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朵朵为谁开》 分卷阅读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 《朝颜朵朵为谁开》作者:陆观澜 朝颜朵朵。 开的,都是别人的花。 纵然衰败,也都是别人的哀伤。 第1章 满庭霜 时间累积盛夏的果实 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一九九八年,夏朝颜十八岁,念高三。 自从呱呱坠地有记忆的那一天起,夏朝颜一直生活在姑苏城里的一条老巷里。老巷离繁华的观前街不远,大概是几百年历史了,青石板路磨得很光滑,巷两旁都是水泥砌的平房或是二层楼房。木门木窗木楼梯,斑驳之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偶尔有讲究的人家也金属防盗门雕花窗之类的大肆改装。而且,到底是多年街坊一场,此心与同,无论家境如何无论年纪大小,梅雨季节一出,一律齐心协力从小二楼伸出长长的竹竿,飘飘洒洒地扬出各种色彩和江南特有的那种无以名之的潮湿味道。每次行人路过总是不得不低头俯身,以手护头,缠夹不清地穿行在一堆红红绿绿之间。 想想好玩,想想觉得狼狈,再想想又觉得有趣,往往一走出这个长长的迷魂阵,路人们就回过头去,捧腹而笑。 这种味道,这种别致的体验……想到这儿,夏朝颜嘴角浮现出一缕浅浅的微笑。 她深深怀念吗?也许。 只是瞬间,那缕笑,渐渐转成淡淡的涩意,同样是瞬间,她的鼻尖微微一酸,忍了半天都忍不住眼角几乎无法压抑的抽搐般的痛。她低下头去,自嘲,怪不得有人说,一过二十五岁,就算人不老,心也会快速苍老。 “还不等等我夏朝颜,看我追上怎么收拾你!” “我看你是皮痒了你,就这也敢跟我讲条件!” “夏朝颜,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宁愿我从来没有碰到过你!” 肥皂剧里看到这些似曾相识的台词,朝颜无非置之一笑,何止不切实际?简直老套乏味无聊至极,可是她又何曾想过,终有一天,极其讽刺地,她自己竟然也成了这出戏剧的主角之一? 从小,夏朝颜最喜欢的就是夏天,一到傍晚,蜿蜒看不到尽头的青石板路一早被勤快的各家主妇洒上凉凉的井水,孩子们打闹着,时不时听到吴侬软语的喝斥声:“憨大,倷要到啥地方去――”深夜时分,一早镇在巷头井里的西瓜端了上来,老爸夏勇早就像对待艺术品一样工工整整劈开:“好吃吧朝颜?正宗沙瓤的,我告诉你,菜场拐角那块地方爸爸排了半天队呢!”夏勇很宠朝颜,因为她自幼就是个聪明懂事谨小慎微的孩子。 她小心翼翼,从来不争。或者说,她一直把自己的企图心掩藏得够好。 优秀学生?我不够格。三好?名额紧张,又多的是比我更出色的人。作文竞赛?不要啦,我放学还要代妈妈去接弟弟。 所以,每次班里民意测验,她都遥遥领先,再所以,不擅文艺就连唱歌都荒腔走调的她,从小学到高中却一直都是班里的文娱委员,也只有她才能让孙悟空猪八戒李逵鲁智深之流荤素不吃的角儿心甘情愿听候调度。这年头,谁稀罕娇滴滴风吹吹就倒的林黛玉林妹妹呢,拥有良好人际关系资本又知道韬光隐晦的薛宝钗薛姐姐才是正途。所以,班主任老佛爷经常说:“夏朝颜啊,iq中等吧,成绩吗也不算太出色,可是嘛,”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eq倒是蛮高。” 这样的女孩子,默默无闻的从不惹是生非,老师省心,家长放心,同学安心。实在是有够环保。 只是谁也没料到,夏朝颜的生活轨迹会在二十二岁那年完全脱序。 一想到这儿,坐在宽敞明亮办公室里的她蓦地开始头疼,几乎是同时,两只手忙碌地在抽屉里飞砂走石。心里那缕深深的苦涩怎么也挥之不去。几年来,她早已饱尝这样的滋味,可是,到底到哪一天,才会有终了呢?她苦笑。 又或许,永远不会有什么结束。 他…… 还有,他……该恨死她了吧! 救命药丸缓缓滑下,她向后半躺在皮椅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姑苏城的美在沧桑,老巷虽破旧,却是沈复的旧居所在地,吸引了无数观光客。甚至在朝颜独自一人在堂屋里写作业的时候,也会从窗口伸进一个两个脑袋啧啧连声地:“哎唷喂呀,这么旧的房子,倒要看看,还有啥人住在里边呀?” 朝颜从不理会。 爸爸夏勇,一家军工企业的司机,原来给总经理开车,他生性耿直,后来索性自己申请要求到基层当了一名货车司机。妈妈许闻芹,年轻时候算是美女,朝颜看过妈妈二八芳华时候的相片,跟另一个女孩在一起,一个娇媚一个冷艳,都很美,都在微笑,亲密无间,宛如双生姊妹。她的视线一直被吸引,简直舍不得脱离:“妈,这个。”她高高举起相片。 许闻芹回眸:“怎么了?” 朝颜难得撒娇:“我想要!” 许闻芹这下终于侧过身看她,笑了一下:“随便你。”她对谁都是淡淡的,就这样已经算是优待。而其实,她的确对朝颜更好些,尽管晚晴远远比朝颜更集中了他们夫妇俩的优点。 朝颜有个好朋友叫做宋泠泠,住在苏州知名的高档花园小区。宋泠泠的妈妈早些年是苏州城里有名的舞蹈演员,见过大世面出入过大场合,很自然地对女儿的舞蹈课非常重视,偏偏有次,她听到那个比她还要高傲脖子仰得比她还高的北京籍美女老师当着全体学员的面板着脸训话,训到最后高高扬起声音,“夏朝颜,你给我上来,让她们看看专心两个字怎么写!” 她顿顿脚下的练功鞋,高高昂起头,很不耐烦地用手里的软鞭敲打着身体斜倚着的扶杆。 一旁独坐的林佳湄闲闲一眼瞥过去,就看到一个清秀瘦弱的女孩子,扎着马尾辫,身材匀停,长得嘛,有点像那个小姑娘董洁,还有一点点像女儿喜欢的台湾偶像剧里一个小演员,总之看上去还是舒服的,走上前来,有点腼腆却从从容容地开始示范。她留了个心眼,特地派人去查了查。父母都是一般人,妈妈还长得好些,爸爸简直平庸,生个女儿倒满水灵。住在陋巷,勉强温饱,这样的女孩子,是娇生惯养蜜罐里泡大的女儿天生的玩伴。 当然,还有陪衬。 在w中,宋泠泠所在的那个班有个别致而贬褒不明的称呼:贵族班。这个班的学生考进来的时候绝大多数分数都不够,所以,花白头发的老校长攥着厚厚一沓条子,只两天功夫又花白掉了一大绺头发,终于一咬牙大笔一挥在12个班级指标计划之外又增补了一个。他是个老狐狸怕得罪人,却免不了回去跟家里的老婆子抱怨,“现在的家长啊,真是望子成龙得厉害!” 这天傍晚,宋泠泠来敲夏朝颜的窗户:“喂,放学后到川味找我!”朝颜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泠泠已经风风火火跑掉了。她不止一次抱怨过朝颜没手机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 联系不方便:“每次一走近你们教室,老觉得身上发木发凉发霉,一群书呆子,四眼田鸡,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真是受不了!!!” 那个时候,夏朝颜反应迟钝只是皱眉,觉得她未免刻薄了点,还不知道,其实她是有所指的。 后来,她才发现,其实宋泠泠从来不无的放矢。 川味是在w中学生圈里知名度很高的一家川菜馆。夏朝颜一踏进门,大老远就看见众星捧月中,宋泠泠的纤纤玉手挥起:“朝颜――”派头十足,俨然女王范儿。朝颜拉开椅子坐下来,点头微笑:“夏朝颜。”宋泠泠身边的人什么德性她清楚,基本都是自动过滤性别的主儿,果然,众人只是敷衍了几声便迫不及待开始筷子林立。宋泠泠大感塌面子:“哎,可是我生日啊,给点形象成吧?”用得着这么急吼吼的?别人尚可,唯有一个肤色白皙的高个子男生挑挑眉,一边吃一边搭了句腔:“泠泠,我们今天可都算是抽空,一会儿就得走。”他随手掏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盒,口气也很随意,“施华洛奇,不喜欢就送人吧。”宋泠泠手上拿着礼物却不看,眨了眨眼,闷闷地:“你可是我表哥——”男生立刻笑着看了旁边一眼:“大熊,要不待会儿你留下来?” “不——”异口同声的拒绝,整齐划一。 叫大熊的男生心想,就她那聒噪劲儿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天呢!宋泠泠心想,让我身边多个祥林嫂还不得把我折腾死!她闷闷不乐,一口菜也不吃。 夏朝颜心想,今天的宋泠泠有点不对劲。 天都黑了,宋泠泠明明不顺路,却执意要跟夏朝颜一起走,撵也撵不脱,朝颜多敏感的人,又不能一直装傻,心底有点犯愁。终于她问:“过生日嘛,怎么这么不开心?”果然,宋泠泠冷冷一笑:“切!十八岁?有什么好庆祝?哪比得上人家夫妻两个一掰两半来得那么痛快?” 夏朝颜呆了呆,隐约猜到点什么。 宋泠泠背对着她,慢慢蹲了下去,半晌,抬头,“朝颜你说,我不就是个女孩子吗?就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路灯下,两条长长的影子。 慢慢地,摇摇晃晃。 昏黄的灯光下,宋泠泠裹着夏朝颜的睡衣环视四周,屋子很小,就一张小床一个小书桌还有一张小书架,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她这间跟旁边弟弟住的原来是一大间,儿女大了,老这么凑合着住在一起不方便,去年夏天,夏勇找个几个相识的弟兄们,中间隔了一道薄墙。墙是真薄,她们这边说话,还听得到那边夏晚晴叽里咕噜的读英语声。这孩子,也说不上用不用功,成绩倒是一直不好。 人家笨鸟先飞,他是半途就折翅。 夏朝颜笑了笑,一边收拾床上的被子:“我们家地方可不大,只能委屈你跟我挤,”她坐了下来,明显带点吓唬地,“都快12点了,早点睡,你可不希望bt的吴大头又盯着你不放吧?”其实是想早点结束一晚上的不愉快。可宋泠泠还是叹了一口气:“我爷爷奶奶都是部队下来的老高干,从来瞧不起我妈。现在我爷爷虽然去世了,但有我奶奶撑腰,我爸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朝颜你知道吗,就在前天,外面那个女人生了个儿子,”她苦笑,“除了我妈跟我,全家人天天都抢着往医院跑。” “以前罗老师老在我妈跟我面前夸你,每夸你一次她都要臭骂我一次!其实我知道,她因为生了个女孩被我爸那边的人嫌弃,就恨不得我十项全能才好。偏偏我没几样如她的意。”她叹了一口气,“上个礼拜,你爸爸给你送雨伞跟热豆浆,当时我看着,心里真难受。” 朝颜笑着糗她:“装什么装呀大尾巴狼,豆浆全让你给抢着喝了,你还有什么好难受的?”宋泠泠把被窝里头的热水袋翻出来抱在手中,想想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你爸妈真是一点儿也不偏心,什么事儿都想着你。”朝颜点点头大言不惭地:“那倒是。对了,”她打了个哈欠,直接往被窝里头钻,说到后来,口齿已然开始有点不清楚,“帮我把台灯关了好吧?谢谢呵。” 她闭眼,沉沉呼吸。 宋泠泠看着她,轻轻地:“朝颜,朝颜。” 没有回答。 半晌,她觉得索然无味,也爬进被窝去,可能折腾累了,很快也沉沉睡去。 又过了一阵子,朝颜睁开眼,黑暗中,看着天花板,她就一直那么看着。 三天过去了。 这一天很奇怪地,从一大早出门直到下午放学,宋泠泠都没在朝颜眼前露过面。朝颜枯坐在座位上,一边看英文课本一边心不在焉,等了将近一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宋泠泠还是没有露面。 她满腹疑窦,只得一边收拾一边站起来准备出发,刚起身,后面有人拽拽她的长马尾,她不悦,回头:“罗-憩-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动我的头发!”讨厌,都这么多年了,阴魂不散! 他要是再这样,明天干脆就去剪个短发! 说起来真是倒霉,他们的老爸同在一家企业,所以他们同住一条街,并且,他老是跟她同班也就算了,还总是坐在她后面,更重要的是,还一直欺负她!同样的事,做上一年两年也就腻了不是,难得他这么有兴趣,十年八载都乐此不疲! 罗憩树伸伸懒腰,潇洒地拨拨额前的一绺头发,饶有兴味地抬头看她:“那个男人婆?”他看看表,悠悠地,“傻瓜,不用等了,我看到她一大清早就上了辆轿车走掉了。” 朝颜有点生气:“神经,知道你为什么不说?” 罗憩树耸肩,吹了吹口哨,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开口:“奇怪了,你又没问,我怎么知道你在等谁?又或者,”他裂开嘴笑,露出浅浅的小酒窝,“夏朝颜,你在等我写完作业一起回家?” 他倒是说得轻松,朝颜口拙,只能涨红了脸,狠狠瞪他一眼:“无聊!神经病!!”便跑了出去。 “嗳,”后面伸过来一条长腿,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是程海鸣,“我就整不明白,天天这样故意整她招惹她惹她生气,你能落到什么好?” “哪凉快待哪儿去!”罗憩树干脆利落一脚踩下去,“本人愿意,关你p事!” 程海鸣跟他多年哥们儿,付之一笑倒也不恼,继续低下头去写作业。罗憩树眯起眼,嘴角也噙起浅浅的笑。夏朝颜嘛,别人不了解她,他可清楚得很,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换个别的女生,要么含羞带怯,要么一准跑老师面前告状去了,她居然一忍就是十年。 也算她厉害。 好吧,他有的是时间,倒要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深夜,万籁俱寂,突然间有人敲门:“喂――” 朝颜还没来得及开口,几乎是立刻,夏晚晴的脑袋伸了进来:“姐,外面有人找你。”朝颜一出门,他就神秘兮兮跟在后面:“哎,一男的,”他比划了一下,“这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 样儿的。哎,”他赶紧邀功,“我可没告诉妈哈。”朝颜白他一眼,“神经病。” 灯光昏暗的小巷,不远处一辆车静静泊着,阴影处,站着一个瘦高的人影。朝颜有点疑惑地小心翼翼走过去,手不自禁攥紧了起来:“谁?”人影往前跨了一大步,一个声音响起:“夏朝颜?”很年轻,年轻得出乎朝颜的意料。她静静站住了:“对,我是。” 她终于渐渐看清了那张面庞,似曾相识,干净的短发,干净的白衬衫,干净的声音,干净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宋泠泠是不是住在你这儿?” 朝颜有点诧异,“嗯”了一声。 怎么是他? 聚会那晚之后,宋泠泠心情好一点时简单提起过:“齐唯杉,我家邻居,他爸跟我爸是好兄弟,我妈跟他妈是表姐妹,算是远亲,他是我们班唯一……”一个大喘气之后,她续了下去,“入学成绩刚刚够分数线的,神经吧bt吧,偏要他爸花钱挤到我们班来!” 她没告诉朝颜的是,其实她有点怕他。 其实朝颜也有同样的感觉。 那天吃饭时候朝颜见到的真就是一个友善的大男孩,肤色是那种纯净如瓷的白,话不多,唇角总有着一抹淡淡的笑,不觉得他bt,就算现在也不觉得,只是他的微笑,比起旁人的不笑,仿佛更加容易让人心生防备。 朝颜蹙起了眉,简短地:“她前两天在,可是现在不在。” 齐唯杉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她现在不在。”他有意顿了一下,似乎要给时间她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宋泠泠她现在在美国。” 什么?朝颜果然如他所愿地大吃一惊。她实在太惊讶了,以至于突然之间就结巴了起来,“怎、怎、怎么可能?” “这个世上,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早发夕至,再平常不过。”齐唯杉讲话的口吻,远远超过他这个年龄的老练,还带着些许的意味深长,他面不改色地,“你说是不是?”见朝颜还是有点状况外,他双眸微微一闪:“其实泠泠前两天就决定好了,因为不知道怎么跟你开这个口,所以委托我来告诉你,等稳定下来自然会联络你。” 他留神看向朝颜,其实有点存心想看看她的反应。最好的朋友,她算是挺慷慨施以援手的朋友,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拍拍屁股走人,她会怎么样呢? 他显然有些诧异,因为,最初的惊讶过后,朝颜的镇定出乎他的意料,失落?恼怒?不满?不,好像什么都没有。她只是点点头,浅浅一笑:“没关系,总有机会再联络的。” “还有,替我问她好。” “阿姨。” “全部都拿回来了?” “嗯。”齐唯杉在副驾驶座上坐稳,将一个大袋子扔向后座,有几分不耐烦地,“以后不要再让我说谎。”盛装而出锦衣夜行的林佳湄一边发动车辆,一边瞥他:“怎么了?”她回望了一下,朝颜清秀颀长的身影已经慢慢消融在夜雾中,“她说什么了?”她撇撇嘴,没来由地有点讨厌这个看上去温吞吞低眉顺眼的女孩子。她自己的女儿,从来跟她不亲,却跟这个穷酸的小女孩好得仿佛一母同胞,在家里卫生间阿姨一天打扫三遍女儿还嫌不干净,却不声不响跟着这个夏朝颜住在这么破旧潮湿逼芡的地方,恐怕连上公共厕所都要排队吧? 她心理有阴影,痛恨一切企图离间她跟女儿关系的人。 齐唯杉看看她:“想知道?”他冷冷地,“如果想要泠泠走不成,你尽管去把那个夏朝颜叫出来再好好盘查一下。” 女儿一失踪,林佳湄先是毫无头绪地找了大半夜,后来还是在齐唯杉的点拨下,顺藤摸瓜摸出夏朝颜这条线,不过她还是束手无策。最近忙着跟前夫财产分割,她对女儿疏忽很多。后来看到女儿不着家才终于开始慌了神,每天都到学校去找人,但宋泠泠远远看到她直接绕道走,到后来,恶狠狠发来一条短信:“你要敢骚扰朝颜,我自杀给你看!” 这丫头虽然头脑简单,倒是言出必行。 她心急如焚了好几天,直到拜到真佛。她又瞥了齐唯杉一眼,说实在的,除了自己那个浑女儿,她还就有点憷这个表侄,小小年纪,心里这么多弯弯绕,也不知道究竟跟谁学的。所以晚上,他简短吩咐:“你等我,千万不能下车。”她还真就忍着心头的不快,在车上等他。虽然这小子态度不佳,但事情总算办妥了,她心底也算落下一颗大石。 齐唯杉闭眼,烦死了! 真正可怜的是那个小丫头宋泠泠。 半晌,他望着窗外光怪陆离的街灯,开口:“你们的事情办好没有?”林佳湄一愣,瞬间反映过来:“差不多了吧。”前夫答应给她两套房子,一笔为数不少的现金,和女儿留学和以后生活的一应开支。 她也算是想开了。只要能锦衣玉食,留不留得住人,又有什么关系? “泠泠以后跟谁?”齐唯杉哼了一声,目无尊长地,“你?” 林佳湄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也皱眉:“那你说她爸爸现在这个样子,适合做她的监护人吗?”她语带讽刺地,“还有那个比她只大四五岁的女人,她该叫她什么?”她瞥了一眼齐唯杉,“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大度。” 齐唯杉仿佛听不见她略带骨刺的称赞,闭眼,就此不再理睬她。 很久以后,他心中后悔。 最好,便是不相识。 第2章 瑞鹧鸪 时光是怎样爬过我的脸 我比谁都清楚 据查丹诺玛预言,一九九九年是世界末日。 是不是朝颜真的不清楚,只是少了一个宋泠泠,夏朝颜接下来的高三生活过得非常非常平静。不再有人冒冒失失地天天来敲她的窗户,一抬眼,便是一张或兴奋或沮丧或生气的灿若桃花的脸。有的时候,窗外稍有响动,她还会条件反射般抬头。片刻,她重又低头。 她朋友很少,缺了宋泠泠,的确生活失色很多。不过,还有个时不时如滑稽小丑般跳出来搅搅局的罗憩树,所以倒也不算闷。正是这个跟她同窗了超过十年,虽然同学绝不情深的罗憩树,在高中毕业前,给她捅了个小小的篓子。 高三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班主任耳提面命了好几次。朝颜本来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考前突然腹泻了好几天,到了数学考试那天,肚子难受加上心里也难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无,平时还算熟悉的题目突然间反应不过来了,做得倒数第二题,竟然傻眼了。 这次,她是真的浑身冒了一层细汗出来。 班主任在考前关照过她好几次,这次尽量考好点,说实在的,这个胖胖的严厉的中年妇女还真有点喜欢她:“夏朝颜,有个s大的保送名额,刘凡新程海鸣罗憩树他们也不一定会要,而且,这个专业属于基础学科,以后进去了,奖学金和助学金相对比较多,你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如果这次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 考试你能考进前十,”她意味深长地,“我会尽力帮你争取。” 夏朝颜心里十分感激。她的意思朝颜再清楚不过,那几个人都是班里成绩最好的,自然看不上这个排名三四十位的学校,而且,她在班上的名次向来就是十名上下,班主任一向是个谨慎然而一言九鼎的人,既然这么说,只要她发挥正常,这个名额铁定就是她的了。 她回去告诉父母,许闻芹是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人,也很开心。毕竟夏家条件不算好,最重要的,老夏家祖上可是从来没有出过大学生,绝对算光宗耀祖,总之,这些天家里气氛高涨热烈异常,连晚晴都乖觉了很多天天抢着洗碗,尤其是夏勇,他这些天嘴巴都是朝上咧的。 想到这儿,朝颜突然有点难过。 坐在她身后的罗憩树,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爸爸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妈妈是财务处领导,尽管也住在那条巷子,可他们家住的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在这个闹市区,跟小别墅也没什么两样了。对于朝颜,罗母温芬有时不免凉凉地:“这个夏勇也真是的,老板的家务事跟他一个司机有什么关系,要他出来打什么抱不平?小女孩活生生从小跟着受苦。” 罗憩树不以为然:“家里条件差点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争气,”他哼了一声,“我就烦那些整天涂脂抹粉的。”还总是跑到他面前来显摆炫耀。温芬笑了笑,避重就轻地:“傻小子,女孩子是要富养的。”到底是孩子,一点不懂人情世故。罗憩树再哼一声,一扭头就走了,他没来得及看见母亲眼底的些许担忧。 他趁着监考老师走神到门口去呼吸新鲜空气,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他伸出手,毫不客气地重重扯了扯朝颜的头发。这丫头,也不见吃什么好的,偏偏一头长发柔柔亮亮的看上去营养就丰富。 朝颜吃痛,不敢说话,回身怒视。罗憩树就是要她这个样子,二话不说,立刻甩了一张纸条给她,笔直,精准。朝颜吓得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手也立刻发抖起来,她本能反应是回身掷还给他。仿佛明了她的想法,身后一声不耐烦的低喝:“白痴!” 她浑身一激灵。 正在这时,监考老师回身,一眼就看到脸色涨得通红的夏朝颜,他是身经百战的人了,立刻起了疑心,走过来:“什么事?”朝颜抬头,低低地:“我头晕。”老师“啊”了一声:“你发烧了?”朝颜摇头:“我有点想吐。”这倒并没说谎,她的胃仿佛已经开始痉挛。 监考老师又“啊”了一声,有点为难,高三老师本来就很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就连监考老师也只有他一个,如果……有人立刻站了起来:“没关系老师,我已经做完了,”他淡淡地,“我是班长,我陪她去医务室一趟,很快回来。” 一走到拐角处,夏朝颜狠狠地:“你到底要干什么罗憩树?”她紧紧捏住手里那个小小的已经完全被濡湿的纸条。 罗憩树轻松耸肩:“帮你。”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他再耸肩,“还要不要去医务室?”女孩子就是麻烦。他吹了一声口哨,幸亏他爸妈积极响应计划生育号召。 夏朝颜吸了一口气,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我说了要你帮了吗??”她强调,一个字一个字地,“不、用、你、多、事!” 罗憩树挑眉,奇怪地:“咦,你不是想要保送?”夏朝颜冷冷地:“如果要这样才可以,那我宁可不保送。”她回身就要走,“如果我自己发挥失常,我认了,怪不得别人!”她狠狠地将揉作一团的纸条扔进身旁的那个垃圾桶。 她几乎是跑着离开。 罗憩树看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奇怪的……他叹了口气,女人。烦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手看看腕表,嗯,时间延宕得差不多了,老师应该不会怀疑,他又吹了一声口哨,手插在兜里,慢慢朝回走。他不知道,在他身后,还有两双饶有兴致的眼睛。 “瘪了。”是大熊的声音。有点儿幸灾乐祸。 齐唯杉皱眉:“这女孩有点不识趣。”好像面熟。嗯,那个女孩,十几岁的年纪,几十岁的眼神,印象深刻。不过,不关他的事。他拍拍大熊的肩膀:“算了,赶紧走吧,巴巴的提前交卷出来,您老人家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大熊如梦初醒:“快快快,晚了就等不及了!” 意甲加上黄健翔,绝对的黄金搭档。 那次模拟考,幸运的是,夏朝颜虽然发挥失常,只考了第十五名,但是,好像还有比她发挥更失常的人。所以,班主任在总结了经验教训跟分析了综合排名之后,以“经过全方位多角度考虑”和“既然罗憩树这次都考得失手了,那适当弹性也是可以允许”的名义,宣布这个名额还是夏朝颜的。 于是,朝颜啼笑皆非,如偿所愿,得以提前从独木桥上跃下。不过她还是牢记下了班主任的暗示,天天到校兼任班级后勤部长。许闻芹也很高兴,为生计所躬她辞了那份只够温饱的工作,最近把前屋劈出半间,简单装修了一下,开了个小小的杂货店,既然这样,朝颜也可以多点时间帮帮家里。朝颜要上大学,晚晴在念高中,哪里钱都省不下来,只有另辟蹊径,才能有点小小的余财。 夏勇有点歉意,朝颜倒是很开心,满口答应:“妈,我放学回来就帮你。” 朝颜长得亭亭玉立,性子又温柔可亲,生意很好,收益比许闻芹原来工资高一倍有余,许闻芹高兴,然而暗地里有点唏嘘。有一天她装作不经意地问朝颜:“要是同学看到,你怕不怕?” “不怕啊,怕什么?”朝颜坦然,“又不偷又不抢,自己挣钱吃饭,有什么好怕的?”她俏皮地眨眼,“只是恐怕我舍不得当财主,不能请同学们吃东西。” 许闻芹笑。心里无限安慰。比晚晴懂事实在太多。 这个女儿,总算没有白养。 这话才说了没两天,就真的来了同学。只不过不是同一班的。 大熊跟齐唯杉到景范中学操场去打篮球,一般来说,两人不打到汗流浃背是不会收手的,这次显然也不例外,出来的时候,跟往常一样,两人抄了一条近路回家,路过一个小小的其貌不扬的杂货店,大熊突然觉得异常口渴:“喂,喝点什么?” 齐唯杉清清嗓子,心有戚戚焉,举双手赞同:“好。” 两人走进去,窄窄的柜台后,一个苗条修长的女孩身影,扎着长长的马尾,略带吃力地搬着地上的一箱饮料。 “喂。”大熊叫了一声。女孩迅速回头,绽开职业化的笑脸:“来了。” 彼此一照面,都是一愣。 大熊粗中有细,很快便反应过来:“啊是你,夏朝颜。”朝颜微笑:“是啊,”她瞥了一眼他们手上的篮球,征询地扬起脸,“要喝点什么吗?”大熊原本还有些尴尬,见到朝颜竟然落落大方笑意盈盈,语气也就轻松了起来:“健怡可乐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 ,”他伸头看看,“有么?”朝颜点头:“有啊。”晚晴最喜欢喝这个,进货的时候许闻芹就多进了些,还有些备的,她拿过来两瓶,毫不介意地:“给。”便转身继续整理货物。 大熊连忙点头:“谢谢谢谢。”刚想掏兜,斜刺里静静伸过一只手递过一张纸币,然后,那只手的主人瞥了他一眼:“还不走。”大熊会意,他怜香惜玉惯了的,忙摇摇手:“夏朝颜,”想说再见吧,又觉得不妥,于是,略带抱歉地笑笑,便追着前面那个人跑远了。 朝颜从柜台后踮起脚朝远处望,两道人影转过一道围墙,很快便不见了。她笑了笑,跟晚晴一样,浑身上下一股子的汗味,真搞不懂男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打篮球,晚晴每次打起来也是没完没了,许闻芹不催上个十遍八遍绝不肯回来。 诶,她瞧瞧腕表,晚饭时间快到了,得赶紧收拾收拾回家。 她刚转身,一眼便瞥到柜台一角静静躺着的那张纸币,她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高考的考场外,夏朝颜静静立在一边。怕学生们忘了准考证耽搁考试,每次考试结束,班主任都叮嘱朝颜要帮着收上来,仔细收好,在下一场考试前,再一张一张分发下去。 学生全部进场之后,班主任松了一口气,她长得胖,索性躲到一旁凉快去了,只剩了朝颜一人站在那儿。她生得眉眼清秀,虽然穿着很普通的牛仔和t恤,但毕竟不用参加高考,无论气色还是精神状态上都要好上很多,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往那儿一站就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有一个电视台的记者跑来要访问她采编成高考花絮,朝颜笑着婉拒,正在此时,她注意到有个人正在跟负责警戒的守卫和一旁的老师交涉着什么。 她跑过去:“怎么了?”齐唯杉瞥了她一眼:“准考证忘了带了。”朝颜“啊”了一声,惋惜地:“怎么会忘了呀?”齐唯杉简短地:“回去换了件衣服,忘了取出来。”朝颜看看腕表:“来不及了。”她对着守卫解释,“有准考证存根,按规定办法,监考老师验证一下之后可以先进去考。”守卫没吭声,一旁陌生脸孔的老师倒是插了一句,公事公办地:“可他能保证考试结束之前准考证一定送得到吗?”朝颜用眼神询问齐唯杉,他耸肩:“现在家里没人,也联系不上。”他其实心里也有点着急,但他就这脾气,越着急表面上越跟没事儿人一样。所以余涓涓一贯说他狡猾。 夏朝颜蹙眉,突然间:“给我钥匙!” “夏朝颜。” “……” “夏朝颜?” “夏朝颜!!” “干嘛呀妈,睡觉呢!”深更半夜了,朝颜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一脸的不高兴。 “我问你,那个齐唯杉是谁?”许闻芹才不管她的反应,一把将被子掀了起来。 夏朝颜揉揉眼睛,没好气地:“怎么了?你们跟人家爸爸在外面坐了半天了,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她事先可一点儿也不知道人家爸爸居然当晚就亲自上门道谢来了。心想够小题大做的,再看看许闻芹的脸色,外带想到她浑不吝的脾气,简直沮丧。 烦不烦?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对她向来管束得简直有点神经质。高一那年,班里有个男生转学,上门来找她告别。朝颜清晰地记得他有着细细的眉,狭长的眼,很文弱的长相,很腼腆,才被许闻芹盘问了几句就脸涨得通红,落荒而逃。朝颜当然有几分歉意。记得一次作业,她忘了带橡皮,正寻找间,斜后方的他看到了,微笑着送来给她:“拿着用吧。”朝颜愣愣看着他,都忘了说声谢谢,直到身后罗憩树浓浓的鼻音响起:“自修时间,不能随意下座位!”她当时想,跟动不动招惹她的罗憩树比,那个温暖的笑容真像个天使。 听完女儿没精打采哈欠连天的解释,许闻芹终于释然:“哦。”不过她还是加重语气地,“夏朝颜我告诉你,女孩子,一定要小心!”小心什么呢?她没什么文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很奇怪的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妈!”朝颜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我到底是怎么了啊?”“好了好了,”许闻芹哄她,眼里闪过一阵莫名的担忧,不过只是瞬间,她便恢复了惯常的严厉,“知道晚晴干嘛去了吗?这么晚还不回来?”朝颜又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不知道呀,他没跟我说。” 许闻芹愠怒地:“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瞎淘,看我哪天不告诉你爸!”朝颜不置可否,重又阖眼。许闻芹起身,临出门前,转身问了句:“你事先知不知道那个齐什么的他爸爸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夏朝颜莫名其妙地睁眼,摇摇头。 许闻芹不再说什么,推门便出去了。 许闻芹后来一定后悔。 如果不是当初的一念之差,后来的许多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高考完了,也发了榜,有如意的,也有不开心的,但总算人生一段旅途已经过去,众人好像笼中飞出的鸟,心散得如地上乱蹦的黄豆,怎么聚都聚不齐。 “夏朝颜,暑假到哪里去玩?”邻座的黄睿静伸过头来问。夏朝颜不答,一边收拾一边问,“你呢?”“她呀,”旁边的丘悦插上一句,“香港购物咯,她妈妈可舍不得亏待她。”黄睿静伸手去挠她,“你还不是要去新马泰,切,酸我干什么呀?”夏朝颜笑眯眯看着她们闹腾,一旁的罗憩树突然开腔:“下周组织一次毕业游,去黄山,离家近,想去的可以报名。”他想想,补充了一句,“大家也是最后一次聚会了,又花不了多少钱,希望有时间的同学都参加。”众人一片沸腾,说登记就登记,罗憩树那儿立马排起了长队。 朝颜坐在座位上,有点踌躇,但想想家里的境况还是没有动弹。 人潮渐渐散去,三三两两的学生们都跑到门外去合影去了,罗憩树抬起头来,朝她叫:“夏朝颜,你去不去?”有点奇怪的是,他考上了一般人梦寐以求的北大,但好像看上去也没高兴到哪儿去。不过,他向来就是阴阳怪气的不是? 朝颜眨眨眼,刚想摇头,罗憩树已经一屁股坐了过来,啪的一声把登记簿往她面前一扔,托腮,有点冷冷地盯着她:“不去?”不就做了个小营业员吗,有瘾了是吧?夏朝颜诧异:“你怎么知道?”罗憩树挑挑眉,干脆而不容她反驳地:“那就是去了?”他唰唰唰大笔一挥,“下周一集中,时间地点另行通知。” 黄山之行,安全正点,皆大欢喜。半道上碰到一个孕妇临时出状况,全班还集体当了一次雷锋。 回来的路上,罗憩树环视了一下四周:“还有没有人没上车?”他到处看了看,点了点人数,“行了,马上就要开车了,都记仔细了啊,还有人拉东西没有??”底下有人嘻嘻哈哈地:“老班,这么敬业啊,还要站好革命最后一班岗啊?要不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 要大家凑钱给你买张奖状发发啊?”罗憩树扫了他们一眼,没加理睬,径自走到最后一排,伸出脚踢踢已经阖眼的朝颜:“让开!”朝颜抬眼:“干嘛?”罗憩树不耐烦地:“你不让开我怎么坐?”朝颜皱眉,一边让开一边嘟囔:“前面不是还有位置?”干嘛跑到她这儿来挤。罗憩树只当没听见,坐下来掏出怀中的小cd,闭上眼睛开始听。 朝颜瞪了他一眼,然而没有回应,只得悻悻然也闭眼,她太累了,昨晚大家闹着围篝火开晚会,她全程组织不算,还被大家闹着罚喝啤酒,然后今天早上被黄睿静一通取笑:“夏朝颜,你知不知道自己昨天喝醉了酒,还唱《离歌》给我们听?”有吗?朝颜疑惑,她的歌喉能见人吗?然而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她郝然而笑:“是吗?”黄睿静捂嘴,欲言又止:“还有……”她瞥到有人眼光扫过来,立刻住嘴。 她向来精刮灵动,知晓厉害轻重,从不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朝颜继续昏睡,车子一颠一颠地慢慢开着,突然间,她感觉肩头一沉,下意识睁眼,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罗憩树仿佛睡着了,脑袋竟然靠到了她的肩上。朝颜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一个男孩子,不由得脸上一红,刚想叫醒他,没承想抢在她前面一般,罗憩树睁开眼,定睛看了她一会儿之后,立起,伸了伸懒腰,慢条斯理地:“偷看我多长时间了?你一个女孩子,羞也不羞?”夏朝颜瞪了他一眼,习惯性跟他斗嘴:“瞎说八道!”这人也忒贼喊捉贼了吧?她不理他,自顾自闭起眼睡觉,不过,转念间想到以后,她的唇边不知不觉浮起一丝丝的微笑。 唔…… 她身旁的罗憩树看着她,唇边竟然也浮现出一丝丝含义不明的微笑。 果然,暑假期间,朝颜家的食杂店生意好了很多,来来去去路过的行人,放假的孩子们,经常络绎不绝地来买东西。大熊他们固然经常在打完篮球之后过来喝点饮料,就连罗憩树,也经常在晚上穿着大拖鞋踢踢踏踏来买点冰水啊电筒啊方便面啊什么的。也不多话,从来买了就走。 朝颜有次好心地:“不用每天来买矿泉水,不然让晚晴给你送一箱到你家?”罗憩树瞪她一眼:“我高兴,你管得着??”朝颜闭嘴。他的事,她当然管不着。 不过,硬塞给她的,她似乎也没办法。 自打那天之后,似乎有阵子没看到罗憩树了,就连大熊他们来喝饮料,有次也不经意地提起:“那小子呢?”自从朝颜帮齐唯杉回去拿准考证那次开始,他偶尔也跟她聊上几句,特别是有一次他们过来喝水,朝颜递过一沓钱:“给。” 齐唯杉诧异:“干嘛?” “上次健怡可乐,你给我一百,这是找你的钱。” 齐唯杉眯起眼,有吗?哪朝哪代的事?他不在意地挥挥手:“算了。”他一贯手脚散漫。朝颜看了他一眼,坚持要给:“不能算。”齐唯杉皱眉,他又想到罗憩树跟她一起站在外面的时候她的倔强和不通融,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又不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她到底有没有必要对每件事都这么锱铢必较?觉得有点拉不下面子,他不悦地:“你是泠泠的好朋友,这点小钱算什么?” 朝颜看着他身上的品牌运动衣。小钱?她心想,你就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祖,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附近工地上那些才十来岁的小童工,比晚晴还小不少呢,隔三岔五来她这儿买点儿小东西,这个来,那个去,总会引得她无限唏嘘。如果这些小钱要你齐唯杉自己努力去挣,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么毫不在意?她低头,淡淡地:“父母给的钱,就算再小,都不能浪费。”大熊眼尖看到,忙打圆场:“嗳夏朝颜,我们也上s大,多巧哈你说是不是?”拼命向她挤眼示意,眼睛都快抽搐了。夏朝颜你傻是不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你这样把客户上赶着朝外撵的吗? 朝颜当然能看得出对面那个人的脸色。 可是,她垂眸,一声不吭。 大熊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露面。 后来的某一天,他们又出现了,都黑了一大圈,显然刚从外面玩了回来。而且那一次齐唯杉来的时候,顺手递给她一包东西:“泠泠让我给你的。”“哦。”朝颜淡淡道了一声谢,随手便将东西放在一旁。压根就没有要拆开来看的意思。齐唯杉看着她的样子,上次那事儿还记在心里,要不是宋泠泠催着他转交他真还不愿意来。不过话说回头,还真有点对她刮目相看。原以为她是那种性格温吞吞没什么脾气的,普普通通家境贫寒的女孩子,可是,原来她温顺的外表下,也是有点骨刺的。 他提醒:“泠泠寄来,让我务必转交给你的。”他故意漏了一个重要讯息。朝颜蹙眉:“知道了。”她唇角微微一撇,神色若常。齐唯杉等了片刻,看她还是完全没有要拆开的意思,便潇洒转身:“我走了。” 是你自己的事,可不要怪我。 第3章 花间意 记取楼前绿水 应念我 终日凝眸 夏朝颜隔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齐唯杉临走前抛来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的意义,但那天,她忙得半点空都想不起来。仅仅在大熊跟齐唯杉他们走了十分钟之后吧,突然间,一个电话打到小店,朝颜接起来,里面是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是……夏朝颜……吗?” 朝颜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骚扰电话,旋即压低嗓音:“找谁?”以前在愚人节的时候也偶尔有男生这么不开眼,但许闻芹多厉害?常常让电话那端的愣头青们吞吞吐吐不知所云然后惊吓之下仓促挂断。那边屏了一下呼吸,片刻之后居然嘲笑起来:“夏朝颜,你不要跟我装神弄鬼的,我知道是你!”朝颜听出来了,也带有几分嘲笑地:“是你先装神弄鬼的吧罗憩树?”罗憩树闷哼了一声:“少废话,”他重重呻吟,“快,送我上医院,可能是急性阑尾炎!” 果然,如他所愿,就是急性阑尾炎。 夏勇跟朝颜把他送到医院,忙了大半夜,第二天,许闻芹熬了稀粥送来,再加上晚晴,四个人齐齐坐在罗憩树病床前。挨了一刀,偏偏精神好的很,笑眯眯地:“夏伯伯,许阿姨,谢谢了啊。”许闻芹看看夏勇:“通知他爸妈了吗?”夏勇老实人,为难地:“联系不上。”罗憩树还是笑眯眯地:“我爸可能不知道跑哪个山沟里搞攻关项目去了吧,我妈去香港探亲了,要一个礼拜呢。”许闻芹白了他一眼:“有这么好笑?!!”她哼了一声,“那你呢,怎么办?”药费还是夏家代垫的。她又哼了一声,这倒也没什么,反正人家两口子总要回来,关键是这几天,谁来服侍这个臭小子?其实,说实在的,她倒也不太讨厌眼前虽然躺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 在病床上但是笑容欢欣的这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但关键是,她很讨厌他妈。眼神都快飞到天上去了。这小巷里的街坊,傲成这样的,统共还没几个吧? 她瞅瞅自个儿的女儿,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倒水呢,她收回目光,咳了一声:“开过刀后没通气之前,要少喝水。”她再瞅瞅罗憩树,“通气了告诉我们一声。”可以少量进食。 罗憩树有点糊涂:“什么通气?”朝颜瞅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你说呢?”又想占口头便宜。 罗憩树挑挑眉,这才明白过来,难得地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要在这儿等我……那个啊?”许闻芹瞄他一眼:“等你?”她凉凉地,“我可没那闲工夫,呶,”她指指晚晴,“你陪他。” 晚晴的头刚从掌上游戏机上抬起来,吓了一跳,嘟囔了一句:“干嘛又是我?”他瞄了朝颜一眼,“他又不是我同学,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呀?”罗憩树轻咳了一声,第一次觉得这个臭小子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许闻芹眼睛一瞪,眉毛一竖,再也不理他,直接吩咐:“朝颜,我们走。” 罗憩树心里长叹一声,索性闭眼,全心休息。 “今天怎么样?” 差不多第三天了,一大早,朝颜到医院,放下手中饭盒,坐到一旁凳子上问他。罗憩树毫不掩饰欣赏的眼神:“唔,今天这身真好。”朝颜莫名其妙。他夸她?没听错吧:“你生病生傻了?”不就t恤外加七分裤?满大街都是。 病房里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跟一旁站着的老婆耳朵竖得直直的听他们讲话。朝颜不察,罗憩树却老大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心想一边儿凉快去,然后,回眼看朝颜,变了一副脸,笑眯眯地:“今天什么好吃的?”朝颜已经起身盛了出来:“绿豆小米稀饭。”罗憩树依旧笑眯眯地:“你煮的?”朝颜头也不抬:“嗯。”夏勇跟许闻芹忙着补货去了,最近生意好得出奇,晚晴晚上陪夜的,再加上他一贯大少爷,一早飞奔回去嚷着补觉,还有谁能有空? 罗憩树精神大振:“我饿了,”他坐直了,“快点,大碗。” 朝颜翻白眼,都病成这样了,还颐指气使的,真当自己来度假的了啊,她没好气地递给他:“烫着呢啊,小心点。”医生来查房,有点意外地:“哎呀16床,今天还要验血哪,现在不能吃,”她瞅了朝颜一眼,“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家里人也要看着点,不能由着病人性子。” 朝颜一怔,他家里人?她心里哼了一声,荒郊野外着呢!罗憩树向朝颜挤挤眼,心情大好地,“借个手扶我一下吧,我要下床。”朝颜瞪他一眼,后退一步:“自己来。”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呢,现在又装什么虚弱?罗憩树瞪她:“夏朝颜,别以为我现在孤家寡人了落井下石啊,”他深吸一口气,腹部若有若无的痛,“想当年,我的朋友也是遍及五湖四海的!” 没过几天,他那些五湖四海的同学好友们还真的闻讯而动来探望他了。 眼看着罗憩树躺在朝颜家小阁楼上已经谈笑风生了,大熊仍然拗着他挖苦:“天天打球那会儿,看你身体比牛都壮,怎么说倒就倒了?”他瞥了一眼刚出门去灌热水的朝颜,无声地比了三个字的口型。罗憩树瞪他,没好气地,“苦肉计?那我这刀就算白挨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许闻芹压根就不喜欢他住到自己家。天知道他暗地里费了多少力气。 他容易吗他?!! 大熊微笑,转身便与身边的一戴眼镜哥们儿痛快击掌:“中午,得月楼。” 罗憩树眯眼,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谁借你胆了,居然拿我开涮?” 大熊耸肩:“千载难逢,有的赌干嘛不赌,”他老实不客气坐到床尾,摸摸下巴,“喂,话说你现在到底怎么办?爸妈又不在。”他回头看看,“难不成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朝颜推门进来,就看到罗憩树微笑的无比惬意的表情:“住这里有什么不好?再说了,”他一抬头,看到朝颜无比诧异的表情,很愉悦地补了一句,“晚晴力邀。” 生病不是坏事,关键要生对时候! 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齐唯杉开口了:“罗憩树,”他淡淡地,“跟你商量件事。” 齐唯杉先拿钥匙开门,然后转身:“请进。” 明亮的客厅里,笑容可掬的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看到他们进来,他迎了上来:“夏……”他微笑,“我能直接叫你夏朝颜吗?”朝颜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齐唯杉:“当然可以。”她还记得眼前这个人,齐述,看上去很和善的一个人。 不过,看上去这父子俩的感情不是很好。 齐述笑着让她坐下来:“夏朝颜,上次听你爸爸说,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朝颜很是和蔼,非常关切。夏朝颜点了点头:“是啊,小我两岁。” “哦。”齐述点了点头,“成绩怎么样?”朝颜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地:“不算好。”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能强求。这是若干年后朝颜法国留学时候导师大力灌输给她的。不过在当时,她嘴上不说,心中对晚晴怨言颇多。 因为父母太辛苦。 “哦。”齐述若有所思,正在此时,响起一个悦耳而娇嫩的声音:“齐述,谁来了?”夏朝颜转过身去,不由愣了一下,一个年轻女人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卷发披肩,家常夏装,风情万种。 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丹,就是形容这样的女人的。 不过,她是谁? 那个年轻的女人微笑着走到半道上,突然拐了个弯儿:“儿子,怎么了不高兴?”儿子?夏朝颜打了个无声的寒战,用晚晴的话说,雷倒。 她才多大?二十几?顶多三十。果然,齐唯杉拨开她作势伸过来的手,有点不耐烦地:“余涓涓,有客人在,放尊重点。” 夏朝颜再次雷倒。 余涓涓笑盈盈地,“怎么啦,家里来了这么漂亮的女同学也不跟我介绍一下?”她的眼睛,瞟啊瞟地一直对着朝颜,眼睫毛极长,眼神极妩媚,饶是身为同性的朝颜,居然也心里轻轻荡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齐唯杉看了夏朝颜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淡:“你不要搞错,不是我请来的。”他不知道齐述为什么这么小题大做。 “哎呦,”余涓涓忙不迭挥挥手,转过身来对着夏朝颜,“不要介意啊小美女,他向来就是这样的,”她走过来啧啧有声地,“瞧瞧这皮肤,真不错。”齐述也走了过来,笑了笑:“涓涓,不要胡闹了,”他跟夏朝颜介绍,“余涓涓,我太太。” 夏朝颜礼貌地伸手:“你好。”余涓涓有点好笑地看着朝颜,几乎是几秒之间,从淡淡的惊愕和猜疑恢复到彬彬有礼,状态调整得还真快。她瞥了齐唯杉一眼,也伸出手去:“余涓涓,s市歌舞团的演员,齐唯杉的,”她微笑,顿了顿,仿佛给朝颜时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 间来消化这个讯息,“后妈。” 而且,还是不太受眼前这个继子待见的人物。 果然,朝颜敛眉。 齐唯杉这种看上去有点捉摸不定的性格,果然就不是正常家庭可以培养出来的。 坐在餐厅,齐述真是对她分外客气,客气得齐唯杉抬头不露声色打量了她好几眼。朝颜不明白大人们的那种客套,她只知道自从那以后他们家生意好了很多。所以这次,一贯憨厚不懂逢迎的夏勇也对朝颜再三叮嘱:“既然人家好意,你就去一趟,顺便帮爸妈谢谢人家。”当地工商部门的最高领导,做什么都应该都算举手之劳吧。相比之下,朝颜此番带来的回礼寒酸之至。 只是她当时不知道,齐述另有所图。他一向不会在不相干的外人身上浪费时间。余涓涓看了看她:“怎么不吃了?”夏朝颜礼貌地笑了笑:“我晚上向来吃得少。” 这顿饭吃得真有点不尴不尬的。 余涓涓瞟了齐唯杉一眼,转头问朝颜,存心挑她多说话:“他在学校里也这样闷?”朝颜略显尴尬,数着碗里的饭米粒,谨慎地:“我们不在同一个班。”齐唯杉坐在对面,事不关己般继续喝着自己碗里的乌骨鸡汤。余涓涓心中暗叹一口气。苦恼,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家里两头倔强的公牛互不理睬,搞得她怪没趣的。好容易觑个空找个机会给两人缓和一下,没承想来了个初进贾府的薛宝钗,打定主意,不干已事不张口。 齐唯杉冷眼看着这一切,又看了夏朝颜一眼,用餐巾擦了擦嘴巴,有点冷淡地,“吃好了?”朝颜暗地里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点头:“好了。”齐唯杉点了点头:“我送你。”余涓涓站了起来,想再努力一下:“不再坐会儿?” 齐唯杉瞥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地:“人家男朋友动手术,刚出院。” 朝颜前脚一出门,后脚齐述脸上的笑就渐渐消失了。余涓涓多乖觉的人,立刻问:“怎么了?”不是他暗示,她也不会出面操办。她原先还以为齐述是为了儿子有什么想法呢,可是看着倒又不像。 齐述缓缓地:“真像。”余涓涓是完全听不懂了:“像谁?” 没有回答。 朝颜很少坐小车,齐唯杉又开得快,她坐直,紧紧抓住上方的扶手。身旁的他瞥了她一眼,放慢车速:“余涓涓是为了缓和气氛才胡说八道的,别介意。”最近家里是非多,不过犯不着跟她一个外人讲。朝颜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是余涓涓最后那不无惋惜半开玩笑的一句:“真的啊,可惜像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就落不到我们家呢?”嘴上这么说,心想现在的高中生可真早熟。 朝颜笑了笑:“哦,没事。” 齐唯杉看着她温吞吞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心中暗想,真不知道眼高于顶的罗憩树到底喜欢上她哪一点。她就像只一直穿着盔甲的刺猬,突然间就会抖落点刺出来划伤自己,或者,划伤别人。 朝颜闭眼,哪知道齐唯杉的腹诽。 这两天轮着照顾罗憩树,她早困了。陷入无意识状态,她的眼前,烟雾袅袅中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脸。很美的笑,然而似乎找不着焦距,散淡的,模糊的。 我是朝颜,我是朝颜呀,你看到了吗? 你好好看看我,行吗? 行吗? …… 车一拐弯,她的头重重一顿,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齐唯杉吓了一跳:“怎么了?”不就是正常的打方向盘拐个弯吗,怎么就像踩了猫尾巴一样?再说,她自己忘了系安全带,怪得了谁?朝颜有点苦恼地揉揉额头,小脸皱了起来:“撞到了。”疼得她咝咝直冒气。齐唯杉不免好笑,看着她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因为疼有点红扑扑的小脸,原本有点烦闷的心居然微微一松,随口地:“谁叫你在车上打盹的?”朝颜突然间心情低落,蹙眉,语气闷闷地:“法律规定不能吗??” 如果再多睡会儿,是不是…… 齐唯杉不免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是?虽然他向来讨厌班上女生扭捏作态,但眼前这个多半不是,不要说害羞啊矜持什么的,她几乎就不拿正眼看他。他顿了顿,半晌出声:“真疼?”夏朝颜有个挺蹊跷的毛病,火气不上则已,一上就如恐龙哥拉斯,晚晴等闲都不敢惹毛她。 她几乎是立刻开口,有几分冷淡地:“要不要你撞一下试试??” 讲完她就噤声了。 夏朝颜,有你这样儿不识趣的吗?还坐着人家的车。她低头。 无限懊恼。 不过…… 齐唯杉看她一副心神不属且很失落的模样,有点着恼。这姑娘是毛病还是喜怒无常怎的,好心送她回家,倒落了一身埋怨。 赶紧的,还给罗憩树是正经,他拿她当宝,他齐唯杉可不吃这套。 “罗憩树!” “干嘛?” 夏朝颜瞪着他:“你都跟他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早知道就让他疼死算了,好什么心呢? 罗憩树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 夏朝颜坐下来,生气地:“谁说我是你女朋友?” 罗憩树舒服地靠在后面:“朝颜,有没有人告诉你,一个女孩子咄咄逼人的,看上去很不可爱。”高考完了,一切ok,就这么敞开来说了也好。还省得他多费口舌。 他一向不爱走弯路。 夏朝颜蹙眉:“跟你有关系么?罗憩树,你到底要干什么?”欺负了她这么多年,她不傻,隐隐约约知道是为什么,可是,眼见着大家以后拍拍屁股就要说赛油拉拉了,他这又是抽哪门子的筋呢? 她恨恨。 罗憩树的身体渐渐竖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恨她的冷静。 “夏朝颜,”他皱眉,因为那个起身的动作。他冷冷地,“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如一日地跟自己不相干的女孩子逗着玩,我闲得闷得慌是不是??” 我喜欢你什么呢? 罗憩树唇角一扯。 你明明不可爱,明明也不算有多漂亮,明明脾气别扭又从来琢磨不透你的真实想法。 你这只狡猾的小狐狸。 为什么我还要喜欢你呢? 日子心照不宣地继续过下去。夏朝颜继续站她的柜台,没过几天,罗憩树父母回来了,非常感激地把这个臭小子接回了家。夏朝颜心底那股强烈的压迫感总算消失了一点点。 罗憩树,她淡淡蹙眉,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如影随形。每日天气般自然。偶尔下雨,有时天晴,或者冰雹。可是,她明明很清楚地知道,罗憩树是跟她们完全不一样的。他父母对他,向来就有严格的规划,名校念书,出国继续深造,从事一份极其体面的职业。完美的人生,完美的一切。 当然得包括他未来的另一半。 黄山之行意犹未尽,眼见着大家就要各奔西东了,不知哪位有心人提议开学前大家再聚一次。应该说班级气氛向来良好吧,简直是一呼百应。于是,黄睿静来找朝颜:“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9 最近忙什么呢?今天晚上去不去?” 她就一典型的精豆子加不粘锅,跟谁都关系良好又跟谁都走得不太近。因为座位挨着跟朝颜略好。朝颜朝她笑笑,婉拒:“我爸妈去外地进货了,要帮家里看店,没空。”很快开学了,虽然基础学科有优惠,学费生活费啊总是要准备的,再加上晚晴从来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要耐克要阿迪要下馆子,许闻芹管得虽然严,夏勇跟朝颜多半会纵容一些。 黄睿静转转眼珠子,睁着一双黑亮亮葡萄般眼瞳,瞅着朝颜:“哦。”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朝颜家的那只小白猫,“叫什么名字?” 小白猫懒懒地躺在朝颜脚边,懒懒地注视着她。 朝颜俯身看看,笑了笑:“叫小夏。”最初是晚晴抱回来的,许闻芹坚决不同意,说没人管,后来,还是朝颜解了围:“妈,我帮它在阁楼上搭个窝,保证不让它把屋子里弄脏。”只要朝颜的话,许闻芹多半到后来都会妥协。晚晴不高兴了,嘀咕:“讨厌,总偏着姐姐。”许闻芹倒竖眉毛:“那好,给猫洗澡收拾屋子,都是你来好不好?”晚晴不吭声了。果然,九年了,在朝颜调教下,小夏从来也没脏过一次屋子,连许闻芹也不知道女儿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黄睿静“啊”了一声:“这名字取得挺好。”她也上s大,新闻传播系,倒满适合她。朝颜看她王顾左右而言他的,索性把话挑开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黄睿静看着她,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半晌,她笑了,倒有几分无可奈何:“你这么聪明,能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儿吗?” 朝颜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坦白地:“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黄睿静噎了一下,半晌,突然一屁股坐下:“我今天就是个小小智慧树是吧??”谁逮着都要虚心下问。她歪着头,“哎,其实我最想听的是罗憩树哪儿不好你这么不待见他?”她大大方方地幸灾乐祸着。 朝颜下意识地:“他没有,”她斟酌了一下,“没什么不好。” 除了一点。 “哦?”黄睿静感兴趣地托起了下巴,“是吗?那他既英俊稍傻,又前途光明……” 朝颜被她逗笑了:“什么呀……”他贼精贼精的,哪里傻? 黄睿静瞪大眼睛,顺便朝天翻了一下:“切,他不傻能看上你?朝颜你个傻瓜,上次去黄山,你喝醉了,是谁一路把你从山顶背回帐篷的?”隐隐约约听到轻咳声,她皱眉,挥挥手,快言快语地,“算了吧,我也不废话了,总之夏朝颜,你就是不知好歹外加不知足的一傻妞。反正晚上聚餐,你要实在不乐意,趁早给他把话挑明了哈,回头我好告诉那拨花痴去!” 白痴,不下点猛药,夏朝颜这样死活爬不到七十度的温吞水理你才有鬼! 唉,她的心底微微一抽。瞬即慢慢舒展。算了,好朋友总比没朋友做好。 想及此处,她一股子无名火从小腹缓缓升腾开来。姑奶奶我还来不及悼亡呢,管你们这档子破事作甚!她没好气地跳将起来,头也不回地:“我可没兴趣了,你们自个儿折腾去吧!” 第4章 采桑子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三点钟了,晚晴伸出头来看,影影绰绰看到两个身影。 了然,摸鼻子,回身,坐下,继续打游戏。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坏人姻缘要下阿鼻地狱的,再说,手上这个游戏机还是新的嘞! 五点钟了,晚晴伸伸懒腰,重又伸出头来。半晌,他又回身,坐下,开始同情某人。他老姐死脑筋,别说一个外人,连他也摸不清她到底怎么想的。 七点钟了,他再次伸头出来,终于憋不住了,粗声嘎气地:“喂,我饿了!”几乎是立刻,一个人朝他招手。他过去,罗憩树递给他两张纸币:“出门右转,新开了一家火锅店,约上几个好朋友一块去吧!”这就保证他十点以前回来不了。 晚晴先是一怔,继而大喜。真上路子!他摸摸鼻子立刻打算脚底抹油,罗憩树瞅瞅他手上的游戏机:“还行?”“不错!”话还没完,人影已经不见。 待朝颜回过神来,晚晴已经不知所踪。她抱怨:“你干嘛给他钱?”还嫌他不够浪费的。罗憩树瞥了她一眼:“你还不是一样要给。”朝颜皱眉,这是哪跟哪,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罗憩树看着她。可惜了,上大学前最后一遭聚会,他这个班头居然去不了。刚才假借上厕所的空出门打电话,没想到程海鸣他们居然慷慨应允:“没事没事,”临了还补上一句,“下次聚会,记得给俺们把你那惦记了十好几年的梦中情人带来就成,不要又一起玩失踪!”电话那头毫无顾忌的一阵阵嘎嘎的笑。他泰然自若地阖上手机。瞧瞧,不相干的人都如此善解人意,眼前这个简直是朽木不可雕。 朝颜继续盘着今天的帐。奇怪,一个下午足足卖出比平时多一倍的货。罗憩树凑了过来:“怎么样?看不出来我还蛮有店小二潜质的吧?”他轻笑,“雇我给你家当长工?”他实在凑得太近了,朝颜一板脸,伸手就是一推,罗憩树哪里防得到这个,咕咚一声就朝后仰,疼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原本朝颜想装吧他就!嗤之以鼻。可是好半天,看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终于忍不住跑过去:“罗憩树,罗憩树?”罗憩树不吭声地望着她,瞳中隐隐委屈,朝颜怔了一下,半晌,缓缓伸出一只手:“地上凉,快起来吧!”灯下,她的手白皙修长,柔若无骨,罗憩树握着,心里微微一漾。正在此时,咕噜一声,传来轻轻一响。两人都听到了,面面相觑,罗憩树站了起来,撇撇嘴:“我饿了。”朝颜哼了一声:“你不是有钱吗?出门右手转弯就是一家火锅店。”她补了一句,“还是新开的呢!” 罗憩树哭笑不得:“喂夏朝颜,你成心的是不是?”站了一下午的店,还真不是一般的体力活。想想他都有点心疼起来。傻丫头。 朝颜关好钱箱,瞥了他一眼:“饿还不走?”她低眉,“我可只会煮挂面,”想想,她又补了一句,“反正煮两个人的跟煮一个人的也没什么差别。” 罗憩树大喜,乐颠颠帮她关门,乐颠颠跟在后面。 没差别?差别大了去了! “为什么要让你爸爸不高兴?”余涓涓坐到齐唯杉对面,平和地打算跟他好好谈谈。这个继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说三五句,他才不软不硬回上一句,还滴水不漏的。就算她跟他关系向来尚可,也难免伤脑筋。 齐唯杉冷漠地盯着电脑上闪烁的游戏界面,头也不回地:“我没有。” “你没有?”余涓涓挑眉,伤脑筋地,“你没有为什么要跟他吵架?唉,你难道不知道……”齐唯杉回身盯了她一眼,虽然声音和缓,但却眼神锐利:“余涓涓,要是你继续啰嗦下去,我明天就买飞机票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0 去海南。”他转过头去,淡淡地,“别忘了,当初你跟我爸结婚的时候,我可没拦着你进门。” 余涓涓顿时噎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隔天,她约林佳湄出来,在星巴克里絮絮叨叨地诉苦:“他爸爸想把他送到国外去念书,”她蹙眉,“明明是好事他偏不答应。不答应也就算了吧,父子两个就这么一直拧着,我夹在中间多难受!” 林佳湄瞥了她一眼:“算了吧,你也别白费心思讨好齐唯杉了,没用我告诉你,那小子心思深着呢你摸不透的,你呀,好好顾着齐述,他年富力强的,还有很大上升空间,”她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叹了一口气,“可别像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手上就剩这几个钱!” 余涓涓看了她一眼:“泠泠最近还好吗?”林佳湄皱眉:“算了,不说泠泠了。”她那个女儿,更不是一般的叛逆。余涓涓也伤脑筋:“你知道今天我找那臭小子谈心他跟我说什么?”她搅搅杯中的乳白色漩涡,无奈地,“他居然不软不硬地警告我,要是我再插手,他就去海南找他妈!” 要是别人听见了,还以为她这个后妈拿他怎么了呢! 林佳湄“啊”了一声:“刘旋不是在深圳吗,怎么又到海南了?”她笑笑,“我这个表姐还真挺能折腾的。”房地产做得风生水起,人却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乍一看,几乎没有人相信她居然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余涓涓笑了笑:“是啊,她可是女强人。”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女人,把她介绍给齐述,并大力撮合两人谈恋爱,“我跟齐述离婚,纯属感情不合,我觉得你跟他挺合适的,他也需要你这样的女人替他守着这个家,另外,”刘旋沉吟片刻,“我还有个私心,唯杉不在我身边,你要替我多担待。” 彼时的她,勉强跟林佳湄算是同事,歌舞团泯然众人矣的一个小演员,家境贫寒,父亲早逝,只有病母,刘旋看中她,送她房子送她车,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这年头,谁比谁傻?她进门的时候,当着众目睽睽,当时十三岁的齐唯杉表现得很平静,彬彬有礼地:“你好。”既不叫阿姨,更不叫妈妈。齐述站在一旁就当没听到。余涓涓私下跟不无抱怨的老母说:“妈,我嫁的又不是一个人,是一大家子,再说了,小孩子嘛,总不太知道礼数,您老别多心。”但心里也不是不委屈。 林佳湄看着她,半晌:“涓涓我跟你说,你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她慢慢地,“你总得为自己以后打算打算。” “咚!” 朝颜抬起头,有点疑惑。 “咚!”又是一声。 她这下确定,应该不是幻觉了,可是,声音又不是朝她这屋子发出来的,她索性继续低头看书,不再理睬。 沉寂了大约十秒。 突然间,“咚咚咚”,这次,是晚晴在敲他们房间之间相隔的那堵薄薄的墙:“姐,姐,姐!”遇到什么急事,他总爱一声叠一声地叫她,“找你有事,快过来!” 朝颜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连忙起身,出门,转弯,几乎是三五秒之间,便进了晚晴的房间:“怎么了?” 一开腔,其实她就后悔了。 因为,有一个人,既没执羽扇也不带纶巾,但是很风流很倜傥很玉树临风地,正用手臂撑着晚晴房内那扇低低的、几乎纵身一跳就能跳进来的矮窗,朝她眨着眼睛笑。仿佛刚洗了澡,头发和t恤的衣领都是微湿,手上还攥着一个小石块。 她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气,也没见他语文学得特别出色啊,这出声东击西倒还使得满像回事的。不理会窗前那个人,她瞥了晚晴一眼,明知故问地:“找我什么事?”晚晴一介勇夫,急智那是没有的,抓着头发:“啊……这个……”一边朝罗憩树使眼色。罗憩树立刻开腔:“晚晴,你刚才说,”他眨眨眼,“要让你姐给你买什么来着?” 晚晴心领神会,打蛇随棍上:“啊,那个,姐,我周末考英语,你去给我买本参考书回来好不好?”他刷拉拉在纸上写下一个书名,递给朝颜,“呶,这个,就现在,我急着用,谢啦!”老师下午提到的,原本他早忘了,想不到这会儿还能派上用场。最重要的是,根据老师所指的大概方位,方圆三里地是找不到这本书的,至于什么地方能买到,呵呵,那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列了。 “朝颜。” “……” “朝颜!” “……” “夏朝颜!”罗憩树有点光火。 “干什么你?”朝颜转身,瞪他,还嫌声音不够大是不是,“都晚上了叫什么叫!”罗憩树也回瞪她,恶狠狠地:“你也知道晚上了啊,一脚深一脚浅的一个女孩子往前直冲,万一碰到坏人你怎么办?” 他悲从中来。 夏朝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点紧张了,不好意思地:“啊,那我走慢点。”最近见了他,她总是有点不自在。毕竟,她才十八岁。 十分钟之后。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买书的??”站在偌大的广场,面对着汹涌的人潮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再看看面前这个小女人一脸的质问,罗憩树笑了,笑得很是狡黠:“我说过吗?”他用手扩成喇叭状抵住耳朵,“我什么时候说的?” 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朝颜气:“你是不是跟晚晴合伙起来耍我?”找了几家店都没有,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还把她带到这儿来。罗憩树笑笑,无意多说:“没有。”夏晚晴什么货色她这个做姐姐的会不清楚,不过人家一家人自然护短么,他一个外人能说什么?他拉住朝颜的手,硬拽她一路向前:“慢摇音乐会,快点快点,晚了连空档都找不着了!”他可不就为了这个来的? 朝颜只能跟他一边坐了下来,一边气呼呼地嘀咕了一句。罗憩树权当没听见。他向来喜欢听英文慢摇,节奏意境都好,好容易当地办一次串烧音乐会,对他而言,算得上饕餮大餐。 朝颜静静听着,间或看看他,他的头发已经完全被夜风吹干,略带蓬松地覆在额前,眼神发亮,专注得出奇。记得小时候,晚晴伙同一帮小子浩浩荡荡去他家找他玩打弹子,他伸出脑袋,敷衍地:“忙着呢,下次吧!”其实他家讲究民主,也几乎没人管他学习,但他就是自己管自己管得好好的。真要疯玩起来,也没人是他对手。初中二年级,他突然间成绩就大幅下滑,朝颜明明看到放学后他不回家,坐在巷口刚开的那家小游戏厅里盯着电脑屏幕拼命按动手上的按钮。班主任老太太都急坏了。本来么,区里统考的高分还指着他呢!学校家长轮番上好像也没能把他拉回多少,朝颜一向惹不起他,放学偶尔跟他同路,忍不住说他:“那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的?”他轻蔑地看她,几乎是有点恶狠狠地:“关你什么事?”不过好像也没多久,他若无其事突然间就金盆洗手改过向善了。从此一路都是好学生,天之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1 子众人倾慕。朝颜那时候想,他就一神经病。想着想着,她低头,微微一笑。 这一笑,虽然声音极轻,可还是给罗憩树听到了,他凑过来,不解地:“干什么笑?”朝颜言简意赅:“看你的音乐会!”罗憩树点头,受教,转回头去。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且,从小算命先生给他算命,没一次不说他以后肯定怕老婆。 书,自然没有买成。晚会,却也没有看完。音乐会开到一半,突然偃旗息鼓,窸窸窣窣声中上台一个男的,也不知道谁,留着长辫子穿着花衬衫,很high地:“下面一个环节——”朝颜百无聊赖,身边的人却跟打鸡血一样背挺得直直的。紧接着,朝颜眼前一花,身边的座位立刻空了。 五分钟后,朝颜缩成一团,能坐多低就坐多低。恨不得立刻练就缩骨功。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台上那个人。神经病! 以为自己是ribsp;marx吗?还唱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其实这首歌,朝颜还是喜欢的。其实这个年纪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小女生,有谁不憧憬这种其实没啥营养的缠绵跟忧伤呢?有人把它翻译成“在此等候”,好像还有更好听的一个名字,叫“此情可待”。 再加上,这个人唱得…… 旁观者大概会心微笑吧,可她现在只想尿遁。也不过跨越了一个高考,他就这么毫无顾忌。怪不得班主任居然面不改色开导班上另外两个资优生:“上大学就好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还是把心思放在书本上,啊?” 直到那个人下了台,在嘘声掌声中重又回到她身边,她还脑子里一片混沌呢,他也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个大惊小怪的声音响了起来:“罗憩树——哥们儿,真是你啊!” 罗憩树听到了,连皱眉带转身心想,哪个小子这么不长眼啊,他不是已经吩咐那拨狐朋狗友今晚见了他一律绕道走了嘛! 朝颜也抬眼过去,心想,这下倒好,全齐了。还基本上她全认识。刘凡新程海鸣周念谦,再加上坐在一边绷着个脸的罗憩树,班里四大才子齐齐到全,外带只要兵荒马乱一定出现的大熊,还有与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齐唯杉,后面跟着两个眼熟的女孩子。 大熊一脸坏笑:“我刚还跟齐唯杉打赌呢,台上那个妖魔鬼怪到底是谁。”还专门献唱呢,得瑟的!他暗爽。齐唯杉站在那儿怔了一下有点诧异。倒不是为了悼亡自己的荷包,而是心想,这罗憩树的速度还真够可以的。 罗憩树心想反正毁也就毁了,索性大方一点:“啊,你们怎么也来了?”大熊笑嘻嘻回他:“你明天就要上北京的人,怎么不待在家里好好收拾行李,跑这儿来瞎蹦跶干啥?”罗憩树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就听到其中一个活活泼泼的女孩子朝后喊了一句:“妈,快来快来,真的是罗憩树哎!”只见一段时间不见依旧胖墩墩的班主任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罗憩树,”再看了看另一人,不冷不热地,“怎么夏朝颜,考上大学,见老师都不搭理了?”她聪明得很,刻意当一旁那个棘手的人隐形。她当初是原本想旁敲侧击来着,谁知道他扬着脸一口承认:“我就是喜欢,怎么样?”她被他噎得愤愤然,但是无可奈何。谁叫他成绩摆在那儿? 她看着眼前这对小儿女,心里不是没一点叹息。 晚上十点,小巷口上,罗憩树吹了一声口哨:“朝颜。” “嗯?”朝颜停住脚步,“干嘛?” 罗憩树站在离她三五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兜中闲闲地:“我明天就要走了。”他挑挑眉,语气轻松地,“不对我说点什么吗?”他不但毫不怀疑,而且无限高估今晚那几个人的传播能力。 心中实在愉悦。 朝颜的左手慢慢握紧,她抬起头来,过了很长时间:“一路顺风。”罗憩树咧开嘴,轻轻地:“就这样?” 朝颜不吭声。 罗憩树突然向她走了过来,他的身影,昏黄的街灯下,渐渐地拉长,靠近,在堪堪就要叠过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慢慢倾身,附在朝颜耳边:“夏朝颜,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我知道想躲着我,可是,”他的气息几乎没有一丝紊动地,恻恻地,“你给我记好了,我就是不会让你如意!” 朝颜的眼睛慢慢张大,她一直盯着身旁几乎是将她困在手臂跟围墙之间的那个人,过了好一阵,她轻轻地:“罗憩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你到底知道什么?” 夏朝颜,这是你的秘密。 也是我的。 大学里的第一堂课,永远都是军训。 朝颜打完开水进了宿舍,里面一片喧闹声。张若坐在下铺的床边,连发愁带发泄地:“你说我在家里从来没叠过被子的,让我一夜之间就能叠成标准豆腐块,这怎么可能嘛?!”黄蓉蓉从上铺探下头来:“教官又为难你了?”上铺另一侧的谭菱一边对着镜子描眉毛一边搭话:“你说这破军训什么时候能改革改革,对吧?”她上海人,眉眼非常妩媚,又会打扮,从踏入学校的那一天起就忙得不得了,也就她说话这会儿吧,宿舍的电话已经叮铃铃响了起来。 朝颜刚好放下暖瓶,转身去接:“喂,请问找哪位?”那头声音很嘈杂,夹杂着笑声、说话声,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可朝颜一点都听不清,她无奈地朝谭菱扬起话筒:“一定是找你的。” 谭菱连忙利索地蹦下床,接过来,就听到她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上海话,又讲了几句普通话,然后风风火火地拿上包,登上高跟鞋,蹬蹬蹬就跑掉了。只留下“嘭——”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上下铺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朝颜不动声色去关好因为惯性重又回弹开来的屋门。张若看看上面,感兴趣地:“你说是不是那个迪克牛仔?”一头乱发很朋克的大三学长,自打迎新之后就天天电话,风雨无阻。黄蓉蓉摸摸下巴,很腹黑地:“我猜是阿牛。”个子不高,笑眉笑眼的一个上海小男生。“当然,”她想了想,“王力宏也有可能!”挺阳光的一个海南男生,能动学院的。本来是黄蓉蓉的老乡,没想到来她们寝室串门之后就跟谭菱不知道怎么就玩到一起去了。 朝颜啼笑皆非:“王力宏?还周杰伦呢。”她看了看张若的手上,“我出门那会儿你就折腾上了,都现在了,还没好哪?”一头短发的张若愁眉苦脸地仰头,可怜巴巴地:“它不听我的话,怎么办?”朝颜笑了笑,倚在一旁半调侃地:“我看你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张若来的时候父母齐齐陪同,在招待所住了一个礼拜之后才回去,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母女俩抱着头一直哭。惹得一旁的舍友们面面相觑。黄蓉蓉用手肘拐了拐谭菱,悄悄地:“哎,她哪儿人?”谭菱也有点疑惑起来了,想了想: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2 “好像是……南京?”她不确定地,“还是……扬州?”黄蓉蓉怒:“我们学校在苏州哎,又不是在非洲,我海南来的还没怎么样哪,凭什么她要这么生离死别的?” 可是这个张若,就是有本事时时刻刻把自己搞成颗小白菜一般,真怀疑她是终南山古墓里出来的小龙女,要不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所以朝颜叹了口气:“算了吧,我来。”她看看手表,一个小时之后教官就要来检查,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拉整个寝室的后腿。张若如蒙大赦般迅速站了起来,一脸喜悦,还不忘挥挥小胖胳臂:“哎朝颜,下次帮我记得早点,不要再让我这么出丑。”朝颜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后来想想都好笑,如果现在跟张若说,四年毕业后,她最早成家,最早生孩子,最早过上相夫教子十八项武艺样样都通的幸福家庭生活,她会不会吓得半夜睡不着觉? 所以说人生啊,真是很无常。 第二天,照例军训,走正步加练军姿。天很热,操场上又全挤满了各学院各系部军训的新生,时不时地人群就出现一阵骚动。不用说,又有人中暑了,负责军训的中队长直摇头,扯着山东话抱怨:“现在的娃,太娇惯了!”然后指挥学生帮忙采取措施,或者几个人抬着立刻送到校医院。朝颜左首的黄蓉蓉虽然站得直直的仍不忘赞许地点点头:“嗯,这还挺人性化的。”她对着朝颜低声怂恿,“你也来试试?这样我也好找个机会陪你上医院啊!” 话音还没落呢,朝颜右首的张若举手:“教官!” 教官其实也不大,二十岁都不到吧,一脸的稚气,偏偏喜欢绷着脸,他一看又是张若,更加头疼,脸也绷得越发的紧:“什么事?”张若眨眨眼:“报告教官,那个,我大姨妈来了。”这下子,原本一片寂静齐齐站着练正步分解动作的几十来号人再也撑不住了,嘻嘻哈哈地一窝蜂全笑开了,男生们更是挤眉弄眼地眼色飞来飞去。 教官涨红了脸,呵斥道:“严肃点!”他的脸越来越红,几乎不敢盯着张若看,带几分气急败坏地随手一指朝颜:“你,陪着她,去一下!”朝颜瞥了黄蓉蓉一眼,后者朝她一咧嘴,耸耸肩,她也笑笑,跟着张若后面就走了。走出去很远了,她才低声问张若:“真的假的?”张若皱眉:“大姨妈总比肚子疼上厕所说起来好听一点吧?哎,身边有没有纸啊?”朝颜摸摸:“没有。”她瞅着张若百爪挠心的样子也替她急,“算了算了,你先去,我到旁边超市买点儿一会儿来找你!”还幸亏带了点零钱出来。 张若来不及谢她,一溜烟便朝一旁的能动大楼里狂奔。 等朝颜买完纸,进了那个能动楼那个狭长幽深又没有灯的走道,转了两个弯之后,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暗,走道的尽头似乎就是厕所,但是竟然看不到标记,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张若——”话音未落,就听到里头迫不及待的应答,还略带埋怨地:“朝颜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蹲了老半天了!”朝颜没好气地:“我还排了老半天的队呢!”她循着声音递了纸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便折身往外走。刚出门,黑漆漆的走道上,居然差点撞到一个身影,她连惊带吓地几乎尖叫了出来。对方好像也吓了一跳:“啊,怎么有女生?” 朝颜听到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她迟迟疑疑地:“周——”周传雄,大熊的名字。