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分卷阅读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作者:七六二 简介: 魔教覆灭,金印护法孙擎风带着小教主逃亡,誓要重振金光教! 然后,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实在是他两百年来带过最差的一任魔教教主! 鸡飞狗跳甜腻日常: 小教主:孙护法,你真厉害,连痒都不怕! 孙大喵:那是自然。 小教主:孙护法,你真厉害,连尿尿都比别人尿得…… 孙大喵:闭嘴! 小教主:孙护法,我们能生孩子吗? 孙大喵:谁跟谁? 小教主:我跟你。 孙大喵:别胡思乱想!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 小教主: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就是最好的。 猫系暴娇护法攻x小奶狗教主受。轻松日常,甜文。注意:白且甜。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麟儿,孙擎风 ┃ 配角:陈云卿,傅青芷,傅筱 ┃ 其它: 第1章 出逃 昆仑三月,冬雪将化未化。 苍山黑崖间,隐约响传出清脆的铜铃声响。 赵朔牵着个小童,从青明山顶疾行而下,又在雪原里走了一阵,终于停下脚步,道:“此处即是白海界。” “爹,是不是你不要我了?”那小童十来岁模样,将将与赵朔的腰一般高,紧紧攥着他的衣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赵朔甩袖振衣,怒道:“混账!你哪有半分教主的样子?” 那小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哭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成教主了?我不要当教主!爹,是不是我又做错事,惹你生气了?” 原来,这小童名唤金麟儿,是金光教教主赵朔与华山掌门薛正阳之女薛灵云的独子。 十三年前,薛灵云怀着身孕负气出走,因金光教被江湖人视为魔教,她怕遭人寻仇,独自产下小儿后,便不让他随父母姓,取名“金麟儿”,盼他得瑞兽麒麟庇佑,能一世无忧。薛灵云一直带着孩子在外漂泊,两年前身患重病,不得已才把他送回青明山。 金麟儿不仅模样与母亲相似,亦同母亲一般善良聪敏。 今日,他先被赵朔带到枫木崖传功,后又在匆忙间被送下青明山。虽然赵朔什么都没说,但麟儿见父亲穿一身乌红锦衣,却让自己戴上风帽、系紧围脖,打扮成猎户模样,甚至还在自己胸前系上了一个小包袱,便知大事不好,自己可能又将四海漂泊。 此刻,他承受不住山雨欲来的重压,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朔冷着脸,道:“我已把金印传与你,你就是教主。” “爹,我知道,我和娘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你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我们,所以我们才能过得那样快活。其实,娘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她临终前千叮万嘱,要我好生照顾你。如今你遇到麻烦,我怎能抛下你独自逃命?我不知道金印是什么,我不要当教主,我只要你!”金麟儿抽泣着,不由分说地抱住赵朔的大腿,“爹,求你别赶我走,我舍不得你。” 赵朔的眼眶微微泛红,脸仍冷着,沉声嘱咐:“吾儿切记,我赵家儿郎,纵粉身碎骨,亦不可屈膝折腰。收起你的眼泪,自此以往,勿复求人。” “你的眼睛流汗了,你在撒谎。”金麟儿睁大两只乌溜溜的圆眼睛,认真地看着赵朔,想把他的模样刻入自己心里,却惊见,赵朔的眼角悬着一颗水珠,像松枝尖上凝着的冰露。他知道那是赵朔的眼泪,但他不敢说破,他不相信赵朔会哭。 “本尊难道会舍不得你?”麟儿雪白可爱,天真无邪,赵朔见他难过,直是心如刀绞,此刻终于绷不住了。他的口气半点不松,手却已经紧紧搂住儿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金麟儿异想天开,问:“爹爹,我和他们讲道理,好不好?” 赵朔没有回应。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一掌将儿子推开,指着前方的一间破旧小木屋,道:“金印护法孙擎风前辈就住在此地,你去将他请出来,唤他作前辈,要恭敬。” 金麟儿向前走去,一步三回头,生怕赵朔悄无声息地离开。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赵朔摊掌比了比,那印子还没有自己的巴掌大。 雪原如海,苍茫沉静。 原野的正中央,横亘着一条看不见头尾的狭长裂缝。在这条大裂缝边上,一块刻着“白海界”的石碑直插云霄,标志着以此裂缝为界,北乃鬼方,南为雍国。 两国间的战争,已持续了三百余年,军队常在白海对垒。这片终年不化的冰雪下面,尽是累累白骨。 此地人迹罕至,寒冷阴森,根本不适宜人居。任谁都不会想到,金光教最神秘、最传奇的金印护法,就隐居在大裂缝的边的界碑旁。 金麟儿敲门,怯生生地问:“冒昧叨扰,孙前辈在吗?” 砰——!木门从里面被推开,一股凛冽的冷风直冲而出,积雪混着灰尘漫天飘洒。 一个男人自黑暗中走来。 这人生得星目剑眉,身材高大挺拔,纵使穿着粗布蓝衫,依旧掩不住一身纵横沙场的桀骜气。只不过,他面色青白,神情郁郁,仿佛身体里没有一丝热血,好似罩着一层冰做的壳,令人不禁生出疑惑:这样的人,当真是传说中的金印护法? 金麟儿眼里落了灰尘,好容易才重新睁开眼睛,穿过纷纷扬扬的、灰白颓朽的尘埃,猛然对上这男人的视线,被他眼底的悲凉给吓住。 更令他惊讶的是,连赵朔都要叫一声“前辈”的金印护法,竟然这样年轻,难不成是个神仙?金麟儿怕自己找错人,试探性地问:“孙前辈?” 孙擎风瞥了金麟儿一眼,从他乌黑清澈的眼珠里,看见自己落魄的身影,眉峰微蹙,并不理会这小童,径直走向赵朔:“赵兄有何贵干?” 赵朔神态甚是恭敬,道:“我已将金印传与麟儿,即日起,他就是赵家第六代执印人,金光教教主。大难将至,你带他走,请护他周全。” 孙擎风不敢置信:“他才几岁?” 赵朔将金麟儿唤至面前,告诉孙擎风:“他生在正月十五,虚岁已有十三。” 孙擎风冷哼一声,道:“才十二,娘胎里哪能算人?” “我儿天真懵懂,不大明白世俗之事,但尚算聪明,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若有无心冒犯处,还请你多担待。”赵朔拂开金麟儿乌黑柔软的额发,让孙擎风看到金麟儿眉心上,那两点花瓣似的金色印记,“此后,你二人性命相连,生死相关。” 金麟儿一直以为,金光教的至宝“金印”是一方印章,没想到,这印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奇物事,也不明白它怎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 么会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怯生生地看着神情冷漠的孙擎风,感觉到自己和面前的这个人之间,似乎已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地连结起来。那是一种血肉骨髓,甚至于魂魄上的紧密联结。 孙擎风仍觉不妥:“他连牙都没长齐。” 金麟儿不服:“这颗是被磕掉的,已经长了一大半了呢。” 赵朔:“闭嘴!” 孙擎风看向赵朔,满眼不解,道:“你修炼《金相神功》,体内真气全自金印而来,如今没了金印,内力尽失,已经做不了甚么。” 赵朔:“剑在手,宵小何足惧?” 孙擎风:“赵兄,你一生只出过一次白海,能遇上甚么麻烦?左不过是有人觊觎金印。你干脆把印给他们,叫他们知道,这东西是祸非福,哪还有人敢碰它?且暂卧薪尝胆,勿要同那些蠢货拼个鱼死网破。” 赵朔摇头:“此次武林盟围攻青明山,是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 孙擎风漠然道:“朝廷里的谁?胆子倒是不小。” 赵朔:“金印的秘密,除你与赵家执印人外,向来唯有天子知道。不是他在后推波助澜,还能有谁?我不惧任何人,只知天子丧命事小,金印传承有失,印中蕴藏的力量、你体内的鬼煞爆发,陷百姓于水火事大。” 孙擎风:“我带你杀出去?” 赵朔:“不可枉造杀孽。” 金麟儿年幼,而且从不敢过问赵朔的事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片刻,就已神思飘忽。他见孙擎风的皮肤青白如玉,觉得很是新奇,偷偷伸出手,在孙擎风的手指头上捏了一下。 孩子的手白软温暖,孙擎风独来独往,性情孤僻,数十年未曾与人交往,被金麟儿一碰,竟觉如遭雷击。 他瞬间握掌成拳,怒视金麟儿,跟狼似的呲牙威吓他,继而转向赵朔,道:“两百年之约仅余十年,金印将被那人收回,孽缘便可了结。你儿子尚年幼,你不该传印于他。” “原本轮不到他,但金印不容有失,只能出此下策。请你念在他年幼孤苦,替我将他抚养成人。”赵朔摸了摸金麟儿的脑袋,满眼都是不舍,“另外,我其实存了私心,在杏花沟地下藏了东西。风头过后,你们过去看看,或许能有另一番造化。” 孙擎风将金麟儿一把抱起,傲然道:“没有造化又如何?” 赵朔大笑:“说的好!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不走!你放开我!”金麟儿扒在孙擎风肩头挣扎大喊。 赵朔不禁上前两步,扳着金麟儿让他看向自己,想说些什么柔情话,却又硬生生地咽下肚中,只说:“孙前辈是英雄人物,你当视他如父。” “爹,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死!”金麟儿声嘶力竭,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 滚烫的泪水滴在雪原上,融了雪,化开冰,却抵不过造化弄人。 赵朔嘴唇翕动:“爹没有不要你。” “爹——!” 孙擎风的手腕坚硬似铁,任金麟儿如何挣扎,他都毫不松手。 金麟儿哭得双眼通红,很快就没了力气,伏在孙擎风肩头,边抽泣边打嗝。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苍茫的白海雪原、白海界边的狭长裂缝,渐渐被风雪覆盖,不过多时,连轮廓亦已消失不见。 风声如号,今日的白海热闹非凡。 孙擎风才走了半盏茶的时辰,便从风中听到了惊天动地的马蹄响,知道自己将正面遇上武林盟的人。他迅速抽出佩剑,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割下,连眼都不眨。 金麟儿惊疑不定:“孙前辈,你做什么?” 孙擎风:“莫多话,待会儿叫我作爹。” 金麟儿见孙擎风的伤口深可见骨,却只流出了几滴血,心中万分惊奇,正要发问,便见黑压压的人马从南面冲来。 “发现魔教妖孽!” 马蹄声如擂鼓。一个刀客策马奔至孙擎风面前,对他拔剑相向。 金麟儿见孙擎风面上神色古怪,像是想作出畏惧的神情,却实在难以办到,再想起他先前故意割破手腕,推测出他的打算,立马干嚎起来:“爹,咱们刚从山上逃出来,怎么又遇到坏人了?世上怎会有这么多喝人血的魔头?” 孙擎风松了口气,配合道:“休得胡言!” 传言都说,金光教教主赵朔杀人饮血、修练邪功,常年掳掠百姓入青明山,作为供血的人牲,金光教因此被视为魔教。 但是,金麟儿曾偷看过赵朔喝血,他所见到的“人牲”中,没有一个百姓,没有一个因放血而死。他知道,金光教从未祸害过无辜百姓,那些传闻中的人牲,全是自甘牺牲的教众。 那刀客自作聪明,以为发现了出逃的“人牲”,露出了然神色,笑道:“原是被魔教妖孽抓去喝血的猎户。我且问你,青明山在何处?” 金麟儿眼珠子骨碌一转,张口便道:“自然是在北……” “在东边。”孙擎风打断了金麟儿的话,抬手指向身后,“东边,山上尽是黑石,有一座城寨。” 那刀客与身旁的人商量了一番,谨慎起见,扬起马鞭在雪地上抽打一下,威吓道:“你带我们过去,若敢欺瞒,我定要叫你好看!” 孙擎风点头,转身将行。 金麟儿搂住孙擎风的脖子,朝下看了一眼,见他只穿着一双破旧皮靴,靴子已被雪水浸透,不知有多冷。他又想着,这个时候赵朔恐怕还在半山腰上,自己无能救他,却可为他拖延片刻,至少让他回到城寨中做好防御准备。 金麟儿拿好主意,攥紧小拳头,回头朝骑在马上的刀客说:“且慢!” 孙擎风低声道:“废什么话,想死不成?” 金麟儿在孙擎风脑袋上按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对那马上的刀客说:“你当真是武林盟的人?” 那刀客笑道:“小娃娃也知道武林盟?” 金麟儿:“我听说,武林盟的人,都是正义侠士。” 那刀客:“那是自然。” 金麟儿:“可我看你们这般行事做派,与魔教倒没甚不同。” 那刀客:“你说什么?” 金麟儿梗着脖子,道:“我爹爹刚才死里逃生,身上还带着伤,你让他在这冰天雪地里走着给你们带路,上了青明山,只怕就没法活着下来了。你们要让他骑马!” 孙擎风看了金麟儿一眼,像是觉得莫名其妙。 那刀客气急败坏:“他不过是个山野猎户,怎配骑马?小娃娃莫要废话,否则,我把你和你爹当成魔教妖孽一并杀了。”说罢抽剑出鞘。 第2章 屠魔 “住手!” 正在此时,另有一队人马冲将上来。这队人马俱着玄衣薄甲,打“陈”字旗号,不似江湖中人,倒像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 官差。 发话的是一个浓眉俊目的少年郎,行在队伍最前,像是带头人。他策马上前,挡在孙擎风与那刀客中间,笑道:“这位大侠正气凛然,令人敬佩。然而,众生平等,无有高下,此处天寒地冻,让一个伤者徒步带路,未免不近人情” 那刀客怒道:“你是甚么东西?” 少年郎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上刻五个明晃晃的大字:“昆仑缉妖司”。他把令牌随手一收,仍旧笑意温和,道:“在下缉妖司千户,陈云卿。指挥使大人听说,武林盟正在联手屠魔,甚为佩服。他想着,那金光教教主杀人饮血,是人是妖尚未可知,便遣我带人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那刀客面色不愉。他是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只知人死成灰,何曾见过甚么妖怪?向来认为缉妖司只是个摆设。然而,江湖中人,毕竟不敢与官差争斗。更何况,他知道,这陈云卿不仅仅只是个千户,而且还是正三品指挥使陈焕的儿子,他区区一个草民怎敢得罪? 那刀客不情不愿地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望千户大人海涵。您慈悲心肠,不若带他们走上一程?” “我正有此意。”陈云卿翻身下马,将辔头交到孙擎风手上,“来!多谢二位仗义相助,上马吧。” 陈云卿的手腕上,戴着个银白色的小铃铛,花纹繁复,模样很是奇特。他晃动手臂时,那铃铛没有发出丝毫响声,但当他伸手递出辔头,手腕轻轻擦过金麟儿的衣领时,那铃铛忽然“叮”地响了一下。 金麟儿见孙擎风木头似的,连句个谢字都不会说,便抬头看向陈云卿,笑道:“谢谢小哥哥。” “乖孩子,你真懂事。”陈云卿笑着摇了摇头,给金麟儿拍了拍围脖上的积雪,手上的铃铛再次响了一声。 陈云卿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金麟儿后脑上留着一小绺长生辫,辫子上系着颗金灿灿的铃铛,那颗金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而叮当作响。 陈云卿不再多想,回到队伍中,与别人同乘一骑。 孙擎风抱着金麟儿翻身上马,向青明山行去,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蠢东西,你再多说一句屁话,老子就把你丢到山里喂狼。” 金麟儿摇摇头,没留心听孙擎风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从前,他总以为武林盟就是正道,武林盟的侠客们都是讲道理的好人,刚刚才敢如此放肆。没承想,武林盟里也有坏人。 回想那刀客的言行,金麟儿心中不住后怕,不敢再多话,生怕自己不当心做错事,惹得孙擎风不快,怕他丢下自己。他吸吸鼻子,向后躺倒,靠在孙擎风宽阔结实的胸膛里,却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暖意。 青明山顶,寂静无声。 此日,武林盟共派出两千人,轻而易举攻入魔教城寨,不见赵朔人影,只见满城教众。这些教众俱着乌红长袍,体格都很强健,跟山下的百姓全不相同,应当都会些武功。 武林盟众不由担心起来,怕会遇到激烈的抵抗。令人意外的是,魔教教众见到敌人闯入城中,竟都只是站在原地,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些外来人。 武林盟的队伍中,一个峨眉姑子策马冲出,手握玄铁令牌,喝到:“武林盟白马令在此,魔教教众听好:金光教教主赵朔,杀人饮血,修炼邪功,实属异端;右护法夏晴柔,于密云屠杀五千武林盟盟众,罪大恶极,当杀无赦!尔等放弃抵抗,交出兵器,方能活命。” 白马令乃是武林盟的最高敕令,见此令牌如见盟主。凡入盟者,皆须听令行事,否则等同叛盟。此令一出,武林盟众皆亮出武器。 金光教教众们纷纷扔掉手中兵器,跪地俯首。 此时,先前那恶狠狠的刀客策马入城,四处巡视,好容易才找到几个仍带着武器的金光教众,不分青红皂白,随手刺死两人,又抓住一名堂主以酷刑拷问,得知赵朔人在枫木崖,便着孙擎风带路前往。 孙擎风面上平静无波,单手御马,另一手紧紧捂住金麟儿的嘴,手心最柔软的地方,沾满金麟儿温热的眼泪。 枫木崖上,赵朔临风独立。 乌泱泱的武林盟众,将赵朔团团围住。 片刻后,众人让开一条道。武林盟盟主、峨眉掌门玄悲师太走上前来,口宣佛号,凤目中精光一闪,厉声喝问:“赵朔,多行不义,必招业报。你饮人血、练邪功,你教右护法夏晴柔滥杀无辜,这些事你可认?” 赵朔:“本尊如何练功,同你们有甚么干系?右护法夏晴柔在密云做的事,想来已有二十年,本尊日理万机,这等陈年旧事,哪还记得?倒是师太贵人多忘事,当年少室山英雄大会上,你对本尊可是以‘英雄’相称的。” 赵朔说罢,转身面向玄悲,冷冷道:“哼!你们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心里龌龊不堪,此番前来,究竟是伸张正义,还是另有所图?” 玄悲师太:“你武力过人,世所罕见,确是英雄人物。然,你修习《金相神功》,须日日杀人饮血,方能滋长内力,实属邪门外道。我等来此屠魔,是要将那邪功毁去。你若迷途知返,交出金印,亦算是功德一件。” “本尊从不知后悔为何物!” 赵朔拔剑出鞘,向玄悲师太攻去,一剑刺出寒芒万点。 玄悲师太挥动手中铁拂尘,堪堪接住赵朔一剑,侧身闪避,低声道:“赵朔,你赵家五代人,犯下万千杀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若能交出金印,死罪可免。” 赵朔哈哈大笑:“师太,你果然是来索要金印的。只不知,你要这东西,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为天下众生!”玄悲师太一杵拍在赵朔胸口,将他打得口鼻喷血。她连出数招,把赵朔逼至悬崖上,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赵朔,我知你是个英雄,可君要臣死,臣能如何?” 玄悲说着话,目中神色愈发狠厉,幽幽道:“或者,你想杀光武林盟的正道侠客,用他们的鲜血,成就你的神功。你要谋反不成?” “果然是天子下令杀我。”赵朔闻言一怔,目光复杂,带着震惊和无尽的悲凉。他迅速向后撤去,退至枫木崖的尽头,立在百丈深渊前,用尽体内残留的所有真气,往地面上拍下一掌,大喊:“本尊行事,无愧于心!” 霎时间,悬崖尽头的岩石整块碎裂。 穿过铺天盖地的尘粉,赵朔笑着望向金麟儿,一如当年在英雄宴上,穿过人山人海,一眼就望见了薛灵云。怎料得,他们只能黄泉再会。 不过一个刹那,赵朔便已随着碎石一同落入深渊。 玄悲师太大为震惊,奔至悬崖边,已经看不见赵朔的身影。 尘缘苦短,人间路长。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 枫木崖上碎石迸溅,一片混乱。 金麟儿目睹赵朔跳崖,伤心过度,陷入昏迷。 孙擎风策马退至崖壁边稳当的地方,把金麟儿抱下马,先脱下自己的外袍垫在地上,再把金麟儿放在自己的衣袍上。 再然后,他就不知所措了。 孙擎风本想两巴掌把金麟儿拍醒,然而,看见这孩子生得玉雪可爱,脸还没有自己的巴掌大,他实在怕一掌下去,把金麟儿打死。 “执印人与金印护法一损俱损,他若死了,我也活不成,我并没有可怜他。”孙擎风如是想着,两手抱住脑袋,哀嚎一声。他心中焦急,目光四处游移,忽然瞥见石缝间有一根狗尾巴草,随手拔出一根,伸到金麟儿鼻下来回搔弄。 金麟儿打了个喷嚏,砸吧了两下嘴巴,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 孙擎风两眼一瞪,跪伏在地,将嘴唇贴在金麟儿耳边,压着嗓子喊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诸如“你家茅房着火了”“饭被人吃光了”“小狗儿病了”“鬼方畜牲围城了”“你爹要把你剜心放血当人牲了”等等。 金麟儿眼皮颤了两下,没有更多反应。 孙擎风怒道:“你再不起来,老子可就走了!” 金麟儿抽动了一下,没有醒来,但却瞬间伸出双手搂住孙擎风的脖子,把他拖到自己面前,紧紧地抱住。 孙擎风跟金麟儿脸贴着脸,万分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一块冰,跟人挨得近了,必定会化冻,化成一滩水,最终什么都不剩。他终于鼓起勇气,把金麟儿推开,抓了把雪胡乱往他脸上抹。 “好冷哇!” 金麟儿瞬间被冻醒,睁眼便看见孙擎风气急败坏的脸,吓得立刻将视线移开,只见纷扬的尘埃已然落定,武林盟众正组织人马,爬到山崖下搜寻赵朔的尸体。 他心中顿生凄然,双眼又湿润起来。 孙擎风见状,像是很想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越想越气,用力别过脸去,干脆不看金麟儿。但他的视线虽已移开,耳朵却不能闭上,忽听得金麟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孙擎风猛然回过头来,生怕这小东西打个喷嚏就散架了。他伸出手,想帮金麟儿擦掉脸上的雪水,却怕自己力气太大,把他的脸给擦破了,一只手悬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干脆往自己脑袋上重重一拍,抓了抓头发,以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 此时此刻,孙擎风终于反应过来,赵朔丢给自己的,竟是这样一个大麻烦! 孙擎风朝悬崖处瞥了一样,看见已有零星的武林盟众从下面爬上来,知道不能再拖延,故作凶恶状,催促道:“快起来!” 金麟儿:“他们连我爹的尸体都不放过。” 孙擎风:“男儿报仇十年不晚。眼下须得赶紧离开,若被识破身份,你就等死吧。” 金麟儿:“我是不是,只能再活十年了?” 未料金麟儿年纪虽小,却这般聪慧,从赵朔和孙擎风的只言片语中,听懂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毫无希望的命运。 孙擎风一时语塞,搜肠刮肚,憋出来一句:“我乃金印护法,命系于印。你乃执印人,主宰此印。你若身死,我不能独活。你死了还能拉我当垫背的,亏的是老子,懂?” 金麟儿:“原来我真的只能再活十年。那我把印传给别人,你就不用死了,我不想让你死。” 孙擎风一怔,冷哼一声,道:“没那么简单。” 此日围攻金光教的武林盟众,大都是共掌武林盟的“六大派、一大帮”里的中坚力量,少年英雄,各个都存了屠魔扬名的心。赵朔跳崖生死未卜,他们多已自告奋勇地爬下山崖,寻找魔头去了。 青明山城寨中,守备空虚。 孙擎风一手牵马,将金麟儿夹在腋下,没有即刻逃离,而是趁乱潜入城寨。他环顾四周,确保两人没有被人跟踪,便把金麟儿放在一处偏僻的宅巷中,恶声道:“不许乱跑!” 金麟儿抱住孙擎风的手:“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孙擎风径自向外走去:“若我真要丢你,你又能如何?” 不知是不是错觉,金麟儿看出孙擎风脚步虚浮,气息微弱,虽然背影仍旧挺拔,却好像比一个时辰前,自己初见他时虚弱了两三成。 很快,孙擎风回到窄巷中,肩头还扛着一包重物。 “你没走!”金麟儿松了口气,跑上前去抱住孙擎风的手,闻到一股刺鼻血腥味,“你去做什么了?你受伤了?” 孙擎风手肘微微发力,撞开金麟儿,将肩头扛着的东西抛到地上,揭开裹在上头的乌红长袍,露出一具尚算新鲜的尸体。 金麟儿见状腿软,向后跌坐在地上。 孙擎风有些喘,静立片刻,才重新动作。他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一刀插在那尸体的心窝上,见乌红色的血汩汩流出,便对金麟儿说:“喝血,运功。” 金麟儿惊恐万分:“喝?” 孙擎风额头冒出虚汗,极不耐烦,道:“废什么话,没见你爹喝过?” 赵朔饮血练功,金麟儿自然见过,但他自幼生长在外,与平常人一样,打心底里认为此法妖邪。然而,赵朔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劝服自己接受赵朔,心中仍旧很是煎熬。 金麟儿:“为什么?” 孙擎风:“没有为什么。” 金麟儿向后退了两步,摇头道:“我不是魔头,我不能喝血。” 孙擎风伸手按在金麟儿头顶,低下头与他对视,目光冷厉,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能选,这是你的命。” 第3章 命悬 孙擎风抓着金麟儿的头发,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凑近尸体,告诉他:“这是你的命。” 金麟儿双手死命地撑在地上,想将自己与尸体拉开距离。可他又如何能挣得过孙擎风?他的脸被按在血泊里,鲜血从口鼻中浸入。 血腥味令人作呕,金麟儿只能死命地咬紧牙关,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吼声,像是被缚网困住的小兽的咆哮。 孙擎风原以为金麟儿虽聪慧,但性格软弱,只要一番威吓便能将他唬住,却不想他竟这样倔强,很有其父风范。 让人学禽兽饮同类的血,本就荒诞,更莫说,强迫一个小童去饮人血。这行径非丈夫所应为,孙擎风自是不屑,但他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孙擎风无可奈何:“你若不喝血,我便会越来越虚弱。我们逃不出白海,你父亲的牺牲则将白费。即便如此,你也不喝?” 金麟儿的泪水将脸上的鲜血冲淡,哭嚎着:“他是个人啊!” 城寨中,响起阵阵奔马与脚步声。 “赵朔那魔头太狡诈,闹出如此大的阵仗,原是为了拖住咱们,放跑小魔头。师太说他武功尽失,必定已经传功给了小魔头,可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 方才他同师太缠斗许久,亦算是个威武不屈的汉子。” “不过是凭着《金相神功》罢了,威武不屈又如何?还不是粉身碎骨,尸体都找不到。此法邪门,能将内力尽数传于后人,无怪乎赵家五代魔头俱能独步武林,只不知,他们是如何传功的。” “废话少说,难不成你还想练邪功?那小魔头身怀绝世武功,若让他逃出去,日后必成大患。封山搜捕,必要斩草除根。” 不知是因为风雪袭人,或是因为这些人的话令人背脊发凉,金麟儿瑟缩起来,整个人不住地发抖。 孙擎风面无表情,俯视倒在血泊中的金麟儿,沉默良久。直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这窄巷,他才开口,问:“他们杀过来了,要取你性命。即便如此,你仍不愿喝血?” 金麟儿害怕极了,将嘴唇咬得发白,他还不懂太多的大道理,只知道,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便道:“我娘要我做个好人,我不是小魔头,不能喝人的血。” 铮——! 孙擎风拔剑出鞘,走向金麟儿,突然笑了起来,叹道:“你也是个不要命的。” “求、求仁而得仁,又有何怨!”金麟儿心跳如雷,知道自己彻底激怒了孙擎风,干脆闭上双眼,等待他一剑取了自己的性命。 “找到了,那小魔头在这条巷子里!” 一个刀客奔入窄巷,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金麟儿,喜出望外,拔刀砍来。 金麟儿自知将死,并不慌乱。然而,他不仅没有等到刺入胸膛的利剑,反而感觉到自己忽然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你想死,老子可不想死!”孙擎风单手抱起金麟儿,翻身上马,打马向前冲去,“小魔头,你可得抓紧了。” 孙擎风一剑刺出,取了两条性命,怒吼:“挡我者,死!” 金麟儿紧紧抱住孙擎风,看周遭的人与事物急速向后退去。他贴在孙擎风胸前,耳边金戈鸣响,他听不见孙擎风的心跳,却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坚如长城的臂膀,正牢牢地护住自己。 孙擎风的脸与雪一色,额头上、背脊上全是冷汗,呼吸和心跳微弱到几乎没有。但他手中长剑如虹,每一次剑光闪过,都会换来血光冲天。 经过一场又一场的厮杀,孙擎风不仅没有倒下,反而愈战愈勇。他苍白的脸上郁色不再,冰冷的眸中冒着窜天的火光,杀伐果敢,骁勇非常,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重披战袍,纵满身风尘冰雪,亦掩盖不住纵横沙场的豪迈气象。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斗。任铁箭扎进手臂、刀刃滚过皮肉,孙擎风始终不发一言,硬生生地从数千人的围追堵截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夕阳西下,昏沉的暮色中,一匹被鲜血染红的白马,从漫漫雪原疾驰而过,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线。 “右边是神女峰,不好隐蔽。我们走左边,下坡,东面有一条小路通往杏花沟。入了杏花林,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金麟儿从孙擎风的臂弯下探出脑袋,望向后方,依稀看到十余骑追兵。 眼看着追兵与自己隔得越来越远,可孙擎风却似乎疲累到了极致,金麟儿心中升起一股负疚感,问:“你,你还好吧?” 孙擎风眼前发黑,险些跌下马去,怒道:“好个屁,老子快死了!” 金麟儿愧疚万分,从孙擎风手中接过缰绳,道:“我来带路,你且歇息片刻,千万别睡过去。” 孙擎风脱力地趴在金麟儿背上,顾不上这孩子幼弱的肩膀是否能撑起自己,双眼半开半闭,声音越来越小,喃喃道:“你这个小魔头,是老子命里的克星。” 金麟儿回头看了孙擎风一眼,见他像是快要死了,危急关头,全把赵朔“自此以往,勿复求人”的告诫给忘了,哭喊起来:“别睡,求求你别睡!求求你别丢下我!” 孙擎风被金麟儿给气笑了,强行撑开双眼,道:“你别咒老子,老子要是死了,你他娘的,你们所有人都不能活。” “对不住,都是我害的。”金麟儿不明白孙擎风所说的“你们所有人都不能活”是什么意思,他止不住地道歉,甚至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太清楚,策马穿过风雪,勉强撑到了六十里外的杏花沟。 金麟儿让孙擎风带自己下马,再把两人身上的血衣脱下,放在马背上,赶着马儿跑向另一条路。 孙擎风打着赤膊,身上新伤盖旧伤,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却因为刚刚痛快厮杀了一场,精神十分振奋,还有心思嘲弄别人:“有点脑子,还不全是个棒槌。” “我娘说过,好人不是笨人。今日,是我害了咱俩,我现在有些后悔了,但是……哎,你好重呀,孙前辈?孙前辈!”金麟儿说着话,忽然感觉到背上一沉,发现孙擎风突然昏迷过去。 孙擎风身长近九尺,金麟儿才跟他的腰一般高,猛然被他压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无论如何用力,都没办法站起来。 然而,他们多停留一刻,身后的追兵就同他们越来越接近。 金麟儿牙关紧咬,眉间那两瓣金色印记光华流转。他感觉到体内力量逐渐充盈,闷哼一声,用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托着孙擎风站了起来,半拖半抱地把他弄进了茂密的杏花林,循着儿时的记忆,找到母亲养病时曾住过的石屋。 沟谷地势低矮,三月雪已尽,洁白的杏花开遍山野。微风吹来,树摇影动,冷月清辉下,林间浮动的白花瓣儿散发着莹莹微光,仿佛翩跹的萤火。 听雪泉边,树丛掩映着一座石屋。 石屋中,桌椅床铺、灶台锅碗等各式用具一应俱全,地上没有积尘,因为赵朔怀念亡妻,时常命人前来打扫。 金麟儿跌跌撞撞地把孙擎风拽进屋里,浑身脱力、手脚颤抖,跌坐在地摔得飙泪。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将木门紧紧阖上,继而跑到床前,把棉被扯下来铺在地上,吃力地将孙擎风推到被子上躺好,手掌无意间接触到他的肌肤,瞬间缩了回来,惊道:“怎这样冷?” 金麟儿颤抖着手,伸出两指,探至孙擎风鼻下,已感受不到他的鼻息,换将耳朵贴在他胸口,竟听不到他心跳的声音。 “不,不!不会的!”他崩溃地哭喊起来,摸黑跑到灶台前,从陶罐里抓了把碎木屑,将小包袱里的打火石取出,用力擦打石头。可他的力气太小了,不仅没能擦出火星子,反而把双手割得到处都是伤口。 金麟儿放弃生火,将箱子里的被子、床单尽数取出,一股脑地堆在孙擎风身上,握住他的双手使劲搓揉,啜泣着说:“快醒醒,醒醒。你在装睡,对不对?” 然而,孙擎风的手,却是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脖颈、手背上的青筋渐渐隆起,仿佛有一股力量,正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 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甚至想要破体而出。 金麟儿闻到了危险临近的气息,松开孙擎风的手,深吸一口气,抽出孙擎风的佩剑,学着孙擎风单骑匹马冲出包围时那毅然决然的模样,拖着这把沾满血污的长剑,转身走出石屋——他要去找血,人血不能喝,畜生的血总是可以的。 夜风凄凄,漫天杏花瓣散落如瀑。流云从月盘前飘过,月光忽明忽暗,密林中光影急速变幻,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鬼影。 金麟儿拖着长剑,边哭边走,泪湿衣襟,想寻找落单的野兽,杀之以取血。然而,他虽已受赵朔传功,却全不知该如何运功,只知道,自己若真遇上野兽,断无生还的可能。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听风吹草丛,发出毕毕剥剥如烈火燎原般的声响,畏缩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四顾茫然,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在心中默念:“娘,你帮帮孩儿吧。” 叮! 一声清脆的响铃声,穿过重重夜幕,落入金麟儿的耳中。 他吓得一抖,抛下长剑,窜至杏树背后躲藏起来,只露出个脑袋,偷偷向外望去,发现有一行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来者共有五人,均着缉妖司的玄色劲装。 走在最前的,是一名腰悬两把短刀的高大少年。他忽然停下,伸手拦住后来者,虎目圆睁,道:“慢!听妖铃响了,云卿可有听见?” 紧跟着他的,正是昆仑缉妖司千户陈云卿。他向前走了几步,挡在高大少年与杏树间,状若不经意地以食指压住手腕上戴着的银铃,笑道:“我没听见啊,你们谁听见了?” 余者均道,不曾听见铃声。 高大少年摇头,道:“小心为上。” “此地近白海,那大裂缝联通妖界,妖气外溢,听妖铃胡乱响,实属寻常。”陈云卿一屁股坐在金麟儿扔掉的长刀上,两脚大咧咧地叉开,全没有白日里那般清雅气度,“师哥,我累了一整天,实在是走不动了。而且,我的马儿还没追回来呢,我不要干活了!你带人去找找吧,意思意思得了。” “我去去就来。”高大少年无奈,带人往别处去了。 金麟儿松了口气,冷不防被陈云卿拎着后衣领,从杏树背后提溜出来。 第4章 承诺 陈云卿一接触到金麟儿,手腕上的“听妖铃”就再次响起。他仔细观察片刻,确定这孩童的的确确不是妖怪,心中疑惑,难道“听妖铃”失灵了? 金麟儿形容狼狈,但精神格外紧绷,防备地低着头,试图把脸埋在围脖里,不让陈云卿看到,只露出一对瞪得滚圆的、乌黑清亮的眼睛,气势汹汹地看着对方。 然而,他模样清秀可爱,全没有任何威慑力,故作凶狠,反倒像只被欺负了的小奶狗,惨兮兮的怪可怜。 “莫怕,我不是武林盟的人,不会抓你。”陈云卿温言安抚金麟儿,视线落在他的围脖上,突然想到什么,“你戴的这条狐狸尾巴,从何处得来?” 金麟儿的围脖,乃是狐尾制成,狐尾油光水亮,质地极好,但毛色不会,一条雪白的尾巴上,夹杂着几缕红毛,若是天然生成,确实有些怪异。他瞪了陈云卿许久,感觉此人不坏,便把围脖摘下递给对方,道:“我娘说,她和爹曾联手杀过一只狐妖,这是……”他冥思苦想,一拍脑袋,“这是夏晴晴的尾巴!” 陈云卿:“夏晴晴?你是说夏晴柔吧。难怪先前见你时,听妖铃也响了。如此说来,你们金光教右护法夏晴柔,当是狐妖幻化而成,打着金光教的名号在外胡作非为,令贵教蒙上了魔教的污名。” 金麟儿忽地戒备起来:“我不是小魔头!” 陈云卿:“莫怕,我们缉妖司只管捉妖,不涉江湖事。” 金麟儿:“你不抓我?” 陈云卿:“我此行前来,是为了追踪一只从白海裂缝里跑出来的狐妖。真说起来,我好心好意把马儿借给你骑,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不知道把马儿赶到什么地方去了。若不是为了寻它,我才不会大半夜地在这荒山野岭里乱窜。” 金麟儿赧颜:“对不住。” 陈云卿摆摆手:“无妨,我的马儿有灵性,跑不丢。武林盟的人都已被你蒙住,循着地上的马蹄印和血迹往西去了。我和师哥带人往东,明日同他们碰面,我会告诉他们,此地没有你们的踪迹。” 金麟儿将信将疑:“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要帮我?” 陈云卿叹了口气,道:“今日,我上了青明山,没看见残害无辜的魔头,亦未见到锄强扶弱的侠士。我只见到,赵朔教主威武不屈、舍身为你,很是有情有义。那位剑客拼死护你,单骑匹马杀出重围,更是英雄无双。我不是人云亦云的人,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更不希望你以为这世上只有坏人。” 金麟儿:“谢谢小哥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就算没了牙齿,都不会忘记!”他抓了抓脑袋,晃得背后的金铃铛叮叮作响,“孙护法受伤昏迷了,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金麟儿话音未落,腹中便传出一阵“雷鸣”之声。 陈云卿不由失笑,知道金麟儿饿了,想让自己帮忙找点吃的。 “这个容易,你且等着。”他伸出右手,向着前方草丛虚虚抓握。 不过片刻,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金麟儿正纳闷间,忽见一只狐狸挣扎着窜至半空,它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着,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托举着,飘浮在半空中,慢慢移动至陈云卿面前。 陈云卿扼住狐狸的脖颈,把它拍晕后递给金麟儿,又将金麟儿的围脖拿在手中掂了两下,道:“如此正好,我拿这只狐狸换你的狐狸尾巴,回家好向我爹交差。师哥快回来了,你躲回去。” 金麟儿把狐狸和剑都抱在怀里,目瞪口呆地望着陈云卿,问:“你该不会是神仙吧?” 陈云卿笑道:“世上没有神仙,我这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金麟儿:“没想到,竟有人能有这样的本领。若你去江湖上闯荡,谁能是你对手?” 陈云卿摸了摸金麟儿的头,弯腰同他对视,肃容道:“我爹常说,一个人有多大的能耐,就有多大的责任。我这本事是用来缉拿妖怪,护卫人间安宁的,怎可拿它去欺压寻常人?今日,我把这话送给你,莫要重蹈前人的覆辙。” 缉妖、昆仑、人间,陈云卿的话,金麟儿一知半解。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陈云卿在告诫自己,纵然身负绝世武功,亦不可以之欺压良善、不可恃强凌弱,便使劲点头,道:“我记住了!” 金麟儿说罢,跑回杏树背后躲藏起来。 不多时,陈云卿的同行回到他身边,被他一通瞎掰胡诌给骗了过去,高高兴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 地拿着狐狸尾巴离开了。 金麟儿回到石屋,已是下半夜。 冷月清辉从窗口落入石屋,仿佛在孙擎风的身上覆了一层洁白的霜雪。孙擎风仍在昏迷中,身体却止不住地抽搐着,已经把盖在身上的厚棉被和衣物全都掀开,露出结实的胸膛。 金麟儿先前慌乱,此刻借着月光才清楚看见,孙擎风胸膛鼓胀得很不正常,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极为阴邪的东西,那些东西正在同他抗衡,试图撕开他的胸膛跑出来撒野。 “孙前辈,你千万挺住!” 金麟儿跪在孙擎风身旁,一手抓着狐狸,一手拿着长剑,准备宰杀此物,取血练功。 然而,孙擎风的剑又长又重,金麟儿握着剑柄不好发力,干脆直接用手握住剑刃,不顾掌心被划破,紧闭着双眼,道了声罪过,拿锋刃往狐狸的脖颈上重重一抹。 鲜血洒落,腥气四溢,狐狸被割喉后当场毙命。 金麟儿心中不忍,却不得不低下头,将嘴贴在狐狸颈间,吮吸它滚烫的鲜血。他被腥味激得肠胃痉挛,努力忍住呕吐的冲动,硬生生将腥臭的鲜血全部咽下,眼中泪光闪动。 今日,是金麟儿整个十二年的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天。他闭上眼,父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可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他排除杂念,细细回想父亲早上才传授的《金相神功》法诀,就地打坐运功。 金麟儿饮血修炼时,眉间两点花瓣似的金色印记,不时发出微弱的亮光。孙擎风的身体随之有了反应,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金色真气沿着筋脉流向心房。 不过多时,孙擎风平静下来,呼吸恢复平稳。 第二日晌午,孙擎风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 他睁开双眼,目光呆滞,如同宿醉初醒,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为何会躺在陌生的石屋中,恍惚间以为仍在做梦,准备翻个身继续睡,惊觉怀中竟躺着个大活人。 孙擎风久不与人接触,忽然发现自己跟别人搂在一起睡了整整一晚,简直浑身难受、汗毛倒竖,手脚僵硬不得动弹。不知为何,他越想越气,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金麟儿肚子上的软肉轻轻一戳,愠怒道:“你,给老子起来。” 金麟儿疲累至极,睡得很沉,不仅没被戳醒,反而顺势搂住孙擎风的胳膊,用脸颊蹭了蹭他,舒服地哼哼起来,发出梦呓:“孙前辈,别丢下我。” 孙擎风瞬间暴怒,像只忽然炸毛的猫,长腿一张就把金麟儿踢开,怒吼:“有床不睡睡地上,你什么毛病?” 金麟儿个头小,被孙擎风踢了一脚,骨碌碌滚到门边。 孙擎风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金麟儿推回棉被上,发现他身上、脸上沾满血污,以为自己方才轻轻一推,竟把这孩子给推坏了。他瞬间如坠冰窟,抱着脑袋崩溃大喊:“你给老子起来!” 金麟儿咂咂嘴,仍旧一动不动。 孙擎风六神无主,一溜烟跑到屋外,纵身跃上房顶,蹲在上面吹风。待到眉睫覆上薄薄的一层冰霜,他终于冷静下来,想起来自己同金麟儿性命相连,他还好端端地活着,金麟儿必定没事。 “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孙擎风跑回屋里,颤抖着手,把金麟儿翻过来朝向自己。定睛一看,见金麟儿身上的血污已经凝固变暗,必定是昨晚就已沾上,余光瞟见床底下,一只死不瞑目的狐狸正瞪眼看着自己。 他气冲冲走上前,一脚踹开那狐狸,再跪在地上,把手指搭在金麟儿手腕上替他号脉,发现他安然无恙,终于松了口气。 有了前两回的教训,孙擎风收敛了脾气,不敢随便碰触金麟儿,只低下头,贴在他耳边轻轻地唤了声:“小魔头?” 金麟儿睫毛轻颤,哼了两声:“我不是小魔头,我不喝人血。” 孙擎风暂时放下心来,从木箱中翻出两件赵朔的衣裳,给自己胡乱套上,收拾好房中残局,将那只已经发硬的狐狸拿到案板上剥皮剔骨,看见灶台边散落着碎木屑,对金麟儿昨夜的作为,有了大致了解。 待到处理完狐狸肉,孙擎风打算生火做饭,意外在灶台边的地上,拾得一对打火石。他敏锐地发现,这对打火石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联想到金麟儿手掌上细碎的割痕,忽然心中一软。 孙擎风抓了抓头发,看向仍在熟睡中的金麟儿,两指一挫,打出火星,生了一炉子旺火,放在金麟儿身旁,喃喃道:“老子欠了你的。” “孙前辈,你可还难受?” 傍晚时分,金麟儿悠悠转醒。与昨日相同,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孙擎风近在咫尺的面庞。但今天,孙擎风没有往他脸上抹雪,而是正用雪水帮他擦手。 日已西斜,冬日云层厚实,金红色的夕阳光芒穿过云雾,被化成极淡的温柔的水红色。这温柔的光晕透过窗纸,打在孙擎风的侧脸上,令他刚毅的轮廓,变得稍稍柔和了些,看起来格外英俊。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令人心安,但说出来的话,仍旧不怎么好听:“你这什么脾气?醒来先问我,也不看看自己多惨。” 雪水在屋里放了一会儿,不比刚从地上抓起来的积雪冷,却也凉飕飕的,让金麟儿觉得很难受。可是,他已经没了父母,很害怕孙擎风不要自己,只敢试探性地说:“孙前辈,冬天用凉水擦脸,很容易染上风寒。” 孙擎风把手中的棉布一扔,没好气道:“那你让我睡在地上?” 金麟儿眸光一暗,垂着脑袋,低声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以前,我娘在这里养病,她躺在床上睡着了,就再也没能醒过来。我怕你跟她一样,在这床上睡一觉,就死了。我不想让你死。” “你!我……算了,老子不跟你计较。”孙擎风心里窝火,却不能跟这个半大的孩子较真,把金麟儿剥得干干净净,捉着脖子扔到床上。 金麟儿挣扎起来:“我不要睡床,我不要死!” 孙擎风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一脚踩在床方上,两手一左一右捏住金麟儿的脸,不让他干嚎,直视他的双眼,说:“我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明白?” “明白。”金麟儿见孙擎风如此严肃,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心下稍安。只是,他被扯着脸颊,闭不上嘴,控制不住口水从嘴角滴下,落到孙擎风手上。 孙擎风努力抑制住怒火,倒抽一口凉气,倒退着向后撤,撞倒身后的大木箱。木箱在地上滚了两下,搭扣松开,里面装着的棉被和衣裳散落一地,狼藉不堪。 孙擎风把地上东西捡起来,一股脑全扔到金麟儿身上:“盖好!病了老子可不会给你治。” 金麟儿觉得孙擎风很关心自己,满足地笑了起来:“多谢孙前辈。” 孙擎风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 尚不知举手之劳有何可谢,被金麟儿那甜腻的语气激出了一手的鸡皮疙瘩,怒道:“好好说话!” 他吼完以后,杵在原地愣了片刻,慢慢走到床边蹲下,伸出食指,点在金麟儿眉心那两点金色印记中间,道:“你爹是我挚友,他把你托付给我,我将护你周全,直至你长大成人。” 金麟儿很是乖巧,捣头如蒜,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等我长大了,就让我来照顾你。” 孙擎风像是觉得受了嘲讽,嗤笑道:“老子断手断脚,要你照顾?” 金麟儿摇头:“我会长大,你也会老。” “我不会。”孙擎风面色忽然沉了下来,“我活了两百多年。” 金麟儿没法接话,眼巴巴地望着孙擎风,两人相对而视,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他怕孙擎风生气,再也不理自己,便绞尽脑汁想缓和气氛,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故作成大人的语气,说:“好好好,虽然人都会生老病死,但只要你说不会,那就不会吧。” 孙擎风呼吸一滞,被金麟儿的话噎住了,无从反驳,尴尬地咳了一声,继续说:“我没给人当过爹……” 金麟儿惊叹:“可是,你不是活了两百年?” 孙擎风瞬间涨红脸,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些不该说的,信不信老子真把你扔出去喂狼?” 金麟儿用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形状。 孙擎风见状,好像更不满意了,怒道:“想笑就笑,遮遮掩掩做甚?别待会儿憋笑给憋死了。” 金麟儿一笑,露出那颗刚长了一半的门牙。 怎样都不对劲,孙擎风深感无奈,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孙擎风四处翻找,取出一口大锅,把锅装满水,架在摆在窗边的给金麟儿取暖用的炭炉上。 火烧的很旺,锅中水很快翻滚起来。 孙擎风蹲在地上,拿一把蒲扇对着炭火扇风,不经意间抬头朝床上看了一眼,见金麟儿打横趴在床上,两只手掌垫在下巴底下,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朝自己笑。 水汽氤氲,像一层温暖的轻纱,金麟儿笑着的时候眉眼弯弯,或许因为年幼天真,眼睛格外清亮,看起来就像躲在流云后的月亮。他懒洋洋地说话,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孙前辈,你真厉害,又会生火、又会烧水,还会摇扇子。” 金麟儿说的,虽然全都是蠢话,但孙擎风看见他只觉可怜,根本没法再生气。他放下蒲扇,坐在床边,沉默一阵,也不看金麟儿,忽然开口说话:“你听着,这话我只说一次。我没当过爹,不会照顾人,可我既然答应要照顾你,就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我脾气不好,往后你若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切莫藏在心里。你我性命相连,我会将你当作袍泽兄弟,望你亦有此心。” 虽然,孙擎风说自己“活了两百多年”,但他的模样看起来,左不过二十七八岁,再加上面白无须、身材挺拔,则又显得年轻英俊几分。他未曾娶妻生子,身上没有过柴米油盐的负担,不常与人交往,心性也没有多成熟,跟金麟儿一道,就像是个大哥哥带着小弟弟,难免有些窘迫。思来想去,他只能用与兄弟相处的方式对待金麟儿。 金麟儿聪明,知道孙擎风是将自己当成大人那样对待,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不可再同从前一般任性”的责任感:“我会听你的话。” 但是,薛灵云与赵朔相继离世,让金麟儿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十分害怕孙擎风也会突然离开。他虽然已经得到孙擎风的承诺,仍忍不住想要问出个答案,道:“孙前辈,你不会扔下我的,对不对?” 孙擎风没有答话,拿着刚剥好的狐狸皮毛,转身往外走,道:“我们两个,不论谁死了,另一个人都活不成。” 第5章 地窖 孙擎风在屋外晾晒狐狸皮毛,见地面雪白一片,想起石屋里狼藉凌乱。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从前,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他几乎不老不死,但只能独自待在白海雪原,除了偶尔教训越界的鬼方兵士,就什么都不做,心如死水无波,向来得过且过。白海界边那个小木屋,四面透风已有十年,他连破洞在何处都未曾注意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孙擎风身边带着个金麟儿。 他没养过孩子,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童年,印象里只觉得,婴儿必须要包在襁褓中,军营里的伙房会把好吃的留给娃娃兵,推测出,孩子这种东西,似乎是格外脆弱的,吃穿住用都须讲究。况且,金麟儿看着就很娇贵,说不得屋子太脏,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给脏死了。 孙擎风无奈摇头,仅是做出“擦地”这个决定,心路就已如此曲折,不知往后还要费多少心神。他叹了口气,铲了一桶雪提回屋里,跪在地上擦拭昨夜留下的血迹。 金麟儿尚不知道,在这短短片刻间,自己在孙擎风心里,已经随便推一把、撞两下就会死,变成可能因为房子太脏而死的稀罕宝贝。他反复琢磨孙擎风出门前所说的话,自行把那句话当作承诺,开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地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很难擦干净。孙擎风很少做这种事,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运起内功,将真气聚于掌中,拿着抹布用力一抹。 只听“哗啦”一声,石砖被孙擎风一抹,竟如同遭到重创,忽然从中崩开,碎石迸溅至半空,落下来打在他脑袋上。 金麟儿惊叹连连:“孙前辈,你好厉害!” 孙擎风又觉得遭到嘲讽,大吼一声,把抹布随手一扔,不干了。 金麟儿识趣噤声,把自己完全裹进棉被里。 孙擎风蹲在原地,蹙眉沉默良久,认命地把碎石扫掉,捡回抹布继续擦地。然而,他擦了好半天,却没听见金麟儿发出任何声响,以为他被自己吓傻了,抬头一看,视线又跟对方撞了个正着。 金麟儿趴在床上,静悄悄地看着忙碌的孙擎风,乌溜溜的眼珠里,映着两个孙擎风的影。 孙擎风极不自在,故作不经意地问:“看什么?你爹死了,家被人占了,你就一点儿都不难过?”说完以后,瞬间觉出这话太过分,但说出来的话,已经收不回了。 幸而,金麟儿似乎并不在意。 他只是在听到“你爹死了”的时候眸光一暗,叹了口气,道:“我我娘说,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快乐的事,同样会有许多不如意,譬若四季更迭,皆是自然。人不该在冰天雪地里怀恋夏日暖阳,冷的时候,要自己去烧一炉火。当她和爹都离开我,我能做的,只有更好地活下去。” 不过多时,金麟儿从被子里爬出来,双手握着孙擎风的大手,笑着说:“我娘在的时候,爹不在。爹在的时候,娘又不在了。如今,我爹娘都已不在,没想到,我又遇见了你。我已经很幸运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 了。” “你这是咒我死?”孙擎风刚骂了一句,又愣住了。他体质特异,常年浑身冰冷,手掌被意外被金麟儿温软的手握住,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落在火炉里的冰,不消多时就会化去。 孙擎风耳根通红,把金麟儿的手拍开,转而走到灶台边,举起菜刀,一刀砍断狐狸的脖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往后不会再有别人。” 锅中白水滚动冒烟,孙擎风拿起菜刀,把狐狸肉切成小块。他的力气很大,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锅中水沸,白雾氤氲,床前炉火燃的很旺,钻出蒙蒙的灰烟。屋外雪仍在落,天光并不太亮,冰雪荒郊中的石屋慢慢变得温暖,甚至有了些寻常人家的感觉。 金麟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闻到了米饭香气。他连忙爬起来,找出从前的衣服穿上,发现无论上衣下裳都短了一截,便又从木箱里翻出赵朔的衫子。他穿上父亲的衣裳,半截袖筒空荡荡的,裤腿落在靴面上堆成一叠,裙摆在地上拖着很长一截,跟披着被单似的滑稽。他觉得有趣,摇头晃脑,把衣袖甩来甩去,玩了好一阵,自己把自己逗得咯咯笑。 孙擎风未曾注意到金麟儿的古怪举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砧板,手里拿着菜刀来来回回比划,弄得满头大汗,然而,砧板上的肉块仍旧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金麟儿蹦蹦跳跳走到灶台边,从孙擎风咯吱窝下探出脑袋,往砧板上看,发出惊叹:“孙前辈,你连切肉都跟别人切的好不一样。你想就这样把它们丢到锅里煮了?” 孙擎风把金麟儿的脑袋按回去,将菜刀钉在砧板上,把肉片一股脑丢进锅里,没好气道:“闭嘴,有的吃就不错了。” 孩子心性单纯,看人时不带有世俗偏见,常能透过外表看到本质。 金麟儿觉得孙擎风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心地很好,相处才不到一日,就敢得寸进尺,试探着说:“孙前辈,我听说,狐狸肉膻味好重。” 孙擎风眉峰一蹙,但听到“膻味重”,便不由联想起昨夜金麟儿为救自己,生生喝光了这只狐狸的血,勉强耐着性子,道:“我上哪儿去给你弄佐料?” “我知道,你跟我来。”金麟儿牵着孙擎风的手,把他带到墙角摆着的一口铁箱旁,跑上前使劲推箱子,那箱子却纹丝不动。 孙擎风单手将箱子拎了起来,见这铁箱子下面的地砖,并无特异之处,不解道:“到底要做甚?” 金麟儿嘴里念念有词,伸手在地面的石砖上按了几下,一面向孙擎风解释:“我娘一直想把爹从青明山上带出来,想让我们一家三口住在杏花沟里。可是,爹不能下山,他唯一一次离开白海,就是去少室山参加武林盟的英雄大会,认识了我娘。我娘生病了,不得不回来休养,却不肯上青明山,爹为她造了这间石屋,在下面备了许多东西。此时想来,或许,他们早就料到了这一天,都是为我准备的。” 机关启动,厚厚的石板自动移开,露出了通往地窖的台阶。 孙擎风随手做了个小火把,递给金麟儿:“快去快回,火把熄灭前,不论有没有找到东西,都要马上回来。” “孙前辈不要担心,我去过好多次的。”金麟儿举着火把,拖着长长的衣袍,步入这个大得有些过分的地窖,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我不是担心你,只是懒得等你。”孙擎风走回灶台边,看着正在锅中翻滚的雪白肉片,琢磨着什么叫“跟别人切的好不一样”,“不一样”,到底是褒还是贬? 话虽如此,但金麟儿去了没多久,孙擎风就已等得不耐烦,扔掉菜刀,扣上门栓,转身走入地窖。他数完九十九级台阶,方才见到地面,抱怨道:“你爹怕是把这地下全都挖空了。金麟儿,让你取个东西,磨磨蹭蹭做甚?” 未见回应,孙擎风心下一紧,再唤了声:“金麟儿?” 金麟儿没有回应。 孙擎风一面走,一面观察四周,见这地窖甚为宽敞,几乎与金光教的大殿同等大小,崖壁上嵌着夜明珠。冷光照耀下,地面上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闪闪发亮。 孙擎风对于金光教传教敛财的事有所耳闻,但他知道,赵朔不是贪图钱财的人,故而从未相信。如今看来,传言未必都是假的,但他相信赵朔为人,想必此番举动定然另有所图。 “唔唔唔!” 前方传来金麟儿的喊声,声音很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何方宵小,但敢在此放肆?”孙擎风拔剑出鞘,冲将上前。 然而,前方根本没什么“宵小”,有的只是倒在黄金堆中的金麟儿。 金麟儿被一条牛皮鞭紧紧缠住。那皮鞭有成人两指粗,约两三丈长,极有韧劲,将金麟儿捆住,便令他完全不能动弹,甚至还随着他的动作而逐渐收紧,仿佛一条正在捕猎的蟒蛇。金麟儿的口鼻已被皮鞭堵上,连呼救都不能。 “我来了,莫怕。”孙擎风跑至金麟儿身旁,试图挥刀砍断皮鞭,可那鞭子不知到底是什么材质制成,竟连刀刃都割不破。 孙擎风把金麟儿抱在怀中,试图以巧劲解开皮鞭,反倒令那鞭子越来越紧,眼看就要勒断金麟儿的肋骨。 金麟儿忽然挣扎了好几下,对着一段皮鞭扬下巴,示意孙擎风快看。 孙擎风探出两指,擦掉皮鞭上的尘埃,见上面竟刻着一行字,道:“妖族文字,难不成,此物竟是一件法器?以血为界,血……” 孙擎风还没说完话,便提起长剑,在自己小臂上重重一划。 然而,他的血太少了,依稀只有伤口上沾着几滴,纵然他将血全都抹了上去,那皮鞭亦只是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很快就恢复如常。 “对不住,我没那么多血。你且忍痛,晚饭多分你些肉吃。”孙擎风没别的办法,提刀在金麟儿小臂上轻轻一划,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滑至那段皮鞭上。 皮鞭突然散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而后落在地上。 金麟儿扑到孙擎风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孙擎风不知如何安抚,只能强忍着不适,任由金麟儿抱着自己,勉强放轻语气,闻言道:“莫怕,已经没事了。” 金麟儿正觉委屈,得到好言安抚,反倒哭得更大声。 孙擎风又不耐烦了,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金麟儿立马收声,原来只是在干嚎。他偷偷看了孙擎风一眼,判断对方不适真的生气,便放下心来,吸吸鼻子,道:“多谢孙前辈,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只怕要死了。” “阎王若想取你性命,怎敢不问过我手中剑?”孙擎风把金麟儿从自己怀中拉出来,检查过他身上没留下淤伤,便抬起他的手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 ,吩咐道,“口水止血,快自己舔舔。左右都是血,别浪费了。” 金麟儿依言照办,在自己小臂上轻轻舔了两下,见伤口果真不流血了,觉得十分神奇,叹道:“孙前辈,你真厉害!” “好好说话!”孙擎风不喜被人夸赞,扭头将金麟儿推开,快步走上前,把落在地上的牛皮鞭捡起,拿在手中端详,道:“捆妖索,凡有心有血之物,皆能感应。以血界别人与妖,认出你身上流的是人血,就不会再伤你。” 金麟儿:“它不捆你,难道你是妖?” “我是人。”孙擎风不做过多解释,将捆妖索放回原处,“我让你下来取佐料,你翻箱倒柜做甚?” 金麟儿拉着孙擎风,把他带到地窖更深处。 孙擎风走在金麟儿身后,不当心一脚踩在他拖在身后的裙摆上。金麟儿大叫着扑倒在地,扯起嗓子作势要哭。 孙擎风惊恐地两眼一瞪,赶忙上前一把捂住金麟儿的嘴,把他提起来抱在怀里,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认命地抱着他慢慢走,连骂都懒得骂他。 不多时,一个圆形祭台出现在两人面前。 金麟儿撇撇嘴,道:“去年,我和爹来祭奠娘亲的时候,地窖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孙前辈,我爹为何要弄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物事?” 孙擎风四处查看,问:“这是伏妖阵。你爹传功那日,可还有甚么嘱托?” “尿床以后不要把床单藏起来,放了三天的糖不能再吃,还有什么?”金麟儿掐着手指,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他说了两把剑!” 孙擎风:“什么剑?” 金麟儿:“爹让我将他的佩剑却邪葬在此地,十年后再来祭奠,届时,把长剑灭魂一并带来。可天大地大,我要去何处寻一把只知道名字的剑?” 孙擎风:“我的佩剑,即是灭魂。” 金麟儿更疑惑了:“我爹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 孙擎风:“他让你藏剑于此,应当是想趁机把财宝交付与你。” 金麟儿:“金银财宝又不能吃,让我拿来做什么?” 孙擎风终于找到机会,引导金麟儿饮血练功,道:“做什么不用花钱?你爹把钱财全留给你,是要让你心无旁骛地勤加练武,往后灭了武林盟,重振金光教,当个像样的教主。” 金麟儿摇头,道:“如果我爹不饮血练功,武林盟的人就不会将他认作魔头,亦不会杀上青明山。我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孙擎风颇感意外:“你如此是非不分,不怕你爹娘心寒?” 金麟儿:“我娘曾教过我,冤冤相报没有尽头,做人不要记仇,若有能耐,应当知恩图报。她那样聪明,定然早已料到金光教会有今日的劫难,才会总在我耳边念叨,让我做个好人,心存仁义,正道直行,我是绝不会做魔教教主的。” 孙擎风:“不替你爹报仇?” 金麟儿:“我爹自行跳下秋枫崖,不是武林盟的人所杀,而是被别人逼迫,只能出此下策。我纵然要替他报仇,亦要寻到那个真正逼他走上绝路的人。否则,我同那些是非不分的武林盟众,又有什么区别?” 不知为何,孙擎风竟从这门牙都没长全的小魔头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凛然正气,无可奈何道:“你他娘……你娘,倒是个奇女子。” 金麟儿自豪道:“我娘很美呢!你若见到她,一定会喜欢上她。” “这倒是看得出来。”孙擎风把金麟儿抱在怀里,脸颊不时蹭到这孩子的脸,觉得他的脸柔柔嫩嫩,似乎能掐出水来,猜想他母亲必定很美,不由点头,过后才反应过来,“老子为何要喜欢你娘?” “莫要乱碰!” 孙擎风一不留神,金麟儿便试图去东摸西看。幸好他发现及时,果断喝止住,干脆把金麟儿的双手攥在手里,免得他再触发什么机关。 金麟儿好奇道:“爹让我把你的灭魂剑带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孙擎风:“《金相神功》是一个妖道胡酒传授给你先祖,赵桓将军的,当时为了守住城池,打败鬼方畜生,赵桓将军别无他选。那妖道同他约定,两百年后会回到白海,把他体内,如今在你体内的,就是你眉心上的这一方金印取走。此举会要了你我的性命。” 金麟儿:“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两百年之约’?” 孙擎风点头,继续说:“赵兄离开时说过,让我脱险后带你来杏花沟看看,指不定会有另一番造化。他先前未曾明确告诉你来寻这伏妖阵,只是让你为他藏剑、祭奠他,必定是怕你若不慎被武林盟的人抓住,会泄露这个秘密,才把重要的事说的如此隐晦。他让你十年后与我同来祭奠,必定是想要以此伏妖阵,捉住前来兑现誓言、收取金印的妖道。可凡人之力,如何与他相抗?” 金麟儿:“君子重然诺,当还则还。我虽怕死,但不会毁约。” 孙擎风摇头道:“此事没你想的那样简单。赵家依约应当将金印交给胡酒,但当年炼制金印时出了些意外,若胡酒强行把印取走,必将引发不可估量的灾难。胡酒应当不知道那个意外,我们必须找到他,同他谈谈。你父暗中备下此阵,既是慎重起见,亦是爱子心切私心作祟。但你不用寄希望于这阵法,我看,赵兄走得匆忙,还未找到阴阳招幡。” 金麟儿:“什么招、招……” 孙擎风:“算,说了你也不懂。” 金麟儿一头雾水,不知“妖道”是什么,只听懂“伏妖”两字,把胸膛一挺,骄傲地说:“我当然知道!陈云卿小哥哥有灵力,缉妖司就是专门捉妖的。” 孙擎风面色忽变:“你何时见过他?” 金麟儿不敢嬉闹,将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给孙擎风听。 孙擎风翻到了食材,把金麟儿放到地上,换将米袋扛在肩头,哼哼道:“那姓陈的小白脸花言巧语,定是个假仁假义的东西。” 金麟儿抱起干货和香料,争辩道:“不,陈云卿小哥哥是个好人,他在我难过的时候,让我知道,这天底下还是好人更多。当然,你比他更好,你是除了我爹娘而外,这世上最最好的人!” “你可真够是非不分的!我再提醒你一次,是我替武林盟的人指路,带他们上山,害死你爹的。你该恨我,更要勤加修炼,快些打败我。”孙擎风翻了个白眼,推了金麟儿一把,让他废话少说赶快离开。 金麟儿没走两步,就回头看孙擎风一眼,颇为认真地同他讲道理,说:“我后来想明白了。你若不带他们上山,他们亦可寻到去路,茫茫白海雪原,除了青明山,哪里还能住人?若我当真胡乱指路,恐怕早就被他们发现了身份,是你救了我,我怎能恨你?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孙擎风许久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 没有与人交谈,此时竟同金麟儿讲起了道理,甚至被这小童说得无语,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是犯了什么毛病,或许,这孩子真是他命中的克星?他无奈叹道:“你这小魔头。” “我不是魔头,我要做大侠。”金麟儿越说越起劲,怀里的生姜掉得到处都是,险令他滑到。 “去你娘的!老子活了两百多年,带过五任魔教教主,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个!如今,老子是真的晚节不保了。”孙擎风摇摇头,从背后单手抱起金麟儿,不许他再强词夺理,带着他快步走出黑暗。 第6章 光阴 直到夜幕降临,两人才在桌边坐下。 然而,面对一锅黑糊糊的狐狸肉,金麟儿实在没有食欲。 孙擎风见金麟儿半天不动筷,面无表情为他布菜,催促道:“吃。” 金麟儿把肉夹起来咬了一口,被齁得险些哭出来,连忙给孙擎风夹了好几块,笑道:“前辈累了一天,要多吃些。” 孙擎风狼吞虎咽刨完两大碗米饭,瞪了金麟儿一眼:“不许挑食。” 金麟儿扒了两口饭,小声咕哝起来:“饭是夹生的。孙前辈,恕我冒昧问一句:你独自住在白海界边,平日里都吃这些?” 他并非嫌孙擎风做的不好,只是想着,孙擎风若没骗自己,真的活了两百多年,吃了两百年这样的饭食,实在可怜。 孙擎风只觉得,自己不会做饭,辛苦半日弄出这一大锅,金麟儿却还嫌弃,顿时心生不快,把碗一放:“不想吃就饿着,没人逼你吃。” 金麟儿竟真的放下碗筷,转身离开饭桌。 “真当我欠你的不成?”孙擎风越想越气,脸上阴云密布,正出神间,忽然感觉到金麟儿在拉自己的衣袖,把手一收,懒得回头。 金麟儿不依不饶拉孙擎风的袖子,怯生生地喊:“孙前辈。” “听不懂人话?”孙擎风一抬手,他穿的衣裳放在箱里许多年了,或许已遭虫蛀,猛地被拉扯一下,袖子竟被扯断了。 金麟儿尴尬地捏着一截断袖,把一碗水递到孙擎风面前,道:“菜好像有些咸,你多喝水。” 孙擎风反应过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面对这一碗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干脆就着金麟儿的手,把水一气喝光,末了,还道了声:“唔,尚可。”不知是在胡乱评价什么。 金麟儿又盛了碗水,放在桌上,重新坐好。 他夹起一块肉,放到水里涮了两下,尝过味道后,露出满意的神色,而后如法炮制出另一块,夹起来送到孙擎风嘴边,说:“孙前辈,虽然地窖里的盐多到吃不完,可以后还是少放些吧。” 他渐渐摸到了孙擎风的脾气,没有直接说菜太咸,而是委婉地说:“吃多盐了,就要喝很多水,要烧水,还可能尿床,太麻烦啦。” “我不会尿床。”孙擎风吃了这块肉,面色缓和许多,虽仍僵着脖子,但也点了点头,“你这娇生惯养的,昨夜怎敢饮那畜生的血?” “我不想让你受苦,什么事都愿意做。但是,如果可能,我还是不想……”金麟儿犹犹豫豫,怕把话说出来,又会惹怒孙擎风。 孙擎风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想都别想。” 金麟儿用双手捂住眼睛,支支吾吾道:“我能不能,只喝畜生血?” 孙擎风莫名其妙:“你捂眼睛做甚?” 金麟儿从指缝间偷偷看孙擎风,道:“我怕看见你生气。” “你不看我,难道我就不生气了?”孙擎风听到金麟儿的回答,只觉啼笑皆非,根本气不起来。他看着金麟儿,目光有些复杂,摇头叹了口气,道:“初习《金相神功》,不须日日饮血,只要每隔五日,饮下三合。” 金麟儿:“三合血,有多少?” 孙擎风:“小半碗,要不了人的性命。” 金麟儿皱起眉头,一张小脸苦哈哈的,因为双眼灵动有神,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片刻后,他终于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问:“我能不能喝自己血?” 孙擎风嘴硬心软,听到这句话,实在不忍心逼他喝血,耐着性子说:“这两日发生太多变故,真要一件件解释给你听,怕你越听越糊涂。你只要明白一点,历任金光教主,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但凡有别的办法,都不会饮人血练功。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你爹难道不比你聪明,他都想不出别的办法,你又能做什么?从你接受金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被人误解,前路难行。但我明白你,我会伴你一生一世。” 金麟儿并不能完全弄懂孙擎风的话,只觉得这话里面,藏着三分悲凉、三分傲气,剩下的四分,是温情。他心里很是感动,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孙擎风以为金麟儿难过得想哭,再退一步,道:“其实,喝畜牲的血练功,并非不可,只是……罢了!且暂如此,等到练不下去的时候,再说。” “孙前辈,你真是个大好人!”金麟儿欢呼雀跃,跳起来想要抱住孙擎风。 孙擎风被夸得猝不及防,耳朵根子发红,撤步躲开,又伸拦腰抱住金麟儿,免得他摔个狗啃泥。他很快放开金麟儿,不耐烦道:“你收拾碗筷,我出去做些陷阱防御。” 孙擎风怀抱灭魂剑,向外走去。 一阵风从窗缝里吹入,油灯闪烁,险些被吹灭。 孙擎风在门边停步,取出在地窖里找到的细金片。但见他把三块金片摊开,摆在掌心,继而用力往墙壁上一拍,再松手时,金片就已被牢牢地嵌进了石砖的缝隙中。他再拿出一颗夜明珠,用金片作为基座,把亮晃晃的珠子固定在墙壁上。 须臾间,整个石屋尽为莹白的冷光所笼罩。 金麟儿抱着两个碗,向前跑了两步,忽然停住,抬头望着孙擎风的背影,道:“孙前辈,你要去……”他本想问孙擎风要去多久,请他千万别把自己扔在这里,但又觉得孙擎风不会做这种事,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硬生生拗成一句:“山中夜凉,你不要去太久,要小心些。” 孙擎风靠在门边,回头看向金麟儿,笑道:“半个时辰。” “我等你回来!”金麟儿一笑,露出那颗才长了一半的门牙,忙不迭地收拾起来。 杏花沟人烟寥寥,春至杏花漫山遍野,冬来白雪苍茫无垠,夏秋两季俱是清爽宜人。石屋边的听雪泉从不断流,四季昼夜俱是声若佩环丁当。 春去秋来,寒冬又过。 孙擎风和金麟儿安居其间,转眼已过了一年。这两人性格天差地别,可相依相伴许久,不知不觉间,竟被明媚的山水揉在了一起。 金麟儿渐渐适应了孙擎风的脾气,发现他的本性不是暴躁易怒,而是万分随意,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应付差事,颇有些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 活着就是为了等待兑现那“两百年之约”的意思。 孙擎风的作息毫无规律。 他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非要等到金麟儿肚饿,开始哼哼唧唧,他才慢腾腾地爬起来切菜做饭。 金麟儿年纪小,习惯早睡早起,起得早自然就饿得快。刚开始,他不敢吵醒孙擎风,总是乖巧地趴在床上,眼巴巴地等。 后来,他实在扛不住肚饿,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自己在灶台边忙活。可惜他出师不利,因为个头不高,第一次烧水,就不当心被炉火烧到发尾,甩得脑后的小铃铛叮叮作响,急忙抱起摘菜的木盆往头上浇水。 木盆梆地掉在地上,孙擎风被惊醒,提刀冲上前来,只见金麟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身上湿淋淋的,挂满了菜叶子。 自此而后,孙擎风再不敢睡懒觉。 孙擎风做饭马马虎虎。 他总能切出形态各异的菜,不管水是否已经烧开,就一股脑地往里面放料。直到半生不熟的饭菜,让金麟儿腹泻了三次,他才终于吸取教训。 自此而后,孙擎风必先亲口尝过,确认所有吃食都已熟透,才敢把饭菜拿给金麟儿吃。可他做的饭菜,仍旧不尽如人意。米饭不是太稀,就是太干,菜肴不是太咸,就是太淡。 孙擎风声称,自己住在白海雪原时,很少吃饭,早就忘了饭菜的味道。 金麟儿自然不信,笑说吃饱喝足是人间至乐,就算是把背过的所有书都忘了,也不该忘记美味。 孙擎风却说,父亲信佛,自己从小就很少吃饱。后来进了军营,因为鬼方畜生常常来犯,他更是饥一顿饱一顿,只要能填饱肚子,从不求饭菜美味。 当时是夏天,孙擎风半躺在窗边的小榻上歇凉,被风吹的舒服,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小腹上忽地一沉。他睁眼开眼,只见金麟儿蹲在小榻旁,用手轻轻摸他的肚子,对着他的独自吹气。 金麟儿笑说:“孙前辈,等我长高些,再长高那么半截手指长,我给你做饭,每天都做好多吃的给你。等到百年后,我不在了,至少你还能记得这些味道,顺带记起我。” 孙擎风面上不动声色,厨艺却是逐日增长。 金麟儿极易满足,总会开开心心把饭菜全部吃光。 他自小被母亲呵护,又有父亲暗中照应,从不缺衣少食,脾气随了薛灵云,对吃穿住用等没什么强烈的渴求。 他更看重别人的心意。所以,当孙擎风劝他饮血练功,告诉他“但求无愧我心”的时候,他瞬间就被触动了。他把孙擎风那些不动声色的努力都看在眼里,常常真诚地夸赞和感谢对方。 相处到两个月的时候,孙擎风的脾气已经变好了不少。 等到三个月过后,孙擎风已经从勉强迁就金麟儿,变成勉强反省自己,勉强做出些许改变。尤其是当他发现,金麟儿出门玩耍越来越少,总躺在屋里无所事事,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时候。他实在害怕,自己的懒散怠惰带坏金麟儿,没法向赵朔交代。 因此,向来“心如死灰”的孙擎风一改常态。至少,他把睡觉的地方,从阴暗的石屋里,改到山花烂漫的林野间,让金麟儿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玩耍。 没承想,孙擎风乏味的日子,竟因此多了些乐趣。 起初,孙擎风常是寻到一棵大树,爬到树干上躺着闭目养神。但金麟儿总是没完没了地笑,每当孙擎风将要睡着的时候,都会被他的笑声吵醒,那笑声“并不难听”,所以他“懒得理你”,反倒不禁撑开眼皮,想看看金麟儿到底在玩些什么。 金麟儿在玩些什么?土里的泥鳅、树桩上的蜗牛,常是他说话的对象,他会把树上的白蛇叫作“白娘娘”。他甚至连落在地上的杏子都不放过,非要“仗义相助”一番,他会把熟透后烂在地上的杏子捡起,花好大力气挖个小坑,把杏子埋进坑里,让它“入土为安”,来年长出苗、开出花,再结出果,承诺自己届时一定过来吃它的果。他好似完全没有任何烦恼,不论身处何地、是何境遇,都能找到办法让自己快乐起来。 孙擎风说金麟儿幼稚,可他常常看着金麟儿,一看就是大半日。然而,等到金麟儿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望向他的时候,他又会两眼一闭,假装熟睡。 这让金麟儿很郁闷,因为他常常想:孙前辈那样看着我,是不是想跟我一起玩耍? 光阴如水流,日子就是这样过去了。 前五任金光教教主,同孙擎风都彼此信任,但从未有一个人,如金麟儿这样,同他亲密无间地相处过。 金麟儿的心里有一簇火,只要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照亮。孙擎风亦不例外,他在漆黑的雪原中独行太久,当他靠近金麟儿,原本的面目渐渐被照亮,重新认识自己:原来,我还是个人。 第7章 生病 孙擎风唯在练功上较真。每日亥时,他不论正在做什么,纵使再疲惫,都要放下手头事务,专心运功打坐。 金麟儿对此见怪不怪,因为赵朔亦是如此。从前,他觉得赵朔是在练邪功,不愿知道得太多,故不敢多问。如今实在好奇,他便试探性地询问孙擎风。 孙擎风告诉金麟儿,修炼《金相神功》的人,体内容易聚集起阴邪的鬼煞之气。每日亥时,阴气最盛,鬼怪必在此时作乱,练功者须慎之又慎,气守丹田,明心定性,以防被鬼煞侵扰。 金麟儿原本不太相信,但孙擎风说得认真,甚至扒开衣服,亮出胸膛上的一道长疤给他看。 孙擎风说,自己心口上的这道伤疤,是某次一时大意,忘了在亥时运功,令体内的鬼煞觑到机会,破体而出时留下的。他练功近两百年,体内鬼煞之气如汹汹洪流,它们甚至剜了他的心。因此,他身上没有多少血。 金麟儿怎会轻易上当?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孙擎风怕自己不愿饮血练功,只要找到机会,必会想法劝说,这番话真假参半,不可尽信。 然而,他转念一想,两人逃到杏花沟的那个夜晚,孙擎风的体内,似乎真有一股阴邪鬼气在冲向外撞。那日,孙擎风疲累至极,未曾练功。 难道,孙擎风真被恶鬼剜了心?若真如此,实在可怜。金麟儿二话不说,当即跟孙擎风并排打坐,全神运功。 许是受了惊吓,当天夜里,金麟儿忽然开始发热。 相处一年多,两人都没曾生过病。 孙擎风起先没反应过来,以为天气渐暖,是铺盖太厚,把金麟儿焐着了。他从听雪泉里提来一桶冷水,沾湿布巾给金麟儿擦汗,想着把他弄冷就好。 不料,金麟儿不仅没有好转,竟开始说胡话,抱着他喊爹。 孙擎风又陷入了初相遇时的手足无措,颓丧地坐在床边,盯着金麟儿看。不知为何,在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 这个时刻,他想到的不是“若他死了,我断然活不成”,而是“若他死了,我活着做甚?” 这想法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把孙擎风吓得脑海空白。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用铺盖被裹着金麟儿,一脚踹碎挡道的小方桌,踢开大门、冲出石屋,闯入如墨的黑夜,一口气跑了三十里地。 天边泛起鱼肚白,孙擎风终于赶到离杏花沟最近的一个小镇,沿街拍打药堂大门。 时辰尚早,大夫开门时睡眼惺忪,看清满脸阴云的孙擎风,险些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遇上了打劫的山匪。等他弄清楚孙擎风不是山匪,好容易才放下心来,听其描述则再度紧张起来,以为金麟儿已经病的快要死了。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那大夫查明病因,实在哭笑不得。 原来,金麟儿只是吹风受凉,还是最轻微的情况,不用吃药,好生休养几日便能好。 见孙擎风似乎很不放心,大夫决定给金麟儿扎针,让他快些康复。 边城小镇,百姓们多是满身风沙,孙擎风和金麟儿身上,连半分烟火气都没有。大夫对这两人感到新奇,又看孙擎风紧张得很,替金麟儿扎针时,不住拉着他闲聊。 别看孙擎风脾气暴躁,只要他想,待人接物仍能做到有礼有节。此刻,他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不住地向大夫道歉,真心感谢大夫施救,态度比平常更加谦和三分。 两人聊开了以后,孙擎风趁机问了许多问题,浓眉紧拧,边听边点头默记。若手边有笔墨纸砚,他只怕是要当场写出一本《孙护法育儿经》来的。 大夫见孙擎风听得全神贯注,将问题逐个答来,甚感畅快。末了,他还夸奖金麟儿生得好看,将来必然跟孙擎风一样英俊,是把他们误认成了一对父子。 孙擎风听到这话,不由一怔。 他修炼《金相神功》,常年独居白海雪原,性子孤傲阴郁,脾气暴躁易怒,行事颇不循常理。这么些年,除了性命相连的金光教执印人,他不曾有过什么朋友。 金麟儿天性纯良,性格开朗,不像常人那般敌视孙擎风,给他陪伴,目光总放在他身上,听他说什么都觉有趣,见他做什么都觉得很好,事事为他考虑,发自肺腑地对他好。 两人之间,既有命运的联结,又有过命的交情。 此时此刻,孙擎风心中忽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责任与使命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是简单地活着,无趣地等死,而是要带着金麟儿,陪他走过他不得不踏上的艰难人生路。 “那是自然。”孙擎风听到夸赞,不禁微笑,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金片扔给大夫,“他不像我,像他娘亲,长大后必定更好看。” 人间四月,正是好时节。 日向西斜时,春风穿林过,满城柳絮飘扬,不知名花草清气随风浮动,树影像成群的游鱼,呼啸而来,倏忽散去。 孙擎风牵着金麟儿,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听书院里传来琅琅书声,看燕子衔来草木枝,在房檐下搭窝,看到炊烟,闻到饭菜的香味,见街边包子铺里,蒸笼正冒着袅袅白雾。 万物生机勃然,宁静安详,让人觉得活着很好。 行经包子铺时,金麟儿抽抽鼻子,闻到肉香,侧目顾盼,简直两眼放光。 孙擎风将止不住要流口水的金麟儿拉走,停在钱庄外面观察一阵,等到看清门道,才施施然走入,在金麟儿期待的目光下,用金片兑了碎银和铜板。 孙擎风把铜钱串子系在金麟儿腰间,不知是调笑还是挖苦,道:“教主,在旁人看来,以贵教一贯的行事做派,应当是看上就抢。可惜你武功低微,怕是打不过那老板,只得安分给钱。” 金麟儿思路清奇,漆黑溜圆的眼珠骨碌一转,已经找到话来回应:“你看呀,爹爹把钱留给我,就是让我想买东西的时候有钱可用,要让我可以做个好人。” 孙擎风冷哼一声,别过脸去。金麟儿挽着他的手,贴过来哄他。孙擎风不经意间挨到金麟儿的肚子,触到他突出的肋骨给,又见路上妇人带着胖墩墩的孩童走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忽然把金麟儿抱起来,走回到包子铺,大手一挥,牛气哄哄道:“老板,来十个包子!” 金麟儿怀抱着十个白胖包子,欢欣无以复加,不知该从哪下口,闻到久违的美食香气,激动道:“孙前……爹,你真是太好了!” 两人商议过,出门在外,须得以父子相称。不料,头一次出门,金麟儿捧着几个包子,就险些说漏嘴。 孙擎风并不在意,哼哼道:“前爹?后爹还差不多。说过你许多次,好好说话,少说花言巧语,当心被废话噎着。” 孙擎风见金麟儿吃得忘我,干脆把他举起来放在肩头,又帮他拿着装包子的布包。 金麟儿得以“左右开弓”,真真大快朵颐。 孙擎风以宽阔硬实的肩膀托着金麟儿,在阳光里踱步缓行。 在众多满面风尘的行人间,金麟儿打扮得最干净整洁,更显得面莹如玉。他吃着包子,鼻尖冒出薄汗,若花芯上的蜜粉,引来一只蝴蝶落在他鼻头。 蝴蝶扑扇翅膀,扬出真正晶亮的花粉。 金麟儿打了个喷嚏,包子意外脱手。 那包子还没掉在地上,就已被眼疾手快的小乞儿捡了去。 孙擎风皱起眉头,正欲呵斥。 金麟儿拦住他:“我吃饱了,左右你也不吃,不如,把剩下的都送给他们吧?” 孙擎风:“方才是谁口水横流?” 金麟儿:“我吃惯你做的饭菜,吃别的东西,总觉得味道不对,尝个鲜就行了。把包子给他们,好不好?爹爹。” “好好说话!”孙擎风老脸一红。两人相处时日不短,关系日渐一日地亲密,但他仍旧受不了金麟儿的夸赞,总觉得这孩子怕是个睁眼瞎,更认为他这般甜言蜜语,不知对多少人说过,自是当不得真,没好气道:“油嘴滑舌,没有你父半分气度。” 话虽如此,孙擎风还是把包子全分给了乞丐们。 就在孙擎风分发包子的空档,金麟儿的目光又被别的事物吸引住了,试探性地问:“我们好容易出来一趟,晚些再回去吧?” 孙擎风施舍了包子,小乞丐们感恩戴德,跪在他面前磕头,弄得他浑身不自在,极想脱身,连忙问:“想去哪儿?” 金麟儿眉开眼笑,抱住孙擎风的脖子,在他额前亲了一口:“爹,你真是太好了!” 孙擎风从耳朵根红到脖子,怒道:“去哪儿!” 金麟儿指挥孙擎风,走到一群看热闹的人里。 人群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是一方破旧的小戏台。 戏台上,一个穿着五颜六色百家衣的少女,正在戏台上翻筋斗。 孙擎风身长九尺,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4 站在人群里自是鹤立鸡群,不须张望,就能看全戏台上的情形。他随意瞟了两眼,嘲道:“这种筋斗,我八岁就能连翻上几十个。雕虫小技,有甚么好看?” 别人都看见那少女英姿飒爽、容色照人,孙擎风偏偏只看见她武艺太差,甚至还将她拿来与自己作比较。 “可你又不会翻给我看。”金麟儿认真思量,见孙擎风眉峰微微蹙起,连忙补了一句,“你的武艺千金难买,不是拿来给别人观赏的。我能看见,是我的福气,怎能将卖艺人拿来与你相提并论?” 孙擎风觉得这话十分受用,但见到金麟儿的性子这般温和,又觉得自己有负赵朔所托,活生生把一个魔教教主养成了乖孩子,实在怒其不争:“你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任教主!” 