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界》 分卷阅读1 无色界 作者:崔罗什 分卷阅读1 ? 《无色界》作者:崔罗什 简介: 一个古风bl小短篇。 ???? 第1章 壹 周重道玩了半辈子。 他自胎里出来就带着病,这病十分古怪,旣不损容貌心智,发作起来也不会疼痛,却是无法根抬。看了许多名医,只嘱咐说了几个不得。 打不得,骂不得,气不得,急不得,伤心不得,劳碌更是万万不得。 若是寻常人家得了这病就算完了,可周重道投了个人间第一等富贵的好胎。皇后小儿子出身,皇城中数不尽的好药养着补着,宫人内侍都当他眼珠子般小心冀冀捧着护着。 到了读书开蒙年纪,他的太子哥哥端端正正踉着大儒学习,周重道却抱着一堆儿小猫儿小狗儿毛团里打滚,十天里有五天窝在皇后身边养病。到了识人事的年纪,太子早早大婚,娶了定下的太子妃。周重道不是嫌这家贵女娇蛮,就是嫌那家闺秀死板,宁可整日和小宫人嬉戏。 总之一切都是玩,顺着他心意玩,要不然发了病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皇帝皇后在的时候这般宠他爱他,等帝后驾崩,太子即位,成为淳徽帝,依然是这般宠周重道。 等又过了十年,他的皇兄淳徽帝驾崩,周重道忽而成了被托孤的皇弟。 一夜之间,事情就变得不好玩了。对着年轻的太后嫂子,年幼的皇帝侄子,摄政叔王周重道颇是伤心消沉了一段时日一他己经玩了小半辈子,原是指望能轻轻松松玩一辈子的。 从此摄政王的口头禅就变成了:“唉……我哪里想到皇兄会走得这么早,伤透我的心了!” 伤透了心,当然需要美酒和佳人来安慰。 一年一年过去,周重道仍然爱声色犬马,游猎酒宴,但他同时也是朝中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国事要务,不经他点头,断不可行。 于是周重道玩成了天下最煊赫并最难以琢磨的人物。 芝田苑,舂三月。 画舫从水道最狭处穿过,垂柳绦绦拂过船身。周重道靠在窗边,看两岸香花触手可及,伸手就掐了朵蔷薇。等行过这一段,水面忽然开阔,水色渺渺,风轻云淡,天地间再没更清朗宜人之地了。 船内也是一片融融舂色。 陈酒己经撤了,换了新茶,金银箔大屏风后面是闲闲的丝竹声。周重道拈着刚摘的那朵重瓣蔷薇把玩,他微醮时候心情最好。曹庆看准了时机,笑道:“殿下,今年鱼龙坊来了个新孩子,工诗善画,尤精琵琶,生得极标致。这还罢了,最奇的是竟与先头去了的单公子颇是相似。” 单公子是周重道这几年最宠爱的美人,之前甚至有传言说摄政王要娶了他,入皇家宗谱。可惜这位公子福薄,去年年中一场重病没了。之后摄政王身边就没有特别得宠的美人,下面人自然动起了心思,可惜周重道极挑剔,总是不满意。 听曹庆说这人如何像单公子,周重道也起了好奇之心:“这倒是奇,我要看看。” 他话音刚落,屏风后面的琵琶声就一顿,断了一拍乱了步调。周重道莞尔:“出来吧,让我瞧瞧。” 一把温润声音应了是,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周重道一望之下只是失神一人在最好的年纪,二十岁上下,抽足了身条,颀长优美,脸也在最美的时候,盾眼间全是清醇,毫无媚俗之态。 “乐工秋奴拜见王爷。”美人行礼道。 周重道又仔细打童,盾目轮廓果然是有六七分像单公子,确属难得了。 “你过来。”周重道招呼道。 秋奴上前一步。周重道微微欠身向前,用食指在他脸颊上慢慢划过,微笑道:“真美人何须用脂粉?” 秋奴不知所措地抬起头,一瞬间眼里闪过的惶恐委屈不是一般人能伪装的;那么惹人怜爱,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 周重道却摇摇头,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示意曹庆领他下去。 曹庆领着人灰镏镏下去了,周重道转头问身边的赵九真:“何以寻个合心合意的真美人就这么难?”问得甚是惆怅深沉。 赵九真是宫中老人,须发皆白,周重道一出生就在他身边照料了。听到这话,他微笑道:“殿下,这世上难的不正是合心合意吗?” 周重道哑然失笑。 芝田苑游舂过后三日,周重道回了内城。朝中考课结果将出,三年期满是升是降就看这考核结果了,京中这时候,门生故吏,旧友同年,互相走动好不热闸。 吏部都是周重道的人,做事有分寸,自不必忧心。各州县大小官员殿最己定,周重道过了目,大致都在他意料之中。 只有外放的最后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朱笔在那名字上画了个囿。 “这名字好熟悉……贺兰谨。这个人各项评定都是最,政绩极优,该留京中才对,怎么依然外放了?还放去了……永州?”周重道不悦。永州地贫,即便是平调也与左迁无异。 幕僚张熙回答:“此人出身微寒。不过他为官刚愎自用,进京以来未曾投帖拜访丞相,而是几次投帖摄政王府。” 周重道笑说:“这不正好?为何不让他来?”他倒并不看重出身,世族寒族,在他这里并不泾渭分明。 张熙接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他政绩虽好,名声却有些不堪之处。