果然,大熊也反应了过来:“啊,夏朝颜对吧?”他挠挠头,“你干嘛?”想想又不对,待这地方能干嘛? 后面一个人也走了上来,声音也挺熟悉的:“夏朝颜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男厕所!”大熊也很不好意思地附和:“是啊是啊,一楼是男的,二楼才是女的,天太热了,我跟齐唯杉憋得难受,找了个借口想溜出来抽根烟的。” 夏朝颜大窘,偏偏张若还很有管闲事的心情,就听得里面传来她清脆的声音:“诶?朝颜你跟谁说话呢?”朝颜啼笑皆非,没好气地冲里头:“没人!”大熊憋笑:“啊,怎么,里边还有一位?”朝颜更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她对面的齐唯杉冷眼看着她,他刚才就看到她一路小跑地进来了,没想到她闷声不吭地还挺雷锋的。唔,似乎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一直扎着的马尾辫放了下来,齐肩披着,浓浓的眉宛如画过般弯入鬓角,轮廓分明的眼睛,黑暗中更映衬得面庞如玉。他想起大熊说的,还真有点像董洁,但看上去比她倔强有棱角得多,对一个女孩子,未见得是幸事。他收回眼光,瞥了大熊一眼:“走吧,到前面转弯地方去。” 大熊会过意来,冲着朝颜很友善地微笑:“哎夏朝颜,我现在跟齐唯杉一个宿舍,那个,”他急匆匆地,“罗憩树走的时候交代了,有什么事的话尽管来找我们,千万别客气啊!” 出来的时候,张若好奇地盯着拐角处那两个正在慢条斯理抽着烟的大男生,看到大熊老远冲朝颜笑,她忍不住开口:“哎朝颜,谁啊?是不是刚才跟你说话的?你朋友啊?”朝颜只想拖着她快点走,敷衍地:“不是。”“不是?”张若虽然平时挺傻的,关键时候倒还是挺精明的,“不是人家冲你笑?”她回头打量了一下朝颜,“看不出来啊夏朝颜,别看谭菱外面挺吃得开的朋友一大把,要是单论质量,绝对是你胜出!”朝颜啼笑皆非:“你菜场买菜呢是吧?”这个张若,还嫌不够添乱的。看着大熊的贼笑和旁边那个人不动声色的一瞥,她转回目光,连声催促,“快走吧,一会儿教官又该吹胡子瞪眼睛了。”看到这两个人,就想到罗憩树。有一点,他说得没错,她夏朝颜,从小立誓,长大以后,挣很多钱,让父母离开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眼看着朝颜跟张若走远了,大熊眯起眼看着她瘦弱苗条的背影,踢踢齐唯杉:“哎,我觉得夏朝颜这女孩子可真挺不容易的。”又要帮家里又要帮朋友,外带摊上那么个不成器的弟弟。夏晚晴在w中的名声那可真不是盖的!齐唯杉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咚咚喝了一口,不置可否。大熊摸摸下巴:“下个月我生日,你说要不要把她请过来?”还有一个神秘嘉宾呢,保管她到时候看到吓一大跳! 齐唯杉挑挑眉:“随便。不过,”他又喝了一口水,“人罗憩树只是交代你在自寻芳草的时候,不要忘了顺带照看她,罗憩树的性格你可比我清楚。”不要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 大熊怪叫:“我周传雄是喜欢挖墙角的人吗?”他无奈,“靠,这年头,怜香惜玉也有错!”齐唯杉忍不住笑:“怜香惜玉,得了吧你,你就纯属见一个爱一个的雄性动物!”大熊理直气壮地:“咋啦?花开堪折直须折!你没听分部那帮大四的男生抱怨啊,一水儿的李莫愁加灭绝师太,找半天连个养眼的都找不着。”s大规矩,大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3 大二大三在本部,大四才搬迁到分部,跟研究生院住一起。bbs上,大四的男生们永远怨声载道,经常惹得女研究生们奋起反击,研究生院版块几乎没一天不硝烟密布。 大熊瞎掰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妈什么时候回来?”齐唯杉徐徐吐了一口烟圈:“大概下月吧。”大熊侧头看他:“你呢?什么打算?”齐唯杉耸肩反问:“你说呢?”大熊拍拍他的肩:“好,发达了可别忘了拉兄弟我一把!” 两人相视一笑。 那些花儿,角落里静静绽放,开了也就开了,败了也就败了,谁又能想到后来的冥冥注定? 第5章 解连环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打了个照面 宿舍里,刚过下午五点半,又是电话铃响,谭菱连忙去接:“喂?”几秒钟之后,她向朝颜扬起声音,“找你的!”正在准备下礼拜英语摸底考试的朝颜有点诧异,她电话很少的,除了……一想起来心里就有数了,慢吞吞去接:“请问哪位?”电话那头居然一片寂静,朝颜疑惑地摇摇话筒,坏了,不会吧,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而爽朗的笑声:“朝颜——”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习惯性地翻起白眼,惹得一旁的谭菱诧异地看了她好几眼:“罗憩树,干嘛又装神弄鬼的?” 电话对面屏了一下呼吸,然后,朝颜就听到一个略带控诉的声音:“朝颜,我排了两小时的队打公共电话给你,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儿?”朝颜下意识看看宿舍里的日光灯,天气闷热,有无数的小虫子围着灯光飞舞,她默想,北京应该也凉快不到哪儿去吧?“喂——”那边听不到声音,连忙又开口,言简意赅地,“夏朝颜你可别想着挂我电话,我好容易才排上队!” 朝颜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以来他可真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她苦笑,怎么就这么小强呢?想着地上爬着慢慢蠕动的看上去还有点恶心的黑色小虫虫,不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电话那头的罗憩树听到笑声,想起她一笑起来弯弯的眉和唇角若隐若现的酒涡,不由得有点心猿意马起来:“想到什么了?”朝颜忍不住嘲他:“想起你幼儿园的时候尿床了。”这下,不仅是她,就连后面竖起耳朵听着的三个人都笑开了,心想乖乖,这个夏朝颜平时不吭不响的,关键时候还真生猛! 罗憩树大窘,咬牙,愤愤地:“夏朝颜!”她就不能有点儿女孩子的温柔啊?朝颜心想笑他也笑够了,声音放软了几分:“在北京生活还习惯吗?”问完,就有点后悔了。果然,电话对面的那个人顿时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从下火车开始讲起,竟然事无巨细绘声绘色起来,当黄蓉蓉看不过去,十分好心地为她端来一杯水润润嗓子的时候,对面那个人才讲到北大的未名湖跟博雅塔。 不过,也就那会儿,当朝颜正喝第一口水的时候,电话突然断了。这次,还真是嘟嘟嘟的忙音。朝颜心想,多半是电话卡上没钱了,前两次也是这样,东拉西扯的尽耗时间,一点重点都没有。 真不知道怎么考上北大的。 谭菱盯着她:“又是你那高中同学?”她挑了挑眉,凑近朝颜,“喂,长什么样?”朝颜看了她一眼,蹙眉:“几点了,今天晚上怎么不出去?”说完,回到桌旁,继续看自己的英语书。这个谭菱,自打入校,在理学院里风头一时无两,朝颜她们只管跟着享福就是,新鲜水果啊电影票啊什么的从来不断。黄蓉蓉天天笑嘻嘻地:“这样的便宜上哪儿找去!”巴不得宿舍再出个这样的稀缺品种。 谭菱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也坐到了朝颜旁边:“青梅竹马?”朝颜烦着呢,直接拿话噎她:“谭菱你什么时候成克格勃了?”谭菱耸耸肩,也学朝颜翻了个白眼:“我最近无聊,自学成才不行啊?”张若最近有点感冒,躺在床上一直半死不活的,连鼻子带眼睛都酸得不行,这会儿冷不丁幽幽冒出一句:“我饭盆又用完了——” “闭嘴!”谭菱跟黄蓉蓉同时转过头去,很有默契地同时吼了一句,朝颜也抬起头,挺语重心长地:“张若,你原先几件衣服泡在水里快一个礼拜了,有馊味了都,我今天去水房洗衣服的时候看到,顺便给你洗了,还有,开水我给你打回来了,一会儿记得吃药,不过,”她头又低了下去,“饭盆的事儿,你自己解决。” 谭菱罔顾张若感动和沮丧并存,眼泪共鼻涕齐飞的动人场面,托着腮帮子还准备说什么,电话又响了,她连忙起身去接,几秒钟后,冲着朝颜有几分幸灾乐祸地:“又是你的。” 朝颜起身去接,刚拿起话筒就开始皱眉:“罗憩树我跟你说,赶快回宿舍去吧,我在看书呢,下周十一长假一过可就要考试了!”电话那头一头雾水,“说什么呢夏朝颜,我周传雄!”那会儿名叫小刚的那位台湾大胡子歌手还没像《记事本》走红之后那么广为人知呢,大熊提起自己威风凛凛的名字来还挺有感觉的,完全不复后来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朝颜一脸歉意:“啊,那个,”她一时口拙,“……有事儿吗?”电话那头也不客气,劈里啪啦就开始了:“夏朝颜,今儿我过生日,包了个卡拉ok厅,高中同学啊什么的都来了,你也来玩玩吧,去他的摸底考,全校统一卷,你还怕没人给咱们垫底儿?对了,”他想起了什么,“人多热闹,把你们宿舍的全都叫上,快点啊,我就在你们楼下等你们!” 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当时,各大高校有句很有趣的顺口溜:同学会同学会,来一个拆一只,来一双拆两对。 朝颜有点心病,对看到昔日的同学一时半会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所以,当寝511的所有舍员们在十分钟之后终于一起走到了楼下,刚迈出宿舍楼大门的一霎那,朝颜愣了好大一会儿。对面那棵枝叶丰美树影婆娑的梧桐树下,站着大熊、齐唯杉,还有……朝颜旁边的黄蓉蓉先嘀咕了一声:“咦,这人好像没见过?”话音未落,对面那个人一看她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笑得非常灿烂:“朝颜!” 朝颜不知道是气好呢还是笑好:“你不是在北京打着公用电话的吗?”罗憩树瞪她,夏朝颜你这个臭丫头也就上赶着对我刻薄!转过脸来对着众人的时候,却依然笑眯眯地:“是啊,这两天北京沙尘暴可厉害着呢,三刮两刮的就把我刮来了!” 黄蓉蓉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失时机地伸出一只手:“贵姓?”夏朝颜嘴巴紧?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说谭菱就像美貌无双牙尖嘴利但有时候挺不招人待见的晴雯,朝颜是聪明肚肠笨脸孔的袭人,那么黄蓉蓉当仁不让就是那个审时度势什么场面话都会说的麝月,她笑嘻嘻地:“闻名不如见面。”罗憩树当然不敢怠慢,立刻伸出手去,郑重其事地:“罗憩树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4 。”他朝下死劲盯着他看的谭菱和张若微笑:“你们好,我是夏朝颜的邻居,还有多年老同学,”他转过头来,瞥了身旁不做声的那个人一眼,半开玩笑半挪揄地,“不过她嘴巴贼紧,多半没提过我吧?”依然是黄蓉蓉出来回话,皮球轻轻踢将回去:“她的脾气你最清楚。” 朝颜冷眼看着,并不理会,朝大熊跟齐唯杉礼貌地笑笑,大熊点头,翘首以待兴致勃勃地:“再等会儿啊夏朝颜,齐唯杉还要再等一个人。”话音刚落,身旁的谭菱就哼了一声,朝颜抬眼望去,啊,来的那个人她认识,跟她们住一层楼,也是新生,管理学院财务管理专业,大名鼎鼎的甫一入学就引起全校轰动的大美女沈湘燕。据说才一入学,就有无数的男生借机跑到她们班的自修教室去一睹芳容。 某日,校领导心血来潮视察民情,不巧看到如此一间小教室里,居然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实在是感动异常,第二天中层干部大会上,特别提出来予以表扬。 相形之下,就如新疆卫视vs cctv,谭菱的知名度跟她还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沈湘燕朝夏朝颜她们微笑着点点头,径自走到齐唯杉面前:“不是说好七点的吗,我都多等了半个多钟头了!”语气里含着隐隐娇嗔。齐唯杉笑了笑,避重就轻地:“这你要问大熊了,他今天可是寿星爷。”明明是他自己接个电话耽搁了半天!大熊不屑:“沈班长,你可要分清敌友!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明白??”他阴险地笑,蓄意挑拨。齐唯杉,沈湘燕,s大的明星人物啊,火星地球的撞出点那啥来,他周传雄可算功载千秋! 齐唯杉笑了一下:“别扯了,留点精神待会儿念你的悼词吧!”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是该作个不大不小的纪念。沈湘燕也浅浅一笑,跟在他身旁。朝颜跟罗憩树走在前面,一个近点,另一个就远点,一个再近点,另一个就再远点,永远维持在半米到一米之间的距离,齐唯杉纳闷,不禁用手肘拐拐大熊:“你所谓的神秘嘉宾,就这小子?”开学有一个月没?够厉害的。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大熊不屑:“我哪知道他打哪个角落冒出来的?话说我来到这楼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你说,”他摸摸下巴,“这罗憩树是不是给咱男性同胞跌份哪?堂堂北大经济系高材生,唉,”他摇头,不胜唏嘘地,“怪不得昨天看报纸上连专家都说中国的教育制度改革迫在眉睫!” 卡拉ok厅是不可能不热闹的。 朝颜跟罗憩树齐齐露面是不可能不被一干无聊人士取笑的。 但是,尽管同窗那么多年,众人还是对朝颜的脾气没底,罗憩树那是当然的炮灰。 只不过,他当得也乐意。 也只过了一会儿,众人就立刻意识到计时的重要性跟今晚来的最终目的,于是大熊被众星拱月般围住,礼物啊玩笑啊祝贺啊是流水般杀将过来,大熊在齐唯杉的光芒下委屈了恁多年,终于找着了农奴翻身把家当的感觉,他激动得小心肝那是噗通噗通直哆嗦,不假思索就跳上了台,一把抓起话筒就开始了声嘶力竭的大吼:“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张若天生胆小,吓得一激灵,茫然朝台上望去:“怎、怎么了?” 黄蓉蓉镇定自若往她嘴巴里塞了块水果糖:“俺们空手来的,还白吃白喝地被人家招待得好好的,你就知足吧,就算耳朵遭点儿罪,那也是瑕不掩瑜,对了,”她转身对着一直一言不发的谭菱,“你不吃点儿?”就看到谭菱的眼睛杀气腾腾地一直看着左前方,仿佛压根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黄蓉蓉拍拍她的肩:“哎哎哎,回魂了呵!”她顺着谭菱的视线看过去,是沈湘燕跟齐唯杉在说话,她那么聪明,一眼就看出谭菱盯的是谁:“怎么了?你跟她以前认识?”谭菱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居然恨恨的。黄蓉蓉瞟了谭菱一眼,有意激她:“哎,人家是漂亮,但是你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嫉妒?”啧啧,那眼神,简直要将对面那个人生吞活剥,谭菱依然恨恨地:“p!我嫉妒她?”她咕咚咚灌下一口啤酒,“沈湘燕,她妈的跟我高中同学!” “哦——”张若跟黄蓉蓉了然地互换一下眼色,异口同声地拖长了声音。谭菱看看她们,烦躁地又喝了一口啤酒:“哦个p啊,反正——”她咚地一声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沈湘燕,我跟她没完!”突然间,她重又抓起杯子,跳下高凳,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向前冲去。朝颜从旁边刚好路过,看谭菱如同一节脱缰的火车般朝前直冲有点担心:“她怎么了?”黄蓉蓉跟张若耸耸肩,齐齐摇头。 朝颜刚想说什么,罗憩树跟着她过来的,在一旁开口:“有齐唯杉那只老狐狸在,用你操什么心?” 他遥望台上,忍不住咋舌,“你看他们疯的!”这会儿黄睿静跟大熊高中班上男生正被逼着在台上两人三足地表演男女二重唱呢。朝颜跟在后面头皮发麻,班上那几个活宝贼眉贼眼的已经朝他们瞟了过来,照这个架势发展下去是显然不可能放过他们的,所以,罗憩树当机立断一把拉起她的手:“还想待会儿别人把你请上去唱歌不成?还不跟我来!” “我给你写信,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回?”害他自告奋勇天天跑收发室,光替别人做嫁衣了。 想想都懊丧。 “……”朝颜不抬头。 “诶,”罗憩树戳戳她,“跟你说话呢!才几天不见,这么健忘,不认得我了?”他撇撇嘴,女孩子一念大学就开窍,开始装气质装淑女,欲言又止欲擒故纵,拼了命卯足劲把自己往高雅里头死整。要是连夏朝颜也敢给他变成这样,那他简直是不活了!所以,他锲而不舍地戳她:“说话说话说话说话……”朝颜气,反过来重重打了他一下:“讨厌死了,干嘛你!” 罗憩树笑眯眯地:“唔!”这才正常,他天生贱骨头,她越凶巴巴的,他就越舒服。朝颜怔怔地看着他,她——就怕他这样的笑吧,无拘无束,灿烂欢欣,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你一样,可是她…… “罗憩树。” “嗯?”罗憩树挑眉,吹了一声口哨,“什么?” 朝颜深吸气,再吸气,踌躇了很长时间之后:“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她低了低头。 “嗯?”罗憩树的声音挺平静的。 朝颜转头,靠在银杏树干上,看着身旁寥落的树影,顿了很久,就在罗憩树忍不住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终于出声,字斟句酌:“罗憩树,你知不知道,尽管我爸妈对我很好,可是……我不是他们生的。” 漫长的寂静。 朝颜面色沉郁,心里泛起一阵涩意。 他是不是,真的被吓住了? 这是个不光彩的秘密。如果连她这个当事人都曾经介意痛苦过无法接受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么,现在赤裸裸摊开在阳光下,他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又有什么理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5 由不就此退缩,就此却步呢? 再说,夏朝颜,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为什么,心底的苦涩会如杂草一般,深深蔓延开来? 又过了很长很长时间。 朝颜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稳稳响了起来:“我知道。”他耸肩,“那又怎样?” 其实朝颜,我知道的,远远比你要多。 真相永远是残忍的,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朝颜的眼睛慢慢张大了,心底涌上一阵淡淡温暖,继之而来的是浓浓辛酸。她不想高估,但他这次真的出乎她意料。其实他待她,是真的很好,可惜……… 她心底有着一丝丝的烦恼。罗憩树实在伶牙俐齿她根本不是对手,她说一句他回十句,那就索性一摊到底吧,“对不起罗憩树,我不想我爸妈那么累,总是提心吊胆的。”就生怕别人知道,当然,包括她。她垂下头,“我想……”全新的环境,全新的生活,对谁都好。 罗憩树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继续听下去了,他的手越过她撑在树干上,怒吼:“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什么啊?你费了老半天劲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夏朝颜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吗?你以为你是外星人还是华南虎?要不要给你立个碑啊?”他冲着她的耳朵咆哮,“还—有—完—没—完—啊—你——?!!”以前的不算,自从高考以来,他顺着她都来不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耐烦过。 所以色厉内荏的夏朝颜被他一吼,还真被吓住了。 罗憩树盯着她,几乎跟她头抵着头,很是光火地:“等你翅膀硬了找工作搬家是吧,然后呢?啊?谈个恋爱?找个没人知道你底细的男人嫁掉?你算盘打得真是精刮啊夏朝颜!”他也咬牙,“我看你这破脑子是烂纸头糊的是吧??”他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可是,看着朝颜抿着嘴,一脸的倔强,一脸的不妥协,还有脸上那种朦胧的伤痛,他索性低头,重重朝她的脸上凑了上去。 她不是死脑筋吗?那他生米煮成熟饭总可以吧?? 不远处,喝高了出来吐的大熊一抬头,不确定地眯起眼:“谁啊那边?” 齐唯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半晌之后,眉头一挑,淡淡地:“你眼花了。” “朝颜?” “……” “夏朝颜?” “……” 罗憩树蹲下身子,与坐在地上的她面对面。 黄睿静说得真对,你要跟夏朝颜慢慢耗着你就死定了,黄花菜都凉了不知多少茬!他叹气,没想到他素来足智多谋的,到头来竟然离不开这位女诸葛的暗中襄助。并且,这样一来,这份人情可欠得大发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略感安慰。还好,没直接给他一个耳光或是立刻跑掉。他也坐了下来,两人默默对坐了半天,罗憩树终于开口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教我们数学的钱胖子暗地里骚扰女生,我告诉班主任结果被她训了一顿,后来我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亲戚,可是,”他抬眼看看她,“我看到你不声不响直接往钱胖子的粉笔盒还有凳子丢图钉,一连扎了他好几天,全班追查起来你眼睛都不带眨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笑了一下,“后来呢,念初中了,林筱然被校外的小流氓纠缠,我们一帮子男生还想替她出头来着,可后来突然有天那个小流氓说不来就不来了,我们还都奇怪呢,结果你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见朝颜依旧不吭声,轻轻一笑:“忘了吧?我可没忘。”当时才十五岁,而且平时不声不响的夏朝颜突然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算他运气好。” 当时没人知道,平时看上去娇弱腼腆的林筱然有个拐弯抹角的亲戚是本地有名的黑社会。所以,林筱然的笃定,别人不知道,朝颜却看在眼里。而且,记在心里。 她似乎从小就有这种鉴貌辨色的本领。 罗憩树心里微微一酸,他顿了顿:“朝颜,保送那会儿,两个学校相比,你更想去c大是不是?”跟s大差不多水准,专业更好些,可以离开苏州,但又不是很远,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只是可惜,我们的封老师,”他浅浅一笑,“刚好有个女儿。” 刚好她女儿的成绩跟朝颜一样也是不上不下的恰巧够格。 刚好c大也有一个保送名额。 所以,当初封老师的力荐,不能不说没有一点私心。 罗憩树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傻瓜,你觉得我会在乎给你生命的那两个人更甚于在乎你吗?别人也许不了解你,可夏朝颜,我知道你就是一只狡猾的不动声色的小狐狸,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能揣摩到你的心思。”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除了我,会有谁,”他轻轻地凑近朝颜,“在把你琢磨得透透的之后不但不躲远点儿,还这么喜欢你?” 第6章 暗尘锁 宿舍里,刚过下午五点半,又是电话铃响,谭菱连忙去接:“喂?”几秒钟之后,她向朝颜扬起声音,“找你的!”正在准备下星期英语摸底考试的朝颜有点诧异,她电话很少的,除了……一想起来心里就有数了,慢吞吞去接:“请问哪位?”电话那头居然一片寂静,朝颜疑惑地摇摇话筒,坏了,不会吧,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而爽朗的笑声:“朝颜——”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习惯性地翻起白眼,惹得一旁的谭菱诧异地看了她好几眼。“罗憩树,干吗又装神弄鬼的?” 电话对面屏了一下呼吸,然后,朝颜就听到一个略带控诉的声音:“朝颜,我排了两小时的队打公共电话给你,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儿?”朝颜下意识看看宿舍里的日光灯,天气闷热,有无数的小虫子围着灯光飞舞,她默想,北京应该也凉快不到哪儿去吧?“喂——”那边听不到声音,连忙又开口,“夏朝颜你可别想着挂我电话,我好容易才排上队!” 朝颜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以来他可真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她苦笑,怎么就这么小强呢?想着地上爬着慢慢蠕动的、看上去还有点恶心的黑色小虫虫,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电话那头的罗憩树听到笑声,想起她一笑起来弯弯的眉和唇角若隐若现的酒窝,不由得有点心猿意马起来:“想到什么了?”朝颜忍不住嘲他:“想起你幼儿园时候尿床了。” 这下,不仅是她,就连后面竖起耳朵听着的三个人都笑开了,心想乖乖,这个夏朝颜平时不吭不响的,关键时候还真生猛! 罗憩树大窘,咬牙,愤愤地:“夏朝颜!”她就不能有点儿女孩子的温柔啊?朝颜心想笑他也笑够了,声音放软了几分:“在北京生活还习惯吗?”问完,就有点后悔了。果然,电话对面的那个人顿时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从下火车开始讲起,竟然事无巨细、绘声绘色起来,当叶蓉蓉看不过去,十分好心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6 地为她端来一杯水润润嗓子的时候,对面那个人才讲到北大的未名湖跟博雅塔。 不过,也就那会儿,当朝颜正喝第一口水的时候,电话突然断了。这次,还真是“嘟嘟嘟”的忙音。朝颜心想,多半是电话卡上没钱了,前两次也是这样,东拉西扯的尽耗时间,一点重点都没有。 真不知道怎么考上北大的。 谭菱盯着她:“又是你那高中同学?”她挑了挑眉,凑近朝颜,“喂,长什么样?”朝颜看了她一眼,蹙眉:“几点了,今天晚上怎么不出去?”说完,回到桌旁,继续看自己的英语书。这个谭菱,自打入校,在理学院里风头一时无两,朝颜她们只管跟着享福就是,新鲜水果啊电影票啊什么的从来不断。叶蓉蓉天天笑嘻嘻地:“这样的便宜上哪儿找去!”巴不得宿舍再出个这样的稀缺品种。 谭菱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也坐到了朝颜旁边:“青梅竹马?”朝颜烦着呢,直接拿话噎她:“谭菱你什么时候成克格勃了?”谭菱耸耸肩,也学朝颜翻了个白眼:“我最近无聊,自学成才不行啊?”张若最近有点感冒,一直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连鼻子带眼睛都酸得不行,这会儿冷不丁幽幽冒出一句:“我饭盆又用完了……” “闭嘴!”谭菱跟叶蓉蓉同时转过头去,很有默契地同时吼了一句,朝颜也抬起头,挺语重心长地:“张若,你原先几件衣服泡在水里快一个星期了,有馊味了都,我今天去水房洗衣服的时候看到,顺便给你洗了。还有,开水我给你打回来了,一会儿记得吃药,不过,”她头又低了下去,“饭盆的事儿,你自己解决。” 谭菱罔顾张若感动和沮丧并存、眼泪共鼻涕齐飞的动人场面,托着腮帮子还准备说什么,电话又响了,她连忙起身去接,几秒钟后,冲着朝颜有几分幸灾乐祸地:“又是你的。” 朝颜起身去接,刚拿起话筒就开始皱眉:“罗憩树我跟你说,赶快回宿舍去吧,我在看书呢,下周十一长假一过可就要考试了!” 电话那头一头雾水:“说什么呢夏朝颜,我周传雄!”那会儿,名叫小刚的那位台湾大胡子歌手还没像《记事本》走红之后那么广为人知呢,大熊提起自己威风凛凛的名字来还挺有感觉的,完全不复后来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朝颜一脸歉意:“啊,那个……”她一时口拙,“有事儿吗?”电话那头也不客气,劈里啪啦就开始了:“夏朝颜,今儿我过生日,包了个卡拉ok厅,高中同学什么的都来了,你也来玩玩吧。去他的摸底考,全校统一卷,你还怕没人给咱们垫底儿?对了,”他想起了什么,“人多热闹,把你们宿舍的全都叫上,快点啊,我就在你们楼下等你们!” “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 当511寝的所有舍员在十分钟之后终于一起走到了楼下,刚迈出宿舍楼大门的一刹那,朝颜愣了好大一会儿。 对面那棵枝叶丰美的梧桐树下,站着大熊、齐唯杉,还有……朝颜旁边的叶蓉蓉先嘀咕了一声:“咦,这人好像没见过?” 话音未落,对面那个人一看她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笑得非常灿烂:“朝颜!” 朝颜不知道是气好呢还是笑好:“你不是在北京打着公用电话的吗?”罗憩树瞪她,心想:夏朝颜你这个臭丫头也就上赶着对我刻薄!转过脸来对着众人的时候,却依然笑眯眯不紧不慢地:“是啊,这两天北京沙尘暴可厉害着呢,三刮两刮的就把我刮来了!” 叶蓉蓉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失时机地伸出一只手:“贵姓?”夏朝颜嘴巴紧,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说谭菱就像美貌无双、牙尖嘴利但有时候挺不招人待见的晴雯,朝颜是聪明肚肠笨脸孔的袭人,那么叶蓉蓉当仁不让就是那个审时度势什么场面话都会说的麝月,她笑嘻嘻地说:“闻名不如见面。”罗憩树当然不敢怠慢,立刻伸出手去,郑重其事地:“罗憩树。”他朝下使劲盯着他看的谭菱和张若微笑:“你们好,我是夏朝颜的邻居,还有多年的老同学,”他转过头来,瞥了身旁不作声的那个人一眼,半开玩笑半揶揄道,“不过她嘴巴贼紧,多半没提过我吧?” 朝颜冷眼看着,并不理会,朝大熊跟齐唯杉礼貌地笑笑,大熊点头,翘首以待、兴致勃勃地:“再等会儿啊夏朝颜,齐唯杉还要再约一个人。”话音刚落,身旁的谭菱就哼了一声,朝颜抬眼望去,啊,来的那个人她认识,跟她们住一层楼,也是新生,管理学院财务管理专业,甫一入学就引起全校轰动的大美女沈湘燕。 据说才一入学,就有无数的男生借机跑到她们班的自修教室去一睹芳容。某日,校领导心血来潮视察民情,不巧看到如此一间小教室里,居然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实在是感动异常,第二天中层干部大会上,特别提出来予以表扬。 相形之下,谭菱的知名度跟她还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沈湘燕朝夏朝颜她们微笑着点点头,径自走到齐唯杉面前:“不是说好七点的吗,我都多等了你半个多钟头了!”语气里含着隐隐娇嗔。齐唯杉笑了笑,避重就轻地:“这你要问大熊了,他今天可是寿星爷。” 明明是他自己接个电话耽搁了半天!大熊不屑:“你信他!你也不问问他跟谁打电话那么长时间!”他阴险地笑,蓄意挑拨。齐唯杉、沈湘燕,s大的明星人物啊,火星地球的撞出点那啥来,他周传雄可算功载千秋! 齐唯杉笑了一下:“别扯了,留点精神待会儿念你的感言吧!”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是该做个不大不小的纪念。沈湘燕也浅浅一笑,跟在他身旁。 夏朝颜跟罗憩树走在前面。 一个近点,另一个就远点,一个再近点,另一个就再远点,永远维持在半米到一米之间的距离。 齐唯杉纳闷,不禁用手肘拐拐大熊:“你所谓的神秘嘉宾,就这小子?” 开学有一个月没,这就急不可待地跑回来了?够厉害的。 这股子锲而不舍的劲儿,连他这个素来冷静的人都不得不佩服。 大熊不屑:“我哪知道他打哪个角落冒出来的?话说我来到这楼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你说,”他摸摸下巴,“这罗憩树是不是给咱男性同胞跌份哪?堂堂北大经济系高材生,唉,”他摇头,不胜唏嘘地,“怪不得昨天看报纸,连专家都说中国的教育制度改革迫在眉睫!” ? 卡拉ok厅是不可能不热闹的。 朝颜跟罗憩树齐齐露面是不可能不被一干无聊人士取笑的。 但是,尽管同窗那么多年,众人还是对朝颜的脾气没底,罗憩树当然是炮灰。 只不过,他也当得乐意。 只过了一会儿,众人就立刻意识到计时的重要性和今晚来的最终目的,于是大熊被众星拱月般围住,礼物、玩笑、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7 祝贺是流水般杀将过来,大熊在齐唯杉的光芒下委屈了那么多年,终于找着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他激动得那是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不假思索就跳上了台,一把抓起话筒就开始了声嘶力竭的大吼:“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张若天生胆小,吓得一激灵,茫然地朝台上望去:“怎、怎么了?” 叶蓉蓉镇定自若地往她嘴巴里塞了块水果糖:“咱们空手来的,还白吃白喝地被人家招待得好好的,你就知足吧,耳朵遭点儿罪就算了,对了,”她转身对着一直一言不发的谭菱,“你不吃点儿?”就看到谭菱的眼睛杀气腾腾地一直看着左前方。 叶蓉蓉拍拍她的肩:“哎哎哎,回魂了啊!”她顺着谭菱的视线看过去,是沈湘燕跟齐唯杉在说话:“怎么了?你跟她以前认识?”谭菱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居然恨恨的。 叶蓉蓉瞟了谭菱一眼,有意激她:“哎,人家是漂亮,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嫉妒?”啧啧,那眼神,简直要将对面那个人生吞活剥,谭菱依然恨恨地:“我嫉妒她?”她“咕咚咚”灌下一口啤酒,“沈湘燕,他妈的跟我是高中同学!” “哦——”张若跟叶蓉蓉了然地互换一下眼色,异口同声地拖长了声音。谭菱看看她们,烦躁地又喝了一口啤酒:“哦个屁啊,反正……”她“咚”的一声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沈湘燕,我跟她没完!” 她又抓起杯子,跳下高凳,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向前冲去。朝颜从旁边刚好路过,看谭菱如同一节脱轨的火车般朝前直冲,有点担心地问:“她怎么了?”叶蓉蓉跟张若耸耸肩,齐齐摇头。 朝颜刚想说什么,罗憩树跟着她过来的,在一旁开口:“有齐唯杉那只老狐狸在,用你操什么心?”他遥望台上,忍不住咋舌,“你看他们疯的!”这会儿黄睿静跟大熊高中班上的男生被逼着在台上两人三足地表演男女二重唱呢。朝颜跟在后面头皮发麻,班上那几个活宝贼眉贼眼地已经朝他们瞟了过来,照这个架势发展下去显然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所以,罗憩树当机立断一把拉起她的手:“还想待会儿别人把你请上去唱歌不成?还不跟我来!” ? “我给你写信,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回?”害他自告奋勇天天跑收发室,光替别人做嫁衣了。 想想都懊丧。 “……”朝颜不抬头。 “哎,”罗憩树戳戳她,“跟你说话呢!才几天不见,这么健忘,不认得我了?”他撇撇嘴,女孩子一念大学就开窍,开始装气质装淑女,欲言又止、欲擒故纵,拼了命铆足劲把自己往高雅里头整。要是连夏朝颜也敢给他变成这样,那他简直是不活了!所以,他锲而不舍地戳她:“说话说话说话说话……”朝颜气,反过来重重打了他一下:“讨厌死了,干吗你!” 罗憩树笑眯眯地:“唔!”这才正常,她越凶巴巴的,他就越舒服。朝颜怔怔地看着他,她——就怕他这样的笑吧,无拘无束,灿烂欢欣,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你一样,可是她…… “罗憩树” “嗯?”罗憩树挑眉,吹了一声口哨,“什么?” 朝颜深吸气,再吸气,踌躇了很长时间之后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她低了低头。 “嗯?”罗憩树的声音挺平静的。 朝颜转头,靠在银杏树干上,看着身旁寥落的树影,顿了很久,就在罗憩树忍不住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终于出声,字斟句酌:“罗憩树,我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她低头,自嘲地,“被我爸妈无意捡回来的。” 也许我的亲生父母,是作奸犯科的、面目可憎的,抑或…… 漫长的寂静。 朝颜面色沉郁,心里泛起一阵涩意。 罗憩树他,是不是真被吓住了?这是个丑陋的秘密。 他向来天之骄子,家教甚严,受到父母最好的照拂,得到最好的教育,进入最好的大学,这样的秘密,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吧。 她看向他,他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很久很久,他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 朝颜看着他乌黑的短发,被微风轻轻拂起,又轻轻落下。 一次,两次…… 他……退缩了,却步了。所以,连话都不愿意对她说了吗? 朝颜又是自嘲般一笑,情理之中。 再说,夏朝颜,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为什么,心底的苦涩会如溪流一般,深深蔓延开来? ? 又过了很长很长时间。 朝颜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稳稳响了起来:“我知道。”他耸肩,“那又怎样?” 其实朝颜,我知道的,远远比你要多。真相永远是残忍的,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朝颜的眼睛慢慢张大了,心底涌上一阵淡淡的温暖,继之而来的是浓浓的辛酸。 他待她,出乎意料的好,可是……… 她心底有着一丝丝的烦恼。罗憩树实在伶牙俐齿,她根本不是对手,索性一摊到底吧。“对不起罗憩树,我不想我爸妈那么累,我不想他们提心吊胆的就怕我知道。”她垂下头,“我想……” 所以她努力学习,拼劲想着工作以后,隔绝开以前所有的经历和记忆。 等到那时……… ? 罗憩树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忍下去了,他的手越过她撑在树干上,怒吼:“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什么啊?你费老鼻子劲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夏朝颜是个不知道爸妈是谁的私生女吗?你以为你是外星人还是华南虎?要不要给你立个碑啊?”他冲着她的耳朵咆哮,“还——有——完——没——完——啊——你?!” 以前的不算,自从高考以来,他顺着她都来不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耐烦过。 所以色厉内荏的夏朝颜被他一吼,还真被吓住了。 罗憩树盯着她,几乎跟她头抵着头,很是光火地说:“干脆我都替你说了吧,啊?等你工作了翅膀硬了就赶紧搬家是吧,躲我们所有人远远的是吧?然后呢?啊?谈个恋爱?找个没人知道你底细的男人嫁掉?你算盘打得真是好啊夏朝颜!”他也咬牙,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可是,看着朝颜抿着嘴,一脸的倔强,一脸的不妥协,还有脸上那种朦胧的伤痛,他索性低头,重重地朝她脸上凑了上去。 她不是死脑筋吗?那他生米煮成熟饭总可以吧! 不远处,喝高了出来吐的大熊一抬头,不确定地眯起眼:“谁啊那边?” 齐唯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半晌之后,眉头一挑,淡淡地:“你眼花了。” ? “朝颜?” “……” “夏朝颜?” “……” 罗憩树蹲下身子。黄睿静说得对,你要跟夏朝颜慢慢耗着你就死定了!他叹气,枉他罗憩树号称足智多谋,到头来居然离不开这位女诸葛的暗中相助。 这份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8 人情可欠大发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略感安慰。 还好,没直接给他一个耳光或立刻跑掉。 两人默默对坐了半天,罗憩树终于开口了:“还记得小学五年级那会儿吧,教我们数学的钱胖子暗地里骚扰女生,我去报告班主任,结果被她训了一顿,后来我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亲戚,可是,”他抬眼看看她,“我看到你不声不响直接往钱胖子的粉笔盒还有凳子丢图钉,一连扎了他好几天,全班追查起来你眼睛都不带眨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笑了一下,“后来呢,念初中了,林筱然被校外的小流氓欺负,我们一帮子男生还想替他出头来着,可后来突然有天那些小流氓说不来就不来了,我们还都奇怪呢,结果你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见朝颜依旧不吭声,轻轻一笑:“忘了吧?我可没忘。”当时才十五岁,而且平时不声不响的夏朝颜突然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算他们运气好。” 当时没人知道,平时看上去文弱腼腆的林筱然有个拐弯抹角的亲戚是本地有名的黑社会。所以,林筱然的笃定,别人不知道,朝颜却看在眼里,而且,记在心里。 她似乎从小就有这种鉴貌辨色的本领。 罗憩树心里微微一酸,他顿了顿:“朝颜,其实保送那会儿,两个学校相比,你更想去c大是不是?”跟s大差不多水准,专业更好些,可以离开苏州,但又不是很远,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只是可惜,我们的封老师,”他浅浅一笑,“刚好有个女儿。” 刚好她女儿的成绩跟朝颜一样也是不上不下的恰巧够格。 刚好c大也有一个保送名额。 所以,当初封老师的力荐,不能不说没有一点私心。 罗憩树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傻瓜,你觉得我会在乎给你生命的那两个人更甚于在乎你吗?别人也许不了解你,可夏朝颜,我知道你就是一只狡猾的不动声色的小狐狸,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能揣摩到你的心思。”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除了我,会有谁,”他轻轻地凑近朝颜,“在把你琢磨得透透的之后不但不躲远点儿,还这么喜欢你?” ? 月华如水,两人坐在静寂的后院,听着前厅声嘶力竭的唱k声和嘻嘻哈哈的喧闹声,互看一眼,居然都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隔了老半天,还是罗憩树咳了一声:“难得,这么闹的地儿还有个小后院。”半点都没有事前踩好点的心虚。朝颜凝神听着前面的喧闹声,也不过三五十米的距离,却好像遥远之至。她又跟罗憩树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在他的唇上驻足片刻,两人都反转过脸去。一直厚脸皮的罗憩树,居然耳朵根也开始飞起红来。 他刚才说她什么?小狐狸? 十九岁的夏朝颜,一直独自背负着那块沉重的巨石,心底如长了青苔,阴冷潮湿,疲惫不堪,动辄跌倒。突然有一天,有个人不但举重若轻地移开那块石头,还若无其事拍拍她:“放心,有我呢。” 心底的那份感动,瞬间淹没了几乎所有。 长相知,方能不相疑。 朝颜微笑,眨眼,轻轻地:“罗憩树。” “嗯?”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嗯?”罗憩树转过头来,坐了十几小时的火车好容易晃啊晃地晃到苏州,脚跟还没站稳就来找她,这才待了多久?她可真有本事,要么不开口,要么净拣他不爱听的说。正待倒竖眉毛,朝颜又开口了:“十一长假在这里过吗?”一九九九年,中国第一次开始放长假,无数大学生摩拳擦掌要好好享受难得的七天假期。 那是一个群情振奋的年代。朝气、蓬勃,空气中满蕴生机。 罗憩树仿佛明白一点了,几乎是立刻地:“那当然。”否则放着北京大好河山不逛,巴巴跑回来干吗?“哦。”朝颜慢吞吞地应了一声,随即歪歪脑袋,“国庆七天,我爸妈说放我假,不用我帮忙看店。”她仰头看着罗憩树,“国庆期间有空吧?”罗憩树挑眉,喜出望外:“当然!” 并且,他心底微笑。这就是夏朝颜,一旦决定,害羞?矜持?忸怩?统统省略。 她还真就这么干脆利落。 果然,朝颜声音清脆地:“你来陪我自修吧,我下周要考试!” “啊?”罗憩树捏捏鼻子,无奈点头,心里愤恨。 朝颜忍不住“扑哧”一笑。她这一笑,罗憩树看着,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他凑了过来:“……朝颜?” 突然间,他话音一变,怒吼一声:“出来!” 朝颜吓了一跳,心想:神经啊还嫌声音不够大。一回身,就看到后院离得很远的地方,一棵大榕树后面有个人不甘不愿地嘟囔着以龟速慢慢挪了出来。她有点小近视,昏暗的月光下眯起眼,好半天才不确定地:“……宋泠泠?”表面上没什么,心里的震撼可不小。 脸上挂着那个顽皮的笑,还有惫懒的神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不是宋泠泠又会是谁?她倒还是那种咋咋呼呼的老模样,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黏黏糊糊地:“朝颜朝颜朝颜……”罗憩树皱眉,一把拉开她盘在朝颜身上的爪子,很不耐烦地:“我不是让你两小时以后才出现?”烦死了,出尔反尔的男人婆!宋泠泠抬眼看着他,撇撇嘴:“老大,已经三小时都不止啦!” 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再说了,他倒是投入,她满腹心事不是? 罗憩树抱臂看着她,冷冷地:“那又怎么样?”他凉凉地一翻白眼,“程海鸣家里有事,没来。忘了告诉你,他那是怕你!” ? “朝颜,想我没有?” “……” “夏朝颜!” 朝颜终于回过神来:“要听实话?” “当然!” “有时候。” “骗人!”宋泠泠眼含哀怨,“根本就是没有!我给你礼物你连拆都不拆!”罗憩树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包青天状为民伸冤:“某人走的时候不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宋泠泠瞪了他一眼,继续哀怨地看着朝颜:“朝颜……”朝颜压下心中的讶异有点好奇地问:“你到底回来干吗?”玩玩么又不像,现在应该是学习季。宋泠泠眨眨眼,连指控带埋怨地:“我说你压根没看我给你的礼物吧,我明明……”在里面夹了张卡片,还害得她在机场等了朝颜半天。 罗憩树在一旁截断她的话,凉凉地说:“人家现在是海外侨胞了呢,插班回来念北外。还跟程海鸣一个班。”“哦?”朝颜吃惊不小,“你……回来读书?”罗憩树斜了宋泠泠一眼:“我先到里面去,”他看看朝颜,略带警告地,“四十分钟以后我出来找你,别想着自己先走。”男人婆,看在齐唯杉的份上,可巧我今天心情好,就让你一回! 宋泠泠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不甘心的鬼脸:“切,看你以后还敢!”打狗也得看主人面吧? 朝颜瞅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19 她,淡淡地:“你不应该回来。”她猜测,林佳湄多半又是暴跳如雷。 “朝颜,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宋泠泠观察了一下朝颜的脸色,开始诉苦,“我拼死拼活要跟你告别来着,后来深更半夜的齐唯杉来说你不在家,搞得我只好第二天一大早孤零零一个人上飞机……”她叹气,“朝颜,我真不是有意的。” “嗯?”朝颜蹙眉,前半段是有的,后半段……时间上有点问题,“他说你早就走了。” “呃?”宋泠泠眯起眼,半晌之后她愤愤地:“该死的齐唯杉,跟我妈合起伙来骗我!”她恨恨地,“等刘旋表姨下个月回来,我非告他状不可!” 阴险、狡诈、吃人不吐骨头,还亏她一直对他感激涕零! 朝颜不置可否,这都过去多久了?再说了,宋泠泠去了美国一年,脾气倒是一点都没有变,任性、骄矜,脾气还是那么大。她沉吟片刻:“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怎么好好的美国不待,回来念大学?” 宋泠泠垂眸:“上个月,我爸跟那女人生的小孩满一岁了。” 朝颜也垂眸:“哦。”算算也差不多。 “我妈一早出去旅游了,我爸爸打电话给我,我想他也就客套客套,免得给我妈日后找到什么把柄又上门去闹,”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我放下电话就去了。”她转过脸来,“你猜后来怎么着?”两口子看到她那个尴尬啊,都没有她这个年方二十岁的小女生镇定,而且新任宋夫人还把身体往后缩了缩,想必又记起了宋泠泠出国前招呼到她脸上的那几个巴掌。 朝颜抬头,突然间有点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宋泠泠笑了一下,吹了声口哨:“我奶奶一步不离地跟着我,那个警惕心啊,”她笑得咯咯的,“连我上厕所都在外面看着,吃饭都特意把我隔开了。”她冷笑一声,“她心里肯定埋怨死我爸了,没事把我招来干吗?” 朝颜伤感极了:“泠泠,”她抱了抱她,“别难过,想开点,自己好好过。”破碎家庭的孩子,再遇上这样的家人,心理真是没法不偏激。宋泠泠叹了一口气:“朝颜,还是你了解我。”她回抱朝颜,“其实我看到那双肉嘟嘟的、到处乱挥的小手,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头靠在朝颜身上,“他身上可是有跟我一样的血啊,朝颜,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朝颜拍拍她:“既然回来了,那就别胡思乱想,”她的下巴轻轻摩挲过宋泠泠的发端,“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过得好,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应。” 第7章 青衫湿 流光容易把人抛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一转眼,大一上学期已经过去泰半,转眼间冬天就蹿到了眼前。 高数课程原本就有点bt,再加上朝颜她们学的又是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系里尤其重视,派来一个跟课程比肩bt的高数老师,弄得她们无所适从,天天面面相觑。就算朝颜向来都比她们还能吃苦一些,也觉得这门课的挑战……实在是高了点。 好在阿弥陀佛,高数老师真正要刁难的那个人还不是她。 张若咬着笔头,在宿舍里声声哀鸣:“我只不过统共就逃了两次课啊,半只手都数不满,凭什么曾bt的每次上课都要整我起来回答问题??”还难度超高啊难度超高。非把她弄得囧得不能再囧。 第一次,明明他总是在第一节课点名的,所以她一直等到满了四十五分钟下课才闪人,偏偏那次第二节课也点名,结果中彩。那也就算了怨不得别人,第二次呢?更离谱了,她肚子疼中途溜出去上个厕所,偏偏还正赶上他点名! 虽然这位海龟从号称自由散漫的美利坚合众国回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学生逃课深恶痛绝简直无法容忍。 黄蓉蓉思考片刻,回头问谭菱:“诶,老谭,觉得咱高数老师怎么样?”谭菱实事求是地:“勉强算得上英俊潇洒成熟多金,”比起一干歪瓜裂枣当然好了很多,再说海龟嘛,还是s大花了大价钱高薪延聘回来的,能差到哪里去?她终于回过神来,不满地,“难听死了别再叫我老谭!还有……”她终于想到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非人类!”哪有一天上完课之后,还可以精神头十足跟自己带的研究生通宵搞项目的?换个别人早趴下了吧?再说了,数学系的dr.曾醒明嘛,比他帅的不是教授,教授们嘛还都没他帅。顶着这样讨巧的名号,其他种种闲杂事项包括bt都一律被广大群众无视。所以,黄蓉蓉怜悯地拍拍张若的肩:“自求多福。” 朝颜躺在床上,拉上帘子,在看罗憩树写来的信。印象里他的字没这么好看啊,她笑了一下,居然还刚柔并济龙飞凤舞。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他的近况,朝颜蹙眉,不经意翻到背面,突然看到没头没脑歪歪扭扭的几行字,应该是投递前急匆匆临时补上去的—— 夏朝颜你给我记好了,你说的那些关我p事! 我又不是国家统计局的。 最后一次!! 朝颜嗤地一笑,没头没脑,整个一神经病! 她继续微笑,回想那晚。 月华如水,两人坐在静寂的后院,听着前厅声嘶力竭的唱k声和嘻嘻哈哈的喧闹声,互看一眼,居然都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隔了老半天,还是罗憩树咳了一声:“难得,这么闹的地儿还有个小后院。”半点都没有事前踩好点的心虚。朝颜凝神听着前面的喧闹声,也不过三五十米的距离,却好像遥远之至。她又跟罗憩树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在他的唇上驻足片刻,两人都反转过脸去。一直厚脸皮的罗憩树,居然耳朵根也开始飞起红来。 他刚才说她什么?小狐狸? 十九岁的夏朝颜,一直独自背负着那块沉重的巨石,心底直如长了青苔,阴冷潮湿,疲惫不堪,动辄跌倒。突然有一天,有个人不但举重若轻移开那块石头,还若无其事拍拍她:“放心,有我呢。” 心底的那份感动,瞬间便淹没了几乎所有一切。 长相知,方能不相疑。 朝颜微笑,眨眼,轻轻地:“罗憩树。” “嗯?”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嗯??”罗憩树转过头来,坐了十几小时的火车好容易晃啊晃地晃到苏州,脚跟还没站稳就来找她,这才待了多久?她可真有本事,要么不开口,要么净拣他不高兴的说。正待倒竖眉毛,朝颜又开口了:“十一长假在这里过吗?”一九九九年,中国第一次开始放长假,无数大学生摩拳擦掌要好好享受难得的七天假期。 那是一个群情振奋的年代。朝气,蓬勃,空气中满蕴生机。 罗憩树仿佛明白一点了,几乎是立刻地:“那当然。”否则放着北京大好河山不逛巴巴跑回来干嘛?“哦。”朝颜慢吞吞地应了一声,随即歪歪脑袋,“国庆七天,我爸妈说放我假,不用我帮忙看店。”家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0 里逐渐宽裕起来,店里也雇了个人手,关键是,夏勇觉得女儿一来二去的长成大姑娘了,怕耽误女儿的学习,还有……他不太好说出口,但许闻芹是谁,他眉头皱一皱她就能明白,于是开始嫌弃朝颜:“去去去,一边呆着好好看书去,笨手笨脚的,哪有人家小武手脚灵活!”虽然被无视得很彻底,朝颜一句话也不反驳。父母没什么文化,这场双簧尽管夸张了点,也粗糙得要命,但她心里不知道有多温暖。 所以,她仰头看着罗憩树:“国庆期间有空吧?”罗憩树挑眉,喜出望外:“当然!”出去玩嘛,没空也得挤出空来,旅游手册他可都研究过了!再说,在他那帮狐朋狗友眼中,以前的罗憩树早就譬如昨日种种死,被一干众人无视得更加彻底。 并且,他心底微笑。这就是夏朝颜,一旦决定,害羞?矜持?忸怩?统统省略。 她还真就这么直接。 果然,朝颜很干脆地,“你来陪我自修吧,我下周要考试!” “啊??”罗憩树捏捏鼻子,无奈点头,心里忿恨。破算命先生,你够狠! 朝颜忍不住噗嗤一笑。怪不得澳门赌场的生意那么兴隆,做庄家的滋味实在太好。她这一笑,罗憩树看着,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他凑了过来:“……朝颜?”继续未竟事业。 突然间,也就过了两三秒吧,他话音一变,怒吼一声,“出来!” 朝颜吓了一跳心想神经啊还嫌声音不够大的,一回身,就看到后院离得很远的地方,一棵大榕树后面有个人不甘不愿地嘟嘟囔囔地以龟速慢慢挪了出来。她有点小近视,昏暗的月光下眯起眼,好半天才不确定地:“……宋泠泠?”表面上没什么,心里的震撼可不小。脸上挂着那个顽皮的笑,还有惫懒的神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不是宋泠泠又会是谁?她倒还是那种咋咋呼呼的老模样,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黏黏呼呼地:“朝颜朝颜朝颜……”罗憩树皱眉,一把拉开她盘在朝颜身上的爪子,很不耐烦地:“我不是让你两小时以后才出现?”烦死了男人婆出尔反尔!宋泠泠抬眼看着他,撇撇嘴:“老大,已经三小时都不止啦!”什么人哪,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再说了,他倒是投入,她满腹心事不是? 罗憩树抱臂看着她,冷冷地:“那又怎么样?”他凉凉地一翻白眼,“程海鸣家里有事,没来。” 忘了告诉你,他那是怕你! “朝颜,想我没有??” “……” “夏朝颜!” 朝颜终于回过神来:“实话吗?” “当然!” “偶尔。”含蓄是一种美德。 “骗人!”宋泠泠眼含哀怨,“根本就是没有!我给你礼物你连拆都不拆!”罗憩树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包青天状为民伸冤:“某人走的时候不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宋泠泠瞪了他一眼,继续哀怨地看着朝颜:“朝颜……”朝颜压下心中的讶异有点好奇地:“你到底回来干嘛?”玩玩么又不像,现在应该是学习季。宋泠泠眨眨眼,连指控带埋怨地:“我说你压根没看我给你的礼物吧,我明明………”在里面夹了张卡片,还害得她在机场等了她半天。 罗憩树在一旁截断她的话,凉凉地:“人家现在是海外侨胞了呢,插班回来念北外。”还跟程海鸣一个班。“哦?”朝颜吃惊不小,“你……回来读书?”罗憩树斜了宋泠泠一眼:“我先到里面去,”他看看朝颜,略带警告地,“四十分钟以后我出来找你,别想着自己先走。”男人婆,看在齐唯杉的份上,可巧我今天心情好,就让你一回! 宋泠泠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不甘心的鬼脸:“切,看你以后还敢!”打狗也得看主人面吧?她向来能屈能伸,“怪不得以前大熊他们一提起你——”表情总是奇怪。只怪她那时候蠢。 朝颜一点兴趣也没有,淡淡地:“你不应该回来。”她猜测,林佳湄多半又是暴跳如雷。 “朝颜,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宋泠泠观察了一下朝颜的脸色,开始诉苦,“我一定要跟你告别来着,后来深更半夜的齐唯杉来说你不在,搞得我只好第二天一大早孤伶伶一个人上飞机……”她叹气,“朝颜,我真不是有意的。” “嗯?”朝颜蹙眉,前半段是有的,后半段……时间上有点问题,“他说你早就走了。” “呃?”宋泠泠眯起眼,半晌之后她愤愤地:“该死的齐唯杉,跟我妈合起伙来骗我!”她恨恨地,“等刘旋表姨下个月回来,我非告他状不可!”阴险,狡诈,吃人不吐骨头,还亏她一直对他感激涕零的! 朝颜不置可否,这都过去多久了?再说了,宋泠泠去了美国一年,脾气倒是一点都没有变,任性,骄矜,脾气还是那么大。她沉吟片刻:“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怎么好好的美国不待,回来念大学?” 宋泠泠垂眸:“上个月,我爸跟那女人生的小孩满一岁了。” 朝颜也垂眸:“哦。”算算也差不多。 “我妈一早出去旅游了,我爸爸打电话给我,我想他也就客套客套免得给我妈日后找到什么把柄又上门去闹,”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我放下电话就去了。”她转过脸来,“你猜后来什么着?”两口子看到她那个尴尬啊,都没有她这个年方二十岁的小女生镇定,而且新任宋夫人还把身体往后缩了缩,想必又记起了宋泠泠出国前招呼到她脸上的那几个老大巴掌。 朝颜抬头,突然间有点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宋泠泠笑了一下,吹了声口哨:“我奶奶一步不离地跟着我,那个警惕心啊,”她笑得咯咯的,“连我上厕所都在外面看着,吃饭都特意把我隔开了。”她冷笑一声,“她心里肯定埋怨死我爸了,没事把我招来干嘛?” 朝颜伤感极了:“泠泠,”她抱了抱她,“别难过,想开点,自己好好过。”破碎家庭的孩子,再遇上这样的家人,心理真是没法不偏激。宋泠泠叹了一口气:“朝颜,还是你了解我。”她回抱朝颜,“其实我看到那双肉嘟嘟到处乱挥的小手,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头靠在朝颜身上,“他身上可是有跟我一样的血啊,朝颜,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朝颜拍拍她:“既然回来了,那就别胡思乱想,”她的下巴轻轻摩挲过宋泠泠的发端,“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过得好,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应。” 且由他避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日子继续一天一天地过。 大学里社团林立日日招新,黄蓉蓉她们目不暇接,进进出出,入入退退,反正好玩嘛又可以多交几个朋友,看着朝颜倒是按兵不动,奇怪之至:“夏朝颜你怎么不去?”朝颜慢吞吞地:“我没什么兴趣。”谭菱撇嘴:“你日子过得也太无聊了。”换了她简直无法忍受。但事实证明朝颜居然是聪明的,期中测试下来,黄蓉蓉她们旁骛过多成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1 绩自然不理想,朝颜闷声不响地居然拿了综合测评全班第三。 排在前面的是班里两个学习狂人,班长还有学习委员。班长外号令狐冲,广西人,家里一贫如洗但是人豪爽之至,豪爽到令人发指,初秋天气其实还热着呢不知道为什么几天也不洗澡,搞得晚自修没人敢靠他坐。学习委员是个女的,东北人,眼镜度数老深,别的还好,就两点让人接受不了:一是总喜欢大半夜的端个脸盆去公用洗脸池洗衣服,那声音每次都够惊天动地的,搞得朝颜她们离盥洗间最近的几间寝室苦不堪言,还有就是因为太专注学习早生华发,闲暇时也都不知道干什么,只好抓住人聊天,又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话题,有刻薄者暗中送一外号:祥林嫂。 所以黄蓉蓉很欣慰:“夏朝颜你不容易,身为正常人,还能赶上非正常人的步伐,咱班你属头一号。”朝颜不吭声,拉下帘子躺在床上看刚收到的信,突然哗啦一下,帘子就被拉开了,刚才还在外面叽叽呱呱不知道聊什么聊得分外起劲的三个大脑袋居然有志一同地凑到她床前,统统盯住她的脸。 很……暧昧。 “今天来的?”黄蓉蓉笑嘻嘻地明知故问。啧,远距离恋爱,真甜蜜!电话还不行还写信,够矢志不渝地推动电信邮政双发展的!张若脑海里使劲挥走teacher曾冷冰冰的眼神,幽幽地:“朝颜,你速度也忒快了吧?”进校的时候一点动静都还没有呢,这会儿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果然,谭菱实在受不了这种一日千里的刺激,小宇宙开始爆发:“我不活了我,夏朝颜你太不够意思,不声不响什么都赶在老娘前头!”她握拳,“从明天起,老娘要奋发出击!” “嘎?”这下,就连素来扑克脸孔的黄蓉蓉也差点破功,“你要击谁?” 谭菱骄傲地扬起头,冷哼一声:“沈湘燕的心、上、人!” 这下,连朝颜都被吸引了部分注意力,她皱眉,犹犹豫豫地:“……齐……”她们班女生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谁叫沈湘燕太引人瞩目呢,连带身边那个时不时一块儿出现的人也同样跟着沾光。就连大熊,因为常跟他们黏在一块儿,在s大都有着爱屋及乌的不小知名度。大学生嘛,尤其新生,荷尔蒙分泌旺盛,就好这些八卦乌龙跟没什么营养的事。 又或许,这也算是成长过程中的风景吧。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未必美好,足矣留恋。 谭菱豪气干云地:“对,就是管理学院财务九九二班的齐唯杉!”她咕咚咚灌下一大口茶,擦擦嘴,权当行军酒了,“不拿下他,后面三年的宿舍卫生我全包了!” 黄蓉蓉跟张若相视而笑。 不久以后,谭菱仰天长啸,不知道有多后悔自己一念之差的这个决定。 齐唯杉,真tm比曾醒明还要变本加厉的非人类! 谭菱向来说到做到,第二天便洗心革面把一头波浪卷拉直,收腰白羽绒服,深色小喇叭牛仔裤,楚楚动人,淑女非常,蹬上坡跟小牛皮鞋,眼珠子一转:“还愣着干嘛,走呵。”张若还沉浸在被数学老师荼毒的被害妄想症里头,傻乎乎地:“走哪儿去?”黄蓉蓉左手拉她,右手去拉朝颜:“走啦!”她笑眯眯地,“现在报名啊还来得及?” 为了提升基础学科的就业率,学校也算苦心竭虑在朝颜她们专业推广双学位,金融啊财务啊会计电算化啊这些热门专业自然是首选,先不设任何门槛,依兴趣选修然后再逐步淘汰,而大浪淘沙一学年之后,再对固定下来的这批双学位预备生收学杂费。很人性化的举措,既突出了点,也满足了面。据说这任校长为此在省教育厅得到极高赞赏,名利双收。 朝颜她们一介草民自然不会想这么世俗和透彻,再加上谭菱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一进课堂她就瞄准了那三个人周围的空档。大熊正百无聊赖呢,觉得可能自己气场太强了吧,他坐左边,沈湘燕当然的居中,齐唯杉坐在右边,但方圆,唔,左右一大排座位还都是空的,在这个因为专业抢手老师厉害再加上地方又小熙熙攘攘的教室里显得很不和谐,趁着上课前的间隙,他正托着下巴发愣发愁发闷,就听到一个非常非常柔媚的声音:“请问这儿有人吗?” 他精神一振,抬头一看,不远处迎面走来朝他问话的可不是夏朝颜宿舍那个mm吗,他惦记了能有三五天呢,立刻笑脸相迎:“啊,没有没有。”沈湘燕一抬头,就看到谭菱那张化妆得同样精致的脸,笑盈盈地眼角轻轻朝她扫了一扫。只不过瞬间吧,黄蓉蓉跟张若仿佛就看到了空气中劈里啪啦的火花闪耀。 谭菱微微一笑:“没有人,那我可坐了啊。” 大熊一激动,把活动椅子翻下来,还用手胡乱扫了扫,正虚席以待着呢,就看到谭菱款款地,摇曳生姿地,走起路来还带着淡淡香气地在他眼前远远绕了过去,眼巴巴地当着他的面,坐到了左首齐唯杉旁边。 齐唯杉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还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招呼,这女孩他认得,他继续不动声色地朝后瞥了一眼,果然,她们宿舍向来是四人联动焦不离孟的,他只是轻轻一瞟,就已经看到了那个苗条的身影。 其实说来也巧,尽管学校这么大,他却时不时能看见她。 一个月前的校运会上,他又看到了那个小小个子眉眼灵活的女孩子,穿着红得刺眼的衣服不说,居然头上扎了个澄蓝澄蓝的发带在500米赛场线外上蹿下跳独魔乱舞,手里还拿着个扩音喇叭,嗓子几乎都喊哑了,惹得旁观者纷纷侧目,不去看赛场反而个个转身翘首看她。大熊嘴贱:“你说谁缺心眼儿找来这么个拉拉队?”齐唯杉一眼望去,那个缺心眼的已经比赛完了,成绩不算好也不能算太坏,这么说吧,倒数前三没份,可前五那是有的。她看上去心情倒还不错,崴着脚一瘸一拐走回来,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看到张若迎上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夏朝颜你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害我白替你加了这么长时间的油!” 朝颜看着她头疼:“不是叫你别来了吗?”她哪有什么跑步天赋,原本就是事关整班分数,替提前生理期的黄蓉蓉来凑数,她已经尽了力,转弯的时候一滑,连脚都扭了。 可是,张若这么一来可真够轰动的,看着那一双双或戏谑或惊讶或饶有兴味的眼神她发憷外加难堪。张若毫不领情地叉腰对着她就是一通劈头盖脸:“干嘛,你现在知道害臊了?刚才干嘛不使劲加油跑得再快点儿?!!再说了,要丢脸两个人一起丢,总比你一个人扛着好吧?!!”嘴上这么刻薄,却还是赶紧的上来搀扶住了她。 齐唯杉忍不住笑。他觉得张若实在是有点说反了。 前两天,可巧又在那个能动楼里头碰到她。说他不奇怪,那肯定是有点骗人。而且,基础课部离能动学院那是没有十万也有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2 八千里,她来干嘛? 他唇边浮起一丝微笑。怎么,又好心地来给别人送手纸?他明明不是无聊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样无聊的事记忆深刻。 唔。他有这种恶趣味吗? 拧眉。 朝颜也看到了他:“你?”很诧异的模样。齐唯杉回道:“是啊。”心想这是公共场所为什么不能是我?心里虽想嘴上当然不能说出来。能动楼其实是有点偏僻的,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往,十分钟之内,就他们两个人站在黑黝黝的走道里头,面面相觑。 朝颜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齐唯杉半靠在墙壁上,更是意兴阑珊。 又隔了一小会儿。 实在是太寂静了。 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突然间,齐唯杉开口:“有事?”几乎是同时,朝颜也开口:“没课?” 两人又是好一阵面面相觑,忍不住都微笑起来。齐唯杉先回答:“我来这儿找人。”朝颜笑了笑:“我也来找人。” 结果,他们找的居然是同一个人。s大书法协会的资深顾问钱翛然。能动学院的一位老教授。 两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好在,钱老教授很快就接完电话打开门,把他们叫了进去。老先生是很爱才的人,从橱窗里浏览为了各学院庆祝校庆展出的书画作品中,独独对他两人的毛笔字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一个遒劲有力,一个秀丽委婉,看得出来是浸淫多年的深厚功底。刚好市里要举办比赛,所以把他二人找来。 齐唯杉是忤逆刘旋意思误打误撞而练就的这身本领。刘旋最想让他学的当然是钢琴,就盼着家里能出个郎朗,可是齐唯杉毫无兴趣,辗转多番之后,他练上了刘旋最看不上眼的书法。 刘旋当时想,他就是存心气她。 至于朝颜,家里境况不好,按许闻芹的话说,这是花钱最少收益最大的一项手艺。她一直都有这种非凡的市井智慧。 钱教授人随和但时间也确实宝贵,遂直奔主题:“跟你们商量一下内容和风格。”毕竟是代表学校参赛。 一个小时之后,两人终于出得门来。 走出能动大楼,齐唯杉看了看她。干净的脸,干净的眼神,衣着普通,她好像从不留刘海,头发也只是随意偏分,披泻下来散落在肩头,眼神明亮,一笑起来浅浅的酒涡。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头,凭心而论,她真不算很出众的女孩子,充其量就是清秀干净,可是,看着她站在那儿,他几乎是有点奇怪,那么艰辛的家庭,永远落落大方,态度礼貌中带着几分笃定。 都不知道这份笃定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他轻咳两声,顺嘴关心了一句:“罗憩树在北京还好吧?”朝颜点头:“挺好的。”挺会扰人清梦的,动不动打电话骚扰她。 “哦。”齐唯杉点头,“听说他现在在网络上……”他很含蓄地,“搞点儿小投资?”听同在北京的程海鸣说的,貌似动静还不小,至少生活费绰绰有余,活得十分的有滋有味。 真看不出来,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这小子这么有担当。齐述跟温芬大学同班同学,齐唯杉当然知道温芬有多么宠溺这个独生子。以前在家的时候,据说冬天里晚上睡觉铺好被子不算,连热水袋都替他准备得妥妥帖帖的焐在脚头。 朝颜微微扬起头,浅浅一笑:“是啊。”她心疼他挣钱辛苦,于是继续接下家教的工作,北京天气冷,她就源源不断给他寄去手套,帽子,还有棉衣。 都不贵,可是他非常开心,开心得电话这边的朝颜都能清晰地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可是,开心之余他却又骂她:“夏朝颜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偏要逞能,不听我的话是不是?”男人,总要担起责任来的。如果对象是她,他有什么理由不甘之如饴? 朝颜被他骂得很凶,却只是浅浅而笑,一点儿也不恼。 不相疑,才能长相知。 夕阳里,她跟齐唯杉两人点点头,就此作别。一个向左,一个朝右。 走在路上,齐唯杉突然觉得,其实罗憩树的眼光,似乎也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差。 第8章 念香衾 懂事之前 动心以后 长不过一天 从那一天开始,谭菱开始出现在财务管理专业所有的课堂上,她左思量,右思量,挑了个最不会给她惹麻烦的:“朝颜,来,坐到我旁边来!”黄蓉蓉抿嘴笑,跟张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得,人家嫌咱们碍事儿,咱躲远点儿!朝颜静悄悄坐下,摊开笔记本,恰巧上课铃声也响了起来,她坐好,聚精会神开始听课。前阵子回家跟父母说过这件事,许闻芹就立刻拍板了:“朝颜,这专业好,赶紧报名!”所以就算谭菱不提,她也是要来的。再加上罗憩树巴不得她上课时间塞得满满的才不会心有旁骛,一直在鬼叫:“朝颜,去学去学去学,以后——”朝颜羞恼不已,立刻挂断电话,因为他后半段压低声音说的是“——家里财政就靠你啦!” 下了课,趁着人潮汹涌往外走,谭菱起身,把握机会,潇洒地朝齐唯杉一伸手:“你好,自我介绍下,我叫谭菱。”齐唯杉有点诧异,上次她端杯酒冲过来,如果不是他见机得快,险险就要泼到他跟沈湘燕身上了,当时她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好像还喝多了,眼睛红红的,唔,似乎还有点恶狠狠的。他向来眼观四路,眼睛余光已经看到沈湘燕的脸色已经变了。 不过,他还是彬彬有礼站起来,伸出手去:“你好,齐唯杉。”谭菱娇声一笑,朝颜忍不住轻微动了睫毛,就听到她娇滴滴地:“我当然知道你叫齐唯杉,我还知道你旁边那位叫沈湘燕呢!”唷,金童玉女啊,她心里一阵冷笑。 得,黄蓉蓉想,这就直接拧上了啊,一点儿铺垫都没有。 沈湘燕戒备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但明显全身凛了起来。谭菱又是一笑,明知故问地:“齐唯杉,你财务班的对吧?有女朋友了吗?” 这下,连朝颜都忍不住皱眉了。这话也太冲了吧?她虽然跟齐唯杉不太熟,但她很清晰地感觉出来他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果然,齐唯杉皱起了眉:“我是财务班的,”他态度十分冷淡地,“只不过,我的私事,好像没义务向你交代吧?”谭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立刻接上去:“我想做你女朋友,这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事了吧?” 扑哧—— 朝颜她们立刻听到数声很清晰的喷茶水的声音。 黄蓉蓉绝倒,蒙面,恨不能立刻与谭菱划清界限。姑奶奶,我们知道你司马昭之心企图明显,但也不用这么大声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昭告天下吧? 谭菱还是不依不饶地:“怎么?需要考虑一下吗?还是现在就给我答复?”齐唯杉皱眉,哪儿蹦出的疯丫头?够能添乱的,但是,如果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他齐唯杉还用在s大混吗?他浅浅一笑:“谢谢你的厚爱,只是事出突然我实在是有些意外,”明显是在敷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3 衍她,“这样吧,我们……” 谭菱是有备而来的,又哪能这么容易偃旗息鼓,转转眼珠子:“相逢不如偶遇啊对吧,你看这中午饭的点儿也到了,要不,咱们出去聚聚?”后半截话是对伸长脖子在后面蹲壁角的大熊说的。大熊笑得眯起眼:“行啊。”反正死的又不是他,再说了,他有意无意瞟了瞟齐唯杉,人家唇边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呢,压根都不在意,他瞎操哪门子心? 他朝后望去,就看到朝颜微笑地站在一边,穿着深灰长款羽绒衫,浅灰仔裤,运动鞋,偏分的及肩短发,清丽,匀停,安静。就算环肥燕瘦美女如云,也很少能让人完全忽略到她的存在。他摸摸下巴,不得不承认,罗憩树这小子人虽然乖张了点,挑女朋友的眼光倒还不赖。 其实他还很感激她。至少前两天某个恐怖分子路上追杀他的时候,别人都唯恐躲之不及,唯有恰巧路过的她出来不动声色施加援手,才让他得以悄悄溜走。 所以吃饭的时候,他想当然地:“朝颜,来,坐到这儿来。”罗憩树不是让他代为照料的嘛,难得他倒也不觉得麻烦。朝颜踌躇了片刻,就听到齐唯杉的声音淡淡地:“别急大熊,我还约了个人来。”话音刚落,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大熊的脸色立刻就白了,身子也矮了半截,朝颜一看乐了,诶,熟人。 黄睿静。 黄睿静走了过来,别人不看,只盯着大熊,敲敲桌子,眼睛从上往下打量了他好大一会儿:“怎么,老同学,有好吃的也不叫上我?”声音很是轻柔。 但是,大熊听出了那背后的狂风暴雨。他哀号,他妈的以后再也不过生日了,过个生日就摊上个妖女,这日子以后可咋过啊?他怒视齐唯杉,小人!卑鄙!不是哥们儿!! 齐唯杉耸肩。告诉你,这还是轻的!! 朝颜先是抿嘴笑。她可没想到这两人会凑到一块儿。 虽然大熊鲁莽,黄睿静精明,可看到那天黄睿静脸红脖子粗追着赶着打他的模样,她怎么也不能把这俩人当成一般二般的同学情谊吧?她鉴貌辨色,看今天换成大熊脸红脖子粗了,齐唯杉又隔山观虎斗,这架势谁出面都不合适,遂不露痕迹地拉住黄睿静,只字不提上次的不期而遇,笑盈盈地:“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来,给你介绍一下,”她笑笑,“他们你都认识了,谭菱,黄蓉蓉,张若,跟我一个宿舍的,”她朝沈湘燕友好地点点头,浅浅一笑,“她就不用介绍了吧。”名人。 沈湘燕矜持地微笑了一下,没吭声。齐唯杉倒是有点意外,他原本有意想给朝秦暮楚招蜂引蝶的大熊上点紧箍咒来着,却没想到夏朝颜会出来趟这趟浑水。他当然又想起来军训那天她急匆匆奔向那栋幽深的大楼那一幕几乎是有点搞笑的场面。 还记得那天,钱教授问他们:“想写什么?”他还没回答呢,就听到夏朝颜微笑:“《将进酒》。” 他有点诧异。 他以为像她这样多少有点儿附庸风雅的文艺女青年应该多半会答李清照。他参加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比赛中,《声声慢》还有《如梦令》几乎是女选手的必选。大熊知慕少艾的时候,总喜欢厚脸皮地跟在齐唯杉身后去参加比赛后的庆祝会,冲的就是对才女的无限憧憬。头三次他撵着齐唯杉去,从第四次开始,齐唯杉主动相询他也不予理睬了。 齐唯杉挪揄他:“怎么了你又?让你去饱餐秀色你倒装上了?”他俩打小一块儿淘大的,在大熊看来,齐唯杉早熟着呢,虽然闲来无事也跟他一起品头论足论长道短的,但若要较起真来,就怕十个大熊他也比不上,至少人家纸条递出去的次数两只巴掌都一早超过了。 大熊后来撇嘴,当然了,人有沈湘燕这样的绝色等在后头呢!虽然他从来也搞不清这两人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 他继续伤神:“才貌双全的看我不上,有才无貌的我看不上,你说我去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才貌双全?齐唯杉笑,难度太高。他当然觉得,眼前这个写得一手好字的夏朝颜怕也算不上,并且脾气还有点膈应。 钱教授可能也有点奇怪:“那个狂草可能会更好,不一定适合你的风格。”朝颜蹙眉,居然坚持着:“我喜欢。” 后来,朝颜跟齐唯杉的书法在市里都拿了二等奖,拿回学校橱窗展览的时候,齐唯杉的草书固然吸引眼球,可是,大熊蹲在角落里抽烟解乏的时候还是由衷对齐唯杉说:“李白真tm有才!” 