金麟儿嘿嘿笑,捏着孙擎风的两只耳朵:“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一个人。” 孙擎风一抖脑袋,甩开金麟儿的手:“老虎的耳朵,你也敢揪?” 金麟儿笑道:“你是大猫,不是老虎。猫儿不喜欢被人摸耳朵,可是被薅了下巴,就会喵喵叫。” 他说着,伸手在孙擎风的下巴上狠狠地摸了一把,嘴里不断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孙擎风照顾金麟儿,一夜没合眼,现下被太阳晒得舒坦极了,头脑有些迷糊。他本想骂人,不料,竟顺着金麟儿的话,气壮河山地吼出一声:“喵!” 孙擎风中气十足,忽然吼出一声猫叫,简直再怪异也没有了。 正在看热闹的人纷纷回头,向孙擎风投去异样的目光。 金麟儿忍着笑,试图为孙擎风解围,仰着脖子叫了起来:“喵呜呜——!咕噜咕噜!” 众人哈哈大笑,孙擎风险些晕死当场。 金麟儿跟身旁人一同大笑,得意地说:“爹,这叫猫念经。” 孙擎风面上的羞色褪去,努力压制住怒气,在安慰自己:不争便不争罢,左不过是护他一生,十年而已。 “各位看官,重头戏来了!” 那杂耍的少女见看客的视线全被别人吸引住,气得直跺脚。她对着金麟儿做了个凶恶的表情,等到看客们回头,瞬间换上一副笑颜,大声呼喊起来:“我这戏法,包管你们从来都不曾见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有闲的捧个人场。” 看客们来了兴致,纷纷往台前的破碗里扔铜板。 第8章 偶遇 戏台上。 少女先点燃一支火把,再取出一碗水,把水拿给看客们查验一番,甚至还请人喝了一口,继而将整碗水含在口中,对准火焰猛地喷出。 那水不知暗藏什么玄机,洒在火把上,便令火焰瞬间膨胀至四五倍大。 霎时间,戏台上金光闪耀,一朵世间罕见的红云灿然怒放。 那少女如此表演两三次,引来惊呼连连。 然而,她很快就熄灭了火把,笑道:“诸位慢些惊呼,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待我歇息片刻,再给你看个更有趣的。” 她说着话,拿起台前摆着的破碗,走到人群中,问看客们讨赏钱。 一时间,铜钱碰撞声此起彼伏。 孙擎风从没看过变戏法,疑惑道:“妖法?” 金麟儿笑道:“爹,这就是戏法,我跟娘在外漂泊时常常见到。那水就是普通的水,用作是障眼法,她应当在嘴里含着一包松香粉。松香助燃,能令火势瞬间增大。” 看客们虽知戏法是假戏,但正看戏法时,听到金麟儿的话,顿觉受了欺骗。反正看也看够了,众人纷纷趁机大喊:“原是骗钱的障眼法,该退钱!” 那少女很是机敏,眼看势头不对,先想办法把赏钱保住。她看客中男人多,料想他们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对黄花闺女动手,二话不说扯开衣襟,把破碗里的铜钱尽数灌入胸前的暗兜里。 她大摇大摆地走上前,用葱根似的白皙手指指着金麟儿,嗔怒道:“你凭什么污人清白?” 孙擎风冷着脸,上前一步:“你待如何?” 那少女往后退了三步,作一副楚楚可怜相,声带哭腔:“光天化日,你们想仗势欺人?” 金麟儿让孙擎风把自己放下来,走到少女面前,诚恳道:“我不是有意要拆穿你,只是见过别人玩吞云吐火的戏法,不由猜想其中门道。若是猜错了,请姐姐不要见怪。” 金麟儿走得近了,看起那少女的模样。这人至多不超过十八岁,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双眼大而灵动,纵然一副嗔怒神情,看来都格外娇俏。但是,她身上除了女子的娇美,又带着三分飒爽英气,体态身姿、说话语气,甚至有些像男孩气,颇为与众不同。 那少女听了金麟儿的话,杏眼圆睁,气得结巴起来:“你、你还说!我、我……” 金麟儿纳闷:“我、我,我怎么了?” 那少女说话不利索,只能干跺脚,气鼓鼓地冲回戏台上,不拿火把,只用一条桃红色的丝带将额发遮住,冲金麟儿喊道:“你瞪大眼、眼睛看、看好了,姑奶、奶、奶奶的戏法,跟别人的可不一样!” 金麟儿退回孙擎风身旁,疑惑道:“她身上有股味道。” 孙擎风:“没闻过女人味?勿要随意取笑他人。” 金麟儿:“我不是取笑她,只是觉得有些古怪。我娘是香的,这姑娘身上的味道,就像……像山里的狐狸,难道她还要自己打猎?怪可怜的。” 孙擎风盯着戏台上的少女,蹙眉道:“往后少与来历不明的人说话,发现怪异之事,先告诉我。” 金麟儿胸脯一挺,哼哼道:“我可是魔教教主。” “闭嘴!”孙擎风闻言一惊,目光凌厉扫视四周,却见旁人听到金麟儿的话,正在捂嘴偷笑。寻常人看到金麟儿这副天真模样,哪里能把他跟魔教教主联系起来?然而,虽未引发风波,但孙擎风只觉无语,真不知该喜该忧。 两人正说话间,戏台下掌声雷动,金麟儿踮起脚望了两眼,不禁跟旁人一起鼓掌叫好。 孙擎风抬眼望去,见那少女连火把都不用,张嘴便能吐出一片火云。 但那少女的本事远不止如此。她在台上一面翻腾,做武打动作,一面吞云吐火,将火云吐出了不同的形状,好不热闹。 然而,她的胸脯与她娇小的体型比起来,似乎有些太大了,看起来极不自然不说,还令她行动不大利索。果不其然,她一个筋斗刚刚翻完,落地后没有站稳,大叫着向前扑倒,摔了个“五体投地”。 “妖女,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蛊惑百姓!” 忽然间,一行人马转过街角,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看客们顿作鸟兽散。 这一行人各个身着玄衣劲装,不似强盗马匪,倒像官差,但他们的服制又与寻常官服很不相同。 别人不知,金麟儿却认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5 识,这是昆仑缉妖司的官服。为首的高大少年,腰悬两把短刀,正是当初与陈云卿同上青明山的那位“师哥”。 金麟儿心下一紧,怕这人还认得自己,催促孙擎风快快避开。 孙擎风毫不畏惧,慢腾腾地走到路边,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一副想要看热闹的模样,扬眉轻笑:“有爹在,你怕什么?” 金麟儿只听到这一句话,就觉得心下安定。他看着孙擎风,见对方若有所思,猜想他是有什么计划,便把心放在肚子里,学着孙擎风的姿态,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笑说:“有爹在,我当然不怕,就是担心赶不及回家,吃不上你做的饭菜。” 孙擎风摇头哂笑:“来得及。” 街对面。 那少女捂着鼻子站起来,手里拿着个馒头,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除此而外,更古怪的是,她右侧胸脯竟然瘪了许多,平平展展跟门板似的。她恨恨地一跺脚,撩开裙摆,不顾淑女气质,将长裙扎在腰间,对缉妖司众喊道:“你、你们别过来,我、我不客气了啊!” 高大少年伸手拦住同行,上前两步,朗声道:“傅青芷姑娘,人有人道,妖有妖途,昆仑与我大雍约法三章,凡自白海界私出昆仑坛城者,皆格杀勿论。我等看在你身份特殊,暂不杀你,只请你速回昆仑坛,即可既往不咎。” 傅青芷听那高大少年如是说,心里有了底,知道必定是家里人给他们打过招呼。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起腿来:“你们缉妖司连个妖都找不着,本姑娘没别的办法,才跑出来找他。找到他以后,我自会回去请罪。” 高大少年面色不愉:“捉妖,是我缉妖司职责所在,不须你来指手画脚。” 傅青芷镇定下来,说话也不结巴了:“我若真想害人,又怎会来做这等苦差事糊口?我一个姑娘家,背井离乡替你们捉妖,你们反倒抓我,还有没有天理?” “你怎如此蛮不讲理?”高大少年有些进退两难。 傅青芷话锋一转,指着孙擎风,道:“那里有一对猫妖父子,你们怎不抓他们,偏来欺负弱女子?” 高大少年转而望向孙擎风,两手按在腰间短刀上,露出防备神色:“二位,怎么说?” 此刻日已西斜,暗金色的夕阳辉光笼罩着整个小镇。忽而风起,杨柳乱舞,片簌簌扑落,光影晦明疾速变幻,杀气从地底升腾而起。 “若是,如何?若不是,又如何?” 孙擎风头都不抬,只瞟了对方两眼,话中的挑衅意味很明显。他左手伸至背后,虚按于剑上,微微躬身,向金麟儿伸出右手。 夕阳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色边,更显得他浓眉如剑,双眸清亮,眼神锋利如刀,仿佛是一只刚从沉睡中醒来的猎豹,看似惫懒,但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孙擎风身上,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只有金麟儿半点都不害怕。金麟儿只是不太明白,孙擎风为何不分辩?但只要孙擎风向他伸出手,他就毫不犹豫地把手递给对方,跳进孙擎风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展现出了全然的信任。他想不到太多东西,只知道孙擎风这样做,必定自有道理。 金麟儿还是有些担忧,捏了捏孙擎风的耳朵,小声说:“孙前辈,当心。” 孙擎风:“你觉得我收拾不了他们?” 金麟儿:“我知道你厉害,但我在乎你,不由会替你担心。你一定要当心,不要受伤,能不能也不伤人性命?” 孙擎风一笑,眉间戾气散去,道:“信我,闭上眼睛,很快就好。” 街对面,傅青芷仍坐在地上假哭,暗中观察四周,准备伺机逃跑。 不远处,昆仑缉妖司的十二名捕快堵住了街道。 大战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一名捕快疾行上前,附在为首的高大少年耳边,低声道:“骆千户,陈千户下落不明,慎重行事,须得谨防调虎离山计。” 骆阳皱眉:“任哪个不长眼的妖物,都不敢伤云卿分毫。可你看那人,面色青白,虽有呼吸,却似乎没有心跳。让我去会一会他。” 但听“铮”的一声,不待骆阳动手,孙擎风已经拔剑出鞘。他的剑招华丽无比,一剑挥出寒芒万点,进攻迅猛、招法刚劲,无一刻退避,明明只是几个剑招,却带着万夫莫敌的气势。 旁人连孙擎风的招式都看不清楚,更不无从应对。不止骆阳被他一招挑了双刀,其余十一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挨到,便已被击倒在地,爬不起来。 孙擎风并未伤人性命,行至街口,收剑入鞘,回头望向傅青芷,一脸不耐烦:“你走是不走?” “大侠等我!”傅青芷嘤咛一声,提着裙摆蹦蹦跳跳,跟在孙擎风身后扬长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缉妖司众恢复元气,至驿馆纠集人马,将小镇封锁起来,逐寸搜捕三个“妖怪”。 此时此刻,那三个“妖怪”却正坐在驿馆瓦顶上,就着杏花酿,吃刚出炉的点心。 金麟儿嘴里塞满点心,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勉强发声:“傅姐姐,搅了你的生意,真是对不住。” 傅青芷哈哈大笑,爽快道:“无妨无妨!多谢两位替我解围。那缉妖司真惹人厌,我刚从白海界里钻出来,化成人形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他们给逮了个正着,一路穷追猛打的。” 金麟儿很好奇:“你真会吞云吐火?” 傅青芷模样娇俏,为人却很是爽朗大方,金麟儿只问了一个问题,她便将自己的家底全都揭了:“我,狐狸,昆仑坛城里最美的妖!我父丹朱,乃是狐妖的祖宗,我是他的第九女,名唤傅青芷。我爹是尧祖的儿子,真说起来,千把年前我还是个公主呢,缉妖司不敢动我。” 金麟儿正要赞叹,听得孙擎风冷哼一声,便把话吞了回去,只道:“你很厉害,但最厉害的,还是我孙爹爹。” 孙擎风面色少霁,直入正题,问:“你来寻人?” 傅青芷坦诚得不像狐狸,直言道:“寻妖。” 孙擎风:“你是狐妖,可认识一个叫胡酒的同族?” 原来,孙擎风插手此事,卖给傅青芷一个人情,是为了借机向她打探消息。 傅青芷:“不认得。我是来找弟弟的。他名唤傅筱,几百年前走丢了。我估摸着,他是不当心掉到人界来了,怕他被人拐骗,所以过来寻他。这位孙大侠,我看你不大像个人,你可曾见过他?” 孙擎风怒视傅青芷,问:“几百年?” 傅青芷掩嘴轻笑:“二三四五百年?山中无日月,记不清了。舍弟是个半妖,常被人欺负,生性孤僻,总躲着不见人,走丢了大家都不晓得。” 孙擎风看出来了,傅青芷表面爽朗,但并不蠢笨,有意隐瞒实情,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6 自己多半问不出什么。他决定旁敲侧击,转而又问:“陈云卿下落不明,被你杀了?” 傅青芷矢口否认:“那小白脸姓陈,似乎跟妖王沾亲带故的,本姑娘不要命了敢杀他?我不过是看见他身上带着我弟弟的一条尾巴,给他点教训罢了。惹不起,惹不起。” 金麟儿对陈云卿的记忆颇深,忽然忆起,陈云卿曾用一只狐狸换走了母亲留给自己的狐尾围脖,不由问道:“你弟弟的尾巴,可是红白相间?” 傅青芷:“没错!你见过?” 金麟儿看了孙擎风一眼,知道对方让自己不要多说,可他不想隐瞒,便道:“实不相瞒,我知道那条狐尾的来历,那是金光教教主和夫人斩杀狐妖幻化的护法夏晴柔时所得。” 傅青芷眼神瞬间亮起来:“夏晴柔?那是他母亲的名字。你说的这人必定就是舍弟!” 孙擎风蹙眉,道:“夏晴柔已死。” 傅青芷“嗨”地叹了一声,笑说:“你们有所不知,狐妖有几条尾巴,就有几条命。舍弟只是个半妖,修为不高,没甚法术,但生来便有两尾,被杀的不过是他的替身。你们认识他,他现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好不意思更的有点少,在申榜,因为缺少一种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字数已经超了好多,但还是忍不住……那就求评论~求收藏~ 第9章 冬来 孙擎风面色凝重,没有回答傅青芷的疑问。 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如果傅青芷所言属实,她那曾幻化成夏晴柔的半妖弟弟傅筱,很可能就是传授《金相神功》的游方道人胡酒。 孙擎风见过胡酒的真身,但赵朔斩杀夏晴柔时,他并不在场,赵朔又从没见过胡酒,故未将此二人联系起来。然而,听金麟儿的描述,夏晴柔的这条尾巴,跟胡酒的尾巴很相似。 若真如此,事情就将变得更加棘手——傅筱原本只要等着两百年过去,回来取走金印就好。可是,他乔装潜入金光教,必定已经知道炼制金印时发生的那个意外。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假传教主命令,在密云屠杀武林盟的人,令金光教成为武林公敌,大费周折,必定有所图谋。 傅筱在谋划什么?他会否再次幻化成别人,再行奸计暗害金麟儿?孙擎风心里没底,看了金麟儿一眼,轻轻摇头。 两人相处久了,只要一个眼神便能会意。 金麟儿平时大大咧咧,紧要时刻倒是很聪明,他对傅青芷说:“我不曾见过夏晴柔,只知道她的些许消息。但我确定夏晴柔是个女人,而且作恶多端,她怎会是你所说的,没甚法术的半妖弟弟?” “我瞧着那小子怯懦得很,却不知他来了人界,胆子倒变大了。”傅青芷嘿嘿一笑,把胸一挺,“咱们狐族是无形无相,见着什么,就能幻化成什么,不大分男女。夏晴柔是傅筱娘亲的名姓,若这不能作数,他的尾巴却不能骗人。” 傅青芷把胸膛挺起来,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个馒头,猛然察觉到,自己的一侧胸脯已经瘪了下去,干脆把藏在胸前的另一个馒头也掏出来用布包好。如此,她的胸可谓是“一马平川”了。虽然,她面前的这两个人,似乎对此全不在意,但她还是补了一句:“我是如假包换的美丽少女,只不过江湖卖艺,这些行头必不可少。” 孙擎风:“你若寻到他,打算如何处置?” 傅青芷:“将他带回妖界,昆仑坛城自有法度。二位可否告诉小妹,他现在何处?” 孙擎风思虑过后,方才开口:“不知。我见过他,他偷了我的东西。若你找到他,回白海界以前,烦请至杏花沟听雪泉边告知在下。若你找不到他,九年以后,亦要前往听雪泉,届时他必会去找我。” 傅青芷吃罢点心,精气神都回来了,眼珠子骨碌一转,抚掌道:“何必如此麻烦?你们同小妹一道去寻他就是,我定让他物归原主。” 孙擎风嗤笑:“别想拿老子当剑使。你惹上了缉妖司,自己一身骚,只怕往后寸步难行。” 孙擎风牵着金麟儿起身,低头问他:“吃撑了不曾,想不想尿尿?” 金麟儿红着脸,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个姑娘家在呢。” 孙擎风牵着金麟儿行至屋檐边,看下方正停着装有缉妖司众行李的马车,边解腰带边说:“你不让我杀人,尿个尿都不行了?这人是狐妖,奸诈狡猾,所言真假参半做不得数,是男是女亦未可知。” “你不喜欢她?那我就不喜欢她。”金麟儿不大明白,孙擎风为何对貌美的傅青芷抱有敌意,但只要他不喜欢,自己就一定不喜欢。 孙擎风:“老子喜欢她做甚?尿你的,别偷看我。” 金麟儿有些尴尬,但他心里明白,孙擎风如此行事,只是想把傅青芷吓走。虽然不大好意思,但左右是背对着傅青芷,他又实在尿急,还是跟孙擎风一起撩开了长袍,朝着下头的马车撒起尿来。他吹了个口哨,很快就尿完了,侧目偷看孙擎风,张嘴就夸:“孙前辈,你可真厉害!你连尿尿都比别人……” “闭嘴!”孙擎风老脸羞红。 傅青芷捂着眼睛哇哇大叫,跑上前想从屋顶往下跳,不当心脚底打滑,向前栽倒下去,正掉在缉妖司的马车里。 “什么怪味,我这是在哪儿?”陈云卿从昏迷中转醒,猛然被什么东西砸中,慌忙扒开盖在身上的行李,跟倒在自己身上的傅青芷面面相觑,“傅姑娘?你听我说,我并不想伤你。” 日已西沉,金色夕阳渐变成橘红。夜风升腾起,浮在空中的柳絮,从两人之间飞速闪过。陈云卿跟傅青芷之间,距离不过半寸,一抬头,鼻尖就触到了她的鼻尖,登时不敢动弹,却又无比清晰地看见,这姑娘粉颊晕红、眼澄似水,一颗唇珠鲜红欲滴,恍惚间看呆了,不知该如何动作。 “你、你怎么阴、阴魂不散的!”傅青芷被吓得大叫起来,刚好被巡逻至此的缉妖司捕快撞见,踩着陈云卿跳下马车,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明明是你把我打晕藏起来的,哎?别跑,在下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陈云卿喃喃自语,从车里爬出来,望着傅青芷远去的背影愣神。他从脚边捡起傅青芷束发的桃红丝巾,脸颊忽地一红,碎碎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罪过,罪过。” 骆阳跑到陈云卿身边,问他可有受伤。 陈云卿摆摆手,听过骆阳简述今日遭遇,让他传令下去,不要再追:“傅姑娘没什么法力,不会伤人,又是丹朱的女儿,轻易不好得罪,待我回家禀明父亲,再行计较。” 孙擎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心里有了主意,煞有介事道:“那小白脸被狐妖迷了心智。” 金麟儿紧张地问:“那该怎么办?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7 ” 孙擎风:“把他叫上来。” 金麟儿摘下系在长生辫上的铃铛,对准陈云卿扔去,招手让他上来。 陈云卿自幼修道,认为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不论是对于魔教或是妖族,都从来不带成见,忽然见到金麟儿,只有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并不觉得惊异。 他把旁人打发走,纵身跃上屋顶,先向孙擎风表达了敬慕。当年青明山一战,孙擎风从数千人中突围,却不杀一人,绝世武功、豪迈气概,都令他久久难忘。 金麟儿拉着陈云卿叙旧,告诉他,自己一直不曾做过坏事。 陈云卿八尺身长,浓眉俊目,常面带微笑,看起来温和无害,很容易让人信任。孙擎风一反常态,同他说了不少话,请他帮忙追查傅筱的下落。 陈云卿听完后,当即满口答应,表明缉拿妖物是缉妖司的职责所在,自己必当倾尽全力。 孙擎风难得遇到一个看得顺眼的人、说话痛快的人,觉得陈云卿像军营里的兄弟,不由开他玩笑,特意强调说,傅筱是傅青芷的亲弟,若能尽快找到此人,傅青芷必定高兴。 孙擎风的话还没说话,陈云卿已是脸颊羞红。 孙擎风趁机指使陈云卿,让他跑到戍边的卫所里,帮自己和金麟儿,按照“孙风”“孙林”的名字,各办一块户籍牌。 陈云卿很快把事办好,来到小巷里的馄饨摊,把户籍牌递给孙擎风。 天色已暗,长街上唯有几点零星的灯火。 金麟儿已经吃饱喝足,沐浴在灯笼昏黄的火光中,趴在孙擎风怀里睡着了,鼻尖挂着一个泡泡。 陈云卿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金麟儿的脸,对孙擎风说:“孙大侠,二位往后有什么打算?” 孙擎风诚心谢过陈云卿,道:“过日子,没甚打算。傅筱很可能是我找了许久的一个妖怪,此事关系到麟儿的生死,烦请陈兄费心。” 陈云卿才十八岁,才比金麟儿大五岁,能得孙擎风这等人物唤一声“陈兄”,感觉自己活生生地升了一辈,连连点头:“承蒙大哥看得起,小弟一定尽力。只是,狐妖变化万千,我怕不能很快给你答复。” 孙擎风摆摆手:“无妨,有劳你。” 陈云卿吃罢馄饨,把金麟儿的铃铛还给孙擎风。 孙擎风点头,起身告辞,未至辰时便已赶回石屋。 金麟儿终于睡醒,问孙擎风要自己的铃铛。 孙擎风把铃铛捏在手里,道:“这东西响声太大,容易暴露行踪,往后不要再戴。” 金麟儿很是不舍:“那是娘亲留给我的,说是保平安。” 孙擎风指尖发力,将一颗金铃铛捏得变了形,铃铛里的金珠掉了出来,落在地上。他把铃铛壳子还给金麟儿,金珠自己收着,因为动作太快,已经把东西捏坏,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陈云卿性子纯良,是个豁达不俗的人,你往后可与他交往。但傅青芷那样的,你应当远离。” 金麟儿点点头,盯着掌心里被捏得变形的铃铛壳子,两眼瞪得滚圆,像个被没收心爱玩物的小孩,仿佛下一刻,硕大的泪珠就会从他眼眶滚落下来。 孙擎风见金麟儿沉默不语,心里不是滋味,不由虚张声势道:“有我在,还保不了你平安?” “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爹和娘都在天上看着我呢。”金麟儿摇摇头,转而开心起来,拿着铃铛壳看了半天,大声赞叹,“连黄金做的铃铛都被你捏爆了,孙前辈,你的手可真厉害!”说着捧起孙擎风的手,当个宝贝似的摸来摸去,甚至还哈了两口气,扯着衣袖去擦。 孙擎风无语,怀疑金麟儿是个傻的,或者并非赵朔亲生。 实际上,孙擎风心里还是后悔,担心金麟儿会难过,半夜跑到屋外,摘了几根狗尾巴草,蹲在屋顶弄了半天,终于扎好一只小狗,悄悄扔到金麟儿枕边。 第二日,金麟儿醒来,看见枕边摆着样新鲜玩意儿,难过烟消云散,顿时开心得不行。他拿着草扎的小狗,冲到孙擎风面前,对他发出怪声:“哼哼哼。” 孙擎风只用一个巴掌,就捂住了金麟儿的整个脸,把他推开,没好气道:“瞎叫唤什么?” 金麟儿不解道:“这不是猪吗?” 孙擎风气急:“这是狗,是狗!猪哪有这样长的尾巴?” 金麟儿:“对,是狗,是我眼拙了。可是,狗要怎么叫?” “蠢东西。”孙擎风冷哼一声,对上金麟儿那两只泛着水光、乌溜溜的眼睛,梗着脖子,勉为其难地“汪汪”叫了两声。他叫完立马就后悔了,尤其是,当他看见金麟儿努力憋笑的模样,怀疑自己可能被耍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孙前辈给我做小狗儿喽!”金麟儿举起小狗,在孙擎风脸颊上“啄”了一口,撒腿就跑。 孙擎风愣在原地,琢磨着这句话,知道自己是真的被耍了,越想越气,简直五内俱焚。可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冲到灶台边,拿起菜刀“咄咄咄”地砍肉切菜。 此后,每当孙擎风察觉到,自己的怪脾气可能惹得金麟儿不开心,就会偷偷做一只草扎的小狗,趁夜放在金麟儿床头。 金麟儿知道,这小狗不仅仅是一个小玩具,更是孙擎风在别扭地向自己妥协。他甚至隐约能听见,这个绝世高手红着脸“汪汪”叫,如此一想,就会笑出声来,心里只有快乐,没有任何烦恼。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这一年,金麟儿饮血的量,由原先的三合增至四合。期间,他因为饮下了不太干净的野禽的血,又大病了一场。 为了治病,孙擎风背着金麟儿,来回跑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是在小半日间跋涉三十多里。有时候,他看着金麟儿苍白脆弱的面容,握着他那仅有自己半个巴掌大的手,不禁要想,干脆不再让他饮血。 可当他扯开衣襟,看见自己胸前的伤疤时,又很明白地知道,若金麟儿不饮血,鬼煞之气必将从破体而出,自己死了倒没什么,他早就活够了,但若鬼煞为祸人间,必将令生灵涂炭,这件事,无论是他或是金麟儿,都绝对不愿意看到。 孙擎风担心金麟儿因病不愿意继续喝血,琢磨着如何劝道他,让他明白道理。 金麟儿却因为看到孙擎风为难的模样,看到他背着自己来回跑,磨破了好几双鞋,心中忍不住自责,努力收起玩心,请孙擎风教自己武功强身健体,以免总是生病。 孙擎风心里不好受,时时陪在金麟儿左右,与他一同练功。他面上郁色消失无踪,皮肤虽仍苍白,眼里的神采却日益增长。 这一年,天气比从前和暖。 年关将至,杏花沟只有细雨,没有风雪。屋外飘着霏霏雨丝,屋里烧着旺火,橘红的火光笼罩着石屋,像一个暖意融融的梦境。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8 石屋里与从前相比,倒是没多大变化,只多了一张长榻。 这张榻,算是有些来历。 有一次,金麟儿扒在窗户上,偷看孙擎风睡觉,发现他躺在原有的美人榻上,一双长腿搁在地上很不舒服,便想着像他给自己用草扎小狗一样,悄悄默默地给他做一张新榻。 孙擎风敏锐地发现金麟儿的异常举动。他悄悄跟在金麟儿身后,来到杏花林间,见金麟儿四处乱窜,捡起落在地上的树枝,神神秘秘地跑到深林中,拨开茂密的蒿草。 原来,金麟儿竟用仅有一指粗的枝条,搭出了一张榻的雏形。 孙擎风实在哭笑不得,拎着金麟儿的后衣领,把他放在肩头,回到石屋里取来斧头,三两下砍来数十根粗壮树杈,手把手教他木工。 两人合力,花了大半个月,终于做出一张又宽又大的榻。 金麟儿把两张榻并排放在窗边,觉得好看极了。然而,每到午后小憩,他总想方设法爬到孙擎风的榻上,同对方挤在一起睡。孙擎风武功虽高,对金麟儿却是是防不胜防,也懒得防。只要金麟儿不趁他睡着以后,在他脸上放蜗牛,他一般不会生气。 年节前几日,孙擎风准备给金麟儿换身新衣裳。 此刻,他半躺在榻上,靠在窗边借着天光,一针一线把赵朔的衣裳,改成金麟儿的尺寸。 堂堂九尺男儿,两指捏一根不到自己一个指节长的铁针,仿佛捏着根毫毛的孙大圣。但孙大圣是“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孙擎风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一能让孙擎风庆幸的,或许是,针尖扎到他手指上不会见血,不会把新衣裳弄脏。他的血太少了,而且越来越少。 金麟儿在屋外跑来跑去,追蜜蜂玩,虽是自娱自乐,却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孙擎风听见这笑声,觉得耳朵都是暖的,忍不住跟金麟儿一起,无声地笑了笑,却又忽然正容,清了清嗓,喊道:“玩够了就进屋!别又着凉。” “孙前辈?孙前辈!”金麟儿跑到窗户边,乐呵呵地扒拉着窗棂往里看,“你出来看呀,我发现了个好玩的东西。” 孙擎风怒道:“你跟块石头都能玩上半天,我才不上当!”说罢忽然觉得,自己跟金麟儿相处久了,似乎染上了对方的傻病,决定不再理会他。 金麟儿悄悄把手指从窗棂间伸进屋,戳了戳孙擎风的脸颊,立马又缩回去,煞有介事道:“不是石头,是活的,好热闹呢。” 孙擎风被针尖刺破手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赌气不理金麟儿,似乎更加幼稚。他把棉线打了个结,提至唇边用牙咬断,起身走到屋后。 第10章 鬼煞 寒风飒飒,雨雾朦朦如纱。 金麟儿年少不怕冻,鼻尖通红,衣襟却没系好,在树林里跑来跑去,沾了满脑袋草籽,活像个野孩子。他把孙擎风拉到屋后,指着屋檐下边的马蜂窝,惊呼:“孙前辈,蜜蜂在我们家筑巢了!把它捅下来,可以吃蜂蜜。” 孙擎风无语:“那是马蜂窝。” 金麟儿:“没有蜂蜜?” 孙擎风:“当然有。” 孙擎风走上前,金麟儿往后撤,被孙擎风牵着衣领扯到跟前。孙擎风稍稍矮身,冷着脸帮金麟儿把衣襟系好,从十成力气里分出一成、再分出一成,“用力”捏了捏他的鼻尖,骂了句:“野猴子。” 金麟儿嘿嘿笑,夸张地朝孙擎风抱拳,拖长声音道:“小猴子拜见孙大圣。” 孙擎风“恶狠狠”地瞪了金麟儿一眼,后者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两眼弯成月牙儿似的对他笑。他实在没了脾气,把自己颈间带着的毛领摘下来,死死地捆在金麟儿脖上:“你怎么还没被冻死?” “因为我有这个。”金麟儿举起双手,手上戴着的厚实皮毛手套,是孙擎风捉了兔子以后,亲手帮他做的。虽然不甚美观,一只有四个指头、另一只有六个,但料足线紧、密不透风。 年关一过,金麟儿将满十四,现已长到孙擎风肋下,两人间的距离比以往更近。他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孙擎风,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清亮亮,映出孙擎风神情冷酷的脸。 孙擎风别过脸去,不想从金麟儿眼中看到那样的自己,反问:“你日日都捅马蜂窝,还嫌不够?” 金麟儿哪里捅过马蜂窝?他是每天都在招惹孙擎风,仿佛在试探孙擎风的脾气。 其实,这不能全怪他。他这样做,只是因为看见孙擎风成日无所事事,觉得他总是闷闷不乐、百无聊赖。每当他看见孙擎风发呆,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孙前辈离群索居,被“困”在荒郊野外,都是因为我被武林盟通缉,他是为了保护我,才看不到外面的天地。”因此觉得,让孙擎风快乐起来,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然而,此地偏僻荒凉,能做的事太少。 金麟儿“推己及人”,认为能做的所有事情里最有趣的,就是让孙擎风跟自己玩耍。但孙擎风总是懒洋洋的,跟他玩不到一块儿。哪有人会在捉迷藏时,躲在床底下、屋顶上,甚至两三丈高的树叉上睡着? 金麟儿认为次有趣的,是给孙擎风找些“玩伴”,譬如滑溜溜的蜗牛、爱说话的鸣蝉,趁他睡着以后,悄悄放在他脸颊上。但孙擎风似乎都不喜欢,每次收到以后,必会黑着脸把它们放生。 时至今日,金麟儿都不知道,孙擎风到底喜欢什么,思来想去,日日待在他身边、没有被放生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了。 想明白这一点,金麟儿既难过又觉得格外开心,再也不给孙擎风送“玩伴”,而是自己陪在他身边,亲手做一张又宽又大的木榻,想方设法地往他身边挤。通过不懈地试探,他发现孙,擎风这个“马蜂窝”里边,其实根本没住着马蜂。 金麟儿想到这里,自行跑到孙擎风面前,让他看着自己,笑说:“你不是马蜂,你是大猫。” 孙擎风转身离开,走到林间攀折树枝,吩咐道:“退远些,当心被蛰成猪头。” 金麟儿不知此事如此凶险,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是不要冒险。” “你可是魔教教主,连个马蜂窝都不敢捅?”孙擎风听见金麟儿的话,直是怒其不争,瞬间下定决心,一定要当着金麟儿的面,把这个马蜂窝给捅了。他吹了个口哨,从林子里走回来,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树枝。 金麟儿不解:“魔教教主都要会捅马蜂窝?” “少废话,退后。”孙擎风又被噎住,冷哼一声,让金麟儿退到树林里。 金麟儿却非要和孙擎风“同甘共苦”,抱着他的腰杆,躲在他身后,从他咯吱窝里探出脑袋。 孙擎风背着金麟儿露出微笑,一手护着他的脑袋,一手拿着树枝,对准马蜂窝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9 狠狠一戳。 只听“啪”的一声,蜂窝掉在地上,瞬间炸开一朵黑云。 成群的马蜂嗡嗡叫着,扑向两个罪魁祸首。 孙擎风拉着金麟儿撒足狂奔,不想抱他,是要让他知道马蜂的厉害。金麟儿起先万分紧张,到后来又觉得很有趣,边跑边笑,带着孙擎风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边跑边笑,足足跑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彻底将蜂群甩掉,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摆脱“追兵”后,干脆往地上一倒,躺在听雪泉边的大石头上歇息。 这块大石头被一颗巨大的松树遮着,雨雪落不下来,甚是干燥,铺满了松针。 金麟儿被松针捣得浑身发痒,笑着在石头上滚来滚去,险些掉进水里,被孙擎风一把捞回来。他顺势爬到孙擎风身上,把他的胸膛当垫子,直接睡在上面。 听雪泉一刻不停地流,如岁月悠悠,一去不还。 细雨飘摇,在这青烟翠雾的笼罩下,万事万物都变得有些朦胧。山浪峰涛,淡墨清岚,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人在山水间,仿佛已入画,一副未干的黑白水墨画,白的水、黑的墨,都带着人掌心间的温热。 金麟儿趴在孙擎风身上,不消片刻便睡着了。他在梦里入了画里,眉睫成了温暖的灰黑色,落在孙擎风苍白的胸口的长疤上,是神来一笔,把他心口的沟壑填平了。 孙擎风抬腿一踢,将长袍扬起。 长袍鼓风,缓缓落下,覆在金麟儿身上。 “马蜂!”金麟儿惊醒,蹦得像条被扔上岸的鱼。 孙擎风只用一手,就掐住了金麟儿的脸,让他镇定下来,没好气道:“教主,你捅个马蜂窝都吓成这样?” 金麟儿半梦半醒,看着空林积雪,忽然觉得难过,道:“它们的窝没了。” 孙擎风翻了个白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的窝也没了,未见你多难过。” 金麟儿假装迷迷瞪瞪,忽然伸手在孙擎风下巴上撸了一把,见对方将要发怒,便迅速起了个话头,道:“孙前辈,你太厉害了,连马蜂窝都会捅,你怎么什么都会?你活了两百年,都做过些什么?” “我活到二十岁时,已在白海打了十二年仗。那日,鬼方再犯大雍,越过白海界,兵临末那城。末那城,在青明山上,城守府邸就是如今的总坛圣殿。”孙擎风眨了眨眼,眸中映着巍峨沉默的远山,忽而没了兴致,神色郁郁,“往事没甚可说。而来一百九十二载春秋,常伴于我身侧的,唯有长剑灭魂。” 金麟儿:“可惜,我不能像灭魂一样陪着你。” 孙擎风嗤笑:“老子被你烦了两年,活像过了二十年。” 金麟儿一本正经地问:“我真的很招你烦?” 孙擎风咳了一声,不答话,只道:“从前隐居白海,一日两日、十年百年,没甚分别。近来,忽觉光阴荏苒,一日日飞驰而过,堪比八百里加急。许是看你长大,觉得自己老了。许是两百年之约将至,自知离死不远了。”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对着金麟儿的下巴吹了口气,吹走沾在上边的两根松针,继而移开视线,随口说:“非是嫌你。” 孙擎风的眸子里,映着汩汩滚动的泉水。 “我,我可以不长大!” 金麟儿忽然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中,想着终有一日,自己将会与孙擎风因死亡而分离。而死亡,对于一个少年而言,仿佛是一个漆黑的深渊,令人望而生畏,只消看上一眼,便会晕头转向。 他冷静地分析道:“地窖里有捆妖索、伏妖阵,石屋很安全,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那个游方道人胡酒,肯定就是傅筱,等到傅青芷姐姐把他带回妖界,我们就更安全了。若她带不走傅筱,咱们就去找来阴阳招幡,把妖怪困死在伏妖阵里。我好好练功,你就不会老;我喝一辈子血,喝恶人的血,你就不会死。” 可他越说越难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说出来的话又变成了孩子话:“我不要长大!我不要你老,不要你死。” 听金麟儿那毅然决然的口气,活像是一只对着滚滚车轮伸出大臂的螳螂,英勇无畏,严肃认真,却不知自己多么滑稽可笑。 金麟儿的眼泪,在孙擎风手里聚成一窝,孙擎风把那些眼泪全抹在金麟儿脸上:“胡酒,我自会对付。莫说是他,纵是你想要我死,我也不会死。” 末了,他伸出两指,点在金麟儿眉心处的金色暗纹上,道:“我不死,黑白无常不敢取你性命。” 金麟儿抽抽鼻子:“真的?” 孙擎风失笑:“想你赵家先祖,白海总兵赵桓,纵横沙场,可谓一代英豪。五代金光教教主,征战鬼方,俱是威武不屈。你这第六代教主,怎如此贪生怕死?我可不想到了黄泉边,还听你哭哭嚷嚷。” 金麟儿又哭又笑:“我不怕死,我只是怕你死。” 生平头一次,有人这样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在乎。孙擎风坐起身来,给金麟儿擦了把脸,手指抚过他温软的脸颊,舒朗的眉眼,隐约感到心痛,不禁放轻力道。 冷风刮过大地,蒙蒙细雨瞬间化作漫漫白雪。 孙擎风回过神来,忽觉心痛得越发强烈,胸膛上的刀疤下,好似有一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左冲右突,将要破体而出。 他忽然意识到,这心痛不是因为金麟儿,而是危险临近的征兆,捂住心口,一把推开金麟儿:“我体内鬼煞之气将要发作,快跑!离我越远越好!” 金麟儿见孙擎风满脸痛苦,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猛力冲撞,听到他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双脚就似长在了地上,不得挪动分毫。 “我不会丢下你,你等我回来!” 这状况金麟儿曾遇到过一次,知道该怎么办。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提起长剑,转身冲入深林中。 他站在林间,发狠催动真气,额前那两片花瓣似的金色印记光华流转,一手按剑,听风声流动,突然睁眼,拔剑出鞘。 但见寒芒一闪,一头梅花鹿嚎叫着倒在地上。 金麟儿抛下长剑,把梅花鹿拖到孙擎风身边,跪伏在地,将脸埋在鹿的身体上,吮吸它的鲜血。 他浑身颤抖,像一头初次狩猎的幼狼,喝完了鹿血,即刻打坐运功。 孙擎风愈发躁动不安。 跟两年前的那个夜晚相同,他浑身青筋暴起,双目通红充血。不同的是,他发作得更为剧烈,手上伸出了寸许长的坚硬指甲,猛然扑向金麟儿,用“利爪”抓着他的肩膀,如野兽般嗅探他的脖颈,像是想要将他咬死、撕碎。 孙擎风拼尽全力,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抑制住嗜血的冲动,面上肌肉不住地颤动抽搐如魔如鬼,一把掀开金麟儿:“快,跑!” 金麟儿被掀翻在地,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0 运功被打断,生生吐了口血。但他不仅没有跑,反而连忙爬起来,死命地抱住孙擎风,贴在他耳边说话:“孙前辈,我绝不会丢下你,你也不要抛下我。不论你是人是鬼,成了妖或入了魔,我都跟你在一起。” 孙擎风闭目摇头:“你……走……” 金麟儿毅然决然:“不,我是教主,我说了算。” 孙擎风已在崩溃的边缘,不由自主地把带着坚硬指甲的手,紧扣在金麟儿身后。 孙擎风利爪从金麟儿他的右腰侧,重重地划至左肩胛,在他背上,留下了五条血痕。 金麟儿始终没有呼痛。他只是贴在孙擎风耳边,告诉他,自己绝不会离开,永远都不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金麟儿感觉自己几乎快要被冻成冰,孙擎风终于平静下来。 两人在山水间相拥,转眼间,肩头已覆满小雪。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雪啦~好冷~注意保暖,求评论=3= 第11章 活法 听雪泉边的风波已过去半月,转眼年节已至。 除夕夜,边地小镇上万家灯火。杏花沟中,仍是一片黑暗,唯有风声穿林呼啸。 金麟儿泡完澡,从木桶里爬出来,胡乱擦干身上的水珠。布巾摩擦到背上刚愈合不久的五道伤痕,令他苦不堪言,头发湿漉漉的却懒得再擦,嗷嗷叫着钻进被窝里,扯来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灶台上,大锅里汩汩的白水冒着热烟,白胖胖的馄饨在沸水里翻腾。 孙擎风手里拿着把大勺,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汹汹地挥勺,念叨着:“我让你先把衣裳取出来再洗澡,你怎又直接跑上床了?待会儿被子湿了,晚上被冻醒,可想别钻老子被窝。” 金麟儿裹得想个花卷,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今儿过年,你不能骂我。” “我何曾骂过你?”孙擎风常常说不过金麟儿,于是,就学会了睁眼说瞎话。他用勺子推开水面上的白沫,将浮起来的馄饨舀到碗里,没好气道,“滚下来穿衣服!不然,老子真把你扔出去喂狼。” 金麟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磨磨蹭蹭地爬下床,从小榻上拿起孙擎风亲手帮自己缝改的新衣裳,边穿衣边学着孙擎风的语气说话。 他系上腰带,便道:“金麟儿,你的腰带系反了,赶快重新系,要不然我把你吊在树上让马蜂搭窝!” 他穿上新鞋,便道:“金麟儿,你连鞋都能穿反?快换过来,要不然我就把你赤脚放进烧红的铁锅里!” 他走向孙擎风,边走边摇头,叹道:“唉,金麟儿呀金麟儿,你这样蠢笨,哪有一丝一毫跟赵兄相似?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任教主!” 孙擎风面上罩着黑云,似将电闪雷鸣。 金麟儿闪身窜至孙擎风背后,从他胳膊下探出脑袋,望了眼锅里的馄饨,又道:“你问我,你这脾气像谁?自然是朝夕相处,潜移默化,像那个给你煮馄饨吃的人。” “我说你……你!”孙擎风气得语无伦次,仿佛满脑袋黑发已经如猫儿炸毛似的竖起。然而,他一低头,正正撞见金麟儿扬着脸看着自己笑,哪还剩半分气性?只能认命地说:“你就气我吧!气死老子,咱俩共赴黄泉好了。” 人家里,只要有灶台、有炊烟,有烟火气,就会令人觉得温馨,不愿大声说话,只想沉默地快乐着, 金麟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孙擎风下巴上摸了一把,飞快地抱起自己的小陶碗,把碗端走放在桌上,两只手捏着耳垂:“好烫、好烫!” 孙擎风抱着个大海碗走来:“赶紧吃,吃完老实睡觉。” 金麟儿从自己碗里舀出来三个馄饨,放到孙擎风碗里,笑说:“希望你来年健健康康,没灾没病。” 孙擎风一口气将这三个馄饨全部吃下,嘴里嚼着东西,口齿含糊不清,道:“只要教主你不生病,本护法就谢天谢地了。” 金麟儿埋头吃了好一阵,忽然问:“孙前辈,你说你从二十岁开始修炼《金相神功》?” 孙擎风头都不抬:“半月前才说过,连这都记不住?” 金麟儿:“可你的模样,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 孙擎风漫不经心道:“虽不会死,有时,还是会老。” “有时?我明白了!”金麟儿忽然想到什么,一激动,用力把刚放进嘴里的大馄饨咬破,汤汁溅到孙擎风鼻梁上,吓得抓起手边的抹布就去擦。 孙擎风已在爆发的边缘。 金麟儿赶紧说话,引开他的注意力,道:“历代金光教主得到上一任教主的传功以后,总要适应一段时日。这期间,他们修炼上或有不足,金印不得鲜血滋养,你就会像常人般衰老?” 孙擎风嘴里嚼着馄饨,略微点了点头,像是不太想谈论此事。 但是,金麟儿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令他难以心安。 金麟儿又问:“你体内的鬼煞,若破体而出,会如何?” 孙擎风:“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金麟儿:“怎会这样?” 孙擎风嗤笑,像是有些无奈:“听闻,三百年前,鬼方初次同中原大战,全真道掌教丘处机,带领江湖人士抗击敌军。当时,无数冤魂鬼煞在战场上游荡,杀害无辜百姓。邱掌教耗尽心血,布下一个九重镇魂大阵,将它们镇压其中。” 金麟儿长大了许多,不再会被鬼煞吓住,但仍觉得心惊,吓得把勺子掉进碗里:“我也练功,我身体里也会有?可我从未感觉到。” 孙擎风叹了口气:“你不用怕。先前,为哄你练功,我骗了你。其实,修炼《金相神功》,体内不会聚集鬼煞之气。两百年前炼制金印时,发生了一个意外,令我不老不死,同时,极易聚集鬼煞。我活了两百年,在白海战场拼杀了上万回,能聚集多少鬼煞之气?它们若破体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金麟儿觉得难以置信,忽然想起赵朔,又觉得此事多了几分可信,道:“先前,我一直以为,父亲在杏花沟地窖里布阵,只是不忍看我因交出金印而死,多少有些自私。淡然,我没有轻视他,纵使他有私心,亦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我很想他。” 孙擎风:“你父并不打算毁约。他暗中布阵对付胡酒,是慎重起见。他从来都是个慎重的人,担心武林盟夺走金印,就狠下心来传印与你,牺牲自己掩盖金印的下落。我命系于印,他担心胡酒强行从你体内取走金印,让鬼煞失控,波及无辜百姓,故暗设伏妖阵。他是考虑到胡酒身上的变数,金印初成时,胡酒便离开末那城,不知意外发生,我又活了过来。” 金麟儿:“可武林盟的人,似乎还是知道了。唉,你不要太担心,或许胡酒会跟我们讲道理,大家一起想办法。” “武林盟杀个回马枪前来寻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1 你,我亦觉得蹊跷,但一时间想不明白。”孙擎风摇头,“另外,遇到傅青芷后,我才知道,夏晴柔的尾巴同胡酒相似,推测他们是同一人。若真如此,赵兄的慎重就太有用了。试想,胡酒易容混入金光教,定已知晓我的存在,但仍败坏我教声名,逼教主与武林盟为敌,必定另有所图。只是,你父母斩杀夏晴柔时,我不在场,你父亲又不曾见过胡酒,没能提早知晓此事。” 孙擎风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只觉无力,闭目沉吟:“算,太过复杂,暂且不提。” 金麟儿:“你前次发作,是因为我没有好好修炼?” 孙擎风摇了摇头。 金麟儿:“因为我不喝人血?” 孙擎风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金麟儿叹道:“怪不得你平日里总是恹恹的,一定很难熬吧?都是我不好。”他眉头紧锁,说话间忽然露出惊喜神色,“你说,我能不能喝自己的血?” 孙擎风一口汤险些喷出来,道:“你脑子里装得全是瓜瓤不成?” 金麟儿愁眉苦脸,颇有些大人模样:“那该如何是好?” 孙擎风喝完汤,放下碗。 那碗里干干净净,一滴汤都不剩,冒着带有香料味的白烟。 “我知你自责,有些事,我早就想与你说。” 孙擎风以指扣桌,激出“咄”的一声,让金麟儿看向自己,道:“我幼时顽劣,从白海军中逃过两次,都被你家先祖,赵桓将军逮了个正着。将军把我带到战场上,指着那些被砍了双手,却仍负隅顽抗的人,告诉我:人,之所以为人,非以此八尺之身,乃以其有精神也。” 金麟儿:“精神?” 孙擎风长叹一声,道:“何为精神?想我孙擎风,虽武功卓绝、战功赫赫,但体封存着鬼煞,须仰仗赵家执印人饮血而活。我原本随父亲信佛,但不得不背负无数业障,常觉苦不堪言。两百年间,我若遇鬼方侵攻,则血战白海;若遇盛世太平,则郁郁等死。我的精神早已被摧垮,纵有人身而与鬼无异。” 孙擎风的只言片语,描述出了一个复杂的故事。 赵家人是戍守白海的将门世家,世代居于白海雪原。 两百年前,鬼方对大雍发起猛烈进攻,未免鬼方夺取青明山,以此为据点侵攻中原,赵桓将军选择相信狐妖胡酒,修炼须血祭的邪功。 当时,孙擎风住在青明山上的末那城。 他家境优渥,父亲信佛,乐善好施,家族很有名望,但他八岁就下山从军。至于他为何会不老不死,为何会成为金印护法,为何会同赵家人紧密相连,他从来闭口不提。 孙擎风笑说:“不愿饮人血的执印人,你是两百年来的第一个。” 金麟儿虽不知真相,但他知道,孙擎风这些年来一直过得很苦。他露出挣扎的神色,痛苦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我太让你失望了。可我不能对同类痛下杀手。对不住,孙前辈。” 孙擎风:“我不是骂你,是要告诉你何为精神。你胆小,但面对数千人的围剿,你宁死不愿饮下人血。你软弱,可你宁让我伤你甚至于杀你,都没有在我受鬼煞摧折时离去。你是个仁人君子,饮血练邪功,纵然所饮非是人血,你心里头的痛苦挣扎,并不比我受煞气摧折好受。” 金麟儿极少被孙擎风夸赞,然而在此情此景,他心里半是快乐自豪,办是愧疚无奈,愁眉苦脸道:“跟你所承受的苦痛相比,我心里那一点难过,根本不算什么。” 孙擎风长舒一口气,道:“虽然,你想出来的办法都很蠢,但你从未认命。纵然满身鲜血,再做不成仁人君子,你对于仁义的追求,自始至终从未改变。你的精神,从未被摧垮。” 金麟儿挠挠头,略有些难为情,道:“我就是笨,没法想太多。” 孙擎风直视金麟儿,神情无比严肃,道:“不,恰恰是你让我明白了,赵将军那番话的含义。精神,是人的心里的坚持和追求,只要自己不放弃,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摧不垮、夺不走你的精神。有此一物,山不再高,路不再远,风吹不动,水浇不灭,如同雨打残花被碾成泥水,但幽香如故。我瞻前顾后、自怨自艾,你一往无前,心无杂念,我不如你。” 金麟儿:“哎?我……” 孙擎风:“金印已在你身,鬼煞在我体内,饮血练功,受鬼煞摧折,你我都不能选。但天下间没什么是注定的,你不愿饮人血,我愿意忍受苦楚,何妨试他一试,一起换个活法?” 金麟儿:“我不要你为我牺牲。” 孙擎风:“非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金麟儿:“我怕你不好受。” 孙擎风:“酒的妖法,能摧毁我的身躯,碾碎我的信仰,却不能打败我的精神。我知道何为绝望,就是我在白海雪原孑然独活的那两百年。幸而,我还知道何为希望。” 金麟儿:“何为希望?” 孙擎风看着金麟儿,沉默不语。 金麟儿心里还是没底,支支吾吾道:“我……” 孙擎风:“你不信我?若信,就让我求仁得仁。” 金麟儿跑到孙擎风身前,张开双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道:“孙前辈,你真是太好了。我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不老不死。” “只要活得精彩,老死有何可惜?你不看那傅青芷活了数百年,却仍是个蠢货。”孙擎风脸上愁容消去,手掌按在金麟儿的后背上,隔着衣裳抚摸他背上那五条伤疤,“你就是怕死罢了,还疼不?” 金麟儿像个小大人似的,煞有介事道:“我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这等问题,往后你就不要再问,我也是要面子的。” 孙擎风看着金麟儿爬到床上,他的脸颊还是雪白可爱,双眼依旧乌黑灵动,但比从前高了、瘦了,依稀脱去了孩童的稚气,有了少年人的雏形。孙擎风想看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想看他老去,直至福泽圆满。 孙擎风收拾了碗筷,爬上床,盖好自己的被子,临睡前说:“人的精神不死,纵然身在炼狱,心中自有仙境。胡蒲苇易折,磐石难动。心有光明,孜孜以求,虽在刀山火海中,而永志不忘,蒲苇亦成磐石,此即是希望。天地浩大,无所不有,总能找办法,至少让你免遭鬼煞侵扰。” 金麟儿闷闷地哼了两声:“本教主不惧鬼煞,暂且允准罢。” 孙擎风嘲道:“还没睡着就说梦话了。” 这两个人在床的正中央划了条线,各自占据“半壁江山”,常年都是裹自己的被子,背对背睡觉。 此时,墙上的夜明珠,已被黑布盖住。房间里除了经窗口投至床头的白月光,再没有别的光亮。 孙擎风和金麟儿静默地躺了片刻,猜想对方已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2 经睡着,便各自将手伸到枕头底下,同时摸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都不由愣住。 当初,孙擎风将金麟儿长生辫上的铃铛捏爆,铃铛一分为二,壳子在金麟儿手上,里面的金珠在他手上。 这天晚上,他们各自给了对方一件新年礼物,那铃铛壳子到了孙擎风手上,金珠子又去了金麟儿手里。 金麟儿忍不住笑,蠕动了两下,钻进孙擎风的被窝里,咕哝道:“被子湿的,好冷啊。” 孙擎风按着他的脑袋揉了两把,怒道:“安分睡了!不然把你扔出去……” “喂狼?”金麟儿咕哝着,“咱家门口的狼,被你骗了好多年,从来就没吃到我的肉,只怕已经饿死了,我才不怕呢!”说着,侧身抱住孙擎风,并胆大包天地把腿架在孙擎风身上。 孙擎风当然没有把金麟儿丢出去喂狼。 作者有话要说:  孙护法:我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金麟儿:??? 孙护法:看什么看?睡觉! 金麟儿:可你……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孙护法窒息。 打一个小滚,求留言3 第12章 搬家 孙擎风在除夕夜里放出豪言,要查出胡酒的图谋,找到平安消解金印的办法。 第二日睡醒,他又决定从长计议。毕竟,胡酒杳杳无踪,日子还要过下去。 两人的活法,的确稍稍换了一番。 过了年关,风雪日盛。 孙擎风用木板钉死石屋的门窗,带着金麟儿,搬到百里开外松江河边的云柳镇。 小镇依山傍水,住户近千人,在荒凉的西北边地,算得上热闹非凡。镇北不到三里处,设有一座兵站,戍边士兵有三百余人。 孙擎风搬来此地,正是想着,若自己再度因鬼煞之气爆发而失控,金麟儿可前往兵站寻求庇护。寻常兵士,自然不能奈他何,但多拖上一会儿,他兴许能平静下来,至少不会再次弄伤金麟儿。 窖里有数不清的黄金,他们手头宽裕,在镇上买了一座大小合宜、位置极佳的院子。 院子先前一直有人住,门前种的桃树、李树都已有十余年树龄,院里种着菜、蓄养了禽畜,屋后还有几亩薄田,开春即可再种。 两人拿着陈云卿帮忙办理的户籍牌,化名孙风、孙林,扮作一对平常父子。 金麟儿这才知道,早在自己头一次生病时,孙擎风就有了搬家的心思。孙擎风的心,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柔软,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护法。 孙风是个农人。 数九寒天,正是农闲时节,他便做个猎户,日出入山林,日落前带着猎物归来。 原本,以他的眼力和射术,狩猎半日绰绰有余,但他打猎不为吃肉而为找血,总要挑拣一番,找些健康漂亮的,才敢拿去给金麟儿。 孙林入了镇上的私塾。 十四年来,他第一次过得像个寻常孩童,住在热闹街市里,跟小伙伴们相邀上学堂,放学后在路边玩耍,天黑前摸回家,被家里正在做饭的爹爹责备。 无论如何,他们总算过上了平常人的日子。虽然,这平常当中还是有些不平常的地方。 寒风呼啸,凉气从窗缝间钻入。 天尚有些黑,屋里燃着红彤彤的炭火,在炭火的红光映照下,孙擎风的脸上竟似有了些血色。 “我、我,呼!”金麟儿嘴里叼着包子,被烫得直喘气,一句话半天说不清,蹦蹦跳跳地穿上皮靴,胡乱系好斗篷,迫不及待朝外跑去,“我去上学了!” 孙擎风手一伸,牵着金麟儿的腰带,把他拖回身前,半跪在地上,帮他重新整理腰带、扯平衣襟,神色冷峻:“别跟逃荒似的。教你的东西,可都记下了?” 金麟儿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把孙擎风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的话,一口气全背出来:“私塾门口有两家包子铺,右边那家的后厨更干净,但我每日最多能吃两个包子,不要贪多吃撑。私塾门口卖的饴糖不干净,不许乱吃。西街的米面铺子太远,不许偷跑过去。放学后马上回家,不许乱跑。在路旁玩过泥巴以后,不许不洗手就吃东西。” 他是真不明白,为何自己前日放学后,先在路边玩泥巴,然后买了串饴糖没洗手就吃了,这种小事,孙擎风都会知道。难道学过佛的人,都有天眼通? 孙擎风蹙眉:“还有。” 金麟儿一拍脑袋:“镇北三里处,有一个守备兵站。若你煞气爆发,我须立刻跑进兵站寻求庇护,等你去找我才能回家。孙前辈,我知道,你带我搬到镇上来,就是为了这个。” 金麟儿说罢转身就跑,又被孙擎风扯住,回过头来不解地看向他,问:“我又记漏了?” 孙擎风忽然松手,道:“切记。” 金麟儿听见小伙伴的喊声,点点头夺门而出,俄而反身扒在门框上,探出个小脑袋,笑着再跟孙擎风说了声“你好好歇歇,不要担心”,很快就跑了个没影。 门没有掩实,留着一道缝隙。 寒风吹入,虽仅有一线,但凛冽如刀。 孙擎风双手抱胸,听见金麟儿的笑声越来越远,才慢慢踱步至门边,故作不经意地从门缝间向外张望,只见到雪地上留着一串脚印。 金麟儿的脚印比从前大了一些,走得离自己远了一些。孙擎风心绪难平,拿起长剑,踩着金麟儿的小脚印,走到小院中央,酣畅淋漓地舞剑。 剑锋过处,一片雪花瞬间断作两半。 孙擎风实在不想承认,烦人精整日不在身边,他竟有些不习惯。手下没有可使唤的教众,给小教主既当爹又当妈,想来,他算是天底下最落魄的护法。 刚搬到镇上的两个月,金麟儿对上学充满了热忱。然而,等到第三个月,他不仅热情不再,甚至还想方设法地逃学。 又是一日清晨。 金麟儿闭着眼,将手伸到身旁的被窝里,摸了个空,便知孙擎风都已起床,时辰必定不早。他半睁着眼哼哼唧唧好半天,没听见孙擎风问话,知道孙擎风已经出门,自己装病赖床没戏,只得迅速从床上坐起,胡乱穿好衣服,提着书包冲向门外。 想到先生的戒尺,金麟儿急得忘了开门,直直撞在门板上,“哎呀”一声坐倒在地,听见屋外响起脚步声,便揉着额头喃喃道:“孙前辈,你怎又不喊我?迟到要被夫子打手心,我看,今日我还是不去了。” 他说罢抽抽鼻子,像是在酝酿情绪,想挤出两滴眼泪。但房门还没完全打开,他怕哭得太早,孙擎风看不见,白哭一场。 “你哭一个试试!” 孙擎风一脚把门踹开,将手里的油布包放在桌上,长腿一勾拖来板凳,坐好自顾自吃起包子,转头看向还赖在地上的金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3 麟儿,怒道:“看我做甚?别打歪主意。把早饭吃了,赶紧去上学。” 金麟儿捂着肚子:“肚子好疼,我可能病了。” 孙擎风斜睨着他:“说什么?” “没什么。”金麟儿乖乖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把包子塞进嘴里。 金麟儿穿着一身新衣,靛蓝色棉袍,袖口、领口都缀着蓬松洁白的狐狸毛。 他正是长高的时候,有些清瘦单薄,脸蛋雪白、眼珠乌黑,像个娇贵的小公子,刚才假哭过,眼眶微微发红,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尤其是连他偶尔忘记吃早饭,都怕他会被饿死,追到学堂用真气托着包子穿窗而入,送到他桌上的孙擎风。 孙擎风冷哼一声,问:“你最爱玩闹,私塾里有许多玩伴,先前日日都急哄哄赶去上学,近来为何总不愿去?” 金麟儿:“他们没你好,加在一起都没有。” 孙擎风没好气道:“没我好玩?” “当然,哪有人比你厉害?”金麟儿将两个手掌叠起来搓了两下,面露犹豫,像是想说什么,却难以开口,最终只问,“你小时候喜欢上学堂?” 孙擎风脱口而出:“有病才喜欢上学堂!” 孙擎风说完此话,反应过来,自己中了金麟儿的计,试图捡些面子回来,便强行补了句:“反正我是你爹,爹就是不用上学。你若不想上学,自己养个儿子,让他替你去。” 金麟儿两眼放光:“去哪能捡到儿子?” 孙擎风:“找个女人成亲。” 金麟儿:“成亲以后,就能捡到儿子了?” 孙擎风被这问题噎住了,怒道:“你难道是你爹娘捡来的?” “原来,你也知道。”金麟儿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我娘说了,我是迪化发大水的时候,她从河里捞上来的,她说孩子都是这样来的。你生在白海,是白海河里捞来到?” “是,白海河。”孙擎风颇感震惊,一时间被金麟儿带跑,随即回过神来,“迪化那鬼地方,一年到头连滴雨都没有,何曾发过大水?” 金麟儿张大眼睛,双眼黑白分明,疑惑地看着孙擎风,像是在等待他解开“儿子到底是如何来的”这个谜团。见孙擎风不答话,他伸手挠挠头,道:“原来,你也不知道。” 孙擎风气闷地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看到金麟儿的手心,忽然一把捉住他的手,问:“如何伤的?” 金麟儿的手心里,有一道乌红的肿痕,应当是被夫子用戒尺打过以后留下的。他自觉丢人,一直不愿告诉孙擎风,试图把手收回来,未想孙擎风攥得铁紧。 第13章 成长 孙擎风面色铁青:“堂堂金光教教主,怎如此窝囊?” 金麟儿:“我不窝囊。” 孙擎风:“说。” 金麟儿悄悄观察孙擎风的脸色,见他一副鬼煞之气将要爆发的模样,生怕气着他,只得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想去学堂。” 孙擎风:“说清楚。” 金麟儿:“我从前没上过学,有好多东西都不知道。那些东西都不难,可是学堂里好玩,我念书就不太用心。夫子打我,是小惩大诫,我已经知道错了,真的没什么。” “老子养你这么大,是让你被人打的?” 孙擎风一手提剑,一手牵着金麟儿,踹开房门,一路风驰电掣,气势汹汹冲到私塾门口,长剑一扬直是怒不可遏,“老子杀了他! 金麟儿使尽吃奶的力气,勉强在大门口把孙擎风拉住:“孙前……爹!你不要迁怒夫子。” 孙擎风:“你才多大年纪?纵有过错,亦可教诲,不教而罚,怎配为人师?我让你读书明理,非是为了将你教得怯懦怕事。天地本不仁,你要在世上活,必先将你那满心天真良善全都抛掉。” “你不要冲动!”金麟儿松开手,抹了把脸,衣袖沾湿了一大片,说话抽抽噎噎起来,“你不要,为我,做这种糊涂事。” 孙擎风满腔怒火,被金麟儿一滴眼泪就浇灭了,停步驻足,低头看着他。 金麟儿达到目的,眼泪说收就收,吸吸鼻子,道:“夫子说,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而我,聪敏却不好学,心善却不力行,最重要的是,不知耻、不上进,不智、不仁、不勇,故当受罚。夫子说得一点不错。” 他这番话,本是为劝住孙擎风,但讲完以后,反倒把自己说服了——他先前多少有些怨气,才会逃避上学,经此风波,却真切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 金麟儿继续说:“书上说,欲人勿恶,必先自美。我若将自己的过错归咎于夫子,那我成什么人了?你是个伟丈夫,不要因为护短,平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孙擎风平日里看金麟儿,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似乎懵懵懂懂,人世间许多复杂的事情都不太明白。 未知金麟儿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地和气度。 孙擎风气闷之余,忽而感到自豪。可眼下,剑在手中握着,人在私塾门前站着,他找不到台阶下,有些进退两难。 金麟儿深知孙擎风的脾气,双手握着他持剑的手,好言相劝:“我被打是咎由自取,夫子尽自己的应尽之责,我们都不能怪他。我努力读书,不论学得如何,只要尽力而为,往后就不会再被罚。” 孙擎风沉默着,在私塾院门外站了好一阵,始终没有进去。 “先前,你把道理给我说清楚,要我让你求仁得仁,我就再没多说过一句话。你和我虽然性命相连,但咱们都是男人,遇到的有些难事,只能自己应对,否则,会让自己变得软弱。”金麟儿抱住孙擎风的腰杆,把脸埋在他胸前,像小狗似的用脑袋蹭他,“你信我吧。” 直接闯进去,一剑杀了那“心狠手毒”的教书先生?孙擎风未必不敢。可是,杀完以后,他要如何面对金麟儿? 他不得不承认,金麟儿说得半点不错,每个人都在走着自己的人生路,有些坎坷必得独自应对,否则无法成长。 孙擎风终于松手,云淡风轻道:“午后接你放学,带你去吃三鲜饺。” “谢谢爹!”金麟儿欢呼一声,撒腿跑进私塾,片刻后,又倒着跑出来,停在门边,朝孙擎风招手大喊,“爹,外边天冷,你赶紧回去!” 孙擎风点点头,转身离开,拐进街角后立马停下,靠墙站了片刻。 直到金麟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原地纵身跃起,跳上房顶,疾行至私塾学堂对面的一座高楼上,远远听着学堂里传出的读书声。 房间里烧着柴火,烟气熏人,窗户敞开。 金麟儿坐在靠窗的位置,因早晨迟到,整天都在被罚站。他坦坦荡荡地向夫子认错,而后便没事人般,双手捧着书本,心无旁骛地读书听讲。 其实,金麟儿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4 天资聪颖,但幼时在外漂泊,只跟着母亲认字,回到青明山后,断断续续地跟着赵朔读了些书,再往后的两年里,则是和孙擎风在杏花沟隐居避世。因此,有些这个年纪的学童已经熟读的书,他都没怎么看过,学起来自然比别人慢。 金麟儿只稍稍用功,很快就能赶上进度,但坏就坏在他没用用功。毕竟,他在荒郊野外住了许久,初搬至繁华小镇,只想跟同学们玩耍。 夫子看金麟儿聪敏好学,怒其不争,故而对他比常人更加严厉。 孙擎风的视线穿过漫天雪花,落在学堂四四方方的窗框上,那个只框着金麟儿的小窗。周围的一切都很模糊,这有那么一个方框里,事物格外清晰。 他看见,夫子走到金麟儿身边,点了金麟儿的名,金麟儿背了很长一段书,夫子摸着山羊胡,满意地点点头。 他又看见,夫子对着书本,讲解一段不长的话,金麟儿等夫子讲完,提了几个问题,跟夫子谈了一阵,似乎说错了一句话。 夫子拿起戒尺,让金麟儿摊开手掌。 金麟儿长大了不少,手也长大了一些,手指变得修长,手掌不在肉乎乎的,看起来骨肉匀称,不变的是,跟从前一样白皙温软。可就在这样柔软的手心上,已经有着一道肿痕。 夫子半点都不怜惜,对准金麟儿的手掌,将戒尺高高举起。孙擎风便将手按在剑柄上。 夫子似有所觉,迟疑片刻,将戒尺放低一些。孙擎风便把手从剑柄上移开寸许。 夫子的戒尺落在金麟儿掌心。孙擎风紧紧握住剑鞘,过了很久才松开,心道:“带他走出白海时,连门牙都还没长齐,明明没过多久,怎就已经十四岁了?” 风雪浩浩,万物沉眠。 孙擎风闲来无事,每天都偷偷跟在金麟儿身后,目送他走进学堂,而后抱着剑蹲在高楼瓦顶,有时看雪,有时看他。 金麟儿知耻后勇,读书很是刻苦,有时会读到深夜,伏在案头睡着,醒来时,总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到床上。 橙黄色的灯光下,孙擎风拿着金麟儿的书漫不经心地看着。 金麟儿睡得迷迷糊糊,翻个身,钻进孙擎风怀里,被他身上的寒气冻醒,口齿不清地问:“我读到哪儿了?” 孙擎风:“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 金麟儿清醒过来:“那是第二十一,我读到第二十二了。你听我背背,是不是: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孙擎风:“对。” 金麟儿:“第一句我明白,第二句不太懂。诚乃真诚,天性为善,为什么自己做到诚恳善良,就能让别人也诚恳善良?” 孙擎风合上书,吹了蜡烛,先把金麟儿推开,给他掖好被角,才躺进自己的被窝里,道:“这道理说来简单,就好比,你不让我杀人,我便不再杀人。快睡觉,用功不要太过,读书明理,过犹不及,莫要成日闷在书堆里。” 金麟儿蠕动着钻进孙擎风的被窝,把自己的棉被一扯,罩在他的被子上:“孙前辈,我们还学了《诗经》,有一首诗,我很想念给你听。” 孙擎风侧身背对着金麟儿:“我睡着了。” 金麟儿抱住孙擎风,自顾自地轻声念起来:“北风其凉,雨雪其滂,惠尔好我,携手同行。” 孙擎风:“总挤着我睡,你不怕冷?” 金麟儿握住孙擎风冰凉的手,笑说:“我当然怕冷,可我更怕你冷。” 不过片刻,金麟儿就已经睡着。 他又梦见那年,青明山下,白海界边,赵朔把他带他去见孙擎风手,他敲门,孙擎风推开门,从黑暗中走出来,抱着他走过白海雪原,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北风其凉,雨雪其滂。 惠尔好我,携手同行。 第14章 萌芽 金麟儿知耻后勇,苦学两月,终得夫子认可。他再度开朗起来,上课时全神听讲,休息时跟往常一样,跟同学们跑到街上玩。 小男孩们闹哄哄地冲出私塾,结成长队跑来跑去,因为人数不少,常常玩这种叫“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因为大家的身高都差不多,在队伍当头扮演老母鸡的人,总挡不住可恶的狼,一群小鸡崽儿过不多时便会全军覆没。 同学怂恿金麟儿:“孙林,把你爹叫来一起玩。他若当老母鸡,咱们稳赢。” 金麟儿满头雾水:“我爹在地里干活。” “你爹常常蹲在房顶上看你,像个隐世侠客,肯定会武功。”那同学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屋顶,那上面隐约有个黑影。 他神神秘秘地朝金麟儿挤眉弄眼:“你该不会是有钱人家落难的公子哥?豪门世家争斗,你被姨奶奶赶出来,身边只剩下一个忠心侍卫。” “你还真行,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金麟儿哭笑不得,回头一看,果然见孙擎风蹲在屋顶上。 风吹一片落花,扑到金麟儿眼前。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看向孙擎风时,忽而生出一股与往常略有些不同的快乐心绪。 金麟儿未曾在意这感觉,悄悄跑过去,站在屋檐下蹦跳摇手:“来跟我们一起玩,来吧,爹爹!” 孙擎风从没想过,自己放心不下,跟在金麟儿身后,一晃眼,就从寒冬到了盛夏。 他被发现行踪,窘得险些一脑袋栽下去,落地后尚未站稳,掉头就跑,却哪里跑得掉?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金麟儿拖住,继而被如潮水般涌上来的孩子们团团围住。 他怕失手伤人,不敢动弹分毫,仿佛一座石雕,等到孩子们的兴奋劲儿过去,才重新动作起来,无奈地扮起老母鸡。 孙擎风这只能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古往今来武功最高强的老母鸡,张开结实的胳膊,把金麟儿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金麟儿紧紧抱着孙擎风的腰杆,知道狼群再不是威胁,便故意使坏,趁机挠孙擎风的痒痒肉。 孙擎风没玩过游戏,面对几个嗷嗷瞎叫的孩童,直是如临大敌,冷着脸根本笑不出来——若是输了,堂堂金印护法的脸面往哪搁? 金麟儿:“爹,你真是太厉害了!连痒都不怕。” 金麟儿从来不吝于夸赞别人,但孙擎风从不觉得自己像他夸得那样好,总觉得他是怕被抛弃,才会见缝插针地恭维自己。所以,每当被夸赞,他必会回一句“好好说话”。 但这一回,孙擎风被孩子们热闹的欢笑声给吵懵了,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寻常人。刚好胜出一局,他不由扬眉轻笑,道:“那是自然!” 金麟儿玩着,觉得笑闹声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消散成空,眼中只看得见孙擎风挺直的脊梁、如山的背,连游戏时都这样谨慎周全地护着自己,心道:“老天爷待我真好。” 日复一日,又是一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5 到了第二年孟春,冰消雪融,河水化冻,孙家的田地养肥,金麟儿也已适应学堂。 孙擎风不再偷偷跟着金麟儿,穿一身粗布衣裳,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下到泥地里播种插秧,买了鱼苗放在水田里养,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庄稼汉。 金麟儿看孙擎风辛苦,收起玩心,每日放学后,都不再和伙伴们玩耍,总是一路小跑回家。 春日午后,熏风和畅。 金麟儿跑进院门,把门拴扣好,从后院里捉了只公鸡,嘴里念念有词,手起刀落割开鸡脖子,公鸡瞬间毙命。 他盛了满碗鸡血,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再淘米蒸饭,又蒸了鸡肉肉和几样小菜,而后在灶台边打坐运功。 等到饭菜冒出香气,金麟儿结束修炼,便把饭菜放进食盒,高高兴兴地跑去田地山送给孙擎风。 午后云散天开,日光正盛。 孙擎风蹲在田坎上,抱着海碗埋头刨饭,腮帮子鼓胀:“我带了干粮,你不必日日都来。” “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这样才有味道。”金麟儿饭量不大,很快吃完饭,把碗往地上一放,想跑去田里帮忙干活。 “慢着!”孙擎风忙不迭拉住金麟儿,帮他把裤腿卷起,“读了一年书,还跟个野猴子似的,衣裳不用你洗?” “嘿嘿,本就不用我洗。”金麟儿跳起来,两腿一抖甩掉鞋子,跑进泥地里,修长洁白的小腿上沾满污泥,透着青春蓬勃的生命力。 云柳镇依山傍水,种的是水田。 金麟儿伸长脖子向远处张望,学着邻家老农的模样,把捆好的秧苗高高举起,使劲往田地里抛。 老农听到响声,回望过来,只看一眼便笑喊:“太稀啦!” 金麟儿虚心求教,跟那老农学了好一阵,有模有样地插了三行,已经累得腰酸。他见孙擎风正嚼着草根发愣,不在看自己,便偷偷蹲下来捉小鱼玩。 其实,孙擎风脸皮薄,金麟儿看他时,他便假装发愣,等到金麟儿收回视线,他便偷偷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许是怕金麟儿遇到危险?至于,光天化日下的水田里,到底能有什么危险,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担心。 孙擎风很快就发现了金麟儿的举动,当即大吼:“不许捉鱼!”他收好碗筷,下到田里,捉了泥鳅往金麟儿衣服里扔,吓得金麟儿哇哇大叫。 两个人在泥地里比赛插秧,无疑是金麟儿输了,被抹了满脸泥。 邻家老农干完活,看孙擎风正扯着衣袖帮金麟儿擦脸,觉得这对父子甚是有趣,便坐在田坎上,做了根鱼竿送给金麟儿,让他们去松江河钓鱼玩。 时近傍晚,日薄西山,天空中云蒸霞蔚。 在金麟儿期待的眼神中,孙擎风扛着鱼竿、提着食盒,牵着他的腰带,把他带到松江河边。 河边绿柳浓阴,春光无限。镇上的人都在忙着插秧,只有孙家“两父子”不务正业跑来钓鱼。 孙擎风系饵抛竿,把钓竿塞到金麟儿手里。 金麟儿躺在柳荫下,孙擎风便去往林间射猎。 微风吹过,涟漪阵阵,松江河一派安宁。 等到孙擎风提着野兔走回河岸边,已有晚霞夕照,满河金红光彩如练。 金麟儿把钓竿插在地石缝间,边打瞌睡边磨牙,鼻尖上挂着个小泡泡,天真无邪,像个画中人。 孙擎风不忍搅了金麟儿的美梦,跑到远处处理兔肉,生起篝火烤兔。 他把饭碗洗净,接了满碗兔血,转头望见金麟儿的睡颜,略一回想,发现自从搬到云柳镇以来,他就很少当着自己的面饮血。 孙擎风拿着碗的手渐渐收紧,指尖被压得发白,险些将碗捏碎。 只听哗啦一声,这碗血被倒入河中。鲜红的血,很快消溶于水,河水复归清澈。 待到烤肉熟透,金麟儿还没睡醒。 孙擎风拿着长木棍,把散发着香气的肉串伸到金麟儿鼻下摇晃。 “好香,好香。”金麟儿抽抽鼻子,咂巴着嘴,活生生被香气熏醒,尚未睁眼便一口咬在兔肉上,被烫得大叫一声,终于睁开眼睛,“哇!烤兔子自己飞到我面前了,我在做梦?” “不对,我的鱼!不,兔子……鱼……”他睡得迷迷糊糊,看看已经被扯断的钓竿,再看看近在咫尺的烤兔,一时间不知哪个更重要。 孙擎风嗤笑:“瞧你那点出息,教主。” 金麟儿决定吃饱再说,一口咬下兔腿,吃得满嘴晶亮,赞道:“孙前辈,你的腿真是太厉害了!不,我是说你烤的兔腿,可真好吃。若你觉得种田辛苦,不防开个小食摊。” 孙擎风的手艺,自己心里有数,随口道:“好好说话,别找不痛快。” 金麟儿笑了起来,指着远处天空:“你快看,那朵云像只小狗,快要把太阳吃掉了。” “当心老子咬死你。”孙擎风说罢,大口吃起兔肉。 两人并排坐着,孙擎风背靠垂柳,金麟儿靠着孙擎风的肩膀,沉默地吹着河风。 篝火余烟未灭,被风吹成一丝一丝、一绺一绺,千万缕搅在一起,明明无有实质,但就是分不开,扯不断。转眼间,日落月升,夜幕降下,千江月满。 这年夏日酷热少雨,松江河水少,河道最浅处,依稀已露出河床。 田地缺水,孙擎风每日都从河里挑水回去,比从前忙碌许多,没功夫等金麟儿送饭,只吃干粮,让金麟儿在家避暑。 金麟儿哪里闲得住?每日放学后,先将晚饭做好,随便吃些填饱肚子,马上跑去帮孙擎风挑水。虽然,他四体不勤,常常是孙擎风担了十桶水,他还抱着水桶蹲在半路上。 孙擎风嘴上说着他贪玩不肯习武,是种恶因得恶果,但只要稍等片刻,不见金麟儿的身影,则会毫不犹疑地回过头寻他,把他和水桶一同提回去。一桶水,并不轻,但金麟儿于他而言,不是负担。 金麟儿心中羞愧,努力不给孙擎风添麻烦,咬牙撑了一日,夜里回家做功课时,手抖得连笔都拿不稳,只写了两个字,就甩了自己满脸墨汁。 孙擎风憋着笑,同金麟儿并排坐下,从他手里夺过毛笔,随手帮他写字。 金麟儿从未见过孙擎风写字,未知他的字竟写得这样好看,笔意酣畅,遒劲自然,一笔一划都带着横扫千军的激昂意气,当即苦着脸止住他:“你快别写了,你比夫子写的还好,他一眼就能识破。” “废话恁多。”孙擎风拉长脸,把笔放在搁山上。 金麟儿自知又惹得孙擎风不痛快,正想着该如何道歉哄他,冷不防被孙擎风双手提起,让自己坐在他身上。 孙擎风:“你的字太丑,还写不写了?” “等、等我看看。”金麟儿感觉很新奇,心里隐约生出一种侥幸摸到老虎屁股的窃喜。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6 第15章 苦恼 一灯如豆,两人在家,窗纸上只落着一个影。 “到底要写什么?” 孙擎风握着金麟儿的手,蘸墨舔笔。柔软的羊毫吸过墨汁,笔尖饱胀,散开清淡的墨香。他的声音比平时要轻许多,像软毛笔划过宣纸。 金麟儿摊开书本:“近日在抄《传习录》。” “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孙擎风边抄边念,看到此处便搁笔,“胡说八道。” 金麟儿:“夫子说,此书所言甚是精妙。” 孙擎风:“若体无善恶,而意有善恶、能知善恶,这意与知又是从何而来?一切善恶种子,俱藏于阿赖耶识当中。人心本就自有善恶,为与不为、如何为之而已。无善无恶的,不是活人。” 金麟儿点头:“善恶本就分明,应当分明。” 孙擎风见金麟儿望着灯芯发愣,以为自己口气太冲,说得他不开心了,便道:“同你讲道理,非是责备你。”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一件事。”金麟儿回过神来,笑着捏了捏孙擎风的耳朵,对方一抖脑袋,把手甩开。 金麟儿还坐在孙擎风身上,侧身扭过头去看着他,两只黑漆漆的眸子映着闪动的烛光:“我饮血练功,勉强可说是行善,但毕竟施了恶行。先前,我总怕喝多血,死后会下地狱,心里觉得委屈。现在明白过来,顿觉坦然,不论有何因由,我既然作了恶,就没什么可委屈的。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喝血,这对得起我自己的心。” “凡你行事,只要不违仁义、不背良心即可。旁人就算说再多,不过是些闲言碎语。而你所做的事,我知道,天地都知道。”孙擎风说罢,摇头轻笑,“你才多大点?跟你说,你懂个屁。” 金麟儿:“我是不懂,我只知道,若地狱中有你,我亦觉快乐。” “你是魔教教主,还怕下地狱?”孙擎风呼吸一滞,提笔在金麟儿的脸颊上画了个小乌龟,“不过,你是六任教主中唯一的缩头乌龟。乌龟么,长命百岁,一时间怕是不会下地狱。” 转眼入秋,天旱无雨,田地减产。 孙擎风白日入山狩猎,入夜方才归家。 金麟儿照例上学玩耍。他身上唯一的变化,应当是修为见长。 与此相应,他饮血的间隔,从原先的五日缩短为四日,所需血量,亦从四合增至五合。 原本,金麟儿饮血,很少让孙擎风看见。但有一日他出门匆忙,忘了洗碗。 孙擎风夜里回家,发现沾满血的陶碗,从血迹看出金麟儿身上的变化,叫他且暂不要增加饮血量,让自己尝试抵抗。 金麟儿信任孙擎风,依言行事,未见孙擎风有异,稍稍放下心来,在心中赞叹孙擎风实非常人。 孙擎风成日在山中狩猎,金麟儿入山亦难寻人,每日放学后,都会跟同学结伴去松江河边玩。 但他不会泅水,每每只是坐在河岸边踩水。 同伴们脱光衣服,笑闹着跳进河里。 金麟儿侧头,发现同伴们里面长得最高、泅水最厉害的钱明也在岸边坐着,迟迟不肯下河,不由好奇,挪过去问他:“明哥儿,你病了?” 钱明面色微红,犹豫一阵才开口,道:“河对岸有女人在洗衣服,你们真不知羞。” 金麟儿失笑:“那些大娘都上了年纪,能当你娘了,有什么可羞臊的?半月不见,你竟转性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同伴们起哄:“明哥儿要为了娇妻守身如玉!” 金麟儿大吃一惊:“明哥儿就有老婆了?” 众伙伴聚在一处窃窃私语:“孙林,你连这都不知道?三百年前,白海雪原裂开一道缝,据说是妖界同往人界的大门。群妖出山,人间生灵涂炭,前朝因此覆灭。为让老百姓们多生孩子,大雍朝改了前朝法度,规定:男子十六可娶,女子十五可嫁。” 金麟儿:“这我当然知道。” 又有人笑说:“孙林,你都十五了,该不会还没想过娶老婆的事吧?” 金麟儿还真是从未想过这些事,瞬间面色涨红,支支吾吾道:“我有我爹就行了,娶老婆做什么?老婆能有我爹好吗?” 同伴们哈哈大笑:“若你爹不娶老婆,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金麟儿:“我娘说了,孩子都是从河里捡来的。” 钱明笑得前仰后合:“你娘那是哄你玩的。两个人若要在一起,必先成亲,女人怀孕才能生孩子。” 金麟儿向来思路奇特。 别人明明是在说男人跟女人,他满脑子里只想着自己和孙擎风,忽而问:“两个人若不成婚生子,就不能在一起?” 钱明:“那是自然。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没名没分地处在一起,算个什么事?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伤风败俗的苟合,若被人抓住,是要被浸猪笼的。” 金麟儿自幼跟着母亲,薛灵云去得早,没来得及教他太多东西。赵朔性情孤傲,很少像个父亲一样同他聊天。至于孙擎风,就更加冷峻,绝不会告诉他男欢女爱的事。 他心里万分好奇,缠着明哥儿问东问西,越听脸色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夜里,金麟儿回到家,脑袋里仍旧乱哄哄的。 亥时三刻,孙擎风打完坐,一张开眼,就看见金麟儿凑在自己面前,怒道:“凑这么近做甚?” 金麟儿满眼疑惑,殷勤地把茶碗递到孙擎风手上,没忍住问:“孙前辈,我们能生孩子吗?” 孙擎风没听明白,端起茶边喝边问:“谁跟谁?” 金麟儿低着头对手指,小声说:“你跟我。” 孙擎风吓得茶喷出茶水,抓狂大吼:“别成日胡思乱想!” 金麟儿摇头,神色万分严肃:“明哥儿他们说,男子十六,即当娶妻。你非寻常人,不必受此约束。可我会长大。我不想娶妻生子,只想跟你在一起。但是,我们没有血脉上的联系,若要处在一起,就必须成亲,甚至生个孩子。你能把我养大,再多带一个,不成问题。” “男人跟男人不能生孩子。”孙擎风听金麟儿说过不少古怪的话,但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实在是头一次听说,惊得双目圆睁,“不,男人跟男人怎能成亲?龙阳断袖,伤风败俗,更别说我是你爹。” 金麟儿:“可你是我的孙前辈,不是我爹啊。” 孙擎风攥着拳头,不知该说什么。 金麟儿:“你先听我说。自古婚配,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都已没有父母,只要两情相悦,再请个媒人,为何不能成亲?他们都说,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只有成亲才能在一起。” 孙擎风几乎要炸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龙阳断袖,天理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7 容。” 金麟儿锲而不舍:“我娘是正道掌门的女儿,我爹是魔教教主。世人都说,正邪不两立,说他们成亲天理不容。可我娘说,只要情真意切,世人的眼光不算什么。她同外公断绝父女关系,只是不想华山派遭到波及,虽心怀愧疚,但从未后悔。我与你,难道就不是情真意切?” 孙擎风不善辩,一时间没想到说辞反驳。 金麟儿抓住机会,又说:“而且,你先前才说过,行事只要不违仁义、不背良心即可。我跟你在一起,难道有违仁义、有违良心?” 孙擎风悔不当初,写字就写字,自己说那么多废话做甚?他深吸一气,镇定下来,分辩道:“世间的情,有许多种。男女爱情、父子亲情、袍泽友情,我与你有后两种,但绝不会有第一种。你还小,不明白,等你以后遇上心仪的姑娘,就会知道今日所言实在荒唐。” 金麟儿:“你活了两百多年,也没有遇上心仪的姑娘。除我而外,你可曾与别人这般亲近?” 孙擎风被问住了,但必须断了金麟儿这古怪念头,口不择言道:“我养过一条狗,比你更亲。” 金麟儿奔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伤心大哭。 他情窦未开,根本不懂什么是情爱,什么是龙阳断袖。他难过,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孙擎风心中还比不过一条狗,而是知道自己不能同孙擎风成亲,如此,也就不能跟他一辈子都处在一起。 金麟儿格外担忧,怕自己和孙擎风不是亲父子的事情被人发现,孙擎风一定会被抓去浸猪笼! 孙擎风哪里知道,金麟儿正为他会被浸猪笼而伤心难过?他一个头两个大,不打算再讲理,只道:“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些,往后不许再说这些话。” 金麟儿神情凝重:“我再想想办法吧。” 孙擎风只当金麟儿童言无忌。但那日过后,他开始留心镇上的姑娘,琢磨着替金麟儿讨个老婆。 可他看来看去,虽不是未曾见到好的,但总觉得没有一个姑娘,能配得上自己一手带大的金麟儿。 况且,金麟儿常须饮血练功,世间如薛灵云那般,不在意世俗眼光的奇女子,又能有几个?若金麟儿被老婆欺负了,自己难道要去打女人? 孙擎风思来想去,造化万变,不如随缘。 他决定,等金麟儿再长大些,遇上心仪的姑娘,自己就默默离开。但是,自己不能走得太远,跟金麟儿比邻而居,是最好不过的。 若是金麟儿遇不到好姻缘,亦不要勉强,大不了自己陪他剃度出家,作一对结伴修行的道士或者和尚。 孙擎风满腹心事,但在金麟儿看来,自从那夜过后,他就变得有些古怪——常常独自在镇上游荡,看着像是漫无目的,其实总盯着姑娘们看。 孙擎风是不是想要跟人成亲了?若是他娶妻生子,是不是就不要自己了?金麟儿越想越难过,抱着一碗血边喝边哭,哭到打嗝,不小心把血吐了出来,沾湿衣襟。 他实在再喝不下,便坐在地上,随意运功,想把今日的修炼敷衍过去。 邻家的大黄狗一直在狂吠,想来是近来天旱,总吃不上东西,饿得发慌。 自从金麟儿知道,自己在孙擎风心中的地位,还不及一条狗以后,对镇上所有的狗都生出了敌意。 他被狗叫声烦得不行,端着一碗饭,故意蹲在对家门口,当着那大黄狗的面吃。 然而,他听那大黄狗叫个不停,又觉得更生气了,和狗吵了起来:“你说,你有什么好的?” 大黄狗看得见吃不着,心里也很气,更大声地叫起来:“嗷呜——汪汪!” 作者有话要说:  孙大喵的一孔之见不是我的看法,他这人比较剑走偏锋,怕是要被浸猪笼(雾) 第16章 诉心 “孙林,你爹发疯啦!”金麟儿正和大黄狗吵架时,一个玩伴火急火燎地跑来。 金麟儿:“他怎么了?” 那少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爹在田里干活,突然倒在地上,像是发了羊癫疯。李老伯跑过去帮忙,看你爹两眼通红,像是要发疯,赶忙跑到附近的兵站,请兵士们帮忙送他去医馆,路上遇到我,让我告诉你一声。” “我爹没病。”金麟儿把碗一扔,转身就跑,赶到田地时已是傍晚。 血色夕阳染红了西面的天,远山、近树、奄奄一息地流动着的河水,都显得格外暗沉,色泽浓稠,像是一团团将要凝固的墨。 孙擎风倒在地上不停抽搐。他的身旁,已有两名军士倒在血泊中,看不出是死是活。 “此人绝非发病,看他指甲,许是妖物。” “不可轻举妄动,赶快联络缉妖司。” 几名高大兵士在孙擎风身旁围成一圈,但都站得很远,无人敢近他身前。军士们俱是如临大敌,正在商议对策。 金麟儿趁机冲入包围,跪在孙擎风身边:“我来晚了!你坚持一会儿,我、我……唔!” 孙擎风似乎已经丧失理智,唯余最后一点本能,让他不对旁人痛下杀手。可金麟儿离他实在太近,他拼命控制自己,面上肌肉不住抽搐,最后仍没忍住,张嘴咬在金麟儿右肩上。 金麟儿吃痛,却没有叫唤,反而用力抱住孙擎风,告诉他:“你别怕,我不会跑,让我来想办法。” 孙擎风猛力推开金麟儿,倒在地上挣扎咆哮。 周遭兵士见状,更加不敢近前。 金麟儿看着地上的血泊,心里挣扎万分。他不想喝人血,可此时此刻,他必须要保护孙擎风,要困住他体内的鬼煞,莫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前几日,两人关于“善恶”的谈论,在金麟儿耳边回响:“凡事只要不违仁义、不违良心既无不可,纵入地狱受业火焚烧又有何妨?” 金麟儿下定决心,用双手从血泊中掬起一捧血,埋头喝了起来。人血没有畜生的血那样腥臭,但作为同类,让他觉得更加难以下咽。鲜血入喉,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很快,金麟儿眉间的两瓣金色印记光华流转,丹田里的真气开始沸腾。 他抹了把嘴,原地打坐运功。红血从他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滑落,倏忽间被自他体内升腾出的真气带离。 乌衣黑发,衣袂无风自动,神色庄严,眉心印记亮起金光,既如修罗,又似菩提。 兵士们惊讶得无以复加,认定这两人俱是妖物,挥动铁枪,想要先收拾金麟儿。 然而,随着金麟儿饮血运功,孙擎风逐渐恢复理智。人血带来的力量,自非禽畜可比。他的肌肉鼓胀起来,身形更显健壮,单手折了两杆铁枪。 金麟儿听见孙擎风与兵士们打了起来,强行收功,扯着孙擎风的衣摆呼喊:“别杀人!带我走,我们离开此地。”