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酒》 分卷阅读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 书名: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文案: 武力值爆表嘴贱侍卫攻x人傻钱多渣萌王爷受,1v1。 “当年我和你一同在树下埋了一坛新酒,约定三十年后挖出来尝一尝童叟无欺的陈酿。” “……” “阿辞,酒还在这里,你我也都还在,你真的不能试着原谅我吗?” 沈辞凝视着许青寒深情而含着哀伤的眼神,接过尚沾着泥土的酒坛,一松手指将它摔得四分五裂。 沈辞说,“原谅你爹个大西瓜,给老子滚!”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近水楼台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辞,许青寒 ┃ 配角:卫冰清,沈澈,虞适 ┃ 其它: ================== ☆、第1章 你有毒吧 一晃眼便是五月底了,天气愈发的热起来。沈辞坐在树荫遮蔽的藤椅上,闭着眼睛哼着连他自己都不知名的小调儿,褐色粗布缝制的衣袖被他挽到臂弯,惬意的享受着饭后的午休时间。 今年风调雨顺,不旱不涝,前几天一场雨又让田里的玉米拔了老高,看来今年要有个好收成了。沈辞心情不错,收成好能多卖钱,多的钱便能在一家四口温饱之外给孩子们多买点零食吃,给孩子他娘做几身新衣裳。 沈辞打眼一瞧,孩子他娘翠儿正蹲在井边涮衣服。他稍稍坐正身子,啧了一声道,“你也不嫌累,锄地穿的衣服天天洗干嘛,明天穿去不还是脏得像大黄。” 趴在狗窝旁的大黄以为主人叫它,摇着尾巴“汪汪”几声。 翠儿抬起手腕蹭了蹭额头的汗水,眼睛一弯露齿笑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大哥成天干农活受好多累,衣服干净能清爽些。” 沈辞和翠儿一起生活三年了,知道她那勤快性子劝她也是白劝,便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一手捞过杵在墙根的锄头扛到肩上,“我去地里了,小龙小虎要是饿了你们就先吃饭,不用等我。” “大哥别太劳累。”翠儿叮嘱道。 “不累。”沈辞摆摆手走出院门,不紧不慢的往地头赶。正值农忙时节,村里的壮年男丁忙碌在地里田间,一路来来往往送饭的妇人稚童也不在少数,沈辞一一打了招呼。 “小沈呀,村口来了两个俊得跟神仙似的年轻人,说是你家亲戚在找你嘞,你是叫沈辞吧?”隔壁张婆拄着拐杖拉住沈辞,“你看老婆子上了年纪,记性真不行喽。” 沈辞很快猜出这两个年轻人是谁,脑袋里顿时“嗡”的一下,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动弹不得。他僵了片刻后扔下锄头原地不耐的转了几圈,冷静下来问张婆道,“张婶儿,他们人呢?” “我大孙子收了人家几个大钱,乐颠颠儿的给带路去了,估计也该到你家了,你没见着?” 沈辞拔腿就往回跑,他怕许青寒见了翠儿会发难。许青寒这么多年娇生惯养,吃西瓜都只吃中间那一口芯,哪里受得了半点委屈。 他跑到家门口正迎头撞上许青寒和沈澈,果然不出他所料,是冤家找上门来了。阔别多年后毫无准备的就这样重逢了,三人无语对望,气氛异常尴尬。 许青寒一身冰蓝的上好丝绸长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束发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还是一派贵公子气质,俊秀清雅的相貌三年来没有半分更改。落后他半步的是沈澈,他长高了些,仍穿着那身熟悉的收袖黑色制服,脸上有着不符年纪的沉静。 变化最大的还属沈辞,毒辣的太阳晒掉了他曾经白皙的肤色,三年以来的风尘仆仆全部印在面上,二十五岁的人要比年龄沧桑许多。 三人相对沉默许久,沈澈喉咙滚了几滚,双膝一沉“噗通”跪了下去,哽咽着将脸埋在手心里道,“哥,对不起,澈儿知错了,对不起,对不起……”篱笆围成的院墙实在遮不住什么,院里干活的翠儿发现了门口的动静,在围裙上擦着湿漉漉的手凑了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着沈辞和两个陌生的男人,弱弱的问沈辞,“大哥,来客人了么?” 许青寒果然在看到翠儿的一瞬间脸色难看了许多。沈辞离开他三年,竟然在外面有家室了?他死死盯着翠儿,执拗的想看出这个村妇究竟哪里好能让沈辞青睐。沈辞几步走到翠儿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抬眼冷冷的对许青寒道,“阁下看拙荆做什么,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 许青寒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翠儿眨了眨眼,虽然她想问“拙荆”是什么意思,但是气氛突然可怕得她不敢说话了。 沈辞又语气平淡的对跪着的沈澈道,“你可别跪我,我怕折寿。早在三年前你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现在口口声声的是在叫谁?” “哥,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哥别不要我。”沈澈跪行几步想要去抓沈辞的腿,沈辞毫不迟疑的避开了。 沈辞不耐烦的皱眉,“起来啊,在我家门口跪什么丧,晦气。” 沈澈眼皮一垂,泪珠便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哥,是我年少不知事狗咬吕洞宾,求你给我改过自新的……” “少废话,给老子起来!”沈辞双目一瞪厉声呵斥道。 他这一番像极了曾经的模样,沈澈从骨子里被他吓怕了,冷丁一遭呵斥下意识的激灵灵爬了起来。 简陋的土胚房很难隔音,几个人在门口吵吵嚷嚷这么久,午睡的两个孩子被惊醒了,双双躲在门框后面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相貌极为相似,看样子是双生子。 沈辞转过头去,两个孩子似乎是被他发脾气的样子吓到了,怯怯的、小声的叫,“爹爹……” 沈辞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对他们招了招手道,“过来让爹爹看看,今天睡没睡出口水来?” 沈辞的和颜悦色让两个孩子很快忘记了他方才的凌厉,乐颠颠的跑过去一左一右抱着沈辞的腿争先恐后的道,“才没有,小龙小虎已经长大了,睡觉才不会流口水!” 沈辞慈爱的揉着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情不自禁的用余光去瞄许青寒。按照他对许青寒的了解,这位高傲而蛮横的王爷断不能忍受这样的委屈,到现在还能忍着不发作已经让他很诧异了。当初沈辞和女孩子多调笑几句他都要假公济私修理沈辞一番,如今娶妻生子他又当如何? 可许青寒只是默默地杵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死死抿着唇,额角的青筋突兀的跳动着,脸色惨白得瘆人。他忽然闭了眼,身子一倒晕了过去。他活了二十多年,晕倒还是第一次,实在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太大了—— 从三年前沈辞越狱许青寒就开始找他。他听狱卒说沈辞是在受刑后押回牢房时杀出去的,没人知道一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哪来的毅力做出这么艰难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 的事来。许青寒担心得要命,遍体鳞伤、身无分文的沈辞去了哪里,会不会悄无声息的逝去?他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脑袋里都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名字:沈辞。 许青寒一面恨着沈辞,一面暗中打探着沈辞的下落。他不敢大张旗鼓的搜查,身负重罪的沈辞被抓回来便是死路一条,他逃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可是他实在是想着这个人,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到忘了所有的恨,只剩满腔的思念。他找啊找,盼啊盼,终于终于又见到让他魂牵梦绕的阿辞。可是他的阿辞却叫着别人妻子,膝下还有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心里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原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 —————— 身下躺着的土炕硬邦邦的,硌得许青寒不舒服极了。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撑着手肘坐起身来。 沈辞盘腿坐在炕头,叼着根小树枝闭目养神,开口说话时小树枝一颤一颤的,“怎么着,来捉拿我归案?人来得少了点儿。” “你明知道不是。”许青寒道。 沈辞嫌弃道,“这种大人有大量的语气真让人生厌,我说过了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不肯信,自己演大度演深情很过瘾是吧?” “屋子里就你和她两个人,不是你干的难道是她自己故意摔倒小产就为栽赃陷害你?” 沈辞拍手乐道,“谁说不是呢,还真有傻x干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许青寒冷下脸道,“你说话注意点!那是我的孩子,你如今已为人父,还不能理解你给我带来多大悲痛么?” “我怎么了我,我什么也没干怎么就让你痛不欲生了?我说话一直这么说,你不爱听就离我远远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何苦都不痛快!” 许青寒爬起来扇了沈辞一巴掌,单手撑着墙将他圈在里面,咬牙切齿的道,“你混_蛋,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跋山涉水找到你,你就这么对我?你娶妻生子,你嫌弃厌恶我,你狼心狗肺!” “你跋山涉水找到我,就是为了跟我吵架的?”沈辞握着他手腕咬了他指尖一口略做回敬,侧身躲过许青寒的禁锢,慢腾腾的挪下炕,边穿鞋边道,“你三年前就娶妻生子了,凭什么要求我为你守身如玉?你三年前亲手把我送进让我生不如死的牢狱,凭什么要求我不厌恶你?” 许青寒喊道,“我娶妻又非我所愿!你受牢狱之苦难道不是罪有应得么!” “你有毒吧,难道是老子让你娶的媳妇?我又不是你爹管你这破事。”沈辞站直身子,嘲讽的斜睨着许青寒道,“我沈辞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去害妇孺?到底是谁小人之心简直一目了然。” “你……”许青寒气结,抓过枕头丢向沈辞,“滚!” 沈辞稳稳的接住枕头,轻描淡写的扔回炕上,“这是我家,要滚也是你滚。”他吵架占据上风,但是心里反而更堵得慌,转身一掀门帘走出了屋子,眼不见心不烦。 沈辞家只有三个隔间,简简单单的东、西、中布局,中间是厨房连接着东西两屋和院子。沈辞跨过东屋门槛便见到翠儿正在择菜,沈澈背靠着墙抱臂站着。他看到沈辞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哥。” 沈辞没吭声。他懒得否认了,爹娘去世以后他就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七岁的沈澈拉扯大,再怎么否认也改变不了事实。 翠儿握着一把小白菜抬头看沈辞,目光中询问的意味十足,“大哥,里面,就是你说过的那个主子吗?” 沈辞颔首。 一向温温和和的翠儿竟脸色一变,气冲冲的摔下小白菜从砧板上拎起菜刀,握着刀背递到沈辞面前气势汹汹的道,“那大哥你还不去砍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篇耽美文,还没有摸透大家的口味,所以写的是很不讨喜的题材:主攻,侍卫攻x王爷受,渣受贱攻,虐攻。 提前排雷,也提前祝大家猪年大吉,希望大家心平气和,不要骂我qwq —————— 现在在写新文《捡到一只番茄精》,武力值爆表宠夫狂魔腹黑攻x脾气超好佛系落魄仙君。 有了第一篇的经验我自信写得更好了,而且题材正常,依然是古耽,攻宠受宠上天的那种,给新文打广告也是这次开放限免的主要目的辣【捂脸】 所以你们有空记得去看看我的新文,给我新文收藏一个吧,小作者每涨一个收藏都很开心、每多一个读者都很珍惜呦~ 祝看文愉快_(:з)∠)_ 最后附上新文:电脑端传送门:《捡到一只番茄精》 手机客户端点开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了 ☆、第2章 呵(wo)呵(c) 沈辞握着刀柄将菜刀扔起来又接住玩了个高难度动作,轻描淡写的道,“过去的事我都忘了。我现在只想安稳的过日子,好好莳弄咱家的一亩三分地,每年攒几个钱,过几年送小龙小虎去念书。等他们长大了能养活自己咱们就清闲了,天天坐院子里晒太阳养老,你说好不好?” 翠儿抿唇笑了笑,眉眼间都是幸福的模样。 沈澈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沉默的垂下头。他是对抚养他长大的长兄落井下石过的,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沈辞再和他一起生活? “喂,你们什么时候走?许青寒已经醒了。”沈辞直截了当的下了逐客令。 许青寒掀开门帘走出屋子,扬了扬下巴咬牙切齿的道,“怎么,逃了三年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对主子就这个态度吗?” 沈辞一本正经的躬身一揖,“那请您滚好吗?寒舍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沈辞你!”许青寒气得脸色煞白。 “二少爷。”沈澈担忧的拍了拍许青寒后背替他顺气,叹息着对沈辞道,“哥,我们为了来这里几乎不眠不休的赶了三天路了,二少爷不比我有武功撑着,他定是很难受了,您就别气他了。” 沈辞道,“行吧,我不和他说话了。你俩把饭钱出了,我还想攒钱供儿子读书呢。” 许青寒掏出一锭金子丢到地上,“够了吧?” 沈辞从从容容的弯腰捡起金子揣到怀里,冲翠儿笑道,“喏,发财了,够供儿子念好些年书了。” 翠儿充满敌意的瞪着许青寒,有些生气的道,“大哥,我宁可小龙小虎不去念书也不要你受他的侮辱,这钱咱们不要!” “哈哈,要得要得,他欠我的又何止这些。”沈辞说到最后完全敛去笑意,话是一字一句的咬出来的。 许青寒不甘示弱,“你还挺有理是吧?” 沈辞并不搭话,拎着菜刀娴熟的去拍蒜了。 —————— 饭桌上只有炖萝卜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 白菜和拌黄瓜菜,着实是清汤寡水,稀有的几块肉全被沈辞夹给小龙小虎了,许青寒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从小锦衣玉食的他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其实这还是在有客人时才会大张旗鼓做好几个菜,平时沈辞一家晚上炒个菜第二天还要吃两顿剩的。 沈澈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吃得慢条斯理。他是过过苦日子的孩子,别说饭菜不可口,连吃不上饭的时候都常有,没有那么多挑剔。 许青寒看着对面沈辞和蔼的给一左一右两个小娃娃夹菜,心里酸溜溜的。他忽然灵光一动,一拍桌子道,“沈辞,你三年前跑的,现在能有五六岁大的儿子?” 沈辞似笑非笑的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你说话注意点!这是我的孩子,你曾经也差点为人父,还不能理解你会给我带来多大悲痛吗?”他竟然把刚才许青寒指责他的话几乎原封不动还回来了。 许青寒已经无力到生不起气了,他在心里唾骂自己贱皮骨,明知道沈辞这厮嘴毒的仿佛喝过毒_药还不远千里的凑上来找气受。不过他确实是窃喜远大于愤怒,孩子明显不是阿辞的。 吃过饭后沈辞划拉了些残羹剩饭端在碗里去院子里喂大黄,他蹲下身把汤汤水水倒进食盆里,大黄撒着欢埋下脑袋去舔食。许青寒也跟了出来,他抱臂倚在墙上道,“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沈辞笑摸狗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只想说老子日_你祖宗十八代,没有别的话可跟你说。” 许青寒道,“你很烦,嘴巴太贱。” 沈辞耸肩,“没办法,天生的。” “说正经的,你别捣乱。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翠儿和那两个孩子又是哪来的?” 沈辞望天,“为了活命啊,中原十八州到处都在追捕我,天地浩大,竟没有我立锥之地。我一路往北逃到关外,逃到这里已经惨的不行了,饿晕在了村口。是翠儿心善,把我当成乞丐捡回家救活了。她刚生下两个孩子丈夫就病死了,一个女孩子拉扯两个小拖油瓶也快活不下去了,我们就凑一起过日子呗。” 许青寒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沈辞说得云淡风轻,但他简直不能想象沈辞是怎么带着满身的伤,孑然一身逃过层层围捕的。他抿了抿唇,“那段日子,很苦吧。” “苦,太苦了。但我没错,就这样冤死太不甘心了,我得活着。”他气哼哼的对许青寒比了个中指,“我再跟你说一遍,听好了狗儿子,我没害过她!” 许青寒放缓语气说,“你跟我回去,我保证既往不咎。” 沈辞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回不回,别人冤枉我就算了,你也不信我,就很气。” 许青寒继续诱拐,“翠儿一家我会派人一直照顾着,你可以放心地走。” “我还没死呢,你别急着给我安排后事好吧?” 许青寒态度强硬,面无表情的道,“少废话,跟我走。” “我不回,再说这个我放大黄咬你信不信?” 许青寒冷哼一声,叫沈澈到院角说起悄悄话。沈辞完全不担心,许青寒和沈澈两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他,许青寒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片刻后沈澈半跪到沈辞身旁,“哥,二少爷吃不惯这里的饭,我去镇上买些点心,您帮我照看一下二少爷。” 沈辞漫不经心的道,“行行行,我知道他金贵,我把他打个板供起来怎样?” 沈澈道,“……您开心就好。” ——————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沈澈去买点心不假,是真的拎了一大包糕点糖果回来,可他除此之外还带回来九个人,他们策马而来,和沈澈穿着打扮几乎相同。 许青寒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一直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等着。一行人翻身下马,整齐有素的单膝跪到许青寒面前参拜。 沈辞本是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抓子儿,见这阵仗霎时收了笑容站起身来,盯着许青寒道,“怎么着,什么意思?” 许青寒从沈澈手里接过包裹塞到沈辞手中,直视着沈辞不卑不亢的道,“这里的土炕太硬,我睡不好。你拿着去哄哄孩子,咱们今晚就走。” 沈辞指骨捏得嘎嘣作响,咬牙切齿的道,“许青寒,我说过了,我——不——回——去!” 许青寒冷漠的道,“由不得你,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以为我叫这么多人来是和你讲道理的?” 沈辞太了解许青寒了,他从小被惯到大,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是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冷笑一声从许青寒手里夺过零食,招呼着两个孩子进屋了。 许青寒在院子里等了半个时辰,然后不紧不慢的敲了敲门进屋。一家四口正围成一圈坐在炕上,翠儿吸着鼻子还在掉眼泪,两个孩子懵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娘亲哭了手足无措的左看看爹右看看娘。 沈辞看了许青寒一眼,不再沉默着一动不动,抬手把包裹打开,琳琅满目的零食暴露在两个孩子的目光下,他勉强笑了笑道,“小龙小虎,爹爹要出去赚钱了,这样你们以后每天都有好吃的,高不高兴?” “哇,糖球,还有桃子干!”小龙小虎欢欣雀跃着在零食堆里挑挑捡捡,“那爹爹多久回来?” “嗯……有点远,很难回来。”沈辞一点也不想骗孩子。 “不要爹爹走!小龙不要零食吃了,小龙要爹爹!” “小虎也不想离开爹爹,爹爹不去!” 翠儿掩唇弯下腰去,拼命忍着抽泣声,泪珠啪嗒啪嗒落在身前。 “乖孩子,爹爹会想你们的,乖,以后……以后听娘亲的话。”沈辞搂住两个孩子,埋头抱在胸前嘱咐道,“爹不在家的时候小龙小虎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保护好娘亲,爹爹有机会就回来看你们。” 小龙小虎也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气氛,“哇”的哭出来,小手拽着沈辞的衣服不肯撒开。 “大哥,路上小心,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要是过得不顺心,我们母子随时等你回来。”翠儿拉过两个孩子,低眉擦了擦眼泪道,“大哥,这么多年,谢谢你。” 沈辞长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你救我一命,也没有今天的沈辞了。走了。”最后一句是对许青寒说的。 许青寒来时是骑快马奔波来的,找到沈辞便也不急了,置办了辆豪华宽敞的马车,车里铺了软软的丝绵垫子。沈澈和另外九个护卫骑马守在马车周围,车里是许青寒和沈辞。 许青寒跪坐在沈辞面前,并起他的手腕用泛着乌光的细铁链圈圈缠绕,最后用一把精巧的小锁锁住。他咬唇看着沈辞,“你别想跑,这辈子都不要想!” 沈辞盘膝坐着任他摆弄,嗤笑着道,“镇魂锁都让你拎出来了,至于么,我还能跟玉玺一个待遇?”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 镇魂锁是用来锁装传国玉玺的盒子的,它锁头和锁链都由九天玄铁耗费无数时间千锤百炼而成,火烧不断刀枪不惧。 许青寒弯了弯唇角,“当然至于,你就是我最大的珍宝。” 沈辞说,“这就是你锁着你爹我的理由吗?日_你祖宗的!你也不问问我乐不乐意?” 许青寒蛮不讲理的道,“不管,我开心就好。” 沈辞:“呵呵。” —————— 启程时就已经临近傍晚,于是一行人没走多久就在镇上最大的客栈住下了。下车前沈辞向许青寒讨了件衣裳盖在手腕上,不着痕迹的遮住锁链。 饭是在二楼雅间吃的,只有沈辞和许青寒二人,沈澈他们在隔壁。沈辞讨厌这种特殊化,他以往都会去和沈澈他们坐在一起的,只是现在披枷带锁更不好看,便勉为其难的和许青寒坐在一桌了。 许青寒一如既往的嘴刁难伺候,咬了一口鱼嫌腥膻味没除净太腥,喝了一口汤嫌盐多放了一撮太咸,吃了一口米嫌水放得少太干,挑挑捡捡的把十几样菜尝了个遍也才勉强半饱。 沈辞见怪不怪,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剥了只大虾丢到许青寒碗里,然后继续埋头吃饭。许青寒挑食得厉害,但是沈辞夹给他的菜他一直都是来者不拒的,因为这是沈辞难得会为他做的付出。他时常想沈辞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总觉得对沈辞付出一百也难得收到一分回报。 虾是整个饭桌上做得最难吃的菜,就好像清泡了许多天又没放盐似的味同嚼蜡。许青寒夹起虾慢吞吞的一小口一小口啄着,皱着眉头抱怨道,“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你明知道这个不好吃还一定要我吃。” “不好吃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就你事多。还有,”沈辞振了振手腕,磕在桌子上铁链哗哗作响,“老哥,讲讲理,到底谁过分?” 于是许青寒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去啃虾。 沈辞吃饭很快,许青寒还没啃完那只虾他就已经吃完两大碗饭了。他站起来重新拾起衣服盖住手腕,“热,我去房顶透透气。” 许青寒站起身,“我也去。” “我戴着铁链子又跑不了,你慌个球。”沈辞道,“瓦片比土炕还硬,你不嫌硌得慌了?” “哼。”许青寒重新坐下啃虾。 时间还早,天上只有几颗星星稀稀疏疏的亮着,沈辞轻手轻脚的跳上房顶,枕着左臂枕侧躺下。 他漫无目的的想了很多事。 想起十二岁时带着沈澈沦落街头,五岁的小沈澈饿得嗷嗷直哭,而他们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 想起十五岁时入王府当侍卫,毛手毛脚的撞倒了许青寒,被他指着鼻子骂奴才,然后挂在树上吊了两天两夜。 想起二十岁时许青寒把他堵在墙角,直截了当的道,“阿辞,五年了,我要你一句明白话,你喜不喜欢我。” 想起二十二岁时他伤重病重,蜷在牢房一角,独自体会着什么叫“众叛亲离”。 “哥。” “过来坐。”沈辞知道是沈澈上来了,头也懒得抬的道,“先说好,别跪我也别跟我说什么对不对得起,我真不想听。” “……”沈澈依言坐到沈辞身旁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开口道,“哥,其实……其实你如果对我有对小龙小虎那样的一点点和善,我也不至于鬼迷心窍,我真的很羡慕他们。” “那能一样吗?他们能安安稳稳的活着我就很满意,可是你呢?沈澈,你想在王府一辈子当下人吗?”沈辞坐起身给沈澈看了看缠在腕上的铁链,自嘲的道,“你哥我混到侍卫首领的地位,已经不能再有提升了。可是沈澈,你看看我落得什么境地?奴才就是奴才,主子要揉圆捏扁都是一念之间,哥想让你能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哥这辈子算是栽在一个人身上了,可是你还有未来。你就那样稚嫩的离开我去闯荡,让我怎么能放心?沈澈,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 他颇有些痛心疾首的叹息,“你怎么能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再说一下文章人物设定的问题: 1.受是娇生惯养的王爷,从小到大说一不二,很明显毛病很多。他喜欢攻,但是不会表达,放不下他的身段。在这篇文里他是逐渐学会怎么去喜欢一个人,越变越好的。 2.攻非常心大,他很少去记仇,不光是对受这样,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当一回事,懒得放在心上。 免费章节到30章,非常希望大佬们能往下看下去,看到他们的蜕变。鞠躬! ☆、第3章 小拳拳捶你胸口 沈澈还是第一听沈澈这么推心置腹的与他说话。在他记忆里哥哥就很少会长篇大论,他要么嬉笑怒骂要么雷厉风行,就是没有过煽情的时候,他和许青寒的感受是一样的,觉得哥哥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时至今日才理解一二。 沈澈伸手抓住沈辞的衣袖,悔恨交加得落泪道,“哥,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原谅我一次,我保证以后听哥哥的话。” 沈辞叹了口气,“沈澈,你今年十八岁,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我心里能不梗一根刺吗?我若说我原谅你能是真心话吗?我不想骗你。” “我……”沈澈无言以对。 “我伤是好了,可疤还在。沈澈,太疼了,我忘不了。” 沈澈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去勾沈辞的手心,“哥哥,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您现在心里有芥蒂也不打紧,日子还长,小澈慢慢证明给您看。” —————— 许青寒洗漱过后便侧卧在床上休息,手中握着一卷书,眼神却飘忽着,书许久没有翻过页。 沈辞抱着衣裳推门进来,大大咧咧的道,“你找我啊?” 许青寒用书卷敲了敲床沿,严肃的道“去把门关上,我有话要交代给你。” 沈辞不知许青寒又要唱哪出,他这个人阴晴不定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关好门走到许青寒榻前蹲下,仰头看他道,“王爷有何训示?” “回王府之后你不许再招惹王妃,听清了吗?” “???……行吧。”沈辞真是懒得再重复“不是我做的”这句话了。 许青寒撑起身子,拉过沈辞在榻边坐下,无奈的道,“阿辞,我知道你看不惯王妃,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又是个弱女子,你就当为了我忍一忍她的存在。你们相安无事不行吗?” “她不找我麻烦我就很想烧高香了,还敢看不惯她?”沈辞哭笑不得的咋舌,“再说了,她长得那么好看,我挺乐意看的,简直是我见犹怜倾国倾城,狗儿子你有福气。”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 可惜是个小婊砸。沈辞在心里暗暗的想。 “你能不能有点正经。”许青寒蹙眉。 “那我跟你说个正经的。” “嗯?” “你把链子给我解开,我要洗澡换衣服。” 许青寒被离开沈辞的这三年吓怕了,他搬了张小凳子托腮坐在浴桶旁边,看架势是要看着沈辞洗澡。 沈辞也不避讳,他和许青寒“赤诚相待”不知多少次了,还怕这个么?他三两下把自己脱得精光跳进浴桶,促狭的刻意溅了许青寒一身水花。他抬头想去看许青寒恼羞成怒的样子,可是许青寒没有,他眼眶微微泛红,颤抖着手指轻轻的划过沈辞伤痕累累的脊背,“……阿辞。” 沈辞淡淡的道,“有什么好看的,我这不是罪有应得么。” “我气恨你所作所为,又心疼你所遭所受,阿辞,你怎么让我这么为难。” “谁让你瞎了眼了看上我呢?”越说不是他做的许青寒越不信,沈辞是真的非常生气,简直气到爆炸。他囫囵着擦了擦身子套好衣服,抿着唇离开了。 许青寒最不缺的就是钱,为了住得安静舒适包下了整个客栈二楼。 侍卫们住在另一侧,他们训练有素,纪律森严,本不该有什么声响打扰到许青寒休息,结果许青寒刚卸下发冠就听到人仰马翻的喧闹声。他不悦的皱起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对面几个侍卫围成一堆,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是什么情形,却听得沈澈压低声音喝道,“都安静点,惊扰到王爷对谁都没好处!” 许青寒朗声道,“什么事不让我知道?退开!” 几个侍卫齐刷刷的靠边站好,“王爷!”沈澈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没动。 他们这一散开情形就一目了然了,沈辞背对着许青寒半跪着,右膝死死压在身下那人的胸膛上,右手成爪扣在他咽喉上。 许青寒定睛一看,被沈辞制住的那人是现任的侍卫首领卫钧。沈辞听得动静回头,眸中的戾气让许青寒觉得陌生。沈辞眼中的戾气在看到许青寒后很快褪得一干二净,淡定的放开对卫钧的钳制,站起身眼观鼻鼻观心。 许青寒问,“怎么回事?” 卫钧咳嗽着单膝跪下,并不多做解释,只简简单单的道歉道,“惊扰了王爷,属下罪该万死。” 旁边有侍卫打抱不平道,“老大不过是例行询问新来侍卫的身份,哪知道他这么没教养,连被问一句都不肯了。” 其他人义愤填膺的纷纷控诉道,“就是,我就没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下属。” “刚来第一天就不把老大放在眼里,野心不小!” 许青寒看沈辞。沈辞余怒未消,眼白泛红,瞪着他说,“看你爹做什么!”他又对周围的侍卫们道,“老子不想给他当侍卫!他强拉硬拽我来的,你们跟老子讲个屁的规矩,有能耐把我踢出王府啊!” “……” “……” “……” 四下里一片沉默,除了沈辞所有人都在偷偷的打量许青寒的脸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沈辞破口大骂,许青寒脸都绿了,“卫钧,替本王教训他二十鞭子!”这样的惩罚就如同他惩戒其他犯了错的下人一般。 沈辞挨打时连声闷哼都不会有,便只有鞭子起落的声音。许青寒没挨过打,他不知道卫钧含着情绪打下来的鞭子有多痛,但他眼睛可以看到沈辞背上一道接一道新鲜的血痕覆盖了陈年旧伤。 终究还是自己伤了他。 许青寒心中升起悔意,可是二十鞭子很快就落完了,根本没给他反悔的机会。沈辞已经不能行动自如,靠沈澈扶着他才勉强挺直脊背。 “其余人都散了,沈辞跟我来。” 门一关起来许青寒便搀扶住沈辞,嘴上仍旧恨恨的埋怨道,“那么多人看着,你让我以后怎么在王府服众?你私下里骂我都随你去了,今天太过分了你!” 沈辞深深吸了口气,敢作敢当的认错道,“确实怪我,我太生气了就控制不住自己胡说八道,你我的事我不该吵给别人听,太不尊重你了。而且那个卫钧其实也没说别的,就是几句听到耳朵起茧子的旧话而已,想必是道听途说的,并没有太多恶意,我太冲动了。” 许青寒沉默,沈辞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能想象到那些人会用怎样下流的词句讽刺沈辞爬他的床,怎么靠着许青寒平步青云。明明事实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沈辞有沈辞的傲骨,他没借过自己半点势上位,反而还因为这层关系平白受了许多侮辱。 “嗯?你说你生气?谁惹你生气了?”许青寒突然意识到沈辞说的是在听到这些话之前他就很生气。 沈辞手不老实的绕到许青寒身侧,狠狠拧了他屁股一下,将下巴搭在了他肩上,“你说呢?你信王妃不信我,王妃是你的妻,我又是什么?” 沈辞浅浅的呼吸撩拨着许青寒的耳畔,他浑身酥麻着甚至感受不到被掐的痛。许青寒面上腾起红云,软软的唤,“阿辞,你是,你是我……”他伸手去解沈辞的衣带,室内一片旖旎的春色。 沈辞却捉住他乱摸的手退了一步,露齿一笑顺着许青寒的话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乖儿子。” “老子没胃口,吃不下王爷这盘大餐,告辞了。”他一阵风似的刮出房门。 许青寒站在原地僵了半晌,方咬牙切齿的骂,“沈辞你个大贱_人!” 他气恨的跺了跺脚,终究是不放心沈辞的伤,走到沈辞门前拍了拍门低声道,“你不疼了?上药!” 沈辞隔着一扇门问,“你不会骗我开门,然后用小拳拳捶我胸口吧?” 许青寒恼道,“再贫嘴砍死你信不信?” “怕了怕了,别杀我。”沈辞耍够了嘴,敷衍着打开房门把许青寒让了进来。 许青寒把沈辞推到床边,“衣服脱了,趴着。” 沈辞依言照做,嘴上却没个遮拦,“咦,咱们上下位置是不是反了,你要开发新姿势吗?……嗷!”许青寒狠狠用药棉按了他伤口一下。 沈辞讨饶道,“好哥哥你轻点儿,我不胡说八道了。” 许青寒不说话,上药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沈辞突然说起正事,“王府的侍卫换了多少,除了沈澈以外那几个人我一个也不认得。” 许青寒道,“应该是都换过了吧,你不在王府我没心思管这些,是王妃一手操办的。” 沈辞道,“那王妃不应该把知道我的人全换走吗?那个卫钧怎么还知道我的事?” 许青寒反问,“王妃姓什么?” “啊?她姓什么?” “……”许青寒扶额,“那当朝丞相姓什么?” “卫。”沈辞恍然,“哦哦哦,王妃姓卫。你是说那个卫钧是王妃亲信?” 许青寒道,“她没了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 孩子心里难过,我平日里多纵容了她些。” 沈辞转过头,蹙着眉瞪了他一眼,“你脑子进水了吧,自己的安全就这么不放在心上?” “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你,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阿辞,我现在还感觉像是在做梦,我怕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 沈辞饶有兴致的道,“那我在梦里也把你骂得跟孙子似的吗?……嗷!别别别,我错了,你轻点儿!” ☆、第4章 好哥哥 沈辞和许青寒是同年生的,沈辞生在九月,许青寒是六月,许青寒比沈辞大三个月,这点微乎其微的年龄差到了沈辞这里就是调戏许青寒的利器,一口一个哥哥都不带害臊的。 许青寒娴熟的替沈辞处理好伤口,找出一套天青色香云纱对襟袍披到他身上。这套衣服是许青寒带着换洗的,两人身量差不多,沈辞穿上倒也妥帖。 沈辞系好衣带惋惜的咂了咂嘴,“我说王爷,这料子贵得很,别锁着我了行不,我晚上睡觉脱不了衣服会压皱的。” 许青寒道,“可以,但是你得跟我睡,要不然我不放心。” 沈辞干笑,摸过锁链递到许青寒手中,手腕并在一起往前一伸,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许青寒变了神色怒道,“宁可受罪也不愿和我一起,沈辞你就这么讨厌我?” 沈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讨厌曾经深爱过的许青寒,但是现在也提不起爱意了。破碎的身躯可以修复,情却不会。许青寒娶妻狠狠伤了他一次,王妃有孕又伤了他一次,最后许青寒的不信任更是将他那颗心伤得千疮百孔。他包容原谅许青寒太多次了,再多的情也已消磨殆尽。 许青寒手指哆嗦着系好铁链,踹了沈辞腿根一下呵斥道,“你不愿意是吧?好,给本王滚门口跪着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辞退出房去,许青寒颓然掩面坐到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怎么会这样?阿辞怎么可以讨厌我?” 沈辞并没有跪,他出了门直接回房睡觉去了。许青寒的金疮药是御品,上过药后背上的疼痛舒缓了不少,许青寒还在痛苦纠结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枕头睡得人事不知了。许青寒这种惩罚的话他向来当屁处理,从未认真对待过。许青寒三岁封王,从小到大高高在上的王爷当惯了,一有不合心就习惯性的喊打喊罚表示愤怒。 这一夜沈辞睡得神清气爽,而许青寒却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化身为移动炮仗,可怜那几个侍卫遭了无妄之灾,有错没错都要被许青寒骂。 沈辞靠坐在车厢里无所事事,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许青寒坐在另一侧看书,冷着脸竟然在初夏之际散发着阵阵寒气。 沈辞无聊极了,他特别想出去溜几圈马,这几年家里穷哪买得起马,已经很久没策马纵驰过了。他低头看了看缠在腕上的锁链,唉声叹气的道,“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你总锁着我干嘛,干什么都不方便。” 许青寒道,“球球从来不用我锁着,它不跑。”球球是许青寒养的雪獒。 “那我岂不是连狗都不如?”沈辞看了看许青寒,“王爷,你书都拿反了。” 许青寒一直在偷偷看沈辞,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怎么看都看不够,哪有心思去看书。 许青寒瞪他,沈辞立刻改口道,“想必是王爷天生聪敏不屑正着看书,倒着看才有点难度。” “二少爷,午时了,要落脚吃饭吗?”卫钧作为侍卫首领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在没人敢去招惹许青寒的关头硬着头皮上了。 出门在外时大家都称呼许青寒“二少爷”。其实许青寒排行并非第二,他排第十二,沈辞嫌“十二少爷”叫起来麻烦把“十”字去了,许青寒对此没有异议,久而久之大家就叫惯了“二少爷”。 许青寒没好气的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气都气饱了,不吃!” 沈辞坐直身子喊,“停车停车,王爷说他饿了。”他又笑嘻嘻的对许青寒道,“王爷超凡脱俗吃_精神食粮,我等凡夫俗子还是要吃饭的。好哥哥,赏几个钱,我没钱吃饭。” 许青寒低头看书置若罔闻,沈辞便蹲到他面前自顾自去人家怀里摸钱。许青寒想骂沈辞不知廉耻,可是当沈辞那只修长温暖的手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游走在他胸前时他整个人都快酥了,哪里还骂得出来。沈辞摸到钱袋后毫不留恋的抽出手跳下马车,独留许青寒看着他背影摔书生闷气。 许青寒没下来吃饭,卫钧他们也不敢多耽搁时间,在路边面条摊子一人要了碗面条,条凳不够坐就蹲在路边吃了。 沈辞戴着铁链没法见人,就拉着沈澈去拐角吃了。他把碗放在腿根高的台阶边上,蹲在一旁边扒拉着面条问,“那个卫钧人怎么样?” “挺好的,他不摆架子,人缘好得很。哥你怎么和他起冲突的?” “怪不得昨晚他们那么护着他。”沈辞吸溜了口面,“他似乎对我有点儿不好的印象,估计是因为王妃。” 沈辞叹了口气又道,“真难办,等回王府这个龟_儿子就是老子的顶头上司,昨晚我差点勒死他,你说人家不得好好招待招待我?我现在给他跪下磕俩头道歉还来得及吗?” 沈澈:“……” 沈辞:“算了,这世间哪有爹跪儿子的道理。” 普天之下皆您儿吧我的哥哥?沈澈默默在心里吐槽。 面条顺滑好入口,兄弟二人很快就吃完了。沈辞将沈澈手里的空碗接过来摞到自己碗上,把钱袋塞到他手里吩咐道,“你去买点吃的,咱们王爷两顿没吃饭估计要饿死了。” “哦。”沈澈懵懂的接过钱袋,“王爷喜欢吃什么?” “他这种小仙女可能喜欢喝露水,不食人间烟火,挑挑剔剔的什么都不爱吃。”沈辞想了想道,“你就捡贵的买吧,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沈澈磨蹭了很久才回来,一手提着三四个装糕点的油纸包,另一手拎着鼓鼓囊囊几乎要被撑破的钱袋。 沈辞问,“哎呦,钱怎么还越花越多了?” 沈澈无奈的道,“哥,这钱袋里都是金子啊,最轻的点心铺子也差点找不开,哪有那么贵的吃的?” “好吧。”沈辞接过钱袋和糕点抱在怀里回到马车上,许青寒还在沉着脸坐着。 沈辞把油纸包全部打开摆到小矮桌上,随手拿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诶,这个挺好吃嘛,你尝尝。”他把捏着的桂花糕递到许青寒嘴边,许青寒看了看残缺的带着牙印的桂花糕,面无表情的把那个牙印咬掉了。 好吃个鬼!甜得要死,桂花的清香气都被冲没了。许青寒一边想着一边又咬了一口,温软的唇无意间蜻蜓点水般掠过沈辞的手指。 许青寒的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 心微微一颤,抬起眼睫去看沈辞的反应,结果看到的就是沈辞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许青寒心中突然燃起熊熊怒火,他千辛万苦找回的心上人怎么变成了木头疙瘩?他这三年千百次的幻想过两个人重逢后的场面,想象着许久不见的沈辞也很想他,想象着沈辞见到他会同样欣喜。可是实际上沈辞是怎样的? 许青寒挥袖扫掉所有的糕点,连小矮桌都掀翻了,他咬牙道,“你滚,滚!” 沈辞站起来退了两步惊诧的道,“我的个乖乖,吓我一跳,我又怎么惹你了?” 许青寒侧头闭目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对我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沈辞呵呵笑了两声,然后…………………………………………………………………………………………………………………………………………………………………………………………………………………………………………………………… “你……”许青寒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紧缩。他猛地坐起来,卯足力气推开沈辞,跪爬到车厢一角抽出换洗的衣服,颤抖着手勉强穿好。 他推开车门冲卫钧喊,“刀!”卫钧下意识的掏出匕首双手递了过去。 许青寒夺过匕首“嘭”的关上车门,拽过沈辞的右手按在地上,举起匕首狠狠地砍了下去。沈辞气定神闲的看着匕首高高举起、狠狠落下,然后将车板削出一道深深的刻痕,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他。 许青寒垂着头跪坐在沈辞面前,长发如瀑掩住整张脸。两人相对沉默,许久之后许青寒的肩膀轻轻颤了颤,沈辞从发隙间隐约看到有眼泪顺着他下巴滑落。 沈辞呆了一呆,他也没想到竟然能把许青寒气到哭,许青寒那么骄傲的人一向是有泪不轻弹的。 “你……”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干巴巴的道,“你哭什么啊……” 许青寒十分凶狠的推了沈辞一跤,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边吼,“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哭了?” 这不同于以往的玩笑,已经是赤_裸裸的羞辱嘲弄了。许青寒气恨得连路都不赶了,直接清场包下最近的客栈,命人将沈辞吊在房梁上挨鞭子,自己摔门回了房。 沈辞只有脚尖可以勉强着地,被鞭子的抽得仿佛雨打的浮萍。九个侍卫二十鞭一换人,现在已经轮七个人了。沈辞已经许久没挨过这样的毒打,他痛得神志不清,恍恍惚惚想起那年在牢里被各种酷刑支配的恐惧。 沈澈一直跪在许青寒门口给他求情,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清了,明明离得不远,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却遥远而模糊。 沈辞很烦躁,他见不得他沈辞的弟弟卑躬屈膝的求人。他吞咽了下喉咙,声音嘶哑的喊沈澈道,“你起来!” 沈澈焦灼的道,“哥,你就跟王爷服个软,怎么好端端的动这么大干戈?” “你……有所不知,”沈辞咬了咬下唇忍痛,断断续续的提高音量叫道,“王爷就是、就是因为我软才生气的!” 这话别人听着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落在许青寒耳里简直气炸,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贱!他心里一面气恨着,一面又忍不住担心这个贱_人。 许青寒听着噼啪的鞭挞声坐立不安,一声又一声仿佛敲在他心上。他暗骂自己不争气,沈辞都把他的尊严丢到地上践踏了,他怎么还会舍不得?又听过几声后许青寒终于忍不住推开门,指着沈辞道,“行了,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关到柴房反省去!” 正午刚过没多久,偏僻低矮的柴房里也并不昏暗。柴房里有几堆柴禾和一缸水,沈辞扯了些引火用的干稻草在地上铺了一层,然后脱掉外裳沾水一点点擦拭掉伤口上的血污,饶是他再小心翼翼也疼得呲牙咧嘴。 沈辞握着那件被血染得面目全非的天青色香云纱袍子,一时心绪繁杂。他本以为在经历过种种以后他对许青寒是有恨的,可是今天他那样残忍的对待许青寒并没有得到复仇的快感,反而更加烦闷。最最让他感到可耻的是,他对许青寒并非真的没感觉,天知道他忍得多难受。 沈辞开始方了,这和他想好的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心好累,省略号是攻把受衣服脱下来然后告诉他完全没兴趣。我不知道还能咋改了,放在作话里说明一下,剧情需要这样的发展。 ☆、第5章 修仙失败 沈辞苦恼的揉了揉眉心。当年他察觉到许青寒对他有这苗头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开始躲着他,结果被他堵到墙角问。那时他说:“喜欢是喜欢,但是……”结果许青寒根本不让他说完,听到喜欢就用嘴堵回了他的话。 沈辞确实是喜欢许青寒的。彼时他因冲撞了许青寒被罚吊在树上,他遭点罪倒好说,可是沈澈才八岁,衣食住行哪里也离不得他。天色渐次染黑,沈辞急得要命,他喊那些来来往往的侍女小厮,却没一个人敢理他。 直到许青寒路过,沈辞仍旧是重复那句话嚷嚷道,“诶诶诶大哥大姐留步,我有要事相商!” 许青寒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挂在树上还能中气十足的说要和人相商要事,他感到很新鲜。于是他驻足仰头问,“什么事?” 沈辞没想到竟然有人理他,惊咦一声打量着许青寒道,“老哥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青寒一头雾水,这蠢奴才挂傻了吧,上午两个人刚撞到一起过,他现在额头还在痛。 沈辞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妈耶,你长得好像那个傻缺王爷!” “嗯?你说本王什么?” “我说王爷你长得真好看。”沈辞脸不红心不跳的道,“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气度不凡温文尔雅惊才风逸啊!” “……”许青寒掉头就走。 “王爷留步!属下有个八岁的弟弟要照顾,您看我这被吊着实在有心无力,您帮个忙,派人过去照看几眼!”沈辞扯着嗓子嚎,“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大恩大德行不行?” 许青寒闻言真的停下了,回头笑了笑道,“好,这个忙本王帮了。” “但是你得给我_草。”沈辞非常小声的自言自语。 三天后许青寒找到蹲在树下乘凉的沈辞,居高临下的道,“到你报答本王的时候了,从今天开始你陪本王读书。” 沈辞吓得叼着的狗尾巴草都掉了。这哪是报恩,这尼_玛是要命啊!许青寒换过二十几个伴读的事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还疯了两个。许青寒娇生惯养连读书都嫌苦,皇上指派来的教书先生又严厉得很,生起气来又不能打王爷,所有打就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 都落到伴读身上了。 沈辞当了三天伴读,一双手被打得鲜血淋漓。终于在第三天晚上一摔书指着许青寒气急败坏的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猪脑子,你再背不下书来老子就掐死你咱俩同归于尽啊!” 许青寒从小到大还没受到过这种侮辱,不甘示弱的捡起书又摔了一次,“这么难怎么背得下来,你行你上啊!” 沈辞气极反笑,“难你奶奶个腿儿,你个猪!你听着,老子给你倒着背一遍。”他说完就流畅的开始倒着背书。 许青寒目瞪口呆的听了一会儿,然后翻开那本被摔来摔去的《中庸》翻到最后一页,找到沈辞背的那段一行一行的指着看过去,果然是一字不差倒背如流。 沈辞语速极快的背了半刻钟,背得口干舌燥了,便顺手抄起桌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轻蔑的瞥着许青寒道,“还用老子给你背完吗?”他记性好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只在先生教许青寒的时候听过几遍就已经能倒着背下来了,他以前根本没读过《中庸》。 一向喜洁的许青寒看着沈辞用他的杯子喝水不但没有升起反感,反而心底滋生出一股陌生的感觉,似乎是有一点点喜欢沈辞对他的亲近。沈辞无疑与其他下人不同,他不像他们那样怕他,不会阿谀奉承,说话也并不恭敬。但是他很坦诚,大大咧咧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算是胆大包天的骂他也不会让他感到不适,反而还觉得都骂得挺新鲜挺有趣的。沈辞在他枯燥单调的蜜罐生活中添了点苏苏的辣味。 沈辞的大显身手让许青寒彻底没了脾气,他翻开《中庸》开始默背,沈辞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他对面给自己上药。许青寒稍微抬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发现这蠢奴才不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蠢,他眉目极其标致清雅,认真做事的样子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沈辞用牙咬着纱布一头,左手拿着另一头一圈一圈的往右手上缠,他发觉许青寒在看他,便含糊不清的对许青寒叫道,“看书啊,看我干啥!我很好看吗?” 确实很好看,简直是他看过最好看的人了,比美若天仙的嫂嫂都好看。许青寒暗暗的想着,然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些脸发烫。 沈辞胡乱的用嘴叼着纱布系了个节,一摆手肘将许青寒摊开的书合上,“王爷背下来多少了?背给属下见识见识。” “……”许青寒光顾着看沈辞了,书上写的一个字都没有读下去。 沈辞沮丧的重重将额头磕在桌案上哀嚎道,“祖宗哎,您倒是背书啊,要不然我明天又要挨戒尺,我招谁惹谁了我?” 许青寒看着他两只包成粽子的手,心下也有些不忍,便好声好气的安抚道,“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开始背。” 沈辞欣慰的舒了口气,站起来冲门外伺候着的侍女喊,“小姐姐,去炖碗鱼汤来给王爷补补脑,我也饿了,给我带一碗!”他自己饿了就要扯许青寒的虎皮,许青寒已经习以为常。 许青寒不是愚笨之人,他只是懒得背而已,认真背的话速度也不慢。沈辞自己包圆了两碗鲫鱼汤,吮着汤匙听许青寒从容的背下一段又一段书,忽然觉得这个王爷也并不傻缺。 转眼已是十载光阴,沈辞突然觉得自己当年太草率了,怎么能说许青寒不是傻缺呢?他就是,就是!空长两只眼珠子,结果连是黑是白都分不清。 沈辞前胸后背连带臀腿都被鞭子照顾了个遍,鞭梢所过之处多多少少都渗出血珠来,前脚刚擦干净后脚就又开始洇血。沈辞管不过来,便索性扔下染血的外裳,草草穿好被鞭子抽得破碎不堪的中衣勉强蔽体。 浑身的伤都在叫嚣着痛,怎么休息都会压到伤处,沈辞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趴也不是,只得半跪半坐在稻草上稍作喘息。 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被人打开,沈澈拎着镇魂锁走进柴房。沈辞挨打时是用绳子捆手腕吊着的,因此锁链被取了下来,许青寒到底还是怕他跑,小小的柴房哪里困得住沈辞。 沈澈跪坐到沈辞面前,伸手将他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掖到耳廓后,心疼得几欲落泪,“哥您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沈辞安抚他说,“一点皮肉伤,过两天就不碍事了。” “天气炎热,小心别恶化才是。”沈澈关切的道,从怀里掏出伤药递给沈辞。 沈辞接过来拔掉软塞嗅了嗅,似笑非笑的道,“呦,你这待遇不错啊,和王爷同款的金疮药?” “……”沈澈咬着下唇,瞥了眼门悄声道,“王爷不让我告诉您这伤药是他吩咐我送来的。” 沈辞嗤笑,“要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吃,我现在能赚二斤枣。”他把药瓶墩到地上,摆了摆手对沈澈道,“链子放这吧,捆着不舒服。明早你再来替我锁上,我不跑就是了。” 沈辞坚信哥哥不会坑他,于是毫不迟疑的丢下铁链离开了。 沈辞独自呆在小破屋子里,跪坐得腿麻了便站起来走一走,走累了便跪下歇一歇,漫无目的的熬到了天黑。那瓶金疮药他没动,送来的饭也没有吃。许青寒还在怄气,他要是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么能让他泄够怒火? 沈辞难受得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卫钧来带他出去时他一腔调戏之词都完全派不上用场了,他连说话都觉得累。 许青寒正坐在一大桌子菜面前嫌弃的挑挑捡捡,本来已经想好要好好教训一下沈辞,结果见他这么狼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修仙失败。”沈辞顶着两个黑眼圈打了个哈欠。 ☆、第6章 哎嘿 许青寒板着脸冷笑道,“您这大佛修仙哪里会失败,不是清心寡欲修得挺好的吗?” 沈辞揉了揉鼻子没说话,他难受得紧,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打嘴炮。 许青寒见他实在病恹恹的也生不起气来了,放缓语气询问,“怎么了,病了?” 沈辞反问,“我打你一顿把你关小黑屋里,你会不会生病?” 许青寒头也不抬的回讽,“不知道,我一向有分寸,不自己讨打。” 沈辞直言直语道,“你还很自豪的样子。我跟你讲,那是因为你是王爷权大势大,很多人敢怒不敢言,要不然你早就被人捶成皮皮猪了。” 许青寒“啪”的扔下筷子,“你烦不烦,成天呛我有意思?” 沈辞更气,“你他妈不由分说把我从家里拉出来,这一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关也关了,还不许我逼逼几句?你砍死我得了呗?” “你就是成心不想好好的!”许青寒咬牙切齿丢下一句话,饭也不吃了,气鼓鼓的跳上马车准备赶路。 沈辞一上午都窝在角落打盹,脸色越发不济。许青寒也顾不上冷战了,凑到他身侧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竟烤得像个小火炉一样,嘴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9 唇都烧得干裂绽血了。 许青寒沉默。他心疼沈辞,又心里委屈,道歉对不起自己,不做些什么又觉得沈辞很可怜。 “许青寒,燕王殿下,当年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沈辞忽然按住许青寒贴在他额头上的手,一字一句郑重的道,“王妃小产的事,我没有加害她半分。” 许青寒缓缓抽回手平静的道,“你那时先是说没去过王妃那里,后来沈澈证实你当时是去了的,然后你才承认你确实去过,但是又不承认你有害王妃。沈辞,你油嘴滑舌三番两次翻供,招人信吗?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再追究,你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的提?” “当时是王妃要动手打我,结果自己不慎滑倒了,管我什么事,我求她打我?王妃是秘密传召我过去要修理我的,本就没有几个人看见能够作证,我当时不撤等着王妃喊来人把我抓个正着吗?我有几张嘴能说清?” “没做错事你跑什么?你这一跑更是做贼心虚。” “你若是不信我,我心里这根刺就一直嵌着,你要我回去也没什么意义。”沈辞拖着疲软的双腿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遥遥的与许青寒成对角线,“你既然不追究就放我走吧,我不想再做囚犯了。” “我没有当你是囚犯的意思,我只是太怕你离开我,只要你答应留在我身边,我立刻就还你自由。阿辞,留在我身边好不好?”许青寒诚恳的看着沈辞。 沈辞掀起唇角嘲弄的问道,“我用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下属?枕边人?” 许青寒毫不犹豫的答,“自然是枕边人。” “你的枕边是王妃,哪有我的位置?”沈辞苍白的唇边勾出一抹冷笑,“王府容不下我,我早晚把命搭进去,你这是在害我。” “不会的,有我在。”许青寒走过去握着沈辞的手道,“我与王妃成婚已五载有余,多少对他有些了解,她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你不用担心她报复你。” “你和她成婚五载就了解她了,你和我相识十载怎么就不肯信我?”沈辞奋力推开许青寒,双手撑地咳道,“你是不是人?当年陛下已经为你订下婚约,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还来撩我,你让我如何自处?我亲眼看着你和王妃成亲,亲眼看着王妃有孕,你说我是什么感受?” “阿辞,皇兄赐婚我不得不从,我对王妃相敬如宾当妹妹看待,我只对你有真心。” “都他_妈是借口,你当我是傻_逼吗?”沈辞怒骂道,“你在陛下面前把刀架脖子上,我就不信他还能逼你!你和王妃相敬如宾能敬出孩子来?还尼_玛当妹妹,你把你妹妹肚子搞大你爹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大耳光抽_死你个乱伦的逆子!” 许青寒被沈辞这样口无遮拦的骂,难免也心里不舒服,冷冷的说道,“你烧糊涂了。” “我是难得糊涂。”沈辞低低的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这些话忍了多少年,我一直迁就着你,你娶妻我没闹过,你有孩子我没闹过,可是我对你的爱就这样一点点的消磨殆尽。许青寒,我不爱你了,你放过我。” 许青寒这次反应倒十分淡然,他不躲不闪的直视着沈辞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咱们慢慢来,五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就一辈子,总有一天你会像以前一样喜欢我,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 许青寒徐徐的道,“至于你说的那根刺,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论谁是谁非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吗?这三年我想了很多,即便你害得王妃小产我也不该那么对你。就如你所说,你迁就过我那么多次,我怎么能因这一件事就把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阿辞,你给咱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沈辞的心随着许青寒的话乱跳了两下,他避开许青寒的目光垂眸沉默片刻,而后抬起眸子决绝的道,“好,许青寒,最后一次机会,你记住,绝不会再有第三次。” 沈辞既然做出了承诺就绝不会出尔反尔,于是许青寒当即打开沈辞的铐锁,使得沈辞从身到心也轻松了不少。沈辞挑着唇角揉了揉手腕,推开车窗对最近的卫钧道,“大人可知附近哪里有马市?” 卫钧愣了一下,以他的耳闻沈辞就是恃宠而骄的男宠,仗着和王爷的难堪关系爬上侍卫首领的位置的。结果上次交手发现沈辞完全不是空长一副好皮囊的绣花枕头,他的武功造诣极深。今日他又能非常坦荡真诚的叫他一声“大人”,怎么看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还不待卫钧做出回应,许青寒便拉着沈辞衣角将他拽到一旁,“你先养好身体再说。”然后他又和颜悦色的对卫钧道,“不用理会他。” 两个人别扭好几天终于把话说开了,许青寒心情很不错,连带着对卫钧都前所未有的柔声细语,卫钧诚惶诚恐的颔首应是。 沈辞不屈不挠的从小窗挤出半张脸来喊道,“别介,大人理理属下!王爷早上没赏属下饭吃,属下饿得紧,大人帮属下留心着路边有没有卖吃食的,属下感激不尽。” 卫钧:“……好吧。” 许青寒合上车窗,扭头对沈辞道,“你回去以后还是继续做侍卫首领吧。” “决不行。”沈辞果断拒绝,“我问过沈澈了,卫钧人缘极佳,侍卫又大换血没人认得我,这半路杀出个沈小辞下面得多大怨言?你不用管,我自己慢慢来。对了,虞适还在王府了吗?” 许青寒犹豫着一字未言。 沈辞意识到不对,眉头一拧问,“虞适怎么了吗?” “我跟你说了以后你不要生气。”许青寒认真的措了辞,缓缓的道,“三年前虞适在南城门助你出城一事被人告发了,至今他仍因玩忽职守、私纵要犯之罪被囚在地牢中。” “当日足有百余侍卫看到,人心隔肚皮,无论是谁告发我都不足以动怒,除非——是沈澈?”沈辞注意到了关键,半眯起一双桃花眼,一扫往日笑吟吟的模样,许青寒一看便知他这是真动怒了。 “阿辞,你消消气,沈澈那年才十五。” “操!”沈辞的猜测得到确认,他忍不住骂了一声,一捶车壁站起身来。他伤病交加本就犯晕,一怒之下起得又急,当即眼前一黑跌跪下去。 许青寒担忧的轻抚着沈辞后背替他顺气,“虞适三年刑期只剩不到两个月,你别太担心。他在牢里并未受多少苦,沈澈很照顾他。” 沈辞狠狠咬着牙关,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动,额角的青筋都绽出来了。他胸膛急促的起伏着恨声道,“最难还的是人情债,我用什么去赔虞适的三年自由?虞适那年才二十啊,最好的年岁都蹉跎在牢里了!” 沈辞深深吸了口气,看起来镇定了许多。他面无表情的按着许青寒肩膀借力站起来,转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0 头欲要去开车门。 许青寒连忙伸手拽住他胳膊,“阿辞你别!”沈辞越是这种淡漠的镇定模样就越是生气,若是让他出去揪到沈澈怕是要活生生将之打死。 沈辞道,“松开,我今天不把那狼心狗肺的小崽子剁成八块我就不姓沈!” “你还知道你姓沈!”许青寒苦口婆心的劝道,“阿辞,那是你亲弟弟,你冷静冷静,你打也好罚也好,你别弄死。”沈辞不在王府的这三年,许青寒明里暗里都替沈辞把沈澈当弟弟养,难免会有感情。另一方面是他怕沈辞一冲动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事来,怕他日后后悔。 沈辞还记得他小时候站在凳子上去看摇篮里几个月的小沈澈,他肉嘟嘟白嫩嫩的,踢蹬着两条小短腿,细细的手指握住他伸过来的食指,然后咧开嘴咯咯地笑,那是他第一次将“弟弟”这两个字记在心里。爹娘下葬时,奶声奶气的沈澈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懵懵懂懂的问他:“哥哥,以后,以后咱们是不是没有爹爹阿娘了?”他说,还有哥哥。 沈辞气笑了,“我真他_妈,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他什么?” 沈辞上过药补了一觉,托卫钧买来的吃食一口没动,睡醒之后就不吃不喝直直的坐在垫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傍晚投宿客栈沈辞也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倚在楼梯栏杆上唤道,“沈澈,你过来。” 沈澈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的跟在沈辞身后去了三楼客房。 虽说是兄弟两个人的事不便插手,但许青寒实在是不放心,踌躇片刻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跟了上去,刚拐过弯就看到沈辞在房门口抬膝一脚把沈澈踹进屋子,看那力度沈澈怕是要摔个好歹。 ☆、第7章 一之归途(七) 沈辞一脸冷肃的抿着唇迈进屋子转手要关门,许青寒连忙跑过去伸手阻拦,“阿辞,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不行吗,你先冷静几天。” “你放心,我不打死他,我肯定留他一口气儿。”沈辞话是对许青寒说的,眼睛却瞪着趴在地上的沈澈。 “哥?”沈澈不知所以的跪坐起来,挨踹的大腿又麻又痛,想必是乌青了一大片,摔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沈辞不再和许青寒纠缠,走到沈澈面前又是一脚踹在他肩头将他踹倒,厉声命令道,“跪好了!” 沈澈蹙眉咬唇忍痛,乖乖撑起身子跪好,见沈辞实在生气连话都不敢说了,低垂着头,双肩因恐惧微微有些颤抖。 许青寒跟进屋子,掩上门立在一旁,叹了口气道,“你别吓他,有事好好说。” “我可没空吓他,我是真想捶死他。”沈辞大马金刀的蹲下身,抬手一耳光抽得沈澈身形一歪,“听说你告发虞适,害得人家蹲了三年大狱?” “哥我……” “啪!”沈辞反手又是一耳光,“少废话,是,还是不是?” 沈辞用了十足的力气,沈澈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他眼眶一红,弱弱的道,“是……” 沈辞二话不说便又是狠辣的两巴掌,那清脆的声音听得许青寒都扭过头不忍心看,这哪里是打耳光,简直要把人头打飞。 沈澈脸颊又胀又烧,热辣辣的剧痛着,牙齿磕破了口腔里的嫩肉,血顺着唇角淅淅沥沥的滴下。他垂眸无声的掉着眼泪,连抬手擦一擦眼泪和血迹都不敢。 沈辞毫不留情的钳着沈澈的下颌,阴森森的道,“憋回去,你还有脸哭?” 沈澈难抑的抽泣几声,断断续续的道,“哥,我……我忍不住……” “再哭老子打断你的腿,你大可试试。”沈辞并无半点宽容,冷冷的道,“你害我便算了,我是你哥哥,我不会记恨你。然后呢?你转头又去害虞适!你虞哥哥对你是怎样的?你年纪轻轻怎么坏成这样!” 这话说得很重,沈澈被骂得抬不起头,眼眶里蓄满泪水便努力睁大眼睛不敢让眼泪掉下来,连连道歉道,“对不起,我知错了,哥哥原谅我,求求您。” 沈辞撑着膝盖站起身,一振衣袖从袖子里滑出一根柳枝来。柳枝上的叶子已经被揪掉了,只剩青嫩的外皮。沈辞将之在手里弯了弯,“唰”的一声甩在沈澈侧颈。 “!”沈澈一颤,生生咽回冲到唇齿的痛呼,白皙的颈上被划破了油皮,多出一道鲜红的伤痕。 沈辞以此试了试柳枝的威力,空甩几下表示满意。他用柳枝梢点了点沈澈头顶,“跪直,手抱头。” 沈澈依言十指交叉将双手按在脑后,挪了挪刺痛的膝盖跪直身子。 柳枝便一下接一下的向他后面招呼过去,沈辞边打边训斥道,“我教你十几年,知恩图报四个字你一点也没吃进去,忘恩负义倒是无师自通。爹娘看着呢!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从背至胫都被揭去一层皮一样火辣辣的痛,柔韧的柳条打不破薄薄的衣裳,却刁钻得疼到钻心刻骨。沈澈本就快忍不住眼泪了,又挨打又挨骂更是鼻子发酸,默不作声的倏倏落下泪来。 沈辞狠狠一柳枝抽在他腿根喝道,“跟没跟你说过不准哭?!” 沈澈被抽得歪了歪身子,咬着下唇哽咽道,“我知错了。” “哭该怎么罚,嗯?”沈辞接连几下全抽在沈澈腿根处,大有抽烂皮肉筋骨之势。 “啊!”沈澈痛呼出声,慌慌张张的放下手臂挡住腿,哀哀的道,“哥哥、哥哥不要打了,澈儿再也不敢了!” 沈辞没有半点犹疑,眼也不眨的将柳枝抽到沈澈的手背上,冷笑道,“还敢挡,可把你给牛x坏了,你要不要叉会儿腰?我说话不听了是吧?” 沈澈瑟缩着收回横亘一道肿痕的手,俯身叩首,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面上,“哥哥不要这么说,澈儿全听哥哥的,请哥哥责罚。” “从小我就教你,男儿立于世要光明磊落,一不伤天害理,二不背后中伤。你在背后说长道短算什么本事?”沈辞不依不饶的又抽了沈澈几十柳枝,直打得他几乎趴到地上才停下。 沈辞打人打到累,一夜又一整天没有吃过饭提不起力气,掩唇咳了几声将柳枝掷到沈澈面前,声音微微沙哑,“你今晚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沈澈疼得不停的颤抖,双手勉强抓着地面跪起来,小心翼翼的拽住沈辞衣角道,“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哥哥别再不要我。” “犯错就一定会被原谅吗?”沈辞伸指戳着沈澈额头教训道,“别以为这事完了,若是虞适不原谅你,老子扒了你的皮。” 沈辞余怒未消的大步离开了,把门摔得乒乓响。许青寒叹了口气,“你哥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怕。” 沈澈这时才敢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和眼泪,勉强对许青寒笑了笑道,“谢王爷。虞哥哥不会为难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1 我的,我没事。” 许青寒找到沈辞时,他正屈起一条腿蹬在凳子上十分奔放的在吃饭,左手包子右手筷子饿死鬼投胎一般。 许青寒有些好笑,“今天一天你都不肯吃饭,打沈澈一顿倒开胃了。” “我怕我被那个孽_畜气死之前就被饿死了。” 沈辞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恨铁不成钢的道,“真想把这兔_崽子吊起来捶!” “这三年沈澈改变挺大的,我都看在眼里,他越来越通情达理、成熟稳重了。”许青寒坐到沈辞旁边拾起筷子,慢吞吞的一根一根嚼着黄瓜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别这么大偏见。” 沈辞道,“他现在怎样是另一回事,因为这个当年的错就可以不提了吗?” “你不在王府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沈澈每天都去地牢探望虞适,两个人关系很融洽,刚才我安慰沈澈不要担心,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沈辞饶有兴致的咬着筷子头,“说什么?” “他说‘虞哥哥不会为难我的’。”许青寒分析道,“沈澈对这一点是毫不怀疑啊,说明虞适根本不记恨他的告发。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沈澈不会没有一点内疚,你看他对你愧疚成什么样子。所以我怀疑当年告发一事另有玄机。” “什么玄机?” 许青寒笑道,“这种事情他们怎么会和我说,瞒着我还来不及。” “有道理。”沈辞托腮道,“等回王府我去问问虞适怎么回事。” “那现在呢?沈澈挨过打还在罚跪,别是冤枉了人家。” “无论什么隐情,告发总是他做的没有异议,让他跪着去。” “你真不心疼?我记得你小时候护他护得不得了。” 沈辞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道,“疼归疼,但是用柳条抽不出伤的,顶多抽他大腿那几下能带出血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生气就上鞭子?” 许青寒暗暗在心里自责着,嘴上仍不肯服软,“沈澈不用打都很乖,你用鞭子都打不怕。” “怎么不怕,可吓坏我京城一枝花了。”沈辞以手抚膺作害怕状。 “就你还一枝花,你是什么花?” “屁股开花。”昨天的鞭伤还没好全,他连凳子都不敢坐实。 许青寒“噗嗤”笑出声来,险些把黄瓜丝从鼻子里喷出来。 沈辞白天睡多了晚上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披上外衣推门走到隔壁。隔壁屋子里是沈澈,想必还在乖乖跪着。 沈辞在门口踌躇片刻,伸手裹了裹外衣跪了下去。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声音极低的自言自语道,“爹,娘,我想了很多年,还是决定不告诉沈澈了,他应该有一个安稳的人生,而不是被仇恨支配。是儿子不孝,不能为爹娘雪冤,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你们别怪沈澈。” 沈辞掩面跪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撑地站起身,倚在墙边站了许久才回房。 次日仍是按部就班的赶路,除了沈澈跪得腿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以外一切正常。沈辞实在是太无聊了,他把车窗欠条缝,一边打瞌睡一边听沈澈他们天南海北的聊天扯闲。 突然听到有人问沈澈,“诶,澈啊,你哥为啥子打你嘛?说,是不是和小玉的事被你哥资道了?”沈澈脸上还挂着巴掌印,一看便知挨打了。 “啊啊啊你烦死了,没有的事儿,再胡说捅死你信不信?”沈澈恼羞成怒的道。 “好了老梁,别逗小澈了。”卫钧顿了顿,然后一本正经的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小澈脸都红了。” 几个人哄笑成一团。 沈辞挑了挑眉问许青寒道,“什么小玉,沈澈勾搭上小姑娘了?” 许青寒抿唇笑道,“那个老梁说话有口音,他说的不是小玉,是小虞,也就是虞适。侍卫轮班看守地牢,沈澈天天雷打不动去看虞适都是他们亲眼目睹的事,久而久之就传开了,你看连我都知道。” “什么什么?!”沈辞惊得直起腰,头都撞到了窗框,“我们沈家就指望他传宗接代了,虞适能生吗?” “你别急。”许青寒安抚道,“只是谣传而已,依我看沈澈和虞适倒不一定有这种想法。” “最好不要有。”沈辞揉着撞痛的后脑勺,唉声叹气的道,“就怕是我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坏了沈澈。” 许青寒皱眉不悦的道,“这是什么话,你与我两情相悦何错之有?” 沈辞意兴阑珊的道,“我跟你在一起已经很对不起爹娘了。” 许青寒只当沈辞是在愧疚不能延续香火,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看书。 ☆、第8章 二之维艰(一) 车马是在第九天抵达京城的,许青寒他们走得很慢,走走停停权当是游玩散心了。沈辞在养好他开花的屁股之后如愿以偿的钻出马车开始溜马,沈辞大大咧咧的很有亲和力,虽说卫钧他们对他有些偏见,但在相处了几天后也逐渐能说上几句话了。 沈辞纵马一骑绝尘跑到前面,在城门口仰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而后一拉缰绳调过马头原地转了两圈,等到卫钧他们跟上来后对沈澈道,“借身衣服,回去我领了衣服还你新的。” 沈澈从包袱里抽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衣,恭敬的双手递给沈辞。 沈辞接过衣服抖开,端详着除了折痕没有半分褶皱的衣服,摇头感叹道,“令人发指。”他三下五除二脱掉许青寒借给他的华丽白裳,然后穿上了向沈澈借的朴素黑衣,心里唏嘘着自己竟惨淡得连身衣服都没有。 许青寒在王府雍容华贵的正门处下了车,在卫钧等人的随侍下走进王府。沿路驻守的侍卫和洒扫的婢女小厮纷纷跪地相迎,口中说着拜见王爷的体面词。沈辞环视着粉墙绿柳、山石点缀的偌大王府,无声的叹了口气。 许青寒驻足,转头对卫钧等人道,“你们也下去吧,沈辞跟我来。” 众人单膝点地应道,“是!” 还不待卫钧他们退下,前方郁郁葱葱的林荫小路中突然现出一丛人,几个婢女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一名紫衣女子匆匆而来。紫衣女子貌若天仙,杏眼樱桃口,吹弹可破的皮肤连雪都须逊她一分白。