夏朝颜写的那幅《将进酒》,洋洋洒洒,潇逸跳拓,心无挂碍,相得益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字如其人。 他唇角微弯。这个女孩,可能也就对她的宝贝男友罗憩树态度例外,对其他人,无论谁都淡淡的没情没绪。 还偏偏会在你料想不到的时候出来管管闲事,顺带搅搅局。 黄睿静在朝颜身旁坐定了之后,先向朝颜看看:“不错啊最近,精神挺好。”朝颜还没来得及回话呢,她就立刻掉转枪头,冷冷地,“周传雄,我限你七天,明天可就到时间了,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想躲?也不看姑奶奶家祖上是干什么的! 齐唯杉但笑不语。 众人面面相觑。 谭菱一方面是不甘被冷落,另一方面壮起胆,问身旁的齐唯杉:“怎么了?”齐唯杉轻声笑了一下:“没什么,运气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众人一寒,大熊更是以垂死挣扎之态趴在桌上,连头都不敢抬。黄睿静朝众人粲然一笑:“哦,没扫大家兴吧,”她冲着齐唯杉不客气地,“又是你买单?怎么,不介意加我一份吧?” 齐唯杉摇头。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对所有能带来乐趣的人跟事,他从来都不排斥。 这顿饭吃得真有点不尴不尬的。谭菱目的明确,一直叽叽呱呱地缠着齐唯杉聊天,还动不动发出几声娇嗔的笑,随着时间推移,沈湘燕那张美丽的脸一直没什么表情,只是仿佛……,黄蓉蓉跟张若固然早就眉来眼去半天了,还悄悄做了个往下拉的手势,就连朝颜从不管事的人看着都觉得谭菱这戏未免有点过了,黄睿静也把自己的事暂且放一边,眨巴眨巴眼,悄悄问她:“这是怎么个情况?” 大熊也好了伤疤忘了痛,凑将过来: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4 “齐人之福呗!”一脸的向往。 黄睿静斜眼看他:“怎么?羡慕啊?要不要我帮你操操心?”大熊缩头,灰头土脸状继续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鱼香肉丝。 朝颜笑笑。 黄睿静凑到她耳边:“最近有罗憩树消息没有?”朝颜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有。”黄睿静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低头,抓住她的手便下死劲一咬,朝颜吃痛:“诶,干什么呀你?”黄睿静的眼里放绿光,撇撇嘴,很无所谓地:“我嫉妒不行吗?”她索性赖到朝颜身上,“我可是大媒人,怎么谢我怎么谢我怎么谢我?” 坐在对面一直安静听着身边人说话偶尔接上两句的齐唯杉凑巧目光朝她瞥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黄睿静突然身上一凉,瞪他:“你看我干嘛?”虽然是老同学兼新校友,也不代表他可以拿眼神藐视她。男生里她最怵的是罗憩树,至于齐唯杉,对不起不熟悉,她不care。 齐唯杉笑笑,很和蔼地:“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大熊,明天……”大熊腾地一声立刻起身,拉起黄睿静就走,几乎是五秒不到,两个人便消失在楼梯口。 齐唯杉又是一笑,兄弟我算尽力,后面看您自个儿造化!回眸看向还不明所以的黄蓉蓉她们:“继续,慢慢吃,还有两个菜没上呢!”朝颜唇角微弯。一物降一物吧。 片刻,张若咳了一声,觉得白吃白喝的怪不好意思,跟沈湘燕没话找话地:“你俩一个班?”她有些怯怯地指着齐唯杉。沈湘燕微笑:“是啊。”张若塌肩:“我挺喜欢这个专业来着,我妈偏给我选数学。”齐唯杉挑了挑眉:“都是跟数字打交道,又有什么分别?”张若嘟嘴:“一个印在钞票上,一个画在草稿纸上,怎么没分别?” 齐唯杉听了微微一笑,张若看到,心底大乐。其实,她对齐唯杉的兴趣那可不是一星半点!从入校的时候就听不止一个老乡告诉她,财务班有个男生长得有那么点像丹尼斯·吴,大帅哥啊!她心头那点粉红泡泡立刻就开始荡漾起来,虽然他跟沈湘燕有点缠夹不清,虽然见了面发现他个性远没有那么温柔可亲,但是绝对不妨碍她心里犯点儿小花痴。所以,她兴致勃勃追问:“你跟夏朝颜原来一个学校的啊?”齐唯杉点头,顺口答道:“是啊,还包括刚才走的两位。”黄蓉蓉探过头来,朝颜嘴紧,从枝蔓下手总可以吧:“那,认识罗憩树吗?”齐唯杉向朝颜瞥了一眼,“不是夏朝颜的男朋友吗?”黄蓉蓉发挥八卦女的精神,兴冲冲地:“诶,那他们是不是……”齐唯杉敛眉,客气地给她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碰:“不清楚,这你恐怕要去问本人。” 黄蓉蓉泄气。 一顿饭下来,虽然暗潮汹涌,至少表面上还是平和的,一直到齐唯杉去结账,众人快分开的时候,谭菱朝沈湘燕伸出手:“老同学,咱们公平竞争,”她脸上带笑地,“我知道你当着别人维持你的淑女形象够辛苦的,最多也只能在心里腹诽腹诽我,不过,来日方长,不着急,我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沈湘燕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谭菱,你闹够了没有?你以为当初那件事全怪我吗?”谭菱微微一笑:“当然不全怪你,不过,”她一字一句地,“一对狗男女,你说谁比谁更贱?” 大学以来的第一个寒假终于到了。 朝颜考完试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似乎变了样。首先,原来劈出去的那半间小杂货店不见了,夏勇夫妇居然不知怎么七拐八弯找上了在土地局的远房亲戚的关系把那半间屋子又向外扩了扩,简单装修了一番,当作了晚晴的卧室。所以朝颜一回到自己房间,大大愣了一番,原来和晚晴房间之间的那堵薄薄的墙固然早就拆掉了,她的房间比原先至少大了一倍,而且,窗户也拉高了,装上了防盗网,屋里也简单装修过,还贴上了浅蓝色小花的墙纸。许闻芹知道女儿向来不喜欢红红绿绿的,就爱这种素净的颜色。 另外,在床头柜上,还放上了一部电话分机。 虽然不华丽,可是倒挺温馨。 朝颜放下行李,环视四周,一直没有吭声。夏勇原来喜滋滋地跟在女儿后头想讨表扬来着,看女儿一直不开口,不由有点忐忑:“颜颜,怎么了……”突然间,软玉温香在怀,女儿已经纵身抱了上来,声音居然有点哽咽地:“爸爸,谢谢你。”夏勇吓得手足无措一叠连声地:“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颜颜——”许闻芹跟在后头,眼尖地看到女儿眼睛里汪着一包眼泪,心里微微一凛,随即整整神色,过来掰开朝颜:“这么大丫头了,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她轻轻打了一下朝颜的脸,“还有,都十八九岁了,还抱着你爸——”她拉长声音,嗔怪地,“羞不羞?” 朝颜怪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我高兴嘛,”她转了一圈,乐不可支地看着许闻芹跟夏勇直笑,只有在父母面前,她才是这个年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突然间想起来了:“妈,家里店呢?不开了?” 许闻芹白了她一眼:“才想起来啊,”她有几分骄傲地,故意轻描淡写地,“生意越来越好,原来那店面小了点,索性把隔壁刘伯伯家闲置的两间门面房租过来了。” “真的啊?”朝颜喜出望外地,“那我放假了,妈,我也可以帮忙!” “一边去!”许闻芹不耐烦地,“夏朝颜我告诉你,没你的事,寒假在家把书给我念念好,只要你有本事一直读下去你爸跟我全力支持!”朝颜嘟起嘴:“可是……”许闻芹挥挥手支走夏勇,拉着朝颜坐了下来:“没什么可是的,你现在是大学生了,一来二去的也长成大姑娘了,妈妈又不是老古板,接下来也该正正经经找个好男孩谈个恋爱……” 朝颜羞红了脸:“妈——”许闻芹敏锐地看着她:“怎么?已经有了?”朝颜吓了一跳,缓缓摇头:“……没。”如果让妈妈知道是罗憩树,她会有什么反应?朝颜不敢想,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后果肯定不妙。仿佛是呼应许闻芹的疑问,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许闻芹瞥了朝颜一眼:“我去接。”朝颜心里如小猫挠心一般,想动又不敢动,许闻芹看看她的神色越发怀疑,索性坐到床边,按下电话免提键:“喂。”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是一个轻柔娇嫩的女孩子的声音:“是阿姨吗,您好,我是朝颜同学,想找夏朝颜。”许闻芹松了一口气,向朝颜笑笑:“你同学,来吧。”径自出去了。朝颜有几分狐疑地走过去,接了起来:“哪位?”电话那头“啊”了一声,有几分怀疑地:“你真的是夏朝颜吗?”朝颜啼笑皆非:“我是,请问哪位?”那头窸窸窣窣了一会儿,突然间就换了个悦耳的男声:“朝颜,是我!”朝颜舒了一口气,又是朝天一个白眼,心里居然轻轻一荡:“干什么呀你又装神弄鬼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5 罗憩树得意地:“我得防着你们家克格勃在家啊!”随便找个路人先探探口风,事实证明,他绝对没有多虑。朝颜不高兴了,拉下脸:“说谁克格勃呢你罗憩树?”罗憩树心想坏了,夏朝颜这丫头翻脸可比翻书快,连忙讨饶:“我说错了还不行么朝颜?你刚到家?” 朝颜“嗯”了一声,不高兴多理睬他:“还有事?” 当然。“来接我。” “什么?”朝颜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现在在哪儿?”他不是说下周才回来吗? “火车站,”罗憩树快速地,“我东西太多了,来接我,火车站西出口,不见不散!”他凑近话筒,阴阴地,“不然,待会儿我来你家找你!”啪地一声便挂掉,盯着手中的手机,哼哼,夏朝颜,我看你到底来是不来!程海鸣蹲在一旁一边看守大箱小箱的行李一边挪揄他:“见个女朋友还用威胁的,”他摸摸下巴,不屑地,“我看夏朝颜绝对是给你下药了,看看你现在这熊样儿,给不给pku丢份哪?” “滚一边儿去!”罗憩树踢踢他让他让块地方出来,也跟着蹲了下来,“怎么,男人婆还不知道你回来?”程海鸣皱眉,闹心:“别跟我提她,我可连辅导员召集班会都没敢参加!”罗憩树幸灾乐祸地:“我告诉你,宋泠泠可有股子蛮劲。”嗯……那还是说轻了,简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不得不同情眼前这位一脸沮丧的兄弟。 程海鸣漠然:“关我什么事?”他都不知道闹不清她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放着自己身后一群追逐者不管不顾的,整天跟着他。奇怪是奇怪的,居心是叵测的。也看不出来她有多在乎他,偏偏时时刻刻撵也撵不脱。 不过白搭。不care就是不care。 罗憩树摇头,看不上他的束手无策:“办法还不有的是?”程海鸣阴阴地笑:“那行啊,我一早就看上那个三拳头打不出一句闷屁的夏朝颜了,罗先生,您愿意割爱吗?”罗憩树眯眼:“程海鸣——”程海鸣知道触到这小子的痛脚了,举手告饶:“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正厮闹间,就听到一个柔嫩然而有点迟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罗憩树——” 跟听到天籁一样,罗憩树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朝颜!”很欢天喜地。程海鸣遮住脸,别看我,我不认识他! “我来。” “……” “朝颜,我来!” “……” “朝颜——” 夏朝颜一板脸,手一松:“那好,你什么都自己拎自己扛,还要把我叫出来干什么,逗我玩呢是吧?”边上路过的一对小情侣走过去,窃窃私语,抿嘴盯着他们笑,罗憩树有几分讪讪地挠挠头,递给她一个小背包:“呶,这个给你。” 朝颜接过来,背好,盯着他:“还有呢?”一个大拉杆箱,一个小拉杆箱,外带一个大背包,难为他还真够有力气的,她伸手,“把小拉杆箱给我吧。”罗憩树又挠头:“朝颜,这个……太沉了。”朝颜皱眉,傻瓜,她又是一板脸:“不给我可走了啊?” 罗憩树乖乖交了出来。 巷子口上,朝颜停下脚步:“罗憩树。” “嗯?”罗憩树突然想起了什么,眉飞色舞地:“朝颜,我给你带了好多北京特产,回头给你送……”朝颜接住他的话:“能不能先别让你爸妈,还有我爸妈知道?” “嗯?”罗憩树愣了一下,紧接着皱眉,声音骤然高了好几度,“为什么不让?”朝颜有几分烦躁:“反正先别说。”罗憩树老大不高兴地:“夏朝颜,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朝颜抬头,眼里竟然有几分复杂,渐转成浅浅的忧郁,罗憩树最见不得她这样了,连忙开口:“好好好,”他字斟句酌地,“那就暂时不说,好了吧?” 他心里哼了一声,要是别人看了出来,可怪不得我! 起初的一两天,朝颜老老实实在家里看书,夏勇夫妻俩倒没说什么,三天一过,许闻芹就已经开始旁敲侧击了:“夏朝颜,怎么不出去玩玩?”眼看着女儿顺顺利利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学期成绩单也寄到家里了,门门功课优良,家里境况也越来越好,她嘴上不说,跟夏勇两个晚上躺在床上,心里可真够骄傲。 她没事也喋喋不休跟邻居夸耀来着,有时候听得朝颜都不好意思。 许闻芹皱眉:“怎么,大学里没交什么好朋友?还是,”她目光一闪,“在外地?” 朝颜啼笑皆非:“妈,我在看英语!”还真让班主任说对了,高考,就是一个分水岭。 许闻芹挑眉:“怎么,瞧不起你妈,我不会英语又怎么了?不还是活的好好的?我倒是看你都快念书念傻了,”她掏出几张钞票,“去,上街逛逛去,你身上这件羽绒服也穿了快五年了吧,袖口那个地方都快磨破了,妈没空,你自己去挑件品牌的。” 朝颜看看自己身上:“挺好的啊,不用吧?”晚晴嬉皮笑脸凑过来:“妈,姐都说不用了,要不……”话没说完,手已经伸了过来。许闻芹啪地一声重重打了下去:“一边待着去!”她数落他,“你怎么跟你姐比?她天天住校的人每月生活费都只有你的一半!成绩比你好比你懂事比你节省,你说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许闻芹前两天告诉朝颜,晚晴从差班转到了好班,朝颜还奇怪:“妈,那不是要交好多钱?”许闻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用。”随即就把话题岔开了。 不过,也没见夏晚晴学习上有多大起色,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偶尔还是会跟朝颜争风吃醋。果然,他撇撇嘴,老大没趣地站了起来:“稀罕!”他凉凉地往外走,“只有姐姐是你们亲生的,我是捡来的,行了吧?”朝颜眉头轻轻一动,看向许闻芹,许闻芹的脸色也变了一变:“这臭小子,说什么呢满嘴跑火车?”她站起来,恨恨地,“我去看看他又想蹿哪儿去!” 朝颜叹了口气,阖上书,也站了起来。算了,也看不进去了,出去转转吧。 她瞥了一眼窗外,浅浅一笑。 罗憩树恨恨地:“怎么,终于舍得出来了?”在她家门口来回转了两三天了,好容易逮到活人。最可气的是,她小脸还养得圆圆的。他挖苦:“得,再宅下去,就成麦兜了。” 朝颜转转眼珠子,两个小酒涡深深陷了下去:“我高兴,你管得着?”罗憩树将手插在兜里,继续挖苦:“那你这会儿又出来干什么?” 朝颜爽快地:“书看完了呗!无聊呗!就出来转转呗!”她可不是看着某根电线杆天天杵在那儿难受,绝对不是! 两人挺有默契地一前一后朝巷子外面走去。一出巷子口,罗憩树便蹿了上来:“上哪儿?”朝颜回眸:“我说去哪儿有用吗?回头还不是又被你带到哪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去。”罗憩树乐:“难得你一路盲还有这样深刻的自我评价,”他很自然地拉起朝颜的手,“那走吧,先说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6 说,你想到什么地方去。”朝颜想了想:“我妈给我六百块钱,让我去买件新羽绒服。”罗憩树点点头,爽快地:“那就走呗!”他想了想,“你钱留着自己用,我给你买行不行?” 朝颜瞪他:“你挣工资了吗?”罗憩树作了一个鬼脸:“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一副“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的拽样儿。朝颜不屑:“得了吧你,看你手敞的,”她举起他的手,放在太阳光下,“看到没有,每条缝都漏着呢!”他父母工资高,再加上就他一个宝贝儿子,基本上,说他多节省,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在路过的一家耐克专卖店,她停了下来:“进去看看?”罗憩树有点摸不着头脑:“朝颜,你不是要去看羽绒服?”朝颜没理会他,已经走了进去,罗憩树摸摸鼻子也跟了进去,看看觉得不对:“哎哎哎,夏朝颜,女鞋在这边!”心里嘀咕,准又是给她那个宝贝弟弟看,嘴角撇了一撇,心里还有点泛酸,正腹诽着呢,朝颜向他扬扬手:“过来一下。” 她笑盈盈地举起手上那双浅棕色的运动鞋:“试试?”如果没有记错,他大手大脚的应该是四十二码吧。罗憩树不能相信,指指自己:“我?”朝颜白他一眼:“除了你,还有谁?”罗憩树心中大乐,不过,想想还是推辞:“不行,你妈给你的。” 朝颜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夏晚晴那就是雁过拔毛的主儿。但她清楚罗憩树的脾气,只得绕着弯地跟他解释:“我给班主任女儿做了两个月的家教,挣了一点钱,这是另外的。”她又举了举,“试不试?”罗憩树瞪了她一眼,心想什么都要抢在我前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立刻坐到凳子上试穿起来,边上的营业员看着两个人好笑,凑趣地:“你女朋友眼光不错,这是今年的新款。”罗憩树还在看着脚上的那双鞋犹豫呢,一听这话,立刻脱下来:“就这双。” 朝颜微笑地在旁边看着营业员把鞋放进盒子,开票,她叮嘱罗憩树:“等我下。”拿了小票去收银台交钱。罗憩树笑嘻嘻地看着她,不争也不抢,营业员是一个中年大妈,看他翩翩少年的模样,存心逗他:“女朋友对你真好。”他笑得更是灿烂。等朝颜交了钱回来,他拎着装着鞋盒的购物袋出门,心想夏朝颜这小丫头不声不响的,多半早就琢磨好了吧?还亏他之前亦喜亦忧心里七上八下的。 出门那会儿,他妈跟在后面叫:“今天你生日,晚上早点儿回来!”他还一脸的不耐烦,这会儿,那点子烦心早不知消散到哪里去了。 朝颜走在他身旁,抿嘴而笑。 不远的后来,朝颜想,幸福,来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当时的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别,竟是漫长的一生。 第9章 秋千索 假使如新 亦可白首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特别是对那些小恋人来说。 《大话西游》里头的紫霞仙子说,我猜到了那个开头,但是,我没有猜到那个结尾。 对罗憩树跟夏朝颜来说,同样是如此。他们之间的事,在假期结束的前两天漏了馅。 原本许闻芹就在蹊跷,也没看朝颜跟晚晴怎么出门,再说了,她向来对孩子们的零用钱管得特别严,那晚晴房里源源不断的零食是打哪儿来的?茯苓夹饼,糖葫芦,果脯,大虾酥,还真够花样翻新的,某天她帮晚晴打扫屋子,居然在一堆杂乱无章的书本下面搜出几根还没有啃干净的烤鸭骨架出来,黏黏嗒嗒的,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她跑去翻翻晚晴房里的食品袋,好嘛,一水儿的北京特产。 她思索了半天,方圆百米范围内…… 她心里开始打起了节奏很混乱的小鼓点。 问晚晴,那小子嘴巴贼严:“哥们儿去北京玩,回来送我的!”她啐他,他哥们儿?比阿飞好不了多少,一个赛一个没谱儿,出去玩还会惦记他?做梦呢吧! 她免不了忧心忡忡,晚上跟夏勇商量,夏勇一介粗人,再加上白天累得要死要活的,打了个哈欠:“不会吧,罗憩树?不是在上着北大呢嘛?跟朝颜?离那么远,你想多了吧。”许闻芹皱眉,叹了一口气:“夏勇,你别怪我疑神疑鬼的,实在是,想起从前来,我的心里啊,揪得难受……”夏勇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放缓了声音:“不会的,朝颜是个稳重踏实的孩子,不会的。” 许闻芹慢慢又躺了下来,两眼望着天花板,半晌之后幽幽地:“那当初的她呢?就不稳重,不踏实,不上进吗?” 结果呢? 夏勇肯定是听到了,就连呼吸都蓦然间重了起来。但他一直沉默着,直到很长时间之后,许闻芹抗不过倦意,沉沉睡去。 这个周末,罗憩树就要离开苏州回北京了,所以赶着打电话给朝颜:“喂,我大后天就走了,送我?”朝颜问:“什么时候?”“晚上七点。” “哦。”朝颜想了想,“到时候再看吧。”许闻芹晚上也不一定准她出门呢。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管得朝颜很紧,只要在家基本上就是寸步不离。朝颜也不明白妈妈这朝令夕改的到底是怎么了。罗憩树多聪明的人,当即转转眼珠子:“那你爸妈呢?今天在不在?” 朝颜摇摇头:“不在。”又出门进货去了。“那,”罗憩树毫不犹豫地,“晚上来我家吧。”朝颜有点羞恼,朝天翻翻白眼:“不来!”说什么呢!没料到罗憩树反应比她还要大,低吼一声:“夏朝颜,你想什么呢?!”他也对着空气翻白眼,“你晚上哪有饭吃啊,今晚我生日,请了一大帮原来的同学,你不来不觉着奇怪啊?” 朝颜奇怪:“你怎么又过生日?”天天过,有瘾啊?罗憩树没好气地:“还不是你害的。”上次他跟朝颜在外面逛到天黑,吃得饱饱的回家,回来就看到老妈铁青的脸,准备好了的一桌饭菜好好摆在那儿,愣是一筷也没动。老爸朝他直使眼色,他自己也觉得有点理亏,刚想溜回屋去,温芬开口了,冷冷地:“干什么去了?”罗憩树站住,索性也不躲了:“出去玩了。”“跟谁?”罗憩树直直腰,刚想说什么,中途又停住:“跟……”想起朝颜的叮嘱,他改口,“跟程海鸣他们。” 温芬将信将疑:“真的?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临上大学前特意给他买的手机,话费一直冲得足足的。罗憩树不在意地摸摸口袋:“没带。” 温芬还是将信将疑地,不过,她想了想,话把话题转掉了:“手上拎着什么?”罗憩树扬了扬,得意地,“我新买的鞋。”温芬接过去,看了看:“唔,”她原先就打算给他买的,这样更好,儿子喜欢什么买什么,不过,“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本白的颜色吗?”也不太中意这种系带样式的。 罗憩树耸肩:“现在喜欢这样的。” 罗石看看儿子,推推鼻梁上的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7 眼镜,略带埋怨地:“二十岁怎么也算是个大生日,上饭店吧你又不肯,你妈做好了菜你又不回来吃,让我们等到现在,这都几点了还不快点洗手坐下来吃饭。” 好好的二十岁生日,却没能好好地过,温芬心里一直不舒服,这下,非要找个由头给他再过一次阴历生日,而且事先讲好了把一切张罗好了他们两口子就出去,绝不碍事儿。罗憩树原本嫌烦,后来想想倒也不错。所以,他连怂恿带埋怨地:“连大熊过生日你都去了,我的你能不来?再说了,宋泠泠也来。而且,”他瞅瞅身旁那个美滋滋啃着酱鸭的人,“晚晴可已经来了呵,你不来我可看不住,没准吃完饭他就不知道溜哪儿去了呢!”朝颜皱眉,她午觉起来就见不到夏晚晴,眼看着已经快奔高三了,成绩还是一塌糊涂,许闻芹本来叮嘱朝颜盯着他点儿的,奈何他脚下踩着风火轮一样,经常眨眼功夫就不见。 朝颜头疼:“好吧。我一会儿就到。” 半小时后,朝颜到了罗憩树家,一进门就想,乖乖,还幸亏他家庭院够大,要不这么多人,还真挺够呛的。 罗家的院子里树木扶疏,花草井然,左边一棵青松,右边五六根修竹,有两三人高,院角还种着两棵枝叶高高伸出院墙的果树,连同之字形的鹅卵石小路和两旁精心打理的草坪,处处都显示着这家的女主人温芬是个很会花心思也很有点儿情调的非一般家庭主妇。跟罗憩树的爸爸罗石一样,温芬也是上海知青,她心气素来挺高,奈何运气不好,大学毕业后折腾回沪折腾了很多年,但她自己父母只不过普通中学教师,再加上家里姊妹多顾虑也多,一直也帮不上什么忙,蹉跎到了将近三十岁才无奈之下跟等了她不少年的罗石结婚,罗石跟她同学,家里条件倒是略好,但为了小家庭干脆也放弃回城。两人又过了好几年才生下了罗憩树。温芬性格刚强,罗石对她言听计从惯了,所以在这个家里,包括在罗家亲戚那边,她一直是绝对权威。唯一敢跟她杠着来的就只有她的宝贝儿子罗憩树。对他,她还真没办法不气馁。 罗憩树一路跳着出来迎接朝颜:“来来来,快进来。”朝颜向里边看了看,人真多,犹豫:“晚晴呢?你爸妈呢?”罗憩树不在意地挥挥手:“他有事走了!”其实是听说朝颜要来,一早脚底抹油,“我爸妈说是出去接个人,来吧来吧,咱班好多同学外加大熊他们可都在!”一把就将她拉了进去。 温芬两口子为了宝贝儿子还是很动了一番脑筋的,小楼的一层大厅里桌子摆成长条,上面放满了随意自取的大盘小碟,放在最前头的枣泥拉糕,鱼肉春卷还有蟹粉小笼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直接从得月楼买来的。 不顾众人的玩笑跟打趣,罗憩树凑过来,笑嘻嘻地端过来一个小盘子:“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响油鳝糊可是我亲自做的,尝尝?”一脸的期待。偏偏宋泠泠也来凑热闹,恶作剧地调羹伸长了一舀,一大块就没了,罗憩树怒,追上去要回抢,朝颜站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打闹,吃不吃得到也不怎么要紧,只是好笑。 若干年后,朝颜在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的学生餐厅里遵照文化交流课教授patricia女士的要求紧张地准备着第二天的food fair,做着做着,突然间就泪流满面。一旁协助她的罗马尼亚交换生艾琳娜以为洋葱呛到眼睛了,善意地绞了热毛巾来递给她。 朝颜捂着脸,在毛巾底下肆意地无声哭泣。 吃了大概一小时不到,众人闹哄哄地已经开起露天派对来的时候,突然大门一响,有人进来。 院子里的众人循声看过去,是罗石夫妇俩,后面还跟着一个娇娇小小的女孩子,旁边是一个精巧的行李箱。众人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就静了下来。齐唯杉站在宋泠泠斜后方,只瞥了门口一眼,眼神便不经意般直接滑向朝颜。 罗憩树先是挥挥手,接着迎上前:“爸,妈,回来了?”温芬笑盈盈地:“是啊。”她先朝众人礼貌地点点头,紧接着拉住身旁的女孩子,“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憩树爸爸朋友的女儿,住在珠海,也在北大念书,一直想着到苏州来玩两天,顺便回头跟憩树一起上北京!”她招呼道,“憩树,还记得小叶妹妹吧小时候人家可没少陪你,快点别傻站着啦把行李放到楼上去!”罗憩树看了朝颜一眼,慢腾腾地“哦”了一声,过去拎箱子了。 女孩子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广东人特有的微凹眼窝,乌黑玲珑的马尾辫和匀称充满活力的身材,挺漂亮也挺外向的一个女孩子:“叶静子,北大新闻传播系,”她顽皮地吐吐舌头,“其实我也想念经济来着,但没考上!”她抬头看看楼上,浅浅一笑。罗憩树在学校算是名人,他帅气,活跃,豪爽,仗义. 她无数次把现在的他跟当年那个小男孩的影子悄悄叠在一起,悄悄放在心底。 所以温芬电话一来,她二话不说,立刻动身。 大熊津津有味地笑了起来,嘀咕了一句什么,宋泠泠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温芬仿若未见,亲热地拉起叶静子的手:“好啦好啦,让他们玩吧,你先跟阿姨上楼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明天开始,让憩树带你到虎丘啊拙政园啊寒山寺啊的多去转转,顺便记好了一块儿去火车站买火车票!”走过朝颜身边的时候,她向朝颜优雅地,轻松地,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你,我又何苦劳这份神? 这下子的气氛,就不是微妙可以形容,而是理所当然的尴尬。宋泠泠忍不住了刚想说什么,衣角被轻轻一拉,她回头,撞见的是齐唯杉安静的眼眸。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不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齐唯杉瞥向朝颜,她静静站在那儿,真是难得,一贯牛仔裤的她今天居然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束腰连衣裙,还化了点淡妆。看上去就像一朵小小的顾自绽放的牵牛花。 清晨花开殊盛,朝日而蔫。 现在的她就有点蔫蔫的。 但奇怪的是,她一点点回避跟窘迫的意思都没有,虽然脸色略显苍白嘴角微抿,但她一直就那样看着温芬,不卑不亢,无喜无惧。 隔了好几步远,不知道为什么,齐唯杉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隐隐嘲讽。 三五秒钟之后。 黄睿静忙不迭抢先叫了一声:“哎呀,坏了坏了……”她皱眉,朝温芬抱歉地,“阿姨,对不起啊,我忘了件重要的事,谢谢您招待。”她冲着大熊恶狠狠地,“周传雄,还不送我回家!”大熊如梦初醒,赶紧打了个招呼就跟在她后面狼狈地溜走了。 几乎是立刻,一干众人相继开溜,不是这个健忘就是那个家里突然出状况,要么就是身体微恙。总之,三五分钟之后,除了怕朝颜吃亏坚持要留下来的宋泠泠,还有自认倒霉的齐唯杉,其他人走得一干二净。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8 就算想要留下来的宋泠泠,也被齐唯杉不动声色一把拉到了客厅的一角,大概一两分钟之后,他终于看到罗憩树从楼上下来,然后,他转过脸朝窗外望,清冷的月光,疏落的竹影。 一阵沉寂。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只手伸出来拉住了另一只,几乎是立刻,他向宋泠泠重重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离开。 人家的家务事,大概还轮不到他们这样的外人插手。 第10章 吹柳紊 五月的晴天 闪了电 “怎么不吭声?”回去的路上宋泠泠有几分好奇,“想什么呢?” 齐唯杉摇摇头:“不想什么,”他揿了一下喇叭提醒前方的一对小情侣注意,紧接着拐了个弯,“你也快回校了吧?最近一段时间见过宋叔叔没有?”他今晚的任务就是把她平安送回家。林佳湄离婚之后就搬了出来,在另一个高档小区买了套跃层,尽管母女素有嫌隙,但宋泠泠回来,还是理所当然跟她住。 宋泠泠没作声。 齐唯杉看了她一眼,其实不问也有数,上次宋家生日会那件事他也略有耳闻,他轻描淡写地:“你应该常回来看看。”在他看来,宋凯也不见得不惦记这个女儿,只不过,现在情况复杂,再加上父女之间矛盾太深误会重重,一时间恐怕也不知道怎么化解。 宋泠泠不屑地哼了一声:“看什么?看他高高兴兴围着自己的小儿子转?他现在有子万事足,日子过得开心得不得了!我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前两天她路过一个街心公园,一眼看到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顽皮的小男孩坐在老爸肩上抓着头发使劲拍打。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人脸上得意满足的笑。 当初她上门大闹一场,还真以为他是内疚,其实,把她送到国外,也只是怕她惹麻烦而已吧! 齐唯杉轻咳了一声,半晌开口:“既然不开心,你又何必要回来?”宋泠泠瞟了他一眼,撇撇嘴:“我想回就回。”齐唯杉笑了一下:“当然,你有你的自由,不过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诉苦。”课程难懂,伙食难吃,室友难处,总之,她的大学生涯显然很不顺利,他其实有点担忧,不愿意看到宋泠泠跟林佳湄一样,日积月累地变成一个刻薄怨妇。 或许,有夏朝颜在她身边,倒可以好一些。 他有点后悔当年助纣为虐。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瘦弱的女孩子,身上却有让人放心的一种豁达和沉稳的气度隐隐存在,且深入骨髓。 静寂了好半天。 突然,宋泠泠叹了口气:“朝颜运气挺好。”她习惯了家庭破碎世态炎凉,比谁都能敏感到不离不弃这四个字的涵义。她苦笑一声。爸爸再婚,妈妈好像外面也有人,只有她,简直多余。齐唯杉瞥了她一眼,他曾经面临跟她类似的处境,他是男孩,齐述绝不肯放手给刘旋,对他也加倍纵容,但这一切并不代表他没有过宋泠泠这样迷茫的时刻。 只不过他性格沉郁,向来掩饰得够好,包括余涓涓在内,谁也看不出他心底一瞬即逝的脆弱。齐述交游广阔,家里总是有进进出出的人,而那些隐藏在一张张笑脸背后的种种算计、奉承、迎合、倾轧,从小到大他看得太多,厌倦不已。以至于从来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只有两种。 带来利益的,和带来乐趣的。 其他所有,他皆不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模模糊糊浮现出一双眼眸,浅浅的笑,淡淡的愁,似有若无的嘲讽,隐隐约约的固执,还有几分不管不顾的倔犟。只不过,种种复杂的情绪中,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丝毫的张皇失措。素来强悍的温芬当然是极不喜欢她。 当初刘旋跟齐述还没离婚前闲谈起来就颇为感慨地:“还好罗憩树不像他妈。” 而夏朝颜呢?他仿佛又看到了她那张微微扬起的小脸,还有那个不但不怕,几乎是不羁的眼神。 从小到大,他见惯了内涵丰富各色各样的怕。 刘旋怕齐述不肯离婚,所以舍弃齐唯杉的抚养权。 余涓涓怕过穷苦日子,所以心照不宣地接受刘旋的一手安排。 顾曼曼怕沈湘燕搅掉她的好事,所以出面联系久矣不通音讯的沈浩然,合力把她送到苏州念大学,就等着毕业后直接出国。 而齐述呢,怕得更多,顾虑更多,所以更喜怒无常。 所以,这样的不怕,对他而言,是全然新鲜的,未曾有过的。 “唉,”宋泠泠继续感慨,“罗憩树可算捡到一个宝。” 站在她的立场,理所当然袒护自己的好朋友。 是吗?齐唯杉很难得地嘴角噙起浅浅的笑,想起大熊似乎也有过类似的评价。 或许。 温芬跟有点无措的叶静子还有一脸无奈的罗石站在朝颜对面。 温芬很是冷静,用眼神逼着罗憩树。若不是前两天隔壁的钱家阿妈笑眯眯地:“哎唷罗妈妈,有好事也不告诉我呢!”她还真诧异,整个小巷里她就跟钱家阿妈还处得来一点,人家退休前是高中老师,丈夫是大学教授,儿子在美国,喜欢市井热闹才执意不搬走。她当即笑盈盈地:“哪儿的话呀大姐,有什么事我还瞒着你?”钱家阿妈觑觑她的神色,的确坦然不像作伪的模样,抿嘴笑道:“哦,那就是儿大不由娘了!”温芬回来一想就心惊。当即寻了点由头大老远把人接来。 知根知底两厢情愿,有什么不好? 罗憩树冷眼看着,终于开口了:“妈,你也不早说!”看着母亲脸上浮起满意的笑,他转过头来征询地,“你有空么这两天?” 朝颜低下头去,先是看向自己被他牵住的手,然后抬头,朝他浅浅一笑:“明天没有,后天有。” “那就行。”罗憩树朝叶静子挤挤眼,“两大活人陪你玩,你绝对是赚到咯!” 果然!温芬按捺不住开口:“憩树——”“还有,”罗憩树仿佛没听见,握紧朝颜的手笑眯眯地,“忘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夏朝颜。”叶静子咬咬唇,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看向温芬。 温芬这下再也克制不了,冷冷地:“罗憩树你说什么呢?”罗憩树看着她,笑得居然有几分狡黠:“妈,我说的可是中国话,您就愣听不明白?夏朝颜,你未来儿媳妇!”一旁的罗石“嗐”了一声,出言制止:“憩树,少说两句!”憩树转过脸去,不紧不慢地:“又怎么了爸?我是杀人了呢还是放火了?我光明正大交个女朋友,如果不是朝颜一直拦着,我有什么藏着掖着不能讲的?” 温芬忍住气,好嘛!防来防去还是终究没能防住。当初班主任家里有事求到她,她灵机一动就想到夏朝颜,只要她能顺利保送留在苏州,她就有这个自信能把儿子那点小萌芽扼杀掉。 没想到…… 她怒极反笑:“罗憩树,你也念大学了,翅膀硬了,我们做父母的管不了你是不是?”罗憩树耸肩:“我现在不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29 是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们了?”温芬的眼睛盯住两人交握的手掌,“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罗憩树看了看朝颜,不急也不恼,一脸无所谓地,“那行,我也就是知会你们一声。”他一早忙于经济自立,就是为的今天。温芬简直有点气急败坏地:“憩树你疯了?她是——”罗石还没来得及制止她,罗憩树已经抢先开口了,冷冷地:“你不在乎我这个儿子就尽管朝下说!” “唯杉!”咖啡厅里,大株散尾葵的后面,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招手。齐唯杉走过去,朝她点头:“妈。”刘旋笑盈盈地拉开椅子,看着他坐了下来:“好久没见了啊儿子。”齐唯杉笑笑:“哪有你忙?空中飞人。”他回头,对侍者说,“卡布奇诺,谢谢。”刘旋眯眼看他,挺欢喜的样子:“不喝蓝山了啊?”齐唯杉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功课忙吧?” “还好。” “家里呢?” “还好。” “爷爷奶奶呢?” “还好。” 刘旋伸手,重重拧了一下他耳朵,悻悻地:“臭小子,问一句答半句,这是跟你妈说话呢?”齐唯杉皱眉,拉下她的手:“妈,我已经二十岁了,以后不要再这样。” 刘旋探过头来,取笑她这个其实一直并不怎么能让人笑的儿子:“怎么,害臊了?” 齐唯杉白她一眼,正好咖啡上来了,他喝了一口,注视着刘旋,并没有怎么保养过但还是挺显年轻的面庞,很朴素的短发,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名牌,除了颈间玲珑剔透的玉坠挂件看上去价值不菲,走出去跟普通的中年女人也没什么两样:“过得还好吗?这次打算回来多久?”刘旋瞪大眼睛:“喔唷儿子,你学习这么紧张,连本市新闻都不看啦?” 还是躲不过去,齐唯杉心里叹了一口气:“你真要回来开分公司了?”就算他不看,大熊也会帮他留意的,华梁房地产在苏州开分公司,本土走出去的房地产业界名人又杀回本地,当然值得宣扬。齐唯杉一直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给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公司起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不过他也没机会问,公司刚走上正途,齐述两口子就劳燕分飞了。 刘旋点点头,笑眯眯地:“到底是我儿子,还是关心老妈的哦?”齐唯杉不语,啜了一口咖啡之后,才又开口:“那你呢?也过来?”刘旋沉吟了一下:“当然不,我的重心当然还在海南,不过,儿子,”她探过头来,“放着你这么个人才岂不是浪费,怎么样,来帮妈妈吧?让宋伯伯先给你把把关,等你上手之后再说行吧?” 齐唯杉敛眉,答非所问地:“你知道吧,余涓涓怀孕了。” 刘旋挑眉:“是吗?”冥想了一下,“唔,也该到时候了。”这女人不错,还记得当初她跟她的口头协定。她看着齐唯杉:“好事啊,你说呢?”她微笑,调侃,“没准还能给你生个小妹妹呢,你三四岁那会儿不是经常嚷嚷着让你爸跟我再给你生一个?”独生子女都会寂寞。 齐唯杉瞥了她一眼,冷冷地:“他都四十多快五十了。”并且……他摇了摇头,摇去心底淡淡的烦闷。 刘旋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齐唯杉,“别这样,我跟你爸的事,跟余涓涓没关系,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了你爸这么多年,总得有个自己的心理寄托。”她盯着齐唯杉,“还在为你爸要送你出去的事儿生气哪?”齐唯杉有几分冷淡地:“没有。”虽然当时闹得很僵,过后也就算了。 再说,他跟齐述之间的问题,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齐述固然很宠他,可是,他看向儿子的眼神里,总是复杂、小心、揣测、一瞬即逝的淡淡忧伤,还有,偶尔的喜怒无常。 刘旋不解,想了半天,仔细观察他,“怎么了最近家里?妈在三香路那边有套房子反正也空着,必要的话……”儿子大了,个性又有点叛逆软硬不吃,后母年轻再加上新孕,齐述夹在中间,是难免会有点麻烦。 齐唯杉抬头,认真地:“妈,我问你件事。”他沉吟片刻,“你回答我,我下学期就去你公司。” “你说。”看见儿子这么郑重其事,刘旋也不由得双手交握,正经八百起来。齐唯杉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抬头,字斟句酌地:“当年你开公司,他有没有拿钱给你?”刘旋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你回答我。” 刘旋想了想,谨慎地:“刚开那年,他给了我一点钱,算入股。” “多少?” “不多,二十来万吧,说是你爷爷奶奶的积蓄。”刘旋喝了一口咖啡,想了想,“第二年我跟你爸离婚的时候,刚好公司开始扭亏为盈,我很快就把钱连本带利都打回到他账上了,你知道你妈我这个人,跟你一样喜欢干干脆脆两不相欠,再说,你还判给他呢我总得让你过上好日子,怎么了?”她奇怪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问这个?” 齐唯杉盯着她,探索地:“真的?没有别的了?” 刘旋蹙眉:“你怎么了?连自己老妈的话都怀疑?”她思索了一下,斟酌着,“到底是怎么了?” 齐唯杉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朝颜,听说你够狠的啊??” 某一日夏朝颜下晚自修,一进宿舍门,就听到谭菱坐在桌旁一边啃苹果一边发出这样的开场白。她讲话向来夸张,张若一顿打三两米饭够狠!黄蓉蓉洗次澡要花一个半小时够狠!就连她自己逃课没被老师逮到都是够狠! 所以朝颜也不在意,放下小书包:“怎么了?”谭菱重重啃了一口苹果,一边嚼一边问:“听说你跟罗憩树唱了出双簧,把你未来老婆婆气得七窍生烟?”朝颜看她:“你听谁说的?” 谭菱无所谓,既然嚼舌根就不拍被逮,“还能有谁,周传雄呗。”她的目标既然是齐唯杉,总要从他身边人下手。这才一个月不到,就跟周传雄他们财务班的同学厮混得不要太熟。 “哦。”朝颜点点头,表示知道。 “真的?”黄蓉蓉兴致勃勃地从床上直起身来,她跟张若类似,基本上以床为家,自修那是能不去就不去,刚才听谭菱回来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她跟张若,包括传小道的谭菱,都是一百个不相信。夏朝颜嘛,班上老好人一个,勤勤恳恳的文体委员,循规蹈矩的劳动模范,横看竖看,也不具备这种让人神往的本领。 面对着眼前那三双瞪得老大的眼珠子,朝颜心里微微自嘲,抬头,笑了一下:“真的。” 何止七窍生烟,简直火冒三丈。 这下,宿舍里三个人直眉瞪眼,齐齐愣住了。半晌,张若缓缓倒了下去:“这世道,连老母猪都会上树了!”众人皆笑,朝颜也笑。 淡淡的苦笑。 这份苦涩,就算罗憩树经常打电话来开解她,也总是挥之不去。 周末,朝颜一回到家中,就发现父母统统不在,然后,唯一在家的弟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0 弟晚晴还有点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爸妈呢?”朝颜放下东西,顺便抽出一包糖炒栗子给弟弟。他什么都好,这个尤其是心头之最爱。晚晴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拆开纸袋就开剥,一边咬一边含含糊糊地:“出去了。” 朝颜看看腕上的表,都快七点了,奇怪,晚饭也没做:“上哪儿了?”她回来经过店里的时候看到,门是关着的。晚晴偷偷瞟了她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实话。朝颜看他犹犹豫豫地,催促道:“怎么了你?”晚晴咳了一声:“姐我跟你说,你可别急……”眼看着朝颜眉头皱了起来,就要开始不耐烦了,他赶紧地举手,“我放学回来大概六点钟的样子吧,罗憩树他妈打了个电话来……” 朝颜原本已经站了起来的身体顿时无力,缓缓又坐了下去。 喊了半天狼来了狼来了,这下狼真的来了。 其实温芬早就去学校找过她,而且显然事先打听好她的课程表,周三下午,朝颜跟同学们正在操场上打着篮球,突然有人叫:“朝颜,你阿姨找你——”她走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淡淡地:“您找我有事?”温芬打量了一下她:“这里说话不方便,来吧。” 校园一隅的小咖啡店,朝颜抬头:“有事儿吗?我晚上还有课。”既然都这样了,她也不想惺惺作态。温芬也看着她,眼睛里蕴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这样子,真像樊迎春。”也是这么倔,连皱眉的样子都完全一样。骨子里带着股狠劲儿。 基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朝颜脑子里嗡的一声。 樊——迎——春—— 她索性朝后仰,不再客套:“有话你就直说吧。” 温芬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罗憩树可能跟你说过我跟齐唯杉他爸同学,但他一定没说过,我们跟沈浩然当年也是大学同学吧?当年,我们一起在苏州念了大学,沈浩然回上海后来又一个人跑去国外了,齐述原本就是苏州人,就我没能回得去,可是,沈浩然当初回得也是不光不彩的,带着条人命回去。”她盯着朝颜,一字一句地:“你妈妈叫樊迎春,”她靠近她,“她早就死了,还是跳楼。” 猜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八点了,晚晴尽管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但是,看看椅子上老姐的脸色,吭都不敢吭一声。 熬到九点,他实在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忍不下去了,站了起来:“那个……我……”他指指外边,“我去巷子口打两碗馄饨回来,姐,”他难得讨好地,“你要什么?葱油还是鸡丝?” 朝颜手撑着额头,淡淡地:“随便。” 晚晴如蒙大赦,立刻就朝外溜,刚走到门口,咔哒一声,门开了,夏勇两口子走了进来:“干什么去?”晚晴嘟嘴:“肚子饿。”许闻芹看了他一眼:“别人不饿就你饿,你姐呢?” 晚晴指指屋内,许闻芹看了他一眼:“去,叫你姐出来吃饭。”她举起手里的食品袋,“妈带了好菜回来,”她回身递给夏勇,“去拿碟子一份份装好,我换衣服。”晚晴这才留意到,母亲居然穿了一件平日里很少穿的羊绒套裙,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绕过父子两人,路过朝颜房间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没作声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一晚饭,菜色相当之好,松鼠桂鱼,巴肺汤,碧螺虾仁,响油鳝糊,白汁圆菜,西瓜鸡,鸡油青菜,精致入味,几乎算是囊括苏州数大名菜了。但是,与之相对应的是,餐桌上除了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之外,听不到哪怕一点点话音,所有的人都在沉默,尤其是朝颜,脸色就像冰冻。就连晚晴,琢磨了老半天这么好的菜得花多少钱,话到嘴边无数次,抬头看看众人的脸色,也很知趣地咽了下去。 终于,沉默地吃完饭,沉默地收拾好了碗筷,晚晴一早躲回房间去了,夏勇也洗碗去了,许闻芹看向默默擦桌子的女儿:“朝颜,一会儿到你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人家父母都打上门了,你总得对我解释两句吧?”许闻芹一屁股坐到女儿床边,看着垂头坐在桌前的女儿,口气咄咄逼人起来。 朝颜低头,沉默。 许闻芹看着女儿头顶的双发旋儿,淡淡地:“怎么,还要我把人家当妈的丑话再重复给你听?” “……”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 “我从小教你的礼貌上哪儿去了都被狗吃掉了??” “……” 朝颜仍然低着头,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许闻芹拧眉,看向她,声音提高了些许:“夏朝颜,别跟我装哑巴我问你话呢!!”门口听壁角的夏勇立刻推门而入:“颜颜——”许闻芹不耐烦地回头:“我跟我丫头说话,没你的事!给我回房间待着去!!”夏勇一脸惶恐,手扎了半天,只好重又出去。 朝颜抬头,看向她:“妈。” “嗯??” “对不起。”她默认了。 “你再给我重说一遍?” 朝颜索性豁出去了:“我跟罗憩树,是真心的。” 那晚走到她家门口,已经快进门了,他突然间就一把搂住她,嘴唇贴在她耳朵边上:“夏朝颜你放心,我虽然没太大本事,但就算头顶只有一片瓦,我也总有办法让你淋不到雨!” 她伏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心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就算他花也无,两手空,又如何? 一阵难堪的沉默。 半晌,许闻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好!”她冷笑,“夏朝颜,你可真给你妈长脸!”她咄咄逼人一个字一个字地,“你才多大?啊?知道‘真心’两个字怎么写?人家心掏出来给你看了吗?人家白纸黑字许诺过你什么了吗?你就傻乎乎一头栽进去!”妈妈对她好,好得甚至有时候相当客气,从来没有对她冷嘲热讽过。所以,看到妈妈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朝颜鼻头一酸,竟然掉了一颗泪出来。 许闻芹看着她,想骂想埋怨,突然间心底一阵揪着的巨痛,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怎么?妈说你两句你就吃不消了?”她嘴角歪了歪,仿佛苦笑,“夏朝颜,我告诉你,以后日子还长呢,你可想好了,受不受得了。”她扔过一张纸巾,“去,把眼泪鼻涕统统给我擦掉!” 她拿指头叩叩桌子。唉,她心里长叹一口气,想起朝颜从小到大的模样,说实话,有点百感交集。当初那个襁褓里哭得声嘶力竭的小丫头片子,也长这么大了,也居然…… 樊迎春,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垂下眼,脸色晦暗不明。那通电话还有那封信,霎那间就蹦到她脑海里。 她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樊迎春,这一次,你是要我帮你作出决定吗? 夏勇贴着门听了半天,里面很长时间鸦雀无声,突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1 然,他听到许闻芹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次嗓门又变得高高的:“朝颜,你真是很给你妈长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居然走开了。 朝颜愣了一下,琢磨着妈妈是不是又跟平时对付夏晚晴一样不阴不阳地说反话呢。许闻芹缓和了一下口气:“放心,别怕。”本来这些日子以来她就一直在严阵以待,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好嘛,果然,下午温芬的电话就到了,约在得月楼。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昂首挺胸便出去了。 只不过,虽然是好饭好菜,气氛却一直凝滞。从头到尾都是温芬在说,末了她还特意补上一句,话里话外客气得很:“我们家罗憩树大学毕业后铁定是要出国念研究生的,一去还不知道多少年呢,你们家朝颜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们也耽搁不起……” 许闻芹挑挑眉,心里冷笑,我等你等了好些日子了:“我们家向来民主得很,儿女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一概不管。自己女儿我有数,朝颜一向循规蹈矩的,半步差池都不会有!不过呢,”她轻轻笑了一下,轻易就拐了个话弯儿,给温芬重重一击,“罗憩树倒是个好孩子,回头记得帮我谢谢他特地带给我们家那么多北京特产!”紧接着,她瞥了一眼身旁蹲壁角蹲得津津有味的服务员:“我看除了我是没人有胃口吃这顿饭了,给我打包,谢了!” 出得门来,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夏勇在她身边偷偷瞥她,摸不清她的心思,只得干着急。 她心里在反复想着温芬的最后一句话:“其实你没必要为——” 她惊讶,不屑,冷笑。 她慢悠悠晃了一路,也想了一路,直到进门的那一刻,终于拿定主意。 许闻芹拍拍朝颜的手,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不高兴:“一直哪,我就希望你在学校里成绩好一点,然后学校嘛毕竟单纯,谈恋爱就找个同学之类的,外地的也不要紧,关键人要好,”说着说着她竟然伤感起来,“你说我跟你爸都这把年纪还图什么?也只不过呢,”她字斟句酌地,终于缓缓地,“找个知根知底的也没什么不好,罗憩树这小子我们看着他长大,再加上……” 算她私心也好,打小算盘也好,她左思右想权衡利弊了半天,还是觉得,没什么能比朝颜留在身边更能让人满意。 所以,对她来讲,这样的选择,只能算是无奈的折衷。既然夏朝颜是个死心眼儿,她这个当妈的也实在没办法。再说,一想起当年,她简直恐惧不堪!有时候夜半噩梦,醒来总是浑身冷汗,战栗不已。 只不过她还是撇嘴,悻悻然抱怨不已:“夏朝颜你什么眼神!”女儿没有她运气好,夏勇他妈那是真好,就可惜福薄,命短,朝颜三岁那年就去了。 朝颜涨红了脸:“妈,你说什么呢!”她不喜欢温芬,但听自己妈妈这样讲,又觉得有点对不起罗憩树。许闻芹瞟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别忙着胳臂肘朝外拐,你现在是不懂,以后你就知道了!”她狠狠地,“而且我丑话说在前头,夏朝颜,走一步算一步,你不要指望我跟那个女人以后能处好关系!” 那就是至少默许了。 峰回路转,竟然能出这么个结果,朝颜都觉得智商快速下降云里雾里的反应不过来,直到许闻芹款款起身,她的眼神还直愣愣的。 但是,既然都摊牌摊成这样了,有件事她想趁机问清楚。 “我妈,”她想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亲妈,真叫樊迎春吗?”许闻芹张大嘴巴,好半天之后,她的嗓子哑哑地:“你——听谁说的?”“您甭管,”朝颜淡淡地,“我知道她已经去世了,我就想问一句。”许闻芹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圈,半晌之后,她过来,一把抓住朝颜的手:“夏朝颜,千万别告诉你爸,他受不了,”她乱乱地,词不达意地,“你爸他肯定受不了。” 朝颜看着妈妈的样子,不禁心里一酸,她拍拍她的手:“放心,妈,我永远都姓夏,永远都是你女儿。”许闻芹本来心里如同乱麻,这下总算安稳了一点:“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当事人一个死一个远在他乡巴不得早就忘了这件事,朝颜生出来之前他们都不知道已经搬了多少次家了,再加上那还是夏勇到这个公司之前的事了,厂里压根没人知道。 她又怎么会知道? 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咬牙。 “妈,”朝颜看她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惶然,心里不忍,许闻芹她从来都是刀枪不入的,邻里纠纷从来就没输过阵仗,“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照片上那个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初二。”深夜,永远是掩藏秘密,还有吐露秘密的绝好时光。 那就是五年前了,许闻芹心里更乱,怎么会这样?她当时才多大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怎么跟樊迎春一个样儿?什么事都瞒的好好的,什么事都脸上看不出来,要是当初她细心一点,要是当初她……后来的惨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是,”她重又坐了下来,“就是照片上那个。她叫樊迎春,我们以前是街坊,”她顿了一下,“还有你爸。” “那,”朝颜慢慢地,“沈浩然是谁?” 许闻芹一下子面如死灰:“朝颜,朝颜,朝颜,”她慌乱地,“谁告诉你的?你告诉妈,哪个该死的告诉你的??”这个女儿她自己清楚,不是晚晴那个草包,现在她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从小把这个女儿教得这么精细,有一点点空隙很快就能钻进来。 朝颜看着她:“妈,您别害怕,我只是问一句,沈浩然到底是谁?”她慢慢思索着,“还有,樊迎春为什么跳楼?” 许闻芹反倒冷静下来,断然拒绝:“不!不行!今晚不行!!我不能告诉你,而且不但今晚,就算以后我都不能告诉你!这是你爸的痛是他的底线,他会受不了的!”她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所以,你必须要作一个选择,养你这么多年疼你护着你的爸爸妈妈重要,还是这件事重要?”她握住朝颜的手:“既然五年来你都没让我看出来一点点破绽,那你现在告诉我,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到底难不难?”她的声音渐渐扬高了起来,“夏朝颜你说,到底委不委屈你??” 朝颜看着她严峻的神色,她心底明白,她是在逼她,断了怀疑的退路,掐死那些茁壮成长飘摇而上的猜忌的小苗,做回原来那个夏朝颜。 她垂头:“对不起妈。”我会等你。 许闻芹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把将朝颜揽到怀里,眼里居然湿了。她从来不哭,好几年前夏勇出了一次严重的车祸昏迷不醒,她也只轻描淡写地喝住因为害怕哭得一塌糊涂的朝颜姐弟俩:“哭什么哭?你爸好着呢,敢惊着他睡觉回头看我不揍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现在的朝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绵长寒冷的雨夜,医院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妈妈搂着她等手术结束,两人相互依偎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2 着,以彼此的体温取暖。 朝颜紧紧搂住她:“妈妈。”我爱你。 许闻芹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身子只是顿了一下便快速挣开她,若无其事地:“不早了,快睡吧。” 她起身便走,临出门的时候,手明明已经触到门把手上,又回身叮嘱,警告地:“还有夏朝颜,给我听好了,一码归一码,你要敢做出格的事,我饶不了你!”朝颜先是不明白,随即大窘,嗔道:“妈,你说什么呀?”许闻芹哼了一声:“别忘了我是你妈,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给我记牢了!”说完推门便出去了。 她关门声音向来都极重,朝颜以前会埋怨,现在居然觉得这个声音,敲在心上,仿佛也是一种慰藉。 第11章 小重山 掌心纠缠的曲线 暗换流年 不知怎么地,朝颜总疑心罗憩树从中作了什么手脚,所以某一次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朝颜试探他:“我妈知道了。”“哦。”罗憩树一点不奇怪地,“知道就知道了呗。” 朝颜继续:“她很生气,”她想了想,“不让我再见你。” “不可能!”罗憩树叫了起来。 看,马脚露出来了吧?朝颜微微一笑,就此不再追问。 她听到那边熙熙攘攘的声音,问他:“在哪儿?”罗憩树很爽快地:“马上要上课。微机原理。”他很喜欢计算机课程,着迷于网络应用技术,朝颜很清楚,于是回了一句:“那挂了。”话筒里实在太吵了,都听不清罗憩树在那边嘀咕了一句什么,朝颜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话筒那头匆匆地:“罗憩树,我找到一份兼职了,下次再跟你详细说!” 其实这份招聘信息是黄蓉蓉最先看到的,拿了报纸回宿舍一边研究一边跟朝颜商量:“周五周六上班,每周一天半,兼职,待遇还不错,去吧?”朝颜想了想:“要求高不高?”黄蓉蓉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啊,说是助理之类,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家境况复杂,姊妹三个,经济条件一般,假期也不回去了,打算留在苏州勤工俭学来着。 她厚道,而且十分会做人,回头继续问谭菱她们:“你们去吧?” 张若耸肩:“不。”她娇生惯养的,才不肯干。再说,她什么事都不做,也比做任何事强。这是张家两老早就达成的共识。基本上,张若的本科文凭,除了是她未来嫁妆的一部分之外,一无他用。有关这一点,她后来那个才高八斗刁钻狡猾的老公完全赞同并善加利用。 谭菱也挥挥手,有气无力地:“本来粥就够少的了,咱一个宿舍的何必窝里斗呢,再说了,我假期是一定要回上海的,哪有这个宇宙时间?” 她其实心里是咬牙切齿的。 倒不是不理她。 倒不是冷落她。 也倒不是对她照顾不周。 可是,她努力了这么半天,却仿若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场游游荡荡的虚空。这个齐唯杉,到底是哪个怪物养成计划里跑出来的? 约他一起出去玩,ok。看电影,ok。下馆子,ok。付钱付得爽快,人也有问必答,任何时候都认认真真倾听你说话,再答上几个字。她撇撇嘴,财,貌,加上礼仪,简直超级完美。 可是…… 出去玩当然要聊天,她闲着没事,再加上脑子向来速记功夫了得,回到宿舍里索性琢磨出一天来的对话,越琢磨她的脸色就越发灰。 “你们系明天有篮球比赛吗?”她阴暗地想,往那儿一坐,再看看沈湘燕的脸色,该多么爽! “不清楚。” 她疑惑,他好像向来都是主力吧?唔……,居然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挺超群的记忆力。 电影院门口,跟着无数哄闹埋怨着的人潮出来,她应景地发牢骚:“什么乱七八糟的?” 死人大粽子转过头来的时候,剧院里居然一片口哨欢笑声。导演做到这个份上,牛啊! 愣生生把国内首部实验恐怖电影弄成了搞笑片。 “还不错。” 她丧气地摸摸鼻子,话说人的智商,真tm无下限! “我渴了,喝杯咖啡去好吗?”一整天下来她也算是绞尽脑汁活跃气氛了,哪家五星级大酒店迎宾小姐的笑脸都不会有她这么灿烂。 “随便。” …… 三番五次这么来一下,谭菱简直绝望之至。 tmd,放着大片上好森林不要,她干嘛来惹这棵针叶杉?还冷不丁就要被刺一下。 她沮丧。有一天,看着面前那个人笃定的微笑,她终于爆发:“齐唯杉,你tm是老天派来毁我的吗?”整整一个晚上下来,她掰开指头数了又数,数了十八遍,终于确信,他的的确确说了没有超过三十个字。 齐唯杉唇角微挑:“到底怎么了?” 很好,总算一句话超过三个字了! 谭菱继续咬牙切齿地:“我是不是不够漂亮?”她神色实在狰狞,加上话音里的咬牙切齿,让身旁路过的两个七八岁背着大书包的小乖男生面面相觑,瞬即拔足,惊恐狂奔。 算了,她无力地挥挥手,原谅你们年幼无知,还没来得及培养正确的审美观。 “不。”按大熊的说法,即便比不上沈湘燕,校园十大肯定有份。 “那,我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土气十足是不是?”她的话音里已经带有浓浓的挖苦。 “没有。” 非常有趣。 “……”谭菱无言以对。又过了半天,她泄气地:“那请问,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马戏团小丑?表演了半天,唯一的观众却好像进殡仪馆瞻仰死者?” 就差没三鞠躬了。 齐唯杉终于笑了,眉眼舒展地:“因为你要表演的对象,”他顿了顿,“好像不是我。”那他又何必勉强自己。 还好,她醒悟得不算晚。 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的耐性。 谭菱的嘴巴张得老大,过了半天之后恨恨地:“你怎么知道?” 齐唯杉耸肩:“我恰巧有正常人的智商,还有正常人的眼睛。”他站了起来,操场上坐了半天,还真是有点腿麻了,“还有,我对你跟沈湘燕之间的恩怨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必费心跟我解释。” 谭菱吸了吸气,眼前简直一片晕眩。 半晌,她悻悻地,“那你这样跟我进进出出的,就不怕跟她没法交代?” 她跟她斗了这么多年,好像谁都不是真正的赢家。 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 齐唯杉耸肩:“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半分关系。”谭菱索性也不再装什么淑女了,站起来叉起腰作茶壶状:“既然早就知道了,干嘛还跟我耗时间?” 齐唯杉看着她。 从来人生如戏。 从头到尾,她唱得耳热,他看得悲凉。 他又何曾忽略她眼中偶尔的若隐若现的浅痛? 只是,他朝她颔首,微微一笑:“我从来不排斥任何能给我带来乐趣的人和事。” 语毕,扬长而去。 谭菱怔怔地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前行,忿忿地提高嗓门,“你等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3 着,齐唯杉,你总有一天——” 她终于气短,“……会有报应的。” 齐唯杉的身影丝毫没有停顿,很快便消失在拐弯处。 周五下午,没课,夏朝颜跟黄蓉蓉转了两趟公共汽车才找到报纸上说的那个地址。一栋大厦的十三层,出了电梯,碰到一个看上去挺干练的佩胸牌的女孩子,见怪不怪地:“来应聘的?” 黄蓉蓉点头:“是啊。” 女孩子指指前面:“左拐。” 真正接待她们的是一个年莫四十左右样子挺和气的大叔:“s大的?” “嗯。”黄蓉蓉点头。 “为什么来我们这儿应聘?”男子笑了笑,状似随意地。 黄蓉蓉心里想为什么,恰好我不早不晚就看到你们公司广告了呗!不过,嘴上还是灿舌如莲地:“因为我们查到了很多有关贵公司的资料,了解到贵公司业绩良好蒸蒸日上,以及二十一世纪的房地产业一定是迅猛发展的行业,”她瞅了一眼身旁的朝颜,极其流利地,“我们俩都是数学专业的,兼修财务,文理兼通,再加上对贵公司有浓厚的兴趣,俗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相信如果能录用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朝颜目瞪口呆,非常崇拜地看着黄蓉蓉。这得有……多厚的脸皮还能做到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地掰谎啊! 黄蓉蓉当然明白她想什么,瞪了她一眼:“你呢朝颜?也说两句。” 朝颜不善言辞,再加上被黄蓉蓉暗地里使劲一推,仓促间有些脸红:“呃……”她想了想,“说实在的,如果普通文秘,我们还可以学,如果事关财务,我们现在才修了一个学期,可能有点不够格。”男人笑了:“你倒还蛮诚实的。”他草草一翻手里她们刚才递过来的应征表格,其实本不该由他这个人力资源部主任亲自接待的,不过刚巧他在等人,闲着也是闲着,顺手解决,“说实在的,我们这次招四个兼职岗位,两个是文秘助理,两个是财务部助理,我觉得……” 其实,是他不觉得她们有多强的竞争力。 当然,勇气是可嘉的。 所以,他正想着怎么措辞呢,突然有人敲门。 “请进。” 一个人走了进来:“张主任,打扰一下。”话还没说完,就愣了一下:“你们?”朝颜她们也楞住了,居然是齐唯杉,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上去跟平时还有点不一样,穿着西装,看上去,呃,黄蓉蓉后来私底下评价,人模狗样的。 张主任立刻为她们答疑解惑了:“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齐总。”他恍然大悟,“哦,你们是校友吧?”齐唯杉挑了挑眉:“是啊,”他看看朝颜,仿佛想起来了,“怎么,来………应聘?”朝颜点了点头,笑笑:“是啊,真巧。”心里有点好笑,回头记得告诉罗憩树,应来应去,居然应聘到他朋友公司来了。罗憩树好像说过,他们两家有来往,怪不得两个看上去不搭界的人事实上关系却挺好。“哦,”齐唯杉沉吟一下,“那你们继续,”他瞥了一眼张主任,“还有,待会儿麻烦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一出门,黄蓉蓉就笃定地:“朝颜,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朝颜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一定能录用啊?” 黄蓉蓉捏捏她的脸:“第六感!” 果然,才过了三天,张主任就亲自打电话给她们,同意录用,下周末开始正式上班。黄蓉蓉为此在宿舍里撵着朝颜邀功:“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肯定能行吧?”朝颜倒是奇怪:“我看他当时犹犹豫豫的,而且其实我们专业也不怎么对口。”黄蓉蓉白了她一眼:“夏朝颜你前十八年白活了,不就一个兼职位置吗给谁不行,他一看到你跟齐唯杉认识,还不赶紧的顺水人情,要不,干嘛亲自打电话给我们?” 谭菱撇撇嘴:“哎唷黄大姐,你这种江湖世故跟谁学的啊?怪不得班主任发展预备党员头批就想到你,怎么,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她跟黄蓉蓉两人一向有点面和心不和,她嫌黄蓉蓉动不动朝班主任跟党支书那儿跑,总想挣个表现机会给将来铺铺路,黄蓉蓉提起她来也总有那么一点儿微词,所以,黄蓉蓉看着她,转转眼珠子:“别人我还行,你我可不敢当,”她机灵地先躲闪开,“未来的老板娘,我怎么也得巴结一下对吧,还敢在你面前人五人六的?”预想中谭菱娇滴滴的受不了一点委屈,一定拉下脸来跟她厮闹上半天。没想到,谭菱连身都没翻,懒洋洋地鼻孔里出气:“老板娘?切,我可没这种福气!”她继续专心致志涂着手上的指甲油。 黄蓉蓉趴到她面前:“怎么了美女?” 谭菱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尽管笑吧你们就,我告诉你们,那个狐狸跟我在一起统共一个月,讲话就没超过一百句,每句话还基本不超过三个字。”她吹了吹让指甲油干得更快点儿,“我在人家心目中就是解闷一玩具,不过呢,也别忙着安慰我,”她嘴角一撇,“反正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被他看出来了,两不相欠,扯平。”就是这个挂名女朋友当得有点委屈。不过,能在s大校园里让众人嫉恨的齐唯杉名声再败坏上几分,她也算物有所值。 张若从挺没眼力见识地从数学书中抬起头来,傻乎乎地:“你喜欢的难道是周传雄?”谭菱“呸——”了一声:“就他?给那个精得像鬼的小女生去蹂躏吧,我会稀罕?”因为说到黄睿静了,再加上谭菱口气实在太差,朝颜皱起眉,很不满地:“谭菱你不能好好说话?干嘛这么刻薄?”谭菱精细至极,明明用水用电最多,摊起水电费来却相当斤斤计较,从来只占便宜不肯吃亏,黄蓉蓉嘴利,明里暗里不时拿话刺她,朝颜却从不吭声,张若懒起来撒个娇什么的让她代打开水她也从不说什么。所以在其他三个人眼里,夏朝颜就一无公害老好人。她小宇宙突然这么一爆发,宿舍里顿时全愣了。 张若吐吐舌头,下床端起脸盆洗漱去了,黄蓉蓉也悄悄溜掉了,谭菱张了张嘴,终于没说什么,躺了回去,翻转身朝着墙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宿舍里气氛尴尬无比。 半晌,朝颜站了起来,走到谭菱床头:“谭菱。”没有人理睬她,但是,谭菱的肩头微微动了一下。朝颜从小吃软不吃硬,夏晚晴就是摸清了这一点才得以在她面前横行无忌,事事等着她帮他收拾烂摊子。她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她推推谭菱,“你过不去的那个人是沈湘燕吧?”其实宿舍里谁看不出来?既然不关己,又终究是别人的事,犯不着说出来自讨没趣。 谭菱肩膀又动了一下,但还是不理睬她。 朝颜拍拍她的肩,柔声地:“你这样又何必呢谭菱?”无非她跟他,他跟她,在这个校园里,每天都上演这样的狗血剧情,谁会真会在乎?旁观者?或者当事人? 未必。 至少朝颜偶遇沈湘燕,人家还是若无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4 其事笑意盈盈,那种笑容那份笃定,在谭菱看来,应该是极端讽刺的吧?果然,谭菱突然翻转身来,声嘶力竭地:“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她恨恨地,“你以为天下人都像你一样?莫名其妙就能遇到傻乎乎一心对你好的青梅竹马?”她眼里已是一片泛滥,“尤飞是见异思迁,是不好,但如果不是沈湘燕,如果不是她先插进来再后来突然甩他,尤飞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她泪流满面地:“对,我就是恨她,我恨死她了,我恨不得她现在就死掉!”她趴到枕头上,“尤飞已经死了,她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朝颜后来在电话里跟罗憩树感慨:“挺复杂的是不是?”罗憩树笑她:“复杂简单都跟你没关系,诶夏朝颜我就奇怪了,这不合你本性啊,别人的事儿你瞎操什么心?”他咳了一声,“班儿上得怎么样?要不要我跟齐唯杉打个招呼?”他一开始挺高兴她辞了家教的,后来又听说她搞了个什么兼职,原本不怎么乐意,后来听说是齐唯杉家开的,这才放心下来。 他也明知齐唯杉多精明的人点头就醒尾,但为了讨女朋友欢心,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儿女情长嘛,自然英雄气短。没办法。 “不需要,”朝颜果然拒绝,再说又见不着面,“整理文件,打字,也没什么难的。” 罗憩树皱眉:“早就告诉你不用这么辛苦,就我跟同学的开那网络公司,别的不好说,咱俩的小日子肯定够了!”朝颜啐他:“谁跟你咱俩咱俩的?”罗憩树嬉皮笑脸地:“哎夏朝颜,别兼职了暑假来北京吧,我帮你租房,再说了,我这儿还需要一个财务呢!”他最近天天怂恿她,来玩吧来陪我吧来帮帮我吧,讲得朝颜耳朵简直要起老茧。朝颜承认自己有点心动,首都嘛谁不想去,再说她还从没去过呢,但左思右想还是一次次狠下心来不理他:“去你的,那么热,我毛病呢吧大夏天的跑过来。”她想了想,“实在忙,你就别回苏州了。”罗憩树叹了一口气,那怎么行?他扯了一句京剧唱腔:“虽然娘子有命,老夫又岂能乱从?” 朝颜哭笑不得,他是越来越赖皮了,许闻芹的话她一直记得,罗憩树只要流露一点暧昧念头她就要堵他不许他往下说,不肯去北京也是怕他动不动就要缠着她弄得她左右为难。所以罗憩树叹了一口气,悻悻然地:“朝颜,我听说马上国家有规定,在校生也可以结婚了!”朝颜哼了一声,一脸的不相信,他倒是想得美:“等白纸黑字的规定出来了再说吧!”罗憩树的声音顿了一下,半晌之后隐隐传来一声笑:“夏朝颜,你可真善解人意,我戒指还没买婚还没求呢,你就答应嫁给我了?”朝颜的反应是直接挂断电话。 神经。 日子一长,朝颜跟黄蓉蓉在华梁房产里头还挺招人待见的。黄蓉蓉嘴巴甜,也肯跑,大热天的拿份文件跑来跑去也看上去开开心心的,朝颜呢,虽然不吭声,做起事情来倒是有条有理的,两人虽然一个在人力资源部跑腿,一个在财务部做杂事,但时间一长,众人倒都觉得缺不了。 一天快下班的时候,财务处的周滢接到一个电话,抬起头来的时候一脸的焦急:“我儿子发烧。”她环顾四周,没有人吭声,只有坐在角落里的朝颜“哦”了一声:“那你快回去吧。”周滢的脸上立马换上了感激:“谢你啊,”她丢下手中的报表,“还有一点了,帮我输完打出来送给齐总好吧?一小时后他在办公室等着要。” 说完就走了。 等她身影已经消失在电梯口之后,财务处的晏阳从电脑后面伸出头来看看她,嘀咕了一句什么,朝颜仿佛没听到,一声不吭,开始打字。 一小时后,她敲门。“请进。”齐唯杉看到是她,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他蹙眉,“周滢呢?”朝颜把报表放下:“她家里有点事要赶着走。” “有事?”齐唯杉唇角微微一扬,玩味地:“有什么事?”朝颜如实说了,齐唯杉点点头,翻了翻手中的报表,“你打出来的?”速度还可以,内容嘛…… “嗯。” 齐唯杉点点头:“好,”他看看她,“唔,两个多月了吧,还适应吗?” 朝颜挺诧异的,谭菱那件事多少影响到她对他的观感。她想,他就一游戏人间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居然还会关心人?所以竟然迟疑了一下,“哦……还好。”齐唯杉显然是读出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点了点头,恢复了惯常的浅浅冷漠:“那好,出去吧。”朝颜的手快要触上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不紧不慢地,“下次记住,不要帮别人做诸如此类的事,一,这不是你的义务,上班来下班走才是你的本分,二,你只不过是一个兼职的,根本就不需要勉强自己去讨好别人,三,我并不想付你双份工资。” 周滢够老狐狸的,没脸把这样的报表交上来,所以找来这样一个替罪羊。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莫名的恼怒。 冷笑,以为他动不了他们是吧? 朝颜没回头,也没恼,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回到财务部,晏阳看着她,一脸的笃定:“齐总批你了?”这个学生老板虽然来公司时间不多,说话是有名的刻薄,原本周滢就是有意躲开的,这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不是直接撞上去?她看着朝颜,不客气地,“看不出你倒是有点聪明面孔笨肚肠,周滢这个人从来揩公司油惯了的,动不动找个理由迟到早退消极怠工,你看看除了你还有谁搭她的岔,如果不是……”财务部未设正职,她跟周滢都是副的,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所以,她很有分寸地挑到为止,不再说下去。 朝颜笑了笑,还是不恼,淡淡地:“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她仿佛是无意地加上了一句,“就算十假,也总有一真。” 齐唯杉恰好路过听到,微微扬起眉。 还好,挺会说话,不算太蠢。 他慢慢发现,夏朝颜岂止不蠢,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 他承认自己其实是留了点心,所以总是能看到听到几分蛛丝马迹。 周滢四下环顾了一下,办公室里没人,她伸手叫过朝颜:“夏朝颜,来,帮我个忙。”朝颜“哦”了一声,走了过去,周滢笑眯眯地:“常规往来业务,帮我签个字好吗?”她指指一沓单据右下方的经手人小栏。平时晏阳有时候为应付审计也让她代签个字啊什么的,所以朝颜很爽快地:“好啊。”拿起笔作势签下去。周滢眉头微微一动,旋即又慢慢松开。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朝颜的笔堪堪就要落下去。 突然,朝颜的笔端戏剧性地顿了顿:“周主任。”周滢愣了一下:“怎么了?”夏朝颜翻起那沓单子,思索了片刻,抬头,有点苦恼地:“哦,我想起来了,晏主任昨天跟我们一再强调,超出十万的单子一定要你们两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5 人同时在场的。”她的眼神无限歉疚,她的声音透出显而易见的无奈,咬字却极其清晰:“公司规定也太严了,我又只是一个兼职的,对不起啊周主任。” 借故躲出去的晏阳蹲守在门口,心里窃喜。 她一回身,顿时石化。 齐唯杉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静悄悄站到了她的身后。 两个人相视片刻,如此尴尬的境地,居然都是微微一笑。 