据说他少年时候家境贫寒,靠族中资助才能读书应试,又得了李效业的赏识,授了官职……” 李效业是丞相的得意门生。周重道听到这里己然全明白了——这人从出身到出仕整个从头到尾都应该是丞相的人,如今有了一番政绩,正该是报效丞相的时候,他却想来投摄政王周重道,在世人看来可不是忘恩负义。 丞相一派自然憎恶他,摄政王一派不会轻易收他。户部将他放到穷苦之地也是理所当然。 周重道沉吟片刻,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之前老陈和我说过,某县有个贺兰氏,生得仪表非凡,极是俊美,是不是就是这个贺兰谨?” 张熙无奈应是。 他还想劝谏。 周重道己下了决断:“相由心生,他心中有没有藏奸,我一看便知。” 第2章 贰 贺兰谨是个什么样的人,周重道心中有数。 萆窝里飞出的凤凰,自卑处起,往往自视清高。但此人能放下清誉来投奔,可见投机之急切。要么深谙曲意奉承之道,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语不惊人死不休。 小人有小人的用途,周重道学盂尝君,多备几神不同的棋子总不是坏事。 宫人一打帘子,周重道却没料到眼前所见—— 贺兰谨脸上带着笑,正在抚摸逗弄趴在他腿上的豆娘。 豆娘是周重道的爱猫。 见到周重道进来,贺兰谨不慌不忙捞起猫,先将它轻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无色界 作者:崔罗什 分卷阅读2 轻送到地下,才给周重道行了礼。一串动作十分娴熟。 周重道被定了身,看得目不转睛。这举止动作,他只觉得看过,而且还是常常看过。 他心事重重地坐下,狐疑地打童着贺兰谨。 一俊美是有的,虽然五官偏清淡了些,但越发显得疏朗文雅;看得出自信和练达,世人所议论的刚愎和钻营却藏得很好,看不出丝毫。 周重道只能暗恨自己好色。 待贺兰谨一开口说话,周重道身上又是一酥。声音好听便罢了,还说得一口流利的京都官话,吐字从容清晰,不骄不躁。外官为进京便宜都学官话,可学得这样好的,实是罕见。多少都会带些乡音。 周重道心不在焉地先问了问贺兰谨的政绩,开垦了多少荒地,纳税多少。贺兰谨一一从容答了,毫不拘束,说到开心处,还比划两下。 周重道看他动作又是眼皮一跳,心中有点不自在,咳嗽一声道:“你的考绩我也看到了,在你同年之中属拔尖的,足够留在京中了。但吏部给你调去了永州,你多少也听闻了吧?” 贺兰谨徐徐道:“是,下官去探问过。不过正式调令一日不下,就仍有一日转圜余地。”说话间一双美目只是微笑看向周重道,没有避讳。 这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太坦白,反叫周重道觉得有几分可爱。 周重道就问:“哦,你想如何转圜呢?”语气里竟隐隐有调笑之意。 贺兰谨起身又行礼,庄重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成就周公伟业。” 周重道噗嗤一笑,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到京中不久,还不清楚我为人。我这人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辜的。宫中有太后,朝中有季丞相,我只在旁看着只要不出大差错就好。你投了我,想留在京中谋个闲职并无不可,但若要前程,我担保不了一你还不如不要投这个机巧,老老实实踉着季丞相熬资历,凭你的政绩,这资历应该不难熬。” 他收了旖旎心思,算是将这件事盖棺定论了。 贺兰谨被这么夹枪带棒敲打一通,脸也不红,平静道:“下官之言,皆发自肺腑。殿下只要能识人,便是有周公之才。” 周重道呼吸一顿。 五年前的冬夜,他在淳徽病榻前侍疾。淳徽那时候己经弥留,没有半点血色,沉沉昏睡了许久,苏醒时候见周重道煎了药来,只叫他坐在榻边。 “我要先走了。天奉还年幼,你要看好他。” 周重道握住淳徽细长冰凉的手指,低声道:“臣弟愿肝脑涂地。” 淳徽喘息着笑了:“我可不要你肝脑涂地。我要你……做他的周公。” 周重道赌气哽咽道:“怎么做?臣弟纵有做周公的心,却没有周公大才。” 淳徽道:“旁的都不要紧。只要你能识人,便可做周公……”长夜里,灯架上宫烛在他们身边盈盈跳动。那时候周重道不许他眼前有燃尽的蜡烛,却拦不住淳徽油尽灯枯。 周重道打了个冷颤。此时窗外是朗朗春日,天光明媚。站在他面前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贺兰谨。豆娘又悄无声息地踱了进来,幽幽看了周重道一眼,绕去了屏风后面。 他心中怅然,与贺兰谨也没心情说话了。叫宫人端了两块墨两方砚赏给贺兰谨,打发他走了。 这边贺兰谨一走,周重道就叫人取来贺兰谨的拜帖,细细看了一遍。 张熙和另几个幕僚过来与他议事。周重道就将这拜帖递给他们传阅。 “你们看着觉得如何?” 众人评品了一番,都说贺兰谨的字学颜体,颇得其形,在应试和官场中算得上好字了。但笔意稍有凝滞,不能与大家相比。 唯有最懂书法,最会鉴别字迹的杜仲严未置一词。 