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天堂》 分卷阅读1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1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缘起 不到三个月,她便被家人从a省偏僻的山村带到f省小镇的一户人家领养,那户人家的女人没生育能力,恰好遇到了那个被原领养人家嫌弃的孩子,那孩子很脏,瘦瘦的,小小的,头上满是虱子,头发枯黄。 女人的姐姐为她洗了澡,换了一身半新的衣裳,剪去了那一头发,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朝她哭了哭,又笑了笑。 女人的男人常在外面工作,女人又没什么带孩子的能力,孩子爱哭,尤其爱在晚上哭,有老人说这孩子和房子不合,女人的婆家便把孩子接上去了。 那时女人住在一座□□十平米的土房子里,墙是泥巴糊的,盖的瓦片透着光,每逢下雨还得着盆接水,用塑料膜封住窗户。 女人没什么文化,男人也没什么本事,这个房子还是女人的上一个婆家给她的,是,她是二婚,头一个老公抓贼途中死了,那家人条件不错,老公的死后补偿也不错,但留给女人的就只有这一座土房子。 女人婆家有一座两层的砖房,还有独立的养猪养牛的棚子和一间泥糊的厕所,散养着几只鸡,几只鸭,当门有一个小池塘,房子旁有一条青石板路,那路经过一片不大的竹林,两三块田,一个不大的有点倾斜的石坝,便又是一个稍大的鱼塘,那里真正是养鱼的地方,石坝上部修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是用石头搭建的,那是看鱼用的,里面空间不大,仅有一张床,堆着一些杂物。 在稍大鱼塘的下方,有一个不大的荷塘,也是女人婆家的,夏天荷叶青青,荷花朵朵,煞是好看。 那孩子取名洛萍,字辈为黛,全名洛黛萍,登记户口的人图简单,就打为洛黛平,长辈们简称洛平。 洛平不到一岁便被女人婆家接上去,婆婆有一头长发,黑又柔顺,手感很好,爷爷身板挺直,总是板着脸,看着威严又很严肃。她还有一个姐姐,大她半岁,眼睛很大,睫毛很长,鼻子也挺,名洛倩,舍了字辈,小名倩儿,两孩子长相完全两个样,洛萍小眼睛,小嘴巴,鼻子也塌,脸圆圆的,又肉嘟嘟的,看着是那种老实可爱的长相。 因着这身份,也因着这年龄,婆婆爷爷待洛平比亲孙女还好,外出的时候,洛平总是趴在婆婆背上,揪着她的大辫子,而姐姐便被牵着,婆孙三人慢悠悠地走着。 婆婆家的附近,还有一户较亲的人家,是婆婆的姐姐,位份上来洛平该叫一声大姑婆,大姑婆家住着四口人,大姑婆,蒋公公,还有两个分别大洛平四岁和三岁的表哥蒋宇、表姐蒋琳。大姑婆家只有一层土房,土房像个少了中间一竖的山字,当门种着一片葡萄林,夏天的时候葡萄叶青青,红彤彤的葡萄煞是惹人喜爱。 每个夏天,四个孩子老爱凑在一起玩,就坐在葡萄架下,谈未来谈理想,谈那些对张大的憧憬。洛平嘴笨,总是大家打趣的对象,每每无言以对,她总是捏着小拳头控制自己的不开心,因此,也曾恨过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欺负自己呢? 大姑婆是洛平很喜爱的长辈,每次去那里玩的时候,洛平都不想回婆婆家,就想留在那里蹭饭,婆婆会很严厉的,午饭时间没回家吃饭,洛平也会挨批,但她老是不记教训,大姑婆多好啊,又不会骂自己,总是对自己笑着,就喜欢在那里玩。 五岁时,洛平才上幼儿班,因为年龄稍大了一点,直接跳过了小班和中班,来到大班,大班的周老师挺喜欢她的,选班干的时候让她担任值日生,和班上一个男孩子一起。 约是从小抱着电视看的影响,洛平很早便知道了什么是男女有别,对待男生很害羞,所以和那个男孩一起值日诸多不顺,不到一天,便主动请辞了。她曾在上学途中用桑椹画唇,一半是抱着小孩子爱玩的天性,一半是女孩子爱美的天性,于是,她迟到了,带着害怕的心情在教室门口徘徊,她就是这样胆小,没来由的。 也是因为上学,洛平慢慢开始接触了她未来的家,那个收养她的家,那个有妈妈的家。 妈妈的家离幼儿班很近,所以洛平午睡就在家里,家的周围并不孤单,是那种三合院的感觉,不过都是土房。相邻的是很和善的四婆家,对面是一对夫妻,大家都很朴实简单,或许说生活较为清贫吧。 小孩子都是不安分的,午睡的时候洛平总是睡不着,偷偷睁开眼睛,而她的妈妈,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妈妈,却是十分严厉的,比批她中午不回家吃饭的婆婆严厉,比总是板个脸的爷爷还严厉,妈妈不苟言笑,嗓门大,突然说一句话能让洛平抖三抖。洛平承认,她怕妈妈,所以午睡时睁开眼睛被骂后,她再也不敢偷偷睁开了,但仍是睡不着,只得默默数着时间流逝。 当洛平上幼儿班的时候,一个新家在慢慢筹建中。孩子大了要读书,虽然妈妈家离学校近,但是婆婆爷爷总是放心不下让孙女住在一间又窄又小,下雨还漏雨的土房子里。洛平的妈妈又很要强,尽管家里并没有什么积蓄,还是借着钱建新房。 洛平对建新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当房子完成一大半的时候,她和爷爷也下来看进度,妈妈在一旁灰头土脸地跟着忙活,洛平却对叫卖的包子馒头非常感兴趣,她拽着爷爷的衣角撒娇,“我要吃。”爷爷很疼她的,尽管老是板着脸。爷爷犹豫了一下,却对洛平说,“你去对妈妈说吧,朝她要。”洛平迟疑了一下,衣角拽得更紧了,“爷爷,我想吃。”她的小脸更是可怜兮兮的。“让你妈妈去买,”爷爷不似以前那样惯着她,一味让洛平去找妈妈,或许他觉得,该是让她们母女熟悉的时候了,可是,洛平仍只是对着他撒娇,直到叫卖的声音远走,再也听不见了。 洛平失望又生气,她真的好想好想吃包子,为什么爷爷不给她买呢,为什么爷爷偏要她去找妈妈呢?妈妈这么凶,一定不给买的。她傻傻地和爷爷置气,直到换来爷爷明天买的承诺才笑了起来。妈妈就站在一旁,满脸不开心,“爸,不要太惯孩子了。”洛平躲在爷爷身后,对她陌生的妈妈,胆怯。 第二天天还没亮,洛平就早早地起床了,眼巴巴地看着门外,懂得了失落。 新房建好了,洛平回到了她妈妈身边,那时洛平已经上一年级了,班主任是个很凶很凶的女老师,洛平自小有些聪颖,老师便任命她当组长。那个时候的班干部,除了班长便是组长了,组长负责收发作业,统计没交作业的人的名单。 洛平对妈妈的惧怕是没来由的,妈妈嗓门大,又凶,洛平是被宠大的,婆婆爷爷对她很好,要吃吃要喝喝一般都会满足的。可在妈妈面前,这些福利都是没有的,小孩子馋嘴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2 ,洛平却并没有零花钱。 小孩子之间根本没有性别之分,洛平也皮,爱和男生混在一起,她有两个小伙伴,都是男的,平素三人就打打闹闹的,日子过得非常自得其乐。那时学校里有几个老旧的篮球框,应是小学生的,修的相当之低矮,洛平最爱做的,便是爬上篮球框,坐在上面晃着小脚丫。 有一次她穿了一双凉鞋,那鞋本就有点坏了,她仍只顾着玩,等最后爬上篮球框,像以往一样晃着小脚丫,鞋“啪”的一声掉地上了。她囧,恰巧,那两个小伙伴来了,他们捡起了她的鞋,有点恶作剧地看着她。 “喂,放下。”洛平有点着急。 “哇,这双鞋都坏了哎,洛平你居然穿了一双烂鞋子。”那两个男生看着洛平的鞋,大声嚷嚷,丝毫不懂小女生的心有多么容易受伤。 洛平红了脸,半是羞愧半是生气,“放下,不要闹了。”她却忘了,你越是这样男生就越来劲。 “快看快看,谁的烂鞋子丢了,快看快看。”他们笑着大声嚷嚷。那时洛平便懂得了,有些人是可以给你带来快乐,但他们也有可能做些过分的恶作剧,让你下不了台。 妈妈洛平越生气便越淡定了,她说,“如果你们放下鞋,我请你们吃东西。” “真的?”这条件很诱人,哪个小孩不喜欢吃零食啊。洛平点头,“我对天发誓。”他们半信半疑地把鞋子放回原位,洛平攀着篮筐的柱子下来了,光着脚丫走在地上真疼,她试着把脚穿进鞋里,趿拉了几步便和鞋分离了,洛平默,只得用手捡起鞋,光着脚丫回家。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两个男生一眼。 回到家,妈妈看到她手里的那双凉鞋,忍不住骂,“都叫你不要贪玩了,这下好了,鞋子又坏了。下次再这样你就给我光着脚去上课吧。” 洛平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听训,不答话不反驳,等到妈妈骂了几分钟后,她才拿着自己的鞋子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她要思考,思考怎样履行承诺呢?请他们吃东西,就是要钱吧,可是她没钱。 她想到了偷。 于是她便摸进了妈妈的房间,打开衣柜到处寻找,终于,在一件衣服的口袋里她找到了一把零钱,一角的居多,然后是五角的,一块的最少。钱都是一小叠一小叠的,如果她聪明一点,便会发现每一小叠加起来都是一元钱。可是小孩子却没有考虑那么细,从这里拿一角那里拿一角的,最后再拿了个五角。她总共拿了一元钱,那时一元钱对小孩子也算巨资了,可以买十包小零食,她满足了,立刻恢复原样,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犯错 她拿着偷来的一块钱,拦住了曾经的两个小伙伴,她说,“给,请你们吃东西。” 那两个男生惊了一下,然后嬉皮笑脸地问,“你是认真的啊。”他们接过了她的钱,“要不,一起去吃?”洛平拒绝了,他们并不知道,小小的她已经做了个决定,她决定,和他们友尽了。 因为做了错事吧,面对妈妈,她更加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但凡妈妈有一点不开心或是脸色不对,她都会心惊胆战,生怕妈妈发现钱少了。 做错事总会东窗事发的,一天放学回家,她开了门,今天心情还是不错的,老师表扬了她作业做得不错,关了门,她上楼,无意间看到妈妈房里的柜子是打开的,妈妈正坐在床头数钱,心跳得很快,她躲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摸作业的手都在发抖,勉强镇定,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洛平,你过来。”妈妈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隐含着怒意。 洛平不自觉地抖了抖,心惊胆战地走了过去,不到十米的路程走得甚是艰辛。她站在了妈妈面前,看着那一沓零钱,有种世界崩塌的感觉。 “是你拿的钱吧。”妈妈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怒意。洛平摆头,“不,不是我。” “小小年纪就学会偷钱了,还撒谎。”妈妈揪着她的胳膊把她逮下楼,打开门,丢在了门口的地坝上,地坝有围墙围着,不高却足以挡住洛平小小的身影。 妈妈随手抽了一根用作柴烧的木棍,细细的,打在身上身上却很疼。洛平一边哭,妈妈一边打,一边骂,“看你还敢不敢,你说你还偷不偷?偷不偷?” 洛平对妈妈的打根本没有避开的意识,受着打,小小的身体团成了一团,“不偷了,不敢了……”她一边哭,一边说。妈妈又打了几下她的脸,尤其是嘴,“看你还撒不撒谎。” 过路的有人看不下去了,有一个和妈妈认识的熟人拦住了她,“幸玉呀,孩子做错事教育教育就行了,不要这样打吧。”有个年老的婆婆弯腰想把洛平拉起来,洛平只是哭,却仍是跪着,不敢起来。 “你问问她,她做了什么,该不该打?”妈妈怒气未消,拿着棍子又打了几下。 