下班时分,齐唯杉点上一支烟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无意中就看到一个苗条瘦弱的女孩子,白色t恤,藏青色牛仔裙,斜背着一个大包,朴素却青春洋溢。女孩先是规规矩矩地走着,才走了一小段,仿佛突然间心情大好,竟然忍不住跳到了窄窄的花坛边上,伸开双臂稳稳地向前走去,看得出有几分舞蹈功底,那么狭窄的边缘,仍然走得灵巧,匀停,舒展。夕阳照在她身上,淡淡的,暖暖的,直到她走到拐角处,跳将下去,立刻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 她的脸虽然温婉无害,但他就是敢打包票,她的眼中,肯定有着似有若无的一丝丝狡黠。 她就像一滴水。柔弱,无形,却绝对不易掌控。 想起晏阳方才的目瞪口呆。 想起财务处里,背对着脸色不佳的周滢,以为没人看到,那个吐舌的,小计谋得逞的微笑。 那个笑,绽开着,烂漫着,翩然飞上翠琼簪。 他吸了口烟,继续微笑。 第12章 声声慢 那一线浅笑在眉尖 却如今慢慢燎原 大二下学期末的时候,朝颜二十岁生日到了。各人都有盘算。 罗憩树说:“等我回来,请你去饭店好不好?”那是网络经济流行的年代傻子都能挣钱,他这个聪明人自然更别提,所以最近挣了挺大一笔银子踌躇满志的就等着回苏州拉动内需呢。许闻芹也问朝颜:“想去哪儿?”她想了想,“听说同里的农家乐挺不错的,我们全家一块去?”朝颜两难,实在摆不平,索性两头不得罪:“在家就挺好。”原本晚晴有点酸溜溜的呢,心想老妈就是偏心,我过生日怎么没这么积极的,这下倒是极其赞成:“好好好,就在家。”耽误不了他的足球赛。 于是就在家。 没承想这一下,倒过出事情来了。 因为寒假,罗憩树早就迫不及待回来了,白天夏朝颜跟罗憩树两人出去转了一圈,许闻芹装聋作哑当作不见。 罗憩树心想,自己那份声情并茂的信貌似还是有点用的。 夏晚晴的妈妈居然喜欢琼——瑶——剧——! 那个关键时候很拎得清的小子透露给他的这份情报居功至伟。尽管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能浑身鸡皮疙瘩一点一点栗起来,但结果令人满意就ok! 在重大事件上,他向来重结果不重过程。 现在的他,站在周大福珠宝店,跟朝颜对峙着,一脸的不高兴:“朝颜你到底想干嘛?”朝颜瞥了一眼钻戒的价格:“太贵了。”罗憩树骄傲地拍拍自己的口袋:“你放心,随便挑。” 带着卡呢。 珠宝柜的售货小姐尤其火眼金睛,可现在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看着男孩子底气挺足的,可看看女孩子穿着又挺一般的,再加上这两人明显一脸稚气都还是大孩子呢,她想了想,还是觑空问了一句:“请问——” 刚开口,朝颜就皱眉:“罗憩树,我肚子疼。” 熙熙攘攘的麦当劳里,夏朝颜笑嘻嘻地伸过脸去:“怎么?还生气哪?”罗憩树转过脸去不理她。 朝颜讨好地递过带吸管的橙汁:“喝吧?”罗憩树哼了一声,抱臂,转过头去,还是不理她。 朝颜嘟起嘴:“真太贵了。”他们都还是学生,再说了,有必要吗?她不觉得。 罗憩树火大,恼得牙根直痒痒:“夏朝颜,你倒是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你这样的吗?”高高兴兴带她出来,满心想着给他一份惊喜,结果倒好,她抢先给她一份惊吓。 他又哼了一声,枉他还真着急,还真信! 其实,他生气的还远远不是这个。 朝颜垂眼,闷闷地:“既然是我的生日礼物,总有喜欢跟不喜欢的权利吧?”他只是说带她出来挑一个小礼物,她哪知道他七拐八弯会把她带到那儿去? 罗憩树这一辈就只有他一个男孩,在家从小众星捧月惯了,平时想起来也不是一点不委屈,这下更是气得牙根都要咬断,好,夏朝颜,你狠!你喜欢你的去吧! 索性再也不说话,直接拂袖而去。 午后的暖阳中,朝颜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斜对面正坐着大熊跟齐唯杉。黄睿静约大熊来摊牌来着,他畏她如虎,谁叫黄家祖孙三代都是公安局刑侦队的呢!只能央齐唯杉前来给他壮壮胆。齐唯杉原本不想睬他,可转念一想自己总归也要吃饭的。 最近还真挺忙的。刘旋把他空降到公司里头去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那好,他就按自己的意图来。第一个月,把人事名单先调上来慢慢看,第二个月,找来人力资源部的张主任商量裁员,才出台一个草稿,刘旋的短信就直接发他手机上了:“儿子,知道前苏联怎么解体的吗?” 他挑眉,静候,果然,才过了三五分钟,第二条短信就来了:“激进啊!” 他也不含糊,飞快地跳动手指:“从现在开始,你是叶利钦,你儿子我才是普京!” 几分钟之后,刘旋给他发来一个不置可否的笑脸。 那好,太后既然赏了脸愿意袖手旁观,他就继续开杀戒。 他先是去掉一些多余的,然后很快地把能干的晏阳拔了上去。有的时候,平衡还是很必要的。不然,怎么会时不时有人主动来敲他办公室的门?这一年来,华梁房产的月月销售业绩在苏州房产排行榜上都能上前十,偏偏每月底收支都堪堪平衡,他倒是看看这帮拿人民币工资却按欧元标准消费的公司精英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心里冷笑,怎么吞下去的油水,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连本带利统统吐出来! 大熊看着他:“累吧?”也怪不容易的,才大二,换个别人还享受着呢,这哥们儿就开始忙起事业来了。不过他也就随口一问,齐唯杉心底这股子水太深,他也没胆去趟。果然,齐唯杉吃着鸡米花简短地:“还行。”大熊兴致勃勃凑过去:“诶,我举贤不避亲,当你助理好吧?”齐唯杉一笑:“要是你来了,恐怕咱俩得换换位置。”大熊粗枝大叶惯了又好冲动,不知道多少烂摊子等别人收拾,再说,这个非常时刻,他身边人越少越好。 大熊顿感大失面子,嘟囔了一句:“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还就认真了。”齐唯杉扬了扬眉:“不过我记得你有个叔叔做装修挺有名的?”他喝了一口冰咖啡,“哪天帮我引荐一下。”办公室里太沉闷了,影响工作心情。换一换风格,可能会好些。 大熊立刻来了劲头:“好啊好啊,真够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6 哥们儿!”那么大一片办公区,可不是小钱!他咧着嘴笑,一转眼,就看到罗憩树气冲冲扬长而去。 这会儿黄睿静还没出现呢,他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瞄了瞄齐唯杉,再瞄了瞄有点坐在那儿孤零零一个人的朝颜,有点同情地:“诶,好像别扭上了。”都撂单了至少五分钟了吧?若不是怕朝颜面子上过不去,他都想上前去安慰安慰她。不过转念又想,夏朝颜这个女孩子,脾气可有点古怪。 算了,不多事。 齐唯杉就好像没听到,不吭声。 大熊托腮,继续感慨:“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一个德行,没追到手之前费尽心思,追到了呢,就……”还没说完呢,就看到齐唯杉突然间站了起来。 大熊愣愣地看着他高高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几乎是同时,一个人重又推门进来,走到朝颜面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一把拉起她便向外走去。大熊就看到朝颜低着头,软软的头发半盖住脸,眼眸垂着的侧脸,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轮廓无比柔和,衬着罗憩树的一脸无奈。出门的时候他一直用手撑着,直到朝颜完全出去这才放开。 两人渐渐走远。 大熊低头,吸着纸杯中的咖啡,直到面前那个人从洗手间回来重新就坐。他就那么心无旁骛地低头吸着。 唔,是有点点苦。 两小时后,罗憩树跟夏朝颜两人一路也吵架别扭赌气得够了,只得互相妥协,去另一家店挑铂金素戒。 是够素的,分量也一点不重,无非戒面镂空地做点花样,但是朝颜倒是很喜欢。看到她兴致勃勃地东拣西拣,罗憩树也跟着情绪慢慢恢复。虽然他还是不明白这几百块钱的东西怎么就这么中她的意。他瞅她:“哪个指头?”还没等她回答呢,毫不客气地抓过来一堆盒子一个个帮她试戴,“那个尺寸太小了不好,这个好,还有这个。” “喂喂喂,”朝颜打他,“你干嘛呢?”罗憩树抬头看了她一眼,嘀咕:“烦死了,你迟早还不是要嫁给我?”不戴无名指难道戴尾指?听到柜台里隐隐的笑声,再看看对面这头犟驴,朝颜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太紧。”这样很难脱得下来。罗憩树瞄了她一眼,警告地:“夏朝颜你再敢开口煞风景!” 终于挑了一个van bsp;& arpels infini signature指环,不为别的,罗憩树喜欢那句意大利语的logo,还有那个浅浅的寓意—— “这世上永恒不多,让我们成为其中一种。” 朝颜看着自己的指头,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我爸抽空回来了,现在跟你爸在一起呢,叫我们一起去吃顿饭。”下课,沈湘燕叫住齐唯杉。她父母一早离异,就算她,也很少见得着这个异国他乡的爸爸。 “哦。”齐唯杉看看腕表,“那你先去,我要去一下公司。” 老总要大力推动企业文化,首先从办公室装修装饰开始。 首先,每个办公室都按人数格成了一个个的淡蓝色小隔间,再加上灯光啊墙壁啊盆景啊都作了改造,美观了很多外加私密性增强了不说,还新配了统一的米色办公桌椅和台式电脑,然后,人力资源部的张主任前来宣布:“齐总说了,大家可以自由选择自己隔间里面的装饰风格,预算是……”他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测算的,“给大家一个礼拜的时间,”他笑眯眯地拍拍手,“希望到时候大家能给我们一份惊喜!” 朝颜她们虽然是临时工,侥幸也属于改造之列,黄蓉蓉跑来问朝颜:“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俩一块儿到装饰城去挑好不好?”她一早就想好要把那小片空间弄成个卖糖果的巫婆屋。朝颜也来兴致了:“诶,我还想去花鸟市场买点小盆景来呢!”她打小就喜欢小花小草小动物,经她手打理送出去的吊兰都不知多少盆。小夏怀孕好几次都是她帮着给刚生下来的小猫咪清洗再依依不舍一个个送出去。 于是现在,过了一个礼拜,齐唯杉终于趁个空来验收员工们的劳动成果,他一间一间浏览过去。 唔,麦兜兜幼儿园,童心未泯灵气十足,可以吸引许多三口之家的小皇帝小公主们,提高公司潜在销售业绩。 很好,公司之福。 大捧的玫瑰花,丝质台布,银烛台,相框,新娘马车,恨嫁的拳拳之心简直跃然而出,永远在汲汲求索路上。 不错,深得公司文化之精髓。 粉色窗帘,粉色桌布,粉色椅套,到处都是粉色的蝴蝶结,唔,只能说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品味绝对有待提高。他回望了一下门口的标牌,拧眉,他是否应该庆幸这名员工不在企划部门? 看到黄蓉蓉惊悚的巫婆屋的时候,齐唯杉只是微笑,还蛮符合她个性的,在看到朝颜的小隔间的时候,他的眉头淡淡蹙了起来。 他回头问陪同来的张主任:“怎么,这间的款子没拨吗?”张主任觑了觑他的神色,揣摩着他的意思:“唔,这间是兼职员工夏朝颜的,我们是一视同仁……”话音未落,就看到朝颜跟黄蓉蓉气喘吁吁但兴高采烈地搬着一个硕大无朋的抽象派图案懒人三角沙发慢慢挪了进来,把齐唯杉跟张主任还真吓了一小跳。 齐唯杉皱眉,瞥了一眼朝颜那个隔间里头,几乎原封未动只是桌上多了一堆花花草草,这下才仿佛意识到,公司配的椅子不见了。他怀疑地:“这是——”朝颜跟装饰城老板侃价侃得心情很好,脸色红扑扑的话也跟着多起来,笑盈盈地:“原来椅子太硬了,还是这个坐得舒服点,而且,”她变戏法般从背包里抽出一个毛茸茸豹纹般的东西,喜孜孜地:“看,这是老板送的脚垫,好看吧?” 齐唯杉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实在忍不住了:“你们——”他看着黄蓉蓉,不敢相信,“就这样一路搬回来的?”黄蓉蓉直起身,捶捶腰,非常自豪地:“是啊!”朝颜前两天日日陪着她东淘西淘的,这点小忙她岂能坐视不理?无非出点苦力嘛顺便回头还可以宰朝颜一顿,“我们把价格砍到老板不愿意送货上门,所以就只好自己出马了!” 齐唯杉的脸再次微微抽搐了一下。 偏偏黄蓉蓉十分够胆十分雀跃地问他:“呃——齐总,好看吗?”张主任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齐总本人自然很好看,可是——貌似现在脸色极不好看。朝颜看出来了,有点惴惴地:“齐……”她远远没有黄蓉蓉适应力那么强,一口一个齐总齐总的。 齐唯杉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走到转弯处,他的唇角终于缓缓上挑。从装饰城到这儿,就算公共汽车也得走上半小时吧,光靠脚力…… 他摇摇头,仿佛已经看到这两个小丫头一路唧唧喳喳汗流浃背兴奋不已地搬着东西进入华梁公司大厦,后面跟着一群三姑六婆的路人们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7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遥遥目送。 很好,很强大。 坐在齐家客厅,沈浩然打量了一下齐述:“不错啊你,老同学,儿女双全,正巧凑成一个‘好’字。”齐述笑了笑:“儿子大了也要操心,女儿还小就更要操心,唉,”他叹了一口气,“总之,都不省心。” 沈浩然大笑:“老同学,在我面前又何必口是心非?”他用指头虚点着齐述,“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狡猾,不!”他调侃,“这么多年官场混下来,当然是更加狡猾!” 齐述叹了一口气,难得这样坦开心扉:“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劝涓涓流掉这个孩子,但她就是不肯,”他抬头,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唯杉已经二十岁了,又突然间多出个才一岁不到的妹妹,当初就是因为我工作忙疏忽家庭导致他跟我一直不亲,什么事都我行我素管也管不了,再说,现在我都到快知天命的年纪了,还给自己找麻烦干嘛呢?” 沈浩然正色地:“余涓涓人家初婚嫁给你,生活寂寞无法排遣,你做丈夫的不能光为自己考虑。而且,”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孩子……” 他没有再说下去。 齐述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在他脸上一遍又一遍逡巡:“这么多年在法国,就没想过再找一个?”沈浩然摇头一笑,隐约的凄凉:“你还不知道我?” 想当年,轰轰烈烈开始,惨惨淡淡收场。 他这一生,害了两个女人。甚至在女儿身上,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尽到多少心血。 所以,他至今孑然一身,这就是报应。 齐述斟酌了一下:“我告诉你一件事,从现在开始,你要有心理准备。” 齐唯杉的车给蹭了一下,拿去修了,两人走在路上,沈湘燕问他:“诶,还早呢,陪我去逛街吧?大洋这两天新款上市了,我想去挑几件衣服。”他的品味不错,值得借鉴。 没想到齐唯杉居然摇了摇头:“我还得再去公司弯一趟。” 沈湘燕不解:“你不是已经去过了吗?”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敬业了?不久之前他还说只是帮刘璇代管来着,现在,仿佛真当成一桩事业在用心经营着。 齐唯杉皱眉。 是啊,原来很多事,就这样在不经意中,慢慢改变,渐渐习惯。 上周,他跟晏阳一道把公司这一年来的单据清了一遍,看着这些单据,他忍了又忍,终于开口:“这些字是谁签的?”晏阳看着他,揣摩他的心思,眨了半天眼,这才说话:“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齐唯杉明明比她还小上十岁左右,但她就还真有点怵他。 齐唯杉表情很阴沉:“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他冷冷地,“是她,还有他吗?” 晏阳心里腹诽,这个学生老板真够阴险的!什么他她他!不就想绕着弯的从我晏阳嘴巴里亲口证实吗?不过,但凡中国人的圈子,非左即右,保持中立的人永远死得最快,再加上齐唯杉对她有知遇之恩,这个队,她不想站也得站!于是,她干脆利落地和盘托出:“周滢本来就是宋总带来的,上次的事您也看到了,财务处的签字权也一直在她手里,凡是宋总还有他那边带来的人的单据,周滢向来签得很爽快,但别人的……” 正义凛然着呢!即便符合财务报销制度,那也得磨上老半天。 齐唯杉点头:“以后给我记住,把这些单据统统给我挑出来,复印好归整齐了,到年底的时候,一并交给我!”他瞥了晏阳一眼,“下礼拜一我会宣布原始单据交由你保管,以后,你该知道怎么做。”他需要足够的证据。 他继续皱眉,其实这点事倒还不算什么。 明年华梁房产要选新址建小高层,在这一点上的纷争,直到现在,一直让他很伤脑筋。 直到现在,他的眉头还隐隐约约皱着。 路灯下,沈湘燕抱起双臂,颇带玩味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工作狂了?”她眨眨眼,“怎么,齐叔叔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吗?还是自打你后妈生了个小妹妹就开始虐待你了?”两家世交,她向来跟齐唯杉甚好。就算开玩笑也没什么避忌。 她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会这样半真半假地回敬她:“女孩子不要这么刻薄,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沈湘燕愣了一下,接着慢悠悠地:“就凭我这样的用得上着急吗?”她虽不必自傲,倒也用不着妄自菲薄,“再说了,你不也一直孤家寡人?”很奇怪的,旁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只有沈湘燕知道,即便十天半个月见不着自己,齐唯杉怕也不会觉着有太多异样。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形容他们现在的境况,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再说,他俩太相似了,都是精刮无比的人,锱铢必较,从来不肯抢先付出比别人多一毫。 可是她想,就算绝情,可最起码干脆利落,也还是比被那些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小男生们气死要强些。 她当然偏帮他。 她当然觉得自己跟他之间有着旁人所不能及的默契。 半个月前她过生日,有点喝醉了,在旁人的哄笑口哨和推波助澜声中,她眯起双眸:“亲就亲。” 在那一刻,她甚至想,只要曾有过那样的温柔,哪怕以后散了,淡漠了,出局了,也值。 可是,心里却仍然忐忑。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脚便要吻上去,他原先一直是笑着的,可是当她真凑上去的时候,沈湘燕很清晰地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分诧异,他不着痕迹地略略偏过头去,几乎是瞬间,她听到一声耳语:“沈湘燕。” 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丝警告。 她一愣,他的意思她明白,若是跟着身旁那些人起舞,他们之间,会变成怎样? 她原本混沌的头脑顿时清明。 谁先捧上真心,谁就是输了一局。 她向来骄傲。 所以,她后来轻描淡写地对他解释:“喝多了。” 可是,她明明记得当天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所有细节。 她看着他,眼里晦暗不明。 齐唯杉挑眉,浅浅一笑,状似对她解释:“你是你,我是我。”他淡淡地,“你跟我不一样。”平时班里同学明里暗里拿他俩打趣,他也不过是置之一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干脆利落地划清界限。所以沈湘燕盯着他,半开玩笑半较真地:“那你说说,到底什么不一样?” 齐唯杉看着她。 他是个男人,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走在身边,当然很有面子,前阵子还因为她,有个混黑道的高年级男生深更半夜前来找他的碴。他有时候想,如果没有他这个名义上的男朋友的存在,以她的容貌,大学生活必定会比现在艰难得多。 而他呢,为什么会愿意帮她? 因为父母关系,他们从小就认识。十三岁那年,刘旋跟齐述闹离婚,齐述一时气头上把刘旋连人带东西统统撵了出去,当晚,沈湘燕打电话给他:“我不想安慰你,我只想告诉你齐唯杉,像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你就算怎么恨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8 都不过分!”更早前沈浩然跟顾曼曼仳离,她的反应是翻江倒海般暴怒,所以她觉得两人绝对应该同仇敌忾。 只是她不知道,那通电话之后,齐唯杉原本烦躁的心倒奇迹般平静下来。 人各有命,父母亦代替不了自己。 也许是受刘旋影响,他从来不欣赏菟丝花一般时时刻刻都要依附别人的女孩子。所以,刚入学那阵子大熊总是旁敲侧击问他,他多半一笑。偶尔他也想,就这样细水长流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不可测亦未可知的将来,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 刚好走到一棵相思树底下,他站定了下来:“算了,已经两年多了,你也该玩够了,要么好好念书,要么找个男孩子好好享受恋爱,”他笑了笑,难得温和地,“你能永远拿我当你的挡箭牌吗?”大学里的男生们,多半只看外表,看不到她心底的那份焦躁不安,还有浅浅的悲观厌世。 但是,总有一天,她的悲欢,命定观众。 沈湘燕没太当回事,抬起头晃了晃手指,俏皮地:“既然你两年多以来都不在乎,现在为什么不行?”她顿了顿,挪揄道,“是因为谭菱吗?”齐唯杉看着她,含蓄地,“她对我的兴趣不在我本人。”沈湘燕张了张口,齐唯杉止住她,“算了,你没义务跟我解释。”他朝她笑笑:“我有事,先走了。”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沈湘燕叫了一声:“等下!”她跑上来,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执着地,加重语气地,“齐唯杉,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现在不行?!!” 齐唯杉站着,淡定看着她,一言不发。 为什么? 他怎么知道? 心里居然没来由一阵烦闷。 他向她不置可否地摇了摇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车技不好就别骑车了,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学校吧。”沈湘燕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齐唯杉狡猾无比,什么时候王顾左右而言他过?她在他身后背起双手,慢慢攥紧,用他刚好可以听到的音量不紧不慢地:“除非……” 齐唯杉的背影不易觉察地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朝前走。 第13章 柘枝引 我站在海角天涯 静静听土壤萌芽 转眼间,朝颜已经念大三了。 她跟罗憩树一直感情稳定。罗憩树甚至已经合计着毕业后回苏州来跟同学合伙开公司。朝颜倒是有不同意见,她知道罗憩树成绩向来优异:“如果可以读研或者保研,你不用急着工作。” 罗憩树乐了:“那你养我啊?”朝颜嗔他:“你什么时候可以有点正经?”罗憩树嬉皮笑脸地:“我怎么不正经?我正经地合计俺们的未来呢!”心想,我可不能什么都跟你说! 他问她:“最近功课忙吧?”当初就想叫她念个省心专业来着。不过白搭,那会儿她根本不理他。 朝颜犯愁的倒是另外一件事:“唉,财务课太难了!”罗憩树皱眉:“那你不学了还不行?”朝颜摇头:“不行。”既然都坚持到现在了,那没有理由不坚持下去。 基础会计这门入门课程倒还好,到后来的中级财务会计门下,由于课程难度高再加上授课老师刀子也磨得够快,哗啦啦门前倒下一群不屈不饶奈何时运不济的勇士,再到后来的审计,那就简直并非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原来熙熙攘攘的教室,现在就只剩下小猫一丛丛。 好在黄蓉蓉天天在宿舍振臂高呼:“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她已经挂掉两门了,天天小心翼翼,就怕当掉可能会使她丢掉这第二学位的第三门。朝颜也怕,本来数学系的功课就够紧的,复变函数什么的又开始了,还是曾醒明教,说来也奇怪,他对她们班感情还不是一般深厚,每学期的课表里头,他的影子都若隐若现,惹得张若不要说看到他人了,一看到那张薄薄的纸就面如死灰几欲晕眩。而且,更重要的是,有时候理学院跟商学院两边的课程安排还会打架,原本这两个学院离得就够远,这下弄得朝颜跟黄蓉蓉真是疲于奔命,要咬着牙才可以坚持下来。 但是,朝颜始终坚持只要不跟本专业课程冲突,每堂课必到,从不无故缺席,从不迟到早退,也从不上课交头接耳,态度认真,成绩也算可以,好几次被老师特地拿来树典型:“你们财务专业的同学应该感到惭愧!” 朝颜默默低头听着,仿佛与己无关,脸上一派平静。 齐唯杉看着她的侧影和专注的眼神。 对,就是专注。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专注。虽然他不清楚她这样的专注究竟能有多少意义。 好几次路过她的办公室,也是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专注,凝神,心无旁骛。只不过是临时兼职而已,她的敬业已经远远超过身为财务部副主任的周滢。 他已经不动声色一步步卸掉了周滢的签字权,一开始,她以迟到早退来消极对抗,宋琦开会的时候也不漏痕迹地回击他:“我是华梁公司最早的员工,什么时候有的华梁就什么时候有的我!刘总向来对我放心得很,我带出来的人都是业内有名的拼命三郎,譬如周滢,为了公司,当年她曾经三次推迟婚期,后来,同样是为了公司,她两次流产,直到三十五岁才生下自己的孩子。如果这样优秀的员工都得不到公司充分的信任,那么……”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擦了擦,加重语气,“对公司未来的人心向背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齐唯杉的目光还集中在晏阳刚才交上来的文件上。员工的私生活他管不了,三人行的八卦留言他也没有兴趣过问,但是,他抬起头来,微笑:“宋伯伯,我当然尊重跟相信您以及您的团队,”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有意停顿了一下,“并且,刘总再三关照我,您是业内精英,所以,我一向是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 宋琦看到齐唯杉的态度甚为软化,怔了一下之后心想自己那是杯弓蛇影了,嘴上说的话也和缓了些:“当然,有些误会那是难免的,但是——”齐唯杉抓住话头,慢条斯理地:“是啊,有误会一点也不要紧,嗯,”他的眼神瞥了一眼敲门进来送东西给晏阳的朝颜,“夏朝颜,请你去把周经理找来,难得有时间,当着宋总的面,大家把误会解开就好。” 周滢正在办公室等着,很快就来了。 齐唯杉微笑地指一指对面的位置:“请坐。”周滢刚坐下,他就朝椅子靠背上一仰,“周经理,你在华梁公司多少年了?”周滢不解其意,看了看宋凯,“差不多七八年了吧。” 齐唯杉又问:“那你当会计当了多少年了?”周滢有点犹豫地:“………有点记不得了。”她原先是酒店服务员,后来是宋凯出钱让她念的夜校。齐唯杉的脸上还是微微含笑:“哦,好像周经理的记性不太好啊,怪不得,”他轻轻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39 摊过去手中的财务报表,口齿便捷地,“简单的一张损益表都算不过来了!” 朝颜站在靠门的位置,觉得自己算是碰上了火山口,刚想悄悄往后挪动身体,不漏痕迹地离开这个是非圈,却被齐唯杉瞥了一眼过来。她想了想,以最小的动静悄悄坐到了一个最隐蔽的角落。 非常时刻,动不如静,沉默是金。 周滢看着那份报表,咬了咬唇,显然底气有点不足地:“齐总——” 齐唯杉一抬手阻住她:“既然你记性不太好,那倒也不妨我先说一遍你听着,”他慢腾腾却无比清晰地,“二零零三年下半年的半年报,虚增土地使用权出让金,虚增土地拆迁及安置补偿费,虚增前期工程费,虚增建安工程费,虚增公共配套设施费,虚增基础设施费——”他眼神清明,一点都看不出来跟会计师在事务所里反反覆覆核了三天三夜的疲惫,“反正该错不该错的都错了,我也就不没必要一笔一笔全报出来,至于具体的金额,我倒是抽空算了一下都用红笔标出来了,你得闲慢慢看吧!” 他托腮,看着一旁脸色铁青的宋凯:“宋伯伯,我相信你一定会秉公而断,对公司未来的人心向背作出一个好榜样的,嗯?” 自从那天以后,原来的损益表固然重新推倒,财务部不得不加班加点从头核算成本跟利润,周滢更是收敛跟小心了很多,齐唯杉也趁便又换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审计报表,他当然要未雨绸缪。但是,以齐唯杉对周滢的了解,她从来瞒上不瞒下,在这样的内外夹攻之下,再加上生性刻薄不饶人,在财务处里一定把恶气往他人身上撒。换做别人哪怕是正式职员,要么被打压忍气吞声要么受不了拂袖而去。但是,夏朝颜居然还能成功地隐在背后不显山不露水地安安然然一直待了下去。 晏阳够泼辣所以不怕,周滢有靠山因此无惧,两人都能干这毋庸置疑,但这并不代表她俩天天上演龙虎斗的正事儿就不用做了。财务处的其他职员多少也有点来头,再加上左右为难,平常事通常也会推三阻四,先压下来再说,省得两头不讨好。 所以,夏朝颜这样的小螺丝钉是很有必要的。 她当然会说“好”,“ok”,“没问题”,但齐唯杉也好几次亲耳听到她不卑不亢地:“对不起,我只是个兼职的。” 上班她当然准时来,下班她一样踩着点去,并没有为公司鞠躬尽瘁的意思。 平日里,周滢交上一摞摞的文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全都记在自己功劳簿上,可是齐唯杉总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哪些是经夏朝颜手整理出来的。 她学财务挺有天赋的,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条理分明,重点之处还有隽秀的小字标注。 夏朝颜特有的气息和味道。 不荣盛衰,不荣夏秋,不荣黄昏与午后,自顾自开出那份朝气蓬勃。 他笑了笑,还有露水滑落牵牛花瓣垂滴下来的那种清新。 财务课上,大熊向来善解人意,每次都给朝颜她们把座位占得好好的。 沈湘燕班级事务多,不见得每次都跟他们坐一块儿,于是,夏朝颜,黄蓉蓉,大熊,齐唯杉这四个不搭界的人,居然也组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四人帮。 通常格局都是大熊最左,黄蓉蓉次之,再次夏朝颜,齐唯杉居右。因为大熊总觉得夏朝颜上课实在认真,自己明目张胆地坐她旁边开小差儿啊干别的私活啊似乎有那么点子不得劲,相比较而言,黄蓉蓉还是要更随和点儿。 但是今天,他其实很想把朝颜弄到自己身边,但想了又想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反正也快毕业了。 他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有心事,但听着黄蓉蓉满口的抱怨,基于同情立场,再加上他素来绅士风度,不得不一直开导她:“唔……是啊……哦……”到后来打了个哈欠,“算了吧,如果撑不住就没必要硬撑么!”啧啧,瞧瞧夏朝颜这丫头,连下巴都有点尖下去了,他向来得过且过没啥目标的,对不起理解不了!他再瞧瞧朝颜身旁的齐唯杉,一直置身事外一句话也不肯多搭,心想烦死了,就这破考试他还愁着呢,还要来兼差思政老师。 自从摊上黄睿静,他莫名恐惧,总觉得那些花衣裳底下裹着的一个个都是下山的老虎。 道行深浅而已。 下课铃响了,齐唯杉站起来,随手将一本笔记本递给朝颜跟黄蓉蓉:“前两届传下来的,很全。不必复印,直接拿去看。还有,这周末可以请假不上班。”黄蓉蓉感激涕零,她眨眨眼,捅捅朝颜:“朝颜——”朝颜回头看她:“干嘛?”昨晚熬夜复习来着精神不济。 黄蓉蓉恨,急急开口:“齐——”在学校里,她也不好意思一口一个齐总齐总的,她转过头瞥了一眼大熊,笑着发出邀约,“考完试之后,下礼拜天我们宿舍石湖烧烤,一起去吧?”听说简单又实惠。 再说了,难得齐唯杉这么友善,若是能跟他搞好关系,于公于私绝对益处多多。 大熊不知道为什么一反常态忙开口回绝:“啊,对不住啊,我们——”刚说了一半,就听到齐唯杉居然开了金口,“好,我也正想放松一下。”转过头去,并非征询而是直接知会,“到时候我来接你。” 大熊趴在桌上不吭声。 才刚对付完中级财务管理,朝颜她们同样惧怕的复变函数就紧跟着中期考核了一次。考完之后,张若叽里咕噜嘀咕了几句,朝颜问她:“还行吗?”她挥挥手,恶狠狠地:“我半个月没下楼了,你说我行不行??!!”神色很是狰狞。 朝颜心里一抖,赔笑:“好好好。”算她多事。 过了两天,她从外面回来,上楼,快走到宿舍门口,就看到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身影走了出来。朝颜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曾老师好。”曾醒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好。”他记得,夏朝颜,很安静的女孩子,作业做得很是漂亮。朝颜也笑笑,楼道狭窄,侧身从他身旁穿过去。 曾醒明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叫住她:“你看到我在这里不觉得奇怪?” 朝颜老老实实地:“奇怪。” 曾醒明盯着她,似笑非笑地:“为什么不问?”宿舍门开着,桌旁蒙头哭泣的女学生,门外的男老师擦肩而过,任是谁心底都会疑窦丛生浮想联翩的吧? 朝颜抬头看他:“为什么要问?”她浅浅一笑,“难道学校有规定老师不能进学生宿舍吗?” 曾醒明多聪明的人,立刻听出她刻意模糊掉性别,表面上“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就走了。心里头却想,要是桌旁那个人也有这么心窍灵动,他也不用上门来装大尾巴狼了。 白痴!无可救药!土瓜馕子! 没有半点专业天赋,伶牙俐齿的本领倒是不遑多让。他堂堂一个博导,居然摊上这样愚笨到不可救药的学生,简直要吐血三升!不由得不恨恨的,他曾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0 醒明三十有三,阴险哦不,精明无比,智商超群,事业有成,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而别人p都不敢放一个的份,生活简直是太完美了!所以,上帝才会不怀好意地砸给他这么个废物。 下到一楼,他脚底下突然一崴。 他一抬头就触及看门阿姨的x光眼神,略显狼狈之余,心底怒极。 人生,简直就tm一正负平衡! 朝颜进屋,掩上门,推推桌旁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那个人:“诶,怎么啦?”她瞥了一眼门,“得了别装了,人早就已经走了。”真哭从来不带这样哼哼唧唧哭出花样的。果然,张若立刻抬头,擦了擦眼睛:“真的?”朝颜啼笑皆非:“你也不能总是这样。”一吓就开哭,当然,心里还是不得不绝倒,别说,这招还蛮好使。 她忍不住好奇:“对了,他来干嘛?” 张若撇嘴:“能干嘛?上学期他抓了我不及格,回去被他老娘一顿痛批,怀恨在心,专程跨了大半个校园来回批我!”她叹气,“你说我倒霉吧?别人家弄个拐弯抹角的亲戚在学校里多少还能帮上点儿忙,我们家这个,唉——”她无限感慨。 一年前张若在酒席上无意中一看见,简直五雷轰顶!到现在她太阳穴都有点隐隐的疼。 朝颜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你们这弯拐得也太大了!”他表姐嫁给她堂哥。算是哪门子亲戚?她瞥了一眼张若的床:“还有,你就这么乱糟糟的……”她叹了一口气,“迎接你们家这个亲戚啊?” 张若立刻蹦到床上,狠狠咬了一口苹果,朝颜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你洗过没有啊?”张若满不在乎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她恶狠狠地,“我不乱糟糟给他看,他还在这儿没完没了的!”她得意,“反正,我有办法对付他!”补课?歇菜去吧!她又不是看不出他实在是瞧不起她讨厌她外带烦死她了!就连敷衍她都不屑!人家堂堂博导一个,身份哪面子哪那是多么重要,有功夫跟她这么个小丫头扯闲篇? 再说了,天才也总是有弱点的! 孝子,嘿嘿! 古语说的一点点不错,几家欢喜,必有几家愁。 考完试后的周末,朝颜照例回家。这礼拜集中考三门,所以她跟罗憩树讲好了,没要紧的事就不用联系。到家之后,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呢,心想罗憩树明明知道自己考完了,怎么连个声音也没有?就看到许闻芹悄无声息地坐到她面前。 朝颜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母亲眼里的凝重。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妈,你怎么了?”许闻芹看着她,突然间叹了一口气:“夏朝颜,”她动动唇,半晌之后,看着朝颜的脸色越来越差,索性和盘托出:“我跟你说件事。罗石他们搬家了。” 她看着女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前天晚上走的,全家一起移民去了香港,听说温芬把罗憩树的转学手续也一并办好了,转去香港科技大学。” 许闻芹昨天一早出门,菜场碰到钱家阿妈,笑得很含蓄很意味深长,刚聊了几句,就听她说:“哎唷,昨晚真是一点点都没睡好。” 引子都抛出来了,许闻芹自然要接住:“为什么?” 钱家阿妈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说是香港那边有个姑妈在,突然间就决定要走,昨晚上搬的家!”她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后半夜悄悄搬的,说是怕惊动大家伙儿,唉,”她再瞥了许闻芹一眼,“都处了这么长时间了,突然间说走就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五分钟后,许闻芹假装不经意路过般,站在罗家院子前,果然,人去楼空,大门紧闭。她冷笑,好一招釜底抽薪!说句老实话,最初的震惊一过,她恢复得比自己想像的要快得多,她这半生经历坎坷,这对她而言远不是天塌下来的事,甚至说到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未来的不可知数实在太多。 她做为母亲,首要的是为女儿计较利害得失,这样一来当断即断,也省得她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中。 可是……她有几分担忧地看着朝颜:“夏朝颜!” 朝颜站了起来,脸上有几分木木地:“妈,我累了,想去睡觉。” 她的头触到枕头,心里仍是一片木木的。 她心里当然无法接受。 她两天前才给罗憩树发了一条短信:“要变天了,小心感冒。”他以前经常抱怨她从来不会甜言蜜语,偶尔生起气来甚至不回她短信。可是,这一次,仅仅数秒,朝颜手机就嘀嘀响了起来:“知道了,老婆。” 朝颜微微脸红。 她从小虽然家境贫寒,但一路顺遂,就算感情也是细水长流,罗憩树这个人就如同每日的呼吸,细碎,平常,但无处不在。就算他在北京,也如同时刻在她身边。他真的就像空气一样,寻常根本感觉不出。 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在外人看来简直太平淡了,一次闲聊,谭菱问她:“他最喜欢吃什么?”朝颜在写作业,懒得想,索性乱讲:“反正以后他吃我烧的饭。” 但直到现在,朝颜才知道,原来,即便平淡如水,一旦失去了,一旦远离了,心底的那种疼,是闷闷的钝痛,然而撕心裂肺。 痛入骨髓。 凭心而论,她当然可以不在乎温芬,但是,她不能不在乎这个举动背后强烈的冷漠和不屑。 她的心底,从没有过的深深挫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家里早已一片寂静。夏勇两口子去店里了,晚晴呢?不知道。 “叮铃铃——”电话响。 她没反应。 电话一直坚持不懈地响着。 她一直没有去接。 电话一直让人心惊地响着,半晌,突然间就停了。 第14章 苏幕遮 微笑擦肩遇见 命运的刀锋隐在云间 第二天的石湖烧烤聚会如期举行。好像没有人看出朝颜有什么异样。一大早黄蓉蓉她们就来找朝颜。坐上415路到底站,车上人很多,差点还碰到小偷,好在谭菱机灵闪得快。一下车张若就开始抱怨:“鞋带都挤断了。”黄蓉蓉看了她一眼,话里有话地:“有宝来你不坐,怪谁呀?” 朝颜有心事没听到,谭菱倒是心里笑了一声。她不是很看得上张若,但承认傻人有傻福。 到了烧烤营地,就看到两个人已经站在那儿了。谭菱一见着齐唯杉,先是一愣,然后朝黄蓉蓉狠狠瞪了一眼,旋即索性伸出手去:“你好啊,”她歪歪头,“应该称你为什么?我的前任相好呢还是反面成仇的敌人?” 齐唯杉也伸手出来:“朋友。” 谭菱撇嘴,不客气地:“切,还是没超过两个字!” 两人相互看看,居然都笑了起来。 大熊受不了了,靠!皮相好一点就是沾光,三言两语就能颠倒乾坤!哪像他,摊上一个野蛮女友,三天两头皮肉受苦。 石湖烧烤果然经济又实惠。 而且还有孔雀可以拍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1 照,张若干脆把断了鞋带的鞋子踢掉,光着脚拎着相机就撵过去了。谭菱跟着齐唯杉他们去租烤具了,朝颜跟黄蓉蓉负责摆放带来的食物跟盘子。等到一切弄妥,东西也烤上了,除了黄蓉蓉跟朝颜守着,其他人都坐到一个地势高点儿的小坡子上,一边等一边聊天。 快大四了,众人的话题也离不开找工作。 大熊满不在乎地:“算了吧,大学四年下来,吃吃喝喝我在行,其他的我可是一无所长。上我叔叔的公司去先帮帮忙,”他伸手拍拍齐唯杉,半开玩笑地,“老齐,咱兄弟一场,赶明儿哪天我失业了,你这个大金龟可不能袖手旁观!”齐唯杉看着他:“九八国际金融风暴才过去几年?”他轻轻一笑,“以后的事可难说!”在他心目中,迄今为止,华梁还是刘旋的。 不过他想,或许某天会真正喜欢上。 无他,习惯吧。 谭菱耸肩:“我反正要回去。” 所有的上海人都认为上海是最好的,无论身在哪儿,最终挤破脑袋也总要回去。 大熊模仿齐唯杉的口气逗她:“以后的事可难说,说不定毕业后你跑到天南海北呢!” 黄蓉蓉忙得不亦乐乎,冷不防抽个空在那边扬声高叫:“喂喂喂,好了,快来快来快来——”众人听到,齐齐走了过来。朝颜在一直闷声不响地蹲在黄蓉蓉身旁帮忙,见人都来了,有点怏怏地站了起来,这儿似乎下过雷阵雨没多久,地下的土居然是松软的,冷不防脚下一滑,一个不稳就朝后仰。大熊其实一早也看到朝颜要出洋相,他一直留意着她呢,手也早已伸出去了,就没想到还有人居然比他还要快得多。 朝颜抬头,看到一双平静的眸子:“没事吧?”朝颜摇头:“没事。”就是脚有点崴到了,她低头,“谢谢你。” 齐唯杉看着她,半晌之后:“疼不疼?”朝颜摇头,微微一笑。 那点痛,跟心里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熊看看齐唯杉,又看看朝颜,心里着急,赶快插了进来:“夏朝颜,来来来,鱿鱼卷已经好了,香着呢!”说着就急急忙忙来拉朝颜。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想想就愁,再加上自己笨得跟郭靖一样,就需要一个俏黄蓉来指点指点,结果黄睿静果断指示他:“寸步不离!” 说得倒轻松!他哀叹。 他立刻又想起了那本笔记,心里长长地,长长地,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齐唯杉转身瞥了他一眼,不显山不露水地恰好挡住:“她脚崴了,我送她回去,一会儿就回来。” 车厢里,朝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沉默不语。 齐唯杉瞥了她一眼:“夏朝颜。”朝颜转头,茫然地:“嗯?”齐唯杉抿了抿嘴:“问个问题?”朝颜没精打采地:“嗯。” 仿佛又回到高三那年,那个小小的空间,齐唯杉那时候在想,夏朝颜到底有什么好?可是现在,他只是淡淡地:“跟罗憩树吵架了?”他虽然不喜张扬,但心细如发触觉敏锐,对罗家心急火燎办理儿子转学的事一早略有耳闻。 朝颜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齐唯杉突然间有点烦闷,把车停到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旁,旋开车窗,摸出一支烟点上,抽了几口之后,突然下车去了,很长时间才回来,扔给朝颜一个东西之后这才重又开口,有点不耐烦地:“回去记得搽上。” 朝颜摸着那管药膏,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下来了,齐唯杉看着她,也不问为什么,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流泪。 朝颜朵朵为谁开? 又为谁败? 开着的,都是别人的花。 纵使衰败,也都是别人的哀伤。 第一次在他车上,她皱眉,发脾气。 第二次在他车上,她流泪,伤心。 他心里其实有着薄薄的怒。 凭什么他见到的都是这样萎靡凋谢的她?凭什么他从来都看不到她发自内心绽开的笑? 可是,一看到她眼底浓浓的雾气,他竟然一时怔忪。 喧哗中的孤独,感情里的缝隙。 从头到尾,那两个字,叫做放弃。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抽出纸巾递给她,皱眉:“好了?”朝颜抬头,感激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也有着和常人一样的慈悲和宽容。她有点不安地:“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还是放松了,失态了。其实他们接触并不算多,其实齐唯杉并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可是,她突然发现,他,也许就像罗憩树的那句简短评价:“老齐只是不擅表达。” 又或者,只是不愿,或是不屑。 当时她不吭声,或许还有着几分不赞同,可是现在,她的心里,竟然淡淡的温暖。那份笔记,比朝颜她们上课吃力记下来的详尽全面太多。 每道例题,每个概念,每行每字,清晰,潇洒,干净整洁。黄蓉蓉惊呼:“这得多强的人才能把笔记记成这样啊?”对齐唯杉的慷慨割爱是死心塌地的感激涕零。 朝颜看着他,好半天之后:“谢谢。”齐唯杉不置可否瞥了她一眼,半晌之后,他挑了挑眉,发动车子:“走吧,不早了。”到了朝颜家的巷口,齐唯杉就停下了车,侧身看她:“能走吗?”朝颜感激他的细心和周到:“可以,谢谢你。” 她慢慢向前走去。 齐唯杉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只是停顿片刻,便又重发动车子,掉转头而去。 朝颜向前走着,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不可避免地要路过罗憩树的家。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窗口,曾经有淡蓝色的窗帘,曾经有橙黄色的灯光,曾经有一张年轻的恶狠狠的脸从窗口伸出来,赤裸裸地威胁她:“朝颜,等我!不然明天的晚会我让程海鸣他们统统缺席!” 曾经…… 曾经…… 朝颜蹲下来,捂住了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松开手掌,就听到头顶一个轻轻的声音:“朝颜,你是在等我吗?” 朝颜第一眼看到的是地上的耐克旅行包,她的头慢慢向上抬,就看到一双脚,穿着的是她买给他的鞋,灰尘仆仆还有几个大黑印子,再往上,身上衣服皱巴巴脏兮兮,她终于站了起来,她的面前,一只手臂的距离,有着一张满头大汗的年轻的脸,疲倦,然而眼神明亮。 他的形象实在太糟得不能再糟了,浑身上下还充斥着浓浓的汗腥味。 但是,在这一刻,绝对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 她鼻子一酸,纵身向前,紧紧抱住他。 她不知道,不远处,有一辆车去而复返。齐唯杉到底有点不放心她。 远远地,他看到那两个拥在一起的身影。 他嘴角牵了一牵,心底微微一笑,是他多虑了。 他快速调转车而去。 没几天,黄睿静跑来跟朝颜借东西:“朝颜,把你那条裙子借我用一下。”朝颜奇怪:“哪件?”黄睿静家里人都是警察,职业习惯熏陶,她从来都是一头短发,英姿飒爽,当然,也从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2 不穿裙子。 黄睿静虚头巴脑地在朝颜寝室里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确定没有人:“那件,粉红的!” 朝颜明白了,她当初跟罗憩树一起去挑的,他非说好看:“就像一朵小小的牵牛花。”不贵,她也喜欢,便买了。罗憩树得意:“瞧你,虚荣上了吧,其实更像狗尾巴花!”虽然嘴上这样损她,但还是执意抢着去付了钱。 她有点踌躇:“哦——”黄睿静瞅着她:“哦什么哦,男朋友送的,舍不得啊?”朝颜有点脸红,从衣橱里拿出来给递给了她。 女卫悦己者容,可以理解。 黄睿静不客气地直接塞到了带来的背包里:“谢了啊,过两天还给你。”抬头瞅她,“宋泠泠最近跟你有联系吗?”朝颜点头:“有。”无非是打打电话聊聊天,顺带抱怨抱怨,她还是当年那个脾气火爆吃不得亏的娇娇女。 朝颜有时候想,如果人一直走不出过去,好像也是一件很痛苦很无奈的事。 但是,她垂眼,或许是还需要更多时间。 黄睿静想了想:“那你知道程海鸣最近生病了刚出院吗?”朝颜惊讶:“是吗?为什么?”黄睿静又瞅了她一眼:“一种说法是他拿了最高奖学金庆祝的时候喝酒喝多了,另一种说法是他被宋泠泠甩了。” 朝颜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回不过神来。 黄睿静看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夏朝颜啊夏朝颜,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才找个籍口来看看你,没想到到现在你居然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她琢磨着,男生是不是多少都有点审美偏差?不然,她身边的优等品怎么会一个接一个看上夏朝颜这样的闷葫芦? 她叹了一口气,索性也不闪闪避避的了:“罗憩树转学了啊?”朝颜“嗯”了一声。黄睿静按捺不住:“嗯什么嗯啊?他去香港,万一以后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黄睿静心底涩涩的。眼前这个女孩子其实很独立性格很强悍,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看到蒙在她身上的阴影。淡淡的,却总也挥之不去。 或许,大熊的想法未尝不是一个有益尝试吧! 朝颜抬头,浅浅一笑:“他不会。” 那天晚上,罗憩树紧紧搂着她:“朝颜,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他的手臂几乎要嵌进她的身体,“等我。” 相信我。 朝颜抬头看他,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一滴滴落了下来,直到一个唇辗转而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继续辗转,反反覆覆。 她继续浅浅一笑,眼神清亮,重复了一句:“他不会。” 五分钟之后,黄睿静下楼,第一句话就噎住了耐心地蹲在楼下伸长脖子等消息的大熊:“没戏。”她瞅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别费心了,齐唯杉不会感激你的。” 第15章 竹枝词 世事终究,无限萧索 错,错,错 大四那年,夏朝颜的生活轨迹,因为一件小事稍稍拐了个弯儿。 黄蓉蓉实在是吉星高照,一直保持挂两门的辉煌纪录,终于,拿到学位之前的最后一门课开考了。跨国公司财务。题目不算难,但黄蓉蓉毕竟还是之前掉以轻心了,朝颜坐在她后面一排,明明不算很热的天气,就看到她背后濡湿一片。 她心里有点恻然,但无计可施。 离考试结束只有大概一刻钟了,黄蓉蓉还是只做了三道题目,由于紧张,她的眼前已经开始一点一点模糊。突然,斜后方轻轻扔来一个团成一个小球的纸条。黄蓉蓉先是疑惑,两手颤抖,只是片刻,她的手便开始摸向已经搁下了很长时间的笔,刚写了一行字,沈湘燕站了起来,气定神闲地:“报告老师,有人作弊。”她指了指前面,“我看到夏朝颜扔纸条给黄蓉蓉。” 左手,就算验笔迹也肯定验不出来。 十分钟后。 齐唯杉将沈湘燕一直拖到屋顶的天台上:“沈湘燕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湘燕抱起双臂,冷冷地满不在乎地:“你说我想干什么?” 齐唯杉看着她,终于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淡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栽赃。 陷害。 若无其事。 他难以置信地蹙眉,难以置信地质问,“你跟夏朝颜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 是啊,沈湘燕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嘲讽的笑。 为什么? 为什么那张还算得上是清丽文雅的脸,偏偏能勾起她无限的愤恨跟住在心底的邪恶? 为什么?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齐唯杉回头,就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龙卷风一般直直冲了过来。 齐唯杉一时没反应过来,更加没拦住,也就一两秒之间,就听到啪啪两声响亮无比,尖利地刺破了半空中的静寂。 意外接踵而至,齐唯杉蹙眉,脸色不禁又变了:“夏朝颜你干什么?!!” 朝颜只是狠狠看了他一眼,便又立刻转向沈湘燕,冷冷地:“第一个巴掌,是替谭菱打的,因为你始乱终弃以伤害他人为乐!第二个巴掌,”她顿了一下,“我就算背个处分也没什么,可是黄蓉蓉,她一心想拿个财务的双学位回去,你毁了她!!” 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女孩子,背后会有那样一段故事?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继承了许闻芹冷血特质的朝颜几乎不能相信。 她一直遵诺不提,但不代表会忘记。 夏朝颜盯着沈湘燕,昂起头等着她的反击。没想到,沈湘燕竟然不吭声,也不看她,而是一直盯着身旁的齐唯杉。朝颜心中冷笑了一声,也转过头来看向齐唯杉。 她如同一只好勇斗狠的刺猬,将全身的刺重重竖起,无限尖刻:“你最好看住你这个女朋友,不要让她动不动就乱跑出来咬人!” 她转身就走。刚迈出一步,她的手臂便被重重拉住。 他第一次碰到她的身体,凉凉的,几乎没有什么可感触到的温度,心头漾起来的那一小簇摇曳的小火苗却突突地往上直蹿。 几乎是立刻,他用力甩开了她,甩得朝颜差点一个趔趄。 朝颜站定,恨恨地看了他们一眼,旋即回转过头跑开了。黄蓉蓉还在下面傻坐着。她得快点走。 齐唯杉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掠过一阵复杂的神色,他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不远的右前方。沈湘燕盯着齐唯杉,半晌之后幽幽地:“她有男朋友的。” 齐唯杉倏地回身看她,一瞬不瞬,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沈湘燕,你真让我失望。” 沈湘燕看着他,还是幽幽地:“我有什么不好?”她顿了一下,“是,高中的时候,我就是喜欢抢别人的男朋友,越漂亮的女孩子,越登对的小情侣,我就越是要抢!”她垂头,“可是,谭菱那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尤飞他主动来找我,我没理他。” “他有严重的忧郁症。” 所以才会自杀。 她仰脸看他:“齐唯杉,我们才是同一类人。”精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3 刮,计较,自私,不肯付出。 齐唯杉看着她:“不,”他缓缓地,“我们不是。” 就算以前是,以后也不会。 沈湘燕看着他的身影向前走去,在他身后叫:“为什么?” 为什么?? 她的泪水流了出来。 那天晚上,沈浩然留下她,告诉了她这样一个秘密。 那天晚上,齐唯杉离开她,泄露给她另外一个秘密。 同一天晚上,她受到了难以消弭的双重打击。 齐唯杉的身体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来:“沈湘燕,那是我的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垂眸。 不知,又如何? 因为这件事,虽然后来证据不足大事化小,夏朝颜跟黄蓉蓉还是各自背了一个警告处分,而且,很违反常例地,被学校领导大会屡次予以通报。 夏朝颜丢掉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资格,黄蓉蓉丢掉了期盼了四年的第二学位,沈湘燕丢掉了跟齐唯杉之间这么多年来的深厚友谊。 这件事上,没有一个赢家。 满盘皆输。 但朝颜并不是很在意。 奇怪的是,黄蓉蓉也并没有她所料的那么在意。她后来才知道,齐唯杉早已私下里找到了黄蓉蓉,询问她有没有意向毕业后继续留在华梁公司:“那张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用了心。” 待遇优渥,意外之喜,所以,黄蓉蓉很是歉然地:“朝颜,对不起,害你为我被处分。”朝颜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毕业后能留在苏州,我替你高兴。”黄蓉蓉垂下头去:“我希望有能力三五年之后把我妈接过来。” 朝颜轻轻抱了一下她:“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黄蓉蓉挣脱开她:“你呢?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朝颜没有回应她,只是浅浅一笑,那个笑容温如春风让人炫目:“下个月,罗憩树就回来了。” 八月里,大热的天。 老高老高的台阶前,朝颜跟罗憩树面面相觑着。 罗憩树脸皮那么厚都开始不好意思:“那个,朝颜你先进去。”朝颜站住了,嘟嘴:“算了,那就回去吧。”他以为啊,她也发着怵呢!这对谁都是头一回! 那怎么行?罗憩树瞪了她一眼,“我巴巴赶回来,你现在叫我回去?你脑子进水了吧夏朝颜?”这就是鸿门宴也得进!罗憩树硬着头皮,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进去。 一进门,办事员老太太瞄了瞄他们一眼,敷衍地:“今天不办。”罗憩树眉毛一竖,看着满坑满谷坐着的人,一脸的不相信:“为什么不办?” 老太太又瞟了他一眼,大热的天,没什么耐性地:“不办就是不办。” 罗憩树怒。香港去了一年,见惯了人民公仆的谦逊客气,法制观念空前高涨。不过,到底他还牢牢记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以为是限额问题,所以只得耐着性子:“没关系,我们排队等在他们后面行不行?”老太太瞧瞧他,一副大男孩的模样,还稚气未脱呢,不见得有自家孙子大吧,实在掌不住笑了起来:“傻小子急忽忽的干什么,没看到今天这儿正办着离婚哪!”她瞄了两人一眼,“一辈子的事呵,回去想清楚,实在要来,明天再说吧!” 两人石化。 出得门来,因为吃了次出乎意料的瘪,朝颜埋怨:“你也不事先问问清楚!” 罗憩树戳她脑门:“朝颜你个傻瓜!”他又不是大罗神仙,这种事怎么会想得到? 怪不得满坑满谷的人脸上都是如丧考妣。 他坐飞机刚回来,过两天还得赶回去把那边事情完全结束掉,回到苏州,全心全意迎接自己的网络公司开业。他跟大学同学高欢合伙,名字他早就想好了,憩欢颜,好记,上口,有意义。高欢是很务实的人,取笑他一番之后,这种务虚的事就随便他折腾。他任总经理,高欢任副总经理,朝颜那是当仁不让的财务。他不止一次雄心勃勃地向朝颜描绘未来的美好蓝图:“说不定我们就是下一个阿里巴巴呢!”朝颜难得没有嘲他,微笑着看他一脸的神采飞扬。 当初温芬不声不响给罗憩树办好了转学手续,好,他相当配合,不声不响跟着一路去了香港。之后的两天,宿舍同学打电话告诉温芬,罗憩树有一门课缺考,需要家长出一份证明。 三天之后,他风尘仆仆出现在心急如焚的罗石两口子面前:“爸妈,这一次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但是,”他看着温芬,一字一句地,“从此以后,请不要代替我做任何决定。” “这是最后一次。不然,就当你们没有我这个儿子!” 他直直地走了过去,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温芬站在外面直淌眼泪。他向来爱干净,衣服从不穿隔天的,可是,他现在身上的那件,简直像透了大冬天的腌咸菜。她是真的有点后悔自己的独断专行了。在这里语言不通,电视看不惯,饮食不喜欢,就连素来让着她的罗石也时不时埋怨她实在冲动。 所以,他一毕业就宣布要回苏州,而且经济一早自立,实在钳制不了他,温芬傻了足足一个月,天天堵在儿子门前企图让他改变主意,但罗憩树油盐不进,说多了就索性闭门。 她恨恨,但没办法。 朝颜慢吞吞地:“罗憩树,你真的——不告诉你爸妈吗?”罗憩树瞅她:“你告诉你爸妈了?” 朝颜摇了摇头。 她身上就是有这种让许闻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与生俱来的强悍,还有完全不管不顾的那种主见。所以后来许闻芹想起来就要掉眼泪。 罗憩树得意地:“那不就结了?”他凑到她面前,虽然嬉皮笑脸但也未尝不带点儿认真地,“朝颜,你觉得后悔吗?” 朝颜看着他,浅浅一笑。 当然不。 ************************************************************************************<夏朝颜从未婚到已婚的分割线> 第二天,结婚证到底还是办下来了。 出了门,朝颜好一阵恍惚。她居然结婚了!罗憩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滋味,酸酸甜甜的,小猫挠心一般。他凑过去:“夏朝颜!”得意地打开自己手上那个大红的本本,翻到带照片那一页,“你老公我帅吧?”朝颜不理他,看着手中那个红本子,端详了半天,突然间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感慨的话出来,“唉,我还一直以为自己能晚婚呢!” 罗憩树嗤之以鼻:“现在才想起来响应国策,夏朝颜你矫情了点儿吧?”他瞪着她,“你还以为自己小着哪!要搁古代你可一早就该是罗夏氏了,”他晃晃手中的红本本,得意洋洋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家里相夫教子,后面跟着一长串流着鼻涕圾着拖鞋的小萝卜头们——” 他摸摸下巴,唔,爹啊娘的叫着,浩浩荡荡的倒也十分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4 有趣。 就这一点来说,独生子女那是的确孤单了点。 一长串?大热的天,朝颜愣是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看着罗憩树一副浮想联翩的模样,不可能在想什么好事情,有几分羞恼:“你慢慢做梦吧啊,我可要走了!” 罗憩树一把拉住她:“干嘛去?” 朝颜微微蹙眉:“送谭菱,她今天走。” 毕业前夕,班上其他人工作都定了,朝颜她们宿舍却是异数,除了黄蓉蓉,其他还都在半空中吊着。 吊着归吊着,还有吊上吊下的区别。 罗憩树一早警告朝颜不许找工作,郑重承诺要拿大馅饼儿砸她。她索性也就真的安心待着被砸。许闻芹催了好几次见她不动,以为她保送的事情黄了心里还难受,准备来年考研呢,家里境况反正还过得去,也就不再催她,随她去。 张若嘛,她最近神神秘秘的,还天天早出晚归,官方回答是忙毕业前的积欠考试呢!黄蓉蓉眼尖地好几次看到她从那辆在s大学生中挺有名气的蓝色宝来车上下来,做贼似的,大老远就四处张望着,心里想,啧啧,这课补的!够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不过,即算这样,也还是没有谭菱带给她们的震撼大。 毕业前几天在宿舍里,黄蓉蓉跟朝颜忙着收拾归类东西,张若反正人影也不见一个,就只有谭菱,什么也不收拾,天天躺在床上,也不睡,光翻身,焦躁,唉声叹气。 黄蓉蓉跟朝颜起先装傻,谭菱脾气实在不好,犯不着撞上去。 到后来两人没法看下去了,先是朝颜咳了一声,还没开口呢,黄蓉蓉已经在旁边插嘴了:“谭菱,有话就直说呗,表天天女鬼似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叹息声听得她们心里一阵一阵的寒战,“来来来,说出来给俺们听听,老革命又碰到什么新问题了?” 谭菱又翻了个身,托着腮帮子闷闷地,显然是思索了好多天了:“你们说,如果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500万,你们阿还愿意继续工作?”她们宿舍的人跟着张若,南京腔学得都挺像模像样。 “切,”黄蓉蓉一副受不了的模样,重新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白痴问题,不存在的假设前提,无解。” 谭菱转过头来:“朝颜,你呢?” 夏朝颜想了想:“会啊。” “为什么?” “为什么?”朝颜拍拍手上的浮灰,随口答道,“因为有些乐趣,钱买不来啊。” 谭菱的眼睛慢慢闭上,半晌,霍地起身跳下床,急匆匆就向门外奔,打开宿舍门的刹那,猛一个转身,就连撞到脚也兀自不觉:“谢啦二位!” 不一会儿,走廊上传来蹬蹬蹬高跟鞋跑远了的声音。 朝颜有点诧异地看着被甩上的门,心想她每次出去都这样惊天动地的,上帝保佑毕业前这门可千万不能报销,押金那可就拿不回来了!心里却不免有点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黄蓉蓉也诧异着呢:“不知道啊,难道她真中了500万?”她用劲掯了一下包装带,把书归齐扎紧,突然间抬头,没头没脑地对朝颜说,“你有没发现令狐冲最近干净顺眼了很多?” 其实他原本各方面就很不差。 只是个人习惯差了那么一点。 有这句话垫底,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朝颜都能理解,并生平第一次对谭菱刮目相看,因为她知道,有个条件挺好的上海老乡一直在追求谭菱。 据说谭菱的妈在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她:“妈妈吃尽辛苦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穷地方回到上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糊涂油蒙了心了。 没用。 朝颜看看罗憩树:“谭菱跟我们班长一起回广西,”有点惆怅地,“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罗憩树想了想:“我跟你一块儿去吧。”这可是他们结婚的第一个纪念日,他可舍不得这么早把朝颜放走。 见朝颜似乎有点犹豫,他瞪她:“出嫁从夫知不知道?!!” 开玩笑,他可是特意去钻研过女诫的! 朝颜无语。 更让她无语的是,也就两三天吧,她跟罗憩树领证的事就已经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最先发来贺电的当然是罗憩树的铁哥们儿程海鸣,他在电话里直笑:“哎唷老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人给逮住了?” 坟墓啊,哪个缺心眼儿的愿意这么七早八早就踏进去? 罗憩树莫名其妙抛出一句:“签合同了?”程海鸣愉悦着呢,这个留京指标可来之不易:“嗯,就今天,刚签。”罗憩树点点头,没一丝歉疚地:“哦,忘了告诉你,男人婆突然决定不留北京改回苏州了,”他阴阴一笑,“也是今天!” 跟我斗,你还嫩点儿! 紧接着知道的自然是大熊跟黄睿静这一对儿。他们面面相觑。 本来大熊还郁闷着呢,黄睿静毕业后不肯跟大熊一块儿进亲戚公司,而是应聘进了公安系统。大熊想想都要时不时哼两句《铁窗泪》,这以后日子还能过吗?也不是没动过离这个妖女远点儿的念头,但想想黄爸爸结实的肱二头肌,没有一次敢当真付诸实施。听到风声,大熊望着黄睿静:“这话是怎么说的?”他左右为难。黄睿静瞅他一眼:“这样也好。” 尘埃落定了,也省得正主儿都跟没事人一样,他们不相干的蹲在旁边瞎操心。 黄蓉蓉倒是真心替朝颜高兴,而且,她带给朝颜一个爆炸性的八卦消息:“诶朝颜你知道吧,张若也领证了,比你还早一个半月呢!”就在毕业典礼的第二天。朝颜当然被炸得魂飞魄散:“跟谁?”黄蓉蓉白了她一眼:“你说跟谁?” 张若的懒在整栋宿舍楼里一直够彪炳千秋的,某一年她寒假回家,什么也不收拾直接拍拍屁股就回家了,等回来的时候发现,鼠妈妈带着一窝鼠宝宝已经舒舒服服在她床上做窝,垫着她的杜邦枕头,盖着她早已被啮得面目全非的羊绒衫,嘎嘣嘎嘣咬着她扔在床上的花生壳子,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弄得大冷的天,张若愣是坐在桌前一晚不敢睡。后来谭菱就断言,若是毕业后哪天她们一时兴起要去张若家做客,保不齐她从头天晚上就要开始脚抽筋。“得连夜收拾啊!不然怎么来得及!”言下之意当然很是挖苦。 黄蓉蓉觉得谭菱是刻薄了点,却倒也不是凭空杜撰,她见朝颜仍然不得要领,捏捏她的脸:“你倒是想想啊,除了曾bt的,还有谁敢接收她?” 朝颜当然是极度惊骇,心想谭菱是不在,要是在了会怎么想?优质男跟懒惰女,关键张若那可不是一般的懒惰啊,再加上谭菱曾经自称大学四年下来,教授堆里头还就只欣赏dr.曾醒明一个,这下不得吐血三升! 她只能摇头:“别说,我真想不到。” 黄蓉蓉神神秘秘地:“这就想不到了?还有更想不到的呢!”她凑到朝颜耳旁,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朝颜回眸看她,一脸的不相信,“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5 真的假的?” 黄蓉蓉耸肩:“当然真的,张若哭哭唧唧亲口跟我说的,她才22岁啊当然怕死了曾教授又不许她上医院!不过说实在的人家都夫妻了,留就留下来呗。再说了,曾教授嘛年纪也不算小了——”憋不住太正常了!她暧昧地凑近朝颜,“那个,我就不相信,罗憩树能憋得住?” 朝颜脸上大红,瞪黄蓉蓉:“哎——”黄蓉蓉瞧她脸薄得耳朵根都飞起红晕来了,连忙讨饶,“哎呀不说就不说,不说拉倒!”心想,切,都已婚妇女了,还羞涩个什么劲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猛地心里一阵绞痛。 幸福到底有多远?对别人也许咫尺,但对她,永远都是天涯。 无法触及。 朝颜没留意黄蓉蓉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她还脸红着呢,想着黄蓉蓉方才的话,他憋得住? 才怪! ***********************************************************************<无限纠结的分割线> 领证当天他就动开坏脑筋了,拉着朝颜回他家:“好久没人住了,你现在可是我老婆了,不得帮我打扫打扫?”朝颜心想倒也是,别的不说,光是那股子霉味儿呛死人,不要再说浮尘啊蜘蛛网啊什么的,她先开窗透气,哗啦一声的,惊动了隔壁的钱家阿妈,她隐在窗后,看着朝颜头上戴着素色小头巾,蒙着口罩,手上拿着鸡毛掸子在往窗外捯蜘蛛网,俨然小主妇的模样,心里的震动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心想真看不出来这个小丫头片子倒还真挺有手段的! 朝颜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回眸看向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的罗憩树,不悦地:“还真当自己是大少爷哪,还不起来帮我收拾!”罗憩树懒懒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莫名的烦躁:“你机器人不累啊从白天到晚上忙到现在!”朝颜好气又好笑:“哎,搞清爽好伐你,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罗憩树立刻坐直了身体,很严肃地:“夏朝颜,把刚才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朝颜吐吐舌头,不再吭声。 罗憩树心里不爽正想找碴呢,逮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还会错过,立刻哗啦一声拉上窗帘,把朝颜连拽带抱地拉到了沙发上,一个反身就压住她。 朝颜推他:“诶你干嘛……唔……”她的唇已经被堵住了,半晌之后罗憩树稍稍松开她:“朝颜。”“嗯?”朝颜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眼睫毛微微颤动地。 “晚上别回去了。” 朝颜睁开眼,推他:“不行。”罗憩树瞪着她:“为什么不行?” 朝颜为难:“我妈知道我宿舍已经退了。” 罗憩树不以为然地:“知道了就知道了呗,你都嫁给我了,而且,”他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朝颜,“我过两天就要回香港了。”要再过一周才能回来。他心急火燎地要把那边的事儿全部结束掉,也好回来大展宏图,过自己想要的小日子。 他从小在苏州老城区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他都熟悉。 并且,他之所以一早拉着朝颜去领结婚证,为的就是不留后路,断她所有猜疑。 朝颜瞅着他:“罗憩树。” 你……后悔吗? 毕竟他的成绩,完全可以保研。 罗憩树先是捋了一下她因为打扫而高高扎起来的马尾辫,而后捧着胸口,挤眉弄眼地,“唉,我干嘛七早八早吊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 朝颜目不转睛看着他,突然间扑过来,一下子就撞到他怀里,头更是撞到他的下巴,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喂喂喂,夏朝颜你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朝颜贴上他的脸,眼眶居然有点湿了:“罗憩树。” 她趴在他肩头,眼里含着泪,心底却是满满的欢喜。 罗憩树回拥她,不再嬉皮笑脸,默然半晌之后,他贴在她耳边:“朝颜,虽然现在苦了一点,会慢慢好起来的,”他紧紧拥住她,“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朝颜伏在他胸前,嗔他:“傻瓜。” 她又怎么会怕吃苦? 未来的日子里,只要能彼此搀扶着。 再苦,都值得。 她一下子挣开他,有点欢快地:“罗憩树,明天跟我去花鸟市场,我要把我们那间小办公室好好布置一下!”她歪歪头,“还有哦,要买点二手桌椅,还要……”她兴致勃勃地索性拉过一张椅子,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列开了清单。 罗憩树浅笑地看着她,他当然不怀疑夏朝颜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 从小,她的脖子上永远拴着家里的钥匙。 以往,夏勇跟许闻芹忙着上班糊口的时候,中午回不了家,总是朝颜,放了学就一溜烟跑回家,烧饭,炒菜,炖汤,把自己跟夏晚晴的午餐弄得妥妥当当的,更多的时候她帮着洗衣拖地,俩姐弟走出去,永远是面色红润衣裳整洁。 那股子精神气儿,一点看不出家里的窘境。 他毫不怀疑,在以后共度的岁月里,夏朝颜也会以这样的热忱,把他照顾得棒棒的,把家里的所有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从桌子对面俯下身,弯下腰,抵住朝颜的额头,盯着她。好像,他真的捡到了一块宝呢。 算命先生,你说是不是呢? 他眼神顺势往下一瞥,就看到朝颜的v领t恤里头,露出了雪白的一块肌肤,还有若隐若现的……他顿时血脉喷张,伸手用力一拉,朝颜便被他带着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朝颜的手在空中乱舞:“罗憩树,别………唔……”一晃神,下巴被他轻轻一挑,唇也顺势被堵住了。 他的唇,缓缓下移,所到之处立即燃起了一簇簇火焰,跳动着劈劈啪啪的璀璨火花,朝颜轻轻喘息着,心跳如擂鼓般,她心里挣扎着,踌躇着。唉,她当然害羞,但是…… 罗憩树多聪明的人,立刻敏感出朝颜的些许松动,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将唇移在朝颜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朝颜的脸涨得通红,刚想说什么,罗憩树的唇已经再次滑了下去。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 罗憩树突然间就松开了她,朝颜固然早就羞得说不出话来了,罗憩树更是瞪着她,半晌,咬牙:“夏朝颜!” 又过了很长时间,罗憩树搂住朝颜,两人窝在沙发上。 朝颜小猫似的依偎在他怀里,又过了半晌之后:“罗憩树?”罗憩树闻着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馨香,嗯了一声:“怎么了?”朝颜若有所思地:“你说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罗憩树的眉头微微一跳,他当然明白她的话,俯下头去:“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朝颜有点孩子气地:“我嫁人了嘛,我是想,她在天上会高兴吧?” 罗憩树亲亲她:“傻瓜。”他在她颈窝里靠着,大言不惭地,“当然高兴,你老公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她怎么会不高兴?” 某个深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6 夜,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爸妈躺在床上闲聊,罗石的声音,还是跟平时一样不紧不慢地:“今天沈浩然跟我联系上了。”温芬显然有点吃惊:“啊?”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现在在哪里?”罗石的声音倒是挺平静地:“法国吧,听说自己办了个小公司。”温芬的口气挺不屑地:“他倒是开心,留下一个冤魂,一个孽债。憩树半岁的时候我带他回上海,医院门口看到他跟樊迎春往里头走,那个肚子挺得哦——” 罗石止住她:“好了好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件事就别再说了,憩树耳朵尖着呢,再说他还一直跟夏朝颜同学着哪,你老这么叨叨的,万一给他听到漏出去了怎么办?” 温芬嘴上哼了一声:“这还用你提醒?”心里却想,我还就想慢慢漏给儿子知道呢!罗石不语,想是慢慢睡着了。 罗憩树在外面呆立了半晌,终于悄悄回屋。那年,他十五岁,念初二。 罗憩树想了想,又俯身,看看朝颜,亲了她一下:“再歇会儿,我送你回家。” 五天后,朝颜送罗憩树上出租车。罗憩树蹭蹭的已经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了,如果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朝颜催促他:“快点,不然来不及了!”罗憩树点点头,匆匆上车,对那个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敦实粗壮的司机吩咐道,“浦东机场!” 