之后周重道单独将他留下,问:“可看出什么了?” 杜仲严踌躇:“一个人可以练很多字体,但他运笔的方式是变不了的。这字的转笔笔锋看着眼熟。” 周重道问:“像谁?” 杜仲严说:“像高宗皇帝。贺兰氏定擅长模仿先皇御笔。”高宗是淳徽的庙号。 周重道不置可否。他只想着,杜仲严能看出来,他能看出来,那必然还有人也能看出来。 贺兰谨嫌官驿人多杂乱,不耐烦住那里,在京中逗留期间租了栋独门独院住下。这院子原来传说是某侍郎用来养外室的院子,地方不算大,胜在避人耳目,布置得清净幽雅。贺兰进京来只带了四个仆人,行李不多,住下绰绰有余。 从摄政王府出来,贺兰逛去了古玩街,淘了个拳头大小的罐子,看着高兴就不与店主还价,原价买下,差点不够钱坐轿子回 来。 院子中己经有人在等他了。 贺兰乔灌了三四杯茶了,等贺兰谨回来的时候一直口中念叨个不停:“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贺兰氏祖上曾出过名臣,不过己经是三百年前,前前朝时的旧事了。名臣下场不太好,从此贺兰一族老老实实世代耕读,标准清流。到了本朝族中有过寥寥几人为官,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一族人仍摸不到富贵显赫的边,只是名声越发好了——子弟只要肯读书,族中必定资助。 贺兰谨是个异数,族中老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原指望他得了李效业赏识,做了一方父母官,在当地政绩又好,按部就班踉着李效业,上丞相的船,贺兰氏重振门楣指日可待。 没想到贺兰谨不按族中老人指点,进京之后竟对丞相和李大人不理不睬,径直去投了摄政王。 贺兰乔想想都痛心。 贺兰谨回了家,先去内室换衣服,喝了茶润润嗓子,才去厅中见了贺兰乔。 “五叔。”他不紧不慢行了礼。 贺兰乔是个急性子,己经嚷了起来:“阿九啊阿九,你叫五叔怎么说你!” 贺兰乔是老族长的大侄子,年轻时候考中过秀才,后来上京谋事,在京中长住了十几年。 “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要去走旁门左道!” 贺兰谨哂笑:“摄政王是皇帝亲叔叔,血浓于水,又有托孤遗命,我去拜见一番,怎么叫走旁门左道?” 贺兰乔气道:“我不和你要嘴上功夫。你以为摄政王是这么好投靠的?京中谁不知道这位没个定性,最难讨好?我今天就来好好和你说道说道这个人。” 乔老爷刚拉开长篇大论的架势,小仆就来报摄政王府有人来了。 黄衣宫人入内来,奉上一张请柬给贺兰谨,说摄政王后日要在风来堂办曲水流觞宴,请贺兰谨务必出席。 贺兰谨微笑道:“殿下盛情,却之不恭。” 乔老爷一下子泄了气。 第3章 叁 风来堂四面都是竹林,舂夏时候最好。 三月份做曲水流觞宴,玩的就是个噱头。摄政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无色界 作者:崔罗什 分卷阅读3 的宴席,请的宾客,不拘官职家世,只要入了周重道的眼,谁都可以拿到那张请柬。 虽说顶着个赏舂游玩的名头,实质上世人都觉得能成为周重道的座上宾,其中定是另有深意。有好事者,将每次摄政王宴请的宾客都整理出名单,供人议论分析,与朝局竟也能拐七拐八联系起来。 今年舂天最引人注目的,无疑就是穷乡僻壤来的贺兰谨。 贺兰谨穿了身碧色,一进了园子,就惹人频频回头一京中这两年尚绿,肤色白的年轻人穿绿,最是鲜亮。他修长白皙,穿着时兴,又比纨绔多一分文气,和许多中年发胖的同僚比起来,自然十分耀眼。 周重道坐在亭中,召了贺兰谨上来,要他誊写今日众人的诗作。 侍从己经布置好笔墨,贺兰谨没有推辞,侧身在周重道身边爽快坐下,开始誊诗。 周重道握着半杯残酒,眼神就凝在贺兰谨的指尖笔尖,拔不动了。 曾有许多次。淳徽这样写字,他在一边玩,玩累了就趴在一边,看淳徽的笔尖如何优美地游动。 狼毫菜韧,扫过的仿佛不是纸张,而是他的心尖。 他知道他是魔障了,然而无法可想。他活到这个年纪,己经深知自己的脾性——一旦对什么事着了魔,不疯个过瘾,是不会那么轻易走出来的。 死人决不会复生,但他可以假装相信这件辜。 如同戏中事,情之所至,生可以死,死可以生。他只要时时刻刻牢记,就当这是在台上唱戏,也没什么不能玩的。 贺兰谨抄好了一篇富丽的骈文,一抬头与周重道目光相揸。周重道来不及躲闪,两人竟呆呆地互相看着。 “殿下,”还是贺兰谨先回过神来,“这几份己经誊好了,请殿下点评。” 周重道好久不曾这样失态,装模作样啜了一口酒,才放下酒杯,接过贺兰谨奉上的诗文。 今日宴会共四十九人,作诗五十三首,赋十二篇,有三人白卷,被罚得酩酊大醉。贺兰谨也做了一首五言,仅称得上整齐,不算文采斐然。 周重道将这些诗文全看了一遍,评了一二三出来。贺兰谨的诗作在中下水准,是意料之中事。能臣之中很少有诗词大家。何况淳徽当年也没怎么认真学作诗,他们的父皇和老师都说,皇帝若太热衷诗词乐器,对朝政来说,并不是好事。 周重道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贺兰谨那首敷衍的破诗看着也十分顺眼了。 风来堂的酒宴一直持续到夜半。 