她身材窈窕有致,紫纱拂动间瓷白的半截小臂若隐若现,头戴飞凤步摇,一走一动流苏金穗跳动着,更增几分活泼可爱。 沈辞神情复杂的看了看她,而后低下头随着众人一同跪下叩拜道,“属下参见娘娘。”紫衣女子正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妃卫冰清。 卫冰清目不斜视的盯着许青寒,周围一切皆不能入有情人的眼。他抿唇甜甜一笑,矮身福了一礼,“臣妾见过王爷。” 许青寒道,“清清不必多礼。” 卫冰清蝴蝶一般扑到许青寒怀中,莺声细语道,“一别十几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2 日,我的郎君有没有想我?” 许青寒下意识的去看沈辞,他一脸淡漠的跪在人堆里,连头都不抬。他有些尴尬的轻轻推开卫冰清,“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啊!”卫冰清惊呼一声,瞬间连小巧的耳垂都红了,“见到王爷太高兴了,一时忘了。你们都快起来。” “谢娘娘。” 沈辞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他实在不想招惹这个女人。然而卫冰清却特地走到他面前,微微扬起头道,“沈辞回来了呀。” 沈辞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娘娘。” “你是王爷的左膀右臂,这么多年在王府真是辛苦你了,这三年王爷无时无刻不在挂心你呢。”卫冰清微笑着看他,眼神澄澈又和善,“当年本宫念及你的功劳,本不欲追究。奈何本宫将养身子实在没有精力插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辞道,“多谢娘娘挂怀,属下感激不尽。” 卫冰清又对卫钧道,“沈辞离开王府许久了,难免会有不习惯的地方,你也要多多照顾才是。” “属下遵命。” “娘娘得知王爷今天要回来,一大早便在厨房忙个不停,王爷也当赏个脸去尝一尝。”一个看起来很伶俐的小丫鬟适时福礼道。 许青寒找不出理由拒绝。而沈辞——自然要去“习惯”王府、学习规矩了。 沈辞捧着本所谓的规矩跪在阶下,白茫茫的阳光自纸张上反射回来,刺得他睁不开眼。十几个侍卫在他身后指指点点,许是有人揭出了当年的事情,老梁大嗓门的喊道,“这狗_日的竟然是这种人,看着人模人样的结果不办人事!娘娘多好的人哩,他也狠得下心去推人家,还怀着娃儿,真造孽。” 又有陌生的声音道,“真是祸害遗千年,也就娘娘菩萨心肠,还不计前嫌托老大照顾他,换做是我剐了他!” “你们别胡说,我哥才不是坏人!”听声音沈澈都快哭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群人杂七杂八的道,“小澈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有个这么畜_生的哥哥?”“就是,澈儿你离他远点,看带坏了你!” “我哥不是这样的……”沈澈的辩解声很快就被指责淹没,就仿佛狂风怒浪中的一片扁舟一般无力。 “沈澈,我跟你说过什么?别让我_操心。”沈辞不在意自己受委屈,但是完全忍不了沈澈这样。 卫钧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管沈辞的,他站起身走到沈辞面前,居高临下扇了他一巴掌,“不许说话。” 沈辞身子歪了歪,侧过头闭目舔了舔唇角,血腥气在唇舌间蔓延开来。被当众打耳光本就是件极其屈辱的事情,更难堪的是周围的侍卫们还嫌不够解气,起哄闹着要再打。 沈辞咬着下唇回头,一双眼眸冷静的看着沈澈。沈澈与他对视良久,拳头握了又松,终是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了——他知道,哥哥不想让他看到这些。 沈辞笑了笑,这才有心思垂眸去看手里捧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侍卫规矩是有,但是还不至于编成册要人背。他定睛一看不由在心里惊咦一声,然后暗骂卫钧不是_东西。 这书不是别的,正是一本龙阳春宫图,页页都画着一对惟妙惟肖的男子,看了让人面红耳赤,简直不堪入目。这便是明目张胆的讽刺沈辞以色侍主、不知羞耻了。 沈辞气得手都在抖,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捶卫钧的狗头,这也太过分了吧?他忽而心思一转,慢条斯理的一页一页开始翻看图册,直到仔细看完最后一页才合上册子。 卫钧表情复杂的看着他的动作,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合常理的人。 沈辞露齿一笑道,“大人,属下学完了,您要不要检验一下,陪属下练几招?就在这里属下也不介意的,正好教教他们。”他对着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扬了扬下巴。 卫钧脸都黑了,他一拂袖骂道,“无耻之徒!” “属下冤枉,大人教的属下不敢不受教。”沈辞淡淡的道。 卫钧被折过一次之后没有再翻腾出花样。他本身并不是性格苛刻的人,只是为王妃打抱不平才充当恶人修理沈辞的,做不出来特别坏的事。于是他和沈辞一坐一跪大眼瞪小眼瞪到天黑,最后只能无力的摆摆手放沈辞走了。 沈辞跪了整整一下午,又有卫钧虎视眈眈的瞪着不敢稍动,一双腿都要跪废了。好在沈澈在天黑前就蹲在一旁等他,看到卫钧松口放人便第一时间去搀扶了。 沈辞一边揽着沈澈肩膀借力一瘸一拐的走路,一边听他在他耳边委委屈屈的念叨,“哥,衣服被褥什么的我已经去管家那边领回来了,屋子也打扫了。但是他们太欺负人了,安排您住西院,我去收拾的时候发现那里的房子都快塌了,怎么住人!” 沈辞拍了拍沈澈肩头问,“如果是你的话,这些你能忍吗?” 沈澈眨眨眼,思考片刻后道,“能。” “你看,你都能忍,我有什么忍不了的?”沈辞平静的道,“咱们去地牢,我要见一见虞适。” 沈澈担忧的道,“明天再去吧,您走路腿一定很疼。” 沈辞道,“趁着我恶名还没来得及远扬尽快去,若是看守地牢的守卫知晓了我就难进了,少不得要费一番周折。” 沈澈是地牢的熟客,一路走进去即使带着个人也未有盘查,守在入口的侍卫还笑呵呵的与沈澈话家常,“十好几天没来了啊。” 沈澈礼貌的笑道,“跟着王爷出去办了趟差事。我今天带个朋友可以吗,保证不给王哥添乱。” “哪里话,哥还能不信你吗。”王姓侍卫爽快的侧过身,示意沈澈他们进去。 “给王哥添麻烦了。”沈澈微微欠身,然后领着沈辞走进地牢阴暗狭窄的走廊。 王府地牢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牢狱,它只是用来惩戒王府犯错的下人而已。下人犯错也不一定要关起来罚,或是打板子或是罚跪都是惩戒的常见方式,因此地牢里有一半的牢房都是空的,像虞适这种情况倒不常见。 沈辞曾在这里被关过半个月,若非亲身体验真的很难想象坐牢这件事究竟有多煎熬。地牢里潮湿的霉味常年不散,牢房低矮而狭小,只在最高处开了巴掌大的小洞用来透气,若是命不好这唯一一点光明都会被杂草挡住。 虞适被关在长廊尽头的牢房里,沈辞隔着铁栅栏看到他时他正跪坐在地上,执着稻草根专心致志的在地上写写画画。牢里生活艰苦,他随意垂在耳侧的长发发尾有些干枯泛黄,再不复昔日乌黑柔顺的模样。三年的不见天日使得他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色,囚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空荡,瘦得几乎只剩一幅骨架了。 沈辞喉头滚了滚,“虞适。” 虞适回过神,丢掉指尖掐着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3 稻草扬起头,一双眼睛里仍旧是有光的。他深吸口气,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阿辞。” “谢谢你。”沈辞长叹一声又道,“对不起。” 虞适撑着膝盖站起身,拖着脚腕上的镣铐缓缓走到牢门前,隔着冰凉的铁栏紧紧抱住沈辞,在他耳边舒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我不会死,我死岂不是很对不起你这三年所受的苦?”沈辞抚着虞适后背道。 虞适退后一步握拳轻轻捣了沈辞左肩一下,略带责怪的道,“既然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傻了么?” ☆、第9章 二之维艰(二) 沈澈在入口处等沈辞出来,他以为沈辞会有许多话要和虞适说,都跳到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头人坐着等了,结果他刚坐下沈辞就出来了。 王府三年来变化不大,顶多是有些亭台楼阁翻新修葺过。沈辞在王府生活过七年,可谓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沈澈却坚持陪他一起去西院。一路上哥哥被王爷霸占着,他倒少有时间和日思夜想的哥哥相处。 位处王府最西角的西院的确很破落,废弃的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南面的院墙坍塌大半,三间旧屋的屋顶和墙面上多多少少都有裂痕,杂草顽强的从裂缝里生长出来,在夜风里张牙舞爪的扭动着。 天气晴朗,有月有星,清辉洒映在人间大地,万物都蒙罩着一层淡淡的柔和光晕。沈辞拢手站在院门口说,“咦,挺好的嘛。”沈澈侧目看他,他脸上的满足神色不似作假。 沈辞拨开杂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在角落里有了发现。他弯腰捡起一把小锄头,娴熟的在手里掂了掂,捡了钱似的叫道,“还有这好事?” 沈澈解释道,“本来西院也准备翻修的,因为损坏程度太严重压到最后。还没等修呢您就来了。这锄头大概就是放在这里等着这几天用的。不过……您住在这里,八九不离十不会有人来拾掇了。” “好说。”沈辞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拎着锄头一指东侧的房子,“沈澈你把这间给我打扫打扫,我住这里。” 东侧的屋子是看起来最破败的,裂缝最多。沈澈疑惑的道,“为什么?北面那间要好一些吧。” “不是。这间地基和墙体是牢固的,再挺个三五年不成问题,那两间才是真的要塌了。”沈辞摩挲着下巴道,“看着破了点儿,修起来倒不麻烦。” 沈澈本来已经把北屋打扫干净了,闻言又把被褥衣物抱出来吭哧吭哧搬到了东屋,然后爬上爬下的挥着扫帚打扫屋顶的蛛网、端盆打水擦拭桌床的灰尘,忙得不亦乐乎。 沈辞挽起袖子蹲在地上抡着小锄头刨草,习武之人力气要远胜普通人,他又干惯农活,院里的杂草很快就放倒一片又一片,沈辞打扫完屋子的时候他已经就差一小块没锄好了。 沈辞抬臂抹了一把额角的汗,问沈澈道,“累不累?” “不累。” “那帮哥个忙,把杂草抱出去扔外面,否则这两天下一场雨又都得活过来。” “还会这样啊?”沈澈还是第一次听说。 沈辞握着一把杂草感慨道,“哎,这杂草就跟我似的。” “一样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沈澈颇有感触的眸光闪动。 “没,我是说跟我一样犯_贱,非得来不该来的地方,欠收拾!”沈辞恶狠狠的锄掉几根杂草。 沈澈:“……” “你晚上吃饭了没?”沈辞清理掉杂草后直起腰问。 “呃……还没有,哥饿了吗?”沈澈一直在为沈辞安顿跑东跑西,没顾得上吃饭。 “王府宵禁还是子时没改吧?”沈辞拍了拍手上的土仰头望天,“来得及,我去买饭,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您吃什么帮我带一份就好。”沈澈道,“您身上有带钱吗?” “当然有,上次买糕点剩的钱还在我这里呢。”沈辞从怀里拎出那个鼓得不正常的钱袋,抛起来又接住,“等哥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好。”沈澈望着沈辞挺拔颀长的背影,低下头笑了又笑。从小哥哥就是他的天,无论骤雨狂风,只要有哥哥他就什么都不用怕,哥哥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沈辞这一趟也不白跑,除了买酒食还背了一麻袋瓦片钉子锤子抹子回来,准备第二天天亮好好修葺一下房子。他将麻袋丢在墙角,酒坛子过肩勾在指头上大步走进屋子,人未到声先至,“有钱真好,这么人傻钱多的王爷打着灯笼都难找,不知道往回要钱的吗?” 他一抬头,许青寒正坐在椅子上不善的看着他,沈澈站在一旁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沈辞面不改色的道,“这么晚了,王爷还没休息?” 许青寒冷漠的敲了敲桌子,“钱袋还我。” 沈辞把买来的两只烤鸡和女儿红放到桌上,依依不舍的把钱袋拿出来捏在手里,嘴里念道,“我知错了嘛,王爷英俊善良,忍心让我穷困潦倒食不果腹吗?” 许青寒听得心酸,抿着唇没说话。 沈辞殷勤的撕下一只香喷喷的鸡腿递到许青寒嘴边,“王爷消消气。” 许青寒冷哼一声接过鸡腿,没再提钱袋的事。他吃过晚饭了并不饿,但他从来没有拒绝沈辞的习惯。 沈辞扯下另一只鸡腿递给沈澈,沈澈有些感动,一只鸡就两条腿,哥哥这是宁可自己不吃也分给他了。结果他这边还没感动完,就看到沈辞风卷残云般吃掉了另一只鸡的两条腿。 “……”沈澈默默地啃腿,果然还是他想太多。 许青寒扫视一圈简陋的屋子,“你真准备住这个破地方吗?要不要换个住处?” “要不然住哪,和你住一起吗?”沈辞吐掉骨头白了他一眼呛道,“然后你,我,王妃,咱们三宿三飞,郎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她侬,王爷王妃和侍卫从此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你是不是欠打了?”许青寒恼羞成怒的一拍桌子。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这么粗鲁,整天喊打喊杀的。”沈辞根本不在怕的,许青寒说不过他就会色厉内荏的拍桌。 “我明早要入宫见皇兄,把镇魂锁还回去,你一起去吗?”许青寒问沈辞道。 “我去做什么?” “想带你见见皇兄,皇兄还没见过你。” 沈辞噗嗤一笑,“可别,陛下非掐死我不可。他又不会给咱俩赐婚,我见不见有什么意义。” 许青寒稍稍有些失落,他和沈辞是永远见不得光的。沈辞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仍旧是没心没肺的啃着鸡翅膀,“镇魂锁是不是你偷出来的啊?陛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借给你。” 许青寒狡辩道,“怎么能叫偷,这叫……”他略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4 略思考一下,义正言辞的道,“这叫不告而取。” “简直太放肆了,陛下就该让你也当当京城一枝花。”沈辞啧舌道。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许青寒鄙夷道。 沈辞吃光一只烤鸡,意犹未尽的吮着油腻腻的食指道,“你们撤了吧,我要睡觉了。” “王爷,属下告退。”沈澈先是规规矩矩的对许青寒单膝点了下地,然后对沈辞道,“哥哥,我先回去了。” 沈澈离开了,许青寒却稳坐如山没有要动的意思。沈辞挑眉看他,许青寒道,“不走了,我要和你一起睡。” 沈辞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只够单人安睡的小床和一床被褥,还不待他说话,许青寒便扑上去搂住他脖子,低声软绵绵的道,“我就要和阿辞睡一起,我很想很想阿辞。” ………… 沈辞这厢和王爷同床共枕,王妃那厢便只有独守空房,枯坐着看红烛一点点燃烧,流下血色的烛泪。她对镜描画许久的精致妆容和一身妖娆妩媚的衣裙此时看来就像个笑话,沈辞那个令人作呕的断袖一回来,许青寒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了。 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卑贱的侍卫?她比他身份尊贵,她比他柔情似水,她比他姿色婀娜,她哪里不比他好?为什么啊,究竟为什么王爷会喜欢那个一无是处的贱_人?卫冰清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呐喊着,紧紧咬着染过石榴色胭脂的下唇,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从不示人的怨毒,极狠极恨的从皓齿间吐出二字,“沈、辞!” 另一边云雨已霁。 反正天气炎热,沈辞索性将被子展开铺在地上,轻手轻脚的将累得骨头都软了的许青寒放了上去。他趴在许青寒身侧,用指头绕着许青寒一缕青丝缓缓把玩着哄道,“先别睡,我去打水给你擦擦身子。” 许青寒慵懒的应了一声,沈辞便摸黑草草穿好衣裳去院子里打水,饶是他动作很快,回来时乏累不堪的许青寒还是睡着了。沈辞没有找到干净的毛巾,就用刚领回来的床单一角浸了水代替。他怕许青寒用冷水会不舒服,便将床单团在手里焐热了些才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 许青寒的身体仿佛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光滑平整得连一丝疤痕都找不出来,这位王爷活到这么大竟连半分皮肉之苦都没吃过,足以见得有多娇贵。 沈辞把该擦的地方都擦净了,捡过许青寒的云锦外衣抖开盖到他身上,然后合衣躺在许青寒旁边,歪头看着睡成一团的许青寒,忍不住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尖。 这一夜他是沈辞,他是许青寒。等第二日东方破晓,他便又是拼命想要生存下去的侍卫,他也会变回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王爷,云端与尘埃隔着万丈之遥。 —————— 许青寒前脚刚离开,后脚西院便由卫钧带头一拥而入十来个侍卫。沈辞蹲在井边正洗着脸,还不等擦掉满脸的水就被人扭着胳膊反缚住双手,一踹膝弯按跪在地上。 “???”沈辞目瞪口呆,他试探着挣了挣绳子,粗糙的麻绳磨得手腕生疼。 卫钧从沈辞怀中扯出钱袋,擎在手里居高临下的呵斥沈辞道,“好大胆的奴才!把手伸到王府里来了,还敢偷到王爷身上,不想要命了?!” 沈辞不可思议的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做梦梦到的吧?” “这钱袋是娘娘亲手绣给王爷的,王爷十分珍惜从不离身,你还想狡辩不成?” 沈辞觉得好笑,当初许青寒随随便便就让他摸去了,甚至忘了找他还,卫钧也好意思说王爷十分珍惜? ☆、第10章 二之维艰(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沈辞憋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套素质十八连,试图讲讲道理,“是不是我偷的咱们可以等王爷回府当面对质,要罚我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吧?” 卫钧板着脸冷冷的道,“王爷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耗在你身上,你也配让王爷分心?” 沈辞立刻知道这道理没法讲了,卫钧摆明了就是一心想找他麻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辞被押进地牢刑室,手腕脚腕皆套上锁环,□□着上身呈大字型吊在了刑架上。卫钧挥手屏退一干侍卫和狱卒,抱臂坐在椅子上嘲讽道,“世间竟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身为男子在王爷身下承欢,怕是令尊令堂都要后悔生养你。昨晚王爷在你院中过了一夜,你可伺候得王爷舒心了?” “你别乱讲话,身下承欢怎么了,上个床还能上出礼义廉耻来,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见不得这种事?还扯上爹娘,什么素质!”沈辞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种话,别人骂他他很少会动怒,但是骂错人骂到许青寒身上他就想骂回去。 所有知情人,包括沈澈、虞适都以为沈辞是下面那个,沈辞也从来没有澄清过。沈辞一直觉得许青寒肯雌伏在他身下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风言风语让他来承受又有何妨? “呜——啪!”卫钧从盐水桶里捞出浸得发亮的长鞭,狠狠斜甩过沈辞胸腹,“好个恬不知耻的奴才!有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娘娘在,你该勾引王爷吗?还洋洋自得的挂在嘴边,要不要脸?” “……!”沈辞紧抿着唇咽下疼痛,一条血痕从肩胛处直割到小腹,血珠顺着沟壑缓缓流淌。他简直要气笑了,“王爷带着你们去我家里把我揪回来,用铁链子锁着怕我逃跑,这都是你亲眼目睹的事吧?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是老子勾引王爷的?我还说是王爷强上我呢!” “啪!”卫钧扬手又是不遗余力的一鞭,打得沈辞仰头轻嘶了口气,振得锁链乱响,“我看你是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好歹也是上一任统领,不知道对主子要有最基本的尊重吗?妄议主子捏造是非,我就是打死你都不冤。” “……”沈辞从不提他当年在王府是如何的春风得意,也从不以上任统领的身份自居,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对眼下和未来都没有任何意义,人要向前看才是正经。他当年在王府指着调戏许青寒为生,卫钧不说他还真不知道有这条规矩。 沈辞决定不说话了,和卫钧解释什么都是徒劳,反而还要多挨打。他能体会到卫钧的感受,喜欢的人□□都显得可爱,讨厌的人做什么都像是在□□。就比如他非常想喂戏精一大碗热腾腾的那个啥,他就不信卫钧三天两头因为这事找他麻烦和戏精背后怂恿鼓动无关。而许青寒如果□□的话……沈辞这么一想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真是朽木不可雕。”卫钧恼怒的抽了他一鞭。 “呜呜呜。”好汉不吃眼前亏,沈辞非常不走心的低下头假哭了几声,哼哼唧唧的道,“属下好羞耻好无地自容。” “啪——!”卫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5 钧不为所动,鞭子像毒舌一般咬上沈辞右臂,“你心不诚,悔过有几分是真?” “特别真,不信你看我真诚的眼神。”沈辞对着卫钧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啪——!”“眼泪呢?你不是很真诚吗?” “到底要老子怎样,说话也不对不说话也不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要不要把你也吊起来捶演示下正确表现?”要不是被吊着动作不得,沈辞真想把卫钧打成入口即化的小糖人儿。 “多说无用,就问你一句话,以后还敢不敢勾引王爷?”卫钧一下一下的掂着沾了血珠的鞭子,威胁的意味十足。 沈辞道,“不敢啊,但是你得管得住王爷不来强上我。” 卫钧冷冷的道,“冥顽不灵,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鞭子硬!” 空旷的刑室不再有交谈的声音,只有单调的鞭打声和断断续续的闷哼声交织回旋。其间沈辞昏过一次,卫钧顺手就用那桶泡过鞭子的粗盐水泼了过去,沈辞被突然疼醒又差点再疼晕。这是多大仇啊,沈辞甚至开始昏昏沉沉的在心里盘算是不是和卫钧有杀父之仇了。 “住手。” 沈辞听到这两个字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警惕了,因为这话是从卫冰清口中说出来的。 卫冰清依旧美丽得光彩夺目,与阴暗肮脏的地牢格格不入,雪白缎面的绣花鞋踩在被盐水浸润得湿漉泥泞的地面上,总有一种仙女堕入凡尘的感觉。卫钧见她来了连忙拾起沈辞的外袍遮盖住他□□的上身,毕竟是男女有别。 “娘娘。”卫钧单膝跪地行礼,“地牢湿寒气甚重,娘娘不该来的。” “快起来,你也说了这里寒气重,怎么还动不动就下跪,伤了膝盖怎么办?”卫冰清蹙着柳眉嗔怪道,“还有,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着沈辞的吗,你打人家做什么?” “娘娘,人善被人欺,您不追究他当年害得您痛失爱子,还对他百般照顾,结果他做了什么?他不但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引诱王爷,简直是忘恩负义!” 卫冰清黯然的垂下浓密纤长的眼睫,隐隐浮现泪光。她柔声道,“王爷心悦沈辞必定有王爷的道理,是我做得不够好。当年的事,也许是沈辞一念之差,恨我有了王爷的骨肉,明明王爷喜欢的是他。我能理解他的痛苦,只是……只是可怜了我苦命的孩子,他还没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 “喂。”沈辞实在听不下去了,哭笑不得的道,“娘娘您别这么多戏行吗,我什么时候忌恨你和你的娃了,当年的事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脸红也是道行高深。” “沈辞,我知道你视我如眼中钉,可是你也不能这么过分,你还要我怎样对你好?我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对你宽容照顾,你就这么回报我吗?”卫冰清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阖目面色苍白的倒了下去,竟是情绪过激晕倒了。卫钧扶着她后背不让她摔倒,又不敢做别的惹到闲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诶?”沈辞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今天戏精戏演得格外认真,就是为了给卫钧看?直到许青寒很“凑巧”的从门外走进来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戏精是知道许青寒会来才尽心尽力的演了这么一场好戏。 “清清,清清?”许青寒面带忧色的抱着卫冰清轻声唤她的名字,几声后卫冰清悠悠转醒,靠在许青寒怀中有气无力的道,“王爷别责怪沈辞,否则他更要讨厌臣妾了。” “他敢。”许青寒责备的瞥了沈辞一眼,“明明知道当年的事王妃有多委屈有多难过,你还要无理辩三分咄咄逼人,沈辞,你过分了。你好好反省反省到底该怎么说话,该不该整天口不择言。” 许青寒陪着卫冰清回到她房中,卫冰清病恹恹的卧在床上,纤纤柔荑搭着坐在床头的许青寒腿,哀怨的道,“王爷只有在这时候才会陪臣妾坐一坐,臣妾倒真愿自己一病不起,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每天都看到王爷了?” “别胡说,哪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的?”许青寒轻轻叹了口气道,“清清,成亲前我就告诉过你,我的心里只有沈辞,你仍是执意要嫁到王府。这么多年我心意未曾变过,你不要再浪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卫冰清红着眼圈道,“妾心如蒲草,蒲草韧如丝,臣妾愿意等王爷回心转意。当年的事……” “我答应过阿辞当年的事不会再提,你也忘了它吧。”许青寒淡淡的打断卫冰清的话,“那件事归根结底是我的错,我信誓旦旦的答应过阿辞不会和你有夫妻之实,结果是我食言了。而那个孩子是怎样有的你也清楚,即便你要子心切也不该不择手段。我们两个不是完全无辜的,不能全怪阿辞。” “王爷是在责怪臣妾吗?”卫冰清掩唇落泪道,“臣妾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臣妾得不到王爷,甚至连个孩子都不能有,就这样在王府孤苦伶仃过一辈子吗?” “你永远都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我不会纳妾,你不用担心没有孩子地位会受到威胁,阿辞又不能生。”许青寒拍着卫冰清手背安抚道,“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帮你批评过他了。他那个人一向嘴毒,对你已经算口下积德了,损我的时候要残忍得多。” 许青寒安抚过卫冰清之后又去西院找沈辞。他记得在地牢里沈辞是被吊着的,衣服盖着没看到有伤,但是应该是挨打了,他忙着安顿卫冰清就没顾上多问。结果在小院里没找到沈辞,许青寒有些茫然的叫来沈澈问,“你哥去哪了?” 沈澈看起来比他还茫然,弱弱的问道,“我哥不是在地牢关禁闭吗……他又跑了?” 许青寒疑惑的道,“为什么关他?” “……不是您下令让哥哥‘好好反省反省’的吗?” “啊?”许青寒一拍额头无语的道,“我随口一说而已。” 此时沈辞已经因为许青寒放得那句狠话在地牢里蹲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沈澈公职在身抽不出时间来一直陪他,听闻消息后送过药就匆匆离开了。沈辞靠坐在牢门和墙壁的夹角处,一边往被鞭子抽得皮肉翻卷的伤口上抖药粉,一边痛得直吸凉气的抱怨,“老子一定是脑袋被你丫的踢了才肯回来,你找我回来是为了打着玩的?许青寒你个大傻_逼大智_障!” 他痛得□□,又正在气头上,连有人来了都没注意到。 许青寒很少看到沈辞这样孩子气的一面,竟还带着浓浓的委屈之意自言自语。他只听到了沈辞的后半句话,便趴在铁栏上笑吟吟的低头看沈辞,“背后骂人真的好吗?” 沈辞余怒未消的白他一眼,“当面照样骂,你个猪!” 作者有话要说:  令人窒息的数据Σ(?д?|||)?? ☆、第11章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6 二之维艰(四) “消消气,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沈澈去宫里搬我这救兵回来,在路上就已经跟我说了来龙去脉。”许青寒将胳膊搭在横栏上垫着下巴,声音略显慵懒,“我本来是要过来救你于水火的,结果王妃先我一步到了。那段话是说给她听的,省得她又耿耿于怀整日郁郁寡欢的。” “你倒是会做好人,你训我的时候就不怕我耿耿于怀郁郁寡欢了?” “当然怕,这不马上来找阿辞解释了吗?”许青寒直起身子,边用钥匙开牢门边道,“我没想罚你,他们会错意了,我随口说说增加气势而已。” 沈辞站起身推着牢门不让许青寒进来,冷笑着道,“谁说要把我当枕边人而不是属下来着?结果还是说打就打说罚就罚,我跟你讲许青寒,我耿耿于怀郁郁寡欢了,你离我远点!” “当真?” “当真!” “那好吧。”许青寒利落的“喀嚓”一声把牢门又锁上了,抿着唇促狭的笑。 “你他_妈……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沈辞一时找不出语言来可以表达此时的心情,隔着栅栏作势掐住许青寒脖子晃了晃,“脑袋给你拧下来!” 两个人这么打打闹闹一回,沈辞也就忘了生气了。也不知道一个人太不记仇是好还是坏,因为不记仇沈辞活得特别豁达坦荡,也因为不记仇别人时常把他的原谅大度视作理所应当,伤害他伤害得心安理得。 两个人回到西院,东屋的床还可怜的瘸着腿斜着,地上铺的被子和散乱的床单也没有整理,青天白日下看到一夜旖旎后的痕迹,许青寒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欢爱时的一幕又一幕,直把自己想得脸微微发烫。 沈辞没他想得那么多,又疼又困瘫在地铺上就不想起来了。 许青寒趴在他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你打算怎么处理卫钧?” 沈辞一掀眼皮道,“你问一个侍卫怎么处理侍卫首领?当祖宗供着呗。” “我是在问王爷的枕边人想怎么处置一个总想害他的刁民。” “你别管,你这一管我和抱大腿吃软饭的小倌儿有什么区别?”沈辞眯着眼睛胸有成竹的道,“我已经有对付他的办法了。” “嗯?什么办法?”许青寒兴致勃勃的问。 沈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让他沉迷于老子的英俊潇洒无法自拔,最后哭着喊着求老子宠幸。这叫用真情感化邪恶势力,懂不懂?” “你赶紧闭嘴吧!”许青寒简直不想看见他,抓过被子一角蒙到沈辞脸上,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凑在他耳边道,“不许你□□他!” 沈辞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在笑许青寒连这种不着边际的话都当真。他漫不经心的道,“辞旧斋我早晚要回去,你也不用费心思给我找地方住了。” 辞旧斋是沈辞昔日在王府住的四合大院,是以侍卫首领的身份入住的。他这是在说他有争回这个身份的野心。 王府侍卫素有月试的传统,他们负责王府上至王爷下到仆从的安危,没有真才实学的武功可不行。为防侍卫懈怠偷懒荒废武艺,每月定时考察侍卫的月试应然而生。 月试是抽到同数竹签的两个人比试,胜者与另一对的胜者继续较量,败者亦然,层层选拔下挑出前十和倒数前十,前者有赏后者有罚。沈辞站在沈澈旁边听他给自己讲规则,发现卫钧上任后奖罚分明了许多。他当年定下的奖罚是前十赏酒一坛,垫底十个罚酒三杯,许青寒偶然听闻后评价他道:“你仿佛脑袋有坑,奖罚一样有什么意义?”可偏偏沈辞带的侍卫们很优秀很要强。 如今拖后腿的要挨棍子了,表现好的也不赏酒改加月钱,沈澈说侍卫新规里有禁酒一条。沈辞一拍大腿惋惜道,“我那坛女儿红还没来得及喝!我出王府喝算不算犯禁?比如翻个墙。” “哥……是侍卫禁酒,不管在不在王府都禁酒。”沈澈无奈的道。沈辞有些嗜酒,禁酒令确实让他很难受。 两个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间所有人都抽过了签,沈辞捏着竹签一看,红漆处刻着个“壹”字。他咂了咂嘴道,“呦,了不得。” 月试的传统是放签的首领不抽签,所有的签都是两两相同的数字,唯有一号是单独的,谁抽到这支签谁与首领过招。 “一号。”卫钧负手站在台上叫道。 沈辞单手撑着台沿跳上去,弯身递上竹签,不卑不亢的一拱手,“请首领赐教。” 台下轰然响起议论声,本该同时进行比试的其他单数签不约而同的没有上台,显然是想看这场前后之争。 “老大,干.他.娘.的!”忽而有人高声喊着为卫钧助威,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众人群情激奋的吵嚷起来,迫不及待的想看卫钧给那个风评极差的卑鄙小人点儿颜色看看。 卫钧长剑斜指地面,对沈辞扬了扬下巴,“你的武器呢?” “属下也不知道。”沈辞摊手,“三年前入狱时被没收了。” 卫钧道,“你要用什么我借你一把,省得别人说我胜之不武。” “哈哈哈是这样么……”沈辞尴尬的笑,他本来想投降来着,卫钧歪打正着这么一说他倒没办法付诸于行动了,“随便吧,都行。” 卫钧也不纠结,回身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来丢给沈辞。沈辞握着枪掂了掂,娴熟的挽了个枪花摆好起势。 卫钧打眼一看,心道自己应该误打误撞挑到了沈辞所擅长的,不会有欺负他武器生疏之嫌,便安下心提剑喝道,“注意了!”而后一剑刺出,直取沈辞肋下。 沈辞直撄其锋,曳枪迎上,枪尖在石台上擦出细碎的火花。他提腕横枪硬生生挡下这一剑,借着冲撞之力翻身腾越而起,扫腿向着卫钧右肩压去。 没有人用这样强硬的方法破解灌注全力的一剑,明明能避开一剑竟会有人拼着冲出内伤也要强行接下,这大大出乎卫钧的意料,更让他练得炉火纯青、基于这一起手的剑招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挡。 沈辞哪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毫不迟疑的一腿压倒了卫钧,横枪抵在他颈侧,用左手拇指揩去唇边的血迹道,“承让了。” 一招! 全场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侍卫中武功最好的首领卫钧,会只一招败于那个沈辞之手。 沈辞放下枪敛眉平平淡淡的走下台子,回到沈澈身边便站不住了,腿一软摔在了他怀里。 他不善用枪,仅仅会挽个枪花而已。前一日刚挨了一百多鞭子他哪有力气和卫钧鏖战,不管用什么武器他都打算用这个方法取胜。只是这代价委实不小,现在内伤外伤都齐集他一身了。 “哥!”沈澈手忙脚乱的扶住沈辞,关切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7 。 “没事。”沈辞一屁股坐到地上盘起腿,扶着膝盖遥遥对卫钧露齿一笑。 卫钧面色不善的捂着右肩下台,右肩疼痛得他连剑都快拿不稳了。比试而已,又非生死相搏,卫钧万万没料到沈辞拿出这么拼命的态势来,让他措手不及的吃了这么大的亏,他腹诽着这人实在不地道。 沈辞和卫钧一个内伤提不起内力、一个外伤拿不起长剑,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双双弃权。不过沈辞即使弃权名次也在中游,卫钧就很可怜的落在倒数第一了。 按规矩倒数十名每人要挨十棍子,算是小惩大诫。卫钧毫不拖泥带水的脱掉外衫弯身用手撑住台子,眉头微蹙,“打吧。” 一干侍卫就没有他那么干脆利落了,七嘴八舌的给卫钧找借口不想让他受罚。沈辞有些好笑,懒懒散散的扯着嗓子道,“十棍子而已,打完照样活蹦乱跳的,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你们首领不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之人,有这磨叽的时间三十棍子都打完了。” 大家纷纷怒目而视沈辞,有人指责道,“还不是因为你?区区比试竟下此毒手,你是何居心?” 沈辞笑呵呵的道,“哪有什么居心啊,不想挨打呗。” “你不想挨打,老大就想了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懂不懂?” 照这么说每个人还都不想挨打呢,还得要他沈辞都领了?沈辞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这种没有明确是非看的争执他并不想继续下去,他用许青寒的项上狗头担保绝对吵不出个结果来。 “休要胡闹,你们首领就是煽动人心以权谋私之辈吗?岂不让人笑话!”卫钧掷地有声的训斥道,“兄弟们能挨的打我多什么挨不得?按规矩来,快点,然后都该干嘛干嘛去。” 见卫钧有些动怒了,一干侍卫再不敢多言,安安静静的看着卫钧受罚,只是一个个的表情仍带着或不甘或不忍。 沈辞垂眸牵了牵唇角,心里多多少少不太是滋味。一别三年物是人非,曾经他手下的一百三十余名侍卫也如现在这些侍卫爱戴尊敬卫钧一样爱戴尊敬他,他现在还能挨个想起来名字和容貌,如今除了虞适和沈澈竟全见不到了。 赏罚结束后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去了,沈辞坐在地上仰头问系衣带的卫钧,“大人,属下该当何职?” “娘娘的妹妹卫九小姐来王府探望娘娘,要暂住一段时日,你便去锦华院保护九小姐,九小姐若是少一根毫毛我便唯你是问!” “属下领命。”沈辞站起来微微躬身,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转身往锦华院赶。 卫大小姐卫冰清是大白莲花,卫九小姐卫某某也应该是一朵小白莲,毕竟同根生的长不出别的花来,怕不是个好相与的。沈辞在心里暗暗盘算。 结果真见到那个卫九小姐,沈辞倒觉得他一路如临大敌可能多余了,人家小姑娘才十二三的样子,他跪在她面前都快比她坐在椅子上高了。 九小姐晃悠着两条小细腿含着糖球,声音里还有着未脱尽的青稚,带着天生的骄傲富贵气,“你就是姐夫派来保护本小姐的侍卫沈辞?” 沈辞垂着头回道,“回九小姐,正是属下。” “抬起头来给本小姐瞧瞧你有多好看,听春花秋月她们说你是个勾引姐夫的骚狐狸,不知廉耻蛊惑姐夫,惹得姐姐日日伤心。”九小姐嗓音清脆稚嫩,由她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来更格外令人不适。 ☆、第12章 二之维艰(五) 沈辞坦然抬头,平静的道,“属下身份低贱,怎样说都无所谓。然而九小姐万金之躯,这样的粗俗之词不应出自您口中。” “根本不像狐狸嘛,不好玩。”九小姐把糖球咬得咯吱响,有些失望的自言自语,而后蛮横的叉腰道,“本小姐说什么要你管,你不让叫我偏偏要叫,骚狐狸骚狐狸!” “好吧,九小姐喜欢便好。”这是个需要顺着毛哄的小丫头,沈辞不至于连这都看不出来。她爱叫就叫去吧,反正给别人听到这丫头比他还要难堪。 九小姐得意的哼了一声,跳下椅子一指门外,“给本小姐带路,本小姐要去找姐姐玩!” 沈辞疼得一动也不想动,哪怕就这样一直跪着也好。他稍微抬一下胳膊都会扯到撕裂的鞭伤,就连喘息一次肺腑间都是刺痛的。主子有命他哪敢不从,再疼也得勉强撑着,否则这丫头向卫钧张一张嘴他就又要挨罚。于是他强行提了口气,扶着地面站起来躬身道,“遵命。” 九小姐是带了两个贴身的小丫鬟来王府的,沈辞走在前面带路,三个小丫头就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来到王府后的所见所闻,吵得本就心烦意乱的沈辞脑仁都疼。 锦华院离王妃的沁雪院相隔不远,想来王妃也是想离妹妹近一些方便走动,拐了三四个弯就到了。 “姐姐、姐姐!”九小姐欢呼雀跃跑跳着闯进厅堂,沈辞按着胸口轻轻咳了几声,缓过气后才追了上去。 九小姐一阵风一样刮进屋子,却没想到许青寒也在屋子里坐着,当即揪着衣角敛了笑容,怯生生的福了一礼,“冰沐见过姐夫,见过姐姐。” 许青寒对人一向是冷冷的,小孩子最怕他这种人,卫冰沐也不例外。许青寒见她大呼小叫的闯进来,眉心一收冷声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下人们也不知道劝阻着你们小姐吗?”两个小侍女吓得跪伏于地。 沈辞刚走进来就听到这句话,愕然的和许青寒对视一眼,嘴唇几不可察的开阖几次,而后规规矩矩的跪下叩首道,“属下失职,恳请王爷恕罪。” 许青寒没想到会是沈辞伺候卫冰沐,否则他也不会迁怒到沈辞身上。他太了解沈辞了,他口语的那几个字同样瞒不过他,沈辞说的是:“老子徒手劈了你信不信?” 许青寒低头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遮住了抑制不住的笑意。沈辞不知道他刚才懵懂又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究竟有多可爱。 卫冰清隔着桌子坐在许青寒旁边,拉过卫冰沐的手对许青寒歉意的笑,“小九在家里排行老幺,爹娘兄姊没一个不惯着她的,惯来惯去惯出个疯丫头,王爷教训教训她倒是好事。” “姐姐~”卫冰沐嘟着嘴撒娇。 “下次注意就是,冰沐坐吧,你们也都起来。”许青寒不忘对沈辞和两个侍女道。 “谢王爷。”沈辞这次没能成功站起来,膝盖甫一离开地面,压抑许久的那口淤血便冲破唇齿溅了一地,他眼前一黑又跌跪下去。 沈辞一口鲜血喷出来的场面出乎意料而惊悚,卫冰沐年纪小很少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当即掩唇惊呼了一声。许青寒更是顾不上避讳有人在侧,一个箭步冲到沈辞身旁扶起他,担忧的为他拭去唇角的血迹,“阿辞?”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8 沈辞吐出淤血后感觉胸口稍稍轻了些,喘息不再那么费力了,只是仍旧头晕目眩站不住。他不想成为别人嚼舌根的对象,便不动声色的从许青寒身旁退开几步,轻声道,“做什么,你夫人和妻妹还在旁边看着呢。我没事,你别慌。” 卫冰清善解人意的转过头吩咐侍立在身旁的秋月道,“去扶沈辞下去,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秋月白了沈辞一眼,不情不愿的矮身福礼,“是。” 春花和秋月两个丫头在卫冰清出阁前就伺候着她了,多年忠心耿耿一心向主,对沈辞的敌意有多大可想而知,沈辞可不敢落在秋月手里,肯定要吃暗亏。于是他连忙推辞,“属下多谢娘娘关怀,属下并无大碍,不用兴师动众了。” “别逞强,你都吐血还没大碍?你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你不能倒下呀,秋月,扶沈辞下去。”卫冰清柔和的微笑着。 “我……”沈辞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结果秋月冷冰冰的拽着他胳膊把他拖走了,他浑身无力连阻止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秋月径直拽着沈辞扔到柴房的地上,叉着腰居高临下的道,“恩将仇报的狗奴才,我家小姐对你仁至义尽,甚至连当年你加害她的事都答应不追究了,你还勾引王爷惹她伤心,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沈辞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嘴皮子仍旧利索得很,笑嘻嘻的道,“小姐姐别这么凶嘛,转眼三年不见你想没想我?我可想坏漂亮小姐姐了。” 许青寒连王妃都只碰过一次,秋月这个陪嫁丫鬟更是没有承过恩,是个不折不扣的处子,沈辞略显轻薄的调笑使得她羞愤的红了脸,蹲下身去狠狠掐了他几下,“好你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哎呦,小姐姐轻点,虽说打是亲骂是爱,也不用这么用力吧?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小姐姐你竟然摸我~嘤,好害羞。” “你你你……你不要脸!”秋月恨恨的一跺脚,转头气冲冲的离开了。 沈辞敛去笑意,长长叹了口气,闭目养起神来。卫冰清坚持留下他看来是有话要对他讲,戏精可就不像秋月这种心思单纯的姑娘这么好应付了。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卫冰清便纡尊降贵的亲临柴房,纤纤玉指一指沈辞道,“你还敢回来?哈,来送死吗?正合本宫的意,本宫要你给本宫的孩子偿命!” “娘娘,你的孩子怎么没的你我心中有数,你对外给我扣锅就算了,你怎么连自己都骗?”沈辞好气又好笑。 “要不是因为你,本宫会痛失爱子吗?本宫再也没办法有孕了,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是你毁了本宫!”卫冰清怨毒的道。 “是是是,全怪我,没把脸贴上去给您打,害您亲力亲为来打我摔到了。”沈辞诚恳的道,“不能生孩子也没什么吧,您看我也不能生,我都不伤心。” 卫冰清被戳到痛处却是连脸色都没有稍变,提着裙摆施施然蹲在沈辞面前,托着香腮淡淡的道,“本宫是可怜人,难道你就不是了吗?本宫泼你脏水不假,但也要有人信才行。结果王爷不但信了,还要因本宫置你于死地。王爷对本宫一直呵护有加,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是自诩受王爷宠爱的你呢?王爷对你非打即骂是本宫亲眼所见的。除了众人的排挤,本宫的仇视,王爷的苛责,你在这王府究竟还能得到什么?” 沈辞不得不承认卫冰清这番话有些戳心窝,许青寒对他好不好他心里不是没有数,只是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个人多付出一些,许青寒娇生惯养,他便一直宠着他,结果长此以往许青寒已经把他的迁就宠溺看做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在许青寒心中他皮糙肉厚,不高兴了就拖下去狠狠打一顿,反正他也不会怎么样。 见沈辞沉默不语,卫冰清微微一笑娓娓道来,“可怜人何苦为难可怜人,你若离开王府,本宫也没兴致对你赶尽杀绝。你在王府百害无利,本宫劝你还是去偌大江湖上逍遥快活得好,你武功卓绝,在王府做一个小小侍卫岂不委屈?” “娘娘真是通幽洞微,说到我心坎里了。”沈辞依旧是一幅诚恳的模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爷对我不太好我不准备回来了。但是王爷挺诚恳的想重新开始,我就没舍得拒绝他答应了。我既然答应了王爷,就没有中途返回的道理,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 卫冰清拂袖起身,“敬酒不吃吃罚酒,贱_骨头的奴才,本宫好生与你相与你不领情,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卫冰清没有心急到打沈辞一顿泄愤,她心机颇深,辛辛苦苦维持许久温柔贤淑的形象可不想毁于一旦。当然她也没好心到真给沈辞找大夫。 沈辞拖着十分不爽利的身子回到锦华院,恰巧碰到卫冰沐在发脾气,又叫又嚷的支使得满院的侍女小厮团团转。沈辞身为下人再怎么不舒服也没办法袖手旁观,只得忍着不适躬身询问道,“九小姐有什么需要属下效劳的吗?” 卫冰沐气鼓鼓的喊道,“本小姐看到院子里有老鼠了,你快把它抓住,不要让它跑来跑去吓到本小姐!” 老鼠窜来窜去哪里是那么容易抓住的,何况这畜_生怕人,见到人溜得恨不得只剩残影。沈辞看了看一众茫然无从下手的下人,一本正经的敷衍卫冰沐道,“九小姐放心,您让他们都退下吧,交给属下就好了,属下跑得比耗子还快。” ☆、第13章 二之维艰(六) 此番打发了仆从们、安抚了九小姐,沈辞独自蹲在角落里好生顺了会气,缓了许久胸口的闷痛也未曾消散一星半点。沈辞自嘲的笑了笑,他对身子不好也休想身子对他好,多年不注意休养生息的后果便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五六年前这点内伤忍忍便过去了,放到眼下竟越积越重。 他有事要做,实在不想耽搁,便撑着膝盖勉强起身,避过众人耳目偷偷溜回西院,提着那坛女儿红翻墙出了王府。 沈辞踽踽独行,穿过繁华熙攘的街道,穿过宁静祥和的村落,最后在人迹罕至的一处山脚停下。这里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坟地,多是没钱安葬亡人的穷苦人家在此草草掩埋尸骨,就如沈辞当年。 沈辞的双亲都葬在此处,薄木板作碑,风吹雨淋十余载,陈旧的木板上的字迹都已经辨认不清了。沈辞三年逃亡在外无人扫墓,坟包上的杂草已经肆虐老高。 沈辞端端正正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爹,娘,沈辞来看你们了。”他跪行两步,用手指细细描画着木板上模糊不清的字迹,爹娘的音容笑貌倏忽浮现眼前。 沈辞随爹,他爹就是个非常随心所欲的人,他还记得小时候爹每次带他出门都和颜悦色的教他:出去叫哥哥听到没,叫爹太老了!沈辞不想读书不想练武,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19 爹就背着娘偷偷带他出去玩,结果被娘发现就爷儿俩一起跪搓衣板,爹还要和他抢那张棱子不那么锐的旧搓衣板。 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在家里是太后娘娘般的存在,说一不二。她一竖眉爹恨不得捶肩揉腿去哄。爹很爱娘,爱到事事谦让不忍心让她皱一下眉头,听说娘是爹苦苦追求三年才娶回家的。甚至爹蒙冤获罪,他去给爹送行时,爹最后一句叮嘱都是:“沈辞,你长大了,以后替爹照顾好你娘。……哦还有你弟弟,差点忘了。” 娘没有去送爹最后一程。 她强撑了七天,到底是悲痛欲绝一病不起,弥留之际拉着他和沈澈的手泣不成声,“娘本想多照顾你们几年,等你们长大了再去找你们爹爹。可是娘等不了了,真的等不了了……萧臣焕那个骗子!他说要陪娘一辈子的,他怎么能先走?” 旧事悲痛,沈辞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沈澈那时还小,对爹娘印象不深,沈辞又从不在他年前提起爹娘,连墓地都不曾让他来过,就是不想让他卷到当年的旧事中。可是沈辞是清清楚楚记得一切的,记得那桩让他家破人亡的冤案。 沈辞一根一根拔着荒草,絮絮叨叨的念道,“儿子不孝,无颜面对爹娘。儿子不该和许青寒混在一起,他明明……唉,爹,娘,刚开始时我进王府确实心怀不轨,后来我好像真的有点、有点喜欢他了。明明有千八百次能掐死他,可我下不去手。” “刚开始那几年儿子顾及着沈澈还小,杀了许青寒以后他又要跟着儿子过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沈澈年幼失怙已经很可怜了,儿子不忍心让他再受更多的苦。结果等他长大了,儿子恍然发觉已和许青寒朝夕相处许多年,滋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你们从来没提过要让儿子和沈澈去报仇,是不是也想让我们好好活着?杀了许青寒,儿子怕也不能独活,爹娘是不是不愿见到这样的结局?”沈辞捧了一抷黄土洒在坟头,茫茫然的道,“爹,娘,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们想让儿子怎样做?” 旧冢不语,唯有长风呜咽于耳侧。 沈辞拍开酒坛,屈起右腿靠坐在坟墓旁,先是扬手洒祭半坛烈酒,而后才闷闷的仰头自酌。沈辞忌酒已有三年之久,他原本酒量尚可,然而许久不沾再重拾易醉极了,再加上有伤在身提不起内力抵御酒力,半坛下肚就醉得人畜不分了。好在回王府的路他熟悉到已经成为本能,一路走斜线勉强飘了回去。 沈辞在王府门口扶着石狮子,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肃穆的摸着下巴与它讲话,“妈_的,许青寒你好肥啊,你别真是猪吧,今年过年就能宰了吃肉了。” 守门的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许青寒……不是王爷的大名吗?这个沈辞不但直呼其名,还胆敢辱骂?右手边的侍卫清了清嗓子道,“沈辞,不得造次!你活腻了吗?” “哦,腻。”沈辞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猪太肥的话油多。” 卫钧看着满身酒气被带到他面前的沈辞,怒火不由自主的就往上窜。沈辞擅离职守,跑出王府破禁饮酒,竟还喝醉了,这在严谨守规的卫钧看来是无法容忍的。他一拍桌子怒斥道,“跪下!” 沈辞喝多了也并没有醉态,眼神清清明明的,只是言谈举止都缺根弦。他上前几步抓住卫钧拍桌子的右手,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在卫钧愕然的注视下一撇嘴道,“拍这么响都没拍到蚊子,你能不能行啊?” 卫钧甩开他的手气道,“谁拍蚊子了,我让你跪下!” 沈辞又蹲到一边歪着头往柜子下面看,“柜下也没蚊子。” “你再装疯卖傻,就别怪我给你好看了!”卫钧拍桌威胁道。 沈辞眨着眼睛看卫钧,嫌看得不够清楚,便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凑上去盯着他看,鼻尖都撞到一起了。他打了个酒嗝,浓浓的酒气让卫钧脸色更黑了几分,“我看看好不好看。”几息之后,沈辞“呕”的一声吐了卫钧一身秽物。 “沈!!!辞!!!” 卫钧又气又恼,蹙着眉手忙脚乱的把脏衣服脱掉扔在一旁,欲要去拿前两日嫌热随手挂在屏风上的外裳遮羞。结果沈辞醉醺醺的拦腰抱住他不让他动,指着天花板道,“那个……你看,它怎么在转?” 卫钧嫌弃的用手指戳着沈辞侧脸不让他蹭上来,他刚吐过脏死了。他用另一只手试图掰开沈辞抱他的胳膊,沈辞却八爪鱼一样黏着不肯松手。卫钧有些烦躁,想着直接推开算了,一低头发现沈辞竟然在无声的哭,他不说话也不抽噎,就是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堂堂七尺男儿弄得和小花猫儿似的,看得人不免心酸。卫钧一下子就心软了,同情心开始泛滥,不但没推开他反而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 万万没想到房门就在这时候被推开了——卫钧没有大白天锁门的习惯,而王爷进出下人的房间还要敲门吗?于是许青寒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迈出的左脚许久没能落下,僵着一动不动。他是听书房窗外的两个暗卫嚼舌根才知道沈辞又犯事了的,他忧心沈辞抱恙不堪责罚匆匆赶来,结果就给他看这个? 卫钧看了看脸色逐渐阴沉的王爷,又低头看了看紧紧抱着自己的腰、整个人都瘫在他怀里的沈辞,最后看了看自己赤_裸的上身、拿着帕子贴在沈辞嘴边的手,惊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怪许青寒多心,此情此景怎么看都像事后。 卫钧连忙拉着沈辞跪下,语无伦次的解释道,“王爷,沈辞他喝醉了,吐了属下一身,属下只是……只是想换衣服——他喝得人事不知属下给他擦擦嘴……没做别的。” 许青寒收回腿站在门外,负手冷冷的道,“哦,换衣服换得赤身裸_体,擦嘴要抱着擦是吧?沈辞!” 沈辞蜷在地板上埋头睡着了,回应许青寒的是轻微的鼾声。 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罪魁祸首竟然没心没肺的睡着了?许青寒握拳捶了下门框,“不知死活的东西,拉下去打……”他差点脱口而出罚沈辞百八十鞭,想到沈辞吐过血不由迟疑了一下,改口说道,“关起来醒醒酒!你不是乐意和他抱着吗?去,你陪他去,你俩继续抱着!” 卫钧无力的解释道,“王爷息怒,我……我们真没有什么……” “滚!”许青寒不耐烦的拂袖离开了,抿着唇气得不行。他当然知道沈辞和卫钧没什么,要是却有其事他早剁了卫钧了,他是在气沈辞整天拈花惹草死性不改。 沈辞生性放荡不羁,遇到谁都喜欢调笑几句。他相貌极好,性格又活泼讨喜,总能逗得那些情窦初开的小侍女半推半就芳心暗许,他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暧昧的信物,或是女孩子亲手绣的香囊,或是簪子手镯,甚至连一缕青丝都有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0 ,许青寒真是跟他生了许多年的气。 生气之余再细想,沈辞真的爱自己吗?他对他许青寒和对那些流水落花真的有区别吗?这件事每每一想起来都如鲠在喉,让许青寒由心的难受。 沈澈本应在前几天去找沈辞时轮值看守地牢,他见哥哥心切就央别人调换了一下改在今天。照顾一个也是照顾,照顾三个也是照顾,这下倒省事了,他把沈辞和卫均安置在虞适对面的牢房里,一口气买了四份饭,几个人牢里牢外席地而坐啃饼,气氛诡异。 沈辞刚醒不久,头还疼得厉害,胃被酒灼到也热辣辣的难受。他无精打采的倚在角落按揉太阳穴,拖着长音问卫均道,“到底为什么把咱两个关在一起?我犯错了名正理顺,你怎么了?” 虞适和沈澈也把好奇的目光投到卫均身上,卫均只管低头吃饼,一个字也不肯说。 虞适跪坐着打量了会儿卫均,见他一幅有苦难言的模样,“噗嗤”笑道,“该不是阿辞喝醉对你做了什么被王爷看到了吧?” “不可能,我哪有那么禽_兽!”沈辞叫道,“你为什么不怀疑是他对我意图不轨?毕竟我长得这么好看又醉得人事不省。” “不会,如果是他动了你,王爷断不能容忍。”虞适笑意盈盈,“而且你喝醉了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当年你……”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沈辞及时制止了虞适的揭老底行为。 沈澈眨着眼睛弱弱的问,“所以真是哥哥对卫大哥那个那个了?那卫大哥你有没有……有没有失身?” 卫均猝不及防被饼噎到,边咳边解释道,“你们不要乱猜啊,只是他喝多了站不稳抱着我而已。”至于半果和擦嘴什么的他才不会说呢。 “咦,不至于吧。”沈辞挠了挠头疑惑道,“他变得这么小心眼了吗?” 时间尚早,这顿饼只是午饭。沈澈吃完尽职尽责的在地牢巡查,另外三个吃饱喝足无所事事,便一个接一个的开始打盹儿。沈澈第一次转回来的时候沈辞先睡着了,卫均还在正襟危坐的闭目打坐,虞适仍旧蹲在地上用稻草写写画画。等他第二次转回来的时候就是三个人一起睡得昏天黑地了。沈澈摸了摸鼻子,受罚人的生活好像比他好多了,有人送吃送喝,吃饱了还能倒头就睡。 晚饭仍旧是在聊天扯闲中吃的,沈澈和这三个人都很熟,沈辞和虞适是多年好友,四个人又都是王府侍卫,共同话题多得不能再多。沈辞这次睡醒神清气爽,有了精气神儿话也多了起来,他说话是个什么调调儿众所周知,信手拈来就惹得几个人时而笑出声,气氛较中午时的尴尬完全不同了,颇有几分和谐的意味。 许青寒没说要关沈辞和卫均多久,两个人便做好了在地牢过夜的准备。卫均让沈澈行个方便抱了堆稻草来,在离沈辞最远的一角不急不缓的铺平。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的事以后他还哪敢和沈辞有一星半点的肌肤之亲。结果他这边还没铺好,许青寒释放他和沈辞的命令就下来了。 沈辞蹲在虞适牢门口跟他道别,“先走了,我等你出来。” ☆、第14章 三之含冤(一) 沈辞伤在内里,别人看不出来,他自己是知道疼的。可是保护九小姐的任务压在肩上,他只得压下回西院好好调养的念头直接赶往锦华院。 卫冰沐初到王府新鲜感高昂,入了夜也没有困意,就和那两个小丫鬟爬上房顶,试图站得高高的俯瞰王府全景,可吓坏了指派到院中伺候的那些下人,哗啦啦跪了一地求她下来,生怕她摔到吃罪不起。像卫冰沐这样娇生惯养的孩子都有一根倔筋,不让做什么就偏要,沈辞从她身上能依稀看出一点当年许青寒的影子。 沈辞单膝跪下,仰头对卫冰沐道,“九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什么?”卫冰沐不解。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房顶上喂蚊子。昔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九小姐舍身喂蚊,可不就是菩萨心肠么。”沈辞笑吟吟的道。 卫冰沐知道他是在消遣自己,偏生又挑不出他说得哪里有错,便轻哼一声道,“谁要喂那些坏东西!你快扶本小姐下去。” 黑灯瞎火的沈辞怕她踩梯子下来摔着,便提气一跃跳上房顶,揽着卫冰沐的腰轻盈的跳下。他把卫冰沐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然后马不停蹄的又把两个小丫鬟也顺了下来。 身负内伤之下贸然动用内力,沈辞顿时感觉胸口又闷痛起来。两个小丫鬟完全没想到沈辞竟然连她们都顾得上,既惊喜又感激的道谢。卫冰沐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半真半假的嗔道,“你好大的胆子,男女授受不亲,你竟敢抱本小姐!” 沈辞一怔,他有两个儿子,理所应当的把稚气未脱卫冰沐当女儿似的小孩子看,哪想什么男男女女的事。但是这帽子扣下来他真的吃罪不起,只得为难的道,“那个,九小姐可以当属下是好姐妹……” 卫冰沐和两个小丫鬟不由咯咯笑作一团,卫冰沐看他的目光也更亮了。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时间里沈辞就陪着卫冰沐到处玩乐,他在关外走了一遭见多识广,又曾经费过心思在哄孩子上,各种玩法层出不穷,十分讨卫冰沐欢心。 卫冰沐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每日清晨她坐在闺房里,把窗户悄悄欠开一点缝隙,目不转睛的看沈辞一举一动,看他在井边提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绳子,看起来是那么有力那么可靠,有一种让她如痴如醉的魔力;看他眉眼含笑的和各个人打招呼,柔软的嘴唇一开一合仿佛能吸掉她所有目光。 卫冰沐咬着下唇关上窗户,托腮问为她梳头发的小丫鬟,“诺诺,你说……怎样才能把一个男人留在身边呢?” 诺诺不假思索的回道,“当然是和他成亲啦,成亲之后就是一家人了。” 他抱过自己,奶娘说被男人抱过会有小宝宝,自己会不会已经有他的小宝宝了?卫冰沐暗暗的想,脸颊上飘过两朵红晕。她是这么想的,也是心直口快的这么说的。 卫冰沐对她姐姐说,“姐姐,我……我可能有沈辞的宝宝了。” 只此一句,便将沈辞打入地狱。 人可以在疼痛中坚持多久?答案是并不能忍受多久。血肉之躯与层出不穷的刑具对抗,简直就像个笑话。说疼痛不会使人屈服的人大多是没有经历过什么是疼痛,当永无休止、愈演愈烈的剧痛加之在身,几乎所有的念头部被痛之一字所取代。 沈辞赤_裸裸的被悬空吊在刑室中 ,已经是第四次痛昏过去,刚开始晕过去泼的是水,水泼不醒就用盐水,这次盐水泼上去沈辞都只是蹙眉微微颤动几下,没有清醒过来。 几个行刑者对视一眼,拱手对远远靠坐在椅子上带着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1 狐狸面具的男子道:“灵狐大人,人犯又晕过去了,盐水也没泼醒,您看……” 被称作灵狐的男人起身,不疾不徐的行至沈辞面前捏着他下巴打量片刻,弯身往水桶里又抓了几把盐,直到盐水开始混浊、盐多得无法融化在桶底沉了一层才作罢。 他慵懒的坐回椅子上,撑着扶手以手支颐道,“继续。” “哗——!” 大半桶浓盐水兜头淋下,沈辞抑制不住痛呼出声,声音破碎嘶哑,咸涩的盐水浸进满身皮开肉绽的伤口里,痛得他颤栗不止。他伤痕累累的双手已经无力去抓吊在手腕上的铁链了,铐环内的那圈尖刺狠狠扎进他的骨肉中,血顺着手臂一路蜿蜒而下。 “沈辞,你早些招认,我们早些回去向主子复命,你省得遭罪我们也省得费力气,何苦在这里煎熬着?”灵狐淡淡的道,“你还不明白吗,上面的意思是要你死,痛痛快快的走总比在这里被活活打死要好得多。” 灵狐是金龙卫,而金龙卫是当今圣上暗中的一股势力,沈辞清楚圣上对他和许青寒的事十分介怀,看来圣上是想借着这次的事名正言顺的除掉自己。他从不怀疑,只要他不堪酷刑签字画押,下一刻就是他的死期,他在赌,赌圣上在乎名誉不想名不正言不顺的打死他,更是赌许青寒会相信他还他个公道。 沈辞的嘴唇已经在无法忍受的疼痛中被自己咬烂了,连说话都作痛得要不得。他轻微的嘶了口凉气,艰难的低声道,“我要见王爷。” 灵狐道,“你反反复复只会说这一句话么?” “我……要见……”沈辞疲惫的闭上眼睛,仿佛马上就要昏睡过去。刑手见状毒辣的一鞭子抽过去,带起一片血雾甚至是细碎的皮肉。鞭子上拧着一根根细小的钢丝,呈刺状立在鞭子上,每一鞭都像是在剥皮剔骨。 剧烈的疼痛驱赶掉昏沉,沈辞本能的胡乱挣扎着,徒劳使腕上又被刺出一圈血洞。 灵狐轻笑着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道,“你怎知上面的意思不是王爷的意思?王爷念在昔日情分上不想亲手处决你,你也要领情才是. “ 沈辞不为所动,语气中多了几丝执拗,“那你让他来杀我,不必念旧情。” 短短几句交谈耗尽了沈辞的精力,他虚弱至极的缓缓垂下头去,陷入半昏半醒之境。刑手也不敢再打,怕几鞭子下去把人打死,便将鞭子空甩一下试图吓醒沈辞,空气中响起炸裂的鞭声。鞭子带给沈辞的苦痛实在深重,听到鞭声他蹙眉颤栗片刻,却终究没能清醒。 刑手又为难的去望灵狐。沈辞的猜测没有错,陛下的意思是刑讯逼供,动用酷刑无所谓,却不能让他稀里糊涂的死在刑讯中。 灵狐摆手道,“明日再审。” 沈辞有过受刑后越狱的前科,灵狐他们不得不对他多存几分忌讳,若是让他跑了他们都要掉脑袋。因此沈辞虽说被放下来不再吊着,却没有从折磨人的镣铐中解脱,血肉模糊的手腕刚脱离桎梏就又被一副沉重的、同样遍布铁刺的手铐反缚住,尖锐的铁刺在血肉中搅动着,让沈辞不由怀疑这双手会不会就此废掉。受刑时难得没怎么落下伤痕的脚腕终究没能幸免于难,脚镣扣上去的瞬间便刺出一串血珠。被这样残忍的束缚着,别说大费周章的逃狱,他连稍微动作一下都痛得钻心刻骨。 刑手可不会顾着沈辞的苦难,他们不耐烦的推搡着沈辞使他跌跌撞撞的走到角落,粗鲁的按着他头颈塞到一个狭小的铁笼中,抓起他凌乱的长发系到笼顶的铁栏上,迫使他只得或跪或蹲在笼子里,就算不用刑也不打算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沈辞,日子还长,你今天不招还有明天,明天不招还有后天,如果你有兴致,我并不介意让你将这里的百余种刑具一一试过。”灵狐悠然吹灭蜡烛,刑室顿时一片漆黑,他的声音继续在黑暗中幽幽回响,“看你流了这么多血,明天就给你止止血好了,这么多伤口用烙铁烙过一遍的滋味,你说能不能让你想通何为生不如死?” 沈辞无力的被迫跪在铁笼底部的一根根铁栏上,不但膝盖和小腿痛,承受着体重的头发也扯得他疼痛不已,他连撑起腿换个姿势蹲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这样痛苦的煎熬着。 刑室建在地底,熄了蜡烛便黑得不见天日,刑室顶部有些渗水,水滴“嗒、嗒”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在黑暗寂静的空间中是那么明显。沈辞受刑良久,冷汗盗了一层又一层,血流了一遍又一遍,早就渴得欲仙欲死,听着滴答滴答的水声无异于又一重煎熬。 沈辞苦笑,双眼空洞的望着漆黑的虚无,喃喃自语道,“许青寒,你怎么……怎么还不来?我快撑不住了。” “你再不来,我明天就认罪了。”沈辞绝望的阖眸。 作者有话要说:  伪更改错字,竟然有这么多错字,可怕。 ☆、第15章 三之含冤(二) 卫冰沐“失身”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卫冰清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着实愤怒,亲妹妹被眼中钉糟践了,她手刃沈辞的心思都有。然而即使再气再恨她也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如果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妹妹的人生就算毁了。 卫冰清想到了皇上。 许青寒与沈辞不曾大肆宣扬过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曾讳莫如深的隐瞒过,有心人想要知道轻而易举,皇上没理由不知道。皇上是极其反对他们的关系的,当年仓促赐婚就是因为看出了他们之间的苗头,结果还是挡不住。皇上疼爱幼弟不忍责怪许青寒, 以此为由杀掉沈辞,悄无声息的打掉卫冰沐腹中的胎儿,既除掉心腹大患又不起波澜的维护了卫冰沐的名声,简直是一箭双雕之计,皇上和卫冰清当即一拍即合。 秘密抓捕沈辞严刑逼供,防止许青寒知道后从中周旋宣他进宫赴宴,一切在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然而他们没有算到一个人——沈澈。 金龙卫在王府把沈辞这么大个活人押走,若说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不合情理,沈澈在王府人脉极广,几经周折还是查到了这件事。 卫钧靠在桌角,为难的揉着眉心,对跪在面前的沈澈好言相劝道,“小澈,你哥哥做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怎么能包庇这样的人?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不要求你大义灭亲,只求你能够是非分明就好,你别让我难做。” “卫大哥,我也不过是想求个是非分明。金龙卫严刑逼供的残忍手段咱们心知肚明,就算哥哥是冤枉的他们也会屈打成招!”沈澈心急如焚,既担忧又心疼,跪伏着声泪俱下,“哥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现在只求给哥哥一个公平审查的机会,而不是惨无人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2 道的刑讯!求你,只有你能救哥哥了,我见不到王爷……” 卫钧道,“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我凭什么相信他?” “你不信他,总该信我!!!”沈澈声嘶力竭的道,“三年以来我为人如何,我可有半句谎言?卫大哥,我沈澈以性命担保,哥哥是无辜的!若我所言不实,甘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卫钧微微动容,抿唇转过身去背对着沈澈道,“你明知我是卫家人,我怎能辜负娘娘所托?” “卫大哥,三年相处,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也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不相信你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在你面前含冤而无动于衷!” 卫钧沉吟片刻,而后握拳轻轻捶了下桌面,下定决心道,“我去向王爷如实禀告这件事,若有王爷回护沈辞你便也不用担心屈打成招的事情了。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宫中举办家宴,上至天子下至各路亲王齐聚一堂,只谈家事不论国事,一派歌舞升平其乐融融,谈笑间席上之人多多少少都染了几分醉意,许青寒也不例外。 卫钧候在殿外,等来了由小黄门通禀后引来的许青寒。只见许青寒面色微红,眼神迷蒙,连路都走不太直,卫钧不由担心他能不能在这种状态下处理好沈辞的事了。 许青寒软绵绵的靠在红漆柱上问,“什么事?” 卫钧跪下回道,“王爷,是沈辞出事了。” “谁?” “沈辞!” 许青寒蹲下身子捧了几捧荷花池中的池水从头顶浇下去,迫使自己的神智从醉酒中回还,冷冷的命令道,“说,什么事。” 许青寒起身离席许久未归,皇上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预感不妙。果然许青寒回来时湿淋淋的略显狼狈,神色冰冷疏离,他出去以后知道了什么皇上便心知肚明了。 许青寒难得还保有几分理智,攥拳立在皇上面前压抑着情绪道,“皇兄借一步说话。” 兄弟二人不动声色的行至殿后僻静处,许青寒几步抢在皇上身前直视他道,“皇兄,二十多年来您对我宠爱有加,未曾有过丁点斥责打骂,因此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何为长兄如父、君恩浩荡。我铭感在心,对您同样爱戴敬重,您要求的事我都竭尽全力去做,您让我娶妻我便言听计从的娶了卫冰清,这五年对她相敬如宾,即使我根本不喜欢她。” “从小到大我违背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和沈辞在一起。我们知道这见不得光,他也从不恃宠而骄要求地位身份,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小小的侍卫一做就是十年。皇兄,我们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您就不能成全弟弟吗?” 皇上望着哀戚惨淡的弟弟,叹息道,“寒儿,若他是个女子,你就是纳他为妾皇兄都不会阻拦。可他是个男子,你和他终归不是正途,长痛不如短痛。” 许青寒咬唇倔强的道,“我和他在一起一不伤天二不害理,也并不是邪途。这件事您交给我审理,若是确有其事弟弟第一个不饶他!” 他顿了顿,而后斩钉截铁的道,“皇兄,把我的男人还给我。” 沈辞被关在城外的私狱中,许青寒等不及灵狐他们提人送回王府,他恨不得立刻就见到沈辞,于是深更半夜亲自乘车去接了。 “多有得罪,主子有命不敢不从,还请王爷见谅。”灵狐审时度势的边解释边打开重重禁锢释放了沈辞,随行跟来的沈澈立刻用毯子盖在他刑伤遍布的躯体上,强忍着眼泪搀扶他哽咽着唤,“哥……” 沈辞无力开口,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以示安慰,又抬头冲站在一旁的许青寒挤眉弄眼的笑了笑。 许青寒早已预见沈辞会受刑,在马车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棉被绒毯,却没想到沈辞伤得这样重,卧在榻上片刻便将浅青色的软布染上大片大片的血红。 许青寒又生气又心疼,咬牙切齿的将手伸进毯子下面一把握住沈辞的小兄弟微微用力,恶狠狠的道,“让你整天瞎撩,惹出事了吧?我跟你讲沈辞,你要是真和冰沐有这档子事,我就……我就剁了你这东西!” “嘶……”沈辞猝不及防被这样拿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哑着嗓子叫道,“你假酒喝多了吧?臭流氓快松手疼疼疼!” 许青寒确实是喝了酒又气急败坏才随心所欲的做出这样的举动,和沈辞交谈后清醒过来抽回手,拧着眉头严肃的道,“你少贫嘴,你以为你没事了吗?回府之后你就滚到地牢里待审去!” “审呗,反正你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沈辞不以为意的道,“我要喝水。” 许青寒冷着脸倒了杯茶水,重重将茶壶墩回小桌上,“你是谁爹?” 沈辞知道不服软是喝不到水了,便笑嘻嘻的道,“好哥哥,赏点水喝。” 这种场面许青寒司空见惯,他神色不改的端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沈辞喝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爷这辈子只伺候过一个人,上药穿衣喂水样样不忌,昔日如胶似漆的时候还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喂过饭。 许青寒有些走神,两个人从不识情为何物,到互相表明心迹后你侬我侬,再到如今犹如一体不和或缺,竟已经有十年了。他们的爱情就像老夫老妻一样不再那么热烈,却犹如小火煨着的热粥般越来越浓稠,沈辞离开的那三年里许青寒总觉得他丢失的不是一份感情,而是三魂七魄。 还好自己来得及时,如果再耽搁下去是不是就会无法挽回的失去沈辞了?许青寒不由阵阵后怕,背上迅速爬上一层冷汗。 “噗!咳咳咳……”沈辞被走神的许青寒喂了一鼻子水,呛得不住咳嗽,一咳嗽扯着浑身的伤都痛,眼泪汪汪的道,“你以为你在养鱼?” “我错了。你要再喝一点吗?”许青寒心平气和的认错,用手帕轻柔的擦去沈辞面上的水渍。 沈辞诧异的上下打量着他,按理来讲许青寒会呛他几句的,“还有这种操作?什么酒啊有这神效?” “活该呛死你。”许青寒白了他一眼,果然不能对他太客气。 “看嘛,就是假酒!”沈辞嚷道。 ☆、第16章 三之含冤(三) 沈辞回到王府清理包扎过伤口后就直接进了地牢。 许青寒把车上的几床被子都抱下来塞到沈澈怀里,絮絮叨叨的嘱托道,“去给你哥垫上。让你哥住在这里是给陛下看的,你哥脱罪之前就要你费心照顾着了,我会尽快查清还他清白。吃穿用度他想要什么就来什么,若有为难找我说,万不可让你哥在里面受委屈,知道了吗?” “是,属下遵命。”沈澈抱着被子躬身道,“属下替哥哥谢谢您。” 许青寒叹息着揉了揉沈澈的头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求得动卫钧的,这次多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3 亏你了。” 沈澈有些害羞的抿唇笑了笑,目送走许青寒后便抱着被子跑进地牢打了个软软的地铺,沈辞舒舒服服的趴在其上,一边吸溜着燕窝一边瞄了一眼大敞的牢门,含混不清的咋舌道,“地牢这哪里是新来个疑犯,简直是养了个祖宗。” 许青寒次日傍晚亲临地牢探望沈辞,沈辞闭目趴在被子上养神,沈澈却垂着头端端正正的面壁跪在墙角。