歉。” “啊?” 科林将食指贴在唇上。他撩开掩在尖耳朵上的金发。 ——有人来了。 精灵唇齿一张一合,无声的说道。他湖绿色的眼睛睁得很大。 过了半晌,艾弗利也听到了。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好像小铃铛摇摆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好像圣诞节的铃铛串成一片在摇晃,悦耳却带着丝丝冷意。科林站了起来,率先走过去打开房间的门,顺着那声音的源头一路走过去。他们走过拉着黑色窗帘、烛火点亮的宽敞客厅,走过南瓜灯排排站的狭窄长廊——那些南瓜灯是科林这三天的杰作——来到通往地下室的锁上的门前。 一把银色的锁结结实实挂在门的两个把手之间,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正从下面传来。艾弗利和科林对视一眼,后者将手附在锁上,嘴里轻轻念了句什么,那锁应声而开。 精灵伸出手将那锁小心翼翼的取下来,用一块手帕包着放在一旁的木架上。然后他站在艾弗利身前谨慎而直接地推开那扇门。大门蠕动发出吱吱呀呀刺耳的声响,缓缓的那门里的台阶展现在艾弗利眼前。棕红色木头的台阶向下延伸出去,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到最下面便是无法逾越的、刺不穿的黑暗。大概是因为光线的问题,精灵的侧颜看不出往日的温和,而是带着一股子偏执的邪气,仿佛他那柔软的湖绿色眼睛绽放出剧毒的美丽的光芒四射的花来。他轻蔑地哼哼一声,转过脸来对艾弗利说: “下面的丑东西不适合一国公主来看。你大可以放心交给我,然后请回。” 好奇地窥探门缝中的黑暗的艾弗利听到“一国公主”这个词,脸色一下子暗下来,祖母绿色的眼睛中闪过一线难以察觉的动摇。她随即大步向前,猛地扯住精灵的手腕,不顾对方的惊呼,拉着他推开门走下台阶。 “虚伪的关心,我一——丁——点都不需要,精灵!放心交给你?嗯?我倒要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又会发生怎样有趣的事情呢。” 他们跌跌撞撞、推推搡搡的下降,终于全部没进了黑暗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中,一团明亮的火光从精灵细腻的手掌中升起。他们走下最后一级阶梯,来到圆形的水泥铺就的厅堂,对面只有一扇门,微微的透着光。怦怦,怦怦,艾弗利的心脏因为太过兴奋跳得就像随时都会炸裂开来一样,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了。但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在血液里蔓延的深深渴望,渴望着揭开一个秘密,那纯黑色的珍宝上面罩着纯黑色的面纱,由那三天前耽于欲望的新晋的恶魔细细端详。天呐、天呐,她将右手抚在心口,随即又将手拿开。这种感觉很好,不是吗? 艾弗利将侧脸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而精灵聚精会神的站定——他的听力比人类的灵敏不知多少倍。铃儿叮当作响,但不只是这样。许许多多喜庆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具体的单音,但有一件事是笃定的:轻盈的音乐正隔着木门飘扬而来。 ——小提琴。 科林用嘴型说。 是的,小提琴,但不只有小提琴。艾弗利罕见的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听见那鼓点儿混于细致的琴声中好像放大了的华丽舞步,机械的、有板有眼的歌声清脆如那愈来愈响的铃声。 \"dashing through the snow/ 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he fields we go/ laughing all the way...\" 圣诞节的颂歌分外好听,艾弗利几乎是趴在了门上。现在正值八月,哪里来的圣诞节?但她还是被圣诞节的气氛带动起来,眼前好像就是那高大的圣诞树,树根是毛茸茸的壁炉前的地毯,上面堆了大大小小许多个扎着红色或绿色丝带的礼物盒子。她正将全部的重量压在门上,门就悄无声息的开了,于是她向前倾倒,差点儿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后面的科林及时抓住她的手。 “欢迎光临!真是稀客呀。”开门的是一个迷你圣诞老人,个头只到艾弗利的膝盖,穿着圣诞老人典型的红白色装束,满脸堆笑。他伸出戴着绿色手套的手,艾弗利觉得有趣,便将食指伸出去和他握了握。她感觉到身后科林拉着她另一只手的手指一紧,心里开始猜测这个小老头儿的来意。可是没道理呀,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圣诞节的聚会有什么可怕,而一只迷你圣诞老人又有什么危险。 她握了那戴着毛绒绒手套的小手,顿时玩心大起,把小老头儿拽着手整个儿抓起来看。小圣诞老人又踢又蹬,可是那顽皮的家伙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有什么关系,你长得可爱,让我玩玩都不行?小气!” “哎?”小圣诞老人挣扎得太厉害,右边小手的袖子翻了起来,那袖子下面竟是一个圆形的凸起。艾弗利眼尖的把那袖子一把抬上去,看见一个球形关节。 “玩具?”科林若有所思的问。 “不管是不是玩具,这样对待敬业的圣诞老人都太失礼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 了啦!今天晚上别想要礼物!”小老头儿气鼓鼓地嚷嚷,打开艾弗利的手跳回地上,身体轻巧,半空中还翻了个筋斗。 “放心放心,不抢你的礼物!哎,怎么是今天晚上?” 老头困惑的眨眨眼,好像她傻掉了一样大声嘲笑道:“哦,我们的小姑娘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美丽的平安夜!” 说罢,他将已经打开了一条缝的门推得更开些,让两个记性不好的访客看看这盛大的聚会。 第5章 第五章 恶意决堤 说罢,他将已经打开了一条缝的门推得更开些,让两个记性不好的访客看看这盛大的聚会。看着那没礼貌的姑娘大睁着眼、张着嘴的目瞪口呆的样子,小老头儿感到由衷的快意。 让他不爽的是,那精灵的表情有些奇怪。精灵嘴角轻轻勾起,绿色眼眸似是冰封的湖水,妖冶凌厉。精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那是毫无遮掩的蔑视。 他们来到了圣诞节的中心——玩偶和妖精盛大的集会。灯火通明的厅堂顶端是围着圣诞花环的吊灯,下方圆形的舞池中央是相拥舞蹈的是穿着圣诞老人装的小侏儒。舞池边圣诞树环环站立,树脚下是摞成小山的礼物盒子,洒满了小仙子的金粉闪闪发光。一旁的壁炉里劈劈啪啪溅出烧焦的炭火,地毯上是超大型的玩具铁轨和玩具火车,那红绿相间的火车欢快的跑着,呜呜的发出鸣叫。所有的一切都被圣诞节的小灯泡围了起来,成千上万个迷你光源金红绿蓝变着颜色。 老头儿一拍手,小小侏儒们全都往艾弗利这边张望,一张张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嘴角咧到耳根。 “欢迎——” “圣诞快乐......” “好孩子会收到礼物的!” “来吧,朋友们——” 他们叽叽喳喳、争先恐后的说着话。 艾弗利心里觉得有趣,就也跟着咧开嘴巴笑起来。这种感觉她觉得很新鲜。节日的气氛美好到失真。强烈的快乐足以像圣诞节冰凉又纯净的大雪洗刷所有污秽,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小侏儒们装点餐桌准备开始盛大的宴会,她看见那三层蛋糕上仔仔细细点缀着仙子翅膀图案的巧克力糖霜。所有的脸庞都被欢愉的笑意充满,所有的眼睛都被节日的彩灯点亮。她拉着扬起下巴的精灵,恍恍惚惚地接受了小老头儿的邀请向那聚会的圆桌缓缓走去。 失意是不存在的,悲伤是不存在的,仇恨是不存在的,罪恶是不存在的。全部被净化,全部被否认,全部都散去。 哎,她在想什么啊?今天是八月十九—— ——不,在这里每一天都是十二月二十四。 可是这是莉娅的家,她绝没有邀请—— ——这些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比眼前的宴会更重要呢? 精灵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圆桌旁的两把正常大小的椅子不知何时被悄然摆放在那里,周围环绕的全是很小却很高的小高背椅。跳着舞的侏儒们围坐在桌边,晃荡着沾不到地的双腿。艾弗利和科林紧挨着坐下,那小老头儿亲自给他们斟酒。那上好的葡萄酒赫然是鲜血的红色。 “欢迎——我们今天终于有了国王和女王,真是个不得了的欢喜日子,就在圣诞节!天呐,这个巧合难道不让你们感到奇妙吗,两位陛下?”酒斟满了,玻璃杯边缘已经全是红色的酒水,上端的液面微微的凸起,就像一个一碰就破的泡沫的上沿。老头儿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转来转去的眼睛紧紧盯着艾弗利茫然而快活的脸。后者感知到这束焦急的目光里满是希望取悦的期待,于是慢慢的拿起杯子,洒出的酒浸染了她洁白的袖口,可是她没有注意。就在嘴唇即将碰到那泡沫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玻璃杯的上端。 酒溢出来,从那只手的指缝之间蔓延。精灵五指紧扣着那只杯子将它从艾弗利的手里抢夺出来,然后在后者讶异的目光中狠狠的用力把杯子甩在圆桌上,一声脆响过后玻璃渣和血红色的液体飞溅,染上每一道精美的菜肴,染红了巧克力蛋糕,粘在小老头儿和众侏儒的脸上,唯独没有伤及他与艾弗利两人。 “科林!”艾弗利瞪着他,就好像他发了疯似的。然而,随着酒全部洒尽,她竟猛然间清醒过来,好像从云端径直跌进冰冷的湖底。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那小侏儒扬起的一张张笑脸上是怎样谄媚诡异的笑容,那实在是......太过夸张了。这不像圣诞节,更像万圣节才对。 精灵扭过脸不看她,而是轻轻抿起嘴微笑,对那老头儿一字一句地说: “戏,演完了吧?今天是八、月、十、九。你们把莉娅藏到哪去了?” 他一偏头,金发摇晃好像倾洒的月光,竟是说不出的妩媚。 “呀呀,现在是圣诞节,陛下!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庆祝呢?这样所有痛苦的事,就全部都——全部都消失了喔?”老头儿鞠了个躬,右手摊开幅度很大的向圆桌和圣诞树一挥,夸张的挤眉弄眼。 “不过是小喽啰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挖掘别人的过去?还是说,你本身就是因此而生的,嗯?” 小老头儿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眉毛竖立起来张着嘴巴浑身打颤。圣诞帽滑落下来,白色的假发也跟着脱落,剩下的便是可怖的、没有头发的油腻腻的光亮头皮。 精灵不顾旁边已经石化住了的艾弗利,伸出手直直的卡住他的咽喉,提着秃顶圣诞老人将他砰的一声悬空按在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小老头儿那短短的手脚徒劳的挥舞着。 “莉、娅、在、哪?” 那是与他的笑容全然不同的、最最冷漠生硬的语气。 “哎呀,不巧,咳咳——”小老头儿再一次夸张的笑了起来,语气阴沉起来,又带着诡异的尾音上扬的明媚,“我们要她有用,咳咳,她——那女巫——她的法力还够点亮这些灯泡,我们还要——还要再过很久很久的圣诞节!对不对呀,大家!” “对!对!说得没错!圣诞节!天天都是圣诞节!圣诞快乐!”几百只小侏儒一同叫嚣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艾弗利痛苦的低着头蹲下,拼命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叫声怎么也没法被遮掩住,几乎是刺穿了心脏而来,在她身体的每一处剧烈地震荡。 精灵发出一声冷哼,手指用力咔吧一声扭断了光头侏儒的脖子,可掉在地上的光头的眼珠儿还在咕噜咕噜转动,嘴角带笑。那腾空的肢体蛇一样扭动着,于是精灵拧断他挣扎的玩具关节手脚,可那些断手断脚在地上不断地跳来跳去。肢干的扭动抽搐愈演愈烈。精灵将手上提着的残破的身体抄起来往地上一砸,精致的金色靴子逐一踩上每一部分,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 窸窸窣窣反复移动□□。终于,地上能勉强辨认出是哪一部分的残破碎片被压扁了,不动了,断气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低笑声渐渐的放大,嘶嘶地诅咒。精灵回过头,看到那女孩祖母绿色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她手指着那张圆桌—— “科林,看那里!” 桌旁的可爱侏儒们摇身一变,全部化身为玩具关节的骷髅骨架,还穿着那白红相间的圣诞老人装,伶仃的骨干从宽大的袖口伸出,蜘蛛一样的五指开开合合,就像它们开开合合的空洞的嘴巴。桌上的菜肴腐烂发臭。那蛋糕不过是一节围绕着苍蝇的老树根,烤鸡是一只巨大的死耗子,浓汤是下水沟发臭的油污,葡萄酒是咸腥的人的血液,银质刀叉是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艾弗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差一点就要吐了。还好当时科林打碎了那只杯子...... 圣诞树的松针颗颗掉落,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和之前隐藏在花花绿绿礼物中间的牢牢绑在树枝上的上吊用的绳索,唯一不变的就是圣诞树顶上的那颗星,还在一闪一闪眨着眼睛。壁炉中的火焰燃烧成青绿的颜色,好像墓地里的光斑。地毯上的礼物盒子一个个炸裂开来,里面弥散出紫色绿色棕色的烟雾。那烟雾被精灵唤出的风暴打散,栖身于众宾客的高背椅和桌布上,在所有停留过的地方像浓酸一样腐蚀灼烧。滋滋的响声让两人不禁打了个寒战。真像挠墙的声音,艾弗利想,就好像有白色的长指甲的枯瘦的老妇人的手在墙壁上滋啦——滋啦的垂直抓下来。她适时制止了自己的联想,因为感觉浑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吱呀——吱呀——头顶金灿灿的吊灯晃了晃,融化成褐色的泥巴滴滴答答掉了下来,与此同时,艾弗利惊恐的看到,那光芒,灭了。 借由精灵掌心浮现的温暖的火焰,艾弗利看见成百上千个侏儒骷髅围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像涨潮一样扑过来了。冲击着她心房的恐惧也涨潮似的一波又一波击打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我说过吧,这东西不适合一国公主来看。”精灵将嘴角往上提一提,故作轻松的说。 “你给我听好了,精灵!我不是什么一国公主。我永远都只是艾弗利·安可!”艾弗利的心头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让所有畏缩都被愤怒的魔鬼取代。黑色的火焰在她祖母绿色的眼睛里熊熊燃烧,却那么温暖而光明。看着那些发出呵呵笑声的龌龊傀儡,恶心憎恨嗜血一股脑的将她淹没,埋葬她于冲动鲁莽的深渊一般的海洋。就这样,精灵惊愕的看着艾弗利·安可抓起桌上的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狠狠捅进了一只扑上来的骷髅怪黑洞洞的眼眶。精灵平日只听得清雅琴音的双耳里贯满骨头折断的脆响,以及惨不忍睹的圣诞老人装的骷髅头满地打滚时发出的钻心的哭天抢地的哀叫。 修罗场。 第6章 第六章 让那姑娘笑吧 精灵惊愕的看着艾弗利·安可抓起桌上的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狠狠捅进了一只扑上来的骷髅怪黑洞洞的眼眶。精灵平日只听得清雅琴音的双耳里贯满骨头折断的脆响,以及惨不忍睹的圣诞老人装的骷髅头满地打滚时发出的钻心的哭天抢地的哀叫。 艾弗利又何尝不是这样。在她逍遥自在的隐士的生活里,从没见过与此番景象有一点点相像的场面——喧嚣、混乱、暴力、血污。然而,这让冷血地踩碎了圣诞老人玩偶的科林都皱起眉头的画面,却让艾弗利感到残忍嗜血的兴奋。她感到一种颤栗蔓延了、贯穿了她的神经,让她微微发抖,而那双眼睛又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咔吧,她手中的长骨将一只骷髅从胸腔钻透,发出噼啪脆响,让那精灵不引人注意的瑟缩一下,可她却差点大笑出来。 哈! 完了完了,我不正常了。可是,这感觉意外的好啊!她一边这样对自己说着,一面毫无顾忌、无所畏惧地沉浸在黑暗的海洋,在那灼热的暗流中汲取养分,还有她从未品尝过的、金子一般的无尽快乐。 科林看她杀红了眼,只能用自己的法力竖起屏障,凭空抽出利剑和数不清的银色盾牌,将盾牌顶在四周,中间留下一个豁口供他与艾弗利斩杀敌人。 骷髅怪像源源不断涨潮的海水,每一个都轻易的被打散,可它们数量惊人,怎么打都死不干净。于是科林吟唱起咒语,降下万丈光明裹住剑身,那利剑立刻削铁如泥。这光芒太耀眼,让艾弗利不得不偏过头,酸痛的眼睛看向之前一直陷入黑暗的舞池。 真是怪事,那舞池中央是血色的线条错综复杂交叠成星盘一样的圆形,就好像麦田怪圈一样古怪得特别。弯弯曲曲的符文艾弗利一个字都看不懂,奇怪,难道这群小骷髅懂得这个? 哗啦,她打散一只骷髅的肋骨时,一个想法像莉娅的闪电一样划过她的脑海,顿时思路渐明—— 小骷髅不懂,可莉娅懂啊! “科林!”她一把扯住精灵的袖子,在一片嘈杂中大喊道,“那是莉娅的魔法阵!” 科林回过头,那湖绿色的眼睛一亮,之前那股莫名的邪气杀意全都散尽,眼眸微微弯起笑得温柔:“看来我们找到了。” 他解决掉一只骷髅,继续说:“公主,不介意帮我一个忙吧?” 艾弗利心里的无名火又突的一下冒出来,却还是极力压抑着这黑色的火焰仓促地重重点头。精灵清凉的呼吸轻飘飘的呼在耳边,她听见他说: “我要把你丢过去。” “你说什么?!” 下一秒钟,她就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力拽离了地面,呈抛物线丢到了魔法阵的正中心,远离了怪物们的包围圈。她看看脚下的地面上红色的印迹,从那潮湿粘腻的暗红色质感认出那是血。 “我要做什么?” “跟着我念!”精灵高举起散发着强光的利剑,挥起落下间长长的金发飘舞,在他的耳鬓落下几绺修长流畅的发丝,衬得他修长柔和的身型英姿飒爽,“我向神树祈祷,我将献上鲜血作为失败的补偿——仪式终止!” “我向神树祈祷,我将献上鲜血作为失败的补偿,仪式终止!”艾弗利念道,以最为笃定的语气。她不懂那话里的鲜血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如今要结束这个局面,哪怕让她装一罐子血给魔神当礼物,她也会眼睛都不眨的做。她话的尾音带动着蓝色的光芒,从红色血写的魔法阵的脉络缓缓渗出,就像极光一样结成帘幕飘摇着扫荡过整个大厅。转瞬之间,腐臭的味道消失不见,空气重新变得清新。骷髅和它们散落的骨头蒸发一样的没影儿了,一同消散的还有长桌、圣诞树、礼物和变成烂泥的吊灯。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老旧的地下室,泛起一股灰尘和木地板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 的味道。 寂静的黑暗里传来呻/吟的声音。 “哎哟,去他奶奶的,你个死圣诞老人,敢算计世界第一女巫,真是活腻歪了......” 莉娅出现在原来长桌所在的位置,半坐半躺着骂骂咧咧,朝她的两个救星苦笑。她摇摇晃晃的走向艾弗利所在的法阵中心,无视掉精灵伸出的搀扶的手,从宽大的黑袍里摸出一根槲寄生的针叶干脆利落地割开了自己的手心,紧紧握着拳将殷红的血大颗大颗挤在那法阵上,直到法阵符文的暗红色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最终随着这场闹剧一起散去。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特立独行的、无所不能的女巫。她可厉害了,可以呼风唤雨,可以看懂高深的凯尔特魔法的符文,可以降下震惊所有旁观者的超级大闪电,她的日子在钻研魔法和旅行中度过,倒也算平静快乐。 和其他巫师一样,她讨厌人类,更讨厌人类纠结复杂的感情。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类小女孩成为了她的第一个朋友。那女孩笑起来非常好看,不仅仅是小孩子的天真,更是一种极度乐观的坚持。小女孩好像是生活在糖果屋的仙子,她拥有魔法师都难得的纯净。 小女孩不认为女巫是个女巫。她坚持说女巫是个仙女,是个给人们带来幸福的仙女。可是那女巫实际上算是把恶事做尽,也没少咒过人。她决定离开,担心自己会污染了朋友宝石一般的心灵。 可是,她离开之后,有一件很难过很难过的事发生了,从此以后那小女孩再也没有露出那样美丽的笑容。她还会笑,可是那笑容就是......不一样了。 女巫想要把她的笑容带回来,就像变魔术一样“砰”的一下变回来。她去钻研最深刻的魔法书籍,许许多多年,终于发现了一个法阵,只需要一份原料。法阵她可以画,但是那份原料是亲属的爱,这女巫没法给,所以她就......就劫持了女孩的亲姐姐,签了霸王条款。 莉娅讲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手支着脑袋半趴在松松软软的沙发里。凌乱的红色头发遮住她的眼睛,但艾弗利总感觉那双亮蓝色的机灵的眼睛在悄悄的偷看自己。 “所以那女孩是我的小妹?就是那个——弗——弗拉梅尔?” “是弗洛仑丝!”莉娅差点从沙发里跳起来,瞪着她,“你不会连你妹妹的名字都忘了吧?记性这么差……” 不,不是记性差。艾弗利嘴角挑起科林式的温和笑容搪塞过去。她从来都没在乎过。是她刻意的不想记得了。这仪式从莉娅找了她开始就注定是个失败,因为她对她的亲姐妹连记忆都没有,更别提爱了。她什么都没说。 “所以那个圣诞老人?”科林打破沉默,偏过头问。 “那是......仪式失败的结果。”莉娅点点头,继续讲下去。 她找到的魔法仪式如果应用正确,可以除去人心中一切的阴霾。可是如果被中断,哪怕是最短暂的中断,都会引起反噬。反噬就是说,不仅那阴影不会被削弱,还会扩大,并远程具象化。弗洛仑丝心里的阴暗面有增无减,而且更恐怖的是,那阴暗面在莉娅的地下室里显形。 “我写完了法阵,打算去楼上叫你,让你念几句咒语、传达一下心情,这事儿就算完成。可是没想到这么几分钟的中断都算数......” 女巫刚刚打开地下室的门,登上通往一层的第一级阶梯,就听见了圣诞颂歌的声音,并不知不觉被它吸引。她看见满面红光的小老头儿,他说她的仪式起作用了,而他将和她一起,乘上驯鹿拉着的雪橇,为弗洛仑丝带去她最喜欢的圣诞节。 “他说,在那之前,需要点亮圣诞彩灯。我用魔法把灯点了,然后就——然后就动不了了。从小彩灯里蹦出来好多小人儿......” 这些小人儿就把莉娅塞到桌子底下去,然后自己开起了隆重热闹的圣诞晚会。 “准备了那么久的事情……就这么失败了。呐,你说,艾弗利,我这个大魔法师的名声,不会就是个幌子吧?”莉娅说。 “没关系的,莉娅。我们过几天等你休息好了,再来一次吧。下次肯定能成功——” 女巫摇摇头,精灵就不说话了。 改变他人心灵的法术属于禁术,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在这仅有的一次机会里,成功率还是相当的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现在是晚上,艾弗利在夏天夜晚清凉的风中打了个哆嗦。她手里捧着热巧克力,坐在窗边的高背椅上,盯着热巧的水蒸气越飘越高,眼睛呆呆的凝视着盘旋上升的水雾。莉娅的计划失败了,大家的兴致都不怎么好,她却在这个时候难以自制的开始走神。她看着幻化着形状的雾气,好像看见了高耸山川山尖环绕的极浅的游云。 她想到女巫是怎样的,一共八年,好像攀爬高山一样的翻阅堆成高塔的书籍,就像一个伟大的征服雪山的旅者,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心里背负着太过沉重的信念。那女巫看起来就像挥舞长剑指向未知的骑士。记忆幻化成雾,结成圆溜溜的缤纷泡沫,在艾弗利的眼前铺展开来。她认得一个骑士。可是那个骑士不会像莉娅期待弗洛仑丝的笑容一样,期待自己的笑容。 “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所以——” 她缓缓地说,用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异常平静的语气,全然不顾两位同伴的诧异心情,艰难地继续道: “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可能帮帮忙,毕竟我马上就要去那里......” 她顿了顿,扯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笑容明媚: “我也想看看——让那姑娘笑吧。” 第7章 第七章 纯白 在莉娅的计划失败后两天,艾弗利搭乘女巫那没有几根毛的曲里拐弯的扫帚,着陆在洛斯提城堡外的荒原。枯黄色和浅绿色交织的草丛漫过她的膝盖。太阳那该死的刺眼光芒不留余力地炙烤着她。她向女巫鞠躬,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向卫兵把守的大门。 她抬眼看着面前哥特式的建筑,试图从所剩无几的回忆中看到一点点和眼前冰冷城堡相似的东西。没有。铅灰色的大门就像监牢中明晃晃的锁。 反而是这荒原,这强风吹过的荒原,她看到了之后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可是不,她宁愿自己可以平静以对,像注视着一片无垠沙漠一样注视着这充满野性的生机勃勃的荒草。她摇摇头,最终向大门走去。 “名字?”其中一个卫兵居高临下地问道,用满是□□味的语气对这个没有武器的十五岁的姑娘说话。他高挑着眉毛——他的心情很不好。就在一两个月前,玫瑰的花期过了。 “艾弗利·安可——”艾弗利犹豫一下,咬咬牙,报出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0 了安可的姓氏。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乡巴佬!走啊,听见了没有,这可是——”那卫兵的大拇指向城墙摇了摇,“这可是皇宫!” 看来这卫兵是背过王族和贵族姓氏表的。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姓安可,这小孩穿的衣服也没有一丁点华丽的装饰。 “别说了,我记得艾弗利好像是......”另一个官兵摆摆手,可是艾弗利打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 “——又名艾弗利·洛斯提。” “......咱们四公主的名字。” 艾弗利扯扯嘴角露出不算微笑的微笑,看着地下跪着的大喊殿下的两名卫兵,又回过头看那荒原。这次她看到草丛埋没了的若隐若现的枯朽根茎。于是她若有所思地、没头没脑地评论道: “玫瑰的花期过了啊。” 正如玫铂尔热爱枫叶,洛斯提的荣耀全部凝结于她那花期短暂的烈焰玫瑰。洛斯提境内的玫瑰不像其它王国的普通品种那样娇贵驯服,而是像烈火蔓延一样桀骜不驯地生长。她们不仰赖于土地:她们征服了这土地。每年春夏,燃烧着的抢眼的鲜红珍宝明艳不可方物地在最险恶的环境中生长,傲视天下的一切,包括那些用看着爱人的目光凝视着她们的洛斯提人。 春夏,玫瑰盛开的每一天都是洛斯提人盛大的、经久不衰的庆典。人们被禁止采摘鲜花——就算没有这道禁令,会对那样的花朵伸出罪恶之手的犯人也少得可怜——但花期接近尾声时,自然脱落的花瓣,却是天然的饰品、胸针、扣眼的鲜花。这便是美丽的玫瑰最后的馈赠了。而当她们开始枯萎,直到什么都不剩,只留下枯朽的根茎作为存在过的证明时,洛斯提举国上下的人,上至皇室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情绪都低落的不得了。诗人们外出寻找灵感的时候,看到残茎落叶,有太过感性的鼻子一酸都能掉下眼泪来。 艾弗利不同情他们。 “玫瑰的花期过了啊,”她这样说,不是单单的陈述这个事实,就好像太阳落山了月亮会升起来一样理所当然、合情合理——那句话的尾音懒懒的上挑,听上去就像半个问句。“玫瑰的花期过了啊?”她挑战着那护花使者心底如若那飘零下来的暗色花瓣一样被掩埋打散的希望,碾压着它,用她毫不留情的纯黑色的皮靴。 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大门。一个女孩站在城堡的入口处等她,或者说,看样子像是在等她。 那姑娘大约十六岁左右,正是最美的年纪。可比起像那野玫瑰一样放肆桀骜地绽放,她好像更愿意当一朵安安静静独自欣赏月光的白色百合。她穿着一条长长的纯白色裙子,裙子没有蝴蝶结或是荷叶边的装饰,流畅的勾勒出她的腿部线条,尾端又像绽开一点点的青涩花苞,悄悄的展开。裙子外面套了一件浅浅的水蓝色罩衫。她就像一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水精灵。 她转过脸来看艾弗利,小幅度的轻轻笑一笑。她长得很好看,目光柔和。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天空蓝色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长长垂下的是一头黑色的卷发。 “艾弗利?很久不见,你......嗯......不一样了。” “怎样的不同?嗯?”艾弗利脸上是大大咧咧的假笑,悠悠闲闲对自己的姐姐提出刁难,脑子却飞速旋转着尖叫着问自己眼前的这个姑娘是自己的哪个姐姐,名字又叫什么。 “很难说。”她做了个难以形容的手势,皱了皱眉,“就像风中的叶子,我是说,枫叶,或者海上的船,帆折断了……” 艾弗利瞪着她,什么也没懂。这是,灵光一现,她伸出手抓住一个宝贵的救命的字眼。辛!辛——辛巴?不不不,辛——露辛达?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去城堡里,你给我介绍介绍——其他人知道我要来吧,露辛达?” “露辛达”的浅蓝色眼睛里毫无波澜:“我的名字是辛西娅。你真的是什么都忘了呢,艾弗利。” 女孩没有计较,转过身为艾弗利带路。她的洁白裙摆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飘飘然旋转,艾弗利看见她脚上穿的浅蓝色的矮跟皮鞋。与其说是姐姐,辛西娅此刻所承担的,更像一个信使的角色——尽职尽责、冷静疏离。艾弗利脑海中浮现出那寂寞却安宁的月光下芬芳的水仙,她的身形轻轻摇曳,就像梦呓那样轻,轻得好似错觉一般......随后她转过身去,不认得她,就可以自顾自的站在一旁拥抱自己的一小块天地。 她们走在暗金色墙壁的走廊上,沿路所有的油画上人们的表情都是一本正经的,一本正经得可怕——穿着质地上好的浆洗过的衣服,戴着镶有珠宝的头冠,因此必须作出于此相配的僵硬表情来。没有人说话。艾弗利张张嘴,本想厚着脸皮去打听剩下两个姐妹的名字,但她看见辛西娅不疾不徐的在前面走着,她那双矮跟鞋在地上咯哒咯哒敲击出清脆的声响,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话。 于是她便为这一秒钟的犹豫付出了代价。 因为眼前出现了她在短短的十五年生活中见过的最美丽高贵的人。 缓步向她走来的人年纪比她大了许多,早已成年,可能已经接近二十岁了,因此一举手一投足间是大家闺秀的成熟。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蓬松的拖地长裙,那双戴着洁白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提着两边的裙摆,动作规范得可以当礼仪教科书中的模特儿。但是,模特这个风光的词放在眼前的这个无暇的天使身上,竟成了一种世俗的贬低了。 来人的头发是最纯粹的黑色,就像午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的夜空。她将长长的齐整直发盘在脑后,露出她修长的、曲线优美的白皙脖颈。柳叶眉微微上挑,配合着那双银色的狭长眼睛,似是妩媚,又带有不可亵渎的神圣的庄严。她就那样好像梦境中人一样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艾弗利走来,缓缓地,给予白色玫瑰修整花瓣的从容。终于,她在艾弗利面前站定了。 这是,天使? 艾弗利感到烧得滚烫的血液直往自己的脸上涌,让她顾不上往常的嬉皮笑脸,只能一个劲的眨着眼睛,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她笨拙的拉开两边及膝的不符合长度规范的裙摆试图做个标准的屈膝礼,可是不想因为常年缺乏练习,这最基本的技术也生疏了。她听见自己右脚的脚踝发出了不小的声响,随后毫无形象地在美人面前龇牙咧嘴,只想打个地洞逃走。 扭到脚了。 “我——哎哟——我就是艾弗利——”她把呼之欲出的安可二字死死的按捺下去。 天使姐姐微微一笑,虽然嘴角上扬的幅度小到难以觉察,艾弗利竟感到由衷的、难以言喻的幸福。那笑容好像黎明在地平线一下子绽放开来的美丽的朝阳的赐福,又好像夜空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1 中转瞬即逝的精美纷繁的烟花。她悄悄将手放在心口。咚咚、咚咚,心跳得好响好快。 那人不像是世界上真实存在的生灵,她是天国的安吉尔—— “安洁拉姐姐!”脑袋里一下子蹦出来的名字叫她又惊又喜,马上跳上前去大献殷勤,引得作壁上观的辛西娅侧目。 “姐姐,你好漂亮啊。” “姐姐,你好有气质啊。” “姐姐,带我看看这个城堡吧!” “姐姐,你还记得我嘛?” “姐姐,你现在有婚约吗?”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没有?女朋友呢?也没有?啊啊,如果我不是你亲妹妹的话,好想请你考虑考虑我呢。” “姐姐......” 艾弗利的大姐安洁拉温柔贤淑地笑着,认真的回答妹妹的每一个问题,对自己新增加的这名粉丝一点也不厌烦。然而,总有些时候,一个幅度不大的必须作出的微笑也会有挂不住的时候。安洁拉牵动嘴角,站在自己的舞台上接过继许许多多价值连城的珍宝之后的,一捧纯白色的花束。 ——不,我没有...... 艾弗利用余光瞥向一旁悄悄偷看着自己的辛西娅,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我没有忘记一切。 第8章 第八章 茶会 在安洁拉的带领下,艾弗利一瘸一拐地走向姐妹们为了迎接她而举办的下午茶会。她昂首挺胸地带着一贯的散漫笑容迎接墙上严肃绅士目光的洗礼,心里轻飘飘地将老古板三个字重复了上百遍。她走在安洁拉身后,辛西娅的身边,就好像她们两人是圣洁天使的随从一样,因为主人的地位显赫,所以光荣极了。 她谢绝了辛西娅的帮助,像一个不可救药的瘸子一样盲目地、丧失了知觉的走着。她黑色的靴子此刻显得那么僵硬,而她的脚扭出了一个奇特的角度,与那靴子僵硬的内面厮磨,发红肿胀流血。她笑着不说话。 辛西娅为安洁拉推开左侧的门,随后示意艾弗利去推右边的门。皱皱眉,艾弗利仍是照做了。她只得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倚在沉重的古铜色大门上,这样她崴到了的脚才不会承受太大的力。 这是一间典雅的休息室,一个圆桌旁放了五把高背椅,桌上摆了五颜六色的点心和一壶热茶。五把高背椅中,一把鹅黄色的绒面椅上坐着一个晃荡着双腿的小女孩,看样子比艾弗利还要小一两岁。她见到安洁拉,笑眼弯弯,甜甜地叫道: “安姐姐!” 艾弗利愣了愣神,看那女孩金色的两条闪闪发光的马尾辫,和那双天空蓝色的眼睛,还有嘴角勾起的好看的酒窝,明白了这就是莉娅最喜欢的她的妹妹——弗洛仑丝·洛斯提。 可是为什么?她在那双大睁着的浅色眼睛里只看到纯粹的欢喜,那是一个女孩对自己温柔的姐姐不加掩饰的信赖。她在那双眼眸中看见最晴朗的白天的天空,她那长长的金色卷发里透出太妃糖的甜蜜。那女孩的长裙缀着数不清的荷叶边和挂饰,那是女孩子们心里最渴望的传统的公主打扮。为什么弗洛仑丝心里的圣诞节会是......那天地下室里荒诞腐烂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 “嘿小弗洛,我是艾弗利!你想不想我呀?”艾弗利作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向弗洛仑丝伸出手。然而那女孩好像在闹脾气一样刷的一下站起来跑到安洁拉身后,哆哆嗦嗦地说: “弗洛不认识你!” “哈。”艾弗利干笑一声,面上有些挂不住,转向踏着缓步走向白色椅子的安洁拉,后者摆了摆手,对女孩柔声说: “弗洛,这是你的四姐......” 她的脸上是天国的微笑。 这是,门猛地被撞开了,闯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靠着墙壁喘气。那是一个深褐色长发的姑娘,身材修长,个子比艾弗利足足高了一头。她的一头长发就那样披散着,毫无束缚,自然地蜷曲流淌,显得有点帅气。她撩起挡住眼睛的长发,露出一双眼角上扬的锐利的铅灰色眼睛,直直盯着向弗洛仑丝再次伸出手的艾弗利。 艾弗利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就也抬眼观察这个奇特的姑娘。对,她身上有什么与目前这个房间的气氛极度不协调的东西。然后,她就像被人甩了一巴掌一样震惊的发现,那女孩穿的是男装。 嘛,和她一比,我穿得还挺规范的。艾弗利想。 那姑娘戴着的帽子的边檐插着羽毛。她的上身是贴身的黑色短外套,一条紧身裤勾勒出她长长的双腿。她穿着白色的长筒靴。 高挑的女孩因为剧烈的奔跑面色微红,她盯着艾弗利猛瞧,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吐出几个硬邦邦的音节:“阿格尼斯。” 然后在艾弗利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挤牙膏似的追加了两个字:“名字。” 尴尬的空气被一声冷哼切断。一身雪白的安洁拉缓缓的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讥讽道:“啊,稀奇稀奇,我们的骑士大人居然还知道回来。” 艾弗利察觉到不对劲,大吃一惊,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她看向身旁的辛西娅和弗洛仑丝,发现她俩毫无震惊之色,而是一个安安静静地发呆,另一个伸长了舌头舔舐晶莹的棒糖。这样的对话,是常态吗? “啊,稀奇稀奇,我们的天使大人居然还会当和事佬。”阿格尼斯原封不动地顶了回去,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一声威严的呵斥: “坐下,阿格尼斯·洛斯提!” 阿格尼斯站着不动,回过头深深的看了艾弗利一眼,让后者盯着她的目光更好奇了。艾弗利认为这么一位特立独行的主儿是不可能乖乖听话的,不料她的二姐真的如她的大姐所言皱着眉板着脸坐在那把浅紫色的椅子上,在艾弗利的正对面。艾弗利看见大家都落座了,就找了那把唯一的空椅子坐下。椅子很新,漂亮的祖母绿色绒面没有摩擦过的痕迹。 “那么,让我们对回归洛斯提的四公主艾弗利表示欢迎。”安洁拉的声音很轻,语气柔和却客套,让艾弗利在众人的轻轻鼓掌声中感到异常别扭。哎,不都是姐妹吗,怎么搞得跟接见外国使节一样啊? 随后安洁拉拿起茶杯,小拇指优雅的翘着,轻轻啜了一口。辛西娅和弗洛仑丝才能拿起自己的杯子跟着喝茶。对面的阿格尼斯铁青着脸巍然不动,一脸我就不喝有本事你打我的表情,看得艾弗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因为这声轻笑,所有视线又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啊,我是太高兴了,这几年和你们不在一起,心里甚是想念,现在感觉做梦都能笑醒哈哈。” 艾弗利一本正经的抛出拙劣的说辞,用余光看到旁边的辛西娅挑了挑眉。可安洁拉看起来就吃这套,她的嘴角竟浮现出温和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2 笑意: “是呢,我们也一直在想念你——我们姐妹五个缺了谁都不行呢。” 艾弗利看见阿格尼斯的眉毛也高高地挑了起来,于是右手悄悄的伸到桌子底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将嘴唇的弧度维持在恰到好处的微笑。 “事实上,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宣布。我想,如果我们好好做好这件事,对在座的每一位,都可能有非常大的好处——” 安洁拉放下茶杯,继续道: “邻国潘的大皇子要来访了。他将在我们五位当中挑选王妃。” 什么?艾弗利难以置信的猛地抬头,一不小心将一口茶水呛在气管里。安洁拉往她那里微笑着瞥了一眼,让她顿时把咳嗽声咽了回去。对面的阿格尼斯抓住这个唱反调的机会,大声说出艾弗利的心声: “所以呢?我们就像奴仆或是商品一样被那位王子选购,还要毕恭毕敬的像妓/女站街似的去讨好他,你是这个意思吧?” 太棒了阿格尼斯!艾弗利在心里给她直白的姐姐一个high five,脸上却佯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好和其他三个姐妹的表情配合。安洁拉轻轻的清清嗓子,艾弗利便注意到阿格尼斯的神色一变,那坚硬的东西碎掉了,面上仍挑衅讥讽。 “阿格尼斯·洛斯提,你这番发言让我震惊。作为你的姐姐,你的话让我羞愧,因为对你管教不佳。既然你对汉斯王子抱有偏见,那么迎接殿下的舞会——一周后的晚上——就由你来负责规划吧。” “什么?我不同意,凭什么你说了算?我不——” 艾弗利本来对这争吵作壁上观:她学习了辛西娅的处事方法。然而,现在她全身都有一种莫名的燥热感觉,让她不自觉的想动、想说话。她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就感到嘴唇蠢蠢欲动。她几乎是立刻将掐在大腿上的手抬起来想捂住嘴,却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飘了出来: “阿格尼斯,在我的欢迎会上迟到的你,有什么资格批判亲爱的安洁拉大姐呢?如果这小小的惩罚能让你改过自新、懂点礼数,我举双手赞成。” 然后她愣了。随后眨眨眼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好像刚才的话就是她想表达的意思。对面的阿格尼斯就没有这么冷静。艾弗利惊恐的看见那帅气的姑娘狠命咬着嘴唇,随后晶莹的液体堆积在眼角。阿格尼斯猛地转过头去,深褐色散发上沾了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碰的一声,椅子倒了。阿格尼斯踏着重重的步子跑了。 “说得对,艾薇。我们都是希望帮助阿格尼斯做回举止优雅的淑女的,对不对?我们不能放任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太久。这就是姐妹啊。”安洁拉的柔美嗓音传来,以弗洛仑丝的笑颜和辛西娅的点头为背景,艾弗利挤出了甜蜜的笑容,以这辈子从没尝试过的羞涩扭捏姿态赞同道: “是呀,安姐姐。” 然而她的心在尖声大叫,刺得她的耳膜生疼。天呐天呐天呐天呐,那声音说,艾弗利·安可,你居然把一个姑娘弄哭了。 第9章 第九章 褪色 安洁拉坐姿端正地咽下最后一口酥饼,结束了下午茶会。她身后跟了一条名为弗洛仑丝的小尾巴,翩翩然款款地走了。留下的艾弗利和辛西娅对视,最终是艾弗利先开了口: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见辛西娅的身形一僵,于是对对方结结巴巴的“什么怎么回事”报以轻佻的微笑。她勾起刻薄的嘴唇残忍地笑笑,心知辛西娅什么也不会说,便以一种阿格尼斯学不会的婉转方式讽刺道: “你还真是天真呐,忍气吞声、忍气吞声,就这样成了戏台上的木偶。但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无法离开,不像我——我只是在这里逗留罢了。这里就是你永远的牢笼了,连你那个小小的心愿——置身事外——都满足不了。” 那浅蓝色的姑娘脸色惨白,目送着那新来的家伙若无其事的走开,感到自己的声音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就好像拔不出来的鱼刺一样让她感到徒劳无力。最终,她急促地呼吸着,在大门即将合上的时候大喊出声—— “那你呢?你的选择是什么?” 艾弗利转过头学着安洁拉的样子温柔一笑:“猜猜看?” 她神色木然的穿过走廊,登上旋转楼梯,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打开房门,对一屋上好的家具撇撇嘴,和衣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却整个人被带得陷了下去,呼吸不畅。她挣扎着浮了起来,指甲抓着细腻的床单来保持平衡。终于坐起来,她立刻从床上跳下去,瘫倒在书桌前的椅子里。 她看着桌上的羊皮纸和羽毛笔,把自己的包抓过来一通乱翻,拿出那封一直没寄出去的信,小心翼翼地撕成小小的碎块。她拿起羽毛笔,想了又想,悬在空中的笔尖落在纸上殷出一行字: “致姑妈,已抵达,一切安好,勿念。” 将纸装在原来的信封里之后,她在一张新纸上给加里·蓝博特写信。 “致蓝博特少爷, “请放心,女巫没有把我怎么样。她是个有意思的姑娘,我想她没有恶意。我正在努力被逐出家门,不出半年就能与你相会。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要送你一匹最好的马。小加里,你就好好期待着吧! “觉得你超可爱的, “艾弗利·安可。” 她低声的笑了,好像看见了那家伙收到信后脸红心跳的样子。加里啊,他就是一个明知道她姓安可也会亲自驾车为她送行的男孩子,就是一个哪怕翘了男爵的晚会也要赴她的约的男孩子。在他的赭色软发中她看见焦糖的甜美。他是她除了亚历珊卓姑妈和格兰伍德姑丈之外,唯一还有一点在意的人。 把信甩给信差,她沿着来时的旧路穿过毕恭毕敬的卫兵把守的大门,回到那杂草丛生的荒原中去。她一路走,一路任由及膝的草丛沾染她锃亮的黑色长靴。她走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她在这里看见湛蓝的晴空,而不是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这样她才能真正呼吸。至于另一方面......她欠某个特立独行的姑娘一个道歉。 虽说实际上有错的不是她艾弗利。 城堡里物质的丰富是她这个“乡巴佬”给予不了的。宝石华服什么的,就算阿格尼斯想要——艾弗利肯定她不喜欢这类玩意儿——她也弄不到。而她去过的洛斯提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物产。艾弗利·安可在寻找一份可以传达心意的大自然的馈赠,最好是铁线莲。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期望:铁线莲的花语【1】虽然贴合主题,可是太戏剧化了。 她费力把一块草地弄得平整,然后盘起腿坐下。太阳就要落山了,美丽的红紫色在天边蔓延开来,就好像一朵缓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3 缓盛开的玫瑰。那热烈却妍丽的色彩灼烧着她,让她不禁像任何一个洛斯提人一样,怀念起了她十年没见过的洛斯提玫瑰绽放的短暂花季。 如果不去和枫叶对比的话,好像这样也不错。这红色并不做作,反而有一种壮士赴死的壮烈大气。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朵花儿怎么可以和战士相比?可是她随即想到,在短暂的花期当中燃烧所有生命开放,又怎会缺乏毅然决然的极美的勇气? “小姐,这个美好的时刻,你需要一朵花。”精灵清澈的嗓音飘来,让艾弗利恍若置身梦境一般一点一点的回过头看躺在荒原上因为被草丛掩埋而隐形了的科林。精灵白皙的双手从外套中抱出一捧洁白的纸花,那是一捧精致的白色玫瑰。 “让我们来变个戏法。”科林说。 艾弗利祖母绿色的眼眸里,映射出夕阳那火红色的热烈身影,随后,她的双眼倒映出了踏着云朵飘飞而来的鲜红。是的,读者:夕阳的红色,和天边晚霞的红色贡献出自己的一小部分来,装点了那纯白的纸花,直到那花束终于变得如此美艳热烈,就算是眼力最好的人也不能将她们与真正的洛斯提玫瑰区别开来。 “她们永远也不会凋谢。” ***** 艾弗利抱着花束回到房间,一路上引得人们侧目。包括那个喊她“乡巴佬”的门卫,都眼睛直直地盯在那捧玫瑰花上。有那么一瞬间艾弗利心里产生了折下一支递给他的冲动,这样他也许就可以想着美丽的事物,而不是天天皱着眉头给来宾起外号。可是她死死守住那捧花,攥紧的手把那包装的蓝色纸张折出了褶皱。这是精灵送给她的不会凋谢的烈焰玫瑰啊。她不会把任何一支转让给任何人,除了...... 她把花束锁在床下的木箱里,抽出一支拿在手上。她低下头嗅了嗅。这纸做的花儿居然还有香气,就好像真正的玫瑰。她不知道阿格尼斯的房间在哪里,于是四处乱逛,在长长的走廊里一跑一跳,反正也没人看见。这时,远处似乎有说话声传来,艾弗利听出一个温柔的声音,差点吓丢了半条命,赶紧随便找了个房间钻进去。她在里面抱着膝抵着门坐下,她扭到的脚踝又开始痛了。 那声音伴随着几乎轻不可闻的脚步声飘来,有一高一低两个嗓音在说话。 “安姐姐,你要去哪里呀?你不给弗洛念故事了吗?” “好孩子,我去和阿格尼斯说说话,交代交代舞会的事情,不然以她的处事风格,我放心不下。唉。” 她听见小女孩咚咚咚地跑走了,只有那个轻一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越过她所在的房间,渐渐的远去了。于是她在那脚步声淡到若有若无的时候,猫着腰轻手轻脚溜出来,鬼鬼祟祟跟在后面,一路上用墙壁的拐角做掩护。纯白的天使在一扇门前停住了,她直接推门而入。 现在怎么办呢?等着安洁拉和阿格尼斯谈完,还是......艾弗利蹑手蹑脚地向阿格尼斯的门走去,心里很纠结。她一方面懒得陷入纠纷,因为那两个人除了吵还是吵,听别人吵架不是她艾弗利的爱好。而另一方面,她感到隐隐的异样的预感,驱使着她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即使这样做是不符合规范的侵犯他人隐私,也不愿意停下。 她将头贴在门边,下一秒几乎被尖利的斥责划破了耳膜。 “真是一条不听话的狗啊,阿格尼斯。” 艾弗利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心里想走开,身体却动弹不得,逼着她听完了全过程,而脑海里一点点思想的泡沫都无法形成。事情这样发生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门的另一边,天使公主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骑士公主,眯着眼睛将全部恶意释放。她一张一合的嘴唇言出阿格尼斯·洛斯提的噩梦,尽管这噩梦已然使得后者麻木不仁、习惯于一朝一夕的冰冷。安洁拉不介意自己非天使的形象,事实上,偶尔的背道而驰让她感到轻松,还有随之而来的......兴奋的颤抖的心情。 “你的小伙伴来了,你就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是不是?那我就和你重申一遍好了,亲爱的妹妹。你连成为我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你只是一条肮脏的走狗罢了。狗不听话,是要挨鞭子的。” 她抬起晶莹剔透的水晶鞋,一脚将阿格尼斯狠狠踹翻到地上。这感觉真好,安洁拉感到身心都传来喜悦的颤栗。她的鞋踢到的东西非常柔软,哪怕这件东西常常被厚厚的武士盔甲包围。她听到她的狗倒地时发出的一声闷哼,软绵绵的,胸腔的一口气被坚硬的地板挤出的声音。 “不要......不要......” 她并不理会阿格尼斯的呻/吟,走上前伸手扳起后者高傲的头颅,看进那双空洞的铅灰色眼睛里。她抬起另一只手,高高地抬着,配合着一声快意的大笑,狠狠地抽向了阿格尼斯·洛斯提的脸颊。 注释: 【1】铁线莲的花语:宽恕我,我因你而有罪。 第10章 第十章 乐园 安洁拉并不理会阿格尼斯的呻/吟,走上前伸手扳起后者高傲的头颅,看进那双空洞的铅灰色眼睛里。她抬起另一只手,高高地抬着,配合着一声快意的大笑,狠狠地抽向了阿格尼斯·洛斯提的脸颊。 啪。很清脆的响声。女骑士的脸偏向一侧。 门外的艾弗利听见这声响,心里大约猜出了房间里发生的事情。然而,本应当,或者说觉得自己本应当推开门跳上前伸张正义的艾弗利犹豫着。她一动不动,头仍然贴在门上。她继续面无表情的听了下去。 “你的小朋友,也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就像她对你说的那样,她也认为你是个异端呢。” 听到这句话,顺从的趴在地上的骑士猛地支起半个身子用尽所有力气与天使对视。她一字一句地反驳着,每一个音节都近乎虔诚,就像她微闭的眼、握紧的手,将全部信仰那样不加保留地供出,只为了一个永远等不来的天使的肯定所带来的希望。她嘶吼着: “只有艾薇,是绝不会服从你的。” 艾弗利的眼皮跳了跳。她没动。天使安排好的戏码仍在上演。 “是吗?呵呵,我的确是——的确是让她说了那些话,可是你的脑子是傻了吗,蠢狗?她为什么没有向你道歉呢?为什么没有收回自己的话呢?又为什么乖乖的演下去,好像她自己就是那个意思一样?你就没有想过吗,也许她自己就是那个意思。我让她说出了心声啊。她说,你没有资格......” “不对!不对!”阿格尼斯猛地抓住安洁拉纯白的裙摆,祈求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带起一阵云朵的涟漪,“是你强迫她,她害怕你,她不会那样想我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4 ......求求你,就这样告诉我吧,我只想听见——” “以她的性格?害怕我?你是认真的吗?”天使抓住骑士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重新把后者踢到一边,踩了踩。她扭过头,向门口走去。艾弗利听见脚步声,及时闪身躲到了墙边的银色盔甲背后。她透过头盔的缝隙看见那条纯白色的纱裙渐渐消失在拐角,这才一步一步走出来,手上拿着弯折的纸花。 她看见狼狈的骑士躺在一旁,倒在没有铺地毯的光秃秃的地板上,脸上的红彤彤的手印证明了刚才骑士所遭遇的暴行。骑士的深褐色头发乱成一团,她偏过脑袋看清了来人,就有气无力地自嘲道: “看什么?我这样很好看?你什么都听见了,是不是?” “是。” 阿格尼斯紧紧地闭上眼睛:“那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冲进来救她?为什么艾薇有这个义务救她?她和艾薇的信任在十年前就已经支离破碎,她有什么资格......祈求艾薇的怜悯?要是她唯一在意的那个人,认为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不,不要说为什么。”阿格尼斯说。 艾弗利闭上了嘴。她本想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想讲出来,但那话太冷漠太伤人,如今阿格尼斯不想听,那么她正好就不想说。她学着精灵的样子把纸花递到阿格尼斯眼前: “小姐,这个不怎么美好的时刻,你需要一朵花。” 阿格尼斯坐了起来,接过纸折的玫瑰花,脸上泛起如花笑颜。原来这样坚硬的一个人也是会笑的。凌厉的铅色眼睛轻轻的弯起来,那里面就好像流淌着白银的湖泊。她没有问这玫瑰从何而来。她只是盯着那朵花愣神。 “关于那个舞会——”艾弗利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你不问吗?” “问什么?” “刚才的——” “没有那个必要。”艾弗利笑笑,也坐在地上,托着腮隔着小小的窗户看外面暗下来的天空。星星和月亮还没有升起,但是薄雾一样的暗色影子正唱着摇篮曲请大地入睡。艾弗利极力瞪大眼睛,想透过那一片荒原,穿过摇曳的野性的草丛,越过刚刚被落日抚摸过的地平线的弧度,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女巫搅拌坩埚时袅袅升腾的烟雾,听见精灵轻声吟唱配合着竖琴飘扬而来的曼妙乐音,尝到姑妈折腾一整天后捧出的长相中规中矩味道独树一帜的黑暗料理,感到加里·蓝博特牵来的栗色马喷吐出的温热的鼻息。她继续道,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因为一目了然不是吗?” ***** 哦,该死的。从长长的走廊往回走,她突然感到自己游荡在空荡荡的异乡。不论是铁青色的盔甲、香槟色的雕像,抑或是墙上暗色调的油画,都向她压过来。过道变成梯形的了,她看不见前面的路,看不见出口,只感觉到了命定的轨迹蜿蜒盘绕,而她,仿佛行走在钢丝上的杂技演员,甚至都寻不见可以选择的岔路口。 人可以多么无助!她缓缓旋开自己寝室的门,将门小心地关好,把自己像一具尸体一样抛在床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瞧。她看见光洁的白色表面上因为疏于打扫沾染的纤纤灰尘,和常年来没有护理带来的一道黑色细缝。缝隙小小的不显眼,可是你若是盯着它往里瞧,读者,你将会发现它是如此肮脏不堪!艾弗利抓住了这个想法,好像抓住了至高无上的光芒。 这里就是世界的黑色缝隙,她如是想,因为这里的富丽堂皇将游走于暗影之间的哭泣嚎啕隐藏。她开始想家了。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别人可以想家,唯独她艾弗利不行。对一个四海为家的人而言,哪里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最亲近的家呢?小小的简易木屋就已经足够,或是银杏树下的阴影就足以为她遮挡炎炎夏日那残忍的太阳。有的时候,她随性的走着,感到世界都是自己的,了无牵挂。可是这自由自在的逍遥并不能阻止她在少数时候,在落日时分或是深深的夜里,像一只折断了帆和桅杆的船一样彷徨迷茫。这时,她感到自己一无所有。 不,不,不,不,不。她想她可以理解,阿格尼斯摇着头恳求安洁拉的心情。如果看不见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么只需要否认,只需要否认不赞同的一切就好了。不论那是对的还是错的,她都可以后退,然后仰起头说“不,不是这样的,那不是我”,从而隔绝了思考的讨厌触手,安然沉醉在自己温暖的港湾。 可她不想这样做。 也许在她走过很多路的疲惫不堪的心里,她想,她是愿意这样一劳永逸地轻松下去的。可是那不是她的作风,阿格尼斯可以这样,可她艾弗利——艾弗利·安可——绝对会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见,哪怕看见的东西是如此丑恶不堪,哪怕看见的道路只有断掉的桥梁。 “我不愿意帮助她。”她大声地对着那道黑色的缝隙说话,“比起在不属于我的地方伸张正义,我愿意,哪怕是苟且偷生、丢掉尊严,用尽一切办法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我要制造的麻烦必须让我一举成名,被逐出城堡,而不是得罪有势力的人,而后必须得默默地承受日常的痛苦。”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害怕拥有阿格尼斯的生活。” 她轻轻闭上眼睛,那松软的床就好像沼泽一样让她越陷越深,带着一点点绝望和很舒服的安逸。她向下沉啊沉啊沉啊,不知不觉间看见各色幻景如画卷般铺展在眼前斑斓无比,看见一辆橘黄色的仙度瑞拉的飞天马车。她就这样躺着、观望着,直到被敲门声吵醒,不得不赶走这些奇异的景象,好让头脑清楚一些,来接受现实中的影像。 “殿下,我是女仆露西,来服侍您的。陛下为您召开了晚宴,请您在三十分钟内到楼下去。”和她同龄的女孩子毕恭毕敬地说。 艾弗利·安可有一个秘密。她在这一天,发现了这个秘密。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让纠缠不已的小女仆给她梳头打扮,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小小孩,连怎么系上鞋带都不会。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穿过长长的幽暗走廊,而不去对那既定的未来产生任何思考,更不用因油画上贵族的哀怨表情而担惊受怕。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为安洁拉打开通往餐厅的门,一声一声甜蜜地喊着安姐姐,不去理会浮现在眼前的阿格尼斯凌乱的长发和她手上拿着的血红色的纸花。 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对国王王后表示亲昵,一口一个父王母后,绝口不提十年前的那件让她的生活翻天覆地的事。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用仅有的礼仪知识小心翼翼地切着牛排,叉起袖珍的一小块放入口中,像一个娇小淑女一样微微一笑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5 。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半梦半醒间对阿格尼斯的空座位视而不见,当国王、王后和安洁拉一致认为阿格尼斯的缺席是对她艾弗利的无礼,应该受到惩罚时,附和他们的观点。 然而,在某个角落,一部分的她——醒着的那部分——很清楚的知道,阿格尼斯不想、也不能来。或者说,阿格尼斯被某位天使禁止出席,因为前者的脸上还挂着那个控诉着她的巴掌印。 拜托了,神明大人,随便你是谁,就算是灭寂上神也没什么不好,毁掉、毁掉这一切吧。尖叫着撕碎这些堂而皇之的光彩的笑容吧。请让黑暗的影子席卷这片土地,染黑那天使的翅膀吧。最后的最后,破坏这牢笼吧,在坍塌的黑色缝隙中败絮尽显的残破玩偶的尸体上,诞生出——诞生出无比诚实的天空的乐园吧。 第11章 第十一章 岔路 端着一个沉重的托盘,艾弗利敲开了阿格尼斯的门。骑士的头发好看的披散着,深褐色的发丝被镀上一层银色的月光。她看到艾弗利,惊讶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艾弗利总觉得,她在那铅色的眼睛里看见一点浅浅的光亮。 骑士的房间里,艾弗利最喜欢的就是那扇小窗,因为它径直透出外面杂草疯长的荒原,显现出来时的路。墙上挂着一副闪亮的古铜色盔甲,不染一丝尘埃,看样子是每天被精心打理过的。其他的一切物品都趋于简单,一张桌、一张床、一把高背椅、一个稀稀拉拉放着几本书的小书架,这就是一切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于是艾弗利把托盘递出去,掀开盖子,牛排和浓汤的香味就在屋里弥漫开来。阿格尼斯接过那托盘,眼睛却还是看着艾弗利。 “你是不是可怜我?”她尖刻地问。 艾弗利轻轻笑笑。她没有避重就轻,而是直接了当地说:“是啊。” 是啊——是这么回事啊。阿格尼斯摇摇头,眼睛不再看着她,而是看向那白色瓷盘上浇了酱汁的热气腾腾的厚牛排,拿了刀叉无声地咀嚼着。浓浓的肉香在口中飘散,满足她因为饥饿而抽搐的胃,然而与此同时,她感到心里塞满了苦艾一样的悲哀。她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被人可怜着——被她可怜着——感激地大口吞咽着施舍的牛排。 可是,其他人,她们连可怜她都不敢。 艾弗利·安可坐在椅子上半闭着因为困倦而变得沉重模糊的眼睛,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看阿格尼斯风卷残云又符合礼仪规范地把盘子一扫而空。她觉得自己很可恶,在骑士最需要肯定的时候给出最残忍的答复。可是,她向来是这个样子,不会轻易纵容期许,因为那看似善良的夸奖会缩短安全的距离,直到那骑士认为她可以依靠,到那时,她就非得把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立场挑明了不可。还不如...... 她强迫自己沉浸在温暖的梦境的湖水中的身体动起来,于是若无其事地走到门边。 “我要走了。” 她说走就走,关上身后的门重新审视门口摆着的银色盔甲。在门的另一边,嘴角沾着汤汁的来不及抹嘴的骑士公主下意识地向门的方向伸出手,等来的却只是一声闷响,最终抓在掌心的只有软绵绵又空荡荡的夏日夜晚微凉却躁动的空气。 艾弗利点亮手中的蜡烛,用银质小盘拖着往回走。她看见蜡油一滴滴顺着洁白的蜡烛留下,汇集在托盘里形成粘稠的湖泊。蜡烛的身形在热烈的红橙色火焰中变得柔软模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她听见自己的细碎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黑暗里敲出惊人的巨大声响,于是每走一步都如坐针毡。她左右彷徨,竟然在尽头的路上,在被微弱烛光点亮的光圈里,看见一个岔路口。往左,还是往右?这不符合常理。她在白天绝没有见过这个岔路口,可是......她记得是向左拐,但这凭空多出来的向右拐的路似乎在召唤着她,用一种奇特的魔力在耳边蛊惑,让她自然而然地战胜了心底仅存的那些理智,抬起脚,右拐,去探索那未知的、危险的长长走廊。 “艾弗利!艾弗利!”有声音轻轻地、急促地喊她。她从清越的音色辨别出是那个送她花朵的精灵,便讶异地向前看去,发现那金发的美丽身影静静地靠墙伫立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艾弗利,别再往前走了!趁现在还可以,快转身回去,回去睡个好觉。”科林的表情很严肃,就像那天在地下室一样吓人。可是艾弗利仍然一步步往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许就是恰巧想这样做,想得不得了,直到这对那片黑暗深深的渴望充斥着她的每根神经,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理智什么的见鬼去吧,她想。 精灵向她走来,叹了一口气。艾弗利注意到他长长的衣袍间藏了一本厚重的精装书,他用一只手拿着,大拇指夹在书页之间——那是刚刚读过的地方。 “明明告诉你不要过来的。现在,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完蛋了,咱们两个都完蛋了。”精灵一摊手,示意艾弗利向后看。艾弗利转过身,哪里还有刚才走过的岔路口?那分明是直愣愣的和前面的黑暗走廊一模一样的黑暗走廊,像巨蟒一样大张着看不见底的嘴巴。 “这是什么鬼地方......” 精灵把手探进袍子里取出那本书,沿着大拇指按住的那页摊开,举着给她看,只见那画着黑白插图的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写着令人胆战心惊的三个字:“大迷宫”。艾弗利伸出一只手把书的封面翻过来看。古铜色的皮革上印着烫金的大字“各王国诡谈异事大全”。 “洛斯提城堡的大迷宫,将人引入心里最为迷乱的癫狂之境,满月时,在夜晚二层的走廊上,拥有心灵创伤即可触发。目前走出大迷宫的只有一个老太婆,据说她在里面游荡了八十年......”精灵幽幽地念道。 “八十年啊……” 唉,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艾弗利在科林身旁抱膝坐下。铺了地毯的地面还是好冷啊。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回去看那天使扎心的笑容,倒也消停。 “科林也是被困在这里了吧?为什么到城堡里来呢?” “其实我,是特地来这里见这个大迷宫的。”精灵轻快地说,语调婉转好像在唱歌的画眉。他偏过头,蜡烛闪烁不定的火光照在他的发上,那浅金色的头发就好像带有了火焰的跃动。艾弗利耸耸肩,对这超乎常理的答案没有半点惊讶,更不感兴趣,把脑袋埋在膝上,什么事就都和她没关系了。 科林弯下腰,向坐在地上的艾弗利伸出手,轻柔地说道:“我们走吧,也许可以走出去呢。” 诡异的飘忽不定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打在红棕色的地毯上左右飘摇。艾弗利半闭着眼透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6 过眼睛的缝隙看他,就好像他也是影子的一部分,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化为一缕烟雾再也寻不见踪迹。于是她不去理会,用一种咏叹调似的懒散语调回答说: “走,不走,这都有什么区别呢?科林,一切都是过去式了,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至少要等待八十年,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回去,但我已经不在了。要走你就自己走吧,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这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很安静——” 她不说了。精灵也觉得没趣,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缓缓道来: “神要我在这里寻找一件东西,但是他无法自己前来。至少,现在不行。所以,我找到之后,按理说就可以出去,可是你——你注定被迷宫里的鬼怪和心魔缠绕,不知道要走几个来回。我叫你不要来就是这个意思。我不会扔下你,但是因你而来的谜团和拐弯会把我们两个都困在这里。” “除非——”他继续道,“除非你下定决心——” 艾弗利猛地抓住他的手,把精灵吓了一跳。精灵那湖绿色的双眼望进祖母绿色的眼眸中,看见那涣散着大睁着的眼中闪烁着熊熊燃烧的幽幽地的绿色火光,像狼的眼睛一样让他退缩。毫无意识的人类女孩用粗重的沙哑声音一字一句言出精灵心底被屡屡回避的影子,她的眼睛直直的越过他,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聚焦,空无一物: “我会回来,科林·莫里斯,我会回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你记着,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纯属侥幸和阴险罢了。这双眼睛里的烈火,最终会将你燃烧殆尽!” 女孩的身形猛地晃了晃,她眨眨眼睛,祖母绿色的眼眸恢复清明。她歪歪头,站起身,用一反常态的轻松语气说道: “我想你说的是对的,科林。碰碰运气总是能走出去的,大不了就在这里玩儿几年,我不介意。走吧,精灵,喂,你怎么啦?” 她身后的走廊里,那岔路口重新出现了。她看见来时的路上阿格尼斯卧室旁边银色的盔甲。那精灵瘫坐在地上,微微颤抖的双手无力地垂着。泛起水雾的眼睛里瞳孔微缩,倒映出自己举着蜡烛的影子。那一瞬间,艾弗利感到自己好像一个拿着鬼火的地狱的幽魂,缠绕着、吞噬着精灵的纤细灵魂。 第12章 第十二章 似曾相识 “啊......不,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科林猛地一闪躲开了艾弗利的手,大步在艾弗利前面走进黑暗里,躲避着烛火火蛇一样四散飘飞的光芒。艾弗利皱起眉,却意外的没有多问。她知道一定是自己说过的某些话产生了这样神奇的效果,然而仔细想想,她什么也记不清。于是正好,两个人一起装傻,不去刨根问底。 她费力追上科林的脚步,一路小跑着,而精灵没有一点等她的意思,让她追得辛苦。岔路,岔路,全都是岔路,那精灵低声念叨着什么,好像在和一个隐形的人对话。他果决地转过许许多多道弯,而对于气喘吁吁的艾弗利而言,每转过一个弯,另一边的路都是阿格尼斯门前的挂着银色盔甲的走廊,如影随形。精灵对这一点视而不见,或者说也许他本来就看不见。 精灵的尖耳朵聆听着艾弗利听不见的轻灵乐音,一路向前,直到一道大门出现在下一个拐角。那大门用数十条锁链五花大绑,门把手上挂着一把足有二十英寸的大锁,和门一样用铅黑色的锈掉的金属制成。不管是什么,艾弗利想,那里面关着的东西都一定十分危险,就像三头恶犬或是巨大的蟒蛇。 “科林,科林,你想干什么?” “你不会是想把门打开吧?” “快回去吧,天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我知道。”精灵静静地说。这是他这一路上第一次说话。他偏过头来看艾弗利,温和地眨了眨眼睛,之前的水雾寒霜全都消散,只有那湖蓝色的微微荡漾的明朗水波。 “什么?” “我说,我知道这里有什么。一会儿你就看着吧。”精灵回眸一笑,右手附上门锁,和那天在地下室用的是同一个姿势。然而,金色的刺眼光芒从锁上四散开来,灼烧精灵的肌肤,逼着他把手拿开。 “我以神之名,封印这逆反的叛徒直到世界尽头。没有任何人和力量可以让封印实效,除非死人复生、过去重来!”嘶嘶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过道里,咄咄逼人。精灵拿下已经红肿开裂的手,忍耐着痛觉从袍子的袖口抽出一杆短小的法杖,抵着门念道: “我以灭寂上□□义,请求引导神力。” 银色的光笼罩了他周身,同时锁上的金色光芒也愈发强烈。两种截然相反的光对抗着,一会儿科林进一步,一会儿锁的防护罩把他往后弹去。科林闭上眼睛,银色的光芒暴涨,待到他睁开眼时,眸色已经变成紫罗兰的妖异颜色。就在艾弗利感到地面都被这对决带得摇晃时,精灵突然后仰着飞了出去,撞在漆成暗金色的墙壁上。 “科林!”艾弗利跑到科林身边,想要扶他,可后者在她靠近之前就挣扎着站了起来,伸出手示意她不要过来:“我必须完成我的任务,艾薇。” “可是——” “神的使者这个位置没有那么好坐,艾薇。我有自己的使命,我是上神的右手。哪怕是失去一切,我也是神的意志在世间的媒介,就像一个有用处的齿轮,推动神的愿望......” 他向大门走去。艾弗利及时地挡在精灵和大门之间。情绪左右着她,于是她比划着意义不明的姿势,质问道: “什么叫齿轮?你觉得这个位置很光荣?你愿意为你的上神去死?可是你死了,你叫我怎么办,又叫莉娅怎么办?把我自己丢在迷宫里,让莉娅天天怀念着她回不来的老朋友,嗯?这就是你的作风?” 她看见精灵皱起眉毛,知道后者的内心开始了细小的挣扎,但这短暂的冲突立刻被视死如归的平静掩盖过去,那湖蓝色的眼睛好像安详的一潭死水。艾弗利感觉就像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于是向门的方向后退两部,踉跄着没有触碰那把大锁。 “你只是为了你的使命而存在吗?你难道没有属于自己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吗?你难道没有对任何事物的一点点的执着吗?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为了任务疲于奔命,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的美吗,科林?你是无可替代的呀。就为了——就为了这把硬邦邦、冷冰冰、该死的破锁!”她越说越生气,以至于被冲昏了头脑,忘记了那“破锁”巨大的杀伤力,一脚狠狠地踹上去,咚的一响。 理智在刹那间回到她的头脑,于是她闭上眼睛等待灼热的痛楚,等到的却只是哗啦啦的金属撞击的声响。她睁开眼睛,只看见从门上滑落的几十圈锁链,而那大锁竟慢慢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7 的旋开了,应声而落,清脆的巨大声响回荡在黑暗里,震得她两耳生疼。 “什么——怎么——”精灵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道刚刚开启的门缝,随后不可思议地露出一点点的笑容,又不敢相信地把笑容收了回去,半笑不笑地站了好一会儿,好像面部肌肉抽筋了一样。 “嘛,我就说啊,你对它太温柔了!这家伙就是欠踢!”艾弗利浮夸地笑起来,绕到科林背后推着精灵往前走,开心得哼歌儿。 精灵逼不得已用完好的左手推开门,无奈地说:“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门终于被打开了。它轻巧得好像羽毛。 门里是一个空荡荡的阴暗厅堂,那里沉睡着一个天使般的少年。他就躺在唯一光明的一角——因为他自己就是光源——闭着眼睛,远离了一切喧嚣。他的四周空无一物。地面踩上去产生奇特的回声,像是某种金属。 那少年双手被缚,系着细细的锁链。他的头发是鲜艳的苹果红色,在烛光下分外抢眼。他穿着蓝色的袍子。蜡烛闪烁不定的光勾勒出他姣好的面容和纤细的身材,让他手上的锁链看起来异常残忍别扭,与梦境中人的美丽格格不入。 “谁干的?真是缺了大德了。”艾弗利气呼呼的用手去拉那锁链,没想到她刚一碰,那链子就断成一截一截的滚落到地上去了。她回过头,只见科林用一种好笑的复杂神情盯着她瞧。科林笑道: “你要不要改信灭寂上神?” “为什么?”艾弗利隐隐的感到不详,吞了吞口水。 “因为你刚把祈光上神给骂了。”科林说。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艾弗利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被那个睡着的男孩子一把拉住了。她一惊,赶紧试着把手抽出来,可是那苹果红色头发的少年就是拉着不放。他不仅是这样,更得寸进尺地抱着她把头埋在她怀里,让后者条件反射地想推开他,可是却因为他还安详地熟睡着而没有动手。他柔软地呼吸着,发出一声梦呓: “姐姐......” 科林隐秘地皱起眉,走上前把那家伙拎起来,晃悠一下: “醒醒啊,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少年的手指抽搐几下,皱皱眉嘟起嘴,一脸的不情愿,可还是打了个哈欠伸展着身体坐了起来。他打开科林的手,张开他漂亮的湖绿色眼睛看看四周,目光在艾弗利身上游移一会儿,又好像深深失望一样眼神黯淡地看向科林。 “我叫弗洛里安,是祈光上神的使者。你是灭寂上神的使者,精灵?你的身上全是他的神力。至于你,我从没见过你——” 他顿住了,好像要确定什么一样点点头,重复道:“我从没见过你。” “你是没见过我。”艾弗利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是艾弗利,艾弗利·安可。” “安可?”少年重复一遍。 “洛斯提王国的四公主,喜欢自称艾弗利·安可。”精灵笑着补充道。 “这个名字很棒。”弗洛里安眨眨眼,夸奖道,“你总有一个可以扎根的地方。” “不......”艾弗利低下头去,嘴角抽搐起来自嘲地笑了。什么叫“总有一个可以扎根的地方”?她叫这个名字,的确是取了这个意思,可是反了。她叫自己安可(anchor),不是因为自己找到了这个地方,而是因为这偌大世界汇成的浩大海洋中,没有任何地方,没有一把土、一粒沙,可供她漫无目的的航船抛下精心打磨的银色船锚。 第13章 第十三章 同床共枕 艾弗利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身旁睡得惬意的少年,恨不得跳下床去打个地铺。可是今天晚上很凉,月亮又像圆盘一样高高挂着,倾洒到地板上的月光就像水银一样瘆人,让她联想到狼人和吸血鬼,只得作罢。还好这张床够大,她这样安慰自己。 事情还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科林说,弗洛里安是受到祈光上神责罚的使者,而灭寂上神要他找到弗洛里安、把他保护起来。那时他们三人走在七拐八绕的大迷宫的走廊上,竟很轻松的找到了出口,回到阿格尼斯房间门前的过道。艾弗利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而科林和弗洛里安还有好兴致,拽着她去她的房间讨论问题。两人一见如故、勾肩搭背的样子就像一对好兄弟。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你见到灭寂上神。”科林抛给弗洛里安一个苹果,反着坐在艾弗利房间的高背椅上,手环绕在椅背的上沿支撑着脑袋。他因为铁锁的炽热而烫伤的手缠上了绷带,好像一点儿都没有困扰他。“精灵愈合能力很强,过两天就没事了”,他是这么说的。 “不行,我得去找我的神赎罪。”少年轻声笑了,拿起苹果看看,好像那是什么金块儿一样,转来转去借着烛光欣赏它鲜红的色泽。 “他已经这样对你了,你再回去,可能命都没了,弗洛里安。”精灵柔声劝道,“你不是他的一枚棋子,对吗?你是有思想的独立的个体,从你远离他寻求真理的那一刻起就是。我们现在试图让祈光上神意识到他犯的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们试图让这个世界的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跟我来,去和灭寂上神谈谈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好吗?” 他向艾弗利眨眨眼睛。他劝说弗洛里安的论据有一半她听着耳熟。她会意的笑了。只是,她很清楚的知道,精灵将这番论调作为说服弗洛里安的论据,只作为让弗洛里安意志动摇的筹码而已。他自己究竟听进去了几分,她就不知道了。也许这本来就不是她应该插手的事情…… “我考虑考虑。”弗洛里安毫不在意地说道,大口咬着苹果,听见咔啦咔啦的咀嚼声后耳根一红,于是用洁白的牙齿轻轻磨蹭着苹果的外缘,还小屋一片宁静。 “别考虑了,你知道哪条才是正确的路——”科林突然顿住不说了。他侧过头好像在听谁讲话,随后挑起眉毛,又顺从地把眉头舒展开,点点头。他再一次转向弗洛里安: “上神说,也许你暂时和艾弗利住在一起比较好。过一阵我们再去和他见面。”他慢慢地说,若有所思。 “喂,我还没同意呢!”艾弗利说。什么?什么?要这个家伙和自己共处一室?要自己和一个男孩子共处一室?开玩笑呢吧? “艾弗利,拜托,你已经放出了祈光上神关押的使者,你觉得自己可以不被波及?我,这个灭寂上神的使者,正坐在你的椅子上和你商讨对策。”精灵还是笑得温和,对艾弗利缓慢地挤了挤他漂亮的眼睛。 “你竟然算计我?”艾弗利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看,过了半晌点点头说,“好吧,好吧,他可以呆在这儿,可是你小子小心点,我记住你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8 科林哈哈一声,打开窗户,猫腰钻过出口一跃而下,留下一声叹息一般的低语:“真的,现在改变信仰对你有好处。” 艾弗利奔到窗边往下看,只看见修剪整齐的花园,找不见精灵的踪影。她抱臂踱步回来,关上窗板,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果然啊,温柔的人最可怕了。” 而弗洛里安还坐在她的床上冲她微笑。