洛平泣不成声,“我偷了……妈妈的钱,骗妈……妈说没偷。” “这样是该教育一下。”那个伯伯转向了妈妈这边。 “可不是,这样小就会偷钱了,长大了指不定会做些什么。”妈妈的语气气急败坏中带点嘲讽。 洛平哭得更凶了,不是疼的。我是坏孩子,是他们眼中的坏孩子。洛平这样想,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存都被否定了。 在妈妈的打骂下,洛平再三保证不会再犯,妈妈才弃了棍子去做饭了。这是洛平第一次挨打,也仅仅是为妈妈的教育方式拉开了一个小小的预幕。 第二天起床,洛平的小嘴完全肿了,就像香肠一样,脸上带着青紫的痕迹,一只眼睛也被打肿了,她顶着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去上学,路上的人纷纷对她行注目礼,好不容易到了学校,班上的同学“呼啦”一下都围了过来,看着洛平议论纷纷。 “你怎么了?”“谁打的啊?”“给老师告她去。”…… 小小的孩子思想都很简单,打人的人是不对的,要去告诉老师。 “我偷了家里一角钱。”洛平低声说,她怕如果她说她偷了一元钱,同学们也会说她活该被打。 同学们听了这话,义愤填膺的,“一角钱也要打人吗?你妈妈真坏。”上课的时间到了,有部分同学还是舍不得走,许是她的样子太凄惨了吧。 那个凶凶的班主任走了进来,看她们一眼,“都围着干什么?” “洛平偷了一角钱,被妈妈打了,”一个平日里很爱接嘴的女生立刻说,“她妈妈好凶啊。” 班主任扫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洛平,说了句,“偷了钱就该教育,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洛平,下次不要犯了。” 我是小偷,原来成为一个小偷就这样简单,她们不会去了解你为什么偷钱,偷钱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挨打。 她用一块钱终结了一段友情,她很伤心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3 ,她因一块钱成了妈妈口中的小偷,她很心痛。 也不是没有过美好的记忆,洛平是很敬畏她妈妈的,所谓敬畏,便是尊敬并害怕着。 一年级时,她回家,便开始一个人睡觉,那时候班上的男生无聊,就爱编些恐怖的故事来吓女生,洛平又是个记忆力很好,且想象力还不错的女生,一到晚上,她便会想起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小小的眼睛在房间里打转。 日光灯关了之后都会留下一点点光晕在两头,洛平却把它们幻想成了一双眼睛,然后在幻想中害怕起来,便用被子蒙着头,紧紧捂住自己,试图躲避那双眼睛。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双眼睛变成了一个妖怪,她躲在床底,看着那妖怪的脚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心中默念,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 那妖怪青绿色的脚还是向着洛平走近,终于,它站在洛平的面前,像放慢镜头一样,那妖怪缓缓弯下身来,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她。 当然,这只是一个梦,梦的结局是以洛平的大叫和尿床而告终的。闻声而来的妈妈并没有给她过多的责备,她只是问,怎么了。 “有眼睛,”洛平指着日光灯说,“那两只眼睛在看着我。”洛平打死也不想关灯,她说,“怕眼睛。” 妈妈破天荒的没有发火,甚至是带着笑意地看着洛平,或许因这样幼稚的理由撒娇的小孩子很可爱吧。总之,妈妈为洛平拆了日光灯的灯管,为她安上了钨丝灯。 新的灯关了之后还是会有一点点余光的,但毕竟没有两端,不能被她想象成眼睛了。洛平仍是怕,每晚便抱紧了被子把自己裹住,唯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些安全感。 洛平的爸爸在远方打工,坡上的农活,家里的琐事,都是妈妈撑着,所以洛平是很佩服她妈妈的。 很小,洛平便开始学着煮饭做菜,记得第一次接触煎菜这件事的时候,洛平连放盐和放油哪个先进行都不知道,跑来跑去地问在做事的妈妈,最后还是煎煳了。洛平却很有成就感,妈妈也只是笑。 稍大一点点,洛平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工作,那就是照看放养的小鹅,周六周日的时候,洛平便会端着小板凳跟在妈妈身后。妈妈拿着长长的木棍赶着鹅,鹅一摆一摆地向前跑着,很欢乐。 看鹅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洛平大多时候是坐不住的,总爱东跑西跑,一会看看小草,一会看看小花,一会又看看到处爬的昆虫。 然后鹅总会弄出一些破事给她收拾,不是越过界乱走,就是把别人家的菜踩烂了。洛平看见菜被踩烂了,四下看无人,便会把菜拔了,丢进了深深的草丛里。 后来洛平还是觉着无聊,就搬来了自己的作业,挺认真地做着。然后周围的人都会说,“哟,幸玉家的小姑娘多乖啊,在外面都在写作业。” 洛平曾对一只鹅很好很好过,那只鹅的硬嘴壳少了一半,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洛平挺可怜它的,为它取了个名字,叫缺缺,每次喂食,洛平都会把那些鹅拦着让缺缺吃,或者单独喂它。洛平总担心缺缺会因为嘴的残疾而无法长大,缺缺多可怜啊。 后来缺缺活了两年,长得十分健壮,缺缺于洛平的意义总是不同的,缺缺也亲近洛平,洛平去喂食的时候,缺缺总会第一个跑来,不是去抢食物,而是待在洛平身边,看着洛平,还不时叫上几声,神采飞扬的,洛平总会摸摸缺缺的头,感觉很欣慰,这是她喂大的鹅。 每次卖鹅,洛平都拦着妈妈卖缺缺,有一天洛平回家,去喂缺缺的时候,发现顶楼一只鹅都没有了,缺缺不见了。 妈妈数着钱说,今天的鹅卖得价钱都不错,你想吃点什么吗? 洛平心冷了,我想要缺缺。 坏孩子 洛平再不理那两个男生,她跟了一个安静的女生一起玩,那个女生在班上人缘并不是很好,她不太爱干净,尤其是两只手,经常在地上乱摸,东蹭一下,西蹭一下的。 洛平把这个学了过去,常弄得一身脏,她又不爱洗手,一双脏手毫不顾忌常毫不顾忌地朝耳朵摸去。不到一个月,洛平便尝到了这样做的恶果。 洛平的耳朵上红了,就像染了红墨水一般的红。洛平不敢告诉妈妈,又洗不掉这红,就放下头发遮住了耳朵。 有一天早上,她起床,突然发现自己的听力弱了很多,有种失聪的错觉,洛平害怕地摸摸耳朵,听力仍是很弱,难道我要变成聋子了? 今天是赶集,妈妈难得心情不错,笑着出了门,她对洛平说了一句话,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平听不清,有种绝望的感觉。 正当洛平还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她虎着个脸,很生气很生气。“妈妈?”洛平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并不断往后退。 妈妈一把拉过她,揭开她的头发,更怒了,“藏着,我让你藏着。” 她拉着洛平直接走到了洗手台的地方,放了点水,拿着帕子打湿就直接往耳朵上擦。 尖锐的痛传来,就像结的疤还没好就生生的被揭开一样,洛平疼得哭了起来,妈妈的手还是没有轻点,也没有停下。 就这样把两只耳朵彻彻底底清洗了一番,洛平的耳朵更红了,怎么看都有些恐怖。 洛平带着哭腔被妈妈带到了医院,还好,医生开了一点药,洛平擦了几天还是好了。但每每想到妈妈下手动她的耳朵,洛平心里忍不住疼了疼。 从那以后,她也远离了那个女生。 洛平很想念在婆婆爷爷家里的幸福生活,每天只是看看电视吃吃饭就可以了,而在妈妈家里,要做饭吃,放鹅,做得不好还会被骂,平常妈妈也虎着个脸,一副不能接近的样子。所以洛平对去婆婆那里玩,有种执恋。 一天周末,妈妈忽然说,“作业多吗?不多的话就去爷爷家玩玩吧。” 洛平看着一堆作业,昧着良心说,“不多。” 偷工减料做完了作业,洛平愉快地上去玩了,在婆婆家也几乎只是看电视,很快就过去了。 她回到家,默默地看了看作业,安慰自己,我是组长,我检查作业,没事的。 回到学校,她立刻看了大家的作业,是抄词语,数了数篇数,洛平发现自己少抄了一半。还是只得把作业交上去,洛平默默祈祷别出事。 中午的时候,班主任老师走了下来,留下了作业未完成的人,其中就包括洛平。 洛平赶着作业,直到过了午饭时间,妈妈便找来了,难得没有发怒,安静地看着她做作业。这本是很平静的美好,洛平却不喜欢,她表示,妈妈的陪伴,让她压力很大。 洛平的爸爸回来了,带着很多好吃的,爸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4 爸的笑很英俊,洛平欢喜接近他,妈妈极爱对洛平说教,还像爸爸汇报了洛平偷钱等一系列事情,爸爸却看得很开,还劝妈妈,只是孩子,不要和她较真。 好爸爸,洛平歪着头,这样下定义。 这天晚上,洛平回到自己的房间正看着书,爸爸走了进来,洛平看他一眼,正要唤他,爸爸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拿了五元钱给洛平,摸摸她的头,走了。 从此以后,洛平就很期待爸爸回家,爸爸回家意味着有好吃的,有零用钱,有一个会在妈妈骂她的时候护着她的人。天要黑下来的时候,洛平总会坐在马路边,抱着膝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如果有一个是她爸爸,该多好。 洛平的姐姐,洛倩,从小便学着跳舞,姐姐很漂亮,跳舞也很好看,洛平看着自己,总会产生自卑的感觉。妈妈好像从没有培养她才艺的想法,幼儿班时有一次几乎全班都参加的跳舞,洛平也因服装费而却步。 姐姐比较精明爱计较,她们小时候没少打过架,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句话在姐妹面前也很适用,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她们关系还是好好的。 从小,就有很多人亲近姐姐,无论男女,洛平却很孤独,没找到一个很好的朋友。 在放鹅的时候,洛平曾遇到一个男生,大她一岁的年纪,那男生是附近出了名的小霸王,常爱做一些惹怒大人的事,偷李子摘桃子,身后三五个伙伴跟在他身后,颇是威风。细高的个,除开一身痞气,长相还是挺不错的。 他喜欢洛平的姐姐,见了洛平也不放过,因洛平放鹅的地方离他家很近,每每见了洛平就缠着她,讲他如何如何喜欢她的姐姐,讲她姐姐是如何的漂亮跳舞多么好看,讲他长大了一定要把她的姐姐娶回家。 洛平总会自惭形秽,她不会跳舞,也不好看,每天在这里放着鹅,灰头土脸。 久而久之,那男生也会讲一些搞笑的事情,洛平只是安静地听着,有一天,那男生忽然说,要不我也娶你吧,你这么笨,可没人要。 洛平呆了,不不,我姐姐比我好多了。听他说话也只是因为害怕他,洛平对他没一点想法。 “你姐姐当然比你好,我勉为其难,两个都娶。”不大的孩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洛平看了看将要黑下来的天,默默点头,她只想回家。 “就这么说定了。”男孩高兴地看着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婆了。” 