他弯身从大开的牢门外跨步进来,坐在沈辞身旁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你在发烧,难受吗?” “伤后有些高烧而已,不用理会。”沈辞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沈澈挪过膝盖对许青寒参拜道,“属下见过王爷。”他整天滴水未进,声音干涩的规规矩矩的行过礼后又转过身继续面壁跪着。 “沈澈犯了什么错吗?”许青寒问。 沈辞竖眉冷冷的道,“臭小子,连我的话都敢不听,真是给他好脸色看了!” “他为救你没少出力,功过相抵就算了吧?”许青寒劝道。 沈辞呛声,“我给他沈二少爷磕个头感谢他救命大恩如何?” “哥哥折煞澈儿了,澈儿不敢邀功,心甘情愿受罚。”沈澈低眉顺目的道,“谢王爷好意,是属下对哥哥不敬,属下该罚。” 许青寒对沈澈印象特别好,他一直很乖很听话,绝不是惹是生非的孩子,看他被沈辞罚总觉得是沈辞苛责了他。见事情没有转圜之地,许青寒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快消消气,还有伤呢。” “还不是这小畜_生,成心想气死老子!”沈辞一指沈澈咬牙骂道,“跟你真是操碎心了,你走不走?” “哥哥要打就打要罚就罚吧,澈儿不要离开哥哥,澈儿哪也不去,打死也不走!”沈澈一改往日温和之态,极其强硬的回道。 沈辞握拳一捶地面,气急反笑对许青寒道,“你看看,我冤枉他了?他自己找抽!” “好了好了,你们兄弟就别怄气了,先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说别的。”许青寒给了个台阶下,“沈澈,去给你哥熬副退烧的药来。” “是。”沈澈应下,然而沈辞没发话他跪着没敢动。 沈辞骂他道,“王爷有令你还不快滚?我要是王爷就砍了你脖子上顶的那个空心球!” 沈澈这才艰难的起身,他跪得腿都麻了,扶着墙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能走动,当然又被沈辞鸡蛋里挑骨头骂了一顿。 沈澈垂眸站在沈辞面前躬身诚恳的道,“哥哥息怒,是澈儿的错,您怎样罚澈儿都行,只是千万保重身体。” “走走走,快出去!”沈辞连声催促赶走沈澈,扶额头疼的对许青寒道,“油盐不进的蠢孩子,跟着我有什么好的?我自身尚且难保,哪里庇护得了他?” 许青寒道,“这三年分别沈澈对你日思夜想,你刚一回来就赶人家走,他能依吗?” “我不安心。”沈辞将脸埋在双手中闷闷的道,“不可能让你整天围着我和沈澈转,有心人寻由头害我们轻而易举。我受点罪无所谓,可他若是有什么事我怕是会疯。” “阿辞,没有那么多坏人,你不要这么灰心。皇兄只是关心则乱,以后不会了。”许青寒安抚道,“明天我亲自审这次的案子,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安心。” 九小姐一案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审理,不管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这件事一旦传出去绝对会毁掉九小姐的名声,人前人后被指指点点不说,估计到谈婚论嫁时也没有人家敢娶了。 审理地点定在许青寒的书房,许青寒坐在主位上,王妃卫冰清和九小姐卫冰沐坐在他左手侧,除立于下首的卫钧、卫冰沐的两个小侍女一干牵涉人员以外,灵狐作为皇上的耳朵也参与其中,敛眉垂手站在另一侧。 众人就绪,沈澈很快便押着沈辞出场就审了——说是押解,其实是揽着腰搭着手臂扶进来的。 沈辞穿戴整齐,虽然只是一身制式黑衣,但却浆洗得十分清爽,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之外几乎与平时无异。他手脚皆被铁链锁着,昭示着证实清白前的戴罪之身。 沈澈对许青寒抱拳一揖,“禀王爷,人犯……”他咬了咬唇,觉得难以启齿,他的哥哥绝对是冤枉的,怎么会是犯人? 沈辞没让沈澈为难,提着手腕间的铁链撩袍跪倒,以额触地挨个拜道,“属下沈辞,拜见王爷,拜见娘娘、九小姐,见过首领、灵狐大人。” 卫冰沐好几天没有见到沈辞了,乍一见面有些兴奋,坐直身子雀跃的叫他,“大狐狸!”从称呼到语气满满的都是熟识间的亲昵。许青寒不快的扫了沈辞一眼,卫冰清则是蹙眉低声责备她道,“别乱讲话。” 许青寒清了清嗓子道,“沈辞,你对冰沐可有不轨之举?” “回王爷,属下绝不敢玷污九小姐清白之身。” 卫冰沐气鼓鼓的插话道,“你这人怎么敢做不敢当,你明明……”她白生生的小脸飞上两朵红晕,闭着眼睛道,“你明明都……都那个过本小姐的!” 一语出,满座皆惊。沈辞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道,“九小姐慎言!” “你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难道是不想对本小姐负责吗?”卫冰沐站起身叉着腰瞪着沈辞道。这个坏狐狸,明明抱过自己,竟然还不想承认! “肃静!”许青寒斥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两大口茶水,气得端杯子的手都有些抖,勉强冷静下来询问两个侍女道,“你家小姐和沈辞相处如何,平时有无矛盾?” 其中一个侍女跪下回话道,“回王爷,小姐和沈辞关系很好,两个人每天都在一起玩乐,小姐对沈辞十分青睐,没有发生过不快。” 沈辞辩解道,“王爷明鉴,属下与九小姐关系融洽是职责所在,除此之外并无越矩之事!” 另一个侍女道,“我家小姐月信已经延迟半月未来了。” 沈辞颇为无力的道,“那就让你家小姐多喝热水,关我什么事啊?” 沈澈突然开始忧心。他本以为公正公开的审理和当面对质很快就可以还哥哥一个清白,却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向不好的方向发展着,种种迹象和九小姐她们的口供都对哥哥很不利。沈澈担忧的望向许青寒,他脸色确实阴沉着,幸而看起来还算冷静。 许青寒道,“众说纷纭,且口说无凭,麻烦王妃带冰沐去隔壁,梅若姑姑在里面候着,让她看看冰沐有否不妥。” 卫冰清欠身微微福礼,牵着卫冰沐的手出了书房。 沈澈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事实胜于雄辩,哥哥不会对九小姐有非分之举,验清九小姐没有破身就是了。 书房内一时静谧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结果。沈辞伤体未愈,其他人或坐或站没觉得什么,只有他一个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4 人跪着,简直腰酸腿疼熬得难受。屋子里太安静了,他不太好意思偷懒,挂着的铁链子稍微一动就哗啦啦的响,只得咬牙切齿的盼着卫冰清姐妹两个赶紧回来。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卫冰清、卫冰沐和梅若姑姑一起进了书房,卫冰清大步走在最前,扇了沈辞一耳光歇斯底里的喊道,“畜_生,你就是个畜_生!!!” 卫冰清为人温和有礼,笑不露齿、轻声细语,一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的模样,这一番有失常态着实前所未有,发生了什么不难猜测,沈澈顿时心沉到低谷。 许青寒死死盯着梅若,不死心的确认,“梅若姑姑,冰沐他……” 梅若五十上下的年纪,简单的挽着发髻,衣着朴素。她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十四岁入宫,从太后还是妃嫔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着,至今已有四十余年,这么多年来稳重持成,颇有名望。她叹息着福礼,“王爷,卫九小姐确实落过红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还未出阁就……哎!” “怎么可能!”沈辞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我做没做过我自己还不清楚吗?我绝对没有!” “你什么意思?你毁了小妹的清白不说,还要污蔑小妹不检点推卸责任吗?”卫冰清据理力争,纤纤玉指掐在裙子上直至苍白,“小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在家就是来过王府探望我这个姐姐!” “可……”沈辞话未出口就被一只茶杯打了回去,茶杯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眉骨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他怔了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许青寒扔的。 ☆、第17章 三之含冤(四) 许青寒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先押下去,择日再审。” “王爷!他仗着您的恩宠,连这等事都敢做出来,您这也能原谅他吗?臣妾才是您的发妻,这五年在王府没犯过任何的错,却被一个侍卫三番两次的加害,这对臣妾公平吗,对小妹公平吗?她还这么小,以后怎么抬得起头?!”卫冰清喊道,“王爷,他这也是背叛您!” “我说以后再审!!”许青寒一声厉喝,烦躁站起身走到沈辞面前,很不友好的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左右开弓十几个耳光下去,打得沈辞口鼻皆开始冒血。 沈辞挣扎着摆脱许青寒的钳制,跌坐在地上似笑非笑的睨着他,“许青寒,你既不信我,现在就定罪好了,砍死我啊,再审又能审出什么?我百口莫辩。” 一旁的卫钧蹙眉呵斥道,“没规矩,怎可直呼王爷大名?” “不要,王爷别听哥哥胡说,他烧糊涂了!”沈澈慌忙扑到沈辞身前护住他,生怕许青寒怒气上头真杀掉哥哥,又语无伦次的劝沈辞道,“哥哥别说气话,您不会死——您没有,我相信您,您会没事的……” 许青寒冷笑道,“烧糊涂了是吧?带他下去清醒清醒!” 这一句“清醒清醒”带给了沈辞不知多少苦难,他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从鞭子刑杖再到拶指夹棍挨个吃了一遍,折磨得几乎奄奄一息才被扔回牢房。 没人敢放沈澈进牢房去,看守们肯让他在牢门口远远望着已经是看在平日交情上格外开恩了。沈辞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中衣,已经被刑具摧毁得面目全非了,浑身上下都沾染着斑斑血迹,无意识的皱着眉紧咬下唇蜷缩在稻草堆上。 “哥,哥哥!”沈澈哽咽着喊他,努力伸出胳膊想要碰他,结果离得太远怎样也碰不到,他用额头抵着栏杆,声声呼喊道,“哥您醒醒,别睡,求您了,醒过来,先不要睡……” 沈辞眉心动了动,悠悠转醒,刚刚恢复意识便被潮水般袭来的疼痛逼得连连吸气。他对沈澈扯了个笑容,“你叫醒我做什么,怪疼的。” “哥哥。”沈澈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澈儿错了,澈儿不该自私的找您回来,澈儿会想办法送您回关外,再也不回王府了。” 粗砺的稻草根根扎进皮开肉绽的伤口里,每一息都不啻于一场折磨,他手指被夹得青紫肿胀跟萝卜似的不敢使力,只得用手腕撑着地面拖动整个身体,艰难的用手肘支起上半身。腿已经动不得了,夹棍夹过的小腿,完全不敢吃劲,沈辞一时也判断不出个轻重、腿骨到底有没有断。于是他仰头望天苦笑道,“我现在一步也走不得,要怎么去几千里远的关外?听天由命吧。你好好的就行,哥哥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了,你要好好活着。” “你唯一担心的是他,那我呢?你替没替我想过,嗯?”是许青寒的声音。 “求王爷开恩,放哥哥一条生路,这么打下去真的会死的,您看在十年旧情上饶哥哥一命!”沈澈连连叩首恳求道。 “你出去。”许青寒冷冷道。 沈澈仍不死心,“王爷……” “你再废话本王现在就杖毙了他!” 沈澈不敢多言,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刚过转角竟看到了灵狐,灵狐所属的金龙卫直接效力于陛下,自然比他们小小的王府侍卫地位要高,于是沈澈微微躬身见礼后才离开。 虞适今日刑期刚满,早上就已经出狱了,只是沈辞、沈澈抽不开身去见他。虞适入狱时住处亦被查抄封了一段时间,解封之后嫌晦气也没人愿意住,这三年就一直空着,正方便他现在直接住进去。这小半天时间里他已经把屋子整理得十分干净了,只是难免看起来有些空旷。 沈澈红着眼圈叩门时虞适正盘膝坐在床上缝被套,他捏着针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沈澈,见他孤身一人泫然欲泣,搁下针正色道,“阿辞的事情不顺利吗?” “虞哥哥……”沈澈甫一张口,两行泪珠就倏倏落下。虞适心知情况不好,叹了口气拍了拍床沿,“别哭,过来坐着说,虞哥哥会想办法的。” 沈澈依言坐到床头,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依你所言,阿辞被定罪的证据是宫里来的姑姑验过九小姐的身子,确实落过红。”虞适习惯性的随手拿起扫床用过后立在床边的鸡毛掸子,托腮在被子上草草的圈圈划划,“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处子之身不是一定在一夜春宵后破掉的,太过撕扯或是不经意的磕碰都会损坏。九小姐性格如何,是否活泼好动?” 沈澈眼睛一亮,坐直身子点头,“是,翻墙爬树没有她做不来的,王府的树都几乎被她爬遍了。” “这就是了。”虞适又分析道,“她这样的大家小姐,别的地方家里或许会宠着惯着,但是他们最看重的清白绝对不容有失,这九小姐九成没有与人行过周公之礼。至于月信推迟半月再正常不过,她年纪太小,月信本就没有规律。”他闲来无事读过许多医书,聊胜于无的纸上谈兵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沈澈已经坐不住了,跳下床跃跃欲试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5 道,“去找王爷说清楚?” “走,试一试要比什么也不做好得多。”虞适穿鞋下地,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控制在一定范围,实在是镣铐戴太长的时间已经形成了习惯,他自己察觉到也无奈的笑了笑。 许青寒在沈辞那里吃了好大一碗闭门羹,他说话沈辞就没理过一句,趴在草堆上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自说自话片刻没有任何回应,只得偃旗息鼓。他却不知他前脚刚离开后脚沈辞就咬牙啐了一句“狗儿子”。他转过拐角对候着的灵狐道,“你回去告诉皇兄,本王已经重重责罚过沈辞了,过几天就遣他出王府永不录用。皇兄只是想让沈辞离开本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替我恳请皇兄看在本王的面子上留他一命。” 打发走灵狐,许青寒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抱膝埋头缩成一团,有温热的液体浸润到膝上。他成天患得患失担心沈辞拈花惹草,结果还真就搞出了这样的事,他难过得无以复加,卫冰清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沈辞这样做也是在背叛他。 许青寒颓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走出地牢,结果就看到虞适和沈澈正在牢门口等他。 见过礼后虞适把那些说辞向许青寒陈述了一遍,然后委婉的提出能否让他向九小姐多了解一些情况。虞适所说的也是许青寒喜闻乐见的,他心头的阴霾散去一些,爽快的答应了虞适的请求,唤来九小姐到书房了解情况。 “属下虞适见过九小姐。”虞适礼节周全的向卫冰沐一躬身,而后直奔正题,“九小姐指证沈辞对您有不轨之举,不知是何种不轨之举?” 卫冰沐红着脸摇头不愿回答。许青寒皱眉瞪了虞适一眼,这答案显然没办法让一个小姑娘宣之于口。 “是属下心急,唐突了。”虞适再次躬身致歉,扭头对沈澈道,“躺下。” “啊?”沈澈一头雾水,但还是带着满头问号照做了。然后虞适就在沈澈惊愕的目光中俯下身子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连鼻尖都险些碰到一起,沈澈的脸顿时比九小姐还要红了,仿佛都在冒热气。 虞适却一本正经的问卫冰沐,“九小姐,沈辞是这样对您的吗?” 卫冰沐懵懂的眨了眨眼,“没有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虞适弯着眼睛笑道,“回九小姐,您若是想有小宝宝,要脱掉衣服用类似的姿势做一些事情,所以沈辞没有对您做过类似的事对吗?” “只是抱抱不能有小宝宝吗?”卫冰沐绞着衣角,有些沮丧的道。 虞适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幽幽的对许青寒道,“王爷,您听到了吗?阿辞不远千里从关外回到王府侍奉您,就落得了如今含冤受刑、被关在地牢里苟延残喘的下场。” 许青寒目光空洞的站在一旁,整个人如遭雷击。阿辞……阿辞是冤枉的?阿辞是冤枉的!他冤枉了阿辞,让阿辞被酷刑折磨得遍体鳞伤…… 他回过神,跌跌撞撞的向门外跑去,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跤。他爬起来只管往地牢跑,懊悔和自责满满的充斥在他心头,他只想赶快见到阿辞向他道歉,救苦苦煎熬的阿辞脱离苦海。 他颤抖着手打开牢门铁锁,扑跪在沈辞身旁气喘吁吁的道,“阿辞,对不起,是我……是我错怪你了,现在查清楚了,我们……我们先离开这里,没事了,都过去了……” “呵。”沈辞闷闷的冷笑一声,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道,“你冤枉了我,毒打过我,现在和我说没事了?许青寒,这事过不去了,你给我……”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王府,便改口说,“算了我滚,我有多远滚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  nibsp;laotie,上了编推,日更么么哒 ☆、第18章 三之含冤(五) 沈辞这几天来没少提心吊胆的受折磨,出狱后就趴在床上养伤,紧绷的精神刚一放松,疲惫便铺天盖地的袭来,他不分昼夜的连续睡了十几个时辰,睡得沈澈都开始害怕了,每隔半个时辰就要一脸紧张的轻轻探一下他的鼻息。 虞适坐在桌边削梨子,四寸许长的小刀在他修长却苍白的手中灵巧得仿佛蝴蝶穿梭,不消片刻就削出了一只圆润的梨子,薄薄的果皮掉在桌子上不曾中断。虞适将梨子递给沈澈,无奈的摇头笑道,“他就是太累了,你不用害怕。” “怎么还不醒。”沈澈接过梨子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清甜的梨汁霎时溢满唇齿,他便更不开心了,“哥哥一直睡觉,这么久了不吃不喝,该多渴饿?” “……他在睡觉吗?”自未关的房门处传来许青寒的声音,他心怀愧疚,垂手立在门槛边,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虞适和沈澈双双见礼,而后沈澈魂不守舍的咔嚓咔嚓吃梨,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沈辞看。他替哥哥委屈生气,简直不想理伤害过哥哥的许青寒。 “是啊,睡下了就一直没醒。”虞适温和的笑,礼数周全的拱手一让,“王爷请进。” 或是许青寒的声音让深陷梦境中的沈辞有所触动,他在许青寒刚坐到床头时就蹙起眉悠悠转醒了。 许青寒见他眼睫翕动缓缓张开眼睛,精神一振俯下身去唤他,“阿辞?” 沈辞低吟一声睁开眼睛茫然了片刻,而后扭过头一挥手臂咬牙道,“滚!” 许青寒黯然。 “小澈,快去厨房熬碗瘦肉粥,你不是怕你哥会饿么?”虞适不动声色的支走沈澈,然后自己也退出门去。 许青寒锲而不舍的道,“阿辞我……” 沈辞根本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老子不想听你放屁!” “我……” “你他妈聋了?!” 许青寒深吸口气,抿唇屈膝跪在床边,趁着沈辞错愕失神的瞬间垂头尽量简洁的道,“阿辞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冤枉你,不该打你,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平时高高在上的王爷就这样可怜兮兮的跪在床头,顶着一夜未睡熬出来的黑眼圈,仰头乞求的看着沈辞。 “不能。”沈辞不为所动,冷漠的说道,“许青寒,机会我给过你了,我说过,不会再有第三次。” 许青寒伸出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敢去碰沈辞,揪住被角捻动着手指,“阿辞你再信我一次,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走……”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我信了,然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挨了无数次的打,跪过车板睡过柴房住过地牢。”沈辞语气冷冷的,“我再信你我就是傻_逼。” “阿辞,我太怕失去你了,即使你现在每天都在我身边我仍旧感觉不真实。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6 离开的三年时间里杳无音信,我几乎夜夜都会梦到你回来找我了,结果梦醒之后独剩我一人——我怕我还是在做梦。”许青寒俯下身将侧脸埋进被子里,声线颤抖着道,“你回到王府之后不计前嫌,从不提我对你的不好,可是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你对谁都不记仇,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每天都惴惴不安,胡思乱想我的阿辞究竟爱不爱我,会不会遇到更喜欢的、能够让你待之不同的人。” 许青寒隔着被子闷闷的吸了下鼻子,再开口时鼻音浓重,“我对自己没有信心,阿辞那么好,我哪里都不如你,所以一遇到这样的事,不管我再怎么在心里想着要相信你,可是就是抑制不住的恐慌,做出伤害你的错事来。” 沈辞十指都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暂时成了摆设,他便并起两只手腕夹住被子一角,一边往回扯一边嘟嘟囔囔的道,“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别在我被子上抹鼻涕,我还得盖呢。” 许青寒抱着被子不撒手,埋头恳求道,“阿辞,求你了,不要离开我,那三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你别让我再那么痛苦好不好?” “我凭什么要迁就你,就凭你对我的爱吗?因为你爱我所以伤害我,狗屁逻辑,我可承受不起。”沈辞懒洋洋的道,“离开你的那三年我过得很好,没有人给我脸色看,我不用成天卑躬屈膝见谁都得跪下叫主子,不用提心吊胆生怕有差错挨罚,而且我一点也不想你。我不否认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你,甚至这两个月熄灭的旧情也开始擦小火花了,结果你兜头一盆凉水浇上来连火星儿都不剩了。” 他正色道,“王爷,我迁就你这么多年了,你也成全我一回。” 这番话实在伤人,许青寒扒着床沿无力的跪坐到小腿上,苍白的薄唇缓缓开阖,不死心的挣扎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次机会,我……你会重新喜欢我的,咱们重头再来也好,我再追求你一次。” 沈辞毫不犹豫的道,“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所以我拒绝你的追求,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家,你就别碍事了。” 恰好沈澈端了瘦肉粥来,屋门没关,他在门外十步远处站定,正是什么也看不到的距离,“王爷,哥哥,我能进来吗?” 许青寒匆匆抬袖擦了擦眼眶,扶着床站起身,“进吧。” “刚出锅有些烫,哥哥等它凉一凉再吃。”沈澈把盛着粥和咸菜的托盘放到桌子上。 沈辞问他,“我十日后回关外,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当然,哥哥去哪我就去哪。”沈澈搓了搓手兴奋的道,“我去收拾行李!” “沈澈不能走。”许青寒垂着眼帘淡淡的道,“契约没到期,签的是五年,还差将近两年。” “啊?”沈澈蔫蔫的低下头去,失落落的小声说道,“那……那哥哥你走吧,我在王府再侍奉王爷两年。” 许青寒无语的瞪了沈澈一眼,这孩子不是一直很想待在沈辞身边吗,两个月前还因为打探到沈辞的行踪而兴奋得睡不着觉,现在怎么不顺着他的意顺理成章的留下沈辞呢? “王爷就别指望沈澈会帮你留下我了。”沈辞将他的心思看得透彻,“他亲眼目睹了我有多惨,已经后悔找我回来了。你不如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沈澈放给我得了,省得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总惦记我。” “不。”许青寒断然拒绝,他留不下沈辞总能留下沈澈,把他弟弟扣在身边自己才会安心些,至少能保持联系知道他的动向,寻找机会把他重新弄回身边来。 “算了,你执意要留他我无论如何也带不走。但是许青寒你听好了,我弟弟要是在王府有任何闪失,我绝对找你算账!” ☆、第19章 四之生离(一) 转眼已过九日,沈辞有内力傍身,伤势恢复得照常人要快许多,第三天就能自己扶着墙在屋子腾挪,第五天在院子里缓缓走动,第七天步履自然,到第九天就已经行动自如了。 许青寒每天都赖在沈辞房里,沈辞却像是见不到这么个大活人一样无视他。许青寒试过主动和他说话,沈辞刚开始时当做耳旁风,被锲而不舍的许青寒吵烦了就屈指敲他额头,“再烦我我就把你扔出去。” 许青寒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下意识的威胁道,“你敢!” 于是沈辞拎小鸡崽似的拎着许青寒后领将之扔到院外,许青寒趴在桌子上扣桌沿的抵抗完全不能造成困扰。 沈辞拍拍手回屋,而许青寒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跟上,只是这次不敢再说话了,委委屈屈的坐在桌子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茶杯,用余光一下一下瞄沈辞。 沈辞不睬他,侧坐在床头一件一件的叠衣服,他除了王府发的两身侍卫的夏装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衣服了,现在叠的这几件还是沈澈现找裁缝裁出来的。而除了衣服他也没有别的行李,把衣服放在包袱布上就开始系结。许青寒想起他赠给沈辞的钱袋被卫钧没收交还给他了,沈辞的确身无分文。 许青寒从怀里摸出钱袋,站起来走到沈辞身旁,默默地把钱袋往包裹里塞。沈辞抬手拦住他,拿过钱袋从里面取出三钱银子随手丢到包裹里,其他的原封不动退回,淡淡的道,“你我两清了,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侍卫每月二钱银子的月钱,沈辞在王府当值一个半月,当真是两清。 “没了你,我怎能解脱,怎有欢喜。”许青寒难过得连心肺都一阵阵抽痛,痛得他喘不过气,红着眼眶苦涩的道。 不管许青寒怎样挽留,沈辞次日还是牵马从侧门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他一人一骑,青衣白马,挺拔颀长的身影在晨曦的微光中被镀上一层金红色的轮廓。 “就送到这里吧。”沈辞对送行的三人说道,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沈澈情绪低落,盯着脚尖低声道,“哥哥路上保重。” 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握住马缰,许青寒仰头勉强的冲沈辞笑了笑,“我再送送你。”他不等沈辞表态就自顾自的牵马缓步而行,他走的很慢,慢到恨不得这条路永无尽头。二人一路无话,唯有清浅的呼吸声环绕。 许青寒想起这十年的点点滴滴。沈辞笑嘻嘻的喊他“好哥哥”,沈辞温柔缱绻的唤他“青寒”,沈辞眼观鼻鼻观心的叫他“王爷”,沈辞曾翘着二郎腿坐在墙头闭目小憩,沈辞曾一脸认真的坐在他对面包扎被戒尺打过的手掌,沈辞也曾眸光熠熠的抱着他蜻蜓点水般啄一下他嘴唇占个小便宜…… 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何况出城的路不过一炷香。许青寒慢吞吞的用了足足三柱香的时间才将沈辞送到城外,每远走一步,他的难过就加重一分,直到沈辞同样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7 拉住马缰,“别送了。” 许青寒握着马缰不放,垂头沉默良久,再抬头时已满面泪痕,“我后悔了,我不要放手。” “松手。”沈辞淡淡的道。 “不要走……”许青寒摇头哀求。 沈辞扬起马鞭,用了三分力气抽在许青寒死死攥着马缰的右手上,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多了条深红色的鞭痕。马被鞭声惊动,不安的踏了几下前蹄。许青寒吃痛缩了一下手,却很快又把马缰握得更紧,薄唇抿出倔强的弧度。 “松手。”沈辞扬手又是一鞭,两鞭交错的地方已经渗出细细的血珠。 “阿辞,我真的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沈辞恍若未闻,冷着脸一连抽了十余下,许青寒都咬牙硬挺了下来,白皙的手背上纵横交错着血痕。他痛得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手腕抖如筛糠,嘴上仍是执拗的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要你走。” 沈辞不再与他耗费时间,轻轻松松的按住他颤抖无力的手腕,一根根掰开他攥着马缰的手指,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开。 许青寒徒劳的追了片刻,可是他哪里跑得过千里良驹,不消半盏茶的时间便被甩得不见踪影了。他无力的跪倒在地,掩面无声痛哭。 “吁——”沈辞在半山腰的盘山路上驻足,遥遥眺望着模糊成小黑点的许青寒,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保重。”他默默注视着许青寒直到落日西沉、许青寒离开缓缓的消失在视线中,才调转马头向着如血的余晖奔驰而去,向着远方他安静祥和的生活。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马蹄声渐行渐远,只余一句豪言在幽静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 农忙时节荒废了两个月,这一年收成就完全不用想了,虽说许青寒留了许多银钱给翠儿母子过日子,但是沈辞还是非常心疼那些他当儿子侍弄的小苗的。他曾去地头转了一圈,果然是荒草已经比苗高了,牵牛花缠得玉米苗半死不活的,沈辞也没精力再去救了。 不用除草也不用收秋,沈辞这一年提早到了猫冬的时候,整天无所事事起来。小龙小虎已经五岁了,到了该启蒙的年纪,沈辞一想反正自己也识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教孩子,就跑到镇上买了几本《千字文》、《孝经》和笔墨纸砚。 邻居老王家的小儿子王铁柱一直和小龙小虎是好玩伴,见小龙小虎在院子里摇头晃脑的捧着书读也开始眼馋,期期艾艾的含着拇指问沈辞,“沈叔叔,我可以和小龙小虎一起读书吗?” 沈辞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反正几个都是教,能帮其他孩子学到些知识何乐不为?王婶儿是个全村传话机,她儿子在小沈这里读书的事儿很快就传遍全村了。 穷山沟里的孩子没钱去读书,再说村里也没有识字能教书的先生。小孩子干不了多少活,在家到处乱跑乱疯哪里比得上读书识字好,说不准将来能考个功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于是沈辞开始有三四五六七□□直到二十四个学生,从五岁到十一岁多大的都有,甚至还有两个是隔壁村子的孩子,每天来读书要翻一座山。 沈辞也并不免费教,每个孩子每年收一钱银子,实际上这点钱连纸笔钱都不够,但是沈辞想着完全不用付出代价孩子们怕是不会珍惜好好读书,就象征性的收了一点。许青寒向来出手阔绰,随手给翠儿留下的银钱已经很可观了,沈辞自掏腰包将私塾建在村东头,这里离隔壁村子近一些,能让那两个孩子少点负担。 转眼夏秋已过,又是一年严冬。 关外的冬天寒冷且漫长,沈辞在私塾中央搭了个小火炉,怕学生们总写字冻伤手。今日他讲过课布置下题目,学生们纷纷提笔低着小脑袋写字,他在屋里转了几圈,叮嘱了一句“不要喧哗”后就从后门退到外面去劈柴了。 他特意把柴禾堆放在离私塾较远的地方,这样劈柴的声音不会打扰到学生们学习。结果他还没劈几根王铁柱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拄着膝盖道,“先生先生,您快回去看看,小龙和冬生打起来啦!” ☆、第20章 论如何虐一只渣受 沈辞回到私塾的时候看到的是小龙整个人骑在赵冬生身上,面色涨红挥着小拳头打得人家嗷嗷大哭,小虎在一旁根本拉不住,其他学生有笑嘻嘻看热闹的、有犹豫着不敢上去拦的,场面一片混乱,桌子椅子撞得歪歪斜斜。 沈辞沉下脸喝道,“沈吟龙!” 小龙听到沈辞的声音终于停手仰头,见爹爹满脸怒意不由心虚,站起身弱弱的唤道,“……先生。” 沈辞走上前去揪着他耳朵把他拖到墙角,板着脸训斥道,“我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打同学,书白读了?你给我站在这里面壁思过!” 沈辞又十分严肃的训所有学生道,“同学生隙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幸灾乐祸吗?都坐回去,罚抄今天学的文章十遍,不抄完不许回家吃午饭。” 一众学生灰溜溜的各自摆好自己的桌椅坐下抄书,大气也不敢喘。五岁的孩子力气有限,没打成什么样,赵冬生还能自己爬起来坐回去抄书,沈辞生起气来哪是这些孩子能承受的,他吓得都不敢赖在地上哭了。 沈辞有心给这些孩子一个教训,炉火渐渐暗了也没有理,站在最角落面壁的小龙呼气都渐渐开始带白雾了。他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所有学生都抄完交给沈辞检查合格回家,沈辞才一拍桌子道,“过来!” 小虎坐在一旁缩了缩脖子,他们其实也没有见过这么凶的爹爹。小龙站得腿又酸又僵,一点一点挪到沈辞面前,低着头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唤道,“爹爹。” 沈辞抄起戒尺在桌沿上敲了敲,“为什么打人?” 小龙愤然道,“他先惹我的!” 沈辞又问,“他怎么惹到你了?” “……”小龙咬着唇低头不肯说话了。 沈辞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小龙噘着嘴嘀咕道,“反正就是他的错。” 沈辞顿时有点头疼。小龙小虎一母同胞双生落地,性格却一点也不像。小虎像他娘,安安静静的,小小年纪就有一股稳重的气质,平时小龙他们玩跑来跑去的时候他更喜欢坐一旁看着。而小龙胆子大,鬼主意也多,不知比小虎多操心多少。 沈辞开始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宠儿子了,想当年弟弟沈澈比小龙乖一百倍还总被自己训得跟小狗似的。他对沈澈的期望很高,同样也希望儿子出众,可是现在这臭小子简直惯得没边,犯了错就这种态度? 于是沈辞脸色阴沉着道,“抬头,看着爹爹,说,为什么打人?” 小龙依言抬头,看到沈辞的神情又吓得飞快低下了头,小脑袋都要磕到桌子了,饶是如此他仍是不肯说原因。 “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8 小小年纪主意怎么这么正?讨打是不是?”沈辞挥动戒尺狠狠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 “啊!”一下戒尺激起异口同声的两声惊呼,沈辞瞥了一眼小虎,他怯怯的站起来道,“爹爹别打哥哥……”小龙边抽噎边揉屁股,沈辞该是多大的劲儿,别说隔着一层棉裤,就是隔着块砖也拍碎了,这一下戒尺就打得他麻了半个屁股,疼痛像前浪推后浪一样越来越强烈。 “沈吟龙,爹爹最后问你一遍,为什么打人?”沈辞语气冷得仿佛能结冰,就和无数家长开始叫孩子大名的含义一样——他生气了。 小龙摇头不吭声,沈辞拽着他胳膊拉到身侧,抬手几戒尺又快又狠的落到屁股上。小龙先是被疾风骤雨般到来的责打吓傻了,等到火辣辣的疼痛开始蔓延才开始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声音高亢得让沈辞的耳朵都开始疼了。 小虎见小龙哭得凄凄惨惨也跟着嚎,扑上来抱着沈辞的手不让他再打,抽噎着道,“爹爹不打,哥哥疼,小虎也会疼。” 沈辞看了看嚎哭得喘不过气拼命捂着屁股的大儿子,又看了看挂在胳膊上蹭眼泪的小儿子,此起彼伏的哭声都快把房顶掀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放下戒尺。他给小龙理了理衣服,和颜悦色的弯身平视着他,柔和的道,“一会儿去登门向冬生道个歉,这件事爹爹就既往不咎了好不好?” 小龙用手背抹着眼泪倔强的道,“我不要跟他道歉!” 沈辞真是要气出病来了,问原因不说,让道歉不去,这什么熊孩子?他一拍膝盖站起身,指着小龙的座位道,“去把千字文抄一百遍,要么说缘由,要么去道歉,否则你就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睡觉!” 千字文,顾名思义,整篇文章一千字,无一字重复,一百遍就是十万字,小龙自己也知道怕是要抄到饿死,不由哭得更凶了。 “嚯,好冷!”沈辞一惊一乍的窜上炕头,把冻得冰凉的手脚都塞到被子下面取暖。 翠儿正坐着为小龙补衣裳——他三天两头就摔破衣服。沈辞伸头凑上去看了看,细密的针脚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慈母”。翠儿往炕沿处挪了挪,拍了拍她刚刚坐过的地方,“大哥坐这里,这里暖和。小龙小虎呢?” “小龙惹事了,我罚他在学堂抄书,小虎要陪他不跟我回家。”沈辞叹了口气道,“翠啊,麻烦你个事,你去给两个孩子送点饭去,孩子们肯定饿了。”他又补充道,“别说是我让去的,罚人家不许吃饭然后又央你去送饭,简直打脸。” 翠儿好笑的道,“大哥你也真是,心疼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让他们知道的?” 沈辞不解的反问,“该做的我做了就好了,有什么可让他们知道的?” “你呀,刀子嘴豆腐心,最吃亏的就是你这种人。”翠儿麻利的穿好棉袄、裹上头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我先去了,锅里煨着小米粥,大哥记得趁热吃。” —————— 远在数千里外的京城亦是白雪皑皑。 许青寒披着狐裘披风,雪白柔软的毛领掩住他小半张脸,耳尖冻得红彤彤的。他牵马走在前面,沈澈落后两步,犹豫了几次还是劝道,“王爷,此去天寒地冻,您还是驾车前往吧,骑马太过苦寒。” “不用不用。”许青寒摆了摆手,眼眸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驾车太慢了,我一天也等不了了。” 一只通体雪白的半人高的大犬亲昵的围着许青寒转,不时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一蹭他,一直相送到王府门前。许青寒撩袍蹲下身去从头到背给这只雪獒顺毛,笑意盈盈的道,“球球,我要去见阿辞啦,你有没有也很想他?” 球球仿佛听懂了一般狠狠扑棱几下它的大脑袋。 沈澈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哥哥可是不止一次两眼放光的看着它,然后头头是道的讲狗肉怎么做比较好吃,这狗除非是活腻了才会想他。 沈澈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不由落在许青寒右手上,那上面有数道难看的鞭痕,半年过去已经变成陈旧的褐色,仿佛玉璧上的瑕疵一样让莹白的手背不再赏心悦目。许青寒体质娇贵,这几道疤痕也不知能不能消掉了。 沈澈还记得半年前哥哥离开之后王爷是什么情形。他失了魂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就缩在墙角里抱膝呆呆的坐着。最后还是沈澈凭着长相有几分像沈辞才进得屋去,连哄带骗喂下昏昏沉沉的许青寒一点食水续命。许青寒失神得厉害,就连沈澈为他处理鲜血淋漓的鞭伤时他都没有皱一下眉,仿佛三魂七魄都已经随沈辞离开了,只留下一具躯壳。 这半年许青寒一直冷着脸没见过一丝笑容,连话都少得要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沉之气。直到昨天忙完一切朝中之事,趁着过年得半月空闲可以去见沈辞才恢复一些生机。 ☆、第21章 恶受扑食? 温柔的娘亲出马,小龙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委屈的说出打人的缘由:冬生说他和小虎不是爹亲生的。 晚饭后翠儿把小龙说的向沈辞复述一遍,无奈的叹息道,“村里好多人都认识他们的爹爹,我救你回家他们也是见到的,难免会有人说闲话,怕是瞒不住小龙小虎了。” “瞒他们做什么?下次你丈夫祭日你带孩子们去拜一拜,好歹是有生身之恩的。”沈辞蹲在炕沿边上搓洗着贴身的衣物,他和翠儿同居三载,各自清白,翠儿睡炕头他睡炕梢,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虽说许青寒对不起他在先,但他还是想要对得起许青寒的。 翠儿苦涩的笑了笑,“我真不想让他们有那样一个爹爹。”翠儿不曾说过他逝去的丈夫如何,然而沈辞这么多年没少听别人风言风语,知道那个男人的确不怎么样,好吃懒做嗜酒如命,喝多了就撒酒疯打老婆孩子,就连死都是死在酒上,毫无节制的酗酒活生生喝到死。 翠儿救沈辞回来不乏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什么丈夫尸骨未寒她就勾搭小白脸,说她浪荡不要脸种种闲话,这一刻他们仿佛都是正义的化身,却不曾想过没有人在那男人拽着翠儿头发当众打骂时劝上一句,反而津津有味的看着“训妻”的好戏,更没有人在翠儿丈夫离世后在孤儿寡母饿肚子时施以援手。直到现在沈辞为全村做着好事他们也不肯闭上嘴巴,连沈辞突然回来手头富裕很多都被他们往各种肮脏的方面想,表面上笑呵呵的夸沈辞的能好和翠儿的好心肠,背后说他们用不义之财干蠢事和傍男人,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一边受着别人的恩惠一边羡慕嫉妒恨在背后中伤,这些愚昧无知、目光短浅的大山深处的村民把人性的丑恶展示得淋漓尽致。沈辞对这些心知肚明,若不是大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冬生这些小孩子哪里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29 知道这陈年旧事。他管不了别人的舌头怎么动,自己堂堂正正的就是了。 沈辞把洗好的衣服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擦干净手掀开棉门帘走进西屋。小龙小虎正趴在炕上,一个罚抄一个看书,两只小脑袋正对着围绕烛台,听到掀门帘的声音后双双抬头坐直,各自叫了一声“爹爹”。 沈辞坐在炕沿上摸了摸小龙的头,“爹爹怎么问都不肯说,倒是你们娘亲一问你就说了,爹爹好伤心。” 小龙咬了咬嘴唇跪坐起来,仰头看着沈辞问道,“爹爹,冬生说得不是真的对不对,您就是我和小虎的爹爹,亲的!” 沈辞坦然道,“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爹爹和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吧?两三岁的时候虽说不至于事事记得清楚,但总归会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小龙撅着小嘴低下头,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闷闷不乐的绞着手指不说话。 “小龙小虎,我对你们和所有父亲对儿子都是一样的好,甚至比他们更好。你们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唯二的儿子,感情是一点点培养出来的,而不是一定要靠亲缘关系来维系。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血不血缘,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们有爹爹对儿子的慈爱,你们对爹爹也回报了孺慕之情,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父子。”沈辞一番话说得朴实无华,却踏实得让人无比安心。小龙张开手臂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破涕为笑着说,“爹爹会一直陪在娘和我们身边对不对,我们一家人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沈辞没有回答,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轻易许诺,“好了,既然说清楚了爹爹就不责罚你了,不用抄了,早点睡觉吧。” 再有十二三天就是除夕了,加上天气实在是冷上学不易,沈辞便给学生们放了一个月的假,他自己也难得清闲。每个月的十七是镇上有集的日子,沈辞这天起了个大早,天还黑着时就拎着空麻袋出门了。他要去镇上置办些鸡鸭鱼肉等年货,还有两个孩子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和翠儿总是舍不得用的胭脂水粉。 小村庄实在是太偏僻了,群山环绕怪石嶙峋,去镇上的路非常难走,离得又有几十里远,沈辞天不亮就出发晌午能到就不错了。 沈辞哼着小调翻山越岭,在太阳初升之时与故人在羊肠小道上狭路相逢,当即呆呆的站住脚。许青寒也同时看到了他,一双明显带着困倦的双眼霎时放出黑曜石般的耀人光彩,“阿辞!”他手忙脚乱的从马背上滚下来,兴奋得直接飞扑到沈辞身上把猝不及防的他扑倒在地,趴在沈辞身上叫不够似的又重复一遍,“阿辞。” 地上厚厚的积雪已经被沈辞砸出一个人型的坑,他躺在雪堆上,背后是凉沁的雪地,胸前是许青寒温热的躯体。 沈澈被许青寒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下马凑到两人身旁单膝跪下,“哥哥……王爷……你们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沈辞恍若未闻,同样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许青寒,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瘦了。”什么已经不爱了,什么一别两宽,简直都是狗屁!再见到眼前故人,沈辞压抑在心间的思念犹如开闸般倾斜出来,在这一刻再想不起什么委屈,什么怨恨。 许青寒将侧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而规律的心跳声,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哽咽着道,“阿辞,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快起来,你要压死老子了。”沈辞用手肘推了推许青寒,他情绪收敛得要比许青寒快得多,“我又不是死了,半年没见而已。” 许青寒赖着没动,两只手撑在地上稍稍欠身,盯着沈辞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他今年没有在田间劳作,晒黑的皮肤已经养回了十之八九,白皙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是清秀的五官——狭长的凤眸,高挺的鼻梁,淡粉色的携着笑的薄唇——许青寒了解沈辞,他这个带着点儿坏的笑也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气哼哼的掐了沈辞脸蛋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扑你像只大狗?” 沈辞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现在他不光是心里想了,嘴上也是这么说的,“老实讲,你被球球附身了吧?” 许青寒又是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不是不想起来,雪地这么凉,沈辞躺在这里他蛮心疼的,问题是他起不来又不好意思说。最后还是沈辞发现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让沈澈把他扶起来了。 许青寒连站都站不得,腿软得整个挂在沈澈身上,沈辞蹙眉打横抱起他放在马上询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青寒迟疑着道,“脚疼,大概是冻伤了吧?” 他这一路拼命赶路,实在困得要坠马才找个客栈睡上一两个时辰然后继续,就这样和衣而眠了两个晚上。其余时间都是冻着的,骏马飞驰起来再厚的衣服和靴子都会被寒风打透。他比不得沈澈有深厚的内功护体,一双手脚早就被冻烂了。 许青寒坐在炕沿上,沈辞蹲跪在他身前小心翼翼的替他往下脱靴子。他稍微拽一下就抬眼去看一次许青寒的表情,他确实很痛的样子,神情紧张僵硬,咬牙强忍着不发出声响。 长痛不如短痛,沈辞索性握着他小腿一狠心撸下靴子,疼得许青寒一声惊呼。门帘被掀开小缝,四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从缝隙间探出好奇的目光。许青寒羞愤欲死,这么不争气的场面竟然给两个孩子看去了,这在沈辞家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别偷看,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沈辞转过头斥责一句,两个孩子吐了吐舌头很快就离开了。 四周无人,只剩沈辞一个,许青寒卸下所有高冷伪装,哼哼唧唧的道,“好疼,阿辞你轻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qaq存稿快没了……没了……了…… ☆、第22章 小仙女 许青寒从脚趾到脚腕的袜子都被血水黏在脚上了,刚刚脱靴子时撕裂了伤口,又有脓血渗出袜子,凄惨得不忍目睹,沈辞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他瞪了许青寒一眼训道,“你还敢喊疼?我跟你讲许青寒,还好有知觉知道疼,否则你这双脚就冻废了!真是胡闹,沈澈也由着你胡闹!”他冲着门外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嗓子,“沈澈你给我跪着反省,你有几条命给王爷陪?我不在王府看着你你就这么不知道轻重是吧?” “还有你,你几岁了这么幼稚?赶年都二十六了,办事能不能靠谱点?”沈辞没好气的奚落许青寒道,“有福不享自找苦吃,活该冻烂你这四只猪蹄!” 许青寒梗着脖子辩解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我冒着严寒千里迢迢来找你,你除了骂我就不能说点好的?” 沈辞鄙夷的斜了他一眼,“冻得好冻得妙冻得狗寒呱呱叫,我说得好不好?” “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0 你……”许青寒横眉瞪眼一副生气的模样,结果沈辞微微蹙眉研究着他黏连在脚上的袜子根本就没看他。许青寒一撇嘴角泄了气,反正沈辞从来就没怕过他,在别人面前能把对方吓到跪地求饶的严肃神情到沈辞这里都是被他直接无视的。 “坐着等我,别乱动。”沈辞叮嘱了许青寒一声,然后转身掀门帘走出了屋子。 沈澈就在门口跪着,腰背挺直一丝不苟。翠儿蹲在灶台边上低头添柴烧热水,怕沈澈抹不下脸面一眼也不曾向他看过去,两个孩子也被她打发到房间里了。沈辞不轻不重的踢了踢沈澈膝盖,扬着下巴道,“起来吧。” 沈辞愕然抬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这才跪了不到半刻钟,哥哥就这么轻易的饶了自己?沈辞蹲下身为他抹平略有褶皱的衣领,语重心长的道,“沈澈,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也不会永远左右你的想法,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以后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无论怎样取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该干涉太多。这件事上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二少爷一心要来没人能拦得住,何况他才是主子。刚才是我气急败坏迁怒你了,起来吧。” 沈澈乖顺的敛眸站起身,他其实很想说恨不得永远不要长大,能一辈子陪在哥哥身边,但是他知道哥哥很反感他这么“没出息”,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他从来不想有什么出息,他最希望的就是跟在哥哥身边尽尽孝心,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罢了。 “你替我跑一趟,去镇上买点东西。”沈辞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清点,“十斤猪肉,两条草鱼,两只活鸡咱们自己杀,家里囤土豆白菜地瓜了都不用买。再给你侄儿买点零食,糖葫芦桂花糕什么的。还有你嫂子用的胭脂水粉。” “好。”沈澈一口应下,麻利的出门牵马走了。 翠儿不乏好奇的伸头望了沈澈的背影一眼,仰头问沈辞道,“他们怎么又来了,大哥不会又要和他们走吧?” 沈辞掀开锅盖舀了两瓢热水倒在木盆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笑了笑坚定的道,“不会,我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讨苦吃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够了。” “那真是太好了。”翠儿这才放下心来,笑眯眯的念道,“小龙小虎舍不得爹爹,我也舍不得大哥,咱们一家四口还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嗯,我不走。不用沏茶了,倒点儿白开水就行,咱们家的茶估计他也咽不下去。”沈辞瞥了眼摆在灶边的茶盒,往木盆里倒了些许凉水,用手指搅了搅试了试温度,觉得不是很烫了又去针线盒里翻剪子。 “是哦,家里环境太简陋了,那位贵人会不会住不惯?”翠儿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沈辞耸肩无奈的道,“住不惯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非要跑过来。” 翠儿道,“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对大哥明明那么坏,却会宁可冻伤也要马不停蹄的赶来看大哥。刻薄恶毒的贵人见得多了不足为奇,不过怕是这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挂心下人的贵人了。好奇怪的人。” 沈辞没搭话,找了块干净的白毛巾搭在肩膀上,小指勾着剪子端起水盆进了屋。归根结底,他和许青寒的恋情是不为世俗所理解的。沈辞不怕翠儿知道后会对他有鄙夷的看法,在翠儿眼里她的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无论沈辞做了什么她都会理解。沈辞只是觉得他和许青寒已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过往的关系没有必要再提,反正……以后也不是了。 许青寒已经垂着脑袋睡着了。沈辞不让他动他就异常听话的乖乖原地坐着,就算睡着了仍旧坐得笔直,只有脑袋在一点一点的。他又困又累,别说是坐着,站着都能睡着。 沈辞在他脚边放下木盆,蹲着仰头去看他的睡颜。他睫毛又长又翘,闭着眼睛就像小刷子似的,柔软的薄唇自然的微微张开,一根银丝从唇角拉下来,睡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人畜无害。 沈辞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货真是蠢萌蠢萌的,大白天睡觉还流口水。许青寒本来就睡得不沉,这个姿势想睡沉太难了,沈辞这么一笑他就被惊醒了,朦朦胧胧的抬手想擦一擦嘴角,结果手上的冻伤刚碰到皮肤就疼得他一激灵,瞬间睁大眼睛清醒了。他看了眼笑嘻嘻的沈辞,恼羞成怒的道,“笑什么,不就是……不就是睡着了吗?”声音到最后已经弱得几不可闻。 沈辞用拇指揩去他唇角的那丝口水,“一会儿再睡,先把你的猪蹄打点好。” 许青寒唾道,“呸,这明明叫玉足。”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沈辞忍住笑拿起剪刀,“把你的右后玉蹄抬起来点,我帮你把袜子剪掉。” “……”许青寒懒得争辩了,闭着眼睛伸出右脚给沈辞摆布。沈辞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许青寒本来还担心他会弄得很痛,结果剪刀在沈辞手中灵巧得宛如游鱼,那双舞刀弄枪的手此刻仿佛最温柔的春风一般,稳稳的没有半分颤动,轻轻剪碎袜子,轻轻揭下碎布,一点多余的痛苦也没有带给许青寒。于是他睁开紧闭的双眼偷偷去看沈辞,看着他专注而认真的眉眼,看着他抿起的好看的淡粉色双唇,看着他捧着他自己都嫌污秽、血脓混杂的脚而没有一丝嫌弃的神情。 许青寒出神的看着自己相识十年的爱人,脱口而出叫道,“阿辞。” “嗯?”沈辞头也没抬的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阿辞。” 沈辞这才抬头看他,“怎么了,疼?” 许青寒摇头。 沈辞白他一眼,“那你鬼叫个什么。” 许青寒没吭声,愈发觉得自己得了一种被沈辞骂不但不生气还挺快乐的贱病。 右脚上的袜子终于被完全褪掉,沈辞长出口气,站起来活动片刻蹲麻的双腿,很快又蹲下去如法炮制去剪左脚黏连着的袜子。他仍旧一丝不苟专注认真,许青寒感受得到他连呼吸都有意识的放轻了。他费心费力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减少一些疼痛。许青寒无声的抿唇笑,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阿辞是在意自己的,他会原谅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的,一定会的。 待到两只袜子都被剥离,两个人额上都已经多出了些许细汗,许青寒是疼的,即使沈辞下手再轻也难免有疼痛,他人生中连磕碰这种小伤都很少有,对疼痛简直毫无抵抗能力。但是他这个人很要面子,即使疼也不肯吭声忍了过来。而沈辞是累的,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剪刀不能手抖,还尽量不能碰到许青寒的伤处,需要精神高度的集中,不但胳膊酸连眼睛都盯得酸了。 接下来的事对沈辞来说就要容易得多,他用毛巾沾上已经温掉的水,一点点沾过许青寒的手脚皮肤擦净那些血污。但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1 是这对许青寒来说是非常痛苦的,毛巾摩擦冻疮真是太疼了,疼得他咬着牙、眼睛里不由自主的蓄满眼泪,绷得腿都要抽筋了。 沈辞拍了拍他小腿帮他放松,嘴上不忘安慰他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许青寒望着他的双手,手指上仍旧残留着半年前拶指的伤痕。他既内疚又后悔,眼泪再被这样一催就忍不住了,啪嗒啪嗒连着几颗掉了下来,他声音颤抖的道,“对不起,阿辞对不起。你知道吗,你打我的那几鞭子我疼了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可是和你受过的伤相比简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你当时受了那么多酷刑要有多疼?我一直天真的以为不要性命不伤筋骨就没事,给你一点皮肉之苦就算是教训了,可是我从不知道皮肉之苦是这样的疼,这样的难忍。何况你是冤枉的,清清白白的遭受无妄之灾,我不信你就罢了,竟然还亲手伤害你。阿辞,是我混_蛋,我对不起你。” 沈辞动作稍稍停顿了下,然后如常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淡淡的道,“你打过我,我也打你了,虽然交换不太平等,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我已经扯平好了。我说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许青寒,我们的缘分在半年前就到头了。” 许青寒一下子泄了气,蔫蔫的塌下腰沉默许久,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阿辞,我很想你,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陪陪我好不好?” 沈辞道,“我真不想试第三次了,我怕前两次死里逃生已经耗尽我上辈子积的德,再有一次就不能侥幸逃出生天了。” “我没有想过要杀你……一次也没有,三年多以前没有,半年以前也没有。”许青寒诚恳的道,“阿辞,你相信我。” “你不想杀我?我怎么信你?”沈辞十分淡然的用蘸了药粉的纱布替他包扎着手掌,看到其上的鞭痕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前尘忘尽一般,“我两次都差点死在牢里,两次都是你亲口下的令。” “我……”许青寒噎了一下,颓然道,“对不起。” “不用再说这个了,你既然来了我会尽地主之谊,但是多了你也不用想,我不会跟你回去。” “……嗯。”许青寒失落的道,“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了。” 两人各自沉默,气氛变得凝重非常。许青寒在来之前就想过了种种结果,最差的一种是沈辞根本不见他把他拒之门外,现在的情形已经比之好多了。他虽然失落但是好歹有心理准备,勉强能够打起精神带着鼻音和沈辞说话,“阿辞,我能留在这里跟你过年吗?” “你这么远跑来,我还能大过年的撵你出门不成?好歹认识十年了,做不成夫夫我们就,”沈辞话音一顿,略做思考之后道,“我们就做父子,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 “你就这么爱给别人当爹?”许青寒不快的道,“那两个孩子明明不是你儿子。” “嘶——”沈辞瞪他一眼,“别乱说话。” 许青寒只是嫉妒两个孩子能够被沈辞这么关心爱护,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当,轻轻咬了下嘴唇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喂过他们吃饭?” “喂过啊,怎么了?”沈辞反问。 “你也喂我!”许青寒理直气壮的道,“我手有伤,自己吃不了饭。” 沈辞笑了一下,“跟孩子也吃醋,看你这点出息。” 许青寒狡辩道,“谁说我吃醋了,事实而已,反正要你喂我。”他只能和沈辞相处十天,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他腻在一起。 “行吧,谁让你是小仙女呢。”沈辞为许青寒缠在右脚上的纱布打了个蝴蝶结,“小仙女专用蝴蝶结,喜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小朋友,不高兴会死掉的,收藏不涨我就很不高兴o(?^`)o ☆、第23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说喜欢你跟不跟我走?”许青寒认真的道。 沈辞避而不谈,伸手摸了摸炕,“还行,挺暖和的。”他在炕上铺了整整三层褥子,解开许青寒的狐裘披风,一件一件的帮他脱掉厚厚的锦袍和夹袄,褪到手脚处时格外轻柔,直到只剩中衣才把人塞到被窝。 他道,“这回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吃饭。换洗的衣服没带吗?我看你和沈澈都没背包裹。” 许青寒缩在暖洋洋、软绵绵的被窝里,摇着头道,“没带,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拿。” “好吧,你在家先穿我的凑合着,我把你衣服拿去洗了,你回去的时候再穿,我衣服不太扛风。”沈辞把许青寒脱下来的一堆衣服抱到怀里,“别流口水别尿床,弄脏被子打你屁股。” 许青寒简直懒得理他,把被子拽过头翻了个身。 狐裘披风不能水洗,沈辞把它挂到勾子上,从水缸和墙的夹缝间拖出洗澡用的大木盆,倒进温水把其他衣服泡了进去。翠儿找出一只新茶杯装了些白开水,已经晾得不烫了,沈辞端起杯子又转身回到屋子,结果发现在他进出屋子这么一会儿时间里许青寒已经睡熟了,不知道他梦到什么高兴的事,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沈辞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食指在他眼睫上蜻蜓点水般触了触,把茶杯放到一旁离开了。 许青寒的衣服实在难洗,风尘仆仆赶了两天路沾染灰尘泥点不说,用的还都是娇贵的料子,他搓洗起来得小心翼翼的。 沈辞洗着洗着想起小时候的日子,他没进王府前就四处打打零工养活自己和沈澈,给人洗过衣服刷过马桶,还在小客栈做过一年多的店小二。他冬天给人家洗衣服,冻得两只手通红僵硬,不小心把袍角洗开线了一块。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偏偏沈辞命不好碰上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主人,一边抄着枯树枝抽打他一边尖着嗓子斥骂。 被打过的地方热辣辣的痛,沈辞拼尽全部耐心还是忍无可忍,刚一抬头打算怼那女人就看到站在旁边的沈澈。沈澈冻得脏兮兮的小脸蛋通红,他穿着沈辞的旧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瘦小的身体上,鞋破得都露出大脚趾了。他看起来很饿了,吮着大拇指怯怯的看着女人和哥哥。于是沈辞只能继续忍,甚至要低下头低三下四的和女人认错,等女人发泄得心满意足了才拿到三个铜板给弟弟买吃的。 沈辞正神游天际,突然一阵冷风吹得他惊醒过来。 “哥。”沈澈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站在他面前,个子已经快比沈辞高了,他身材匀称,浑身清清爽爽,好一个丰神俊朗,再不是曾经落魄的孩童。长兄如父这句话果真不假,沈辞心里油然而生出“儿子长大了”的自豪感。 “哎呦,这么快就回来了?”沈辞兴高采烈的欠起屁股接过沈澈手里提着的东西,“正好,来,帮哥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2 把衣服洗了。” “哦。”沈澈乖乖的点头,任劳任怨的挽起袖子,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卖力的搓洗衣服。 “轻点儿,又是蜀锦又是苏绣的你再给洗坏了。” 沈澈惊惶的缩了下手,捻了几下手指才重新把手浸进水里缓缓的揉衣服。 沈辞哭笑不得,“你怕吓到它吗?用点劲没事,别跟我打你似的那么使劲就行了。” “……”沈澈面色复杂。 沈辞在沈澈买来的一堆东西里挑拣出给孩子们买的甜食和给孩子娘买的几盒胭脂水粉,夹在胳膊下面掀开西屋的棉门帘。 翠儿母子三人正在炕头坐着,两个孩子在教她识字。翠儿浅浅的笑出两个梨涡,眼睛里跳动着细碎的星光,显然两个孩子识字远比她自己会要让她开心得多。 沈辞把零食往炕上一撒,小龙就怪叫一声扑了上去,小虎矜持得多,奶声奶气的对沈辞说了句:“谢谢爹爹!”然后才开开心心的凑过去吃零食。 翠儿拿着那几盒胭脂,有些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买这么多,太贵了,咱们退回去吧?” 沈辞把胭脂盒塞到翠儿掌心,按着她手指不让她松手,“收着吧,不是那位贵人出的钱,是我弟弟买的。他孝敬嫂子几盒胭脂水粉还不是应该的?” 翠儿这才犹犹豫豫的收下,问沈辞说,“肉都买回来了吧?我去给小叔和贵人做饭。” “今天我做,那位贵人嘴刁,难伺候得很,你不知道他口味。” 沈辞从小养家,做饭当然是不在话下。贫穷使他节俭,小时候没钱买菜,他又很忙,偶尔炒个土豆丝也是切完扔锅里放点盐,扒拉几下端出来就饭瞎吃了。他其实有一手家传的好厨艺,一般家里都是母亲心灵手巧,沈辞家正好相反,父亲那个风流书生对“君子远庖厨”嗤之以鼻,不但自己通过多年钻研练就精湛的厨艺,还要拉着沈辞跟着学。 他爹萧臣焕当初眉飞色舞的跟他讲,“大儿子听爹的,你娘教的那些刀啊枪啊的可以不学,但是做饭一定要学会。当初我追你娘追得那叫一个苦,天南海北追在她屁股后头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嫌我烦了还上来就踹,打得我鼻青脸肿。你知道为什么后来同意你爹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吗?”他弯腰笑意盈盈的刮了下沈辞的脸蛋,“因为爹东坡肉做得特别香。” 沈辞似懂非懂的问,“所以娘因为这个和爹在一起了?” 萧臣焕干咳一声,“没有,她把我绑了给她当厨子,后来尽心尽力伺候她两年才能日久生情嘛!” —————— 将五花生肉褪毛,放在冷水锅里添柴加热焯过一遍,沈辞捞出肉块放在菜板上抄着菜刀娴熟的切小方块。 沈辞主修刀道,虽说菜刀和他那把横刀截然不同,但用途都是砍肉,不管人肉还是猪肉都是一个样子的,导致他用起菜刀来比其他人都要得心应手。 上次他被掳回王府时路过得那家客栈,讲道理那家客栈做得菜真挺好吃的,问题出在许青寒身上。他嫌汤咸是因为他口味太过清淡;他嫌鱼腥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爱吃鱼,因此平时王府做鱼腥味除得干干净净完全就不像条鱼,在外面哪有这么做鱼的?他嫌饭硬是因为他自己喜欢吃软饭(?),人家的饭软硬适中他就抱怨硬。至于虾……确实是那天的虾不够新鲜,但是这里离海还挺远的,怎么也不可能特别新鲜。 现在自己家里做饭,其他人没有这么多讲究,尽力迁就许青寒就好了。 等东坡肉出锅时许青寒也囫囵一觉了,沈辞在青花瓷碗里盛了大半碗软糯的米饭,淋了匙浓香的汤汁,夹到米饭上几块红得透亮的东坡肉,坐在一边小心翼翼洗衣服的沈澈闻着香味忍不住喉咙滚了滚。 沈辞端着饭碗路过沈澈,心情尚好的用筷子尾敲了敲他的头顶,“先吃饭,不急着洗,去叫你嫂子和侄儿也出来吃。” 许青寒穿着沈辞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棉袍,披散乌发抱着被子靠着墙坐着,一副刚刚睡醒的慵懒模样,平时高高在上的气度被消融许多。沈辞坐在炕沿上拍了拍身旁,“祖宗,过来吃饭。” 许青寒眼睛一亮,慵懒的气息一扫而光,两步爬到沈辞身旁乖巧跪坐求投喂,沈辞夹起香气四溢的东坡肉,他就长开嘴巴扬起下巴等肉送到嘴里。 沈辞做的东坡肉软而不烂,肥而不腻,不比任何厨子差,他还特意迎合许青寒的口味少放盐多放了一点糖,最重要的是有沈辞“亲手”神力加持,许青寒顿觉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最最好吃的东西!他伸出舌尖在嘴唇上舔了一下,“还要吃。” 沈辞默不作声的夹一筷子淋了汤汁的米饭送进许青寒嘴里。许青寒嘴上吃着饭,眼睛却一直盯着沈辞,目不转睛的看着沈辞的脸。 沈辞奇怪的摸了摸脸颊,“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饭粒吗?” 许青寒看着沈辞光洁的、毫无杂物的俊俏脸蛋,坚定的点头道,“有。” “嗯?在哪呢?” “我帮你弄掉吧。”许青寒伸出右手一点点靠近沈辞,在离他只有三寸左右时突然扑上去抱住他,闭着眼睛将唇印到沈辞唇上。 “!”沈辞猝不及防的瞪大眼睛。 ☆、第24章 突然刹车 许青寒倔强的逼问,“为什么一定要散,明明两情相悦,你为什么自欺欺人?遵从本心不行吗?沈辞,你怎么变得这么懦弱,连承认自己的爱都不敢了吗?” “是,狗子我变了,所以王爷你别总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沈辞并不与他争辩,敷衍着认了怂,披上棉衣也出门了。 沈澈在厨房裹着被子坐在小马扎上打瞌睡,沈辞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他疑惑的看了看沈辞,这也太快了吧?难道王爷不行? 沈辞蹲在他身旁,叼着烟斗一口一口的抽,烟锅的红点一闪一熄。他吐了个烟圈幽幽的嘱咐道,“你们回去的时候不要路过白檀。” 沈澈奇道,“为什么?”白檀是往返最近那条路的必经之地,这三次来回关外都有路过,和沈辞一起走的那次他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没有丝毫异常。 沈辞没有回答,一脸沧桑的只顾吧嗒吧嗒的抽烟。一锅烟丝抽成灰烬,他叮叮当当的在地上磕灰,到底也没有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别问那么多,听话就是了。” “好。”沈澈应下。 “你回屋睡觉去吧。”沈辞道。 “那您呢?” “一会儿就进去。”沈辞把沈澈推回屋里,准备倒盆凉水洗脸。水缸里的水结了一层薄冰,他用水瓢搅碎冰层,连冰带水倒了一盆,冻得哆哆嗦嗦的洗了几把脸才完全平静下去。 转眼十日已过,喜洋洋的新年被许青寒板着脸过完了,饭桌上沈辞一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3 家五口谈笑风生,他是多余的那一个。沈辞沈澈带着孩子放爆竹时他在炕上干坐着,一家人包饺子时他在炕上干坐着,沈辞喂过他吃饭以后再和家人一起吃饭时他仍旧是一个人在炕上干坐着。他融不进去沈辞一家,他在这里杵着翠儿母子很尴尬,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尴尬之余又替自己觉得凄凉。 自从那晚的事以后沈辞就开始躲着他,连晚上睡觉都宁可挨冻也要搬到炕梢贴着墙根睡,防止许青寒爬过来。平日里除了必要的交流更是和他无话可说,玩笑都不和他开了,只剩下一板一眼的地主之谊,真把他疏离得仿佛陌生人。付出的真心被沈辞避犹不及,他越发觉得自己是真犯_贱。 大年初一的清晨,许青寒刚醒过来就看到身旁叠的整整齐齐的自己的衣服,他心里清楚,这就是沈辞的逐客令。任他热情似火,被沈辞冷冷淡淡的冰了这么久也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他没有再死皮赖脸的争取什么,只敛眉平静的穿好衣服,在沈澈的伺候下认真的梳洗一番,连早饭都没有胃口吃。 沈辞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站在院门口给他们送行,翠儿落后两步笑盈盈的道,“他小叔,有空常来。”两个孩子冲他摆手,“叔叔再见!”沈澈是个任劳任怨、温文和善的人,在家里这十日没少帮忙干活,陪孩子们玩的很开心,翠儿他们母子真心的喜欢他。 许青寒对他们是颇有怨念的,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阿辞离开他有翠儿母子的原因,本来心情就不好的他对他们简直不能说是冷脸相待了,差不多浑身都散发着冰霜之气,两个孩子连靠近他都不敢,翠儿靠近他也会感觉不舒服。 许青寒目光落在沈辞身上,沈辞却看着沈澈叮嘱道,“路上小心,照顾好二少爷。” 失落和悲哀一同涌上许青寒心头,他怀着无限憧憬踏雪山越冰河来到沈辞身旁,如今离开连句送行的话都得不到,真像个笑话。他抿唇拨过马头,扬鞭泄愤似的抽在马臀上,“驾!”大宛名驹清啸一声,一骑绝尘奔驰而去。 沈澈连忙冲着沈辞他们抱拳道,“哥哥嫂子保重,有空小澈再来看你们。小龙小虎要听爹娘的话哦。” “快去吧。”沈辞摆了摆手,又叮嘱了一遍,“记得绕路。”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心很累,接不上是因为配合审查,删掉了一些沈辞拒绝和许青寒亲密接触的内容。 ☆、第25章 避不过的白檀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往脸上刮,许青寒突然就想起某年冬天沈辞跟他抱怨:“这风太大了,打脸上跟扇耳光似的。”真疼,不光脸疼,眼睛吹得也疼,疼得发酸发胀。他无可救药了,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在做什么,总是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沈辞的一言一行。 他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般难受,周围天地的空气仿佛被抽离了,闷他脑中一片嗡鸣。骏马飞驰时带起的风声是他耳中唯一的声音,路边景物虚虚过眼,他想再快一点,快点逃离,去到不会让自己难受的地方。 可是这天大地大,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沈辞,跑到哪里又能怎样? 沈澈心惊肉跳的看着不要命似的许青寒,他没有半分武艺,骑得这样快万一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他策马紧紧跟着许青寒,时刻绷紧神经准备在他坠马时拉一把。