朝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之间就觉得空落落的一点儿也不放心,不由自主追了上去:“小心。”罗憩树不耐烦地:“知道了知道了!”他回眸一笑,紧接着又瞪了朝颜一眼,“等我回来!” 朝颜脸红,嗔道:“快走吧!” 她后来无比后悔自己的这一句话。 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哪怕不计任何代价,她一定会千方百计留住他。 可是,世事终究,无限萧索。 错,错,错。 第16章 长相思 相聚离开 总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医院。 惨白的墙壁,惨白的灯光。 惨白的,所有的,一切。 朝颜默默地坐着,旁边是一堆哭天抢地的人,乱哄哄聚在那儿。 她就那么沉默地坐在那儿,罔顾那些来来去去的人群,罔顾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弱小无助得就像荒漠里的一小滴水,轻轻一晃就没有了。 她的心,千山万水外,苦苦跋涉。 罗憩树,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想过很多种你不在我身边的可能性,可是,我的种种自私疑虑,敌不过你轻轻的一句—— “夏朝颜你放心,我虽然没太大本事,但就算头顶只有一片瓦,我也总有办法让你淋不到雨。” 一直以来,你是那棵树,我就是那株依附于你,憩息在你身旁的小小牵牛花。你张开枝叶,静静为我遮风挡雨。 这么多年来,我好像一直习惯了你的庇荫。 你让我心里欢喜,直至忘乎所以。 可是,现在,倾盆大雨浇在了我的头上。我早已奄奄一息,匍匐在尘土里。 我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泪和着泥,夹杂着疯狂的伤痛,在我全身肆虐,痛彻心扉。 罗憩树,你在哪里?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她抬头,淡淡地:“妈,你带来了多少钱?”许闻芹站在她面前,扎着手看着女儿,眼里明明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却怎么都不敢掉下来,她哑着嗓子,嘴唇微微颤动地:“……五万多。” 她把家里所有现金包括准备进货的统统带上,揣着急冲冲奔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放弃治疗了,他们说,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了。 钱,用不上了。 朝颜伸手,还是淡淡地:“给我吧。” 她拿起那包沉甸甸的钱,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她静静地走到那堆人中间,她默默看着那个哭得痛不欲生仿佛天塌了下来的年轻的母亲,然后她蹲了下去,看向那个眼泪汪汪但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很清秀的小男孩,就是脸上有点脏兮兮的,衣服也有点破旧,有点不合身。 她轻轻地:“小朋友,你多大了?” 小男孩眼里汪着泪,瘪着嘴:“……三岁。” 朝颜点点头,把他的小手拢到一起,轻轻把那包钱放到他手上。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摸摸他头上软软的头发,朝他鼓励地微笑,她的声音很轻:“乖,记住了啊,长大以后,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然后她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她的身后,一张薄薄的纸悄悄滑落。 齐唯杉蹲下身去,捡了起来。 亡者姓名:罗憩树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80.7.20 死亡原因:车祸 死亡时间:2003.8.21 死亡地点:a20公路(外环线) 配偶姓名:夏朝颜 …… 他抬头,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遥遥消失在医院外面,伸手拦住忧心忡忡就要跟过去的许闻芹两口子:“我跟着她。”他叮嘱宋泠泠跟大熊他们,“你们先送伯父伯母回去。” 朝颜缓缓地走着。 就那样一路走着。 罗憩树,你今天才走,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我连二手办公桌椅都还没来得及去买,我还没把那间办公室打扫完呢,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 你攥着我,你那么紧紧地攥着我,直到现在,我手上仿佛都还有你的余温。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已经那么涣散,已经一点焦距都没有了。 可是,你一直就那样看着我…… 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我在喊你,拼命喊你,喊得嗓子都出了血,湿湿地,咸咸地,喉间倾虐。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我告诉你,想快点生个孩子,笨一点没关系,不好看也不要紧,只要是我们的,就可以。休息天我们全家都出去玩,平时上班我们就带着他(她),给他(她)满满的,全部的爱。可你冲着我一脸的惊恐—— “夏朝颜你自找麻烦是不是?你才多大?一大一小俩孩子你管着累不累啊?” 罗憩树,你是不是真的被我吓住了啊? 我不吓你了,那,你快点出来好不好? 这个世界这么大,你就像空气一样,突然间就消失了,不见了,没有了。 无影无踪。 我怎么找都找不着你了。 罗憩树,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把你给丢了呢?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她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放心,我不哭。我不会哭。我不能哭。 我一遍一遍慢慢地找,总能把你找回来。 这些地方,都是当初我们一起走过的。 这里。 这里。 还有这里。 罗憩树,你到底,在哪里? …… 终于,走到那个高高的台阶前,她慢慢蹲了下去,蒙住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她看到了眼前那个人,他站在她面前,他的身后,是高高的梧桐树,沉重的树影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7 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只是默默站在那儿,默默看着她。 朝颜看了他半天,突然间朝他微微一笑:“你说我是不是笨蛋?”冷不防地,她重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哪有送人礼物送鞋的呢?你说对不对?”她一下接一下地重重打向自己。狠狠地,拼了命地。 她的脸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齐唯杉用力拉住她,她抵死挣扎,披头散发,踢他,踹他,咬他。齐唯杉忍着痛咬着牙,牢牢钳制住她,就是不肯松手。 朝颜终于用尽了所有力气。 很久很久之后,朝颜抬起头:“我为什么要送他鞋呢?别人都说不能,我偏不相信,可是现在,”她眼里的泪摇摇欲坠,“你说,他跑得那么远,我要到哪里才可以把他追回来?” 温芬两口子很快赶了回来。但是,他们始终不肯见朝颜,也坚决不许朝颜去参加遗体告别仪式。许闻芹心如刀绞,寸步不离地一直看着朝颜。 看了三天三夜,却终于还是没能看得住她。 她其实已经连着三天滴米未进,瘦得就像个纸片人一样,脸色苍白至极,一言不发地整天蜷缩在床角。 一动也不动。 到第三天之后,一向身体强壮的夏勇终于扛不住了,他眼里已经布满血丝,强忍倦意,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其实他只是趴在桌上打了个小盹,大约三五分钟之后就立刻惊醒,抬头一看,女儿已经不见了。 她就像幽灵一样,一下子就没了。 他一下跳将起来,追出去,刚好与从菜场买了草母鸡回来准备炖汤给女儿喝的许闻芹撞了个正着。两人面面相觑,心里惨然。 终于,当夏勇跟许闻芹两口子一路追到殡仪馆的时候,大老远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大门口,烈日底下,朝颜跪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许闻芹冲了过去,扶住女儿,她惊骇地发现女儿额头红肿满是鲜血,因为血痕流淌下来,整张脸显得极为骇人:“朝颜朝颜,你怎么了?” 朝颜看着她,木然地:“妈,我想最后抱抱罗憩树,我跪下来求她,我给她磕头,可是,”她的眼神,终于开始涣散,“妈,这一次,她真的把罗憩树带走了,我看到他就在那个小小的盒子里面。妈,你说,以后,我是不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的身体终于彻底瘫软了下来。 整整一个月,朝颜受刺激过甚,生理期开始紊乱,许闻芹开始心里打鼓:“夏朝颜,怎么了?”朝颜木然,不吭声。许闻芹心里悲恸,表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她实在心里着急,也不避宋泠泠他们:“夏勇,朝颜会不会有了?” 齐唯杉的脸色一变,手不由自主攥紧。 夏勇慌乱:“不会吧?”嘴上说不会,心里却觉得可能性太大了,两人结婚证都悄无声息地领了,血气方刚的,什么事做不出来? 许闻芹瘫坐在椅子上:“怎么办?” 朝颜木木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对身边的一切一无所察。宋泠泠跟黄睿静交换了一下神色,都是一脸的惨然。大熊的嘴唇抿得死紧死紧,他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罗憩树,你这个混蛋!! 你怎么能一撒手就走了呢?!! 朝颜还是木木地坐在那儿,仿佛一个断手断脚的布娃娃一样任他们谈论着,一声也不吭。 她的眼神,空洞,麻木,没有知觉。 大熊跟黄睿静对看一眼,看到她的眼睛肿得老高。 许闻芹瘫坐了半天,转过眼来,看到朝颜那张煞白呆滞的脸,实在忍不下去了,顾不上那么多人在场,扑上前去,抱着她长长恸哭。 朝颜依然木木地坐在那儿,没什么反应,直到那个冷冷的声音,尖利地穿过她的耳膜:“夏朝颜!” 他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腕,迫她看他,“你看看你爸妈这几天都成什么样子了?!!罗憩树走了,你伤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父母?你看看他们现在折腾得还有没有人样??还有那个肇事司机,他也有家人,他还有一个那么小的儿子,他们的伤痛会比你少一分少一毫吗?还有……” 追悼会那天,他也去了,那样一对骤然白发伤心欲绝的父母,自此走在凄风苦雨中。 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无休无止,永远都不会停歇。 “去的都已经去了,你以为罗憩树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他会高兴?他会开心?夏朝颜,这世上远不止你一个人痛苦!” 他突然间就用力甩开了她。 他猝然转过脸去。 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瞬间的那一线晶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朝颜终于转过身来。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一滴眼泪也没有。 许闻芹跟夏勇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许闻芹眼睛红肿,嘴唇微微颤抖地朝她伸出手去:“朝颜……” 朝颜看着她,缓缓摇头。 只是瞬间,她便狠狠堕泪。 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哭得这么声嘶力竭涕泪纵横,浑身扑簌簌发抖。 黄睿静她们相互对望一眼,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齐唯杉转过身去对着夏勇,又过了半晌,终于出声,无限萧索:“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上医院诊断了再说吧。” 医院里,医生委婉地:“年轻女孩子里头很少见到这样的病症,明显是病人受刺激太厉害,气血太虚,要加强营养,还有,”他看了一眼站在朝颜身后一言不发的齐唯杉,隐隐责备地,“做丈夫的要多多关心自己的妻子。” 众人惨然对视,就听到朝颜的声音,淡淡地:“对不起您认错人了,我丈夫他,”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很长时间以后,“走了。”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基础学科的确不好找工作,于是,黄蓉蓉终于还是如愿跟朝颜做起了同事。可是,跟以前截然相反的是,她什么都不敢对朝颜多说,甚至都不敢跟朝颜多呆在一起。而且,每次她一看到朝颜,心里总是心里牵扯着一阵一阵深入骨髓的痛。 时间一长,她心里那阵疼痛愈来愈烈,终于一天下班,她在门外踌躇了很长很长时间,还是进了那间办公室:“朝颜!”朝颜抬头,微微一笑:“有事吗?”黄蓉蓉看着她瘦削的脸庞,忍住心底的酸涩:“陪我去逛逛街吧?”朝颜“哦”了一声,笑道:“怎么?晚上没约会啊?”黄蓉蓉不答,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张若快要生了,我们一起去给她挑点儿东西好不好?”她强颜欢笑地想活跃气氛,“你知不知道,听说曾教授把她改造得不要太成功,居然现在都会烧家常菜了呢!” 其实是张若自个儿在电话里吹嘘的。自打结婚她就索性在家里安胎了一天班也没上过,曾醒明给她买了一堆食谱,规定她在小阿姨的协助下,必须保证每天出品一味张氏小菜。从一开始的极端抗拒到后来的逐渐习惯再到现在的乐在其中,这个傻大姐已经一步步进入猎人布好的陷阱而不自知。 “这么快?”朝颜很明显愣了一下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8 ,低下头去,很久很久以后,她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好。” 母婴坊里,拥挤的空间,琳琅满目的婴儿用品,间或走进走出一个个挺着肚子满脸幸福的孕妇。黄蓉蓉站在那儿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踌躇了半天下不了决心:“朝颜,你说我们买什么好?” 朝颜不答。她的眼神,越过那一层层的婴儿衣服,越过颜色鲜艳的各种玩具,越过各式各样的益智书籍,看向那个角落。她对着胖胖然而慈眉善目的中年营业员微微一笑:“惠氏金装,一箱。” 半年前的那一天,高欢打电话过来:“诶我可忙着呢,没您这种忙里偷闲的雅兴,说吧要什么新婚礼物我快递给你们。”罗憩树瞄瞄朝颜,前一秒还满屋子嚷嚷着呢,后一秒钟就对着电话那头简短地,“现在就不必了,等着九个月后给我送一箱惠氏金装吧!” 少说也得2000大洋,宰死你这个小子! 朝颜垂眸。 出了门来,她捧着那个大大的箱子。突然间一阵风袭来,带了些许风沙,直吹到她眼底。 只不过,这一次,她眼底早已没有了泪。 那个人在身边,你哭泣,他心痛。 而若是那个人没了,不在了,哭泣只不过是最无用的一种奢侈。 谁人听,谁人问,又有谁人在乎? 罗憩树,你听得到我在跟你说话吗? 交警告诉我,如果你自私一点,或许,你重伤不至死。 可是罗憩树,我知道,你不会高兴我的这种或许。 我看不到你,可我知道你在天上,或许你又有了很多新朋友。 我不想打扰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开不开心? 我去了教堂,林牧师告诉我,你上辈子一定是个特别开朗特别善良的人,所以,上天舍不得你在人世间受苦,一早就把你带走了。 可是,我还是,很想你。 我去过了那个路口,车还是很多,树还是很绿,人,还是来来往往的,我听到了孩子的欢笑,我看到了老人在附近的街心公园锻炼身体,我闻到了桂花散发出的馨香,跟我们巷口桂花树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一次又一次地踯躅在大卡车碾过来的那块地方,从白天,到黄昏,再到深夜。那个拐角,你的血早就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消失了,不见了,没有了。 可是,我还是,很想你。 你走的时候穿那么少,你的脚还是光着的呢,对不起啊罗憩树,我把那双鞋留下来了。可是你想,我怎么能给你呢?你骂我也好,你怪我也好,我不能给你,我不能让你跑得太远。 可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啊,苏州都已经下过一场雪了,罗憩树,你在那边会不会觉得冷啊,你冷的时候可怎么办呢?罗憩树,你这个混蛋,你没心没肝没肺的,你喝了那碗孟婆汤,会不会一过了奈何桥就把我彻彻底底给忘了呢? 可是…… 我还是,很想你。 很想,很想你。 很想,很想你…… 第17章 更漏子 看不穿流年 终不能幸免 刘旋最近一直在想,在宝贝儿子齐唯杉的教育问题上,自己是不是哪儿出了什么偏差。 他实在是太冷血了。 作为商人,冷血固然是成功的必备特质之一,但对一个才不过二十三岁的男人——当然说实在的在她心目中,他还是那个穿着开裆裤的小p孩——这么冷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报表事件之后,华梁苏州公司管理层又在选址问题上纷争不下,再加上后来陆陆续续发生了一系列很不愉快的事情,从头到尾,刘旋一直没有出来明确表态,所导致直接后果就是,几个月后,在齐唯杉大学毕业前夕,宋凯很凑趣地送给了他一份大礼。他带着一干中层大张旗鼓地离开,在城南另成立了一家房产公司直接与华梁唱对台戏。当地的财经报上为此还刊发了一篇评论文章—— 华梁中层集体跳槽,新华夏凤凰涅槃 刘旋恰好看到了,暗自揣测宋凯此次多半塞了不少钱。她皱眉,其实她也两难。宋凯的确曾经是她的得力干将,但齐唯杉是她儿子,她没理由把家业留给一个外人,所以对宋凯有几分愧疚,在股权上也相应作了补偿。只是没想到,卧薪尝胆的故事流传多年不是没道理的,这世上,多的是能共患难但不能同安乐的凡夫俗子。 她索性继续按兵不动,心想你自己捅的篓子你就自个儿解决吧! 半年过去了,华梁苏州分公司倒是还在。 并且良性发展。 齐唯杉高薪招来了三个海龟,美国一个,德国一个,新加坡一个,组成了一个亚欧美俱全的高管团队,一个负责工程项目前期定位和整合,一个负责营销和品牌传播,另一个负责市场研究和考察,分工明确互不干扰。 三只海龟一来就完全推翻了宋凯原来提出的占领中低价位房产市场的思路:“苏州现在经济发展这么迅猛,又有这么多的台企跟外资企业,更多的人越来越注重品质生活而并不是单纯的房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营销推广包装引导消费,逐渐培育市场,打造具有华梁文化特色的品质生活理念。”这一观点跟齐唯杉倒是不谋而合。而且,他深思熟虑之后,在城南新楼盘开盘的时候特意强调:“楼盘定价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但有一点,在考虑销售速度和市场风险的同时,绝不能一味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在项目品质上,我们应该严格要求尽善尽美,但是在价格上,我们不应该强求自己做区域标杆,总而言之,”他顿了顿,“对于广大业主,我们首要提倡的,应该是一种优性价比优品质优服务的理念。都明白了没有?” 刘旋在一旁听着,表面不置可否,心里不是一点不感慨的。她手里攥着人力资源部张主任私下里给她的公司人力资源部统一印制新鲜出炉的绩效考核实施方案,只是大致瞄了一下,以她多年的商场经验就立刻给予肯定,原则挺公正,流程清晰,绩效考评条例也相对客观。 比原来的那份详尽繁复很多。 就只一点,事不过三,三次考核不合格就卷铺盖走人。这一点,她持保留态度。 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是,看着一屋子的新面孔,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感慨。才这么点大,就这么心狠手辣,在讲究人情世故凡事大都依靠关系的中国,怕非好事。得有个说得上话的同辈朋友劝劝他,当然,如果…… 那就更好。 所以,她抽空把宋泠泠找了出来,请她去做美容,躺在松软的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泠泠,最近还忙吧?”宋泠泠“嗯”了一声,听得出来情绪不是很好,尽管她很喜欢也很崇拜这个表姨,但并不能阻挡她满腹心事。 刘旋多聪明的人,立刻追问:“怎么了泠泠?再说了,好好的北京不留干嘛要回苏州呢?”倒不是这个人间天堂不好,而是刘旋并不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49 信她对这儿有多深的感情。宋泠泠闭着眼,老半天之后:“表姨,我干了件蠢事。” “什么?” 宋泠泠叹了口气,挺发愁的:“我,唉……”她怎么都忘不掉电话里那个愤怒至极的声音,“宋泠泠你狠!我程海鸣活了二十三年了,第一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好,”他冷笑,“真好!” 一声重响传来,电话被砰然挂断。 刘旋沉吟了片刻,安慰道:“泠泠你还小,后面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小疙小瘩的慢慢再解吧,”心想我今天找你出来可不单单是为了你,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唯杉身边有没有什么——”她谨慎地措着辞,“谈得来的朋友?”宋泠泠还是闭着眼,漫声应道:“他朋友不少呀。”刘旋嗨了一声:“傻丫头,我的意思是问,唯杉有喜欢的人了吗?” 宋泠泠一下子全身都凛了起来。刘旋立刻敏感到她的变化,迅速转过头来:“怎么了?”宋泠泠的眼皮直跳,不吭声。 她再傻,再混,再不懂事,再粗枝大叶,罗憩树去世那天,她也看出来了。 宋泠泠后来时常会想,在齐唯杉跟着夏朝颜走了整整大半个城的那一夜,那么遥远的路程,那么彻骨的,一直浸到心底最深处的寒意。 问天阙,越无绝,长思诺,千般叹息伤离痛。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跟在悲恸欲绝的她身后。 那一刻,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清晨五点钟,是他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夏朝颜抱回的家,他的臂上还渗着血,后来他又送宋泠泠回去,她已经下车走了很长一段路了,回过头去,他还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 想到那个侧影,宋泠泠几乎是下意识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刘旋吃惊,紧紧看着宋泠泠,立刻追问:“到底怎么了?” 宋泠泠翻过身去,将头埋在臂弯不再回答,她的眼底,隐隐的酸涩。 朝颜,就算这样,你还是比我幸运。 晚晴一早花钱上了s大的一个大专专业,最近家里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姐姐固然变得木讷不吭声,爸爸妈妈一下子也老了好多,尤其是许闻芹,平时那么注重打扮的一个人,鬓角的白发一根接一根冒了出来。要搁平时她准得慌乱个半天,可现在她照镜子的时候看到,居然也没什么反应,该干嘛还是干嘛,得空还会上邻居家去搓搓麻将。 晚晴心想,妈妈的心真够硬的。 他不知道的是,某一天,许闻芹趁朝颜不在打扫她的房间,才扫到一半,就看到扫帚上沾满了大团大团的头发,一下子她就瘫软了下来,放声恸哭。 其实晚晴心里也堵得难受,打起篮球来也比平时狠了许多,再遇上肢体碰撞什么的,向来玩得挺投缘的球友最近也总闹得不愉快。 这一天,他汗流浃背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文质彬彬很是儒雅的中年男子立在他家门口。他走过去:“找谁?”那人朝他微笑,笑得他居然怔了一下,他有几分不耐烦地:“到底找谁?” 正在此时,许闻芹恍惚听到他的声音,出来开门,倒竖眉毛地:“你疯没疯够啊到底,天天晚上不着家的,你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她一抬头,声音嘎然而止,跟见着鬼一样,第一反应就是要关门。 沈浩然的脚已经伸了进去:“你好,我找我女儿。”许闻芹狠狠地:“你找你女儿大街上找去,这里没有!”她一把就将晚晴拽了进去,嘭地一声把门用力关上。 沈浩然默默站在那儿半晌。很久很久之后,他怅然转身,一回头,就看到后面立着一个静静的人影。 终于有一天,黄蓉蓉烦恼得受不了了来找朝颜:“忙吧?” 朝颜抬起头:“什么事?”她现在暂代着周滢的工作,齐唯杉在开会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重复着当初对黄蓉蓉的那句话:“能力和用心比资历跟学历更重要。”他微笑,“当然,对公司来说,永远欢迎竞争。”黄蓉蓉觉得这个老板是越来越符合奸商的定义了,什么欢迎竞争,说得好听,还不就是指着员工时时刻刻都想着给公司卖命!不过,既然都这样了,该享受的福利当然不该错过,她问朝颜:“你家离太远了来回多不方便,放着好好的员工宿舍干嘛不住!”朝颜笑了,几分无奈地:“又怎么了你?” 黄蓉蓉立刻宽面泪。 她伸手一把抓住朝颜,惨兮兮地,“朝颜,只有你能救我了啊——”华梁提供的员工宿舍就在边上,两室一厅的格局,两人一套合住。地理位置挺好,上班方便,而且,依齐唯杉的风格,自然内部装修是可想而知地实用,家电家具一应俱全,配置合理,但绝不铺张。 当初装修的时候,齐唯杉给代叔叔出面接洽业务的大熊报出的预算让他足足抽了好一阵冷气。齐唯杉看着他:“能做吗?不能做我找下一家。”大熊瞪他:“你总得让我挣点儿,不然我回去怎么跟我叔叔交代?”亏他还拍了胸脯说这份单子拿定了的。齐唯杉唇角一挑:“十分钟之后,嘉禾的王总来给我看设计图。”大熊泄气,话音慢慢软了下来:“我又没说一定不能,后面事儿多呢不还得慢慢商量吗?”毕竟还是有利可图的么,虽然跟他预期的差了不少。他看着齐唯杉,心有不甘地,“喂我说你现在是成心不把我当兄弟了是吧?”果然越是有钱越小气!齐唯杉瞥他一眼:“少跟我在这儿装可怜,留着精神对付你家小辣椒吧。” 这下轮到大熊宽面泪。 黄蓉蓉继续声泪俱下地:“朝颜,你一定要救我——”朝颜皱眉,看她嘴巴一张一合唱作俱佳,大有打算绕梁三日的架势。她叹了一口气:“你念大学那会儿不是我们宿舍的楷模吗?”人精啊。黄蓉蓉也叹了一口气:“可人家现在是妖精啊!” 人能跟妖比吗?!! “半夜三点钟起床看电视,换了你吃得消吗?”刮风下雨也从不懈怠,声音还老大,神仙也扛不住啊。 “………” “我头天晚上搁冰箱的牛奶面包生菜沙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没了!”她都不知道深更半夜吃得到底胃不胃疼? “……” “连卫生间的厕纸也从来不买!”她曾经使坏心眼儿故意看着弹尽粮绝,结果人家面无表情来敲门:“卫生间纸没了,楼下超市就有,记得去买呵。” “……” 黄蓉蓉终于崩溃:“我妈给我的玉镯子,我忘了搁在客厅,出去倒个垃圾,结果回来一看,粉碎着,簸箕里躺着,原来人难得打扫一次卫生,还指着我表扬呢!你说我找谁去?”不算贵,但毕竟是有妈妈的味道啊。 朝颜皱眉,她对黄蓉蓉的舍友挺面熟的,企划部的甘婷婷,看着挺年轻时髦靓丽的一80后小女孩,估计在家里被父母宠坏了。她为难:“那你该去找张主任,找我没用。”黄蓉蓉捉住她胳臂,“我就是找过张主任了,人家说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0 ,只要我能找着合住的,公司还有一套空宿舍,我马上就可以搬出来!”朝颜两难,只好推脱道:“我妈肯定不会同意。”黄蓉蓉眼睛眨了眨:“那你回去问问,如果她同意了,你可别想着搪塞我!” 没想到等朝颜一回家,许闻芹居然把东西都给她整整齐齐收拾好了,一个劲地催促她:“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上班别来回跑了,又辛苦又不安全,你就周一到周五在宿舍里睡睡觉跟同事玩玩,老一个人待着怎么行!周五一下班我就让你爸去接你回家来过周末,这样大家都省事,又放心!”家里最近买了个客货两用车,图的是进货方便。 朝颜看着妈妈,眼睛里腾起一阵淡淡的湿雾,半晌之后:“妈,抽空去染染发。” 朝颜跟黄蓉蓉终于住到了一起,一晃也就两三个月过去了,两人成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仿佛又回到了念大学那会儿。 可朝颜知道,有些事,永远回不去了。 有天懒得做饭,黄蓉蓉带了比萨饼回来:“吃吧吃吧,”她刚咬了两口,就埋怨道,“真不好吃,还没罗憩树偷进我们宿舍那会儿带来的小煎饼好吃呢!” 她突然噤声,抬头看,朝颜若无其事地慢慢沿着边儿咬着,仿佛没听到一般。 黄蓉蓉恻然。 有些事,永远都回不去了。 半夜起夜,她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一时惊吓,差点叫出声来。 是夏朝颜,她默默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黄蓉蓉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地从卫生间回到房间,关上门,反身趴在枕头上。 眼角源源不断的湿意。 很长很长时间,同样的,她一动也不动。 一天,黄蓉蓉跟朝颜下了班一块儿出门,可巧就碰上公司里那三大海龟,旁边还跟着一大堆同事。海龟之一方大同是黄蓉蓉的顶头上司,笑着跟她打招呼:“小黄,我们想去唱k,没事儿一块热闹热闹去吧?”另一只海龟成凯瞥了朝颜一眼,微微一笑:“夏小姐也一块去吧?”黄蓉蓉原本看见甘婷婷也在呢,一百个不乐意,一听这话,立刻改变主意:“好啊好啊——”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后面挺熟悉的一个声音:“好什么呢?什么事这么热闹?” 一进卡拉ok厅,朝颜就明显愣了一下。 黄蓉蓉不察,坐在那儿已经跟同事里头一个小美女聊得挺开心的了,成凯不显山不露水地坐到朝颜身边:“夏小姐喜欢喝点什么?”蛮知道分寸的女孩子,清秀寡言,平素最多淡施脂粉,跟公司里头那帮花枝招展香气四溢的小ol们比实在是挺少见的。朝颜笑了笑:“白开水。”话音刚落,服务员已经端了一杯热开水到她面前,朝颜抬头:“谢谢。”成凯手上端着杯葡萄酒不免诧异。德国十年,跟欧洲人学着习惯了下班后喝点儿小酒解解闷,他又看看一旁甘婷婷矜持无比地小口啜着小洋酒,姿势优雅仪态万方巧笑嫣然,心想这才是国内典型的那种80后娇娇女呢,追求物质,享受生活,不由得对这个端着白开水也喝得挺专心的朝颜又起了几分好奇,刚想再说上两句话,朝颜已经起身,朝他抱歉地一笑:“我去下洗手间。” 静寂的后院,浩渺的星空,朝颜抬头,看着那棵叶冠丰美的银杏树,她缓缓地把脸贴了上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回转身来,身后的另一棵树下,斜斜倚着另一道人影。 甘婷婷唱完一首《相思风雨中》,在众人的笑闹鼓掌声中袅袅婷婷地下来了,左张右望了一下:“诶,齐总呢?”黄蓉蓉瞄了她一眼没吭声,成凯心里也想着这夏朝颜怎么去趟厕所就没影儿了,正朝外瞅着呢,方大同笑了笑:“齐总给我短信有事先走了,不过呢,”他顿了一下,“他说了,今晚这单他买了,大家伙儿随意。” 众人欢呼。 方大同拍拍成凯:“兄弟,来,陪大哥我上去唱一个!” 两分钟后,众人被普通话已经有了外国口音,声调音准更是惨不忍睹的俩老男人的《真心英雄》炸得抱头鼠窜。 还是那么静寂的后院,不知道哪儿传来了咿咿呀呀的昆曲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两人一时默然。 过了半晌,齐唯杉终于开了口:“没事吧?”朝颜点头,强颜欢笑:“没事,挺好的。” 齐唯杉轻哼了一声:“好?好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宋泠泠提到过她胃寒,他刚跟服务员吩咐了一句,没过多久,就看到她推门而出。 他看着她,点上一支烟,青烟袅袅在朝颜面前升起:“你现在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们公司克扣员工薪水。” 她瘦多了。原先就小小的脸,现在更是下巴尖得厉害,就连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朝颜看着他蹙眉,很不满意地盯着自己,下意识摸了下,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过了半晌,齐唯杉看着她:“算了,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事先并不知道方大同他们会挑这样一个地方,也不觉得朝颜这种状态适宜进去,且不会扫到别人的兴。 朝颜明白,点了点头。 从前的齐唯杉,在罗憩树口中只是语焉不详提及一二。 那个时候,他们这对小恋人,聚少离多,恨不能把时间掰成两半用,又怎会有精力跟兴趣牵扯旁的不相干的人? 而后来临毕业前发生的那件意外,一度让她跟齐唯杉两人校园偶遇也相互当对方透明,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冷冷的,一触即走。 她得罪了他女朋友,他当然不必对她客气。 但是,从出事的那一天开始,他,大熊,宋泠泠,黄睿静,还有经常来陪她的黄蓉蓉,点点滴滴,她都记得。 朝颜刚上车坐定,齐唯杉就开口:“安全带。”他对她很多年前的撞头事件还记忆犹新。 朝颜也想起来了,一时怔在那儿不能动弹,因为罗憩树曾跟她说过:“朝颜,以后等我们有了车,你一定不能坐前面,一是危险,二是你马大哈,总是忘了系安全带。” 可是,他自己,先忘了。 齐唯杉看她愣愣不知所谓的模样,有点不耐烦,倾身过来,伸手拉出安全带:“系上。”朝颜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终于回神:“哦。” 一路上,他的车一直开得缓缓的。 齐唯杉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她的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手头工作还能应付吗?”朝颜点了点头:“可以。”虽然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过第一胜在她年轻,第二,工作氛围较以前也轻松了很多,就算事情繁杂,她也可以慢慢学。 齐唯杉颔首,笑了一下:“不必太辛苦,最近公司要开新楼盘了,资金紧张,我不会付你们加班工资。”最近财务处的灯一直亮到很晚,他知道她已经搬进附近的宿舍,心想这样也好。 朝颜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应景地回了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1 一句:“那我要赶紧告诉黄蓉蓉,以后一定要踩着钟点下班,也好替公司节省水电。” 齐唯杉终于笑了起来:“夏朝颜,你还真不把我当老板。” 相比较一口一个齐总的黄蓉蓉,从不见她夏朝颜对他恭谨顺从,公司里固然从来都公事公办淡淡打个招呼就走,就算私下里,也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当然,想当他的面挥巴掌也直接就招呼过来了。 若不是她天生没长胆,那就是她内心太强悍。 放在别人那儿,逮不着便罢,既然撞上了,指不定有多少双小鞋都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人牢牢穿上。 可他不认为她知道怕。 他更不认为她会有所畏惧。 只是,大熊有次酒醉,拍拍他的肩膀,叹了长长一口气。 淡淡的夜雾中,小小的车厢里,支离破碎的灯影,齐唯杉猝然扭开车载音响,一首悠扬的乐曲响了起来,yel。 onbsp;upon a time,ahe sky & every night onbsp;upon a&he angel loved me so it’s a mirabsp;in the sno; won't be cold my dear,yel tell me ;you know &hing should&old my dear,yel tell me where you go i ;he behind your love …… 齐唯杉的脸色,在摇曳的灯影下,有几分晦暗不明。 又过了半晌,朝颜看向齐唯杉:“如果有机会,帮我跟沈湘燕说一句对不起。” 齐唯杉顿时了然:“沈叔叔找过你了?” 朝颜沉默半晌,终是“嗯”了一声。 那天,她见到沈浩然,两人去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她听完了他的话,然后丢下一张钞票:“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沈浩然看着她,嘴唇翕动了片刻,半晌,低低地:“朝颜——” 他从齐述那边得知那个噩耗,回来安慰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女儿。他看着她,百感交集,就算神色颓废,也不掩灵秀之气,尽管之前偷偷见过她,但面对面坐着了,他才发觉,原来,基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比当年的樊迎春还要冷静,孤僻,难以捉摸。 他带有几分悲哀地:“朝颜,爸爸对不起你。”朝颜已经起身:“我只有一个爸爸,他的名字叫夏勇,还有,我最在意的那个人,跟最不在意这件事的那个人,他已经不在了,所以,”她垂眸,冷淡地,“你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时过境迁。而且,她再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沈湘燕竟然会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有时候她想,命运真是很奇怪,所以才会将她们这对姐妹安排在如此近乎敌对的境地。 那两巴掌,轰掉了她们之间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如水之交。 齐唯杉皱了皱眉:“她现在又不在这儿,你让我去跟谁说?”他顿了一下,“她硕士念完后或许会回来,这句话你还是留着以后自己跟她说吧。” 朝颜碰了个软钉子,有点讪讪,没再吭声。 一段很长时间的沉寂。 终于到了朝颜宿舍门口,朝颜解开安全带,回身:“谢谢你送我回来。”齐唯杉看着她推开车门,突然间开口:“夏朝颜。” 朝颜回身,不解地:“嗯?” 齐唯杉伸出手,手里一个小小的纸条:“把今年的年假提前休掉,去一趟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整整一年了。 朝颜接过纸条,她的手不可避免地触到他的,冰凉,几乎不带什么温度。她并没打开纸条,却仿佛立刻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她垂眸,半晌之后:“谢谢。” 齐唯杉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浓浓的夜雾中,逐渐远去,褪成原点,但他却依旧原地站着,遥遥看着。 竟然无能为力。 她的头发,夜风中被微微拂动,就在她刚好转弯的那一瞬间,他终于还是叫了一声:“夏朝颜——” 朝颜回过头来,就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地在夜风中慢慢飘了过来:“人生会有很多的坎坷,逃避不是办法,你要学会……” “面对它,接受它,解决它,然后放下它。” 一方方墓碑中,朝颜捧着花走过去,跪了下来,把头抵在那方小小的墓碑前,她凝视着陶瓷照片上那张灿烂的笑脸,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他的眉尖,他的嘴唇:“罗憩树,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你想我了没有?香港这两天这么闷热还老是下雨,你在这里呆得还习惯吗?你大手大脚的最不喜欢拘束了,以前上课的时候你也不管我生不生气,就是喜欢把脚伸到我座位底下来,现在这个地方只有这么一点点,太小了啊,你住着会不会很憋屈很不高兴?你知不知道,晚晴考上大学了,我也找到工作了。还有哦,苏州最近拆迁了好多地方,听说我们那条巷子总有一天也会拆掉,我以前一直想着搬家,可是现在我不想了,我得守在那儿,不然,你回来认不得路了找不着我怎么办?” “罗憩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呢?” “高欢前阵子去美国了,他走的时候来找我,他怪你不守信用,他让我告诉你,下辈子他还要跟你做兄弟,一起合伙开公司。” “你这个傻瓜,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你都不对我说上一句话,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她的泪,和着脸上绵延而下的细雨,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第18章 子夜歌 也许放弃 才能靠近你 三天后,朝颜从香港回来,一进公司,立刻敏感到气氛不对。空气中都有点人心惶惶的感觉。她找到黄蓉蓉:“怎么了?”她现在已经是齐唯杉的特别助理。 黄蓉蓉看看周围一圈的人,示意朝颜跟她出来,两人转到拐角没人的地方,黄蓉蓉这才吁了一口气:“你大小姐还真是轻松,一声不吭度假去了,若不是齐总提起来,我都要贴寻人启事了。”朝颜低头,半晌之后:“我去宝福山了。” 黄蓉蓉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脸上开始忧戚。但是,半晌之后,她换上了愁闷的神色,揉揉眉间:“朝颜,公司出大麻烦了!” 华梁公司的首席工程师骆其昉携设计图纸一点预兆也没有地跳槽到了新华夏,而且,对方的新楼盘已经立刻开工了。黄蓉蓉愤愤地咬牙:“宋凯这只老狐狸,真是不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2 安好心,昨天骆其昉才请假,今天新华夏就在报纸上大张旗鼓地欢迎他加盟新公司,还开始大肆宣传他们的新楼盘。” 显然是早有预谋。 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黄蓉蓉伸头一看,齐唯杉为首的一群人走了出来,躲显然是躲不掉了,只得硬着头皮拉着朝颜迎了上去。几天没见,齐唯杉看上去消瘦了一些,素来整洁干净的下巴上也冒出了短短的浅青色胡茬,身上还有着浓浓的烟味,但奇怪的是眼里虽然布满血丝,精神倒不错。他看到朝颜,又看看自己的腕表,想起了什么,走了过来:“去过了?”朝颜点头,低声应了一句:“嗯。”齐唯杉盯着她又看了一眼,仿佛想从她脸上探究出什么似的,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便越过她向前走去。 朝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开口:“齐总。”齐唯杉的身体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来:“有事?”朝颜呐呐地,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齐唯杉看着她因为来回奔波有些瘦削的脸庞,看着她略带担忧的眼神,笑了一下:“你刚回来,还可以再休息半天。”他没再理她,回过头径自走了。 方大同跟在后面走了过去,脸上一片肃杀之气,他是骆其舫的顶头上司,责任匪浅,而且新楼盘开盘在即,图纸却给人窃走了,一切推倒重来?耽搁一天工地上要损失多少?虽然有备份图纸,但对方既然抢先开工了,摆明了就是早有准备,一旦华梁按原计划建造他们势必反噬华梁剽窃。 他也咨询过律师,对方告知他:“说实在的,目前虽然建筑工程设计图、建筑物本身,还有模型作品之类与建筑有关的都受知识产权法的保护,但毕竟法律盲点多多,若打起官司来旷日持久,效果也未见得理想。”饶是他素来足智多谋也一时无计可施,而且心怀揣揣,在欧洲压根没人敢这么做好不好?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得知宋凯挖墙脚的事情之后,齐唯杉一言未发,更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沉着脸吩咐他立刻召集人手,连开了一天一夜的会,然后一甩手,宣布去工地。 天色阴沉,工地上一片死寂,三三两两的挖掘机四下散着,工人们三五扎堆地窃窃私语,齐唯杉慢慢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那个巨大的坑前。大概三五分钟之后,齐唯杉突然转过身来问方大同:“当初跟骆其舫一块儿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叫什么?” 方大同想了想:“申合群。”其实本人很不合群。方大同进华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了好几年了,据说申合群当初是跟骆其舫一起应聘进来的名校毕业生,有传闻两人大学里还是一个寝室的,但骆其舫勤快肯干嘴巴甜,活也容易出来,反观申合群,整天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没精打采的,上班动辄迟到早退,后来自然是骆其舫先升了上去,再后来,似乎是为了一份图纸的设计权问题两人发生了争执,方大同进来那会儿,刚赶上申合群断然辞职而去。 齐唯杉“唔”了一声,慢慢回想,他有印象,申合群辞职那天他刚好出差,回来还觉得有点可惜。他有种直觉,那个看似邋遢懒散的瘦小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他拧起眉头:“回公司!”方大同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公司,一进办公室,齐唯杉就开口:“快点,让他们把申合群留下来的文件统统调出来!”片刻之后,方大同将资料捧了进来。 一个小时之后,齐唯杉抬头:“尽快把他找出来,还有,”他抛下资料,“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挖回来!” 整整半个月,会议室的那扇门从早到晚都是紧闭的。 偶尔会看到黄蓉蓉进进出出,不是捧着一大叠一大叠的资料,就是端着一杯接一杯的咖啡进去,看上去精疲力竭得厉害,她偷偷跑来告诉朝颜:“现在俺就靠一口气撑着,等熬完这阵子,我要睡它三天三夜!”而且她抱怨,“你闻闻我身上的烟味!”里面五个人,除了齐唯杉跟方大同之外,申合群外带特聘来的两建筑专家,统统都是大烟鬼,会议室里整得跟玉皇大帝的琼楼仙境似的整天烟雾缭绕。 就算那两个最后也都撑不住了,跟着大开烟戒。 每天下班,无论多晚,朝颜都坚持等黄蓉蓉一起走,时不时还替她搭把手泡茶整理东西顺带买点儿夜宵,她能力微薄,仿佛也只能做到这样。黄蓉蓉劝也劝不动她,心里有几分感动。这么多年下来,她跟朝颜之间,已经有了那么点患难之交的意思在里头。她只是轻拥了一下朝颜,一言未发便转身离去。 终于某一天深夜,稍有眉目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忙碌不堪的齐唯杉也终于得闲出来透透气,一拐出会议室的门,就看到财务处的灯还亮着。他蹙眉,终于想起来,这两天晚上的灯似乎都没关。他想了想,回来问黄蓉蓉:“财务处还有谁在?”黄蓉蓉揣摩着他的神色,见他眉头皱了起来,连忙回道:“夏朝颜。”齐唯杉看着她:“她这两天一直都在等你?”黄蓉蓉点了点头。齐唯杉的眉头又皱了皱:“你不知道我们今晚要通宵?”黄蓉蓉心想我真不知道啊,连忙开口:“那我叫她先回去。”齐唯杉止住她:“太晚了不安全,你去把她带到我办公室里头的那个小间休息,”看着黄蓉蓉游移不定的眼神,他又补上一句,“这会儿也没什么大事,你跟她一块儿休息去吧,有事我叫你。” 一路被拽进来,看着那小间里头的一床一沙发,朝颜觉得不合适:“我回去算了,反正也不远。”黄蓉蓉瞪她:“就在前两天,这儿楼下还发生了一起深夜骚扰单身女子的恶性治安事件呢,你还想一头撞上去!”她指指沙发,“那床是平时齐总午休的,你要觉着别扭,咱俩就在这沙发上一人靠一头将就一下得了。” 两人合衣半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因为实在疲倦,很快便睡着了。 清晨,朝颜醒来的时候,黄蓉蓉已经不见了,她再瞧瞧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在床上了,而且身上竟然还多了一床薄薄的绒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她忙掀开毯子,起身,轻手轻脚地出来。 一出门,她就愣了一下。 她看到齐唯杉的背影,半倚着窗台站着,手中端着一杯咖啡,袅袅升起的水汽,清晨的阳光给他的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就那样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朝颜踌躇了一下,觉得不便打扰,正想继续轻手轻脚地向外溜,没想到,他脑后长眼睛一般,回过身来:“醒了?” 朝颜的身子一顿,脸上微微发红,只得回眸:“嗯。”齐唯杉看着她,可能刚睡醒,脸上红扑扑的,头发略显蓬松,身上衣服也有点皱巴巴的,可是,他仿佛又闻到了清晨牵牛花上露水滴落的那份清新。他不露声色地又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下:“离上班还有点时间呢,回去梳洗一下换件衣服吧。”朝颜明白自己现在离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3 蓬头垢面肯定不远,赶紧准备离开:“谢谢。”她踌躇了一下,“现在——”齐唯杉淡淡地:“放心,没事。”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朝颜莫名有了几分欢欣:“啊,我先走了,”她回眸,浅浅一笑,“齐总,再见!”立刻推门出去了。齐唯杉挑了挑眉,他自然听得出她话语中的轻快,但是……他哼了一声,这次就算了。 唇边竟然浮现出一缕浅浅的笑。她的睡品…… 真是不敢恭维。 +++++++++++++++++++++++++++++++++++++++++++++++++++++++++++++++++++++++++++++++++++++++++++ 既然工作轻松了很多,那么闲暇时候的娱乐自然是少不了的,再加上老总非常注重企业文化建设,大力推动物质精神双文明,众人刚对到手的小红包乐不可支呢,就听得上头发话:“周末开个晚会,各部门都得出节目。” 也就剩下三五天时间了,晏阳开会回来就开始发愁:“谁?谁??谁毛遂自荐?”黄蓉蓉来串门,笑嘻嘻地:“定了没有?”晏阳支着额头问:“你们呢?”黄蓉蓉大义凛然:“我们办公室除了我跟小袁,剩下全老总,你说我们这时候不表现还等到什么时候?”夫妻双双把家还,她反串董永,小袁当七仙女,绝配!晏阳听了更受刺激,她心想,自己但凡有一技之长早就上了! 当前的华梁实在是崇尚精简高效,财务部连晏阳在内也只剩下五个人,刨去一个已到退休年龄的老顾问之后,尽管新晋小帅哥池瑞跟另一小美女已经答应来首男女对唱英文歌了,但晏阳总还是觉得不满足,一个劲瞄着夏朝颜,也不说什么,就直盯盯瞅着。 朝颜发觉了,诧异:“我脸上有灰么你盯着我干嘛?”晏阳左右看看,趁四下无人,阴恻恻地:“夏朝颜你这次奖金拿了多少?”朝颜埋头做事,敷衍地:“没数。”晏阳没辙,只好邀功:“我帮你争取的部门最高奖,你要怎么谢我?”夏朝颜是财务部的劳模,这钱也该拿。 朝颜抬头,淡定地:“平分,行吗?”晏阳瞪她:“夏朝颜!”朝颜抬头,浅浅一笑:“不就出个节目吗,干嘛拐弯抹角?”她跟晏阳私人关系尚可所以也不避讳。晏阳无非因为在财务部一直是不上不下的代理一把手,尚未正式扶正,夏朝颜资历又浅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处心积虑要为自己领导的部门争个露脸机会。 其实小事,她只是不喜欢晏阳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得无比复杂。 晏阳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看到对面的夏朝颜眨了眨眼,微笑:“事先申明,我有两三年没跳过了。”还得追溯到大学时代,她是班里文娱委员,没办法总得凑凑数。 晚会借到了市文化宫的场地,规格居然还挺高,众人先是喧嚣欢腾一番,然后节目正式开始。 到一半的时候,黄蓉蓉她们的黄梅戏已经掀起了一个小高潮。五分钟后,蓝丝绒般的柔光和悠扬的葫芦丝音乐中,朝颜穿着傣族服装静悄悄上了场。 她跳的是傣族舞,《雨竹林》。 临时负责筹办晚会的张主任实在是高效率,从灯光到背景再到音乐,无不美仑美奂。 美丽的西双版纳,晨曦薄雾中的竹林,傣家少女在雨竹林中嬉戏,时而欢快,时而优柔,节奏变化和谐,清新典雅。其实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技巧,但夏朝颜身材修长匀称,舞姿灵巧曼妙,灵活下腰,几个内转,柔美之至。 等到结束舞蹈的时候,场内居然一片鸦雀无声。直到朝颜礼貌地做了个谢幕的动作,掌声才突然间爆发出来。晏阳实在得意,环顾四周之后,突然间心中一动。无限喧闹中,她一眼就看到众人环绕中的那个人,指尖燃着一支烟,明灭闪烁,若有所思地看着舞台上静静朝后台走着的那道身影。 铺天盖地的鼓掌声中,他就那么近乎冷漠地,置身事外地旁观着。 台下的喧嚣,台上的孤独。 成凯是个有心之人,又过了几天,朝颜才回到宿舍里不到半小时,便接到了他的电话,爽朗地笑:“夏小姐,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知道一个挺好的餐馆就在旁边,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电话直接挂断。 夏朝颜是一刻钟后到的楼下。这天下午她收到一束花,尽管没有署名,但是对笔迹几乎过目不忘的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是谁的。她想,早点说开了也好,省得以后彼此尴尬。 一个小时之后,宋泠泠起身去洗手间。她现在是园区一家外企的翻译,今天牵线帮自己公司和华梁洽谈业务,两家公司的头都是少壮派,都忙也不讲究形式,就随意找了家附近的餐馆坐下边吃边聊,宋泠泠心想自己得趁便把帐结了。 刚走到拐弯处,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自从她回苏州工作,彼此都忙,跟朝颜见面机会甚少,她们相交多年并不在乎,但也不代表她看到朝颜对面坐着个斯文男子,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不吃惊。 到底是怎么了? 她心底有点难过,罗憩树走了一年多了,她当然希望朝颜能够开心一些。若是朝颜以后需要一个依靠,她当然希望…… 她回头看了齐唯杉一眼。但几乎是立刻她便开始踌躇,她太了解齐唯杉了,他从来就没有青涩过,几乎从童年直接一下跳到成年,冷静、克制、善于算计。再加上过早承接了一家公司的重担,他的城府心机早就不是她能想像。 或许…… 她悄悄避开,直接从拐角的盆栽旁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时光是不是可以掩藏一切秘密,但是,她只想朝颜幸福。 哪怕是平凡至极的。 朝颜静静地坐在那儿:“成经理。”成凯看向她,叹了一口气:“我活了三十年,从来都被人当成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他笑了笑,很容易就转换了称呼,“朝颜,我不是警察。” 你不必什么都对我坦白。 他看向朝颜,微微一笑,态度很诚恳地:“朝颜——”其实我……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成凯,真巧啊!” 宋泠泠在他身后,看到他的手掌缓缓地,一点一点握紧。 第19章 离亭宴 盛世若此 憔悴至斯 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静静地,一步一步前行。前面那个是苗条而瘦弱的,后面那个,高大挺拔,不疾不徐。他并不跟她说话,一直就那样走在她的身后。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似有若无的清浅呼吸声在身后,她的心里竟然有着一丝丝莫名的紧张。 他刚才就回头朝一起走过来的方大同丢下一句话:“麻烦你还有成经理把刚才的事落实一下,我送夏朝颜回去。”她甚至连一声拒绝都来不及说,就被他眼里隐约的那道冷光给震住了。然后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4 ,在成凯的无限讶异中,她直接被他一伸手带了出来。 他的掌心,彻骨的凉意。 一出门,他立刻甩开了她,不留任何余地。 他做任何事,从来都干脆利落。 他就那样静静走着,其实路很近,但不知道为什么,朝颜竟然连开口回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向来胆子很大,但这一刻,她竟然有点害怕起来。他的身影,如同这个黑夜,深沉得几乎不见底。 已经到门口了,她回身,刚想道别,却眼睁睁看到一支手臂已经横了过来。她的鼻尖,已经堪堪撞上一个绝对算不上柔软的胸膛。 她的身后,是那堵冰冷的,厚厚的墙,他的手,连同他的整个身体,连同那个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不露声色地困住了她,完完全全地包围住了她。他就那样静静凝视着她。他的眼眸,几乎深不见底。 第一次,朝颜感觉出了浓浓的危险。 他就那样站在她面前,堵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她心底慌乱,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低着头,几乎能感受到他肌肤传过来的滚烫气息。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朝颜恍惚。依稀熟悉的场景。那个深幽的小巷。桂花树旁边。那个人…… 她低头,心中深深酸楚。 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可是,又如何,能不忆? 他们就那样面对面站着,直到有一辆车疾速从他们身旁驶过,带起一阵混杂着淡淡尘土气息的细雾。外面刚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有瑟瑟的凉意。朝颜禁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几乎是同时,齐唯杉朝后退了一步,凝视着她,唇角一挑,带着浓浓嘲讽地:“看起来,你的自我修复能力比我想像中要强得多。” 她咬唇,逼下心底的淡淡酸楚,也自嘲:“是啊,或许我是属壁虎的。” 身上的伤当然可以快速愈合,而心底的那份痛,在最阴暗的角落,在夜半无人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地溃烂,生根,肆虐。 又有谁会在乎? 她转过身去,低低地:“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的声音顿了顿,“齐总。”齐唯杉下意识伸手,却只触到虚无缥缈的空气,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缓缓隐在门后,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着三楼一个房间的灯光亮起,一个身影走到窗前,然后,窗帘缓缓落下。 很久很久之后,灯突然熄了。 她,应该睡了吧。 他一动不动,还是静静立在那儿。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对不起,夏朝颜。 有时候,我真宁愿自己是那个逝去的人。 他的唇边卷起淡淡的苦笑。至少,夜来幽梦忽还乡的时候,你总还会记得想起我。 他一直就那样静静伫立着。 成凯坐在办公室里,拧眉。 方大同坐在办公室里,拧眉。 半小时后,电脑前的成凯听到滴滴的接受邮件声,移动鼠标一看,公司内部邮件,来自d.t.fang,他有点奇怪。方大同年纪比他大出国时间比他长,差不多廿载,中文早就退步得不行,遇到事情从来操起电话就打,从国外到国内,成凯跟他共事多年,公函除外,真还没见过他给自己写过私人信件。 几乎是同时,方大同也在隔壁办公室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好容易从网上捣腾下来,又好容易ps在一起。多年不搞这玩意儿手生了不少,不过,唔,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禁有几分得意。 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要花这么大的精神做这种无聊至极的事呢?他摸摸下巴。 唔,听说骆其舫跟宋凯的女儿搞婚外情,被拍艳照了,又不知道怎么的被宋凯女婿发觉了,目前骆其舫下落不明。 方大同心里当然有数。 夏朝颜的情况他是不清楚,但是…… 他啪的一声关掉邮件。兄弟,我跟你共事十来年,当然希望前缘再续。 成凯打开邮件。 先是吃惊,而后默然。 他一伸脚,椅子后退,顺势转到面向落地窗的方位。窗外,万家灯火。 他的身后,电脑界面上,一株傲然挺立的针叶杉,脚底下,一朵渺小但自顾自开得绚烂的牵牛花。 $$$$$$$$$$$$$$$$$$$$$$$$$$$$$$$$$$$$$$$$$$$$$$$$$$$$$$$$$$$$$$$$$$$$$$$$$$$$$$$$$$$$ 无论在哪儿,绯闻永远是传得最快的,而且,连日理万机的高管们都看出来了,基层八卦群众的力量那是更不能小觑。再加上有了申合群以及建筑专家们的鼎力相助,工程继续开工,一切工作安排又开始走上了正轨,黄蓉蓉一早就恢复了朝九晚五的正常白领生活,所以这晚,她犹豫再犹豫,思来想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开口问朝颜:“那啥,我问你件事。” 她其实一直默默观察着夏朝颜。 这个小女人最近下班之后仿佛很忙,一三五瑜珈,二四六插花,再加上不知怎么的又迷上了十字绣,不声不响把父母的照片拿去扫描定制,说是要给父母绣个床头挂件,顺便庆祝他们结婚二十三周年。 很充实,是不是? 她叹了口气,看着一脸专注正琢磨着往哪儿下针的夏朝颜:“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朝颜抬起头来,“怎么了?” “你觉得齐总人怎么样?” 朝颜心里莫名一凛,但还是一边配线一边淡淡地:“你离他最近啊,问我干什么?”黄蓉蓉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简直要泪奔,又想起那个黑夜中站了许久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咆哮:“你是真傻啊还是假傻夏朝颜,现在外面满天传的都是你跟他的绯闻!” tmd,又不是我我操哪门子心呢?? “嗳哟——”朝颜疼得直抽气,因为她手一抖,针头深深刺进去了。黄蓉蓉直接扑了过来,一叠连声地:“要紧吧要紧吧?啊?”朝颜怔怔看向自己流血的手指。 齐唯杉…… 她垂眸。 半晌,她回过神来,看着黄蓉蓉,缓缓摇头,正色地:“黄蓉蓉,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黄蓉蓉也瞅着她,瞥向她颈窝里荡悠着的那串项链和项链上的那个戒指:“夏朝颜,这可不是玩笑!”关心则乱,她也顾不得中不中听了,“人言可畏你明不明白?现在外面都传疯了啊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再说,我不管齐唯杉他到底怎么想,真心也好玩玩也罢,我只知道跟他相比你夏朝颜不过是一个失婚的小职员,一旦出什么状况,他事业根基牢固,又是一个大男人当然可以不怕,可是你呢?朝颜,你又有什么资本可以再摔一次呢?再有什么闪失挫折你能经得起吗??” 夏朝颜的聪明精细她比谁都明白。 夏朝颜从来都不是世人皆知唯我不明还满脸无辜的蠢女人。 工作上,她无比冷静,审慎,善于自保。 但是,黄蓉蓉叹气。 逢到感情的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5 事谁又能说得准? 夏朝颜身上那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上来,飞蛾扑火地也要往前赶。 想当初…… 想当初……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趴在那儿,眼角微湿。 朝颜看着手指头上一颗殷红的血珠子渐渐圆润,变大,最终盈盈滑落了下来。 她抬头:“放心,黄蓉蓉,我知道分寸。” 若不是知交多年,向来圆滑的黄蓉蓉不会这么露骨。 两人一时间竟然都沉默。又过了半晌,黄蓉蓉低低地:“朝颜你说,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那种柴米油盐的家常日子,是不是挺遥远的?” &&&&&&&&&&&&&&&&&&&&&&&&&&&&&&&&&&&&&&&&&&&&&&&&&&&&&&&&&&&&&&&&&&&&&&&&&&&&&&&&&&&&&& 齐唯杉最近一直有点烦闷。 前脚危机才消弭,他的母上大人后脚又开始给他找麻烦。刘旋原本呆在海南安稳得很呢,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却颇有回苏州落叶归根的意思。不仅把公司总部回迁,把三香路那套房子大肆装修了一下,而且动不动打电话来约齐唯杉一起晚餐。 两三次之后齐唯杉就察觉出刘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她不仅自己来,每次还带上一个妙龄女子,如果齐唯杉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那下次就还是这个,如果齐唯杉有哪怕一丝丝不耐,那她下次必定换上另一个女孩。通常敷衍上两句之后,她就会找个借口直接走了,留着齐唯杉跟对面那个或爽利或羞涩或娇媚的女孩子相顾无言。 他忍不住打电话给她:“妈,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旋笑了笑:“你这么聪明还要我说出来吗?” 齐唯杉嗤了一声:“我帮你把公司搞破产你就遂心了?”也省得她这么无聊。 刘旋唷了一声:“儿子,我知道你能干,但不是用在威胁我这一点上吧?”齐唯杉哪有空跟她打嘴仗,拧眉,没好气地:“要实在无聊就想办法把自己嫁了,别动不动来骚扰我!” 有个人陪着她也好。 他在电话这头,看不到那头刘旋的脸上慢慢浮起红晕,她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我可你是妈!” 齐唯杉烦着呢,一句话了结:“我的事不用你管!”直接挂断了电话。 其实,他烦的远远不是这件事。 方大同离婚多年,聪明世故,碰巧这天进门,看到齐唯杉脸色紧绷地对着电脑,他咳了一声:“齐总。”齐唯杉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怎么下班了还不回去?”方大同叹了一口气:“回去不还是我一个人,跟在公司里有什么分别?” 齐唯杉笑笑,头还是不抬地调侃他:“就凭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大同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是啊,手到了,才能擒来呢!”他拜拜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齐唯杉将椅子往后一滑,挫败地扔下手中的鼠标,这只老狐狸!他揉揉眉心,心里从未有过的烦闷。 手到???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敏感精细无比的小女人一定是察觉出了些什么。 她是在避嫌,换句话说,是在有意躲着他。 因为这些天,他越发连碰到她的机会也没有了。下班时间一到她跟黄蓉蓉固然就踩着钟点走了,上班时候他也未必能找得着她。 这一天,他第三次路过财务处的门口,眼睛刚朝里头一瞥,就听到晏阳的声音,毕恭毕敬言简意赅地:“齐总,夏朝颜去银行了。” 他镇定自若地没什么反应就径自走了,但是,隐隐约约从身后传来一阵低笑。 他咬牙。 他教她的处世哲学居然被她活学活用在自己身上。 活了二十四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就在齐唯杉沉着脸的同时,夏朝颜正敲着张若家的门。到银行送完本票出来她一看表已经不早,想起张若家就在附近,索性也就不回去了。 张若一开门看到她,大喜:“朝颜——” 朝颜坐定,看着她,还是那头俏丽的短发,身形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胸围较以前略为丰满,她看看四周,半晌之后由衷地:“张若,你家里真干净。”张若洗了一盘大鸭梨过来,熟练地开始转动手中的水果刀:“是吗?不干净才怪,我跟小阿姨可是天天打扫的!”不一会儿,她将削好了的雪白梨肉递给朝颜,居然还可以削下来的皮完整绕成一圈一点也没断,“吃吧!”朝颜看着她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一时有点目瞪口呆,刚刚接过来,就听到里头有婴儿的啼哭声。 张若抱歉地看看她:“笑笑大概是饿了,你等我啊。”不一会儿,她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拿着空奶瓶走了出来,朝颜站了起来:“我帮你。”张若摇头:“不用。”她走到厨房,一边耐心地哄着女儿,一边单手旋开奶瓶口,倒水,清洗奶瓶,再倒水,试温度,冲奶,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朝颜再次目瞪口呆。 二十分钟后,张若把女儿服侍好重新出来,抱歉地:“不好意思啊朝颜,今天曾bt的上课不在家,阿姨又请假回老家去了,不然我不会这么手忙脚乱的。” 朝颜仍处在极度震骇状态,半天才有点结巴地:“张若,你太、太、让我意外了!”前两天谭菱终于联系上了她们,听到这个消息还大呼意外呢,朝颜忍不住微笑,“要是谭菱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眼珠子都能瞪掉下来。” 张若耸肩,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曾bt的那么厉害,我每次想造反,都……”她有些脸红,实在是被他惩罚怕了。 正说到一半,门口传来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张若瞪他,一脸的理直气壮:“你这么早回来干什么?” 曾醒明没理会张若,径自换了拖鞋进来,递给她一包咸干花生,不知道为什么她跟小老鼠一样就爱吃这个,一开始他听着嘎嘣嘎嘣的声音就嫌烦,时间长了仿佛居然也就习惯了。 张若再也顾不上埋怨,快快乐乐吃了起来。 曾醒明洗手,去房里看过女儿之后出来,坐下来跟朝颜点了点头:“好久不见。”朝颜看到他还是有点拘束:“是啊,曾教授。”张若朝曾醒明扫了老大一个白眼:“什么叫兽野兽的,曾醒明,你不要总对我同学摆一副扑克脸!”害得没什么人敢上他们家门。 曾醒明倒是不生气,只是唇角含笑地:“张若,今天下午你妈刚打电话给我。”张若脖子一缩,立刻不吭声了。朝颜看着他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微笑。 曾醒明瞥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夏朝颜,你是去年毕业的吧?”朝颜“嗯”了一声,有点奇怪。曾醒明看着她,他对她印象很好,成绩优秀,寡言少语,很懂得分寸,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或许她已经是他的硕士生之一了吧。并且,朝颜身上后来发生的事张若也在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6 他面前说过,不免有点唏嘘。 张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老公,明白他难得的开始大发善心了,果然,曾醒明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地:“如果你工作顺利一切都好,那倒罢了,如果你想换个环境暂时调整一下心情,或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 这些日子,就在朝颜心里其实还有几分踌躇不定的时候,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 刘旋看着儿子最近实在太忙,挂念他,索性找上门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唯一曾跟齐唯杉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子,s市的一位舞蹈演员钱歌雁,个子高挑气质优雅品貌兼佳。齐唯杉看到她们,礼节性招呼敷衍过后,直接下逐客令:“我挺忙的。”刘旋瞅着他:“就是知道你忙,所以我们直接来找你了。” 她自顾自带着女孩子走了进来。 齐唯杉站了起来:“妈——!” 刘旋瞅着他:“怎么了你?倒吓了我一大跳,儿子,你这么忙,里间没顾得上整理吧,我跟歌雁帮你!” 齐唯杉皱眉,心里一小簇火缓缓上扬:“妈,你就不能不什么事都自作主张?”这么多年了,对谁都这样。 刘旋回眸,明目张胆地呕他:“我是你妈,我不作谁帮作?再说,你要能找个女朋友我不是就不用管了?” 齐唯杉咬牙,几乎是瞬间冲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刘旋曲起胳臂,凉凉地:“是吗?在哪儿啊?给我看看啊,”她调侃他,“不会你丈母娘还没给你生出来吧?” 齐唯杉这两天原本就烦闷得见谁都想找茬,又碰上母亲这么独断专行更是无法忍受,索性点了点头:“好,想知道是吧?那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他愤愤然一摔门就出来了。 其实,他不过只是找个借口离开这儿,高速上拉足马力兜上个十来圈再回来。 可是,刚转弯,他就看到了一双明亮的,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心间怎么也挥之不去的眸子。 朝颜踌躇地站在拐角处已经有一小会儿了,极其犹豫。 这份文件本不该她送,可是晏阳不在,又在她桌上留了个十万火急的条子催促她,她一走近就听得里面吵吵嚷嚷的,心想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刚想转身就走,就看到门哗啦一声开来,紧接着齐唯杉的脸一下子就出现在她面前,他的眼神只在她脸上一扫,便一把将她拖了进去。 朝颜试图挣脱,可居然怎么都挣脱不开,她恼怒,连平时喊惯了的齐总也不叫了:“齐唯杉,你到底要干什么?” 齐唯杉放开朝颜,站定了,扬起头冷冷地:“都、看、到、了?!!” 刘旋瞥了朝颜一眼,她当然打听过她,冷笑:“你别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应付一下我就会相信你!她结过婚的,只不过丈夫出车祸死掉了而已!” 她看看自己身旁千娇百媚的钱歌雁,猜度着是不是这个让儿子不太满意,千万可别逼急了他,遂缓和语气,“有什么想法你回头跟我慢慢说,不然我跟歌雁先走。” 齐唯杉冷冷地:“不必了,我不是余涓涓,任你捏任你搓!” 他伸手,一把箍住朝颜的肩,“你听好了,就是她!从今以后,你不必在我身上白费苦心!”说什么呢?朝颜连忙要开口,可是,她刚一张嘴,眼前黑影一闪,居然,话没没出口就被吞没了。半晌,齐唯杉抬起头来,根本不去理睬面前那两个人脸上的难堪,倨傲地:“现在,你们相信了?!!” 待得刘旋跟钱歌雁已经出门很长时间了,朝颜仍低着头站在那儿。 齐唯杉站在她对面,看着她:“夏朝颜——” 朝颜深吸一口气,抬手阻住他的话:“算了,别说了。” 她试图逼着自己立刻忘却,可还是几乎身上要起寒栗。 除了罗憩树,她从没有跟第二个男人这么接近过。 他的唇,冰冷,掠夺,而没有自制。 她垂眸,黯然神伤,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温暖,缠绵,含笑的双眸,那个轻轻触上来的唇:“朝颜,朝颜,朝颜——” 那个人,已经永远,不会再这么叫她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冷冷地提高一个调子:“你给我站住!” 朝颜听着,禁不住肝火上扬。 她被轻薄的人都只能算了,他还不依不饶地想干什么呢? 她转过身去,一个字一个字地:“齐唯杉,难道我做了你的挡箭牌还不够,还要反过来对你的侵犯感恩戴德吗?!!” 刚拉开门,她就被一双手反扳过来,紧接着嘭的一声,她被硬生生抵到墙上。她抬头,接触到一双被怒火灼红的眸子:“夏朝颜,你躲我躲得也够了!”多日来的郁积,不满,和隐藏在心的愤恨,几乎让他丧失了理智。 跟那晚一样,朝颜踢他,推他,咬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嘴里咸咸的液体滑过,但是,他始终不肯放手。 这么多年来,他的痛,何尝比她少一分一毫? 不知道过了多久,朝颜的身体被他一点一点松开,他俯下头,看着朝颜颈间那串项链,看着那个戒指,亮光一闪而逝,却深深灼伤了他的眼,朝颜的脸上更是有着莫名的倔强,愤恨,还有沉沉的伤痛。那份伤痛,连同那道亮光,让他心里的那堆熊熊烈火燃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用力捉住她颈项中那个小小的戒指,面色沉郁,冷冷地,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夏朝颜,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打算做一个贞洁烈属为罗憩树守上一辈子的寡?罗憩树在,行,我跟你毫无瓜葛,现在罗憩树不在了,你要到底还要当多久的鸵鸟,多久的活死人?!!” 漫长的时间内,我一直在苦苦挣扎,跋涉,迁徙。我也曾试图忘却。 我只是一介凡人,我当然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当然在乎你以前的一切,我当然在乎你心里还有别人。所有这一切,我当然统统在乎。 但是,到头来,所有的在乎,却仍是敌不过一个小小的你。 我有足够的耐心,让你慢慢面对,慢慢接受,再慢慢放下。 可你呢,夏朝颜?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吗? 朝颜被动地昂起头,看着他的冰冷眼神,听着他寒意彻骨的声音,“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干什么吗?夏朝颜,你不是留学签证都已经办下来了吗?你不是辞职信都写好了打算一声不响就走吗?真看不出啊,你居然有这么远大的志向抱负,那我是不是现在就要预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宁愿我没有碰到过你,至于现在,夏朝颜,你能离我多远,就麻烦你离我比那个距离还要远!” “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7 第20章 醉扶归 爱或不爱,与任何人无关 自行了断 朝颜真的走了。 她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这混乱的一切,至少在目前。或者说,这混乱的一切就像催化剂,加速了她逃离的决心。 如齐唯杉所愿,半个月之后,她飞去了法国。 一去两年,杳无音讯。 两年后她回国,进了工业园区的一家外资企业。一踏上苏州的土地,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角就开始湿润。 