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8 “莫怕。”孙擎风一把抱起金麟儿,轻松突出重围,回家带上长剑和早已备好的包袱,运起轻功飞也似地跑离云柳镇。 天公总爱与人作对,这日夜间,忽然下起雨来。 孙擎风怀抱金麟儿一路南行,至天黑时,已奔出四十余里。秋雨寒凉,他担心金麟儿淋雨生病,便不再行进,跑入深山密林中,在山泉边寻得一处隐蔽的洞穴。 金麟儿肩胛上的咬伤不深,先前回到家时,孙擎风已帮他用纱布捆住,眼下血已止住,但那纱布亦已被血浸透。 金麟儿受伤后淋了雨,神智模糊,但一直拽着孙擎风的袖子,此刻见对方停下脚步,不由担心:“不用管我,我没事。” 孙擎风半跪在地上生火,幸而先前数月干旱,洞内的草木都很干燥,他很快就生出了一堆旺火:“下雨天,地上的足迹很快就会被冲掉。那两个兵士性命无虞,他们心里害怕,不会穷追不舍。” “安心歇下,有我在。”孙擎风替金麟儿把脸擦干净,让他脱衣服烤火,自己也脱了衣袍,把衣服带到外头,在山泉中简单清洗过。 而后,他找来几根树枝,搭起两个架子,将湿衣服晾在火堆旁边,既挡风雨,又能遮住火光。 金麟儿嘴唇发白,冻得直哆嗦。 孙擎风坐在地上,把金麟儿抱进怀里,手里拿着一条从衣袖上扯下的布巾,沾了清水,帮他擦拭伤口:“我说过多少回?若我体内鬼煞爆发,你当远远躲开。” 金麟儿:“我不会丢下你的,死都不会。” 他怕孙擎风感觉受到轻蔑,马上换了种说法:“我是说,我不会让你丢下我,除非你真心厌弃我。” 孙擎风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取出金疮药粉,洒在金麟儿的伤口上,给他吹了两下,见他不住发抖,不由叹道:“孙某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 金麟儿:“你哪里都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孙擎风:“睡你的,别胡说八道。” “你别趁我睡着的时候自己跑了,别丢下我。”金麟儿痛得虚脱,双眼半睁半闭,视物一片模糊,只隐约看到一簇橙红的篝火、漫天硕大的光斑,看到这金色的天地间,洞穴的石壁上,落着他和孙擎风紧紧相依偎着的人影。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倾盆大雨淅淅沥沥地洒落。 秋衣并不厚实,到半夜已经被篝火烘烤干燥。 孙擎风松开金麟儿,把他放在一层厚厚的干草上,起身去穿衣服,把金麟儿的衣服放在火堆边烤暖,而后才替他穿上。 金麟儿梦中惊醒,抱住孙擎风的胳膊:“你别走。” 孙擎风:“风大雨急,我走去哪儿?” “雨停了也不要走。”金麟儿看见孙擎风人还在,暂时松了口气,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减,“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可最近你总是在镇上游荡,你是不是,是不是……” 孙擎风:“有话直说,别磨磨唧唧。” 金麟儿似乎觉得这话说来难为情,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想成亲生孩子了?” “我即便不娶妻,也可不能和你生孩子。”孙擎风深感无奈,“咱俩都是男人,生不出来。” 他的脑子已被金麟儿搅乱,甚至想破罐破摔,心道:“老子但凡能生孩子,一定给你生个玩玩,免得你这蠢东西成日胡思乱想。” “我知道,我都想清楚了。”金麟儿面露挣扎神色,咬了咬嘴唇,“我不想同你分开,但不可自私,本就已经累你数年,长大了还要当你的累赘。你成亲以后,我会自行离开,但不会走远,最好能与你比邻而居。我得时时照应你,不让你被女人欺负,我不会打女人,但我会和她们讲道理。” 孙擎风僵在当场。金麟儿这番言论,他昨日才在心里想过,执印人与金印护法虽性命相关,但从不是心意相通的,金麟儿怎会与他有同样的想法?真是奇也怪哉。 孙擎风没好气道:“我永不会娶妻。” 金麟儿:“我绝不会喜欢别的任何人,你若也看不上别人,我们可以剃度出家,或者去当道士,一起修行游历,相依相伴,同样是一辈子。” “不许胡思乱想,快睡觉。”孙擎风帮金麟儿穿好衣服,抱着他靠在石壁边,伸手蒙住他的眼睛,生怕他再说下去,自己会答上一个“好”字。 外头雷声隆隆,荒凉洞穴里火光金红,反倒温馨。 金印得到人血滋养,令孙擎风力量充盈,停着隆隆雷声,根本不得平静。 他松开手,叹了口气:“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 金麟儿掰着指头,细细道来:“你带我逃命,做饭给我吃,帮我缝衣服,讲故事哄我睡觉。我尿床的时候,你帮我洗被子。我在林子里玩耍,你从不说我,还帮我洗衣服。你送我上学堂,相信我能学好。你帮我买包子吃,买糖、买豆花、买肉串,还有好多东西。总而言之,你就是最好的。” 孙擎风:“我不是好人。” 金麟儿:“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相信你,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你自己说什么,我都信你。我知道,你就是最好的。” 孙擎风一时语塞。 雨下个不停,洞外电闪雷鸣。幽蓝的闪电,照得他右脸森然,橘红的火光,照得他左脸温柔。过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我从未滥杀无辜。” 金麟儿握着孙擎风的手,用嘴对着他冰凉的手掌哈热气:“你就是最好的。” 孙擎风:“那日,我从白海军中告假,回到青明山上的家里,一觉睡到午后。醒来时,朝食已经被人吃光,我养的狗死了。呵,我说这些做甚?” 金麟儿:“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想知道。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只要你想说,我就想听。” 孙擎风的手渐渐暖和起来,他的耳根似乎也有些发热,咳了一声,把手收回,道:“我跑到城楼上去寻我爹,发现外面黑压压一片,青明山末那城,一夜间竟遭鬼方围城。” 金麟儿困得睁不开眼,听见“狗”,便说:“原来你真的养过小狗儿。” 孙擎风哭笑不得,神情不再凝重:“城中兵力奇缺,城守听了他那妖道朋友胡酒的话,让赵桓将军修炼《金相神功》御敌。奈何那城守年事已高,力有不逮,我便自告奋勇舍身炼印。谁承想,我因遭鬼煞侵体,未能就死,自此而后变得不人不鬼。我跟赵将军大开杀戒,血流成河。而后,我世代守护执印人,在白海界边,待了一百九十年。” 金麟儿靠在孙擎风怀里,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孙擎风苦笑:“一百九十年间,鬼方畜生再没能越过那道裂缝。我虽心有不甘,但从未后悔。” 他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29 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此夜间娓娓道来,心中五味杂陈,但说到最后,直是心潮澎湃,觉得不悔当初,不虚此生。 金麟儿的发热已经褪去,但仍像个小暖炉。 孙擎风不自在地动了两下,最终没有把金麟儿推开。他没听见金麟儿说话,以为他又被吓住了,低头一看,才发现,金麟儿不知何时竟已睡着。 鬼使神差地,孙擎风伸出两指,轻轻碰了碰金麟儿肩头的伤口,柔声道:“我不会丢下你。” 洞外雷声隆隆,暴雨不歇。 第17章 启程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第二日,金麟儿肩上的伤已无大碍。 孙擎风想就近寻个小镇,买些疗伤的好药回来。可金麟儿受伤后有些虚弱,说什么都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看金麟儿面色憔悴,其实也迈不开腿,不得办法,只能在洞穴附近找些野菜、猎些野物。 金麟儿躺在洞口平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远远看着孙擎风,昨日一场风波转眼就忘。 孙擎风每每抬头,总能看见金麟儿对自己笑,实不知此般境况中,他为何还能如此开怀。 夜里,天又下起小雨。 山中黑沉寂寂,雨线银丝般遮住洞口,雨滴落在水洼里,响声不大不小,催人安眠。 孙擎风背靠石壁半躺着,警戒地注视着洞口。 金麟儿枕着孙擎风的大腿睡觉,不安分地揪着他方才洗好、披散着的湿头发,道:“孙前辈,昨夜我没有睡着,我是装的。” 孙擎风一抖脑袋:“我傻了才信你。” 金麟儿笑嘻嘻地说:“因为你不是个好人,所以我怕你说完以后觉得害臊,会杀我灭口。” “哦。”孙擎风无言以对。 金麟儿用手撑着自己,想要爬起来,忘记肩上还带着伤,一动便吃痛瘫倒。 孙擎风一把接住他:“你怎就没一刻能安生的?” “从前,我只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金麟儿搂住孙擎风,像只小狗似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如今,我觉得你是个大英雄。” 他阴谋得逞,心满意足地躺下就睡,觉得像是吃了块蜜糖,嘴里、心里全都甜滋滋的,喃喃自语道:“只有我知道,我一个人的英雄。” 孙擎风老脸涨红,心道:“他把伤寒过给我了?” “去你的!”过了很久,孙擎风才缓过劲来,轻轻推开金麟儿,挪到石洞另一侧,双手抱胸,怀中抱剑,打起十二万分的防备。 他不是怕官兵、野兽或妖魔鬼怪,只是怕金麟儿再“侵犯”自己,那感觉实在吓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与金麟儿如此亲近,成日挨在一处竟不觉难受。这很不对劲。 金麟儿被吵醒,迷迷糊糊像条毛毛虫似地,蠕动到孙擎风身边。 孙擎风又换了两次位置,最终没能甩开金麟儿,只得由他去了,有气无力道:“你真是老子命里的克星。” 金麟儿咂咂嘴,梦呓着:“孙前辈,孩子……” 孙擎风心里正不痛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愤愤然回道:“孩子没了!” 一晃眼,两人已在石洞中过了六七日。 金麟儿提议动身往南方走,莫被追兵抓住。 孙擎风顾忌他有伤在身,坚持多留几日,反正没人能奈何自己。 休养期间,金麟儿又饮了一次血。看到鲜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受伤生病,不仅好转很快,而且修为突飞猛进。孙擎风什么都不说,但他隐约猜到,这与自己前些天饮人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金麟儿试探道:“孙前辈,你这几日看起来,似乎格外精神。” 孙擎风岂会不知金麟儿的小心思?他直截了当道:“印强我强,是你饮过人血的缘故。天生万物,唯人有灵,人血中灵气最盛。若你自幼饮人血练功,如今已是天下无敌。但你不会,那就少想些没用的。” 金麟儿:“可你呢,你想要天下无敌?” 孙擎风:“我就是天下无敌。不过,我这护法做得不好。我已不期望将你培养成魔教教主,只求时时跟着你,莫让你被人杀了。” 金麟儿哈哈大笑,抱住孙擎风,发现自己又长高了,如今已与他的胸膛平齐,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我已知道你的苦衷,咱们练功的事情须得慎重。你若扛不住,我想办法找人血喝,只要不杀人,只要他们自愿。” 孙擎风低头时,金麟儿正仰头看他,一对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清亮,跟儿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摸了摸金麟儿的脑袋,顺势将他从自己身上提起推开:“饮血的事,往后从长计议。眼下只有一件事,我须得问问你的意思。” 金麟儿被孙擎风拎着后衣领提在半空,挥舞着两只手,试图去抱孙擎风。奈何孙擎风太高,而他的手相较之下就有些短了,根本够不着对方。 金麟儿觉得好玩,两只手在半空中抡了许久,像两个呼呼啦啦瞎转悠的风车。然而,孙擎风并不理会,不过一会儿,他就玩腻了,垂着脑袋喘气,道:“不用问我,你说如何就如何。” 孙擎风:“我想送你去华山。”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金麟儿的眼眶就已经红了。 孙擎风呼吸一滞,忙说:“我与你同去。但你总是哭哭啼啼,我消受不了,说不得把你送到就走。” 金麟儿的眼泪瞬间缩了回去,拍胸脯保证:“我再也不哭了!” 孙擎风啼笑皆非,伸出两指,捏金麟儿的脸颊揪了两下,咬牙切齿道:“教主,你这哭功,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三日后,两人休整好,准备动身。 金麟儿蹲在地上收拾包袱,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转头望向孙擎风,问:“孙前辈,我们为何要去华山?” 孙擎风:“我已伤过你两次,事不过三,若再有下次,我如何向赵兄交代?我想把你送到华山,找你外祖父薛正阳。若我出事,他可护你,至少可将我锁在丹宵崖上的悬空牢里。” 金麟儿摇头:“可是,我是我爹的儿子,外公必定不喜欢我。我听说他很正直,说不得会将我们绑起来送去武林盟。” 孙擎风:“在云柳镇上,我们已然露了行踪,有心人一听便知。比起四处奔逃,不若藏身在正派里。” 金麟儿拊掌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是让我隐姓埋名,扮作寻常人上华山当学徒,而非同外公相认?” 孙擎风:“我扮作你兄长,去门派里做工,寻个僻静的山谷住下。华山剑法不错,但只是不错而已,你愿学就学,不学便罢。过了年关,你便成人,我将正式传授你《金相神功》里的功夫。” 金麟儿疑惑道:“我们直接住在山中就好,何必要拜入师门?”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0 孙擎风:“整个华山,俱为华山派所有,非本门人士不可动山中私产。武者耳聪目明,想藏身其中而不被发现,不可能。薛正阳是你外公,纵然发现你的身份,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金麟儿把包袱一捆,迫不及待地拉起孙擎风往外走:“现在就走吧!” 孙擎风止住金麟儿,带他回了一趟青明山,去同赵朔作别,往后的路,实在难料。 白海雪原苍茫无垠,积雪终年不化,若遇阵风狂暴,积雪被卷上半空,纵是盛夏亦有降雪,仿佛是这天地间最北、最寒的地方。 三十年前,白海兵站被撤。三十年间,白海界边只有孙擎风的木屋,青明山上只有金光教众。 如今,白海雪原上多了一座军营,通往青明山的道路上,处处有兵士巡守。可见当初赵朔所言非虚,推动武林盟围攻青明山的,正是当朝天子。 天子或许没有觊觎《金相神功》,或许只是对金印有些好奇,他的想法无人得知。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板上钉钉的——天子要卸磨杀驴,将白海界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毕竟,鬼方已有近三十年未曾侵攻雍国,赵家执印人的强大武力,若不能用在对付鬼方大军上,便由朝廷的助力变成了莫大的威胁。 孙擎风带金麟儿经山间小道入秋枫崖,用一条绳索、两把破冰凿,背着他一步步爬下山崖。 金麟儿并不担心两人的安危,时而替孙擎风擦汗,时而望向下方的冰雪深渊,时而放眼遥望北方的群山,问:“孙前辈,鬼方国是什么样的地方?” 秋枫崖深不见底,雪花飘落无迹。 孙擎风:“鬼方是不毛之地,鬼方人是畜生,但同样是肉体凡胎。” 金麟儿:“鬼方国的武士既然是人,为何会那样残忍?” 孙擎风:“你可知柘析白马?” 金麟儿:“我最爱听《白雪奴》的传奇。柘析白马本在匈奴为奴,辗转来到中原,为他被诬谋反的将军父亲平反,受封清河侯。五百年前,梁周内乱,他替刘氏汉国打下长江以北,但汉国二世而亡。他手握大权,只因是胡汉混血,进退两难,竟一夜白头,最终为了平息战乱,将传国玉玺拱手送与淮南王,与岑非鱼放马天涯。再后来,他们创立了武林盟。” 金麟儿的脸渐渐红了起来,道:“传说,他们在战场上成婚,厮守一生。岑非鱼大白马十五岁呢。” 孙擎风怒吼:“老子比你大一百九十八岁!” 金麟儿很是纳闷,掐着手指算了半天都没算明白,心道:“孙前辈真厉害,这么快就能算清楚。 难道,他早就算过?” 碎石从崖壁上剥落,飘散风中。 孙擎风吼罢只觉气闷,感觉像是不小心挖了个坑,险些把自己埋掉,强行无视金麟儿,继续说:“柘析白马急流勇退,促成胡汉和平共处。淮南王建立新朝后,接纳胡人进入中原。但有些胡人不甘心为汉人统治,因作乱被赶到昆仑山以北,百年后建鬼方国。” 金麟儿唏嘘不已:“如今中原的汉人,身上流着不同部族的血,早已不单单是汉人。若鬼方人当年肯与汉人和平相处,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平白送命。” 孙擎风:“是这么说,但又不是。三百年前,白海雪原裂开一道缝隙,万妖入人间,大战过后,大部分妖被赶到昆仑以北。鬼方国人与妖物结合,比寻常人强健,但身上的兽性日渐大于人性,跟我们不同,你不必可怜他们。” 金麟儿忽有些斗志激昂:“我若能像柘析白马那样,不说建立不世功业,纵只是行侠仗义,轰轰烈烈地活上几年,亦不枉此生了。” 孙擎风:“抓紧我!你先活十年再说罢。”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行至谷底。 距赵朔坠崖已有三年光景,他的尸骨早已不复存在。 金麟儿只能在空旷的谷底中,朝着天地四维跪拜,借凛风将思念带给亡父的灵魂。 孙擎风四处搜寻,终于找到被埋没在黄土与荒草下的却邪剑,将剑挖出递给金麟儿:“据说,穹顶上有灵山魂海,人死后魂魄归于其中,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人死魂不灭,你不必过度悲伤。” 金麟儿抚摸着却邪剑的锋刃,郑重道:“我必不让父亲失望。” 孙擎风:“看你这副窝囊样,哪像个魔教教主?若我是你父,必定抛块石头下来砸你。” “哎?”金麟儿仰头望向上空,忽然大喊一声,抬手护住脑袋,“真有石头!” “当心!”孙擎风一把将金麟儿搂紧怀里,带着他闪至别处。 金麟儿轻轻推开孙擎风,笑得眉眼弯弯。 “你!”孙擎风发现自己被耍,气闷得说不出话。 “孙前辈,我父信你,在人间无有眷恋,魂魄早已升上灵山。如今,我虽是个不称职的教主,但只要你不嫌我就好。”金麟儿爬起来,收剑入鞘,回眸看了孙擎风一眼,转身向前走去,“看来,你并不嫌我?” 孙擎风:“胡说八道!” 离开秋枫崖后,两人朝着华山进发,再度携手穿越白海雪原,走过苍茫荒野,穿过层叠群山。长途跋涉,入长安城休整时,已是两月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完啦~换地图,换副本,感情升温=w= 第18章 长安 长安城位于秦中险固之地,举天下形胜所在。前朝都于此近三百载,最盛时城内百姓逾百万,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气象。 三百年前,白海裂缝,昆仑万妖入人间,前朝分崩离析,开启了长达近百年的乱世。 大雍开国后,弃关中、都建邺,但这十三朝古都底蕴深厚,纵经战火战,现亦日渐恢复昔日盛况。 孙擎风与金麟儿未免行迹暴露,一路行来都避着人群,多在山野间餐风饮露,弄得灰头土脸。 他们对彼此的形容并不在意,但到了繁华城市,跟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们比起来,穿着打扮实在寒酸。 幸而,长安街头有汉人、有胡人,甚至有目色不同的西域番邦人,衬得他两个不算太突兀。 朱雀街头,小雪纷落。 “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厉害。”金麟儿吃着糖葫芦,大摇大摆地走着。 他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怕孙擎风不好受,便出言安慰,捏了捏孙擎风的手,狡黠一笑:“只有我知道,但我不告诉别人,不让他们占便宜。” 孙擎风很受用,正想应答,扭头便见金麟儿边说话边四处张望,心思全在别处,料想他方才的话不过是随口说说,不由翻了个白眼:“蠢东西。” “你看这个,真好玩!看那个,真稀奇啊!你以前来过长安吗,见过那么漂亮的糖人吗?”金麟儿牵着孙擎风,在人海中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1 左冲右突,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高声笑喊,不知顾及形象,活脱脱一个头回进城的乡巴佬。 这坐拥金山的小教主,因背负着不同常人的重负,常年隐居世外,活到十五岁,才第一次来到如此繁华的地方,实是可叹可怜。 孙擎风丝毫不嫌金麟儿,更不在意旁人目光。他一人背着两把剑,面冷剑寒,满身风尘,像个亡命天涯的杀手。 街市上虽是人山人海,却少有人敢靠近他。但他仍像只老母鸡似的,伸手护着金麟儿,念叨着:“好生看路,吃东西时不许说话。” “我们过去看西域杂耍吧!” 金麟儿兴奋得无以复加,吃完糖葫芦,把竹签随手一扔,拉着孙擎风往人堆里挤。 孙擎风不喜人群,烦闷至极,单手抱起金麟儿,强行把他带离集市。 金麟儿很是遗憾,但不想违背孙擎风的意愿,依依不舍回望闹市。他转头看见孙擎风眉头紧蹙,瞬间收起玩心,问:“大哥,你累了吗?” 正值冬月,金麟儿翻年便满十六。 他头戴顶乌黑皮帽,身穿灰棉袄,脸上蒙着土灰,唯有一对眼睛黑白分明,乌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他笑着与孙擎风说话时,会露出一排雪白细牙,俨然已长成眉清目秀的青春少年。 然而,时光在孙擎风的身上已被冻住。 他仍旧英俊挺拔,模样依稀如昨。虽因金麟儿不饮人血,他的身体受着些煎熬,但眼中的阴郁早已消散,面貌愈发精神,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光阴流逝,金麟儿的天真稚气渐渐脱去,孙擎风的少年意气又倒流回来,两人若再以父子相称,实在不太合适。而且,他们在云柳镇上身份败露,谨慎起见,须得稍作改变,于是改以兄弟相称。 孙擎风听习惯了“孙前辈”,忽然听见一声“大哥”,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僵着脖子摇摇头,道:“人多口杂,易生是非,以后少往人堆里凑。” 金麟儿跟着孙擎风,行至一家客栈。 孙擎风站在柜台前,摸出一吊铜钱拍在案上:“一间上房。” 伙计扫了他们一眼,见两人蓬头垢,便冷下脸来:“今日客满。” 正在此时,另有一行人下马进店。来人俱是少年,各个衣着光鲜,背负长剑,像是大门派的弟子。 伙计将布巾一掸,满脸笑容地迎上去:“几位客官里边请,打尖儿还是住店?” 走在最前的圆脸少年取出一块碎银,中气十足道:“五间上房,两桌好菜,烦请速速备齐,再弄些上好的草料喂马。” “好咧!您几位楼上请!”伙计接了银锭,笑得露出满口白牙,躬身扬手迎众人上楼。 金麟儿很是疑惑,拦住那伙计:“这位大哥,开门做生意,讲的是诚信二字,店里明明还有空房,为何方才又说没有?” 那伙计随口道:“方才是有空房,可现在没了。两个臭乞丐,莫要胡搅蛮缠。” 金麟儿:“我不是胡搅蛮缠,只是同你讲道理。你骗了我们,难道是我有什么失礼之处?” 金麟儿态度温和、有礼有节,那伙计不知该如何圆谎,怒道:“有也不给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要上房,付得起钱么?” 金麟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又看看刚来的那一行少年人,自觉相形见绌,明白那伙计的顾虑,亦不想同这等市井百姓争论,只想息事宁人,便道:“算了,大哥,咱们走吧。” 孙擎风的手本已按在剑上,听金麟儿叫了声大哥,又将手松开,牵着他转身步出客栈。 “二位留步。” 金麟儿刚刚走出客栈大门,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极好听的声音,像是雪夜铜炉里半明半灭的炭火,温暖而不灼人。 他转身回看,当先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继而看见一位乌衣少年朝自己缓步走来。 孙擎风将金麟儿护在身后:“阁下有何指教?” 那乌衣少年气质清俊谦和,见孙擎风一脸警惕,便自觉地停下脚步,拱手道:“指教不敢当,在下华山派周行云,二位有礼。凡事都讲先来后到,两位先我们一步进店,反被我们占了房间,在下过意不去,已让师弟们腾出一间房给你们。” 周行云说罢,伸手递出门牌。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小哥哥。”金麟儿从孙擎风背后探出脑袋,伸手去接门牌。 “不得无礼。”孙擎风听到两个“哥”字,耳朵一抖、眉头一皱,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把金麟儿的脑袋按了回去。 但他转念又想到,这周行云气度不凡,定是华山派的重要弟子,金麟儿要拜入华山,须同他处好关系,便努力摆出谦和态度,道:“多谢阁下美意,你们住下,不必麻烦。” 金麟儿一贯听孙擎风的话,虽不知他所思所虑,但不多言,只道:“是我失礼了,小哥哥你们住吧,我跟我哥找个落脚的地方不难。” 周行云将手收回,诚恳道:“两位俱非常人,一时落难,受俗人冷眼,切莫放在心上。” 孙擎风目光如刀,看向周行云。 周行云笑道:“这位大哥背着两把长剑,剑身虽为黑布所蒙,但剑柄露在外面。在下是爱剑之人,观其形制便知绝非凡品。我已将房间让出,断无收回的道理,纵使你们不住,房间亦将空出。我把门牌放在柜台上,二位自便。” 周行云说罢,转身离开。 金麟儿:“大哥,我们住不住?” 孙擎风:“怎见谁都叫哥?” 金麟儿:“啊?” 孙擎风似乎气不太顺,反问:“啊?” 金麟儿摸不着头脑,道:“那、那我总不能管他叫弟弟吧?我要拜入华山,不好失礼的。” 孙擎风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失礼!他既已如此相让,我们不住则更加失礼。走了,别傻愣着。” 金麟儿开心起来,牵着孙擎风走进店里,边走边说:“大哥,我觉得咱们来对了,华山派教徒有方,那位小哥……周行云真的很好。” 孙擎风脾气坏,但气量不小,难得见到一个非常人物,心中自然欣赏,点头道:“修为倒不如何,但确实是个君子。你往后可以结交。” 年关临近,长安府年味渐浓。 孙擎风看金麟儿开心,且华山开门招徒的日期未至,许他在此地盘桓十日。 这十日间,金麟儿日日拉着孙擎风出去看热闹,几乎要将长安城的十二条大街全都踏平。 孙擎风不再让金麟儿坐在自己肩上,而是将他护在身前,按在怀里,用大髦紧紧裹住,名曰遮风避寒,实则是限制他的行动,免得又惹出什么麻烦。 金麟儿看不到远处,便把心思放在街边小摊上,常常是嘴里吃着、手里拿着、怀中抱着,眼睛还到处看着。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2 长安繁华,但孙擎风对所有事物都兴趣缺缺。 穿过繁华的街市,敲得震天响的铜锣、被风抖落如瀑般的枝头雪、从杂耍艺人口中喷出的巨大火云、在雪地里冻得瑟缩的猴子、冒着白烟的阳春面,对他来说都如梦中烟云。 他唯一看在眼中的,只有金麟儿圆溜溜的后脑勺。 孙擎风有时候也会有玩心,悄悄伸出指头,对着金麟儿的后脑轻轻一弹。等到金麟儿回过头来,他又装模作样地望着远处。 金麟儿起初很是惊恐,以为被鬼摸了脑袋,后来发现是孙擎风在作怪,心里顿生一种感慨:“我长大了,大哥不会变,那他同我相比较起来,就是每年都在变小。我不可拆穿他,往后要多担待些。” 孙擎风并不知道,自己在“蠢东西”的心里,成了另一个“蠢东西”。 又是一日清晨。 雪在落,孩子们在街上放爆竹。 “大哥起床,要出去玩了!”金麟儿猛地从床上跳起,马上跑出门着伙计烧热水。 孙擎风身上没带银两,只带着一包金砖。初入住时,因有华山弟子在店内,他不敢露财,过了两天紧巴巴的日子。 等到华山弟子们离开,两个人“落魄”的兄弟就摇身一变,成了大财主。 伙计殷勤地送来热水,金麟儿客气地道谢、给赏钱,弄得那伙计很是难为情,不住地给他道歉。 孙擎风总是半夜起床,宰鸡取血,白日里困倦不堪,此刻仍在蒙头大睡,俊脸惨白憔悴。 金麟儿站在门边,远远地望着孙擎风,感觉很心疼。他不想看孙擎风这样的睡颜,故意在房间里跑动,在木楼板上踩出“笃笃笃”的声音,想把对方吵醒。 无奈,等到金麟儿洗漱完,孙擎风仍在安眠。 金麟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用热水把布巾沾湿,悄悄走到床边,突然把布巾往孙擎风脸上一蒙,喊道:“太阳都晒屁股啦!” 孙擎风突然起身,一手握住金麟儿的腰杆,一手放在湿布巾上,顺势回推,让金麟儿自己用湿布巾捂住自己的脸,问:“你才几斤几两,敢偷袭我?” “哎,我只是想帮你擦擦脸哈,哈哈哈!”金麟儿被孙擎风按进被窝里,与对方紧紧裹在一起,被捏到了腰上的痒痒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敢不敢偷袭我?”孙擎风把金麟儿摁住,专捏他腰上的软肉。 金麟儿笑到飙泪:“大哥,你要笑死我吗?” “你若能笑死,早死了百八十回了。”孙擎风放开金麟儿,慵懒地躺着,“再睡会儿。” 金麟儿低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孙擎风:“我两百多岁的人了,不比你小孩子家精力旺盛。儿时,我最期盼的,就是有朝一日,白海再无战事,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金麟儿:“我娘说,觉是永远睡不完的,人一辈子能醒着的时候太少了,要少睡觉多玩耍。” 孙擎风实在疑惑:“你他娘……你娘到底说过多少话?别总打着她的旗号蒙我。” 金麟儿消停下来,趴在孙擎风胸前,道:“我也不想起床,可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若我们真的只能活十年,我希望,这十年里的每个时辰、每一刻、每个须臾刹那,都和你一起度过。” 第19章 夜市 金麟儿说得泪眼婆娑,抬头才发现孙擎风双眼半开半闭,像是快要睡着,不知听没听到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他心里觉得委屈,非要把孙擎风叫醒才罢休,蠕动着往上爬了一些,贴在他耳边念经:“大哥,我好饿,我想吃冷淘面、牛肉泡馍、腊汁肉夹馍、岐山臊子面……” 孙擎风:“闭嘴。” 金麟儿:“香椒叶锅盔、水晶饼、麻食胡辣汤,还有浆水鱼鱼。” 孙擎风捂住金麟儿的嘴,问:“浆水鱼鱼?” 金麟儿的口水流了出来,吓得孙擎风赶紧松手。他不好意思地吞了吞口水,道:“前日,我们在客栈对面那个小摊上吃过的啊。白矾揉的豆粉做成的面条,还有芹菜汁。” 孙擎风听见“芹菜”,面色忽变,片刻会恢复如初,咳了一声:“白矾吃多了不好,以后不许再吃。等到午时,我带你去吃牛肉泡馍。” 金麟儿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抱着孙擎风,安静了片刻。可他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行,忍痛放弃快到嘴的牛肉泡馍,道:“大哥,今日是腊八节。” 孙擎风:“腊八?” 金麟儿:“你们那个末那城,不都是信佛的么?既是佛成道日,自然要在午前喝腊八粥。赤豆打鬼,祛疫迎祥,你一定要吃。” 孙擎风已经被吵得睡意全无,干脆爬起来,跑到后厨借地方煮粥。 这家客栈很大,后厨算得上宽敞,但其中陈设颇多,东西都有些年头。几个大灶台紧紧挨着,墙上只有两三扇小窗户,室内红光一片,热气如浪,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火炉子。 伙计前来催菜,见出手阔绰的孙擎风亲自煮粥,有些惊讶,忙跑去替他打下手:“这等小事,您吩咐一声就是。” “我那弟弟娇贵得很,吃的不干净,会闹肚子。”孙擎风热得满头大汗,仰头迎向从窗口流入的冷风,视线穿过小窗,看见金麟儿独自在后院里玩耍,语气无奈中带着些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宠溺,“有什么办法?” 园内积雪满地,地上留着十多圈金麟儿的脚印。 金麟儿明明不爱练功,却总有用不完的精力,莫名其妙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独自堆了两个雪人。 那雪人形状古怪,看不出鼻子眼睛,只看得见一大一小,小的紧紧靠在大的怀里。 金麟儿又挖了两团泥巴,放在两个雪人头顶,边吸鼻子边笑。 此情此景,旁人看了摸不着头脑,只当金麟儿胡乱玩耍。唯有孙擎风看得明白,那两团泥巴,代表的是薛灵云留下的那颗金铃铛。 那铃铛被孙擎风捏坏了,他同金麟儿各持一半,在怀里一放就是四年,期间,还相互交换过一次。 伙计:“你们兄弟二人感情真好。” “还行吧。”孙擎风抓了一大把赤豆,洒在煮的浓稠的腊八粥里,继而扔给伙计一小片碎银,让他自己去忙。 伙计离开后,厨房里只剩孙擎风一人。 粥在锅里,尚不见翻滚的迹象,孙擎风走到窗边靠墙坐下闭目养神,将手放在自己胸口,露出少见的疲惫神态。 “大哥,你怎么又睡觉?”金麟儿扒着窗户,朝厨房里看。 孙擎风眼都不睁:“正常人一日须睡四个时辰,我知道你不用,但你看我像不正常么?” “你肯定是被瞌睡虫咬了。”金麟儿嘻嘻哈哈地跑走了,但他生怕孙擎风睡着,时不时跑回来,朝窗户里撒一把雪沫子。 孙擎风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3 被烦得不行,跑出去将金麟儿抱起,放在肩上扛进厨房,一把拍在他屁股上,冷着脸道:“说了老虎屁股摸不得,你非要摸!老子把你洗干净放锅里煮了,你是想要放糖,还是放盐?” 两个人玩了好一阵,直到闻见灶台上的粥传出糊味来,孙擎风才急忙收手,把火熄灭,揭开锅盖一看,幸而粥还能喝。 金麟儿看着孙擎风喝光一碗腊八粥,摸了摸对方的脑门,感觉到他的体温比平时高一些,总算是暂时满意了。 午后,雪下得更大。 孙擎风带金麟儿外出逛街,见街上行人比平日多出许多,不住催促金麟儿快些回去。 金麟儿看孙擎风面色不太好,在菜市里挑了一只肥硕的大乌鸡,早早地牵着孙擎风回到客栈。 孙擎风杀鸡取血,金麟儿则让伙计帮忙炖汤,再把孙擎风赶到客栈大堂里喝茶嗑瓜子,自己闷在房里,饮血练功。 夜幕降下,孙擎风将鸡汤和面饼带回房间。 金麟儿结束修炼,将真气收回丹田,洗手洗脸,端正坐好,开始吃饭。 孙擎风夹起鸡腿扔进金麟儿碗里,道:“明日出发去华阴。” 金麟儿翻找许久,把鸡心抛到孙擎风碗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问:“这么快?我想再待几日。” 孙擎风:“此去华阴约莫两百四十里,雪下得大,路不好走。” 金麟儿:“那就等雪停了再走吧。” 孙擎风:“我方才喝茶时听得旁人谈论,华山派将在正月于华阴县城收徒,须得通过几场试炼。你天资愚钝,又娇生惯养,不知能不能被挑上,须得早做准备。” 金麟儿:“其实,我不想学武。” 孙擎风埋头吃饭,不理会金麟儿。 金麟儿慢慢地扒饭,道:“我小时候听我娘说过许多传说故事,总觉得江湖真大,风流人物数不胜数。到父亲跳下秋枫崖的那日,我忽然觉得江湖险恶,但并不太懂。读过书后,我终于明白,江湖门派里的人常以侠义自居,所作所为却与匪帮无异,都是私刑杀人,何来正义与不正义?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孙擎风:“江湖浩大,泥沙俱下。你以为自己是条渡人的舟,其实,不过是颗随水漂流的石头。既是石头,不必想太多。想这些有的没的,江湖难道就不再流了?先想办法不让自己被水冲走,才是要紧事。所以,你要学武。” “许多石头聚在一起,就可以筑堤了。”金麟儿的想法向来天真,但他的天真里隐约透着一种智慧。 “你就是懒。”孙擎风忍俊不禁,用筷子敲了敲金麟儿的碗,指着剩在里面的大半碗面饼,“别想偷懒,我有的是办法送你上山。我平日总让着你,等你上了山,就得老老实实练功,否则别人可不会把你当一回事。” 吃完晚饭,才酉时二刻。 金麟儿无比苦闷,连出去玩的心思都没有了,让伙计收拾了碗筷,自己洁面净足,爬到床上闷头大睡。 孙擎风不理金麟儿,提早打坐运功,压制体内的鬼煞之气,自酉时三刻一直练到戌时三刻,许是因为时辰不对,比平时多用了许久。 他看金麟儿那闷闷不乐的模样,忽然来了精神,在床头坐下,伸手戳了戳金麟儿的脑门,见他装睡不应,忽然将他一把抱起、扛在肩头,推开窗户,跃上屋顶,踏月冒雪一路狂奔,最终从天而落,站在了夜市街口。 长安城街道宽敞,夜市热闹非常。 街道两侧摆满了小摊,摊主们各个自备一只小火炉,又有卖面的、摊饼的、卤肉的、炒玉米的、煮沸饴糖拿来画画的,到处都冒着温热的白烟,到处都红火喧闹。 金麟儿转眼就把烦恼抛到脑后,恍然大悟,道:“今日是腊八节,老百姓们开始置办年货了,没有宵禁。” 他动了两下,试图从孙擎风怀里跳下来,抬腿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再次悟到:“大哥,你是故意的!” 孙擎风身长近九尺,把金麟儿抱在怀里,倒不显突兀。他笑起来,微蹙的眉峰逐渐舒展开,呼出的热气化作白雾,将他的眉目变得朦胧如画,慢慢朝前走去,道:“免得你不听话,到处乱跑。” 金麟儿不得任性玩了,有些不开心,但被孙擎风紧紧抱着,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快乐。 他揪着孙擎风的耳朵,试图用手心把他的耳廓焐热,道:“大哥,这里可真好啊。我真希望日日都过节,日日同你逛夜市。” “消停些!我有病了才会想日日都抱着你。”孙擎风帮金麟儿把披风系紧,让他戴上兜帽,带着他走过长街,走过石桥,在桥上停了一阵。 黑漆漆的天与水中,各有一个将圆未圆的月亮。 石桥另一头,几个老头抱着铜笙,围坐在河边小亭中,三吹一合,奏着笙歌。 那歌声幽美细微,像轻纱般的月光,浮在河面上,缠在往来行人的后脚跟上,随他们行至远方。 街道两旁,种着千万树腊梅,梅树上挂着一连串灯笼。风吹落梅千万片,雪似的梅花瓣,花瓣的黑影,彼此混在一起,随风流转街巷中,像是一群群飘在半空的游鱼。 越往前行,小食摊渐少,手艺人渐多。 孙擎风从一排彩色的风车前走过,寒夜风疾,风车全在转动,或红火黄的光影落在他脸上,不停变幻。 金麟儿见状心生欢喜,单手搂着孙擎风的脖子,伸出另一只手,想要从木架上摘一只风车。 孙擎风故意撤步向后,让金麟儿摸了个空,再向前走了两步,看他再次伸手去摘。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闹得金麟儿欲哭无泪:“大哥!你是不是晚饭没吃饱?” “话那么多,换你抱我试试?”孙擎风哼了一声,再往前走了几步,等金麟儿刚刚摸到风车,便抢先一步将那风车摘下。 金麟儿抢不到风车,抓住孙擎风的手不放,恨恨地说:“我会长大,你却不会,等我长得比你还大,就要换你叫我作哥哥了。我看,你还是先讨好我一番,免得到时候被我欺负。” “少在这儿大言不惭。”孙擎风被金麟儿抓着手,只觉得手背灼热,忽而生出一种被火烧着的错觉,连忙松手,把风车让给金麟儿,气闷地向前走。 金麟儿得了风车,把它往孙擎风的衣襟上一插,反握住孙擎风的手,道:“你的手好冷。” 孙擎风怕伤到金麟儿——或许是怕自己轻轻一甩,就会将他的手甩断。 虽然,他很真切地知道,金麟儿身体不差,毕竟自己从未尽责照顾他,常让他摔倒、生病,但他还是顽强地长大了,甚至还长得有模有样,但心里总把他当成小孩儿,觉得时时刻刻都要护着他才行。 孙擎风挣扎两下,见摆脱不了,只得由着对方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4 ,气闷道:“你热得不正常,只有狗身上才总是那么热。” 但片刻过后,他手上的灼烧感退去,只余下温暖。 摊主追了上来,挡在孙擎风身前,气喘吁吁:“两位且住。” 孙擎风莫名其妙:“何事?” 摊主急得直瞪眼,顾不上喘气,拉着孙擎风的衣服大喊:“您还没给钱呐!”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2月6号入v,这样610号每天更新1万字~求小天使们留评,我发红包~ 第20章 通缉 孙擎风老脸涨红,给过钱后一口气走出百十来米,才肯放慢脚步。 “大哥快看,小老虎!”金麟儿像扯马辔般,抓着孙擎风的两只耳朵,让他停下脚步。 孙擎风看都不看,先从荷包里掏出一片碎银,拍在摊桌上,而后才让金麟儿将看上的东西拿起来。 小摊的桌案上,摆满了黑底彩绘的小泥塑,有老虎、锦鸡、孔雀等等。物件虽小,却样样精致,眼耳口鼻无一不有。 摊主热情地介绍:“泥叫叫,好玩得很咧!小老虎肚子上有个口,能吹出七个音。小公子,让你大哥给你买个玩玩。” 金麟儿把小老虎拿在手里,翻过来一看,两眼放光,找到它肚子上的口,憋了一口气将哨吹响,堪比魔音穿耳。 他惊喜极了:“就要这个,以后拿来叫大哥起床。”转而看向摊主,“老伯,有没有小猫儿的?” “你想得美!”孙擎风夺过泥哨往桌上一放,吓得拔腿就跑,连那片碎银子都不要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已是亥时。 街头行人渐少,视野开阔起来。 金麟儿远远看见一个布告栏,让孙擎风走近看看,觉得不太对劲:“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张画似曾相识?” 孙擎风一把撕掉画像:“什么相识?画的就是我俩。长安四通八达,我们走到了,朝廷的悬赏想也到了。” 金麟儿:“孙风、孙林、金麟儿、孙擎风,名字倒是相同,可那画像仔细一看又不太像。这人比你丑多了,右脸上还有一个疤。我的就更丑了,还生着獠牙。” “只要有人觉得像,那就麻烦了。”孙擎风说着,转身带金麟儿离开,不当心撞倒了一个站在旁边看布告的女人,显然心里思虑万千。他单手将那女子从地上提起来,道了声“对不住”便迅速离开。 孙擎风没有马上赶回客栈,而是先返回夜市,买了些染色的颜料,还有几张薄薄的猪皮。 金麟儿亦觉紧张,不敢多说什么。 孙擎风回到客栈,闭门关窗,把颜料摆在桌上,提笔在金麟儿脸颊上点了数下,将他化装成一个麻子脸,自己则拿着猪皮剪裁缝补,做出两张皮面具。 金麟儿夜里玩得开心,此时仍在兴奋,又因悬赏令的事情辗转难寐,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思虑不停。 孙擎风收拾好东西,吹灯倒头就睡,用手掌覆住金麟儿的眼睛:“快睡!明早就走。” 金麟儿吸吸鼻子:“大哥,你刚刚摸到女孩子了,手上好香。” 孙擎风立马将手收回:“再不睡,把你扔出去冻成冰雕。” 金麟儿:“龙涎香。” 孙擎风一手捂住金麟儿的嘴,不让他再废话。 第二日清晨,金麟儿很早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见到,自己枕头边上摆着一只大脑袋泥哨黑猫。 他知道,这一定是孙擎风趁自己睡着以后,偷偷跑去买来的。 “嘘——!” 金麟儿高高兴兴吹响泥哨。 孙擎风从梦中惊醒,单手护住金麟儿,拔剑出鞘指向门口,喝问:“何事?” 金麟儿捶着枕头哈哈大笑。 房门突然被人踹开,孙擎风迅速把剑藏在身后。 两名官差在客栈掌柜的带领下长驱直入,看了孙、金两人一眼,问掌柜:“你所说的就是这两个人?” 掌柜的躲在门后,只探出一个脑袋,点点头:“这、这两人出手大方,只怕就是魔教中人。” 一个伙计扒在门边探头探脑,看了片刻就跑了。 官兵们手中的刀,已半出鞘。 但领头那官差模样稳重,先从怀里取出悬赏令,比照画像,细细看过面前两人的容貌,目露疑惑神色,朝金麟儿招手:“小娃,你过来让我看看。” “大哥莫怕。”金麟儿贴着孙擎风低语,轻拍他按在剑柄上的手,从他身后走出,换上一副笑脸,“官差叔叔,我和我大哥都是好人,你们肯定是认错了。”他这话发自肺腑,故而神情真诚无比。 那官差捏着金麟儿的脸颊,让他仰头看着自己。 此刻,金麟儿虽然满脸“麻子”,但神情温和、双眼明亮,一看便是个面善心慈的人。 再看那画像上的少年,虽然轮廓与他很有几分相似,但却长着吊梢眉、三白眼,还生着两颗獠牙,只看神情就知并非善类。 那官差办案多年,阅历丰富,识人的能力并不差,断定金麟儿不是坏人,自然就不会是魔教的人。他放开金麟儿,道:“非是同一人。” 金麟儿回到孙擎风身边,牵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捏了他两下,又抬头用眼神示意他,切莫冲动行事。 那官差手劲大,在金麟儿白软的脸颊上,按出了三个红红的手指印。 孙擎风点头,感觉到那领头的官差正在看自己,便故意做出一副轻松自在的神色,笑着伸出手,揉了一下金麟儿脸上的手指印。 金麟儿从未见过孙擎风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虽然知道这是个用来蛮骗官差的假笑,但心里却欢喜得不得了,像是春来雪消,一夜风吹,满园花开,姹紫嫣红一片。 然而,孙擎风并不轻松——当他收回手时,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些发黑,知道这是因为金麟儿脸上的“麻子”掉色了。 “莫抬头。”孙擎风刚放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位兄弟英伟正气,画像上的人则是一副凶相,脸有三分相似,五官与情态差别太大,不是同一人。”那领头的官差将悬赏令折起收好,示意另两人收刀入鞘,“掌柜的,多谢你前来通报。虽则此二人并非通缉犯,但你这地方鱼龙混杂,小心谨慎总是对的,往后多留意着。” 孙擎风与金麟儿跟在官差们身后,送他们下楼。 “官爷请留步,小的们胆儿小怕事,让你们白跑一趟,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说话的,正是先前轻蔑金、孙两人的那名伙计。 他本以为得罪了客人,免不得要受到些羞辱,但未想到这十几日来,那两人不仅没刁难他,反倒给了他不少赏钱,待他如朋友一般,是很少见的好人。 他不知道掌柜的报了官,也不敢替这两人说话,但如今官差决定离开,他还是想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5 出点力,因此迅速温了两壶酒、烫了些牛肉,放在小食盒里,塞到官差手里,殷勤道:“一些小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官爷们往后多多关照。” 此举两头讨好!掌柜的不由露出赞许神色。 那领头的官差推辞了一番,而后便把东西收下,行至门边,朝孙、金两人抱拳道:“叨扰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这官差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些发黑。 他目光敏锐,快步上前,伸手在金麟儿脸颊上用力一抹,果然蹭掉了两颗“麻子”,当即质问金麟儿:“这是何故?” 另一名官差提起警觉,瞬间拔刀出鞘。 客栈大堂内鸦雀无声。 “呀?姓陈的快来看,这儿好热闹呢!” 千钧一发时,一个少女跑进客栈,一进门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模样娇俏,穿一身蜜合色锦缎棉袄,外罩白色狐狸毛里的披风,如此淡雅的装束,反而更衬得她容色照人。 除了容颜娇媚外,她还有一处特异——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气味,犹若百花盛开。 但是,这香气过分浓烈,不仅不美,反倒有些呛鼻。金麟儿止不住疑惑,心道,如今的女孩子都爱熏香,还不如孙擎风身上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紧随这位少女走入客栈的,是一个青年男子。 他穿青玉色武士袍,身如修竹,气质很是清雅,因为手里抱着太多刚刚采买来的物件,脸被遮住大半,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看路。 男子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前,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把汗,无奈道:“傅姑娘,我看今日还是先歇歇,养精蓄锐,明日才有力气继续逛。” 这一男一女,原是金麟儿的老相识——狐妖傅青芷,与缉妖司千户陈云卿。 然而,金麟儿正高兴间,还没有开口,傅青芷已经扭着腰、婀婀娜娜地走了过去,拿走官差手里的悬赏令,再看看金麟儿,附和道:“他可真像画上的人呀!是江洋大盗,还是妖魔鬼怪?” 陈云卿口渴极了,正在喝茶,听到此言,一口茶喷了出来,顾不得形象,快步走到傅青芷身旁,道:“傅姑娘,莫要干扰大人办案。” 陈云卿见傅青芷挑眉,知道她是刁蛮脾气又犯了,故意要来作怪,便又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在下身上的银子,快要用光了。” 傅青芷听到陈云卿快没钱,险些哭出来。 她一捂嘴,发出几声做作的怪叫,将通缉令还给官差,随手扬起一片细碎的粉末,道:“乍看相似,仔细一看,原来全不相同。大人,真是对不住,小女子失礼了。” 孙擎风生出一手鸡皮疙瘩,移开视线。 那两名官差吸入了傅青芷洒出的粉末,像是有些恍惚。 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官差,见傅青芷目如水杏、眼波流转,竟忘了自己方才想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2月6号入v,这样610号每天更新1万字~求小天使们留评,我发红包~ 第21章 试炼 陈云卿取出缉妖司的令牌, 亮明身份、陈情说理, 两句话的功夫就把官差打发走了。 傅青芷双手抱胸,嗔怒地盯着金麟儿看:“上回都是你两个害我摔下屋顶, 钱袋丢了, 要了三天饭才吃到一顿饱的。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回放你们一马,你们难道不该答谢我?快快把钱交出来。” 今日, 她的胸脯平如门板, 总算没那么吓人了 “那是自然。”金麟儿正要掏钱,却被陈云卿拦住。 陈云卿:“傅姑娘, 不好趁火打劫的。” 傅青芷:“还有你!我的钱袋为何不掉在别的地方, 偏偏掉在你的马车上?” “是、是, 都是因为缉妖司的马车模样太难看。车债人偿,我这不是任你驱遣,给你赔罪么?”陈云卿笑着与孙、金两人行过见面礼,先去往柜台, 要了两间上房。 傅青芷一拳打在棉花上, 别人向她低头认错, 她反倒不觉得没意思,就不说话了。 金麟儿谢过先前帮忙的那名伙计,多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准备一桌酒菜送到自己房里,请陈云卿和傅青芷过来吃饭,答谢他们替自己解围。 孙擎风总是单刀直入, 第一句话便问:“找到你弟弟没有?” 房里没有外人,傅青芷直接蹲在椅子上,大咧咧地扒饭:“没有,连个影儿都没看到。此事实在奇怪,除非他幻化成别人,数十年不露形迹。” 孙擎风眉峰微蹙:“他是妖非人,在人间绝无可能不露破绽。数十年不露形迹,必定有所企图。对了,你先前不是说,他没什么法力?” 傅青芷含含糊糊道:“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孙擎风:“死了?” 他知道傅青芷有意隐瞒,懒得再问,只对这狐妖在官差面前火上浇油的行径感到不快。 “孙前辈,”金麟儿亦觉不快,但傅青芷毕竟救了他们,他内心感激,觉得孙擎风用词不妥,却又不敢直言,只能委婉地说,“不是死了,是去世。不,对不住,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陈云卿失笑:“二位感情甚笃,倒是一点没变。我替她给你们陪个不是,她这人心地善良,就是爱玩爱闹,先前一时犯糊涂。” “你弟弟才去世了!”傅青芷夹起一块鸡胸肉,塞进陈云卿嘴里,“我知道他没死,可就是找不着。怎么,你们不是不出杏花沟么?来到这繁华闹市,难道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秘密?” 孙擎风嗤笑:“我们总不是狐妖变的。” 傅青芷被气得不行,一激动起来,又变得结巴了:“狐、狐妖、妖怎么了!狐妖吃、吃你家大、大米了吗?呸!本少……少奶奶就、就是要吃、吃你们家大米。” 陈云卿摸了摸傅青芷的脑袋,像是在给她顺毛。 傅青芷不气了,一抖脑袋,甩开陈云卿的手,继续埋头吃饭,不再理会其他人。 陈云卿:“方才我看过悬赏令,但我知道,出手伤人的事定是意外。二位可曾受伤?今后有什么打算?若方便告知,我兴许能帮得上忙。” 孙擎风:“不劳陈兄费心。” 金麟儿:“我们要去华山!” 孙擎风瞪了金麟儿一眼。 金麟儿摸摸鼻子:“云卿大哥是好人,你看,他一个缉妖司的千户大人,竟然能跟在狐妖屁股后头跑,那就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陈云卿汗颜:“我……” 傅青芷洋洋得意,揪着一缕头发,用发尾扫了扫陈云卿的脸颊,拖长了声音道:“小女子被陈公子家里的人给打伤了,难过得很。若他不好好哄哄人家,人家定要吃几个人才能把元气补回来。” 陈云卿脸上腾起两团红云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6 ,道:“傅、傅姑娘,非礼勿动,男女、女授受不亲。” 傅青芷忽而转笑为嗔,凶巴巴地说:“那你上回为何要去青山楼?我看青山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如此情态,难道你不喜欢?” 青山楼,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春楼,托了前朝洛京青山如是楼的名,算是个风雅地。 陈云卿出门游历,行经此地,手腕上的听妖铃响起,走进一看,便撞上了幻化成男人、在楼里骗吃骗喝的傅青芷。 “我、我是去、去捉妖的,真的。”陈云卿擦了把汗,也结巴起来。 傅青芷:“捉谁!” 陈云卿耳根子都红了,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金麟儿笑得眉眼弯弯,附在孙擎风耳边说:“他喜欢她。” “你最好快些找到你弟弟。”孙擎风瞟了傅青芷一眼,又看向陈云卿,“此物是妖非人,且不知是男是女,陈兄小心为上。” 陈云卿笑道:“天生万物,众生平等,人与妖本就同根同源。我们缉妖司要捉的,只是那些为祸人间的妖物,傅姑娘有妖皇的手谕,不会胡作非为。” 傅青芷气闷,却因为害怕结巴被人嘲笑,不敢说话。 她冷哼一声,朝金麟儿甩出一张巴掌大的金纸,纸上纹路繁复细密,不似人间工艺。 金麟儿不觉有异,只见孙擎风看着自己目露惊奇,不解问:“怎么了?” 陈云卿见了孙擎风的神情,吓得站起来把傅青芷护在身后,道:“孙兄,有话好好说,傅姑娘是玩笑而已,你别见怪。” 他说罢,连忙转头对傅青芷小声道:“快把麟儿变回来。” 金麟儿见孙擎风盯着自己的脸看,懒得去拿铜镜,直接贴近孙擎风,照着他的眼睛,看自己的倒影,发现自己的脸竟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丹凤眼、薄嘴唇,尖嘴猴腮,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奸猾的狐狸相。 金麟儿甚感稀奇,跑到铜镜前细看,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傅姐姐,你可真厉害!” “让、让你笑、笑话我!”傅青芷哈哈大笑,告诉陈云卿,“他变成这副模样,他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他肯定喜欢他!” 金麟儿莫名其妙,道:“我大哥当然喜欢我啊,这还用说?” “哼、哼!”傅青芷气得一个“哼”字都要结巴,实在觉得没劲,瞬间又不想笑了。 原来,这片金纸名为“幻生符”。 符纸上的纹路里,被注入灵气,全没杀伤力,专用来乔装易容。 傅青芷从妖界过来,父亲给她塞了一大包这样的符咒。然而,符咒明明是由纯金打造而成,价值连城,但傅青芷从未拿它当钱花,穷得只能想办法赖上陈云卿。 金麟儿从这件事中看出来,傅青芷虽然刁蛮狡猾,但心中仍有自己的坚持,觉得她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想接济她一把,便对孙擎风说:“大哥,幻生符对我们有用,不如向傅姐姐买两张?用黄金。” 傅青芷得意地说:“有价无市。” 孙擎风听懂了金麟儿的意思,大方地取出两块巴掌大小的金砖,放在傅青芷面前:“如何?” 陈云卿:“都是朋友,还是不用如此吧。” 傅青芷聪明,知道金麟儿是想接济自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拍开陈云卿的手,把金砖拿起来塞进靴子里,拍出一张符纸,道:“当真本姑娘穷吗?送给你们,拿钱做甚,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四人匆匆相遇,匆匆分别。 陈云卿又托关系,帮金、孙两人办了新的户籍。 孙擎风带着金麟儿往华阴走,因为改换了容貌,走得大大方方,过了年关才赶到地方。 转眼,已是正月十五。 华阴县城不比长安繁华,金麟儿生辰,孙擎风找不到别的东西,只能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清晨,孙擎风端着碗走出后厨,行过风雪扑落的小院,一跃而起,跳到二楼房间里,把面碗放在桌上,道:“快吃,吃完到明月观去,华山招徒的试炼今日午时开始。” 金麟儿似有所思,吃得很慢:“我十六岁了。” 孙擎风狼吞虎咽,头也不抬:“总算成人了。” 金麟儿:“四年过得真快。” 孙擎风:“简直度日如年。” 金麟儿深吸一气,眼泪马上涌上眼眶:“真的?” 孙擎风哂笑,道:“四年了,我已不再幻想将你培养成能振兴金光教的教主。你已成人,我仍留在你身边,是怕你被旁人害死,会连累我,可不是为了别的。若你再敢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我一定会揍你。” “太好了——!”金麟儿说完这句,哇地一声干嚎起来,绕到饭桌对面,一把抱住孙擎风,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只要你不丢下我,你每天都可以揍我。” 孙擎风目瞪口呆,朝夕相处四个春秋,他仍不知,金麟儿到底是不是个傻的。 但无论如何,金麟儿吃了面条,就算是长大成人了。 午前,风消雪霁。 华山脚下明月观外,已是人山人海。 老百姓们都想让孩子上山拜师学艺,其实并非盲目从众。 放眼当今武林,在沧海桑田的变易中,武学源流从未断绝的门派,将将只有五个,即:少林、华山、崆峒、雪山、峨眉。至于刀法精绝的天山派,早已被大雍划至白海界以北的鬼方国。 如今,少林等五个古门派,与新朝时兴起的武当派,被江湖人尊称为“六大门派”。 而这六大门派,又同“天下第一大帮”十二连环坞,共同掌管着武林盟。 武林盟延绵数百年,根基深厚,原本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但雍朝草创时,战力不足以荡平武林,皇帝深明人心,赐武林盟主以官爵。盟主接下封赏,便表明愿受朝廷辖制,其实,他也只能接受,若不受,难道要造反?武林终究敌不过朝廷。 同时,武林盟得到朝廷的助力,凡盟中门派,弟子可入朝为官、入军为将,门派势力日益壮大,在老百姓的心中的地位自是今非昔比。 在众多门派中,华山派源流最长,底蕴最深。 此派由春秋时的剑侠冥灵子开创,至今已有千五百年。因其以道学立派,遵循“无为而治”。 从前,弟子们多隐匿于山林中,门派一度面临传承断绝的危机。 是故,百年前,华山掌门薛齐订下新规——每隔三年,在明月观开门收徒,通过文试、武试和长老们当面问答,根据品性、资质择优而取。 明月观人满为患,金麟儿好容易才挤进去,走到负责登记姓名的弟子面前,把陈云卿替他重新办的户籍纸递了出去。 那华山弟子忙得焦头烂额,匆匆瞥了一眼,看清金麟儿的名字,忽然停下来,把他的名字反复读了几次,笑着问他:“这名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7 字里是不是有故事?” “我娘起的。”金麟儿同对方交谈两句,一回头才发现,孙擎风早已不知被挤到何处去了。 午时,华山掌门薛正阳亲临明月观,在大殿里一番慷慨陈词。 金麟儿个头不高,踮起脚尖,甚至于跳起来,都看不清大殿上的情景,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外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周围闹哄哄一片,他很快就被人挤了出去,郁闷地回到客栈。 到了第二日,试炼正式开始。 因为参选者甚众,文试要持续整整三日。 为公平起见,尚未作答的参选者,都被安排在道观的偏殿里等候,一日发三个馒头、一碗粥、一碗水充饥。夜里,大家把地上铺满干草,挤在一起就地睡觉。 金麟儿正好满了十六周岁,同所有已成年的参选者一起,被安排在第三日最后一场考试。 金麟儿有些犯愁——第二日,他必须喝血。 孙擎风杀了只鸡,把血灌进羊皮水袋里,让金麟儿偷偷带进道观。 金麟儿半夜假装起夜,爬到房顶上饮血练功。 他被冷风一吹,哆嗦得像筛糠似的,脚下一滑,栽了下去。幸而偏殿不高,他摔在地上的草堆里,并未受伤。 金麟儿刚刚站起来,忽然闻到一股清淡的冷梅香,继而被风灯的火光照在身上,被人逮了个正着。 或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来人他见过,正是月前在长安府客栈里,将房间让给他的周行云。 . 周行云走上前,替金麟儿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草屑:“摔着没有?” 金麟儿心头一暖:“没事,我常常摔跤。” 周行云失笑,将金麟儿送回偏殿,道:“早些睡觉。若想起夜,去右手边的厢房里,叫值夜的师兄提灯带你去。夜里不要乱跑,山里有猫,看见落单的孩子,会挠你的脚板心。” 金麟儿乖乖躺下,咕哝道:“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 周行云摸了摸金麟儿的脑袋,转身离开。 直到这时,金麟儿才想起,自己身上戴着幻生符,模样很古怪,但周行云竟一点都不嫌弃。 第二日,进入考场时,金麟儿已饿得头晕眼花。 他把试卷摊开一看,发现题目是《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他顿时感慨万千,提笔便答。 文试结束,金麟儿回到客栈,吃了一大碗饭,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搞砸了。 他将作答内容复述给孙擎风,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略有些担忧:“我答得不好?” “你本身就是答案,纸笔写出来的,又算的了什么?”孙擎风没有直接答他,“你身负金印,十二岁时就已知晓两百年之约,知道自己不久人世。若换作旁人,纵使不把那金印传给他人,心中亦有挣扎。只有你,满脑子浆糊,连想都不曾想过。” 金麟儿:“我有你陪着,我学你,你不怕我就不怕。但我心里,其实还是会有不甘。我想,人活一世,很不容易,若还有生路可走,谁又会甘心赴死?承认自己想活,并不可耻。” 孙擎风的目光有些复杂,点点头,没有说话。 金麟儿:“但是,人活一世,并不仅仅是活着而已。我想过许多次,若叫我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让自己苟且偷生,我虽活得快乐,但心里会用不得安宁。所以,我甘愿舍生取义。但我自己清楚明白,这并非因为我有多么大义凛然,只是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这样而已。” 孙擎风叹道:“你答得很好,就是有些太实在了。世人都喜欢冠冕堂皇的话,火没烧到自己身上,又怎会明白?” 金麟儿喜出望外:“你说什么?你夸我了!” 孙擎风不答,逃也似地快步出门,站在走道上吹风。 “你夸我了!” 金麟儿趴在门上拍打门板,声音穿过门扉。 孙擎风的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 不出孙擎风所料,金麟儿顺利通过文试,得以参加武试。 临行前,孙擎风用《金相神功》中的点穴手法,封住金麟儿气海。 金麟儿咳了两声,作出一副娇弱模样,要死不活地站起来。 但真当他站起来以后,却发现自己有没有内力,几乎完全没有差别,疑惑道:“大哥,你这方法是不是不行?我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呢。” 孙擎风不耐烦地把金麟儿推出房门,怒道:“你半点功夫都不会,就是个草包!实心的草包,和空心的草包,有甚么区别?” 金麟儿抱住孙擎风:“只要我有你,我这个草包,就是跟别的草包不一样。”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孙擎风无奈,把金麟儿从自己身上扒开,“你……算了,你量力而行,切莫逞强。若是落选,就按我说的办法行事。” “知道了。”金麟儿耸耸肩,晃动背上背着的灭魂、却邪两把长剑。 金麟儿再一次印证了孙擎风的话,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是个没用的草包——他在武试里,被要求两手各提一桶水,扎马步半个时辰。但他咬牙强撑,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腿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 孙擎风站在远处看着,见金麟儿跌倒,没忍住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冲上前去。 但当他冲到最前方,又不由停下脚步,朝金麟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勉强。 金麟儿看清孙擎风的脸色,总觉得自己让他失望了,心里不是滋味,把掉在地上的木桶捡起来,盛满水,重新扎起马步。 片刻后,相继有人倒下。 不少人都放弃了。偶尔有人学着金麟儿重新扎马步,却已经不愿意把水桶盛满水。 唯有金麟儿这个实心眼的,倒下后又爬起来,虽不知自己是否已经失去资格,但为了不让孙擎风看轻,他仍旧老老实实地把水桶装满水,重新扎好马步。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他总算是坚持了半个时辰。 主持试炼的华山弟子念完名字,落选的人相继离开。 不出所料,金麟儿落选了,依依不舍地转身向外走。 周行云追上金麟儿,道:“你等等。” 金麟儿回头:“师兄?” 周行云:“体格可以锻炼,武功可以修炼,但人的品性,却不是朝夕可成的。你资质不大好,但做事很踏实,我很喜欢。你先去那边等候,若是长老们最终选完,人数不够,我请他们再给你个机会。” 金麟儿高兴极了:“谢谢师兄!” 周行云笑着离开,又在落选的少年中挑出七八个,让他们留下等候。金麟儿听得旁人讨论,方知周行云来头不小,乃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名望,庐江周家家主的长子。虽然他只是庶出,但只要是江南周家四个字,就已经非比寻常。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8 此次华山派开门收徒,参选者共有三百五十二人,有一百八十九人通过文试,七十五人通过武试。长老们会在剩下的人当中,挑选出四十名外门弟子、十名内门弟子。 然而,等到长老们当面问过话,挑中的弟子,总共才四十三个,且只有三人被选作内门弟子。众所周知,外门弟子,向来跟随学有所成的弟子学武,只有内门弟子,能拜长老甚至掌门为师父,是华山武学真正的传人。 周行云同长老们谈了片刻,便把方才留下的少年们带了进去。 金麟儿长得不高,身材略显单薄,只不过跟孙擎风朝夕相处,将对方的军人体态学了个十成十。他脊背挺得笔直,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就像年幼的松柏——若没有配上他这张奸猾的狐狸脸,定会人见人爱。 但是,此时他偏就是一脸奸猾像。 更可怕的是,参选的少年们为被选上,寒冬腊月里,俱穿着宽袍大袖,大袖鼓风、仙气飘飘。 金麟儿本想效仿他们,但孙擎风怕他在武试里摔伤,强行给他裹了缀着大毛领的乌布棉衣,戴上绑腿、护手,简直是浑身土气,在人群里“鸡立鹤群”,自然被晾到了最后。 大殿上空空荡荡,六位长老、十二双眼睛,全都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白面狐狸,似乎都觉得他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冬日昼短夜长,很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因是收徒的最后一日,华山掌门薛正阳亦亲临明月观。他看过新收入门的弟子后,见师弟们仍留在大殿内,独自穿过草木掩映下的凌空回廊,行至大殿侧门外。 薛正阳的发妻于三十年前亡故,他发誓终身不再另娶,隐居深山练武养气,如今虽已年过半百,两鬓微霜,模样却仍似四十岁的壮年人。 他身材高大,脸庞瘦削,穿一身雪青色鹤氅裘,双肩绣云鹤纹,戴玉扣太极巾,潇洒疏朗中带着一分狷狂,站在门边驻足回望。 回廊如卧龙蛰伏,廊间孤灯几盏,风中明灭。 薛正阳负手而立,听得大殿内传来一道干净的少年声音。 金麟儿:“义之所在,蹈死不顾。前辈觉得晚辈贪生怕死,这话说得很对。但您认为我不配学武,这又从何说起?” 执法长老张清轩掌管门派清规戒律,为人最是耿直,又是掌门薛正阳的师弟,地位比其他长老高。 他见一众师兄弟静默不语,只得上前同金麟儿说话:“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死生存亡本是一体,死何所惧?你看得不够通透,灵性不够,悟性不足,只怕与本门道法无缘。” 金麟儿听罢此言,思虑万千,决定放弃孙擎风教自己的办法。 “死何所惧?死,本就当惧。” 金麟儿抱拳拱手,道:“天地间,任何鸟兽禽畜,都不会自残自伤。唯人有灵,有精神在,方能舍生取义。此即是说,生乃万物所欲,死是万物所恶,义为人心中所求。是故,舍生取义也好,为义偷生也罢,都是为求问心无愧。我不想问心有愧,故愿舍生取义。 “但是,任何英雄都是血肉之躯,都惧死欲生。正因如此,舍生取义方才难能可贵。我非完人,不想隐瞒欺骗,故坦言惧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自当奋力一搏。若二者不可兼得,我自当舍生取义。 “书里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又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若一个人在能够坦诚,连坦诚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尽其性,从而求得大道?我坦言承认自己惧死,并非以此为荣,只是为了一个‘诚’字。” 张清轩觉得出乎意料:“你可真是个实心眼儿!方才的话,我且暂收回。读书明理,你算是做到了,是出身书香世家的缘故?” 金麟儿摇头:“我是白海人,父母去得早,是大哥把我带大的。我读过两年书,但我所知道的大部分道理,都是大哥言传身教。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我眼中的大英雄。若是此番有幸拜入贵派,我想请师父们让大哥到门派里做帮工。” “你操心的倒是很多!”张清轩摇头失笑,但笑着笑着,他忽然变了脸色,“天色不早,闲话休提。如今,我既已知道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欣赏你的诚信,却不欣赏你的贪生怕死,你该回去了。” . 金麟儿没有动作,他知道,自己几乎已经说服了张清轩。 眼下,张清轩正在给他出最后一道“考题”,目的是验证他的真性情。 金麟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正因为我是个境界低的小孩儿,才更需要不断求索,要前辈替天行道来教化我呀!” 他说着说着,紧张全无,竟用起对付孙擎风时惯用的口吻,道:“往后前辈责骂我,我定不能还口,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贪生怕死该骂,您说得都是对的。您就勉为其难,收下我吧。” 张清轩哈哈大笑,道:“你可入我门下。” “多谢前辈!多谢诸位长老,多谢周师兄!” 金麟儿跪下,正要磕头拜师。 薛正阳不知何时已经走入大殿,在金麟儿前额贴地的一瞬间,站在了他的身前。 张清轩气得干瞪眼:“师兄,君子不夺人所好!” 薛正阳无所谓道:“拜了我,就是我的徒儿。谁让你在那生生死死的没完没了?” 张清轩学武时,与薛正阳同在前代掌门座下,关系非比寻常,旁人不敢说的话,他却敢直言,当场就跟薛正阳争执起来。 薛正阳看都不看张清轩,三两句就将他打发掉,一直盯着金麟儿看。 金麟儿被薛正阳注视着,陡然紧张起来。 他抬头望向薛正阳,见对方神情慵懒,但目光格外清冷,带着一种仿佛能洞察万物的睿智,一颗刚刚落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薛正阳看着金麟儿,直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眉峰微蹙,问:“你唤何名?” 纵是戴着幻生符,金麟儿也有种伪装被识破的错觉。 他咬了咬嘴唇,心想着,自己现下用的名字,是母亲为他起的小名,其实并不算作假,便鼓起勇气回道:“我叫薛念郎。” 张清轩笑道:“你也姓薛。” 金麟儿连忙补了一句:“我大哥长我十三岁,名唤薛风。” “薛念郎。”薛正阳微微躬身,伸手将金麟儿从地上牵起来,道:“你随我过来。” 金麟儿跟在薛正阳身后走出大殿,来到风灯明灭的悬空回廊上。 幽微的火光模糊了薛正阳的面目,他负手而立,目视远山,问:“你背上所负,是甚么兵刃?” 金麟儿背着的,正是却邪和长。 这两把宝剑,均为上古时期越王勾践所督造,有着驱邪除煞的威能,后成为华山镇派至宝。三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39 百年前,白海裂缝、万妖作乱,宝剑在战乱中遗失,机缘巧合下为孙擎风所获,与金光教教主各执一剑。 原本,按照孙擎风的意思,若金麟儿实在无法通过收徒试炼,便以这两把剑作“投名状”,谎称是在白海与薛灵云相识,剑为她辛苦寻得,请自己帮忙送回华山。 金麟儿心里不大愿意投机取巧,更不想让薛正阳得知女儿辞世的噩耗,所以,方才绞尽脑汁地在长老们面前论辩。 可眼下看来,薛正阳只怕已经认出宝剑,更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与孙擎风为黑白两道悬赏,必须避入华山躲开江湖纷争。 金麟儿思虑再三,道:“晚辈所负宝剑,正是华山镇派至宝,长与却邪。” 薛正阳:“从何处所得?” 金麟儿:“晚辈生在白海,偶然拾得。” 薛正阳叹道:“白海,青明山。” 金麟儿从薛正阳的一声叹息中,听出了隐秘的怅惘,再见他两鬓斑白,如霜似雪,实在于心不忍,咬牙道:“晚辈家道中落,辛苦糊口,常与大哥在山林中游走寻猎。我们在白海雪原裂缝边狩猎时拾得长,在青明山秋枫崖底采药时拾得却邪。经高人指点,得知宝剑为华山镇派至宝,趁此良机,特来归还。” 这话说得,可谓十分破罐破摔,等同于不打自招了。 薛正阳:“那位高人,如今身在何处?” 金麟儿泪目:“在山川湖海间,云游四方,快意逍遥。” 薛正阳:“你且离去,我不能收你。” 金麟儿没想到,薛正阳的洞察力竟这般敏锐,三言两语、一个眼神,就已将自己看透。母亲与薛正阳断绝关系,薛正阳是何等痛心?如今自己一出现,便给他带来了噩耗,又是何等残忍? 金麟儿心中无比懊悔,跪在地上,向薛正阳磕了三个响头,留下两把宝剑,道:“薛掌门,对不住了,我本不该来。宝剑物归原主,你、你就当没见过我,别太生气。” 不待薛正阳回话,他已起身离开,回首看了一眼,见薛正阳似乎有些颤抖。 “慢着。”薛正阳提着一盏风灯,两步追上金麟儿,将灯交给他,“夜路难行,我送你一程。” 金麟儿提着一盏孤灯,独自走在前方。 灯光破开浓黑的夜幕,勾勒出他孤独伶仃的身影。 薛正阳:“多大年纪?” 金麟儿没忍住眼泪,努力稳住呼吸:“正月十五是我生辰,今年刚满十六,算是成人了。” 薛正阳:“有何打算?” “同我大哥相依为命,只求平安喜乐,但愿与世无争。”金麟儿说着话,大风扬起积雪,砸在他脸上,他冷得瑟缩了一下,又立刻挺直背脊,“我们在白海过了好几年,那里总在下雪,有许多柳树,有成片的杏花,是个很好的地方。但我们走得太远,很难再回家了。” 薛正阳不再说话,金麟儿亦保持沉默。 两人行至客栈,见孙擎风站在门前。 风雪很大,孙擎风一动不动,身上满是积雪。 金麟儿跑向孙擎风,忽然停下脚步,又跑到薛正阳面前,把风灯递给他,道:“掌门,夜间行路不便,你回去时走慢些。” 薛正阳看着金麟儿,摇了摇头:“明日午后,将灯送到华山上。” 他把却邪和长都还给金麟儿,道:“我在沐灵殿等你拜师。” 金麟儿被惊喜淹没,忘了答话,再回过神来想要致谢,发现薛正阳已经消失在风雪里。 他转身跑向孙擎风,跳到对方怀里,扯起嗓子干嚎:“大哥,我今天不打自招了,谎没撒成,你揍我吧!”俄而,又哭又笑,“你、你轻点,我明早要上山的。” 孙擎风一手提灯、一手提剑,用胳膊夹住金麟儿,带他走回房间,道:“算你运气好,老子腾不出手来。” 金麟儿抱着孙擎风,狠狠地亲了一口,道:“大哥真好!” 孙擎风无奈,道:“你小子没撒谎,被人给识破了?你这样正直,不似你爹,不似你娘,别真是捡来的。” “我外公一眼就识破我了,我无疑就是亲生的。”金麟儿紧紧搂住孙擎风,像小狗似地,不住地蹭他的脸颊,“我不像他们,可我像你啊。” 孙擎风:“胡说八道!” 是夜,金麟儿甚是欣喜,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他钻进孙擎风的被窝里,原原本本地将一日经历都告诉了他。 孙擎风只有一事不解,问:“人固有一死,原没什么可怕。纵人人心中都有畏惧,但文试策论空谈即可,何故如此较真?” 金麟儿:“你不懂。” 孙擎风:“就你懂得多。” 金麟儿把脸埋在孙擎风胸口,道:“其实,我并不十分惧死。” 孙擎风把他推开,摇头笑了笑:“你还是没长大。” 金麟儿偷偷伸手,摸了摸孙擎风心口上的伤疤,道:“我真的不十分惧死。但是,我只要一想到你被鬼煞摧折的模样,我只要一从你身上闻见死亡的味道,我就觉得很害怕。” 孙擎风渐渐蹙起眉头,把金麟儿的手从心口挪开,转身背对他。 “大哥,我不是怕你。”金麟儿觉得“大哥”比“孙前辈”叫来好听,叫着叫着就不想改了,“一个人的生死很轻,再痛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活着的人的痛苦,却与孤独的余生一样漫长,甚至与日俱增。我只要一想到,你终有一日将从我身边离开,我就觉得很难过。你让我体会到,生的可贵,死的可怕,让我更努力地想要活着。” 金麟儿抱住孙擎风:“他们都不懂,你也不懂。爹娘去世时我还太小,当时悲痛,如今已能释怀。但是,当我从你身上认识到生死的时候,我很难过,不想屈服,我不想说一些违心的话,我不要向任何人妥协,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放弃我自己。大哥,你也不要丢下我,行吗?” 孙擎风不答话,直到听见金麟儿的呼吸变得平缓,才说:“行。” 他心里其实有些害怕,觉得金麟儿实在太会说话了,这孩子儿时就满口甜言蜜语,如今长成个小大人,说起话来,一字一句都能正正地戳在自己心尖上,让自己没办法对他说一个“不”字。 往后,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五天日更一万,希望小天使们能多留言~过年啦给大家发红包~ 第22章 安家 “好冷, 我帮你焐手。” 第二日天光未亮, 金麟儿已经背上包袱,一手执灯、一手牵着孙擎风, 行在风雪间。 孙擎风被金麟儿的手掌“烫”得难受, 用力一挣把手收回:“走路看路, 管好自己。” “大哥,你怎么了?”金麟儿见孙擎风又不理人, 当先反省自己, 思来想去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0 ,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得无奈地耸耸肩, 再次攥着对方的手。 北风怒号, 扬雪漫天。 金麟儿留心观察一阵,看孙擎风没有反应,便学着他的神情调笑道:“长大了,手都不让牵了哦?” 孙擎风对金麟儿怒目而视, 冷哼一声, 移开视线。 他总不能同金麟儿分辨, 说“老子早已长得不能再大了”,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劲。 金麟儿得意地笑出声来,比孙擎风走快一步,先行提灯驱开黑暗。 时辰太早,路上几无行人。 因是头次入山,加上天光晦暗难辨方向, 两人不时行错折返,走走停停,在路上费了些功夫。 不多时,云海翻滚,月落日升,金乌如一粒鲜红鸡子,破云而出时,万丈辉光如练。 金麟儿目睹壮丽景象,不知不觉间忘了赶路,牵着孙擎风跑到一处峭壁上观日出,只觉身在浮云上。 两人极目远眺,俯观日出美景,见群山为云海淹没,唯有山尖刺出云层,尽如竹笋林立。 景象奇特新鲜,霎是可爱。 俄而日光大盛,浮云流散、薄如细纱,在群山见缠绵飘荡,云层被光芒穿透,仿如天门洞开,有仙子于云海畔浣纱捣衣。 天地间金红一片,岁月光阴都凝固了。 及至红日升至半空,金麟儿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已离魂出体,遨游了天地宇宙。 这短短片刻,好似千年万年,而当他转身凝眸,孙擎风依旧在侧,同样看着他。 如此一路行来,直到午前,两人才找到华山派的大门。 巍峨山门前,周行云临风伫立。 华山弟子,虽均修道,但并非全为道士。 弟子们同在一派,皆身着乌色道袍、头戴太极巾,仅以道号区别入道与否,以道袍双肩处所绣纹样区分内外门,外门弟子看肩头绣松纹,内门弟子绣云纹。 但是,周行云双肩上所绣的跟旁人都不相同,是与掌门薛正阳相同的云鹤纹样,代表着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鹤乃仙禽,由银线暗绣于肩头,随着穿着者的动作起伏,仿若振翅欲飞,别有一番出尘气质。 金麟儿生怕迟到,急匆匆地奔向周行云,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师兄久等!刚才日出,没想到山上竟又下起大雪,你冷不冷?实在抱歉。” 华山乃修道之地,常年静谧幽寂,这一声喊清脆响亮,惊飞枝头群鸟,振翅洒出漫天雪沫。 周行云振衣抖雪,笑道:“练武之人并不畏寒。山中路径隐蔽,寻常人很难寻到,我本想下山为你带路,但师尊命我只可在此处接应,原就是我的不是。” 孙擎风听到“你冷不冷”,不由侧脸移开视线。 金麟儿发现孙擎风的动作,牵起他的手,用双手焐着,笑道:“大哥一直催我,可山中景色太美,我没忍住驻足观赏。”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寄情山水亦是修行。走吧,此时出发,上到西山峰顶,师尊刚好做完早课。”周行云微笑颔首,等金麟儿喘匀了气,便带着他们走入山门。 华山奇峰险峻,雪天行路尤为困难。 金麟儿并不觉得辛苦,兴奋地对着周行云问东问西。 周行云耐心介绍:“我派世代居于华山。早些年,师祖们多在洞府中隐居修行。其后门派壮大,弟子们陆续修筑了四十九个道观。掌门居于西山峰顶沐灵观,其余六位长老分别居于清虚、无尘等六观。” 金麟儿:“华山可真大!这些道观分散山间,大家平日不串门么?” 周行云失笑,道:“我派主清修,弟子间少有来往。方才提到的七间道观里,均有黄钟,若有大事商议,则敲钟以示。弟子听到钟声,自会聚于东麓玉泉观。” 金麟儿啧啧称奇。 周行云看向孙擎风,似乎对他很感兴趣,问:“还未请教大哥名姓。” 孙擎风目不斜视:“薛风。” 周行云:“在下总觉得,与你们似曾相识。” 幻生符虽能改换人的全部形容,但须灵气维持,一张符咒最多可用两年。未免灵气耗费过多,金麟儿与孙擎风都只变易了容貌,身材体态均是原本模样。 金麟儿摸摸鼻子,道:“我大哥……英俊不凡,师兄若曾在长安府住过,咱们或许在人群中擦肩而过,你留意过他。” 孙擎风的易容没有金麟儿的难看,但仅仅只是眉眼端正,不难看而已。 周行云看着相貌平平无奇的薛风,虽不解金麟儿为何说他英俊不凡,但并不多言,只道:“我是爱剑之人,薛大哥的佩剑并非凡品,我在客店投宿时见过。” 这该如何解释? 金麟儿犯难了,暗中向孙擎风投去求助的眼神。 孙擎风一脸淡然:“非我佩剑,只是意外拾得,听闻乃是仿造古剑‘灭魂’所制。灭魂、却邪两把宝剑,世间绝无仅有,市面上仿品很多。” “我派镇派之宝意外遗失,实在遗憾。你的剑虽为仿品,但做工精巧,想来是与华山有缘。”周行云说话做事极有分寸,闻言只是点头,不再多问,将两人带到沐灵观外等候。 正午过后,大雪仍未消止。 薛正阳独居沐灵观,无人通报,一行三人便站在观门前等候。 “你冷不冷?”金麟儿怕孙擎风冷,像平常一样双手抱住他,旁若无人地对他嘘寒问暖。 孙擎风被周行云看着,似乎觉得很不自在,将金麟儿的手扒开,低声道:“注意些。” 正午时分,薛正阳终于打开观门。 他见三人在观门外直挺挺地站着,直是莫名其妙,没好气道:“在外杵着做甚?若我不来开门,你们是要造化自然、冻成冰棍?都是些榆木脑袋!” 周行云赔笑:“师尊,今日行拜师礼,还是讲究些的好。” 薛正阳摆摆手:“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我沐灵观内,没有贵贱之分,你们往后放机灵些。” 金麟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薛正阳,见他全不复昨夜的怅然,大抵是境界高远,不囿于人间悲欢的缘故,心中的担忧渐渐释出,胆子大了一些,问:“那我可以常常来找你玩么?” 周行云闻言望向金麟儿,目露惊异神色。 薛正阳原本神色冷峻,闻言认真思量一番,目光由复杂犹疑转为清明释然,像是放弃了什么,又重新拿起了什么,笑道:“我明日就闭关了,你若找得到我,自然可以。” 金麟儿一本正经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沐灵观主殿内,三清神像栩栩如生,香火燃着,轻烟袅袅。 金麟儿同孙擎风并排站在大殿中央,薛正阳沉默地面对三清神像。 周行云从偏殿取来一套乌色道袍,将放着道袍的托盘摆在金麟儿面前,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1 随即立于薛正阳身侧。 薛正阳拜过三清真神,并不回头,态度随意地说:“华山派为以道立派,道统始自太上老君,成于东华帝君,为全真北宗。我全真道,以识心见性、除情去欲、忍耻含垢、苦己利人为宗。不过以我看,除情去欲、忍耻含垢,都是可做可不做。” 他说到此处,转身回首,看向金麟儿,道:“你不入道,无须知晓太多,亦不须守清规戒律,只谨记:识心见性,苦己利人。” 金麟儿此刻才知道,薛正阳不仅识破了自己的身份,竟连自己修习《金相神功》的事亦是略知一二,甚至知道自己必要饮血练功。 他跪地磕头,道:“念郎谨记师尊教诲!” 薛正阳话不多,行事并不过分庄严,亲手为金麟儿束发,戴上太极巾,再让金麟儿穿上道袍,拜过三清真神,再对自己行过拜师礼,取出一块玉雕的腰牌给他,收徒的仪式就算完了。 金麟儿只觉做梦一般,觉得一切都轻飘飘的如同云烟。 他心底有种隐约的感觉,自己在山上待不长久。 但他仍抱着最虔诚的心,在薛正阳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昨日磕头,为的是替母亲传递思念与悔恨。今日磕头,则是将薛正阳认作师父,决定此后将他当作是除父母、孙擎风以外,最尊敬的长辈。 薛正阳让周行云负责教导金麟儿,送他至弟子房,独独留下孙擎风。 . 周行云领命,将金麟儿带离,在路上告诉他:“师尊共有二十名入室弟子,其中亲传者五,现在你来了,便排在第六,是小师弟。” 金麟儿一步三回头,心不在焉:“师兄,你说师尊把我大哥单独留下,是要做什么?” 周行云:“师尊行事不拘一格,我不敢妄加猜测。” 金麟儿:“虽然你武功肯定很好,但我是师尊的徒儿,他为何让你教导我,他自己不想教我?” 周行云失笑摇头:“我派武学,分为剑、气两宗,少有人能两宗同练,师尊就是其一。武功修行如同登山,越往上行,道路越狭窄陡峭。近几年,师尊一直在闭关修炼,今次门派招徒才暂时出关。” 金麟儿:“练武就不见人了,练得再好又有什么意思?” 周行云:“这世上,有人心怀天下,有人情爱痴缠。有人怜香惜玉,有人焚琴煮鹤。有人饫甘餍肥,有人箪食瓢饮。说不上谁好谁坏,人各有志罢了。” 金麟儿:“是我狭隘了。不过,我确实狭隘,只想跟大哥在一起,随便做些什么都好。” “你兄弟二人感情甚笃,令人羡慕。”周行云像是想起来什么不太快乐的事情,摇摇头继续说,“师父闭关,教导师弟的事,都是亲传弟子在做。大师兄、二师兄已过而立,正外出云游,四师弟、五师弟都是入道之人,在洞府闭关。唯有我是个闲人,代为教授。” 金麟儿:“师兄是剑宗?” 周行云:“我跟师尊一样。” “你真厉害。”金麟儿语气平平,心中的担忧显露无疑。 周行云为人大方随和,对金麟儿知无不言。 金麟儿为阻止自己担心孙擎风,一路上都在与周行云攀谈。 他从周行云处得知,初入山的弟子,都须先在玉泉观问道阁学习经典,以及一些练气、修身的基本功,等到得了师父认可,才能开始跟从自己的师父或师兄,学习华山武学。 周行云见金麟儿仍忧心忡忡,便想办法安慰他:“我给你说个事,你不要让师尊知道,行么?” 金麟儿来了兴致,捣头如蒜:“我嘴可严了!” “腰牌上刻着你的名字,一个字有两道痕,因为,师尊的剑锋有两条刃。”周行云罕见地露出一点少年人的青春朝气,附在金麟儿耳边小声说,“昨夜,我远远看着,见沐灵观内灯火不熄。晨起做早课前,我跑去偷偷看了一眼,见师尊趴在你的道袍上睡着了。” 这话终于令金麟儿感到欣喜,从而暂时忘却忧愁。 金麟儿是掌门亲传弟子,被安排在单独的弟子房。 其实,这住处并不能算是房间,而是一处洞府,名唤“积云”。 石洞位于西山侧峰上,为前人开辟。 洞外有一方泉水,再向东行百余步,有一条从石缝间溅出的瀑布。 山脚竹林片片,山峰上草木葱茏,青松成群,积雪如云,冰凌似玉,纵是不懂道法的人见了,亦要叹一声“真乃洞天福地”。 金麟儿送走周行云,便披上披风,从洞府里搬出一张小马扎,坐在洞门外。 他全无观景的闲心,只望着通往峰顶的小径,等待孙擎风归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日。 