好在许青寒从清晨到黄昏一直没有掉下来的趋势,他来不及放松就意识到快到白檀了,连忙开口喊许青寒道,“王爷,赶了一天的路了,找个客栈歇歇脚吧?” 许青寒恍若未闻,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会。沈澈无奈,想了想后搬出沈辞,“王爷!哥哥说,咱们不能从白檀走。” 许青寒肩膀僵了一下,故作镇定的道,“他说什么来着?”他听到沈澈提起沈辞时耳朵里就一阵嗡鸣了,哪里还听得清后面的话。 “哥哥说不要从白檀过去。” “吁——”许青寒勒马,马儿长鸣一声抬起前蹄驻足。 沈澈马鞭遥指几里外的一缕炊烟,征求着许青寒的意见,“王爷,您看那边有人家,咱们休息一晚明早再启程吧。” 小山村只有星星落落的几户人家,没有客栈。两人只能挑了一家房子相对气派些的农户投宿,他们出手阔绰,收了银钱的主人家喜笑颜开,大献殷勤,把过年都没舍得喝的清酒都搬出来了。 村口有条小河,从山中弯弯曲曲的延伸出来,流向茫茫未知之处。许青寒拧着酒坛子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大口大口的灌酒。沈澈站在他身旁默默地看着他喝完半坛酒,叹了口气劝道,“王爷,您喝得够多了,别再喝了。” 许青寒双眼已经蒙上一层朦胧的醉意,伸直手臂豪迈的一挥酒坛,有些口齿不清的道,“我,当今圣上唯一一母同胞的兄弟,燕王许青寒,三岁封王,多年来圣上荣宠不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朝廷百官到平民百姓,从来……从来没有人敢对本王不敬。” 他吃吃的笑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呛得咳嗽不已。沈澈连忙拍他后背替他顺气,他一拐手肘拒绝了,犹自继续说道,“除了他……他嘴特别损,经常骂我,他怎么骂我怎么听着,一次也没有生气。你换个人试试,看本王不砍掉他的脑袋!他还打我,我活了快二十六年还是第一次挨打,父皇和皇兄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他眼睛都不眨的抽了我十几鞭子。” 他垂头盯着手里的酒坛,“我任他打,任他骂,千里迢迢顶着严寒来找他,掏心掏肺的认错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三番五次低声下气的求他别离开我。我高傲了二十六年,结果把所有的卑微都用在了他身上。他还要我怎样,我还能怎样?你教教我,我还能怎么做?” 沈澈一时语塞。他也因许青寒伤害过哥哥而一直耿耿于怀,对他心存芥蒂。可是许青寒这番伤心落拓的模样看着实在可怜,他不由得心软了。 许青寒本就没指望沈澈能给出答案,他再次举起酒坛仰头喝酒,结果举得底朝天也没倒出几滴来。他愤然把酒坛丢进河里,站起身来歪歪扭扭的跳下石头,一把扯开衣领道,“怎么这么热?” 衣领被拽到臂弯,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沈澈连忙闭着眼扭过头去。本来两个大男人是不怕什么的,关键是——这是他哥哥的男人,他就觉得不能看了。 突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沈澈暗道不好,连忙转回身,就见许青寒整个人没在水面下,只剩一点头顶还没沉下去,连挣扎都倦怠了,看起来像是要投湖自尽而不是失足坠水。他二话不说跟着跳下去捞人,虽说很快就把人拖回岸上了,可是这时节河水冰得刺骨,许青寒最近又郁结于心身体不太好,在水里时就晕了过去,眼下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看起来格外吓人。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4 沈澈也吓惨了,脸色几乎比许青寒还白,一路飞奔把许青寒背回借宿的人家。他答应了哥哥要照顾好王爷的,结果他就让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的王爷在他眼前跳河了。万一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他要终生自责愧疚不说,哥哥也一定会打死他的。 许青寒染了十分严重的风寒,盖着两床棉被蜷缩在烫手的炕头还在瑟瑟发抖,干裂起皮的嘴唇蠕动着,反反复复的道,“冷……阿辞,好冷……” 沈澈抱膝蹲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他仰头问给许青寒换冷水帕子的主人家,“哪里有大夫?” “他病得严重哩,额头烫得吓人。”主人家抚着心口道,“你们快走吧,别死在我们家,晦气。顺着村口的路走,再过十几里就是白檀了。白檀沈药堂的沈心先生妙手回春,你们不如去那里试试?” “好,我去请他过来。”沈澈站起来抬脚要走。 “沈心先生不出诊,你把病人带过去。” 沈澈犹豫了,哥哥的话犹在耳旁,让他不要去白檀,他相信哥哥不会无的放矢。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爷不治而亡。 沈药堂在白檀声名远扬,沈澈向路人一问就找到了。它有着和名气不符的低调,只一间草庐而已,并不像沈澈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沈心也不是给人印象中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看上去非常年轻,顶多二十出头,着一身素雅的天蓝长袍,相貌清秀和善。他长着一双令女人都嫉妒的手,白皙而纤长,没有半点疤痕,手指细长圆润。 他坐在榻边,就用这双好看的手捻着银针缓缓转进许青寒的几个穴位。 沈澈觉得不舒服极了,这位沈心先生从开门见到他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连现在施针都要用余光不时的瞄他几下。 施过针后沈心舒了口气,用帕子边擦手边问沈澈道,“听小兄弟口音不是白檀人吧?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何许人也?” 难道沈心一直盯着他看是因为这个吗?沈澈稍稍放下心来,回答道,“在下沈澈,京城人士。” “哦?”沈心饶有兴致的拖了个长音,看着躺在塌上的许青寒道,“这位是燕王吧,我有没有眼拙?” “你认识我们?”沈澈戒心大起,内力开始在经脉间运转,随时准备出手。 沈心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年轻人这么没礼貌?我救了你朋友,你诊金还没付。” 沈澈警惕的道,“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沈心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我要一个人来换他。” “谁?” “萧沈辞。” 萧沈辞?萧……沈辞?沈澈怔了一瞬,然后杀气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沈心稳坐不动,悠悠的道,“三天内我不解针,燕王殿下将七窍流血而亡。我劝你还是快去告诉你哥这里的事。” “哦,对了。”他补充道,“让他直接回家,不用来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真没存稿了qaq ☆、第26章 b数自在人心 沈心定下三天为期,沈澈不敢耽搁,他不知道沈心所谓的“家”在哪,更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能赶到,因而只能快马加鞭连夜折返沈辞家。 他到时已经是深夜了,漆黑的夜里万籁俱寂,他敲门的声音异常突兀,惊得大黄狗狂吠不已。沈辞披头散发趿着鞋子来开院门,睡眼惺忪的边拉门栓边没好气的问,“谁啊?” “哥……”沈澈带着哭腔的唤声让他瞬间清醒了。 沈辞拽着他衣领把他从院门口一路拖进厨房,甩手扔在地上厉声问,“怎么回事,许青寒呢?!” 沈澈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道,“对不起,小澈没有按您的话绕路,王爷在白檀……在白檀被人劫走了。” 这番鸡飞狗跳的声音着实太大了些,翠儿也被吵醒了,披着衣服一脸茫然的站在一旁看着兄弟二人。 沈辞一拍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抬腿踢球似的把沈澈踹到墙根,一路踹一路训道,“你耳朵塞毛驴了?我跟你讲过多少次绕路绕路绕路,你没听见?” “对不起,对不起……”沈澈跪坐着连连认错,许是鼻梁磕到哪里了,他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流鼻血,低着头血汇成线往下淌,看起来骇人极了。他鼻子较常人脆弱一些,就是天气太冷太热都会偶尔流血,哪次挨打几乎都是鼻子先见血,无论是沈辞还是他自己都习以为常了。可翠儿却不知道这些,她看到的就是沈辞下狠手把人鼻子都打出血了,简直凶残得不要不要的。 “大哥!”翠儿三两步跑到沈辞身旁紧紧拉住他胳膊,“大哥打死小叔也没用呀,事情已经发生了。小叔也知道错了,大哥打两下消消气就得了。” 沈辞道,“完全没有消气啊,我想把他脑袋拧下来,看看能不能切下二斤猪头肉,说不定抖一抖还能倒出水。” 沈澈可怜兮兮的用袖子掩着鼻子,诚恳的抓着沈辞衣角道,“小澈不敢求哥哥宽恕,可是时间紧迫,您容小澈说完话。那歹人以给王爷施针相要挟,说要您去换人,若是三天后见不到您王爷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沈辞闻言并不惊讶,似是早有预料,气定神闲的询问道,“既要我去找他,总得留下姓名和地点吧?” “他叫沈心,让您直接‘回家’。” “知道了。”沈辞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去关门换衣服。 “哥,我也跟您去!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好不好?”沈澈在屋外轻轻的拍门,哀哀的恳求道。他不知道这一行会不会有凶险,这是他闯下的祸,无论有什么结果他都会担着,却不能让哥哥因为他的错误受到伤害。他想在哥哥身边保护着他,哪怕是挡刀挡枪也好。 沈辞穿着整齐的推开门,拧着沈澈耳朵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在家里安安生生的就是帮了老子大忙了,少给我添乱。” 沈澈乖乖的由着沈辞揪耳朵,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不安的盯着沈辞,结结巴巴的保证道,“我真不会添乱,沈心那样的我……我能打十个!” 沈辞没绷住笑出了声,“沈心就一个,我也能打过,用不着你去打十个他了。” 沈澈摇了摇头道,“我不放心,那个沈心说要您去‘换’王爷,看起来很不怀好意。有王爷做要挟,他就算要您去死您会不会也去?”他咬了咬下唇,目光闪烁片刻,鼓足气扬起头看着沈辞斩钉截铁的道,“那还不如是王爷遭受不测,我宁可给他偿命!” 能让生性善良温顺的沈澈做出这种冷酷的话来,足以见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沈辞十分欣慰,将右手放在他头顶胡乱揉了揉,安慰他道,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5 “我不会有事,沈心与我是旧相识,我们无冤无仇,他要我的命没有任何用处。” “我感觉您瞒了我很多事。”沈澈一股脑倒出满腔疑问,“您和沈心是什么关系?‘家’是哪里?既不为寻仇,他有什么事需要逼迫您去找他?他为什么叫您萧沈辞?” 沈辞斟酌片刻,缓缓的逐条回答道,“沈心是我师兄。‘家’是师父府邸。我出师十几年没有音信,大概是师父师兄他们想我了。萧……他叫的是小沈辞吧,我在师门排行最小。” 沈澈疑惑的道,“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而且……我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五岁时大病一场,痊愈后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这些不记得也不稀奇。” “您没骗我?真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沈辞避重就轻的道。他当然骗沈澈了,前面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沈辞这小半辈子说过的谎话加起来都没有这次多,语速缓慢也不是因为犹豫,只是他不太会撒谎怕说快了出差错。 沈心是赫赫有名的白檀沈家人,当代家主是他的祖父。白檀沈家刀法举世无双,兼做药材生意,在江湖上名利双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活得非常滋润。 但是沈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即便是对许多沈家外围子弟也不轻易告知。 沈家祖上本是京城名门,最辉煌的那位祖先随皇上南征北战打下天下,助皇上登上帝位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平定边关,凭着赫赫战功官拜正一品大将军。待到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也终于换得天下靖平。那位祖先忠心不改,可是皇帝起了异心。功高震主,是历代君王之大忌,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沈家最后有个怎样的结局不必赘述了。 当年抄家灭族没有斩断沈家的根脉,幸存的沈家人隐姓埋名迁至白檀,休养生息蛰伏几代,表面上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江湖侠士,实际上一直没放弃覆灭朝廷的野心。然而近百年来朝政稳定,国力强大,沈家想要硬碰硬简直是以卵击石,他们只能无奈的继续等,等着朝廷渐露颓势的那天,然后揭竿起义一举击破。 沈心自小体弱多病,沈家精妙绝伦的刀法与他无缘,在崇尚刀道的沈家显得格格不入。因此他从十几岁就开始不在沈家本家生活了,在濡水河畔种了片杏林,搭三两间茅草庐,专心修习医道十余载,如今医术也已小有成就。 沈辞直奔草庐而来,从深夜纵马飞驰到东方微明,把好好一匹千里名驹累得口鼻直冒白沫才赶到。他两只手带着棉手套也抵御不了刺骨的寒风,冻得和冰块似的又凉又僵,在心里送给沈心一套练得炉火纯青的素质无数连后用牙齿咬下右手手套,“砰砰”砸着门恨不得拆了沈心的狗窝。 来开门的沈心一袭白衣仙风道骨,对沈辞温和的笑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沈辞并不赏脸,冷冷的回他道,“我为什么来你心里没点b数?” 沈心用余光瞥了一眼侧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半死不活的马,侧过身子给沈辞让路,“一路马不停蹄辛苦了。进来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屋子里的小火炉烧得很旺,烤得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沈辞蹲在炉子旁边翻动着手取暖,冻僵的双手先是一阵刺痛,然后才开始逐渐回暖。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沈心提起炉盖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水,边与沈辞话家常,“小澈儿没跟你过来吗?你们兄弟两个长得可真像,都与姑姑五六分相似。” “他为什么要来?我弟弟觉得你看起来很奸诈,还很担心我来会遭遇不测,他看人是不是很准?” 沈心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道,“你是姑姑遗留下的血脉,血浓于水,我怎么会加害于你呢?” “收起你那套吧,留着哄孩子去。”沈辞没有心思和他客套,直截了当的道,“许青寒我要带走,你开条件。” ☆、第27章 强行达成共识 沈心将绿玉茶杯放在沈辞手心,敛眉轻笑道,“燕王殿下不在我这里,我送他去本家了。” “你……”沈辞一惊站起身,茶杯倾斜洒出滚烫的热水,在他手背烫出一片红痕,他咬着牙根恍若未觉,把杯子握得死紧,“你疯了?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燕王殿下可是皇帝心头的一片肉,有他在手里说不定有机会动摇到许家根基。神不知鬼不觉抓到这样重要的人物,还不把沈家推到风口浪尖,你觉得我是不是立下大功,让祖父也能高看我一眼呢?”沈心笑吟吟的看着沈辞。 沈辞闭目思考片刻,稍稍冷静下来,蹙眉道,“不对。” “哪里不对?” “你以许青寒要挟我为你做事,得到一把听话的利刃,岂不比争个功劳有用得多?而且你若是真只为了这个,何必再把我找来?” “哈,你说得不错。”沈心眸光闪动,俯身按着沈辞右肩,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做我手中之刃,替我争下家主之位。” 沈辞一哂,“你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与其说沈心当年是不能学刀法还不如说是他不想学,世间之事有利即有弊,沈家刀法固强,却有个十分致命的缺陷——因心诀太过火候,修习沈家刀法的人都会有散功的一天,或许是十年后,或许是二十年后,没人知道这一天会在什么时候来临。散功意味着内力消失,一个习武之人突然失去真气护体,身体各个器官都会迅速衰败,一般在散功后只剩两个月寿命。据沈家族录记载,历代最年轻的散功者年仅二十四,寿终正寝的寥寥无几。 若非逼不得已沈辞也不想学,娘在世时并没有要他学沈家的刀法,只是教他一些基本的心法套路。抄家时所有财物都被搬空了,娘只贴身留了一本沈家刀谱,搜查的官兵大字不识几个,娘长得又漂亮,他就卖了漂亮女人这个人情让她留下了这册子。于是这本刀谱成为爹娘给小哥俩留下的唯一遗物。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带一个五岁的孩子要怎样生活?恶人永远要比好人多,沈辞接受不了弟弟被欺负而他没有能力保护,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学这本刀谱,然后盼着自己好运气的长命百岁。沈辞用刀,沈澈却习剑,原因就在这里。 沈家尚武,在别人看来,从沈心装病拒绝学刀的那一刻起他就和继承人之位背道而驰了。可是他自己不这样想,他既想福寿绵延不受修炼之苦,又要坐上高位受众人参拜。他藏锋多年,只待一朝锋芒毕露。不会武功又如何,不会刀法又如何,受他驱使的像沈辞这般在刀道上颇有造诣的高手足有一手之数,空有一身蛮力有什么用?不如有个好脑子。 沈心看着沈辞,目光和善的就像在看一把趁手的兵刃,好心的替他分析当下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6 的情形,“祖父散功在即,父辈们各方面都资质平平难当大任。” 沈辞一抬眼皮似笑非笑的看他,“那也和你没关系吧?” 沈心惋惜的叹息道,“是啊,祖父的意愿是在沈思和沈忠二人中选其一做继承人。” “你赶紧把许青寒交给我然后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别说家主,你想当公主都行。” “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坐以待毙可不好。”沈心顿了顿,缓慢的一字一句道,“你可否听过楚霸王和汉高祖鸿门一宴,又可否听过唐太宗玄武门之变?” 沈辞稳坐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这倒让沈心惊讶不已,他自认为自己说的话足够惊世骇俗了,沈辞竟然出乎他意料的冷静。 结果沈辞歪头回答他,“没听过,这都是啥?” “……”沈心顿时有一种一腔热血对牛诉说的无力感,他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只要听我差遣便可。你应该知道沈家上下对皇室之人是个什么态度,若我不能当上家主,许青寒断不可能有生还之机。” “既然如此我更需要确保万无一失。我是自己参悟的刀谱,多多少少会有理解偏差的地方,与正规传承的沈家子弟有所差距,天赋也不能抹平,因此沈家人刀法不在我之下的不下十人。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对付这么多高手吧,头都得让人打飞。” 沈心道,“自然不会,有你相助是锦上添花,并非雪中送炭,我的计划已经很周全了,你的能力会让我成功的几率更多一分罢了。若不是燕王殿下自己送到我手里来,我哪请得动你大驾?” “呵呵呵。”沈辞干笑,“所以现在要做什么,坐在这里喝茶水恐怕不行吧?” “回本家,你要想办法让祖父接受你,以沈氏子弟的身份在沈家占得一席之地。”沈心说道。 “我觉得不行。”沈辞脸色阴沉,十指交叉按得指骨噼啪作响,“你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他连对我娘都那么狠心,对我能有什么好脸色?我一是外姓之人,二是他眼中的小杂种,你也太看得起我这点血脉了,他不会接纳我的。” “老爷子老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现在没那么狠的心。”沈心软硬兼施,“你既然想救燕王殿下,怎么能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是是是,你流弊,你说我能我就能。”沈辞烦躁的伸手拍了沈心腿根一下,“你烦死了,阴魂不散的。”上次他和许青寒一起回京城时就已经见过沈心了,沈心当时就表示想让他留下来帮忙,他当然果断的拒绝了。从那以后他就有意识的防范着沈心,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落在了这个阴货手里。 沈心心情大好的揪了下沈辞的耳朵,半真半假的嗔道,“没大没小,嘴硬不叫表哥就算了,还动起手来。”他为医者最重保养,从面容上看完全看不出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怎么看怎么像弱冠少年。 “快闪开,你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险的味道。”沈辞嫌弃的道。 沈心不以为忤,沈辞从小就有一说一不爱说客套话,他这样率直反而让他用起来安心。“我去收拾下行李,咱们马上动身。” 沈辞目送着沈心进到内室,搓了搓手中的茶杯自言自语,“真是个狼崽子,这阴货已经不是阴不阴险的问题了,这是阴狠啊……”他书读得再有限也不至于不知道鸿门宴和玄武门之变,听沈心话外之音是想除掉沈思和沈忠二人。 沈忠暂且不论,沈思可是沈心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这都下得了手吗?同样是弟弟,看看人家沈澈,多乖多孝顺,这沈心真应该自惭形秽一下。沈辞越想越有成就感,得意洋洋的眯着眼睛嘬了口茶水。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零点之前发文咩哈哈 ☆、第28章 沈辞救妻记(1) 沈家依山傍水而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搭建在群山环绕之中,蒙蒙轻雾缭绕着山腰,镇门石上用朱砂描刻出龙飞凤舞的“沈家”两个大字,尽显江湖大家的磅礴气势。 沈心和沈辞双双下马,立刻有守门的外门弟子小跑过来殷勤的接过沈心手中的马缰,讨好的对他套近乎,“天寒地冻的,沈心师兄路上受苦了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心再不受家主重视也是嫡系血脉,比他这种费尽心机挤破脑袋贴进沈家,连个赐姓的机会都没有的小喽啰尊贵得太多,他当然要狗腿的刷好感。 “还好。”沈心并未因对方身份低微而置之不理,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沈辞一身粗衣布衫,全身上下无半点金玉做饰,一副寒酸相被外门弟子理所应当的想成沈心的仆从了,直到沈心带着他走进山门也没有理会他。 两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上,遇到门人弟子会客气的对沈心见礼,间或有和沈心地位相仿的人会让沈心驻足寒暄两句。 沈辞沉默着一步一步踩在石阶上,低垂眼睑看着一块块青灰色的石条,仿佛还能看到当年娘挥洒下的血泪。他上次来沈家还是十四年前,爹收押待斩,走投无路的娘带着他回到母家,苦苦哀求她的父亲和兄长们救救她的夫君。 可是她父亲不让她进门,如同过去的十二年一样。他本来就不同意女儿的这段姻缘,女儿成亲时他就没有准备半点彩礼,扬言要与这个不听他话的女儿断绝关系。沈辞的娘亲沈袅婷每年都回白檀给父亲祝寿,就连怀胎八月时也不惧舟车劳顿坚持前来,可是她每次都只能在山脚远远的望几眼,再也没能进过沈家半步。 沈辞是亲眼目睹他那强势骄傲的娘亲神色憔悴,鬓发散乱的从山脚一步一叩首跪上大殿,磕得额头鲜血淋漓、双膝磨烂皮肉,最后只得到殿上之人冷冰冰的回复,“老夫早就说过了,你若是嫁给萧小贼,这辈子老夫就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老夫连你都弃了,那小贼是死是活与老夫何干?带上你的小杂种,滚出沈家!” 沈辞闭目长长的叹了口气,沈家一行是他无法忘却的噩梦,他对外祖父沈风行真的半点好感都没有。偏偏他为个老婆而折腰,要对自己极其讨厌的人卑躬屈膝。 沈风行散功在即,身体衰老的速度极快,短短半个月所有的须发都白如霜雪,每天早上醒来都能清晰的察觉到生命又流逝了许多。他不再会去想权势钱财,大限将至,他前所未有的淡泊名利了,追求了一辈子的名利有什么用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逐渐失去内力使他不再像年轻人一样有充沛的活力,老态龙钟的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古稀高龄。人一老就爱回想以前的事,他想起离世多年的结发妻子,想起貌美如花的四位美妾,想起自己膝下儿孙满堂,然后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女儿。 他有三儿一女,年纪最小的女儿是妻子拼尽生命诞下的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7 ,刚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三个儿子平庸得令他怒不可遏,但是女儿从小就是他的骄傲,她天资聪颖,三岁启蒙七岁就读遍四书五经,在刀道上的参悟让许多大人自惭形秽,相貌更是族中佼佼者。美中不足的是女儿从小没有娘亲教导,太过英雄气概了些,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温柔贤淑。 他本以为这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刚烈的女儿会在他给她定下一桩完美的亲事后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雕琢多年的美玉一朝碎裂,他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天大地大去哪里找一个武功卓越的人呢?罢了罢了,等那野丫头疯够了也就回来了。 结果沈袅婷是在三年后回来了不假,却带回来了个白面书生,说是要和他成亲。白面书生姓萧名臣焕,官居二品礼部尚书。沈风行肺都要气炸了,沈家与朝廷不共戴天女儿也是知道的,怎么能嫁给一个朝廷命官? 于是他把小两口扫地出门,和女儿断绝关系,对白面书生之死冷眼旁观,在女儿苦苦哀求时视若无睹。他是说一不二的沈家家主,他要让女儿知道,违背他的意愿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让她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他一定要给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是他没料到女儿会给那个白面书生殉情,他不能理解这种做法,毕竟他妻子死时他可没有多么难过,眼泪都没掉一滴。女儿的死讯让他始料未及,他当时真的内疚了三两天,然后很快就被争权斗势吸引了注意力,把这些儿女情长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快死了,这几天晚上总会梦到女儿哀怨的看着他,一声声的对他说——父亲,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沈风行孤零零的坐在宽阔华丽的大殿之上,靠着镶金椅背盯着屋顶发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善后,继承人也没有定下来,但是他几乎没有心思去做这些了。 沈心领着沈辞走进殿中,沈辞跪伏于地拜见他的外祖父大人,无可挑剔的大礼下,埋在双臂间的双眉却紧蹙着,满脸的抗拒。 沈心单膝碰地,轻声道,“祖父,孙儿给您带来个人——这是姑姑的儿子,您还记得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好困,写不下去了,先睡了 ☆、第29章 沈辞救妻记(2) 沈风行浑浊的双眼倏然圆睁,两道沧桑的目光投到跪伏着的沈辞身上,他唏嘘着缓缓的道,“哦……是袅婷的儿子啊,叫萧——”他尾音拉长,直到消减到无声也没能叫出沈辞的名字来——他昔日叱咤风云时,哪里会想起一个孽种的名字。沈辞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死活。 沈心暗中用手肘捅了沈辞一下。沈辞会意,顿首道,“晚辈萧沈辞,拜见家主大人。”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翡翠珠金步摇,双手托举过顶,“这是娘亲留下的遗物,娘亲临终前再三对我嘱托,让我一定要替她向您尽孝。晚辈闭关修习刀道多年,近日才小有成就出关,第一件事就是来白檀完成娘亲遗愿。” 沈风行伸出枯树皮般的手,对沈辞招了几下,“你过来,给老夫看看。” 沈辞敛眉站起身,走到沈风行身侧跪下,扬起脸不卑不亢的看他。沈风行粗糙的手掌轻轻挲摩着沈辞的脸颊,连连点头欣慰的道,“好,好,真是孝顺的孩子,和你娘一样,长得也像。”他颤抖着手接过那支步摇仔细端详着,“这支步摇是老夫给袅婷的及笄礼吧,她竟一直留着。” 沈辞低下头掩唇假咳一声,简直要忍不住掀桌了,神特么及笄礼啊,当年抄家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娘亲哪有一件首饰留下来,这支步摇是他来时在街边随手买的。明明从未没有把娘放在心上过,还偏偏要装出一副父爱深沉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沈风行仿佛被这一件遗物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和沈辞回忆起了往事,“你娘啊,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硬。你说我老夫不让她嫁给你爹哪里错了,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怪不得老夫,是她自找的,老夫劝她她不听啊,你说是不是?” 沈辞已经不止想掀桌了,甚至想跳起来给这老东西两巴掌,脸呢,要不要脸?娘亲成家立业他百般阻挠,全家落难他落井下石,现在竟然还要推诿成娘的不是了?娘确实哪里都好,差就差在有这么个爹!他忍不住想站起来怼回去,结果一条腿刚动就被沈心狠狠拧了下腰间的软肉,顿时疼得偃旗息鼓了。 沈风行长长的叹了口气,疲惫的说道,“老夫命不久矣,最后替袅婷照顾你一段时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没什么可怪老夫的。心儿,去安排下,让这孩子住下来。” 沈辞出了大殿,匆匆转过弯扶着墙吐得天昏地暗。沈心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递过帕子垂问道,“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没有。”沈辞一脸嫌恶的道,“太特么恶心了,恶心吐了。” “觉得祖父恶心吗?” 沈辞用帕子擦净嘴角,蹙着眉道,“他的确恶心,我也很恶心,真虚伪。”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许青寒呢?我要见他。” “白日里人多眼杂不方便,你晚上再过去。” 昏暗的石室中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照明,四壁都由冷硬坚固的巨石浇筑而成,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石室中没有桌椅床榻,只在墙角扔了一张毯子。许青寒清醒过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甚至连黑天白夜都分不清了。 天气很冷,没有任何取暖措施的石室里冷得像冰窖,许青寒刚刚退下去的高热很快就重新爬上来了。他烧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喉咙肿痛干涩,分外萎靡的裹着毯子缩在墙角,漫无目的的熬着时间。 按理说他应该害怕的,莫名的囚禁,未知的危险,艰苦的环境,虚弱的身体,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人焦躁不安。可是他真的一点都不害怕,最绝望的事情——沈辞离开已经经历了,他甚至都想过轻生,怎么还会怕这些?最差不过一死而已,倒遂了他愿。 石室的门在生涩的“吱呀”声中擦着地推开,许青寒抱膝坐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过是送水送饭的,他不想吃,上顿饭还一口没动过原样摆在旁边。 一床崭新的厚被子“扑通”扔在他眼前,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狗儿子,爹来救你了。” 许青寒蓦然睁大眼睛,傻傻的仰头看去,心心念念的故人竟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沈辞。他不敢置信的一把抓住那人右手,清爽温暖的触感骗不得人,他——他真的来了!所有的欣喜都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他呆呆的看着沈辞,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8 起,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叫了一声“阿辞”。 他这一声嘶哑而气息微弱,沈辞嘶了口凉气,握着他的手道,“又病了?我不过是两天没见到你,你就把自己糟践成这样。”他抖开被子把自己和许青寒裹了进去,紧紧攥着许青寒冰凉的双手边替他暖身子边念叨着,“你等着我,再过三两天就能救你出去了。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有事。你不用怕,我晚上会过来陪你睡。” 许青寒将头搭在沈辞肩上,鼻音浓重的道,“那我倒想永远永远呆在这里了。” “傻话。”沈辞屈指敲了他脑门一下。 “我是在说真的!”许青寒执拗的道,“只要你肯每天都来陪我,我宁愿永囚于此,有你怎样都好。我知道这不可能,我要么死在这里,要么离开这里。阿辞,如果我能生还,你能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吗?你决心离开我之后,鞭子我挨过了,囚禁之苦我受过了,病痛难当我体会到了,我现在真的可以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了。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你原谅我,求你了。” ☆、第30章 内人 沈辞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两个怎么闹都是家事,往后放放,先同仇敌忾行不行?” “家事”两个字就像是在许青寒心尖上抹了层蜜,他点了点头,抬眸环视石室光秃秃的石壁问,“我们这是在哪?” “知道太多的话,你就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他们怕你出去以后怀恨在心发起报复,所以不能告诉你。”沈辞挑眉瞥了眼石室半开半合的门,示意许青寒隔墙有耳。 许青寒立刻会意,换了个问题问,“他们抓我有什么目的?” “用你要挟我替他做一件事。” 许青寒瞪大眼睛,急匆匆的抓住沈辞的胳膊道,“做什么事?会不会有危险?你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我就算死也不想拖累你!” 沈辞拍了拍他后背安抚道,“没那么严重,各取所需而已,我要你,他要借用我一身武艺,很划算对不对?” “你没事就好。”许青寒放下心来,紧紧搂住沈辞的腰,头枕在沈辞颈肩处呢喃,“好冷,阿辞你抱抱我。” 沈辞撩起他散乱的鬓发,用手背一贴他额头,滚烫得吓人。他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唇色苍白,病恹恹的落魄模样看得沈辞难受不已,他家王爷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沈辞取过水碗想替他润一润干裂的嘴唇,低头一看碗里的白水早就冻成冰块了,怕是能跟石头一样硬。他盯着碗看了一会儿,咬着牙根丢到墙上摔碎了,“妈的!”他恨恨的骂了一声,站起来大步走到石室门外。 与石室相隔一道厚重石门的外室是全然不同的光景,内室封闭通风不畅,若是架起炉火八成会把人闷死,因此里面是透骨的寒冷;而外室装潢雅致,有门有窗,床榻桌椅一应俱全,是为看守之人准备的。人是沈心抓到的,看守的任务同样交给了他,现在外室除了沈心派来看管许青寒的那名心腹外,沈心也坐在桌边烤着火炉凝眉沉思着什么。 沈辞走到他身前“砰砰”拍两下桌子,惊得神游天外的沈心回了魂。他抬眼看了看沈辞铁青的脸色,扭头问看守道,“他们在里面说什么了?” 看守看起来年纪在三十上下,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哪里都算不上丑,但是这样大的五官都挤在一张窄瘦的脸上就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他唇边和眉宇都有深深的刻痕,一副古板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他欠身一字一句的把沈辞和许青寒的对话复述给沈心听,即使沈辞已经有意压低声音也没能瞒过去一个字。 沈辞有些诧异的打量着看守道,“清风肃羽赵无暇赵大侠?” 看守淡淡的瞥了沈辞一眼,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便是默认了。赵无暇是剑宗声名在外的高手,深居简出很少见人,知道他名号的人不少,见过他的人却寥寥无几,沈心竟连他也收服了。 赵无暇心气高,沈辞无论在朝中野中都籍籍无名,自然是入不得他的眼,也不屑理他。 沈心拉着沈辞的手对赵无暇道,“这是我弟弟萧沈辞,有空你可以和他比试一番,你可不一定能赢过他。” 沈心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赵无暇眸光一亮,对沈辞略一拱手道,“改日请萧公子赐教。” 沈辞拱手还礼,然后用指尖“笃、笃”点了点桌面,蹙眉说道,“许青寒既是你负责看守,就没必要一定关在这里了吧?” 沈心眸光奇异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家事,他是你什么人?” 沈辞毫不犹豫的回,“内人。” 沈心看他的目光更奇特了,他听到许青寒昏迷不醒时一直在叫“阿辞”,隐隐约约有过猜测,因此并不是很惊讶,“竟然是真的。” 沈辞理直气壮的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断袖啊?” 沈心垂眸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恐怕不行,不关着他,你偷偷把他带跑了怎么办,我岂不是亏大了?我没空片刻不停的看着他。” “你不是杏林中人吗,不会连毒_药都没有吧?” 沈心觉得不能理解,“不舍得关着他,就舍得喂他服毒?” 沈辞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是我吃。” 沈心略一沉吟,从袖带里取出白玉瓷瓶磕到桌上,“蛊毒,十天后没有解药肠穿肚烂。这十天蛊虫逐渐复苏噬咬你,你会越来越疼,想好了?” 沈辞毫不犹豫的倒出乌黑的药丸,一仰脖子吞了下去。 沈辞重新回到石室,抖开被子把许青寒裹成卷扛到肩上。许青寒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一头雾水的叫道,“阿辞?” 沈辞轻挑的隔着被子拍了下他屁股,“带你出去,闭上眼睛,别看外面。” 石室在沈心地界里,如果这样他还连这点秘密都守不住就别争什么家主之位了,沈辞建议他去多玩玩泥巴小沙堆提升下脑子再出来混。 沈辞连夜熬了些米粥,深更半夜不方便大张旗鼓,他就没问人各种食材在哪,在锅里扔了把米熬稠就盛出来了。反正许青寒饿很久了,饭食再简陋也挑剔不出来,何况他喂的许青寒从不拒绝。 他端着粥碗出门,药还在小火炉上煨着,他美滋滋的盘算着等许青寒吃过饭再喝药,睡一觉发发汗就能好了,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落下地来。他倒是一点也没担心过他肚子里那只蛊虫,散功的事压在身上这么多年,他对生死已经有些麻木了。 许青寒有气无力的靠在枕头上,整个人裹在软绵绵的被子里,目光如炬落在面纱遮面的沈心身上。沈心敛眉,指尖轻轻搭在许青寒腕上为他诊脉,“殿下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39 好好将养几天就可痊愈了。”他眼眸一弯看着许青寒道,“殿下这么看在下做什么?” 许青寒冷哼一声,“鬼鬼祟祟,小人行径。你要沈辞为你做什么?” 沈心笑,“怎么,担心你家这位了?” 这是显然易见的事,沈心调侃的意味十足,许青寒索性闭目不理他。 “你是燕王殿下,万金之躯,我当然要开个好价钱,你家阿辞把他的命借给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榜,我马上变懒了,果然榜单的字数要求才是第一生产力。 ☆、第31章 干了这碗狗粮(倒v开始章节) 许青寒喉咙滚动了下,纤长的手指缓缓攥紧被角, 绷紧心弦问, “你会伤他性命吗?” 沈心一掀唇角,“如果你把他让给我, 从此让他留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会拼尽性命保护他。如果他跟你走……我得不到的就喜欢毁掉。王爷聪明剔透, 应该懂我的意思。” 这大大出乎许青寒的意料, 他挺直脊背坐起来,看着沈心道, “你和沈辞是什么关系,你喜欢他?” “我猜, 小辞从来没有跟你提过他十二岁之前的事吧?”沈心用肯定的语气问出了这句话。 许青寒心里咯噔一下——确实,沈辞十年来从未和他说过一言半语儿时的事, 偶尔不经意提起也全被沈辞搪塞过去, 对许青寒来说,沈辞入王府前的十五年是完全空白的。可是一个人的过往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只能是沈辞不愿告诉他罢了。 沈心一看许青寒异常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被他说中了。本也不是什么很有悬念的事, 沈辞怎么会对许青寒说那桩血仇。于是他波澜不惊的继续说道, “想必他也不会告诉你。我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了些矛盾,他就一气之下离开我了。我以为夫妻没有隔日仇, 他过段日子就会回来找我,结果他竟一去不回。”他装作深情的苦笑一声,挤出两滴泪来, “原来是在外面邂逅了燕王殿下,自是记不得我这个故人了。” 许青寒辩驳道,“不可能,阿辞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你。和我在一起之前也并不像有龙阳之癖,很爱逗弄小姑娘。你想挑拨离间的嘴脸也太难看了!” 沈心不急不躁的道,“如果是你,你会在新欢面前提旧爱吗?他如果没有龙阳之癖,又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许青寒被问得哑口无言,嘴硬的道,“我不信你,我只信阿辞!” 沈心由衷的感叹道,“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啊。”他整理好药箱背到肩上,起身掸掉袍子上折出的褶皱,“在下先告辞了,燕王殿下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放手吧。” 许青寒疲惫的靠着枕头滑下去躺倒,眼睛直直盯着床顶烟紫色的帷幔,长长的叹了口气。爱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累,简直堪比过五关斩六将了。他这边有皇兄和王妃掣肘,沈辞那边更过分,有一男一女两个新旧相好,还有两个小豆丁儿子。 不久沈辞便端着粥进来了,他一惊一乍的小跑进来把粥碗搁在床头小几上,吹着手指头道,“烫死了烫死了,没找到托盘。晾一会儿再吃,你困不困,能等吗?” 许青寒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呆呆的躺在床上。这让沈辞感到奇怪,自从他离开王府之后许青寒对他十分殷勤,按理说不会这样冷淡的对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搓着烫红的手指头坐在床头,捏了下他的鼻尖问,“这是怎么了?脸都要耷拉到床底下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许青寒将头扭到墙壁一侧,一副不想搭理沈辞的架势。 沈辞一头雾水的指了指自己,“是我惹你生气了?” 许青寒:“哼!” 沈辞双臂撑在床的内侧,俯下身看着许青寒的脸嬉皮笑脸的追问,“哎呦,好哥哥你生得哪门子气?因为我叫你狗儿子?还是因为我拍你屁股?我下回不干了好不好?” 许青寒瞪他道,“我若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怕是早就被你气死了。” “那是因为什么?你直说,我保证有错就改。” 许青寒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张口狠狠咬着沈辞肩膀泄愤,含混的醋道,“见到你阔别多年的情哥哥高不高兴?” “别咬别咬,君子动口不是这么个动法。”沈辞一扯嘴角轻轻推开许青寒,揉着被咬痛的右肩,以为许青寒口中的“情哥哥”是指许青寒他自己,便脱口而出道,“高兴啊。” “你……”许青寒恨恨的咬着下唇,五指张开扣到沈辞脸上推开他,“那你就去找你的情哥哥,还管我做什么?” 沈辞挠了挠头,“我不管你我管谁,去找哪个情哥哥?” “那个蒙着脸的大夫!”许青寒抿唇道,“他都与我说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沈辞哭笑不得,“那个□□的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你旧相好,是你青梅竹马的情哥哥!” “这简直胡说八道,我跟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我烦他还来不及。”沈辞嫌弃的撇了撇嘴,“你也少搭理他,贼阴险的一个人。”他略一琢磨分析道,“他这么跟你说,九成是想把我留在这儿给他卖一辈子命。” 许青寒将信将疑的道,“那你说,你进王府之前是做什么的,祖籍何方,父母尊姓大名。” 沈辞很为难,吞吞吐吐的道,“这个……这个不好说啊,反正你不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十年都过去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他一是不想对许青寒撒谎,二是胡诌一气的话找到沈澈一对证很容易就被拆穿了,故而只能隐瞒。 许青寒气道,“你别骗我了,我看你就是和他的卿卿我我不想和我说!” “嘶——”沈辞长长吸了口气,卷起袖子道,“你又不信我是不是?” 沈辞被他冤枉的事还没翻页,许青寒哪敢再不信他,但是沈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没办法说服自己去信,便翻了个身背对沈辞不理他。 沈辞甩掉鞋子爬上床,掰过许青寒双肩让他直视自己,前所未有的认真,“青寒,我沈辞一生一世,只爱过你。” 这简直是许青寒从沈辞口中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他平时连句“青寒”都吝啬叫。许青寒仿佛被电流灌进身体,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血倒涌进头,脸红到耳根,目光躲闪讷讷的嘴硬道,“我……我不信。” “还敢不信我,简直该罚!”沈辞不怀好意的笑,把酥成一汪水儿的燕王殿下压在了身下。 沈辞自律太久了,上次许青寒的挑逗更是火上浇油,让他这一次运动的幅度格外开放、时间格外绵长。许青寒在他身下辗转连连告饶,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0 甚至被他欺负得红着眼圈落下泪来。 春宵红帐里翻云覆雨终于告一段落,许青寒软绵绵的趴在床上,抽抽搭搭的哭到打嗝。沈辞的薄唇细细密密吻过他额头和眉眼,抚着他乌黑柔顺的青丝调戏道,“知不知道错,还敢不敢不信?” 许青寒羞愤交加,可惜只剩一双眼珠还有力气使唤,只能瞪着他道,“饿死了,本王要吃饭!”他却不知道他乌发披散在白皙的肩头,脸上红晕未褪,似怒似嗔的模样有多撩人。 他确实累坏了,沈辞不敢再动情,强压欲_火爬到床边伸手拿过粥碗,舀了一勺囫囵吞进肚子里,扭头对许青寒道,“凉了。” 许青寒勉强抬起右手拧他腰间的软肉,“都怪你,非要……看吧,粥都凉了!” 最后许青寒还是吃到粥了,沈辞一勺一勺含在嘴里焐温,然后再喂给许青寒。粥里明明没有放糖,许青寒却觉得这碗粥甜得齁人。 ……结果就是次日两人一起发烧。 ☆、第32章 考您爹的虑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勤,不知后半夜何时开始飘雪, 干冷的北风席卷着雪花抽走屋子里的暖意, 沈辞在五更天时就被冻醒了。许青寒还窝在他怀里睡着,只露出一小片头顶, 他把被子卷过去三分之二,前有沈辞温暖的胸膛, 后有厚实的被子遮风, 也难怪他不觉得冷了。 屋子里的炉火早就熄了,连一点红光都没剩下。沈辞屏息凝神的把许青寒压在他胯上的右腿挪下去, 然后从他圈起的胳膊里钻出来,如愿没有惊动熟睡的枕边人。他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趿着鞋下床三两下穿上衣服。 堆放在院子一角的木柴已经被新雪打湿了,沈辞去柴房里捡了几根备用的干柴, 引燃屋子里的火炉, 让温暖重新驱逐掉寒冷。他在半明半昧的火光中静静看着许青寒直到鸡鸣三声,而后披着披风掩上房门离开了。 客房离沈心的药庐有大概一里的距离,等沈辞赶到时沈心已经穿戴洗漱整齐, 跪坐在黄花梨矮脚几旁捣药了。沈辞认得那味还没来得及投进药臼捣碎的金银花, 猜测沈心是在为许青寒调退烧药, 盘膝坐在他对面说,“煎两份药, 给我也带一份。” 他的声音带着染了风寒的沙哑,沈心心如明镜,柔和的嘱咐道, “最近风波欲起,你要好好休息,晚上不要太过劳累,你们……节制一些。” “我跟你说个正事。”沈辞尴尬的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我要你帮我寻一把趁手的刀。” 沈心问,“你们习武之人不都是惯用自己的神兵利器吗?” “是啊,可是不太习惯总比赤手空拳好得多。”沈辞唏嘘道,言下之意是他根本没有兵器可用。 沈心捣药的右手一顿,“你的刀呢?” “我当年在王府蒙冤入狱,刀也被收缴了去。”沈辞不无遗憾的道,“它遗失许久,我不曾再见过。” “好吧。怎样的你用着顺手?” 沈辞伸出右手食指在矮几上划了几笔,“横刀,长二尺三,宽一寸,重三斤三两。” 恰巧赵无暇也赶到了,正站在门口拂落在肩头和发上的雪花,闻言转头蹙眉道,“这么轻小的刀,一般都是为女子所用的。” 沈辞眼含赞叹的看他,“赵大侠所言不假,我昔日佩刀正是先慈遗物。” “年幼时用轻小一些的兵刃无可厚非,以你现在的力量,应该……”赵无暇眉宇未舒,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显然看不惯沈辞用不合适的兵刃,但是怎样选择还是要看当事人沈辞的,他并不能替他去用刀,是以点到即止。 “用久了,已经习惯了。”这并不是搪塞之词,沈辞当年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哪有钱去换一把趁手的精钢玄铁利刃。等他十几二十岁有了闲钱,已经习惯轻刀习惯得不能再接受趁手的了。 沈心稍稍跪正,微笑着对赵无暇道,“赵兄来得正好,我不懂刀,也没有收藏过,你来看看能不能替他找到合适的?” 赵无暇回道,“我从剑宗同门手中能借到神兵利器不假,但是这么轻的刀没有,沈心公子应该清楚,剑宗不收女弟子。” 沈辞道,“没有刀,剑也可以代替,尺寸轻重差不多就好。” 剑普遍要比刀轻上一些,这样就要好找得多了。赵无暇非常干脆的答应下来,“我差人去向好友暂借几日,宝剑有灵,你要好生对它。” 沈辞拱手道,“在下绝不会让斩尘剑在我手中折损。” 赵无暇脸色微变,盯着沈辞问道,“你怎知是斩尘?” 沈辞从容的回道,“剑宗双杰赵无暇和叶青亲如手足,在下有所耳闻。” “先是仅凭我听力超出常人就道出我的身份,后又凭我一句好友不假思索道出斩尘剑名,你对剑宗是不是太过用心了?” 沈辞坦然道,“不瞒赵大侠,我对剑宗确实执念根深。十年前我在剑宗围剿魔祸时煞费苦心助过李宗主一臂之力,差点丢掉小命。” 赵无暇抓住了不和谐的地方,“煞费苦心?你有什么企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利益我何必要蹚这趟浑水去拼命呢?我凭着这份人情像李宗主讨了份剑宗邀请函,让我弟弟能够成为剑宗弟子。”沈辞挲摩着下巴啧了一声,“可惜没用上,我那个呆瓜弟弟简直气死我,在启程的前两天瞒着我一纸契约签进王府,做了五年侍卫。” 剑宗作为江湖第一大门派,无数青年才俊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去,想进剑宗只是有真才实学已经不能满足了,还要有钱有势。邀请函这样浪费实在可惜,连赵无暇都忍不住叹了一句,“令弟真是白费了你一番苦心。” 沈辞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叹息道,“我整天盼着他能扬眉吐气,可是在王府做下人永远低人一等,我还是想让他去剑宗磨砺一番,日后有个似锦前程。” 沈辞已经很直白的表示出他的心愿了,赵无暇皱眉果断的拒绝,“我只有举荐一名弟子的权利,不可轻用。” “是我唐突了。”沈辞惋惜的道。他和赵无暇只有几面之缘,人家怎么会卖他这么大的人情,他实在太心急了,一日不给沈澈安顿好他就一日心神不宁。 沈心悠悠的插话,“你若是留下来辅佐我,我会向赵兄说情,给小澈儿这个机会。或者让他跟在我身边也不错啊,咱们沈家也算名门望族吧?” 沈辞起身一抱拳,“告辞。” 沈心按着桌面站起身,“刚来就要走,不多坐一会儿吗?” “我家王爷该醒了,我回去伺候他去。”沈辞一边说着一边脚底抹油溜到门外。 沈心到门边相送,提高音量对沈辞的背影喊道,“我刚才说的那个提议你可以考虑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1 一下,好好考虑!” 沈辞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考您爹的虑,王八羔子。”贼船上这一次已经让他提心吊胆了,还敢把沈澈也拉下水? 沈辞这一趟来去匆匆,说完正事就回来了,火炉里的木柴还没烧尽,床上的被窝却空了。他屋前屋后找了几圈没有找到许青寒,顿时冷汗都吓出来了。许青寒在沈心的药庐附近是安全的,可是其他地方遍布别人的眼线,若是让别人发现了就要坏大事。不说他要在别人手里受一番罪,连沈心都要被问个看管不力的罪,在这争位之际沈心绝不能被抓到任何把柄。 作者有话要说:  保证明天更,我太懒了啊啊啊 ☆、第33章 重振夫纲 沈辞开始飞速的在脑子里思考对策。他去药庐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许青寒肯定走不远, 或许事情还没有太糟。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瞎蒙乱撞万一找错方向反倒耽误时间,还不如去药庐找此地主人沈心相助。 沈辞心中有了计较, 当机立断原路折返,把眼下的情况和悠悠然捣药的沈心说了一遍。沈心闻言仓促起身, 衣袖不慎带翻了药臼, 汁水碎屑晕脏身前一大片衣襟。他脸色几经变换,很快压下心中的不满和埋怨, 低眸掸着衣襟上的污渍面无表情的道,“是你愧对我的信任, 不该由我负责,所以若是出了事你必须给我一肩担下, 我会和祖父说是你瞒着我私放了他, 这是我所能承受最大的罪愆。” 沈辞愧疚的躬身道歉,“我太过疏忽,是我的错, 我一定负责。”他说完后站直身子, 急切的攥着沈心的手恳求道, “你先找到他,一定要保他安然无恙。” 沈心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慰, 用小指勾着颈上的红绳拉出一只小巧的青玉色哨笛,放在口中短促的吹了一下。很快一名黑衣蒙面人单膝跪在沈心面前,声音沙哑得宛如沙砾摩擦铁片, “主人。”沈家从每位公子年幼时就会指派五名死士贴身保护,沈心自然也不会被亏待。沈辞确信他暗中还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但是用来做这种搜查的工作太过大张旗鼓,调用这几个死士就足够了。 沈心吩咐道,“你们把手头的事都放下,马上去把燕王殿下找回来,我不吹哨子你们就一直找,其他人问起来就说替萧少爷找他的猫,不可泄露天机。” “是,属下遵命!”死士铿锵有力的应下,站起来弓着腰谦卑的向门外退去。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沈辞眉间忧虑不减,刚一迈步心肺之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他捂着心口蹲下身去,脸色煞白的屏息拍了几下胸口才逐渐缓解。 沈心道,“你要尽量心平气和,心绪不宁会刺激蛊虫复苏。” “心都要跳出来了,哪能平和。”沈辞咬着牙起身道,“真想把他腿打断,看他还乱不乱跑!” 沈辞跟着这个死士一起顺着东面的小路找过去。这条小路窄小得仅容一人通过,两人并肩就会被道路两旁疯长的枯枝乱叶刮蹭,路的尽头是映月山瀑,沈家群山的东边界。按死士所说,如果许青寒去到边界,就算不被严密监守边界的守卫们擒住,也要被层层守护机关戳死,后果一个比一个严重。 沈辞越想越怕,心急火燎的一路灵鹊踏枝般飞掠过去,几乎脚不沾地。死士在后面半跑半轻功的吊在后面,被甩得越来越远,看沈辞背影的目光开始惊讶与羡慕交加,这是多精纯的内力才能支撑得起他这样肆无忌惮的消耗? 沈辞实际上并不如死士所想的那么轻松,蛊虫开始苏醒了,无数只小爪子在他心尖上刺来挠去,那滋味怎一个销_魂了得?不管不顾的挥霍内力让他经脉间的内力的仿佛洪水开闸般流泻,亏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全凭一口气撑着在追。 道路两侧树影掠眼而过,让他更加头晕目眩。突然他前面出现了一个黑点般的人影,他心弦骤然绷紧,气沉丹田喝了一声,“许青寒!” 那人影果然停住,回头对他招了招手。 沈辞长长松了口气,落地蹲着歇了片刻,然后怒意代替担忧充斥在了他心间。他大步走到许青寒面前,绷着脸冷冰冰的问,“你干什么来了?” 见沈辞这样冰冷的态度,许青寒初见他时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把右手拎着的木桶稍稍提高了些,懵懵懂懂的道,“我……我起床后有些口渴,水缸里的水太涩了,我喝不惯,想打些水喝。我看到路口石碑刻着‘映月山瀑’四字,猜测这边会有新鲜的山泉水。” 沈辞抬手粗暴的打掉他手中的木桶,不依不饶的逼问道,“谁让你出来乱走的,嗯?为了喝口水不要命了?!” 许青寒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看着被磕破的水桶在地上叮叮咣咣的乱跳,最后咕噜到十几步远。沈辞打他手背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他布满鞭痕的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他抚着手背轻轻揉按着,抿了抿唇直视着沈辞道,“你凭什么又打我,我想喝水也有错吗?” 沈辞瞪他,“是喝不喝水的事吗?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许青寒梗着脖子争辩,“我为什么不能出来透透气?我只是来弄点水喝,又没有惹出事,你怎么这么对我!” 沈辞薄唇几乎抿成一道线,一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你真是要气死我,你以为你还是在王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我只是打个水而已啊,我怎样了?”许青寒咬着下唇驳道,“我又不是阶下囚,你要我寸步不离那个小屋子才好?” “你不是阶下囚是什么?”沈辞毫不留情的反问。 “那你把我关到石室里好了,省得我到处乱跑!”许青寒赌气转过身不看沈辞,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路边的石子。 “嘿,你还吓唬起我来了?”沈辞望了一眼追过来的死士,把剩下的话暂时吞回肚子。 死士看了看对峙的两人,敛眉说道,“属下任务完成,这就回去向主人复命。燕王殿下就重新交由萧公子照看了。” 沈辞道,“你回去转告你家主子,我会好生教燕王殿下什么不该做,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让他费心了。还有,我要借石室一用,有人想住石室。” “属下定会原话奉告。”死士抱拳离开。 沈辞顺手在路边折了根干枯的树枝,拿捏了五六分力气抽在许青寒背上,“回去!” 许青寒猝不及防跄了两步,反手摸着背上被打得火辣辣的地方,睁大眼睛瞪着沈辞,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竟然打我!” “你自己找打!”沈辞丢掉树枝,攥着许青寒手腕往回拖,“跟你讲理你一副‘我不听我没错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态度,逼我动粗是不是?”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2 ☆、第34章 想不出名字了 许青寒左手努力的去掰沈辞攥在他手腕上的魔爪,皱着眉道, “你快松手, 弄疼我了!”沈辞该是多大的手劲,许青寒的挣扎宛如蚍蜉撼树, 连他的一根小拇指都没有扳动。 沈辞钳着许青寒手腕把他拉到身前,“这就喊疼了?一会儿让你知道什么叫疼!” 许青寒呆了一呆, 直到继续被沈辞拖走才回过神, 磕磕巴巴的问,“你、你想做什么?” 沈辞向他扬了扬拳头, “想打你。” 许青寒顿时坐蜡了,徒劳的挣扎着道,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不行你不能打我!” “我想打就打了, 你能奈我何?不听话就该打, 你真是惯坏了。”沈辞一本正经的教训他。 许青寒嚷道,“你就是看我现在虎落平阳欺负我,在王府的时候你敢这么放肆吗?欺软怕硬算什么英雄, 你放开放开放开!” “我欺负你?”沈辞感觉自己都要被气到分裂了, 他为了救他甘愿受人摆布, 明知龙潭虎穴还是义无反顾的闯进来了,甚至为了让他舒适一些以日日被蛊虫噬咬做交换。结果他任性妄为死不悔改不说, 还指责自己欺负他?沈辞恨恨的掐了他脸一把恐吓道,“对,欺负的就是你, 今天不把你捶个稀巴烂我就不姓沈!” 反正他本来就不姓沈。 见沈辞要来真的许青寒开始方了,他抱着沈辞手臂往后拖反抗着不想跟他走。这对沈辞根本构不成困扰,他想用鞋底磨地就随他磨去。 过了不久许青寒开始嚷嚷,“停一下停一下,我的鞋!”沈辞回头一看,只见他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只剩下白袜子了,另一只鞋掉在几步远外。他哭笑不得的松开许青寒的手腕,许青寒单腿一蹦一跳的跳过去穿鞋,慢吞吞的穿完鞋就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沈辞啧了一声,往回走了几步停在他面前,“起来,走。” 许青寒坚决摇头,耍赖道,“我不走,除非你保证不打我,要不然我就不起来。” “呵呵。”沈辞冷笑,弯腰拽着他胳膊整个人扛到肩上,大步流星的走了。 许青寒手舞足蹈的胡乱拍着沈辞后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劫持王爷,你还有没有王法了,放我下去!” “什么王法,我没有,我很膨胀。”沈辞不管不顾许青寒的拼命反抗,扛着人回到客房,把他扔到了床上,自己居高临下开始慢悠悠的撸袖子。 许青寒两只鞋子早在路上甩丢了,他惊叫一声手脚并用爬到墙根,揪过被子团成一团挡在身前,目光警惕的看着沈辞。 沈辞居高临下的道,“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我没错!”许青寒嘴硬着,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可能给沈辞惹麻烦了,但是沈辞强硬的态度让生性高傲的他低不下头。 沈辞扫视一圈屋子,走到红木方桌前拿起青铜烛台。他回到床边,一手摁住许青寒后背,另一只手掰过他的左手展平,横过烛台敲到了他手心上。 “啊!”许青寒惨叫着蜷起手指。沈辞没用多大力气,但是烛台本身有棱有角、沉重非常,还是在许青寒白皙的手心上留下一道泛红的僵痕。 沈辞握着烛台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好好跟我说话,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以后还会不会这样欠缺考量?” 许青寒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哼哼唧唧的道,“是你先不跟我好好说话的,反倒怪起我来了?” “强词夺理,明明是你做错事在先。”沈辞捏着他指尖重新展平他左手,扬手用烛台又砸了两下,“现在还知不知错?” 许青寒疼得厉害,徒劳往回缩着左手,却被沈辞摁着动不了分毫。他正气凛然的道,“你以为疼痛就能让我屈服吗?你休想屈打成招。” 沈辞挑着唇角用食指戳他额头,“那是谁被打得都快哭了?” “哼!”许青寒不忿的扭过脸。 “诶你看着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沈辞抬着许青寒下巴迫使他扭回头,看着他眼泪汪汪的委屈模样“噗嗤”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可爱,本来我很生气来着,想着一定要打你一顿出气,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你吵着吵着就不生气了。” 许青寒道,“你这是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痛你就高兴,坏人都这样。” 沈辞松开对他的钳制,扶他坐到自己身边,“我跟你说,如果你被其他人看到,那个大夫就要有私纵你的罪……” “什么?”许青寒一锤床板,气势汹汹的打断沈辞的话质问道,“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你竟然因为你的老相好打我?” “我保证我跟他没好过,我发誓。”沈辞竖起四指贴在额边,然后放下手岔回话题道,“你别打岔,听我说完。”沈辞逐条给他分析了一下弊端,他被抓到对大势的影响、边界要命的机关等等一一说给许青寒听了。 许青寒听完也是心有余悸,他抿了下嘴唇别别扭扭的道,“是我欠缺考虑行了吧。”他语气听起来并不真诚,一般人或许会当成敷衍的气话,沈辞却知道这样的服软低头对许青寒来说究竟有多难得。 沈辞甚是开怀的笑,弯着眉眼对许青寒勾了勾手指,“伸手。” 许青寒立刻把两只手都背到背后,“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要打我?” “把手伸出来。”沈辞又重复了一遍。 许青寒可不想再被沈辞摁着贴在床上了,他视死如归的伸出左手,左手上的三道红痕已经肿得发亮了。 沈辞托着那只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左手,低头飞快的在手心啄了一口。 柔软的唇瓣微微泛凉,一闪即逝的触感十分美好。许青寒心里犹如小鹿乱撞,收回左手贴在发烫的脸颊上讷讷无语。 门恰不逢时的被敲响了,打碎了旖旎的气氛。沈辞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一脸冷漠的赵无暇,他严肃的道,“沈家主垂危,沈公子请你去药庐商议要事。” ☆、第35章 弄残废了就跑好刺激 沈辞赶到药庐时,不大的药庐里已经或站或坐挤了六七个人了, 五个死士亦是全部到齐, 只是明显他们的身份和实力都要远远落后于屋内人,连屋子都进不去, 只能在门口候着。 沈心招呼沈辞到身边坐下,向其他人介绍说, “这是我表弟萧沈辞。”沈辞一一点头致意。 沈心又从左至右把众人介绍给沈辞, “笑揽明月杜冰鹄,神算子王春, 九州醉剑孙明微……最后赵兄你是认识的。这些都是自己人,你记下不要误伤。”沈辞听得目瞪口呆, 这一个个都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高手,不在赵无暇之下。他以为自己已经很高看沈心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3 一眼就, 结果他的能为还是让他感到出乎意料——江湖大侠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的, 哪有那么容易收于麾下。 除了沈辞,在座的其他人互相都见过面,并不生疏, 沈心便直接说起了正事, “祖父回天乏术, 依我所见顶多能撑到明晚。从今天开始所有子孙都会去塌前送终尽孝,祖父必定会在某一时刻当众拿出遗书。无论是沈思还是沈忠被选为继任家主, 另一人都会趁机起乱。小辞,在座的各位里只有你能随我一起去送终,你的任务就是在混乱中保护好我。” “好, 然后呢?”沈辞问。 沈心并不愿多说,“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好吧!”这就是不太信他,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了,沈辞识趣的不再多问。 “计划已经详细的和各位说过了,各位回去好生休息,养精蓄锐,行动时我再召集大家。” 众人逐渐散去,沈辞也拍拍屁股起身离开,出门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他回身一看,叫他的人是赵无暇。沈辞拱手道,“赵大侠。” 赵无暇双手呈上黑绒布包裹着的长物,不是对沈辞恭敬,而是尊重这包裹着的灵器。他神情肃穆的叮嘱道,“斩尘剑我给萧公子借来了,还请善待。” 沈辞亦是郑重的双手接过承诺道,“人在剑在,不敢毁伤。赵大侠实在神速,短短半个时辰就把剑借来了。” 赵无暇解释道,“好友受我之邀来到白檀游山玩水,还未归家。” —————— 沈辞出去一趟突然带了把剑回来,这让许青寒嗅到了风雨之前的凝重气息。他坐在床沿默默地看着倚门而立,专心致志擦剑的沈辞,开口询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啊,等过了这两天你就可以回王府了。”斩尘锋刃极薄,剑身泛着幽幽的蓝光,错指一弹鸣声清冽,不愧是千锤百炼酝酿出的名剑,削铁断金绝对不在话下,沈辞对它颇有些爱不释手。 许青寒忧心忡忡的道,“阿辞,我心慌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关心则乱,就是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好。” “呸呸呸,你就不能想我点好?”沈辞把剑插回剑鞘中,精心备至的轻轻放到桌上。他坐到许青寒身旁揽着他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沈辞是在凌晨时分被人叫走的,天还没亮,许青寒披衣起身点燃蜡烛,心绪不宁的坐在桌边盯着晃动的火苗看。他按着胸口,心跳莫名的又快又乱。他便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焦躁的踱步,几次冲到门口,手都摸到门了,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去推。昨日沈辞的教训犹在耳旁回响,他哪能在这种时候去给沈辞添乱? 时间就像过去了几个春秋一样漫长,许青寒焦躁的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回来?”他眉头紧锁望了一眼窗外,绝望的发现天才蒙蒙亮,尽管他觉得时间漫长,但是沈辞确确实实只离开了半个时辰而已。 他颓然蹲下身子,将脸埋在双手里,心乱如麻。一会儿自责自己不该来找阿辞,一会儿自责自己不该喝醉酒,心里煎熬得和在热锅上烤无异。 许青寒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这坐立不安的半天的。他盼啊盼,终于在晌午时把沈辞给盼回来了。结果他提起的心别说落地,整个都要碎了——沈辞是晕倒被人抬回来的,他满身血污,犹以左臂处最重。许青寒脸色登时惨白,扑到床边腿软的跪倒,紧张得变了声调问纱巾遮面的沈心,“他怎样了,怎样了?!” “胳膊上被砍了一刀。”沈心坐在床边,伸出纤长的手指顺着衣服被刮破的地方轻轻撕开,露出狰狞深刻的伤口。许青寒伸过脖子看了一眼,五寸左右长的刀口斜着割开皮肉,鲜红的嫩肉翻卷着,可见白森森的骨头,血在短短的几瞬之间就濡染了半张被子。 许青寒浑身无力的瘫坐下去,掩面强忍悲痛艰难开口,“他不会死的,是不是……?” 赵无暇踢门而入,喘息着将药箱递到沈心手中,急匆匆的问,“沈公子,他可有大碍?” “要命倒不至于。”沈心叹了口气,取出银针在蜡烛上烤着,遗憾的道,“只是……整条手臂的神经脉络都被砍断了,这只手以后就动不得了。” 赵无暇痛心疾首的道,“萧小兄弟是为救我一命搭上这条胳膊的,让我何以为报!”他对救命恩人的称呼都改了。 许青寒稍稍松了口气,勉强平静一些站起身,心有余悸的自言自语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一只手动不得又如何,他又不嫌弃,就是全废了养他一辈子都行。 沈心左手捏着银针头,熟稔的将桑皮线穿到针孔里,对赵无暇吩咐道,“我要替他缝合伤口,赵兄帮忙按着,不要让他乱动。” 许青寒上前一步阻止,横眉冷目的质问,“就这么硬生生的缝?没有麻沸散吗?” “麻沸散和他体内的蛊毒相克,不能用。” 许青寒一怔,“什么蛊毒?” “小辞没告诉你?”沈心道,“那你以为你为什么能从石室里脱身?是他服下蛊毒为你作保,代你受罪,你才能免于囚禁之苦。” “我……”许青寒敛眸,心里又是甜又是酸,这个傻东西,自己有什么好的,能让他这样放在心尖上疼。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才能写完我想完结啊啊啊啊啊啊 ☆、第36章 大总攻要扶正了 沈辞在缝到第二针的时候就被疼痛从昏迷中拉出来了。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疼痛,双肩却被按着动不了分毫, 同时他听到一把温润的声音, “别动,忍一忍。”他此刻脑子清醒了些, 模模糊糊辨认出是沈心的声音,然后针线在血肉中持续摩擦的剧痛彻底唤醒了他。 他骤然睁大眼睛, 浑身肌肉紧绷着抵抗疼痛, 连十个脚趾头都蜷起来了。然后他余光看到满脸写着自责和心疼的许青寒,把冲到嗓子眼的那声惨叫吞了回去, 惨无血色的薄唇勾出一抹僵硬的笑意,“我、没……没事, 不疼。 ” 他整张脸都疼得皱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能骗过谁。许青寒心酸不已, 俯身用衣袖拭去他额上蜿蜒成小溪的汗, 轻声说道,“我去烧热水。” 沈辞目送许青寒出门,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没生过火?沈辞哭笑不得, 费力的对赵无暇道, “烦请赵大侠不吝指教去看看他, 我怕王爷烧个水把自己炸死。” 赵无暇颔首,跟着许青寒去了。 许青寒离开之后沈辞就卸下伪装, 对沈心小声逼逼,“嘶……狗_日的,你轻点儿, 当是绣枕头呢?” 沈心意有所指,“你这只胳膊和枕头也没什么区别了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4 。” “等一下!”沈辞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左臂,吞咽了下喉咙艰难的问道,“废……废了?” “要不然呢?”沈心哂笑,“用血肉之躯去挡玄铁利刃,没整个削掉就算诸天神佛佑你了。” 沈辞失神落魄的喃喃道,“这他妈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了啊……” 沈心有条不紊的穿针引线着,暗忖着这件事对沈辞打击确实很大,他恍惚的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了。他心中飘过两个大字:活该。他淡淡的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么?” 沈辞喟叹,“是啊。” “我发现我真是小瞧你了,今日赵兄他们纷纷表示你简直堪称武学奇才,无师无派全凭自己摸索,竟也能修炼到大成之境。”沈心说到此处顿了顿,然后叹道,“只可惜,你左手一废,以后能不能恢复五成实力还很难说。” 