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分卷阅读1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作者:花怀朝 简介 一个痴心天帝追凤凰的故事,互攻 天帝小时候喜欢过一只凤凰,可凤凰嫌他是个哭包。 天帝改了,可凤凰把他忘了,还喜欢上了他哥哥。 多年后凤凰爬了天帝的床。 天帝憋了许久,憋出了一句话: “你下去。” 夫殷x泰恒 《仙界那对知名情人闹掰了》里的天帝与凤凰那一对哟 1、互攻,不喜勿入 2、有渣出没 3、这只天帝非常非常非常纠结,请看在他表白多次均未成功的份上,不要抨击他的别扭和脆弱心灵 第1章 天帝有个喜欢的人,还有个讨厌的人。 喜欢的人为了躲他,几乎不住自己的三霞宫,成天的抱着猫云游在外;讨厌的人莫名其妙的和他最欣赏的部下搅在了一处,谈起了恋爱。 “唉。” 天帝批奏章的心情都没了。 他问侍女木兮:“我特意培养了檀微来对付霖止,檀微不跟他掐架也罢了,怎么还送上门去给人暖床去了?” 木兮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霖止仙君仙界第一的厉害,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自然讨人喜欢。” 天帝撑着一边脸,忧伤道:“可他是男人,檀微也是男人。” 木兮翻了个白眼。 天帝不满道:“你这是何意?” 木兮道:“陛下您也是男人,您喜欢的那只凤凰也是雄的,作甚还拿这点来说人家仙君。” 她向来不待见天帝暗恋的人,提起来总是那只凤凰那只凤凰的,天帝起先还会纠正她,这么多年下来没成功,后来也就懒得再在意了。 天帝掩面,“可檀微从前喜欢的都是女子,你说,若是我送一百名美人去檀微宫里,他会不会回心转意?” 木兮几乎想叹气了。 “陛下,您后宫那么多美人,您夜里叫唤的不还是那只凤凰的名字?” 天帝一愣,脸瞬间涨红,“谁、谁夜里叫唤了!” 木兮轻哼一声,细声细气的叫了声,“泰恒,泰恒……” 天帝听出她这是在学自己,脸上红得几乎要滴血,他将毛笔朝木兮一扔,恼羞成怒道:“滚出去!” 木兮轻飘飘出去了,脸上还带着笑。 天帝深呼吸几口气,恼恨的一埋头趴在了桌上。 天帝名唤夫殷。 他还不是天帝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只叫泰恒的凤凰。 当时他还是个皇子,不足百岁,因着霖止在同辈中名气最为出众,便时常跑去找霖止的麻烦。泰恒和霖止那时已经交好,这两人掐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泰恒最常做的就是在旁边拍手叫好。 夫殷跟泰恒表白后,泰恒愣了很久,反问一句:“你喜欢谁?” “你啊。” “不是霖止?” 夫殷嫌弃撇嘴,“跟那个讨厌的家伙有什么关系?” 泰恒十分坦诚的回答:“你跟他接触比较多。” 夫殷对泰恒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行为感觉很焦躁,“你呢,你怎么想?” 泰恒笑了笑,拿出一张纸,“写两个字。” “什么字?” “夫殷。” 夫殷乖乖写了。 泰恒看着那歪七扭八的两个字乐了半天,夫殷臊得慌,想抢回纸,被泰恒轻易躲了。 “你想说什么?!”他恼羞成怒。 泰恒摇头,“不好。” 夫殷眼睛闪了闪,像是要哭,“为什么?” 泰恒那时不知道他身份,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一弹纸,说了句,“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我做什么要喜欢你呢?” 夫殷眼眶一红,转身跑了。 梦到往事的夫殷从沉睡中惊醒了。 木兮和君兮坐在一边,正边咳瓜子边八卦,两人还没有察觉卧在塌上小憩的天帝已经醒来。 “这回陛下睡着都要笑醒了。” “对啊,陛下想整霖止仙君想了那么多年,这回霖止仙君栽了个大跟头,想想都知道陛下有多高兴。” “你说霖止仙君那么好,咱家陛下怎么偏偏喜欢那只没什么用的凤凰,就是看不上霖止仙君呢?” “大概是小时候被霖止仙君揍了太多次?” 越说越没规矩了。 夫殷板着脸,重重咳了两声,木兮和君兮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瓜子壳掉了一地。 许是夫殷天天念叨着自家养的白菜被霖止这头猪拱了,念得老天都烦了,身为白菜檀微仙君终于捡回了自己的风流属性,和霖止仙君闹了分手,还抓着霖止仙君的错处参了霖止一本,让夫殷终于得了机会,罚了死敌一百年的禁闭。 罚人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夫殷这两天没少听自家两个侍女在背后念叨自己,字里行间说得自己跟个天天想给人穿小鞋的小人一样。 虽然他的确做的梦一半是怎么追泰恒,一半是怎么整霖止。 “去,将奏章准备好。”夫殷道。 木兮侧头对君兮道:“你看,自从霖止仙君走了,陛下都有心思批奏章了。” 君兮一乐。 夫殷不满道:“成日里尽胡说。” 木兮撇撇嘴,“陛下心里清楚。” 夫殷一时有些心虚,冷哼一声,不再与她争辩。君兮出门去取奏章,木兮靠近来伺候夫殷换衣服,换至一半,夫殷忽然问道:“今日可有人来仙宫?” 木兮摇头,“没有。” 夫殷安静一阵,脸上神情落寞了些。 木兮看在眼里,心中一叹。 “陛下,他不过是个凤族族长,你若想见他,直接召他来便是,何必如此患得患失?” 夫殷被木兮看穿心思,一时间脸色难看许多,却也没说什么,待衣物更换完毕,他低头去理自己的衣襟,才轻声答了句:“你不懂。” 木兮道:“奴婢的确不懂,陛下既然喜欢,为何总是不去争取,既不想争取,那为何还要偷偷喜欢人家这么些年?” 夫殷没回答。 他将手按在木兮手上,推了木兮的手,“我自己来。” 他整了整头上帝冠,昂首阔步走出宫去,脊背挺得极直,宛如孤山之松。 檀微和霖止的事传了很久。 夫殷渐渐习惯了每天批奏章的时候听自家俩侍女在阶下唠叨这两人的八卦,起初他还不在意,毕竟檀微风流惯了,霖止再好,也不过是檀微走马途中遇见的一朵花,拦不住檀微向前的脚步。 后来听着听着他就淡定不了了。 他把檀微找来,檀微跪在阶下,身姿笔直,表情肃穆,与往常并无二样。 夫殷道:“听说你近来精神不佳。” 檀微道:“并无此事。” 夫殷不理他解释,径直问:“因为霖止?” 檀微摇头,“不是。”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 口是心非。夫殷一眼看出,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摇摇自己费尽心思培养起来的部下,大吼一句“你清醒一点”。 偏偏他还得稳住自己的形象,只得沉声说了句:“莫要让私情扰了你的心思。” 檀微俯首应是。 君臣聊了一阵,夫殷明里暗里说了一堆不许檀微再和霖止有牵扯的话,檀微走后,夫殷还是坐立不安,他找来木兮,道:“你去找找,仙界中可还有能配得上檀微仙君的仙子。” 木兮一脸难以置信,“什么?” 夫殷道:“找个人,让檀微分分心。” 木兮定定看了夫殷许久,答:“陛下,拆人姻缘是会有报应的。” 夫殷哭笑不得,“谁说他们两人间有姻缘了?” 木兮一哽,只得不情不愿的接了这个差事,寻觅适合的仙子去了。 只是没等木兮找到人来分檀微的心,霖止那头便出了大事。 霖止仙君私闯禁地屠杀上古凶兽,散尽一身仙气堕落为魔,震惊了整个仙界。 夫殷惊得下巴半天没收回来,眼前一抹黑的去了仙宫正殿,勉强撑着精神按律例重判了霖止,回来就一倒头趴在塌上睡死了过去。 再睡醒外面天已经黑透,夫殷抱着被子在床上呆坐了好一阵子,满脑子都是霖止现在已经被削肉剔骨打入轮回,等泰恒云游回来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自己云云。 夫殷觉都睡不好了。 他睡不安稳,白日里恹恹无神,翻着奏章也能发起呆。 木兮用扇子在案上一敲,引回夫殷注意,“陛下!” “……木兮?” 木兮问:“陛下在怕什么?” 夫殷摆手,回神看奏章,“无事。” 木兮撇嘴,“陛下这几日的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陛下您终于转性不喜欢那只凤凰,改喜欢霖止仙君了呢。” 夫殷喝道:“瞎说什么!” 木兮一收扇子,丝毫不惧夫殷怒火,“陛下成日里神不守舍,也该有个尽头,奴婢打听过了,泰恒仙君已云游归来,想必已知晓霖止仙君被罚一事了。” 夫殷心猛颤了颤,面上还撑着:“他知道又如何,霖止私闯禁地,甘堕为魔,我秉公办理,他敢说我不是?” 木兮哼了一声,心里骂了句死鸭子嘴硬,夫殷板着脸盯着奏章看了一阵,到底没看进去几个字,将奏章一摔,起了身,“回寝宫。” 夫殷爱慕泰恒一事,在亲近之人的眼里早不是秘密。他爱而不得,千年来便只能闲得去找霖止麻烦,如今霖止当真犯了大错,夫殷秉公重罚霖止后,倒是心虚了起来,生怕别人以为他公报私仇。 可惜纸包不住火,夫殷惴惴不安了这些天,泰恒到底回来了。 夫殷一边害怕一边想,泰恒这千年来都对他避而不见,上次霖止被关禁闭也不见泰恒来打抱不平,这次霖止出了大事,不知泰恒会不会来发难,又会以何种方式来寻他麻烦。 他回了寝宫,一进殿门,就见里面坐了一人,白衣青纱,怀里抱了只猫儿,正低头逗着猫。 夫殷猛的后退一步,差点撞到木兮。 里面的人听了动静,抬眼看向夫殷,见夫殷绷着脸站在殿外,展颜一笑,“臣泰恒参见陛下。” 夫殷扭头要走,便一头撞上了身后再没能避开的木兮。 第2章 泰恒向来喜爱在外抱着自家猫云游在外,这一趟游玩到一半,就听招待自己的东道主八卦起了仙界忽然传来的消息。 他那好友向来待天帝忠心耿耿,一心维护仙界安宁,这次不知怎的,竟私自闯入了上古禁阵,甚至自堕成魔。 消息听到一半泰恒就有了回去看一看的心思,正要与东道主作别,就听他说了句:“说来倒也奇怪,那霖止仙君分明是条青龙,行刑时现出的真身却像是个怪物,额上无角倒有双深红长翎,龙爪也十足的畸形。” 泰恒正要站起的动作卡在一半,又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他摸了摸怀中的踏云山猫,问:“此话当真?” “我诓你作甚?”被质疑的人摆摆手,化出一张纸来,“你看,这不,还有图传过来了吗?” 泰恒一见那图,眼神一凝,脸色眨眼间又变回原来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笑了笑,道:“那还真是奇也怪哉。” 凤族世代栖息于篷梧岛,泰恒在回仙界之前,先去了趟族里。 他向来只管云游在外,族内之事皆由长姐折岚代理,他乍一回岛上,折岚拎着刀就冲了出来,表情冷漠一身煞气,气势汹汹的要教训这个不长进的弟弟。 泰恒将画着霖止真身的纸往折岚面前一抖,折岚的动作就停了。 “长姐这反应,想来不是第一次见到霖止真身。”泰恒道。 霖止堕魔一事在仙界闹得很大,折岚许是忙得狠了,丝毫不知霖止出事的消息,她看着那画怔愣了良久,久得泰恒都觉得不正常了,她才缓缓找回表情。 折岚理理发鬓,道:“事到如今,我便不瞒你了。” 泰恒原本只是想诈一诈反应不太对劲的姐姐,却没想到折岚竟然一副要告诉他惊天秘密的模样,顿时一本正经的端起了神色。 “你说。” “霖止身上混有我的血脉。” “……” 一夕之间朋友变舅甥,饶是泰恒向来不怎么正经,这次也愣住了。 姐弟俩恳切的交流过霖止的事情后,泰恒尚沉浸在好友与自己竟是甥舅关系的巨大冲击中,折岚忽然按住他的肩,认真的说:“泰恒,你救救霖止。” 泰恒无言许久,回了句:“天帝判他百世轮回后神魂俱灭,我如何救得了他?” 折岚满眼希冀,“你可以。” “为何?” “天帝喜欢你。” “……?” “你云游在外,天帝偶尔巡游至此,都会问你可在族中,”折岚隐隐有些兴奋,“我还见过他偷偷跑去你屋外神游。” 泰恒:“……” 泰恒问:“长姐瞒了我多少事?” 折岚道:“你若回来好好当你的族长,我便什么都不瞒你了。” 泰恒摇摇头,“代价太大,罢了罢了。” 折岚苦恼道:“你当真不愿帮帮霖止?我原以为你与他情深义厚,必然愿意帮这个忙。” 泰恒叹口气,“长姐知晓那么多事,有些事却是不知的。” “此话何意?” 泰恒安静一阵,道:“我从前喜欢过一人,长姐可还记得?” 折岚想过一想,从记忆深处翻出一个名字来,“盈冉?” 泰恒颔首,声音渐低,“他是当今天帝的同胞兄长,模样与天帝一模一样。” 说罢,他低下头去,抚了抚怀间哀声叫唤的踏云山猫,折岚见他这副神情,便也说不出话来了。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 昔人已仙逝,近千年来,泰恒身边再无他人,只留了只盈冉送他的一只踏云山猫。 在泰恒的记忆里,他从未与天帝夫殷有过任何接触,每每想起天帝来,他脑海里只会浮出盈冉死的那一日,这人站在盈冉的尸体前,双眼低垂,安静擦拭剑身的模样。 盈冉是天界叛将,仙魔大战中他屠杀万千生灵,被捉回仙界后囚于天罡池畔,被其弟——当今的天帝夫殷亲手斩杀。 活了上千年,泰恒许多事都看得很透,心上人违犯仙规被杀,他伤心,却也不会迁怒于行刑之人,只是天帝恰好长了张和盈冉一模一样的脸,让他不愿意再看而已。 折岚游说了泰恒近三日,后者要离开篷梧岛时,折岚又问了遍:“你当真不愿意帮帮霖止?” 泰恒没答,他站在自己住的小屋前,看着门前那片空地,好像那个总是气势凛然坐在仙殿上的天帝就站在那处,正神情落寞的看着自己。 折岚有些生气道:“他既是你好友,又是你外甥,怎么你就不肯替他求个情?” “……” 泰恒道:“我不是不帮。” “那是如何?” “只是许久未见到长姐如此焦灼,忍不住想钓钓长姐胃口罢了。” 折岚静默片刻,额上青筋一爆,“你这小子……!” 泰恒唇角翘了翘,“天帝那处我自然会去走一趟,族中大小事宜,还劳烦长姐继续替我照顾。” 他语有胁迫之意,大有若折岚不肯,他便不去寻天帝说情的意思,折岚脸上笑容险些端不住,扯了个稍显狰狞的表情出来,道:“你尽管去,族内有我照顾。” 泰恒一拱手,“多谢长姐。” 说是要为霖止求情,泰恒心里也没多大把握,他抱着只猫儿在仙宫外站了一阵,也不知道该如何进去求见天帝,毕竟从前因着盈冉的事,他向来都能避着天帝就避着,若非定期的觐见,他几乎不涉足仙宫。 谁知门里一个侍女走过,猛地回头盯着泰恒看过许久,小碎步的跑了出来,笑容可掬的问:“可是泰恒仙君?” 泰恒心中存疑,面上回以一笑,“正是。” “仙君可算来了。”侍女道:“我是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女君兮,仙君可是要来见我家陛下?” 泰恒答:“不知陛下可有时间见我一面?” “那当然。”君兮眼里满是笑意,“仙君且随我来。” 她态度极其热情,好像早就预料到泰恒回来,泰恒跟着她上了条小道,左弯右拐,纵然泰恒只有觐见时才会入仙宫,也察觉出这人不是在把自己往仙殿上带。 “仙子这是要带我去何处?”泰恒问。 君兮道:“去见陛下。” “可前殿已过了……” “仙君只管跟我来便是。”君兮笑眯眯道。 泰恒只得闭了嘴,抱着踏云山猫跟着君兮到了一处大殿外,君兮将殿门一推,走了进去。 “仙君请进。” 泰恒踏进一步,望见右手尽头处的一张床帏低垂的雕花漆金床,忽然默然。 君兮给泰恒上了杯茶,“陛下想必要回来了,仙君且在此处等等。” 泰恒道:“多谢仙子。” 君兮含笑退到柱边,垂眉敛目,一副不准备再与泰恒交谈的架势,泰恒无奈,只得摸着怀里的猫儿,安静饮起这仙宫的茶来。 没过一阵,门外有了动静,许久未见的仙界之主从外踏了只脚进门,一见桌边坐着的泰恒,又猛的把脚缩了回去。 泰恒抬眼看向站在门外的天帝,后者冕冠高悬,一张与昔人一模一样的面容沉着,玉石般透亮的眼紧紧看着泰恒,似是隐含怒气。 这哪里像是喜欢的模样,倒像是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十足抗拒的架势。 “臣泰恒参见陛下。”泰恒开了口。 门口的人一听声音,也不知为何扭头就要走,未曾想他身后跟了个侍女,那侍女措不及防,和天帝撞了个正着,天帝踉跄几步,扶住门沿,半晌没动。 泰恒瞧着那张侧脸,分明是个懊恼又生气的可怕表情,偏生一抹红从那白皙的耳根后泛起,竟生出了几分可爱。 失态的天帝忍着没掰坏门沿,面无表情的站直身子,一拂衣摆,自门外走了进来。 “你为何在此处?” 这人估计是真喜欢自己。 泰恒看天帝走到另一边坐下,眼睛完全不看自己,不追究自己不起立行礼的行为也罢了,甚至还闷声不响的自斟了杯茶,垂眼看着那茶杯不开口,君兮与跟着天帝进来的那个侍女站在后方偷笑,天帝也没个反应,全然不是平日里那副威严肃穆的帝王模样。 泰恒的胆子便大了。 他道:“臣为霖止之事前来。” 天帝不自然的支起一臂,手握成拳撑住半边脸,“霖止之事不必再议。” 他在紧张。 泰恒兴味渐起。 他肃颜道:“陛下,臣不求陛下免霖止百世轮回之苦,只求陛下能允霖止在尝遍人间疾苦后,还能苟存一条性命。” 天帝眉间渐紧,“他仙根已断,百世之后本就该神魂俱灭,尘归尘,土归土。” 泰恒道:“臣自有办法救他性命。” 天帝放下手,表情严肃的看向泰恒,“泰恒仙君,我知晓你身为凤凰,有不死之身,但生死之事,从来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易。” 泰恒不言,与天帝对视一阵,后者像是攒了半天的勇气在这短短几秒间用光了,又垂下眼,躲开了泰恒的目光。 踏云山猫细细叫了几声,从泰恒怀里跳出,轻盈落在了桌上,君兮轻声“啊”了一声,上前来要抱走小猫,天帝却伸出手去,温柔的挠了挠踏云山猫的颈间。 猫儿舒服的眯起眼蹭了蹭天帝的手,朝前一跃,跳进了天帝怀里。 泰恒慨叹一声,“这猫儿倒是喜欢陛下。” 天帝眼底柔软,伸着一根指头逗弄踏云山猫。 “盈冉还在时,它从来不搭理盈冉。” 天帝动作一顿,泰恒心里叫了声不好,桌那边的帝王已经双手托着猫,将猫放回了桌上。 “盈冉向来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天帝道,“猫儿有灵性,不喜欢自己的人,它们自然不搭理。” 他推了把小猫,“我乏了,仙君退下罢。” 第3章 泰恒抱着猫走了。 夫殷坐在原地,安静了许久,身子朝前一倾,趴在了桌上,颓废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 一边站着的君兮一合掌:“恭喜陛下成功赶走了那只凤凰。” 木兮憋着笑,“陛下,你可别哭啊。” 夫殷缓缓抬脸,凌厉眼神朝两个侍女一瞥,君兮撇脸躲开,道:“那凤凰从来万事不上心,陛下盼了那么多日日夜夜等他来,没想到半盏茶时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 间没到,陛下就将人赶走了,真是长进不少。” 夫殷闷闷道:“你们下去。” 君兮和木兮对视一眼,两人无奈摇摇头,行过一礼后退出了殿去。 夫殷趴了良久,手抬起,缓慢的握住了对面置放的那只茶杯。 后来几天泰恒便没了踪影,他走了,夫殷却满脑子开始疯狂的想他,从前见不着的时候还好,不过闲下来想想,还能打发打发时间,现在忽然见着个真人,面对面说那么多话,夫殷心里那个名唤欲望的坛子便翻了,成日里叫嚣着想见他想见他好想见他。 朝会时夫殷一张脸沉着,目视远方,眼神凝重,下方仙家们吵吵嚷嚷,好一阵不消停,夫殷一手撑额,沉声喝道:“吵什么?!” 阶下朔光仙君一步上前,“陛下!檀微仙君近日来多次出入禁地,妄图打捞魔剑,陛下怎可坐视不管?” 霖止入魔,手下一对仙剑也魔性深重不可留存,奈何双剑材质特殊,夫殷毁剑不成,只能将剑封于天界禁地天罡池,檀微不知发了什么疯,嘴上说着与霖止再无干系,却还要去那寒冷彻骨的池子里捞前情人的双剑。 夫殷腹诽霖止的心思都没了,令牌一扔,“去,将檀微仙君召来!” 朔光接了令牌,刚要跪下,夫殷袖袍一摆,起身离开了,木兮君兮紧跟在他身后,等出了殿门,就见前一秒还滔天怒火气势惊人的人一脚踹翻了路边的花盆,轻骂了句:“混蛋霖止!” 木兮没忍住,噗嗤笑了,夫殷回头看了她一眼,君兮急忙上前扶正了花坛,轻声安抚道:“陛下何必与霖止仙君置气,他如今已入凡间受罚,再过不得几年,还有几人能记得他?” 夫殷眼神迷茫几瞬,袖下手紧了紧,他心里清楚,纵然仙界众人都忘了霖止,檀微不会忘,泰恒更不会忘,可也只有这两人,他不想让他们惦着霖止。 不愿再牵扯这个话题,夫殷负手沿着小路朝寝殿踱去,“我去歇歇,你们不必伺候。” 木兮君兮还要再跟,夫殷又道:“待会朔光带檀微来,两人定然要闹,你们俩去看着,莫让人看笑话。” 两人这才退下。 行到殿外,夫殷一脚过了门槛,又没了动作。 泰恒坐在房里,怀里依旧抱着那只踏云山猫,好似前几日的场景又重演了一般。 夫殷确认了几遍不是自己思念成灾引起的幻象后,眉心一皱,踏入殿内,“仙君好大的胆子。” 泰恒道:“霖止之事不定,臣寝食难安。” 夫殷道:“此事不必再议。” 泰恒斟了杯茶,推到桌边,夫殷原不准备坐下,一见泰恒给自己倒了杯茶,立马不争气的坐在椅上,一手圈了那茶杯。 只是脸还冷着,视线垂着,丝毫不朝泰恒那边看。 泰恒不惧夫殷脸色,语调温柔道:“臣近日来耳闻一事,不知是真是假。” 夫殷本就没想赶人走,一听泰恒不与他再聊霖止之事,便起兴接了话头,“何事?” 泰恒含笑道:“听人说,陛下有一心仪之人,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夫殷刚抬起茶杯的手一抖,茶险些泼出去。 他绷着脸看泰恒,问:“仙君信了?” 泰恒双眼迎着夫殷的视线,“陛下说臣该不该信?” 夫殷下意识想否定,偏偏话卡在喉咙里,半天吐不出来,他按捺着指尖的颤抖,强行镇定的抿了口茶水,一抬眼,就见泰恒起身,放下猫,步履悠闲的朝自己床榻行了过去。 夫殷脑子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泰恒回眸一笑,丝毫不畏惧的朝床边一坐,半倚在了床头,道:“区区不才,想侍奉陛下左右。” 啪。 夫殷脑袋里绷紧的神经断掉了。 他看着泰恒,半天没说出话来,踏云山猫跑到他脚边,蹭了蹭垂下的衣摆,见夫殷不搭理它,便一矮身跳起,跃到了夫殷膝上,夫殷这才被惊醒了似的,粗着嗓子,吐了三字,“你下来。” 泰恒见这人脸色沉得可怕,心里奇怪,面上却还是轻笑着,问:“陛下不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而且是喜欢得不得了,可这架势一看就是泰恒为了想给霖止求情,才愿意来爬自己的床,夫殷怎么可能愿意。 夫殷梗得慌,满心都是怒火,一半是为了泰恒,一半是为居然动心了的自己。 “仙君莫要胡闹。”夫殷语气不善。 泰恒仔细看他表情,缓缓从床边站起,边朝夫殷走,边轻声问:“莫非,臣猜错了?” 夫殷瞪着眼看他,“仙君猜错了。” 泰恒笑:“陛下可别说气话。” “并非是气话。” “哪里不是气话了?”泰恒站在夫殷面前,低着头看在生气的帝王,“陛下脸这么红,分明是被臣猜中了。” 夫殷一惊,手抬起捂了半边脸,当真温度烫得惊人。 泰恒唇角微微翘起,手伸出去,胆大包天的想碰碰仙界之主发红的脸,夫殷眼中斑驳情绪飞闪而过,泰恒发凉的指尖碰到自己颊边的一刹那,他猛地抓住了泰恒的手。 从年少不经事时开始,夫殷就喜欢泰恒了。 他知晓泰恒面热心冷,心里真正放着的人,除了一个长姐折岚,再便是从小的好友霖止。 夫殷想让泰恒也把自己放在心尖上,想让这只凤凰也宠宠自己,可惜他努力了那么久,泰恒不仅将他忘了,还喜欢上了盈冉,到后来,他亲手弑杀盈冉被泰恒撞见,从此两人再无任何交集,他那本就不可能实现的情爱,随之愈发成了个笑话。 如今泰恒为霖止来见他,说句不好听的,是他逾千年的奢望里,最可能将泰恒留在身边的机会。 夫殷手背上浮起了青筋。 他紧紧盯着泰恒,面前人的容貌千年来未曾变更,仍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是他梦里描摹了千百年的模样。 半温润,半凉薄。 辗转反侧,求而不得。 “仙君好大的胆子。”夫殷哑声道。 泰恒看出眼前人已经开始松动,眼神渐变温柔,他俯下身,在夫殷额上落了一吻,道:“得陛下盛宠,自然大胆。” 夫殷呼吸一窒。 输了,输得一败涂地,纵然日后他再唾弃今日的自己,也无法磨灭这一刻他心中燃起的狂喜。 夫殷推开了泰恒。 泰恒奇怪道:“陛下?” 夫殷道:“我还需得去见一人。” 泰恒忽然跟不上夫殷的脑回路,愣了一愣。 夫殷避着他视线,“朝事未完。” 泰恒道:“那臣的事……” “你若伺候得我高兴了,我自然愿意重新考虑霖止之事。”夫殷俯身将踏云山猫从地上抱起,放入泰恒怀里。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 泰恒眼睛一亮。 夫殷丝毫不回视泰恒视线,转身出了寝殿去。他在园中小道上疾行几步,又慢下脚步,看远方天际云霞蒸蔚,抬手摸了摸方才泰恒亲过的地方,脸上立时发了烫。 天帝寝殿无人敢擅入,泰恒抱着一猫在寝殿里待一下午等夫殷回来自然也不现实,他半途溜出去寻好友闲聊许久,入夜再回来时,天帝方出浴池,乌发披散在背后,身上寝服半挂,尚未穿好。 一见泰恒,夫殷冷哼一声,“原以为仙君后悔了。” 盈冉被囚天罡池边时,向来不束发。 泰恒恍然间以为自己见着了盈冉,脚步一顿,好半晌,才走上前去,从背后揽住了天帝的腰。 “臣若悔了,陛下岂不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臣抓回来?” 他说话时附在夫殷耳边,撩红了夫殷耳周一圈。 夫殷动作缓慢的转过脸来,与泰恒对视片刻,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溃,他稍稍凑近,试探着亲了亲泰恒的嘴唇。 泰恒没躲,甚至在夫殷撤后,观察他反应时,主动凑上去,吻住了夫殷的唇角。 夫殷的魂便飞了。 他转过身来,一手握了泰恒的后颈,开始深吻面前人的唇,另一手沿着泰恒的衣襟向下,慢慢解开了腰封。 情至深处时,夫殷问了句:“仙君可知晓我的名字?” 泰恒伏在池边,费劲的扶着池沿玉石,“臣不知。” 夫殷的动作便大了些,他咬了咬泰恒的耳朵,低声道:“我名唤夫殷。” 他想让泰恒想起一些事,不管好的坏的,就算是幼时泰恒故意戏弄他的羞耻回忆也好,他想让泰恒知道,在遇见盈冉前,他已与泰恒结识许久。 可惜泰恒没想起来。 沉在欲望里的凤凰轻轻叫着,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了句:“原以为陛下与盈冉为双胞兄弟,名字该相近才是。” 夫殷心里的醋坛一下子便翻了。 他按紧泰恒的腰线,狠力冲撞几下,泄愤似的发泄了出来。 第4章 泰恒朦朦胧胧醒了。 他没睁眼,睡在身旁的人以为他还熟睡着,手轻轻抓着他的手指,细细摩挲,不时还凑近来,亲吻他的肩头。 他清醒时这人分明一副不愿与他多说话的模样,却没想到他睡着后,竟这般亲近他。 泰恒心里发笑,一时坏心思冒出来,让他想戏弄戏弄身边的天帝。 他翻了个身,夫殷果真立刻松了手,往后退了退。 “盈冉……”泰恒喃喃。 他等了一会,手又被夫殷抓进手里,那人说了句:“我是夫殷。” “盈冉。” “夫殷,”天帝像是在较劲,“叫我夫殷,夫殷。” “盈冉。” “……” “盈冉。” 天帝凑过来,用嘴巴堵了泰恒的嘴,泰恒没防备,被亲的岔了气,重重咳了一声。 他一动,夫殷就躲开了,后者迅速躺回床上,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 泰恒咳完,眼也不睁,假装迷迷糊糊的去搂了夫殷的腰,轻轻喊了声,“夫殷。” 这还是两人重新见面后,他第一次称呼夫殷的名字。 泰恒又等了一阵,夫殷后知后觉,半晌才倒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的喊他:“泰、泰恒!” 泰恒没回应,枕边人抓了他的衣襟,小声的说了句:“再喊一次。” “……” 泰恒逗弄够了,轻轻回了句:“夫殷。” 天帝呼吸停了停。 泰恒心中一叹。 身边人着实可爱得过分了,竟让他想起从前那个总缠着他和霖止的爱哭鬼。 那爱哭鬼模样如何泰恒已想不起来了,他依稀记得这人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总是趾高气扬的来找霖止麻烦,被霖止修理得狠了,便会偷偷躲去柳树林里发脾气,控制不住了,还会红着眼圈哭。 实在是有趣的很。 泰恒回了趟篷梧岛。 他没去见折岚,而是回自己房里睡了一觉,醒来时折岚正坐在床边,精神奕奕的看着自己。 泰恒坐起身,“长姐怎么来了?” 折岚问:“霖止一事你谈得如何了?” 泰恒摇摇头,“尚无把握。” 折岚奇道:“陛下莫非看不上你了?” 泰恒一笑,“他哪里是看不上,而是喜欢得过头了,才被我糊弄得松了口。” 折岚:“那你怎么又说没把握?” 泰恒悠悠叹气,“天帝那样的人,喜欢的东西到了手,轻易不会放开,霖止的刑期何其之长,只怕天帝要以此困我不少时日。” 折岚想过一想,颇认同的点了点头,又忍着笑,点了点泰恒的额头,道:“正好也让你收收心,老实待在仙界。” 泰恒无言回视。 折岚慨叹道:“我是心急才未思虑周全,难得你事先也没想清楚,直接去寻了天帝。” 泰恒一时语塞。 他原也想救霖止,只是出了天帝喜欢他这个变数,求情的方式才陡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这其中若说没有盈冉的影响在,他也不敢承认,盈冉已去了千年,乍一与那一副极似昔人的面庞交谈,泰恒心里便好似猛然被轻轻挠了一下。 约莫再过千年,他也会为那副同样的容颜而心动。 折岚忽然问:“天帝此人如何?” 泰恒想起昨晚小声说着自己名字的天帝,唇角一翘。 泰恒再回仙宫时,夫殷正在殿中批奏章,君兮与木兮伺候在一侧,阶下跪着一人,泰恒看着背影认了半天,没认出是谁。 夫殷听闻他的脚步声,眼睛一抬,视线扫过来,一见泰恒,紧皱的眉头更紧,“进来。” 泰恒走进殿里,跪在地上的仙君身子动了动,像是想回头看看是谁,却迫于夫殷的威压,没敢有太大动作。 夫殷放下毛笔,“朔光,你下去,日后不许再为难檀微。” 朔光道:“檀微仙君着实……” “莫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朔光便闭了嘴,他握紧拳头站起身,快步后退出了大殿,泰恒站在了他原本跪着的地方,刚要行礼,便听夫殷问了句:“去哪里了?” 泰恒答:“回了篷梧岛。” “何事?” “操劳过度,歇息几日。” …… 夫殷原本威严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他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上来。” 泰恒上了阶梯,君兮得了夫殷眼色,不知从哪处搬了把椅子出来,放在了书桌边,示意泰恒坐下。 “仙君请坐。” 泰恒道:“多谢。” 刚要落座,夫殷将他动作一拦,探过身来,将自己背后垫着的软垫放在了椅上,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坐回了座里。 木兮重重咳了一声。 夫殷视线定在奏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6 章上,分毫不动,不去看木兮揶揄的表情。 泰恒坐下,原以为夫殷要与他说话,却没想君兮送了本书上来,竟是示意让他看书打发时间。泰恒盯着那书半天,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夫殷能暗恋自己这么多年自己都没有发觉。 泰恒看了眼桌上的奏章,“陛下的字铁画银钩,当真好看,不知习的是哪家的字体?” 夫殷执笔的动作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幽幽瞥了泰恒一眼,没有说话。 泰恒背后一凉。 “那位朔光仙君与檀微仙君之间可是有何冲突?”他换了话题。 夫殷一时未答,好半天,才缓声道:“非是有冲突,只是檀微跟了我千年,有些事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朔光却不肯放过。” 说的应是檀微私自前往天罡池打捞霖止一对魔剑的事了。 泰恒托腮扒拉桌上的奏章,“陛下为何不与朔光仙君直说?” 夫殷头疼道:“朔光性子敦厚,脑筋不如檀微那样灵活,我若与他直说,他定然要与天条律令顶撞回来,我不愿与他多费那么多口舌。” 言下之意朔光是个死脑筋,不懂人情世故,压根不会懂夫殷的私心,说了也白说。 泰恒忍不住笑,夫殷看他一眼,带了三分怒火,没过一阵,那眼神又渐渐温软下来,有些移不开眼了。 木兮又重重咳了一声。 夫殷迅速收了眼神,沉声道:“我还要批奏章,你在一边安静坐着不许出声打扰我。” 泰恒奇怪,眉峰一挑,问:“陛下不是要臣讨陛下开心吗?若是干坐着,臣怎么让陛下开心?” 木兮与君兮闻言,立时往前站了两步,凑近来想听清明细。 夫殷耳根红了一片,脸还板着,正经道:“你留在此处即可。” 泰恒道:“我留在此处,陛下又不看我。” 夫殷不知该回他什么话,只能道:“别闹。” 泰恒噗嗤一笑,“那这差事可难办了。” 夫殷语气严肃道:“你若再多言,我便要噤你声了。” 泰恒睁大眼,夫殷不敢再看他眼神,垂了眼去阅折中字句,低声道:“我不需你似后宫一众那样讨好我。” “陛下?” “他们那样的法子,早用了千百遍,哪有用处?” 泰恒没有再回话。 夫殷安静看着奏章,执笔批阅,浑身帝王气派浑然天成,丝毫看不出方才还红着脸训斥泰恒的好欺负模样。 泰恒看了他一阵,想起从前盈冉也常这样眉眼安然的坐在天罡池边,虽枷锁加身,却是一派悠然,丝毫不见被囚的颓然。两兄弟个性天差地别,认真起来倒是一个样。 奏章阅完,夫殷将笔放回架上,“泰恒。” 泰恒放下手中书,“臣在。” “怎么没见你那只踏云山猫。” 泰恒不在意道:“猫儿自由惯了,待不惯这仙宫,臣任它自去玩耍了。” 夫殷起身动作一顿,若有所思的看了泰恒一眼。 “陛下?”泰恒注意到他的视线。 夫殷垂了眼,“无事。” 泰恒原做好了要陪在夫殷身边长期抗战的准备,没想夫殷这人纯情过了头,送上门来的人没准备时时刻刻捆在身边,反而给了个金牌,任泰恒随时出入仙宫。 泰恒拿了金牌,想着夫殷三年两载内估计不会对霖止之事松口,便干脆将仙宫当成了第二个三阳宫,想起来了便回仙宫陪夫殷滚滚床单,没兴致的时候就十天半个月不回去,抱着只踏云山猫四处游玩。 这日泰恒又离了仙宫,夫殷恹恹起了床,恰好不是需要上朝的日子,他便拿了把剑,和前来请教武艺的朔光仙君比试了许久。送走满眼崇拜的朔光后,他换了身宽松的衣裳,去了偏殿睡榻上打盹。 木兮恨铁不成钢,冲上前去,拖了把椅子,啪的一下坐在了夫殷身边,“陛下!” 夫殷睁眼看她,“何事?” “泰恒仙君之事,奴婢猜不透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夫殷别开眼,“哪有什么好想的。” 木兮皱眉,“奴婢本就不赞同陛下与那凤凰有什么关系,只是见陛下开心,才想着若是陛下能与他好好的,也是好事,不过这么些天过去,不见那凤凰对陛下您上心,怎么陛下也不在意?” 夫殷懒懒应了一声,又闭上眼,不准备回木兮的话。 木兮加重了声音,“陛下。” 夫殷无奈道:“木兮。” “奴婢心疼陛下。” 夫殷一怔,好半晌,才道:“我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木兮不理解,“他有事相求于陛下,陛下既然已与他做了交易,大可将他留在身边,想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夫殷摇摇头,“他不是我后宫里那些花草。” 木兮道:“奴婢怎么不知,他是陛下心上人,只是陛下天天什么也不做,哪能让他回应陛下的感情。” 夫殷扶着塌沿,缓缓坐直身子。 他从前追在泰恒身后许多次,彼时他仗着父亲与兄长的宠爱格外无法无天,又因被宠过头,有些偏激爱哭。追在泰恒身后时,泰恒偶尔肯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也只是因为逗弄他有趣,实际压根不将他放在心上。 往事历历在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夫殷失败了那么些次,现在人就在身边了,他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了。 木兮看着夫殷沉思神色,正要说话,君兮忽然扶门进来,她手上歇了只纸鹤,那纸鹤一见夫殷,便斜斜朝夫殷飞了过去。 夫殷认出这纸鹤,伸手让纸鹤停在了自己指上,纸鹤缓缓摊开,光华流转间,露出了其间龙飞凤舞的墨迹。 天帝一族为上古神族,向来深居仙界极东的瀛洲界,上一任天帝仙逝之后,夫殷出任天帝之位,再少回瀛洲界,居住瀛洲界的兄长思念他时,便会寄来纸鹤,邀他回瀛洲界小住一阵。 夫殷收了纸鹤,朝君兮道:“去请泰恒仙君速归。” 第5章 泰恒正在新结交的友人洞府中做客。 人间有一散仙,名唤孙少逍,孙少逍仙人善占卜之术,凡间或仙妖或凡人常来求他卜卦,每每相求自然少不得谢礼,久而久之,连泰恒这样坐拥一族之长位置的仙家,看了孙少逍的洞府珍藏,都要啧啧称奇。 君兮到时,泰恒正与孙少逍在庭前对弈,小童引着君兮进了小院便退下,君兮走上前去,也不看一边的孙少逍,直直对着泰恒道:“主子请泰恒公子回去。” 孙少逍皱了眉,有些不悦,他视线落在君兮身上,想打趣两句糊弄过去,“姑娘……” 君兮回视一眼,“我在与泰恒公子说话。” 孙少逍闭了嘴,他上下打量君兮一阵,忽而转向泰恒,后者轻叹一声,“我前脚刚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7 出来,怎么就要我回去?” “公子回去便知晓。”君兮笑道。 孙少逍朗声笑,“既是派了人来请,想必是急事,你与我对弈不急一时,下次再续便是。” 洞府主人发了话,泰恒纵然再不愿意立时回去,也不好再推脱,只好起身准备跟着君兮回去。 孙少逍送两人出府邸,君兮不愿与他同行,安静跟在两人身后,孙少逍不好回头与她说话,便闲聊似的问泰恒:“这位姑娘周身仙气氤氲,不知从于哪家仙人府下?” 泰恒没准备透露君兮身份,模棱两可回道:“自然是良善之人府下,才能有这样纯净仙气。” 君兮哼笑一声,不知是为了泰恒的敷衍说辞,还是那句用来形容夫殷的良善之词。 送至洞府门口,孙少逍一拱手与泰恒道了别,君兮径直朝前走到泰恒身边,手里掐了个法诀,两人立刻化了云雾,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孙少逍站在门口,唇角翘了许久,才缓缓垂下。 前庭里停了架鸾辇。 泰恒刚一站定,君兮就直直朝着鸾辇走了过去,木兮站在左前方,掀起门帘,露出了坐在里面的夫殷。 “陛下,君兮将人带回来了。”君兮道。 夫殷点点头,泰恒走上前,看了眼车里的架势,问:“陛下要外出巡游?” “上来。”夫殷道。 他朝泰恒一招手,泰恒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就被轻轻托起,横着飞进了辇中。 不知怎么就斜躺在了车壁上的泰恒无言的与夫殷对视一阵,自觉的坐正了身子,后者轻咳一声,道:“你与我去一趟瀛洲界。” 泰恒有些不可思议,“瀛洲界?”那可是历代神族居住的地界。 “近日诸事安宁,无需太过费心,恰好兄长邀我回去小住一阵,便起了心思。”夫殷解释道。 泰恒皱眉道:“陛下访亲,带臣这样身份的人去,恐怕不太合适。” 他话虽是在贬低自己,可眼中却盈着笑意,显然是在打趣夫殷,夫殷本就没把握兄长见到泰恒会是什么反应,这下愈发没了底气,只得强装出一副镇定模样,横了泰恒一眼。 “无需你操心,你只管管好自己便是,瀛洲界不比仙宫,不许再如你在仙宫时那样放肆。” 泰恒随口应,“是,是,臣知晓了。” 夫殷看他全然不上心的模样,心里不开心,脸撇向一边,顺手拿了本书,不愿再看泰恒,泰恒不知他心思,闭上眼开始打盹,没一阵,腿上忽然被夫殷卷了书敲了一下。 “你初见我家兄长,可有准备礼物?” 泰恒有些蒙,“来得匆忙,臣不知……” “不携礼拜访,岂不失礼。”夫殷板着脸。 泰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陛下的意思是?” 夫殷翻手化出一张小几和一副笔墨纸砚,淡淡道:“既然如此,仙君便手抄一份西华经聊表心意罢。” 泰恒:“……” 夫殷一挑眉,十足洋洋得意模样,泰恒哑然许久,内心腹诽几句这人着实小孩儿心性,却还是老实执了笔,默写起了西华经。 他写得认真,没注意对面夫殷不知何时已不再翻看手中书卷,而是稍稍侧了眼,静静的看着自己,那眼神温柔缱绻,又好似覆了层浅薄的悲伤。 夫殷从小娇生惯养,想要什么皆会有人送上门来,唯有眼前这人,他求了数千年,还是换不来青睐一眼。 到瀛洲界时,泰恒的西华经方默写到一半。 夫殷施法收了笔墨纸砚,连带着那一半西华经,也跟着一起消失在了泰恒手下,“走。” 泰恒奇怪,“陛下,这经书我还未抄完……” 夫殷已下了鸾辇,他回头看向泰恒,问:“莫不成要我陪你留在此处,等你抄完再入界门?” 那当然不行。泰恒摆摆手,“臣非此意,臣空手而来,的确不妥。” 木兮探进身来,打开鸾中暗格,抱出两个长盒,一语道穿:“谁指望你那拜礼了?” 君兮站在另一侧,更直白的说:“陛下早已备好了,仙君不必担心。” 泰恒心头顿时飞过了许多话,但看着夫殷站在外侧略显冷淡的侧脸,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扶门下辇,皮笑肉不笑道,“陛下想得真周到。” 夫殷斜他一眼。 远处忽然飞来一群仙鹤,领先一只羽泛金光,其上坐着一人,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夫殷一见,眉眼霎时温软,他上前几步,迎了从仙鹤上下来的男人,乖巧喊了句,“哥哥。” 先帝膝下除却盈冉与夫殷,还有一长子,名唤长褚,幼时夫殷贪玩任性,先帝担了一半责任,长褚则负责了剩下一半。 长褚一见夫殷,就忍不住朝前一步抱了夫殷一把,埋怨道:“为何这么长时间不想着回来看看?” 他语气温柔一如往常,夫殷本已经习惯,偏生这次他为了好好与泰恒沟通感情,将泰恒带了过来,现在意识到泰恒就在身后看着,夫殷浑身别扭,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低声问:“哥哥,你不在家中等我,怎么出来了?” 长褚道:“自然是因为等不及了。” 他将夫殷肩膀一搂,刚想将人带着一起界门,又顿了顿,朝着君兮与木兮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你们二人照顾殷儿辛苦了。” 木兮与君兮齐齐行了一礼,“仙尊言重了,这本是奴婢分内之事。” 长褚视线一转,到了泰恒身上,他带来的那些仙鹤除却自己座下那只,其他的均围在了泰恒身侧,场面着实壮观。 夫殷心中一慌,抢先一句,“此为凤族族长。” 长褚似是想起了什么,“泰恒?” 泰恒好奇,“仙尊认识我?” 长褚笑道:“本尊从前去过篷梧岛,那时你才十来岁,不记得本尊也是实属应当。” 泰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夫殷却也想起了长褚说起的那次经历,不无怨念的瞪了泰恒一眼。 在泰恒入仙界之前,夫殷就跟着长褚与泰恒见过面,可惜再相见时,他还记得泰恒,泰恒却忘了他。想起来,这人断断续续的将他遗忘了不知多少次。 与在场一众都寒暄过几句,长褚便领着一行人入了瀛洲界大门,他念弟心切,刚回殿中,便拉着夫殷去闲话家常,木兮君兮一人负责跟着伺候,一人则负责安置夫殷带来的物什。唯独剩了泰恒一人,被仙宫婢女领着去了偏殿歇息。 瀛洲界分作一宫三殿十八阁,长褚居于丰源殿,夫殷虽极少在瀛洲界中居住,先帝却也留了他从前住的丰清殿给他,不许其他人搬入。泰恒从前听盈冉讲过瀛洲界中的事,他一人闲着无聊,想着出去走走,这一走便走到了丰清殿中。 木兮正在堂上,吩咐婢女将桌椅皆铺上软垫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8 ,泰恒站在门外远远看了眼,脚下一转,朝另一方向走了过去。 盈冉与他说过丰清殿布局,泰恒便沿着盈冉说的路线,一路行去,到了寝殿。 殿前有人正洒水洗尘,抬头见到泰恒这张生面孔,奇怪问道:“你是何人?” 入瀛洲界者,若为宾客,手腕间便会有只仙鹤印记。泰恒走上前去,将印记给人看了,道:“我乃天帝陛下带来的宾客,名唤泰恒。” 侍女便连忙矮身朝泰恒行过一礼,“见过泰恒仙君。” 泰恒笑问,“此处可是从前盈冉殿下的寝殿?” “盈冉殿下?”侍女奇怪道,“此处为现任天帝夫殷陛下的寝殿。” 泰恒一愣,又问,“许是我走错了,那么姑娘可知盈冉殿下所居何处?” 侍女表情愈发茫然,“谁是盈冉殿下?” 泰恒犹疑片刻,道:“盈冉殿下与天帝乃是同胞兄弟,你怎会不知?” 听出他话里怀疑,侍女底气十足反问道:“奴婢在此处侍奉了数千年,先帝膝下二子三女,奴婢只知长褚仙尊与天帝陛下,敢问这盈冉殿下又是仙君从何处听来的人物?” 泰恒脸色便渐渐沉了下来。 他往日总是笑脸迎人,已许久没有这样情绪外露,侍女乍一见他难看表情,立时慌张了起来。 “仙、仙君……” “仙君怎会在此处?”木兮忽然出现在泰恒身后。 泰恒闭闭眼,回头冲木兮一笑,道:“闲来无事,到处走走罢了。” 木兮冲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便急忙退下了。 “仙君可忘了,之前陛下说过,瀛洲界不比仙宫,切不可太过随意,”木兮道,“未经请示,仙君怎可擅自出丰源殿?” 泰恒诚恳道,“绝无二次。” 木兮左右看过一周,又道,“方才听仙君在打听盈冉殿下之事……为了仙君与陛下着想,木兮多说一句,还望泰恒仙君日后莫要提此事。” 泰恒眼神一厉,唇角却还是笑着,问:“为何?” “先帝视盈冉殿下反叛入魔一事为奇耻大辱,早已下令抹消盈冉殿下存在的一切痕迹,盈冉殿下之事,在这瀛洲界,乃至仙界,都是大忌,”木兮语气严肃,“当年陛下为盈冉殿下伤怀了许久才渐渐放下,奴婢不希望泰恒仙君为解自己好奇之心而惹祸上身,也不想泰恒仙君去问陛下此事,再引陛下伤心。” 泰恒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起那时站在盈冉尸体前的夫殷,垂着眼擦拭着长剑,脸上还沾着盈冉的血,鲜红的颜色自脸颊处,一直延伸到下颚。 “我与夫殷同胞而生,自小同吃住,共玩耍,他向来最信任我,也最依赖我。” 他忽然记起来了。 那时的夫殷在哭,肩膀耸着,微微抽动,眼泪啪嗒掉在剑身上,晕入血中。 第6章 长褚拉着夫殷话了许久家常,夫殷才找着机会出来。 他问君兮,“哥哥将泰恒安置去了何处?” 君兮答:“听说在丰源殿偏殿。” 夫殷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君兮不禁奇怪,原以为夫殷会趁着机会溜去偏殿见泰恒,没想夫殷大步一迈,直接回了自己的丰清殿。 “陛下怎么不去见泰恒仙君?”君兮问。 夫殷进门的脚步一顿,“我为何要去见他?” 君兮捂脸一笑,“陛下心里清楚。” 夫殷绷着脸道:“我不清楚。” 他快步进了寝殿,木兮正在里面摆放花瓶,一见夫殷,便行过一礼,问:“陛下怎么回来了?” 夫殷一摆手,“你们下去,我要小憩。” 君兮讶道,“晌午已过,天色尚早,陛下怎么这时候要休息?” 夫殷开始自己解衣裳,“忽然疲乏罢了,你们一炷香后再来寻我。” 君兮还要问,木兮拉了一把她的衣袖,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奴婢知道了。” 木兮眼中带笑,拉着君兮退了出去。 脱了两件衣裳后,夫殷慢慢回头看了眼,见殿中已无他人伺候,原本放松的脸色渐渐肃然,他朝一边的盘龙柱行去,口中轻念了几声咒语,那盘龙柱前缓缓显出一道金光闪闪的裂缝,足足一人高,森冷气息从其内蔓延而出,空气几近凝固成冰。 夫殷拢了拢衣襟,踏入了裂缝之中。 当夜长褚在丰源殿大摆宴席,为夫殷接风洗尘,泰恒沾光坐在一边,不可谓不尴尬,长褚与夫殷闲话家常,他插不上话,便也安静的坐在一边,微笑着欣赏殿上舞娘的水袖舞。 夫殷冷不丁看见,不悦的撅了撅嘴,朝木兮使了个眼色。 木兮耸耸肩,示意无能为力,君兮在一边憋着笑,凑到泰恒身边,为泰恒斟了杯酒,问,“仙君怎么只盯着舞娘不说话,不怕陛下生气?” 泰恒看了夫殷一眼。 夫殷察觉他动作,早在他转眼过来时飞快收回了视线,只留了个看不出情绪的侧脸,供泰恒揣度。 便听泰恒轻笑道:“陛下哪会如此小肚鸡肠?” 嘲讽,实打实的嘲讽,若夫殷手上有杯,定然已当场溅碎。 可惜夫殷手正放在桌上,长褚就坐在他身边,他纵然心里已万马奔腾,面上也不敢显露分毫。 夫殷憋得难受。 长褚尚且不知夫殷的真正心思,只当泰恒这是作为好友的揶揄,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拉着夫殷一起将人冷落了,遂主动开口道:“难得来一次瀛洲界,若是泰恒不嫌弃,明日我与殷儿带你四处走走,瞧一瞧这界中风光。” 