她应聘到了财务主管的位置. 老巷即将面临拆迁,政府天天派人来动员,朝颜代表夏家先是咬紧了牙关不肯搬,后来一条一条政策出来,先搬的有着这样那样的优惠,再后来,整个巷子搬得就剩她们一家了。 时不时地,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在门口晃来晃去。 终于有一天晚上,正吃着饭,朝颜默默低头了老半天,终于开了口:“妈,明天有空去问问舅舅他那边的房子一个月房租多少?” 许闻芹跟夏勇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搬家的事简直箭在弦上,老租房子也不是办法,再加上苏州的房价又在一路高歌猛进,看着父母两鬓斑白苍老不堪的模样,朝颜跟晚晴都不忍,于是买房子的事开始提上全家的议事日程。 半年后,全家人把所有的钱凑到一起,付了二十来万的首付,加上贷款,在园区买了套跃层公寓,许闻芹原本舍不得还想着回迁,后来想之又想,再想到朝颜,还是一咬牙把老房子卖了的折现款拿了部分出来,把新房子好好装修了一番。辛苦了一辈子,总要住得舒心一点。 朝颜也开始跟父母一起,为每月的房贷奔波。 许闻芹老了,远没有从前那么有精神,看上去也没有以前那么精明了,虽然牢记着不要跟女儿提起以前的伤心事,但偶尔也会向女儿零零碎碎讲一些琐事。 她是越来越絮絮叨叨了。 “你那个姓黄的老同学跟那个大高个儿结婚了,连儿子都生了,我那天路上看到了,大眼睛乌溜溜地直转,可爱着呢!” “你说晚晴现在也比从前正经多了,哪天能给我带个媳妇回来才好。” 甚至有一天,她告诉朝颜:“我看到你以前那个老板了,跟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真是蛮登对的。” …… 但是,她死都不敢催朝颜。 二十六岁的朝颜,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和当年一样气质温婉寡言少语,没人知道她心底的千疮百孔。岁月格外优待她,再加上又有点海外留学背景,勉强也算得上是才貌双全,于是单位里不时有人给朝颜做媒,公司高管、小开、富二代,真不知道现在黄金单身汉怎么这么多。朝颜一概婉拒:“我结了婚的。”众人皆不相信:“结婚?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老公?”朝颜垂眼:“去世了。” 于是,再没有人嚷嚷着要给朝颜介绍对象,偶尔一两个,也是离异丧偶。毕竟,她是二婚的女人,身价自然要直接下跌。 这就是现实。 这世间好心人实在太多,再加上身处中国社会,关系实在太错综复杂,朝颜实在拗不过,有时候也去应付相亲。 这晚相的是一位s大的中年教授,姓朱,妻子也是车祸去世。介绍人功成身退,两人对坐在茶吧。朱教授也不过三十七八岁年纪,看上去倒是温文尔雅,一谈开来,朝颜不由得一愣,居然是商学院的。她仔细端详了一阵,不禁脱口而出:“你好像给我们上过课!”朱清扬微笑:“你要是不说,我还琢磨着要不要先提呢!”他对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印象颇深。认真,谦谨,清秀,而且,“你常常跟我们学院03届的两大名人坐在一块儿,沈湘燕一个,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眼前突然一亮,爽朗地笑,“说曹操,曹操到!”穿着西装,态度潇洒自如的齐唯杉含笑走了过来:“朱教授好。”朱教授偶尔客串华梁公司的企业文化顾问,两人也算相熟。 齐唯杉转过头来,看到朱教授对面的那个人,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隐去:“好久不见,”他客气地伸手,“夏小姐。” 片刻之后。 朱清扬送朝颜回去,在停车的那一霎那,他向她微笑:“夏小姐,很高兴能认识你。”朝颜回神,也笑笑:“我也是。”朱清扬眼神一闪,挑了挑眉,有点俏皮地:“那么,也就是说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咯?” 朝颜面带抱歉地看着他,几乎是立刻,朱清扬安抚地朝她举举手:“我只是在开玩笑。”他向车窗外看了看,幽幽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妻子还在,我能抽空开车出来陪她吃吃饭聊聊天逛逛街,她那么容易满足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很多事当时不知道珍惜,现在想起来后悔也来不及。”他意味深长地,“放在现在,我大概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朝颜垂眸,很长时间以后,她解开安全带:“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她已经走了几步远,就听到后面不紧不慢的声音:“没关系夏小姐,我有时间等你考虑,无论结果怎样,请记得给我一个回覆。” 车子渐渐远去了。朝颜继续向前走去。 静寂。 呼吸。 她回头。 没有人。 她嘴角弯起淡淡的自嘲。 夏朝颜,你以为会是谁? 两年啊,就算从第一朵开到每天最后一朵的牵牛花,都盛开、衰败、周而复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从头至尾,眼角根本也不多扫你一下的陌生人而已。 她印象中的齐唯杉,曾经那么骄傲肆意的一个人。 她还记得他那个愤恨的表情,凌乱的头发,冰冷的话语,宛如昨日发生的事。 只是现在呢? 她唇角微微一弯,清晰回忆起齐唯杉刚才看到她时淡淡的惊讶,疏离,敷衍的问候,还有眼神的一触即逝。 夏小姐?她唇角卷起淡淡的笑。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恰到好处的礼节寒暄。 在法国两年,回想当初,她偶尔会有深重的负疚感,当她一味沉浸在哀伤里的时候,他站在一旁看着她,何尝不是一种淡淡的折磨? 尤其,他不是别人,他是齐唯杉。 天之骄子,无限快意的齐唯杉。 现在看来…… 她自嘲,别自作多情了夏朝颜,他是多么潇洒享乐的人,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只不过是贵胄公子一时的小小迷乱而已。 而且,原来终究,他还是没有能够跟沈湘燕走到一起。 今晚他身边那个千娇百媚的女伴,不仅个子高挑,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无比优雅,俩人从她面前走过去,俨然一对璧人。她在法国的时候,宋泠泠有次偶然msn聊天的时候提起来:“表姨挺满意。” 看起来,还是跟当初一样,只要他愿意,身边永远不会缺乏良人相伴。 事业有成,美眷如花,他的生活,向来顺遂,予取予求,令人艳羡。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8 她微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她转弯的那一瞬间,黑暗中有簇小亮点微微一闪。 夏朝颜,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夏朝颜的生活在家和公司之间不紧不慢地慢慢游走。她仿佛是爱上了逛街,漫无目的地一家店一家店逛过去,在周末的时候,她跟宋泠泠或是黄蓉蓉,可以消磨一整天的时间在各色各样的大小店铺中。 宋泠泠某天倒在朝颜的床上,悲叹:“你说我们好歹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白骨精啊,怎么就自生自灭没人垂怜呢?” 朝颜瞅着她笑:“你放心,总有一天会有个齐天大圣驾着七彩祥云来将你打回原形。”宋泠泠这两年成熟世故太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朝颜实在无从评价。一年半前,她在巴黎街头偶遇程海鸣,匆匆相叙,各奔东西,她并没有忽略彼时的他身边已有一个谈婚论嫁的法国女友。 该对宋泠泠说吗?朝颜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埋在心底。 她不知道时光是不是可以掩藏一切秘密,但是,她只想宋泠泠幸福。 哪怕是平凡至极的。 某一天,黄蓉蓉拎着一大袋水饺来朝颜家,递给许闻芹:“阿姨,麻烦帮忙煮一下。”许闻芹挺喜欢她的,干练爽快,朝颜不在家的两年中,她时常来看夏家看望他们夫妻俩。于是立刻去厨房,边走边朝屋内叫了一声:“朝颜,出来,你朋友来了!” 很快的,吃完饺子,许闻芹立刻就把朝颜跟黄蓉蓉撵到楼上:“去去去,这儿没你们的事,你们姐妹难得见面,好好聊聊!” 朝颜微笑。 她这个妈妈,争强好胜一辈子,好打扮,没文化,对老公颐指气使,对儿女呼来喝去,对外人锱铢必较。 但是,她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黄蓉蓉仔细看着她:“朝颜,看起来你最近过得不错。”面色红润,也不似刚从法国回来时的一脸瘦削。朝颜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是吗?我总是不习惯西餐,回来的时候足足瘦了有十斤,大概我妈听我诉苦听得受不了了,最近一直给我大鱼大肉地补来着。”黄蓉蓉低了低头,朝颜立刻噤声。她知道黄蓉蓉的妈妈积劳成疾,在黄蓉蓉打算把她接过来的前一个月死于脑溢血。朝颜有点歉意:“对不起。”黄蓉蓉摇摇头,有点惨然地:“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一辈子命苦,没福。” 朝颜默然。这世上,谁又能比活得快意? 黄蓉蓉看着她,半晌之后,嘴唇轻轻一动:“其实朝颜,是我应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她当初的那番话,朝颜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悄然离去。纵使飞蛾扑火,短暂燃烧,也会比这样死水微澜地过上一生,多出很多值得怀念的回忆吧? 她的一生,从一开始就结束了。但是…… 年少轻狂的时候,她曾有过隐约的,不为人知的卑微梦想。 那个梦,什么时候怦然破碎的呢? “黄蓉蓉,齐唯杉让我上你这儿来找我们签的那份合同!”大熊的声音,永远是急急慌慌又没什么耐性。黄蓉蓉头疼,她手中正赶着一份材料,半小时之后一定要交上去:“自己上抽屉里去找!”事实证明,黄蓉蓉绝对对得起华梁发给她的高薪,因为只是十秒,大熊便从一份份按日期整齐归类的合同堆里头找出了他要的那份,他高兴地拿起来吹了吹,目光一瞥,便看到抽屉最底端的角落里隐约现出一个小小的书角。 奇怪,怎么有点眼熟? 片刻之后,大熊举起那本笔记本,无限纳闷,因此话不经大脑直接冲口而出:“黄蓉蓉,这是老齐抄给夏朝颜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快毕业前的那天下午,晚春的天气,下午正是打球的大好时光,但大熊手捧着篮球有点蔫蔫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打电话给齐唯杉了好几次都被回绝了:“我有事。” 会有什么事? 一进宿舍门,大熊楞住了。 两张桌子被拼在了一起,满满摊了三五本笔记本,而从来不记笔记只在考试前委托大熊复印的齐唯杉正端坐在桌前,时而抬起头来对着眼前的笔记本参考着,时而低下头去在一本深褐色封皮的笔记本上慢慢誊写着什么。 他就那样整整誊写了一个星期。不分神,不回避,不解释。 后来,大熊终于忍不住了:“老齐。” “嗯?” “她有男朋友的。” “我知道。” “老齐!”大熊急了,“你忘了刚进校军训那会儿你跟我说过什么了吗??” 齐唯杉抬起头来,眼神清明:“我没忘。” “那——”大熊站了起来,手攥得死紧,急得脖子上青筋直爆。齐唯杉朝他微笑,笑容中略带一丝丝安抚:“你放心,我知道,”他慢慢落下最后一笔,慢慢阖上笔记本,继续微笑,“我没忘。” 大熊直眉楞眼地瞪着他。明明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到一起,他还是彻底糊涂。 齐唯杉静静凝视着笔记本一角的写意画上那株小小的牵牛花。 人生如戏。这场独角戏,从头至尾,他唱得耳热,他心中悲凉。 只是,那又如何? 爱或不爱,与任何人无关。 自行了断。 毕业典礼上,帘幕终将徐徐闭合。 何以念双,唯有离别。 夏朝颜,从此以后,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不要重逢。 不须重逢。 不能重逢。 %%%%%%%%%%%%%%%%%%%%%%%%%%%%%%%%%%%%%%%%%%%%%%%%%%%%%%%%%%%%%%%%%%%%%%%%%%%%%%%%%%%% 夏朝颜大学毕业以来,包括身处异国他乡,总是会碰到一些有心人。宋泠泠戏谑过她:“因为你看上去实在纯良恭俭无公害,要知道,山珍海味固然令人神往,但对男人来说,居家过日子,最适合的,当然还是你这样的清粥小菜。” 她只是笑了笑。 宋泠泠的话固然现实,又何尝不对? 只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包容她的,甚至疾言厉色训斥她的那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去了。没人知道她温良的背后,混杂了冷静、肆意、悲观,和深入骨髓的伤痛。 这天下了班,她刚出门,朱教授已经在公司门口等着她了。他微笑:“我知道有家西餐馆,厨师做了一手极好的法国菜,怎么样,赏个脸吧?”朝颜只是稍怔,便很痛快地点了点头。 深夜,朱教授将朝颜送回家,礼貌地:“夏朝颜,再见。”他笑了笑,并不生气,也听不出什么失落,“哦我说错了,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吧。”或许,她还是太年轻,仅仅容貌抑或气质,当然无法胜任默默背后予人支持的教授夫人和十岁孩子的母亲这两个不可谓不艰辛的职责。并且,她已经说得那么通透:“朱教授,楼经理可能没告诉您,我曾经结过一次婚,家里境况也不算好,我不想骗您,您值得比我更好的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59 。”楼逄夫妇再三叮嘱她不要提及从前,但今晚的这第三次见面,她实在忍不住了,语气温和然而态度坚决。 因为他不如前几次,只是安于做个谈得来的普通朋友,而是试探性提出要带女儿来看她。 朱清扬的脸色只是略变了变,很快便恢复平常。说实话,他一直以为她只是眼光高所以待字闺中,突然冒出这一茬,他心里当然非常不快,并且,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时间有限之至,不愿无谓牺牲。 这世上,芳草何其多。 朝颜微笑着礼貌致意:“朱教授,祝您以后一切顺心!”朱清扬点头,明白她的意思,掉转车头疾驰而去。可是,几乎是三五秒之后,另一辆车的车灯亮了起来。 朝颜眼睁睁看着车窗缓缓摇下,然后,一双腿迈了出来,齐唯杉撑起双肘托起下巴,漫不经心地:“回来三个多月了吧?看起来相亲相得不错啊。这个朱教授还中你的意吗?想好当人家的后妈了吗?” 朝颜咬了咬唇,她想,现在他齐唯杉已经不是她老板,如果她够聪明够现实,似乎可以不必顾及社交礼仪和自己的那份饭碗。于是她转身便走。齐唯杉动作更快,一把拉住她,寒着脸地:“你走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朝颜瞪着他,心想所谓礼仪原来只是人前伪装,人后还是这样的无理取闹:“这里是我家,我当然想回来就回来!” 与你何干?!!她冷冷盯着他,原本心底的些许不安烟消云散。 她并没有意识到,仿佛只有齐唯杉,才能够毫不费力地逼出她心底最深处的尖刻和劣性。 齐唯杉听着她伶俐的回击,看着她倔强的面庞,居然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心中冷笑,这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这么强词夺理,这么彪悍! 他真想把她的脑子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只怕不是花岗岩,是天外陨石。 他心底冷哼一声,明明告诉自己,最好不相见。可是,偏偏一再想起,一再相遇。 相逢之初,毫无挂碍。而如今呢?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两人面对着面,沉着脸对峙。 “你,”他终于转过脸去,“为什么要回来?”他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深不可测的疲惫。 干脆一松手,一转身,从此各安天涯。最低限度,可以不必在这样的无望中缓缓浮沉,煎熬。 朝颜看着他,为什么上次没有发现,无坚不摧的他,也会有这样毫不掩饰的倦色。 她低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轻轻地:“对不起。” “‘对不起?’”他玩味般轻哼一声,隔了半晌之后,冷淡地,“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对不起,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三个字?” 整整五分钟过去了,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路过的行人以为小情侣在闹别扭,特别是那些女孩们,先盯着他看,再盯着她看,眼里或浓或淡的暧昧。 突然,一阵铃响。齐唯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眼睛依然还是盯着她:“喂——”三五秒之后,朝颜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摁下通话键:“喂——” 一阵静寂。 约摸十秒钟之后,两人语气各异,却同时说了同一句话:“什么??” 片刻之后,两人挂断电话,面面相觑。 朝颜固然立刻朝家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齐唯杉居然也不拦着她,立即上车,挂档,疾驰而去。 齐述被捕了。就在这晚。涉嫌贪污。 夏勇也被捕了。也在这晚。涉嫌窝藏。 事实上,齐述的副手在一星期前就已经被双规了,他实在顶不住专案组的压力,先是供出了齐述的秘书,紧接着,秘书供出了齐述。并且,当初齐述去夏家的时候,是带着这位秘书的。正是这位忠心耿耿的秘书,一口咬出了夏勇。 朝颜赶回家的时候,许闻芹正颓然跌坐在客厅里。眼睁睁看着丈夫在自己眼前被带走,从来色厉内荏的她一时间慌了神,立刻给女儿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头到尾好像压根就没看到站在一旁已经傻愣住了的夏晚晴。 她一看到朝颜,立刻扑了上来,泣不成声地:“你爸爸,你爸爸……” 朝颜冷静地拥住她,安抚地:“别着急,妈,你慢慢说。”经历了当初那场死别,再加上法国两年的自我放逐,凡事必须依靠自己,她早已不复当初。就算天塌下来,也总有地接着。 能怎样? 许闻芹看着女儿一脸的镇定,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下来,她还是眼泪汪汪地:“朝颜,你爸爸——”她心里后悔,当初齐述在生意上特别关照他们,包括单位或下属单位发福利,也舍近求远地一定要到他们这家小店来采购,只是他一个招呼,夏晚晴便轻松从最差的班转到了最好的班,再加上齐述三不五时地打打电话或是顺道拜访,态度诚恳而真挚,夏勇一介小老百姓,心眼实诚,感激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许闻芹虽然犹豫,觉得人家工商局局长,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干嘛对他们另眼相看,其中必有蹊跷,她提醒夏勇,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人家要什么没有?会算计我们?我看你疑神疑鬼的,肯定是想多了!” 但愿吧。 可许闻芹就觉得没这么简单。 果然,一天夜晚,当许闻芹从店里回来的时候,看到夏勇坐在房里,对着桌上一个信封发愣。许闻芹一边脱外套一边问他:“谁来了?”客厅里茶几上还放着两个茶杯呢,夏勇回过神来,忙回道:“两个同事。”一边说,一边就将那个薄薄的信封随手塞到了口袋里。许闻芹也没在意,心想夏勇就是个老实头子,就算攒点儿私房钱,也是偷偷救济他那个不争气的宝贝弟弟,她其实挺为小叔子家的小侄女唏嘘的,夫妇两人一个好打牌一个爱打游戏,小女孩都初三了也没人管,索性装作不知道,也就过去了。 她直到今晚才知道,原来那个小小的信封里,竟然装了一张两百五十万的支票。 两百五十万啊! 她脚底发软,抬头看向朝颜,惶恐地:“你说你爸爸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呢,他平时杀鸡都不敢的人,你说他怎么就敢帮别人藏这么多钱呢?”这得判多少年啊!真糊涂啊! 她眼前重重一黑。 朝颜搂住她,心乱如麻。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朝颜请了三天假在家里陪妈妈,但是没料到第三天的晚上,她的电子邮箱里竟然收到一份公司来信。 她打开一看,措辞客气,谨慎,简洁,程式化。 是一封辞退信。 许闻芹站在她旁边看到,一时懵了,愤愤不平地:“还是外资企业,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你明明请了假的!”朝颜摇摇头:“算了。”她十分明白,这个非常时刻她如果不陪着母亲,她一定会精神崩溃,现在只不过有人抢先帮她做了决定而已。她安慰许闻芹:“没关系,刚好我可以多陪你几天,等过了这阵子我再出去找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0 工作。” 许闻芹黯然。 她除了紧紧抓住朝颜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朝颜顺手搂住她,安慰性拍拍她的后背:“妈,不高兴我待业?”她微笑,“你放心,我胃很小,不会吃垮你的。” 许闻芹看着她,心里凄楚,都这个时候了,女儿还有心思逗自己开心。这两天,她已经完全六神无主,所有一应里里外外的事情,小到柴米油盐大到联系探监,统统是朝颜一手打点。她严格封锁消息,她同样严禁妈妈哪怕是电话里头的走漏风声。许闻芹先是不解,尔后恼怒:“你舅舅叔叔他们总该知道吧?”朝颜语气平静,态度却相当坚决:“人都进去了,不要节外生枝。” 许闻芹开始有点生气,只是片刻便浓浓伤感,空虚。小叔懦弱无能,弟弟爱逞匹夫之勇,纵然知道,又有什么用?她心底无限恻然。 把襁褓里那个软塌塌的女婴抱回来的当初,又何尝能想到,终有一天,竟然成了她最大的依靠? 她们就那样坐在沙发上,拥在一起,默默无言,直到深夜。 她们都没想到,更大的意外还在后头。 一个星期之后,由于最近家里气压空前地低,夏晚晴无所事事,成天地憋得实在难受,终于有一天,他低吼一声,提起一颗篮球就冲了出去。 半小时之后,一个满头大汗的大男孩重重敲门,气喘吁吁地:“不、不好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晚晴出事了!” 第21章 乌夜啼 记忆的碎片 时光的掌纹 夏晚晴因为心情欠佳,自己没留神,跟别人争抢球的时候重重撞到身旁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脾脏破裂,亟需动手术。 有很多目击者,但是,是夏晚晴自己犯错在先,当然找不到肇事人。 也就意味着,十万块钱的手术费,立刻就沉甸甸压在了朝颜的肩上。 家里买房子再加上装修,所有的现金几乎倾囊而出,她面临的直接就是没有钱的窘境和万丈深渊。 朝颜自小家境就不好,穷惯了不在乎,说句不好听的,也没法子在乎。但是,这一次,她深刻认识到了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样一个颠泼不破的真理。 她苦笑,她的人生,从头到尾就是一句命中注定的咒语。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可是,从没人告诉她,这世间最决绝的,就是生死。 事情出得太突然,没有人有心理准备。 可是,他来得实在也太迅速了,离晚晴进医院才半个小时不到,就连打电话向宋泠泠或是黄蓉蓉求救的机会都没来得及给她。 从甫出事开始,朝颜跟许闻芹就一直没从慌乱情绪和晕头转向的陌生中回过神来,几乎是在她跟许闻芹一路小跑地跟在躺在担架上的晚晴后头,眼睁睁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的同时,护士就已经送来了已经缴款的一大沓清单。 她刚一转身,就已经看到齐唯杉站在拐角的那个地方,抱着双臂,面向窗外的点点灯火。 走廊的那端,他就那样站在那儿,不言不语。 走廊的这端,朝颜握着那一大沓单子,无法言语。 长长的走廊,仿佛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横亘在,隔阻在他们之间。 终于,他还是走了过来,语气还是那样寻常:“放心,小手术而已。” 朝颜垂眸,声音因为疲惫而略带沙哑:“谢谢你。但是——” 齐唯杉伸手止住她:“相比较你的雪中送炭,这次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当初那样混乱的境地,她伸手递过去的五万块钱,对夏家而言,绝对绝对不是小数目。 他印象至深。 朝颜嗒然不语。 重重心事。为问谁知? 明知道这是又一个牵扯不清的开始,她却好像疲累不堪得已经打不起任何精神来应付招架。 夏晚晴住院期间,齐唯杉再怎么忙,下班之后每天都要到医院走上一遭。 他的父亲连累了她的丈夫,许闻芹对齐唯杉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仅她,就连朝颜跟晚晴,对他也是淡淡的。 朝颜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他的处境其实尴尬。 只是无论朝颜一家人怎样,他都装聋作哑,不仅请来专人为晚晴配餐,并且还为他找了位陪夜的护工。 他话虽不多,但考虑周详,人又礼貌,以至于来来往往的护理人员见了面也都熟悉了,朝颜偶有不在的时候,医生护士们有事情直接就跟齐唯杉开口,仿佛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就在晚晴出院的当天,朝颜去外面办手续了,他趁晚晴去洗手间的空档,看向许闻芹,微微一笑:“阿姨,我明白您恨我爸,但您要知道,夏叔叔当然是不清楚信封里到底装了什么的,有关这一点,我爸,钟叔叔都有共识,并且抱歉。” 许闻芹的心里砰砰地跳。 她无比清楚他的暗示。 知情,还是不知情,情节轻重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是,她却只能沉默。 她看着齐唯杉,那张年轻的脸上,笑容和煦却又高深莫测,她心里乱糟糟的,竟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她的身后,夏朝颜静静站在门外,面无表情。 +++++++++++++++++++++++++++终于找回文稿的分割线++++++++++++++++++++++++++++++++ 终于,朝颜犹豫了整整一个月,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电话:“齐唯杉,今晚有没有空?” 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翻阅文件的声音传来之后,他终于开口,态度很平和,仿佛早有预料,简短地:“八点,巷子口,我来接你。”啪地一声便挂断了。 就算以前在公司,他也是这样,从不拖泥带水。 朝颜放下电话,若有所思了片刻。 那家卡拉ok厅的后院里,两人倚着那棵大银杏树席地而坐,朝颜抱着膝,看着自己脚旁初生的嫩叶发呆。齐唯杉坐在她身旁,随意舒展着腿,一时寂静。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哪儿又传来了咿咿呀呀的昆曲声,齐唯杉看着她,直截了当地:“你爸爸在里面还好吗?” 朝颜沉默。面色憔悴,当然不好。但他居然不悔,也不怪齐述。他记得当初自己生病住院的时候,齐述第一时间前来探望。就算被利用,也总有几分真情实意在。 夏勇向来就是这样一条道儿走到黑的执拗脾气。平时寡言不吭声,但许闻芹轻易也不敢惹他,大事多半顺着他。 当初,在收容朝颜这件事上,想必也是这样。 夏朝颜对他,爱中夹杂着恨。 对外人他尚且如此重情重义,对自家人呢?他在窝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旦出事,将会给家里人带来什么灾难? 齐唯杉盯着她,沉吟片刻:“夏朝颜。”他的声音很平静,“你找我出来不是为了就这么干坐着吧?”他发现,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1 她算得上天然呆且反射弧超长的典范。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从没打算愧疚,补救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朝颜抬头,有点张口结舌地:“嗯?” 齐唯杉重重拧眉:“夏朝颜。” 不要跟我装傻。 对她,他一早觉得自己的耐性消失殆尽。 曾经他告诉自己,这世上又不止夏朝颜一个女孩子。刘旋已经越来越衰老,昔日的坎坷一点一点在曾经圆润的面容下纤毫毕现,最近两年,他越来越发现,原来刘旋曾经经受过的苦难,远超他的想像,尤其她还是一介女流。所以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不能尽遂人愿,最低限度,或许可以让他所在乎的少数人满意。 可是,事到临头,他还是不甘。 夏朝颜的倔强,夏朝颜的不怕,夏朝颜的粗粝,从头至尾,鲜活在他的记忆,贯穿在他的青春。 很久很久以前,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当初夏朝颜进公司的档案抽了出来。 上面有她的照片。 眉毛太浓,眼神太倔强,鼻子不够挺拔,嘴巴不够秀气,还有,牙齿也不整齐。 他指尖划过,在心中一遍一遍地挑剔着。 不厌其烦。 可是,晚卸蓝裳著茜衫,望见竹篱心独喜。 从头到尾,他顾自收藏着那些点滴心喜。 不必人理睬,毋须人问询。 朝颜抬头,她事先自然有所准备,可是直到这一刻,看着他深不见底的双眸,她才发现自己所谓的心理防线完全不堪一击。她年龄渐长,看事情比以前当然通彻。 这个世界,其实是混沌的,清醒的,错综复杂的,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不求回报的投资,无论事业,抑或感情,永远是充满着算计,锱铢必较,还有一点一点试探的步步为营。 她唇角卷起一朵淡淡的笑,鼻头却微微发酸。她和罗憩树,十来岁时候懵懂的他们,以为那些花儿永远绽放,以为那些鸟儿永远歌唱,甚至,以为整个世界都可以尽在掌握。肆意挥洒,透支快乐。 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后来又如何? 她的花期,未及盛开,便已荼靡。剩下的,只是残落的碎瓣而已。 她垂眸,眼角淡淡的湿意。 就在出门之际,她接到了他的短信,只有寥寥一句话。 “夏朝颜,钱可以慢慢还,但如果你不愿意,完全不必勉强自己来这一趟。” 向左,还是向右,完全由你掌控。 还是他一贯的冷静从容。 而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他,或她,又怎能不清楚,跨出哪怕是微小的一步,对双方到底意味着什么? 法国留学两年,她被房东骗租金,大冬天的水管破裂,傍晚回家被路边的流氓调戏,外出调研黑夜中下错一个荒无人烟的小车站,害怕得浑身发抖。种种不堪烦乱,她都熬过来了。每次给许闻芹打越洋电话的时候,她总是轻描淡写,尽量地报喜不报忧。直到现在,习惯使然,一直如此。 原先在那家外企,她的顶头上司是个尖刻跋扈的中年男人,善使心计,好玩手段,杂事统统丢给她,大老板出现了第一时间跑去邀功。有同事看不惯:“夏朝颜,他拿的明明是你的东西,你傻是不是?”嫌她懦弱无能。朝颜不答腔。时间长了,众人也懒得替她出头,原本就是动动嘴皮子顺便图个热闹,既然她自己不争气甘愿被人欺负,旁人又何必操这份闲心?只有朝颜自己清楚,如果罗憩树还在,她或许会锱铢必较,而现在,她所贪图的只是一份安稳的工作,可以消磨时间,支撑家庭,其他种种,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有过一次例外。 那个中年男人的老婆,与他共苦许多年,罹患癌症,他哄她不做治疗,光是吃斋念佛,年许,她去世,他立刻再娶。发请帖的时候,公司里头的同事们背着他先是不屑,尔后吵嚷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看看哪个女人这么不长眼,一女孩来问朝颜:“去不去?送什么?” 朝颜笑了笑,顺手将请柬放到一旁:“还没想好。” 两天后,女孩子神神秘秘凑到朝颜耳朵边上:“你知不知道,周末的那个婚礼取消了。”据说,准新郎瞒着小四给小三正名,又不知怎的竟然让小四知道了,现在的小三小四正打得不可开交,差一点就要闹到公司来。 朝颜“哦”了一下:“是吗?” 女孩狐疑地盯着她:“咦夏朝颜,你就不觉着奇怪?” 朝颜微笑:“奇怪啊。”两人互视一眼,笑得心照不宣。本来大家就都不愿意去,这下省了好几百块钱,再怎么说,也该高兴不是? 背过身来,夏朝颜又笑了一下。 当初,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趁着没人拉着她淌眼抹泪地:“我知道你心好,嘴也严,我堵过他也不止一两次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如果肯给我治,也不是见得治不好,”她伤心地,“可是到底没用,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他巴不得我早点死掉。” 年轻的时候,他一贫如洗,她抛开优渥的家庭条件嫁给他,上有老下有小,辛劳多年,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朝颜的脸庞隐在浅浅的光晕里看不真切,半晌,她淡淡地:“大姐,好人总有好报。” 如果你在天上都还顾念着以往的夫妻情份,那我很抱歉。 借助强大的网络舆论力量,内部检查,降薪,降职,顺理成章。就算他后来悟到了些什么,借理由辞退了她,她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朝颜慢慢俯身,捡了一张落叶放在掌心,片刻之后揉成一团,任其滑落:“是,”她看着他,平静地,“我知道。”若隐若现瓜葛了这么多年下来,事既至此,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企图? 齐唯杉眸中微微一闪。他唇角微微上扬。 夏朝颜,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掉的。 你要平等,我给。 可是,我既然投资,当然更要回报。 我犯过一次错,不会再犯第二次。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你现在这样的自作聪明,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你现在这样的瞻前顾后,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的那种爽利干脆,那种粗糙不羁。 但很讽刺的是,没有那样一段经历,就没有现在这样的你。而同样的,如果没有那样一段经历,或许现在的你,还依偎在那个人身边,撒娇,带孩子,偶尔或许还会发脾气,做个平凡但却幸福的小女人。 我们之间,渐行渐远。 只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齐述认罪表现良好,主动缴回绝大部分赃款,获刑十年;夏勇事先并不知情且赃物悉数上缴,获刑三年。至于协同犯罪的沈浩然,鉴于他主动协助缴回赃款且已是法籍,免于起诉,但从此不得入境。 宣判的同一天,朝颜再一次站到了那个高高的台阶前。 第22章 风入松 未曾相拥 温暖依旧 摊牌那晚,最后他们到了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他坐在她对面,冷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2 静中些许试探,一如从前面对生意伙伴,商场对手。或许,这样的方式,对现在的她,会比较有效。 对夏朝颜这样的怪女人,循序渐进?慢慢软化?最终彻悟?怕是他一蹬腿进了上方山公墓,都见不到那一天。 她缺了何止一点半点女人该有的细腻温柔? 他觉得自己需要时时刻刻控制好情绪,才不至在这个死钻牛角尖的小女人面前失态。 尽管他其实更想扑上去一把掐死她。 既然无望,何不相忘? 不是不忘,或许只是,不能忘。 “夏朝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他偏了偏头,微笑,“唔,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记得当初谭菱说……” 彼时爽利的谭大美女明褒实贬地:“其实我们班这么多女孩子,最聪明从不吃亏的就是夏朝颜!”表面看去挺劳模,班里事务任劳任怨,从不争任何奖学金,远离所有矛盾漩涡。这一切的最直接后果就是,临毕业时班里多出一个保送名额,几乎所有人毫不犹豫投给夏朝颜,让一早有心理准备面对纷攘争吵的班主任诧异不已。 纵使后来发生了黄蓉蓉那件事,但是,有那么出色且真心待她的罗憩树站在身后,纵使未来的路漫长,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当然会偶尔嫉羡。 从头到尾,跟到手的相比,夏朝颜的牺牲简直不值一提。 毕业前,谭菱与大熊他们聚会,沈湘燕也在,临了,谭菱朝她伸手:“同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最幸运的,好像一直都不是她们。 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并且,就在那时候,谭菱喝高了,口齿不清地突然间就凑到他面前:“齐唯杉,你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第二次,她如斯断言。 果然应验。 齐唯杉唇角轻轻一撇,口气也突然间有点生硬起来:“简单说吧,现在你需要一个依靠,哪怕是精神上的。而现在的我,暂时也还没有找到我认为更适合来依靠我的。我们都已经不年轻,已过适婚年龄,可选择余地当然只少不多,也未必会有更好的等在前面。那么,为什么不勉强彼此尝试一下呢?要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那段往事,未来的日子里我至少不需要你的任何解释,这对你来说绝对不能算是个坏消息。所以我觉得,在都还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这未尝不是一个次优之选。” “夏朝颜,你觉得呢?” 虽然语气冷淡,但彬彬有礼,分析合理,且似乎很站在她的立场。 朝颜怔怔看着他,不吭声。 惟我之遥,惟君之远。 她简直搞不懂,像她这样的女人,顽固自私,倔强惹人厌,既不年轻,也算不上多漂亮,甚至还结过一次婚。 明明他看她的眼神,永远有着淡淡的捉摸不定的厌弃。 他偏偏就是不肯撒手,就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他当然是一个熟练的谈判高手。可是,她眼角余光清晰看到他指节泛白。她在华梁的那段期间,纵使骆其舫那件意外,他至少表面看上去还是泰然自若毫无缝隙可钻的。并且,其实这么多年来,他跟她真正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好像加起来也没超过一个月。 早两天,宋泠泠递给她一个信封:“夏朝颜你再跟我推就不是朋友。” 她轻轻叹气,“对不起。”她知道得太晚。临了,她看向朝颜,字斟句酌:“借这个机会,你好好想清楚。” 朝颜看着宋泠泠的背影渐渐远去,心底苦笑。她还记得当初宋泠泠寄住她家时,两人夜半无人时的那场愚蠢对白。 ——等大学毕业了,我就找个男人谈恋爱。 ——然后呢? ——当然是嫁了啊。他不要有多好看,不要有多少才华,穷光蛋也没什么关系,可以一起慢慢挣嘛。最重要的是要心地善良,勤劳肯干。 ——然后呢? ——两个人老老实实交房贷,踏踏实实过日子。 ——再然后呢? ——生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其乐融融的呗。 宋泠泠当然是咯咯地笑,扑过来直胳肢她,夏朝颜你想男人!还想生孩子呢,不害臊! 朝颜反过来也胳肢她,切,装什么装,你迟早还不是要嫁人!而且,那个时候的夏朝颜在心里头默默地想,那个人,要不计较她的身世,不怠慢她的父母,不嫌弃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可是,她的生活,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完全脱序的呢? 黄蓉蓉过生日,醉酒垂泪:“朝颜,我这辈子给那个混蛋彻底毁了,我不奢望幸福,可是,你还年轻,你身上没有罪恶,只有伤痛,而再怎么深的伤痛,就算你不能,时间也总能慢慢让它愈合。” 十三岁那年,她被继父强暴。 他入狱,她转学,母亲病倒。 风雨飘摇,凄凉惨淡。 而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怎么太投缘,当年在罗憩树跟夏朝颜陪着她逛苏州园林时一直绷着个脸的,不声不响就跑回来找她。 叶静子现在深圳从事媒体业,烟不离手酒不离口。朝颜劝她:“你得注意身体。”毕竟快结婚的人。叶静子看着她:“夏朝颜你这个傻丫头,如果不是罗憩树一时起意那么早跟你领证,只要能往后拖上一年半载,跟他双宿双飞的绝对不会是你!”罗憩树再痴情再聪明,大概也挡不住亲生老妈生米煮成熟饭的层层算计。她眼中迅速蒙上一层薄薄的泪,“你这个大笨蛋!!” 深夜的小餐厅里,趴在柜台前的老板娘突然间就被惊醒,劳累了一天的她见怪不怪,埋下头继续浅眠。 两处恸哭,一种辛酸。 曾记花开,未曾记年。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法国小镇的那个薄雾清晨,她推开小教堂厚重的铜门,在门口慈祥老妇人略带同情的眼神中寂静无声地走了进去,温暖的那圈烛光里,她指尖轻轻滑下一个硬币入盒,几秒种后,又一盏小小的烛火亮了起来。 罗憩树,明天我就要离境,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七百五十支蜡烛。 短暂温暖,漫长孤独。 她鼻端浓浓的酸涩。很久以前,有个人微笑着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夏朝颜,你这个小狐狸!” 最繁华时,总是最凄凉。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朝颜终于转过头去,语气平静地:“齐唯杉,人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包括我自己。可是,在感情上,我们是平等的。” 沙漠中的踯躅旅人,跋涉经年,也只不过为那一小块孤独绿洲。 她固然执拗,他又何尝不是? 渴至极致,意仍如磐。 齐唯杉眸中亮光一闪,漫长的寂静过后,他的声音,居然带着几分陌生:“夏朝颜,我当然跟你一样讲求公平。” 你放心,我对你一分,以后绝不会让你少还我一分。 结婚登记处的那个老太太居然还没退休,居然还认识她:“是你??”朝颜垂眸不吭声。老太太瞄瞄齐唯杉,心里有点鄙夷,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那个一脸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3 急忽忽的帅气大男孩呢,心想当初哭着喊着忙着要结婚还不是没过几年就散了,现在居然又来了!真不知道害臊! 她撇撇嘴,从鼻子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怎么,这次总算是真的想清楚了?”朝颜抬头看着她,片刻之后,她转过头来瞥了一眼齐唯杉,然后再次回过头去:“嗯。” 终于,两人一起走了出来。齐唯杉站在高高的台阶前,伸出手,将其中一本证件递了过去:“夏朝颜。”就算你后悔,现在也已经没有退路。 朝颜接了过来,一时恍惚。 声声蝉鸣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夏天。 “朝颜,你老公我帅吧?” “朝颜,要搁古代你可一早就该是罗夏氏了!” “朝颜——” “朝颜——” …… 如斯岁月,早已远离,一光年。 她低下头去,手上握着那个小小的本子,轻轻喟叹。他们认识,已经快有十年了吧? 和善的齐唯杉,冷漠的齐唯杉,审慎的齐唯杉,帮她买药膏的齐唯杉,深夜背她回家的齐唯杉,体贴的齐唯杉,愤怒的齐唯杉,寂寥的齐唯杉,还有,莫名向她表白的齐唯杉。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又哪一个,才是她心中的他呢?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齐唯杉,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看她。 她不讨厌他,她对他永远心存感激。他的存在,总能给她带来莫名的安定。 他是第二个,这样的人。 他相貌很好。他很有才华。他根本不是个穷光蛋。 所有夏朝颜的基本择偶条件,他统统没有。 可是,他仿佛真的,并不计较她的身世,不怠慢她的父母,不嫌弃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她心里淡淡酸楚。她凝视他:“齐唯杉,我们从来没约会过。” “……”似乎。 “从来没单独吃过饭。” “……”他自问并不是小气的人。 “从来没吵过架。” “……”唔,貌似有过程度更甚更激烈的身体接触。 “除了名字,我们对彼此好像没什么了解。” “……”与你或许,与我未必。 朝颜侧过头去,终于微笑起来:“我们好像一直在快车道上。” 初遇,相识,恋爱,争吵,磨合,沉淀,终至步入婚姻。 所有中间重要的步骤,他们统统跳过。 她垂眸,半晌之后,重又开腔:“还有。” “唔?”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的底线,他涵养极佳,仿佛并不恼。 “开始你定,结局由我。” 齐唯杉终于笑了起来,他伸手,拉住了她,状似几分赞赏:“很公平。”很夏朝颜的方式。 愿意付出,要求回报。 锱铢必较,不肯哪怕半点儿吃亏。 刘旋当然是不太能接受这样一桩婚姻。虽然前夫入狱,但儿子早已在商场里创出一片天,几乎不受影响。甚至,反过来身陷囹圄的前夫齐述倒是颇有受益,至少缴回的赃款里头,有相当一部分是她和儿子给他垫上的。齐唯杉给他请了苏州最好的律师,但要求他适可而止,不证伪,不逾矩。 他向来只尽孝,不尽愚。刘旋有时候甚至想,当初他那么痛快答应接手华梁,部分原因是不是早已预料到了今天? 并且,他向来口紧,即便把余涓涓母女安顿得好好的,也从未在刘旋面前吐露过只言片语。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其实一句也没多提,只是登记完了以后轻描淡写地打了个电话给刘旋:“恭喜我吧妈,今年的大年初一不用花大价钱去寒山寺烧香了,省下来捐希望工程吧。”拜拜一声,直接挂断。 刘旋目瞪口呆,半天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回拨,他已经关机。 他的意思刘旋明白,只是知会,并非征询。 她一直就那样呆坐在那儿。直到她再婚的丈夫梁华实在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老婆,想好了没有?晚上吃中餐还是意大利面?”她才终于确信,齐唯杉这次是来真的了。 跟谁? 还能跟谁?? 她嘴上不说,对宝贝儿子的行踪向来了如指掌。她并不是不知道他最近总往医院跑。但她想,跑就跑吧,别把他逼太紧,她这个儿子,向来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再说了,这么多年商场锤炼下来,某种程度上,手段比她更狠,惹毛了他不划算。 回头慢慢开解他不就行了? 再说,夏朝颜不回来的这两年,他还不是好好的? 可现在呢? 他真是三分颜色开染坊,彻彻底底跟她较上劲了! 结婚啊,人生大事啊,居然事后才电话通知她这个当妈的。而且,齐唯杉可是s市商界的黄金单身汉,即便不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至少应该是清白端庄的小家碧玉。可夏朝颜呢?她蹙眉,不是她古板,实在是心里憋屈。二婚女人,一个寡妇,论相貌吧也绝对美不过沈湘燕,居然真成了她刘旋的儿媳妇。 她闭眼,简直是无限伤感。梁华看她烦恼,坐到她对面,意味深长地:“子所不欲,勿施与人。”刘旋拧着眉不理他。又不是他儿子,他当然乐得轻松!他不会明白,对她这个母亲而言,齐唯杉历来是她的无上骄傲,他清俊健康,性格坚毅,事业有成,而且,最让她引以为豪的是,他从无任何不良嗜好。 不。他有。她心底从未有过的挫败。 他有一个让她几乎无可奈何的怪癖。它的名字,叫做夏朝颜。 第23章 东湖月 从头到尾 忘记了谁 想起了谁 许闻芹也不能接受这样一桩婚姻。晚晴病情稳定,已经出院了,在家里休养着,但她依旧日日流泪。她想自己是越来越脆弱了,这桩婚姻背后若隐若现的强迫意味,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放在以前她定是要抵死反对的。 朝颜先跟她提出来的时候,她立刻咆哮:“我又不是你亲妈,死活不用你管,大不了以后进养老院,我告诉你,你只管顾好你自己,买墓地的钱我都准备好了,我死得起,不用你操心!” 夏朝颜任她发泄,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只是放了样东西在她面前。 许闻芹顿时石化。 她气咻咻转身,砰地一声用力甩上门。 片刻之后,门背后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恸哭声。 朝颜抱膝坐下,默默听着。 让她哭吧,能哭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半晌之后,朝颜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可她知道门那边的人可以听到:“妈,这是我自己的事。” 又过了很长时间,许闻芹打开门,脸上泪痕未干,昂着头:“我不见他!”她绕过朝颜,恨恨地,“你选的,你做的决定,后果你自负!我还是不同意!” 话虽然说得这么决绝,可当那一对年轻人真的一起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心里堵得慌,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朝颜,晚晴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4 ,还有夏勇……所有这一切,令她鬓角的白发越来越多。 这三个人对她一样重要,谁都不可或缺。 朝颜,是她的女儿,晚晴,是她的儿子,夏勇,是她深爱的丈夫。 尽管在那个看似木讷的身体里面,这么多年来,始终还住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 同样的,她在那个年轻男子的身上,也依稀看到了另一个少年熟悉的身影。 那个眼神,那个表情,那个…… 宿命吗? 她不知道。 推开门,放下行李,齐唯杉看向朝颜,微笑:“如果累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下,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现在的他们,在奥地利小城因斯布鲁克的郊外,半山腰的一座小酒店里,一推门,就能看到阿尔卑斯山的夜景。还有似有若无的牛铃声。 他征询朝颜的意见,她选定的这里。她不要任何仪式,但她要求一个蜜月。 无妨。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愿意给。 除了一样。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什么声音? 朝颜被阵阵若有若无然而听上去非常清脆悦耳的铃声吸引,她几乎是扑向正对着阿尔卑斯山的房门,打开,走上露台,天!远处是阿尔卑斯白雪覆盖的山峦,山间淡淡萦绕着如梦如幻的云雾,转瞬间便到眼前,弥漫了所有的视线,片刻之后,云雾渐渐散去,近处高高的山坡上,落叶松和冷杉林旁,青青葱葱草丛里,间或几只奶牛,脖上系着特制的牛皮铃铛,悠哉乐哉低头在吃草。 朝颜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老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齐唯杉走过来,站在她身后,轻轻拥住她:“奇怪吗?这是当地的一种文化特色,奥地利的农牧业盛行,直到现在,每当春天人们仍将牛群赶到山上的草场放牧,到了秋天再将牛群赶下山。铃声就是召唤牛群的一种标志。” 他的声音很醇厚好听,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朝颜亦如小学生般认真地听着。 世外桃源。 她真不知道除了这四个字,还有怎样的文字可以形容。 她回眸朝齐唯杉微笑,算她贪心吧,若是每年可以约上家人和三五知己来这样的地方小住,任时光凝结,任世间喧嚣,一概不理,悉数抛开,盛夏光年,逍遥闲散,该是多么美好。 她突然开口,几乎是同时,齐唯杉也开口:“希茜公主?”两人一时错愕,旋即都会心微笑。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王室夫妻俩在山上的小木屋里,希茜给弗兰茨擦鞋,间或调皮地吐上一口唾沫到鞋子上。难忘那个可爱的笑容。 她是他们那代中国孩子年少轻狂时共同的梦中情人。 又怎能忘记,温暖的午后阳光下,那个明眸皓齿落落大方的少女,唇角绽开灿烂而略带狡黠的笑,一扬手,一转身,一回眸,没有钓到鱼,却钓到了此生不渝的爱情。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朝颜回眸,朝身后那个人微微一笑。 黑暗中,齐唯杉缓缓俯下身,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沐浴露混杂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他盯着她,半晌之后:“困了?想不想睡觉?”舟车劳顿,他心想,答案或许显而易见。 尽管他自己其实一点睡意都没有。 出乎他意料的是,朝颜不答,又过了很久之后,她缓缓伸臂,缓缓搂住他的脖颈。齐唯杉屏住呼吸,他的声音有点哑哑地:“夏朝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然,朝颜淡淡地:“那么你呢,你知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你的问话非常煞风景。” 她是一个成年人,她是一个嫁过两次的女人,她又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只是,她的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如果,如果,如果当初…… 她把脸贴到了他的颈窝。 就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轻浅。 粗重。 粗重。 还是粗重。 轻浅。 …… 终于,在朝颜忍不住这份难堪的,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猛地呛咳了一声出来的同时,漫长寂静的黑暗中,齐唯杉脑海中那根弦骤然绷断。 他几乎是劈头盖脸就吻了下来。 恍惚中,他又闻到了清晨的露水滑落牵牛花瓣的那种清香。 十八岁那年,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一脸不以为然就差没刻上“败家子”三个字的夏朝颜。 十九岁那年,银杏树下被罗憩树紧紧抱住了的,轻轻颤抖的,初吻中的夏朝颜。 二十岁那年,明亮的客厅里,受辱但面带隐隐嘲讽的,一脸倔强的夏朝颜。 二十一岁那年,崴了脚坐在他车里为罗憩树而哭泣的夏朝颜。 二十二岁那年,在他臂上重重咬上一圈怎么也去不掉的印迹,让他大夏天依然只能穿长袖的夏朝颜。 二十三岁那年,在他的步步紧逼下落荒而逃选择当一只鸵鸟的夏朝颜。 还有…… 二十六岁的,他的妻子,夏朝颜。 他的妻子…… 他的心底,滑过一丝丝苦涩。曾经…… 也是别人的。 她,也曾与别人,这样亲密。 这样…… 他骤然停了下来。 他盯着她,他的声音竟然开始轻轻在发抖:“朝颜。”他的眼底,居然起了从未有过的浅浅一层轻雾。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上天于冥冥之中,会否有所知晓? 朝颜紧紧闭着眼,蹙眉,手指用力抓住被单。她的脸由于疼痛几乎开始泛白。齐唯杉重重喘息,他的头几乎抵上了她的,他的声音黑暗中也立刻逼了过来:“夏朝颜,我是谁??”朝颜睁开眼凝视着他,很长时间之后,她幽幽地:“我的丈夫,”由于从未经历过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轻嘤了一声,眉头拧得紧紧的,“齐……”刚说了一句,她的话音已经被完全湮没。 够了! 齐唯杉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在轻轻颤抖。朝颜,曾经以为,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曾经以为,记得也好,最好忘掉。 而此刻,他深深地,深深地吻住她。 在这初次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你看得到吗? 朝颜忍痛咬唇,她闭着眼,心底轻轻划过一道浅浅的水纹,慢慢扩散,扩散,再扩散。 罗憩树,从此以后,你只能,青苔长成,水藻肆虐,静静住在我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 连同最后的,那一滴泪。 你知道吗? 很久很久之后,齐唯杉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的唇渐渐移到了她的眼角,他辗转吻了下去,轻轻呢喃,朝颜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重重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朝颜,朝颜,朝颜,朝颜……”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纵使这般,云胡不喜? 夏朝颜,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的花开。 即便不只是为我。 我依然满心欢喜。 清晨,外面天才蒙蒙亮呢,朝颜醒来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静静的身影,倚在落地窗前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5 ,轻轻的窗帘拂动下,他手中的咖啡水汽袅袅升起。依稀熟悉的一个场景,朝颜一时间怔忪。 他仿佛脑后长眼一般,回头,浅浅一笑:“早。” 朝颜有些脸红,说不出话来。齐唯杉放下手中的咖啡,走了过来:“还早,为什么不睡?”他看着她,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不累么?”朝颜的脸上已经红得疑似猴子的某一部位了,她埋下头去,齐唯杉就看到她头顶的双发旋儿微微在动,他心底居然一荡:“再补会儿觉吧!”他重又上床,揽住朝颜,一起躺了下去,几乎是命令地,“闭上眼。”她最近心思太重,皮肤白得几乎没有血色,需要好好休息。朝颜果然闭上眼,老半天,突然听到齐唯杉的声音,四平八稳地:“回家之后要把床换成加大的。” 朝颜睁眼:“为什么?” “这样我才不会被你踢下去。”她以为他想这么早起来?? 她的睡品,真不是一般的差,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朝颜难堪地埋着头。 她看不见齐唯杉眼底的微笑。他想,或许,夫妻间这样的小情趣,他应该慢慢学会享受。 不,或许,他正在享受。 ++++++++++++++++++++++++++++++++++++++++++++++++++++++++++++++++++++++++++++++++++++++++ 朝颜重回华梁公司做小职员,首先有点意外的是黄蓉蓉。 只不过,她眼底的惊诧一闪而过之后,便轻拥朝颜:“没想到我们居然有缘继续共事。”她早该料到,有她那个老板在,纵是死水微澜也必定不能长久。她心底喟叹,但也不是不释然。朝颜笑了笑:“以后多多指教。” 或许些微芥蒂,但她们之间的十年,朋友二字,已是太浅。 当然,最意外的还是晏阳,她已经如愿升至财务部一把手主任。 她瞅着朝颜含笑:“欢迎你迷途知返,夏朝颜。”那家外企不是不好,但居然裁掉这样勤勉的员工,可见眼神一定不济。朝颜也微笑,重复着:“以后多多指教。”晏阳见四周无人:“你知不知道你能来,作为部门负责人我是最开心的。”朝颜不解:“为什么?”晏阳挑眉:“我们财务处一定会一雪前耻,从两年以来最不受老总重视的部门一跃咸鱼翻身。”朝颜明白她的意思,微微脸红。 但齐唯杉在公司里看见朝颜总是一本正经得很,等闲从不跟她说话。所以半个月下来,晏阳居然有点小失望。没听说齐总最近有什么新欢啊,为什么对这个旧爱,呃,请原谅她一介俗人修辞水准低下,一脸的意兴阑珊? 果然是个男人就善变。时间长了,事情一多,她这份八卦的心思也就淡了。 某天,突然一阵囊囊的高跟鞋声音响起,一阵似有若无的香风一飘而过,晏阳耳朵尖立刻抬头,见朝颜没在意,再加上那个人实在走得太急,便不多事重又低下头去。 耳朵还是刻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那个声音重又响起,走过财务处的时候,那个人不经意般朝里头一看,立刻失口叫了出来:“夏朝颜——”朝颜抬头一看,也是一愣。 沈湘燕看着她,表面上倒是平静,心底却当然惊讶。毕业之后她负笈留美,是不声不响走的,既然落花无情,她又何必流水有意? 她向来骄傲惯了的。 在美国两年半,该玩的该享受的不该错过的,她一样都没有错过。 当然包括恋爱。 揽镜自照的时候,她没有一次不觉得自己比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实在美得太多了。可是,她弯唇,自嘲,美又如何? 天生有人是色盲。 后来她回来了,刚回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一个算是有那么点惊人的消息。她有时候不免会想,或许她们俩乘坐的飞机就在云端擦肩而过呢。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就是欠缺那么一点点缘分,还有那么一点点和谐。她当然还是很怨恨她。 至于齐唯杉,他颓废吗?生气吗?她是一点也没看出来。照样好好料理公司,照样下班准点回家,间或邀约三五亲朋小聚一番。她回来之后与人合伙开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他偶尔也会跟她探讨公事,闲话家常,后来索性请她当华梁的特聘财务总监。 他是那么的无所谓,再加上刘旋陆续给他介绍女朋友,有那么一两个还一直就那样相处着,以至于让她觉得如果多事去安慰他简直就是对彼此智商的侮辱。 况且,相较于她,他是无以复加地跌份。 那么,她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其实已经完全有资格去好莱坞星光大道拿奥斯卡小金人了呢? 大学同学聚会,他破例喝高了,她送他回去,放他上床的那一霎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低低地:“罗憩树,她的心给了你,我认了。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连她的人没办法留得住呢?” 曾经在纽约街头手持高跟鞋一路狂追黑人小偷的凶悍女沈湘燕坐在一旁,想骂想喊想痛扁一顿人,却终于还是泪如泉涌。 齐唯杉,你真不值得。 她冷笑一声:“夏朝颜,你还舍得回来啊?再说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反正你这里也无牵无挂了,干嘛不待在法国结婚生子过小日子算了?” 要么就干脆躲得远远的索性让那个人断了念想,要么…… 她狠狠瞪她,你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尴不尬地又跑回来害什么人呢? 晏阳竖起耳朵,心想这才不枉我天寒地冻的还把门大开着的一番做作。 朝颜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你好,好久不见了。”沈湘燕踩着高跟鞋慢慢走近了她,冷哼一声:“好?我怕是没什么能让你觉得好的吧?怎么,你过得挺好吗?”她朝给忙着她搬凳子的晏阳矜持地笑了一下,款款入座。 她看向朝颜,二十六七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小loli吗?还是清汤挂面的长发,眉形只是浅浅修过,若隐若现一颗淡淡的眉心痣,似乎连口红也没涂,她看向夏朝颜的手,指甲倒是圆润,只可惜光秃秃的。好歹出国留过学的,也不知道学点儿时髦。她当然不承认其实夏朝颜的气色很不错,白皙的脸衬着黒鸦鸦的一头长发,如果说她大学刚毕业,应该会有很多眼神不好的人相信。 可她就是看她不顺眼。 她的眼神就这样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一遍遍在朝颜脸上打量着,逡巡着。朝颜任她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还是微微一笑:“听说你工作现在挺顺的。”沈浩然滞留国外回不来,恐怕不能不算一个极大的惩罚,而在这里,只有她们姐妹俩,纵使不能和平共处,至少也不要反目成仇。 沈湘燕是个聪明人,清楚自己其实已经很逾矩了,但一想起那晚齐唯杉脸上的神情她心头的火气就腾腾上涌:“我们很熟吗?我是挣钱还是扫大街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6 跟你有关系吗?” 朝颜的目光一闪,沈湘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一凛。也就大概三五秒吧,她听到朝颜平静无比地对着外面叫了一声:“齐唯杉,你进来一下。” 晏阳心中大乐,值!绝对值!尽管她不是很看得惯沈湘燕每次来时的高傲和目中无人,但这次的殷勤绝对值回票价! 这天还真是恰巧路过的齐唯杉听到朝颜在办公室里头叫他,心里微微一漾,好,夏朝颜,你先不守规矩,那就休怪我回去之后不客气! 一进门,他稍稍楞了一下:“怎么,你还没走吗?”沈湘燕看着他,也顾不上平时隐约划定的界限,没好气地:“我可是华梁的财务总监,了解一下员工动态也是应该的吧?” 齐唯杉笑了笑,一伸手就将朝颜捞了起来,稳稳将她揽在怀中:“那是当然。不过,身为公司老板娘,朝颜与公司共进退的毅力跟恒心那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他俯身对着朝颜,“是不是,老婆?” 这下,晏阳跟沈湘燕俩人齐齐楞住,半天回不过神。 第24章 玉簟凉 上帝在云端只轻轻一眨眼 已经远去好多年 回去的路上,朝颜一边自觉地系上安全带一边抱怨:“我只是让你进来缓和一下气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有晏阳那个响竭云霄的大喇叭在,反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索性下了班落落大方跟着老公回家,还可以节省两块钱的硬币。齐唯杉将头伏在方向盘上静静看她,半晌,终于忍不住笑:“缓和气氛?我还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谁都不认呢!” 他发动车子,唇角含笑:“夏朝颜,你真跟我装傻是不是?” 他听得清清楚楚,她叫的可是齐唯杉而非齐总。 若论算计别人,不声不响却又一脸无辜的,她得算数得上号的人物!纵使亲缘关系,身为狐狸的她也懂得第一时间忙不迭伸出爪来牢牢护住自己面前的美味。 虽然沦为了盘中餐,齐唯杉的心情却是好得出奇:“不回家吃了。”跟得过且过对过日子没啥讲究的朝颜比,他总是挑剔家里的钟点工菜烧得不够好,“算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其实沈湘燕她们的反应齐唯杉倒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另外两个人。 大熊跟黄睿静这一对贼夫妻。 倒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齐唯杉想,大熊不足虑,关键他那个老婆!监狱中犯人堆里跌打滚爬出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鬼点子想不出来?夏朝颜即算是个小狐狸,那点道行跟她比也是差远了,与其让朝颜被她软硬兼施一点点慢慢折腾,还不如他亲自出面一次性了结。 于是约在一家除了贵就没啥特色的日本餐馆。 他牵着朝颜的手走进包厢的时候,大熊刚要惊呼就被黄睿静桌子底下狠踢了一脚。她笑眯眯地:“哎唷,我还说呢,一向欺负我老公老实巴交只要逮到就拼命杀价的齐总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原来最近春风得意马蹄疾啊!”齐唯杉挑挑眉,不接她的话茬,带着朝颜坐了下来。 朝颜立刻注意到角落里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的一个约摸三岁大的小男孩:“黄睿静,你儿子?”黄睿静骄傲着呢:“是啊,渝民,来,叫夏阿姨!”朝颜吓了一跳:“他叫——” 黄睿静笑嘻嘻地:“是啊,周渝民!亏我们宿舍女生当年还迷得三神五道的,f4算什么呀,我儿子!” 朝颜顿时啼笑皆非。更让她啼笑皆非的是,那个看上去继承了大熊相貌跟黄睿静狡猾的小子一步三晃踱到她面前,摸摸下巴:“梁晓玉漂亮但是脾气太差了,林小美脾气好就是胖了一点,这两个我都不要了,”他骄傲地扬起头,很是降尊纡贵一般,“夏阿姨,你来当我的老婆好不好?” 黄睿静听到这番没大没小的话居然也不惊讶,还是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齐唯杉却闲闲瞥了大熊一眼:“你是不是平时太忙了?”明摆着就是亏眼前的小p孩儿没家教。 黄睿静当然听出来了,心底哼了一声,立刻掉转枪口,明知故问地:“朝颜,怎么,跟朱教授相得怎么样了啊?”朝颜有点难堪,黄睿静跟朱清扬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当初曾费了老大力气来试图撮合他跟朝颜。 齐唯杉心底也冷哼一声,真不知道为什么,他周围的人似乎个个视他为蛇蝎,怕他突然之间就会将那个看似纯良实质狡猾的小女人生吞活剥般,没一个不巴望她离他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宋泠泠如是,黄蓉蓉如是,母亲刘旋如是,眼前的黄睿静如是,就连他的岳母大人,也未必没动过这样的脑筋。 只可惜……… 他再一挑眉,轻笑,倾身向朝颜:“既然我们结婚了,我跟大熊相交这么多年,情意重自然礼也不能太轻,”他眼角余光瞥到黄睿静的脸色已经稍变,知道你们刚买了复式楼裤腰带勒得紧着呢,但你惹我在先。“夏朝颜,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那个比利时纯手工桌布……” 其实是购物频道上看到的,朝颜先是说好看,尔后看到靓女主持人亮出的标价顿时目瞪口呆,巴掌大的一小块桌布竟然要4000欧,折合人民币将近四万!她当即冒出了一句法语:“histoire de ma vie!”嫌电视无聊但仍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陪看的齐唯杉听不懂:“什么?”朝颜摇头:“遥不可及!” 平民百姓家谁会用它,太奢华了。 黄睿静也看到过这个广告,心里顿时惨呼,齐唯杉你简直不是人! 果然,大熊先是被齐唯杉结婚的消息炸得外焦里嫩,好半天回过神来赶上趟儿了,立刻接口:“这话说的!咱兄弟一场,这点钱小意思!”他豪气干云地拍拍黄睿静,“朝颜喜欢什么样的,你改天跟她一块去,买了送她!” 黄睿静气得连回身怒视的精神都没有了。 齐唯杉你简直太不是人了! 回去的路上,朝颜一边自觉地系上安全带一边又是抱怨:“你胡说从道什么 呢?黄睿静他们买了房子手头紧着呢 她气急败坏地推他,还在车 上呢!齐唯杉抬头,离她稍远,盯着她,轻轻地,“朝联颜。?朝颜羞恼:“千吗?“唇 角又是一阵浅浅的疼痛。 齐唯林给外人的印象向来都自制寡情、精于算计。但不知道为什么,跟她结 婚的大半年来,私下里完全变身为另一种令她难以启齿的食肉动物。上个星期 还挺闷热的天气,她穿着一件高领长袖衣服,还系着一条薄薄丝巾。叶蓉蓉只是 瞟了她一眼便了然:“你该申请加工资。”为全公司谋福利,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地 夏朝颜这么有牺牲精青神? 朝颜想起来当然脸红,继续狠狠瞪着他。 齐唯杉压根不睬她,继续开车。 出门的时候,大熊把黄睿静支开,背着已经熟睡的儿子,看向点头就醒尾, 站在不远处静静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7 等着朝颜的齐唯杉说:“老齐 " 大熊欲言又止了老半天之后,才讷讷地:“好好待朝颜。 唯愿所有恸哭、崩 溃、无助、痛苦的夏朝颜,连同那些牵系着过往的层层叠 叠的剪景,犹如串丰肥皂泡,在这一刻,永远逝去,不复再来 。 齐唯杉微微一笑,掏出一张童装品牌店的贵宾卡:“客户送的,我没用,你 着。还有,回去告诉你老婆,朝颜其实不喜欢,不必费心。 朋友之间,一句话,弥足珍贵。 夏晚晴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夫也实在不能说满意,特别是对比了前面那个 之后。 罗憩树对他好,几平是无条件的,所以曾经一度,年少轻狂的夏晚晴简直视 他为偶像。什么话对父母不能说的,不方便说的,不敢说的,统统可以去找这个 永远对他和颜说色,分析问题头头是道,帮他收拾烂排子毫元怨言的准姐夫。 他那个时候私心里想,凭着罗憩树的才干,若是姐姐真跟他好上了,那他们 家子的生活都有着落了他吃吃喝喝的,肯定也不在话下,简直是躺倒不愁! 只可惜 。 现在的他抬起头,有点怯怯地看向坐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齐唯杉 天小夫妻俩回家,许闻芹高兴得什么似的,一吃完饭立刻拉着朝颜上楼说体己 话去了。晚晴也想溜回自己房间,却被一个嵌微的但略带警告的声音拉住了:“等 我还有话跟你说。” 晚晴腹诽: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他承认,不要说姐姐已经嫁过一次人了,就算没嫁过,能找到齐唯木这 样的,也绝对该算是前世积善行德。他们公司跟华梁有业务往来,他不止一次听 到公司里头的小姑娘激动地趴在玻璃窗上窃窃私语:“快看快看,那个华梁老总齐 唯呀!那种语气,总让他撇嘴、撇嘴、再撇嘴。 只不过,心底还是再三腹诽,齐唯杉到底有什么好?冷漠,寡淡,无情,对 姐也不够体贴。 齐唯杉叩了叩桌面:“你动了手术之后,就没再去上过班吧?”询问句式,肯 定口吻 。 晚睛还是有点怯怯地看着他,老半天之后勉强地:嗯。”齐唯皱眉:“听你 姐姐说,你身体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晚晴的声音还是有点勉强:“嗯。”齐唯 的一双眸子不动声色但锐利地看着他“最近有什么打算?晚晴默然。他向来 得过且过惯了的,原本就嫌那个公司工作辛苦而工资不高,这下顺理成章辞掉 有什么不好?齐唯杉忍不住又皱起眉:“你是学园林建筑设计的? 晚晴有点纳闷地又嗯”了一声。齐唯看着他站在那儿畏畏缩缩的模样, 里当然有几分不满,表面还是维持那份不动声色,从名片夹中抽出其中一张:“设 计科最近要招人,如果有兴趣,后天一早八点,你找这个人面试。”方大同是个人精,绝对明白该怎么好好调教他。晚睛的嘴巴一下子就张成了“o形。他手上拈着 那张轻飘的薄纸,心里却仿佛填满了泪汩的泡沫,生怕一呼吸就会溢将出来。 华梁啊,苏州著名的高薪企业之一啊!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抱怨,家里放着座 金矿,还要他出去讨饭,但他没有一次敢在妈妈跟姐姐面前当真说出来。 相较于许闻芹,他更怕朝颜。他从小到大被宠溺惯了,一点挫折也受不得。 夏勇入狱的那晚,他在屋内偷偷哭泣,整整一夜。许闻芹跟朝颜相拥坐在外面沙 发默默无言,无人理睬他。过了两天,朝颜打点好了所有东西要去探监,临了吩 咐他:“在家看门。他抬头,哀求:“我也要去。 朝颜只眼角一扫他:“你去除了哭,还能干什么?” 她就像在每天出门看看外 面说句“今天天气还好,语气平淡,甚至冷漠。 那一刻,他才清晰认知,原来,一直以来,她忍让他、宽容他、漏爱他,不 是因为夏晚晴是夏家的独生子,不是因为夏晚晴是街头巷尾有名的小霸王,只是 因为她是夏晚睛的姐姐。她对他,有着一份责任在。如是,而已。 他抬头看向齐唯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齐唯杉也看着他:“如果你愿意来华梁,我当然非常欢迎,但是,如果面试合格,我对你有约法三章。” 几平同一时刻,许闻芹把女儿拉到楼上,先是不满意地瞅着她:“你太瘦 了。”朝颜摸摸脸:“是吗?我都觉得自己胖了点呢。”许闻芹拉着她坐下,淡 地:“他对你好不好?朝颜点了点头。许闻芹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好你上个 月干吗大半夜地跑回来? 朝颜低头,不吭声。 许闻芹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没当初那场意外,该有多好。她还记得当初 自己在温芬面前拍胸脯夸下的海口:“朝颜大学毕业,我们也打算送她出去念 书!”如今朝颜当真留学归来了,罗憩树却不在了。 并不是齐唯林不够好,实在是条件太好了,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所以她才担心。她这个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天生继承了樊迎春的秉性,总是能吸引到人群 中最出挑、第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男孩。可是,齐大非偶,这母女两人,从沈浩 然到罗憩树再到齐唯杉。前两个固然悲剧收场,眼前这一个到底福还是祸,她真 不知道 她看看仍然低着头的女儿:“下次别这样了。”多大的人还是这么沉不住 气,“你嫁入了,不比在家做女儿,要谨得忍让。朝颜还是低着头,“嗯”了一声 许闻芹想了想:“有空记得去看看你婆婆。朝颜听出母亲话音里的责备。只 是刘旋自从把公司交给齐唯杉之后经常世界各地跑,很少在家,齐唯枓好像也并 不愿意她跟刘旎多接触。婆媳俩大半年来一直维持着相敬如冰的局面。 夏晚晴看到一次就会奇怪一次,想当初许闻芹雄心勃勃地就只愁跟温芬无嘴 仗可打。可现在,她只要速到空就会絮絮叨叨追前追后地教导女儿,从来对朝颜 的脸色不管不顾。怎么恪守妇道,怎么伺候老公,怎么讨好公婆…… 朝颜有时候心想,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妈妈会把《孔雀东南飞》用大字 写就裱好贴在她的床头。 朝颜当然明白她的苦心,她垂眸,心中淡淡醺楚。 跟所有的平凡夫妻样,齐唯杉跟夏朝颜当然会闹一些小别扭。 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婚姻生活,永远都是这样的小事堆积而成 结婚之后,夏朝颜惊讶地发现,齐唯杉居然有起床气。早上起来,脸色总是 紧绷的,好大一会儿之后才能舒缓下来。 所以,她很乖觉地经常变换一些早餐的花样。餐包、牛奶、清粥小菜混着 来,毕竟不复杂,她做得也算得心应手。 冼手黴羹汤,但造夫君尝。 一开始,齐唯杉显然是高兴的。只要是她端出来的早餐,他总是赏脸,全部吃完。 只是后来,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8 终有一天,他蹙眉:“你起这么干嘛?”越来越早,醒 来身边 是总是空的。朝颜眨眼,有点不知所措。 齐唯杉一使劲,把她带倒:“陪我再睡会 ……” 夏朝颜缩在被窝里,欲哭无泪。 做早餐,不做早餐,都有起床气…… 过了没多久,夏朝颜跟齐唯杉不知道为什么闹了点小别扭,深更半夜里悄无声息 便回了娘家,一一脸的苍白和颓丧。许闻芹护短,嘴上不说心底肯定是怪弃唯 的。