沈辞心中有数,黯然摇头道,“不能了,我修轻刀,最在乎快、准二字,左手用不了的话,我连平衡都难以掌握,还哪有什么准头可言。” “你冲上去为赵兄挡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下场?” “没有啊!演得太过了,本来怕太轻不能让赵无暇欠我太大人情,送不了我弟弟去剑宗来着。”沈辞苦笑着道,“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为了那个小崽子又付出这么大代价。” 沈心目光如炬,“就只是为了这个吗?” 沈辞被问得一懵,“要不然还有什么?” “你废了一只胳膊,我留下你没有太大的意义,你就不用担心我想方设法扣下你为我效力了。你让赵兄欠下你这么大的人情,别说剑宗的一张邀请函,他不安全把燕王殿下送回王府都说不过去,你也不用担心我因世仇对燕王殿下不利。”沈心眯起眼睛,“好个一箭三雕之计啊!” “哇,真是谢谢你替我想这么多。”沈辞惊呼,“我就说你这个人贼鸡儿阴险,想得也太多了!” “你没这么想?” “我当然没有。”沈辞正色道,“这么阴险是找不到夫人的,而我内人烧水去了。” 沈心唇边微微有了些笑意,“我有两位夫人,大儿子十岁,女儿八岁,小儿子三岁。” 沈辞叫道,“我去,你什么时候成亲的?我都不知道!” 沈心但笑不语。 沈辞的伤折腾到黄昏时分才缝合上药、清洗包扎完毕,沈心嘱咐几句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之后就收拾药箱离开了,赵无暇在离开之前拍着胸口保证说,“萧小兄弟,令弟入剑宗之事包在愚兄身上了。” 沈辞由衷的笑道,“那就劳烦赵大哥多多照顾我弟弟了。” 沈辞早已疼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了,衣服后背完全被冷汗打湿。他的伤不宜挪动,床单和衣服都不容易换,许青寒撕下床幔盖住血迹斑斑的半块床单,然后剪刀去剪他身上的衣物,蹙眉唠叨道,“沈澈在王府也挺好的,我又没有亏待过他。你至于这样吗?” “你没有弟弟,不知道这种感觉。我恨不得把五湖四海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光是在王府哪能让我满足。”沈辞一说起沈澈脸上就泛起笑意,“我弟弟是个好孩子,我付出再多也心甜。” 许青寒埋怨他说,“为了我疼成这样,为了沈澈丢了一只胳膊,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 “唉,我现在就在为自己想。你看,我以后再也不是武功高手了,回村里种地也拿不动锄头,这可怎么办?”他笑嘻嘻的调戏许青寒道,“要不然王爷带着嫁妆嫁过来吧,够我山珍海味吃喝一辈子的。” 许青寒想拧他大腿,看了看他苍白虚弱的脸又没舍得下手,撇了撇嘴继续咔嚓咔嚓剪裤腿,“你嫁给我还差不多。” 沈辞道,“我还真得回王府一趟。” 许青寒顿时精神振奋,“真的?” “我得把我那个一根轴的傻弟弟赶到剑宗去,再来一次五年前的事我得吐血而亡。”沈辞发愁道,“救命啊,我真的不想看到戏精。” 许青寒疑惑,“戏精?” “哎呦,说习惯了。”沈辞打了个哈哈,“不说她了,一说又要吵架。” “你是说王妃吗?”许青寒踌躇片刻,下定决心直视沈辞道,“回去以后我就拟休妻书文,无论皇兄怎样反对,朝臣怎样议论,我都不该再委屈着你了。阿辞,你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该让我为你付出一次了。” ☆、第37章 你缺胳膊我少腿 夺位风波已定,沈心如愿以偿, 沈辞可以功成身退。他怕夜长梦多, 在床上躺了两天刚刚能下床挪动就准备离开了。 动身的前一晚沈辞口述、许青寒执笔,写了封信给沈澈吩咐他直接回王府。许青寒用笔尖点染浓墨, 在信封上添上“弟沈澈亲启”的字样,轻轻呼气吹干墨迹, 对沈辞说道, “何苦废这么大周折,他抵押在王府的契约我毁掉就是了, 不用让他回去。” “你可千万不能毁。”沈辞枕着右臂平躺在床上,侧目看他笑道, “剑宗收弟子规矩严格,需要查清最近几年动向。人家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偌大家业在那摆着, 剑宗审核很容易通过。我和沈澈年幼失怙, 就这纸卖身契能说明他最近三年的动向了,省得我再跑断腿去找证据证明他不是为恶多端的人。” “哦,这样啊。”许青寒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沈辞问, “你信里写得凶不凶哦, 能不能成功表达出我的愤怒?” “超凶。”许青寒拎起信纸, 端详着清清嗓子念给沈辞听,“沈澈吾弟:吾已救得王爷脱身火海, 万不可向人提及此事。外患已平,内错待惩。令尔速归王府……” “哎呦这一看就不是我写的。”沈辞打断许青寒的话叫道,“我没跟他这么客气过。” “那你都是怎么写的?” 沈辞气势汹汹的道, “兔崽子,赶紧滚回王府,看老子不把你捶成猪皮!” “也对,你对沈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许青寒摸着下巴认真的问,“那要重写吗?” “不用了,他认得我的字迹,本来就会知道不是我写的。” “那好。”许青寒把信纸对折塞到信封里,用火漆封了口,“明早就找信使送过去。” 沈辞拍了拍身旁的床,“过来睡觉吧,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许青寒应声吹灭蜡烛,脱掉外袍钻进被窝里,抱着沈辞右臂在他胸口上若有若无的画圈,惆怅的道,“你左手什么时候能好,睡在一起却不能行周公之礼,感觉缺了点什么。” “嗯?”沈辞一翻身掐了许青寒脸蛋一把,“你这是在怀疑我?” “嘶~”许青寒吸了口凉气,躲闪着沈辞的手捂住脸道,“别掐别掐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5 ,你手劲这么大,知不知道掐人特别疼?” “你这一天天的就不能想点别的,就知道摸黑干羞羞的事。”沈辞低声在他耳边笑道,“但是我喜欢。王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以前烦得很,又不讲理又霸道。” “我就随口问问,夫妻之间问这个有什么问题?”许青寒白了他一眼,嘴上强硬的道,“竟然说我烦,亏我一直这么喜欢你!” 沈辞坦然道,“喜欢也要有正确的方式,像你以前那么患得患失恨不得把我挂在腰上、还多疑不相信我,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许青寒恼羞成怒的捂住沈辞的嘴,“哎呀你这个人才是烦,我都知道错了你还总提!睡觉!” 第二天一早,沈辞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揽着他的腰在眉心落了一吻,“走了王爷,带你回家。” 许青寒还没有怎么睡醒,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道,“阿辞,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我会考虑你的感受的。” 沈辞也不知怎么抉择,寻思着走一步看一步,含糊的道,“再说吧,我还没有想好。” 许青寒收起平时的霸道专横,只是略有些失落的道,“那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沈辞有伤在身,许青寒不会武功,受过沈辞救命恩情的赵无暇自告奋勇护送二人回王府,顺便把沈澈领回剑宗去。出客房门之前,沈辞递给许青寒一条三指宽的黑布,“系上,等出了城再打开。” 许青寒知道沈辞顾忌他发现绑架他的蒙面大夫的身份,他心中不悦,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横线,抓过布条三两下系在眼睛上。尽管沈辞口头上三番两次向他保证和蒙面大夫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沈辞的一举一动都在维护着他,这如何能让他释怀。 许青寒蒙着眼睛,陷入失去光明的无尽黑暗之中。他目不能视,只是听到沈辞推辞说,“赵大哥,这让小弟怎么好意思领受,小弟这不过是滴水之恩,您能推荐舍弟入剑宗、一路相送到京城已经是涌泉相报了,小弟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然后是赵无暇的叹息,“这是我亡妻遗物,天妒红颜,婉儿离我而去,只留这把‘长思’给我悼怀故人。你救我一命,又适合此刀,婉儿泉下有知也会很开心宝刀赠英雄,让它重绽锋芒的。” 沈辞正缺一把趁手的好刀,长思简直是雪中送炭,他礼貌的略一推辞就欣然收下了。他用拇指将长思推出寸许长,看着如雪般澄净的刀身,两眼放光的和赵无暇夸赞起这把好刀来。 他入神的边说边顺着路往外走,被遗忘的许青寒站在原地不明状况,听得声音越来越远才急匆匆的追了两步,却被脚下的门槛狠狠绊了一跤。 许青寒看不到路,追得又急,毫无准备之下摔得不轻,两只手掌都在地上蹭得破皮流血了。他咬唇恨恨的捶地,伸手去扯蒙眼的布巾。 “别!”沈辞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手,恰巧按在许青寒伤口上,钻心的疼。 沈心轻笑的声音传进许青寒耳中,“我和赵兄继续蒙面就好了,让燕王殿下先把布巾拿下来,看看摔得怎么样了。” 又是因为这个人!许青寒气恼不已,冷冰冰的道,“不必了,只是摔了一跤,有什么要紧的?” 沈辞非常不解风情的道,“没事吗?那咱们走吧。” 许青寒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掐死沈辞。他手痛,膝盖骨也痛,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不痛的地方,他赌气说没事沈辞还真就信他没事了?他都按在自己伤口上了,这都没发现么?还是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个大夫吸引,看人家看得目不转睛了? 许青寒胡乱猜想着,负气一瘸一拐的登上马车,他不想搭理沈辞,就俯爬在软垫上谎言要补觉。沈辞一想他昨晚的确睡得很晚了,不疑有他随他去了。 许青寒心里堵着气,身上受着疼,哪里睡得着。他闭着眼睛生气直到中午歇脚,想要下车方便时才发现摔过以后被冷落的伤腿动不得了。 ☆、第38章 身世 “怎么了,腿疼?”沈辞解开他蒙眼的黑布, 见他眼睛微微红肿, 隐见水痕,不由神色紧张的问, “摔得太狠了吗?” 许青寒靠在车壁上不说话,只眉尖聚拢着, 无声的诉说着他的疼痛。 “让我看看你的腿, 可以吗?”沈辞试探着询问,将手虚虚的搭在许青寒膝上寸许, 许青寒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沈辞就当他默许了, 轻轻的卷起了他的裤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许青寒左侧膝盖破皮流血不说, 还磕得肿胀青紫,跟蒸馒头似的。沈辞用指头在他膝盖旁边按了按,许青寒吸着凉气护住膝盖不让他动。 沈辞埋怨道, “怎么摔成这样还不知道说?刚才让沈……”他一着急差点把沈心的名字抖落出来, 好在脑袋终于跟上了嘴, 咬着舌尖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让那个大夫给你瞧瞧不至于肿成这样。伤筋动骨一百天, 得多遭多少罪。” 许青寒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拉过身旁的软枕一下又一下砸沈辞泄愤,吼他道, “大夫、大夫、大夫,你就知道大夫!你去跟他过日子吧!” “真的假的?”沈辞搪起右臂挡枕头,不躲也不还手的笑道,“那属下就多谢王爷成全了,属下回去找那位大夫了?” 许青寒双手揪着枕头糊在他脸上,“你去死吧!!!” “哈哈哈。”沈辞露出一口小白牙的大笑,从枕头后面探出头来,“好哥哥,饶了我吧,别再吃醋了。我和那个阴险的大夫能有什么?” “谁跟你闹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个明明白白的说法!”许青寒把枕头塞到沈辞怀里,正色道,“你总是怪我不信你,自己却同样不肯信我,什么都不对我说。你说你是不是双重标准?” 沈辞也敛去笑意,苦恼的挠头道,“我怕说了以后你会伤怀,本来可以不伤害你的。” 许青寒道,“你直说就是了,这样藏掖着反而让我往最坏的方面想。”他一双眼睛熠熠闪光,直视着沈辞,“那位赵大侠左一口萧小兄弟右一口萧小兄弟,你当我没听到?你是京城人士无误,萧姓少见,我回去只要稍加调查就会水落石出,你不如对我坦诚相待。” 沈辞咬了咬牙根,终于下定决心,盘膝坐在许青寒面前低声叙说,“青寒,我姓萧,名沈辞。我父亲是上任礼部尚书萧臣焕,母亲是白檀沈家大小姐沈袅婷。那个蒙面大夫是我表兄,他父亲和我母亲是亲兄妹。” 许青寒睁大眼睛看着沈辞,不可思议的道,“令尊……就是十多年前那起谋逆案主使之一,萧臣焕萧大人?” “谋逆?不过是铲除异己的借口罢了,我父亲为人光明磊落、高风亮节,不肯帮皇上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6 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们陛下何曾能容忍不听话的棋子?随便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我父亲抄家杀头,还要将我娘收进教坊司,我和沈澈未满十四充当官奴。还好我娘武艺高强,在押送途中趁官兵不备带着我和沈澈逃出生天。娘在七天后就撒手人寰,我和沈澈在邯郸过了三年提心吊胆、食不果腹的日子。直到三年后通缉令撤去,我们两个也长大变了模样才敢回来。” 沈辞神色晦暗,眸中隐见杀意,“青寒,你曾频繁邀我去见皇上,我每次都推辞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怕我见到他会忍不住杀了他!” “不要!……”许青寒紧张的握住沈辞已然变得冰凉的右手,“阿辞,我和皇兄就像你和沈澈,你若是杀了他,你若是杀了他,你让我怎么活?” 沈辞拨着他的额发道,“其实我当年入王府当侍卫是对你心怀不轨的,你是陛下心头一块软肉,我想让他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你这傻子,引狼入室了还不知道,要不是沈澈太小了,我杀了你之后没有把握能带他成功逃亡,你早就投胎去了。” 许青寒毫无防备的坐在世仇面前,由他指尖若有若无的划过额头,“沈澈长大这么多年了,你天天和我同床共枕不说,还煞费苦心要救我。说,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沈辞叹道,“哎,你这么蠢,让你那么痛快的重新投胎岂不是便宜你了?得蠢死你才够解气。” 许青寒弯腰去够枕头,沈辞连忙按住他的手讨饶道,“别打别打,你怎么这么爱动手?” 许青寒白了他一眼作罢,将另一只手覆在沈辞手背上问道,“阿辞,你能不能不要因为这件事恨我?我也不会怪你当初心怀不轨的。虽然是咱们两家的仇恨,但是我没有做错事,你也没有,我们就不要相互折磨了。十年分分合合已经实属不易,咱们也该好好过日子了。” 沈辞抱住许青寒,下巴搭在许青寒肩上,在他耳边轻轻的道,“我不恨你,将心比心,我既然觉得我和沈澈是无辜的,同样你也是无辜的。我还怕说出来你会生气伤心,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我当初对你怀的坏心思。” “没有,我很开心,我不用再耿耿于怀你表兄了,是件好事。”许青寒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仿佛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一般,“我会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会向人提及。我不管你的过往和出身,你是我的阿辞,和我一起走过十年风雨,肯为我豁出性命的枕边人,仅此而已。” ☆、第39章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许青寒正月十六就要上朝。 在他的规划中时间绰绰有余,结果意外在白檀耽搁了四五天, 时间一下子就紧促起来。他和沈辞一个少胳膊一个瘸腿, 快马加鞭是不可能了,他又不想迟归被皇兄问东问西发现端倪, 只得雇了两个车夫,频繁换马, 日夜不停的驾车赶路。 夜间天色漆黑, 车轮经常碾压到石子儿碎砖之类的零碎,每压上去一次车上睡着的人就要跟着马车被甩动一次。许青寒困累得厉害了就不会再被惊醒了, 沈辞不行,他本身感官就较常人灵敏, 又习惯浅眠,这一宿翻来覆去也没能歇下。 沈辞盘膝坐在厚厚的绒毯上, 裹着新棉锦被浅浅的打着瞌睡。许青寒枕在他大腿上, 蜷缩在被褥中睡得正香。沈辞意识刚刚朦胧就被车板的微震晃醒了,他无奈的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指坏心眼的去戳许青寒的鼻尖, 许青寒在睡梦中不满的蹙了蹙眉, 一翻身把整个脑袋都蒙到被子里了。 沈辞愈发觉得他娇憨可爱, 隔着被子宠溺的揉了两把他的头。他感觉自己真真正正的,爱上了这个越变越好的人。以前总是不确定自己的感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不懂拒绝才答应和许青寒在一起的,抑或是因为习惯了和这样一个人朝夕相处,再或者他对许青寒也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 除了在床上不一样也没别的特殊的。他心大不去细究,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和许青寒在一起相爱七年。 离开许青寒的那三年里尽管十梦九他,也被他归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青寒的不信任伤他太深,让他耿耿于怀,理智的觉得他不会再喜欢这样一个人了——许青寒娇贵得吃西瓜只吃中央一口他可以忍,西瓜一块也不分给他他也可以不吃,但是不能按着他的头逼他吞西瓜子啊。 然而许青寒慢慢的为沈辞改变了自己。养尊处优的他会为了见沈辞一面不惧苦寒奔波千里,一向只受他人伺候奉承的他会为了沈辞尝试烧热水。他对沈辞无条件的信任,越来越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他甚至不惜忤逆敬爱有加的皇兄,承受朝臣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指责,下定决心做出休妻的决定。沈辞清楚戏精在许青寒面前演得多么白莲花,因此许青寒至今仍是觉得她是楚楚可怜的受害者,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肯定非常自责。他义无反顾的承受着来自外界和自身的压力,只为让他沈辞成为唯一。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这样的许青寒真的太可爱了,让沈辞心中“就这样跟他过一辈子吧”的萌芽渐渐破土而出,如今已长得郁郁葱葱了。 忽然又是一个颠簸,这次的路障有些大,许青寒也被颠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你怎么还没睡,想什么呢?” 沈辞抚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滑嫩得和水豆腐似的,让他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在想你。” 许青寒闭着眼睛侧过身,手臂环着他腿弯迷迷糊糊的道,“我就在这里躺着,有什么可想的。” 沈辞俯下身在滑嫩嫩的水豆腐上啃了一口,暧昧的道,“想吃你。” 许青寒闻言顿时清醒了,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昨晚……昨晚刚做过,我腰酸死了!” “这是什么道理,只许你勾引我,我想尝尝我家王爷就不行了?”沈辞握住他手腕不怀好意的笑。 “不行不行不行,你你你别冲动。”许青寒鸵鸟似的整个缩进被窝里,把被子拱起一个小丘。 沈辞手快的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和许青寒几乎脸贴脸了,促狭的笑道,“来嘛,大爷来玩啊。” “不要,昨晚我累死了。”许青寒胡乱的把他往外面推。沈辞假装“哎呦”痛叫一声,许青寒立马缩回手小心翼翼的道,“我碰到你伤口了吗?” 沈辞做痛苦状,抱着左臂猛点头,“好像伤口绷开了。” 许青寒连忙点燃小沉香木桌上的蜡烛,慌里慌张的道,“让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他伸出葱白似的十指解开沈辞衣带,剥去左侧衣服,结果他手臂上缠着的白布条白白净净的,没有染上半点杂色。 许青寒意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7 识到自己被骗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饿狼扑倒压在身下。沈辞右手拄在他耳边,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衣服都替我脱了。” “不sh……”是字刚一出口就被沈辞用唇堵了回去。 沈辞左胳膊不利索,不敢有太大动作,这一晚过得极其温柔绵长。缠绵过后两个人交颈而睡,两双腿交缠着,宛如一脉而生的并蒂莲。浅眠的沈辞也没有再被吵醒,安心的睡了一整宿。 第二日出了白檀许青寒就不用再蒙着眼睛了,换成赵无暇在脸上扣了半面青面獠牙的猛鬼面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赵无暇打头阵,沈辞和许青寒两个残疾人世互相搀扶着,前后走进客栈。许青寒腿脚不方便,三人因此没有去二楼雅间,就近在一楼角落坐了。许青寒盯着椅子根本不敢落座,隐晦的瞪了沈辞一眼。 沈辞愉悦的笑,吩咐店小二道,“麻烦小哥去找几个软垫来,我哥哥不小心摔了屁股,坐不得硬的。” 这桌客人出手阔绰,打赏不少,店小二殷勤的应是,小跑着抱了一摞棉垫放在椅子上。许青寒勉强坐了下去,还是有一瞬间的神色不自在。 店小二手脚麻利的用抹布反复擦着桌子,讨好的笑道,“三位客官吃点儿什么,小店祥龙双飞、爆炒田鸡、芫爆仔鸽都是拿手一绝,还有八宝野鸭、佛手金卷……” “好了好了别报菜名了,就你说的这些一样上一盘。”沈辞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思索片刻补充道,“再加个杞叶羊腰汤。”他附在许青寒耳边,一挑眉轻声说道,“吃什么补什么,你多喝点汤。” 许青寒恼羞成怒的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一楼大厅不比二楼雅间清净,眼下正值晌午将至未至之时,客栈里食客不少,离沈辞他们最近的一桌食客正在高谈阔论,“你们听说了吗?赵员外的二儿子被剑宗收入门下啦!”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整个客栈人的目光,众人瞩目的感觉让那个说话的年轻食客十分受用,继续扯着嗓门说,“据说赵员外塞了整整一万两银子打点好关卡,赵二公子这才能有这福气。”他酸溜溜的感叹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像咱们这等穷酸小民,也难怪剑宗看不上。” “是啊是啊,剑宗这个风气,不去也罢,不去也罢……”食客们纷纷摇头附和,仿佛有钱他们也能平步青云一般。 “不是这样的。”赵无暇对沈辞解释道。 沈辞津津有味的啃着鸭爪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闻言笑道,“我知道,人没本事再有钱剑宗也不收。” 赵无暇有一说一,丝毫不隐瞒,“但是剑宗确实会收钱,剑宗也要运作。”他夹起一只田鸡腿,“世人非神,谁也不能超凡脱俗,不吃不喝。” “小弟明白,舍弟入剑宗的话,该付的报酬一分也不会少。”沈辞用手肘碰了下许青寒,“王爷,借我点钱,我以后还你。” “借一万两么?”许青寒掐指一算,“你一个月挣二钱银子,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攒够五万年才能还清。”他微微扬起唇角对沈辞道,“你确定是借?” 沈辞笑嘻嘻的道,“要不然我以身相许报答王爷大恩大德?” 许青寒干脆的道,“好!”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开始没羞没臊,赵无暇就当自己没有听到,默默的低下头吃饭。 “现在侍卫首领待遇还那么优渥吗?”沈辞正色问。 许青寒说,“简直可以一夜发家,一夜就两万两白银。” “这么厉害!什么时候涨的?” “等你当上就涨。” ☆、第40章 判若两人 沈辞他们在十四日晚间堪堪赶到京城。赵无暇言语间隐晦的表示不想借住王府,整天带着面具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于是许青寒便将他安置在京郊别院了, 沈辞对他拱手道,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赵大哥了,赵大哥在此安歇几日, 小弟会尽快把我那个一根轴的弟弟和一万两银票给送来,让你们早日回到剑宗。” 马车辘辘到王府门前时已经接近深夜了, 沈辞在将至未至时掀开车帘, 遥遥可见大红灯笼的暖光笼罩着青白的石阶,映出茕茕光辉。一个人影小猴子似的抱膝埋头坐在台阶上, 已经在冷风中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兄弟连心, 沈辞就凭着连轮廓都看不出的这一眼,心里就清晰的辨认出这是沈澈。 他身旁还正襟危坐着另一个男人, 他看着马车站起身, 走下台阶迎面而来。两相接近,沈辞和虞适很快就互相看清了对方。好友两人已经有半年多没有相见,久别重逢各自欢喜, 沈辞跳下马车给了虞适一个大大的拥抱, 右手用力拍了几下他的后背。 虞适的目光落在沈辞软软垂着的左臂上, 神色紧张的问他,“阿辞, 你……左手?” 沈辞道,“说来话长,反正是用这条胳膊换了那个臭小子的前程, 你得帮我把他搞到剑宗去。”他对台阶上的沈澈扬了扬下巴。 许青寒从车里露出脸来,虞适单膝点地见礼。沈辞回头对他道,“你在车上坐一会儿,我和虞适说几句话。” 许青寒打趣他道,“你要背着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辞搂住虞适的肩膀理直气壮的道,“你这个老男人已经失宠了,我移情别恋虞小适了,人家又年轻又俊俏。” 许青寒不甘示弱,“本王明天就找一打十五六的小男宠,你准备进冷宫吧!” 沈辞对他努了下嘴,揽着虞适往僻静的角落里去了。虞适回头望了一眼气定神闲坐会车里的许青寒,有些诧异的道,“王爷现在对你这么宽容?” 沈辞笑道,“不是宽容,是相信,他知道我喜欢的是他。” “听你的意思,你这次回来是准备继续在王府生活了?”虞适蹙眉忧虑的道,“你在王府吃的亏还吃得不够多吗?” “如果他还是以前的那个许青寒,我真的不会再回来。但是他让我看到了他的成长,他现在很好,我很喜欢。”沈辞说起许青寒时满眼都是宠溺。 虞适欣慰的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好就最好了。” “那你呢,你进展如何?”半年前在地牢中沈辞支走沈澈,沈辞问:你是不是对我弟弟有想法?虞适答:是。 虞适沮丧,哀怨的道,“哪有什么进展,他一口一个虞哥哥的叫着,结果真只把我当哥哥,和我交谈也全是在说你。前几年我想着他还小,不太懂感情的事,现在都十九了还跟木头似的。” “你俩的事我不管,我虽然想要他给我们家传宗接代,给我要个大胖侄儿,但是如果他真中意你我不会阻拦,我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8 自己都不正经不会去要求他。”沈辞倚墙看着熟睡的沈澈,语重心长的道,“你跟他去剑宗吧,机会我给你们了,能不能开花结果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好,我会保护小澈的,你放心。” “他黏在我身边不愿走,我得趁这次出差错把他赶出王府去,他不能留在王府就会去剑宗了。”沈辞挤眉弄眼的打了个响指,愉悦的道,“一会儿我凶他你护着点儿,我不真想打他,还得赶路呢,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他已经吓坏了,自从前两天回到王府就成天在门口坐着等你回来,这不困得实在不行才睡着了?”虞适无奈的说,“我怎么劝都不听,非要第一眼看到你才行。他说你连信都不愿亲手写给他了,肯定很生气。” 沈辞摇头道,“我没生气,又不是他的错,只是想借此逼他出王府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澈不肯说。” “我在信里让他别声张的,他自然不敢对人提起。”沈辞长话短说,“王爷在他护送回府时被别有用心的人劫持了,指名道姓要我去救的。这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我不肯回王府,王爷郁结于心,喝多了跳河寻短见,大冷天差点冻死。他只能把人捞出来去看大夫,然后就被大夫要挟了。” 虞适噎了一下,表情复杂的道,“王爷一旦跟你搭边就判若两人,你不在王府的时候他很冷静严肃。” “就他?”沈辞深表怀疑,“装的吧?” 虞适认真的道,“王爷对你是不同的,他看你时眼睛里都有亮光。我真的很羡慕你,小澈对我只有崇敬尊重,完全没有那种光。” 沈辞美滋滋的笑,走到马车边敲了敲车门,“燕王殿下,下来吧。” 许青寒弯腰从车里钻出来,扶着沈辞的手跳下车,轻轻拧了他腰间一把,“和你的新宠风流够了?” 沈辞眉眼一弯,在他耳边吹气,“没够,明天你把那一打男宠借我用用呗?我最喜欢那种蠢得像猪一样的,像你就很符合要求,按你的样子挑就好了。” 许青寒白他,“没有,只有二十六岁的老男人,你爱要不要。” 沈辞捏了下他的鼻尖,“算了,看在你蠢的份上本公子勉为其难的收了你了,今晚洗干净了在床上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我争取明天双更补上。 今天的确实短小,因为太晚了我困了,对不起大家啦,么么哒。 ☆、第41章 开屏 沈辞摸着下巴开始编剧本,“一会儿我过去踹醒他, 然后很生气的骂他失职不听话, 他解释什么我都我不听我不听。王爷,他要是拉你作证你就说你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我作势要打他虞适你得拉着我。” 许青寒和虞适都点了点头。 沈辞气势汹汹的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转身扶着膝盖开始笑,“不行啊, 严肃不起来, 真应该找王妃学学怎么演戏。” 虞适略一思索,而后对沈辞说, “五年前你差点白丢一条命,人家可没领情。” “卧槽, 现在很生气了!”沈辞磨了磨牙,挽起袖子大步流星走到沈澈面前, 一脚踢到他右肩上。沈澈猝不及防被踹得歪倒在台阶上, 激灵灵的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眼前站着的沈辞。 “哥!”他眼睛里立刻绽放出灼灼的光彩,盛满无尽的喜悦和欢欣, 他跪坐起来拉着沈辞手指舍不得放开。 这种由心而发的雀跃装不出来, 沈辞本来就心情很好, 见到他这么高兴都有些不忍心骂他了。他稳了稳心境,沉下脸来甩开沈澈的手, 冷冰冰的道,“我没死外面你是不是很失望?” 沈澈笑容一滞,缓缓低下头去弱弱的道, “我没有这样想,我希望哥哥永远平平安安的……” 沈辞打断他的话质问道,“你做这些难道不是嫌我活得太久了让我早点去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去白檀,你一头扎进去把王爷丢进泥潭里了,你是何居心?” 沈澈眼圈微微泛红,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我确实不想去白檀……王爷酒醉掉进河里病得严重我才不得不带王爷去白檀医治的,哥哥,我真的是无心之失,您不要这么说,我听着心里很难受。” “活该你难受!你是否无心都是有过失的,王爷万金之躯,在你的护卫之下陷入险境,你算是什么侍卫?明天一早你就收拾东西滚蛋,王府容不下不听话的蠢货!”沈辞指着沈澈鼻子声色俱厉的道。 “不要,哥哥不要赶我走!”沈澈抱着沈辞大腿哀求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哥哥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不会再出差错了!” 沈辞点着他额头痛斥,“你想得可够多的,王爷有几条命给你挥霍?我告诉你,这次就是王爷安然无恙我才轻饶了你,若是王爷有损伤我定要在你身上百十倍找回来,还不谢天谢地赶紧滚蛋等着我捶你呐?” 沈澈摇头委屈的道,“我小的时候哥哥在王府当差早出晚归,一天到晚也见不到几面。等我进王府了哥哥怪我擅做主张入王府,生我的气每天绕着我走。等到慢慢消气了您又因王妃小产离开王府,我们兄弟三年一面未见。半年前您回王府,只留了四十余天就又离开了。” 他侧脸贴在沈辞腿根,吸着鼻子道,“我从小长在哥哥身边,却没有多少时间是和哥哥共同度过的,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您又赶我走。” 沈辞心都要化成水了,他现在有贴心体己的爱人,有默默相助的友人,有聪明伶俐的儿子,有温婉持家的翠儿,还有这样乖巧孝顺的弟弟,他这人生真是十分圆满。 沈辞无声的叹了口气,硬下心来推开沈澈,“你跟着我带给过我什么好处?你让我白卖一次命,小小年纪心机不浅知道先斩后奏了。我遇险那回屡次告诫你不要说我去过王妃那边,你转头就给我抖落出去了。这次还是死不悔改不听话。我给你的机会够多了,根本不想再看到你!” “我……”沈澈无助的去看一旁站着的许青寒和虞适二人,对许青寒俯身叩首乞求道,“求王爷替属下说句话,当时的情形如何王爷最清楚不过,您跟哥哥说一说,让他不要赶属下走,属下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许青寒恢复了对外人的高冷模样,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道,“现在是非黑白全凭你一张嘴,我当时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醒时已经身处牢狱之中了。就算你哥哥心软肯留你,我也留你不得。你走吧。” 沈辞把右手背到身后竖了下拇指,明明是许青寒一五一十告诉他事情经过,把沈澈择得一干二净的,现在做戏甩锅甩得有模有样。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49 沈辞假意怒道,“听到了没有?连王爷都对你颇多怨怼,你还有脸留在王府?打死你这小孽障就清净了!”他扬起手作势要打,虞适恰到好处捉住他手腕劝道,“算了算了,一罪不二罚,你都要赶他走了还打他做什么?我明早就带他走,你别为难他了。” 沈辞按着剧本借坡下驴,指着沈澈恶狠狠的道,“听到没有?明早就跟着你虞哥哥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他拉着许青寒手腕大步迈进门里,隐约听到背后传来压抑的哭声。 许青寒道,“咱们两个是不是太残忍了?沈澈很伤心的样子。” 沈辞头也不回的道,“我不狠一点他怎么能走?” 夜已经很深了,值夜的侍卫诚惶诚恐的凑上来拜见许青寒,许青寒嘱咐他道,“夜寒更深,本王回个府就不用大张旗鼓了,你做你该做的事,不用惊扰到其他人。” “是,属下遵命。”侍卫低眉顺眼的退下,目光奇异的盯着沈辞看,活脱脱的在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辞对各类异样的目光早就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了,他站在岔路口问许青寒,“你去哪住,西院还是修远殿?” “去西院。”许青寒毫不迟疑的走上左手边那条狭窄的甬路,“你走之后西院我每天都在打扫,哪里都是干净的,一应物品也没有任何变动,就等你回来了。” 沈辞诧异的道,“那张瘸腿的床也没换?” 许青寒想起那夜激烈的欢愉,红着脸干咳一声道,“没有,还是那张。” 沈辞顿住脚步,哭笑不得的道,“哎呦,你快别闹了,寒冬腊月不比末夏初秋,西院房子到处漏风,又连张床都没有,你哪受得了?赶紧回修远殿去。” “不会啊,你不在时我想你了就去西院住一晚,床腿早就钉好了,屋子也修缮过,住着很舒服。”许青寒道,“现在活生生的你陪着我睡,我也就不用抱着你的被子寻那一点点故人的气息了。” 沈辞牵着他的手往西院走,稍稍用力握紧,“嗯,我在。” 等推开西院大门,沈辞立刻被满院枯草晃到了眼睛,他顺手拔了两根问,“你还有养草的爱好?” 许青寒苦恼的道,“太难拔了,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由着它们疯长了。” “不是用拔的,蠢!”沈辞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等有空教你。” 此时的沈辞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真的要教这只飞下梧桐的落地凤凰怎么锄草。 ☆、第42章 床上还债 自从和沈辞在一起之后许青寒越来越习惯亲自动手打杂了,想他当年连腰带都不会自己系, 如今绝大多数的日常琐事他都能处理, 前几天还学会了生火烧水。 两个人分工合作,沈辞负责抱柴烧火提水, 许青寒负责铺被洗茶壶茶杯,不久之后冷冰冰的小屋子里就升起了暖意。许青寒比沈辞的任务轻松一些, 沈辞还在挥着扫帚扫地上引火用的柴禾碎屑时, 他就已经捧着茶杯暖手坐在床上了。他想事情想得出神,茶杯口逐渐倾斜, 温水洒出来他都没注意。 “想什么呢?”沈辞拿走他手里空了一半的茶杯,拍掸着他腿上那块深色的水渍, “凉不凉?赶紧脱了进被窝。” 许青寒回过神,拽着沈辞胳膊把他拉到床上, “你先进去给我暖床。” 沈辞伸手摸了摸被窝里面, 果然还是很凉的。他不由分说把许青寒塞到被窝里,掐住被子两角按在床板上不让他钻出来,咬了口他鼻尖不怀好意的道, “要不然咱们两个运动运动, 这样就热了。” “你走开, 你是大灰狼吗?半个月里有十二三天你都要我!”许青寒踢着腿抗议,“歇两天, 这两天你不许碰我。” 沈辞在他眉心落了一吻,“都听我家王爷的。”他把外衣脱掉钻进被窝里,抱着许青寒道, “睡吧。” “今天这么听话?”许青寒有些诧异,沈辞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以前明明是不吃干抹净不罢休的。 “怎么,你其实是想要的?”沈辞手滑到他屁股上摸了几下。 “不不不,不是!”许青寒连忙否认,抓着沈辞的手放回他身侧。 “明天十五元宵佳节,你一早就要进宫去向你皇兄请安,不好好休息怎么行?”沈辞拍了拍他后背,“安心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 一路车马劳顿,沈辞又几乎夜夜招惹诱惑他,许青寒确实困倦疲累得不行了,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就拱到沈辞怀里睡着了。 沈辞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拨弄着许青寒的长发,也很快安然入睡。 第二日卯时刚到沈辞就准时转醒,许青寒一如既往睡得毫无形象,整个人扒在沈辞身上,微微张着嘴香甜的呼吸着。沈辞按着他头顶摇了摇,“该起床了,王爷。” 许青寒眼都没睁,皱起眉头一顿王八拳打开沈辞的手嘟囔道,“别吵,困死了,再睡一会儿。” “不能再睡了,要起晚了。”沈辞转手戳他的脸蛋。 许青寒撒娇似的把脑袋缩回被子里,“好阿辞,让我再睡一小会。” “真不行,你快起床,要不然白一路赶紧赶慢跑回来了。” 许青寒干脆就不理他了。 沈辞无奈,隔着被子摸到他鼻子捂住不让他喘气。这下许青寒睡不成了,他从被子里爬出来恶狠狠的扑到沈辞身上,两只手胡乱的在沈辞脸上揉着泄愤,“大胆刁民,本王把你拖出去砍了!” 沈辞宠溺的道,“好好好,砍了砍了,你先把衣服穿上,别冻坏了。” 许青寒不情不愿的穿好衣服,被沈辞按到梳妆镜前束发。许青寒坐在小圆凳上还在打盹,身子一歪一歪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去,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沈辞站在他背后让他靠着,弯腰拿过木梳替他顺头发。许青寒向来锦衣玉食,浑身上下没有保养得不体贴的地方,连指甲都是莹润的,一头及腰的长发更是柔顺乌黑,梳子从头顶梳到发尾都几乎受不到阻碍,很容易就梳得通通透透了。许青寒的长发实在柔顺得可爱,像上好的缎子面料一样让人爱不释手,沈辞自然而然的多梳了几梳子。 许青寒开口缓缓的念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你念的是什么?” 许青寒将侧脸贴在他肋间,闷闷不乐的道,“嫁女儿时唱的梳头歌。阿辞,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得不到长辈的祝福了?” “你我都是男子,本就为世俗所不容。你又是身份尊贵的燕王殿下,陛下能容忍你有个男宠就已经是对你宠上天了,你还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0 想怎样?”他拢过垂在许青寒额前的长发掖到耳后。 “我只是觉得委屈你。”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这些。”沈辞蹲在许青寒身侧,抚着他膝盖道,“你昨晚如果是在想这件事就完全没必要了。” “这件事强求不得,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许青寒睁开眼睛与他对视,抿了抿唇一字一句的道,“我在想的是——今天怎么告知皇兄我要休妻的事。”不是商量,只是告知。 沈辞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我不是慈悲为怀的圣人,我和你说实话,我很想让她走。她接二连三的害我性命,我容不得她。这件事情是你为我做的,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很有动力了?” “是啊,你这样心大不记仇都对她颇有微词,我真的要弄走她了。”许青寒握起拳,目光灼灼的直视着沈辞道,“阿辞,当年她小产一事,真的是如你所说?” “千真万确,无半字虚言。”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本以为你三年前就会信我的,结果时至今日你才肯听我一言。” “与其说是不信你,不如说是我不愿接受罢了。”许青寒认真的自我反思着,“我娶她过门已经很对不起你了,结果又让她怀了孕,这简直让我没脸见你。我希望你对不起我一次,咱们两个扯平,我就不用那么忐忑了,恰好那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王妃站理。是我自欺欺人。” “结果你又对不起我一次!”沈辞捏着他下巴道,“你看,你欠了这么多债,就下辈子给我当夫人,在床上一点点还给我好了。” ☆、第43章 刀子嘴豆腐心 沈辞替许青寒打点梳妆好之后就送他出门了,蓬头垢面的一开院门顿时就尴尬了, 盛装打扮的王妃和一众侍女侍卫都站在门口等候着许青寒。 沈辞干咳了一声, 手忙脚乱的拢了两把披散着的头发,俯身膝盖点地道, “草民叩见娘娘。”沈辞相貌一向出类拔萃,只是他平时不注意打扮, 要么就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要么晒得黑成煤球。他这一俯首长发便从耳畔落了下来, 柔化了脸部棱角,配上养回来的白皙皮肤和精致的五官, 风拂过脸庞发丝拂动,说不出的勾人心弦。 卫冰清简直是见不得他好, 她本来以为沈辞又离开王府自己总算是除掉一个心头大患,结果这个讨厌的人又又又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还养得白白净净勾引王爷同宿, 她心里怎一个气字了得?但是王爷和一众下人在一旁看着,她温婉大度的形象不能毁,于是她点过嫣红胭脂的薄唇弯出和善的笑容来, 揽着袖子虚虚扶起沈辞, 莺莺语道, “不必行此大礼,看到你和王爷解开心结, 本宫实在高兴得很。” “下_贱胚子!”心直口快的秋月骂了一句,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刚够在场的人隐约听到。 沈辞淡定的当成耳旁风了, 许青寒却不想善罢甘休,当着他的面就敢这样羞辱沈辞,他如果不在场岂不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许青寒冷下脸,眸色阴沉的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谁说的?”他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 秋月也是欺负沈辞欺负惯了,下意识的出口骂了一句,见到许青寒这样震怒吓得心扑通扑通跳,舌头打结了似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冰清柔柔的笑着打圆场,“实在对不起沈辞,也让王爷见笑了,臣妾没什么心机,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跟在臣妾身边也学不到什么人情世故,性格大大咧咧的总是胡说八道,回头臣妾一定好好管教她。” 秋月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噗通跪下应和着请罪。 “没心没肺?我看就是没脑子!”许青寒冷笑着道,“你是王妃身边贴心的人,就这满口污言秽语的样子岂不是给王妃丢脸?”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王爷饶了奴婢吧!”秋月连连叩首求饶,许青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怕是要受到惩戒了,这么多年跟在卫冰清身边作威作福,她哪里这么没面子过。 然而许青寒没有再说什么,拂袖走到卫冰清身旁道,“走吧,进宫去。” “是。”卫冰清福了一礼,低眉顺眼的落后许青寒半步,一干随侍井然有序的跟在身后离开了。 许青寒没有发落秋月,也没有叫起,她还跪在原地没敢动弹。 沈辞蹲在她面前笑道,“小姐姐快起来吧,这大冷天的再冻坏了,姑娘家不比我们男人皮糙肉厚。” 秋月本来捉摸不透王爷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在沈辞面前她怎么能这么卑微让他看笑话,当即愤愤的一咬银牙站起来,指着沈辞横眉竖目的道,“你小人得志个什么劲,看姑奶奶笑话很开心是吧?” 沈辞无辜的道,“我没有啊,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要笑话你?小姐姐性情中人,忠心护主,我并不讨厌。等回丞相府赶紧找个踏实人家嫁了吧,都二十三了,再晚好夫君都被别的小姐姐挑光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这辈子都伺候我家小姐,回什么丞相府?” “你以为王爷为什么没有收拾你,就是因为这个嘛。”沈辞如实道。 “你以为自己是哪颗葱,王爷替你说句话就不错了!”秋月气哼哼的离开了,她不敢细想沈辞的话,越想越觉得心慌。 沈辞转身回到屋子里梳洗,正在擦脸时听到敲门的声音。他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提高音量问,“谁啊?” “是我,还有小澈。” 沈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完全失去知觉的左臂,捏出生冷的语调道,“虞适你进来吧,沈澈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哥,我马上就走了,你就让我看一眼。”沈澈贴在门上哀求道。 “滚,听见没?滚!”沈辞吼了一嗓子,然后自己低低的叹息。他昨晚就有意用右侧身子对着沈澈,正好要做出懒得看他的样子,晚上光线不好蒙混过关已经算不错了,白天难免沈澈会发现端倪。如果沈澈发现沈辞废了一只胳膊,去了剑宗以后要为他分多少心?这不是沈辞想见到的。 虞适似乎是安慰了沈澈几句,具体说了什么沈辞并不能听清,然后虞适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沈辞将一枚暗器飞刀裹在几张纸票里放在虞适手心,絮絮叨叨的嘱托道,“你带着沈澈去京郊别院,找到赵无暇之后把这枚信物交给他。这一万两银票是入剑宗的明码标价。还有这张契约上有王爷的亲笔批准,是他过往三年动向和解除契约的证据。你把这些拿好,沈澈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我离开王府,外面的事他见得不多,你一定要帮我多照顾他,他要是出了差错我没脸面去见我九泉之下的双亲。” “好,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1 小澈受到伤害的。” 沈辞唉声叹气,郑重的跪下对虞适行了个大礼,“我们萧家的希望就尽托阁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虞适连忙扶起沈辞,看着他满面愁容问,“小澈去剑宗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沈辞捂着眼睛道,“有种往外嫁女儿的感觉,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就这么送出去了。” 虞适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舍不得人家,嘴上凶巴巴的,心里比谁都惦记着。” 沈辞被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的往门外推虞适,“就你话多,你也滚吧!” 沈辞扒着窗户看着一步三回头的那个瘦削身影,人都走了许久他还盯着空荡荡的院门不舍得移开眼睛。 ☆、第44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许青寒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先帝和太后均是老来得子, 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宠。当今圣上是嫡长子, 比许青寒足足年长二十岁,把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两岁的幺弟当儿子养, 好得让太子都嫉妒这个小王叔了。 元宵佳节休朝,皇帝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用起早穿繁琐厚重的龙袍、戴珠玉叮当的九旒冕去召见文武百官。他侧卧在床上不急着起, 一边翻阅奏折一边的吩咐躬着腰伺候在一旁的老太监,“王喜, 一会儿寒儿八成要进宫来探望朕,你去让皇后宫里的小厨房赶紧做榛子酥, 寒儿最喜欢吃他们那边的。” 王喜点头哈腰的笑道,“奴才早吩咐下去了, 等燕王殿下来保准能吃上新鲜酥松的。” 说曹操曹操到, 二人话音刚落就有小黄门轻手轻脚的快步走进来跪下禀报,“陛下,燕王殿下求见。” “快让他进来。”皇帝显然很高兴, 合上奏折放到一旁的雕漆紫檀木杌凳上, 往起欠了欠身子对进门来的许青寒招了招手, “过来,到朕旁边来坐。王妃去皇后宫中了?” 许青寒回道, “是,她去孝敬皇嫂了。” 王喜连忙搬了张圆凳放在床边。王喜是宫中老人,当差的年头比许青寒年纪都大, 他是看着许青寒长大的,在宫中颇有名望,最重要的是为人和善不争,许青寒对他一直以礼相待,“多谢王公公。” 王喜笑出一脸皱纹,连连拱手道,“王爷折煞奴才了。” 许青寒在私下里从不用和他的皇兄见礼,举国上下仅有他有此殊荣。许青寒撩袍坐在凳子上,皇帝拍着他手背关切道,“怎么过个年反倒瘦了,吃得不好吗?是不是缺钱了,朕这两日就拨几箱金子送到王府去。” “没有,臣弟这半个月以来很高兴。”许青寒拿过一只橘子细细的剥去外皮和白筋,微笑着道,“臣弟瘦了是因为到边关奔波了一趟,想那个人想得茶饭不思。” 皇帝皱眉,“又是那个侍卫?” “是,他叫沈辞,臣弟从懵懂少年时就喜欢得那个人。”许青寒挑出一瓣最饱满的橘子讨好般的递给皇帝。 “别跟朕提他!你谦和有礼,孝敬父兄,从小修习琴棋书画,哪里都让朕引以为傲,偏偏他这奴才横插一脚在你身上抹上墨点。”皇帝眉宇未舒,冷哼一声接过橘子放到嘴里。 许青寒咬了下嘴唇,毅然决然的跪地叩首道,“皇兄,一生待一人,臣弟后半生只能对沈辞一个人好,燕王府容不下一个王妃。臣弟恳请皇兄,准许臣弟休妻!” 皇帝被一口汁水呛在气管里,咳得地动山摇。王喜在一旁脸有菜色的拍后背给他顺气,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皇帝迁怒。 皇帝将床沿捶得“砰砰”响,涨红着脸歇斯底里的道,“孽障,孽障!你罔顾人伦,宠幸一个男侍卫这么多年,朕容忍你胡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纵容你了,你竟然还敢跟朕提这样荒谬的要求?!” 许青寒叩在地上不曾抬头,语气却坚决得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臣弟心许沈辞,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王妃贤惠淑良,这么多年在王府功劳苦劳都可圈可点,你好端端的凭什么休了人家?” 许青寒感觉难以启齿,但是又不得不说,只得闭着眼睛飞快的道,“王妃入王府六年无所出,就凭这点臣弟也师出有名。” “冤家!”皇帝手指颤抖,指着许青寒痛心疾首的道,“王妃不能生养还不是那个狗奴才害的?当年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在意王妃是否能留下子嗣,永远保她王妃之位,王妃感念你的恩德才宽宏大量饶那个狗奴才一命!如今他狗尾巴竖起来,反倒要扫个弱女子一把了?” “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沈辞从未伏法认罪过,他是不是冤枉的尚未可知。丞相府九小姐一事灵狐必定已经回禀过皇兄了,沈辞那次是不是也如九小姐一事一样是蒙冤受罪?”许青寒深深的吸了口气,丝毫不见动摇的道,“臣弟心意已决,臣弟已经对不起过沈辞很多次了,绝不会再让他受委屈。” “那你就要对不起王妃,对不起朕?!”皇帝抚着胸口顺气,“丞相为国效力,兢兢业业多年。王妃三位长兄有两位战死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你让朕有何颜面面对功臣?” 许青寒只管道,“臣弟心意已决。” “反了你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胆敢忤逆朕了?”皇帝掩唇急咳,怒容满面的吼道,“来人,传杖!” 王喜急得跳脚,围着许青寒一甩拂尘,“小祖宗,你这是闹哪出,快跟陛下认个错,保证以后不说这种浑话了,啊?” “公公,我没有说浑话。”许青寒跪直身子,嘴上是在同王喜说话,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皇帝,“我喜欢一个人,想要给他最好的。以前我一再退让,让他受了无数的委屈,现在我想全部补偿给他。” “殿下你……唉!”王喜无力回天,跺了跺脚退到一旁去了。 许青寒从小到大都极得盛宠,特权一道又一道,赏赐金银珠宝一箱又一箱,别说棍棒,就连陛下的重话都没吃过几句。执刑的年轻小太监哪敢去冒犯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但是陛下的圣名他更不敢不听,最后哆哆嗦嗦的“噗通”跪在许青寒身边哭丧着脸道,“请殿下除冠去衣,恭领圣恩。” 许青寒垂眸拔掉束发的玉簪,连同紫金发冠一同放在身侧,而后振臂脱掉那袭玄纹云袖的蜀绣外袍,只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披散着长发,静静地用手臂撑伏跪于汉白玉石地上。 小太监执杖的手都在哆嗦,他哆哆嗦嗦的提起杖子,哆哆嗦嗦的落到许青寒臀上,跟赶蚊子似的,别说是疼了,要不是拂过去有一点感觉许青寒都不知道他打了,他不由得诧异的回头看了小太监一眼。 皇帝冷着脸把奏疏翻得哗哗作响,“你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2 没吃饭?” 小太监吓得更狠的一哆嗦,像是为了证明他吃过饭似的使出吃奶的力气轮出一杖,直接把许青寒打趴下了。许青寒猝不及防咬破了舌尖,挨打的地方连带两条腿都是一阵酥麻,然后才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 “就这么打!”皇帝厉声命令道。 许青寒没能爬起来,他感觉腿都被震麻了,实在使不出力气。叠加的疼痛愈演愈烈,似狂风海啸般席卷撕裂了他,他满头大汗的咬着袖口努力不喊出声,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十几杖不快也不慢,有条不紊的打了过去,许青寒心里凄苦,这么疼,怕是已经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了吧?他痛得心慌,有气无力的一摆手示意小太监停下,完全没有挨打的自觉。 许青寒小心翼翼的在身后摸了一把,本以为会摸到满手的血,结果雪白的中衣还是雪白的,别说皮开肉绽,连一丝皮都没有蹭破。 小太监哪敢真那么用力打,雷声大雨点小的十几杖顶多红肿,连块青紫都不会有。 这顿杖责同样雷声大雨点小,草草打了这么几下之后就罢休了。因为许青寒怔了片刻之后忽然趴在地上,将脸埋在臂弯里呜呜咽咽的哭。皇帝本就不忍心,被他这么一哭简直后悔的不要不要的,请了十几位太医就为了给燕王殿下医治微微发红的屁股。 许青寒哭得并不是疼,是心疼,因为他想起了沈辞。他什么事也没有就这样疼,以往沈辞被欺负动辄见血,他该有多难忍? ☆、第45章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许青寒脚不沾地的被轿撵从皇宫抬回王府,后面跟了一溜太医, 说是谨遵圣命去王府时刻观察王爷的伤情, 阵容声势都颇为浩大。 许青寒趴在卧房宽阔柔软的大床上,沈辞坐在床头, 端着盘瓜子咔嚓咔嚓嗑得悠闲。 许青寒瞪他愤愤的道,“我挨打了, 挨、打、了, 你怎么不闻不问就知道磕瓜子!” “好好好,宝贝王爷, 属下给您看看伤。”沈辞把手里那把瓜子放回盘子里,伸手扯掉许青寒的裤子, 摸着下巴端详着他的屁股道,“还好你回来的早。” 许青寒问, “晚了会怎样?” 沈辞认真的答, “再晚一点就恢复了,会看不出来挨过打。” 许青寒用瓜子尖戳他胳膊,“我不管, 反正就是很疼, 要阿辞揉揉才能好。” 沈辞把手掌覆在他浅浅的泛着一层粉红的两团温玉上, 手下轻缓的揉按着,嘴里却不留情,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让你这个狗儿子不孝顺你爹我。看看, 成京城一枝花了吧?” 许青寒剥了几粒瓜子不由分说塞到沈辞嘴里,“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痛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发脾气让人打你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得找个小本本记下来。”沈辞作势欠起身子。 “我记在心里了,用不着,你安生的坐着陪我。”许青寒拉着沈辞袖子把他拉回来,喜滋滋的邀功道,“阿辞,皇兄那边口风已经松动,这件事基本上成了。你以后就是本王的专房之宠了,要怎么报答本王对你的宠爱?” “当然是晚上卖力点,喂饱王爷了。”沈辞用手指拨了下许青寒的臀瓣,将那两座白玉峰惹得一阵乱颤。 许青寒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脑子里就装着这个,能不能想想别的!难道你不应该说要一生一世相伴我左右作为回报吗?”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情说爱,沈辞三两下给许青寒提好裤子,开口问道,“哪位?” “臣妾求见王爷!”卫冰清的声音哀戚而幽怨。 许青寒拉过被子蒙住头,苦着脸低声对沈辞道,“我能不见她吗?她肯定要哭唧唧的求我回心转意,我更觉得自己昧良心了。” “休妻确实会毁了她,但是我良心一点都不痛,是她要我性命在先。对你而言,她真心倾慕你不是假的,也从来没有害过你。”沈辞俯身在他耳边问,“所以你是要良心还是要我?” 许青寒瞬间就做下了取舍,他毅然决然的丢开被子,也不装疼了,翻身神色自若的正襟危坐在床边,对沈辞说道,“开门让她进来吧。” “好。”沈辞拔掉门闩打开门,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娘娘请。” 卫冰清还穿着入宫时的那身水绿色盛装,长长的裙摆逶迤拖地,在她不管不顾的急行下裙摆已经沾染了许多尘埃,发髻上熠熠生辉的发簪步摇也已经歪斜,眼泪冲花了她腮边精心点缀的胭脂。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可惜沈辞对她实在心有余悸,相貌再美沈辞也欣赏不来。 卫冰清跨过门槛走到许青寒身前,语未发泪先至,扑在许青寒腿上泣道,“王爷,臣妾做错了什么您要抛弃臣妾?” 许青寒俯身扶起她坐在自己身边,平静而有条理的道,“清清,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个为人称颂的好姑娘,无论是谁娶你为妻都是他的福分,也包括我。”他瞥了一眼玄关,沈辞没有跟过来,他应该是避开了。沈辞并不担心他会被卫冰清打动,他给了自己足够的信任。 许青寒抿了下嘴唇,直视着卫冰清道,“错的是我,我明明喜欢阿辞,就不该再娶你进门了。我今天才下定决心违逆皇兄,终究是悔之晚矣,毁了你的清白和六年青春。当年我心存侥幸,觉得你要的地位阿辞不在意,我对你也会相敬如宾不行周公之礼,你们就会和平共处。可是事情在你设计和我圆房之后就越来越偏离我的设想,阿辞一次又一次因为我受伤,这都是我的错。你在王府我对不起阿辞,你离王府我对不起你,我注定要负一个人。可是你知道的,我爱他爱了十年,两相取舍我只能对不起你。” “臣妾对沈辞一直以礼相待,不曾为难过他,王爷何必把臣妾视为眼中钉,一定要赶走臣妾?” 许青寒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冷淡的道,“无论是四年前的事还是半年前的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阿辞两次一只脚迈进鬼门关都与你有莫大的干系。清清,虽说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你做了手脚,但是我没办法不生疑,你让我怎么放心留你?” 沈辞在门外碰到了熟人卫钧,他挥了下胳膊打招呼,“嘿,老卫,又见面了。” 卫钧皱着鼻子嫌弃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心有所属,情不自禁呀!”沈辞忘了披外衣出来,在寒风里还是有点冷,一边搓手一边笑嘻嘻的道,“半年前多谢你救我一命了。” 卫钧面无表情的道,“现在后悔了。” “你是该后悔,我要抢你饭碗了。”沈辞凑到他身旁,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是不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3 是得跟王妃一起走?我还等着你让坑给我,我靠这个发家致富呢。” 卫钧目视前方不理他。 ☆、第46章 百倍奉还 那厢房门突然打开了,看来两个人没谈拢, 因为卫冰清比进去的时候哭得更厉害了。她失魂落魄的踏过门槛, 用青葱玉指扶着门框才没有瘫软。卫钧面带忧色的伸出手去扶她,她咬着一口银牙推开卫钧, 跌跌撞撞的走到沈辞身前。 沈辞捻了捻右手手指聚精会神的盯着戏精,防备着她的打掐挠三连击, 根据他这么多年调戏小姑娘、和戏精比拼演技的经验来看, 情绪低落的戏精很可能要对他放大招。 沈辞万万没想到戏精竟然一矮身跪在了他面前。 “使不得使不得,娘娘您快起来!”沈辞顿时麻爪, 他不敢去碰戏精,万一再被碰瓷可怎么办?可是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王府上下都会知道他沈辞受过王妃这一跪。人言可畏,戏精不在王府生活了, 可他还得混日子, 所以让戏精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儿。 沈辞急中生智,学着卫冰清跪坐在她面前,手扶着膝头无奈的道,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啊, 今天演哪出戏?” 卫冰清垂眸盯着地面, 晶莹的泪珠从翩跹的眼睫上一颗一颗的滑落,她哽咽着道, “求求你,不要让王爷赶我出王府,只有你能说服王爷了, 求求你……” “娘娘,您如果是我,您会答应吗?”沈辞抬眸看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您有害人之心,我就更不能没有防人之心。四年前那件事您可以瞒天过海蒙过所有人,但是我这个当事人心里明镜似的,您说我得是多大一朵白莲花才能答应您这个请求?” 卫冰清放低姿态,轻声喃喃道,“以后不会了,我现在只想留在王府。”她掩面痛哭道,“若是被休回丞相府,我下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不能生养了,谁还会娶一个嫁过人被休回家还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 沈辞撸起袖子给她亮了亮手腕,腕上有一道陈旧的凹陷下去的丑陋疤痕,像小蛇一样蜿蜒缠绕着。沈辞叹息道,“这是四年前我被吊在牢里受刑时留下的,就是很普通绳子,能被我挣出这么深的血沟,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疼吗?如果不是心有不甘,我差一点点就咬舌自尽了,你无法想象人世间竟然还有那样的灾难。”沈辞苦笑了一声,“娘娘,我不是在报复你,我只是心有余悸,那样的痛苦任谁也怕经历第二次。” 卫冰清十指紧紧攥着裙子,怨毒的道,“沈辞,你记着今天,我卫冰清来日必将百倍奉还!”她站起身气冲冲的扭头就走,沈辞跪坐着一脸懵逼,对她的背影道,“不是,娘娘,我怎么了我,你要还我什么啊?” 卫冰清恍若未闻,水绿色的倩影很快消失在转角。沈辞不可思议的摇头,站起来拍了拍膝盖自言自语道,“女人呐,真可怕,简直不讲道理。” 卫冰清在三日之后离开王府了,一时间燕王休妃一事弄得满城风雨,成为了整个京城官民茶余饭后的谈资,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因为许青寒休妻的休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他嫌弃王妃小产之后不能再生养,所以风向还是朝向一边倒的,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许青寒忘恩负义、生性凉薄,同情为人渣王爷呕心沥血却落得惨淡下场的王妃。 许青寒的日子并不好过。丞相因此事怒火攻心一病不起,一应朝廷大事都只得无奈放下。皇帝让人把丞相该翻阅的文书都搬到许青寒府中,让他“谁惹出的事谁负责”。于是许青寒宵衣旰食,日夜不辍的伏案处理公务,四更之前就没睡过觉。他经常刚一搁下笔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沈辞给他擦脸脱衣服都不会醒,跟累晕过去一样。 朝臣的情绪从私带到公,在商议朝事时就经常对他针锋相对,鸡蛋里挑骨头列出种种纰漏,于是他经常需要返工,本来就繁重的任务重得难以完成。 夜入三更,许青寒捏着鼻子喝下一杯浓得发苦的茶,有气无力的对沈辞道,“阿辞,如果我睡着了你一定要弄醒我。” 沈辞看着他满面倦容,眼睑一片青黑,不由也有些心疼。他歪头看了一眼许青寒压在胳膊下面的文书,疑惑的道,“这个天水雪灾的文书不是昨天拟好了吗,怎么今天又重复写?” 许青寒揉着眉头凄苦的道,“皇兄说处理得不好,你看这两条。”许青寒吧啦吧啦把问题指给沈辞看,“所以这两条要改,整个都要重新誊写了。” 沈辞摸着下巴道,“就这样?我听懂了,那我帮你誊吧,你去睡觉,看你熬得头发都要掉光了。反正我什么时候起都行,不比你要起早。” 这样重要的文书涉及调用大量的人力财力,原则上是不应假以人手给那些想要钻空子的人可乘之机的,不过如果这个人是沈辞,那和他许青寒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是荣辱与共的爱人,是不可分割的一体的。 “也是个办法。”许青寒揉着眼睛打哈欠,“那我去睡了。”他搂着沈辞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吻,“真希望赶紧忙过这段时日,我想你想得紧。” “想什么想,你太累了,休息要紧。”沈辞拉着许青寒走到床边,一件一件替他脱掉衣服和靴子,抱到被窝里掖好被角,“快睡吧。” “嗯……”许青寒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十几天,沈辞先是替许青寒誊写文书,后来干脆许青寒交待给沈辞文书的要点,沈辞自己组织词句书写,这样许青寒才熬过这段丞相告病的艰难时光。 二月初三丞相终于痊愈归朝了,许青寒和沈辞也终于能够一起早早的上床休息,不用再挑灯夜战。许久没有这么早休息,两个人都有些不适应的睡不着了。 许青寒双臂枕在脑后,笑盈盈的和沈辞聊天,“多亏我家聪明睿智的阿辞帮忙,这段时间事情处理得越来越好,皇兄和朝臣们渐渐不再对我有偏见,甚至还有点儿欣赏的意味。你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这样的福还是别要了,真怕你累疯了。”沈辞啧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往椅子上一坐,看笔墨纸砚的目光特别凶恶,简直要把它们生吞活剥了似的,它们做错了什么?” “好在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变好了。”许青寒话音一顿,而后有些失落的道,“只是……阿辞你的左手。” ☆、第47章 因垂死听 沈辞歪头问他,“你会嫌弃我吗?” “胡说, 怎么会!”许青寒信誓旦旦的道, “我最爱你,这辈子都最爱你。别说只是坏了一只胳膊, 就算只剩一只胳膊我也爱。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4 ” 沈辞笑道,“我自己不是很在乎, 你也不会嫌弃我, 它好与不好又有什么要紧?别想这么多了,早点睡吧。” 许青寒沉默片刻, 斟酌着词句道,“只是那些侍卫都与卫钧一条心, 对你颇有偏见,我怕他们会为难你, 不服你的命令。” “你想多了。”沈辞将右手伸到身前, 缓缓握拳,“他们那种货色,我一只手也能打得过。” “卫钧也打得过?” 沈辞恼羞成怒, 作势要掐他屁股, “拆台是不是?” 许青寒连忙抓着他手腕摇头道, “不是不是不是,我就随口一问。” 沈辞没再说话, 隐匿在黑暗中的脸庞上逐渐爬上一丝苦涩。他现在的功力只能发挥出三五成,从可以压着卫钧打变成卫钧可以吊着他捶,这种落差感可想而知。除了武功上的影响, 一只手不能动弹对他平时生活的影响也很大,就是简单的梳头都变成了一件需要让他绞尽脑汁去做的事。以前他不习惯用搓衣板洗衣服,现在他只剩下一只手,一只巴掌拍都拍不响,别说搓衣服了,他不想用也得用。 诸如此类零零碎碎的困难数不胜数,这些他从来没有和许青寒说过,哪怕偷偷早起床半个时辰就为了束发,他也没有让许青寒知道这些。他宠许青寒宠到心尖上,不想让许青寒替他难过。 第二日是卫钧和沈辞的交接之日,这在王府算得上一件大事,因此也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高高在上的王爷并不把这样的事放在眼里,但是沈辞二十岁接任时他特意赶来观摩了,如今时隔六年他同样起个大早跟过来,甚至早朝都报病没去。 六年前的侍卫首领楚风和沈辞关系很融洽,他要回乡成家立业,力荐沈辞接任,当时的那批侍卫也都蛮认同沈辞的,因此上次的气氛非常轻松,楚风和一干侍卫好聚好散,沈辞凭本事上位功德圆满,皆大欢喜。 而这次就完全不同了。王妃已经离开王府,身为王妃亲信的卫钧也收到沈辞明确的示意让他跟着离开,他不得不走。他不是自愿离开,可以说是被人赶走的,他心情怎么可能很好。那些侍卫不舍卫钧的同时鄙夷沈辞——卫钧在王府的三年尽忠职守事事操劳,为人刚正认真,这样的好人竟然被一个恬不知耻爬主子床的男宠逼走,那个男宠日后还要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发号施令,想想就觉得不爽。 许青寒坐在台子上频繁低眉喝茶,磕着茶盖掩饰着内心的不安。沈辞受伤之前一直是许青寒依靠他,一力降十会,沈辞自身天赋异禀,就算许青寒是王爷身份他也并不显得门不当户不对。尽管沈辞不说许青寒也清楚,沈辞现在是最脆弱最失落的时候,他最为坚实的依仗已经不再坚不可摧,到了他许青寒保护沈辞的时候。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足够妥帖,太维护沈辞,会让“狐惑媚主”这样的流言蜚语伤害到他,不维护他……难道就干看着他被针对吗?许青寒两难,只得盼着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仪式。 仪式就在这样诡异扭曲的气氛中沉默的进行着,直到卫钧把挂在腰间的令牌摘下,双手握着仔细凝视,用大拇指摩擦过每一寸纹路,缓慢的递给沈辞时,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发了。他的声音因压抑太久而微微发哑,颤抖着吼道,“身为男子不知廉耻蛊惑王爷宠幸,然后恃宠而骄逼走正室娘娘,竟然连侍卫首领的主意都打算盘,你知不知道你多令人作呕?你有什么资格接这块令牌,我们不认你这种首领!” “就是,放下!” “我们不认!” “……”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百来名侍卫纷纷振臂抗议着,群情激奋。许青寒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绷着脸准备开口教训一下这帮侍卫。沈辞却比他更早开口,他斩钉截铁的道,“放你爹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蛊惑王爷了?你这等同在说王爷昏庸无道,当着王爷的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一个侍卫该说的?还有,什么叫逼走娘娘,我和王爷十一年前相识,更是在王妃嫁过来之前就已经定情,我才是受委屈的那个!我任侍卫首领三年时间,没出过半毫差错,我凭什么当不得?” “你……”一群侍卫其实有太多话可以反骂回去了,譬如“断袖就是恶心就是大逆不道”,可是同为断袖的王爷就在一旁听着,这种话一说出去脑袋就别想要了,所以他们只得绿着脸把这句杀伤力巨大的话憋回去。 沈辞从卫钧手里接过令牌,对他躬身道,“感谢你对王府做的贡献,你对我的恩情我也没有忘,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你。” 卫钧不想多言,摇了摇头默默离开了。 沈辞握着令牌负手道,“对我有意见无所谓,对我不恭敬也无所谓,日久见人心,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慢慢接触着看,如果半年后你们还是觉得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卑鄙小人我自己滚蛋,用不着你们喊打喊杀。现在你们可以不服,但是得给我憋着,工作上如果出了纰漏别怪我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到你们!解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切照常。” 侍卫们敢怒不敢言,带着满肚子火气逐渐散了。 沈辞站在原地,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想律人先律己,他以后也要忙起来了,手底下二百来号刺头,想想就刺激。许青寒有些担忧的揽着他右臂道,“阿辞,你也不要想太多,实在不行就把侍卫再全换一次,不要太委屈自己。” 沈辞摸着下巴道,“与其教二百个新人,我倒觉得收服二百个旧人更有趣。” ☆、第48章 水可载舟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辞和许青寒白天各忙各的,一个忙着朝廷政事, 一个忙着证明自己以服众心, 直到华灯初上才有相处的时间。 两个人用同一张桌子,沈辞搬把椅子坐在许青寒对面, 就像十一年前他做伴读时那样。他们互相用头顶对着对方,聚精会神的提笔书写着自己的材料。 沈辞捻着纸的一角抖了抖, “王爷, 老梁他们几个向你申请离府,你看……” 许青寒头也不抬的回, “你看着办呗,不用问我, 要盖章的话自己去拿,在书架顶层。” “好吧。”沈辞提笔沾墨, 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不准。 许青寒用余光瞥了一眼, 放下笔托腮看着沈辞道,“他们是卫钧最器重的侍卫,肯定也会是对你最有意见的, 他们自愿要离开岂不是顺遂咱们心意?” “走什么走, 五年契约还没到期, 没理由开这种先例。”沈辞站起身抻了个懒腰,绕到许青寒身后去拿书架上的印章。许青寒将手臂搭在椅背上, 半转过身子与他商议道,“天水雪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5 灾拨下去黄金一万两,怕官员层层克扣耽误赈济灾区, 皇兄钦派我去赈灾,你陪我一起去吧?” 沈辞用手指沾了一些印泥,促狭的在他脸上抹了一道,“伺候得大爷高兴了大爷就陪你去。”他捞起许青寒扛到肩上,大步向床榻走去。 许青寒哭笑不得的捶他肩膀,“别闹了,我公文还没批完,做完就没力气处理了!” 沈辞将他扔在柔软的大床上,俯下身侧头在他颈边轻轻噬咬,“等不及了,你天天写这些公文到三更半夜,写完累得躺在床上就睡,我很吃醋。” 许青寒被他逗弄得肌肤逐渐泛起浅淡的粉红色,欲迎还拒的推着沈辞,似怒似嗔的道,“我明早还要上朝,过会儿你给我写!” “属下遵命。”沈辞愉悦的应下,剥橘子似的一层层剥开许青寒的衣服,露出里面莹润如白玉般的身体。 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压抑许久后姗姗来迟的这场欢_爱异常激烈绵长,足足折腾了几次才各自尽兴,累得身娇体弱易推倒的燕王殿下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他裹着厚厚的被子慵懒的趴在床上,喑哑着嗓子指挥沈辞写字。 