傍晚风雪消停,落日余晖遍洒。 日光融融暖暖,照在孙擎风身上。 他拨开道旁荒草,掸开指尖雪尘,沾着碎雪粉的剑似的眉,落了日光的星似的眸,还有他脚下冰雪封冻的小径,都不时闪烁出耀目的辉光。 “大哥!” 金麟儿眼神发亮,笑着跑向孙擎风。 孙擎风面色如雪,神情冷峻,唯有漆黑冷亮的双眸中,依稀藏着一抹温情。当金麟儿的身影映入他眸中,那抹温情便像地底的温泉,慢慢涌起。 金麟儿跳起来扑向孙擎风:“大哥,我好想你!” “才分开多久?你想个屁。”孙擎风微微躬身,状若不经心地张开双手,接住跳进自己怀中的金麟儿,。 金麟儿:“我不是想屁,只是想你。” “蠢东西。”孙擎风随手提起马扎,抱着金麟儿走回积云府。 孙擎风仔细看过积云府内外,见桌椅箱柜、米面粮食等一应事物俱全,角落里亦不见积尘,知道有人事先打扫过,便直接叫金麟儿生火,自己去泉边打水揉面。 不多时,锅里的水汩汩翻滚,山峰上腾起青烟。 金麟儿笑着跑向洞口,喊孙擎风去煮面。 然而,他用幻生符幻化出的这副面孔,有一双极细长的眼睛,笑起来两眼变成一条缝,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果不其然,他边笑边跑,意外被石头绊住,飞身出去,扑倒在门前。 虽则金麟儿并没摔伤,但不见孙擎风过来理会,他心中失落,坐在地上不动,抬头闭眼,深吸一气,清了嗓准备干嚎。 孙擎风刚好走到门口,手里端着案板,用小腿碰了碰金麟儿的脸:“好狗不挡道,别处哭去。” “好疼哇!”金麟儿说哭就哭,那张脸狐狸似的,本就眉眼尖细,此刻五官因悲痛而挤在一起,越显得贼眉鼠眼,滑稽可笑。 孙擎风被金麟儿挡住,不可能真的一脚把他踢开,既不想哄他,又懒得骂他,单手托着案板,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疼……”金麟儿两只眼睛都只有一小条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2 缝隙,不敢挤出太多眼泪,时不时偷瞟孙擎风。 孙擎风似乎是想着破罐破摔,单膝跪地,微微俯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金麟儿,偏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哭够,扭住他的脸颊一揪,漠然道:“你哭你的,莫管我,看谁耗得过谁。” 金麟儿发现孙擎风在看自己,又想到自己的“尊容”,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便象征性地再哭了两声,煞有介事道:“大哥,你饿坏了吧?”而后胡乱抹了把脸,没事人般爬了起来,从孙擎风手中接过案板,自己高高兴兴地煮面去了。 孙擎风只觉莫名其妙,走到金麟儿身后,低头看了他两眼,见他眼眶微微发红,不像是假哭,有惊异于他能如此收放自如,不禁问:“你是真哭,还是哭着玩的?” 金麟儿终于得了回应,抽抽鼻子,想重新哭一次,可等了片刻,实在挤不出眼泪,便用平常语气说:“我饿了,哭不出来。” 孙擎风忍俊不禁,不仅觉得金麟儿哭得莫名其妙,更觉得自己笑得莫名其妙。 有甚么可笑的?没甚么可笑,只是想笑。 孙擎风想不明白,怒将金麟儿推开:“教了你多少次,煮个面疙瘩都学不会?” 灶台建在洞府外,由天然巨石打造而成,中间生火,面上仍冰凉。 金麟儿一屁股坐在灶台上,双手撑着下巴,露出无辜的神情,道:“是你告诉我的,煮疙瘩汤呢,就是生火、烧水,把面疙瘩倒进去,然后再捞出来装碗。” 孙擎风拿着铜勺舀掉水面上的白沫,哼了一声:“那我让你上床盖被子闭眼睡觉,你怎要钻进我的被窝?”他说罢此话,又觉得自己跟个小孩子计较,好像有些跌份,便补了一句,“多大的人了?” 金麟儿坐在灶台上,还是没有孙擎风高,觑到机会,突然抱住孙擎风的一条胳膊,像小狗似地用脸蹭他,笑说:“我比你小两百多岁,你同我计较,不觉得跌份么?” “不要得寸进尺!”孙擎风常常会生出一种金麟儿能窥破自己内心的错觉,恼羞成怒,掸掉铜勺上的水珠,举起勺子在金麟儿脑壳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已被薛正阳识破,他念在血缘亲情的份上,不会同你计较。往后绝不可再掉以轻心,除他而外,任何人都不可信。” “我知道了,大哥不要生气。”金麟儿笑着点头,似乎只要能同孙擎风在一起,他的胸膛时时刻刻都充盈着快乐的情绪,而只要再同孙擎风更接近一些,他心中的快乐就会暴涨,几乎要满溢出来。 为免自己快乐致死,金麟儿须得想个办法,将这快乐传递给孙擎风,想跟孙擎风更接近一些,再接近一些。 于是,他蜻蜓点水般在孙擎风脸颊上亲了一口:“大哥不要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这动作言语发自内心,有些太过甜腻,像浓得化不开的蜂蜜水。 金麟儿趁孙擎风没反应过来,迅速向后一滚,大喊着“我去拿碗”,一溜烟跑进洞府中,溜了。 “混账东西——!” 孙擎风先是脸色发白,怒不可遏。 然而,等到金麟儿跑得没影了,他的脸便像着火似的,腾地一下全涨红了。 他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或者“内有恶犬”,反复擦拭被金麟儿亲过的地方,恨恨地喃喃道:“再敢有下次,老子、老子一定揍你!” 说话间,他忽然想起,金麟儿曾被教书先生揍得手心红肿,因此连上学都不如从前欢喜了,又开始顾忌他怕疼,往后害怕自己,心里打起退堂鼓,摇头轻叹:“真是个麻烦,下手不能太重,揍他屁股?两巴掌?一巴掌。” 夜幕落下,万物沉眠。 山中松林如海,偌大的天地,好似半点声响都没有,唯有夜月清辉洒落,白雪反映月光,万顷银芒如积水。 积云府外,彩色的帆幢风中飘荡,洞府内炭火烧得通红,暖意融融。 孙擎风和金麟儿坐在石桌边吃饭,两个男人吃饭都不讲究,将碗筷碰得叮当响。 金麟儿:“大哥,师尊同你说了什么?” 孙擎风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金麟儿叹了口气:“唉,长大了,就什么事都不同我说了哦。” 听这口气,完全就是在占孙擎风的便宜。 “少说屁话。”孙擎风舀了一大勺面疙瘩,往金麟儿嘴里塞,“他让你离去,独留下我,自然是要说些你不必听的话。” 他又自己吃了一勺,含含糊糊道:“让我在西峰山麓中的问道阁帮工,往后你在那读书习武,我就洒扫做饭,当老妈子。” 金麟儿:“你不开心?” 孙擎风:“他说问道阁的饭食,俱是荤素分开。入道之人不食荤,俗家弟子须得吃肉。让我豢养禽畜,专做荤菜。” 金麟儿:“他果然知道咱们的事。可那不是个秘密么,他怎会知道?” “你母亲是个奇女子,你外公是个奇男子,你……”孙擎风又给金麟儿喂了一勺面疙瘩,试图堵住他的嘴,“你就是个傻子。傻子快吃,吃完早些休息。问道阁在三里外,早晨我可不会起来送你,迟到就等着受罚吧。” . 金麟儿吃饭不用自己动手,十分惬意,很快便把想问的话抛到脑后。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他已经吃饱喝足,穿着中衣躺在床上。 洞府内只燃着一盏油灯,棉线将要烧尽,灯盏微微冒着黑烟。 金麟儿借着昏暗的灯光,望向洞门外,不知为何,总觉得外头漆黑一片,可孙擎风的身影却格外清晰。 门外雪地里,孙擎风打着赤膊,苍白的皮肤上留着许多伤疤。 但这几年间,他日日打熬筋骨,修炼从不懈怠,练出了一身紧实的肌肉,胸膛、大臂尤其健硕,小腹上的肌肉更是块块分明。 这模样,与金麟儿初次见他时,似乎天差地别。 但金麟儿努力回想,却又想不起当初的孙擎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心想,许是因为两人从未分离,自己无须回想,久了便忘了。 孙擎风从地上抓起积雪抹到身上,因体温很低,积雪接触到他的皮肤,并不马上化开,他可以多抹一阵,把身上污秽祛除,是故冬日里常以此法洁身。 金麟儿看着孙擎风沾满水渍的胸膛,脸上微微发烫,感觉自己很古怪,迅速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敢再看。 可当他闭上眼,黑暗中浮现的仍是孙擎风的身影。 孙擎风从黑暗中走来,那一双眼神色忧郁,他的胸膛健硕结实,有一道深长的疤痕,很难听到心跳。但金麟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的心和骨血,甚至于魂魄都紧密相连。 孙擎风很快进屋关门,灭了油灯,爬到床上,提前说了句:“我身上冷,别钻我被窝,当心着凉。” 金麟儿好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3 奇心强,生怕薛正阳说了什么严厉的话,让孙擎风难过,翻来覆去睡不着。 过了一小会儿,估摸着孙擎风身上凉气已散,他便蠕动着钻进对方的被窝,探出脑袋,枕在孙擎风胸前,道:“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孙擎风被金麟儿身上的热气烫着了,把他脑袋推开,道:“说你是个烦人精,让我多担待。” “我才不信。若他真说了这话,以你的脾气,必定刚回来的时候就忍不住说给我听了。”金麟儿不依不饶,简直像是黏在了孙擎风身上。 孙擎风不得办法,只能任他靠着,随口说:“你不睡,我可睡了。” 金麟儿:“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孙擎风哼了一声:“你又知道了。” 金麟儿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道:“若他说了我的坏话,你必定忍不住要拿来骂我。若他说了我的或是你的好话,你被我问烦了,也会说出来。你瞒着我不说,肯定是他说了些有关你自己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你不告诉我,怕我生气?或者怕我听了,也觉得你不好。” 孙擎风险些被金麟儿绕晕,一把捂住他的嘴,怒道:“我会怕你?” 金麟儿虚虚地咬了孙擎风一口,笑道:“大哥怎会怕我?是我怕你。我怕外公说的话让你难过,又或是惹你生气。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旁人的话,听不听都没什么所谓。我只是怕你难过。” 孙擎风眸中原有冰雪,听过金麟儿这句话,冰原亦已化作柔水。 金麟儿知道孙擎风被安慰好了,便得寸进尺道:“大哥,你好久都没给我讲故事了。” 孙擎风:“你不是不爱听么?” 金麟儿:“我今天突然爱听了。” 孙擎风:“从前有只狼,还有个孩子,那孩子不肯睡觉,狼就把他给吃了。讲完了,睡觉。” “我睡不着。”金麟儿悄悄伸出手,在孙擎风肚子上戳了一下,被他硬实的腹肌咯了一下,干脆把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辗转数月,风餐露宿,我们就像没有根的浮萍,只是相互缠绕着。如今,又能落地生根,又有一个家能让我和你安定下来,我觉得很开心。” 孙擎风困得有些发懵,脾气没有清醒时那样暴躁,把手掌覆在金麟儿手掌上,让他不要乱动,开始说故事:“给你讲讲两百年前的事,想听么?不想听也要听。” 不待金麟儿回话,孙擎风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道:“今日看见洞府门口的帆幢,我就想起来了。两百年前,青明山上的城还叫末那城,城中百姓皆笃信佛教。那地方的佛教,与中原略有不同,教众可成亲生子,只要信它就好。” 金麟儿预感这故事并不有趣,听了不一会儿,便觉得睡意袭来,只抱着孙擎风,道:“能成亲倒是不错,能生孩子就更好了,听周师兄说,全真教的道士也可以。” 孙擎风没笑,言语间甚至带着一丝凉意,道:“末那城的城守,是个佛门弟子,信仰虔诚,一生所愿唯有普度众生。如何普度?平日弘扬佛法,乐善好施。当鬼方国陈兵白海,他便带百姓们浴血奋战,原野上白骨累累,都是他手中的佛珠。鬼方国被打怕了,趁夜从悬崖峭壁上爬上青明山,一夜间将整座城池围住,谁都没能预料到。白海总兵赵大人,正在城中听城守弘法,同样被困在其中。” 金麟儿:“青明山上荒凉得很,单靠城中百姓劳作,过冬都成问题。该如何是好?想必,鬼方武士俱非善类,定是双管齐下,同时围末那城、攻白海原。白海的军士们没人指挥,又要如何御敌?” 孙擎风:“城守有位朋友,在白海界边捡回去的,当时奄奄一息,被他不惜代价救活了。那朋友是个游方道士,具体是甚么流派,不得而知。城守只知道,道士得了怪病,极其虚弱,要按照古方,饮人血才能活,便效仿释迦牟尼割肉饲虎,放血给他。城守这份心,得了回报。” 金麟儿:“道士撒豆成兵,解了困局?” 孙擎风冷笑:“道士若能撒豆成兵,何故要待在城守身边?他只晓得些炼器的法门,手上有一本缘故时候传下来的道藏,找到其中最厉害的一种功法,告诉城守和赵总兵。城守和总兵,则又将这法门告知全城百姓。百姓们热血沸腾,都想借着这法门,以两万人胜过鬼方十万大军。” 金麟儿越听越觉得发冷,连忙止住孙擎风,说:“若世上真有这法门,还打什么仗?大哥,你编故事太敷衍了,还是睡觉吧。” 孙擎风给金麟儿掖了掖被角:“你听来觉得荒谬,城守的儿子晨起时,见到城中血流成河,更觉得荒谬至极。但是,一万个人的血已经流了出来,还能如何?城守老了,他想让那道人将自己放血拆骨,道人却告诉他,以身为炉鼎的人,纵被扒皮拆骨剜心,都必须熬到印成以后才能去死,以他的能耐撑不到最后。或许,是那道人不愿好友牺牲,故意撒谎骗他?我是不知。反正,最后挺身而出的,是城守那最不成器的小儿子。” 金麟儿终于明白过来,那个道人就是狐妖胡酒,城守是孙擎风的爹,孙擎风在说他自己的故事。 这故事,孙擎风从前说过一些,但只是轻描淡写,全没有这般详尽生动,这般残酷血腥。 孙擎风带着一种过分的冷静,幽幽道来:“胡酒炼化出金印,赵将军得了印,朝夕间练成《金相神功》,我则因鬼煞侵体而重生。胡酒走了,立下两百年之约。只我和赵将军两个人,杀光了十万鬼方畜生。 “那一年,整个青明山都是红的,尸骨多到秋枫崖都装不下了。但这样的战力,是用整整一万个人的命换来的,此后再不会有。而鬼方畜生却如野草,春风吹又生。” 金麟儿脑海中鲜红一片,震惊至极,哭都哭不出来,只觉黑暗中渗透出无尽的凉意,向上挪了挪,捧住孙擎风的脸,把他按在自己心口,道:“大哥,对不住,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给我说故事了。” 他只想把孙擎风按进自己心里,让他暖起来。 孙擎风释然笑道:“所以说,薛正阳才活了多少年,我又活了多少年?谁见识多,谁经历多,自是一目了然。我不在意他如何说,不会因他的话而烦恼,你少来烦我。” 金麟儿:“你教过我的,学什么、信什么、要什么,都不可偏听旁人只言片语,须自己去看、去想,去取舍。不管别人如何误解你,如何劝说我,我都会如从前一样敬慕你。” “说得好!是我的……”孙擎风对金麟儿的回答甚感满意,想夸他一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是什么?是我的麟儿?不行,这话太古怪了。 他把话咽了回去,只伸手在金麟儿脑袋上抓了一把:“说甚么苦己利人,全是屁话。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4 苦是苦了,让谁得利?末那城中两万百姓,万人不战而降,万人战死沙场。大战过后,青明山上只剩两个活人,一个成了饮血的怪物,另一个成了修罗恶鬼。任何时候,牺牲自己都不是功德,只是苦于无奈。” 金麟儿:“大哥,我不会随随便便就牺牲,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少说大话,我要你保护?我誓要杀死胡酒,你不必惧怕,不必牺牲,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孙擎风目中有泪,低头将嘴唇贴在金麟儿额前,不是亲他,而是贴着他的人气,感觉他身上的青春与生命的气息,“我绝不会拖你入地狱,我要将你留在人间。” 金麟儿:“大哥,睡了,别吓人。” 孙擎风被金麟儿叫了那么两声,面上心头,冰消雪融,神情渐渐变得平和,仿佛方才只是一番梦呓,低声道:“往后,你纵是想听,我也再没有故事可讲。知足了?睡了。” 至于薛正阳所言,孙擎风没有向金麟儿透露只言片语,但金麟儿大抵上已经猜到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决定往后好生表现,好叫薛正阳知道,自己被孙擎风教得很好。 第二日清晨,孙擎风起得很早。 他倒不是担心金麟儿上课迟到,而是遭被窝里的湿热惊醒的。 很显然,金麟儿尿床了。 孙擎风原想把金麟儿叫醒,又怕他醒来后羞臊大哭,便把枕头焐热、塞进他怀里,轻手轻脚爬下床,找出换洗的衣服和床单。 金麟儿睡得香甜,抱着枕头啃了两口,叫大哥。 孙擎风知道金麟儿把枕头当成了自己,不禁摸摸脸,把棉被拉开,准备替他换条亵裤,这才发现金麟儿并没有尿床,而是遗精。 为金麟儿做长寿面时,孙擎风虽知对方已成人,却全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同。 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金麟儿的变化,又从这一点变化上,看到平常被自己忽视了的许多变化,从而真切地明白,孩子长大了。 金麟儿的成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孙擎风同他朝夕相处,已有四年时光。 四年时光,想来十分漫长,过起来不过转瞬,就像东升西落的太阳,既是人间的十二时,又是天地东西千万里。 在这一千四百六十个朝夕间,他们有辛苦、有快意,有烦忧、有欢愉。雨剪春韭,新炊黄梁,一粥一饭咀嚼的,俱是生活的况味。 这些年来,并不是每一个时刻都历历在目,回忆有些随风飘到四海八荒,有些潜入夜梦散于天光,只有极少数的,能够长留心中。 可就是长留心中的极少而珍贵的回忆,让孙擎风觉得日子过得无怨无悔,纵有命运如刀,亦可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 “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其余的事情,大哥帮你担着。” 第23章 不同 孙擎风替金麟儿擦净污浊。 棉布温热, 他的手冰凉。 金麟儿被孙擎风触到, 活生生冷醒了,睡眼惺忪, 问:“大哥, 你在做什么?你要把我洗干净扔到锅里煮啦?” 孙擎风面无表情:“教主, 你尿床了。” 金麟儿两眼一睁,手脚并用地向后挪了好几下, 盯着自己胯, 故作淡定却掩不住惊恐神色:“不可能!我自十岁起,就没再尿过床。是不是……你尿的?放心说来, 我不笑话你。” 孙擎风:“你笑个屁。” 金麟儿忧虑道:“难道我病了?” 孙擎风翻了个白眼:“精满则溢, 勿要惊慌。” “哦, 这我倒是知道。我听他们说过,少年郎若如此,即是说,往后他……可以生孩子了。”金麟儿把视线从孙擎风身上移开, 不自在地挪了两下, 不当心碰到他的手指, 当即不敢动弹。 虽然,孙擎风的动作从不细致,给金麟儿洗澡擦身,简直与择菜洗碗没什么不同。 但是,金麟儿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罕见的感到窘迫。 为免尴尬,金麟儿没话找话,问:“可是,若我走在路上,这个满、满则……” 他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声细如蚊:“满则溢,那要怎么办?会被别人看见的。” “当然不会!”孙擎风看到他那正经模样,直是哭笑不得,“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金麟儿穿上亵裤:“没想什么,我就只想你。哎,别打我!可是,我为何从未见你这样过?” 孙擎风:“我自有办法。” 金麟儿好奇极了:“什么办法?” 孙擎风瞪了金麟儿一眼,懒得同他分辩,抖动被单,把他从床上赶下去,支使他去烧水,随口问:“昨晚做梦了?” 金麟儿砰地把半盆水倒进壶中,被溅起的水花冷得大叫,原地跳个不停,笑说:“我梦见你啦,你呢?” 孙擎风呼吸一滞:“我梦见了一个屁。” 金麟儿震惊地望着孙擎风,语重心长道:“大哥,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孙擎风被气得语塞。 一番折腾,金麟儿险些迟到。 幸而孙擎风脚程快,把他背在背上,运步如飞,转眼就到了西峰东麓——虽然,他昨日才说不会帮金麟儿。 进入玉泉观,金麟儿随人群往东,走入问道阁。 孙擎风独自往西,走到小院里的露天厨房。 问道阁没有牌匾,大门外挂着一副对联,上书“屏去幻妄,独全齐真”八个大字。 阁楼看着老旧,入内方知其中甚为宽广,别有洞天。楼内一层藏书,二层藏剑,三层为弟子们的诵经房。 金麟儿看前两层宝贝众多,兴冲冲地跑上三楼,结果大跌眼镜,发现第三层最为简陋——上为瓦顶,四面透风,屋檐下坠着轻纱,木地板上摆着二十一个蒲团,六个在前,其余十五个分列后方。 金麟儿刚准备往里走,便有人帮他把纱帘掀起,并称他作“师兄”。 他对此甚感新奇,想跟那位同门闲聊片刻,不想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对方便摆摆手,道了声“时辰快到了”,而后带着一股冷风,如云团般“飘”走了。 “此地仅有你、我是掌门亲传弟子。其余十五个师兄弟,虽在掌门门下,但属入室弟子,武功由我们代为传授,唯有格外出众或偶得机缘者,方能得掌门教诲。”周行云行至金麟儿身前,轻声告诉他,“道门不分贵贱,但有规矩,入室弟子无论长幼资历,都须称亲传弟子作师兄。” 金麟儿不禁赧颜,总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侥幸被薛正阳收作亲传弟子,一是走运,二是血缘。 他因此决心认真苦学,免得让薛正阳难堪。 众弟子气质出尘,金麟儿初入阁楼,不敢找他们玩耍,只能悄默声地从专属于亲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5 传弟子蒲团中,寻得一个最靠窗的位置坐下。 靠着窗,侧头就能看见孙擎风在的小院。 待到晨钟敲响,周行云带师弟们诵读经书,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并不为他们讲解。 读过书以后,大家便谁都不理会谁,兀自打坐调息,“其义自见”去了。 午时,众弟子并不用膳,三五成群谈经论道。 正午过后,各人则依自身修行情况,或打坐养气,或在院落里练习木剑。 金麟儿是个静不下来的,但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亦不敢造次。 起先两日,他还会向周行云请教,因见到旁人皱眉,知道自己吵闹,渐渐不敢多说。 如此一日过后,又是一日,一月过后,又是一月。 冬雪消融,春花开败,很快就到了炎夏三伏天。 这一年,金麟儿饮血的量,从五合增至七合。 许是因为日日打坐养气,能静下心来专注修行,金麟儿开始察觉到体内的真气流转。 偶尔到了紧急关头,譬如,树上的知了将要飞走,他又来不及捕捉,急得挥动拳头,不当心就会拍出一道真气,将树叉打至粉碎。 金麟儿初次遇到这事,是在问道阁里,师兄弟们都在练功,没人注意到他。 可他自己被吓得不行,急忙跑到后院,钻到孙擎风背后,哆哆嗦嗦地说:“大、大哥,我见鬼了!” “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锅里有油,瞎了看不见?”孙擎风正在烧油,用胳膊把金麟儿撞开,扫了一眼,看他不像发疯,“什么鬼?” 金麟儿:“我方才在捉知了……在练功,树上有一只知了,我和它打个招呼,它飞走了,树枝就碎了。那鬼没有人形,像一道暗金色的云雾。” 孙擎风停下手中动作,低声道:“那不是鬼,别大惊小怪,回去再说。” 金麟儿对孙擎风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顿时安下心来,扯着衣袖给他擦汗。 孙擎风的面目虽是假的,但面色与本身肤色一致。故而,这张脸亦是十分苍白,因此显得眉睫浓黑如墨。虽然他看起来相貌平平,但眼角眉梢间的锋锐气,眼神里的傲然,都是掩藏不住的。 金麟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孙擎风,见他眼睫上挂着的一颗汗珠,在阳光下闪着亮光,不禁伸出食指,轻轻一碰。 那汗珠落顺势滑落到孙擎风的眼眶里。 金麟儿吓了一跳,凑上前去,想把那汗珠从孙擎风眼里吹出来,因凑得太近,稍一动作,嘴唇就贴在了孙擎风的脸颊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看见孙擎风的眼神变了,像忽然消融的冰雪,像锅中煮得微热的清水。 哐当一声,孙擎风手里的铜勺掉在地上。 他推开金麟儿,低着头转过身去,催促道:“别耽误老子的事。” 夜里,两人回到积云府,关起门窗细细分说。 金麟儿这才知道,将树杈打碎的不是鬼,而是自己体内的真气。 从前,他对《金相神功》全然没有认识,到这时才开始审视自己身负的力量,不由感到恐惧:“寻常人,修炼数十年,都不一定能练出肉眼可见的真气,我什么都没做过,就有这样的真气。这功法,当真如此厉害?” 孙擎风嗤笑:“鬼方畜牲两百年都没能越过白海界一步,你以为呢?” “不是这么说的。”金麟儿摇头。他开始反思饮血练功的事,回想起死在自己手中的禽畜,越想越觉得后怕。 孙擎风把手按在金麟儿肩头:“怕什么?” 金麟儿脸色不太好:“从前,我把这神功视作包袱,没法丢弃,只得扛在肩上。但我相信,若我一辈子都不打开它,它就只是个甩不脱,却没甚妨碍的包袱罢了。” 孙擎风:“我已如实相告,你早该知道它邪门。” 金麟儿叹了口气,摘下幻生符,露出原本面目。 眼下,他虚岁已有十七,脸颊瘦了些,稚气脱去,越发清秀俊美。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黑白分明,清亮含笑的眼睛。当他看向孙擎风的时候,眼神温柔,像春日暖阳下慵懒到流不动的水。 孙擎风略不自在,咳了一声:“傻笑什么?” “我只是笑,不是傻笑。不管怎么说,有你在,我就觉得好多了。”金麟儿心中稍安,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忧虑,“父亲刚传印于我时,我只须喝四合血,如今须饮七合。日积月累,没甚知觉,但若长此以往,我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时刻离不开鲜血的怪物。” 孙擎风:“怎不怕天塌下来把你砸死?” 金麟儿:“我不是,我……说不清。这就好比,我们站在秋枫崖边向下望。悬崖高有百丈,一眼望不到底,看久了会觉,那黑漆漆的深渊,同样在看着我们,要吞噬我们。我怕我自以为是,控制不了这功法,被它操控而不自知。” 孙擎风似有所思,默然不语。 过了许久,他起身把门打开,随口说:“未来之事,如何预料?既知必死,何故苟活?人活一辈子,不可能只做对的事,忧心犯错,不若知错能改。既知前路艰险,多思又有何益?我们已经踏上此途,无路可退,唯有置诸死地而后生。” “你已是个大丈夫,不可畏首畏尾、犹疑不决。有些东西,须得自己背负,我帮不了你。”孙擎风说着,脱了上衣,在脖上挂一条棉布巾,行往瀑布冲凉去了。 . 金麟儿振作起来,反复琢磨孙擎风所说的话,突发奇想地,开始了自己“置诸死地而后生”的秘密试炼,想要一步步战胜恐惧。 试炼的第一步——独自捅一个马蜂窝。 在杏花沟时,金麟儿曾鼓动孙擎风掏了个马蜂窝,马蜂个头大,蜂针长且毒,连孙擎风都不敢接近。 金麟儿甚至认为,孙擎风是因为受了马蜂的惊吓,才会控制不住煞气爆发,进而得出结论:用马蜂窝作为战胜恐惧的垫脚石,实在非常合适。 正值盛夏,山中草木葱郁,繁花怒放。 金麟儿白日背诵《内丹术》的口诀,每说两句,便忍不住向阁楼下的山茶花丛望一眼,看见黄蜂游戏花丛,嗡嗡鸣叫,直是心痒难耐。 孙擎风做饭越发熟练,这时候已经备齐晚饭的菜料,百无聊赖,躺在茶树荫下歇凉。 阳光穿过茶树茂密的叶片,被滤成洁白的光斑,洒在他脸上,无比温柔。 孙擎风察觉到金麟儿的视线,以为他被馋虫咬了,正垂涎花蜜。 他懒洋洋地伸出手,折了一支开得正好的白山茶,把花朵覆在嘴上,闭眼吮吸花芯里的甘蜜,作出一副极享受的神情。 没承想,金麟儿不为所动,仍盯着大黄蜂看。 孙擎风觉得稀奇,又折了一支茶花,微微扬起下巴,远远地对金麟儿吹了个口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6 哨,继而大手一挥。 咻——! 花枝像暗器般被掷出,如利箭般破风而去,咄地一声,插在金麟儿身旁的木栏杆上头。 花朵不住摇晃,明黄色的花粉洒在半空。 金麟儿只觉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沁人心脾的花蜜清甜。 他甚至想马上丢盔弃甲,不做那劳什子秘密试炼,跑下去同孙擎风躺在一起,晒晒太阳,捉捉蜜蜂,得过一日且过一日。 旁人看到金麟儿对着一朵凭空出现在栏杆上的山茶花傻笑,直是摸不着头脑,又见他两眼尖细如狐狸,不禁生出一种猜想,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金麟儿尴尬地把花枝拔下,拿在手里摇了两下,对身旁的人说:“我大哥给我的,师兄喜欢?” 对方没有理会金麟儿,闭眼静坐。 金麟儿收起躁动心绪,觉得试炼仍要继续。毕竟,他不能总让孙擎风护着自己,他要护着孙擎风。 周行云五感敏锐,很容易就发现了金麟儿心不在焉,只因相信他聪慧,故不曾加以管束。 然而,自金麟儿入华山,转眼已过去大半年。同他一道入门的弟子,大都已经得了长老许可,开始练习木剑。只有他一个人,数次未能通过考核,仍留在阁楼上诵经打坐。 执法长老张清轩曾向周行云打听过几次,得知此事,直是叹息。 周行云决定点拨金麟儿,走上前同他面对面坐着,问:“念郎,在做什么?” 金麟儿把茶花藏到身后:“我……” 周行云面如冠玉,是世家子弟,气质清贵、行止大方,令人如沐春风。 他拿起小案上摊开的经卷扫了一眼,问:“何者是强兵战胜?” 金麟儿脱口而出:“第一先战退无名烦恼;第二夜间境中,要战退三尸阴鬼;第三战退万法。此者是战胜之法。” 周行云颇感意外:“重阳祖师的《金关玉锁诀》已非入门经典,你却读得很熟。” 言下之意,自然是在问他,你为何连艰深的经典能背熟,入门的经典却不能通过考察。 金麟儿亲近周行云,坦诚道:“这本书我读了好几日,背诵不难,但许多地方都还不太明白。问道阁里的经书太多了,想把它们全都看一遍,还要弄懂其中的意思,实非易事。” 周行云无奈,道:“念郎,可知何为问道?” 金麟儿压低声音道:“我原以为,问道就是向老师发问,但看他们都不太爱发问,我也不懂了。” 周行云失笑:“全真道讲求一个‘真’字,修行不靠书本、不凭符箓,最重要的,是明心见性,此即是问道阁之所以是‘问’而非‘闻’的原由。修行是向心中求索,而非经卷。” 金麟儿终于明白过来:“师兄是觉得,我该开始练武了?” 周行云:“儒门释户道相通,儒家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深以为然。唯有经历,方得体悟,闭门造车总是行不通的。” 金麟儿:“多谢师兄教诲。说来惭愧,我未能通过长老考核,确是有意而为,我做的不对。” 金麟儿把茶花从背后拿出来,向周行云坦白:“师兄,我遇到一件难事,不知该如何决断,但又不能像旁人求助。先前,我总想着在经卷里找答案,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可我真的被这事绊住了,在事情解决以前,我不敢贸然习武。请你不要因此认为我懒惰。” 他摸摸鼻子:“虽然,我确实有些懒。” 周行云:“你心中清明,最好不过。” 金麟儿:“你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事?” 周行云:“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独自承担。不过,若你觉得辛苦,我很愿意帮你。” 金麟儿双目濡湿,好容易才把眼泪憋回去。 他想像抱孙擎风那样抱抱周行云,可一伸出手,立马就觉得此举不妥——他忽然意识到,孙擎风与这世间的任何人都不相同,他不想能像对待孙擎风那样对待别人。 但他的手已经伸出,不好半道收回,灵机一动,顺势把手里的山茶花插在周行云胸口,笑着说:“多谢师兄。” 山茶开得灿烂,花蕊上满是蜜粉,摇摆两下,便在周行云的衣襟上留下了一道明黄的污痕。 周行云很喜欢这朵花,并不在意那污迹,只道:“你是我师弟,我理应照顾你。” 金麟儿感受到周行云的关怀与期许,再不敢分心偷懒,开始认真读经,直至红日浮于青山巅时方歇。 因担心秘密试炼被孙擎风发现,金麟儿不敢在积云府附近行动,又怕被人看见了遭笑话,不敢在问道阁周围辣手摧蜂。 于是,他吃过晚饭,见周行云已离去,便假称师兄找自己考察功课,以此为借口把孙擎风支开。自然,他的目标不是周行云,而是周行云洞府外的山林。 若是平时,孙擎风定会跟着金麟儿。 但今日晚饭时,他看见周行云胸前插着一朵山茶花,不知缘由,总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舒坦,再听金麟儿说什么考察功课的屁话,连话都不肯答了,不声不响独自离开。 金麟儿心中,半是兴奋,半是紧张,没有留意到孙擎风的异常,独自走出问道阁。 起先,他一步接一步慢慢地走,后来见四下无人,便撒欢跑了起来,一头扎进深林中。 傍晚时分,夕阳照亮了半个山林。 林中半边草木金红,半边苍叶漆黑。 溪水如镜,倒影自成一片天地。 野马在溪边饮水,比世上大半的人都逍遥自在。 草甸上落着一个又一个脚印,深浅不一,每个印记都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不同的心绪。 金麟儿跑得太快,收不住脚步,险些落入溪水,幸而被地上的藤蔓绊倒,摔倒在溪边。 他侧脸一看,同那匹饮水的野马四目相对,眼珠子骨碌一转,灿然一笑,突然翻身跳上马背,紧紧抱住那马儿,附在它耳边说了几句话。 马儿仿佛有灵性,引颈长嘶,狂奔起来,带出漫天闪光的草木碎屑。 金麟儿瞪大眼睛望着四周,寻得一处崖壁,找到一个比自己脑袋还要大得多的马蜂窝,即刻拍马叫停,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滚落下地,自言自语道:“就是它了!” 他回忆着孙擎风捅马蜂窝时的情景,寻来一根极长的树枝,折去多余的部分,把一条长杆握在手中,对准马蜂窝,用力一捣。 只听啪的一声,马蜂窝落在地上。 金麟儿兴奋地等待蜂群涌出,半天不闻响动,疑心捅了个空窝,提着长杆,上前翻看。 蜂窝被翻过来的一刹那,成群的黄蜂轰然炸开。 金麟儿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吓傻了,意外在蜂窝上踩了一脚。他感觉蜂窝震动起来,瞬间吓得脚软,在地上滚了两圈,拔腿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7 就跑。 群蜂震怒,对金麟儿紧追不放。 金麟儿跑了不一会儿,至一口山泉边。 他用尽吃奶的劲,才勉强快过“追兵”十余步,背上被蛰了几下,喉头腥甜,眼前发黑,知道再跑下去必定会晕死当场,被马蜂扎成筛子。 在这紧急关头,恐惧如潮水般涌上金麟儿心头。 他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就是直面恐惧、战胜恐惧,遂决定不再逃避,停下脚步站在溪边,颤抖着直视蜂群。 正在此时,周行云拎着木桶和布巾,行至东峰山腰间的泉水沐浴。 他刚刚拨开一丛帘幕般的茂密树叶,就看见小师弟“薛念郎”站在泉边。 薛念郎面对一团黑云似的蜂群,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但杵在原地动都不动。 “念郎?做什么还不快跑!” 周行云大喊一声,却见金麟儿没有反应,以为他被吓傻了,不得不跃步上前,呼吸间奔至金麟儿身侧,扯起布巾,罩住自己和他的头脸,搂着他一同跳入泉水里。 蜂群顷刻已至,浮在水面上嗡嗡鸣叫。 水面下,金麟儿回过神来,尚不知自己为何已在水中,张口吸气,吐出一连串气泡。 周行云用手捂住金麟儿的口鼻,伸手指向上方,蜂群在空中飞舞冲撞。 恰逢晨昏交替,天光在这一瞬间暗了下来,马蜂在黑暗中无法分辨事物,不消片刻便已散去。 周行云蹬了一脚,带着金麟儿浮出水面。 金麟儿趴在泉边吐水,吐着吐着就晕了过去。 周行云面色极差,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麟儿看,不多时回过神来,把他拖到草地上,用双手按压他的小腹。 眼看金麟儿把方才吸入的水全数吐出,周行云才稍稍露出安心的神色,把他拍醒,问:“做什么?” 金麟儿连连道歉,歇了口气,说:“我在试炼自己。” 周行云万分费解:“试炼什么?” 金麟儿:“置诸死地而后生。” 周行云:“你险些死了!往后万不可如此犯险。” 金麟儿摇头,不再言语,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蜂群迎面袭来的情景,细细体味着那一份致命的凶险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天色已晚,周行云见金麟儿坐着发呆,觉得他看起来分外脆弱,不禁生出恻隐心,将他背起来送回积云府。 积云府外,蝉鸣山幽。 孙擎风九尺个头,坐在小小的马扎上,像一头郁闷至极的孤狼。 他什么都不干,只望着前方那条小径,等待金麟儿从周行云处回来。许是觉得自己太傻,他原地翘着马扎转了一圈,用后背对着小径。 日落月升,金麟儿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孙擎风没来由地烦闷,起身将马扎一脚踹开,没有控制好力道,把马扎踹得四分五裂。 木片散落一地,凌乱狼藉。 孙擎风疾行至瀑布边,站在流水下,任冰凉的水流冲打自己。 纵使如此,他仍旧无法冷静,死寂的心里,不知何时燃着一团熊熊烈火。 他挥出一掌,把水花拍得飞溅至高空,急匆匆地跑回洞府,提起长剑,举着火把下山寻人。 . 火光照亮前路,一个人影自黑暗中显现。 “周行云?”孙擎风语气冷厉,疾行上前。 火光忽明忽暗,竹林鬼影重重。 “回去换衣服,小心着凉。”周行云放下金麟儿,替他擦了把脸,转而看向孙擎风,“薛大哥,念郎为蜂群袭击,我带他跳入泉水避险,弄得如此狼狈。他并无大碍,只是背上被蛰了几下,烦请你替他将蜂针挑出,再去寻些醋汁涂抹伤口。” 周行云说罢,转身离开。 孙擎风瞥了金麟儿一眼,瞬间眉头紧皱。 他快步上前,挡住周行云的去路,将剑半抽出鞘,道:“你救了他,我万分感激,但我们最好能在此,把话说清楚。” 周行云并不防备,借着火光看清孙擎风的脸,又盯着他的剑看了一阵,目露了然,道:“薛大哥,你过虑了。” 孙擎风:“我不想惹事,但谨慎些总是好的。周兄既已知晓我们的秘密,没有大惊小怪,想必能够体谅个中艰辛。” “大哥,刚才多亏师兄救了我,你这是做什么?”金麟儿打着哆嗦,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个人,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跑到孙擎风身边,把他的剑按回鞘内,“别乱来,你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孙擎风推开金麟儿,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周行云叹气,朝孙擎风拱手,道:“薛大哥,这事原没什么,但若我不把话说开,只怕你不能安心,那便请恕我冒犯。” 他感觉到夜风微凉,看了金麟儿一眼,道:“念郎不必听,先回去换身衣裳。” 孙擎风单手按在金麟儿肩头:“不必。” 周行云无奈,道:“你们自称来自白海,但在下曾去过白海,知道那是一片荒原,积雪终年不化,根本没有人烟。” 金麟儿:“师兄,我们确实是从白海来的。” 孙擎风:“白海雪原很大。” 周行云:“白海乃大雍边地,东、南两面,人烟稀少,北为鬼方,但你们并不是鬼方人;西有青明山,武林盟已剿灭金光教,残余教众已尽数被遣散。” 孙擎风:“不错,继续说。” “你们若非金光教徒,便只能从裂缝中来。”周行云直视孙擎风,目光清朗,“我看应当是后者。” 金麟儿知道周行云想岔了,以为自己是妖怪。他很不愿意欺骗周行云,但他身份特殊,不能不谨慎行事,好生隐藏。 于是,他沉默着退到孙擎风背后。 孙擎风收起进攻的架势,哂笑道:“若真如此,你待如何?” 竹林染了墨色,风从林间呼啸而过,叶浪如海潮。 周行云大袖鼓风,衣带浮动。 夜色中,飘着一股极清淡的冷梅香。 周行云面上神色坦然,朗如清风明月,目中神情谦和,仿若春风骀荡,缓步行至孙擎风身旁,伸手把金麟儿的额发抚开,道:“你是师尊亲自收的徒儿,我信他识人的眼光。你是我的小师弟,我同你朝夕相处半载,知道你品性纯良。” 金麟儿感觉到温暖涌上心头,低垂着脑袋,为周行云的信任感动,亦在为自己的欺瞒行为自责,小声说:“师兄,对不住。” 周行云:“你是甚么样的人,与你是甚么人,没有多大联系,关键仍在于你的内心。人分好坏,妖亦如是,我不信传闻,只信自己所见所感。我须将此事上报师尊,但我也会为你们据理力争。” 孙擎风拉着金麟儿,朝周行云抱拳躬身,道:“你坦坦荡荡,是个正人君子。我小人之心,多有得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8 罪,望见谅。” 周行云连忙扶住孙擎风,朝他拱手作别,道:“可称君子者,心不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我非君子,愿为君子。” 同周行云这样真诚坦荡的人交往,纵是脾气暴躁如孙擎风者,亦觉如沐春风。 他面上神色平静,把火把递给周行云,在对方肩头拍了两下,道:“夜路难行,注意脚下。” 火光照亮了周行云的衣襟,那地方原本插着一朵山茶,但此时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他接过火把,笑道:“多谢薛大哥。对了,大哥是用剑的人,在下爱剑,他日想向你讨教一番。” “可以,我认你这个朋友。” 周行云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孙擎风立马提起金麟儿的衣领,直接把人拎回洞府、扔在地上,一掌把门拍上,皮笑肉不笑:“咱们关起门来慢慢说。念郎,今晚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大哥怎如此生气?金麟儿还是一头雾水,支支吾吾道:“我、我没做什么,我就是捅了个马蜂窝而已。师兄发现了什么?他到底是如何发现的?而且,他不是猜错了吗?” 孙擎风将铜镜用力一扔,怒道:“你的脸!” 铜镜哐当落在地上,打着转儿,滚至金麟儿身前。 金麟儿蹲下一看,锃亮明黄的镜面上,映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睛大且清亮,鼻梁窄而英挺,完完全全不是平日里他那副狐狸相——这是自己原本的面目。 他伸手往怀中摸了摸,一拍脑袋:“幻生符落在泉水里了!难怪师兄误以为我们是妖怪。他也太淡然了,看见我模样变化,竟然没表露出半点惊诧。” 金麟儿捏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师兄不以貌取人,真是个厉害人物,我要多学学他。”他看向孙擎风,若有所思,“不过,我也不以貌取人,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很喜欢。” 孙擎风看金麟儿顶着张漂亮的脸蛋,却露着一副懵懂神情,简直跟个绣花草包似的,怀疑他不知何时就会被人拐走,先前在心里烧了许久火还没灭,又腾起一股无名怒火,越想越气,怒吼:“你的脸被他看见了!” 金麟儿被吼蒙了:“我又不是黄花闺女,难道被他看了一眼,就要同他成亲?” “你敢!”孙擎风瞬间吼了回去,吼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你敢”,敢什么?为何不敢? 他愣在原地,感觉像在做梦,从窗缝看向外面的天空,见月亮像一轮弯刀,像一张奸诈的脸,正在嘲笑自己。 今夜没有一个地方是对的! 孙擎风越想越恍惚,不知自己生得是哪门子怪气,一脚踹开身前的木桌,决定把自己行为失常的缘由,定为“被金麟儿气得失了理智”,遂不再理会金麟儿,兀自换衣擦身。 可他穿好衣服,看金麟儿还像根木头似地杵在原地,两眼一瞪,生怕自己要被他活生生气死,愤怒地扔了条干棉布给他,气急败坏道:“行,你跟他成亲去吧。”说完险些给自己一耳光,心道:我有病吗? 金麟儿知道自己犯错,不敢多说什么,换上干净衣裤,低眉垂目,站在孙擎风身前,轻轻扯他的衣角,道:“大哥,我知错了。” 孙擎风气闷至极,一声不吭。 金麟儿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把傍晚时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孙擎风。 末了,他见孙擎风面色由阴转晴,便大着胆子,最后说了一句:“我不会同师兄成亲的。” 孙擎风欲哭无泪。 金麟儿是他唯一带在身边、放在心里的人,当真同他置气?简直比杀十万个鬼方畜牲还难。 他其实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同自己置气——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些不该有的东西。 金麟儿躺着玩孙擎风的手指,委屈地说:“纵然我敢,他也不敢啊。” 孙擎风没了脾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许久,任由金麟儿把脑袋搁在自己小腹上,抓了抓他的头发,装作玩笑,道:“你把花给了他,难道不是想和他成亲?” 金麟儿嘿嘿怪笑,抬眼望向孙擎风,双眼晶亮:“大哥,是你先把花送给我的。难道,你其实是想和我成亲?” 孙擎风恼羞成怒:“不可理喻!” 金麟儿:“我说笑的,你不也很喜欢周师兄?” 孙擎风:“我欣赏他,是君子之交。” 金麟儿:“我也一样。” 孙擎风:“你还是小人,不是君子。” “好好好,你说是我小人,那我就是小人,谁让你是大哥呢?”金麟儿知道孙擎风没有生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哥,周师兄待我极好,今日在问道阁里,我本想感谢他。” 孙擎风觉得不太舒服,把金麟儿推开了一些,靠坐在床上,斜睨着窗外,觉得那轮上弦月,看起来仍旧不大对劲,两头太过尖锐,是要把天捅出个窟窿来?不可理喻! 金麟儿蠕动着追上孙擎风,像黏在他身上一样,枕着他的大腿,将少年心事娓娓道来:“可是,朝他伸出手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不对劲。我知道,他不是你,我不能如待你一般待他。我进而想到,不论是云卿哥、傅姐姐,还是薛掌门、周师兄,他们虽然都很好,有相同的好、有不同的好,但跟你完全不一样。” 孙擎风没想到金麟儿说话大喘气,骑虎难下,梗着脖子道:“我没有三头六臂,与他们有何不同?” 金麟儿心有千言,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那是在生命的长河中孕育,从一年一岁、一朝一夕、一刹那一须臾永不复返的光阴里生长出来的感情,如何能用一句话说清? 千言万语都说不清。 他顺着孙擎风的视线望向窗外,忽而福至心灵,道:“若我心中有一片天地,他们是漫天星芒,你则是那一轮明月。” 孙擎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地动山摇,偏还要强装冷淡,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算是勉强同意金麟儿的话,咕哝道:“说老子长得像月亮,是夸还是骂?” 金麟儿抓住孙擎风的手:“斗转星移事无常,一轮明月照古今。你是恒常不变的,唯有一个的。” “胡编乱造。”孙擎风的手心有些汗湿,挣了两下,状若不经意地在衣袍上揩干。 金麟儿掰开孙擎风的手指头,让他同自己十指相扣,道:“大哥,自从父亲把我带到你面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我知道你的感受,你懂得我的想法。所以,你如何看待周师兄,我就如何看待他;你如何看待我,我就如何看待你。” 孙擎风:“我看你是个棒槌。” 金麟儿:“那我看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棒槌。” “花言巧语,不嫌牙酸。” 孙擎风的眼中,依稀也有些汗湿。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49 他眨了眨眼,甩开金麟儿的手,帮他把衣襟扯至平整,如此反复理了两三遍,像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总扯我的衣襟做甚,难不成是生气了,想要把我勒死?金麟儿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孙擎风却只给他这样的反应,他心中略感难过,又不想让对方看出来,便强颜笑,道:“或许我高看了自己,没能真正了解你。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于我而言,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而且,我很希望,你亦是如此看待我。” 金麟儿年少,许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慌乱地向孙擎风诉说着,那一腔对自己来说太过复杂的心绪,翻来覆去地说着什么你啊、我啊的,尚不知这千言万语加起来,不过就是一句——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老子两百多岁的人了,不跟你计较。” 孙擎风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笑,翻身下床,找来缝衣针、油灯,让金麟儿把外袍脱了趴好,开始帮他挑蜂针。 第24章 自然 夜里山风凉爽, 油灯的焰心快乐地跳个不停。 金麟儿背上痛痒, 不禁耸肩扭动。 他近两年长得很快,因为从不干重活累活, 又甚少练武, 身材清瘦, 背上的蝴蝶骨很是显眼。乌发披散着,盖在他的后颈上, 发间隐约露出白莹莹的脖子, 像一段冰雪。 孙擎风伸手按住金麟儿,不让他乱动, 带着薄茧的指腹触到他光滑的皮肤, 觉得他像条泥鳅似的, 嘲道:“竟养成这般细皮嫩肉。” “因为大哥疼我。”金麟儿的语气不乏骄傲。 “莫要乱动。”孙擎风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不当心把金麟儿给碰坏了。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小魔头全没有看起来那样脆弱。 灯火昏黄不定,只照得亮巴掌大块地方。 孙擎风无意间触到金麟儿背上, 一道自右肩胛斜向下直拖至腰窝的旧伤疤, 脑海中忽而浮现出, 杏花沟纷扬的小雪。 等到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收了回来,为掩饰狼狈,低声骂道:“你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棒槌。” 金麟儿:“我可不敢比大哥厉害。” “好好说话,别找不痛快。”孙擎风把金麟儿的脑袋按下去,俯身贴近他, 拨开他的长发,终于在他后颈和肩头上,找到几个粉色的小肿块——明明只是几个小伤口,他却觉得触目惊心。 一颗汗珠自孙擎风鼻尖滑落。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挥出一掌,把刚刚才被他踢过的饭桌,从身旁一掌拍到窗边。 可怜那老旧的榆木饭桌,险些在今夜寿终正寝。 金麟儿吓了一跳:“大哥?” 为掩饰自己的古怪行径,孙擎风把金麟儿抱到窗边,放在饭桌上,借着月光看他背上的伤。翻来覆去检查两三次,他才松了口气:“五下,蛰得轻,没事算你命大。” 金麟儿煞有介事道:“我自有分寸。” “这话你自己信么?” 孙擎风冷哼一声,在金麟儿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他将缝衣针拿在火上炙烤,小心且迅速地料理了金麟儿的伤口。 “嗯……”金麟儿被碰到伤处,只觉钻心地刺痛。可他不敢展现出来,怕孙擎风看见后生气,便把脸埋在双臂间,咬着自己的手背不出声。 然而,他越是忍着,双肩便颤动得越加厉害。白皙的背脊上浮着一层薄汗,在银白的月光下微微发亮,像凝脂、像玉似的,又比这些漂亮物件,因为他有生命,有蓬勃的朝气。 孙擎风手中动作骤然停下,换上严厉语气,道:“你生性好玩好动,我不曾严加管束,但你心里须得有数。若你死了,不止我,整个华山乃至长安府都会受到波及。” 金麟儿侧趴着透气,脸颊憋得通红,太阳穴边暴起的青筋尚未完全消去,手背上留着一个粉红的齿印,说话有气无力,道:“我心里有数。” 孙擎风只当金麟儿是在敷衍自己,面露不愉神色。 他沉默着处理好金麟儿的伤口,放下缝衣针与醋瓶,走到灶台边,拿起一根柴棍。 “大哥?” 金麟儿侧目回望,见孙擎风头脸上满是汗水,眉目为阴影所笼罩,气势与平日全不相同。 孙擎风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说:“你不喜饮血,我迁就你。你贪生怕死,我护着你。但你须得信我,对我的所言深信不疑——记住,你的命,比任何人都更重要。” 陌生的孙擎风令金麟儿感到害怕,他不敢直视对方,低下头,把脸埋在自己臂弯间,闷闷地应了一声。 但是,他心里却想着:“大哥不让我背负他所背负的东西,自然是因为,他知道我没有能力。我若要改变这局面,让他信赖我,就不能放弃秘密试炼。唯有战胜恐惧,我才能更进一步。” 孙擎风看出金麟儿心不在焉,单腿踩在椅子上,用柴棍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 他的语气更加严厉,道:“我非你父,亦非你兄,若不是你身负金印,我跟你只是陌路人。你听我话,我待你自然不差,但你切莫误会,以为我有多在意你,我在意的,是你体内的金印。” 金麟儿知道孙擎风是在说气话,在吓唬自己,但他还是被吓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望着孙擎风摇头,黑白分明的双眼有些湿润,像极了被抛弃的幼犬:“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好人,不管甚么对错,不管你有甚么想法,只一句话:你不能冒险,”孙擎风没有戴幻生符,露出原本面目,神情冷厉,浓眉似剑,“懂吗?” 他看见金麟儿的眼睛,心脏都抽了一下,却不得不克制感情,眼中燃着一团冷火,道:“听懂了,就把手伸出来。我要你记住教训。” 金麟儿犹犹豫豫地伸出手,道:“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任性,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也想保护你。” 孙擎风看到那双白软的手掌,竟感到无从下手。 其实,他方才所言,除了“你的命比任何人都更重要”而外,哪里还有半句真话? 他是实在不会管教孩子,只得如此厉色威吓。 孙擎风看着金麟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命就是我的命,他的欢乐悲伤,就是我的欢乐悲伤。棍子打在他身上,与打在我自己身上,有什么分别?我这到底是惩罚他,还是惩罚我自己?” 只听“当”的一声,木棍掉落在地。 金麟儿趴在桌上,仰头望向孙擎风,问:“你真的要打我?若这样能让你消气,你就打吧,我不怨你。” 孙擎风深吸一口气,险些就此丢盔弃甲。 可他清楚地知道,若自己今次手软,必将金麟儿惯得不知天高地厚,更加不好管教。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0 金麟儿似有所感,知道孙擎风心中挣扎,不愿让他为难,狠下心来故意激他,吊儿郎当地说:“大哥,你要打就打吧,打完好睡觉,我困了。” 孙擎风神经紧绷,一时间没看出来金麟儿是故意激怒自己,扯开他的亵裤,高高举起手掌,对着他的屁股使劲拍了一掌。 啪的一声,金麟儿雪白的臀瓣上,印上了一个粉红的五指印。 孙擎风:“你可知错?” 他只觉得手疼,在战场上被刀剑砍伤,都没有这样疼过。 金麟儿虽已做足准备,但真被孙擎风打了,脑袋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大哥打我?他打我了,我真的惹他生气、让他伤心了?金麟儿越想越懵,不过片刻,就已想象出孙擎风负气离开自己的情景,登时无比难过,哭得伤心欲绝。 孙擎风不声不响,并不理会。 金麟儿哭得越发起劲,闭着眼睛挣扎大喊:“我错了!我再也不胡闹,以后都听你的话,你别不要我!” 如此过了好一阵,当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再度睁开眼时,才发现,孙擎风其实只打了自己一巴掌,而且早就已经躺上床睡着了。 金麟儿灰溜溜地爬上床,想挤进孙擎风被窝,却发现他裹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留给自己。 他只能独自睡一个冷冷的被窝,把在长安府买的那只小黑猫泥哨翻出来,抱在怀里,呜咽两声,难过地睡着了。 孙擎风睁开双眼,悄悄抚摸金麟儿的脸,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又伸出食指,在他怀里那只小猫的脑袋上蹭了两下,嘴唇翕动,说了句什么,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向窗外,发现月亮仍是那个月亮,但它到底是好看还是难看,甚至于这天地是壮美或是丑陋,自己都已经不关心了。 那夜过后,两人仿佛回到了初相识的情形。 孙擎风总是冷着脸,金麟儿总是小心翼翼。 但实际上,一切都已完全不同。 孙擎风只是担心,若自己对金麟儿太好,会让他任性妄为,故需保持着长辈的威严。 他还有一点担心,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金麟儿的心绪亦很复杂。 从前,他不敢惹怒孙擎风,是怕对方抛弃自己。 如今,他已是华山弟子,有亲外公、有师兄弟,知道孙擎风同自己生死相关绝不能分开——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消耗孙擎风对自己的感情,心想着:“如果大哥讨厌我,又不得不同我待在一起,那该有多难受?” 他更加明白,孙擎风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不是自己的父亲,不是自己的兄长,而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最关心、最最想保护的人。 . 夏天很快过去,秋老虎开始肆虐。 天气燥热,孙擎风在厨房帮工,身上总带着油烟味。 金麟儿常须饮血,纵使日日清洁身体,却免不了会带上禽畜的腥膻气。 师兄弟们都是清心修道的人,彼此间没有太密切的交往,关系清淡如水,闻到金麟儿和他大哥身上的怪味难,免感反感。 而这两兄弟相貌平平,出身低微,举止有些古怪。弟弟薛念郎,从没有展现出任何过人之处,却能被掌门收作入室弟子,更加让人嫌恶。 金麟儿偶然听见旁人谈论自己古怪,羡慕自己运气好,因知道他们不明真相,仅是一场误会,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想寻个机会,同大家相互了解、缓和矛盾。 但有一次,他同几个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师兄弟相谈,或许是没注意说话的分寸,惹得对方不快。 那几人对他直言,竟说孙擎风满身煞气不像好人,还说他举止粗俗不配入道门。 金麟儿十分生气,与那几名弟子争执起来。因为没学过武功,轻易被人被推到在地,但担心控制不好体内真气,轻易还击会伤人,他一直隐忍退让,并不与人纠缠。 这一幕正好被执法长老张清轩撞见,那几个欺负人的同门恶人先告状,金麟儿还没能解释,已被长老处罚,禁足于洞府半月。 金麟儿心中疑虑未消,本就无心学武,只向周行云解释了两句,而后借了几本经卷,回到积云府纳凉读书。 孙擎风并没有责备金麟儿,反倒为他的冷静理智感到欣慰,告诉他:“旁人的看法,你无须介怀。一时的胜败荣辱,则更加无关紧要。今次,你做的不错。” 金麟儿:“可你不是说,我的命很重要?” 孙擎风:“他们想要伤你,或是杀你?” 金麟儿摇头:“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易地而处,若我自己优秀又用功,但师父却更喜欢一个草包,我只怕会更生气。这回是我交浅言深,说了他们的不是。” 孙擎风:“这倒不像你会做的事。” 金麟儿:“他们说我,都是实话,倒没什么所谓。但我不喜欢听他们说你的不是,我真的有些生气。” 孙擎风:“守住秘密要紧,若没有危险,自当隐忍退让,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叫省时度势。若他们想对你不利,你就不必顾忌其他,这叫以直报怨。相比起来,你上回故意以身范险,则是愚蠢至极,懂?” 金麟儿正容道:“懂了。” 孙擎风摸了摸金麟儿的脑袋,算是同他和解。 他侧头望向远山,随口道:“我上回说了些气话,不是真想打你。莫生气,忘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大哥想打就打,怎会有错?都是我不对。”金麟儿扑到孙擎风身上,紧紧地抱住他,用脑袋蹭他的下巴,用极温柔的语气说,“大哥做什么,都自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也一定是为我好。我都明白,我永远都不会误会你,不会生你的气。” “嗯。”孙擎风罕见地没有口是心非地说两句怪话,他只应了一声,浑身僵硬,脸颊上浮着一层极淡的红晕。 金麟儿被罚禁足,孙擎风仍要去问道阁帮工。 他不放心金麟儿独处,便请周行云代为看管,做完工以后,带着三个人的饭食回来,一同围桌吃饭。 第一日傍晚,周行云给金麟儿带来了木剑。 金麟儿欢喜极了,拿着目前戏耍。 周行云:“我已将你们兄弟二人的事告诉师尊,他不是迂腐的人,只让我观察评判,决定是否教你武功。你知道隐忍自持,有容人雅量,我想,现在是时候学武了。” 金麟儿万分感激,觉得周行云身上的冷梅香今日格外好闻,道谢后多问了一句:“师兄身上为何总带着香气?” 周行云从腰间取下一个银制小球,道:“银薰球,银制香囊,内装巴山的山梅花。你可知道,剑仙周望舒?” 金麟儿:“师兄是剑仙的后人!” 周行云赧颜:“非也,我只听过些传闻,知道剑仙与江南周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1 家有渊源。我很钦慕他,曾寻访过他的足迹,在东海边一个渔村中,找到望舒剑,还有这个小球,戴在身上以为自勉,东施效颦罢了。” “师兄境界开阔,他日必有一番成就。可惜我虽姓……”金麟儿啧啧称奇,险些说漏嘴,“可惜我虽生在白海,却不是青明山上的人。” 周行云:“如何?” 金麟儿:“师兄或许不知,赵姓是青明山的大姓。我若生在青明山,许能姓赵,跟剑仙的结义兄弟赵桢将军攀上亲戚。那样,咱们的关系就更亲密了。” 周行云失笑:“攀上亲戚也没用。” 金麟儿一拍脑袋:“忘啦!,话本故事里都说,赵桢将军的儿子赵灵,同大侠岑非鱼是……断袖。” 周行云:“玉门惨案发生以后,赵桢将军蒙冤受辱,身陷关外有家不能回。赵灵乃胡汉混血,又名柘析白马,幼时在匈奴为奴,颠沛流离受尽欺凌,但他意志坚韧,目光长远,能出淤泥而不染,最终排除万难为父洗冤,是真英雄。” 他说了一大段话,似乎意有所指。 但金麟儿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周行云是在讲故事。 周行云无奈,笑说:“念郎,师兄希望你能以柘析白马为榜样,无论境遇如何,都能永保一颗赤子心,存善念,行正道。” 金麟儿恍然大,郑重点头:“我一定做到!” 周行云正式传授金麟儿华山剑法,入门剑术名为《清风剑法》,剑招共九式,特点为轻灵奇绝,攻速奇快。 按常理来说,华山派的普通弟子,学一年可掌握基本剑招,两年可以连招,三年知变招,五年方有小成。 金麟儿资质中上,基础平平,体力不佳,但学得格外认真,每日挥剑练习从不懈怠,精气神同往日大不相同。 山中日子沉闷,夜间尤为无趣。 金麟儿开始学剑,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偶尔会主动找孙擎风学剑。 但孙擎风发现,金麟儿同周行云学剑时的那份认真虚心,到了自己这里,则会变成娇气可怜。 可是,这正是孙擎风的“命门”——他向来吃软不吃硬。 金麟儿若是对他发脾气,他倒是能出手教训。可这小魔头一旦撒起娇来,句句话戳在他心窝里,他就只能愣在当场手足无措,道一句“不学就不学罢,有我在,你怕甚么?” 如此,孙擎风总算发现了周行云的“用处”,对待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若是周行云有闲暇,自己心情不错,他甚至愿意跟这个后生小辈过上几招,通过切磋助他提升剑技。 非是孙擎风托大,要知道,周行云虽是天纵奇才,但在他这个用了两百年间、杀了数十万鬼方兵的人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两人能过上几招,全是因为孙擎风有意隐藏实力。 傍晚云霞金红叠紫,远山青青如玉。 积云府外,剑芒如雪,激荡的剑气扬起遍地落叶似雨。 周行云冲将上前,虚攻孙擎风右臂,剑锋突转,直取其左腿。 孙擎风一手负于身后,单手持一柄木剑,寸步不动,只将手腕轻旋,使出一招“灵蛇衔丹”。 平平无奇的木剑在他手中,仿若一条鳞甲坚硬的游蛇,从周行云严密防守中唯一的丝破绽处钻入,云淡风轻地化去对手剑风中的内劲,单用剑身就拍开了他的剑锋。 周行云料到孙擎风有此一招。 他先前已在孙擎风手上吃过亏,知道此人剑法出神入化,只这一招“灵蛇衔丹”,就已连胜自己三次。 他为破此招,直是夜不能寐,终于想出一个以退为进的办法——故意露出破绽,请君入瓮、用计连环,在孙擎风破招的瞬间,迅速挽了一个剑花,将剑斜向上挑,剑芒疾如电光,剑锋从孙擎风腰侧划过。 孙擎风腰间挂着一个锦囊,皮扣被剑锋割断,锦囊应声落地。 金麟儿大笑鼓掌:“师兄厉害!” 孙擎风原是目露赞许,此刻赞许瞬间变为不悦。 他原地换步移形,以手腕击中周行云的手肘,电光火石间,一招夺了对方的兵刃。 周行云尚未看清孙擎风的动作,只见对方手中长剑的剑尖,已点在自己喉头。 金麟儿目瞪口呆,打算悄没声地溜走。 孙擎风将剑往空中一抛,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锦囊。 只听哐的一声,长剑正好落入剑鞘。 孙擎风轻哼一声,瞥了金麟儿一眼,大声问:“大哥如何?” “大哥……大哥欺负人!” 金麟儿逃跑不成,跑回孙擎风身旁,抢走他手里的锦囊,打开一看,发现其中根本没甚么稀奇,有的仅仅是一颗没了芯球的铃铛壳,咕哝道:“大哥好穷。” 孙擎风照着金麟儿的屁股拍了一巴掌,搂着他的肩膀往洞府走:“废话恁多?吃饭去。” 周行云愣在原地,琢磨着孙擎风的剑招,几乎已经入迷。 金麟儿回头笑喊:“师兄,剑仙也要吃饭!” 周行云回过神来,见金麟儿把饭桌搬到了室外,摆好碗筷,布好饭菜,正在往小陶碗里倒酸梅汤。 大雍朝所有活人里面,想必没有比孙擎风活得更久的。 他押着金麟儿同自己一起将手洗净,便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上,让周行云和金麟儿分坐左右。 饭桌四四方方,空着一个位置。 金麟儿粗心大意,倒了四碗酸梅汤。 孙擎风把那碗汤摆在金麟儿面前,道:“做事毛手毛脚,要么就把多出来的那碗喝了,要么晚上你刷碗。” 金麟儿:“我喝多了要尿床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既不肯刷碗,也不要喝汤。 周行云把那碗汤摆在空位前,道:“薛大哥莫要责备念郎。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此处风光壮阔,坐着一整个华山的山峦清风、流云晚霞。我们三人同天地对饮,岂不妙哉?” 孙擎风与金麟儿不约而同相视一眼,只看见彼此眼中都带着同样的惊诧:咱们不懂,还是不要乱说煞风景的话。 周行云失笑:“我来喝就是了。” 金麟儿喜欢热闹,对这光景满意极了,自己没吃几口饭,一会儿给这个布菜,一会儿给那个盛饭,喝过酸梅汤,嘴都懒得擦,嘴唇上乌红一片,看着十分滑稽。 孙擎风随手抹去金麟儿嘴角的汤汁,嘲道:“不怕人笑话。” 金麟儿:“不怕,又没有外人在。” 周行云端起第四碗酸梅汤:“薛大哥的手艺很好。” 金麟儿咬着筷子,偷偷瞟了孙擎风一眼,小声道:“师兄,你肯定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吧?” 见孙擎风对自己怒目而视,他立马改口:“不过你去过那么多地方,连白衣剑仙的望舒剑都找到了,想必还是吃过许多美食的。” 孙擎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2 风面色少霁,兀自埋头扒饭。 金麟儿食量不大,边喝酸梅汤边同周行云说话,问他游历时的见闻,对梁周时期的历史故事格外好奇。 他东扯西扯、绕来绕去,终于状若不经意地抛出蓄谋已久的疑问,道:“师兄你说,柘析白马跟岑非鱼,两个人都是威震四方的英雄,为何不要世间的温香软玉,偏偏成了断袖?” 孙擎风险些噎住,没好气道:“他们断他们的袖,关你甚么事?再胡思乱想,将你送去当道士!周兄莫要理会他。” 周行云哭笑不得:“这我倒是从没想过。世间弱水三千,两个人能相识相知,长相厮守,其中因由千万,不可一概而论。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大抵就是,两情相悦,于是便顺其自然。” 金麟儿不住点头:“两情相悦,顺其自然。我懂了,多谢师兄解惑。” . “你懂什么了?” 孙擎风隐隐感觉到金麟儿心中的疑惑,但他自己心里头同样乱糟糟的,颇有些焦头烂额,索性放任自流。 送走了周行云后,他将金麟儿支使去收拾碗筷,独自跑到瀑布下,决定每日傍晚来此打坐静心。 周行云的回答,消除了金麟儿心中的疑惑。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总觉得孙擎风很不一样。 眼下,他终于能够肯定,孙擎风于自己而言,如父如兄、亦师亦友,但与天地间所有人都不同,是他一生中只能有一个的,爱慕的人。 金麟儿想通此节,迫不及待地想要成长,想要克服内心对《金相神功》的恐惧开始练武,从而与孙擎风并肩而立。 故而,他将先前搁置的秘密试炼重新开启。 金麟儿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一则考虑到马蜂怕水,二则顾忌到孙擎风不许自己同他离得太远。 于是,他想出一个新奇办法,计划趁孙擎风在瀑布下打坐静心,偷偷憋在水中闭气。他想当然地以为,若是自己意外溺水,孙擎风必定能够及时发现,如此就不算冒险,孙擎风就不能生气。 又是一日傍晚,两人送走周行云。 孙擎风收拾碗筷,金麟儿捧着书卷读得入神。 远山叠翠,霞飞鹤舞,赤金彩练似的霞光几可夺日月之明。 而金麟儿坐在小窗边上,双目清亮,双眉间金印暗流光,面颊被暑气熏得微微发红,颜色尤胜烟霞。 他从前非是这般模样,难不成是练功练的?孙擎风如是想着,冷不防碰到一个大木桶。 金麟儿沉浸在书中,未有所觉。 孙擎风手忙脚乱地把木桶捡回来放好,装作若无其事,又踢到一个木桶,看金麟儿全没察觉,料想他一时半会不会闹妖,随口嘱咐两句,独自往瀑布去了。 洞府的门刚刚阖上,金麟儿原地蹦起,像一块瞬间“活”了过来的石头,拿书本挡着脸,蹑手蹑脚跑到门边。 他从门缝间望见孙擎风远去的背影,把经书往桌上一拍,大叫着冲出洞府,循着事先探索过的小路,抄近道跑到瀑布边,躲进草丛里。 瀑布下边,孙擎风未觉有异,闭目打坐如常。 金麟儿看孙擎风已经入定,便偷偷潜入水中,游到他附近,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 刚开始时,他不觉闭气困难,在水中百无聊赖,偷偷抬眼向上望,透过水面观察孙擎风,嘴角扬起,吐出一连串小气泡。 流水哗哗,寒气袭人。 孙擎风打着赤膊,只在腰间围一条布巾遮羞,没有戴着幻生符,露出原本阳刚俊朗的面容。 他凝神定气坐在瀑布激流下,颇有些“八风吹不动”的庄严肃穆,但那一身漂亮的腱子肉,苍白的肌肤上覆着的伤疤,又充满着阳刚健美,令人心神怡荡。 金麟儿憋气久了,有些头晕眼花。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发现孙擎风有些异常。 孙擎风已经从瀑布中走了出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确定金麟儿不在,便把手伸至自己两腿间。 因他腰上捆着块麻布,那地方被布巾遮住,金麟儿隔得远,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只看得见他眉眼低垂,手上不停动作,然后呼吸变得急促,模样看起来有些痛苦。 金麟儿赶忙游向孙擎风,突然从水下钻出来,关切地问:“大哥,你不舒服?练功练岔了?” 孙擎风闷哼一声,胯间布巾上,隐约透出一团不寻常的水痕。 他瞬间停下手中动作,惊诧、气恼又羞愤地瞪着金麟儿:“你干什么!” 金麟儿完全摸不着头脑:“我没干什么啊,你在干什么?” 孙擎风胸膛剧烈地起伏:“滚回去!” 金麟儿:“是你让我不要离开你的视线的。” 孙擎风咬牙切齿道:“你……你先转过去。” “你真的没事?好吧,我知道错了。”金麟儿犹犹豫豫地转身,琢磨着孙擎风到底是练错了什么功夫,心中担忧,悄悄回头看他,发现他正拿着布巾擦拭胯间的污浊。 金麟儿正是求知若渴的时候,常常自己琢磨许多事,登时明白过来,指着孙擎风那地方,说:“精满则溢,原来这就是你的办法。” “你!”孙擎风险些从石头上滑进水里,气得破罐破摔,索性继续走进水里洗了个澡,任由金麟儿打量自己的身体。 孙擎风清理干净,懒得穿亵裤,披上外袍,蹲在水边搓洗布巾,道:“看什么看?有甚么好看?你自己没有?看够就滚回去,不知羞。” 金麟儿很少在白日里看见孙擎风的身体,如此清楚地看见他胯间那物,尚属头一遭——孙擎风那物懒洋洋地垂着,纵是如此,亦能看出很是壮硕,不知别人如何,至少和金麟儿自己比起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金麟儿莫名心生敬佩,跑到孙擎风身边,同他并排蹲着,赞道:“大哥,你真是厉害,那个、那个都比别人的……” “闭嘴!”孙擎风连耳朵根子都是红的。 金麟儿觉得有趣极了,挽着孙擎风的手臂摇晃,嚷嚷起来:“看是看够了,但还没学会。大哥,你教教我吧?” 孙擎风倒抽一口凉气,梗着脖子道:“这、这事儿不用人教,到了年纪自然便会。你现在不会,就是还没到时候。” 瀑布飞流直下,流水哗哗,吵得人心焦。 明净的水潭里,倒映出两人相互依偎着的影子。 金麟儿把脑袋靠在孙擎风肩头,发出一连串疑问:“你当真是福至心灵,自己领悟的?什么年纪?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孙擎风被问蒙了,心里准备好了几千句骂人的话,根本张不开口,瞪眼看着金麟儿,像一只正偷吃鱼干时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怒气冲冲,却不敢大声叫嚷。 金麟儿从未见到过孙擎风这般模样,觉得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3 他可爱极了,不禁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道:“你答不上来,肯定是骗我的。” “不许乱摸!”孙擎风瞬间炸毛,恨恨地瞪着金麟儿,不过片刻又把头扭向另一侧,罕见地支支吾吾起来,“白海军营,军营,没有女人。” 金麟儿:“女人?” 孙擎风:“男人们血气方刚,自己想办法纾解。” 金麟儿抱着孙擎风的胳膊不放,道:“大哥,我都十七了。你入军营的时候才几岁?血气方刚,是十四还是十五?我若是走在路上,突然‘满则溢’,肯定又要被人笑话了。” 孙擎风气急败坏:“我不是说过了,走在路上不会满则溢!你到底做什么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你如此偷窥,是不是君子应为?” 金麟儿被问住了,自然不敢说自己是来进行秘密试炼的,咬了咬嘴唇,终于想到一个借口,道:“我就是,想看着你,没别的。” 听到那句话从金麟儿双唇间跑出来,孙擎风就知道自己输了。 虽然他还是挣扎了一番,装作眼瞎耳聋,试图若无其事地独自离开。 金麟儿对孙擎风的脾气了若指掌,知道他若想离开,自己强留不住,纵然是留下了,亦没什么意思。 他不像狗皮膏药似的贴着孙擎风,反而仅仅是攥着他的一根手指,只用了微乎其微的力气,就把孙擎风拖住了。 他站在孙擎风背后,小声说:“大哥,我们相识快五年了,日子已过了近半,你可活够了?我觉得不够。我们在一起,多做些快乐的事,有什么不好?” 红日沉入山谷,天色迅速暗了下来。 孙擎风叹了口气,握住金麟儿的手,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拉入怀里。 他把金麟儿抱到先前那块大石头上,将他的手掌握在自己手里,比了比大小,叹道:“你我初相识,你从雪地上走过,脚印还没老子巴掌大,手就更小了。当时不敢牵你,怕把你碰坏了,想扇你巴掌将你叫醒,又怕不当心把你给打死。” 金麟儿乐呵呵的笑:“哪儿那么脆弱?” 孙擎风:“我还怕石屋里太脏,一不小心就把你脏死了。” 现而今,金麟儿手指修长,跟孙擎风比起来虽仍显小,但无疑已是大人模样。他听过孙擎风这番话,只觉得其中蕴藏着无限的温柔情意,笑说:“长大了就不值钱了,你都开始揍我了。” 孙擎风哂笑:“揍你一巴掌,还记大哥的仇?” 或许是被金麟儿叫习惯了,孙擎风亦开始以大哥作自称。 听到金麟儿慌忙否认,他心中觉得很舒坦,又多说了两句:“老子原以为只要忍你几年,待你长大成人,咱们便谁都不用管谁。可你总是长不大,或者你跟别人格外不同,越是长大,越多麻烦。” 孙擎风衣袍大敞,金麟儿坐在他身上,隐约能感受到他的皮肤、他身上的凉意,甚至于他内心的躁动,渐觉口干舌燥。 金麟儿舔了舔嘴唇,侧脸贴在孙擎风胸口,被孙擎风推开,便退而求其次,靠在他肩头,道:“你以前说过,我是魔头,是你命里的克星。”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孙擎风迟疑片刻,无奈地将唇贴在金鳞儿耳边,低声同他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他“切莫太过用力”,继而将脸别向另一侧,装作看风景。 金麟儿解开亵裤,感觉到血气上涌,被孙擎风看着,虽有羞臊,但这羞臊下面,更有一层隐秘的快乐。 他按照孙擎风所说的方法,握着自己胯间那物,上下动作片刻,忽然闷哼一声,道:“大哥,有、有些疼。” 孙擎风瞬间看向金麟儿,朝他那地方看了一眼,嘲道:“下手没个轻重,你当那是别人的?不打算替赵家传宗接代了?” 金麟儿:“你知道我笨。” 他其实算不上笨,但颇有种“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自由散漫,所有的聪明才智,可能都用来对付孙擎风了。 “打哪来的讨债鬼?”孙擎风有片刻挣扎,却为金麟儿眸中的秋水所浸没,“你……算了,你闭眼。” 他把金麟儿额前戴着的玉扣太极巾解下,换了个位置系上,轻轻蒙住他的双眼,在后脑上打了个结,用食指挑了挑这条布巾,问:“捆着可难受?” 金麟儿双眼被蒙住,很不习惯,不由仰起头,将脸朝向孙擎风的方向。 透过乌色的纱布,以及日落前最后一道天光,他能隐约看见孙擎风的人影。他摇了摇头,鼻尖触到孙擎风的鼻尖,嘴唇贴着孙擎风的嘴唇划过:“哎?不难受,你在就好。” “莫要偷偷看我,你不知羞,我知道。” 孙擎风用脑袋撞了金麟儿一下,让他把脸别开,掌着他的两只手,慢慢带他动作。 金麟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因为看不见东西,身上的感受便越加明显。 他清晰地感觉到,孙擎风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胯间那物被双手包握着,他带着自己上下动作,手指略有些粗糙,时不时会碰到自己的身体。 孙擎风指尖冰冷,金麟儿却觉得,他每每碰到自己,都像火在冰面上划过,能让自己瞬间融化,化成水,化成沙,化成春风吹生野草。 野草蓬勃生发,成了一片荒原,成群的野马狂奔而过,金麟儿的心里全都是乱的,但很快乐。 夜幕成了一条轻盈温暖的棉被,不知不觉间,已经罩在两人身上。 黑暗中,金麟儿的喘息声若有似无地飘着,像是一片又一片柔软的鹅毛,一片又一片,全都落在了孙擎风的耳朵了。 第25章 暖阳 那个傍晚如梦, 像霞光山岚。 在日出时如烟云消散。 孙擎风事后回想, 实在觉得古怪,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反复告诫自己:“定是那小魔头给我下了蛊, 否则, 老子才不会头脑发热。往后须得谨慎小心,不再上他的当。” 然而事情已经做过, 不得抵赖, 他思来想去,不得脱身办法, 干脆破罐破摔假装失忆, 独独忘却在瀑布边发生过的事。 金麟儿则琢磨着:“听大哥的口气, 那事本就寻常,兄弟们相互教导,没甚大不了。可是,我让他教我, 他不仅十分抗拒, 过后还假装失忆。这难道不是关心则乱?他一定很在意我。” 他觉得自己与孙擎风之间,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亲密,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不由自主地傻笑,知道来日方长,暂且配合着孙擎风装聋作瞎。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所愿? 人世间的情爱痴缠, 向来不知从何而起,仿若水滴石穿,是日积月累而来,没有哪一滴水磨穿了石头的说法。 当一个人开始心动,就意味着,他心里最坚硬的地方早已被情思消融,像平白地遭受了白蚁的灾害,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4 表面上看来与往常无异,其实内里已经被蚀空。最腐骨蚀心的相思,非是长久别离,而是对面不知。 情爱就是那么一场灾。 消灾解厄的办法有二,若能壮士断腕,何妨把心掏空,倾尽所有,换个余生不悔。若能将心换心,何妨互诉衷肠,如是则遇难成祥。 很显然,孙擎风想要前者。 但金麟儿一定要后者。尤其是,当他回想起,孙擎风揍了他一巴掌的那个晚上。 当他想明白,孙擎风扯着自己的衣襟默然无语,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是在说,或许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但他的确是这个意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已是深秋。 金麟儿终于得到准许,回到问道阁。 他生性仁厚宽和,烦恼转头就忘,刚获准下山,就找到先前那几个和自己闹了矛盾的师兄弟,向他们赔礼道歉。 师兄弟们俱在掌门座下,虽有亲传与入室的分别,但毕竟都是同门,没有一直相互仇视的道理。 况且,他们能够上山学武,大都家境殷实,因此才会轻易嘲笑看起来寒酸的薛家兄弟。亦是因此,他们已经读书明理,闭门悔过业已知错,见金麟儿不计前嫌、不摆架子反倒向自己道歉,不由对他心生好感。 那几个弟子中,唯有一人难缠。 此人名朱焕,父兄均在朝为官,其父以朝廷的名义同武林盟协商,直接将他送入薛正阳门下,期望他学有所成,往后能在天子身旁充当锦衣卫士。 朱焕的父亲本想让他当掌门的亲传弟子。 但薛正阳脾气古怪,说什么都不肯收,最多只让他记名入室弟子,由周行云代为教授。 朱焕与金麟儿同时进入华山,在问道阁里读经,两人座位挨的很近。上回金麟儿“凭空”变出一朵茶花时,就是被他给看见了,当时,金麟儿还问过他想不想要。 朱焕本就不服金麟儿当亲传弟子,察觉到他的古怪举止,固执地认定他身上有问题。 金麟儿同孙擎风相处,常是没脸没皮的,但对待旁人很有分寸。毕竟,他身负金印,不得不压抑天性,谨慎克制,秉持着“合则留,不合则去”的交友之道。 他前后向朱焕解释过三次。 三次过后,对方仍不信他,他亦不再强求,只同朱焕保持了距离。 但是,朱焕偏就看金麟儿不顺眼。 他这人天资聪颖,根骨上佳,无论是读经悟道,或是练武比试,都远胜于同辈,将金麟儿视作眼中钉后,时时刻刻处处都针对他。 金麟儿上课时,被周行云的问题问住,朱焕总是抢着回答,再当众对他明朝暗讽一番。 金麟儿不是聪明绝顶的人,但知道见贤思齐,不仅没有怨恨朱焕,反倒真心觉得他学问厉害,时常向他请教。 朱焕反倒觉得郁闷。 金麟儿学武缓慢,朱焕就找他作对手,用一柄木剑把他打得节节败退,偶或“不当心”伤了他。 金麟儿自知技不如人,不敢有什么怨言,只以此自勉,学得更加刻苦。 朱焕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郁闷了。 金麟儿吃饭挑食,朱焕就故意抢他爱吃的菜。 在这一点上,金麟儿终于感觉得憋闷,但他总不能因为这事,跑去向管事长老或是周行云告状,他还是要脸的。 朱焕抢菜,活生生把金麟儿挑食的毛病给治好了。 孙擎风认为这是孩子间的小恩怨,十分乐见其成,觉得让金麟儿吃些亏很好,免得他总当个老好人,脾气太软,往后吃更大的亏。 他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金麟儿变得霸道些,做个名副其实的魔教教主,指不定还能重振金光教,自己就不用窝在道士堆里清心寡欲了。 周行云作为代管掌门弟子的师兄,却不得不操心。 他是师兄,对待师弟们不能存有私心,想维护金麟儿是其次,不愿看到朱焕因心胸狭窄而走入邪路,才是主要。 他单独找朱焕谈过几次,见这少年腹有诗书,机智敏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却总是阳奉阴违不听劝告,不得不使出强硬手段,在朱焕又一次把金麟儿打趴下的时候,当众出言呵斥了他。 没承想,朱焕对金麟儿的怨念更深了。 秋日天气渐寒。 每至晨昏,山间云雾缭绕,霜气升腾。 这日,朱焕又找到金麟儿切磋剑技。 他实力超出对手许多,带着金麟儿边打边跑,存心把人引到问道阁后人烟稀少的地方。 金麟儿不傻,自然有所察觉。 他知道朱焕不喜欢自己,但一直把这人当作同门兄弟看待,料想他不会太过分,便由着他带路,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单独说。 朱焕看见四下无人,出招变得十分迅猛,再不似与人切磋,招招专攻对手要害。 他挽了个剑花,突然一剑打在金麟儿手腕上,又抬腿猛踹金麟儿的大腿。 金麟儿的木剑脱手而出,瞬间跪倒在地。 朱焕冲将上来,把金麟儿压在身下,坐在他的膝盖上,让他不得发力抬腿,一手攥住他的两个手腕,另一手高高扬起。 金麟儿打不过朱焕,又不敢轻易动用真气,知道朱焕只是脾气臭,不会伤自己性命,试图同他讲道理:“朱师弟,你为何总与我过不去?我若做错事情,无意间得罪你,我向你陪个不是。” 朱焕看着金麟儿那一脸无辜相,没忍住收起拳头,改为捏着他的脸颊用力拉扯:“你才不是我师兄!你是个妖怪,惯会迷惑人心,师兄们被你乱了心神。看我扯下你的画皮!” 金麟儿松了口气,问:“你凭什么说我是妖怪?” 朱焕冷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见你大哥偷偷杀鸡取血,又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自然知道那些血都是被你喝了。而且,你大哥身手了得,一支茶花亦能当作暗器使用,根本不是寻常人。听说,狐狸幻化人形,须得饮血维持皮肉不腐,妖怪比寻常人身强体健。我看你眉眼尖细、狡诈无比,分明就是个狐妖。” 金麟儿无奈道:“你不知道穷人的吃法,鸡血亦可做菜,大哥给我开小灶罢了。你若想吃,随时可去积云府,我们招待你。” 朱焕把金麟儿的脸掐得“姹紫嫣红”,却根本没能扯下他的面皮,反倒觉得他细皮嫩肉,心中愈发气恼:“若没有使用妖术,就凭你的资质,怎配给掌门做亲传弟子?” 金麟儿的眼泪都被掐出来了:“那我和你换!你去做亲传弟子,我叫你师兄好了。师兄,你若讨厌我,我会尽量避开你,可你不要污蔑我。” “我父兄都是铁口直断的青天老爷,我天生就会查案,我说的一定没有错。”许是太过气愤,朱焕脸颊涨红,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5 眼神闪烁,“你、你就是古怪!” 他从腰侧取出匕首,甩掉刀鞘、亮出白刃,将刀尖慢慢逼近金麟儿:“听说,妖怪比人命长,你们狐妖天生不止一条命。你若识相,就速速现出原形,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不是妖怪,你不要乱来。”直到冰冷的刀刃压在脸颊上,金麟儿感觉到危险临近,胸膛剧烈起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朱焕慢慢加大力道,喃喃道:“若你不是妖怪,我怎会梦……啊!” 金麟儿谨记孙擎风的嘱咐,绝不可以身犯险,知道不能再退让,瞬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怒气,易容之下,眉间两片金印光华流转,体内真气喷涌而出,发出暗金色的气浪,将朱焕猛然震开。 朱焕被气浪撞飞,茫然望向金麟儿,转身拔腿就跑,惊恐大叫着:“师兄,他真的是妖怪!” 金麟儿不当心磕破嘴唇,吐出一口鲜血。 他生平第一次使用真气攻击他人,只觉浑身无力,自知追不上朱焕,又没办法叫孙擎风帮忙,便跪在地上歇息,思考脱身之法。 等到朱焕将众人带来,金麟儿已不见踪影。 周行云从地上捡起带血的匕首,质问朱焕:“此物是你所有?” 朱焕面色忽变:“我没有伤他,是他伤了我!我把他按在地上,拿匕首吓唬他,他忽然爆发出一股妖气,把我震飞了。” 周行云:“若真如此,你的伤在何处?” 朱焕答不上来,撩起道袍才发现,金麟儿并没有把自己震伤。他语气生硬地说:“反正我没有撒谎,否则他为何要跑?师兄,你……” 正在此时,孙擎风从后厨跑来。 他一把推开朱焕,夺过周行云手中的匕首,把匕首拿到鼻下一嗅,面色变得冰冷,整个人仿佛被一团黑云笼罩。 他看向朱焕,沉声道:“这是他的血,你对他做了什么?” 朱焕感受到强烈的杀意,不由打了个激灵,躲到站在周行云身后,大喊:“你也是妖怪!且不说我没伤他,若我真伤了他,你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 孙擎风上前一步,吓得朱焕跌坐在地。 周行云伸手按住孙擎风:“找人要紧。” 朱焕从周行云身后探出脑袋,对孙擎风呲牙。 