艾弗利撇撇嘴,竖起三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说: “听好了,咱们约法三章。第一,不许乱动我的东西。第二,不许发出任何声响。第三——” 她走到宽广的大床边,用手指沿着中间的位置划出一条细细的印迹,一字一句地说: “你睡在这半边,不许越界!” “哦。”弗洛里安点点头,乖巧得像只绵羊。 两人一开始相安无事。他们俩都缩在自己的角落,谁也不去打扰对方。然而没过多久,睡得死沉的艾弗利感到一阵压迫感,于是警觉的睁开惺忪的眼睛,竟看到弗洛里安八爪鱼似的靠了过来,颜色鲜艳的头发抵在她的肩上。她登时吓了一大跳,把弗洛里安使劲扒拉开,捅回他自己那边。 她再一次沉入梦境化身帅气的游侠追赶三个蒙面盗贼,好夺回皇家的冠冕。她一手扯住一个小偷的领口,随便一抡就把他挂在了树上。她又向另一个家伙猛地踹了上去,可是那个家伙在一团黑烟中变成了一个乌贼,触手缠得她动弹不得。 她猛地清醒过来,看见了抱着她睡得香甜的少年。 忍无可忍啦! 好,你留下,我走!她一把推开弗洛里安,就那么穿着一件睡袍打开了门踩着拖鞋在走廊里晃荡。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晚上走廊里的火把灭了,于是她在黑灯瞎火的过道漫步,打了个冷颤,就是不回去。 然后她就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谁?”“谁?”两人同时惊叫出声。随后,艾弗利凭着声音判断出来人是阿格尼斯。 “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呢?”阿格尼斯问。 “我回不去房间。” “门锁上了?” “不是。” “屋里有老鼠?” “不是。” “那么——有小偷在里面?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艾弗利听见刷的一声响,知道是阿格尼斯抽出了长剑,心里感觉不可思议——居然有人在睡衣外面还要佩剑。她感觉阿格尼斯绕过了自己向房间里走去,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住她: “别别别!不是!” 阿格尼斯叹口气,转过身,看不清面容:“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说。” 阿格尼斯点点头——或者说艾弗利借着窗户透过的微弱光芒认为阿格尼斯点了点头——没有再往下问:“既然这样,要不要来我屋里睡?” “谢啦。”艾弗利跟在阿格尼斯身后,心里庆幸不用继续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游荡。她握紧拳头,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明天弗洛里安醒了,有他好果子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别提只是一晚上...... 她和阿格尼斯并肩躺在床上,共享一床被子。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还好当时她翻箱倒柜在壁橱里找到了另一床被子,不然是不是也要这个样子和弗洛里安......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而是把它费力推出脑海,用声音打破这思想的牢笼: “刚刚,你在走廊里干什么呢?” 阿格尼斯浑身一僵——因为一起睡着一张床,艾弗利可以感觉得到——她很小声地说: “巡逻。” “啊?” “我在练习巡逻。以后成为了真正的骑士,这就会是我的工作了。” 阿格尼斯说着,用笃定而直白的语气,却悄悄转过身去不看艾弗利的表情。大家都说女孩子是不可以成为骑士的。她也许也会很震惊的大喊出来,告诉她女孩子是不可以成为骑士的。她为这声音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那笑容——轻蔑的、高高在上的、耻笑的、勾起唇角的、矫揉造作的轻笑,那会让她看见她的世界崩裂开来,真正发现以往自己作为珍宝捧起的水晶到头来只是被狠狠贯在地上、四散分离的玻璃渣。 艾弗利开口了。阿格尼斯听见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于是紧紧地闭上眼睛。 “这是很棒的目标哦。” “什么?”阿格尼斯瞪大了眼睛猛地转过身来,她的脸离艾弗利的脸不到半英尺的距离。艾弗利莫名其妙的盯着她。 “我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你说——目标——我的意思是——目标——”阿格尼斯口齿不清地支吾起来,低沉的声线带上了颤音,就好像在寒冷的下雪的冬日哆哆嗦嗦的呼吸。 “是呀。这有什么不对吗?” 下一秒钟,阿格尼斯就整个人贴了过来。艾弗利心情非常崩溃:她本来就是到这里来躲弗洛里安那条八爪鱼的,怎么现在一本正经的阿格尼斯也变成了八爪鱼?难道自己有吸引八爪鱼的体质,让所有旁边的人都想要抱过来?她抬起肩膀嗅了嗅。没有味道啊,她确定自己没有身怀异香。 她忍无可忍的伸手要把阿格尼斯推开,就在这时,什么清清凉凉的东西滴在她的颈上,一路滑落好像蜗牛爬过的印迹。啪嗒、啪嗒,阿格尼斯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固执的死活不肯抬头,而她的眼泪正在染湿艾弗利浅绿色的睡衣。 艾弗利惊悚的发现,自己又一次把阿格尼斯弄哭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混乱 第二天一早,艾弗利醒来的时候,她更加惊悚的发现自己和阿格尼斯的位置反了过来。她正死紧地从背后搂着比自己高一头的阿格尼斯,像抱着一只可爱的玩具熊。她立刻缩回手蹑手蹑脚的爬起来,临走时不忘给阿格尼斯留了一张字条: “艾格,我回去了,感谢收留!艾弗利。” 房间里,红发少年甜甜的睡着。艾弗利看他在梦里弯起嘴角,就也轻轻笑一笑。嘛,算了算了,饶你一次,但是今天晚上要是还敢这么干......哼哼。 咚咚咚,有人敲门。艾弗利迅速抓起一床被子把弗洛里安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打开门。 “殿下,露西来给您收拾房间了!”是昨天那个小女仆,笑得灿烂。艾弗利皱起眉,余光扫了扫那个被子下凸起的人形物体,笑笑说: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呢,你中午再来?” 然后,她看到了露西身后半隐着的银色四轮推车和那上面的东西,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天天天天啊,那是什么啊?束胸?裙撑?孔雀一样的大花裙子?蕾丝边?蝴蝶结? 露西顺着艾弗利的目光看去,点点头说:“这是大公主殿下要我给您送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9 来的,说是庆祝您重回洛斯提的礼物哩。殿下要不要现在试试看?” 艾弗利心里挣扎着。她感觉自己就站在一个巨大的秤的顶端,两边的托盘晃啊晃啊,她往哪边走,哪边顿时就占了上风。然而,正是因为这样,她哪边都不敢去。安洁拉送来的裙子啊,这分明是在责难她的短裙不符合长度规范。只考虑理智的话,如果不想混成阿格尼斯那个样子,最好不要自作主张的好。可是那裙撑——束腰——她只要看一眼它们,就觉得呼吸不畅。在她看来,那束腰不是什么保持身材的帮手,而是监狱里重犯的紧身束缚衣。那裙撑不是为了衬出华丽的裙摆,而是一个恶心的、冷冰冰的鸟笼。 “不要。你等一下啊。”她艰难地说着,跳回桌旁抓起羽毛笔唰唰的给安洁拉写了一封毕恭毕敬的感谢信,交给露西。信的文风华丽,才思泉涌,一圈全是好词好句,把感激涕零之情表现的淋漓尽致,把安洁拉赞颂为世界第一大天使。她这才敢继续穿着自己长度只到膝盖的裙子晃悠,在小女仆面前关上门。 门刚一关上,被子里裹着的家伙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想要我的命吗,艾弗利?就这样把我埋在底下,你忍心?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客人——”弗洛里安掀开被子,满头大汗的抱怨道。 “等露西发现了你,把你的事报告给那个天使公主,那位大人就真的会要你的命了,弗洛里安。到时候,我也好过不了。还有,你在我这里做客的事又不是我提议的。与其说抱怨这抱怨那的,还不如好好感谢我收留你的恩情,嗯?”艾弗利半是戏谑半是说笑的问弗洛里安,等着看那家伙炸毛的样子,打着黑心算盘。可是那神秘的少年就是要出乎她的意料—— “谢谢。” “啊?” “谢谢你收留我。”弗洛里安认真的说,用那双湖绿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艾弗利,看得后者摸不着头脑。他真的在谢谢她?她没有听出任何讽刺的意思。 “唉,真是败给你了。早餐想吃什么?还是苹果?” “嗯。谢谢。” 过了一会儿,等艾弗利从厨房叫了早餐端进房间里来,弗洛里安饶有兴味的用叉子一下串起好几片切得极薄的苹果片,再细致的一片一片咬下来,看得艾弗利觉得累心。于是她低下头解决自己盘子里的炒蛋和培根,脑子里不停的想昨天晚上的事。 是的,读者,她在想阿格尼斯·洛斯提的事。 阿格尼斯·洛斯提,她的二姐,那个印象里模糊的挥剑疯子,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可是,为什么这种刻板印象被一次又一次推翻,以至于她已经和她的二姐形成了一种近似于亲密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那家伙的称呼,从阿格尼斯变成了艾格?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格尼斯可以抱着她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坚强的骑士可以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显示自己的脆弱?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她在走廊上撞上她开始?从她带去晚餐开始?从那朵纸做成的红玫瑰开始?从她在下午茶会第一次把她整哭开始?还是从更早的时候……更早的时候。 不,这不可能。艾弗利费力咽下没什么滋味的麦片粥,极力回想。洛斯提是一个恐怖的地方,洛斯提是一个恶心的地方,洛斯提是一个让她几乎丧失信念的地方。洛斯提是一个记忆里模糊不清的、看不见面容的地方。倘若她五岁离开之前,她的生命中有那么一丁点友情,那么那珍贵的情谊将绽开一朵无所畏惧的向日葵,而阳光,哦,蜂蜜色的阳光,它不会是向日葵奋力追逐的梦想,而是从那太阳花的花芯中弥散开来,让那花朵感到周身环绕的全是温暖的光芒。可事实是,她堕入寒冷的洞窟,抓不住光芒。 罢,罢,罢。她摇了摇头,咽下最后一口培根。她不再在意太阳花的命运,转过身看见了更加宽广的荒原。荒原的尽头是姑妈和姑丈,是玫铂尔冬暖夏凉的小屋,是莉娅低低的吟唱,和科林拨动的竖琴。还有那个正在看她的信件的男孩子,加里·蓝博特。她还欠他一匹好马。 阿格尼斯的感情的丝线正试图将她绊住,而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面无表情的斩断它们。在自由面前,它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弗洛里安,你想不想和我去荒原上走走,就随便逛逛……”她说。 啪嗒,啪嗒,有人在敲她的窗子。她往下看去,看见金色长发的精灵微笑着的向上仰着的脸。她打开窗子。 “早啊艾弗利,弗洛里安!抱歉抱歉,我刚刚想到一个法子,昨天真是麻烦你们了。”科林一进来就笑容满面的拿出法杖,直指着弗洛里安。后者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艾弗利看精灵抽出魔杖的架势,心里莫名感觉没底: “喂,科林,你想干什么——” “对了,还没有说清楚。”科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带着兴奋的余温睁大眼睛对搞不清楚状况的两人说: “我啊,问莉娅要了一个把人缩小的法术,就在这根魔杖里。” “什么意思……” 科林叹一口气,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坐下,用手拢了拢自己长长的金发,解释说: “虽说上神的意思是让弗洛里安和你住在一起,可这样不太方便,是吧?随便哪个人推开门,你们俩就完了,想想看随之而来的丑闻,比如洛斯提四公主未婚就和男生睡在一起什么的——” 他看见艾弗利投来的幽幽的眼神,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所以啊,莉娅好心的借了我一个法术,可以把弗洛里安缩小,小到能放进口袋里!这样,你不只去哪都能带着他,而且永远也不用担心被发现了,艾弗利!” 弗洛里安听见这个消息,居然还是很平静的咬着苹果。而艾弗利就没有他那么波澜不惊了。 “这个点子不错,科林。可是你得知道,我不是个细心的小姑娘。我是说,丢三落四和弄坏东西是我的长项,你没法放心把小个儿的弗洛里安交给我。” “嗯——”科林也犹豫着,可是他仍然试图劝说艾弗利,“但是如果不这样,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太大了啊。” 哎,前前后后都是她的过错了?变小了,要是不小心被自己怎么样了,是她艾弗利的错。不变小,被露西发现了,还是她艾弗利的错。这个命令来得莫名其妙,她怎么说都是给灭寂上神帮了大忙的人,凭什么要被这样呼来喝去的…… “所以说为什么那位神明指明要我来照顾他呢?” “这是上神的命令,又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又怎么知道——” “这时候又要那那位神明的名字来威胁我了?又要告诉我我不配再信仰祈光上神了?” “这是胡闹,艾弗利,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0 我哪有......”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起来,那话题中心的苹果红色头发的少年看着他们吵吵吵,终于握紧拳头大声说:“别吵了,艾弗利,科林!” 一人一精回过头看着弗洛里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们是因为我在吵架。如果是我住在哪这个问题给你们带来了困扰,我离开就是了。” 弗洛里安的声音不大,可是科林和艾弗利都安安静静不说话。他们好像听见了巨大的声响,一下一下敲着自己心里宁静的角落。房间里一片寂静,科林迈了一步,踩在地板上的嘎吱声震耳欲聋。 “我们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弗洛里安,所以请不要走……” 第15章 第十五章 偶遇 凉爽的早晨,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城堡大门溜了出去。其中的一个和守卫打了个招呼,而另一个就像幽灵一般,那两名守卫看着他从面前经过,甚至都没有眨眨眼睛。 这两个家伙一路游荡到了荒原,走远了,这才背靠着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坡坐下。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从大衣的口袋里翻找一阵,不一会儿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苹果红色头发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枚胸针。 “这个点子真不错。”艾弗利夸奖道。一旁金色长发的精灵开心的笑。他将莉娅的咒语存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胸针里送给弗洛里安,这样,有了它,少年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调整自己的大小,也不用担心被粗枝大叶的姑娘压扁。 “嘿,导游,咱们去哪里?”精灵打趣道,在白天温暖的阳光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眯起眼来笑。今天的天气很棒,没有平时热死人的高温,很凉快,也带着丝丝温暖渗入心怀。与自然联系最紧密的精灵在这样好的天气里是最开心不过的了。 “我不是导游。”艾弗利偏着头冥思苦想,找不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刚刚来到这个国家的她对周围的地形能有多熟悉?她看向科林,看见后者眼睛里闪烁着的狡黠的快乐光芒,意识到精灵一定是在盘算什么有趣的鬼点子。 “你说呢,科林?”艾弗利问。 精灵勾起嘴角笑道:“你想不想去逛集市?魔法人士的集市哟?” “诶?好啊好啊,我是说,如果弗洛里安同意的话。” “举双手赞成。”少年微笑起来。 “那么,”精灵说,“我们要经过那里。”他的手指向荒原另一边一片低矮的灌木。艾弗利看看那只到她大腿的灌木丛,偏了偏头,随即又想到,科林这么厉害,他说可以就肯定可以。 一旁的弗洛里安自嘲的笑笑,艾弗利的余光扫过他上扬的嘴角。 “果然不行了啊。”弗洛里安悄悄说。艾弗利向他看去,于是他只好解释道: “你瞧,我们神的使者都是最被神宠爱的精灵。”他撩起红发,露出下面的尖耳朵,“可是,普通的精灵也能看见的魔法痕迹,现在我却看不见了。” 他现在,只相当于一个长着尖耳朵的长生不死的人类罢了。 “祈光上神收回了对你的全部恩典,只给你留下了精灵的长生,看来是这样。”精灵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这番评论对失去祈光上神信任的弗洛里安多有不妥,而自己是灭寂上神的右手,这话听上去有那么一丝讽刺挖苦的意思,就赶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大好的时光等着我们享受,赶紧走吧!” 他们走到灌木丛前,一只脚迈进去,就看见了头顶高大的树木的延展开来的树冠遮掩了整片天空。艾弗利惊讶的“啊”了一声,让金发精灵嘴角的笑意扩大成涟漪。点点斑驳的金色光束从枝叶的缝隙透映下来,打在脚下棕褐色的落叶上,焕发出蜜色的光辉。他们正对面有一条被许许多多足迹踩踏出的道路,通向遥远的模糊地带。 精灵走在前面,艾弗利和弗洛里安并肩在后边跟上。艾弗利是第一次经过这里,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左顾右盼,一定要往树木的间隙瞟两眼,总觉得能找到小仙子或是小侏儒。弗洛里安也不例外,但他竭力把这种兴奋按捺下来,显得从容不迫。 弗洛里安没有来过这里吗?明明是个精灵。艾弗利突然这样想道,随后又自问自答的打消了这个疑惑。弗洛里安是祈光上神的使者,不和魔法生灵打交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慢慢的,很长的路缩短了,他们终于来到到路尽头,打开面前老式的雕花木门。 “哇哦。”艾弗利感叹道。 这是一个魔法生灵汇聚的小城镇,他们打开了虚空之中的门户。出了门,便看见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集市。集市上商贩们的店铺里、桌面上是各式魔法物品,包括擦拭得透亮的水晶球、黑猫、乌鸦、储存有一个魔法的简易装置、砖块儿一样的大部头著作。科林对身后的两人解释说: “今天是夏天集市的最后一天,大部分商家为了把东西卖出去,会有很大的折扣哦。过了今天,经过一个月左右的准备,秋天的集市才能就绪。到了十月份的万圣节,秋天的集市结束,我们会迎来万圣节的庆典。” “那么这里是——”艾弗利看向集市之外若隐若现的城镇。 “这里是灭寂上神庇佑的,世界第一的魔法城镇,月城。”科林说,谦虚谨慎如他,头一次露出骄傲的表情。艾弗利清楚,这里的辉煌,一定有一半甚至更多是科林这个尽责的使者操劳的结果。 弗洛里安来到一个展位前,盯着一个熟透了的美丽的红苹果。展位的主人,一个披着斗篷的老太婆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着那苹果,用挠墙一样的声音呵呵笑道: “啊,你喜欢这个苹果,小精灵?这可是白雪公主的苹果哟,虽说是仿品。” “白雪公主的苹果?”弗洛里安重复道。 “是呀。只需要一口,就让你远离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你将看到世界在眼前旋转,像万花筒一样的星星落下来,你升到高空,去那极乐的神保佑的地方——” 看着弗洛里安的脸色越来越差,科林从一旁打断了老太婆的话:“阿加莎奶奶,吃了蜡不死才怪呢,看见星星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嘛。”他上前一步把那个苹果抓在手上,翻过来,看见细细的烛芯。 “嘿嘿。”老巫婆干笑了两声,“对不住啊,殿下,我看见小精灵就忍不住吓唬吓唬。这确实只是个蜡烛,但点燃之后可以烧出星星形状的火焰,这边这位人类小姑娘,你不考虑一下吗?” “烧出……星星形状的火焰?”艾弗利有点动心,伸手去摸索口袋里的钱包,却被科林拉住。金发精灵礼貌而疏离的对老太婆说:“谢谢啊,阿加莎奶奶,我们只是随便逛逛,改天吧。”然后,他就一边一个拉着艾弗利和弗洛里安走远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1 了。 “阿加莎的东西卖得贵,质量还没有保证,还是不要买的好……上次我看见一个小男孩买了她推销的鬼火,花了三十个通用币,那火居然烧出蓝色的烟来,把那小孩也染成蓝色的,洗了一个星期才恢复正常。”科林一本正经的说着,艾弗利看他絮絮叨叨的细致的样子,一不小心就把他和她那担心来担心去的姑妈联系起来。果然,科林就是这种忧心忡忡的贤妻良母嘛。 三十个通用币相当于十个洛斯提币。这片大陆上,因为小小的国家数不清,就像夜空中的星子一样繁多,为了促进贸易,各国发明了一种通用币。在国家内部,人们用王国的货币进行交易,而与其他国家的人们交易时则使用通用币。三个通用币可换一个洛斯提币,这样的汇率是洛斯提强大国力的证明。 科林说,集市上人群混杂,不乏有敲诈外地人的奸商,而且魔法生灵中为非作歹的、歧视普通人类的也不少。他愣是把自己夹在艾弗利和弗洛里安中间,像只老母鸡一样拉着他们俩的手走路,无论艾弗利怎样央求,都不答应让她单独行动。 于是他们根据每个人不同的兴趣,粘在一起一家一家逛。他们先去了艾弗利喜欢的魔杖店,逛了又逛,可艾弗利就是拿不定主意。她讲,她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一根银色的魔杖,可是要是被洛斯提的人发现她有这种魔法物品,她可能就要被关进监狱了,一关几十年。要是在玫铂尔,她就得被当成女巫捆起来烧了。 科林笑着说,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灭寂上神的使者在此,你要是被抓了,我难道没法赶去救你?还是说,你觉得我连几个凡人卫兵都打不过?” 艾弗利满意的付了钱,把魔杖揣进口袋。老板娘——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巫——送了她一个魔法,存在魔杖里。那是只可以使用一次的魔法,能形成一个魔法阵结的盾牌。 他们接着去弗洛里安想去的花店,路上,弗洛里安与一个高大的人擦肩而过,一不小心蹭掉了那人戴着的兜帽。艾弗利看了一眼,立刻把脸埋在科林的胸口柔软的布料里,悄声嘶嘶地对他耳语道: “拜托,帮我挡一下!那是我二姐!” 个子高挑的深色长发的女骑士诧异的看了弗洛里安一眼——她从没见过苹果红色的头发——然后小心翼翼的带上兜帽继续走了。她身后,艾弗利盯着她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天呐天呐,原来她不是唯一的祈光上神的叛徒,不是城堡里唯一的与魔法生灵勾结的人类。这不,她一脸正直的二姐阿格尼斯·洛斯提,正鬼鬼祟祟的在灭寂上神的月城里晃悠呢! 可她在寻找什么…… 第16章 第十六章 摇摇欲坠的丝线 眼看着女骑士披着黑色斗篷渐渐走远,艾弗利扯扯科林的袖子,压低声音说:“快,我们跟上去,求你了。” 精灵没有问任何问题,而是快速地点点头,另一只手拉住弗洛里安,三个人脚步轻柔地混迹于人群之中,趁着正午晒得人昏昏沉沉的阳光正浓,追在阿格尼斯身后,看着前者拐进集市旁幽暗的小巷,于是放缓步伐默默的继续跟随。 “艾弗利……艾弗利?”弗洛里安悄声引起艾弗利的注意,“跟踪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艾弗利为他的单纯哭笑不得,用唇语示意他道: ——我得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 直接问是问不到结果的。要是阿格尼斯敢对她承认自己来过月城,她这位二姐不是大无畏到连命都不要,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巷子里面冷风吹过,让艾弗利打了个哆嗦。她感觉鼻子痒痒的,想打个喷嚏,可是阿格尼斯就在十米开外的拐角,于是她死死捂住口鼻防止自己出声。风越冷,她越忍不住,可越忍不住,她就越得忍。 阿格尼斯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前站定,等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害怕什么,可还是昂首挺胸地敲开门走了进去。艾弗利在小门合上之后,拉着科林和弗洛里安靠近那房子,感觉到科林的表情越发生硬。 “这是月城一家没有营业执照的魔药店,卖的基本都是违禁物品。店主是个强大的花妖,沟通过很多次,什么效果都没有。我本来打算万圣节之前强硬一点,把她的店关掉呢。”科林说。他那双水蓝色的漂亮眼睛看向艾弗利,好像在问她,你的姐姐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艾弗利耸耸肩。 科林绕到房子后面的窗子底下。木质的推拉式的窗格紧锁着。三个人贴着窗下的砖墙靠坐下来,科林拨开长发,露出他尖尖的接近透明的浅色耳朵。 “真是稀客呀,洛斯提小姐。不知尊贵的公主想从小店购置些什么呢?”科林小小声重复着听到的花妖的话。 “都多少年了,花神,还跟我客气什么。”现在是阿格尼斯在说话。 “哈哈,果然是花神这个称呼适合我,听着就是舒服。你的愿望呢?说来听听。” “我有一事相求。”科林复述道,然后顿住了,侧过头听啊听。里面没有声音了。 艾弗利正想说话,就看见精灵把食指贴在唇上,继续悄声道: “我请你帮我制作一副魔药——”科林的脸突然一红,好像被呛了一下,艰难的断断续续说道,“让——让一个男人爱上我!是那种……亲密的爱。” 艾弗利猛地一抖,抓住精灵的肩膀,吓得精灵也一抖。她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松开手,大睁着眼睛,蠕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个……男人?”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就好像她的天空正在坍塌瓦解,艾弗利·安可感到自己在这个王国刚刚建立起的一系列认知和观点哗啦啦地像多米诺骨牌被拍倒在深色的肮脏泥潭里。 她狠狠地站起身跺了跺脚,拉着两个精灵就走。科林默默的跟上,不再监听了,随着她一起沿着曲里拐弯的小巷出去,回到热闹的、阳光充盈的、对面花店里花朵盛开仙子舞蹈的集市上去。弗洛里安跑着追赶他们俩,追上之后停在原地喘气,指指身后的小巷:“不听完吗?” 艾弗利拉他过来,忍不住揉了揉他苹果红色的头发,把那整整齐齐的卷发揉得乱七八糟,哈哈笑道:“听完干什么,嗯?我那一脸正义的追求梦想的姐姐,那个唯一敢反抗安洁拉的姐姐,现在在违禁商品的店铺里,买迷倒男人的迷情剂呢!她在试图,用黑魔法的手段强迫一个男人和她上/床,你没听懂吗?” 弗洛里安显然是没听懂,但这并不妨碍科林给了他一记脑瓜嘣儿。这么一闹,逛集市的好兴致全都没了。弗洛里安抬起他红发的脑袋,看见艾弗利强颜欢笑的隐忍表情,心里一紧,就想和那两个人一起原路返回,回到那冷清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2 的荒原上去,因为这熙熙攘攘的热闹气氛和七嘴八舌的讲价声和那姑娘的心境格格不入。 可是,右手里被放了什么东西。他看见艾弗利笑嘻嘻的放大的脸,和自己手里沉甸甸的布袋。他知道,那袋子里装满了通用币。 “我们去买什么花呢?”艾弗利说。 ***** 后来啊,一个小时之后,三个人怀里抱着满满的三捧花,包括真正的洛斯提烈焰玫瑰——她们经过魔法的保存,还可以绽放两个月,只是价格贵得吓人。除此之外,还有山茶、茉莉、康乃馨和铁线莲。魔法世界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无视自然规律,只要魔力充沛。 他们接着在科林推荐的餐厅里吃了午餐,科林请客。月城的餐厅和人类世界的餐厅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菜肴的味道更加鲜美。喝着香气四溢的鱼汤,艾弗利微微笑着,好像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 可科林和弗洛里安都知道,她没有。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撕扯自己那捧花中洛斯提玫瑰的花瓣,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直到指甲都整个儿被花的汁水染红。 回到洛斯提皇城外的荒原上,与科林道过别,对这趟完美的旅行表示过感谢之后,艾弗利就和变小了缩在她口袋里的弗洛里安一起往城堡里走。她把被扯烂了的红玫瑰扔在一旁,留下还能看的十几朵,随意理了理,去敲阿格尼斯的房门。 没有人应。她转过身,看见走廊尽头一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近,是高个子的阿格尼斯脸颊微红,怀里紧紧的抓着一个包裹。她深褐色的散发接近黑色,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泽,那么好看。她铅色的眼睛那么庄重,艾弗利从中看见骑士精神的正直。可是她已经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于是毫不在意的微笑起来,和她打招呼。 “艾格,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吧?” 阿格尼斯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儿就跳了起来。她的右手无意识的游移在腰侧的剑柄上,看得艾弗利心里一阵抽搐。天啊天啊,至于吗,我问一句你男朋友,你就想杀了我灭口?啊? “你——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否认。艾弗利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她想起很久以前和姑妈的朋友一起喝下午茶,一群精心打扮的女士们摇着扇子津津有味的品尝别人的烦心事,呵呵窃笑着谈论邻居家哪位姑娘和哪个小伙子走得近了,那小伙子的家境又是如何优渥,这桩婚事对于那位姑娘而言,是怎样的合适又有利。她试着在自己的脸上也挂上这样的笑容,回答道: “你啊,最近老是三心二意的,急急躁躁又冲动,现在脸还这么红,肯定是因为这个嘛!用小拇指想想都知道。你还以为自己瞒得特别好?喏,给你的——” 她把那几支花推进表情放松下来的阿格尼斯的怀里,温暖的笑着: “女孩子啊,比起傻傻的等着,不如主动出击!姐姐你漂亮,身材又好,地位也高,这个国家上上下下没有男生会拒绝你的表白。你要把这些花送给他……” 说完,她没有等阿格尼斯的回应,就干脆利落地转个身走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她背靠着门慢慢抱膝坐下,帮弗洛里安从自己的口袋里爬出来,然后把脸埋在膝盖间,她没有哭。她的眼神很空洞,就像一片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绿叶。弗洛里安很乖巧的没有去打搅她。 果然,离开这个鬼地方吧。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蛛丝一样纠结的感情,必须立刻斩断。她清楚的看见这个城堡中势不两立的双方,一边是长着洁白翅膀的黑色天使,而另一边,是那个敢作敢为的骑士,拥有一双挤压了太多情思和狡猾的眼睛。不像已经作出决定的辛西娅和弗洛仑丝,她不能站在任何一边,因为任何一边都是无底的该死的深渊。很久很久以前她掉进去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傻子才会再靠近。 可是——可是——有一件事要做。在彻底撒手不管之前,还有最后一个人情要还。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穿过走廊,走上盘绕的旋转楼梯,去敲三层辛西娅的房门。水精灵一样的公主睁着一双朦胧的惺忪睡眼盯着她瞧。一贯温和的辛西娅·洛斯提的专属午觉时间尽人皆知,没有几个敢前去打扰的。可是,初来乍到的艾弗利按理说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于是她拿“无知者无罪”当免死金牌,放开了胆子敲门。面对黑着一张脸的辛西娅,艾弗利说: “拜托,姐姐,我要阿格尼斯的作息时间表。” 第17章 第十七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拜托,姐姐,我要阿格尼斯的作息时间表。” 辛西娅懒懒的瞥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就想转过身去:“就这点事?我还没睡醒。” 那姑娘眼看着就要关上门,艾弗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门拉住,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三姐浅蓝色的眼睛冰碴一样的瞪视。她咽了咽口水,锲而不舍的继续扒住门的边框,试着眨巴眨巴眼睛使出一记星星眼。辛西娅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左跨一步让出一条道来。艾弗利进了屋,看见一屋子满满的堆在地上的书——看样子那两个大书架上放不下了——那书铺成的地毯旁边是一张乱七八糟地摆着十几个枕头的被子乱成一团的大床。 天呐天呐,这么文静的辛西娅,房间居然这么乱的?艾弗利抬头不可思议的看了她精灵一般的三姐一眼,感到匪夷所思。 “喏,那是椅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在书上坐也行。”辛西娅说着,又躺回了床上,背靠着三个堆叠起来的松软的白色枕头,“然后说说,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艾弗利在那椅子上坐了,几乎是立刻就整个人下陷进去。那椅子布料的松软舒服让她舒了一口气,却因为太舒服而让她感到隐隐的不安。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把原因告诉你。虽然我知道这样瞒这瞒那还求人帮忙很烦人,可还是请你帮帮忙。阿格尼斯现在有大麻烦,我无论如何也想还她一个人情。” “是吗?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她去?”辛西娅在枕头里蹭了蹭脸,声音渐渐的软了下去,眼皮开始打架。看她这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艾弗利赶紧提高音量说: “因为——本质上是因为我不相信她的判断!” 辛西娅眨眨眼睛,坐直了身体,挑挑眉:“你知道么,这个想法很明智。不过,我还是好奇,你既然已经知道安洁拉的力量,为什么要找上和她同伙的我,去帮与安洁拉对立的阿格尼斯。” “因为——因为——”艾弗利顿住了,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可是她心里想这么做,所以她就来了。这就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我觉得这是对的,我是说,我就是知道你可以信任。”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3 辛西娅微微笑了,整个人向下滑去,终于躺倒在她心爱的大床上,把被子拉过肩膀。艾弗利吓了一跳,赶紧想上前叫醒她,可是还没等她走到床前,就听辛西娅闷闷的说道: “阿格尼斯的生活超有规律的。早上六点起床,在房间里解决早餐,七点去训练剑术,中午十二点到两点在屋里思考人生,两点到六点剑术训练,六点到七点晚餐,然后就一直在房间里呆着了。对了,十点到十一点神经兮兮地巡逻。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于是艾弗利微笑着小声道谢,然后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她正无声的旋开门把手,辛西娅迷迷糊糊的声音梦呓一样传来: “复杂……很复杂……最好不要为一颗暗礁停留太久……它只想沉没罢了。” 听过辛西娅第一次见面时胡言乱语的艾弗利已经对她三姐的这个特质免疫。她悄悄地关了门,掏出怀表。黑色指针指向三。也就是说—— 她大着胆子向楼下阿格尼斯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桌上赫然就是那瓶花妖配制的药剂,一个有棱有角的玻璃瓶里装着深紫色的液体。艾弗利退出房间,若无其事的去厨房要了一小瓶葡萄汁和一个空酒杯,然后回到阿格尼斯屋里,拿起那只药瓶。 她小心翼翼的、双手轻轻颤抖着把魔药一滴不剩的倒进空酒杯里,看着那药瓶恢复清亮的透明——没有挂壁实在是个奇迹——然后往药瓶里倒进恰到好处的葡萄汁。真不错,看样子和原来没差嘛。她把药瓶推到原来的位置,拿起两个瓶子想往外走,却用余光扫到桌上一封没有来得及装进信封的信。 “尊敬的法尔纳公爵, 经过您的悉心教导,我发现自己确实是错了。可否请您于明天晚餐结束后来我的房间喝茶? 阿格尼斯” 艾弗利几乎是立刻笑了出来。她抓起瓶子一步一跳出了阿格尼斯的房间,冲进自己屋里大笑起来,把迷你弗洛里安吓得够呛。 “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法尔纳公爵!尼尔·法尔纳!怪不得她得用那种东西……” “法尔纳公爵是……”弗洛里安好笑的看着她,手里抓着一片对他来说过于巨大的苹果。 “阿格尼斯喜欢的人是尼尔·法尔纳。那是个做事磊落的独身主义者,洛斯提的军事统帅。我在第一天的欢迎晚宴上见过他,年纪不大,但是板着个脸,能吓死个人,就像我们全都欠他钱似的。阿格尼斯,路漫漫而修远兮呀。” 她对弗洛里安嫣然一笑,喝掉了剩下的葡萄汁,然后把另外的那个瓶子抓在手上,想打开门去找个地方丢掉它。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把,就感到一种奇怪的颤栗传遍全身,嘴里是又甜又酸的味道,不像葡萄汁,更像杨梅和玫瑰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登时,她头脑里警铃大作。她拿起手上的东西一看,正是那个装了葡萄汁的瓶子。 这么说,她喝下的不是葡萄汁,而是…… 她哭笑不得。苍天啊,你就这么耍我?完了完了完了,她艾弗利·安可的清誉,恐怕就要在今晚毁于一旦了。她的步子一个踉跄,感觉浑身热了起来。她抓住衣柜的边缘做着最后的顽强抵抗,然而她被欲/望灼烧的双眼里,映出一个深褐色长发的影子。她恍恍惚惚间看见那双铅灰色眼睛狭长的轮廓是那么好看,那薄薄的嘴唇上少了一个由她印上的吻。幻影和现实模糊了边界,也许它们本来就没有边界。她看见骑士披散着头发转身来看她,眉目传情,腰身扭转出妩媚的曲线。 她一瞬间稍稍清醒过来,看见自己正爬向门边,于是眼疾手快的把门从里面拧着钥匙上锁,然后打开窗子把钥匙丢了出去。她被自己锁在屋里了。不能……不能去找她。她用手摇晃自己的头,一遍遍在心里说,艾弗利·安可,停止你龌龊的想法,阿格尼斯是女的,而且是你的姐姐。 可是在强大的情/欲面前,高尚的清规戒律不堪一击。她眼前突然蹦出了那骑士红着脸发出声音的样子,在请求自己停手。她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备用钥匙,对,备用钥匙。她一通乱翻在桌子的抽屉里找到了它,再一次像蠕虫一样向门口爬去。 不,不,不,不,不!她的理智在脑袋里尖声大叫,可她还是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正要转动,突然想到那封阿格尼斯写给法尔纳的信,一阵强烈的嫉妒和恨意几乎把她淹没。她彻彻底底被分成两半,一半是鬼哭狼号的理智和道德,另一半是目光短浅的散发出诱人香味的魔鬼。魔鬼说,去吧,在法尔纳找到她之前,先下手为强啊。理智已经绝望得在地上打滚,抓住最后机会孤注一掷对她尖叫起来, ——加里·蓝博特在看你的信呢,艾弗利·安可! 她一晃神,理智就借着这一秒钟的工夫把门重新锁上,然后精准地把备用钥匙也对着打开的窗子抛了出去。艾弗利舒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能收到回信呢?信已经寄出多久了?一天?两天?她记不清。洛斯提到玫铂尔,马车单程需要七天,那么一来一回就得有十四天,也就是说,下周的下周……想着想着,她粗重的呼吸一点点恢复平静。 灼热散去,她一下子觉得好冷好冷,还累得厉害,只能用最后仅剩的力气把自己抛进太过柔软的床里。她牙齿打颤,脑子里加里的形象和阿格尼斯的形象换来换去、换来换去,就像一个卡住的老式收音机,或是一部跳帧的泛黄的旧片子。刚才一直不发一言的弗洛里安看她终于安静下来,张开嘴想说话,却看见那个狼狈的姑娘猛地摇摇头。 “什么都别说,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弗洛里安在犹豫:昨天说好的约法三章呢? “拜托,我现在冷极了。你不来的话,我会死的。” 少年点点头——救人要紧——把手放在胸针上,恢复了正常大小,紧挨着艾弗利躺下,跌进少女颤抖的怀抱里。 艾弗利·安可从后背抱住柔软的少年,像抱着一只温暖的抱枕,全身贴了上去汲取温度。她把下巴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双手整个儿环住他,眼皮一沉就昏睡过去。 在她掉进梦境的兔子洞之前,她朦朦胧胧地想到: ——以后,自己的判断,我也不敢信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尼尔·法尔纳的日志 夜深人静,深色长发的青年在窗下借着烛灯写字,桌前摊开了一个精装的镀金封皮的日记本。银色的月光倾洒在他的发上,在深色上铺满清浅的光华。尼尔·法尔纳公爵神情焦躁,每写两个字,就要把羽毛笔在手上转两圈儿,或是无意识的用那羽毛尖儿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终于,历经大约一个小时的自我折磨,他终于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4 放下笔,从桌前走开了。 读者,我们一直在借由艾弗利·安可的视角审视这个世界,可是,艾弗利并不能面面俱到地把有趣的事情都看遍。所以,我们在这一章里,偷偷去看法尔纳公爵的日志吧。他是这样写的: 既定三纪3222年八月二十二日,晴。 今天一切安好。我去审查了几个月前招进的今年的新兵,大多数训练有素。陛下与邻国潘联姻的决定实在英明,如此一来,洛斯提与这个实力强大的邻国之间,至少五十年不会再有纷争。玫铂尔与洛斯提虽然常有瓜葛,可现在忙于对魔法团体的制裁之中。排除了与这两个军事实力雄厚的邻国冲突的隐忧,洛斯提的形势可谓一片光明。 完。 不行,不能完。 我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属于私情,可是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让我理清思路。洛斯提的情况大好,这是大喜事没错,可是我今天的生活说实话……不是那么好。 今天很奇怪。 一早上起来,我和陛下刚开完会,就差点被几个侍女撞翻。她们乱成一团,尖叫连连,互相推诿责任。我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那位初来乍到的四公主艾弗利殿下不知怎的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是从里面上的锁,那位公主不知道钥匙在哪儿。 陛下很担心,所以我带上我的侍卫去看。那门果然锁得死紧,我们正在外面研究怎么撬锁(你相信吗,我的日记,我,一位高贵的公爵,像一个惯偷一样研究怎么撬锁!)却听见艾弗利殿下在里面喊着,“你们把门砸了吧,我已经错过三顿饭了,再不开门此命休矣”。唉唉唉,于是我们就像真正的强盗一样用刺刀和棍棒把那美丽的木门整个砸了个稀巴烂。祈光上神保佑,我们是被逼的。 工匠答应一周之内做好一扇新门,让殿下先搬去隔壁的空房间暂住。我离开之后,正要去家里享用刚刚运来的红茶,就收到了二公主殿下的字条。她神神秘秘地把字条往我手里一塞,连个信封都不用,然后就大步跑了。 那字条要我今天晚上去阿格尼斯殿下的房间里喝茶。我知道我不该去,这不符合规矩。绅士和淑女不应该单独在一间屋子里,尤其是在那位姑娘的房间。可是,阿格尼斯殿下是个品行高尚的姑娘,她崇尚骑士精神,总来问我有关剑术技巧的问题。也许别的淑女这样做我应该提防,可是阿格尼斯殿下这样做,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况且,殿下说得清清楚楚要改过自新。日记,你明白吗?前几周殿下来拜托我,让我对陛下吹捧她的剑术实力,好让她成为见习骑士,去新兵营常住。可是我,作为一个公爵、作为一个绅士、作为一个真诚的人,都不可以答应她。阿格尼斯殿下的战斗实力很强,不输一般的男骑士,可她终究是位淑女。只要这个王国还有身强力壮的男儿,我们都不会忍心让洛斯提的花朵去战场上挥汗厮杀。现在的年代很和平没错,可是我经历过的边境冲突告诉我,与军队的士兵们一起行军战斗是很艰苦的事,是毫无优雅美丽可言的。一旦到了战场上,周围全是飞溅的血水时,再后悔也无计可施了。 再者,与我串通好去说服陛下,这样的事情我做不了。殿下如果真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就应该直接向陛下申请参加明年的军队应征,而不是利用和我关系不错这一点走后门。 我对她挑明了,我不帮忙。今天,殿下居然主动来向我道歉,让我很诧异。殿下已经做到这种地步,我便没有理由不去赴约。 然后,怎么说呢,我刚回来,气氛很奇怪。当然,这绝不是殿下的问题,肯定是我说错了话,或者理解力差强人意,让谈话偏向了奇怪的方向。殿下的有些举止让我感觉难堪,但我想这应该是我理解错误的缘故。最近日子很太平,我也许是耽于安乐,才滋生出怠惰的情绪和联翩的想法。没错,从明天开始,我得用更多的锻炼来静心才行。 事情是这样的。我去敲了阿格尼斯殿下的门,大约晚上八点钟。她很快就把门打开,我注意到房间里摆了两把高背椅,地上围了一圈蜡烛,摆得很好看,摇曳的烛火洒在墙上,有那么一点异域风情。可是这不合常理:殿下向来是一个干练的、不屑于装饰的人啊。 然后,我闻到香水的味道。我对祈光上神发誓我真的闻到了,可是殿下是不可能用那种东西的,一定是某些敬仰殿下的小侍女送给殿下的。对,一定是这样。 殿下客气的请我坐下,给我倒了佳酿的红葡萄酒。她保证说,今后会成为一位真正的淑女、称职的公主,我听了差点热泪盈眶。殿下多年好武,而且十分固执,如果能够改变哪怕是一点点,我相信不论是陛下还是殿下的崇拜者们,都会非常欣慰的。我喝了酒,果然是珍品,回味无穷,可是有那么一点……我说不清,就是有一种甜味,好像果汁,不过非常好喝就是了。 殿下盯着我喝完了酒,用十分热切的眼神。不,我的形容不恰当,非常抱歉。不过,确实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但那应该是烛火的关系吧,光线让她的神情看起来起了变化。 然后,殿下拿出一大捧烈焰玫瑰,直接推进了我的怀里,我无法拒绝。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被女士送过花,虽说我也没怎么给女士送过花。那花朵分明是花期已经过了的烈焰玫瑰,哪怕它们是被插进装了清水的玻璃瓶里好好保养,也没有可能盛开到现在吧。可能就是因为遇见了这样的新鲜事,殿下才会好心的与我分享。殿下的心思太单纯,和普通的女士不一样,所以没有考虑到那花的花语。我没有误会她。 然后,哦,我真为自己感到可耻。殿下把她的外套脱掉,我发现她居然穿着露肩的晚礼服。那是一条裙子,我再三确认,祈光上神作证,那是一条裙子。殿下把裙摆撩起来,露出她曲线优美的大腿,就那么当着我的面!我吓得快要死掉了,但又没办法请她把裙摆放下来,因为那太尴尬了。殿下一定没有别的想法,也许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吧。可是不,如果我开口对她说,请您把腿遮住,那不就是在指责她行为不检点么?我怎么可以把高贵的殿下往那里想?所以说,我为自己感到可耻。 殿下站起身子,向我走来,我却像见了鬼一样跳起来就跑。我喝了很多酒,有些醉了,眼前一花撞倒了殿下门前的银色盔甲。我没有把那盔甲扶起来,真是罪过,但我还是直接冲出了宫殿。我没有对殿下道别,实在是太失礼了。我跑什么呢?这明明只是朋友间的茶会而已,我跑什么呢?难道是我以为会发生什么吗?难道是我怀疑殿下吗?唉,我真是堕落呀,居然会有这等粗鄙的猜想。殿下是不会错的啊。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5 我跑出了大门,绕到宫殿门前的一个小花园旁边静心,就紧贴着主殿的外墙。我不停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直到踩住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把钥匙。就在那把钥匙两米开外,我找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我又想起来白天艾弗利殿下被所在屋里的事,抬头一看,上面二层应该就是艾弗利殿下窗子的位置。真是怪事!准是殿下想要午休锁了门,而后放在窗台上的钥匙被鸟儿衔了去,丢在这里。毕竟,钥匙是鸟儿喜欢的亮闪闪的东西。 可怜的殿下,这钥匙现在对她也没有用了。门已经被我们粗暴地砸毁。如果当时,我们没有抄起刀枪去捅门,而是下到这花园旁的小径上来走走,该有多好啊。 今天的怪事就是这样。我想,我确实应该反思一下。阿格尼斯殿下大概是和我没有什么距离感,所以把我当成了兄弟这类亲近的人吧。我猜想,殿下甚至认为自己和我是同一性别的人,认为自己就应该是一个男性骑士。不然,难道她会满不在乎的把裙摆……是因为她觉得我没有男子气概、是个姑娘,能当她的闺蜜? 唉,我今天头脑混乱,都写了些什么……日记,我就写到这里吧。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正常了,证据就是一整天奇奇怪怪的妄想,还有现在以为一本日记能和我交流的妄想。日记,你明白吗?我是法尔纳公爵,但有时候,我也想要这样……和什么人说说话。 尼尔·法尔纳记于3222年八月二十二日 第19章 第十九章 装蒜 这几天来,艾弗利·安可乖巧得像只猫咪。 她搬进了隔壁的空房间,穿上了一条不用裙撑的安洁拉送她的长裙,见了谁都礼貌的问候,成天跟在辛西娅身后,学着前者一脸平和的为安洁拉开门、递书、倒水、端茶。弗洛仑丝不用干这事儿,安洁拉似乎非常宠爱她。 艾弗利的目标是弗洛仑丝·洛斯提。 她发现了,自己自从决定回洛斯提,一路上就没什么好事。麻烦老是一个接一个来,就像被她踩了尾巴的狗。洛斯提城堡里的人,就像她想象过的一样无聊,甚至更加糟糕。她必须离开,必须被“流放”,因此必须闯祸,可在那之前,她必须依照所言帮助莉娅照看弗洛仑丝。 这一天,安洁拉和辛西娅出门去定制秋天的服饰,艾弗利正好抓住机会和弗洛仑丝套近乎。她们俩坐在开下午茶会的小客厅里,捧着热可可,在桌上翻开一本童话书。 弗洛仑丝甜甜一笑,埋头阅读《夜莺与玫瑰》的故事,也不说话。艾弗利装模作样的和她一起看,可是思路却像一缕轻烟一样飘去了不知什么地方。 那天,把钥匙丢出去之后,她就一直睡一直睡,睡到第二天上午,一下子错过了那天的晚餐和第二天的早餐,肚子饿得厉害。弗洛里安说他没事,因为精灵不需要频繁的进食。 她一开始试图联系科林,可是不行——那精灵大概远在他乡,她又没办法把他一嗓子喊回来。无奈之下苦等到露西来敲门,然后造成了一团骚乱。最后,那门是被法尔纳公爵带人生生砸开的,到那时候她的一顿午饭也没了。放出来之后,她一下子扑在香喷喷的烤面包上,心里想着,多么讽刺啊,她误吞了迷情剂所帮助的人,她二姐哪怕丢弃颜面也要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现在把她放出来了。她没忘记道谢。 现如今,和弗洛仑丝看着宣誓爱情的童话书,看到插图上那只到了大霉的小鸟把自己戳上那矫揉造作的玫瑰,艾弗利一点儿都找不到美感,更难以理解她的小妹为什么抽抽噎噎停不下来。真是的,明明心里住着一群穿圣诞老人装的侏儒骷髅,这种普通故事书的情节害怕个什么劲呢? 对于这个故事,她百分之百赞成那个年轻人在被姑娘拒绝之后,得出的结论:爱情是不可靠的。那只夜莺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丧了命,她认为,那是因为它沉醉于美好的表象,而忽视了深层的不堪。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她这五天都一直在躲的人——那个感情受挫的骑士公主。本来有点犯困的艾弗利立刻大醒,在椅子上挪了挪,身体前倾,随时准备开溜。阿格尼斯好像看不见她一样把怀里抱着的摇摇欲坠的木箱猛地堆在门口的储物柜上,叹了一口气。艾弗利看见水晶挂件从箱子没盖好的边缘垂下,知道这是安洁拉交代给阿格尼斯的,为王子的欢迎舞会准备的装饰品。 这些挂饰好好的躺在盒子里,让她不禁想起那一天,就是她搬进隔壁空房间的第二天早上,出门时看见阿格尼斯的房间外面那一捧被粗暴地踩碎的烈焰玫瑰。她们被当成垃圾丢了出来,她是这样推测的。自从看见那些被碾碎后染上焦黑色的花瓣,她和阿格尼斯的相处模式就变得很奇怪。 那好吧,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她继续把目光放在那张插图上,年轻人恋上的女子将用鲜血浇灌而成的红玫瑰掷在地上,转身去接受其他追求者送上的宝石。艾弗利盯着插图上被踩碎的玫瑰,移不开眼睛,又看见那人房门外面,那凌乱的、残破的、深色的花朵。 她需要一个声音,需要一个声音像长矛利刃一样划破这遮挡视野的画面。她不想再看下去,更不愿意去想象那双白色的高筒靴是怎样在花瓣上碾轧。于是她说: “洛洛,这一定是你最喜欢的书吧?你看,这里还有修补的痕迹。你大概是从小时起,就把它反复读了许多遍了,对吧?” 弗洛仑丝口中含了一块硬糖,她转动舌头将糖块抵在右边的口腔,让右腮因为它鼓了起来,像一只可爱的仓鼠。女孩眨眨眼睛,那天空蓝色非常澄澈、几近透明。她说: “艾薇姐,这我就不知道了哦。十岁之前的记忆,我没有。” 艾弗利吃惊的睁大眼睛,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么说我们是一样的了?五岁前的记忆,我也没有。” 她们正说着,艾弗利用余光看向阿格尼斯。后者正打开箱子检查挂饰有没有备齐,听到她们的谈话,稍稍放慢了手指翻找的速度。 艾弗利抓住这个情报,心里思量着这记忆的丢失和莉娅所说的笑容的变质有多少关系。她犹豫着问: “那你可以给我讲讲吗?到底这记忆是怎么失去的呢?” 弗洛仑丝仍然笑着,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平静,就好像她自己的过去只是童话书里的一个故事,比《夜莺与玫瑰》的精彩程度还不如。 “据说,我摔下了楼梯,就是二层到一层的那个旋转楼梯哦。我从那上面像个轮子一样滚下来,特别刺激,就是好像撞到头了。” “我……很抱歉。”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话可说。 “你抱歉什么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6 ,艾薇姐姐。有些人还没道歉呢。”弗洛仑丝轻松的说,站起身来,向艾弗利伸出手,“可以陪我去大厅看看吗?我新买的独角兽玩偶,今天应该做好了呢。” 几分钟后,洛斯提的小公主兴高采烈的把白色的布偶抱在怀里,自己的脸贴着布偶的脸,浅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艾弗利看她这样高兴,阴郁的心情渐渐被洒上了蜂蜜颜色的阳光。如果失去了十年记忆的弗洛仑丝·洛斯提,如果说经历过巨大打击导致圣诞节变成了噩梦的弗洛仑丝·洛斯提,抱着一只洁白的布偶便可以微笑,那么她艾弗利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笑容满面地与弗洛仑丝道别,艾弗利·安可从弗洛仑丝曾经跌下的旋转楼梯拾级而上。她等不及要给弗洛里安一个从厨房偷来的红透了的苹果,以及一瓶上好的苹果酒。然而,当她看清了自己门前站着的那个人,刚刚回温的心情顿时被打散,七零八落。 阿格尼斯正在她的门口徘徊。 “有何贵干?”艾弗利冷冰冰地问。 阿格尼斯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挤不出来。她满脸通红,最终还是勉强说道:“我……我来求你帮忙。你不是说过么,舞会准备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你……”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没声音了,把那个句子在半截封杀。艾弗利听见这个颤抖的声音,不知为何心里升出残忍的欲望来,似乎是阿格尼斯越胆怯,她就越能感到兴奋的神经质的喜悦。 “那个邀请?我记得的——”艾弗利冷着一张脸,在阿格尼斯惊喜的目光里继续道,“可现在我收回了。” “什——什么?为什么?” “我希望我早一点把那捧花也收回。”答非所问,艾弗利绕开阿格尼斯打开自己的门,刚好进去,手上柔软的触感让她皱起了眉头。阿格尼斯弯下腰,指尖很轻地拉住她的手。 “什么花?我不……我不明白。” 艾弗利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莉娅家里的地下室,那黑色的火焰一般的怒气整个儿把她吞噬了。她在那一刹那想要尖叫,想要大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把那家伙做的丑事用全身力气传遍城堡上下,想要把她推得越远越好,最好让她倒进法尔纳的怀里。可是她没有那么做。她的声音更加清冷。她说: “给你个提示吧?我送给你的烈焰玫瑰,第二天早上在哪里?” “啊?” 艾弗利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手甩开,走进屋里撞上门。在屋里,她把门使劲锁了三道。她向门外大喊道: “你就装吧,使劲装。” 阿格尼斯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看着那关得死死的门。她实在是搜遍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与那些玫瑰有关的线索。她把花给了法尔纳公爵,仅此而已。 高挑的骑士转过身去,怏怏不乐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再过两天,后天,就是盛大的化妆舞会举办的日子。她只希望自己的准备算得上齐全。安洁拉已经放话出去,现在不论是国王王后,还是潘王国的宾客,都已经得知这舞会是二公主殿下阿格尼斯·洛斯提一手包办的。她不能搞砸。 一个侍女追上她,脸颊带着红晕指着侍从搬来的两大口箱子。那是特别定制的舞会用的假剑。到那时,她将拿着那把剑,在所有人面前证明,她是多有资格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第20章 第二十章 破财 然而,第二天早上,就是舞会的前一天,深色长发的女骑士气喘吁吁地甩开下午茶会小客厅的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艾弗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暗思忖着一副镇定剂是不是能让她二姐风风火火的作风有所好转。女骑士浅灰色的眼睛里射出极度愤怒的烈火一般的光芒,却比最利的刀锋还要吓人。阿格尼斯·洛斯提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人动了我的剑?” 艾弗利看向辛西娅,辛西娅看向弗洛仑丝,弗洛仑丝看向安洁拉,安洁拉目不转睛地瞧着阿格尼斯。照样是像一朵云一样雪白的长公主悠悠地问道:“什么剑?” “化妆舞会用的假剑!你别说你不知道……”阿格尼斯看见天使莞尔一笑,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模糊得好像被加了□□一样。安洁拉回答道: “我不知道啊,阿格尼斯。当初你汇报给我的舞会用物资里,没有这一项,是吧?” “……是。” “那么,现在它们丢了,我们四个应该对此负责吗?” “……不应该。” “那就解决了。”安洁拉摆摆手,捧起纯白的瓷盏啜了一口氤氲的花茶,示意阿格尼斯要么到桌边坐下,要么推门出去。后者咬咬嘴唇,挤出蚊子一样的声音: “没有丢……” “什么?”安洁拉问。 “没有丢。它们被从中间掰断了,每一把都是这样,一定是有人蓄意破坏。” 安洁拉挑挑眉:“那是破坏它们的人不好,阿格尼斯。因为你当时没有把这个计划报告给我,我不对此事负责。不过,如果你怎样都想挽回的话,皇城边上的布鲁姆镇上有卖这种东西,你可以去买。但是,以防你多买不需要的东西,得有人跟你一起去。” 银色的眼睛半眯起来,瞟向艾弗利。艾弗利咬着牙站了起来,她强迫自己的双腿在地上如同掉进沼泽一般一步一步艰难地向阿格尼斯走去,而脸上嘴角的弧度上扬,对天使比了一个“你放心吧”的口型。 “走吧,别浪费时间杵在那儿。”艾弗利说。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寂静就像一块白纱朦朦胧胧将轻巧的脚步声笼罩,让艾弗利在迷迷糊糊中忘却了身边那个家伙愤怒的眼神和挣扎的神情,开始慢慢欣赏清早的宫殿了。洛斯提城堡的设计偏向哥特风格,什么都是僵硬而尖锐的,却带有一种刚毅的夜晚的美感。一只灰褐色的鸟儿拍打着翅膀停驻在一座偏殿的尖顶上,低下头用喙梳理自己的羽毛。那是一只夜莺吗?她看不清。 她们没有走向西侧的荒原的大门,而是一路向东经由正门进入了歌舞升平的小镇。这里的建筑不像城堡那样高大宏伟,大多只有两三层,装饰得精致,每一栋房子都有自己宽敞的庭院。布鲁姆镇上住的多是王公贵族,比如最近刚刚从阿格尼斯手里逃过一劫的尼尔·法尔纳。 艾弗利一路走一路看,乐呵呵的看风景,时不时钻进一家店铺买了棒糖或布丁一边走路一边小口小口咬着吃,把旁边那个带了佩剑的高个子当空气。她知道,那家伙疯了一样的想说话。她感觉得到,那骑士每走一步都悄悄用余光瞟过来,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像一条脱水的金鱼。可她就是不搭理她,不主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7 动找话题,因为她从这尴尬静默的气氛中找到了某种愉悦。 艾弗利·安可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耻的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安洁拉的感受。这实在是非常有趣。她手里拿着操控另一人喜怒哀乐的偶线,看那人跳起挣扎的、不甘的、心惊胆战的舞蹈,在世界这个偌大的戏台上,这就是无上的快乐了。她知道,阿格尼斯·洛斯提感到痛苦,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烦躁难耐,可她就是要把这灼烧的苦闷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加重,因为只有这样,她心里的口子滴出的玫瑰红色的鲜血才能渐渐干涸。 “就是那里。”骑士终于说出第一句话,小口的喘息着,她是那么紧张。艾弗利闻言看向那家小小的专卖店,招牌上“舞会佩剑”四个字异常显眼。阿格尼斯等不到艾弗利的反应,就飞快的跑进店里,剩下艾弗利自己悠悠闲闲朝店铺走去。 等她终于走进了狭小的店面里,看见阿格尼斯一脸难以置信的张着嘴巴站着,不禁觉得好笑。 “小姐,这种剑真的卖完了,您问我几遍都无济于事啊。”啤酒肚的老板扯扯嘴角苦笑。这位客人真是执着,听见没货之后摇着他的肩膀问了十几遍,要是每个客人都想她一样,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艾弗利想,这事情非常蹊跷。据她所知,近一周来布鲁姆镇周围要举办舞会的地方只有洛斯提皇宫,就算别的地方有小规模聚会,又有几个会用到佩剑呢? “老板,什么时候卖出去的?买家是什么样的人?”艾弗利问。 “说来真怪。”老板哈哈大笑道,“你们可能不相信,就在今天早上,你们进来之前一个小时左右,一个穿黑袍子的人买走了所有的剑,所有的!他根本也不挑,扔给我一袋金币,说所有佩剑他都包了,不许我私藏一把。当时吓得我,以为碰见抢劫的了,可是那是货真价实的通用币中的金币,满满一袋子!” 艾弗利给了他一个“我理解”的表情,用满不在乎的轻松语气问道:“那么……你私藏了吗?” 老板又是哈哈一声:“当然了,只是那把剑不卖。” 艾弗利挑挑眉,阿格尼斯也被这句话带起了兴趣。两人盯着老板瞧,让后者后退了一步讪笑道: “说不卖就不卖啦。那是我的镇店之宝呢,其实,我经营这家店铺,就是从得到那把佩剑开始的。” 艾弗利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我还是个穷困潦倒的仆人,是法尔纳公爵家里的厨子。啊,请别误会,法尔纳公爵待我很好,可是我有一个口渴的小毛病,所以把每月给的银子都拿去换酒了,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然而,那一天,我听见公爵的庭院里有打闹声,我出去一看,是几个小孩子争抢一把剑。 “剑的主人应该是那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其他几个孩子打成一团。我赶紧过去把他们轰走,这个时候那女孩子站起来,自言自语了句什么,然后就那么走掉了。我追上去把剑还给她,我不知道她什么来路,可是我再缺钱,也不会对小孩子的玩具下手。这时候那女孩回过头,她的眼睛发出诡异的光来,可吓人了。她说,那把剑暂时归我保管,还说我的运气就要变好了。” “然后呢?你的运气真的变好了?” 老板露出舒心的笑容:“那当然。当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辞职不可,于是拿着仅剩的几个银币从公爵家里离开。法尔纳公爵,就是现任公爵的父亲,追了出来,带给我几个金币,说是我这几年兢兢业业的临别赠礼。” “我拿这些钱币买了间房子,喏,就是现在这家店。然后,当天晚上,一个外乡来的小贩用相当低的价格兜售没人要的假剑,我看了看,做工很精致。我那时已经没有几个钱了,可是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要买下它们。果不其然,第二天宫殿里就举办了假面舞会,好像是二公主殿下过生日的庆祝舞会,需要这种佩剑。整个布鲁姆镇只有我在卖,王室出手十分大方。后来,我一直在做这行的生意,几乎从没赔过钱。更神奇的是,我不再想喝酒了。所以说,这把剑是难得的镇店之宝啊。” 艾弗利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拍在柜台上掷地有声:“这些全是洛斯提金币,你卖不卖?” “艾弗利!你干嘛要买这把剑?一把根本不够用……”阿格尼斯看艾弗利把陛下刚刚给她的这个月的零用钱全拿出来,慌忙阻拦,可是那固执的姑娘不为所动。 “对不住,姑娘,只要有这把剑在,我就不会缺钱花。我不卖。”老板一看她这架势,以为是有权有势的贵族小姐,吓得腿都软了,可还是拼命保护自己的宝贝。 “那么……”艾弗利又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钱袋,“这些钱足够你花一辈子的,比你赚到的所有钱加起来都多。怎么样,可以卖给我吗?” “不。”男人还是这样坚持,可飘向钱袋的眼睛露出贪婪之色。艾弗利心知上钩了,于是把钱袋揽入怀中转身就走: “既然你这样喜欢它,我也不强求。反正我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急用。我们先走了啊。” 她前脚刚踏出店门,就听见之前等着她加价的老板一声大吼:“别!小姐留步!卖!我卖!” “这样才对嘛。”她拿过剑——沉甸甸的重量,是真的剑——把钱袋递给店老板,微微一笑,“交易达成。” “艾格,走了。”她顺着街道向远处走去,后面的骑士公主赶忙跟上。两人间的隔阂经过这么一闹早已消解,现在她们关心的话题是—— “艾薇,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一直到冬天,你都没有钱花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对峙 “艾薇,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一直到冬天,你都没有钱花了!” 听见阿格尼斯的瞎操心,艾弗利笑得开怀:“怕什么!这把剑不是财星吗?一剑在手,金银我有,哈哈,下一秒就有可能从天上掉钱袋下来,所以说——哎哟!” 说着说着,她没看路,脚下一绊,就顺着旁边的楼梯一路滑下去,跌在下面的街区。她站起来掸掸被灰尘染脏的裙子,皱起眉嘟嘟囔囔:“奇怪,怎么这么倒霉啊?” 阿格尼斯看她摔下去,瞳孔一缩,三两步跑到艾弗利身边拉她起来,不停的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头,痛不痛之类的问题,让艾弗利本来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哎呀,我还没死呢,没事没事,别问了行不?”她抬起手给那把剑一巴掌,“果然那老板就是蒙了咱们,切,就不该相信他。” 她们继续在下一个街区游荡。她们已经知道了这里唯一一家店铺断货,可是阿格尼斯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艾弗利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8 心事重重打量那把佩剑。没过多久,她们路经一家花店,一辆马车从路中央横冲直撞过来,艾弗利及时一闪,撞翻了一片花盆,漂亮的白瓷碎了一地。 “这位小姐,如果你肯全额赔偿的话,我什么也不会追究的。” 没有钱的艾弗利只能请阿格尼斯帮她交罚款,然后把那剑往地上一摔:“啊,什么鬼运气呀,这根本就是灾星!” 正说着,就听见哪里传来一声“当心”。她被阿格尼斯一把抱进怀里,正纳闷,就听见啪嗒一声脆响。楼上二层的窗子掉下来一把小提琴的琴弓,弓的一端非常尖利,看得艾弗利心里一阵后怕。 “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慢慢地说着,捡起那把佩剑,把它递给不知所措的阿格尼斯,“这不是一把好运剑,而是一把转运剑!我虽然不算特别走运,但日子过得还算平安,钱也够用,所以运气要是转向了,就会非常惊险。那店老板有它之前,不是穷困潦倒么?所以他变得特别富裕。” “艾格,你刚刚丢掉了舞会的假剑,运气不是不太好吗?这把剑超适合你。拿着它在镇上走走,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阿格尼斯接过剑,仍是一脸不信服的样子,却依艾弗利所说拿着剑走起来。没走几步,一个人影从她们两人身边飞快的掠过。 “抓小偷啊!”珠宝店的店主追了出来,但由于长裙这个累赘,被落下好远。沿街的官兵把手按在剑柄刚要追出去,不料男装的阿格尼斯比他们快得多。阿格尼斯快跑几步封住小偷去路,抽出银光闪闪的剑在空中挥舞两下。按理说,那人应该感到害怕,可他却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小心!”艾弗利冲阿格尼斯大吼道,看见那小偷的衣服褶皱间什么亮光一闪而过,随后三只匕首向阿格尼斯飞去。后者一偏头勉强躲过,长剑一挥打飞了那人手中的刀子,最终将剑锋抵在小偷的脖子上。 “这样就结束了。”她说。 “啊呀,英勇的先生,真是谢谢你,”小跑过来的老板娘完全把男装的阿格尼斯当作了男人,忙不迭地道谢,“您想要什么作为谢礼呢?” 可是现在,我们的大英雄完全没有心思想谢礼。几个官兵正渐渐走近,他们大概都认识她。她可不想安洁拉以“在大街上闹事”为理由继续惩罚她,于是她拉着艾弗利大喊一声“不用了”,就钻进围观的人群里溜了。那老板娘沉浸在震惊当中,嘴角带着和蔼的微笑感叹着“现在的情侣就是恩爱”。 “哎,跑什么?跑什么?”艾弗利被阿格尼斯拽着一路狂奔,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跑一边翻白眼,感叹骑士公主的谦逊。这谦虚得太过头了吧?能一展身手被人崇拜的好运本来就是这把剑给的,怎么好事儿送到眼前还给推出去了呢? 她们一路冲到小巷旁边,艾弗利感觉胸口烧着疼,就跪下来喘气。而一旁受过非正规训练的阿格尼斯仍然呼吸均匀,诧异的看一眼已经给跪了的艾弗利。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不知道我缺练?咳咳……没事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艾弗利控制不住咳嗽起来。真的是,自从她碰见那把破剑,就没碰上一件好事。啊啊,要不是它对阿格尼斯有用,她真想一下把它丢进火炉里去。可是,现在不行。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若有所思的微笑:有人会回来找它的。 正这样想着,小巷的深处几个身影渐渐走近,就像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悄无声息,凭空出现、不声不响。阿格尼斯戒备的把手放在剑柄上,而艾弗利则向小巷开阔的出口回过头,看见蓝色衣袍的人们已经把那出口封死。她没有惊慌,反而扯出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们要求谈判。” “什么谈判?”一个嘶哑的声音回答道,听上去就像是鸭子叫。那是一个蒙面人,站在其他人身前,看不见脸孔。他戴着深紫色的面纱,那面纱随着他说话的吐息而上下颤动,好像春天轻轻的涟漪着的波浪。只有他一个人披着黑色的斗篷。 “你们想要这把剑,如果你们可以满足我们的要求,可以做个交易。如果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那紫色的面纱勉强没被掀开。 “你只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仗着一个男人,就觉得可以跟我们来硬的了?你觉得自己有和我们谈判的资本吗?” “喂,我说你们——”阿格尼斯听见自己再一次被当成了男人,火冒三丈,唰地一声把剑抽了出来,银光闪闪。可惜了,她的声音因为怒火而变得低沉,那人愣是没听出来这是个姑娘。艾弗利不动声色的把手按在阿格尼斯抽剑的手上,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觉得有啊。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看他的下场如何。” 那紫色面纱的男人一掌拍在旁边随从的肩头:“你,去看看她们有什么本事。” 可那名随从颤颤巍巍不敢上前,于是首领给了他一巴掌,对其他所有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听着,给我攻击!不管是射箭、用刀砍、还是别的任何手段,把她们给我打趴下!” 那些随从意外的没有近身攻击,而是把箭、刀、匕首、□□这一类杂七杂八的武器全都疯狂的甩了过来。阿格尼斯变了脸色,以为终究逃不过这一劫,而艾弗利似乎早有预谋的抽出从月城购买的魔杖,嘴里念念有词,转瞬间魔杖的尖端就冒出一个淡蓝色的魔法阵,形成了一个把她和阿格尼斯包裹其中的结界,武器撞在结界的外墙,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烟雾散去,那些蓝衣人看见两人完好无损,倒抽了一口气。打头的紫色面纱的男人抑制不住的大喊道:“女巫!” “是啊,女巫。”艾弗利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向那些人逼近一步,“怎么样,谈判吗?” “不——不不不不用了!” 就像来时那样,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那仓皇逃窜的脚步声,艾弗利和阿格尼斯是听得见的。阿格尼斯等到那些人走远,皱起眉头问道:“艾薇……你真的是女巫?” “假的。”艾弗利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把魔杖小心的放进口袋里,“买的,只有一个咒语,刚刚用完了。” “在哪里……” “就在你买迷情剂的那个城镇里,一家普通的合法店铺。”艾弗利一边说,一边仔仔细细的瞧着阿格尼斯的眼睛,看见瞳孔猛然缩紧,那铅色的眼眸里水光动摇,大大的睁着,很长的睫毛极轻微的上下颤动着。 “为什么……你会知道?” “直觉吧,艾格。我只觉得非去那里不可。”艾弗利不能把科林和弗洛里安供出来,于是她随口一说,也不期待阿格尼斯会信。可是,她看见那高大的姑娘动摇的神色加剧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29 了,那人甚至惊喜的、颤抖的笑出声来: “真的吗?艾薇?我……”她说不下去,于是很不坦率地把“很开心”三个字咽了下去,就像被甩了一巴掌一样磕磕巴巴的解释起来,“我——我不是喜欢法尔纳,这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 “等等。我们来理清楚思路。首先,你从花妖的违法店铺买了迷情剂,是或者不是?” “……可是这是有原因的——” “是还是不是?” “是。” “你买药剂,是要给法尔纳公爵喝,是还是不是?” “……是。” “你想要法尔纳公爵和你做/爱,是还是不是?” “艾薇!……是。” “那就清楚了。”艾弗利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走了,“快点跟上,邻镇也许有那种剑。但愿这次我们的运气不会那么糟。” 她听见身后又重又急的脚步声,知道是阿格尼斯追了上来。她继续走、继续走,直到那声音近在咫尺,身后的姑娘不顾一切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拥抱既软弱又温暖 她听见身后又重又急的脚步声,知道是阿格尼斯追了上来。她继续走、继续走,直到那声音近在咫尺,身后的姑娘不顾一切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艾薇……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那样想我,我不是——” 只有艾薇不可以这样想,因为,如果艾薇这样看她,她会……她大概会疯掉的。 “我不明白啊。”艾弗利转过身,狠狠地把她的姐姐甩开,看见那高大的骑士公主被自己的力道带得摔到了地上,一如当时安洁拉俯视着那姑娘,毫不心慈手软。她继续下去,“我不明白啊,我本来以为高贵的、正义的姐姐,下贱地请求男人的垂青之后,似乎还认为这中间有误会?那你不妨说说,你不是什么?我不能怎么想你?” 阿格尼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红着脸哆哆嗦嗦地说了下去。 “我是为了……当一个骑士。” 事情是这样的,阿格尼斯·洛斯提在数不清的训练之后,虽然已经达到了新兵的基本标准,但还远远算不上出彩。在这个女性不被鼓励去前线作战的时代,想要被破格招收,需要来自管理层的举荐。 她去找和她关系一直不错的尼尔·法尔纳,不想那公爵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女孩子不应该去干粗活。不过,在她的一直坚持下,他答应给她一个机会:如果能赢过他任意挑选的一个骑士,他就向陛下推荐她。法尔纳公爵在他的骑士团里抽签,一不小心抽到了他团队里实力强大的副手。阿格尼斯自然是输了,还是惨败。法尔纳公爵很遗憾,可是他认为规矩就是规矩,死脑筋的不给变通。 所以,阿格尼斯·洛斯提脑筋一转,灵机一动,想出了她这辈子最糟糕的主意:让法尔纳公爵出于愧疚感、为了隐瞒自己的丑事而给她推荐。 “卑鄙,太卑鄙了,卑鄙加三级。”艾弗利实在是没有什么更高级的骂人的词儿,就只能这样初级、比较级、最高级地用一个词说话。说实话,她觉得,如果阿格尼斯不解释,她可能还没这么震惊,毕竟恋爱中的女孩子头脑一热做些傻事是有可能的。然而,经过这么一澄清,敢情这是有预谋的、步步为营的暗算,手法拙劣、动机肮脏,陷害虽然死脑筋但清白无辜的法尔纳公爵。 “可是……可是,我是为了当骑士啊,艾薇可以理解吧?” “阿格尼斯,我只能理解到这个程度:你认为只要是能让你成为骑士的事,都会不假思索地去做,哪怕杀了我,也会去做。这个\'梦想\'就是一张盾牌,让你免于一切道德的苛责。这样软弱地躲避良心制裁的、正当化自己行为的恶心的姐姐,居然还梦想成为一名强大的、伸张正义的骑士,真是天底下最最荒唐的事了!” 她说罢,转身离开,想消失在那震惊的、脆弱的、怨毒的目光里,好像被那眼神多看一秒钟都是玷污。可是,还没等她走过这个拐角,离开小巷走进阳光里去,她就被猛地抓住。阿格尼斯·洛斯提疯了一样摇晃着她的肩膀。 “你的最后一句话,快说,你从没说过那句话!你不可以否定,只有你不可以否定——”她铅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热烈的火,又充盈着不堪一击的冷清的雾霭,那样复杂的神情,让艾弗利在那一瞬间不知所措。可是,正是因为这么疯狂的举动,艾弗利·安可感到浑身充盈着无尽的勇气,让她无视骑士腰间那把上一次差点对她拔出的长剑,一字一句言出在她心中久久徘徊的、她渴望吐露的心声: “我绝对不否定!永远不会!因为我不像你那样软弱——” 她身体失去重心,一下子撞在墙上,硌得后背生疼。这强烈的撞击把她肺里的空气一下子挤出来,发出奇怪的抽气的声音。那骑士睁大眼睛,死死瞪着自己推她的手,好像那手没长在她身上。