许青寒只对沈辞说个大概意思,具体词句还要沈辞斟酌,这无疑是份体力活。沈辞绞尽脑汁的停停写写,颇为痛苦。能传递到许青寒这里的事情都已经算得上是家国大事了,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 “你最近怎么这么多事要处理,我记得你去年夏天的时候挺清闲的啊,还有空去关外找我。”沈辞揉着太阳穴抱怨。 许青寒问,“你当时种玉米,感觉收成会怎么样?” 沈辞唉声叹气的道,“我被你虏回王府一个半月,庄稼无人打理,杂草把玉米苗都欺死了,去年颗粒无收,可惜我大老远买来种子,播种浇水锄草莳弄那么久了。不过如果莳弄到收秋的话收成会少见的好。” “今夏九州各地都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我的任务当然就少。最近西北多地遭受雪灾,已经冻死很多百姓了。”许青寒头疼的道,“听说天水的雪已经可以没过膝盖了,这次去赈灾也是一趟辛苦差事。” 沈辞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朝廷想要千秋万代就要抓住民心,你是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又是陛下最疼爱的幼弟,陛下派你去赈灾可以体现陛下体恤苍生疾苦之心,用以安抚天下万民的心。” 许青寒点头,“皇兄正是此意。” 沈辞拿过印泥和印章,干脆利落的在一张张文书上印下,“都写好了,睡觉。” 许青寒揉了揉肚子,“我饿了。” 沈辞端起桌子上备着的糕点,蹲在床边托到许青寒面前,“王爷请用膳。” 许青寒拿起一块牡丹糕塞到沈辞嘴里,撇嘴道,“不想吃这个,我想吃红烧肉。” “您可真是我亲哥!”沈辞差点一口碎屑喷出来,“三更都过了,你跟我讲你想吃红烧肉?还睡不睡觉了?” “那就不睡了!”许青寒兴致勃勃的坐起来,“走吧阿辞,我给你打下手。” 许青寒说得好听,实际上他走路都得扶着腰,哪里帮得上半点忙。他披着狐裘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沈辞一根一根的填柴把火烧旺,他就把手凑到灶口取暖。 锅里的水烧热了,沈辞把水舀进木盆里,又掺了些凉水,挑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放进去洗。肉已经冻上了,温水让它稍稍解冻,边角变得柔软了些。他捞出肉放在砧板上,娴熟的开始切块。还好肉是硬的,切起来不用来回厮磨,否则他只用一只手没办法按着还不能切得这么顺利。 许青寒目不转睛的看他切肉,跃跃欲试的道,“阿辞,你教教我怎么做红烧肉吧,我以后也可以做给你吃。” “我娘嫁给我爹十几年也没学好怎么做红烧肉,你能行吗?” 许青寒道,“慢慢学呗,反正这辈子还长,咱们怎么也能再活四十年吧?” “……”这个问题沈辞真不敢去想,他想起刚刚因散功去世的外祖父,这就是他的将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他的沉默让许青寒也觉得心慌,他试探着唤,“阿辞?” 沈辞回过神,神色如常的回忆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爹做的红烧肉,每次都能下两大碗饭。后来有了沈澈,小东西竟然跟我抢爹娘,爹都没空给我做红烧肉了,我特别讨厌他。我娘在院子里养了大丛的牡丹花,我越想越气,拎着他丢到花丛里去了,花枝差点把他眼睛刺瞎。你现在注意看他眼尾那里,还有当年刮出来的伤疤。” “这真不像你。”许青寒惊奇的道,“原来你以前不对沈澈这么好吗?竟然还讨厌过他。” “当然了!那次我娘把我按在床上抽,屁股都打肿了,一向维护我的爹一句说情的话都没有,我恨死沈澈那个小崽子了。”沈辞话音一顿,摇着头苦涩的道,“后来爹娘离世,我就只有这小崽子一个亲人了。他那时候还很小,逃亡奔波又累又怕,病得一塌糊涂,小奶猫似的躺在我怀里,跟我说:哥哥,我饿,我想吃红烧肉,我想爹爹,也想娘亲。” 沈辞望天,抿唇淡淡的道,“那次沈澈烧得厉害,差点没活过来,醒了之后就把以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也算是好事。这些事,不记得了心里肯定会很轻松吧。” ☆、第49章 标题什么的最难想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沈澈打了个喷嚏,他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难道是哥哥在想我?”他说完自嘲的笑了笑, “哥哥讨厌死你了,自作多情。” 沈澈想给沈辞写封信, 他从三天前就开始写,每天晚上冥思苦想到三四更, 到最后也只在信纸最右端写上了“弟沈澈跪禀者”六个字。他苦恼的托腮坐在桌案旁, 墨都晾干了,还是一个字没有写出来。他有好多好多想对哥哥说的, 想先解释清楚白檀的事,好好给哥哥道个歉;然后告诉哥哥自己在剑宗从外门弟子晋升成关门弟子, 拜在叶青大侠门下,师父为人和善, 对自己寄予厚望, 自己在剑宗过得如鱼得水;最后再提个请求,问问哥哥能不能来观摩他的拜师礼,晋升成关门弟子的机会难得, 享此殊荣的弟子百里挑一, 其他人都有为此引以为傲的家长来, 他也很想和哥哥一同分享他的喜悦。 门突然被人敲响,惊醒了冥思苦想的沈澈。他站起身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身翩然白衣的叶青。沈澈惊讶,“师父,您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这话应该为师问你。连续几晚灯火通明不睡觉, 白天学习时打瞌睡,到底是因为什么?”叶青蹙眉拍了拍沈澈后背,边向屋里走边问,“哪里有困难就和师父说,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6 师父会尽全力帮你。” 沈澈满脸内疚的对叶青躬身道歉,“弟子不该三心二意,对不起师父全心全意教授弟子。” 叶青托起他手臂温柔的道,“一个月时间的相处,为师看得出你是个勤勉懂事的孩子,若不是真有隐情你不会懈怠功课。为师不是兴师问罪来了,是真心真意的想帮你。” “弟子想给家兄写信,邀请他来参加弟子的拜师礼。”沈澈咬着下唇道,“可是弟子是做错了事被家兄赶出家门的,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信。” “赶出家门?我看未必。”叶青旁观者清,“入咱们剑宗的条件极其苛刻,剑宗长老的邀请函和一万两白银必不可少。抛开钱财不谈,每位长老五年才有资格发放一张邀请函,剑宗邀请函在黑市已经炒出天价。剑宗长老极少有缺乏钱财、自降身段去卖邀请函的,除非遇到天资上佳的年轻人,否则不会轻易赠出。你是好友引荐进剑宗的,据我所知他好像对你的天资并不了解,那他为何要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给你?” 沈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道,“是哥哥为我争取到的这个机会?”他转过身双手撑桌沿,颤抖着声音道,“师父……我,我在很多年前就可以来剑宗,也是哥哥给我弄到的邀请函。” 叶青问,“那你当时怎么没有来?” “我……辜负了哥哥,自作主张签了纸卖身契,因为我偶然听说剑宗不会收有主之人。” “你这孩子!”万金不换的邀请函就这样作废,叶青听了都觉得心疼。 沈澈捂着唇压抑哭声,“哥哥的一片苦心就被我这样辜负了,哥哥肯定要被我气死了。结果他还是无怨无悔的对我这样好,我怎样才能报答哥哥的恩情?” 叶青上前几步,抚着他的头顶道,“令兄执着于送你来剑宗深造,想必是愿你学得一身武艺,名满江湖,衣锦还乡。” “嗯!”沈澈重重点头,“师父,我会努力的。” 沈澈彻夜将这封信写完了,万事开头难,一旦把信的开头写好,接下来的话就宛如开闸泄洪般倾泻而出,想停都停不下来。他足足写了十几页纸才意犹未尽的落款停笔,把信封撑得鼓鼓囊囊。 信寄出去一天,两天……五天,六天……沈澈等得茶饭不思,每天做梦都梦到哥哥给他回信了,还有一次梦到哥哥竟然来剑宗看他,高兴得他在梦境中笑醒了。然而直到一个月之后沈澈也没有收到回信,拜师礼那天沈辞更没有来。沈澈站在巨石上眺望着上山的路,眼睛都瞪花了也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也许哥哥真的不会原谅他了,沈澈灰心丧意的想。 沈辞没有回信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没有收到信,信还在半路的时候他就已经启程去天水了。他看到这封信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没能去见沈澈意气风发的那一天成为他永生不能弥补的憾恨。 从京城到天水需要走二十天左右,押运黄金非同小可,除了沈辞带来的王府侍卫,皇上还派来以灵狐为首的十名大内高手。 沈辞叼着树枝站在那二十来个侍卫身前,苦口婆心的劝道,“老哥们打起精神来,咱们有什么不愉快都是家事,等回家再说。现在保护王爷、押送黄金是头等重要的事,千万不能懈怠。” “俺们知道哩,不用你叨叨。”老梁操着他那口浓重的方言怼沈辞道。 沈辞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捶了捶后腰道,“行,你们记得了就好。不出差错咱们什么都好说,若是出了差错……”他没有再往下说,但是警告的意味已经十成十的足了。 沈辞一转身撞上一张熟悉的狐狸面具,他下意识的倒退两步,定了定神拱手道,“灵狐大人,好久不见。”这个人带给他的苦难太过深重,乍一看到这张面具着实吓了一跳。 灵狐拱手还礼,“别来无恙,恭喜沈首领升迁。” 说过客套话,沈辞开始将话题向正途上引,他一指远处绵延不断的被雪遮蔽的山头,忧心忡忡的道,“大人你看,那边连山顶都有积雪,两山夹着的低谷道路上雪该有多厚?在下认为应该绕路而行。” 灵狐摸着面具上精致的刻纹,摇头道,“我认为不妥。这是最近的一条路,若是如你所说,见山即绕的话至少要多走二百里路,赈灾刻不容缓,岂能在路上白白耽误这么多时间?” 沈辞并不认同,据理力争道,“若是出了意外就不是耽误点时间的问题了。王爷万金之躯,然后还有真正的万金,有所闪失你我谁也担不起,在场的所有人脑袋都得赔上,大人三思。” 灵狐道,“耽误了赈灾,灾区出现暴动,你我同样要承受不轻的罪愆。” 两个人说得都不乏道理,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只得先行安营扎寨再做商讨。 北风呼号着卷起一丛丛细碎的雪粒,无孔不入的从帐篷各个缝隙钻进去,压得帐篷里的火堆忽明忽暗。大雪淹没了官道,这荒僻之地本来就寥寥无几的百姓早就拖家带口逃难去了,许青寒他们无论是衣食住行都受到很大限制。 有钱没处花,上到王爷下至侍卫都只能吃带着的干粮。侍卫们吃惯苦了无所谓,娇生惯养的许青寒可就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们别抛弃我,我今天成功上星曜了,以后就不会因为冲分耽误更新了qwq 母后催我去睡觉,说好的四千只能明天啦 ☆、第50章 我们先假装发一下糖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茶是许青寒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顶尖大红袍, 水是新鲜雪水在火上炙烤融化, 泡出来的茶清苦香冽,入口唇齿留香, 回味绵长。 只可惜有好茶没好饭,许青寒捏着硬邦邦的干饼难以下口。为了储存时间能够长久, 饼里不但没有馅料, 甚至连水都不能多放,在火上烤热之后水更寥寥无几了, 这东西能吃?许青寒深表怀疑。 沈辞端着小砂锅掀开帐篷帘走了进来,锅盖的气孔上腾腾的冒着热气。许青寒眼睛一亮, 放下干饼满脸期待的问他,“煮了什么?” 沈辞把砂锅放在地上, 揭开盖子给许青寒看, “姜汤。” 许青寒皱着脸退远,“好难闻,你快喝掉, 今晚不要冲着我睡。” 沈辞似笑非笑的道, “姜汤是驱寒的, 当然是谁受风寒谁喝,我身体好得很。” “我也没病!”许青寒矢口否认, 然后扭头打了个喷嚏。他讪讪的嘴硬道,“我就是没病,才不要喝这个。” 沈辞蹲在他面前仰头与他商议, 好言好语的道,“好哥哥,咱们现在出门在外诸事不便,趁现在风寒还轻赶紧驱掉,别拖得严重了。” 许青寒捂着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7 鼻子道,“我喝药不成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姜。” “好吧。”沈辞面露难色,犹犹豫豫的道,“都说是药三分毒,要不然你还是把姜汤喝了吧?” “别废话了你快去熬药!”许青寒双手抵在他后背上把他往外推,一指砂锅道,“把这个也带走。” 沈辞抱着砂锅站在帐篷外,把帐篷帘子掀开一个小缝叮嘱许青寒,“把饼吃掉,空腹不能喝药。或者你可以喝姜汤。” “我知道了!”许青寒狠狠撕咬掉一口饼子,仿佛与之有深仇大恨一般。 沈辞放下帘子,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围笑。如果直说让他吃饭喝药不知道许青寒还要讲多少条件,现在让他心甘情愿自己提出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两得。 许青寒如吃药一般吃下干饼,然后又喝掉一罐真正的驱寒药汁,苦得眉毛都挤在一起了。沈辞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坐在他面前说起了正事,“王爷,今天我和灵狐在行程上出现了争执,你给拿个主意。我是这么想的,现在……” 许青寒食指抵在他唇上打断了他的话,干脆利落的道,“按你想的来,反正你肯定是为我好的。”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睡觉吧,喝过药就困。” 按沈辞所说的路线行进,一路畅通无阻不假,但是灵狐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的确也应验了——他们到得太晚了,灾区难民发生了小范围的暴动,虽然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但终究是留下很不好的影响,灾民也多冻饿死半成左右。 许青寒看着天灾过后的满目疮痍,大雪压塌了十之八九的民房,难民流离失所,在寒风中无安身之地,路边时常可见冻饿而死的难民,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天灾面前生命是那样的脆弱。 许青寒踽踽而行在没过靴筒的雪地上,神色哀伤的看着哀鸿遍野的惨像。他食天下万民俸禄,当忠天下万民之事,可是他做了什么,他竟然因一己之私晚到三天,如果他早点将赈灾物资带到,路边这些未寒的尸骨或许就不会惨死。 忽然脚踝上传来一股微弱而倔强的力气,就像藤蔓那样不屈不挠。许青寒初始时真以为他拌到了杂物,接下来的一瞬他却听到了细若游丝的呼救声,“救命……救、我……” 许青寒连忙蹲下身拂开积雪,发现白雪掩映下竟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她被冻得面色青白,眼睛有气无力的半睁着,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许青寒脚腕。 沈辞眉头一皱,伸臂拦住许青寒伸过去的援手,蹲在少女面前盯着她道,“我来吧。”沈辞揽着她的腰把她从雪堆里拉了出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安生点,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 少女柔若无骨的挂在沈辞肩上,断断续续的回道,“恩人……恩人在说什么?” 沈辞冷笑,“你听不懂最好,听懂了也给我装成没听懂,否则我要你性命!”少女饱受雪灾折磨,那只手竟然还没有被冻烂,依然纤细白皙,格外细腻好看,这并不正常。只是凭这点蛛丝马迹不能证明少女就是歹人,沈辞也不好张扬。他思忖着少女如果心怀不轨应该也是冲着许青寒来的,只要让她远离许青寒,没有机会接近,自然不能兴风作浪。于是他悄悄放慢脚步,不动声色的退到队伍最尾端,时刻戒备着这名来历不明的少女。 物资发放到每一个难民手中需要时间,何况僧多粥少,现在看来不是每个难民都会分到被褥钱粮。许青寒视察民情越走越远,渐渐深入到了还没领上救济的难民区。 许青寒从头到脚的衣裳靴子都华丽非凡,面庞白皙干净,一头墨发束得一丝不苟,与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对比鲜明。先是有个中年人抱着睡着的两三岁稚童连滚带爬的跑到许青寒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泣道,“仁心仁德的大老爷,您快救救我们一家,我儿子快饿死了,您赏口吃的救救孩子,他还这么小,您救救他!” 许青寒俯下身去摸了摸孩子潮红的脸蛋,发现他八成不是睡着了,而是又冷又饿发烧烧晕了。他下意识的回过头想问沈辞怎么办,结果看到沈辞远远的吊在最后面,很亲昵的揽着那个姿色不错的少女。许青寒心里微微别扭了一下,撇了撇嘴对灵狐道,“给他们一些干粮和银子。” “是。”灵狐解下背上的包裹,摸出一张干饼和几块碎银递给中年人。 “谢谢大老爷,谢谢,谢谢您!”中年人千恩万谢的把东西装到怀里。 “大老爷也救救我,救命!”旁边虎视眈眈的难民们见到这一幕瞬间炸开了锅,潮水般挤了上来,一只只枯瘦如干柴的手抓救命稻草一般挥舞着,张牙舞爪的抓向许青寒。许青寒连忙退了几步,高声叫道,“大家稍安勿躁,物资已经在陆续发放了,不要乱!” 可是冻饿得红了眼的灾民哪听得下去这些,现在许青寒一行人在他们眼中就是无比鲜美的肥肉,他们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了果腹。数以千百计的难民一拥而上,侍卫们手挽手筑成的人墙勉力支撑着,纵使他们有武艺傍身也抵不住这么多几乎失去理智的难民的横冲直撞。 泛着清冷白光的轻刀突兀的斩下一只一马当先的手臂,瞬间血如泉涌喷溅而出,血花在空中划出一道殷红的弧线。沈辞气沉丹田,在声音里灌注内力,一声清喝如擂鼓敲在每个人心上,“都退开!谁再胆敢上前一步,掉的就是脑袋!” 以暴制暴是平定混乱最有效的方法,熙熙攘攘的人群静默了那么一瞬。沈辞抓住这个时机继续说道,“燕王殿下金口玉言,已经承诺你们物资正在发放,你们有活下去的机会,偏要在这时候送死吗?” 被冲昏头脑的难民们稍稍冷静下来,面面相觑着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外围的难民开始散去,有人开了这个头,不消片刻难民们就退得干干净净,只有失去一只胳膊的难民还抱着伤口在地上疼得打滚,和着雪地上残留的大簇血迹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沈辞替他点穴止血,用衣袖遮掩着右手,隐晦的塞给他一锭金子,“杀鸡儆猴,对不住了。”这锭金子足够他一家衣食富足的过完这辈子。 许青寒恨恨的踢了他一下,低声斥道,“给你一锭金子,砍了你胳膊行不行?你怎么能这样,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沈辞叹息,“殿下,您让我怎么好好说,好好说他们肯听吗?您都要被踩成肉饼了。” “我以为你会和我心意相通的,结果我们完全不一样。”许青寒微微有些失望的道,“我是朝廷命官,时刻记得‘民为上’的道理。你先是提议在行程上绕路,让那么多子民枉死,然后又自作主张伤害无辜难民,你怎么能这么视人命为草芥?” 沈辞闭目吐了口气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8 ,垂眸缓缓的道,“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请王爷降罪。” “你承担,你担得起吗?”许青寒咬牙冷笑道,“这么多条人命,你拿什么担?” 沈辞面无表情的道,“属下人微言轻,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了,王爷想要,拿去就是。” 两个人吵架后开始冷战。 许青寒裹着被子独自缩在床里,没有沈辞变着花样骗他吃饭,他完全咽不下那些粗糙的饭食,从中午到眼下他粒米未进,时至深夜仍旧饿得睡不着。 沈辞也没有睡,他抱着一坛差劲的浊酒坐在墙头上,一口一口的往肚子里灌。这酒没有任何酒香可言,入口先是灼烧般的辣烈,回味是酒质低劣的酸涩。但是它正适合现在的沈辞,沈辞需要这样烈的酒灌醉自己,要不然他实在心里难受。可惜天从不遂人愿,大半坛酒下了肚,烧得胃都开始抽痛了,他还是清醒得要命。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他有武功在身,就算走那条险路又有什么危险能威胁到他?还不是因为有个许青寒,他哪里能容忍许青寒出半点闪失?他并不是嗜血之人,相反他内心是很柔软的,若非逼不得已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为了许青寒的安全他义无反顾的斩下无辜之人的一只胳膊,他才是负罪感最重的那个人。结果许青寒是怎么对他的?他责怪他所做的一切,哪怕是一句欲抑先扬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都没有,人家完全不领情。 酒呛进喉管,沈辞俯身剧烈的咳嗽,酒液四处流窜着,连鼻子里都开始辣得难受。沈辞捏着鼻子狠狠摔下酒坛,酒坛被摔得四分五裂,剩下的小半坛酒汩汩倾洒而出。 酒坛碎在许青寒脚边,深更半夜他孤身一人来寻沈辞,边走边思考要怎么和他交谈,却差点被酒坛砸到脑袋。许青寒下意识的惊呼一声倒退两三步,惊讶抬头去看墙上坐着的沈辞。沈辞听到动静也在低头看他。 许青寒跺了跺脚瞪他道,“至于吗你,跟你吵几句你就要用酒坛子砸死我,太小心眼了吧!” 许青寒的一举一动落在沈辞眼中都无比惹人爱,只此一眼他就把心中的抑郁忘了大半。沈辞微微笑着认真的解释道,“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这么晚了还出来逛。” “这是酒?”许青寒嗅到浓郁的酒气,他对沈辞勾了勾手指,“别借酒浇愁了,咱们回去睡觉好不好?我今晚仔细想了很久,你肯定也不想当坏人啊,你是真的为了我好,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好,回去睡觉。”沈辞跳下墙头,揽着许青寒的腰往回走,“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隔夜仇。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不像我见过那么多血腥的场面,乍一见到尸山血海肯定难以接受,我也应该体谅你的心情才是。” 许青寒勾着他的手指道,“约法三章,以后再有意见不和的地方,吵架可以,闹脾气可以,但是不可以超过一天。我们千辛万苦才在一起的,不会再轻易分开了!” “好。”沈辞在他额上落了一吻。 许青寒推他,十分嫌弃的道,“别亲我,满嘴酒气,一会儿好好漱漱口。” 幸福就像被子里的水,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们的四千,请签收 ☆、第51章 准备好跪搓衣板了吗(倒v结束章节) 沈辞向来与侍卫们同桌吃饭,一是不想彰显特权, 二是多多少少能和侍卫们亲近一点, 日常生活里的一点一滴也是树立形象的良剂。今天早饭时饭桌上多了个人——昨天救回来的那个少女。 少女穿着朴素,但是头脸都洗干净了, 荆钗布衣也难掩国色天香。她皮肤水润白嫩,长着一张标致的鹅蛋脸, 一点樱桃似的红唇, 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满了天真无邪。 在座的侍卫们大多是尚未婚配的单身汉,有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同桌吃饭绝对算得上是艳福不浅了, 一个个妹子长妹子短的献着殷勤,少女被众星捧月得十分局促, 手足无措的端着饭碗小口扒饭,轻声细语的回答着大家的问题。 只有沈辞总觉得那个救回来的少女不是什么好货色, 埋头吃着饭看都不看她一眼, 默默地在他们的交谈中把少女的身世听了个大概。 少女自称京城人士,闺名花晓薇。父亲在京城经营一间小药坊,家中无男丁, 只有四个女儿。她作为长女从小跟着爹爹修习药理, 天南海北到处采药, 如今已过及笄之龄三载仍未寻夫家,只怕她嫁做人妇没人再能帮衬到父亲。 “父亲与我是去天山采三十年一开花的天山雪莲的, 哪知路过天水不幸遇上雪灾。我和爹爹慌忙之中走散了,也不知爹爹现在身在何处,可否安好。”花晓薇说到此处, 几颗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掉进碗里,握着的两根筷子都在相互打架。 这一哭可把侍卫们的心都哭碎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劝,“妹子别哭啊,我帮你找令尊。” “善有善报,姑娘医者仁心,必定也是个心善之人,令尊定然没事的。” “是啊是啊,别担心,我肯定会鼎力相助的。” 沈辞内心十分震惊,这都什么人啊,仅仅一面之缘就这么用心?王府长得好看的小丫鬟比比皆是,也没见有这么好的待遇。果然家花没有野花香吗?沈辞嚼着米饭陷入沉思。 花晓薇放下碗筷从凳子上站起来,盈盈向在座的侍卫福了一礼,惹得他们连呼“使不得”。花晓薇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道,“奴家先行谢过各位哥哥,奴家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哥哥们的大恩大德。” 沈辞一心一意的啃着萝卜块,心道这也太没诚意了。他也爱说做牛做马,但是从来不说来生,谁知道人有没有来生。他十五岁那年和许青寒说过,如果许青寒帮他照顾弟弟他就做牛做马报答他的大恩大德,结果一语成谶,他跟在许青寒身边伺候他已经这么多年了。不过好在许青寒也不白让他做牛做马嘛,他给他草。 沈辞这边还在神游天外,不想花晓薇突然冲他跪了下去,俯身轻轻叩了个头,“奴家多谢这位哥哥的救命大恩,晓薇当时虽然神志不清,但也知道是您把我从雪地里拖出来,一路不辞辛苦把我带回客栈的。”她仰头看着沈辞,美目之中充满娇羞,红着脸讷讷道,“若是哥哥不嫌弃,奴家……奴家愿以身相许,追随哥哥左右,此生共白头。” “!”沈辞万万没想到吃个饭还有这么一出,他吓了一跳,一大块萝卜没经咀嚼生生的咽了下去,有棱有角的卡在了嗓子里。他弯腰捶着胸口试图把萝卜块吐出来,努力半天差点呛死也没能弄出来。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跑到圆桌旁拿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一壶冷茶才把萝卜块冲下去。 “首领好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59 本事,男女通吃嘛。就是不厚道哩,也分给我们这些老光棍点儿尝尝撒?”老梁满脸胡茬的唏嘘。 “老梁你就别做梦了,人家首领吃香是因为长得好看,你这么丑,姑娘跟你还不如跟我。”有个相貌还算端正的年轻侍卫插科打诨,挤眉弄眼的对花晓薇道,“姑娘,首领貌比潘安不假,可惜是有主儿的,你不如跟哥哥我嘛,我长得也还看得过去是吧?” “切~~~”一屋子侍卫一起嘘他。 花晓薇被沈辞这番受到惊吓的举动伤到了心,她起身走到沈辞面前,仰起头眼含清泪的看着他,委委屈屈的道,“晓薇有这么吓人吗,哥哥为何如此反应?哥哥既然已有家室,那么晓薇心甘情愿做妾。若是哥哥家里的那位姐姐不愿接纳晓薇,晓薇为奴为婢伺候你们也好。” 沈辞哭笑不得的倚着桌角,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的道,“大妹子,哥哥家里那位不是姐姐,是哥哥。我是断袖,断袖懂吧?就是喜欢男人。你长得非常好看,你看他们都抢着要你,你就挑一个呗,看上哪个我就把哪个送给你。” 侍卫们顿时沸腾了,“首领你说真的?我们契约可都差着一两年呢,肯放人?” 沈辞满脸无辜的扭头道,“嗯?你们要去哪,不要抛弃我啊!成了亲也可以在王府当差,不影响。我以前就是天天郊外王府两头跑,然后锻炼得身体特别好,你们也可以试试的。” “切~~~”这次的嘘声巨大,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花晓薇泪盈盈的咬唇,“晓薇芳心暗许哥哥,此生不改。” “大妹子,你这芳心许的也太随便了吧!”沈辞目瞪口呆,“你知道我姓甚名谁、年岁几何、家住何地吗?你什么都不了解,上来就要嫁我?” 沈辞这一句话可算捅了马蜂窝了,花晓薇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道,“哥哥何出此言,晓薇绝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子,哥哥仪表堂堂,气质洒脱,谈吐风趣,又对晓薇有救命之恩,晓薇心悦哥哥有什么错?” 或许是刚才侍卫们的嘘声太大了,许青寒这会儿也过来凑热闹,倚在门框上不言不语的默默看着。吃饭的桌子在里侧,摆着茶壶的圆桌正对着门,花晓薇背对着门站着,是以除了沈辞没人看到许青寒。 沈辞瞬间差点跪了,他哭丧着脸双手合十对花晓薇道,“姑奶奶,求你快别说了,再说我就要跪搓衣板了。” ☆、第52章 一条咸鱼 花晓薇不依不饶的道,“哥哥, 晓薇家世清白, 品行端正,晓薇不求能给您做妻为妾, 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留在您身边侍奉您。如果相处一段时间,您了解晓薇的为人以后仍旧不能接纳, 我会有自知之明的离开。哥哥给我这个机会会吃到亏吗?” 沈辞偷偷瞄着许青寒, 他似笑非笑的睨着这边,表情不善, 扭头施施然离开了。 沈辞当时就知道大事不好,绝望的捂着胸口道, “憋说了,我死了。” 果然这一整天许青寒都没有搭理沈辞, 他千方百计的大献殷勤, 全被他闭着眼睛一挥手拒绝打发掉了。沈辞心道他家王爷心里那缸醋坛子怕是打翻了,于是他唉声叹气的特意找了张旧搓衣板,摸了摸棱子没那么锐, 这才满意的将之携在腋下去找许青寒。 冬日里昼短夜长, 刚吃过晚饭天色就已经全黑了。沈辞敲了敲许青寒房门, “王爷,我进来了?”许青寒没有应声。沈辞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推了推门, 发现门被从里面栓着推不开,显然是许青寒有意给他吃这碗闭门羹。 沈辞把搓衣板扔到门前,砸在石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确保隔着门许青寒也能听到。他矮身蹲下,并没有跪,反正许青寒又看不到,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他挠着门可怜兮兮的道,“王爷,属下给您来跪搓衣板请罪了,属下成天招蜂引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您别生气。” 过了片刻,屋里传出许青寒的声音,他淡淡的道,“年轻貌美的小娇娘投怀送抱,你岂不是求之不得,还来找我这个失了宠的老男人做什么?” 沈辞无比诚恳的道,“小娇娘哪里比得上我家王爷。” 许青寒问,“哪里比不上?” 沈辞笑嘻嘻的回,“她啊,她缺了点儿东西。” 许青寒一怔,待反应过来不由脸微微一热,没好气的道,“你就没个正形!” “王爷,您就让我进屋去吧,外面冷死了,我进去给您跪搓衣板好不好?”沈辞缩着肩膀打了个寒战。 数九寒天,天气干冷,天水位极西北,比京城还要冷上不少,沈辞在外面蹲了这么一会儿就开始牙打架了。其实就算他不说许青寒也舍不得他再在外面冻着了,沈辞说话间他已经走到门口,拔掉门栓一把拉开了房门。 沈辞还蹲在搓衣板跟前碎碎念着给自己求情,完全没想到许青寒这么快就开了门,他说到一半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大张着嘴仰头看着许青寒。 许青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说是请罪,完全没有诚意就算了,竟然还骗我,这就叫跪搓衣板?” 沈辞眨了眨眼睛回过神,连忙把膝盖压在搓衣板上跪好,尴尬的笑道,“啊哈哈哈,我错了王爷,我诚心悔过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进来!”许青寒揪他耳朵拖进屋子里,回身一脚把搓衣板也飞了进去。 他重新插好门,头也不回的上床钻进被窝,面向墙壁躺下了。 沈辞自知理亏,低眉顺目的捡起搓衣板抱到床边,端端正正的跪了上去,右手扒着床边对许青寒道,“好哥哥,我真是冤死了,我对那个小姑娘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是她情窦初开看错了人,我是无辜的。” 许青寒眼皮也不抬的道,“你没有非分之想?那你干什么比谁都殷勤,抢着要去扶人家?人家腰肢款款不盈一握是不是,温香软玉在怀感觉很好是不是?” “没有没有,不存在的。”沈辞下颌贴在床上,耷拉着眼皮无奈的道,“我是见你要去扶她,怕她对你不利才抢着把她接过来的。” “那姑娘对我是否不利我眼拙没看出来,只看到她深情款款跟在你身旁端茶递水,眼睛里容不下第二个人。”许青寒从鼻孔里不屑的挤出哼声,“她如果打得是我的主意,不至于一眼都不看我,只顾着围着你转吧?” 沈辞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觉得奇怪,你说我一个小小的侍卫,有什么值得贼惦记的?” 许青寒翻了个身,挑着他下巴道,“惦记的是你这张脸吧?” 沈辞无辜的看着许青寒,“我能怎么办,爹娘就给我生了这幅模样,长得好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0 看还能是坏事?如果好看也是罪孽,我可真是罪无可恕。”他眯着眼睛自恋的甩了下头发。 许青寒白他一眼,“脸呢?” “在这里,你摸摸。”沈辞一本正经的拉过许青寒的手,展平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眉眼弯弯的道,“好哥哥,那个姑娘虽然热情似火,可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啊,你就饶了我吧。” 许青寒轻轻捏了他脸颊一把,抿着唇警告道,“若是让我发现你和她拉拉扯扯,你晚上就给我跪搓衣板!” “可以,我保证和她保持距离。”沈辞竖起四指发誓,然后谄媚的道,“我今天没办错事,可不可以不跪搓衣板了?跪得膝盖好痛。” 许青寒没讲话,默默地挪向里侧,给沈辞空出睡觉的余地来。 沈辞也不客气,三两下脱掉棉衣夹袄,只剩一条亵裤,光溜溜的钻进了被窝。 沈辞歪头和许青寒商量,“要不然咱们别让那个姑娘跟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隐隐约约觉得她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 沈辞眉头紧锁,缓缓摇头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若非要说有什么真凭实据——”他伸出右手晃了晃,“她那双手真的保养得太好了。被埋在雪中挨冻,竟然哪里都没有冻坏,就连完全裸_露在外的双手都没有半点冻伤,是不是很不合情理?” “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许青寒被他说得也有些紧张,撑着胳膊欠身看他,“明天就让老梁送她先行返京。” 第二天许青寒和沈辞一前一后迈进昨日他们吃饭的屋子。 送花晓薇离开这件事不该沈辞开口,他不能对少女表现出一星半点的与众不同,否则她又要多想,这段莫名其妙的姻缘就更难斩断了。所以他搬出了许青寒,让王爷金口玉言做这个决定。 时间尚早,厨房还没有做好饭菜,侍卫们都还没到。花晓薇正穿梭忙碌于饭桌旁摆碗置筷,忙得不亦乐乎。他转头看到许青寒和沈辞,先是眼睛放光的盯着沈辞唤了一声“沈哥哥”,然后才忸怩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矮身福礼,“民女见过燕王殿下。” “哦?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许青寒和沈辞对视一眼,慢悠悠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晓薇低着头失落的道,“回王爷,是那些侍卫哥哥告诉民女的。民女以前不知道您和沈哥哥关系非常,还望您不要降罪于民女,现在民女不敢有非分之想了。有您这样尊贵显赫的人陪伴沈哥哥,也难怪沈哥哥对民女这种庸脂俗粉看不上眼。” “不知者不罪,本王不会怪罪你。”许青寒负手淡淡的道,“你一介女流之辈滞留外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本王即刻派人护送你回京。” “多谢王爷了。但是民女采药一去三四月是常有之事,王爷不必因此费心。”花晓薇忽闪着大眼睛抬眸道,“虽然民女无缘以身相许沈哥哥,救命之恩民女还是要倾尽所能去报答的——民女能治好沈哥哥的左臂。” 沈辞瞳孔微微一缩,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嘴上不说,但是怎么可能不盼着有一副健康的躯体,少一只左手给他带来了诸多不便。 许青寒比沈辞反应激烈得多,他伸出手紧紧攥着花晓薇的手腕,就仿佛拽住了稍纵即逝的希望。他目光炯炯的直视着花晓薇,一字一句的道,“你若是能治好他的左臂,本王可以给你任何本王拥有且你想要的。” 花晓薇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道,“民女想嫁给沈哥哥。沈哥哥就是王爷拥有且民女想要的。” 许青寒眼也不眨的应下,“好,如你所愿。” “啥?王爷,你就这么把我拱手让人了?”沈辞感觉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才是真失宠了,一向在他的归属问题上小肚鸡肠的许青寒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 许青寒将眼睛转至门外,没有去看沈辞,落寞的道,“我想让你能很快束好发,不用再天天起早,叼着发簪急得乱转也弄不好一个头发。” “你知道?”沈辞有点沮丧,“好吧,下次我再小点声。” 花晓薇腼腆的对沈辞笑道,“沈哥哥,晓薇会让你恢复如初的。你看,晓薇被埋在雪地里都不会被冻伤,正是因为常年接触我们花家秘药,肌肤得到药力渗透浸润所致。” 这倒是解释了沈辞和许青寒所担忧的问题。沈辞摸着下巴打量她,决定略微考验她一番,话题一转问道,“你可曾听过沈心?” “白檀沈药堂名医沈心,久仰大名。”花晓薇对答如流,并不像完全不通岐黄之人。 “就是那位名医沈心说我这只胳膊从此形同虚设的,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超的医术吗?” 花晓薇把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整个人突然多了自信的意味,她侃侃而谈道,“沈神医极其擅长针灸之术,在针灸一途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这天下也无人能与其比肩。沈哥哥你的左臂经脉全被斩断,针灸自然无法起效。术业有专攻,沈神医虽擅长针灸,对其他医术就了解不深了。而我传承父亲衣钵,对药养经脉颇有心得,沈哥哥不妨一试?” “很诱人,差点就被你说动了。”沈辞耸肩,“可惜我宁可不要这条胳膊也不能娶你,否则我家王爷会一直不开心的。” “喂!”许青寒不满的叫了一声。 “怎么,难道你希望我娶个漂亮媳妇然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吗?”沈辞反问他。 “我……”许青寒哽住。他千辛万苦受尽煎熬送走王妃,还没好好和沈辞过几天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就要被人横插一脚抢走阿辞吗? 沈辞大大咧咧的揽住许青寒肩膀,侧目看着花晓薇道,“你这就不厚道了。你都说了是为了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要为我医治伤臂,怎么还能再提其他条件做筹码呢?” 花晓薇明眸一转,掩唇咯咯笑道,“王爷言辞恳切,晓薇却之不恭呀!” 许青寒捂了下眼睛,觉得自己果然蠢得不要不要的,干嘛上赶着给人家开条件。果然涉及到阿辞他就完全乱了方寸。 “大妹子,你如果肯施以援手帮我治好左臂,我定然感激不尽。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你,随你去,但是提这种条件就算了。”沈辞言辞恳切,十分认真的道。 花晓薇敛眉,低声叹道,“晓薇明了。无论如何,晓薇愿意帮沈哥哥。” 次日起花晓薇就开始着手医治沈辞的伤臂,又是喝药又是泡药浴,还在伤处上涂了厚厚一层黏腻的灰绿色药膏。沈辞被药膏散发的鱼腥味混肉臭味差点熏吐了,生无可恋的问花晓薇是不是在他胳膊上糊了一坨shi。花晓薇义正言辞的否认,振振有词的说出了药膏里含的大几十种珍贵药材, 并语重心长的嘱咐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1 沈辞千万不要在次日换药前洗掉。 沈辞差点腿一软掉到桌子下面,舌头打结的问,“什什什么?明天还要换药?” 花晓薇道,“当然啦,外敷的药本就见效慢,你这又是旧伤,没个一年半载休想看到成效。” 于是沈辞整个人都变成了行走的咸鱼,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浓郁扑鼻的腥臭味,侍卫们跟他汇报情况一律在三丈远外隔门站好,交流全靠吼。灵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除了第一次见到沈辞问了一句“沈首领你屋子里的鱼是不是放臭了”以外,要比那些侍卫要矜持很多,只是开始有了随身带着香囊时不时嗅两口的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得有点突然,我以为要审核一两天呢,没想到刚申请就通过了,所以一万字我还没有码完,今天更四千,明天补六千好不好,爱你们呀! 这篇文大概还有10w字就该完结了,按千字三分的话你们只要再花三块钱就可以包养我到完结,你们不要抛弃我,给我包辣条吃吧qwq ☆、第53章 求活 反倒是娇生惯养的许青寒最能容忍,每天和沈辞同吃同住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实在是沈辞这个人太让他喜欢了, 连他身上呛鼻子的药味都被他爱屋及乌起来。 沈辞躺在床上望天, “要不然别治了吧?我自己都受不了了,这个药膏敷一年半载, 手是好了,人却熏死了。” 许青寒顺手掐他大腿, 恨铁不成钢的道, “什么出息!堂堂七尺男儿还怕药味?忍常人所不能忍才是大丈夫。” 沈辞捂脸哭笑不得的道,“知道的人知道我是在敷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掉茅坑了。现在这天气还好,等到夏天随风臭三里, 全王府的苍蝇蚊子都得围着我转。” “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你还要不要左手了?”许青寒翻了个沈趴在他胸口, 手指若有若无的在他脸上画圈圈, “你就忍个一年半载,时间久了发现这药味也挺好闻的,让人很有想吃鱼的欲望。” 沈辞张口轻轻咬住许青寒那根不老实的手指, 含混的道, “我差不多是条咸鱼了, 你要不要吃?” “当然要,现在就要。” 许青寒坦荡的应下, 左手顺着沈辞的薄唇一点点滑过喉结,滑过锁骨,滑过胸腹, 最后游离到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于是屋子里的鱼腥味渐渐被恋爱的酸臭味所掩盖。 ———————— 除了到得比较晚以外,赈济灾区进行得顺风顺水,幸免于难的灾民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可以挡风遮寒,每天可领三顿朝廷施的热粥。 沈辞早上忙着换药,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儿随许青寒来粥棚视察民情,难民们已经得到温饱,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发生骚乱,井然有序的拿着碗排队打粥,官民一派和乐融融。 左右无事,沈辞闻着米香也饿得慌,就悄悄排到队伍末尾,思忖着顺路讨碗粥喝。 粥是熬得稠稠的小米粥,每人还发一块腌萝卜,说实在的这伙食算相当不错了,很少会见到施的粥不清汤寡水得能照出人影。沈辞心满意足的站在角落里,把碗放在一堆生火用的木柴上,弯下腰津津有味的喝粥啃萝卜。他心里惦记他家王爷,虽然有很多侍卫在保护着,他还是时不时伸长脖子看一眼在周围四处转的许青寒,见没有异状再埋头喝粥。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拉他袖子,力气小小的,带着几分胆怯。沈辞低头一看,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吮着大拇指,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在看他。他吞了吞口水奶声奶气的道,“叔叔,可不可以分一点小鱼干给我,我好想吃,分我一点点好吗?” “小鱼干?还有这玩意儿?”沈辞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粥,并没有发现里面埋着什么小鱼干。他拿筷子的手一僵,眼珠一转看到自己的左臂,一拍额头蹲下好声好气的对那孩子道,“叔叔也没有小鱼干,还剩半块腌萝卜,你吃不吃?” 那孩子捏着萝卜眼含热泪的离开了,走了几步远之后回过头边哭边说,“叔叔骗人,我都闻到小鱼干味了!” 一旁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不过去了,“咄咄”的用拐杖戳着地面,痛心疾首的指着沈辞道,“唉,看看,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冷漠到这种地步?人家孩子痛失双亲,正是可怜的时候,问你要口鱼干吃你还藏私?”他颤颤巍巍的朝天一揖,“圣上隆恩浩荡,给你吃给你住,你又不是吃不饱差这一口吃的!” 沈辞愣了一下,无奈的想要开口辩解,“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啊不是,整个粥棚都闻到你身上的鱼味了,都放臭了还不肯拿出来给孩子吃一口?”一位好心的年轻妇人把那孩子搂在怀里哄着,气愤填膺的瞪沈辞道。 “我没……” 没等沈辞说完,负责分粥的那位小哥用粥勺敲了敲木桶打断了他,鄙夷的道,“给你盛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穿得人模人样的根本不像难民。看你这德行,是不是一毛不拔来骗吃骗喝的?” 满粥棚的老少妇孺都窃窃私语着对沈辞指指点点,有胆大的甚至直接开骂了。 沈辞百口莫辩,只得使出三十六计之上上计,脚底抹油溜出粥棚,灰头土脸的甩掉身后嘈杂的指责声。 许青寒他们就在附近,也听到了粥棚这边的动静,正在观望的时候就看到仓促逃窜的沈辞。许青寒迎上前几步,担忧的拉着沈辞的手问,“怎么了,粥棚里发生了什么?” 沈辞一脸悲愤的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许青寒听得云里雾里,“啊?到底怎么了?” 沈辞一五一十的把粥棚里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无论多么悲惨的事,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都跟讲笑话似的,沈辞就是其一,许青寒他们边听他叙述边憋笑。 “……我跟你们讲,等护送王爷回王府之后,我就上街去卖鱼,五文钱一条二十文钱三条。” 沈辞叉着腰忿忿的道。 许青寒掩唇遮住笑意,“你这样卖得出去吗?” 沈辞理直气壮,“反正他们都傻,竟然闻着这狗shi一样的腥臭味跟我要小鱼干。讲讲理,就算真是鱼这都臭成这么样了,能吃?” 许青寒忍俊不禁,拉着他到一旁说起悄悄话,低眉安抚他道,“你可别去卖鱼,留我在王府独守空房多寂寞。好阿辞,忍一忍,身体要紧。” 沈辞无可奈何的叹气,“比左手不能用还烦。我跟你还不一样,我是习武之人,感官要比你灵敏很多,我都快被自己臭死了,分分钟想把胳膊卸掉然后我跑远一点好好喘口气。” 许青寒伸指刮了下他的鼻尖,“乖一点,手臂复原是头等大事。” “不知道我用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2 这只胳膊给沈澈换的路,他走得怎样了。”沈辞眯着眼睛遥遥望了一眼东南方向,那边是襄阳剑宗的位置,“这个小畜_生,走了这么久也不说给我写封信。” “你连打带骂把人赶走了,他敢给你写信吗?”许青寒道,“你若是想他就去襄阳看看,看来你真把沈澈吓坏了。” “行,正好去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宗的气魄。”沈辞看着粥棚里的井然有序和安定祥和,放下心道,“赈灾一事尘埃落定,咱们该回去了吧?” 许青寒颔首,“明天就回京复命,如果没有新任务交给我处理,我就陪你一起去襄阳。” —————— 史书记载,大亓嘉康二十三年,燕王许青寒受亓文帝圣命,亲至天水赈灾安民,夙兴夜寐,七日不辍,终解救万民于水火。其回京之日,天水万民夹道叩送,高呼千岁,十里不绝。 史书褒功颂德得实在夸张得不着边际,天水到处积雪堆积,哪有十里的清闲街道给难民跪来跪去。最主要的是许青寒离开时只知会了天水知府,那些难民并不知道他的离去。他不喜吵闹,一行人或坐车或骑马,非常低调的打道回府了。 因为是原路返回,走过一遍的路上没有任何磕绊发生。沈辞坐在马车上,挽起左边袖子让花晓薇抹着药膏。 花晓薇跪坐在棉垫上,用竹片在小瓷盅底艰难的刮了几下,还是只在竹片头端沾上了一些药膏。她为难的看了看沈辞,沮丧的道,“沈哥哥,药膏用完了。” 沈辞两只眼睛顿时放出万丈光芒,飞快的捋下袖子问,“所以以后都不用涂了?” 托腮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许青寒懒得理他,径直对花晓薇道,“再买药材就是了,多贵都无所谓。” 花晓薇道,“正是药引花钱也不易买到,民女才很为难。” 许青寒问,“什么药引?” “回王爷,此药引名为蚀骨花,只有在尸骨成山的极阴之地才会生发开花。若是您去药铺买的话,保证您走遍千家也买不到一朵。” “那你是从哪里采到的?” 花晓薇闭紧了嘴巴,摇了摇头道,“王爷,我们花氏一族的仰仗全在这蚀骨花上,若是生长地暴露,您让我的子孙后代吃什么?” 沈辞突然插嘴道,“还有什么子孙后代,你不是说你们家已经绝种了吗?” 花晓薇:“……” 许青寒:“……” 花晓薇泪汪汪的道,“沈哥哥也嘲笑我们家无男丁吗?” 沈辞给了自己一巴掌,啧了一声,“让你嘴贱!” 许青寒有意岔开话题,正色道,“医好阿辞的手臂是我志在必得之事,还请花姑娘思量一个两全之法。” 花晓薇踌躇着,进退两难的搅着衣角,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抬眸坚定的道,“救人救到底,沈哥哥的伤我定不会半途撒手不管。还请王爷和沈哥哥陪我去药源地采药,万莫让他人知晓,更不能在事后向人提及。” “好!”两人拍板定下。 沈辞托腮左看看花晓薇,右看看许青寒,慢吞吞的道,“你俩不怕被坑?大妹子,你孤身一人跟我们两个大男人单独出去,不怕遭遇点儿什么吗?还有王爷,万一大妹子把我们带到什么龙潭虎穴怎么办?我这么好看他们一定不会还回来的。你虽然丑了点儿,但是身份在那里摆着,比美貌还要吸引人。” 花晓薇毫不犹豫的道,“你们绝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那样主动的追求沈哥哥,沈哥哥都避犹不及。王爷和沈哥哥是爱侣,沈哥哥优秀得让我自惭形秽,王爷怎么会看上我?” 许青寒倒是思考了片刻,然后扭头问沈辞道,“她会武功吗?” 沈辞摇头,“不会,她丹田里没有凝聚半分真气。” “她给你用的药可有问题?” 沈辞继续摇头,“没有,除了她说的那味药引府医辨认不出,其他的药分毫不差。” 许青寒一拍桌子,“那就信她一次,反正你会保护我的。” “???”沈辞满脸问号,“你说啥,你敢再说一遍?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我保护你’吗?” 许青寒理不直气也壮,“我不会武功。” 他后知后觉的察觉不对,扑上去揪着沈辞两边脸蛋恶狠狠的问,“你刚才说谁丑来着?” —————— 三个人在夜里不动声色的从客栈离开,乘快马向渭州赶去。按花晓薇的所说,蚀骨花的生长地在渭州偏南,距他们现在的位置并不是很远,快马加鞭往返只需一夜。采蚀骨花也是到了既取,不需消磨功夫,他们天不亮就可以赶回来。 花晓薇不会骑马,所以沈辞和许青寒需要有一个人带她双骑。许青寒二话不说把这个任务揽下了,他可不想给沈辞和花晓薇这种卿卿我我的机会,每天看着花晓薇将沈辞的手臂摸来摸去已经很让他心塞了。 沈辞对此并无异议。当初沈澈担心许青寒纵马太快会掉下来就比较多余了,许青寒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身为皇家子弟骑射肯定是要修习的一门功课,许青寒几乎年年在皇家狩猎时都会拔得头筹。曾经沈辞在猎场外候着时见识过他的骑艺,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沈澈不知道是因为自从沈辞离开之后许青寒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狩猎也有好几年装病蒙混过关了,他因此没有见识过许青寒难得的英姿飒爽。 两匹马一前一后疾行在狭窄的山路上,路边并不坚固的碎石被震得倏倏掉落,花晓薇伏在马脖子上不敢睁眼,紧张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只要睁开眼睛看到的就会是她正在万丈悬崖上飞驰。 可是她必须睁眼,因为她知道快到目的地了。 “停……停一下,就是……这里。”花晓薇吓得声调都已经变了,哆哆嗦嗦的指了指转弯之处。 “吁——”许青寒勒住马,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原地嗒嗒踏了几步才停稳。 他跳下马背,伸手扶腿都软了的花晓薇下马。 花晓薇仍旧嘴唇惨白,许青寒不由问了一句,“你不是来过吗?怎么还吓成这样。” 花晓薇回道,“民女都是随父亲步行贴着山壁过来的,不曾想骑马竟是这样惊险。” 沈辞翻身下马,走到悬崖边蹲下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头,平举着手臂一松手扔了下去。他凝神听着石块下坠和落地的声音,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深,怎么下得去?” 花晓薇解释道,“山崖中间有个天然山洞,我们可以先到山洞落脚,然后再换根绳索系在山洞里的巨石上,分做两段往下爬。” “好吧。”沈辞抽出长思紧握在手中,挥臂干脆利落的插进峭壁。绝世好刀果真名不虚传,刺穿岩石峭壁就像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刀刃“噌”的一声没入四分之三。沈辞站起身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3 往一旁让了一步,对许青寒说,“来,把绳子系刀柄上。”他左臂不能动弹,做不好系扣这种事情。 许青寒从团成一团的麻绳里抽出绳头,蹲跪在悬崖边一丝不苟的往刀柄上缠绳子。这个绳结关乎到在场三个人的性命,他马虎不得。 沈辞安排道,“我先下去,然后在下面接大妹子你,王爷殿后。”他还是对花晓薇不能完全放心,怕他她先下去会做手脚,又怕她最后下去会使坏割断绳子,让她在中间下去,做一条绳上的蚂蚱比较保险。许青寒留在山崖上也不是什么好计策,万一等他们采药回来许青寒遭人毒手了呢?还不如把他带在身边,就算出了事沈辞也能照应着。 沈辞只剩右手完好,攀起绳子来格外费力,要重复在胳膊上缠一段绳子缓缓松开、滑一定距离再缠绳子的过程,待他千辛万苦脚踏实地的时候胳膊都勒出许多红痕了。他粗略的打量了一眼所处的山洞,其中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来,便有规律的抖了三次绳子示意花晓薇跟下来。 花晓薇不愧是常年攀岩爬壁采药的主儿,小巧的娇躯很快就轻盈的落了下来。反倒是许青寒更费时间一些,他没有过拽着绳子往下爬的经历,何况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无论是谁心里都会犯怵。他几乎是全程看着天爬下来的,等落到凸出的岩石上时额头已经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了。 沈辞自然而然的走到山洞边去接他,揉着他被磨红的手心道,“歇一歇再下去?” “好……啊!”许青寒话音未落,他和沈辞脚底踩着的巨石突然从中裂开,两个人一同跟着大大小小的碎石跌下了山崖。 …… 许青寒感觉他大概是已经死了,他浑身都轻飘飘的,就像在半空漂着一样。他耳边模模糊糊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响,那个声音时断时续,气息不稳。 沈辞趴在许青寒身侧,有气无力的伏在碎石上歇了片刻,然后狠狠的咬牙抬起右手,抚在他脸上轻轻的晃动着,他想叫许青寒,结果一张口就是一堆血沫,硬生生把他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沈辞张着嘴巴呕出几口浓稠的鲜血,随着鲜血的呕出,他所剩无几的精气神也被抽去了七八成,上下睫毛相互碰撞着,两只眼睛已经几乎无法睁开了。 他坠地时给许青寒当了次人肉垫子,磕断了右侧三四根肋骨,左腿也被滚滚落下的石头砸骨折了。 抛开骨伤不提,最让他难受的是冲撞墩出来的内伤,他现在整个胸腹都在钝钝的痛着,根本分不清是五脏六腑中的哪一个出现了问题。 万幸是许青寒应该没事,沈辞还没忘把他的脑袋护在右臂下面,所以他应该只是稍稍震到,因为体质太弱才晕倒。 沈辞歪头在肩上蹭掉嘴角大滩的血迹,拍着许青寒的脸锲而不舍的叫他,“王爷,咳咳……王爷?许青寒……求你了,你快醒……”他眼皮轻颤着即将合上,抚着许青寒的手也渐渐脱力,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沈辞本来是带了烟花信号的。他临出门前嘱咐灵狐今夜随时待命,万一有不测召集人来援救。结果好巧不巧,烟花筒竟被他的血浸湿了,一时半会儿点不燃。 太累了,如果就这样睡过去……不行!至少,至少得叫醒许青寒,要不然他会冻死在崖底。沈辞蓦然睁大眼睛,不知道从哪里凭空掏出的这一把力气,狠狠掐了许青寒人中一把,声嘶力竭的喊他,“青寒!!” 这一声“青寒”撕裂许青寒的梦境,他皱着眉头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懵懂了好一会儿才忆起发生了什么。他摔到了后腰,坐起来费了好些力气,他跪爬到沈辞身侧,被他满身的血吓得慌了神, “阿辞!”他想要抱着沈辞的躺到自己腿上。结果刚一碰到沈辞他就疼得只吸凉气,许青寒两只手腾空干放着,完全没有下手之地。 这么一疼倒让沈辞清醒了些,他一边断断续续的咳着血一边嘱托许青寒道,“青寒,你听我说,你现在立刻去找……咳咳,去找上去的路,一定会有路的,你要走出去……” 他吞咽了下撕裂般疼痛的咽喉,勉力提起一口气继续道,“那个花晓薇算计了我们,断石切口整齐,一看便知是早被她动了手脚,我们都站上去她启动了什么机关。哦,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太胖直接压断了。” 许青寒眼泪都快下来了,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想哭又想笑,险些吹出鼻涕泡来,他用手背掩着唇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扯这些!” “哈。”沈辞低低的笑了一声,微笑着看许青寒,他脸上沾满了血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惨,“别哭,好哥哥,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你走出去好不好,快走,留在此地保不准会被人下来杀人灭口。” “那你呢,你呢?!”许青寒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试图替沈辞擦掉脸上的血污,似乎擦掉表面那些可怖,沈辞所受的重伤也会随之消失一般。 沈辞忍不住鼻子发酸,他转着眼珠不让泪珠掉出来,低声道,“你会永远记得我的对吧?这就够了。我啊,我在奈何桥上等你几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前面写到花姑娘的时候我还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写到后面突然好桑心 ☆、第54章 主角坠崖不死定律破了吗? “谁会记得你,你死了我就立马找几十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宠, 你这个老男人很快就会被我忘得干干净净!”许青寒一边说一遍尝试轻轻的摸他的身体, 待摸到右肋附近时发现沈辞有很明显的疼痛反应,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许青寒问他, “这里疼?” 沈辞艰难的开口道,“肋骨应该是断了吧?左腿也疼得厉害, 八成也断了。” 许青寒脱下棉袍盖在沈辞身上, 自己在寒风中冻得上下牙打架。他扶着断掉一样的腰,咬着后槽牙颤抖着双腿跪起来, 一瘸一拐的走到附近折下几根枯树枝,然后又一瘸一拐的跪回沈辞腿边。他徒手扒着枯枝上多余的小枝杈和粗糙的树皮, 柔嫩的手指和手心很快就被划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许青寒仿佛感受不到冷和疼一般,专心致志的琢磨着枝杈, 只偶尔抬起手背掩唇打个喷嚏。他弯腰摸了摸沈辞的脸, 柔声说道,“阿辞,你先别睡。” 沈辞咬了下舌尖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 含混的回道, “好, 我不睡。” 许青寒道,“要用树枝固定下断骨才行。然后我背你走, 咱们一起找出路,我们两个同生共死,无论死活你都休想抛下我。” 沈辞道, “我想让你活着。” “那你就不要死,如果你死了我立刻再跳一次崖。”许青寒连撕带咬拆下夹袄的右袖,掏出夹层中的棉花丢到一边,将玄色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4 蜀锦布料用牙齿咬出豁口撕作布条。 若是放在平时,许青寒对沈辞这样的伤必定束手无措不敢下手去摆弄,可是现在命悬一线,有一线生机就比等死要强,他只能逼着自己狠心辣手的卷起沈辞裤腿,把两根树枝挨着断掉的小腿用布条紧紧绑好。 许青寒只会给皮肉伤涂涂药粉,这种骨折的伤怎么处理他完全是没吃过猪肉只看过猪跑,手法生涩不得要领,折腾得沈辞想立刻去世。他左手动不得,没办法靠自己处理伤口,所以他疼也得咬牙忍着,还不敢让许青寒知道,万一许青寒知道以后不敢动手了更麻烦。 沈辞忍痛忍得牙都要咬碎了,跟上刑似的被许青寒包扎好断骨。他本来就身体透支昏昏欲睡,经过这样一番消耗后终于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许青寒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蜷着手指伸到沈辞鼻子下面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那一线温热的呼吸时整个人都脱力了。他用手掩着口鼻痛哭流涕,不敢声音太大让沈辞听了去。 沈辞武功在身,他手无缚鸡之力,为何沈辞重伤濒死而他几乎完好无损他心中有计较,定是沈辞舍弃自己,全力保护他了。他总是拖累沈辞,以前自欺欺人不肯信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拖累他,自己怎么这么讨厌! 许青寒很快止住哭声,咬着唇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这回换我来保护你。”他蹲下身,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沈辞背到背上。位高权重的王爷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力气活,刚走了十几步就感到有些吃力了。 许青寒身材颀长,沈辞比他还要稍微高上一些,是以沈辞虽然偏瘦,但他这一身骨架也够沉的了。许青寒腰疼得要命,就是走路都直不起来,别说还背着一百四五十斤重的沈辞。 多年之后许青寒忆起这天,仍旧是想不出自己是怎样做到拖着闪到的腰,强忍着剧痛背着沈辞走了十多里陡峭的山路的。若是只有自己,他肯定早就放弃了,可是他还背负着沈辞的性命,他无论如何也要让沈辞活下去。 活着,活着啊。许青寒心里反反复复念着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该向哪里走,但是他必须走,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走不动了他就跪下爬,爬不动了他就趴在地上歇一会儿,等恢复了力气再继续爬。他蠕动的时间越来越短,歇息的时间越来越长。 人力终有尽,许青寒爬到一堆新旧不一的乱骨堆处被一根陈旧的臂骨绊倒,这次无论他怎样逼迫自己都爬不起来了。数九寒天,他的额发还是完全被汗水浸湿了,当一停下来不再发汗被冷风一吹,几乎只剩下一件中衣的许青寒顿时感受到什么叫彻骨寒。 周围是皑皑白骨,甚至有的还是残缺不全的骷髅架子。的确有零星的白花开在骨头上,许青寒低低的苦笑一声,原来花晓薇在这点上的确所言非虚,还把他们坑到这里当肥料了。 走不出去了……许青寒绝望的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轻轻为沈辞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嗓音喑哑的道,“阿辞,我尽力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沈辞披着他的狐裘披风仍旧昏睡着,面容祥和宁静,梦境中没有痛苦。 许青寒轻轻地描摹着他的眉眼,闭目躺在他身边,唇角扬起微笑,“还好,你看起来不是很痛的样子。”他动了动手指,艰难的摸索到沈辞的右手握住,“我们睡吧,以后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你会离开我了,我们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北风席卷呼啸着,无情的抽走许青寒身上所剩不多的温度,他想最后抱抱沈辞,想了又想还是放弃了,他不想惊扰到沈辞安眠。他就在寒风中静静地凝视着沈辞,直到手脚冻了冰一样凉,直到凉意一点点从手脚蚕食蔓延到全身。 许青寒贪婪的看着沈辞的睡颜,试图把他的眉眼揉进自己的心里,牢牢地记住,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能忘却。可是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只得恋恋不舍的阖上眼眸。 “……找到了!” “人在这边!” 不知是否是出现了幻觉,许青寒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嘈杂混乱的吆喝声。可是他已经无力再去辨别真伪了,意识迅速坠入混沌之中。 ☆、第55章 风起 沈辞是被冻醒的。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还活着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强迫自己睁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 吞咽了下干涩得宛如被火炙烤过的喉咙。他茫然的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已经获救躺在客栈的床上了,整个房间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 火炉也是熄灭着的,房间里冷得像冰窖, 冷冷清清得没有半分人情味。 沈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遭到这种冷遇, 明明获救了却还是举步维艰。他身上的伤也没有得到照顾,疼痛愈演愈烈, 过度的失血让他头晕目眩,有一种飘飘忽忽的不真实感。 迫在眉睫的事情还是干渴, 他难受得紧蹙双眉,硬撑着欠起腰身, 眼睛瞥见几步远外梨花木方桌上摆着的茶壶, 旁边还有四只茶杯倒扣着。 沈辞咬着下唇勉强抬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随后被一串叮叮当当的铃铛响声吓了一跳。他低头看向右手手腕,冰冷坚硬的铁环扣在其上, 用三尺左右长的铁链锁在床头。铁链上挂着六七个小铃铛, 只要他稍稍一动就叮铃铃响个不停。 沈辞眉头拧得更紧, 盯着漆黑的镣铐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出被这样对待的理由。 须臾之后, 房间的门被推开,带着狐狸面具的灵狐走了进来。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沈辞,一双眼里满是凝重与戒备。 沈辞无力的抬了抬眼皮, 嗓子嘶哑到破音,“王爷呢?他有没有事?” 灵狐讥讽的冷笑,“王爷只是受了凉,擦出一些皮肉伤,腰伤养上十天半月也可复原。王爷没有大碍,你是不是很失望?” 沈辞悬着的心落地,先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不解的看他,“王爷平安无事我庆幸至极,灵狐大人何出此言?” 灵狐冷冷的道,“萧沈辞,铁证如山,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乍一听到“萧沈辞”三字,沈辞倏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灵狐。 灵狐似乎是很满意他的神情,噙着冷笑捻起一张信纸贴在沈辞眼前,“礼部侍郎赵镜玄意图谋反,阴谋败露,顺藤摸瓜抓出不少心怀鬼胎的官员。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还会有你沈首领的事。这是在你房间里搜出的书信,赵镜玄与你密谋除掉王爷,折断陛下这只得力的羽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王爷对你百般信任,你竟忘恩负义做出这等事。” 沈辞想要说话,缺水太狠的嗓子却不能如愿挤出一个字来。他神情痛苦的抬手一指茶壶,对灵狐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5 稍稍躬身,无声的恳请他帮忙倒些水来。 审问供词是要紧事,沈辞说不出话可不行。于是灵狐倒了杯不知放了多久的冷茶,拖在手心上递到沈辞面前。沈辞抬手接过,惊起一阵铁链碰撞和铃铛叮铃的响声。他干裂绽血的嘴唇贴在杯口,低下头缓缓的一口一口吞咽茶水。他不敢喝太快,胸腹之间都在疼着,若是喝急了呛到,咳嗽起来怕是要活生生痛死。 饮尽一杯冷茶沈辞精神才稍微好一些,他坐起来靠在枕头上,轻声坚定的道,“我不曾联系过乱党,更不曾陷害过王爷,王爷与我被小人所害坠落悬崖,你也看到了,我受伤亦不轻。” 灵狐问,“你是否是乱臣之后,是否是当年畏罪逃逸的萧臣焕之子?” 沈辞清楚只此一条不能定下他的死罪,只要不死总会有周旋的余地。灵狐既然起了疑心,想要查出他的身份就不是难事,他这么多年的行迹经不起推敲。与其让他刨根究底牵连到沈澈,不如他大方的承认了,沈澈也能安全很多。 沈辞低垂着眼眸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回道,“灵狐大人火眼金睛,家父的确就是萧臣焕。不过我这么多年跟在王爷身边,从未起过歹心,更不消说参与谋逆,还望灵狐大人明察秋毫。” 灵狐又将那封信在沈辞眼前亮了亮,“这个你怎么解释?” “昨晚我不在客栈,无论是谁都能在我房间里塞上这封信。” 灵狐将信纸抖得哗哗作响,声色俱厉的道,“萧公子看清楚!这信上白纸黑字写着你萧沈辞的名字,字迹是赵镜玄的确认无误,要我给你念出来吗?” 沈辞压抑的轻咳几声,病恹恹的道,“不敢劳烦大人,我看清楚了。只是在下实在冤枉,我根本不认识这位赵镜玄赵大人,何谈共谋谋逆之事?” 灵狐不想与他多做讨论,摆了摆手道,“这些辩词你等到公堂之上再说吧。至于王爷坠崖受伤之事,你和花晓薇姑娘的说法正好相反,等王爷清醒之后再做对质。” 沈辞惊讶的道,“她还敢回来?” “若不是花晓薇姑娘回来求救,你以为你还有命在?你自己求死不值同情,王爷的安危却是不容有失。”灵狐拨弄几下锁链上小巧精致的银铃,“你先休息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动动手腕。若是无事最好不要乱动,铃铛一响外面看守的人就要来看看沈首领的状况,你也别为难那帮兄弟们。” 沈辞知道灵狐这是怕他私逃,当即配合的点了点头,自嘲的笑道,“灵狐大人大可放心,我现在重伤在身,就算不用这链子拴着也跑不动。我是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尚未定夺,侍卫首领一职也并未褫夺,这般严苛的待我恐怕并不合理。我理解灵狐大人担心我跑,也不要求去掉锁链了。同样也请灵狐大人体恤我,还请大人寻个大夫替我稍作医治,再生把火取取暖,否则我怕是等不到王爷醒来还我清白,就要先一步驾鹤归西了。” 灵狐略一沉吟,而后颔首道,“是我考虑不周怠慢沈首领了,这些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是你要好自为之,如果有任何不轨之举,我便不会对你这样宽待了。想必沈首领还记得半年前的审讯吧?不想把在狱中没尝完的诸多刑责领受完就安分守己些。” 沈辞苦笑,“哪里敢忘,隔三差五就要做噩梦梦到。” ☆、第56章 王爷护短 客栈打杂的小厮很快抱着木柴进了屋,他得了灵狐的告诫, 看也不敢看沈辞一眼, 只顾埋头生火。 床离炉火并不近,火又一时半刻旺不起来, 沈辞仍旧冷得要命。被子从肩膀处滑落了,半个身子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遍体生寒。沈辞往上拉被子, 铃铛便不识时务的跟着作响,门口守着的那位金龙卫迅速探过头, 语气硬邦邦的,“什么事?” 沈辞无奈的解释道, “我就盖个被子,忘了它会响了。” 金龙卫不耐烦的呵斥他, “多事!老老实实的躺着, 你还以为自己是谁呐,等着掉脑袋的天杀货,溜老子玩是吧?”本来可以窝在房间里烤着火炉喝小酒, 结果却因为要看守沈辞打破了美妙的生活, 金龙卫着实烦死了他。 还不待沈辞说话, 一把清冷虚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灵狐, 你们金龙卫在御前服侍皇兄,竟然连这种拜高踩低、毫无耐心的人都收吗?在皇兄面前他就算敢怒也不敢言,但是难保不在背后妄议, 让他收拾行李滚出皇宫。” 金龙卫连忙跪地俯身道,“属下参见王爷,求王爷开恩!”金龙卫待遇优渥,虽说没有官阶,但是能在皇上耳边说上话,他们实权不小,就算是有品有阶的官员见了他们都要礼让三分。他才经过层层选拔当上金龙卫两个月,还没有过够有头有脸、吃喝奢侈的好日子,没想到因为一句话就要丢掉得之不易的金饭碗。 许青寒并不理他,只瞥了一眼弯腰低眸扶着他走路的灵狐道,“听清了没?” 灵狐恭敬的道,“属下领命。”他狠狠飞了跪着的金龙卫一眼刀,“还不快滚下去?” 许青寒神色冰冷的跨进门,心里实在生气,怎么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他宝贝得不得了的阿辞!都怪他平时对阿辞的维护不够,否则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于是许青寒训斥灵狐道,“调_教好你手底下的人,再让本王发现有谁胆敢对沈辞大呼小叫横眉竖眼,本王就割了他的舌头、剜了他的眼睛!” 灵狐诺诺应是,暗暗纠结起眉头,想着沈辞谋逆这件事怕是要被王爷多加阻挠了,他顿时头疼得要命。 许青寒在门口说了什么沈辞听得一清二楚,他欣慰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他对许青寒的付出总算不是白费。他坐在床上笑吟吟的看着许青寒走进来,眼眸里盛满细碎的笑意,“醒了?”而后他的目光落到许青寒两只缠着白布、包成粽子样的手,收起笑意抿唇问,“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没什么,就是剥那几根树枝时刮到了。”许青寒不想在沈辞面前邀功,他就算什么也不说沈辞对他的爱意也不会减少一分,说了也不会多一分,因为他相信沈辞的心里已经盛满了他的好,再装不下更多,反而多说会让沈辞心疼。 沈辞又看了看他拖在地上只能小步慢慢蹭的一双腿,没好气的道,“怎么着,剥树枝也刮到腿了?你少糊弄我,有什么就说什么。” “哎呀这都不算什么大事,你就别问了。”许青寒坐在床边,贪婪的盯着他道,“让我好好看看你,昨天晚上还没看够就晕过去了。”看着看着,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扭头斥灵狐道,“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是不是没好好照顾他,屋子也这么冷!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6 ” 灵狐双膝落地跪在他面前,拱手回禀道,“王爷,属下在沈首领房中搜到其与乱党赵镜玄的密谋书信,信中说要沈首领迫害您。说来也巧,就在这节骨眼上您坠崖受伤,险些性命不保,沈首领或许对不起王爷的宠信。” 许青寒蹙眉去看沈辞,沈辞情绪上没有任何波动,一脸平静的回望着他。 许青寒道,“信呢?拿来给本王看看。” 灵狐颔首双手奉上信纸。 许青寒飞快的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然后咔嚓咔嚓几下撕掉了,等灵狐反应过来抢下碎片时好好的一张信已经碎成了几十块。 灵狐捧着碎片痛心疾首的道,“王爷这是做什么,您怎可毁掉这样重要的证据?” “一派胡言,撕了清净。”许青寒冷冷的道,心下却是十分遗憾,都怪他这双手缠得太不灵便,否则能撕得更碎了。 灵狐正色道,“还请王爷不要感情用事,证据确凿,连沈首领自己都亲口承认他就是萧臣焕之子了。” 许青寒闻言怒瞪沈辞,指着他鼻子道,“什么?这是你说的?” 灵狐心里这才稍稍有些得到安慰,王爷终于醒悟了要问那个乱党的罪了。然后他就听到许青寒气急败坏的道,“你是不是傻,这种事情和我说就算了,怎么还能跟外人说?