洛平落荒而逃。 第二天放鹅,洛平果然又遇到了他,他还带来了一个伙伴,那个伙伴高高的,是很端正的长相,就像一个好孩子。 洛平红了脸。 “今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男孩提议,他的同伴点点头,洛平也疑惑地点点头。 “我和他划拳,谁赢了你就亲谁一下。”他看着洛平笑得灿烂。 洛平摇头,“我不玩了。”洛平虽小,也知道随便亲吻男生是不对的行为,更何况还是她不喜欢的男生。 “你不玩了?”那男生眯起眼危险地看着她。洛平没骨气地说,“我玩。” 结果,是那男生赢了,他扬起脸,“亲吧。” 男生本就比她高,洛平只得踮起脚小心翼翼地亲了他的脸一下。 “不是这里哦。”那男生指了指自己的唇,“是这里。” 洛平懵了,带着哭腔说,“我不玩了。” “真没劲,”那男生看了看洛平,“开玩笑的啦。” 这玩笑不好笑,洛平抽抽鼻子。 这天晚上回家,洛平怕怕地向妈妈开口,“我不想放鹅了。”那个男生好可怕,我不想再见到他。 妈妈居然什么也没问的就同意了,洛平第一次这么感激妈妈。 后来,洛平就极少看到那个男生了,在洛平读二年级的时候,那男生走了,走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洛平松了一口气,回想那些日子,离谱得像一场梦。 伙伴 x,你是坏人,你全家都是坏人。 y,你是坏人,你全家都是坏人。 放学必经的墙上,刻满了这些幼稚的话语。洛平一路走来,发现了不少,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习欢。她是三年级一班班长,也是洛平的班长,活泼外向,性格泼辣。 洛平捡起石子,划掉了她的名字。 “喂,站住。”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她回头,是习欢。习欢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了看墙,颇为懊恼,“居然这里还有。” “你得罪了谁吗?”洛平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写着玩的,”习欢用手上的石子把自己的名字划了又划,在上面写上了另外一个女生的名字,“我们在比赛,不过被看到了也是很麻烦的。” 突然,她眼睛晶亮地看着洛平,“要不,你也来帮我吧。” “啊?” 洛平就这样成为了习欢很多朋友中的一个朋友,因为家离得比较近,便成了路伴。 洛平那时也有两个朋友,男生。 “洛平,打架去。”中午下课,刚从睡梦中清醒的洛平便听到了那两个家伙的声音。 “去呀。”洛平站了起来,“打架去。” 这两个男生瘦瘦的,高高的,皮肤更是好得让女生都羡慕,反观洛平,矮矮的,有点小胖,脸也圆圆的,只能说,这都能凑到一起,完全是缘分。 他们给自己取了个混名,白净瘦弱的那个叫猴子,聪明爱算计,还带着外地口音的那个叫耗子,他们自己间也爱打打闹闹,推推搡搡,和洛平一起时便会结成联邦,共同抗敌。 洛平只是郁闷,两个大男生连同起来对付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打架也只是玩闹的一个说法而已,不过男生的手打在身上时还是挺疼的。洛平不喜欢打架,倒是很喜欢看他们两个之间起内讧。 洛平当然是中间挑拨离间的那个人,“猴子,老是他指使你这么做这么做的,原来你是小弟啊。” “当然他是小弟了,”耗子笑得得意,“你真聪明。” “你才是小弟,”猴子扬了扬他丝毫没有威力的拳头,“我是老大。” “我才不信你是老大,”洛平表情很不屑,心底却是在偷笑,“那你证明给我看呗。” “来,我们来比比。”猴子便向耗子宣战了。 这正和洛平的意,她在一旁很有激情地叫起了加油。 和他们的友谊是洛平很大的收获,虽然只是那么纯粹的玩的友谊。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怀恋两个人分享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的时光,不过真的是这样时,却是会发生不少不开心的事,尤其是两个关系不好的人坐在一起时。 “喂,别超过这条线,超过了就打手。” “你看,你又超过了,你都攒了十下了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5 哦。” “你不也是攒了七八下了吗,抵了……” …… 那时,也几乎是男女混坐的,女生向来都是要强又不讲理的那方,“不要超过这条线,不然打手。” “你那边有一大半哎,不公平吧。”男生满脸委屈。 “你有意见吗?”女生目光危险。 “没,没有。”男生苦了脸。 …… 那时候,小纸条也是满天飞的,“喂,帮我递给xxx。” “诺,帮她递给xxx。” 也会有某个好奇分子会打开看一眼,通常都是如下字样:放学回家一起走吧,下课一起玩什么,现在好无聊啊…… 那时候,大家会围在一起丢手绢,几乎是一班的人,手牵手蹲下,唱着: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也没有玩具,扑蝴蝶,捉蚱蜢,过家家,依旧能玩得不亦乐乎。 不得不为那些小动物们默哀几分钟,用扫把打蜻蜓不知误杀了多少只,更可怜的是蚱蜢,捉到了便串起来烤,小孩子的心没有什么善恶,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她和姐姐曾因为烤蚱蜢,扯来一把稻草烧,结果把整个谷堆都烧了,洛倩跑了,洛平却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正迎上走出来的爷爷的目光。本以为会得来一顿打,爷爷却并没有那么粗暴,只是目光太过严肃,“还会和你姐姐这样胡来吗?”好吧,她当时那傻呆呆的样子,让爷爷完全猜出了早已逃窜的姐姐才是始作俑者。 洛平和姐姐洛倩的关系,相当矛盾,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们形影不离,性格却天差地别,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洛平记得,自己曾和姐姐双双滚入池塘,那窒息感和濒临死亡的感觉至今未曾忘。第一次直面死亡,也是和姐姐一起的。 那时候,她和姐姐在婆婆家里,夏天比较热,穿得少少的躺在床上,大人的惊呼声唤醒了她们,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起床,跟着大人来到了相邻的房子,火光照亮了黑暗,小小的她还不懂什么是火灾,看着这点亮黑暗的火焰,竟有种兴奋感,直到一旁的大人在讨论,还有个老人在里面。 老人么?洛平想起来,这里住着她的四姥姥,因为三公三婆出去打工了,平常只她一人独居。四姥姥爱笑,一脸和善,对她和姐姐也挺好的,糖啊,香蕉啊,别人送的东西总会留下一点,拿给她们姐妹吃。 除了火点燃木头烧得噼里啪啦和横梁折断的声音,并没有其它声音传来,就像在看篝火一样,洛平和姐姐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人追她们走也不走。 救火工作开展得格外缓慢,等扑灭火时,已经尘埃落定,起火的那一间房只剩下了四面墙,没了横梁的支撑,瓦片全部倒落。是电热毯惹的祸,洛平并不知道,为什么在夏天四姥姥还要用电热毯,但洛平却明白,四姥姥再也不可能给她东西吃了,她死了,无声无息地死在那场火里。 葬礼中,婆婆哭得很伤心,洛平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有长辈推了她一把,“去安慰一下你婆婆吧。” 洛平走向婆婆,看着平常总是温和微笑的婆婆哭得这么伤心,甚至哭倒在地,洛平想要拉起婆婆,“婆婆,别哭了。”没拉起来,洛平反倒也哭了。 那以后,那间房没有人修,彻底废弃了,洛平经过那里的时候,看着破败的房间,也会胡思乱想,不过,她告诉自己,那是四姥姥,曾疼爱过她的人。 每年农忙,莫过于掰玉米和打谷子,大人们挥汗如雨,只有小孩是最悠闲的。洛平倒是很期待那个时候,婆婆爷爷往往会给她几元钱去小卖部买啤酒花生牛奶之类的,跑腿费自然是几分钱的大红枣冰棒,洛平和姐姐一人提着几瓶啤酒,吃着冰棒不亦乐乎。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忙处,小孩子却是分外无聊,跑跑跳跳的,路过那几瓶饮料总是分外眼馋,“只喝一点点。”姐妹们互相安慰着说,拧开瓶盖,各自倒了一小杯,很快便喝完了,对视一眼,“再倒一杯,就一杯。”如此反复,早喝去了一小瓶,姐妹俩苦了脸,该被骂的吧。 “不如灌水吧。” 不知是谁想到的主意,立刻便被实施了,饮料被灌满了,味道却是淡淡的,姐妹俩拿着白糖便撒了进去,摇匀,倒出一点尝尝,洛平惊喜了,“姐姐,和原来的味道差不多啊。” 知晓这个方法,以后一瓶饮料往往能被两人当成两三瓶来喝。 那时候,并没有多少零食可吃,那时候,零食往往是最好吃的。一串糖葫芦,能让洛平心甘情愿地去打针;一个烤红薯,姐姐妹妹便乖乖地守在灶台烧火;广柑葡萄往往有好几种方法来吃,尽管吃的过程稍显狼狈和视觉不佳,却自有一番乐趣。 洛平是很依赖姐姐的,某些时候,她的确比洛平成熟很多。 洛平是电视迷,从小便是,后来离开了婆婆家,妈妈打着为你眼睛好的旗号控制了她看电视的时间,洛平再去婆婆家就守着电视了,分分钟都不要离开。姐姐叫她烧火帮忙,洛平不去;姐姐叫她一起和婆婆爷爷聊天说话,洛平不去;姐姐生气了,她说,走,回家。 洛平默,妈妈告诉她,姐姐回去你也回家。 “可以不会去吗?”洛平可怜兮兮地问。 “留下来干什么?我不看电视。” “帮忙做事。”洛平握着小拳头说。 亲情 帮什么忙呢?那时候还是烧柴的年头,婆婆爷爷经常走很远的路去山上捞柴,姐姐提议,不如去捡柴吧。洛平恋恋不舍地关了电视,还是跟着姐姐出门了。 一路上倒是捡了不少柴,洛平抱着柴,祈祷着天快点黑,这样姐姐便可以不叫着回家,我就可以继续看电视了。 天真的暗了下来,爷爷出来找她们了,“你们在干什么,快点回家。”非常严肃的声音。 “我们在捡柴。”稚嫩的声音回答着。洛平发现,爷爷听了这个回答意外地沉默下来,然后他说,“别捡了,回家吧。” 突然感觉,她做的那一点点事比看电视来得有意义多了。 爷爷为什么会喜欢她呢?她一直想不通。 洛平最初的美好记忆是婆婆带来的,婆婆很温柔,又宠她,总是把她背在背上,任她揪住自己的辫子,悠悠的赶集串门。而对她的爷爷,她最初是尊敬且害怕的,爷爷很凶,蹬一双老旧的解放鞋,穿着不知买了几年的旧旧的中山装,腰杆笔直,他总是不笑的,皱着眉,每当她淘气的时候,他带着威严的声音便会令她身体不自主地发抖,唯一好的,爷爷并不会打她,就算她因好玩烧了自家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6 的草棚,爷爷也只是举着棍子意思意思,并没有打下来。 爷爷是这个大家庭的主人,至少曾经是这样的,他的脾气古怪,很容易便会生气,大人们都这么说,很长一段时间洛平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并不与爷爷亲近。 在她六岁的时候,爸爸的弟弟,她的幺爸,添了一个小孩,小男孩,因为要去打工,于是也把他寄养到爷爷家,小弟弟抢走了婆婆所有的疼爱,她再不是最小的那个。 婆婆全身心地照顾起了小弟弟,洛平难以避免地吃起了小弟弟的醋,姐姐倒是挺淡然的,对洛平说了句,“我早就习惯了。” 