孙擎风从不滥杀无辜,更不齿于对孩子下手。 他心中虽万分愤怒,但想到金麟儿的安危,还是忍住了。他对周行云点点头,转而在四周搜寻金麟儿的足迹,循着落叶上轻浅的脚印,找到不远处的一口竖井。 那口井先前已被废弃,根本无人看管,而此时,井口上却盖着块木板,木板上又压着石头,看来十分可疑。 孙擎风一脚踹开木板,听见金麟儿微弱的呼喊。 他摸了摸竖井上方辘轳,并未没发现绳索,又听见金麟儿喊“大哥救命”,登时急得发疯,再顾不得其他,抬腿就跳了进去。 怎奈井口太小,孙擎风被卡在其中,不得不爬出来另寻他法。 . “莫急,让我下去。”周行云在让人取来绳索,把绳子一头拴在辘轳上,另一头拴在自己腰间,两脚踩在湿滑的井壁上,慢慢向下滑动。 他很快行至井底,见金麟儿浮在水里,只露了个脑袋出来,且已恢复成本来面目,但并没有多说,只关切道:“念郎,可有受伤?” 金麟儿有气无力道:“多谢师兄,我没事,就是……好、好冷。” 周行云火速跳入水中,脱下外袍披在金麟儿身上。 许是太过担心,周行云看到金麟儿露出本来面目,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背起他就往上爬。 但奇怪的是,金麟儿自己也不见着急。秋风萧瑟,他冻得直打哆嗦,用力搂着周行云,心中安定,听着林间黄叶簌簌扑落的声响,竟渐觉睡意袭来。 不知是脑袋太过昏沉,或是消耗过度而致体虚,金麟儿总觉得冷,甚至连周行云身上也是冷的。 他不敢睡着,用力抖抖脑袋,终于清醒了些,抽抽鼻子,好奇道:“师兄换了熏香。” 周行云:“今年山梅花开的少,几日前家里来人,送的是龙涎香。” 原来,金麟儿有恃无恐,其实是早有准备。 将要爬出洞口时,他突然伸手往井壁上一摸,自一处干燥的石缝间取出幻生符,重新恢复易容。 得见天光后,金麟儿已累得没了力气,扑入孙擎风怀里,只说了一句:“大哥,咱们回家。” 孙擎风心里的火气瞬间熄灭,懒得同这些人计较,把金麟儿身上披着的外袍随手一扔,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他,抱着他离开。 同周行云擦身而过时,他头都不抬,只说:“看在你面上,今日的事我不计较。你派弟子,你自己管教。” 朱焕气得几乎要把牙咬碎:“师兄!你怎能……” “闭嘴!”周行云罕见地面露不愉神色。 孙擎风感觉到,金麟儿搂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无力。 他加快步伐,疾行至积云府,迅速杀鸡取血,给金麟儿灌下满满两碗,捂住他的嘴,逼他尽数咽下。 金麟儿咳个不停,刚想说话又被孙擎风逼着打坐。 直到夜幕落下,金麟儿肚子饿得咕咕叫,孙擎风才许他收功。 孙擎风熬了一锅鸡汤,又炒了一锅鸡肉,哐当当地把碗筷摆在金麟儿面前,没好气道:“若吃不完,老子把你脑袋打破了灌进去。” 金麟儿埋头扒饭,悄悄观察孙擎风,差不多吃饱以后,夹了个鸡腿,放在碗里不吃,把剩下的大半碗饭菜塞到孙擎风手里:“我吃不下了,你灌吧。” “真是有病!”孙擎风看金麟儿完全恢复过来,火气稍减,就着他塞给自己的碗狼吞虎咽,“被人如此欺辱,还有脸在我面前装可怜?你该杀了他。” 金麟儿:“他没想伤我。” 孙擎风冷哼一声:“你要做好人,可以,但你不能做个蠢货。” 金麟儿将自己与朱焕的冲突告知孙擎风,把挨打的部分一笔带过,道:“他只是想逼我现原形,不会伤我性命。但我记着你的话,不敢冒险,只用真气把他震开了。” 孙擎风显然不信:“教主,你用了《金相神功》,反倒被一个华山派不入流的弟子,打到井底下去了?” 金麟儿干咳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孙擎风满目震惊:“不许撒谎,别糊弄老子。说真话,我不打你。” 金麟儿欲哭无泪:“我说真的!朱焕不知我有内力,以为那是妖术,吓得掉头就跑。我当时没力气了,自知跑不远,看见附近有一口井,就从辘轳上面扯下绳索,绑在一块大石头上,再举起井盖跳下去。井盖落下,石头卡在上面。” 孙擎风:“怎不见绳索?”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6 金麟儿:“我系的是活结,用力拉扯自然松脱。石头弹到井盖上,看起来就像是我被人推下去一样。我把符纸塞在井口的石缝间,不怕水。” 孙擎风不信金麟儿有这样的头脑:“你的血又是怎么回事?老子闻得出你的味道。” 金麟儿欣喜:“真的?” 孙擎风:“回答我。” 金麟儿嘿嘿笑起来:“我自己吐的,嘴磕破了。就只吐了一小口。” 孙擎风:“我教你武功。” 金麟儿:“我能行吗?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孙擎风:“赵家前五任执印人,虽声名狼藉,但你信我,他们都是正人君子,至死未曾伤及无辜。” 金麟儿赧颜:“大哥,对不起,我又丢人了。我知道不该害怕,赵家历代执印人,都是这样挺过来的。可我不能假装心中没有疑虑,我会努力,你别嫌我。” 孙擎风放下碗筷,双手捧着金麟儿的脸,让两人额头相贴,认真地看着他:“恐惧是好事。战士知进退,方能保命再战。你知秋枫崖深不见底,方能谨慎走动,不至于一脚踏空栽倒下去。此即是,心有所畏,行有所止。” 金麟儿:“明白了。知黑守白,亦是如此。” 孙擎风终于满意:“明日就开始学。” 见金麟儿又想开口,孙擎风直是头皮发麻,连忙把碗里的鸡腿塞进他嘴里,道:“学会运功,总比爆体而亡来的强。这条路本就是邪路,不入魔已是万幸,难不成,你还想练成个武林盟主?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孙擎风说罢,斜睨着金麟儿片刻,眼底带着些笑意,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转身走出洞府:“反正,纵然教主走入无间地狱,本护法都得仰仗你活命,跟着你下去。” “我不要你同我一道下地狱。”许是鸡腿太好吃,许是孙擎风的话太好听,金麟儿边吃边点头,终于同意学《金相神功》了。 此后数日,金麟儿假称因落水染了风寒,俱在积云府休养,一来是要同孙擎风学武功,二来免得那朱焕怒气未消,再生事端。 周行云找到孙擎风,代朱焕向他赔礼认错,说朱焕先前曾同自己说起过许多次,认定金麟儿有妖术,但都只是捕风捉影。 因有隐情,周行云全力维护金麟儿,对朱焕则未能尽责教导,方令其怒火难遏,最终冲动行事。 孙擎风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周行云:“念郎身体有恙,是否需要请药房弟子去给他看看?” 孙擎风:“他的病我会治,无须挂心。” 周行云有些犹豫,最终决定坦诚,道:“在下虽知薛大哥的人品,但你武功了得。事关本门弟子,请恕我冒昧相问,薛兄当真肯不计较?” 云柳镇的教书先生打金麟儿,是为了教他学好,孙擎风明白道理,没有同那先生计较。 但是,朱焕欺侮金麟儿不过是出于嫉妒。 孙擎风不滥杀无辜,却不会让自己的人受欺负。发现金麟儿的血,他甚至对所有华山弟子都生出了杀意。幸而金麟儿化险为夷,又答应他勤加修炼,他心中的怒气十去其七,只剩下一缕把朱焕揍一顿,让他别找金麟儿麻烦的心思。 孙擎风看得上周行云,见他替朱焕求情,便道:“管好你的人。” 周行云没得到孙擎风直截了当的承诺,追问:“先前,你是否已经生出杀意?” 孙擎风直言不讳:“是。” 周行云:“何不如实相告?难道薛兄怕在下知道以后,再不将你视作正人君子?” 孙擎风往烧热了的铁锅中舀了一大勺水,白烟冒出,滋滋啦啦的响。 他把舀水的大勺往木桶里一扔,溅起一片水花,笑道:“别碍事儿。” 谨慎起见,孙擎风再没有在问道阁后院里杀鸡取血,有天半夜,悄悄跑到华阴县城,买了些鸡鸭带回积云府。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午后秋阳正暖。 金麟儿早早起床,没看见孙擎风,整个人都怠惰下来,只读了一会儿经,就放下道书,把三张马扎并排摆好,躺在洞府前的空地里晒太阳。 他身上裹着孙擎风的外袍,像盖着床无比柔软精细的被子,脸颊在袍子上面蹭了两下,只觉这清清淡淡的皂角味,比什么冷梅香、龙涎香都要好闻。 他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梦里有孙擎风。 孙擎风把刚买鸡鸭藏在包袱里背着,匆匆走入山门,生怕把它们给闷死,一路狂奔疾跑。 他刚一走上自己的山头,就把包袱解开,放出一整包鸡鸭幼崽,用长剑驱赶它们上山。 禽畜不懂得审时度势,只知道孙擎风养它们有用,暂时不会杀害它们,根本不听命令,张开翅膀漫山遍野乱飞乱跑。 孙擎风气得脑袋冒烟。 金麟儿半梦半醒间,见一群小黄鸭嘎嘎叫朝自己跑了过来,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咧嘴傻乐起来。 小鸭子茸茸软软的,摇着脑袋、晃着屁股,能黄的绒毛在日光下蒙上了一层柔和的亮光,显得格外柔软漂亮。 金麟儿长大双眼,看得心都化了。 可当他再抬头,看清楚面前的景象,直笑得从马扎上滚了下去——孙擎风形容狼狈,沾了一身鸡毛,如此也就算了,不知为何,他头上竟然顶着一只胖乎乎的小鸡仔。 小鸡仔不知无畏,端端正正地坐在孙擎风头顶,颇有种在此生根发芽、开宗立派的雄壮气势。 金麟儿一屁股坐在地上,笑到打跌,眼泪都飙出来了:“大哥!我说清早起来不见你人影,原来你……哈哈哈哈!” 孙擎风预感不妙:“闭嘴。” 金麟儿指着孙擎风的脑袋:“大哥,你半夜爬起来跑到没人的地方,原来是生小鸡崽儿去了!” 小鸡崽儿鸡头一抖:“叽!” 孙擎风气得直咬牙,从地上捉起一只小黄鸭,不防用力过度,把鸭子捏得嘎嘎乱叫。 他吓了一大跳,几乎就要崩溃,稍稍减轻力道,把这烦人的小东西扔到同样烦人的金麟儿脑袋顶上,怒道:“起来干活!” 金麟儿顶着小鸭子不敢乱动,两只漆黑的眼珠子一直朝上盯着,张开双臂维持平衡,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头顶鸭子慢慢向前走去,一惊一乍,活像是顶着个不得了的宝贝。 孙擎风好容易才“降服”了所有鸡鸭,回头一看,险些气到吐血。 天气干燥,地上没有湿泥,堆满了金黄的落叶。 金麟儿躺在地上打滚,时而张开双手扑扇,时而将双脚分开作八字,跟在小鸭子屁股后头学鸭子步。 孙擎风正欲开口呵斥。 金麟儿躺在地上打了个滚,他面前的那只小鸭子,竟学着他的模样,像人似的打了个滚,一不当心撞在石头上,瞬间晕死过去。 “嘎?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7 ”金麟儿心疼坏了,爬上前把鸭子捧在手心里,对着它吹气。 孙擎风气急败坏:“教主!你他娘的玩够了没有?去林子里捡些柴禾回来搭篱笆!” 金麟儿这才“恢复神智”,把小鸭子往孙擎风怀里一塞,嘱咐道:“这是我大哥,你且好生照看,若有怠慢,拿你是问。”然后笑着跑走了,也不知到底是在嘱咐谁。 孙擎风满脸嫌弃,把那只小鸭子托在掌心,觉得金光教只怕很难东山再起了。 他目光呆滞地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 两人忙活小半日,终于在洞府后方的空地上,扎起一圈像模像样的篱笆,把鸡鸭全部赶进去,又撒了些稻壳、粗糠,暂时得以安生。 孙擎风想沐浴,金麟儿非拉着他晒太阳。 然而马扎太小,孙擎风手长腿长躺不下,干脆直接倒在一地金黄的落叶里。 不一会儿,他就已被太阳晒得睡意昏沉。 金麟儿嚷嚷着地上脏,似乎转眼就忘了方才是谁在地上打滚,试图趴到孙擎风身上,被推开了两次。等到孙擎风差不多快睡着了,他才终于得逞,整个人爬到孙擎风身上躺着。 亏得孙擎风体格健壮,被金麟儿压着,也能若无其事地睡觉。 金麟儿偷偷取下孙擎风身上幻生符,假装帮他清理粘在头发上的鸡毛,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留心看他。 他见孙擎风睡着后也微微皱起的眉峰,不禁伸出一根食指,把他的眉头推平。 细小的黄鸭绒被金麟儿呼出的气吹了起来,落在孙擎风鼻下。 孙擎风吸吸鼻子,发出梦呓:“老子堂堂……将军,帮你洗尿布。” 金麟儿听不清,凑近了问:“什么将军?” 孙擎风:“本将军的心呢?还不快去……找。” 金麟儿:“在哪儿?” 孙擎风:“在你……” 金麟儿的心像是一口锅,装满烧得滚烫的热油。 孙擎风的话,零零星星的,像漫天飘洒的细雨。 细雨虽只是蜻蜓点水般飘过,可每一滴雨水,都让金麟儿心里的热油爆沸不止。 金麟儿大着胆子,迅速在孙擎风嘴唇上啄了一下。 孙擎风瞬间醒来,捏住金麟儿的脸颊,质问他:“鬼鬼祟祟,做甚?” 金麟儿早有准备,手里捏着一根鸡毛,用鸡毛搔了搔孙擎风的嘴唇,装模作样,歪着脑袋说:“我鬼鬼祟祟地,正给你修面?” 孙擎风睡眼惺忪,幽黑的双眸中,映出金麟儿那张明明白白写着“我正在撒谎”的笑脸,愤怒地伸手掌着他的后脑,用力把他往自己怀里按,恨恨地说:“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老子闷死你,咱俩同归于尽得了。” 看金麟儿边假装挣扎边哈哈大笑,孙擎风又感到十分挫败,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总是如此开心,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跟着他开心起来。 孙擎风怕把金麟儿闷死,很快就松开手,起身抖抖衣袍:“找些绳索过来。” 金麟儿:“家里没有绳索。” 孙擎风目光如电,射向金麟儿,不言语。 “有,肯定有。”金麟儿挠挠头,跑回洞府翻箱倒柜,还真的找到了两条细麻绳,在通向积云府的小径上寻到孙擎风,看他对着竹林发愣,“大哥,咱们要挖笋吃吗?” “春天才有笋!”孙擎风白了金麟儿一眼,骂过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认真地同他计较,简直跟他一样傻,便不再理会金麟儿。 孙擎风接过绳索,用脚步丈量距离,在几棵树间扯起麻绳,又在绳上挂了重铁打的铃铛,布置出一个简单的防御陷阱。 金麟儿不解,道:“门派里很安全,弄这个做甚?朱焕没什么真本事,就算跑上来,也只有被揍的份。”他感觉到孙擎风的白眼,又补了一句,“我被揍,他被你揍。” 孙擎风轻哼一声,算是同意金麟儿所言,道:“三人成虎,人总是好奇的多。防范于未然,免得有人偷跑上来,看到不该看的。” 金麟儿摸摸鼻子,总觉得孙擎风意有所指,什么是不该看的?比如,自己偷亲大哥?但他又想,有人看到才好,免得孙擎风总是假装失忆。 金麟儿觉得孙擎风小题大做,回到问道阁后,一切如常,未再发生意外。但有天晚上,挂在陷阱上的铃铛突然发出轻响。 陷阱距离洞府有些距离,夜间风大,声音难分辨。 但孙擎风五感过人,几乎是立刻就听到了响铃声,只因他正在督促金麟儿运功打坐,不放心离开,又料想来人自知行迹已暴露,应当不敢轻举妄动,便没有前往查看。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走出洞府,只看见绑在树上的细麻绳已经断开。 麻绳断口毛糙,应是受力后被绷断的。 只可惜天色太黑,地上到处都是落叶,很难分辨出脚印。 金麟儿不敢乱走:“是人还是野兽,会是谁?” 孙擎风从落叶堆里找到一条布巾,抛给金麟儿:“你觉得是谁?” 金麟儿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条玉扣太极巾,除了帮工外,门派里人人都有。 他把东西带回洞府,借着油灯的光细细查看,发现这条太极巾有些不寻常,正中所嵌的玉扣用料颇为讲究,玉质通透、色泽莹润,一看就很是值钱。 金麟儿:“弟子中有许多人都是家境殷实,倒看不出是谁的。” 孙擎风:“谁与你有嫌隙?” 金麟儿:“你怀疑朱焕?可是,他都已经认定我是妖怪了,再来偷窥,岂不是多此一举?我觉得不是他。或许是好事者,听过传言,想来求证。” 孙擎风:“若你头上戴着的东西掉了,你会察觉不到?或许你真察觉不到,但他比你聪明。” “不是朱焕。”金麟儿点头称是,心中越发疑惑,“难不成有人想陷害他?可是山中都是修道者,彼此间没甚往来,能有什么仇怨?更何况,朱焕只是个普通弟子,陷害他又有什么用?” 孙擎风:“世上事千千万,原没那么多为什么。你不在意弟子身份,朱焕却觉得把你挤下去,他自己就能有机会上位。同样的道理,有人看他不顺眼,故意挑拨你与他的关系,并非没有可能。” 金麟儿看得出来,孙擎风的话没有说全:“大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吊人胃口。” 孙擎风摇头:“非是吊你胃口。我独居白海,甚少与人来往,人心的弯弯绕绕,有时我亦想不明白。来人若是想借你手对付朱焕,倒没什么,就怕是第二个朱焕,针对你来的。” 金麟儿:“别太担心,我会留意的。” 第二日,金麟儿来到问道阁。 他没有把昨夜捡到的太极巾直接送给朱焕,甚至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等到早课结束,众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8 弟子纷纷走出阁楼练剑,他才悄悄地把东西放在朱焕的蒲团下面,只露出一个角。 傍晚,朱焕回到阁楼,发现那条太极巾,面色并无异常。 金麟儿由此证实了孙擎风的猜测,推断出朱焕并不知情,只是意外遗落了太极巾,想要潜入积云府的,另有其人。 但他并未发现旁人有何异常,过后了一段日子,亦是平静无波,便只能将这件怪事搁着。 直至冬月,积云府外的铁铃铛,再没响过。 期间,孙擎风开始教授金麟儿《金相神功》。 据孙擎风所说,这功法乃是游方道人胡酒,即狐妖傅青芷的弟弟傅筱,从一本远古流传下来的道藏中寻获的,修炼过程千难万险。 首先,须上万人自愿以血献祭,聚天、地、人三才之精魄至一处。 其次,须有一名格外坚韧的练功者,放血、拆骨、剜心,以身作炉鼎,让道人施法,在体内把三才精魄炼化成至纯金印。此人不仅要有必死的信念,而且要在大功告成以前,凭毅力维持肉身不死,否则人死气散,功亏一篑。 最后,道人将金印引入另一人的灵台,让其执掌、操控金印,是为执印人。此人要求体魄强健、修为精深,能以自身修为和意念,制服操控强于自身数万倍的力量,否则必遭反噬。 金麟儿不解:“金印护法都这么厉害了,直接把金印引入他体内不就好了?” 孙擎风笑道:“你以为放血拆骨是说着玩的?我躺在地上,已是一团烂泥,连自己的灵台在哪都不知道,只不过是一息尚存罢了。” 金麟儿:“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孙擎风:“这功法自古就没人练成过,我不知道,没人知道,连胡酒都不知道。总之,金印以血肉炼成,须以鲜血滋养,其中的道理我们都不明白,只知道,谁身负金印,谁就再离不开血。” 金麟儿只是听着,就已经感到痛苦不堪。 孙擎风:“赵将军试过自刎,但没能死成,金印未得鲜血滋养,我的力量变得微弱。鬼煞自我胸口逃出,一夜间,末那城再度化为一座死城。胡酒用尽法力,将鬼煞封印入我体内,此举消耗过多,他便隐世修道去了,说两百年后回来取走金印。” 金麟儿:“我觉得,这个胡酒……不对劲。” 孙擎风:“多思无益,我们只能承担杀孽,维持金印传承,方不至于令人间化为炼狱。” 金麟儿:“我不想看到人间化为炼狱,我可以喝人血,可以不做好人。” 孙擎风颇觉意外:“这就想明白了?” 金麟儿赧颜:“从前我不懂事,让你操心了。还以为你很喜欢练功呢,如今方知,你每日辰时枯坐,都是为了压制体内鬼煞,为了让我不喝人血,过的快活些。我实在自私。” 孙擎风笑说:“你叫我一声大哥,我总要多担待些。人活一世不容易,你来到这世上不到二十年,青春年少,总要看看太阳。你过的快活,我跟你一样。” 金麟儿:“我看够了。” 孙擎风:“当真?” “当然没有。”金麟儿苦笑,朝孙擎风眨眨眼,目光狡黠,“只要有你,我可以不要太阳。” 孙擎风哭笑不得:“眼下还没到要你喝人血的时候。先好好过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时情势危急,不容我们多想,而且我爹笃信胡酒所言,从来不曾存疑。如今想来,那胡酒身上疑点颇多,傅青芷更是遮遮掩掩,其中应当另有隐情。往后,你要更加小心。” 金麟儿直视孙擎风的双眼,郑重承诺:“我会好好练功,保护你。” 孙擎风耳根微微泛红,像是有些难为情,别过脸去,视线正好跟后院里的小鸭子撞上。他总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被这些畜生发现了,虎目圆睁,瞪着那只小鸭子。 小鸭子懵懂无知,朝孙擎风摇摇脑袋,响亮地叫了一声:“嘎!” 圈里的鸡鸭纷纷大叫起来。 孙擎风推开金麟儿,转身进屋把门拍上,心虚地觉得这些畜生在议论自己。 第26章 喜欢 金麟儿完全明白自己所背负的重任, 忽然长大了许多, 不再自由散漫,不再惧怕学武。 白日在问道阁中, 金麟儿跟随周行云学剑, 逐渐显露出赵家人的武学天赋。 他这人心思单纯, 少有杂念,师父教什么, 他就专注练什么, 虽不能举一反三,但从不取巧。因而, 他的基础牢固稳扎, 每招每式都练得格外纯熟, 起先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但练到后头,自是水到渠成。 不过,用孙擎风的话来说, 金麟儿的武学天赋, 主要是挨打的天赋——别人若总是被打, 免不了灰心丧气,他却很有自知之明,从不怨天尤人,纵使被打时难过,转头就能忘了,继续朝着目标迈进, 说不得还算是一种大智若愚。 傍晚回到积云府,金麟儿跟随孙擎风学《金相神功》,遇到的阻滞并不少。 神功分内修和外练,内修《金光诀》,外练《金影掌法》,而赵家历代执印人,又创出刀法、枪法、鞭法等,多到让金麟儿怀疑,自己这般蠢笨,到底是不是赵家血脉。 《金光诀》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内修心法,艰深晦涩,玄而又玄,孙擎风反复为金麟儿讲解,他一直似懂非懂。 从前,金麟儿每日辰时同孙擎风一道运功,只是基本的吐纳调息,只为清心明性。等到他真正开始内修,才知道自己连运转内功、调动真气都做不到。 既然不聪慧,他就只能用笨办法,把从前用来玩耍的闲暇,全都拿来参悟心法。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迷迷糊糊地坚持苦修两个月后,忽觉灵台清明,脑内灵光乍现,继而感觉到体内真气流转。 《金相神功》重在内修,领悟了《金光诀》,就是迈出了最困难的第一步,往后大道越走越宽,修炼与从前相比自是一日千里。 但是,孙擎风的难题来了。 从前,他只操练过兵士,教授简单的江湖套路,从不觉费力。 可《金影掌法》与其他武功全不相同。 别的武功,不过十招八招,至多二三十招,这掌法足有一百零八招。同时,它的每招每式,似乎都没什么联系,招招皆可单独使出,每招又能相互串联,重在一个“变”字,讲究“一掌分三形,一形化千影”。练武者在使出这功夫时,旁人几乎连看都看不明白。 金麟儿只觉头皮发麻,惊恐道:“我这辈子恐怕是学不会了!大哥,不如你下辈子还做我大哥,继续教我?” 孙擎风对着金麟儿的屁股“揍了一巴掌”,怒道:“练武如登山。自古华山一条道,怎可知难而退?每日早晚睡前醒后,背个百遍就是。”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59 金麟儿已经上路,断没有止步不前的道理。 可他背诵招法的名字,往往是开头还好,慢慢地昏昏欲睡、舌头打结,说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天光乍现,月落千江,九幽……罡风?” 他瞥了孙擎风一眼,看对方似乎为有所觉,便决定糊弄过去:“日升月沉,星睡平野……” 孙擎风:“是九幽阴风、星垂平野!你晚上睡的还不够多?” 金麟儿往地上一倒,打起滚来:“你杀了我吧!” 孙擎风把金麟儿拎起来,让他看向自己:“真的不想学了?” 金麟儿愁眉苦脸:“想学,学不会。” 孙擎风叹了口气:“算了,能背多少背多少,反正你背了也不一定学得会。我现在开始教你,学到一招算一招。” 金麟儿欢呼起来,推开门冲到屋外,回头冲孙擎风大喊:“大哥快来呀!你是害怕教不会我吗?” 孙擎风觉得,纵使胡酒不来兑现那“两百年之约”,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金麟儿气至爆体而亡,这一个孩子,能抵三百只鸭子。 山中无岁月,此时已近年关,积云府外一片冰天雪地。 金麟儿跑得快,脚下一滑,栽倒在冰面上,向前溜出数尺。 孙擎风见状,连忙跑上前拖住金麟儿。可他没想过,凡人武功再高,天又不知道,走在冰面上,该滑倒的仍会滑倒。 金麟儿抓着孙擎风的手,用力一拉,孙擎风便栽倒在他身上。 两个人倒在一处,相互抱着,连滚了好几圈。 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孙擎风的嘴唇,正好覆在金麟儿的嘴唇上。 金麟儿意外惊喜,反手扣住孙擎风的后脑勺,不让他离开。 孙擎风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推开金麟儿:“你做什么?” 金麟儿抹抹嘴,用劲绷着脸,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努力作出一副无辜模样,道:“没想到华山这样冷,连人的嘴唇都能冻住。大哥,你还好吧?” 孙擎风不住抹嘴,咬牙切齿道:“我好得很。” 金麟儿关切问道:“你没摔着吧?” 孙擎风:“没有。” 金麟儿:“你生气了?” 孙擎风:“没有。” 金麟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你没有不喜欢我吧?” 孙擎风被问烦了,脱口而出:“没有!” 金麟儿的屁股又被“揍了一巴掌”,但他觉得很开心,脑中自行将方才两人的对话补充为—— “你喜欢我吧?” “当然。” 孙擎风假装失忆,面无表情牵着金麟儿,带他寻到一处背风的空地。 两人相处五年,金麟儿业已十七,不知不觉间,已从与孙擎风齐腰高,长到与他的肩膀平齐。 孙擎风看着金麟儿,看他轮廓渐深,额前戴一条玉扣太极巾,更显得双目乌黑,神情明秀,渐觉他有些陌生,是对他生出了分别心。 他不仅觉得,这小魔头跟旁人不同,跟所有金光教执印人不同,甚至觉得,他跟这两百年来自己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孙擎风知道,自己已然无可救药。 未免病入膏肓,他总是推开金麟儿,不让他同自己离得太近,如此方能先吊着命。 可教授武功招式,两人须得对面而立,孙擎风才能时时指出错误。 不一会儿,孙擎风又推开金麟儿,道:“站远些,近了看不清。” 金麟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擎风的手掌,看他手指的动作,可回头轮到自己动手,又不知该如何做,十个指头不住抽动,像是有什么毛病,欲哭无泪道:“我离你太远了,看不清。” 孙擎风语气不善:“你又不是瞎子,自己蠢笨学不会,怪谁?” 金麟儿举着两个手掌,茫茫然地看着,喃喃道:“我虽蠢笨,但真的认真学了。只是这掌法里招式太多,变化细微。”说着抽抽鼻子,看起来十分难过。 孙擎风朝金麟儿扔了颗石子儿,正正地打在他手心里:“别装可怜!把手拿过来,我指给你看。” 金麟儿一步跃至孙擎风身边,朝他伸出手。 两人之间,仅有一掌之隔。 这样近的距离,金麟儿只要眨眨眼,孙擎风就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他的眼睫从自己面颊上搔了过去。 这样冷的天,孙擎风的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薄汗。他握住金麟儿的手,觉得这双手虽然长大了许多,但似乎与幼时没甚分别,一样是软的,一样是暖的,不该用来握剑,应该被人握在手里。 他因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打了个激灵,郁闷地说:“细皮嫩肉,你该练练《铁砂掌》。” 金麟儿不解,抬眼看向孙擎风,眼中还有未散去的水光。 孙擎风呼吸一滞,视线移至别处:“那个简单,最适合你。” 金麟儿微微勾起拇指、小指和无名指:“刚刚学到这招雪鹤排云,屈三指、竖两指,聚真气于食中二指。” 孙擎风把金麟儿的手掰开,道:“招式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你且记住,这世上所有的外功招式,架势、形式俱是次要,首要的是为我所用。你可知道,这招‘雪鹤排云’的功用如何,为何要你屈起三指,只留两指?” 金麟儿:“功用不就是打人么?至于掌法、指形,应当是前人潜心钻研后悟到的,把它们写在书上。” 孙擎风随手往身旁雪松的树干上一拍,那粗粝的树干上变留下了两个极深的指印,说:“此招的功用,乃是击其要害。一掌只能打一整片地方,但聚力于两指间,便能指哪打哪。其余三指,只要于行气运功无碍,你爱如何便如何,别像没吃饱似的抖来抖去。” 金麟儿犹如醍醐灌顶:“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孙擎风点头:“孺子可教。” 此后,每日夜里睡觉前,孙擎风都会像讲故事般,给金麟儿讲解《金影掌》每个招式的目的和用处,又结合自己的对敌经验,告诉他什么动作要紧,什么动作并不碍事。 金麟儿不动声色地挤进孙擎风的被窝,躺在他怀里,假装自己是个不用烧炭的暖炉。 孙擎风体寒,但更多的是,他似乎已经认栽,便不再驱赶金麟儿。偶尔,他还会握着金麟儿的手比划,并起食中两指,指尖点在他柔软的掌心上,顺着他掌心的筋脉移动。 油灯将两人相依偎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金麟儿看着那影子,不由把手收紧,侧过脸来更贴近孙擎风,想让那两个人影合在一起。 许是两人腻在一起的时候太多,不过几日,孙擎风就把能讲的东西尽数讲完,看着金麟儿日渐一日地与自己更为接近,他不由地紧张起来,心想着:“已近离得这样近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因不知所措,他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0 试图再作一番挣扎。 傍晚练武时,金麟儿又面对面地牵起了孙擎风的手。 孙擎风把金麟儿推开:“你不能总看着我,这样只怕一辈子都学不知。背过身去,自己出招,我在背后看你动作。” 虽是缓兵之计,但不看不想,总算好受一些。 漫天雪尘扬,满山覆冰霜。 在纷乱的迷人眼的雪花中,孙擎风凝神静气,面色如霜,从背后虚虚抱住金麟儿,用手虚虚地抵着他腕、肘、肩上的关节,带他挥掌、转身。 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彼此间只隔着一拳。 金麟儿能感觉到,孙擎风的鼻息喷在自己耳廓上,听他的低语落在自己耳蜗里。 他想过分神沉醉其中,享受这片刻的亲近,甚至想过趁机占孙擎风的便宜。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愿意在如此庄严的时刻,让儿女私情绊住脚,反复告诫自己:“大丈夫,何患没有大哥?” 在漫天风雪中,金麟儿沉下心来学武。 虽然,他们甚少相互接触,几乎没有除了武学以外的交流,本该是两情缱绻的时刻,就这样不再动人旖旎。 但是,百川归海,方成其大。 孙擎风的每一句话,都刻印在金麟儿脑中。 孙擎风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烙印在金麟儿的身上。 那些被看似被抛舍了的怦然心动,全都沉在岁月间,凝在生命里,从不会被错失。 一日清晨,孙擎风和金麟儿并排坐在山峰上打坐。 两人不言不语,却仿佛心意相通,感觉自己融入了山、沉入了水,漂流于千载白云间,交缠在万古江河里,这一瞬即是永恒。 他们又知道,有一种永恒的东西,已在过去的千百个瞬间里悄然落种生根,历千百劫,生生不灭。 至于,那些不曾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只消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见天地浩大,知寸身微渺,时不我待,何必蹉跎岁月? 孙擎风忽而福至心灵,自嘲道:“既已如此,认与不认又有甚分别?” 金麟儿大惊:“认?认什么?我最近应该没做错事啊。” 孙擎风瞪了金麟儿一眼:“你没错,是我的错。” 金麟儿客气道:“大哥怎会有错?你若生气,自然都是我的错。” “老子的错,你也敢抢?”孙擎风凶狠狠地伸出手,揽着金麟儿的肩,把他箍在自己怀里,让他跟自己靠在一起,极目远望。 金麟儿似有所感,竟也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好一阵,笑说:“大哥,我没有不喜欢你。” 孙擎风轻哼一声:“我也没有。” 雪有六角,梅有五瓣。 山有高低,水有缓急。 两百年来,孙擎风不曾看见过这样的天地山水。 起先,孙擎风与金麟儿中间总是相隔一掌。 后来,变成一拳。 日复一日,等到金麟儿学会第九掌的时候,孙擎风已经不再把他推开了,两个人相互挨着,几乎没有间隔。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两位嘉宾牵手……约等于成功! 本月日万结束(应该)谢谢各位小天使一路陪伴~接下来日更40006000字,尽量凌晨更,大家早上起来就能看(?) 第27章 除夕 腊月末, 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 年关将至, 门派给弟子们放假,让他们回家过节。 金麟儿早已没有家, 自然留在积云府中。 孙擎风晨起烧了一炉旺火, 炭火烧得红彤彤, 聚起满屋热气。 金麟儿坐在火堆旁揉面、和馅儿,准备包饺子。 他的年岁增长了, 但野心欲望仍旧只有那么一丁点儿, 从早上起来就一直乐呵呵的,看见孙擎风摆在床边叠好的衣服、炉子里燃烧的火、锅里将要沸腾的水, 他已觉得很满足。 只不过, 当他偶尔想起去年在华阴过年, 他晨起穿过黑漆漆的街道,去赴一场未知的试炼,老百姓们在积雪满地的胡同里放爆竹,冰天雪地里, 老爹握着儿子的手, 拿一支香把引信点燃, 他的心里,也会生出那么一丁点儿的失落。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寒气扑面而来。 孙擎风挑着两捆干柴进屋,伸腿一勾把门关上,将柴禾往地上一放, 接过金麟儿递来的热茶,一气灌下,道:“你会包饺子?” 金麟儿得意洋洋:“方才师兄来过,带了些年货,教我包饺子。” 孙擎风眉头微蹙,眉睫上碎冰落下,道:“我就在附近打柴,没听见他来,他被绳索绊住了未曾?” 金麟儿扯着袖子,在炭火边烤了一会儿,替孙擎风擦脸,因手上沾着面粉,把他的脸摸得花不溜秋的,忍着笑说:“师兄心细,发现了你做的陷阱,问我是不是在防备什么人。我说怕朱焕捣蛋。” “还不算太笨。”孙擎风在金麟儿脑袋上薅了一把,顺势捏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揪。 金麟儿啊啊啊地瞎叫唤。 孙擎风不想跟个傻子玩,到灶台边洗手擦脸:“告诉过你,老虎摸不得。” “可我摸的是你的脸啊。”金麟儿吃痛揉脸,又把自己抹了满脸面粉。 “哼。”孙擎风轻哼一声,无话可说。 孙擎风回到桌边坐好,重新揉过面团,拿起擀面杖擀面皮,不屑道:“你师兄不会揉面。” 金麟儿看着孙擎风作农夫打扮,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的稻子还没收呢。” 孙擎风:“什么稻子?” 金麟儿:“你在云柳镇种了一年地,稻子没收成就跑了,我也有份的。” 孙擎风:“你干过什么?” 金麟儿:“我插过几株秧、担过几桶水。” “然后害得老子拔掉秧苗重新插,把你跟水桶一起拎回去。你那叫帮忙?”话虽如此,孙擎风回忆起往昔时光,快乐油然而生,捏起一撮面粉弹到金麟儿脸上,笑说,“若我高兴,说不得什么时候能带你回去看看。” 金麟儿高兴得坐不住,跳起来抱着孙擎风,用脑袋蹭他,被他推开,便蹲在地上清理柴禾。 他找到几根细嫩的松枝,突发奇想:“大哥,我们养棵松树吧?松树长青,能跟你活的一样长。若我不在了,它可以一直陪着你。” 孙擎风眼眶一热,道:“不必。” 山中寂寂,纵然是除夕,都同平日没甚分别。 吃过晚饭,金麟儿一直在偷瞟孙擎风。 孙擎风被看得极不自在:“看什么看?” 金麟儿:“过年了。” “过年了。”孙擎风随口道,起身收拾碗筷。 金麟儿爱热闹,尤其喜欢过年,看孙擎风一副准备收拾收拾开始练功的架势,不由感到失落。 他默默跟在孙擎风身后,想说“过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1 年来,大哥陪我玩吧”,又觉得这话幼稚,孙擎风听了定会生气。 孙擎风回头,只看见金麟儿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好气道:“又做什么坏事了,把碗摔碎了?” 金麟儿不乏骄傲地说:“大哥,我这几日又学会了三招《金影掌》呢!” 孙擎风:“有些进步。” 金麟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终于想到个法子。他冲出洞府,跑到到竹林里捡了两节断竹子,绕着积云府边跑边敲。 不多时,孙擎风被吵得烦闷,推门走出。 金麟儿脚下一滑,扑倒在地,啃了一嘴雪沫子。 孙擎风嘲道:“不是刚吃过饭,又饿了?” 金麟儿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破罐破摔道:“大哥,我想跟你一起放爆竹。” 孙擎风心思并不细腻,虽然看见了金麟儿的小动作,但不解其意,只当他又在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此刻明白过来,顿觉哭笑不得,他不禁摸摸下巴,心道:老子真有那么吓人? 过了除夕,又过一岁。 这对于从前的孙擎风而言,只是痛苦的时光再次被拉长一些。 活着没意思,他很少庆祝新年,最多吃几个饺子,意思意思。 但今年,孙擎风竟然隐约感觉到了快乐。他把金鳞儿从地上提起,扛在肩头,回屋扯了条披风往他身上一搭,运步如飞下山去华阴县城。 华阴城内,热头攒动。 夜幕刚刚才降下,街头已摆起了一连串摊铺,城中各处不时传出击鼓鸣锣声,当真是好不热闹。 金麟儿挽着孙擎风的手,牵着他走街串巷到处跑。 孙擎风不喜热闹,被吵得快要七窍生烟,把金麟儿扯回身前,伸手环过他肩头,把他紧紧箍在怀里,捏着他的脸,警告说:“别跟老鼠似的到处乱窜。” 金麟儿在孙擎风手背上啃了一口,学老鼠吱吱叫。 孙擎风骤然松手,旋即复位,捏着金麟儿的下巴,撸猫似的搔了两下:“安分些!” 金麟儿舒服地蹭了蹭孙擎风。 不过多时,喧天锣鼓声从前方传来。 金麟儿刚刚安静片刻,又躁动起来,忍不住拔腿就往前跑。 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孙擎风箍着,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孙擎风:“吱?” 他虽没有说出半个字,但一双黑白分明眼睛里,已经装满了话。 “不许装可怜。”孙擎风把金麟儿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头,认命地带他往前挤去看热闹。 金麟儿:“大哥,我已经十七岁了。” 孙擎风:“你就算你长到七十岁又如何?” 金麟儿原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再这样坐在孙擎风肩头,难免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惹孙擎风不开心。 但孙擎风坦坦荡荡,混不在意旁人目光。 金麟儿也坦然起来,摸了摸孙擎风的眉毛,帮他抹掉眉峰上的碎雪沫:“你不累吗?” 孙擎风:“你少说几句就好。” 看热闹的老百姓太多,已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金麟儿坐在孙擎风肩头,自是鹤立鸡群,伸长脖子张望,看到人群中央,竟有两只舞龙灯的队伍迎面对上了。 长龙一金一银,每条都有数十丈长,龙的身上坠着多彩的绸花,头顶、背上燃着一束束闪亮的烟火,照的巷子里亮如白昼。 金麟儿兴奋大喊:“快看快看,真漂亮!” “莫乱动!掉下来你可别哭。”孙擎风双手按住金麟儿的大腿,生怕他乱动。 金麟儿双腿修长笔直,跟从前很不一样。 孙擎风按着他的腿,心道:这小魔头吃的不多,长的倒挺快。他恍然明白过来,金麟儿刚才吞吞吐吐,说什么“十七岁”,原来是在难为情。 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孙擎风认真思虑过后,觉得金麟儿还是很小,扛着抱着都没什么。再过上几年,等他再长大些,至少要长得跟自己一样高,自己扛着他,才不太合适。 孙擎风偷瞄金麟儿一眼,翻了个白眼,觉得就看他这副德性,想要长得跟自己一般高?再等两百年都不可能。瞬间觉得自己想那么多,真是吃饱了撑着。 孙擎风如此这般,细细思量,似乎早已忘记,一年前的腊八节,他抱着金麟儿在长安府逛夜市的时候,恶狠狠地说过的一句话——老子有病才会想天天都抱着你。 世事难料,因缘际会。 没承想,仅仅只是过了一年,他就已经病入膏肓。 . 舞龙灯的队伍走过后,百姓们纷纷回到家中。 城里安静下来,孙擎风和金麟儿也出城赶回华山,守岁吃饺子。 空中无月,星斗满天,风吹雪满山。 回到积云府,孙擎风烧水煮饺子。 金麟儿把刚买回来的烟花爆竹往桌上一扔,兴奋地冲出洞府,来回跑着用簸箕把积雪铲掉,很快就打扫出一片空地,用来放爆竹。 金麟儿踢开门板,冲进洞府扑倒在桌上,随手抓了几个爆竹,风风火火地冲出去,边跑边喊:“大哥快点儿,放爆竹啦!” 孙擎风跟饺子较劲,弄得满头热汗,根本没工夫理会他,挥舞着大勺猛敲铁锅,扯着嗓子大喊:“当心些!” “本教主还制服不了一根爆竹?” 金麟儿哼哼唧唧,扔掉小小的爆竹,自信满满地取出一个中等个头的烟花筒,在地上摆好。 他点燃手里的线香,忽然开始犹豫,因为从没玩过这个,生怕点然后来不及跑远,颤抖着手试了几次,都没能点燃引信。 金麟儿很苦恼,大喊:“孙护法何在?过来帮教主点爆竹!” 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夺走线香,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后推,继而点燃引信。 金灿灿的烟花冲天而起,如同千树金花瞬间绽放光华耀目。 大风扬起细碎的火花,仿佛漫天星辰坠地如雨。 “真好看!大哥……” 金麟儿几乎看呆了,一回头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竟不是孙擎风。 他看清来人,脸色由喜转惊,再变为既惊又喜:“师尊?” 花火还在燃烧,照亮了金麟儿的脸,白净清秀,眼珠乌黑明亮,是他自己原本的脸。 未待金麟儿解释,薛正阳已先开口,语气淡淡然,道:“你很像你娘。” 金麟儿听到这句话瞬间泪目,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憋出一句:“你、你来啦。” 薛正阳失笑:“你这烟花还有多少?别小气,拿几个给师父玩玩。” 金麟儿抹了把眼睛,打仗似的冲进积云府,被孙擎风骂了两句,告诉他师父来了,多下一碗饺子,然后就把所有烟花都抱出来扔在地上,拍拍手朝薛正阳说:“全都给你!” 薛正阳看着这一摊子烟花:“你可真大方。”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2 金麟儿:“我大哥最大方了,他对我特别好!正在给你煮饺子呢。师父,待会儿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守岁吧?” 薛正阳点头,笑道:“天策大将军亲手煮饺子,寻常人哪能吃到?我说什么都要尝上一口。” 金麟儿:“天策大将军?” “做什么一惊一乍?捂好耳朵。” 薛正阳又点了两筒烟花,视线穿过火树银花,落在积云府的窗口。 孙擎风站在灶台边,低头包饺子。 他技艺娴熟,用筷子尖挑了一小团肉馅儿,抹到饺皮中心,两下吧皮卷好,再用筷子头沾了水,往饺皮上一抹,把两个角按在一起。 只不过他的力气太大,不时会把饺皮捏个对穿,弄得满手油星子。 薛正阳收回视线,道:“末那城孙家,世代为将戍边,两百年前倾城力阻鬼方侵攻,免大雍生灵涂炭,高祖亲封孙擎风为‘天策大将军’。此事骇人听闻,未曾载入史册,只在一位华山师祖的手札中有所提及。” 金麟儿:“原来你都知道,那你为何不让我娘跟爹在一起?” 薛正阳:“我若执意阻拦,你娘亲难道走的出华山?我拦她,是怕她后悔;不拦她,是怕她抱憾。思来想去,后悔总是要好过遗憾。你娘啊,多有主意的一个人?” 金麟儿先前已有猜测,但真正从薛正阳口中听到,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只点了点头:“你别怪我娘,怪我吧,她这么做,肯定都是因为要把我生出来。” 薛正阳哭笑不得:“你娘傻得冒烟,你可别学她。” 洞府内,孙擎风低着头,有意无意地往外瞟上两眼,就像做了什么对不起薛正阳的事,又或是紧张地准备接受他的检视一般。 他把砧板往窗边一放,挡住他们。 外头空地上,金麟儿站的远远的,伸长了手拿香去点烟花。 薛正阳嗤笑:“怕个什么?” 金麟儿煞有介事道:“会炸的!” 薛正阳躬身握住金麟儿的手,带他把爆竹点着,道:“越是凶险时刻,越是要冷静镇定看清敌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大哥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没教过你?” 爆竹噼里啪啦地响,像条离了水的大金鱼,在地上蹦来蹦去。 “教是教过,学也学了,可我太笨没学会。”金麟儿好不容易才能见薛正阳一面,抛出自己心底的疑问,“师父,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知难行易。我是觉得自己会越看越害怕,反而自乱阵脚,不如不看,求个心安。” 火光熄灭,爆竹燃尽,风中满是硝石的气味。 薛正阳一下就听出了金麟儿的言外之意,云淡风轻道:“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何故常怀忧虑,止步不前?俄而回首,碌碌半生,马齿徒增,不亦悲哉!” 金麟儿点点头,翻出来一个烟花筒,摆在地上放好。 薛正阳:“想做什么做就是了,譬如为师,想修道,携家带口就上了华山;想闭关,天子号令围攻青明山,当个屁放了。你想学武,那就勤勉修习,学不成是天资鲁钝,用不好是心术不正。天资鲁钝无药可救,心术不正仍能改邪归正。” 这想做就做的脾气,怕是在祖孙三代间一脉相传。 金麟儿自己拿起线香去点烟花。 引信碰到香火,瞬间燃烧起来,烟花窜至高空,像红日在夜空中炸裂。 金麟儿两眼晶亮,捂着耳朵哈哈大笑:“多谢师父指点!” 薛正阳许是闭关久了,没人说话,骤然从洞府里走出来,就拉着金麟儿问东问西。 堂堂一派掌门,啰啰嗦嗦像个寻常老头儿。 堂堂魔教教主,乖乖巧巧真就是个乖孙子。 薛正阳问过金麟儿读了什么经书,学了几招剑术。金麟儿明明没把跟朱焕的冲突告诉他,他却早已知道,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若再对上朱焕,不必留情面。若是被人欺负,定要打回去,生死勿论!有我给你撑腰,知不知道?别人可都没有。” 金麟儿傻笑点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两人谈起周行云。 薛正阳苦笑道:“你那周师兄天资高绝,但脑子不太好使,平日爱锄强扶弱,身上只剩两个铜板,都要送一文钱给乞丐。他发现你的秘密,竟来向我求情,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吃亏。” 金麟儿失笑:“师兄特别好,我会照看好他。” “时辰到了,玩够了就回来吃饺子!” 孙擎风把砧板移开,靠在窗边大喊。 他没叫金麟儿的名字,无形中占了薛正阳的便宜,纵是心虚紧张,亦不肯输了气势。 三人围桌而坐,一起吃刚出锅的饺子。 薛正阳吃完便起身告辞。 他临到门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老旧的红纸信封,向金麟儿递过去,道:“我练武到了关键时刻,长则半年,短则三月,不得与外头联络。道士们伙食不好,你多下山买些好吃的。” 他又对孙擎风深鞠一躬:“请前辈多费心。” 孙擎风起身,准备还礼。 薛正阳连忙摆摆手,把话说完:“你厨艺实在普通,得空多练练。” 孙擎风瞪了薛正阳一眼,又瞟了一眼金麟儿,罕见地没发脾气,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自顾自吃饺子。 “多谢师尊!”金麟儿伸手去拿红封。 薛正阳把手举高,问:“谢什么?” 金麟儿一笑,乖巧地说:“多谢外公!” “平安喜乐,乖乖外孙。” 薛正阳把红封塞在金麟儿胸前,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拜个早年=3= 第28章 瘟疫 年节过后, 弟子们陆续回到山上。 正月十五以前, 问道阁暂不开启。 砰的一声,积云府大门被推开, 冷风卷雪吹入。 “华山待不长了。”孙擎风放下柴禾, 灌了口热茶。 金麟儿跑上前去, 把柴提到灶台边,握住孙擎风的手搓揉, 关切道:“怎么了?” 孙擎风:“周行云来过, 没告诉你?” 金麟儿:“师兄只问我养的鸡鸭是否健康。” 孙擎风眸光一沉:“闹瘟疫了。” 华山上突然出了怪事——门派里豢养的禽畜,全都变得格外嗜睡。 原本, 冬日嗜睡很是寻常, 但这些禽畜每天从早睡到晚, 几乎没有清醒活动的时候。 弟子们未曾留心,发现的时候,鸡鸭全都已经瘦骨嶙峋,有的甚至睡死过去, 被冻成冰块。 兽医查不出端倪, 只说是罕见的瘟疫, 而大冬天里闹瘟疫,则更添一分离奇。 闹瘟疫对别的弟子而言,不过是少些肉吃。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3 可对于金麟儿和孙擎风来说,却足以致命,因为他们离不开血。 金麟儿不解:“为何我们家养的鸡鸭没事?” 孙擎风:“整个华山,只有积云府的鸡鸭没染病。” 金麟儿关起门来才敢说话:“幸好你是悄悄下山采买的, 没被人看到,不然定会引人猜疑。” 孙擎风摇头:“有人看见。” 金麟儿忙问:“什么人?” 孙擎风:“我下山时,天光未亮,遇到周行云带朱焕上山,周行云看着有些生气。” 金麟儿:“想必朱焕又做了什么蠢事,被师兄发现了。不过,师兄原就以为我们是妖,还上报给了掌门,他会护着我们。” 孙擎风:“你当真这样想的?” 金麟儿:“要不然呢?” 孙擎风:“周行云没教过你内功,你可曾想过为何?” 金麟儿思虑片刻,才反应过来:“师兄做事向来周到,若想教我武功,定会先问我:愿为剑宗,或为气宗。但他根本就没问过,想必,他早就已经猜到我们的身份,知道我不须学其他武功,说我们是妖,其实是免得我们为难。” 孙擎风:“我信得过周行云的人品,却不能保证他不中别人的计。” 金麟儿:“朱焕知道我喝血的事,他的嫌疑更大。” 孙擎风:“朱焕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单看他竟会被你设计反制、无可辩驳,即可知,此人不仅武功稀松平常,连脑子都不大好使。他猜中你喝血,只是误打误撞,若想对付你,动用他爹的关系请缉妖司的人过来捉拿你,倒还说得过去。但散布瘟疫?他没这个能耐。” 金麟儿在屋里来回踱步,喃喃道:“你说的对。我们的事,除了外公,只有师兄知道,消息必定是从他那里泄露的,只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孙擎风:“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我只喜欢你。”金麟儿随口说到,趁孙擎风还没来得及“失忆”,迅速调转话头,煞有介事地分析,“虽然,师兄是个好人,但你的怀疑是有理有据的。或许,师兄向掌门上报时,被旁人听了去。或许,他考虑到整个门派的安危,只能把我们的事上报给朝廷。毕竟魔教声名狼藉,他不能让华山派冒险。” “可朝廷若知道了我们的所在,为何要散布瘟疫断了血源?”金麟儿对天长叹,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是为逼我们暴露?” 孙擎风:“若是朝廷,不必多此一举。” 金麟儿:“是惧怕妖物的人想逼我们离开,还是是有人想趁你我力量衰弱时夺印?” 孙擎风:“寻常人绝不知道金印的秘密。” 金麟儿眼神一亮:“如果,是华山派的长老呢?” 孙擎风:“不无可能。” 金麟儿:“金印是上古秘术,有两百年传承。世上纵有能活百岁的武学奇才,也练不出这样深厚的内功。练武的人,或者争强好胜,或者苦求精进,见到神功难免不会心动。” 孙擎风:“武林盟主、峨眉玄悲尼姑知道此事,告诉三五好友,亦未可知。” 金麟儿:“想不明白,算了。幸亏大哥英明,早早地养了鸡鸭。要不然这冰天雪地的,找个活物取血还真不容易。” “先前我怀疑胡酒来过,但是,一来,约定之日未至,他不该来;二来,他要取印,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孙擎风同金麟儿相视一眼,都觉得云里雾里,只得笑笑作罢,“只要不是妖怪,旁人倒也好对付。” 金麟儿试图去向薛正阳求助。 但薛正阳除夕夜里看过金麟儿,知道他过的很好,便继续潜心修炼,此时修炼到了关键时刻,甚至不让周行云打搅。 周行云见金麟儿心急,试图硬闯,被薛正阳隔空拍了一掌。 薛正阳掌风霸道,一掌挥出,肉眼可见的青色的气劲瞬间将周行云震开。 虽然周行云并未受伤,但金麟儿不敢再给他添麻烦,牵着他离开了。 积云府上共养了四十余只鸡鸭,大的已有三四斤重,取血能有有一碗多,所有鸡鸭血加起来,足够金麟儿喝到夏天。 但若整个华山都闹了瘟疫,唯独积云府安然无恙,外人会作何想? 孙擎风不得不早做打算。 金麟儿做完晚课回到洞府,老远便闻到一股血腥味,走近一看,原是孙擎风在宰杀鸡鸭。 他不由疑惑道:“大哥,小鸭子打你啦?别生气。” 孙擎风满脑袋鸡毛,从嘴里吐出一片鸭毛,面色铁黑:“当心老子打死你!” 一只鸡挣扎跳起,咯咯叫着冲上半空。 金麟儿屈指成爪,手掌轻挥,打出一道暗金色的真气,瞬间将那只可怜的鸡拍晕。 “大哥才舍不得打我,顶多揍我一巴掌,解气就好。”他疾跑上前,反手一抓,隔空把鸡拉扯过来攥在手里,冲到孙擎风面前邀功,“我这招鹰击长空,如何?” 孙擎风抓住这只鸡,一刀砍断鸡脖子:“马马虎虎,快去把空酒瓶都拿出来。” 金麟儿:“何必费这功夫?” 孙擎风:“你想留在华山,就要小心行事。” 金麟儿:“我原先想着,若真要走,定要同掌门见一面道别。我不想让他觉得,是我做了什么错事畏罪潜逃。但我想他会明白的,别再冒险,咱们走吧。” 孙擎风:“只要不出差错,旁人就寻不到机会。逃来逃去,何时才是个头?我不要你再逃。” “哎。”金麟儿很感动,只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花言巧语”,乖乖回屋找酒瓶子。 两人好一阵忙活,把所有的鸡鸭宰完,将鲜血灌入空酒瓶,埋在瀑布附近的一块地里。 那地方当风易结冰,鲜血埋在地下被冰冻着,轻易不会腐坏。 距初次饮血,已有五年光景,金麟儿始终没能习惯血腥气,每次都是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再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那模样看着着实痛苦,他因此总是背着孙擎风喝。 有时,他也会内心挣扎,感觉自己像只野兽,像是正在沉入泥淖挣扎不出。但是,只要想到孙擎风被鬼煞摧折的痛苦,想起赵家五代执印人的辛苦背负,他心中的所有黑暗的阴云,都会顿时消散无踪。 金麟儿心里很矛盾,既希望能早日见到胡酒,结束这样的命运,又不想同孙擎风分离——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十年恍如一弹指,他只觉得一切都过得太快。 冬去春来,华山上的瘟疫一直不曾散去。 埋在地下的血,越来越不新鲜。 金麟儿捏着鼻子闭着眼,觉得实在难以下咽,每喝一口血都觉得十分难受。喝完以后,他总是汗湿额发,面色苍白,嘴唇鲜红欲滴,像只湿淋淋的水鬼。 孙擎风偷偷看过一次,只觉揪心,知道这不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4 是长久之计。 金麟儿虽身负金印,但毕竟只是肉体凡胎,往常饮鲜血尚且难受,如今只能喝装在瓶中的陈血,不多时就病倒了。 孙擎风不敢声张,怕丹药房的人查出什么问题,思来想去,只能请周行云前来相助。 自从开始闹瘟疫,周行云每日都会带着弟子们,在西峰的各个山头、洞府撒药防疫。 他怕弟子们发现“薛家兄弟”的秘密,向来是独自负责积云府,其实从未上去过。 周行云听完孙擎风的描述,立马放下手头事物,拿着药箱上山。 他略懂医术,替金麟儿看过病后,认为这是饮食不洁所致,给他开了两副方子,又让孙擎风留下照顾金麟儿,自己风风火火抓药熬好送上来。 孙擎风朝周行云鞠一躬,感谢他对金麟儿的照顾。 周行云受宠若惊,连忙止住孙擎风,目露忧虑,道:“念郎喝……吃的东西不干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孙擎风知道,周行云的确看出来了,但他并不打算把这事挑明,只后撤半步,同对方拉开距离,道:“多谢你,往后,我会多加注意。” 周行云看出来孙擎风送客的意思,不再多说,起身告辞,留下满室琥珀味的温暖香气。 金麟儿吃过药,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日,第二天睁开眼,便看见孙擎风坐在床边削竹子。 他睡得头昏脑涨,张口便问:“大哥,你……挖到竹笋了?” 只听啪的一声,孙擎风手中的细竹竿被折成两截。 . “老子挖个坑把你埋了!” 孙擎风冷着脸,低头从地上捡了另一根竹子,其实是在偷瞟金麟儿。 他把竹子拿在手里,重新切削打磨,随口问:“周行云医术还成,现觉得如何?” “我没事啊,好的不行。”金麟儿猛然坐起,没事人办跳下床,忘了自己两日没吃饭,饿得腿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亏得孙擎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入怀里,骂道:“软脚虾。” 金麟儿笑着往孙擎风怀里钻,习惯性地握住他的手搓揉帮他暖手,意外发现,孙擎风双手冻得通红,指尖有不少被碎木划破的伤痕,关切道:“你在做什么?” “切竹笋。”孙擎风没好气道,把金麟儿抱在怀里,坐到床上,让他靠着自己。 金麟儿往孙擎风胸膛上靠,柔声道:“你冷不冷?别做了,咱们就这么抱着过一天吧。” “抱一天,谁做饭?把你饿死,我还活不活了?”孙擎风见金麟儿满面病容,心中绞痛,不敢再对他大声说话。他随手扯来一件外袍,罩在金麟儿身上,双手环过他肩头,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继续手上动作。 刀刃划过竹枝,青竹气味在室内浮动。 孙擎风见金麟儿没精打采,很不习惯,罕见地主动开口找话说,随口道:“你师兄这样的好人,世上并不多见。” 金麟儿吃惊:“你喜欢他?” “放屁。”孙擎风又掰断了一根竹子。 金麟儿:“你若不喜欢他,就不会找他帮忙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喜欢你,也喜欢师兄,我不能说喜欢你比喜欢他更多,因为喜欢这种事,不可以多少衡量。但我对你的喜欢,跟对师兄还有其他所有人的喜欢,都是不一样的。” 孙擎风把竹枝切削打磨成不到一指粗的小棍,从身旁的桌上拿起精铁锻的箭头,把箭头按在小棍顶端,及不可察地笑了笑,随即冷哼一声:“你的花言巧语,自幼便无师自通,若用在练武上,想必早有成就。” “我这不是花言巧语。”金麟儿每句话都发自肺腑,想说就说了出来,若说是无师自通,似乎不大确切。他认为这是一种天赋,资质平平的他所唯一拥有的天赋,就是爱慕孙擎风,用尽办法让他快乐。 金麟儿如是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为掩饰这古怪的笑,他连忙大喊一声:“你在做箭!” 孙擎风:“没肉吃,嘴里淡出个鸟。” 金麟儿欣喜万分:“你要去打猎?你带上我……” “烧水熬粥,切记水要烧开。”孙擎风按住激动不已的金麟儿,不许他胡乱走动,把做好的箭装在小竹筒里,竹筒挂在后腰,拿起长弓独自出门打猎。 金麟儿打开米缸,发现陈米都换成了新米。 金麟儿煮好粥,又炖了一锅菜汤,摆好碗筷等孙擎风回家。 他刚刚病愈,浑身无力,单手支颌靠在窗边晒太阳打盹,一不留神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金麟儿被麻雀啄醒来。 他抓了把米洒在窗边,眼神扫到窗外,见孙擎风的弓箭已经摆在青草地上,兴冲冲推门而出,不住喊着“大哥”,却不见孙擎风的人影。 三月春风和暖,鸟雀南回,躲在林间吵舌头。 微风吹来,温柔抚过金麟儿的额发。他似有所感,转身回望,见孙擎风猴子似的,正蹲在洞府右侧那棵高大的古松上。 孙擎风蹲在树上,双手支颌,模样十分苦恼 金麟儿回想起来,两人初相识的时候,有一回孙擎风被自己哭烦了,也是躲在石屋顶上蹲着。他一阵好找,以为孙擎风不要自己了,哭得几乎要断气。最后,他发现孙擎风根本没有走远,心中既欣喜又后怕,站在地面上仰望他,抹着眼泪向他保证再不哭了。 后来,金麟儿发现,孙擎风但凡有心事,就会蹲在高处发呆。起先是屋顶,而后是屋旁低矮的桃树,指不定那天就会一飞冲天。 眼看着孙擎风越蹲越高,金麟儿知道,他心中的烦闷与日俱增。 可他又不知道孙擎风为何烦心,只想多陪着他哄他开心,便做出一副傻头傻脑的模样,在树下挥手跳动,笑着大喊:“大哥,下来吃饭啦!” 孙擎风只瞟了一眼,没有回应。 金麟儿又喊:“大哥,你猎到什么野物了?你不会老马失蹄,什么东西都没打到吧?你下来吧,我不笑话你!” 孙擎风别过脸去,仍没有回应。 金麟儿深吸一气,喊出一连串的话:“大哥,今日我做饭菜、我收拾碗筷、我洗衣刷碗挑水担柴……快回家啦!”说罢往地上一躺,傻子似的打起滚来。 孙擎风动动耳朵,往下一看简直哭笑不得,从树上跳下,落在金麟儿面前。 草木碎屑扬起,松针簌簌掉落。 阳光被滤成蝶翅大小的光斑,落在金麟儿眼里。 “回家了。”孙擎风蹲下,伸手抚开落在金麟儿眉毛上的松针。他手上提着一只已经剥皮放了血的兔子,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金麟儿牵起来,揽着他的肩膀,一同走回积云府。 “大哥,你心烦吗?”夜里,金麟儿辗转反侧,听见孙擎风的呼吸,知道他亦迟迟无法入眠。 孙擎风:“睡你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5 的。” 金麟儿:“是因为我?” 孙擎风:“你别来烦我。” 金麟儿从背后抱住孙擎风,把脸埋在他背脊上:“你别不要我。” 孙擎风睁开眼,抬头望着高悬天际的明月,用跟呼吸一样轻的声音说:“我没照顾好你。” 原来,孙擎风的苦恼,竟是自责。 金麟儿:“别说笑,我好好的。” 孙擎风:“自你我相识起,咱们不是躲,就是逃。这些年过来,你不是生病,就是受伤。若赵兄在天有灵,必定一剑将我捅个对穿。” 金麟儿把手收紧,道:“这都是我的错。若你非要我饮人血,你就不会如此虚弱,若我争气些,做个像样的教主,我们就不用藏头露尾。你顾及我的感受,从不逼我做什么,这世上哪会有人比你对我更好?爹娘在天有灵会感谢你,保佑你长命千岁。” 孙擎风失笑,眉眼间郁色消散:“不求感谢,只求他们不要怪我。” 金麟儿:“他们为何要怪你?再说了,你可是天策大将军,怎会怕他们怪罪?” 孙擎风:“怪我……你,算了,莫要问东问西。” 金麟儿伸手握住孙擎风的手,趁他不防,迅速在他耳廓上啄了一口,笑道:“你别不开心,明日教我射箭,往后,我去打猎,我洗衣做饭刷碗,我来照顾你,你就在家缝衣服绣花好了。” “再不睡就揍你了。” 孙擎风挣开金麟儿,三言两语把他哄睡着了,然而自己却是心绪纷乱,迟迟难以入眠。 他活了两百年,两百年间,总是伤痛多过欢欣,唯有人生这最后的十年间,常常觉得快活。纵然偶尔忧虑苦闷,但只要能同金麟儿说上两句话,他能转眼恢复如常。 金麟儿不是绝顶聪明,没有过人天赋,既无令人惊艳的相貌,又无英武挺拔的身材,但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刚刚好是专治孙擎风的一副良药。 “无间地狱,我一人下,不可牵累于他。”孙擎风如是想着,决定等到金麟儿学会第二十招《金影掌》后,有了自保的能力,他就独自下山,寻找布设伏妖阵缺少的最后一样法器——阴阳招幡。 十五过后,问道阁重开,日子恢复如常。 白日,金麟儿去问道阁读经学剑,孙擎风在厨房里随意做些饭菜。 傍晚,两人回到积云府,便瞬间活了过来,相邀入山打猎,带野物回家开小灶。 自冬至春,白昼渐长黑夜渐短。 这日傍晚,天光仍十分明亮,空中金霞漫天,远处的两座山峰上,还架起了一座彩虹桥。 孙擎风同金麟儿进入深林狩猎,站在金麟儿被后,掌着他的手,教他瞄准猎户,调息放箭:“箭射出去,并非笔直,而是在半空中呈一道弧线,瞄准须向上抬几分。” 金麟儿:“几分?” 孙擎风:“兵无常势,须看好你同猎物的远近距离,一凭眼力,二凭经验,但最重要的是第三点,要用心看。” 金麟儿一箭射出,正中一只麻雀。 孙擎风上前捡起猎物,道:“不错。” 金麟儿哭笑不得:“什么不错?你就损我吧,你知道我瞄的是那只野兔!” 孙擎风没忍住笑出声来,对金麟儿比了个大拇指,道:“声东击西,出奇制胜,你小子会举一反三了。” “我今日定要射只兔子给你!” 金麟儿更郁闷了,抓了三支箭,扛着弓便跑去追猎野兔了。 孙擎风只嘱咐他天黑前回去,便不再多管,拿着弓箭独自狩猎,提着猎物回洞府烤肉。 晨昏相交时,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金麟儿下决心定要猎来野兔,卯足劲冲出老远。 他盯上的那只野兔是麻灰色的,在野花缤纷的密林间逃窜,不消多时,就把他弄得头晕眼花。 他身上只带着三支箭,路上已射出两箭,别说射中野兔,连到处乱窜的松树都没射中,他心中又气又急,懒得停下脚步去捡。 幸而兔子也晓得累,窜入两块大石头间的缝隙中,终于停了下来。 金麟儿猛然跪地,搭箭上弦,借着日落前最后一线天光,对准野兔的屁股,放出最后一支箭矢。 竹箭正正地插在野兔身后两寸处的地面上,没入泥土半尺。 野兔死里逃生,疯狂逃窜,瞬间就没了踪影。 金麟儿感到十分挫败,从地上爬起来,连射出的箭都忘记捡回,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啊——!”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喊。 方才,金麟儿追着野兔跑了一路,不知不觉已至半山腰,不知周遭竟还有别人。 他循声跑回去,走到方才野兔躲藏的那两块大石头后面,被眼前情景惊呆了——朱焕倒在血泊中,心口插着一支竹箭,正是孙擎风亲手所制。 金麟儿在朱焕身旁蹲下,不知所措:“朱焕!你、你怎么在这儿?我的箭插在石头前面的土里,根本没射过来,你怎会中箭?” 朱焕面色青紫,呼吸困难,一见到金麟儿,便紧紧攥住他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这张没有伪装的脸:“你果然是……咳,我……要死……” 金麟儿:“别乱说!我去叫人,你等着,我去叫师兄过来。” 朱焕见金麟儿想走,忽然加大手上的力道,死死地拖住他。 到了这时候,朱焕已有些七窍流血的迹象,眼眶里淌出两行血泪,喉咙鲜血堵住,连话都说不清:“我早已叫了,缉妖司,快……快走……不,不许走!” 金麟儿看着几乎全身上下都在往外冒血的朱焕,想要救他却根本无从下手,只能抓住最后时刻,问他:“是谁伤你?” 朱焕发出一连串爆咳,道:“我……梦见……你这张脸,你果然是……妖!” 他怎会梦见我真正的脸?金麟儿一时间想不明白,只能以实相告:“我真的不是妖怪。我叫金麟儿,是金光教主赵朔的儿子,武林盟围攻青明山,我的护法带我从白海青明山逃过来。我母亲薛灵云,正是掌门之女,你一直都比我厉害,只因掌门是我的亲外公,我才能当上亲传弟子,你别死!我和你换,好不好?” 朱焕口鼻流血,自知绝无生还的可能,只想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你……喝血!” 金麟儿:“修炼《金相神功》须得饮血,是故金光教声名狼藉,朝廷派武林外围攻青明山。但是,我只喝畜生的血,得父亲传功五年,从未伤过任何人!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你,没有记恨你,更不会伤你。” “我,不是想……欺负你,我……” 朱焕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不可置信地望着金麟儿,目光渐由痛苦转为无比惊恐。 他抓着金麟儿的手猛地摇晃,像是想告诉他什么:“师兄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6 ,师……”然而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气息,神志不清,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金麟儿:“师兄早就知道我的事了,他是为了替我隐瞒,才故意误导你。你有话要说给他听?” “师兄……”朱焕闭上双眼,彻底死了过去。 第29章 入瓠 金麟儿感觉到朱焕的身体越来越冷, 心随之沉入冰窟。他发疯似的跑回积云府, 撞开大门,扑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 孙擎风见金麟儿的道袍上沾满鲜血, 手中陶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疾步上前, 把金麟儿抱起来放在床上,问:“你受伤了?” 孙擎风怒极, 双目充血发红, 像一头凶兽。 金麟儿浑身都在发抖,呆愣愣地摇头。 孙擎风仔细查看过金麟儿身上, 发现他未曾受伤, 只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便将双手覆在他肩头,帮他止住颤抖,使他镇定下来,问:“遇上何事?告诉大哥, 万事有我在。” 金麟儿感受到孙擎风的注视, 终于回过神来:“朱焕死了。” 孙擎风罕见地有耐心:“慢慢说。” 金麟儿:“你做了八支竹箭, 我追野兔时带了三支,路上射出两支,等到野兔停在石缝间,又射出一支。我没射中兔子,三支箭业已用尽,但朱焕心口上插着的, 是我的箭。” 孙擎风:“有人存心害你。” 金麟儿:“害我?” 孙擎风:“我不该让你单独行动,想必是有人从你我分开时就跟在你身后,在路上捡走你的箭。” 金麟儿:“他要杀我,想逼我交出金印?” 孙擎风:“我看未必。此人若真心想要杀你,伤了朱焕反而节外生枝。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我想,多半是他知道朱焕与你水火不容,提前设下一个局,将人引到山上杀了,再嫁祸于你。” 金麟儿:“这说不通。大哥,此人或许潜伏在我们周围,知道你做了竹箭,可他怎知道我会单独出去打猎?” 孙擎风沉眸细思,道:“纵使不用箭,他肯定也会杀了朱焕,然后设法把你引到朱焕面前。或许,他在路上捡到你射出的竹箭,临时改变计策。” 金麟儿:“朱焕说他梦见我。” 孙擎风:“何意?” 金麟儿:“他当时已经说不清话了,只憋着一股气,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妖怪。我把真实身份告诉他,他才告诉我,他不是真的想欺负我,但他曾经梦见过我,甚至还见过我的这张脸,我在他的梦里做了很不好的事,扰他道心。” 孙擎风:“他被邪术操控了。” 金麟儿:“朱焕正是受到这些梦的烦扰,才会认定我是妖怪,觉得我在蛊惑他,因此厌恶我。可这,这未免太过离奇。” 孙擎风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但形势紧迫,不容他多想,迅速拿来幻生符,给金麟儿和自己戴上。 两人刚换好伪装,便听见远处的铁铃铛发出爆响。 孙擎风把门打开,见华山派的几位长老带着数十名弟子,正疾步走向积云府。 他提起长剑,把剑半抽出鞘,走回金麟儿身边,蹲在他面前,低声道:“莫怕,你不会有事。” 金麟儿牵住孙擎风:“大哥,别杀人。” 孙擎风目露挣扎神色,片刻后,把出鞘的剑按了回去,笑道:“逃来逃去,不是办法。若说的清楚,自然很好,若说不清,那就权当引蛇出洞,把那躲在暗处的小人揪出来。有大哥在,莫怕。” 三名长老带着十余个执法弟子,周行云带着几个掌门弟子,一众人俱举着火把、手持兵器,如临大敌般站在积云府门口。 金麟儿牵着孙擎风走出积云府,朝众人行礼,问他们所来为何? 原来,朱焕有一同乡好友,姓宋名湛明的,今日与他约好练剑,至夜不见人来,知其前往积云府找薛念郎要“问一件事情”,心忧其安危,大着胆子潜行入山,在半道上发现了朱焕的尸体。 因怕周行云偏袒金麟儿,宋湛明直接找了执法长老,带人冲上山来。 此时他借着火光,看清金麟儿衣袍上沾满血迹,沉声道:“薛念郎,你果然杀害了朱师弟。” 执法长老张清轩喝止此人,道:“真相未明,不可妄加揣测。”继而问他,“朱焕失踪,你是第一个发现的,如何指认薛念郎为凶手?” 宋湛明:“弟子同朱师弟素来交好,知道他发现薛念郎及其兄长行为有异,怀疑他们是妖非人,曾在问道阁与薛念郎大打出手。此事的前因后果,周师兄清楚明白,只不过我们没有铁证。” 张清轩:“行云,确有此事?” 周行云迟疑地点点头:“确有此事。” 张清轩:“何故犹疑不决?” 周行云:“朱焕师弟的话,无凭无据,弟子不敢当真。一来,朱焕师弟出身名门,天资卓越,与薛念郎同时入华山,但未被掌门收作亲传弟子,因此心有不甘。二来,薛家兄弟出身贫寒,习性与官宦人家不同,朱焕师弟不喜他们,实属寻常。三来,白海以南少有妖邪。我曾多番开导朱焕师弟,但他有些固执。” 宋湛明:“周师兄偏袒薛念郎!定是他使了甚么妖术,迷惑你的心智。朱焕同我说,自从他打了薛念郎以后,常常在夜里梦见他,见他杀人饮血、修炼邪功,还见他撕去画皮、露出真容,甚至行淫邪之举,扰乱师弟的道心。” 孙擎风不把华山派的人放在眼里,一直将双手抄在胸前,抱剑站着,直到听到“淫邪”二字,顿觉金麟儿被占了便宜,当即面色不愉,问:“你说的这些话,只能表明朱焕持心不正,与舍弟又有甚么相干?” 宋湛明答不出来,怒道:“山上闹了瘟疫,你们找不到禽畜的血,自然就只能喝人血了。哼,朱师弟担心此事,已经发信给昆仑缉妖司,捕快不日便至。许是你们收到风声,想要报复他。” 金麟儿根本不怕缉妖司,神色淡然,道:“宋师兄可知,朱焕上山找我,所来何为?” 宋湛明:“我不知道,他只说要找你‘问一件事’。可若你真有妖术,惑其心智、诱其上山,再将其杀害,并非难事。” 金麟儿:“既然我铁了心要杀他,为何要将他引到积云府,而不是你的洞府?嫁祸于你,总好过另自己遭人猜疑。” 朱焕意外身亡,金麟儿被吓的不轻,是因为他心怀怜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怯懦的人。相反,他所经历过的变故,行过的尸山血海,比大多数寻常人都要多。 孙擎风一手按在金麟儿肩上,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示意他不用慌张。 宋湛明不知如何回答,便道:“我如何知道你的想法?许是他惹怒了你,你非要喝他的血不可。为免被人发现,你冒险引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7 他上山方便行事,却没料到这样快就被我发现了。” 金麟儿:“宋师兄莫说笑。若我真要喝朱师兄的血,为何弃之不顾?我意外发现朱焕的尸身,被吓住了,拔腿就跑回积云府。诸位检视朱师兄的尸体,即可至我没有撒谎。” 宋湛明听完金麟儿的话,觉得颇有道理。但是,今夜是他发现朱焕失踪,将长老和师兄弟们都请了过来,若此时承认是自己错了,无端端被他叫过来的人会作何想?金麟儿和他那模样凶恶的大哥,又会作何想?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撑到底。 一位弟子前来传话,朱焕的尸体已经转移至执法堂,自他遇害处至积云府的路上,也已勘查过。 张清轩出声喝止两人,把他们都带下山。 亥时三刻,执法堂灯火通明。 朱焕的尸体被弟子们用放在木板上抬下山,摆在大殿正中央。 华山弟子在门派内遇害,朱焕尚算是头一个,不得不谨慎处置。薛正阳正在闭关,其余六位长老,除却两个闭关的,余者皆端坐堂上。 金麟儿和孙擎风两人站在堂下,面前摆着弟子们从山上搜来的两样可疑物品,即:孙擎风亲手削制的支竹箭,一个陶碗。 张清轩听过金麟儿与宋湛明的对话,觉得此事疑点颇多,便让他先行陈明事发经过。 金麟儿心中坦荡,均以实相告。 张清轩:“先说箭的事。薛念郎,你说自己带了三支箭外出追猎,分别射到何处了?” 金麟儿:“我与大哥在溪水边分开,跑出三十步左右,向右手边射出一箭,扎在树干上;再跑出十步,又射出一箭,射中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被弹开,落在草丛里;最后一箭射偏了,扎入了地面。” 负责带执法弟子们进行勘察的,是张清轩的大弟子楚若夷。他跨步出列,回禀道:“师尊,我等确从地面上和树干上拔出了两支箭,但未曾在草丛里发现箭矢。” 张清轩点点头:“薛风,你的箭又用在何处?” 孙擎风随口道:“猎到一只山鸡,一箭而已。” 楚若夷点头道:“箭筒里装着四支箭,只有一支箭尖微湿,有未擦净的血迹,是鸡血的气味。” 张清轩:“问题还在那支箭上。湛明,你派几个执法弟子前去看守,待明日天亮再仔细勘验,看薛念郎所说的半人高的石头上,是否有被箭射过的痕迹。” 楚若夷领命,迅速吩咐下去。 他拿起第二件可疑物事,说:“师尊,这陶碗是弟子从积云府中搜出的。” 张清轩:“一个普通陶碗,有甚稀奇?” 楚若夷:“山中饮食清淡,弯盘容易清洗,但这个陶碗本是淡褐色的,如今其内壁已成深褐色,闻起来有血腥味。弟子推测,此碗常被用来盛放禽畜鲜血,故而留下了印记,让人以酽醋和酒混合浸泡,果真有鲜血从碗壁上透出。” 孙擎风失笑:“杀鸡放血,没有不把血留下同吃的道理。舍弟体弱,道长们不吃秽物,我私自留些鸡鸭血或杂碎,回去做给他吃,被朱焕看见过。他养尊处优自然不懂,因此鄙夷我兄弟二人。” 金麟儿忙说:“大哥关心我,见那些东西舍弃可惜,便私自留着,带回家给我吃了。我知此举不妥,往后绝不再犯,请长老不要罚他。” . 宋湛明看情势不对,顾不上礼数,站出来指责金麟儿:“薛念郎,你在入门试炼时就以妖术迷惑长老,否则,以你的资质,莫说成为掌门亲传弟子,就是做个内门弟子都不够格。朱师弟死在你积云府外,你撇不清干系!” 金麟儿无奈,道:“宋师兄为何说的如此笃定?难不成你知道,我有什么非杀朱师兄不可的理由?” 宋湛明:“朱师弟在问道阁里找了你的麻烦,你怀恨在心。” 金麟儿:“朱师兄将我推入枯井,险些害我丧命。可我自知天资鲁钝,能成为掌门亲传弟子,是运气使然,从不敢怪罪于他。死者已矣,我不想说他的不是,可真要说起来,是他先对我起了杀心,而我三翻四次退让,师兄弟们有目共睹。” 宋湛明:“你惯会花言巧语,还请长老定夺。” 孙擎风嘲道:“人是谁杀的,自然以证人、证物为据定论,若长老说是你杀的,难不成你也认?” 金麟儿轻轻按住孙擎风的手,请他暂时忍耐,不要多生事端,转而对宋湛明说:“令朱师兄丧命的,是一支竹箭,那箭确系我大哥所制。可仅凭一支箭,根本无法推断出射箭的人。宋师兄独自发现朱师兄的尸体,你又如何证明,捡起竹箭射杀朱师兄的人,不是你?” 宋湛明急得跳脚:“你莫要含血喷人!” 金麟儿上前一步,朝在座长老们说:“各位师叔师伯,我所言句句皆属实。为了脱罪,我可以说朱师兄是在宋师兄来以后才死的,但我不愿栽赃欺瞒。朱师兄的的确确死在我面前,但我与他之间隔了两块大石头,我没能看见他,更没能看见放箭的人。还请诸位明鉴。” 张清轩:“朱焕临终前,可有说过什么话?” 金麟儿想了想,朱焕先断定自己是妖,得知真相后万分震惊,再然后便因呼吸困难,以致神志不清,只叫了两声师兄就闭眼了。 他摇头道:“朱师兄被一箭扎穿心窝,几乎当场毙命,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没什么关联。” 四位长老一番商议,都觉得没有证物能够有力地指明凶手,遂决定上报掌门,同时由执法长老张清轩主持调查。 在真相未明前,金麟儿和孙擎风嫌疑最大,须留在执法堂的偏殿中,为人看守。 楚若夷走到孙擎风面前,请他将佩剑卸下。 孙擎风根本不用正眼看他,双手抱胸,把剑揣在怀里,迟迟没有动作:“我的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拿的。” 周行云连忙上前劝说:“薛大哥,莫要动怒。我相信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执法堂,只要验过那块留有印记的石头,念郎的嫌疑便会减轻。明日一早,我去请师尊出关主持公道。” 金麟儿朝孙擎风伸出手:“大哥,我们说好的。” 孙擎风想起先前与金麟儿商议过的事,觉得两人被关押,算得上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机会,便冷哼一声,把长剑解下,交给金麟儿。 夜里风平浪静,很快就到了第二日晌午。 金、孙两人被再次被带入执法堂。 殿堂内的人与昨夜无异。 薛正阳没有来,坐在堂上的,仍是四名长老,而其中,张清轩的面色尤为难看。 外头春光融融,堂内肃杀静默。 孙擎风没甚耐心,当先开口:“事情查清楚了?” 楚若夷得张清轩授意,向众人说:“执法堂连夜调查,查明了两件事。其一,薛念郎所言属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8 实,自积云府至朱焕被害处的路上,确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面留有箭矢刮擦的痕迹。” 孙擎风:“那就行了,走了。” 楚若夷:“且慢!” 孙擎风目光如箭射向楚若夷:“还有什么?” 楚若夷:“令朱焕丧命的,并非他心口那一箭。朱焕七窍流血,心口有黑血淤积,说明他在中箭以前就已经身中剧毒。我们在他身上,找到了涂抹着剧毒的物件。” “朱师兄是中毒而死,那物件是什么?”金麟儿这才意识到,朱焕死状可怖,并非中箭所致,那支箭不过是增添了自己的嫌疑罢了。 插在朱焕心口的箭,要对付的是金麟儿。 楚若夷:“时间紧迫,我等通宵不寐,只查明了这两件事。” 张清轩:“你们做的很好。” 楚若夷:“多谢师尊。弟子这里,另有两件事有待核验。其一,我们在那块被箭射过的石头周围的软泥地上,发现了不属于薛念郎的足迹,足印很大,有些像是薛风的,弟子想要再次比对确认。” 他说着,让人拿来一块铺满软泥的木板。 孙擎风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看着自己,等待他落入陷阱。 但既然朱焕是毒死的,那么扎在他心口的那一箭,就无关紧要。 更何况孙擎风什么都没有做,地上的足印绝不可能是他的。于是,他坦坦荡荡地在软泥上留下脚印。 楚若夷让人把木板拿到一旁,与从石头边的泥地里取来的足印仔细比对。 楚若夷接着说:“其二,令朱焕丧命的毒物,被涂抹在他额前所戴的,那条太极巾的玉扣上。据宋湛明说,朱焕曾经遗失此物,后来又在问道阁中寻回。我想,既是在问道阁中寻回的,说不定有人看到过。” 金麟儿同孙擎风交换眼神:原来真是个布置已久的局!朱焕的太极巾上若真有毒,为何孙擎风和金麟儿都没事?显然,毒是后来才被人涂抹上去的。 张清轩目光如炬,看到周行云面露异色,问:“行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周行云望向金麟儿,眸中现出挣扎神色。 金麟儿见到此情此景,瞬间明了,自己悄悄把太极巾放在朱焕所坐的蒲团下,必定被周行云看到了。 虽说,金麟儿本就没给朱焕下毒,若周行云隐瞒此事,他的嫌疑就能减轻许多,更不必多生枝节,平白给这悬案增添疑云。可是,若他如实相告,以他仁厚的性子,必定会觉得愧对金麟儿。 金麟儿一直把“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作为信条,觉得诚实坦荡,是作为君子最基本的品行。 他知道周行云是个君子,若当真为助自己洗脱嫌疑而说谎,内心的苦痛折磨必定不会少于自己蒙冤受屈的苦楚。 周行云思虑片刻,叹了口气,道:“我向来都与师弟们同出入,问道阁人多,我虽然确曾看……” “回师叔的话!”金麟儿却抢先一步,令周行云免于进行两难的抉择,“朱师兄的太极巾,是我在积云府外捡到的。当时他还在生我的气,我怕惹他不痛快,便趁没人的时候,把东西放在他的蒲团下还给了他。” 金麟儿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极不明智,但他没办法违背自己的本心,挣扎过后仍旧觉得,真相总会水落石出,一时的荣辱只是过眼烟云,可若自己做了违心的事、说了违心的话,终其一生都会耿耿于怀。 金麟儿并非不在意自己的清白或旁人的看法,但他觉得薛正阳说的很对,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他更求俄而回首,能看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见自己一路行来胸怀坦荡。 他偷偷瞥了孙擎风一眼,想看看对方是否又被自己气的面色铁青,未料,孙擎风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金麟儿从孙擎风的眼中,只看到了赞许和欣赏。 孙擎风轻笑摇头,对金麟儿做了个“教主”的口型。 金麟儿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无奈失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执法弟子们所做的足印比对已有结果:“这两种足印确属同一人,是薛风的。” 金麟儿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宋湛明冲将出来,至于金麟儿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薛念郎给朱师弟下毒,薛峰又给他补了一箭!你们兄弟二人,纵然不是妖物,却比妖物更加歹毒,朱师弟到底做错了什么,引得你们对他下此狠手?” 孙擎风瞬间暴怒,煞气四溢:“那不是我的!” 孙擎风身经百战,威压异于常人。他一发怒,众人便感觉到杀气四溢。他武功高强,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练武的人五感敏锐,都能从他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 执法堂弟子纷纷拔剑出鞘,气氛极度紧张。 金麟儿攥紧孙擎风的手,朝他摇头,低声道:“大哥,无论如何,我都信你。别说你不可能对朱焕下手,纵使你真的杀了他,那也一定有足以说服我的原有。你别生气。” 孙擎风眨了眨眼,身上煞气逐渐平息,随口道:“无论你们信不信,我只说一次,那足印不是我的。”他说罢,拍了拍金麟儿的脑袋,“哪来那么多气?” 然而,宋湛明或许是因为跟金、孙两人站的太近,被孙擎风的煞气威慑住,紧张过头,大喊着“妖怪快现原形”,抽刀朝孙擎风刺了过来。 眼看着明晃晃的剑锋将要刺中孙擎风,金麟儿一时情急,抬手试图挡住宋湛明的剑。 但是,他一时间没能控制好力道,竟瞬间使出了《金影掌》中的一招“雪鹤排云”,不仅以雄浑的真气将宋湛明整个人推飞出去,更用两个指头折断了对方的精钢剑。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宋湛明从地上爬起来,怒极反笑:“你果然是妖。”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今天五更~ 第30章 被困 周行云喝退宋湛明, 跪在长老面前恳求:“师伯, 是宋师弟先出手欲伤人,薛念郎才会反击。” 张清轩不置可否, 摆手示意周行云稍安勿躁。 他眉峰微蹙, 开始思索, 想着自己勉强算是个武林高手,然而那薛念郎所使的招法, 自己是见所未见, 难不成他真的是妖? 张清轩叫来另一名执法弟子,道:“你带五名执法堂弟子, 上积云府再查探一番, 看其中是否真有妖异气象。”又叫上周行云, “公允起见,你与他们同去,莫要声张。” 周行云等人离去后,张清轩转而质问金麟儿:“薛念郎, 你方才所用的, 是甚么武功?” 孙擎风刚刚平息怒气, 此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69 时听张清轩语气不善,竟又觉得忍耐到了极限——他心里好似憋着一股无名火,只有把这大殿里的人全部杀光,饮下他们的鲜血,方能浇灭那股怒火。 幸而他理智尚存,知道不能如此行事, 只没好气道:“不是你华山武功,与你何干?” “大哥,让我来说吧。”金麟儿止住孙擎风,方才回禀张清轩,“是家学,招法无名。” 宋湛明:“如此神功怎会无名?我看就是妖法。” 金麟儿跪地,朝堂上长老行礼,道:“各位长老,我不是妖。至于我读过什么经书,学过什么武功,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师尊俱都清楚。师尊认为我的家学很好,许我闲暇时跟着大哥修习。等他出关,一问便知。” 张清轩听到“神功”两字,心中隐约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和薛正阳是同在前代掌门座下习武,是关系亲密的师兄弟,两人私交情甚笃。 他深知,以薛正阳的脾气,完全能够做出自己心中猜测的这件事。 想通此节,张清轩有些骑虎难下了。 若他猜测属实,那这薛家兄弟不仅是人非妖,而且,他们正被黑白两道悬赏,躲都躲不及,又怎会惹是生非? 即便他们真的杀了朱焕,若为此令这两人暴露,华山难免要担起窝藏魔教中人的罪名,有些不妥。 长老郭青驰疑惑道:“张师兄迟迟不下决断,可是顾忌掌门?” 张清轩摇头:“罪疑唯轻,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薛念郎是掌门师兄亲传弟子,目前所掌握的证物不足以定罪。依我看,一则,请掌门出关主持公道,二则,朱焕既已请来缉妖司的人,宜等他们前来查验过后,再作定夺。” 第一个皱眉的不是宋湛明,而是楚若夷。 楚若夷是张清轩首徒,已过而立,为人沉稳,执法堂的大小事务,常由他操持。 昨夜,就是他带领弟子们连夜查案,在积云府外的密林中勘验、检验朱焕的尸体、搜寻朱焕的洞府,其中辛苦自不待说。 如今,证物已罗列堂前,又有周行云作证人,薛念郎都已无从反驳,甚至动用邪门武功出手伤人,这还叫“不足以定罪”? 楚若夷疑心张清轩已被妖法乱了心神,便以眼神暗示其余弟子,时刻准备动手,上前一步劝说:“师父,白海界上白骨累累,世人皆知妖物何其凶残。若薛念郎当真是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师父是执法长老,怎能顾忌掌门,重礼数而轻刑罚?” 孙擎风哂笑:“可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华山派向来以名门正派自居,我算是见识了。” 孙擎风到底是怎么了?金麟儿用胳膊撞了撞孙擎风的小腿,向他投去恳求的眼神,后者见状闭嘴,面色比先前更差。 