骑士反应过来,慌忙要去搀扶,却被一个冷静疏离的声音定在原地: “不要过来。” 艾弗利因为撞击,重新找回支撑时踉跄一下,脸色却冷若冰霜: “我已经受够你了。” 在怔住的阿格尼斯面前,艾弗利终于得以大步地、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没有人跟着,她就一路晃悠到了邻镇,眼前的路她不认识。她听见身后有一个小声音在喊她: “艾弗利,喂,等等,艾弗利!” 苹果红发色的少年露出灿烂的微笑,正向她挥手。 “弗洛里安?你是什么时候——” 少年笑得得意,哼哼一声:“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没听见吧?没发现吧?” 艾弗利扶额叹息道:“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刚刚的情况就很危险,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科林交代?嗯?” “我担心你嘛。”很委屈的声音,“刚才那伙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你没有那根魔杖,我又没有跟来,我不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可是现在,我就可以保护你……” “好,好。”艾弗利说着,慢慢走近他,然后出乎意料地搂住他——出乎弗洛里安的意料,也让她自己感到吃惊——怀里的暖暖的温度让她一瞬间失了心神,不愿意离开。弗洛里安没有丝毫戒备,非常放松,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 咦,为什么,为什么眼眶一下子这么湿润呢?夏末秋初的冷风吹过来,让她感觉眼睛周边一阵清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大大地睁着眼睛不让里面徘徊的水滴流落出来。她伸出一只手不动声色地理顺弗洛里安颜色鲜艳的头发,不让他转过头来,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挤挤眼睛——就好像顽皮的小丑在开玩笑——让晶莹悄悄随风散去。 等到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0 一切恢复正常,她指着一家灯火通明的小酒馆说:“咱们去喝一杯,记在阿格尼斯账上。” 他们坐在酒馆墙角处暗着灯的位置,点了两杯果汁鸡尾酒。 “请付六个洛斯提银币。” 艾弗利临危不乱地笑笑:“我们是城堡里二公主殿下阿格尼斯的仆人,这两杯酒殿下请我们,就记在殿下账上吧!” 老板娘点点头,端来鸡尾酒,随后走到吧台后面无所事事地托着腮,时不时好奇的往艾弗利这边瞧。等老板娘的注意力终于被一个帅气魁梧的客人分散,艾弗利和弗洛里安极小声地笑作一团。 “嘛,也不算太糟啦。现在让她破费一把,心里也算稍微平衡了哟。”艾弗利喝着冰冰凉凉的饮料,冲对面的弗洛里安眨眨眼睛。六个洛斯提银币,这是正常的价钱,比她那根魔杖便宜不知多少倍。可是,现在艾弗利心里竟开始生出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负罪感来了。不过,那感觉意外的很好。这样,她背上因为撞在墙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就能稍稍减轻一些。 不愧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阿格尼斯,力气就是大,艾弗利心里东拉西扯的想。 她张开嘴正想说什么,就看见对面的弗洛里安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她会意,悄悄看向门口,那里竟走进来两个穿着蓝色袍子的人。她连忙将自己的脸隐没在阴影里。 那两个家伙很吵,大声嚷嚷的声音隔着一公里都能听见。 “我的祈光上神呀,今天真是倒霉啊。那位大人吩咐的事情没办好,看来又要被罚了。”其中一人声音很尖,听得艾弗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了挠墙的声音。另一人声如洪钟,正哈哈大笑着彰显自己非凡的勇气: “胆小鬼,担心什么!不管怎么样,现在咱们好好的,这杯酒是要喝的!老板娘,给我们来店里最贵的酒,告诉我们,值几个通用币?妈的,真希望我小时候有机会学数学。” 通用币?艾弗利无声的对弗洛里安比口型:是外国人。 “我不懂,那把剑有什么了不起?让咱们奔波劳碌,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尖嗓子的男人抱怨道,被那声音洪亮的人又是一通嘲笑: “有好处你是不懂!现在咱们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处理那些假剑。足足十口箱子呐!废了咱们一口袋金币,我敢说,那啤酒肚儿是个黑心鬼,加了不少价!呸,要不是洛斯提的警备太他/妈好,你看我不把那小店给砸了!” “小声点,小声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附近的剑客老是在巡逻……” 他们飞快地喝干了酒,把金币急匆匆往桌上一掷,就跑得不见踪影。那声音洪亮的人肩膀很宽,跑起步来一摆一摆的,那还有之前的镇定劲儿。另外的那家伙临走前慌忙掏出怀表看看,生怕误了时间。 弗洛里安正小口小口地喝酒,突然感知到对面望过来的极其热烈的眼神,不禁觉得莫名其妙。艾弗利探身过来,上身趴在酒桌上,脸贴近弗洛里安小声地说了什么,她的麻花辫晃了一晃。 “真的吗?”弗洛里安问。 “是的,是的。我可以自己去,所以你没有必要——” “科林要你照顾我,这就意味着,不论是在哪里,我都要和你一起。”弗洛里安甜甜地笑,狡黠地一点头,随着艾弗利站起身来。 “你确定可以联系到科林?如果咱们处境危险,只能拜托拜托他。” 弗洛里安手指握着胸针,笃定地点了点头。他跟上她的脚步,主动去牵起她的手。艾弗利的手僵硬了一瞬间,随后就放松下来,紧紧的回握,直到她百分之百确定,他真实存在,他不会逃走,而且……他不会突然莫名其妙的爆发,让她看见什么卑劣的黑色芯核。 至于现在——喝了人家的酒,要去还人家的人情了,虽说这桩破事,她从一开始,就绝不该管。 航船终于撞上了暗礁,可是在沉默之前,遇见了一片苹果红色的落日的天空。所以,它没有沉下去,而是上升、上升,紧紧的贴近天空。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赠花 那两个男人脚步飞快,神出鬼没,跟着跟着就没影儿了,可是不着急——他们的大嗓门儿总能让艾弗利和弗洛里安成功追上。他们沿路经过各式店铺和人家,最终一路放轻脚步跑啊跑,追到一栋别墅门前。 这是一个相当诡异的地方,周围一片破败之感。别墅周围有四五栋小房子,但那房子的木头材质却已然腐朽,甚至还爬了密密麻麻的蚁虫。那别墅,与之相反,却显露出金属的坚硬的不朽的光泽来,映着中午的大太阳很晃眼。 “我说,这不会是他们的据点儿吧?”艾弗利唏嘘道。她躲在一栋烂房子背后,拉着弗洛里安的手,看着那两个家伙急匆匆进了那别墅。他们进去了,把门一关,就一直不出来,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艾弗利突然感觉很饿,胃在不停的抽搐。对了,现在是午餐时间啊。 “我们去看看?”她这样向弗洛里安建议道,看见后者轻轻点头。唉唉唉,精灵真好啊,不会饿,不会烦,不会生气,这些像苍蝇一样缠着她的七情六欲从不会去打扰弗洛里安。 他们悄悄的跑过去,轻小的脚步在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别墅的台阶上敲击出巨大的声响。艾弗利把门推开一条缝,看看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她本来期待着看见一群蓝衣人的大聚会,结果这里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厅。 是的,读者,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厅。没有吊灯,没有家具,没有房间,没有楼梯,没有二层,没有地毯,没有壁炉。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个由白色墙壁构成的宽敞的空间罢了。 空间的正中央,有一台白色的机器,由齿轮构成,闪现金属质感的光芒,十分精巧。艾弗利和弗洛里安走近一看,那是一个四方的有棱角的机械,四面被玻璃罩罩起来,唯一暴露在外的冲着门的那一面上有九个大小相近的金色齿轮,旁边是一个银质的按钮。 “什么玩意儿?”艾弗利伸手想去碰那个按钮,还没碰到就被弗洛里安一下拉住。 “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他说,“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操作这台仪器。” 凑近一看,那齿轮上标有一到十二的小小刻度,每个齿轮周边正上方的位置都有一个红色的箭头,每一个都指着一。 艾弗利抓抓头发,懊恼的看着那仪器,而弗洛里安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背诵出篇章: “若是想去往任何地方,请将九九连环缠绕。隐于暗处的符文编码,指明随心所欲的既定轨迹。” 看见艾弗利一脸茫然地瞧着他,弗洛里安补充道:“这是祈光上神的诗,我曾经辅助他编写……据说是一件宝贝,只要把齿轮扭到准确的位置,就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1 以去既定世界的任何地方。我只看过图纸,这很有可能就是祈光上神设计的东西。我没有见过实物,因为在那之前,我就……” 他不说了。艾弗利心里清楚,在那件宝贝做好之前,弗洛里安就被迫陷入了上千年的沉睡。 所以说,那些家伙是借助这个跑到了哪里去。祈光上神的东西,怎么会被那一伙家伙拿到?她觉得蹊跷,但想来想去,抓不到一丁点儿头绪,只好作罢。她伸手去拨弄齿轮,可是弗洛里安先一步摊开双手护住那仪器: “先别动。刻度在那些人被传送到别处之后会归零。现在我们不知道编码,如果转错了,会出现在陌生危险的地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那……”艾弗利见那东西摆在面前却不能玩儿,心里很痒。不行,不行,虽说方法是没有的,但是,就这么让她看着那伙人溜掉,不甘心呐…… 弗洛里安站起来,轻轻皱起眉像是在费力回想,随即向门口走几步,转过头来慢慢对艾弗利说道:“稳妥一些,我们还是先回去,问问科林——” 他的声音卡在嗓子里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艾弗利·安可在他转身的这一瞬间,八抓鱼一样扑在那仪器上随便一通乱拨。她的拳头向银色的按钮砸了下去。他乱了方寸,冲过去拉她的手腕。白色的仪器发出洁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扩散开来,充盈了整间大厅,视野里灿烂一片。 “现在怎么办呢?”弗洛里安还是慢慢地说着,没有生气,而是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一样冷静得可爱。他什么都看不见。白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的手拉着艾弗利的手腕,他的唇角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悄悄往上翘一翘。 他是如此熟悉这样圣洁的、热烈的、不宽恕的光芒。从前,它笼罩着他,将他以温暖包围。现在,它笼罩着他,他的眼角凝着倔强的痛苦的眼泪。 “走一步看一步咯。”艾弗利抚着心口挤挤眼睛,心情舒畅,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恶劣行径感到愧疚,反而像是融化于强烈无比的光线里一般,使被牵连的受害者弗洛里安感到退缩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一定会很幸运。” 她的笑容啊,好像太阳一样。弗洛里安就像被扎了一下,猛地瑟缩着。他的淌下泪水的湖绿色眼睛茫然地眨着。 ***** “走一步看一步”,艾弗利这样说了。可是,现在,他们出现在全然陌生的小镇,周围走着的全是没见过的陌生男女,中午夏末秋初的太阳无情地掠夺她身体里的水分,她意识到自己又渴又饿。一瞬间,排山倒海的后悔差点儿像巨大的浪潮把她拍倒在灼热的沙滩上。可是,她立刻重新拾起笑容的面具,去拉弗洛里安的手: “真是抱歉啊,干了一件蠢事。可是,我们能追上他们!请相信我吧。” 实际上啊,要是她心里打鼓的声音可以被实体化,那么天空都可能被那巨大的喧哗哄闹给掀翻。她知道情况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她很渴很饿。她没有钱。她把弗洛里安拉下水了。可是,如果让她重新选一遍,她不后悔。或者说,就算她乐意后悔,她也没有能力作出不同的决定。 弗洛里安转过身的一瞬间,她就像着了魔一样,身体自己行动了起来。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手指灵活地拨弄着她一点儿也不明白的金色齿轮。与此同时,正确的排列组合就像一束白光直直的照射进她的脑海,于是她几乎是照抄着,借由那电光火石间被解释的智慧,飞快地扭转出那代表着莫名含义的编码—— 8、12、5、7、11、12、6、7、9。 现在,艾弗利在心里大声叹气,灿烂地笑着拉着弗洛里安直奔刚看见的一家餐馆,点了一大份牛排和一盘切好的苹果。——我们没钱。弗洛里安用口型说道。艾弗利无视了这句话。 她大口咀嚼、大口吞咽,感受到那鲜美的肉汁在口腔内蔓延开来,像是在舌尖跳舞。啊,这是怎样美好的一天呐!多么美丽的邂逅,多么安祥的小镇!她重新听见了小鸟的鸣唱,隔着窗子打量起外面的拜占庭式建筑。弗洛里安还是拿起了小叉子一口一口吃着苹果。 “老板,结账。”艾弗利吃饱喝足,用餐巾擦擦嘴,全然不顾对面弗洛里安忧虑的目光。老板是一个美艳的女子,一袭长裙飘飘,领口开得太大,艾弗利只得微红着脸别过头去不看那若隐若现的丰满。 “一共是六个通用银币。” “没钱。”艾弗利笑一声,在老板诧异的目光里在口袋里摸索一阵,捧出两支娇艳欲滴的洛斯提玫瑰来,递到对方眼前。 “这个可不可以抵饭钱?” “这是……洛斯提玫瑰?小姑娘,你从洛斯提来?”老板看见艾弗利点头,识趣地伸手接过了花,用那耀眼的红色轻微磨蹭着脸颊,笑得甜蜜,“小姑娘,小小年纪就知道送人玫瑰花了,要不是担心被人说成老牛吃嫩草,我可愿意接受你的表白了。” “什——”艾弗利本想大声反驳,问问她谁和她表白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嘴角勾起迷人的笑容来,嘴巴抹了蜜一样说道,“啊啦,要不是我年纪太小,担心被人说早恋的话,我也可愿意向大姐姐你表白了。花朵配美人嘛,美人就应该笑一笑,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 说完,拉着解决掉苹果的一脸茫然的弗洛里安走出了店门。她拉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什么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如果不是……她怎会用洛斯提玫瑰抵饭钱?她的眼前晃忽出现那天早上阿格尼斯房门口被踩得稀烂的玫瑰。她跪在那花瓣跟前,在烂掉的红黑色汁水沾染的泥一样的落红中翻找出两朵幸免于难的玫瑰,将它们小心翼翼收进外套内层贴身的夹缝里。她低着头,沉默着似是要哭泣,可是她没有。她右手抚着心口的位置。 送花给自己的姐姐。送玫瑰花给自己的姐姐。送洛斯提玫瑰给自己的姐姐。她自然是知道那花朵的含义。当时科林给她的假花或许是无心,可是她送出去的洛斯提玫瑰可是有意。洛斯提玫瑰的花语是,炽热绝美的恋情。 可是这憧憬被打散了、破碎了、玷污了。她不想看着眼前的那家伙去讨好法尔纳公爵,可是若是那人所愿,她甘愿哪怕是助纣为虐也要成全幸福。她再一次送给她花。可是,得来的只是一桩盘算已久的恶心的陷害,和伟大梦想掩映之下蠕虫一样软弱的灵魂。 阿格尼斯不是那骑士。艾弗利·安可将成为那骑士。她将把筑就公主梦想的长剑悉数夺回,让它们在假面舞会上发挥功用。这是骑士在离开之前,为公主所做的最后的事了。等到一切安好,一切归零。艾弗利·安可将永远厌恶洛斯提的烈焰玫瑰。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2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布鲁亚尔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喜欢她。”苹果红发色的少年回头看看人满为患的餐馆,“虽说她肯让我们用玫瑰付账,我们应该感谢她。” 艾弗利不禁莞尔。唉唉唉,这孩子真是什么都不懂啊?她心情稍稍放晴了,笑容满面地回答说:“我不喜欢她啊。” “那你为什么——” 艾弗利笑嘻嘻地把食指抵在唇上,挤挤眼睛,那眼眸中闪过狡黠光芒:“有的时候啊,我得说一套做一套。你就当我在说谎,嗯?” “可是说谎是不好的……” 艾弗利不想管那么多,拉着他到处逛。弗洛里安问,这是要去哪,她有什么打算,可艾弗利只说,莫担心莫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实际上,她心里可没底了,而且是越来越没底、越来越尴尬、越来越慌。可是,如果她现在坦白,弗洛里安也会感到深深不安——到那时候他们就真的完了。 她拖着他一路走,一直一直走到将近傍晚,就在镇子里绕啊绕。有时,看见几个面善的,她就拉了他们问这镇子叫什么,他们就回答说叫布鲁亚尔(brouillard),然后就没下文了。她这才感到凉意在心口绕啊绕,就像缠绵不绝的烟雾。 镇子被孤立的山丘上,有一栋稍高一些的房子,俯瞰着整座小镇。山丘不高,可是看着很美。一路上去途经的野花蓝的紫的橘黄色的,她全都叫不上名字。终于爬了上去,她和弗洛里安两人走向那常青藤环绕的房子,想去敲门。 她看见院子里栓了一匹漂亮的枣红色高头大马,心想,如果加里看见它,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房子后面,她看不见的墙遮住的地方,时不时的晃悠出半个木秋千来。她觉得有趣,停下来看。每过一秒,就有一双穿着红色皮凉鞋的女孩子的脚从那墙背后荡出来,她看见她穿着深红色的裙子。起风了,顺风把那秋千吹得再高些,艾弗利看见一双小女孩的柔软的手抓着秋千粗糙的麻绳。 一会儿,秋千不晃了。她等着。她听见稚嫩的童音念着蜜色的童谣。 “在那个难忘的日子里,骑士和王子举办了盛大的婚礼。皇城中,人们都奔走相告、献上祝福。喜庆的鲜花的柔粉色花瓣洒了漫天,那公主与龙一起,悄悄离开了这座城市。” 小女孩的嗓子沙沙的,又带着童声的清脆和穿透力。艾弗利听着很是喜欢。可是,不对啊。她注意到这故事里的蹊跷,脑海里警铃大作。骑士和王子在一起了?公主和龙在一起了?喂喂,小姑娘,你确定你拿的不是盗版书吗? 她沿着墙根一步一步向那掩住的秋千走去,正要经过那个拐角,一个脑袋却突然在她眼前冒了出来。 “啊?”艾弗利吃了一惊,看见笑眼弯弯的小姑娘胸前捧着一本精装的童话书,她身后是还在稍稍摇晃的秋千。小姑娘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长裙,头发盘起来,几绺黑色的碎发垂到额前,被傍晚的清风撩拨得活泼地摇摆起来。 “你们是谁?”她问。 艾弗利本想说,我们是两个迷了路的可怜家伙,麻烦小妹妹帮我们找到这家的大人。可是她看见那小女孩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是故作成熟的严肃,于是收敛了心态,也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是艾弗利·安可,他是弗洛里安。女士,初次见面,我们很荣幸。” 哎,这么跟一个小孩子说话,她觉得怪别扭的。 那小姑娘嘴角上扬,可她强行把那弧度压了下去,轻快而一本正经地回礼说:“我的名字是摩甘·安吉,尊敬的安可小姐和安可先生。” 安可先生?艾弗利差点笑出声,只得用一个咳嗽遮掩过去。她的手捏了一下想纠正错误的弗洛里安,不着痕迹地向他使了个眼色。 真是的,要是他解释了,她就得跟小姑娘说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被误认为姐弟,蛮好的不是吗? “安吉小姐,我对你刚刚念的那个故事挺感兴趣的。”艾弗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不料那小女孩的眼睛立刻闪耀起来,好像照进了千年一遇的灿烂星子。 “是……是吗?你想听吗?你不觉得奇怪吗?骑士和王子什么的……” “不……”艾弗利莞尔一笑,“就算是公主和公主,我也没有意见。” ***** “给这两位客人准备茶水,安德烈。”摩甘费力打开厚重的大门,这样对门口的青年管家说道。名为安德烈的红发青年微微一欠身。艾弗利、弗洛里安和摩甘坐在大厅的茶桌旁。 房子从里面来看很朴素,装饰不多,门口的立柜上摆了鲜花。傍晚的金红色的阳光从小窗里透进来,在纯白的花瓶上映出亮堂的反光。对面的墙上,有一幅画像,是一个黑发少年怀抱着一个婴儿。少年笑起来眉眼弯弯,黑色的眼睛里似有光芒。他穿着剑客的衣服,头戴插有洁白羽毛的帽子,腰间是一把朴素的银色佩剑。 “啊,那是哥哥。”摩甘说着,目光在画像上游移,扁了扁嘴,垂下目光用压抑的声音说道,“哥哥出远门去了。他得到几个月后才能回来。哼,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什么洛斯提——” 摩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转转眼珠,大声问道:“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你们二位是从哪里来的呀?” 弗洛里安正想回答,却感到桌子下面的手被艾弗利紧紧握了一下。他偏过头,听见那姑娘的声音悠扬而柔和,像是在念一首琉璃幻境中谱写的诗: “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荒原上,野花着了魔似的疯长,草丛有你的膝盖那样高。那花儿染上了天边落日的颜色,你可以摘下一朵,去送给喜欢的人。” “什么样的野花?玫瑰花吗?” “是啊,最美的、骄傲的、比野草还要顽强的玫瑰花。可是,即便是这样,踩在地上,也是会碎的。” “啊,您来自洛斯提!”摩甘眼中划过流星似的光芒,转瞬即逝,声音又小了下来,“不过,您肯定没法遇见哥哥的,是吧?” 虽说是越来越小的声音,可那“是吧”的上扬的尾音透露出一点点星光,好像是,一点希冀,自己先否定,便不怕别人说;可是与此同时,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在心里久久不灭地顽强地企盼卷土重来。 “遇见哥哥?” “我哥哥……他去了那个地方。他领着殿下的车队。他很喜欢山脚的松树林,可是现在他大概看不见了。他想看烈焰玫瑰,可是玫瑰花的花期,不是过了么?” “松树林?这里是潘(pine),对不对?好巧。”艾弗利抓住了重点。王子的车队——从潘到洛斯提。这姑娘的哥哥,安吉先生,想必就是洛斯提即将迎来的客人潘王国大皇子汉斯的护卫了。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3 “是啊。”摩甘笑道。她没有注意艾弗利话里有话,也不问“好巧”巧的是什么,只是笑,那笑容就像天边的夕阳一样落寞。 艾弗利颤颤巍巍地吸了一口大气,那句“我帮你忙”的承诺呼之欲出。虽然她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可是这样一句承诺还是能给。她需要在言辞上下一番功夫,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遇见摩甘在王子身边的哥哥。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她眼尖地看见窗下一个影子刷的掠过,是蓝色的。 她于是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微笑,拉了弗洛里安的手,对小女孩说道:“缘分这个东西相当有趣,等我们回洛斯提去,若是有幸遇见了,一定会帮你带话说,妹妹想要他回来。我刚看见一个有缘人,先告辞了,谢谢你的热茶,安吉小姐。” 故作神秘地一笑,她和弗洛里安大步出了门,看见不远处正往小镇另一侧的山脚下跑的蓝衣家伙,就飞快而无声地跟了上去。 这还真是巧了! 弗洛里安眼睛睁得很大,难以置信。艾弗利那一通乱拨,不仅把他们传送到了离洛斯提很近的邻国潘,还正正好好是那伙人的据点。艾弗利呵呵笑笑,装出一副志在必得、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直觉啊直觉,直觉真是一个可怕又可爱的东西。一边跑,她一边感谢自己强大的运气,可是这金灿灿的喜悦几乎是立刻就被罩上一层灰色的烟雾。 她很担心,这直觉来源于那个人。感觉并不一样。每次那个人来过之后,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能看见地上破碎的瓷碟。她肯定是做了过分的事情、大吼大叫。可是,操纵那台白色仪器的时候,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就连齿轮的每一个刻度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不是那个人。可是,如果不是那个人,还能是谁呢? 艾弗利·安可的心里罩着一层影子。她借由它看见黑色的情感,被它沾染得难以辨认本来的模样。她感到无来由的愤怒。她对鲜血和暴力竟有着异常的执着。她不想承认,天使抽打骑士的时候,旁观者的她感到深深兴奋。这影子从不属于她。它左右了、扭曲了她。她憎恨它。她无法摆脱它。她需要它的存在来憎恨它。于是,百转千回,她徘徊于没有出口的浓雾小巷,就像大海上没有灯塔的航船,徒劳地抛下银色的船锚。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入局 艾弗利和弗洛里安追着那个蓝色身影跑下山坡,一路上迫不得已出于慌张踩了几朵浅紫色的小花,让艾弗利一阵心疼。那个身影身材纤弱,蓝色外套挂在身上不停随风晃荡。他的面容被兜帽掩住。他鬼鬼祟祟猫着腰冲向山脚的松树林。 艾弗利和弗洛里安终于追到山脚,那蓝衣人却还是没有觉察的样子,慌慌张张一头扎进了针叶林中,于是艾弗利和少年尾随其后,非常小心地不让衣料在植物上簌簌摩出声响,有时甚至要忍受成片的松针直接扫到脸上来,或是掉落的松叶洒了满身却不能伸手拂掉。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带,他们看见一幢老旧的古堡似的建筑物,大概有五层楼高,拜占庭式设计,外层的砖墙已经爬满了青葱藤蔓。蓝衣人长出一口气,用那尖细的嗓子感叹道“还好赶上了”,让艾弗利一下子分辨出这就是那个酒馆里见过的两人中的一人。蓝衣人推开大门,大门打开,大门合上,艾弗利和弗洛里安站在外面干瞪眼,不太敢贸然进去。 他们俩在门口徘徊,把头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这一次里面嘈杂一片,却是因为说话的人太多了,什么也听不清。最后,有一重一轻两种脚步声越来越响。 “你,新来的,去把那堆弄错了的破烂丢出去。就放在房子后面的垃圾堆上。” 艾弗利和弗洛里安赶紧闪身躲在房子的拐角,看见那个清瘦的蓝衣人手上抱了一口大箱子,喘着气,用肩膀颤颤巍巍顶开厚重的铁门。他向两人所在的房子的左侧犹豫地看了一眼,让艾弗利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是没有。那人从房子的右侧跑去了后院。 后院的垃圾堆里全是破铜烂铁,大部分是锈了或断了的兵器。蓝衣人小心地把箱子放在垃圾堆旁边,就旁若无人地回屋去了。艾弗利等啊等啊,一直待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才和弗洛里安两人蹑手蹑脚去掀开箱子盖儿。 啊哈!捡到宝了! 箱子里赫然是排列整齐的数十支镶有花边的彩色假剑。艾弗利看了一眼,就把盖子合上,箱子抱在怀里。她和弗洛里安相视一笑,后者问道: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带着它们离开,还是继续看看这房子里都是些什么人?” 艾弗利感到自己异常活跃的好奇心在打着滚儿尖叫“调查下去”,可是她强压着这种兴奋尽可能沉稳地说:“见好就收吧。里面的人都不是善类,太危险了。” 弗洛里安点点头。两人合力拖着那个大箱子,费力把它一路返回搬到摩甘家门口。艾弗利的裙子已经沾满了针叶和泥巴,弗洛里安也没好到哪去,那头苹果红色的头发上洒了绿色的松针。他们抛下箱子,长叹一口气,然后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背靠背休息。 “艾弗利?”弗洛里安扯扯她的袖子。 “啊?” “我们怎么把这箱子搬到洛斯提去呢?” “这个……”艾弗利抓抓头发,一下子愣了。他们不可能找到另一个传送仪器,更不可能徒步这么走回洛斯提去。最糟糕的是,他们连雇马车的钱都没有。没错,东西是拿到了,然后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呵呵笑着,感觉特没底气。 “哦呀哦呀,看看这是谁?艾弗利和小红毛?好久不见,想我了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艾弗利听了一喜,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抬头看去,果然看见骑在扫帚上黑袍飘飘的女巫莉娅。莉娅的蓝眼睛幽幽地闪着蓝月亮的耀眼光芒,那火焰色的头发还是乱七八糟,向四面八方伸展。莉娅挤挤眼睛。 “小姐,你自己的头发也是红色的。”弗洛里安说。 “久仰大名啊小子!”莉娅不怒反笑,看来心情不错,“你就是科林说的精灵使者弗洛里安?科林说你特较真儿,单纯得可爱,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女巫落到地上,从宽广袖口中伸出手:“我们认识一下?我就是莉娅,大名鼎鼎的世界第一女巫!你想必听说过我,是吧?” “没有。”弗洛里安说。 莉娅的笑容一下子挂不住了,差点儿背过气去。她深呼吸再深呼吸,那红头发跟着她呼吸的晃动轻微震颤。她大魔法师才不要和一个小鬼计较,尤其是一个长得可爱的小鬼,虽说这个家伙说话太不中听。 “莉娅,拜托你,可以带我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4 们回洛斯提去吗?还有这个箱子。”艾弗利把话题带回来,指了指她的战利品。莉娅好奇地凑过来看,问她是怎么跑到潘来的,又干嘛拿这箱假剑。艾弗利心想对方是法力强大的女巫,瞒也瞒不住,二来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要瞒,就一五一十从阿格尼斯的剑被掰断讲起。 莉娅本来还笑意盈盈地听着,可等艾弗利讲到转运剑和那伙蓝衣人,以及那白色的仪器,她便敛了笑容正色倾听,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所以,我们就拿着这箱战利品回不去了。”艾弗利说完了,看见平日里咋咋唬唬的莉娅若有所思地出神,感到意外,“喂喂,你还好吧?” “那把剑——”莉娅顿住了,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怀疑是上神的东西。” “哪个上神?”弗洛里安问。 莉娅毫不客气地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嘣儿:“还有哪个上神!当然是灭寂上神了。” “啊?”艾弗利有点愣了。不会吧?灭寂上神的东西摆在一家店里落灰? “我读到过这方面的资料,据说它是认主人的,只允许一个主人操控。上一次是……咳咳,总之它很厉害就对了!它叫弗尔特纳,这是通俗的名字,可是除了上神,没有人知道本名。”莉娅中间的话没说完,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艾弗利也不好再问。 “就连科林也不知道么?”艾弗利问。 “不。”莉娅摇摇头,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急匆匆叮嘱道,“这件事不要告诉科林。千万别。” “诶?可是为什么——” “不要说就好了,不然你绝对会后悔的。”女巫神神秘秘地强调着,一下子生硬地转移话题说,“那台白色仪器也有些蹊跷,你觉得呢?我从没听说过,我会去查的……” 她把扫帚一横:“怎么样,我们现在回洛斯提去?” 弗洛里安点点头。艾弗利犹豫一下,问道:“从这里飞去洛斯提,要多久呢?” “一整天吧。”莉娅轻巧地说,就想跨上扫帚,却看见那姑娘磨磨蹭蹭面露难色,便问,“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晚饭。” “是啊。”莉娅扶额道,“你不说我还忘了。精灵不用吃饭,女巫几顿不吃不是什么事儿。行,咱们现在去找家饭馆搓一顿?” ***** 太阳终于落到大山后面去了,天空是一种介于深蓝和浅灰之间的朦胧的颜色。酒足饭饱之后,艾弗利又问店老板要了一天份的干粮:他们需要一刻不停地赶路,才能赶在明晚的舞会之前把剑拿给阿格尼斯。 莉娅用缎带将那口木箱吊在扫帚下面,随后他们三人一起乘上扫帚,莉娅打头,艾弗利搂着莉娅,弗洛里安拉着艾弗利。扫帚因为他们三人的重量明显一沉。莉娅轻松笑道:“担心什么,以我伟大的魔力,这点小破事儿还搞不定么?” 他们起飞了,再一次进入广阔的夜空中去。艾弗利看着浩瀚星海,理解了“天圆地方”的含义——无数的无边的星空将大地笼罩,就像是圆形的不破的网。 这全部,她想,都得感谢莉娅。如果不是女巫及时的出现帮忙,那他们两人将徘徊在全然陌生的异乡,回去的路将是想象不到的漫长。多亏了莉娅—— “对了,莉娅,你为什么来这里呢?只是凑巧吗?” 莉娅犹豫一下,最后静静地说:“是呀,只是凑巧。” 艾弗利才不信她只是碰巧经过。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理由。她感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看着如同这小镇的名字——布鲁亚尔——一样浓重的烟雾。偶尔的,时不时的,她看见转瞬即逝的线索。她看见城堡里道貌岸然的天使那颗虚伪而狂暴的心,感知到她使人臣服的强大的力量。她看见那骑士盔甲下垮掉的东西,听见软弱的哭诉是那样无助。她看见太妃糖一样甜蜜柔软的小女孩庆祝噩梦的圣诞节,看见顺从的水精灵话语中隐含的不详。 她看见温顺的精灵一瞬间爆发出的曼珠沙华一样残忍又妖媚的色彩,看见红发少年记忆中欲言又止的锁。她看见女巫来去匆匆,以及那伙蓝衣人不明的企图。弗尔特纳还有那白色的仪器。自己强到诡异的直觉和记忆的间断。笼罩着这一切汹涌暗流的是看似平静的表象,可她灵敏地察觉到——灵敏得好像野狼对鲜血味道的感知——有事情要发生。 或许,她可以全身而退,找个理由回到玫泊尔去。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已经不可避免的被牵扯进来了。这就是一个逃不掉的棋局。 拼好这拼图吧,拼好这拼图吧,找到所有碎片,然后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艾弗利·安可想到这里,勾起嘴唇微微一笑。与此同时,她肩膀一沉——红发少年已经沉沉睡去。 她挽住他的手帮他保持平衡。经过短暂的平稳飞行之后,女巫运转起她号称世界第一强的法力,将扫帚像一颗流星一样投射出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艾弗利挣扎着保持平衡,再难做任何思考。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想要的和禁止的 他们乘着那把毛掉得没几根的老扫帚飞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如此,以艾弗利平生体验过的最快的速度不停地向前再向前。弗洛里安睡着了,头枕着艾弗利的肩膀。艾弗利搂着他,生怕自己一睡过去两人会一起翻下扫帚,就一宿没睡,拼命睁大眼睛。 莉娅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脸上还是露出些许疲惫之色。平日她自己飞,这样的距离算不上什么。可是这次扫帚很沉,还不停地被那口箱子带得下坠。这份重量简直是在大口吞噬她的法力。 艾弗利微微眯起的眼睛看见拂晓的晨光,白色金色红色掺杂在一起很漂亮。她实在是困的不行,只能一把又一把掐自己的大腿。 白天他们继续不休不止地飞行。艾弗利终于睡着了,醒来的弗洛里安就把她夹在自己和莉娅中间,不让她掉下去。他们飞越了潘和洛斯提的国境线,现在眼下一片繁华。洛斯提与潘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潘的皇城坐落在布鲁亚尔镇旁,皇城中一片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与之相反的,洛斯提的皇城坐落在偏僻的不景气的布鲁姆镇旁,所谓皇城不过是一个阴森森的城堡外加一大片荒草漫过膝盖的荒原。 最终,他们降落在那片荒原上,又是一个落日时分。舞会大致在几个小时之后就会开始。艾弗利和弗洛里安对莉娅一遍一遍道谢,直到莉娅笑得无奈连声说行了行了才作罢。昏昏欲睡的莉娅往通向月城的树林飞去,而弗洛里安用他的胸针把自己缩小,蜷缩进艾弗利的口袋里。艾弗利弯腰拿起那口箱子,向不远处的大门走去。 “呀!殿下!”那个之前管她叫乡巴佬的警卫见了她竟是一脸又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5 惊又喜,那总是拧起来的又浓又粗的眉毛竟然开心的舒展开来,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艾弗利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啊!”她催促道。 “您一天一夜没有回来,大家都急坏了!陛下说,如果今天再见不到您,就派侍卫们去找。二公主殿下不知怎的一口咬定您遭遇了不测,可是我们问她理由,她却不肯说。喏,她现在大概还在布鲁姆镇,有可能已经到了布鲁姆镇的邻镇,马上开始的舞会她都不想参加了。还是贤淑的大公主殿下揽下了布置和招待的活儿……” 艾弗利心里顿时一暖。她笑了起来。夕阳微薄的热量竟让她感到容光焕发。阿格尼斯去布鲁姆镇找她。这简直就是奇迹啊!那家伙竟然还知道找她——等等,这不对,她为了阿格尼斯的假剑奔波,因为阿格尼斯把她撞到墙上而和阿格尼斯走散,去找她的责任本来就是阿格尼斯的,不是吗?这又有什么可感到意外的呢?还是说,她艾弗利已经把自己的位置低到尘土,只得到阿格尼斯一点小小的善意就欣喜若狂了?为什么——这没有理由——凭什么……? 好吧好吧,谁知道凭什么,她艾弗利只知道,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喜欢,那可爱的金色的心情生根发芽绽放光芒,给予她披荆斩棘的力量。它缀满她莫须有的盔甲。 她转了个圈儿,抱着箱子直冲向布鲁姆镇。箱子一点都不沉,她感到无穷的温暖的力量。 她在小镇的那条巷子里找到了她。阿格尼斯·洛斯提蜷缩在墙角,后背抵着艾弗利被猛推之后撞过的地方,把自己缩小,头埋在双臂间抽抽噎噎。她的褐色散发经过雨水的冲刷,乱得不成样子。艾弗利这一天一夜在高空飞过,滴水未沾,虽然身上有细碎的松针,比起阿格尼斯还算整洁。 艾弗利把箱子砰地一声扔在阿格尼斯的面前。骑士公主恍恍惚惚抬起了头。 ——你如此强大,你如此脆弱,你如此惹人爱怜,你如此迷人,迷人到偷走一颗心,一颗甘愿为你阻挡风雨的灼热的跳动的心脏。 阿格尼斯眼角聚集的泪水就像蜿蜒的百转千回的小径顺着脸颊慢慢淌下。她的眼睛很红。她的瞳色不知为何比平日要浅,不是往常压抑的铅灰色,而是泛着月亮的银色光芒,似是天空上星星汇成的湖泊直直倒映至眼底,凝为深深的渴望,和那一点点温柔。 艾弗利突然好想好想抱抱她。她一定走过了很多的路。她一定担心得不得了。她一定很累很难过。这全部……全部都是她艾弗利的错吧? ——你如此随性,如此耀眼,如此炽热,这让我不知所措,不知所措到不敢触碰,怕你不过是海市蜃楼梦幻的投影,怕我被那蛊惑又危险的火光化为灰烬。 阿格尼斯向她伸出一只手。阿格尼斯放下她的手。阿格尼斯颤抖着嘴唇不说话。她好害怕……如果这只是个幻梦,是惑幻中的惑幻,她应该怎么办……那伙人,他们不是带走了她么?眼前站在这里微笑的是谁呢?只是……大概只是夕阳聚集而成的玫瑰红色的温柔光芒吧。 艾弗利向阿格尼斯伸出了手。 阿格尼斯睁大了银色的眼。 可以触碰。 ***** “准备好了么?”白衣公主一身华服,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柔顺得好似月光下的河流。她身后是甜蜜的鹅黄色纱裙的小女孩,和蓝色长裙、头戴头冠的水精灵。她们三人等在迎接汉斯王子的大厅里面,格外紧张。 砰地一声,门猛地被撞开了。安洁拉惊得几乎一下子跳起来,却看见进来的只是阿格尼斯,还有艾弗利?她还知道回来?好吧好吧。安洁拉嘴角带着难以觉察的诚实的笑意再一次端庄地坐好,唯恐被她的两个跟班看出刚才的失态。 艾弗利看到姐妹三个打扮得体而华丽地坐在那里,又低头看看自己乱七八糟的短裙和阿格尼斯乱七八糟的男装和长发,抽搐着嘴角想溜。这明摆着是要被批评教育一顿了。可是安洁拉头一次忽略了这些“头等大事”,反而不慌不忙地问道: “艾薇,你一天一夜没回来,是干什么去了?” 艾弗利咬咬嘴唇——她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红色——担心给阿格尼斯找事儿,可还是得尽可能把话说得没有破绽:“我去邻镇的邻镇买了一箱假剑,舞会上用的。” “嗯。”安洁拉应了一声,随便打发了一句,“快回去把衣服换好。” ——我没想问你到底去哪里进行你的远征,肯定是阿格尼斯的剑,这点我清楚。我只是想不那么露骨地知道,你们两个衣冠不整、嘴唇泛红、面若桃花,这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弗利和阿格尼斯走出大厅,一路蹦蹦跳跳往二层跑,一路抑制不住地吃吃的笑。艾弗利悄悄不动声色地用手扶过自己的嘴唇,笑得狡猾无比。 姐姐的味道真好。是她先尝到真好。怎么能给那个法尔纳呢?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弗洛里安变回了正常大小一脸茫然地盯着艾弗利瞧:“艾弗利,刚刚你和阿格尼斯……那是什么?” 艾弗利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带坏小孩子了。 “没什么。你把头转过去,我要换衣服。” 她选了一身有裙撑的祖母绿色礼裙,感觉被勒得呼吸困难。可是这没办法,如果在潘王子来的当天穿短裙,安洁拉天使绝不会饶过她。 她走出屋门,看见穿着银色长裙的阿格尼斯,一下子感觉被夺走了呼吸。天呐天呐,艾格原来可以这么美的。 深褐色的散发被盘成发髻,中间隐约看见闪烁的星星形状的发饰。一双恢复了铅灰色的眼眸明亮又忐忑,向下瞧着个子比她矮的艾弗利,却好像是在向上仰望着最高信仰。她没穿裙撑,于是大腿美好的曲线隐隐被那长裙勾勒出来,让艾弗利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艾弗利向她伸出手:“走吧。” 她们回到大厅等待。安洁拉向她们瞟了一眼,便再没说什么。在这几十分钟的等待中,伴随着挂钟分针一刻不停的游走,艾弗利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她觉得自己很渣。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她只是打算把剑给阿格尼斯,然后彼此再无联系。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发展…… 那短暂的旖旎重回记忆,她一下子仿佛回到了那条小巷,在被雨水打湿的墙壁上,她抵着她。 艾弗利向阿格尼斯伸出了手。就在那一瞬间,她着了魔一样被骑士公主眼中的动摇打动,不知怎的就一步一步靠近那骑士,后者竟一点儿不反抗。于是,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就好像之前喝下的迷情剂的作用还没有消解——把阿格尼斯抵在那面墙上,就是那面自己曾狠狠撞上的墙。 艾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6 格眼中水光弥漫像要哭泣,艾弗利从中读出了脆弱的祈求。那么一下子,久久困扰着她的心底黑色的贪婪的嗜血的火焰一下子突地窜了上来,她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然后下一秒钟,她已经深深地吻了上去。 她踮着脚尖吻她,进入她的口腔探寻搜刮,感到一阵战栗的兴奋,明知该停却无法停下。阿格尼斯哭了,泪水滴落她的唇,她心中的狂躁便更难冷却。 阿格尼斯沿着墙壁向下滑,正合她的意,这样她就不必踮着脚。骑士公主坐在占满雨水的地上,艾弗利跪着低着头吻她。 艾弗利用手扳着她的头,将自己的舌头与她的舌头细细交缠,感到那骑士羞得想逃,却被这无力的逃避扰得更加兴奋快乐。她更加用力地吻她。 “唔……唔……” 阿格尼斯发出声音。艾弗利听见之后全身的火气又涨了一圈儿,热得不行,感到自己的手向下游走去拉阿格尼斯的领口。 停停停!你给我停!艾弗利仅剩的理智大声尖叫哭号。可是……停不下来,怎么停下来……苍天大地啊,求求你……这好像有点过分了…… 加里会怎么想?如果加里·蓝博特知道……加里答应过给她回信—— 她一下子冷静下来,就好像掉进冰川的融水,开始冷得发抖。她放开瘫软在地上的阿格尼斯,长叹一声捂住自己的脸。 天啦天啦,初吻没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觉醒 艾弗利悄悄十分不淑女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最靠边的沙发上,打了个哈欠。这位王子还真是让她们久等,第一次见面就要迟个大到,架子还真大啊。汉斯王子已经晚了至少两个小时。预计的舞会的时间已经到了。 王子派使者匆匆忙忙地赶来,说王子的马在路上出了问题,需要延迟。陛下便只好向邀请来的众贵族写信致歉,把舞会的时间临时推迟到明天,惹了不少埋怨。艾弗利她们就一直在这里等啊等,边等边聊天。 阿格尼斯不说话。安洁拉、辛西娅和弗洛仑丝三个凑在一起猜测王子的外貌。艾弗利不说话。 “他大概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吧,褐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谦恭有礼,和蔼可亲。”辛西娅说。 “我觉得啊,应该是一个威严的人,有王者风范。”安洁拉说。 “要我说,绝对是一个浅色头发的漂亮少年,有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会讲好多好多故事。”弗洛仑丝说。 她话一出口,艾弗利明显的发现,她旁边坐着的阿格尼斯身体一僵。可是她想问怎么回事的时候,阿格尼斯却扭过头不看她。 真奇怪。 “弗洛,那样子的人只活在童话里吧。”辛西娅评论道,脸上罩上一层阴霾。 “也是。”弗洛仑丝吐吐舌头。 艾弗利觉得好困。她本来就一夜没睡,白天那点时间根本就睡不饱。谈话正在进行,可是她没兴趣听下去。她向后一仰靠着椅背缓缓睡去。 梦里是一个通透明亮的世界,透明的天花板顶棚洒下金色的光芒。她趴在地毯上翘起双腿念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以古木闻名的王国里,有两个关系要好的王子。大皇子威严端庄,小王子天真烂漫。” 没什么意思。她翻过一页。 “原本,王国上下的人都尊崇大皇子,因为他饱读诗书、节制有礼。可是,小王子出生了。小王子有他哥哥没有的东西:笑容、鲜花和故事。他出生以来,就用柔和的心灵和美妙的歌声让所有人为他倾倒,包括他那古板无趣的哥哥。 “他的哥哥记恨他。所有人和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陛下不再器重大皇子,甚至一度想让小王子拿到王位继承权。 “直到有一天,那件事发生了。没有人被允许讲述那个故事。那是一件邪恶的、罪孽深重的事,从那天起,大皇子成为城堡中唯一的继承人,但并不算如愿以偿。” 艾弗利看得莫名其妙,随手把书一扔。梦醒了。 现实中,客厅的大门被推开。黑发黑眸的青年在门口躬身。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他进来时,安洁拉嘴角的温婉的笑容变成了勉强的笑容,阿格尼斯皱着眉不说话,艾弗利嘴角抽搐想笑却不能笑,痛苦不堪。 弗洛仑丝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央告道:“鬼啊——求求你不要吃弗洛!弗洛没干过坏事,清清白白,每天都有好好对待自己的布偶。所以不要抓我走!” 安洁拉尴尬的咳嗽一声,拍拍小公主悄悄说:“别哭了,那是潘王国的殿下。” 汉斯殿下狼狈不堪。他虽然换上了华贵得体的衣服,可是在荒原上是没有地方洗澡的。他的脸呈土灰色,上面一块一块的泥巴结成痂。一双明棕色的眼睛又羞又恼地看过来,更显得凶神恶煞。原本是浅金色的头发现在全是肮脏的深棕色,一绺一绺硬梆梆地垂下。从那白色袖口伸出来的手,指甲上全是深色的泥巴。 他想说,看什么看,全怪那匹天杀的破马。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初次见面,我是潘的汉斯。很抱歉给诸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的爱马不幸跌进泥潭里了。” 他鞠了一躬,逃也似的大步走开,去仆人为他准备的房间。黑发黑眸的青年走在他身后。他一离开,大厅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绝于耳。 “难以置信。”安洁拉摇摇头,重复道,“难以置信。” 艾弗利一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边盯着大门的方向。她感兴趣的不是那个脏兮兮的泥脸王子,而是他那黑发黑眸的侍从。 一会儿一定问问他是不是姓安吉。 ***** 后来,在迟来的晚宴上,她问到了。那人就是克里斯托夫·安吉,摩甘·安吉的哥哥。 一桌人都奇怪她为什么对一个侍卫队长感兴趣,虽说那人长得实在好看,黑色的中长发潇洒不羁,黑色的眼睛像能把人吸入其中的没有星子的夜空,一举一动都是温文尔雅的。在艾弗利的坚持下,陛下给克里斯托夫赐了座,让他和洛斯提皇室以及汉斯王子一起享用晚宴。 艾弗利脸上带笑,心里尴尬得不行。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为什么大家都一脸暧昧地看着她和克里斯托夫?安洁拉就差把不赞成写在脸上了:她觉得侍卫队长算是仆从,公主屈尊喜欢仆从是不合常理的。弗洛仑丝吃吃的笑,和辛西娅两个人挤眉弄眼。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阿格尼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她,一副自尊心受伤的冷冰冰的样子。天啊,艾格你不要误会,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艾弗利想这样大叫,可是又不能说自己是在潘王国的布鲁亚尔认识了摩甘,才想了解一下她的骑士哥哥——两天之内在洛斯提和潘之间打来回,鬼才信。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7 她郁闷地用刀叉折磨盘子上的牛排,心想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郁闷的是,那个刚来的王子明明就是个十足的讨厌鬼,说好的温柔、威严和漂亮呢?她只看见一个不停地吧啦吧啦闲扯的自大狂。 “不是鄙人自夸,在下的马术还是拿得出手的。去年赛马的时候,我拿下了冠军。” ——啊啦啊啦,有本事和加里比比?马术精湛还摔下马弄得满脸泥? “我想补充一点,我对历史、政治和经济都颇有研究。贵国的汇率迟迟不涨,若是想让鄙人帮忙参谋,鄙人不胜荣幸。” ——自己国家的事自己管,我们汇率没你们高不用你出谋划策。怎么就“迟迟不涨”啦? “贵国的盛情款待,真是让在下感激不尽。贵国的城堡一看就很有历史感,雄伟气派,只可惜坐落于冷清的荒原,未免太大材小用。在下曾经指导过潘皇城边布鲁亚尔镇的设计,现在那里井井有条,若是诸位有意去那里参观,在下乐意之致。” ——那里井井有条,我们这里不井井有条?冷清这点是没话说,可是想说自己设计功底好,至于夸一个贬一个么? 艾弗利控制住心里的反驳,低下头去吃自己的饭。真是烦人的家伙。连什么是好故事都不懂。 ——小王子有他哥哥没有的东西:笑容,鲜花和故事。 这行字一下子在她脑海里流星一般闪现。没错,汉斯的确长相魁梧不凡,可是那张脸上堆着的全是假笑和冷笑。他没有笑容。汉斯的语言是那么干瘪,全是谦词、敬语,没有一点美丽的修辞。他没有鲜花。汉斯的话三句不离自己,而故事是让别人能够感同身受的美妙的事。他没有故事。 艾弗利·安可放下喝了一半的南瓜汁,转头悄悄问一旁的克里斯托夫·安吉:“安吉先生,敢问汉斯殿下是否为潘唯一的皇子?” 原本温和地微笑的克里斯托夫一下子眼中没有了笑意。可是那严肃转瞬即逝。克里斯托夫恭敬地回答,艾弗利开始怀疑那一刹那的冰冷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殿下。我们还有一位小殿下,只是现在人们不谈起这件事。” ——直到有一天,那件事发生了。没有人被允许讲述那个故事。 站在蜘蛛网布成的棋局边缘的艾弗利·安可感到心里突地一跳,就好像被一把推进了那个错综复杂的谜团。她意识到至关重要的事情:不管是谁做的决定,她被选中将拼图拼好。她经历的每一件事,从女巫的打劫开始,就全部拢上了那谜团的暗影,不论是弗洛仑丝的噩梦也好,阿格尼斯的弗尔特纳也好,白色的不知名仪器也好。她拥有强大到诡异的直觉,甚至可以梦见现实中的事情,这样的能力绝不是白给的。 她意识到无债一身轻地走人是不可能的,可以尝试,却是徒劳。她已经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赋予了毫无意义的使命。她在偌大的戏台上跳起了编排好的舞蹈。她可以拿起英雄的宝剑尽情顺着情节展开舞蹈,摘下英雄专属的桂冠,戴上舍我其谁的骄傲,可是却失去了作为一个游侠的四海为家的自由。 木偶戏台上的这出戏,是谁在看呢?灭寂上神?祈光上神?既定世界?所有人? 悲哀啊。悲哀啊。悲哀。 她挣扎在没有出路的黑色海洋。她听见一个安然的声音说: “你终于明白了。” 艾弗利·安可猛地清醒,忍不住大声询问:“是谁在说话?” 喧嚣散去,水晶灯下,桌旁寂静无声。天使安洁拉·洛斯提担忧地注视着她: “艾薇,没有人在说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夜色温柔 晚宴一结束,艾弗利就跑回自己屋里把门一关,谁叫也不搭理。我的天呐,她想,就一顿晚饭的工夫,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自己一个人神神叨叨是一回事,在所有人面前大喊着不知所云的东西是另外一回事。的确,没有人在说话。她气得把一个枕头狠狠冲对面的墙扔了过去,看它瘫软地滑下,才感觉解气。 她听见了就是听见了就是听见了!她说有就是有就是有!明明有声音说什么“你终于明白了”,可是却只有她一个人听见。 “刚才说话的那个,你给我滚出来!”她恶狠狠地说,可是又拼了命压低声音,不然隔壁的隔壁住着的阿格尼斯就真的要以为她疯掉了。 没有回音。艾弗利跺跺脚,抓抓头发想解决办法。怎么才能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抓到呢? 先等等,现在的当务之急好像不是抓那个家伙:她得先把自己和阿格尼斯的关系掰一掰。 嘛,按照之前所想,自己对阿格尼斯,虽然喜欢是真的喜欢,亲也是真的亲过,可是要说渣的话,还真是渣——无论如何都要回玫泊尔去的她,和想在洛斯提入伍的阿格尼斯,想来想去都是没有未来的吧? 可是啊,如果她推测的是真的,如果那家伙说的是真的,如果她必须要解开那个谜团,那么在洛斯提逗留是必要的。 话虽如此,其一,如果她选择解开这个谜团,成为一个提线木偶按照最舒适的既定轨迹生活,事成之后她还是要回玫泊尔去找加里·蓝博特,或是恢复自由身四海为家;其二,如果她选择无视这盘棋局,刻意的打翻拼了个角落的拼图,她直接就可以走,在完成莉娅的嘱托,把弗洛仑丝弄正常之后就可以走。 到底要不要对阿格尼斯负责呢?啊啊好麻烦啊。当时她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定要去吻她啊?神经错乱了吧?现在要考虑后果了! 更要命的是,阿格尼斯现在完全是一副“讨厌你你竟然敢出轨”的样子,可是她和克里斯托夫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什么都没有,她冤枉啊啊啊…… 她感觉再继续想下去自己可能要发疯,逼不得已到走廊上来来回回到处走。 走廊尽头有小小的窗子,透过那扇窗她看见漂亮的弦月。她被它吸引向窗子走去,只觉得它让她感到平静。如水的月光倾洒在她身上,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一阵安心。 她伸出手向那月亮抓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自己的手与月亮重合。那感觉就像是真真正正将月亮捧在了手心里。可是,星空并不晴朗。乌云在弦乐周围徘徊,侵蚀着它、吞噬着它,它们带来某种黑色的恶心的东西,让她感到即恐怖又熟悉。 意识在剥离。又来?她扶额,却没法阻止视线的模糊。她只想贴近那月亮,美美的睡上一觉。 这是哪里?你是谁?她向一个熟悉的不得了的人对话。她从未见过她。 场景转移,她坐在灯火通明的殿堂里,头顶是一盏水晶灯,将烛火和光斑投向所有能看见的角落。没有影子。滴滴答答,她端坐于钟表的奏鸣声中,抬头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8 一看,四面墙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挂钟。有木质的、金属的、水晶的,没有两只样貌相同。大多数式样偏向典雅,有镂空的雕花,少数是水晶的,有棱有角,散射出七彩光芒。 这实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她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便是一个工作台,上面摆了螺丝刀、螺丝钉、锉刀、扳手、木材、宝石、铜条……等等一切她能想到的工具。她看见自己的手拿起了一个小锤子,在将铁钉敲进一只半成品的接合处。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踏过厚实的地毯,打开老式的雕花木门。她一路走进门前的小巷中,走进夜色里,那一天的月亮是弦月,非常好看。她向月亮伸出手,慢慢地,就真的飞向了月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触碰到月亮,那感觉清凉而甘甜,就好像一块凉凉的砂糖。 她用头靠着那月亮,脸颊温柔地抵着它。她嗅到月亮甜美的醇香,轻轻微笑,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对什么远处的人说话。她听不清。 她坐在月牙儿上,双手搂着月亮,亲吻着月亮。 真的吻到了一个暖暖的、软软的东西。 她费力挣扎着脱离梦境,就像刚刚溺水获救的人挣扎着呼吸。她睁开沉重无比的眼皮,看见自己正抱着睁着眼睛一脸无辜的弗洛里安,吻在他的额头上。 “怎……怎么回事?” 弗洛里安耸耸肩,镇定自若地说:“你刚刚走进来,然后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刚才又一下子坐起来,可吓人了。然后你就抱着我,再然后——” 艾弗利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不用再往下说。她的脸有点发烧。她第一次亲男孩子。 她长叹一口气,躺回床上,躲进角落里,背对着弗洛里安裹上厚厚的毛毯。她把脸埋进枕头里,胡思乱想着现在的情况。她确定她没有疯。所有都不是幻象,所有都是真实。这就是说,无论是记忆的断片还是梦游,都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和她那天在地下室所感到的浓浓的杀意是一致的。那不是她本人的意愿。那是别人的意愿。这就说明了—— 她身体里住着一个外来的灵魂。 她深呼吸着。她接受这个事实比自己预计的要平静许多。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她自己就是自己,那么她就一身轻松,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干什么。可是现如今,她身体里如影随形的暗影与那个谜团纠结在一起,她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她无法选择是否登上戏台,因为她原本就在那戏台上,不演完一出是没法下来的。一下子思路清明了许多。她握紧假想的英雄的盾牌。 “艾弗利?”是弗洛里安。他一身白色睡袍躺在她身边,声音柔和,呼吸均匀。 “什么事?” “……没什么。”少年说着,欲言又止,突然倾身过来紧紧挨着她,把红头发的脑袋埋在她肩头,轻轻笑道,“我相信你,所以请你相信你自己。你不是她,可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你。” “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艾弗利无声的笑了。事情总算还不太糟。虽然他说的她一个字都不明白,可是心意大概都懂了。双人床上,他来时,她在中间划下的分界线的印子还在,现在却无需介怀。他若纯洁温暖,她便坦诚相待。 她拉他过来,把他转过去,就像搂着一只可爱的玩具熊一样搂着他。隔着睡袍,她感觉到他的肌肤温暖柔软。 她对他转过来的惊讶的漂亮脸孔笑笑——别担心,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夜色温柔。 ***** 一抹摇曳的烛光从走廊尽头幽幽闪现,那是一袭黑衣的黑发青年面容肃穆。他目光迷离,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方向。弦月的微光倾洒在他黑色的衣袍上,金色混合着深色变成了一种不祥的涂料,他黑衣中混杂的少许金色或银色丝线熠熠地闪着光。 洛斯提城堡,他从四层的旋转楼梯一层一层向下游荡。他的脚步很轻,似乎是可以躲避着什么东西,同时又漂浮在地面之上,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幽灵。他的黑色头发披散在肩上,随着轻巧的步伐左右微微摇晃。 “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他嘴里反反复复无知觉似的反复念着这三个字,一声声轻叹好像未得善终的游魂。三层。 他的耳朵捕捉到曼妙的乐音,像是在蛊惑着他期盼他的前行:“华丽的殿堂下败絮尽显,你找不到纯净的依靠。那美丽的纯洁的都是该死的,而奸诈的肮脏的却得以幸存。世界即是一个谎言,是一个注定叫你挣扎其中无法脱逃的巨大的噩梦,你看见过的,克里斯,你所憎恨的……却必须臣服的,牵动你偶丝的恩主。” “谁?”克里斯托夫·安吉喃喃问道,却低下声音嘟囔一声“管他呢”,然后继续向前飘去。二层。 有人在说话,又像是在唱歌,那是一种介于咏叹调和悠扬琴音之间的诗一般的语言,可惜唱词却是深夜最冷最深的腐败的童话。他随着那诡异的声音跌入二层空荡荡的走廊,向前走、向前走,他看见一副空荡荡的银色盔甲。他困惑地看看自己的所处之地,转身往回走。他没有理由大半夜的在这里巡逻。这里是洛斯提,他没有这个义务,而明天还有堆成山的可恶的事务要忙,他最好早些回去休息…… 克里斯托夫·安吉一下子顿住脚步,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看见一个岔路口。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糖果屋茶会 第二天,艾弗利起了个大早,只感觉心情真舒畅、阳光真好。她眯起眼睛像一只晒太阳打盹儿的猫一样对弗洛里安说早安,然后冲着那条符合规范的长裙皱眉头,最终还是换上了自己的过膝短裙。 她看那荒原上也镀上了金色的光,就想去那里摘下野花送给阿格尼斯。既然这出戏演完才能走,那么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好好爱惜那个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可以再进一步了:她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资格了。 她在房间里蜷缩着狼吞虎咽地吃下早餐的黄油吐司,然后拉着弗洛里安就要往外走。突然,她听见有人在敲窗子,跑过去一看,和那天一样,是温和的金发精灵。 “早安。”精灵从窗子翻进来,笑意盈盈地说。 “你又想到什么好地方啦?上次是月城,今天咱们再一起去一次?”艾弗利问道。一瞬间她想把昨天的大冒险全一股脑儿对科林讲出来,可是想到莉娅的嘱托,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这样是可以啦。”精灵转转眼珠,又开始卖关子,拖着长音不说话,见艾弗利就是不想配合他搭话,于是好脾气地自问自答起来,“我想今天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39 ?” 再一次行走在荒原上,昨天的零星雨水还粘在草叶上,清风吹来一抹清新的淡香。三个人也不着急,悠悠闲闲地行走,科林就趁这时间讲起他的老朋友: “他叫伊莱,是游吟诗人,住在那片林子深处——新搬过来的。他经常到处跑,收集各王国的鬼故事,根据这些怪事写诗。喏,我觉得你不会喜欢的——” 他从袍子的口袋里翻找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抖了抖,念道: “癫狂。作者:伊莱。 “看那女巫的集会呀,朋友,就在树丛深处 “那暗影密布的地方,你看不见光亮, “除了鬼火聚集的树桩,还有那巨大的三足鼎锅之下, “噼里啪啦燃烧干柴的火光。烟雾将一切笼罩, “就像绝望遮掩了希望,从此欲望无碍地表达, “留住情人?杀死仇人?成为富人?好好好,全部应允 “就是女巫诚恳又辛劳的工作,她们也是为了 “换取彻夜狂欢交合的金币,和酒杯里葡萄酒的血流。 “就像那脱缰的野马,直至癫狂。” 弗洛里安一边听一边面无表情地撇嘴,像个怕被妖怪抓走的小孩子似的拉住艾弗利的袖口。艾弗利竭力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可是她必须承认诗中糜乱的欲望脱缰的意象就像曼珠沙华一样吸引着她,于是她坦坦然然地评论道:“写得不错。”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类。”科林笑笑,继续讲起伊莱的事,“他就是一个这样古怪的家伙,可是真的相处起来,还是很可爱的。有客人来的时候,他总会把家里打扮一下,真不知道这次他的房子长什么样。” 艾弗利听了伊莱的故事,心里羡慕。四海为家的游吟诗人呐,这简直就是她艾弗利的梦想。可惜,她没有钱,也没有权利这样做,就无端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卒子,披着鲜艳的光环心中却苦涩无比。若是有一天她可以无畏且强大,她定会像伊莱一样,拿着一本诗集,心里装着古怪的偏执的梦,漂泊四方…… 荒原尽头的灌木,一走进去又看得见参天树林。可是,上一次还是郁郁葱葱的常绿阔叶林,今天再看居然就成了漂亮的银杏林,金色的光斑比上次更加斑驳美丽。艾弗利忍不住“哇哦”地感叹一声,精灵轻声骄傲地笑起来。 这次他们没有去找那门,而是向左拐拐进林子里面,踩着落下来的银杏叶就像踏着金色苹果汁的海洋激起涟漪,一直往前,拨开挡住道路的细枝。最后,他们看见开阔地带,那里有一座小小的房子。 待他们走进,艾弗利才发现那房子分明就是一个可爱的糖果屋,巧克力的房梁,曲奇的墙壁,太妃糖的窗户,雪糕的烟囱。要是弗洛仑丝来了这里,艾弗利想,她一定非常喜欢。 房子旁边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外套,大礼帽把头发和脸遮起来,戴着一副酷酷的墨镜,嘴角弯起形成一个迷人的笑容。他看见他们走来,立刻兴奋的伸手打招呼,嘴巴咧开笑得亲切:“嘿,朋友们!” 艾弗利看见他那怪模怪样的打扮,一下子好想笑,可是又强迫着自己把那笑声憋了回去:科林的老朋友啊,第一次见面就笑话人家也太失礼了吧? “伊莱,这次又是什么?”科林围着他绕了一圈儿,打量他衣服华丽的下摆和那根长得像糖果棒的手杖。 “巧克力师威利·旺卡。”伊莱薄薄的嘴唇挑着言出艾弗利三人没听说过的名字,手杖一挥,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糖果屋的门应声而开。 进了屋子,伊莱关上门。艾弗利环视一圈儿,有点震惊到了。这是一个通透的花房,从里面看外面竟然是透明的。阳光从天花板直射下来,金灿灿的映在白色圆桌上。所有的花朵都已经枯萎,腐朽的棕色爬上了曾经多彩的稚嫩花瓣,有的花瓣已经开始凋零,一地残破的碎片等待着经过岁月的洗礼化作尘沙。 这就是为什么这看起来古怪有趣的家伙能写出来那么诡异的诗,艾弗利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伊莱脱下他的红外套。他外套里面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分明是高贵典雅的样子,一点儿看不出之前的不正经。 “坐吧?我这里有茶。”伊莱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白瓷制的茶壶和四个瓷杯,还有一叠撒了很多砂糖的小曲奇。他不知为什么还戴着那副墨镜,礼帽的帽檐压得那样低,完全看不见脸。 艾弗利拿起茶杯细细泯着。香气氤氲。茶中满溢着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那气息飘散在空中似有景象生成,让她再一次联想到了那天在山茶酒吧和莉娅一起喝过的神酒。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伊莱,是个游吟诗人,没事儿闲的就喜欢到处跑,哪儿有趣就往哪儿跑。我最喜欢亲眼目睹故事发生的一瞬间,然后根据真实事件写诗。”伊莱的嘴巴一张一合。他的嘴巴可真好看,嘴唇很薄,向上扬起半是嘲讽半是懒散的弧度。 “我是艾弗利,从城堡过来。我想要您这样的自由,可以漫无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目前大概实现不了。”艾弗利说,语气里平淡中带着一点自嘲。她看向弗洛里安。 “我是弗洛里安,是精灵,然后……”弗洛里安顿住了说不出来,卡了一阵,十分尴尬地接上话头,“是艾弗利和科林的朋友。” 毕竟,是祈光上神使者的这件事,不能随便与人讲。弗洛里安微微低下头,眼角微微泛红。他不想提到以前的事,因为只要提到,他势必要去回想之前的日子,那时,他—— “科林的朋友们,就是我的朋友们。”伊莱轻快地说着,不去追问,对弗洛里安挤挤眼睛让他不要介意,把话题引到自己这边儿来,“嘛,说来你们不知道,当时我认识科林的时候,这家伙还是个可爱的小朋友,又黏人又漂亮。可是啊,他那时候有个有趣的习惯,每天睡觉总得抱点儿什么,所以——” “伊莱。”科林无奈地笑,脸红了一大片。艾弗利和弗洛里安笑作一团。之前莫名尴尬的气氛消解了,伊莱啜了一口茶,拿出一个厚厚的地图形状的册子,正要兴致勃勃地打开。可是科林突然正色侧耳倾听,四周明明是一片寂静。 “怎么了?”伊莱问。科林闭上眼不说话,过一会儿那双湖蓝色眼睛睁开,睫毛轻轻颤动好像蝴蝶的翅膀。他说: “上神向我传话,说有急事……我得先走一步。没问题吧,伊莱?” 伊莱比了个“ok”的手势笑道:“放心啦小家伙,我会好好招待你的两位小朋友的。”他挤了挤眼睛,虽说隔着墨镜只能看见挑起又落下的眉毛。这真是个古怪的人,可是很有趣,艾弗利这样想道,与城堡里高高在上不敢言语的人们比起来,他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0 的灵魂里是荒原、银杏、糖果和故事,一切美好的野性的东西。他能看见女巫的诅咒,能拿起巧克力师的手杖,能创作诗篇、咏唱故事。他看见别人无法企及的无边的美的海洋。 科林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就凭空不见了。弗洛里安看着他这样消失,温和的湖绿色眼眸中闪现光芒,怀恋又苦涩。 “呀呀呀,游戏还没开始,这就走了一个人。嘛,不过三个人也能玩儿。”伊莱一摊手,无可奈何地狡猾地笑笑。他摊开的手温润如玉。 “游戏?什么游戏?”艾弗利和弗洛里安异口同声地问。 第30章 第三十章 拯救紫罗兰 “呀呀呀,游戏还没开始,这就走了一个人。嘛,不过三个人也能玩儿。”伊莱一摊手,无可奈何地狡猾地笑笑。他摊开的手温润如玉。 “游戏?什么游戏?”艾弗利和弗洛里安异口同声地问。 “名字就叫——”伊莱跟科林一样,拖长了声音卖关子,如愿以偿地看见两个小朋友期待的模样,薄唇轻启,“拯救紫罗兰。” “拯救紫罗兰?那紫罗兰呢?”艾弗利轻笑着问,随后便看见伊莱右手微动,掌心一翻,须臾之间便是一朵盛开的紫罗兰。这可是这间花房里,唯一活着的花儿啊。艾弗利细细地瞧那柔和的紫色,看见那里面除了紫罗兰特有的妖媚,还有着一种特殊的倔强神情,使它尽情展露出每一片花瓣,傲视枯萎的残破碎片,也傲视它的创造者伊莱。 “这紫罗兰需要拯救?我看它好好的。”弗洛里安插嘴道。 “哎,小朋友,急什么!现在不需要。”伊莱夸张地挥挥袖子,薄唇上扬的幅度又加大了几分。有些小家伙呀,可真是不知道等待。想到这里,他嘴角一滞,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 某人已经在大迷宫里睡了三千多年,没有人比弗洛里安懂得等待。 将紫罗兰插在不知何时出现的玻璃瓶里,伊莱哼哼两声,脸上笑意嫣然地展开之前压在花下的地图一样的东西,摊开来一看,立体的景象竟然从那张薄薄的牛皮纸上映射出来,在半空中浮着,一开始只是一片烟雾,艾弗利看不清。 “现在,我们来说说规则。”伊莱一摊手,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翘起二郎腿,“本来想要分成两个两人的小组来对决,结果科林跑了。真是个见神忘友的家伙。好啦,现在只有你们两个对我一个了,这样可好?” “好。”两人点点头。虽然是以二对一,可了解游戏的伊莱不是好对付的,何况他看起来不是个法师就是个精灵。 “先问一句啊,若是你们赢了,想要求什么呢?只要是我能给的。”伊莱颇有几分吊儿郎当地问道,那一脸的轻松给人一种极不靠谱的感觉,让艾弗利不由得猜疑他话里有话。 “我也想问问,若是我们输了,您问我们要什么?”艾弗利说。 “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奇怪的东西,也必须靠这些传说和诡谈写诗。”伊莱不疾不徐地说,“听说洛斯提有一物,名为弗尔特纳?” “您要弗尔特纳?”艾弗利问,吃了一惊。这伊莱是怎样知道的?明明她守口如瓶,连科林都不知。 “不不,想到哪儿去了?”伊莱一副被误会了感情受伤的样子,苦笑着说,“你们看,我是个游吟诗人,走过的地方多,所以什么都知道一点儿。我要弗尔特纳何用?不过是要写诗罢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若是我赢了,可否借弗尔特纳来看看?你把剑带来,我当面看看,就收集收集素材,然后立刻物归原主,怎么样?只是得特别麻烦你们:我听说它不在洛斯提皇城中,很可能漂泊到了邻镇,要寻到实属不易。” 艾弗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人她第一次见,一见面就开口要看这么神秘的弗尔特纳,不知道有什么背景和居心。可是,撇开他是科林的至交不谈,他说的话句句在理。游吟诗人要一个有故事的物件作为素材有何不妥?何况这件东西如今就在她二姐阿格尼斯·洛斯提手中,短暂地借用一下难度也不大。 “好。我答应你。”艾弗利说。 伊莱笑了,不是那种勾起嘴角的轻浮的笑,而是极轻微的一不小心就会忽视的浅笑,带着一种察觉不出的暖,让艾弗利心里一热,似曾相识。伊莱说: “那么,你们想要求我什么呢?” 艾弗利和弗洛里安对视一眼,心里没什么底。伊莱虽然说了,只要是他能给的,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他能给什么。 “我们可以要求什么呢?”弗洛里安问。 伊莱微微一笑,显然是为这个问题做好了准备。他不知从哪里抓出一块天蓝色宝石的碎片来,那碎片盈盈地闪着光。 “你们可知这既定世界之前的模样?”伊莱问。 艾弗利摇摇头。弗洛里安不摇头也不点头。 “现在的这个时代啊,据我所知,叫做后生代。之前的那个时代,叫做创世代。命名方法很简单。既定世界为后生代,不定世界为创世代。”伊莱缓缓道来,他所说的话题对艾弗利是全然陌生的,让后者禁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存心想耍她。可是弗洛里安的表情却是异常的肃穆,而那伊莱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本正经到让她不适应。 “不定世界?”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小姑娘,听好了,在这个既定世界之前,我们的两位上神还创造过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名为不定世界。”伊莱神秘地笑笑,和缓地说。艾弗利看见弗洛里安的神情不明,似是轻提起嘴角了然地笑,又似是心中苦涩凄然地笑。 “具体如何我是不知道了,但我听人讲过,大概是毁了。”伊莱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便想向后仰在椅子上休息。 “毁了?什么叫毁了?”艾弗利问。 “字面意思。”伊莱叹口气,摊开双手,“我只是听人讲过,不知不定世界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一点。在那个世界里两位上神相争,不定世界完完全全被划分成了两个阵营。人类的孩子成为了英雄,而弗尔特纳就是创世代流传下来的宝物。” “什么意思?” “英雄有两个,宝物有两件:弗尔特纳和艾思泊。弗尔特纳在洛斯提,而这艾思泊嘛——”他举起手中的碎片。 “这就是艾思泊?”艾弗利凑近了看那宝石,它温婉又温暖,盈盈的蓝色光芒好像没有云朵的天空。 “——的碎片。”伊莱接口道,“在最后毁天动地的一战中,艾思泊碎成了十二片,每一片都承载着一段创世代英雄的记忆。我已经看过了,诗也写成了,留着它无用。若是你们赢了,它就是你们的了,让你们也看一看。这是创世记忆的第一篇。后面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1 的我寻不到。” “这样可好?你们胜,艾思泊的第一块碎片归你们所有。我胜,我只借弗尔特纳来看。”伊莱挤挤眼睛。 艾弗利和弗洛里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赞同之色,于是他们说好。 艾弗利心中渐渐清明。她一直深陷其中却寻不到踪迹的谜团,如今终于有了第一个线索。弗尔特纳和艾思泊的秘密,她需要了解。 “那,我们就开始吧。”伊莱白皙修长的右手抚过紫罗兰桀骜不驯的花瓣,“来玩这个游戏——拯救紫罗兰。” “游戏规则啊,就是讲一个故事。我们所讲的每一个字,都会映在这个棋盘上。”指了指那张薄薄的牛皮纸,“故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合乎情理。如果结局是欢喜的,算你们胜。如果结局是悲哀的,我就赢了。” “什么叫合乎情理?”弗洛里安问。 “不偏离正常的轨迹,即为合乎情理。”伊莱笑道,“好啦好啦,事情讲得够清楚了,我们开始吧?一个回合,每组只有两个句子。小姑娘和小精灵,你们可以开个头儿。” 开个头?怎么开这个头?艾弗利·安可沉默不语。她曾以为自己有许许多多故事,见过与洛斯提那监牢一样的城堡不同的景物,以为自己的灵魂是充实而独特的。可是,面对这样一张空无一物的牛皮纸,她的脑海就像这张白纸一样放空了。从哪里讲起呢?讲什么呢?有什么故事值得讲呢?她不知道。 弗洛里安也不说话。他有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精灵爱上了神明的故事。可是那故事中的阴暗丑陋崩坏与背叛,叫他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他看向艾弗利,告诉她,她可以开始讲。 “请您先开始吧。”艾弗利对伊莱说。 伊莱见怪不怪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这个故事来。他的声音柔和又悠扬,带着一股子慵懒,沙哑的嗓让艾弗利想到自己那个不正经的姑丈文森特·格兰伍德。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名叫伊丝黛拉。她和爱她的哥哥生活在一起。”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伊丝黛拉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名叫伊丝黛拉。她和爱她的哥哥生活在一起。” 话音刚落,牛皮纸上的影像里就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旁边是金色短发的少年哥哥。小姑娘头抵着哥哥的肩膀读故事书,这场景看来好不温馨。艾弗利便顺口说道: “她的哥哥喜爱她,喜欢到天下所有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费尽心力拿到。” 弗洛里安似乎是突然有了灵感,看着那本童话书借题发挥:“哥哥最喜欢给伊丝黛拉念公主王子的故事,是希望伊丝黛拉可以像一位公主一样幸福。” 影像里,小姑娘笑得甜蜜。影像外,艾弗利笑得欣慰。那株紫罗兰静静立于一旁,颜色似是更鲜艳了些。这样美好的开始,怎么会有悲哀的结局嘛?艾弗利打着如意算盘,觉得自己有七成胜算。 可是,姜还是老的辣。伊莱笑容幽幽接口说道:“就是因为哥哥的溺爱和故事书的影响,伊丝黛拉向往宫廷贵族生活,穷奢极欲。本来,没有别的家人的相依为命的两人就没有什么家财来挥霍。” 女孩和少年身边出现了第二层影像,是他们破败的家具和寒酸的饭菜。