可是我不习惯啊,和婆婆渐行渐远,是她很难过很难过的事,曾经,她以为婆婆最爱她了,最疼她了,她也最爱婆婆,最疼婆婆,结果,婆婆却不再把她捧在心尖尖上了,她很失落,在她失落的时候,她发现,同样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地,在失落着。那个人,是她的爷爷。 婆婆把弟弟捧在了手心里疼着,弟弟也依赖婆婆到了偏执的地步,一如当初的自己,别人摸不得也抱不得,爷爷也很想亲近这个小孙子,弟弟却不乐意他抱,老哭,婆婆便把他赶开,不让他抱,看着爷爷黯然的表情,她想,爷爷好可怜啊,就跟自己一样可怜。 她主动走向了爷爷,那个自己曾深深敬畏的爷爷。 就这样和爷爷关系亲密了起来,以她想象不到的趋势发展,也许他真的是孤独了,那个曾经在家庭里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在慢慢衰老,慢慢失去自己的权威,当他孤身一人的时候,她恰好向他靠近,带着他从未收到过的亲昵。 爷爷是个很好的人,除了喜欢假装严肃,不苟言笑,偶尔会为了一些小事发脾气,他的优点还是蛮多的,比如,他很有文化,会耐心地教她背九九乘法表,比如,他总是把她放在心上,一根香蕉,几颗糖,别人给他的小东西,他总会记得给自己的小孙女带点回来。 接近爷爷是一种毒,这种毒势必要背负一辈子,那时候的洛平一定不会想到。 爷爷成了最疼爱洛平的长辈,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外的事,这真是洛平此生修来的最大的福气。 爷爷不苟言笑,每每洛平来玩时却都会笑得很开心,笑起来的爷爷,真的好帅啊,洛平想。 洛平能为爷爷做的,却实在很有限,除了安静的陪伴和认真地对待,洛平没有更好的方式来对待爷爷。记得某次,洛平在爷爷家玩,爷爷竟然也陪着她看电视,是偶像剧,不得不说画风有点诡异。洛平也默了,却不舍得丢下电视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爷爷聊天,爷爷笑得很开心,氛围怪异又温馨。 爷爷的笑是洛平的致命伤,因为那笑容太简单太纯粹了,让洛平直感到愧疚,愧疚自己不够好,值不得爷爷的笑。 洛平奔向微胖界的大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她的妈妈。妈妈是信奉那种能吃是福,还有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必须吃饱饭的原则。每天早上一碗饭,定量,吃完了才准去上学。 洛平第一次面对那碗饭时,会撑死的念头从脑海中呼啸而过,“我吃不完。”她可怜兮兮地对妈妈说。 “你不吃怎么知道自己吃不完呢?”妈妈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好相处。洛平默,只得努力吃饭。因为那时吃了太多的南瓜炒饭,丝瓜汤泡饭,直接导致洛平今后对那两个菜产生了深恶痛绝的怨恨。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饭里埋着蛋,还是咸鸭蛋。家里泡的鸭蛋对她而言太咸了,咸得难以下咽。和妈妈的相处模式却注定了她不会告诉妈妈自己的喜恶。于是,洛平开始了一场持续了七年的倒饭之路。 最初的倒饭行为是极度凶险的,妈妈在厨房烧火,一门之隔,洛平坐在隔壁吃饭。自己得事先准备好一个袋子,倒饭的时候还得一点点地倒,生怕妈妈一个不小心就过来查看,如果你这饭吃得快得诡异了,就恭喜了,你完了。 总之洛平倒饭还是挺有天分的,有一次正在倒饭的时候妈妈走过她的身旁,竟然都没有发现。不过在藏饭那一项就不怎么样了。 洛平在家里看到了一个废置的箱子,便把饭丢在那里。一天压一天,直到箱子都堆满了,腐烂了,然后,她收获了一顿打。 我只是不想吃饭而已,洛平想,我真的不想吃饭,吃这么多的饭。当然,她是不会这样和妈妈说的,这间接导致她养成了很大的胃口。 记得某次起床后,洛平发现饭桌上有一包小包子和两个大包子,她看呆了,今天的早饭会不会太多了。习惯使然,努力解决,看着那最后一个大包子,她还是放弃了。 等到妈妈回家后,她弱弱地说了句,“我真的吃不下了。” 妈妈看着那最后一个包子,惊讶了一下,然后笑了,“居然快吃到两个人的量了,不错不错。” 洛平想哭。 妈妈对她,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再加上吵骂无数句,这直接导致婆婆爷爷对妈妈的不满增加了。 洛平倒是不喜欢在爷爷婆婆面前装可怜,只不过当时小,在婆婆家洗澡都是婆婆代劳的,被打青了的皮肤怎样掩饰也是掩饰不了的。 婆婆爷爷便生气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孙女居然被这样对待,指责声便朝向了妈妈,长辈批评小辈,妈妈也同样可怜地没申辩机会,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洛平最可怜,妈妈会把气撒在她的身上。 哦,对,妈妈有句名言,是说,他们不让我好过,我就让你更不好过。洛平听到这句话,只想笑笑。 小孩子爱在地上爬,衣服总是弄得很脏,于是洛平二年级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洗衣服。冬天的衣服厚重,打湿了水后就更重了,提着衣服回来的时候手都会被勒得通红。记得某次恰好遇到了爷爷,那衣服还得集两个人之力才能拧干。 洛平也过早地学会了做饭煎菜,不过事实告诉她,她并没有做饭的天分,仅仅站在能吃的边缘。 多少水煮饭,多少盐煎菜,这曾是困扰洛平的很大很大的问题,因为弄得太糟了也是会被骂的。 洗碗啊,掰玉米啊,背红薯啊,扯草草什么的,洛平也很早便接触了。按妈妈的话来说,你是想读书呢,还是想干农活呢,你自己先体验看看吧。这个理由太冠冕堂皇了,洛平也不得不为妈妈点个赞。 噩梦 班上男生盛传世上是有鬼的,还杜纂了他们一起去鬼洞冒险的丰功伟绩,唬得女生们是一愣一愣的,胆小的洛平更是被吓得晚上都必须蒙上被子睡觉,那时她做了很多梦,很多梦扰得她梦里都不安心。 在一个很热闹的晚上,学校举行了盛大的晚会,洛平和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在说话,突然,有个人撞了洛平一下,洛平前倾,推了那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7 个女同学一下,这一推可不得了,那个女生的头直接掉了。 洛平呆在原地,吓得半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捡起了女生的头,重新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女同学扶着脖子,威胁她,“如果我的脖子掉了,你的脖子也掉了,知道吗?” 洛平战战兢兢地说,“不会,你的脖子不会掉的。” 后来她整天都跟在女生背后,生怕她脖子掉了。一个晚上,洛平也在女生背后慢慢地走,女生却突然回头,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头,提了起来,“现在,你要把头给我了吧?” 洛平惊醒…… 一闭眼,是一个很空旷的房间,房间里,到处飘着白纱,洛平就躺在正中央的大床上,她的身上,是一层薄纱,被窥视的感觉强烈地感应到身上,她试图裹紧白纱,风却更大了,怎么掩也掩不住。 闭上眼吧,闭上眼就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可一闭上眼,却出现了她怎样也想不到的一幕,她居然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眼睛出现在她的被窝,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怎么逃也逃不掉的…… 再次惊醒,洛平索性不睡了。 可另一个相关的梦,却着实让洛平哭了好一会儿。 人生最怕的是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在。 “洛平,爷爷去世了。”妈妈这样对她说。洛平呆在原地,怎么可能?她飞奔到了爷爷的家,果然,爷爷的棺材已经下土了。 洛平跪在爷爷坟前,就那样跪着,如果真的有鬼就好了,真的有鬼就把我的爷爷还给我,她就那样跪着,一跪到了半夜。 坟下突然有了动静传来,洛平趴在爷爷棺材上,“爷爷,是你吗?”声音怯怯的,她却坚定地没有逃走,因为他是爷爷,她不怕。看到爷爷从棺材里起身,洛平只会咧开嘴笑了,她扑到爷爷身上,“爷爷,我爱你。” 梦醒了,洛平坐在床上,泪流满面,打湿了枕头。原来有种爱,是可以战胜恐惧的。 那时候,她已经很少去爷爷家了,她不知道,以后她会离爷爷家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那时课外书籍并不流行,洛平很少涉猎鬼故事一类的书。某天,洛平跟妈妈一起去亲戚家串门时,偶然看到桌上有一本书,是恐怖类型的。洛平起了兴趣,拿起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妈妈很快便办完事了,就叫洛平走,洛平只得丢了书,恋恋不舍地走了。脑海中,却仍然有一个画面:一个小女孩在楼梯口遇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她很高兴地和她打招呼,那个女孩回过头来,却也是一模一样的后脑勺。 很长一段时间,洛平都对那书恋恋不忘,也不好意思去亲戚家说。某天,爸爸回来了,恰好要去那里办事,洛平屁颠屁颠地跟在爸爸身后,一路上,先跟爸爸说了这事。爸爸笑笑,“没事儿,我帮你借。” 错过的就错过了,洛平终究没看完那本书,却借到了另一本类似的书。 回到家,她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次性把书看完了。 背后是凉飕飕的感觉,洛平出了一把冷汗。那时的鬼故事可比现在写的鬼故事带劲多了,不过,洛平最钟情的,却是一个带着言情性质的鬼故事。故事的名字是《玲珑心》。 有一个女孩每天都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看着一本泛黄的陈旧的书,一个男孩便起了好奇心,某天终于遇到机会,便和女孩搭讪。 女孩看的书名叫《搜神记》,男孩恰巧也看过,两人便聊了起来,女孩说,这本书里她最喜欢一个故事:张生和小姐相恋,后张生赴京赶考,小姐许诺等他高中迎娶。某夜,小姐却找到了他,说父亲逼婚,不得已逃了出来,小姐便陪着张生赴京,恩爱非常,张生果不负其所愿,金榜题名,迎娶小姐。 某日,张生却遇到一个道士,道士告诉他,那小姐已经死了,若要她能继续陪在他身边,只需把这把桃木剑刺入她的心脏。 原来,在张生赴京赶考后不久,那小姐父亲便把她许配给他人,小姐不从,竟被锁在家里。大婚那天,小姐便穿着嫁衣,从阁楼跳了下去,而魂魄仍牵挂着张生,便来到他的身边。 张生接过木剑,果真按道士的方法做了,最后,那小姐魂飞魄散。她说,我本还有一天时间便可还阳,如今,却真是缘尽了。 男孩和女孩,就这样恋爱了。女孩的心,敏感纤细,容不得半分伤害。某天男孩喝醉了,对女孩说了几句重话,便把她抛下,一个人走了。 男孩醉酒开车,出了车祸,醒来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女孩却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正当他也接受了女孩并不存在的想法时,他却收到了一张纸条,上画了一条路线。