泰恒连忙拱手道:“仙尊言重了,泰恒区区一凤族,如何敢让仙尊您操心。” 长褚道:“不必拘礼,我当你是我幼弟之友,来访家中,你也便当我是一家之长,尽一份地主之谊罢了。” 泰恒礼貌性的还要再拒绝,长褚三言两语否了他的推辞,敲定了第二日出游事宜,夫殷坐在二人中间,眉毛一皱,欲言又止,最后见长褚已与泰恒谈起仙界之事,牙关一咬,认了栽。 他一心想带泰恒来瀛洲界二人独处,可惜未曾料想到最大的障碍会是长褚,要他向长褚说明关系他又不敢,只得硬着头皮答了声好。 晚宴散时,侍女扶了微醺的长褚回去歇息,泰恒朝夫殷一行礼准备脚底抹油走人,夫殷手一伸,抓了他袖摆,沉声道:“你去何处?” 泰恒眨眨眼:“自当是回去入睡。” 夫殷哼了一声,“想得挺美,随我来。” 说罢,拉了人朝自己殿里飞去,泰恒面上发笑,从后贴上夫殷脊背,将下巴靠在夫殷肩上,打趣道:“陛下在生什么气?” 夫殷被人这么靠着,耳根顿时不争气红了,脸上却还板着,道:“谁说我生气了。” 泰恒故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9 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上舞女何其美貌,臣求不得,作为宾客看上两眼,怎么陛下还不许了?” 夫殷道:“你爱看便看。” 泰恒凑近了些,呼吸扑打在夫殷耳侧,“陛下若不喜欢,臣以后不看了。” 夫殷侧眼看他,便见泰恒眼中含笑,如荡荡春水,这人温柔了一副嗓音,轻声道,“陛下这副羞涩模样,可比那好看上了千百倍。” 难得被哄的天帝心动了。 他拉着人滚到了床上,唇齿交缠,泰恒像是真的开始回应他了,主动的伸出手,将他的腰封解了,衣裳脱了,最后一只手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去摘了他的发冠,手指顺着他垂落的发缓缓滑下,托住了他的后颈。 泰恒亲着他的唇,问:“陛下舒服么?” 夫殷睁开眼,眼底浸了水似的,湿的一塌糊涂,“嗯。” 泰恒笑,“陛下以往可不是臣这样温柔,粗鲁得很。” 夫殷脸上霎时红起一片,“你……” 泰恒将手探入了夫殷身下,夫殷眼神一变,立时挣扎起来,泰恒唇角一翘,在夫殷耳边吹了口气,又轻而慢的舔了一舔,这人的动作就软了。 “今日让臣来教教陛下,如何才叫舒服。” 夫殷内心挣扎了几秒,嘴硬道:“我知晓……” 泰恒顺着身下人细长白皙的脖颈一路吻了下去,一只手按着夫殷肩侧,制住了他残留的几分抵抗。他在夫殷胸口那点凸起处重重吸吮挑弄了一阵,再往下时,动作忽然一顿。 那起伏胸膛上,右侧一点殷红再往下两寸处,有一颗小痣。 夫殷手足无措的去抓泰恒垂落的头发,见他动作停了,便奇怪的睁眼看他,“你看什么?” 泰恒视线落处让他有些害臊。 听他询问,泰恒抬眼冲他一笑,“无事。” 夜间,夫殷睡熟时,泰恒轻手轻脚从他怀里脱出来,下了床。 白日他被木兮在殿前逮到,无法入这寝殿一探究竟,这时伺候在殿里的人早早被夫殷打发走了,日出前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二人。 泰恒信步绕着殿里走了走,夜里静得只有窗外风声与夫殷轻浅的呼吸声,连带着他原本还不安跳动的心脏都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走到书架前,手指从排得极整齐的书上缓缓拂过,然后随手选了几本,翻了开来。 夫殷有阅书批注的习惯,他字极工整,纵然字写得小,也能看出形中筋骨,泰恒一页页翻过去,在一处边角上见着了不同的字迹。 那字张狂写意,与夫殷不同,写得肆意风流,兴致尽处,还直直覆盖在了原本的文字之上。 泰恒的拇指在上面慢慢抚了抚。 是盈冉的字。 双胞同居同起,而盈冉死后,这大殿里也没了他生活过的气息,唯有这一未被婢仆发现的书角上,找到了他曾经存在的证据。 泰恒将书放回书架,重新摆好,又眼尖看到里面藏了副画卷,心中一动,便小心翼翼的将画卷从里面抽了出来。他把画卷放在桌上,徐徐展开来,纸上为一副水墨山水画,画的是雪落千山,泰恒看了一阵,总觉眼熟,再往旁处一看,夫殷题了三行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泰恒静默许久,无奈一笑。 他与盈冉相识在魔界,那时盈冉隐藏了身份容貌,他不知盈冉是天帝膝下第二子。后来仙魔大战中盈冉堕仙为魔,屠杀三万仙魔,传闻震惊三界,他听人说起时,还只当饭后闲谈。 再往后,盈冉被囚天罡池畔,他恰巧为寻迷途的踏云山猫,误入了天罡池边,还没有认出这就是自己在魔界曾互表钟情的人。 他要走时,盈冉拖着脚上的锁链,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说:“你明日记得再来。” 泰恒心中奇怪这人为何待自己如此熟稔,便问他:“我为何要来见你?” 盈冉似笑非笑看他,“你没有认出我?” 泰恒摇摇头,十分诚实,“我不记得。” 盈冉便往他手上塞了一张纸,挑眉看他,“我与你打一个赌,你回去看了这张纸,明日必然愿意来见我。” 泰恒失笑,“我若不愿来见你,不就是我赢了,即使如此,我不见你,也捞不着好处,若我为此而来见你,岂不是我输了。” 盈冉想过一想,“若是我输,你不必来见我,三天之后,我必托人将赌注送入你宫中。” 泰恒好奇,“你是死囚,哪有这样大的权力。” 盈冉骄傲一笑,“你以为,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我想见的人,我自有办法见到。” 踏云山猫在泰恒怀中不满的叫了一声。 泰恒心中觉得有趣,便应了盈冉的赌约,他回到三霞宫,打开盈冉那张纸,只一眼,便愣住了。 纸上有句诗,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在魔界时,盈冉向泰恒表白心意,便是写了这句诗,塞到锦囊中,挂在了泰恒腰间。 一模一样的诗,一模一样的字体,让泰恒立刻明白了盈冉的身份。 “我与夫殷喜好相同,却从未起过争执。” 喜好相同,连表明心意的诗,这对兄弟都喜欢用同一句。 第7章 第二日,夫殷醒来,木兮与君兮正巧捧着水盆与衣裳进了门,泰恒伏在夫殷臂上睡得正熟,夫殷垂眼看了他一眼,唇角抿了抿,眼中透出薄薄笑意。 木兮咳了一声,“陛下还不起身?” 夫殷道,“再等等。” 木兮提高了些声音,“再等?” 她看了眼君兮,君兮立刻接过话茬,道,“陛下,眼下已巳时了,再睡不得了。” 夫殷一惊,“巳时?”他下意识想起身,动过一动,惊到了还在睡的泰恒,泰恒闭着眼抓了把他的手腕,他立刻定了动作,小声对两个侍女问,“怎么这么晚了?” 木兮皮笑肉不笑,“芙蓉帐暖,可不是快乐得忘了时辰么?” 夫殷轻声斥道:“胡言乱语!” 又问:“兄长可来寻过我?” 君兮答:“仙尊早已来过了。” 木兮补了一句,“还进了殿。” 两人对视一眼,均摇头,异口同声道,“仙尊道他还有事,白日间没时间与陛下仙君二人同游,便走了。” 夫殷瞬间脸色爆红,几乎想哀嚎出声。 木兮接着补刀,“仙尊还说,戌时三刻时,请陛下去一趟丰源殿。” 夫殷已重新睡回了床上,还侧过身去,抱住泰恒,整个人背对着两个侍女,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他动作时,露出了还赤裸着的脊背,木兮眼尖看到,讶道,“陛下,怎么背后这么多痕迹?” 夫殷一震,拨了拨锦被掩住背后,手朝木兮与君兮两人挥了挥,色厉内荏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0 道:“退下。” 木兮知晓夫殷这是脸皮薄了不愿被她取笑,便冲还在沉睡的泰恒努了努嘴,与君兮对视一眼,两人掩嘴而笑,轻声应着是,将衣物放下之后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夫殷在枕上蹭了蹭,抱紧了怀中的泰恒,他将发烫的耳朵贴在微凉的头发上,不知为何,心中虽还烦恼着长褚已经知晓自己与泰恒关系的事,情绪却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他从小就喜欢泰恒,小时候为了泰恒偷偷跑出瀛洲界去玩,后来为了泰恒狠下心修习仙法、磨砺心性,纵然过程中出了再大的岔子,他也没让瀛洲界中的人知晓泰恒的存在,木兮君兮也不过是跟他出了瀛洲界,陪着他在那仙宫住了上百年,才发现了他的暗自喜欢。 他心里清楚,即使先帝与长褚知晓了泰恒的存在,泰恒也不会多喜欢他一分。 原定三人同游,出行前变成了两人出游,夫殷没敢告诉泰恒原因,估量着泰恒不会好奇长褚去向,便只对泰恒解释说是长褚临时有事。 泰恒不以为意,笑盈盈道:“陛下上任已有千年,对瀛洲界的环境可还有七分记得?” 夫殷不可思议道:“我可是自小从此处长大。” 泰恒有意要逗他,紧接着话提了赌约:“那陛下不妨与臣赌上一赌,今日若有一处地界陛下不记得,陛下该当如何?” 夫殷哼了一声,胸有成竹道:“那不如等有之后,你再来问我要输你何物。” 木兮与君兮跟在他二人身后,咬了一阵耳朵,泰恒与夫殷二人已不理她二人,径直腾云而起,朝第一处地界去了。 瀛洲界多山河,一宫三殿十八阁原本就坐落于界内最高的望仙山上,夫殷领着泰恒看过几处奇峰巨石、仙禽猎场,两人索性不再腾云远观,直接架了一叶扁舟,自河流上头一路漂流之下,绕山而行。 舟小人多,木兮君兮不敢打扰夫殷与泰恒的独处,骑了仙鹤,不远不后的缀在后头。 “你猜陛下会不会输?” “不知。” “陛下虽离开得久,但一年到头也会回此处居住一段时间,应当不会忘。” “君兮,”木兮脸色忽然一变,“你看陛下手中是什么?” 君兮仔细瞧了瞧,差些惊叫起来,“陛下哪来的笛子?” 木兮狠狠瞪了一眼正在抚掌而笑的泰恒,一拍仙鹤,速度慢下来,“你我先避避罢。” 君兮苦着脸也跟着避了开来。 “方才陛下没想起那处地名来,当罚。”泰恒笑道。 夫殷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玉笛,犹豫着要不要耍赖把笛子塞回泰恒手里,“我不过回答得慢了一些。” “当真是只慢了一些,”泰恒指着远处一块界碑,“臣都瞧着那块碑的字了,陛下才答出来。” 夫殷梗着脖子,“我没看见。” 泰恒柔声道:“陛下……” “我本就没看见。” 泰恒不喊他了,他将玉笛从夫殷手里拿回来,声音没了之前的轻快,“不吹便不吹罢。” 他这一退步,夫殷心里又涌起股愧疚来,他颇为无措的握了握拳,又想拿回笛子认命服输,又没那个脸皮去吹这个笛子。 “我并非故意耍赖。” “臣明白。” 泰恒摆弄着玉笛,没抬眼看夫殷,后者几乎纠结得要跺脚了,这人也不理他,悠悠然将玉笛抵在唇下,轻轻吹了几声,声音清越婉转,山谷间回荡许久方息。 他试过音,便垂眼认真吹起了笛,青山绿水一叶扁舟,笛音缭绕山间,没一阵,四处起了鸟鸣声,此起彼伏,好似在与笛音相和,夫殷转眼望去,沿河一路的树上停了许多鸟儿,甚至还有些成群追在了小舟后,胆子大的,甚至歇在了泰恒肩上。 笛音停时,泰恒斜眼看了夫殷一眼。 夫殷下意识坐直了腰板。 “此曲名唤望千秋。”泰恒道。 夫殷眼带崇拜,“悠游柔转,天籁之音。” 泰恒抚了抚肩上鸟儿的头,轻笑一声,却不作答,显然不准备接夫殷的话,夫殷想起方才的事,脑袋一阵发麻,只好解释道:“非是我不愿认罚,只是我不善音律,怕伤了你的耳朵。” 他将那玉笛从泰恒手中拿过,“你若真想听,也不是不能吹与你听……” 泰恒见他愿意服输,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浮了笑,声音亦柔和了起来,“无妨,若陛下喜欢,臣愿意教陛下如何吹这曲子。” 夫殷手里发颤,心里也发抖,他横了玉笛在唇边,想着从前司韵官教他学笛时的教导,小心的吹了一段音出来。 泰恒面色一僵,停在他肩上的鸟儿蹦了两蹦,翅膀一扇,飞走了。 夫殷小心看了泰恒一眼,见他没有喊停,便大着胆子接着吹了下去。 这声响直如锈铁拉弦,不闻婉转,只有直入云霄的凄厉噪声,与陡然一落千丈的破哑之音,二者参差而出,直教人听得怀疑双耳,甚至于怀疑世间竟能有如此难听之乐。 转眼之间,原本歇了满岸的鸟儿已消失无踪,连原本驾鹤跟在后方的木兮君兮,也不知胆大包天的躲去了何方。 见泰恒脸色越来越控制不住的难看,夫殷的笛音便小了, 到最后,他索性不吹了,一双手将玉笛捏的死紧,绷着脸道:“我本就说过我吹不好。” 泰恒静默许久,忽然噗嗤一笑。 夫殷顿时挂不住脸了,他将玉笛往泰恒手里一塞,“还你。” 泰恒扶了船沿,肩膀微颤,直笑得夫殷几乎想将他扔下船去,好半天,才用玉笛敲了敲侧脑,盈着笑看向夫殷。 “原以为陛下万事皆通,之前说的只是推辞。” 夫殷板着脸,憋着气不愿理他。 泰恒又道:“想来陛下喜欢这曲子,学会之后,想听之时陛下便可以自己吹来听听,如今看来,只有臣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吹这望千秋了。” 夫殷一愣,品出他话中意味来,僵硬的脸色一寸寸软化下来,心里只如被人亲手喂了一勺蜜,甜得发慌。 “说得好听。” 泰恒拉了夫殷的手,“臣原本就是来取悦陛下的。” 他这话就好似又往夫殷嘴里喂了一大杯苦茶,将之前的甜味去了十之大半,夫殷笑容淡了些,却没撇开泰恒抓住他的手,反而翻过手来,轻轻的反握了住。 两人顺流而下,一日之内将瀛洲界风景粗略看了不到五成,水到尽头,隔远看尽处有一道天然垂落的浓重雾气,迷迷蒙蒙的,让人看不出这水究竟流向了何处。 夫殷道:“今日便到此处,回去罢。” 说完,他站起身来,脸色肃穆的朝水雾朦胧处行了一个三鞠躬的大礼。 泰恒直觉这雾气背后定有奇异之处,便问:“陛下何故行此大礼?”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1 夫殷一挥手,两人身下扁舟化回白云,将二人悠悠托起,朝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此处为我族族人历代安葬之处,是为仙陵。”夫殷道。 泰恒面色一凛,连忙起身,朝那处行了一个大礼。 夫殷道:“我族虽世代传承天帝之位,但归去之后仍要回瀛洲界中安葬,日后我若仙逝,尸身亦要抬回此处,得一墓碑长眠此处。” 泰恒忙道:“陛下必然千秋万代。” 夫殷一笑,眼底却藏了落寞。 千秋万代又如何,泰恒不愿陪在他身边赏花落花开,看冬去春来,他活得再久,也不过是为了撑住仙界这一片天,而他走与不走,这仙界总有人管着,也不会因坐在帝位上的不是他而有所改变。 第8章 入夜后,夫殷去了长褚殿里。 长褚坐在院中,见夫殷来了,便挥退众人,招手示意夫殷坐到他身边,夫殷心中忐忑,还未坐下,自觉先满上了长褚面前的酒杯。 “今日玩得可开心?”长褚问。 夫殷正襟危坐,“自然开心。” 见长褚一副似笑非笑表情,夫殷摸不清他心中想法,便乖巧补了句,“只是哥哥不陪在身边,我总觉得少了什么。” 长褚眼中戏谑一闪而过,“殷儿,你说谎时模样还是这么认真。” 夫殷下意识想摸脸,见长褚笑着垂眼沾了口酒,便堪堪定住了动作,老实道:“哥哥,你信我。” 长褚将酒杯放回了桌上,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似的,“你怕我什么,自小到大,我何曾动过你一根手指头。” 夫殷赧然,他道:“我并非畏你生气,只是觉得做了让哥哥失望的事,怕哥哥伤心。” 他话一出,长褚便皱起了眉。 长褚问他:“你是认真待他?” 夫殷颔首:“我是。” 长褚道:“你的神色很差。” 夫殷苦笑,“因为我认真待他,他却不知能拿几分真心来待我。” “你说什么?” 长褚急了,打从他进入寝殿看泰恒与夫殷鬓发相缠开始,直到夫殷剖白之前,他都未曾着急过,毕竟他虽疼夫殷,但夫殷已是仙界天帝,独当一面上千年,不至于让他太过担心,可如今夫殷一句“他不知能拿几分真心待我”,一下子让他的心悬了起来。 夫殷猛喝了一杯酒,酝酿几句,才道:“他从前有喜欢的人。” 长褚抓了关键词,“从前?” “嗯,”夫殷没准备让其他人知晓泰恒与盈冉的关系,便模糊道:“那人已仙逝多年。” 长褚沉思一阵,取了酒壶给夫殷倒了杯酒,“你若真喜欢他,我不拦你,你自己拿主意——只是,虽说滴水石穿,但他若正好是块穿不透的臭硬石头,成天心念着昔人,你切记要早日抽身。” 夫殷没答。 他若是让长褚知晓他喜欢了泰恒大半辈子,这块石头才被他刚刚捧回怀里捂着,只怕长褚能当场气昏过去。 泰恒一事暂时被长褚放到了一边,他与夫殷闲聊几句家常,看夫殷脸色好了一些,索性提了另一个话题。 “再过百年,帝子檀便要结果了。” 夫殷倒酒的动作一顿,几分不在意的答:“一晃眼竟又是千年到头了。” 长褚问:“千年前你告诉我你刚坐上帝位不久,并无准备让宫妃诞子立储,如今又是千年将满,莫要告诉我你这准备还未做好。” 夫殷低声道:“哥哥膝下不是已有三子?” 长褚一愣,理解过夫殷的意思后,猛一拍桌,“胡闹!” 神族世代居住于瀛洲界中,除却接任帝位的历代天帝,其他族人若无必要,均不许出界,外界之人也不许轻易入界。 而历代天帝的选出,则由千年一结果的帝子檀来决定,帝子檀花开百日,百日后结果,唯有帝子檀选中之人方可采摘果实。 “我并非临时起意。”夫殷道。 长褚厉色道,“那也是胡闹,你是仙界之主还是我是仙界之主?我那三子,哪能做什么天帝?” 夫殷喝酒上脸,此时脸颊已泛了些红,他向来喝了酒胆子就会变大,往日藏在心里的话也会容易说出来,现下见长褚生气,心里那股子憋着的气不知怎么就窜起来了。 “这帝冠本就不该我戴!”夫殷毫不遮掩,“哥哥原本也是知晓的!” 长褚一哽,侧开眼,“胡言乱语。” 夫殷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晃晃酒壶,对着壶嘴狠狠灌了一口酒,他重重喘了几口气,道:“天帝之位,我迟早会还给哥哥。” 长褚抓住他的手,夺了酒壶,“哥哥不要。” 夫殷哑着声音,话音带了几分不甘,“……这是他从哥哥手里抢来的。” 听夫殷提起盈冉,长褚无奈,不愿再与他多谈有关盈冉之事,只好摇了白旗,“不提了,哥哥不催你了,你不许再多想,今日这些话都忘了罢。” 夫殷深深看了他一眼。 该说的与不该说的都说了七七八八,长褚要送夫殷回殿里歇息,走了几步,夫殷昏沉的脑袋被冷风一吹,清醒了几分,想起方才在长褚面前的胡闹,立时没胆子再看长褚。 他推拒道:“哥哥,我自己回去。” 长褚皱眉,“不好。” 夫殷好说歹说,才劝得长褚放他一人回去,他一人迎着夜风沿长廊朝外走,长褚留下的纸鹤衔着一抹微光在他身边飞来飞去,似是在给他引路。 行至长廊一处拐角,夫殷忽然停了下来,小池塘上吹来的微风带了花香,拂在他脸上,吹散了几分热度。 夫殷看着坐在岩石上正在折池中荷花的人,问:“你为何在此处?” 泰恒答:“闲来走走,不想竟遇到了陛下。” 夫殷盯着泰恒看了许久,忽然道:“你为何不问我从何处来?” 泰恒看他脸色,晓得这人是喝了酒,便好声道:“臣知晓陛下定然是刚见了仙尊回来。” “你知道他为何找我?” “臣不知。” “哥哥知晓了你我的关系。” 泰恒安静一阵,坦然道:“我现在既然还能悠闲站在此处,没有被仙尊召去责罚,想来陛下已与仙尊说通了,陛下不愧是陛下。” 夫殷问:“你不怕?” 泰恒一笑,“我本就是走了偏门才得以伺候于陛下身边,仙尊认为臣不该服侍陛下,要赶臣走,臣也只能认命,毕竟从一开始臣的目的就不纯。” 闻言,夫殷一时没再出声,他双眼沉沉看着泰恒,似是在掂量泰恒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想过一阵,他又不愿想了。 不管泰恒说的是真是假,他都高兴不起来,何必再想。 他抿了抿嘴,想生气,脸色便变得有些可怕。 泰恒喊他:“陛下?”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2 夫殷震了一震,不知怎么的,脱口问了句:“你不想留在我身边?” 泰恒低声一笑,答:“想啊。” 明明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奈何说的人分明不上心,听的人也就高兴不起来了。 夫殷心里有气,遂走上前,一把夺了泰恒手里的荷花,“谁许你摘此处的花了?” 泰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本着一切以伺候夫殷高兴为本的原则,立刻答了句:“臣知错了。” 夫殷手里捏着荷花杆,眼神明灭不定,泰恒端详他的脸色,无奈站起身来,柔声道:“臣送陛下回去歇息罢。” 他扶了夫殷一边手臂,想搀着这人走,夫殷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双黑珍珠似的眸子盯着他,那眼珠似蒙了雾,好看得很。 夫殷道:“你知道我心悦你。” 泰恒眼睛稍稍睁大些,起了几丝兴味,“臣知道。” 夫殷烦恼道:“可我不知如何能让你也将我放在心上。” 泰恒哄着他,“你跟我回去,我便告诉你。” 夫殷摇头,“我不信,你总是哄骗我,寻我开心。” 这话就不知从何处得来了。 只是泰恒并没心思和夫殷辩解这回事,便道:“臣不敢。” 夫殷抓着他的手不放,“你快告诉我。” 他手劲大得惊人,泰恒哄了半天这人也不肯撒手,便烦了,只是脸上还带着笑,无可奈何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可还记得盈冉?” 夫殷一震,手不自觉的松了些,他像是已预料到了泰恒下一句话会说什么,黑瞳闪了闪,似有退意,却还是强装着镇定,答了句,“我记得。” 泰恒眼神怜悯的看着他,“陛下唯有一张脸,像极了他。” 那便是除了一张天赐的脸,再没有一处泰恒会喜欢。 夫殷眨了眨眼。 他松开了泰恒的手,尚带着水珠的娇艳荷花自他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夫殷手握成拳,在额上轻敲几下,低声一笑,朝后退了步,脚踩在荷花上,他震了震,连忙抬起脚,又连退了几步。 到这时,酒劲才像终于散去了。 “饮酒误事,饮酒误事。” 夫殷喃喃几句,腰背挺直了些,神色也变得肃然起来,好似那个平日里傲然坐于帝座之上的孤寂帝王眨眼间回来了。 他对泰恒道:“我明白了。” 泰恒原本吃定夫殷不会为他说这样的话生气,眼下却有些摸不准夫殷在想些什么了。 “陛下?” “我乏了,仙君早些歇息罢。” 泰恒朝前一步,“臣送陛下回去。” “不必。” 夫殷挥挥手,转身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来,他正巧停在树影之下,深重夜色遮住他的模样,唯有仍在他肩侧飞舞的纸鹤,照亮了那微垂的唇线。 “今日之约,是我输了。” 泰恒想起白日里的赌约,“陛下已送还一曲。” “我许你一诺。”夫殷恍若未闻,淡淡道:“天帝一诺,除却霖止之事外,其他事,但凡不违仙规法纪,不逆伦理道德,均可许你。” 夫殷向来不喜欢霖止。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霖止的忠诚与实力都不会因他的厌恶而贬值,该重用时他会重用,该厚赏时他从不吝啬。霖止堕魔一事,他毫无喜悦,更何况重刑之后,仙界除檀微外再无一人可接霖止之位,若霖止刑期将满时,他还无法从仙界中找出另一个可与檀微一同共承守护仙界重责的人,纵然泰恒不来求,他也会放霖止归来。 届时泰恒若仍是不愿继续留在他身边,他定然不舍。 他要给泰恒一个机会,给泰恒一个可以逼他放手的机会。 第9章 夫殷与泰恒在瀛洲界游玩了将近半月之久,踏遍了瀛洲界山山水水,末了要离开时,长褚送夫殷一行人到界边,与夫殷道过别,视线朝泰恒一移,唤道:“泰恒仙君。” 泰恒下意识看了夫殷一眼。 夫殷朝他一颔首,示意他接话。 长褚察觉二人动作,一笑,伸手道:“泰恒仙君且抬抬手,你已踏出瀛洲界,腕上印记该抹去才对。” 泰恒便走上前去,长褚在他腕上一拂,那仙鹤印记立时消失,泰恒想撤手,长褚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垂眼一笑,口中低念几句,一道红光自他指尖飞出,飞快遁入了泰恒血脉之中。 “……” 泰恒忍着没发出声音。 他背对着夫殷,长褚与他的的动作皆被挡住,没让身后人看见。 长褚微笑着松开了泰恒的手,直视着泰恒双眼,泰恒莫名移不开视线,脑海间也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在你身上施了仙咒。” 料想被实证,泰恒瞬间无奈。 长褚笑着放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 “非是要监视你,只是你若敢做对不起殷儿的事,我定饶不过你。” 泰恒脑海里声音响起的同时,长褚朝旁走了一步,与夫殷对上视线,以与那低沉声线截然不同的温和嗓音道:“记得以后多回瀛洲界来看我。” 夫殷答:“我知晓。” 长褚宠溺一笑,泰恒心中存疑,下意识摸了摸手腕,那边夫殷已转身上了鸾辇,木兮靠近来,喊了句:“仙君,该启程了。” 纵然给泰恒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质问长褚究竟给他下了什么法咒。 泰恒认命的上了鸾辇,夫殷正端坐在辇中,面前摆了一张小桌,上面堆了许多印着朱砂印记的奏章。 他一手执笔,另一手稍稍撑着额,眉头微皱,似是在发愁。 泰恒喊他:“陛下?” 夫殷看他一眼,“嘘。” 泰恒放低了声音,“可是有大事?” 夫殷摇摇头,“不必担心,只是这些日子加急送来的奏章要早些批完罢了,你且安静些,不许打扰我。” 泰恒遂噤了声。 他从前便觉得夫殷安静做事时神态像极了盈冉,偶尔的小动作和表情也十足相似,此时心中虽因着长褚仙咒而写满了烦恼,但看着夫殷认真的眉眼,心却慢慢静了下来。 他与盈冉相识在魔界,那时盈冉在魔界卧底,身份是魔尊麾下一名大将,法力高强威名赫赫。 时逢折岚接任凤族族长之位,泰恒为了庆祝她升任之喜,特意潜入魔界,想驯服一只折岚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踏云山猫送与折岚做礼物。 他躲在盈冉宫殿中时,时常陪坐在一侧,看盈冉处理魔族中事,盈冉假扮的是一个哑巴,无法发声,房中总是安静得出奇,但泰恒逗他说话时,盈冉的双眼会如流萤扑闪,似是在回应他的捉弄。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夫殷忽然道。 泰恒一怔,笑了笑,不答反问:“陛下奏章批阅完了?” 夫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3 殷揉着额角,朝后一靠,收了小桌,疲乏答道:“嗯。” 泰恒道:“陛下回去之后,又该忙起来了。” 夫殷应了一声,微阖上眼,辇外木兮掐着时间进来,在夫殷身上盖了张毯子,小心压了边角,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若是闲时,陛下不妨多出来走走,看看大好风光,必然舒畅许多。” 夫殷没有睁眼,只轻轻答了声,“日后再说罢。” 泰恒道:“陛下若不愿走远,多回瀛洲界歇歇也好。” 这十多日待下来,他在瀛洲界内没寻到丝毫盈冉曾留下的痕迹,而那葬着历代神族的仙陵压根无法靠近,每每他觉得自己靠近了那片水雾,再走上半个时辰,也好似原地踏步,走再久也无法触到那水雾。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唤着他去那仙陵中寻盈冉的墓碑,去见盈冉曾生存于世的证据。 夫殷淡淡应了声好,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说起世间绝境,篷梧岛风光也不输瀛洲界。” 泰恒笑道:“陛下过誉了。” 夫殷微睁了眼,“篷梧岛四季如春,唯数千年前曾落过一场雪,我有幸看过一次,自此再难忘怀,当真是美得惊人。” 凤族皆畏冷,先祖迁至篷梧岛后,于篷梧岛中心设下了法阵,使篷梧岛再无冰雪,唯有春日温暖。 泰恒还年幼时,曾故意破坏法阵使岛中落雪,十之八九的凤族冻得几乎想拔光破坏者的鸟毛,后来折岚领着泰恒一家家的去道了歉,才抚平了同族怒火。 想起往事,泰恒眼神低沉一阵,忽而低笑出声,道:“那当真是凑巧了。” 夫殷长睫下的黑瞳如含秋水,定定看着泰恒,“我曾心念许久,想再看一次雪落篷梧。” 这话便说得再明确不过了。 泰恒立时答:“陛下乃仙界之主,若想看落雪,一旨命令下来,臣立刻着手去办。” 他说得殷切,夫殷却好似瞬间没了兴趣,黑羽般的细密睫毛垂下,挡住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瞳。 “不必了。” 回宫之后,泰恒那定不住的性子又发作了,没待几日便要抱着自家猫出去玩,因着长褚仙咒在身,泰恒为防长褚寻他不是,先行到夫殷那处告了假。 夫殷正在作画,听他说罢,眼也不抬,答了句:“好,你去罢。” 泰恒抱着猫正要走,又听夫殷说了句,“早些回来。” 看来只是白日里允泰恒出去走走了。 泰恒心里默念了几句天帝为大仙尊为大,笑着应了,按住想跳进夫殷怀里的踏云山猫,快步出了门去。 木兮与君兮正巧抱着花瓶自大门外往里走,见泰恒沿着长廊离开,两人脚步就停了。木兮眉心皱着,想冲上去拦下泰恒,君兮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冲她摇摇头。 “切莫轻举妄动。” “可是……”木兮不甘道,“陛下近来不太对劲,你也看见了。” 君兮眼底一沉,浸了些哀伤,“我知道。” 木兮道:“陛下近来少言少语,神态也不似从前那般轻松,全然换了一人一般,定然又是这只凤凰对陛下瞎说了什么!” 君兮道:“我知道,我全知道,可木兮你纵然去拦了泰恒仙君,又能让他劝陛下什么呢?泰恒仙君如今仍未将陛下放在心上,会好好劝陛下么?” 木兮猛然无言,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 君兮望着泰恒离去的方向,低声道:“陛下如今是一界之主,不比往日,他既做了这样的决定,你我好生护在他周侧便成,吃一堑长一智,陛下不傻,必然不会重蹈覆辙。” 木兮咬咬牙,骂道:“那只凤凰当真是块捂不热的烂石头!” 君兮拍拍她的手,朝殿门努了努嘴,木兮看一眼大殿,长长呼口气,渐渐安定了下来。 泰恒不知木兮与君兮在心中已将他上下骂了多少遍,径自抱着踏云山猫离了仙界。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照理说他若在凡间玩个数年,夫殷也只会当他出去了几日,偏生泰恒无意去凡间,他径直去了仙凡交界处的游集山寻孙少逍,有意再与孙少逍续上次未完之棋局。 孙少逍一见他,便知这人棋瘾犯了,朝后一招手示意小童摆出棋局,另一手信手抓了盏茶,给泰恒满上了一杯。 “上次泰恒兄走得急了,可是有何大事?” “无事,不过陪着拜访了长者。” 对弈时两人闲闲聊过几句,孙少逍虽只是一散仙,见识却远胜于仙界许多仙人,谈吐间自有其气度与分寸,泰恒许久未遇见这样的人,十分乐于与之交谈。 他拿着棋子思索良久,子未落,小童忽然前来传道,有仙家要见孙少逍。 “你去罢。”泰恒见孙少逍为难模样,主动道:“我且想想这步棋该如何走。” 孙少逍感激道:“我去去便来。” 他跟着小童去了前厅,泰恒看他走远,将棋子扔回棋盒中,踏云山猫蹲在一侧石柱上,冲他叫了一声。 泰恒冲后宅看了眼,起身抱起猫儿,低声道:“我许是想多了。” 猫儿抓了抓他的手背,“喵。” 泰恒安静许久,去了前厅。 来者是一名将要飞升的修仙者,他跪在孙少逍面前,凄声道:“求仙长助我。” 孙少逍道:“此事你需我如何助你?” 修仙者俯下身拜过一拜,“听闻仙长有一宝阁,置放了上千仙宝古籍,但求仙长准我入阁寻古籍一探。” 孙少逍皱起眉,“此事……你且容我想想。” 他侧眼看泰恒正站在角落处看着此处,以为泰恒等得急了,便直接对来者道:“你先在此处歇下,明日我想好之后再予你答复,可好?” 修仙者连声应了,跟着小童一起退下了,泰恒见孙少逍急急朝自己行来,打趣道:“孙兄当真厉害。” 孙少逍笑道:“你可别嘲笑我,我若真那么厉害,早飞升仙界位列仙班了,哪里还会当这么多年的散仙。” 泰恒揶揄道:“连我也想入孙兄的藏宝阁一饱眼福呢。” 孙少逍想也不想,认真道:“泰恒兄你有兴趣,我那宝阁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泰恒连连摆手,“不过说笑罢了,孙兄莫要当真。” 孙少逍原也是一脸带笑,此时脸上的笑容却忽然一散,猛的一把抓住了泰恒的手。 “泰恒兄,你这是……” 孙少逍样子很怪。 他从未在泰恒面前失态,这次却抓着泰恒的手,半天没有放开,甚至无意识的用了很大的力气,大到纵是泰恒仙人之体都有了痛感。 他盯着泰恒的手腕,身子微微发着颤。 “孙兄?”泰恒喊他一声。 孙少逍这才回过神似的,缓缓松开了泰恒的手,他长吁一口气,语带歉意道:“头一次见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4 到传说中的神族法咒,失态了。” “无妨。”泰恒犹疑着收回手,他垂眼看了看自己并无甚痕迹的腕,问:“此次随人访亲,确是机缘巧合之下让人下了这仙咒,孙兄对此可有研究?” 孙少逍沉吟良久,一合掌,道:“须得翻阅一下古籍方可,既如此,泰恒兄不如随我走一趟藏宝阁?” 泰恒想过一想,点了点头,“那便麻烦孙兄了。” 孙少逍笑道:“泰恒兄何必与我客气。” 两人便舍了未完的棋局,一同去了后方藏宝阁,泰恒顾念着自己是客,只跟在孙少逍身后打量这满屋的珍宝,没有随意取拿,孙少逍好似着了迷,嘴里低声念叨着,翻翻这处,又翻翻那处,足足翻找了数十本典籍,才住了手,激动的捧着一卷发黄的书册转身抓住了泰恒的手。 “泰恒兄!找到了!” 泰恒眼中一亮。 两人寻了一处坐下,泰恒伸手出去,孙少逍一手翻着书册,另一手捧着泰恒的手腕,不时摸索几遍,以仙力引那法咒回应,末了苦了张脸,叹道:“这典籍太过艰涩,我只读懂了些许。” 泰恒问:“可知是何种仙咒?” 孙少逍皱着眉道,“我只读出是种涉及言语方面的咒术。”他将书递给泰恒,指了指自己读懂的那几列,“泰恒兄你来看看。” 那书上写的是仙族字体,鲜少有仙界之外的人能读懂,泰恒乍一看见,便钦佩的看了孙少逍一眼,“未曾想孙兄还研读过仙族文字。” 孙少逍摆摆手,谦虚道:“你若似我这般只愿幽居一处闲散度日,懂得只怕不比我少。” 泰恒回以一笑,不再闲聊,垂眼认真看起那古籍记载来。 他幼时因着一些原因身子不好,习起仙法来较之一般仙族来困难许多,再加上后来与仙界新秀霖止成了好友,索性不再钻研仙法,如今看起这古籍来便遭了难,愣是每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处他就看不懂了。 泰恒蹙眉钻研许久,也只看懂这仙咒只会在自己念及某些字眼时触发,但具体是哪些字,他便推测不出来了。 他将那书还给孙少逍,摇摇头,长叹了口气。 孙少逍道:“泰恒兄莫丧气,不如你将这书册带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泰恒迟疑道:“此书乃孙兄之物,我怎好意思白白拿回去。” 孙少逍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他将书递给泰恒,泰恒不接,他便道:“不如这样,泰恒抵押一物在我这处,待你归还书籍时,我再还与你,便当是租借给泰恒兄你了。” 泰恒仍是不肯接,孙少逍将那书直接往他手里一塞,笑道:“你若再与我客气,日后便别来我这游集山了。” 他这话说出口,泰恒才终于应了他的提议,从自己腰间解下块玉佩,递给了孙少逍。 第10章 这日泰恒早早回了仙宫,夫殷正在练字,两个侍女伺候在一边,一见他回来,便齐齐瞪了他一眼。 泰恒不由奇怪。 夫殷听见他动静,狂放草书练至一半停了,他将笔放回砚上,不动声色的将纸卷了起来,“木兮。” 木兮上前去,接了纸。 “今日去了何处?”夫殷随口问。 泰恒老实答:“仙凡交界处的游集山上有一散仙,臣去寻他对弈了。” 夫殷看了君兮一眼,“上次君兮去接你时,你好似也在那处?” 泰恒颔首,“那散仙名为孙少逍,性子与臣颇合得来,上次臣与他对子到半途匆匆而归,今日便去寻他续那棋局。” 夫殷眼神一动,却不多说那孙少逍什么,只道:“日后你若想出去多玩几日,与我说便是,不必闷在心中。” 泰恒点头称是,夫殷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待人走了,他转向君兮,问:“你对那散仙可还有印象?” 君兮仔细回想一番,答:“那人一般凡人模样,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夫殷沉思片刻,刚要接着问,那边木兮将抱在怀里的纸往桌上一拍,重重唤了声,“陛下!” 见她生气,夫殷便忘了自己要问的话,“何事?” 木兮道:“陛下写这字一丝都不好看!” 她展开纸张,狠狠戳了戳上方的墨迹,“与陛下一点也不合。” 夫殷皱起眉,“木兮……” “陛下为何要学盈冉殿下的字体?”木兮一针见血道,“为了讨好那只凤凰?” 夫殷表情难看一瞬,袖中手握成拳,“胡说什么?” 木兮推了君兮一把,将猝不及防的君兮推得往前踉跄一步,“陛下如今又对那什么散仙起了兴趣,为何?莫非听闻那只凤凰对散仙合得来,便也想学学那散仙的行为举止?” 夫殷脸色难看得惊人,木兮也不怕他,将那纸狠狠撕了,又瞪了君兮一眼,似是在说你敢告知陛下那散仙的事我必不饶不了你。 她踩着重重的步子跑出殿,留君兮胆战心惊的与夫殷共处一室,夫殷许久没说话,君兮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掂量好一阵,才试探着开口道:“陛下,你莫要生木兮的气,她这是急昏了头才胆大犯上,决计不是有心冒犯您。” 夫殷看她一眼,“我知晓。” 他蹲下身,安静的开始捡木兮扔下的碎纸,君兮不敢叫他停手,只好跟着夫殷一起捡。 “陛下从前出事时,木兮夜夜睡不好觉,”君兮低声道,“她怕您重蹈覆辙呢。” 夫殷淡淡应了一声。 君兮道:“奴婢与木兮一样,也担心着陛下呢。” 夫殷没出声。 从前泰恒就嘲笑他软弱爱哭,是个只适合用来戏耍的哭包,他改了,可他人生中所有自己不完美的认知都来源于泰恒,纵然他习了高强法术成了仙界之主,只要面对着泰恒,他仍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如他人,那自卑感扎根极深,纵然是千年时光流逝,也未曾动摇分毫。 他是夫殷一日,泰恒便永远不会正眼看他。 木兮一闹,夫殷打消了见一眼孙少逍的念头。泰恒不知主仆三人因着孙少逍闹了矛盾,仍时不时的去游集山寻人,只是他这处仙咒一事还没查出个矛头,凤族里便出了事。 折岚遣人送了消息来,说入凡历练的几只凤凰遭了劫,失踪的失踪,找到的皆已死去,凶手似是专门针对凤族而来,被杀害的凤凰均死于邪术,连涅槃重生的可能都被剥夺。 此事一出,仙咒之困立时被泰恒抛到了脑后。 “你要亲自去查?”夫殷问。 泰恒点头称是,“长姐遣去的后辈们一个都失了联系,只怕凶多吉少,族中唯有我手中握有不灭凤火,我领人去查才最最安全。” 夫殷皱眉道:“此事事关重大,并非是你凤族一族之事,我遣朔光同你一道去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5 ,便当是个照应。” 泰恒原想拒绝,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法力,出于对同行后辈负责的考虑,还是应了夫殷的提议。 夫殷看了木兮一眼,木兮心领神会,迅速退下去寻朔光仙君。踏云山猫在一旁桌椅上缓步行走,被夫殷伸手抱起,搂在怀中捋了捋脖颈,顿时舒服得在夫殷怀里扭了扭身子。 “喏。” 夫殷将踏云山猫递至泰恒身前,“猫儿。” 泰恒接过,收了踏云山猫还要拉着夫殷衣袖的爪子,无奈道:“它还真是喜欢极了你。” 夫殷翘了翘唇角,低垂的眼中却无甚笑意,他捏了捏山猫尖细的耳朵尖儿,柔声说了句:“早些回来。” 猫儿回了声:“喵——” 泰恒道:“你不与我说?” 夫殷看他一眼,忽而眉眼一弯,似是原本孤寂的冰雪之地瞬间化了雪,三月春风吹来,吹开了一路暖色的花。 “我等你回来。” 泰恒走了。 夫殷在桌后坐了许久,忽而伏在了桌上,深深叹了口气。 君兮伺候在一侧,轻声道:“陛下?” 夫殷安静许久,唤她:“君兮。” “奴婢在。” “我好累。” 他声音很轻,轻的似是在自言自语,君兮心一疼,几乎想上去抓住他的手晃一晃,好好哄哄这个疲惫的帝王。 她只得劝道:“陛下原本就不是这样的性子,假扮得久了,自然会累。” 夫殷身子蜷起来了一些。 “你方才未见到他的眼神。”他自我慰藉道:“他从未那样看过我。” 君兮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泰恒这一行带了两个族中青年,外加夫殷派来的朔光,刚入凡间,便朝着上一批入凡搜查的凤凰失联之处赶了过去。 一行四人盘查搜寻许久,终于在一处山涧处找到了被遗弃在水洼间的凤凰尸体,只一眼,泰恒的脸色便沉得极为难看。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后辈低骂几声,铁青着脸色上前去,想要收殓同族尸体,朔光拦了一把,道:“先看看有无线索。” 泰恒靠近来,指引道:“久羿,峦英,你二人在周围守着,仔细有无人过来。” 两只凤凰便去了一边守着,时不时往泰恒与朔光看一眼,显然仍是十分在意同族尸体之事。 朔光检查过一遍尸体,不由感叹道:“手段未免太过狠戾。” 泰恒道:“若不狠戾,如何磨得我这几个同族连涅槃重生的希望都放弃了。” 朔光看他一眼,“我原以为凤族生命永无止境。” 泰恒嘲道:“若真如此,只怕这凡间都装不下我凤族。” 他站起身,手一招,将散落一地的残肢收了起来。 凤凰浴火涅槃,从死转生,靠的是凤族不死的意志,若是凤凰本身就没了活着的斗志,又如何能燃起凤火使自己死而复生。 将人折磨致死,死后分尸抛弃荒野,甚至丢至山涧水洼这等阴暗潮湿之地,凶手心性之狠毒可见一斑。 朔光问:“你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泰恒颔首,“这些肢体上残留的术法痕迹有些眼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朔光道:“你我今日才第一天出来,不急一时,慢慢想。” 他看了看四周,道:“此处阴冷气息太重,若无事,便先撤离罢。” 泰恒自然无异议,两人召回仍处在深重愤怒中的两名后辈,撤离了山涧。 在凡间来来去去寻了近一个月时间,四人寻回凤凰尸首十一具,仍有三具不知所踪,凶手下落也没个实打实的线索,泰恒自接手凤族来第一次遇见这样大的事件,脸色一日比一日严峻,跟来的两个后辈从前总听人说族长为人亲和,此次到了最后,却连大气也不敢在泰恒面前出了。 朔光寻了泰恒道:“如今凤族已召回所有在外的同族,篷梧岛也已封锁不许再凤族出入,若你着实想不起线索,不妨先回族里,将遗体入土安葬,左右那凶手再猖獗,也不可能追到篷梧岛去撒野。” 泰恒思索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朔光身负帝昭,没有跟着泰恒去篷梧岛,径直回了仙界去寻夫殷述职。 夫殷没有坐住。 朔光对他说泰恒一副换了一人的模样,成天不知休息的搜查凶手与死去凤族的消息,看上去极为可怖,听完他便心疼得站起身想去看看泰恒了。 他到篷梧岛时,篷梧岛所有屋前都悬了白纸灯笼,凤凰们在石板路上洒满了白色小花,祭奠死去的同族。 夫殷循着从前走过许多次的路,到了泰恒居所前,他推开小院的门,轻手轻脚的踩着青石板上的花儿到了屋门前,正要敲门,另一侧门忽然开了,折岚推门而出,一见夫殷,便是一愣。 “陛下怎么来了?”折岚行了一礼。 夫殷脸上红了红,负手直起腰,轻声道:“我来寻泰恒。” 折岚一笑,叹了口气,“他不在此处。” 见夫殷要追问,她直接道:“那孩子本就攒了满心愧疚,回来后又被长老们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现在正在祠堂中跪着呢。” 第11章 夫殷显出犹豫神色,不知该不该去打扰泰恒,折岚见他拿不下主意,朝前走了几步,将手中提着的篮子递到夫殷面前。 “我本要去祠堂给他送些吃食,陛下可愿代折岚走上这一趟?”她道,“我还需去几家走访安抚,有些分不开身。” 夫殷迟疑着收了那竹篮,折岚小退了步,又行过一礼,道:“多谢陛下相助。” 她翻手一招,手心间燃起了一道明黄火焰,那火焰飘飘着到了夫殷身边,上下跳动。 折岚道:“陛下跟着这凤火便可到我族祠堂。” 夫殷答道:“好。” 事到如今,纵然自己真拿捏不好和泰恒相处的分寸,也无法再拒绝。 “泰恒这次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大的挫折,想来心里不会太好受,他那人嘴坏,若是说了什么不入耳的浑话,还望陛下多宽恕。”折岚补了一句。 夫殷心尖一颤,面上却未显分毫,他点点头,认真答道:“我知晓了。” 与折岚告别后,夫殷跟着那点跳跃的凤火一路朝山顶行了过去,天色渐渐暗下,从来温暖和煦的篷梧岛此时竟有了丝丝冷意,隐隐还有几声悲鸣散在风中,融了凤族深切的悲恸。 凤族祠堂在篷梧岛最高的山峰上。 夫殷到时,那栋楼阁点燃了整栋的灯火,虽是灯火通明,却空荡得令人只觉寂寥。 正堂的门开着,夫殷走到门边,见里面跪了一人,跪姿极笔直,双手垂在身侧,握成拳。 对夫殷来说,他只是在仙宫里过了泰恒不在的小半天,对泰恒来说,却是经历了同族被虐杀、真凶逃匿无处追寻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6 的一个月。 夫殷走进门,听见声响,泰恒身子动了动,却没有回头来看,他的视线仍定在前方,直视着堂上的数排灵位。 不知该与他说什么,夫殷走到泰恒身边,放下竹篮拜了一拜灵位,便在泰恒身边席地盘腿而坐。他虽有心学盈冉的行为举止,却也拿不准在这种情况下,盈冉究竟会如何安抚泰恒。 却没想泰恒先有了回应。 泰恒问:“陛下怎么来了?” 夫殷道:“折岚长老托我来给你送些吃食。” 泰恒低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他渐渐放松下身体,坐在了蒲团上,夫殷翻开竹篮,将里面放着的饭菜一碟碟取出,摆在泰恒面前。 泰恒静静看他动作,忽然问:“陛下是为看望臣而来篷梧岛?” 夫殷下意识想否定,想说只是因为朔光说不清状况,我来才来这里问你,到嘴边却按捺住了,他想了想,淡淡应了声,“嗯。” 见泰恒没回应,他又补了句,“朔光仙君说你状况不好,我便来看看。” 泰恒扯了扯唇角,“劳烦陛下与朔光仙君操心了。” 他伸手去拨了拨面前的碗碟,却不准备拿起筷子,夫殷推了推竹筷,道:“多少吃些,免得你长姐伤心。” 泰恒眼神一动,踌躇一阵,还是拿了筷,捧起碗吃了起来,夫殷坐在他身边,安静的看着这人,看他脸上罕见的漠然与眼角处的疲惫。 他见过泰恒最狼狈的时候,是在那千年罕见的篷梧落雪日,他与泰恒初次相逢的日子。 夫殷恰是十三岁的年纪,随着长褚一起来篷梧岛,长褚去寻凤族族长议事,他偷着溜出来玩,落雪染白了篷梧每一处角落,他踩着厚厚的雪在街道上四处闲逛,好奇的看一路被冷得跳脚骂爹的凤凰。 他起了玩心,和几只不认识的小凤凰玩作一处打雪仗,没过多久,附近起了打闹声,夫殷好奇,凑过去看了眼,就见两人扭打作一处,一个嘴里喊着“你姐姐活该没人要”云云,一个铁青着脸,使劲的挥着拳头打人。 夫殷自小跟着哥哥姐姐们在瀛洲界生活,从未见过这等场景,又向来和家人亲近,不待见那人嘴里说的恶语,立时一声厉喝,一抬手将两人分了开。 那只大声叫嚷的凤凰被夫殷以仙力重重压在雪里,半张脸挤得几乎变形,另一人苍白着脸跌坐在一边,愣愣的看着夫殷。 一边的凤凰们都惊住了,团团围过来,这才发现刚刚和他们嬉闹在一处的是张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夫殷头一次被人这样围观,心里不由紧张,下意识学了长褚平日里训斥侍者的模样,肃然道:“你若与他有仇,说些他的坏话倒罢了,辱及亲族也未免太过小人。” “你算个什么玩意,凭什么——”地上的凤凰恶声恶气的反驳,“凭什么来教训我。” 他说话十分艰难,嘴巴开合间吃了不少雪沫,脸也冻了个青紫。 夫殷哼了一声,“不思反省,无药可救,你便在这处待着供人耻笑吧。” 说罢他施了个法,将那只凤凰定在原地,玩心一起甚至将他摆了个大字造型,那只凤凰惊觉不得动弹后,顿时尖叫起来,夫殷不理他,走到那只受伤的凤凰身边,从袖口里拿出一瓶仙药。 “你身上都是伤,这药涂上见效快,伤痕退了再归家,莫让你姐姐担心。”夫殷关切道。 凤凰呆呆看着他,“谢谢。” 夫殷问:“你叫什么名字?” 凤凰答:“我叫……” “殷儿,回来。”夫殷腰间的玉佩忽然出了声,“不许瞎跑。” 夫殷脸色一变,只得将人扶起来,解释道:“我兄长唤我回去了。” 凤凰下意识想抓住他,“我叫泰……” 夫殷一捧玉佩,笑着说了句:“后会有期。” 