金麟儿:“我和大哥都没有害人。这一切太过巧合,是有人故意挑拨我和朱师兄,陷害我跟大哥,想扰乱华山安宁,请张师叔明鉴。” 宋湛明觉得金麟儿是在指桑骂槐,怒斥:“休得血口喷人!” 楚若夷则问:“为何他不陷害别人,偏要陷害你?” 金麟儿略有些颓丧,摇摇头:“我不知道。” 金麟儿被看守了整夜,未能换洗衣物,此刻衣襟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 他穿着这样单薄破旧的道袍,跪在森严空旷的执法堂中央,更显身材单薄,双肩瘦削。 众人议论纷纷,流言如滔天巨浪。 孙擎风站在流言的中央,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看着金麟儿,仿佛能透过布料,看到他背上那道深长的伤疤。 孙擎风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怨恨——金麟儿总是对世间万物抱着善意,但这天地对他却格外不公,不让他做个好人,不让他做个健康的人,甚至连让他做个平常人都不肯,天何不公? 孙擎风在白海界边守了近两百年都不曾怨过。但就在这短短的半天里,他心中燃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到此时,那火已经开始燎原猛烧了。 张清轩顶着压力向楚若夷说:“依照《大雍律》,若明知冤枉不与辩理者,以故入人罪论。我等虽在江湖,却非草莽,既然我是执法长老,那就按我说的办,且暂将他们关入悬空牢听候发落。” 孙擎风怒不可遏:“你凭什么?” 张清轩拍桌而起:“凭你们是华山派的人!” 孙擎风扯掉金麟儿头上的太极巾,随手一捏,便将布巾上的玉佩捏至粉碎,继而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拍拍手,挑衅道:“现在不是了。” 金麟儿按着孙擎风的手,低声劝说:“大哥!你别冲动。真凶另有其人,我们不该自相残杀,反令亲者痛仇者快。” 孙擎风有些过于激动,全然听不进金麟儿的劝说,松开他的手,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收起你那套没用的仁义道德!” 他转向张清轩,冷笑着说:“既然贵派容不下我们,我们走就是了。临走前好心提醒一句,真凶另有其人,若不想华山派就此灭绝,你们还是不要拦我,想办法把人揪出来才是正经。” 张清轩拍案而起,指着孙擎风怒吼:“何其狂妄!你们在我华山地界,杀我华山弟子,人证物证俱在,未免冤枉无辜,我方才谨慎处置,你们不晓分寸,反倒威胁于我?” “你将华山当成什么了,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华山弟子何在!” 楚若夷见状,即刻吩咐所有执法弟子亮出兵器。 众人将薛家兄弟合围其中,却迫于孙擎风藐视万物的气势,不敢轻易动手。 剑光白花花的一片,像将要铺天盖地落下的暴雪。 孙擎风只是嗤笑:“老子向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能奈我何?如此蠢笨,我看,与其让你们被躲在暗处的真凶一个个害死,不如死在我手中,好叫你们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妖怪,会不会喝你们的血。” 金麟儿:“大哥,你……” “闭嘴!”孙擎风眸中隐有血光。 楚若夷:“既然你两个不是华山派的人,那我们也就无须顾念同门情谊。按师父的意思,我等虽不能杀你们,可若你们极力反抗,休怪刀剑无眼。” 未及张清轩出言阻止,双方已然动起手来。 孙擎风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显然是气极了。 他站在原地随手挥出一掌,便见暗金色的真气浮现在半空,只一掌就击飞了第一波冲上前的所有华山弟子。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何以如斯强悍? 薛念郎尚是少年,资质平平,根基薄弱,却能打飞比已入门五年的宋湛明。 薛峰不过是个帮工,在问道阁里烧了两年饭,竟能一掌击退十余个华山派的内门弟子! 是他们本就厉害,还是他们所学的武功厉害?若是后者,那他们所学的,到底是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0 什么功夫? 在场众人,无不惊奇。 若是当年武林盟围攻青明山时,薛正阳带人参与其中,他们说不得定能认出,孙擎风就是带着魔教少主,从整个武林盟的包围中冲杀出去的那个无名剑客。 话虽如此,他们都是练武之人,纵然看不出这薛家兄弟的功夫深浅,但看得出自己同对方实力悬殊,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相互张望没有动作。 金麟儿感觉到异常,尤其感应到孙擎风很不对劲。 孙擎风虽然看上去脾气不好,但其实很少真正动怒,更不会蛮不讲理。 他独守白海雪原近两百年,比常人更加耐得住寂寞,受得住世人冷眼;武功冠绝天下,却从不以此为荣,更不喜同除了鬼方武士以外的人交手。 如此人物,怎会没有开阔的胸怀? 金麟儿偷偷打量孙擎风,觉得他面上的暴戾神色格外陌生。 他视线下移,终于发现,孙擎风的胸膛上,竟有一丝诡异的起伏,不是心跳,不是呼吸,似乎是鬼煞之气在躁动。 自己明明有按时饮血,为何孙擎风体内的鬼煞仍会发作?金麟儿一时间想不明白,只按住孙擎风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道:“大哥,你听我说……” 华山弟子发起第二轮进攻,孙擎风推开金麟儿,又挥出一掌,冷冷地说:“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为何天高地阔,偏偏容不下你我?一退再退,何时才是尽头?我已忍了两百年,如今不想再忍。你的手不要沾血,跟在我身后,我带你走。” 孙擎风不觉有异,见周围的人没有攻来,就牵着金麟儿往外走。 眼看弟子们拦不住人,长老们不能再坐视不理,除了张清轩而外,其余三名长老同时跃起跳入战局,从三面围住薛家兄弟,显然已把他们当作凶手。 孙擎风二话不说,即刻开打。 金麟儿见长老们攻来,只能小心应对,想先解开眼前困局再说其他。 华山心法中威力最强的,当属《两仪归元功》。修习此法,不仅要练武者根骨佳、资质好,且是外练形、内练气,前三十年看不出厉害,唯有突破关隘才能见到威力。 参战的三位长老中,仅有长老郭青驰一人是气宗,所修正是此法。他虽年纪不满五十,但早已突破了修行关隘,足可见其天赋出众,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如今他已是除了薛正阳以外,华山上内功修为最精深的人。 郭青驰当先对上孙擎风,不敢掉以轻心,连出数十掌,一招一式中皆有真气流转,显然是用了全力。 然而,孙擎风完全不为所动,就那样站在原地。 他一手把金麟儿护在身后,另一手单手使出《金影掌》中的一招“四海归元”,在空中虚虚挥动,划出一个太极双鱼的形状,轻而易举地把郭青驰使出的气劲,尽数收入这个无形的八卦中。 “那到底是什么武功?” “该不会真是妖法吧?” 围观众人无不惊叹,越发觉得薛家兄弟可疑。 孙擎风失笑,觑准时机,趁着郭青驰换手的一刹那,迅速接上一招“蛟龙出海”,把方才聚拢的真气拍向对手。 真气凝成了肉眼可见的暗金色八卦形状,临到郭青驰面前,忽而一分为二,化作两条太极鱼,从左右两侧同时袭向他。 郭青驰躲闪不及,被打中了右臂,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另外两名长老见状,立即上前相助,探查他的内伤。 . 孙擎风大笑:“若是识相,便自散开。” 金麟儿见势不妙,顾不得身在包围,转身同孙擎风面对面,双手按住他,不让他继续动武:“大哥,你不是这样的。” 孙擎风斜眼看向金麟儿:“你才认识我?” 金麟儿:“你是不是抑制不住体内的鬼煞?” 孙擎风甩开金麟儿的手,捏着他的下巴,拇指在他嘴唇上擦过,眼里带着一丝血光:“并非心中有鬼,我就是鬼,你从未真正认识我罢了。” 金麟儿摇头:“我认识你,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是英雄人物,是世上最好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总是能认出你的。但你今天很不对劲。” 孙擎风接连挥出两掌,把正在金麟儿背后虎视眈眈的华山弟子击飞,伸手扯了扯金麟儿的衣领,道:“你看这些道长,各个目光如炬,不都是来捉鬼的?” 金麟儿:“大哥,我们心中无愧,就不怕被人冤枉。眼下最该做的不是自相残杀,而是让真相水落石出。一走了之,岂不是把罪名坐实?” 孙擎风目光森冷,眸色变成了暗红。 他的皮肉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游动,让他的筋脉鼓胀起来,而他却只是漠然地环顾四周,道:“你害怕了,要同他们一起对付我?” 郭长老被打伤,另外两位长老正在救他,同门师兄弟们手中寒铁闪着白光,孙擎风又将失控。 金麟儿四顾茫然,险些哭出来,一把抱住孙擎风,道:“你是我大哥!我不怕被人诬陷围攻,不管你是人是鬼,不在意你是甚么人,我只怕你难受。” 孙擎风呼吸一滞,闭上双眼,反手抱住金麟儿,隔着衣物摸到他肩头的旧伤疤,登时心如刀绞,心道:“我何尝不是怕你难受?” 就是在这片刻间,孙擎风察觉到体内有鬼煞之气在流动,它们动的悄然无声,像傍晚时分的潮汐,险些在不知不觉间,夺走了自己的理智。 当他再睁开双眼,眼底的血色已消散大半,回复清明神色:“莫怕,有大哥在。” 金麟儿极力忍耐方没有哭出来,眼眶憋的通红。 孙擎风伸手在金麟儿脸颊上揩了一把,小说:“兔子似的,哭什么?” 金麟儿自觉丢人,梗着脖子道:“我没哭。” “鬼煞乱我心智,它们不再想着鱼死网破,而是试图用邪念腐蚀我,要同我合而为一。”孙擎风低头附在金麟儿耳边,小声同他说了些话,“此事太过凑巧,你听我的,等到……” 金麟儿点点头,目露迟疑:“真的无妨?” 未及孙擎风回话,另外两名长老冲了上来。 剑法共有九种,虽各有特异处,但共性都是轻灵奇绝,而其中最为迅猛灵活的,当属五百年前华山两位薛姓长老共同改良的《云幻剑》。 此般剑招无影无形、变化万千,纵是同等高手,只要手中没有兵刃,都很难在此剑的凌厉攻势下全身而退。 两名长老俱是剑宗弟子,共□□炼《云幻剑》,威力不止是原先的两倍。 他们同时向孙擎风攻来,霎时间漫天剑芒如暴雨梨花,两把剑在空中疾速狂舞,几乎已经全然隐于剑光中,倏然显现,旋即消失,令人分不出是真是幻,更莫说看清剑径以预判其攻向。 众人只见孙擎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1 风挥掌,以为他只有掌法厉害,却不知这只是因为他手中无剑罢了。 孙擎风同长剑打了两百年交道,普天之下绝对没有人比他更精于剑道。 他只一眼,就看出了这两名对手的剑径,指尖轻点两下,使出《金相神功》中的《通天指》。但见两道暗金色真气正正撞在两名长老所持长剑上,只两个弹指,就完全打乱了他们的剑招。 金麟儿为孙擎风看守背后,出掌击退偷袭者。 孙擎风后背贴着金麟儿的后背,眸中再次泛起暗红色的血光。他再出三招,空手夺走一名长老手中的剑,一个转身,剑尖就已经点在另一名长老的喉头,侧脸朝金麟儿喊道:“就是现在,快!” 金麟儿转身面向孙擎风,咬紧牙关,对他使出一招“茫茫禹迹”,两个手掌分别击中他的后劲、双肩、以及后心。 孙擎风手中长剑落地,而后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金麟儿从地上捡起长剑,交换给长老:“弟子不肖,请长老责罚!但大哥只是想护我,请你们莫要与他为难。” 两名剑宗长老愣在原地,俱都摸不着头脑。 金麟儿:“我们没有杀害朱师弟,亦不惧缉妖司查验,在真相未明前,甘愿被囚入悬空牢,只请你们仔细调查,还我们清白。” 楚若夷当先反应过来:“愣着做甚?执法弟子,将他们拿下!” 张清轩摆摆手:“先把人拿住,送入悬空牢。” 执法弟子们一拥而上,把剑架在孙擎风颈间,又将金麟儿按在地上,用牛筋绳索捆住他的双手。 周行云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那原本就不太好的面色,瞬间变的更差了。 张清轩:“行云,你查到什么了?” 周行云没有说话,扫了一眼大殿中央,见孙擎风已经昏死过去,金麟儿朝自己摇头,无声地说“没事”,他又说不出话了。 另一名执法弟子上前回禀:“周师兄顾念同门情谊,不好开口,那便由弟子代为回禀。师尊,我们在积云府中四处搜寻,未见异常。” 金麟儿松了口气。 未料,那执法弟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说:“但是,当我们在瀑布边搜寻时,周师兄的靴子不知为何沾上了血迹。我们寻着血迹查探,挖开泥土,发现几个酒坛,里面装的却不是酒。” 那执法弟子说着,让人将酒坛拿来打开。 大殿中登时恶臭扑鼻。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诧异——那就躺中装满了血,不知摆放了多久,已经发黑生,生出蛆虫。 金麟儿和孙擎风被送入了丹宵崖上的悬空牢。 华山悬空牢作为一处景观,倒算得上是些名气。这牢房位于华山北峰丹宵崖,但这丹宵崖并不是一座山崖,而是数十座山峰。 这些山峰虽聚成一片,但每座山都如笔直修竹,既不能攀登又未与其他山峰相连,因山石色如丹霞、高耸入云,故称“丹宵”。 华山派因地制宜,在这上面凿出数十个洞穴作为囚笼,彼此以铁索相连,以铁索运输物资,被囚者连挟持人质的机会都没有。从东面可以行人的骡背峰上,架设了一条联通丹宵崖的悬索桥。 只要悬索桥被断开,任他什么高手,都是插翅难逃,犹被困于半空,故称“悬空”。 当年,孙擎风决意让金麟儿拜入华山,就是看中了“悬空牢”,想着若他因鬼煞作祟失去理智,金麟儿可叫华山派的长老合理擒住自己,关进牢笼中。 不料此时“得偿所愿”,却是两人同被关进牢笼。 丹宵崖高数百丈,风声呜呜如号。 月照空山,光华明静如水,黑暗中的群山好似海底奇石。 金麟儿靠着石壁坐着,让孙擎风枕在自己大腿上,身旁摆着两个馒头。 馒头已经又冷又硬,但他想把东西留给孙擎风,明明已是饥肠辘辘,却一直忍着没吃。 他只是捏着孙擎风的脸颊,不停低声唤他。 “大哥,怎还没睡够?” “你的馒头凉了,我也有一个,我的给你吃。” “星星都醒了,你还要睡到何时?” 牢房既是山洞,洞门由精铁打造而成,关上以后密不透风,石壁上凿了一排拳头大小的圆形孔洞用来透气。 月光与星芒穿过孔洞,投射入漆黑的洞穴中,一束一束如有实质,梦幻旖旎。 积水从洞穴顶端落下,滴在孙擎风双眉间。 他眉峰微蹙,继而睁开双眼,当先映入眼帘的,是被月光照亮,面庞莹白如玉的金麟儿。 他捉住金麟儿捏着自己脸颊的手,摸到他手腕上被牛筋绳箍出来的肿痕:“他们为难你了?” 金麟儿摇头:“我很好。” 孙擎风有些疲惫,嗓音沙哑低沉,清醒过来就开始责备金麟儿,问:“怎把你跟我关在一起?先前不是说好了,要把你同我分开。” 金麟儿听到孙擎风的嗓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着急,什么都没做。 他拿起陶壶倒了碗水,喂到孙擎风嘴边:“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转好,又怕他们不给你饭吃,把你饿坏了可怎么办?死就死吧,我不想跟你分开。” 那水不知放了多久,但孙擎风只觉甘甜,无奈失笑:“哪有你这样的?别说当魔教教主了,有这样的武功,却还甘愿被人欺负,几百年来我就见着你一个。” 金麟儿也笑了:“五十步笑百步,你也一样。” “我还不是因为你?”孙擎风脱口而出,又不太愿意表露心迹,硬生生把话圆回去,“老子都是被你拖累的。” 孙擎风枕着金麟儿的大腿,觉得还算舒服,便没有动作。 金麟儿把馒头拿来,掰开了喂到孙擎风嘴边,道:“其实门派里的人都还不错,还给我们送吃的。虽然只有这个,你将就将就。” 孙擎风就着金麟儿的手,吃下两个冷馒头,边嚼边说:“这点东西就把你哄住了?这玩意儿,平时我都拿来喂猪。” 金麟儿:“猪才不吃馒头。” 孙擎风:“你吃了没有?” 金麟儿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气闷地说:“我又不是猪。” “你说谎的时候,总爱眨眼睛。我可以不吃不睡,下回不许再这样,否则老子揍你。”孙擎风从坐了起来,在洞穴里走了一圈,又走到石壁上的小孔前,向外窥探一番。 金麟儿:“大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明明昨日才饮过血,每晚都按时打坐练功,你体内的鬼煞之气却突然发作。难道是因为,我练功练的太勤,饮血的量又不够维持了?” 孙擎风倚在石壁上,侧脸望着外头璀璨的星空,问:“你心里,会有不好的念头么?” 金麟儿走到孙擎风身旁,学着他的模样,同他一道站着向外望,略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2 微思索,道:“天有四时,日分昼夜,有光自然就有影,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不好的念头。” 金麟儿叹了句好冷,飞快地握住孙擎风的手,嘿嘿笑起来,十足傻气,在孙擎风看了却十足可爱。 他继续说:“我常常有一些怪念头,譬如说,给你戴上红盖头,把你娶回家做媳妇儿,在你不开心的时候用鸡毛掸子挠你的脚板心之类的。不过,最坏的一个念头,应该是向武林盟复仇。” 孙擎风瞪眼看向金麟儿:“你敢!” 金麟儿:“父亲死在我面前,我心里多少有些怨恨,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也只是偶尔想起罢了。” “你小子,该聪明的时候蠢的要命,不该聪明的时候,就会顾左右而言他了。”孙擎风气的显然不是复仇,在他看来,复仇根本不算什么坏念头,不过是以直报怨,“这些年,你没少受我的气,还想把我娶回家,是怕我丢下你跑路吧?为何你总觉得我会扔下你?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可靠?” 金麟儿连忙摇头,道:“我,我只是觉得,觉得……” 孙擎风:“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支支吾吾的成何体统!” 金麟儿的脸都憋红了,鼓起勇气说:“我只是觉得你太好了,我这么个扶不起的阿斗,全、全然配不上你。我、我又蠢又懒,想做好人又没本事,总是拖累你,没办法帮你。” “哦。”孙擎风打断金麟儿的话,故作不经意地向旁边挪了半步,不让月光照到自己脸上。 第31章 逃脱 金麟儿心绪起伏许久, 偷偷抹了把眼睛:“‘哦’是什么意思?” 孙擎风:“没什么意思, 刚刚说到哪了?” 金麟儿:“说到坏念头。” 孙擎风:“人人皆有虚妄幻念,纵然蠢笨如你, 亦不能免。今日我行止失常, 虽有鬼煞作祟的缘故, 但追根溯源,还是自己心存邪念。” 金麟儿:“此话何解?” 孙擎风:“鬼煞不能奈何我, 故须寻我破绽, 以虚幻妄念蛊惑我。此即是说,非是鬼煞操控我, 而是我心与从前相比多了些东西, 被它们勾出来加以利用, 是心不正。” 金麟儿:“你又不是神仙,自然要吃喝拉撒,并非完人,总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怎突然说这个, 你心里多了什么?” 孙擎风苦笑, 幽黑的眸子映着冷月银辉, 反问:“你不知道?” 金麟儿:“你又肯不同我谈心。” 孙擎风:“从前,我心里是空的,除了鬼煞,什么都没有。” 金麟儿:“现在有了什么?” 孙擎风:“现在,有……没什么。” 孙擎风说到一半,见金麟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许是觉得难为情,不肯继续说了。 但情爱一事,向来是不言而明的。 金麟儿恍然大悟:“有我!” 孙擎风不置可否,别过脸去,不让金麟儿看自己,嘲道:“的确是有你。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脑袋里装满瓜瓤,竟会觉得我是个好人。” “反正就是我!”金麟儿笑的合不拢嘴,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比天上挂着的月亮还要好看,挽着孙擎风的手摇晃,“大哥,从前你不与我说,是因为我年纪小,不明白。如今我已长大,往后,你可多与我说说,别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金麟儿身上,仿佛有一层柔和温暖的光,小心翼翼地陪在孙擎风身边,像冬日里温暖而不灼人的太阳。 孙擎风见之,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实在怅然不起来,便随口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心里装着鬼煞,同它们共存两百载,早就已经难分彼此。事前提醒你,若是有朝一日,我彻底变成暴戾凶恶之人,你……莫要觉得失望。” 金麟儿:“我蠢笨,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刚遇见你的时候,才跟你的腰一般高,现在我都长到那么大了,变化那么多。我会变,你当然也一样,虽则你并不会老,但你的心境会有变化。我小时候给你惹小麻烦,长大了给你惹大麻烦,你也没有不认我。难道你变了,就不是我大哥了?难道你不比从前好了,我就不认你了?没有这样的道理。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你若从心所欲,必定不会有错,纵然有错,我也会将你拉回正道,所以,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只管过的舒坦就行了。这世上万物无恒常,唯有人的感情,可以至死不渝。你要相信我,我总是喜欢你的。” 孙擎风哑然,半晌才说:“你真该做个教主,这样会蛊惑人心。”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险些沦为你的信徒。 金麟儿:“我又不是不管什么人的心都稀罕的,我只稀罕你。” 孙擎风:“若我成了魔,你待如何?” 金麟儿:“大哥,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了不起。历观古今,普天下可曾有一人,独自在凄苦寒凉的边关,一守就是两百年?也就只有你了。先前,我在修习《金相神功》的事上踟蹰游移,常常想我会不会被那邪功乱了心智,故而感觉到害怕。直到那一日,你带我去看烟花。” 金麟儿娓娓道来,声音清冽干净,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听来别有一番韵味,像清茶上的袅袅烟雾。 孙擎风问“你冷不冷”,金麟儿自然说“好冷”。 孙擎风把金麟儿拉过来,让在靠在自己怀里,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抱着一杯又香又暖的茶。 孙擎风:“我不带你下山,还不知道你跑来跑去要摔多少个跟头。只怕,你是要在积云府门前摔出一口井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金麟儿赧颜,“我们从城隍庙前经过,你让我坐在肩头。我坐的高看的远,见城隍庙上有一副对联,那上联写着: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事,论事寒门无孝子;下联写着:万恶淫为首,论事不论心,论心千古少完人。我忽然就明白了:行善,向来重在行善的念头,因为世事不可尽如人意,多少人想做好事,却自身难保?我们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无法为旁人接纳,可只要心中长存光明,不论是走错了路,或是已经在错路上走出很远,都能及时回头,这就已经很好了。枉你活了两百多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说你心有鬼煞,不如说,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瓜瓤。” 孙擎风面无表情:“你放屁。” 金麟儿哈哈大笑,用脑袋蹭孙擎风的下巴,道:“当然,我这番话里,有些地方是为了哄你,你先前不也哄我么?说什么知白守黑,不要惧怕,你自己却做不到。” 孙擎风:“教书先生一定要写的出锦绣文章?” 金麟儿:“大哥,我们都别想太多,携手往前走就是了,也不用讲什么大道理。师父教我的,行于所当行,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3 止于所不可不止。” 金麟儿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但孙擎风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觉得心胸开阔起来,一直萦绕心头怨愤戾气,不知觉间已然飘散开。 孙擎风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个好人。但他听完金麟儿说话,竟隐约生出了许多善的念头,真是奇也怪哉,不知金麟儿这些“花言巧语”到底是天赋异禀,或是跟从什么隐居世外的高人学来的,总不能是从自己身上学到的,他孙擎风何德何能? 如此,虽然暂时未能找出那藏身暗处的真凶,但孙擎风解开了心结,发现自己镇压鬼煞之气时,比先前更加得心应手。 夜里,孙擎风和金麟儿轮流值守防备真凶前来。 但是,过了一整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真凶的意图,愈发令人捉摸不透,两人被困于此,只能按兵不动。 周行云来过两次,都没被允许走上丹宵崖。 幸而他为人良善,人缘颇好,私下让看守悬空牢的弟子行了方便,给金、孙两人送去一些干粮。 据周行云所言,薛正阳闭关已至紧要关头,同外界断了联系,一时间请不到他,但是,缉妖司的捕快们很快就会过来。 转眼间,金麟儿已有三日未曾饮血,虽然孙擎风能够镇压住煞气,可这毕竟不能长久,他们既然练了《金相神功》,就不敢再奢望能够离开鲜血。 金麟儿趴在石壁上,透过孔洞向外张望,垂头丧气道:“看了许久,没发下地下有水潭,看来话本小说里写的,果真都是骗人的。” 孙擎风靠坐在石壁边上,翻了个白眼。 金麟儿冲到孙擎风身前:“大哥,你不着急?” 孙擎风随手推开金麟儿,走到铁门前,“梆梆”的敲了两下,道:“我原以为悬空牢是牢不可破的,如今开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他说话间已调动了体内真气,浑身筋脉都流动着暗金色的光华,对着铁门挥出一掌,气壮山河地吼道:“退后!” 孙擎风一掌拍在铁门上,引得石洞震颤不已,粉尘碎石扑簌簌往下掉。金麟儿兔子似的向后一跳,捂着耳朵等到铁门被打破。 谁承想,待到尘埃落定后,石洞仍是石洞,铁门仍是铁门,孙擎风仍旧扬着下巴高傲地站着,脸颊上腾起一片红云,诧异于自己竟会失手,脑中一片空白。 金麟儿好意提醒:“大哥,你好像老马失蹄了。” 孙擎风冷哼一声,再试了一次,但结果与先前相同。他这才走上前细细查看铁门,四处敲敲打打,得出结论:“这铁门是一整块,全部嵌入石壁中,须得以轮轴、滑索从外拉动,方能打开。” 金麟儿:“竟还有你打不坏的东西!” 孙擎风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把你打坏?” “我又不是东西。”金麟儿说罢,只想咬舌自尽。 孙擎风心情转好,道:“倒不是打不坏,但若我把它打坏,这山洞或许会炸开,下边没有水潭,我们滚下去,捡不到武功秘籍,只能变成一块肉饼。” 金麟儿:“一块?一块挺好的。” 孙擎风只得改了计策,打算等到送饭的空档,把那弟子捉住,威胁他替自己打开牢门。 他毕竟是行伍出身,审讯过敌方武士,知道不少降服人的方法,事急从权,只能累那倒霉的看守弟子受些伤了。 然而,到了这日原该送饭的时候,却并没有人前来。 傍晚夕阳的辉光红而浓稠,照得天地间一片血色。 暮色渐渐昏暗,金麟儿本就没吃饱饭,如今心里越来越慌,坐立不定,在洞里面跑来跑去,又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忽听得铁门开启,只见周行云形容狼狈,怀中抱着两把剑,正式长和却邪。 金麟儿:“师兄,发生了什么变故?” 周行云:“闲话休提,听我说。我请不到师尊,让你们在此受苦,实在对不住。缉妖司的捕快已经到达山脚,我知你们是妖,但从没有害人的心,更没有杀害朱焕,都是旁人诬陷。我打晕了看守弟子,你们快快逃离,沿着通天峰西侧的小路下山。” 听到“我知你们是妖”,金麟儿与孙擎风相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周行云明明知道他们的真是身份,只不过一直没有挑明罢了。 金麟儿转念一想,许周行云真的心急,一时间想不到太多。他知道事情不简单,不愿让周行云为自己承担罪责,摇头道:“若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师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放我们出去透口气就好,再把我们抓回来,说是我们自己跑的。” 周行云将这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颇有些意外。 但他眼中的诧异仅仅是一闪而过,叹了口气:“我向师尊禀报过你们的事,他一定会认可我的做法,你们不必担心我。先不说妖的问题,我担心的不是缉妖司。” 金麟儿疑惑万分:“我们不怕缉妖司,师兄在担心什么?” 周行云目光复杂,挣扎片刻,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在执法堂中显露出绝世武功,引得旁人艳羡不已,张、郭等几位长老,和那日在大殿上的所有弟子,都生出了旁的心思,他们打算将缉妖司的人打发走,再严刑审问你们。若非逼不得已,我不会违背门规,私放你二人。” 金麟儿惊诧不已:“怎会如此?” 周行云这话,若换成旁人来说,莫说孙擎风,就是金麟儿都不会相信。但这偏偏就是从周行云嘴里说出来的,他们不得不信。 周行云:“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有些人道心不坚,为了绝世武功,陷害好人、冤枉不辜,难保不会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难道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练功的秘密,却自知无力制服两人,是故陷他们于不义,便可有正当理由,聚众围攻,逼他们交出金印?如此名正言顺,且胜算比单打独斗更大。 孙擎风越想越心寒,但他看了身旁的金麟儿一眼,又觉得这些事都不重要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便道:“我们不能陷你于不义,你如此行事,可有想过后果?” 周行云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既是掌门亲传弟子,又出身江南周家,黑白两道都要让着周家三分。你们没有害人的心思,但华山不仅是个道观,更处于江湖中,黑白从不分明,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孙擎风从周行云手上取回佩剑,扔了一把给金麟儿,让他同自己一起向周行云深鞠一躬,道:“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 他说罢上前,在周行云的后颈上劈下一掌,将他打晕过去,又在石洞里布置了搏斗的痕迹,伪装成周行云被自己欺骗后打晕。 金麟儿:“这样行吗?” 孙擎风:“走了就是,他们自己做了丑事,想必不敢对外宣扬。”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4 金麟儿被孙擎风牵着快步走出过铁索桥,回望高耸的丹宵崖,恍惚如在梦中,叹道:“就这么走了。” 孙擎风笑问:“你想找薛正阳聊聊?我带你去。” 金麟儿:“不用,我只是想起,当年咱们上山,为的不就是这个悬空牢?可如今进去过一回,才知道牢笼关不住人,因为人心更加厉害。行于世间,比囚于牢中更不自由,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 孙擎风:“我心有处安放,能镇鬼煞,再不需这牢笼。” 两人逃出悬空牢,通过铁索。 路上,孙擎风正好看见两只野兔从小路上走过,眼明手快,从地上抓来两颗石子儿,两个弹指便已把兔子打晕。 金麟儿提着野兔边走边饮血,喝完以后,把兔子的尸体放在草丛,摘了两朵花,轻轻摆放在它们身上,继而走上了通天峰西侧的小路。 那野兔忽而化作袅袅黑烟,飘向丹宵崖。 . 两股黑烟飘入悬空牢,钻进周行云鼻中。 周行云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全不似刚从昏迷中转醒。他慢悠悠从地上爬起,走出悬空牢,行至通天峰,将藏在密林中的两具尸体拖出来,抱至关押过金、孙两人的石洞前。 那两具尸体,正是看守悬空牢的两名弟子,被人一剑割喉,但颈间伤口却只是慢慢地向外冒血,似乎他们的身体里已经不剩下多少血了。 周行云嗅着从同门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悠哉地在石洞里走了片刻。 洞穴黑暗,他却不需要火把,手掌轻挥,不知如何就抹掉了留在地面上的,所有属于他的脚印。 周行云行至门口,回望幽暗洞穴,两只喜鹊落在他肩头,似乎闻见了什么怪味,立马想要跑开。他一把抓住其中一只喜鹊,仅用五指就把它捏的血肉模糊,放在嘴边舔了两下,继而整个吃进腹中。 周行云满意地笑了笑,幽幽叹道:“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总是止步不前,神功何日可成?” 月光下,他的脸色惨白,笑容格外僵硬,就好像带着一张人皮。 他笑罢换上一副惊恐神色,朝山下跑去。 夜风吹散了浓郁的龙涎香,另一只雀鸟劫后余生,落在尸体上,幽黑的眸子里映出他们的伤口。 那伤口的形状,与长和却邪两把剑的剑刃形状,完完全全相吻合。 金麟儿和孙擎风走了许久,不见有人来追,并未放松警惕,反倒觉得奇怪。 两人隐约都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谁都没说出来。 许是这几日饮食不规律,金麟儿走在路上忽觉腹痛。起先他没有在意,只是忍着,可过了一段时间,腹中疼痛愈演愈烈,他几乎连走都走不动。 孙擎风发现金麟儿不对劲,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沾了满手冷汗,当即停下查问:“哪里不舒服,怎不说?” 金麟儿牙关紧咬,只是摇头,后心已被汗湿。 孙擎风并起食中二指,搭在金麟儿脉门上,发现他的脉象及其古怪,全然没有病痛或中毒的征兆。他又调动真气,试探性地送入金麟儿体内。 金麟儿发出压抑的呼痛声:“唔!没、没事。” “放屁。”孙擎风当即收手,不敢再轻举妄动,“你体内真气骤然增强,正在经脉中四处乱窜,若不停下运功,可能爆体而亡。” 金麟儿难受的冷汗直流:“何以如此?” 孙擎风:“不知。” 金麟儿:“先离开此地再作计较。” 孙擎风摇头,不经意间瞥见道旁有一堆乱石,周遭杂草丛生,打定主意,把金麟儿带至草丛中,低声嘱咐:“打坐运功,我替你护法。” 金麟儿剧烈喘息,感觉整个人几乎要被真气撑爆,根本无法静心入定。但他对孙擎风深信不疑,尝试运功,忽而口吐鲜血。 孙擎风瞳孔剧烈收缩,按住金麟儿的双肩,道:“不可用强!虽不知这真气从何而来,但功力暴增,亦算是一桩幸事。” 金麟儿:“我不知该如何做。” 孙擎风:“你将它视作洪水,须知堵不如疏,应当静心运功,尝试将其引入气海。” 金麟儿:“眼下不是练功的时候。” “教主放心运功就是,追兵我来对付。否则,要我这金印护法有甚么用处?”孙擎风扬眉轻笑,扯着衣袖给金麟儿擦了把脸,忽而改了主意,“算!料想他们没甚能耐,不须过度防备,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金麟儿顿觉心安,点头道:“多谢大哥。”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凝神聚气,切莫分神,全都交给我。”孙擎风举起右手,同金麟儿左掌相贴,左手摊开附在他丹田处,将自身真气聚于掌心,缓缓注入金麟儿体内。 孙擎风的真气像一束月光,照亮了金麟儿体内的混沌,引领着那如洪流奔腾的浩荡气息,穿过他周身经脉,不仅将他经脉中的淤塞处尽数疏通,更拓宽了他体内真气流转的通路。 金麟儿渐觉痛感减轻,开始主动运功。 他周身腾起一片轻薄的白烟,片刻后白烟散尽,他的肌肤上开始凝出一层灰蒙蒙污泥似的东西,应当是经年积淀于经脉当中的秽物。 如此过了许久,他竟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是从未有过的舒畅,算是因祸得福。 与此同时,华山派的人发现两人业已逃出悬空牢,长老们带着手下弟子,漫山遍野搜寻他们的踪迹。 张清轩心中最是挣扎,收到消息便前往西峰沐灵观找掌门薛正阳。 可当他走进沐灵观,只见得周行云被薛正阳一道暗红色真气隔空推出洞府,满面苦涩朝自己摇头:“师尊修炼至关隘,已闭上五感,周身真气流动,靠近者必被震开。” 张清轩不得办法,只能带着弟子们四处搜学,期望自己能先其他人一步找到金麟儿,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够保住他的性命。 孙擎风保持着同金麟儿手掌相贴的姿势,闭目凝神为他护法,忽而只耳朵抖动,听得远处草丛中传来莎莎爆响,继而是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杂乱无章,应当有二十来人,由远至近,竟然停在了两人躲藏的乱石堆旁。 楚若夷:“师尊,您是否身体抱恙?那两人杀了看守悬空牢的两名弟子,罪大恶极,就连对他们真心相待的周行云,他们亦可下狠手。如今您应当相信他们俱是妖物,不再偏袒。” 金麟儿听过此言,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杀了看守从何说起? 孙擎风轻轻推掌,示意金麟儿不得分神。 张清轩:“若夷,你为人刚直无私,为师深感欣慰。但绝不可武断,那薛家兄弟是人是妖,应当是缉妖司说了算。” “师尊说的是极。”楚若夷深以为然,刚想再说几句,余光瞟到前方,见到黑暗中有数十点火光闪烁,大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5 为意外,“说曹操曹操就到,缉妖司的人来了!难道此处有蹊跷?” 张清轩闻言,状若不经意地扫视四周,未见异常,便快步上前相迎。 金麟儿满怀期待,希望能再遇上陈云卿,若真如此,他们就能更轻松地逃脱。 然而,待到来人开口,他一听便知,对方不但不是陈云卿,反倒是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陈云卿的师哥骆阳——他若是认出自己,简直是火上浇油。 孙擎风又提醒了金麟儿一次,眼下是金麟儿炼化真气最为关键的时刻,若他分神出了岔子,前功尽弃不说,更有可能伤及根本。 金麟儿却不知福祸相依,这天上掉下的馅儿饼里满含危险,耳朵抖动,继续分神听着旁人说话。 孙擎风不能出声呵斥他,思来想去没有办法,不知怎的,竟低下头将脸贴近金麟儿,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嘴,用极轻柔的声音说:“听话。” 金麟儿只觉脑袋里轰隆一声巨响,霎时间天崩地裂,百代光阴、千秋人物、万里河山,俱已灰飞烟灭,天地间唯独剩下一个孙擎风。 他知道孙擎风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大哥喜欢你,你要听话,善待自己。 金麟儿心中只有孙擎风一人,再挤不进甚么杂念。 张清轩先客气两句,继而又问了许多问题。 骆阳简单答过,像是没甚耐心同这些外行废话,只道:“在下昆仑缉妖司千户骆阳,只负责缉捕妖邪,不管你们门派中的杂事。请诸若知线索,不得隐瞒,若是没有线索,便请不要干扰缉妖司办案。” 张清轩虽有替薛正阳护着家人的心思,但若那两人当真是妖,薛正阳岂不是被骗了? 他思虑再三,将所知线索原原本本告知骆阳。 骆阳听罢低声喃喃:“倒不像是妖,反而像那两个人,幸而我走的快,没将云弟带来,免得再生事端。” 孙擎风耳力极佳,听到了骆阳的低语,知道只要戴着听妖铃的陈云卿没来,顿觉失望。 他倒是想让陈云卿看看,陷害金麟儿的人,到底是不是暗藏在华山中的胡酒。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铃铛爆响声,正出自听妖铃。 洛阳警惕起来,将手按在腰侧双刀上,转头望向身后的草丛:“云弟,何必掩耳盗铃?听妖铃已响,该办正事了。” 陈云卿自草丛中钻出,翩翩佳公子,顶着满脑袋草木碎屑,无奈道:“师哥,你听错了,那是我的咳嗽声。” 他说着说着,用力咳嗽两声。 骆阳:“不许说这些混账话!那两个妖物已经害死三人,俱是杀而饮血,凶残至极,绝不可儿戏。” 陈云卿按住手腕上的听妖铃,不让它继续鸣响,神色为难。 骆阳:“云弟,你同那妖……那姑娘走的太近,师父爱子心切,忧心你的安危,怎能不气?将你降级革职,是为让你反躬自省,非是让你不再缉妖。你莫同他置气,若非他默许,我能将你带出来散心?” 陈云卿无奈,他此番前来华山,就是担心金麟儿和孙擎风出事。 他听过传言,更加确信他们两个被人误认成了妖物。虽知道他们戴着幻生符,可眼下听妖铃响的如此剧烈,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幻生符不可能这样强的妖气,会否真有妖物躲在暗处? “好吧,但你要讲道理。”陈云卿松开手,任由听妖铃震动爆响,经过一番探测,向着一处乱石堆行去。 众人跟在陈云卿身后,拨开蒿草,果然看见了金麟儿和孙擎风。 而此时,其余三支搜山的队伍,因为没有收获,都循着缉妖司的足迹,赶到了这里。 宋湛明欣喜道:“他们果然是妖!” 楚若夷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冤枉好人,向张清轩说:“师尊,你看他们的脸,竟与先前全然不同,显然是妖非人。” 张清轩疑惑万分:“难道掌门师兄是为妖物所蒙蔽?” 今日轮值负责看守悬空牢的那两人,正是长老郭青驰的弟子。郭青驰怒气攻心,拔剑冲向金麟儿,怒道:“刚刚喝过人血,现又在修炼邪功,何其丧心病狂!贫道今日不得不开杀戒,除魔卫道。” “诸位且慢!” 在场众人中,唯有陈云卿面露诧异神色。 他自幼戴着听妖铃,对这法宝很是了解,它的铃声会随着感应到的妖气而有不同,妖气越强烈,铃声则越响亮,区区幻生符,根本不可能让听妖铃发出这样大的响声。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宋湛明:“这位大人,何故护着这两个妖物?” 陈云卿:“这其中只怕有甚么误会,诸位稍安勿躁,待我查验过后,再做定夺。” 骆阳蹙眉,显是对陈云卿的做法感到不满。他这个师弟灵力过人,是百年难遇的灵修奇才,但因是指挥使大人的独子,自小娇生惯养,有一副善良心肠,无论对人对妖,总会生出怜悯。 前几年,陈云卿外出游历,同一只狐妖纠缠不清,三月前甚至说出要娶那狐妖为妻的昏话,自然被指挥使痛打一顿,革了他的职,要他闭门思过。 今夜,他能站在此地,还是亏得指挥使惧内,母亲心疼儿子,偷偷将他放了出来。 骆阳不肯让陈云卿一错再错,当即肃容沉眸,劝阻道:“云弟,莫要胡闹,人妖有别,白海为界,但凡有妖敢来人界,皆杀无赦,这是两界遵循了千余年的规矩。” 第32章 大阵 所有人的目光, 都落在陈云卿身上。 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心想着反正已经这样,没有中途退缩的道理, 便瞪了骆阳一眼, 道:“我没有胡闹, 骆千户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就把我一同拿下吧。” 骆阳脑子一根筋, 陈云卿怕他真对自己动手, 又小声地补了一句:“你、你放心,我是不会告、告诉我娘的。” 陈云卿二十出头, 威胁起人来却仿佛三岁小儿, 同口吃的傅青芷待久了, 一紧张也会变得口吃。 骆阳直是哭笑不得,他本就是为了陈云卿着想,倒不怕师门责罚。但看着手下们顾忌陈云卿的身份,都是一副不敢贸然动手的模样, 骆阳没了脾气, 只得站在一旁。 陈云卿凑到金麟儿面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金麟儿并未回话, 因为他炼化真气已至最后关隘。成败在此一举,他和孙擎风都不敢有丝毫分神,俱是闭目静心,进入一种入定的状态,阻断五感六识,将自己同外界阻隔开来, 虽能感受到危险,但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陈云卿未得回应,凑近前去,见金麟儿身上蒙着一层灰雾般的东西,又见他眉心两片花瓣似的金色印记正发着光,不禁伸出手指,在他脑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6 门上蹭了一下。 不料,他只是这样轻轻一碰,竟被金麟儿的真气震开,飞身撞在树干上,疼的眼冒金星。 郭青驰冷哼一声:“大人当心,这两个妖物修为高深,已经连杀我华山三名弟子,你们缉捕妖物是一把好手,武功修行却不见得比他们厉害。”言下之意,自然是说陈云卿不懂装懂、以官压人,劝他不要插手华山派的“家务事”。 然而,缉妖司不同于官府衙门,捕快们向来我行我素。因为衙门里的任何官员都能替换,但这天下身有灵力,可担任缉妖职责的人,却是凤毛麟角,撤下一个,很难再找。 陈云卿只同郭青驰客套了两句,便再次行至金麟儿身旁,方才他被真气震开,意外发现金麟儿衣襟上站着几滴血。 他取出其他法器辅助查验,很快得出结论:“他们不是妖。” 华山众人闻言,反应各不相同。 张清轩松了口气,宋湛明大失所望,楚若夷则很是困惑,其余弟子或是疑惑或是愤怒,纷纷猜测这薛家兄弟到底是何来历,既有绝世武功,又同缉妖司有着说不清的干系。 郭青驰最为愤怒,骂道:“朱焕的事尚且不提,但说他们杀害我两个徒儿,吸干他们的血,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们缉妖司如何能睁着眼说瞎话,不为人主持公道,反倒袒护起妖怪来?” 骆阳护短,闻言面色忽变,同郭青驰冷冷的说了几句,话中夹枪带棒,暂时将他压制住,转而走到陈云卿身旁,道:“你自称是缉妖司捕快,就不可损害我司名声,须得谨慎行事,明白?” 陈云卿点头,他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已经认定金麟儿是凶手,若能将他打成妖怪,处置起来就更加名正言顺。 虽然他同金麟儿只见过几回,相互了解并不多,但他从傅青芷那里知道了不少事,执印人的苦衷,更知道金印护法的牺牲,对这两人既敬佩又哀怜,相信他们不会作恶。 不过片刻,陈云卿已经有了主意。 他把手虚虚覆在金麟儿的灵台上,释放出灵气查探他的状况,验证了自己的推测:金麟儿喝了妖血,体内金印力量充盈至极,显然是被妖物算计了。 他再以灵气作为媒介,使出一招“传音入密”,向金麟儿说:我是陈云卿,两位莫要惊慌。我发现麟儿喝过妖血,你们遇上什么了? 金麟儿:云卿大哥?我们被关在悬空牢里三日了,只有四日前饮过一次山鸡血。那只山鸡我是认识的。 孙擎风:少说废话。 金麟儿:它常跳到我窗台上讨东西吃,我认识的,不会是妖。 孙擎风:是我大意了。先前我们出逃,好巧不巧在路上遇到两只野兔,杀了给他喝血,想必那兔子就是妖物幻化。 陈云卿:妖怪常以自身血气作为媒介施法,骗你饮下妖血,令你体内真气暴涨,多半是胡酒干的。 金麟儿:两百年之约,不是还差着好几年吗? 孙擎风:哼,他是要让我们因误会而心生怨愤,逼我们大开杀戒,促使你饮人血。天生万物,唯有人最富灵气,畜生的血浇灌出的金印,怎比得过人血浇铸? 金麟儿:大哥真厉害!连神识都会冷哼。 孙擎风:闭嘴。 陈云卿:我看,这些人已经认定你们有罪,他们不知胡酒手段阴狠,再作辩解也改变不了甚么,你们先离开此地,日后再从长计议。待会儿我将他们引开,你们趁机逃走。 孙擎风:陈兄四次三番相助于我二人,在下铭记在心,多谢。 金麟儿:我快好了,大哥,我们准备走。 骆阳看陈云卿久不言语,咳了一声,催他快些收回神识。 陈云卿睁开双眼,扫视四周,入眼尽是火光熊熊、白刃寒芒,何以至此? 他想不明白,他只是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公诸于众,纵使这些人不愿相信,他也不想让金麟儿和孙擎风就这样蒙冤而走。 陈云卿说罢,唯有骆阳和缉妖司众将信将疑。 余者本就又惊又怒,趁着这个空档相互交换了消息,得知薛正阳的亲传弟子周行云为薛家兄弟所伤,俱都义愤填膺,怒火已然无法遏制。 陈云卿瞥见金麟儿眉睫颤动,知道他将要醒来,便悄悄释放出了灵气,想要隔空取物,扔两块石头引人注目。 未料骆阳深知陈云卿脾性,一把攥住他的手:“人比妖还难对付,你已尽到职责,余下的事是江湖纷争,与我们无关。静观其变,不许多生事端。” 陈云卿:“他们是我的朋友!” 骆阳:“你总是这样任性妄为,华山派的人数倍于我,你可想过,自己冲动行事,会有何后果?这班兄弟会否受到牵连?” 陈云卿同骆阳争执起来,一不留心,让宋湛明接近了金麟儿。 只听一道裂帛声响,宋湛明高举长剑,一击刺中金麟儿的大腿,怒道:“斩妖除魔,为朱师弟报仇!” 陈云卿提剑将宋湛明拍飞,气急大喊:“你怎可草菅人命?” 霎时间,华山派的人对缉妖司众拔剑相向。 虽然华山弟子的实力远超于缉妖司众,但他们毕竟不敢打伤官差,只求让他们知难而退,加上陈云卿故意搅混水,双方难舍难分地缠斗在了一起。 陈云卿:“兄弟就是要有难同当!师哥,我有哪一次不是让你替我背黑锅?” 骆阳生不起气来,只能边打边骂:“你要伸张正义,可你没那个脑子!这他娘的干的都是些甚么事?你干脆一剑杀了我,省的回去我被师父打死。” “都是自己兄弟,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黑锅就是你的黑锅!”陈云卿狡黠一笑,拍了拍骆阳的肩膀。 孙擎风与金麟儿同时转醒,未知陈云卿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交换眼神,孙擎风抱起金麟儿,体内真气无比充盈,以万夫莫敌之势,在乱战圈中左冲右突。他甚至根本没有拔剑出鞘,只是随手轻挥两下,便已将当道的人击飞,很快就已冲出包围。 孙擎风跑出数十丈后,忽然折返。 这次,他拔出了长剑,对准宋湛明的大腿一个突刺,看他鲜血直流、倒地不起,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金麟儿就是怕刺激到孙擎风,故而忍着没有呼痛,见宋湛明倒地挣扎,简直崩溃,喊道:“大哥,你该不会又疯了吧!” “你才疯了!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不滥杀无辜,却不能被人欺负而不还击,那不是仁人君子,是他娘的仁人傻子。抱紧我,走了!”孙擎风对着金麟儿的屁股拍了一把,两指轻点,封住他腿上的穴道,足下发力运起轻功,很快就跑走了。 华山群峰耸立,林海延绵接天。 孙擎风抱着金麟儿,沿通天峰西侧小径一路走,并没有走出华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7 山区域,相反,相互越走越深入。山路分叉到处都是分叉,漆黑夜色中难以辨别方向,黑暗中隐约传来野兽的吼叫声。 孙擎风知道自己走错了路,野兽倒没什么所谓,只是金麟儿大腿中剑,须得休息。 他放慢脚步,四处搜寻,望见对面山崖的崖壁上隐约有个洞穴,便带着金麟儿攀着崖壁上的迎客松,下到那石洞中躲藏起来。 金麟儿练功耗费了太多心力,同时对孙擎风甚是信任,竟在出逃路上呼呼大睡。直到孙擎风躲入洞穴中,把他放在地上,离了孙擎风温暖的怀抱,他才猛然惊醒:“大哥,还跑吗?” 孙擎风从衣摆上撕下一片布,捆住金麟儿腿上的伤口,又撕了一条作为抹布帮他擦脸,没好气道:“跑,你自个儿继续跑吧。” 金麟儿赧颜,仰头迎着孙擎风的手,腿上伤口又辣又痛,他便借由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道:“大哥,你为鬼煞侵扰,只怕比我真气暴涨更加难耐吧?方才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孙擎风:“你是小孩我是大人,不可相提并论。” 金麟儿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十分不好意思,一瘸一拐接连后退几步,同孙擎风拉开距离,靠在石壁上,道:“我自己来吧,我都臭了。” 孙擎风把布条扔给金麟儿,在石洞中走了片刻,发现这洞穴很大,不知通往何处,看了片刻,没感觉到危险,便不再先前行进,怀抱灭魂剑,回到金麟儿身边。 夜深露重,山风吹动云雾,化作一场豪雨。 金麟儿看孙擎风不在,便脱了衣服,慢慢挪到石洞洞口处,借着雨水冲刷身上的污垢。 孙擎风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金麟儿,看水珠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透明的水迹,他长大了,眉眼张开了一些,幼时的玉雪可爱,变成了男子的清秀俊美,他的双肩也不再幼弱稚嫩,虽然瘦削,但已经能看到肌肉的雏形。 金麟儿抬起头,发现孙擎风在看自己,吓得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摔了满脸土灰。 他一抬头,看孙擎风仍在出神,顿觉委屈,抽抽鼻子想哭,转念一想,又觉得太丢人了,灰溜溜地爬起来,重新擦了把脸。 孙擎风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摔着没有?腿上的伤如何?” 金麟儿摇头,拿起来衣裳,用雨水洗净,一瘸一拐地走来走去,看着十分可怜,却说无妨,不让孙擎风帮忙,随口同他闲聊,道:“伤口很疼,不过没关系。你刚才在想什么,想的那样出神?” 孙擎风别过脸去:“你管我想些什么,总之不会发疯就是。” 金麟儿:“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孙擎风:“我不想知道。” 金麟儿:“你刚才亲我了。” 孙擎风:“你做梦!” 金麟儿步履蹒跚走到孙擎风跟前,牵着他的手,不知到底是为了借力,还是单纯地想牵着他。 若是平时,孙擎风就把他推开了,可看着他这伤病模样,孙擎风哪敢挪动分毫?只能像棵松树似的杵着,无奈道:“非礼勿动,非礼勿言,你靠这么近是要做甚?” “你管我想做什么,总之不会害你就是。”金麟儿笑嘻嘻地,转头就把孙擎风刚刚说过的话还给了他。 孙擎风向来讷言敏行,口才不佳,闻言只是气闷,不知如何回应。 金麟儿趁孙擎风扭头看向远处时,迅速凑到他面前,嘴对嘴地狠狠亲了他一口。 孙擎风的脸瞬间涨红似猪肝:“你干什么!” “你方才在做梦,现在可不是!”金麟儿拔腿就跑,简直比兔子还要灵活,哪有半分伤病的模样?原来,他体内真气暴涨,金印得妖血滋养,力量增强了许多,令他腿上的伤口迅速愈合了。 . “不许乱跑!” 孙擎风话未落音,便听得金麟儿“哎呀”一声,知道他又跌倒了,疾步向前走去,生怕再慢一步,金麟儿又发疯来亲他一下。 然而,临到金麟儿跌倒的地方,他又鬼使神差地悄悄放慢了脚步。 冷风从洞口吹入,石洞深处传来刷刷声响。 孙擎风抬头望向前方,隐约看见最里面的石壁上长满了爬山虎,茂密的叶片被风扬起,那“刷刷”声就是风吹叶片所发出的声响。 叶片被风吹落,飞至孙擎风面前。 他抬手以食中两指将叶片夹住,拿近一看才发现这东西并非树叶,而是一张符纸。 符纸已经有些年头,被他稍用力一夹,瞬间碎成许多片,散落风中。 孙擎风拍干净手上的符纸碎屑,走到洞穴最里面的石壁前,方才看清楚,石壁上哪里有什么爬山虎,有的只是密密麻麻的破旧符纸。 一个荒野山崖上的寻常石洞里,为何贴了满墙符纸? 若是常人,只怕会联想到骇人的鬼怪异事,但孙擎风本就与鬼煞共生,没有丝毫惧怕,只有满心厌烦,便不多想。 他忧心金麟儿安危,开始大声呼唤。 金麟儿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大哥当心,不要乱动!” “你在何处?”孙擎风当即停下脚步,低头一看,见前方地面上有一个圆形的孔洞,若自己再往前走两步,必定会一脚踏空坠入其,想必金麟儿就是从这里掉了下去。 他走到那孔洞边向下望,见下方竟有一个洞中之洞,四周依稀传来莹白亮光,金麟儿边跳边朝自己喊话。 孙擎风蹲在孔洞边,把手伸下去,道:“你使轻身术,当可跃起六尺,抓住我的手,我拽你上来。” 金麟儿赧颜,支支吾吾道:“太、太高了,我上不去。” “功夫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待在下面等死算了。”孙擎风嘴上嫌弃,实则立马抬脚跳了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照着金麟儿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吃一堑长一智,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金麟儿笑嘻嘻地捂着脑袋,全然不见害怕,眼神中甚至隐隐带着兴奋,“大哥,这地方很古怪。” 孙擎风并不在意:“成日只知道撒娇躲懒,此处高不过十余尺,你竟都跳不上去,若别人问起,万不要说你的武功是我教的。还看什么?老实跟我走。” “你先等等,我给你看个稀奇玩意儿。”金麟儿转身跑到石壁前,垫着脚好一阵抠挖,让孙擎风稍安勿躁。 孙擎风无奈,走到金麟儿身后,轻而易举把死死嵌在石壁上的夜明珠取下,随手抛给金麟儿:“喜欢?” “只要是你给我的,我自然喜欢。”金麟儿满足地笑起来,把夜明珠举到孙擎风面前,“你看,这里的夜明珠,跟杏花沟石屋里地穴中的夜明珠一样,都刻着这种古怪的太极双鱼纹。” 孙擎风仔细看过夜明珠,又牵着金麟儿在洞中走了一圈,发现这个洞穴中的一面石壁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8 上,同样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纸。同时,他借着夜明珠的辉光,终于看清楚符纸,屈指掐算一番,道:“东南,天罡镇煞;东北,七星驱鬼。” 金麟儿闻言点头,但他向来思绪飘忽,学着孙擎风的模样掐指推算,道:“山洞下面有另一个山洞,而且更大更亮。你说,会不会这个山洞里也有个窟窿,穿下去以后又有一个山洞?这些山洞一个叠一个,上面小、下面大,就像是一个宝塔,每个洞里都有个窟窿连通下层,如此层层向下,一直接通山脚?若真这样,我们当可轻松逃脱。” 孙擎风嗤笑:“别发梦了,当华山是你劈开的?” “这样浩大的工事,我们在门派里却从未听说过,会是谁造的?我猜是一只千年穿山甲,或者鼹鼠妖。华山钟灵毓秀,不止人会喜欢,妖也会喜欢。”金麟儿煞有介事道,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声音,扯着孙擎风的衣摆,伸手指向前方。 孙擎风顺着金鳞儿所指的方向看去,笑容僵在脸上,清楚看见两人身前不到身前五步的地方,竟然真有一个窟窿。 联想起石壁上的符咒,符咒所在的方位,他心中越发疑惑:“上面的洞穴比下面的小了许多,再下面一层若是更小……” 金麟儿:“我刚刚说过了,就像个宝塔。” 孙擎风:“这整座山,或许是个阵法。” 金麟儿:“宝塔镇河妖,难不成这地方镇压着什么妖怪?” 孙擎风不答话,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忽而眼神一亮:“下去看看,或许正好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我们要找什么?”金麟儿很是纳闷,瞟见孙擎风的白眼,便不再问,只附和着他,“一定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两人一路向下,共穿过十八个窟窿,发现十九个山洞,至于第十九层,并未在这个山洞的地面上发现窟窿,终于能够稍事休息。 金麟儿:“总算下到底,我衣裳都干了。对了,大哥,方才你听到没有,他们说我们又杀了两名弟子。” 孙擎风无所谓道:“你杀了么?” 金麟儿:“当然没有!” 孙擎风:“你未曾做过的事,管旁人如何说?他们是蠢笨愚顽的人,要找的不是凶手,只是一个可以让他们痛恨的人,想借着这股恨意,忘却自身的无能。” 孙擎风:“不说这个,这一路行来你可曾留意到什么?” 金麟儿:“我们……不,我先前的猜测不太对。刚开始,我们越往下走,遇到的山洞越大,可是,过了第九层,就变成了越往下走山洞越小。每个山洞里,都有同样的夜明珠,都有贴着符咒的石壁,但石壁的方向和符咒上的内容不全相同。” 孙擎风:“不错,知道自己不是来玩的。” 金麟儿被骂习惯了,忽然听到“不错”,只觉受了夸赞,又接着说了一连串:“这第十九层,似乎格外不同,四壁贴满符纸,墙上没有夜明珠,只在山洞正中间点着一盏长明灯。山洞里一片死寂,连只虫子都没有。大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怪渗人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出去的路。” 孙擎风:“长明灯能燃烧,表明山洞有通风的地方,必定与外界相互连通。至于这整座山,应当是九重镇魂大阵。上九层乃九霄,下九层为九泉,九霄聚阳,九泉汇阴,聚集阳气镇阴魂。” 金麟儿:“你的意思是,最下面这第十九层里,镇压了……那个?” 孙擎风:“不就在你身后?” 金麟儿哇哇大叫,快步跑到孙擎风背后。 “瞧你那点出息!”孙擎风失笑,拍拍金麟儿的肩膀,“这九重镇魂大阵顾名思义,是用来镇压鬼煞,防止它们作祟,但它还有一样功效,十九层塔上下联通,经年累月阴阳交汇融合,足可以净化阴魂。这些符咒年代久远,你不必惧怕。”带他走上前绕到长明灯背后, 金麟儿:“那把你关在这里面,是不是能将你体内的鬼煞除去?” 孙擎风叹息:“不行,我体内的鬼煞有所不同。”他揽着金麟儿走上前,绕到长明灯背后,“大阵的阵眼,就是这把阴阳招幡。你父留下的伏妖阵,只缺这一件法器。” 金麟儿:“这为免有些凑巧,就像那两只野兔,会不会又是陷阱?” 孙擎风:“九重镇魂大阵,非朝夕可成,胡酒来不及动手脚。再者,你或许不知道,我此生从未离开过白海雪原,华山、丹宵崖、悬空牢,全都是你父亲说给我听的。” 金麟儿:“秋枫崖上吹雪台,你跟他喝酒。” 孙擎风:“你看到了?” 金麟儿:“那日午后,爹教我读《诗经》,我读着读着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发现他不见了,就到处找他,不知怎的,就走上了秋枫崖。傍晚,大风扬起积雪,像散落的白梅,我看见爹和一个穿蓝衫的人喝酒,大冬天里,那人只穿着一件单衣,远远的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他白的像雪,我心道:这人可真傻。” “你!”孙擎风半是感慨,半是气闷,原想说些心里话,现却说不出来,原想骂金麟儿两句,现也骂不出来,只得叹息作罢,“就是在武林盟攻上青明山前不久。” 金麟儿眸光一暗:“我爹知道,来不及了。” 孙擎风把手覆在金麟儿肩头,并不安慰他,只是把话题绕开,道:“三百年前,白海裂缝,万妖入人间。全真道掌教丘处机,带领弟子斩妖除魔,当时中原生灵涂炭,不知生出了多少冤魂鬼煞。” 金麟儿:“这阴阳招幡,有吸纳鬼煞的效用?” 孙擎风点头:“自古人死而魂不灭,魂魄进入灵山魂海,轮回流转,生生不息。但有些人死时满怀怨愤悲痛,化为鬼煞为祸人间。阴阳招幡,能困住鬼煞,若是懂得法术的人,则能将其中鬼煞炼化,甚至驱遣它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金麟儿说着,伸手准备把插在地面上的阴阳招幡拔起来,“咱们拿着它走吧,回杏花沟去。” 孙擎风连忙按住金麟儿的手,道:“不可,破阵有破阵的办法。” 金麟儿:“是我莽撞了。” 孙擎风摇头,在山洞中四处查看,着手破阵,随口道:“累了就躺在长明灯旁睡,让我看见你。” 金麟儿打了个呵欠:“我不累。” 孙擎风运起轻功,跳至上一层洞穴,从墙壁上摘下几颗夜明珠,又小心翼翼地摘了几张符咒。 他回到最下层,看金麟儿坐在长明灯旁,双手托腮,望着阴阳招幡发呆,双眼亮晶晶的,充满着好奇的神采,不由问他:“你一刻闲不下来,真心想回杏花沟?” 金麟儿:“从前,我跟着娘行走江湖,虽说是四海为家,但我知道,她总觉得自己是个过客,无论去到什么地方,都会对那里的景色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79 感到失望,觉得哪里都不好。后来,我终于明白,无论是访名山、揽胜迹,还是得良师、结益友,她的归宿只在我爹那里。我若是能同你在一起,九州山河、四海涛浪,我都不稀罕了。” 孙擎风:“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我陪你就是。” 金麟儿:“可我更想让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孙擎风:“你少说些这样的话,我能安稳许多。你说的多了,叫我如何安稳的下来?” 金麟儿笑起来:“那可不一样。” 孙擎风正欲破阵,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铃铛爆响。 金麟儿迅速站起,退至孙擎风身旁。 黑暗中,一行玄衣武士疾步行来,为首的陈云卿面露难色,使劲按着手腕上的听妖铃,然而那铃铛却不听使唤,狂响不止。 骆阳抽刀出窍,目露凶光:“云弟,听妖铃绝不会出错,将我们引至此处,定是要我们替天行道。” 陈云卿擦了把汗:“怎会这样?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骆阳:“你说他们不是妖,师哥信你,放了他们。你说要找到幕后元凶,师哥听你的,同你寻了整夜。但整个华山,唯有此处妖气最盛,你还有甚么可说?云弟,莫要感情用事。” 金麟儿:“我喝了妖血,可能还没消化?” 骆阳:“你既无恙,即是说妖血已被你炼化,听妖铃感应不到。” 陈云卿点头,无奈地说:“你们怎不下山,反倒朝山里面跑?我师哥说的没错,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孙擎风一弹指,以气劲击打骆阳的手腕,令他的双刀脱手而出,道:“我若真想害人,屠光华山用不了半个时辰,这种事我不是没做过。” 第33章 昏迷 骆阳对孙擎风的话并不怀疑, 捡起刀:“那听妖铃响, 如何解释?” 孙擎风:“你们所在的地方,是九重镇魂大阵的第十九层, 鬼煞之气汇聚于此。若不信, 自可查看。” 陈云卿:“可鬼煞是鬼煞, 妖气是妖气,两者风马牛不相及。” 金麟儿一拍脑袋, 道:“云卿大哥, 往前走,来看看阵眼。” 陈云卿想走上前, 被骆阳一把拽住。 骆阳自己走在前面, 把陈云卿护在身后, 停在长明灯旁,等待陈云卿查看阵眼。 陈云卿腕上听妖铃剧烈震动,他疑惑道:“这阵眼好像是招幡,华山乃全真道, 难不成是丘真人布下的?丘真人曾带领教众征战鬼方, 这些鬼煞, 说不得全是妖魂所化,故而听妖铃会有这样强烈的感应。” 金麟儿:“大哥说这是阴阳招幡,专门用来吸纳鬼煞的。只不知过了三百年,它们竟还没被全部净化。” 骆阳将信将疑,道:“阴阳招幡乃是传说中的法器,并不一定真的存在世间。” 骆阳话未落音, 陈云卿已经伸手触碰那阴阳招幡。听妖铃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带有千钧力道,几乎要把陈云卿的手腕扯下来,拖着他往招幡上靠。 陈云卿脚步不稳,向前扑倒,撞翻了阴阳招幡。 长明灯瞬间熄灭,黑暗中似有万千阴魂碎语呢喃。 孙擎风面色大变,牵着金麟儿向缉妖司众行来的方向跑,喊道:“阵法已被毁坏,十九重塔将倾,所有人快跑!” 霎时间,整个山体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一道阴风从最顶层沿着地面的窟窿直冲而下,所过之处碎石奔涌如涛。 “跑——!” 骆阳牵起陈云卿往外跑,可陈云卿手上的听妖铃紧紧地附在阴阳招幡上,而那招幡又被一道铁链锁住,轻易不能被带走。 孙擎风跑到洞口,将将松了口气,不料阴风直冲过来,撞在洞口上方,巨大的石块纷落如雨,顷刻间就把洞口给堵上了。 金麟儿怀里的夜明珠掉了出来,滚向来时路,他回首望去,只见陈云卿还倒在地上,因听妖铃失控猛震,他无法解开手腕上那不知什么材质织就的系带,根本不能逃跑,骆阳则站在他身旁,挥动双刀挡住落石。 “大哥你先跑,别管我!” 金麟儿掰开孙擎风的手,跑向陈云卿。 孙擎风试图以内劲冲开落石,但他只用了两成功力,就已震得山洞摇晃的更加剧烈。 他知道这整座山都已经被挖空,自己只要打开了一个缺口,必定会引得整座山轰然崩塌,绝不可用强,便跑回金麟儿身边,抓住阴阳招幡,道:“洞口已被堵住,跑不了了。” 金麟儿:“你我合力,劈开一个缺口不成问题。” 孙擎风:“若真如此,整座山都会崩塌。” 金麟儿:“试试!要死一起死,没什么可怕的。” 孙擎风挥起一掌,劈开地上的铁链:“死不可怕,我只怕死后鬼煞破体而出,而这大阵中的鬼煞同样会溢出,届时必定生灵涂炭,须得先想个法子制住它们。” 金麟儿:“用招幡把它们吸走?” “死不了!”在金麟儿的帮助下,陈云卿终于解开听妖铃,掐起指诀,引出体内灵气,在周身形成一个常人肉眼不可见的椭圆形气罩,成功阻挡落石,转而朝骆阳喊,“师哥,将灵气化形,聚成气罩!” 骆阳被碎石砸得满脸血,怒道:“哪里学的?不会!” “昆仑坛送来的书里学的,谁叫你练功时总躲懒睡觉。”陈云卿无奈,只得强行扩大气罩罩住四人,带他们跑到一处尚算稳固的角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孙兄、麟儿,你两人武功超群,尽力打出一个缺口,我用灵气罩护住你们,不能坚持多久,但生死有命,只能放手一搏。” 金麟儿:“云卿大哥,你会不会用招幡收鬼?” 陈云卿:“不会,只能试试。” 孙擎风同金麟儿相视一眼,道:“那就试试。” 两人同时运功,使出《金影掌》中最刚猛的一式“横扫八荒”。 但见两团巨大的赤金色的真气从他们掌心涌出,猛力撞上石壁。 轰隆一声巨响,石壁被冲破,露出一个缺口,所有人一涌而出,撒足狂奔。 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山忽然间在最下方缺了一个口,果然朝着缺口所在的方向整个倾塌。 乱石四溅,短短片刻间,已经砸伤了四五个人。 骆阳:“这山倒塌太快,我们跑不出去!将所有人的灵气聚在你身上,能否挡住落石?” 陈云卿:“我又不是神仙!灵气太少,做不到。” 九重镇魂大阵已破,不止山体崩塌,连同着大阵里所汇聚的阴阳之气都在乱窜。 阳气四散,并不会伤人,但阴气极凶猛,不过多时便聚集在起来,形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墨黑巨蛇,直奔孙擎风胸口。 孙擎风体内鬼煞躁动不安。 他跪倒在地,把手中阴阳招幡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0 丢给陈云卿:“我在此阻挡鬼煞,你带麟儿跑,施法将鬼煞收入招幡。不行也得行,否则就来不及了!” 金麟儿扑倒在孙擎风身上,想要护住他,被巨石砸中脑袋,鲜血洒了孙擎风满脸,眼泪夺眶而出:“大哥,我不要你死!” 陈云卿试了好几次,根本不知如何使用招幡。 孙擎风用手掌按住金麟儿脑袋上的伤口,把他推开:“快滚开,不许哭!” 金麟儿发疯似的大喊:“不许死!大哥,求你不要丢下我。” 孙擎风双目通红:“别再哭了,见你难过,我比死还难受。麟儿,看着我,听我说,我已经活够了,若能死而不伤及无辜,简直是一种解脱,我唯独放心不下你,答应我,你要替我活下去。” 金麟儿:“我不!你若死了,我就不活……” 孙擎风用手掌着金麟儿后脑,把他推向自己,用力地吻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那些令自己痛心的话。 两人唇舌交缠,心意相通,刹那如同千年。 孙擎风再度推开金麟儿:“快走,大哥爱你。” 金麟儿瞬间泪崩,从孙擎风身上爬起来,转而面向崩塌中的高山,运起内功,无师自通地调动起体内封存着的金印,双眉间的两瓣金色印记发出无比要目的光彩,缓缓挥动双手。 他回首泪眼婆娑地望向孙擎风,露出一个笑容,道:“大哥,我也爱你。” 孙擎风:“你不能这样做!” 金麟儿调动了整个金印中的力量,对着巨大的向众人压下的山石,使出一招“横扫八荒”。 陈云卿嘴里念念有词,衣袍无风自动,举起阴阳招幡,却并不是对着孙擎风,而是对准了奔向孙擎风的那条阴气巨蛇,大喊:“着!” 一时间,金光延绵数十里,山石撞上金光真气,瞬间化作齑粉狂喷,黑色巨蛇被阴阳招幡吸入,在半空中不甘地狂舞哭嚎,阵阵阴风如刀,鬼哭声声,散落的尘土埋没了所有人。 待到尘埃落定,天地间一片寂寂。 不知过了多久,骆阳挣扎着从土堆里爬出,用手挖开尘土碎石,救出陈云卿,两人又合力救出其他人。 陈云卿见众人虽都受了伤,但无人丧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而跪在地上,把紧紧相拥的金麟儿和孙擎风分开。 骆阳探过两人脉门,面色沉凝,道:“云弟,你来试试。” 陈云卿把手伸到金麟儿脉门上,长舒一口气,道:“麟儿没事,使用真气过度,太过疲累罢了。”继而扣住孙擎风的脉门,却面色忽变,“孙兄怎会……脉象全无?” 等到金麟儿转醒,已经是五日过后。 陈云卿与骆阳感念他的救命之恩,秘密将他带出华山,送到长安府的客栈中休养。 客栈是他们初来长安府时住过的那间,格局仍旧,布置陈设则更显华丽。 但短短三年间发生了太多变故。 金麟儿尚在昏迷的时候,就总是呼喊孙擎风的名字,转醒以后第一个要找的人,自然还是孙擎风。 陈云卿只告诉他,孙擎风守了他数个昼夜,此刻累极,在隔壁房间昏睡,而后喂他喝下安神汤,看他睡了过去,才走出房门透气。 金麟儿同孙擎风性命相连,相互间隐约有些感应,知道孙擎风的情况很不好,心中忧虑万千,连安神的药都无法令他心绪安宁,听见房门关上,即刻挣扎着醒了过来。 “大哥……”金麟儿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因过度使用真气而脱力,猛然坐起,眼前一黑,直接从床上滚下地,脑袋撞在地上,被石块砸破的口子又裂开了,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大哥……”金麟儿慢慢向门口爬去,边爬边喊孙擎风,声音轻的像毛羽,却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藏在了这两个字里头。 陈云卿听见声响推开房门,见金麟儿已经爬到门前,身后留着一路血迹,连忙把他抱回床上。 然而,金麟儿的手紧紧扒着门扇,明明没什么力气,可那气势却活像是要在门板上抓出几个指头印似的。 陈云卿不得办法,只能点住金麟儿的穴道,不让他动弹,而后才将情况如实相告。 当日,金麟儿在危机关头尽全力挥出一掌,击碎了险些压住众人的山石,陈云卿同时施展出法术,催动阴阳招幡吸纳了阴气聚成的长蛇。 但是九重阵破,冤魂鬼煞、妖邪阴气乱流,阴气长蛇力量超绝,非是顷刻间能被化去的。 陈云卿:“孙兄体质极阴,好比一个漩涡,未被招幡吸纳的所有阴煞邪气,最终都一股脑地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我们把他从土灰里挖出来,他就已经既无脉象又无心跳,师哥说他死了,但我发仔细查看过,发现他仍可吐息,我把他安置在隔壁。” 金麟儿面色煞白:“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陈云卿:“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切莫自责。孙兄吉人自有天相。” 金麟儿苦笑:“从来没有天相,有的只是天罚。可大哥做错过什么?如今想来,他唯一的错,就是心怀仁义,杀身成仁。” 陈云卿拗不过金麟儿,扶着他走到孙擎风房里。 金麟儿爬到床上,跪在孙擎风身旁,亲自查验过他的体征,确认陈云卿没对自己撒谎。 可他既不是大夫,又不懂妖法,对此束手无策,只能趴在孙擎风身旁同他说话,可惜收效甚微。 此路不通,金麟儿只得另寻他法。 . 第二日傍晚,陈云卿前去给金麟儿送药,刚刚走上二楼,就已经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然而客掌柜看起来都对此并无所觉,伙计们更是远远地绕行。 他登时警惕起来,快步行过转角,迎面撞上骆阳。 “已经把二楼包下了,不用担心。”骆阳站在金麟儿门前,两手抓着栏杆,眉头紧蹙,“师哥武断,没信任你,若在通天峰上相遇时就将他们救出来,也就没这后面的事了。” 陈云卿从傅青芷处了解到修炼《金相神功》的事,这两天,又把此事告诉了他,他对孙擎风甚感敬佩,故有此感慨。 陈云卿拍拍骆阳的肩膀,推门而入,瞬间为眼前景象所震惊。 金麟儿伤势未愈,面色灰白,头上缠着的纱布已经被血水浸透。 他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两个大木桶,桶中盛满鲜血。他抱着其中一个木桶,拿着陶碗从中舀血喝。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但是,金麟儿目光呆滞,似乎对此全无所觉。尽管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肠胃痉挛抽搐,冷汗直流,单薄的蝉衣已经全被浸湿。 陈云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在做什么?” 金麟儿摇头不语,喝下一满碗鲜血,实在承受不住,双手扒着木桶边缘,猛吐好一阵,喘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1 着气道:“我好好练功,大哥就能好。” 陈云卿深感无奈,道:“你大哥的情况很复杂,非是修炼《金相神功》所致。你不要折腾自己,先把伤养好,才好照顾他。” 金麟儿知道陈云卿说的很对,但仍止不住地自责,甚至觉得只怪罪自己还不够,实在想找些什么来盛放心中的苦楚与愤恨,道:“我大哥明明是个好人,为何上天如此不公,要让他遭受千般苦楚?” 陈云卿叹息,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金麟儿眼中隐隐冒着火光,咬牙切齿道:“我恨这天地。” 说话间,陈云卿已经收拾好房间,又让骆阳帮忙烧水,给金麟儿擦脸换衣,把他弄到床上,坐在他身旁,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古时候,人们用草扎的狗代替活狗做祭祀,使用以前,均会以竹笼盛放、锦帕包裹,等到用过以后,便丢在地上任人踩踏,甚至拿去烧火做饭。人就好比这刍狗,方生之时,欣然自喜,高歌天有好生之德;方死之时,颓然哀坐,感慨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金麟儿苦笑:“其实,上天无仁无不仁,都是人在自作多情罢了。你说的对,归罪于天,不过是徒增怨愤。我不能怨天尤人,应当反躬自省,想办尽全力法弥补过错。” 第二日,金麟儿变的正常许多。 但是,他仍旧满腹心事,把自己和孙擎风关在一起,在床上挨着孙擎风打坐练功,期望着再睁眼就能看到孙擎风转好。 可惜,孙擎风除了稍稍有些细微的吐息外,浑身冰冷僵硬,跟个死人没有分别。 陈云卿发现金麟儿一直在练功,怕他走火入魔,又不好强行劝阻,便买了许多好吃好玩的,全部扔到床上,自己也挤上去,跟金麟儿并排坐着,喂他吃东西,趁机开解他。 陈云卿:“你别太着急,师哥用探灵术测过,你大哥魂魄稳固且俱在体内,只要魂魄仍在,他就一定不会有事。” 金麟儿:“你不要安慰我。” 陈云卿:“不是安慰你,他神识仍在,应当是可以听见你说话的。他若见你如此折磨自己,怕是又要臭骂你一顿了。不信你试试,同他说些话,兴许能把他叫醒。” 金麟儿握着孙擎风的手,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柔声道:“大哥,你就是个棒槌,很大的那种。” 陈云卿忍不住笑:“当心把他气吐血。” “你果然是骗我的。”金麟儿盯着孙擎风,看他没有丝毫反应,哪怕眨一眨眼、动一动眉毛都没有,但他没有松开孙擎风的手,“骗就骗吧,正好说些心里话。唉,大哥,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从前我们朝夕相处,你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说些废话,非要等到危急关头,才肯把真心话说出来。你说你爱我,希望你醒来以后,不要忘记。你对我说出这样动人的话,让我如何再独自活下去?” 金麟儿看孙擎风仍旧没有反应,不由苦笑起来:“你说就说把,若是难为情,我就跟从前一样,同你一起失忆,你大可不必假装昏迷,睡这么久,就不怕我趁机揍你?” “放心吧,我不会揍你的。” “大哥,我爱你。” 金麟儿神情平和,语调甚至有些俏皮,可他说着说着,无声地哭了起来。 等到陈云卿发现的时候,金麟儿已经是满面泪痕,显然是伤心至极,无论怎样都忍不住。 金麟儿擦干净眼泪:“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办?” 陈云卿亦已泪目:“我们学识浅薄,下不了定论,只知道他昏迷不醒,是鬼煞侵体所致,至于为何、如何,我们就说不准了。” 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联想到自己同傅青芷不为世俗接纳的感情,心绪激荡,忍不住掉下一颗眼泪,好容易才压抑住满怀伤感,替金麟儿揩干眼泪,继续说:“缉妖司主司捉拿妖邪,法术俱以灵气为根基,前几日我传信求助我爹,他把我臭骂一顿,其实自己也想不出没有办法,实在是对不住。” 金麟儿:“多谢,云卿哥,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你不知道,自从武林盟攻上青明山,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直帮助我们的人,我们都很感激你。” “你们救了我们的命,何须言谢?”陈云卿悄悄观察金麟儿的脸色,试探性地说,“我刚刚想起有一位隐世高人,他必定有办法帮你。” 金麟儿眼神一亮,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抓住陈云卿,就像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接连抛出数十个问题。 陈云卿同金麟儿谈起条件,要他吃饭喝水好好歇息,做一件事换一个答案。 金麟儿为了救治孙擎风,什么事都愿意做,规规矩矩地将养三日,身体恢复了许多,关于那隐世高人的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陈云卿所说的隐世高人,姓穆名天枢,居于五百里云梦大泽当中,是赫赫有名的归离谷主人。 然而,这归离谷的名声,比金光教差了不止百倍。所谓“归离”,既“归于尘,离于世”。 云梦大泽延绵五百里,浩渺烟波中隐藏着无数故事,隔绝了世俗纷争,是江湖上所有凶徒恶人避难隐居的地方。 那归离谷主人穆天枢,则更是声名狼藉。 传言都说,穆天枢命犯天煞孤星,自出生起就被送往少林,六岁剃发为僧。 然而,他心怀怨恨,在佛门中研豢养鬼煞,被发现后遭逐出师门,浪迹江湖数十载,直到同女侠杨月相遇,才在夏口城成家立业。 安稳日子只过了五年,他又因盐铁生意做大,与人结仇惨遭灭门,万念俱灰,杀光仇家以后走入云梦泽,在栖霞斋中吃斋念佛。 金麟儿很是疑惑:“他杀了那么多人,怎没被官府查办?” 陈云卿:“穆天枢本名刘文驰,是文皇帝的第九子,当朝天子的九皇叔,纵然远离朝堂,毕竟是皇亲国戚。为名祸及父母兄弟,他一生都没有回过京城。” 金麟儿:“你怎知他豢养鬼煞的事是真的?” 陈云卿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我认识他、他女儿,我们还去云梦泽见过他,知道他能够招魂驱鬼。” 金麟儿感慨陈云卿的桃花运太好,又疑惑地问他:“穆天枢不是被灭门了,哪里又冒出一个女儿?” 陈云卿涨红了脸,全力辩解,告诉他,等他到了地方,见到穆天枢的女儿,自然就知道了。 五日过后,陈云卿和骆阳让缉妖司的兄弟们先行返程,雇了一辆马车,亲自送金麟儿和孙擎风去夏口。 从长安府到夏口城,约莫前五百里。马车踏着满地落花,从柳絮纷飞的春,走到风暖荷香的夏,走了近一个月,终于到了汉江边上。 金麟儿从未走过这样远的路,没有孙擎风照顾,夜宿荒郊染了风寒,再是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2 车马颠簸水土不服。 但他急着赶路,硬生生地捱了过来,到夏口城的时候,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 四人在城中投宿,稍事歇息。 金麟儿守在孙擎风身旁,片刻不肯离开。 陈云卿同骆阳外出采买,发现身上银子已经用光,两个人身上加起来,只剩下五个铜板。 陈云卿二话不说,取出祖传的金雁青玉佩,拿到当铺换了五两银子,千叮万嘱,让骆阳不要向陈焕告密。 陈云卿回到客栈,见金麟儿坐在床边啃冷面饼,立马上前抢了他的面饼,把两个肉夹馍塞给他,道:“你病还没好,不能吃生冷的东西。” 金麟儿:“没事,如今我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 骆阳打趣道:“你大哥病了,可我们还活着,陪你一路走来,你都当我们不存在,成日只抱着他。云弟把祖传的玉佩都给当了,也没得你一声感谢,他只怕是要躲起来哭。” 陈云卿把冷面饼塞进骆阳嘴里:“别乱说话。” 金麟儿觉得骆阳说的太对了,觉得羞愧至极,连忙向两人道歉:“我太欠考虑了,路上吃你们的喝你的,还要你们照顾我,我却根本没关心你们,实在对不住。” 他在孙擎风怀里摸了半天,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陈云卿,略有些难为情,道:“我不知道你们没钱了,这个应该能用些时日。” 陈云卿打开布包,险些被闪瞎了眼,里面抱着五根小金条和不少薄金片。 他虽是个公子哥,但家教很严,生活向来节俭,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把东西包好,扔回给金麟儿,道:“财不露白,快快收好。” 金麟儿更加难为情了,面色通红:“不够吗?” 陈云卿哭笑不得:“太多了!平日都是你大哥管钱吧?” 金麟儿满怀愧疚,从布包里取了一大半,送给陈云卿和骆阳,道:“你们收下,回去的路上还花用。我们家还有好多金砖,但比起你的玉佩,实在没什么稀奇。你们对我这样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陈云卿看金麟儿这样纯真善良,既觉得喜爱,又感到心痛,不想让他觉得亏欠自己,便想出一个法子,摸摸他的脑袋,道:“你还救过我们的命呢,什么恩啊情啊的都不必说,兄弟之间没有说这个的。依我看,我两个既有缘,又如此投缘,不如结拜吧?” 金麟儿自然满口答应。 他想着,若是自己有了别的大哥,孙擎风就不再是大哥了,既然不是大哥,那就可以成为别的什么。 当夜,两人就行了结拜的礼。 因为两个人都不信教,又不崇拜什么神仙鬼怪,不想拜关帝,就各自画了一幅像。 陈云卿画的用心,但画出来的东西格外潦草,画卷里透着“倾尽全力”和“没有天赋”。 他画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短发、持长刀,另一个躺着、双眼半睁半闭,看着是两个寻常人,但据说是昆仑坛城里的妖皇。 金麟儿画了许久,撕掉了四五张,实在画不出来,便把笔往搁山上一摆,抱着香炉,牵着陈云卿,跑到孙擎风房里,指着床上的孙擎风,说:“我只信我大哥。云卿哥,你觉得如何?” 骆阳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笑:“你们这样胡乱拜,算不算啊?” 陈云卿:“大哥两百多岁,算是个活神仙了,怎么就不算?师哥你也应该拜拜他,保佑咱们长命百岁。” 金麟儿看着孙擎风发愣,觉得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称呼,金麟儿都舍不得给别人用。 他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把香烛掐灭了,对陈云卿道歉:“对不住,云卿哥,我……我只能有他一个大哥。” 陈云卿笑道:“还是算了,真结拜,指不定会被孙兄打死。” 三人又在夏口住了三日。 陈云卿说什么都不肯收钱,只留下一张金片,拿去把玉佩赎回来,又给金、孙两人添置了几件新衣,准备了不少日用。 言及自己不能陪他们去归离谷,他觉得很是抱歉,把听妖铃从手腕上解下来送给金麟儿,让他防备胡酒。 考虑到胡酒道行高深,且会幻化形象,这次在华山上吃了亏,自己尚不知胡酒到底幻化成了门派中的哪一个人,当真是防不胜防。 金麟儿便不推辞,接过听妖铃,再三感谢陈云卿:“你们能送我至此,我已是感激不尽。” 陈云卿给金麟儿详细分说,这听妖铃须得借助人身上的灵气,方能发挥作用,只要收在锦囊里,便不会随便乱响。 金麟儿很是疑惑:“为戴着它就是为了防备妖怪,为何怕它乱响?” 陈云卿摸摸鼻子,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唉,其实我不是不想去,也不是有别的事情,只是,谷主不喜欢我,我怕自己去了惹他不快。” 金麟儿正想发问,忽而闻到一股浓郁的荷花香气。 哐当一声,门扇被人踹开。 “你来都来了,躲在夏口做什么?”傅青芷人未至声先到,风风火火地走进屋内,揪着陈云卿的耳朵骂他,“亏我对你日思夜想,为了你茶饭不思,小半年里瘦了一大圈,你就这样不想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今日五更完~ 第34章 入谷 陈云卿美玉似的脸, 被傅青芷掐出几道红痕。 他见到傅青芷以后, 莫名觉得相思不减反增,面色酡红, 结结巴巴地惨叫着:“哎、哎呀!你、你爹, 你爹……” 傅青芷:“你爹!你骂什么人呢?” 陈云卿欲哭无泪:“你爹不让我入谷。” 傅青芷揪着陈云卿的耳朵:“你爹不让我出谷!” 陈云卿担忧道:“那你还出来?” 傅青芷出离愤怒:“那你还叫我出来?” “我爹没了, 已经好多年了。”金麟儿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臂弯里泫然欲泣。 傅青芷劝慰道:“没事儿, 我爹有等于没有。” 陈云卿附和道:“我爹说生我还不如生块叉烧。” 