现在马上立刻给我翻供!” “好好好,我错了嘛,你别激动。”沈辞宠溺的道,“我不是我不是,我翻供。” 许青寒面无表情的俯视着灵狐道,“听到了吗,他不是。” 灵狐双膝一软差点跌倒,有气无力的道,“王爷,您……请您严肃对待这件事,谋逆大罪,不是凭您的私情就能抹掉的。” “你既知谋逆是大罪,怎可这样轻率的就往别人身上扣?”许青寒亦是寸步不让,冷冷的道,“现在那封狗屁不通的书信已经毁了,阿辞也说他不是萧家后人了,灵狐大人也当得饶人处且饶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知遇之恩属下定当舍命回报,恕属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了。”灵狐抬眸与许青寒对视,轻咬牙根一字一句的道,“王爷,沈首领想要害您性命,您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保这一个恩将仇报的乱贼吗?” 许青寒不解,“此话怎讲?” 灵狐掷地有声的道,“您在崖底可能受这乱贼蛊惑,被混淆了黑白。恳请王爷准许属下传花晓薇姑娘进来对质。” 许青寒不假思索的回,“不必,她既然有勇气留下来,想必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是她害得本王,不用对质了,押下去准备砍了吧。” “……”灵狐真的是有些词穷了,他认识许青寒也已经有很多年了,对他有颇多了解。他并不是个十分感情用事的人,甚至他没有太多感情可言,他见惯了其他人对他阿谀奉承卑躬屈膝,珍惜不起来别人的恭敬、关切等感情,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怎么今天一牵扯到沈辞就完全变了个人呢? ☆、第57章 他们想搞个大事情 灵狐叹了口气道,“那就等回京启明陛下, 让陛下决断吧。”话不投机, 灵狐多留也没有意义,就不在屋子里妨碍着沈辞和许青寒说悄悄话了, 躬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一方天地只剩二人,许青寒收敛起对外的强势, 轻轻伏在沈辞胸口, 闭上眼睛疲惫的道,“阿辞……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是谁暴露了你的身份,是谁要陷害你?” 沈辞亦是一脸茫然, “我并不清楚,我不记得与谁结过仇, 非要说仇人的话大抵只有王妃在记恨我。” “会是她吗?她又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花晓薇又是怎么回事?” 沈辞只能摇头,他也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冥冥之中感觉有一只手在黑暗中翻搅着, 敌暗我明, 别说枪从何处刺出来、要刺哪里, 他甚至连是谁在握着这柄枪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回去受审,就算莫须有的罪名能洗清, 你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许青寒坐起身子,垂眸依依不舍的道,“你走吧, 回关外去,带着翠儿和两个孩子换个地方过日子。” “恐怕没那么容易。”沈辞从棉被里抽出胳膊,给许青寒看他手腕上的锁链,苦笑着道,“灵狐对我防备很深,即使我现在废了胳膊又断了腿骨肋骨也没有松懈分毫,我怎样才能从他手中逃出去?” 许青寒握着他细瘦的手腕,咬着牙根坚定的道,“我会拼尽全力。” 随队而行的府医轻轻叩门,毕恭毕敬的询问道,“参见王爷。小人前来为沈首领医治,请问小人可否方便进去?” 许青寒调整好情绪,面上一片沉静疏离,淡淡的开口道,“进来。” 府医行医多年,鬓发皆霜白,处理起沈辞磕碰出的大大小小外伤信手拈来,比许青寒生涩的包扎不知好了多少倍。皮肉伤清理上药、骨伤固定夹板之后沈辞也舒服了许多,许青寒府上名贵的外伤药膏渗入伤口之后清清凉凉的,缓解了不少痛苦。 许青寒用手帕浸温水给他细细的擦拭了遍身子,房间里也被炉火烘得暖洋洋的,沈辞躺在被窝里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许青寒还在一边搅瓷碗里棕褐色的药汁一边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突然发现他好久没有回应,扭头一看才发现他半张脸埋在厚厚的被子里,眼睫微微颤动着睡熟了。 沈辞睡眠极浅,平时有人在他附近他都很难睡实,现在许青寒说着话他都能睡着了,足以见得他内心深处对许青寒究竟有多信任。 许青寒没舍得叫醒沈辞,他放下药碗为沈辞掖了掖被角,脱掉靴子侧身躺在他身旁,盯着他的睡颜看啊看,不知何时就哭湿了床单。 许青寒想找个无人的角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却舍不得离开沈辞,他现在看沈辞一眼就少一眼,一旦分别就不知等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老天怎么就这么心狠,他和阿辞才冰释前嫌、敞开心扉不到两个月,还没从幸福的不真实感中走出来,就又要经历漫漫无期的分别。爱别离,求不得,人世间的苦痛究竟要让他尝过几遍才行?他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要不然……就跟阿辞一起走吧?许青寒脑中突然闪现出这样大胆的想法,他在京城过了二十六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早已习惯了一切——习惯了听从皇兄的安排,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受人跪拜,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有朝一日会有变化。可是他现在动了一点叛逆的异心,这点异心飞快的扎了根,并且妖魔般的长大,在他心里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 许青寒找灵狐抗议限制沈辞自由的做法,强词夺理的与他磨了半天嘴皮子要求他打开锁链。灵狐当然不能同意,相关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7 详情写成的细报早在许青寒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八百里加急第一时间传回京城了,估计现在陛下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他如果把沈辞半路弄丢了回京无法交待,哪敢掉以轻心,只得赔着笑跪在许青寒面前,态度诚恳的分析几十条不能照做的理由,有理有据的拒绝了。 许青寒吃了个软钉子,满脸不快的起身离开。灵狐刚刚松了口气,结果下午就听到手下人禀告说王爷绝食抗争,无论怎么劝都不肯吃饭。 灵狐真的快哭了。沈辞这边不能出差错,许青寒这边更不能啊,陛下把这位弟弟当做心头一块肉,要是陛下的心头肉在自己伺候的时候饿坏了,陛下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灵狐亲自端着盛饭食的托盘叩响沈辞的房门,“属下求见王爷。” 自从许青寒醒来之后就从早到晚留在沈辞房里,沈辞跟着沾光,房间里火炉烧得彻夜不息,一天十二个时辰温暖如春,淡淡袅袅的龙涎香饼一块接一块填进香炉里,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许青寒冷冰冰的声音隔门传出,“你若是来劝本王进食的就不用进来了。阿辞受你圈禁之苦,连下床走动几步都不得,本王求不动你金龙卫之首高抬贵手,便只好与他共苦了。你一天不放开他,我便一天不吃饭,反正正合你意是不是?等我饿死你怎么折磨阿辞都不会有人阻挠了。” 灵狐无奈的道,“王爷冤枉属下了,属下和沈首领无冤无仇,何谈折磨。属下只是秉公办事,还请王爷体谅。沈首领现如今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负伤一身的好武艺还是在的,求王爷可怜可怜属下。” “金针封穴可不可以?”这次是沈辞的声音。 “什么?”灵狐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顾名思义,金针封穴是用金针封住任督二脉让真气不能流通,这样的手法对身体损伤是极大的,因为即使不用武功,真气也会自然而然缓缓流转于体内大小经脉,一旦把任督二脉封死真气循环就会阻滞,是伤及根基的做法,甚至会有性命之危。他顾及着许青寒没有做到这么绝,折中取了限制沈辞活动的法子,没想到沈辞竟然自己提出来了? 沈辞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灵狐利落的应下,“当然可以,只是沈首领要想清后果,如有闪失不要怪罪于我。” “是在下自己的选择,王爷也在一旁听着呢,无论怎样也怪不得灵狐大人。”沈辞波澜不惊的道,“请大人去取金针来吧。” ☆、第58章 溜了溜了 灵狐执掌金龙卫多年,审讯过形形色色的人, 从一品大员到江湖侠客不胜枚举, 其中不乏有武功卓绝、贼心不死之人。金针封穴是他常用的制裁手段,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是那么多受刑人的神色表情他都看在眼里,很清楚金针入穴的那一瞬究竟有多痛, 几乎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结果两根三寸长的金针齐根没入血肉之中, 沈辞也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半分难以忍耐之态。灵狐诧异的抬眸看他, 随后想到曾经刑求沈辞时都打得不成人形了他还是硬气得很,心内便也微微释然了, 看来沈辞对疼痛很能忍耐。他掏出钥匙打开锁在沈辞右腕上的铁链,低眉顺目的把托盘呈到许青寒面前道, “王爷保重身体, 请尽快吃些饭食。” 许青寒端起饭碗,在白米饭上淋了半盘子红烧狮子头的酱汁,又将整整两个狮子头捣碎与汁饭混合, 生怕沈辞吃不出香味来。他坐到床边舀起一勺饭对沈辞道, “张嘴。” 沈辞乖乖张嘴吃下被浸得红通通油腻腻的饭, 缓缓的咀嚼着。许青寒盯着他的表情,试探着问, “好吃吗?”沈辞一脸满意的颔首道,“很好吃。” 有沈辞一马当先试了菜色,许青寒放心大胆的挖了一大勺饭填进嘴里, 然后差点被咸得吐掉。他在灵狐面前多多少少要顾及一下形象,表情痛苦的掩唇勉强咽下了饭,捶着床板迁怒灵狐,“你看什么热闹,还不快给本王倒杯水压一压?” 灵狐连忙倒了杯茶水双手奉上。 许青寒啜着茶水埋怨沈辞,“你怎么骗人!除了盐味你能吃出别的来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辞奸计得逞的开怀大笑,“过犹不及,你对我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饭拌得和酱黄瓜一样咸,想一口把我喂成个大胖子没喂成,反倒差点齁死我。” “我真是恨不得一口喂胖你,瘦得我心疼死了。”许青寒拾起他右手手腕,低头缓缓揉按着他手腕上那圈还没消退的红痕,恨铁不成钢的道。 沈辞反手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慰,笑吟吟的看着灵狐道,“劳烦大人再端两份饭来,只有一份都要被我吃掉的,王爷还是会饿。” 待灵狐领命退出房去,许青寒急匆匆掀开沈辞的被子和衣服,手指轻轻划过他腹部入针的地方。两根金针完全没进沈辞体内,只在针孔处残留着一点针尾的金芒,许青寒简直看得牙根酸,他心疼的抚着沈辞小腹问,“你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要他扎你这两根针,一定很疼吧?哦,还有,什么叫金针封穴?” 沈辞哭笑不得,他还想为什么许青寒能那么淡定的让灵狐为他封穴呢,合着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金针封穴啊。于是他解释道,“金针封穴是用金针阻塞住任督二脉,使真气不能流转的方法。真气不能流转自然就无法运功,起到了封武功的作用。金针封穴手法多样,如果取金针的手法与入金针的手法有所不同,很容易造成比金针粗的创口,轻则重伤重则丧命,所以只能是谁入谁取。”这一番解释避重就轻,完全没有提半个字封穴带来的痛苦。 许青寒瞪着眼睛一惊一乍的道,“这不比那条链子还麻烦吗?” “我修习的是沈家刀法,沈家刀法另辟蹊径,真气不从任督二脉走。”所以才会不知何时真气紊乱功力散尽,当然后半句话沈辞没有说。他抬手大大咧咧的揪出那两根金针放到床沿上,眸光发亮的对许青寒道,“再等三五日我腿伤好一些,能下地走动了就带你逃出去。” 许青寒用手帕包起两枚金针,准备寻觅个稳妥的地方扔掉,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痴笑,“真的啊?这真是……真是太好了!”他内心激动得要命,满腹诗书都变成了一片空白,连个能表达出他欢欣雀跃的词都搜刮不出来。 灵狐最近几天倍感欣慰,王爷和沈辞没有再搞出幺蛾子,平静的每天吃吃睡睡,并且非常的识趣,就算王爷扶着沈辞慢慢的开始熟悉走路,两个人也一步没有踏出客栈二楼,一直在二楼的回廊来来回回的走动。 两个人的遵纪守法几乎要让灵狐放松警惕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8 了,他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叛逆大罪非同小可,王爷和沈辞不会甘心坐以待毙,一定有阴谋!他戒备心满满的坐在门口遥遥看着互相搀扶、缓缓踱步的两人,还是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太无聊了,从吃过早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他暗戳戳的坐在这里默默地盯着看,结果那两个人走走停停窃窃私语着,不时还打情骂俏一下,完全看不出不安分的意思。这样的生活已经重复三四天了,就算灵狐再理智也忍不住逐渐放松了心弦。 不知许青寒说了什么,沈辞突然佯怒做出恶狠狠的表情,掐了下他脸颊道,“想试试?你可别后悔!”他一脸暧昧的揽着许青寒的腰向屋里走,许青寒半推半就,红着脸低声道,“大白天的,你猴急个什么,等晚上不行吗?” “等不及了,王爷快宠宠我。”沈辞撒娇似的在他颈侧蹭了蹭,将许青寒连拖带拽拐进屋内,“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灵狐一阵恶寒,不动声色的隔衣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极其讨厌断袖,只是碍着王爷不敢多说,所以他对许青寒和沈辞上演的活春宫完全没有兴趣,眼不见心为静的把椅子搬走坐到离他们房间最远的斜对面了。 灵狐最近紧张着沈辞逃跑,夜晚总是亲自带领金龙卫时刻监视着沈辞房间的动静,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他倚在椅背上很快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午后,沈辞和许青寒一直在房间里你侬我侬没出来过。 敲门吧,怕破坏人家的春宵一刻。不敲门吧,又误了午饭时间很久。灵狐站在门口踱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叩动了房门,“王爷,该用膳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一股不妙的感觉冲上灵狐心头,他加重力气把门敲得梆梆作响,“王爷?!” 房间里仍是一片死寂。 灵狐再忍不住,抬腿踹飞木门,尘土飞扬过后客房显露出原貌,一扇窗户大开着,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哪有半分人影。 ☆、第59章 小日常之做饭 灵狐万万没想到沈辞会在青天白日之下逃跑,他夜里重重防卫都变得像个笑话。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沈辞还拐带着王爷一起跑了, 这是多大的胆子、多看不起他们金龙卫? 灵狐又气又恼, 把桌子拍得砰砰响,震得茶杯盖儿一阵乱跳, 底下一众金龙卫缩着肩膀跪地听命,头也不敢抬。“听着, 那狗胆包天的逆贼武功被封, 旧伤未愈,王爷又不曾习武。我已用金牌调动本地官府兵力全力拦截他们, 现在整个渭州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若是这样你们还抓不住两个伤病之人, 就都给我提头来见!” 十个金龙卫唯唯诺诺的应下,落荒而逃一般退出房去。灵狐浑身脱力坐回椅子上, 口干舌燥得厉害, 他舔着干涩的嘴唇去拿茶杯,竟然发现汗水已经不知不觉濡湿了整个手心,滑得握不住白瓷杯子。 自己在害怕吗?灵狐凝视着潮湿的手心, 长叹一口气将手覆在双眼上。扪心自问, 他的确是害怕的, 在押送途中让要犯跑路了不说,还让其把王爷也给带走了, 届时真龙一怒他这小小的狐狸哪里承受得起?一定要把这两个人找回来啊!灵狐捏紧了湿漉漉的拳头。 有人欢喜有人愁。灵狐这厢头都要大了,沈辞和许青寒却惬意得不得了。灵狐动作果然是很快的,他们两个刚逃出城门, 全城的甲兵就已经飞快的倾巢出动,挨家挨户挨个角落的开始搜查,对出城人的盘查更是严得连只苍蝇都不轻易放过,一时间整个渭州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沈辞的通缉令已经张贴在了大街小巷,每隔二十步就有一张,只要发现沈辞行迹就赏金万两。百姓们挤在告示栏前议论纷纷。 “啧啧,一万两啊,这要是赚到了,儿孙多少代都有福气啰!” 有未出阁的小姑娘绞着手帕羞答答的道,“这个逃犯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的,可惜了这么俊的长相。” “……” 只可惜灵狐一棋错满盘皆输,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辞的脚力有这么快,已经抢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出城了,他在渭州搅得再满城风雨也于事无补。 许青寒携了一些细软银票带在身上,这一路吃喝车马的用钱不用发愁,但是找到隐居之所之后就要另筹生计了。 许青寒掀开车帘好奇的望了望路两旁的景色,扭头问沈辞道,“我们要去哪?” 沈辞闭目打坐,胸有成竹的道,“咱们往西南走,去南疆。” 许青寒眨了眨眼睛在心里默默算了下,“南疆是不是比关外还远?” “很远,咱们这样走的话要走一个月。”沈辞挪到他身边,轻轻将下巴抵到他肩上,陪他一同看着窗外走马灯似的景色,“青寒,这一走你就再不是尊贵的王爷了,你要跟着我种药材,挑水劈柴,白手起家,要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许青寒笑道,“我不怕啊,只要能和你一起生活,吃糠咽菜也无所谓。若说吃苦,我在被软禁的那段时间零零碎碎的也吃了一些,但是有你在身边并没觉得苦,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还是甜的。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你离开我的那些年,明明在王府锦衣玉食,却整天郁郁寡欢的。” “不会有你被软禁时那么难受的,只是吃穿用度比不上现在。”沈辞深情款款的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苦。” —————— 南疆地广人稀,有大片大片荒芜的田地待开垦。沈辞和许青寒合力先盖了间简单的茅草屋暂时藏身,瓦房起了个地基慢慢盖着。 沈辞在小镇上搜罗了锅碗瓢盆一应生活用具和石斛幼苗,雇了辆小驴车慢悠悠的拉了回去。沈辞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无数风土人情,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他知道因地制宜来种植作物。 南疆回春很早,在京城还处于白雪皑皑的冬末之时就已经可以种石斛了。沈辞开始成天忙碌于地里田间,他不想也不舍得让许青寒做这些粗活,就让许青寒每天给他做个午饭就好。 前一天晚上沈辞手把手教了许青寒怎样做蛋炒饭,结果许青寒只顾着盯沈辞认真的侧脸和修长白皙的手指看了,饭怎样炒是完全没有学到。 沈辞不止一次提醒他,“你有没有在看?感觉你心不在焉的,明天做不好捶你哦!” 临近晌午许青寒还蹲在灶前犯愁,最后一咬牙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个蛋炒饭,还能难到本王不成?”他说干就干,卷起袖子开始生火。 许青寒在沈家学过烧水,对怎样生火掌握一二,很快就把锅烧热了。然后他用碗盛了三碗米倒在盆里,掰着手指算道,“阿辞两碗我一碗,再加上鸡蛋,应该够吃了。”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69 他将生米哗啦倒进热锅里,顿时米粒像崩爆花一样沸腾起来到处乱蹦,噼噼啪啪的往锅外跳。许青寒猝不及防倒退几步,蹙眉盯着锅陷入沉思,昨天阿辞炒饭好像没有这么激烈,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许青寒一时也拿捏不准,他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正午了,沈辞很快就要回家吃饭,如果做不出来阿辞要怪他的。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万一蒙对了呢? 许青寒下定决心,闭着眼睛往锅里又丢了两个没剥壳的生鸡蛋。 当沈辞回到家看到一片狼藉的锅时真的十分震惊,他不可思议的指着锅问许青寒道,“祖宗诶,这是什么东西?” 许青寒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挂着黑,悻悻的回道,“想做蛋炒饭,结果……” 沈辞皱着眉用饭铲翻了翻锅里焦黑的糊状物,发现除了有米粒之外竟然还有碎掉的蛋壳。他不可思议的问许青寒,“你放生米就算了,竟然把鸡蛋整个扔到锅里,连壳都不剥吗?我昨天是这么教你的?” 许青寒低着头无话可说。 沈辞屈指敲着他头顶,“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讲的,昨天三番五次的提醒你认真听,结果今天还是不会。难道你就是喜欢挨捶?” 许青寒连忙说道,“我不是我不喜欢,我保证这次好好听,你再教我一次!” “再教你也可以,但是得先把学费交了。”沈辞推着许青寒走到里屋,将他压在床上三两下扒掉裤子,不轻不重的几巴掌便打得他鬼哭狼嚎。 许青寒捂着屁股滚到一旁,鸵鸟似的把头扎进被垛里闷闷的道,“我错了,好阿辞手下留情,打坏了明天也做不了饭了。” 沈辞戏谑的揉着他后脑勺道,“叫声夫君我就既往不咎了。” “……”许青寒小声的说了句什么,埋在被子里什么也听不清。 沈辞附耳靠过去,“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许青寒这次死活不肯开口了,两只耳垂却染上了薄薄一层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榜要求字数1w5,所以到下周三肯定还得更1w字,早晚得补上的,大佬们不要急,啊啊啊啊啊啊原谅我这几天的懒惰 ☆、第60章 呔,哪里跑 日月如梭,不知不觉沈辞和许青寒在这偏僻的小山村已经隐居了一年多的光阴。 沈辞这两年种的石斛长得很好, 卖掉的钱足够两个人生活三五年。许青寒半年前买了十几只小鸡, 除了刚开始被他毛手毛脚踩死一只、喂死一只以外其他的都长大了,只可惜许青寒运气不太好, 十几只鸡里只有五只是母鸡可以下蛋,养这一窝鸡并没有赚到钱。 又是一年除夕时。 许青寒早已被清淡的生活打磨得温润柔和, 洗衣做饭挑水劈柴没有他不熟练的。 沈辞蹲在灶前烧水, 微微笑着看身边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恨恨的拔着鸡毛的许青寒。沈辞知道他对这些公鸡积怨颇深, 因为公鸡只吃粮不下蛋,许青寒平时喂鸡时就很心疼他那几袋玉米。而且许青寒对捡鸡蛋有浓厚的兴趣, 每天都定时去鸡窝里掏鸡蛋,若是哪天哪只鸡多下一个蛋他晚饭都能多吃半碗, 因此不能下蛋的公鸡就更惹他生气了。 刚开始时沈辞还有些担忧许青寒只是图一时新鲜, 过不了田园的清苦日子,却没想到卸下荣华富贵的许青寒可爱纯真的一面是那么惹人喜欢。他很容易满足,鸡多下一只蛋、石斛涨了一文钱都能让他开心很久。他还是那么容易耍小脾气, 若是沈辞和邻家的大姑娘多说几句话, 沈辞进屋必定会看到床边有搓衣板在等着他。 时间像是流沙一样在指间流过, 这样平凡而忙碌的小日子让两个人都惬意得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来自京城通缉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一年来沈辞的通缉令不但没有撤销, 反而赏金节节攀升,已经升到了个难以想象的天价。除了赏金的上涨,搜捕的范围也一步步的变大着, 沈辞偶尔也要忧心一下南疆是否还安全。 最近两个月去镇上买东西的都是许青寒,沈辞已经不敢露脸了,他实在太值钱了,谁知道有多少打这笔赏金主意的人在到处搜罗他的行踪。 “后天是除夕,明天镇上有集,我去买些菜蔬酒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许青寒抬眸看沈辞,额前的一缕长发滑落到眼前。 沈辞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温柔的替他把长发挽到耳后,“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吧,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许青寒用侧脸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道,“我想吃红烧肉,你明天给我做。” “明天就吃吗,不等过年?” “过年吃烧鸡,都堆在一天又吃不下那么多好的。”许青寒提起手中那只拔光了毛的肥鸡端详着,“杀两只就够咱们吃的了,剩下的那些只怎么办,再养就浪费粮食了。” 沈辞出主意道,“拿到集上买掉吧,买鸡崽的钱就能回本了,也省得你成天心疼那点本钱。” “好,我明天搭张伯的小驴车去,正好他和小妮也要去赶集。”许青寒笑眯眯的打了个响指,“明天一早我就去,中午就肯定能回来了,你做好红烧肉等我。” 结果第二天沈辞掐着时间做好的红烧肉放得凉了也没有等到许青寒回来。 —————— 许青寒的确回不来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看到了灵狐!他当即丢下鸡转头就跑,可他哪里跑得过武功高强的灵狐,三两步就被灵狐捉住拉回了客栈。 许青寒真的快疯了,他和沈辞的好日子还过得哪也没到哪,怎么能又被人破坏!人前高冷的燕王殿下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时候,他一次一次不管不顾的往门外冲,又一次一次的被金龙卫拦回,束起的长发都被他挣散了。灵狐简直想不到许青寒竟然这么决绝,他实在冲不出门竟然回身打开窗从三楼跳了下去! 灵狐大惊失色跟着从窗户跳了出去,还好客栈背面生了许许多多杂草,许青寒掉下去只稍稍扭到了脚腕。灵狐被他折腾得精疲力尽,百般无奈之下用绳子把他捆在了椅子上。 许青寒一言不发的仰头靠在椅背上,被缚在身后的双手仍旧在不甘的挣扎着,麻绳很快被他腕上磨出的血染成腥红色。 灵狐嗅觉灵敏,很快发现了许青寒自残般的举动。他跪在许青寒身侧握住他的胳膊,叹息着道,“王爷,您何苦折磨自己,就算您挣开绳子也逃不出去的。” 许青寒垂眸看他,嗓音喑哑的道,“我跟你回去,立刻,我们现在就走。” 灵狐笑了笑,慢悠悠的道,“王爷,还差着个人呢。要么咱们在这里等他找来,要么您主动一点,带属下去找他?” 许青寒心慌意乱,他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0 余光看着窗外明媚的太阳,它很快就要走过正午了。若是再过一两个时辰,阿辞一定会找来的。 “好大胆的奴才,小小一个侍卫竟然对本王这样不敬,你快放开本王,否则本王砍了你的脑袋!”许青寒仍旧垂死挣扎着。 灵狐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来,放在许青寒面前亮了亮,“奉陛下谕旨,无论用什么方式,属下都要把您和沈首领带回京城。属下只是奉命办事,还请王爷见谅。” 许青寒从嗓子尖上逼出一声古怪的冷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如果阿辞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你死无全尸。” 灵狐不由自主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尴尬的道,“王爷息怒。” 许青寒傻傻的盯着缓缓西落的太阳发呆,若不是偶尔眨一下眼都要让人怀疑这是座雕塑了。 日落时分他还是看到了那个最想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人,沈辞甫一踏上楼梯就被从天而降的绳网扣住,随即几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沈辞被迫趴在地上,仰起头看了眼被严严实实捆在椅子上的许青寒,然后眼珠一转看到了一旁的灵狐。他竟然长长的松了口气,遥遥的对许青寒笑道,“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遇到歹人了。” ☆、第61章 王爷能怎么办 灵狐绝不会再在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王爷不高兴固然不美, 皇上不高兴可就是关乎性命的事了。他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精铁镣铐, 拧过沈辞手臂将他双手反铐在了背后。 灵狐惊咦了一声,他刚才似乎看到沈辞的左手食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相信自己绝对不可能看错,便饶有兴致的询问沈辞道, “沈首领左臂康复了?” 沈辞道, “虽说能使唤了,但难免大不如前。” 说来奇怪, 若说花晓薇没害他们吧,你们的确掉进了悬崖底;若说她害他们了吧, 沈辞的左臂也的确在敷药之后见起色。 南疆有一处将军冢,埋骨无数又阴气极重, 沈辞偶然在那里发现了蚀骨花。那位花晓薇姑娘的药方沈辞背下来了, 外敷的药对各种药材的用量要求并不严格,沈辞自己也能模仿着配出药膏。还要多亏南疆盛产药材,药材的价格相对便宜, 否则他还真买不起其他几十种辅药。他敷了半年药膏, 直到不再有明显恢复效果才停了药。 那半年是他们最贫苦的时候, 就算药材相对便宜,林林总总大几十种名贵药材也掏空了许青寒逃跑时仓促带走的那点积蓄, 种地又不是一朝一夕能有收成的,那段时间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许青寒以前过得是何等奢华的生活,他吃西瓜只吃中间用小勺子挖出的那一勺, 他吃上一小碟西瓜肉得剖二十几个上等的新鲜西瓜。可是在最贫苦的那半年他没吃过一口瓜果,每天青菜糙米勉强度日。沈辞不止一次看到他吃下小半碗粗糙的饭食然后借口出门偷偷吐掉,一边踢土埋掉不让沈辞发现一边自责自己浪费粮食。 由奢入俭难,沈辞知道他是真的咽不下去。许青寒吃不饱饭很快就消瘦下去,沈辞心疼得要命,一狠心偷偷停了药。结果被许青寒发现以后沈辞差点被他按在床上捶死,许青寒气得哭边踹他出门去买药,扬言他若是不去就绝食饿死。 许青寒逐渐适应了清贫的生活,在手头宽绰之后睡前一枚一枚的数铜板都成了他的习惯。每天晚上他和沈辞并肩趴在床上,他喜滋滋的把铜板往钱袋子里塞,沈辞就托着腮满脸笑意的看他侧脸,然后看着看着就会越凑越近,干柴烈火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灵狐防沈辞和许青寒防得厉害,沈辞双手铐在背后诸事不便,许青寒喂他吃饭灵狐都要虎视眈眈的坐在一旁盯着,不让他们有任何交流。等沈辞吃过饭就软硬兼施把许青寒请到另一辆马车上。 晚上投宿客栈更不消说,自是把两个人的客房隔个十万八千里,窗下和门外都有金龙卫重重把守。许青寒这两天一日三顿定时喂沈辞吃饭,自己却并不吃,甚至连水都不喝,除了在喂沈辞饭时故作轻松无声的笑笑,平时连表情都欠奉,板着脸枯坐整天整夜。许青寒表现出的灰心绝望让灵狐心惊肉跳,他今早一打开房门发现许青寒还像前一晚熄灯那样在椅子上坐着,竟是一整夜没有变换姿势。 今天许青寒又摆出一副死磕的架势来,不言不语的坐在凳子上,完全不理会灵狐端饭铺床的殷勤伺候。可是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整一天两夜了,熬得眼睑下的青黑色触目惊心,苍白的嘴唇干得绽出条条血口,有的还挂着血珠,有的已经干涸。 这样下去要出大事啊。灵狐苦着脸跪在他面前,将装着食水的托盘高高举在许青寒面前,费尽心思的道,“王爷,这是新鲜白梨榨的梨汁,寒冬腊月新鲜梨子很难得,您好歹喝一口。还有这燕窝粥,是从京城八百里加急运过来的,是您最爱吃的小厨房做的,您就尝尝吧!” 许青寒闭目懒得去看,嗓音嘶哑的道,“你给阿辞送过去。” “王爷,属下不敢怠慢沈首领,送过去同样的一份。沈首领已经吃饱喝足睡下了,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阿辞知道我不会有事,所以安心无忧。而我知道阿辞危险重重,所以寝食难安。”许青寒抬手覆住眼睛,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换做是我身处险境,阿辞必定比我还要煎熬。” 短短的几句话撕裂了他唇上所有的裂痕,殷红的血珠完全浸染了他的薄唇。灵狐连与他说话都不敢了,咬了咬牙把沈辞搬了过来。 沈辞眨着眼睛看灵狐,“我能和他说话?” 灵狐弯下腰深深地一拱手,言辞恳切的道,“王爷至今仍旧水米不进,不眠不休,还请沈首领好好劝劝王爷,莫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沈辞长长叹了口气,走到许青寒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唇上的血迹,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替他拭去。结果手刚刚有所动作就被镣铐限制住了,沈辞遗憾的摇了摇头,枕在许青寒腿上道,“青寒,你别这样,你折磨自己最难过的是我。你看我都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让你操心。” 许青寒颤抖着双手理着沈辞如瀑披散的长发,强忍悲痛道,“阿辞,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一旁正大光明旁听的灵狐重重的咳嗽一声,提醒着二人这话不能说。 沈辞抬眼看他,柔声安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我不会被处以极刑呢?若是流放就很好了,反正都是在边关生活,我早就习惯了。所以你要振作起来,替我争取个宽大处理,若是你倒下了我才真没救了。” 许青寒暗暗握拳,“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相信你,我家王爷一诺千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1 金,不会骗我的。”沈辞对桌上摆着的梨汁努了努嘴,“我适才尝过了,梨汁清爽可口,你也喝一点润润嗓子,你看你把自己糟践成什么样子,存心让我心里难过是不是?” 许青寒乖乖端起梨汁一饮而尽,站在一旁的灵狐感动得简直想给沈辞磕三个响头。他正感动着,许青寒放下杯子突然对他道,“我不想吃这劳什子燕窝,我要吃阿辞做的红烧肉。” 灵狐有些为难,“王爷,属下让最好的厨子给您做可以吗?” 许青寒冷冷的道,“你聋了吗,我说要吃阿辞做的,亲手。” ☆、第62章 灵狐心中自有一面明镜,从前沈辞左臂完好时论武功他绝比不上沈辞。一年过去了, 他忙着戴罪立功四处奔波探听消息, 别说寻求突破,就连巩固根基都没做到。武功就像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他现在身手恐怕比一年前生疏阻塞许多。 而沈辞左臂伤势大有起色, 灵狐实在拿捏不准他现在究竟进步到什么地步。去年让沈辞拐带着王爷私逃, 灵狐回京以后已经受了好一番天威,陛下限他一年之内追回二人, 否则就等着全家掉脑袋。于是灵狐一年以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就算睡着了也会被梦中的抄家杀头之景惊醒。他家有青梅竹马的娇妻, 还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可爱女儿,无论如何他都要拼尽全力完成任务, 保护妻儿无忧。 沈辞被玄铁锁链反缚双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派手下日夜监视。如今王爷不吃不喝,只要这人亲自下厨。灵狐两相权衡,感觉王爷饿死他可能会死得更惨, 只得纠结的点头同意了。 事关身家性命, 灵狐谨慎得滴水不漏, 他找来四位金龙卫分别按住沈辞双肩和双腕,打开背铐后又飞快的锁在身前。沈辞任由他摆弄, 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只是金龙卫们实在太紧张了,他被嵌得骨头都要碎了。沈辞无奈的勾了勾唇角, 灵狐也太把他当回事了,他左臂大不如前,就算能勉强敌过灵狐,其他二十余位金龙卫武功也没有他逊色几分,插翅难逃差不多就这么回事。 许青寒挽着沈辞右臂往厨房走,二十来个金龙卫如临大敌,亦步亦趋的围在二人四周一起跟了过去。 灵狐差人去像客栈掌柜说明了情况,一锭雪花银打发得他喜笑颜开。 厨房里柴米油盐应有尽有,沈辞左手挽着腕间的铁链,右手在几块有肥有瘦的猪肉上挑挑捡捡。他琢磨一番后拎起菜刀,顿时金龙卫们齐刷刷把腰间的武器翘出一截,发出金器碰撞的铿锵之声。 灵狐蹙了蹙眉,走上前去从沈辞手中接过菜刀,“不劳烦沈首领动手了,切个肉而已,我来吧。”他垂手向坐在一旁的许青寒恭敬躬身,“求王爷体恤。” 许青寒冷冷的道,“问我做什么,我这王爷说得话灵狐大人可有半分照做的?” 灵狐颇为尴尬的道,“王爷恕罪,属下别无他法。” 沈辞挑了一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放到砧板上,扫了一眼站成_人墙严密防范的金龙卫们,开口问道,“灵狐大人还能不能再找些五花肉?” “这些还不够你和王爷吃的吗?”灵狐瞥了一眼砧板上的肉,是不多,但是足够两人的分量了。 沈辞闻言倒是有些诧异,惊讶的道,“你们不吃?今天除夕,不顺便过个年吗?” “……”灵狐心情复杂,一个人都快性命不保了还能想起来过年,还要和抓捕他的人一起过年,这得是多大的心?王爷恨他们恨得牙痒痒,身为当事人的沈辞却大大咧咧的没有半点记恨的意思。他自问这一路对沈辞没有什么好态度,冷冰冰的不假辞色,缚在背后的双手更是没有一刻解开过,哪怕他知道这个姿势让沈辞无论仰躺还是侧躺都会压麻胳膊,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也不曾动过一星半点恻隐之心。 灵狐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放心,万一沈辞在菜里做手脚怎么办?虽然他早就被里里外外的搜过身了,可是灵狐就是控制不住狭隘想法的翻涌而出。他警惕的看了沈辞一眼,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不必了,我们不饿。” 有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金龙卫弱弱的举手道,“那个……首领我饿了。” 灵狐反手在他头顶敲了一下,怒瞪着他不说话。 稚气未脱的金龙卫抱头跳到一旁,忙不迭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一点也不饿!” 沈辞笑吟吟的道,“好,给小大人你带一份。” 一块五花肉下锅烹调好,分做两碗装了。沈辞递给小金龙卫一碗,他喜笑颜开的接过蹲墙角大快朵颐去了。 另一碗沈辞捧在手里,用筷子夹起色泽红亮肉块,俯身置于许青寒唇边。许青寒睫毛轻颤着张口咬住,缓缓咀嚼着。 沈辞期待的问他,“好吃吗?” 许青寒潸然泪下,埋头在膝上泣道,“不好吃,是苦的。” 小金龙卫已经狼吞虎咽掉大半碗肉了,闻言懵懂的盯着碗挠头道,“明明松软香甜,不苦呀!”话音刚落他头上就又收到一记敲打,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了。 沈辞揉着许青寒的发顶,轻声叹息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堂堂王爷怎么能说哭就哭。” 许青寒呜咽着话不成声,“我不想当什么王爷,我只想要你。”他抬起头,红着眼圈凝望沈辞,“我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泡在蜜里不知道什么叫甜,每一天都是千篇一律索然无味。认识你之后我知道了什么叫怦然心动,知道了什么叫相思之苦,知道了什么叫相濡以沫。与你独避风雨外的这一年,生活虽然清苦,但是能与你朝夕相对,不用再忌讳世俗眼光,不用再受身份高低的禁锢,你就是沈辞,我就是许青寒,我从来没有那么安心过。” “以后我还是沈辞,你还是许青寒,无论沧海桑田,我们不会再变。”沈辞用拇指替他拭着眼角,铁链碰撞细碎的响,“能与你有过这一场波澜壮阔的相恋,死而无憾了。看着你因为我一点一点的蜕变,变成我最喜欢的模样,我何其有幸。” “不要说死。”许青寒握着沈辞的右手置于额前,“活下去,阿辞,要活下去。” “好,活下去。但是我看你要先饿死了,张嘴吃饭。”沈辞一块一块的喂许青寒吃下了酥软的红烧肉。 屋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竹声,应是刚到子正时分。除了这间厨房气氛压抑静谧,似乎整片天地都浸润在辞旧迎新的欢喜之中。 灵狐不近人情的拉过沈辞手臂重新锁在背后,对许青寒劝道,“夜深了,王爷吃过之后就快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从南疆到京城,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奔波了足有十日,总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2 算赶在元宵佳节前回到京城。一行人在城门口分做两路,几个金龙卫护送许青寒直接入宫,灵狐他们负责押送沈辞去刑部大牢。 沈辞数万金悬赏的通缉令这一年来一直都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如今沈辞伏法落网,也当昭告天下。于是沈辞换上赭色囚服,被塞到狭小的囚车之中,绕内城示众了两圈。 京城是国之根本,就算是内城也占地辽阔,每一条街道都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官兵鸣锣开道,很快就吸引了无数吃瓜群众站在街边旁观。 沈辞深深埋着头闭目坐在囚车之中,竟然发现自己的脸在微微发烫。他抬起压着沉重镣铐的右手捂住脸,哭笑不得的思忖着自己竟然还会害羞。他活了快二十七年了,大风大浪经历过不知多少,就是没有这么丢人过。 他听到旁边有人在问,“这谁啊,这么大阵仗?” 鸣锣的官兵恰时扯嗓子喊道,“恶徒沈辞,俯首伏法——” 人群炸了锅,“哦!原来是那六万金啊!” 那官兵十余步后继续字正腔圆的喊,“恶徒沈辞,勾结乱党,谋害燕王,罪不容诛——” 沈辞小声逼逼,“还没审呢,罪名就先给我扣上了。” ☆、第63章 游街 沈辞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心里挺难受的, 本来他的确心存希冀, 想着对簿公堂的时候能试着说清楚他没有参与谋逆、暗害王爷,争取一条活路。结果看样子当今天子并不想给他活路, 迫不及待的要置他于死地了。 许青寒为官清正廉明,从不欺压百姓贪污受贿, 赈济天水雪灾一事更是天下万民有目共睹, 是他纡尊降贵跋山涉水去百废待兴的灾区救难民于水火,所以燕王许青寒在百姓心目中是相当有威望的。 当官兵第二次喊到“勾结乱党, 谋害燕王”时,一把烂菜叶突然从空中划了个弧精准的丢到沈辞低垂的头顶上。 “???”沈辞抬手揪下菜叶, 茫然的望向菜叶丢过来的方向,谁跟他这么大的仇啊。结果一眼看过去更茫然了, 他根本不认识那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妇人理直气壮的直着腰杆大声唾道, “呸,瞎了眼的乱贼,那么多贪官不杀, 反倒去害清官, 还给不给我们平民百姓活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成百上千的百姓骚动起来,顿时烂菜叶臭鸡蛋全冲着囚车丢来了, 还夹杂着各式怒骂。囚车旁的官兵连忙退到一边,被困在囚车里的沈辞避无可避,只得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哭笑不得的咬牙骂道,“臭娘们儿!”想必说得是那个开了这个头的妇人了。 也不知道吃瓜群众是真恨沈辞还是完全跟风凑热闹,反正什么东西都往囚车里砸。沈辞算是遭了大罪,菜叶鸡蛋什么的还都好说,还有坏得冒油的人扔石块,砸得沈辞浑身都是青紫,护着脑袋的两只手背上伤痕累累,除了青的紫的瘀痕外还有殷红的血。 囚车吱呀呀的走过一圈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在起点处稍作停歇,押送的官兵各自喝水歇息。沈辞快被铺天盖地的杂物埋掉了,他叹了口气爬起来,低矮的囚车并不能给他站直的空间,他只得猫着腰扑掉脑袋和肩上挂着的菜叶,难受得是碎掉的蛋清和蛋黄黏黏的糊了他满身,不是能掸掉的。车板上的杂物堆得没过小腿,他用手把它们推下车板,挪出一片能容他坐下的空间来。 那几个官兵坐在路边的茶摊上买了几大碗热茶,棕色的海碗里腾腾的冒着热气。沈辞倚在冷冰冰的木栅栏上无声的看着他们,茶老板应该是没要钱,把那几个铜板又放回油乎乎的桌子上了。沈辞把冻得僵硬的双手放在唇边吹了吹气,聊胜于无的暖着手。天知道他多想也能捧上一碗热茶暖暖身子,现在穿着的囚服好像是单薄的夏装,除了遮羞以外没有屁用,沈辞快被冻死了。 一番休息之后又继续开始走第二圈。沈辞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盼得这圈也走完,当然这圈之后他又被菜叶埋了。囚车辘辘驶进刑部大牢,狱卒打开囚车的锁把他架了进去。灵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目送沈辞老老实实的被关到牢房里后一颗心总算落地,站起身回宫复命去了。 “唉……”沈辞愁容满面的看着自己满身狼藉,浑身都黏糊糊的沾着菜汁和蛋液,委实让他膈应。偏生牢房狭小空荡,要什么没什么,只能凑合着忍下。他贴着墙在昏暗湿冷的牢房里转了一圈也不过十几步,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角落里堆着枯黄的稻草和一床破旧的棉被,对角放着个马桶。 沈辞屈膝坐在稻草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被子也不知多少年没换过了,脏成了灰扑扑的酱色,那个味道自然不必赘述,想来它以前那些任主人肯定有“男性气息”特别浓重的。沈辞简直不能呼吸了,扯下棉被嫌弃的丢到一边,瑟瑟发抖的坐了一会儿还是屈服在正月的寒冷之下,灰溜溜的捡回被子屏息盖在了身上。 沈辞这个时候就非常思念沈澈了,他在王府的那几次牢狱之灾,沈澈无一不是屁颠儿屁颠儿的给他送这送那,而且天气也没有这么冷。 剑宗是一处几近世外桃源的所在,里面的人想要出来不难,外面的人想要进去不易。而且剑宗里并不关心朝廷事,想必沈澈没有得知他现在的消息。沈辞在半年前道听途说过沈澈的动向,他好像跟着他师父出海去东瀛游历了,也不知道现在回没回来。沈澈在剑宗看来真的混得如鱼得水,沈辞深感欣慰,能在路人口中听到提起沈澈,足够说明他已经崭露头角了。 沈辞暗暗庆幸着还好狠下心赶他走了,没让他跟着自己。否则现在自己身陷囹圄,他们兄弟两个砸断骨头连着筋,沈澈也要受牵连。 只是现在处境颇为难熬,举目无亲,沈辞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他眼眸无神的望着走廊墙壁上的一点烛火,发现自己除了等死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 沈辞在鬼门关走过不知多少趟,每次逢凶化吉都要感慨一下自己上辈子究竟积了多大阴德。看来这次是他的好运用光了,他实在想不出来怎样可以活下去,还有谁能救他。多年前谋逆旧案一定是当今圣上的一块心病,本就是他对不起萧家在先,又让萧家两个儿子逃掉了,他会不会偶尔噩梦缠身?现在自己落网,又背上了伙同逆贼、谋害王爷的罪名,简直太适合斩草除根了。 只是不知道许青寒要多伤心。沈辞不敢想下去了,一想就鼻子酸溜溜的。当年爹娘相继凄惨离世,他难过得了无生趣,若不是还有沈澈要养活可能就真挺不过来了。 可是许青寒没有什么牵挂了,他要是做出什么傻事来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3 可怎么办?那时候自己已经不在了,都没有办法拦着。浓重的无力感涌上沈辞心头,他突然发现自己是怕死的,他怕死后只能躺在棺材里慢慢腐烂,什么事也做不了。 ☆、第64章 要虐一起虐 听闻许青寒在外等候,午睡的皇帝猛然坐起身掀开被子, 鞋袜也顾不得穿, 光着脚蹬蹬大步走出门去,惊得老太监王喜捧着靴子跟在后面迈着小碎步紧跟上去。 许青寒站在门口, 明明身旁有不少随侍的下人,他却偏生散发出孤独死寂的气息。他瘦了许多, 单薄得仿佛能被凛冽的寒风刮走。他失魂落魄的低垂着眸子, 脸色苍白,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头, 眼中的脆弱让皇帝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本来他对小弟和乱党的私奔颇有微词, 想着见面时定要狠狠训斥他,结果刚一见到人心就化成水了。 许青寒撩袍跪下, 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 双手按在地面上,以额触地拜道,“臣弟不肖, 整整一年没有侍候皇兄膝下, 在此向皇兄请罪。” “哎, 朕还能让你侍候吗?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怎么瘦成这般模样,那个反贼欺负你了?”皇帝满脸疼惜的双手扶起许青寒。 许青寒一听到皇帝提起沈辞, 不可自已的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道,“没有, 阿辞没有欺负臣弟,他对臣弟比对自己还好。” “你看你憔悴成什么样子,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都证据确凿了还要为他说话!”皇帝连连叹息摸着许青寒脸颊安慰道,“算了算了,不提那些没用的了,你回来就好。以后可不许一声不响的跑出去,你知不知道皇兄多担心你?” 许青寒余光扫到皇帝没穿鞋袜,踩在冰冷石阶上的赤脚已经冻得泛红。圣上和殿下兄弟二人说着话,王喜猫着腰站在后面不敢插话打断,只能默默地把那双精致的绣金丝靴子捧得高了些。许青寒从王喜手中接过靴子,蹲跪下去伺候着皇帝穿上,乖顺懂事得反常。 皇帝穿好靴子,警惕的问许青寒道,“无事献殷勤,有什么事要求朕?” 许青寒闻言双膝落地,“噗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声音萧瑟得宛如秋风中落叶,“皇兄,求求您,放过沈辞好不好?他没有要害臣弟,您看臣弟和他同床共枕、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可曾害过臣弟一根手指头?他也没有要谋反,臣弟那段时日和他吃住不离,他根本就没有和人通过信。沈辞是冤枉的,皇兄您高抬贵手!” 皇帝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咬牙切齿的道,“许十二!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除了那个侍卫心里就没别的了?你堂堂王爷成天困在儿女情长里,连精气神都被掏空了?” 许青寒叩首道,“皇兄,我和阿辞就像两个泥人,已经打碎揉在一起重捏了,我中有他他中有我,您杀他和杀我并无区别。皇兄,求您开恩,放他一条活路,也放臣弟一条活路。如果他死,臣弟也要追随他而去!” “你……”皇帝虎目圆睁,抬起巴掌向许青寒脸上照顾。许青寒微微阖目,不闪不避的吃了这一耳光。他身子本就熬得犹如风中残烛,挨过打后连跪姿都维持不住了,单手撑地轻轻咳嗽两声。他并不知道自己唇角已经挂了血丝,皇帝却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清晰的看到了那丝艳丽的颜色。 皇帝心中升起悔意,微微软下语调恨铁不成钢的道,“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奴才,你就自甘堕落,寻死觅活,卑微得跟被抽了骨头似的?朕的十二弟以前的骄傲从容哪里去了?” “臣弟愿倾尽所有,换沈辞一条命。”许青寒再次俯身叩首。 皇帝俯身去扶他,身为九五之尊的他先退了一步,“天寒地冻的,石阶上甚是寒凉,快起来说话。” 许青寒咬着下唇,倔强的道,“臣弟跪求皇兄开恩,若是皇兄不答应,臣弟就跪死在您殿前!” 皇帝也没料到许青寒竟然这么不听话,他面带愠色的道,“不识好歹!你自己的命自己不知道爱惜,用来吓唬谁?爱跪你就跪着,什么时候自己想清楚了就起来了!”他一拂袖转身回到殿中。 王喜偷偷回头觑了一眼皇帝,走到许青寒跟前顿着脚挤眉弄眼的低声道,“哎呦,小祖宗你这是又又又闹哪出,圣上成天惦记着你寝食难安,你怎么一回来就这么气圣上!”他在许青寒身前转了几步,一甩拂尘道,“个小没良心的!”他在宫中当值多年,本是最谨言慎行的人,实在是气急了才能失了规矩说出这等话来。 皇帝余怒未消的坐在案前翻看奏折,一边看一边一杯一杯的喝茶水。结果奏折一个字没看进去,喝水倒是喝饱了,也不知是真喝水喝的还是被许青寒气的。 忽然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陛下,不好了!王爷……王爷他晕倒了!” ☆、第65章 哭唧唧 当今太子许致远年二十九,为人德才兼备, 博古通今, 早就是人们心目中继承帝位的不二人选。他和许青寒从小一起长大,和这位小王叔还是幼时好友,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开始有了各自的道路, 聚少离多渐渐的也就疏远了。 许青寒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许致远的长子许晨岚, 七八岁的小人儿趴在床边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看到他醒过来之后兴高采烈的扭头喊道, “父王父王,小叔祖父醒啦!” 许致远凑过来看许青寒, 微凉的手背在他的额头上贴了一下,“总算是退烧了。小王叔你自己不知道发烧了吗?” 许青寒头痛欲裂, 难受得蹙起修长的眉, 他望了一眼窗外浓黑的天色,声音因高烧嘶哑得厉害,“什么时辰了, 我睡了多久?” “从你晕倒的那天开始算, 已经是第三天申时了。”许致远摇了摇头唏嘘道, “父皇都要急死了,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罚你跪了一刻钟把你跪坏了。若不是所有太医异口同声说你只是太过缺乏睡眠, 父皇不知要有多自责。” 许青寒用手肘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掐着眉心道,“这是哪里, 我想回王府。” “这是东宫。父皇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小王叔,若是小王叔不胖回二斤肉就要找我清算。”许致远叹了口气道,“还请小王叔放宽心在小侄这儿住下,吃好喝好多涨几斤肉让父皇夸夸我,这一年见不到你他老人家烦躁得很,动辄骂我一通,我算是被小王叔你害苦了。” 许青寒没有心思听他叨逼叨,不耐烦的偏过头道,“也就是说不让我回府了?” 许致远被他问得微微尴尬,掩唇轻咳了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4 一下含糊的道,“等小王叔养好身子,心态平和,当然是想去哪就去哪的,现在你这样需要人照顾。” 许青寒又问,“那我能去哪?” 这话许致远很难接,软禁的意图已经被他表达的这么明显了,说得再直白就会很难听了。他憋了半晌,然后无奈的道,“除了东宫,小王叔暂时哪里也去不了。听王喜公公说你以命威胁父皇,父皇是又生气又害怕,让你静思己过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许青寒失落的垂眸,掀开被子向床下挪。许致远扶着他手臂问,“小王叔要做什么?” “我想洗澡。” 东宫的汤泉池有两丈长宽,月季花瓣掩映下的池水氤氲着袅袅的热气,许青寒屏退伺候的下人,自己宽衣解带,脚踩着汉白玉石台阶缓缓没进池水中。 他白瓷似的后背靠在池壁上,心不在焉的撩水冲洗着手臂。温水驱掉寒意和疲惫,清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在寒冬腊月之中绽放出春暖花开的惬意。许青寒心里反倒更加悲哀,他是舒服了,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心供奉着,可是他的心上人还在暗无天日的囚笼之中受罪。 许青寒怔怔的盯着水面上微微打旋的杏黄色花瓣,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沈辞在牢里受苦的画面。他有没有挨打,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受冻,有没有挨饿?许青寒越想越难受,心口疼得直不起腰来,只得捂着胸口试探着吸入丝丝缕缕的空气。他眼前阵阵泛黑,过了好一会儿才头晕目眩的缓过劲。 要坚强,虽然他处处受限,可是他已经是阿辞最后的依靠了,他还不能倒下。许青寒咬牙扑了把水在脸上,水流激荡过脸庞使他清醒了些。他疲惫的靠着池壁向下滑了滑,长发浸入水中,像墨汁掉落进清水一般柔柔的散开。 许青寒伸出白皙修长的十指插_入头发之中,只轻轻一捋便带下满手的头发来,每个指缝间都挂着几十根长发,还有零星几根白发掺杂着。许青寒的头发一向是数一数二的漂亮,黑亮浓密得仿佛柔顺的绸缎,并不会经常掉头发,更没有生过白发,原来短短十几日时间就足够让一个人乌发染霜了吗? 许青寒面无表情的把掉落的头发搓成一团扔到阶上,他现在哪有心思在意这些,别说是掉头发,就算头掉了他现在也不会起太大波澜,他心里就只有沈辞。 结果扔掉一把头发,再去洗还是会掉更多,从上到下轻轻地顺头发都会抹掉一大把来。许青寒本就心情极差,当即气恼的拍了下水面,屏住呼吸把脑袋扎到水里胡乱涮了涮便匆匆作罢,湿淋淋的爬出池子穿上衣服出去了。 许致远还在他的房里等着,一边慢吞吞的吹着热茶一边翻看着桌上的几本佛经。他抬眼看到许青寒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站起身敲了敲桌角道,“小王叔,父皇要你每天下午抄十遍《大悲心咒》静心,否则没晚饭吃。” “不抄,正好我也不想吃。”许青寒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继续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睁着眼发呆。 许致远大为惊讶,他这位小王叔再怎么娇纵任性也从不妨碍他听父皇的话,以往只要搬出父皇的名号他就会言听计从,今天是撞了什么邪了? 于是这天晚上许青寒粒米未进,甚至第二天早上也蜷在床上没起来吃饭。许致远坐在他床头劝他道,“小王叔,你晚上不吃就算了,早上中午总要吃一点吧?父皇可没说不让你其他时间吃饭啊。” 许青寒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任凭许致远磨破了嘴皮子也没吃一粒米。灵狐奉圣命来查探许青寒的情况,一听这个情况真的好心酸,想他前些日子因为王爷不吃不喝愁成什么样子。 午时未到许致远又来好言好语的劝许青寒,“小王叔,父皇传令回来不用你抄书了,你起来吃点饭?” 许青寒摆了下手臂赶他,恹恹的道,“吃不下,你别来烦我,我头疼。” 许青寒三顿没有进食,等到晚上都惊动了圣驾。许青寒有气无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敛眉微微躬身,虚弱的道,“皇兄。”皇帝又生气又心疼的按着他肩膀把他按回床上,“躺着吧。怎么不肯吃饭,致远照顾得不周到吗?” 低眉顺目站在一旁的太子无奈的苦笑,“回父皇,儿臣已经竭尽全力讨好小王叔了,奈何……” 皇帝一拍床沿瞪他,“问你了吗?”他拉过许青寒的手拍着他手背安慰道,“是不是致远欺负你了?你说出来,皇兄替你主持公道!” 许致远颇有些哭笑不得,他仗着比许青寒大两岁背地里使坏欺负他是儿时的事了,都二十几年过去了父皇还记得他这点旧账。 “太子有心了,皇兄不要责怪他。”许青寒勉强在床上跪起来,饿了太久的身体没有多少力气,他一直在轻颤着,言辞恳切的祈求道,“皇兄,臣弟是思念成疾,求您让臣弟去见沈辞一面,臣弟保证见过之后就好好吃饭。”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 牢房靠近顶部开了个巴掌大的小窗用来透气,沈辞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天空。今夜江山又小雪,天色漆黑如墨,没有半点月光可寻。 沈辞困在着囹圄之中已有四五天光景,朝臣元宵前后休假,只能收押他待节后再审。狱卒从沈辞换下的衣服里没搜刮到半点银钱,也没有家眷特意来打点,沈辞零零碎碎吃了些苦头,吃不饱穿不暖怪可怜的。 这些天来许青寒不曾露面,沈辞还要玩无时无刻不担心着他。分别时他就许久不曾好好吃过饭,也不肯安眠,消瘦得眼窝凹陷,颧骨格外明显。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怎么忍得住好些天不来看他? “哒、哒……”一片死寂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急匆匆的走过来。 是许青寒,沈辞只凭这串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就能辨认出。他从稻草上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牢门处握着栅栏向外张望着,片刻之后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越行越近。他招了下手唤道,“许青寒!” 许青寒拒绝让别人跟着,陪他过来的灵狐略一思忖便也同意了,毕竟他不但不会武功,还几天没吃饭饿得没有几丝气力。许青寒不知道沈辞具体被关在哪间牢房里,只能一边匆忙的走着一边挨个辨认。听到沈辞的声音之后他脚步一顿,提着漆木食盒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沈辞面前。 两个人静立着,眼也不眨的凝视着对方,恨不能让这一瞬变为永恒。许青寒极缓极慢的伸出右手,沈辞勾起唇角,伸出左手与他十指相扣。 明明两只手都是凉的,两个人却从对方的手心中感受到一股热流直冲心底。他们异口同声的道,“你又瘦了。” 二人微微一怔,又异口同声的道,“我很好。” 许青寒垂下眸子,盯着沈辞伤痕累累刚刚结痂的手背道,“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5 你骗我。” 沈辞认真的道,“真没骗你,已经很好了,坐牢不可能一点苦都不吃吧。” “还没定罪,他们竟敢动用私刑?”许青寒紧紧抿起嘴唇,转身要去找人算账,“是谁,我这就剁了他的脑袋去!” “冷静,冷静!”沈辞连忙拉住他胳膊道,“你干嘛去,我手上的伤是意外磕碰到的,哪有刑伤是这么轻微的皮肉伤的?” 许青寒站定,然后一扭头又要去找人,念念有词道,“还是不行,我得让人生个火盆,这里这么冷。” “哎呦,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跟狱卒嘱咐几句就行了,我能好过许多,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沈辞哭笑不得的把他拽回来,“你就先别忙活了,陪我说说话,我快要寂寞得发芽了。” 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眼前,许青寒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呆呆的看着沈辞微笑。沈辞伸出手在他脸上刮了一把,叹了口气道,“骨头都硌手了,又几天没吃饭?” “回去就吃,你先吃完我才能安心。”许青寒蹲下身打开食盒盖子,端出已经凉掉的燕窝,捧在手里失望的道,“已经凉了啊,路太远了。” 沈辞从他手里接过碗,用羹匙舀了一勺含进嘴里,露出一个满意的神情,“好吃得很,还在乎什么冷热?” 许青寒面带忧色,“阿辞,明日百官开始上朝,刑部也开始恢复运作,对你的审问也应该定在明日了。” 沈辞疑惑的道,“应该?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审我么?” 许青寒摇头,用额头抵着栅栏低声道,“皇兄不让我参与这件事一星半点,瞒我瞒得厉害。阿辞,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你。” “怎么会,如果不是因为有你,顾及你的感受,陛下早就将我除之后快了,还用得着审问吗?是你给我一次能申诉冤情的机会。再说了,要是没有你照顾着,我哪吃得上这种山珍海味,更没有人能吩咐狱卒对我多加关照了。” “可是我现在心里很慌,我探听不到有关案件的任何消息,皇兄连王府都不让我回。”许青寒攥着沈辞的手,不知不觉的越来越用力,手心沁出汗水来,“阿辞,我怕极了,若是皇兄判处你极刑,我该怎么办?” 沈辞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是替我好好活下去了,你是我的良人,我不在了要替我照顾沈澈,还有关外的翠儿、两个孩子。青寒,人寿有终,我们两个肯定不能永永远远的相伴下去,迟早要有一个先走。我赶年也已经二十七岁了,该活的都活出来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不就差个没死过了吗?” 沈辞揽着许青寒后腰安抚他道,“你要做好这个准备,我确实凶多吉少,不要到时候一下子垮了,先慢慢适应着。” “胡说什么、适应什么呀!”许青寒掐着他的胳膊哭唧唧的道,“你不许说这种话,你让我怎么接受得了,让沈澈怎么接受得了?反正你不能死!” 沈辞笑着不说话——他也不想死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实在没活路了。 ☆、第66章 审问(一) 沈辞是多年前谋反案逍遥法外的余孽,身负参与谋反、挟持王爷的重罪, 案件涉及的证人又有有头有脸的存在, 考虑到以上多种原因,最后定由大理寺卿常证道主审。 常证道这几天趁着休假一直在准备这个案子, 他把堂审上所需要的细节都罗列出来,事无巨细的记在纸上装订成册。他捧着厚厚的案集从堂后踱步出来, 胸有成竹的端坐到顶端悬着“正大光明”匾额的桌案之后, 眯着眼睛挨个看坐在两旁椅子上的证人们。 他这么多年废寝忘食的读书把眼睛读坏了,视力越来越差, 如今已经到了两丈之外人畜不分、一丈之外男女不辨的地步了。他从左手边的人开始看过去,最首位这个人穿着浅嫩的粉紫色衣裙, 头上的金步摇闪着光亮瞎眼,想必就是前燕王妃、丞相府的大小姐了。坐在她下首的是个身材窈窕的白衣女子, 他低头把眼睛都快贴上去看了看自己整理的册子, 今天到场的女子只有两个,那么这个毫无疑问就是医女花晓薇了。 男女有别,另一侧坐得是男子。为首一位身穿湖蓝色滚金边云锦袍, 这种面料极好辨认, 色泽不凡, 是金陵巡抚入贡给圣上做冬衣的。常证道唬了一跳,能穿上这面料的人定是圣上极为宠爱的, 今天要来的人里不应该有这等尊贵的贵人,这位是谁?他匆忙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仔细一瞧看清了, 原来是燕王殿下。他连连拱手告罪道,“原来是燕王殿下亲临,下官不是有意怠慢殿下的,实在是眼睛不争气,您莫怪。” 大理寺卿常大人离瞎快不远的事满朝皆知,许青寒见怪不怪,平静的道,“常大人言重了,本王本就是不告而来,要请常大人勿要怪罪才是。” “不敢不敢,殿下折煞下官了。”常证道弯身谦卑的道,“不知殿下前来有何贵干?” 许青寒反问他,语气不善,“本王是‘被挟持’的受害人,还不能旁听一二了?” “自然是能的,全凭殿下喜好。”常证道偷偷擦了擦汗,开始反思自己哪句话惹得这位祖宗不高兴了。有了这个小插曲常证道也顾不上继续查看来人还有谁,看时辰到了赶紧坐上去一拍惊堂木道,“带人犯!” 许青寒心猛然漏跳一拍,扭过头屏息凝视着门口。沈辞看起来精神不错,并没有许青寒所担忧的那样憔悴落魄。他梳洗打扮过了,长发用发带松松的系在脑后,身上穿的囚服也是崭新干净的。除了手上有细微的擦伤结痂掉落露出粉红的新肉,别的地方并没有明显的伤痕,看来没有遭受刑求之苦。许青寒微微松了口气,沈辞进来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而后眸光柔和的冲他笑了笑。 许青寒目光落在沈辞手腕上扣着的木枷上,立刻被那陈旧冷硬的颜色刺到眼睛一般别过头去,闭目无声的叹了口气。再体面干净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沈辞终归还是处境堪忧的。 沈辞被官兵掣着胳膊押到正中,其中一个官兵熟稔的一踢他膝弯迫使他跪倒,然后二人齐步退到了后面。 常证道清了清嗓子,十分威严的道,“堂下所跪何人?” 沈辞答,“草民是燕王府上的侍卫沈辞。” 常证道又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的喝道,“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姓甚名谁,你父亲名讳是什么,不可再避重就轻!”还不待沈辞张口他又扭头对卫冰清道,“请卫大小姐助本案一臂之力。” 卫冰清轻笑着抬袖露出放置在腿上的那把轻刀,对常证道点了点头,声音轻柔的娓娓道来,“这是我四年前尚在王府之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6 时收缴之物,那次沈辞害我小产入狱,贴身武器跟着充公,几经周折落入我手。我一介女子不懂江湖之事,并不识得此刀,直到前段时日孙大侠入京,机缘巧合之下道出这把刀的来历,原来这竟是白檀沈家沈袅婷的佩刀。” 与沈辞有几面之缘、在沈家共同协助过沈心的九州醉剑孙明微在另一侧拱手接道,“我与这位公子有过一些交集,当任沈家家主沈心声称他是其表弟,从其他人对这位公子的称呼来看,他其实是姓萧的。” 常证道说,“证据确凿,你这余孽还有何狡辩?” 沈辞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大人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草民早就与灵狐大人坦白过了。” 常证道用朱笔将册子上写着的“谋反案余孽”五个字重重的画了个圈,然后眼睛瞄到下一行的内容。他开口继续问,“一年前王爷在渭州坠崖负伤,是不是你故意谋害?” “不是。”这把声音清泠淡漠的,是从常证道右手边首席位传来的。许青寒抬眸看着常证道,斩钉截铁的道,“本王掉落悬崖绝不是沈辞所害,正好相反,若不是本王落地之前沈辞拼命相救,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本王,本王十有八_九性命不保了。”他以手支颐瞥了一眼灵狐继续说道,“灵狐将我和沈辞从崖底救上来的时候沈辞断了肋骨和腿骨,内伤颇为严重。而我除了一点皮肉伤以外再无大碍,明明他武艺超群而我不曾习武,他是故意谋害还是舍命相救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若是其他人突然插话,常证道必定要呵斥几句不许擅自多言扰乱公堂,可是这燕王殿下他哪里得罪得起,只能赔着笑忍了,对灵狐求证道,“灵狐首领,事情可否确实如燕王殿下所说?” 灵狐一五一十的回答道,“殿下坠崖究竟事实如何,在下并没有眼见不敢妄言,但是关于伤势确实如殿下所言。不过当夜和王爷、沈辞一同去采药的医女花晓薇姑娘与在下叙述过当晚发生的事,花晓薇姑娘所言和在沈辞房中搜出的谋逆信信息恰好吻合。而且在回京途中沈辞诱拐殿下出逃,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做贼心虚,经不起对质。因此在下更倾向于花晓薇姑娘所言。” 许青寒辩解道,“出逃是本王和沈辞共同商量出来的计策……” 常证道连忙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讪讪的嘱咐一旁记录的文书道,“这句不要记。”圣上的意思明显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追究王爷的任何责任,和要犯同流合污出逃的事王爷自己这样赤_裸裸的提起来真的好吗? 许青寒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么说会把自己供出去,只是他并不在意罢了,能帮到沈辞哪怕一星半点也是好的,至于他自己的名声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第67章 审问(二) 常证道斟酌词句提醒许青寒道,“还请王爷三思后行。” 许青寒十指交叉置于胸前, 认真的道, “不必,本王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该本王承担的本王绝不会推到沈辞身上。出逃之事是本王主谋,因为本王舍不得沈辞承受罪责, 每个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本王与沈辞关系匪浅在座的诸位应有耳闻, 并不是沈辞畏罪潜逃,他除了身世一事证据确凿, 谋害本王、意图谋反都是子虚乌有的,常大人明鉴。” “那个……王爷, 您这样讲,民女岂不是要背负陷害您的罪名?民女冤枉!”花晓薇怯怯的开口, 站起身对常证道屈膝跪下, “求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常证道放缓语调,“你把当晚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 “那夜民女亲眼所见是沈大哥暗中使力,震碎本就被切出断口的崖石, 带着王爷掉落悬崖。民女在崖上大声呼喊他们, 没有人回应民女, 民女便赶快爬上去驾马回客栈找灵狐大人他们相救。民女不会骑马,这一路摔下马好几次, 民女舍命为王爷和沈大哥求得生机,王爷怎能置民女于死地?”花晓薇说着说着便眼睛红红的抹起眼泪,“民女为报王爷和沈大哥雪中救命之恩, 先是不遗余力为沈大哥医治伤臂,不惜暴露秘方药引的生长地断了一家财路;而后为搬救兵摔得几乎毁容,大人您看,民女左脸现在还留有疤痕,想找夫婿也没人肯要了!” 常证道看不清花晓薇的脸,但是她敢既然大庭广众说出来想必是没有掺假的,便怜惜的叹气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灵狐首领,这位姑娘所言可否是真?” “花晓薇姑娘所言的确句句属实,她的药方医好了沈辞的手臂,她在报信的路上摔到面颊也是真。而且我曾在崖底仔细观察过断石,确实是由内力震碎的,而花晓薇姑娘没有一丝内力。无论是花晓薇姑娘的口供还是王爷、沈辞的口供,共同点都有一个——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灵狐言尽于此,只复述当时的情况,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种种证据的矛头都指向了沈辞。 常证道颇有一种水落石出的感觉,这案子简直枉费他下的这几天功夫,各种铁证如山有什么可审的。他端坐堂上,以一种结案的语气问,“人犯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辞有口难辩,他找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有心人在一年前布下的这个网已经死死困住了他。他略一沉吟开口道,“草民没有理由害王爷。首先在崖底草民就处处维护王爷,不忍让王爷受伤。其次草民与王爷在外生活一年,王爷如今还好端端的坐在诸位面前。” “不知王爷可否还记得那封在沈辞房内搜出来的信?”灵狐侧目看了一眼许青寒,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倒像是他在受审一般。灵狐收回目光继续道,“那封信是赵镜玄的回信,从回信中可以看到赵镜玄对沈辞‘虽为父报仇,仍不舍王爷独入黄泉,将舍命相随’的劝阻和挽留。只可惜赵镜玄谋反案败露,沈辞就算与王爷同归于尽也顶多让圣上失去一根栋梁,尚还威胁不到我大亓根基。沈辞数罪于身,只有王爷才能庇护你让他有东山再起之机。我想这就是他的动机吧!” 许青寒道,“有何证据?”当时他是把信撕了的,灵狐掏不出这封信来他可以赖掉。 灵狐气定神闲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精心粘补过的信,走到常证道面前呈上,“这封信便是证据,当时王爷偏听偏信沈辞,不分青红皂白撕掉了它,我一夜没睡勉强粘好,好在还能看清内容。” 常证道认真的浏览一遍信件,重重一拍桌子冷哼一声,提笔把“谋害王爷”、“意图谋反”也圈上红圈,抽出火签令掷于沈辞膝边,“人犯萧沈辞,十五年前未受刑役教化,身为乱党余孽逍遥法外,此罪一也。恩将仇报,意图谋害有恩于之的燕王殿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7 下,此罪二也。祸乱朝纲,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反,此罪三也。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今依律判处萧沈辞枭首示众,因其罪大恶极不易拖延行刑,既定于十日后处决!” 