周重道早己乘车回了内城府中,与他同车而归的是他的新欢贺兰谨。 说是新欢,周重道还没想好怎么下口。 他今天酒喝得并不多,但心中沉了太多事,只觉好久没有这样亟需别人的抚慰了。 于是在车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贺兰谨闲话。 问他来京中这段时日,可有参观京中风物? 贺兰谨面色沉静,回答大方,说道:“只去了定国寺和松园。定国寺自从前朝建德年间遭火灾之后,一直在陆续修整,直到去年年尾才彻底完工,难得进京一趟,自然要去观赏。” 周重道心中又是一跳一真是见了鬼了。贺兰谨每件事情都能踩在点子上。 定国寺是在他父皇时候烧毁了几乎一半。作为历经千年的古寺,定国寺不论在国中还是京中都地位超然。修整一辜持续十几年,到淳徽驾崩时候,仍未完毕。 淳徽病重时,周重道曾去过定国寺为他祈寿,那时候前大殿在描金作业,许多佛像还未修缮完全。后殿才刚开始修葺斗拱。回来后,淳徽问起。周重道便说他愿再送百斤金粉给定国寺,催促定国寺尽快完工。 淳徽摇摇头,说:“凡事都要顺其自然才好……要我倒愿意看看此时的定国寺。” 周重道立刻想了个好办法:“我命画师去画下来。将定国寺的制式和此后的修葺过程都绘成画册,如此可长久留存。”可惜淳徽病得太重。这本画册才起了个头,他就看不到了。 周重道每每路过定国寺,总会想起那一日他跪在面相安宁的佛前,心中空空荡荡,仿佛从未生过一丝邪念。阳光透过窗棂,光亮中佛香袅袅。 “定国寺如何?”周重道问贺兰谨参观的感想。 贺兰谨坦言:“宏丽伟壮,国中恐怕再没有能媲美的。唯一一点不足,就是太新了。” 这本是一句废话,因火灾重修的大殿,岂有不新之理? 周重道忽然温柔起来,也问了句废话:“新有什么不好?” 贺兰谨答得也像谜语:“新旧本身并没什么不好。只可惜定国寺的新是无可奈何之事。” 第4章 肆 周重道不再说话,等到了王府,他就叫贺兰谨去他常住的持清院。 他换了身衣服,过来就将贺兰谨带到内室。宫人在他回来之前早就收拾好了。他惯会享受,在庭院后面砌了温泉。 贺兰谨这时候才犹豫起来,微笑道:“与殿下共浴,恐怕唐突。” 周重道是才着迷的时候,贺兰谨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只觉得十分好笑。 他不说话,只是看了眼贺兰谨,便让宫人为他脱衣。 在周重道身边服侍的宫人,早己见怪不怪,一个个守口如瓶,嘴踉铁打出来的一样牢靠。哪怕他真把淳徽带到床上,这些宫人也不敢吐一个字出去。 何况这会儿周重道要睡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小官。 周重道除了衣服,赤条条走到贺兰谨面前。 “下去吧。”他吩咐宫人。六个宫人退了出去。 贺兰谨垂着头仍是无所表示,旣不说话,也不去爱抚,仿佛打定了主意,决不先动一步。一双眼睛似乎十分无辜地看着周重道。 十分的高明。 周重道很赞赏。 他转到贺兰谨身后,为他脱下外衣,然后是内衫。贺兰谨像怕冷似的突然缩了缩肩膀。 “唉!”他终于说出了两人衣衫尽褪后的第一句话,那语调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满足。 周重道低声调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事情无可转圜了。” 贺兰抬起头看这才与周重道直视:“殿下果然是雷厉风行。” 两人下了水。水温正好十分舒适。周重道低声道:“第一次?” 贺兰没吭声。 周重道越发怜爱他起来,吻了吻他瘦削的肩膀,低声道:“穿着衣物还瞧不出来,这样看……你也太瘦了。肉都到哪里去了?” 贺兰慢慢深呼吸几次,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贺兰两条长腿,在温泉水中划了划,氤氳水气中,只能看到水波下的轮廓,像鱼尾一样优美,周重道己经忍耐不住。 贺兰咬住嘴唇。 “殿下……”贺兰的声音有些发抖。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无色界 作者:崔罗什 分卷阅读4 周重道不想听他用这样的声音语调叫他殿下。 “叫我三郎,”周重道说,“叫我三郎……” “三郎。” 这可以是淳徽的声音。 “三郎!” 这就是淳徽的声音。 周重道喃哺:“我在,我在……” 只觉得脑中眼前都是一片温暖的空白,他抱着的不是一具肉身,而是梦中人的精魂。 不知道多久之后周重道身上猛然一重一贺兰谨晕了过去倒在他的身上。周重道一把将他横抱起,放在池边竹椅上。 幸而贺兰谨立刻转醒了,他一双眸子像含着水,只是有些失神。 “唉……三郎……”他似乎还是迷迷糊糊,低声唤了一声。 周重道喂了他一口水,贺兰才渐渐清醒过来。周重道放了心,叫过宫人服侍收拾。 第5章 伍 如此一来,贺兰谨算是彻头彻尾周重道的人了,去永州的调令 第二天就换成了留在京中中枢,任中书舍人。 贺兰谨原本的政绩加上周重道的力荐,谋到这个位置并不意外。只是和季丞相一派的梁子也结下了。 乔老爷得了消息急得不行,急忙跑去贺兰谨租的宅子去找他。贺兰谨自然不在,只有几个家仆在打扫整理。