然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后来夫殷再没找到机会去找那只凤凰。 长褚带他离开蓬梧岛的那天,大雪停歇,太阳自雪峰间升起,夫殷伏在辇上透过云端往下看,瞧见一女子正带着那日的凤凰,一间间的敲开他人房门,弯腰拱手作赔礼道歉状。 “凤凰惧寒,凤族先祖在蓬梧岛上设了法阵,使蓬梧岛四季如春,再不落雪。”长褚见他好奇,便解释道,“那对姐弟,姐姐名唤折岚,弟弟名为泰恒,这几日降雪,据说是弟弟为哄姐姐开心,私底下乱改了法阵。” “哇,”夫殷道:“他胆子真大。” 长褚一笑,“胆子虽大,做的却是错事,这不,姐姐带着弟弟挨家挨户道歉呢。” 夫殷捂嘴笑了半天。 他在心里想着,这只名唤泰恒的凤凰当真是厉害得紧,看不出那样落魄的模样下还藏个胆大包天的灵魂。 若是将来也肯有人为讨他欢心而愿意倾尽己力,散下一场篷梧雪该多好。 他再见到泰恒是在仙界,泰恒已与霖止结识,他去寻霖止麻烦的时候,恰看见泰恒在一侧,原想上去寻泰恒说些话,泰恒却全然不记得他的模样,咬着带笑的声音,问他:“你是谁?” 夫殷那日便丧了要寻霖止麻烦的心,他骑着仙鹤回了瀛洲界,趴在长褚膝上抱怨这只记性差的凤凰,长褚抚着他的长发,轻笑道:“笨蛋殷儿,做什么这样生他的气。” 他鼓着脸说:“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长褚捏了捏他的耳朵,说:“你便原谅他罢,听人说,他那是受了场大病才忘了许多事。” 夫殷立时不气了,他着急的支起身子,问:“发生了何事?” 长褚道:“凤族先祖设下的法阵岂是他这样的后辈能轻易破坏,他强行破阵,遭了法阵反噬,足足在鬼门关前挣扎了将近一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夫殷一脸心疼。 长褚温声道:“他仙根损坏,记忆也出了些问题,你与他不过匆匆见过一面,记不得也是理所应当,便不要生气了。” 夫殷连连摇头,说:“我不气了。” 他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再往后,泰恒虽仙根受损再习不得高深仙法,身边却多了个霖止,他也不似从前那样调皮捣蛋,法力浅薄的凤凰再未遇到过大挫折,直至如今,同族惨死的噩梦重重压在了身为族长的他身上。 泰恒放下了碗筷。 他垂着眼,轻轻道:“长姐的手艺还是没有长进。” 他像是想闲聊,夫殷便陪他聊。“不可口?” 泰恒点点头,“切莫与我长姐说。” 夫殷答:“好。” 他答得极认真,泰恒都忍不住转过脸来看他神情。 夫殷去收碗筷,泰恒却将他手一拦,轻声说了句:“放着吧。”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抱着夫殷的腰,脸朝内侧侧躺在了夫殷腿上,夫殷脸上红了红,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7 顺着泰恒的动作坐得直了些,让泰恒能躺得更舒服。 “你听见了吗?”泰恒问。 夫殷疑惑,“什么?” “哭声,哀乐。”泰恒低声说,“他们开始送葬了。” 夫殷原本想碰他的手一顿,静下心来听,果真听见了些模糊而遥远的声音。 他问泰恒:“你不去吗?” 泰恒将他抱得紧了些,闷声道:“我无颜前去。” 身为族长却无法手刃杀害族人之真凶,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未曾摸索到,他哪里来的脸出现在送葬队伍中。 夫殷俯下身,将他抱紧。 “你还没输,泰恒,”夫殷轻轻道,“你若再这样沮丧下去,凤族只会对你更失望,你还要替他们找到凶手,不是吗?” 泰恒没有说话。 夫殷学着从前长褚安抚他时的动作,梳理起泰恒垂下的乌发,温声劝道:“我一路行来,见着的凤族无一不愤懑悲痛,你是一族之长,你肩负着他们的希望,族长若被悲愤率先击倒了,你让他们这些追随你的人怎么办?” 他软着声音劝了许久,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激励怀里这只悲伤沉默的凤凰,说到后来,连自己原本想学盈冉的稳重模样都忘了,一心只惦着这人有没有舒心一些,自己说的有没有错。 泰恒静静的听着,窗外传来一声穿透云霄的凤鸣时,他忽然震了一震,缓缓松开了夫殷的腰。 第12章 那凤鸣声一声接着一声,长啸入天际。 泰恒站起身,以手为梳理了理被夫殷无意识弄乱的发,夫殷担心的看着他,问:“你可想明白了?” 泰恒答:“哪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朝夫殷伸了手,“来。” 夫殷愣了一愣,意识到泰恒这是要主动牵自己手,顿时心跳快了起来,脸也不自觉的发起了烫。顾念着现在尚且肃穆的气氛,他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开心的表情,快速起身,一把握住了泰恒伸出的手。 他速度太快,手没把握好力道,打在泰恒手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啪”。 泰恒噗嗤一笑。 夫殷无地自容,几乎想剁了自己那只手。 泰恒握紧了夫殷的手,他手心温度极高,握住夫殷的手后,那温度贴着皮肤传过来,熨得夫殷手麻了半边。 夫殷被泰恒牵着出了祠堂,祠堂前有片空地,朝北的方向有一处石台,斜斜的朝外悬空而出,两人行至石台边缘处,篷梧岛的风景便半数入了眼底。 此时凤凰葬礼已入了尾声。 夫殷站在泰恒身侧,他看见那条蜿蜒下山的小路上,扑洒的白色花儿们都在夜色中亮起了点点荧光,闪着温暖光芒的小道汇入了其他盘桓在山中的道路上,串连起了住着凤凰们的家家户户。 沿海的岸边,凤凰们化回了原型,在海边鸣叫盘旋,云间一只巨大的凤凰魂魄在引颈而鸣,其声清脆悲恸,撼动云霄。 “那只火凤,”泰恒指了那只若隐若现的巨大凤凰,“是我族先祖灵魄。” 夫殷肃颜,朝那只火凤合掌行过一礼。 泰恒不拦他,双眼直直看着那只鸣声撼动天地的凤凰,轻声道:“但凡我族中有族人无法涅槃重生,尘归尘,土归土,先祖灵魄便会应哀歌而来,携着死去魂魄去向永眠之处。” 夫殷侧眼看他。 泰恒道:“我无颜以面先祖。” 夫殷静了一阵,走到泰恒面前,挡住了泰恒看着天空的视线,见泰恒仍是一动不动,他便抬起手,遮住了泰恒的双眼。 他说:“那我们便不看了。” 泰恒眨眨眼,眼睫毛在夫殷手心上轻轻刮了刮。 夫殷认真道:“泰恒,暂时逃避并不丢人,无颜面对,那就先不要面对,你去凡间,将那尚未寻回的三只凤凰带回来,再将真凶带回来,届时再来以血祭天,凤族必然以你为傲,如今不过才一个月,你不能认输。” 泰恒低低笑了声。 夫殷不理他的嘲笑,在泰恒耳边捏了个法咒,伴着细碎流光,数道声音缓缓流入泰恒耳中。 “族长定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长老们对族长太苛刻了,祭奠结束之后,你我同去探望族长可好?” “我也想随族长一同出去,寻那可恨的凶手。” …… 皆是他绕过一幢幢凤凰家院,无意间听来的絮语。 泰恒忽然抓住了夫殷的手。 夫殷吓了一跳,下意识撤开了覆在泰恒眼睛上的手,便见离自己极近的人双眼定定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三分无奈。 泰恒捏了捏夫殷的手指,“堂堂仙界之主,怎么跑去听人墙角。” 夫殷头皮一麻,手足无措道:“我并非故意窃听。” 泰恒弯了弯唇角,他朝前一步,夫殷下意识后退,前者再前进,夫殷脚后跟处便临了石台边缘,要掉下去了。 好似被这人无形之中逼到了角落处,夫殷有些措不及防,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空隙,小声辩解道:“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想着给你也听听。” “我知道。” 泰恒伸出手,揽住了夫殷的腰,他将夫殷紧紧抱在了怀里,头靠在这人肩上,深深吸了口气。 盈冉从前总与他说,夫殷是这世上一等一可爱的人,他闻之不屑。 如今,他却只想将这人抱在怀里,狠狠的揉上一揉。 夫殷不知泰恒心中所想,心中既欣喜于泰恒的回应,却也担忧着泰恒是否已走出了阴霾。他僵着身子,双手空悬在泰恒身后,想要回抱住这人,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收拢了虚揽着的手臂。 “你……” “族长!” “族长在那里!” 几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夫殷身子一颤,立时将泰恒推了开去,原本想说话的泰恒话音断在半途,诧异的视线从夫殷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沿着小路跑来的几个幼童身上。 他眉眼温柔几分,朝着那几个幼童迎去。之前浑身附着的阴沉之气一扫而光,泰恒似是又回到了从前洒脱随性的状态,步履轻松的走到小凤凰们身边,弯下腰去牵了其中一人的手,假意斥责道:“谁许你们上来的?胆大包天的小鬼。” 小凤凰们纷纷拉了他的衣摆,撒娇道:“族长不去送灵么?” “我们来看族长!” “长老们太坏啦!族长不要理会他们,我们去给哥哥姐姐们送灵吧!” 泰恒被小孩子们推得一步步朝前走,无奈道:“不许闹。”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石台边的夫殷,道:“给天帝陛下行礼。” 小凤凰们这才乖乖的将注意力落在了一侧的夫殷身上,他们怯怯的看着这位仙界之主,小心行了礼,“见过陛下。” 夫殷摆摆手。 泰恒道:“陛下可愿在此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8 处等我一等?” 夫殷隐隐猜到他要做何事,点点头,应道:“你去罢。” 泰恒俯下身,指尖燃起点点凤火,他将那凤火在几个幼童额上纷纷点过,小孩们便一一化回了凤凰模样,那凤火燃得大了,夫殷稍一眯眼,泰恒已不在原处。 只闻一声凤吟,一只火凤携着几只小凤凰朝天际仍在云间盘旋的凤凰灵魄飞了过去,火凤额顶凤翎上缀着明亮火焰,遇风而生,愈燃愈大,末了,随着震天凤鸣,烧透了大半天空。 仙界一天,凡间一年,泰恒不愿放凶手逍遥太久,凤凰送葬结束之后,他在祠堂前立过誓,领了几个后辈再次入了凡间。 夫殷照常遣了朔光随行。 他坐在仙宫里批奏章,心里担忧着泰恒那边的进展,总是不自觉的拿着笔发呆,木兮与君兮站在一侧,看着那笔尖墨滴要落在纸上,便咳一声,提醒夫殷回神。 次数多了,夫殷将笔往桌上一拍,生气道:“朔光当真办事不力!” 木兮与君兮对视一眼。 木兮道:“陛下。” 夫殷答:“何事?” 木兮正经道:“请陛下明辨是非,莫要无故迁怒朔光仙君,朔光仙君冤得很。” 夫殷忿忿不平道:“他哪里冤,若是檀微去,哪里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只怕早将凶手捉出来伏法了。” “檀微仙君如今在魔界,只陛下一道诏令,奴婢立刻去魔界寻檀微仙君归来。” 夫殷一哽。 檀微自打将霖止一双魔剑打捞出来后,便自请令去了魔界潜伏,对付如今的魔尊。 他当时想着此事一来能使檀微分心不再一心扑在霖止身上,二来他原本也想暗地瓦解魔界势力,便允了檀微前去,如今要他为一己之私唤檀微回来处理凤族之事,他还真没那个脸开口。 木兮朝君兮使了个眼色。 看,怼回去了。 君兮捂嘴一笑。 话题结束,夫殷收了闲心,迅速处理完桌上奏章,君兮惯例上前去迎了夫殷,要送他回寝宫歇息,夫殷却手一摆,道:“我且去凡间看看。” “陛下!” “我去去便回,无妨。” 他决心甚笃,木兮与君兮劝了几句,没劝住,只好跟着夫殷一同前去中界大门,入了凡间。 三人到达朔光指引之地时,未见朔光与泰恒,唯有两个受伤的凤族坐在树下,呲牙咧嘴的给彼此上药,旁边守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男人,一见夫殷三人出现,立时祭出了三把仙剑,直直指向突然出现的夫殷。 君兮木兮立时挡在了夫殷身前,厉喝道:“放肆!” 那人一见君兮,剑便垂下收了起来,“竟然是姑娘。” 君兮仔细看了眼,“孙道长?” 听到这三字,夫殷顿时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人来。 孙少逍一拱手,“真是失礼了,未曾想会在此处见到姑娘你。” 君兮问:“泰恒公子去了何处,你怎会在此?” 孙少逍解释道:“方才与人交战一番,这两个后生受了伤,我受泰恒兄嘱托留下照顾他二人,泰恒兄与朔光兄两人去追踪逃匿之人,已有半个时辰之久了。” 君兮还要再问,夫殷越过她,对上了孙少逍,“辛苦孙道长。” 孙少逍眼神落在他身上,“阁下是……” “敝姓殷,”夫殷道,“久违孙道长之名,今日得以一见,甚是荣幸。” 孙少逍回以一笑,“哪里哪里……” 他话未说完,不远处忽然光亮一闪,泰恒与朔光两人显出形来,打断了孙少逍的话。 朔光一见夫殷,便要上前来行礼,夫殷眼神一厉,他跪下的动作到一半,被泰恒不动声色的拦了。 “陛……” “您怎么来了?”泰恒打断朔光的话。 夫殷朝泰恒走了几步,借着这几步功夫传音警告朔光不许透露自己身份后,才答:“恰巧路过,见到有你族人在此,便来看看。” 泰恒揶揄:“那还真巧。” 夫殷上上下下确认过泰恒未曾受伤,放下心。 “不欢迎?” 泰恒松了口气,“哪里的话。” 一旁还有受伤的族人在,估摸着死脑筋的朔光应回过神了,泰恒便不再与夫殷继续寒暄,谢过孙少逍关照之举后,他径直去了族人身边,询问伤况。 夫殷跟着上前,朔光老实与木兮君兮跟在他身后,习惯性摆出了守备的架势,孙少逍走在最后,便不好再靠近了。 第13章 两个后辈伤得不重,几人商量过后,寻了一处宽阔地界准备收拾收拾歇下,木兮一合手心,再打开时,手心飞出一张纸片,那纸高速旋转着上升,末了在空中砰然炸响,散开了漫天云雾。 泰恒下意识护住了两个后辈。 那云雾缓缓下落,木兮一招手,一道风自身后生起,吹散了那遮天盖地的雾,一幢精致竹楼自雾中现出,入了众人眼中。 孙少逍道:“妙哉。” 君兮退后几步,手中结了几道法印,道道蓝光自她指尖流出,落入草丛中,悄无声息的蔓延开去,以竹楼为中心,百丈开外忽然气息一震,蓝色流光一闪而过,再无踪迹。 木兮站在楼前,摆出迎客姿势,“请。” 孙少逍拱手,“多谢。” 他离竹楼最近,率先走了一步,未曾想身后众人皆未动,你看我我看你的,最终视线都落在了泰恒与夫殷身上。 孙少逍不无尴尬,站定在原地,喊了一声:“殷公子,泰恒兄?” 泰恒正在和夫殷说小话。 “真气派。” “你敢挖苦我?” “臣可不敢,只是臣这些日子向来以天为席以地为铺,险些忘了还有这种过法。” “你不愿住便睡外面。” 君兮咳了一声。 夫殷这才将注意力转到了众人身上,见木兮站在竹楼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孙少逍亦是一脸无奈的站在半途,顿时反应过来。 他转头对君兮道:“你与木兮送这两位后生去歇息。” 君兮应下。 泰恒冲两名族人道:“你二人好生休息。” 两只凤凰谢过夫殷,被木兮与君兮搀着进了竹楼。余下四人在茶室里坐定,朔光原想率先报备夫殷真凶之事,但碍着孙少逍在场,话在嘴边一转,又苦着脸咽了回去。 泰恒看出他不知该如何拿捏言语,便替他开了口。 “这几月我们查了些消息,凶手来自藏南一个翁姓修仙世家,翁家家主被人教唆,想通过我凤族族人参透不死秘诀。”泰恒眉目间带着丝冷色,声音却十分冷静,“凤族起先栖于凡间,曾有一秦氏世族与我族世代为敌,那族族人为对付我族,创出了一种专门虐杀我族族人的秘法,这修仙世家便是用了秦氏世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19 族的秘法。” 夫殷道:“秦氏秘法我也曾听说过,原是数万年前就失落的法术,怎么如今被区区凡人学了去?” 泰恒答:“说是那教唆之人传授之法。” 夫殷皱眉,“可有那幕后黑手的消息?” 泰恒摇头,“没有。” 夫殷转向朔光,“你们不曾拷问那些胆大包天的翁姓凡人?” 朔光汗颜,下意识看了眼面色凉薄的泰恒。 “那修仙世家……已经被灭族了。” 夫殷顺着他目光看泰恒,“怎么回事?” 泰恒不甚在意道:“翁姓一族上下醉心虐杀我族,却丝毫不肯透露幕后之人的消息,留着也无用,便杀了。” 夫殷脸色一变,斥责道:“你不怕罪孽缠身?” 泰恒反驳:“我为我族报仇,何来罪孽?若真有,我担了又如何?” 夫殷脸颊动了动,似是咬了咬牙,他想说我这是在担心你,却又清楚的意识到,若是有人敢对他的族人下此毒手,他只会做得比泰恒更狠绝,如此想来,他哪里来的立场叱责泰恒。 两人间气势相对,一时间屋内便静了,孙少逍大气也不敢出,朔光挣扎一阵,出声为泰恒辩解道:“非是泰恒仙……屠杀了翁姓族人上下,只是拷问到一半,有人毒杀了大半族人,又放了把火——” 夫殷瞥了他一眼,眼中冰寒慑得朔光立时没了声音。 夫殷冷笑道:“那剩下的人,便是泰恒收去了?” 朔光掂量着答:“不肯说的,泰恒仙君便加了把凤火……” 夫殷不问了。 修仙世家,只消有一些修为的,哪有那么容易被烧死,唯有凤火,凡人扑不灭浇不熄,只要泰恒愿意,那火烧上十天十夜也不会停。 有仙位的仙君擅自杀害凡人,身上就要多一笔罪孽,更何况泰恒以凤火取人性命,便是罪孽更为深重的虐杀。 谈话不欢而散。 孙少逍轻手轻脚出了门去,泰恒留了一句“我去看看他们”,便也走了,夫殷给自己倒了杯茶,杯中倒映出来的脸冷得惊人。 朔光一掀下摆,跪在了一侧。 “臣无能。” 夫殷没看他。 一君一臣在屋中待了许久,夫殷才沉默着起身离去。 泰恒没在两个后辈那里,夫殷寻到他时,他正坐在屋顶,身边摆了壶酒。 夫殷走过去,在泰恒身后站了许久,才喊他:“泰恒。” 泰恒回头,“陛下。” “你在生气?” 泰恒想了想,答:“嗯。” 夫殷按捺住满心懊恼,解释道:“我是担心你。” 泰恒颔首,“臣知晓。” 夫殷道:“你既知晓,便不要不理我。” 泰恒打量他一阵,忽然一笑,“陛下在说什么?” 夫殷后知后觉,几乎想捂住泰恒的耳朵叫他忘掉刚刚自己说的话。 泰恒似乎没兴致接着逗弄夫殷,看夫殷一股子想扭头走的架势,便收了视线,抓过身边酒壶,扒开封口狠狠灌了一口。 夫殷见他兴致仍是低落,便按捺住心底的羞耻,走到了泰恒身边坐下,泰恒斜他一眼,将酒壶递给夫殷,夫殷摆摆手,“不用。” 泰恒抱了酒壶,低垂着视线,抬手扒拉那壶口,良久,才道:“今日又让那几人逃了。” 夫殷问:“你在为此事不开心?” 泰恒翘翘唇角,“我总觉事情不对劲,只是翁姓世家仅剩几人在外逃离,不追他们,便得不到结果,追了,又觉得那幕后之人在以此为乐,故意耍弄我与朔光仙君。” 夫殷想过一想,“你在怀疑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你。” 泰恒苦笑,“他若真是为我,我已在外奔波如此之久,他大可出手,为何迟迟不出手,若不是为我,又为何总帮着那几人逃脱,不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夫殷蹙眉,“可是因为朔光在,他不好下手?” 泰恒道:“我也曾如此设想,既然陛下也想到这点,不妨配合我一起演一出戏?” 第14章 听泰恒三言两语说了计划,夫殷不容商榷的一句否决,“不行。” 泰恒道:“臣手执九凤焱,纵然那人懂秦氏秘法,也为难不了臣。” “你对那人知晓多少?”夫殷一针见血,“你敢保证,他手上除了握有秦氏秘法之外,没有其他专门对付你们凤族的底牌?” 泰恒辩解,“臣有设想过……” 夫殷嘲道:“最坏不过涅槃重生,再活一场?” 他像是终于生了气,双眼定定看着泰恒,阴鸷而危险,似乎只要泰恒点一点头说是,他就要将泰恒抓回仙宫去锁起来。 泰恒理智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夫殷起了身,“此事不到末途,未得我允许,你若敢试,霖止之刑必不止百世之长。” 他原想说,莫说一个霖止要遭难,你整个凤族都将被剥夺仙籍,贬入凡间再不许入仙界。 可泰恒视凤族何其之重,让他不敢说出口。 这夜两人分房而眠,再未谈过话。 夫殷知晓此事若再不解决,只怕泰恒真要以己身为饵,偏生他又想不出什么可以解决的方法,便坐在窗边发闷气。 木兮与君兮蹑手蹑脚进来。 “陛下还不歇?” 夫殷托着脸,有一着没一着的摆弄着腰间悬挂的环佩,“睡不着。” 木兮与君兮向来不会离夫殷太远,方才夫殷与泰恒的争执她们也听到了大半,此时见夫殷满脸郁郁,哪能猜不到夫殷在想些什么。 君兮道:“陛下若是烦恼,不如与长褚仙尊谈谈?” 夫殷闷闷道:“我又不是幼童,哪能什么事都找家中长兄。” 木兮问:“那陛下想出办法了么?” 夫殷恨恨瞪她一眼。 木兮径直自袖口间取出只纸鹤,夹在指尖晃了一晃,照亮房中的夜明珠光芒顿时大盛,几缕明光汇聚到夫殷面前,渐渐凝作了长褚的模样。 “殷儿?” 长褚化身出现,夫殷连忙坐正,“哥哥。” 长褚眉眼温柔,“寻哥哥有事?” 既是已经找了家长,也不好就随便将人搪塞回去,夫殷心里暗暗给木兮记了一笔,斟酌一阵言语,将凤族之事挑着重点对长褚说了。长褚仔细想了想,眼中一亮,道:“此事不难。” 夫殷精神一振,“当真?” 长褚颔首,“仙魔边界有一处大峡谷,早些年我在那处以一面溯时镜封印了一恶徒,此镜凭借死者生前之物可回溯死者记忆,想来这千百年时光过去,那人已化骨灰。只要溯时镜在手,我教你使用法诀,凤族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夫殷满眼开心,“多谢哥哥!” 木兮拦住要起身的夫殷,劝道:“那大峡谷沉淀魔气上千年,陛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0 下怎可亲自去那污秽之处?” 君兮问长褚,“奴婢等可否代陛下前去取那溯时镜?” 夫殷道:“我神族封印,只有我族人方可解开,这一趟路你二人替不了我。” 长褚笑道:“不必紧张,那处虽魔气深厚,却并无多大危险,毕竟是处失落之地,向来不适合魔族栖息。” 他向来疼弟弟,但也清楚夫殷的能耐,若取溯时镜之行会害到夫殷,从一开始他便不会提这一茬。 取溯时镜一事敲定,夫殷思虑一番,留了木兮在竹楼看住泰恒朔光等人,自己携君兮悄无声息的在茫茫夜色中离开了。 夫殷天分很高。 他幼时修习仙术,进度之快在神族史上罕见,只是后来遇见了年少成名的霖止,便开始渐渐走偏。 与帝座长伴的漫长岁月里,连就近侍奉他的木兮君兮都忘了夫殷的仙法究竟有多高深。 夫殷站在峡谷边缘,君兮站在他身后,看这人翻手之间,万丈峡谷轰鸣作响,厚重魔气间数百道霞光飞速穿梭,末了汇聚做一处,缓缓托起了一块巨物。 那霞光托着巨物到了两人面前,君兮才看清那竟是一块无名石碑。 溯时镜嵌在石碑顶端,夫殷双手抬起,在空中迅速画出了数道法印,层层叠在溯时镜上,镜与石俱开始剧烈震颤,夫殷面色不变,继续结着法印,直至一声巨响,石碑砰然炸开。 君兮一声厉喝:“不好!” 她眨眼间挡在了夫殷面前,手中光华聚出一把长剑,狠狠劈向了石中爆出的一条长蛇。 这蛇身形飞速暴涨,君兮只斗了几回合,这蛇已化擎天之高,数十人合抱之粗。 君兮满眼战意,夫殷站在她身后,手只一抬,那蛇便似被一只巨掌扼住了七寸,只剩了后半截身子在疯狂扭动,夫殷再将手朝下一按,巨蛇便重重撞入了地面之中。 君兮张开蓝色结界,将溅起的巨石烟雾都隔绝了开。 夫殷一手拿着溯时镜,另一手并指一挥,天际显出一把流光巨刃,顺着他手指之处,狠狠劈了下去。 那蛇身上闪过几处金光,碎作了几段,漆黑的血液飞溅出来,大块大块的扑洒在了君兮撑起的屏障之上。 君兮做了个恶心的表情,蓝光一闪,收了被泼洒了大半的屏障。 夫殷蹙眉,“味道难闻得很。” 君兮立刻又重新化出了道结界,甚至还施法散了些兰花香。 夫殷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哼了一声,收起溯时镜,携君兮一道朝凡间赶了过去。 两人动作虽快,凡间时间仍是又匆匆过了两月。 一见夫殷,泰恒便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可算回来了。” 夫殷看他神色,奇怪道:“你为何这样阴阳怪气的与我说话?” 木兮凑到夫殷身后,小声道:“陛下,你走的这段时间里,跟着泰恒仙君出来的凤族皆被杀了。” 夫殷脸色一变。 他仓皇看向泰恒,泰恒却不理他,眼神一别,径直离开了,夫殷心中慌张,连忙追了上去。 追了几步,木兮赶上来,拉住了夫殷,“陛下!” 夫殷满脸慌乱,“你拉我做什么?” 木兮道:“那幕后之人之前现了身,指名道姓要泰恒仙君性命,那两只凤凰是做了枉死鬼!如今泰恒仙君想必怨足了陛下,陛下不能去呀!” 夫殷来回看远走的泰恒与近处的木兮,纠结许久,还是抵不住内心泛起的愧疚,甩开了木兮的手。 泰恒前脚进了自己房间,夫殷后脚就跟了上来,泰恒回头看了夫殷一眼,问他:“陛下过来作甚?” 夫殷道:“我担心你。” “担心臣做傻事?”泰恒一笑,“怎么可能,人死都死了,臣怎么能在这时候想不开,去做陛下不希望臣做的事。” 他在怨。 夫殷想说我并未预想到会这样,但他又直觉自己这样说并无益处,便想着将溯时镜拿出来,让泰恒不要太过生气。 他镜子拿到一半,那边泰恒叹了口气,说:“请陛下出去罢。” 夫殷一惊。 泰恒看着他,漆黑眼瞳里满是凉薄与无奈,“陛下。” “我……” “你做什么要喜欢臣呢?” 第15章 泰恒问他:“你做什么要喜欢臣呢?” 眨眼间,夫殷想了许多事,想蓬梧落雪时的初见,想仙界重逢后的温言细语。他看着泰恒,这人似乎只是想感叹一下他感情所带来的负累,说罢便也移开眼,再不看他了。 夫殷觉得委屈。 可他不能说。 “我想让你喜欢我。” 泰恒没动,房间里静极了,静得似乎是在嘲讽夫殷这个不知所云的回答。 夫殷拿出溯时镜和长褚教他的法诀,放在了桌上。 他说:“凤族的事是我错,此为溯时镜,你拿去,若是无用,我自愿去你蓬梧长跪三日以祭凤族死去冤魂。” 蓬梧那场雪是契机。 上古神族时代居住瀛洲界,除特令者与天帝外,其他人不许随意出入瀛洲界,唯有夫殷仗着宠爱,要了特权,可以随意出入瀛洲界。 他不凭天帝之子的身份在仙界闯出了名声,可好似只过了几日,风头被天宫月阁的霖止抢了过去。夫殷年少时性子张扬,向来是所有人瞩目焦点,霖止出现就好似一个天大的挑衅,他受不住,总想着法儿的去找霖止麻烦。 他瞧见泰恒第一眼,便忘了霖止,兴冲冲对泰恒招手道:“嘿!” 泰恒却一脸疑惑的问他:“你是谁?” 夫殷笑道:“你不记得了?我是夫殷。” 泰恒恍然,“原来你就是那常常来寻霖止切磋的夫殷?” 夫殷的笑容便僵了。 他试着辩解:“你我在此之前有见过……” “嗯——”泰恒细想了一阵,摇摇头,“你可是认错人了?” 夫殷如蒙大耻。 长褚与他说过泰恒受伤一事之后,他便愈发经常的去寻霖止,一面想着赢过霖止,一面想着多见见泰恒。 可泰恒总是那样冷漠,他会在一侧助威,笑看霖止与夫殷打架,无论谁赢他都开心,可夫殷明显能看出他只当自己是个路人。若说重逢后他离泰恒有百丈之远,那他后来花费的这些日子也仅仅是让泰恒看见了百丈外的他,两人间的距离未曾有一丝的拉近。 与霖止的比较,夫殷总是输多赢少,输久了也惯了,只是有次他又被霖止挑飞了剑,拾剑时恰好撞上了泰恒的眼,后者翘腿坐在巨石上,手里拿了根芦苇,笑盈盈的看着俯身拾剑的他。 半是好笑半是怜悯的说:“啊,又输了。” 那一霎夫殷浑身便冷了。 他输给霖止后常常喜欢到一处竹林里去坐着,那里有条小溪,他坐在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1 溪边发呆,看水里游来游去的鱼,一看大半天,心中的不甘委屈就散了。 这日他坐在溪边,手抓了把溪边的草,扔进水里。 鱼儿凑去草边,以为是食物,一碰,又散开。 夫殷看着,只觉自己在泰恒心里估摸与这鱼儿一般可笑,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有人在小溪对面说:“咦,怎么哭了?” 他仓皇抬头看去,那人不知怎么的也来了此处,就站在对面含笑看着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哭得这样伤心?” 夫殷忍不住凶他,“你走!” 泰恒无奈叹气,“你是要坐在这里一个人偷偷哭,还是想我陪陪你,与你说说话?” 要你留下。 夫殷红了一双眼,不争气的说:“那你不许笑。” 泰恒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我是来安慰你的,若我也哭丧着脸,我俩还不如抱头痛哭要来得畅快。” 他说话说得认真,夫殷原本心里还沮丧着,这时又不自觉的想笑,他一张脸又哭又笑的,手抬起来擦了擦眼泪,对泰恒说:“你过来。” 泰恒便跨过溪水,坐在了他身边。 “输给别人也不至于哭罢,”泰恒道,“我也打不过霖止,你看我何曾沮丧过。” 夫殷眼泪不流了,眼睛却还红着,说话时声音带着丝丝哭腔,他认真回答泰恒:“我日后要坐众仙之上的位置,若连一个霖止都斗不过,我做什么帝王?” 继任天帝的上古神族无法轻易出入瀛洲界,泰恒一时没想到夫殷是神族中人,只当他年少轻狂不懂仙规,以为天帝之位是能者居之,便忍着笑告诉他,“谁告诉你,做帝王便要比底下臣子厉害了?” 夫殷大双眼看他,“可我若赢不过他,如何能让他服从于我?” “笨。”泰恒笑。 说到正事,夫殷便不急不气了,泰恒说他笨也不在意,一股劲的抓了泰恒的手,乖巧道,“那你告诉我。” 他模样乖顺极了,泰恒一时多看了两眼,才道:“身为帝王,你只需能掌控你的权力,懂得如何善用臣子便好。人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以为你凭武力就能让人归顺于你,可表面服从并无大用,你要知晓如何能以他们所需来使他们真心服从,愿意为你所用,才算是正道。” 夫殷皱眉,“可我如何知晓他们要什么?” 泰恒一弹他额头,“这个我便教不了你了,你自己领会。” 夫殷拉了他的手,一双漆黑眼睛直直看着这头一次对自己细心温柔说话的人,想听他再多说些。 “你,你给我说些罢,你既然懂,那便是见识过的,对不对?” 这人可爱过头了。 泰恒不禁失笑。 他游过人间山河大川,见过朝中尔虞我诈,虽不多,随口说几件来,夫殷便亮了一双眼,眨也不舍得眨的看着了。 这日夫殷拉着泰恒说了许久,回仙宫时已是夕阳晚照。 天帝好奇拉着他转了三圈,问:“怎么这样开心?” 夫殷不好意思道:“听人给我上了一课。” “唔——听人说课这样开心,明日我便安排位仙君接着给你讲如何?” “父皇!” 夫殷猛摇了头。 夜里睡觉夫殷嘴边都带着笑。 第二日他还想去见泰恒,可一想,他好像没了再去找霖止麻烦的理由。 他在仙宫抓心挠肺想了几日,还是决定先去找了人再说,左右等泰恒问他时,他再瞎扯些理由,还能骗泰恒再与他说说话。 再次见面时,泰恒依旧在霖止身边,夫殷眼睛直盯着霖止,心却提起来,关注着他身边人的动静。 泰恒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咦?” 夫殷心如擂鼓,脑中飞快闪过许多自己出现在此处的理由。 泰恒却没有发问,他偏了头看向霖止,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唇边带着笑,似是那天他与夫殷说话时一般温柔。 一切好似与从前一样,夫殷与霖止切磋,泰恒在一边看,结束之后泰恒跟着霖止离开,与从前相比,多的也不过是夫殷出现时,他眼里稍稍出现的惊讶。 夫殷辨不清泰恒的态度是怎么了,他憋了许多天,最后找泰恒表白了心意。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我做什么要喜欢你呢?” 夫殷耻得当场落荒而逃。 他可以打不过霖止,因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不强求在武力上强过臣子。 但他必须改掉他身上、泰恒所不喜欢的缺点。 他眷念泰恒的温柔。 夫殷回瀛洲界练了半年的字,长褚为他找了诗词歌赋,找寻了佛经道法,他一一抄过,习了最工整的字法。 再回仙界时,他拿了瀛洲界最名贵的纸,抄了他最爱的表白字句,兴冲冲的去找人,恰碰见泰恒与霖止二人在湖边散步,言语间提起了他的名字,夫殷精神一震,定在了原地,偷偷的观察起了湖边两人。 他着实好奇,泰恒在他背后究竟会如何说道自己。 “想来的确许久未见着他了。” “平白少了许多乐趣。” 霖止看了泰恒一眼。 “你这样看我做甚?”泰恒问。 霖止道:“我总觉是你背后做了什么。” 泰恒笑道:“确是我对他说了些话,许是说得重了,才使他无颜再来见我。” 霖止蹙眉,“你说了些什么?” “字太丑之类的。” 霖止一阵无言,许是没想到三天两头来找自己切磋武艺的人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泰恒说退了半年之久。 他性子单纯,惯来相信身边人,也没深想泰恒可能隐瞒了些什么,便叹了句:“我竟不知还有这层缘由。” 泰恒答:“他消失这般久,不正好清净?” 霖止疑惑道,“我原以为你挺中意他。” 泰恒摆手,“他那样的人,冲动莽撞,性子软弱,动不动就哭鼻子,只适合用来逗弄着玩儿,入不得我的眼。” 霖止不赞同,“他性子不坏。” 泰恒失声发笑,“确实不坏,倒还有些可爱,如今他不来寻你我麻烦,也不见人影,不知是羞得不敢再来见我了,还是真傻乎乎的回去练字了。” 他不知夫殷在一侧树林里听的头脑发涨,双耳通红,将手里的纸攥得死紧,耳中轰鸣许久过后,才身子一转,逃难似的离了原地。 夫殷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了。 君兮从屏风后的小塌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轻声唤了句:“陛下?” 夫殷坐在床上,缓慢的呼吸着,他看着眼前昏暗的床帐,哑声问:“几更了?” “寅时三刻。” “怎么不见木兮?” “木兮随着泰恒仙君与朔光仙君出去了。” 想来是泰恒拿溯时镜得了消息,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2 一刻也不愿等的去抓人了。 夫殷发了阵呆,脑袋里一个声音在喊幕后黑手能在朔光保护下谋杀凤族后辈,泰恒此去有危险,另一个声音却在喊让他痛苦吧,他是手握不死之火九凤焱的凤凰,生死不过一线之隔,纵然受了苦痛,也抵不过夫殷数千年来的心伤。 脑内纷争得厉害了,夫殷抓了床帐,低声喊了句:“君兮!” 君兮一惊,连忙抓了夫殷伸来的手,慌张道:“陛下,怎么了?” 夫殷白了一张脸,“回去!” 君兮魂都要飞了,“回哪里?陛下,你怎么了?” 夫殷不回答,挣扎着要下床,君兮害怕他乱跑,索性朝前一倾,抱住了夫殷,她眼眶吓红了,双臂运了法力,尽力控制住了夫殷,“陛下,回仙界,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飞速掐了个法咒,两人身子一闪,眨眼间便从竹屋里回到了仙宫。 夫殷瞬间安静了下来。 脑袋里翻滚的两种声音平息了,夫殷脱力似的靠在君兮怀里,平静了许久,才阴沉着脸站了起来。 君兮心有余悸,“陛下?” 听出她话里担心,夫殷勉强笑了笑,道:“无事。” 君兮问:“方才是怎么了?” 夫殷眼中浮起冷色,“你去请元梢仙君来仙宫一趟。” 元梢仙君以医术闻名,君兮乍一听闻,愈发担心,“陛下这是?” “那条巨蛇许是有问题,”想起方才的思绪紊乱,夫殷嘲讽的翘了唇,“你且去请元梢仙君,若真有猫腻,我便要通知兄长,请他亲自鉴定鉴定那封印峡谷之中的恶人是否真死透了。” 元梢仙君走后,君兮服侍夫殷吃下了药,夫殷正准备与长褚联系,木兮便从门外扶门进来了。 她回来,想必凤族那边的事已经了了。 夫殷心里还有些委屈无奈,却并不准备表现出来,木兮在他面前行过礼,正要说正事,就瞧见了君兮手中的药碗。 她神色一厉,“陛下这是怎么了,身子不好么?” 夫殷挥手示意君兮赶紧退下。 “无妨,有些伤神罢了。”他道。 木兮骂道:“那凤凰竟害陛下伤神,当真是狼心狗肺!” 夫殷问她:“既是已归来仙宫,凡间事想必处理完了?” 木兮颔首,敬佩道:“多亏陛下寻来溯时镜。” “有用便好,”夫殷松了口气,又问:“朔光与泰恒呢?” 木兮眼睛一转,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泰恒仙君在正殿跪着呢……” 夫殷险些把手里杯子扔出去。 夫殷到时,朔光正与泰恒跪在一处。 夫殷头疼,“平身。” 朔光动了动,想站起来,偏偏泰恒一动不动,他就又跪直了。 夫殷问:“为何不起?” 泰恒道:“臣有罪。” 朔光也道:“臣亦有罪。” 乍一看还以为这两人在夫殷回仙界的短短时间里双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夫殷沉着脸,“本就有罪,我唤你们起身说话,抗旨不遵,岂不是罪加一等。” 朔光恍然,无奈只得起了身。 泰恒却还跪着,眼神亦垂着,少有的乖顺。 夫殷问:“泰恒仙君敢抗旨?” 泰恒答:“臣不敢。” 说着不敢,却没有起身的准备。 夫殷想上前去将人拽起,奈何朔光就在一边,不好做这等动作,只得一甩衣袖,骂了句:“我与朔光仙君有事相谈,你若要跪,便去殿外跪着,莫在此处碍眼。” 泰恒朝他一拜,“臣领命。” 说罢,他低着头快步退出了大殿。 夫殷朝伺候在侧门处的木兮看了眼,示意她去殿外,木兮原本不动,见夫殷神色严厉了些,才不情不愿的出了门去。 解决了泰恒,夫殷转头看向朔光,问:“凤族之事查得如何?” 朔光答:“臣与泰恒仙君凭借溯时镜搜寻了多名亡者记忆,确定了幕后指使者为一名秦氏世族族人,名唤秦轧,现已擒获此人,只待陛下定夺生死。” 夫殷道:“此人生死交由凤族处理便是——秦氏族人早在万年前被灭族,怎么如今还多出一名在世族人?” “臣与泰恒仙君也有此疑问,故回了趟凤族调取秦氏世族相应典籍记载,核实了那人血脉与秦氏家纹,确是秦氏族人无疑。” 朔光从袖中拿了卷画轴,夫殷手抬起,那画轴悠悠落在了他手上,展开一看,纸上有繁复花纹,隐约可见一个古文体的秦字字样。 夫殷蹙眉,“既是有族人在世,怎么先前安静避世,如今却干起了指使修仙者杀害凤族族人的勾当?” 朔光答:“秦氏遭灭族之殇后,余留族人仅三人,这三人资质不足以传承秦氏家学,参透不出精髓,后来的族人便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这一代到了秦轧手上,秦轧天资甚高,且与多名修仙之人交好,其中不乏已飞升者,得友人相助,秦氏秘籍他学了十之七八,再加上自友人处多多少少知晓了灭族之事与凤族有关,便动了恶念。” 说至此处,朔光神色凌厉起来,他一拱手,对夫殷道:“秦轧其人,虽天纵英才,但到底杀戮成性,阴险狡诈,万万留不得。” 夫殷颔首,“我自有分寸。” 两人议过秦轧之事,夫殷正要行赏赐之事,忽又想起朔光那句“臣有罪”,遂压了想法,问:“方才仙君说己身有罪,罪从何来?” 朔光一愣,好半天才抓着脑袋,迟疑道:“此事臣未能早日破案,致凤族又添无辜性命,辜负陛下厚望……” “……” 看来是朔光见泰恒不明不白跪下,脑袋一时想不过来是为何,便干脆跟着一起跪了。 连泰恒喊臣有罪,他也不知泰恒究竟是哪处有罪,就也一起喊了。 夫殷咋舌许久,心里暗叹几声朔光脑袋还是没什么长进,挥挥手,道:“既是如此,功过相抵,此次不罚不赏,你随泰恒一道将秦轧押解至蓬梧岛,此事便算结了。” 朔光走后,夫殷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估摸着朔光已出了宫门去,才理了衣摆,面无表情的行出了殿门。 泰恒仍跪在殿外长阶下。 只是木兮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斜后方,靠在椅上好不闲适的扇着仕女扇。 夫殷看着,一阵无言。 木兮一见夫殷出来,连忙收了椅子,蹲在了泰恒身边,用扇子给泰恒扇起风来。 嘴里还劝着:“仙君,快起来罢。” 夫殷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沉了声朝那两人道:“进来。” 木兮收好了扇子,小碎步朝夫殷跑了过去,泰恒跟着要上台阶,夫殷却说了句:“我要与你议事,不是要看你罚跪,你若还要跪,就在外面跪着,不要进来碍我的眼。”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3 泰恒的动作便顿住了。 夫殷领了木兮进殿去,君兮正在桌后整理奏章,见夫殷过来,让了道给夫殷走过,伺候着这人坐在了椅上。 夫殷瞪了木兮一眼,“你那副闲散模样,叫人看去成何体统!” 木兮道:“奴婢就是想气气那只凤凰。” 夫殷道:“我并未生他的气,你又何必为我与他置气,传出去人家只当我这仙界之主未曾教好你。” 木兮嘴唇瘪了瘪,“奴婢知道了。” 这番训罢,那处殿门进来一人,夫殷与木兮便齐齐收了声,泰恒径直走到书桌前,轻唤了声,“陛下。” 夫殷看他神色,想过一想,对木兮道:“你二人退下。” 木兮刚刚被训,现下虽不愿,却还是老实拉了君兮的手,齐齐退下。 夫殷对泰恒道:“幕后指使者一事朔光已与我说清楚,你可还有何事要补充?” 泰恒答:“朔光仙君想必已将诸事禀明。” “那仙君是无可进言?” 泰恒一顿,道:“臣有意向陛下致歉。” “迁怒陛下之事。” 夫殷安静一阵,忽然问他:“仙君是以臣子身份来说,还是以我枕边人身份来说。” 泰恒许是没想到夫殷会问得如此尖锐且暧昧,酝酿良久,才道:“臣身为臣子,无视陛下爱惜之情,擅自将同族之死归为陛下之错,是为大不敬,罪犯欺君,还请陛下降罚。” 夫殷一笑,眼睫垂下,视线落在奏章上云漆的纹路,“我身为帝王,若不能体恤臣子悲痛,谅解无心之过,岂不是心胸狭隘,毫无同理之心,连一般人都及不上了?” 泰恒道:“臣并无此意。” 夫殷唤他名字:“泰恒。” “臣在。” “我知你当时是气昏了头,现在凤族之事水落石出,你想来感谢我,既是如此,直说便是。” 殿中一瞬寂静了下来。 夫殷信手翻了张奏章,从架上取了支笔,正要批阅,桌前人动了动,一掀下摆,跪了下去。 “臣泰恒,谢陛下赠镜助我破凤族血案之恩。” 他俯下 身去,行了叩首之仪。 值了。 夫殷心想。 他心心念念了泰恒那么多年,因为这人,他改了张扬跋扈的性子,改了软弱爱哭的习惯,他学着胸怀广大,学着自咽悲痛,学着帝王之道,就为了有朝一日泰恒能对他刮目相看。 这一刻,他受的苦痛好似都有了意义。 泰恒退下后,夫殷静静在桌后坐了良久,木兮与君兮轻手轻脚从殿门外走进,看见夫殷神情,心猛的一跳。 木兮问:“陛下可是累了?” 夫殷摇摇头,答:“无事。” 他用笔沾了些墨,飞快拟了张旨,原是要抛给木兮,想过一想,还是扔给了君兮。 “你去天牢将此人领出来,押着他随泰恒仙君走一趟蓬梧岛,”他自空中抓了把,透过结界拿出了个袖珍的铁笼来,“接着。” 檀微身上有一囚仙锁,乃一神兵利器,锁住之人非是物主主动放开,否则无论鬼神,皆无法轻易挣脱。千年前他曾夸赞过檀微的这一神器,数月后,檀微便呈上了这与囚仙锁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牢笼来,供夫殷收藏把玩。 朔光若是有一日能如檀微这样乖觉,只怕夫殷做梦都要笑醒。 夫殷心中暗叹一声,嘱咐过君兮几句后,便示意君兮退下。 木兮站在一侧,给夫殷递来一杯茶,夫殷接过,看了眼木兮,问:“你那处可还留有兄长给的纸鹤?” “只余一只了。”木兮自腰间摸了只纸鹤,放至桌上。 看来这俩丫头平日里没少给长褚打报告。 夫殷无奈,接了那只纸鹤,仔细铺展开后,用了从前长褚专门教他的独特文法写下无名石碑与巨蛇的事后,一弹指,那纸又慢慢折回了纸鹤模样。 “去。” 他轻声喝了声,那纸鹤悠悠飘起来,飞出几尺远后,消失在了空中。 泰恒与君兮一走便是五六日,夫殷估摸着泰恒担任族长后首次遇见这样大的事,又好不容易破了案,自然是要在族中多留几日,便也不在意。 心里虽想着去偷偷去蓬梧岛走走看看,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巨蛇的事,他总是提不起劲来。元梢仙君说那蛇血中掺杂了上千年的魔气,夫殷未沾上,奈何气息间却吸入了些许,元梢仙君走前给了些药,估摸夫殷这情况少说要受个十天半个月的罪。 好在君兮是山间灵草化身,能自行化解蛇血间的细微魔气,不至于像夫殷这样受折磨。 泰恒那边没动静,长褚也没有传回信的仙鹤来,夫殷闲在庭院里歇息,躺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个七窍锁把玩,木兮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出个声,提醒夫殷不要睡过去。 “这物真是难伺候。” 折腾得久了,七窍锁解不开,夫殷便发了脾气。 木兮捂着嘴在他身后笑。 夫殷瞪她一眼,将七窍锁扔进木兮手中,正准备让木兮来试试,园门外忽走进一人,手里端了个银盘,身姿袅袅行至夫殷面前,矮身行了一礼。 “妾身参见陛下。” 有了外人,夫殷便收了先前闲散的架势,身子坐正了些。他与木兮对视一眼,木兮上前接了来人手里端着的银盘,夫殷则一手支了下巴,随意问道:“潋姬今日怎么起心思来见孤了?” 潋姬一张脸娇若春花,此时听夫殷一问,顿时春花沾了雨露,委屈了起来。 “陛下许久没来后宫看妾身等人了。”她朝前跪在夫殷脚下,抓了夫殷垂放在椅上的手,将脸贴了上去,“妾身想念陛下。” 夫殷笑了笑,拉着潋姬的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潋姬顺着力道坐在了椅边,脸红着要偎进夫殷怀里,夫殷却伸直了身子,将七窍锁又从木兮手中拿了回来。 “孤近来新得了一个玩物,却怎么也琢磨不出门道,潋姬素来心灵手巧,想来这物定难不倒潋姬。” 夫殷将七窍锁放在潋姬手上。 方才没趁着形势与夫殷搂作一处,此时再凑过去便少了情趣,潋姬咬了下唇,手里拿着那七窍锁四处看了看,一笑。 “陛下惯会取笑妾身。” 夫殷问:“潋姬这是自认解不开?” 潋姬反问:“妾身若解开了,陛下可有奖赏?” 夫殷悠悠道:“自然。” 潋姬立时有了斗志,她仔细研究了一阵那七窍锁的关节,开始专心解锁,夫殷半侧着身子看她手间动作,原是无聊得几乎睡过去,后来见潋姬将锁结一个个解开,眼睛便离不开了。 他认真看着潋姬的解法,心中阵阵惊叹,最后潋姬将七窍锁解开,将盒间装着的珍珠取出,得意的在夫殷面前晃了晃。 “陛下您看。”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4 夫殷稍稍坐起了身子,没有去拿珍珠,反而取了接下的七窍锁在手间翻来覆去的看,潋姬半靠在他肩上,脸凑在他颈间,谦虚道:“妾身献丑了。” 夫殷称道:“潋姬过谦了。” 潋姬抱住他半边身子,娇嗔道:“陛下要如何赏赐妾身?” 夫殷注意力还在七窍锁上,闻言便随口问:“潋姬要什么?” 潋姬脸红道:“妾身、妾身想陛下亲亲臣妾。” 夫殷笑道:“这有何难。” 木兮轻咳了声。 潋姬娇羞闭上眼,夫殷凑近来,一手扣了她下颚,另一手撩开了她额上珠帘,却是在她眉心间轻轻落了一吻。 潋姬:“……” 木兮没忍住,扭过脸闷笑了一声。 夫殷亲完,听见木兮这声响,正要转头去斥责木兮,另一边却突然传了声音来,“君兮参见陛下!” 夫殷便移了视线过去。 君兮身后跟着泰恒,两人走进庭院来,到了三尺近处,泰恒才笑盈盈的冲夫殷行了一礼,“臣泰恒见过陛下。” 夫殷立时僵住了。 潋姬半靠在他怀里,好奇的与泰恒对视一阵,主动开口问好:“泰恒仙君安好,妾身名唤潋姬。” 泰恒回道:“潋姬仙子安好。” 夫殷浑身不自在,想将潋姬推开,潋姬颇识眼色的从他怀间退了出来,却还是坐在椅边,双手环紧了他的手臂,乖巧道:“陛下既有事要与仙君相谈,妾身便不作打扰了,只是妾身来之前特意花了心思为陛下熬了碗莲心白果汤,还望陛下不要浪费妾身一番心意。” 夫殷木然,“孤明白。” 潋姬粲然一笑,起身退下。 她一走,夫殷立时转脸看向了木兮手中端着的莲心白果汤,原是准备干脆一口喝了,莫再留一丝潋姬来过的痕迹,临到头心思却是一转,指着汤对君兮道:“君兮。” 君兮表情微妙,“陛下?” “赐你了。” 泰恒噗嗤一笑。 夫殷脸红如滴血。 踏云山猫自泰恒怀中跳出,跃进了夫殷怀中,它半眯着眼,十足满足的在夫殷怀间蹭来蹭去。 夫殷一只手揽了猫儿,板着声音起了话题,“许久未见你这只猫儿了。” 泰恒答:“闲游时会带上,平日里有正事十有八九就不见影,不知躲哪儿去了。” 夫殷翘了唇角,抱起猫来,用额头去抵了抵猫儿的额,小声斥道:“懒透了!” “喵~”踏云山猫叫了声,前爪抬起来,轻轻拍了拍夫殷的脸。 君兮惊道,“陛下当心!” 夫殷却笑着摇摇头,“无妨。” 他松了抱着踏云山猫的手,猫儿便跳到他颈间,乖巧趴坐了下来,木兮君兮则领了夫殷眼色,乖巧退到园门边伺候了。 “坐。” 夫殷随意指了个位置,地上落叶泛出金光,化作了把木质矮椅。 泰恒遵令坐下。 夫殷问:“有话与我说?” 泰恒颔首,“秦轧已伏法,秦氏秘法已由臣亲手销毁。” “我知晓。” “凤族上下均十分感念陛下恩情。” “这倒不必。” 泰恒安静一阵,忽然道:“这些日子臣想了许多事。” 