少年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眼窝深陷,而那女孩子却手捧着一份不知从哪里拣来的脏兮兮的册子对着上面的洋装唏嘘不已。 更可怕的是,那株完好无损的紫罗兰的花瓣边缘竟漫上了一层灰败的色彩,使那柔韧的花瓣渐渐瘫软下来。这就是为什么,这看似和紫罗兰无关的游戏名为“拯救紫罗兰”。若是伊莱赢了,紫罗兰就会像花房里其它的花儿一样凋零枯萎,而只有光明的故事才能让它起死回生。 艾弗利瞪了伊莱一眼。好端端的故事被他两句话搅成这个样子,他也真有本事。伊莱一脸的满不在乎、甚至还有点趣味盎然地等她接他的话。他耸耸肩。 “没有钱,就去挣钱——哥哥如愿以偿找到了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让伊丝黛拉买到了心心念念的礼裙。” 弗洛里安继续说:“伊丝黛拉如愿以偿去参加了小姐们的聚会,对服装的痴迷渐渐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美好爱情的渴望。” 在鸟语花香的花园里,伊丝黛拉穿着杏色的蓬松的裙子,一面与同龄小姐谈笑,一面喝着飘香的红茶。 紫罗兰灰褐色的边缘在复苏,可是力量太弱,只消除了部分暗影,还有花瓣外沿的一大部分并无回转之意。 伊莱只是笑。 他说:“的确,伊丝黛拉渴望爱情,可她渴望的只是童话故事里王子的爱情。她那溺爱她至极的哥哥,因为工作太过苛刻而身心俱疲。” 场景切换到家里,仍旧是小小的房间、破旧的碗筷、无味的饭菜,可洋装和珠宝却零星堆叠在那里分外抢眼。伊丝黛拉不再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十二三岁了,眉眼灵动十分美丽,可举手投足间抹不掉那东施效颦的做作。她已是青年的哥哥,虽说年纪得有十六左右了,因为营养不良,长相却还是小孩子,只比伊丝黛拉高一点。 紫罗兰的枯萎颜色有扩展了,现在竟占据了整朵花的三分之一。艾弗利看着那女孩的哥哥心疼不已,一心急,就强词夺理地说道: “可是那没有什么,她的哥哥在她的要求下应征了薪酬待遇极好的助手,今后不用再受罪。”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助手这种工作,哪有薪酬待遇极好的?通常情况下都是一个个铁石心肠的老板催促满脸倦容的学徒。 弗洛里安就像没注意到一样继续说:“他们的家被翻修一新,伊丝黛拉借着哥哥赚来的大笔金银进入了上流交际圈,可以准备实现她成为王妃的梦想了。” 两人一脸紧张地瞧着影像,生怕自己搅乱了规则,可是影像却如他们所说好好运作着。女孩住进了大别墅,夜夜笙歌,贵族少爷们争相向她献好,她的哥哥也穿上了得体美丽的衣裳,个子长得高挑,艾弗利不禁感到那么一点熟悉,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伊丝黛拉笑得欢喜,哥哥就也笑得温柔。 可是,尽管如此,紫罗兰花瓣上的灰褐色也只是减少了浅浅一环。为什么呢?难道现在的局势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它没有完好如初呢?艾弗利想不明白。 伊莱点点头,就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半闭着眼睛随口说道: “可是,伊丝黛拉却出于本心爱上了贵族凯尔。他们□□,金钱又富足,实在是不能再快乐了。” 长成大姑娘的金发女孩和褐发青年在舞池中相拥而舞。金发与褐发交织,手指与手指交握。艾弗利奇怪的看了伊莱一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2 眼:他怎么良心发现了?这样好的发展啊,她正好可以顺着把故事了结。 弗洛里安扯扯她的袖子,指指那朵紫罗兰。 花朵还有四分之一是棕色的。 艾弗利露出了微笑。 “于是,伊丝黛拉与凯尔订婚。” “她的哥哥事业蒸蒸日上,被交与一项重要的任务。”弗洛里安补充道。 两人欢喜又期待地盯着花儿猛瞧,可是那暗影只是缩小了一部分,边缘仍是无法消除的棕灰色痕迹。艾弗利只好叹一口气,等伊莱继续。 “可是,她哥哥把那项任务搞砸了。他被解雇,一贫如洗,凯尔的父亲单方面撕毁了两人的婚约。” 他这句话一出来,那花儿上的深色顿时将一半面积铺满,就好像蔓延的无边的烟雾,诡异又迅速,迅速到让艾弗利感到一瞬间的震惊和窒息。 伊丝黛拉整天的哭,在那小小的破房子里没完没了地看凯尔过去的来信。她的哥哥似是没有办法挣来之前的钱,一天天形容枯槁,必须得倒卖伊丝黛拉华贵的衣裳。 “可是——可是她哥哥又找到另一份薪水高的工作……”艾弗利几乎是大喊出来,一边的弗洛里安也坐不住了,急匆匆地说道: “凯尔的父亲在凯尔的说服下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伊莱吹声口哨,勾起一抹笑容看那朵花。艾弗利和弗洛里安心里觉得忐忑,两人凑在一起紧张兮兮地看那朵花。 没有任何变化。破旧的小家没有任何变化。伊丝黛拉的眼泪没有任何变化。凯尔的来信没有任何变化。画面就像定格了一样,女孩还是哭,男孩还是日渐憔悴,这就好像是一个越来越衰弱的死循环,挤压着层层叠叠的为生计所迫的压抑的不甘的力量,要大吼、要痛苦、要长啸,却被所在日复一日的循环当中不得逃脱。 艾弗利看着那以泪洗面的女孩,突然心里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怒火,直冲着伊丝黛拉、冲着这该死的故事,冲着伊莱、冲着自己。她在那女孩子身上看不见任何所谓柔弱的美丽。她看见的只是一个寄生虫软弱的丑陋。哭、哭、哭,她就知道哭,却让别人去承担所有事。 她讨厌这故事。为什么事事都不往好处发展?为什么刚有好转就要搞砸?为什么哀号着世事的艰难、盯着破败的未来,而不愿意去用双手打碎它、创造不被束缚的真正的未来? 她讨厌伊莱。是他让游戏变成这样子。是他让别人的痛苦——虽说是影像中人物的痛苦——变成自己的娱乐。看呐,他仍悠悠闲闲瞧着自己的指甲,拿起一块曲奇。 她讨厌她自己。她讨厌她自己给那个贪得无厌的女孩创造一个又一个机会。她甚至觉得伊丝黛拉不配得到一个好结局。 紫罗兰的花瓣就要垂下了。 艾弗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伊莱随便顺口一说都能产生那么大的影响,而他们俩想到的转折却不行?为什么他伊莱无论说什么,那紫罗兰都能发生剧烈的变化,可他们俩的话只能让那暗影动摇一点点? “为什么?”艾弗利·安可问。 那将脸掩在礼帽的阴影里的青年嘴角渐渐拉平,不见一丁点笑意。他半晌不说话,正正经经地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前倾坐直了身子。他一严肃起来,艾弗利竟感到扑面而来的压倒性的威压。 “因为——”伊莱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不、符、合、常、理。” 这不符合常理。的确,这含义不言自明,艾弗利也不用他再解释什么。凯尔的父辈,出于贵族的荣耀和利益的考量,怎么会允许他迎娶一个寒门女子?如果没有出现重大转机,伊丝黛拉的哥哥怎么可能一下子升官发财?事情为什么不会走上既定的轨迹?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她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明朗。伊莱布了一个局,将他们俩圈在里面。是她艾弗利自己讲的,只要是伊丝黛拉想要的东西,哥哥都会拿到。是他弗洛里安自己讲的,哥哥给伊丝黛拉念公主王子的童话故事。这也就难怪伊莱会推导出伊丝黛拉的荒淫无度和哥哥的日渐憔悴。 从这基础奠定之后,就注定了没有幸福的结局。 他们已经输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胜负无定论 他们已经输了。 艾弗利不语。她等着伊莱道出最后的结局。 伊莱将帽檐轻轻往上扬一扬。 “不甘于日复一日的贫寒,伊丝黛拉选择了死亡。她去女巫的住所要了一捧地狱烈火,想将自己燃尽。” 话音刚落,半黑的紫罗兰一点一点被阴影覆盖,整个枯萎下来,焦黑的颜色甚至伴着余烬的气味,在小屋里弥散开来使艾弗利一阵心悸。 影像不再听从指挥,而是自己运作了起来,愈来愈快、直至终结。 手捧烈火的女孩子青春不再——那容颜早已给了那女巫,作为交换火焰的代价。她目光灼灼。第一捧火予那墙上用简易挂钩挂好的洋装。粉的白的蓝的,缎带帽子项链,全都拢在火焰里。第二捧火予那情人的信件,本已折皱的纸张颤抖着留下黑色的焦灼的泪。第三捧火予自己。伊丝黛拉闭上了眼。 然而,她的哥哥猛地推开了房门,与她争执不下。他去拉她的手,她对他又踢又打。烈火不知怎的与一种余烬中的力量相撞,竟被偏离了方向往天上飞去。霎时间天色大亮,再也看不见月亮。 伊丝黛拉还是死了。只不过,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气死的。因为天上异象,那几天有关世界末日的传言满天飞。草木枯萎,所有生灵一起被大太阳炙烤了一个星期。凯尔一家为了躲避灾害逃去了邻国。 七天之后,月亮照常升起。 这就是结局了? 艾弗利·安可长叹了一口气。她抬头看伊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好,我知道了。弗尔特纳我们会拿来的。” 紫罗兰已经焦黑一片,还隐约发着糊味儿,完全看不出之前是朵花。 可是伊莱没有笑。他一本正经地慢慢说道:“真是让我意外。科林口中的最厉害的姑娘,艾弗利·安可小姐,竟是这么容易认输的。” “那你要我如何?”艾弗利一摊手,无奈道,“花死了,人死了,玩儿完了。你赢了,你还要奚落我。” “不。”伊莱摇摇头,“死亡不是终结。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结。故事还在继续。” 故事还在继续。 在伊莱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生命中,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与那人的不同。那人心思太过直接实际,却不知事情并非表象。他伊莱,就从来不信邪。若有人让他想生死相随,那么无论是死亡、正义还是秩序,都无法将他们分隔。 他不知道,艾弗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3 利·安可是否也这样想。如果是的话……他勾唇一笑。 艾弗利缓缓地眨眨眼。她要继续讲了,这个支离破碎的故事。 “故事落下帷幕,可伊丝黛拉仍然被人们所怀恋着。这个姑娘,奢华、愚蠢又固执,可这并不影响她使她的兄长和恋人痛不欲生。她的哥哥是明白的,以爱为名的宠溺是怎样一点一点转化成恨与感伤。凯尔是明白的,他举家迁去邻国是为了逃避谁。这是一个从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好结局的故事,可是到了结尾,当伊丝黛拉烧毁那衣裙信件的时候,她是不是自由的,没有人知道。” 她说的太多了,打破了规则。伊莱没有打断。 影像没有动。可紫罗兰却开了。 一点一点地,鲜艳的梦幻的紫色从枯萎的花芯散开,扩展开来,几乎散发出梦中的迷人光芒,好像垂死复生的蝴蝶。这层亮丽的颜色蔓延着,直到占据了花朵的一半。外层的枯萎的一圈没有恢复,可花儿好像在笑似的,由光和暗装点出别样的风情。 伊莱睁大了眼睛。 “平局。”他说。 为什么?艾弗利·安可想问,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从全盘皆输变成了平局?伊丝黛拉没有再活过来。她的亲人们继续在尘世中受苦。她没能让伊丝黛拉的哥哥找到薪水更高的工作,也没能让凯尔为她哀悼。她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她承认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承认了这桩悲剧发生的必然性,随后竟找到了一点点希望。 所以啊,伊莱懒懒的想,艾思泊理应属于这个姑娘。艾思泊,espoir,就好像,她能够带来希望。尽管这希望在那人眼中是微不足道的,尽管这希望在人前是被他伊莱自己耻笑的。可是,伊莱不得不承认,在他慵懒风流、嬉笑怒骂的外表下,他怀有一点点希望,非常微弱、不能言说。这希望是渴望反抗的力量,借由艾弗利·安可成为现实。 他在试探她有没有资格。现在看来是有了。 伊莱一把扯下自己的礼帽和墨镜。艾弗利抽了一口气。 她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她以为科林的样貌已经是最美的了,可和伊莱比起来,实在差的太远。银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垂在袍子上好像一层淡淡的纱衣,聚集日月之光。那双眼睛竟是金色的,比阳光还要明亮,却没有阳光万分之一的灼热刺人。就好像是月亮和星星的金色光芒汇在一起成了河流荡漾起来水波流连,如此明亮却如此清冷,好像能看透世间的一切,又不在意世间的一切。 “姑娘,我的长相,你是见过的了。世界上可没几个人有这种待遇……这可是特别的赠礼哟。”伊莱眯起眼笑,眼眸中波光流转,艾弗利顿时觉得被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依照约定,艾思泊归你。” 他白皙修长的手捧出那块莹莹闪着光的宝石碎片。艾弗利小心翼翼地接过,细心地没有触碰他的手。这样美的人,这样完美的人,碰一下都好像亵渎。 谈笑之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是精灵。科林倚在门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看见伊莱把门打开,湖绿色眼睛对上浅金色眼睛,吓得倒退几步。 伊莱抿唇笑。他的小科林真可爱,不管看见他几次,都是这个反应。 “怎样?”伊莱让他进屋,漫不经心地问。 科林镇定下来,说道:“大迷宫……城堡里的大迷宫吞了一个人,据说是潘来的重要的人。”他看了看艾弗利和弗洛里安,补充道: “咱们恐怕得走了!” 伊莱叹一声,嘴里讲着“好吧,好吧”,然后去为他们开门。他站在门边。科林走出去,弗洛里安道谢、走出去。艾弗利最后经过那里。她说: “谢谢您的茶和游戏,还有艾思泊。弗尔特纳我在一周之内会找到,到时候我会再拜访的!” 伊莱点点头,开心的挤挤眼睛:“不急。” 艾弗利正想走出门去,伊莱却扶住了门框,银色的长发倾了她一身,清清凉凉很柔软。伊莱靠近她耳边低语,声音就好像夏天傍晚摇摆的风铃一样清澈动人。 “小姑娘,给你艾思泊是有原因的。至于这个原因,我们以后再讲。” 艾弗利惊讶的想回头看他,可他却自己退开一步,有礼又懒散地站在那里,好像刚才的靠近和耳语都不过是她的想象。他向她道别。 ***** 他们原路返回。时间已经不早了,过了正午,还有不到六个小时就是晚会开始的时间。他们走的匆忙,科林蹙着眉。 “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往那迷宫里瞎跑。”艾弗利抱怨道。她其实很想在伊莱那里多呆一会儿,就算只是看这那人惊天动地的美貌,也觉得说不出的开心。 “我们得把他弄出来。”科林低低的应了一声,“可是,需要等到午夜十二点。不是晚上,那个迷宫是进不去的。只希望他进迷宫的时候带了干粮,我可不想等赶到的时候看见他已经死了。” 从昨天晚上十二点一直撑到今天晚上十二点,也怪不容易的。 科林在城堡门口和艾弗利道别,打了个响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艾弗利看着他消失掉,扁扁嘴。弗洛里安缩小了钻进她的口袋。 她一路沿着走廊回屋,没有人管她刚才去了哪里。就连那个一贯细心的辛西娅也只是神情恍惚地点点头。 艾弗利打开屋门,正想躺在床上睡个午觉,却看见桌上放了一张笔迹潦草的字条。她觉得新奇,就拿起来看。 说不定是那个姑娘爱上她了,写的表白信呢。 “当心当心,晚上舞会有大阴谋!看好那把剑,不然出事儿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字迹是如此张狂凌乱,大小不一,好像鬼画符,让艾弗利皱起眉。语气是这样不客气,让她稍稍动了怒气。这是警告人的方式吗?还有落款应该写姓名的地方,居然只胡乱填了一个“蔷薇大侠”,还用箭头在旁边小小的标了“好人”二字。艾弗利哭笑不得。 喂喂,说自己是好人就真是好人了?感情坏人还会把坏人二字往脸上贴? 不过……艾弗利细细想来,还是提高了警惕。弗尔特纳……她要看好弗尔特纳。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有事情要发生 收到了“蔷薇大侠”的来信,艾弗利认为,今天一定有事情发生。她在头脑里试图理清思路,看看到底是什么事会把弗尔特纳和科林所说的迷宫吞人事件结合起来,可是她什么也猜不到。她一面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一面躺在床上细细嗅一朵科林的纸玫瑰,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她醒来时,距离舞会开始只有短短两小时。她想起自己对舞会的着装要求还一无所知,就立刻跳起来往她们姐妹五个专属的小茶会厅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4 跑。等她跑到了,只听见木门对面传来一阵喧哗: “呐呐,安姐姐,弗洛戴哪条项链好看呢?这条蓝宝石的还是这条黄水晶的?” “弗洛戴哪条都好看,不过既然你问了我的意见,我觉得黄水晶更配你。” “可是蓝宝石更通透呀。”辛西娅迷迷糊糊地插嘴道,“你不觉得么,弗洛,就像天空或是大海。” 她说着,敏锐的目光看向半开的大门,向从门缝里窥视的艾弗利眨眨眼:“呀,我们的帆船来了。” “呵呵。”艾弗利被发现了,连忙打着哈哈走进来,看见姐妹四个的打扮,在一瞬间被惊得目瞪口呆。这四个人她天天见、天天见,她早就对她们的美貌免疫。别人看来是花容月貌,她却只道稀松平常。可是今天,她还是被惊艳了一把,又是惊喜又是惊吓。 安洁拉还是一身雪白,可是与平日不同的是她长裙的繁复。虽然只是无暇的白色,她穿起来却没有单调的感觉。这种最圣洁的颜色被一层一层堆叠起来,好像薄薄的甜美的奶油。天鹅的翎羽勾画出精细的镂空和蕾丝,垂至地面,向她的身后延伸开来,铺展出一片渺渺雪原。 阿格尼斯破例的穿了裙子,却还是英气逼人。她一身黑色,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头顶王冠是细细的银质丝线于发间若隐若现。她铅灰色的眼底带有浅浅的笑意,就好像那天的误会彻底的消融了,笑得明媚,让艾弗利在那一瞬间看呆了。 辛西娅仍然穿着浅蓝色的裙子,没穿裙撑,戴着白色的柔和的手套,静静立于一旁,谁也不打扰,也没人能打扰她。她像一幅美丽的脱俗的画,自成一体,与世界的烦扰脱节。 弗洛仑丝期待着晚上的舞会,开心得蹦蹦跳跳。她穿着鹅黄色的亮闪闪的纱裙,绕着三个姐姐转来转去,露出她香槟色的鞋子来。偶尔,她拿起一本童话书想要翻看,却心烦气躁看不下去,只得用大拇指夹在那一页上,明朗的笑着抬起她天空蓝色的眼睛。 艾弗利看看她们四个,再低头看看自己再普通不过的绿色短裙,哑然失笑,打了个招呼就冲回自己屋里去。 哼哼,她们几个都一个个美得不像话,她艾弗利也不会输的! 她推开自己的屋门,急匆匆地。她听见一声低低的惊叫,立刻把门又关上了。 “弗洛里安……你在干什么?” “换衣服呀。”闷闷的声音,在为自己差点被看光忿忿不平。 过了半晌,门又打开了,一个白衣少年笑意盈盈站在门口,伸手拉了她进去。少年湖蓝色的眼眸明亮,宛若显出了倒映在水波中的星子。他苹果红色的软发梳理得柔顺,在一身白衣的衬托下温暖柔和。他的白色正装边缘是苹果红色的花饰,图案简单大方,像舒展的藤蔓。 “诶……你也要去舞会?你不担心……” 像是和艾弗利心意相通一样,红发少年微微一笑:“不会被认出来的啦!这是假面舞会,门口有人发放面具的。到时候拜托你帮我也领一个。” “那这身衣服……” “哈哈。”弗洛里安笑得开心,“这是科林送来的。他说他需要调查大迷宫的事,只能今晚舞会之后和我们汇合。这件衣服就是他不能来和我们跳舞的补偿。看,你也有一身。” 他指了指她书桌上的木盒子。 哎?她也有?艾弗利眨眨眼,伸手去拿那个小盒子。那盒子只有巴掌大,能装得下衣服么? 她没想到,科林送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她的手一碰到那盒子,盒子就一个劲儿地膨胀变大,最后竟成了一口小箱子。她把箱子打开,看见三条长裙,每一条都美丽绝伦。一条浅金色的镶着点点光斑,一条深棕色的古朴素雅,一条墨绿色的简单大方又不失活泼灵动。她拿起那条墨绿色的裙子。 这条裙子,在她以前看来,就是那种阻碍行动、抑制呼吸的鸟笼一样的裙撑的外皮。可是科林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让她觉得这裙子相当好看。它没有繁复的花纹和镂空,没有亮晶晶的粉尘和水晶,就是纯粹的简洁的布艺礼裙,让艾弗利一见倾心。肩膀处不同于常见女装的圆滑,轻轻垫起一点,显得竟有几分帅气。 艾弗利换上这条裙子,满意的照了又照。 弗洛里安留在屋里吃苹果,艾弗利就去参加舞会前皇室自己的晚宴。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看见隔壁的隔壁打开门悠闲地走出来的阿格尼斯。阿格尼斯看见艾弗利,把她拉到一边儿,悄悄把自己的黑裙子掀起了一个角儿,神秘一笑。她在裙子下面穿了长裤和皮靴。 哎,早知道有这招,她也试试。艾弗利笑笑,不过算了,现在阿格尼斯不跟她闹情绪,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跟她分享一个秘密。这就够了,不是么? “你今天真好看。”艾弗利·安可说。 铅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阿格尼斯点点头,脸上泛起一点红晕。她支支吾吾地说:“走……走吧?” 阿格尼斯向艾弗利伸出了手。艾弗利很自然的拉了。两个人这样相对无言地一路走到宴会厅。艾弗利心情轻松,嘴角一个劲儿的上扬。她竭力克制不让嘴角抽搐起来,或是因为太开心而大笑出来。 走进宴会厅,艾弗利明显感到气氛有些紧张。大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平日高高在上的陛下和王后,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他们在等,他们在希冀。等的是汉斯,希望的是他们完美无瑕的大女儿可以成功迷住那个王子,成为一个维系洛斯提百年和平的政治工具。 终于,那个姗姗来迟的家伙在克里斯托弗·安吉的陪同中大驾光临。他一出面,艾弗利就差点哈哈笑出来。她嘴角抽搐个不停,不由得再次伸手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这家伙看样子也紧张得很嘛,戴了一顶白色的假发,一身华服打理得没有一点褶皱,可是那配色……这到底是什么啊拜托?他是想为了安洁拉把所有颜色都穿在身上么?白色的假发,浅蓝的领子,深蓝条纹的衬衫,翠绿色的外套,明黄色的袖口,大红色的灯笼裤,亚麻色的长袜,和咖啡色的靴子。他右手还拈了一个插着白色羽毛的万圣节面具,是南瓜鲜艳的橘黄色。 艾弗利看见阿格尼斯憋笑的痛苦样子,看见克里斯托弗黑色的眼眸里掩藏不住的尴尬讥讽——他为了配合那个花孔雀上司,也戴了一个花里胡哨的面具,只看见红润的嘴唇和黑色通透的眼睛。 他们像平常一样吃着晚饭。艾弗利看到弗洛仑丝小姑娘一点都不吃,只是一个劲儿的扒拉盘子旁边冰蓝色的小花。其他人也都没好到哪去。辛西娅明显神游天外,目光涣散,鬼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安洁拉和汉斯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客套话,说来说去表达的意思都是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5 “我好期待这次的舞会呢”“哎呀我也一样”,听得艾弗利头疼。 可是就是这样无趣的客套话,真的让她艾弗利感到兴奋起来了。不知不觉间,盘子里的甜饼已经被她捣了个稀巴烂,她不想浪费食物,只得拿勺子把糊状物舀起来吃了。嗯,甜甜的味道不错。 这甜味和她的心情很像。她知道有事情要发生,知道弗尔特纳的情况危险,知道洛斯提迷宫里困住了一个人。可是现在,她心心念念都是跳舞、跳舞、跳舞。 她一边想这两个字,试图无声地念出来又不被别人发现。danbsp;dance,舌尖抵在上颚,然后开玩笑似的轻轻地、轻轻地降下来,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跳舞,跳舞。她一边默念着,时不时停下来喝一口果汁,一边不动声色地偷瞄阿格尼斯。 女孩子和女孩子没办法跳舞。女孩子和男装的女孩子可以跳舞。现在出路有两条,一是阿格尼斯把裙子脱掉,穿着她给她看过的男装和她跳舞,二是她艾弗利去换一身男装和阿格尼斯跳舞。 嘛,反正就是有办法。 沉浸在心里的想象和音乐声里的艾弗利自然没有看见,弗洛仑丝那亮起来的双眸。那小女孩拾起蓝色的花朵,轻轻捧到面前来嗅。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悄悄靠近的影子 晚宴终于是结束了。艾弗利跑到窗边看那贵族的马车一辆辆驶进皇宫的大门。她想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莉娅和科林。据科林说,莉娅在神酒节的晚上曾用他的南瓜变出一辆橘黄色的飞天马车,差点儿就飞过了月亮。 终究是没有。其他人都去舞厅等着了。已经迟到了的艾弗利慢慢从窗边走开,去二层敲自己的门。 “弗洛里安?弗洛里安?”她极小声地说。她的手上有两个刚要来的面具。 走廊上静悄悄的。人全都聚集在舞会大厅里。一绿一百两个影子溜下楼,蹭进人满为患的舞厅里。大厅顶上是一盏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将跳跃的光斑映射在光洁无暇的大理石地砖上。大厅很高,大概得有超过十米。墙上突出一个高台,通着一个金色小门。人们的目光灼灼的盯在那小门上。 人们,艾弗利从没参加过这么盛大的舞会,从没见过这么多盛装打扮的人。王公贵族们一个个戴着花纹精修细雕的面具,叫她看不出脸孔。可尽管是这样,那些华贵的礼服就能让她目不暇接地看啊看啊。贵族小姐们说着官腔的客套,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奶油布丁,互相询问裙子的来由。青年们则比划着从阿格尼斯那里拿来的假剑,明显是想玩儿,可碍于面子一丝不苟地刻意讨论起学术或时事问题,悄悄左右瞟着小姐们的反应。 那扇小门终于打开,大厅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艾弗利随着众人的视线向上张望,看见洛斯提的国王和汉斯两人站在那里。汉斯还是穿的像马戏团的小丑,脸上挂着孔雀的高傲神情,可没有人敢笑。 毕竟,敢笑话潘的王子,找死啊?一时开心的下场,不是被汉斯追罪,就是被国王定罪。 国王点点头表示默许,汉斯就上前两步,清清嗓子,开始发表感言: “洛斯提的国民们,” 此语一出,艾弗利看到,有些贵族的眉毛就扬了起来。她艾弗利习惯了隐姓埋名漂泊地方,自然觉得这个表述没有问题。可是这些人都是显赫名门,似乎是不愿意被简简单单地称作“国民”。汉斯没有发觉,继续说道: “洛斯提的臣民们,你们应当知道,我是潘王国的汉斯殿下。我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是为洛斯提雄伟美丽的盛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天为我举办舞会,我感到非常荣幸。那么现在,就让舞会开始,大家一起度过一个难忘的晚上吧!” 他点点头。舞厅西边角落里的乐团指挥扬起了手。华尔兹第一乐章。 后来,等到繁华散尽,艾弗利才发现汉斯说话的准头简直能当一级预言师,没有讽刺的意思。他说“度过一个难忘的晚上”,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开心的”“愉快的”这类用词。的确,这个晚上会是难忘的,但绝不是愉快的。 男士们开始寻找自己的舞伴。女士们一个个心怀芥蒂,很小声的斗嘴,都认为倾心的男士会选择自己。艾弗利看看阿格尼斯穿的裙子,再看看自己穿的裙子,叹了一口气不再抱希望,转而开始找熟人看他们的情况。啊,汉斯走向了安洁拉,让后者收到了一打敢怒不敢言的嫉妒眼光。不只是女士们在嫉妒。如果目光有实体的话,汉斯恐怕已经被众男爵和公爵的瞪视万箭穿心了。 尼尔·法尔纳在纠结。他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艾弗利一眼就认出他,因为只有这家伙会把衣服穿得中规中矩、掖得整整齐齐看上去不是一点儿不自然。拜托,这明明是化妆舞会,顾名思义,就是让你穿得有趣一点嘛!艾弗利在心里对公爵腹诽道,结果您到好,穿得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那身灰色的袍子正经得好像是要去和国王汇报工作。 戴着灰色面具的法尔纳公爵犹豫再三,还是颤颤巍巍地向阿格尼斯·洛斯提走去。他并不是想和这位殿下跳舞。他心里怀着的是英勇就义的责任感。他大义凛然地推动自己的脚步,是为了就自己那天晚上的慌乱举措向殿下道歉。这是他的失职。他的猜忌本身就是一种错。可是,直觉堪比艾弗利·安可的尼尔·法尔纳内心叫嚣着让他停下。他的脑中飞快的闪过一千零一种可能出现的奇怪的事情,速度快到让他难堪又不能停下。殿下那天晚上送他花、轻声呢喃、调暗光线的样子像幻灯片儿一样历历在目。当放映到阿格尼斯撩起裙子、露出大腿的那一张时,尼尔·法尔纳涨红了脸不动了。他深呼吸了三次,然后机械地转过身,仓皇逃窜。 代替他走向阿格尼斯的是克里斯托弗·安吉。艾弗利看见阿格尼斯把手交到克里斯托弗掌心,不知不觉间她艾弗利的指甲就抠进了自己手心。 “好痛。”她终于反应过来,摇摇头,哭笑不得。她那么期望和她跳舞,可她想知道,阿格尼斯·洛斯提在不在期待呢?阿格尼斯从没给她送过花,从没说过喜欢她,从没为她跑到潘王国的布鲁亚尔去寻找失窃的宝剑。一直以来,只有她艾弗利在主动拉近关系,只有她艾弗利在为她两人的关系披荆斩棘。细细一想,阿格尼斯·洛斯提从没证明过她们的关系。艾弗利甚至都不能保证她在乎。 “算啦算啦。”她嘟囔一句,转身往大门口走去。计较这些干嘛?她讨厌被绕在没完没了的猜忌里面。如果她想知道,一会儿直接去问好了。 人们相拥而舞。艾弗利走过无数飞扬的裙角。她走到门边,才发现那里蔫头耷脑站着那个红发少年。他戴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6 着白色的面具,一脸沮丧。 “怎么啦?”艾弗利问。 “你也瞧见了,我没有舞伴。”弗洛里安抬起头平静地说,“我没学过怎么处理这种……社交场合。” “这种东西还需要学么?”艾弗利惊讶道。 “你学过么?” “没有。” “你看。”弗洛里安一摊手,顺理成章且不知不觉地往艾弗利的伤口上撒盐,“这就是为什么你也没有舞伴,艾弗利。” 什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艾弗利苦笑着,恨不得过去把他那头精心打理的红发揉成一团。事实上,她也这么干了。她如愿以偿得到了少年的惊呼和抱怨。 “哎?你干什么?我怎么得罪你了?别——哎别揉啊……”还是那么无辜的眼神。艾弗利看得心一软。他难道真没想讽刺她? “抱歉。”她放下罪恶的爪子,狡黠一笑,“作为补偿,我当你的舞伴,怎么样?” “好啊。”弗洛里安说。 艾弗利和弗洛里安牵过了手,就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他的手揽在自己腰际。只是,弗洛里安的个子比她还矮半头,跳起舞来完全被艾弗利的步子带着走了。通常情况下,无论是步伐、节奏还是旋转的时机,都是由男士把握的。可是在他们这儿,艾弗利不得不把这部分责任揽到自己这里来。那个小少年明显是没怎么跳过舞,虽然动作标准——她怀疑他是啃过一遍教科书——可是僵硬得不行。她觉得有趣:还从来没有和她跳舞的男孩子这么紧张的。 不远的地方,克里斯托弗试图和阿格尼斯搭话。阿格尼斯虽然个子高挑、身材挺拔,可是站在高大的侍卫队长身边,竟然显得格外小鸟依人。克里斯托弗眯起黑色的眼眸,眼底漾起微微的笑意来,一瞬间迷了骑士公主的眼。 不同于艾弗利那一组的紧张僵硬,他们默契地相拥而舞,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乐声渐渐激昂逐渐地缩小了,恰好可以说些悄悄话。 “殿下的精湛武艺,在下久仰大名。”克里斯托弗搭话道。他等着她接下文。他知道她一定会接话的。 “是么?”阿格尼斯果不其然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声音里透着凉凉的苦涩,“可是您瞧,我是女人,这就是先天最大的缺憾。” “不,怎么会……”克里斯托弗故作惊讶道,“女人啊,在潘,是不会被军队和护卫队排除在外的。我前任上司的女儿就在军队里——我曾经在那里当过她的副官。” 他说到这里,把话头打住,微微一笑。那姑娘先是震惊,然后那表情慢慢变成急不可耐却有苦不能言,最后终究是无可奈何的苦笑。克里斯托弗玩味够了,幽幽地说道: “其实,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若是成了,您或许就能一跃成为洛斯提的军事主官,甚至可以超过尼尔·法尔纳。” “你讲!”阿格尼斯说。 第一支舞的音乐已经停了。可这两人还是拥在一起。艾弗利从旁边斜着眼看过来,视线微凉,最终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阿格尼斯几乎是把头贴在克里斯托弗的胸膛上。侍卫队长低下头对着她耳语,灼热的吐息游丝一般戏弄她的耳廓。 他对她说了句什么。阿格尼斯猛地抬起头,铅灰色双眸猛地缩紧,那眼睛里向洒落了万丈光芒,惊讶又喜悦。克里斯托弗勾起红润的薄唇,伸出带了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在阿格尼斯的心口轻轻一点,笑道: “为了这个重要的场合,我的殿下,请带您最美丽的佩剑来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夜话 “啊啊,真是的,气死我了!”艾弗利抓着自己的头发在舞厅外的清爽的夜色下发牢骚。夏末的天气本来就有一点凉,现在在她看来就是彻彻底底的透心凉,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洒到脚,让她忍不住想踢点什么东西,或是一拳打在旁边宫殿的石墙上。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嗯?”她自己发牢骚没法排忧解闷,就抓住一旁无辜的弗洛里安一通问,“克里斯托弗不是前两天刚来么。进展怎么会这么快的?我比他早到那么多天,明明是我先……” “艾弗利……先放开我行么?”弗洛里安被艾弗利抵在墙角,看着那家伙手足无措毛毛躁躁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可是现在这个姿势好难受,要是她不放开他,他就喘不上气啦。 “对不起。”艾弗利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欠妥,就放开弗洛里安,在墙根处坐下。对面高高的城墙遮挡住那无垠荒原,就好像乌云遮挡住她晴朗的天空。 “没什么。”弗洛里安摇摇头,示意她他不在意。上次读到有关感情的书是什么时候来着?那个孩子开玩笑似的给他普及过。嗯,让他想想……自由恋爱是建立在尊重彼此意愿的基础之上的,必须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是这个么?弗洛里安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不禁有点头疼。可他还是说道: “艾弗利,你想过阿格尼斯想要的是什么吗?她真的同意过你们两个的事么?还是说,她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你呢?” 不愧是弗洛里安。艾弗利一下子蔫儿了,头搭在膝盖上闷闷不乐。弗洛里安的言辞一如既往的犀利,带有一见血封喉的精准,可他无意伤害任何人。这一份单纯让她有火没处发,听了生气但也没辙。 “的确,她从没表过态。”艾弗利声音闷闷的,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抬起来揉一旁坐着的弗洛里安的鲜艳的头发,“其实,我是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一开始没有什么的,我只是觉得她是这鬼地方唯一敢于反抗权威的好人,还有点可怜她的遭遇,甚至还为自己的委曲求全愧疚。后来我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叹口气,把手从弗洛里安头上放下来,握在自己心口,像是要抓住什么。过了一阵又徒劳的放松下来,抚着心脏的位置。 “她不是什么正直善良的好人。可是我居然放心不下。怎么说呢……她笑起来很好看,你知道么,那时候她的眼睛会变浅,闪着最清明透亮的光芒。 “她男装的样子很可爱。我居然想要保护她,无论如何都想为她做事情,不明不白就喜欢上了。我想,喜欢就喜欢呗,结果越陷越深…… “实在是对不起,弗洛里安,我去布鲁亚尔的时候不该把你卷进去。这本来就是为了我自己的感情考虑的很自私的一趟远征。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把这件事了结。可是,可是回来的那一天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 “我想负起责任来,我以为她想要和我在一起。现在看来,也许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我感觉,可能……很可能……她是喜欢男孩子的。” 她抬起头。刚才一下子说了好多话,实在是不太适应。现在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7 ,所有杂七杂八的破事都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她感觉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结论一得出来,她轻飘飘地对弗洛里安笑了,祖母绿色的眼睛亮闪闪的。 “咱们去荒原上走走吧?晚上的景色会是什么样子呢?” 弗洛里安点点头。他们站起来——裙子和礼服已经染上了地上的灰尘。他们没在意。他们若无其事地走过城门,因为面具的关系,没有讨厌的卫兵问东问西。 晚上,起风了。风呼啸着扫荡着荒原,却不扬起一粒尘沙,只是清爽快意。艾弗利把散开的头发拢到耳后去,眯起眼睛享受狂风。她好想像这风一样坦荡,好想像这风一样纯粹,好想像这风一样堂堂正正、问心无愧。若是……她能不为一点点小事心怀芥蒂,不为一点点小情调动了真心,想要的东西就全凭心情兴致去全力追逐,那该有多好! 现在啊,她无法拥有想要的人。她不能任凭缥缈的感情把自己缠成死结。那么,她至少可以做到像风一样潇洒地放手。 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万物安静下来,只有草叶在随微风有节律地摇晃。艾弗利·安可和弗洛里安一起并肩坐在草丛中,荒草几乎漫过了他们的肩膀。艾弗利沉默一阵,然后微微笑着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让我想起一个人。”弗洛里安轻轻说。这是艾弗利遇见他以来,他第一次诉说自己的过去。少年执着地望着月亮,用清澈如水的目光追随。他这样看了一阵,垂下眼睫,继续用很轻很轻的耳语一般的声线讲道: “他是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男孩子,创世纪结束前的那年,我们在日之境的花园里看过月亮。你想象得到么?日之境本是个没有夜晚、没有月光的地方。在所谓的晚上,只是太阳的光线从金色变成了柔和的白色,周围变暗一点。可是在创世纪最后的岁月里,因为日之境和月之境相互干扰,时不时的可以看见浅蓝色的月亮从天边升起来。” 夜晚的天空是白色的,天上同时挂着淡淡的太阳和浅浅的月亮么?这浅色的画面在艾弗利眼前铺展开来,让她不禁屏住了呼吸,静静来听弗洛里安讲故事。 “创世纪的时候,日之境和月之境相互对立。作为日之境的守护者,我一度坚信太阳是温暖的、月亮是冰冷的,太阳是强大的、月亮是弱小的,太阳是光明的、月亮是被暗影侵蚀的,太阳是美丽的、月亮是软弱丑陋的。” 弗洛里安在月光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解释道:“这在你看来,是不是不可理喻的事?可是,在那时,这是日之境的主流观点。就连很多身处月之境的人们,私底下都同意这样的说法。于是,那天在月亮底下,我抱怨说,如果月亮这种东西不存在该有多好……” “那个男孩子是日之境选中的人。我以为他理所当然同意我的说法。可是他说,月光是美的。然后——然后我们就在月光下跳舞。那一天,我就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对那位神明的信仰出现了裂隙,只是我听任其发展。后来的事情……总之我不后悔。” 弗洛里安还是要在关键时候含糊其辞,但艾弗利不想逼他。每个人都有不想提起的往事。这种东西她艾弗利也有不少。今天,弗洛里安能讲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弗洛里安向月亮伸出白皙的手,眸中含笑。从艾弗利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他把月亮托在了手心里。 弗洛里安收回手,又向艾弗利·安可伸出手:“美丽的小姐,可以屈尊与我共舞么?” 艾弗利看看杂草丛生的荒原,看看漫过她膝盖的草丛,看看那草叶被狂风裹挟肆意漫天飞舞,居然也没有异议。她握住弗洛里安的手,自然而然地与他在月光下跳起舞来。 风把她的褐发吹得乱七八糟,可是艾弗利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感到自己就像是变成了这洒脱的狂风的一部分,可以拥抱天空。而弗洛里安的舞步经过月光的浸润变得熟练柔和起来。两人在月下共舞,草叶碰撞的清脆声音便是乐团,倾洒下的光芒冷金色光芒便是舞台。一瞬间,红发少年心中思绪翩翩。曾几何时模糊了界限的记忆与现实几乎叫他真心地微笑起来。那真真是一去不复返的纯真年代。 “我以为你不会跳舞呢!”艾弗利大笑起来,渐渐地渐渐地加速,身影模糊融入风中。 “我确实不大会。”弗洛里安笑道,“但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好像看到无所不能的奇迹。他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 一曲舞罢,好兴致一旦涌起就再难停歇。他们不想继续跳,可也不想现在停。于是弗洛里安踮起脚尖用花朵一般的红色的嘴唇轻吻艾弗利的额头。艾弗利低下头吻在他的眉间。 ***** 他们开开心心沿着旧路返回,一直到大厅入口旁的小道上。艾弗利正想对弗洛里安八卦她那几个姐姐的舞伴,就看到少年把食指搭在唇上悄声说:“别打扰她们。” 别打扰谁?艾弗利莫名其妙地转过身,顺着弗洛里安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瞬间噤声了。 她穿着鹅黄色舞裙的小妹,倚在拐角处的柱子旁,仰望着她三姐辛西娅。她的嘴里说着艾弗利听不懂的语言,眼中是追逐海市蜃楼的绝望的愿景。 “她在哭。”弗洛里安用唇语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嘈杂 “姐姐,我一直觉得,姐姐你什么都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会发火、安姐姐对艾格姐姐的态度、厨师会不会送来一个布丁,这些所有的你都知道。”弗洛仑丝大睁着眼睛,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蜿蜒流下,划过脸颊,“所以,请告诉我……他为什么没有来?” 躲在暗处的艾弗利皱起眉。谁?谁没有来?弗洛里安扯扯她的袖子,悄声说:“偷听别人谈话不太好吧?” 艾弗利摇摇头,继续不知羞耻地听下去。若是没有莉娅那档子事儿,她倒是很乐意撂挑子走人。可惜了,答应过莉娅,她会把弗洛仑丝的笑容带回来。 “谁没有来?”辛西娅眨眨眼睛,缓缓地说,“我们邀请的所有来宾,今晚都如约到了。” “不。”弗洛仑丝说,“有一个人没来。” 辛西娅眼中闪过一丝动摇,随机镇定下来。她摇摇头。 弗洛仑丝从柱子旁走开,上前一步。辛西娅后退一步。弗洛仑丝再上前一步。辛西娅再后退一步。辛西娅的后背抵在墙壁上,她退无可退。 “我常常……”弗洛仑丝叹一口气,又下定决心似的盯着辛西娅的眼睛看,天空蓝色的眼睛闪过光芒,“我常常梦见一个人。他给我讲很多美丽的事。我们去过海的那边,去过夜半嘈杂的酒馆,去过灯火通明的舞会。他会来的,他总有一天会来的。” “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8 为什么你这么确信?” 弗洛仑丝微笑起来。她微红的脸颊就好像盛开了浅浅的蔷薇花。她摊开紧握的手,手中是那朵冰蓝色的小花。 “你瞧,我有这朵花。我就是知道,他一定会来。你可能觉得我是精神错乱了,但我绝不说谎——这是一件礼物,一个暗号,他就在这里!” 她狂乱地四下张望,一个人影都没瞧见,于是再上前一步紧贴着辛西娅。她柔和的呼吸搅乱辛西娅耳旁的碎发。 “姐姐,不要骗我。她们都骗我,可是你不行。我需要知道——我需要知道,我十三年的生命里,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到底是谁?” 咄咄的追问和她甜美的语气截然相反。辛西娅狠狠闭了闭眼睛,推开她就跑。 “全都是妄想,忘了吧,弗洛仑丝·洛斯提!” 弗洛仑丝没有阻拦。她站在原地,那花朵掉在地上。她盯了半晌,眼中极尽柔和。可是,下一秒钟,暴雨一般的暴虐就盈满她浅色的眼眸。 “全都是妄想。”她重复道,“全都是妄想,全都是妄想,全都是妄想!” 她香槟色的鞋子一脚踏在那花上,抬起,再踩下去,反反复复蹂/躏挤压直到花朵变成一个焦黑流脓的斑点,一股不知名的香气氤氲在四周。弗洛仑丝·洛斯提看着辛西娅跑走的方向,喃喃道: “有这样一个人。就是有。就是有。我就是知道。他对我的意义,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重要。我会查清楚的,姐姐,在这个肮脏不堪的、被谎言填满的世界里。” 艾弗利心中一阵震颤。这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旁边的弗洛里安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于是两人轻轻地从柱子背后绕出来,要走回繁华的舞厅。 原来的门被弗洛仑丝挡上了,他们不得不走另一个门,穿过一条通向城堡深处的走廊。火烛的影子摇曳出黑色和金红色交织的鬼影,好像在跳着抽了筋的霹雳舞。艾弗利正要向前,在拐角处,就差点儿被一个匆匆忙忙的家伙撞倒。那人就像没看见她一样,马不停蹄冲上了二层。 等等……黑色的裙子?深棕色的长发? 那是阿格尼斯·洛斯提? 艾弗利百思不得其解,站稳了脚跟,继续往回走。舞会的最后一支舞就要开场,她还想赶上这个机会去和弗洛里安好好喝一杯苹果酒。 他们如愿以偿拿到最后两杯。艾弗利觉得,苹果酒比红酒好喝。那甜甜的香气盖住了酒气,喝下去后又带有酒独有的暖意,最适合这个偏凉的夏末夜晚。他们正一边品尝一边闲聊,克里斯托弗却不识趣地走来。 “殿下,您能赏光与我跳最后一支舞么?我能有这个荣幸么?”谦恭又不卑不亢的态度是克里斯托弗的过人之处。他曾凭借这点让他上司的女儿喜欢上他,利用私人关系做到了副手。 “很抱歉。”艾弗利摆摆手,晃晃手中的苹果酒。其实,苹果酒只是个借口。她担心的是弗洛里安。他说过不会应对社交场合,在舞会即将结束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她不想把他一个人晾在这儿。 克里斯托弗眨眨眼,不知怎的很惊讶。他又是态度谦恭地退了下去,转而去邀请刚刚回来的辛西娅·洛斯提。 “不行。”辛西娅的态度很差很强硬,艾弗利吃了一惊。她这位温和的姐姐除非在睡觉的时候被打扰,否则是不会这么直白、这么没好气的。 克里斯托弗没有气馁,又去邀最小的公主弗洛仑丝。弗洛仑丝眨眨眼睛,正想说好,就被辛西娅拉到一边儿。辛西娅冷若冰霜地说: “她也不行。” 艾弗利简直是目瞪口呆。克里斯托弗今儿的运气不太好啊,怎么连着被拒三次?弗洛仑丝年纪小是小,可和成年男孩子跳一支舞也没什么关系,对吧? 这个时候,音乐停了。不知不觉间,舞会竟然走到了尾声。汉斯站在高台上,清了清嗓子。 “希望今天大家都过得尽兴。我们需要感谢安洁拉殿下,是她策划了所有的流程,包括安排乐团、布置舞厅、送邀请函。我为她付出的辛劳致意。” 此话一出,台下又一片唏嘘不已。汉斯在和安洁拉的交谈中了解到舞会的一大半都是她策划的,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邀请函全是以国王的名义送出去的。他等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洛斯提陛下的脸。 然而他自己还是一副不觉察的样子。 “虽然,舞会的精彩纷呈让我们留恋,不希望一晚的繁华就这样终止——”他的后半句话“可我们能够期待下一次的欢乐时光”被推门而入的阿格尼斯的一声吼卡在了嗓子眼里。 艾弗利再一次感叹,汉斯是乌鸦嘴的真智者。阿格尼斯这么一闹,还就真终止不了了。 她盯着阿格尼斯看,猛然间发现,她男装的姐姐手里握着的赫然是弗尔特纳。她上前几步想叫阿格尼斯不要闹事,把弗尔特纳收回去,可阿格尼斯大声宣布道: “大家好,这是今晚的祝兴节目,我将与潘的侍卫队长克里斯托弗·安吉切磋剑术!” “胡闹!”高台上坐着的国王陛下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他这个女儿从没给他省过心。 克里斯托弗·安吉从从容容地走了出来,往辛西娅那里有意无意的靠近。他出手很快,刷的一声就抽出了真的佩剑,可惜指向的不是阿格尼斯,而是辛西娅。在电光火石之间,穿着长裙的辛西娅竟然避开了锋芒,抬起腿一脚踹飞了剑,力道大得让克里斯托弗吃了一惊、手腕生疼。 他看到计划败露,面容狰狞起来,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往天上一扔。银质小刀竟精准地削断了水晶灯的吊绳,让后者一下子坠落下来。 众人尖叫起来,仓皇逃窜。那些刚才还攀比裙子、勾心斗角的贵族小姐一下子都变成了哇哇怪叫的小姑娘。水晶灯砸在了点心桌上,没人受伤,可尖利的碎石散了一地,灯灭了。一片黑暗。 人们蜂拥着寻找出口。汉斯傻愣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好。国王试图调动警卫,可是竟联系不上,只有干着急。举止气派、衣着优雅的王公贵族几乎都跑光了,冷风从敞开的大门呜呜的灌进大厅里来。阿格尼斯没有动。辛西娅没有动。弗洛仑丝在辛西娅的要求下随众人走了。安洁拉在高台上,吩咐仆人去看卫兵的情况。 那仆人不一会儿就回来说,卫兵都不见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骚乱。艾弗利没有走。作为五姐妹中的老四,她本可以和弗洛仑丝一起出去,而不是在这里观察克里斯托弗。可是,只有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围绕着弗尔特纳展开的。她需要留下来。 克里斯托弗扯扯嘴角笑了。他捡起地上的剑,向阿格尼斯·洛斯提走去。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49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战地蔷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和下一章就是阿格尼斯的个人回啦。总是有读者觉得阿格尼斯人品差,坐不住女二的位置。后文会逐渐揭晓阿格尼斯的过去,以及一位敢作敢当的女战士是如何成为一个用迷情记□□的无下限少女的(笑)。从这里开始,阿格尼斯的形象会逐渐高大起来。这个矛盾的集懦弱于勇敢于一身,道义与卑鄙并存的角色,希望大家喜欢。enjoy! 克里斯托弗扯扯嘴角笑了。他捡起地上的剑,向阿格尼斯·洛斯提走去。 “殿下,这才是我所说的切磋剑术。” 他摊开手,笑得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声音让阿格尼斯不寒而栗。她愣在那里也不动。这真的是那个想要帮她实现梦想的人么?她颤抖着看向满地残片,水晶吊灯的晶石在大理石地砖上磕出奇怪的纹路,依稀可见凹凸不平的断面。 火把点起来了。是辛西娅。她高举着代表光的火焰,在摇曳的光影映衬之下宛若神祗。在光芒的引领下,阿格尼斯看见了繁华落尽之后的不堪。点心桌已经被压塌,上面不知是什么的酒水和奶油奶酪蛋糕水果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五彩缤纷的令人作呕的颜色。乐团的人没有带乐器走。几把小提琴的琴弓胡乱的扔在一旁,一把大提琴上有一个张开的缺口,是乐手仓惶逃命时踩破的。钢琴上摆的花瓶砸在琴键上,水洒了一地,花瓣破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阿格尼斯问。 克里斯托弗噗嗤一声笑了,先是很小声的窃笑,然后变成了尖声大笑,因为笑得太厉害,全身都在剧烈地震颤着。 “哦,我们的小姑娘想知道为什么!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是出于和你相同的目的呀,阿格尼斯·洛斯提!这是为了实现一个梦想!” “不——不可能!梦想是——梦想应当是美好的东西!”阿格尼斯一挥手,似乎是要捍卫自己身后站着的信义。可此话一出,她的内心居然狠狠动摇起来。她的眼神飘忽不定。 克里斯托弗露出隐忍的笑意。他安安静静地回答道:“所以我说,我们两个才应该是一路人。梦想是美好的事,可为了实现它,什么手段都可以忍受,什么恶名都可以背负,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不要忘了,你为了你的所谓梦想,做过的事情——” “闭嘴!”阿格尼斯突然一声大吼,把在场所有人吓了一大跳,包括她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辩白什么,可是她必须做些事情、说些话,因为她实在是、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了,“不是这样的!我和你不一样!不一样!” 说罢,她拿起弗尔特纳向克里斯托弗冲了过去。 她的势头很猛。弗尔特纳轻薄又坚硬。克里斯托弗侧身避开锋芒,轻笑一声,开始主动用他的长剑砍向阿格尼斯,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在和一位女士比武。他招招狠厉,招招索命,又明显是训练有素,让没受过正经剑术训练的阿格尼斯招架不住。她最多只能做到把克里斯托弗的招数一一挡住,可没法子攻击回去。 “这就是你的水平?”克里斯托弗游刃有余,便放缓了攻势向猫玩弄老鼠一样奚落她,“哎呀呀,你不是付出了多年的努力么?你不是为了成为骑士连那样无耻的事都做过了么?到头来,原来只是一个——笑话!” “不!”阿格尼斯抬手一剑攻向克里斯托弗,可后者的防守都是那样有力,让她被生生弹了回去,“不会——不会让你笑的!” “自尊心受伤了?真可怜。”克里斯托弗像是要反对她的话,呵呵笑了起来,可那语气又似是在怜悯,柔软又令人生厌,“不过,如果能实现我的目的,不笑也行。” 语气一转,字字如锋:“把剑给我。” 艾弗利听到这句话,一个激灵。这就是“蔷薇大侠”提到的来抢弗尔特纳的家伙。他先是和阿格尼斯跳舞,要她拿弗尔特纳。然后,当面挟持辛西娅勒索佩剑不成,就造成骚乱来硬抢。 她叹了一口气。自己当真是小肚鸡肠。阿格尼斯虽说不一定看上了她艾弗利,可是那支舞,现在明摆着就是被算计了啊。 不用她来提醒阿格尼斯。阿格尼斯再怎么不提防克里斯托弗,也自然是知道弗尔特纳的重要性的。她自有自己的考量。 “不可能。”阿格尼斯说。 “那就请——”克里斯托弗话锋一转,“下地狱去吧!” 他突然向阿格尼斯挥过一剑,直指软肋。阿格尼斯的弗尔特纳以微薄的力量与之相碰,被斜斜地撞向一边。 “阿格尼斯!危险!”艾弗利眼疾手快抄起一块水晶灯的尖利碎片向克里斯托弗丢过去,也没有个准头。她不确定能打中,于是慌忙向克里斯托弗和阿格尼斯所站的地方跑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跑过去之后该干什么。克里斯托弗回过头,奇迹般地——那碎片砸在克里斯托弗面具和眼眶的结合处,刺了进去,让伤口汩汩地流着血。 艾弗利立刻刹住车。她看着克里斯托弗的情况。成功了……么? 那碎片扎的位置很巧。面具的边缘会加剧伤口开裂。克里斯托弗嘶吼一声,扯下了他花花绿绿的面具。 不是克里斯托弗。 这个男人的长相比克里斯托弗的要粗犷很多。艾弗利这才发现,他的身材也比克里斯托弗要强壮。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一道结痂的棕褐色伤疤从左上划到右下,几乎毁了那张脸。 阿格尼斯到抽了一口气。那男人嘶了一声,使劲把水晶碴从眼眶上端拔了出来,然后双目怨毒地瞧着艾弗利。他一步步向艾弗利走来。 艾弗利此刻有些慌了。她能怎么办呢?她能怎么办呢?她不会武艺,和他打占不到便宜。她跑的不快,逃怕是也逃不掉的。她脑海中成百上千个荒唐的点子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可还没等到她想到对策,那男人就大吼一声举剑向她挥砍过来。 “艾弗利!”弗洛里安叫了一声。他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胸针,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艾弗利闭上眼睛。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到一边儿。辛西娅把她扑开了。辛西娅和她抱在一起趴在地上。水精灵一样的女孩儿此时还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她说: “没事儿。” 那男人又要攻来,可弗洛里安抢先一步抓起大提琴的琴弓凑合着和他交手。挡了第一下,弦断掉了。挡下第二击,琴弓发出咔吧一响。第三下,琴弓整个儿断成两截,少年被大力带得跪摔到地上去。 “弗洛里安!”艾弗利拼了命想要冲过去给那个男人一耳光。辛西娅像是知道她会干出愚蠢的事来,死死把她按在地下。艾弗利本来力气不小,可辛西娅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竟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0 在那一瞬间动弹不得。 “一个两个三个都他/妈找死。”刺客愠怒地哼了一声,“好!我成全你们!先收拾你这个小不知好歹的!” “弗洛里安!”艾弗利又喊道。她挣扎个不停,可辛西娅也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把她按住,两个人僵持不下。艾弗利快要急疯了,只能一个劲儿地想,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你理智一点!”辛西娅嘶声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词儿!”艾弗利猛地一个翻身挣脱辛西娅的束缚,反驳道,“我向来只知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终于可以向弗洛里安冲去。可阿格尼斯先她一步。阿格尼斯·洛斯提眸色暗淡,一步一步向那男人走去,镇定自若地问道: “你不是想要这把剑么?” 艾弗利趁那男人的注意力被移走了,立刻把弗洛里安拖到安全的地方去。 刺客讥笑道:“现在肯交出来了?” 阿格尼斯·洛斯提昂起头,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颤抖和绝望,再说话时的语气竟是毫不动摇的视死如归。 “不。想要它的话,先过我这关。” “自不量力的蝼蚁啊,这般轻贱自己的生命?”男人哈哈大笑,向她走去,“好啊,我成全你。” “我没有轻贱自己的生命。”阿格尼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得艾弗利好想哭。她了然了一切似的触碰自己的心口,摇摇头,仍然用坚冰一般的语气回答道,“这只是一个懦夫,最后的信仰罢了。” 薄如蝉翼的冷色的弗尔特纳,在骑士公主结了硬茧的手上绽开华丽的剑花。 阿格尼斯的深棕色头发随着她缓慢的步伐潇洒地轻轻摇曳着。她闪过晶莹的铅灰色眼睛泛起金属质感的银色光泽。她嘴角的那抹笑容,那轻轻扬起的弧度,让艾弗利·安可的心跟着抽痛。 深深的愧疚感和无力感将艾弗利埋葬于痛苦的深色海洋。她是多想伸出手,将那姑娘护在身后,保护她,把那该死的刺客千刀万剐!可现在,她只有深深地看着骑士公主最后的身姿,看着她拿起属于她的弗尔特纳,去铸就血与泪水凝成的传奇。因为,她知道,也许下一秒钟,那美丽的人就将化为朱浆白骨,就在无能为力的弱小的自己眼前。 “该死的!”她一拳捶在地上,不顾自己疼痛的皮开肉绽的手,“你从来——从来都不是个懦夫!你是,你是最勇敢的玫瑰的骑士啊。” 弗尔特纳,那人只想要弗尔特纳,所以……艾弗利知道,如果把弗尔特纳给了他,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他们所有人被灭口。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阿格尼斯去送死。 “艾格!给他!把剑给他吧!”艾弗利大喊道。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锋芒是脆弱 “艾格!给他!把剑给他吧!”艾弗利大喊道。 阿格尼斯轻轻地摇头。她似乎早就猜到了艾弗利会这样说,于是以前所未有的从容风度回答道:“我不给。这是我们两个自从十年前来第一次一起出去的纪念品。我绝对不给。” “什么……”艾弗利傻眼了。生死关头了,这姑娘还想着这个?纪念品,纪念品算什么啊?要是阿格尼斯为了这个去死了,她艾弗利才会后悔一生啊。 “我……有些话我一直想说。我不够勇敢,所以一拖再拖到了现在。”阿格尼斯低垂眼睫,笑道,“我一直很想你。十年以前,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艾薇。现在,也是唯一的……” 她剩下半句话不说完,就提起剑与刺客相搏。艾弗利双耳罐满剑与剑交错撞击的脆响,心间一片茫然。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念着阿格尼斯的名,看着她—— 看着她脚下旋转的步伐好像永不息止的华尔兹。 看着她手中弗尔特纳锋芒尽显,划开刺客衣襟,抵挡青色剑锋,如同天仙傲视苍穹。 看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眼中流转出锐利光芒,执著而温柔。 看着她浅笑的唇,看她抽搐的唇角,深知这一战的心酸,已然化为苦涩的顽强笑容。 “阿格尼斯,阿格尼斯,阿格尼斯,阿格尼斯……”艾弗利·安可念道。她就要失去她了。真好笑,一个小时以前,她还觉得骑士公主是扰乱自己生活的罪魁祸首,必须得摆脱才行。可现在,她竟要失去她了。她这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这爱比弗尔特纳的刃还要锋利,在她的心上划开无法愈合的创口。 刺客只是耍她,一边玩,一边有意无意地在阿格尼斯身上划下伤口,一次只一点点,可是疼痛在所难免、遍及全身。手腕、肩臂、腰腹、大腿、脸颊……艾弗利感觉心中蓦地生出一种狠厉的恨意来,恨不得用最残酷的刑罚把那刺客五马分尸、嗜其肉、啖其血。 ——去死啊,去死啊,你给我去死啊。 可是弗洛里安很焦急地扯着她的袖子。 “艾弗利!”小少年的眼睛闪闪发亮,“是科林!” “啊?”艾弗利心里的黑□□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仓皇环顾四周,“哪儿?” 哪有那个精灵的影子?放在平时,艾弗利一定觉得弗洛里安是在耍她,然后不再理睬。现如今,她把最后一丝希望给了科林,于是一刻不停地四顾寻找。精灵的存在成了海中灯塔。 “我在这里。”精灵温柔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一双纤细的手搭在她肩上,“艾弗利,我在这里。” 艾弗利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回过身,什么都没看见。 “我隐形了。”科林说,“那是弗尔特纳,对吧?你没有告诉过我。” “啊,这个,哈哈……”艾弗利哑巴吃黄连。这可是莉娅不让她说的啊。 “没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弗尔特纳发挥出原本的魔力。”科林没有计较,继续说道,“这可是创世纪的神剑。它似乎是选择了你姐姐当主人。现在就是让弗尔特纳觉醒并正式确定主人的机会。” “觉醒之后……有多厉害?”艾弗利惊喜道。阿格尼斯,一想到还能见到她,还能每天都见到她,哪怕没法跳舞也没关系,哪怕阿格尼斯去找克里斯托弗天天热舞也没关系,她就开心得声音颤抖。她要知道,阿格尼斯就在那里,切切实实地存在着,幸福地生活着,这样已经足够。她难以抑制自己的笑容。 ——求求你,不要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要多厉害有多厉害。”科林好像是在轻笑,“削铁如泥。” “告诉我该怎么做!” “念一句咒语。必须由阿格尼斯本人或者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来念。你是她的妹妹,所以咒语教给你。跟我念,time nescire!”【1】 艾弗利原本信誓旦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1 旦,可这会儿又犹豫起来了。她支支吾吾就是不念完,让科林干着急。 “有什么好考虑的呢?艾弗利,再不念你姐姐就要——” 刺客的进攻越来越锐利了,眼看着阿格尼斯就要抵挡不住。艾弗利豁出去了一声大吼: “time nescire!” 什么都没发生。阿格尼斯仍然费力地抵挡,而所有其他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她艾弗利。艾弗利低下头,闷闷地说:“我不行。因为——” “time nescire。”一声平静如无痕水面的咒语传来。辛西娅·洛斯提对艾弗利点点头,那双天空蓝色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一切的坚冰。艾弗利不由得感到奇怪,按理说,辛西娅和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应该听不见科林说的话啊。 就在这时,弗尔特纳周身发出浅蓝色的锋利光芒来。光滑的剑身好像成了耀眼的镜,映出了对手的一举一动。阿格尼斯·洛斯提凝视着那光芒,好像是要融进光芒之中成为光芒的一部分。她躲在那光明里,心神不宁。 她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 阿格尼斯·洛斯提是异类,是不合群的那个,因为她从不娇柔做作,从不为了玩偶或是纱裙炫耀闲聊。为此,在五个小姑娘组成的交际圈里,阿格尼斯站在最底端。 可她并没有为替自己打抱不平而拿起长剑。是因为什么呢?阿格尼斯在耀眼的光芒里仔细回想,就好像静止了时间,一切都突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在追她。她只是看着往事像幻灯片一样缓慢而艰难地一张一张映过,心中莫名酸涩哽咽却无法言说。 “反正二姐是不会明白的啦!”一身火红的姑娘大声炫耀道,“这可是从潘进口的长裙,由潘皇室的裁缝手工打造!就你这样,想要这么高贵的裙子,只能一辈子做梦吧?” 她以为自己会反驳、甚至会被逼得动武——她不管不顾的牛脾气艾弗利清楚,她阿格尼斯自己更清楚。可是没有。画面中束着发的穿着亚麻色长裙的女孩只是低着头站着,期待着红衣女孩走远。 那为什么呢,她是为什么学习剑术?她为什么要成为骑士?阿格尼斯一下子觉得心里空了。她总在追逐梦想,而紧迫感总在一刻不停地追逐她。她每天醒着睡着早晨晚上忙着闲着都在马不停蹄地催促自己,快,快,快,你要到那里去!可是,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她不敢这样问,因为她心里没有一个答案。她害怕,害怕一旦自己停下来去细想,就再也没有动力向前。 为什么呢?现在的阿格尼斯·洛斯提想知道,为什么要成为骑士呢?为什么非成为骑士不可呢? 她看见一个小女孩,在公爵家的后院,被一伙小孩子推到地上去。亚麻色长裙的女孩急匆匆去帮她,可两人一起被群殴了。小黑帮走后,小女孩毫不在意的样子,抹抹脸上的泥巴,笑得露出可爱的虎牙: “呀,谢谢艾格姐姐搭救。” 可是不。阿格尼斯的指甲嵌进手心。她没能帮上忙,只不过是一起挨打罢了。可她想要帮忙——她看见亚麻色长裙的女孩和褐色麻花辫的女孩开始天天四处逛,天南地北无处不去,冰淇淋甜饼小蛋糕果冻,把布鲁姆的甜品店逛了个遍。她们去追过蝴蝶、看过日出、晚上挤进一个人的房间紧贴着睡在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上。那小女孩的头抵过她的肩膀。 阿格尼斯·洛斯提这才知道,她想要的并不是长剑的锋利,而是成为坚实的盾的力量。 可是,终究她混淆了概念,把狠厉的当做了强大的,把温柔的当做了弱小的。她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日复一日忍受屈辱,逐渐抛弃自己的温柔,于是所有锋芒都要针锋相抗。锋利易折,她怎么从没想起,这也是一种软弱? 也许,也许她知道?阿格尼斯摇摇头,她不敢看,她不敢看,她强迫自己继续无知下去,因为: time nescire. ignoranbsp;is the bsp;of fear. 无知带来恐惧。 害怕,所以不去看。不去看,所以害怕。不,不,不,这个循环包围了她,吞噬了她,埋没了她十年的光阴。她再也不要这样,绝对不要这样!她要看见,要知道,哪怕事实在她的心上划开裂口,她也不逃。她看见自己坐在漆黑的卧室里,把花朵塞进尼尔·法尔纳的怀里。那不是她——那是她——那是疲乏的什么也不敢相信的她,那是对正义和光明深深绝望的她。从今天开始,过去的一切她都要承认、都要摒弃。弗尔特纳啊,请终结这一切吧! 光芒散去,阿格尼斯·洛斯提高举手中的弗尔特纳,银色的眼眸点亮,好像空中水露洒落汪洋大海。 【1】来自拉丁文谚语,中英文翻译见文中。 作者有话要说:  阿格尼斯终于翻身了!撒花~帽子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啊。接下来,请期待一个正直脸的可爱的骑士公主殿下!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悲哀是造物 光芒散去,阿格尼斯·洛斯提高举手中的弗尔特纳,银色的眼眸点亮,好像空中水露洒落汪洋大海。 出手一击,光明磊落。那刺客似乎是没料到她就这样单刀直入地毫不遮掩地攻击,慌忙提剑抵挡。可惜,那把小剑如何奈何的了神剑弗尔特纳?它被简单直接地削成两截。他没了武器,从怀里掏出十几把银质小刀向阿格尼斯投去,可无一不被弗尔特纳轻轻松松斩断。阿格尼斯轻抚剑身,没有取他性命,直接抬脚把他踹趴下。 “不想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阿格尼斯说。她转过身,对艾弗利嫣然一笑,勾得后者三魂不见七魄,“艾薇?” “啊?”艾弗利在那比蔷薇还要美艳十倍的微笑照耀下惊慌失措的结巴起来,“什什什什么事?” 艾弗利现在恨不得跪下来感谢上苍。不管是科林还是祈光上神还是灭寂上神,她都想好好感谢一番。她颤抖颤栗的心脏因为喜悦不断的尖叫着。她没有失去她。她们还可以一起走好长好长的路。谢谢,谢谢,谢谢你。 “你要不要来问问?毕竟……”毕竟弗尔特纳是她们俩一起找到的嘛。 那男子只是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跪趴在地上,咬着牙齿似是不屑。他哼道:“这是那位大人的命令,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艾弗利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点怜悯。看看阿格尼斯身上的伤吧,这家伙就算碎尸万段也不为过!她冷哼一声:“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们让你开口?” 话音刚落,被人下了安眠药的警卫一个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2 个晕乎乎地冲了进来,在安洁拉的指挥下形成一个包围圈。跟着进来的还有为了躲阿格尼斯跑到了花园,后来被人打晕的尼尔·法尔纳。 那刺客看着周围指向他的长剑,笑得得意。他嘴角流出墨蓝色的液体,头一歪,眼一闭,蹬蹬腿,死了。 “哎?你说话啊?”艾弗利凑近一看,那人已经没有了呼吸。阿格尼斯接口道: “他把毒含在嘴里,用易破的袋子装着,一旦碰到这种情况,就可以咬破毒袋自尽。” 到底是什么背景让他不敢揭露?是什么“大人”把他训练得这样有素,冷血得可怕,杀人不眨眼,取自己的命也似毫不犹豫?艾弗利沉吟片刻,想到弗尔特纳背后一定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心情黯淡下来。 阿格尼斯的声音把她从思索中抽离出来。她的笑容温暖:“艾薇,我之前的确是个懦夫。你是对的。可是,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你……” 她柔软得出奇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下一秒钟,她就向后仰倒。艾弗利立刻从后面抱住她,被她的重量带得跌坐在地上。她拥抱她。 城堡的钟楼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浑厚有力,为一晚上的喧哗谢幕。艾弗利经过这番折腾,竟开始感到平静。怀里的阿格尼斯有温暖的温度,她微笑起来。 “艾弗利,”科林从她身后悄声说,“我们要去大迷宫。” 辛西娅向他们走来。她看不见科林,可却是一副什么都了解的样子:“我们会给她包扎上药,你有事情就快去办。” 艾弗利没有浪费时间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道过谢就匆匆忙忙拉着弗洛里安跑了。 在二层的走廊上,科林终于显了形。精灵的头发有点凌乱,没有往日那般漂亮从容。他沉声道:“大迷宫里的人,你猜到是谁了么?” “克里斯托弗。克里斯托弗·安吉。”艾弗利说,“那人把他关在这儿,好自己扮成他去骗我们玩儿。差一点就让他得手了,真是讨厌的家伙。” “嗯。”科林应了一声。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这个组织的基地一定在潘。他可以游刃有余地扮演克里斯托弗,一定是对在潘工作的克里斯托弗有深刻的了解。” 他们终于又看见了岔路口。科林微笑起来,艾弗利看见他湖绿色的眼睛下浓重的黑眼圈,知道他一定是为了调查此事透支了法力,心里开始钦佩这位负责的使者。科林说: “今天晚上,迷宫对黑暗过往非常敏感,只有心里没有一点创伤才能安全进出。我可以保你们平安归来,但这一路不会好走。你们确定要跟来么?” “要。”弗洛里安说。 “开什么玩笑,我们都来这里了,难不成还要灰溜溜回去?”艾弗利笑道,打头往漆黑一片的右手边的走廊走去。科林和弗洛里安跟在她身后,三个人靠得很近很近。 科林拿出手杖,口中念念有词。手杖末端冒出一个发着光的小球,上面一个金色的斑点指着克里斯托弗的位置。斑点偏向左边。 “这次往左拐。” 于是,他们根据小球的指示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周围七拐八绕的走廊里突然蔓延起厚重的黑雾。一开始是一点点淡淡的暗色,渐渐地、渐渐地变得令人窒息。科林悄声说道:“快了。” 他们走到一个拐角。科林指指那边,示意其他两人克里斯托弗就在那里。他们三人走过拐角。 在那里站着的赫然是那个黑发的侍卫队长。他形销骨立,黑色的眼眸不再通透,而是散发出深色的混浊。他的眼睛望穿了他们。他站得像一个一动不动的树根。 “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克里斯托弗·安吉张开黑洞洞的嘴巴,重复着这半句话。 “克里斯托弗,你醒醒!”艾弗利上前半步,“再不回去,你就交代在这里了!” 侍卫队长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哼哼凄然地笑了:“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就连你们,也是那无底的悲哀的一部分。你们知道么,冠冕堂皇的外表下是什么东西?没有人能逃脱。” “说什么鬼话!”艾弗利看他那副颓废的样子,就一阵生气。她直接走上前就想去拽他,“没事儿闲的瞎想什么?世界本来就是光暗两面的,问题不是它存在与否,而是你选择看哪边!” 她艾弗利虽然知道——深深地知道——克里斯托弗口中的黑暗是个什么玩意儿,可她不齿于那破罐破摔的论调。的确,的确,表面光辉亮丽的东西下面很有可能是望不到边的黑暗之海,比如说安洁拉这位大天使背着人做的勾当,比如说阿格尼斯的迷情剂,比如说弗洛仑丝的骷髅头圣诞节,比如说她艾弗利·安可体内住着的那个黑色灵魂。但是她从未放弃过希望,因为她相信光明温暖善良信义的存在,也矢志不移地希望自己成为那支撑天空的力量。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身上有好重的影子。不要过来……”克里斯托弗开始发抖,可艾弗利根本不听这一套。她的手强硬地拽住他的手腕,下一秒就听得科林大喊一声:“小心!艾弗利,后退!” “什——”她还没说完,就感觉地面在坍塌。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三个人就连同泥土砖块儿灰尘一起掉到了下层。 “先进来的克里斯托弗已经把迷宫的黑暗变成了自己的防御力量。”科林说,“你刚才刺激到他了,他就这样阻拦我们前进。” “那现在怎么办?”弗洛里安问。 “再找一遍。下次再发现那家伙,”科林看了艾弗利深深一眼,“别跟他讲道理。” 三个人拍掉身上的碎屑,狼狈地对望一眼,只见艾弗利的绿裙子成了泥棕色,弗洛里安的红发上沾满了碎砖粒儿,科林那张好看的脸蒙着一层灰色的尘。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就像毫不在乎的愚人,他们若无其事地继续寻找。科林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迷宫是无视物理定律的,只要随着心情走,就一定可以到达。于是他们盯着科林魔杖尖端的小球,再次出发。 可是这一路却没有来时那样坦荡了。克里斯托弗·安吉知晓了他们的存在,就想尽一切法子要阻挠他们。比如说,明明按照小球的指示向左拐了,结果左边是一个站不住脚的陷阱,一踩下去就会塌陷。有时甚至有凭空飞过来的□□和小暗器,防不胜防。科林只得开启魔力探测,消耗自己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法力去侦查,小心谨慎地找克里斯托弗埋下的陷阱。 这并不是说克里斯托弗一边逃跑一边埋地雷。克里斯托弗没有做任何实质性的事情。他在大迷宫里面困了一天一夜,大迷宫里的阴影将他化作自己的一部分,他也把大迷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3 宫的力量为自己所用。他本人并不知情,但迷宫在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艾弗利长叹一口气。这什么时候算完?她没有怀表,这里也没有挂钟给她看。她只知道,十二点之后,时间每流逝一分钟,克里斯托弗就会陷得越深,他们三人全身而退的希望就会越渺茫。 ——克里斯托弗,你赢了,你成功给我们大家创造出了悲哀。 第40章 第四十章 总有一天会变得强大 一会儿找到那家伙,她非得让他好好道歉不可。艾弗利一边咬牙切齿地想,一边扒拉开照过来的镜子。对,读者,你没看错,就是镜子。他们三人在大迷宫里长途跋涉几个小时,渐渐地袭击他们的暗器变得种类单一了。铜镜总是往艾弗利这里飞,镜子中发出灼人的光芒,她从里面隐约看见黑色的影子。这一定是她自己的弱点,所以为了不像克里斯托弗一样陷进去,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镜子里面的东西。 相比她的情况,科林和弗洛里安走的路要艰难一些。缠住科林的是黑色的电线一样的触手,触手还频频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撒下金粉和蕾丝碎屑,缠得他必须得一次次费尽法力斩断它们,两眼昏花举步维艰。弗洛里安的陷阱是荆棘,它们以花的形态扑过来,到了近处却变成锋利的刺。哪怕是弗洛里安这样小心的人,也免不了被多处划伤。 这迷宫真是丧心病狂。艾弗利一边走一边摇头,怎么会有人害怕刺和金粉嘛! 终于,科林把最后一根触手拽下来,把食指搭在唇上。艾弗利和弗洛里安立刻噤声。他们又站在那个拐角,拐角那边是幽灵一样颓废地飘着的克里斯托弗·安吉。 科林稳住呼吸,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在墙上的火炬照耀下显得竟有些美丽魅惑,让艾弗利觉得有几分可怖。她又想起他在莉娅家的地下室里把骷髅圣诞老人往地上砸的样子。 科林从拐角的墙壁露出半个头,把手杖对准克里斯托弗,比了个口型。下一秒钟,克里斯托弗头顶上的天花板就塌了下来,把人砸晕了埋在底下。 克里斯托弗毫发无损。他灰头土脸的样子让艾弗利觉得挺解气。 三个人用尽力气把克里斯托弗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出口。他们在地板上瘫作一团,累得直喘气。 “说实话,我还从没接过运动量这么大的任务呢。”科林笑道。 他们站起来继续努力,把克里斯托弗拖到他在四层的房间。关上门,艾弗利长出了一口气。钟楼敲响了凌晨三点的钟声。她觉得眼皮沉得不行,只想找个地方把头一埋睡他个一天一夜。 科林拒绝了艾弗利让他在城堡里找个房间过夜的邀请,晃晃悠悠地走到窗边打算一跃而下。 “等等!”艾弗利追了过来,犹犹豫豫的样子。她从没这么扭捏过。她的右手捏住裙子的一角。 “怎么了?”精灵声音柔和地问道。 “那个……今天舞会的事情,麻烦你了,还有就是,谢谢你。”谢谢精灵让她和阿格尼斯没有就此别过,艾弗利咽了咽口水,不管不顾地紧张地继续下去,“你的咒语没有生效是因为……” 她知道这是天大的秘密,实在不该说。