最后,他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大楼。楼里,有一盏煤油灯,微弱的光依稀可见桌上那本老旧的书《搜神记》,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进去,桌前却出现了一个少女。 她坐在轮椅上,浑身的肌肉都萎缩了,全靠金属环支撑着。她说,我一直在等你,每过一个时辰,我就爬上一层楼,后来,我上了楼顶,直等到天亮,我便从楼顶跳了下去。 女孩死了,以这副惨样出现在男孩面前,结局不言而喻,男孩也死了。 这故事并不是很感天动地,洛平却深深地被震撼了,她想,那个孤独的女孩,会带着怎样的心情一步步的登上楼顶,最后更是从楼顶跳了下去? 或许她下意识地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女孩,不过她仍是孤单无助地,在黑暗里等待着。 后来,洛平把这本书带到了教室,好东西当然在大家一起分享啊。给了几个朋友看了一下,大家一致觉得这本书确实不错,却没有人和洛平一样对那个故事产生共鸣,有个朋友笑那女孩,因为这么点事就跳楼,太不值得了。 那本书传看了没多久,便被老师收了,被收书的人一脸无辜,老师问,“谁的书?”洛平默默的举手。 洛平向来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这本书没收了,下次不准带了。” “嗯。” 后来,书里的内容大都忘了,洛平还是记得这个故事,她跟了很多不同的人讲,讲到最后,才发现那篇文章,早就没了当初的味道。 喜欢 洛平早熟,幼儿班时,她便懂得了什么是,第一个喜欢的异性,是一个老师的孩子,高高瘦瘦,眉目清秀,成绩也不错,在班上挺受欢迎的。 选拔班干部时,洛平与他有了短暂的接触,老师安排他们搭档做值日生。洛平胆怯害羞,这性格是不太适合管人的,更何况自己有好感的对象还在身边呢,洛平就更拘束了,拿着粉笔呆呆地站在讲台上,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值日生只做了三天,洛平便请辞了,第一份萌芽的喜欢,也在之后的零交集下无疾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8 而终。 然后就是一年级时的那场恶梦,洛平把那个吻上了锁,掩埋在心底。 二年级时,洛平又喜欢上了一个男孩,个子不高,瘦瘦的,像个猴子,看着便很机灵的样子。和第一个一样,洛平并不主动接近他,零交集下再一次无疾而终了。 三年级时,一个圆乎乎的小胖子走进了洛平眼里。他很可爱,小小的个子,一笑,像朵太阳花似的。他的笑容总是很耀眼,成绩更是极好的,他很骄傲,像只孔雀。 因他这傲慢的性格,在班上人缘并不是很好,他也要强,选班干的时候直接报了班长一职,然而仅仅做了一个月,便被同学们劝退了。那是洛平第一次看到他哭,哭的时候终于像个孩子了。老师摸摸他的头,“成绩好并不代表一切,想想你哪里错了吧。” 洛平心里狂点头,这个班长,她也是要不起的,那时候的洛平,对他的喜欢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还带了点埋怨,只因为那次的午睡风波。 洛平至今想不通,为什么小时候老师总要强迫性的让他们睡午觉,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值日生巡视,老师查访,只要被逮到,轻则记下大名,重则趴到讲台的台阶上睡觉。午睡,对精力旺盛的洛平而言,就是一个噩梦,闭着眼睛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犹如过了一个世纪般那样漫长。 三年级时,胆子稍肥,趴在桌上睁着眼睛的人比比皆是,遇到稍好一点的值日生,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了。可他偏不,每当他值日,背着手,拿着戒尺,把桌子敲得啪啪的响,“不要抬头,闭上眼睛,给我睡觉。”完全命令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让人不爽。 阳奉阴违的人当然不少,每当他一转身,总是抬起脑袋,睁开眼睛寻找同类,感应到他将要回头,又一并心有灵犀地趴下装睡。 洛平没参与他们的眼神交流,腿上摊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垂着脑袋看得认真。笔记本上,是她抄写的歌词。自小,她便开始喜欢上了这些漂亮的文字。 戒尺敲在桌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惊醒了洛平的思绪,寻声看过去,隔着一条走道,他站在了一个调皮的男生面前,“把东西拿出来。” “凭什么?” “你违反纪律了。” “那她都看了一个中午了,你怎么不收。” 他回头,正对上她错愕而又羞愧的表情。 “拿出来。”走到她面前,他冷冷地说,表情冷漠得让洛平心慌。 默默交出了本子,洛平安慰自己,下课去道个歉再要回来吧,毕竟,那个本子对她很重要。让洛平想不到的是,在接过本子的那一瞬间,他便把本子撕成了两半,丢出窗外。 洛平红了眼眶,忍着不哭,她告诉自己,不值得,他不值得让她哭。洛平丢掉了这份喜欢,甚至加入了把他拉下神坛的大军中。 投票选出了新的班长,一般个子,长相清瘦,也是极爱笑的,笑容总是携带着狡黠的灵气。他的成绩一般,但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欢快的味道。他极爱拿自己打趣,也开得起玩笑,常常拿捏着嗓子搞反串,和小伙伴一唱一和的,逗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做了班长后,倒是沉稳多了,除了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和逗逼气质。 就那样喜欢上了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洛平心中,他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上起来,以至于洛平没勇气接近他。 洛平曾把对他的喜欢告诉给了后来的闺密习欢,她的表情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啊,你喜欢他? 对啊,看不出来? 以前老见你看到他就闪,还以为你讨厌他呢,姑娘,你藏得太深了,佩服佩服。 他很好,不是吗? 是挺搞笑的,哎,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去向他告白呀,他才和某某某分手了。 他有女朋友? 呀,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你不是喜欢他吗? 距离产生美,难道不是吗? 洛平的喜欢,是把那个人藏在心中,奉为神袛,就如周敦颐的《爱莲说》中对荷花的描述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就是洛平心中高高在上的荷花。 机缘巧合之下,洛平成了他的组长,这意味着背书,交作业,他都得来洛平这里,而另一方面,组长又得去班长那里背书,洛平对此既高兴又紧张。 这样一当就当了三年。很多年后的某一天,洛平翻出了小学时的课本,突然看到了当年他清秀的笔记,一个大大的“背”字,用蓝笔写,用黑笔写的,也用红笔写。那份悸动突然复苏了,指腹轻轻勾勒出字的一笔一划,她拿出小刀,把每一个背字都裁了下来,工工整整地贴在她的笔记本上,一共贴了两页,密密麻麻的,是他给予她唯一的留恋。她依然喜欢他,她的喜欢,从来无关爱情。 当然,在喜欢他的三年中,另一个男生也差点走进了她的心里,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就是“猴子”。 洛平曾说,“如果你再凶一点,我就会喜欢你了。”这句话说在将要毕业的时候。猴子的确不够凶,总被耗子压榨,皮肤是病态的惨白,后来洛平才知道,他身体的确不是很好,最后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复读了一年。 由打闹变成习惯,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洛平有时候在想,如果真的要一个男朋友,猴子一定比他更适合吧,她可以在猴子面前笑,不高兴了还可以踢他一脚来撒撒气,那也是蛮不错的。 最后,连习欢都认为,他们可以在一起试一试。 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有吗? 都是别人欺负他,而他却喜欢欺负你。 如果有缘分,洛平在心底默默决定,初中还能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如果,也只是如果。毕业之后,猴子就消失在洛平的世界中了,就连耗子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没有手机,没有□□,他消失得很彻底。 猴子最后的消息,是姐姐给她的。她说,她曾经见过猴子的,在她们学校,他留级了,读初一,班上的同学说他体质差,书桌里总会堆很多药。 洛平只是笑笑,没有了耗子的猴子,没有人欺负的猴子,没有欺负人的猴子,再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猴子了。 知己 洛平在小学的日子可谓是过得波澜不惊,平淡无奇,若不是她的成绩在班上一直是拔尖的,真要成为小透明了。 就洛平那性格,不闯祸不惹事又安静,加上成绩不错,的确是老师眼里典型的乖宝宝一枚。 直到三年级开始接触作文,洛平和另一个女生便彻底住进了语文老师的心里。那个女生便是习欢,她的普通朋友。 和习欢从普通朋友升级到好朋友,再到最后形影不离,完全是洛平人生中的一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9 大意外,她也不曾想过,这意外会跟随她八年,十年,甚至更久。 女生虽然都喜欢小团体,但是如果真的遇到了对的那个人,也会希望只是一双人,就像恋爱一样。 洛平断绝了和男生的打打闹闹,一心一意地跟在习欢身后,就像一个贤惠害羞的小媳妇。因为习欢,她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习欢有很多朋友,男的女的,她都打成一片。因为习欢,洛平也走近了那些人。一起丢沙包,玩捕鱼,躲猫猫,虽然洛平依旧迟钝到不讨喜,日子却是丰富多彩了许多。 从此,经常可见小小的两个人儿趴在楼道的楼梯上一起赶作业。孩子玩心大,周末总是不做作业,又不敢去教室赶,又怕人看见给老师告状,于是楼道就成了赶作业根据地。 洛平和习欢更是发明了一种游戏,高难度跳舞动作,洛平在单杠上倒挂金钩,习欢站到洛平面前,洛平慢慢把自己双脚搭到习欢肩上,习欢抓紧洛平双脚,当然,安全起见,会走到沙坑里面,然后旋转旋转旋转,直转得洛平与地面平行。 那是很危险的动作,也需要极高的信任度,洛平和习欢乐在其中。也不是没出过事,记得一次,习欢一个没抓紧,两人双双倒落在地,沾了一背的沙,就算疼得暂时失去了知觉,两人对望一眼,疼得龇牙咧嘴,笑得乐呵。 