乔老爷问起来,他们也不知道贺兰谨何时回来。 “相公只叫人传话回来,叫整理东西,说准备搬家。” 乔老爷瞪着眼问:“搬家?搬什么家?他这院子租下来才住了几日?又要搬?” 他是越来越看不惯贺兰谨的做派,脾气上来了就坐在厅中等贺兰谨。 一直等到快一更天了,贺兰谨才回来。 见到乔老爷,不等他先念叨,贺兰谨先自己全交代了。 “我并不知道五叔在等我,怠慢了。我一早去了吏部,听取了调令,做了交接。然后去拜访了新上司和同僚。中午抽了个空做了新名刺,童身做新官服。午后去礼部听讲,定了日子,准备谒见皇帝。又回官署去整理了公文,晚间去了趟摄政王府,商议事务。一直忙到现在。” 乔老爷虽然一肚子火,但想到贺兰谨己经是贺兰一族爬得最高的,也不敢直接教训他了。 只能苦口婆心道:“阿九啊!你年轻敢闯敢冲固然好,可为官之道,不能指望一飞冲天啊!五叔我在京中这么多年,没什么建树,但在教塾中的见闻不算少了。做官,就是一个稳字!京中水太深,你知道有多少人走错一步就把自己折进去了吗!你又不是豪族出身,没个天大的靠山,哪里来的底气做这抢眼的事情!你知道现在京中有多少人盯着你吗?” 贺兰谨己经吃过了晚饭。 摄政王府有招待,但周重道不在,只有幕僚作陪。他稍稍小酌了两杯。 这会儿正好喝茶消食,他一边喝茶,一边盘算着自己的事情,乔老爷的话,他就随便听那么一耳朵。 “摄政王就是我的靠山啊,还不够天大?”贺兰谨微笑着说。 他不说还好,一提摄政,乔老爷更是郁闷了。 “这摄政的船你上的太快了!我有些话之前就提过,现在更得说了,朝中现在这肩势,哎!只是看着平稳,你以为水下真像这京中风景一般平和亮丽?” 乔老爷沉声道:“现在朝中,季丞相,摄政,太后三方僵持不下。皇帝年幼,淳徽遗命,以皇弟为摄政,季丞相加封太傅,亦有辅政之意。这算盘本来打得很好一摄政为主,季丞相牵制他。若摄政有不臣之心,朝中不至于毫无应变之力。” 贺兰谨眼皮跳了跳。 “……不过这几年下来,摄政有没有不臣之心不知道,只看出来季丞相与摄政之间政见之争越发大了。方太后也是个厉害人物,前几年一直偏向稍弱的季丞相,将丞相的势力养到几乎能与摄政相抗了。太后方家也渐渐拔擢了几个年轻人,不过有摄政和宗室压着,外戚这一方势力还不显。但难说太后会不会放任丞相与摄政相争,她好坐收渔人之利。” “照这情形发展下去,眼看就是党争。我同你说,塾里有些好事的书生,己经开始王党相党的乱评了。” 乔老爷感慨一声:“先帝走这步棋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天!话说回来,活着时候能英明一世也够本了,身后事两眼一闭谁也料不到!料不到呀!” 贺兰谨面色不动,安安静静等乔老爷说完,才道:“我虽在京外为官,京中动静,多少还是清楚的。” 乔老爷念叨:“对吧!官场中谁不注意着京中这动静呢?你旣然知道,还急急忙忙攀附摄政又是何苦?还攀附得如此引人注目。” 他连连摇头:“投机之事做不得啊。” 贺兰谨终于说了句掏心话:“不是投机事,是不得不做之事。” 第6章 陆 贺兰谨中书舍人上任十天,就上了两道疏,一篇论农经,一篇 论为官。 周重道在贺兰谨上疏之前,看过了原文。他看了这两篇上疏,才箅真正明白贺兰谨的“为官刚愎”到底是源于何处。 有人刚愎是盲目,贺兰谨的刚愎却是因为他确确实实看到了时弊所在,时不待我,若是十年二十年地拖下去,恐怕留的就是亡国的病灶。 “你上可以,我不拦你。但上了之后的后果,你可有想过?”周重道看过两疏,并不评论好坏,只如此淡淡道。 贺兰谨这篇疏里面,没有特别指名道姓弹劾谁。但贺兰谨旣然是周重道的人,那这篇疏在丞相一系看来,来打的当然是他们的脸。 贺兰谨从容道:“自然想过。大约可以留名文史。” 他玩笑开得不是时候,周重道摔了本子,怒道:“你急什么!” 贺兰谨赌得太大了。若方太后赏识他这两疏,他有周重道和太后为后盾,可谓平步青云,直接升天了。若方太后被这两疏惹怒了,那季丞相联手太后,就是周重道也保不下贺兰谨。 贺兰谨将奏章从地上捡起,轻轻放下,道:“殿下……请殿下信我一次。” 周重道心里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内侍赵九真瞧他脸色不对,忙拿了丸子给他吃。贺兰谨在一边娴熟接过丸子,亲自试了毒,半跪在周重道面前,抚着周重道的膝盖,菜声道:“殿下何至于为我气坏了身体?” 周重道也奇怪。按理说贺兰谨不过是他一枚棋子,旣然甘为棋子,那就该有变弃子的觉悟。 他这个执棋子的,更没道理为棋子难过。 但贺兰谨太像那个人。哪怕只是水中月影,他也不忍它碎。 “今晚你留在王府。”周重道要贺兰谨留宿。 当夜两人又是云雨一番。天气渐渐和暖,桃花李花都落了,红线毯上熏炉散出淡淡香气。 周重道要贺兰正面向他,两人面对面,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无色界 作者:崔罗什 分卷阅读5 他这次做得不那么猛,进入时候十分温柔,一边缓缓送入,让贺兰的穴口慢慢吞没他的分身,一边抚着贺兰的脸,想要仔细看清他的神色。 他佩服自己,居然能在这时候还想着这件辜一贺兰谨的两疏之中,条条都是淳徽当年与他谈过的问题,有些甚至比淳徽探究得还要深。 