可是她想要补偿些什么——精灵多次救她于水火,而她竟然因为莉娅的话猜忌他,连弗尔特纳这样重要的事都瞒着他。科林不是别人。科林是朋友。科林不会做任何不好的事情。 “因为我和阿格尼斯·洛斯提没有血缘关系。” “啊?”科林和一旁的弗洛里安都愣了,“你不是四公主……么。” “我是,我是名义上的。”艾弗利低垂眼睫脸色发白,“真正的四公主已经死了!” 她看见两个精灵一脸震惊,不禁觉得好笑,就放轻松继续讲下去:“现在是既定世界3222年,就在十五年前,3207年,洛斯提的四公主胎死腹中。王后为了排解丧女之痛,收养了我。 “出于我不记得的原因,我知道了这件事。后来,也是因为出身的差别,亚历珊卓姑妈来要一个孩子走的时候,我就和姑妈去了乡下,已经十年了。 “那个卫兵叫我乡巴佬,也许他说对了,因为一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我的所谓姐妹们多少知道这件事,只是她们不说。” 艾弗利笑了。她一想到这件“捡了大便宜”的事,心里就一阵酸涩。在别人看来,不知道从哪来的野孩子进了皇宫,能过上层的日子了,不是占了大便宜么?但她总觉得,目前的生活不是自己值得拥有的,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亚历珊卓姑妈想领养个孩子,她就是首当其冲被打发掉的,这她理解。可是为什么会有隐隐的不甘……和无法排遣的寂寞呢?她隐藏于玫铂尔的小镇,因为那恐怕才是她这种人值得拥有的小生活吧? “虽然很吃惊,但我认为那没有什么关系,艾薇。”科林从窗边走来,笑容模糊在金色的月光里。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头顶,平静地说,“那些东西没什么可重要的,因为你是很特别的。我预感到,你会在接下来的发展中承担重大的责任,成为故事的核心人物。” 他的笑容突然罩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他轻轻摇摇头,轻念一声:“没事儿。” 科林比了个再见的手势,跑到窗边跳下去,一瞬间就没影了。弗洛里安对她安慰的浅笑起来。两人一起返回二层。弗洛里安径直回了房间,艾弗利在走廊徘徊半晌,还是走过自己的房间推开了阿格尼斯的门。 骑士公主浅浅的睡着,额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像是被什么追赶,辗转反侧。深褐色的长发在枕上披散开来,在月光照耀下镀上一层金色。艾弗利看她的睫羽像轻颤的蝴蝶翅膀,那是阿格尼斯·洛斯提一直试图摒弃却无法逃开的脆弱。 艾弗利走近她,在阿格尼斯床边跪了下来,宛若虔诚的信徒。她侧耳倾听骑士公主小声的梦呓,如同聆听神明的咏唱。 “不……我不会再逃……不会再逃……我们一定……” 破碎的言语她不明白,但艾弗利怎会不知道,阿格尼斯在梦魇中积聚的勇气?她向她伸出一只手,却将手停在半空中,好像骑士公主是水晶做的易碎品,或是一滴花瓣上的露水,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洒落、失去。艾弗利的眼扫过骑士公主被掖得严严实实的被角,知道是辛西娅所为,心里一暖。 她心中悸动,终于在一番挣扎后再一次掀起她的被角,只是一点点儿。她抽了口冷气,然后把被子再往上拉拉,突然觉得好想哭。阿格尼斯没有穿睡袍,全身都裹着绷带,殷红的血从白纱上细微地渗出来。那刺客捉弄她时,不想一次取她性命,而是这儿划一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4 剑、那儿来一刀的,加起来的剑伤数目惊人。伤口狭长而不易愈合,能弄成这样,辛西娅应该是费了一番工夫。 艾弗利伸出另一只手,轻轻从一块纱布上抚过。 “呃……”阿格尼斯在梦中抽搐起来,吓得艾弗利立刻收回了手。 她这才注意到,除了剑伤,阿格尼斯裸/露的皮肤上有多处淤青和疤痕,伤口已经结痂,显然是她自己的刻苦训练的结果。再怎么强悍,阿格尼斯·洛斯提仍然是个女孩子。阿格尼斯·洛斯提从没想成为男子,她穿上男装只是为了看起来强大。她的初心只是成为某人坚实的盾,可曾几何时变成了划破不公的利剑,将她推进地狱的烈火中受激烈炽情的灼烧。艾弗利·安可感到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有些气喘。 “阿格尼斯,早知道这样,我们不该便宜了那个刺客。我们应给把他捉起来严刑逼供,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味道,用剑在他身上开刀。”艾弗利恨恨地絮絮叨叨,可到最后声音一点点小下去。她意识到自己的仇恨对准了一切,不只是那个刺客,还有弱小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是的,读者,艾弗利尝到了阿格尼斯十年前的苦涩心绪。 “我的力量不够强,艾格。我只能看着你去拼命,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又自私又没用。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是高贵的——我竟然怀疑过这一点,可现在证明,你是高贵的——你不知为什么吸引着我,让我为你的一举一动牵动情绪。你可以说我爱上了你的容颜,也可以说我爱上你的勇气、你的与众不同、你的坚韧、你的优雅,甚至,我也爱你的软弱、你的心计、你的笨拙。我喜欢——我喜欢全部的你。” 艾弗利替阿格尼斯掖好被子,头依靠在阿格尼斯的枕边,对她耳语道:“艾格,我会变强。请你等我,我会变强。我爱你的心情不输尼尔·法尔纳,不输克里斯托弗·安吉,不输给任何人。终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又无所畏惧,到那时,到那时,你可不可以……” 她说到这里,终于继续不了,把脸埋进阿格尼斯的枕头里轻轻嗅她身上的清香味。阿格尼斯·洛斯提从不涂脂抹粉,那天晚上勾引法尔纳公爵时除外。但艾弗利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香味,非常非常浅、非常非常淡。她沉醉在这气息之中,好像浸润在最温柔的海洋。她猛然惊觉——这是洛斯提玫瑰的味道。 她把阿格尼斯的枕头轻轻翻开一点,看见枕下压着的一朵纸玫瑰。这就是艾弗利在阿格尼斯被安洁拉责打的那天,递给阿格尼斯的科林的纸玫瑰。 “艾格,你难道也喜欢我么?”艾弗利极小声地呢喃一句,话语中是得到羽翼的无尽的希冀。她没有得到答案。她笑了。 她站起来,手指伸进阿格尼斯的长发,轻轻梳理。末了,又俯身在阿格尼斯唇上一吻,只是嘴唇柔软的触碰,怕惊扰了熟睡的骑士,强忍着没有深入索求。 艾弗利转过身,对阿格尼斯桌上的弗尔特纳低语道:“拜托,帮我保护好她。”说完,她嘴角一个劲儿的上扬,抑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蹦蹦跳跳——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出去关上门。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章撒花!有一个好消息:咱们终于结束了开始篇,要进入正文了!本文预计是超长篇,请大家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不要弃文啊。谢谢小天使们的收藏,今后也请多多指教。请期待下文的发展,先剧透一下吧,两个新人物即将登场,存在感超低的加里·蓝博特终于要给艾弗利写回信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序曲 克里斯托弗事件后,城堡里一片风平浪静。艾弗利没事儿可干,就随便闲逛。她每天睡到自然醒,和弗洛里安编各种各样的故事玩儿。她天天往布鲁姆跑,去吃遍了布鲁姆的甜品店。剩下的时候,她就去找阿格尼斯。她觉得自己这个二姐从没有这么温柔过,两人常常天南地北地还聊,艾弗利经常会有恍若梦中、一步登天的感觉。 就这样,时间一晃到了九月。金秋的季节,绿叶枯黄。汉斯和克里斯托弗习惯了洛斯提的生活,虽然汉斯仍然端着他那让人想抽他的架子。汉斯和安洁拉总是两人单独出行,在城堡顶楼的小窗旁畅谈:其实就是安洁拉听汉斯吧啦吧啦一通唠叨。克里斯托弗因为他谦和有礼的性格在城堡里大受欢迎,来找他的除了城堡的女佣,甚至还有洛斯提的贵族小姐和有妇之夫,包括某花枝招展的公爵夫人,为了他专门去买了一套镶着宝石的佩剑。 可是啊,克里斯托弗再怎么风度翩翩,这几个洛斯提的殿下们看见他心情都不太好。克里斯托弗没有背负刺客的罪名,可那刺客那天扮成他的样子大闹宴会的样子实在是深入人心。尤其是阿格尼斯,一看到他就找机会把他打发走,尽管他多次去探望在床上养伤的她。 艾弗利过着她平静的小日子,战战兢兢。她自从决定来洛斯提,怪事新鲜事就一件接一件的来,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被诅咒了。现在,跟弗洛里安和阿格尼斯开开心心从日出到日落,她竟然觉得不习惯。那是一种侥幸,好像下一秒她的安宁就会被打散,她就重新回到颠沛流离的生活里。 果然,她的预感绝不是空穴来风——半个月后,她收到了加里·蓝博特的回信。 “致安可小姐, 听到您平安无事,我感到很欣慰。我是蓝博特男爵,加里·蓝博特的父亲。他如果早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许还会在这里给您回信。 “加里加入了五月骑士团,那是一个在玫铂尔象征着无上光荣的组织,使命便是重建祈光上神的伟业。加里向来胸无大志,喜欢马儿,精通马术,但也仅此而已。安德森大人前一阵子赋予加里参加五月骑士团的机会,说实话,我担心他会为了安宁生活放弃这绝好的荣誉。 “他以为您已经遇害,一直怏怏不乐。就是这样的为好友不平的心情鼓舞了他,使我的儿决心消灭世间邪恶。他现在已经成为第一个五月骑士团的蓝博特,我想要由衷的感谢您。 “骑士团不接受任何信件往来。今年年底加里回来拜访的时候,我一定转达您的消息。那时,他知道您平安无事,一定会感到欢欣。 您忠诚的, 蓝博特男爵” 艾弗利捏着信纸的手忍不住的颤抖。她直接坐到床上,双手掩住脸。 “什么……什么荣耀啊?” 艾弗利很清楚加里·蓝博特。她理解这个“胸无大志”的爱好和平的男孩子。他只是想要摆脱父辈的约束,自己为自己决定而已。一个人想要过自由安宁的生活是错么?之前的加里·蓝博特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5 是快乐的,可如今他带着满腔怨恨去了骑士团,又要忍受什么艰苦的考验?虽然拥有至高荣誉,可在上级面前,下级便是一条摇尾讨好的守规矩的狗。阿格尼斯若是参军了,她公主的身份能帮她挡住不少责罚,毕竟没人敢得罪国王的女儿。加里不一样。加里只是一个没落贵族,在骑士团里势必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他要承担的东西,是她难以想象的沉重。 她不为他高兴。他的父亲为他高兴,因为他只想光复蓝博特的名声。艾弗利不为他高兴,因为艾弗利只考虑加里的快乐。在丧失朋友的悲痛中承受上级的欺压、执行苛刻的任务,这就是所谓的荣耀么? 而且,在这种一年才放一次假的地方,加里是不会再看见她的。就算他们可以碰一面或两面,之前的无忧无虑的朝夕相处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堪比噩耗的消息一下子把艾弗利从和阿格尼斯你侬我侬的小确幸里拽了出来。她一想到加里·蓝博特,阿格尼斯的微笑就显得好遥远、好模糊。于是,她那一天哪都没去,没有去陪阿格尼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加里。她在记忆中搜刮他的影。他即将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即使他在十年或二十年后能凯旋归来,那份为照顾马儿感到快乐的真性情也无法寻回。 ——女巫,我诅咒你们!你们拿走的一切,未来,我让你们加倍一、点、一、点用血液偿还! 那一天,他是这样说的。她以为他不过说说而已,看到自己写的信就能消气。他动了真格。黑色的仇恨住进他心里。莉娅说的关于他哥哥的事激怒了他。对了,哥哥……?独子的加里哪儿来的哥哥?她早就该问莉娅。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敲窗子的声音。科林从窗口探出脑袋,眨眨眼: “嘿,你们俩想我了么?” 艾弗利立刻把手里的信纸面朝下扣在桌上。她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指指床上睡成一团的弗洛里安乐了:“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嘛。”科林扁扁嘴,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随后变脸一般笑得明朗,“伊莱请我们去喝下午茶了!” ***** 艾弗利再一次和弗洛里安、科林走在漂亮的银杏林里。她手里握着阿格尼斯的弗尔特纳。科林一路走一路说个不停,全是莉娅家的新鲜事,什么莉娅新买了坩埚啊,什么莉娅又把新坩埚给炸了啊,听得艾弗利在新鲜之余有点头疼——那实在是太琐碎了。 终于到了伊莱的糖果屋。没带面具的伊莱披散着一头银发站在屋前,看见他们就开心的招呼道:“啊,是小朋友们来了!” 糖果屋里的设施焕然一新。那个诡异的装满了枯花的花房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糖果屋——地板用的是深棕色的巧克力砖,橘色的吊灯是冻住的焦糖,书架用了撒了砂糖的曲奇,桌上摆了一盆白色的花儿,凑近一看才发现是用甜奶油堆成的。 四个人坐在樱桃味硬糖做成的椅子上喝着伊莱做的芒果汁。弗洛里安看着周围甜蜜的一切,思绪不由得回到那个晚上和那男孩子跳舞之前,在医者的木屋里吃过的苹果派。他认为,伊莱一定是祈光上神那样的人物,才能拥有美好的梦境。众所周知嘛,祈光上神是甜美生活的守护者。 艾弗利把弗尔特纳递给伊莱。科林目光向下瞟,盯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看。 伊莱笑得开怀,恭恭敬敬双手接过,抽出神剑轻抚剑身,神情温柔。他的手在剑的一侧像弹钢琴一样有节律地触碰几下,剑身突然泛起青蓝色的光芒,汇成一个直线组成的三角形、方形和菱形排布的有棱有角的法阵。伊莱对着那法阵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金色双眸明亮:“弗尔特纳已经认主了,对不对?而且主人好像不是小姑娘你。” “对。主人是我姐姐阿格尼斯。”艾弗利惊讶于他的洞察力,原原本本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讲给伊莱听。伊莱听罢,锐利眼眸颜色黯淡一下,转头很不高兴的盯了科林半晌。科林假装桌子的纹理间有吸引了他的故事,低着头任那视线打在自己身上。艾弗利觉得奇怪却不敢多问。 伊莱收回目光。他看艾弗利的眼神出奇的温暖,眸光中有太阳的热量也有月亮的温和。他上前一步把弗尔特纳轻轻双手托着交回到艾弗利手中,说:“这把剑请务必让你的姐姐保管好。她不仅仅是洛斯提的骑士公主,更是神选之人。” “啊?”艾弗利张着嘴巴愣了。神选?这个东西听起来太超现实,她们一代凡人怎么就和高高在上的神仙联系上了呢? “创世代的时候,”伊莱神秘一笑,舒舒服服回到椅子旁坐下,翘起二郎腿仰面靠着糖果靠背,嘴角勾起刻薄轻浮的弧度,“据说,祈光上神和灭寂上神的对决,由他们二人的英雄代为完成。其中一人拿着弗尔特纳,另一人掌管艾思泊。你的姐姐恐怕是祈光上神选中的新的英雄。创世代的博弈,必将在既定世界的后生代继续。我有这个预感……” 他突然想到什么,突然一下坐直了身子身体前倾,很小声的问道:“艾思泊的回忆,你看了么?” “什么?没……”艾弗利这才想起来伊莱给她的艾思泊。之前她在短暂的安宁中光顾着吃喝玩乐、吃喝玩乐,把这码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倒是把艾思泊放在床下的宝箱里上了锁收藏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今天晚上,把艾思泊放在枕边。你将会看到创世代不可思议的英雄世界。”伊莱挤挤眼睛,笃定地对艾弗利点点头。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他透过她看着不在这里的某个人。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表白 “神选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故弄玄虚的。要是这个英雄好当就好啦,我就担心这个对决危险系数特别高。”艾弗利嘟嘟囔囔着。她走进洛斯提城堡的大门。科林已经走了,弗洛里安钻进她的口袋里。 “不,这个英雄不好当,非常不好当。”弗洛里安闷闷地说。艾弗利一颗心就为阿格尼斯悬了起来。她再问弗洛里安,可是弗洛里安不肯说。艾弗利推开休息室的门。 “诶?” 痊愈的阿格尼斯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对着辛西娅、弗洛仑丝和安洁拉。她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她转过身,看到门口傻站着的艾弗利,假装不高兴的皱起眉头扁嘴道:“艾薇,你今天没有来。” 艾弗利在阿格尼斯养伤的时候,天天都去、天天都去,以至于把阿格尼斯惯得一天见不着艾弗利就各种别扭。 艾弗利呵呵尬笑一声,连忙安慰道:“我啊,我有急事,我当然是想去看你的,我——” “不用解释了。”阿格尼斯微笑着摇摇头,“又没有怪你。” 她转而正色道:“艾薇,我来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6 是为了宣布,我可以加入洛斯提的军队了!” 啊?洛斯提的……军队?艾弗利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踉跄了一下。加里去了五月骑士团,阿格尼斯要去军队,这是一个两个都想离她而去是么?一想到阿格尼斯要去那个纪律森严的地方奔赴前线,她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抬起头狠狠瞪了阿格尼斯一眼。后者铅灰色的眼眸平静依旧。 不是说她是唯一的么?枕头底下不是放了她送的花么?这些全部都是假的是么?就像那次,她在月城碰见阿格尼斯,以为是心有灵犀的巧合,结果人家是要去买迷情剂勾引男人…… “我们应该祝福阿格尼斯。她的愿望终于成真了。”安洁拉喝下最后一口红茶,款款地站起身来带着她的两个跟班走出门去。她走过艾弗利身侧,艾弗利全然注意不到。 “别太担心。”辛西娅走前,在艾弗利耳畔低语一声。艾弗利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坏掉的木偶一样愣愣地傻站着。 门关上了。艾弗利的语气平静得吓人,只有近处的弗洛里安听得出那声线中隐藏的一点颤抖。 “这又是怎么回事?阿格尼斯·洛斯提?” 阿格尼斯对她微笑,那笑容现在看起来那么扎眼。艾弗利感到眼泪一点点盈满眼眶,于是她大睁着眼睛不让它们流落下来,却还是要一点不动摇地看着阿格尼斯。她还在笑。她还在笑。该死的。艾弗利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暗,她努力压抑着。 “是法尔纳。他看到了那天我和刺客的决斗,肯定了我的实力,给了我去军队的邀请。但是我说过,那天晚上我发现了,我想要成为的不是利剑,而是能阻挡伤害的盾,所以……” 阿格尼斯的话艾弗利听来就好像一阵耳旁风刮过,零星产生意义的从狂风中落向地面的只言片语敲击在她心口发出不和谐的杂音。她无法听取,无法理解。它们对她产生不了任何含义。她只知道,阿格尼斯要走了,阿格尼斯要走了,要去实现十几年执着追求的梦想了,这本来是好事,可她为什么就是这样……感到喘不上气的深海一般的悲伤? “我喜欢你啊,阿格尼斯·洛斯提!” 艾弗利大吼一声,上前一步又一步逼近阿格尼斯,却不近她的身,停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艾弗利抬着头盯着阿格尼斯瞧,专注地、目不转睛地,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眼眶划下流过脸颊,一部分划落地面闪烁出斑斓的晶莹,另一部分顺着脖颈蜿蜒进领口。 阿格尼斯彻底傻了。 “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吸引我。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我希望不要喜欢你。我要到自由的地方去,我要去找我的好友。我不想被关在洛斯提这个笼子里。可是做不到。每次我一看见你,我就没办法再想其他任何东西、任何人。我想,你把我迷住了。这是比迷情剂更加强烈的吸引力,我逃不掉了。我不是女巫,你才是。你的魔法让我想要成为你的骑士,虽说你才是真的骑士。 “你要去军队了,我拦不了,我不该拦。可是我想要一个解释。你……我以为你是敢于反抗权威的人,然而你跪在安洁拉面前。我以为你是品德高贵的人,下一秒你就去买药迷法尔纳。我以为你说过我……我是唯一的,现在你却要离我远远的。我不明白啊,我不明白啊,你到底是强大还是懦弱、高贵还是卑鄙……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烦我、希望再也看不见我才好?” 艾弗利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散乱的气流在喉管里碰撞出破碎的声音:“我想知道,这都是怎——怎么回事……艾格,你真的要——你真的快把我整疯了。” 阿格尼斯看着她哭,慌了。以前,她阿格尼斯在艾弗利面前哭的时候,艾弗利是怎么办的来着?抱她?吻她?不不不不行啦!她的脸泛起红晕,一直红到了耳根。 “你对我,是哪种喜欢?”阿格尼斯小心翼翼地问。 艾弗利一点一点抑制住自己的抽泣,明亮的祖母绿的眼睛看着阿格尼斯的铅灰色眼眸坦坦然然地说:“是爱。不输给男女之间的爱。想保护你,想抱抱你,想吻你,想……呃。”艾弗利不说了。后面的话太过露骨。那天不小心喝了给法尔纳准备的迷药让她意识到自己对阿格尼斯有那种诡异的欲望。她并不以这种欲望为耻。只是,现在说出来的话,就不是示爱而是耍流氓了。 阿格尼斯大惊。她的脸一直到脖子都是粉红色的,那双铅灰色眼睛的眸色渐渐变浅,好像是要哭了。她后退了两步摇摇头,再摇摇头:“我……我从来不知道。我只当你是我的妹妹。你是我唯一的,是唯一的朋友……吧。” 艾弗利上前一步,叹一口气。世界上莫大的悲哀就是爱上自己可爱的漂亮的纠结的“姐姐”,然而人家只当她是个妹妹。她破涕为笑,笑得狡黠:“那天,我给你取剑回来,在布鲁姆做的事情,那也算姐妹之间正常的感情么?” “那是个意外……”阿格尼斯气若游丝,徒劳地挣扎着。一想到这件事,阿格尼斯就禁不住的气短。 “好。那你告诉我,你枕头底下放了什么?” 阿格尼斯一下子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慌忙想要掩饰,于是转移话题大声说道:“可是这是不对的,你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们是姐妹,怎么可以……” 艾弗利笑她的幼稚:“有没有血缘关系,你自己清楚。你还真当我是你妹妹啊?我不过是一个捡来的替身而已。” 那句话不知为何带着讽刺的尖锐的苦涩,刺得阿格尼斯瑟缩一下:“你还记得?” “别的都不记得了。就这件事,是怎么都不会忘的,艾格。”是的,是的,艾弗利默默想,只有自己的名字,艾弗利·安可,她是不会忘记的。是安可,不是洛斯提。 阿格尼斯吸吸鼻子,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可是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乱了方寸:“不……你……我……我是说,这不合常理……” “一个女骑士,跟我讲不合常理?”艾弗利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言重了。果然,阿格尼斯像被刺扎了一样露出受伤的脆弱表情,看得艾弗利特想抽自己一巴掌。可是就是有脾气顶在胸口,让她顽固的不愿意去道歉。 阿格尼斯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再也没有可说的话了,于是后退再后退,转一个身,大踏步推开门跑了。 艾弗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其妙的笑了。她自言自语道: “你喜欢不喜欢我,你心里是知道的不是么?那朵花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你就是不敢去看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和欲望。你比起之前,真是毫无长进啊。若是你讨厌我烦我,我一定会放弃的——这对我们都好。可是,若是你喜欢的是我,那么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阻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7 挡我去爱你。等着瞧吧,阿格尼斯·洛斯提,这可是艾弗利·安可为你特意准备的大礼。” 她看向门口。辛西娅还站在那里。辛西娅说:“她没有想去参军。她已经拒绝了。她现在的目标是成为侍卫队长保护皇室。我现在告诉你,省得你瞎想。” “谢谢你告诉我。”艾弗利点点头,“可是这没什么关系了。我不会让她再一次消失掉的。我有这个信心。” 随后,她皱皱眉。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再一次”。这是个巧合么?还是说,之前的什么时候,她也失去过她?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the vision 把阿格尼斯吓跑的那天晚上,艾弗利一想到阿格尼斯的反应就唇角带笑。怎么会那么可爱啊?都快哭了,真可怜。她一方面为自己的恶趣味感到不齿,一方面回味着自己的大爆发。 真爽。把一直想说的一箩筐话全抖落出来了。然而,这样做有两种后果,一是happy ending,二是彻底玩儿完。把话挑明了讲,这样不允许模棱两可的表达方式,结局往往会很极端。 嘛,不过没关系的啦,她可是不会放弃的。 她换上睡衣,躺到弗洛里安旁边正想睡觉,突然想起艾思泊的事来。她照伊莱所说把天蓝色宝石放在枕边。她注意到背对着她侧躺着的弗洛里安神情有些异样。 “怎么了?”她问。 “我只是想告诉你……”弗洛里安话说到一半,又闷闷地低下头去不说了,随口敷衍道,“没什么。” “到底什么事?”艾弗利觉得好笑。这不就是在吊她的胃口么?咱能把话说完么? “就是……”弗洛里安吞吞吐吐,翻个身来面对她,眨眨眼。他困倦的湖蓝色的眼睛里泛起的雾气渐渐消失,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应不应当看。” 艾弗利扬起眉毛。这是他们一起辛苦得来的奖品,不是吗? “那个叫伊莱的说了,你的姐姐是祈光上神的新的英雄,所以弗尔特纳选择她。”弗洛里安深吸一口气,一双蓝色眼睛瞧着艾弗利一眨不眨,“既然这样,我不觉得我们应当信任他和科林。” “说什么呢?科林是我们的朋友。”艾弗利伸手去揉乱了弗洛里安的头发,后者竟然没有阻止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就好像时间定格了。弗洛里安任她揉来揉去,借着艾弗利玩弄自己头发的时候把正事说下去。 “科林是灭寂上神的使者,艾弗利。艾思泊是灭寂上神选中的英雄的宝物。弗尔特纳已经选择了阿格尼斯,那么这场对决——祈光上神和灭寂上神的对决,祈光上神和灭寂上神的英雄们的对决——也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灭寂上神的英雄必定要集齐艾思泊的碎片让宝物复苏,科林为什么能同意把这碎片给你?如果让你和阿格尼斯针锋相对,艾弗利,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弗洛里安慢慢地说。他试图把广阔的视野铺陈开来,好让那姑娘看见貌似简单的事情中蜘蛛网一样互相勾连的暗线。 “你是说……”艾弗利大惊。她隐约猜到了弗洛里安的意思,可又不敢确定。她探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把艾思泊碎片放到床上,等着弗洛里安接话。 “我认为,科林和伊莱有意让你成为灭寂上神的使者。”弗洛里安没有避重就轻。他向来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殊不知他认为正常的直白坦诚对他人来讲是多大的震动。艾弗利低下头沉吟片刻。没错,在她没有注意到的一点一滴的细节里,她正在一步步掉进科林布下的网。先是莉娅与她成为朋友——与魔法生物成为朋友在人类信仰的祈光上神看来是罪孽——然后科林逐渐和她打成一片,就像温水煮青蛙,她沉浸在精灵的温和中没有多想。接着又是月城,和这个伊莱。她不知不觉间已经触碰了太多禁忌,多到说出去就有被终身□□的风险。 如果成为灭寂上神的英雄会怎么样?如果拒绝成为这个英雄会怎么样?她竟然不敢想。她头一次理解了阿格尼斯的感受——在黑暗的洞口张望窥探却不敢深入的感觉。 这真是一盘前所未有的复杂棋局。她艾弗利捡起了英雄的宝物,却没有成为推动故事、主导故事的英雄。恰恰相反,她只是一个小卒子,就像提线木偶一般跳着被设计好的舞蹈。 弗洛里安的声音打断了艾弗利的胡思乱想。少年眸色温暖。 “但是,没有必要因此而回避这件事。” “为什么?”艾弗利苦笑一声,“要是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弗洛里安点点头,转而顾左右而言他:“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直信仰的祈光上神是什么神明?灭寂上神又是什么神明?” “祈光上神是光明的、正义的。灭寂上神是黑暗的、邪恶的。”艾弗利张口就来,说完之后自己都惊讶于自己语气的理所当然。这是她每天耳濡目染的、教科书式的不允许怀疑的教义。 “你想想,艾弗利,如果你是一个至善的人,你就是光明本身,那么看到在所谓黑暗中挣扎的生灵,你会怎么做?” 艾弗利头一次搞不清楚弗洛里安话里的含义了:“大概是帮助吧?如果我真的那么高尚的话。” “我再问你,什么情况下,你会想要这些被所谓黑暗沾染的魔法生灵去死呢?”弗洛里安的话掷地有声,艾弗利隐隐看到了他的意图。 “害怕的时候。无知导致恐惧。”艾弗利把科林的咒语背诵出来,可随后又更正道,“不,无知不直接导致恐惧。很多时候,人们是渴望探索外面的世界的。导致恐惧的是一知半解。【1】就比如说有一件事,你心里清楚那大概是什么,可是就因为你猜到那是你不喜欢的、你所厌恶的、也是你所沾染的,于是你不敢去看。这样子来的恐惧会转化成憎恨,让带有这种感情的人变得极端残忍、极端自负。” 比如说,在既定世界,现在被容忍的同性恋者在过去是要像女巫一样被烧死的。人们烧死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和自己完全不相同,也不是因为人们完全不了解他们。残忍背后是愤怒,愤怒背后是恐惧,恐惧背后不是无知,而是无知和知识参杂的盲目否定。艾弗利认为,人们烧死他们,是因为他们隐约看到自己身上和同性恋者相似的东西,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潜在的同性恋者。 这是他们的知识,可他们同时也是无知的。那些他们不了解的人的生活状态使他们感到陌生。如果他们自己与那种状态完全脱节,没有人会害怕。可是,他们意识到同性恋这种事在他们心中有不可磨灭的种子,那种陌生的状态是他们的另一种可能的生活。他们对这种可能性的无知产生了恐惧和排斥,进而导致愤怒、引发暴动。这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8 样的暴动产生的是最残忍的不可理喻的反人道主义的恶行。这就是一部分魔鬼的由来了。 “所以说,如果祈光上神是光、灭寂上神是暗的话,艾弗利,你认为祈光上神沾染了什么?”弗洛里安问。 “黑暗。”艾弗利笃定地说。说完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吓了一跳。弗洛里安推理的逻辑毫无破绽,可祈光上神沾染了黑暗这件事,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要是刚才这番话被听见了,她的下场她都不敢想。 “我就是因为指出了这一点,才在那大迷宫里……”弗洛里安低语道。艾弗利吃了一惊。她现在毫不怀疑,祈光上神绝对有问题。 “我没有要让你改信灭寂上神,艾弗利。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位神明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琢磨不透他。但是,艾思泊不说谎。”弗洛里安探身向前,用他那清亮却坚定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艾思泊不说谎。你需要去看、去了解。永远不要拒绝看得更宽广的机会,然后,在掌握了全局之后,自己判断。从这个角度讲,你会被科林算计,可是这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把能想到的全对艾弗利说了。他想通这些花费了他成百上千年的岁月,并且为自己的幼稚盲目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希望她不要走弯路才好。他是把她当作真心朋友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艾弗利点点头。她总把自己当弗洛里安的姐姐,可现在看来,她比他还是幼稚太多。他看上去再怎么年轻,也是活了上千年的精灵啊。 艾弗利庄重地拿起艾思泊,把它置于枕边。她抱了抱弗洛里安,给打瞌睡的小少年一个晚安吻。她细心的为他们两人盖上被子,然后闭起了眼睛。 艾思泊,艾思泊,灭寂上神的英雄的希望。它也会带给她希望么?会带给她阳光一样耀眼、月光一样遥远的希望么?会带给她寻找那光芒的握紧的双拳和前伸的手臂么?她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它会给她前所未有的清晰视野,以及一个以悲剧收场的久远的故事。 艾弗利·安可掉进回忆的兔子洞。她站在古老回忆的上空,看着倾盆大雨在陌生的灰色城市肆虐。 【1】在这里推荐一首帽子超喜欢的诗的选段,讲的是学识一知半解的负面影响,作者是alexander pope: a little learning is a dahing; drink deep, or& the pierian spring; & ihe brain, and drinking largely sain. 一知半解害人不浅, 不要小口啜饮彼埃利亚之泉。 清浅的泉水毒害思想, 大口痛饮才真正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路希安和弗尔特纳篇正式开场。创世代的回忆,敬请期待。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01 午夜挂钟 倾盆大雨在陌生的灰色城市肆虐。只有雨没什么,可那雨滴是被狂风裹挟着斜斜地迎面刮来,串成一条条偏白色的透明丝线,吹得地面上将书包举过头顶的金发少年站不稳脚跟。即使自己东倒西歪,少年也要侧过身去将书包分半个给身旁的褐发少年遮挡风雨。 路希安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昨天晚上他就好好写作业了。他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罪名被留下来,强迫被旁边那位大神级人物补习,偏偏那装腔作势的花孔雀还当真了,足足给他讲了两个小时。现在好,下雨了吧,他堂堂英雄路希安就要被淋成落汤鸡、凯旋而归咯。 他帅气的金色的头发被风吹雨打像一张讨厌的金色糖纸糊在脸上,又粘又湿。路希安顶着风艰难前行,好像在攀登白雪皑皑的山峰。他微微把眼睛闭起来,对褐发少年喊话:“喂,跟上我啊!” 路希安怨恨地看了一眼身旁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他们刚刚敲了那大楼的门,里面在举办盛大的宴会,可他们二人却被称作“小鬼”,被提着领子扔了出来——转而向大城市里所剩不多的小巷奔去。他的奔跑带着他独有的力量和节律,他白色的夹克衫敞着怀,两边的衣摆向后翻飞随着跑步的韵律一上一下,好像白色鸟儿的翅膀。 他什么也看不清。他钻进了巷子的第一扇门里。褐发男孩子跟着路希安,身子湿透了,但还是要保持身体直立的规矩的慢跑方式。他在门口停了停,透过沾染细小雨滴的眼帘努力辨别门口招牌上的模糊字迹。他随路希安走进屋里。 “哇哦——”路希安唏嘘不已。他先是指着房间里一件东西,随后看看四周,实在是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只能随手一挥,大声对褐发男孩喊道,“阿尔维斯!阿尔维斯!你看看这些!” 被称作阿尔维斯的褐发男孩没有忙着张望。他纤细的手指把雕花的黄铜大门在身后严丝合缝地关上。阿尔维斯拿出一面铜镜,开始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头发。他的褐色头发原本理得一丝不苟,现在在狂风抽打后有些乱了。 “喂,阿尔维斯!搞什么啊,你倒是看看啊,这些——这些!”路希安耐不住性子了。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就在阿尔维斯面前,故意做得十分夸张。可阿尔维斯没有从镜子前移开视线。 “午夜挂钟。”阿尔维斯闷闷地说。他的声音很轻,好像竖琴的歌声飘散在风里。 “啊?” “外面写着。”阿尔维斯终于收起镜子,对路希安笑一笑,“这间房子的名字是午夜挂钟。” 路希安有些恍神。他这个好同学啊,老是拿最高分,从不缺勤,是老师的宠儿,也是他这类所谓捣蛋鬼的眼中钉。路希安原本不理解为什么几个死党扬言要揍阿尔维斯,可他今天知道了——老师总是叫阿尔维斯给差生补习,可是差生怎么会想被补习?一个个满脑子都是请阿尔维斯通融一下放他们一码。阿尔维斯这个混蛋,把补习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当真,一讲就是两个小时,怎么能不招人恨? 而且,那家伙骨子里就是一只花孔雀,成天穿着上好的西服皮靴晃悠,抢走了众多女生的目光而不自知,让路希安觉得牙痒痒。可惜,每当他烦阿尔维斯烦得想动手,阿尔维斯总是碰巧对他这样笑。 那简直就是天使的笑容嘛!红润的嘴唇向上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显出脸颊旁并不明显的酒窝。一双褐色眼睛少了平日的疏离,那性格里最吸引人的温暖谦和就大放异彩。还有就是,他那一点点紧张——阿尔维斯不擅长和路希安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59 这类学生沟通——化作眼中闪烁的光芒,让那双褐色眼睛的睫毛轻轻地极小幅度地颤抖,同时眼睛睁得大大的,让路希安看见他心里无法遮掩的柔和心意。 路希安呛了一下,脸红了,一直红到脖子。他匆匆忙忙又是对房间四周一挥手:“看呐。” 挂钟。全是挂钟。屋子高高大大的,天花板离地大概得有五米高。在那播撒金色斑斓的水晶吊灯之下,四面墙壁上,挂了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只钟表。它们多数采用复古的设计,镶有弯弯绕绕的雕花镂空。材质也是五花八门,有柔和的木材、古铜色和黄铜色的金属,也有难得一见的闪闪发亮的水晶和宝石。白色的、透明的、棕色的、黑色的、镂空的、实心的指针都一齐滴滴答答走着,在一个频率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正对着门的那面墙壁前方有一张工作台。工作台收拾得干干净净,码放了锤子、钳子、锉刀、刻刀、螺丝钉、金属条、水晶碎片和几个钟表框架的半成品。路希安唏嘘不已。这家钟表店的老板实在是了不起啊,能做出这些精美的挂钟来。他随即摇摇头:想什么呢,这肯定是一家祖传的店,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东西来。 阿尔维斯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没有触碰任何一只挂钟。路希安看着他看钟表,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孔雀的风格果然和这家店很搭调。 阿尔维斯穿着褐色皮革的长外套,袖口采用向外翻的设计,勾出几道褶边。褐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马甲,马甲里露出纯白色衬衫的领子。长大衣下面,靴子上方,棕色的紧身裤勾勒出大腿下部纤细的线条。那双黑色的复古高筒靴正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路希安看了看钟表店顶端那设计与时代脱节的吊灯,再看看花纹繁复的钟表和黄铜大门,心想,如果说这店是阿尔维斯这家伙开的,他都信。 突然,地毯上水晶灯投下的光斑摇曳起来。路希安看见工作台上的小螺丝钉开始滑行,感到迎面吹来一股冷风,不由得紧张得全身紧绷。他看向门口,只见那大门悄悄的在他们俩没注意的时候开了一道缝。 阿尔维斯也感觉到了。路希安上前两步去拉他,把他挡在自己身后。路希安祖母绿色的眼睛紧张兮兮的看那门缝越来越大,外面的夜色是一片漆黑。 待到大门完全敞开,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完全显现出来。那人明显是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斗篷下面隐约看见一双老旧的被磨得发亮的黑靴子。雨已经停了,可天色没有亮起来。一片黑灯瞎火之中,路希安用余光瞟见身后的阿尔维斯发抖了。 该死的。路希安在心里咒骂一声,上前几步拼命鼓起勇气大吼道:“别装神弄鬼的!你这家伙谁啊?来干嘛?” 话音刚落,他头顶上的灯就灭了。路希安在黑暗里和阿尔维斯大眼对小眼。他愣了一下,然后随手抄起身后工作台上的锉刀,颤颤巍巍的指着门的方向。 “请你放尊重点。”门口那个家伙说话了,竟然是清冽的女声。路希安吓了一跳,手里的锉刀当啷一声掉在工作台上。那人走进屋里,打了个响指,水晶灯又亮了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影逼近路希安,黑色的影子将紧张又桀骜不驯的男孩罩住。突然,那人一把扯下自己的斗篷。 “啊?”路希安愣了。 那是一个踩在高跷上的小女孩,和路希安差不多年纪。她的斗篷里加了木质的垫肩。两只高跷末端没进黑色高筒靴里,上端捏在女孩戴了黑皮手套的手上。女孩用那双冷冰冰的眼镜扫了路希安一眼,满意的看到后者猛的瑟缩一下。她干脆利落地从高跷上跳下来。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女孩咬着牙说。路希安认为,她的风格和这家店也很搭调。女孩子有一头盘起来的纯黑色长发,发绳是黑色的纱。她长了一张瘦削的脸颊,能看见让她多了几分冰冷的高颧骨。她的眼睛是冷清的冰蓝色,好像能看透人心,带有刺穿一切的冷漠的力量。 她穿了一身蓬松的黑色洋装,简洁大方,没有常见的蕾丝边和蝴蝶结,但显然是用最柔软细致的好面料制成的。裙摆下面是白色的长筒袜,搭配一双黑色的擦得锃亮的皮靴。她的手上戴了黑色的皮手套。 少女表情木然,嫌麻烦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拉着两边的裙摆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说:“我叫莉迪亚,欢迎来到午夜。” 她的目光落在阿尔维斯身上。 “品味不错。”莉迪亚说。 路希安看看阿尔维斯一身漂亮打扮,再看看自己的白夹克、牛仔裤和运动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烧红了脸。更火上浇油的是,阿尔维斯身体前倾,规规矩矩、风度翩翩地向莉迪亚鞠了躬。 “小姐,很荣幸认识您。我的名字是阿尔维斯。”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终于进入回忆第一篇了!这章题目的01代表这是第一个艾思泊碎片的回忆。艾弗利·安可的故事从此将与路希安和阿尔维斯的故事交织,我们弱得过头的艾弗利也终于能拥有保护艾格的力量了!正文从现在展开,创世代的回忆将揭晓弗洛里安、科林、灭寂和祈光的过去,并将创世代的英雄决斗引领到艾弗利所在的后生代。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本文,谢谢!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01 金光锁 阿尔维斯身体前倾,规规矩矩、风度翩翩地向莉迪亚鞠了躬。 “小姐,很荣幸认识您。我的名字是阿尔维斯。” 正当阿尔维斯要亲吻莉迪亚的手背时,路希安突然支支吾吾、脸色通红地大声哑着嗓子说: “我——我叫路希安,很高兴,很高兴见到您——” 他慌慌张张低下头鞠了躬,一下就是九十度,不像优雅的礼仪,更像是小鸡啄米。他的势头太猛,一个趔趄在羊毛地毯上绊了一跤。 他做好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准备,可是一双手从他身后拉住了他。路希安连忙回头一看,是孔雀那家伙微微欠着身子,风度翩翩地拉着他的手腕,关切地从上往下看着他。路希安不适应这个角度——阿尔维斯应该比他矮才对——而且阿尔维斯放大的脸让他看了又有那种异样的感觉,让他盯着那双温润的褐色眼睛出神。该死的。他又暗骂一声,才注意到他们牵着的手传来的滚烫温度差点灼伤了他。 他就像被电到一样猛地跳起来,把手从阿尔维斯手中抽出来,嫌脏一样甩了甩:“干嘛啊?真是的!” 阿尔维斯“哦”了一声移开目光不说话了。他好像突然对自己口袋里那个老式的、总是被路希安等人嘲笑的怀表起了浓厚的兴趣,拿出一块印花丝布埋头擦拭起来。路希安又觉得自己言重了,想说对不起,可是当着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0 莉迪亚这个陌生人的面又说不出口。 “那么,二位,欢迎光临午夜。”莉迪亚仍然冷着一张脸,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木偶戏里的匹诺曹。路希安联想到这个,差点噗嗤一乐,但在莉迪亚寒冰一样的扫视下愣是给憋了回去。 什么嘛,不就是一个奇怪的女孩。路希安愤愤地想。 “嗯,我就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莉迪亚轻快地回答道。路希安吓得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结巴道:“你你你是怎么——” “猜的。”莉迪亚耸耸肩,突然在空中干脆的一拍手,“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莉迪亚,这家店铺的主人。这里所有钟表全都是我一个人制作的。午夜不常有客人,既然二位来到这里,坐下来喝杯茶如何?” “不可能!这怎么说也得有一千只表,就算你不吃不喝不睡觉,干个一百年也不——呃。”路希安忍不住大喊出声,可莉迪亚又是冷冷一眼看过来,他就没出息的把话腰斩了。路希安呐路希安,他在心里对自己咆哮道,你堂堂英雄怎么能这么没用? “乐意之至,莉迪亚小姐。”阿尔维斯从从容容地说。路希安刚才对他的歉意一下子全飞了。他只想把他那花花公子一般的浅笑给堵回去。 莉迪亚点点头。她把工作台规整好,工具和零件都堆到地上去,然后去拿另外两把椅子。路希安和阿尔维斯见状立刻抢着去帮忙。路希安瞪了阿尔维斯一眼。阿尔维斯若无其事地哼起古典钢琴曲的小调。乐理很差的路希安认不出,但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是什么贝多芬、莫扎特、肖邦之辈。切。臭美。 他们并肩抬起两把高背椅。路希安趁机对阿尔维斯耳语道:“你给自己找了个小女朋友,是不是?” 阿尔维斯压根儿不理他,哼小调哼得入迷。他低垂的长睫毛震颤一下,路希安心里也跟着震一下。 他们三人围着工作台坐下来。莉迪亚走进工作台后墙壁后的隔间,端出了红茶和曲奇饼。路希安拿过茶杯就想埋头大口痛饮,不知道是为了把自己的脸给挡住,还是为了不去看阿尔维斯规规矩矩点头道谢时的微笑。结果,嘴唇被烫红了。 “哎哟!”他捂着嘴抱怨道。阿尔维斯看看他,一双褐色眼睛稍稍眯了起来。他肯定是想笑,路希安气呼呼地想,但是又碍于面子不敢笑,这真是讨厌极了。 “朋友,红茶——”阿尔维斯说着,把茶杯拿到面前轻嗅一下氤氲而出的芬芳,“应该这样喝。” 路希安看着他小口小口啜饮,又看看莉迪亚冰蓝色的眼底闪过的罕见的温暖笑意,脸颊烧得更厉害了。他本想别过头去,可是又想到,他没什么可心虚的,于是极不自然地瞪着阿尔维斯瞧。 还是莉迪亚先说话了。 “二位想必就是我的神提到的——” “啊?”路希安还没搞清楚莉迪亚的话讲了什么,就感到一阵轻微的震颤从羊毛地毯上传来。阿尔维斯放下茶杯,惊讶道: “地震?” “不。”莉迪亚摇摇头,站了起来,冰蓝色的眼睛射出锐利的冷光,哼一声,“他还是知道了?那好,就看看我们两个谁比较厉害。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代表两位大人对决,不是么?” “喂,你这么聪明,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路希安站起来蹑手蹑脚靠近阿尔维斯,耳语道。 “不……但我预感不是什么好事。”阿尔维斯还是端正地坐着,尽量保持上身直立、造型优雅,可他不停跳动的睫毛暴露出内心的紧张。路希安看出了这一点,就站在阿尔维斯身前。 “弗洛里安,你给我滚出来!”莉迪亚突然压低嗓子吼道,把两位少年吓了一跳。 路希安侧耳倾听。窸窸窣窣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叮叮咚咚密集如夏日骤雨洒落,那不知为何物的清脆撞击声就是雨中震撼天地的惊雷。越来越响了。 这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路希安刚意识到这一点,就听到“咔吧”一声响,然后目瞪口呆地看见地板上的羊毛地毯一下子被捅出了个窟窿。下面的地板已经四分五裂,从地底黑色的深处溢出了刺眼的光芒,化作一个个小碎片直扑莉迪亚。 “莉迪亚,小心!”路希安大吼道。尽管眼睛酸涩流泪,他还是看清了那些小光斑竟是一个个指环大小的金属环,在空中迅速相互咬合形成一条又粗又长的手杖,尾端是一个金色的套圈。 “金光锁。”一个平板单调的声音说。 名为金光锁的长锁链眼看着就要套住莉迪亚。莉迪亚斜眼瞟了一下,抬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刀,狠狠扬起把锁链打散了。可是散碎的锁链又变回了数不清的金环,挣扎着要死灰复燃。它们重新从四面八方向莉迪亚扑去。 什么……什么情况?路希安傻掉了。这是在拍电影?他脑子里正东拉西扯地飞速旋转,就感到凭空一股大力把自己扔了出去,摔在三米之外的羊毛地毯上。阿尔维斯也被斜线扔了过来。他连忙挣扎着爬起来,也顾不上疼,一下子接住阿尔维斯,两人因为惯性在羊毛地毯上打滚滑行了一阵。 莉迪亚周身突然腾地升起结实的水流,构成一道水墙严严实实把金环悉数封锁在内。她扬起唇角冷笑一声,拳头捏紧,上千个金环转瞬之间噼噼啪啪化为碎片。 “给我出来,弗洛里安。”莉迪亚把水柱降下,碎金屑就失去了支撑摔在羊毛地毯上,被层层掩埋。 “我在这里,莉迪亚姐姐。” 温和的声音带着扑面而来的森林的清新,和水果花朵香甜的气息。屋子中央光芒大盛,那光芒的核心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来。他睁开了湖蓝色的清澈眼眸,那眼眸好像清水一般淡漠。 光芒渐渐收拢到男孩周身。路希安看见,那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但气质可是大不相同。那人的头发是鲜艳的苹果红色,梳得整齐顺滑,没有一根翘起的发丝。他的发色罕见、抢眼又不刺眼,让路希安想到苹果、玫瑰与一切美好的东西。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衣摆的边缘全是金色的光辉,比水晶灯那摇曳的光点更温暖、更明亮。红发少年微微一笑,红润的嘴唇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攻击莉迪亚的“坏人”呢?路希安才看了他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像小铁钉被磁铁吸引住一样,无法挣脱了。万物向往光明,这是不变的守则。路希安看见那少年,就如同太阳花看见了黎明时将要喷薄而出的朝阳。 “莉迪亚姐姐,不要被暗之境给蒙蔽了!你现在沾染了肮脏的黑暗,不要陷得更深了!我再说最后一遍,离开灭寂,把英雄交出来,我们就和好如初。”弗洛里安说。 “去你的和好如初。”莉迪亚从牙缝里逼出这句话,手上尖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1 刀化为手杖,默念了一句什么,只见手杖所指的方向喷涌出巨大的水蛇,向弗洛里安蜿蜒而去,“暗流汹涌。” 弗洛里安随意闪躲着,又召出金环来,这次数量更多,也许得有几万个。密密麻麻的小东西聚集在一起成为纤细有力的屏障,竟把那两条在空中吐着信子的水蛇给牢牢捆住了。金光锁一下子收紧,水蛇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怪音,像炮竹一样炸得到处都是,水珠儿满天飞。 “莉迪亚姐姐,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是九级法师了。这还是多亏了你的教导啊。所以说,五级的你,不要再抵抗了。请选择——请选择正确的、光明的坦途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01 荆棘锁 艾弗利蹭的一下坐起来,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真是个无比清晰的梦。她看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从高空向下俯视。下雨时,她看见每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看见它们浸润路希安金色的发丝。她听得一清二楚。金光锁的簌簌声响就好像泉水叮咚的撞击,又好似海洋剧烈的轰鸣,细小而宏大。她听得到路希安心里的不满,听到他咒骂莉迪亚“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听到他的窘迫和手足无措。她站在高空,她也留在地面。她在什么不知道的角落里感受一切,包括下雨时的丝丝冷意。她和路希安在一起。 这是一种神奇的感觉。她能从外面看到路希安,看见他祖母绿色的杏眼和浅金色的头发。可是她同时借着路希安的感官从内向外看世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感官是共享的。 她无法抑制心脏的震颤。这……太过真实。她恍若身临其境,把两位少年经历的全部经历了一遍。她揉揉胳膊。刚才路希安接住阿尔维斯时撞在地上的擦伤也让她感到疼痛。 她扭过头,看见双人床对面的弗洛里安背对着她紧挨着墙缩成一团,睡得香甜。他的头发服帖柔和,冷色调的眼睛闭着,白色睡衣下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好像平静海浪的余波。他是温和的——现在是。他身上没有一点创世代凌厉的影子。 那个耀眼的白衣少年啊,他真的是弗洛里安么?那么厉害的人,虽然是不讲理了些,但那金光锁真是……真是太酷了!他从来没跟她讲过,他曾经是炽天使级的人物啊。叫什么……叫什么九级法师来着。 艾弗利平定住自己的心情,看一眼枕边的艾思泊碎片,把被子拉到下巴,再次闭上眼睛。 ***** “莉迪亚姐姐,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是九级法师了。这还是多亏了你的教导啊。所以说,五级的你,不要再抵抗了。请选择——请选择正确的、光明的坦途吧!” 莉迪亚一听这话,气得很很瞪了弗洛里安一眼,却被那强光逼得眼睛流泪。 “看看这个,小鬼!水龙!” 她的手杖末端蜿蜒出巨大的透明恶龙,拍打着翅膀直奔弗洛里安而去,卷起狂风将那工作台都掀翻了。她随即将手杖又化为尖刀,对准弗洛里安丢了出去。 路希安的一颗心悬了起来。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哪边儿的了。他不想让弗洛里安绑了莉迪亚,也不想让莉迪亚伤了弗洛里安。阿尔维斯拍拍他,他才反应过来,两人悄悄向门口爬去。 他是不想临阵脱逃的,只是这场决斗实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而且,他得把阿尔维斯送到安全的地方,不然明天老师得追着他算账——那可是老师的好学生哟。 心大的路希安怎么也想不到,他再也见不着那个他烦得要命的数学老师了。 他们好不容易靠近了黄铜大门,才发现那大门周围都是金色的指环,等到他们靠近,就迅速结成锁链把门给捆了个严严实实。 “这……告诉我这是梦吧。”路希安长叹道。人要是倒霉催的,那么除了祈祷,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弗洛里安没有动。他被水龙给裹住了。他悬空站在一条水龙的肚子里,另一条水龙便伸出利爪去攻击他,看样子就像两条怪兽同类相食。莉迪亚的长刀近在咫尺,逼近他的额头。 路希安大声叫起来:“小心——” 话音刚落,就听见依旧平板单调的声音:“荆棘锁。” 弗洛里安的手臂上,宽大的白色袖口里突然窜出翠绿色的荆棘,足有十几米长,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一条为首的荆棘上的每一根小刺都蔓延出新的翠绿枝条,然后枝条上的新刺又再次生长,依此类推,转瞬间就织成一张坚韧又锐利的大网,填满了屋子的大部分空间。莉迪亚的长刀削断了荆棘的一个小分支,然后就失去了力气一般疲软下来,躺在破碎的地毯上不动了。 荆棘缠住了莉迪亚,缠住腿脚,缠住手臂,叫她动弹不得。莉迪亚气急败坏要再次召出水龙,可手里的水滴却无法聚形了。她冰蓝色的眼闪过一瞬间的震惊,随后了然地说道:“你的荆棘锁可以散尽对手的法力,和用刺划开一袋沙子的原理是一样的,对不对?你带着必胜的信念而来,九级法师。” “不愧是我过去的老师,分析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弗洛里安点点头,在荆棘里自由穿行,向路希安和阿尔维斯靠近。两个少年没有被荆棘锁给锁住,但已经被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了。 “你们两个小家伙,跟我走吧?尤其是你,白色夹克衫的朋友。”弗洛里安从上空弯下腰轻声问道。他眨了眨眼睛,湖蓝色的眼眸清澈如同没有云朵的天空。路希安看呆了,但立刻毫不客气地回绝道:“你才是小家伙!装什么大人?” 弗洛里安笑了:“我的年纪比你全家的大人加起来都要大,小家伙。你是上神邀请的贵客,来吧,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至于你——”他转向阿尔维斯,眸色幽深,“我们会有办法对付你的,小害虫。” 什么?路希安给气得差点儿呛着了。他往前两步就要冲上去和弗洛里安干架,身后阿尔维斯拼命拉着他,可是他哪有路希安的力气?路希安来到弗洛里安的荆棘骨架前,弗洛里安就顺势降了下来。路希安冲弗洛里安那抢眼的头发挥出一拳,不料手被弗洛里安温柔地拉住了,随后他被调了个头,整个人被弗洛里安抱在怀里。 啊……?啊?!路希安整个人都傻掉了。他闻到弗洛里安身上的草木香味伴随着苹果香味在四周弥漫,感觉到弗洛里安身上柔和的温度,一瞬间脑子懵了。弗洛里安自自然然地搂住路希安的腰,一手召出金光锁,走向阿尔维斯。 阿尔维斯也不退。他似乎是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就在那金属锁链即将把他缠绕时,莉迪亚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弗洛里安……弗洛里安……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2 求求你,弗洛里安。” 路希安感到弗洛里安明显一僵。弗洛里安转过头,低垂眼睫,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怎么?” 莉迪亚的冰蓝色眼睛里全是打转的泪花,就好像破冰的湖泊中水流汹涌:“你不该这样,你应该听我说,听我们说。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不是暗之境……为什么你就是……就是不能明白呢?” “我的神是不会错的。”弗洛里安湖蓝色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立刻又平静如水,“我知道你对灭寂忠诚。可你也要明白,我对我的神的心意不输给你对灭寂。我已经无话可说了,莉迪亚姐姐。这两个孩子我都要带回去。就连你,我也要带回去。” “那么,我就以你莉迪亚姐姐的身份,以你老师的身份,以……一个过去的朋友的身份……求你。”莉迪亚没有了长刀,用她那双戴了黑手套的手去拉扯腿上和胳膊上的荆棘。荆棘上数不清的刺深深刺进她的手心,殷红的血顺着手腕流出,又淌到手套上,混搭出一种莫名暗沉的黑红色。 “莉迪亚!”弗洛里安眼里全是心疼,好像疼的是自己一样,下一秒眼泪就要下来。他不敢靠近,生怕莉迪亚再干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弗洛里安挥手松开了绑住莉迪亚的藤蔓。莉迪亚垂下滴血的双手,就那么在破碎的大理石砖碴上给弗洛里安跪了下来。她扬起头,坚定而平静地祈求道:“请给我留下……我的神要的孩子。” 弗洛里安的手抓着自己白袍的胸口,咬咬嘴唇,再咬咬嘴唇。他抱着路希安的手收紧了些。弗洛里安点点头。 他手中荆棘伸向那面挂满钟表的墙,抓下一只来。 “给我去光之境的通道。” 钟表的表盘投影出一个巨大的空中的漩涡。弗洛里安搂着路希安一步步走进漩涡里。路希安意识到大事不好了,又踢又蹬,可是弗洛里安不放手。 “阿尔维斯啊啊啊啊啊——”随着最后一声惊呼,路希安和弗洛里安一道消失在了漩涡里。漩涡旋转了几圈儿,息止了,消失了。午夜钟表店终于重归宁静。一根螺丝钉从歪斜的工作台上落到破碎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闷的撞击声。 现在轮到阿尔维斯傻眼了。 “我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他一反常态地敲敲自己的脑袋,嘀嘀咕咕。路希安被抓走这件事,怎么想都不现实啊!怎么可能会有魔法使打斗呢?怎么可能会有能串成大锁链的没有缝隙的金指环呢?怎么可能会有水龙呢?可是满地狼藉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这不是梦,这真的不是梦。 路希安是真的被抓走了?路希安是真的被抓走了!他一下子惊醒,冲到漩涡原来的位置,跪在地上寻找,什么也没有。他褐色的眼睛瞪圆了。 “糟了。” “我的英雄,看这边。”莉迪亚半躺在地上,手还在不停的流着血。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01 迷梦中摇曳的现实 “阿尔维斯啊啊啊啊啊——”路希安发出一声惨叫,被弗洛里安抱着推进了黑白相间的漩涡。他没闭眼。他看见一片盛大不败的光芒在眼前由一个小光点铺展开来,逐渐拓宽边际遍布了整个世界。 他的眼睛很痛,从眯着的眼缝里不断淌出浑浊的泪水。半晌,待他适应了这浩大的白色光芒,他发现自己和弗洛里安降落在一块软乎乎的白色物体上。耳畔劲风吹过,冰冷且尖利如刃,但隐隐散发出白色的微光——他能看见风的轮廓。弗洛里安放开了他,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转回身去揍弗洛里安,而是一下子半跪在脚下的不知名物体上,好奇的戳了戳。 棉花糖一样的质感,露水一样的清凉。他的手上沾满了透明的雨露,他舔了舔食指上的水珠儿。 好甜。 他这是……站在云上? “欢迎来到光之境,我的英雄。”弗洛里安淡淡地说。他摊开双手,身后是湛蓝的天幕。他纤长的手好像是支撑起了整个白天的光明国度。路希安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那无边的浅色天空下是广阔的土地,拥有尖顶房子的城镇、低矮却静谧的乡村、高耸的山峰、翠绿的森林和点缀其中的小小的蓝水晶一样的湖泊组合在一起,共同沐浴着清冽圣洁的光明。 “哇哦。”他感叹一声,这才发现弗洛里安叫他“英雄”。他抓了抓头发,拧起眉毛。他的确是个英雄啦,但是那不是班上仰慕他的女孩子送给他的绰号么?弗洛里安这个男生,好像也有点奇怪。 “怎么了,我的英雄?”弗洛里安问。路希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什么啊,他真的叫他英雄?他是个男孩子吧?这个叫弗洛里安的长得很好看,可是他是个男孩子吧?大男生怎么能叫别人英雄?男子汉自己就是英雄,对吧?他的世界观猛地晃了三晃。 “没什么。”路希安说。 “这个世界很美。”弗洛里安说,“我想要保护这个世界,所以,在即将到来的英雄决战中,我会尽最大努力协助你。我是九级法师,但我会帮助你,让你的钟表指向正午。” “啊?”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路希安没懂。什么英雄决战?什么钟表指向正午?弗洛里安看一眼他云里雾里的表情,简短地、单刀直入地说: “你是我的神选中的人。你会代表我的神参与英雄决战。” “诶?诶?!!!”路希安脑袋里的思维还是模模糊糊的,但一件事浮出水面:他貌似是给抓壮丁了。 “为什么要找我?难道全世界就我这么倒霉?”路希安问。 “什么倒霉?”弗洛里安皱起眉,“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你会获得比我更强大的法力、受人尊崇、为光之境做出巨大的贡献。你被选中,自然是因为这是非你不可的。选中你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情。这是几百年以前就决定好的。” 路希安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他挺爱打电子游戏的,里面好像就有一个什么“神选之子”,他这是碰上同样的事儿了,是吗?不不不,不可能吧?他一直盼着能当英雄,天天在班里一副拽拽的讨打的样子,也惹得一群女生憧憬。可是现在真的能当英雄了,而且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反倒有些怀疑了。 “我这是在梦里,对吗?”路希安静静地说。他伸出一只手掐自己的胳膊。弗洛里安不懂他想干嘛,就手指一动,把他的疼痛抹除了。 不痛?果然是梦啊?路希安叹一口气,摇摇头。不过,如果这全部都是他的梦的话,他就可以玩玩惊险的东西了。比如——比如蹦极? 他一步步靠近云朵边缘,向下张望。这个梦还挺有真实感的,他已经开始头晕了。可是,反正他死不了,担心什么呢?他再向前一步,咧着嘴大笑着从云朵上栽了下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3 去。 “哎!”弗洛里安愣了一下,随后就驾着云一个俯冲把他接住了,“你想干什么?很危险啊!” 路希安只爽了一下,感到劲风的强度,然后就头朝下栽进软软的云朵上。 “唔……”干嘛影响他快活啊?反正都是在梦里了,还不能找找刺激?路希安抱怨道,“管家婆。” “什么?管家婆?那是什么?”弗洛里安没有听过这个称呼,只是短暂地皱皱眉,然后言归正传道,“你要参加英雄决战,我们光之境的大救星。本来,我的神吩咐我先一步带回你的对手,可我看在莉迪亚姐姐的面子上没有动手。这是天大的失职,所以把你送到神殿后,我会去领罪。” “我的对手?”路希安不解。 “就是和你一同来到钟表店的那个无耻的小害虫。”弗洛里安理所当然地说。 路希安倒抽了一口气,狠狠抑制着自己,没冲弗洛里安扑过去:“他的名字是阿尔维斯!他不是小害虫!他不无耻,事实上,他是我见过的最高尚的人!” 弗洛里安置若罔闻,向他走去,又要抱他。弗洛里安说:“他就是小害虫。灭寂的所谓英雄不就是害虫么?一只阻挠了光之境走向光明的害虫。好了,这件事我们可以一笑置之,但现在时间不早,我们该去神殿了!” 弗洛里安抱住路希安准备起飞的一刹那,路希安突然狠狠推了他一把,自己一头扎下去,从高空坠落。 虽然他和阿尔维斯不熟,但他不能容许他人这样轻蔑地诋毁阿尔维斯。在梦里也不行。这是他的梦,这明明是他的梦,他凭什么还要听别人的颐指气使?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让一个奇怪的男孩子抱着?凭什么还要被强迫着去什么神殿?总算有这么一次,他要——他要为所欲为!对,为所欲为! 第一秒。他的金色头发被吹到脑后去,强风直逼脸颊。他就像一只白色的鸟,自由坠落。他敞开的白色夹克衫在身后翻飞。 第二秒。劲风和云雾横扫过他的头他的身体他的手脚,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他在天地间坠落,天地即是他。他发出亢奋的高吼。 第三秒。地面在眼前无限的放大了。他看见小小的房子。他的速度很大,不再像一只轻盈的鸟儿,却像一个坠落海洋的大秤砣。区区一个梦,会有这样的真实感吗? 第四秒。他浑身战栗起来,手舞足蹈。他伸出手拼了命的想抓住什么,哪怕是一片云、一丝风。可是没有。他像个“小姑娘”一样尖叫。 这真的是梦吗?这真的是梦吗?如果不是梦的话……路希安被恐惧的大浪打翻了。他挣扎着,却无法浮出水面呼吸。 一瞬间的工夫,他看见正下方那教堂的尖顶,正直直的指着自己的咽喉。 路希安闭上了眼睛。他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他的脸吓得发紫。 他落进一个苹果香味的怀抱。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他的脸上。 “呃……”传来一声颤抖的吐息。 路希安睁开了眼睛。 “弗洛里安?弗洛里安?弗洛里安!弗洛里安!” 路希安毫发未损。弗洛里安接住了他。弗洛里安停在教堂的尖顶。弗洛里安为路希安做了缓冲。弗洛里安的背几乎被尖顶刺穿。弗洛里安的血汩汩的溅了路希安一身。 苹果红色头发的少年仰起头,疼得颤抖。他的手指堵不住背腹的伤口,就好像被他的荆棘锁划过,就好像一个被划开口子的沙袋,让鲜艳的生命不息止地流淌出去。 路希安哭了。 路希安爬着从弗洛里安身上起来,抓住尖顶的侧壁站在塔尖。他拥抱弗洛里安,试图把他从尖顶上分离出来。可是他一用力,那深入弗洛里安身体里的刺就动摇一下。弗洛里安浑身痉挛,指甲抓住路希安的手腕。 “不要……不要。” 路希安不敢动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诩为英雄的自己是这个样子。他冲动莽撞意气用事。他粗暴无礼。他在危急关头却是那样胆怯。是他害了弗洛里安。全部都是他的错,全部都是他的错。他不是那个舞台中央发光发热的英雄。他只是一只肮脏恶心不长大脑的蠕虫。 “拿好——拿好——你的指环……”弗洛里安用破碎的气音沉吟一声,用不再灵活的苍白手指从胸口贴身的口袋里摸索出一枚酷似金光锁的金色指环。 路希安不知所措,只能一只手托住弗洛里安的头,胳膊在他背后撑起他的体重,不让尖顶继续深入。他用另一只手接过了金色的指环。 指环落入掌心的一刹那,白色的炽热光辉就将路希安包围。金发少年祖母绿色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空洞却光明。 好热,好痛,好难过……路希安就好像灵魂出窍一般站在高处俯视自己的心灵,看到黑色的情感被白光一点一点刺破吞噬消解。他的身体震颤麻痹。他被光的灼热炙烤得无法呼吸。 “啊——”路希安吼叫起来。 直到他那彩色的灵魂整个儿经过了冰封火烤般的洗礼,直到那黑色的躁动的他的一部分被悉数抹杀,他的视线才再次变得清晰。路希安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耗尽了全身力气,将指环戴在左手的小指上,搂着弗洛里安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弗洛里安和科林的瞳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了。现在更正一下,弗洛里安的瞳色是湖蓝,科林的瞳色是湖绿。前面写错的章节这两天我会修一下。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01 英雄与蠕虫 素白的房间里,金发少年的眉头皱了皱,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他摆着海盗船和英雄模型的卧室。他的小号超人没有和他打招呼。这里是……哪里? 路希安发现自己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四面墙是白色的,床铺是雪白色的,床的骨架是乳白色的,床边的小柜是月白色的。就连那墙边小桌上摆的花瓶和花瓶中的花朵,也是一尘不染的白色。 他动了动身体,一个挺身坐了起来,顿时龇牙咧嘴。 “嘶……”路希安感觉浑身就像被一个大熨斗熨过一样,酸痛不已。每一块肌肉在运作时都会像针扎似的火辣辣的疼。他还是费力支撑起自己,拉下被子。他穿的是一身绿袍,他来时穿的夹克衫、t恤和牛仔裤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的扶手椅上。 尖锐的触感从他支撑在床上的左手传来。路希安抬起手,看到那枚弗洛里安给的指环。 与其说是一个指环,不如说是一只袖珍表。指环顶端镶嵌了一块水晶一样的圆表盘,没有分针和秒针,只有一根银质的时针,指向一。路希安仔细端详,也没理出什么头绪。突然,过去一天发生的事情像标枪一样狠狠击中了他。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4 他看见那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生动地展开。阿尔维斯的补习——午夜挂钟——莉迪亚——弗洛里安…… 弗洛里安!对,弗洛里安!他仿佛又看见那个苹果红发色的男孩子在塔的尖顶血流如注。路希安的手颤抖起来。 弗洛里安……他怎么样了?流了那么多血,不会好过的。他还活着么?他不会是被自己害死了吧?要是弗洛里安死了,他路希安又怎么能好好生活下去…… 停,停,停。他费尽全力屏蔽头脑中乱得打结的纠结猜疑,强迫自己掀开被子,踩着床边放好的拖鞋站了起来。哎哟。他一个趔趄。腿也好痛。路希安咬着牙一步步走向门口。 先要弄清楚这是在哪里,然后去打听弗洛里安的下落。只要弗洛里安还活着,他路希安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付出一切代价,让一切回到最初。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做好了背负起全部责任的打算。 他一瘸一拐终于到了门口,手正搭在门把上。门把手突然动了,他一惊,连忙后退一步,差点摔到地上。 打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孩。她的年纪看起来比他要小,大约十二三岁。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汤。牛肉蔬菜汤的鲜美味道化为飘散而出的蒸汽传到路希安的口鼻,让路希安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他的胃是空的,而且抽搐个不停。他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了,也许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也许更久。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伸手去抓那碗汤的欲望,开门见山地问道:“弗洛里安呢?他怎么样了?” 女孩听到弗洛里安的名字,就恭顺地低下头说:“殿下在隔壁的房间休息。他还没有醒来。三天前,上神带您和殿下到这里来,殿下不知怎的受了重伤。现在生命无碍,只是一直昏迷着。” 路希安听到弗洛里安还活着,舒了一口大气。随即,他又开始担心弗洛里安能不能醒来。他听见了女孩说的“上神”的字眼儿,他没听懂也没在意。 “我要去找他。” 女孩好笑的看看他,竟有一种大人看小孩子的成熟感。她摇了摇头,把托盘放在他手上:“你先保证自己别饿死,再去看殿下。” 路希安恭敬不如从命。他在床上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了午餐。他从没有这么饿过,好像整个腹腔空空如也,叫嚣着要求进食。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味觉——那是碗美味的汤,但他已经饿得没法去在乎味道。他放下木制的汤匙,用餐巾抹抹嘴巴,满足地叹了口气。 不不不,别松懈了。他对自己说,接下来要去看弗洛里安,立刻就去! 他跳下床,急急忙忙打开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这里虽然不是纯白色的,但还是浅浅的、淡淡的。墙壁被漆成温暖的米黄色。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他径直打开左手边房间的门,推开一半儿,又小心翼翼起来。然而,他越是小心谨慎地推门,门发出的声音就越响。吱呀——路希安一着急,就又狠狠把门推开了。 红发少年躺在洁白的床铺上。他的红发散开,没有平日的服帖,却还算整齐,不知怎的生出一种凌乱的美感来。路希安走近他。他闭着眼。他的被子拉到下巴。一定是那个女孩子为他盖好的。 路希安看见弗洛里安,差点给弗洛里安在床边跪下。他三天前混蛋一样的举止历历在目。那么深的伤口,一直从背刺到…… 他伸出手去碰弗洛里安的被子。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它,然后倒抽一口冷气后退几步,让那被子又盖好了。弗洛里安穿着白色的紧身长裤,上身没有穿那件袍子。他侧躺着,后背上赫然是一条棕褐色的疤痕,已经愈合,可是留下了难以抹除的痕迹。路希安猜测一定是那什么上神让他不至于死亡,可那道伤口的损伤却很难完全清除。褐色的裂纹在白皙的、接近透明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狰狞。它在控诉他。 路希安,全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 现在路希安真的给阿尔维斯在床边跪下了。 “我这种人呐,简直就是社会的渣滓。”路希安喃喃自语着,和之前那个装酷耍帅的“英雄”判若两人。他语速极快、声音很低地嘟嘟囔囔,“说真的,世界没有我会转得更好。什么英雄啊,我这种杂碎能拯救谁?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从出生到现在,我只不过是在混吃等死。哎,要是我在混吃等死的过程中,能够考虑一下别人,为别人做点贡献该多好!” “唔……”弗洛里安突然呻/吟一声。路希安魂儿都要吓飞了。下一秒钟,弗洛里安那双清澈的湖蓝色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路希安做了个深呼吸,豁出去了一般说道:“我是个混蛋。全是我的错。你不需要原谅我。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什么来……来谢罪。” 弗洛里安没反应过来,好像不明白他在道歉什么。过了半晌,他才慢慢回答说:“我没有介意过。我是在完成上神交代的任务,我的英雄。从你的世界来到这里,你心里感到不适是很正常的。所有突发情况,我都全权负责。” “啊?”路希安愣了。 “我接到上神的命令,去午夜挂钟带回两个人类英雄。预言说了,命中注定参与英雄决战的两位英雄会在那个时候光顾午夜。我要带你们回来,只是这样。我的任务失败了。我没有带那个小害——我是说,没有带你的朋友回来。按理说,我才应该谢罪。” “我理解不了,弗洛里安。你是说,你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为了任务需要,不能让我在半路上死了,才接住我?不是因为你担心我,也不是因为友谊的——友谊的见证?” “对。”弗洛里安点点头,直白得路希安心里特不是滋味,“我是在完成任务。” 路希安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刻意强加的尖酸刻薄一旦散去,他就本能的说出温暖的话来:“那,即使是这样,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弗洛里安。我不管你是不是在完成任务,反正——反正都是我不对。就算你没有怪罪我,我也希望可以做点什么,可以得到你的原谅。” 弗洛里安歪过头看看他,好像完全无法理解路希安的一套逻辑。可他还是回答说:“确实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是什么?”路希安很开心,连忙追问道。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有为此上天下海的决心,可以跑到大山的另一边打败恶龙惩恶扬善,可以潜到水底去为弗洛里安寻得最洁白美丽的珍珠。他期待着弗洛里安的下一句话。 “请你去厨房找露辛达要一盘苹果来。厨房在走廊出口右拐。” “只是这样?”路希安震惊了。说好的和恶龙决斗呢?就让他要一个苹果? “哦,还有,”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5 弗洛里安在路希安的期许下继续道,“麻烦露辛达把苹果洗干净切好,再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路希安一脸沮丧地出门去了。他在走廊另一侧的出口右拐,走进厨房,看见那个给他送汤的小女孩。他注意到她梳着茶色的双马尾,发辫随着她搅拌汤匙的动作一晃一晃。听到开门的声音,露辛达转过头。 她的眼睛是罕见的葡萄紫。她看见路希安,笑着问道:“怎么了?还想要汤?” “不不。”路希安连忙说,“弗洛里安醒了,想要一盘切好洗净的苹果。他还说谢谢你。”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01 数羊 露辛达笑了:“这的确是殿下的风格。” 