洛平也随着习欢去了小孩子几乎都去过的地方。 有一个地方叫龙仓崖,它有许多很神奇的故事。 有人说龙仓崖底有一个龙仓,龙仓里关着一条龙,二十年前龙仓崖水干,龙仓露出来过。也有人说,龙仓崖旁的那个乌龟石下镇压着一条大蟒蛇,多年前蟒蛇还逃了出来撞塌了岸。也有人说,龙仓崖附近荒废的那座房子以前是一个医院,里面有一个黑心医生,他总会把死去的病人丢进水中,所以龙仓崖水里有时会浮现尸体。 这样一传,大人们就不乐意让小孩子去了,小孩子们一半贪玩,一半又是好奇心作祟,就更爱溜去了。也真有小孩子掉进了水里,然后再也没起来过,但这并没有削弱小孩子对龙仓崖的热爱,成群结队去的人数不胜数。 所谓龙仓崖,不过是一个不算大的水塘,水塘边有一块状如乌龟的高大石头,岸是塌的,尽是碎石,水的颜色是绿色的,深不见底,偶尔还会浮起一些乱七八糟分辨不明的东西。 洛平和习欢最爱坐在乌龟石上,幻想一些鬼神类的东西,脑洞开得很大,什么龙王啊,菩萨啊,甚至是地狱都有涉及。 还有馒洞山,就是像馒头一样的小山包,里面挖了很多防空洞,当然,早已经荒废了,就成为孩子们烧烤玩乐的地方。洛平一共去了三次,并不好玩,洛平喜欢站在山顶,躺下,看着天,看着云,总是那样的蓝,那样让人心情舒畅。 最后一次,是小升初,洛平和习欢在石头上刻下了两人的名字,名字挨在一起,如同誓言一样,一辈子是朋友,不分离。 洛平说,你有很多朋友。 习欢说,那当然了。 洛平说,我们只是朋友吗? 习欢说,是好朋友。 洛平说,好朋友啊,你的好朋友也很多吧。 习欢说,额,是的。那我们就是知己。 知己? 对啊,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嗯,足以。 划掉朋友二字,更正:一辈子是知己,不分离。 当然了,再要好的关系也会有许许多多的矛盾冲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赌气闹绝交也是常有的事。说不清谁错谁对,不过发脾气的是习欢,来道歉的也是习欢。 洛平有一套自己的处事风格,不坦露心声,也不低头认错。这大约是家庭原因,在妈妈面前,她也是这样,默默忍受着妈妈的打骂,痛急了就只会说一句话,“我错了,以后不敢了。”她从不会辩解,我为什么会做错,也不会争论,我其实没错。 这脾气让习欢很是头疼,洛平生气了就摆脸色,不说话,也不会告诉你她为什么生气,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模样。习欢也是骄傲的,五年级时接下班长的位置,活泼外向的她在班上十分吃得开,跟谁都很熟的样子。或许,这也是洛平生气的原因吧,她的朋友太多了,以至于洛平看不见自己的存在,她吃醋了。 如果不是因为在乎,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脾气。洛平很在乎她,真的很在乎。 洛平家教甚严,回到家几乎就不能出去玩了,习欢却爱到处跑,常常约洛平出去玩。大部分时间洛平都是拒绝的,难得妈妈出门办事,洛平便溜出门去,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快乐得不行。 不知是八字相冲还是运气不好,每次两人出门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比如,大好的天突然下雨,被淋成了落汤鸡;比如好好的爬个山居然会把裤子勾破;又比如,遇到个好看的果子吃了,果子居然还有毒。 毒果子事件倒是让俩人的关系又好了不少。有人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好呢? 她们总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同生共死过,能不好吗? 那次是约定去爬狮子山,当天晚上,洛平抱着期待的心情入睡,却做了一个噩梦。 学校紧邻着一条热闹的街道,而今天却意外地寂静,洛平拽了拽书包带,瞧了瞧蒙蒙亮的天空,雾蒙蒙的一片压抑,难不成是自己来早了? 刚走进学校门口,操场上零散分布的几个粗壮汉子一致望了过来,目光中隐含凶光。洛平退了几步,而身后的大门,却一下子关上了。此时,那些人也朝洛平跑来,表情狰狞而恐怖。 洛平也是跑步小能手,此时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步子竟不受控制,什么压抑着她迈不开来,身上像背负了万吨巨石一般。还好操场较大,他们跑得也不快,洛平径直向厕所跑去。 在他们追上来的那一刻,她冲进了厕所里,厕所有十几个隔间,还可以用门掩着,洛平躲进了其中一个隔间,关上门,心中默默祷告。 沉重的脚步声维持了几分钟,终于消失不见了,洛平松了口气,鼓足勇气开门出去,一双精致的凉鞋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抬头,是一个长发的女生,女生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半张脸精致漂亮。 “呼,同学,等急了吗,快进去吧。” 女生抬头,一双空洞而又漆黑的大眼露了出来,“呵呵……我等你……好久了……” 此话一出,洛平便晕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时,自己已被绳索高高地吊在空中,身下是一汪水,水边,有熟悉的老师,也有穿着校服的同学,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眼睛都是空洞而又漆黑的。 洛平看着他们,想开口求饶,嘴巴却被胶布封住了,只能无助地看着一个人手拿剪刀,剪断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10 了绳子。 掉入水中,窒息的感觉包围了洛平,大脑空白,似乎连意识也飘远了。当洛平再次醒来时,她已是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 这梦并没有影响到洛平的好心情,第二天,洛平还饶有兴趣地对习欢分享了她的梦,二人一路嘻嘻哈哈,来到了山脚。在爬山的过程中,看到了一个长得像板栗的小果子,没有深思,二人便分食了果子,像生花生的味道。 回到家后不久,洛平便开始反胃,趴在厕所吐,幸好妈妈上坡去了,家里没人,洛平这样想。还好果子毒性不大,吐了好一会儿,洛平便缓过劲来,整理好厕所便一如往常地准备午饭。妈妈回家后没好脸色,今天去哪里玩了,这么晚了都没做好饭,洛平怯怯地看着她,没回答。 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妈妈知道了,习欢没忍住疼,告诉了家人,后来家人还送她去了医院,某次习欢家人问到了洛平妈妈,你孩子怎么样了?洛平妈妈完全茫然,她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当然了,那天晚上,洛平自然免不了一顿骂。 简单一点 洛平想,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她,妈妈依然不会喜欢她的罢。这样想想,洛平就觉得很悲凉,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都没个笑脸,真是一件很无奈又很痛苦的事。 从那时起,洛平便爱上了学校,也不见她多努力多用功,纯粹就感觉那是个很自由的世界,她喜欢。 平淡无波地,又迎来了一个暑假,而洛平,向来是不爱暑假的。 重庆的夏天,是出了名的热,那时候,空调并没有普及,只有一台孤孤单单的风扇,除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给她好脸色的妈妈,就只剩下单调无聊的工作和无止境的发呆了。 只要不上课,洛平便得包揽家里基本的家务活,煮饭做菜,扫地之类的,不多,但繁杂,一番忙碌后,灰头土脸的洛平真是比灰姑娘还灰姑娘。 那时候,洛平只关心两个问题,柴用完了去哪里抱?今天要吃什么菜?这问题,轻易是不能去问妈妈的,否则,你会收获一句“没长眼睛吗”之类的话。 饭生了或是水加多了会被骂,菜少了多了,咸了淡了糊了也会被骂,偏偏洛平从不长教训,被骂了转眼就忘了,依旧一心二用地做菜。 但凡遇到持续燃烧时间长的柴,菜只管丢在锅里,盖子一盖,洛平便跑到楼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等五分钟,十分钟左右,又下去一次。往往会出现这样几种情况,火熄了,菜糊了,或者是火大得都快燃到灶炉外了。洛平依旧我行我素,甚至为了跑得快而悄无声息,还脱了鞋子,她总是很拼的。 不过有一次,洛平看电视看得忘神,完全把做饭抛之脑后时,想当然地收获了一个不小的惩罚。 妈妈说,既然你不喜欢做饭,那就去劳动吧,当门有块土,就去拔草吧,不要你做饭了。 洛平从来不会对妈妈说不,所以第二天天刚亮,被妈妈叫醒去拔草时也未有丝毫怨言。 洛平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块土,上面栽了玉米,一排一排,规规矩矩的,有三十余排,可以分成三十余块,每块长约五米,宽约两米,草有多有少。路阻且长,洛平算了算,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倒是绰绰有余了。 于是,洛平早出晚归,但几乎都去那里玩泥巴了,顺便,洛平把自己唯一的玩具,洋娃娃,也一并带去了。 这洋娃娃,是她二年级时考了班上第一名妈妈许给她的礼物。每个小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洛平也不例外,但洛平心仪的,却是另外一个娃娃,那娃娃有五十厘米高,穿着光鲜艳丽的公主裙,高高扬起的头颅是那样的骄傲自信,可娃娃很贵,需要二十几块钱,听着妈妈和店主讨价还价,洛平拉着妈妈走了,口是心非地说,“那娃娃太大了,抱着不方便。” 最后,洛平在一家小店里看见了这个娃娃,虽然只有二十来厘米,穿着朴素的花裙子,笑容浅淡温婉。 “我要这个。”洛平指着娃娃说。这娃娃,一看就不贵。果然,只要了五块钱,从此,娃娃就成了她唯一的玩具,宝贝得不行。 洛平会让娃娃坐在玉米叶上,采来野花给她做花环,太阳大时,还会在它头上盖一顶绿帽子。 就这样悠闲地过了一个星期,洛平只拔了六小块的草。某天,妈妈问她进度,洛平只得说,拔了一半了。 啊,一星期了,还没完?妈妈显得很惊讶。洛平心虚地低下头,如果妈妈知道我只拔了一半的一半,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最后,妈妈限她一个星期之内完成任务。 要死的节奏啊!洛平心中哭嚎,在妈妈面前却依旧淡定地点了点头。 如此奋斗了两天,又完成了六小块,这回的早出晚归就不再是玩玩而已了。好在,她也是足够幸运的,爸爸回来了,因为又是扳玉米的时节,作为家中唯一的男性,自是要挺起重担了。 爸爸听闻洛平最近在拔草,满吃惊的,便在妈妈面前替她说话,最后总是被妈妈一句话堵回来,“你要管你就回来管啊。”爸爸焉了气,第二天却扛着锄头陪洛平一起拔草了。 看着洛平的杰作,爸爸真是难以置信,“你不是拔了一个星期吗?”洛平低头,“嗯。”爸爸无奈地看她一眼,认命地干了起来。 在爸爸的帮助下,工作效率倒是杠杠的,两天半的时间,洛平便干完了工作,当然,又迎来了新一轮工作。 扳玉米,打谷子,那是洛平心中永远的痛。 一家只有三口,玉米却种得不少,洛平这次要劳动力自然也得赤膊上阵,和大人一样同出同归,同扳同归,绝对的任劳任怨,丝毫不曾叫过累。