夫殷摸着猫儿的手便停了。“仙君有何感悟?” “我族世代以能让九凤焱认主之人为族长,许是不太稳妥,”泰恒头一次与夫殷谈起心中想法,“臣之仙法乃族中皆知的平庸,当日九凤焱认主之时,臣也并未想过太多,如今看来,臣虽有心护住族中上下,有时却着实有心无力。” 夫殷问:“仙君莫非有意让出族长之位?” 泰恒摇头,“九凤焱认主一事乃凤族世代传统,臣无心动摇,只是凤族世代安稳度日得惯了,数百上千年未曾出过堪任族中守护者一职的人物,臣闲来时常会想,族中若有类似霖止檀微仙君这样数一数二的人物,想来许多事都能安心不少。” 第16章 夫殷轻轻应了一声,眼神却沉了下来,他看着泰恒,语气带着些无奈,“竟敢在我面前谈论此事,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凤族虽独居一界,却仍划为仙界管辖,乃天帝下臣,泰恒提出这样的想法,无异于与君主直言他有意培育一个不忠天帝只忠凤族的能者,姑且不论能否成功,此话出口,在君主听来,便等同于挑衅。 泰恒不说话,他直视夫殷的双眼,笑了一笑,道:“陛下为臣着想,担心挂念臣,为臣做了许多,臣皆知晓。” “我虽有心护你,只是这关心宠爱,不是给你拿来试探我的依仗。” “臣肺腑之言,并非有意来试探陛下,”泰恒道:“陛下为臣取来溯时镜,臣却因悔恨臣已身能力不足、护不住同族而将愤怒发泄在了陛下身上,经此一事,臣才有了方才的想法,陛下若不许,便当臣只是与陛下说了些家常,听过忘了就罢。” 他在示弱,甚至拿夫殷有意自行消解的委屈来作解释。 一时之间,夫殷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数千年的时光,只求能推倒高墙进入泰恒心中,几日前泰恒跪在桌前时他窥得了一线光明,原以为那坚不可破的厚墙终于水滴石穿,却未曾想这丝希望不过是栖于壁上的一只萤火虫,在他茫然四顾的眼中凝成了蜃楼。 不对。 泰恒虽生性凉薄,却不是有心逆反之人。 他话里定然藏了其他含义。 夫殷铁青着脸,一手按了额头,手下渐渐泌出了细密汗珠。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泰恒察觉不对,站起身来要摸夫殷的脉搏,夫殷冷脸避开,他坐在椅上,眉间紧蹙。 他问:“泰恒,霖止是不是你凤族中人?” 泰恒来之前许是已想好了夫殷的反应,此时便丝毫不犹豫的答了句:“是。” 夫殷沉沉一笑,“果然如此。” 这人只是又来劝他放过霖止罢了。 他松了口气,头却依旧疼得惊人,他将泰恒推开,把踏云山猫从肩上抱下放进了泰恒怀里。泰恒没预料到他这等反应,有些奇怪,夫殷无心理他,径直朝木兮君兮走了过去。 木兮一看他脸色,连忙对君兮道:“去,将侧殿正在煎的药汤取来!” 君兮立时掐了法诀离开。 夫殷出了园门,反手设下结界将泰恒困在了园中,他正要吩咐木兮安排人将泰恒送回蓬梧岛,又眼尖看到回廊中行来一人,便吞了声,领着木兮朝那处踱步而去。 泰恒留在园中,狐疑看着夫殷与突然出现的檀微在廊中交谈,后者眉眼间有疲惫之色,与夫殷聊过几句后,做了个领命的姿势,朝着园门大步行了过来。 “许久不见。”泰恒道。 檀微一笑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5 ,“的确许久未见,近来可还安好?” 泰恒摆摆手,“族里出了些事,前几日已结了,劳你挂心。” 两人寒暄过几句,檀微右手化回虎爪,按在了结界上,“当心。” 此时夫殷已没了踪迹,泰恒四处看了眼,问:“陛下好像不太对劲。” 檀微没回答,他翘着唇角破了结界,泰恒见他不上钩,拱手道了声谢,正要去追夫殷,身子却被檀微定了住。 “陛下托我带你回蓬梧岛。”檀微道。 泰恒无奈,往夫殷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心中一动,对檀微道:“既是如此,便麻烦你了。” 另一侧,夫殷喝过药汤,君兮又携了只纸鹤进来。 夫殷按着留有余痛的额角,展开纸鹤,看过内容后,自桌边小屉里拿出了块令牌,递给了君兮。 “送去瀛洲界。” 君兮一愣,“通行令——陛下,这是……” “凤族之事仍有端倪,”夫殷沉着脸,“来人许是冲着我或仙尊而来。” 闻言,君兮与木兮脸色齐齐一变。 “此事不可传与他人知晓,尤其不可让泰恒仙君知晓。”夫殷叮嘱道。 木兮问:“陛下吩咐檀微仙君将泰恒仙君留在蓬梧岛上,可是担心仙界中有那人耳目?” 夫殷颔首,“只怕是仙界亦或瀛洲界中,出了个通晓瀛洲界往事的叛徒。” 不多时,君兮领着长褚驾鹤直直飞入了仙宫后部,落在了夫殷往日消暑的一个水上亭阁前,夫殷站在阶上,迎了表情微沉的长褚。 兄弟二人在石桌边落座,长褚先是抓了夫殷的手诊脉,随后又仔细看了眼夫殷的神色,见夫殷又是担心又是凝重的看着自己,长褚掂量了阵言语,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他道:“被我囚禁于交界峡谷中的恶徒,应是逃出来了。” 夫殷问:“那恶徒可是想报复哥哥?” 长褚神色复杂的看着夫殷,“殷儿,你也要当心。” 夫殷察觉他话中有话,便问:“哥哥此话何意?” 长褚扯扯唇角,伸手拍了拍夫殷的脑袋。 “那恶徒名唤潮吟,你可还有印象?” 夫殷想过了想,脑海里隐隐约约描摹出一个人的模样来,却是一惊,道:“哥哥从前身边的护卫?” 长褚点点头,斟酌过语言,道:“潮吟知晓你我之间感情甚深,他借凤族之事对你下手,以溯时镜一事让我察觉他尚且存活的消息,必然是有意借你来威胁我去寻他。” 唯有潮吟,心思缜密到层层布局,先引泰恒,让泰恒在凡间苦苦追寻无所获,再引夫殷,夫殷百思不得其解,自然会寻求长褚指引。秦氏族人死得仅剩几人,又不一定对幕后之人知情,最稳妥的莫过于死人记忆,故长褚必会想起溯时镜。 夫殷去峡谷取溯时镜,被特意留下的巨蛇魔气影响心智,心有怀疑的夫殷便会通知长褚,长褚疼惜夫殷入骨,只消他还记得想起潮吟一事,就必然会出瀛洲界追寻潮吟。 夫殷理清脉络,心生无奈,“哥哥准备亲自去寻他?” “自然。”长褚语气严肃了些,“殷儿,潮吟思维偏激,他经历过帝子檀之乱,若我不亲自去寻他,我怕他将事情散布出来,对你不利。” 帝子檀之乱便是盈冉强夺帝子檀,使夫殷成为下一任帝王的往事,此事唯有夫殷长褚几名心腹知晓,仙界暂无人知,若是传开,后果不堪设想。 夫殷还想再作争取,问:“我命其他人伪装哥哥的模样散布消息,引他出现?” 长褚摇头,“殷儿,潮吟非同一般人,只怕伪装装不过一炷香便要被识破。” 夫殷皱眉。 他不愿长褚涉险。 可是潮吟知晓太多事,他亦无法轻举妄动。 长褚要离开时,夫殷忽然想起一事。 他问:“哥哥肯定潮吟是为哥哥而来?” 长褚一愣,笑过一笑,“自然。” 夫殷定定看着他。“我却觉得,潮吟似乎对我也有恨意。” 长褚摇摇头,“殷儿,你想得过多了。” “若非如此,秦轧为何要在我取镜时,多此一举谎称他为泰恒而来,借此故意挑拨我与泰恒之间的关系?” 长褚想过一想,答:“秦轧虽受人指使,但行事难免掺杂私情。” “我却不如此认为。” “再或者是潮吟指示,只是为了刺激你,让魔气提前发作?”长褚猜测。 夫殷看他认真神情,似是真未察觉潮吟对自己的针对性恶意,只得作罢。 他换了其他言语:“我会吩咐人在哥哥身边守护。” 长褚不甚在意,“也好。” 长褚骑上仙鹤离得远了,夫殷才从亭中出来。 潮吟,潮吟。 他记得,此人从前极为尊重长褚,视长褚如生命,甚至到了瀛洲界中不跪他人,不护他人,只尊长褚为主的地步。 这样的人若是恨起长褚来,只怕难以估摸他会做到何种地步。 泰恒正在用膳。 一只纸鹤落在了他的窗前,踏云山猫纵身一跃,直接将纸鹤叼在了嘴里。 “猫儿!”泰恒惊了一跳。 他连忙上前去,将纸鹤从猫嘴中夺了出来,那独属于长褚的仙鹤摇晃着飞起,霞光自纸缝中落出,凝成了三个字。 随我来。 泰恒心底一沉,虽有心想反抗,奈何现实摆在面前,仙尊大过天帝,又不似天帝喜欢他,只得听令跟着纸鹤出了门去。 长褚站在一处瀑布前,见泰恒过来,礼貌一笑,“许久不见。” 泰恒行过一礼,问:“仙尊可是有事来我蓬梧?” 长褚道:“本尊想请泰恒仙君到瀛洲界小住几日。” 泰恒下意识想到一人,“与陛下一起?” 长褚玩味道:“不是。” 泰恒奇怪,“那为何……” “瀛洲界出了个叛徒,本尊与殷儿商讨过后,确认此人在仙君你熟识的人中。”长褚轻描淡写道:“故而为请泰恒仙君自证清白,在本尊寻至叛徒之前,还望仙君到瀛洲界中小住一段时间,莫与外人联系。” 泰恒神色一凝,“此事可严重?” “此事倒不必仙君挂心。”长褚朝泰恒走了几步,抬起手,踏云山猫蹲在泰恒肩头,炸起毛来狠狠叫了一声,长褚一笑摸了摸猫儿脑袋,踏云山猫便颤抖着静了下来。 泰恒察觉气氛中的些许凝重,却不好开口言说,长褚收了抚摸猫儿的手,恍然想起一事,道:“本尊还需向仙君借一样东西。” “仙尊但说无妨。”泰恒道。 长褚道:“本尊需借仙君你的记忆。” 他一指定在泰恒额间,泰恒猝不及防,只觉脑袋一沉,脑中思想飞絮般疯狂涌至了长褚的指尖,身子软的几乎站不住。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6 他咬牙撑住,长褚撤开手时,泰恒面色已然惨白。 长褚关切道:“可还好?” 泰恒摆摆手,“无事。” 长褚颔首,“多谢仙君。” “仙尊客气了。” 目的达到,长褚话不多说,召来仙鹤护送泰恒离开。 泰恒坐在仙鹤上,脑中昏昏沉沉,没一阵便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又回了之前住的丰源殿偏殿,踏云山猫正蹲在他胸前,用爪子轻轻抓他的头发。 见他醒来,踏云山猫轻轻叫了声:“喵~” “嘘。”泰恒露出宠溺笑容,摸了摸踏云山猫的颈。 他躺在床上,任天色渐渐暗下,前来看他是否醒来的侍女前前后后来了两三次,见他仍是沉睡模样,便自去门前侯着了。 夜色深后,泰恒缓缓化回凤凰模样,羽翅一展,轻巧的自窗间飞了出去。 踏云山猫伏在凤凰脊背上,看过一路高山深水,最后凤凰落在了水上,化作人形,踏云山猫亦悄然无声的变回了巨大山猫原型。 泰恒骑在猫背上,揉了揉踏云山猫的耳朵,一指前方厚重的接天迷雾,轻声说了句:“去。” 踏云山猫居于魔界枞雾林中,双眼视力极强,且有通灵之能,任是再繁复的迷阵也困不住一只成年踏云山猫。 仙陵之外的水雾无非是迷阵加结界,以劝退来人,泰恒均已设想清楚。送泰恒回蓬梧岛的檀微原型乃白虎,白虎之爪可破世间一切结界,泰恒从前有恩于檀微,便特意借了这次同行机会,请檀微借了部分白虎之力,附在了踏云山猫身上。 果不其然,踏云山猫背着泰恒,如入无人之境般跃入了水雾之中。泰恒半伏在猫背上,单手抓着猫儿颈上的项圈,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响动。 水雾重重中不时有身着金甲的护卫巡视而过,泰恒引着踏云山猫一一小心避开,走了许久,踏云山猫忽然停下,慢步向前,一晃眼,无边无际的水雾消失在了眼前,泰恒揉揉眼,举目四望,便见灰色高墙横亘在自己眼前,微风携着点点冰凉,越墙而来,覆了全身。 泰恒合掌,朝墙壁肃穆一拜,踏云山猫亦低了低头,权作祭拜,然后便载着泰恒轻灵的跃过了墙去。 墙内是一片巨大的陵墓群,寂静而肃然。 踏云山猫轻踩着步子,变回了娇小猫儿模样,蹲在了泰恒肩头,泰恒揉着它的脊背,视线缓缓扫过一块块石碑,上古神族虽身死灵灭,但此处仍留存着巨大的灵压,迫得泰恒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踏云山猫虽有灵性,可它向来与盈冉不亲,泰恒便也不指望它能替自己搜寻盈冉墓碑,勉强习惯过渗透入骨的灵压后,他踩着陵墓间的玉石板路,慢慢找了起来。 他交游甚广,有仙界中人,也有凡间散仙,甚至一些隐居山林的妖怪,都曾一起饮过酒赏过月,长褚要一一确认过,至少需得十天半个月,而泰恒也只能利用这段时间的晚上偷偷出来搜寻盈冉的痕迹。 天色渐亮,泰恒躲过前来打扫陵墓的侍者,藏在角落中等人走远,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最后一块墓碑前。 确认过名字之后,他的眼神便暗了。 整个仙陵中没有一块墓碑上写有盈冉的名字。 他甚至在陵墓中看到了一位史书上记载被剥夺神籍、逐出瀛洲界的神族中人的墓碑。 泰恒陆陆续续去了仙陵五次,仙陵中始终没有多出一块属于盈冉的墓碑。 踏云山猫几乎都要倦了。 这夜泰恒照常掠出了窗口,踏云山猫伏在凤凰背上,原以为又要去那水雾之中看先人墓碑,不想泰恒竟转了个方向,去了另一处。 进入丰清殿时,踏云山猫嗅到夫殷最喜欢用的香料味道,立时轻轻的喵了一声。 泰恒化回人形,手捧着小猫,对它道:“嘘——” 猫儿便安静了,只是不愿继续待在泰恒手中,轻身跃下,在有夫殷味道的寝殿里寻了夫殷的床榻,趴在上面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泰恒走到上次翻过的书柜前,找出了那本留有盈冉字迹的书,他返回床边,小声的和踏云山猫打起了商量。 第17章 “喏,就帮我一次。” “喵~” 泰恒掐了个法诀,从那墨迹上导出了一丝灵息。 “替我找找,可还有与这有相同灵息的物什。” 踏云山猫一爪子拍在那狂放墨迹上,眯起眼蹭了蹭那角书页。 泰恒无奈的拍了拍它的头,“回篷梧之后我准备一篮你喜欢的夕鱼。” 踏云山猫这才慢悠悠的起了身。 它在殿中缓缓踏步,末了走到一根盘龙柱前,化出了原型。 泰恒靠近过来,踏云山猫抬起掌,缓缓朝前一探,柱前的空间便似被扭曲了一般,尖锐爪尖在上方一划,这处便裂了道缝,泄出了里面冰冷的空气。 踏云山猫沉沉叫了声。 泰恒脸色已不太好看了,他将变回原形的踏云山猫抱入怀中,小心翼翼的进了裂缝中。 裂缝里是一个九尺见方的空间。 这里好似夫殷自己的私人收藏间,摆着木柜桌椅,放着琴棋书画,柜上整齐的摆放着些小玩意儿与书,泰恒随手翻了一翻,竟还在第二层的木盒里找到了上次自己未抄完的西华经。 泰恒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木柜最上层放着厚厚的一沓纸,抄的是不同的诗句,第一页是如今夫殷端正的字体,从上往下,字体越来越难看,最后一页上的字几乎让泰恒辨不出究竟是哪句诗词。 看来是夫殷从前习字时留存的记录。 泰恒耐心重新将柜从上往下大致翻找了一下,此处放着许多从前的东西,或多或少的带着盈冉的痕迹,如盈冉作的画,抑或是一些夫殷不知为何放进来的物什,如角落里一片被灵气包围着不曾融化的雪花。 踏云山猫蹲坐在木柜最上方,一双幽绿的眼睛盯着泰恒,泰恒检查过木柜,翻看过壁上悬挂的琴棋书画,回过头来时,忽然一顿。 他将踏云山猫抱下来,猫儿原本蹲坐在一个漆黑的铁盒上,泰恒将它抱离,它便伸着爪子要抓那铁盒。 泰恒安抚过踏云山猫,取下了那铁盒,打开一看,铁盒中放了个纸叠的花,放了个木雕小人。 木雕小人雕工极其精湛,只一眼,泰恒便认出了这是夫殷。 他将那木雕小人拿起,纸花不知为何随之飞起,在泰恒面前漂浮着,一如之前长褚送来的纸鹤,落下霞光凝结成字。 夫殷。 你赐我生命,赠我姓名,我自愿为你披荆斩棘,赴汤蹈火,驱妖魔,斩恶怪,纵如今死于你剑下,吾亦无悔。 但求以我五百载陪伴,换你对我永世不忘。 盈冉留。 纸花悠悠,落入盒中。 泰恒手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7 中的木雕小人亦落了地。 第18章 入夜时,长褚到了游集山。 泰恒有嫌疑的好友他会面了大半,只剩这游集山孙散仙及仙界几人尚未试探过,要么潮吟就在这余下几人中,要么潮吟隐藏技巧太好,连长褚都被骗过。 长褚化作流萤,缓缓入了洞府之中,洞府主人正在与他人交谈,似是又在作占卜方面的交易。 萤光落在房檐下,静静看着房中动静。 孙少逍身上气息太过普通,一般凡人骨肉,过于平凡故而无法生仙根,只能留于人间作一名散仙,只几眼,长褚心中便长叹了口气。 这样的人,当真能背后指引修仙者撺掇秦轧起杀凤之心,甚至在仙界安插眼目? 亦或说,孙少逍身上,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潮吟的影子? 长褚看了许久,房中交谈已经结束,来访之人奉上谢礼后离了洞府,孙少逍费心占卜后脸色有些发白,坐在椅间闭目养神许久,忽而开口:“既是来了,何必躲躲藏藏,何不出来一见?” 长褚心中一惊。 他化作泰恒的模样,从檐间翻身而下,朝孙少逍道:“孙兄,别来无恙。” 孙少逍一见是他,便展颜一笑,“原来是泰恒兄来了,快,坐。” 长褚看出他眼中怀疑,却也不慌,毕竟泰恒与孙少逍的交谈他大多记得,纵然孙少逍故意试探他,他也能全部应付下来。 一边小童端了盏茶水上来,给两人倒过之后,安静到一边伺候去了。 孙少逍脸上丝毫不见方才的疲惫,道:“上次匆匆而别,未能帮上泰恒兄多少,不知凤族之事,泰恒兄处理得如何了?” 泰恒与朔光追捕幕后之人时,途中恰逢孙少逍,孙少逍将将办事归来,一时无事,遂应了泰恒邀请,入队照顾两位凤族后辈,之后凤族后辈被杀,他自知不好插手太多,便自请离队,回了游集山。 长褚答:“幕后指使之人已被拿下受罚,多谢孙兄挂念。” 孙少逍拍案,“好!”又道:“泰恒兄太过客气,此等快意之事,自当与君浮一大白!” 他将茶杯推开,示意小童撤下,又抓了长褚一只手,道:“后院月色正好,泰恒兄……” 他话音一断,忽而抓紧了长褚那只手,惊道:“泰恒兄手上的神族法咒已经解了?” 长褚心叫不好,面上却是一笑,轻松应道:“得逢贵人相助,已经无事。” 孙少逍眉间眼底俱是笑意,“泰恒兄身边总是多贵人,当真福气不浅。” 他拉着长褚朝后院走,虽笑谈着要长褚与他讲此间经历,长褚却知若是一语道错,只怕这人心中怀疑便要更深,他也愈发试探不出什么信息。 两人在后院中落了座,小童送上酒来,长褚边饮酒,边学着泰恒平日的闲散模样半真半假扯起谎来。 孙少逍性格外向,对长褚的闲谈十分捧场,长褚时不时留意他的神情,见这人眼中怀疑渐消,心中大石也缓缓放了下去。 他说至溯时镜,特意注意起孙少逍的反应,孙少逍乃仙器收藏者,听闻溯时镜时,确有一般收藏者的赞叹与渴望神色,却也除此之外,没了其他痕迹,实在是普通得不行。 长褚暗叹了口气。 月上中天,长褚有了离去之意,孙少逍却来了精神,道:“泰恒兄近日得逢贵人,当为喜事,我有意为泰恒兄占上一卦,算一算泰恒兄此后运势,泰恒兄可有兴趣?” 长褚道:“我双手空空,怎好意思劳你白白为我卜卦。” 孙少逍笑道:“泰恒兄当真是见外了,你我之交,哪需得你与外人一般送我俗物才得交易。” 这人资质虽凡,占卜之术倒的确出神入化,长褚思虑一番,还是坐下,“那便多谢孙兄好意。” 孙少逍接了小童奉上的龟甲铜钱等物,闭眼低念几句,龟甲中落出铜钱,直直朝长褚滚了过去。 长褚不动如山,看铜钱在桌沿停住,没了动静。 孙少逍皱眉道:“泰恒兄近日将遇一故人……” 长褚心中一动,脸上却不露分毫,“孙兄为何一脸愁绪?” 孙少逍答:“此人身带煞气,只怕这故人相逢,非是喜事,而是劫难。” 长褚脸色微僵,脑海中出现一跪在地上身着软甲的青年,青年满脸不甘与愤怒,朝他大喊道:“殿下为何不争?” “五殿下疯疯癫癫、喜怒无常,怎能堪任天帝之职、统领众仙!” “属下去杀了他!” …… 孙少逍道:“泰恒兄?” 长褚恍然回了神。 泰恒坐在床沿,踏云山猫蜷在他腿边,惬意的打着哈欠,溯时镜悬浮在泰恒面前,镜中印着泰恒微沉的脸。 纸花悠悠从泰恒手心漂浮而起,停在了镜前。 泰恒念动了咒语,话音落后,溯时镜镜面便如水波一般荡了开来,泰恒心吊起来,死死盯着溯时镜,房中一时静得只剩猫儿的呼吸声。 镜面忽然一定,不动了,上方依旧印着泰恒沉静得似是暴雨将至前的脸色,不见其他。 溯时镜照不出盈冉的生前记忆。 泰恒试了数十次,甚至以踏云山猫做过媒介,也未照出任何有关盈冉的记忆。 陵墓无碑之人,众人遗忘之人,无在世记忆之人。 静到极致,泰恒忽然自嘲一笑,他将有些畏缩的踏云山猫抱起来,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仔细回想盈冉的点滴来。 末了,他低下头,低声道:“我莫不是做了个梦?” 可夫殷不至于在梦里,木兮不至于在梦里,知晓仙魔大战的众仙也不至于在梦里。 盈冉,在魔界与他互诉衷情的盈冉,屠杀三万仙魔的盈冉,被夫殷斩杀于天罡池边的盈冉,怎么就没了痕迹? 踏云山猫细细叫了一声。 “问陛下?” 泰恒摇摇头。 “他怎会告诉我?” 他与夫殷处了这样久,已吃透了夫殷的性子,这人好欺负,心也软,甚至有些自以为是的可爱。可他也是天帝,是仙界之主,也有帝王的杀伐决断,他能狠下心杀死陪伴他五百余载的盈冉,重罚忠心耿耿数千年却一朝堕魔的霖止,就证明他心中亦有一条底线。 一条连泰恒也无法触碰的底线。 泰恒垂了眼,“猫儿,猫儿。” 踏云山猫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泰恒喃喃:“盈冉总说夫殷善良单纯,他——是不是被夫殷骗了?” 第19章 长褚回了仙宫,宫殿之内夫殷正与朔光等几名仙君商讨朝事,长褚自知出现会打断这几人思路,自己身份亦不便妄议朝政,索性没有入殿,独自朝书房行了去。 半路遇了正抱着花瓶的木兮,木兮吃了一惊,长褚拦了她要行礼的动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8 作,柔声问:“殷儿这几日身体好些了么?” 木兮道:“元梢仙君已来看过,说是无事了。” 闻言,长褚却蹙起眉,露出了担心神色,木兮奇怪问道:“仙尊为何不喜反忧?” 长褚不着痕迹的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在周围后,方叹了口气,问:“你可记得潮吟?” 木兮脸色一变:“怎么?他不是已经死去多年?” 长褚道:“我原将他封印在仙魔交界的峡谷之中,未曾想他不仅侥幸逃生,还卷土重来,有意复仇。” 木兮道:“那仙尊可得当心!” 长褚摇摇头,“我倒没什么,关键是殷儿,潮吟对殷儿恨之入骨,他有意要伤害殷儿,却只借机向殷儿下了这不轻不重的小陷阱,我总觉不太踏实。” 潮吟尚在瀛洲界时,就对独享众人偏爱的夫殷十分不满,夫殷当时日子过得浑噩了,未曾把待他爱理不理的潮吟放在心上,木兮与君兮却是看得分明,尤其是帝子檀之乱后,潮吟拎剑直入丰清殿,夫殷正与盈冉作争执,一墙之隔外潮吟被众人拦下,直恨不得投出长剑取夫殷性命。 木兮也皱起眉,“潮吟本就心思深重,这下就麻烦了——陛下可知晓此事?” 长褚道:“切莫让他知晓此事,殷儿如今只当潮吟冲我而来,只要我不出事,他便不会越过我与潮吟正面相对,若是他知晓潮吟待他也有恨,只怕他要以身犯险。” 被长褚塞了个秘密,却不能告诉夫殷,木兮顿时心悬了起来,她问长褚:“可陛下岂不是毫无防备?” 长褚笑着拍了拍木兮的额头。“傻丫头,这不是有你在他身边?” 木兮恍然。 长褚叹道:“听闻近期有不少飞升仙界的修仙者,那秦轧不是说也与其中几人有关系?你小心防备些,莫让殷儿与他们太接近了,若有人奉上东西来,你也尽数扔了。” 木兮颔首,“奴婢知道了。” 谈论过后,木兮领着长褚去书房歇了,没一阵,夫殷便赶了过来,询问长褚情况如何。 长褚摇摇头,“他藏得太深。” 夫殷道:“哥哥可曾见过孙少逍?” 长褚问:“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夫殷细想片刻,答:“我总觉凤族一案,他出现的时间太过蹊跷——按泰恒所言,这人几乎从来不出洞府,偏生凤族出了事,便恰好碰上了路过的他。” 长褚接道:“况且他洞府之中藏宝甚多,一般散仙,甚至仙界仙君,都没几个人有他那样多的仙器重宝,交游亦是泰恒友人中最多的一位。” 两兄弟相继说了些自己的怀疑,对视一阵,夫殷苦笑说了句:“可惜都是推测。” 房中安静良久,夫殷忽然问:“哥哥可是将泰恒接去了瀛洲界?” 长褚讶道:“你舍得从他身上下手?” 夫殷被长褚这样暗示性的取笑,脸上不禁一红,连忙解释道:“他手上有溯时镜。” 长褚思索一番,“溯时镜——” 目前来看,溯时镜是潮吟留下的唯一线索,他们如想进行下一步,还得从溯时镜下手。 长褚膝下有三子,最小的一个方才八岁,名唤尧佳,居于十八阁中的卫秧阁中。这日踏云山猫顽皮溜进了卫秧阁,泰恒在阁前来回走了几圈,不知该如何进去说道,尧佳却抱着猫儿从门里走了出来。 泰恒心中一喜。 尧佳是个娃娃脸,许是因为和夫殷或多或少有些血缘关系,眉眼总有几分像他。 年纪虽小,脸却板着,分明想做出一副大人模样,双手倒把踏云山猫抱得死紧,丝毫要放手的迹象都无,这幅自相矛盾的模样也像极了夫殷。 “这是你的猫儿?”尧佳奶声奶气的问。 泰恒忍着笑意,“是。” 尧佳眼神纠结,外强中干,“可否借我几日?” 泰恒想了想,答:“自然可以,只是我孤身来此做客,也不识得他人,少了猫儿作伴终归寂寞——” “那没关系!”尧佳眼睛一亮,撤了那副沉稳模样,急急道:“你也一同进来,与我一道玩耍!” 泰恒笑着应是。 他随着尧佳进了卫秧阁,尧佳没一会便暴露了小孩子的心性,和踏云山猫玩作了一团。 泰恒在一侧笑看着,时不时搭几句话,尧佳年纪尚小,藏不住话,可知晓的也不多,泰恒套了些话,他也答不上来,只道不知。 泰恒无奈,心道还需得想办法与另外两位殿下套套近乎,嘴上便也与这一问三不知的尧佳闲聊了起来。 尧佳抱着猫儿,忽然道:“凤凰,你说我五叔厉不厉害?” 五叔便是夫殷。 泰恒答:“你五叔乃仙界之主,自然厉害。” 尧佳说起夫殷来,眼中尽是崇敬的光,“我父亲也说五叔厉害呢!我以后想成为五叔那样的人,做仙界之主。” 黄口小儿之言,当不得真。 泰恒笑道:“那你还需得磨炼数千年。” 尧佳坐在泰恒身边,一手抓了泰恒袖摆,一双眼直盯泰恒,得意道:“凤凰,我爹爹也说我需得磨炼数千年才行,可我想比五叔更厉害,他七百岁做了天帝,我要比他用更少时间才行!” 泰恒不自觉轻笑出声,笑至一半,脸色又瞬间一僵。 夫殷弑杀盈冉的当年继承了帝位,时年七百余岁,盈冉却只陪了夫殷五百载。 这两人,当真不是双胞兄弟啊。 泰恒心只如冷风携刃无情搜刮,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到头来他竟连身份都不知晓。 尧佳拉了拉泰恒衣袖,“凤凰?你怎么了?” 泰恒扯扯唇角,“无事。” 一边仙鹤忽然翘首长鸣了一声,尧佳立时忘了泰恒的事,开心道:“爹爹回来了!” 第20章 随长褚一同回瀛洲界的还有夫殷,尧佳乍一见夫殷,便忘了泰恒,乐呵呵的抱着踏云山猫跑到了夫殷面前,开心道:“五叔!” 夫殷温柔着眉眼摸了摸他的头,“尧佳。” 长褚咳了一声。 尧佳背后汗毛一竖,转了头看向长褚,乖巧补了句:“爹爹,你回来了。” 长褚轻斥一声:“没大没小。” 尧佳吐吐舌头。 长褚视线转向泰恒,温声道:“之前说的事本尊已确认过,辛苦仙君配合本尊,殷儿已专程来接你,仙君且随他一道回去罢。” 他轻描淡写几句,泰恒也不好多问究竟事情如何,只好笑着应道,“仙尊太客气了,事关瀛洲界安危,我自当配合。”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夫殷,夫殷却避过他视线,伸手从尧佳怀中抱出踏云山猫,对侄儿道:“五叔还有事,下回再来看你。” 尧佳满眼不舍,拉着夫殷的袖摆撒娇说:“五叔下回要多陪陪尧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29 佳。” 夫殷点点头,“好。” 与尧佳作别后,长褚送了夫殷与泰恒一段路,忽然道:“泰恒仙君。” 泰恒神色一正,“仙尊有何指教?” 长褚看了夫殷一眼,夫殷自觉走开几步,看向了别处,泰恒立觉此景似曾相识,果不其然,长褚抬了他上次被施咒的手,在上方一拂,泰恒手腕处光芒闪烁几瞬,便再无了动静。 “本尊知晓仙君曾与人研究过这仙咒,”长褚低声道,“本尊与此人打过交道,此人深不可测,还望仙君注意些,莫泄露了本尊曾探过他虚实的事。” 泰恒心下一沉,“臣记住了。” “此咒我已替你隐去,日后若必要,本尊会主动为你解开,不必太过上心。” “臣明白。” 长褚收了手,道:“本尊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担心殷儿安危,你若乖觉,自当无事。” 泰恒颔首,“是。” 长褚抹去了泰恒腕上仙鹤印记,唤了声夫殷,夫殷便回过身来,“哥哥?” 长褚温柔一笑,“回去罢,路上小心些。” 夫殷亦道:“哥哥也早些回去歇息。” 长褚颔首。 他看着夫殷携泰恒踏云而去,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泰恒手上下了层从前他自己创的仙咒,若孙少逍还能认出,那孙少逍要么与潮吟有关系,要么孙少逍就是潮吟本人,只是隐藏太深,深得他完全认不出。 但凡孙少逍有认出的迹象,他必然先下手,在夫殷未察觉前找出潮吟,彻底抹去潮吟此人。 瀛洲界地界外停了辆马车,木兮正站在车前等待,夫殷与泰恒上了车,她一扬鞭,仙马立时飞奔踏风而起。 马车里震了震,夫殷一下没坐稳,身子歪了大半,险些跌出座去,泰恒已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得半晌没出声。 夫殷沉声警告:“木兮。” 木兮心叫不好,连连道歉:“奴婢一时失手,陛下息怒,息怒。” 夫殷黑着脸坐直身子,看泰恒一脸倒霉的拍拍灰重新坐回座上,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别过脸低低笑出了声。 泰恒看他一眼,心中飞速闪过许多事,最终却只松了口气,问:“陛下可还生臣的气?” 夫殷停了笑,想起上次分开时的场景,摇摇头,诚实答道:“我并未生气。” 泰恒解释:“原也不是有意与陛下提起霖止之事,只是回族与长姐谈了许久,长姐说起霖止,嘱咐臣与陛下求求情,臣才一时未思虑周全,冒犯了陛下。” 夫殷不好与他说巨蛇之事,见泰恒如此诚恳道歉,几分惭愧涌上心头。 “我知晓仙君并非有意冒犯,仙君不必记在心上。” 泰恒见他着实没有在意的模样,便不再继续提起往事,夫殷却将将想起一事,问了句:“溯时镜可在仙君手上?” 泰恒摸着猫儿的手一顿,语气里带了愧疚,“臣留在了蓬梧岛上。” 夫殷蹙眉,“这……” 泰恒问:“陛下可是有急用?可需臣现下回蓬梧去取?” 夫殷想了想,顾虑到潮吟一事不可让泰恒涉及太多,之后命木兮君兮到蓬梧岛暗地打探一番即可,便摆摆手,道:“只是忽然想起罢了,无事。” 泰恒察觉他话中端倪,却有心留下溯时镜使用,遂不再多问。 泰恒随夫殷一道回仙宫后,瀛洲界叛徒一事表面上便翻了篇,两人照常过起之前的日子,泰恒不时云游访友,夫殷则趁他游玩之际,遣木兮君兮两人去凤族寻溯时镜踪迹,奈何溯时镜本就不在蓬梧岛,木兮君兮数次寻觅都只得空手而归。 寻不到实物,夫殷闲暇时索性翻翻古籍,看溯时镜记载。 这日夫殷忽然来了精神,自木兮袖中摸了只纸鹤,法诀一掐,光华凝聚汇出长褚模样。 夫殷指着书上溯时镜一图,“哥哥,溯时镜缺了一块,你看。” 长褚看他指尖落处,是溯时镜反面顶端一处凹陷,脸色一变。 夫殷道:“溯时镜不止能回溯死者记忆,还能映照生者回忆。” 长褚接道:“但背面聚灵石不能少。” “潮吟拿走了聚灵石。” “他故意拿走聚灵石,想以此胁迫持镜者。” 夫殷意识到一事,原本精神奕奕的脸上顿时失了光彩,“潮吟……莫非选中了泰恒作持镜者?” 泰恒正在蓬梧岛摆阵。 长褚对孙少逍似有敌意,他便不好去寻孙少逍,这些天只得四处访友,打听些消息。 盈冉之事他久思不得其果,思来想去,总觉盈冉许是夫殷造出的一具傀儡,被夫殷洗脑控制,为夫殷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又因模样与夫殷一样,堕魔后才被按上双胞身份,被迅速斩杀。 仙界新晋仙君中有一人名唤绥昭,对傀儡之术颇有研究,泰恒与绥昭混迹几日,记了些招数,飞速回了蓬梧想实践一番。 他不懂纸花蹊跷,不好造假,便变了个一模一样的木雕,将那木雕小人换了出来。 他将木雕小人作为凭依,摆在阵中,再拿出夫殷一片衣角,揉碎在掌心,撒在了小人上。 恰是乌云掩住了月,寒风阵阵吹来,却在阵外止歇。 一人人形在阵中缓缓显出,他跪在地上,手脚皆垂着锁链,满头散发之下,神情癫狂而愤怒。 “我为他斩杀万千仙魔,却原来只是成了他的垫脚石!” “你们骗我!” “让夫殷来见我!夫殷在哪里?” “夫殷!” 第21章 是盈冉。 泰恒满脸震惊,双眼尽是不敢置信与悲痛,他转到盈冉面前,伸出手,似是想碰碰恋人,可盈冉却看不见他,他伸手亦只能感受指尖触到的冰冷空气。 阵中人形晃了晃,再凝成时,盈冉已换了一副模样,他斜靠在巨石上,似是被锁链附着的仙术折磨得疼了,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苍白脸上滑落,他咬了咬嘴唇,低声笑了笑,问:“长褚,你是不是不敢让夫殷来见我?” 这段话原来是对长褚所说。 泰恒心里疼惜不止,“盈冉。” “夫殷亲手给了我魔种,却对我迟迟不用毫无芥蒂,他不想让我死。” “是你同时设计欺骗了我与夫殷,对不对?” 长褚似是答了盈冉一些话,盈冉久久没有出声,泰恒怔然看着,盈冉得了答案,以手抚面,干笑了几声,声音里带着懊悔。 他说:“我做了件错事。” 泰恒心中一震。 盈冉视线有些放空,泰恒却觉这人好似穿越了时空,在看着如今茫然而恐惧的自己。 盈冉说:“他那样乖巧懂事,定然会原谅我的。” “可他的凤凰要怎么办,他喜欢了一辈子的凤凰被我骗走了,我怎么还给他?”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0 泰恒夜闯了绥昭仙君的寝殿。 绥昭仙君惊恐的看着近在眼前的九凤焱,结结巴巴道:“泰、泰恒仙君这是何意?” 泰恒脸色铁青,“我试了你给的法阵,召出来的傀儡记忆不完整,这是为何?可有办法能补全完整记忆?” 绥昭仙君苦着脸,“这是我自残卷上学来的招式,原本就只做消遣,我怎知……” 泰恒手间的九凤焱顿时窜起一丈高,火舌几乎烧着绥昭的眉毛。 绥昭仙君惨叫几声,“我带仙君去见一人!他见多识广,定然能解仙君疑惑!” 泰恒将人拎起,“走!” 绥昭仙君连忙收拾好了衣裳,带着泰恒去了中界大门,下了凡间,行至中途泰恒便觉路途熟悉,果不其然两人最后到了游集山脚下。 长褚之言在耳边乍然一响,却终是没抵过泰恒心中的怒火,泰恒将绥昭仙君一推,道:“你可以走了!” 绥昭惧怕不已,“仙君不需我为你引荐……” 泰恒却不理他,将他丢在夜色之中,一人径直上了山。 山顶洞府灯火犹未歇,门前童子一见泰恒,便迅速差了人去通报孙少逍,自己恭敬领着泰恒入了正堂。 孙少逍见了泰恒,笑问:“泰恒兄怎的习惯了夜间来访?” 泰恒还未来得及应声,门外灰溜溜进了一人来,抢了他的话道:“泰恒仙君有事相求,我便带他来了。” 是绥昭仙君。 孙少逍眼神一凝,朝一边小童道:“绥昭仙君怎么这样狼狈,子末,你带绥昭仙君去旁屋,伺候着梳洗梳洗,换套衣裳。” 绥昭碍于孙少逍眼色,只得跟着小童走了。 屋内只剩泰恒与孙少逍两人,泰恒主动开口问:“我有一故人,似是被其他人有心制成的傀儡,如今我有心知晓他生前故事,故而来求孙兄相助。” 孙少逍抬手示意泰恒坐下,“不知故人唤作何名?” 泰恒直盯着孙少逍,吐了二字:“盈冉。” 孙少逍讶道:“可是仙界传说中屠杀了三万仙魔、凭煞气冤孽堕魔的盈冉殿下?” 泰恒皱眉,“他并非先帝之子。” “这便奇怪了,前任天帝之子,仙君怎敢质疑他为傀儡。”孙少逍疑道,“更何况,神族血脉之事,泰恒兄怎敢如此断言?” 泰恒闭闭眼,“我自有证据,孙兄不必多想,只告诉我如何召回傀儡便是。” 孙少逍问:“绥昭仙君手上不是有一残卷?” “我已试过,残卷无法唤出有完整记忆傀儡。” 孙少逍一顿,叹道:“这便麻烦了。” 灯中烛花炸开,发出轻轻的一声砰,在安静的房中成了唯一的声音。 孙少逍忽然道:“泰恒兄既位列仙班,想必与天帝有过交流。” 泰恒眼神幽幽,“孙兄是何意?” 孙少逍道:“天帝夫殷与盈冉殿下乃同胞兄弟,自然对盈冉殿下之事知之甚深,既然如今无法从傀儡一事上入手,泰恒兄不妨从天帝处着手。” 泰恒问:“天帝乃仙界之主,他若不说,我如何能让他告知于我?” 孙少逍笑道:“泰恒兄手持溯时镜,此事不成问题,只需泰恒兄能取一天帝贴身之物即可。” 泰恒疑惑道:“溯时镜可回溯死人记忆,如何能对天帝起此作用?” 孙少逍道:“泰恒兄小看溯时镜用途了,此物乃天阶重宝,自然不会单单只有此等用处。” “孙兄是何意?” 孙少逍轻声道:“我见过泰恒兄手上的溯时镜,背后缺了块聚灵石,故而溯时镜只能起映照死人记忆之用,只需泰恒兄能寻到这块聚灵石……” 他做了个手势,意在问题迎刃而解。 泰恒便明白了。 孙少逍道:“无巧不成书,溯时镜遗落千年,数百年前有人求我为其卜上一卦,给的酬劳便是这溯时镜上的聚灵石。” 泰恒眼神微动,“孙兄言下之意,是要我以物换物?” 孙少逍愧然一笑,“毕竟聚灵石太过珍贵。” 泰恒问:“你想要什么?” 孙少逍道:“要天帝心头三滴玲珑血。” 泰恒忽然笑了,他摇摇头,道:“孙道长处心积虑,杀我族人,赠我宝镜,原来就是为了让我去取天帝心头血。” 夫殷虽不曾告知泰恒任何有关溯时镜与孙少逍之事,木兮却对泰恒说过,溯时镜乃长褚数千年前封印叛徒所用,故而留存仙魔交界处,日前才由夫殷亲手取出。 若真有人在数百年前就能得镜后聚灵石,溯时镜又怎会仍留旧地,等夫殷去取。 唯一的解释便是孙少逍早已手持溯时镜,他就是长褚口中所言的瀛洲界叛徒,因泰恒手上神族之咒而猜想泰恒与神族有联系,再以溯时镜与泰恒玉佩知晓了一切,之后重重布局,杀凤族,留溯时镜,绥昭许是也与他有交易,故意让他看到些许往事,引他来游集山与孙少逍做交易。 孙少逍心底一震,未曾想泰恒能自行推测到这一地步,面上却丝毫不变,甚至赞了一句:“泰恒仙君当真聪明。” 他道:“泰恒仙君是聪明人,也知道天帝夫殷待你一往情深,只要你开口,他必然愿意取心头血赠你,既是如此,何不与我成了这笔交易?” 泰恒问:“玲珑血取出后,夫殷会如何?” 孙少逍言笑漠然,“损失大半法力,寿命折半而已,要不了他的小命。” 他见泰恒低声笑,便问:“仙君可是答应了?” 泰恒抬眼,满面嘲讽:“你痴心妄想。” 第22章 孙少逍听了他挑衅,却也不气,他故作不解,问:“这如何是我痴心妄想?夫殷杀了仙君的情人来夺得帝位,仙君本就该对他有恨,你去要了这三滴玲珑血,对他无大害,仙君也能知晓从前往事,怎么泰恒仙君就是不肯?” 泰恒道:“盈冉自身堕魔,本就留不得……” “他是被长褚与夫殷两兄弟联合骗了,泰恒仙君。”孙少逍眼带怜悯,“数千年前,瀛洲界有一起帝子檀之乱,届时夫殷方且五百余岁,如何与已逾千岁的长褚相争,是盈冉拼死为他夺走了帝子檀。仙君知晓,帝子檀一旦认主便无法更改,长褚本就宠爱这个弟弟,事情也已落定,便也就认了。 “盈冉是夫殷造出的傀儡,夫殷既要坐帝位,如何能留这具见不得光的傀儡,后来他将盈冉改变模样,遣去魔界,并亲手给了盈冉一颗魔种。”孙少逍一笑,“他骗盈冉说,仙魔大战后会暗地助盈冉坐上魔界尊主之座,两人一同统治仙魔两界,偏偏盈冉不舍得长久离开他去魔界,迟迟未用,才逼急了夫殷。 “仙君想必知晓在盈冉心中,夫殷何等重要。” 泰恒闭嘴不答。 孙少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1 逍见他模样,就知这人已经开始挣扎,便继续说起那场让夫殷一战成名的仙魔大战。 “众人皆传那场大战中夫殷虽身受重伤,却拼死亲手擒拿了叛将盈冉,殊不知夫殷是故意身受重伤,引得盈冉为求尽快结束战役,吞下了魔种,才失控屠戮三万仙魔,彻底堕为了魔头,而擒下盈冉的,不是夫殷,是伪装作夫殷的大殿下长褚。 “夫殷与长褚一道欺骗了盈冉呐,泰恒仙君。” 泰恒双眼幽幽,沉声答道:“是长褚骗了夫殷与盈冉。” 他像是在坚定自己的想法,甚至重复了一遍,可他却连尊称都说得忘了,听得孙少逍心中只道畅快。 “你自盈冉记忆中看来的不过是残缺片段。”孙少逍笑,“盈冉多可怜,好不容易知晓夫殷真面目,长褚却又去骗了他,让他死前都未看清夫殷究竟是何等蛇蝎心肠。” 泰恒冷冷一笑,“你说了这样多,想必长褚口中的瀛洲界叛徒,便是你本人罢。” 孙少逍只笑不答。 “叛者之言,本就不可轻信,”泰恒嘲道,“夫殷既是自长褚仙尊手中夺走了帝位,长褚仙尊纵然再宠他,也不至于还愿意与他联手对付盈冉。” 孙少逍摇摇头,叹口气,道:“他们之间自然也有交易,你且去问问,夫殷可是打算日后传位给长褚的子嗣。” 他话说得轻飘,却如一把重锤,无声而沉重的敲在了泰恒心上。 孙少逍见他许久不语,便道:“泰恒仙君若仍不信,孙某今日也不逼仙君给出答复,仙君回去打听打听便是。” 他一抬手,示意泰恒可以自行离去。 泰恒起身朝外走,孙少逍果然不拦他,却在他将要出门之际,轻轻说了句:“我看仙君记忆时,发现仙君有一角记忆被封存,仙君许是记不清了。” 泰恒脚步一顿。 孙少逍奇道:“原以为仙君此生只爱过盈冉一人,不曾想仙君早在盈冉之前就有了个心许之人。” 泰恒猛的回过头来,嘶声道:“你看见那人了?” 孙少逍笑而不答,只问道:“孙某着实好奇,泰恒仙君与盈冉走到一处,是否是因着在盈冉身上找到了那人的影子。” 泰恒脸色微青,他不答,孙少逍却自他脸上看出了答案,立时嘲讽的大笑起来。 “天帝当真可怜,做了自己傀儡的替身倒罢了,可惜他至今还不知,连盈冉都是仙君寄情的替身。” 他看着泰恒的神情,微敛起笑容,似是善意的提了建议:“仙君既如此看重那人,也想知晓盈冉究竟为何而死,便早些下定决心,是要继续蒙在鼓里,还是要与孙某做这笔交易罢。” 泰恒回了仙宫。 他出现在仙宫大门前时,门前侍卫立刻将他迎进了正殿,夫殷正与潋姬说着话,一见泰恒进来,顿时站起身来,惊喜道:“你回来了?” 泰恒心里想着孙少逍说的话,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却还是摆出了平常的模样,笑道:“臣可是打扰陛下雅兴?” 夫殷连忙离了潋姬几丈远,摆出镇定模样,拾阶而下,到了泰恒面前,“仙君说笑了。” 他朝潋姬摆摆手,示意潋姬退下,潋姬不舍的咬着唇看他,见夫殷丝毫不为所动,只好乖巧应了声是,碎步离开。 泰恒看着潋姬背影,戏谑道:“陛下怎有心让潋姬仙子来殿上服侍?” 夫殷解释:“近日清闲,潋姬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便要过来陪我解闷。” 泰恒道:“那眼下潋姬仙子已走了……” 他眼睛看着夫殷,直盯得夫殷手也不知往哪里摆。 夫殷心慌得厉害了,脸色一板,道:“仙君既来了,就替潋姬担了差事罢。” 泰恒一笑。 在潋姬面前,夫殷还好玩些小玩意儿,到了泰恒面前,他便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合适了,左右想了半天,跑到书桌边铺了张画纸,要提笔作画。 泰恒坐在另一侧,手里拿了本书,看夫殷视线看向自己,讶道:“陛下要画我?” 夫殷对自己画技还是十分满意,“你不愿意?” “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何苦画我这个大男人?” 夫殷落了笔,“不过打发打发时间。” 他仔细看泰恒面貌,神情平静,心里却在暗自欢喜,画画多好,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看着他。 最好每天都画,每天都看着他,让泰恒离不开仙宫,让潮吟无法对泰恒下手。 泰恒有心与夫殷套话,见此时无人打扰,便翻着手中的书,不时与夫殷说些话儿。 夫殷心浸在画中,有话便答,十足好说话。 泰恒道:“陪了陛下这样久,陛下后宫中的人,除了潋姬仙子,臣一位也未曾见过呢。” 夫殷险些一笔按在纸上,“不过几人,见与不见,都无甚关系。” “陛下是长情之人,想来后宫几位仙子定然跟了陛下许久。” 夫殷觉察出不对,不悦道:“你问些后宫之事做什么?” 泰恒无辜道:“闲来聊聊罢了,陛下若是不高兴,臣闭嘴便是。” 他说完,果然视线一移,落在书上,再也不开口。 殿中静了许久,见泰恒一声不吭,当真一副安静模样,夫殷心底暗骂一声,认命答了句:“潋姬跟我最久,已逾千年。” 泰恒一笑。 夫殷一边说起后宫几人的事,一边腹诽泰恒怎么就是不吃醋,心里不高兴,语气便也不好。 忽闻泰恒问了句,“陛下继位已久,听陛下此般说道,待仙子们亦是十分关怀,怎么至今未有仙子孕有子嗣?” 夫殷笔一顿。 他看着纸上已初显的人形,心中顿时酸疼起来,他一心扑在泰恒身上,泰恒不回应倒也罢了,怎么还来问这些问题。 面上却只淡淡答了句:“我不喜幼童。” 泰恒笑道:“陛下怎如此任性。” 他看着夫殷微蹙的眉头,轻轻问:“若无子嗣,将来这帝位不就无人可继?” 这沾了墨的笔终是重重按在了纸上。 夫殷泄气道:“长褚仙尊膝下已有三子,我自有考量。” 第23章 泰恒静默许久,忽而一笑,道:“陛下与仙尊感情当真好。” 夫殷答:“那是自然,哥哥向来待我极好。” 泰恒问:“可仙界之主的位置,陛下当真愿意就这样让出去?” 夫殷看了他一眼。 他敏锐的意识到泰恒今日有些太过对他感兴趣了,先前问他的后宫已是从未有过的举动,现下问起帝位传承之事,着实奇怪。 这人许是已经与潮吟见过面了,夫殷心想。他原预想泰恒想知晓的往事定然与盈冉有关,怎么如今却问起他与长褚的事了。 他思索一番,决心赌上一把,便放低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2 了声音道:“我与你说个秘密。” 泰恒眼神动了动,“竟还有隐秘在其中吗?” 虽是调笑语气,他的神情却严肃了起来。 夫殷心跳得厉害,语气仍稳着,低低问:“你可知晓帝子檀?”见泰恒颔首,他继续说:“帝子檀认主那日,盈冉替我强夺了帝子檀。” 泰恒作惊讶状。 “这帝位原不该由我来坐,只是哥哥不愿再起事端,自愿留守瀛洲界,”夫殷道,“这帝位本应还给他的血脉,若不还,我有何脸面去见先祖。” 闻此隐秘,泰恒苦笑一声,“陛下天大的秘密,怎么就说给臣听了呢。” 夫殷将笔放在了桌上。 他看着泰恒模样,仿佛看到自己拼死和潮吟拉起了一道锁链,泰恒立在上方,正在缓缓朝自己主动靠近。 他被泰恒信任了。 “泰恒。”夫殷极少在他面前直呼其名,纵然已无数次在梦中求而不得的呢喃过这两字,“只要你问,我知无不言。” 泰恒眼神一时复杂了起来,夫殷直直迎着他视线,从未如此坦诚而无畏过。 孙少逍乃瀛洲界叛徒,纵然他说的话听似无尽趋向事实,可信度也要抹去一大半。 夫殷是与盈冉最亲密的人,也是盈冉死亡的唯一受益者,他的话有多少水分,泰恒自己也琢磨不透。 可泰恒忽然想试试。 他放下书籍,“陛下话说得太满。” 夫殷道:“你不问,怎知我是不是诓你?” “纵然臣想问有关盈冉的事,陛下亦知无不言?” 果然来了。 夫殷毫不迟疑吐了一字,“是。” 泰恒心中一震,表情却渐渐冷静了下来,他锁着夫殷视线,慢慢开了口:“盈冉在魔界……” 砰。 殿门被人重重撞开了,甚至断下一片来,顺着惯性轱辘滚到了阶下。 一把长剑自门外飞入,飞速朝泰恒直刺而去,夫殷脸色一变,大喝一声放肆,抬手要定那飞剑,却又眼尖看出了剑属何人,动作一顿,那剑眨眼间已定在了泰恒身前,剑尖直直指着泰恒眉心,似是随时会毫不犹豫的刺下去。 长褚沉着脸自门外踱步而来,夫殷满面疑惑,“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殷儿。”长褚原是要直朝泰恒而去,听夫殷唤他,便满眼疼惜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样糊涂?” 夫殷一瞬以为长褚是听到了方才自己说的秘密,连忙道:“此事他知……” 长褚抬了手,示意夫殷噤声,“殷儿,我稍后再与你谈。” 他转向泰恒,泰恒已预料到长褚定然知晓了些事,故而暴怒而来,手心立时出了些汗。 “凤凰。”长褚已经不屑唤他的名字,“不过身具不死之力,就敢随意来辱我亲弟,欺己君主,未免太过不知死活。” 泰恒面露疑惑,“仙尊何出此言?” 长褚冷笑一声,长剑在泰恒面前晃了晃,冰冷剑锋几乎要割伤泰恒的面。 “你犯下此等大罪,竟还毫无自觉?” 夫殷亦是一头雾水,“哥哥。” “你且去殿外跪着,好生思索自己犯了哪些罪过罢。”长褚眼泛杀机。 泰恒右手腕上的仙咒忽而大亮了起来,亮起的同时亦带来了巨大痛楚,泰恒脸色一霎苍白,疼得整个人都细微发了颤。 那剑尖在他脸上划了道伤痕,细细的血自伤口处泌出,夫殷心一纠,长褚却在这时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紧紧盯着他发青的脸,像是只要他说一句求情的话,便要再在泰恒身上划一道伤口。 “木兮,君兮,过来领这凤凰出去。” 长褚去了另一侧坐下,原在门口拦着殿外侍卫的木兮君兮二人立刻进了殿来,朝长褚与夫殷行过礼后,一人扣了泰恒一只手臂,将人押了出去。 夫殷心疼泰恒,站在长褚面前急急问他:“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长褚看他焦急神色,愈是气门外那只凤凰气得厉害,偏生也可怜着身前的弟弟,舍不得斥责他,只好长叹了口气,拉了夫殷的手,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泰恒去见过潮吟了。”长褚道。 “我隐隐觉察到了。” “潮吟知晓他暴露身份后我定然会去找他,已经逃了,我安排了人去寻他。” 夫殷有些着急,“那泰恒……” “泰恒第一次来瀛洲界后,我在他身上下了咒。”