若不是这辜情太过有悖人伦,他真想对贺兰问一句—— “哥哥……是你吗?” 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说的话做的事,样样都像故人。然而哪怕在周重道的梦中,淳徽死而复生,也不会这般欢腿大开,任他驰骋。 贺兰的眼睛眯了起来,像那一点微弱的烛光叫他刺眼,周重道动作起来,低声道:“阿九,睁开眼……” 贺兰眼睛湿漉漉的。周重道心中忽然一痛,淳徽从小到大,他什么事情都知道,只有这一点不知道一他不知道淳徽情事之中该是什么样子。 但贺兰谨就算刨去像淳徽这个优点,也是个极好的床伴。做完了之后,贺兰起身收拾了要走。周重道拖他与他一起躺下。 “休息片刻再走。” “我一睡下去,就不会挪地方。”贺兰说。 周重道心中那股怜爱之情又升出来:“那就睡到明早。” 贺兰累极了,干脆躺在周重道身边。鬼使神差一般,周重道问:“你在议疏里那些条陈,都是怎么想到的?” 贺兰声音平静:“政务之事,只要多看多想,都能看出一二。殿下恐怕也早看出其中陈弊,只不过以静制动终非长久之道。时间长了僵肩变死肩,手中有再好的棋也无用了。总得有人敢说敢做——趁目前局势还有转机。” 周重道说:“你这话,听起来也是怪我不作为了。” 贺兰闭着眼睛轻笑一声,道:“三郎多虑了。” 周重道鬼使神差一般,就问:“你可信人有死而复生之事?” 贺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不待他开口,周重道自觉失言,自问自答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荒诞之事,全是作伪。” 贺兰问他:“殿下是想到谁了?” 周重道不能明说,只道:“人年纪大了,总有一两个怀念之人。” 贺兰好奇地看着他:“难道殿下至今未娶王妃,也是为了这一两个怀念之人?” 周重道完全分辨不出贺兰的好奇是真是假。 但他不可与贺兰说得更深了,没有回答贺兰谨这个越界的问题。 之后两疏周重道没有拦,同意贺兰谨呈上。 他提前往宫里吹了风,方太后己经对贺兰谨这个人有所耳闻。 至于方太后看他顺不顺眼,周重道心中担不到底。一直担忧到两疏呈上去的那天。第二天一早,他就进宫去见太后。 才到长信宫,远远就见相熟的女官走过,微笑着用指尖抚了抚秀美的盾毛。这是“喜上盾梢”的意思。周重道遂放下心来。 不出一日,朝中己经传遍一皇帝与太后对贺兰谨都深为赞赏,朝中议论不止,将两篇疏合称为《议政两疏》。 之后方太后亲自召见了贺兰谨。 三月二十五日召见一次,之后三月二十八日,太后与皇帝一同又召见一次。 每次回来,贺兰谨都将太后的问题以及他的对答默写出来,与周重道讨论。 四月初二,太后又召贺兰谨。周重道不免诧异。 方太后的为人,他很清楚,她虽然生得面若桃花,性子却十分自持。严肃程度,不亚于男子。 淳徽在时,她就不苟言笑。周重道少年时候还调笑过皇嫂是位冷美人。淳徽去后,周重道与她之间少了润滑,再不敢放肆说笑。 方太后三番五次召见贺兰谨,周重道还不至于认为太后与贺兰谨会有什么苟且之事。 皇帝与太后同住,再加上太后每次召见贺兰都在众目暌暌之下。无时无刻不有几十双眼睛看着太后。 原先怕太后不喜欢贺兰,如今太后太喜欢贺兰了,周重道还是烦恼。 过了两日,周重道在宫中遇到那位“喜上盾梢”女官。周重道拉着她调笑了两句。 女官美目一转,笑盈盈低声道:“有个奇事,算与新近的红人有关,想不想听?” 她附于周重道耳边轻声道:“贺兰中书舍人那天来过长信宫之后,太后十分欣赏,竟然笑了。虽然笑未露齿,也算是难得地笑了。” 周重道说:“这就算奇事?” “我没说完一等到中书舍人离开,过了一会儿,太后每日都要独自抄写一段经书。她写着写着竟忽而哭了。” 周重道心中突地一跳。 “半日之内又笑又哭,你说是不是奇事。却不知道这位中书舍人到底是哪里触动了太后……” 周重道面色冷淡。 女官仍是泰然,抿嘴一笑:“殿下放心。这话出我口,入君耳。天地间我再不敢对第二个人说。” 第7章 柒 周重道觉得事情越发好玩了。 他与方太后之间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也许方太后对朝中隐忧一样感到忧心;也许是对季丞相最近越发不满;也许方太后也正在等一颗天不怕地不怕的棋子。 不管是哪一样,贺兰谨至少在明面上得到了太后的喜爱。如此一来,季丞相只能眼睁睁看着,与周重道碰面时候,还特意大度道:“贺兰的两疏,我仔细看了几遍,颇有见地。下次茶会,我一定得遨他出席。殿下不介意吧?” 周重道哈哈一笑:“丞相有惜才之心,我怎会介意?” 回头贺兰谨就真去了季丞相的茶会。 茶会一结束,贺兰就去了摄政王府。周重道的耳目像风一样,他己经听说了,贺兰谨在茶会上露了一手煎茶的好手法,比世家公子绰绰有余,毫不露怯。 京中富庶,崇尚华美。贺兰谨穷乡僻壤出身,恐怕早有准备,才能在京中玩得如鱼得水,不被人嘲笑。 但有些东西,并不是准备就能准备好的。周重道见过太多,到了他面前就唯唯诺诺的人了,他们未必没有准备过。 贺兰谨身上天生就有神东西,流淌在血液中,叫他举止自然,如水一样变幻自如。 “我在想你到底还有什么不能的。”周重道正站在廊下,看他过来,不待他行礼,就笑了他一句。 贺兰谨笑问:“太过招摇了?” 