唯一偷懒的机会,便是把玉米背回家时,她可以坐在板凳上偷闲几分钟,那时候,幸福就这么简单。 每每收获之际,洛平看着自家地坝里堆满的金灿灿的玉米,心里却并没有丰收的喜悦,大半个月都要花费在这上面了,洛平心中苦笑。 板凳横躺在地,胶鞋绑在凳角上,凹凸不平的底面朝上,一手拿着启子,一手拿着玉米,玉米大头抵地,启子从小头处一戳到底,然后再双手拿着玉米的两头在鞋底上上下运动,快的,十几秒便推完一个,洛平从不会去数到底有多少个玉米,她也不是勤快人,往往推了没几个便看电视去了。 然而,也还是会担心被骂的,因着这担心劲,每天都会努力完成一挑半,一挑半即三筐,将近两百个。 一个暑假,洛平爱上了一部动画片,迷得不要不要的,然后,洛平怯怯的向妈妈提出一个要求,“我每天弄三挑,弄完了可以看动画片吗?” “三挑?”妈妈也惊讶了,凭她现在这工作率,三挑能成吗? 妈妈答应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11 了,接下来,洛平便很卖力很卖力地工作,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洛平如愿过上了下午看动画片的日子,虽然一天只有短短一个小时属于她,但她还是很满足很满足。 洛平的快乐向来很简单,在学校里,在爷爷家里,在外面,在看电视的时候,她总是笑着,就像她从不会哭泣。懂事,礼貌,安静,她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小心翼翼的,好像全世界都善待于她。 命运是善待她的,她一直这样认为,如果她没有被抛弃,就不会被领养,如果她没有被领养,就不会有疼爱她的爷爷婆婆,骄傲美丽的姐姐,为了她努力生活的爸爸妈妈,她也不会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读书,学习,生活,拥有这平凡却美好的日子。 然而,命运是爱戏弄人的,生活总会有些不完美,洛平的不完美,便在于她的身份,养女,始终是养女,在她妈妈心中,后来,曾听婆婆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遭过怀胎十月的痛,也没有亲手带大一个婴儿,是不会懂得拉扯一个孩子是有多珍贵和多不容易的。洛平不敢妄言这句话的对错,但洛平很感激妈妈,感激妈妈,让她懂得了什么是感恩。虽然她的感恩,从来没被妈妈放在心里过。 生活厚待于她,能够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生活,也许是她向来没心没肺,竟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世,就算是亲生父母找到了她。 洛平不知道怎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该哭闹吗?该避而不见吗?还是该面无表情吗? 不得不说,洛平的亲生父母也是挺聪明的,在洛平还没有学会什么是抛弃一词时,就这样出现在了洛平面前,外加一大包零食。 一大包零食就可以收买洛平了吗?答案是肯定的,洛平看着这个和善的阿姨直笑,不知道自己是撞了怎样的好运,居然会得到一包吃的。阿姨神色黯然,看着她泫然欲泣,成功收获了洛平的同情心,于是,当她让洛平叫她保娘时,洛平也没拒绝,甚至还天真的以为,她是她家的什么亲戚。 洛平注定要和她的亲生父母再相见,因为她的亲婆婆嫁到了洛平的这个小镇上,顺便把她亲生父母也从贵州带了过来,这里总比那穷乡僻壤之地要好。 是孽缘吧,和亲生父母,和父母,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注定让她倍受煎熬。 保娘家真的不怎么样,洛平去过几次,泥墙瓦房,几间低矮的屋子,住了七八口人,是的,七八口人,她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是第三个,听说还有一个妹妹的,是第四个,和她一样,也被抱了出去。 每次去保娘家,都像个客人一样,还是贵客。洛平被招待得很好,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一盘肉,几碟小菜,没人争抢,一顿饭的功夫,电饭锅里刚煮的饭就被吃光了,而那不多的菜却还是有不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比起这样的生活,洛平又何尝不是幸福的,但某些时候,洛平更羡慕她的姐姐弟弟妹妹们,虽然生活艰苦了点,比起洛平来,她们所接受的亲情是不是更多呢?洛平一度是这样想的,也小小的怨恨过,她们为什么要抛弃她? 家 二姐比洛平大两岁,对洛平是极好的。洛平天性腼腆,身处陌生环境习惯性的局促不安,二姐便自来熟地领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还送给她一个漂亮的粉红色蝴蝶结发卡,很轻易的,洛平便喜欢上了这个姐姐。 保娘家一共有三间卧室,住八个人,外间稍微宽敞明亮一点,住的是保娘夫妇还有两个稍小一点的孩子,里面两间阴暗狭窄,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各得一间。这样比来,洛平确实幸福多了,至少她的房间宽敞明亮,还一个人霸着一张大床。 洛平的亲婆婆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连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要打好几个哆嗦,看着却是挺慈眉善目的。亲婆婆在菜市场卖点咸菜,像红豆腐啊,酸豇豆啊,豆豉之类的,一单生意也就那么两三块钱,有人还会为了几角钱斤斤计较,纠缠不清。 洛平尽量避免从她的摊子面前走过,每次只要一被看见,婆婆总会叫住她,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有十块的,五块的,但更多的是一块的,五角的,从中数出二十块钱来交给她。 这张数多但金额并不大的钱捏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就像是砸进了血肉里,发自肺腑的疼。洛平永远难以忘怀,当婆婆握着她的手说,当初是真的舍不得把她送人啊,但家里难啊,真的难,不要怪你的妈妈啊,现在你妈妈多想,多想听你叫她一声妈妈。 洛平看着她满含泪水,无比真诚与心酸的眼,一下子想开了,什么都不怨了,她不是应该感到幸运的吗?幸运自己,至少不会为衣食,为学费而担忧,其实她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是吗?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命运之神却在洛平满足于现状之时,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玩笑,让洛平越坚强,也越脆弱了。 那是小学的最后一个暑假,注定将发生一些让洛平永生难忘的事情。 假期刚开头没几天,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妈妈正在看电视,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她匆匆忙忙的就出门了,临走前还嘱咐洛平,如果她晚上没回来,就自己吃饭,还要记得关好门窗。 看着妈妈离去的背影,洛平心中雀跃,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下一秒,洛平就打开了妈妈刚关上的电视,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她丝毫不关心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妈妈一走,她就解放了,当然,她也丝毫不认为妈妈真不会回家。 一边看电视,一边留意着窗户外面,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仍旧没看到妈妈的身影,洛平默默祈祷,妈妈一定不要回来,如果她不回来,我就可以看整晚的电视了。电视在洛平心中的份量,不可谓不大。 在洛平忐忑祈求的心理下,妈妈如她所愿没有回家,直到第二天中午,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洛平还是有些不真切的感觉。看着电视,心神不宁的等到晚上,洛平仍旧没有等回来妈妈,却等到了婆婆。 婆婆告诉她,在妈妈回来之前,她来照顾洛平。 妈妈去哪里了? 医院。 哦,是外婆生病了吗? 不是。 那是? 你爸爸。 似一个晴天霹雳,在洛平耳边炸起,她的爸爸,在她妈妈统治她的生活时她视之为唯一救赎的爸爸,会偷偷塞零花钱给她的爸爸,会在妈妈批评她时挺身而出的爸爸,会在她生病时拿糖葫芦来哄她的爸爸,为什么是爸爸呢? 爸爸怎么了?大脑一下子空白了许久,洛平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悲痛欲绝,还是痛哭流涕?洛平却保持着得知真相的那副样子,小心翼翼而又专心致志。 爸爸怎么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12 他放炮的时候,被石块砸到了。婆婆避重就轻,估计是怕吓到洛平吧。洛平心中却早已明了,不单单只是砸到了那么简单。还是得说洛平没心没肺,对待不好的事情她永远只有三秒钟记忆,一看电视,就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起初几天,洛平还会时不时的关注窗外,生怕妈妈突然回来,后来,洛平干脆想怎样躺就怎样躺,彻底在妈妈房间生了根,吹着风扇看着电视,饿了就自己下去吃点东西,这是洛平小学中最悠闲的暑假,没有之一。 洛平的婆婆倒是一天忙个不停,天还未亮便出门,天黑透了才回家,有次洛平良心发现,非要跟着婆婆出门,婆婆什么也没要她做,就让她在边上看着,洛平无聊,此后就再也没陪婆婆出来过,只专心的看着她的电视。 某天,洛平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电话那头是死寂的沉默,洛平怯怯的叫了一声妈。然后,妈妈终于开口了。 你希望爸爸截肢吗? 啊?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洛平这头也陷入了沉默。 电话挂断了,洛平还是愣愣的,截肢?连截一根手指她都认为是不完整,更别说截肢了,她不敢想像,爸爸缺了一只手或者是一只脚,如果是她,她会很绝望的,是的,她不容许自己的不完整,也接受不了家人的不完整。 暑假过半,妈妈终于陪着爸爸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洛平怅然若失,这意味着她的悠闲日子也到头了。 幸好,爸爸并没有截肢,只是右手上打了厚厚的石膏,粉碎性骨折,粉碎性三字,洛平想想就疼,看着羸弱的爸爸,洛平心疼。 回家了当然得煮点好吃的,洛平义不容辞地承担了烧火这个角色,灰头土脸,她知道,早晚她会回到这种生活的。 婆婆忙里忙外,顺便丢了一把可燃的垃圾进去,不一会儿,婆婆突然问道,这锁怎么打不开门? 怎么可能?洛平看了一下火,然后窜到了婆婆那里,我来开。 