长褚抚着夫殷的手,神色不忍道:“我总是担心你痴心错负,想替你盯着他些,纵然他暂时不喜欢你,也该待你真诚。” 夫殷一时有些难堪,“哥哥。” “你怎么还与盈冉喜欢上了同一人?” “……”夫殷无颜垂首。 “况且,他待你不诚,殷儿。” 长褚声音轻轻的,掺杂着无限的柔情与疼惜,却又似逾山重的石头,将夫殷一寸寸压入了地下,遮天蔽日,敛去了所有光辉与空气。 夫殷几乎透不过气了。 长褚也不愿多说,伸手在夫殷耳边掐了个法诀,泰恒与孙少逍的声音便在夫殷耳畔响了起来。 他在泰恒身上施的咒,会在泰恒提起夫殷二字时起反应,将泰恒与旁人所言传至长褚耳边。 泰恒与夫殷之间有君臣之别,彼此称呼不似寻常情人,长褚心想,若有一日泰恒愿直称夫殷名字了,定然两人的距离也近了。 可他等啊等,等来的言语却是如此的冰冷。 “是长褚骗了夫殷与盈冉。” “你自盈冉记忆中看来的不过是残缺片段。” …… 夫殷脸色一寸寸白了。 当他听至孙少逍那句“原以为仙君此生只爱过盈冉一人,不曾想仙君早在盈冉之前就有了个心许之人”时,身形一震,脸颊触到长褚手指,带去一片冰凉。 “孙某着实好奇,泰恒仙君与盈冉走到一处,是否是因着在盈冉身上找到了那人的影子。” “天帝当真可怜,做了自己傀儡的替身倒罢了,可惜他至今还不知,连盈冉都是仙君寄情的替身。” 夫殷在仙魔之战中受了重伤,足足休养了三月才可下地。 天帝要将帝位传让给他,魔界元气大伤,千年内再无力起风浪,仙界中人皆在传颂他仙魔大战中的英姿。 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他最高兴的却不是这些。 他在魔界卧底,幸得以另一个身份与泰恒相知相惜,他努力了数百年,终于换来泰恒愿意对他真诚一笑,乃至赞赏,如今他将任天帝,已是仙界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满心想寻到泰恒,再一次表白心意。 可他却听到泰恒对霖止说,他有了心上人,名唤盈冉。 他不过昏迷三月,盈冉就与泰恒走到了一处。 他努力了数百年时光,盈冉却只用了三月。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3 夫殷浑浑噩噩,心想这也许就是命了,苦从心起,漫至全身,苦得连欢喜疼痛也不知是何物。 他有时可笑的安慰自己,他与盈冉有同一张面容,也亲如一人,泰恒既喜欢上了盈冉,便也等于对自己有部分认同了吧。 时至今日,他才知连盈冉都不过是错付了深情。 第24章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泰恒跪了许久,夫殷从殿门后出来时,他抬头望去,恍然觉得出来的人似离自己千丈远,怎么也没了从前那种近在眼前的熟悉感。 十二道旒后的视线依旧落在自己身上,他却看不清夫殷在想什么了。 夫殷徐徐踱下阶来,走到了泰恒面前,木兮与君兮原站在泰恒身后,此时自觉伺候在了夫殷身侧,为夫殷点起了照明的灯笼。 抛去帝王的风范,夫殷半跪在了泰恒面前,他抬起一手,虚按在泰恒脸上结痂的伤口上。 “疼吗?”他看向泰恒的双膝。 泰恒声音有些发哑,“仙尊发现了什么?” 夫殷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泰恒衣摆上的纹路,有些出神似的。 他问:“泰恒,你喜欢盈冉吗?” 泰恒一顿。 夫殷无甚笑意的撇了撇嘴唇,听泰恒说了句:“臣喜欢过他。” 喜欢过。 许是彼此间短暂的陪伴,纵然只是他人替身,盈冉也曾撩动过泰恒的心弦罢。 他千百年来始终喜欢着面前的这只凤凰,曾为他哭,曾为他疯,甚至为他数度濒死,这些事面前的男人都不知晓,他也不愿让凤凰知晓,他想要的不过是凤凰会喜欢上自己的一个可能,那些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他求了这么些年,原以为泰恒终于离自己走近了,才恍然悟出柔情不过是凤凰无意给他的海市蜃楼,他仍被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傻傻的原地踏步。 夫殷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了句:“我也想你喜欢我呢。” 他手指从泰恒脸上那细长的伤痕上擦过,带起一抹柔光,抹去了那道瑕疵。 泰恒莫名有些心慌。 夫殷问他:“可还记得你为何到我身边来?” 泰恒答:“为了霖止。” “霖止被我下令削骨剃根,肉体则被我差人葬在了湮世崖。”夫殷低头去解自己腰间的玉佩,“湮世崖有重兵把守,我将通行令牌赐你,待霖止百世轮回后,你可凭令牌去湮世崖救他。” 他将玉佩放在泰恒手心,见泰恒呆愣着无甚反应,连手也不知合上,便垂下眼去,按着泰恒手指,让他抓住了那枚玉佩。 玉佩在泰恒手中绽出光来,自光泽圆润的玉石化回了青铜色的冰冷令牌。 泰恒似是被那温度惊回了神,有些慌张的唤了声陛下。 夫殷扯了扯唇角,像是想笑,偏生勾了出个微妙的弧度,看着让人心底发寒,“起初定好的,你若能让我满意,我便允你去救霖止。” 泰恒心中忐忑,猜不到长褚究竟对夫殷说了些什么,迟疑半天,才将令牌紧握住,勉强笑道:“原还以为要多陪陛下一阵子呢。” 夫殷发怔似的看着泰恒的手,恍惚回道:“不要你陪了。” 泰恒一愣。 夫殷又重复一遍,“我不要你陪了。” 泰恒的手停在半空,不敢置信。 夫殷豁然站起身来。 “我从前喜欢了你上千年。”他低低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满面震惊的凤凰,说,“想见你,想和你说话,想看你笑,像是一个改不了的习惯,有时做梦,还会梦到你会喜欢我。” 泰恒骨子里渐渐漫上冷意。 帝王黝黑眼瞳里再没了往日爱意,他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语气悲伤而坚定,“我现在想把这个习惯改了,不想继续了。” 他从前给过泰恒一诺,彼时想着将来他定然贪念厮守,放不开泰恒的手,奈何现实在他心上刮了无数刀,刀口带毒,蛰伏千载,一朝爆发,便疼得他再握不住泰恒的手,也不敢再碰。 木兮与君兮走上前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凤族族长,泰恒一时踉跄,朝前扑了些,被君兮稳稳扶住,面前的夫殷平静的看着他,后退两步,无声的在两人间划开了隐形的天堑。 “孙少逍是我族叛徒,真名唤作潮吟,其人心术不正,不可轻信,切记日后不要再与他打交道。”夫殷语气淡淡,说回了正事。 泰恒膝盖隐隐作痛,小腿发着颤,他看着忽然陌生的仙界之主,嘶声应了句:“臣知道。” 夫殷问:“仙君想知晓盈冉之事?” “是。” “仙君将手伸出来。” 泰恒没动。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这一抬手,许是有个重要的东西就要烟消云散了。 可他的迟疑惧怕却传达不给其他人,木兮从他后方握住他的手臂,让他将手伸到了夫殷面前。 夫殷将他的手托起,按在了自己额上,微亮的光在他眉心如珍珠般环绕,愈来愈多,最后在泰恒指尖凝聚成了一片雪花。 夫殷的小密室里也有片雪花,他从蓬梧岛上带回,喜爱非常,舍不得雪花融化,便施了法,将雪花珍藏了起来。 他在等,等有一日,泰恒愿送他一场蓬梧落雪。 如今他还了另外一片雪花给泰恒,上方载着自己过去可笑的千年痴念,那场雪,他终是等不来了。 第25章 泰恒醒来时,夫殷正坐在镜前,盯着镜子不说话,他周身尽是冷凝的气息,十足可怖。 他听见泰恒起身的声音,幽幽转过头来,紧紧看了泰恒许久,直看得泰恒渐渐心虚,却又忽然丧气的说了句:“我不愿做这样打扮。” 还是平常好欺负的夫殷。 泰恒松口气,下床去搂了这人的肩,又是揶揄又是可惜的看着他,无奈道:“可是你输了赌局,君无戏言。” 这几日夫殷陪泰恒回凤族参加凤族庆典,昨夜两人与霖止檀微一起玩了场游戏,最后一场三人都输给了泰恒,夫殷倒霉得很,三个人抽三张签,偏让他抽了个扮女子陪死敌霖止回仙界的惩罚。 想起昨夜霖止怔愣看他的眼神,夫殷就恨不得转头暴打泰恒一顿。 夫殷靠在泰恒怀里,愈发生起闷气来,他撒气似的扯了扯泰恒的衣袖,泰恒被他逗得低声发笑,躁红了脸的天帝推了他一把,气道:“不许笑。” 泰恒求饶道:“好好,我不笑你了。” 夫殷沉着脸看他一阵,扭过头去,认命的拿起了桌上的木梳。 夫殷模样俊秀,英气十足,假扮起女人来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泰恒坐在一侧饶有趣味的看着,不时给他递些簪子胭脂之类的玩意儿,待夫殷化完妆,扭过脸来小心问他看起来如何时,他安静了几瞬,忍着没有笑出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4 来。 他凑上去,在夫殷唇上亲了亲,尝到甜腻的味道后,还是没忍住:“哈哈。” 夫殷脸一炸,“你!” 泰恒将他手一按,及时说了句:“化得这样好看,你哪里学来的技巧?” 说着还连着凑近去亲夫殷的嘴唇,亲得夫殷直往后躲,末了被泰恒压在妆台上,羞红了整张脸。 “小时候……姐姐们、教过我……” 泰恒动作一顿,脑海里翻出夫殷少年时的模样,那少年被几个美貌女子围着,生涩而羞耻的学着描眉,只是想想,泰恒便觉双手已忍不住要将这人狠狠揉进自己怀里。 “来。” 他扶了夫殷的腰,将他抱起放在了自己腿上,夫殷眼睛睁大了些,双手下意识扶在了泰恒肩上,泰恒手自他腰间探入衣底,在腰窝处流连一阵后,朝上摸向了两点凸起。 夫殷一震,意识到自己正跨坐在泰恒身上,便躲了泰恒的吻,蹙眉道:“我不喜欢这个姿势。” 泰恒笑道:“可我喜欢。” 夫殷瞪他,“换姿势。” 泰恒眼神顿时失落,“夫殷……” 夫殷镇定回视他的眼神,身子却发了颤。 他站起身来,泰恒顺着他动作自上方落吻一路吻到下方,最后一口含住了夫殷已有了反应的阳根。 夫殷轻轻倒抽了口气。 泰恒捧着他大腿根处,缓慢而坚定的用力,让夫殷半靠在了妆台上,夫殷下体被他那湿润而温热的口腔包裹着,快感一阵阵如潮涌至。 细密汗珠自额间流下,发间珠钗撞出细细声响,夫殷一手按住泰恒后颈,另一手抓着桌沿,指节缓缓收紧。 妆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泰恒含着夫殷的阴茎,手指不时按压大腿根处那敏感的角落,不动声色的将夫殷双腿打开,另一手缓缓下滑,摸过线条流畅的大腿,到了膝窝处,巧劲一按,夫殷便滑坐在了他腿上。 阳物自泰恒口中滑出,泰恒凑去吻住了夫殷颈项,也同时握住了那根炽热物什,熟练抚慰了起来。 夫殷舒服得半阖了双眼,双手勾住泰恒的肩。 “又糊弄我……”他喟叹道。 泰恒笑着亲他的嘴唇,“幸得陛下宠我。” 他将夫殷后侧伺候好了,便托着身上人玉脂般光滑细腻的臀部,撑着那道小口,将自己身下勃发的性器插了进去。 夫殷皱着眉,将额抵在泰恒肩上,脊背弓成一道弧,这个姿势进得太深,总叫他心慌得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两个囊袋抵在了穴口外,夫殷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泰恒手不时揉着他的臀肉,那性器没动,却又能让他能清楚感受到其上青筋微微的颤动一般。 “夫殷。”泰恒蹭着他的脸,“你动动。” 夫殷抓紧他肩后衣料,将脸埋在他颈间,“你自己来。” 泰恒笑:“当真要我来?” 夫殷没回答。 泰恒便托着他的身子,将他缓慢抬起,又重重放了回去,夫殷随重力坐下,同时被这人从下方狠力顶弄,没几下便丢盔弃甲,惊慌失措喊了停:“停、停下!” 泰恒继续在那失守的穴中抽插,坏心的问他:“怎么了?” 夫殷腰都被这汹涌的快感刺激得软了,他抓着泰恒披散在后方的乌发,颤声说:“我、我自己来。” 泰恒便亲了亲他的额头,“好。” 夫殷只得坐起直了身子,视线不经意与泰恒含笑的眼对上,又不好意思的垂了下去。 他看着自己身下勃发的性器,涨红了脸,开始慢慢的摆动腰肢,用身后被撑开的穴口去伺候被遮在自己身下的粗壮性器。 夫殷动作慢,被抽插的快感亦缓慢的自身下蔓延,那阴茎一遍遍撑开穴口,狠力摩擦着里面紧致的穴肉。 黏腻的液体渐渐溢出,滴落在两个囊袋上,每当夫殷上下起伏,都会带起淫糜的声响。 夫殷听着那响动,忽然就没脸再继续了。 他破罐子破摔的将泰恒性器全纳入穴中,与凤凰打起了商量,“你抱我去床上。” 泰恒摸着他的腰,轻轻抽插着小穴。 “不好。” “泰恒。”夫殷捧住泰恒的脸,开始亲吻他的脸颊,语气里带了些祈求之意,“抱我去床上。” 泰恒回吻他,却是不动。 夫殷想起这人以前教自己的淫言浪语,只好挑了句,在泰恒耳边低声说了出来。 “我会紧紧夹住你的腰,乖乖叫给你听。” 泰恒大脑一空。 他原本只是想再逗逗这人,未曾想竟能逼出这么一句令人血脉偾张的话来。 夫殷身子一轻,被泰恒抱了起来。 他忍着满心的羞耻,双腿紧紧环在了泰恒腰上,泰恒亲着他的嘴唇,缓步朝床边走去,身下性器每一步都在研磨敏感的穴肉,夫殷忍着巨大的快感,微松牙关,轻声叫了出来。 “啊……啊……” 他平素是极少在床上出声的。 泰恒听着这声音,心神一动,干脆将夫殷放在了一边的木桌上,托着他的腰肢狠力抽插了起来。 夫殷不防,声音便不由自己做主了。 “泰恒、泰恒……啊……” 他腹下阴茎开始滴漏,体内被那火热物什狠狠顶弄,直顶得精液喷射在了泰恒身下。 木桌不比妆台,泰恒动作大了,便会朝另一边退,泰恒索性将夫殷扑倒在了桌上,按着这人的腰,猛力顶入,伴着夫殷猫似的呻吟声,射了满穴。 第26章 泰恒回了蓬梧岛,踏云山猫正蹲在院墙上打盹,一见泰恒,懒洋洋叫过一声,纵身一跃跳入泰恒怀中。 它伸长着身子在泰恒身上撒娇,泰恒温柔着眉眼逗了它一阵,将他放下地,入了房去。 踏云山猫跟着他小步跑进屋里,还要闹泰恒,泰恒无奈,小声哄着它不要打扰自己,一边摊开纸笔。 桌前烛光跃动,落在纸上显出一片浮动的昏黄,泰恒提笔思索许久,写过几句,放下了笔,他将纸封入信中,指在边沿缓缓描过,一只凤凰图案随指尖自纸上浮现。 他摸了摸踏云山猫的头,“替我送封信去仙宫。” 踏云山猫蹭着他的掌心,许是察觉到了泰恒低落的心情,安慰似的舔了舔他的指尖。 泰恒将信折好,化出一道红绳系在了踏云山猫颈间,他拍拍猫儿的背,“乖。” “喵。” 踏云山猫来回踏了几步,见泰恒已去床边躺下,便一跃出了窗门。 泰恒一觉睡了许久,醒来时折岚正坐在桌边边,担心的看着他。 “长姐?” 折岚推了把桌上的木雕小人,“我在你后院寻到的物什,说说是怎么回事。” 泰恒去寻绥昭去得匆忙,没有收拾阵法痕迹,想来是被折岚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5 看到了,担心泰恒在研究邪术。 泰恒揉揉眼,道:“没什么,被人算计了一把,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折岚拿起木雕,凛然问道:“这小人你待如何?天帝雕像可是能随便私刻收藏的?” 泰恒看向那尊眉目恬然的木雕小人,脑海中想起夫殷站在阶上冷然的眉眼,低声一笑。 “长姐不必担心。”他伸手,施法将木雕小人拿了过来,“我与陛下已经断了,他不会再来。” 说着,泰恒拉开床边暗柜,将木雕小人放了进去。 夫殷不来,折岚不说,泰恒不说,便没人知晓泰恒这里藏了个木雕小人。 折岚原本还想斥责泰恒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忽然反应过来泰恒话中意思,顿时将这事扔到了脑后。 她问:“发生了什么?” 泰恒摇摇头,不愿多说,他自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扔到桌上,“陛下已许我在霖止轮回结束后去救霖止,日后我与他,已不必再有交集。” 折岚拿了令牌,见泰恒翻身背对自己还要再睡,便连霖止获救的消息也顾不得高兴了,着急的站起来,去扒泰恒,想让他转过身来。 “你冒犯了陛下?” 泰恒闭着眼,蜷起身,低声道:“我是犯了错。” “陛下很生气?” 泰恒无甚笑意的翘了翘唇角,“他生气,却不会迁怒他人,长姐不必担心会拖累蓬梧。” 折岚眉皱得死紧,“我是担心你!” “我不过被他禁了足,无事,无事。”泰恒声音渐低,“我还要在蓬梧禁足至少一年,时间很长,长姐若有疑问,我睡好以后会亲自去寻长姐。” 他将被子拉高了些,摆明是送客的架势了。 折岚从未见过自己没心没肺的弟弟露出这幅模样,心揪得不行,偏生泰恒明显一副无心再说话的样子,她也不舍得接着问下去,只好叹了口气,隔着被子抱了抱泰恒,柔声道:“好。” 折岚走后,泰恒仍未睡着。 天亮时,他已盯着飘在空中的雪花看了许久,仍未决定是否要打开夫殷给他的记忆。 他对于盈冉的来历,盈冉的死亡,以及夫殷究竟是何样的人始终一无所知,如今夫殷亲手将真相送到了他眼前,他却忽然害怕知晓了。 窗框忽然响了一下。 踏云山猫自缝隙中钻出,跳到了床上,他蹭了蹭泰恒的脖子,将尾巴卷着的信扔在了泰恒手边。 泰恒直起身子,一手揉着猫儿柔软的腹,一手去拆那封信。 他离开仙宫时许多话都未对夫殷说,回来想想,也只能写作几句话,告诉夫殷绥昭仙君乃孙少逍耳目,及孙少逍想取夫殷心头玲珑血,叫他当心。 夫殷送回的是泰恒原本送去的信,泰恒一看,便见下方多了两个工整的字。 已阅。 泰恒噗嗤一笑。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笑什么,信手将纸揉了,扔在地上,雪花悠悠落在他眼前,被他一手抓住。 他闭眼念了几句法诀,指缝间溢出流光,在房中环绕,猫儿叫了几声,泰恒却听不见了,他眼前白光大作,再勉强看清时,四周已换了一个模样。 他站着一片血泊当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目之所及不是碎裂的尸体,便是被鲜血泼染的枯树巨石,唯有几步开外,一个浑身脏污的青年还有着气息。 泰恒朝那人走近几步。 青年面上尽是污血与伤口,他使劲的用袖子蹭着脸,露出的两只晶亮眼中,满是惊恐与仓皇。 泰恒心口莫名一疼。 青年慌张的大声吼道:“你是谁!” 泰恒下意识答了句:“我名唤泰恒。” 心中却是一震。 听声音,这浑身脏兮兮又狼狈不堪的青年分明是夫殷。 泰恒朝夫殷奔走几步,想将跪在地上的夫殷扶起来,手却从夫殷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不知夫殷为何在此处,不知夫殷究竟在与谁对话,也不知夫殷为何这样害怕,他原以为夫殷自小未遇挫折,从来养尊处优,从未曾想过他初次接触夫殷的记忆,就看到了夫殷这样狼狈的样子。 “你是谁,你是谁?” 夫殷焦躁不堪的嘶吼着,得不到回应,甚至挥拳狠狠砸向了地面。 他疼得满面狰狞,泰恒一时都不忍心接着看下去。 “我无意惊吓到你。” 一个声音忽然在泰恒脑中响起。 泰恒浑身一震,他认出盈冉的声音,四顾一周,却未看到任何人影。 夫殷抱住脑袋,嘶声道:“从我脑中滚出去。” 泰恒僵住,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夫殷,看这人伏在地上,惧怕而痛苦的呜咽:“滚出去!你是谁……你是谁?!” “夫殷。”那人又开了口,“我不会害你,你无需这样害怕。” 夫殷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好一阵才平静下来,他声音嘶哑,眼中带泪,“你是我的心魔……” “我不是。” “你是。” 那人轻笑了声,“笨,心魔是会害你的,我却只会护你,明白吗?” 第27章 泰恒已说不出话了。 伏在地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他撩了把垂散在面上的头发,露出整张脏兮兮的脸,眼中没了之前的惊恐,夫殷恍若换了一人般,步伐潇洒的朝枯树林另一侧行了去。 直觉告诉泰恒,那人操纵了夫殷的身体。 “你怕什么。”这人笑道,“我已护了你许多次了,总不至于现在才来害你,你也是知晓一直有一人在帮你,才会输给跐琊,弄来一身重伤,故意引我出来的不是吗?” 方才那处碎了一地尸体内脏,高树上倒的确挂了个凶兽跐琊的头颅。 他走到一处寒潭边,掬起水开始洗脸,猩红的颜色顺着指缝里的水一起流下,淡入潭中。夫殷脸上有伤,他处理得也极小心,虽是他在操控身体,却仍舍不得让这具身体多一丝疼痛般,花费了许久时间,才将脸上彻底洗了个干净。 他蹲在潭边,唇角带着笑意,看水面渐渐平静,伸手在水上一拂,潭中倒映出的脸便有了另一个表情。 他问:“还在害怕?” 夫殷半是惧怕猜疑半是好奇纠结的看着他,“你究竟是谁?” 他想了想,将一句“我便是你自己”咽回肚中,答了句:“如果你愿意,可以唤我一声哥哥。” 夫殷气道:“谁要唤你哥哥!” 那人笑道:“我知你有个哥哥,名唤长褚,他宠你护你,你唤他哥哥,我也愿意宠你护你,更别说我已救了你数次,只要你肯喊我一声哥哥。” 夫殷听出他话中调笑之意,愈发生气,“你休想。” 那人挑挑眉,“胆子大了,方才还吓得直哭,现在居然敢凶我了。”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6 夫殷一窒。 “好了不气了,是我不该吓你。”那人信手摘了朵落花,温柔的放在了水面倒影的发间,“我知你怕痛,眼下我先替你处理处理伤口,你睡一睡罢。” 他手掌又在水面一拂,搅皱了湖水。 夫殷再无声息,那人脱了脏污破乱的衣裳,解了头顶歪斜的发冠,坐在水边清洗起伤口。 泰恒怔然看着,满脑疯狂涌入的信息几乎要逼疯了他。 他从未想过盈冉与夫殷会是同一人。 既如此,他在魔界遇到的哑巴魔君是何人?天罡池边与他互诉衷情的又是谁?夫殷持剑取走的又是谁的性命? 泰恒立在一侧,待那人彻底清洗处理过一番、移步要走后,他才猛的回过神,头昏目眩的跟了上去。 夫殷在这片荒芜之地中待了许久才自一处阵眼中回了瀛洲界。 那处地界除却凶兽鬼怪,他能说话的人只有一个疑似自己心魔的人,纵然他再抗拒,这人不曾伤害他甚至始终在保护他的事实也摆在了眼前,时日推移,夫殷便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甚至在回到瀛洲界后,他也未曾告诉前来探望自己的哥哥姐姐们这人的存在。 入夜后夫殷会与他悄声说些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你那两个婢女的名字取得当真好。”那人话中带笑,问他:“你心悦何人?” 说到这问题,泰恒也不禁好奇起来。 夫殷羞道:“胡说八道。” “哪里胡说八道了,你日日这处厮杀,那处磨炼心智的,可不是为了那人才甘愿去的?” 夫殷眼神忽然落寞了些,“是我自己不争气。” “你这才是胡说八道了。”那人语气严肃了些,“不许妄自菲薄,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夫殷被他逗得一笑,“哈哈,你才不舍得。” 那人见他露出笑颜,便不再与他谈心上人一事,转而认真对夫殷说了句:“你替我取个名字罢。” 想来二人认识已有数月,夫殷倔着不愿叫他哥哥,也未曾称呼过他。 夫殷露出苦恼模样,因着不好给这人也冠个表述自己相思之情的名字,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只好下床去开始翻自己习字的册子。 那人看着他翻,笑道:“喜欢写字?” 夫殷耳根发红,“我从前字丑,现在虽好些,练字的习惯倒是留下来了。” “唔……”那人忽然操纵夫殷的手指了句话,“我喜欢你这里的字体。” 那是夫殷闲来无事放开心性瞎写的草书。 “你知晓是哪句吗?” 那人诚实答:“不知。” 看来的确太过潦草。 夫殷指了字,一一念给他听,“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那人了然,“原来是这句。” 夫殷眼一亮,“不如我唤你盈冉吧。” 那人一笑,“些许女气了。” 夫殷便又苦了脸,他继续翻着那些字句,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想出个名字。 那人将他写的字与涂鸦看完,十分满足,见这人还在纠结,不犹又是好笑又是疼惜。 “夫殷。” “嗯?” “便唤我盈冉吧,只是你要记住句话。” 夫殷好奇:“你说。” “盈冉会护你一辈子。” 夫殷安静许久,忽然朝前一倒,伏在桌上藏起了脸,“你这人……” 盈冉在笑。 “迟早有日,我要你心甘情愿喊我一句哥哥。” 夫殷感动之情眨眼烟消云散,“你比我小。” “可始终是我在护你,我喊你一句哥哥,你敢应吗?” 夫殷红了满脸,“你,你……!” 两人嬉闹一阵,到了该睡觉的时辰,夫殷将习字的册子藏进小密室,躺在床上,轻声说了句:“睡罢,盈冉。” 泰恒看他恬静面容,心尖好似忽然被柔软羽毛挠了挠。 夫殷没告知任何人盈冉的存在,只短短歇息了几日,便又通过阵法去了另一处地界,只是这一处与前次不同,夫殷为刺杀一名将士而来,不再与凶兽厮杀,而是终日四处潜伏,刺探情况。 泰恒越发不懂夫殷这是怎么了,看了这些天,他猜夫殷是为了一人而如此操劳,可若夫殷曾有过这样一个深爱过的人,后来为何又会毫无缘故的爱上他,甚至从未提起过此人? 这日夫殷终于得了手,刺杀过这名神将后他迅速遁走,藏在了一处无主的宫殿中。 他坐在废弃的台阶上,背靠柱旁,撕开染血的衣袖,露出底下寸深的一道伤口。 夫殷痛得脸色发了白,却一声都未吭,盈冉知道他疼得厉害,此时也不扰他,安静着没有出声。 房里一时静得可闻针落,泰恒看夫殷从腰间袋里拿出个瓷瓶,揭开来将药洒在伤口上,额上滚落豆大的汗珠。 视线落在瓷瓶上时,泰恒脑中霎时一空。 他喜欢过一人,只是一场大病夺去了他的记忆,他不记得那人模样,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留了模糊而朦胧的眷恋在他心里,每日每夜的辗转反侧。 长姐说他喜欢极了那人,说起那人时,总是眉飞色舞,满面欢喜。 长姐说那人年少英姿,替他教训了欺辱人的凤凰,给了他疗伤的药。 他珍藏着那人留下的瓷瓶,思念重时,指尖描摹瓶颈图纹千百遍。 他行遍四海,访过千山,时至今日,却在夫殷手中,第一次寻到了一模一样的瓷瓶。 第28章 踏云山猫趴在窗沿上看着窗外,不时回过头来,看看房中仍在沉睡的主人。 泰恒闭着眼,那片雪花拖着长长的光线在他额上漂浮,不断的将记忆导入他脑中。 忽然,泰恒猛的睁开了眼,那雪花霎时失去光芒,落在了枕边。泰恒无心搭理,满面仓皇翻下床去,扑在了一面墙上,他沉着脸在墙上按过几下,地下轰隆响了声,繁复的法阵花纹闪过,一方木盒从阵中显出形来。 泰恒接了木盒,颤着手打开锁,拿出了里面置放的瓷瓶。 这瓶子是他幼时一见钟情的那人给的,他看过千百次早已记住模样,此时却忍不住再翻出来,确认与记忆中是否有出入。 他翻来覆去的看,手中瓷瓶珍藏千年未损,瓶身光洁纯白,只有瓶颈处有一图纹,他问过许多人是否识得这纹样,却从未得到过肯定的答复。 泰恒恍然想起夫殷曾说他见过蓬梧落雪,凤族栖息蓬梧岛已有万年之久,按夫殷岁数,唯一可能见的便是那一年他破坏阵法时落下的大雪。 想到这其中的可能,泰恒几乎站立不稳,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踏云山猫跃至他脚边,安抚似的蹭了蹭泰恒的腿。 泰恒白着脸,倒退几步,跌坐在了地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7 上。 夫殷刚从猎场狩猎归来。 他坐在仙车中,木兮与君兮一人在门帘外,持鞭控马,一人坐在他身侧,为他捶肩捏腿。 木兮道:“陛下该多出来走走,像今日这般与仙君们骑马狩猎,既开心又畅快。” 夫殷笑:“那桌上的奏章便劳烦木兮你替我打理了。” 木兮连连摆手,“奴婢可不敢插手。” 君兮乐道:“陛下今日猎了头仙鹿,回宫后奴婢为陛下下厨,做一桌全鹿宴可好?” 夫殷向来餐风饮露,不进五谷,可他并非不喜欢俗食,尤其君兮手艺在瀛洲界是一顶一的好,一听闻君兮要下厨,他眼睛便是一亮。 “照此看来,我得多来猎场走走才好。” 木兮听他话间馋意,笑出声来,提高声音问车里的人道:“君兮,快看看陛下是不是流口水啦!” 君兮捂嘴笑,看夫殷不乐意的敲了敲小桌,假作严肃道:“大胆!” 木兮:“哈哈!” 夫殷板着脸要去揭门帘,仙车却忽然降下速来,君兮下意识抓稳了围栏,夫殷则一手扶在了车板上,两人面面相觑,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 未待二人开口询问,仙车已彻底停下,木兮似是跳下了车去,夫殷伸手撩帘,撩至一半,便听木兮在外面冷声道:“陛下罚仙君禁足蓬梧岛一年,如今不过三月,仙君竟敢私出蓬梧岛,真是胆大包天。” 夫殷的动作停了。 他意识到来人的身份,笑意渐渐散去。 君兮连忙不动声色的将夫殷按回座上,掀起帘下了车去。 仙车四周垂着的俱是遮阳的薄纱,虽是纤薄,却也足够模糊人的面貌。 夫殷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眼细细品起茶香,全然当听不见外面动静,没一阵,君兮掀帘进来,轻声道:“陛下,泰恒仙君求见。” 夫殷眼睫一颤,脸色却依旧淡淡,辨不出喜怒。 “泰恒仙君禁足期可满了?” 君兮为难道:“奴婢也与仙君这样说,只是仙君实在坚持,奴婢劝说不动。” 夫殷指点道:“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既是言语相告他已听不进去,便去差人来,将泰恒仙君绑了送回蓬梧岛去。” 君兮一愣,眼神奇怪的看着夫殷,“陛下……” 夫殷放下茶杯,问她:“何事?” 君兮摇摇头,下了车去。 君兮去后,夫殷支起手臂托住半边脸,百无聊赖的朝她离去方向看去,隔着层纱,只能看见木兮君兮二人模糊的衣裳颜色在轻微摆动,另一人今天似是穿了件深色衣裳,立在原地几乎没有动。 夫殷逐渐出了神。 过了一阵,君兮又转头回来。 “陛下,泰恒仙君说有事相求。” 夫殷蹙眉,“他禁足蓬梧,何来事情要求我?” 君兮道:“泰恒仙君有一画想请陛下过目。” 夫殷安静片刻,忽而一笑,“君兮。” “陛下?” “泰恒仙君莫是认为我可能对他余情未了,故意要来愚弄我罢?”夫殷摆摆手,“遣他回去,告诉他,若再敢来消遣我,小心他千辛万苦得去的通行令牌。” 君兮迟疑的垂下帘,却站在车外没有动。 “君兮?” “是,陛下。” “怎么不去?” 君兮想了想,吞了描述泰恒那难看落魄的模样的话,不愿告诉夫殷,以免再生风波,她将手中拿着的纸隔帘放进车中,试探道:“陛下看看?” 夫殷垂下视线,静静看着那张叠起的纸,终是没狠下心,软声叫了句:“君兮。” “陛下?” “我不愿再与他有纠葛,你让他走罢。” 君兮回来时,将已摊开的纸放回了泰恒手中。 泰恒手有些发颤,“陛下可认出来了?” 君兮不忍告诉他夫殷已全然拒绝、是自己偷偷打开看了的真相,模糊说道:“图纹乃是丰清殿从前的图章标识,瓷瓶亦是丰清殿旧物,陛下获得帝子檀后,图章便做了更改,这都是从前的事了。” 她说完,看了眼泰恒脸色,吓了一跳,“仙君?” 泰恒一张脸不知是哭是笑,让人看了便揪心,木兮原本要接着赶他走,此时也只得收了声,视线转向它方。 君兮狠下心,开口道:“仙君擅自出岛,陛下已十分生气,还请仙君早些回去罢。” 泰恒一震,朝仙车那处看了眼。 车上人影朦胧,他寻觅了大半生的人就坐在那处,最可笑莫过于数月前他还曾触手可及,如今却是仅离数丈,如隔天堑,连一个嫌恶的眼神都得不到了。 “泰恒仙君。”君兮又唤了一声。 泰恒握紧手中纸,神色却渐渐放松下来,他问君兮:“陛下仍不愿见我?” 君兮点点头,“仙君毕竟是私自出岛……” “我明白。” “陛下还说,若仙君胆敢再犯,便要收回湮世崖的通行令牌。” 泰恒静了静,下定了决心。 “我这便走。” 第29章 木兮寻来一队仙兵,护送泰恒回了蓬梧岛,按夫殷要求,还留了两名仙兵在岛界看守。 潮吟此人还未抓获,夫殷此意一作惩罚,二也是担心泰恒再与潮吟作联系。 泰恒却不敢朝第二条去思索了,他回了自家小院,一推房门,恰看见踏云山猫正在追着那片雪花儿玩。 “猫儿!”泰恒原本无什表情的脸上顿时布满惊惶,他急急夺回雪花,护在了掌心,踏云山猫小声的叫了声,却未得到他的回应。 泰恒坐入椅中,怔愣的看了雪花许久,扶额苦笑了一声。 他将雪花放在桌上,抱起踏云山猫,摸了摸它的脊背,“吓到你了。” 踏云山猫蹭了蹭他的手,“喵。” 泰恒看着猫儿,轻声道:“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那人吗?” “他叫夫殷……猫儿,你说,怎会有这样巧的事,我寻了数千年,从未想过这人便是他。” “差得太远了,可又好像理所当然就是他。” “他与盈冉也是同一人,我原以为,他性格该像盈冉那样才对。” 说到此处,泰恒又没了声音。 他看着桌上那片雪,静默许久,还是将踏云山猫放下地,重新念动了法诀。 夫殷与盈冉的关系渐渐亲密,前者的精神却开始日趋萎靡,前期夫殷还不过是有些嗜睡,到后来已严重到时不时会昏睡过去的地步,有时一睡便是两三日。 时间离帝子檀结果渐近,夫殷索性不再出界,就在瀛洲界中休养。 “是我耗费了你的精力。”盈冉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无奈与歉疚,“许是不该再这样与你交谈了。” 夫殷揉着眼睛,半晌没说话,盈冉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8 他提了些精神,却问:“盈冉,你可曾想过从我身体中脱离出来?” 盈冉安静良久,答了句:“想过。” 夫殷得了肯定答案,开心道:“我去寻哥哥,看看是否有办法。” 盈冉没有应声。 夫殷撑着桌沿站起,笑道:“你若是真有了肉身,我便要你做我的弟弟,哈哈。” 盈冉声音有些发哑,“胡闹!” 他应是不愿离开夫殷这具躯体的。 泰恒想。 夫殷出去准备寻长褚,路过书房时恰看到木兮和潮吟守在门外,木兮行过一礼,小声道:“大殿下来了,正在房里。” 怪不得潮吟在此处。 夫殷心道正好,推门进了书房,长褚正站在桌后,翻看桌上放着的一本论道书,见夫殷进来,便冲他招了招手,“殷儿,过来。” “哥哥今日怎么过来了。”夫殷快步过去,“我正巧有事要寻哥哥。” 长褚笑了笑,“此事不急,殷儿,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哥哥你说。” 长褚拍拍书,“从前殷儿与我说起这书时,讲的是殷儿认同编书者所言,怎么如今哥哥看了看,殷儿做的二次心得又是反对了?” 说着,长褚翻开一页,指着上方狂放的字迹,笑看向夫殷。 夫殷心中咯噔一声。 他字迹向来端正,唯有盈冉习了草书,平日里批言时也喜好狂放落笔,那本论道书之前他二人就因观点不同辩论过几番,如今乍一被长褚问到,他立时没了话。 泰恒站在一侧,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夫殷沉睡时,皆是盈冉接替了身体的掌控权,盈冉虽有意学夫殷的行为举止,待人接物却总有差异之处,其他人倒也罢了,长褚最是疼爱这个弟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夫殷想了想,索性与长褚摊牌,“我正要与哥哥谈此事。” 长褚:“嗯?” 虽是短短一个音,却含了风雨欲来之势。 夫殷酝酿过语言,开口将自己从怀疑每次遇难时有人暗地救他,到后来如何发现盈冉的身份说了一遍,长褚脸色渐沉,连桌也不绕了,直接施法穿过长桌,直直走到了夫殷面前。 “盈冉从未伤害过我。”夫殷连忙添了句。 长褚无奈道:“这终究不正常,你怎知他不会害你?” “我与他已处了近百年。” 长褚神色一厉,“你竟瞒了我如此之久?” 夫殷几乎想咬自己说错话的舌头。 “隐瞒殿下,确实是我不对。”盈冉忽然夺了身体的控制权,对长褚说了话。“还请殿下莫要责备夫殷。” 长褚脸色一变,“你竟敢……” 盈冉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有些事夫殷不好说出口,由我来替他说比较方便。” 长褚按捺住怒火,道:“你说。” “我是他在走投无路自暴自弃的情况下分裂出的意识。”盈冉头一次说起自己的来历,话里带着些苦涩,“他自觉无法完成那些艰苦的任务,可又逼迫自己必须做到,重重自我折磨下,我便出现了。” 夫殷遭遇过许多灾难。 他想变得强大而无畏,天帝与长褚便为他寻来宝器,寻来书籍,送他去极恶之地闯荡。夫殷孤身一人去了,毫无所依,起先还会在陌生的地境中后悔决定,自我厌弃,后来便学会了自咽痛楚,在苦难磨砺中慢慢成长了起来。 他濒临过死亡,直面过绝境,百般折磨下,不自知的分裂出了盈冉这个人格来自我保护。 “我不会害他,只是他的身体已开始承担不起我的存在。”盈冉苦笑,“所以我与他今日来寻大殿下,想知晓殿下是否知晓有何方法可将我二人分离开来。” 长褚眼神沉沉。 若是夫殷在,他定然已搂住弟弟双肩,轻声安慰他不要怕,可如今是盈冉站在他面前,他只恨不得施法直接灭了这人。 长褚盯了盈冉许久,才缓缓问了句:“即使代价是你消失?” 盈冉答了句:“只要他能平安。” 长褚看他双眼毫无畏惧,暗叹口气,软下声来,“我明白了。” 长褚走后,盈冉才将控制权交还给了夫殷。 夫殷亦是第一次听盈冉说起盈冉来历,神色不禁有些低落,他走到桌后坐下,朝前伏在了桌上。 他问盈冉:“我是不是很无用?” 泰恒心一疼,纵然知晓夫殷听不见看不着,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夫殷的头发,答了句:“不是。” 他从未参与的夫殷的过去,竟是给夫殷带去了这样多的灾厄。 “你若是无用,只怕世上许许多多人都要成废人。”盈冉安慰着夫殷,“想想你成长了多少,夫殷,你已足够完美。” 夫殷安静的收紧了手臂。 良久,泰恒才听他低低说了句:“盈冉,我不要你死。” 第30章 盈冉依旧栖在夫殷体中,许是出于想让夫殷在帝子檀择主之日保持良好精神状态的考虑,他不再频繁出现。 木兮君兮自长褚处知晓了夫殷的情况,愈发细心的照顾夫殷,日里夜里陪着夫殷说话,生怕夫殷再与盈冉产生更多接触。 时间逐渐推移至帝子檀结果之日,夫殷早早赶到了天目幻境入口处。他眉目肃然,着一身劲装,腰悬两把长剑,及腰乌发被尽数撩起系在了脑后,露出平日里隐藏在发间的背颈弧线,全然一副飒爽英姿模样。 木兮道:“殿下千万注意安全。” 夫殷心里紧张,脸上笑容显得几分僵硬,“我知晓,你们放心。” 长褚骑鹤而来,落在几人面前,见夫殷额上已出了汗,便笑道:“怕什么?” “怕伤了兄弟和气呗。”守在一边的三公主轻笑道。 天帝诸事缠身无法到场,只好托了三个女儿在幻境外守着,接替裁决之位。 二公主冲夫殷道:“殷儿,虽说大哥宠你多年,但帝子檀之争可非小事,你千万莫念兄弟之情,好生斗上一场!” 夫殷颔首:“二姐姐,我清楚的。” 长褚无奈叹口气:“朱儿,何必挑拨我与殷儿的关系。” “这哪里是挑拨,不过说句实话。”信朱公主以扇掩面,笑道:“大哥,你其实怕输给殷儿罢。” 长褚摇摇头,“唉,被你们看穿啦!” 三位公主俱笑作了一团。 唯有跟在长褚身后的潮吟站出来,瞪着夫殷高声喝了句:“大殿下绝不会输给你!” 信朱公主脸色一变,皱起眉来。 长褚低斥了声:“潮吟!” “五殿下你自身已有不治之症,如何争得过我家殿下?”潮吟紧紧盯着夫殷,满眼挑衅。 夫殷心中奇怪,面上却丝毫不怯,他迎着潮吟视线,坚定道:“我不会输,此事结果如何,都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39 无需你来多言。” 信朱朝夫殷走了一步,夫殷看了眼天色,及时道:“时辰已到,我与哥哥该入幻境寻帝子檀了,二姐姐且放宽心,其余事宜待我归来之后,定然会向众位姐姐做解释。” 帝子檀之事不可耽搁,信朱只好先行搁置潮吟话中不治之症一事,妥协道:“罢了,你二人早去早回。” 长褚颔首,暗自警示过潮吟几句后,与夫殷一同进了天目幻境之中。 幻境广袤而奇幻,夫殷与长褚一前一后进入,眨眼间环境变换,对方身影也瞬间失踪,夫殷站在一望无际的冰川上,被呼啸寒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 “盈冉,盈冉。” “我在呢。” “帝子檀之果会自行判断来者资质,我莫不是太差了,才会被它扔到此处来。”夫殷难得自我调侃。 盈冉捧场的笑出声来。 “你要放弃?” “怎么可能。”夫殷撑起屏障,开始朝一处高峰跋涉。“我自小便想要成为仙界之主,更何况若我这次失败,日后就只能固守瀛洲界,无法去仙界见我喜欢的人了。”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提起他喜欢的人。 泰恒与盈冉皆不禁好奇起来。 盈冉问他:“你喜欢的人在仙界?” 夫殷不好意思的去摸剑柄,“嗯。” “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盈冉来了兴趣,“你们如何认识的?” 许是这冰天雪地着实太过空旷孤寂,又或者帝子檀择主一事让夫殷太过兴奋,他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名唤泰恒,是蓬梧仙岛的凤凰。”夫殷低声说道,又忽的提高了些声音,说,“我从未告诉其他人,哥哥他们都不知晓,你可别说出去了。” 一瞬之间,泰恒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怔然看着夫殷,不敢置信夫殷做了这么些事,居然都是为了他。 “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蓬梧岛,他那时好狼狈,我救了他,可惜哥哥叫我快些回去,便没有与他多说几句话。” “后来我溜去仙界玩,他却不认识我,哥哥说他被法阵反噬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夫殷似是被凛冽寒风吹得冷了,双手并起搓了搓,在嘴边吹了口气,“我想没关系,与他重新认识一次就好,可他总不将我放在心上。” 夫殷竟还与他见过面。 寒风似乎吹进了泰恒心底,泰恒绕到夫殷前方,去看夫殷不知被冻红还是羞红的脸,他仔细看着那低垂的眉眼,甚至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要细细描摹。 第一次也罢了,夫殷与他见过第二次,他怎会忘记? “盈冉,我那时与人打架,输给别人就跑去偷偷哭,他有次来安慰我,十足温柔,可后来我才知他不过是逗着我玩,他嫌我字丑,嫌我爱哭,嫌我性格不好……”细密眼睫下的双眼含着光,分明委屈,夫殷却笑了一笑,“我觉得他过分,可我也气我自己,气我的确像他说的那样有缺陷。” 泰恒的手一顿。 他想起来了。 他记得从前有一人经常去向霖止寻衅,他便在近旁看热闹,那人总是活力非常,无论是输是赢,反应总是十分有趣。 如夫殷所说的,他的确觉得这人爱哭又麻烦,甚至对霖止直言过此人只适合逗来玩乐。 后来这人便失踪了。 泰恒起初还会与霖止闲谈他去了何处,后来数百年时光翻过,有关这人的记忆在时间中渐渐隐去没了踪迹,唯余模糊的印记,让泰恒还记得曾有一个人出现过。 他不知,这人是夫殷,他不知,他寥寥数语给夫殷造成了这样大的伤害,他不知,在他逐渐遗忘夫殷的数百年时光中,夫殷为求成长,自我吞咽了多少痛苦与伤痕。 “我习了最工整的字,也不似从前那般软弱爱哭,法力虽不知是否仙界第一,但我还会再努力,”夫殷眼中带着希冀,“我想成为仙界之主,再见他一面,让他看到全新的我。” “可盈冉,你说,他会不会忘了我?” 泰恒猛然定住。 夫殷从泰恒身体中穿过,脸上带着笑朝远方行去,呼啸的寒风掩去了他的絮语,在泰恒耳边聚作惊雷,无情劈下。 泰恒仍保持着抚摸夫殷脸庞的动作,只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再也没有资格去触碰夫殷了。 他举起匕首,杀死了从前最真实的夫殷,也扼杀了夫殷精心珍藏的喜欢。 第31章 天目幻境中的时间流逝得极快,昼夜无规律的颠倒反复,前一秒尚太阳高悬,下一秒便可能切入深夜,四周温度亦是随机切换,让人难受得很。 奇怪的也不仅是环境。 夫殷回头望了眼,方才有一人突然出现,神情恍然的与他说过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那人消失了。” 盈冉道:“疯疯癫癫的,许是幻象。” “唉。” 夫殷叹着气,正要接着朝前走,面前忽又出现了方才见面的那人,只是这次他手里握了双剑,摇摇晃晃的,朝着他凶猛的冲了过来。 “当心!”盈冉高喝了句。 夫殷躲过一击,腰间长剑出鞘,挑开了那人的双剑,那人手一扬,召回剑后又直直逼向了夫殷。 甚至面容渐渐化成了霖止的模样。 夫殷脸色一变,开始边拆招边往后退。 盈冉讶道:“你跑什么?” 夫殷:“……我识得这张脸。” 盈冉:“是那只凤凰?” 夫殷:“不是。” 盈冉愈发奇怪:“那你为何下不去手?” 夫殷眼中显出昂扬斗志,“想看看这假人实力是否与真人持平罢了。” 说到此处,他已将假霖止的水平摸了个七七八八,立时站稳了脚跟,一手掐诀,一手剑挽霜花,附着强大仙力反击了回去。 他从小最想赢过的人便是霖止,数十年交锋下来,他对霖止的招式习惯摸得一清二楚,也明白那人究竟有着何等傲人的天赋,时隔百年再战死敌,却不过是个半吊子的水货,让他莫名的有些窝火。 他掂量着力道将那人斩于剑下,方停下手,满地血迹眨眼消失,又有一人骑鹤落在了不远处,夫殷脸色渐沉,不待那人有何动作,直接拎了长剑直刺而去。 夫殷厮杀许久,始终有人不断的以熟识面孔出现,自白天到黑夜,大半树林皆是夫殷留下的破坏痕迹,末了停下时,夫殷颇为劳累的将长剑归入鞘中,长叹了口气。 “真真是烦人。”他道。 盈冉安抚道:“好生休息,仔细四周。” 夫殷颔首,擦了下巴上的汗水,他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破坏的地方,扑倒的巨树之下不知何时绽出了一朵巨大而透明的花,在深沉夜色中流淌着荧光。 夫殷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0 小心翼翼向花朵靠近,忽而刮过一阵风,吹散了那些花瓣。 “小心。”盈冉道。 “嗯。” 夫殷小心戒备着,那些花瓣顺着风涌向他,在夫殷周身环绕一圈,然后便朝着远方飘去了。 这日夫殷睡醒后,四周又变回了最初他踏入天目幻境时的冰川。 夫殷愕然,“这……” 盈冉思忖良久,“要不换个方向?” 夫殷无奈,左右本就是漫无目的的行进,索性采纳了盈冉的建议。 又是连日的苦难折磨,纵然方向不同,最后那片夫殷曾来过的树林仍是出现在了夫殷面前。 依旧是持久的厮杀,最终巨树之下绽放花朵,随风飘散。 夫殷择一处入眠,再睁眼,四处又是寒风呼啸,一望无际的冰雪高原。 “此花有蹊跷。”夫殷道。 盈冉赞同,“若再遇见,便好生研究研究。” 第三次花儿绽放时,夫殷守在一旁,仔细检查了花枝上下,确定无甚蹊跷后,眼见飘远的花瓣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心中一震,连忙追了上去。 花瓣无风自起,在空中飘飞了许久,天色乍亮,夫殷顶着烈日追着花儿爬上一座山峰,定睛一看,见着了正立于一侧的长褚。 长褚身后几步处有一块巨石,石缝之间开出了一朵淡紫色的帝子檀,花瓣已落了几片,正中心处,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正在缓缓凝成。 帝子檀结果,会自行判断来者资质,择下任天帝为主,而仅有资质认可之人才可以看见帝子檀结出的果实。 夫殷一时不知是自己记错了知识,还是自己看见了幻象,他手扶在剑柄之上,率先对略显惊讶的长褚打了招呼。 “哥哥。” “殷儿,”长褚微微一笑,“你怎来了此处?” 夫殷答:“自然是为了争夺帝子檀而来。” 长褚讶然,“你能看见帝子檀?” 夫殷缓缓抽出剑,“此事虽奇怪,但事到如今,既然哥哥与我都已见到帝子檀,还请哥哥祭出兵器,与殷儿比上这一场。” 长褚默然许久,许是默认了夫殷的邀战,抬手卸下了腰间的软鞭。 夫殷的剑法仙术皆来源于长褚的教导,他虽在外游历了数百年,技巧路子带了几分野,大多数时候却依旧能被长褚预知下一步招式,被不断克制。 末了,长褚手中长鞭卷了夫殷脱手而出的剑,空中寒光闪过,剑尖自夫殷脖颈处一扫而过,留下了道浅浅的痕迹。 夫殷停了动作,他看着长褚故意握短了些的鞭子,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他输了。 他输了天帝之位,从此只能长期留守瀛洲界,无法再轻易外出去寻他的凤凰了。 长褚看他脸色,担心的唤了夫殷一声。 夫殷怔然,他苦笑一声,说了句:“哥哥,我不如你。” 长褚面色复杂,“你……” 夫殷摆摆手,主动安慰他道:“哥哥不必担心我,你去取帝子檀果实罢——我想快些回去歇息了。” 他强装成熟。脸上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泰恒站在一侧,只恨不能取了帝子檀塞进夫殷紧握的掌心。 长褚摸了摸夫殷的脸,“莫哭。” 夫殷扯着唇角,“我在替哥哥高兴呢。”