周重道摇头:“并非。” 他还挺喜欢贺兰谨恣意的样子。 京中并不缺野心家,但像贺兰谨这样生气勃勃的,许久没出现了。 花丛忽然梭梭响动,一只黑身白斑的猫钻了出来,从他们脚下慢慢镏达过。贺兰谨蹲下身抱起猫。 “雪花娘。”他亲昵地小声唤猫的名字。 周重道一阵眩晕。 贺兰谨捏了捏猫的右前肢。猫小声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无色界 作者:崔罗什 分卷阅读6 呜了一声。 王府中虽有猫房,但猫向来随意乱走,并不关在一处,除了周重道和养猫官,谁也不知道府中到底有多少猫。贺兰谨似乎也是爱猫之人,与王府的猫己经相熟了。 周重道慢慢说到:“连府中的猫都熟你了,你也知道她叫雪花娘?还有你不知道名字的猫吗?” 贺兰谨不在意道:“似乎是听谁叫过,听一次就记住了。” 周重道盯着贺兰谨看了良久一他己经放下了猫,回头看见周重道正望着他。那目光不同寻常。 他就冲周重道微笑起来:“夜深了,殿下请歇吧。” 周重道沉沉说:“谁也不会叫她雪花娘。雪花娘前几年就病死了。之后我又搜罗来了一只花色一模一样的猫,取名月纹姬。” “雪花娘在这府中,己经几年没有人唤起了,”他说,“你这功夫,下得未免太深了。连一只猫的名字都能刨出来。” 贺兰谨无话可说,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干脆认错。 “我知殿下爱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费心取巧了,请殿下责罚。” 周重道把他拖上了床。 他从未对人如此宽容。贺兰谨半跪在那里,仰面向他微笑讨饶的样子,理直气壮,半点心虚都没有。那副样子,只叫周重道登时想把他绑在床上操个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是不可能的。但次日就是旬休。一天一夜,颇有可行性。 夏天夜短,室内冰盆还未化尽,天色就微微亮了。 周重道从床上下来,放下帘子。叫内侍来换了冰盆,又送了热水进来。他亲自给贺兰檫了身体。贺兰被他折腾了一夜,还在酣睡。 周重道坐在床边手指抵住他的下巴,轻轻刮弄着。 他一张脸,并不怎么像淳徽。要说美人总有相似之处。譬如秋奴和单公子有六七分相似,就算很像了。他本人和淳徽,有四五分像,己经叫人一看便知道是兄弟了。 从皮相上说,贺兰只有两分淳徽的影子。 淳徽的鼻子很挺,是史书上标准的龙准。贺兰的鼻子却细长秀美。淳徽的眼睛是凤眼,眼角向上,笑起来神采飞扬。贺兰的眼角却微微向下,笑起来就无辜。 但贺兰那神狡黠刚强,却能从那副皮相下透出来,叫他老是想到淳徽。 他本该为这种联想发怒的。 曹庆领秋奴来,说是像单公子,就叫他不快一相似之处再多,只要有一处违和,就会提醒他,那相似的皮相只是妄图蒙裩过关的伪装。 但像淳徽的贺兰谨,他只觉得越看越像,即便有哪里不像,也是可怜可爱的。 贺兰谨睁开了眼睛,他挥开周重道的手:“走开。”没个好声气,好像全然忘记了前夜是谁得罪了谁。 周重道的手就顺着贺兰的下巴划过脖子,摸到锁骨,在那里徘徊片刻,然后轻轻按在他的胸口。 “你是怎么长大的?”他问贺兰谨。 贺兰谨在床上不说正经话:“喝奶兼吃饭。” 周重道不理他的笑话,俯身吻住他的唇。起初是唇瓣相触,贺兰谨不为所动。周重道更加殷勤了些,用舌尖挑逗着他的唇角。贺兰谨这才微微张开嘴,两人唇舌交缠。 夏天天色亮得早,亮得快。尽管窗户紧闭,帷幔放下,床帷间还透进了嗳昧光线。 周重道己经能看清楚贺兰肩头上的红痕,那是他昨天夜里留下的痕迹。他用指头划过,又顺着向下吻去。 “殿下,”贺兰谨推推他,“殿下不是真想在床上赖一整天吧?” 周重道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但仍用手脚困住他,微笑道:“我昨天说了,要在床上一天一夜,就是一天一夜。” 第8章 捌 周重道闭上眼睛,含住贺兰的唇,轻轻戏弄亲吻,像两条相襦以沫的鱼。 贺兰谨仿佛也动了情,伸手抚着周重道的脸颊,低声道:“下面玩什么?” 到中午时候由赵九真亲自服侍,端了午膳进来。 周重道没有要酒,喝酒是为了助兴。他对贺兰谨的兴致足够,不需要更多。 赵九真进来时候,室内窗户都打开了,此间敞轩,窗户对开,形成穿堂风,十分凉爽。周重道和贺兰谨正坐在床上玩双陆。两人掷骰子掷得盾飞色舞,衣衫虽然随便,但都还传得整齐。 见赵九真端来了饮食,周重道叫他:“就放在床上。” 赵九真看了眼宽敞大床,上面己经铺了一床的东西一几本舂宫画册,琳琅的九连环,棋子滚得到处是,几个旧印章散落着,皮影和琉璃灯堆在一角。 两人似乎在床上玩了半天。 他略略整理一番,把午膳尽童美观地宛如在餐桌上一般摆放好:“殿下,午膳只要这些吗?” 周重道正忙着算点数,挥挥手赶他走:“够了够了。” 赵九真端来的尽是些点心冰饮,一样正经饭菜都没有。 周重道一边抓着糯米团子,一边玩欢陆。贺兰谨起初还不愿意,见他这样,干脆也放开了,拿了冰饮吃。 只是他比周重道还文雅些,吃了一口,就将杯盏放在一边。 周重道笑道:“我小时候在宫中长大,自然万物不缺,唯独规矩太大。” 贺兰谨看了他一眼,道:“殿下如今这样,只能说规矩还不够大。” 