傅青芷从陈云卿的信中得知, 弟弟傅筱很可能又闯祸了,险些害死孙擎风。她看见金麟儿这可怜模样, 心里觉得歉疚, 同陈云卿一左一右哄他。 金麟儿感觉好受许多, 抬头打量傅青芷,见她模样同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面若朝霞、目如秋水,穿一身水绿色绸布袄裙,更显得光彩照人, 头上束着个马尾小辫儿, 为其增添了一分英气。 原来, 归离谷谷主穆天枢的女儿穆瑶光,很早就远嫁至白海附近的一座小城。 傅青芷刚从白海裂缝中逃出时,正好遇上雪崩,在雪堆里发现已经没有气息的穆瑶光,见她长得漂亮,便幻化成她的模样。 傅青芷被缉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3 妖司追捕, 意外逃入云梦泽,自然被穆天枢误认为女儿。 穆天枢不问缘由,把缉妖司的作为全记在陈云卿头上,既不许傅青芷同他交往,更不让他踏入云梦泽半步。 三人并排坐在孙擎风的床上,把准备爬上来凑热闹的骆阳赶出去望风,以防穆天枢来揍陈云卿。 金麟儿详尽讲述近来遭遇,陈云卿又补了几句。 傅青芷了解事发经过,笃定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此等陷阱,潜伏在你们身边许久而不被发现,这幕后真凶,必定就是傅筱。那小子法术……不太行,但头脑还算灵光,我原以为他只是性子不太好,未想竟会做出这等坏事。” 金麟儿:“可他为何要这样?我们没打算赖账。” 傅青芷摇头:“一时半会说不明白。但若他还敢再来,我一定抓住他。” 金麟儿摇头叹息:“算了,都只是猜测,眼下最棘手的,还是如何把大哥治好。” 傅青芷:“我弟弟这样害你,你还敢相我?你可千万别病急乱投医,到时候我让穆天枢给他治病,万一出个什么事,你又觉得是我故意害的。” 金麟儿:“我虽同你交往不深,但我了解云卿大哥,他能喜欢你、信任你,你就一定是个好人。况且,我和大哥一直受世人冷眼,最知道被误解冤枉是什么滋味,推己及人,我不会像世俗凡夫那样,仅凭自己的臆测就妄下定论。傅筱是傅筱,你是你,他做过坏事,你没有。” 傅青芷身为狐妖,在人界过得及其辛苦,听到金麟儿这番蠢话,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但她不想表露出来,哼了一声:“你也是个傻的,傻子凑堆了,怪不得被人耍得团团转。” 金麟儿握着孙擎风的手,喃喃道:“我确实傻。” 傅青芷:“给你交个底,我问过昆仑坛的长辈,得知你们所学的《金相神功》,是傅筱从一只上古金雁妖手上偷去的《遵生手札》中所载。” 金麟儿:“大哥也是这样说的。” 傅青芷:“那金雁跟傅筱和我一样,半人半妖,生来有些缺陷,总是神智失常,钻研出许多邪门道法。傅筱打算用金印,换掉他那颗残缺不全的心。我们暂时没办法破解,但只要是法术,化解总是可以的。” “君子重然诺,我不会毁约,不必化解金印。”金麟儿摇头道,目光隐隐带着些苦涩,“但我希望能保住大哥的命,至不济,也别让他体内的鬼煞失去控制而为祸人间。” 第二日,金麟儿同陈云卿和骆阳作别,请他得空时去华山看看薛正阳和周行云,替自己报一声平安,而后便带着孙擎风,跟傅青芷乘船往归离谷进发。 夏口因水运而兴,码头船来船往,行人络绎不绝。 金麟儿吃力地扶着孙擎风,慢腾腾地跟在傅青芷身后,走两步歇三下:“姐,你等等我。” “神功都练到哪里去了?瞧你这娇生惯养的。”傅青芷驻足等待,看了片刻,实在替金麟儿觉得累,反身回去把孙擎风抢过来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金麟儿目瞪口呆,跟在傅青芷屁股后头跑。 傅青芷一步跃上小船,把孙擎风扔到躺椅上,而后站在船舷边拍拍手,故作不经意地望向码头岸边,道:“陈云卿怎不来送你?” 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金麟儿:“不麻烦他送了,我得自己照顾大哥。” 傅青芷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喃喃道:“送一送,怎么就麻烦了?他就是懒得过来,看不上你,觉得你配不上他。” 金麟儿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配得上他?” 傅青芷喃喃自语:“难不成被穆天枢派人揍了?” 金麟儿明白过来,知道傅青芷是想陈云卿了,可又不好意思承认,便道:“姐,其实,你们两个郎才女貌……” 傅青芷:“老娘又不是人,虽然我确实长的美。” 金麟儿:“你们相互爱慕,为何不能在一起?” 傅青芷:“人妖殊途,说了你也不懂。” 金麟儿摇头道:“我懂的,你跟我大哥有些像。” 傅青芷:“我可是昆仑坛里最美的狐,跟他哪有一分一毫的像?” 金麟儿失笑:“你们都不肯把真心话说出来,但你们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你或许觉得自己是妖,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没读过什么书,既结巴还不男不女的,配不上云卿大哥。纵然你们已经相爱,你却不敢向他表露心迹。” “胡、胡,胡说、说,哎呀,去你的!” 傅青芷放弃等待,让船家发船,同金麟儿并排坐着,总感觉陈云卿在岸上看自己,可抬头一张望,又找不到他,越看越颓丧,没精打采道:“我要多美就能要多美,还要读什么书?倒是你,你连个心上人都没有,你懂什么?” 金麟儿:“我的心上人就在面前。” 傅青芷双手抱胸,惊恐道:“你可不要爱上我,我不喜欢你这种奶娃娃。” “我爱我大哥。”金麟儿斩钉截铁地说。 傅青芷讶异:“如此坦然?” “我们既不害人,又不妨着旁人,为何不能坦然?我大哥也爱我,他告诉我了。”金麟儿一想起孙擎风对自己说“大哥爱你”,就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模样看着傻乎乎的,但眼底都是幸福。 不过多久,他又同傅青芷一般颓丧起来,道:“虽然,我早就知道他的心意,但他一直不肯说,直到生死关头。” 船家送来一壶茶,替两人各斟一杯。 金麟儿道了声谢,捧着茶碗吹散热气,先给孙擎风喂了两口,然后才自己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世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就是人死不能复生,其他任何困局,总是有法可解的,若解不开,只是未得其法。云卿大哥所说的不能怨天尤人,就是这个道理。” 傅青芷摇头:“你不懂的。”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一路无话。 傍晚时分,晚霞如紫红的烟雾,停在宁静的湖面上。 小船驶入港湾,泊在码头。 码头很小,附近没有任何界牌,但人烟稀少,不远处的村落里炊烟袅袅,传来稀稀落落的鸡犬叫声,像一片世外桃源,就是归离谷。 傅青芷扛着孙擎风,纵身跃至河岸上。 金麟儿紧随其后,抬起孙擎风被拖在地上的长腿。 未料,他因久坐腿麻,打了个趔趄,整个人飞扑出去趴倒在地,背上的两把长剑哐当当掉落,滚出去很远。 若是从前,金麟儿必定要躺在地上,等孙擎风把自己拖起来。可现在孙擎风昏迷不醒,他连痛都感觉不到,立马红着脸爬起来,跑上前去捡剑。 “好剑!” 有人先一步把剑捡起,递还给金麟儿。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4 金麟儿接过剑,抬头看向对方。 这男人穿着褐色短打,衣袖裤腿都搂了起来,是个相貌平平的渔夫,但又与寻常渔夫略有不同——他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自右侧眉骨直拖到左耳耳根。 傅青芷停下脚步,把孙擎风往金麟儿身上一扔,换上温婉的笑颜,朝这渔夫打扮的男人微微一福:“爹爹。” 那不大寻常的渔夫,即穆天枢,笑着摸了摸傅青芷的脑袋,道:“爹知道你去见那姓陈的臭小子,午后就在此等候,准备揍他一顿,等的饭都凉了。怎么,不该走的走了,该来的却没来?” 傅青芷甜甜笑道:“爹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是我朋友,怎么就不该来了?你看你把他说的,脸比猴子屁股还红。” 穆天枢打量着金麟儿:“归离谷只收穷凶极恶的江湖客,他看着像个好人,来这儿找打的吗?” 傅青芷忙说:“喂,说说你都做过什么坏事?” 金麟儿紧张极了,生怕惹得穆天枢不痛快,不肯救治孙擎风,绞尽脑汁道:“我、我,禀谷主,我做的坏事可多了,我……我小时候,掏鸟窝的时候,不小心把窝掉在地上,弄碎了五个蛋,顷刻间就伤了五条性命呢。” 穆天枢看着金麟儿,倒抽一口凉气,附在傅青芷耳边大声说:“女儿,你是随便捡了个傻子回来,想要激我,让我觉出那姓陈的臭小子有多好?” 傅青芷挽着穆天枢的手臂摇晃:“爹爹,他就是个小毛贼,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坏事,但他大哥很是厉害,少说都杀过几十万人。你收留他们两个,帮忙治好他大哥,往后好拿出去吹牛。” 穆天枢拉着傅青芷往村子里走:“我先帮你治治脑子,我还从不知道,傻病是能传染的。” “谷主留步!” 金麟儿没办法了,冲上前去,挡住穆天枢的去路。 穆天枢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看在摇光的面子上,老夫再听你说一句话。多一句、少半句,你都别想活着离开。” 金麟儿单膝跪地,深吸一口气,道:“我叫金麟儿,我大哥叫孙擎风,我是魔教第六任教主,他是我教金印护法。” “这才有些意思!”穆天枢忽然挥动肩头扛着的一条扁担,砸向金麟儿面门,“你接我一招,我就多听你说一句。” 金麟儿喜出望外,高兴地使出《金影掌》中最刚猛的一招“江洋翻覆”,一掌劈向穆天枢,把对方打得倒退数尺,难为情道:“穆谷主,多有得罪,实在对不住。” “你小子,竟不是个绣花枕头!”穆天枢两眼放光,来了兴致,见金麟儿正欲开口,便迅速再次出招,起手就是一招少林《羯磨枪法》中最凌厉的“提炉”,以扁担为枪,将其压得笔直,如电光般刺向金麟儿,“但你的第二句话已经说完了。” . 金麟儿先前喝过妖血,功力暴涨,拼了命要救孙擎风,此刻全神贯注应对穆天枢,竟能同这前辈高人真刀真枪地打上几个回合。 他勉强避过穆天枢的攻击,再出一招“天星坠地”,两掌交错挥出,一虚一实,射出一道赤金色的至纯真气,扫中了穆天枢的衣摆,赶忙说:“五年前,武林盟围攻我教,抢夺镇教至宝,我爹跳崖而死,我教教众惨遭屠戮。” 穆天枢趁金麟儿说话分神,迅速使出一招“虎贲”,扁担变化成棍,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重重拍在金麟儿的小腿骨上,将他打倒在地,笑道:“此招未能接住,你不许说话。” 金麟儿吃痛,险些飙出眼泪,咬牙强忍,却又站不起来,见穆天枢又照着自己的面门拍下一棍,情急之下使出一招“雪鹤排云”。 但见他屈起三指、竖着食中二指,生生接住穆天枢的扁担,被震得虎口发麻几欲开裂,但同时,把扁担折断成了两节。 穆天枢满脸错愕,看看自己的两个手掌,再看看金麟儿那两个又白又软的手掌,像是极其不解。 金麟儿抓住机会,把话一口气说完:“五年来,我和大哥为躲避黑白两道追杀而东奔西逃,曾隐姓埋名入华山清修,期望能避开尘世纷争。不想,我们在月前为奸人陷害,背上残杀同门的罪名。大哥为救我,惨遭鬼煞侵体,性命危在旦夕,我实在无路可走,只能求谷主施以援手。” 穆天枢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他:“你说,你是甚么教的教主?” 金麟儿:“我是魔教教主,我大哥是金印护法。” 穆天枢:“金印护法,你是金光教教主?” 这回换成金麟儿错愕了:“还有别的魔教?” 穆天枢发出“啧啧”两声,道:“江湖上邪魔外道不计其数,但没有哪个是自称‘魔教’的,谁知道你这样蠢头巴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夫还当你编谎话来骗我,不想,你当真身怀绝世武功。小子,你这《金相神功》好厉害!” 金麟儿:“谷主若喜欢这功夫,我可以教你,只求你救救我大哥。我与他相依为命,他是我至亲,是我此生唯一至爱,只要您愿意救他,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只要不违仁义。” 金麟儿吃力地爬起来,发现小腿上方才被击中的地方,已经鼓胀充血,像包了两个馒头似的。 但他仍旧坚持单膝跪在穆天枢面前,双手抱拳,道:“谷主,我这人不会撒谎,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是坏人,不期望能被归离谷收留,一旦大哥有所好转,我们马上离开此地,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傅青芷先前不敢说话,怕自己越说,穆天枢越是不肯帮忙。 眼看穆天枢的态度有所松动,她就边帮他捏肩垂手边帮腔,道:“爹爹,他们可是整个武林盟的狗熊们联手对付的人,是虽然本性不坏,但在江湖传言中,可是实打实的大魔头。你那么喜欢同武林盟作对,今次就大发慈悲,帮帮他们吧。” 穆天枢:“女儿,你为何这样想帮他们?” 傅青芷尴尬地笑了笑:“他们是我在雍州认识的朋友,从前我在婆家常受欺负,他们帮我过好几次。再说了,我是女侠嘛!”说着,悄悄朝金麟儿眨眼,暗示他不要露馅。 金麟儿支支吾吾道:“是、是的。” 穆天枢轻哼一声,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负手沉吟道:“你爹赵朔,当真被武林盟的人杀了?” 金麟儿举起却邪剑,道:“父亲并非为旁人所杀,而是自己跳下了秋枫崖。我和大哥下到崖底,捡了他的佩剑,就是这把。” 穆天枢微微颔首,示意他把剑收起来,继而转向傅青芷,道:“女儿,我为你送嫁至凉州时,曾带你去过白海,上青明山拜访赵兄,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傅青芷是个西贝货,根本不知道这些。 穆天枢自问自答:“当时你年纪小,不记得自是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5 寻常。爹不该把你嫁那么远,平白让你受人欺负。” 傅青芷苦笑:“正因如此,我方能逃过一劫。” 穆天枢感慨:“可惜,当年老夫未能找赵兄讨教几招。我久居归离谷,不问世事,没想到转眼间,金光教竟已覆灭。更没想到,赵兄一世英名,却生出个傻小子。” “我有负父亲的期望,不仅当不了教主,无法光复金光教,甚至连唯一的教众,都没能保护好。”金麟儿低眉垂目,甚感伤怀,忽然把脑袋重重地往地上磕,“谷主,我爹不许我求人,但今日我求你,救救我大哥!” 金麟儿磕头可得实实在在,三两下就已经把脑门撞出血来。 穆天枢两眼一瞪,快步上前,抬腿把脚掌垫在他面前的地上,被他的脑门装上,痛得跳了起来,大骂:“那你有你这样实诚的,你是要在我面前自尽?” 金麟儿:“不,不是的,救不救人都是谷主的自由,我自然不敢以命相挟。但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只要有机会,总要全力尝试。若是此路不通,我还要留着命,想想别的办法。” 穆天枢:“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 金麟儿:“但凭谷主差遣,只要我能办到的,拼了命我也要……” “行了行了,起来!傻小子,别没事就要死要活的。”穆天枢见金麟儿又想给自己磕头,气得一脚把他从地上踹了起来,“老夫要你的命做甚?你只要答应我,若我女儿遇到危险,无论是不是她的过错,你与你大哥必须挺身而出,你愿不愿意?” 傅青芷全没想到,穆天枢会对女儿这么好,但她又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或许是做贼心虚?她眼眶微热,道了声:“多谢爹爹。” 金麟儿抱拳:“我愿意!” “行了,收拾收拾吃晚饭了。”穆天枢牵着傅青芷朝村落走去,半天不见金麟儿跟来。 父女两个同时停步转身,走回去金麟儿身边,穆天枢扛起孙擎风,傅青芷扶着金麟儿。 金麟儿只觉尚在梦中:“这就答应了?” 穆天枢眸中带着狡黠神采,半点不像一个已过六旬的长者,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你一定等着我抛出问题刁难你,让你去办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儿,你下定决心,要为救人舍身忘死,就等着抛洒热血,像个活菩萨似的牺牲。嘿,我偏不如你的意!” 金麟儿:“我真不是在做梦?” 傅青芷在金麟儿脸颊上掐了一把:“痛么?” 金麟儿开心极了,摇头笑说:“不痛。” 金麟儿全没想到,穆天枢会如此轻易答应帮忙。 穆天枢甚至亲自下厨,给他多做了几个家常菜。 金麟儿在山中清修两年,许久都没有吃到这样有烟火气的饭菜,边吃边感慨:“我真是好运,不,应当说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穆天枢吃饭必然要小酌两杯,金麟儿不会喝酒,他就同傅青芷对酌,边吃花生边说闲话:“老天爷才没闲工夫管你,是我在管你,明白?” 金麟儿捣头如蒜:“明白!” 穆天枢:“不过,你说武林盟剿灭金光教,我是不信的。武林盟里的人,不是在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就是在行侠仗义,哪有那闲工夫去凉州为难你们?纵然是他们愿意大费周折,可官府总不是个空摆设。幕后黑手,必定是刘威那小白眼狼。” 刘威乃是当朝天子点名讳。 金麟儿点头:“是,华山派薛掌门就是这样说的,他当时在闭关清修,没有理会天子号令。” 穆天枢失笑:“什么华山掌门?明明是你外公。我曾见过你母亲,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古灵精怪,敢抱着孩子来我这儿讨水喝,喝光了我藏在地窖里的女儿红。我你长的像她,脾气也像,但看着没她聪明。” 金麟儿:“没想到,我们竟有这样的渊源。如今,我和大哥都在被通缉,但谷主放心,他一有好转,我就马上带他离开,不会连累你们。” “老夫难道会怕那姓刘的?”穆天枢哈哈大笑,在金麟儿胸膛上拍了两下,“他若敢闯入我归离谷,我就名正言顺地把他给杀了,给摇光封个公主做做,想必也很有趣。” 傅青芷皱眉道:“爹爹,你不要总说这种话,在家里说的多了,出去怕是要说顺嘴,当心那姓刘的小心眼儿,会来为难你。” 第二日,金麟儿很早就醒了。 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生出一种习惯,习惯抱着冷冰冰的孙擎风,把耳朵贴在他心口上,期待着听到他的心跳。 一听就是小半天,甚至会忘记吃饭。 然而,每次听到的结果都一样,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什么都没有。 金麟儿知道孙擎风的魂魄尚在体内,常常躺在他身旁呼唤他,同他说话:“大哥,昨日我又被人打了,小腿肿上的伤肿的像两个馒头。我才知道,你从来都舍不得真正下手打我。” 他摸着孙擎风的脸颊,手指滑过他瘦削的下巴,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捅了马蜂窝,幻生符沾了水就不再有用,被师哥看到真容。你气得厉害,非要教训我一下,思来想去,最后揍了我的屁股,就揍了一巴掌,跟挠痒痒似的。” 金麟儿明明是笑着的,可他的眼泪却已经滴了下来,落在孙擎风的脸上:“可我还是哭了,就像现在一样。因为我惹你生气、让你难受,我就觉得特别难过。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求你别扔下我。大哥,我好想你。” “行行好,开开门!你有什么话,等他醒来以后再告诉他,你这么哭哭啼啼自言自语太吓人了。” 穆天枢哐哐哐地敲门,把金麟儿叫了起来。 他这人脾气实在古怪,答应了金麟儿以后,丝毫不拖拉,说自己已经迫不及待要给孙擎风治病。 金麟儿抹了把脸,还没反应过来:“我昨晚才把事发经过告诉您,您这么快就弄明白了,不用再准备准备?” 穆天枢只觉莫名其妙:“我要做什么准备?要救他的是你不是我。我看你时时刻刻都准备着,这样就行了。” 他手里拿着一盏铜油灯,除此而外再没别的东西,向金麟儿发号施令:“让你大哥躺平,两手都放在心口上,顺道把他脸上的眼泪擦擦。 “那是口水。”金麟儿扯着袖子给孙擎风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粗鲁,有轻轻在他脸颊上揉了两下。 穆天枢简直没眼看了,耸耸肩:“真不明白,你就那么喜欢他?你若要殉情,可别吊死在我家。” “这是护心灯。”穆天枢把铜灯塞进金麟儿手中,转眼一看,连忙喝止,“嘿!别什么好东西都塞给你大哥,这玩意儿是给你用的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6 。” 金麟儿一拿到宝贝,立马往孙擎风手里塞,被穆天枢“嘿”了一声,感觉自己跟行窃当场被抓的小毛贼一样,尴尬地笑笑:“我借他摸摸。” 穆天枢:“把阴阳招幡取来,这把招幡可是在华山上寻得?” “是,大哥说,邱道长诛妖后,修建了九重镇魂大阵,阴阳招幡就是阵眼。”金麟儿依言行事,双手捧着招幡,送到穆天枢面前。 穆天枢是所修之道虽非邪道,但与鬼煞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对阴阳招幡这类法器甚是喜爱,将东西拿在手中反复观察摩挲,叹道:“全真道玄妙通神,邱真人法术高超,名不虚传!” 金麟儿:“谷主若是喜欢,可留下自用,只请你在五年后借我一用。” 穆天枢推辞不受:“你父亲曾向我询问过这东西,他设伏妖阵,只缺这一件法宝。我可不敢强占,免得他夜来入梦骂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五更,今日三更,虽然有点儿晚,但是希望这么好的晚上,能让大家看到温暖的一段故事。 新年快乐~ 第35章 窥心 穆天枢把招幡插在床上, 让长长的幡幢垂落下来, 覆住孙擎风的脸,道:“待我女儿梳妆打扮好了, 过来护法, 咱们就可以开始招魂了。” 金麟儿:“招魂?可云卿大哥……可是, 我请人用探灵术测过,大哥的魂魄仍在体内, 为何还要招魂?谷主, 请恕我冒昧,您可知道, 我大哥为何会连心跳和脉像都没有?” 穆天枢翻了个白眼, 反问:“你何时发现的?” 金麟儿:“大哥昏迷以后。” 穆天枢:“你何时认识他的?” 金麟儿:“五年前的冬天。” 穆天枢惊叹:“你同他在一起五年, 竟都不知道,他没有心?” 金麟儿大吃一惊:“他没有心?不可能,人若没有心,如何能活两百多年?您再给他看看吧。” 穆天枢实在无语:“你可真有意思。” 金麟儿一脸茫然。 “他没有心, 他的心在你身上。”穆天枢用食指戳了戳金麟儿眉心, 那两片花瓣似的金色印记, 隐有光芒流动。 金麟儿:“难道,我身上的金印,就是……” “先闭嘴,莫要一惊一乍。待老夫与你分说清楚,免得你尽问些蠢问题。” 穆天枢正襟危坐,道:“我少时在佛门修行, 所修的乃是佛门神通中的鬼通,可离魂出体,于坐啸间心游万物外,超度冤魂、驱除鬼煞或驱遣鬼魂。昨夜我离魂出体,探查你大哥的神魂,知晓金印由来。这由来,你可清楚?” 金麟儿:“大哥曾与我说过。金印是由末那城万人血祭,他剜心剔骨放血,以身为炉,让一个狐妖施法练成的。” 穆天枢:“祭品有了,炉鼎有了,施法者有了,但若无物可炼,金印难道是凭空生出来的?” 金麟儿恍然大悟,却觉得不可置信:“大哥说,印成以前,炉鼎不能死,他就那样看着,看着自己的心活生生被炼化成印。” 怪不得,孙擎风的呼吸心跳都很微弱,怪不得他的身体总是冰冷的,他几乎没有血。 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都不说。 金麟儿双手捂着额头,感觉到无边无际的悲凉与痛苦:“印在我身上,他的心,一直就在我身上。” 穆天枢:“你自己说的,那狐妖生来只有半颗心,就指着用此秘术补全。他哪是要炼印助人?不过是碰上了好机遇,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他设的局。” 金麟儿:“人与妖全然不同,他要人心有何用?” 穆天枢:“上古时,天地间灵气动荡,人异化为妖,妖异化为人,都是寻常事。女娲、伏羲,不都是半人半妖?一场大战过后,天地复归平静,灵气日渐稀少,妖与人的分别越来越大。” 金麟儿:“原来,人与妖竟是同宗同源?” 穆天枢点头:“妖以灵气为生,身强体健,能享数百年寿数。人以灵智见长,虽寿数不过百年,但能凭聪明才智,驱使世间万物。想要将一颗人心炼化为强大的妖心,从鲜血中获取灵气,是最管用的法子。因此,你须饮血滋养金印。” 金麟儿:“我大哥心没了,人却还活着,那胡酒为何不干脆学学他?” 穆天枢:“孙擎风原本早就死了,或许是他命硬,命数又是与老夫相同的至阴至煞,能联通鬼魂。他在弥留之际,遭战场上的亡魂鬼煞侵体,不仅没有被鬼煞侵蚀,反倒将其化为己用,从此而后,非生非死、非死非生,肉身不腐不坏,其实只是一场阴差阳错。其中奥秘,连我都不明白,那胡酒又如何有样学样?” 金麟儿:“我明白了,大哥的处境很奇特,他死了,心却没有死;他活着,心又不在自己体内。他以鬼煞维持肉身不腐,又与金印紧密相连,要以金印汲取灵气,获取力量,以防鬼煞破体而出。” 穆天枢:“九重镇魂大阵倾塌,鬼煞阴魂涌入孙擎风体内,他勉强将它们收在体内,但自己的魂魄同时遭鬼煞纠缠,一时间无法占取上风。今日,老夫就是要施法,助你离魂出体,进入孙擎风体内,帮他渡过这一难关。” 傅青芷早就已经站在门外,但听到穆天枢他们谈论傅筱,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暴露身份,便一直候在外头。 等到穆天枢说完,傅青芷才敢进屋。 金麟儿目光坚定:“谷主,我已准备好了。” 穆天枢吩咐道:“鬼煞在孙擎风体内,想要夺舍,不敢伤他根本,只能幻化为魑魅魍魉迷惑他。你要做的是:找到孙擎风的魂魄,让他清醒过来,用意念压制住鬼煞阴魂。” 金麟儿点头:“我明白。” 穆天枢:“拿着这盏灯,其中蕴含灵气,焰心非火非气,一旦点燃,除非灯芯燃尽,否则不会熄灭。但只要它一熄灭,你就必须回来,否则便再回不来了。” 他金麟儿陈明利弊,掐起指诀、念诵经文。 金麟儿原本很是紧张,但听着穆天枢念经,许久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渐觉睡意来袭。 就在他险些入梦的时候,忽见眼前白光一闪,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在一刹那间,置身于一片苍茫雪原中。 金麟儿觉得脑子很是迟钝,心中万分不解,直到低头看见手里握着的铜油灯,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入了孙擎风的神识当中。 天地间一片雪白,大雪已经覆盖住万物,仿佛将要无休无止地落。 这就是孙擎风的内心? 金麟儿看不到任何人或事物,只能随意走动。 他走着走着,面前忽然出现一条羊肠小道,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巨大的黑色石块,依稀是从白海雪原通向青明山城寨的道路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7 。 一片雪花飘过,他面前的景象忽而改变。 寂静的郊野中,一群小童正嬉闹玩甩。 那些小童们的衣着打扮都不似今人,围成一个圆圈,绕着什么东西边边跑边笑,嘴里唱着古怪的童谣—— “孤星照命,亲缘情绝。” “孑然独活,寂然成魔。” 风中传来隐约的哭声。 金麟儿定睛一看,发现被那些孩子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格外瘦弱的小童。 大家边唱歌边扔石头羞辱那瘦弱小童,他紧紧攥着拳头,在众人的笑声中无声地哭泣,竟然是年幼的孙擎风。 一条大白狗从城内跑了出来,冲笑闹着的小童们狂吠,很快就把他们全都吓跑。 大白狗摇着尾巴,跑到孙擎风身边,伸出舌头舔他的脸,将他逗笑了。 孙擎风坐在地上,抱着大白狗一动不动。 金麟儿走上前,蹲在孙擎风身前,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柔声道:“大哥,我来带你出去。” 孙擎风怯生生道:“他们欺负我,可爹不让我还手,只有谛听帮我。” 金麟儿:“莫怕,往后我帮你。” 孙擎风:“你长的真好看,我在哪里见过你?” 说话的虽是小童模样的孙擎风,但金麟儿像是能透过他的双眼,看到孙擎风被禁锢住的灵魂。 他好容易才听到一次孙擎风的真心话,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中,心中既欣喜又难过,眼眶发热,含泪笑道:“我是你未来的夫君。” 孙擎风张大双眼:“夫君?” 金麟儿:“我将同你一生相伴,你信我。” 孙擎风见金鳞笑,不由跟着他笑起来。 那大白狗见状,对着金麟儿呲牙咧嘴,低沉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威胁他快快离开。 孙擎风脸上浮现出失落神色:“你真好。可是,外边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我爹说,等我长到八岁,就把我送到军营,那里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金麟儿:“命运虚无缥缈,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世间唯有一件事可以预料,每个人生来都在走向死亡。难道我们知道自己将死,就不要活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孙擎风点头,本想将手伸向金麟儿。 可那大白狗忽然响亮地吠了一声。 孙擎风吓得瞬间把手缩回来,犹豫道:“你说的对。可是我身上带煞,只有战场,才是我永生的归宿。” 他目光复杂,小声说:“其实我不想上战场,我只想留在家里,让谛听保护我。” 金麟儿目中有泪:“你曾在我面前发誓,要保护我,让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他把手里的灯贴在孙擎风心口,郑重地说:“此刻,我向你发誓:我愿化身利刃,为你披荆斩棘;化作激流,为你冲决藩篱;我是你心中的灯火,驱散黑暗,焚尽宿命,终将破除你灵魂的桎梏。” 孙擎风漆黑的眼眸中,映出两点灼灼灯火。他伸手抚摸金麟儿的面颊:“你是我的药。” 金麟儿低头将嘴唇贴在孙擎风额前,把自己的鲜活美好的生命气息传递给他。 他鼻尖发酸,但双眼仍旧弯得像月牙,道:“我会饮血练功,我会完成伏妖阵,我会护你平安。你不必惧怕,不必牺牲,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会将你从地狱里拉出来,带你回到人间。” 那名唤谛听的大白狗耳朵抖动,似乎听到了孙擎风心脏重新跳动的声音,瞬间变的狂暴,张开血盆大口,冲向金麟儿。 “谛听早就死了,你只是草扎的狗儿,是拿来逗麟儿玩的。”孙擎风双眼一亮,抬腿踹开那白狗。 白狗扑落在地,滚了两圈,果真变成了一只稻草扎成的小狗,如同孙擎风偷偷摆在金麟儿床头,拿来哄他的小狗一样。 孙擎风从地上站起来,变成了八九岁模样,牵起金麟儿的手,带他向前走:“你不必为我做什么,只要让我爱你就好。” 两人牵着手,走向经幡飘荡的末那城。 一片雪花飘过,金麟儿身旁的孙擎风瞬间消失,面前的景象忽而变成白海界边的兵营。 营地里躺着成片的伤兵。 金麟儿在兵营里走了两圈,在伙房的薪柴堆里,发现了蜷缩着的孙擎风。 有一个人来的比他更早,已经拎着孙擎风的后颈,像提小鸡崽似的,把他提起来仍在地上。 金麟儿走近了,绕到正面,发现那人竟与赵朔有□□分相似,但身材更为魁梧,穿着一身黄金重铠,应当是第一任执印人,自己的先祖赵桓将军。 这应当是孙擎风初入军营的时候。 大概是不适应,他几乎瘦得脱形,像只小猴子似的可怜,挣扎着大喊:“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我不要打仗!” 赵桓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灰,双目空洞无神,用一种死气沉沉的声音说:“你孤星照命,刑亲克友,生来就属于战场,注定要与尸山血海作伴。无论你跑到什么地方,本将军都会把你抓回来。” 赵桓用手钳住孙擎风的肩膀,他说着话,声音渐渐变得凄厉:“你死在战场上,无人会为你落泪,但人们在祭奠英魂时,兴许会顺带想起你。纵然你回到末那城,亦无人会为你欣喜,你是天煞孤星,唯有你死了,你的亲朋好友才会快活。你可明白?” 孙擎风被暴雪似的惊恐所淹没,呆滞地点头。 赵桓将军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金麟儿开始有些明白了,方才那只大白狗,必定就是鬼煞幻化而成。它们试图变成孙擎风熟悉和依赖的事物,蛊惑他,让他留在这里。 因为自己的到来,方才,它们失败了。 此时,鬼煞幻化成孙擎风既惧怕又尊敬的赵桓,是想要利用他心中的恐惧,威胁他留下来。 孙擎风被赵桓仍在地上,面色灰白,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自己臂弯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正在颤抖。 金麟儿走上前去,抱住孙擎风,附在他耳边说:“大哥,我带你走。” 孙擎风颤抖得很厉害,喃喃着:“我不走,我不走,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不论我逃到哪里,他们总能找到我,然后将我拖入无间地狱。” 金麟儿:“你跟我走,出去看一看天地。我带你走出这茫茫雪雾,去看人世间的太阳。纵然被抓回来,我们还是可以继续逃,我陪你走,陪你逃,不论你去到哪里,我都陪着你。” 孙擎风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你说的对,我不要跟他们一样,死在白海,连尸骨都捡不回来。我要出去,我要去找麟儿。” 说到“麟儿”,他笑了起来:“你知道麟儿么?他是我的太阳。他常常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好听的话,我不想他放开我,又不敢告诉他,怕把他吓跑。我不是怯懦,只是不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8 想他厌恶我。” “原来你这样爱我?那我们走吧。”金麟儿失笑,他进入了孙擎风的内心,在这里,孙擎风不会假装失忆,更不会说那些蹩脚的谎话——若是对孙擎风无害,他简直想永远留在这里。 冷眼旁观的赵桓开始慌张。 他吹响锋镝,引来无数行尸般的伤兵。 伤兵们围成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圈,将孙擎风和金麟儿包围起来。 . 孙擎风又开始发抖,躲在金麟儿身后。 金麟儿将孙擎风抱了起来,就像孙擎风抱他那样:“大哥,莫怕。” 赵桓:“放下他,滚出去!你不属于此地。” 金麟儿:“你不是赵桓,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不,你根本没有真面目,你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缕游魂,狼狈如转蓬。” 赵桓拔剑出鞘,刺向金麟儿:“胡说八道!” 寒光闪过,金麟儿的手臂瞬间血流如注。 孙擎风见状惊恐至极,大喊:“你放下我!我不要出去了,我不能害死你,你放下我,自己走吧!” “我绝不会放下你。”金麟儿紧紧搂住孙擎风,带着他左躲右闪,“你也不许放下我。” 然而,他的《金相神功》在这里根本无法运行,身上被划出许多伤口。幸亏他手上拿着护心灯,鬼煞轻易不敢靠近。 危急关头,那条叫谛听的大白狗冲了出来,死死咬住赵桓的手臂。 金麟儿脑中灵光乍现,明白过来,在这地方是孙擎风的内心,大到天地,小到一片雪花,全都生自他的内心——孙擎风不喜欢《金相神功》,故神功在此无用。他觉得谛听能够保护自己,谛听就忽然出现了。 金麟儿已窥破对方的秘密,对孙擎风说:“你看着他们,不要怕。他们都是些已死的可怜虫,钻入你的心里,是来为你所用的。” 孙擎风哭喊起来:“可你已经受伤了!” 金麟儿亲吻孙擎风的额头,笑道:“正因你害怕令我受伤,我才会受伤。这都不是真的,只是你心中的恐惧。你好好想想,赵桓将军并非赵桓本人,因为他不会如此对你。你可还记得,他说过一句话?人之所以为人……” “人之所以为人,非以此八尺之身,乃以其有精神也。”孙擎风随着金麟儿,念出这句话,双眼变得清明,眼底恐惧消散,“他们都是假的,唯有你,你是真的。” 纷落的大雪骤然停止,狂风将积雪一扫而空。 云开日出,天光乍现,金灿灿的朝霞铺满原野。 大风停歇,春风吹来,白骨化作尘屑,野草钻出石缝,花蕾缀满枝头,倏忽间已是盛春。 赵桓和无数的伤兵,被风吹成了漫天绚丽的云霞。 孙擎风拨开云雾,用小小的手牵着金麟儿,带他向前跑,回头笑说:“麟儿,我带你去看朝阳。” 金麟儿开心极了,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掌竟变小了许多。他又回到幼时,被赵朔送下青明山的那天,孙擎风从雪原里走出来,牵着他的手,走过春夏秋冬,直至今日。 所有一切,都是从那日开始的。 金麟儿任孙擎风牵着自己,一同跑向前方,跑到地平线上一跃而起,跳进了那颗红通通的太阳。 太阳的烈火被风吹送至更遥远的荒原,成群的鬼煞遭到焚烧,凄厉的嘶吼震动了天地。 阴风阵阵乱流,搅扰了金麟儿手中的护心灯——鬼煞阴气试图侵蚀这盏灯。 金色火焰随风跃动,火光缩小半圈,周遭景象不断变幻,是他与孙擎风共同经历过的所有。 孙擎风牵着十二岁的金麟儿,走过成片的杏花。 他们在杏林深处的石屋中,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但这一次,他们都看到了从前看不到的东西。 孙擎风看见,从前的自己手中握着针线,靠在窗边打盹。 那时的金麟儿,原本在外头玩耍,听见屋里没了响动,便轻手轻脚摸到窗边,踮脚扒着窗户,瞪大了眼睛偷看孙擎风。 见孙擎风似乎睡着了,他微微躬身,潜伏在窗台下,只举起一根狗尾巴草,穿过窗棂探至孙擎风鼻下搔动。 见孙擎风没有反应,他才大着胆子,扔掉草根直接上手,在孙擎风“尊贵”的下巴上薅了一把。 他只是这么轻轻地碰了孙擎风一下,就笑得像只意外舔到了悬崖上蜂蜜的熊,又用一根手指,推开孙擎风紧皱的眉头,低声哄道:“孙前辈,睡觉就不要骂我啦,要做好梦。” 孙擎风看罢,收回视线,有样学样,在金麟儿下巴上挠了一把,打趣道:“原来,你常常偷看我。” “我只是想养只小猫,你又不让。”金麟儿羞臊难当,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禁别过脸去,心道,完蛋了,我在大哥心里,做过什么、想着什么,他全都能看见,我做了那么多傻事,希望他别嫌弃我。 金麟儿再回首,见从前的自己正蹲在树下捡杏子。 杏花沟广阔却人迹罕至,许多杏子熟透后没人吃,只能掉在地上。金麟儿喜欢把它们捡起来,挖个坑埋进土里,希望它们能够“安歇”,期待来年能长出更多杏树。 至于,为什么杏树已经多到杏子熟透烂掉无人吃,他却还想要种出更多的树,大抵只是喜欢看见万物生长,因为生长总是伴随着希望。 那时候的孙擎风,总是冷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果不其然,他正怀抱长剑站在石屋门口,背对着金麟儿,仰望天幕,看天雄鹰翱翔。 他听见树枝折断,野草被踩得沙沙响,故作一副极不经意的模样,把长剑从剑鞘里抽出小半截,微微挪动两步。 孙擎风在干什么?原来,他是从剑刃的反光里,观察金麟儿在做什么。 那剑上还带着些没擦干净的血迹,雾蒙蒙的看不清楚,孙擎风扯着袖子把剑擦了又擦,再照,再看。 日已西斜,亮晃晃的剑刃反射出一块圆形的光斑,正好落在金麟儿面前的树干上。 金麟儿十分好奇,以为那是一种有着阳光化成的翅膀的蝴蝶,伸手去捞,自然什么都没捞着。 孙擎风见状,坏心眼地慢慢晃动长剑,让那光斑上下移动,带着金麟儿到处跑。 等到“蝴蝶”终于停下,金麟儿吸取了教训,敛声屏息慢慢接近,猛然扑上去,终于撞在树干上,哇哇大哭起来。 孙擎风收剑入鞘,捂嘴偷笑,听金麟儿哭得停不下来,便努力装出一副生气模样,气势汹汹地冲出去,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哭的?不就是一只蝴蝶,我捉给你就是了。” 金麟儿收回视线,用手肘捅了孙擎风两下:“原来你也会做傻事!你也偷看我。” 孙擎风身处于自己心中,没有任何伪装,笑道:“我初见你时,只觉得你长的像个沾着粉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89 的面团子,不敢用力碰你,怕把你碰坏了。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好些,但不知该如何做,笨手笨脚,总把你吓哭。” 金麟儿:“没有!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孙擎风:“你总是不计前嫌。我捉只蝴蝶给你,你就会笑起来,把难过的事都忘了。看见你笑,我会偷偷跟着笑,把其他的事全都忘了。” 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护心灯的火焰在风中跳动,焰心又缩小一些,周遭的景象又开始变化。 听雪泉边,从前的金麟儿紧紧抱着孙擎风。 那时候,入冬后的第一场小雪将将飘落,孙擎风捅了马蜂窝,带着金麟儿一路狂奔,到听雪泉边歇息,体内鬼煞之气发作。 孙擎风推开金麟儿,金麟儿却不肯走。 孙擎风被鬼煞侵体,生出利爪,那些尖利的爪子刺破了金麟儿肩头的皮肉,慢慢地往下拉,拖出一道深长的血痕。 金麟儿看着从前的景象,觉得后背上忽然疼了起来,像是正在被烈火灼烧。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会疼呢?他一番思虑,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孙擎风觉得他会疼,是孙擎风在为他疼。 他捏了捏孙擎风的手:“那时候没有这样疼。” 孙擎风:“骗人,你平地跌一跤都会哇哇大哭。” 金麟儿:“我那时候吓傻了,根本不觉得疼。我只是在想,你这样难受,该有多疼?我帮不了你,就更不能离开你,让你独自承受。” 孙擎风:“你不疼,我疼。” 金麟儿抱住孙擎风,用脑袋蹭他:“都怪我,怪我是个还在往下掉粉的面团子。” 孙擎风:“每当我想起,我曾伤过你,在你身上留下了永不能消退的伤疤,我就觉得,我不能同你更亲近,怕我会再伤了你。可我做不到,我不能不亲近你。你若怪我自私,就直说。” 金麟儿摇头:“我希望你更自私一些。” 孙擎风一挥手,小雪停止下落,化作漫天柳絮。 两人乘着柳絮聚成的云雾,转眼间来到云柳镇。 云柳镇的街道不算宽敞,但在边地已算十分热闹,大街两旁不少摆摊卖小吃,或者卖些来自远方的稀奇玩意的小摊。 金麟儿背着书包蹦蹦跳跳,是刚开始上学的时候。 春光正好,他总是起的很早,迫不及待地冲出门,集合一众新认识的小伙伴,在路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沾得满脑袋柳絮。 等到孩子们嬉笑打闹着穿过街市,戴着斗笠的蓝衫青年才从街角走出。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扮成猎户的孙擎风。 原来,孙擎风总是偷偷跟着金麟儿,看这孩子在街上买过什么东西吃。凡是金麟儿吃过的东西,他都要对着那小摊观察好一阵,然后买来亲自尝尝,或点头或摇头。 等到金麟儿回家以后,孙擎风就会告诉他,书院对门的麦芽糖不干净,东街的包子铺东西新鲜,这个能吃、那个不能吃。 “从前,我以为你只是挑剔,怕我吃坏肚子了,又要让你麻烦。”金麟儿看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化了。 孙擎风失笑:“我从没带过孩子,不知该如何照顾你。怕你跟人学坏,又怕你被保护的太过天真;怕你过得舒坦不思进取,又怕你为了报仇刚愎冒进;怕你练成神功仗势欺人,又怕你学不会功夫被人欺负。我常想,干脆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却又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实在惭愧,这一点,还是你教给我的。” 金麟儿:“我?” 孙擎风:“对,你继续看。” 从孟春到仲冬,柳絮化为桃花瓣,化作金灿灿的落叶,最终变成鹅毛般的雪花,将天地银装素裹。 小屋里炭火烧得通红。 孙擎风晨起买饭回家,发现金麟儿手上有伤,牵着他跑到书院门口。 他提着剑,想去教训那教书先生,却被金麟儿阻止,让他相信自己。 孙擎风挣扎过后,放开了金麟儿的手,转身离开。但他其实并未走远,躲在街角一脸怅然。 待得金麟儿走入书院,他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跳上屋顶,躲在远处眺望书院的小窗。 如此,一日过了,又是一日。 孙擎风坐在书院附近的塔楼上,眉眼间覆着一层风霜,唯有看见金麟儿受到夫子赞许露出笑颜时,他的眉头才会松开。 眉头一松,他脸上的风霜自然就被抖落散去了。 金麟儿笑道:“怪不得咱们家的稻子收成不好,原来,你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来躲懒。” 孙擎风:“白海无战事,金光教覆灭,青明山武林盟抢占,若没有遇到你,我不知自己还要为了什么而活。” 金麟儿:“我那时候真是太不懂事了,自己不上进,让你放心不下,害你不得不在雪里冻着。” 孙擎风:“你从来都顺着我,生怕惹我不快被我丢下。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脾气坏,没能让你安心。偶尔,我想说些好听的话哄你开心,可冥思苦想大半天,终于想出来一句,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不想让你知道我心里有你,不想沦为你的奴隶,虽然,我早已被你俘获。” 金麟儿听孙擎风说话,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苦笑道:“我已经习惯你那样说话了,你忽然这样诚实,还、还真有些不习惯。” 孙擎风:“你不让我去找那夫子算账,我就知道你长大了。我看见你一直在往前走,自知不可再在原地踏步,开始思索自己为何而活。最终,还是从你身上寻到了答案。” 金麟儿赧颜:“嗨,大哥,你是不是鬼煞幻化而成的,专门来给我喂迷魂汤,想让我不要把你带走?否则,你能从我这么个大笨蛋身上,找到什么答案?” 第36章 答应 孙擎风轻轻挥手, 带来一场大风。 风吹走了霜雪, 吹走了片片屋瓦,吹走土墙、街道, 还有时光。 风把两人送到一年以后, 数十里外深林中的山洞。 他们都记得那日。 那日, 孙擎风体内鬼煞之气发作,意外伤了兵站的军士。他带着金麟儿逃离世外桃源般的云柳镇, 夜宿山洞中。 外头打雷下雨, 山洞里边暖意盈盈。 金麟儿饮过人血后吓得不轻,枕着孙擎风的腿, 迷迷糊糊地说话:“你哪里都好, 你是我见过的, 最好的人了。若你遇到心上人,便同她结成连理,我自离去。但我不想离你太远,咱们做个邻居。若你遇不到她, 就一直同我在一起, 我们可做道士, 一同在山里修行。” “孙某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孙擎风别过脸去,一只手藏在身后。 他听到金麟儿说“同我一起”,只觉眼眶发热,表面上绷着脸,背地里不禁把手按在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0 地上, 因为用力过大,五个指头都有小半截嵌入了泥地里。 金麟儿听到从前的自己说出这种蠢话,有些难为情,扯着孙擎风的衣袖,道:“为何总是偷看别人?真不害臊。” 孙擎风:“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你看,你身负绝世神功,却对它半点兴致都无,从来不饮人血,不怕受人轻视、被人误解,只想着身旁的人,只努力把日子过好,因此赢得旁人真心相待,总会化险为夷。” 金麟儿这辈子,还没有听到孙擎风这样夸过自己,不由飘飘然,笑道:“那可不嘛?先前在长安府里被官差盘查,能躲过一劫,都是因为通缉令上的画像画得半点不像。方才看见书院,我终于想明白了,那画像多半是夫子画的,幸亏当时我拦住了你,没让你揍他。” 孙擎风点头:“故而我说,是你给了我答案。功名利禄、世俗评说,俱是过眼云烟,人该为了自己而活,一世只求问心无愧。” 一阵风吹来,两人周遭的景象再次变换。 他们踏着月光,在飘舞如鱼群的白梅里,走过长安府的夜市;踏着日出前最黑暗的夜色,穿过华山层林,走到开阔山巅看红日破晓。 月照空窗,山林幽寂,积云府上冒着袅袅炊烟,孙擎风生火做饭,金麟儿趴在灶台上偷菜吃。 新月如钩,层林尽染,孙擎风将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揍”了金麟儿一巴掌。金麟儿哇哇大哭,孙擎风背着他眼眶通红。 暑气熏蒸,烈日炎炎,孙擎风戴着斗笠,躺在茶花树下,悄悄露出一只眼睛,望向高楼上读经的金麟儿,摘下一支山茶,射至他身旁的栏杆上。金麟儿摘下茶花,远远地朝孙擎风笑。孙擎风瞬间闭眼,勾着嘴角,装模作样地打起呼噜来。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孙擎风从背后虚虚抱着金麟儿,手掌覆在他的手掌上,一招一式地教他。 两人并排坐在结了冰的山崖上打坐,俯仰天地,孙擎风忽然喃喃道:“既已如此,认与不认,又有甚分别?”金麟儿问他:“认什么?”他没有回答。金麟儿说:“大哥,我没有不喜欢你。” 又是一阵风吹来,扬起漫天大雪。 雪花落定,又到了夏日。 积云府旁的瀑布边空空如也。 金麟儿纳闷:“大哥,你带我来这儿,是要看什么?其实,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纵有千言万语藏在你心里,我都知道。” 看着手中的护心灯越来越暗,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催促道:“你跟我走,回到人间,好好过日子。” 孙擎风上前一步,用手按住金麟儿的肩膀:“在白海雪原的两百年间,我不过是具行尸,心绪从不波动,未留得片段回忆,等同于不曾活过。你把我错失的欢愉和苦痛还给了我,你把命还给了我。” 金麟儿:“大哥,是你救了我的命。” 孙擎风将脸慢慢贴近金麟儿,几乎要同他双唇相交,声音低沉沙哑,道:“麟儿,大哥想你。” “大哥。”金麟儿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所有的痴心妄想,全在今日由梦成真。 纵然这瀑布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从前的景象,但此刻金麟儿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两人曾在此地相依相偎的情景。 那些覆在朦胧情愫上的遮羞的纱,忽然全被揭开,化成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令他窒息而亡。 孙擎风用手蒙住金麟儿的双眼,轻轻地将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手臂,缓缓下滑,握住他执灯的手,柔声蛊惑他:“你留下来,留在我心里,与我合而为一。” 金麟儿发现孙擎风的动作,知道他是想抢走自己的护心灯。 他猛然惊醒,推开孙擎风,后撤一步,喊道:“大哥,莫被鬼煞迷惑心神!” 孙擎风置若罔闻,朝金麟儿走来,对他伸出手:“我不曾被迷惑。麟儿,外头云诡波谲,人人勾心斗角,此间只你我二人,留下来同我在一起,我们坦诚相待,一生一世,你难道不愿意?来,把护心灯给我。” 金麟儿摇头:“你不是我大哥!不,你先前是我大哥,但此刻你显然不是他。” 孙擎风露出惊讶神色:“你如何会这样想?” 金麟儿:“大哥宁可受鬼煞摧折,亦要让我过的随心所欲,哪怕是牺牲自己,都要让我活下去。他与我之间,非仅是爱恋而已。那日在瀑布边,他心中不存邪念,又怎会触景生情亲吻我?即便是在他认清自己的心思以后,他因不想让我为难,也从不曾袒露心扉。他的爱,比你想的要大许多,让我留下来陪他这种话,他断然不会说。” 金麟儿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这惑人心智的鬼煞听,不如说是讲给自己。 他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孙擎风的情意——山自无言,千刃峰峦耸入云间;水自无言,万丈深渊汇纳百川。 再多的甜言蜜语,再多的山盟海誓,都比不过孙擎风跟在他身后,走过长街,走过冬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世间最难得的深情,不是濆旋倾侧的巨海洪流,而是春风吹野草,细雨润万物。 行过山川,漂泊岁月,蓦然回首来时路,无风无雨亦无晴,但山风雾岚、夏阳冬雪,水面蜉蝣、凌云鲲鹏,都是情意绵绵。 “现在,你,把他还给我!” 在由孙擎风创造出的天地里,金麟儿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想通此节,抬手就成功使出了《金影掌》,对着面前的孙擎风连拍数十掌,打得对方节节败退。 孙擎风的面目因愤怒扭曲:“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道惊雷滚落,天空瞬间黑云密布。 大风扬起沙石漫天。 “啊——!” 孙擎风仰天怒吼,鬼煞聚集成浓黑的飓风,自他心口的旧疤钻入其体内。 他瞬间双目通红,指尖生出锋利的黑爪,周身煞气萦绕,如同自地府最深处爬出的厉鬼,直冲金麟儿而去,将对方扑倒在地。 金麟儿不仅没有挪动分毫,反而张开双手,把孙擎风拥入怀中。 同当年在听雪泉边一样,他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失控的孙擎风,反复告诉他:“大哥,一生一世,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孙擎风用手钳住金麟儿的肩膀,利爪慢慢嵌进他的皮肉。 金麟儿手中护心灯光芒黯淡,好似立马就会熄灭。穆天枢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快跑!他要杀了你,你还在磨蹭甚么?留得青山在,明日重头来过。” 鬼煞占据上风,两人周遭的景象疾速变幻,最终变成华山九重镇魂大阵的第十九层。 周遭浓黑阴森,煞气肆虐,唯有金麟儿手上的护心灯,还在散发着几不可见的一点金芒。 金麟儿根本撤离幻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1 景的打算,他咬牙强忍着鬼煞的冲击侵扰,颤抖着手把护心灯拿到自己与孙擎风中间,肃容道:“大哥,你快醒来!趁着灯还未熄,你拿着它走出去,我留下来拖住它们。” “不自量力!”孙擎风扬起利爪,朝金麟儿挥来。 金麟儿闭上双眼。 但他没有等到锋利的指爪,只感觉到一只冰冷的大手覆在自己额前,继而听孙擎风说:“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 当金麟儿再度睁眼,便看见孙擎风恢复了本来面目,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大哥!”金麟儿喜出望外,再度抱紧孙擎风,手中的护心灯应声落地。 四周鬼煞躁动,疯狂地涌向他。 “傻东西。”孙擎风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奈又带着快乐,单手将金麟儿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在半空中虚虚抓握,长剑便出现在他手里。 他踢开落在地上的护心灯,随手轻挥长剑,便将浓黑的鬼煞雾气劈的四分五裂,碎散成风。 金麟儿失去护心灯,只觉寒意刺骨,不过多时便昏迷过去。 但他的梦中,光明普照,百花盛开。 两日后,归离谷穆天枢家中。 金麟儿脸色苍白,坐在客房门口,双手支颌,对着一炉架在火炉上的药汤嘿嘿傻笑。 虽然他丢了护心灯,还在关键时刻昏迷过去,被鬼煞侵扰而致气虚体弱。但是,孙擎风已经被他唤醒,这个世上、这天地间、独属于他的大哥,轻而易举制伏了体内鬼煞。 此刻,孙擎风业已脱险,只须静养几日便可复原。 金麟儿心中满是欢喜,纵被穆天枢臭骂一顿,罚每日做饭洗碗、劈柴烧水,也觉得快活的不行。 他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孙擎风在幻境中所说的话,开心得快要爆炸,简直能靠着这些回忆快乐地过完一辈子。 傅青芷抱着药材跑进来,把药草洗净,丢进砂锅里,恨恨道:“瞧你那模样,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她看金麟儿一副傻相,只觉更加气闷,同他并排坐下,盯着炉火出神,有气无力道:“看来,你是真喜欢你大哥。” 金麟儿回过神来:“你不是真的喜欢云卿哥?” 傅青芷:“你长的不美,你大哥爱你,那必定是真爱。但我长的这样美,陈云卿若喜欢我,说不得只是看我长的美。若往后遇到更美的,他肯定就跟人跑了。” 金麟儿经历过生死,有了一番体悟,似乎摸到了傅青芷的心结。 他用树枝拨了拨炉火,笑说:“傅姐姐,你知道么?大哥常因被我夸而气得跳脚,觉得我是在嘲讽他。可他是什么人?他是活了两百年金印护法,是杀过数十万鬼方武士的天策大将军。但是,在我面前,他仍觉得自己不好,觉得我不会喜欢他,所以怕我夸他。” 傅青芷显然不信:“你这样喜形于色,他还摸不透你的心思?” . 正是盛夏时节,午后蝉鸣暂歇。 穆天枢的小四合院中养着鸡鸭,它们被热的躁动不安,在金麟儿面前成群结队跑来跑去,扬起的细小的绒毛,在日光下闪动着金灿灿的辉光。 “多谢穆谷主,让我去到大哥心间,明白他的想法。”金麟儿坐在炉火前热汗直流,薄薄的衣衫被浸得半透。 他闻着傅青芷身上的荷香,竟罕见地感觉到难为情,心道自己已是“有了大哥”的人,男女大妨应要避讳,挪了两下,拉开同傅青芷的距离,不停摇扇给她扇风, 傅青芷:“躲什么躲?凭老娘的年纪,让你喊一声‘太奶奶’还是你占了便宜!过来把话说清楚。” 就这么个空档,金麟儿又险些沉醉在那些甜到发腻的回忆里,抖抖脑袋:“你若喜欢别人,付出的得不到回报,暴露心迹后遭到拒绝,或者被嫌恶,这些都是其次。最怕的是,你真真切切地知道,他的心里没有你。” 傅青芷:“如此,就连一点儿念想都没了。” 金麟儿:“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这事本就寻常,没办法勉强,更没什么道理可讲。但你喜欢他,难免会闭着眼为他开脱,把过错归结在自己身上。你成日挑自己的毛病,为不能相爱找借口,就是为免终有一日知道他不喜欢你,你会过度伤心。” 傅青芷:“我不明白。” 金麟儿:“这就好比,一个人总想着自己会被刀子捅死。为被捅伤以后疼痛难忍,他就日日用刀割自己,让自己习惯疼痛,以为只要这样,若真出事,就不会太难受。” 傅青芷唉声叹气:“你说的很对,都是自欺欺人。说我爹不喜朝廷,他爹不喜妖物,要阻挠我们在一起,其实都是借口。我心中患得患失,只因陈云卿是捉妖捕快,我是被他捉的妖怪;他是个世家公子,我是个没教养的精怪。我配不上他,哪敢期盼他能喜欢我?反正最终都不会有好结果,不如先断了自个儿的念想。” 金麟儿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每个人初生世间,俱是一丝.不挂,及至离世,两袖清风,哪有谁配不上谁?两个人没法走到一块儿,没什么道理可讲,你觉得你们不能在一起,其实不是不信自己,而是不信云卿哥。” 傅青芷:“他那榆木脑袋,老娘一眼就能看透,没有不信他。” 金麟儿:“这几日,我一直在后悔。从前我做的不好,没能让大哥相信,不论天下人如何看他,不论他如何看待自己,在我眼中,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若我更大胆些,让他知晓我的心意,就能免去他内心煎熬。被他拒绝,总比让他受苦要好。” 傅青芷边听便点头,罕见的露出严肃的神情,眼底的悲凉掩藏不住,不知到底有怎样的心事:“道理是这么说,可我不是你大哥,陈云卿也不是你。” 金麟儿:“一个人若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好的,纵然不好,他也愿意包容你,慢慢帮你改变。这世上,想必没有完全契合的锁和钥匙,任何能配成一对的东西,都是慢慢试探打磨出来的。同样,没有谁配不上谁的道理,你尝试着信赖他,又能如何?全心付出、坦诚相对,最坏的结果只是分开,但你为他付出时,自己是最快乐的。” 傅青芷:“有些事,你不知道,不会懂。” “你再爱来爱去的,老子的药就糊了。” 孙擎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金麟儿一回头,便见他靠坐在门边,正正对着自己的后背,似乎很是乏力,把长剑杵在地上,两手撑着以免上身向前倾倒。 孙擎风:“说的挺好,继续。” 他是何时来的?听到了多少?会否觉得我得意忘形?金麟儿略有些心虚,挠挠头,道:“哎?大哥,我没说你坏话。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你,你没有喜欢过我。” 孙擎风:“放屁!”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2 “傅姐姐,谷主做法,是什么时候的事?”金麟儿摸摸鼻子,讲起蹩脚的谎话,“是一个月前,还是三个月前?时隔太久,那日进入大哥心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竟都不太记得清了。” 傅青芷翻了个白眼,快步离开。 孙擎风揪住金麟儿垂在背后的小辫子,扯了两下,问:“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是身体不适,或是被金麟儿气的,他说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金麟儿打了个激灵,自知不够聪明,便坦白道:“大哥觉得,我是该记得,还是不该记得?” 孙擎风没好气道:“你是狗脑子?连记东西都要旁人拿主意。” 金麟儿小声嘀咕:“那你以前失忆,我不也陪你一起?”见孙擎风面露尴尬,他立马调转话头,“主要还是看你会不会开心。” 孙擎风眉眼低垂,手指反复摩挲冰冷的剑柄,道:“我不高兴。” 金麟儿着急起来:“你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谷主说你已无大碍,甚至因祸得福,压制住体内鬼煞,能比从前过的更好。难道是我须饮血的量又要增大了?大哥,我……” “闭嘴!”孙擎风看着金麟儿,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穆天枢的小院建在湖泊边的小岛上,常年湿气重,林间又有不少虫蛇。 他就地取材,用不易腐坏的椿木作为立柱将房屋架空,再以翠竹搭建房屋。 如此通风透气,物件不易受潮生霉。 金麟儿本就坐在地板上,两脚垂着,刚好能触到地面。他听见孙擎风叫自己,把手里拿着的扑扇扔得老远,两腿一抬蹬掉鞋袜,转身爬到孙擎风跟前,趴在青竹地板上抬眼看他:“怎么就不高兴了?” 他双手捧着脸,认真地看着孙擎风,腿翘起来相互勾着,脚板晃来晃去,在阳光下看起来跟白玉似的。 孙擎风:“坐没坐相,谁教你的?” 金麟儿连忙爬起来,跪坐着正容看着孙擎风。 他的眼睛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黑白分明,清亮明净,圆滚滚的眼珠子乌黑莹润,眼神柔和温暖,带着毫不造作的善意。 孙擎风咳了一声,把视线从金麟儿脸上移开,用手指搓着剑柄上的皮革,道:“我脑子好的很,从不会忘记事。从前不说,只是不想提,以为我跟你一样蠢笨?我心里的话,你已经全部知晓。” 他指尖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把皮革带搓得燃起来:“我却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孙擎风面上神色冷峻,但两人距离很近,金麟儿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耳朵根微微发红。 “我,我……”金麟儿原本已经坦然,但看到孙擎风这样紧张,不由跟着他一同紧张起来,一个“我”字说了半天,愣是没有下文。 孙擎风更加紧张,手指尖都搓红了,额头上冒出热汗,顺着鼻尖往下滴。 他明明没有心,可不知为何,此刻只觉心如擂鼓。 但如此等待,毕竟不是办法。 孙擎风怕自己用手把手中的寒铁磨穿,索性把心一横,伸手掌住金麟儿的头顶,强迫他看着自己,问:“男儿大丈夫,磨磨蹭蹭作甚?直说就是,你到底……我?今日不骂你。” 金麟儿感觉到孙擎风满手心都是汗,更加紧张了,一张苍白的脸活生生憋至通红,终于下定决心。 他看着孙擎风的眼睛,语气是承诺般的坚定,说:“大哥,我爱慕你已久。从今而后,我活着,就同你在一起。我死了,永生永世不入轮回,化成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只要不曾灰飞烟灭,就一直守在你身旁。” 孙擎风眼神复杂,手掌微微颤抖。 金麟儿听不到回话,以为自己把孙擎风吓着了,赶忙补了一句:“希望,你不会觉得厌烦。” 孙擎风苦笑:“你是要折磨死我?” “好像是有些可怕,跟厉鬼似的。”金麟儿失笑,把心里话全部说完,他有种死亦无憾的释然,感觉轻松许多,开起自己的玩笑,希望能化解紧张的气氛,“那这样,你能活几百年,我只能活几十年,你是大哥,多担待些,在我活着的时候,让我跟着你,等我死了以后,你就赶紧把我抛下,把我忘了,另寻良人,再不要想我。” 孙擎风听罢哭笑不得,但金麟儿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他长舒一口气,亦觉释然,笑道:“你说这话,不还是要我的命?” 孙擎风一笑,金麟儿顿觉整个天地都亮了起来,像是忽然多出来一个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 于是,他把眼睛眯缝起来,弯成了两个月牙:“你答应我了。” 孙擎风忽然赖账:“答应你什么了?” 金麟儿:“你答应了,从你上百年岁月里,分几十年给我。” 孙擎风:“胡说八道。” 金麟儿倒在地上,开始打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上回在九重阵里说过的话,不止我听到,缉妖司那十几口人全都听到了。你若敢不认账,我就把他们叫来,让他们轮流告诉你一遍。” “我,嗯,大哥……大哥,爱……”孙擎风故意气金麟儿,就是想让他逼一逼自己,让自己好把“大哥爱你”这四个字挤出来。 然而,上回他说这话,是在生死关头,一是怕没机会再说,二是说完以后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用管。但是,此时天光大亮,他总觉得赵朔、薛灵云两人躲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这话如何说得出口? “算啦!憋得像只熟透的螃蟹,若憋出个什么病来,我岂不是又要去你心里叫你,又要偷看你的心事?狗脑子必定不够用了。”金麟儿善解人意,扯起孙擎风的手,用小指头勾着他的小指摇晃两下,“大哥,你所有的心意,我都知道,永远不会忘记。说不说的,原没什么要紧。” 孙擎风点点头,将长剑当成拐棍,撑着自己站起来。 金麟儿连忙站起来扶住孙擎风:“回床上休息?” 孙擎风止住金麟儿,单手把长剑提起来,问:“这是何物?” 金麟儿:“是我的却邪剑。” 孙擎风随手把剑往地上一扔:“不要了,往后也不逼你学武。” 金麟儿满心疑惑,眼巴巴地看着孙擎风。 孙擎风走近一步,来到金麟儿跟前,双手按在他肩头,低头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如毛羽般温柔的吻,道:“大哥会一辈子护着你。” 金麟儿开心得不知所措:“大哥?” 孙擎风将金麟儿打横抱起,道:“你活着,大哥护你一世。你死了,黄泉路上,我为你开道。” 金麟儿终于反应过来,瞬间欣喜若狂,只觉孙擎风所说的每个字,都是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他反手搂住孙擎风的脖子,凑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脸狠狠地亲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3 了一口。 孙擎风元气大伤,尚未恢复,被金麟儿这样一亲,一口气没喘上来,竟觉得眼前发黑,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扑在金麟儿身上。 两个人抱在一起,骨碌碌从楼板上滚到地下。 孙擎风撞翻了火炉,衣袖立马烧了起来。 金麟儿又撞翻了铁锅,已被煮成浓黑色的药汤洒落满地,勉强浇灭了孙擎风衣袖上的火。 铁锅落在地上,梆的一声又被弹起来,在半空中翻了数下,最终倒扣在金麟儿脑袋上。 简直再狼狈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这几天一共8更,为的就是在除夕夜来一段甜甜的ww 新年快乐,谢谢大家和我一起走过一年~感谢所有看文的读者们,谢谢你们不介意我不成熟的文笔、节奏、叙事等等,从文里找到一点点好的东西、能让你喜欢的东西。 祝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新年健康快乐,诸事顺意,爱你们~ 亲亲我的小天使: 不给糖就捣蛋;修多罗藏;今晚只喝一点酒;苏荷;叉叉叉叉叉叉;好一朵美丽的么么哒;陌上;小则;散修;强壮的女人;相应多多;呵呵哒;猫丸丸;外号塞塞的一个西瓜;cowaki牛;yzyt;小蛋黄;静恒电场;2u;丝竹响;任他夏去复立秋;缀雪艾米;放开我我还能吹;深水鱼雷333;菠萝丸丸子;rikey;你说啥;路人甲;猫咪不渺;啊懒啊散;lzd;我有丞哥;脑洞中的倪安晨aniki;哈哈;十二月;散修;谢景的救心丸;聆飔;小仙女阿只;爱六六;凉者相帕;二十;林大壮;卢湛真是小可爱;牵花怜共蒂;酪梨;十八弯;aoki;一个棉球球;皮皮仙女;描翎;白瓷;kearn;沉渊照雪;林凡;小熊;齿池;醉里挑灯看剑;烦不烦;jpepper;ger;是月光啊;lestaaque;四月一日君寻;阿斑;1423404534@□□.;你说啥;shawn;扑克塔;淮北;黑嚯烧;,;云暮寻隐;谒玄;今天也要励志不当咸鱼;大鲜;明苏;鹿不吃鱼;躺在床上看屋顶;鹿闯大侠;小哀;芝士年糕团;给你我的小心心;25377758小西瓜;椰子鸡汤;浮生未歇;蓝无一;pa;想变鲜的咸鱼;奥利奥~;落逢baby;凉梨;鹤卿月;钱唯;花树;大鲜;通通;轻微;清川弄竹影;大苏苏;馬特ちち;20426048;水色琉璃;北出其门;燃辞;良辰;dy;三七;21756216;过过过!;绿舟;四个基佬挤蘑菇;林嚣;纪晏清;通通;琉璃姑娘;中二的香油条;嘦怹;vv.;佐咿唷;丝瓜;萨瓦纳(昵称打错的shawn);大橙子;卷耳;南凛;牵花怜共蒂;21756216;泫墨如歌;吕奉先;费渡邪魅一笑;取栗;晚来未归人;灯倾;起名字好累;千百万年;你说啥;土拨鼠;dy;西街;白银是只喵;小鹿欣;我想要两颗西柚;不吃田螺;e□□ium;纳元;描翎;阿魔;费渡darling;饿萌症;江沼;xixi;一团草莓大福;肖大大;阳羡紫笋茶;青旅;20453690;niyani;翳雯;笙离;一眠久梦不成书;无耻地自暴自弃;啪啦啦啦啦;柔;烛泪y;丝瓜;小洁莹;玲铛;啪啦啦啦(疑似啪啦啦啦啦少打了一个啦);☆;黑煤球。 手动翻评论抄出来的,可能有重复或者漏掉的,留过评论的朋友和没留过评论但默默看着的各位,我都同样感谢~那就只能亲亲所有人啦=3= 第37章 安心 不过两三日, 孙擎风便已痊愈。 穆天枢对孙擎风的体质十分好奇, 又因他和金麟儿被黑白两道通缉,虽浑身上下找不出几个坏毛病, 但还是勉强把他们划归同道中人, 许他们留在归离谷小住。 穆天枢一门心思扑在孙擎风身上, 半月间,从古籍中寻得一门名唤《御灵真诀》御鬼方术。 这方术乃古时道门鬼修所创, 须残杀无辜者致其含恨而死, 化为鬼煞留于人间,再炼化成可供驱遣的阴邪力量, 向来被视为禁忌邪术。 然而, 孙擎风体内禁锢着成千上万的鬼煞怨灵, 修炼时无须杀生,只要修习驭鬼的法门即可。 再者,他心智坚定,毫不惧怕被所谓邪术反噬, 更暗自存了心思, 想随便学个什么功夫, 以身作则,给金麟儿当个修行榜样。 他反复参详后,确信穆天枢所言非虚,日日跟随穆天枢勤修不怠,渐觉鬼煞为自身所压制,过的比从前舒爽不少。 金麟儿经历生离死别, 亦有不少成长。 他打心底里认为,只要孙擎风能快乐地活着,其余的事都不再重要。 于是,他以孙擎风大病初愈为由,不许他料理生活琐事,自己每日除习武修炼外,包揽下小院里的所有活计。 自晨起开始,他就忙着砍柴烧水、洗衣做饭,间或跟着村里人学打渔采莲,以丰富菜品。 金麟儿把玩心收敛不少,精力全用来照料孙擎风的起居饮食,望他早日康复。 不知不觉间,他学会数种当地菜式的做法,变着花样给孙擎风,才发现大哥竟也挑食。 孙擎风英俊挺拔,威风凛凛一个大将军,可若夹到一筷子芹菜,则会忽然面露难色。然而,他悄悄瞟金麟儿一眼,见他不解地看着自己,只能把心一横,猛塞一口,神情颇有些视死如归。 金麟儿觉得孙擎风说不出的可爱,常是心里偷笑,面上不动声色,把芹菜挑出来自己吃光。 孙擎风以为金麟儿喜欢吃芹菜,犹犹豫豫开始尝试,没想到这东西还不算难吃。 日子过得比从前清苦不少,但金麟儿只觉事事顺遂,不仅毫无怨言,还常是满心欢喜。 盛夏晚晴,落霞满江。 清风吹得满湖粉荷摇曳生姿,漫天花瓣浮动。 水波缓荡,泠泠声响。 金麟儿撑着竹篙,驾一只乌篷船,满载荷香,从碧绿的莲叶间穿出。 他抬眼望向湖岸,见孙擎风同穆天枢在院中并排打坐,面上浮起笑容,用力撑一篙把船推向港湾。 “大哥,我回来了!” 金麟儿随手一甩缆绳将船套好,纵身跃起,一脚跨过千江水,直奔孙擎风而去。 只听噗通一声,金麟儿栽倒在岸边的浅水滩里。 孙擎风瞬间睁眼,将欲起身去水边捞人。 穆天枢一把将人按住:“练你的功!两尺深的水,还怕他淹死不成?” 孙擎风:“他水性不好。” 穆天枢:“你就说,他到底有哪一点是好的?” 孙擎风:“他哪里都不好。” “哎唷。”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4 穆天枢呵呵笑了两声,略显阴阳怪气。 “他哪里都不好,”孙擎风根本不在意旁人调笑,眼底藏着笑意,转而换上平静神色,不徐不疾调息收功,缓缓走到岸边,“我偏就喜欢。” 金麟儿摔跤弄得狼狈不堪,但不敢打搅孙擎风,轻手轻脚从水里爬出来,把湿衣服拧干,蹲在河岸边独自码石头玩。 他捡了一大一小两块石头,先把小的放在大的上面,思索一阵,又把大的放在小的上面。 听见孙擎风走来,金麟儿马上扔掉手里的石头,回首仰头望去:“大哥,我没打搅你练功吧?” “多大的人了,还是如此毛躁。”孙擎风见金麟儿衣衫湿透,冷着脸骂了一句,迅速移开视线。 片刻后,他又忍不住把视线移回来,见这小魔头浑身浇湿,脸上、颈间布满晶亮的水渍,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目光温柔望着自己,只觉嘴唇干燥,越发气闷:“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金麟儿起身站好:“我错了,马上就回去换衣裳,大哥莫动气。” 孙擎风帮金麟儿摘掉脑袋上的水草,顺手给他抹了把脸:“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点长处。” “是,我是你带过最差的一任教主嘛。”金麟儿脑笑得没心没肺,双手握住孙擎风的手,“但我会改的,大哥等等我。” 前后不过两月,他跌倒不再哭闹,被骂不再撒娇,活像变了个人似的,忽然像是真的长大了。 孙擎风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遇险昏迷,让金麟儿感觉到恐惧,他害怕失去自己,故而格外小心。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无能,不能让他安心。 孙擎风先前总盼着金麟儿长大成熟,此刻只觉得心疼,摸了摸金麟儿的脑袋。 他沉默半晌,没防备蹦出一句:“你没错,不用改,都是我不好。” 金麟儿错愕:“大哥怎会有错?错的都是我。” 孙擎风:“你不想换衣裳,不换就是了。你尽管病,反正我照顾你。” “啊?”金麟儿惊恐地瞪圆双眼。 孙擎风以为他懂了,便应了声:“啊。” 金麟儿完全摸不着头脑,觉得孙擎风是在说气话,满心疑惑:“啊?” 孙擎风面色沉静,点点头:“啊。” “啊?”金麟儿更疑惑了。 “啊个屁!滚去吃饭!”孙擎风明白金麟儿根本没听懂,心中三分气恼、七分庆幸,转身往屋里走,“老子真是有病……” 金麟儿赶忙跑到孙擎风身前,举起双手挡住他:“我跟隔壁岛上的郭伯伯学了一招,可厉害了!你要不要看看?看看吧,保你不会吃亏。” “你看我,这只手里什么都没有,这只手里同样没有。”不待孙擎风回答,金麟儿已经摊开手掌,在他面前卖弄起新学的江湖戏法。 孙擎风双手抱胸,俯视金麟儿,一眼就看见从他衣襟边上露出来的一小节莲枝,再看他那副全神贯注的傻相,花了大力气才忍住没笑。 金麟儿哪里都不好,但对他最好,他怎能不喜欢? 金麟儿未有所觉,夸张挥双把戏做足。 “变——!” 他突然一拍手,嘴里念念有词,将两个手掌使劲搓了几下,慢慢分开双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怀里取出一支莲蓬,递到孙擎风面前。 他原本拿的是一朵荷花,不想花瓣沾水,不是掉在他怀里,就是蔫蔫儿的耷拉着,莲蓬上只挂着两片可怜的残瓣。 孙擎风用拳头挡住嘴,咳了一声,伸出食指戳了戳金麟儿的脑门心:“脑子进水了?” 金麟儿露出苦恼神色:“我摘了荷花送你,荷塘里有好多花,但这一朵最好,我三天前就看上了,等了好几天,它才开到这么大。” 孙擎风把莲蓬拿走,转身离开:“荷花没用,莲蓬能吃。但我想吃自己会摘,你少往湖里跑。” “都好、都好。”金麟儿又开心起来,牵着孙擎风往屋里走,“只要你高兴就好。” 穆天枢正好收功,眼看金麟儿就要跑走,迅速把腿伸开,往地上一横,将金麟儿绊倒,懒洋洋道:“等会儿,有事同你们说。” 孙擎风微微蹙眉:“还是算了。” 穆天枢:“我说我的,你不想听就去吃饭。” 孙擎风冷哼一声,闭嘴了。 金麟儿:“前辈有何指教?” 穆天枢:“你的神功已练至第四重,再饮禽畜血,只有那么点儿灵气,等同于没有饮血。” 金麟儿:“是第四重了,大哥近来状况不错。” 穆天枢:“孙擎风练功消耗甚大,以真诀驭使鬼煞,力量须得数倍强于它们。他的力量自金印而来,若金印衰弱,他体内鬼煞又将占到上风。” 孙擎风:“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穆天枢:“他再昏迷一次,老夫没把握救回来。” 金麟儿:“谷主的意思是,我必须改饮人血?” 穆天枢起身离去,叹道:“你喝什么,不喝什么,与老夫又有甚么干系?提早告诉你,免得往后他再出事,你要怪我是个庸医。” 孙擎风说穆天枢是危言耸听,让金麟儿不要多想。 他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第二日早起练功,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但两人性命相关、生死相连,孙擎风的处境如何,金麟儿再迟钝,亦已有所觉察。 他想着,同孙擎风的安危相比,自己的生死荣辱,都是其次。更何况,孙擎风体内装着那么多鬼煞怨气,一旦失控,必将危急更多无辜百姓。 只不过,这事着实难办。 金麟儿心里装着事,都不想玩耍了。 孙擎风在练功,他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拿着个大木瓢,跑到孙擎风背后浇花。 他心思全放在孙擎风身上,不当心浇到穆天枢的兰花,被骂的狗血淋头,撒腿就跑。 但他只想待在孙擎风身旁,不过一会,又拿着把菜刀,跑到鸡圈里抓鸡来杀。 金麟儿杀鸡杀到一半,听见孙擎风咳了一声,瞬间紧张起来,松开手上力道。 被割了一刀的大公鸡鸡奋力挣扎求生,挣脱金麟儿的手,垂着一条将断未断的脖子满院乱飞。 鸡毛满天飘,鸡血洒的到处都是。 穆天枢脸上沾了两滴血,怒目圆睁。 金麟儿又被穆天枢举着烧火棍追着打了一路。 孙擎风三招制服穆天枢,把金麟儿扛在肩头,驾船驶到碧荷丛中,停在湖湾深处无人的地方。 . 大泽浩瀚,远山如屏。 人间静谧仿佛风与水都不再流动。 金麟儿窝在船尾,见孙擎风看向自己,便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杀鸡了。” 孙擎风拎着金麟儿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道了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5 声“闭气”,便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外一扔。 金麟儿不会游水,从前在积云府,因瀑布下的潭水很浅,他才敢躲在里面闭气。 况且那次闹了笑话,他此刻想来都觉得心中悸动。 此时方一落水,他伸长腿才堪堪能够踩不到水底,哪还记得孙擎风的嘱咐?在水里不住扑腾,大喊救命,像只疯狂拍打翅膀的鸭子。 孙擎风早就查探过,此处乃是湖湾,水并不深,常年风平浪静,底下更没有水草,最适合学泅水。 他双手抱胸,不徐不疾地说:“用四肢捣水,脑袋露出水面时再换气。多游游水,冷静一些,免得杞人忧天,成日瞎操心。” 我瞎操心什么?金麟儿没听明白,但听见孙擎风的声音,他就很有底气,奋力施展出狗刨式的泳姿,勉强维持身体不沉。 孙擎风:“很好。” 金麟儿被夸一句就开心得不行,挺着脖子把脑袋探出水面:“大哥,我……唔!” 然而,他刚说了三个字,就又忘记如何换气,咕嘟嘟喝了好几口水,像个秤砣似的往下沉。 “在水下吸气,找死不成?”孙擎风扯下外袍,翻身跳下,扎进水中,蹬了两脚,一把搂住金麟儿。 长空万里无云,瓦蓝的天幕倒映在湖面上。 天是水,水是天,云梦大泽几如神仙幻境。 阳光将湖水晒得极温暖,人在水中如在母胎,听不到世间流言纷纷,看不见两尺外的忧患。 金麟儿感觉到孙擎风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臂,好像永远都不会松开,心里无比安定。 他不再挣扎,奇迹般地记起如何闭气,学着孙擎风用双脚捣水,往水面上浮。 湖水澄明,金麟儿置身水中,乌发浮动,面白如玉,模样异乎寻常的明净无暇。 孙擎风忽然改变主意,凑近金麟儿,缓慢地对着他眨一眨眼,像是在说什么话。 在金麟儿尚未读懂这个眼神,孙擎风的双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 一串透亮的气泡,从孙擎风的嘴角跑出。 气泡浮上水面,啵地破开,溅起点点水花,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从水中跃起的星子。 孙擎风沉默而汹涌的爱,像潮水般拍打着金麟儿的心扉,把他包裹其中。 金麟儿努力瞪大眼睛,把孙擎风的面容刻印在脑海里。他甚至想让云梦泽化成琉璃海,让凝结时光,将此刻封存。 百载千年,永不变易。 哗啦一声,孙擎风抱着金麟儿越出水面。 两人并排躺在乌篷船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眸光与天同色,无限温柔情意。 金麟儿喘,是因为险些溺水。 孙擎风喘,是因为仿佛溺水。 金麟儿侧目看着孙擎风,会心一笑,眼似新月,把那天光从眼角挤出来,化成弥合孙擎风心口伤疤的柔情,不断淌进他空洞的心房。 湖风吹拂,推着小船滑进荷叶丛。 摇曳的粉荷碧叶间,隐约透出两人的身影。 孙擎风闭着眼,金麟儿趴在他身上,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将双唇贴近他的唇。 两个身影一触即分。 只余清香满船。 孙擎风再睁眼时,只见一片荷瓣落在自己唇上,觉得它没有金麟儿的嘴唇柔软。 金麟儿安分躺平,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心神荡漾。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呵呵笑着:“大哥呀,下次你若再想亲我,直接亲上来就是了,不要故意吓我。我可喜欢你亲我了。” 孙擎风眯着双眼,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金麟儿:“不过你是大人,有大人的威仪。若你想亲我,就冲我眨眨眼,我看见了,就会冲上前来亲你。我喜欢亲你,我喜欢你。” 孙擎风虽未回答,但并不否认,嗤笑道:“就这点胆子,还想饮人血。” 金麟儿:“我怕你生气。” “我就这样小肚鸡肠?”话虽如此,但孙擎风猛然坐起,再度提起金麟儿的衣领,将他拎起来,轻轻地放进水里,“手抓着船舷用腿捣水,浮起来。” 金麟儿欲哭无泪:“我为什么非要学泅水?” 孙擎风:“你驾船打渔,已有十日。这十日间,你可曾想过,自己根本就是个旱鸭子?” 金麟儿:“我……” 孙擎风:“当然,你可以不学泅水,但驾船时须同我一道,否则,就要先过我这关。” 金麟儿终于明白过来,昨日自己在岸边落水,把孙擎风吓着了,他这是在亡羊补牢。 一通则百通。 金麟儿继而明白过来,先前孙擎风说“你尽管病,反正我照顾你”并不是嘲讽,而是因为自己太过小心翼翼,把内心担忧表露无遗,非但没有让孙擎风安心,反倒令他觉得自责。 孙擎风自责,他没能给金麟儿安全感。他不要金麟儿讨好自己,因为他喜欢金麟儿,从不是因为这小魔头有多好。 但是,孙擎风不会说动听的情话,绞尽脑汁只想出一句蹩脚的“你尽管病,反正我照顾你”。 他希欢金麟儿依赖他,希望金麟儿没有烦恼。 金麟儿想通此节,决定还是不要过分紧张,别太懂事,傻一些,依赖孙擎风。 他边学泅水,边看孙擎风,只学着他的神态语气说话,一会儿说:“有我在,你不用练武。”一会儿又说:“麟儿,大哥护你一世” 如此阴阳怪气嚷嚷一阵,最后盯着孙擎风的双眼,明知故问:“这些话都是谁说的?唉,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就不认了哦?” 孙擎风气急败坏:“老子忘了!” 金麟儿:“大哥,你耳朵根子好红。” 孙擎风说的是“忘了”,不是“没说过”。 两个人终于都恢复成平常模样,金麟儿心满意足,见好就收,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地练习捣水。 孙擎风看了一会儿,耳朵上可疑的红晕不减反增,索性跳下水,掌着金麟儿的腰杆,亲自教他动作。 金麟儿正青春年少,长得快、消耗快,身材单薄瘦削,因得了金印传承,练功不须像常人那样刻苦,腰肢绵软,在水里晃荡,像面条似的。 孙擎风手上不敢用力,又不敢太过放松,进退两难,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薄汗。 他在心中庆幸,幸而金麟儿自顾不暇,否则,自己这模样若被他看了去,定会叹一声真乃千古奇观,堂堂天策大将军,岂不威风尽失? 金麟儿先前已经能在水面浮起。 但孙擎风一下水,他的泅水功夫反而倒退,时不时发出惊恐的喊叫,紧紧抱住孙擎风,贴在他健硕的胸膛上蹭来蹭去。 孙擎风纵然再迟钝,也不会没觉察。 但金麟儿很坦然。从前孙擎风教他武功,他心中悸动却不敢冒犯。可眼下,孙擎风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6 一颗心、整个人、完完全全已经是他的,他自然是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想亲就亲不再害臊。 他把诸如“矜持”“礼数”类的事物,全都抛诸脑后,所思所想,唯有同孙擎风更加接近一些。 孙擎风知道金麟儿的心思,更明白自己的心思,实在担心最后没法收场,不由同他拉开距离。 他让金麟儿抓着船舷,自己迅速游到一丈以外,再喊金麟儿朝他游过去。 这招用来对付金麟儿,实在精妙。 金麟儿为了接近孙擎风,也不怕呛水、也不怕抽筋,不顾形象地用着狗刨的姿势,一次就游到了孙擎风跟前。 他张开双臂,搂住孙擎风的脖颈,侧头用一边脸颊对着他,见孙擎风没有动作,便用脸蹭了蹭他的脸,轻轻叫一声:“大哥。” 孙擎风别过脸去,嘴唇从金麟儿脸颊上擦过,直觉一阵心悸——但他千真万确是没有心的。 他伸手摸了摸金麟儿的脸,忽然用两指夹着他脸颊上的软肉:“继续!” 至傍晚时分,金麟儿已能轻松游动两丈远了。 第38章 夜袭 又是半月过去。 夏末傍晚, 天地间金红一片。 孙擎风撑篙, 将船泊在湖心岛边。 岛并不大,四面俱是一眼望不尽的湖水。 上下天光一色, 候鸟分不清天与水, 常在水面滑翔, 结成一队,倏忽而过。 孙擎风让金麟儿打两只大雁, 不许用箭, 单用掌法真气。 金麟儿尝试数次,均未成功。于是, 孙擎风手把手地教了他一招“飞星燎原”。 像已经过去的千百个日子里一样, 孙擎风站在金麟儿的身后, 彼此的距离不远不近,虚虚托着他的手腕,力道不重不轻,指引他循着合宜的路径动作。 紫红色的天幕上, 两人的身影相互交叠, 成了一道暗色剪影。 金色的真气从金麟儿指尖射出。 一只低空飞翔的大雁被气劲击中, 骤然坠落。 “我这次一学就会了,大哥教的真好!”金麟儿回眸望向孙擎风,眸光明亮、炽热,就像一湖赤红温热的湖水,“你以后,都这样教我吧, 一直教我。” 孙擎风把金麟儿的手托举至面前,在他掌心里落下一个吻,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明明没听到任何话语,金麟儿却瞬间面颊驼红,低下头去。 孙擎风哼笑一声,转头勾起嘴角,砍斫木枝。 刀刃磨过木枝,带着嫩树皮飞起后落下。 沙沙响声挠得人耳朵痒。 金麟儿坐在孙擎风身旁,割开大雁的脖颈,吮吸它的热血。不知从何时开始,他饮血时不再避开孙擎风,割喉动作干净利落,饮血时面上平静无波,似乎是在告诉孙擎风,自己已经长大,相比从前更有担当。 孙擎风削好两根木枝,把大雁从金麟儿手里提起来,顺便用拇指把他唇上的血污擦去。他的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茧,反倒将金麟儿的嘴唇揉得更红。 他恶人先告状,没好气道:“娇气。” 