沈辞早有心理准备,听闻判决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反观许青寒深受打击,若不是坐在一旁的灵狐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差点跌下椅子。 常证道一拍惊堂木道,“来人,将人犯压入死牢待斩!” “且慢!”卫冰清突然站起身来,着对常证道说,“常大人,能够酿成今日的祸事全因斩草而未能除根,让一个逍遥法外数年的逃犯屡次作恶。当年谋反余孽,除了沈辞是不是还有他的其他家人?若是不追究其责任,多年之后会不会又跳出一个余孽来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从头至尾都表现得从容淡定的沈辞闻言终于是脸色大变,掩在木枷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额角的淡蓝色血管痉挛跳动着,牙根咬得酸痛。卫冰清余光扫了他一眼,心内油然而生出大仇得报的快感,她这是正打中沈辞的七寸了。 常证道经她一提醒倒想起这茬来,他深深的埋下头从厚厚的案册中找到这段,用手指比着叙述出来,“按记载,当年萧臣焕的妻儿三人都狡猾逃脱了,看年龄萧沈辞应是长子,那你母亲和弟弟如今藏匿于何处?” 沈辞闭紧嘴巴不言不语,低垂的眸子里残忍的光芒一闪而过。 卫冰清又道,“其母我从未见过,但是他那个弟弟曾经一直在王府做侍卫,最近一两年才突然离开,就此销声匿迹了的。” 常证道严词逼问沈辞道,“人犯最好如实交代,否则罪加一等只是徒劳受苦,通缉令一下就算他在天涯海角也得有归案的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怕是戒不掉修仙了,心好痛 ☆、第68章 戏精再也不见 沈辞低垂着头,一缕长发不甘的从发带的束缚中逃脱出来, 浅浅的遮住眉眼, 看不清神色。他颜色惨淡的薄唇几经开阖,语气平淡的吐出一句话来, “草民可以说,但是卫小姐要答应草民一个条件。” 常证道一拍惊堂木呵斥道, “大胆贼囚, 你有什么资格在公堂之上指手画脚?!” 沈辞弯了弯唇角,“常大人有所不知, 草民没别的长处,唯独这身骨头特别硬, 若是我不想说您休想从草民嘴里撬出半个字来。反正草民将死之人,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怕的?” 常证道气得发抖, 指着沈辞说不出话来。 卫冰清回眸看着沈辞, 眸中荡漾着得胜的骄傲,轻启朱唇道,“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我一向心软, 说不定可以答应你。” “当年小产一事……”沈辞逆行内力, 强行逼出内伤,随即呕出一大口血来。他弯腰以手撑地, 虚弱得声音细若蚊蝇,一句话说完谁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小产不但是卫冰清心上的伤疤,也是她的亏心事, 乍一被沈辞提及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她走到沈辞身前蹲下身,贝齿轻咬红唇,“你刚才说什么?” 沈辞微微抬起头,唇角扬起古怪的笑意。卫冰清心里咯噔一下,被扑面而来的杀气震慑得跌坐在地上,下一息沈辞的双手便一同掐上了她白皙细嫩的颈子。沈辞附在她耳边吐气,“我说,你找死!” 喉咙被捏碎的轻响如鼓点一般敲在每一个人心头,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那一瞬,卫冰清刚刚蹲下身就被突然发难的沈辞取了性命,谁也没有料到刚刚还奄奄一息吐血的人会突然反扑。 待一旁候着的官兵反应过来制住沈辞,按着他双肩压倒在地上,再去查看卫冰清情况时,她已经软倒在地没了呼吸。她无神的眼睛大睁,还余留着死前那一瞬间的惶恐与惊怖。 “哈哈哈哈……”沈辞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从喉咙里挤出意味不明的笑,从几不可闻到声嘶力竭,他渐渐收了笑声,沙哑着嗓子道,“我弟弟一年前客死他乡,葬在南疆。我母亲十五年前重病不治,葬在京郊。现在萧家只余我孤身一人,你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没有了卫冰清追根究底死缠烂打,许青寒只要稍稍从中运作就能保下沈澈,他绝不允许沈澈有什么闪失。 “冥顽不灵,罪不容诛!”常证道气得跳脚,大步走到沈辞面前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他是个斯文人,骂人不会打人更不会。 “灵狐大人,花晓薇姑娘,孙明微大侠,你们三个是收了卫小姐的什么好处,能陷害我到如今的万劫不复之地?”沈辞目光如炬一个个扫过三人,灵狐淡然的低头喝茶,花晓薇目光游弋,孙明微则是差一点修行,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来。沈辞心中的怀疑几乎可以就此确认,他冷笑着道,“所谓的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全,原来如此!” 灵狐轻啜着茶水,波澜不惊的道,“说话要讲证据,沈首领莫要血口喷人。我与卫小姐并无私交,仅有过几面之缘。” 花晓薇只是懵懂的摇了摇头表示否认。孙明微道,“我确实是受卫小姐之托前来作证,但我所说并无半字虚言,否则天打雷劈。” 常证道见识过了沈辞残忍弑杀的模样,心里已经认定了他狗急跳墙乱咬人,一拂袖嫌弃的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当真是死不足惜!来人,把他押下去待斩!” “慢着。”许青寒默默的拾起那把沈辞母亲的遗物,“锵”的一声拔刀出鞘,刀锋所指正是沈辞。他面无表情的对常证道说,“闪开。” 常证道看着寒光可鉴的利刃,以为一直阻挠办案的许青寒是要亲手除掉沈辞,忙不迭的让到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自言自语道,“当场诛杀好像有点不合规矩……” 沈辞下巴抵着地面,平静的看着许青寒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眼也不眨的看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然后一刀劈砍下来——破掉了禁锢着他双手的木枷。 许青寒朗声道,“我信他是无辜的。”他挥刀逼退那两个官兵,他们不敢对王爷不敬,只得为难的暂退两步,哭丧着脸瞅常证道,等他拿捏主意。 常证道真是觉得自己忍不了这个任性妄为的王爷了,人犯都已经当堂行凶了,他怎么还能护着?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常证道气血上头瞪着两个官兵道,“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本官的话吗?来人,请王爷去后堂休息!” 许青寒反手将刀架在自己颈边,回头对常证道微微一笑,“要么退下去,要么踩着本王尸体来拿沈辞。” “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莫要被儿女私情蒙蔽!”常证道拱手言辞恳切的劝道。 许青寒不言不语,只是手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划出一道血口,鲜血缓缓染红衣领。 “退退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8 退!”常证道顿时偃旗息鼓了,若是许青寒真在他的面前丢了性命,他一定得去给偿命,他坚信不疑。圣上对这位小王爷一直当心肝在宠,还记得许青寒几岁时生天花,圣上竟然不顾自己安危亲自去照顾,许青寒的受宠程度是圣上可以为之豁命的程度,他出了差错谁也承担不起。 许青寒弯腰拉起沈辞,紧紧揽着他的腰低声道,“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睡着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orz ☆、第69章 殉情好难啊 沈辞和许青寒互相搀扶着步步向外走,官兵围在他们丈远之外不敢靠近也不敢推开, 束手束脚的亦步亦趋着。 许青寒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想不到自己会有勇气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来,他从小到大都按着既定的轨迹长大, 却在遇到沈辞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偏离自己的轨道。 若是在十五岁时有人跟许青寒说他会做出忤逆皇兄的事,他绝对会嗤之以鼻, 一个字都不会信。皇兄是他的天, 为他遮风挡雨,从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委屈, 他对他的皇兄是那么的尊重信任,皇兄的话就是他前进的方向。可是他的生命里凭空闯入了一个人, 明明是个地位低贱的侍卫,却成天嬉皮笑脸不见上下尊卑, 自来熟得都不当他是外人。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觉得什么珍贵, 许青寒见过太多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伺候的人,像沈辞这般既放得开又风趣幽默的人从一开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琴棋书画骑射狩猎样样精通的天之骄子许青寒逐渐感受到挫败,嬉皮笑脸的小侍卫背书过目不忘, 字写得比他好, 下棋才思敏捷, 骑射什么的更不需说,武功那样好肯定甩他八条街。那是高高在上的燕王殿下第一次感到自卑, 原来他并不像那些人阿谀奉承的那样天下无双。 如果一个人文武双全,性格随和,说话风趣, 锦上添花的是长得还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标致,那么他不被人喜欢就太没天理了。许青寒心里滋生的小火苗随着五年的朝夕相处催生为燎原之火,终是在二十岁那年顾不得伦理道德的约束,正式开始了这段禁忌之恋。 那时的许青寒就好喜欢好喜欢沈辞,他感觉自己不会比那时更喜欢一个人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沈辞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总能让他发现更多优点,而且这个谪仙一样的人对他一心一意,不惜豁出性命,他对沈辞的感情也随之成倍成倍的增长着。 许青寒定了定神,恍然发觉握着刀的右手已经被汗水浸得快要拿不住刀了。这把横在自己颈上的刀就是沈辞的生机,许青寒下意识的把刀握得更紧了些,锋利的刀刃略一滑动又在脆弱的颈上割得深了,血蜿蜒着流下。 “小心!”沈辞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把他的手腕往外推了推。 “王爷小心!”常证道看到沈辞有所动作心都要从嗓眼蹦出来了,尖声提醒道。 疼痛使得许青寒冷静了一些,他对常证道提要求道,“麻烦常大人准备两匹快马和盘缠。” “好好好,都依您,下官这就去准备。”常证道不敢怠慢,当即安排人去张罗着了。 结果来的却并不是快马,而是一辆华丽的马车,明黄色的帷幔上甚至还点缀着各色宝石,在窥破云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许青寒微微蹙眉,坐马车绝对没有骑马要快,他要求的是快马,常证道会连这个都弄错吗?正在许青寒犹疑之际,有下人跪在车辕边掀开车帘请下一人,顿时周围数人哗啦啦跪了一地,齐齐叩首山呼万岁。 许青寒仓促的攥着沈辞的胳膊退了两步,盯着皇帝讷讷的唤道,“皇兄……” 皇帝一言不发,缓缓的迈步走向许青寒。 许青寒随之后退着,垂眸哀求道,“皇兄,臣弟可以保证沈辞是无辜的,他是被陷害的,求您相信臣弟一次。寒儿求求您,给沈辞一条活路,否则寒儿也活不下去了。” 皇帝仍旧在一步一步的逼近着,一字一句的道,“我大郅数百年基业,靠的不是‘可以保证’,而是‘不容有失’。萧家余孽意图谋反,害得不光是朕的性命,更是我许家祖祖辈辈开拓统一的天下。你是朕视若生命的小弟,可是许家的天下不能在朕的手中有失,否则你让朕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许青寒退无可退,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看着皇帝步步紧逼,绝望得遍体生寒。他凄然对皇帝道,“臣弟不孝,臣弟一定要与沈辞同生共死,来生……来生臣弟再报答皇兄的养育之恩!”他又扭过头看沈辞,“阿辞,你别留我一个人,别让我看着你走。” 许青寒闭目咬唇,狠下心来挥刀抹向脖子。刀刃和手腕上先后传来阻力阻止了他自裁,许青寒睁开眼,就见沈辞握住刀刃的右手已经血流如注,而他的皇兄死死握着他的手腕,满面沉痛之色。 趁着事情突变、众人皆有些惊愕之际,灵狐风掣电闪般飞掠至三人之间夺下刀刃,“唰”的指在沈辞心口。沈辞恍若未见,伸出左手揉了揉许青寒发顶,“傻,搭上我一个就够亏的了,你还嫌不够亏本?不许要死要活的,否则我上天入地都不能安心。” 许青寒掩面蹲下,有水渍从指缝之间溢出。他已经尽力了,可是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对现实的无能为力让他痛苦得不能自已。 许青寒从大理寺回来之后就病了,这段时间频繁的绝食使得他零零碎碎的生了很多病,除了头疼脑热以外还有最难熬的胃痛。在南疆那段揭不开锅的日子就让许青寒落下隐疾,那时吃得粗糙,他娇贵的胃受不得委屈。现在他已经疼得直不起腰来了,躺在床上蜷成一团不停地盗汗。 他其实很早之前胃就在痛,但是沈辞的案子让他忘了病痛一直撑着。眼下沈辞生路已断,他连一点点盼头都被掐灭了,顿时病来如山倒,磋磨得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青寒胃痛得吃不下东西,连熬得细碎的粥都喝不下去,只要勉强喂下去,他就要吐得连胆汁都一起带出来。可是不吃东西又不行,他已经足有三日粒米未进了,再不吃怕是要饿死。 许青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虚弱下去,散发出的沉沉死气令皇帝又心疼又焦急,再这样下去,许青寒怕是真要比沈辞还要先走一步了。 ☆、第70章 他长得像我 皇帝这几天为了许青寒算是操碎了心,粥喂不进去换参汤, 参汤喂不进去换药汁, 最后连水许青寒都不喝了,病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一心等死, 愁得皇帝嘴里起了好几个泡,自己也吃不下去东西了。 皇帝坐在许青寒床头, 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胳膊连连叹气,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79 “寒儿,皇兄保证以后不对你说那种重话了, 你别再和皇兄置气了,啊?除了咱们许家的江山社稷开不得玩笑, 其他的你要什么皇兄都给你。” 许青寒苍白的嘴唇微微开阖,气若游丝的道, “我只想要沈辞,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生死相随。” 皇帝苦恼的揉着眉心,看来想要劝动许青寒, 还得从沈辞身上做文章。他略一沉吟开口说道, “你说的那个逆贼作恶多端, 逃避朝廷追捕十余年、意图谋反暂且不说,在公堂之上竟然对丞相爱女痛下杀手。丞相递上血书要朕主持公道, 严惩逆贼,非凌迟难平其痛失爱女之恨。” 许青寒闻言回光返照一般来了精神,蓦地睁大眼睛反握住皇帝的手, 强忍悲痛道,“不要,不要……” 皇帝正色道,“你要是想让他少遭罪就快点好起来,若是你有三长两短,朕非要把他活剐几千刀不可。” “我……”许青寒戚戚然垂下眼睑,“皇兄,我喝水吃饭,您让人端过来吧。” “好好好。”皇帝这才面露喜色,一叠声答应着,“来人,快去给王爷准备食水!” 许青寒先是缓缓进了些温水,然后一小勺一小勺的艰难吞咽着红枣桂圆粥。他许久没有进食,第一次吃太多胃会受不了,便浅尝辄止吃了小半碗。 皇帝关切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下东西,惨白如纸的脸颊上逐渐恢复稍许气色,吊着的心总算可以暂时落地了。 许青寒捻着被角哀求道,“皇兄,我听话,我好好吃饭,您放过沈辞好不好?” 皇帝既心疼又无奈的抚着许青寒干枯的发梢,“寒儿,皇兄不能留下会威胁江山社稷的隐患。丞相那边的苦处皇兄也不能不顾及一些,朕留他一个全尸,改判杖杀。” 许青寒枯瘦得眼窝深陷,眼眸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喃喃道,“活生生打死吗……那要多疼?” 皇帝苦口婆心的道,“寒儿,丞相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可圈可点,满门忠烈。皇兄不能太伤丞相的心。” “臣弟想去见沈辞。” 皇帝犹豫道,“天牢那种地方阴森寒冷,你现在身体这么弱,不宜去。” “还有几天他就要处刑了,臣弟与他是见一面就少一面,皇兄您就让臣弟在看看他,好好的看看他吧!”许青寒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 许青寒是倚在软轿上被抬去天牢的,他高烧还没有退,吃过一点饭也不能弥补长久的亏空,腿软得走不得路。沈辞关押的地点有所更改,在天牢深处守卫森严的死囚牢中。 狱卒搬来椅子放在牢外几尺处,随侍的宫人立刻垫上毛绒绒的狐皮扶许青寒坐下,然后在他怀中塞了个手炉,整个人用锦衾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住。他们做好这些便谦卑的躬身退到远处,留下沈辞和许青寒独处。 沈辞从黑暗的墙角中站起身走到牢门处,握着栅栏又是担忧又是责备的道,“你怎么回事啊你,这么不听话,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许青寒不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默默地掉眼泪。 沈辞板着脸道,“不许哭,你真是气死我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终有一死,我只是比你早走些年头而已。我在下面等着你,你要是来得早我就不要你了。” 许青寒还是一声不吭的哭。 沈辞无奈的塌了塌肩膀,“好哥哥诶,你就听我一回,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自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你就别当回事了。” “不是碗大的疤。”许青寒鼻音浓重的道,“杖毙,屁股大的疤。” 沈辞闻言“咦”了一声,安慰许青寒道,“那就更好了,挨棍子我熟,完全不在怕的。否则砍脑袋没经验还有点小害怕。” 许青寒依然无精打采的垂着眼皮,没有半分释怀的样子。 “不行啊许青寒,你得振作起来。”沈辞敲了敲栅栏叫他,“沈澈还有危险,你得帮我护他周全。我现在就怕他自投罗网回京,他长得那么像我,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他……长得确实特别像你……”许青寒若有所思的念着,心中突然跳出一个想法,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掐着手心又重复一遍,“沈澈真的和你很像。” 沈辞没有领会到许青寒在想什么,忧心忡忡的点头道,“是啊,所以千万不能让他误打误撞回到京城。你帮我去拿笔墨,我给他写封信,让他在襄阳等着,我最近会去襄阳找他,他怕和我错过必定不会到处乱跑出岔子了。” 许青寒吩咐下人拿来笔墨,沈辞就蹲跪在地上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写了一封长信交给许青寒,再三叮嘱一定要送到襄阳剑宗。 许青寒将信捏在指间,避开沈辞期待的目光含糊应下。 许青寒坐在回宫的轿子中,手心泌出的汗水已经把折成几折的信纸泡得发软了。他死死盯着微微晕染的墨迹,双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许青寒一边不断自言自语道歉着一边颤抖着将信撕成碎片。他盯着满地细碎的纸片发呆,忽然痛苦的弯下腰,扯下束发的带子,将整张脸都隐匿在长发之后,十指插到发隙间几近崩溃的道,“阿辞会恨死你的,许青寒,不能这么做,阿辞会恨死你的……” 他埋头在膝上,过了一会儿又平静的道,“恨我吧,我这么坏,这么自私。明知道你宁可自己死八百次也舍不得沈澈送命,明知道你对他倾注多少心血才让他有现在美满的人生,我明明都知道的。可我……就是没办法看着你死啊……” ☆、第71章 替死 许青寒从天牢探望沈辞回来就转了性,安安静静的该吃吃该喝喝, 甚至还开始看书习字了, 言谈举止也不再带着一股绝望的死气,待人处事与无事发生时别无二致。 他和皇帝同席进餐, 用公筷挑出一块鲜嫩少刺的鱼肉夹到皇帝碗中,平静的询问道, “皇兄, 臣弟在宫中住了好些日子了,也该回王府安排安排了, 一年没回去许多东西都要经手操劳。” 皇帝思考片刻便点头应允了。许青寒已经退烧了,一日三餐也不曾耽误, 想必是沈辞开导了些什么让他这个一根筋的弟弟想通了。 许青寒回到王府便钻进了书房。他执着墨条缓缓的研磨着,漆黑浓重的墨水散发出阵阵的墨臭味, 就像什么污浊腐烂了一般。许青寒匆匆放下墨条俯身干呕, 一双手颤抖不已。是他的心变质了,他正在一步步的推那个重情重义、年轻有为的孩子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咬牙提笔蘸墨,悬腕于纸上, 直到一大滴墨汁落于信纸上晕染大片也没能写出半个字。他颓然将信纸揉作一团扔掉, 重新扯来一张新的铺好, 狠下心一鼓作气写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0 下一行字:沈辞将于二月初三赴刑场伏法,见信速归京郊别院。 信送出已有五天, 许青寒一直在京郊别院等着消息,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也不做,只直愣愣的坐在窗边, 大开着窗户向外眺望。 还有三天沈辞就要被杖杀了,也不知道沈澈那边怎么样,他有没有第一时间收到信、能不能及时赶来?一切都是未知。许青寒不知道自己在盼什么,他一边盼着沈澈来,一边盼着沈澈不来。 沈澈如果来一定会心甘情愿替沈辞赴死,沈辞就能活下来。可是沈辞一定不想这样活,他这样活着可能还不如让他去死。可是沈澈如果不来沈辞就要丧命,许青寒又太想让他活着。许青寒纠结得心肺脾胃都要打结了。 沈澈和虞适终于在次日傍晚纵马飞驰而归,两个人风尘仆仆翻身下马,两匹汗血宝马顿时腿一软躺在地上不动了,满身毛发都被汗水染的血红,口鼻处直冒白沫,不知没日没夜奔跑了多久。 一年有余不见,沈澈个子长高了一些,目测比沈辞还要猛出一指头了。在许青寒的记忆里沈澈除了朴素的黑衣就没穿过别的,今天他穿了件质地不凡的红底绣金线梅花对襟长袍,人靠衣装,被衣服一衬本来长得就很漂亮的沈澈简直璀璨夺目得很。 虞适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样子,敛眉站在沈澈身边总让人有一种这个人不存在的错觉,只有不经意间显露出明亮的双眸让人过目不忘。 许青寒站起身走到门口开门,对他招了招手道,“这里来。” 沈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许青寒面前,焦灼的拱手道,“王爷,这一路我和虞大哥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打听得差不多了,今天已经初一,时不待人,您就直接说需要我怎样做就行了。” 许青寒一字一句的问他,“如果需要你死呢?” “那我就去死啊。只要能救哥哥,我万死不辞。”沈澈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斩钉截铁的如是回道。 “好。”许青寒深吸口气,沉声说道,“你哥哥背得是谋逆大罪,我实在是救不得他。但是我能在他从天牢押往刑场的路上做些手脚,找个替死之人把他替下来。可是在处刑之前会验明正身,当日审讯你哥哥的大理寺卿在场。” 沈澈领悟了许青寒的意思,抚掌微笑着道,“那我替死再合适不过了对吗?所有人都说我和哥哥有六七分相似,若是再刻意打扮一下,用头发稍微遮一遮,绝对可以以假乱真。” “小澈儿!”虞适上前按住他的肩头,眉尖紧紧的收到一起,“这不是开玩笑,你真的会死。你明明很快就要继承叶大侠的衣钵当上长老,这么年轻的长老在剑宗前所未有,绝对前途无量。你才二十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许青寒亦是不忍的偏过头,淡淡的道,“虞适说得不无道理,我不逼你,你还年轻,有很长的路还没走,你应该活下去的。” “活着确实很好,所以我才想要哥哥好好的活着。小时候穷困潦倒,哥哥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他拼了命的赚钱养活我,有时候只有一个馒头他一口都舍不得吃,骗我说他吃过了,结果活生生饿晕。所以要是没有哥哥,我早在几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如今哥哥有难,我当然要舍命相救。”沈澈直视着虞适,一双眼睛里盛满澄澈,“虞哥哥,您和哥哥是相交十年的好友,难道您不想救哥哥吗?” 虞适叹息道,“我当然想救,可是我更舍不得你,你刚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天,怎么就突然要搭上性命了?” 沈澈反驳道,“不是啊,我一直都过得很幸福,哥哥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但是我知道他全是为我好。跟哥哥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是幸福的。现在在剑宗,师父把我当成亲儿子一样疼爱,虞哥哥把我当成亲弟弟一样照顾,我还是很幸福。我在蜜罐里生活了二十年,怎么是刚过上好日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第72章 前夕 沈澈比许青寒还要心切于救沈辞,该做的都万分配合。他比沈辞头发要长三四寸, 自己便拿剪子比划了下长短剪掉了, 剪完还笑盈盈的站在虞适面前问他,“虞哥哥, 我长得真的很像哥哥吗?你们都这样说,我一直不太敢信。哥哥那么风流倜傥, 玉树临风, 我哪里比得上哥哥?” 虞适鼻子发酸,揉着沈澈的头发道, “你不要妄自菲薄,无论在谁的眼里你都是很出色的孩子, 你哥哥也是这么看待你的。在虞哥哥眼里,你比你哥哥还要好, 温顺乖巧, 待人忠厚,能和你相识一场是我的荣幸。” 沈澈羞赧的笑,连连摆手道, “虞哥哥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受之有愧。” “我想说的还不止这些。”虞适拉过沈澈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鼓足勇气语速极快的道,“小澈儿, 你早就住进了我这里,我想和你此生共度,就像你哥哥和王爷那样。小澈儿, 你能不能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为我考虑考虑?我默默守护你这么多年,心甘情愿受那三年牢狱之苦,更是寸步不离伴你左右,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心声?我不想只能再跟你相守十二个时辰,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你赴死!” “啊?”沈澈满脸茫然的看着虞适,弱弱的道,“虞哥哥,我……我没想过那么多,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哥哥,难道你不是因为和我哥哥交好才对我好的吗?” 虞适黯然叹气,沉默了片刻后重新打起精神道,“以前你不知道便罢,可是现在你知道了,你仔细想想,你对我就真的没有别的感情吗?” 沈澈歉疚的摇了摇头道,“对不起,虞哥哥,我即使有也不能为你做出什么。我是一定要救哥哥的,哥哥含辛茹苦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能够有机会报答他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我了解阿辞,他不会希望你这样报答他的,他劳心劳力培养你,不是为了让你今天来送死,你好好活着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虞适苦口婆心的谆谆劝道,“你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你是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人,你不该吞这个苦果。” “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可是哥哥肯定全部都记得。那些惨痛的回忆肯定让他难过很多年了,我什么也不记得反倒无忧无虑。所以啊,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哥哥都是受苦最多的人,我怎么忍心让哥哥一点福都没享过就含恨离世呢?”沈澈揪着衣角吐了吐舌头道,“我知道哥哥肯定要怪我擅做主张,若是放在平时他会打死我的。不过不用等他动手了,我在之前就已经逃得让他找不到了。” 虞适没有能劝动一心赴死的沈澈,他心意已决,虞适不忍太过阻拦,放手和成全是他给沈澈最后的疼爱。 如果一个人生命只剩下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1 十二个时辰,他该做些什么?沈澈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还年轻得和“死”这个字挂不上钩,当然不用去想。可是这个问题突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被砸得有些发懵。他茫茫然的发了一个时辰的呆,然后惊恐的发现他的生命就这样被浪费了十二分之一。 沈澈托腮坐在书桌旁,拧眉自言自语道,“现在是不是……应该写遗书?”说干就干,他的时间可经不起耽搁,当即研磨铺纸认认真真的写了长长一封遗书,劝他的哥哥不要伤心,也不要生他的气,还破天荒的撒了撒娇,他平时不敢这样和哥哥讲话的。 他又想起了对他殷殷期盼的师父,这次从剑宗出来尚不知再也回不去了,都没好好和恩师道个别。出来时走得急,衣衫穿得也单薄,是师父匆匆追出来给他披了件狐皮斗篷才让他不至于受冻。给师父也写一封吧,谢谢师父一年多以来的悉心教导,承蒙师父错爱他才能在剑宗混得光芒耀眼,可是他再也没办法报答师父的栽培了。 还有卫钧大哥、小师弟泉儿……沈澈伏在案上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把在人世间的所有羁绊都画上了句号。 直到所有暮光都被夜色深深掩埋,纸上的字迹和黑暗揉在一起再分不开,沈澈才依依不舍的搁笔掌灯,把信分别封在信封中。他走到床边抬头望着夜空,阴沉了好几天的天气终于放晴,今晚甚至还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挂在空中。只剩三个时辰了,三个时辰之后他将长眠地底,无论是天上的星星月亮还是地上的飞禽走兽,无论是桑海沧田还是日月变迁,都将与他无关。他不再会有情感知觉,不再会有喜怒哀乐,他的血肉会慢慢腐烂,最后只剩一堆白骨。 死后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知道答案的人都已经没办法回答了。沈澈现在就是那个最想知道而且很快就会知道的人。 虞适叩门进来,在桌上摆了一道道珍馐,沈澈打眼一看全是他平时爱吃的。虞适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还有什么想吃吗?别……别留遗憾。” “想吃的都在这里了,虞哥哥费心了。”沈澈用手指夹了一块牡丹糕,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慢慢的嚼着,他没吃几口便再咽不下去,用茶水润了润嗓子,抱着手臂低声道,“虞哥哥,我有点害怕。被打死是不是会很痛很痛?以前哥哥用柳条抽我我都要痛好多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困……以后一定要早点写完早点睡!!! ☆、第73章 72 虞适不忍去看他,侧目盯着窗外黑黢黢的天色。屋子里寂静得令人心慌, 虞适不想让沈澈最后的时光在这样的气氛中度过, 圆月西沉,天色已晚, 虞适下意识的想要劝沈澈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结果话到喉口又咬着舌头吞了回去。 还有什么用呢?还有三个时辰就与世长辞的人, 还用得着注意身体吗? 沈澈推开窗子, 仰头面带笑意的看泛着朦胧黄光的月亮,“虞哥哥不要为我难过了, 我走了以后会去找爹娘团聚的,我已经忘了爹娘的模样, 正好可以重新记下来。哥哥那么优秀,肯定是爹娘教导有方, 所以爹娘也会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在另一边也会过得不错的。” 虞适勉强笑了笑,斟词酌句的问道,“你……走以后, 想要在何处定居?” “不过是一副皮囊, 虞哥哥会比我自己安排得还好的。”沈澈略一沉吟, 又补充说,“杖杀的话, 会被打得血肉模糊很难看吧?把我的尸首烧掉吧,正好我想去江南漠北领略各地风光,虞哥哥带我去看万水千山好吗?” 虞适喉头发紧, 一口气哽在嗓子里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从怀中取出被藏青色手绢包裹着的物什,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揭开,逐渐露出一只陈旧的银镯子,其上已经星星点点的印了许多银锈,看起来有好些年头了。虞适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镯子道,“小澈儿,这是我娘的遗物,是从我祖母传到我娘手里的,我娘临走前把它交给我,让我替她转交给她的儿媳。” 沈澈毫不迟疑的从他手中接过镯子,放在腕上比划了一下,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我手腕哪里比得上女子手腕纤细,戴不上的。” 虞适愉悦的扬了扬唇角,“戴不戴得上有什么要紧,你肯戴就好。” 沈澈将之郑重的贴近心口装好,对虞适深深地鞠躬,“谢谢虞哥哥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这辈子不能回报虞哥哥,但愿来生有缘。本来我真的很怕,怕疼也怕死,要咬紧牙关鼓起勇气才能去救哥哥。可是现在我不怕了,因为虞哥哥会一直陪着我,我死以后也会一直在我身边。” 虞适再忍不住,紧紧把沈澈抱在怀里,恨不能揉碎了藏进骨血。他下颌抵着沈澈额头,两行清泪缓缓滴到沈澈额角,“小澈儿,我真想把你拴在身边,护佑你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可是如果不去救阿辞,你后半生怎会有半分快乐可言,那样背负遗憾和愧疚活着肯定比死还要痛苦百倍千倍。说到底我还是自私的啊,选择让阿辞去承受这些痛苦,而我的小澈儿永永远远都是二十岁韶华,俯仰天地问心无愧。” 沈澈摇了摇脑袋道,“不要这样,哥哥也不要痛苦。没有了我,哥哥还有王爷,还有虞哥哥,你们一定要帮我劝哥哥振作起来,我想要他安稳的过完这一生,也算不辜负我牺牲的这条命了。” “梆——梆——”更夫的梆子声响彻夜空,宛如催命的符咒一般。两人齐齐看向窗外,东方已经隐隐透出几丝沉沉的灰白,离行刑已经仅剩两个时辰了。 —————— 沈辞亦是一夜未眠,他靠坐在墙角仰头盯着那轮圆月,直到它消失在窗口里。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生死关头,最后都侥幸捡回一条命,让沈辞这次也恍恍惚惚的有一些不真实感,总是感觉自己似乎还死不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已经没有半分转圜余地非死不可了,却还是提不起来临死前的紧张精神。 临上刑场仅剩一个时辰,沈辞竟然还开始犯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躺进被窝里开始打盹。有许青寒煞费苦心的关照,沈辞的吃穿用度一点儿都没受亏待,在狱中竟然还能顿顿吃到肉、盖上崭新厚实的棉被。被窝里又软又暖,沈辞睡得舒服极了,直到许青寒来才扰醒了他。 许青寒气色仍旧很差,与上次别无二致,一前一后两个轿夫用软轿抬进来的。他恹恹的摆了摆手示意狱卒退下,一手酒坛一手酒碗,走到牢门口席地而坐,把摞在一起的两只酒碗分开各自满上。 沈辞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赞道,“好酒!”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2 许青寒低着头把其中一碗推到沈辞面前,垂眸不去看他,故作轻松的笑道,“当然是好酒,窖藏了十二年。” 沈辞闻言抚掌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年咱俩在两棵柳树间埋了坛新酒,等着三十年后挖出来尝尝货真价实的三十年女儿红,就是这个?” “是,我取了一半,留了一半,剩下的十八年后再喝。”许青寒端起酒碗郑重的道,“阿辞,这是咱们两个最后一次把酒言欢了,我先干为敬。”他仰头喝下烈酒,从喉头辣到心口,火辣辣的疼。阿辞一定会恨死他的,以后怎么还有把酒言欢的机会? 沈辞也不含糊,一口饮尽了碗中酒。他放下碗撑着晕乎乎的额头,有些疑惑的道,“这酒……有这么大后劲?”他看了一眼许青寒,只见他仍旧清醒镇定的坐在对面,顿时心中涌上极其不好的预感,他难以置信的抓住许青寒右手,“我喝的酒里有迷药?你下了药?” “药下在你酒碗碗底,你睡一觉就会好了。”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沈辞反应已经变得迟缓,在脑子里过了一阵才想起来这是虞适的声音。静立在一旁打扮得毫不起眼的两名轿夫先后扯下堆在脖子上遮住大半张脸的围巾,双双抬起头来,正是虞适和沈澈。 沈辞眼前一阵眩晕,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两把对抗着药力,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唇齿发冷,惊慌的看着三人道,“你们想做什么啊?许青寒!我明明让你帮我传信给沈澈瞒着的,他怎么回来了,你为什么要让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或者后天完结,越到结尾写的越艰难了_(:з)∠)_ ☆、第74章 一去不回 沈澈用钥匙打开牢门,走到沈辞身边跪坐, 恋恋不舍的盯着沈辞贪婪的看, 俯身郑重的叩首道,“弟弟不孝, 以后不能在哥哥膝下承欢侍奉哥哥了,还要劳哥哥为我伤怀……” 沈辞咬着牙根撑起绵软的身子, 倾身在沈澈耳畔咬牙道, “沈澈,你听哥说, 你不能这么做。爹娘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你有闪失。你是想让我死后也无颜去见爹娘吗?” 沈澈摇了摇头认真的道, “哥,您倾尽心血保护了我二十年, 已经足以和爹娘交代了。反而是我不能只收获不付出, 这二十年有哥哥庇护,澈儿死而无憾了。” “你不能死,不能死知不知道, 你死了哥没办法活的。”沈辞捧着沈澈的脸苦苦相劝, “乖, 你听哥的,听话, 啊?” 沈澈目光澄澈的看着沈辞,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庞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他粲然一笑, “哥,我一直努力的想活成你的模样,想学你的洒脱,你的重情,你的有担当,今天我可以达成心愿了,哥哥该为我高兴才是。哥,没了澈儿,您还有挚爱王爷和挚友虞哥哥,时光会让您慢慢淡忘我的。” 眼皮似有千钧重,思考越来越费力,沈辞惊恐的发现自己意识越来越沉,快要抵抗不住药效了。他眸中闪过一缕决绝,一狠心想要咬舌自尽,结果拼尽全力也只咬得满口鲜血,他已经连咬断舌根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青寒蹲在他身前用衣袖拭去他唇边的血迹,伸出葱管似的食指卡在他齿间,敛眉轻声道,“你咬我,别咬自己。擅做主张召沈澈回来的是我,出此下策让他去替死的也是我,是我自私又恶毒,不关你的事。” 沈辞竭力晃动脑袋吐掉他的食指,有气无力的咬牙切齿道,“许青寒,你快把沈澈给我弄走,否则我恨你一辈子,你救了我也没用!” 许青寒抬手覆上沈辞的眼睛,在他额上落了一吻,“你恨我吧,纵使要我孤苦无依一辈子,或者干脆替沈澈偿命,我也舍不得让你赴死。你睡一觉,要找我算账等睡醒再说。” 沈辞气急败坏的道,“我睡你mlgb,你个蠢猪,听不懂老子说的话吗,沈澈不能死!!!” 许青寒并不与他多做交谈,蹙眉转头问虞适,“你没下错药吗?这么久了还没晕,别再误了正事。” 虞适也凑上前来仔细的看沈辞,见他眼睛只能勉强张开一条缝了,便对许青寒解释道,“早该晕的,他心有忌惮一直不肯睡,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沈辞迷迷糊糊的伸出右手一阵胡乱摸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到虞适脚踝,如同抽搐一般拽了拽,声音愈发微弱,“……你也傻了吗,你……你跟沈澈过一辈子,我同意了……你快带他走,你答应过我要好好保护他了,你快带他走……带……”话音未落他已失去所有的意识。 虞适心中一动,天知道他有多想答应沈辞。可是沈澈已经开始解外衣系带了,他踌躇片刻还是坚定了之前的想法,帮心尖上的人儿完成他的夙愿。 许青寒熟稔的同时在脱沈辞身上穿着的囚服,他手下忙着,嘴上也没停,事无巨细的安排着接下来的事宜,“我和沈澈先出去,虞适你就以我让你替阿辞整理遗物为由留下来,等过一刻钟再把阿辞裹在被子里带出去,会有人在天牢外接应你们回京郊别院。天牢候着的金龙卫会全部押解沈澈去刑场,所有人都会关注刑场那边的动向,谁会有闲心注意到两个仆从的动向。回京郊别院之后,如果阿辞在我还没有回去之前就醒了,你一定要制住他,不要让他来添乱。” 去的时候是“我和沈澈”,回来的时候就是“我”。虞适不得不注意许青寒话中的字眼,这一别就是永别,他的小澈儿再也回不来了。虞适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澈看,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沈澈已经换好了囚服,舒展双臂转了一圈笑道,“像哥哥吗?有点害怕会被看出来。” 虞适没有说话,只是贪婪的看着沈澈,眼前的人看一眼就少一眼,在他以后的几十年里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只能反复的翻找相处的短短七年记忆,当他苍发鬓白,那人还是十□□的少年模样,永远活在他记忆之中。 许青寒点了点头肯定道,“很像,你若是不说话、不露表情,我都有些分辨不出。但是你和阿辞言谈举止相差甚远,所以你切记,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说话。” 沈澈闭紧嘴巴,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站好,看上去就是一本正经时的沈辞。许青寒拉过他的手,握在手心中拍了拍,叹息道,“好孩子,你会有好报的,下辈子必定享尽荣华,一家团圆美满。走吧!” “小澈!”虞适难抑的上前一步拉住沈澈的另一只手,沈澈驻足询问的看他。 虞适缓缓的失了力气,垂下手踉跄倒退两步,惨然笑道,“小澈儿,别怕,过两天……过两天虞哥哥就带你去海滩,上次出海行程匆忙,你总是遗憾没能给你哥哥捡几块漂亮贝壳,咱们很快就去,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3 你不要觉得遗憾。” “好,我们一起去。”沈澈重重点了点头。 “还有,还有你想去看看你父母的墓,我和你哥哥会带着你一起去的,咱们很快就去。”虞适说着说着已是满面泪痕,他仰头抹掉眼泪,勉强笑道,“总之,你没来得及做的事我都会帮你完成,你安心的……走吧,你走吧。” “我相信虞哥哥会照顾好我的,跟着虞哥哥我很安心,我没有遗憾的。”沈澈看了沈辞一眼,勾起唇角道,“你要帮我求求哥哥不要怪罪我,否则我走在黄泉路上都要害怕。更要让哥哥不要怪罪王爷,是我自己的选择,和王爷没有什么关系,我还想看他和我王爷百年好合过上一辈子呢。” 他轻手轻脚的跪到沈辞身前,似乎是怕扰醒熟睡的他一般,轻声细语的道别,“哥哥,澈儿要走了,此一去便是无回,在此向您辞行。”沈澈垂下眼帘,几滴清泪无声无息的滴到沈辞发际。他静静地跪了片刻,最后咬着下唇站起来同许青寒向外走去,一步一步不曾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好难受,我以后一定要写甜文qaq ☆、第75章 行刑(一) 冬日里本就昼短夜长,今天仿佛阴天即将降雪, 天色灰蒙蒙的觑不见半点明朗。天气干冷, 沈澈□□在外的双手冻得通红,他稍稍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 既盼着快点到刑场从囚车之中解脱,又隐隐恐惧即将到来的死亡。 在这种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 百姓也乐得缩在炕头猫冬, 从天牢到菜市口这条路上人迹稀少,墙角的破箩筐被北风卷着哐啷啷从街头滚到街尾, 气氛异常萧瑟凄凉。 路两旁的小贩也都被寒冷劝回家了,整条路上鲜少见人, 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避到路旁给押送队伍让路, 好奇的向囚车之中张望。两个青年人对沈澈的交谈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不动声色的侧耳听去—— 其中一个窃窃私语问另一个,“这谁啊?” 另一个探头探脑的看了看盘坐在囚车里的沈澈,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手掌道, “噢!这不就是前几天刚逮住的那个沈……沈辞吗?” 发问的青年人经他一提醒也想起来了, “这不刚抓住吗, 怎么这么快就拉去砍了?” “你也不看看他犯得是多大的罪,况且跑了那么久, 也算不亏本了……” 囚车轮子吱呀呀的噪声压过了二人的交谈声,沈澈抬起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他一直很怕自己会做不好这次的事情, 被人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哥哥的话哥哥后半生就没办法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天知道他刚刚出牢门时碰到灵狐有多紧张。他和灵狐在王府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在那时灵狐似乎也没有太注意到他,这次看了看沈澈就移开了目光,没有在这张和沈辞极为相似的脸上发现端倪。 看来他和哥哥长得确实特别像啊,否则怎会这么轻易的瞒过灵狐和百姓的眼睛。沈澈低下头抿唇偷偷笑了笑,被认成哥哥他不知道有多开心,能冒充心中的神祇令他隐隐的兴奋。 天牢到菜市口的路不远也不近,待到沈澈微微有些冻僵时总算是到了。刑场附近的百姓要多一些,虽然天气寒冷,但仍旧阻挡不了冬日里赋闲在家的那些爱看热闹的百姓的脚步。 囚车的门打开,几个甲兵团团围住囚车,慎之又慎的按着沈澈双肩,牢牢制住他押了下来。数十名金龙卫在刑场各处表情严肃的潜伏着,严密的防范着可能发生的异变。 沈澈手腕和脚腕上都扣着沉重的锁链,既迈不开步子又张不开手臂,甲兵只顾按得够不够紧实,完全不顾他胳膊拗得分筋错骨似的痛。他微微蹙眉,吞了吞喉咙压下所有多余的表情和声音,他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围观的百姓中有一对父子,儿子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父亲宠溺的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让他能够坐得高高的一览无遗。童言无忌,他吮着食指奶声奶气的道,“爹爹,那个叔叔好可怜,吓得一直在发抖诶!” 沈澈无奈的咬了下嘴唇,他只是太冷了,被冻得抑制不住的发抖而已,怎么会是怕的。 父亲不屑的哼了一声,教育儿子道,“他才不可怜哩,自作孽不可活,咱们铭儿要从小就乖,做个好孩子,以后长大了堂堂正正无愧天地,今天爹爹带你来看看坏蛋的下场,铭儿要引以为戒。” 儿子眨巴着眼睛道,“这个坏蛋做错了什么事?” 一旁的小年轻咋咋呼呼的接话道,“他可坏透了,祸乱朝纲无恶不作,还狗胆包天掳走燕王爷,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皇上不弄死他才叫怪了。” 更有好事者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哎呦,这都算轻的,我听说他还杀了几十个人抢夺钱财,要不然这一年他哪来的钱吃喝?还听说他□□好几个黄花大闺女,简直禽兽不如!” 突然不和谐的声音冷冷地穿插进来,同时好事者感觉两道锐利如刀般的目光狠狠剜到他身上,“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一年本王和他形影不离,本王怎么没见过他□□抢掠?” 恰巧有人认识这位圣宠不衰、光彩夺目的燕王爷,颇为激动的喊道,“是……是燕王殿下!” “殿下千岁!”围观百姓蓦然跪倒一片,那位父亲也把儿子抱下来,拉着他跪到地上。小孩子安分不下来,跪坐着仰头盯着许青寒看,目光中充满好奇。 许青寒回望着他,坚定的道,“你看到的那位叔叔是好人,是世上最善良、最无私的人。”他说罢走到沈澈身前,怒视着押解沈澈的甲兵喝道,“你们和他也有仇吗,还是掰断他的手臂有人给你们赏钱?” 几个甲兵纷纷缩了缩脖子,连忙卸了些力道放松了对沈澈钳制。沈澈稍稍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许青寒一眼,嘴唇蠕动几次,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依他的性格不道谢真的很不自在,但是忌惮言多必失,他还是忍了下来。 常证道从观刑台上走了下来长揖相迎许青寒,客客气气的道,“下官见过王爷。还请王爷莫要怪罪他们,他们也是太过紧张了。”常证道向北一拱手,意指当今圣上,“上面吩咐下来了,若是今天处刑有所闪失,在场官兵、金龙卫一律斩首示众,下官和灵狐大人也不能幸免,不放在心上是要掉脑袋的。” 许青寒瞥了他一眼道,“常大人多虑了,本王没有劫法场的打算,也没这个本事。本王只想让阿辞走好这一程,少受些苦,是本王要请常大人慈悲为怀,不要苛待人犯才是。” 常证道腰折得更低了,“王爷言重了,下官不会徇私枉法,也不会公报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4 私仇,下官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得时日虽短,秉公办事的道理却是懂的,不会辜负圣恩。” 许青寒不说话了。他疲惫的回头看了一眼沈澈,一双眼睛如同死井一般黯淡无光。 常证道对一旁的侍从扬了扬头,侍从会意端来盛着清水的铜盆和一块帕子。他用左手挽住右袖,将帕子丢在水里浸湿,水淋淋的捞出来重重的在沈澈脸上抹了几次。 许青寒皱眉攥住常证道手腕,“做什么?” “人犯行刑前都需验明正身,这是规矩。王爷见谅。” 许青寒闻言便也坦然放开手了,反正他们没有在改变相貌上做文章,真金不怕火炼。沈澈也配合的紧闭着眼睛任他摆弄,直到脸颊都被反复搓得微微发红几乎掉下一层嫩皮,常证道才松了口气把帕子递给侍从,将冻得发痛的手拢回棉衣袖子里慢慢暖着。 沈澈本来就只穿了单薄的囚服和中衣,冷水擦过脸之后就更冷了,不住的在寒风里颤抖着,手腕上的链子都跟着响。许青寒解开披风想要为他披上,中途就被常证道阻止了,“王爷,这么多百姓看着呢,您好歹给陛下留着颜面。意图谋反、劫持王爷的罪名最后是陛下亲手朱批的,您不宜对人犯表现出特殊的关照。刚才您的言行已经十分不妥了……” “让一个无辜之人含冤赴死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我替他说几句话、加件衣服与这个相比算得了什么?”许青寒哂笑着亲自替沈澈系上披风,不出意料的听到观刑的百姓瞬间炸锅般的轰然议论声。 常证道无力的塌了塌肩膀,只得放弃劝说许青寒,与左右清喝道,“时辰将至,来人,押人犯入刑场!” 甲兵重新上前制住沈澈双臂,引着他一步步踏上刑台。刑台正中摆着一张沉木条凳,条凳上静置着一捆粗糙的麻绳。条凳底下压着铺平了的白绢布,绢布四四方方,长宽皆有五尺,待到人犯受杖之时血珠就会喷溅到周遭的白布上,形状惨烈,以儆效尤。 许青寒默不作声的跟着走上刑台,常证道头疼的想要阻止他,刚要开口就被许青寒冷冷的瞪了回来,“这不是还没到时辰?等到了时辰本王会自己退开,不耽误常大人耍威风。” 常证道只得诺诺应是,摸了摸鼻子落后几步等着。许青寒不上坐,他哪能先行落坐。 沈澈被推到台子中间跪下,四名身穿红衣的刽子手已经杀气腾腾的持杖站在他身后等待行刑了。沈澈回头张望了几眼凶神恶煞的刽子手,然后看向了他们手中的刑具。半人多长的棍子两头漆有红漆,有女子手腕粗细,看起来坚硬非常。 沈澈扭过头垂眸盯着地面,心里像擂鼓似的跳了跳。昔日哥哥把细细的柳枝挥得唰唰作响都够他怕的,挨过几下更是痛得无以言表,何况是这样看着都渗人的刑杖? 一双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发顶,许青寒在他面前蹲跪下来,好半晌才如叹似泣的喃喃道,“好孩子,要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噢,但是肯定要过零点了,小仙女们可以早点睡,明早再看,么么哒 ☆、第76章 行刑(二) 沈澈悄悄的弯了弯眉眼,同样低声说道, “能为哥哥做事, 再苦也是甜的,王爷不必心怀愧疚, 我是万分感激您的。您会很苦吧,我这一去, 哥哥必定要迁怒于您, 您也要坚强才是。” 许青寒大为动容,满面哀凄的道, “傻孩子,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替我操心?” “我这一次熬过去就永远轻松了,您却是要有许久不好过, 我当然为您担心。”沈澈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是真的真的很希望哥哥不要因为我的事对您心怀芥蒂,如果您能和哥哥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可惜这些话我没机会对哥哥说了, 就算说了哥哥也不一定会听, 他一定要大发雷霆, 对您不会有好脸色。总之您不要放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终有一日你们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好,我知道了,我会听你的, 对你哥哥真心相对,等他的原谅。”许青寒握着沈澈冰凉的手道,“沈澈,时间不多了,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是忘了的,还有什么愿望都说出来,我会替你去实现。” “我啊……”沈澈抬起头去看茫茫苍天,“我的愿望只有上苍能够帮我实现了。”他缓缓闭上眼眸,在心中一遍遍祈祷着,祈祷他的哥哥能够幸福安康到百岁,祈祷他的虞哥哥能够早日寻得比他更好的良人,祈祷他的师父能够安享晚年,祈祷他们……能够早点忘掉自己,不要因为自己而痛苦。 “王爷,时辰到了,请您回避。”常证道恭敬的俯身提醒道。 许青寒哽咽着拍了拍沈澈手背,“很快就过去了,别怕。” 沈澈平静的点了点头,目送着许青寒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他手脚上的锁铐被打开了,而后两名刽子手娴熟的摆弄着他令他趴到条凳上,正当他安安静静的等着绳子束缚住手脚的时候,不知为何一名刽子手突然微微弯起膝盖撞倒了条凳,沈澈猝不及防骨碌碌滚到刑台上,刚要爬起来就被无数个甲兵和金龙卫团团围住,一只只手从四面八方伸出来把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那名刽子手沉声喝道,“人犯撞翻刑凳,意欲私逃!” 沈澈愕然睁大眼睛,下意识的想要辩解,然而他马上就想起来了他不能说话以防露馅的事,只得生生吞下了想说的话。 常证道怒目圆睁,一拍桌案倾身喝道,“大胆人犯!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还想逃窜作恶吗?按规矩办!” 许青寒隐隐感觉不妙,还不待他整理出思绪,令他睚眦欲裂的事情就上演在他面前!四名刽子手竟然各自握住沈澈的手腕脚踝,沉喝一声活生生掰断了他的四只腕子! 四声脆响几乎同时戳进沈澈心尖,他弓起身子猛然弹了一下,心脏都骤停了一瞬,险些直接痛得晕死过去。仅一瞬间,沈澈整个人就被冷汗浸湿了,他面色惨白的趴在地上微微抽搐着,血从唇边不断地向外涌出,竟是在剧痛之下活生生咬断了牙齿。 不要让王爷担心了,他已经自责得要命了。沈澈仍旧是这样为别人着想着,滚动喉咙咽下断齿,硬物被滑润的鲜血包裹着滑过食管,直达胃囊。 不能……不能出声,声音……不像哥哥……沈澈失神的在心里一遍遍告诫着自己,昏醒掺半间听到了许青寒的怒吼声,可是他太痛了,痛得两耳一片轰鸣,什么也听不清,意识都一点点被抽离开去。就在他即将昏睡之际,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硬生生将他重新拽回人间地狱。 沈澈手脚都被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5 弯折出诡异的角度,他狼狈的趴在白布上,从口中呕出的鲜血已经被水晕染开,成为绢布上的第一笔。刽子手像翻腾死肉一般把他摆直,手足俱断的他连捆绑的必要都没有了,他们没有再费力把沈澈绑到条凳上,就直接在刑台上开始用刑了。 “嘭!” 刑杖砸在臀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这是他除手脚被活生生折断的痛以外最痛的一次。沈澈垂死的鱼一般扭动了一下腰身,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咬舌自尽,他现在想自裁也没有力气了,何况刚刚还咬断了几颗牙齿。 “嘭!——嘭!——嘭!” 刑杖沉重,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在向他臀腿上照顾着,沈澈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要被这股冲力震得粉身碎骨了。刚过十下裤子就被血浸得湿透了,两边的白布更是沾满了腥红的血点。沈澈多年习武,对身体状况的了解十分透彻,这样的毒打虽然会让他痛不欲生、血肉模糊,却并未伤及根骨,若是想这样打下去,恐怕到之后并不是伤重被打死的,而是痛死的。 刚才恶意满满的诬陷,再加上现在颇有“技巧”的虐打,沈澈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有人要报复哥哥。好在现在生不如死的人是他不是哥哥,他怎么忍心让哥哥受这样的罪? “嘭……嘭……” 百数十杖已经打完,白布上血已经蔓延成片,甚至有碎肉飞溅其上。已经有懵懂的孩子吓哭了,一个哭就有两个哭,底下孩童恐惧的哭声为残虐的杖刑渲染上可怖的气息。杖责声依旧震天响,沈澈整个后臀和大腿的皮肉都已经被敲得支离破碎,唯有几块烂肉还黏连在森森白骨之上半死不活的吊着,其间掺杂着打碎的布料。沈澈已经数次昏醒,每次昏倒时他都要稍稍雀跃一下,终于解脱了吗?然而每次他都被冰冷的水浇醒,失望而痛苦的承受残忍到极致的剧痛。 沈澈心里宛如明镜,他肯定活不了了,整个下半身的皮肉都被捣碎了,他很快就会流光一身的血液而死。他现在只想死,对他而言死就是最大的恩赐。 “不要……不要再打了……”许青寒嗓子早已喊得嘶哑破声,两名金龙卫跪在他身边死死拉着他,否则他早就冲到刑场上去了。 常证道走到他身边诚恳的拱手,“王爷是在说别再打了吗?” 许青寒僵硬的转过眼珠看他。 “卖您这个人情,沈辞必定活不了了,那就不再打了。您把他带回去好好听听遗言,准备后事。只求您记得下官今日的这一点好,以后可不要太为难下官。” —————— 别院之中,沈辞已经醒来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虞适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在他昏睡之时就用绳子将他捆得严严实实放到了床上,于是他现在除了干着急和破口大骂外别无他法。 虞适一边坐在床头眼睛红红的无声掉眼泪,呆呆的盯着门一言不发。 沈辞气急败坏的挣扎着,扯着嗓子叫道,“虞适你个沙比!!!你快放开我,你让去救沈澈!!!” 虞适并不搭话。沈辞说得那些谈何容易,他没有三头六臂,就算许青寒带着整个王府都反,他们也不够撼动这次的行刑。许青寒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手中实际上没有任何兵权,他对皇帝宠爱的回报就是完全避嫌,绝不恃宠还掌权。沈辞这次有难他是最无力的那个,他没有办法去抗衡他皇兄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 沈辞急得想哭,“虞适你听我说啊,沈澈不能死你懂不懂,他死了等于把我活着的希望给掐了。你快放开我,我去把他替回来,你快点,快点!!!” 突然传来别院的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虞适一惊,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沈辞被捆得像条蚯蚓,在床上扭来扭去动弹不得,只能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听到虞适压抑的哭声,许青寒嘶哑低沉的声音间或响起。 沈辞顿时心都凉了,他撕心裂肺的喊道,“虞适!许青寒!你们两个狗东西,我弟弟呢,你们把我弟弟还给我!!” 虞适很快抱着一个人匆匆跑了进来,跨门槛时绊了一脚险些跌倒。他抱着的人被布巾裹着,布巾整个都被血染红了,顺着一角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掉血滴。裹在布巾里的人正是沈澈,沈辞早上见他时他还是精神奕奕的,现在已经面如金纸,只剩一口气还在了。 虞适轻轻把他放在床上、沈辞的旁边,他努力半睁着眼睛,睫毛不安的颤动着,蠕动嘴唇在说些什么。沈辞睁大眼睛凑过去,把耳朵贴在他唇边,他听到沈澈断断续续的说,“哥哥……你别……生气……别生、别生我的气……别……生……王爷、的……虞……” 沈辞拼命的点着头语无伦次的道,“好好好,不生气,哥不生弟弟的气,不生他们的气,谁的气也不生。哥不打你,再也不打你了,你别害怕,啊?” 沈澈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微微眨了下眼睛。许青寒跪在床边,没脸去见沈辞和沈澈,将脸埋在手心里沉默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大佬们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别砍我…… ☆、第77章 小黑魔仙沈辞的觉醒 虞适用剪刀挑开捆着沈辞的绳子,他骨碌碌爬起来跪坐到沈澈旁边, 颤抖着手紧紧咬着牙根揭开裹在他身上的布巾, 沉沉血色像针一样刺痛了沈辞的眼睛。 “不要碰他手脚,他会很疼。”许青寒垂着头低声道。 沈辞难以置信的查看着沈澈的伤势, 他的四只腕子已经全部肿得透明,仿佛一碰就会裂开, 不自然的垂落着, 这显然就是被人生生拧断的啊!沈辞双眼含泪,想要翻看他伤得最重的臀腿, 沈澈却微微弹了一下,缓缓摇头拒绝着。沈辞附耳去听, 他说,“不要看……不……要……看到……哥哥伤心……” 沈辞点着头眼泪往肚子里咽, 用被子轻轻盖住弟弟破碎的身躯, 哽咽着道,“还冷不冷,饿不饿?别怕, 哥哥会治好你的, 会治好你的……”他捶着床板吼虞适道, “你他妈不是会医术吗?你还杵着干什么,你快来看看他!” 虞适手足无措的道, “我去买药,小澈儿你一定要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他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 许青寒跪着没动, 其实每个人,包括沈澈自己都清楚,他除了等死没有第二条路了。 沈澈断断续续的发出一些气音,眉头紧蹙,表情痛苦得扭曲不已。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一双眼睛盛满哀求盯着沈辞。沈辞抚着他的脸颊问,“你想说什么?想让哥哥做什么?”他凝神去看沈澈的目光,声音颤抖的道,“你想要哥哥给你个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6 痛快是吗,现在很痛?” 沈澈目光中透出一缕释然,眨了下眼睛表示认同。沈辞右手顺着他脸颊一路向下,按在了他喉咙上,他柔声对沈澈道,“沈澈,哥哥一直这样叫你不是因为生分,你姓萧,名字是沈澈,爹娘也是这样叫你的。哥哥不该从小对你要求那么严格,现在仔细想想从来没有带你好好玩过。沈澈,你是个好孩子,让哥哥一直引以为傲。你记着,哥哥非常非常喜欢你,这天底下最喜欢你,来世咱们还做兄弟,哥哥要对你好一辈子。”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轻响突兀传来,许青寒霍然抬头,就见沈辞满面泪痕的跪坐着,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痛哭失声。沈澈已经没了气息,脸上还凝结着最后的笑意。 丧葬一切从简,全部听从沈澈自己的遗愿,遗体即将在烈火中焚为灰烬。沈辞没有出去送沈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拆开沈澈的遗书反复的看。他写了很多很多的字,隽秀的小字密密麻麻的挤在纸上,字里行间都是不舍和眷恋。他仍旧是平日里小心翼翼的语气,除了劝沈辞不要怪罪许青寒和虞适,还在信里反复的讨好着他,像极了犯错后就揪着衣角站在沈辞面前吞吞吐吐解释的样子。 窗外燃起火光,他冰冷的躯体被火舌逐渐吞噬,即将化为飞灰。他再也站不到沈辞面前,怯怯的、满脸孺慕的唤他哥哥。 沈辞把这封遗书仔细的装回信封放到一旁,又拿起那封一年多以前他寄回来的家书,沈辞逐字看过去,厚厚的家书里,少年恨不得把经历过的所有人和事都讲给他听,甚至还喜滋滋的告诉他长乾街的糖葫芦很甜,费尽小心思的想讨他原谅请他去剑宗看一看。可是满心的期待换来的是无尽的失望,沈辞没有看到这封信,没能实现他的殷殷期盼。 沈辞反复抚着信上的字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肝肠寸断。他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了,痛到极致,连怎样哭都已经忘记了。 他猛然起身拉开门走出去,院中火堆已经烧得劈啪作响了。他扑到火堆旁徒手去扒烧得通红的木柴,“沈澈,你起来沈澈,你别走……” 虞适和许青寒连忙上前把他拉开,然而终究是晚了,他两只手已经被烈火燎出几个大泡。他蹙眉嘶了口气,“好疼……快放开我,我得把沈澈带出来,用火烧他他会痛的!” 虞适跪在他面前抱着他落泪道,“阿辞你别这样,小澈看了会难过的,你坚强一点。” “你别拦着我,你让开!!”沈辞歇斯底里的叫嚷挣扎着。 “阿辞……”虞适拍了拍他的后背,悲痛欲绝的道,“阿辞,小澈不会再痛了,他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沈辞怔怔的盯着冲天的火光,竟是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晕了过去。 —————— 虞适一点点收集着沈澈的骨灰,拢到手心上再小心翼翼的装到鎏金罐中,没烧化的碎骨也一同放了进去。他灰尘扑扑的装完骨灰,盖好罐子放在耳边摇了摇,碎骨撞击罐子当啷当啷的响。他捧着罐子自言自语道,“你还能让我听到声音真是再好不过了,听着就好像你还在跟我说话一样,我也不会那么孤独。” 他抱着鎏金罐走回客房,用绸布层层精心包裹起来,搂在怀里傻傻的抱着。这是沈澈,也不是沈澈。昨天的沈澈还是有血有肉的,抱在怀里又软又暖,怎么今天就变成这么个冷冰冰的罐子了? 可即使这样他也舍不得放手,他就抱着罐子一直坐到日暮黄昏,直到那边沈辞的房中传来磕碰的响声他才回过神。他把罐子放到床上,蹲在床边平视着它道,“小澈儿,我去看看那边怎么了,这回你可要等我了知不知道?昨天都跟你说了要等我,小狠心的,到底自己先走了。” 沈辞的房门没有插,虞适刚把手指碰上去就推开了,本来他是想敲门的。许青寒弓着背伏跪在屋子里,墨发凌乱的披散着,他听到开门的声音扭头看过来,恰巧也让虞适看清了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他右眼角一片淤青,脸颊高高肿着,嘴角撕裂挂着干涸的血迹,显然是挨了毒打的。他身子在不断地轻颤,痛得很的样子,想来不止受了表面上这些伤。 沈辞叼着毛笔高高坐在书桌上,盘膝研着墨,眼白被一夜未睡爬上的血丝覆盖,他瞪着推门而入的虞适没好气的问,“干什么?” 虞适尝试着打圆场道,“阿辞,你消消气,小澈不是说……” 他话刚出口就被沈辞飞来的墨条打断,“少跟我放屁,你们两个,”他用手指夹着毛笔指了指许青寒又指了指虞适,冷笑着道,“谁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托付你去带他游历山水,你以为我不打折你的腿?” 虞适闻言去看许青寒,果然见他左腿虚虚的搭在地上,整个身子全靠右膝和两只手在支撑着。 沈辞扯过一张纸摆在面前,倾身问下面的许青寒道,“你给我把涉及害死他的人一个一个的给我报出名字来,清清楚楚的说明白这个人做了什么。” “花晓薇,据我猜测是跟清清串通好要构陷……” 沈辞伸手揪着他的长发迫使他抬头,用笔杆碾着他眼角的伤道,“花晓薇,灵狐,皇帝,你,虞适。我知道的就不用说了。剩下的还有谁?” 许青寒瞳孔一缩,“不要,阿辞你有什么恨就冲我来,不要怪我皇兄……” “我还想着冲我来呢!!结果呢?你们把我弟弟往火坑里推干什么!”沈辞钳着许青寒下巴,眼神凶狠得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他,“你要么去找人抓我,要么原原本本的回答我的问题,再废话我砍了你。” 沈辞的神态不似作假,虞适在一旁替许青寒捏了把汗,连忙劝许青寒道,“王爷,你把阿辞不知道的人通通说出来吧,阿辞找我们寻仇也要一步一步来,皇上还能安逸一段时日。” 许青寒闻言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的推测全盘托出。沈辞在纸上龙飞凤舞的记下这些名字,笔在他手中舞得宛如刀枪。他问过之后把许青寒扔到一旁,名单折好拢进袖袋中,冷冷地俯视着他道,“许青寒,念在十二年交情上我先不杀你,但是日后你若敢阻我,我必定砍下你这颗狗头。” 许青寒捂着伤腿蜷在地上,无声的落着泪,“阿辞,你要离开了吗?” “与你无关。” “你准备去哪?”许青寒絮絮叨叨的道,“你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出闪失。天气这么冷,你多穿几件衣服不要冻着。带够银钱了吗,别忘带钱啊。还有,你……” 沈辞没有听他的唠叨,早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许青寒恍若未觉,失魂落魄的盯着地砖说着话。 虞适心怀不忍的伸手扶他,“王爷,阿辞已经离开了,您快起来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故人酒 作者:魂小七 分卷阅读87 ” 许青寒茫然的抬头看他,而后趴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我宁可死在你手里,只要你永远让我跟你在一起就好。又只剩我了,你别抛下我,别抛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双眼皮大佬用小雷雷捶我胸口~ ☆、第78章 大结局 京城最近有两件大事,百姓茶余饭后又有了新谈资。 一是圣宠不衰的燕王爷开始拥兵自重, 引得朝廷百官纷纷上书弹劾, 皇上斟酌再三下旨收回兵权,燕王爷当庭抗旨不肯交出兵符, 皇帝盛怒之下赏了抗旨不尊的燕王爷四十廷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按着打了一通,燕王爷算是颜面皆失了。 二是京城最近频频发生命案, 都是一家惨死独留一人, 从作案风格上看是同一凶手所为,凶手很有闲情逸致, 死者皆是被活生生拧断手脚后再杖杀,与一般杀手一刀毙命的风格完全不同。 最开始是某不知官职的皇帝亲信丧命, 他是自裁的,妻子女儿也没有幸存, 孩子才三岁, 凶手的残忍暴虐简直是令人发指。 第二家遭此横祸的是京北花家药铺,花父花母和他们的四个女儿全部命丧黄泉,死状凄惨。唯一的幸存者是长女花晓薇, 凶手没有动她一根毫毛。然而她似乎是被迫目睹了凶手的行凶过程, 遭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疯掉了, 整天蓬头垢面又哭又笑的说着疯话,边在大街小巷里跑边反反复复的尖叫着什么“他回来了”, 或是跪在地上冲着空气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肯罢休,最后她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护城河里。 然后同一夜发生四起命案, 死者都是屠户以及他们家人。这些屠户偶尔也帮官府砍人脑袋,听街坊邻居说他们在半年前发了一笔横财,天天吃香喝辣,没想到刚过半年就遭了横祸,真是世事无常。 没过几天,丞相府和大理寺卿的常宅同样发生命案,凶手大概是分不清谁是下人谁是主子,统统一刀抹了脖子,加起来一共死了大几百人,凶案现场用尸骨成山、血流漂杵来形容完全不为过。这次凶手没有精力挨个拧手脚再杖杀,他们死得没有那么痛苦。唯有一人例外,卫老丞相仍旧是那样的死法,凶手对他特别关照。 别人或许不知道为什么,许青寒非常清楚沈辞这样做的原因,半年前他亲口对沈辞说是丞相心怀怨恨,买通刽子手虐杀的沈澈。 官府一直在抓捕凶手一事上疲于奔命,手握御林军兵权的燕王爷却按兵不动,冷眼看着凶案一桩桩发生,他不配合,没有官兵大范围的搜查,抓到凶手简直难如登天。 许青寒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弹劾然后挨了打的。他趴在床上养伤时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沈辞的寻仇对象只剩了一个——他的皇兄。 —————— 天黑无月,伸手不见五指,沈辞简直喜欢死了这样的夜晚,为他的行动添了许多便利,让他一路飞檐走壁潜入寝宫畅通无阻。 最后一个了,沈澈,爹,娘,最后一个了。沈辞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般“嘭、嘭”响彻耳边。龙床上影影绰绰的躺着个人,沈辞无声无息的靠近他身旁,伸出右手捂住他的嘴。 那个人意料之中的僵硬了一下,却意料之外的没有挣扎。他缓缓抚着覆在自己唇上的那只手,泪珠从眼眶中滑落打在他手背上。 沈辞一怔,松开手低声惊讶道,“怎么是你?” 床上那人从墙角放着的盒子里取出一颗夜明珠,朦胧的清晖照亮两人的脸庞,床上那人正是许青寒。半年不见,两个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许青寒的变化在周身气质,沈辞明显感觉到他成熟了许多。而沈辞最显而易见的变化在表面,他竟是花白了一半的头发,黑发白发掺杂在一起,哪里像是还不到而立之年的样子。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最后是许青寒打破了沉默,他跪坐在床上,颤抖着手指轻触沈辞眉间,“阿……辞。” 沈辞皱了皱眉,心里告诉自己要离他远点,脚底下却跟生了根似的动不得分毫,站在原地让许青寒摸了个够。他定了定神,开口冷冷的问,“皇帝呢?” 许青寒毫不迟疑的一指隔壁的寝宫。 沈辞调头欲走,许青寒拉住他的手仰头道,“你要杀他我拦不住,也不想拦你,但是我会和皇兄一起死。我现在是御林军首领,金龙卫也归我管辖,我早已立下军令状,若是皇兄有任何损伤,我许青寒双倍偿还。” 沈辞嘶了口凉气,眯起眼睛盯着他道,“你威胁我?你就当真以为我舍不得取你性命?” 许青寒神情自若,“对啊,我就是以为你舍不得让我死。” 沈辞掐着他喉咙把他按在床上,咬牙切齿的道,“你要不要脸?” “啊呀你快起来!”许青寒手忙脚乱的推他,“掐脖子就掐脖子,你别压着我,屁股疼。” “……”沈辞一时无话,松开手叉腰站起来,拿许青寒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段时间他大开杀戒为非作歹,连续犯案多起都没有受到阻挠,和御林军、金龙卫没有任何作为有莫大的关系,否则凭他一己之力绝对做不到这些。许青寒因此挨打的事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沈辞当然也知道。许青寒从半年前就开始处心积虑的为他复仇铺路了。 许青寒笑盈盈的看着他,狡黠的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你看我这么坏,竟然还敢坏你好事,简直太可恶了。你应该把我带在身边日日折磨,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他顿了顿,极其认真的凝视着沈辞道,“阿辞,带我走吧。” 沈辞顿时乱了阵脚,他头疼得不知怎么办,指着许青寒撂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说完就转身从窗子里跳了出去,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许青寒赤足踩在地上走到窗边,望着茫茫的天际喃喃道,“我等你,这辈子都等着你。” 蔽月乌云突兀的散开几片,几缕月光映在他眸中,熠熠生辉。 分卷阅读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