周重道哂笑:“这话没错。我受的拘束,恐怕比不上皇兄的十分之一。” 贺兰谨垂着眼睛,没有吭声。 周重道盯着他脸上,像要看个洞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他晃着骰子,问贺兰谨。 贺兰谨说:“此种情景下,不敢提先皇。”他忽然又正经起来。 搞得周重道有些讪讪。 在床上玩够了,何况两个大男人光吃点心怎么也不够吃。后面还是叫了冷淘和凉菜来吃。 两人又一起小睡片刻,等午后太阳弱了,偷偷镏了去划船。下面人知道了肯定是不敢让周重道独自乘船,哪怕带上贺兰谨也不够。必须船夫两人,护卫若干,岸边还得有许多随从。什么独乘兰舟的意境都没有了。 这会儿他和贺兰谨两个人坐在船中,才是惬意。 荷花开得正好。他们往荷叶密密处行。水声和花叶婆娑的声音,十分动听。孩童时候周重道还不懂那神声音的嗳昧之处。但那时候他就想带着淳徽偷偷来玩了。 贺兰谨像是被此情此景终于迷住了。他侧着头,伸手拂过荷花圆圆的大叶子,像孩童一样窥探湖那头融化的夕阳。“真安静啊,好像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他感叹。 周重道心中有什么东西崩裂了。那么多年的不舍,似乎都可以放下了。 他决心放下了。 这本是该在淳徽死去那天就下的决心,却一直拖到此时此刻,悲喜交加,他什么都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无色界 作者:崔罗什 分卷阅读7 不出来,他捂住眼睛。 过了半晌,贺兰才伸手握住他的手。那里湿漉漉的,都是泪。 “你一定觉得我很荒谬吧。”周重道沉沉道。 两人坐在船中,谁也没有去摇桨。木兰舟在水中飘荡。“并不。”贺兰谨说。 周重道垂着头:“那你为何不肯与我相认呢?哥哥。” 第9章 玖 贺兰谨睁大了眼睛。 作为淳徽,他死于淳徽七年冬。三年后他作为重病的贺兰谨醒过来,那他便是贺兰谨。 贺兰谨有功名在身,养好身体后,他顺理成章地任职。并没有想过抛弃官职,千里迢迢跑去京中,找什么人相认。 皇后己经是太后,周重道是摄政。他临死前做了安排,各人都有自己位置,各司其职便好。 但是换了个位置,看政肩也换了个视角。他原来是至尊,由上至下看,自以为看得清楚。到如今成了小官,才知道他原来所理解的百姓疾苦,仍是皮毛。 这次他回来找周重道,是因为丞相一派己经制肘摄政。关于这点,他对周重道是有些愧疚的——那时候到底有些不放心周重道,留住了季丞相,不让周重道一人独大。 但看淳徽死后,太后,摄政,季丞相三人的行动,他才知道谁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太后是无作为派,第一要务是保住皇帝和她自己的位置,专心在养育皇帝,朝堂走平衡中庸之道;他不怪她,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皇帝平安健康,就是大功劳一件。 季丞相最叫他失望。在他临死前,季丞相口口声声答应的事情一件没做到,治国愈发守成,权欲却愈发膨胀。 只有周重道,他说那句“你要做周公”,鼓励大于期待。没想到最后在朝中坚持他的政见的,是常常被父皇批评玩物丧志,玩人丧德的周重道。 他千里迢迢来京中,孤注一掷投靠周重道,只是为了这个。 “那你为何不肯与我相认呢?哥哥。”周重道这句话一出。贺兰谨几乎要跳湖。 “殿下……”贺兰谨豁出去了,他多少次都坚持下来了,没道理在这一刻松口。哪怕这次否认之后会被周重道杀人灭口,他也不管了。 周重道打断他:“哥哥。” “殿下……。” “哥哥。” 贺兰谨无奈道:“殿下杀了我吧,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周重道冷笑起来:“你什么都知道。” 然后他哭得更凶了。 他上次哭得这么凶,还是淳徽驾崩那天。 贺兰谨还想说什么,周重道己经说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大概是觉得摄政王玩弄个臣子,要比弟弟睡了……” 贺兰谨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捂住他的嘴。 周重道挣扎着:“在我看来并没有分别!” 贺兰谨抱住他,他终于语无伦次:“你发疯了。” 周重道顺手牢牢抱住他:“难道不是因为我这样爱你,你才会到我身边来?” 天色黑了下来,贺兰谨说:“我们该回去了。明日还有朝会。” 他说我们。周重道立刻听话。 他们上了岸,赵九真在岸边急得团团转,再迟一刻,他就要发动全王府的人在府中找人了。 周重道不去管其他人,只去挽贺兰的手。 此刻他满面笑容,眼中只有贺兰。 “明日朝会,你要呈议什么?”他问贺兰谨。他其实清楚,但他就是想和贺兰谨说话,想问他这个问题,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两个字。 明日。明日。 从明日起,一直到此后绵长的日子。 分卷阅读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