忙活一阵儿,洛平洋洋得意地打开了,这不就开了吗? 然而意外也发生了,因着婆婆加的那一把柴,火竟然燃到外面了,点燃了外面的柴,等洛平再回去的时候,外面的柴也烧了大半。 把火扑灭之后,洛平傻眼了,这个家再禁不起半分波折,爸爸他们才回来,怎么又出了这档子事? 妈妈还未跨进家门,洛平便拦住了她,“妈妈,对不起。” 妈妈难得和颜悦色,“怎么了?” “我犯了一个错。” 看着妈妈脸色有点冷,洛平忙补充了一句,“是和婆婆一起犯下的。”感觉这句话挺好的,洛平禁不住有点得意洋洋,“婆婆丢了一把柴进去,然后又让我去开门,火就燃起来了。” 妈妈走了进去,看着面目全非的灶炉,脸色彻底沉了,洛平暗想,把婆婆拉进来,妈妈不至于太生气吧。妈妈果然没有多说什么,一转身上了楼,爸爸也看了看,说了一句,“洛平,你做得对吗?” 我做得对吗?不经意间,洛平拿婆婆来压妈妈,确实,她成功地让妈妈闭了嘴,但同时,她也伤害了她的妈妈,还有婆婆。 洛平并没有考虑这些,她只是想多一个人分担而已,可是把老一辈的人拉进来分担真的好吗? 注定是不欢而散的一天。 爸爸右手受伤,便开始练习左手吃饭,左手做事,并积极的做康复锻炼,康复锻炼是很疼的,把安着钢板的右手努力的往上抬,起初就是抬到胸口也很吃力,妈妈经常会教训爸爸,让他好好做,别犯懒。 如果你想一辈子都这样的话,那就偷懒吧。 现在图轻松,以后疼的是你,可不是我。 以为是在帮我做的吗?谁乐意天天说你,不想做就干脆别做了吧。 …… 爸爸烦了,洛平就轻松了,难得啊,妈妈批评的对象换了个个,洛平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爸爸也不恼,依旧是乐呵呵的样子,更加卖力地做起了康复运动。 夏天很热,家里只有风扇,热起来的时候,就算是脱光了,那汗也能冒出来,一滴一滴的,蔓延到全身,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漉漉的,黏糊糊的,说不清有多难受。当然,这样一来,风扇的作用就不大,但是没有风扇,那完全是睡不着的。一天最凉快的时候,就只有晚上四点到早上七点,其他时候,不管你睡着躺着还是坐着,那一身汗还是离不开你。 夏天,洛平只怕三件事,晒黑,蚊子,还有痱子。洛平最讨厌痱子了,红红的密密麻麻的小点点,几乎可以蔓延到全身,又痒又热又难看,但几乎每年,洛平都会中招。 洛平有一个不好的,但又没办法的毛病,那就是怕黑。怕黑到了哪种程度了呢,大夏天的晚上睡觉,脑袋也要蒙在薄薄的被子里,往往醒来就是一头大汗,热的啊。 随着年纪的增长,这毛病也好了许多,但洛平始终,对黑暗很有阴影。 灾难 事实证明,恐惧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爸妈回家后,洛平便不再整夜整夜地开着灯睡觉,每天晚上都关了灯乖乖睡觉,幸好风扇上有一个小小的灯,虽然微弱,但仍让洛平安心不少。 一天晚上,天气并不是很热,洛平仍是开了风扇,扭开了小灯,安心地睡着了。半夜,洛平从梦中惊醒,一抹额头,满手的汗,她是被热醒的,风扇不知为何失踪了,这意味着她不仅要面对残酷的温度,还要面对内心的恐惧。 洛平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起了床,打开灯,轻手轻脚地四处翻找,像一个蹩脚的小偷,家里是有蜡烛的吧,她记得。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翻出了一小截蜡烛,点燃,滴了几滴蜡油在扑克牌上,把蜡烛立了上去,然后,放在了枕头旁边。 这种行为不是找死吗?可洛平那时候真的这样做了,还丝毫察觉不到真正危险的降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句话,尤其适合在夏天家使用的。洛平第二次从梦中惊醒,这次,她是被刺鼻的味道臭醒的。 睁开眼睛时,洛平傻了,想她小错犯过无数,还从来都没犯过什么大错,这次,可真是犯了一个极大极大的错误。 此时,洛平奇迹般的躺在了地上,该说她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好呢,若她在床上,现在估计没被烧死都会得个重度烧伤,因为她的床,已经沦陷在火海中了。洛平至今想不通,她是怎么滚下将近一米高的床的,而且还没被痛醒,不过,在当时,那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要灭火! 脑子下一秒便清醒了,洛平打开灯,去厨房拎了一桶水过来,一瓢一瓢的朝火扑去,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通知爸妈,下意识地,她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尽管这次,他们早晚会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灰色天堂 作者:彀中 分卷阅读13 知道。 爸妈知道的时候,比洛平想像中的还要早一点,早得让洛平措手不及。就在洛平忙碌救火的时候,爸妈下楼了,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眼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洛平捂脸,其实她也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最后,还是妈妈帮她一起灭的火,当火灭了之后,自然是该承受大人的雷霆之怒的时候,但偶然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妈妈骂人的话堵在了喉间。 灭火途中,一块滚烫的几近融化的胶落在了洛平的手腕上,当时洛平忙着救火,竟觉察不出疼,还一把把胶扯了下来,等到救火成功后,那块地方已经红白相间,只剩肉没有皮了,看着很是可怖。洛平没哭,手却僵直着不敢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经手腕处传送给大脑,就像烧焦了的胶的气味一样令人窒息。 洛平没哭,妈妈却哭了,她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洛平低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个家早已伤痕累累,她也不想再添一道伤口的,更何况,痛的人还是她。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去看医生也不太合适,最后,爸爸打了一盆水,让洛平把手放在水里试试。果真,这样疼痛就减轻了不少, 洛平和父母挤了一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烫伤那里起了无数个水泡,看起来更恐怖了一点,疼痛却并不是洛平关心的,洛平关心的是妈妈的态度。 所幸因为洛平受伤,妈妈并没有过多地给她难堪,家人把重点转向了是该送她去医院呢,还是去找土医生看呢?所谓的土医生,就是指在民间的,没有正式挂牌的,但声誉很好的医生,这些医生中,不乏有接骨再生,妙手回春之辈,高手在民间,此话也并不是完全错误的。 最后,家人还是送她去找土医生。洛平跟着亲戚走了,那亲戚介绍,她家附近就有一个很好的土医生。 第一次去见土医生,亲戚早早地便把洛平叫醒,天刚见亮就出了门,洛平心里还有些小抱怨,等到了医生门前,洛平着实吃了一惊,医生门前的病人,与医院的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排了长长的两队,约有二三十人,洛平心塞,这下好了,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当然,排队途中,洛平也看到了不少悲剧的人,而这些人,绝大多数也是烫伤。 有个女的,一脚的水泡,尤其是脚趾那里,水泡更是又大又亮,听她说是开水烫的,刚烧滚的开水,由于没拿稳,随着铁制的开水壶直接落到了脚背上,开水也凑热闹似的撒了不少出来。 也有得烂脚丫的,是手上,手指溃烂,指甲是灰白的不健康的腐败颜色,有的手指头还血淋淋的,要强制性的扳开才行。 也有骨折的,手上打着石膏,白色的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估计有亲人在帮她排队吧。 比起他们来,洛平的伤也只能说是小伤了,没一会儿,大家都聊起天来,打开话匣子后,等待的时间也没那么无聊了。 他们说得最多的当然是,这医生医术是如何的高明和神奇,当然,也不免有一点怪癖。这医生的怪癖就是,已经送到医院过了的病人他不收。 曾有一个小孩子,因顽皮而导致右脚骨折,到医院接了骨,但一个月后骨头却长歪了,孩子家人对医院失望了,经人打听后来到了这里,医生一开始是拒绝的,可禁不住孩子家人的苦苦哀求,还是黑着脸接受了。 医生的手法颇为简单粗暴,干脆利落地打断骨头,接上,擦上特制的草药,骨折处置一根木棍,用绷带缠上。就是那么神奇,不到一个星期,便出现了好转,一个月后,能跑能跳,彻底好了。 如果爸爸受伤后遇到的是这个医生就好了,洛平心里有些苦涩,如果是这个医生,爸爸的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将近中午,才排到洛平,神奇的医生是一个有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谈不上多仙风道骨,也没有多严肃冷酷,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洛平的伤,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问题不大。 用酒精消毒,撒上棕色的药粉,再缠上绷带,如此愉快的就搞定了。除了酒精消毒时火辣辣地痛了一会儿后,其他的都无感了。 “隔三天换一次药,五次后就行了。”医生如是说。 洛平松了口气,还好,就不用急着回家了,她知道,这次事故,若不是她出了事,妈妈铁定是跟她没完的。 第二次上药时,医生便把水泡用针给挑了,依旧涂上药粉。然后,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时间一天天的接近开学,当洛平以为会错过开学时,第四次上药,医生大手一挥,已经好了,不用来了。洛平内心是郁闷的,其实,她蛮想错过开学的说。 伤口真心恢复得不错,除了新长出来的皮肤白了些嫩了些,倒没什么大碍。妈妈倒是没再说什么了,洛平不知道,妈妈只是把怒气积压着,直等待一个临界点爆发出来。 洛平后来才知道,她离开之后,家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却致命的插曲。婆婆竟然找了一个半仙来算命,半仙说什么妈妈命硬,克了她和爸爸,还在楼顶钉了一颗钉子,说什么这样可以克制煞气。 洛平只能翻翻白眼,同时还有些庆幸。当听到算命时,洛平的心是悬在空中的,她想,但凡那内容有一点不利于她的,她在这个家的处境,就不只是艰难这一说了,洛平打心底不赞同半仙的话,但也只能可怜她无辜的妈妈了。 这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暑假。 分卷阅读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