她把银汤匙搭在锅子的边缘,去一旁的水果筐里仔仔细细选出一个无暇的红苹果,在温水里浸泡洗净,用小刀削了皮。她把切好的白色的苹果瓣呈圆形码在白色的瓷碟上,又放了一只透明的玻璃叉子,双手端着递给路希安。 路希安看她那样细致地准备一只苹果,心里暗暗钦佩这个姑娘的体贴入微。他连忙也双手接过,就好像那不是一只普通的苹果,而是个价值连城的珍宝。 “英雄殿下,这个世界你可住的习惯?”露辛达问。她茶色的双马尾随之俏皮地一翘。 路希安如实说道:“不是很适应,不过这是个光明伟大的世界。我从没有见过这么亮堂干净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你叫我英雄,弗洛里安也叫我英雄。这不是个外号,对吧?你们说的英雄……到底是指什么?” “这个……”露辛达刚要回答,想了想,就把他推出门去了,“这个你问殿下吧。他会详细地回答你的。” “哦。” 路希安走在长廊上,心里觉得挺奇怪。谁说不是说啊,干嘛非得等弗洛里安? 他推开门:“你要的苹果。” 弗洛里安动了动胳膊,表情抽搐一下。路希安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就给他把椅子上叠好的新的白袍拿去。他把弗洛里安从床上抱起来,让他坐直,然后就像幼儿园老师一样给他穿衣服扣扣子。 天啊,路希安想,我什么时候变成保姆了? 他把盘子放在弗洛里安膝上,自说自话道:“刚刚我醒来的时候,也感觉很痛。现在慢慢不觉得了。” “那是漩涡的关系。”弗洛里安接话说,“我们从午夜来这里的时候,用的是被污染过的时钟通道。莉迪亚姐姐店里所有的通道都已经被暗之境的黑暗力量沾染了。我平时不用从那里过,可是你必须经过时钟通道才能来这里。 “你睡着的时候,隐藏在身体里的污秽力量就会一点点起作用。所以,醒来的时候会有一阵无法好好运用自己的身体。但是,你睁着眼睛接受光之境的圣光时,会自动得到净化。等今天过了,就不会再有残存的黑暗了。” “原来如此。”路希安说着,看弗洛里安挣扎着去抓小叉子,好笑的说,“别动,你只管张嘴就行。”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白色的苹果瓣,放到弗洛里安嘴角,“来,啊——” 弗洛里安惊讶地看着那块苹果,过了半晌像小孩子似的张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他一边吃,一边偷偷瞄给他认真地喂食的路希安,表情还是淡淡的,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终于,盘子空了。路希安把盘子撤走,问道:“你叫我英雄,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将代表光之境与暗之境的小家伙决斗。你会得到正午的力量,经历十一重试炼。” 路希安听得云里雾里,一瞬间有失真的感觉。要是在原来那个世界,有人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你会得到属于英雄的强大力量”,他一定会哈哈大笑,把那人送去精神病院。 他看见弗洛里安遮掩着打了个哈欠,就不懂装懂地点点头,搬了把小椅子在弗洛里安床边坐下,说:“好,好。你现在应该休息了。再过一阵,你再讲给我听。” 他扶着弗洛里安躺下,给他盖被子,然后自己坐在小椅子上看着他。弗洛里安颇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盯着他问道:“你就一直在这里?” “嗯。”路希安说着,弯腰把头枕在床上,“我就一直在这里。” 可能是因为带一个苹果这种小事没法偿还他的过失,路希安总是觉得放心不下,就赖在这里不想走了。 弗洛里安叹一口气,费力把被子掀开一个角:“那样会脖子痛。你也上来吧。” “啊?”路希安一愣,“真的啊?”他是个男孩子,他已经十五岁了,他很多很多年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觉了。这真是件奇怪的事,他不该答应的。可是,弗洛里安不像在耍他,他不想拒绝弗洛里安的好意,特别是在弗洛里安帮他捡了一条命之后。 “那……那我就上来了啊。” 路希安很不自然地爬上弗洛里安的床,在弗洛里安身边钻进松软的被子。弗洛里安转过身,湖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他在笑,可是他笑什么呢? “你的名字。”弗洛里安说,“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呢,我的英雄。你的名字。” “路希安。” “这名字真美。”弗洛里安评论道,“是个光明的名字。你果然是光之境的英雄。” “谢谢。”路希安笨拙地说。他说完这两个字,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才好。他们又一次对视。 呼吸声。呼吸声好大、好明显。路希安转过身背对着弗洛里安,看着对面无暇的墙壁无聊又紧张地愣神。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 深呼吸,再深呼吸。路希安终于张开嘴,脱口而出的竟还是道歉:“我真的很抱歉,弗洛里安。我没想——” 他卡住了。他转过身。弗洛里安的蓝眼睛闭着——他呼吸均匀,沉入宁静的梦乡。 “唉。”路希安叹了一口气,看着弗洛里安的睡颜。他真是太好看了。牛奶白色的肌肤接近透明,苹果红色的头发散落光泽,睫毛时不时轻轻抖动,和阿尔维斯有几分像。但是不是。弗洛里安和阿尔维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路希安问自己。气质上?行事风格上?都有。他不怎么了解阿尔维斯——他们平时在学校见面连招呼都不打,这次是路希安倒霉,才被阿尔维斯强制补习——也不了解刚认识没几天的弗洛里安。但是,他很敏感地察觉到,不同于阿尔维斯的敏锐和华丽,弗洛里安更像一块无暇的白石,不懂世俗中的事情。如果说阿尔维斯是剔透的水晶,弗洛里安就像苹果树上开出的白花。 路希安烦闷地甩甩头。他再次转过身背对弗洛里安,紧紧闭上眼睛。来,数绵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四只超人,五只超人,六只超人…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6 … 很久很久以前,六个超人养了三只绵羊,可是三只羊不够六个人分的,于是三个超人堕落为邪恶的超人,正邪两方展开了激烈的战争。 路希安在半梦半醒中猛然睁开眼睛。他不敢再数羊了。 一只jabsp;sparro;sparro;sparrow……四只阿尔维斯,五只弗洛里安,七只露辛达,八只莉迪亚,九只路希安。 地平线上,一只海盗船迎面驶来。船长莉迪亚带领亡灵劫持了阿尔维斯,阿尔维斯的青梅竹马路希安与黑珍珠号真正的船长——被关在监狱里的弗洛里安——决定召集新的船员展开营救。与此同时,阿尔维斯的未婚夫露辛达为了讨阿尔维斯的欢心,发动皇家海军对莉迪亚展开讨伐。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希安茫然而绝望地睁开眼睛。他知道这一觉是睡不着了。他瞪着天花板,听着弗洛里安均匀的呼吸声,就这么捱过了四个小时。 然后,弗洛里安醒了。 “下午好。”红发少年活动手脚,心情不错。一旁的路希安长舒了一口气,瞪着沉重迷蒙的一双眼睛挣扎着起床。 两人在床上相对盘腿坐着。弗洛里安开始讲光之境的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在你们的世界中,诞生了两位伟大的孩子的神明。你们的世界,姑且称它为灰色世界吧,是一个神明操控的世界。这些神明绝大多数是大人的神明,具有大人的七情六欲,于是灰色世界在他们的影响下越来越物欲横流。” 路希安想到自己因为是小孩子,在暴风雨里被提着领子扔出摩天大楼的事。他愤愤地点了点头。 “这两位神明,一位是我的神,也就是祈光上神。另一位则是莉迪亚的神,灭寂上神。这两位孩子的神从大人的神界逃离出来,开创了新的世界,也就是浮游世界。 “浮游世界分为两部分,一个是光之境,另一个是暗之境。但是,一开始它们并不叫这两个名字,它们是日之境和月之境。祈光上神掌管日之境,灭寂上神掌管月之境。 “他们将浮游世界一分为二,是因为他们对如何治理世界这一问题产生了分歧。祈光上神认为,灰色世界污浊不堪的原因是人们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不懂得按照规矩生活。所以,他本着树立秩序的原则,开创了日之境。灭寂上神则恰恰相反:他认为灰色世界无聊透顶的原因是人们不懂得放纵,不懂得及时行乐、被所谓的“正经事”牵绊。他提议开创月之境,让孩子们尽情玩乐直到永远。” “哇哦。”路希安发出一声感叹,“一直玩?不用上学?这就是天堂啊!” 弗洛里安摇摇头:“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路希安。就是灭寂对享乐的宽容,让月之境走向了灭亡。” 第50章 第五十章 01 创世代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路希安。就是灭寂对享乐的宽容,让月之境走向了灭亡。” “这不可能!”路希安反驳说,“如果可以尽情做想做的事,就不会有不满和纷争了。” 弗洛里安轻叹一口气:“你是这样想的?可是,你要知道,懒惰和放纵滋生出的并不是快乐,而是深不见底的肮脏的东西。放纵是污染灵魂的。 “灭寂和祈光上神各自召集信徒。他们在灰色世界陆陆续续寻找和自己的理念相适应的孩子们,最小的只有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这些孩子们如果接受了上神的邀请,就会从时钟通道来到浮游世界。祈光上神和灭迹上神用自己的法力使他们不再长大。你现在在光之境看到的小孩子,都比表面年龄大许多。比如露辛达,她已经超过三百岁了。” “啊?”路希安恍然大悟,露辛达看他时那姐姐看弟弟的神情是怎么来的。明明看上去,他比她要大个三岁。 “祈光上神挑选的孩子,大多是有口皆碑的优等生。他们能够在灰色世界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耽于享乐。他们很小就表现出勤奋、律己、善良的品质。祈光上神邀请他们来共筑日之境的秩序。 “灭寂挑选孩子全凭自己喜欢。唯一的标准就是他恰好想这样做。他依着性子,没个准头。最后,选出来的什么人都有,以两种人居多。一种是脑子聪明的天才,成绩远超大多数祈光上神的信徒,但是性格奇特,唯我独尊。灭寂觉得他们这种人挺有意思。另一种是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不服管束的捣乱分子。灭寂和他们谈得来。” “就是这些人只管玩不干活,才让月之境崩坏了?”路希安问。 “不只是这样。”弗洛里安点点头同意他的推断,但还是进一步讲下去,“灭寂召了这些人来,这些家伙要求这啊那啊的,让灭寂很烦。所以,他就生生创造出了一个灵魂,作为他的使者。这就是精灵莉迪亚姐姐的诞生。” “莉迪亚是灭寂创造出来的?”路希安愣了一愣。他向来不相信上帝造人一说,也不信学校里教授的进化论。要他说,他就是凭空蹦出来的,和任何人、任何物种都没有关系。路希安就是路希安自己。可是莉迪亚竟然是造物……他就对自己的来源深深怀疑起来。 “对啊。祈光上神看到莉迪亚为灭寂处理了要紧的事情,认为选拔一个使者可以提高效率。但是,祈光不愿意创造灵魂,于是他在信徒中选出一个品质最让他满意的,把灵魂抽出来,抹去之前的记忆,给予了精灵的身体。这个使者就是我。” 弗洛里安给路希安看自己红发遮挡住的精灵耳朵。路希安看着那尖耳朵,觉得好可爱,忍不住要伸手去摸。他的手碰到冰冰的耳朵尖,弗洛里安晃了一下,路希安立刻抽回手。 “对不起。” 弗洛里安摇摇头示意路希安他不在意,言归正传:“那个时候灭寂和祈光上神只是观点不合,还没有决裂。我出生后很长一阵子和莉迪亚姐姐一起住。我的入门法术全是她交给我的。两位上神鼓励信徒们开发自己的魔力潜能,一起制定了十二个魔法阶段。大多数人都在第三或四级,少数人——露辛达和莉迪亚姐姐这样有强大潜能的法师——在五或六级。我在第九级,是浮游世界目前除英雄以外的最高阶段。日之境里,一至四级法师穿绿色,五至八级法师穿蓝色,九至十二级法师穿白色。” 路希安点点头:“我的袍子是绿色的,露辛达穿着蓝色裙子,你有白色的衣服,这是根据等级规定的?” 弗洛里安笑笑:“因为绿色代表知识,蓝色代表智慧,白色代表光明。这三种颜色都有美好的含义。月之境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以深色为主,褐色很常见,扎眼的艳粉色、电光蓝也不少。 “在日之境,孩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7 子们从事各种工作,从水果商到大法师,五花八门。有一部分工作有高段位的要求,有一部分没有。人们都很努力,工作可以换取足够多的金钱,大家过得很富裕。在月之境,没有人工作。一开始大家就是嘻嘻哈哈的玩,食物都是莉迪亚姐姐一个人全权负责的。她从早忙到晚,和几个她选中的人用强大的法力大规模生产食物。 “有一段时间,我们以为我们真的建立了理想国。日之境和月之境相安无事,没有大人们的打扰,每个人都很快活。可是,终于有一天,骚乱开始了。” “骚乱是指战争吗?”路希安探过身子,捏紧拳头问道。这是他这个“英雄”登场的时候吗? “不全是。”弗洛里安说,表情沉重,“月之境的孩子们每天想发明新游戏。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但据说有一天,他们的一个游戏让他们不再是孩子。灭寂震怒,把惹事的几个孩子直接丢回了灰色世界。两位上神为了镇压孩子们心中的恶,强行让月光和日光普照天地。黑暗被从世上彻底拔除了。 “就在这之后没多久,月之境的领土上出现一个黑色洞穴。两位上神都不知道它是哪儿来的,只知道它会不断扩张、引发骚动。奇怪的是,它似乎可以被月之境的边界限制住,不蔓延到日之境来。祈光上神本想出手援助,可是这时,月亮从月之境逃逸了。月亮和星星跑到日之境来了,一会儿到了晚上你就看见了。日之境成了光之境,月之境成了暗之境。” “什么?”路希安听得一愣一愣的,“月亮会逃跑?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弗洛里安微笑道:“浮游世界和灰色世界不一样在于,灰色世界什么都是混杂在一起的,而浮游世界通过秩序使一切泾渭分明。原本,月亮只有月之境才能看到,而太阳只有日之境才能看到。现在,暗之境因为没有了光芒,变得丑陋不堪。孩子们弱肉强食地抢掠彼此,为了争夺一点点资源挤破头,再也没有之前悠哉的样子。我的神憎恨这种混沌。他认为将暗之境彻底消灭才是正确的解决方法,可是看在灭寂的面子上没法动手。 “灭寂不仅不领会我的神的宽容,反而更进一步。有一天,他冲进祈光上神的神殿里来,大呼小叫着威胁我的神。我的神仁慈,答应了他。 “这就是英雄决战的起源。” 弗洛里安点点头。路希安还是听得晕乎乎的,就着弗洛里安的上一句话提问:“就是说,两位上神的英雄代表他们决出胜负,是吧?” “没错。”弗洛里安叹一口气,湖蓝色的眼眸幽深几分,“灭寂强迫我的神签订了霸王条款。只要他们赢了,我的神就必须用尽全力去镇压暗之境的黑暗力量,哪怕牺牲掉他自己。就算我们赢了,也只不过是保持原状罢了。他们没有可失去的,我们没有可得到的。” “怎么这样?这真是太过分了!”路希安听明白了。敢情这就是单方面的伸手啊?就是那种“你赢了不算,我赢了给我”的无赖。 “还有更过分的。第一次英雄决战,我们赢了,以我们英雄的死亡为代价赢下来的。可是他们要求比第二次。你要参加的,是第二届。” “他们想一直比到赢为止?”路希安惊呼道。 “是的。”弗洛里安舒展身体,从床上站起来。他俯视着路希安,微微一笑,浅色的眼睛眨了眨,朗声说道,“但是,我的神希望通过这一次决战,让灭寂看到阻挠光之境是不可能的。我也盼望着光之境得到真正的自由,让这个梦想中的世界继续存活下去。这个愿望可以通过你变成现实吗?我的英雄。” 成为英雄,这就是路希安一直盼望的事:站在正义的一方为光明发声。他一瞬间心潮澎湃,仿佛看见自己光芒从自己交叠的手的指缝间倾泻而出,而自己拿着光辉包裹的利剑,直接刺进无尽的、恶心的、蠕动的黑暗里。他舒一口气,竭力克制住自己一口答应的冲动,认真地说:“我需要考虑一下。我需要知道决斗的流程。” 弗洛里安笑笑,点点头。咚咚咚,这是露辛达敲门的声音。路希安跳下床打开门。 “两位殿下辛苦了,晚饭时间到了!今天有烤羊排和苹果派。”露辛达得意地眯起葡萄紫色的眼睛。 他们在露辛达的引领下穿过走廊,推开厨房边的通往餐厅的门。餐厅和客厅中间只隔了一个半掩着的门,可以隐约看见客厅里的桃木书架。房子的正门连接着客厅。 餐厅里有一个铺着印花桌布的小圆桌,桌旁有三把椅子,桌上摆了三套餐具。露辛达让路希安和弗洛里安先坐好,自己兴冲冲跑进厨房里端出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饭菜。 她先后给自己和路希安摆了两份羊排。给弗洛里安的是他专属的苹果蛋糕。每个人都有南瓜汤。三个人端庄地坐正,弗洛里安轻声呢喃着:“光之境永垂不朽。” 露辛达和路希安跟着念这句话,然后三人拿起刀叉吃晚餐。 路希安咬下一口,羊排鲜美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他非常享受地“嗯”了一声,弯起嘴角笑。这就是光之境的生活吗?每天沐浴在光芒里,享用美味的食物,什么都是亮堂的、干净的。他也好想,好想像弗洛里安一样,好好地守护这个地方啊。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01 威压 酒足饭饱,露辛达端出了弗洛里安的最爱——苹果派。苹果派迎面吹来香甜温热的气息,让路希安感觉恍若梦中。他真的不是被人拐骗到汉塞尔和格雷特的糖果屋了,是吧? 正当他们三人兴冲冲地拿起叉子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露辛达匆匆地去开门。 路希安寻思着,大晚上的还会有谁来呢?他看见旁边弗洛里安好像一下子紧张起来似的,一只手在餐巾上反复磨蹭。 “呀!我的神!”露辛达清脆的一声惊呼把路希安下了一大跳。接下来就听到扑通一声,是露辛达跪了下去。 “起来吧。”这声音坚硬又稚嫩。路希安看不到说话的人,但只凭着一句话,他就感到了强烈的威压。语气没有起伏、硬邦邦的好像一束灼热的光线,直接、锐利、怠慢不得。他心里隐隐的打战,隐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却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该怎样做。 弗洛里安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腰背还在痛,但是他一丝不苟地站得笔直。客厅和餐厅连接的白色门户被打开了。弗洛里安跪了下去。 “晚上好,我的神。”精灵柔和的嗓音带着孺慕和憧憬,唤出来人的名。 路希安看清了。那人正灼灼的发着光。那是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子,有一头金红色的打理整齐的头发。金子打造的冠冕稳稳地伏在那金红色的头发上,上面镶嵌了白色和透明的宝石。一双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8 眼睛是通透的琥珀色,扫一眼路希安,就让后者想跟着弗洛里安跪下——他也的确跟着跪下了——释放出强大的神威。 他的衣裳是灼热的白色和金色。白色的华服边缘是深金色的花纹,一双高筒靴是象牙白色,又好像是太阳正中心的白光的颜色。他背后的披风竟没有一丝褶皱,就好像一片在夏日正午被烤焦了的嫩叶,蔫头耷脑地服帖地垂下。 男孩看一眼路希安被晃出来的眼泪,薄唇一抿,苛责道:“你自身的光明不够强大,怎么连这点圣光都承受不住。” “对不起。”向来嘴硬的路希安竟不敢顶撞他,唯唯诺诺地道歉。 男孩面无表情地敛了周身的光芒,屋子顿时黯淡几分。他走到低着头的弗洛里安身前,强硬地把弗洛里安拉起来,一只手移到他腰侧探探伤口,另一只手按着他让他坐下。男孩说:“你的伤还没好,到你完全恢复之前,不用跪我。” “是。”弗洛里安轻声说。就算那男孩不再发出刺眼的光芒了,他还是低着头。 露辛达犹犹豫豫从客厅里探出半个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一路小跑穿过餐厅进了厨房。两秒钟过后,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 弗洛里安和那男孩坐着,可路希安还跪着呐。地砖好硬啊。 “上神……”弗洛里安示意那男孩管管路希安。 男孩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路希安的绿眼睛,把路希安吓得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压力迎面滚滚而来,路希安就差没被逼得三拜九叩了。 “吾名祈光。”男孩缓缓说。 是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祈光上神。 “光之境欢迎你,英雄。你叫什么名字?”祈光上神问。 “我我我我叫路……路希安。”路希安一紧张就结巴得不能自已。 “路路希安?好好说话。”祈光眸色柔和,敛了灼灼的目光不再看他,只是盯着墙上的风景画出神。路希安一下子喘上一口气,丝毫不敢大意地回答道:“我叫路希安。” 祈光颔首。他虽然有十二岁的可爱外表,一举一动都是成熟而老练的。他伸出一只手按在路希安头顶,压低了嗓音质问道: “我在大教堂的塔顶见你第一面,路希安。我已经通过空间记忆知悉此事,你可有任何想辩白的?” 路希安吓得发抖。祈光这是在怨他伤了弗洛里安,怨他制造出不必要的麻烦,怨他搅乱了光之境的秩序。可是,他没有为自己开脱——他顶着被重罚的风险将所有都承担下来——认认真真地说: “没有,上神。全部都是我一人的过错。请上神责罚。” 祈光琥珀色的清亮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向路希安伸出一只手。路希安不知所措,祈光就直接拉他起来。路希安在祈光座前站定,听祈光讲道: “鉴于你是初犯,这次不罚。但是,光之境向来赏罚分明,若有下次,我会严格按照规矩来处理。我前来为你讲解英雄决战的事宜,至于参加与否,决定权全在你。若是你决定参加,弗洛里安会辅助你,但你一定要爱惜他。” 他看一眼弗洛里安,柔声说道:“毕竟我只有这一个神使。” 弗洛里安湖蓝色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眼底震惊动摇。他随后露出腼腆而由衷的笑意,再一次低下头去了。 “是。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路希安承诺道。 祈光指着墙边的空椅子,那椅子就瞬间随着一道金色的光芒移到了桌边。祈光让路希安坐下,碰巧露辛达正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佳肴和清水。 祈光摇摇头:“不用麻烦,露辛达。” 他从两道菜肴中各盛了一勺,又啜了几口清水,就不再进食。祈光微笑道:“手艺有长进,露辛达。” 他放下勺子,示意三个人继续用餐。他们安静地品尝露辛达的苹果派,一时间餐厅里寂静无声。等最后一个人吃完了最后一块派,祈光才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说: “现在,我们来谈谈英雄决斗的规则。”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凭空捏出一副牌,一共二十二张,摊开了呈到路希安眼前:“你大概知道,这个是什么?” 路希安凑近了一看,离他最近的牌上用金色的花体字写着“愚人”,画面上一个金发青年将法杖当作竹竿,挑着一个红色的挎包,手里拿了一朵白花。他在太阳底下无忧无虑地大步向前走。除了这张牌,还有“太阳”“月亮”“教皇”“恋人”,等等。 “塔罗?”路希安犹豫地问。塔罗牌和英雄决战有关系么? 祈光点点头。 “你左手小指上戴着的,又是什么?” “一个……一个金戒指?”路希安更摸不着头脑了。这个戒指怎么了吗?塔罗牌又是怎么回事啊? 祈光再次问道:“塔罗牌一副共有几张呢?” 路希安不想再神面前显得无知,可是他拼命地搜刮学过的知识,什么也找不到。要是阿尔维斯,而不是他路希安站在这里,阿尔维斯一定可以从容不迫地依着他广博的学识和规范的礼仪对答如流,哪像他路希安,只会支支吾吾着傻愣着。 “我……我不知道。”路希安局促地说。 祈光叹了一口气:“你的学习要更加精进才行。塔罗牌分为大阿卡纳和小阿卡纳。大阿卡纳一共有二十二张。这二十二张牌,就是英雄决战的道具,也是你提升等级的法器。” “啊?就用它?”路希安难以置信地问。英雄决战难道是比算命吗?“这和戒指又有什么关系呢?” 祈光摇摇头,不耐烦道:“你看看你的戒指,表盘一共有几个刻度?现在走到哪里了?” 路希安仍然愣愣地回答说:“一共十二个,时针指到一了。” 祈光再也装不来循循善诱的圣贤,把脸埋在手心里。下一秒钟,他一拍桌子,牌四散砸在桌面上,吓得路希安一颤。祈光瞟了一眼弗洛里安,突地起身,抬脚就走,去客厅找了张舒服的沙发自己一边儿凉快去了。 弗洛里安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牌归拢好,再一次在路希安面前摊开。他温和地继续解释道:“上神以为你可以算清楚,路希安。塔罗一共二十二张,你的表还剩十一个刻度。你还有一个对手。这样看,是不是清晰一些?” “嘿嘿,我数学不好……”路希安挠着头发尬笑,但还是顺着弗洛里安的思路往下想,“十一是二十二的一半,对吧?我还有一个对手,这就是说,我们两个会平分这些牌?一张牌代表一个刻度?” 弗洛里安赞许地点点头。客厅大敞的门的那边,在沙发上翻书的祈光抱怨一声,“终于懂了。” “这就是我先前告诉你的,正午的力量。你是光之境的使者,当你集齐十一张塔罗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69 并获得它们的力量时,你就成为了十二级法师,能获得正午的力量。暗之境的对手也是如此,只是他得到的是午夜的力量。”弗洛里安解释说。 “牌不就在这里吗?还要集?”路希安问道,皱着眉头。 沙发上的祈光有点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从沙发上跳起来,白皮靴在地上咯噔一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餐厅里来,又在桌子旁坐下了: “你的思维真是缓慢,路希安!要想当英雄,这样子可不行!这只是一副普通的牌,你要是用的是在各地收集的圣牌。严格来讲连牌都不算,只是与十一张大阿卡纳表意相同的十一种力量。你要去一个一个收集它们,学会使用它们的力量,来准备一年之后的决战。” “决战?”路希安警觉起来。 “没错!就是你和灭寂的小害虫之间的决战!只是单纯的法师之间的决斗,但是你们可以使用法器的力量。”祈光一口气说完,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路希安就不那么高兴了。他现在知道温润的弗洛里安是怎么对阿尔维斯产生偏见的了:有一个管对手叫害虫的上司,想不产生偏见都难。可是,他那超凡的英雄的勇气只够让他反驳九级法师的弗洛里安。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反驳这个时而正经,时而暴躁的难取悦的神明。 忍气吞声。他只有忍气吞声。 作者有话要说:  祈光终于出现了!和大家预想的一不一样呢?要是神也有星座的话,祈光大概是……大白羊座的?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01 透过月之境的玻璃纸 祈光看路希安默不作声,以为他是应允了,就直接问道:“怎么样?你答应参加英雄决战了,对吧?小家伙?” 这又是一个弗洛里安常用的词儿。路希安一边默默腹诽祈光给弗洛里安带来了不怎么好的影响,一边为被一个看起来十二岁的小孩叫“小家伙”感到非常不爽。结果,想着想着就忘了时间。 “喂喂,你倒是说话啊?”祈光本想一拍桌子,但是碍于面子还是死命忍住了。他在光之境的众人面前向来是威严而平静的,只有弗洛里安和露辛达知道他这层皮底下是怎样一个急脾气的性子。他可以装,但是保持不久。 所以他很少在众人面前出现。 路希安吓得一个激灵,可是也不想违心地一口答应,就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我……我还不确定……对不起!” “还有什么可不确定的?”祈光抱怨道。 “我……我不知道应不应当和阿尔维斯决斗。”路希安理清思路,罕见地缓慢地说,“这样做可能对你们没好处,我是说,我不觉得我能赢。阿尔维斯是个天才,是个高贵的人,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是想当英雄的,从小就想,我最崇拜英雄了!只是,打不赢的英雄不叫英雄,叫狗熊,是吧……” 他尴尬地呵呵两声,手忍不住开始拨弄额前金色的发丝。阿尔维斯是个强大又可怕的对手。他尊敬他,却不想和他单挑。 祈光哈哈笑了,一只手按在路希安肩膀,简洁明了地总结道:“你是个草包,你怂了,是吗?” 路希安感到怒火突地一下从心里窜出来,让他不顾祈光的神威狠狠跺了跺脚:“不是,绝对不是!我可是英雄,我可是——” 但阿尔维斯优雅博学的身影在他假想的视野中浮现,让他一阵瑟缩。 ——你好,我是阿尔维斯。今天的实验报告,你有没有交? ——超验主义是指通过直觉直接掌握真理,昨天哲学课的内容,你忘记了么? ——朋友,这样可不行。作业一定要交上来。你昨天说过会交,说到做到是美德。 ——不,我认为我的分数没什么了不起的。任何人只要通过努力,一定也可以达到这个程度。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啊……闭嘴,闭嘴,闭嘴,我叫你闭嘴! 路希安好像看到自己伸长手臂,白色的袖口隐约触碰到名为阿尔维斯的盛大光明。那是真正的英雄,路希安尊敬他、憧憬他、挑逗他、保护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 这是一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个,回到灰色世界去,他将远离他。阿尔维斯将会变得遥不可及。 路希安不要这样。 “好,我答应了!”路希安一本正经地说,“下一步是什么?” 弗洛里安摊开一副大地图,微笑着在一个点扎上珠针:“斯拉格峡谷,又名鼻涕虫矿山。” ***** 阿尔维斯一下子惊醒,冲到漩涡原来的位置,跪在地上寻找,什么也没有。他褐色的眼睛瞪圆了。 “糟了。” “我的英雄,看这边。”莉迪亚半躺在地上,手还在不停的流着血。 阿尔维斯很快稳住自己,对莉迪亚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看一眼横在眼前的荆棘,迎难而上。他保持着优雅的姿势,轻轻弯腰从两根带刺的绿色藤蔓中间钻过,再轻盈一跳跃过地上横放的荆棘,如此这般小心地躲过尖刺、一直向莉迪亚的方向前进。 “小姐,别担心。”阿尔维斯说。 他终于跋涉到莉迪亚身边,轻柔地扶她起来,然后四周寻找着可以止血的东西。 莉迪亚再次召出水柱,只不过这次是为了洗自己的伤口。他们二人绕迷宫一样避开荆棘的锋芒,一路走到那已经被掀翻的工作台前。 莉迪亚从抽屉里拿出白布,让阿尔维斯帮着给自己裹在手上。阿尔维斯扶起了工作台,摆好椅子,把地上四散的茶具和材料一件一件捡起来在桌上有序地排列。 两个人重新在桌边坐下了。阿尔维斯有些晃神,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刚来到午夜、弗洛里安还没出现时的时光。可是,满地狼藉、空中的巨大荆棘和路希安的空椅子都那么扎眼。他皱皱眉。 “谢谢你,我的英雄。现在是时候讲清一切的原委了。”莉迪亚温和地说。她抚摸着手上的伤口。殷红的血丝透过白布沾湿她的指尖。 “很久很久以前,在你们的世界中,诞生了两位伟大的孩子的神明。一位是我的神,灭寂上神。另一位是弗洛里安的神,祈光上神。弗洛里安就是刚才那个男孩子,你大概也知道了。” 阿尔维斯嘴角抽搐了一下。神这个概念太陌生。可是,他看到路希安的空椅子,又不笑了。 莉迪亚看到他严肃的表情,冰蓝色的眼底涌现丝丝暖意。她继续讲下去: “我们称你们生活的世界为灰色世界。这个世界是个大人的世界,掌管它的是大人的神。大人们只讲究功利的得失,却不考虑孩子的天真快乐。本着想要保护一方净土的愿望,我的神,灭寂上神,和祈光上神一起逃离了灰色世界。他们想要在新的世界、新的起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0 点重塑梦想。” 阿尔维斯又一次皱起眉头。他从不觉得的孩子的天真快乐是一种美德,也不认为大人的世界有什么过错。可是他不说。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浮游世界。一开始,一切都很美好。祈光和我的神理念不同。祈光认为孩子们也需要秩序,甚至需要更强的秩序,可是我的神不约束人。我的神容忍了这一分歧,和祈光一起把浮游世界分成两部分:日之境和月之境。祈光掌管日之境,我的神掌管月之境。很长一段时间内,双方相安无事。 “两位神明从灰色世界召来他们喜爱的人类孩子。祈光的信徒都是服从管束的所谓精英,而我的神包容不同的行事方式。我的神不拒绝人。他让月之境成了一个多样的、精彩纷呈的地方。孩子们永远不会长大,永远不会死亡,永远不用工作,每天都是星期天。” 莉迪亚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胸口,微微眯起冰蓝色的眼睛。向来锋利的她在这一刻好像收起爪子的黑猫,温柔极了。 “然后,我的神创造了我。”莉迪亚说。 “什么?”阿尔维斯几乎惊叫出来。他相信进化论。他相信科学。他不相信任何臆想,不相信无法被证实的言论。可是,他想到刚刚发生的超现实的事情,就识趣地噤声了。 “我运营着月之境的一切。我为我的任务感到自豪。我很高兴为我的神分忧。祈光认为神使是有用的工具,就拿出一个灵魂塑造出弗洛里安。可是,弗洛里安和我是不同的。除了形体之外,我的灵魂也是神赋予的。我的神的忧虑和慈爱,我全部都知道。 “后来,几个叛徒背着我们做了恶心下流的勾当,不再是孩子了。我们将他们送回灰色世界,本来这事就算了结,然而祈光想到一个主意——虽然逻辑是正确的,可是事实证明是非常糟糕的主意。 “祈光与我的神联手彻底驱逐了浮游世界的黑暗。” “嗯?”阿尔维斯应了一声,没有明白什么叫驱逐黑暗。黑暗不是无形的么?无形的东西又怎么能被驱逐呢?就算真的没有了黑暗,那个完全光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他想象不到。 “这对天天太阳高照的日之境来讲,没有什么。他们过得反而更滋润了。可是月之境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月亮的光芒太微弱了。恃强凌弱,黑暗就是这样的东西。它有漫过一切的野心,只能被盛大的光芒驱散。日之境驱逐了黑暗,它可以保持纯白的样子。月之境驱逐了黑暗,它挺不住。”莉迪亚说,语气幽怨。她冰蓝色的眼眸里映出那噩梦般的一天的开始——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地底的洞穴喷涌出来,遮蔽天空。 莉迪亚深吸一口气,继续讲:“月之境里产生了一个阴暗的洞穴。黑暗力量从里面源源不绝地涌出来,污染了人心。我的神竟无法将其消灭。鉴于这是祈光的主意导致的结果,我们试图动员祈光来解决此事。 “祈光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下来。可是,就在他动身来月之境以前,月之境的月亮和星星竟然逃了。这些光明的叛徒,跑去了日之境。月之境彻底成了一片漆黑。现在,日之境被称作光之境,月之境被称作暗之境。可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月亮和星星还能逃跑?阿尔维斯困惑地叹了口气。 “祈光就不再帮助我们。他的地盘上歌舞升平,他没有理由来插手。到最后,我们自己的担子还是要自己来背,虽说这祸端全是因祈光而起的。 “于是,我的神用了一种手段——具体的我并不清楚——千辛万苦让祈光答应了以英雄决战的方式来决定月之境的命运。日之境和月之境派出代表本境的英雄。若是我们赢了,祈光就将帮助我们。这就是英雄决战的由来。” 莉迪亚说完了,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些迷茫。她把浮游世界几百年的历史展开在阿尔维斯眼前,自己却也跟着沉浸了进去,开始无法自已地怀念起过去的好时光。 “我明白了,小姐。可是路希安呢?路希安怎么办呢?”阿尔维斯的声音把莉迪亚拉回现实。 莉迪亚露出一个少见的微笑,安慰道:“我们当然要去救他了!你会把他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虽然看起来和前几章的介绍重复了,但是这是一个关键的角度——月之境的角度。同一件事的叙述也会有截然不同的观点,就好像透过玻璃纸看事实——叙述中基本不可能只讲述事实。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01 黑暗中的白月光 “我们当然要去救他了!你会把他带回来。”莉迪亚说着,站起身,从身后的墙壁上摘下一只挂钟。她敲敲它,“给我去月之境的通道。” 挂钟的表盘上投影出与之前无异的漩涡,是浑浊的灰黑色。莉迪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走进漩涡里,阿尔维斯在那么几秒钟犹豫起来,可还是紧紧闭上眼睛跟着莉迪亚向前走。 两人的身影被半空中的漩涡吞没了。悬空挂着的钟表就好像一块老朽的枯枝,加速着摔了下来,撞在地上。玻璃的表盘随着一声脆响裂成七片。随后,挂钟的边缘开始溶解,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什么也不剩了。 阿尔维斯走在漩涡里。他不敢睁开眼睛。他隐约感到越来越深重的黑暗——眼膜上的阴影加深了。他踏出一步又一步,呼吸困难,浑身发抖。 “小姐……莉迪亚……莉迪亚……请你停一停……”他央告着。他感到自己在坠落、无休无止地坠落。可是他的脚仍踩在坚实的通道上。他感到自己被什么不详的东西包围了、吞没了。 “你是我们的英雄,阿尔维斯。你必须继续走。你必须学会适应。这就是你在月之境的每一天,都会遇见的东西。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莉迪亚的声音清冷,好像她的水柱化为了风中冰冷刺骨的雾。阿尔维斯打了个哆嗦,眼睫颤抖。好冷。 愈来愈浓重寒冷的黑暗超过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他的视野一下子超脱了他的身体,看到自己体内弱小的辉光被吞噬掩埋,又惊又恐地大声尖叫起来。 “啊———” 不要,不要,不要!走开,所有黑色的东西都走开!他用力横向一挥手,好像驱散了些许黑雾,可是它们立刻就水漫金山似的重新包围过来。阿尔维斯膝盖一软,重重跪在了通道的正中央。他膝上火辣辣的痛,可是他已经无暇顾及太多。 他的指甲抓在地面上,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狠命地抓挠着,却好像抓进了浑浊不堪的果冻里,在冰凉凉的胶状物中挣扎。他瑟缩着颤抖着啜泣,积攒的泪水最终化为无望的弱小的嚎啕。 他跌进黑暗冰冷的怀抱里。 ****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1 * 滴水的声音。 阿尔维斯在充盈月光的泉水中醒来。 褐色的濡湿的发丝粘在他红润的脸庞。阿尔维斯睁开暖色的眼睛,环视着这个殿堂。 不可思议。 殿堂是暖暖的金黄色,大约有几十米高。他隐约看见头顶的光源是一轮圆月,散发出蜂蜜一样的甜蜜光芒。正这样想着,蜂蜜的甜味就真的从那轮金色的月亮飘散过来。阿尔维斯深吸了一口气。 他被温暖包围。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体赤/裸地浸在升腾起白色水汽的温泉里。温泉有弦月的形状,墙壁和底面都漆成牛奶一样柔软的白色。暖和的水是流淌着的,在弯弯的月亮池里形成回流。阿尔维斯整个人瘫软在这旖旎美好的泉水中,忍不住想再闭上眼睛睡去,永生永世不再离开,不再……进到那黑暗中去。 那黑暗?他一下子睁大眼睛,在泉水中坐直了身体,晃晃自己的脑袋。他是随莉迪亚来到这里的。他来到了暗之境。他要带路希安回去。 “路希安?”阿尔维斯叫道。 “希安——安——安——”他的声音激起了绵延不绝的回声。他一个人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殿堂里环绕。路希安显然是不在这里了。 这时,一只手触碰他赤/裸的肩头。阿尔维斯一颤,猛地回过头。 “啊……” 那是一张放大的诡异的脸。那人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面具的舌头还吐在外面,差一点就要碰到阿尔维斯的发丝了。那人有一头银发,扎成低垂的马尾辫,拖到腰际。他的衣服是银色和血红色混在一起的奇异颜色,莫名让阿尔维斯想到夜晚癫狂的女巫集会上流淌的红酒。 阿尔维斯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温泉太温暖舒适,他浑身酥软没有一点力量。 “谁?”他迷迷糊糊地问。 “吾名灭寂。”那人低低地笑了,笑声就像银铃一样悦耳,清脆得宛如月光下唱着歌儿的夜莺。 “灭寂……上神?” “是呀。”灭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快活的说。他伸出一只手,在泉水中撩了一把,拢着滴在阿尔维斯的脸上,如愿以偿地听到那小孩惊叫一声,“我的小英雄,清醒一点。” 阿尔维斯脸上的泉水非但没让他清醒,反而叫他被一种甜蜜的花香包围,更加陶醉了。灭寂只好打了个响指,殿堂里劈过一道惊天动地的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雷。电光近在咫尺,吓得阿尔维斯猛地瑟缩颤抖起来。他彻底醒过来了。 “抱歉抱歉,但是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不是么?”灭寂赔了个笑脸,在月亮池旁边盘着腿坐下来,一只手支着下巴,安慰温泉里趴在水底瞪大眼睛的褐发少年。阿尔维斯的思维一旦变得明朗起来,就意识到衣冠整齐的灭寂在和一丝/不挂的他讲话,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待到阿尔维斯冷静下来,灭寂才继续说道: “你身上的黑暗力量已经被泉水抹除了,小英雄。这是莉迪亚考虑不周造成的,我代她给你赔不是。她认为你既然在暗之境,就要锻炼面对黑暗的勇气。我觉得用不着那么极端啦,慢慢来慢慢来。”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阿尔维斯总觉得灭寂要么在快活地眨眼睛,要么在狡黠地挤眼睛。只有这两个可爱的表情最适合这个轻松愉快的神了。 灭寂又笑笑,半点都不正经地谈起正经事来:“莉迪亚刚给你讲完英雄决战是吧?你知道这是第几届么?” “不……” 灭寂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第二届哟。这场比赛的规矩是,只要我们赢了,祈光就必须帮助我们。是不是挺耍赖的?哈哈!上一次让他们赢了,这一次的机会不能再错过了,因为——” 语气急转直下,一下子让灭寂敛了笑容:“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阿尔维斯。欢迎你来见证,暗之境最后的恶心样子。你所在的殿堂是我的神殿。这是暗之境唯一完好的地方。别的地方都是污浊的东西,下流至极。我现在也叫它暗之境,因为它已经配不上月亮的光辉了。 “如果祈光愿意帮忙,暗之境就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输了,那就全完了——让这个鬼地方再撑一年已经是我神力的极限了。” 尽管见识过那黑暗的恐怖,阿尔维斯还是为灭寂话里的不屑吃了一惊。灭寂谈论着自己的领土,好像在谈论一件逼不得已的麻烦差事,或是居高临下看着死去的灰色耗子尸体那般轻蔑憎恶。 “很有趣的,你的小伙伴是日之境的英雄。你碰巧是我们的英雄。英雄决战完完全全是自愿的,现在我们要看那小家伙怎么决定。”灭寂轻快地说着,一只手在温泉里拨弄出清亮的水花。 “路希安是英雄?”阿尔维斯思忖片刻,回答道,“那不用考虑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哦?为什么?” “因为他一直是班上的英雄。英雄是他的绰号,他也的确一直用英雄的标准要求自己,见义勇为。我认为他不会放弃当英雄的机会。” 灭寂暗暗发笑,手中弹出一把折扇,在指尖把玩:“也许是这样吧,小英雄。但是班上的英雄不一定是真正的英雄。人们并不总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样子。谁知道呢?” “不过啊,”灭寂一摊手道,“他的确是预言里的英雄。预言说,昨晚两个被英雄决战选中的孩子会光临午夜。”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灭寂拖长了声音卖关子,“你想要带他回去,我想要赢,这就是一个winwin situation。你不想和他决斗,是吧?你要去光之境说服他放弃决斗,这样一来,算我们赢,你们也能好好回到灰色世界去了。” 阿尔维斯露出一个微笑:“这样再好不过了。” 灭寂站起来,衣服银色的下摆在月亮池边缘浸染了水珠儿,变成了深一些的银灰色。他转过头,从怀里拿出一叠褐色的正装,给阿尔维斯放在一旁干净的小柜上,对阿尔维斯笑一笑: “那就说定了,我的小英雄。你先收拾好自己,然后我们来开个作战会议——就叫路希安拯救计划,哈哈!”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就蒸发了似的不见了。阿尔维斯盯着他消失的地方愣了一会神,然后迅速从池子里爬出来,擦干身体、换上衣服。 他原来那身衣服不见了,他也没法细问,但心里可是惋惜得不得了:那是他特意找了法国工匠定制的礼服啊。灭寂拿来的衣服很合他的心意,也是褐色的庄重风格配上华丽繁复的装饰。他的指腹划过前胸口袋外沿的银质徽章,弯起嘴角笑了。 还不错。 他再回过头,想再看一眼那带着花香和蜂蜜香味的月亮池,可是什么也没看见。那池水也像灭寂似的原地蒸发了,取而代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2 之的是擦得光亮的大理石地板。头顶那圆月的黄澄澄的光辉在地板上形成反光,赏心悦目。 厅堂的正中央多了一张老式的白木桌,桌旁放了三把高背扶手椅,桌面上铺了纯白的桌布,桌布上是一瓶上好的红酒以及三个水晶酒杯。 “怎么样?这个会场蛮好看的,是吧?”灭寂清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尔维斯又是一惊。 “上神,是时候谈谈正事了。”从斜后方大门处瞟过来的,是莉迪亚冰蓝的冷漠目光。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01 灰色浑浊 “上神,是时候谈谈正事了。”从斜后方大门处瞟过来的,是莉迪亚冰蓝的冷漠目光。 她径直走到桌旁,把三把高背椅拉出来一些,让灭寂和阿尔维斯落座。两个男孩子立刻听从她的调遣乖乖坐了。阿尔维斯看着比莉迪亚高的灭寂——光看外表他得有十六岁了——对他的使者莉迪亚恭恭敬敬,心里对莉迪亚也多了几分忌惮。 灭寂坐下之后,莉迪亚熟练地拿起桌上的红酒,动作优雅地倒了三杯。深红色的液体从高处的瓶口跨越好长一段距离被水晶杯稳稳接住,不洒落一滴。 灭寂也不说话,拿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透过面具看不见眼睛,但是阿尔维斯觉得他一定是享受地眯起了眼。莉迪亚也跟着品两口酒。 阿尔维斯看那两人自顾自的在喝酒,就也拿起酒杯放到唇边。他是优等生。他从不喝酒。可是现在,在一个优雅精致的环境下,头顶上洒落了金子一样的光芒,他和两位穿着有品位的人一起坐在白橡木桌边,红酒这优雅高贵的象征是不可或缺的。 这味道不好闻,真不知道灭寂是怎么喝得那么忘我的。可是阿尔维斯还是拿起玻璃杯学着灭寂的样子轻轻啜饮。第一口就叫他差点把嘴里的酒吐出来。这味道又呛又——他无法描述这种怪异的感觉,皱着眉阻止嘴角抽搐,强行给自己灌了好几口,还非要像灭寂和莉迪亚一样微笑眯眼。 好辛苦啊。 一口气喝了玻璃杯里酒量的一半,灭寂放下杯子坐直了。他从大衣的口袋里翻找出一个古铜色的小匣子,置于桌子边缘一推,那匣子就直线向阿尔维斯滑去。然后,灭寂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半躺半坐着吩咐道: “这就是你的怀表了。它的本名叫艾思泊。” “艾思泊?”阿尔维斯小心翼翼地捧着古铜色的怀表,翻开雕了五芒星的盖子,看见里面的表盘上只有一个时针,镂空的银质指针指着刻度一。 “如果你能让时针走到十二,你的力量会达到午夜。那个时候,艾思泊会焕发新的生命,成为你独一无二的法宝。”灭寂还是懒懒地解释着,“我们先来谈谈,如果你那小伙伴非和你决斗不可的话,你应该怎样做。然后呢,你就快马加鞭地赶去找他,争取把他拦下来。” “嗯。” “你需要集齐十一张大阿卡纳的力量。二十二张大阿卡纳里,你有一半,路希安有一半。你需要找到圣牌,借助它们的力量。浮游世界中,法师的等级共有十二级,你现在是第一级,没有法力。随着每一张牌的积累,你会逐渐到达顶级。 “你的等级会由这只怀表显示出来。” 灭寂简明扼要地讲完,探身向前,一把摘掉了青面獠牙的面具,目光炯炯。他对阿尔维斯挤了挤眼睛。 阿尔维斯着实吃了一惊。 真是完美的一张脸呐。 一张白皙的脸上,金瞳炯炯地盯着他瞧。灭寂有一双汇聚了蜂蜜色月光的狭长眼睛,眨眼的时候笑眼弯弯,好像那美丽的月亮池。他的嘴唇红润而刻薄,向上扬起的弧度并不温暖,三分轻浮、七分随意,并不让他感到亲近,却让阿尔维斯喜欢。 灭寂的银发扎在身后,和那双光彩夺目的眼眸交相辉映,好像一条月光下流淌的银色小溪。 “怎么样,我讲清楚了么?”灭寂懒懒地问,尾音上扬。 “是的。”阿尔维斯反应过来,应了一声,“那我现在可以出发了,对吗?” 灭寂率先站起身来,对莉迪亚使了个眼色,又转过来对阿尔维斯交代道:“可以。只是你要知道,去光之境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祈光想要你,所以你不能和任何光之境的高阶法师打照面儿。避开所有蓝袍人和白袍人。 “第二,光之境的人大多认识莉迪亚。她只能陪你到边境,剩下的就全靠你了。你现在要给我保证,无论如何你都会回来——路希安答应了你,你们就一起回来走暗之境到灰色世界的通道;路希安不答应你,你就要独自一人回到暗之境来。” “我保证。”阿尔维斯说。 “最后——”灭寂叹了口气,微微一笑,金眸中的光芒莫名的让阿尔维斯联想到太阳花,“我很抱歉把你卷进这种烂摊子里来。然后,谢谢你,我的小英雄。” 看样子半点都不靠谱的灭寂,讲起话来条理分明。他眸中蜂蜜色的温暖淹没了阿尔维斯,让阿尔维斯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他心里起了怀疑,怀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拉着路希安离开这里,放下暗之境的存亡不管、弃这位神明于不顾。 不,不,不,他需要回归正常的生活。灭寂人很好,可是他说得对:这烂摊子本不应该是他阿尔维斯的。他要一切回到从前。 “我应该做的。”阿尔维斯略微一欠身,“那么我出发了,上神。” 莉迪亚站了起来,在前面带路,走向金色和白色花纹的大门。阿尔维斯大踏步跟上,固执地要保持优雅的走路姿势。他的褐色靴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噔噔的声响。灭寂目送他离开。 莉迪亚打开门,门外可怖的一片漆黑让阿尔维斯瑟缩了。他转过头,想看这金碧辉煌的厅堂最后一眼,却看见灭寂在盯着他瞧。他清清嗓子,必须得说点什么,急中生智指着头顶的蜂蜜色月亮问道: “上神,月亮不是逃跑了么?这个是什么?” 灭寂勾起薄唇讽刺地笑了,笑得阿尔维斯心中苦涩:“只是个假货而已,我自己做的。它无法照亮世界,只能照亮这里,给我这个二流神当个小夜灯。” “再见。”阿尔维斯不知道如何回话,这样支吾道。 “再见。”灭寂点点头。 阿尔维斯转过头面对黑暗。他看不清。他控制着两条腿向前迈了两步。他听见大门在身后关上了。 他准备再次迎接绝望的痛楚,却看见身体周边亮起一层银色的纱一样的光芒,把试图入侵的黑暗悉数挡回。这是月亮池的功劳。这是月神的庇佑。 莉迪亚手中升起一团青绿色的幽幽火焰。阿尔维斯借着那仿佛是来自冥府的光芒,看了这个偌大的暗之境第一眼。 放眼望去,有的地方寸草不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3 生,有的地方却盘根错节纠结扭曲。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栋房子。他们来到了虚无的空谷。 可是,正当阿尔维斯认定暗之境没有人居住时,一团团影子就从地底蠕虫一样爬出来,又好像是一片片贪婪猥琐的黑雾。它们围住他们二人,口中央求着惊叫着: “是莉迪亚殿下!给我们一些食物吧,莉迪亚殿下!给我们一些光明吧,莉迪亚殿下!我们要上神的庇佑,给我们上神的庇佑呀!” 随即,一双双黯淡的眼睛看见了莉迪亚身后的阿尔维斯。目光毫无顾忌的扫视让阿尔维斯打起了冷战。黑影躁动起来,不满地嗡嗡鸣叫着: “这家伙是谁?他凭什么有上神的庇佑?为什么我们没有?殿下,殿下,为什么呢?” 其中一个家伙挤上前来,凑到阿尔维斯身前。阿尔维斯惊恐的张大了嘴巴向后退去。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呀?那是一个被阴影掩埋了的女孩——如果说那样子还能算女孩的话。 一张灰黄色的瘦脸已经模糊不清,全身笼罩着一层浑浊的灰色影子,那是一种意义不明的胶状物,让那女孩子看起来活像个鼻涕虫。只有几缕发丝逃脱了胶状物的束缚。它们是灰色的。 阿尔维斯的惊叫卡在了喉咙里。他看见那女孩向他伸出黏糊糊的手。他动弹不得。其他的孩子们也一股脑的涌上前来,试图触碰剥离他身上的月光。 “想死么?”莉迪亚清冽的嗓音好像照进暗影中的光。孩子们一下子不动了。莉迪亚拿出手杖,一条硕大的水龙就围着阿尔维斯盘旋飞舞。影子们支吾着后退。 莉迪亚不满足于只是驱散他们。她的手杖脱离了双手,在空中旋转跳跃,一次次响鞭似的向周围的人群抽打。手杖所经之处一片哀嚎,那是棍棒捅破凝胶刺痛皮肉的锐利声响。影子们咒骂着、呜咽着倒在地上,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就好像爬回坟墓的孤魂野鬼。 “莉迪亚……那是什么?”阿尔维斯犹疑地轻声问道,声音颤抖。 “你看到了,恶心至极的生物。” “不!”阿尔维斯的声音大得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那是上神的话,不是你的话,莉迪亚小姐!我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明明是……人。” 莉迪亚冷笑两声,阿尔维斯感到彻骨的寒冷:“原来是人,阿尔维斯。我从不否认这一点。可是现在,看看他们,再看看正常的野狗,你觉得谁过得好一些呢?这样子也算人的生活么?这样子也算是人么?” 阿尔维斯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一种异样的东西爬上了他的胸口。他优渥的前十四年从没感到过这样奇怪的东西,就好像一个咸咸的死海吞噬掉他优雅的舞台。阿尔维斯哽咽起来,却不想叫莉迪亚发觉。他拼命忍耐,紧闭着睫羽颤抖的双眼。 莉迪亚吹了个口哨,阿尔维斯听到拍打翅膀的声音。晦暗的天空中是一只盘旋而下的珀伽索斯,一只灰色的珀伽索斯。马儿没有被暗影包围,它本身就长那个样子,好像一个影子的使者。 莉迪亚悬空登上马匹,向阿尔维斯伸出了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阿尔维斯握住她的手,被莉迪亚提上了马背。珀伽索斯的毛发让他感到温暖,虽然它的颜色让他不寒而栗。 莉迪亚双脚夹一下珀伽索斯的腹部,灰色镂空的恶魔翅膀就要徐徐展开。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喊,牵动莉迪亚的心绪: “莉迪亚姐姐!”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01 就像英雄一样 “莉迪亚姐姐!” 莉迪亚愣在当场,一点一点转过头去,在珀伽索斯背上俯视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被凝胶吞没了一半的孩子,顶多八岁大。他一双蓝色的眼睛只有一只还能眨动,但就算只有那一只眼,它的清亮光辉还是让莉迪亚有所动容。 小孩有一头暗红色的头发。 小孩靠近了珀伽索斯,伸手去拉莉迪亚的衣摆。凝胶从他的左手接触莉迪亚的裙摆,漫上莉迪亚的褶边。莉迪亚呆呆地任他拽着,眼神空洞。 “莉迪亚!莉迪亚!”阿尔维斯看着那胶状物就要爬上莉迪亚的大腿,心急地喊了两声。莉迪亚缓缓地转过头来看他,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了锐利的焦距,就好像一下子化成了一滩任人摆布的水。 莉迪亚摇摇头。 她周身月光亮了一下,凝胶物随之被驱除。她一根一根强硬地掰开了小孩的手指,双腿一夹,似乎是要珀伽索斯起飞。她的动作突然在空中一僵。她再次停下来打量那小孩。她盯着他的蓝色眼睛。 莉迪亚咬咬嘴唇。她手上凝聚起浅色的月光。她从那光辉中分出一部分来,小心翼翼地置于那小孩眉间。光芒从小孩的额头扩散,逐渐遍布了全身,他的另一只眼睛能看见了。 “谢谢莉迪亚姐姐!”干净的、可爱的蓝眸孩子笑得开心,想要再上前去拥抱莉迪亚,可莉迪亚惶恐地往后一躲,在珀伽索斯脑袋顶上猛地拍了一巴掌: “走!” 随着一阵颠簸,珀伽索斯飞上了高空。坐在莉迪亚身前的阿尔维斯低下头欢喜的看回归原样的孩子,笑道:“你把自己的庇护分给他了?莉迪亚,你真是一个高尚的人!” 莉迪亚紧咬嘴唇不说话。 下方,那小小的人影没走几步,就被地底下窜出来的无数暗影吞没了。阿尔维斯倒抽了一口冷气,看见那小孩子被一群凝胶包裹的孩子们推翻在地。影子们争先恐后地靠近他、挤兑他、撕扯他、殴打他,只为了从他身上扯下一点月亮的庇护来。 小孩被淹没了、看不见了。 阿尔维斯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大声吼着拉住珀伽索斯的缰绳:“莉迪亚!我们要去救他!莉迪亚!” 可是珀伽索斯不听他的指挥,盘旋着升上高空。阿尔维斯不停地使出最大的力气扭转马头,手指甲几乎嵌进了珀伽索斯柔软的灰色脸颊,可他还是被迫上升着。他看不见那小孩了。地面上没有任何具体的东西,只是浓浓的笼罩着灰色的凝胶和暗影。 阿尔维斯哭了。眼泪从他的眼眶里不加掩饰地大颗大颗渗出。他抬起自己圆睁着的流泪的褐色眼睛,转身瞪着莉迪亚,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救他?” 莉迪亚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她的脸木然没有表情,只有那双冷色的眼睛漠然地盯着前方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的乌云。 阿尔维斯生平第一次感到愤怒。在灰色世界,他高高在上,就算被人排挤,也满不在乎。他辛辛苦苦给别人补课,落了埋怨,还被推进墙角戏弄,这他不生气。他被给予厚望,成了老师的宠儿,因此被孤立,只得一个人孤零零地上学上课吃午餐放学,这他不生气。他最憧憬的英雄路希安总是跟他阴阳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4 怪气地说话,他还是不生气。可现在,他头一次真真切切感到了心里翻涌的压抑的愤怒。 愤怒就像雷雨云。它随时都能爆发,积压了太多感情。灰色的情感无处释放,他只能将矛头指向自己,怨恨自己的无奈。他不能改变现状。他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被吞噬。他束手无策,他是占优势的,他是被保护的,但他无法给别人保护。他只能站在高处当一只自命清高的花孔雀。 阿尔维斯恨这种感觉。 天空回应了他的愤怒,下起了暴风雨。 他们就在暴风雨中飞行了两天两夜。 在一片灰黑色中,时间的概念被模糊了。他们飞了两天两夜,可阿尔维斯自己不知道。他只知道飞了好久好久,风雨热烈地倾洒到他身上来。 莉迪亚手里的绿火灭了。 有时候很冷,因为冷得过头,有时候又很热。所有时候都很暗。有时候很难过,有时候又很麻木,但一直一直都不好过。阿尔维斯趴在珀伽索斯背上,在黑夜里为他自己也不清楚的理由抽噎着哭泣。 终于,他们看见一个大湖。看起来是个大湖,却像海洋一样宽广。珀伽索斯在湖边落地。莉迪亚跳到了地上。 阿尔维斯大醒,低下头茫然绝望地看着仰着脸的女孩。 “你要离开我了么?” 莉迪亚冷漠地点点头:“剩下的路你必须自己走了,我的英雄。” 她消失了。 阿尔维斯盯着她消失的那片空地,对不知道什么人点点头。他握紧了拳头,看着未知的黑暗湖泊。 “我要和路希安一起回去。但除此之外,我希望——我希望他答应我,这样暗之境就能赢。然后,那种事情就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发生了!” 他在珀伽索斯耳边叹道:“走吧,走吧!” 灰色的破败翅膀带起一阵劲风,珀伽索斯转瞬间到达了湖泊的上空。阿尔维斯身后没有抵住他的莉迪亚,空落落的,让他差点被甩下去。他抓住珀伽索斯的鬃毛,珀伽索斯吃痛长嘶了一声,弓起了背。 阿尔维斯一下子腾空了,只有更加用力地握住珀伽索斯的毛发。一人一马在空中挣扎搏斗,足有十分钟。阿尔维斯闭上了眼睛,颠簸得好像海浪。 最终,珀伽索斯放弃了。它哼了一声,停了下来,阿尔维斯就结结实实摔在它的背上。阿尔维斯连忙放开鬃毛,抱住马儿的脖子,连声道歉。 这还差不多。珀伽索斯又哼了一声,展开灰色的翅膀向着湖泊的另一边飞去。这次非常平稳。 阿尔维斯看着下面的死寂湖面,突然生出一种寂寞感来。正寂寞着,天空突然劈下一道电光蓝色的闪电——不是灭寂那种金色的闪电——吓得珀伽索斯一个挺身。阿尔维斯抱紧它的脖子,冷汗直流。他现在不寂寞了,但他巴不得自己寂寞点呢。 隆隆的雷声灌进耳朵里。好近。阿尔维斯一瞬间头脑空白,一片嗡鸣。珀伽索斯慌了,拼了命的乱窜。阿尔维斯反应过来,看见另一道闪电近在咫尺,马上就奔着这个方向来了。他立刻抱住马儿的脖子,把它往一个方向扭:“珀伽索斯,拜托,躲开它!” 马儿一个侧身避开了,闪电劈在它身后,烧焦了一根马尾的粗毛。阿尔维斯喘着粗气,吓得心怦怦跳。他抬起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从珀伽索斯背上掉下去:广阔的海域上,成百上千道闪电接连不断地劈下,形成密密麻麻的屏障。隆隆的雷声快把他震聋了,好像几百只猛兽在耳边怒吼。 阿尔维斯好想现在就回到灭寂的月亮池里去,告诉他他不干了,死活是不干了。但是,那样的话路希安就……他的手指在珀伽索斯灰色的毛发中间颤抖。 “我想赌一把,珀伽索斯。”阿尔维斯说着,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水雾一般升起,让向来追求稳定完美的阿尔维斯突然被一种浪漫主义的狂热左右,“你只要听我的指挥就好。一直向前,往左往右。懂了么?我们走吧!” 珀伽索斯在空中倒退两步。不要,好可怕,它不要啊。 “没问题的,珀伽索斯。”阿尔维斯呢喃道,“你也不想再看见吧,暗之境那个样子?你原本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么?你本应该是白色的翱翔于天际的飞马。你想变回去么?” 珀伽索斯犹豫一下,终于向着雷电密布的湖面飞去。 阿尔维斯睁大眼睛,看着闪电。虽然它们有毁灭他的力量,但他非常开心,非常——开心。这是他两天以来第一次看见这样强的光明。他还是得躲开它们。他抱着珀伽索斯的脖子往左边一摇,躲开左边的闪电。 闪电的布局在他脑中成形。如果说雷电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图,那么它们出现的规律就是,穿插着按照两种排布方式劈下。把两种排布方式表现为黑点和白点的话——黑点第一秒、第三秒、第五秒被劈,白点第二秒、第四秒、第六秒被劈,以此类推——每个黑点周边是八个白点的方框,每个白点周围是八个黑点的方框。 阿尔维斯翘起嘴角。他抱紧珀伽索斯,学着莉迪亚的样子双腿一夹。珀伽索斯向一个空闲的白点冲去。一路飞下来,在每个点花去正正好好一秒钟,竟一路畅通无阻。 好,好。稳住。 终点近在咫尺。阿尔维斯深吸了一口气。他看见了浩大的光明。 湖域被完完整整分为两个,走过的部分灰黑一片、雷电密布。眼前,是正午美丽的、闪亮的、热情的、强盛的日光。光芒洒在平静的湖面上,由湖面的密布的涟漪被反射到四面八方,很晃眼。阿尔维斯被晃得眼睛好痛,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阳光。 “珀伽索斯,我们到了!” 最后一道闪电在身后劈过,他终于进入了光明的湖域。在珀伽索斯飞行在新的湖面上空时,身后的雷声戛然而止。闪电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寂静的灰黑色的死海。 阿尔维斯不想再盯着那不详的区域看,转过头拥抱光芒。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01 荒唐 在微风吹拂下,乘着一匹飞马在蓝天之下湖泊之上驰骋,身上的礼服虽然又脏又皱,可还算能看——至少这说明这里充盈着让他看见自己外观的光明——让阿尔维斯感到从没有过的愉快满足。 阿尔维斯眯起了眼睛。对面看不见湖岸,但是他不急。他甚至想放慢了速度在这里享受一会儿,可是“路希安拯救计划”不断催促他往前。 他叹了一口气。大约半个小时后,眼前出现了湖岸,岸边草木青葱,可爱的野花对他笑。一切都是明亮又快活的。他一下子心急了,想要快一点、快一点看到那个世界。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那光芒一样,直直地伸着。他笑起来——他差点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5 大笑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了奇怪的东西。他的手插进了凭空上涌的水流里。 珀伽索斯猛地停下,阿尔维斯惊恐的看见,就在岸边,什么诡异的怪物从水里飞升起来。那是一只巨大的白色和灰色混杂的乌贼,挥舞着灰白色的触手,一个横扫奔阿尔维斯而来。 阿尔维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发出一声尖叫,感到一阵强烈的震荡,随后摔在了坚实的地面上。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乌贼把他的灰色马儿送进嘴里吞了。 “珀伽索斯!珀伽索斯!珀伽索斯!”阿尔维斯愣了一刹,立刻冲到岸边大声叫喊起来。乌贼吃饱喝得,还觉得不够,闻声向阿尔维斯看去,对他伸出一只触手。 阿尔维斯一下子躲到一棵大树背后。触手的吸盘粘在他的褐色大衣上,整个把树卷起来,想要把他撕扯下来。阿尔维斯死死抱住树干不放手,一边抱着一边为珀伽索斯痛哭。吸盘粘住了他的大衣,力道很大。阿尔维斯一咬牙,趁触手稍稍松懈的机会,脱了大衣就跑,拼命跑,跑得喘粗气时回一下头,看到自己的大衣进了乌贼的肚子。 阿尔维斯脑中一片空白。他想哭,有一点想骂脏话——这是路希安那伙人的特权,他从没有尝试过——更想停,想闭上眼睛不再起来了。 真是天杀的荒诞世界。 没有了飞马,只穿着衬衫,他看看眼前的树林,还是继续往前走。他想过在路边给珀伽索斯立个小小的坟墓,可是好担心时间来不及,只能作罢。 他一定要说服路希安。他的生活一定要回到正常。暗之境一定要获得光明。 树枝在他的白衬衫上划开口子。他的褐色靴子上全是泥巴。他眼神空洞地疲累不堪地麻木地机械一般地向前走啊走啊走啊,脸上多了不少刮痕和血印,但他不去照镜子。 像是在祈祷一样,他的手指紧紧扣握着名为艾思泊的怀表。 他走了超过四个小时。骄傲的他像一个乞丐一样抵达了光之境的第一个城镇。他的头发一团糟,他的脸已经被刮花了,他的衬衫破破烂烂,他的长裤因为湖水而湿透,他的长靴上满是泥巴。他很不适应那些打在身上的高高在上的目光,却必须继续走。他没有时间去换衣服。 与惨无人道的暗之境截然相反的,光之境的居民一个个穿着亮色的衣服沐浴在阳光里。他们愉快地畅谈,吃着甜美的食物,品着上好的红茶,用欢欣的轻松语气赞美生命。他们用看叫花子的嫌弃目光打量曾经的“花孔雀”,然而其中夹杂着的同情怜悯好奇欣赏——全是善意的——让阿尔维斯更不自在了。 他听从灭寂的忠告,小心翼翼地躲开蓝袍人的搭讪。他没看到任何一个白袍人。他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目光中没有杂质的绿袍人,就和他保持一点距离——不让肮脏的自己沾染了那人——悄声说道: “我想去找你们的殿下。你瞧,我现在混得实在不好,都找不到一身体面的绿袍子。钟表匠这个活儿我做不来。我想让殿下给我测测我的能力所在,所以还是要请你帮忙指个路。” 那绿袍人反应慢半拍一样点点头:“出了这个城镇,你就看到了。殿下一般会在大教堂里。” 阿尔维斯谢过那人,匆匆忙忙地走了。他知道,那人反射弧很长,所以还没察觉到不对。等他开始奇怪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能力所在还穿着一身奇装异服的时候,再跑就晚了。 他扎进一家服装店匆匆地拿银质胸针换了件绿袍子,抱着就跑,也不管那个拿了胸针不知道该找多少钱的店主。他把袍子披上,用手匆匆顺了顺头发,把脸上的泥和血抹干净,以外邦人的身份打听到了城镇的出口,匆忙上路。 他一路小跑着,一路看——不是看那建筑的小巧精美,不是看那花儿的鲜艳灿烂,不是看人们的幸福笑脸,只是看一件东西——光明。他的心里雀跃得要跳起来。他看白色的光在玻璃窗里的花瓶上勾勒出纤细蜷曲的图案,他看白色的光映在一本书展开的书页上,捧在一个小姑娘白皙细腻的手里,他看白色的光洒在红茶的茶杯里,氤氲出浅色的芬芳的海洋。 一下子,之前所有的曲折也好,伤心也好,绝望也好,悲哀也好,全部都消失掉了。他心上徘徊的暗影终于被点亮被驱逐。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城镇的大门。 走下一条羊肠小道,他看见一个白色木牌,写着“太/阳/城”。就是这里了。 他走进太/阳城,一下子吃了一惊,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太阳/城里放眼望去一小半都是蓝袍人。他直奔太阳/城最中心的尖顶教堂而去。他要找到弗洛里安。有弗洛里安的地方,就有路希安。 走到近处,才看到尖顶教堂被铁链围了起来。本该是浅色的教堂尖顶一片暗淡。他隐隐感到发生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就拉过一个绿袍人悄声问道:“我刚从邻镇来。现在不能去这个教堂里参拜了么?” 那人像看傻子一样瞪了他一眼,震惊道:“你竟然不知道?三天之前殿下被那尖顶重伤了,现在正躺在露辛达大人的医院里呢。喏,就是那个纯白色的小房子。” 他冲那房子努努嘴,继续说:“还参拜呢?上神都有可能为了这件事拆了这个教堂。你是特地来参拜的?真是白跑了一趟。” 阿尔维斯做出一副又震惊又焦虑的样子,大喊道:“殿下!什么……怎么会?我能去看看殿下么?有什么办法能进到医院里去么?” 绿袍人摇摇头,目光柔和,把手搭在阿尔维斯肩头:“别试了,上神禁止任何人去打扰。所有我们送去的花儿都被扔了出来。” 事实上,他们总共送了二十篮子的花、三百个苹果、五十个南瓜、三十卷纱布,甚至还包括三本不知是谁的笑话书,全都被他们上神一道闪光扔了回去。他们只能干着急干瞪眼,不敢忤逆他们威风凛凛的上神。 “哦……那好吧。”阿尔维斯对那人点点头,赶紧开溜,“谢谢你!” 他一边不着痕迹、拐弯抹角地往白房子那里走,一边头脑飞速思考着。 弗洛里安受了重伤?虽然弗洛里安算是半个罪魁祸首,他也不希望弗洛里安进医院呐。弗洛里安在医院,那么很有可能路希安也在那里。他进不去门,但是可以小心地打探消息。 他走到窗下,轻轻坐下来,才发现天色暗了,还是白色的,还是很亮,但比起刚才正午的热情多了几分温柔。阿尔维斯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听屋里的动静。 什么都没听到呢,他就先闻到了香味。这个味道是……羊排?他确信这是羊排,还混着南瓜和苹果香甜的气息,让阿尔维斯发觉自己揪成一团的胃袋早已空空如也。在珀伽索斯背上,他吃过莉迪亚给的干面包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6 ,但那已经是八/九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 克制。他必须克制。他无望地咽了口口水。 “你自身的光明不够强大,怎么连这点圣光都承受不住。”他听到一个稚嫩却硬邦邦的声音在说话。阿尔维斯听不出是谁,只能一个劲儿的猜疑着。 “对不起。” 阿尔维斯差点跳起来。这是路希安,这绝对是路希安。千真万确,就是路希安。路希安有一种独特的吐字方式,让尾音稍稍上扬一点,带着一丝粗糙的沙哑,好像砂糖一样的光芒洒在奶昔里。 路希安在道歉?阿尔维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伤还没好,到你完全恢复之前,不用跪我。” “是。” 阿尔维斯判断,这是被重伤的弗洛里安。他跪谁?神使要跪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神! 那个硬邦邦的年轻声音是祈光上神。 果然,他听到的下一个声音就是:“吾名祈光。” 这一路上,阿尔维斯经历过好多个“头一次”。他第一次见到超现实的事。他第一次和黑暗打交道。他第一次哭。他第一次这么欣赏别人的外表(指的是灭寂)。他第一次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他第一次为别人哭。他第一次憎恨自己。他第一次乘坐飞马。他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东西自相残杀。他第一次见强烈的光暗对比。他第一次想亲吻光明。他第一次固执而笨拙地坚持。他第一次头脑发热想当英雄。现在,此时此刻,阿尔维斯正在经历一个新的第一次,感觉很奇怪却很有趣。 他第一次感觉心里有一个连蹦带跳的欢呼着的小人儿。这是丝毫不符合他的庄重形象的。这个小人无视了他应有的举止,他必须得拼命努力才能不做出和那小人一样的搞笑动作。每当他耳边听到路希安那上挑的砂糖奶昔的声线,他心里的小人儿都高举双手大喊“噢耶”。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什么伤天害理的东西都没写,为什么会被he/xie……搞不懂。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01 理智与情感 “这就是我先前告诉你的,正午的力量。你是光之境的英雄,当你集齐十一张塔罗并获得它们的力量时,你就成为了十二级法师,能获得正午的力量。暗之境的对手也是如此,只是他得到的是午夜的力量。” 阿尔维斯听弗洛里安和祈光给路希安讲完了英雄决战的规则,自己对比赛规则的理解又深了一步。灭寂给他讲的时候,因为时间有限,只挑重点而不管细节。客观来讲,弗洛里安的版本要详尽许多。 “牌不就在这里吗?还要集?” “你的思维真是缓慢,路希安!要想当英雄,这样子可不行!这只是一副普通的牌,你要是用的是在各地收集的圣牌。严格来讲连牌都不算,只是与十一张大阿卡纳表意相同的十一种力量。你要去一个一个收集它们,学会使用它们的力量,来准备一年之后的决战。”又是祈光强硬急躁的声音。阿尔维斯强忍着不生气。 他从先前的对话听出来了:弗洛里安受了重伤是因为路希安。他也判断出路希安和弗洛里安的关系很好。但是,尽管如此,他非常不喜欢祈光对路希安说话时趾高气扬的态度,更为低声下气的路希安委屈。他听到路希安给祈光砰地一声跪下时心在抽着痛。 “决战?” “没错!就是你和灭寂的小害虫之间的决战!只是单纯的法师之间的决斗,但是你们可以使用法器的力量。” 听到“小害虫”这个词,阿尔维斯讽刺的笑了笑。当时,弗洛里安也这样叫他,可是那时路希安大声为他鸣不平,还试图教训弗洛里安。现在,听着屋里面压抑的一片寂静,阿尔维斯低下头默不作声。 “怎么样?你答应参加英雄决战了,对吧?小家伙?” “喂喂,你倒是说话啊?” “我……我还不确定……对不起!”阿尔维斯听到路希安唯唯诺诺地道歉,心里很奇怪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还有什么可不确定的?” “我……我不知道应不应当和阿尔维斯决斗。这样做可能对你们没好处,我是说,我不觉得我能赢。阿尔维斯是个天才,是个高贵的人,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是想当英雄的,从小就想,我最崇拜英雄了!只是,打不赢的英雄不叫英雄,叫狗熊,是吧……” 阿尔维斯差点一下子站起来,但是脑袋磕在了窗板上,没发出声响可是很痛。他是个天才?是个高尚的人?路希安是个普通人?路希安是狗熊?他眼前好像冒出一串金星,很晕,也不知道是撞的还是震惊的。 明明在他阿尔维斯心里完全是反过来的。路希安就是那伙挑逗他的人之一,如果说不是首领的话。他帮老师搬教具、想方设法保持平衡好不让最顶端的三角板掉下来时,路希安老是从旁边撞过来,害得他把粉笔直尺教材练习册洒了一地。这时候路希安就笑得一脸无害,扬起砂糖奶昔的声线说不好意思。 他阿尔维斯明明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好学生,路希安却总觉得他找了女朋友。每当阿尔维斯穿上他最好看的褐色大衣,路希安就大声说笑,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宣布说“花孔雀要讨女孩子欢心”,引来一阵哄笑声。 可是,尽管路希安这样拿他寻开心,阿尔维斯也不怨他。因为那些真正不学无术的家伙把他推到墙角要施加暴力的时候,路希安总会叫停。路希安的话有绝对的号召力。 路希安对他,难道是这样想的么? “你是个草包,你怂了,是吗?”又是祈光在说话。阿尔维斯差点就脱口而出“路希安才不是草包,他是最英雄的人了”,可是他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声音。他憋得有点脸红。 果不其然,他听到路希安激烈的辩白。可是路希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大约三秒之后,路希安说: “好,我答应了。下一步是什么?” 阿尔维斯有点发愣。 麻烦了。 路希安被祈光用激将法说服了。 不,不不不。阿尔维斯冷静下来,一点一点分析着。路希安没有被说服。祈光和路希安讲话的态度不是就事论事的讲道理,而是蛮不讲理的赶鸭子上架。就算路希安科学和逻辑学学得很差,他也应该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 所以说,路希安是在害怕。 阿尔维斯深吸一口气。他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就是要和路希安一起回去。他说到做到,一定说到做到。路希安害怕祈光,他阿尔维斯也打不过祈光,那么就由他来寻找一条安全的路,供他们二人逃去暗之境。 弗洛里安说了句什么峡谷,但阿尔维斯没有注意去听。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7 他四处走动起来,开始打量这个熙熙攘攘的□□。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不为人知的通道,一个绝对安全的方案。 慢慢的,一个主意在他脑海中成形。这是一个之前的花孔雀想都不敢想的解决措施。 ***** 路希安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鼻涕虫矿山?那是什么意思?” 弗洛里安笑了:“就是字面意思呀。顾名思义,那是一座矿山,看起来像个峡谷,鼻涕虫们是矿工。” 路希安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怀疑自己的听力。这件事之于他就像“美感体验是理解力和想象力的和谐游戏”一样不可思议。祈光投来一瞥焦躁的嫌弃眼神,让路希安缩了缩身子,努力让自己显得小一点儿。 “行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这件事可以明天再谈,我们现在还有一些时间。”弗洛里安说,给祈光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平息他的火气,为路希安开脱。 祈光僵硬地点点头。他站起身来推门就要走,走之前想到了什么,皱皱眉:“弗洛里安,你出来一下。” 目送着弗洛里安被祈光叫到房子外面去,路希安一阵紧张,怕弗洛里安刚才为自己说话惹祈光不高兴了。 祈光在客厅里打开大门,绷着脸也不说话。他站在门口的甬道里,偏过头,金红色的短发几乎迷进眼里。他咳嗽几声,硬邦邦地说:“痛吗?” 弗洛里安吃了一惊,连忙张口就答:“不,怎么会?我替上神做事,从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重要的是,我没能把那个小家伙带来,这是不能容忍的失职。” “好了,别太苛责自己。”祈光习惯性的想要伸出手在弗洛里安肩膀上重重一拍,突然考虑到他的伤口,改为清风拂过般的轻轻触碰,“我决定把大教堂拆了。这件事你交给露辛达去办吧。英雄决战全权由你负责,劳心费神是免不了的,杂事就不要自己一个人担着了。” “是,谢上神。”弗洛里安连忙劝道,“可是大教堂拆掉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建造它花费了三十年的时间,成千上万的信徒在这里敬仰您——” “拆!我说拆,你就给我拆了!现在尖顶上你的血还在,就算你找人给洗干净了,每次我看到都会烦。”祈光说完,不给弗洛里安辩驳的机会,抬脚就走,噔噔的不知道急着要去哪里,或者说不知道急着想掩饰什么。 只留下红发精灵在门口愣神。 祈光一走,路希安就追了出来,看到弗洛里安呆呆的样子,急得不行:“哎,他没说你什么吧?弗洛里安?弗洛里安!” 弗洛里安突然一翘嘴角,缓慢地摇摇头,往屋外走。外面的天空没有白天灼热的温度,却还是介于金色和白色之间的亮色。月亮和星星升起来了,在浅色的天空中不太显眼,接近透明。月亮是浅蓝色的。 同时,天上还挂着太阳。只是太阳的气焰比白天温和许多,就像个沉默的舞台布景,迎合着清浅的光芒。 “哇哦。”路希安感叹道。 他偏着头想了一想,总觉得这种奇特的美感中带有那么一丝不熟悉的别扭的东西,欠了点火候。是什么呢?在灰色世界,夜晚也是美丽的呀。不会因为黑了一点就比白天差。路希安心里有一点空,但他想到了弥补的方式。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弗洛里安轻轻问他:“呐,你喜欢这样的天空么?” “喜欢,喜欢极了。” “可我不喜欢。” “啊?”路希安转过头盯着弗洛里安瞧。