他推了把长褚,示意长褚赶紧去取果实,长褚背对着他,许是还顾念着兄弟情谊,一时没有动作。 夫殷看着他,大脑中猛然一震,意识随之涣散,无尽黑暗猛扑过来,将他一口吞噬。 再睁眼时,夫殷已回到了丰清殿中。 木兮君兮守在一旁,见他醒来,立时盈着笑祝贺他:“恭喜殿下夺得帝子檀!” 夫殷睁大双眼,“你们说什么?” 木兮笑道:“殿下怎么睡一觉连自己取得了帝子檀都不知晓了?” 君兮乐呵呵道:“殿下莫不是想要奴婢们再夸夸殿下?” 木兮应声:“我家殿下果真最厉害!” 夫殷逐渐明白两位侍女的意思,顿时青了一张脸。 他按捺着怒火,沉声道:“我还要再睡一阵,你们且退下。” 木兮君兮对视一眼,“可殿下已睡了许久……” “我还困着,你二人下去罢。”夫殷躺回床上,“醒时我自会传召你们。” 木兮仍是奇怪,君兮却捂住了她的嘴,冲她使了使眼色,木兮才停了声,随君兮一同退了出去。 待殿中只剩夫殷一人,夫殷铁青着脸坐起身,双眼阴云密布。 “盈冉,是你动了手脚?” 第32章 盈冉没有回答。 夫殷又唤了他几声,盈冉才问他:“你不是想做仙界之主?” 夫殷听出盈冉话中意,不由头疼,“可我技不如人,已输给了哥哥。” “他又未曾缚住你手脚,自然可以再争。” “盈冉!”夫殷生了气。 盈冉沉默良久,缓缓问:“夫殷,你可曾怀疑过长褚?” 夫殷沉着脸,“怀疑何事?” 盈冉不语。 夫殷压制着怒气,仔细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你意思是哥哥看不见帝子檀果实?” “不无可能。” “既是如此,哥哥为何要答应与我应战?”夫殷质疑,“若是本就看不见果实,哥哥赢过我或输给我,事情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盈冉无奈,“我亦是苦恼此处而不得解。” 夫殷一时也没了话。 他虽相信长褚不会轻易骗自己,却也不准备忽视盈冉提出的这一可能。事出必有因,若说长褚有意欺骗,那必然有其动机。 只是夫殷思考许久,亦与盈冉一般未能得到结果。 “盈冉。” “我在。” “帝子檀果实在何处?” 盈冉安静一阵。 “我已经让你服下了。” 夫殷已料到答案,听他说出来,也是另一番无可奈何在心头。 他下了床去,唤木兮君兮进来服侍,梳洗过后,木兮忽的提了一句,“如今殿下已是帝位继承人,二公主传话来,吩咐奴婢等重新布置修整丰清殿上下。” 夫殷心中尚不认可自己得承帝位之事,听闻喜事也不得劲,回了句:“你与君兮看着办便是。” 木兮道:“既如此,还请殿下赐字,以作太子殿下印章。” 君兮呈上纸笔,“请殿下赐字。” 夫殷顿了顿,犹疑一阵,推了君兮的手,“此事待我回来再提。” 他出了大门,直奔丰源殿而去,长褚正在房中作画,见夫殷露面,停笔一笑。 “殷儿怎么来了?” 夫殷看四周无人伺候,便掩了门,道:“我做了错事,来向哥哥道歉。” 长褚讶道:“莫不是指帝子檀一事?” 夫殷颔首,“哥哥先寻到帝子檀,比试又胜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1 过了我,这帝子檀果实本该由哥哥得去才对,我……” “盈冉做的事,无需你来替他揽过。”长褚轻轻打断。 夫殷问:“哥哥可有受伤?” 长褚摇头,“无妨,不过被他打晕而已,未曾受伤,盈冉取走帝子檀果实后,幻境解开,潮吟便将我带回了殿中。” 夫殷:“我会寻父皇,让他主持公道。” 长褚叹口气,“殷儿,帝子檀已化入你心中,你若强求,便要受剜心之痛,此后千万年,都只是个废人了。” 夫殷一愣。 长褚按住他的肩,劝道:“我本也无意掌管仙界,父皇之前与我谈起时,亦常说我安于现状、胸无大志,你得到帝子檀,许是天命,亦是父皇最愿得见的结果。” 夫殷满面愧疚与难堪,“可哥哥的确离帝子檀只有几步之遥,这果实……” “我见过一次帝子檀结果,已然无憾,”长褚弹了弹夫殷的额,“你不是还想去仙界见你的心上人,笨殷儿,你成全了我,谁来成全你?” 回到丰清殿,夫殷关上殿门,将担忧不已的木兮君兮挡在了门外后,便与盈冉第一次争吵了起来。 “这是不正当的抢夺!” “我只想圆你的愿望。” “可这相当于我不择手段的抢来了哥哥的东西,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物什,而是帝位。” “帝子檀之争本就存竞争,你何必如此在意?” “盈冉!” 他从未如此大声说过话,便是伺候了他许多年的木兮君兮二人也未曾见过他气成这幅模样,直在门外敲门喊着殿下消气。 夫殷被长褚宠了这么些年,长褚扮演了一个好哥哥的形象,他也做了一个好弟弟,兄友弟恭,夫殷从未想过自己会去抢长褚的东西,盈冉强行为他夺来了帝子檀果实,带来的不是他可以继承帝位的欢喜,而是无穷无尽的愧疚。 夫殷与盈冉争辩了许久,最终殿门被人强行打开,夫殷正要转移火力,下一眼看清殿门外站着的人,怒气顿时被压制在了心底。 他连忙行过一礼,端正了表情,“父皇。” 天帝在门外听了一阵,长褚曾告诉他盈冉之事,他对听起来好像是儿子单方面的怒吼便也不惊奇。天帝走进殿中,挥挥手,身后侍女关上殿门,给了两父子单独的空间。 “这么大火气。”天帝拉了夫殷的手,将气红脸的幺子牵到一侧坐下,“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稳重。” 夫殷纠结几瞬,脱出手,在天帝面前跪下,“盈冉偷袭哥哥,以不正当手段夺来了帝子檀果实,此次帝子檀之争做不得数。” 他面色凛然,语气也十分坚定,纵然心底在惧怕将来要作为废人度过余生,再不能风风光光的去见他的凤凰的事实。 泰恒蹲在他身侧,伸手去揽住了夫殷微颤的脊背。 天帝沉吟一阵,摇摇头。 “此事我与长褚已经议过,无需再改,”天帝道,“夫殷,你是天定的帝位继承人,无需有愧。” 夫殷急急道:“可哥哥分明胜过了我。” “帝子檀未曾选择长褚。”天帝道,“他在帝子檀旁守了数日,不见帝子檀结果,唯有你到达前夕,帝子檀才开始凝化果实,夫殷。” 夫殷愣住,好半晌才问:“可不是只要能看见帝子檀果实,便是被帝子檀选中之人?” 天帝将他从地上拉起,“长褚他……与帝子檀无缘。” 夫殷仍存着怀疑,“可是……” “此事已落定,不许再议。”天帝肃颜。 夫殷张张嘴,虽满心疑惑,却碍着天帝严肃的神情,不敢再问。 “孤今日前来,是为了解决你体内另一人的事。”天帝换了话题,“孤寻了一个法子,只是有些危险,你若考虑好了,这几日歇息过后,便走一趟魔界。” 夫殷之前也曾去过魔界,却不曾见天帝这样担心的神色,不由问道:“父皇,此行可是有何特殊之处?” 天帝颔首,“魔界之中魔气泛滥,不乏凭借吞噬他人魔气而修炼成型的魔物——你此去魔界,一方面潜伏于魔界打听魔军动向,一方面……借他人魔气,助盈冉修炼一具魔体罢。” 夫殷大脑一震,“父皇是要我修魔?” “非是你,而是盈冉,唯有此法,才能将他彻底与你分化开来,毕竟自古仙魔相斥,”天帝叹道,“他既因你而生,听命于你,想来纵然成了魔,亦会心存善念,不会造孽于世,若此法成功,日后他在魔界,你在仙界,也能助你维护两界平衡,一箭双雕。” 夫殷面色木然,他向来鄙夷魔物,如何舍得剥离盈冉,让盈冉成魔? “我需得再想想。”夫殷道。 天帝点点头,“好。” 夫殷站起身,安静了许久的盈冉却忽然出了声。 “答应他,夫殷。” 夫殷从前满心想着盈冉若是有躯体,他们可以一同练剑,一同玩耍,何等畅快,如今想到盈冉只能修成魔体与自己仙魔两别,连气都忘了气,塞满心间的俱是不舍二字。 可盈冉却仿佛拥着他似的,在他耳边轻轻道:“夫殷,我们去魔界。” “……” “夫殷,给我一个可以站在你面前的机会。” 第33章 夫殷回去想了许久,虽有天帝劝诫在先,他仍是闷闷不乐,信朱公主得了天帝指示,来陪他说话谈心,两姐弟坐在廊下,旁边摆了些点心甜酒,木兮带人避得远远的,轻手轻脚的重新装饰起了这座大殿。 “大哥性子着实不适合继位。”信朱道。 夫殷怏怏道:“可哥哥各处都胜过我。” 信朱捂嘴笑,“那是因为他看着你从小长大,作为长兄,自然要给你做个表率,若给你看了他失败糟心的地方,他还哪好意思受你一声哥哥。” 见夫殷一脸郁结,她拍了拍夫殷的肩,道:“为人兄长者,往往自我要求一定要为自家弟妹们撑起一片天,使弟妹们无论何时仰望,都能看见他坚实的后背,他无所不能的模样,然而世上哪来无所不能的人,纵然是长褚,也会有弱点,亦会遇事惊惶无助,只不过他将那些脆弱的模样都藏在了你我看不到的地方罢了。” 夫殷想起那日他去寻长褚,长褚明明刚错失帝位,却依旧能对他展颜一笑的样子。 “我做了件错事。”夫殷道。 信朱摇摇头,“你没有做错,夫殷,大哥并不会因你成为太子而伤心,父皇也并不是因偏爱你才愿意接受结果,是帝子檀没有选择大哥,你若是坚持取出帝子檀果实,才是在大哥伤口上撒盐,而你让父皇来剜你的心,不也是同时在剜父皇与大哥的心吗?” 夫殷哑口无言。 信朱掐了把他的脸,“笨蛋夫殷,你若真觉得对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2 不住大哥,日后将帝位传给大哥的孩子不就好了?” 闻言,夫殷眼中一亮。 信朱见他神情渐渐明朗,心中一叹,却也为夫殷终于听进了自己的话而高兴,便抓了一边摆放的酒壶,啄了口酒。 夫殷起身来,“我去寻哥哥。” 信朱莞尔,“大哥殿中人出了事,暂时出界处理去了,想来还需得几日才能回来。” 她拍拍一边草地,“坐下,平日里只知道粘你那个大哥,怎么不来陪陪你二姐?” 夫殷连忙道歉,“好二姐,你莫生气……二姐!你偷喝酒!” 瀛洲界内未出阁的女子均不许饮酒,信朱原想趁着夫殷心不在焉偷喝几口,未曾想夫殷刚一打起精神,就注意到了四散的酒香。 信朱一把将夫殷拽得跌坐在地上,后者还未坐稳,她便抱了夫殷的肩,抓着酒壶往夫殷嘴中灌。 “你几百岁的人了,难不成还准备去告姐姐的状?” 夫殷抓住她的手,“我原以为二姐你从不喝酒!” “笨,”信朱亲了亲壶嘴,得意道:“若让你发现了,我还怎么做你心中乖巧稳重的二姐。” 夫殷好气又好笑,“可你现在……你从前告诉过我你不喜酒味!” “我呀,这是要告诉你,”信朱停了手,用脸蹭了蹭夫殷的颊,“哥哥姐姐们不仅会有你不知晓的秘密,很多时候,还会不得已说些谎话,你可懂了?” 夫殷被她按在怀里揉搓,十足羞耻,连声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信朱轻笑出声,放开了害羞得几乎要逃走的弟弟。 五日后,到了夫殷答应去魔界的日子,长褚尚未归来,夫殷在殿中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只好理好行装,准备离开瀛洲界。 木兮君兮两人拿着纸笔追出殿门,急急忙忙拦下了夫殷,“殿下!” 夫殷奇怪:“何事?” 木兮将笔塞入他手中,“殿下尚未赐字!” 神族中人自成年后皆要落字成印,留作身份图纹,夫殷成年时字尚且难看得很,一个殷字写得十足难看,可惜此字不可代笔,也不可后期随意更改,纵然他练好了字后,十足嫌弃自己从前写的那个殷字,也只能等到如今成为太子后才可更换。 夫殷习了多家字体,提笔后仔细想想,留了个形体飘逸的殷字。 君兮道:“殿下如今的字当真好看!” 木兮翻了袖口,指着里侧那个与泰恒珍藏瓷瓶上一模一样的图纹,乐道:“日后可算不用将图纹在暗处啦!” 夫殷知晓木兮这是在揶揄自己,瞪了木兮一眼。 “日后我不在殿中,你二人要好生照顾自己。”他道。 君兮笑容有些勉强,却还是乖巧答了句:“奴婢知道。” 木兮不舍道:“殿下要注意安全,奴婢们等殿下回来。” 夫殷点点头,转身踏云而去。 信朱与天帝二人在瀛洲界界门处等他,见夫殷来了,信朱便牵住夫殷的手,说了几句惜别话,天帝则拿了颗灵石出来,挂在了夫殷颈间。 “此灵石可遮掩你的仙气与仙骨,同时护你内心不受魔气所侵,万万不可遗失。”天帝道。 夫殷摸了摸灵石,颔首,“儿臣明白。” 天帝拍拍他的肩,“切记要固守本心,孤在仙界等你。” 夫殷看出天帝眼中器重,不由心生傲然,朗声答道:“儿臣必不会让父皇失望。” 天帝点点头,抬手撕裂身旁空间,打开了通往魔界的路。 夫殷与信朱对视一眼,笑过一笑,踏入了空间裂缝。 泰恒猛然坐起了身。 他看着好似许久未见的床帐,怔愣片刻,按住了心口。 夫殷与盈冉是一同前去魔界,而按仙界相传,却是盈冉在魔界卧底了两百余年。 那他在魔界中遇见的魔君又是何人? 盈冉,亦或夫殷? 泰恒心口生疼,疼得他捂住脸,指缝间流出干涩的苦笑。 记忆被泰恒迅速调至了他与哑巴魔君相遇的那一天。 那日魔君正在房中写战书,窗外忽然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哑巴魔君推开了一条窗缝,偷偷看去,看见了个躲在树上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小心观察着四周侍卫,伺机离开,他微微弓起腰,正准备跃至另一棵树上,一人却察觉了动静,一回头眼尖看见了树上的黑衣人,立时抬手朝他射出了袖中箭。 “有刺客!” 侍卫高喊着,聚起人来。 泰恒站在魔君身旁,不看树上慌张的自己,一双眼只直勾勾盯着魔君,看他又惊又喜的脸,看他激动担心得几乎要掰断窗沿的手。 是夫殷了。 泰恒朝后慢慢退了一步。 是夫殷。 他想起自己被魔君救下后的那一日,知晓了魔君是前来卧底在魔尊手下的身份,便放下心来,好奇的问他名字。 “你叫什么?” 魔君不会说话,双眼痴了一样的看着眼前的凤凰,半天不动弹。 凤凰又问了遍,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取了只笔,写了两字,将纸递到他面前。 凤凰一字一字念来,“惊,雪。” 数百年未见,夫殷再见泰恒,激动得回忆都在震颤。 当时未曾察觉,如今泰恒站在他身边看,才知那惊字最初落笔生硬,不是魔君犹疑要不要给他名字,而是因夫殷险些写出了真名。 第34章 这年折岚继任族长之位,泰恒知晓折岚向来想要只魔界枞雾林中的踏云山猫,恰巧霖止正忙无法替他去魔界走一趟,泰恒便自己潜入了魔界。 他着实对魔界不熟,走来走去,竟不小心被人抓住带进了魔京,要将他献给魔尊,泰恒费尽心机逃出来,便遇见了魔君惊雪。 惊雪在纸上写字,“魔界不安全,我送你回仙界。” 泰恒有心诓他为自己抓一只踏云山猫,摇摇头,叹道:“我为踏云山猫而来,抓不到,我不会回去。” 惊雪想过一想,“你先回去,之后我会吩咐人去抓一只,送去你府上。” 泰恒依然不肯,“你潜伏在此,定然有你自己的任务,我不好麻烦你,只望你能给我张地图,我自己去寻枞雾林。” 哑巴魔君望着他,眼神温柔如水,掺着万分无奈。 “既如此,你且留在我身边,待抓来踏云山猫,我再送你离开。” 一月后,魔君惊雪请命攻打南部叛将,魔尊许了两万精兵随惊雪前去。泰恒藏在军中,看惊雪运筹帷幄,仅用半月便将反叛之军杀得干干净净。 庆功宴当夜,惊雪大醉,早早退下酒席,泰恒原以为这人累了,不想这人偷偷将自己带出了军队,直朝附近枞雾林而去。 “我带你去抓踏云山猫。” 喝醉之后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3 的惊雪话多了些,行进途中无法落字于纸,他便手划荧光,在幽暗夜色中画出一个个飞扬文字。 一路上流光飞舞,几乎迷了泰恒的眼。 从前泰恒不知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何要对他这样好,还当这人单纯是个老好人,看不得仙界同胞出事。 如今他却懂了,唯有夫殷会为护他,将他藏在自己羽翼之下,无微不至的照顾,唯有夫殷会为抓一只宠物给他,冒着被魔尊怀疑的危险,请命魔尊领兵出征,连夜替他抓了踏云山猫,送他离开。 泰恒心下冰冷,似千丈冰川化了无数随风而来的利刃,刮疼了每一寸骨血。 他站在一侧,看夫殷偷偷和盈冉说话。 “他怎么总是来魔界找我?” 盈冉笑他,“笨夫殷,他对你有兴趣。” 夫殷羞红了脸,分明开心得很,却还是自我怀疑的反驳盈冉,“他哪里看得上一个哑巴。” 盈冉道:“你是要主动去问他,还是要继续瞎猜、在我面前贬低自己?” 夫殷按捺着欣喜,想了想,摇摇头,“过些日子再说罢。” 他如今毕竟是个卧底,不好暴露身份,再私心一些,他身体里还有个盈冉,若真与泰恒有了什么进展,岂不是三人都要尴尬。 时间一过就是三年。 三年间泰恒断断续续去了魔界许多次,他对这个好脾气又强势果断的魔君十分感兴趣,想套出他身份,待日后仙界相见,许是能再交一个知心好友。 夫殷却始终没有给泰恒答复。 仙魔大战前夕,泰恒在魔界与夫殷豪饮一场,醉倒桌边。夫殷将软泥似的泰恒扶起,安置进了一架马车中,泰恒醉得头脑发晕,感官俱是麻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大块阴影直压下来,接着便是温热而柔软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夫殷一只手遮着他的双眼,小心翼翼用舌抵开他闭合的唇,去探索内里的温暖。 泰恒身子不可见的一震。 他看着夫殷十足温柔的亲着几乎半昏睡的那人,像是在偷吃惦念千年的禁果。 仙魔大战近在眼前,夫殷想着趁此机会让盈冉吸收足够魔气,得以剥离,此后他便可回到仙界,与泰恒相认。 他满心激动,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偷偷亲吻不知情的凤凰,还拿下了颈间的灵石,化回原貌,伏在凤凰耳边轻轻说了声,“泰恒,我是夫殷。” 殊不知凤凰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全然没听见他的话。 “等我回去见你。” 夫殷说过最后一句,又佩上了灵石,他满眼缱绻,看着马车遁入夜色,朝后一倒,醉醺醺的坐在了丛中。 泰恒满面苦涩,半跪在夫殷面前,夫殷脸上带着红,眼神直勾勾看着前方,却看不到缓缓展臂环住他的眼前人。 “夫殷。”泰恒看着他漾着希冀的眼,“夫殷,夫殷。” “盈冉,我想快些回去了。”夫殷说。 盈冉没有说话,或许是泰恒无心听了。 他捧着夫殷的脸,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夫殷,对不起。” 折岚进院子时,房里忽然发出了声巨响,她吓了一跳,皱起眉快步进屋,许久未见的弟弟坐在床边地上,一手捂着额,另一手摸索着扶住床沿,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踏云山猫在一边来回绕着圈,急得直叫。 “怎么回事?”折岚问。 泰恒一顿,本要去揉膝盖的手收了动作,垂在了一旁。 “无事,下床时绊了一脚。” 折岚道:“你脸色很难看。”她看泰恒转身去小心收起床头的雪花,忍不住问:“你究竟在做什么?” 泰恒动作缓慢的收拾过,安静许久,反问折岚:“长姐可还记得盈冉?” 折岚叹气,“自然记得。” 泰恒在桌边坐下,踏云山猫跳上他膝盖,在他大腿上伏作一团,尾巴慢慢的勾着他的手。 这是踏云山猫做出的安抚举动,泰恒却无心像以前那样轻轻握住它的尾巴了。 他平静道:“盈冉骗了我。” 折岚一愣,“他骗了你……他骗了你什么?” 泰恒面上似有嘲讽的笑,折岚仔细看去,却又只能看到一片冰封般的死寂。 她记得那年仙魔大战爆发前,泰恒不顾危险去了趟魔界,回来时腰上悬了个陌生的锦囊,十足开心。 “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姐姐听听。” “长姐怎么这么敏锐?” “夸我也没用,快说。” 被她抓了衣袖威胁的弟弟垂下眼,摸了摸那锦囊。 “得逢有缘人,心中欢喜罢了。” 说着像是没什么大不了,往日总是凉薄的眼底却像终于照进了阳光,有了些微的温暖。 “他还在魔界,待日后回了仙界,我再带他来见长姐。” “他不喜欢你?”折岚问。 泰恒摇摇头,“他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关呢。” 折岚愈发胡涂,“那你说他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泰恒松开踏云山猫的尾巴,手缓缓收紧,握成拳。 “与我相知的不是他,是夫殷。” 他在夫殷的记忆中没有找到后来他去魔界寻夫殷的片段。 既如此,便只可能是盈冉顶替了夫殷的意识与他见了面,给他那纸情诗,与他共约来日。 他与夫殷就在盈冉的欺骗下,可笑的走向了另一条相见即是生人的道路。 折岚大惊。 泰恒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窗。 “你云游在外,天帝偶尔巡游至此,都会问你可在族中,我还见过他偷偷跑去你屋外神游。” 他与夫殷形同陌路了上千年。 他已不敢想那人每每站在门外小道,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时,心里究竟是何滋味了。 第35章 泰恒做了个梦。 他推开小院门朝外走,院外的青石板路上走来一个少年,眉眼尚携稚嫩颜色,笑颜一如春日耀眼。 泰恒手扶木门,看着少年飞扬神色,竟一时看呆了。 那少年走至门前,明亮双眸好奇看着凤凰,问:“你可知我哥哥在何处?” 泰恒怔愣半晌,声音发哑,“你是……” “我名唤夫殷,哥哥名为长褚,姑且算是你蓬梧的贵客。”少年说着盛气凌人的话,语气却一点也不叫人讨厌,“我偷偷溜出来玩,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可知你族族长向来在何处接见来客?” 是那一年初见时的夫殷。 泰恒贪婪的看着少年脸上每一处,要将这幅模样刻入骨髓般。 答话却温柔得像怕吹皱了梦境:“我带你去。” 少年摇摇头,“你只需告诉我在何处就行,我自己去。” 泰恒不忍驳他决定,指了另一条道,“沿着这条路直走,左拐见着个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4 大院,然后朝右走到头就好。” 少年明媚一笑,“多谢。” 他背后现出一扇门,大门上印着繁复花纹,纹路熟悉得泰恒心中逐渐开始恐慌。 “你帮了我,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少年身形逐渐隐去,“你心念之人就在此处,他在等你。” 泰恒睁大双眼,抬手去抓少年,“别走!” 却抓了个空。 背后吹来阵风,小院随少年一同消失无踪,泰恒抬着手,悔恨伴着疼痛席卷了全身。 面前的大门忽然打开,泰恒忍着掉头离开的冲动,走过熟悉的桌椅,走到了帘幕半垂的床边。 身着玄色朝服的帝王正在床上沉睡,眉头微微皱着,似在烦恼什么事。 泰恒跪在床边,不由伸手去抚他的眉。 指一触到额,帝王便从睡梦中惊醒了,他推开泰恒的手,坐起身,怔然看着跪在床边的人。 看着看着,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 泰恒大惊,“你、你别哭。” 帝王神色渐趋平静,“与你何干呢?” 泰恒去擦他的眼泪,“我不想你哭。” 帝王侧过脸,纵然眼边垂着泪,斜来的视线却漠然得可怖。 他问眼前人:“为什么?” 泰恒张张口,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了,却哽在喉中,发不出声。 “真可笑。”帝王嘲道。 折岚在小院中住了几日,见泰恒不再沉浸夫殷给的记忆,忍不住问他:“一切都弄明白了?” 泰恒摇摇头,“还没有。” “那怎么不看了?” 泰恒撕了自己写下的几字,“暂时没了心思。” 折岚问:“想去仙界见陛下?” 泰恒执笔的手一顿,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折岚讶道:“那你在想何事?” 泰恒写了个心字,指给折岚看。 他说:“长姐,你从前对我说,我心念的那人稳重强势,这些年我便始终对这样的人上心些,如今我终于知晓这人便是夫殷,甚至与我在魔界相知相熟的亦是他,偏偏他那些模样都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表象,长姐,他并非你说的那种人,魔界我所见所知,也不过只是片面。” 折岚满面讶然,泰恒说的每一句都无疑一个惊雷,震得她不敢置信,她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偏偏泰恒面色静到了极致,让她看着有些不忍问了。 泰恒看着那心字一点,想起重逢后夫殷失措却又欣喜的神情,心下起了细密的痛。 “我如今痛苦,是我咎由自取,我心中尽是对他的愧意,可我不能因他为我受过无尽苦难、或是我欠他良多而回应他的心意。”泰恒苦笑,“盈冉一事让我开始有了意识,我痛苦这些时日,竟还没辨清我喜欢的是否只是个假象。” 未识清心意,他以何面对夫殷? 折岚猛拍了泰恒一巴掌,“废物!” 泰恒手一滑,笔落在纸上,墨染了一片黑。 折岚将那纸抽出来撕了,扔至一旁,斥道:“你禁闭期还剩三月,这三月你是要自己在此处闷头烦恼,还是要去将陛下给你的东西再好生看看,去找找他的本心,去看看你是否会为他心动?” 泰恒摸了摸被折岚狠狠拍过一掌的后脑,懵住的视线逐渐清明。 折岚恨铁不成钢的捧住他的脸,呲牙道:“我不知你究竟喜欢谁,我不知陛下究竟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你做了哪些混事,我只知你向来安于现状、消极厌世,骨子里凉得很,如今你肯为陛下辗转反侧茶饭不思,我就知你定然变了——泰恒,你与陛下已经分开了,陛下生你气,你若再不振作起来,只怕我都要嫌你。” 她指着泰恒枕边那片雪,“你仙根受损,不愿学法,我不逼你,你生性懒散,不愿接手族中事务,我替你处理,到如今,我不许你再逃避,你惶惶几日不得答案,不如去将陛下给你的东西再看一遍,去看看你究竟心属的是谁。” 折岚平日里虽经常与泰恒动手动脚,却从不曾发这样大的火。 泰恒视线落在床头许久。 他想起梦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夫殷,还有帝座上帝王沉寂千年的眼。 “好。” 夫殷收了封来自仙界的信,他偷偷展开看了,是天帝在催促他尽快服下魔种,好让盈冉趁着仙魔大战的形势吸取足够魔气。 他升了魔君后,天帝送来了一颗魔种,有汲取魔气塑造魔躯之效,只是盈冉始终没开口要求服下这颗魔种,夫殷才迟迟没有使用。 一看完,夫殷就似做了贼,飞快烧毁了信,他盯着地上看了好一阵,不敢去猜方才盈冉是否醒着一起看了信。 盈冉知他心中纠结,故意装作不知,问他:“信中写了什么?” 夫殷道:“说了些行军布阵方面的事,叮嘱你我小心。” 盈冉一哂,“有我护你,不必怕。” 夫殷勉强一笑。 夫殷不敢提,盈冉不愿提,两人默契的将魔种一事遗忘在脑后,直到最后一战,夫殷连战五日五夜,精疲力尽,面前忽然出现数人将他缠住,一时不备,背后被人狠击了一掌。 那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肺,甚至将他击出数米,落进了深渊。 夫殷顿时没了意识,再回神时,眼前俱是黑暗。 耳边有人在议事,声音十足温柔,“此事需给他一个解释。” “直说便是。” “殷儿可能接受不了。” “他早该明白,这世间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 第36章 夫殷醒来,看见了一边的天帝的近身侍女萃息,萃息眼带欣喜,上前按住了准备起身的夫殷,“殿下莫动,你伤势还未大好。” 夫殷胸腹闷闷的发着痛,他想起昏迷过去前的场景,不禁疑惑,“父皇接我回了仙宫?” 萃息颔首,“殿下重伤,已昏迷了足足三月之久。” 夫殷猛睁了双眼,“那……如今形势如何了?” 萃息笑道:“魔界元气大伤,若非殿下迟迟不醒,庆功宴上定有殿下席位。” 夫殷不好意思道:“我又未曾做什么。” 萃息不可思议:“殿下立功甚大,怎如此贬低自己?” 夫殷听出她话中赞扬,心中疑惑渐生,便作了一副想不起事的模样,问:“我……做了何事?” 萃息答:“殿下在魔界隐藏身份,临阵斩杀了数位魔君,已是不凡,后来盈冉殿下魔性大发,屠杀数万仙魔,若非殿下你将他擒住,只怕还要死伤不少仙兵,这两事,单一件都足以让仙界各仙家对殿下赞不绝口了。” 夫殷内心巨震,原还奇怪自己压根不曾斩杀魔君,听到后半段,注意力立时被盈冉二字吸去了全部。 “盈冉……殿下?”他颤着声,“盈冉入魔了?” 萃息露出哀伤神情,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5 “殿下莫要心伤,此事并非殿下之错。” 夫殷抓住萃息手腕,失了往日礼貌的形态,“究竟怎么回事?盈冉他在哪里?盈冉……” “夫殷。”天帝自门外踏入,打断了夫殷的话。 萃息敛了受惊的表情,朝天帝行过一礼,“参见陛下。” 夫殷一只手撑在床沿,“父皇。” 天帝朝萃息挥挥手,萃息低了头,领着殿中的侍女们退了下去。 “才刚刚清醒,怎么不老实休养着?”天帝坐在床边,拿了一旁温着的药,“来,喝药。” 夫殷下意识想拒绝,偏生天帝威严压着,他挣扎片刻,还是接了药碗。 “盈冉如今在天罡池边关着,你若想见他,休养好了过去便是。”天帝道。 夫殷勉强按捺住几近暴发的情绪,“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帝面色平静的看着他,问:“夫殷,你想坐这帝位吗?” 这问题自夫殷小时,天帝就经常问,夫殷答案从来不变,唯独如今,他没有回答天帝问题,而是颤着声问了句,“这与盈冉有关?” 天帝叹:“你知盈冉之事必然牵连着你的帝位,偏生你从不肯正视。” 夫殷不敢置信,“父皇不是应了儿臣,待盈冉得了躯体,便留他在魔界助力儿臣?儿臣与盈冉再无法见面,他也有了去处,如何还不算儿臣在正视此事?” 天帝摇摇头,“夫殷,你心不够狠。” 夫殷听出他话中含义,骨血一寸寸冷下,他问天帝:“父皇从一开始——就不曾准备留盈冉一条活路?” 天帝微点了头。 “夫殷,孤留这帝位给你,便想着你能百代千秋的坐下去,即使盈冉此生不会背叛你,他的存在对作为仙界之主的你来说,也是个威胁——他是你的污点,夫殷。”他伸手,替夫殷理起了衣襟,“孤望你平安。” 夫殷浑身发着颤。 他猛的避开了天帝爱怜的视线,翻下床去,掐了法诀眨眼消失在了天帝眼前,天帝轻声一叹,伸手一抓,将夫殷又抓回了自己面前。 夫殷满心悲怆,嘶声吼了句:“父皇!” 天帝悲悯看着他,唤了他的名字,“夫殷。” “我要去见盈冉。” “夫殷,不要让我失望。” 夫殷周身一震。 天帝与他对视,眼神似含千万语。 夫殷向来是个好孩子,幼时虽顽皮好胜,做了不少坏事,天帝却从未生过他的气,也未曾对他失望过。 如今他却好像就站在了那条线的边缘,只要夫殷选择了盈冉,他便会越过线去,眉宇微皱起,对夫殷轻轻说一句,“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太重,夫殷从未想过它会压在自己身上。 “父皇,盈冉伴了我数百年,他不会害我。” 天帝摇着头,“你分明知晓,只要他存在,便迟早会害到你。” 夫殷默然。 天帝离去后,夫殷安静几日,迎来了第二位访客。 长褚布了盘棋,看他半天不落子,喊了他一声。 “殷儿?” 夫殷恍然回神,胡乱下了一子。 长褚静了静,开始收棋子,“可有事想问我?” 夫殷看他不想再与自己续棋局,却也没心思拦着,只问:“哥哥知道什么?” 长褚道:“那日在战场上偷袭你的人,是我。” 夫殷手一僵。 “父皇有意逼盈冉尽快脱离你的身体,我便混入敌军之中,将你重伤,盈冉想救你,却又害怕你重伤之下会被魔气侵入心神,便只能选择寄身于魔种,强行以魔气塑造躯体,而最快的方法,自然是屠杀在场仙魔。”长褚斟酌着言语,避免刺激到面前已经没了表情的弟弟,“盈冉屠杀了足足三万仙魔才造出身体,他杀昏了头,还要接着杀上仙界,我便化作你的模样唤回了他的意识,趁他不备,将他抓回了仙界。” 夫殷起了身。 长褚跟了他一步,听他厉声说了句,“别过来。” “殷儿。”长褚无奈。 夫殷道:“我已分不清你方才的话有几分真假了,哥哥。” 长褚:“我是为你好。” 夫殷苦笑,“谁人都是为我好,我就是知晓,如今才没脸去见他。” 长褚一时没了话。 几日后,夫殷夜里睡不着,望着窗外月亮望了许久,还是没忍住,蹑手蹑脚起了身。 夫殷踩着一路冰冷月色,到了天罡池边,他藏在巨石之后,偷偷看向池边浅滩。 他实在想念得过了,想来看盈冉一眼,看他是否安好。 原想看一眼就走,未曾想这一眼望去,夫殷便愣住了。 池边坐了两人,一人手脚束着锁链,缓缓展臂抱住了另一人双肩,月色自两人轮廓间上了色,勾出了二人交颈缠绵的模样。 第37章 夫殷将声音压在了嗓子里,睁大双眼看着池边的二人。 旖旎的氛围不过几瞬,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散了开,盈冉扔了倚在他身上的人,踱步到水边,开始清洗手上的血迹。 原本与他缠绵的那人没了生气,软软瘫在地上,寒风拂起盈冉垂散的发,盈冉背光而立,闲散几步到了尸体边,轻轻一踢,尸体滚进池中,破了一池静谧的月光。 夫殷僵立当场。 他只看过盈冉对他温声细语的模样,只知道盈冉会为他提起屠刀,却未曾想过盈冉也会在他背后夺人性命,纵然这几日人人都在与他说盈冉无情屠戮三万仙魔的事迹。 夜静极了。 盈冉靠在池边巨石上,似是已经睡去,夫殷看了许久,恍惚站起身来,朝着盈冉走了过去。 每一步,他似乎都能听见那些惨死仙兵的哀鸣,一层一层,重重压在他的脊梁上,质问着他为何要为盈冉无视万千逝去的无辜生灵。 战士若死,应死于战场,死于敌军之刃,而非死于盈冉的私心。 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盈冉,他睁开眼,朝来人看去。 “夫殷……” 欣喜不过一瞬,夫殷抓住了盈冉的衣襟,将他抵在了石上。 “盈冉,你做了什么?”夫殷昏了头,几乎辨不清自己该说什么话,“你怎么会这样?” 盈冉余光朝还晕着丝丝血色的水望了眼,了然道:“你看见了?” 夫殷想起那人身着的软甲,压着怒火问:“他不过是看守天罡池的仙兵,你为何要杀他?” 盈冉一笑,柔声道:“夫殷,你看,我如今已经变成了罪孽深重的魔族,可我的躯体是靠杀戮得来的,我的心是魔种变成的,我需要用血液来喂饱它,仙兵没犯错,可他是唯一我能见到的人。” 夫殷背后发冷。 盈冉如此轻视性命,凉薄得好似只是折了束花。 盈冉摸着夫殷的脸,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6 声音无尽温柔,“我被关了三个月,每一天我都想见你,夫殷,不杀他们,我怎么能撑到你来?” 夫殷猛的站起了身,他后退几步,脚下踩到冰冷的池水,惊得他猛回头看了眼天罡池,一晃眼,他好像看见了池中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一双双眼睛,都在怨怼的看着他。 他忽然懂了天帝的话。 盈冉喊他:“夫殷?” 夫殷看着水面,脑中轰隆剧痛,表情却渐渐平静了下来,“盈冉,仙界在传,你是我的同胞哥哥。” 盈冉顿了顿,应道:“我知晓。” “父皇想让我亲手杀了你。” “我知晓。” “盈冉。” “我在。” “你为什么不怕?” 夫殷站在几步开外,安静的看着他。 “我因你而生,夫殷,死在你手上,本就是我一生宿命的终结。” 夫殷眼神一动,月光映出他眸中水色。 他忽然很想喊一声哥哥,圆盈冉从来的心愿,可他喊不出口,他知道若喊了这一声,方才下的决心就会散了。 盈冉看出夫殷眼中泪意,心中无奈,他自池中取了滴水,轻轻一挥,洒下漫天荧光,晃了夫殷的眼。 荧光随风而动,朝着夫殷来的方向,铺出了条路。 盈冉下了逐客令:“回去罢。” 夫殷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盈冉的声音随风而来,吹动一路微光。 “夜深了,当心路滑。” 仙魔之战彻底落了幕。 天帝膝下第五子盈冉卧底魔界百年,因魔气所侵,失控堕魔,屠戮战场仙兵;第六子夫殷,潜伏战场降服三位魔君,擒回入魔兄长,厥功至伟,且已得帝子檀择主,不日将继任天帝之位。 “孤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天帝将帝印递至夫殷手上。 夫殷不言。 天帝看出他不满神色,问他:“心中还有不平?” 夫殷淡淡道:“盈冉虽有错,父皇与哥哥却也摘不干净。” 被盈冉杀死的仙兵,何尝不是天帝与长褚的弃子。 天帝一愣,随即笑道:“此话不假。” 夫殷按着帝印,平静看着他。 天帝眼神祥和,说的话却是漠然,“只要你能安稳坐在这帝位上,孤与长褚为你担些罪孽又如何呢?” 夫殷静默片刻,无甚笑意的撇了撇唇。 帝位即将更迭,木兮与君兮被接入仙界,着手布置仙宫,见夫殷终日没个表情,便去劝他,“殿下不如出去散散心?” 夫殷摇头。 木兮道:“殿下如今将成仙界之主,何不去寻心仪之人表白心意?” 夫殷心中一动,他想起那夜泰恒的模样,心底似被人轻轻挠了下。 君兮看他眉目逐渐明朗,笑着将他推至门口,“好了好了,殿下快去圆了心愿吧,奴婢们等殿下带好消息回来!” 夫殷不知该羞还是该笑,几日阴云因着泰恒的名字透出了光,让他沉寂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他打听了消息,去宴园寻泰恒,左右看不见人,一边墙后忽的传了泰恒与霖止的声音来。 “霖止,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何事?” “我有了一心许之人。” 夫殷脚步一顿。 霖止有些好奇,“是何人?” 泰恒声音浸了蜜,“他名唤盈冉。” 一道惊雷落下,劈得夫殷顿时没了感知,他脚步发着飘,一路走回了仙宫,木兮君兮看见他怔然模样,吓了一跳,扔了手里物什追上来,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夫殷。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 “可是没寻着人?” “殿下?您别憋着呀!” “奴婢们陪着您呢!” “殿下,殿下?” 夫殷摇着头,扎进了被褥里。 盈冉依旧散发坐在池边,一派悠然模样,只是夫殷已下令严禁守卫擅自靠近盈冉,让他接连数日没能杀人,面色便有些苍白了。 夫殷坐在他旁边,盈冉手指动了动,做了个要擒拿的手势,却没了下一步。 他在克制内心的嗜血欲望。 夫殷不觉害怕,许是近来打击受得多了重了,他胆子也大了许多。 “你何时见到了泰恒?”夫殷问。 盈冉微怔,“你是为他而来。” 夫殷手握成拳,“你明知我喜欢他……你是故意要气我,还是真心、真心待他?” 盈冉答:“夫殷,我自你身上分离出来,你待他执念深重,对我而言,亦是同等分量。” 夫殷沉默一瞬,事实荒诞得几乎令他发笑,却又同样沉重得让他想哭。 盈冉轻轻道:“夫殷,你有许多人疼你护你,我不过其中一人,千年万载过去,你哪里还能记得我,偏生我与你相伴数百年,除你之外再无他人与我相知相惜——夫殷,我也想有一人,能在我死后永永远远的记着我。” 他视线落在夫殷身上,分明是万丈温柔丝,却又像自深渊漫出的黑暗触角,将夫殷彻底吞噬了进去。 第38章 盈冉视线太过直接,夫殷一时承受不住,转头拂袖离开。 他在仙宫中忙过几日,全心扑在天帝与他交接的事上,一分一毫也不敢去想这些天让他逐渐陌生的众人。 分明只是几日清醒时光,却又好像过了数百年,父皇与长褚不复往日善良,为除盈冉不惜对他下手,视万千仙兵性命如无物;盈冉滥杀无辜以求存活,明知他心悦泰恒,却还是无情将泰恒夺了去。 这些与他无比亲近的亲人们凑在一处,手执利刃划着他的心,逼着他直面事实,数百年磨砺,都没有这几日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多。 仙界聚来的仙家一日比一日多,喜气洋洋的等待帝位更迭的那一天,夫殷接连接见了许多人,忙得昏天黑地,木兮君兮守在他身后,时不时的提醒他几句,教他可以得体的应对来人。 事情多了,他便忘了对天帝的承诺。 吞天剑送来的那日,夫殷的笑容僵在了面上,天帝看他怔愣模样,无奈的扶了扶他头上紫金冠,温声道:“我知此事对你来说太过困难,可此事唯有你去,才是真对你好。” 夫殷面色难辨,久久才低声应了句:“儿臣明白。” 盈冉死的这日,夫殷想起了些往事。 “我总爱哭。” “哭也挺可爱的。” “我想改掉这个毛病。” 盈冉想了想,“好,我有办法。” 再往后夫殷气哭或吓哭的时候,盈冉总会变出细羽毛来挠他痒。 他边哭边笑边挣扎,高声骂盈冉:“你混蛋!” 盈冉施法稳住他手脚,大笑:“还哭不哭?还哭不哭?” “不哭了不哭了哈哈哈哈哈哈别挠了呜你混蛋哈哈哈哈哈哈!”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7 后来夫殷便少哭了。 这日他抱着身体渐轻的盈冉,泣不成声,盈冉抬手擦他的眼泪,笑着问他:“怎么又哭了,当心我挠你痒痒。” 夫殷低着头哭,说不出话。 他知道他做的没有错,放任盈冉离去,盈冉就会为了活下去而不分善恶肆意杀戮,就算盈冉肯为了他不再伤及无辜,他也无法忘却已经死于盈冉手下的那些人,日后若被有心人发现盈冉的身份,他的帝位亦会被威胁。 盈冉将他抱紧,埋脸在他怀间,轻轻叹了声,“今后我无法再陪你,可不许再哭了。” 夫殷摇头。 盈冉假意叹气,“我陪你这样久,怎么连个承诺都不肯给我?” 夫殷看着他满身的血,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了句话,“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为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流泪,不会了,盈冉,不会了。” 他声音难听得很,偏生盈冉听见便笑了。 盈冉翘着唇,眼中闪着满足而冰冷的光,似是想到了某人,脸上逐渐浮了丝傲然。 他在夫殷怀中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准备踏入死亡终路的大门。 忽的上方飘来了两个字。 “哥哥。” 第39章 一年之期将至,夫殷原本还常常与众仙君相约狩猎踏青,近期却一一推了邀约,老老实实待在仙宫中,或是练字,或是作画,安静得不得了。 木兮:“陛下这是怎么了?” 君兮:“泰恒仙君该回仙界了。” 木兮:“左不是还惦记着泰恒仙君会来,特意在仙宫里等?” 她话里带了些惊讶,不留神声音大了些,惊着了正在作画的天帝。 夫殷斜她一眼,“与他何关。” 木兮与君兮对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肯定。 夫殷深感头疼,“东海龙王与西海龙王近日闹了不愉快,满仙界堵着我给他们主持公道,我不过躲躲他们,哪里是为了什么泰恒仙君。” 木兮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拉了君兮的手后退几步,问:“离一年之期还有几日?” 君兮答:“三日。” 木兮问:“前后守卫可都打点好了?” 君兮答:“半月前就布置好了,只待泰恒仙君一出现……” 她做了个了结的手势,两人躲在一侧捂嘴偷笑,夫殷听着无奈,斥道:“你俩是把仙宫当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布置要为难他?” 木兮无所谓道:“只不过叫人堵着那凤凰不许他进来呗。” 君兮补了句,“也不许泰恒仙君那只踏云山猫进来。” 夫殷板了脸,“胡闹!” 木兮了然,“去,通知下去,猫可以进来,只是不许带东西进来。” “……” 夫殷一番话卡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脆再不理两个精力过剩的侍女,全心作画。 木兮给君兮使了个眼色,示意君兮去套套夫殷口风,自己悠然出了门去,准备打听打听蓬梧岛的动向。 君兮伺候在夫殷身侧,为夫殷研墨,见夫殷画的是副龙凤图,不由问了句:“陛下从不画龙凤,怎么今日破了例?” 夫殷问她:“好奇?” 君兮颔首。 夫殷落了最后一笔给凤凰点睛,然后将画卷了,塞进君兮手中,“拿去烧了。” 君兮:“……?” 夫殷坐回椅中,按了按额,“这几日被两位龙王折腾得头疼,真真讨厌。” 君兮好奇,“两位龙王为了何事来烦陛下?” 夫殷答:“东海龙王有一女,名唤镜零,想送入仙宫,偏生镜零与西海龙王暗生情愫……” 言及此处,夫殷想起东海龙王脸上那气到几乎炸裂的青筋和愤怒时四溅的口沫,直恨不得划道线,命东海龙王再不许越线来与自己说话。 “西海龙王一片情深,想请我为他及镜零赐婚,被东海龙王知晓了,两人便闹到我这边来了。” 君兮直笑,“两位龙王是兄弟相称数千年的故交,便是东海龙王原不准备送镜零姑娘入宫,被西海龙王这一请婚,也吓得要来闹陛下了。” 夫殷摇头,“两位龙王已闹了许多天,再过几日,只怕要闹到朝上去。” 君兮道:“镜零姑娘与西海龙王既是相爱,陛下赐了这婚不就结了。” 夫殷叹气,“我原也是这样说,东海龙王问了我一句,那日后是镜零随着西海龙王一起叫他大哥,还是西海龙王随镜零一道叫他一声爹,我便哑巴了。” 君兮忍不住侧过脸,笑得花枝乱颤,夫殷捡了画纸扔她身上,“还笑,想不出办法,替我烧了这画总做得到罢?” 君兮道:“左右不是东海龙王在为难陛下与西海龙王那对有情人,陛下将他怼回去便是。” 夫殷合手,“那麻烦君兮你替我想想方才那问题的答案罢。” 君兮一窒。 夫殷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摇摇头起身,去后园练剑了。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木兮与君兮如临大敌,向来只候在偏殿等夫殷下朝归来的两人换了正装,一左一右守在了夫殷身旁,警惕着周围动向。 临上殿时,夫殷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我原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们二人闹这样大的阵仗,倒让我记得清清楚楚了。” 木兮问:“那陛下想他时,心里可还酸疼酸疼的?” 夫殷白她一眼,“你再乱说话,我便让你也酸疼酸疼一番。” 木兮闭了嘴。 夫殷看一眼君兮,君兮立刻做了个捂嘴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说话,夫殷的视线便轻掠了过去。 殿前的仙官宣了朝,夫殷一理袖摆,昂首踏入大殿,木兮与君兮跟随在后,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了殿下的诸位仙家。 “啊。”君兮小声的惊了声。 木兮神色一凛,顺着君兮视线看去,便看见了右后方的角落处站了个人,身着藏青色朝服,正双眼一眨不眨的直看着阶上的帝王。 “糟糕。”木兮心叫了声,她与木兮千防万防,偏偏忘了泰恒也列入了仙籍可以上朝面见帝君。 这凤凰数百年也不见他上几次朝,这次一放出来倒直奔着朝堂来了。 夫殷倒是未察觉殿上多了个人,两位龙王就站在下手最近的位置上,夫殷满心注意力都落在了他两人身上,生怕两位龙王将家事闹上朝堂,让他收不了场。 三人各怀心思,下朝之后木兮立刻领着夫殷去了书房,君兮则留下来负责筛选要私下面见夫殷的仙君,避着泰恒偷溜进去。 君兮一边与仙家们说着话,一边注意人群中的凤凰,见泰恒转身出了仙宫,才放下心来。 午膳过后,君兮与木兮两人守在夫殷身边,伺候夫殷批阅奏章,批至一半,木兮忽得按住了夫殷的手,夺了他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8 刚拿起的奏章。 夫殷皱眉,“木兮!” 木兮指着封口处的图纹,“是蓬梧岛的奏章。” 夫殷一顿,“你小心得过分了。” 木兮噘嘴,“奴婢担心陛下。” 夫殷问:“那你可是要打开看看里面是正事,还是泰恒仙君在试图借此重获圣宠?” 木兮纠结片刻,到底还是倔不过夫殷,放下了奏章,夫殷打开看了几行,看两个侍女均是紧张模样,软了声哄她们,“放心,不过在谈蓬梧岛周边防卫之事。” 木兮与君兮放下心来,却又止不住疑上心头。 凤凰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正想着,夫殷忽然脸色一变,将最后一页撕下来,揉成团扔了出去。 第40章 看夫殷动作,木兮君兮立时动了一步,要冲出去捡那纸团,夫殷轻拍桌面,响声镇住二人脚步,接着他弹了弹指,地上的纸团便烧了起来。 君兮面色微妙,“陛下,泰恒仙君写了何事让您如此惊慌?” 夫殷面无表情的执笔沾墨,在泰恒的奏章上做批阅,闻言不甚在意的答了句,“无事,他说了太多废话,我一时恼火不过撕了一页罢了。” 木兮一副不信模样,奈何夫殷已飞快批完来自蓬梧岛的奏章,翻阅起了下一封。 “去沏壶茶来。”夫殷道。 木兮只好退下。 接连几日,不见泰恒来面见夫殷,夫殷倒天天翻他呈的奏章,最后一页纸每日都无法幸免于难,被夫殷撕下撒气。 木兮发着脾气,“这凤凰真讨厌!” 君兮也愁,“我每日都想偷偷看一眼他写了些什么,偏生陛下挡得严,怎么也看不见。” 木兮还要说话,一边插来一道声音,“二位在烦恼何事?” 君兮转眼看去,潋姬拿着只纸鸢站在廊下,正好奇看着她们。 