第二天—早见朝颜没去上班索性也不劝,一天都在厨房里捣腾着给女儿 甲鱼补身。到了傍晚,晚晴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谁打来的,公事公办地说:“请 转告夏朝颜,齐总说了,如果她明早还不来上班,这个月的全勤奖归零。” 晩晴大怒,摔下电话,晚上吃饭的时候,实在气不过便告诉了朝颜。朝颜跟 许闻芹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吭声。 第二天,朝颜一早就出了门。晚晴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只觉得辛酸。他 当然知道这套房子的房贷还压在姐姐跟妈妈身上。家里小店早天门了,爸爸还 在坐牢,妈妈能力那么有限,姐姐又那么固执,他只恨自己不争气。 他哪里知道,半夜里,朝颜站在窗口看向楼前的街灯。一个人影始终静静伫 立在对面的街角,不知道站了多久。 朝颜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竟然有点发涩。只过了片刻,她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凝视片刻,还是接了:“喂。” “朝颜。” “……” “朝颜,对不起” “……” “ 朝颜,我发烧了。”他已经一早过了害怕说谎就会变出大鼻子的年龄了。 “……” “还不快点回去吃药”“ 朝颜。”声音很温柔,甚至略带笑意,丝毫不受她刚才语气的影响 。“……”“朝颜”还是很温柔,夫杂着淡淡的缠绵。 “嗯?”有点不情愿。 “我想你,晚安,还有,明天见”他挂断电话,唇角浮起的浅浅的笑。 小 狐狸,你已经渐斩试探着,准备一步一步走进来了吗? 最大最烈的一次冲突,来自于朝颜胸前那串项链上的那个戒指。 她一直戴着,他一直当看不见。 只是眼睛固然可以短暂失明,心却一直钝痛,仿佛炉膛中隐在层层叠叠灶 灰下星点闪烁着的小篪火苗,表面看上去还是完好的,内里早已遍地浪藉。他 嘲:齐唯杉,你已经如愿留住她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得陇望蜀呢?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唯独不能,任由他留住她的心。他食髓知味,所以 想要更多。 压抑许久的情猪,终于在个薄薄的雨夜倾泻而出。朝颜洗完澡出来,看到 窗前小几上的项链连同那个戒指都不见了,项链是许闻芹自小就給她戴上的,戒 指干地而言,更仿佛—个熨帖在心的慰籍。她没吭声,也没部。可是,那个晚 上,什么都不对了。 菜有点成,汤有点烫,就连平时喝惯了的花茶,竟然也有些涩嘴。 齐唯杉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观察着她,审视着她。终于,在朝颜掀开被 子,沉默地背对着他躺下的那一瞬间,他用力把扯过她,冷冷地,“是这个 吗?"朝颜看着他掌心流泻下的那串璀璨 。这世间永恒不多,让我们们成为其中一种 。永恒?她心底微微苦笑,也不过是瞬间。 齐唯杉看着她的眼睛,莹莹看着自己,薄薄几分泪 意 几乎是立刻,他将那 串项链连同那个戒指用力扔在她面前:“夏朝颜,你一定要日日对着你前夫的东西 睹物思人给我看是不是? ” 他转身便砰”的声关上门出去了。不一会儿,朝颜听到大门重重声响 。 她赤着脚站在客厅里,天气已经很冷了,空调没有开。凉意从尖一直蔓延 到胸口,屋里是死一般 寂静。 她看着那扇冷冷对着她的门,仿佛在肆意嘲笑她。她垂下头,心里 隐约抽痛。 这种痛,不同于任何以往。钝钝的,但伤筋动骨 。 等到第三天她回家的时候,他脸色一直很平静两人默默无言地吃完饭,默 深,朝颜背对着他躺在以上上,一直睡不着,一直踌躇,终干,她缓转过身去,第眠就触到那个靠着枕头半躺着的身 景,静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他向来强悍到让人无从磨的地步,可是这一刻,他的眼中,竟然有着若隐 若现的淡谈哀伤 。 她轻轻依偎过去,眼角微湿,“那个项链,是我亲妈留给我的。那个…….她抬 起头,看向齐唯杉,“对不起。” 对不起。 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需要一点时间。 隔了一阵子,齐唯杉偶然想起来,就把和晚晴的谈话都告诉了朝颜。特别是 约法三章里头那个扣50%工资当成房贷还款的不平等条约,当时听得晚晴一脸铁 青,但最终居然倒是答应下来了。 朝颜没作声。她这个弟弟,二十五六岁的人了,没担当、不自立,沉迷网络 游戏,也是时候要逼他一逼。她跟齐唯杉当然不会真要夏晚晴的工资,转交给许 闻芹存起来做他以后的老婆本而已,也省得如以前一样,被他月月挥霍一空。 躺在床上,齐唯杉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她的长发。跟夏朝颜结了婚才知道, 原来跟所有女孩子相似,她的小毛病也一样不落。她胃寒,他自然有所管束,可 是百密也总有一疏,某日他回家,照例经过她的身边,突然皱眉:“你吃什么 了?朝颜眨眼:“没、没吃什么。齐唯杉瞥了她一眼:没吃你结巴什么?一心 虚就会这样,百试不爽。朝颜脸红:“呃,我…齐唯微微向她侧倾身体,截住 她的话头:“香草,草莓,还有抹茶。"他低头瞪着她,短短一小时,她到底偷吃 了多少讨淇淋?他沉下脸:“夏朝颜。”她知道理亏,有点怯怯地伸出手摇摇 他:“下次不吃了。"齐唯*盯着她,半晌之后,“唔”了一声:“帮我泡杯茶。” 看着那个苗条的、显然如释重负的背影快速冲到厨房,他斜倚在沙发上微 笑。他承认,要想看到这样毫无遮拦的她其实也很不容易 。 爱吃甜食,爱看肥皂剧,动不动就要把衣服被子翻出来晒太阳,闲暇时爱自 告奋勇代替钟点工到菜场去买菜,逛超市总是拎一堆没用的家居用品回来。 结婚以来,她很喜欢给他买东西。可是,衬衫买大了,裤子买小了,香水不 合他的心意,领带的颜色他一看就拧膚。但她的确是诚心诚意在慢慢学习。而 且,其实她很会料理家务,尽管家里有钟点工,可显然她做的菜更合他的胃口。 夏朝颜就是这样一个知足常乐的平凡小小主妇。 他时常打击她,她越沮丧,他心里就越愉悦,果然,很恶趣味。 他继续微笑。 突然间,他开了口:“朝颜。”朝颜鼻子上架着一副数不深的眼镜专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69 儿致志 在看杨緙先生的《我们住》,出国两年中文书断档,所以自打回了国得闲必买。 她回头看了一眼齐唯,以为有什么事,索性摘下眼镜:“怎么了?”齐唯顺手 帮她合上书“好子看吗?嘲朝颜点头。杨绛先生是出名的文采斐然。她想起了 么,趴在齐唯杉身上微笑,“你知道吗, diebold教授总是跟我说,工作累了就去看 法译版的《围城》,看一次笑一次。”法国人其实不算爱喝茶, diebold是她导师, 很和善的法国学者,且无论朝颜她们闲暇餐叙时请他喝铁观音、雀舌或是花茶 ,他没一次不是喝得陶醉不已。朝颜的同门小师妹郑纤纤腹诽他保不齐对中国茶文化一窍不通,但只要印上 a这五个英文字母,那就是好的。 不过,夏朝颜倒是觉得,能遇上这样—个沉醉于东方文化的西方学者,难得 之至。她生在红旗旋下,长在春风里,法国街头遇到散传单的所谓同胞,向来冷面 以对。 齐唯杉看着她的神采飞扬,居然怔了一下,好半天才说,法国两年待得挺开心的啊。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意味。朝颜转转眼珠子,酒窝若隐若现:“当然 ” 齐唯心底冷笑一声,还“当然啊”!整整两年,你倒是快活,德法瑞奥东 南西北中,缺心眼似的到处乱蹿。狡猾的宋泠冷鸡零狗碎、语焉不详地送点儿边 角料给他,要的那可不是点半点的回馈。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很有几分恼怒,再 看看眼前这个小女人一脸的缅怀,不由得狠狠傻上去堵住她因为方才的喋喋不休 而红艳艳的唇。 半晌之后,他才满意地、餍足地抬起头来。 算你这只小狐狸知趣,毕业了还知道乖乖回来,不劳他亲自动手。不然,他 岂不是面临此生最大一次投资失败? 朝颜呛咳了两声,怒目而视。他抿唇,不搭理她,微笑着继续自己想问的问 题:“你跟你妈在楼上说了半天了,都说了些什么?朝颜愣了一下,抬头,嘟 嘴,从他身上翻了下来,有点气呼呼地说:“不告诉你齐唯杉了挑眉,一返 身就将朝颜压到了身下,缓缓地:“你当然可以不说,但你记住,于秸,我是你老 公,于公,我是你老板 我可以迟到早退,”他眼中 带笑意,“夏朝 颜,你能吗?”早知道全勤奖这个杀手铜这么好用,他一早就该把条件制定得再苛刻些。 朝颜脸红。放在从前,十八丸岁的她直是想都不敢想,人前一本正经难以捉摸的齐唯杉,私底下这么一当初语不止一次在宿舍里幸灾乐祸地:我十分同 情他以后的老婆。” 其实她说这句话并没什么立场,但难得叶蓉蓉跟张若举双手赞 同。叶蓉蓉前阵子还翻出来取笑朝颜:“没想到是你做了这只倒霎鬼。”眼里淡 淡的羡意一闪即逝。但真没想到吗?请菱跟叶蓉蓉qq闲谈中得知这件事,竟然一 点儿也不吃惊,只是打出 摸 下巴沉思的表情。后来来她特意把电话打到朝颜的 手机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夏朝颜,你够浪!怎么样?跟我的前男友日子过得还 行吧?对了,我特别想知道,他破纪录了吗? 朝颜继续脸红。岂止,他简直是百无禁忌!她狠狠打开齐唯杉游走的手:“你干吗?” 齐唯杉耸耸肩,含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说我干吗?她总是这样狡 滑,直截了当地质可他,就想看着他尴尬、处于下风。 但齐唯杉又是谁?他总是四两拔千斤,次次奉陪到底。反正,从来最后吃亏 的也不是他。 他继续捏她的脸颊。最近以来,她的小脸似乎圆润了一些。“小肥猪。“朝颜 吃痛,呲牙回他:“养猪司今。”齐唯杉失笑:“我从头到尾也就养了你这一头猪 ,好像没什么资格称作司令。” 朝颜想想也好笑,伏在床上,好半晌之后,渐渐有点心酸,她抬头,凝 眸:“齐唯。”齐唯杉拧眉,不快:“跟你说了叫我什么?”朝颜转眼,脸上微微一 红。他们一早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到现在为止,居然也没能达成什么共识。只不 过,朝颜很奇怪的是,齐唯杉从从来不是什么闲人,居然在这件事上能跟她讨论 整整一个月。 她又转转眼珠子,附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齐唯杉听得寒毛竖立,脸上 微微抽搐。 片刻之后,齐唯杉挑眉,也附到朝颜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尔后略略抬起身 含笑地:“是不是? ” 朝颜大大吃惊,他有顺风耳?那是许闻芹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朝颜,你都结婚大半年了,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要个孩子。 她脸红得可以当煮虾 。 齐唯杉唇角噙着笑,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熨过她的肌肤。既然岳母大人有 令,他当然身体力行 。突 然间,他的眼睛钉在朝颜的肩胛骨下方。很长时间之后,他的唇终于轻轻 烙了上去,半晌他抬头,声音还是沙哑地:“为什么取掉了?” 他的心,瞬间开始沉沉撞击。 朝颜咬了咬唇,半晌,她答非所可地:“今晚的汤好喝吗?”齐唯有点奇 怪:“唔,还行。”突然间回过神来,“宋冷泠跟你说什么了?”微恙而已。无怪乎最 近他这个老婆变着花样对着食谱单独给他煲汤,今天萝卜羊肉汤,明天胡椒猪肚 汤,日日不重样。 第一次看到她挽着头发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温暖的灯光下,拿着汤勺小心 翼翼吹着汤试咸淡,他竟然怔在厨房门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刘旋厨艺 差,齐述更忙碌,小时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脖子上拴着家里的钥匙,跟着爸爸拿 着饭卡去食堂打饭,更多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 刘旋经常不在家,齐述毕竟是个男人,对他的照顾绝对不算周到,并且,有 时候,还很有几分喜怒无常。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即便只是一碗平常的汤,但最起码,洗手做羹汤,但 遣夫君尝,全心全意地为他。 他唇角轻轻挑,埋首在她的颈间。 这只小狐狸,他固然痛恨她平日的冷漠,可她要花心思体贴起来,他还真有 点招架不住。这些天补来补去,再加上她小性子一上来不吃就不管不顾地给他脸 色看,弄得素来喜荤的他也简直要跟着见汤变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 是猫爪挠心般的一阵阵酥软。他顺势低头下堵住她的嘴。 看起来,他应当欢迎宋冷泠常来华梁公司协助开拓业务。而且,大半年下 来,他慢慢看出,他这个老婆非常有当贤妻良母的本钱。 他爱打篮球,间隔三五天,他会约上一帮球友,顺便带着她到s大操场,酣甘畅 淋漓打上一场篮球。她总是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帮他们]看守衣服,替他拧开矿 泉水瓶。尽管她其实连什么是盖帽都搞不清楚。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0 每天下班,她都将所有的衣服折叠、摆放得整整齐齐,把他第二天要穿的单 独放在一边,熨得好好的。对待家务她仿佛也像对工作那样认真、专注。她养花 种草很有一套,家里那盆君子兰从没开过花,自打她住了进来,也不知道怎么办 到的,竟然在某天悄然抽出了长长的花穗。后来,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朝颜雀 跃地来书房拉他:“快快快一一” 其实他虽然不知道她在弄什么玄虚,但既然她高兴,挑挑眉,无可无不可地 跟着她出来。 一进客厅,他就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国非盆花,居然还开花了 。 夜静群芳皆睡去,昙花一现为君开 ,朝颜静静看着,抬头朝他微笑“盛开就那么一瞬,却要花那么长的时间来精 心呵护。” 齐唯杉看着她。“你觉得不值? 朝颜摇头,“当然不,”她抬头着他,“开虽然灿烂,谢也是一种思念,她她伸出 王来,惜悄环住他的腰,“只要付出,一切都是值得." 齐唯屏息。认识她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她真真正正朝他敞开她的心 扉。 只要这样,付出一切都是值得。 他收回遐思,放开略带气喘的她,仍然执着于原来那个问题,“为什么取掉?”朝 颜垂眸,伸出手指,在他的睡衣扣子上轻轻绕圈,仍然答非所问地:“前 两天,有个人跑到我面前,指手画脚、吐沫横飞地埋汰我,即使你把自己当棵 葱,也得有人愿意拿你蘸酱!” 她的囗气十分诚实,模仿得惟妙惟肖。齐唯料一怔怔,随自即将头埋进朝颜的脖 颈,肩膀微童。 他当然知道那个爱管闲事、脾气火暴的入是谁。夏朝颜这只小狐狸,看上去 本正经地转述着别人的浓重挖苦,却无形中悄悄避开了他的问话。 他唇角又是微微挑,看得出来,她还有最后的一丝丝踌躇 无妨,好在他还有时间。 网,早已经悄惜张开了。小狐狸,我等你的最终落网。 第25章 眼儿媚 那些花儿 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某一天,齐唯杉回家,放桌上一份请柬,朝颜好奇一翻,愣了一下。齐唯杉走过来:“周念谦今晚结婚。”他看了她一眼,“他现在是沈湘燕的合伙人。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朝颜先是若有所思,然后浅浅一笑:“人家明明写的是携眷。”她瞄他,“齐先生,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眷吗?” 齐唯杉拧她鼻头:“你祖籍镇江吗?”酿醋为生。他推她,“去换衣服,时间快到了。”他真没料到她会想去。虽然周念谦是她高中三年的同学。 到了酒店门口,偏偏碰到生意上的伙伴。在那个人无限诧异的眼光中,齐唯杉转头跟朝颜说:“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来。” 那个中年男人笑了一下:“齐总的女朋友?”齐唯杉只是笑了笑,直接把话题岔开了。 朝颜站在大厅门口,踌躇了片 刻,还是进去了。 里面满满堂堂坐着的,其中一部分是她的回忆。自从罗憩树去世以后,他们很少邀她参加类似场合,怕她触景伤情。所以,她一进去,黄睿静就迎了上来,意外地:“你怎么来了?”哪怕朝颜后来再婚,她跟大熊都瞒得铁桶似的严。大熊是觉得齐唯杉身份特别,黄睿静则是怕朝颜不方便。 朝颜笑了笑:“老同学结婚,多大的喜事,怎么能不来?”说着,一份准备好的大红包已经掏了出来。黄睿静会意,立即拉她前去跟周念谦打招呼:“新郎官,看看是谁?” 周念谦只是微笑,身旁那个被浓妆弄得看上去很辛苦、很不自在的新娘子却忍不住开口了:“你能来我真高兴!”朝颜仔细辨认又辨认,这才看出原来她居然是高中班主任的女儿。她冲着朝颜直乐:“我妈总是念叨你,要是看到你来了不知道多高兴!”她是真开心,再加上又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所以越发口无遮拦地,“你们那个班想当年可是她的骄傲!100%考上大学,还大都是一本,她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辉煌,几乎每天都要在我耳边念叨。再加上你们班那四大天王啊,多少女生迷得要死要活的,”她瞄了一眼在一旁笑得志得意满的周念谦,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其实当初他哪入得了我老妈的法眼,当年她看上的可是罗……” 她吃痛,怒吼:“周念谦你踩我干什么?!”刚要一拳头锤下去,一道人影浅浅遮过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很自然地揽住朝颜的肩头,“跟我老婆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句话,彻底调转风向。 朝颜绞了个热毛巾进房去,敷在齐唯杉头上,轻拍他的脸:“起来喝点蜂蜜水。”齐唯杉闭眼,蹙眉:“不要。”朝颜也蹙眉:“那你要什么?”齐唯杉拉着她的手,轻轻地:“要你陪着我。”朝颜瞪着他,哭笑不得:“齐唯杉!”他微笑:“放心,我没醉。”他的手温热地握着她,“我真的没有醉。” 这世上有哪个喝醉酒的人会承认自己是个醉鬼?朝颜朝天翻白眼,看他脸色潮红,实在不放心:“那……你想不想吐?”齐唯杉撇嘴,没好气地:“夏朝颜你实在很烦。” 好吧!朝颜气鼓鼓地也躺了下来,背对着他不再理会。 一阵静寂。 片刻之后,一只温热的手臂拢了过来:“朝颜,谢谢你。” 朝颜假寐,不吭声。 他的脸轻轻贴了过来,他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意,热热地吹在她的耳畔:“不要说区区五瓶酒,就是再多,我也可以应付。”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夏朝颜,我看你实在不走运,挑来挑去,居然嫁了个酒鬼丈夫。” 她离开的那两年,更多的酒也喝过。 只有今晚,众人在给新人灌酒之余,见他情绪似乎不错,不忘见风使舵地乱起哄:“堂堂华梁老总,居然心疼这点儿酒席费,结了婚都不告诉我们,该罚该罚!”他含笑,来者不拒。 这一次,别有一番滋味。 他埋首她的颈间,用力一咬,朝颜吃痛缩脖子,正要开口骂他,一张嘴,他已经整个人覆了过来:“朝颜,朝颜,朝颜……”仿佛在那一晚,他也曾这么叫过她。 朝颜心里微微酸楚,她搂住他的脖子,慢慢贴了上去。今天晚上,那么喧闹的人群中,还是那么胖墩墩的班主任终于看到了她,百忙中将她拉到一边,欲言又止,居然眼眶都湿了:“没想到你能来,老师真高兴。” 朝颜也微笑:“应该的。”顺手递过去一盒托人从国外带的罗氏血糖仪。 朝颜永远记得当年高中的时候,她给整天在外面瞎淘的晚晴送去午饭,再气喘吁吁赶到教室的时候,胖胖的班主任一边虎着脸,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1 一边悄悄地趁人不注意递给她半包饼干。 她一准知道夏朝颜顾得了弟弟就没空顾自己。相较罹患有严重糖尿病、早年丧偶、一人辛苦拉扯女儿成人的她,夏朝颜没有任何自怜叫苦的资格。 《牡丹亭》里凄美的昆曲唱词渐渐散去,迷乱中,她脑海里缓缓浮出《游园惊梦》那折戏中杜丽娘的委婉浅笑—— 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黑暗中,听着身旁轻浅的呼吸声,她微笑,即便柳边也不在,是一棵动不动伸出枝条来刺刺人的歪脖子针叶杉。 不知道为什么,朝颜最近一直胃口不好。 齐唯杉爱吃鱼,爱吃香酥鸭,以前晚餐桌上通常少不了。但朝颜已经连续好几天拜托家里的钟点工单独给她煮咸泡饭了,加点小青菜香菇木耳之类,切得细细的,炖得烂烂的。除了这个,别的她一无兴趣,不但如此,还一看到鱼肉就反胃。她自顾自拿个勺子吃着,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齐唯杉扫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终于,连吃到第七天的时候,即便是这样的清淡饮食,她也吃不下了,怏怏地坐在那儿纳闷:“我最近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了?” 齐唯杉心底哼了一声,径自拿起一旁的手机,摁下一连串数字之后,他接通电话:“妈,是我,在哪儿晃悠着呢?普罗旺斯?快赶下一班飞机回来吧……为什么?”他瞥了朝颜一眼,一句话就成功堵住电话对面一迭连声的抗议跟抱怨,“别看了,薰衣草有什么好看的?快回来看你孙子吧!”他镇定自若地搁下电话。 对面的朝颜先是事不关己地听着,越听越糊涂,到后来直接石化。好半天她终于反应过来,瞪齐唯杉:“你瞎说什么呀?”齐唯杉耸肩,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修长手指直接托到她面前:“最快一分钟,你就可以知道到底是我胡说还是你天生神经大条。” 齐唯杉这么精明,自然是朝颜大条。 她有点回不了神,摸摸小腹。在那里,真的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了吗?齐唯杉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其实心跳得很厉害,但是,他一直一瞬不瞬地捕捉着朝颜脸上的细微变化。 朝颜六神无主地坐在那儿,左转转右动动,眉头一直微微锁着,她的眼神,一直闪烁不定地在房间的所有物体上漂移,她的手紧紧攥着,轻轻颤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齐唯杉的脸色一点一点直往下沉。 终于,他沉着脸,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快走到朝颜面前的时候,他张口:“朝颜——”朝颜就略带惶急地抬头看向他:“我上个星期去小肥羊吃火锅,那可是电磁炉,你说会不会对宝宝不好?” 齐唯杉的身影已经完全罩住了她,随后,他慢慢跪了下来,跪在她身前,平视着她的小腹,半晌,他将头轻轻贴了上去,一动也不动。朝颜看着他脸上那种从未有过的虔诚,从未有过的小心,只是怔了一下之后,心里便涌起一阵深深的暖意。 那么骄傲的齐唯杉,那么精明的齐唯杉,那么善于隐藏自己的齐唯杉……在这一刻,只不过是一个渴望着、期待着的平凡丈夫。而他对她,其实一直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无论神情还是语气,绝大部分时间里,永远是探询的、略带深思的,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距离。 过了好久,齐唯杉抬头,屏息:“朝颜,你真的……”他有点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哑哑地问,“愿意为我生这个孩子吗?” 朝颜盯着他,眼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的手,搁在她的肚子上,一直在轻轻颤抖。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从未有过的杂乱。 齐唯杉,你对我这样,有没有想过,到底值不值得? 她眼底的雾气越来越浓,浓得已经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脸。又过了好久,她的声音,也有点哑哑地:“傻瓜,挣奶粉钱很辛苦的。”齐唯杉的唇角动了一下,仿佛笑,又仿佛哭,他的眼角居然微微一湿:“朝颜。” 我,齐唯杉,要有孩子了。 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去,许闻芹笑得合不拢嘴,心想自己日日夜夜的祈祷终于有用了。她私心里想,齐家单传,朝颜只要能给齐唯杉生下一男半女,以后地位可就稳固多了,忙不迭把这个消息告诉监狱里头的夏勇。他不语,但看得出来,还是高兴的。 一直对这桩婚姻眼不见为净、避之大吉的刘旋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周末,清晨六点半,齐唯杉跟朝颜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原本一夜就没睡好的他沉着脸起了床,门刚开,他就愣住了。他只是戏谑而已,没想到妈妈果真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左手挎着香奈儿包,右手却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她身旁的梁华拎着重重的行李,两人虽然疲惫,却都是一脸的喜色。 刘旋一看到站在卧室门口满脸无措的朝颜,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过去:“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小心。”朝颜犹豫片刻,终于开口:“爸,妈。”刘旋不经意般“嗯”了一声,抬起头来有点责怪地:“多久了,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齐唯杉去厨房回来听到,一边招呼:“梁叔叔,喝茶。”一边浅笑,“有人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呢。”刘旋坐了下来,瞪他:“第一次怀孕,就好比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当然没数!”她也是太兴奋了,话讲出口了,才觉得有点不妥。朝颜仿佛一点儿也没听出来,静静坐在一旁。齐唯杉也坐下,顺手搂住朝颜,十分轻松地:“这下好了,有个经验丰富的资深人士来指导你,我也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刘旋瞅着儿子,越是心神不宁,表面上就越镇定,这样的古怪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她可绝对没忽略掉齐唯杉眼底那抹未曾有过的光亮。 出得门来,梁华看向刘旋:“你有没发现唯杉家里跟以前有点不一样?”这处住所是齐唯杉自己买下的,他向来崇尚简洁,增一分都嫌多,曾经毫不客气把刘旋买给他的仕女屏风怎么运来的就怎么送回去。然而,现在的齐宅花草鱼虫俱全,客厅沙发一角还躺着一只懒洋洋的老猫。 梁华揽住她的肩:“刘旋,你说我们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又兜回来了?”他慢慢笑了起来,“唯杉他看起来可真开心。”刘旋也笑了一下,靠着他的肩,两人依偎着静静向前走去。 看来,纵使有着千般万般的不如意,这个夏朝颜总还是有一个极大的可取之处,那就是,把她那个古怪的宝贝儿子驯化得终于有点儿人性了。 她眯起眼,呵呵,还有,她就要有孙子了! 怀了孕,夏朝颜才知道原来齐唯杉的那句“高枕无忧”只是个乌托邦的幻想。因为几乎是从第二天开始,他就有条不紊开始行动起来了。 因为听说家里养宠物对孕妇健康不利,齐唯杉当即将他豢养多年的两只巴西龟小黑、小白送给了嗜龟如命的周渝民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2 小朋友,并且叮嘱他,要拿出f4对fans的一片热忱来对待这对夫妻龟,等小弟弟或是小妹妹生下来,它们可还要衣锦还乡的。同理如上,朝颜养的两条热带鱼哈利跟波特转送给了家里有着超级大鱼缸的宋泠泠,只是她悲观地想,宋泠泠连自己都饥饱不定的,估计这俩鱼是一去不复返了。 等到齐唯杉静悄悄对小夏下手的时候,朝颜坚决不肯:“她跟了我有十来年了。”齐唯杉不为所动:“小黑、小白跟我的时间也不短。”朝颜有点闷闷不乐地:“小夏不一样。”齐唯杉盯着她,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开口了:“哪里不一样?”朝颜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最后,还是许闻芹出来打了个圆场,把小夏又接收回去了。 日子渐渐一天天过去,朝颜越来越觉得齐唯杉,怎么说呢,变得实在是陌生了起来。 家里的花花草草一早被他叫人来拿走了大部分,有些还是朝颜精心侍弄的,她当然舍不得,可是,他一句话就把朝颜噎回去了:“这些容易招来尘螨。先寄到朋友的花房,你放心,会完璧归赵的。”然后没过多久,他又从保洁公司找来一个专司打扫卫生的阿姨,自此,家里的木板地天天干净得朝颜简直都不敢踩上去,还特地添置了一套家用空气净化设备。刘旋也觉得没必要,但齐唯杉同样一句话堵住她:“现在得哮喘的孩子太多了!”言下之意就是要防患于未然。 烧饭的那个钟点工阿姨是四川人,朝颜一直喜欢吃辣,阿姨人勤快,会察言观色,顿顿不重样地做也说不上有多正宗,但味道确实还行的四川菜给她吃。可是,自从她怀孕以来,朝颜日日对着桌上少盐寡味的菜和所谓的营养汤发愣,下不去筷子。终有一日,齐唯杉瞥了她一眼,亲自动手舀了一碗乌骨鸡汤递给她:“温度刚好,快点喝了。”朝颜苦着脸:“油腻。”她胃里郁积得难受,实在是一点都吃不下。齐唯杉垂眸,不紧不慢喝着自己碗里的汤,脸色并不好看:“油腻也要喝。”朝颜气闷,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 这一次,齐唯杉理也没理她,就当没看见。 朝颜初孕,再加上没吃好,晚上上床之后仍然心情很糟。齐唯杉还是当作没看见,任她在身旁翻来翻去,自顾自开着床头灯看书。 朝颜心里怏怏,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翻了一阵之后,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间就被饿醒了,而且是饥饿到了那种立时三刻就要寻摸东西来果腹的地步,她悄无声息地准备下床,刚踩到拖鞋,就听到后面一个声音清明无比地说:“等一下。”紧接着就翻身下了床。她一只脚在床下一只脚在床上,还愣着呢,突然间灯光大开,他手上端着一个托盘已经进来了。朝颜一瞅,上面居然是一大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麻辣烫,她先是不敢相信,尔后垂涎,口水都快要出来了,但还是挺有骨气地:“不饿了!”立刻准备倒下睡觉。齐唯杉拧眉,不紧不慢地说:“夏朝颜,我九点开会,你要现在吃了,我还可以有四小时五十分钟的睡眠时间。” 朝颜讪讪地爬起来,一声不响开吃,温度刚好。她一边吃一边回头看齐唯杉,他已经背着她躺下了,也不知道合眼没有。她吃完了,把碗送出去,漱了口重新躺下,他还是那样躺着,一动也不动。朝颜睁眼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之后,她悄悄起身,悄无声息地慢慢探过头去。堪堪越过他胳臂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反身,蹙眉:“你想干什么?”朝颜僵在那儿有点脸红,讷讷地:“看看你睡了没有。”齐唯杉盯着她,老半天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就算我睡着,现在也已经被你吵醒了。”朝颜垂下眼,心中难堪。不知道为,在他面前她无论做什么,仿佛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他好像总是能很轻易看穿她心里的一切想法。 其实,她只是想…… 她轻轻地:“你看外面。”她的手指一扬。 齐唯杉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谁共我,醉明月?他心里重重一跌。 他轻轻一拉,朝颜便倒在他胸前,禁不住“哎呦”一声。几乎是瞬间,齐唯杉心里牵扯起一缕浅浅的痛。他起身抱住她,声音倒依旧平静:“有没有事?”朝颜的眸子在长睫毛下微微闪动。 齐唯杉,齐唯杉,齐唯杉…… 齐唯杉又怎么能看不出她眼神的些微促狭和几乎倾泻出来的淡淡笑意。他居然失神,原本心头那一丝丝羞恼也立刻被覆盖。 朝颜静静依偎在他胸前,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听着他舒缓的呼吸,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半晌,她抬头,朝他望去,黑暗中,他看不出来她眼角稍纵即逝的柔情。 齐唯杉。穿着名牌t恤,对她冷淡至极的他。十八岁的那个高傲少年,初初相遇,缘起。 刚进大学,倚在能动楼门口抽烟的他,那个毫不在意的一瞥。向左,向右,擦肩而过。 跟谭菱约会外带脚踏两只船,让她们宿舍女生包括最欣赏他的张若不以为然,背地里一直腹诽不堪。大学时代,他们仿佛从头到尾都在走着方向截然相反的岔道。 彼时,她的眼中没有他,而他,又何尝不是? 毫无挂碍,从不相干。 他忙碌于公司业务,毫不容情地一步步把宋凯和周滢他们赶走,大刀阔斧地在公司内部进行制度改革,他的努力,他的成绩,一直有目共睹。而那时的他,还仅仅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后来呢?渐渐熟悉,慢慢了解,只是,身边各自有着别人。 他载她回家,为她买膏药,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她。 有那样一种关心,是什么都不问。 他跟在悲恸欲绝的她身后,整整走了大半个苏州城,从深夜一直走到天亮。 她后来才慢慢懂得,最深的伤痛,不是悲泣,而是寂寂无语。 罗憩树去世之后,与她平素毫无瓜葛、冷眼相看的他,却突然间站出来表白,吓跑鸵鸟般的她。 待到她从法国回来,再相遇,宿命纠结,越陷越深。所有的终曲,归结到了七个字:她的丈夫,齐唯杉。 他仿佛紧绷在她心底的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她不经意间已悄然而断。并没有她预想中的凄凉况味,唯有柔软,悠悠地心里一颤。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黑暗中,两人静静对视,一种莫名的情愫淡淡流转。 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拉住她的手,示意她躺下:“睡吧。” 朝颜迷迷糊糊重新入睡的那一瞬,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若隐若现,悠长邈远。 等到朝颜怀孕四个月的时候,这一年的八月终于来临了。 朝颜已经过了孕吐期,变得特别能吃,齐唯杉已经不再为强迫她吃什么、不让她吃什么这样的问题而纠缠了。每次钟点工阿姨端上桌的菜,无论什么味道,有时候清淡得齐唯杉也觉得有点过犹不及了,朝颜一样可以面不改色,一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3 点一点地吃得底朝天。 她很安静,每晚回来除了吃,就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齐唯杉直接伸手关掉:“有辐射。”她也乖乖地不反抗,回到床上躺着看会儿书,要么睡觉。 偶尔齐唯杉也会带着她出去活动活动,或去母婴坊买点儿孕妇婴儿用品什么的。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朝颜从货架上拿了几包惠氏金装下来,齐唯杉蹙眉:“这不用你操心。”刘旋一早说过会托人从国外带,“而且现在买,容易过保质期。” 但是,朝颜只是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以至于在他微微一怔间,她已经自己拿去收银台结了账。 除了这样小小的别扭之外,现在的夏朝颜,完全是超乎齐唯杉想象的称职的准妈妈。她天天喝孕妇奶粉,先是补叶酸,然后开始补钙,每日定时定点吃水果、做操、散步。她甚至从许闻芹那儿学会了给小宝宝织毛衣,每次他一推开门,总能听到舒缓的小提琴曲中,朝颜专注地一点一点编织着,身旁是缓缓动的毛线球。 她抬头,冲他微笑,脸上隐约开始有了母性的光辉。 她的脸,她的小腿,渐渐开始一点一点浮肿。 他应该高兴,应该开心,应该为第一眼就看到这样的景象而满足。可是,他明明知道,夏朝颜是有心事的。 她所做的这所有一切,都只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掩饰。 深夜里,他背对着她,尽管看不见,可是,他能清晰听到她的呼吸,轻轻的,但是无比清醒,一夜又一夜。 她吃得越来越多,人却渐渐消瘦了下去。她的每一个眼神,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的每一次垂眸,她的每一次若有所思,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意味着,她的心中,还有着最后的一丝放不下。 不舍。 难忘。 或者,不能忘。 第26章 ??檐前缺 视线 ?人海 缓缓交错 停不下来 终有一天,齐唯杉回来的时候,往朝颜面前放了一个信封,一言未发便去了书房。 朝颜打开一看,眼角顿湿。 她的掌心,静静躺着一张机票。 她终于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她缓缓走过前园亭台,走过许愿池,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山顶。 她终于走到了那方小小的墓碑前,她凝视着陶瓷照片上那个灿烂的笑脸,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活力四射。她就那样看着,看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花束,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在那个唇上划了过去。 四年了。 罗憩树,你离开我整整四年了。 你还是那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我却已经一点一点变得衰老,直至有一天,终将白发苍苍。 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偶尔,你会不会想起我? 叶静子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德国人。 晚晴现在在华梁公司,他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出错,现在已经好多了。 宋泠泠还是一个人。 我爸爸已经服刑一年多了,现在很好。 你替我掩藏的那个秘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早已不在乎。 但是,罗憩树,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那么美好的记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即使最终结局不变,我一定会对你更好一些,让你走得更无憾。 还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站了起来。 罗憩树,齐唯杉对我很好,我们有宝宝了,这一次,我带着宝宝来看你,让你放心。 我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我们三个,现在是一家人了。 罗憩树,你明白的,是不是? 是不是? 她终于缓缓转过身,然而,她脸色骤变。 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站着的那个人,居然是温芬。 如烟的细雨中,她撑着一把伞,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身体、她的手。最后,她的眼神,缓缓下移到朝颜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的眼神微微一闪,片刻之后,她冷冷地:“你来干什么?”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朝颜缓缓按捺下方才心头的淡淡慌乱,她的声音,也有几分冷淡地:“我来看罗憩树。” 温芬冷笑:“你不是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了吗?还来干什么?” 朝颜看着她,一如从前,不卑不亢,毫不退让:“我当然有权利来看我以前的丈夫。” “以前的丈夫?”温芬冷哼了一声,这几年她衰老太多,唯一不变的是那种气势,“你真不要脸夏朝颜,跟你那个跳楼死掉的妈妈一模一样!樊迎春死皮赖脸跟着沈浩然,上赶着求他娶她,结果呢?”她的口气咄咄逼人起来,“现在又是你,害死我儿子还不够,居然还有脸带着别人的孩子来他面前耀武扬威?你这个贱女人!” 她隔一阵就会来看看儿子,跟他说说话。尽管罗石会偷偷把墓前莫名出现的花处理掉,可她还是会看出些蛛丝马迹,今天她就是特意来堵朝颜的。 没有哀伤,没有痛苦,只有深深的、无边无际的寒意。朝颜的指甲重重嵌入肉里,她的脸色苍白,然而眼神明亮。过了很久,她缓缓地:“罗憩树已经不在了,你再讨厌我也好,再瞧不起我也好,再不屑这一切也好,这是事实,你没有办法抹杀得掉。”她转过身去,看向罗憩树那张飞扬跳脱的笑脸,“我们曾经是夫妻,他曾经那么爱我,我也曾经那么爱他。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一切,我们会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寒酸也好,富裕也罢,我们总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一直是你,置儿子的幸福于不顾,打着爱的名义伤害他,让他痛苦,逼他抉择。如果不是因为你,罗憩树不会以换掉专业的代价来香港念书;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深更半夜沿着积雪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往宿舍里赶;如果不是因为你,宁可我努力挣钱,,也会让成绩优秀的他继续念下去,而不会顺着他的心意早早创业;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当初就不会在没有一个人祝福的情况下仓促成婚。他是一个孝子,他永远都告诉我:‘我的妈妈只是脾气坏了点,她是爱我的,将来,她也会爱你,爱我们的孩子。’ “可是,你还是不甘。临毕业前,学院想让我留在s大做行政工作,你让你那个当副校长的表弟出面阻挠。同样地,后来叶蓉蓉那件事,原本就是一场无妄之灾,而且按学校规定,如果保研,可以酌情撤销档案里的警告处分,可是,班主任委婉告诉我,这两者于我皆不可能。所有这一切,因为罗憩树,我统统接受,他从不知道。可是,我只想告诉你,你自私、偏执、霸道,从头到尾,伤害罗憩树最深的就是你!” 朝颜闭上了眼。她的泪,早已干涸,可是这一瞬间,她的眼角,竟然又有 了淡淡的湿意。隔了半晌,她终于睁开眼,声音中无限的萧索: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4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我不恨自己?如果知道后来的那一切,我宁可罗憩树不要我了,换他一条命在。我宁可他只是缺胳膊断腿,至少可以存活下来。我宁可他生我的气不理我,也要阻止他回苏州来发展…… “可是,我们终究赢不过命。 “现在,连他死后的一点点安宁都放不过的,不是我,而是你!”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有多深的仇恨,会沉重若斯? 温芬的脸色先是一变,随即愤怒,直至最后,无比阴沉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骂我!” 朝颜不答。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对不起,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三个字。 可是,罗憩树,对不起。你曾经至亲的两个人,在你走后,仍然无法和平共处。对不起。 她转身:“再见。”纷纷扬扬的雨,直至现在,她才觉出头上、身上、脸上的寒意。 从此,真的,不必再见。 她缓缓踏下台阶,刚走了两步,突然后面一个重重的力量袭来:“夏朝颜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骂我!好!我让你带着别人的孽种来我儿子墓前耀武扬威!” 下意识要躲避,可是事发突然,她躲避不开,电光火石之间,她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肚子。几乎是瞬间,她紧紧捂着肚子,顺着台阶便慢慢滚了下去。 她最后的模糊意识,是看到一张煞白的脸:“朝颜,朝颜,朝颜——” 等到朝颜醒来的时候,她一睁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她心里无边无际的痛,几乎是瞬间,久违的泪便顺着面庞潮水般涌将出来。片刻之后,那方枕巾的一角便湿漉漉的。 她的手搭在身畔,缠着厚厚的绷带,微微颤抖,可是,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许闻芹坐在她面前,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辛酸:“朝颜。” 朝颜闭着眼睛,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动出来,一滴又一滴,一滴又一滴。 她就这样无声悲泣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道人影遮了过来,一个声音,淡淡地响起:“夏朝颜,你是一定要把宝宝给哭没了才甘心是不是?” 朝颜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那个下巴上冒出浅浅青茬的人,她的声音哑哑地:“你骗我。”那么高的台阶滚下来,孩子…… 她的泪,又一滴一滴涌将出来。 她面前的那个人,是多么紧张,多么期盼,多么想要这个孩子。 可是…… 齐唯杉坐了下来。他的样子很疲惫,他的声音同样沙哑:“夏朝颜,我坦白告诉你,医生说,希望渺茫,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待奇迹的出现。 如果不是她拼死护住,可能结局早就注定。 而现在,尽管希望渺茫,但还是可以听得到微弱的胎音。 他的目光,渐渐下移到她那两只缠满绷带的手。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加急完成手里的一切工作赶到香港去找她。没想到一眼看到的,竟是从十数级石阶滚落下来的她,和因为死死护住肚子而被碎石砾扎得鲜血直流的双手。 即便是齐述被捕那天,他也只是平静接受,可是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突突直往头上涌。 朝颜,他的妻子。 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握住她的手:“夏朝颜,如果对我抱愧,那么,请你拿出以前的那种不管不顾,帮我把宝宝的命给拉回来。” 整整半个月,朝颜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她那双依旧缠着绷带的手,自始至终护住自己的小腹。 她其实胃口很不好,可是,从早到晚,她一直在不停地吃,直到自己吃不下任何东西。医生说过的所有话,事无巨细,她一直虔诚地听着,牢牢地记着。 许闻芹一直在陪着她,喂她喝保胎的中药,给她炖安神的鸽子蛋,逼她喝草鸡汤,以及所有能想得到的偏方良药。她原本是想怪女儿的,可是,看看朝颜现在的样子,她心里实在酸楚,话到嘴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整整半个月,齐唯杉都消失不见。 撂下那句话的当天,他就从香港飞了回去。除了每天的电话,再没出现过。 许闻芹心里当然抱怨,可是,同样的话到嘴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朝颜只要一动,就会微微出血,所以她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就连翻身都不敢。医生说,胎儿的状况,始终不太稳定。但是,朝颜的脸上,除了第一天的悲恸,一直平静无波。 宝宝,妈妈在,你就一定要在。如果你听得到妈妈在跟你说话,你就要加倍用力地活下来。 宝宝,妈妈多么希望能看到你,看到你的小脸,摸着你软软的头发,微笑着看你乱挥乱舞的小胳膊小腿。 爸爸妈妈都那么爱你。 还有,她的心慢慢跌落,宝宝,对不起。 你爸爸……在生我的气。 一晃二十来天过去了。齐唯杉依旧只是每天打通电话过来,却不见人影,通常电话都是许闻芹代接。可是这一天,许闻芹外出购物去了,床头的电话又响了,朝颜犹豫了一下,有些费力地伸手:“喂。”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片刻之后,齐唯杉平淡地:“这两天好点了没有?”朝颜紧握着听筒:“……”那边听不到回应,只是屏息片刻,复又开口:“你好点没有?” 朝颜垂眸,半晌之后:“你怎么知道是我?” 齐唯杉没吭声,不过可想而知,朝颜知道电话那头的他眉头一定又皱了起来:“我听医生说你好多了,自己感觉怎么样?”他语气还是那么疏离,“让你妈经常给你开窗通风透气,不要随便下床活动……”刚说了两句话,朝颜就听到电话那头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齐唯杉,来看看这个……” 朝颜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淡却毋庸置疑地说:“我还有事,再联系。” “咔哒”一声,电话挂断。朝颜若有所思了一阵,这才缓缓挂上听筒。 突然,有人敲门,朝颜扬高声音:“请进。” 片刻之后,门开了,朝颜张眼一看,愣住了。居然是两鬓斑白苍老之至的罗石。 他看到病床上衰弱苍白的朝颜,一直那么文质彬彬的人,刹那间便红了眼圈:“朝颜。”朝颜喉头一紧。她跟温芬历来不和,可是,罗憩树的这个爸爸,虽然碌碌无为,但一直通情达理。他从来没有刁难过他们。甚至,罗憩树欲离港期间,一时不备被温芬反锁家中,是他找来钥匙偷偷半夜放他出门。他就是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在暗中帮助儿子达成心愿。 那年的殡仪馆外,他一度曾经想要走过来,是温芬拼死哭喊着拦住了他。 她轻轻动了一下嘴唇:“罗叔叔。” 罗石慢慢走了进来:“好点儿了没有?” 朝颜点点头:“好些了。”血渐渐止住了,胎音也正常。医生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好预兆。只是,还是要静心修养。 罗石的脸上绽开了凄楚的微笑:“那就好。”如果不是当初那场意外,如果这孩子是罗憩树的,他该多么开心。 他淡淡地:“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5 谢谢你,每年都来看憩树。”那一大束一大束儿子最喜欢的天堂鸟,年年准时出现在他墓前,鲜艳欲滴,如泣如诉。 憩树,你没有看错人。还有,他真后悔,当初没有能够强硬一点。 可是…… 他看向病床上的那个人,悲哀地:“夏朝颜,对不起。可是,我已经没有儿子,现在,又快没了妻子。” 朝颜摔倒那一天,警察很快就到了,蓄意推倒伤害孕妇,在注重人权的香港,罪名绝不会轻。 朝颜垂眸,没有吭声。 罗石的声音,静静在屋里荡漾:“温芬总是不甘心,不只是因为没能回上海,她最不甘心的是,她最喜欢的人偏偏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沈浩然当年是我们系的大才子,家庭背景又好,什么都会、什么都精,可是,偏偏看上了校门口书店的营业员樊迎春。她那么心高气傲,索性后来就一直不谈感情。我从初中开始就跟她同学,考大学的时候就是照着她的志愿填的。她总觉得我书呆子,没用,可是,她最后终于还是跟我这个书呆子结婚了。 “后来,憩树出生了,她整个心都放在他身上。从他小时候开始,吃要吃最好的,衣服要穿最贵的,玩具要最高档的,睡觉也要夜夜陪着,就快惯上了天。我不能说一句,说了她就要跟我闹。 “可是,我是多么高兴,就算她这么惯着,憩树还是长得很好。他既不像我这么懦弱,也一点都没有他妈妈的那种跋扈,从小就懂事、上进、成绩出众,他一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憩树慢慢长大了,温芬想送他回上海,那里教育水平毕竟更好,而且高考相对也好考些,可是他一直不肯。我想不肯就算了,大事上,我向来尊重孩子,为了这件事,我生平第一次跟温芬吵了架。 “其实温芬一直埋怨我甚至骂我,她觉得如果不是当初憩树留了下来,你跟他后来就没可能走到一起去。她有多不甘心,就有多看不惯你、恨你。有时候我想,憩树走了,可能也是冥冥中老天注定好的,因为就算你们结了婚,以温芬的性子,她也不可能放过你。”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当初我专程跑去北京找憩树。讲到后来,他问我:‘爸,我不可能跟你们过一辈子,既然一定会出现一个人跟我过完我的下半生,最低限度,我总得找我喜欢的对不对?’ “他实在是没说错,所以后来去香港,我完全被蒙在鼓里,等我知道的时候,不走也不行了。”他抿抿嘴,“可我跟温芬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依着你,再不会有下次。 “憩树没了,我觉得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就算当初我对温芬一片真心,这么多年下来,也被她的脾气给磨没了。憩树走了以后,她天天在家里枯坐着,发火、骂人。来香港后,我很快办起了一家小公司,我想,人一旦忙起来,就应该可以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憩树没了,我跟温芬好像已经无话可说。我胃疼,生病住院,她对我不闻不问。公司里头的林会计天天给我送汤送饭,她也是从内地到香港来的,离过婚,人很好,安慰我、照顾我,对我一片真心,我不是没为自己想过。可是,有一天,我加班很晚才回家,看到温芬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抱着憩树的遗像在痛哭,我突然觉得,我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三个月?半年?还是整整一年?在我自己一个人舔伤口的时候,为什么我就没想到,剥开她强悍尖酸的外表,心里是血淋淋一大片一大片腐烂到深不见底的创伤?一直在溃烂,永远也没办法愈合。 “我陪着她说话,带她出去散步。可是我慢慢发现,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她不理睬我,自顾自一个人坐着,说些我压根听不懂的话。我哄她去医院,结果医生告诉我,她得了抑郁症。她虽然一直尖刻好强,但性格开朗外向,年年公司里头的歌咏比赛她都是指挥。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更不知道我们怎么会一步一步就这样走到了今天!” 又过了半晌,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抑制住眼底若隐若现的泪,终于开口:“朝颜,我知道我在强人所难,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孩子,对不起你现在的家庭,可是,”他抬头,酷似罗憩树的脸上深深凄楚,无限痛苦,“温芬过两天就要出庭,我不奢望你说她的好话,可是……” 他捂住脸,指缝间一行行的热泪。 朝颜朝他身后看去,门口站着的许闻芹,面无表情。 第27章 ??过涧歇 谁又能明白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只要闲暇下来,朝颜就会若有所思,直到宋泠泠气势汹汹来找茬儿。 宋泠泠其实是去找齐唯杉的。她进门时,一眼看到手持话筒、偏头痛着的叶蓉蓉。前阵子,叶蓉蓉一早来办公室就看到上司已经板着脸坐在电脑面前奋指疾书了。她一时大惊以为自己迟到了,一看手表才七点半。整整大半个月下来,她终于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能让一向注重生活品质的齐唯杉大半夜地回到办公室发神经,以后是不知道,现在也只能非某个人莫属。 她叹气,第一次知道,原来正正也会得负,不然两个聪明人怎么有本事把人人艳羡的日子过得这么别扭。看到宋泠泠,叶蓉蓉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他近来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来惹他。” 在她眼里,宋泠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来公事私事缠夹不清,再加上她那个表哥又一向擅长借力打力,最后倒霉的总还是叶蓉蓉这个实际操盘者。 宋泠泠转眼珠子:“又怎么了?”不信邪地闯了进去。半小时后,她又径自闯了出来,摔门而去。叶蓉蓉操起话筒,没好气地:“麻烦联系物业,上来修门!”先是方大同,现在又是宋泠泠,干脆不让人过日子了是吧? 一小时之后,宋泠泠已经跟夏朝颜在一家小餐馆了。她随便点了份套餐,“啪”的一声扔还给服务员。朝颜看她:“怎么了?”宋泠泠回瞟了她一眼:“我能怎么了?我这样无聊的人也只能对着小人物撒撒气,哪有你本事?”朝颜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不软不硬地:“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言下之意跟你无关。 宋泠泠气极:“好,算我多管闲事!夏朝颜,你自私也就算了,冷血、冷酷、无情无义!” 朝颜蹙眉,过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宋泠泠,你这是在演琼瑶剧吗?”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竟然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宋泠泠一边笑一边撇嘴,心想:夏朝颜,你也就跟我玩点小聪明,碰到真正厉害的,你还不是一样不是对手! 好不容易笑完了,宋泠泠感慨地趴在桌子上:“唉,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过生日。”三十大关逼近,谁提她跟谁急。林佳楣以前还跟她争得急赤白脸的,现在遂愿再嫁成部队首长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6 夫人,索性不管她。 朝颜没吭声。大学四年过后,宋泠泠固然不那么偏激,却又新添固执。虽然她现在事业上做得风生水起、生机勃勃,但齐唯杉偶尔也会跟朝颜旁敲侧击两句:“你得空劝劝她,凡事要留余地。”朝颜心想,不能全怪宋泠泠。她最清楚她全力冲刺的背后蕴藏了些什么。 两人聊到最后,快走的时候,宋泠泠看着朝颜:“我今天进门,看到你老公在吃胃药。”朝颜一愣,旋即开口:“什么?”宋泠泠皱了皱眉:“夏朝颜,你要是再这种表情,那我真是替齐唯杉不值。” 朝颜低下头去,只是片刻,她站了起来:“对不起泠泠,失陪。”她往外走了两步,回眸,“对了,程海鸣,”她轻描淡写地,“他丧偶了。” 朝颜已经走了好久,宋泠泠还坐在那儿。她苦笑:朝颜,每次我以为自己在帮你的时候,其实真正帮到的总是我自己。只是,你以为我这么多年还在等他吗?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的一切吗? 深秋的暖阳中,朝颜缓缓走着,走着,终于立定,她抬起眼,被阳光刺得鼻头微微发酸。她想了想,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华梁公司,明亮的办公室里。 叶蓉蓉看到朝颜,冲了出来,怪叫:“姐姐啊,你都失踪了整整两个月了,怎么到现在才出现啊?电话也打不通。” 问老板吧,公司最近事情太多,再说了,看看他的脸色,她又怎么都不敢。终于有一天她鼓足勇气问了一句:“齐总,朝颜在不在家?我想去看她。”他抬头看她,眼神平静:“她在香港。” 香港?这下,就算借个胆给她,叶蓉蓉也不敢问下去了,只在心里忐忑不安。 朝颜笑了笑:“手机坏了。”从那么高的台阶摔下来,早就四分五裂。 叶蓉蓉看着她,气色很好,小腹微凸,甚至还略胖了一些,穿着米色长风衣,头发削到及肩,干净清爽:“你今天来干吗,销假上班?”她撇嘴,“现在你倒是跟你那个宝贝弟弟倒换角色了,他拼死拼活努力挣钱,你逍遥舒服、享受生活。”也是,夏晚晴长到二十五六岁了,这还是第一次让叶蓉蓉刮目相看。 朝颜笑了一下,否认:“不是,我来找他。” 叶蓉蓉先是大大愣了一下,原先有点不安的心倒瞬间定了下来,拍拍朝颜的肩:“进去吧,他在里头。”很长时间了。 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卷发、年轻、时尚,平心而论,相当漂亮。朝颜一推门,毫不意外地看到这样一个女孩子在齐唯杉的办公室里头坐着。她半靠在沙发里,脚搭在茶几上,态度闲适得好似在自己的家里一般。面前的茶几上更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纸张。 女孩看到她,站了起来,打量了她一下,态度有点不善地问:“你找谁?” 朝颜微笑:“我找齐唯杉。” 女孩朝里间看了看:“他前两天加班累了,在休息呢。”她锐利地瞥了一眼她已经隆起得挺明显的肚子,“你是谁?” 朝颜不动声色,客套微笑,语气却有些冷淡:“你说我是谁?” 女孩的眼神轻轻一闪,伸出手来:“梁珊,尚品设计公司的设计师。”苏州近年来崛起的很出名的一家设计公司。朝颜也伸手:“我见过你。”她向来记性好得出奇。无论该记的不该记的,不能或忘。 梁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一下:“是吗?哦,好像我也记起来了,当初我跟齐唯杉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你似乎在……”她有意顿了一下,“在跟一个中年男人约会?”她终于不再绕着圈子了,抱起双臂,“见到你真是荣幸之至啊,夏朝颜。”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照片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年了。 她唇角浮起一丝丝略带嘲讽的笑:“你挺着大肚子,又何必跑来跑去?”她回头朝里间看了看,“他时间有多紧张,你这个做老婆的会不清楚?” 朝颜看着她,礼貌回复,语气仍然有些冷淡:“谢谢。只是我们两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劳外人费心。” 梁珊反应极快,挖苦道:“是吗?那么,带着你肚子里跟现任老公的孩子去拜祭你的前夫,还弄得孩子都差点没了,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不妥。怎么,你这个当事人倒觉得很合适是不是?” 朝颜慢慢握紧掌心。 梁珊瞟了她一眼,继续追问:“你这样有违常理,想过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吗?为齐唯杉着想过吗?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朝颜沉默片刻,抬头,轻声然而十分清晰地:“谢谢你提醒,但是,即便我有错误、有不对,出来纠正我责怪我的,好像也轮不上你这个外人。” 梁珊眼中又是淡淡的光芒一瞬即逝,她冷笑:“外人?偏偏你丈夫很信任我这个外人呢!”她唇角轻蔑地一撇,“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夏朝颜,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一撒手去法国两年多?在齐唯杉最忙碌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他最空虚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他压力最大、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坐了下来,盯着她,不屑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私成你这样还理直气壮的女人!” 朝颜默然片刻,抬头看她,眼神清明:“那么,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 梁珊一怔。 朝颜低头,淡淡地说:“说了这么多,替别人打抱不平,你无非是想让我认清一点,我配不上齐唯杉,他值得更好的,譬如你,或者其他人。可是,就算地位上或是财富上我们有云泥之别,在感情上,永远都是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没错,你多半早已知道,我结过一次婚,我也从没有想要隐瞒我的那段历史。我不够幸运,没有像别人那样能够从开始一直走到最后,我的故事,刚开始就仓促结束,就好像两道铁轨,半途岔开。从我十八岁开始,到我的整个大学时代,我的所有,跟另一个男孩子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如果不是后来的那个意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是事实,我抹杀不了,也无须抱愧。 “我不知道齐唯杉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想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是讨厌我的,因为他大概没见过我这样尖刻不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我并不在意,如果你恋爱过,那时候你眼中完全看不到别人。可是后来,在华梁公司兼职的那段时间,我发现,抛却他身上的那些花边新闻,其实他相当细心,他非常沉稳,他十分犀利,他天生就是个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 “如果没有后来,我们之间永远都会这样下去,点头、致意、萍水相逢,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作为罗憩树的朋友,跟其他人一样,他伸出手来帮我,他狠狠骂我,‘这世上远远不止你一个人痛苦!’他说:‘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以自己的所谓遭遇来博取全世界人的同情?’他态度恶劣、言语刻薄,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7 可是,我对他的感激无须怀疑。后来,叶蓉蓉终于出来提醒我,其实,不用她提醒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有我的直觉,我有我的猜测,我有我的隐约怀疑。公司里偶尔的照面,他的眼神。即便一再否定。 “那时候,罗憩树刚去世没多久,我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来面对其他。而且,他不是别人,他是我自从走上社会以来几乎要仰视的齐唯杉。所以,在张若一家的帮助下,我去了法国。 “我不想自作多情,也不愿作茧自缚。我一直就是这样自私狭隘、明哲保身。临毕业的时候,宋泠泠说,朝颜,如果法国那边待得习惯,就在那边安顿下来算了吧。我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可是,我不喜欢法国人的那种傲慢排外,不喜欢在别人的土地上仰人鼻息。我总觉得,哪怕国内有着再多的不尽如人意,能够回来,即便拿着不多的薪水,呼吸着不是很干净的空气,只要能踏在这样一片土地上,也是足够幸福的。何况我的家人全在这里,更何况……” 她垂眸,难道,从那时候开始,冥冥中已经注定什么了吗? 梁珊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听到这里,她唇角一撇,微嘲:“还以为你傻,原来你竟然都清楚啊。夏朝颜,我简直搞不明白,你要真放不下,当初就该离齐唯杉远一些。而现在,既然你们婚也结了,孩子也快有了,凡事就不能你一个人独断专行说了算!”她讽刺道,“你倒算得好,大肚子往这儿一搁,就算对方想离婚都麻烦不少。” 她一直替齐唯杉抱屈得厉害,即便不是她,又何必一定要是眼前这个脸上隐约妊娠斑的夏朝颜?再说了,她跟沈湘燕算是同仇敌忾。 记得前阵子有个人告诉她:“我妈一早退居二线,现在我们家最高核心是我姐。”她记得自己当时不屑至极,夏朝颜,就凭她? 她所在公司里头的极品男不多倒也不少,打上门来的正房没一个不是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眼前这个夏朝颜,表面上闷声不响,骨子里恁是有股子狠劲儿。怪不得沈湘燕嘴上不说,看得出来心里还是有点怵她。 记得刚开始沈湘燕还在齐唯杉面前动不动嘲讽两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就不吭气了。直到现在,沈湘燕都冷冷旁观,不置一词。 梁珊心里哼了一声,就算沈湘燕念着几分姐妹情分,她可没什么顾虑,不占几句口头便宜不算完!抬头看过去,正待开口,朝颜已经抢了先:“你放心,我既没必要博同情,也没必要装可怜,更没必要来闹事。你爱听不听也无所谓,但是,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回答你。 “其实,外人根本不明白,齐唯杉对我的耐性一早消失殆尽。我不知道他从前是怎样的,反正在我面前,他永远都有点不耐烦,他永远都在给我脸色看,他永远把我扔到一个个十字路口让我抉择。他说,夏朝颜,你是个小狐狸,你天生神经强悍,你可以做得到。正如他所料,家人、事业,还有感情,我很贪心,我统统都想要。后来我想,就那样一个浅浅的陷阱,我又何尝不是心甘情愿在往下跳? “生命中,不断地有人离开或进入。看见的、看不见的,记住了的、遗忘了的。生命中,不断地有得到和失落。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了的,记住了。但是,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记住的不等于永远不会消失。齐唯杉,不是我最初遇到的,但是,是我在恰当的时刻,遇到的那个恰当的人。 “他不够温柔,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点;他不够体贴,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点;他不太关心别人,可是他总还记得每年给齐迟迟买生日蛋糕;他总是打击嘲笑我,但无论我试做多么可怕的菜,他好像也总可以吃得下去;无论我干什么,他好像都可以容忍,都可以出来帮我收拾烂摊子;他基本上不屑于费心力来管我,这样的相处模式,大概别人看到总会心存疑虑。可是,我确信,如果我不小心跌倒了,他当然会责怪我甚至骂我,可是更重要地,他第一时间就会把手伸过来给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我心里变得那么重要,我只知道,叶蓉蓉告诉我,夏朝颜,上天是公平的,你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我是一个私生女,但养父母待我就像亲生。以前我自寻烦恼,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人总要经历过才会懂得珍惜,珍惜现在,珍惜自己身边的人。我带着宝宝去香港,之前我犹豫了很久,可最后,我还是去了。 “我带着我的现在,和我的将来,去告别我曾经的过去。” 她轻轻地:“我不聪明,我有的只有愚勤,只有认死理。我既然走进了这场婚姻,就没有理由不好好经营。” 她凝视着眼前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人:“我知道他怪我,不愿理睬我,可是,”她微微挺直身体,“我还是想和我的宝宝、我们的现在,一起来努力争取我们的将来。一直以来,我都瞻前顾后,可是这一次,我很清醒地,想做棋盘另一端抢先投子的那个人。” 刚开始的时候,尚能分清黑白棋子,随着弈局展开,棋子渐多,势均力敌之下,孰赢孰输,一时间,又有谁能轻下判断? 沉默。 梁珊蹙眉,突然间开口:“夏朝颜,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照片的时候,我跟刘阿姨说,你太小看我了,这个夏朝颜,就算她回来,我也未必会输。”她微微眯眼,“其实我一直觉得齐唯杉这个人性格有着致命缺陷,他当然很聪明,越是大事上越是谋伐决断,狠起来刘阿姨都劝不动,可是偏偏一些小事上,他就是参不透。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天,一个苦者找一个和尚倾诉他的心事。他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和尚回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苦者说,这些事和人我就偏偏放不下。和尚于是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苦者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 “所以我从来都觉得,痛了,自然就会放下。”梁珊唇角掀起一丝嘲笑,“你瞧,多简单的道理,不仅我,可能连三岁小孩都懂,他却不懂。” 又过了半晌,她向朝颜轻轻一笑,“还有,你真是学财务的?”她挑眉,讽刺,“我还以为你学法律的。”诡辩天才。 齐唯杉,需要我同情你吗?这样的日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过得来的。挑战度实在太高。 她腹诽,真真极品。不过话又说回头,这世上,极品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她干脆利落地收拾起茶几上摊开的文件,尔后抬头,似笑非笑地说:“夏朝颜,如你所愿,你们夫妻俩乱七八糟的事,我好歹也是月薪上万的大忙人,又不是闷得实在发慌,怎么会高兴操这种没营养的闲心来添乱?”走到门口,她回身,狠狠地:“不过,你最好还是别指望我会叫你声嫂子!” 朝颜不懂她最后的话。不过,有些事,她还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8 是依稀明白的。 她转过头来,毫不意外地看到齐唯杉斜倚在通往里间的那个小小的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的脸颊浅浅地凹了下去。他看向朝颜,眼神深幽。 朝颜也看着他,目光交缠,只是片刻,她的眼里便有些酸楚:“你又瘦了。”如果是工作,又何必这么拼命? 他十分冷淡,逐客意味甚浓:“很忙。” 朝颜垂眸,她当然知道他很忙。可是,她所有想对他说的话,偏偏碰上一个胡搅蛮缠的梁珊,词不达意,言语尖利,大概他听得又是很不高兴,不然,他的眉头为什么又渐渐蹙起? 朝颜低低地,有点委屈地说:“那你继续忙吧,不打扰你,我先回去了。” 刚转身,才走了两步,她的手臂就被狠狠拉住。齐唯杉瞪着她,面色沉郁。这个该死的女人,一直都是这样,对着外人尚且侃侃而谈得很,对着他这个正牌老公反而讷讷,似乎永远无话可说。不知打哪儿来的毛病! 她的身体刚被他扳转过来,他更是愤怒:“夏朝颜!” 第几次了?觑到那掩盖在长睫毛下一瞬即逝的浅浅笑意,他重重拧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这个老婆,向来欠修理。 朝颜看着他,声音淡淡的,也听不出来什么意味:“很忙?忙到忘了家里还有个大肚子的老婆了?” 齐唯杉沉着脸,不理睬她。夏朝颜这副叉腰大茶壶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悍妇潜质。只不过,当一个悍妇的老公又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他唇角一撇,浓浓挖苦:“牢骚不少。” 朝颜也冷笑,当然遂他的愿:“睡觉还有美女帮你守着门,齐唯杉,你公私兼顾得真不错。”齐唯杉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夏朝颜,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上门捉奸的大房是不是?” 珠环翠绕,遍身绫罗,体态丰腴,一步三摇,这样的妒妇形象,跟眼前这个小腹凸起的夏朝颜重叠在一起…… 齐唯杉抱臂,轻咳了一声:“你挺着肚子过来,想要干什么?”朝颜也抱臂,尽管难度稍高:“看来,你不仅对工作鞠躬尽瘁,对前女友们也有情有义得很,统统发展成了红颜知己。” 沈湘燕放着事务所大把大把的业务不理,经常来华梁义务帮忙;谭菱三不五时也打电话过来刺探刺探军情;刚才潇洒而去的那一位,维护得更加彻底。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似笑非笑:“我该替你高兴吗?” 齐唯杉这么聪明,当然听得清清楚楚那个“替”字。难得她这么给面子,他当然不能驳回。他轻哼一声,礼貌欠身:“谢谢。”突然间见朝颜微微皱眉,手也抚上小腹,他怔了一下,问:“怎么了?”朝颜的眉仍然皱着:“它踢我。” 齐唯杉唇角上挑,不无恶意:“踢得好。”给我再多踢几下。 朝颜垂眸,僵立了片刻,自觉实在无趣,闷闷地:“我出去销假了。”晏阳大概早就抓狂了。夏朝颜素来是个整理高手、记忆狂人,就这两点,马大哈的晏阳嘴上不说,心里颇多倚仗。 朝颜的脚还没迈出去呢,整个人就被拦住,他声音同样僵僵地:“不准。”不准?她唇角微撇:“齐总,你别忘了我受劳动法保护。”齐唯杉直视她,同样唇角微撇,嗤之以鼻:“是吗?那谁又忘了,我还受着婚姻法保护呢!” 朝颜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咬唇,轻轻跺脚:“齐唯杉,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想怎么样?”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笼住,腰也被重重一箍,她抬头,撞见的是一双略带阴霾的眸子:“你倒说说看,我想怎么样?”朝颜一时怔住,她一眨不眨看着他。片刻之后,她讷讷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齐唯杉冷冷看着她:“你对不起我什么?”方才对着梁珊侃侃而谈的时候,她是何等的理直气壮。他这个老婆,表面上看是个锯嘴葫芦,真要伶牙俐齿起来,还真罕见其匹。早八百年,他就已经领教得够了! 好吧,这一次,他倒想看看她到底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可是,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小看夏朝颜了。这个该死的女人,更加狡猾了! 