向来表情平淡的红发少年微微的蹙着眉,右手握成拳,半隐在洁白的袍子的褶边里。 “我喜欢只有太阳的天空,可是月亮逃了过来。”弗洛里安叹息一声,“你明白么,路希安?光之境因为暗之境而不纯粹了。他们势必会影响我们,而我们无力摆脱。” 路希安偏过头,无法理解的反驳说:“可是……可是月亮是美丽的,这还不够吗?” “美……” “是呀,看看这片天空吧,弗洛里安。”路希安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开始长篇大论。他无法忍受有人竟被剥夺了体验美的权利,无法忍受这个为祈光效忠的毫无感情的机械一般的弗洛里安。他一想到之前弗洛里安所说的,救他不是为了友谊,而是为了完成任务,就觉得好可怕——他想让他看见。 “你不觉得美吗,弗洛里安?我看到这片天空,我就想到许许多多美丽的事情。天边的白色就好像天使的羽毛,一点点金色又像是蜂蜜或者柠檬汁。我看着太阳和月亮和星星在这样的天空上升起,就会觉得它们也是甜蜜的。我看到天空中的星座,就会感到天空是无尽宽广的。蓝色的月亮就好像是冰川周围的海域,或是柠檬糖中隐藏着的薄荷糖。它是独一无二的呀。这样的感受,你一点也没有吗,弗洛里安?” 红发精灵不说话。他仰起头看着天空,表情不明。 “弗洛里安,我们来跳舞吧!”路希安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01 芥末夹心糖 阿尔维斯坐在白色房子房檐的阴影里。蓝色的月光绕开了他。他看着路希安和弗洛里安跳舞,眼睛一直盯在他们身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呐,为什么这么冷呢?明明在日之境。为什么这么暗呢?明明天还亮着。 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不想再看了。他知道,路希安一定伏在弗洛里安耳边说很多很多自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听到的话。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 过了一会儿,草丛沙沙的响动停止了。咔嚓,门打开又关上了。阿尔维斯抬起头,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还是很饿,但是可能是饿习惯了,现在不再感到胃痛,只是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哪怕他紧紧环抱自己的身体也不能驱散分毫。 他继续等待。他必须继续等待。 阿尔维斯也不知过了多久。其间,他打了个盹儿,但又马上因为周遭的光线醒来。他睁开眼睛,只觉得半边身子已经麻木,沉重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拖着自己站起来,开始围着白房子走动。白房子有许许多多扇窗子,他必须得小心不要找错。如果不慎翻进了弗洛里安或是露辛达的房间,后果不堪设想。 浅蓝色的月光照在乱糟糟的浅金色头发上。阿尔维斯停下脚步向那扇窗子里张望。路希安睡得死沉,四仰八叉,手里捏着个靠枕,脚把被子踹下去一半儿。 “路希安!醒醒,路希安!”阿尔维斯悄声说道。 没有回音。那家伙只顾着睡自己的。 阿尔维斯咬咬牙,推推窗子,窗子无声地圆滑地打开——路希安没上锁。阿尔维斯随后一只脚踩在窗沿上,两只手扒着窗框,一使劲翻进了屋里。 他什么时候变得像个贼了?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8 阿尔维斯撇去心里的质疑不管,走到路希安床边叫他。 “路希安,醒醒,路希安!” 路希安嘟嘟囔囔着翻了个身,朝着窗边抵着的墙继续睡。阿尔维斯只得伸手去扶着路希安的肩膀晃他。手触碰到蓝色的睡袍。好温暖。 他连着晃了三下,路希安终于睁开眼睛。 朦朦胧胧间,路希安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俯视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管他呢。路希安想重新闭上眼睛去找jabsp;sparrow船长,可那人不死心,又接着晃他。路希安一生气,猛地坐起来甩开那人的手: “干嘛啊,很烦呐!” 阿尔维斯没想到路希安会推他,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大力撞到了地上。他挣扎两下,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这一整天下来,体力的消耗已经到了极限。他浑身都因为奔波而酸痛,因为没有进食,也再没有力气。 路希安揉了揉眼睛,看看仰坐在那里的阿尔维斯,睁大了眼睛。可他随即又说:“啊啊,这还是在梦里嘛。” 说完,他又躺下了。 阿尔维斯快哭了。 他是怎样长途跋涉、历尽艰险来到这里啊!他的珀伽索斯已经不在了。他自己也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小贵族变成一个乞丐、骗子、戏子和贼混合在一起的肮脏不堪的下流生物了。他饿得快要死掉了,脚也痛得快要断掉了。可只要路希安对他笑一笑,对他说“我们一起回去”,他就可以全部不计较。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哪有这么糟糕的梦呀,路希安……醒一醒,没有比现实更差劲的梦了……”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的说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路希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一下子挺身坐起来,上上下下打量阿尔维斯:“你真的是阿尔维斯?真的是阿尔维斯,不是个幻影?你的穿着打扮不是阿尔维斯的风格,阿尔维斯也不会坐在地上哭。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阿尔维斯这回真的哭了。 “我……我来找你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来找你了。”他拼命想掩盖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却找不到纸巾或是帕子,只能毫无风度地抹在袖子上。 “可你的风度不像阿尔维斯。”路希安看到阿尔维斯的举止,更加狐疑地说。 “相信我……我也恨这样的我——我现在简直不知道……简直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你,路希安,你必须从这里出去!我怎样都好,但是你要回到现实世界里去!”阿尔维斯说着说着,再次萌生出坚强的勇气。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样的事、那样的事都做过了,现在至少要把事情做完。他要说服路希安。 “我相信你了,阿尔维斯!”路希安听到这里,点点头,随即一阵揪心,“只有阿尔维斯会这样说话。我很想你。只有我们两个人从灰色世界到了这里。我们都改变了很多,只是,我敬仰着的是原来的你!” 阿尔维斯猛地抬起头,没法理解路希安意义不明的话。 “之前的我是个不懂事的坏家伙,阿尔维斯。我给你找了不少麻烦,一定让你很苦恼吧!这全是我的不对,但我想要你知道,我其实——事实上,我一直钦佩着你、憧憬着你——原来的你。” 路希安从床上下来,向阿尔维斯走去。阿尔维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做什么好。路希安的话就好像一颗夹心糖,吃到最后发现里面裹着的不是果汁而是芥末。 接着,路希安抱住了他。 阿尔维斯的脑袋一下子空了。 隔着薄薄的睡衣和薄薄的绿色袍子,两个人很清楚的感知到对方的体温。路希安感觉到他们在颤抖,却不知道是他在颤抖、阿尔维斯在颤抖,还是他们两个一起……他心疼的从背后拢住阿尔维斯,手指从阿尔维斯的后脑抚摸他褐色的柔软的温暖的头发。路希安跪在地上,阿尔维斯坐在地上。他们紧紧挨在一起。 地板很冷。阿尔维斯暖和过来了。 路希安呢喃道:“你变了好多,阿尔维斯。就在这三天里,我简直快认不出你来了。我不能假装说我喜欢这样的变化,可是你一定经历了很多很多不容易的事,甚至是痛苦的事……我没能保护好原来的你,这是我的失败。我总是——在灰色世界时也一样——希望能够保护你不受伤害,可是每当我看见你,每当我看见你高贵的样子,就会讨厌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所以,所以有时候我忍不住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 “可是,尽管有变化,我看到你最高尚的一面一点都没有动摇,阿尔维斯。今后可不可以,也像以前一样,继续在高空像太阳一样让我憧憬仰望着呢,阿尔维斯……” 阿尔维斯,阿尔维斯,阿尔维斯。路希安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开心。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念下去就好了。 阿尔维斯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件事:现在,路希安伏在他耳边,对他说了很多很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 他正想说话,肚子发出了尴尬的声音。 阿尔维斯真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路希安一乐,哈哈一声,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眨眨眼睛向门口走去:“你等等,我去露辛达的厨房给你偷点东西。” “偷?等等……” “有什么关系?”路希安笑道,“算我偷的不算你偷的。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等到路希安端着苹果派、鸡尾酒、南瓜饼、烤面包和梨子酱凯旋而归,阿尔维斯迎来了一个大挑战:符合餐桌礼仪地吃掉食物。他千万千万不能扑上去。 路希安方才的一抱,让阿尔维斯感到那个熟悉的自己又回来了。他又开始挑剔了。他又开始摆架子扮孔雀了。不过,他不讨厌变回去。 好好吃了一顿饱饭,阿尔维斯终于有力气重新站起来。刻不容缓,他拉了路希安就往门外面走。他没翻窗户。两个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猫一样狡猾地轻轻用脚尖点地,生怕木地板吱呀吱呀的响。 到了房子外面,阿尔维斯直奔太/阳城的排水系统。 路希安目瞪口呆。排水系统是一个地下的长长的通道,两边是过道,中间是一条不怎么干净的排水沟,还有很奇怪的气味从里面升腾出来。 阿尔维斯捏住鼻子,告诫自己要忍耐再忍耐。 “有时候,我真觉得外星人占领了你的身体、控制了你的大脑,阿尔维斯。”路希安打趣道,“你这样的人居然想到这种地方来,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也不想来。”阿尔维斯反驳道,“可是我们现在需要逃出去,不是吗?” 路希安站住不动了。他静静地说:“逃出去?谁说我们要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79 逃出去?要逃出去的不是我。只有你一个人要回去。” 阿尔维斯一下子转过身,睁大的褐色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你难道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路希安?你不害怕祈光吗?” “说实话,挺怕的,但真不想。”路希安伸懒腰一样把双手交叠在脑后,瞥了阿尔维斯一眼,“就这样告诉你好了,阿尔维斯:我决定参加英雄决战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01 木偶无心 阿尔维斯一下子转过身,睁大的褐色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你难道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吗,路希安?你不害怕祈光吗?” “说实话,挺怕的,但真不想。”路希安伸懒腰一样把双手交叠在脑后,瞥了阿尔维斯一眼,“就这样告诉你好了,阿尔维斯:我决定参加英雄决战了。” 阿尔维斯一瞬间愣在那里了。他从没想到过,参加英雄决战会是路希安自己的主意。 “真的,当真?为什么?” 路希安索性不走了,背靠着排水系统的通道里唯一干净的墙壁,懒散地说:“你自然是想回去了,阿尔维斯。回到灰色世界去,你还是那个万众瞩目的英雄。可是我呢?你想要我回到平庸的生活中去吗?你想要我继续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海盗船和超人,每天扮演着jabsp;sparrow,却因为无法实现而感到痛苦吗? “这个世界有奇迹,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有美,我看到了。灰色世界只有晦暗而已,可是光之境有光明。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和你一起,回到那个属于你却不属于我的地方。” 阿尔维斯默不作声。过分,太过分了。他等路希安把话说完。 “可是在这里,你明白吗,阿尔维斯,我就是真正的英雄!我可以和杰克船长平起平坐,我甚至比他还要伟大!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是我一直以来苦苦等待的光明呀,你难道无法容忍我得到幸福吗?” “你真的认为,我在灰色世界很快乐么?你真的觉得我只是为了自己得到敬仰么?”阿尔维斯问。 “当然了,你是谁?老师的宠儿,女生的梦中情人,学校的明星。我是谁?逞能的上蹿下跳的小丑。” 阿尔维斯叹了口气:“灰色世界很冷。” “什么?”路希安没听清。 “灰色世界很冷。”阿尔维斯也轻轻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肩膀,好像他口中的寒冷让他发抖,“你有朋友。我总是一个人。没有人看见真正的我,因为我不过是完美的化身,一个纯白色的偶像罢了。没有人真的关心我。我讨厌那些眼神:崇拜的眼神、欣赏的眼神、妒忌的眼神、欲望的眼神、憎恶的眼神。我常常想,如果哪一天我突然死掉了,大概没有人会为我流泪。” 阿尔维斯转过头凝视着路希安:“可是在这里,你和我在一起。我最羡慕的你,和我在一起。哪怕是作为对手,哪怕你一心想要打败我,你是惦念着我的。我在你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这样子,我真的……感觉很幸福。” “幸……福?” “幸福。” 路希安怔了怔。他随即手舞足蹈,像是演讲一样,欢喜地大嗓门说道:“那么,事情就解决了,不是吗?我们留在这里吧,一起留在这里吧!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阿尔维斯,可是这更说明我们应该留下来了!你憧憬着我,我憧憬着你。我们在崭新的浮游世界里共生。灰色世界的该死的生活,统统让它见鬼去吧!” 那会是全新的、光明的、快乐的坦途! 阿尔维斯皱起眉。 “不是这样的,路希安。”阿尔维斯摇了摇头,“我的确喜欢这里。我不喜欢暗之境,但我喜欢这样和你说话。但是,暗之境等不了那么久了。 “在那里,人们一个个变成活死人。他们被灰色的凝胶淹没了,挣扎着自相残杀。灭寂上神束手无策,他很苦恼。莉迪亚小姐也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了,路希安!暗之境需要赢,这样祈光才能救赎它。和我一起回去吧,暗之境就可以不战而胜。” 阿尔维斯确信,路希安不会置这些人的性命于不顾。他相信他的英雄。 路希安摇摇头,再摇摇头。他祖母绿色的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我真没想到,你在盘算这个。” “我盘算了什么?这不是为了我自己——” “你来找我,我以为你是来和我叙旧,但这是个陷阱!我的确不像你那么聪明,可是你真的觉得我没有脑子吗,阿尔维斯?你帮助了黑暗的一方,你希望让你的绝望继续扩散,你希望帮助灭寂把光之境拖下水,你对我说了那么多,却是为了说服我——说服我让你赢——这个卑鄙的目的!” 路希安后退了两步,瞪着阿尔维斯。 “卑鄙?哪里卑鄙?我不在乎输赢,路希安,我只是想——” “够了,够了,给我安静!你只是想助长黑暗力量,只是想帮助它吞没光之境?看看这里吧,阿尔维斯!一旦打破了光和暗的边界,黑暗就会洪水猛兽一样入侵过来!这些人,这些人,包括弗洛里安和露辛达,都会变成你说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是你想看到的吗?这本来就是暗之境自己内部的事,凭什么来打扰这里?”路希安几乎是在吼。 “那么暗之境的人呢?你认为他们该死吗?”阿尔维斯静静地问。 “我不管他们死不死。”路希安冷漠地说,“我是光之境的英雄。我只会守护这里,也只应该守护这里。这里绝不能被黑暗沾染。我害怕祈光,这没错,可我不希望他因为你们的黑暗送命。我也想保护他。” 说完,路希安转过身背对着阿尔维斯,扔下最后几句话:“就此别过吧,阿尔维斯。你变了,我不会再憧憬你。你最好赶紧走,别让我们的卫兵抓到了。他们不会像我一样欢迎你。” 他走了。他从排水系统出口的阶梯走掉了。路希安真的走了。说走就走了。 谈崩了。 阿尔维斯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之前哭过太多次,现在到了该哭的时候,反倒一点儿都不想哭了。他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半天,他觉得自己也不太想笑,但还是用手拉扯着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继续抽搐着笑下去:“哈哈哈,真好笑啊,真有趣啊,\\\'守护这里\\\'什么的。堂而皇之的理由。清浊不分的正义。我们要继续稳定地生活下去,所以请你们去死啊,你是这个意思吧,路希安?” 路希安听不见。他早就走了。可阿尔维斯还是疯了一样在自言自语。 “我今天才知道,你是这样的……英雄。我明明一直在羡慕你。这真是太有意思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0 了!我为了这样的你展开了荒唐的远征,真是可笑,不自量力。我不再憧憬你,路希安。打吧,打吧,我也该现在回去,准备所谓的英雄决战了。” 阿尔维斯清楚,他已经彻彻底底改变了。他不再是之前那个温和柔软的,用华丽的衣裳来包裹脆弱内心的孩子了。他踏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通向深渊的道路。他已经从里面坏掉了。 他回头,看了看通道口满溢出来的可恶的太阳光。 “你们的虚伪的美终将破碎。暗之境会迎来纯粹的光明。” 他一个人在通道里走着,听着自己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不害怕孤独。头顶上有时候会滴下肮脏的污水,它们黏在他风光的褐发上。阿尔维斯并不嫌恶它们。他更恨堂皇的白色阳光。 不知走了多久,很多脚步声嘈杂地传来。拐角处,是一支蓝袍法师的巡逻队。 “捉住你了,小害虫。”一个扎着茶色双马尾、眨着葡萄紫色眼睛的女孩子说。她身后站着一圈目光炯炯、表情轻松、沐浴在光芒中的笑着的卫兵。他们享有光明的馈赠。 阿尔维斯感到了深沉的力量。他希望那群穿着干净蓝衣的周身环绕着圣光的人都被投进一旁沟里的污水里去。这个力量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它牵动起他的身心,就好像操偶师牵动偶丝,让他握紧了名为艾思泊的怀表。 视野中,他看到了变化的彩色的不受拘束的线条。它们从肮脏的水沟里抽离出来,在空中飞舞。蓝色的聚集在一起,是一个圆礼帽。一只只复活节彩蛋颜色的兔子从里面跳出来。其他的化为七色的彩虹缎带,由兔子衔着飞向四面八方。一根法杖旋转着,鼓动起清爽强劲的疾风,风中裹挟着可见的奶油色的动听的音符。 “魔法师。”阿尔维斯说。 话音刚落,艾思泊紧闭的翻盖的缝隙里,溢出了淹没一切的蜂蜜色月光。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维斯和路希安在《提线木偶的玫瑰》里最后的出场。接下来的几章里路希安也许会露一次面,但也仅此而已。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如果大家想看的话,在《提线木偶的玫瑰》所属的《浮游世界》里,我会把创世代的英雄决战讲完。当然,之后在艾弗利的后生代,他们也会作为主要配角之一出现。大家喜欢他们两个吗?给我一些反馈意见吧! 接下来,艾弗利的故事会继续。大结局指日可待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自有办法 清晨的阳光照在褐发少女脸上。艾弗利·安可睁开她祖母绿色的眼睛。她坐了起来,手捂住心脏怦怦直跳的胸口。弗洛里安已经起来多时,正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小口吃昨天晚上艾弗利给他备好的苹果。 弗洛里安听到艾弗利起床的动静不小,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转过身面对她。他不知道她看了那段记忆之后作何感想,但他担心不会是好的感想。 “我被灭寂坑了。”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艾弗利迅速跳下床打理自己,十分钟之后穿戴整齐拿起一块点心随意的填饱了肚子,拉起弗洛里安就往门外走。精灵吓得不轻,连声问她出了什么问题。 “艾弗利!你冷静一下……” “灭寂!我要去找灭寂!”艾弗利头也不回。她抓起弗洛里安的胸针,在他身上一碰,然后拎起小号的弗洛里安装进了口袋。她一把拉开门。 弗洛里安扒着口袋的边缘,探出脑袋:“那可是个神,艾弗利!你想去哪里找他……?” “伊莱的房子里。伊莱就是灭寂。他和科林是一伙的。莉娅我不能确定。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们一直被他们掌控着,就行了。” “伊莱是灭寂——?”弗洛里安震惊地说不出完整话。他在创世代没怎么见过那位神明,很少的见过的几次,灭寂都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可是艾弗利在借着阿尔维斯的视角和灭寂商讨“路希安拯救计划”时,分明看见了那家伙的真容。银发金眸,只是换了个发型——伊莱披着散发,灭寂扎了个马尾。 灭寂有意让她看到这段记忆。他一定已经在糖果屋里沏着茶等她了。 她气呼呼地走出洛斯提的大门。九月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刮在她薄薄的单衣上。艾弗利的褐色长发没有像往常一样扎成麻花辫,而是随意披散在肩上,任狂风把它吹得像一团拖把。她正在荒原上走,一个金色长发的美丽身影迎面而来。 “早上好,艾弗利,弗洛里安。伊莱请我们去喝茶呢。”科林说。 “有意思吗,神使?”艾弗利不客气地问。 “什么有意思?” “你们算计我算计得挺开心哈。”艾弗利扔下这句话,绕过科林自己打头阵穿过魔法屏障中的银杏林。她走得很快,伊莱的小房子出现在眼前,但是所有糖果都没有了。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奶油色小屋,简朴得让艾弗利想起自己在玫铂尔的房子。 她没敲门,推门就进。那个人背对着她,坐在茶桌边上,银色的长发扎成一个很低的马尾,垂至腰际。 尽管猜到了,艾弗利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虽然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房子,里面却是一个高大的、足有几十米高的殿堂。这是阿尔维斯曾经来过并且喝过红酒的地方。殿堂里氤氲着暖黄色的光芒,头顶上是那个神造月亮,蜂蜜色的光线从月亮灯周围弥漫开来。 正中央放了那张白木桌,桌旁是四把高背椅。桌上铺了白色的桌布,上面放了一瓶金色的神酒。 艾弗利绕过桌子,在伊莱——灭寂——对面坐下了。弗洛里安坐在她旁边。科林从后面跟上,在看到灭寂的点头许可之后才轻轻拉出椅子坐下。艾弗利打量着灭寂。 他没有戴帽子、墨镜或是面具。他的一双金眸炯炯的带有丝丝笑意,薄唇翘起,却没有往常的懒散轻佻刻薄讽刺。他很认真。他穿着那天的银色和红色相间的袍子。 “我一直在等你们来。”灭寂上神说。 艾弗利看到他少见的正经样子,就强忍着没发作,深呼吸几下平心静气地看着那双闪闪的金眸。 “伊莱,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 灭寂懒懒地笑笑,往椅子背上一靠,翘起腿,双手交叠在胸前:“我很少在这里和人谈话。这间殿堂是我的神殿。现在在这里,我又想起阿尔维斯小英雄了。他是一个非常出色而且高贵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艾弗利硬邦邦地问。 “你的回答是什么?”灭寂向前坐直了身子,收敛了笑容问道。 “如果只是为了走走形式才问我这个问题,我会怎样回答你大概也知道了。”艾弗利咬咬牙,恨恨地说,“因为莉迪亚,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1 我不得不答应你。莉迪亚,她在我身体里。” 灭寂一下子睁大了狭长的眼睛,身子更加前倾。他甚至把胳膊肘搭在了桌面上,一只手托着腮,散漫却关切地问道:“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和你说过话了?” “对,说过。”艾弗利说,“汉斯来的那个晚宴上,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在一个棋局里。我意识到事情围绕我而展开,所以我不可能像原计划一样惹出麻烦然后轻松出走。莉迪亚说了,\'你终于明白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毛病。” 灭寂笑了。这次没有半点敷衍的态度。他是真的高兴。他示意科林不要插手,然后把桌上金灿灿的神酒倒进四只杯子里,一直倒到每只杯子都满得快要溢出来为止。他伸手一弹,四只杯子滑向四个人所在的地方。 “莉迪亚不会伤害你的,艾弗利。来,咱们开开心心的庆祝吧!” 艾弗利挑出一个不服气的刻薄笑容:“庆祝什么?我还没答应你呢。” 灭寂放下举在空中、刚刚碰到嘴唇的酒杯,睁开本来享受得微微眯起的眼睛,困惑道:“可是你说过,我的小英雄,你不得不答应我。” “没错,我不得不答应你。”艾弗利惋惜似的叹了口气,随后语气一扬,祖母绿色眼睛炯炯地瞧着灭寂,“可是我不愿意答应你。尽管现实逼迫我答应你,但如果我不想这样,我总有办法打破这盘棋局。我是这样相信的。” “哦?那你想要怎么做呢?小姑娘。” “我不知道。”艾弗利看见灭寂勾起嘴角像是在笑,可还是毫不惭愧地、大言不惭地说道,“但是我相信我总有办法。事实是这样让人绝望,可是我——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可以的——我一定可以做到。我要扭转命运。” “命运是不可逆的,小姑娘。我曾经也像你这样想,可是事实证明我输了。我以为只要撤销外在的压力,就可以创造伊甸园。但是,操控一切的偶线在心里。肮脏的东西也在心里。你会身不由己。”灭寂语气沉重。他想起之前那个信誓旦旦的自己,笑得冰凉。 “我不信。”艾弗利说。 “这无关你信不信。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灭寂打了个响指,桌上突然凭空出现一卷薄薄的牛皮纸。灭寂把它展开,那是一张地图——洛斯提的地图。 “我们来推演一遍。这样你就知道,你是无法挣脱的了。”灭寂说。 “拯救紫罗兰?”弗洛里安看那张牛皮纸觉得好熟悉。 “是那张纸不错。”灭寂点点头,轻浮地笑道,“只不过这次拯救的不是紫罗兰,而是安可小姐。” 灭寂喝一口神酒,满足地叹息一声,对艾弗利摆摆手:“开始讲故事之前,你也得喝点酒。这个故事不同于上次你们随口一说的。你需要看到真实的事情,就必须借助神酒——它让你看见。你之前喝过一次,对吧?那次看到的东西,也都是真的哟。” 真的?艾弗利皱起眉。这么说,那个拿着匕首的人也是真的了?她记不清了。 艾弗利拿起神酒,灌了一口。很神奇的,画面在她眼前铺展开来了。在洛斯提上空,她看见大朵大朵的玫瑰盛开。人们载歌载舞地庆祝着,把花瓣洒在通往皇宫的道路上。可是,皇宫里面,愁眉苦脸的国王正在安慰眼神空洞的啜泣的皇后。 “很久很久以前,洛斯提的国王和王后有了第四个女儿。然而,这个女婴一出生就夭折了。这时,很神奇的,打开门想要向众人宣布这个消息的陛下看到了房间门口的地毯上放了一个小木筐。筐子里面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活着的女婴。” 艾弗利恍恍惚惚地说着,她看到的画面就在牛皮纸上呈现出来。灭寂仍是一副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轻佻神情。科林和弗洛里安看得认真——这就是谜一般的、他们谁也不知晓的艾弗利·安可的过去。 “这个冒牌公主就抢走了四公主的一切。皇后精神不稳,国王认为收养这个婴儿、把她完完全全当作失去的女儿,才是安慰王后的最好方法。他们二人甚至认为这是一个天赐的奇迹。皇宫上下,其他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国王和王后守口如瓶。” 画面上,弗洛里安看到,那个女婴以公主的方式成长起来了。她有最华丽的小衣服,有最上乘的婴儿食品,有最柔软的布偶。渐渐的,小家伙成长为一个能够开口讲话的小女孩,差不多四五岁大了。 艾弗利张口想要继续讲,却好像被视野中的东西惊到了。她的指甲牢牢捏住白色的桌布,半晌沉默不语。后来,她才慢慢说道: “女孩的名字叫艾弗利。没有人喜欢和艾弗利玩。她有三个姐姐,而这三个姐姐当中,安洁拉大姐最照顾三姐辛西娅。艾弗利出生不久的小妹弗洛仑丝分走了国王和王后全部的注意力。于是,艾弗利一个人长大,直到她遇见——在布鲁姆镇遇见她的二姐阿格尼斯。”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结局我已经设定好了,大家还是可以猜猜看。小艾弗利能不能成功的打破棋局、避免成为第三届英雄呢?1)能;2)不能。答案将在结局揭晓。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掀桌 “女孩的名字叫艾弗利。没有人喜欢和艾弗利玩。她有三个姐姐,而这三个姐姐当中,安洁拉大姐最照顾三姐辛西娅。艾弗利出生不久的小妹弗洛仑丝分走了国王和王后全部的注意力。于是,艾弗利一个人长大,直到她遇见——在布鲁姆镇遇见她的二姐阿格尼斯。” 说完这段话,艾弗利默默把神酒推开了。她把牛皮纸折起来递给灭寂:“我不想再推演了。” “为何?你的选择到底是什么?如果你可以选择的话。”灭寂困惑地笑了。他接过牛皮纸,对讲了一半的故事和凋谢的影像皱眉。 “我不想看下去了。”艾弗利用手掩住脸,透过手指缝看灭寂,“我的选择是,我不会帮助你。这并非我的本意,而是你,你把莉迪亚的魂魄放在我的身体里。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胁迫我,可是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答应你。” 灭寂哈哈大笑起来。弗洛里安吓了一跳。这位神明向来喜欢轻笑微笑窃笑皮笑肉不笑,很少会笑得这样……豪爽。艾弗利该不会是踩了哪根不能碰的弦吧? “小姑娘有骨气!可是啊,听人劝吃饱饭,脾气太硬可是容易吃亏的。利益最大化才是最优选择,用实力压制才是合理方法。我也是经历了上一届英雄决战,才明白了这一点。”灭寂的鞋跟在地上敲打,他轻快地一拍手,“不过,既然如此,我向你真诚地道歉。这样就可以了吧?你的身体是莉迪亚灵魂最合理的容器。她的灵魂不稳固,待到她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2 可以离开你而存在,我便把她取出来,给她新的身体。” “前提是——前提是你要保证参加英雄决战。”灭寂笑道。 弗洛里安用余光悄悄瞄科林。他注意到,灭寂每提一句莉迪亚,科林的手指就掐一下白桌布。灭寂刚刚说给莉迪亚新身体的时候,科林的脸色都是惨白的。弗洛里安认为,一定有问题。 艾弗利犹豫了。她本想硬碰硬死磕到底,可是摆脱莉迪亚的机会不是天天都有。离开了莉迪亚,她就自由了——真正意义的自由了。她可以四海为家,可以离开洛斯提去试着寻找加里,当然也可以留下来陪伴阿格尼斯。她将变得无拘无束。 “那么,我就问你一件事,上神。上一次的英雄决战没有解决问题吗?为什么您还想再比一次呢?”她对灭寂的称呼变了。 “很明显的,不是么?我想要为魔法生灵谋出路。祈光所统治的世界是不公平的。他对我的子民带有偏见,不保护他们,反而教唆他的信徒欺凌他们。我们魔法一族应当拥有更高的地位,应该和人类平起平坐。除此以外,我不要求更多……”灭寂的声音小了下去。 艾弗利为之动容。这也是一位为众生着想的神明呐。她正想答应,就听见灭寂接口道: “……才怪。” “什么?”艾弗利问。 “是为了报仇哟。” “什么?什么?”艾弗利一下子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重复这个词。科林埋着头不说话,金发垂在他的耳侧挡住了脸颊。弗洛里安了然地苦笑一下。 “祈光让我失去了我的神使。光之境让我失去了我的小英雄。光之境夺走了我辛辛苦苦打造的理想王国。祈光践踏了我的梦想,难道我还要放任他践踏我的尊严?” “我不明白……”艾弗利小声说道。 灭寂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抬起头。他霍地站了起来,其他三人猛地瑟缩。假月亮的蜂蜜月光打在灭寂背上,在桌面上映出无尽的黑暗。灭寂睁大了金瞳,嗓音沙哑地嘶吼着: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很明显,不是吗?死了!大家都死了!莉迪亚死了,阿尔维斯死了,他们是被祈光和路希安杀死的!祈光,他骨子里就是一个虚伪的、假仁假义的谋杀犯!暗之境最后——最后变成了地狱,你不是看见了吗?” “阿尔维斯……死了?被路希安……杀死……了?”艾弗利无法接受。她摇摇头,再摇摇头,直视着灭寂大声反驳道,“我不相信!你在说谎。路希安和阿尔维斯,他们是互相支持着爱着的知己,就像阿格尼斯和我一样。他们决不会自相残杀!决不!” 咣。灭寂一拳打在桌子上。艾弗利吓蒙了:灭寂从没有这么粗暴过。她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月神低低地沉吟道: “闭嘴。” 半晌,灭寂恢复了平静。他抬起头,金瞳中闪光若隐若现。暴风雨已经过去,银发神祗说:“你懂什么好歹?你懂什么人心?” 艾弗利抿着嘴不说话。她被这样指责,非常生气。可是她不敢发作。 灭寂又坐下了,也不说话,一口气咕咚咕咚给自己连着灌了三杯神酒。金色的液体从杯子边缘溢出来,顺着神祗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流进他银红色华服的领子里。 “那你想要做什么?让我去和阿格尼斯决斗,然后赢回颜面,嗯?”艾弗利挑衅道。 “颜面?”灭寂乐了,“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颜面?我想知道人心。我想知道过去的事情会不会重演。但除此之外,我更想报仇。我会把祈光拉进黑暗里。祈光,和他所喜爱的一切。” “这个世界?”艾弗利颤抖着问。 “错。”灭寂竖起食指,“这个世界有一半是我的,有一半是他的,就像浮游世界一样。浮游世界的教训告诉我,我需要尽可能早的为我的信徒考虑。我已经放弃了人类,转向更高阶更强大的魔法生灵。我要把这个世界上祈光的部分全盘清除全盘推翻,让我的力量、我的魔法和我的梦想蔓延开来。阿尔维斯的在天之灵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因为所有的人类,除了小艾弗利你,都会去陪着他。” “大……大屠/杀?” “我会把所有丑陋的人类都拽进无尽的黑暗里。光芒将沐浴着我的子民。”灭寂点点头,肯定道。一口气说了好多,他心满意足地蹬蹬腿,再一次站了起来,这次是向艾弗利伸出了手: “你会帮助我的,对吧?你的胜利是我的第一步棋。别担心你的小情人姐姐,小姑娘。事成之后,你想要谁活谁就能活,你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艾弗利看着那只手——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神的手——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情感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可终究所有情感都像热带鱼一样混杂出奇奇怪怪的花纹埋在水底吐泡泡。 她想到阿尔维斯的死,仍感到难以置信:她欣赏他,甚至有一点喜欢他。她和他一起走过了好远的路啊,他对她来讲已经算是个朋友了。可现在……阿尔维斯所憧憬的神明邀请她与他一起毁灭世界。 那真是恐怖的事。将所有人拉进黑暗里、毁灭祈光的一切。可这件恐怖的事对她而言竟有着迷人的诱惑力。她被迷花了眼想要成为这狂热情感的信徒。可是理智清楚地告诉她,她会受到诱惑是因为体内的莉迪亚渴望帮助她敬爱的神明。 莉迪亚……艾弗利感到无端的怒火涌上心头。灭寂毁了她艾弗利的前半生,就是为了教唆她去毁灭光明的一切。可是艾弗利,她热爱光明。她不想看到人性的黑暗,不想看到安洁拉折磨践踏阿格尼斯,不想看到弗洛仑丝的圣诞节。可是,她好喜欢辛西娅勇敢的挺身而出,好喜欢加里·蓝博特的温柔,好喜欢阿格尼斯不坦率却多情的眼泪,好喜欢摩甘对克里斯托弗温暖的爱。 她不希望祈光打压女巫和精灵,可是她爱祈光所创造出的华美的光明的城池。她爱玫铂尔,她爱洛斯提的一部分,她爱布鲁姆,她爱布鲁亚尔。她爱人类所作的歌与诗。她爱人类拥有的独特而美丽的爱情。 “来吧,艾弗利。让我们重塑规则吧!让我们来构建梦想吧!” 艾弗利抬起眼,恶狠狠地瞪着灭寂:“你做梦去吧!” 她抄起桌上的酒杯,把剩下的神酒泼了灭寂一脸,拉过弗洛里安,扬长而去。 艾弗利身后,殿堂里,科林冲向他的神明。 “上神!”精灵连忙拿过干净的帕子为灭寂擦拭,又用清洁法术抹去银发上的酒水。灭寂抬起手。 “无碍。”灭寂说。他没有生气,但他那金眸的颜色幽深,直勾勾地盯着敞开的大门,缓缓道,“但是,她浪费了神酒。神酒是我的馈赠,是我的庇佑。谁若是辜负了这一点,必将受到惩罚。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3 ” 眸子转向科林。灭寂挤挤眼睛:“你知道该怎么办,对么?” “是的,上神。”科林单膝跪了下去,顺从地低下头,长长的金发汇成闪闪发亮的河流,“我这就着手去办。一定让您满意。” ***** 黑褐色长发的女骑士坐在床铺上。她的手中有一把剑。剑身很薄,轻如蝉翼,削铁如泥。 她的指腹反复摩擦着剑柄上凸起的一行花体字:fortuna。 阿格尼斯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不知其意义为何。她只知道,每念一遍,就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涌入她原本赢弱的身体,使她迅速地强大起来。 “是啊,fortuna。你是下一个我吗?”一个尾音上挑的暗哑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回响。这声音就好像一杯甜而粗糙的砂糖奶昔。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悬崖空谷 “是啊,fortuna。你是下一个我吗?”一个尾音上挑的暗哑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回响。这声音就好像一杯甜而粗糙的砂糖奶昔。 阿格尼斯听到这声音,一惊,弗尔特纳从手中滑落。她连忙伸手去抓,没让这把宝贵的、神秘的剑掉在地上。这可是和艾薇一起逛街的纪念品呀。 “什么人?出来,别装神弄鬼的。”阿格尼斯喊道。 “我要是出来了,才是在装神弄鬼,尊敬的骑士。”阿格尼斯听出这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介于小孩子的柔软和青年的坚韧之间,是少年特有的甜而沙哑的嗓音。而且,他叫她“尊敬的骑士”。阿格尼斯犹疑起来,疑心消了大半。 一团光影渐渐在阿格尼斯房间的正中央显形。那是一个全身都被光芒笼罩的男孩子。他穿着白色的夹克衫和蓝色的牛仔裤。这对在城堡生活的阿格尼斯来说是奇装异服了。少年大约十五岁年纪,有一头漂亮的浅色金发。当他看着她时,阿格尼斯几乎是倒抽一口冷气:他祖母绿色的杏眼好像艾薇,都是又机灵又大胆的。 “我叫路希安。你大概听说过我吧?就是那个赢了一场决斗,却毁了一个世界的蠢家伙。”路希安说着,看到阿格尼斯摇头,于是摆摆手,“没听过?我来早了?那好吧,这个不急。” 路希安想上前两步,却发现自己被定在了屋子正中央动弹不得,于是嘟囔一句“看来技术还有待改进”,跺跺脚。他重新看向阿格尼斯,苦笑道: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的英雄。我没能做到这一点。我们本来那么要好,可是我却害死了他——害死了最高贵的人、我最憧憬的人。你不要再犯我的错误了,骑士殿下。你必须答应我,你不会伤害她。” “谁?我不会伤害谁?” “艾弗利·安可。”路希安盯着阿格尼斯的铅灰色眼睛,“答应我。阿格尼斯·洛斯提,现在就答应我。” “艾薇?艾薇不姓安可。”阿格尼斯困惑道。 “她就叫艾弗利·安可。但是不管她姓什么,你都得现在保证。你不保证,我就不走。” “我保证。”女骑士点点头,毫不犹豫,“我不会伤害艾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她。” 路希安的绿眼睛眨了眨。他眼中一点点亮色闪过。很久很久以前,在他主导的英雄的时代,他仰望过那个人。他钦佩他、他羡慕他、他希望成为他、他希望保护他,可是,尽管他的本意是展开白色鸟儿的翅膀将阿尔维斯包裹守护,最终的结局却是……他以光明之名将他推入绝望的寒渊。 他依稀记得,好久以前,故事一开始时,在那个老气的钟表店,他接住了被莉迪亚的力量撞飞的阿尔维斯。他们拥抱着在地面上滑行好长的距离。他那时的誓言,和此时的女骑士说不清的相像。只是,那个他在露辛达的房子里紧紧地抱过的、抚摸过褐发的人,已经随着时间的风消散在记忆模糊的缝隙里。 路希安点点头。他的影像随即消失。阿格尼斯·洛斯提愣了一下,然后走到房间正中央转悠,没看见任何路希安出现过的证据。她认为,她是不可能伤害艾薇的。她没有理由这样做。路希安的问题是荒唐的。于是,她就全当这是一个臆想出的梦境,拿起弗尔特纳,出门练剑去了。 路希安睁开眼睛。他的身前放着一台纯白色的有九个齿轮的仪器。这位十二级法师从白色仪器边走开,坐在一旁的白色地面上。他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好像很冷一样,前前后后地摇晃着自己,好像海面上折断了帆的航船。 “我终于明白了,阿尔维斯。我明白你说的冷是怎样的感觉了。可是,在我感到冷的时候,我却不记得你是怎样笑的了……” 路希安自言自语着。他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一点点阿尔维斯存在过的证明。可是,他看不清。褐发少年在他的记忆中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几千年的时光啊,他已经快要忘记他了。他不记得他是怎样风度翩翩地向莉迪亚欠身,不记得他是怎样优雅地拿起茶杯,不记得他是怎样为他路希安讲解科学问题,不记得他对他说“憧憬”的时候,声音是如何颤抖的。 最糟糕的是,他快要忘记那笑容了。那个罕见的不摆架子的、天使一般的、温暖的笑容。他已经忘掉阿尔维斯的眉眼了。他已经感受不到那拥抱的温度了。有时候,那段久远的记忆像雾。散掉之后,什么都没有剩下,所以,从来都没有起过雾。 只有冰一样的寒冷,是不变的真理。 ***** 艾弗利愤愤地跺着脚走出来,一路拽着弗洛里安横穿银杏林来到荒原上。没了银杏林的保护,荒原上强劲的风差点把她吹一个跟头。她挣扎着站稳脚跟,往城堡的方向走。 “哎,艾弗利!艾弗利!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弗洛里安挣脱出艾弗利的抓握,小跑到艾弗利身前拦住她。一向表情平淡的弗洛里安现在十分焦急。 “让开,精灵小子。”艾弗利语气不善,伸手就要去拿弗洛里安的胸针。弗洛里安连忙一下子躲开她的手,又顺势拉住她的手,强迫她听下去: “灭寂绝非大度的神明,艾弗利。他不算斤斤计较,不像我的神事事严明,在细节处常常因为嫌麻烦网开一面,可是他一旦计较起来,报复将是无穷无尽的。你也看到了,他为了复仇,不惜毁掉半个后生代,不惜将人类灭绝。他甚至要抹消我的神的存在。你真的不害怕吗?” “不。我听到了一个恶心至极的阴谋。我合理地发泄了我的怒火。我认为我做得漂亮极了。这有什么问题吗?”艾弗利仰起头不服气地反问道。 “大有问题。”弗洛里安叹了口气,直白地说,“你泼了神酒。” “啊?” “科林没有告诉过你吗?浪费神酒后果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4 严重,而且你是在往神酒的主人身上泼酒。” “好像……在山茶酒吧,那家伙是提过一次来着。”艾弗利有点慌,笑得没有底气,“不就是一杯酒吗,能有什么后果……啊?” “诅咒。这是诅咒,艾弗利。灭寂的神酒是一种变形的庇佑。你大概知道,在创世代的暗之境,庇佑在月亮池里。浸染了月亮池中的神力,就可以不被污浊腐化。神酒是一样的东西。 “神酒和池水的区别,在于池水是永久有效的。除非得到庇佑的人把它分给别人,否则强度可以持续到永远,至少几百年不成问题。但神酒面向所有魔法生物。灭寂没有那么强的神力支撑所有人,神酒的力量相对的就会弱很多,只能让人清醒,或者感到愉悦。 “这种庇佑不是无条件的。接受酒的人必须恭敬。如果神酒被浪费了,它就会变成一种诅咒。诅咒的具体条例我并不清楚,但我听说,大概是永远也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更何况,你还把酒泼到灭寂脸上了。他如果不想方设法惩罚你,太阳就得从西边出来了。” 弗洛里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由得有些气短。他对面,听他讲完的艾弗利稍稍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她刚才只是为了一时发泄情绪,可并没有考虑后果。现在想来,就好像脚下是悬崖空谷,稍稍向下看去就会头晕目眩、跌进恐怖的深渊。 她咬咬嘴唇。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于是抢过弗洛里安的胸针把弗洛里安变得迷你,然后口袋里揣着他迅速低着头走进了洛斯提的大门。她不愿意再考虑,不愿意妥协,不愿意后退,不愿意求情。她只有极端固执地把所有事忘得一干二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走吧,弗洛里安。我们把一切都忘掉。我决不会参加英雄决战。我决不支持邪恶势力。我决不和阿格尼斯决斗。都会有办法的,都会有办法的。但在此之前,我们要睡个很久很久的觉。” 艾弗利走进城堡,走上阶梯。她缓慢地一步一步攀登着,闲情逸致就好像成了一名观光客。她轻叹一口气,微笑着。大厅的水晶灯在这个高度上看起来格外美。一楼,金发的弗洛仑丝小姑娘晃荡着双腿读童话书。 “我们会迎来新的开始。我会获得自由。从今往后,我要全部自己决定。再也没有女巫、神使和游吟诗人了。我要享受生而为人——一个普通人——的正确活法。” “这就是你的选择?”弗洛里安轻轻问,难以置信一般,声音难得的带上了情绪,“这就是艾弗利·安可的选择?这就是勇敢的、千辛万苦跑去布鲁亚尔夺回宝剑的,拯救了伊丝黛拉的故事的,阅读了路希安的事迹的艾弗利·安可的选择?我越来越不懂你了,艾弗利。” “是的。是的。是的。”艾弗利的手紧握着走廊的栏杆,一遍遍答道,“所有其他事,都与我无关。”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恶作剧 玫铂尔的枫叶要落了。艾弗利这样想着,坐在窗前看着白茫茫的发灰的荒原。长到过膝的荒草已经褪去了翠绿的色彩,摇啊摇啊好像灰色的脏抹布。距离上次艾弗利走到那荒原上去,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她越过了大起大落的九月,进入波澜不惊的十月。 她觉得很满足,可是满足中差了点什么,亏欠中又莫名的有几分忐忑。日子就像可爱的温馨的一团死水。她每天和阿格尼斯腻在一起,两人无视掉大天使公主挑剔苛刻的眼光,一起去阿格尼斯在布鲁姆的秘密基地练习剑术。艾弗利不会用剑,只能负责给阿格尼斯把靶子——一个可怜的木头人——摆好,然后坐在那里抱膝看着她帅气的姐姐出尽风头。 弗洛里安的事,艾弗利对任何人都不讲,哪怕是她喜欢着的阿格尼斯。红发精灵少年总是忧心忡忡的,却总能对艾弗利露出温暖的笑容。他有时候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空荡荡一片的白墙,有时候低声念着艾弗利听不清的名字,有时候在梦里低低地啜泣。他被久远的愈加清晰的记忆的潮水卷走了,沉进深沉却温柔的带有草木香味的海洋。 弗洛里安每一天都要提醒艾弗利当心灭寂。艾弗利最讨厌他这一点。每晚睡前,那句“我们需要小心一点”甚至代替了以往的晚安。这个时候,艾弗利就愤愤地转过身去不要理他,让那句好心的警戒迷失了目标在空中消散溶解。可是,深夜听到挣扎的哭声,艾弗利就会心软。她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从后面悄悄抱他,把她的脑袋轻轻抵在他的肩头。 她已经开始把那句“我要回玫铂尔去”的誓言当笑话讲了。她享受着洛斯提日常的红茶点心,参加各种安洁拉举办的下午茶会,和辛西娅的关系渐渐熟络起来,有时陪弗洛仑丝看童话书。日出的时候她感到美好而安宁的一天随着崭新的朝阳焕发出青春来,可在每一个日落,她都仿佛看到自己和那暗红色的冷冰冰的太阳一起被埋葬。 她是一艘折断了帆的日落的航船。 这种看不见未来的得过且过的空虚感中却意外的有一丝侥幸的、狡猾的忐忑。一开始,她打开窗子看向外面的荒原,偷偷在弗洛里安熟睡之际在月光下寻觅一个记忆中的金发精灵的影子。月光把兔子狐狸黑猫飞鸟的影子拖得老长,却吝啬地不照在那美丽的神使身上。她这时就可以松一口气,微笑着关上窗子,第二天在弗洛里安警告她当心的时候打断他,骄傲而笃定地宣称他在瞎操心。 直到十月将尽,汉斯搞出了莫名其妙的他个人的秀场。这个王子很古怪,艾弗利认为,他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好衬托自己才能的人。私底下里他的外号也是孔雀,可是艾弗利非但不觉得同样注重外表的汉斯与阿尔维斯相像,反而愤愤地抱怨他玷污了孔雀这个外号。阿尔维斯是真正勇敢的人。汉斯是关键时刻绝对指望不上的只敢在和平年代逞能的跳梁小丑。汉斯捅出的篓子,是举办一个万圣节的狂欢节。 这让艾弗利惊恐的联想到了科林的南瓜。人类世界很少有王国会庆祝万圣节,因为这个节日是灭寂的最爱。魔法生物在这一天基本是倾巢出动,人类常见的做法是紧闭门窗瑟瑟发抖希望夜晚快些过去。可是汉斯不但不带领大家避难,反而宣布说要来一个全国性的大狂欢。而洛斯提的国王为了与潘更加交好,不遗余力地巴结他。 艾弗利也得参加聚会。这是强制性的。她恨不得抽汉斯两巴掌。 汉斯策划了全部的活动。骷髅面具、南瓜灯、糖果、黑色彩带、人造仿真血、蜘蛛网一件一件被仆人们搬进城堡里来。艾弗利看着那些东西,越看越坐立不安。克里斯托弗有同感。他手里拖着叠成金字塔的二十一罐仿真人血,龇牙咧嘴像是害了牙疼。 随后到达的是给每个人专门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5 定制的面具。艾弗利的是一只黑色的蝙蝠。她抱怨着把那东西拿回了自己屋里,晚上随便一睁眼,就能看见月光倾洒在黑色的面具上好像在召唤死灵。结果,连着失眠了三晚。 她原本想着能忍就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莉迪亚来捣乱了。那是十月三十一日,万圣节的前一天。艾弗利看着自己拿到的黑纱裙子愁眉苦脸,正好听到一个幽幽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你的诅咒就要来了,小鬼!敢对我的神不敬,一定会被狠狠地、狠狠地惩罚!你给我等着啊,明天……” 说完,莉迪亚大笑起来。那笑声不绝于耳,好像打雷,也好像恶魔轻声的呢喃吐息。艾弗利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抖得像一片玫铂尔的枫叶。抖完了,她一下子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 kitty么?汉斯·潘,你的末日到了! 艾弗利一把揪住克里斯托弗的衣领,对无辜地眨着眼的黑发骑士吼道:“给我你家王子的房间号!” “四层右手边第三间。”克里斯托弗轻轻松松地说了。艾弗利惊愕地放开手。她以为还需要威逼利诱什么的呢!克里斯托弗对艾弗利眨眨黑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睛,颇有风度地把领子重新竖起来,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他在艾弗利耳边说: “其实我也快受不了了。” 艾弗利哭笑不得地看着侍卫长走远,跑去辛西娅房间里偷了她的油画颜料,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列了个作战计划。上面就写了一行字: 晚上一定checkmate! 十点钟,她抓起颜料,拿了一支画笔,直奔汉斯·潘的房间。她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了在大厅里巡逻的警卫。汉斯门前没有卫兵也没有克里斯托弗。门没有上锁。艾弗利推门就进。 高冷王子睡得死死的。月光把他的脸照成了一种惨白的蜡一样的颜色。艾弗利嘿嘿嘿地笑着,抓起颜料和画笔向那张无暇的白净的脸逼近。 呐呐,总是白色的是不是太单调了?就让她艾弗利把它变成七彩的吧!诶嘿嘿嘿。 先拿起深棕色的颜料,挤出一点儿。一左一右对称的勾两笔,好可爱的小翘胡子。 洗洗笔。深色的剩余的颜料在清水里抽丝蔓延,好像层层叠叠律动的水草。再蘸蘸红色的,来吧,一个小丑一样的又红又圆的大鼻子。 眼睛上,用黑色颜料涂两个大叉叉。在紧抿的嘴唇下面来一张大笑的露出二十颗牙的嘴巴。总是板着脸呼来喝去太僵硬啦,要笑一笑才好啊。 最后啊——艾弗利看看外面蜂蜜色的月光,抓起黄色和橘色,混一混,把汉斯的整张脸剩余的空间都用油滑的蜂蜜色填满。汉斯在梦里嘟囔一句。他没醒。 大功告成。艾弗利·安可伸了个懒腰。她把汉斯桌子上剩余的蜘蛛网啊人造血啊南瓜灯啊都一股脑儿挂在汉斯的房间里。感觉就跟人间地狱似的。地板上放两只橡胶做的仿真死耗子。 然后,她抓起辛西娅的颜料和画笔,落荒而逃。她轻手轻脚给辛西娅把画具放在柜子里,然后退了出来,一蹦三跳地跑回了自己屋里。明天,万圣节即将到来。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她钻进温暖的被窝里,蒙着头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弗洛里安愣是被吓醒了。 万圣节当天,清早,整个城堡已经被仆人们装点成了一个活地狱。可是,看着这幅乱七八糟的阴森景象,艾弗利翘起嘴角笑得神秘。那个占用了阿尔维斯绰号的家伙,她在心里默默腹诽道,你听着,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怎么挂南瓜灯。 她和阿格尼斯一起吃着炸香肠、薯饼和烤面包。她把橙子果酱均匀地涂抹在焦黄的面包表皮上,耐心地等着。不出十分钟,她们听到了四层传来的震彻整个城堡的一声惨叫。 人们鱼贯着推搡着涌向潘王国大皇子的房间。汉斯严厉地斥责着他们。可是,就算是面临牢狱之灾,也没有人能把这种笑声憋回去。如此有趣的千年一次的场面若是憋在心里的话,是会带来生理性的痛苦的。于是,万圣节成了半个愚人节。 艾弗利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她在人满为患的四层拐角看到了克里斯托弗。克里斯托弗没有陪在他的王子身边。他没办法回去。他弯着身子抱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半点都不绅士地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艾弗利瞟了他一眼。她确信无论再来多少个大迷宫,克里斯托弗·安吉都不会再感到悲哀。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该来的总是会来 喜气洋洋的蜂蜜色气氛随着国王和王后的强力打压落了下去,就像金色的银杏叶随着狂风暴雨被砸落地面碾压成卑微的尘埃。汉斯王子在嘶哑的嚎啕大哭的两个小时之后,狠狠地教训了没能帮他摆平人群的溜号了的克里斯托弗。艾弗利为这位勇士默哀。 反而是她这个罪魁祸首逃过了所有的惩罚。她直到现在都感觉好像是花一块钱中了五百万的彩票,难以置信。她在彩色的玻璃窗前闲逛,好像掉进了油画颜料铺就而成的斑驳的海域。她听着汉斯大骂克里斯托弗时的震天怒吼,那声音就像是阿尔维斯穿过的雷电交加的灰黑色天空。克里斯托弗脸上挂着两个巴掌印推开门时,收到了四公主殿下的一个强有力的拥抱。他一下子由悲哀的谷底直升到可爱云朵环绕的高空,飘飘然跳了一会儿踢踏舞。 最后,汉斯穿着他最好的华服正襟危坐地参加了午宴。公主们一个接一个对他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艾弗利一边说着漂亮话,一边暗自感叹自己做得漂亮。那王子明棕色的眼睛犹疑地飘来飘去,就好像奶酪捕鼠夹面前的一只尖嘴猴腮的大耗子。他十分确定整了他的罪该万死的家伙就是这些冠冕堂皇的洛斯提皇室中的一个——仆从们才没有这个胆子——可是生怕说出来再惹笑话。 他椅子旁边站着的克里斯托弗一整天保持着嘴角翘起的弧度。他红润的嘴唇好像罂粟花,红润的脸颊好像玫瑰花。他金红色的心情就好像一颗冉冉升起的笑呵呵的大太阳。哪怕是被赏了两个耳光,他也觉得特别值。 可是,好心情总会过去。该来的总是会来。艾弗利在等一个金发精灵像拖一只麻袋一样拖她去灭寂跟前受罚,于是整个下午都瘫在床上好像一条咸鱼。每次试图在头脑中设想自己惨淡的未来,她都安慰自己,至少完成了一个来洛斯提时的小目标:整人。 下午,她换上了黑纱裙。这条裙子和莉迪亚的那身乌鸦似的衣服非常相像。她等啊等啊等啊。终于,夜晚降下纯黑色的夜幕将一切笼罩。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门外是一个很眼熟的金发少年。瘦高的个子,湖绿色的眼眸。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6 他的手里提着一只南瓜灯。 “不给糖就捣乱。”科林说。 艾弗利把早就备好的巧克力放进精灵男孩向前伸的口袋里,笑一笑,说:“你抓住我了。” 精灵少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长发的精灵青年。他向艾弗利伸出手,一只别人的手却从身后卡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发出了呼哧呼哧的风刮过窗户纸一样的喘气声。红发精灵少年低低地吟着,就好像一曲暗夜里优雅的大提琴:“不想死就别给我动,神使。” 科林很高。弗洛里安不得不垫着脚。他加大了胳膊的力道,对艾弗利说了一个字:“跑。” “不,我不跑,弗洛里安。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惹出的事,你不用干涉。别因为我被连坐了。” 科林一下子挣脱弗洛里安的手,抓过红发少年稍一用力,后者就沿着抛物线被甩出去,撞在坚实的墙壁上。金发神使没有再犹豫,伸出一只手:“糖果网。” 白色的网上粘着蜂蜜,以及各种各样的包装漂亮的花花绿绿的糖果,甚至还有荷叶边。这张大网铺天盖地向艾弗利席卷而来。无处可逃了。 “荆棘锁!”红发少年支起上身,绝望地一声大喊。出乎他意料的,翠绿色的荆棘从他的袖子里突的一下窜出来,一下子划开了那张网。糖果雨劈劈啪啪落了一地。弗洛里安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手,一道透明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 “我的神……”他祈祷着。 弗洛里安闭上眼睛,轻轻跳跃一下。他的身体轻得好像一只无所牵挂的风筝,飘到高空。红发少年欣喜若狂,俯视着不会飞的金发青年。 “科林,九级和七级的比试,你可准备好了?” “弗洛里安!你的力量回来了?”艾弗利赶紧退到安全区,对红发少年喊话。 “似乎是这样。”弗洛里安说,“我终于明白了,艾弗利。我的神也许不是纯白色的。他也会担忧、他也会害怕。他也会因为恐惧犯错。可是,尽管如此,他仍然是我最憧憬的神明。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全都欣然接受。我的神虽然不完美,可他向往光明。他总会越来越接近。他终究会得到它。 “可是灭寂,他是最糟糕的败类。他不是纯黑色的。他也有情感。可是他向往着毁灭。我将成为我的神的一枚齿轮,用全力阻挠灭寂的神使。这里交给我。你,艾弗利,快去安全的地方!跑得越远越好。我虽然级别比他高,但几千年没使用的能力被削弱了,难免会不适应。我只能做到尽可能长的拖时间。” 艾弗利点点头,拔腿就跑。 科林慌忙想追。他面前横空劈下一道荆棘,划伤了他的脸颊。金发精灵抬起手抚摸侧脸,指腹染上殷红的血。精灵美好的容颜一下子狰狞起来。他再次摊开糖果色的蜘蛛网,网上的糖果化为一颗颗彩色/炸/弹,一个一个地对弗洛里安扑上去,炸出七彩的烟雾。 红发少年被迷了眼,流泪咳嗽。金发青年趁机一跃而起,手中法杖对准少年一下子敲了下去。弗洛里安身体腾空,飞了出去,撞在自己荆棘的尖刺上,后背渗出汩汩的血来。 “你还太嫩了。”科林笑道。 弗洛里安忍着疼痛,念出他熟悉的绝招:“金光锁。” 叮叮当当,那是他久违的悦耳的金环的声音。一条从天而降的金戒指串起来的锁链像套马一样套住科林,把他牢牢捆在一旁的盔甲上。弗洛里安想要再召出荆棘,却感到自己的法力已经被深入背部的尖刺消耗流逝殆尽。眼皮越来越沉,他头一歪,沉入光明万丈的祈光赐予的温柔梦乡。 他最后的念头是,这和那时候在塔顶真像啊。虽然,在塔尖比这个痛得多,可是他真希望回到那个时候,至少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 科林在盔甲上磨蹭了半天,才勉强挣脱出一只胳膊。弗洛里安的锁链太紧,紧得他感觉要断气。他用这只胳膊拿出法杖来,劈断了剩余的链条。金戒指被悉数碾断,在地上化为金色粉尘。科林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看着晕厥过去的弗洛里安,走过去在他身上使劲踩了两脚,暗自希望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他收回脚。他看着艾弗利·安可逃走的方向。还有正事要干,回来再收拾这个祈光的神使,也来得及。 ***** “喂,醒醒!小孩儿,醒醒!” 弗洛里安勉强睁开眼睛。眼皮很沉。他看见视野上方,一个黑发黑瞳的青年在轻轻拍他的脸颊。 “谁?” “克里斯托弗。”克里斯托弗叹一口气,环视周围的巨大荆棘和糖果蜘蛛网,“这真是……超现实的事啊。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些。” 弗洛里安嘟囔一声,想再闭上眼睛。 “喂喂,你可不能再睡了!一个奇怪的女巫让我来的,她说这个荆棘刺会吸干你。我们得一起努力把你从刺上拔下来,要不然你可能就没命了,小孩儿。” “弗洛里安。” “啊?” “我不叫小孩儿。我有名字。”弗洛里安倔强地说。 克里斯托弗不再废话,把弗洛里安背上戳着的荆棘一把扯掉。红发少年痛得尖叫一声,侍卫长立刻眼疾手快地拿出一卷干净的白纱布给他裹好。克里斯托弗说: “对不住。但是这种伤口,慢慢处理更痛。” 他把弗洛里安横抱起来搬进艾弗利的房间。然后,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在旁边愣神。弗洛里安挣扎着要起来,念叨着“得去帮帮艾弗利才行”。克里斯托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伤员按住。 “你说艾弗利有危险?” “是的。你听说过灭寂吧?灭寂的神使正在追赶她。”弗洛里安尽可能说得简明扼要,看见克里斯托弗瞪圆了眼睛。 “灭寂?灭寂上神的那个灭寂?天呐天呐天呐。”克里斯托弗喃喃自语,“事情真是越来越不真实了。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我的岁数比你全家加起来都大,比你最上面的祖先都年长。”弗洛里安嘟囔着。要是这家伙知道他弗洛里安是祈光的前神使,指不定是什么反应呢。 “好吧……”克里斯托弗把脸埋在手里,思忖了片刻抬起头,“你别动。我去。我去对付那什么神使。” “不行,这是非我不可的事。你只是一个凡人,别乱来。” “你现在这样能干什么?”向来谦恭的侍卫队长此时异常的强硬,“再怎么说,我可是个在军队里打拼出来的侍卫队长。我的确没有你们的那些法术,弗洛里安。可是,我想再试着相信一下,强大的实力之外的,曾经给我带来无尽悲哀的东西。” “那是什么?”弗洛里安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眼皮慢慢地越来越沉。他呢喃着问道,梦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7 呓一般。 “心。”克里斯托弗笃定地说。他给弗洛里安盖上被子,就向门口走去。艾弗利的房门在他的身后关上。克里斯托弗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没有犹豫,点起一只蜡烛,然后寻着它的光芒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正式进入结局部分。距离完结还有410章,敬请期待大结局!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迷途羔羊 艾弗利·安可像一只迷途的白色羔羊奔走在点亮火把的橘色长廊。她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肮脏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在华贵的厚毛地毯上灼烧出黑色的潮湿印迹。那个金发的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神使随时会从前面或后面阴暗的拐角窜出来。艾弗利一想到这个,就拼命逼着自己继续驱动两条酸痛不已的腿。 人们都已经在万圣节的聚会厅里带着面具享用美酒、尽情欢乐。可是艾弗利·安可却过着真正的恐怖的万圣节。前方的火把……看到前面的光源,艾弗利差点一下子坐地上。那不是火把,而是汉斯·潘特意准备的南瓜灯。 不要在这个时候吓唬她啊…… 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凑近了看一只南瓜灯里面跳跃的白色火焰。那火焰就好像白底金边的涅槃的凤凰。突然,焰心里一双湖绿色的眼睛眨了眨。 “找到你了。”科林说。 艾弗利吓得动弹不得。恐惧就像冰冷的深沉湖水攥住了她的心脏。咚,咚,咚,前面的拐角处响起了有节奏的鼓点一般的脚步声,就好像热带丛林中原始部落舞蹈的配乐。艾弗利紧紧盯着拐角边缘的暗红色墙纸。 一个人出现了。 “小艾弗利,想我这个世界第一巫女了么?”莉娅眨眨眼睛,对艾弗利微笑了。 “莉娅!” “是我。”莉娅从身后拿起那把老扫帚,横跨上去,对艾弗利伸出手,“科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我用水晶球看到了洛斯提的未来,就及时赶过来了。来吧,让那个该死的精灵和他的主子请罪去,反正咱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 “好!”艾弗利鼻子一酸,及时忍住了。她感觉好像生吞活剥了十几个洋葱,又辣又痒,就是不能哭。就在这时,她身形一晃,跪在了地上。灰黑色的雾气从她颤抖的瘦削指尖渗了出来。莉娅连忙上前惊叹道:“这么强的黑暗力量!你是怎么得到的?它比我还厉害!” “不是我。”艾弗利连忙摇摇头,祖母绿色的眼睛瞪得溜圆,“是莉迪亚!莉迪亚来了!” 她的身体又是一晃。她敏感的察觉到了悄悄靠近的暗影,对莉娅大吼一声:“快跑!离我远一点!” 莉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艾弗利站了起来。褐发女孩的祖母绿色眼睛里烧起了幽幽的火光,随后不久,那光芒退去,坚冰一样冷酷的蓝色占据了那双曾经机灵活泼的绿色眼睛。莉迪亚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穿的黑纱裙子,轻笑一声:“品味不错。” “你是谁?”莉娅问。 “你不配知道,叛徒。你背叛了我的神,背叛了所有魔法生灵理应信仰的神明。你罪该万死,莉娅·弗拉梅尔!不过,在你的生命迎来终结之前,我希望一点点知识可以带给你最后的愉悦。我就是创世代时灭寂上神的神使,是灭寂上神的第一个神使,将来也会是唯一的一个。那个冒牌精灵也会去死,只是现在,为了协助我的神,我需要助他一臂之力。这个女孩儿必须帮助我们。” “莉迪亚?我从没听说过你,但我听说过科林之前有一个神使。我告诉你好了,那什么莉迪亚!科林这次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来抓人,太差劲了。可是尽管如此,他也是我的亲爱的朋友,最尽职的使者。你不可能是唯一的,你只是个前任的,是个历史的鬼影子。在我世界第一巫女面前,你算哪颗葱?”莉娅上前一步,扫帚在空中一挥,转瞬间变成一根权杖。权杖上缠绕着吐着信子的毒蛇。 莉迪亚扫了莉娅一眼:“很遗憾,这就是你的结局了。” 莉娅权杖一挥,一束金色的灼热光芒直奔莉迪亚而去。随之而来的是从窗外劈进来的电光蓝色闪电。两道光芒一起打在莉迪亚身上,激起了看不透的浓烟。莉娅欣喜地笑了,又担心自己伤了艾弗利。两难的纠结过后,烟雾散开,莉迪亚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周身是缠绕盘旋的水龙。 那两条水龙张开吐沫横飞的血盆大口,对准莉娅咬了下去。莉娅慌忙抬起权杖抵挡。咔吧一声,权杖生生从中间断成两截,宛若冬天雪地上被人踩碎的可怜的枯枝。水龙再次张开嘴。莉娅只能抬起手臂。 她的上臂的骨头咔嚓一声脆响,断了。莉娅尖叫一声,把胳膊吃力从水龙口中扯出来,鼻涕眼泪横流,在地上打滚,一点儿没有了之前的高傲气势。她的胳膊在黑色的袍子下依稀能看出轮廓。它被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有点像澳大利亚本地人使用的狩猎袋鼠的回力镖。 莉迪亚踩着莉娅的手臂。她将水龙化为尖刀,迅速地向下刺去,可是被看不见的风偏离了轨迹。莉迪亚皱皱眉,再试一次。刺刀“叮”地戳在莉娅的红头发边上。莉娅紧紧闭着眼睛。 “你还是在阻碍我,艾弗利·安可。”莉迪亚冷笑一声,“那么好吧,如你所愿。身体的掌控权暂时还给你。去吧,去看看你自己有多恶心。” 莉迪亚用最后一点挣扎的精神的力量,向二层阿格尼斯屋门口的幽暗长廊走去。科林已经不在哪里了。莉迪亚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她径直走进了大迷宫里,身形被浓密的黑雾吞没了。莉迪亚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艾弗利·安可睁开了眼睛。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大迷宫! 艾弗利靠在摆着名人画像的墙上,扯着自己的褐色头发逼着自己回想。她的右手骨节略一用力,就扯下一大把纠结的卷发来。她哀叫一声抱膝蹲在地上,然后就高声呐喊起来,好像山地上居住的人们对着连片群山怒吼一般。她的帆被折断了。她的船舱里住了别人。这个别人在她的船身上钻了孔子,让咸咸的冰冷的海水全部漫进来。在她沉没的时候,船舱里的家伙逃了,让她自己一路向下扎进冷而重的海水里,银色的船锚扎进深海的岩石缝隙。 “莉娅,莉娅,你还好么,莉娅……”艾弗利记得她自己的手上拿着尖刀,俯视着莉娅的那张被眼泪和鼻涕涂满的哭脸。这个回忆像一张鲜明的幻灯片,在心里挥之不去。她只记得这一点。她只有这一张照片。往前往后都是一片漆黑。她的手颤抖着。她担心那个总是笑嘻嘻的精灵古怪的女巫是不是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血肉模糊。 ——你注定四海为家,因为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8 你将周围的人拉入无底的深渊。因此,艾弗利·安可,你拥有了无上的自由,这莫不是一种解脱。 是谁在说话? ——看看你自己吧,艾弗利·安可!你因为我而变得肮脏。你因为我而变得黑暗。我主宰了你,你成为了我。你将继承我的意志。你无法再成为你自己,所以请成为后生代的我吧,代我复仇,代我讨伐,代我毁灭! “不——不——不——不——不!”艾弗利抱着头大喊起来,身体摇晃着颤抖着好像丛林原始部落的扭曲抽搐的霹雳舞,“我绝不会成为你!我绝不会毁灭!我绝不会当你的工具、你的木偶!我是——我是拥有自由意志的!”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落地镜,很高,擦得锃亮。艾弗利停止了尖叫,颤抖着摸索着将鹰爪一样的右手搭在镜子青铜色的边缘。 镜子中是一个灰黑色的女孩。 “这不是那个阿尔维斯碰到的……?”这不是那个在创世代伸手去抓阿尔维斯的凝胶女孩。这是艾弗利·安可小姐。女孩的面孔几乎是全灰色的,就像大火过后焦黑的土地,颜色好像柱香尖顶烧掉的灰烬。她被全部淹没在灰色浑浊的凝胶里,两只祖母绿色的死鱼眼睁着,从外面看上去就是那洛斯提荒原上枯草的颜色。褐色的头发连拖把都算不上,更像莉娅扫帚尾巴上的毛。艾弗利·安可凝视着那个女孩,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那女孩的树皮一样的嘴唇张开了。她在笑,她竟然在笑!她的牙——艾弗利这才看清——她的牙像鲨鱼的牙齿一样锐利,不再是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艾弗利惊恐地倒退几步,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只不知是什么人的手猛地推了一把。是那镜子——镜子长出了橡胶一样的手来了。她踉踉跄跄跌进迷宫深处,眼前弥漫起烟雾。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一个背对着她的,扛着剑的女孩。 ***** “奇怪,明明刚才还在这里呢。”金发精灵把南瓜灯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抱怨一声。他侧过头,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女巫,惊呼一声,赶紧冲过去给她又是擦拭脸颊又是止血。 “莉娅!莉娅!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艾弗利?”科林摇晃着哎哟哎哟呻/吟的世界第一巫女。 莉娅费力摇了摇头,对科林比了个口型。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就像脱水的要死的金鱼。科林睁大了湖绿色的眼睛,眼底狠狠动摇起来。他就像患了心悸一样捂住自己的胸口。他的浅色衣服被攥得起了褶皱。 “我自己恐怕没办法制服她。只有最后一招了。”金发精灵右手一挥,法杖在他手中散发出浅绿色的光辉,尖顶是蜂蜜色的一闪一闪的月光,“我的神,科林向您请示,请发动死灵军团!”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勿忘我 “我自己恐怕没办法制服她。只有最后一招了。”金发精灵右手一挥,法杖在他手中散发出浅绿色的光辉,尖顶是蜂蜜色的一闪一闪的月光,“我的神,科林向您请示,请发动死灵军团!” “你开什么玩笑!科林!科林!”莉娅支起半个身子睁圆了电光蓝色的眼睛对金发精灵喊话,“死灵军团能毁了这整个城堡!” “我知道。”精灵的脸没入阴影里,好像戴上了艾弗利屋里的那个蝙蝠面具,“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漏放一人。对付莉迪亚,来多少都不嫌多。” ——可是莉迪亚是来帮你抓小艾弗利的呀,科林。 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莉娅眼珠子一转,没说。要是科林知道了莉迪亚是来把艾弗利送去给灭寂的,小艾弗利不是更没活路了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死灵军团手中保护好她亲爱的亲爱的小弗洛。 “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撤了。”莉娅摇摇晃晃地起身。她断掉的手的骨头被细心的精灵接好了,现在不能用力,只能像一根僵硬的木棍似的垂下来。她挣扎着侧坐在扫帚上,从窗口飞出去,一下子就不见了。 科林不说话。他在等。 一层的舞厅里,带着各式面具的打扮成女巫、僵尸和妖怪的人们正在翩翩地跳着舞。从远处看,看不清脸,简直就是群魔乱舞。汉斯·潘的脑袋上赫然是一个大红色的南瓜头。他眯起眼笑笑,对自己努力的成果十分满意。皇帝笑得眼睛都没了,一张胖脸就像汉斯脑袋顶儿上的南瓜头。辛西娅扮成一只水妖,身材婀娜,和打扮成吸血鬼的男伴舞得难舍难分,好像海洋浪潮中缠绵的水草。突然,她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一只手死死按住错愕的男伴的肩膀。她低声说: “来了。” “什么来了?” 辛西娅还没来得及答话,大门就哐啷哐啷地震颤起来。整个地面就像雪崩一样狠狠地摇晃起来。辛西娅感觉就像来到了《格列佛游记》中的巨人国,被关在巨人小孩的玩具屋里摇来晃去。紧接着,门被砸开了。门外的东西一股脑儿堆在门框上,瞪着里面的“妖魔鬼怪”。 汉斯走上前两步,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搭上了门口一个满身海藻的黏糊糊的家伙的肩膀,大度地笑道:“你们这些人呐,来晚了也不知道道歉,还这么用力地敲门。看在今天是节日的份儿上,给你们免罪好了。” “汉斯!后退!他们是真的!”辛西娅冲他喊着,手指有些发颤。 “什——?”汉斯想抽回手,抬起手时却感到了莫名的阻力。他的白手套上粘着绿色的黏胶状物体,那人造仿真血一样的东西从满身海藻的家伙油腻腻的肩膀连成比蛛丝坚硬十倍的网状物,粘在汉斯的白手套上,好像拔丝地瓜。汉斯惊叫一声。那怪物从身后掏出一个粗棍子,不留情面地砸在可怜的王子身上。汉斯被直线抽飞出去,脑袋撞在桌子腿上,不省人事。 “都告诉过你了,不要整这种招鬼的活动啊!”辛西娅叹一口气,像是有先见之明一样抄着手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安洁拉看看晕过去的汉斯,又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辛西娅,坐不住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办呀!” 揍飞了汉斯的大怪物怒吼一声。它身后的牛鬼蛇神也跟着大吼。安洁拉这下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由世间最丑的东西组成的大队。骷髅从褴褛的衣袖间伸出森森白骨拼成的手。飘在空中的幽魂咧开嘴巴露出寒冷的笑容,那笑容化为结成冰凌的雾气一般的吐息。脑袋顶上套着南瓜头的小鬼们排排站,叽叽喳喳唱着左晃右晃的歌词不明的大合唱。巨人一只手撑开厅堂的穹顶,探进一只勉强能从门口进来的脑袋。吸血鬼远离这些肮脏的东西,在月光下兀自独立着,银色的尖牙暴露在月光里。半狼半人的家伙们忍不住要对着月亮嚎几嗓子,一边嘶吼一边侧过眼睛来瞟这群瓮中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89 之鳖。 “没有办法了,安姐姐。这些人不达成目标是不会走的。他们在响应主子的召唤。我们没法和一位神明比高下。” “一位神明?”安洁拉猛然回过头,“你是说——” “灭寂上神。”辛西娅点点头。她独自缩在墙角的茶桌地下,用下垂的桌布把自己整个儿挡住,只能隐约从地面上方的缝隙里看到一双鞋子。安洁拉又气又急,只能求助于军事总管法尔纳公爵。 “你说怎么办?” “我说?我……誓死保卫洛斯提!警卫呢?来人呐,通知洛斯提所有的士兵速速前来!”法尔纳抽出长剑,高声呐喊着,英武的声音绕梁三日,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怪物大军里的那只紫发吸血鬼冷哼一声,往厅里丢进来了什么东西。是一具无头的尸体,身上穿着门卫的制服。骷髅小鬼和妖怪们也纷纷照做,不一会儿无头尸体堆起了一座小山,血腥的气味像曼珠沙华布满了整个会场,隐隐的发出下水沟的恶臭。安洁拉晕厥过去。女士们嘤嘤地开始抽泣。 法尔纳看到属下丧命,悲愤地怒吼一声对为首的水怪冲了过去。水怪扭弯了他的剑,就要向他抡起拳头。法尔纳闭上眼睛。 水怪身形一僵。什么胶状物把法尔纳淹没了。恶臭刺激着他的嗅觉,沉重的黏糊糊的物体刺激着他的皮肤。那怪物被人从中间硬生生切成两半,整个扑/倒在法尔纳身上。法尔纳费力钻出来,抬起头。面前赫然是褐色长发翻飞的、手中紧握弗尔特纳的阿格尼斯·洛斯提。弗尔特纳上顺着滴下绿色的血。 “援兵很快会来,公爵。有人通知过我了。在此之前,我们两个需要扛一段时间。”阿格尼斯说着,再次举起了剑。 艾弗利·安可整了汉斯,安洁拉却暗地里归罪于不服管束的阿格尼斯。阿格尼斯愤然出走,跑去了月城。花神说漏了嘴。她说: “我才不会像那群蠢蛋一样响应科林的号召呢。能打的全去攻城了,不过那都是头脑简单的一群草包。” 阿格尼斯·洛斯提听罢立刻拼命往回赶,驾着一匹白马以二公主之名召集了散漫地庆祝着的洛斯提军队。她自己先他们一步,匆匆回来救场。她心里隐隐的觉得,这场仗和艾薇有直接关系,可是她不说。不管这是不是艾薇惹出来的事,她阿格尼斯都会——都一定会——全部摆平。她已经承诺过,不会再逃了。不管再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再逃了。