两人朝潋姬行过一礼,道:“近日陛下烦心些朝事,我们俩便忍不住偷偷想些让陛下放松的法子,潋姬仙子今日来得正好,陛下见了您定然开心。” 潋姬笑道:“承二位吉言。” 她入了殿去,没一阵又退出来,满眼沮丧,两人凑过去问她怎么了,潋姬伤心道:“陛下不愿陪我出去放纸鸢。” 木兮安抚道:“这几日总有仙家守在宫外想私下求陛下些事,陛下懒得搭理他们,才不愿出宫去,仙子改日来寻陛下做些其他风雅之事,陛下定舍不得拒绝您。” 潋姬这才脸色好看些,抱着纸鸢走了。 木兮与君兮看她走远,立刻进了门去,准备套夫殷的话,两人安静许久,见夫殷准备去塌上小憩,便由木兮先开了口,“陛下向来最疼潋姬仙子,怎么今日忍心让潋姬仙子伤心离去?” 夫殷微讶,“她不开心?” 君兮道:“陛下不愿陪她出去放纸鸢,潋姬仙子自然开心不起来。” 夫殷想过一想,“罢了,东海龙王这几日带着镜零姑娘四处逮我,与其我陪潋姬时遇见他二人,还不如让潋姬自己出去放她的纸鸢。” 木兮奇道:“东海龙王还想着要将镜零姑娘送进宫来?” 夫殷苦笑,“他为了让镜零死心,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君兮道:“陛下拒绝了他不就好?” 夫殷:“他说我后宫千年未曾收人,自当补充些新人——我本就想遣散后宫那些人,他来这一遭,我倒愈发考虑起了此事。” 木兮君兮均吃了一惊,“陛下为何要遣散枕边人?” 夫殷道:“枕边人非心上人,想来确是无味。” 木兮按捺着激动,“陛下何时有了这个想法?” 若是与泰恒有关,她非去拔了泰恒鸟毛不可。 夫殷想了想,答:“数月前罢。” 木兮淡定了。 君兮又问:“那陛下现在可有心上人?” 夫殷无言看着君兮,“你近来可见我对谁上心了?” 君兮摇头。 夫殷含笑敲敲她的额头,睡在了塌上,君兮在他塌边坐下,问:“那陛下准备何时让仙子们离去?” 闻言,夫殷眼神迷茫一瞬,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且看情势罢。”说罢,他闭了眼,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夫殷在仙宫中躲了两位龙王几日,他心知镜零之事不解决,躲避始终不是长久之策,奈何他还没想出个好方法,两位龙王就已闹上了门来。 “镜零年纪还小,你竟去诱骗她!” “两情相悦之事,哪里沾得上诱骗二字,大哥,我是真心待镜零。” “你休要叫我大哥!” 两位龙王站在阶下,几乎要掐作一团,夫殷坐在桌后,半是无可奈何半是暗压怒火的看着两位龙王争吵,眼见着东海龙王恨不得要变出真身来叼走西海龙王,随手操起一笔就朝阶下砸了过去。 “住口!” 帝王一怒,两位龙王立时没了声,一边的君兮木兮也跪了下去,垂首看着地面。 夫殷刚要起身,殿外传了声“朔光仙君觐见”,他便又停了动作,一手扶住额,轻轻叹了口气。 朔光大步进殿,朝夫殷一拜,“臣有事要奏。” 夫殷语气带着几分不愠,“仙君来得不巧,两位龙王正在与孤议事。”他视线在殿下三人身上拂过,“还未得出结论呢。” 朔光老实问:“不知两位仙家与陛下所议为何事,可否说与朔光听听,让朔光也来尽一份力。” 家丑不可外传,东海龙王想也不想回了句,“此事不可说。” 西海龙王续道:“多谢仙君一片好意。” 朔光挠了挠头,不甚在意道:“是朔光唐突了。” 夫殷似笑非笑看着两位龙王:“既如此,还请朔光仙君在偏殿暂作等候,待龙王之事结了,再请仙君来议事。” 朔光迟疑一阵,“可……” 夫殷道:“看仙君模样,可是魔界那边有了异动?” 朔光颔首,“是。” 夫殷笑道:“魔界向来多事,也不急这一桩,还请仙君先去偏殿等候罢。” 君臣俩一唱一和,两位龙王哪里还听不出天帝话中的暗讽,连忙请辞道:“臣与西海龙王之事不急一时,还请陛下与朔光仙君先行议事罢。” 说着,两位龙王讪讪离了殿。 之后龙王又大着胆子来了几次仙宫,不是正碰上夫殷在与朔光议事,便是说到一半朔光又闯进来,直气得两位龙王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暗地找朔光给他通通窍,木兮与君兮倒是开了眼,私下议论朔光仙君近来像是长了心眼,竟还晓得来给夫殷解围。 两人在一旁嗑着瓜子小声絮叨朔光之事,夫殷听了,撕纸的动作停在一半,没能继续。 他看着纸上那句诗词看了半日,终是没再狠心撕下。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49 害相思。那人给他写了这样一句话。 夫殷默念几遍,执笔在旁写了几字。 相思与君绝。 第41章 朔光腾云而起,出了自家仙宫,回首一看却见一熟悉的人正站在大门口,仰头看着自己,要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应是正要去见他,却正巧看见了行色匆匆出门的正主。 “泰恒仙君怎么来了?”朔光连忙落在了那人面前。 泰恒扫了眼朔光掩在袖中的手,笑道:“自是为见仙君而来,怎么,仙君急着出门?” 朔光道:“前些日子陛下花了大心血在追捕一人,如今有了消息,自然要去禀奏陛下。” 泰恒笑道:“赶巧,两位龙王刚好也去寻了陛下。” 朔光脸色一变,终是忍不住,抱怨一句:“两位龙王怎么成日的叨扰陛下。” 他向来忠厚老实,不曾背后议论他人长短,如今说了这么一句,听得泰恒不由发笑。 “朔光仙君可想出好法子了?”泰恒问。 朔光一句“就让西海龙王叫东海龙王一声爹爹又如何”哽在喉咙里,又被他吞了下去,他纵然脑子不如檀微灵光,却也想得出纵然西海龙王愿意叫一声爹爹,东海龙王还不一定愿意听。 他幽怨道:“此事着实棘手。” 泰恒安抚他:“陛下都想不出解决之法,你我无计可施也是理所应当,既如此,我们多为陛下解围便是。” 朔光面露感激之色,“还请仙君多多助我!” 泰恒道:“哪里哪里,你我同朝为臣,自当一同解君之忧。” 朔光连声道谢,两人一齐踏上前往仙宫之路,路上他自袖中取出了封信,递给泰恒,“仙君且看看,此乃要呈给陛下看的信函。” 泰恒展开看了,才知晓朔光所说之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孙少逍,信上谈及孙少逍如今藏入魔界,正一路沿西南方向而行,追捕之人已在前方四处设陷,并沿路排查是否有暗点。 “俗话说狡兔三窟,此人事先设好的藏身之处我们却已至少见了上百处。”朔光给了评价,“武力虽不高,心眼却十足多。” 泰恒却不答,他仔细看着信,喃喃:“西南方向……” 魔界自檀微与霖止携手整治以后,已定下五百年内不许任何魔族出界的协约,沿界皆有仙兵把守,西南方向并非薄弱之处,不知孙少逍究竟为何而去。 朔光一路与他说着孙少逍的事,忽的提了句,“说起来,西南方边界有凤族在那处把守,泰恒仙君可忧心族人安全?” 泰恒神色一凛,忽然明白了孙少逍用意。 孙少逍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他回仙界之后定然不会回去见自己,如今知晓他已经解禁,便动了心思要逼他露面。 放眼仙界,夫殷只对泰恒动过心,孙少逍要下手对付夫殷,必然会选择从泰恒下手,纵然夫殷已不再待泰恒如初,泰恒却依旧把握着帝子檀与盈冉等事的真相,利用价值远高于其他人。 孙少逍用意已明,如何点明此处让夫殷下令替换凤族守卫一事便成了问题。 行至仙宫,泰恒与朔光二人一如往常,变作了对方的模样。 朔光道:“今日也麻烦仙君了。” 泰恒将信折入袖中,“朔光仙君见外了。” 朔光上下看了泰恒一遭,叹道:“泰恒仙君此等变幻之术,当真出神入化。”说着,又愤愤道:“陛下怎么就真看不出来呢?” 前些日子泰恒来寻他说了两位龙王以家事叨扰夫殷的事,他心里着急,泰恒趁势与他打了个赌,称他若化作朔光模样替夫殷解围,夫殷必然认不出泰恒的伪装,朔光一面心急龙王之事,一面又被泰恒明里暗里使了通激将法,头脑一热就应了下来。 没想到夫殷倒还真没认出来。 朔光失望道:“陛下应看得出来才对。” 泰恒笑道:“他若认出来,我自当认输。” 说罢,泰恒入了宫门。 两位龙王照常在殿下争吵,夫殷不理他二人,坐在殿上翻看着奏章,木兮与君兮退在一旁柱后,正小声说着话。 泰恒入殿后,东海龙王停了声,狠狠瞪了泰恒一眼,西海龙王亦是烦躁的看向泰恒,满眼写成此人当真碍事。 争吵声一消,夫殷立刻不动声色的收了奏章,问:“二位可还有话要说?” 两位龙王对视一眼,空中似有火光飞溅,片刻,东海龙王含怒说了句:“朔光仙君定有要事,臣等便不打扰了。” 夫殷挥挥手,“准。” “臣告退。” “臣告退。” 两位龙王相携退下,经过泰恒时,视线几乎要将泰恒刺个对穿。 夫殷问:“朔光仙君今日有何事要奏?” 泰恒学着朔光情态,老实行过礼,将孙少逍一事说了个明白,中途抽出信来,交给下阶而来的木兮,转递到了夫殷手上。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夫殷视线落在信上,抿唇不言,泰恒正想着要如何将话题引至西南方有凤族把守一事,忽听夫殷说了句,“我记得此方向边界守卫中有四名凤族。” 泰恒应是。 “此人与凤族族长泰恒仙君曾有私仇,为免涉及凤族上下,且寻人来将这几人换下罢。”夫殷道。 泰恒心中赞叹一声,面上答道:“陛下思虑甚是周全,臣即刻便去安排。” 夫殷颔首,泰恒要退下,殿上帝王又说了句:“且慢,我还有一事。” 泰恒停了动作,“陛下请说。” 夫殷一手撑着脸,另一手翻起桌上奏章,道:“有一人以情诗赠我,写作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依仙君所见,此句赠得如何?” 泰恒僵立半晌,吐出一句,“何人竟敢以情诗扰陛下?” 夫殷漫不经心道:“胆子确是不小,此句来生愿,怕是在咒孤早些死。” 这误会便大了。 泰恒连忙道:“陛下千万莫言此语!想来纵是那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中伤陛下。” 夫殷轻嗤一声,“也是。” 泰恒看他漠然眉眼,想起前几日收来的那句相思与君绝,只觉自己似入了地狱十八层,为刀山火海所折磨,分明疼得厉害,却丝毫不想逃脱,只想着再多划些伤口,再疼一些,与夫殷一般尝尝这求而不得、得之灼心的痛。 咔嚓。 夫殷撕了页纸下来,一眼不看的将那纸烧了。 “仙君退下罢。” 第42章 泰恒走后,木兮立时轻骂了句:“那凤凰果真在奏章上瞎写东西!” 君兮扯了扯木兮衣袖,奇怪道:“朔光仙君向来不通诗词歌赋,今日陛下怎么有心思与他谈起此事?” 木兮道:“陛下又不是当真不懂诗句,不过是想……”她声音一断,表情一变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0 ,“不对,确实不对。” 夫殷有许多亲近之人,待这些人说话时,若非生气上火,从来不会在这些人面前自称孤。 这些人又分了几批,有些只谈公事,有些只谈私事,或是像木兮君兮这般,平日只谈自己的小事,偶尔轻描淡写的说些殿上之事,而朔光却是明明白白归于只谈公事那一行列,夫殷做什么要放着木兮君兮不管,偏与个诸事不通的朔光说起有人给自己写情诗的事? 想通关节,木兮冲君兮使了个眼色,自己偷偷遁出殿去,夫殷察觉动静,问:“木兮去做什么?” 君兮连忙答道:“木兮耳环掉了一只,出去找找。” 夫殷道:“我怎么记得她方才两只耳环还在。” 君兮道:“陛下日理万机,哪里记得木兮戴了几只耳环。” 夫殷看出她不愿说实话,倒也不在意,垂了眼继续处理公事,过一阵木兮匆匆进了殿,直冲君兮而去,将人拽到了柱后。 “朔光仙君是那凤凰假扮的,”木兮道:“我瞧见他变回去与朔光仙君说话了!” 君兮吃了一惊,“那这阵子……” 来的岂不是都是泰恒? 木兮忿忿道:“看陛下那样子,怕是早就知道了,偏偏压着不说,成日的见这只凤凰!” 君兮疑道:“也不至于如此……” 木兮道:“那陛下为何不揭穿他?” 两人声音不注意的大了,夫殷听得一清二楚,瞅着木兮几乎要跳脚,便无奈说了句:“你们若是能替我挡了两位龙王,我一句话都不会与他多说。” 木兮与君兮齐齐一愣,之后便是又气又笑,“陛下!” 夫殷放了笔,“听了这么些日子,你们可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两位龙王间的过节?” 木兮道:“奴婢想,镜零姑娘不能入宫。” 君兮补了句:“她毕竟心仪的不是陛下。” 夫殷斜她一眼,“我又何尝不知。” 说罢便看着木兮,见木兮半天不说话,夫殷问她:“怎么没下文?” 木兮涨红脸:“奴婢想不出办法。” 夫殷一摊手,“你看,成日那只凤凰那只凤凰的叫,那凤凰好歹能替我挡些口水,木兮你却只能说一句镜零姑娘不能来服侍我。” 木兮羞道:“奴婢无能。” 夫殷翘着唇角,转向君兮,君兮沉吟道:“陛下不如来个釜底抽薪。” “如何釜底抽薪?” “两位龙王从前感情颇好,如今反目不过是因着东海龙王不愿西海龙王娶镜零姑娘,既如此,我们不妨从镜零姑娘身上下手。” 夫殷想过一想,“君兮想要我迎镜零姑娘进宫?” 君兮颔首,“若是镜零姑娘进宫受了委屈伤心难过,东海龙王定然心疼,届时便不会满脑子都是对西海龙王的怒火、不肯理智衡量此事了。” 夫殷道:“这法子我之前也曾考虑过,只是迎她入宫不难,日后如何将她送出宫去才是问题。” 他的后宫人数本就少,多少人看着大门想进,如今他收了个镜零,就有人会想往门里塞第二个,第三个镜零,夫殷定然不会同意,日后他放镜零出来与西海龙王有情人相会,又多少人要怨镜零,要在背后嚼这对有情人的舌头。 君兮道:“那陛下不如……”她看看四周,放轻了声音,“换其他人。” 夫殷想过一想,眼睛一亮。 过几日,两位龙王入了仙宫,还带上了极少入仙界的镜零,没一阵消息便传去了三霞宫,泰恒正拉着朔光套有关孙少逍一事的情报,两人一听镜零上了仙界,顿时都坐不住了。 朔光道:“东海龙王莫非要逼着陛下纳了镜零姑娘?” 泰恒安抚道:“那也得陛下情愿才行,我且去看看,莫让陛下犯难。” 两人互换了容貌,泰恒匆匆去了仙宫,一入大殿,见两位龙王惯例站在最前方,着一身杏色衣裙的镜零则站在东海龙王侧后方,位置离西海龙王稍远。 只是少见的两位龙王都没有出声,夫殷则端坐在桌后,唇角含笑,一派轻松。 泰恒隐隐察觉不对,却碍着身份,只得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朔光参见陛下!” 夫殷道:“朔光仙君来得正巧,孤正有意要赐一桩亲事。” 泰恒一愣,心道这句正巧,不会是这桩婚事正好要赐给朔光? “不知是何人有幸得陛下赐婚?”他问。 其他三人均是不语,唯有夫殷带了笑意,答道:“东海龙王有女,名唤镜零,秀外慧中,沉鱼落雁,孤看得甚是喜欢,自然是要为她赐婚。” 泰恒心中一响,额上沁出汗来。 他与朔光设想过许多夫殷会问的问题,避免出现马脚,偏偏谁人也没想到,若夫殷为朔光赐婚,朔光究竟是应还是不应。 他正要答话,夫殷却转了对象,对镜零道:“镜零可有异议?” 镜零显然早于泰恒知晓了此事,此刻满眼俱是痛苦,脸上连笑也挤不出来,只得僵着答:“镜零……听陛下安排。” 一边两位龙王寂静无声,身形却在颤抖。 夫殷随意聊了几句,掐着时间估摸人快到了,便冲泰恒道:“近日朔光你与泰恒仙君走得近,想来他有喜事,你定然也会替他开心。” 泰恒双眼圆睁,似是别人猛敲开了脑袋,将那句话塞进了他脑中。 身后殿门大开,变作泰恒模样的朔光走了进来。 “臣泰恒参见陛下。” 夫殷道:“泰恒仙君近来可好?” 朔光答:“托陛下洪福,族内上下尚安,臣亦安好。” 夫殷道:“泰恒仙君任凤族族长已近千年,尚未婚配,不知可有心上人?” 朔光一顿。 泰恒与夫殷盈冉之间的事唯有几人知晓,其中并不包括朔光,乍一被问,朔光只能回想前些日子仙子们私下聊的着家长里短。 “回陛下的话,臣并无心仪之人,” 夫殷一笑。“既如此,孤有意将东海龙王之女、六公主镜零赐婚予你,仙君可愿意?” 泰恒开口:“臣听闻……” “朔光仙君,”夫殷声音冷了些,“孤在与泰恒仙君说话。” 泰恒双眼直视殿上君王,惶然而无措,君王却轻飘飘错开了他的视线,含笑问他人:“泰恒仙君可想明白了?” 朔光看了眼泰恒,一掀下摆跪了下去,“臣泰恒,跪谢陛下圣恩。” 第43章 朔光一出殿门,便被东海龙王拉走,称要谈有关镜零之事,泰恒后一步出门,先看着朔光与东海龙王走远,再一回头,身后殿门缓缓合上,西海龙王站在身侧,沉着脸看着合上的大门。 唯有镜零被留在殿中,与夫殷谈话。 西海龙王许是未曾想过会被夫殷如此摆弄,偏生仙界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1 之主的命令他不得不听,镜零也不敢不听,有情之人终被拆散,他脸色难看得惊人。 若按往常,泰恒必然会三言两语安抚西海龙王一道,可如今被迫娶人心上人的是他,他亦满心俱是怒火,烧得他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两人对视过一眼,西海龙王拂袖而去,泰恒站在原地,在寻朔光和留下来二者之间摇摆不定,一旁阶上忽然走来一人,对他道:“陛下请仙君在偏殿暂待。” 泰恒一看来人是君兮,干脆捅开天窗说亮话,“陛下请的是朔光,还是泰恒?” 他早想着夫殷能看出他的伪装,不说破不过是为了方便赶走龙王,可只要夫殷不说出来,他能见夫殷便好,还管夫殷是因着什么原因不说。 却未想到夫殷竟还会故意趁着他与朔光互换身份时,诱导朔光接受他根本不会同意的婚事。 君兮面上是滴水不漏的浅笑,“陛下说了,站在殿外的无论是朔光仙君还是泰恒仙君,都可请去偏殿暂等。” 说至泰恒二字时,她有意咬重了字音。 泰恒眼中一沉,思绪掠过万千,他无心对着非当事人的君兮发作,闷声跟着君兮去了偏殿。 君兮候在偏殿,待夫殷入殿来,行过礼后,便将偏殿宫人尽数带了下去,独留泰恒与夫殷二人在内。 木兮守在门外,冲君兮招招手,示意君兮悄悄过来与她一同偷听。 门里夫殷与泰恒的声音模模糊糊。 “你可懂我意思?”夫殷问。 泰恒反问:“陛下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夫殷平静答:“自然是在问泰恒仙君。” 泰恒紧抿唇,心内既觉可笑,又丝毫笑不出来。他变回原本模样,双眼直视天帝,夫殷却似压根没注意他的变化,转身坐进椅中,再转眼来时,一看往日情人正站在自己眼前,淡漠神情分毫未动。 “陛下逼我娶他人是何意?”泰恒问。 夫殷:“不过做场戏罢了。” “臣不愿做这场戏。” “仙君已答应此事,不得反悔。” 泰恒声音里带了几分恼怒,“那是朔光——” “谁又知晓那是朔光?”夫殷问,“泰恒仙君现在出殿去,对外头的人说方才你与朔光互换身份来见孤,你看事先被追究的是孤赐的婚事,还是你与朔光的欺君之行?” 泰恒哑口无言。 夫殷面色漠然,“仙君可想好了?” 泰恒沉默良久,忽然道:“臣喜欢陛下。” 夫殷一愣,原本沉静的眼瞳好似被人投了块碎石的湖面,荡起细微涟漪。 他收了一些日子的情诗,总觉摸不清泰恒想法。他那些为泰恒生里来死里去的过往像是抹不去的耻辱,哪有人会这样傻,偷偷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情愿暗自为他改变自己,却不敢说一句我喜欢你。 他应是高高在上的仙界之主,那些脆弱而可笑的往事不应为他人所知。泰恒却在知晓后,态度转了大弯,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一句句诗写来,看得他满头俱是雾水。 夫殷想不透泰恒的想法,索性不想了。 “臣喜欢陛下。” 夫殷怔愣看着泰恒,那人双眼澄澈,写满认真。 夫殷受不住,垂下眼回了句:“与我何关。” “与陛下有关。”泰恒声音大了些。 “孤已下旨要你娶镜……” “臣做了许多错事,有心来向陛下认错。”泰恒没听夫殷说话似的,一撩下摆,跪在了殿上。 夫殷眼神冷下。 “臣年幼之时,曾遇一人,倾心不已,”泰恒轻声道:“后遭大病,失去了有关他的记忆,也伤了仙根,无从修炼仙法,往后臣入仙界与霖止交好,意在与人交好求人庇护,虽是好友,臣却始终嫉妒霖止天资,憎恨自己无能,彼时与陛下相遇,见陛下也如霖止一般天纵英才,便动了坏心思,故意戏弄陛下,以泄己身嫉恨,此为一错。” 夫殷微睁大了双眼。 泰恒从来一副风轻云淡模样,他从未想过仙根损坏一事在泰恒心中留下了这样大的伤害。 “魔界再遇陛下,臣有心与陛下相许,却从未主动开口,以致盈冉假扮陛下,欺骗了臣,使臣与陛下陌路上千年,此为二错。” 夫殷表情一变,“你说什么?” 仙魔之战前,他送走泰恒,此后再见已是天罡池畔手刃盈冉之时,他从来以为泰恒是在他昏迷的三个月里与盈冉相遇倾情,此时听来,却好像是他想错了。 泰恒看着终于卸去冷漠神情的帝王,缓缓道:“臣与陛下饮酒作别,离去时觉察陛下好似亲了臣,后续便又偷偷去了次魔界,遇见盈冉,盈冉假作陛下,给了臣一纸定情诗。” 夫殷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背过身去,来回走了几步,脑子里疼得厉害。 泰恒跪在桌前,安静看着他的后背,他在蓬梧岛时,将夫殷在魔界时的样子看了许多遍,折岚说得对,纵然夫殷在魔界在他面前展现只是个沉默的魔君形象,可在细微处,他依然可以看出夫殷的温柔,夫殷的怯懦,夫殷的许许多多好与坏。 这与他后来在仙宫里看到的夫殷是重合的,他喜欢这样的夫殷,自卑而勇敢,脆弱而强大。 “臣……” “不必说了。”夫殷打断了泰恒的话。 他转过身来,眼中的湖面复冰封了起来,静谧无声。 “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玉石板地的温度透过衣裳,侵入骨髓,凤凰细微发起颤,又逐渐平静。 他朝前拜了一拜。 “臣不求结果,只望陛下知晓,臣知有错,臣喜欢陛下,故而臣不会再犯错,从今往后,臣不会做任何有害陛下之事,亦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陛下。” 泰恒跪直了身子,唇角微微勾了笑,“陛下需要臣做什么,臣便会做什么。” 他像平日那般笑了,眼眶却红了一片,夫殷没来得及看清,这人已伏下身去,又拜了一拜。 “谢陛下赐婚。” 第44章 泰恒从地上站起,垂首退出了偏殿,夫殷看他走远,无意识的朝前两步,腰侧撞上了檀木桌发出闷响,轻微痛感将他意识重新唤了回来。 木兮与君兮从门外走进,一看他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扶了夫殷的手,轻轻去揉夫殷按着的腰腹处。 她们二人在外听了两人谈话,与夫殷一般,思绪一时转不过来,虽有千万无语欲言,却不知自何处开口。 “……陛下可疼?”君兮问。 夫殷摇摇头,“无事。” 君兮又问:“陛下心里疼不疼?” 夫殷面色茫然一瞬,没有作答,他看着那扇大开的殿门,泰恒的身影早没了踪影,他就那样静静看着,然后说了句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2 :“将门关上罢。” 木兮迟疑一阵,缓步去了门边,将门慢慢合了上。 砰。 门合上时,夫殷坐回了椅中,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我累了。” “陛下?” 夫殷闭上了眼。 蓬梧凤族与东海龙族联姻一事很快在仙界传开,作为族中长老、族长长姐,折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了仙界,三霞宫门童一见是她,便迅速领了折岚进门。 泰恒正坐在堂上与朔光说话,一边站了个朔光带来的仙童,怀里抱了一堆礼盒,不知该不该放下。 “还不到送礼的时候。” “非是贺礼,这是我冲动应了陛下旨意的赔罪。” “你不必放心上。”正座上的仙君转过视线,看见了进屋来的折岚,立时起了身,迎向折岚,“长姐来得真快。” 折岚似笑非笑,“唯一的弟弟终于有了亲事,自然要快些来看看。” 她话中带了几分嘲讽,泰恒一听出来,笑着转向朔光说了几句话,将朔光打发了出去。 折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朔光离去,屋中一剩他两人,她便朝泰恒发了难:“你与东海六公主是怎么回事?” 泰恒离开蓬梧之时分明一副要好好追回夫殷的架势,怎么才回仙界不到几个月,就与从未见过面的东海龙族定了婚事? 泰恒最怕折岚生气,连忙将两位龙王的事讲了一遍,末了为防折岚误解,加了句:“陛下与我说过,只是做场戏,这场亲事不过吓吓东海龙王。” 折岚眼神沉着,脸色颇为难看,“你可问过陛下预想的是如何?若是这场婚事成不了,镜零之事必然闹大,你岂不是要成他人笑柄,若是成了,你与镜零二人毫无感情,她心属他人,你二人又要如何相处?” 泰恒安抚道:“东海龙王一心想要镜零入仙宫,如今不过是碍着陛下旨意不敢违抗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这场婚事,我请长姐来,便是要长姐这些日子多与东海龙王打打照面,让他好生思考思考镜零与西海龙王之间的事。” 折岚想过一想,点点头,又问:“那你与镜零的婚事又待如何?” 泰恒道:“我会去寻西海龙王,若东海龙王在婚期之前始终想不通,大不了大婚当日让这三霞宫里既寻不见新郎,也接不来新娘。” 他说得轻松,好似将这婚事视作一场不需要上心的游戏,纵然此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成为仙家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折岚嘲道:“凤族的脸要被你丢尽了。” 泰恒一笑,“我本就是凤族史上最差劲的族长,真说起来,族里倒也是照顾极了我,这些年下来,也就秦轧作乱时族里损伤大了些。” 折岚眉尖一动,她看了泰恒许久,忽然抬手拍了拍泰恒的脸,轻声道:“他们心疼你这个族长呢。” 泰恒摸了摸自己的脸。 折岚看他眼底疲惫,心中微叹了口气。 “你可要看好你自己这条小命呀。” 知晓这桩亲事做不得真,凤族上下未大费周章准备,折岚张罗婚事之余,往东海那边走得频繁了,每一日都能见东海龙王那微青的脸。 这日她正要回仙界,忽然起了兴想去见见镜零,路过花园,墙后传来东海龙王愠怒的吼声:“他蓬梧凤族是什么意思?我家镜零配不上他泰恒吗?彩礼送得这样寒酸,还不愿将宴席摆去蓬梧岛,是嫌我家镜零见不得人?” 折岚捂嘴一笑。 她听了会东海龙王的怒骂,继续朝着镜零居住的宫殿去了。走了许久,折岚进了一道拱门,不远处小道上走来两人,她定睛一看,竟是夫殷与镜零。 见着折岚,两人亦是惊讶。 “折岚见过陛下。”折岚率先行了礼。 夫殷问:“折岚长老来寻镜零?” 折岚颔首,“是。” 夫殷道:“孤正好与镜零谈完。”他回头对镜零低声说了句:“记住孤说的话。” 镜零点点头,“镜零知晓。” 夫殷指了指门外,“孤先行一步。” 两人与夫殷作了别,折岚看夫殷离去,扭头对镜零说了句:“你在此处稍等。” 镜零答:“好。” 折岚快步跟上夫殷,在拱门外追上了天帝。 夫殷回过头,讶道:“可是寻我有事?” 折岚笑着答:“想来问问陛下,我那蠢弟弟可向陛下请罪了?” 夫殷面上神色敛了些,“折岚长老不妨有话直说。” 折岚道:“折岚想斗胆问一句,陛下心里可还有我那弟弟?” 夫殷微皱眉,“此非长老可揣摩之事。” 他不正面回答,折岚倒也不在意,又问:“那折岚问些其他问题,陛下为何不许泰恒回蓬梧办婚宴?” 夫殷想也不想,答:“他是我仙界仙君,是三霞宫之主,自当在三霞宫中大宴宾客。” 折岚又问:“可陛下是为凤族族长赐婚,非是三霞宫泰恒仙君。” 夫殷像被踩了尾巴,脸色顿时沉下,“孤已说了,他是三霞宫之主。” 折岚得了回答,愈发不惧夫殷的语气,她道:“前些日子泰恒与我说,与他结仇的仙界逃犯在魔界西南角消失,不知所踪,陛下也知晓此事吧?” 夫殷不语。 折岚接着问:“魔界西南角有一洞穴直通凤族起源之地,陛下可是害怕那逃犯去了此处,借祖地秘法混入蓬梧,对泰恒不利?” 夫殷道:“折岚长老既是知晓,便该尽早防范,而非在此处与孤谈些儿女情长之事。” 折岚道了声歉,“确是折岚冒犯了。” 夫殷不愿再与她多说,转身要走,折岚跟了一步,忽然又问了句:“陛下可想过我那弟弟穿上婚服时,心里想的是何人?” 夫殷脸颊一动,终是忍不住,掐诀消失在了折岚面前。 第45章 折岚前前后后忙过近两月,到了泰恒大婚之日。 这日泰恒起得早了,折岚抱着他那只踏云山猫进门来,伸手玩弄着猫儿颈间系的红色缎带,猫儿满脸不情愿,推着折岚的身子想挣脱出来。 泰恒无奈唤她一声,“长姐,放过猫儿罢。” 折岚笑道:“睡醒了?” 泰恒道:“大喜之日,自然不能睡迟。” 折岚瞥了眼一旁的喜服,“不准备跑?” 泰恒问:“镜零那边如何?” 折岚摇头,“还没消息。” 泰恒拱手道:“既如此,便请长姐多替我留心留心那处的动向,待那处有了动静,我才好从这边脱身。” 东海龙王虽十足不满这桩婚事,偏碍着面子梗着一股劲的忍气吞声到了今日,丝毫不肯松口退让,这条路既是已行不通,那便只能等西海龙王去说通镜零私奔。 泰恒这些日子隔三差五便与西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3 海龙王巧遇一次,暗示许多次让西海龙王考虑私奔等事,能不能成,便只看今日那送亲的轿中是否真能抬来东海六公主。 “你不怕西海龙王不懂你心思?”折岚问。 泰恒下了床,挑起那件喜服开始打量。 “他若不懂,我亦爱莫能助。”他眯着眼,想起那红着眼站在东海龙王身后的小姑娘,漫不经心道:“镜零一个女孩子家,爱她的人不敢带她远走高飞已是大痛,我这个娶她的人若是在她来时跑了,岂不是要让她被笑话一辈子?” 他虽不喜欢镜零,却也不想让这个无辜女子受太多的苦痛,若要走,也只能选在镜零主动远走后。 大不了便娶了罢,这本就是夫殷赐下的婚事。 勾勒图案的金线在他手心磨过,泰恒低头笑了笑,展开喜服随意披在了身上。 折岚去了外殿迎客,时近正午,一只凤凰偷偷溜到她身边,小声说了句:“六公主已和西海龙王走了。” 听罢,折岚心中压了许久的重担这才放下,她问那人:“可去通知了泰恒?” 凤凰点点头,“我刚从族长那处赶来。” 折岚想到弟弟这时许是开始翻墙逃跑了,顿觉无奈却又想笑,来往宾客见她脸色奇怪,叫了她一声:“折岚长老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折岚回过神,笑道:“无事,忽然想起些往事罢了。” 她估摸着泰恒需要些时间远走,拖了良久才吩咐人去叫泰恒出门迎亲,她站在阶前等了一阵,忽见众人纷纷去了宫门前,心生奇怪,拽了一人问:“这是做什么?” 被她拉住的蛰玉仙君笑道:“折岚长老这是忙昏头了,这时辰能有何事?自然是新郎官接新娘子回来了。” 折岚一愣,猛一回头对守在自己身后的族人问:“泰恒何时出去的?” 族人亦是一脸惊讶,“我也没注意……” 蛰玉不知内情,拉了折岚的手,道:“泰恒既已将人迎回来了,后面便该由他来应酬,长老之后需得休息休息才好。” 他拉着折岚快步朝宫门前走去,那处聚了许多人,俱是一脸喜气,折岚沉着脸走近了,人群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折岚心叫一声不好,连忙挤到最前方去,一身红衣的泰恒正站在轿前,背对着她,东海龙王站在泰恒右侧,满脸震惊。 泰恒放下轿帘,镇定转过脸来,冲东海龙王说了句:“镜零不见了。” 东海龙王脸色顿时难看许多。 泰恒苦笑一声,“这婚事该如何是好?” 东海龙王眼中怒火明灭不定,末了一转身跳上了匹马,高声道:“此事老夫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东海龙王一挥马鞭,领着抬了空轿子前来的队伍绝尘而去,留了仍处惊讶的众位仙家在原地面面相觑。 泰恒收拾好表情,朝众人一拱手,平静道:“今日出了些状况,让各位仙家们白来了一趟,我深感抱歉,稍后我会吩咐仙童将各位送来的贺礼一一退回,并附上赔罪礼,还望各位千万海涵。” 仙家们这才小声议论了起来。 折岚紧皱着眉,抓了迎面行来的弟弟,丢下满门宾客,飞快进了一处殿中。 “你没收到消息?”折岚问。 泰恒摇头,“我知晓她已走了。” 折岚眉皱得更紧,“那你应当离去才是。” 泰恒不答。 折岚忽然想通,问他:“你故意留下?” 泰恒微叹口气,“我有些不甘心罢了。” 折岚问:“你在想陛下?” 泰恒垂眼,整了整自己大红的袖摆。 “我想知晓他会不会来。” 两姐弟从殿中出来,宾客已散了大半,泰恒面带疲惫,折岚舍不得让他再劳心,便去了宫门前,一一给来往宾客赔罪。 蛰玉与泰恒向来交好,泰恒未告知他个中关节,他以为好友真是被人逃了婚,便拎壶酒抓了泰恒,拖着到了后园喝酒。 “还以为你当真要成家了。”蛰玉笑道,“好在惊是惊了,你还与我一样是孤家寡人。” 他话说得轻松,有意逗泰恒笑,泰恒倒也笑了,偏生眼里没有笑意只有醉意,两人凑作一处,一边笑谈过往一边豪饮仙酿,好不畅快。 一路喝至月上中天,再好的酒量也经不住时间的考验,两人俱有了醉意,蛰玉说到兴起,拍桌大笑,忽然又停下,奇怪问道:“我好像看见了陛下。” 泰恒原伏在桌上,陛下二字好似醒酒神药,一下让他清醒了过来。 蛰玉酒醒了几分,认出眼前人非幻影后,连忙朝夫殷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 夫殷眉眼不动,挥挥手,示意木兮与君兮将蛰玉带走。 “孤有话要与泰恒仙君相谈,蛰玉仙君暂且退下罢。” “臣遵命。” 木兮君兮扶着惊出一身冷汗的蛰玉离开了后园,泰恒还伏在桌上,眼神迟钝的跟着离开的蛰玉,没有收回来。 夫殷在他对面坐下。 “孤听说镜零逃婚了。” 泰恒轻轻应了声,“嗯。” 夫殷道:“孤以为你也会逃。” 泰恒低低笑起来,“我想逃啊。” “既然如此,为何不走?”夫殷道,“你知晓孤不会治你罪。” 他本就只想解决两位龙王多次来仙宫纠缠一事,不管此事结果是东海龙王接纳西海龙王,还是西海龙王带镜零私奔,他都不会再被纠缠,泰恒后续要如何处理婚事,他本就不必在意。 泰恒勉强坐直了身子,半阖的眼直直看着夫殷,“我逃了。” “嗯?” “我走到界边,又跑回来了。” “为何?” 泰恒摇摇晃晃站起身,喃喃道:“因为你没来。” 他站在界边时,看着不远处的仙宫,想起夫殷应还在埋头处理奏章,压抑了许久的难受与不甘便一次性爆发了出来。 他好奇夫殷的反应,想知道夫殷若知晓他真的去迎了亲、将这门亲事做了真会是什么神情。 可夫殷没有来。 他在三霞宫中等待吉时,夫殷没有来,他去迎亲,夫殷没有来,宾客散去,夫殷没有来,他醉到夜深了,才终于等来了人。 泰恒停在了夫殷面前,他垂下视线看着这位仙界之主,手伸到袖中,缓缓抽出一抹红。 他拎着一角,将红盖头轻轻覆在了夫殷面上,然后再从下将它徐徐掀起,看着夫殷微妙的脸色笑了起来。 “哈哈,”泰恒笑弯了眼,“梦成了真。” 夫殷按住他的手,沉默着将泰恒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泰恒看他面带薄怒的将红盖头夺去,扔在了地上。 “为什么?”他轻声问。 “我遇见你后,便被关进了笼中,时经两千年,才得自由。”夫殷慢慢站起身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4 ,扶住泰恒,让他坐回椅上。 他看着泰恒漆黑的眼瞳,语气平静的陈述出了事实:“你如今不过才被关进去数月,便要来问我,为何向往自由。” 泰恒眼瞳一动,月光落进他眼中,蒙了一层纱。 夫殷将红盖头捡起,放进了他手中。 “因果报应,不过如此。” 第46章 夫殷走了。 泰恒伏在桌上睡了一阵,忽然察觉有人在轻抚他的脸,他模模糊糊睁开眼,看见方才离开的人又坐回了他身边。 “夫殷。”泰恒喃喃。 夫殷叹了口气,“你随我来。” 他拉了泰恒的手腕,牵着这人出了后园,夜色正深,泰恒安静跟在他身后,看他虚虚环着自己的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 “可见着泰恒了?”不远处传来折岚的声音。 “未曾看见仙君。” “莫不是在园子里睡着了?” 折岚低声念道,缓缓走远。 泰恒跟着夫殷站在阴暗处,静默许久,渐渐清醒过来。 夫殷未看见他眼中清明,见折岚已没了影,继续拉着泰恒朝侧门行去。 泰恒跟着走了几步,手心忽得窜出丈高凤火,团团围住了夫殷,身子亦朝后轻松一跃,落至树上拉开了距离。 “啊!啊——” 凤火中传来凄厉惨叫,泰恒知晓自己能力不足以活捉此人,转身准备飞速离开,不曾想脖颈忽然被人猛的扼住,顿时岔了口气,脸色变得惨白。 还有第二人。 泰恒艰难握住那人手肘,身上燃起鲜艳烈火,意图灼烧那人,那手却收得愈发紧了,箍得他喉间尽是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这人竟不惧凤火! 泰恒脑中掠过最后一个念头,手再无力支撑,重重落下,宽大袖中飘出片凤羽,遁入了丛中。 再醒来时,入眼是飘了满室寒气的冰墙,他被锁在墙上,手上脚上俱是锁链,背后冰冷温度透过衣衫,直逼五脏六腑。 凤族畏冷,泰恒却自从得获九凤焱后再未尝过如此彻骨的冰寒,满屋冰寒冷得他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小腿处针扎似的疼。 右侧冰墙开了一门,孙少逍推门而入,冲泰恒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了,泰恒仙君。” 泰恒皱起眉,“你在仙界安插了多少人?” 孙少逍受身体所限,入不得仙界,而自那年夫殷与泰恒决裂起,夫殷一面令人追杀孙少逍,一面已将与孙少逍有关的仙家清了个遍。 泰恒为避免孙少逍以他威胁夫殷,自解禁后再未四处游玩,除朔光与西海龙王处没去过其他地方,却没想还是被孙少逍支了人从仙界中绑了出来。 “不多。”孙少逍走至泰恒面前,从腰间慢慢抽出根鞭子,他慢条斯理道:“正好足以将你从仙界中带出罢了。” 泰恒看着他那鞭梢,“你想从我这里知晓什么?” 孙少逍摇头,“我不需你告诉我什么。” “既如此,你绑我来此是何意?” 孙少逍道:“泰恒仙君忘了,我想要夫殷三滴玲珑血。” 早先孙少逍扯了一通谎话诓骗泰恒去取夫殷心头血,如今再听他再提此事,泰恒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我着实好奇你要他那三滴血作甚?若是他失了玲珑血危及性命我倒也明白,偏生那血不过牵扯夫殷法力——你可是对他动了手脚,想趁他虚弱时再取他性命?” 听泰恒发问,孙少逍眼中起了几分阴狠,他道:“我因夫殷而被封印百年,为苟全一条性命,痛失仙根仙骨,如今这身体不过一个入不得仙籍的肉体凡胎,夫殷既欠我一具仙躯,我便要取他心头玲珑血,重塑身躯,再回瀛洲界。” 孙少逍扯了扯手中长鞭,语带威胁道:“如今,我要你写封信给夫殷,引他来见你。” 泰恒摇头,“你在仙界有眼线,怎么不知陛下与我已经闹翻,他如今绝不会应我之邀来见我。” 孙少逍道:“你不必与我多言,这信我要你写,你就必须写。”他将鞭子朝地上一甩,面上露了冷笑,“仙君可明白了?” 泰恒看他许久,嘲道:“你不放我下来,我如何写?” 孙少逍不理他话中讥讽,调了锁链长度,让泰恒得以行动,泰恒迈了一步,有些站立不稳,一手按在墙上扶了一把,又被冻得急忙收回了手。 “在这里写?”泰恒问。 孙少逍颔首。 泰恒苦笑:“我冻得手直颤,若被瞧出了端倪,可别怨我。” 孙少逍似笑非笑:“他若看出你是被人所迫而写下,我正好求之不得。” 君兮经过廊前时,遇见了抱着奏章的木兮。 “今日又这么多事?” “是呀,陛下又没时间小憩了。” “可不是。”君兮接了半堆到自己怀里,接手时触到最下方,奇怪的咦了一声。 木兮忽然想起,便道:“对了,今日送来的奏章里不知为何夹了封信,我看了下印泥,是那凤凰送来的。” 君兮微讶:“他昨日才被逃了婚,怎么今日还有心思来给陛下写信?” 木兮摇摇头。 君兮抽出那页信封,仔细看了看,喃喃道:“这上方有些古怪。” 木兮凑过来看:“何处?” 君兮为灵草化身,对湿度感知极为灵敏,她摸着那封信封,指尖总觉丝丝冰寒由内散发出,缠绕在她指尖。 她摸了摸印泥,那凤凰图案忽然烧起一小团火,将封页灼出了缺口。 木兮与君兮对看一眼,君兮沉思一阵,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信上有犀灵草香。” 君兮的原型便是犀灵草。 木兮皱起眉,“这信莫不是要送给你的?” 可泰恒为何要送信给君兮,既是要给君兮,又为何混入呈给夫殷的奏章里? 君兮犹豫片刻,将信拆了开,木兮低呼一声,稍偏过身子,为君兮遮掩起来。 信上字体不正,颤颤巍巍写了几语,是泰恒在约夫殷前往魔界。 木兮看了眼,“这信越发古怪了。” 君兮摸着纸面,阴凉之气自纸间渐渐散发出来,消散在了空气里。 “这是障眼法。”君兮将信在阳光下展开,“你看,这才是泰恒仙君要说的话。” 木兮定睛一看,之前的几语缓缓隐去,两排浅浅的小字在行间显现出来。 我已被孙少逍所擒,此人欲借我对夫殷不利、取夫殷心头之血,切莫让夫殷知晓。 仙界仍有孙少逍同党,此后消息往来,务必留心。 第47章 两人吓了一跳,彼此眼中俱是惊惶。 君兮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 孙少逍摆明要对夫殷不利,她们自然不能让孙少逍得逞。偏生被抓的是泰恒,若是之前倒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5 还可以估摸夫殷不会为泰恒以身犯险,但自泰恒在大殿对夫殷表白后,夫殷的态度便开始捉摸不清,她们辨不清夫殷在想些什么,如今也没了胆子去赌夫殷会不会昏头真去救凤凰。 “泰恒仙君叫我们切勿告知陛下……” 木兮紧皱着眉,将信折了塞进袖中,“你可还有仙尊给的纸鹤?” 君兮去摸腰间流苏,“还有一只。” “仙尊曾告诉我,他在泰恒仙君身上下了两个咒,陛下赶走泰恒仙君时只解了一个,还剩一个陛下并不知晓,想来定然还有些用。”木兮看君兮化出纸鹤,伸手拿过,“我将此事禀告给仙尊,泰恒仙君被劫一事涉及陛下与潮吟,仙尊不会不管。” 她推了把君兮,道:“你快将奏章拿去给陛下,千万莫让陛下起疑,我现在去通知仙尊,请他尽快来做定夺。” 君兮点点头,“我明白了。” 约定之日的前一日,孙少逍提前到了囚房,泰恒这几日被冻得脸色青紫,浑身都难受得厉害,见了孙少逍,眼睫一垂,一句话也不想与他说了。 孙少逍道:“这几日亏待泰恒仙君了。” 泰恒唇角撇了撇。 孙少逍不在意他讽刺态度,道:“明日仙君需陪我走一趟去见夫殷,为求安全起见,我还需做些事前准备才行。” 泰恒看他一副笑眯眯模样,心下有了丝不详的预感。 他道:“你自去在碰面之处设你的埋伏便是,来和我说什么。” 孙少逍摇摇头,“外面的那些机关自然早就设好,如今我说的,是泰恒仙君你。” 泰恒眼中一沉。 孙少逍走至泰恒身旁,伸手去调泰恒手腕上的锁链,他道:“我不过一个法力低微的散仙,虽听闻泰恒仙君在法术方面亦是不精,但你毕竟入了仙籍,真斗起来,我不一定能胜过你,更何况仙君还是凤凰一族之人。” 他松了一边锁链长度,泰恒身子早冻得没了知觉,立时半边身子倾了下来,身上锁链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泰恒毫无防备的呛了口气,剧烈的咳了起来,干涸的喉管间好似每一个颤动都在被利刃划伤,呛出了血腥味。 孙少逍站在另一边,将另一边也松了开,泰恒上半身没了桎梏,控制不住的朝地上摔去,他双手朝地上撑了一把,跪在了地上。 一时间,脑海中炸开了金花。 “咳!咳、咳!” 孙少逍看着跪在地上猛烈咳喘的泰恒,露了些怜悯神色,手却朝冰墙上按了几下,使泰恒跪着的那一片地眨眼间塌入了水中。 泰恒坠入冰层之下,夹杂着冰渣的寒水从四面八方朝他涌了过去,残忍的拥抱了他的每一寸肌肤。 “你……!” 孙少逍面色不变,按了下一个机关,锁着泰恒双手双脚的锁链在水底重新拉紧,将泰恒锁在了水下。 “你若是龙族,我便只需让你吐出龙珠,就可不再担心你耍花样,偏偏你是只凤凰,当真麻烦到了极点。”孙少逍蹲在水边,随手取了块碎冰,道:“凤火无法熄灭,死后涅槃重生,我想来想去,只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对付你。” 说话间,泰恒身上忽然燃起了火焰,他满脸痛苦的闭着眼,浑身绷紧,想挣脱锁链,水却又深又冷,他动弹不了,烧起的凤火亦冲不破水面,水面凝结的冰缓缓融化,飘了满屋的白气。 凤火在水中燃着,水下一片耀眼红光。 孙少逍眼中有了笑意。 “凤族在濒死之际,若仍存生意,会不自觉的拼尽全力燃起凤火,直至再无力维持。”他轻轻念道,“之前的那几只凤凰不过撑了几个时辰,我估摸着泰恒仙君贵为族长,应比他们长进些,故而提前了一天来给泰恒仙君做准备。” 泰恒唇线紧抿,手臂肌肉绷紧,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扯得锁链绷得死紧。 他自出生至今,除却年少时被法阵反噬,再未遭过任何折磨,今日好像是老天有意来惩罚他长久的安逸,痛苦得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 难受得久了,昏迷与醒来便变得没有了意义,他不知他清醒了几次,也不记得意识飘离了几次,最后他睁开眼时,身边已没了透骨的冷水,他蜷在墙角,手脚上的锁链消失无踪,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裳。 泰恒颤抖着摊开手心,青紫掌心中血管分明,等了许久,也不见凤火燃起。 “……” 泰恒沉默一阵,垂下手撑在地上,身子艰难的动了动,靠坐在了墙边。 孙少逍拿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时辰已快到了,换上衣裳随我出去。” 泰恒接了扔来的衣裳,毫不在意站在一旁的孙少逍,动作缓慢的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裤。 孙少逍带着元气大伤的泰恒到了约定的山峰峰顶,他化作踏云山猫,伏在桌上,泰恒坐在桌边,一手撑额,面色疲惫。 两人等了良久,起先孙少逍十足悠闲,待约定时辰过去,山峰上依旧没有来人,他便逐渐焦躁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孙少逍问。 泰恒摇头,“你既在仙界中安插了眼线,怎么不知我与夫殷早已闹翻,才会被禁足一年。” 孙少逍沉声道:“夫殷为护你可做了不少事,你真以为他将你禁在篷梧岛是为了发泄怒火?” 泰恒一顿,却明白眼下并不适合他来细想此话,便又道:“这不过是你自己猜测,这世上哪有人会为自己心爱之人赐婚?” 孙少逍道:“你与东海龙宫的婚事并未成。” “可在六公主逃婚之前,夫殷又怎么会知晓这婚事成不了。”泰恒摇着头,“孙少逍,我已认了,你也该认了,夫殷不会为我来此,你拿我也威胁不了他。” 孙少逍变回人身,面上冷笑,眼中尽是怒火。他将泰恒一拽,使了个法诀回到囚房之中,然后把泰恒狠狠推倒在地,拿出锁链来重新锁住了泰恒。 “既是假做邀请,他不肯来,我取你身上之物做威胁,他作为仙界之主,总不会对臣子见死不救罢。”孙少逍掐了泰恒颈项,口中默念起法诀,手下渐渐溢出光,泰恒面色惨白,手脚却丝毫劲都使不上,意识百般抵抗之下,还是被孙少逍逼出了火凤原型。 凤凰引颈长鸣,周身却只起了细碎火苗,眨眼便被满屋寒气驱散。 孙少逍目露阴狠,扯过一道锁链捆住火凤长颈,一手将凤凰头颅按在了冰墙上,另一手拿出一把匕首,对准了凤凰额上的鲜艳长翎。 “凤族之中,当只有一族之长,凤翎尾端才会携有金色长羽。”孙少逍狠狠道:“我将你这长翎斩下,再送给夫殷,你说,他还能不能撑着不来见你?” 说罢,他手起刀落,砍在了凤翎根部,凤凰痛声高鸣,鲜红的血溅在了孙少逍手上,灼热的温度却拦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6 不住他的手,那匕首一次又一次的砍在了鲜血淋漓处,伴着凤凰的哀鸣,溅染了鲜血的长翎自血肉模糊处被人狠心折了下去。 第48章 君兮在殿前来来回回转个不停,一见木兮从大门外走进,立刻上前去拽了木兮的手,将她拉近了一旁的墙角里。 “可联系上仙尊了?” 木兮点头,“长褚仙尊应该马上要到了。” 君兮颤巍巍拿出一封信来,“木兮……你看这个……” 木兮夺过信翻开飞速看了遍,君兮在一旁急得眼圈红了一片,她又拿出了根带血的长翎,颤着手递给木兮,“怎么办,泰恒仙君如果真出了事,陛下那边怎么办?” 木兮视线僵在尾端的金羽上,一时没敢去接那根长翎,她闭了闭眼,勉强镇定下来,她将君兮手一推,斥道:“这是在仙宫!快将凤翎收起来,莫让陛下瞧见了!” 见君兮手足无措的收起了凤翎,木兮施法抹去她手上的血迹,握着君兮的手道:“你不要怕,我现在便去接仙尊,求他直接去救泰恒仙君,你……” “你们二人在此处做什么?”夫殷的声音突然自不远处传了来。 君兮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后站了一步,退到了木兮身后,夫殷视线便直接落到了木兮手中的信上。 “你的信?”夫殷朝两人走来。 木兮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将信晃了晃,笑道:“呀,我们俩不过偷偷躲起来看些书信,就被陛下您瞧见了。” 