因为几乎是下一秒,哪怕片刻迟疑都没有,她抬眼,眨巴眨巴极其无辜和纯良地:“老公,你说我肚子里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齐唯杉低头瞪她。她夏朝颜到底还知不知羞? 他绷着脸想要拨开她缠上他腰间的双手,可是瞪着瞪着,她发端幽香阵阵袭来,连同那双略略翕动的如翦双瞳,他竟然心中一怔,几乎是瞬间,他的心竟然微微绞痛。 不光彩的身世,曾经坎坷的过去,即便内里早已疮痍满目,站在人前的她,却永远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平静、伪装,如气泡,没有戳破的那一瞬,无人可以预测里边到底装了些什么。 可是,如同世间任何一个平凡女子一样,她也有她的向往。 曾经夏朝颜不经意般跟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最羡慕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蹙眉,他怎么知道?想了想,随口答道:“长得漂亮的?家境好的?还是后面跟着众多追求者的?”讲到后来,话里已经带着浓浓调侃意味。 朝颜摇头:“都不是。”她垂了垂眼,旋即又张眸看他,“以前我最羡慕的,是那些念书一般就行,家境不用很富裕,长得也不用很漂亮,但是父母很疼爱,顺顺当当嫁人,性格温柔,生活开心顺遂的女孩子。” 后来…… 再后来…… 她朝他微笑:“谢谢你。”给了她一份正常的憧憬和期待。 齐唯杉看着她,那一丝丝的绞痛如影随形。 这些天,她的所有一切,靡无巨细,他统统知晓。进食、呕吐,反反复复,就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狼狈不堪。尽管她今天刻意收拾过,眼圈却是黑的。也亏她这根杂草忍得住,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吃不消。 只是,他仍然瞪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不管是什么,只要不像你!”不像你这么狡猾!苦肉计完了再加上美人计!不自量力。 只是,对着其实身材毫无美感的她,他居然更不自量力地没办法不气馁。不过,心里总还是微微一漾。 难得她主动来找他。更难得,对着外人,这么不知害臊。他向来精明,瞬间便有了几分计较。于是,看着对面那个人的一脸挫折,他偏不解释:“站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到底是累还是不累?” 朝颜瞥他一眼,手朝前一指,身体却不动。 沙发上,靠得很近的浅浅两个凹坑。 齐唯杉也看到了,唇角终于绽开微微的笑:“你刚才好像问,为什么要把家里的事抖落给别人听?” 朝颜盯着沙发,不理他。 齐唯杉唇角的笑渐渐扩大,偏要卖关子:“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的宝贝弟弟。”一天往他这里跑上七八趟,若不是他后来板起脸来,他怕是要厚脸皮长坐这里不走。 朝颜怔了一下:“晚晴?” 齐唯杉噙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79 笑:“是啊。”心里开始渐渐愉悦。 夏晚晴站在他面前,憋足劲儿气势汹汹地跟他说什么来着? “放心,我有手有脚有力气,手术费我会慢慢还你,但是,”他扬起下巴,不客气地,“要是你敢对不起我姐……” 啧,眼里的妒意好浓。齐唯杉继续微笑。 想不到素来自私享乐的夏晚晴也会有洗心革面、勇于担当的这一天,再加上最近以来工作上的尽心尽职,就算出了纰漏也毫不推诿,尽管知道夏晚晴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叫他刮目相看。 他的下巴毫不客气地搁上了朝颜的左肩,略略磨蹭,又舒服地换了个位置:“你的弟弟,跟我的继妹,若是真凑到一块儿,你说以后我们的宝宝该怎么叫这两个人?” 第28章 ??燕归梁 忘记原地奔跑的忧伤 一起 ?陪你到散场 终于某个周末,朝颜跟齐唯杉循惯例回娘家省亲。吃完饭后,齐唯杉毫不意外地看到许闻芹一把拉起朝颜,敷衍地朝他点点头,便带着女儿径自走上楼去。 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他心底却是轻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岳母大人又开始旁敲侧击,就差没掀起衣服来看看他到底有没对她宝贝女儿家暴了。他到底是妖呢还是魔呢,她总是时时刻刻提防着他。 果然,许闻芹第一句话就是:“他最近对你好不好?”朝颜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抱怨:“妈,你能不能换句话开头?”许闻芹看了她一眼,撇嘴:“怎么了?这么快胳臂肘就朝他那儿拐了?”她坐下来,不冷不热地,“你别忘了,你还姓夏,就算活到八十岁,你还是我女儿呢!”朝颜无奈,眨了眨眼:“妈,我跟你讲,其实他对我一点都不好。”固执,霸道,独断专行。她低头,无可奈何地:“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许闻芹先是脸色紧绷,身子也挺直了,可只是几秒,她便又重新放松下来,略带挖苦地:“不好?不好你能这么向着他?”她又撇撇嘴。吃饭的时候动不动往他碗里搛菜,她特意为女儿做的,白便宜那个小子了。 她瞄瞄朝颜。怀孕整六个月了,女儿看上去倒还是神清气爽的,头发乌黑,脸色白里透红,除了肚子,一点看不出孕妇该有的嗜睡、臃肿、不修边幅等等一干症状。想起自己怀夏晚晴的时候,夏勇吭哧吭哧在外面忙活到深更半夜才回家,回来倒头就睡,压根都顾不上看她一眼。这么说来,也该放下那颗悬在半空的心了吧? 她想了想,从里间的储藏室里头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花布包袱:“朝颜,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包袱被缓缓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白底蓝色小碎花的婴儿包被,洗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虽然年代久远,可是清雅之气不减。许闻芹缓缓展开包被,里面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衣服。朝颜拿起一套来看,针脚细腻,绣花精致,许闻芹默默观察着女儿的神情,半晌,略带黯然地:“这都是当初你妈亲手做的。” 朝颜没有作声,只是一件一件拿起来慢慢看。她眼角微湿,上面,毕竟有着妈妈的味道。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她终于抬头:“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许闻芹怅然看向窗外的白月光,晚风吹过,窗帘轻轻拂动着:“樊迎春、 我,还有你爸三个是中学同学,我们都没能考上大学,我跟你爸都认命了,直接招工进了工厂。可樊迎春跟我们不一样,她向来成绩就比我们好,她不乐意当工人,去了大学门口的一家小书店站柜台,就想着来年重考大学。没想到……” 一段孽缘。 “其实那会儿她跟你爸的关系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多年的街坊,双方家长都满意,可是,我知道她一直心高,不乐意,再加上她遇到了沈浩然。大上海来的,长得帅,爸爸是部队的高官,还是大学生,任谁都会一头栽下去的。我劝她,那个姓沈的是不错,可看上去就不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感情能当饭吃吗?他家里人会接受你吗?一旦闹翻了,他会不会打退堂鼓啊?我是为她好,后来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疑都是正确的 ,可是,她听不进去。到后来,她更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傻得为他写作业、洗衣做饭,连自己考大学的机会都放弃了。她傻得为他偷偷怀上了你,可是,他家里人看都不要看她,沈家早就为沈浩然在上海找好了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部队里头的,他们派人来樊家来闹,她爸妈打她,让她跪在地上,逼她堕胎,统统没用。她就是这样一根筋走到天黑的人,后来,不知怎么地,他们两人就一起逃走了。 “你爸爸是个老实人,樊迎春那样儿,开始的时候他是伤心的,后来他也就想开了。我跟他说,世界上又不止樊迎春一个女人,再说她的心思又不在你身上,既然家里给你们选定日子了,实在没法交代的话,这里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我们结婚才三个月,一天大早,我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小包裹,我捡起来一打开,你就冲着我笑,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纸条。我脑子一下就懵了,等我把你爸爸叫起来一起冲出去的时候,她已经……” 许闻芹闭了闭眼,从包袱深处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朝颜。她接过来,上面隽秀的一行小字: 对不起,帮我好好照顾她。永远,不要提世上还有我这个人。 朝颜眼角顿湿。这张纸条,十四岁那年的深夜,她曾经见过。 许闻芹叹了一口气,搂住朝颜:“别怪妈啰嗦,女怕嫁错郎,朝颜,妈只希望你过得好。”她就无限安慰。 朝颜回抱她,止不住眼角的湿意:“妈,我知道,你放心。”有这样的母亲,是她夏朝颜修了无数轮回才修来的福分。 放心?许闻芹感慨。现在看来,是有那么一点。 她瞄了瞄朝颜:“听晚晴说,你婆婆最近倒一直都没出去?”隔三岔五就上门送补品,顺带帮着拆拆洗洗。真看不出来,以往只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女强人,干起家务活来还一套一套的。 朝颜“嗯”了一声,有点头痛。当初嫁给齐唯杉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未来的婆婆洁癖得厉害。以前她撒手不管他们,朝颜也没觉出什么不便,自从她怀孕,其实家里的清洁卫生齐唯杉已经很注意了,可还是逃不开刘旋的火眼金睛。她每周必来报到,在钟点工阿姨面前她倒是从不多说什么,最多只是眼角一撇,指尖便在琉璃台上轻轻一划:“里角有三厘米长的浮灰。”点到即止。可是,钟点工阿姨背着她跟朝颜一个劲地感慨:“我做了二十来年,最怕的就是你家这个老太太!”猫头鹰般的眼神,德国黑贝般的嗅觉,最重要的,她还有着小蜜蜂般的勤劳。 其实说实在的,刘旋很顾大局、很会给人面子,她一般都要等到阿姨走后,亲自动手,把她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0 目光所及的每个卫生死角统统清扫得干干净净。当初,即便她再怎么不中意朝颜,也还是专程跑到香港给她买了一整套珠光宝气的首饰。尽管放在夏朝颜那儿,实在是不见天日,外带明月照沟渠。 齐唯杉看着朝颜挺着个大肚子、扎着手站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轻描淡写地:“我妈年轻的时候女强人惯了,到老了开始贤妻良母,你看习惯了就好了。” 朝颜看他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看报纸,忍不住说他:“你怎么也不帮帮忙?”自己老娘在一旁挥汗如雨,他倒真是忍心。就凭这一点,她还是生个女儿好了,起码,贴心啊。 齐唯杉又翻了一页报纸,吹了声口哨,居然轻快得很:“别自作多情了,不会招人待见的。” 五分钟后。 他恼怒地挥开她的手:“夏朝颜,你仗着你肚子大我不敢跟你动手是不是?”耳朵生疼。 朝颜竖眉,一点都不肯退让,以眼神示意他。 齐唯杉也竖眉。好,夏朝颜,你给我等着! 又过了五分钟。 一声惊呼从里间传来:“哎呀呀,我跟你说,这个花瓶不是这样放的,得这样,角度刚刚好,又不容易染灰。”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惊呼:“你头上这都沾了什么啊儿子,晚上你不是还有个挺重要的会吗,再说今天可是休息天,瞧瞧,衬衫也皱了、裤子也脏了,还不快出去,这里哪儿是你待的地方啊……” …… 仅仅两三分钟,那个人就施施然出来了,向朝颜摊摊手,一副“我跟你说了你还不信”的表情。他的身后,还传出一个略略扬高的声音,径直吩咐她:“对了朝颜,给他找个创口贴出来,刚刚唯杉的左手食指被划到了!” 朝颜连忙反转他的手一看,浅浅的一道白色印痕而已。听得里面那个犹自一迭连声吩咐她的声音,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低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齐唯杉略带玩味地看着她脸上的悻悻然:“夏朝颜!”敢当自己的面说他老妈她婆婆,皮痒了是不是! 朝颜白他一眼。齐唯杉浅浅一笑,伸手拥住她:“傻瓜,你没看出来我妈是心里歉疚,所以才这样费劲来补偿?”他低头看她,“她那么好强,你要是不给她机会,她会记恨的。” 毕竟就他一个儿子,又怎会不想他幸福?尽管刘旋心底一定还是有着些微的芥蒂。 终于,朝颜快生之前,突然一天,齐唯杉跟她说:“走吧。”朝颜奇怪:“去……”齐唯杉只是瞥了她一眼,她立刻从善如流地赔笑着改口:“老公,我们去哪儿?” 夏晚晴跟许闻芹在一旁听得直皱眉,特别是夏晚晴,情场失意的人,根本见不得别人卿卿我我,立刻起身:“我出去透透气。”剩下许闻芹一个人坐在那儿冷着脸,外带心生几分感慨,女儿终究还是被那个城府颇深的小子吃得死死的了。她撇嘴,悻悻然不作声。 她不知道的是,一上车,朝颜便气鼓鼓地:“齐唯杉,你这个小人!” 那个小人开着车,唇角微挑,好心情一览无余:“又怎么了?”朝颜瞪他:“你威胁我!”齐唯杉一脸无辜:“我哪有?你哪只眼看到的?” 若干月前,有个人冷冷暗示她:“要想补偿我?很简单。” 她继续坐在那儿生闷气。 想起叶蓉蓉的戏谑:“猫收服老鼠之前,总得玩个够。夏朝颜,权当你老公怪癖好了,再怎么,也总比一口吃掉强。” 齐唯杉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明天产检,别忘了。”前次检查居然查出孩子脐带绕颈,众人都是一阵忙乱。医生说孩子很可能自己又会绕出来,不必虚惊。可是,到底自己的孩子,又岂能一点不担心? 朝颜点头。只不过,她还是又追问了一句:“到底去哪儿?” 齐唯杉又瞥了她一眼:“孩子快生了,不该带去给爷爷看看吗?” 齐唯杉看向玻璃窗里头的齐述:“爸,你气色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好。”齐述微笑:“是吗?”他面色非常平和,一点看不出两年前初入狱时候的颓丧跟难受。他看向朝颜:“你爸爸就快出去了吧?” 朝颜笑了笑,点头:“是,爸。” 齐述的面颊微微一动,他的眼神,投向朝颜已经隆得很高的肚子:“辛苦你了,还来看我。” 齐唯杉浅浅一笑:“爸,你就要有孙子了。”找了个相熟的医生,提前知晓了性别,其实他倒无所谓,刘旋却开心得不行。齐述的眼神立刻燃亮,他的唇也几乎立刻翕动:“唯杉,你说……说什么?”齐唯杉又是一笑:“我说,等生下来,尽快抱来给你看。” 养儿方知父母恩,他长到将近三十岁,第一次有所感触。 小时候,无论多晚,哪怕他睡着了,齐述总要到他床头看看他,给他掖掖被子,帮他关灯。 他生病的时候,齐述连夜赶回来,背着他上医院输液,累得在他病床前沉沉睡去。 他为了出国念书的事跟齐述闹别扭,齐述表面上不睬他,却让余涓涓时不时来探探他的口风,劝解他,讨好他。 甚至,如果儿子当初不松口,他绝不会迎娶余涓涓进门。 …… 临走前,齐唯杉示意朝颜先出去稍等。 齐述看着他,无限感伤:“唯杉,我对不起你,宝宝生下来,注定就有个在监狱里头的爷爷,被别的小朋友耻笑。” 齐唯杉凝视着他:“爸,谁能没错,知错就改才是最重要的,还有,爸,”他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我验过dna了,你放心,我百分之百是你儿子。” 待到他走到门口,回头看,齐述站在玻璃窗后面,抹着脸号啕大哭。 他心里微微酸楚。纵使有着这么多年的怀疑,齐述对他,永远疼爱万分。当初查出来的赃款里头,有很大部分是以他的名义存的。 走出门的时候,朝颜疑惑:“你怎么啦?”齐唯杉牵起她的手:“没事,沙子迷了眼。”他向朝颜微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29章 ??连理枝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安排也好 只要是你 ?就好 “朝颜。” “……” “朝颜?” “……” “夏朝颜!” “……” 那个人充耳不闻,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淡淡的夕阳光影中,一个肚大如箩的孕妇,站在一条小径前,静默、无言。 十分钟过去,齐唯杉终于提高声音:“夏朝颜!” 没有回答。但是,有偶尔来去的行人投之以好奇,谴责,不解,抑或同情的眼神。 又十分钟过去了。 朝颜转身,看向身后那个人。他正看着她,不满、郁卒、恼怒,还有淡淡的狼狈。 她抬手,不经意般拂了拂眼角:“齐唯杉你个奸商。” “嗯?”齐唯杉不解,挑起眉毛。 “趁着金融危机,地价跟房价下滑,囤这么大一块地方,是想着以后转手卖个高价呢,还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1 是金屋藏娇?” 齐唯杉看着她,无言以对。他浅浅一笑,蓄意嘲讽:“是啊,怎么就让你说中了呢?” 娇是没那个命了,藏只狡猾的小狐狸倒还是绰绰有余。 活该,你自找的。 淡淡的夕阳光晕中,夏朝颜慢慢向前走去。 没想到,在这样一座美丽的园林城市里,还有着这样一块同样美丽的世外桃源。 这是一片纯苏式园林别墅小区。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亭台楼阁,精雕细作,线条流畅,舒展之至。 她拂起小径旁的垂柳,沿着古朴的鹅卵石小道独自向前走去。阵阵桂花香中,小径旁半埋着的缸中小金鱼活泼地在水中游来游去,鲜活,充满生机。 她到处看着、打量着,虽然看上去每栋小别墅的面积都不算大,但妙就妙在设计师根据每栋的位置以及景致有不同的设计。每个院落都各有其异,并用长廊或者溪流连接了起来,既有了恰到好处的私密性保护,还最大限度保持了整体的美感。 并且,在别墅与别墅相邻的院落之间,芳草萋萋,古树参天,看得出来是花了些代价在别处精心培育后再移植过来,而不是那种匆匆忙忙的敷衍铺排。 近朱者赤,华梁待了这些年,再加上她素来敬业,总也有了几分心得。这个楼盘的设计师,纵使不算天才,大概也差得不太远。 她漫游了一圈,又回到原先驻足的那条小径。 弯弯曲曲的小径尽头,一栋精巧的小别墅掩映在小巧庭院之间,门前那块小小的匾额上,写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字:“朝颜苑”。齐唯杉的手笔。 她慢慢走了过去,慢慢推开门。 并不算很大,但设计得非常精巧。一楼是餐厅、客厅、厨房和一个大露台,露台被设计师有效拓展成一个阳光房,大落地窗、玻璃顶棚、米色墙壁、藤制椅子,相近色系窗帘。客厅则是全明设计,但外框用古色古香的原木包裹,原汁原味的水墨质感,没有太多花哨,简洁流畅,齐唯杉一贯的风格。 二楼是卧室和书房,当然很舒适。夏朝颜当初的那幅《将进酒》,堂而皇之地挂在书房墙上。她先是惊讶,旋即笑了起来:“从哪儿淘来的?”年代实在太久远,都快想不起来了。 齐唯杉不答。 好在朝颜不当回事,到处溜达一圈,在楼下又来回转悠了好些趟,终于下了很客观的结论:风格上固然趋向传承,却很巧妙糅合了设计师的个人理念,潇洒中带有几分细腻,中国风中夹杂了些许流行元素,很有点令人惊喜的独创意味。 她回眸,目光中带有显而易见的赞赏:“谁设计的?” 齐唯杉微笑:“你记恨的,我的前女友,梁珊。”梁华的女儿,香港长大,国外念书。四年前,恋旧的梁华带着一儿一女自英国返回,梁琦子承父业,女儿亦在自家公司里任职。刘旋很中意她,齐唯杉也挺欣赏她的设计天分。不过刘旋有了前车之鉴,一直没敢挑明。梁珊也清楚,索性大大方方地诋毁他:“既然你没眼光,我又何必勉强?”之后照样合作愉快。 齐唯杉微笑。职业女性也有职业女性的绝佳优点,毫无拘泥,极其洒脱。 他好心情地逗朝颜:“跟她也见过面了,房子也看了,你难道没发现她实在是个很难得的人才?”朝颜眉头一动:“是啊。”是男人都会有那么点虚荣心。到头来,他齐唯杉终究也不过是虚荣心膨胀的雄孔雀一只。再说,他的前女友也够多,她实在是顾不过来,于是偏不如他的意,到处打量了一番,“挺好的,眼光不错,中西合璧。” 齐唯杉失笑:“夏朝颜,何必辛苦憋着。” 这个狡猾的女人,先攘外,再安内,头脑冷静得可怕,这些天他被她有意无意一句一句递过来的闲话弄得简直有点没脾气。 明明她有错在先,偏偏这么轻轻一搅,局面似乎完全转圜。偏偏他犯贱, 就吃她这一套。 他微微倾身,下巴颏又搁上了她肩头,舒舒服服地:“梁琦如火如荼地追了沈湘燕好一阵了,梁珊又一直跟你弟弟牵扯不清来着,可你居然一无所知。夏朝颜,你的人缘会不会太差了点儿?”这两人跟她不太对付,偏又时时刻刻扯得上那么点关系,躲也躲不掉。 他在她肩头换了个位置,惬意地蹭了蹭,家里的亲戚,都快让她给得罪光了。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要责怪她呢,还是要同情她。 朝颜心有灵犀地苦着脸:“我更同情我的宝宝。” 原先想着梁珊一个就够折腾的了,是叫姑妈呢还是舅妈?居然又来一个沈湘燕。小姨?小婶?再加上身份同样无限纠结的梁琦跟夏晚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人相视而笑。 又过了好一阵,朝颜轻轻贴在他胸前:“齐唯杉。” 他搂住她:“喜欢?” “嗯。”当然。 他微笑:“看来,我这几个月没有白忙。”就连梁珊,也被他弄得陀螺似的四处乱转。研究风格,装饰设计,加班加点。她很聪明,总是很容易就能揣摩到他想要的。 他当然希望夏朝颜会喜欢。 她住院那段期间,从头到尾他都蓄意不想出现在夏朝颜的面前。 她那样一个小狐狸,如果他在,她会抢先垮掉。没有人来依靠,她反而坚如磐石。 他确信。 朝颜突然转转眼珠子:“可是,老公。” “嗯?” “太贵了,我买不起。”家里那套房子贷款还没还完呢。她跟晚晴各担50%。办理房产证的时候,许闻芹执意就写了她们姐弟俩的名字。公平,避税,杜绝后患。当初朝颜跟齐唯杉结婚,许闻芹翻箱倒柜地把家里拿得出手的首饰,挑出好些的来统统塞给了她,包括祖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龙凤金镯跟一块小小的和田玉佩。朝颜印象中好像从来都没看到过,可见母亲的珍惜程度。她掂在手里觉得不妥:“还有晚晴呢。”许闻芹盯着她:“我就是要让你牢牢记住,无论你嫁到哪儿,都是我们老夏家的女儿!”再说了,就算远不能跟齐家相比,气势上也丝毫输不得。 齐唯杉某次不经意地说:“即便是亲生的,能做到你妈这样的,也不多。”朝颜转告许闻芹,她只是一笑:“你倒乖觉,两头瞒,两头说好话。”心里却不是不安慰。 朝颜继续装可怜:“你又不给我加薪。” 齐唯杉看着她,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对你,我只收成本价。”靠山吃山,身为房产公司负责人兼这家楼盘的终极boss,这点小后门他还是开得起的。他笑,“并且,我只是想让小黑、小白,哈利、波特,还有小夏住得宽敞 舒服点,你不过是小小的顺带,倒不用太承我的情。” 朝颜居然不生气,只是又转了转眼珠子:“好吧。” 她笑嘻嘻的,一瞬间,齐唯杉几乎错觉,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吃力拖着沙发在他面前招摇过市的夏朝颜。她伸手,捏捏他的脸:“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2 奸商,我会打欠条给你,等涨价的时候,记得把利润部分返还给我就行。” 空手套白狼是吧?齐唯杉失笑。真看不出来他这个老婆,还挺有生意头脑。近墨者黑。 朝颜看着他的笑脸,突然间就有些怔怔地:“老公。” “嗯?” “真不生我的气?”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两人有这样的闲暇坐下来好好讨论这件事。 除了手中握着的这份薄如蝉翼的未来,其他所有,在他面前她无不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即便这样一份不可预测的未来,也差点被她撕裂,亲手葬送。 可是,她明明期盼,聪明如他,坚定如他,豁达如他,是懂得的。 可是,明明在她心底,永远有个气泡载浮载沉,从头到尾,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齐唯杉瞥了她一眼:“你说呢?”怎么可能不生气? 朝颜低头:“那,你知不知道……” 齐唯杉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罗石把温芬接回了苏州,或许,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至少会让精神濒临崩溃的她,不会变得更糟。 最后关头,朝颜委托许闻芹出庭,认作无心,而非蓄意。出乎朝颜意料的是,向来睚眦必报的许闻芹只是思忖片刻,没让她费太多周折便答应了下来。一场无妄之灾,让原本好好的罗家分崩离析,差点散了。就算是齐唯杉,也不是一点不恻然:“罗伯伯不容易。” 不离不弃,不过如此。 朝颜垂眸:“他比我爸爸强太多了。” 齐唯杉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指的那个人是谁。他抿了抿唇:“你还在记恨吗,朝颜?” 朝颜微微苦笑:“你要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怎么可能?如果当初他多一点担当和责任,就算两人未必能成夫妻,最低限度,我妈不会跳楼自杀。” “我当然可以体谅她的不得已,”朝颜眼角淡淡的湿,那样保守的年代,未婚生子,惨被抛弃,她吸了一口气,“可我还是要说,我妈她太傻了。” 多疼啊,难道比活着的疼会轻一点吗?母女连心,她又何尝不伤,不痛,不感同身受? 相较之下,夏朝颜又何其幸运,失去了,却得到更多。 朝颜抬头,凝视齐唯杉:“老公。”她伸手,试图抚平他眉间浅浅的皱褶,突然间开口,“我嫁你的时候才两条,现在都五条了呢。” 齐唯杉心里微微一漾,一反常态地任她指尖来来去去地蹂躏着。 她的指尖终于轻轻滑了下去,踌躇半晌:“我大概没告诉过你,法国两年,我走过欧洲很多地方,”她沉吟,“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是哪个城市?” 齐唯杉的表情略显僵硬,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开口:“哪个?” 朝颜微笑,酒窝若隐若现:“布拉格。” 圆石铺就的马路、哥特式的建筑、弯弯曲曲的小巷,每一处仿佛都有许多故事,充满着与往昔相关的哀愁和无奈。 她将脸贴到齐唯杉胸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苦难的岁月里,每条道路都通向这个城市,它是唯一的希望之路,这种依恋之情很简单,称为爱。” 源于捷克诗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塞?弗尔特的淡淡哀伤,浅浅乡愁。 而爱,又何尝不是一种希望? 她伸出手,环住他:“下一次,我想跟你一块儿去,就我们俩,好不好?” 人世间,无限依恋,倾心相告。 齐唯杉屏息片刻,同样伸出手,环住她。 前段时间,梁珊得知内情,拐弯抹角来问他,他不置可否。可是,当刘旋多日见不着他终于忍不住上门来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妈,你知道吗,开始的时候,我也接受不了,她想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去拜祭她的前夫?”他顿了片刻,“我真想狠狠骂她,就此不再理睬她。” 刘旋看着齐唯杉因为公务缠身略带疲惫的脸,心疼。她是过来人,再说,她会偏向谁,简直毋庸置疑。可是儿子啊,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并且…… 齐唯杉看着刘旋,一时怔忪。 从头到尾,忘记了谁,记起了谁。 如果她的过去,她的一切他统统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他遥遥看着,了若指掌。 无法遗忘。 夏朝颜,这一次,如何让我相信你,是真的面对了、接受了、解决了,最终轻轻放下了呢? 忘记了,他。 记起了,他。 很长时间之后,他轻叹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妈,你说,如果她不是这么固执、这么重情重义、这么一根筋走到底、这么狡猾得让人忍不住抓狂,那,她还是夏朝颜吗?”一再试探他的底线,得寸进尺,有恃无恐。 而如果这一切,她统统没有,他还会不会一意孤行这么多年? 刘旋默然。她无法回答。 齐唯杉凝视她。 很久之后,他终于微微一笑。又何必明知故问?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纵使失望,也不后悔。 刘旋又沉默半晌,不答反问:“儿子,其实你在心底,一直都在怪我这个当妈的,对不对? “这么多年,我当然知道梁华一直在英国,可是既然我跟你爸结婚了,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如果不是你爸一而再再而三翻旧账,我们会过得很幸 福。” 当初的离婚,与任何人无涉。只关乎猜忌、吵嚷,还有无休止的纷扰。 至于后来,意外、重逢、惊喜,那是另外一段故事。 齐唯杉垂眸,他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他想起后来跳楼自杀的一个女歌手,她唱过的那首歌—— 爱了就爱了, 若失去感觉, 算了就算了, 结果别去管他。 新婚的那个夜晚,那份涟漪,一直在心中,无限制晕开,一圈又一圈。上天待他,已然不薄。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露台上,齐唯杉与夏朝颜两人相拥而立。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寒露立中宵。 朝颜抬头看他:“还记得因斯布鲁克吗?” 齐唯杉垂眸:“怎么了?” 那时候,知道夏朝颜喜欢茜茜,或者,是喜欢那段皇室传奇背后的平民式的淡淡温情。齐唯杉带着她在贝吉塞山顶皇宫花园的一隅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弗兰茨?约瑟夫的雕像,还有传说中茜茜曾经小住过的一栋小楼,藤蔓环绕,苍翠欲滴,秀丽小巧,安静从容,一如主人生前所愿,成功屏蔽、隔阻了尘世间所有的繁华喧嚣。夜幕渐渐降临,山顶的他们遥看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山下的人们,或许正捧着一杯温热的咖啡,热烈谈天,倾情说笑,一晌贪欢。 天上人间,近在咫尺。 是啊,近在咫尺。朝颜喟叹,她早已满足。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满足? 感受到夜晚的微凉,她将身体埋入他怀中。她的唇,在他目光所不及的地方,在最靠近他心脏的温暖胸口,无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不起……我爱你。 她几乎是带有几分贪婪地在他胸前辗转,再辗转,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烙在他的心间。突然间,她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3 踮起脚尖,动作有点笨拙地慢慢倾身上去。 这一次,她所遭遇的,是更深入彻底的反侵。 一场轮回,终究情动。头顶,紫微星缓缓划过。 终于,齐唯杉放开她,浅浅一笑:“夏朝颜,我俩都是赌徒。” 我是在赌,站在过去的岸边,抛开昔日的悲欢,会不会终有一天,你衣袂翩然地朝我跑来。 你是在赌,时间流转,往事渐远,飘摇的那只小舟,会不会终有一天疲惫入港,静静憩息。 好在,我们都没输。 斜斜的、略带寂寥的夕阳下,两人执手。 朝颜微笑,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印:“事到如今,就算你想摆脱我,也只怕没那么容易。” 开始你定,结局由我。人生路上,若是你忘记,我不介意一再提醒。 车厢里,齐唯杉旋开车载音响。 又是当年的那首《yel》,轻吟浅唱,委婉动人。 他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悄悄伸过来,牵住夏朝颜的手。她朝他微笑,反握住他。 十指交缠,生生世世。 爱,就是希望。 从头到尾,他终究什么也没有相询。总有些恩怨,需要一个了断的恰当契机。如果他在,总会诸多不便。尽管什么都没说,可他知道,朝颜其实心里是明白的。他们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有着这样的默契存在。 长相知,才能不相疑。 这世上,又哪有什么永恒?无论是谁,哭泣也好,欢笑也罢,所能把握的,永远只有现在。时间会慢慢沉淀下去,有些人终将在你心底慢慢模糊,慢慢放手,陷入流年。而幸福,永远都需要自己成全,永远都在下一个街角静静等着我、等着你、等着我们。 滚滚红尘中,未来的漫漫长路,有你,有我,终究还会有另外一个。 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相互扶持。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还好,没有幸免。 <全文完> 番外一 十年 张若总是问我:“老黄,我的红包到底要哪年才能送得出去?” 谭菱也时不时在qq上旁敲侧击我:“黄大姐,钱可是挣不完的,你不能光为了赚钱把什么都给耽搁了吧?” 这两个已婚妇女,左一个老黄,又一个黄大姐的,成心刺激我。 不过,好在我身边还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什么都不问。 夏朝颜的嘴巴真是够紧的。谭菱私下里评价:“铁棒都撬不开。”所以我们宿舍里要是谁有什么不能说,不方便说,不好说的话,统统都去找夏朝颜。反正上她那儿,跟进了死胡同没什么两样。包袱甩掉了,心里头松快了,又不用担心有人给你泄露出去。 其实朝颜虽然嘴巴紧,但她却并不是对事物没有自己的判断。她心里统统有数,只是不说而已。所以我告诉给她那件一直深埋在我心底,尘封多年的往事。这么多年来,我谁都没有讲过。 她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完之后,她并没有我预料中的反应。 不屑,可怜,抑或那种虚假的关心。 她只是认认真真听完,尔后抬头看着我,过了好半天之后,她冲我微微一笑:“你放心,黄蓉蓉,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牢牢记着这句话。 我拼命挣钱,我从来不买新衣服,每年大四毕业前能动楼前的操场边上都一溜烟摆开了处理旧货的地摊,每年的六月,我都去淘我下一年要用的生活必需品。价格低廉到不可思议,东西也还能用,何乐而不为? 张若家境富裕,谭菱是不屑,只有夏朝颜,明明没有兴趣,照样一趟趟陪着我去,帮我拎帮我扛回来。 某一年,我们还一起淘来一张死沉死沉的可以放在床上看书或者打电脑的小炕桌。 所以我后来想到路上偶遇的齐唯杉那张不可置信的脸的时候我就好笑。小小一张沙发椅又算得了什么,我俩可是连足足超过四十斤重的全班聚餐的食品饮料都背得回来的。 没办法,谁叫那时候的夏朝颜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出了名的劳模。 谭菱一边镊着原本就已经够细的眉毛一边冷嘲热讽:“夏朝颜你傻是不是?男人是干嘛的,就是用来使唤的,罗憩树不在你身边,你又不是长得拿不出手,找个人帮帮你又不吃亏,何必这么辛苦?班上一两个对你有那么点意思的也还是找得出来的吧?” 朝颜放下东西,直起身,眼神清明:“我不愿意。” 是的,夏朝颜就是这样的倔脾气,只要她不愿意的事,玉皇大帝也逼她不得。反过来,如果她一旦认定了,同样的,九头牛也拉她不回。 正巧。 我也是。 这么多年来,我眼睁睁看着夏朝颜,从初恋,到沉浸爱河,到结婚,再到丧偶。 后来,她去了法国。 整整两年,我同样眼睁睁地看着齐唯杉,我的老板,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从挥洒自如,到眼神晦暗不明。 不仔细看,其实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一样的。 可是,他不是别人,是齐唯杉。即便那个梦已经一早破碎,可是我似乎仍沉迷于偶尔独自回味。 与他,抑或她,统统无关。 我总是能一点一点捕捉到他细碎如蛛网的那些瞬间。 聚餐时,身旁五颜六色的饮料和美酒,可只有那杯无味但清澈的白开水,才能让某道目光若有所思,长长驻足。 休息时,袅袅的水汽氤氲中,临街的窗口,他捧着咖啡杯就那么站着,我站在他身后想,透过那扇玻璃窗,他到底在看什么? 还有,每当顺利销售掉一整栋的房子,众人欢聚的庆功宴上,那个角落里清醒的眼神,微笑的脸庞,他看着欢腾喧嚣的这一切,可是,我知道,他的心,宛若千山万水,遥不可及。 终有一天,他加班索性睡在公司,清早我进门发现里间的房门半开着,我走过去一看,春寒料峭的天气,他只是合衣躺在床上,脸色绯红。我伸手一探,天,滚烫滚烫的,足有将近四十度。我连忙先从壁橱里拿出一床被子给他盖上,刚想出来找药,他伸手,一把拉住我,低低地,无限清醒叫出了那三个字。 我一愣。久病成良医,我见惯了我妈感冒发烧卧病在床,我不相信烧成这样,眼前的这个人还能够神志清楚,一如往常。 果然,他闭着眼又说了句什么,沉沉睡去。 半夜三点,我坐在办公室,算算时差,估摸着这会儿就算打工,也该结束回到宿舍了。 于是我拿起电话。我当然不会笨到花自己的电话费。 再说,花再多这样的钱,自然有人乐意。 我心底冷笑一声。齐唯杉,尊敬的齐总,你费了这么多心机,连这么不入流的苦肉计都用上了,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4 处心积虑的,不就是想看到这一天?可为什么,我的心里,竟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深酸楚,还有怨怼? 开的,都是别人的花。 纵使衰败,也都是别人的哀伤。 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一向自认现实,为什么偏偏发神经跑来管这种无聊的闲事?!! 电话里,我的声音应该是很生硬很不友善,所以彼端的那个人有几分摸不着头脑,明显有点小心翼翼的:“怎么了你,黄蓉蓉?” 我还想问你呢! 当初走的时候,身为最好朋友的我,居然也只是提前三天才知道。原来女人一旦心狠起来,真是很可怕。如果说我原先还有几分歉疚,现在也被她若无其事的态度给激怒了:“夏朝颜,你也玩得够了!”我听到那边喧闹着,欢声笑语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瞬间莫名恐慌,“你现在干什么?” 在那个以浪漫著称的国度,要发生点儿什么,那可真太容易了! 喧闹声渐渐远去,我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她应该是走到外面了:“今天我同学过生日,大家聚聚。” 我拎起来的心重又缓缓放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夏朝颜,你也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她“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我导师建议我留在这边读博,可是……”我一听就火了,不耐烦听下去,粗暴地截断她:“读读读,就知道读书,都读傻了你!” 那边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我问:“朝颜,你在吗?” “……”清浅的呼吸声,但是没有人回应。 我叹了一口气:“朝颜,别读了,回来吧。” 傻丫头,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一切吗? 我放下电话,一摸脸,居然湿湿的。 我埋下头。 我欠夏朝颜的,已经还了。 可是齐唯杉,你还欠着我。 夏朝颜真的回来了。 我一直心中默数着日子,果然,不出三个月,齐唯杉的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我看着他,他看着她。 我苦笑。 黄蓉蓉,这就是你的宿命。 我闲极无聊经常去泡吧。通常在出去前,我会脱下平素的职业套装,换上足有七寸的高跟鞋,画个除了我自个儿谁都认不出的烟熏妆,再穿上一件花枝招展的小吊带或是暴露点儿的低胸衫。 喧闹的酒吧里头,我端起酒杯,坐在窗前,遥遥对着外面的月亮无声微笑:“干杯。”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就空对月了,怎么着吧? 这么多年来,别的不好说,在华梁公司待下来,我酒量日日见长。公司上下,包括出去谈业务,华梁总裁助理黄蓉蓉的名气绝对不是吹的。 我对着月亮又举了举杯,一口饮尽。 记得有次出去谈业务,完了齐唯杉送我回家,他口气很平常:“黄蓉蓉,上季度体检,我看你轻微脂肪肝,下次这样的场合,我会尽量想办法换别人。”对方那个张总色迷迷地一个劲往我身上凑,他已经不动声色帮我挡了不少回合。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还是回了一句:“怎么?齐总嫌我不够鞠躬尽瘁吗?” 他稳稳开着车,没有答我。 到了公寓门口,我刚推开车门,就听到他的声音,淡淡地:“黄蓉蓉,毕竟你是女孩,不必要拼得太厉害。” 我没有回头。 我醉了,我不够清醒,所以有得罪上司的勇气和资本。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怜悯或是同情,尤其是他。 我想,如果不是有人事先关照,以他公私分明的个性,绝不至出此言。 我不会因此而感激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有汲汲营营职业女性的共通烦恼。但是,我既然选了这条披荆斩棘的路,就要一直走下去。 酒席上我也认识了不少业界名人。我的牺牲,总要有些价值。中国人的圈子,正事虽然不一定会是酒席上谈成的,总是会有不少内幕消息不经意间漏出来。对那些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们来说不值一提,对我而言,却已足矣。 我先是把两个妹妹从海南接了出来,送她们去学计算机跟会计,然后动用我所有积蓄跟炒股收入,贷款买了两套房子,一套自住,另外一套给两个妹妹落脚,我妈虽然不在了,但若是在天上看到了,想必会欣慰一些。 一向嘴紧的夏朝颜终于忍不住开腔了:“黄蓉蓉,我妈让我叫你周末回家吃饭。”我一早认了她妈做干妈,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跪下,叩头,正正式式改了口的。 我所贪图屈从的,只是那种平凡的家庭温暖。 只是最近,我真的不太想去,所以我推脱:“朝颜,帮我跟她说声,我要加班。”朝颜了然地看着我:“我也劝她不要多事,可是,”她轻轻地,“她是真关心你。” 我揉揉眉心,叹了一口气:“朝颜,你明白的。” 我这样的残败之躯,有什么资格去玷污人家清清白白的小伙子? 朝颜沉默片刻,终于拍拍我的肩,悄然离开。 我知道,她在给我时间慢慢调适。 我苦笑,若是她知晓心底曾有过的那点心思,还会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帮我。相亲?我笑,呵,这种纯洁的男女关系,怎么可能适合我。 而且,她又怎会知道我最近的烦恼。 夜路走多了,终究会撞鬼的。前些日子,我又去酒吧喝酒,结果碰上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前来调戏我,我喝得有点醉醺醺的,正没办法脱身之际,一个人走了过来。 居然是华梁公司的副总,方大同。 我脸上画得鬼画符一样,他居然还能认出我。可见他那个“方阎罗”的外号不是没理由的。他身强力壮的,三两下就把那几个小混混打发走了。我为了感谢他,请他喝酒,我知道他早就离婚了,前妻还在国外呆着呢,小日子过得潇洒之至,女朋友换得也勤快。 他那天大概心情不好,居然也不推辞,坐下就陪我喝。 我不知道那晚我是怎么回去的。 我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我头痛欲裂地醒来的时候,旁边躺着一个人。 从我十三岁开始,又一个十三年过去了,生平第一次,我身边居然躺了个男人。 我居然很冷静。我居然没恶心。我居然没吐。 我居然还很在意地端详片刻我裸露在外的肌肤。 不错,还挺有弹性。就算不够白皙,也称得上莹润。 我盯着床上那个男人看,三十八九岁,身材匀称,头发乌黑,肩宽臂长,睡得十分香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年的郁积居然只在一瞬间,便奇迹般慢慢弥散。 然后,突然间,我嚎啕大哭。 几乎是瞬间,床上那个人就被我的哭声惊醒了,跳将起来,惊慌失措地:“怎么了怎么了?”见惯了他在公司冷酷无情的样子,眼前的这个男人,头发蓬乱睡眼惺忪还光着上身,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他松了一口气,挠挠头,不当回事地重又躺下去:“我再睡会儿。”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5 再睡会儿?我皱眉。他玩ons玩多了吧?我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把衣服往他身上一扔:“快点,穿上,走人!!” 他盯我看了半天,真的穿上就走了。 在公司里头我看到他,总是目不斜视。 一夜情而已,这个社会,稀松平常,并且他在性开放的德国待了将近二十年,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再说,回国之后他也没闲着,就在这天,还有俩女的为他争风吃醋闹到公司来,碰巧他还不在,结果齐总出面,一句话了结:“他请假,相亲去了。” 等那俩女的走后,我笑喷。齐唯杉倒是若无其事,挑眉,回办公室继续忙碌。 我摇头,感慨,跟夏朝颜这样的小狐狸在一起,能学出什么好儿来? 正冥想着嘲笑着,听得里间传来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黄蓉蓉,我现在抽不出空来,麻烦帮我去医院看个人。” 我一推开门,就愣住了。 病床上的那个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也愣住了。 我面无表情把补品咚地一声往床头柜上一扔:“别谢我,公款,齐总让我来的。”我在心里补了一句,我要知道是你,就不来了。 心里恼怒。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夏朝颜一个外人知道。 没想到,女人一旦结了婚,再紧的嘴巴都开始不牢靠。 他闭眼,就跟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我耸肩,您老慢慢入定吧啊,我闪。刚拔脚往外走,他眼睛睁开:“陪我坐坐,行吗?” 原来这世上还真是有长情的人。就在我们酒吧相遇那天,他前妻再婚,所以他最近一直精神有点恍惚,以至于忙到胃出血。 毕竟一起走过那么多年。 他感慨:“我当然希望她幸福,可是……”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我明白,接过话头:“就是一时半会有点过不去那道坎儿是吧?” 他转过眼来看我,过了老半天之后:“对不起。” 我淡淡一笑:“何必?当初就是你情我愿,现在也无所谓谁欠谁。” 他出院后,只过了一小阵子,就心照不宣地搬到了我住的那套房子。其实他现在自己住的那套更大更舒服,只不过我不愿意。 我们吃饭,买东西,出去玩,一概aa制。外人看不出来,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爱不爱的,无非两个人相偎取暖,搭伴过日子。 我们抢电视机遥控器,我们也买点儿菜啊作料啊什么的回来涮火锅,我喜欢嘎嘣嘎嘣吃薯片,他隔三岔五就会给我买个几包回来。 当然,我们也会闹别扭。闹到在公司里把门摔得嘭嘭响,外带冷冰冰地互当对方透明。 总的说来,我们的日子过得还挺有滋有味的。 对于我过着的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齐唯杉跟夏朝颜这俩狐狸从头到尾什么都不问,静观其变。 这一次,我深表感激。 终有一天,我平静告诉方大同:“我怀孕了。”我抬眼,慢慢地,“我会生下来。” 如果他接受不了,那就走吧。 我无所谓。 他沉默片刻,真的走了。 我坐在那儿,指甲嵌进肉里头。 半个月后,我往齐唯杉桌上轻轻放了一张纸,他抬头看我,诧异:“干什么?” 我垂头:“辞职信。” 他蹙眉看我,半晌突然笑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短短半小时,我桌上就放了两份辞呈。”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是,我脸上仍然波澜不惊地:“别人我管不了,反正我要求辞职。” 齐唯杉挑眉,说得很干脆:“方大同合同早就满了,他辞职我当然批准,至于你,我说了不算,去问夏朝颜,她说让你走,我决不拦着。” 我坐在家里。 我已经整整辞掉工作了一个月了。 翻江倒海般的呕吐,折腾得我精疲力竭,面黄肌瘦。 我自嘲,单亲妈妈真不是个人干的活儿。 我心里凄楚,该死的夏朝颜,重色轻友,明知道我心情不好,原先辞职的时候既不拦我,现在居然连看都不来看我。 而且,从头到尾,她装聋作哑,居然什么都不问我。 偶尔一次我自己犯贱,拐弯抹角说起来,她居然不耐烦:“他过得越不好,你就就该越心安理得,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你还想着他干什么?” 我心里那个气啊。 夏朝颜,你给我等着! 最好让我生个女儿,我一定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从不管教毫无约束,二十年后嫁去祸害你们老齐家!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突然,有门铃响,我头晕得七荤八素地去开门。 一开门,我就愣了。 花海。 走廊上,全是玫瑰花。 我的眼前,更是一大束硕大无朋的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一个头颅缓缓从花丛中露了出来,脸比花的颜色还深。他脸红脖子粗地瞪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身后,有个我刚才还一直腹诽的人站在一旁凉凉地笑:“方大同你真没出息。” 我心里一呕,瞪她:“当然了,哪有你家老公那么出息!”装病,胁迫,为了把你弄到手,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她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冲着方大同还是凉凉地:“我让你别沉不住气,你看看她,都折腾了有一个月了,中气还足得很呢,有得你受的!”她冲我眨眨眼,居然一转身就走了。 我顾不上追上去一拍屁股走掉的那个人,集中精力对付眼前这个:“你来干什么?” 真俗,真骚包,还玫瑰花!不要钱啊!! 他看着我:“你这一个月也没吃什么,怎么倒胖了?” 我怒:“放p!老娘那是浮肿,你没看出来?!!”我越说越气,“你不是当缩头乌龟辞职了吗?还跑来干什么?” 他垂头,半晌之后:“我开了家新公司,现在招聘员工。” 我怔了一下,骂他:“你招聘你的员工,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我这儿又不是人才市场!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居然有几分躲闪,声音也低了下来:“有个职位,不知道你有没兴趣?” 一个大男人,说起来以前在华梁也是呼风唤雨神气活现的,怎么变成现在这副熊样儿了?我火冒三丈,继续开骂:“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到你那个破公司去——”我煞住话头,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 “你给我再说一遍??” “……” “方大同,我警告你,我数一二三,你再不开口,我一拳头锤下去保证让你闺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真的当上了方氏公司的老板娘。 有了孩子的维系,我想,我们的日子,会比之前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6 要色彩斑斓得多。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这样一点浅浅的温暖,于我,早已满足。 我躺在病床上搂着刚出生的小丫头片子冲前来看我的夏朝颜小人得志地:“别以为就你可以。”她笑:“是是是,你黄蓉蓉多厉害,钓到一个黄灿灿的千年金龟婿。” 我瞪她。近墨者黑,跟她那个奸诈老公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挖苦人都不带脏字儿。 只不过,我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由衷地:“谢谢你,朝颜。” 从头到尾,整整十年过去了。 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 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属于你。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问候。 如此而已。 齐唯杉,夏朝颜。 他们有他们的固执。 我又何尝,没有我的? 他们有他们的幸运。 我又何尝,没有我的? 番外二 错错错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跟宋泠泠到底是怎么牵扯上的。 最早的记忆好像来自于罗憩树。 我当然知道罗憩树这小子满脑门里转的是什么心思,正是从他嘴巴里我第一次听到宋泠泠的名字:“烦死了那个男人婆,一天到晚地缠着夏朝颜!” 其实依我看来,宋泠泠长得挺不错的,神采飞扬的眼睛,光洁的额头,除了厚一点但弧度绝对优美的嘴,后来我看《小李飞刀》才恍然大悟,她长得真像那个惊鸿仙子,但是,那种飘逸的神态,在她脸上是绝对找不出来的。她经常是前一秒还是灿烂着,后一秒就会突然阴沉下来。反正挺怪的。 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之于我,也只不过是外班的一个普通女生,我想起她来的时候肯定不会有总嫌她碍事儿的罗憩树那么多。而且,其实她那种咋咋呼呼的女孩子,我也并不感兴趣。相比较而言,我还是喜欢夏朝颜曾楝霏这样闷声不响的女孩儿多一些,长得好,性格也好,从不惹事生非的,男人嘛,以后总是要干事业的,家里放着个贤妻良母总比放着个母老虎省事儿多了。 不过,我可没罗憩树那么想不开,死缠烂打恨不能为爱情舍弃一切,对我而言,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何必一早吊死在棵小树上把自己弄得魂不守舍? 我就是这样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十足享受型的人。 高考前,我很容易就保送到了北外,跟那个挺出名的《快乐大本营》主持人何炅做起了校友,不过我学的是法语。据说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之一。 我当然轻松惬意,高考前人家都忙着呢,我天天提溜篮球去操场,惹得放弃这一保送名额专攻北大的罗憩树心里极不平衡,压根就看不得我出现:“滚滚滚,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我从善如流,立刻消失,可是那天还真就巧了,我蹬蹬蹬往楼下跑,拐弯处竟然撞上一个慌不择路往上冲的人,我实在刹不住,先是硬生生顿住,紧接着出于惯性整个身体向前冲去,以至于不得不伸出手去抓住离我最近的物体以保持平衡,立刻我就傻眼了。 我抓到了不该抓的地方。 宋泠泠捂着自己胸口,脸上红彤彤的,恶狠狠地瞪我:“流氓!” 我其实应该反驳的,可是,我呆若木鸡的看着她恨恨地从我身旁跑上去。 看着她人瘦瘦高高的。 发育得……还挺好。 不过后来我就没见过她。 听说她出国了。 不过我也没闲心去管她的事儿,就算她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还跟我做起了同班同学。 其实我当初执意保送北外是有我的私心的。因为我留心听到曾楝霏说过好几次,她第一志愿一定是北外。 是的。 我,喜欢她。 弯弯的眉,含笑的眼,秀气的小脸,沉默的表情,乌黑的短发。 她的一切,我都喜欢。 如果我们注定碰不到面也就算了,但既然我们进了同一个学校,既然我们甚至在同一个班,我对她又有好感,那么,为什么不呢? 从开学第一天开始,我就卯足了劲追她,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写情书,送花,点歌,贿赂她室友。她对我一直淡淡的,不回避,也不热情。时间长了,我有点泄气。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后来宋泠泠笑嘻嘻跑来告诉我:“听说你对某人有意思?” 我瞟她:“跟你有关系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必盗。她并不恼,还是笑嘻嘻地:“需要我帮忙吗?”我瞅着她实在好笑:“你能帮什么忙?”一年多不见,她长得越来越漂亮,一进系就引起轰动,只是她自己仿佛一点儿也不知道,还是那么咋咋呼呼地,弄得开始当她是玫瑰的男生们个个皱眉,都嫌扎手。 她转转眼珠子:“那你甭管,帮你追到手你要怎么谢我?” 我没当回事,直接回了句:“随你!” 她看着我,眉头一挑:“什么都答应?” 我还是没当回事:“多了不行,只能一件。” 没过半个月,曾楝霏果然来找我。 她态度还是那么温柔,她告诉我,以前是觉得自己太小,后来又觉得,我对她一片真心,所以想尝试相处相处。 我当然大喜过望。 我们处着处着,整整一个月了,突然有一天,她对我态度又冷淡下去了。 仿佛一下子回到从前。 我突然遭到这样的打击,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去找她:“到底是怎么了?”就算以前我贫嘴贫舌的,可现在我连女孩子的边都不沾了,对她又那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想不通。 她淡淡地:“我还是觉得我俩不太合适。” 大热的天,我觉得我整个人如堕冰窖。 我开始逃课,满大街晃悠。 终于有一天,宋泠泠揪住我:“哥们儿,你值得吗?”我吐了口烟圈:“去去去,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她冷笑:“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她看着我,“你伯父不是1010省领导?” 我睁大眼睛:“你跟她说的?”我忍不住上前质问她,“你都胡说八道什么?”伯父没有子女,虽然他待我如同亲生,但我从没觉得有任何必要在同学面前招摇。 甚至罗憩树跟我相交多年,也不清楚我家里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不相信。 宋泠泠嗤了一声:“那你现在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7 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要跟你分手了?” 我颓然。 我伯父退居二线的时候,跟曾楝霏跟我提出分手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两天。再联想起曾楝霏跟我在一起一个月的种种,我想不相信。 可是,我骗不了自己。 宋泠泠拍拍我的肩:“傻瓜,帮你看清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省得你以后后悔!” 我顿了片刻,突然间咆哮:“我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跑出来多什么事??” 其实我只是在迁怒。 我有多失望,就有多尴尬,恼羞成怒。 宋泠泠定定地看了我半天,突然间就笑了:“程海鸣,你是真傻呢还是装傻?” “我要当你女朋友。” 于是,我走到哪儿,她走到哪儿,撵也撵不脱。我从来不给她好脸色,她好像也不在乎。无论我比赛,还是聚会,还是上课,她都大大咧咧挤到我旁边,向众人昭示所有权。 我实在生气,瞪她:“你一个女孩子,羞不羞啊到底?”死缠烂打。 她耸肩:“再羞也没有说话不算话的人来得无耻。” 我无言以对。 我发现,宋泠泠天生就是我的克星。 我说不过她,我就只能躲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一来二去的,失恋的烦恼好像也不那么太强烈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终有一天,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整整一天,这种感觉一直缠绕着我,但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晚上睡觉前,我终于想出来是为什么了。 整整一天,宋泠泠都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深更半夜,我躺在床上失眠。数到第三百只绵羊的时候,上铺的冒哥垂下脚丫:“小子,犯贱了不是?” 我没睬他。 他不当回事,慢悠悠地:“别怪兄弟不提醒你,男人婆现在可躺在医院的哈。”他们早就对宋泠泠死心了,谁叫她那么不解风情。 以前我听着刺耳,可这一次,我居然挺开心的。 还有,生平第一次,我做了件蠢事。 半夜两点,我翻着墙溜出了男生宿舍。 她看着我,一脸诧异:“你来干什么?”我瞪她:“你说我来干什么?”死男人婆! 她瞄了我一眼:“你手上拿着什么?”我眼角余光瞥到隔床病人竖得高高的耳朵,恼怒,直接甩了过去:“吃吧吃吧,吃死你!”从没见过她这么贪吃的女人,居然会因为消化不良住进医院。 真不知羞! 她目光一闪,拎起滚落在床的那包怡口莲:“你买的?”她嫌弃地朝旁边一扔,拍了拍手,“我只吃费列罗你不知道?” 我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我送过曾楝霏很多东西没错,可是,这是我生平首次给一个女孩子买吃的,还是满大街找了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才买到的。 我掉头就走,鄙夷:“爱要不要!”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不高不低地:“程海鸣,你这是在追求我吗?” 扑哧,两声笑。 一声来自邻床,另外一声,居然来自门外。 我哗地一声打开门。半夜查床的护士尴尬站在那儿,进退不得。 我跟宋泠泠,算是谈恋爱吗? 我不知道。 她还是那样疯疯癫癫。 我还是那样动不动当众挖苦她,让她下不来台。 偶尔看到曾楝霏,我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 但是,我们的确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出去玩。 甚至,某晚酒醉,一起贡献了各自的第一次。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两年。 突然有一天,曾楝霏又来找我,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程海鸣,我忘不了你。” 忘不了。 短短三个字,我一下子竟然恍惚了起来。 三天后,宋泠泠很干脆地:“我们分手吧。” 分手? 我看着她淡淡的微笑。 我应该高兴吗? 好像。 我终于跟曾楝霏再次走到了一起。 冒哥他们平时总拿我跟宋泠泠打趣,偶尔也翻我暗恋曾楝霏的旧账,可这次,他们冷眼以对,一声不吭。 不止他们,就连我自己,仿佛都没有什么兴趣多说话。 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所以,某一天,我看向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还有一瞬即逝的浓浓尴尬,居然十分平静:“我爸行政级别是跟我伯父相同,他也远没到退休年龄,可是,”我微笑,“曾楝霏,这一切,跟你有关系吗?” 她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电话里说着笑着,压根没留意到我站在窗外。 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警惕的。 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终究没有让我失望。 可是,另外一个人,还是让我深深失望,愤怒,狂暴。 她抬头看我,清晰地:“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她顿了顿,“程海鸣,我勾引你,只是因为,你是孙墨雯的外甥。” 她介入她的家庭,所以她报复我。 孙墨雯,是我的小姨。 五秒钟后,我摔门出来。 好,好极了! 这就是我程海鸣的报应! 后来,我们一直形同陌路,直至大学毕业那年。 我爸当然希望我回江苏,富庶之地,又在他权力管辖范围之内,可是我拒绝:“我想留在北京,而且,”我顿了顿,“我自己想办法,不用你管我。” 他笑了:“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耐。” 就在人才招聘会上,我居然看到宋泠泠。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狠狠咒骂着什么,还两手奋力撕着手上的材料,状如疯妇。 我冷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正常的她。白白辜负了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但是,我的双脚不由自主朝她靠拢:“早知现在,当初做那么厚的材料干什么?”撕都不好撕。我不小心看到过,学生会,记者团,书法协会,她还真敢吹!除了cet6、计算机二级这些硬指标不敢往上填,其余种种,洋洋洒洒一大堆,当那些招聘官们是吃素的?人家火眼金睛,两三个问题就能把她问得下不来台。 果然出糗。 她狠狠瞪我:“关你什么事?!!” 我耸肩,是不关我的事。 可是,下一秒,我专为应聘准备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8 的手工定制西服便活活报销。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埋在我胸前,毫不客气地眼泪鼻涕涂了我满满一身。 很贵啊! 但是此刻,我更心疼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在她伪装的坚强外表下,斑驳剥离,苍白脆弱。 记忆缺口,无力填埋。 我跟宋泠泠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尽力帮你留在北京。”我应聘那家单位的负责人突然有一天就问我:“小程,我们还有空缺,有没有相熟的朋友也有意进来的?”100:1的录取比例,居然还有空缺? 傻子才会信。 可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更明白,背后那双推手究竟是谁。 老爸,虽然我跟你向来不对盘,可是这一次,我深深感谢你。 我毫不犹豫地发了七个字的短信给那个中年男人:“宋泠泠,我女朋友。” 再一次,她让我深深失望,愤怒,狂暴。 我正式签合同那天,罗憩树告诉我,她走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站在单位楼下,满心期盼着她来签约。我们一早约好了的。 甚至我的指尖,还残留着她昨夜的体温。 她,还是那么自私凉薄,还是那么满腹猜疑。 还是那么不信任我。 到了全盘否定一切的地步。 一年后,我飞去了法国,继续念硕士。 后来我知道,原来她的好朋友夏朝颜也到了法国。 只是,我从来没有动过联系她的念头。哪怕一次都没有。 就像每次跟老同学联系,在我的无限冷漠中,每个人都刻意在我面前忽略那个名字。 我有我的骄傲,我有我的自尊。 她满不在乎践踏。 我面无表情收回。 后来,我遇上了lilian。 莉莲。 偶尔恍惚的时候,我会叫错。 泠泠。 只是偶尔。 lilian对我无限地好。我们开始谈婚论嫁,在其间,巴黎街头,我居然还偶遇匆匆过客的夏朝颜。 她来开个会议。 我们只是淡淡打了招呼就挥别,擦肩而过。夏朝颜那么聪明,我知道她绝不会多事。 感情路上,我们各自坎坷。 只是仿佛,我还是有着那一丝丝的挣扎,还有期盼。 我找了个理由,推迟了婚期。 整整两个月。 一年后,lilian为我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儿,她的名字叫做angel。天使般的面庞,天使般的微笑。 美丽的妻女,我多么满足。 如果能这样过完一生,我至死无憾。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 那年的圣诞夜,lilian匆匆走在巴黎街头,拎着大包小包,打算为我和angel做一顿丰盛大餐,就在戴安娜王妃车祸身亡的那个隧道的前一个街口,她同样地,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菲亚特轿车重重撞倒在地。 angel问我:“爸爸,外婆说妈妈被天使接走了,可我也是啊,妈妈为什么宁愿跟着那些不认识的天使走,也不回来陪我?” 我搂着不懂事的女儿,这么多年,第一次,我嚎啕大哭。 上帝在云端,只轻轻一眨眼。 已经远去,好多年。 我带着angel回了国。 从前,有lilian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家。现在,她已经不在了,留在异国他乡,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我又回到了苏州。 angel被我爸妈照料得无微不至,换了个新环境原本还有些怯生生的她,不出三个月,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疯丫头,闲来无事就喜欢骑在我爸头上撒野。 我妈拐弯抹角劝我:“angel需要人照顾。” 我笑了笑,替女儿扎起小辫:“宠她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已经开始替她以后的丈夫发愁。 可是,我又怎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某日,下班,我开车回家,路过那个熟悉的街口。 当年,我跟一个疯丫头在这里纠缠,她追着我跑,我奋力躲着她,无限懊恼。 现在,我又看到了她,站在路口等红绿灯。 她穿着职业套装,高跟鞋,大大的挎包,还是那么美艳无匹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同学聚会的时候,男生们总是感慨,当年的那些花儿,无论曾经开得多么热烈,在岁月荼毒之下,无一例外,慢慢凋零,消散风中。 可是,她仿佛还是没什么变化。 躲在自己坚硬的壳中,竖起重重的刺,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 这世间,每个人终究,还是爱自己更多。 我收回目光。 绿灯亮了。 我从后视镜里遥遥望过去。 她已经过了马路,折了个方向,踏上了跟我完全相反的路途。 我微微一笑,一路向前。 相识错。 相知错。 相遇错。 从头到尾,我们之间。 错,错,错。 番外三 狗仔不是随便养成的 (一)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 齐唯杉对宝贝儿子的态度,自打他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让所有人跌破眼镜。朝颜原本想着,以他那种凉薄个性,只要不嫌烦就够不错了。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那么无条件地疼爱、宠溺、纵容,要什么给什么,几乎到了即便要天上星星也会毫不犹豫登梯去摘的地步。 朝颜经常皱眉,有时候就连刘旋都看不下去了:“你这是管教儿子还是孝敬祖宗?”至于许闻芹,心里虽然无限安慰,可也动不动就撇着个嘴,凉凉挖苦女儿:“夏朝颜,我怎么觉得他对小杉比对你还好?” 一日,朝颜夜半起来,发现自己身边是空的,她出门,看到隔壁儿子房间微弱灯光泻出。她悄悄推门,齐唯杉立在床前,静静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那个小活宝,朝颜诧异:“你干什么?”齐唯杉回眸,微笑:“我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着他。”他声音里泄露出一丝丝不安,“我做梦,梦到小杉不见了。”朝颜心里淡淡酸楚,她依偎在他身边:“对不起。”齐唯杉吁了一口气,回身搂住她:“傻瓜,一个梦而已。” 所以齐小杉一贯黏着老爸,相较之下,妈妈的地位失色甚多。 偶尔他跟齐唯杉上街,回来手里总是一堆零食,朝颜问:“谁给的?” “阿姨。” “哪个阿姨?”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朝颜朵朵为谁开 作者:陆观澜 分卷阅读89 “不认识。”他敷衍她。 朝颜皱眉:“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 齐小杉瞄瞄她:“爸爸说这是小事,可以不让你知道。” 朝颜“哦”了一声:“那去问问你爸爸,什么是大事?” 片刻,小男孩踱着方步过来,慢条斯理地:“爸爸说,大事就是,他跟我同时掉到水里头,你会先救谁?” “还有呢?”白痴问题。无聊。 “爸爸还说,他说了算的就是大事,你说了算的就是小事,分工明确。当然了,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由你决定。” “……” (二)什么是狗仔,什么是反狗仔 “姓名。”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大女孩很和蔼。 “齐小杉。”约摸七八岁左右的小男生很礼貌。 “哦。”这么俊秀的小男孩,这么敷衍塞责的名字,家长简直是太不负责了! 小男孩仿佛有读心术,瞄了瞄她:“我爸爸随便起的,因为他叫齐唯杉。”说是因为初为人父的喜悦,直到户籍登记前都想不起来这档子事。不过他有点不相信。因为爸爸连公司勤杂工的小叔子的电话都记得牢牢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根本就是故意想把这个毫无特色的名字一头栽给他。 他叹口气,从这件事上可以很清楚验证出来,他老爸齐唯杉先生是个自恋狂。 “哦。”心里怦怦直跳。这小子挺上道的,一点不费神就直接转入正题了! “你刚才说了你爸爸的名字哦,”大女孩笑眯眯地拨了拨额前厚厚的刘海,“那你妈妈叫什么?” “不告诉你。”小男孩儿的口气平淡而坚决。大女孩有点无可奈何。她转了转眼珠子:“妈妈漂亮吗?”很神秘的一号人物,只存在于传闻之中。她心里感叹,灰姑娘啊灰姑娘,原来现实生活中,这样的稀有品种还是存在的!听说她就在华梁,却没有人挖得出来。 看来,华梁对公司员工的洗脑实在挺成功。 齐小杉想了想,有几分不耐烦:“一般,还行,就这样吧。” “哦。”大女孩歪歪头,试探地,“那么,你觉得在家里是爸爸说话顶用呢,还是妈妈?” “爸爸。”他立刻就答腔。他想,如果不比照爸爸给出的官方答案,答应转赠别人的alfi小水壶不就没指望了?他虽然无所谓,可是方圆圆阿姨家的萧芳芳小妹妹喜欢。而且爸爸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有舍才能有得。 “那,你是喜欢爸爸呢,还是妈妈?”不动声色摁了摁小手包的大女孩笑眯眯地继续问。 “爸爸。”毫不犹豫地。当然是爸爸,妈妈对他管得严,从不予取予求。唯独平时看上去挺严肃的爸爸,下班回家一见到他,纵使金刚钻也化成绕指柔,父子俩疯玩疯闹没个正形。 “哦。”这孩子对老爸的感情貌似比对老妈深太多了啊!不都说儿子跟妈亲吗,咋会这样呢? 不过还好,这并不是她想知道的重点。 “呃,爸爸平时在家里喊妈妈什么呢?”终于到了互动环节。以下问题,均应观众要求而设。 “狐狸。” “什么?”这个,说明了啥? “如果我听话乖乖吃饭,妈妈就会搂着我说看我儿子多好,如果我打破花瓶做错事,我妈妈就要对着我爸爸叫——”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又闯祸了!’” 大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齐夫人实在有趣,怪不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不妨碍坊间有关鹣鲽情深的传闻。 嗯,料不嫌多,越多越好。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两个爷爷,一个奶奶,一个外公,一个外婆,一个怕姑妈的舅舅,还有一个怕小姨的叔叔。”听说前两天约好了一块儿跪的搓衣板。他撇嘴,真没出息!还是自己的老爸够man。 大女孩彻底晕菜。这家人的伦理关系,真是无限纠结啊! 又过了半晌。 大女孩又转了转眼珠子:“还有吗?”传闻齐夫人之前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以齐唯杉现在的社会地位,夫妇俩还能这么恩爱,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齐夫人肯定有过人之处。 “我还有好几个干爸干妈,不过他们不喜欢我在外面提他们。”妈妈还告诉他,还有一个天上的罗叔叔,一直都在笑着看他慢慢长大。不过,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 他从来跟爸爸无话不说的,不过这件事,他想了想还是没告诉爸爸。他年岁渐长,从外婆外公,还有那个喜欢给他买东西却跟妈妈挺疏远的怪小姨的嘴巴里,他总觉得爸爸妈妈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小秘密。 没关系,等他长大慢慢就知道了。现在嘛,一家人当然要枪口一致对外。 齐小杉瞄了瞄她,决定长话短说:“那个,你不是学校老师。” 大女孩有点不自在,摸摸头发,打了个哈哈:“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呵呵?”她挺身,“我不是别了校徽的吗?” 齐小杉不屑,别了校徽就是老师,穿了警服就是警察吗?这年头,连地铁站里卖报纸、卖发票的老大妈都背lv包呢!以为他不懂?那是高仿。 他轻描淡写然而毋庸置疑地:“那好,你敢把包打开给我看看吗?”里头一定有录音笔,他得意地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跟齐唯杉酷似,“你是记者。” “啊?”大女孩支吾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狗仔的三大特征,”他不慌不忙地,“一,会冒充;二,会化装;三,会偷拍照、偷录音。”夏朝颜未雨绸缪,最近两年以来,经常给这个早熟的儿子灌输反狗仔技巧。齐唯杉随她折腾,懒得理她。 齐小杉又得意地笑了一下,他注意她好几天了。 第一天花衬衫卷发,第二天牛仔裤马尾辫,今天则是布拉吉加bobo头。前两天手上还有一个小型相机,今天就换了一个不离身的小手包。假设条件个个都满足,人赃俱获。 “所以,”齐小杉站了起来,露齿一笑,“你最好别相信我的话,因为如果登出来有假,我爸爸会请律师上告的。”就凭她的智商,那是绝对看不出他冷淡言辞里对老妈的刻意保护。 啧,真是菜鸟。 “拜拜,狗仔姐姐。” 分卷阅读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