阿格尼斯·洛斯提怀着必死的决心。 她提起剑和一只狼人纠缠在一起。尼尔·法尔纳冲向为首的骷髅。人们四散逃窜。虽然前后两个门都被封死了,他们还是侥幸地像无规则运动的分子一样四散溜进城堡的各个角落。剩下的只有晕倒的公主王子、藏在桌子底下的辛西娅、站在原地吓得动不了的弗洛仑丝以及和敌人厮杀的阿格尼斯和法尔纳。 吸血鬼漫步走向金发的小公主。他瘦长的身子往前探,弯下腰,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捏住小公主的下巴,用属于夜晚的低沉声线轻笑道:“你看起来很好吃。为我所用是一种幸福。我将成全你的幸福,可爱的小姑娘。” “离弗洛远一点!”他的手被一巴掌抽开。吸血鬼眯起眼睛,狭长的红眸中杀气弥漫。 莉娅坐在扫帚上,把傻掉的小公主抱上去,刷的一下就飞走了。她们二人降落在厅堂上方巨大挂钟的顶端。莉娅让弗洛仑丝坐在大挂钟顶上,两条腿悬空晃荡着,下面小号的怪物们看起来好像军事游戏里的人物模型。弗洛仑丝透过高处的落地窗的上沿,看见窗外深沉的夜晚的星空。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的地方,而这里这么美。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已经无法再做任何思考的双眼泛起雾气的小公主注视着女巫电光蓝色的灵活眼眸,梦呓一般问道。 “是的,是的。”女巫将右手放在心的位置,露出一个苦涩却甜蜜的笑容,“我叫莉娅,莉——娅。只有一个音节,是个好记的名字。请不要再——请不要再忘记我。” 她在弗洛仑丝额头上轻轻一吻,乘坐扫帚向吸血鬼俯冲而去:“敢动我的弗洛,我不会轻饶了你的!” “哎呀,你在向我宣战么?”吸血鬼随意一闪躲开莉娅的攻击,捏着兰花指调笑道,“我真真担待不起,女巫的王!我听说,您一直不务正业,放着新生的女巫不编进名册里,每年的女巫集会连组织都懒得整,原来是成了个叛徒,和人类小姑娘好了呀?” “你自己不也是吸血鬼王子的副官么?”莉娅冷笑一声,手中凝出一道闪电劈向吸血鬼,“彼此彼此吧!” “我不是在说笑,莉娅。”吸血鬼表情一冷,板起了那张俊俏的脸,“你要知道,你自己背地里怎样玩是自己的事,但是你公开在这里攻击我,就是在宣告对上神的不忠。人类小姑娘的一生只有短暂的几十年,而你为了一时的愉悦,在你余下的成百上千年的时间里,会背上罪名、丢掉王位、被所有曾经的朋友唾弃。” “你不过是在攻击我的弱点,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文森特。”莉迪亚说。她的上一道闪电劈了个空,于是她重新聚起一只。 “怎样理解是你的事。”名为文森特的吸血鬼笑了,“但是,你已经回不去了,莉娅·弗拉梅尔。” 文森特抬起一只手,足以遮蔽天空的上百只蝙蝠就从门口一股脑儿涌进来,吞没了火红色短发的倔强地咬着嘴唇的女巫。 作者有话要说:  hint: 1)想想还有谁也叫文森特;2)科林和莉娅是怎么认识的。非常靠前的章节里有写,这个伏笔在这本书里可以收回来一半。猜猜看吧,猜对没奖,哈哈。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想回去,但回不去 “怎样理解是你的事。”名为文森特的吸血鬼笑了,“但是,你已经回不去了,莉娅·弗拉梅尔。” 文森特抬起一只手,足以遮蔽天空的上百只蝙蝠就从门口一股脑儿涌进来,吞没了火红色短发的倔强地咬着嘴唇的女巫。 这时,门外一片嘈杂。阿格尼斯抬起头,她的刀刃还埋在狼人的胸膛,汩汩地扎出红酒一般的鲜血。透过半开的门,她看见了洛斯提的旗帜——一朵在黑色背景中盛开的红玫瑰。 援兵到了。 地动山摇,一只硕大的油乎乎的拳头把为首的几个士兵连根拔起,只听得一片嘈杂的尖叫声:“巨人!是巨人!” “稳住!”法尔纳公爵勉强躲过骷髅头下颚的攻击,冲他训练有素的军队大吼道,“给我誓死保卫洛斯提!这就是你们辛辛苦苦多年来坚持训练的意义!让我看看你们的成果吧!” 随后,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0 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骷髅上。门外,是皮革和金属和肢体被撕裂冲撞的声音。凡人的生命在巨人眼中如同草芥。尼尔·法尔纳眼前浮现出他忠心耿耿的下属们的脸。 被黑色乌云埋没的莉娅·弗拉梅尔,全身升腾起了凤凰涅槃一般美丽夺目的火焰。这火烤在那群蝙蝠身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好像冬日夜晚炉火中无害的崩裂的干柴。生物烤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文森特撇撇嘴,捂住鼻子。 “哎哟,莉娅,你还是这么重口味。快别烧了,这味儿不好闻。” 蝙蝠死的死,逃的逃。重新出现的莉娅黑袍子烂了一半,脸上都是蝙蝠啄出来的淤青。她手中再次聚起一道闪电,面向优雅地站立在原地的吸血鬼:“你的力气才用了不到一半。为什么不认真,文森特?是你本身就不忠于灭寂,还是你觉得我不配让你使出全力?” “都不是。我认为你有动摇的理由。人类世界终究是排斥我们的。你的许多伙伴们在他们的火刑柱上被活活烧死。如果你喜欢那个小姑娘,抢来就是了。何必为了一个人类中的特例,失去在我们大家当中的立足之地呢?当时,面对那个蓝博特家的子嗣,你做得就很好。”文森特摊开修长的双手。他偏过头躲开闪电,一只手慢慢地细致地整理着乱掉的衣领,让它重新变得□□。 “不,那是我错了,文森特!那个男孩没有任何罪过,可是我还是做了那些事,对一个无辜的人。我保证过类似的事不会再发生。不管是魔法生灵还是人类,我都不希望看到他们受苦!” “那你的立场是?” “和平!”莉娅学着文森特的样子摊开双手,“和平。这对大家都好,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呢?” 刚说完,她的瞳孔猛地缩紧了。在十分之一秒内,文森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到她面前,尖利的牙齿没入了柔软温热的喉管。莉娅的眼睛涣散,慢慢闭上了。她的头向后仰着,鲜血勾勒出她脖颈纤细的线条。 文森特抬起头,舌头沿着嘴唇的边缘舔干净每一滴血。他右手有力地托起莉娅的后脑,把她横抱起来。他的黑斗篷在风中摇摆,化为他飞行时的黑色羽翼,好像夜空的一个最幽深的角落。他降落在弗洛仑丝所在的挂钟上,把昏迷的女巫推进小公主怀里: “喏,抱好了。” 说完,他眨眨红色的眼睛,正想跳下挂钟,就听到地面处传来一声怒吼。 “你想对弗洛仑丝做什么,吸血鬼?你的对手是我!”深褐色头发的女骑士撇开狼人的尸体,对钟顶上黑衣的吸血鬼喊话。文森特勾起嘴角笑了,轻声回答道: “我并没有想对她做任何事。可是,女士,如果你被我迷住了,我不介意尝尝你的血……” 他的舌头绕着嘴唇舔了一圈,轻笑道:“那一定很甜。” ***** “啊啊啊啊啊啊啊——”艾弗利惊恐地倒退几步,突然感觉自己被一只不知是什么人的手猛地推了一把。是那镜子——镜子长出了橡胶一样的手来了。她踉踉跄跄跌进迷宫深处,眼前弥漫起烟雾。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一个背对着她的,扛着剑的女孩。那女孩穿着一身亚麻色的长裙,头发是褐色偏黑的洒脱的深色,自然披散着,狂放不羁。 “艾格?艾格!救救我!救救我!”她对那女孩伸出了手,可是手竟然穿透了褐发女孩的身体。艾弗利浑身一僵。深褐色长发的儿时的阿格尼斯·洛斯提慢慢转过脸,对她嫣然一笑,比她见过的任何玫瑰都要灿烂:“你终于来了。” “是的,艾格,是我!”艾弗利大声说道,突然,一个光影从她身体的中央穿过。艾弗利吓得倒退了两步,看到了一个红衣的影像,向阿格尼斯走去。 红衣女孩有一头黑色的盘起来的头发,用缀了水晶的发带绑着,发带的尾端是一只人造的逼真的洛斯提玫瑰。那女孩子有一双凌厉的浅蓝色眼睛,是天空的颜色。她的嘴唇很红,脸颊也是粉红色的,额头白得发亮,一看就是化过妆,可她还不到十岁…… “辛——辛西娅?”艾弗利不可思议道。这是她那个安静避世的,从不化妆的三姐辛西娅? 辛西娅没有笑。这不同于她平日的温和表情,更像是一种高傲的冷漠。 “你又有什么事?有话快说。” “我……”阿格尼斯被辛西娅话中的锋芒刺了一下,却还是犹犹豫豫鼓起勇气,“我想和你们大家当朋友!” “姐姐,你要知道,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你准备为朋友二字付出什么呢?”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阿格尼斯攥着拳头,不管不顾地闭着眼睛大声说道,“我的梦想是当一个骑士,这样就——这样就可以保护你们了!” 半晌没有声音。阿格尼斯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辛西娅故作严肃地板着脸。她的嘴角抽搐个不停。接下来,那张刻意板起的脸上起了变化,就好像破冰的那一刻,无数细小的裂隙向四面八方蔓延。 “噗——哈哈哈哈!女骑士什么的!哈哈哈哈哈……”辛西娅锤着墙壁笑得肚子痛。阿格尼斯转过头,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要笑……不许笑……请不要笑了啊…… “反正二姐是不会明白的啦!与其做当一个骑士的白日美梦,不如给自己换一身看得过去的裙子!你看我现在这身,可是从潘进口的长裙,由潘皇室的裁缝手工打造!就你这样,想要这么高贵的裙子,只能一辈子做梦吧?”辛西娅转了个身,好让阿格尼斯看得更清楚。她旋转的身影在别人看上去是一只联翩的红蝴蝶,在阿格尼斯看来,就是一只讨厌的、嗡嗡作响的陀螺。 影像消失掉了。艾弗利盯着眼前空空一片的长廊愣神。原来,艾格是这样过来的么?每天每天都要被蛮横骄纵的小公主们看不起。辛西娅小时候怎么是那个样子?她完全记不起来。 艾弗利暂时把科林忘得一干二净。她的心思澄澈如荒芜的雪原。她握紧双拳,向大迷宫深处一步一步走去,中了邪一般执迷不悟。她伸出一只手,向前,向前,手指收紧再放松,抓握着名为记忆的空气。她想要回想起来。她生平第一次想要回想起来。她隐约知道,那不是快乐的事,所以她之前不看它。但是,为了阿格尼斯,为了她深爱的女骑士,为了她心上挥之不去的褐色长发的影子,她想要去看。 紧接着,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小女孩出现了。她扎着两条褐色的麻花辫,回过头,祖母绿色的灵动双眼望着艾弗利·安可。她挤了挤眼睛。 ——跟我来。 “喂!你们给我停手!”小女孩在布鲁姆的一栋小房子前跺跺脚,冲进一群小孩子组成的包围圈里。包围圈正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1 中央是一只瘸了的兔子。小孩子手里握着石头。 “哦?你管得着吗?” “就是就是!” “哎,她把猎物给放跑了!” “讨厌的家伙,都给我揍她!” 路过的深褐色散发的小姑娘看着围在一起乱哄哄的孩子们,瞥见了一只飞起来的麻花辫。她想都没想,拿起一旁的小树枝就扑了上去。 “艾弗利!” 真正的艾弗利看着这幅景象,一会儿咧开嘴想笑,一会儿闭上嘴想哭。她的表情就这样交替抽搐着,感到一块无法逾越的巨石压在了胸口,将她沉入深海。好怀念…… 小孩子们最后散开了。两个女孩子躺在那里穿着粗气,一身泥。阿格尼斯的手里还握着折断的小树枝。小艾弗利盯着阿格尼斯,笑了,笑容好像五月的阳光。她眼眸炯炯,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向阿格尼斯伸出手:“谢谢艾格姐姐搭救!” 是的,是的,是的。艾弗利侧过身背靠着墙壁,慢慢地出溜下来坐在地上。她的手指掐进自己的手心里。很温暖的感觉,同时又很悲哀。这就是艾弗利·安可与阿格尼斯·洛斯提成为朋友的那一天。这段记忆回来了,然而,艾弗利深深的知道,那个扎着麻花辫欢快地笑着的女孩,那个被揍了还能笑出来的女孩,她祖母绿色的眼睛里那能够融化阳光的光明再也回不来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背叛 那人递给她一把匕首。 匕首通体银灰色,闪着寒光。可是,这光芒在小艾弗利看来就好像是最上乘的珍珠的柔软心意。她伸出手拥抱那把刀子,看得送刀的人胆战心惊。 “喂!别扎着自己!这是给你自保用的,不是玩具娃娃。”阿格尼斯伸出手向把匕首从艾弗利怀里拿出来,可是又好担心争夺刀子的过程中出点什么事情。于是她费力撑开艾弗利公主床的床垫,嘿哟一声,露出下面的木板。 “就放在这里吧,艾薇!要是还有坏孩子欺负你,你就用这个吓唬他们!但是记住哦,别用它来打架。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很吓人的。” 小艾弗利乖乖把匕首放在了床垫下面。 如今的艾弗利盯着幻影愣神。这就解释清楚了,匕首,那把匕首是阿格尼斯送给她的。这就是她在山茶酒吧喝了神酒之后看到的景象。这张床和她现在的床不一样,那这把刀子是不是丢掉了、被扔到那个垃圾堆里面去了呢?就像阿格尼斯那些舞会用的花花绿绿的假剑,被那伙布鲁亚尔的神秘人扔到房子外面去。 小艾弗利和阿格尼斯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五个姑娘自动分成了两拨。艾弗利和阿格尼斯一拨,剩下三个人——安洁拉、辛西娅和弗洛仑丝——形成了独立的小团体。很长一段时间,小艾弗利把阿格尼斯当成活娃娃,走路时喜欢贴在阿格尼斯身上或者挂在阿格尼斯身上,每晚睡觉时都必须得像个八爪鱼一样抱着阿格尼斯,才能睡得着觉。 对这种异常的依赖,阿格尼斯能忍就忍。不过,她到底是不是在忍耐也说不定。谁知道,在艾弗利的脑袋贴着她的肩膀,手抓住她的腰不松开的时候,深褐色长发的女孩子是不是在扬起嘴角隐秘地微笑呢? 小艾弗利很敏感的发现,另外三人对她们不友好。尤其是那个说话嗲嗲的打扮得美美的辛西娅。于是,她点亮了一个新技能——呛人,也就是帮阿格尼斯怼人。 为了灭一灭辛西娅的气焰,小艾弗利学起了化妆。她偷偷跑去洛斯提藏书室把所有能够得到的、或者踮着脚尖能够得到的有关化妆的书全都借出来看,然后专门挑辛西娅的毛病。 ——哎呀,三姐,粉底没抹匀哦。 ——三姐,你这个眼影是怎么涂的呀?这不是布鲁姆镇小商贩自制的东西么?你为什么说是皇室特制的呢? ——三姐,这个配色好丑啊…… 她在辛西娅面前刷足了存在感。辛西娅对她的厌恶程度远超过对阿格尼斯的厌恶程度。如果目光有实体的话,艾弗利早就被烧了刺了几千遍了。可是,小家伙就是不害怕。一看见辛西娅那张臭脸,小艾弗利就仰起头不理她,曲项向天歌。 如今的艾弗利在发笑。她看着之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怼天怼地的小姑娘,把手放在心口,仿佛看见了一个多月前的自己把一杯金色通透的神酒扬起来泼到灭寂脸上。想起那件事,她心里还抖得跟个筛子似的——那可是个神啊——但就是有一种奇特的自豪感,冉冉升起好像金色的太阳。 画面角度一换,红裙的辛西娅成了中心。辛西娅扒着门缝,门缝那一边是国王和王后亮着黄澄澄摇曳灯光的卧室。小女孩手里捏着一只玩偶,眼角是噩梦之后晶莹的泪花。她正要推门,就听见—— “姐姐想领养一个孩子。” 这是国王在说话。 “哦?孩子叫什么?现在几岁了?需要我们给定制衣服么?”皇后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的指甲。鲜红色的指甲上有一个肉色的小缺口。皇后打算第二天辞退那个给她抹指甲油的小女仆。 “不,我是说,亚历珊卓打算从我们的五个孩子中领养一个!”国王提高了声音。王后瞥了他一眼。 “想得美呢。” “可是,那是我姐姐……她和格兰伍德没有孩子,现在过得并不幸福。我得替我的姐姐考虑。” “是呀,为你的姐姐考虑,把我的孩子送走?”王后拿起一旁的扇子敲国王的脑袋,“傻掉了么,你?果然,昨天开的舞会上,那个什么伯爵比你帅气多了。我当时决定嫁给你是怎么想的?要长相没长相,要风度没风度,还唯姐姐的命令是从……” “艾米……帮帮我,通融一下。” “辛西娅。”王后毫不犹豫地说。她的话好像一支黑色的长矛,刺进了门外小女孩的胸口。什么?什么?辛西娅看见了努力地踮着脚尖对着镜子涂脂抹粉的自己。她只为了母亲大人可以在每天早上的随意一瞥中,看到自己和她相似的玫瑰红色系的妆容。而那想当骑士的家伙,却可以无拘无束地披散着一头深褐色的长发。她无数次在深夜哭泣时安慰自己,一遍又一遍祈祷一般呢喃着,“没关系,没关系,母亲会更爱我”。 可是这是为什么……? “辛西娅过惯了骄纵日子。亚历珊卓那边的乡下什么舞会啊礼服啊都没有。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是偏僻的小镇子。艾米,你在想什么?”国王皱起眉头,“艾弗利不可以吗?艾弗利不是你亲生的,感情上更好过一些吧?” “我就是考虑到这一点。”王后叹一口气,“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变成一个像我一样的头脑简单的蠢货。她不能再沉迷于这种东西了。现在她就已经这么出格,等到了进入社交圈的年纪,那还得了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2 ?” “我还是觉得不妥。不过你能体谅已经很好了,艾米。”国王沉吟片刻,“我们不妨先问问孩子们的意见。如果有志愿者,那是再好不过。要是没有的话,只能委屈辛西娅了。” 门外的小姑娘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她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红色的妆就全花了,鼻涕和艳丽的颜色混在一起把脸涂得好像万圣节的鬼脸。辛西娅抓住裙子的一角,咬咬嘴唇,做出了一个决定。 “艾弗利,你可得原谅我!” 艾弗利心里觉得奇怪。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总是觉得她离开洛斯提的原因是阿格尼斯。和辛西娅有什么关系?然而,这个迷雾一般纠结的过去的棋局却容不得她多想。国王和王后宣布了消息,小姑娘们一片哀嚎。她们多少都见过那个老古板亚历珊卓。她们不喜欢老古板亚历珊卓。 小艾弗利收到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匿名信,可是字迹分明是阿格尼斯的。这种又歪又斜的、每一个字往不同的方向歪斜的字体是阿格尼斯专属的。信是这么写的: “艾薇,我们不要再做朋友了!我已经从爸妈那里知道了,你不是我的亲妹妹。你只是一个爸收养的野孩子。你欺骗了我,我就不要再搭理你。你活该跟着亚历珊卓姑妈过一辈子。” “骗人的吧……”小艾弗利读完了信,仿佛被阿格尼斯·洛斯提推了一把,掉进深不见底的幽暗洞穴。可是,她不知道,她三姐辛西娅的画功很棒。只要给她笔,辛西娅什么都能画出来,什么字体都能写出来。 “爸!我是不是你收养的?”她跑去直截了当地质问国王。国王笑得十分尴尬,那张胖脸上的双下巴都抖个不停。 “哪里啊……谁告诉你的……怎么可能呢,艾薇是好孩子……” ——看来是真的了。 小艾弗利低着头,被寒冷的雾气笼罩。她徘徊于自己内心迷乱的幽暗密林,只想知道最后一件事,实现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愿望:但愿那封信不是阿格尼斯写的才好。 “安姐姐,艾格去哪里了?” “阿格尼斯?她好像和辛西娅一起出去了。辛西娅陪她练剑呢。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们两个现在这么要好,简直就像知己似的。” 果然,艾格不要她了么?艾弗利点点头,转身慢慢地走出洛斯提通向布鲁姆镇的门。她每走一步,就哆嗦一下。她之前是怎样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在阿格尼斯身上啊!现在想来简直好笑。人家早就厌烦她了。不只是阿格尼斯,所有“姐妹”,甚至包括国王和王后,都厌烦她了。她就是那个没有必要存在的家伙。她如果不在了,那才真是大快人心。 艾弗利鼻子发酸地笑着,就好像有人在用棉花糖挠她的痒,她张嘴一口咬下去,才发现那不是棉花糖,而是蓬松的五颜六色的洋葱。 “好吧,我走就是了。但是,真的好想去一趟啊,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法尔纳公爵的后院。小艾弗利向那个地方走去,悄无声息地翻过栅栏。她看见,庭院的正中央有一把剑,剑身又轻又薄,发出冰蓝色的光来。她就像看见了薄荷糖一样被那把利剑吸引着,在剑旁边跪了下来,好像那是阿格尼斯那一天送给她的匕首。她懵懂地把剑抱进怀里,在那一刻,身体猛地颤抖起来。祖母绿色的眼睛闭上了。再睁开时,里面窜出了幽幽的碧蓝色火光,好像地狱里高举的火把。 “我的神,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身体。科林·莫里斯,你给我等着!”莉迪亚兴奋不已,嘟嘟囔囔,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跳起了抽筋的霹雳舞,好像属于暗夜黑色物质的女妖看见了惜别三世的梦中情人。 “喂,你们看那家伙。是不是她放跑了我们的兔子?你看,她手里有一把剑,咱们让她用剑来还吧!”镇上的孩子王指着莉迪亚,周围聚集起一帮乌鸦一样抱团的孩子们。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囫囵吞下鸡尾酒 “喂,你们看那家伙。是不是她放跑了我们的兔子?你看,她手里有一把剑,咱们让她用剑来还吧!”镇上的孩子王指着莉迪亚,周围聚集起一帮乌鸦一样抱团的孩子们。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敢对我大声说话?都给我跪下,愚蠢无知的人类!我随随便便就能把你们——哎哟!”莉迪亚被为首的孩子王抽了一巴掌。她从来没有在人类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瞬间愣了。随后,她拿起弗尔特纳就和那群孩子打成一团。可是,正当她想用弗尔特纳抹了那个孩子王的脖子,弗尔特纳竟然挣脱了她的束缚,偏向一侧。 “果然是日之境的法器啊。”莉迪亚冷笑一声,把剑插在腰间。对那群孩子扑了上去,在地上撕扯扭打。她的头发被几个小东西扯下来几绺,衣服也烂得不成样子,但是没事儿,掉的不是她莉迪亚的头发,毁的也不是她莉迪亚的衣服。她愣是把一个小混蛋的牙敲掉了一颗。她的弗尔特纳已经不知道掉到哪了。 “喂!你们这群小孩干什么呢?欺负一个女孩子?都滚开!滚啊!”法尔纳家里大腹便便的厨子发出河东狮吼,拿着一个大漏勺把小鬼们驱逐走了。小孩子的包围圈一散开,莉迪亚就径直站了起来,往围栏外面走,也不管地上的弗尔特纳。 “有趣,真有趣。这小孩竟然不是弗尔特纳的主人。这把剑现在于我无用,但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它的主人就在那座阴森的城堡里。” “嘿!小姑娘!你没事吧?”法尔纳家的厨子追了出来,手里捧着那把剑,“拿好,可别再被那伙小混蛋抢去了!” 莉迪亚一愣神,好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一条小尾巴烦人地在晃悠着。她幽幽地回过头,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 “你留着吧。时机还不到。你的运气会变好的,酒鬼。” 说完,她扬长而去,留下震惊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的厨子。 莉迪亚走上城堡的走廊,差点和一个匆匆忙忙的男仆撞了个满怀。那男仆看到她衣衫褴褛的样子,转身就想去报告给国王和王后,说大事不好了,四公主殿下不知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莉迪亚及时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的白衬衫,眼睛里烧着火光,轻声对他咬耳朵: “别去陛下面前废话,奴才。给我拿一件新衣服来,然后哪凉快哪呆着去。” 男仆吓傻了。这还是那个天天笑嘻嘻和他问好的四公主吗?可他还是按照莉迪亚的指示把事情办了,然后立刻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就躲吧。 莉迪亚穿戴整齐,听到门口一阵骚动。她打开房间的门,冲下走廊,看见了大门前亚历珊卓·格兰伍德的马车。艾弗利的几个姐妹都乖乖地在马车前面站着,一边低着头说悄悄话一边哆嗦,生怕立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3 刻就被亚历珊卓的鹰爪拎走。莉迪亚“切”了一声走到马车前面仰视着里面的老淑女,不卑不亢地说: “姑妈下午好,我是艾弗利。我可以和您走么?” 亚历珊卓大喜。她原本不怎么受欢迎,她深知这一点。结果,真的有小朋友喜欢她么?这个小艾弗利的眉眼里有她年轻时坚韧锐利的影子。亚历珊卓说好。 “艾弗利!”阿格尼斯从队伍里跨出一步,悲戚地喊了一声。莉迪亚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眼睛里猛地窜出一道来势汹汹的火舌,吓得阿格尼斯哆嗦起来。可是,女骑士不害怕。她就像面对那群小混蛋一样注视着她板着脸孔的姑妈。 “姑妈,请把艾薇留下来。” 她的手藏在裙摆里抖个不停。她亚麻色的长裙被这轻微抖动的韵律带起一阵涟漪。她铅灰色眼底的冰化了。阿格尼斯·洛斯提软弱得好像一滩水,不堪一击。 “你认为我是你的一件物品么,艾格?”莉迪亚借着艾弗利的声音转过头来瞪着这个碍了她的事的家伙,“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走,却问姑妈为什么带我走?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只不过是像其他人一样,厌烦你了而已。” 阿格尼斯哭了,哭得声嘶力竭,真惨。可是莉迪亚不是艾弗利。她没有义务心疼阿格尼斯。她打扮得端庄得体,和姑妈一起与洛斯提皇室吃了最后一餐饭,然后登上了姑妈的马车。 马车上,偌大的荒原已经被抛在身后。她们行驶在曲折的林中小径上。莉迪亚笑得意味深长,叹了一口气后闭上了眼睛。 艾弗利醒了。她在陌生的马车上。身边是那个板着个脸的老淑女亚历珊卓。树林的曲折枝桠在亚历珊卓脸上投下密密麻麻的盘根错节的影子,让那老古板看起来分外可怖。艾弗利的头脑像狂风中的风车一样咕噜咕噜转得飞快。她不能明白。 几千种阴森的可能性在她的视野中像万花筒一样扭曲了景物,大放异彩。麻醉剂?安眠药?趁她熟睡之际把她绑了扔出来?为什么是她呢?国王下令的?还是阿格尼斯做了些什么…… 经过了三天的旅行,艾弗利与她的姑妈来到了乡下的小家。她们推开实木大门时,格兰伍德姑丈正坐在那儿研究国际象棋。他的左手上轻捧着一杯血一样红的酒,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个卒子。他开心的回过头,用轻快悠扬的嗓音招呼道: “呀,这就是我们的小姑娘?快请进快请进!我是文森特·格兰伍德,你的姑丈。” 格兰伍德仰起头品了口红酒,对艾弗利眨了眨他湛蓝色的眼睛。姑丈长得很年轻、很好看,比亚历珊卓姑妈显得更年轻、更好看。他的皮肤很白很柔和,他有一头红褐色的长发,在阴影中看起来好像一种雅致的葡萄紫。 艾弗利瑟缩着从亚历珊卓姑妈的阴影下走出来,坐到那和蔼可亲的姑丈对面去,拿起了一枚白子。 如果说洛斯提教会了艾弗利友谊和背叛,那么乡下的生活让艾弗利体会到了心灵的自由和生活之美。她去过热闹的人头攒动的集市,在那里买过一个由七种彩虹的颜色拼接起来的风车;她在小溪旁钓鱼,却没有耐心等着鱼儿乖乖咬钩,就把鱼竿胡乱一扔赤着脚在溪水里瞎搅和;她去过充盈着黑衣绅士的酒馆,听着蓝调音乐喝三角杯里青柠色的鸡尾酒。所有这些记忆之中,一个身影始终与她相伴,优雅、潇洒:格兰伍德姑丈。 然而,这段美好的时光还是像杯中的鸡尾酒一样见到了底,喝干之后什么也不剩。也许,艾弗利常常猜测,好时光就像一盒需要珍惜的糖果,一共就只有那么多,吃完就完了。她在乡下时过得太风光。她贪心地像一块海绵似的吸收所有美好的事。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她的鸡尾酒一下子就被喝空了。莉迪亚来了。 某天下午,小艾弗利正在琢磨着怎么躲过亚历珊卓安排的家务,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然而,她的心里有什么不安分的黑色火焰晃啊晃啊,把持着她摇椅摇晃的节奏,也让她不得安宁。她从摇椅上跳下来,想换换心情,就从展示柜里拿出了亚历珊卓珍藏的中央绘有东方建筑的盘子。可是不行,那股邪火就是熄灭不了。 她的眼中一下子涌现出绿色的火光。艾弗利又惊又恐地看见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把那只盘子狠狠砸在地上。瓷盘立刻四分五裂,发出了巨大的清脆的撞击声,如雷贯耳。没有人来。姑妈和姑丈去参加下午茶会了。小艾弗利正想把碎片拼起来,突然不受控制地蹦跳起来,双脚踩啊踩啊把那碎片跺成很多份。 “哦不!不不不不不,我没想这样做,怎么会……?”艾弗利一下子好像又可以控制自己了,跪下来抱着碎片茫然无措。 “你不记得我了么?哦对了,你本来就不知道我。”她听到一个坚硬尖细的女声,不由得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有声音……从身体里面传出来……” “听好了,小鬼。我住在你身体里,而且我住定了。能为我服务,你应该骄傲才是。但是我啊,我有一个小个性。我就讨厌看到和平的东西、美好的东西、快乐的东西。你们的笑脸看得我很难受啊。我想要全部毁掉。” “你不会得逞的!”小艾弗利本能地大喊着,对自己身体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寄生虫。 “所以,我是说,只要不让我看见,我就不会一不小心把谁给干掉了。你要是想让你姑妈和姑丈活命,就离他们远一点。你想让谁过得好,就在谁面前消失掉。不然,我为了我自己的美学,会做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事。” “你让我离开?可是,凭什么要我离开?凭什么离开的又是我?”艾弗利已经跪着趴在地上。她的世界狠狠动摇起来。天花板上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旁立柱上的透明鱼缸,一条金红色的鱼儿在艾弗利的视野上方畅游。 “因为你是没有归属的人。你是异端,艾弗利。你不姓洛斯提。你命中注定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不过,给你行个方便吧,我可以让你忘记我,忘记洛斯提。” “为什么要忘记?” “这样你就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你在自己的假想中是正常的。你在自己的假想里很快乐。你将成为依照自己意愿行走于世界的漫无目的的航船,而随心所欲的力量将充盈你的风帆。你将永远不需要船锚。”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艾弗利紧抱着自己的双膝嗫嚅道: “那就依你所愿吧!我也许就是个扫把星。他们没有我会过得更好。记忆我也不要了。现在,我每次想到讨厌的艾格,这里就好痛……”她指着心的位置,“但是,我要记住一件事情。我虽然四海为家,可是我想要一个船锚。我的名字将是艾弗利·安可(avery ancho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4 r),麻烦你,把这一点点记忆留给我吧!” 她什么都不剩了。她手中紧紧握着一个最后的名字。 艾弗利·安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可以和第一章对着看。名字的伏笔终于收回来了。下一章没有回忆了,剧情会继续推进。 第70章 第七十章 惩罚 艾弗利·安可大叫一声,从幻影中被拉回现实。走廊里漆黑一片,好像牵绊住她的锁。艾弗利跪在地上,看见什么亮晶晶的液体水晶一般一滴一滴砸落到毛绒绒的地毯上去,化为下陷濡湿的黑点。 这就是艾弗利·安可的被遗忘多时的、埋藏在记忆拐角的故事了。她总觉得阿格尼斯·洛斯提亏欠她什么,但是现在看来,是莉迪亚亏欠了她许多。这与阿格尼斯没有一点关系,反而是她艾弗利伤害了人家。什么叫“我只不过是像其他人一样,厌烦你了而已”?艾弗利强压着怒气,低吼一声: “莉迪亚,你给我滚出来。” “小鬼,别那么大的口气。我一直忍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成吗?你周围的人我一个也没揍过,现在都活蹦乱跳的,你还嫌不够?” “总有一天我得甩掉你。”艾弗利被莉迪亚的逻辑吓了一跳,想到自己对其他人的危险性,就像一只蔫了的气球一样瘫在地上不想起来了。 “总有一天我得甩掉你,”艾弗利嘟囔道,“但是如果甩不掉的话,我就在这里自己死掉好了。这样至少会让大家开心。” 毛绒地毯上一只贝壳闪亮的甲虫从艾弗利眼前伸出修长的腿脚爬过。艾弗利翻了个身,又换成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她知道,几天之后,不只是甲虫,还有数不清的大头苍蝇会来包围着她腐烂的尸体。艾弗利·安可将迎来平稳却丑陋的终结。 “喂!谁允许你这样死在这里了?你还得替我的神效力,要为他赢下英雄决战呢!起来!快起来!”莉迪亚大喊大叫。她试图拿到身体的控制权。艾弗利的眼中被绿色的火光弥漫。 艾弗利冷哼了一声:“我都说过了,不会让你得逞。我已经掌握了对付你的方法了。” 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着。只不过,她念着的不是祈光上神的/名字,而是: “格兰伍德姑丈,亚历珊卓姑妈,弗洛里安,莉娅,阿格尼斯,阿格尼斯,阿格尼斯,阿格尼斯……” 一开始,她想着她爱的人们。后来,所有这些都化入阿格尼斯一个名字,就好像冰雪消融于空旷的山谷。她想着女骑士的模样,看见她坚毅的铅灰色眼睛。那双眼眸在湿润时会闪闪发亮,好像银色的月亮。她看见她深褐色的长发无拘无束地散着,好像漫天飞花。她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一天,小小的阿格尼斯冲进包围圈里和她一起被揍得鼻青脸肿,可是,她们还可以微笑。那就像太阳花一样。 她要呆在这里。她不要再给她带来危险了。哪怕这样做的后果,是她艾弗利一人沉没于冰冷的海底,她也在所不惜。阿格尼斯与她不同。有很多人爱着阿格尼斯,包括艾弗利一直冷嘲热讽着的尼尔·法尔纳,还有一度被艾弗利视为情敌的克里斯托弗。因为—— 阿格尼斯是一个可爱的人。 莉迪亚气急败坏,尖叫起来:“那哪怕死灵军团已经在攻陷洛斯提了,你也全不在乎么?他们是为你而来的,我已经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了。科林·莫里斯把他们召来抓你,抓不到就毁了洛斯提的所有。你现在躺在这个安全的地方自己舒坦,就不担心你的可爱的小情人被哪个家伙扯成碎片么?狼人、骷髅、鬼魂、吸血鬼……那个军团里什么都有!” 艾弗利大惊,跳了起来。她起来之后,无缘无故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她的半边脸红肿起来。 “果然,我就是个不祥的人。我该死,我该死!最后竟然还是给洛斯提也……带来了灾难。” “哎哟!”莉迪亚抱怨道,“你打你自己,我也会疼!咱能不能先从这里出去,哪怕是去自首也好!” “真的?你会疼?你真的会疼?”艾弗利阴险地笑了起来,“那太棒了!我早就想收拾你了!” 她抬起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用手指甲在大腿上拧啊拧啊,掐出一片青紫。她拿胳膊肘往墙壁上撞,撞得血肉模糊。她站直了身体,就像失重一样往后一仰,整个后背猛地撞击在地面上。艾弗利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调了个个儿,全身拧着疼。越是这样,她就越开心。她好像拿起了理发师陶德的剪刀,到最后也不知道在惩罚谁——在脖子上套上锁链,窒息仇敌也窒息自己。她难以分辨对谁的惩罚让她更加快意。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您是大爷,小女子甘拜下风!别撞了求求你了!为了你的小情人着想,赶紧正常一点啊,艾弗利·安可!”莉迪亚痛得哭天抢地。 艾弗利喘着粗气,有点累了。她意犹未尽地停住举在半空中的手,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向来时的路跑去:“那好吧,今天放你一马。但是你给我记住了,少在别人的地盘上称王称霸!” 她一路跑,莉迪亚一路温顺地提示她道:“这个迷宫可以陷住一切内心紊乱的人。你只要找到一个寄托,就可以寻着这个信念走出去。” 一个信念么?艾弗利点点头,一遍一遍念着阿格尼斯的名字,想象着她的样貌。阿格尼斯就是一束清晨洒落的太阳光,照在名为艾弗利·安可的太阳花上,指引着艾弗利的方向。她伸出手紧紧握住这束光芒,在黑暗的走廊上狂奔,就好像在追逐彩色的泡泡,好奇而虔诚。 终于,她撞上了什么东西。艾弗利扑进一个人怀里,侧过头看见阿格尼斯门前的银色盔甲。 “艾……格?” “对不住,殿下。是我。”黑发黑眸的骑士谦恭而强硬地说道,“这个城堡已经出了大事情。我需要去随那女巫一道去保护你的人民了。您若是想和我来,我不反对。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也许留在后方才是最安全的选择,殿下。” 艾弗利仓促地点点头:“我知道出事了。等再看见科林,我一定给他好看。你先等等我,我去房间里取一件东西,然后和你一起去大门!” “时间不多了。”克里斯托弗催促道。艾弗利也知道这一点,就和克里斯托弗一起全力奔跑,拉开自己房间的门。红发少年正在屋里焦急地踱步,听到开门声,看到那张熟悉的圆脸,立刻笑得好开心: “艾薇!” 那笑容就像一束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弗洛里安跑到艾弗利身边,拉着她的手晃啊晃的:“谁把你弄成这样了?科林?” 艾弗利身上自残出的淤青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5 就好像牛皮纸上殷出的墨迹,很显眼。艾弗利敷衍道:“不是。不小心弄的。”说完,她就去翻自己的床垫。果然,床垫下面有一把银色的匕首,就好像一轮弯弯的月亮一样寒冷遥远,但艾弗利确觉得它是世上最让她感到亲近的东西。这一定是阿格尼斯小心翼翼地为她放在这里的,这样,如果艾弗利还记得与阿格尼斯有关的一切,艾弗利就会把床垫翻起来看见它,就能明白阿格尼斯的一点点心意。 可是,这同时也是懦弱的。阿格尼斯不必正面问艾弗利,问她记不记得曾经是朋友这件事。如果艾弗利还记得,她势必可以发现阿格尼斯的意思。如果艾弗利不记得,阿格尼斯就可以在不得到正面否认的情况下,紧紧抓着胸口微弱却完好的月光一样的希望,从而保护一段已经像铜镜一样四分五裂的情谊。 “艾格,艾格,我明白了,我来找你了!”艾弗利抓住匕首,向走廊冲去。她不必问骚动发生在哪里。那个最喧闹的、哀叫声像挠墙的声音一样刺耳的地方就是了。 “小孩,你的伤好了?”克里斯托弗看着随他们两人一起跑出房间的弗洛里安,惊讶道。弗洛里安露出一个微笑,嘟囔了一句“精灵的伤口好愈合”,然后在克里斯托弗的错愕目光中哈哈笑着跑到前面去了。 ***** “你说,小姑娘,要是弗洛仑丝和莉娅是那种关系,你是莉娅的什么人呢?莉娅的大姨子?”文森特躲过阿格尼斯来势汹汹的正面一击,并不反击。他周围,死伤满地。洛斯提的士兵们终究杀死了巨人,冲进大厅里来和魔法生物交缠。可是,魔法生物们一个的战斗力有凡人五个那么多,可能还要更强。凡人的生命在鬼怪看来如同蝼蚁。文森特丝毫不在乎。很多士兵死了,很多文森特自己的队友死了,可是文森特那双红色眼镜还是懒洋洋的,好像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有哪怕是蛛丝那样纤细的危机感。他站在骚乱的中心,调笑着。 “给我闭嘴!”阿格尼斯连续挥剑砍向文森特,怒不可遏。那女巫和弗洛仑丝……怎么可能?这个邪恶的吸血鬼,扭曲了事实来欺骗她! “哎呀,小心一点,别弄伤了自己。要是我一不小心杀了莉娅的大姨子,莉娅说不定会来找我索命呢。毕竟,这个见色忘友的女巫呀,早就把我这类小角色忘到一边儿去了。”文森特躲开阿格尼斯的攻势,一点儿不费力气。他本可以不费吹灰吃力杀了她,可是就是迟迟不动手。 趁阿格尼斯气喘吁吁的工夫,文森特绕道她的背后冲她的耳朵吹气,吹动耳边深褐色的碎发:“呐,小姑娘,你觉得莉娅怎么样?等她和你小妹共结连理,大家可要和睦相处呀。” “不可能!”阿格尼斯反手掴了文森特一耳光,吸血鬼猝不及防地捂住脸颊,离开了她的身侧,“女巫这种下贱恶心的生物,如何与我可爱的小妹共结连理?” 文森特错愕的红色目光中,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失乐园 艾弗利·安可冲上了中央大厅的高台。她看见下面混乱一片的惨状。血污犹如一朵剧毒的曼珠沙华吞噬着双方的战士们。她刚刚站稳脚跟,身后就响起了清脆的击掌声。 科林拍着手,从红色的帷幕中踱步出来。 弗洛里安看见他,就想冲上去算账。克里斯托弗及时拉住他,不让他乱动。 “这是四公主殿下自己需要处理的事情,小精灵。我们现在可以做的,就是收拾掉那些家伙。” 克里斯托弗指着地面上的骷髅头。弗洛里安点点头,对艾弗利比了一个“要平安”的口型,随克里斯托弗走了。艾弗利面对着金发精灵。金发精灵的长发垂下,在头顶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好像那杯被艾弗利泼洒出来的剔透的神酒。神使咽了咽口水,说道: “你想要除掉我,这我知道。可是,我这里有一整个死灵军团和你决斗。这个军团本应该是你的,可是现在为我所用了。你一定感觉很不甘心吧?但是,你就是不能杀死我。” “科林,我是艾弗利。莉迪亚已经被我压制住了。”艾弗利叹了一口气。莉迪亚在她耳边尖叫起来,“谁被压制住了?我要出去干掉这个死小偷”,可是艾弗利不搭理她,把她重新像一片枯叶一样踩进泥地里去。 “艾弗利?怎么可能?你怎么能控制住她?她可是上神的前任神使!” “我无所不能啊。我是魔法师嘛。”艾弗利笑笑,那笑容就好像天边的即将掉落的晚霞,“开玩笑的啦。” “好吧,好吧,艾弗利。既然是你,我轻松不少。你必须和我走。” “不。”艾弗利还是那么一副轻松又无所顾忌的样子,神情迷茫好像在天上张开了白色的翅膀飞行。她看着下面的战乱,好像那些东西与自己毫无关系一样。她的眼前闪现了自己短短的一生,好像看见了转瞬即逝的烟花,纠结灿烂而短暂。 “我不会和你走的。我也不想杀死你。该死的归根结底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你要干什么?”科林警觉道。莉迪亚在艾弗利耳朵里尖叫着同样的话。艾弗利·安可掏出了阿格尼斯·洛斯提送给自己的匕首。她先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想了想,又摆在了心脏的位置。她的眼睛瞟向高台下。她看见长发的女骑士给了在她耳边吹气的吸血鬼一巴掌。那吸血鬼站在一旁不动了。她认为阿格尼斯干得漂亮。 “艾弗利,冷静,冷静!”科林小心翼翼地靠近。艾弗利压根理都不理她。她只看着阿格尼斯,看着那双铅灰色的被愤怒占据的眼眸。她看见了一个坚韧的脆弱的女孩子,顽强得好似带刺的玫瑰。她是这样……美。 艾弗利叹息一声。她就是要保护这朵带刺的红蔷薇呀。她手中匕首正要埋入自己的胸膛,就看到那只吸血鬼一把捏住了阿格尼斯的脖子。 “不!” 阿格尼斯·洛斯提被提着脖子抓了起来。她的双脚胡乱踢蹬着,手无力地抓挠着吸血鬼干净整洁的袖口。艾弗利把匕首含在嘴里,看见高台的边缘有一个汉斯布置好的悬在半空的蜘蛛网,大叫一声跳了下去。蜘蛛网破了,艾弗利拉着一把蛛丝摔在一层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那只吸血鬼。阿格尼斯不动了。她的脑袋耷拉下来。 吸血鬼把僵直又绵软的女骑士往旁边一扔,幽幽地用天鹅绒一般的嗓音吟道:“侮辱她的,都得死。” “你!你!”艾弗利双眼噙着泪水,瞪着眼睛,拿出那只阿格尼斯赠予的匕首,“你下地狱去吧!” 吸血鬼缓缓转过头,眨了眨红色的眼睛:“艾薇?” 艾弗利看见那张脸,就好像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那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6 是一张面容姣好的年轻的脸。 “格兰伍德……姑丈?” 虽然红褐色的头发现在是深紫色,虽然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现在是鲜红色,艾弗利是认得的,那张太过熟悉的脸庞上的每一个细节——眼角上扬的弧度,左侧脸颊若隐若现的酒窝,玫瑰花瓣一样浪漫地微张着的红润嘴唇,以及他苍白却柔和的皮肤。就是这个人,曾经在乡下宁静的午后,和她下过一盘又一盘象棋。她每次都被他将死,但她记得午后金子一样的却比金子甜蜜许多的从半掩的窗帘透进来的阳光。 “你是……你也是为了你上神的任务,才领养我的么?你现在是在响应你神明的呼唤么?这是灭寂设计好的一盘棋局么?”艾弗利一阵眩晕。天旋地转。金字塔变成了倒三角形的。信仰变成了背叛。她几乎要在他面前跪坐下来,可是一旁冰冷的阿格尼斯却教会她如何用仇恨来故作坚强。 “是的,艾薇。”文森特·格兰伍德点点头,“可是,越了解你,我越欣赏你。你真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 “闭嘴!”艾弗利大喊一声,“闭嘴!闭嘴!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艾薇?这是阿格尼斯专属的名字,只有她可以叫,而你,刚刚杀死她的你,是我一辈子的敌人!” “没有什么事是一辈子的,艾弗利。”文森特摊开手,苦涩地笑着,好像一杯浸染着鲜血的咖啡,“亚历珊卓以为,她可以一辈子当个老修女,可是她还不是失败了。” “亚历珊卓姑妈?她也知道么?她也在算计我么?” “不。”格兰伍德笑笑。艾弗利又惊又喜地抬起头,就好像漆黑的洞穴里渗出一线光芒。看吧,看吧,果然还是有一个人真心对待过她的。她所坚信的姑妈和姑丈的亲情,还有一半是真实的。虽说这个人,是她艾弗利一直像躲瘟神一样躲着的严厉的姑妈。 “她不知情。她早就不存在了。她的血很好喝,而我很贪心。”文森特·格兰伍德的每一个字都将艾弗利往深渊中推得更深、更深。文森特·格兰伍德是一只吸血鬼。对待人类,他只有面对食物的贪婪。爱情不过是美味的佳肴白色瓷盘边缘的一朵花。文森特继续调笑道: “那天晚上很黑。她对祈光非常忠诚。她遇到了我,她被我迷住了。她将自己献给了我,之后她又要哭,因为她已经无法把贞洁进贡给神了。她要我娶她,我就娶了她。然而,我无法控制自己。我说过,她的血很好喝。” “什么?什么?什么?亚历珊卓姑妈明明一直都在,尽管她责骂我,尽管她从来不陪我一起下棋。你在讲笑话,对吧,格兰伍德姑丈?” 文森特摇摇头,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小东西。那摆件一样的小东西碰见地面就立刻膨胀开来,好像太阳底下的爆米花。转瞬间,一个褐色头发的女人就好端端地站在了地上。她的手脚腰肢上牵着非常隐秘的透明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握在格兰伍德手里。 “你看到的亚历珊卓是这个。这是我自己做的,怎么样,很逼真吧?它至少可以骗过所有人类的眼睛。”他牵动一根丝线,提线木偶的嘴巴就一张一合,好像那位老姑妈真的在说话,“艾弗利,今天罚你去抄十遍《神学基础》。” 艾弗利就像暴风雨中的枫树一样摇晃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眼泪像止不住的丝线滑落脸颊,让她那张本就相貌平平的脸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了。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只想听见……”这是阿格尼斯·洛斯提的话。艾弗利·安可现在清醒的认识到,她已经成为了她曾经俯视的那一类人。她想升到好高好高的云端的乐园里去,而不是在这里手捧着滴血的玫瑰。 “艾弗利,不要太难过。你还有重大的任务要完成。你还要为灭寂的信徒谋得生路——” “你说够了吧!”艾弗利咆哮起来。黑色的怒气伸出火舌在她周身翻涌不止,它们舔舐她的身心,吞噬她的善良。她粗暴地打断格兰伍德的话,怒吼一声,“你不是我的姑丈,给我去死吧!” 她拿起阿格尼斯的银匕首,对格兰伍德冲去。格兰伍德摊开双手,张开双臂,并不阻拦。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艾弗利抬起眼,颤抖着。她的心是苦的。她一点也不为复仇感到快乐。她早已被折断了风帆在浪涛的拍击下沉沦,更多的鲜血并不能让她重新升起,只会更加沾染玷污她的洁白。她只想在眼前的人躺下之后,随着他一起躺下,闭上眼睛,然后就可以去永恒的乐园了。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科林!”艾弗利和文森特同时叫道。美丽的金发精灵睫毛颤抖着向后仰倒,胸口还埋着那把银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阿格尼斯和科林的读者小天使们,求不寄刀片!文森特·格兰伍德是一个挺奇怪又有趣的人物,如果有人想看,我可以在下一本书里提高一下这位吸血鬼的存在感。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变戏法 “科林!”艾弗利和文森特同时叫道。美丽的金发精灵睫毛颤抖着向后仰倒,胸口还埋着那把银匕首。 死灵军团不动了。魔法生物们惊愕地看着受伤的首领。 紫发的吸血鬼立刻接住精灵,把精灵抱起来,小心翼翼有如捧着一支随时都可能枯萎的花。文森特轻声斥责道:“你知道我被刺一刀是死不了的,还来添什么乱?” 科林苦笑一声,睁开湖绿色的眼睛,不看文森特,只盯着艾弗利——那个把匕首插进他胸膛的女孩儿——缓缓道:“死灵军团是我召来的,不要伤害文森特。” 艾弗利已经彻底吓傻了。她之前从没出于自己的意愿实实在在地伤过任何人、任何东西。血污染红了科林胸前的蓝袍,顺着衣服的褶皱蜿蜒到地上来。艾弗利站在那里,想上前去试探伤口,又愧疚得不敢再面对精灵。 文森特伸出惨白的手想要去除精灵身上的匕首。把匕首明晃晃地泛着光扎得艾弗利眼睛生疼,好像自己也被刺了一刀一样痛。科林轻轻摇摇头。他的长发已经被血水和汗水染湿,软弱地搭在吸血鬼的手臂上。他的一只手费力抬起来触碰匕首的手柄,一道血迹就滴落到大理石地面上来,慢慢地蔓延着,有如疯长的荒草,结成了一个圆形的巨大的魔法阵。这个魔法阵把惊慌失措的艾弗利拢入其中。她的鞋子踩着红色的符文。她没有动。 “我们来变个戏法。”科林说。 “艾弗利,来吧,来签订英雄决战的契约吧。”精灵轻笑一声。他的微笑是那种恍恍惚惚的轻飘飘的笑容,与神酒节那天和艾弗利初识时的笑容如出一撤。只不过,那天的恍惚是因为醉酒,而今天的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7 恍惚是因为失血。他的绿眼睛睁得好大,越过了艾弗利·安可,看向了什么不存在的人。 “如果我不签的话……你会怎么样?”艾弗利颤抖着问。血腥味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了。魔法阵原本纤细的边缘被越涌越多的血加固着,粗壮了两圈。 “血会流干。这种血契,只要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说话的是文森特·格兰伍德。他的表情不明,脸孔掩在阴影里。他的手托着奄奄一息的精灵,极尽温柔,“艾薇,这次算我求你了,签下契约吧!难道只有杀死我最亲密的朋友,你才觉得解恨么?你现在把血契快些签好,之后你愿意砍我几刀,就砍我几刀,好不好?”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艾弗利看着精灵身上的那把刀子,把“不是故意这样做”几个字吞了下去。如果这还不是故意,什么才是故意呢?她摇摇头,再摇摇头,在崩溃的边缘摇摆,仿佛脚尖离悬崖只有一厘米的路程:“我要是签了,世界就会——人类就会——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可是为什么……” 她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可是事实就是,所有她周围的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害。被伤得最重的这一位,他还有一小会儿工夫就要死去了。 “艾薇!”文森特·格兰伍德呼唤道。迷茫和空洞就像一个小型的黑洞吞噬了精灵眼中碧蓝的天空。他了然地苦笑一声,搭在匕首上的手一点一点垂下去了。 “科林!我答应你——我答应——”艾弗利不管不顾地大吼道。她知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可她就是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无法放任和她一起经历过许多的精灵去死。 “艾薇!等等!”一声尖叫从桌子底下窜出来。辛西娅掀开了遮挡住她的桌布。艾弗利略微一愣神,就在这一秒之内,精灵的眼睛闭上了。精灵的头软软地枕着吸血鬼的手臂,沉浸在现实中莫须有的梦里。 扑通一声,文森特·格兰伍德抱着精灵跪在地上。他也不看罪魁祸首艾弗利·安可,只是温柔地捧着精灵的脸颊,就好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他长叹一声,然后,毫无预兆地扳过精灵的脸颊吻住精灵的嘴唇。没有任何准备,一开始就是最强硬粗糙的掠夺。文森特伸出舌头粗暴地顶开精灵的牙齿,在他口中搜刮闯荡,缠住他还尚有余温的舌头,旖旎/缠/绵。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左手托着精灵的后脑,金色的长发被这有力的掌握弯折了,好像被切碎的金色月光。 艾弗利垂下眼眸,啜泣起来。辛西娅从桌子底下走出来,走到艾弗利身旁想去拉她的手。辛西娅的手碰到艾弗利的那一刻,艾弗利就像触电一样跳起来,把辛西娅猛地甩开。辛西娅被推倒在地上,艾弗利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僵直地站在原地,只是哭。 文森特不停歇地亲吻精灵,好像狂风暴雨一般强烈。 事实上,也真的下雨了。银色的闪电划开漆黑的夜空,透过城堡的落地窗看得分明。倾盆暴雨的一片嘈杂却寂静的声响灌入双耳,银丝线扑打在落地窗的外壁上,就好像一只蜘蛛吐出了成千上万根蛛丝,将整个洛斯提及里面的人们包裹在一个巨大的动摇的网里。雨滴在地面汇成高涨的溪流,洗刷了门外的血污,有如葬送巨人和门卫的古代祭祀。可是,门里面,却只有凝在地上的暗红色的血的魔法阵。 “来找到我——来找到我……”一个清澈的少年的声音在风雨中显现,徘徊一阵,好像清脆的风铃。这风铃最终消逝在骤雨里。 艾弗利·安可辨认出,这是阿尔维斯。阿尔维斯的声音刚落,无尽的蜂蜜色月光就从大厅的魔法阵上溢了出来。一声呵斥凭空响起: “科林,谁让你擅自动用我的军团了?” 魔法阵的正中央,赫然是戴着恶魔面具的银发的伊莱。 ***** 灭寂上神看看脚下的魔法阵,再看看文森特怀里的神使,一下子就明白了科林趁他主持万圣节晚宴的时候干了些什么好事。他伸出手,在手上扎了个口子,一滴神血就滴落在法阵上,精灵的暗红色的血渐渐地变浅了、消散了。 “仪式终止。”灭寂说着,向科林走去。他把手放在科林额头,对文森特笑了,“还有一口气,你做得好。” “什么?”艾弗利一头雾水。 “那就像你们人类的人工呼吸一样。”文森特·格兰伍德的红眼睛带着轻蔑冷漠的眼光瞟过来,盯得艾弗利感觉好冷,“刺激他的感官,尽可能多留他一会儿。不然你以为那是什么?” 艾弗利还真不敢说她以为是什么。 灭寂把手放在精灵身上,蜂蜜色的神力就通过那只手笼罩了精灵全身。他又用指甲点点那只匕首,刀子就碎成了细小的粉尘蒸发一般不见了。精灵发出一声梦呓,在文森特怀里挣扎一下,又沉沉睡去。文森特微笑一下,在精灵额头上一吻,这次柔和得好像玫瑰花瓣。 灭寂转向他的死灵军团,无奈道:“一群饭桶!你们都是一群饭桶!他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好好好,你们给我看看,咱们今天一晚损失了多少人?” “明明是您召唤我们的——” “是呀,是以您的名义——” “我们怎么知道——” 一群小骷髅头和小南瓜头傻掉了,叽叽喳喳地大呼冤枉。灭寂又好气又好笑,继续训斥道: “这是一年里最重大的节日,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在今天打仗?五分钟之前,我还在和信徒们在月城开万圣节狂欢晚宴,现在却得给你们来收拾残局。你们不知道么,科林可以随意使用我的名义,这是神使最基本的特权。一个个都不长点脑子。” 灭寂又看向文森特:“他们不长脑子,你这么聪明,你也不长脑子么?” “嗯……啊……上神,这是千载难逢的再看见他们俩的机会嘛,您知道的。”文森特尬笑两声。他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呐,一个是见色忘友天天往洛斯提跑的女巫,一个是见神忘友执行起任务就不要命的精灵。难得有一个机会三个人一起聚聚,他怎么能放过啊? “哎,你呀。”灭寂摆摆手,“本来应该狠狠罚你一次让你长个记性,但是科林能活下来还是全靠着你,这次就免了。至于这个滥用职权的家伙,二百页的检讨等着他!” “二百页?”文森特瞪圆了眼睛。 “让他给我安分一年。”灭寂勾起薄唇笑了。他转向艾弗利,笑容敛了几分,“你,除非以功抵罪,否则惩罚是逃不掉的了。先是对我不敬,然后差点捅死我的神使,该当何罪?要不是阿尔维斯小英雄及时把我引到这里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阿尔维斯?刚才那是阿尔维斯吧?” “是的,可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8 是阿尔维斯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救的事。少给我转移话题,小丫头。你说怎么办吧。” “我……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参与英雄决战的!”艾弗利警惕地后退两步,看着地上躺着的冰冷的阿格尼斯,“况且,你们所说的我的对手不在了,决战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灭寂瞟向阿格尼斯的尸体,眸子一冷:“好你个科林,检讨再加两百页。祈光的英雄都被你们玩儿死了,好不容易整出来的英雄决战也泡汤了,是啊,小丫头你是没法立功了。” 灭寂对艾弗利点点头,把面具偏移一点儿,露出一只金瞳,眨眨眼:“那么,我也不必再罚你什么。失去爱人已经是人间至苦。我们撤军。英雄决战一事暂时搁置着吧。但是,我不会忘记祈光为我们带来的屈辱。总有一天,世界的格局会改变的。你记好了。” 说完,灭寂转过身。他宽大的银色和红色相间的华服的下摆在地上越过许许多多具冰冷的尸体。他的手搭在大门的金属把手上。艾弗利看着这满地血污和一室混乱,它们在头顶金黄色的吊灯摇曳的灯光下看起来是那么刺眼。不,不,不。她感觉心里空了。现在,没有英雄大战了,可她也什么都没有了。姑丈和姑妈没有了,艾格没有了,就连她眷恋的加里·蓝博特,多半也形同陌路了。而这个被仇恨所驱使的优雅的神明,他也失去了许多。他独自舔舐着心灵上的创口,背对着她要消融在门外的风雨里。 不应该是这样的呀。不该。 “上神!请您等等!”艾弗利·安可大喊一声。灭寂缓慢地转过头,惊诧的蜂蜜色月光在金瞳中流转。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复乐园 “上神!请您等等!” 灭寂站住了。他的手还搭在浸润了血污的把手上。他回过头,银色长发瀑布一般披散下来,那双金瞳望着艾弗利·安可:“有什么好等的?一切都结束了,全玩儿完了,你还不满意么,丫头?” “不……”艾弗利犹豫着向前几步,跨过一具又一具残骸。她每次往地上看,就感觉好像要跪下来,好像要被狂风暴雨压进无法喘息的深海。可是,她试图看着天空,试图透过窗外暴雨和闪电的帘幕看着天空——那片平静的、碧蓝如洗的天幕。 “我要去找到阿尔维斯。” “你没听见么?阿尔维斯已经死了。”灭寂耐着性子说。他每说一个字,这个事实都像蔷薇的刺或是弗洛里安的荆棘一样扎进他的心口,划开口子。 “我听见了。可是,莉迪亚不也死了么?你可以给灵魂再塑身体,不是么?那阿尔维斯为什么不能回来呢?”艾弗利在上前两步。现在,她与那位神明之间只有三步之遥了。 “因为他的灵魂找不到了。就像消失了一样,估计是魂飞魄散了吧。没有灵魂,再多的神力也无法聚形。所以说……”灭寂摇摇头,金瞳向下瞟去,温柔却不温暖,“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小姑娘。” 艾弗利露出了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她学着灭寂的样子挤了挤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艾思泊碎片。 “他的灵魂,在这里哟。阿尔维斯说了,\'来找到我\',这并不只是让您来替我们收场的意思。阿尔维斯有意让您来平定战乱,但他的话更是一语双关。他是真的想让我们去找到他。” 艾弗利的眼睛里映出一片广阔的天空。这是真实的乐园。她可以不再在真实的地狱与虚幻的乐园之间取舍,而是脚踏实地地拥抱那碧蓝的湖泊一样干净圣洁又包容一切的天空。灭寂也看到了这一点。他眼中的月亮池水摇曳着,想相信,却不敢相信。 事情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糟。 “你的意思是说……”灭寂试探着问道。他把手从门上拿开了。他转过身来面对艾弗利,将信将疑。 “我有理由相信,阿尔维斯的灵魂就在艾思泊里。但是,你现在没办法拿到完整的。他的灵魂被分散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要集齐所有的艾思泊碎片,好把他找回来。”艾弗利笑嘻嘻地说,“如果阿尔维斯可以复生,您能不能稍微放下一些仇恨呢?我觉得,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只会让您自己受折磨。” 灭寂轻轻阖上眼睛,背靠着大门,像是站不住脚要寻找依靠一样。他的双手交叠着抵在胸口,仿佛在试探自己那旧时的创口到底愈合了几分。他在灰黑色的海域中寻找灯塔。最终,他睁开了炯炯的金眸,摇了摇头。 “我没有办法原谅,艾弗利。就算我可以原谅,我的信徒们也不能原谅。他们的血曾经在祈光的火刑柱上干涸。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因为我们各自追求不同的东西。我渴望通过强大的力量实现真正的自由的乐园,而祈光却只想着培育出一批虔诚的螺丝钉,就像规矩井然的流水线似的。不论我们是否仇恨他们,他们都仇恨着我们。单方面的放手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会显出自己的软弱而已。” 艾弗利轻叹一口气,就好像云雾一般的轻柔吐息。她抬起祖母绿色的眼眸注视着灭寂,笑道:“我想,我们追求的是同一种东西了,上神。但是,我真没有想到,喜欢自由的神明却没办法自由地选择最优的结局。” “你讽刺我也没有用,丫头。” “仇恨才是软弱的,伊莱!”艾弗利抬起脚再往前面走,直到完完全全走到灭寂身前,毫不畏缩地仰望着他,“仇恨才是软弱的。在仇恨中被扭曲,这才不是自由。这是最悲惨的无可奈何。强者可以接受对手与自己的不同,甚至可以接受对手对自己的憎恶。但是,无论被怎样对待,他绝不会停止去爱。” 灭寂轻轻笑了,笑声像月亮池的池水一样清甜,好像风吹动风铃:“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我要怎样做到呢?现实比理论复杂得多。” “我会替你做到。”艾弗利耸耸肩,“我会找到阿尔维斯。而且,在艾思泊重新变得完整的时候,我会找到让人类和魔法生灵和平共处的方法。这种方法一定存在。” “你这样相信着?这是你的使命么?”灭寂好笑地问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有点像一个为老不尊的顽童。事实上,配上他本来就很年轻的外表,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青年,在和好友开玩笑。 “不。这是我的选择。”艾弗利·安可说。 然后,被抱住了。 灭寂抛下神明的高高在上,重新变成了伊莱——那个和艾弗利玩过“拯救紫罗兰”的无忧无虑的伊莱。伊莱俯下身拥抱艾弗利,抱得松松垮垮,一缕长长的银发搭在艾弗利肩头,让她的脖颈感觉好痒。伊莱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 “那就拜托你了。谢谢你,小姑娘。” 说完,他就消失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99 掉了。艾弗利抱着一团空气愣神儿。这个家伙,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指不定跑到哪个宴会上继续庆祝万圣节去了。魔法生物们看见神走了,就咕哝着拖沓着步子排成长队从大门出去了。他们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没有这一地狼藉,艾弗利大概会认为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艾弗利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向躺在地上的阿格尼斯,跪下来,托起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她不说话。弗洛里安、克里斯托弗、辛西娅和尼尔·法尔纳来到她的身旁,低着头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女骑士。 “艾薇,不要太伤心。”格兰伍德说道。吸血鬼抱着精灵,站在不远处观望。 “这话是你该说的吗?”弗洛里安毫不客气地回嘴道,“事情变成这样还不全是因为你!” “别这么血气方刚的,少年。”文森特好心情的眯起了红眸,哼着小调儿说,“我觉得我掐她的时候手指好像忘记扣紧了啊?她这么强的一个女骑士,就这么死掉是不是太弱了点儿?” “什么意思?你是说——”艾弗利大喜过望,转头看着吸血鬼,直勾勾地盯着他。文森特被这诡异的眼神盯得尬笑两声: “这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休克啦。不过,她需要看起来像死了一样,你知道的。” “为什么?”艾弗利一头雾水。阿格尼斯假死有什么特殊作用么? “现在,她可以活过来了。上神刚刚取消了英雄决战,而且还被你说动了。”文森特摊开手,笑得好狡猾。他嘟起红润的嘴唇,装委屈,“可是艾薇你居然这么不识时务,还想捅死我来给她报仇,我还是不是你亲姑丈啊?嗯?” 艾弗利恍然大悟。阿格尼斯假死,灭寂就不得不取消英雄决战。这样,她艾弗利就不必被逼着去毁灭/人类了。现如今,她说动了伊莱,等她在和平的条件下集齐艾思泊碎片,那位神明的怒火就会被彻底平息。既定世界也将迎来最终的乐园。文森特算计了灭寂,帮了她艾弗利。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艾弗利经过大起大落,声线都抖个不停,“那亚历珊卓姑妈是不是也……” 文森特摇摇头:“不,她是真的不在了。” 艾弗利点点头。她这才知道,自己从没见过亚历珊卓·格兰伍德。自从她离开洛斯提城堡来到乡下,与她朝夕相处的只有一个吸血鬼:文森特·格兰伍德。她知道自己应该恨他,因为他杀死了自己的姑妈。可是,她要怎么恨一个照顾了她那么久的人,就因为一个她从没碰见过的人?她与亚历珊卓连亲缘关系都没有。她姓安可,不姓洛斯提。艾弗利动摇了。她不再想这件事情。 “下次可不可以温柔点啊?艾格被你掐得很难受啊。”艾弗利假装抱怨着,手指插进阿格尼斯的头发里顺毛。 文森特跳上高台,从弗洛仑丝手里接过莉娅。他左手科林,右手莉娅,一左一右抱着两个老朋友,笑得甜蜜。他对艾弗利嘿嘿一声: “这家伙想娶我可爱的艾薇,就得有能吃苦的觉悟。” “啊?”艾弗利脸一红,意识到文森特在八卦她和阿格尼斯的事,随即正色道,“你说反了,姑丈。是我要娶她的。” 然后,她捧起阿格尼斯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是法式湿吻。文森特看得目瞪口呆,嘴里念叨着“人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抱着两个老友闪人了,啊不,是闪吸血鬼了。一圈观望的人中,辛西娅笑得十分八卦。法尔纳公爵和弗洛里安都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只不过弗洛里安可以把头埋进克里斯托弗的大衣里,法尔纳却只能自己一个站在那里尴尬。克里斯托弗对艾弗利竖起了大拇指。 在比暴风雨更激烈的交缠的吻中,阿格尼斯·洛斯提睁开了铅灰色的眼睛。她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欣然接受。两个人手指交握。艾弗利·安可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最终章了!看到这里的大家有没有舒了一口气的感觉呢?因为阿格尼斯想给我寄刀片的各位可以省掉刀片钱和快递费了,哈哈。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居然是这么开心的he。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玫瑰色的风 红发少年把头埋在艾弗利的肩膀。随即,他离开她,后退两步,故作轻松地转了个圈,好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衣蝴蝶。十一月的风将荒原上的枯草卷起,在空中由碎屑勾勒出风的颜色——灰绿色和枯黄色交织在一起的、像颜料一般多彩也像绿茶一样平淡的颜色。弗洛里安最后点点头,湖蓝色的眼睛好像一片艾弗利向往着的广阔的湖水之上的天空。 “那么,再见了。”他不见了。他站过的草地上被稍稍挤压的荒草很快又直立起来,像肮脏的拖把一样随风甩动着。艾弗利·安可盯着那块空地,眼圈有点发红。她身后,克里斯托弗站在城堡的大门边,背靠着城墙,扯扯嘴角勉强笑道: “真是个倔强的小家伙。希望他好运。” 弗洛里安去找祈光上神了。 万圣节一战过后,大范围的失忆席卷了洛斯提的皇城。没有人类记得十月三十一日晚上发生了什么,除了艾弗利·安可和克里斯托弗·安吉。就连阿格尼斯和辛西娅,都没有一丁点儿印象。门卫被悄无声息地更换了。大厅地面上,洛斯提官兵和魔法生灵的尸体在一晚上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记得那些不在了的人,他们不在乎。或者说,所有与那些人相关的藕丝一般的记忆线索都被灭寂上神的镰刀斩断,迷失在时间的缝隙里了。 艾弗利一开始很生气。她认为灭寂上神这样做是想要逃避责任。可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城堡里有多次举报,说看到了幽灵。一时间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洛斯提皇城和邻镇布鲁姆镇。可是,有一次,一位男仆透过半掩的门看见那只传说中的幽灵在用念力帮助女仆们打扫房间。这件事之后,惶恐平息下去了,人们对这一类生灵的印象逐渐开始改观。 伊莱下令让攻打过洛斯提的全体军队,包括他那不给他省心的神使,在暗中守护洛斯提,为期十年。现在,洛斯提的治安好的不像话。据说,一个盗贼企图抢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却被躲在暗处的女巫施了跳蚤咒,只要咒语不解除,就会不间断地像磁铁一样吸引周围的跳蚤和蟑螂,搔痒不止。之前猖獗的犯罪团伙不怕洛斯提官兵,但是怕魔法生灵怕得不得了,几天之内全都散伙了。就连那些专门欺负人的野孩子的小团体,也都天天躲在家里生怕遇见手里握着板斧的南瓜头。 后来,艾弗利·安可手里捧着一束科林曾经送给她的纸玫瑰,找到了那个嘲笑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00 过她的官兵的墓碑。这些墓碑普通的人看不见。它们在通往月城的小径的一条岔路上。阵亡的人类士兵和阵亡的魔法生灵葬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碑文。艾弗利把花朵放在那块石碑前,石碑上写着“彼得·沃尔特”。她从来不知道。但是,她听克里斯托弗说,就是一个叫沃尔特的刚被派来守城门的毛头小子,一刀砍断了巨人的脖子。 在科林用天空的颜色染红那捧玫瑰时,沃尔特看着艾弗利进门,眼睛仿佛粘在了烈焰玫瑰上。可是,因为他曾经对艾弗利不敬,艾弗利一气之下没有分给他。现在,她把玫瑰放在他的墓前,让这个喜爱美的忠诚的门卫的灵魂充盈着浓郁的芬芳。 艾弗利·安可在大战之后,吻着阿格尼斯·洛斯提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她那时盘算着怎么向阿格尼斯求婚,甚至精打细算到了婚礼上要摆多少支花。她还想请弗洛里安当伴郎,让莉娅当伴娘。结果可惜了,阿格尼斯什么都不记得了。艾弗利试探过一次,发现阿格尼斯还是那副“我们是好姐妹”的样子,于是艾弗利就像一只蔫掉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姑娘,现在又得重新开始追了。啊啊好麻烦。但是,艾弗利享受着这个过程。她欣赏照在阿格尼斯褐发上的蜂蜜色的阳光。她和阿格尼斯·洛斯提呼吸着同一片湛蓝天空下的空气。她们同时存在着、牵绊着,这样就满足了。 可是,在最甜蜜的时候,弗洛里安来向她告辞了。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让艾弗利整个人都懵了。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精灵少年朝朝夕夕的陪伴,一下子生活空了,这可怎么得了?没了弗洛里安,艾弗利就感觉像个随风飘的碎草屑,空落落的,有点儿冷。 “可是我必须回去呀。我借用了我的神的力量。他或许原谅了我,或许没有,但是我是他的,你明白么?他是一位向往光明的神明,我将再次成为他的右手。”弗洛里安是这么说的。艾弗利说,你就不担心他再把你锁起来么,他都这么对你了,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她想了上百种说辞,有夸张的,有客观的,就是为了吓吓他、留住他。可是她就是说不动弗洛里安。精灵少年蓝眸中的憧憬就好像一潭摇曳的湖水,拥抱大战之后重新升起的一线光芒。 “我想,不让你见那位神明一次,你是不会死心的,是吧?精灵小家伙。”克里斯托弗劝艾弗利说,“这不是你该干涉的事情。决定权全在他自己。” 于是,现在,弗洛里安先拥抱了克里斯托弗,再拥抱了艾弗利,然后转了个圈消失在他们俩眼前。艾弗利慢慢低着头从克里斯托弗面前走过,回到洛斯提皇城。克里斯托弗没有跟上来。他看着弗洛里安消失的地方,看那在狂风中受鞭打的草地,哪里还有那红发少年存在过的证明。克里斯托弗·安吉吹了个口哨: “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艾弗利在大厅里,看见了弗洛仑丝从故事书旁边走开。她的心情就像乌云压在天空上,淅淅沥沥的在下雨。她需要一个亮色的故事。弗洛仑丝没有回来。艾弗利知道,她在和新拿到的布偶玩。弗洛仑丝每两周都能拿到一个全新的白色独角兽布偶。 艾弗利翻着童话书。一片轻薄的泛黄的纸张在她的食指指腹划开口子,渗出一点点殷红色的血来。艾弗利拿出手帕裹着手上的指头,仍然沉浸在童话的世界里。这真是一本很俗套的书,讲来讲去也不过是什么《白雪公主》《灰姑娘》《红舞鞋》《魔法师的学徒》和《巨人的花园》。她像穿梭在掩映斑驳的密林中似的穿梭在故事里,试图通过无止境的思维的奔跑来忘记一个人,或者说,来忘记身边一个空荡荡的位置。 书的最后一页翻不动了。一张纸黏在书背后的硬纸壳上,不仔细看的话,那界限就好像香草雪糕融在白雪里那般不明显。艾弗利稍稍一用力,那张纸竟然整个儿被她扯了下来。纸的上半段完好无损,可是下面没有写字的地方,薄薄的一层白纸像一片绵绵冰,与纸的主体分离了,半边粘在硬纸壳上,半边在空中晃荡着。 艾弗利拿着那半张纸,吓傻了。这可是弗洛仑丝天天捧着读了不下两千遍的宝贝书啊,现在被她弄坏了。 她注意到那张纸上有字。这是手写上去的字,用了很显眼的玫瑰花的汁水制作而成的粉红色墨水。字体很圆,没有棱角,加上那墨水甜美的颜色,有点儿像蘸了玫瑰花瓣的奶油。 “很久很久以前,在以古木闻名的王国里,有两个关系要好的王子。大皇子威严端庄,小王子天真烂漫。 “原本,王国上下的人都尊崇大皇子,因为他饱读诗书、节制有礼。可是,小王子出生了。小王子有他哥哥没有的东西:笑容、鲜花和故事。他出生以来,就用柔和的心灵和美妙的歌声让所有人为他倾倒,包括他那古板无趣的哥哥。 “他的哥哥记恨他。所有人和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陛下不再器重大皇子,甚至一度想让小王子拿到王位继承权。 “直到有一天,那件事发生了。没有人被允许讲述那个故事。那是一件邪恶的、罪孽深重的事,从那天起,大皇子成为城堡中唯一的继承人,但并不算如愿以偿。” 艾弗利一惊。她差点把书打翻在地上。这就是汉斯到来的那天,她做的梦啊。在一个灯光满盈的她不认得的地方,她读过这个故事。不只是读过而已。她还推断出,这位灵魂浸润着一切洁净美好的事物的芬芳的小王子不是别人,就是汉斯的弟弟,潘的二皇子。 可是弗洛仑丝是怎么知道这个的?艾弗利狐疑地继续往下看,看见末尾,同样的玫瑰色圆体字写着: “可是,只有我知道,事情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冠冕堂皇。这是一个太沉重的秘密,而每次想起它,每时每刻,我都会憎恶头顶耀眼的洁白的水晶吊灯。我会相信他,一直相信他。可是,在他孤独地被高锁在塔顶的时候,我却要度过最肮脏的圣诞节。我好想撕碎每一张堂而皇之的笑脸啊,可是,做不到,所以又好难过……” 艾弗利手指渗出的血染在那张纸的边缘,勾出了一个华丽的殷红的花边。她手捧着那本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太阳向西沉没。月亮又要升起了。 ***** “很好,第十页,科林。”伊莱翘起二郎腿,勾起薄唇看着伏案写检讨的精灵。精灵的伤已经愈合。他的一缕金发垂在桌上,就好像一条月光汇成的溪流。伊莱看着他赏心悦目的神使,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上神……”精灵转过头,稍稍扁扁嘴——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这个表情——眼睛睁得圆圆的,看得伊莱心里发毛。哎,不就写个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提线木偶的玫瑰 作者:TheSaer 分卷阅读101 检讨么,怎么感觉像被他伊莱欺负了似的,装什么可怜啊? 伊莱突然一拍大腿,心生一计。他腿上是一张刚刚送来的牛皮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经证实,阿格尼斯·洛斯提存活了下来。” “科林,累么?孤单么?” “嗯……”精灵用力点点头,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挑,好像看见了一线希望。伊莱笑得狡猾,探身向前说道: “阿格尼斯还活着。我被文森特算计了。不是有一句话叫\'众人拾柴火焰高\'么,我去让他陪你写!” 说完,一个立体影像就凭空出现在洛斯提乡下,格兰伍德的家。文森特·格兰伍德左手捧着红酒,右手拿着一只飞镖,一边对三米开外的靶子投出去,一边高歌着“月色真美”。看见灭寂上神,他一个心虚,手里的红酒泼了一半在身上。他赶紧半跪着行礼。 “上神晚上好啊,请问您有什么吩咐我去办的事情……么?”文森特红色的眼睛向上悄悄地悄悄地瞟一眼,看见灭寂一副平静的样子,心安了大半。可是,在心落回肚子里的前一秒,灭寂幽幽地说: “还真有一件。二百页检讨书等着你。理由你应该知道。” “……是。” 灭寂满意地点点头,影像消失掉了。文森特捡起草丛里躺着的酒全洒干净了的红酒杯,回房里赶紧准备纸笔。他哼的小调儿换了歌词。远远的听来,好像是“别留我一个人在黑暗里”。 他刚关上门,门外就有人咚咚咚地敲着。他有点不耐烦,把门使劲一拽,一个小孩儿直接摔了进来。红发少年“哎哟”一声,坐在地上揉着扭到的胳膊。 “你不是祈光的小精灵么?来这里干什么?我刚被罚了二百页检讨书,忙着呢。”文森特眼珠一转,“哎,要不然你来帮我分担分担?报酬什么的都好说。” “检讨书还是自己写比较好吧……”弗洛里安看着这个不务正业的吸血鬼,正色道,“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他把事情的原委跟文森特说了。他们二人坐在文森特的花园里。文森特递给弗洛里安一杯红酒。 “所以说,你现在不确定要不要回你的神那里去,是么?可是这终归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能替你拿主意。”文森特用羽毛笔蘸蘸红墨水,在羊皮纸的最顶端写上“检讨书”,然后再下一行标注“文森特·格兰伍德”。写完这几个字,羽毛笔在他的指尖跳跃一圈儿。 “是的。但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认为你不属于任何一边。你的确为灭寂做事,可是你对他不算死忠。你会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你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这是非常难得的……”弗洛里安断了一下,继续说,“在创世代的光之境,大家并不像你这样。我们只是把祈光上神奉为神明,接受一切他所喜爱的,完成一切他所希望的。按理说这样不会有不同意见,可是,后来,我认为他错了。” 文森特正品着一口酒,听到这话抬起了头,挑了挑眉:“哦?所以你准备归顺我们了?” “不。”弗洛里安摇摇头,“我之所以欣赏艾弗利·安可,就是因为那姑娘有追求自由的执着。我也想这样做。我想要知道,真正的祈光是什么样子,真正的灭寂又是什么样子。我需要你清醒的判断。我不应该相信一些头脑发热的百分之百死忠的盲目信徒。在我决定下一步该怎样做之前,只有你能给我清醒的、不带偏见的认知。” “有趣。”文森特喝干了杯子中的酒,又开始转着笔玩儿。他笑笑,回到之前的话题: “嗯……啊……你毕竟是艾薇的朋友,我很乐意帮助你。可是在那之后,我这个检讨书啊,你真的不考虑帮我分担个十页……或者五十页……或者一百五十页?嗯?” 弗洛里安笑了:“自己的检讨书还是要自己写嘛。” fin. 全文完 分卷阅读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