她要将信藏进袖里,夫殷却稍皱了眉,抓住了她的手腕,“奇怪。”木兮心惊胆战的看着夫殷将信从她手中拿走。“这信落款写的是……给我?” 木兮倒吞了口气。 夫殷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展开信细细看了起来,看至一半,他脸色一变,眼中戏谑光芒逐渐隐去,不辨喜怒的扫了两个侍女一眼。 “泰恒仙君被恶人所擒,你们二人竟不准备告诉我?” 含怒说罢,夫殷将信一折,抿起唇沉着脸就朝大门行去,木兮与君兮慌忙跟了几步,唤道:“陛下!陛下你听我说!” 夫殷脚步不停。 “泰恒仙君许是在骗陛下呀!”木兮大喊。 夫殷斜她一眼。 木兮匆忙翻出一张信来塞进夫殷手里,“你看!之前泰恒仙君才来信要约陛下去魔界故地重游,怎么不到一日时间就被人抓去了,约的也还是同一地点?” 君兮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说道:“陛下您想想,若是泰恒仙君被擒,为何这么些日子都没有消息传来,折岚长老刚从三霞宫离去,泰恒仙君如果出了事,她早该来求陛下了啊!” 夫殷铁青着脸,“你们竟然之前就私自藏了信……” 他咬牙切齿,却还是忍着焦急与怒火,低头去看了木兮拿出来的另一封信。 自君兮木兮决定要瞒着夫殷找长褚来解决此事后,木兮便将真信送去了长褚那一边,如今给夫殷看的,是她仿着泰恒正常笔迹造出的假信。 两人吊着心看夫殷读信,生怕夫殷看出端倪。 “这两封信笔迹不一样。”夫殷道。 “仙界会多种笔迹的仙家多了去了,陛下您自己就会不止五种,”君兮镇定道,“泰恒仙君又不傻,自然要变换字迹来骗陛下您。” 夫殷将信一折,“我还是不信。” 见他又要走,木兮连忙拽了夫殷的手,“陛下!若真有事,折岚长老必然是第一个知晓的呀!你如果真受了骗,到时那凤凰以陛下余情未了为由来缠陛下可怎么办?” 夫殷脸颊微动,脸色难看至极。 君兮劝道:“不如这样,奴婢陪陛下到三霞宫与篷梧岛走一趟,看泰恒仙君是否还在仙界,泰恒仙君向来出游都会先行告知给折岚长老,若是真莫名失踪,陛下再去魔界也不迟。” 木兮在一旁跟着劝道:“奴婢们也是忧心陛下会不会再遭泰恒仙君戏弄,才私自拦了陛下的信,此次若真让泰恒仙君遭了难,奴婢等必然三跪九叩,到篷梧岛给泰恒仙君赔罪,陛下要如何惩罚,奴婢们都毫无怨言!” 夫殷阴沉着脸,攥着信的手死紧,最后还是一扭头,对君兮说了句:“先去三霞宫。” 君兮如释重负,她跟在夫殷身边,朝留在原地的木兮比了个手势,示意木兮尽快去寻长褚。 待两人离去,木兮立时施了法,飞速朝瀛洲界方向赶了过去。 泰恒自剧痛中清醒了过来。 疼得几乎无法动弹的他蜷在地上,口中呼出道道白气,身边是一片斑斓血迹,鲜艳的红被凝在了冰下,残酷而冷艳。 孙少逍站在一侧,笑道:“醒的正是时候。” 泰恒痛得厉害,却还是咬着牙问了句:“你已通知了夫殷?” 孙少逍颔首,“此次我托人直接放去了他的桌前,总不至于再让你耍什么花招了。” “你究竟在夫殷身边藏了谁?” “倒也不是我藏在他仙宫里,她本就是仙宫中人,不过我教了些她东西,让夫殷对她起了些兴趣罢了,她喜欢夫殷陪她,便愿意和我做交易。” 泰恒细想了想,心里翻出了个名字。 他问:“你约了什么时辰?” 孙少逍答:“快了。” 泰恒低笑了笑。 疼痛几乎要剥夺他所有的感官,他摸索着坐起身来,染着血的发块搭在他额前挡了大半视线,他却连一分拨开它的气力也挤不出。 “我给了夫殷一个承诺。” 见泰恒明明深受痛苦,却还有心闲聊,孙少逍不由起了几分兴味,“你说。” “我对他说过,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孙少逍嘲讽道:“不说你本就法力低微,凭你眼下这凡人也及不上的身体,这话自你嘴里说出来,就像个笑话。” 泰恒自嘲一笑,“谁听这话都像玩笑,可只要我将它当真,你们如何看我,又与我何关。” 孙少逍笑道:“可你如今又能做什么呢?” 泰恒安静片刻,看着孙少逍的视线犹带讽刺。 他唇边忽然溢出血来,孙少逍面色不变,依旧饶有趣味的看着,可下一秒泰恒心口处便烧起了一团火,那火缓慢爬满了泰恒全身,火舌泛蓝,灼烧了每一寸触及之物。 孙少逍心叫不好,立刻打开机关让泰恒坠入了地底冰池之中。 大块白雾自池中飘起,那火烧得大了,蒸发了扑来的寒水,任凭屋外涌来不尽流水,那火亦烧得一切都化为了雾气。 孙少逍大惊,那火舌自池中伸出,一下子烧到了他面前,惊得他往后猛退了一步。 被列入传说的九凤焱能烧毁万物,包括凤凰本身。 孙少逍目眦尽裂。 “你——竟然——” 九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7 凤焱烧得渐烈,满屋寒冰俱化了蒸汽,露出其下发红的铁皮。 孙少逍狼狈逃出囚房,待九凤焱燃尽,这被孙少逍藏在地下的密室已荡然无存,连带着凤凰一起,只留下了被烧得焦黑的深坑。 第49章 刚入魔界,木兮便听长褚说了声:“不好。” 她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喉咙眼,“仙尊?” 长褚加快了步伐,解释道:“我给泰恒身上施的是护身咒,方才感应突然消失,定然是泰恒出事了。” 木兮眼前一黑。 两人飞速朝孙少逍约定的望齐峰赶去,行至枞雾林,林边不知怎的燃起了大火,两人急忙绕路而过,眼见望齐峰就在不远处,长褚猛地一扭头,竟又朝枞雾林方向转了过去。 木兮惊道:“仙尊这是要做什么?” 长褚道:“方才那火火舌带蓝,是凤族九凤焱!” 木兮瞬间明白了长褚的意思,两人匆匆赶回火燃处,九凤焱早已消失,只留焦黑土地与被数十棵烧毁的树木,长褚绷着脸仔细看了地上痕迹,缓步而行,林中雾气在几步开外弥漫而来,长褚稍一挥手,雾气被吹散几丈,露出了其后的巨树。 巨树树根裸露在外,盘桓纠缠,其下空隙处蜷缩着只巴掌大的鸟儿,正发着颤。 长褚快步上前,将退为雏鸟状态的凤凰捧了起来,注入灵力缓解凤凰经受的痛楚。 木兮心下松了口气,看着泰恒这副模样,心口却又揪痛了起来。“泰恒仙君这是……” “涅槃。”长褚沉着脸。 木兮担心的问:“可寻常凤族涅槃之后,应该不至于如此虚弱。” 枞雾林中寒气鼎盛,与凤族犯冲,长褚捧着凤凰站起来,一边大步朝外走,一边为木兮解释道:“你方才也看见了,涅槃之时燃起的是九凤焱,凤族世代以能获九凤焱传承之人任族长,此后,若族长涅槃,此前族内族人所遭受的所有死亡之痛,都会重叠到族长身上。” 木兮倒吸了一口凉气。 “泰恒法力低微,我听闻自他任族长后,凤族便极少再出篷梧岛,族人安生,万一族长涅槃,也不至于遭受太多痛楚。”长褚叹了口气,“偏生之前潮吟指使人虐杀了数个凤族之人,只怕那些人受的痛,现在都在他身上来了个遍。” 正说着,长褚手中的凤凰稍稍睁开了眼。 木兮颤声道:“泰恒仙君……” 凤凰虚弱的看了长褚一眼,长褚之前不喜泰恒,如今知晓泰恒宁死也不愿让夫殷涉险,还刚刚死过一回,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你想化作人身?” 凤凰微弱的点了点头。 长褚面露不忍,却还是在凤凰额上点了一下,将凤凰变回了人身。 泰恒甫一恢复,便朝后踉跄了一下,木兮连忙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 一感受到泰恒忍痛忍得浑身都在发颤,木兮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泰恒仙君。” 泰恒无心与她多话,径直对长褚道:“孙少逍还在找我。” 孙少逍曾读过他的记忆,知晓九凤焱涅槃之效,想来只是没料到泰恒有自杀的胆子,才会放松警惕让泰恒得逞。 长褚道:“我定会抓住他,向你谢罪。” 泰恒语气虚弱,“此处离望齐峰不远……” “不必担心。”长褚颔首,伸出手来,要再将泰恒变回去,“看你眼下状况,还是多多休息才好。” 泰恒却避了他要将自己变回凤凰的手,对木兮问道:“夫殷呢?” 木兮陡然回神,急忙答道:“陛下看见了信,我糊弄他说是你设局骗他,君兮引了他去三霞宫和篷梧岛做确认——估摸着时间,陛下应要到篷梧岛了。” 泰恒脸色越发苍白,他反手抓了木兮手腕,着急道:“快送我回去。” 木兮迟疑:“可……” “送我回去。”泰恒一字一顿。 木兮慌忙朝长褚看去,泰恒见状也移了视线到长褚身上,想去抓长褚的衣袖。 “求仙尊送我回篷梧……” 长褚面色纠结,“你要瞒他此事?” 泰恒目露痛苦,“我不愿他知晓。” 他想让夫殷能再喜欢上他,想得几乎要疯。 可他不想用他的牺牲来逼夫殷做出回应。 更何况,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如果夫殷还有一线心思在他身上,那样的夫殷肯定会为他今日所遭受的一切而伤心痛苦。 夫殷为他痛苦了太多年了,他再舍不得让夫殷承受丝毫苦痛。 长褚化出只仙鹤,他渡了些灵力给泰恒,将泰恒复变回巴掌大的凤凰,放进了木兮手中。 “送他回去。” 木兮忍着情绪,重重点了点头。 送别两人,长褚化作夫殷模样,再次进入了那片被烧毁的枞雾林中。 木兮带着泰恒进入篷梧岛时,岛边界已停了匹夫殷御用的仙马,木兮心叫一声不好,跃下仙鹤掐了个法诀,眨眼间捧着凤凰回到了泰恒屋中。 屋外有折岚与夫殷的声音。 “泰恒去了何处?” “他留了片凤羽给我,”折岚丝毫不知泰恒发生了何事,答道:“应是去凡间游玩了。” 夫殷一时没有说话。 原本安静躺在木兮手心的凤凰立时化回了人形,木兮手朝前一伸,接住了站立不稳的仙君,泰恒面色苍白,小声叫木兮扶他到窗边坐下。 木兮蹑手蹑脚扶着他坐稳,然后悄无声息的从另一边窗户翻了出去。 窗外传来君兮的声音,“陛下……” 想来夫殷应还在犹疑,泰恒勉强推开窗,做出轻松模样半靠在了窗框上,朝夫殷打了个招呼。 “陛下果然来了。” 夫殷站在院中,身旁是顿时松了口气的君兮,折岚站在院门口,奇怪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弟弟。 “你怎么回来了?” 泰恒一笑,“偷偷回来,想偷几日清闲。” 折岚无奈,见夫殷要寻之人正巧在,便朝夫殷行过一礼,离开了小院。 夫殷脸色阴沉得极为可怖,“你不是在魔界望齐峰等我?” 泰恒一手撑脸,面露轻笑,另一手死死扣着桌沿,青筋暴起。 “臣与人打赌,想看陛下是否会应臣邀约与臣相会,没想陛下没来,让臣输了赌局。”他缓慢的说,“后来再赌一场,臣却赢了。” 夫殷冷笑,“你赌我会来篷梧找你?” 泰恒笑容几乎坚持不住,“陛下莫气,臣与他赌的是陛下聪明绝顶,必然不会相信我被人所劫,又赌陛下体恤下臣,会亲来篷梧确认臣之所在,眼下看来,陛下当真是怜惜极了臣。” 夫殷脸色愈发难看,君兮怔然站在他身后,全然不知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你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8 夫殷罕见的骂起了人,“闲得脑子进了水才敢拿我来打赌?” 这便是信了。 泰恒心里松了口气,脑中却是昏了一昏,好一阵才晃过神来。 他朝屋外看去,夫殷与君兮已没了影,浑身便松懈了下来,整个人几乎都瘫软在了椅上。 疼。 太疼了。 同族濒死时的痛楚一波一波的袭来,疼得他意识都开始模糊。 泰恒勉强直起身,扶着桌椅跌跌撞撞的朝床边行去,临到床边,又撑不住的一下子摔在了床前。 他慢慢坐起身子,半边身体伏在床沿,颤着手打开了床头暗柜,放在里面的木雕小人被他取出,死死攥在了手心。 小人安静看着他,面容带笑。那笑温暖得如三月春光,暖得泰恒身上的痛都好像少了几分。 泰恒气若游丝的唤了声:“夫殷。” 他唇角带着笑,轻轻唤着那个名字。 门外便真出现了那人。 泰恒怔然看着,看夫殷大踏步走进来,满面怒火的从他手中夺走了木雕小人。 “你好大的胆子!”稳重的天帝失了风度,“还敢偷盈冉送给我的东西!” 第50章 长褚在烧焦的土地上缓慢行走,乳白色的雾气逐渐朝他弥漫,他眉眼不动,继续维持似在搜寻的模样,直至身后传来破空之声。 他挥袖挡开直射而来的利箭,一跃而起,双手结印朝前一推,震荡开漫天铺下的金色丝网,地下却又猛地窜出数根巨藤,飞快朝他缠去。 长褚按捺住继续出手的欲望,改作在四面八方刺来的藤蔓中躲避,末了一挥手砍断面前藤蔓,假做不防的模样被身后缠来的藤条捆住。 那藤蔓将他狠狠按入地面,缚紧了周身每一处关节。 长褚正思索孙少逍会放下戒备露面,四处又飞来数个法器,其中不乏天阶法宝,这些法器部分缚住了他的手脚,部分悬浮在他四周,结成阵法将他整个人困在了阵中。 起先长褚就听说过孙少逍法力虽不高、手中厉害法器却多不胜数,让追捕他的仙兵甚为头疼,如今他见识到了孙少逍这等奢侈手笔,不由暗叹怨不得夫殷会追捕孙少逍一年有余还不得结果。 这样重重禁锢下,他要真全力挣脱,还得花上些功夫。 长褚思量片刻,右方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人,居高临下看着他,轻斥了声:“当真无用。” 眼下长褚是夫殷面貌,孙少逍这态度,果真是从以前到现在都未曾变过分毫。 长褚暗叹一口气,“潮吟。” 孙少逍不理他,接着召出法器加固阵法,长褚眼见他拿出匕首朝自己走来,一副要取自己心头血模样,不由说了句:“你认不出我?” 孙少逍蹲下 身,将匕首对准藤蔓间长褚心口的方向,答了句:“自然认识,鼎鼎大名的天帝陛下。” 长褚缓缓变回原本样貌,“是我。” 孙少逍一愣,眼中阴狠散去几分,他打量长褚几眼,甚至伸手摸了摸长褚的脸。 “是我,长褚。” 孙少逍手中匕首落了地,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惧怕后悔愤怒情绪纷纭,“殿下,殿下……” 他喃喃几句,忽然转身就要逃,长褚暗自蓄力要挣脱阵法,面上一副悔恨模样,高喊住孙少逍。 “潮吟!我有话要与你说!” 孙少逍回过头来,面色纠结的看着长褚,他咬着牙,恨恨说道:“殿下总是被夫殷欺骗,说些糊涂话,做些糊涂事——潮吟我,不如不听!” 说罢,他又要走,长褚连忙道:“有些事是我骗了你!” 孙少逍眼中恨意更深,“殿下还要维护夫殷那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长褚道:“与他无关,我要说的,是你的事。” 孙少逍怔然停了动作。 长褚轻声唤道:“潮吟,过来。” 孙少逍迟疑许久,终是受不住巨大的诱惑,朝长褚走了过去。他跪在长褚身边,试探着握住了长褚的手,“殿下。” “嗯。” “殿下……” 长褚反手抓住孙少逍的手,“潮吟。” “属下在。” “终于抓到你了。” 他唇角微翘,勾了个冰冷的弧度,悬浮四周的法器同时炸裂开来,法阵光华大作,孙少逍大惊之中还未来得及甩开长褚的手,长褚已挣脱阵法,一手覆在了他额上。 “静!” 孙少逍睁大双眼,察觉浑身都无法动弹后,眼底缱绻瞬间烟消云散。 长褚却已不在意了,他站起身来,俯视露出绝望脸色的孙少逍,叹道:“可惜你总躲我,不然何必让夫殷废了那些时日来抓你。” 孙少逍恨意渐生,“殿下骗我——” “对付恶人,自然要以恶制恶。”长褚毫无怜惜,他握住孙少逍气得发抖的手腕,运起灵力凶猛冲入孙少逍经脉,孙少逍闷哼几声,那股灵力已在他周身转过一圈,将他浑身经脉碾得千疮百孔。 孙少逍脸色惨白。 长褚将他一扯,孙少逍跌撞着站定,听长褚冷声道:“你想回瀛洲界,何必要取殷儿心头血,眼下我便带你回去,好生数数你的罪行。” 木兮躲在院墙后,露出脸来,用小石头砸中了站在门前的君兮,君兮一时没有精力顾及这点小动静,仍担心的看着房中气氛剑拔弩张的二人。 夫殷握着那木雕小人,咬牙切齿。“你进了我的密室?” 泰恒本想站起身,动作到一半,还是改成了跪姿。 “是。” “谁给你的胆子?”夫殷不可思议道,“你还敢偷偷带东西出来?” “臣一时糊涂。” “你胆大包天!” 夫殷几乎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提心吊胆来了篷梧岛,一面希望泰恒没有故意骗他,一面又希望泰恒安然无恙,他站在院子里的时候,看着紧闭的大门,满心都是害怕。 泰恒推开窗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这人就说出那样毫无自觉的话,一时之间夫殷仿佛又回到了还在与霖止争斗的那段时日,他惦念着泰恒的温柔,找借口去见泰恒,却听见泰恒在背后说他只适合当个玩物。 玩玩罢了,不过是玩玩罢了。 两千年时光翻转,纵然他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帝,泰恒不过是他殿下臣,泰恒却还紧紧掌握着他那可笑的感情,肆意耍弄。 他生怕控制不住自己掀了这院子的冲动,扭头就走,走出去许久却又停了脚步。 君兮问他:“陛下怎么不走了?” 他答不出来。 他想着那天泰恒在殿中对他说“臣喜欢陛下”时的模样,委屈得厉害。 还觉得有些不对劲,泰恒怎么敢当面对他说这样冒犯的话。 这一转头却发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59 现泰恒做的错事何止这几桩。他殿中的密室是连木兮君兮都不知晓的地方,泰恒进去了,还毫无畏惧的带走了盈冉送他的礼物。 “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存在?”夫殷双唇发颤,“你对我——连一丝敬畏之心都无?” 泰恒哑然。 他伏下身去,想说句臣知罪,动到一半,夫殷却一抬手止了他的动作。 “不见丝毫真心的道歉,我要来做什么?”夫殷青着脸。 泰恒垂着眼,轻声道:“臣……欺君罔上,愿受责罚。” 夫殷恨恨看着泰恒,表情比哭还难看,他猛的转了身,对君兮高声道:“拟旨!” 君兮大惊。 “三霞宫泰恒仙君,目无尊长,欺君罔上,自今起褫夺仙籍,不得再入仙界半步。” 说罢,他一眼也不看泰恒,大踏步出了门去。 总忍不住回到笼边徘徊的鸟儿终是抛弃了过往,振翅而起,匿入天际,没了踪影。 第51章 夫殷回到仙宫,原想去寝殿歇歇,走到一半,还是转了头去前殿。 君兮问:“陛下不准备小憩一阵么?” 夫殷摇摇头,沉默着进了殿门,殿内侍女一见他进来,立时跪了一地,夫殷正奇怪为何,抬眼一看,便看见了桌上多出来的一方印章。 “起来罢。” 他朝桌边行去,拿起那方印章看了看,低笑一声,丢回桌上,“都退下。” 侍女们小心退出殿去,君兮跟在最后,轻轻掩上了大门。 夫殷坐进椅中,将木雕小人拿出来放在印章旁边,然后闭了眼,深深叹了口气。 那枚西海龙王的印章下还压着一封信,夫殷不看也知应是西海龙王的辞呈,这人明知会惹天帝震怒,还是选择了辞去龙王之位,去寻离开的镜零白头偕老。 两相对比下来,有情之于无情,显得那样清楚。 夫殷安静了一阵,将印章与信推到一旁,拿起小人朝外走,君兮守在门外,见他出来,连忙迎上。 “陛下。” “走一趟瀛洲界。” “是。” 仙马还在宫外,夫殷翻身上马,朝瀛洲界行去,君兮一头雾水不知夫殷意欲何为,跟在夫殷身后,却总觉得自己藏着凤翎的袖摆在发烫,不知究竟要不要拿出来。 途径天罡池时,夫殷忽然停了下来,他自上方俯视着天罡池水,看那块盈冉曾日夜倚靠的巨石,仿佛又看到盈冉正坐在那处,无聊扔着石子。 “陛下可是在思念盈冉殿下?”君兮问。 夫殷道:“我在想他是否会躲在哪里偷偷看着我。” 君兮有些不忍,“盈冉殿下已离世多年了,陛下。” “我没有找到他的魔种,君兮,”夫殷忽然说了一个未有他人知晓的秘密,“他的魔种不见了。” 君兮睁大双眼,“这……” 夫殷在袖中细细描摹着木雕小人的每一道线条,语气变得有些嘲讽,“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 语毕,夫殷一扯缰绳,纵马飞奔而去。 入了瀛洲界,夫殷回到丰清殿中,屏退众人后,将木雕小人重新放回了密室。 那纸花又飞了起来,在他面前落下盈冉的字迹。 但求以我五百载陪伴,换你对我永世不忘。 这纸花与木雕小人是在盈冉死后一年,他生辰那日由一名仙兵呈上来的,他那时反复看了许久,却因着盈冉死前一句“可不许再哭了”,忍着难受了一夜。 他想盈冉纵然选了泰恒来做铭记之人,却还是将他摆在了和泰恒同等重要的位置之上,泰恒是爱人,而他是亲人。 “盈冉。” 夫殷摸着小人的脸,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你若看到如今的我和他,定然会生气罢。” 一日天气正好,泰恒在屋里躺了许多天,这日不知怎么来了精神,自己起身出了房门。 这些日子折岚天天来寻他聊天,生怕他想不开,没时间时便唤其他小凤凰来陪族长,泰恒疼得仿佛习惯了,只是睡得多了些,醒时旁边总有人在,叽叽喳喳的静不下来。 难得一个人,泰恒安静走了几步,和煦暖风吹在脸上,分外舒服。 院墙上的踏云山猫一跃而下,化回巨大原型,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他身后,生怕他来一个昏迷倒地。 泰恒揉了揉猫儿后颈,指了指一旁高树,踏云山猫来回走了几步,纠结许久,还是叼了泰恒衣领将他放在了自己背上,然后朝上一跃,立在院墙上,小心的护着泰恒坐在了树枝间。 主人一坐稳,踏云山猫便缩小趴在了泰恒腿上,轻轻蹭着泰恒掌心。 泰恒靠在树干上,越过院墙往外看,丛丛树木,蜿蜒小道,明媚阳光,甚是安好。 院外有凤凰走过,没瞧见坐在高处的泰恒,便开心聊着原本的话题。 “听说北界下雪了!” “早下啦,陛下今日没上朝,就是去北界赏雪了。” “我还没看过雪,要不咱偷偷溜去看看?” “好呀!” 凤凰们嬉笑着走远了。 泰恒平静听着,垂眼看自己手心,看着看着,凝神许久,手心却依旧静着,没有任何变化。 “长姐该着急了。”泰恒道。 踏云山猫不解的舔了舔他的掌心,“喵。” “再晚些与她说吧,”泰恒闭上眼,“历代族长皆是提前找好了下任,我可不能坏了规矩。” “喵!” 泰恒按住暴起的踏云山猫,笑道:“你我就不急了,这样可爱,总归有人愿意照顾你。” 踏云山猫一口咬在了泰恒手上,泰恒眉眼一动,倒抽了口气,猫儿立刻松了嘴,却是委屈的含着那块地方,小声的呜咽。 泰恒看着远方大好风光,眼底渐起了不舍。 “身体可是好转了?”院墙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泰恒一看,“仙尊怎么来了?” 长褚自院门进了小院,“来看看你。” 踏云山猫护着泰恒下了树,长褚接了一把,稳住了泰恒。 “多谢仙尊。”泰恒道。 长褚叹口气,“不必言谢。” 他扶着泰恒到了一边的桌椅旁坐下,“本想早些来见你,殷儿却在瀛洲界中小住了一段时日,便分不开身了。” 泰恒不在意,“陛下近来可还安好?” “看不出什么伤心的迹象。”长褚道,“我与他说了潮吟的事,他没什么心思理,潮吟便暂时押在了瀛洲界。” 泰恒一听这名字,身子就好似又入了冰水里,一阵阵的刺痛,“倒是麻烦仙尊了。” 长褚摇头,“他本就是我宫里出的叛徒。” 泰恒无甚心思再理这些事,加之还遭着痛楚,便缓缓伏在了桌上,没有接话。 长褚知晓泰恒状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60 况,也不在意泰恒这样失礼举动,问:“怎么气色比我上次见你时还要差?” 凤凰涅槃后,先前伤势均会被抹去,得一具毫无损伤的新躯体,在枞雾林中时,若非泰恒露出的疼痛表情,长褚还真预想不到他受着何等的痛苦。 此时的泰恒却好像有些苍白单薄得过分了。 “没什么。”泰恒轻声道,“这是常态,过几日我便该死……好了。” 长褚没怎么听清他的声音,无奈之下握住泰恒的手,为他倾入灵力抚平痛楚。 泰恒皱紧的眉峰缓缓放平。 “凤族之事,溯时镜之事,还有泰恒仙君之事,我俱已向潮吟、木兮与君兮问清了,仙君可要听听?”长褚问。 泰恒摇摇头,“不了。” 长褚看他模样,总觉得这人好像已是日落西山之人,随时都要离去一般。 “我有意将潮吟交由仙君处置。” “仙尊有心了。”泰恒着实没了精力再理会潮吟之事,他闭上眼,道,“仙尊问清他还在仙界有哪些眼线,告知给陛下就好,此后诸事,皆听仙尊处置。” 长褚问题问完,便陪泰恒多坐了会儿,泰恒不知何时睡去,长褚察觉,便扶着泰恒回了房里睡下,悄然离开。 泰恒再醒来时,折岚正坐在床边,脸色憔悴,满眼通红。 泰恒吓了一跳,“长姐……” “你之前去凡间,可是无端杀了许多人?”折岚问。 泰恒想起被自己烧死的修仙世家,不答。 折岚咬牙:“我问过了,你分明是有了罪孽在身,才会久久不得恢复。” 泰恒安抚道:“我今日已好多了。” 折岚瞪眼看着他,泰恒后面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 泰恒涅槃重生后正是虚弱时刻,又因九凤焱之故要承受诸多痛楚,再加上先前犯下罪孽俱会在此时一一清算,若是抗不过去,泰恒便会不断经受涅槃之苦,若是有幸扛过去,也逃不过沦为废人的命运。 第52章 “族长,你看,我能唤出凤火啦。” “嘁,你太差劲了!” “你、你……!” 泰恒按住气得脸通红的小凤凰,踏云山猫也上前来咬住另一只的衣领,将二人分了开。 “明戈,快道歉,”泰恒严肃道,“当心云钰日后不理你。” 名唤明戈的小凤凰咬了咬嘴唇,朝生气的云钰看去,云钰却哼了一声,转身抱住泰恒的腰,别开了脸。 明戈后悔了。 泰恒看着想笑,做了个手势示意踏云山猫将明戈放开,他将明戈拉到身边,认真道:“你若是有话要说便要早些说,要不然机会走了,以后你再想同她玩耍,她就不要你了。” 明戈抽抽鼻子,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云钰抱紧泰恒的腰,“谁稀罕你的道歉。” 泰恒捏了捏她的后颈,“明戈有话要对你说,不许拿后脑勺对着人。” 云钰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脸来,噘着嘴看着明戈。 “对不起,云钰。”明戈声音大了些,“我不是故意贬低你。” 说着,明戈忽然做了个丑丑的鬼脸,好似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说了句:“你笑一笑嘛,云钰。” 云钰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泰恒摸了摸两只凤凰的脑袋,将他们一推,道:“和好了就去寻个地方玩,族长要歇息了。” 明戈拉着云钰的手,两人红着脸朝泰恒道了别,泰恒目送二人走出小院,叹口气,朝后靠在了栏上。 踏云山猫缩小后跳上了他的膝头,小声叫了叫。 木兮从院墙翻进来,冲泰恒打了个招呼,“泰恒仙君。” 泰恒讶道:“怎么不走正门?” 木兮走到泰恒面前,从袖中拿出个木盒,放在了一侧,“我私自来看仙君,不好让他人看见。”她指了指木盒,“此乃紫气参,君兮说对仙君有奇效,还望仙君收下。” 被木兮这样好言好语对待,泰恒一时不太习惯,“这些日子院子里总莫名其妙多出些名贵药材,莫非都是你们二人送来的?” 木兮点了点头,“此前都是君兮,这几日她陪陛下去了北界看雪,便不能来了。” 泰恒笑道:“也不见君兮露个面。” 那是君兮不敢见你。 木兮看着泰恒苍白的脸色,没敢说出来。就算再来一次,她们仍会选择隐瞒夫殷,可让泰恒遭难的罪恶却始终压在她们的心上,日复一日的折磨她们。 “你怎么没陪着夫殷一同去看雪?”泰恒问。 木兮道:“陛下有意遣散后宫,我留下来为陛下遣走诸位仙子。” 泰恒缓慢的点了点头,虽知此事与自己无关,却还是忍不住问:“一人不留?” 木兮答:“还留了个潋姬仙子。” 泰恒脸色一变,“她不能留。” 木兮皱眉,“为何?” 近几日泰恒身上疼痛已少了许多,这时也不知是不是他过分着急了,浑身又开始一阵阵刺痛。 “她是孙……潮吟同党,留不得。”那日木兮送泰恒回篷梧岛,泰恒满心都是夫殷的事,忘了对木兮嘱托此事,此时一听木兮言语,他满心皆是后悔,“潮吟劫走我后,信件皆是潋姬负责。” 木兮不由紧张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潮吟已被仙尊处死,只怕死无对证。” 泰恒道:“你且去她宫里小心找找可有证据,若是没有,再问问仙尊是否盘问过潮吟此事,仙尊若能作证,夫殷不会不信。” 木兮点点头。 “我这便回去!” 木兮走后,泰恒扶着栏杆站起身,脚下一软,整个人立时扑倒在了眨眼间变回原形的踏云山猫身上。 他控制着双手不要抓在猫儿身上,紧握成拳,浑身颤抖许久,才脱力般瘫软在了细密的绒毛里。 踏云山猫担心的叫了声。 泰恒闭着眼,气若游丝道:“猫儿……长姐离去,可有半月了?” 那日折岚理清缘由后,便去了祖地,要为泰恒寻秘法重铸身骨。 踏云山猫蹭着他的腰,“喵——” 泰恒低笑了笑:“看来,是无甚希望了。” “喵!” “猫儿,我怕极了疼,我不想再涅槃,也不想变成废人。” “……喵,喵。” 泰恒轻轻抓着塔云山猫的绒毛,微微睁开眼,喃喃道:“这应是凡人口中所言的回光返照吧,我现在有力气自己行走。” “……喵呜。” “我还想再看他一眼。” “……” “猫儿,你想不想看雪?” 踏云山猫载着泰恒,跑遍了篷梧每一处小院。 夜色深时,泰恒敲开了最后一家小院院门,开门的明戈吓了一跳,“这么晚了,族长怎么不歇息?”他揽住泰恒手臂,担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61 心道:“快进来,明戈给您沏壶热茶。” 泰恒摇摇头,“不了。” 明戈问:“族长可是寻明戈有事?” 泰恒认真道:“我想去趟岛中法阵,落一场雪给心上人看,不知你许不许?” 明戈讶道:“族长何必来问我,自然是愿意的……”他怔然一阵,又不好意思道:“族长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明戈可要好生学学了。” 泰恒笑道:“学倒无妨,可不许瞎动法阵。” 明戈挠着后脑勺,“明戈知晓。” 泰恒面色温柔了些,“还有一事,我需问你同不同意。” “族长但说无妨。” “我不想让他知晓是我故意为他落一场雪,若他人问起,你便说是你为了云钰,得了全族同意后才去开的法阵可好?” 明戈“啊”了一声,“可其他人……” “我已与他们都说好了,”泰恒话里带着暖意,“他们都已点了头。” 明戈笑了,“既如此,哪还有我说不的份,族长自去开法阵落雪,明戈替族长担了这名头便是。” 泰恒笑了笑。 踏云山猫背着他踏空而去,圆月落下清辉,于夜色中为他们指了路。 第二日,篷梧落雪的消息传遍了仙界。 夫殷正坐在亭中发呆,君兮守在他身旁,听他忽然说了声,“这雪看得腻味了。” 君兮原不敢跟夫殷谈起篷梧之事,此时忽然大了胆子,道:“既是如此,听说篷梧岛那处今日迎来了千载难逢一次的大雪,陛下可要去看看?” 夫殷静默一阵,扔了手里的雪球,“雪都一般模样,我看腻了,何必再去篷梧看一次。” 他起身朝外走,君兮咬咬嘴唇,抬高声音喊了句:“可陛下不是想看篷梧雪想了许多年吗?” 夫殷头也不回,踩着一路几寸深的雪离开了小园。 他在房中处理了一日的奏章,夜间回寝房时看君兮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也不说话,便叹了口气,问:“你想去篷梧?” 君兮闷声道:“奴婢只是气不过,陛下明明惦记了那么多年,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夫殷一窒。 君兮又道:“这次若错过了,谁知下一次要等多少年,陛下又要后悔多少年?” 夫殷被她说得怕了,凝神想了许久。 “君兮。” “陛下?” 篷梧落了一日的雪,漫山遍野银装素裹。 夫殷骑着马入了岛界,抬头一看,便见满山白雪间还有点点红色荧光,仔细看去,竟是每一处小院前都悬了顶红灯笼。 君兮跟在他身后慢慢向前,夜间还有穿得极厚的小凤凰们在外打雪仗,嬉声笑语,极是可爱。 夫殷站在一侧看着,眼中渐渐荡起微光。 远处忽的传来了笛音,于纷扬雪中直入天际。 泰恒坐在山顶上的小平台边,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踏云山猫趴在他身后,替他挡着身后飘来的鹅毛大雪。 却还是有雪落在他的发间,眉间,染白了一处又一处。 他吹着玉笛,目光温柔的看着岛界的方向。 第53章 笛音变化时,打雪仗的小凤凰们忽然停了下来。 “呀,是相思见!明戈居然会吹相思见!” “他这么喜欢云钰,云钰铁定要嫁给他了!” “哈哈哈!” 他们互相推搡着,踩着厚厚的雪沿小路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们去闹闹他们!” “以后我也要学明戈,得了族长允许后开法阵下雪给心上人看!” “次数多了就腻了啦!” 小凤凰们渐渐消失在了雪的那一端。 夫殷望着凤凰们离去的方向,安静良久,控制不住艳羡的心情,竟跟着走了两步。 那寒风吹在他脸上,一下子又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站在树下,呆呆的看着那处,心头的温热好似一瞬间冷了好几分,欢喜还在,夹着些羡慕,让人又开心又难过。 “陛下?”君兮担心的唤了一声。 夫殷没答,他自袖上捡了片花瓣大小的雪花,放在手心仔细的看,看着看着,又觉得自己有些蠢了。 他握紧那片雪,朝笛音来处走了过去。君兮快步跟在他后方,夫殷走得太快了,快得好似在隐忍情绪,她怎么加快脚步,都只能看见夫殷风雪中的背影,孤独而萧索。 他头顶帝冠,朝着吹笛人而去,沿途凤凰家院的灯笼为他照亮了去路,红色暖光落在他身上,却因他的匆匆而眨眼消逝。 君兮不禁有些害怕了。 笛音逐渐清晰,吹笛人就在不远处,夫殷面前是一片落满了风雪的树林,只需他再多走上一会,就能看见那只夜中吹相思的凤凰。 夫殷却停下了。 君兮问:“陛下怎么不走了?” 夫殷低声答:“明知前路人非我心想之人,何必去见。” 君兮吃了一惊,不由激动起来,“陛下想见泰恒仙君?” 夫殷不答,他目光隐忍的看着那笛音来处,说起了从前:“我第一次见他,便是在两千年前的那场篷梧大雪里,彼时折岚长老被人抛弃,一蹶不起,他为了哄姐姐开心,私自开了法阵使篷梧落了场大雪。” “君兮。”他闭上了眼,“我想的,从来都不是篷梧落雪。” 他想的,是有人也能这样将他放在心上,为他不顾一切。 君兮拽了夫殷的衣袖,“陛下,你不气泰恒仙君么?” 夫殷自嘲一笑,“我还气他作什么?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不回应是他的事。况且他那糟糕的性子我早就摸透了,欺软怕硬,满肚子坏水,谁也不放在心上,我若要为他做的那些蠢事生气,他哪还能好生活到如今?” 君兮忽然红了眼眶,她嘴唇颤着,想说陛下你的凤凰喜欢上你啦,他没骗你,他现在也没有好好的,他被人折断了凤翎,身体里都是伤,他每日都在受折磨。 “那陛下为何不喜欢泰恒仙君了?”她忍着哭腔问。 夫殷折了支树枝,枝上雪纷扬落下,他在枝叶上点了点,那树枝便化成了一支玉笛。 他细细摸着那笛子,平静答道:“因为我累了,君兮。” 君兮攥紧了手中渐渐幻化出的凤翎。 “我知道我等得再久,他也不会像他们说的那只凤凰一样,坐在这样的雪夜里为我吹相思曲。” 笛音不知何时停了。 君兮颤抖着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根染血的凤翎,她在夫殷面前跪下,双手朝上,将尾羽带金的凤翎呈在了夫殷眼前。 “陛下,奴婢骗了你。”君兮哭着说,“泰恒仙君的确被潮吟抓去了魔界,他为了保护陛下,受了潮吟几日折磨,还被折了凤翎……他为了不让潮吟用他威胁陛下,不惜自杀以求逃脱,那日陛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62 下在篷梧岛见泰恒仙君,正是他被九凤焱折磨的时候啊!” 夫殷脑中一空,一瞬之间,眼前好似花了般,满眼都是那根带着血色的凤翎。 他颤着手去碰了碰那金色长羽。 “你、说什么?” 小院里没有人。 夫殷闯进去时,满屋俱是冰冷的空气,窗户大开,风雪飘扬而入,桌前红烛仍是完整一根,没有燃过的痕迹。夫殷慢慢走到床前,被子与枕头都工整的放着,床上平坦得没有一丝褶皱。 泰恒不在。 夫殷心里越发的慌了,他冲出小院,朝着折岚住的方向跑了过去。那院前没有悬红灯笼,夫殷进去后,也只见了几间空荡荡的房屋。 恐慌几乎要吞噬夫殷的所有感官,他控制着颤抖的手指掐了个法诀,让自己来到了山顶,吹笛人早已不在,夫殷无心顾及,他勉强镇定下来,闭上双眼,将神识探了出去。 远些,再远些,直到覆盖了整座篷梧岛。 他能听见欢声笑语,能听见风雪簌簌,能听见叶落入水,唯独听不见泰恒的声音。 他的凤凰不在了。 夫殷颓然坐倒在了地上,他看着漫山遍野的雪,大脑一片空白。 他缓慢站起身来,朝山下走去,经过那处泰恒曾与他一同站过的悬空石台时,满眼痛苦的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便愣住了。 夫殷跑上前去,双手按在了明显那凹陷了一片的雪中,他睁大眼睛看着,勾勒着这片痕迹,呼吸渐渐急促。 曾有只巨大的猫儿蜷在这处,陪着他的主人一起看雪吹笛。 是泰恒。 夫殷深深垂下头去,喉间溢出低吼,其中悲怆,震颤人心。 他错过了为他吹相思见的凤凰。 第54章 雪停了。 夫殷缓缓动了动,覆在他身上厚厚的雪从他身上滑落,露出冻得青紫的皮肤。 他苍白着脸站起身,迎着远方耀眼的阳光,眯了眯眼。 君兮还跪在林间,头上与肩上也落满了雪,她身边是不知何时赶来的木兮,两人都垂着头,嘴唇发乌。 夫殷走到二人面前,哑声道:“起来。” “奴婢有罪。” “奴婢有罪。” 夫殷道:“你二人这样跪着,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木兮还要说话,夫殷已弯下腰来,拉了她二人手臂,“木兮来得正好,你回仙宫通知一声今日不上朝,君兮,你随我去凤凰祖地走一趟。” 君兮与木兮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陛下怀疑泰恒仙君去了凤凰祖地?” 夫殷扯扯唇角,“是与不是,都要去看一看。” 木兮道:“奴婢有一事要告知陛下!” “何事?” “此前泰恒仙君曾说潋姬仙子乃潮吟同党,奴婢在潋姬仙子房中搜寻一番,果真找到了两人来往信件。”木兮从袖中取出一叠信,呈给夫殷。 夫殷乍一听闻潮吟名字,眼神便趋阴狠,此时沉着脸翻了翻木兮的信,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余下信件。 “赐杯毒酒,厚葬。” “是。” 木兮离去后,夫殷与君兮架仙马朝凤凰祖地赶了过去。 凤凰祖地介于仙魔两界交界处,唯有寻到位于仙魔两界处的两个入口方可经由法阵转送,夫殷到时,荒芜许久的法阵处还留着巨兽行走过的痕迹。 他蹲下去仔细辨认一番,心中松了口气。 “是踏云山猫的足迹。” 君兮道:“那泰恒仙君十有八九就在祖地。” 夫殷勉强一笑,启动阵法,将两人传送到了凤凰祖地之中。祖地中花草繁盛,正是温暖时节,入眼俱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隐约间还可见从前凤族人在树上所筑的树屋。 夫殷站在原地,闭上眼刚要将神识探开,丛林间传来一声吼叫,巨大的踏云山猫从树上跃了下来。 它将夫殷扑倒在地,用脑袋蹭着夫殷的脸。 “猫儿?” 夫殷惊喜的抱住了小猫,“你怎么过来了?” 踏云山猫委屈的叫了一声。 夫殷眉眼立时垂了下来,他摸了摸踏云山猫的颈,轻声道:“猫儿,带我去见泰恒。” 踏云山猫原本就为此而来,闻言立刻将夫殷与君兮叼起扔在了自己背上,它速度极快,在树间跳跃时几乎要将背上二人颠落下去,夫殷抓紧了它颈项间的项圈,待漫长的路程过去,踏云山猫跃出参天古树林,停在了一处峡谷前。 折岚正站在空地处,见踏云山猫带着夫殷与君兮出现,皱眉道:“竟是你们。” 夫殷跃下来,走到折岚面前,着急问:“泰恒在何处?” 折岚朝峡谷努努嘴,“喏。” 她背后那片峡谷发着红,空气中还有烧焦的气味,下方分明在烧着什么东西。夫殷快步上前,见他一副恨不得跳进峡谷中的架势,折岚连忙挡在了他面前,肃然道:“此处燃着我族先祖魂火!陛下是不要命了吗?” 夫殷咬着牙:“他出了什么事?” 折岚冷笑:“自然是危及性命的事。” 那日夫殷来篷梧岛寻泰恒,她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后来知晓泰恒被潮吟所劫,傻弟弟为护夫殷不惜自杀,顿时发了通怒火。 她原想着夫殷那样喜欢泰恒,泰恒也喜欢了夫殷,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只要泰恒肯努力,定然会解开。此事一出,她倒不敢再让泰恒独自傻傻的去追夫殷了。 一个人傻倒罢了,两个人傻到一处去,可不就是让人看着白白心疼? “泰恒涅槃后承同族之痛,本是虚弱,又因之前曾屠杀凡人而罪孽缠身,无法正常恢复,只能以先祖魂火重新淬炼身躯,烧尽过往罪孽。”折岚看着夫殷,一字一顿道:“陛下,泰恒心怀死念,这一劫是否能挺过,只能看天意。” 夫殷紧紧盯着她身后蹿起的火舌,目眦尽裂。 心怀死念,泰恒怎么能心怀死念。 折岚看他神情,心中叹了口气,问:“魂火淬炼需得七七四十九日,陛下可愿陪他?” 夫殷眼睛一眨不眨,“我会在此陪他。” 折岚道:“既如此,折岚望陛下能在这段时间内,好好想清自己的心思,泰恒知晓有陛下在此陪伴,想来也不至于再一心求死。” 夫殷倔强道:“我不会让他死。” 折岚轻叹了口气。 她收回挡住夫殷的手,指指一棵巨树上的树屋,道:“若是累了,陛下可去那处休息,泰恒之事须得保密,我还需回族一趟。” “好。” 夫殷一掀衣摆席地坐下,眼睛丝毫不离那炽热峡谷。 折岚走了几步,招来踏云山猫,骑在猫儿背上入了茂密丛林,君兮走到夫殷身旁,正要说话,便听夫殷问了句:“昨夜听的望千秋与相思见,你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63 可记住了?” 君兮微讶,“奴婢记住了。” 夫殷垂下眼,从袖中拿出了根笛。 “教我吹。” 夫殷贵为天帝,纵然他想时时守在泰恒身边,也不可能当真接连一个多月不上早朝。每日他上朝时,折岚便会来峡谷边守着泰恒,他下朝归来,木兮与君兮便抱着奏章守在一旁,待夫殷批阅完毕,一人送回奏章,一人留下,继续教夫殷吹那两首他怎么吹也吹不会的曲子。 夫殷的性子本就怕羞,从前学曲子,知晓自己吹得难听,羞得狠了索性就耍赖不学了,现在却是每天不厌其烦的学着曲谱,一遍又一遍的吹着曲子。 峡谷底的魂火昼夜不息的燃着,有时夫殷会听见凤鸣,可等他忍着扑面而来的烧灼感趴在峡谷边往下看,却也只能看见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 折岚所说的时间渐近,这日夫殷坐在崖边,忽然说了句:“木兮,我看不见他。” 木兮心中一惊,连忙道:“再过三日,陛下就能看见泰恒仙君了。” 夫殷环着膝,怔怔道:“他若是听不见我的笛音,不知道我在等他,怎么办?” 木兮跪在夫殷面前,握紧夫殷一只手,“陛下,泰恒仙君定然能听见,他知道陛下在等他,怎么舍得不来见您?” 夫殷手发着抖,笛子从他手中滑出,落在地上,木兮忍着恐惧,将笛子捡起来,放回夫殷手中。 “陛下,你几日未睡了,脸色难看得紧,若是让泰恒仙君看见了,可不是要叫他心疼?”木兮柔声劝道,“您看,木兮扶您去小屋睡一会可好?” 夫殷闭闭眼,脸上茫然退去了些。他沉默着,起身朝树屋走去,木兮陪他进了小屋,服侍着他在床上睡下,给他掩好了被。 夫殷闭着眼睡了一阵,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是一片昏暗夜色,他身边侧躺着一人,双手环着他的腰,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房中一时寂静得厉害。 夫殷颤抖着抬起手,抚在了那人面上,“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在做梦?” 那人在他额上亲了亲,声音嘶哑的吐了个字:“笨。” 是记忆里的声音。 夫殷脑中一响,双手将那人抱得死紧,他凑上去亲在了泰恒嘴上,重重的,狂热的,感受着这人真实的温度。 泰恒被他亲得一时没透过气,喉咙间发出了一声痛呼。 夫殷立刻退了开去,着急的看着他:“怎么了?” 泰恒安抚道:“无事,我提前出来看你,身上筋骨还未长好,有些不舒服罢了。” 夫殷松开抱着他的手,往后退着要下床,泰恒看出他意图,勾了他的腰带,轻声道:“别走。” 夫殷与他隔了足足一人的距离,“我不走。” 泰恒闷声笑。 夫殷贪婪的看着他的轮廓,抬手想点燃灯,泰恒却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我脸还未长好,当心吓着你。” “无妨。” “你若点灯,我便走了。”泰恒抓了他的手,轻轻的揉着那指节,“夫殷,与我说说话。” 夫殷却是看着他,静了许久,才说了句:“你怎么能骗我。” 泰恒一愣。 夫殷声音有些急促,“你当我为什么要做天帝,为什么要遭那几百年的罪——我想护你,我有能力护你。” 泰恒挠了挠夫殷的掌心,“夫殷。” “……你说。” “我也想护你。” 夫殷眼睛泛了酸。 两人十指相扣,额抵在一处,小声说了半宿的话,夫殷终是抵不过多日疲惫,眼睛一闭,入了梦乡,凤凰在他唇上亲过一亲,缓慢的松开了手。 “等我回来。” 自泰恒露过面,三天时间便过得愈发的漫长了起来,原本的四十几日夫殷已觉度日如年,这三天像是又将前面的日子又过了一遍,每一秒都是煎熬。 “时辰怎么还不到?” “陛下莫急。” “莫非出了意外?” “折岚长老昨日来看过,说一切正常。” “木兮,我的曲子还没学好。” “……无妨,泰恒仙君定然愿意亲自教陛下。” “木兮……” …… “呀!凤火好像小了!” 夫殷立刻到了崖边站着,他朝下看去,恰是一声凤鸣直入天际,浑身浴火的凤凰高飞而起,于艳艳晴空中盘旋几圈,飘然落了地。 ——正文完—— 第55章 番外—闲谈 关于那天晚上泰恒和夫殷说了哪些话题。 话题一: “还讨厌霖止?” “……嗯。” “噗……嘶,别、疼!” “……” “别离那么远,过来。” “……” “你可知道霖止和我是什么关系?” “挚友。” “不,他是我姐姐的孩子,论辈分要喊我一声舅舅。” “……???” “你若和我在一处,他该唤你一声舅母。” 话题二: “你亲过盈冉吗?” “没有。” “亲密接触?” “……没有。” 夫殷沉默许久,“盈冉说他喜欢你。” 泰恒表情微妙:“我也以为他喜欢我,后来天天在我面前夸你只是因为你的确可爱。” 夫殷轻轻踹了他一脚,“换个词。” “好好好。”泰恒轻笑出声,又渐渐陷入思考。 “盈冉其实,并不喜欢我吧。” 话题三: “你对我胸口这里好像有点在意,为何?”夫殷指着自己。 “我隐约记得有次盈冉沐浴时,我瞧见他这里有一点痣,那次看你这里也有,便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夫殷皱眉,“你又不曾与他亲热,为何会看他沐浴?” 泰恒哑口无言。 夫殷看他一脸怀疑自我,换了个问题:“你与他后来交往都在天罡池边,他在何处沐浴?” 泰恒:“天罡池。” 夫殷:“!!!” “然后我用九凤焱替他烤干。” “……” 话题四: “你遣散后宫,为何要将潋姬留下来?” “啊……” “喜欢她?” “她陪了我上千年,感觉像是亲人。” “撒谎时眼睛不要往下看。” “……”夫殷倔道:“我没说谎。” “那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理由?” 夫殷沉默一阵。 “她很会玩些小玩物。” 泰恒:“……” 噗。 话题五: “刚赶走你的时候,我有一阵还会梦到你。” 泰恒心中一暖。 夫殷却皱起眉来,“后来便不知为何,梦到的你全变成了君兮。” 泰恒:“???” ——事实—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作者:花怀朝 分卷阅读64 — 木兮:“凤凰都被赶走了,陛下晚上还在叫唤他的名字。” 君兮:“唉,余情未了。” 木兮:“不行,不行,必须把它掐死。” 入夜后。 入睡后的夫殷:“泰恒……” 木兮君兮蹑手蹑脚走近床边。 夫殷:“泰恒。” 木兮:“君兮。” 君兮:“啊?” 木兮:“嘘,你别吭声。” 君兮捂住嘴。 夫殷:“泰恒。” 木兮:“君兮。” 夫殷:“泰恒。” 木兮:“君兮。” …… 夫殷:“君兮……君兮……” 第二日夫殷盯着君兮看了许久。 君兮心如擂鼓:“陛下?” 夫殷酝酿良久,一手捂脸,叹道:“我昨夜做了个噩梦。” 木兮:“噗。” 话题六: “你为何要拿走木雕小人?” “我那时怀疑盈冉是你制出的傀儡,想自小人上找证据。” “哼。” 泰恒一脸真诚:“我错了。” “你怎么进的密室?” “我请檀微仙君附了白虎之力在猫儿爪上。” 夫殷脸色难看:“你何时与檀微搅到了一处?” “毕竟外甥媳妇,自然要处好关系。” “檀微不是霖止媳妇。”夫殷板着脸,“霖止在下方。” 泰恒闷声笑。 夫殷愈发来劲:“我手下最看重的天神战将,怎么可能给霖止当媳妇!” “夫殷。” “嗯?” “你听到我说你是霖止舅母时,反应都没这么大。” “……”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