待到大雁烤好,两人吃饱,金麟儿看孙擎风心情不错——至少面上没有气闷神色,便试探性地说:“大哥,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虽不全对,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孙擎风:“有话直说。” 金麟儿搓搓手,道:“要么,我们回杏花沟,去取些钱财,尝试向人买血?” 孙擎风皱眉:“你是嫌追捕我们的人还不够多?” “单凭我们两个,总不可能重建金光教。”金麟儿见孙擎风抬头看想自己,便立马改口,“就算能再建起来,我们还是会暴露身份。对手太多,天罗地网避无可避,总得想个办法。花钱买血未尝不可,毕竟天大地大,什么奇人异事没有呢?银货两讫,省得麻烦。” 孙擎风果断否定,摇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醒来已有两月,可曾有过异常?” 金麟儿摇头:“没有,我看你状态不错,但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 孙擎风:“朱焕死后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俱都离奇。” 金麟儿:“不,我是说,自从进入云梦大泽以后,我总觉得练功事半功倍。” 孙擎风亦有同感,道:“想来,这云梦泽年代久远,常年为水雾笼罩,好似同外界隔着一层,或许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灵气,比更加外界充盈?” 金麟儿:“且不说,我们总要离开云梦泽,就算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等我修为境界提升后,总喝禽畜血,毕竟不是办法。” 道理,孙擎风自然明白。但无论如何,他不想让金麟儿再作牺牲,只道:“我说了,谨慎防备小人暗算,但别胡思乱想。修行如登山,高处风景自然比山下要好,你修行顺畅,大抵是已突破关隘,进入第四重境界的缘故。” 金麟儿:“可是……” 孙擎风把手覆在金麟儿头顶,注视着他:“没什么可是,九重阵里的意外,往后不会再有。” 金麟儿不依不饶:“大哥,从前我害怕被邪功反噬,故而推三阻四,迟迟不肯修炼。如今我心中有一盏长明灯,已然不惧黑暗。” 孙擎风:“无须为我勉强自己,我是护法,你是教主,纵你再不称职,你还是我的教主。” 金麟儿被“我的教主”这四字戳中心窝,嘴角扬起,心绪难以平静,笑说:“我想改饮人血,不仅是为了让你好过,更因为压制鬼煞不容有失。我信你能学成驭鬼术,你也信我一下,我真的不觉得苦,我是个男子汉了。” “今生不苦,来世何如?” 孙擎风说罢沉默,片刻后抓了把土,浇灭将要烧尽的篝火。他牵着金麟儿,回到乌篷船上,:“你没学过佛,不明白因果轮回。往后但凡饮血,都必须念一段往生咒。” 乌篷船装着满船月色,缓缓振波滑动。 金麟儿哪里会不明白? 他知道,孙擎风其实从来都不觉得修炼《金相神功》是对的,他同样抗拒饮血修炼,同样害怕报应,但他们不能选择,只能如此。孙擎风只是想要独自承担杀孽,让他多积福德,来世做个寻常人。 金麟儿轻叹,道:“我知道,从前的五任执印人,都是威武刚强的好汉,大哥愿与他们同甘苦。唯独我娇气,骨头不够硬,你不忍心把重担往我身上压。你看不起我,但我确实是不够格与你比肩。” 孙擎风脱口而出:“非是嫌你。” 金麟儿:“你是爱我。” 孙擎风把脸别了过去:“由爱故生忧。” 他滑动船桨,泠泠水声打断了交谈。 金麟儿扪心自问:“我这辈子过的苦么?” 父母双亡,颠沛流离,身负金印不为世人所容,答案自然是苦。 可他又问:“我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7 这辈子过的后悔么?” 答案只有两字——不曾。 金麟儿想要改饮人血,但他有自己的底线,绝不能杀伤无辜,因此陷入两难境地。 孙擎风打定心思不让他饮人血,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最终只能找到看起来并不靠谱的傅青芷,把烦恼说与她听。 傅青芷罕见的严肃神情,问:“你在乎声名?” 金麟儿摇头:“声名身外物,任由他人评说。但我是人,不是野兽,不可失了人性。” “明白了,你等等。”傅青芷起身跑到穆天枢房门外,悄悄潜入,拿来一封书信。 傅青芷把信递给金麟儿,道:“近来,大雁湾出了一伙水匪,杀人越货、欺压良善。这些匪贼,个个都是欠了血债的大恶人,即便是依照你们的《大雍律》,亦当斩首。” 金麟儿闻言会意:“你要我喝恶人的血?” 傅青芷点头:“村民给穆天枢送来书信,细数匪贼罪状,他早就打算惩治这帮人,因救你大哥而耽误了。你若杀了这伙人,老百姓们只会叫好。” 金麟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百姓们总会知道,我除暴安良,非为仁义,只为饮血。恶人毕竟还算是个人,但残杀同类、饮血度日的人,在常人眼中,只是个丧失了人性的怪物。” 傅青芷:“你不是不在意名声?” 金麟儿:“我不是阎王爷,更不是朝廷命官,无权决定他人生死。” 傅青芷:“那就不杀,只把他们打晕放血。” 金麟儿:“如此,倒可以试试。” 傅青芷拍把信抽回,拍金麟儿的肩膀,笑说:“行吧,我与你同去。你给自己起个响亮的名号,譬如甚么嗜血罗刹、九天蚂蟥。招法亦须改动,让人以为你用的是独门邪功,就叫《吸血大法》?” 金麟儿失笑摇头:“你不必以身涉险。” 傅青芷:“三日后的三更,我在码头等你。” 金麟儿:“傅姐姐,若不是你,我只怕很难请动谷主倾力相救,多谢。” 傅青芷神色怅然:“傅筱做了错事,姐姐得替他还债。把血的问题解决了,你们跟我一道出谷寻他。炼印,从开始就是个错,我会亲手了结此事。” 金麟儿似乎还有话说,但傅青芷已经懒得废话。 傅青芷说着话走远了:“老子没闲心跟你探讨仁义道德。我分得清是非,少来问东问西。” 转眼三日过去,约定的日子已至。 是夜,金麟儿不敢睡着,终于等到半夜,蹑手蹑脚地爬下床。 他怕孙擎风察觉,心虚地说了句:“我去尿尿。” 孙擎风不知是梦是醒,只轻轻哼了一声。 金麟儿走到衣柜旁,打开柜门,摸了摸孙擎风叠得平整的衣裳,慢慢走出门。 他把门扉阖上,瞬间打起精神,撒足狂奔至码头,寻到傅青芷,穿上她准备好的夜行衣、戴上一张明晃晃的青铜鬼面。 两人跳上乌篷船上,揭开缆绳,向大雁湾进发。 待到金麟儿走出小院,孙擎风瞬间睁开双眼。 他一个挺身从床上爬起,随意披了件外袍,提剑往外走。 孙擎风走到小院门前,远远望见平直如一线的码头边上,亮着两点萤火般的微光,便又停下脚步,抱剑倚门,听着夜风扬水拍岸的声响。 两点火光上下浮动,是金麟儿同傅青芷驾船离去,正随波浮动。 孙擎风做起了这五年里,他最擅长的一件事——沉默地跟在金麟儿身后,看他跌跌撞撞地走,时刻准备着出手相助,又克制着不去帮他。 但这一回,孙擎风另有打算。 他自知久居白海雪原,雪的冰冷寒凉已浸入骨髓,很难迸发出炽热如火的情意。可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不想再纵容自己的坏脾气,让金麟儿久等。 孙擎风架起小船,追着前方的两点火光驶入风浪。 金麟儿的乌篷船驶出十里,已经接近大雁湾水域。 傅青芷吹灭火把,双目变成暗红,半化成狐形,以便夜间视物。 金麟儿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只听得见越来越汹涌的波涛声,抱着傅青芷的大腿,再顾不上什么男女大妨:“到了没有?没想到夜里风那么大,要是船翻了怎么办?你会不会泅水?早该叫我大哥一起来,可他又不让我……” “闭嘴!”傅青芷没好气地踢开金麟儿,“堂堂魔教教主,还没断奶吗?滚滚滚,别随随便便碰我,老子可是个黄花闺女,你莫要污我清白。” 金麟儿:“你明明说自己不是女人。” 傅青芷:“这话你知我知,不许出去乱说。” 金麟儿:“你怕云卿大哥知道?” 傅青芷:“他若知道,老娘就杀了你,懂?” 金麟儿捣头如蒜。 过不久,船已近岸。 傅青芷把船泊在一处水湾边上,手握皮鞭,扯着金麟儿的后衣领,把他拖到水匪的寨子外。 两个人脑袋上顶着几片树叶,蹲在草丛里,只露出一对眼睛。 傅青芷:“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许临阵退缩。” 金麟儿极紧张,两手空空,攥着傅青芷手里的皮鞭搓来搓去,意识到这皮鞭的形状,顿觉尴尬,整张脸涨得通红,松开手:“我们该怎么做?” 傅青芷把皮鞭往怀里已塞,大喊起来:“你成天想些什么!” 匪寨外,一个打着瞌睡的守卫听到傅青芷喊声,瞬间惊醒,冲将上来:“什么人鬼鬼祟祟?” “当心!”金麟儿跨步上前,把傅青芷挡在身后,两手左右挥动,只用了不到一成功力,使出前几日才学会的“飞行燎原”。 一道金芒般的真气如箭射出,直直刺入那守卫右侧肩甲。守卫吃痛惊叫,被在浑身游走的金光真气震晕过去。 傅青芷从腰带上解下一只嵌着宝石的皮革水袋,递给金麟儿:“快放血,先用我这乾坤袋盛放,可保三月不腐不坏,三月过后再想办法。” 金麟儿颤抖地握着匕首,把刀刃贴在那守卫身上移来移去地比划,欲哭无泪:“我、我、我该从哪儿下手,才能不伤其性命?” 傅青芷又扔给金麟儿一盒药膏,道:“割他手腕,刀要利落,将这膏药抹在伤处,流血顷刻即止。” 金麟儿依言而行,果真如傅青芷所言,不过片刻便接了满满一袋鲜血,用食指挑了一团膏药涂在那守卫手腕伤疤上。 他只觉傅青芷什么都懂,顿时生出钦佩:“多谢傅姐姐,想得如此周到。” 傅青芷虽在面对陈云卿时自卑,但平日里都骄傲得很,当即扬起脸,笑道:“那是自然!姐姐我这几百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 金麟儿认真地给乾坤袋封口,手指上沾了血,偷偷地嘬了一口,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这东西就算喝上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8 几百年,恐怕我都习惯不了。” 傅青芷露出释然神色:“你也不容易,待我找到傅筱,定让他给你认错。” 金麟儿很是赞同:“他明明能活上数百年,却还嫌不够,不想着如何过好自己的日子,成日算计来去、枉造杀孽,当真糊涂。他该跪在白海雪原,给青明山磕几个头。” 傅青芷呲牙,用皮鞭戳了金麟儿两下,催促道:“好了没有?别磨磨蹭蹭的。你是高兴了,姐姐我还要睡觉呢!” 金麟儿被傅青芷戳到痒痒肉,不禁笑出声来,被地上躺着的守卫绊倒,腰带上挂着的锦囊掉在草丛里。 天色昏暗,他好一阵翻找才找到锦囊,可拿在手上一掂量,发现这锦囊轻了不少:“糟了,云卿大哥送给我的东西掉了。” . 傅青芷无语,知道是陈云卿的东西,才不抱怨。 片刻后,被击晕的守卫悠悠转醒,一把攥住傅青芷的脚踝。他受伤不轻,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咯咯声。 傅青芷浑身汗毛炸开,惊叫一声,不停用脚踩那守卫:“是他杀的你,可不是我!” “他没死,别怕。”金麟儿压低嗓子安抚傅青芷,终于从石缝间找到听妖铃,“把他打晕,走吧。” “谁说我怕了?”傅青芷一脚踹在那守卫后颈上,一下就把人踢晕了,理了理发髻。 金麟儿伸出食中二指,将听妖铃夹起。 听妖铃接触到金麟儿手指的一瞬间,猛然发出一阵爆响。 整个匪寨的人,全被惊醒了。 傅青芷照着金麟儿的后脑勺拍下一掌:“老娘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愣着做甚,还不快跑?” 她连忙把听妖铃从金麟儿手上扒拉下来,塞进锦囊,牵着金麟儿跑向泊船的小河湾。 大雁湾的水匪,做的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害怕被报复,岛上处处布着机关。 平日里,他们害怕自己人踩中,几乎从未开启,一旦有外敌入侵,则只须在匪寨内扣下机关,天罗地网即将招呼下来,令入侵者避无可避。 傅青芷眼神好、力气大,扯着金麟儿左躲右闪。 但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蒺藜、毒雾,她是一个头两个大,只想躺下来死一次一了百了,悲痛欲绝道:“你大哥把你拉扯到这么大,真他娘的不是一般人!” 金麟儿:“姐!你就不能施个法带我飞走吗?” 傅青芷:“老子把你变成一只猪好不好啊!妖怪又不是他娘的神仙,哪会什么法术?” 金麟儿:“云卿大哥能隔空取物,你可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连个小把戏都不会变?” 傅青芷:“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被缉妖司追得躲进归离谷?” 金麟儿忽然感慨:“你既不会武,又不会法术……” 傅青芷:“说的你自己多厉害似的!” 金麟儿:“我自然不如你,我的意思,你肯陪我来犯险,我无以为报,多谢了。” “人美心就善。”傅青芷哼哼唧唧,勉强同意。 数十名水匪从匪寨中跑出,举着火把、亮出兵刃,火光与寒芒交相辉映,由远及近。 金麟儿思来想去,不得办法,眼看追兵将至,只能打开乾坤袋,灌下一口鲜血,开始使用《金影掌》胡乱拍打。 陷阱、树木、山石,俱被打得东倒西歪、四崩五裂,凡他所过之处,入眼尽是一片狼藉。 “想留住姑奶奶?他们还嫩着呢!” 傅青芷寻得出路,同金麟儿跑到河湾边,长舒一口气,奔向乌篷船。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脚下泥土松软,再一晃神,就已经跟金麟儿双双被埋在泥地下的套索锁住两脚脚踝,倒挂在近旁的一颗大树上。 两名水匪大笑着从树后走出:“敢闯我大雁湾,就别想活着离开!” “呲呲!”傅青芷冲金麟儿打暗号,示意让他出手解决这两人。 金麟儿试图运功,但他还是第一次被倒挂起来,只觉自身气血逆行,真气运转极不畅通,强行拍出一掌,打得不准,只将其中一名水匪拍飞落水。 另一名水匪气急败坏,提刀向他攻去。 金麟儿嘴里念着往生咒,镇定心神。 待到大刀落下,他便伸出两指,一招“雪鹤排云”,屈起三指、竖着食中二指,瞬间空手夺刀,反手给了对方一刀,一下把人拍晕。 他拿刀砍断绳索,终令两人脱险。 但两人还未来得及上船,便听见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四五十个水匪站成半个圆弧形,将自己团团围住。 水匪们气势汹汹,手中弓箭全已上弦。 金麟儿:“我的掌没有箭快。你跑,我断后。” 傅青芷很是犹豫,将手掌攥成拳头,后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终于下定决心,道:“你以为我是会丢下同伴独自逃跑的妖吗?待会儿我变成狐狸吓他们,你趁机出掌。” 金麟儿握住傅青芷的手,用力捏了一把:“你千万当心,若见势不妙,赶紧跑去叫大哥来帮忙。” 傅青芷准备化形不便言语,摇头咪地叫了一声。 水匪头子提刀上前,喝到:“打哪来的小贼,敢在你爷爷地盘上作乱?老子不劝你两个缴械,一起上来,量你们动不了老子分毫!” 金麟儿挥刀朝那水匪头子劈去。 然而,他从没学过刀法,脑中只有孙擎风用过的剑招,只能强行用《金光剑》的招法出刀,只因招式变化多端,才能勉强同对方周旋。 傅青芷浑身颤抖,骨骼发出断裂般的咔咔声,正在慢慢收缩变形,脸上轮廓慢慢变得尖锐,现出模糊的狐狸模样。 她被金麟儿护在身后,暂时无人能清楚看到。 金麟儿在对方密如雨点的攻势下,只能不停接招,根本寻不到机会换刀为掌。 他好不容易觑到机会反攻一刀,又因没考虑到铁刀既重又长,收刀时慢了几分,大意露出破绽。 那水匪头子其貌不扬,却是个使刀的好手,因内力不及金麟儿,且知道他的武功招法并非寻常,故而存了几分戒备。 终于等到金麟儿露出破绽,他蕴足力量斜劈一刀。 这一刀威猛霸道,势必砍中金麟儿的肩胛骨。 即在此时,暗里忽然射出一道金色真气,打中金麟儿的左臂,将他推开几寸,堪堪躲过这一刀。 金麟儿并不回头张望,但确信是孙擎风来了,心中底气十足,反手将刀斜陈背后,挡住那水匪头子的又一刀。 孙擎风远远站在湖湾旁一处石壁下,隐身黑暗中。 他并起食中两指,射出一道又一道真气。 那真气全都打在金麟儿身上,矫正了他的动作。 孙擎风身经百战,全不把水匪放在眼中,对方的一招一式他都能预判,纵不现身相助,只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99 以指点金麟儿对敌,亦是游刃有余。 金麟儿信心倍增,全神贯注应对敌手,二十招下来,竟也在那水匪头子身上砍了四五刀。 孙擎风有意让金麟儿慢慢打,一是历练,二则是他心中不快,想将对方羞辱一番,替金麟儿出出气。 傅青芷松了口气,即刻停止化形。 她正用视线四处搜寻孙擎风的身影,忽见对面的水匪窃窃私语,似是知道头目将败,相约前来帮手。 她立刻大喊:“当心背后!” 金麟儿一刀砍断那水匪头子的右臂。 意图被识破的水匪们恼羞成怒,纷纷杀向傅青芷。 千钧一发,黑暗中忽然闪现出两个身影。 一人挥剑突刺,一剑砍去两人手臂。 另一人大掌一挥,带着森寒冷意的真气,直接把最靠近傅青芷的一名水匪拍飞五丈远! 不过半柱香,三十六名大雁湾水匪,已经没有一个能再站起。 大战过后,那两个突然现身相助的神秘人,即孙擎风与穆天枢,不约而同地面朝湖水,负手而立。 金麟儿收刀入鞘。 两人自知闯祸,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先开口。 傅青芷把金麟儿推出去,娇滴滴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跟我这样的妇道人家比。” 金麟儿抓住傅青芷的衣襟,险些扯开她的衣裳,闪身跑到她背后:“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女人吗?” 傅青芷一指点在金麟儿眉心,一本正经道:“我决定从此刻开始做个女人!”继而把胸一挺。 金麟儿说不过傅青芷,只得硬着头皮上。 他把青铜面具取掉,夹在腋下,鼓起勇气走到孙擎风身后,拉住孙擎风的衣摆,轻轻扯了两下,低声道:“大哥,我错了。” 孙擎风冷哼一声,不答话。 金麟儿:“我不是错了,我是又错了。” 孙擎风不回头,问:“错在何处?” 金麟儿:“自不量力,以身犯险。” 孙擎风:“不对。” 金麟儿:“我不是不信赖你,只是想自己试试。” 夜风吹动湖水,水花拍打河岸。 此起彼伏的浪声让人发慌。 金麟儿不由加重力道,拉扯孙擎风的衣摆。 孙擎风一把拍开金麟儿的手,转过身来,厉色道:“把手伸出来。” 金麟儿低垂着脑袋,把手举到孙擎风面前,摊开两个手掌:“你打我吧,别生气。” “你的兵器,用错了。” 孙擎风弹出一指,拍掉金麟儿手中大刀,高举右手,朝金麟儿的手掌拍下。 金麟儿闭上双眼,咬紧牙关。 但他没等到疼痛,只感觉到孙擎风的手掌落到自己掌心时,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 金麟儿不解地望着孙擎风,等待发落。 孙擎风把手放在金麟儿手里:“你的剑,在此。” 湿冷的夜风拂面,金麟儿的额发被扬起,双眉间两瓣金色印记光滑流转,眼睛有些湿润。 第39章 倾塌 翌日清晨, 穆天枢理清大雁湾之事的来龙去脉。 他作为归离谷谷主, 常年护一方平安,剿灭水匪就像吃饭一样寻常。 但是, 他作为父亲, 对于傅青芷倾力相助金麟儿的举动, 感到格外的诧异。他甚至用看未来女婿的眼神打量金麟儿,止不住摇头叹息:“女儿, 你的眼光向来不好啊。” 金麟儿哭笑不得, 解释一通,一时大意提到陈云卿。 穆天枢骤然变脸:“我穆家, 断不会同朝廷中人有任何瓜葛!” 金麟儿:“先前都是误会。” “你不提他还好, 一提老夫就来气。”穆天枢转向傅青芷, 瞬间转怒为笑,但隐约带着股疏离感,“先前事忙,不曾追究, 乖女儿, 缉妖司凭什么追捕你?要不要爹冲到昆仑, 把他们拉出来打一顿,为你出气?” 傅青芷早有准备:“男人们自己痴傻,总怪女人生得太美。陈云卿喜欢我,他爹不相信,为了不让我们在一起,空口白舌污蔑别人是妖。” 穆天枢:“这一点, 我倒是同意,那姓陈的是个傻子精。” 金麟儿打起哈哈:“云卿大哥苦恋穆姐姐。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父亲陈指挥使的心情,大抵跟谷主一样,觉得他是被迷惑了。” 穆天枢:“昨夜,那听妖铃会响?” 金麟儿:“这……” 穆天枢又追问:“你既被狐妖纠缠,手里又有这件法器,为何先前不戴上?” 金麟儿不会撒谎,无奈地望向傅青芷。 “爹,你就不要再乱猜了。”傅青芷嘤咛一声,从衣襟内的暗兜里,取出一叠书信,递给穆天枢,梗着脖子说,“我喜欢姓陈的,常常同他书信来往。他不嫌我嫁过人、比他大,知我在雪崩中死里逃生,此后一直体弱,于是送我一块破石头。” 傅青芷扯下颈间带着的一条细皮绳,举到穆天枢面前:“你不喜欢他,我不想让你知道。但你既然因此怀疑我,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同他的定情信物。” 皮绳上缀着一块小圆石,乍看平平无奇,但仔细一瞧,却隐隐有光华流转,不似人间之物。 穆天枢把石头拿在手里,细细查验。 金麟儿被傅青芷撞了一下,赶忙戴上听妖铃。 一颗小小的银铃,初一接触到金麟儿的皮肤,就发出了一阵爆响。 穆天枢:“灵晶石?” 傅青芷故作不知:“那是什么?” “妖邪物件,爹先替你看看。”穆天枢把石头握在手里,看傅青芷瞬间色变,刚刚压下的脾气又起来了,“怎么,爹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个臭小子?” 穆天枢当着傅青芷的面,把陈云卿的信一封接一封的撕碎,指了指金麟儿:“你纵是嫁给个傻子,亦不可嫁与官家子。” “爹,我恨你!”傅青芷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当即装作大哭,冲金麟儿打了个暗号,踩着小碎步跑走了。 穆天枢冷哼一声,不管傅青芷,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漫不经心地说:“你最好日日戴着这破铃铛,狐妖变化多端,你防不住。” 孙擎风:“穆谷主,那傅筱心脏残缺,听说他刚从白海入人间时,身体极为虚弱,似乎跟我一样须饮血度日。但在华山时,我并未发现异常。难道,他已经突破了什么境界?” 穆天枢嗤笑道:“天地间,人是万物灵长,妖的寿数虽长,但悟性太低、修炼缓慢。区区两百年,一个身体残缺的半妖,能突破至甚么境界?血本无用,有用的是血中蕴藏着的灵气,若有别的灵气来源,他自然无须饮血亦可修炼。” 孙擎风的视线落在灵晶石上,问:“譬如此物?” 穆天枢点头:“灵晶石,不算太稀有,可用来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0 储藏天地间的灵气、妖气、鬼气等等。相传女娲补天时,就是以黄河泥沙、三味珍火以及自身妖血,把灵晶石炼化为补天用的五色石。” 孙擎风:“只是传言。” 穆天枢:“女娲补天,或是传言,但灵晶石确有其物。老夫是鬼修,不懂妖道,只能看出这块石头中灵气极其充盈。而那破铃铛会爆响,则可证得此中妖气亦然充沛。” 金麟儿眼神一亮:“我可以用这块石头练功?” “想得美!这东西比普通灵晶石稀有,说不得是五彩石的碎屑,那姓陈的小子倒是大方……”穆天枢一不当心说出真心话,尴尬地咳了一声,又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上回你饮过妖血,险些爆体而亡,此物中的灵气和妖气,俱都数千万倍于那几口妖血,你只要吸上那么一丁点儿,想必就能灰飞烟灭,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金麟儿打了个激灵,牵着孙擎风跑远了。 大雁湾一战,金麟儿取到了足够多的人血,装在乾坤囊中可保三月不腐坏。 人血中蕴藏的灵气,比禽畜血富足许多,又不像妖血那样过度充盈,用来修炼《金相神功》最适合不过。 不出半月,他就已突破第五重境界。 但是,禽畜血对他的修炼,几乎不再有什么助益。 从此,金麟儿只能喝人血,饮血的量变成一升,间隔则拉长至半月。 幸而,他的心念比从前坚定许多,没有过多挣扎。 取恶人的血,且不伤人性命,一次取血可用三月,他勉强能够接受。 金麟儿明白知道,他和孙擎风性命相连,是彼此的软肋。但两人真心相爱,他成了孙擎风的身上铠,孙擎风成了他的手里剑。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好好保护孙擎风。 夏日将尽,天气转凉。 一场秋雨过后,云梦泽烟雾蒙蒙。 栖霞居后的小山坡上,两个身影在朦胧烟幕中,迅速闪动。 金麟儿正同孙擎风比武切磋。 他右掌不住翻动,出招前扯着嗓子高喊:“大哥,我要用‘日月经天’了,你可以要当心!” “打架就打架,哪来那么多废话?”孙擎风已经连出数掌,打得山石崩摧,把金麟儿撵得四处窜逃。 然而,孙擎风话音未落,只见金麟儿双掌中猛然射出一道金色真气。 那真气巨大如五爪金龙,卷起漫天沙石,张牙舞爪,朝孙擎风照面扑去。 孙擎风面上笑容一闪而过,站在原地并不动弹。 金麟儿急忙大喊:“大哥,别发愣!” 孙擎风哂笑,同时伸出左右两手,分向两个方向划圈,以真气在空中划出一个金色的太极八卦形状,道了一声:“收——!” 金麟儿打出的真气长龙,嘶吼着冲击孙擎风手上的八卦,可它方一触及到那八卦,就变成了数十条小小的金蛇,分从卦上的八门钻入,然后消失于虚空当中。 金麟儿震惊至极,笑喊着跑向孙擎风:“你太厉害了!” 孙擎风尚未收招,见状连忙把两手一合,甩开尚未完全钻入八卦的真气龙尾,无奈地张开双手,抱住迎面扑来的小魔头,眼中满是笑意,语气却仍旧冷淡:“你找死?” 金麟儿搂着孙擎风的脖子,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你这招好生厉害,就是最后一招‘江河行地’?” 孙擎风:“不错。日月经天,是最刚猛的进攻。江河行地,能化去任何内劲。” 孙擎风抱着金麟儿,缓步走到山崖边:“道法自然,你闲来无事,多看看云梦大泽的百里水泊,或许会有助益。” 湖泽浩渺,天地壮阔。 金麟儿只看一眼,便回首孙擎风:“我看你就好。” 孙擎风:“少花言巧语。你近来勉强算得上勤快,练功有些进益,只要再学成此招,一百零八式《金影掌》就算学全了。” 金麟儿惊喜:“你夸我了!” 孙擎风:“等你打赢我再说罢。” 金麟儿:“我怎么可能打赢你?” 孙擎风:“金印在你身上,执印人永远胜过金印护法。而况乎,金印传到你已是第六代,只要不断饮血修炼,待到突破第九重境界,你会比以往任何执印人都要厉害。” 金麟儿一本正经:“大哥就像天地间的不周山,我区区一介凡人,不可能登上天台。” 孙擎风:“没志气。” “江河行地,是你的最后一招。”金麟儿说着话,忽然在孙擎风脸颊上亲了一口,煞有介事道,“蜻蜓点水,是我的最后一招。” 他歪着脖子,好整以暇笑看孙擎风,问:“我这招,如何?” 孙擎风终于绷不住,嘴角一扬,眉目舒展,在金麟儿脸颊上啄了一下,认命地说:“你赢了,你赢了成了吧?” 金麟儿笑得前仰后合,躺倒在地上,把脑袋搁在孙擎风大腿上喘气。 他的余光瞟到河岸边,见傅青芷孤零零地坐着,抬起手往湖里扔石子儿,似乎面色不太好,人也消瘦了一些。 金麟儿无奈:“谷主为何执意不许傅姐姐同云卿大哥往来?” 孙擎风:“你以为,当年穆天枢满门被杀是个意外?” 金麟儿:“难道是朝廷在背后指使?” 孙擎风:“我命由我,世上没有命数、只有命运,尽人事为命,听天命为运。穆天枢自出生,就被认为是孤星照命而送上少林,岂不可笑?” 金麟儿:“对,他修习的明明是佛门神通,却被传言说成是走上邪路。” 孙擎风:“他是个皇子,宫中人心诡谲,若说没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我是不信。” 金麟儿点点头:“谷主不能让女儿同官家扯上关系,怕天子怀疑他有野心,再对傅姐姐不利。傅姐姐自然不怕这个,但人与妖殊途,更甚于朝廷和归离谷。” “父母爱子女,为其计深远。” 孙擎风拍拍金麟儿的脑袋,似与穆天枢有同感,轻叹一气,道:“此地适宜练功,待你突破第七重境界,我们就出谷去寻傅筱,与缉妖司联手制住他,同他好好谈上一谈。” 金麟儿握住孙擎风的手,摸着他指腹上的薄茧:“我不会莽撞行事,大雁湾之事不会再有。大哥放心,从今而后,我去任何地方,都会带着我的剑。我不要你为我计深远,我只想跟你一起,边走边看。我们虽不能走正道,但这弯弯绕绕的小道上,别有一番风景。” 孙擎风拍开金麟儿的手,又被他抓住。 金麟儿把脸贴在孙擎风的手掌上:“我不贪恋绝世神功,只要不会让鬼煞累及无辜,把金印送给傅筱并无不可。金印保白海无恙两百年,我们为此而死,其实很值当。” 孙擎风:“你才多大点?” 金麟儿:“你活了两百年才遇到我,而我只活了十二年,就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1 遇到了你。人生有幸,于凡尘俗世中得遇知己,我不觉得生命短暂。若说还有什么遗憾,我唯独不想同你分离。” 孙擎风触到金麟儿柔软的脸颊,听他说这样的话,只庆幸自己没有心,若有心,想必早就已经融化。 他低下头,在金麟儿额前落下一个吻,道:“不会。” 金麟儿:“不会什么?” 孙擎风没有回答。 河岸边,穆天枢不知何时,已站在傅青芷身后。 他手里捏着那颗灵晶石,欲言又止。 傅青芷回头发现穆天枢,敷衍地叫了声:“爹。” 穆天枢把女石头扔给傅青芷:“爹就是借你的小玩意儿来玩玩,你哪来那么多气?若真让你同那姓陈的臭小子在一起,你心里只怕就没我这个爹了。” 傅青芷拿到灵晶石,气色似乎许多,起身抱了抱穆天枢,道:“我只是难过,为这样的命运。” 穆天枢苦笑:“爹尝过人生百味,方才知道不能信命,没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没什么是必须接受的。我不让你同姓陈的在一起,是怕朝廷再盯上你。他害了你,你害了他,就像爹和你娘一样。” 傅青芷笑了笑,目中有泪,但哭不出来,轻轻摇头,道:“我都知道。” 穆天枢眸色深沉:“你不知道。爹从没想过,竟能再与你相见,再与你说话。你是个好姑娘,爹想护着你。” 两人都不胜唏嘘,虽然为着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紫霞如轻纱笼罩天地,夜风吹动湖水。 穆天枢从怀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递给傅青芷:“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陆续拼了好几日,粘的还是不平整。向你陪个不是。” 原来,他竟然夜夜挑灯,把先前撕碎的陈云卿的书信,全部粘回来了。 只不过破镜难圆,一些太过细碎的纸片已然丢失,粘好的信纸残缺不全,皱巴巴的极其难看。 傅青芷没有接过书信,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唉,女儿……”穆天枢独身已久,许久没有同女儿相处过,面对哭成一团的傅青芷,活像是被逼绣花的张飞一样。 他杵在原地,手足无措干瞪眼,最终憋出一句话:“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闺女似的?行了行了!你赢了!这两日我思虑再三,只要你高兴,往后我也不拦你。等时机到了,你把那臭小子叫来,让我好好看看。” 傅青芷嘴唇翕动,喃喃道:“我亲爹都从没对我这样好过。”声音很轻,没让穆天枢听见。 . 转眼已是秋深,层林尽染。 苍绿和血红层叠的山,隔在天水间,像一块延绵不断阻绝尘寰的屏风。 云梦泽幽静安谧,偶有猿啸鸟啼,声音响亮穿云。 大雨簌簌扑落,栖霞居背后的山坡上,金麟儿正独自在雨中练剑。 五日前,他终于学成“江河行地”,得孙擎风一句夸赞,甚至带他到集市上玩耍。 但不知为何,他对热闹的集市兴趣缺缺,每日晨起便往小山坡上跑,起早贪黑地练功,跟中邪似的。 看见金麟儿如此用功,孙擎风不喜反忧。 他蹲在林间一颗松树上,远远地望着金麟儿,看他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雨水从孙擎风额前滑落,他随手擦了把,见金麟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金麟儿正在长身体,双腿又长又直,很是漂亮,但正因长得太快,时不时就会抽筋摔跤。 此时,他又摔了一跤,弄得满身泥水,剑刃划破衣袖,在小臂上刮出一道细细的口子。 但是,他最起先的反应,既不是像以前那样哇哇大哭,也不是从地上爬起来——他环顾四周,确定孙擎风不在,便迅速爬起来,在雨中扯着衣裳搓揉,把泥灰洗净,掩去跌倒痕迹。 孙擎风说不上什么感觉,似乎鼻尖发酸。 《金相神功》中的剑法,名为《金光分影剑》,招式比掌法少,共有四十九招,但在江湖剑法中,算得上是最为繁杂的一门。 金麟儿先前见孙擎风使过许多次,尚且只看清皮毛,等到开始学,五日内仅学会一招。 若是寻常人,学剑有如此速度已算得上人中翘楚。 可金麟儿是金光教执印人,内力比当世所有高手都要深厚,到了这个年纪还只会一套掌法、一招剑法,实在浪费深厚内力。 他很是懊恼,恨自己少时娇气,未能珍惜光阴,到现在追悔莫及,只得亡羊补牢。 然而,练武须循序渐进,心急往往会适得其反。 金麟儿练习太过勤快,日日持剑挥舞,原本细皮嫩肉没有基础,很快右手虎口已被磨破。 他刚刚摔倒,不休息就继续挥剑,虎口伤处吃痛、胳膊酸痛无力,却邪剑脱手而出,瞬间飞落到前方的山坡下。 此剑是赵朔遗物,金麟儿看得很重,想都不想,直接追着剑跑向前,一脚踩空,险些失足坠崖。 危急时刻,孙擎风一跃而起,如风般冲至金麟儿面前,搂住金麟儿的腰杆,将人扯回来抱在怀中。 他旋身落地,动作干净利落,如天地间的一只孤鸿,但双脚踏在大地上,如山般不可撼动。 孙擎风满脸阴云,怒斥:“又找死!” 金麟儿紧张极了,推开孙擎风,把两只手藏在背后纠结地扯着衣袖:“大、大哥,你何时来的?” 孙擎风给金麟儿抹了把脸,拨开他的额发,让他的眼神无处可藏,答道:“在你摔了个狗啃泥的时候。” 金麟儿两眼一瞪,强行辩解:“我那是累了,趴在地上歇息。” 孙擎风一把捉住金麟儿藏在背后的手,掀开他的衣袖,问:“这是什么?” 金麟儿皮肉白嫩,手上被剑柄磨破、剑刃划伤的地方,格外鲜红刺目。 他心虚低头,道:“好吧,我刚刚又摔了一跤,衣袖破了,但人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莫淋雨。”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到最后简直是声细如蚊,摸摸孙擎风的额头,叫他别生气。 孙擎风拎着金麟儿的衣领,让他双脚离地,只能同一只待宰的鸡那样眼巴巴看着自己,好声好气地告诉他:“我说过了,你愿学就学,不愿学就罢,不须如此刻苦。” 金麟儿目光坚定:“我想学!” 孙擎风:“你是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你向来惫懒怠惰,若在脖子上挂个大饼,你吃完嘴边那一圈就会躺着等饿死。雨天练剑,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怕你跑了。”金麟儿抽抽鼻子,因为雨太大,他实在哭不出来,但两只眼睛里满是雨水,看着水汪汪的,亦是十分可怜。 孙擎风莫名其妙:“我跑什么?” 金麟儿:“在听雪泉,你体内鬼煞发作,你让我快跑,不要管你。在云柳镇上,你让我跑去兵站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2 ,不许靠近。我们上华山,是因为你怕难以自控,总想把自己关进悬空牢。在九重阵,你独自赴死,问都不问我。但凡有什么事,你总想着把我撇下,独自应对。” 孙擎风:“我没有。” 金麟儿说得伤心,眼泪混着雨水落下:“我知道,你不是不信我,没有看轻我。你只是知道,我没什么能耐,帮不了你,不想让我同你涉险,才总想着把我撇下。” “我真没有。”孙擎风手足无措,把金麟儿放下来,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莫哭,大哥不离开你。” 金麟儿像个小孩儿,别人越哄,他哭得越卖力。 果不其然,孙擎风才说了一句,他就已经哭得伤心欲绝,扯着衣袖抹眼泪,把脸弄得花不溜秋:“前次,我下了大决心,跑到大雁湾杀水匪,其实就是看到你在收拾衣物,知道你又想自己跑了。” 孙擎风:“别胡言乱语。” 金麟儿:“你把衣服叠好,藏在柜子里,还用布巾包好了,不是想偷偷溜走吗?” 孙擎风终于明白过来,实在哭笑不得。 他把金麟儿拖回竹屋,踢开柜门,用剑挑出一个布包摆在桌上:“这个?” 金麟儿:“这下人赃并获了!” “傻东西。”孙擎风懒洋洋地打开布包。 包里有两件衣裳,从颜色、花纹、制式来看,确乎都是陈云卿离开夏口前,为他采买的崭新武士袍。 金麟儿:“我才不傻,我是一直都让着你。看吧。你的阴谋都被我识破了,别想再丢下我。” 孙擎风拿起一件暗红武士袍,提着衣领,把外袍抖开,阴阳怪气地说:“你从前是怎么说的?” 金麟儿:“从前也是这样说。” 孙擎风学着金麟儿的口气,说:“孙前辈,求求你别丢下我!” 金麟儿:“你还记得。” 孙擎风冷哼一声:“如今打蛇随棍上,又是怎么说的?气鼓气涨地吼:别想再丢下我。” 金麟儿摸摸鼻子:“我是情急。” 孙擎风哼哼道:“只怕再过几日,你就会说:孙擎风,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种学人说话、哄人开心的小伎俩,是从前孙擎风生气时,金麟儿讨他开心惯用的。 猛然听见孙擎风这样说话,金麟儿实在意外,忍不住破涕为笑:“大哥,你别说笑话,我没那样想,我永远都不会对你不敬。” 孙擎风把衣裳贴在金鳞儿身前比了比:“我不知你到底是真的长得快,还是常常摔跤弄破衣袖。” 金麟儿低头一看,这件武士袍不长不短,完全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瞬间明白过来:“你把你的新衣裳改了,是要送给我的?” 孙擎风迅速把衣裳收回来叠好,包在布包里,背起包袱,作势要往外走:“老子给自己做的,小了,凑合穿。你我就此别过,教主,照顾好自己。” “别闹了!”金麟儿跑上前,一跃而起,扑倒孙擎风背上,两手箍住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我从今天起,就长在你身上了。你要走,咱们就这样走吧。” 孙擎风一把拍上门,毫无征兆地直接往地上躺倒。 金麟儿吓得哇哇大叫,可说什么都不松手。 当金麟儿的背离地仅有一尺时,孙擎风才以手撑地,猛然翻身,把他扣在怀里,自己当先躺倒在地,当他的软垫。 金麟儿躺在孙擎风怀里,既快乐又无奈:“大哥,吓我很有意思吗?你想抱我,直接抱就是了,我又不会偷偷跑走。” 孙擎风抱着金麟儿一滚,让他同自己并排躺在地上,单手支着下巴,侧躺着看他。 他的双眼半开半闭,神情乍看是嘲讽,目光却极尽温柔,伸出食指,冰凉的指尖点在金麟儿脑门心:“该说的早已说尽,为何总是不肯信我?大哥……”他像是有些难为情,头稍稍放低一些,“大哥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可信?”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两人隔得很近,孙擎风的鼻息喷在金麟儿脸上。 金麟儿心如擂鼓。 他浑身湿淋淋的,眼睛湿的尤其厉害,试图低头掩饰自己的狼狈,但被孙擎风点着,被他这样注视着,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不敢动,更不想动。 金麟儿:“你是不周山,有一节在云雾里。” 孙擎风:“你是什么?” 金麟儿:“我是凡夫俗子,全身都埋在黄尘里。” 孙擎风:“别绕弯子,大哥年纪大了,听不懂你小孩子家拐弯抹角的话。” 金麟儿:“我仰望你,可你太高大、我太渺小,我怎么看都看不清。想来就是如此,你这样的大英雄,怎么会喜欢我呢?我这么懒,这么没用,我还很自私,只想把你留在身边。” 孙擎风:“你样样都不好,但我偏就喜欢。” 金麟儿:“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只要看见你,就心生欢喜。” 孙擎风哂笑:“你是共工,老子就算本领通天,都经不起你轻轻一撞。麟儿,往后不论任何时候,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怀疑我。” 金麟儿郑重点头:“我明白了,大哥。” 孙擎风笑起来,迅速一扬脸,用嘴唇轻轻碰了碰金麟儿的脸颊:“我这招是蜻蜓点水。” 金麟儿满脸通红:“我、我既然是共工,那我可以……撞你一下吗?” 孙擎风斜睨着金麟儿,不置可否,但通红的耳朵根出卖了他。 金麟儿猛然发力,把孙擎风撞到,爬到他身上,低头吻住他的嘴唇,深深地吻他。 这是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发生的第一次深吻。 金麟儿像共工,忽然撞断了不周山。 天柱倾塌,孙擎风化作碎石纷纷,落在黄尘里,落在金麟儿身上。 千里蒙蒙黄沙,顷刻间化为万丈滚滚红尘。 大雨滂沱,被天光照得洁白的窗纸上,透着浓黑的密集的雨线。 误会解开,金麟儿终于宽心,怠惰习性回到身上。每当孙擎风打坐练驭鬼术,他就躺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在枯叶堆上晒太阳,或者同傅青芷跑到别处玩耍。 这日,孙擎风又在院中打坐。 金麟儿不敢打扰孙擎风,躲得远远的,蹲在一颗橘子树上,装模作样地摘橘子,视线落在孙擎风身上。 直到被酸橘子激得飙泪,他才回过神来,猛然发现傅青芷蹲在自己身旁,不声不响地把剥好的橘子塞进自己嘴里,他无奈道:“姐,你是要毒死我?” 傅青芷用胳膊肘拄了金麟儿一下,带着坏笑,问:“所以说,最后你就只亲了他一下?” 金麟儿尴尬地点点头:“要不然呢?下面还能做些什么?” 傅青芷笑得掉到树下的落叶堆里:“下面、下面没有啦!” 金麟儿脸涨得通红:“早知道不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3 告诉你了!” 傅青芷好容易止住笑,再次爬上树,同金麟儿并排蹲着,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道:“行了,不笑你。哎,你知道,新郎新娘洞房花烛夜,都会做些什么?” 金麟儿:“我当然知道,可我和大哥,我们都是男的。” 傅青芷无比震惊的神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金麟儿:“知、知道,还是知道一些的。” 傅青芷:“那你必定是真爱他了。” 原来,金麟儿未经人事,全不懂如何行龙阳之事,说喜欢孙擎风,就是打算像道士一样同孙擎风过一辈子。经傅青芷一番分说,他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亦可行房,把事情问清楚,突然开始发慌,喃喃着“不行”“不可”,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进剧情~ 第40章 线索 孙擎风跟金麟儿同心协力, 在栖霞居后的山坡上, 亲手造了一间小竹楼。 白日在山中学武练剑,夜来在坡上赏月听风。 金麟儿喜欢同孙擎风赏月, 纵然夏夜里鸣蝉声声, 湖水被暑气熏蒸, 浓雾氤氲遮蔽月盘,但在灰黑的天幕下, 孙擎风会比平时更加坦然。有时, 孙擎风会主动抱他,低头亲吻他的脸颊。有时, 两人会坦诚相对, 亲密无间一同纾解。 金麟儿最喜欢听孙擎风叫自己的名, 觉得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比任何情话都要好听。偶有情难自禁时,他问过孙擎风能不能做些别的, 反正已经离开栖霞居, 他不担心被人撞见, 半点都不害臊。孙擎风没有答应,亦未拒绝,只说:等你再长大一些。 日子逍遥自在,不知觉间,湖泽绿水渐枯,山林换上红妆。 有一夜, 孙擎风出外起夜,去了许久没回。 金麟儿迷迷糊糊地半张开眼,只望见窗纸上落着孙擎风的影子。 那影子晃来晃去,不一会儿,就把他晃得头晕,再度入眠。 第二日,金麟儿醒来,看孙擎风好好的躺在身边,推门而出,亦不曾发现甚么古怪。 他十分好奇孙擎风昨晚上做了什么,却不好开口问,免得孙擎风觉得自己时时刻刻盯着他。 但孙擎风的行为举止的确古怪,他接连四五次站在金麟儿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至因为发愣被踩到脚,因为心里有事,竟忘了骂人。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小山坡上。 金麟儿无聊地同影子对打,意外发现小竹屋后背的空地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松树的幼苗。 树苗周遭的土刚刚翻新过,应当才种下四五日。 他方才想起,自己先前在华山时曾说过,想养一棵松树,等到自己不在了,就让青松一直陪在孙擎风身边。他当时不过是突发奇想,顺口一说,没想到,孙擎风一直放在心上。 但到了这个时候,孙擎风种树,显然不是想给自己找个伴儿。 他不让金麟儿照料树苗、灌溉施肥,却又向金麟儿保证,这棵松树轻易不会死——这是极具孙擎风色彩的情话,虽然他没有张嘴,可就是能让金麟儿听见他在说:“我不会离开你。” 秋过冬至,冬尽春来。 那棵小树苗捱过凛冬,茁壮成长起来。 金麟儿在孙擎风的教导下,内力突破第六重境界,又学成了四十九路《金光分影剑》。 孙擎风完全掌握了《御灵真诀》,纵然金麟儿逾期三四日未能饮血,他也能够控制住体内鬼煞。 孙擎风决定带金麟儿离开归离谷,从茫茫人海中,寻到同他们结下孽缘的胡酒,想着若能同胡酒说明白,将金印取走而不伤彼此性命,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不能,至少要想办法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鬼煞。 两人向穆天枢辞行,至于将要去往哪里、如何去做,则边走边考虑。 “不地道!”傅青芷躲在窗边听完墙角,半道上截住金、孙两人,“你们没打算带上我?” 孙擎风直言:“你不会武,又不会法术。” 傅青芷梗着脖子:“我力气大。” 金麟儿绞尽脑汁:“胸口碎大石?” 孙擎风嗤笑:“她连胸都变不出来。” 傅青芷怒目圆睁,但她模样娇俏全无气势,又因为紧张而口吃,一个“我”字说了大半天,才捋直舌头:“我能感应到傅筱,你们却容易被他蛊惑。” 孙擎风:“若我们要杀他,你待如何?” 傅青芷:“他教你们练功,本是你情我愿,纵然他存有私心,亦不过是愿打愿挨的事情,你们不会因此杀他。若他枉造杀孽,我会把他绑回昆仑受罚。若他不愿悔改,该杀该罚,都由着你们。” 孙擎风:“你有事瞒着我们,但麟儿一直把你当朋友。你真想与我们同行,先把话说清楚。” 金麟儿满足至极,灿然笑道:“你叫我麟儿。” 孙擎风绷着脸:“别打岔。” 傅青芷挠挠头:“我同傅筱俱是半妖。但我身体健全,只是灵力微弱,用不了太多法术。父亲给了一块女娲石,助我修炼,我才能使一些小把戏。但傅筱生来残缺,身体瘦弱、面目丑陋,父亲看不起他,没给过他任何东西,他总是独居独行,变得脾气古怪,我一直觉得愧疚。” 孙擎风:“你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傅青芷:“带上我能省些力气。我同他乃是双生,我能感应到他。当年我们在长安府偶遇,就是因为我感应到他,叫上陈云卿一同前往,可惜被他给逃了。你们若不信我,可叫缉妖司派人同行。” 金麟儿:“大哥,若能兵不血刃化解这段孽缘,应当是最好的。” 孙擎风勉强答应,只有一个条件:“那行,只要她能请来缉妖司的人。” 傅青芷松了口气:“我猜你们开年就会动身,前几日就已传信陈云卿,他正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春日百花盛开,最富生命活力。 忽而一夜风雨来,天公洒扫夜幕,散下漫天繁星。 星子落在枝头,成了点点新绿。 孙擎风跟穆天枢比武,赢来四五个花盆,让金麟儿挑了一个既漂亮又便易携带的,把松树苗挖出来种进盆里。他又把腰间革带稍加改制,将花盆系在腰上,准备随身带着。 幸而孙擎风生得高大,松树苗只有他小臂长,挂在腰间看着不算太奇怪。当然,除了金麟儿以外,别人的目光,他向来都不在意。 五日后,陈云卿尚未赶到。 傅青芷心中疑惑,自己明明在信中写清楚了,叫陈云卿直接入谷,让穆天枢好好瞧瞧他,难道他还在害怕?当真是没有志气。 她懒得再等,依依不舍同穆天枢作别,继而驾着小船出谷,再度驶入江湖。 三人在夏口的客栈投宿。 距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4 上回来此,已近两年。 金麟儿走进当年住过的房间,格外兴奋,指着床喊道:“大哥,当时你就像块门板一样,硬邦邦地躺在那里,我天天给你擦脸擦身。” 孙擎风没好气道:“是谁把茶喷在我脸上?” 金麟儿:“是云卿大哥。” 孙擎风:“是谁要和陈云卿结拜的?” 金麟儿抓抓头发,吞吞吐吐:“应该是傅姐姐。” 孙擎风懒得理会,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把窗户打开一道缝,状若不经意地向外看。 不过多时,金麟儿凑了过去,挤在孙擎风身边躺下,循着他的视线向外看。 窗外走廊上,傅青芷手里捉着一只金色的雁子。 她从雁子的脚踝上摘下一个小竹筒,把竹筒拧开,从中取出一张小纸卷。那纸卷质地尚嘉,薄如蝉翼,展开以后有巴掌大,纸面极为洁白,因此上面沾着的一点血迹显得格外刺目。 傅青芷扫了一眼密信的内容,面色不佳、嘴唇翕动,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同那雁子说话。 金麟儿疑惑道:“她在做甚?” 孙擎风:“你要防着她。” 金麟儿点头:“我明白,不可多疑,不可轻信。” “近来很乖。”孙擎风懒洋洋地笑,环过肩头搂着金麟儿,探出两指,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金麟儿咬住孙擎风的指头,含含糊糊地说:“我长大了。” 孙擎风用指头把他推开:“别闹。” 不多时,傅青芷提着大雁,直接踹门进屋。 她忧心忡忡,看见孙擎风和金麟儿相互抱着躺在榻上,亦没有太大反应。 金麟儿:“姐,你遇到什么事了?” 傅青芷哼了一声:“你就想我遇到事。” 金麟儿捂着眼睛,学傅青芷说话的语气,压着嗓子道:“哎,我的眼瞎啦!”他把手放下,朝傅青芷笑了笑:“若是平常,你一般都会这样。” 傅青芷:“呸!越发没脸没皮。” 金麟儿:“刚刚我看见你收信,是云卿大哥遇到什么麻烦了?他逾期未至,我很担心。” 傅青芷把信递给孙擎风,道:“信上只说:两日后,至夏口。连个‘我’字都没有,不像他的口气。而且你看,这个角上有一滴血。” 金麟儿细细查看,又贴着信纸闻了一下,道:“纸条只有巴掌大,本就写不下多少字。况且,这红痕不是血迹,而是一滴红蜡。我看他未必有事,只是你太过思念。” “谁说写不下?”傅青芷拿出一张先前被穆天枢撕碎又粘好的信,甩在金麟儿脸上,“老娘说不正常,就是不正常。” “青青吾爱,一日不见……云卿大哥真是人不可貌相。”金麟儿把信纸摊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只觉脚板心都在发痒,勉强边看边读,实在止不住笑,无怪乎穆天枢会生气,这是在太没羞没臊了。 看傅青芷一张俏脸涨成猪肝,他见好就收:“这信确实不大一样。” 孙擎风按剑便起:“让金雁带路,我们去找他。” 满月夜,天地一片银白。 夜空中,一只罕见的金色大雁凌空翱翔。 地面上,三匹马在丛林中狂奔,拖着长长地尘尾,溅起漫天碎石泥浆。 “吁——!” 孙擎风勒马,拦下另外两人:“雁子在前方空中盘桓,忽而坠落,夜里看不太清。想必前方有个村镇,雁子被人射落,陈云卿多半被困在当地。” 傅青芷:“金雁是灵兽,比寻常鸟兽都要聪明,轻易不会被人射杀。” 孙擎风催促道:“把马拴在树上,去看看。” 三人往前走了几里地,果然发现一个小镇。 镇子坐落在山谷当中,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意思。 从高地上向下眺望,能清楚看见三条虬结的火龙,像是许多人举着火把在镇上游荡。 然而,今日并非节庆日,此时已是二更天,像这样偏僻的小镇,人们通常已经睡下,这三条火龙看起来格外古怪。 傅青芷心中不安,瞬间化成狐形,先行前往探看。 孙擎风跟金麟儿从小路下山,来到镇上。 然而,两人刚刚走到镇口,就发现镇外有人把守。 九个壮汉各自拿着鱼叉、铁锹,警惕地观察四周。 两人只得绕道他路,可他们发现,这镇子处处有人把守,且守卫异常森严,无怪乎那金雁飞会被射落。 他们好容易才找到一个缺口,迅速潜行入内,跃至屋顶上,放眼眺望,被眼前景象震惊。 虽是大半夜,但这小镇上人山人海。 女人和孩子举着火把,排成三列长队,从三个方向走到小镇中央的高台下。 过不多时,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响起。 众人让开道路,只见八个妙龄少女抬着一张竹榻缓缓行来,竹榻上赫然坐着个留长须的瘦小道人。 众人跪地山呼:“恭迎紫微天师!” 那瘦小道人,即所谓的紫薇天师,一跃而起跳上高台,手中羽扇轻挥:“把妖物带上来。” 俄而人群分开,数名壮汉把一辆囚车推倒高台上,又被那紫薇天师斥责,连忙把囚车推倒高台下的空地上,以明贵贱。 囚车里那个灰头土脸、被五花大绑着的青年男子,正是陈云卿。 金麟儿按剑欲起:“大哥,咱们快去救他。” 孙擎风按住金麟儿的手:“稍安勿躁,先看看。” 金麟儿镇定下来,才发现陈云卿没有半分惊慌,反倒是一脸无奈,像破罐破摔似的躺在囚车里,越发觉得奇怪——陈云卿虽脾气温和,但本身能力很强,不会被寻常人轻易制住,除非他另有打算,贸然前去,或许会坏他的事。 金麟儿点点头,反手握住孙擎风的手。孙擎风挣了两下,没能挣脱,怒目瞪了他一眼。然而他早就不怕孙擎风,反倒扬起脸来,得意地对着孙擎风笑。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陈云卿两手扒着囚车的栅栏,有气无力地喊着:“此人只是个江湖骗子,你们为何偏就不信?” 紫薇天师吹胡子瞪眼:“本天师有天书在手,可治好一切伤病。妖物休得胡言蛊惑人心。” “你所谓的天书,不过是偶然从西山矿洞里捡到的灵晶石。灵晶石里蕴藏着灵气,能让人感觉到身心舒畅,但根本不能治病。”陈云卿面色温和,说话语气谦谦有礼,只在最后痛心疾首大喊一声,“治病要去看大夫!” 正在此时,一个猎户匆忙跑来,跪在紫薇天师面前,捧上一只雁子给他,向他禀告几句。 紫薇天师笑起来,愈发显得贼眉鼠目。 他抬起手,手心里绑着一块水蓝色的晶石,用这石头触了两下猎户的头顶。 那猎户闭上双眼,神情无比满足。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5 紫薇天师提起傅青芷派去给陈云卿传信的金雁,道:“时辰将至,待我把你烧死,看看你的原型,到底是不是一只唢呐。” 金麟儿:“唢呐如何成精?” 孙擎风指了指薪柴堆:“天师真要想,还能让他当个棒槌精。” 周遭火光煌煌,柴堆里忽而有一点金光闪现。 金麟儿定睛一看,见一截细长的铜管从柴堆间露出,想必那天师早先把一把唢呐偷偷放了进去,待到薪柴烧尽,唢呐必定会露出。 他实在无奈:“估计是云卿大哥爱讲道理,那老道嫌他太聒噪。” · 陈云卿:“这招摇撞骗的老道,在西山矿洞中发现灵晶石,就是他手中握着的所谓天书。其后,他将矿洞圈成禁地,把骗来的财宝藏在洞中,每年从镇上挑选九名少女,声称是拿去献给山神,其实是把少女们杀害以提炼灵气,或留在矿洞供他淫乐。” 紫薇天师恼羞成怒:“来人!把他丢到火堆里去!” 陈云卿:“数日前,被献祭的宋姑娘死里逃生,奄奄一息时为在下所救,得知我是昆仑缉妖司的捕快,请我前来除妖。但我发现这人根本不是妖怪,只是个骗子罢了。” 囚车的门被打开。 两个凶蛮大汉把陈云卿拖出去,把他绑在柴堆上,准备点火。 陈云卿仍不惊慌,只厉色道:“不信我便罢,但你们如何敢杀害朝廷命官?” 那两个汉子惊疑不定,不敢动作。 紫薇天师笑道:“你连缉妖司的腰牌都没有。” 那两个汉子就像墙头草,听罢便动作起来。 “多有得罪。” 陈云卿先是道歉,继而轻轻动了两下,撞开试图控制他的两个汉子。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绳子受到灵气驱使,悄无声息地自行松开。 他活动了两下筋骨,笑道:“在下真的是缉妖司的官差,姓陈名云卿,缉妖司指挥使陈焕是我爹。” 竟招惹到衙内?村民们议论纷纷,面露犹疑神色。 有人大着胆子,管陈云卿要腰牌看。 陈云卿面上微赧:“腰牌丢了,给你们看不了。纵然我非缉妖司捕快,还是会仗义相助。” 陈云卿一扬手,被埋在薪柴堆底下的铜唢呐凭空升起,缓缓落在他手上:“天师,你把这唢呐放在薪柴堆下,是为了让我现原形后有个陪伴?我念在你是人非妖,给你认错改错的机会。” 紫薇天师并不惊慌,只是怕陈云卿杀他,便躲在几个大汉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喊道:“诸位善男信女,你们可曾见过甚么人能凌空取物?连本天师都不能!他若不是妖怪,难道还能是神仙?” 他说着说着,在台上手舞足蹈地跳大神,忽然大叫一声“好厉害的妖气”,全身抽搐倒在地上。 天师口吐白沫,悄悄瞟了陈云卿一眼,见他有没有动作,便大声说:“这妖物的法力已被本天师封印住,你们快快将他制住烧死!” 金麟儿同孙擎风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天师实在荒谬,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够识破他的把戏,可这些村民偏就是不信。 孙擎风把剑捆在背后:“看来不用我们出手。待会儿我把那天师抗走,从他身上取血。” 人群如潮水,迅速向陈云卿袭去。 陈云卿知道劝说不成,却不能伤害寻常百姓,只能转身逃跑。但他刚刚推开两个村民,又被一个老妇挡住退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只有死。 危急时刻,一只狐狸忽然窜出,跳至陈云卿怀中,对挡他道的老妇呲牙咧嘴。 那老妇看见狐狸的绿眼睛,吓得晕了过去。 狐狸便跳到地上,咬着陈云卿的衣角,拖着他往一条小路跑走了。 另一面,金麟儿附在孙擎风耳边一阵低语。 两人交换眼神,同时戴上青铜面具,运起轻功纵身跃上高台,动作整齐划一。 金麟儿起跳前没观察好,险些踩到倒在地上的紫薇天师,忙不迭把脚撤回,险些栽倒下去。孙擎风见状,一把搂住他的腰,抱着他转身轻旋,衣袍猎猎作响,稳稳地落在台上,仿若仙君降临。 “腿又抽筋了?”孙擎风冷哼一声,两脚把几个大汉全都踹了下去。 金麟儿觉得出糗,马上从他怀里跳下来。 紫薇天师哪还敢装死? 他手脚并用地悄悄爬走,被金麟儿一屁股坐在身上,老腰都要折断了,挣扎大喊:“你两个是妖怪的帮凶,必定还是妖怪!” “不,我们是来打劫的。”金麟儿将紫薇天师手里的灵晶石取下拿在手里把玩,忽然把石头抛至半空,“咱们先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天书够不够硬。” 孙擎风拔剑一劈,内劲冲击石块,瞬间把那石头化为齑粉,摇头叹道:“一碰就坏,不值钱的。” 向来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村民们见孙擎风武艺高强,根本不敢同他分辩。 金麟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用剑柄戳了戳紫薇天师的脑袋,道:“我不管你是甚么天师、地师,我兄弟二人前来打劫,只想要钱,若没有钱,就要你的命。想来,我们还没杀过天师呢!这位天师,你有钱没有?” 紫薇天师以头抢地:“大爷饶命!小人名叫王二狗,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樵夫,根本不是天师。” 金麟儿努力忍住笑:“听说你的天书能治病?” 王二狗老泪横流:“小人就是走运,从矿洞里捡了几块破石头,拿出来招摇撞骗。两位不过是求财,请不要伤小人的性命,我只是个寻常百姓呀!” 金麟儿从没扮过恶人,觉得有趣极了,再听到那紫薇天师的真名,险些笑出声来。 他故意压低声音:“少废话,到底有钱没有?” 王二狗感觉到冰冷的刀刃贴在自己脖颈上,竟然吓得失禁:“我有钱!我不仅有钱,还有许多女人!全都在西山矿洞里!” 台下村民闻言,瞬间炸开了锅。 孙擎风看见地上的尿,连忙拉起金麟儿,低声骂了句:“笑个屁,没看见地上脏?”旋即踢了王二狗一脚,崩掉这老骗子四颗牙齿。 孙擎风又让金麟儿把刚刚绑在陈云卿身上的麻绳捡来,套在王二狗的脖子上,牵狗似的牵着他:“天师德高望重、法力高强,想必藏了不少好东西,来几个健壮汉子,帮大爷抬东西。” 金麟儿见众人不动,拔剑出鞘,在空中一划。 金色的真气打在薪柴堆上,将绑人用的十字木架劈成两段,把柴禾打得如水花四溅。 村民惊惧无以复加,顿作鸟兽散。 金麟儿便同孙擎风一道,押着王二狗,带着五个两股战战的汉子,前往西山矿洞。 陈云卿所言非虚。 他们行至西山矿洞,果真在洞里找到许多金银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6 财宝。 除此而外,还有十余个被囚禁的少女。少女们终于得救,失声痛哭。金麟儿扫了一眼,见有些人小腹隆起,想必是怀上了王二狗的孩子,看着着实可怜,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孙擎风打晕王二狗,把他扔在地上,又让汉子们找来推车,把少女和金银装车推回镇上。 一行人来去匆匆,孙擎风同金麟儿走在队伍的最后,听前面的汉子发问:“两位,你们其实不是劫匪,是过路的大侠吧?” 孙擎风不置可否,只同金麟儿说:“你看他们,助纣为虐时,毫不手软,恍然大悟后,又觉得自己才是受害的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蠢,以为法不责众,就能恣意妄为。” 金麟儿:“牺牲同村少女,换取虚无缥缈的山神的庇佑,无异于吃别人的血肉。” 几个汉子被说得羞愧难当,红着脸不再说话。 将要回到镇上时,才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句:“两位侠客尊姓大名?” 众人半晌未见回音,反身看去,身后哪还有人影? “我不想叫吸血毒蝙蝠,太难听了。” 金麟儿抱怨着走回矿洞,刚刚站在王二狗身前,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回头看去,见陈云卿抱着化为狐形的傅青芷,快步走进矿洞。 陈云卿灰头土脸,很是难为情:“多谢,让你们见笑了。” 傅青芷一看见陈云卿傻笑,气不打一处来,咪咪叫着骂他,挥动着两个爪子拍他的俊脸。 陈云卿连连讨饶:“先办正事,别打坏你的手。” 他走上前,先同孙擎风和金麟儿分说,然后走到石洞里面藏起来。 傅青芷仰着脸舔了舔爪子,跳到老道王二狗的身上,一爪下去就抓得他鲜血直流。 不过片刻,王二狗悠悠转醒。 傅青芷从金麟儿怀里把自己的衣服叼回来,坐在一旁舔毛。 王二狗跪在地上,磕头讨饶。 金麟儿:“你如何知道灵晶石的用处?” 王二狗:“知道、知道!小人也是可怜人,当年镇上来了个道士,他给我们钱,让我们替他在西山开矿洞,挖石头,对,他把这石头叫作灵晶石。” 孙擎风:“挖灵晶石做甚?” 王二狗:“他说这石头本没有用处,唯有浴血以后,方能吸收那劳什子灵气。于是,他把开矿的人全都杀了,唯有小人身体瘦小,夹在尸体堆里没被发现,方才躲过一劫。” “所以,你效仿那道人行经,杀人取血喂养灵晶石,然后招摇撞骗、残害无辜?”金麟儿看王二狗毫无悔意地说出此番话,只觉一阵凉意从脚底窜上来,伸手指向傅青芷,“你看那边。” 王二狗顺着金麟儿所指望去,只见一只狐狸钻进了少女的衣袍里。 但听一阵古怪的咔咔声响,那狐狸竟然浑身鼓胀,最终变成了一个少女。 傅青芷幻化成人形,回眸一笑:“那道人面若好女,是不是长成这样?” 王二狗吓到打嗝,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孙擎风眼都不眨,一剑砍去王二狗的双手,盛了满满一袋血。 金麟儿又替这老骗子上药,保住他的性命。 四人很快离开,把王二狗扔到夏口衙门外头。 原来,陈云卿因为同傅青芷金雁传书,惹得陈焕不快,不仅被收走了腰牌,还被停了官职。 他收到傅青芷的来信,留书一封,就用母亲悄悄给他找来的梯子,爬墙跑了出来。 陈云卿没有官职,不好出面跟衙门打交道,把先前偶遇的、那名死里逃生的宋姑娘找来,为她写下一封诉状,让她前去击鼓鸣冤。 宋姑娘向陈云卿磕头谢恩,哭得梨花带雨。 陈云卿脾气温和,不由劝说宋姑娘,好一阵才把人送走,快步赶回客栈。 客栈厢房内,傅青芷和金麟儿并排坐着。 金麟儿打量着傅青芷的脸,好奇道:“姐,你到底长什么样?先前你是变成了傅筱?我原以为他跟你说的一样,身体瘦弱、面目丑陋,没承想,还挺好看。” 傅青芷支支吾吾道:“傅筱就长那副模样,男生女相嘛。你想看我的模样?凭什么给你看?姐姐的绝世容颜,自然只留给我未来夫君看,才不便宜你。” 金麟儿看见门上落着陈云卿的人影,故意不说,笑道:“我已经有大哥了,自然不会跟你如何。但是,你总要给云卿大哥看吧?” 陈云卿蹲下身来,红着脸,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傅青芷:“我都说了,我跟他不可能的。” 金麟儿:“可你真心喜欢他,昨夜你都急成什么样了?你那眼睛,夜间都能视物,却把信上的一滴红蜡看成血迹。而且……” 傅青芷:“而且什么?” 金麟儿:“你寿数上百上千,云卿大哥至多能活百余岁。寻常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大都已经娶妻生子,他仍孤身一人,为的是什么呢?” 傅青芷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叹息道:“那、那我,说不得会借他看上两眼。” 陈云卿好不容易才能听傅青芷说一句真心话,欣喜无以复加,没注意到刚刚走上二楼的孙擎风,被孙擎风一个弹指打中脚踝,整个人扑在门上,把门板撞开,刚刚好倒在傅青芷的裙摆下。 “你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傅青芷惊叫一声,不打陈云卿,转身一脚踢向金麟儿。 金麟儿早有准备,从包袱里摸出昨夜趁乱捡回来的唢呐,塞到傅青芷怀里,跑向门外,跳到孙擎风身上挂着。 他看傅青芷不敢追过来,回头得意地向她喊道:“那唢呐就是云卿大哥的原形。若哪日他弃你而去,姐姐你就把它留下来当个念想!” 孙擎风转身便走,留下陈云卿坐在地上,抬头同傅青芷面面相觑。 傅青芷气得直跺脚,陈云卿刚开口说了“我没听见”四个字,便被她拿唢呐照着脑袋敲。 第41章 名字 四人秉烛夜谈, 商讨的是如何寻找傅筱。 紫薇天师被吓晕, 彻底坐实了在人间为非作歹的妖道胡酒,就是狐妖傅筱。 孙擎风只在两百年前见过傅筱, 金麟儿甚至连傅筱的面都没有见过, 两人都没有头绪。 傅青芷不会寻人的法术, 只能在短距离上感应到孪生弟弟,亦是束手无策。 众人的目光落在陈云卿身上。 陈云卿被看得热汗直流, 但很快就想到办法。 傅筱挖空了西山矿洞, 可见他需要大量的灵晶石,或者用来修炼, 或者拿来布阵, 以完成金印的炼制——若循着这条线索追查, 应当能够有所收获。 而人间灵脉,谁人最为知晓?自然是缉妖司。 陈云卿说做就做,用金雁传书骆阳,让师哥悄悄把缉妖司藏书阁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7 里的灵脉图, 摹一份送给自己。 骆阳回信, 先把陈云卿臭骂一顿, 但还是给他送来了地图,还顺带还有些银票。 翌日,四人启程上路。 他们当先去往相隔不远的天门山,只找到一个尚未被开采过的矿洞,没有收获。 但眼下除了顺藤摸瓜,再没有其余办法。 于是, 他们一路走一路找,两月过后,只找到三处傅筱曾经去过的矿洞。 仅仅是这三处,就有一个村子,在傅筱来过以后,全村被血洗,早已变成荒村。在另外两处村镇上,俱都流传着嗜血妖魔的传说。 听过传闻,最难过的非傅青芷莫属。 傅青芷:“上古时灵气动荡,我生父丹朱,原本是帝尧的长子,异化为狐。他力助妖皇结束人间浩劫,进入昆仑。” 金麟儿:“有所耳闻,到底是什么浩劫?” 傅青芷:“异鬼食人,原没甚么可说。我娘是人族,意外闯入昆仑坛,被父亲救下,两人生出情愫,有了我和傅筱。你们,大概猜不到我这名字的由来。” 陈云卿:“青芷与小竹,都很好听。” 傅青芷摇头哂笑:“我娘怀孕后,父亲又爱上了别的妖,对她不闻不问。她被一个女妖陷害,怀胎七月,在江边诞下我和弟弟。是故,我俩都不太健全,而弟弟身体最弱。父亲赶来看了一眼,娘请他给我们起名,他随手一指江边的杂草和竹林,就这样敷衍过去。” 金麟儿完全没法理解,只能拍拍傅青芷的肩膀。 傅青芷:“等到我们长大一些,娘带着我回家探亲。她跟爹的结合,不为世人所容,忧愁病倒,最后死在家乡。” 陈云卿:“她或许是不想让你父亲,见到她容颜老去。” 傅青芷:“或许是吧,谁知道?傅筱体弱,不宜长途奔波,被独自留在昆仑。他生来瘦弱、长得难看,妖性凶残,有灵智知仁爱者是少数,兄弟姐妹们都欺负他,说他是短命鬼。我赶回昆仑的时候,正撞见几个兄长合伙用捆妖索缚他的尾巴,把他吊在树上,活生生把他的尾巴勒断。我去帮忙,被揍得半死。” 金麟儿:“你父亲,不管?” 傅青芷嘲道:“父亲事后得知,只责骂了几个兄长,给了我一块女娲石,我又把石头给了……算了,啰啰嗦嗦,没完没了。我跟傅筱相依为命,他从金雁妖手上骗来一本邪术古籍想修炼,是我把他劝回来的。我不知道他如今到底变成什么样,我只是想,哪怕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都要把他拉回正途。” 然而,傅筱的所作所为,偏生就没留有任何余地。 陈云卿擅长开解他人,可面对傅青芷,却是笨嘴拙舌。 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当傅青芷难过,他就站在一旁吹唢呐。 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衣冠整肃,气质若兰,捧着个破烂唢呐,从《一枝花》吹到《抬花轿》。 傅青芷纵然再伤心,听过以后,哪里还哭得出来?心里难过和快乐交织,像一锅不大讲究的乱炖,很有些不是滋味。 这日夜间,四人忽遇山雨,耽搁了行程,只能宿在荒郊里的破庙。 陈云卿无聊,看见孙擎风和金麟儿并排靠坐有说有笑,又看傅青芷闷闷不乐,抬手隔空取来唢呐。 他刚刚把唢呐贴在唇边,就被眼尖的傅青芷发现,脱了鞋丢来砸他。 陈云卿接到鞋子,握在手中愣了半晌,直到被傅青芷揪住耳朵,才说:“你的脚还挺……不小的。” 傅青芷的脸唰地红透,跑到破庙后的溪水边沐浴。 陈云卿走回庙里,铺好干草,见孙擎风和金麟儿还没有分开,觉得自己很是多余,便又走出去,站在墙角等傅青芷。 其实,孙擎风和金麟儿看起来亲密,只不过是习惯使然,且没把陈云卿当外人。 可两人的对话,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金麟儿:“庙里好多蚊虫。大哥,它们叮你吗?” 孙擎风:“废话,我不是人?” 金麟儿:“可你身上没多少血,叮起来费力不讨好。” 孙擎风:“你若是皮痒了,我给你松松。” 金麟儿撸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三个粉红的蚊子包,道:“真的痒。” “皮娇肉贵。”孙擎风没好气地骂了两句,起身走到梁柱下,以掌风把地上的干草尘土拍走,继而靠坐在梁柱边,冲金麟儿瞪眼,“过来!” 金麟儿屁颠颠跑去,被孙擎风一把扯进怀里靠着。 孙擎风解开外袍,把金麟儿裹住,懒洋洋地说:“若想蚊虫不叮你,有两个办法。其一,自然是好生练武,练一身铜皮铁骨。” 金麟儿:“骗小孩儿的你也信,其二是什么?” 孙擎风:“其二,立刻给老子睡着。” 金麟儿侧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孙擎风。 孙擎风同他对视片刻,凶狠狠地在他眉心亲了一口。 金麟儿心满意足,两眼一闭,倒在孙擎风身上打起呼噜,自然是装的。然而,仅仅是片刻过后,他的呼吸便已平稳,大抵是一路奔波太过疲累的缘故,这样都能睡着。 金麟儿已经十八,模样不如从前那般稚嫩,成了个白净斯文的小青年。 别看他模样文弱,内里的纯真热血从未改变。 众人一路行来,常是在夜间揭下悬赏令,戴着青铜鬼面惩奸除恶,在江湖上被穿得邪乎;偶或在白日里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收获姑娘们芳心的总是金麟儿。 然而,在孙擎风眼里,金麟儿永远都是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这同他的年龄、身份、武功没有半点关系,想保护他,只是因为,孙擎风想要这样做。看到金麟儿笑得眉眼弯弯,他那颗已经不在体内的心,仿佛又要再丢一次。 金麟儿刚刚洗澡擦身,脖颈白皙干净。 不知是否是因为天气潮湿,他身上的水气未散,或是他本身就充满了生命气息,他看起来就像春日树梢上刚刚冒出的嫩叶,甚至还带着些雨露的清气。 孙擎风看得出神,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一只数日未曾饮血的蚊子,饿得前胸贴后背。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双唇已经贴上了金麟儿脖颈上的皮肤,亲吻他,感觉到他的脉动。 金麟儿被痒醒,反手就是一巴掌,喃喃道:“怎么那么多蚊子?怎么蚊子就是不咬你?” 摸到自己颈间有些湿润,他瞬间被吓醒,以为被蚊子咬到血流不止,回头向孙擎风求救,又是一惊:“大哥,你被鬼打啦!” 孙擎风的脸颊上,赫然落着一个红通通的五指印。 他实在是欲哭无泪:“睡你的!老子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我可不是驴,我是蚊子。”金麟儿瞬间明白过来,睡意全无,“嗡嗡”叫了两声,抱着孙擎风又摸又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8 揉,把他脸上的红痕揉散,出其不意地叼住孙擎风的下巴,松开口以后,看着自己留下的齿印发笑,“我就专咬你。” 孙擎风种的松树盆栽摆在地上,青嫩的松枝上挂着夜露。 露水落在地上,滴地一声响。 “再让我叮你几下吧?大哥,我这只蚊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金麟儿看孙擎风心情不错,便得寸进尺,想再继续做些什么。他拉着孙擎风的手,把脸颊贴到他手掌上,抬眼盯着他看。 孙擎风听金麟儿说出这话,知道两人又心有灵犀,心中欢喜,便不反对。 金麟儿见四下无人,比平时更加大胆,亲了亲孙擎风的手指尖。 忽然,外头传来傅青芷的一声惊叫。 金麟儿同孙擎风相视一眼,提剑跑出破庙。 等两人赶到溪水边,只见傅青芷裹着陈云卿的外袍,躲在陈云卿身后发抖。 傅青芷指着水里面一团东西,语无伦次:“偷、偷看我洗澡!有鬼!” 金麟儿好奇地望了一眼,见水中那一团东西在月光下白得刺眼,竟是一具甚是鲜活的无头男尸。 孙擎风用手捂住金麟儿的双眼,把他推到身后:“你不许看,免得又吓病了。”说罢,自己走上前去查看,用树枝翻了两下尸体,很快就下了定论,“被斧子砍断脖子,流血而死,死后被抛尸。” 傅青芷看见孙擎风,觉得同他凶神恶煞的模样比起来,鬼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终于镇定下来,道:“方才我沐浴,跑在水里不动,听见草丛里有声响。看见一个鬼,约莫是个男的,青面獠牙、一对眼睛比铜锣还大,拿着把大斧子。” 孙擎风:“人死化为鬼,至灵山魂海再入轮回,留恋人间,方成鬼煞。人间的鬼,不是你说的那样,更不会以斧头伤人。” 金麟儿把傅青芷拉到身边,道了声“当心”,让办案经验丰富的陈云卿去周边勘验,转而对傅青芷说:“你太丢脸了,妖怎么会怕鬼?” 傅青芷咬牙切齿,不服气地挺起男人似的平展胸膛:“谁说我怕了?我是被惊着了,若他再出现,看我不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金麟儿笑道:“怕鬼不丢脸,我小时候听大哥说故事,被吓得险些病死了,你虽然几百岁了,可智力跟我小时候一样。” 见傅青芷作势要打自己,他连忙跑开躲避:“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姐,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傅青芷扑到金麟儿身上用指甲挠他,同他抱在一起滚到草丛里。 金麟儿哈哈大笑,直到大腿碰触到傅青芷下身。 他再笑不出来,面色尴尬:“原来你真是个男……” 金麟儿联想到傅青芷所说的“孪生姐弟”的事,心中生出一个不太靠谱的想法:傅青芷的话,会不会是……反着说的?但她千真万确是个好人。 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傅青芷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伸手指着金麟儿身旁的草丛。 金麟儿侧脸便看见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翌日清晨,云消雨霁,金光万丈铺满山林。 陈云卿收起矿脉图,催促众人上路,道:“三里外就是白碚镇,图上说,缙云山中灵晶石矿极为丰富。” 傅青芷:“昨夜你查到什么没有?” 陈云卿:“雨太大,地上痕迹差不多都已被冲掉,只能看出来,人是从白碚镇的方向过来的。” 金麟儿:“我们快走,我觉得此行或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孙擎风迈步就走,行在最前方为众人开道,金麟儿紧随其后,陈云卿则不近不远地走在傅青芷身旁,从旭日初升至红日当空,终于走到了白碚镇。 四人兵分两路,陈云卿去府衙报官,余者先到镇头看告示栏。 白碚镇在重庆府,山城虽小,但环境极宜居,本生就有不少百姓。镇子附近,又有不少蜀锦制造局,往来商贾云集,好不热闹。 然而,人多消息就传得快,容易节外生枝。 孙擎风走到街上,当先就去看了镇头的告示,果然看见自己和金麟儿的画像。 那画像虽是两人数年前的模样,但看起来并不老旧,必定是常常更换重画的缘故,足可见朝廷对他们的追捕从未停止。 金麟儿看了片刻,道:“这是什么意思?” 布告栏上贴着一张悬赏令,纸上没有画像,也没有被悬赏者的名字,只有几行字。 这悬赏令大意是说:近几年来,重庆府附近常有人无故失踪,到数日后被发现抛尸荒野,死因俱是流血过多,官府大力查办过此案,暂时找不到丝毫线索,现悬赏白银千两寻找凶手。 孙擎风牵起金麟儿,嘱咐他:“不许乱跑。” 金麟儿哭笑不得:“大哥,我虽不是大侠,也算是个少侠,若真遇上凶手,把他抓住,领那千两白银给你买糖吃。” 孙擎风:“我不吃糖,你也不许乱吃。” 金麟儿没了自由,眼珠子一转,牵起傅青芷,把她也禁锢住,煞有介事道:“你不要乱跑。” 因为要查看灵晶石矿洞,又要躲开人多的地方,一行人午后才在最靠近缙云山的镇西口找到一家客店。 这客店在镇上不算小,装饰虽不奢华,但比其余所有客栈开着都要干净。 陈云卿掏出银子,走到柜台边说要投宿,瘦猴似的伙计站在柜台里,埋头拨算珠,没有理会他。 他把手伸到伙计面前晃了两下,那伙计才反应过来,张口却说不出话,指着自己的耳朵,“啊啊”地叫了几声,原来是既聋又哑。 孙擎风:“账房、洒扫、送菜的,都是聋哑。” 陈云卿:“不奇怪,小镇上穷苦人多,生病没钱看大夫。” 伙计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笑着点头,擦擦凳子,请他们先坐,指了指后院,意思是自己去请掌柜的过来。 四人围桌闲聊,无奈邻桌人嗓门太大,把他们的声音盖了过去—— “兄弟,你可知道鬼面公子?” “咱们跑江湖的,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半年前,江湖上突然冒出一个侠客,每在夜间揭皇榜,捉拿朝廷要犯,因其总戴着一张青铜鬼面,故被称作鬼面公子。” “听我当差的兄弟说,这鬼面公子不男不女,有时抓住犯人以后,先不教官,而是要在人手上割一刀,取血饮血,想来亦属妖邪。” “传言不可全信。这鬼面公子惯爱劫富济贫,说是侠客也当得起。可官差们成日无所事事,抓不住贼,还要眼红别人有能耐,说不得是泼脏水呢。” 听见这些谈论,鬼面公子本人,即金麟儿,实在忍不住得意地笑。 但他不能告诉别人,只能面向孙擎风,伸出食指,用力点了自己几下,做出一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09 个口型:我,鬼面公子,厉害! 没过多久,伙计从后院走回,手里提着一壶热茶。 一个美貌妇人紧随其后:“诸位客官,久等啦!” · 四个人要了三间上房,因为客人太多,相互间都不挨着。 好在他们住进来以后,客店房间便已全满,大堂里又是食肆,白日人气足,夜里若有什么动静,相邻房里的人都能听见。 况且,客栈掌柜是个妇人,想必这地方确实安全。 孙擎风一进房,先料理他的松树。 孙金麟儿歇了片刻,跑去找傅青芷,想邀她上街吃东西。 他走到傅青芷房门口,看见门扇没有合好,听见陈云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便不进去,只往里面瞟了一眼。 房里,陈云卿和傅青芷并排坐着,正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傅青芷:“你爹还说什么了?” 陈云卿:“没说什么,我爹就是那样的人,食古不化,但心是好的。我娘说,他翻出你的来信,看出了你对我的情意。” 傅青芷:“呸!我只是消遣消遣罢了。” “好,他看出你的消遣里,带着那么一丁点儿对我的情意。”陈云卿的眼神都变了,就说了一句,“这字写的不好。我来教你写字,等你把字写好以后……” 陈云卿满眼温柔情意,傅青芷漂亮的脸蛋上浮起一层红晕,映在他清亮的双眸中。 他情不自禁,低头向傅青芷凑近,鼻尖挨上她的鼻尖,又不再靠近,只说:“你把字写好以后,就能给我爹写信了。” 傅青芷嗔怒:“我为何要给你爹写信?” 陈云卿眉眼间笑意盈盈:“我爹一出来阻挠,你就不喜欢我了,我还以为你喜欢上他了,故来成人之美。难道,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 傅青芷知道陈云卿在调侃自己,可陈云卿身上太暖了,只是这样同他并排坐着,她就觉得浑身舒服,只想同他再接近些,不想与他分别。她眨眨眼,眼眶有些湿润,蜻蜓点水般亲了陈云卿一口,快到让她自己都觉得是个幻觉:“你不要娶别人。” 傅青芷实在没想到,自己竟会把这真心话说出来,悔得想要咬舌自尽,气鼓鼓地解释道:“我、我是妖、妖,不是人!我可不讲你们的伦理纲常,这次是你占了我的便宜,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真的,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陈云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发现毛笔点在宣纸上,已经晕染出一团拳头大小的墨迹。 陈云卿连忙换了一张纸,朝傅青芷笑说:“我教你一句诗。” 柔软的笔尖在纸面滑动,墨迹成了一行字——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金麟儿悄悄帮他们把门掩好,转身离开时,听得陈云卿说:“不论你是什么模样,美或丑、男或女、人或妖,贫贱或是富贵,我对你的情意不会变。” 金麟儿发出啧啧两声,生怕打扰他们,轻脚轻手地向后退着走,冷不防踩在孙擎风脚背上,好似做贼被人当场抓住,尴尬道:“大哥,你出来尿尿吗?” 孙擎风漠然道:“会写字有什么稀奇?” 金麟儿学着他的模样,冷冷道:“就是,会变成蚊子咬人才稀奇呢。” 傅青芷听见外头有人说话,怒气冲冲地踹开门,只见孙擎风和金麟儿都背对着自己,扒着栏杆向下眺望,不由上前凑热闹。 “看什么?官差办事,再看治你们妨碍公务的罪!” 客栈柜台前,站着一个两个官差打扮的人,一人大腹便便、一人精瘦结实。 那胖官差威风极了,对聋哑伙计颐指气使:“官爷问你话,为何不答?难不成想与朝廷作对!” 伙计心里着急,却说不出话,“咿咿呀呀”地叫唤着,想去叫掌柜的,却被那瘦官差挡住去路,进退不得。 陈云卿看见此景,略微有些生气,转身准备下楼,被傅青芷揪住耳朵留下:“你连腰牌都没有,要你逞什么威风?掌柜的来了。” 女掌柜姓张名宁宁,三十几岁,容颜很是娇美,似乎学过些武功,步态轻盈、腰肢瘦削。 她一走来便笑,官差们的脾气瞬间消了一半,虽然已经客满,但张宁宁对官差说:“两位是贵客,不便同寻常百姓同住,后院里有两个雅间,是我家相公用来招待贵客的,不知两位官爷能不能屈就?” “爷爷们要住个四五日,掌柜的只要好生招待,亏不了你。”官差们被捧得舒服,笑着跟张宁宁走了。 天色已晚,若此时前往缙云山,要入夜时才能到。 几人简单商议过后,决定次日再去查探。 陈云卿自然同傅青芷留下写字,金麟儿则牵着孙擎风逛街。 “这地方的油茶竟然是辣的,还很麻。”金麟儿抱着一碗油茶面,边走边吃,被辣得两眼泪汪汪,“大哥,你要尝尝吗?” 孙擎风:“巴蜀湿气重,辛辣能去湿健脾,故巴人嗜辣。” 金麟儿:“大哥,你真是什么都知道。” 孙擎风:“你该多吃,把脑子里的水汽除去。” 金麟儿抓了把油茶面塞进孙擎风嘴里。 孙擎风刚好在说话,没注意把东西一口吞了。 不过多时,他脸上就泛起红晕,眉峰紧蹙,显然是辣的够呛,却强忍着不展露出来。 金麟儿自是了然。 他同孙擎风的关系,较从前更加亲密,偶尔也敢开开玩笑:“大哥,你真厉害,吃辣椒都能面不改色,觉得味道如何?” 孙擎风绷着脸憋着气,咬牙切齿道:“不过如此。” 金麟儿别过脸偷笑,又买了一碗糖水,再三问过孙擎风要不要喝。 孙擎风只是摇头:“小孩玩意儿。” 夏末秋初,雨后天空明蓝如镜,白鹭振翅滑过,三两个鸣蝉躲在石头缝里懒洋洋地叫唤。 两人走到街角,金麟儿忽然发力,把孙擎风牵进一条没人的死胡同。 孙擎风不知金麟儿又要作什么怪,只因天气和暖舒适,人也惫懒,他没什么脾气,便抄着手靠在墙上,怀抱灭魂剑,随口问:“有人跟踪?” 金麟儿把糖水喝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待到孙擎风侧目看去,便突然凑上前去,吻住他的嘴。 孙擎风毫无防备,忽然在大街上被吻住,不禁睁大双眼,对金麟儿怒目而视,可身体偏偏就是没法动弹。 金麟儿嘴上沾着糖水,甜腻的味道慢慢传入孙擎风嘴里,让他瞬间便将这辈子吃过的所有苦头,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金麟儿只比孙擎风矮了半个头。他要微微躬身,从能把脑袋贴在孙擎风胸口,颇像一只虽然已经长大,却还带着奶味的小狗儿,其实是故意依赖着孙擎风,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0 让孙擎风感觉到自己不能离开他。 金麟儿抬眼看着孙擎风,满眼都是快乐:“大哥,我能不能叫你的名字?” “我是天皇老子,名字叫不得?”孙擎风松开手,把灭魂剑靠墙放着,手指头搓着剑鞘上的皮革带,“或者,你不认字?” 金麟儿心跳加剧,把脸埋在孙擎风胸口,闷闷地叫了声:“孙擎风。” 孙擎风一怔。 只听“梆”的一声,把灭魂剑掉在地上,惊飞了树梢上的一群喜鹊。 孙擎风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金麟儿双手按着孙擎风的肩膀,踮起脚尖,把嘴唇贴在他耳边,道:“孙擎风?”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孙擎风通红的耳朵根上亲了一口,继而大笑转身,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大喊:“孙擎风!孙擎风——!” 孙擎风捏了捏烧得通红的耳朵,低头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这笑容与从前都不一样,孙擎风只觉得,自己的眼角眉梢、脸颊嘴角,都好似被看不见的丝线吊着,被人用力拉扯着,让他不得不笑,全然控制不住。 孙擎风,或许是个好名字,从金麟儿嘴里说出来时,格外动听。 待到孙擎风终于绷住脸,从胡同里走出,只见金麟儿鬼鬼祟祟地蹲在墙头张望。 金麟儿见孙擎风来了,便朝他招手,神神秘秘地喊:“大哥,这儿有问题!” 孙擎风一步跃上墙头:“又发什么疯?” 金麟儿指着隔了两条巷子的僻静小路:“那个穿黛绿短打的男人像鬼,不,我是说,他跟傅姐姐说的那个鬼,”他说着伸出手双,曲起拇指和食指,在自己眼睛前面比了两个半圆,“模样奇丑无比,眼睛大如铜铃,简直跟傅姐姐所说的一模一样。” 小巷中,一个面如黑炭的绿衣男子在前边走着,身后跟着先前曾在客店里吵闹的那个胖官差,两人快步向西行去。 “没人会长成那样,况且他与官差一道,多半是在带路。”孙擎风只看了一眼,便知金麟儿是在难为情,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说罢提着金麟儿的后衣领,从墙头跳下,往客栈的方向走。 好巧不巧,两人在客栈门口,遇上了那个黛绿衣衫的男人。 金麟儿犯嘀咕:“你自己看吧,真没骗你。” 孙擎风在客栈大堂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悄悄打量那个男人。 那男人肤色黢黑、双目滚圆,一只眼睛用黑布罩着,应当是瞎了。他生得方脸阔口、五短身材,除了肌肉虬结、身体格外见状而外,几乎没有任何好看的地方,若真是在夜里于荒郊野外碰上他,说不得真会被人认成鬼怪。他没有去柜台找伙计,而是径直走入后院,或许是个伙计。 这客店大概是个老店,规制完备,大堂内的每个小方桌上,都摆着一个木筒,筒里插着十来只筷子长短的竹签,每只竹签上都写着一个菜名,方便客人吃饭点菜。 金麟儿学着周围的人,从小木筒中抽了三支竹签,递给伙计。但是,他并没有立刻让伙计离开,而是扯着对方,用气自创的手语,像先前那样用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睛,然后指向后院,意思是:那个大眼睛的男人,走进后院的那个,是谁? 聋哑的伙计伸手指向柜台,“啊啊啊”地叫唤。 孙擎风一头雾水:“莫要嘲弄残缺之人。” 金麟儿:“不是嘲弄,我是在问他话。他说方才那男人,是他们掌柜的。或许,他是老板娘的丈夫?” 孙擎风无语。 金麟儿朝伙计道了声“多谢”,从怀里掏出刚刚买糖水时换出来的一吊铜钱,塞到伙计手里。他左手摊开呈掌,右手做了个拿筷子的姿势,比划出一个埋头扒饭的动作,意思是:拿去买东西吃。 伙计竟似明白他在说什么,感激地朝他点头,开开心心传菜去了。 然而,那伙计方一离开,邻桌的人就凑了过来,道:“你们是外来人,做生意?开矿?打听李全做甚?” 孙擎风:“到重庆府买布,想去缙云山看看。听说这一带常有人失踪,心下不安,须得防着可疑之人。” 邻桌那好事者笑道:“李全只是生得难看,但为人忠厚老实,要不,宁娘那样的美人,也不会屈身下嫁与他。他这客栈开了三十多个年头,咱们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在他店里失踪。我看你家少爷心善,故而多说几句,让你们放心。” “多谢兄台。”孙擎风挤出个笑容,转而用筷子屁股把金麟儿的脑袋扳正,“少爷多吃饭,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金麟儿有些羞愧,点头道:“是,不可以貌取人。” 其实,孙擎风心中亦觉疑惑,只不喜捕风捉影,想着,昨夜傅青芷撞见的“鬼”,并未看见自己和金麟儿,而且,那“鬼”若真是李全,也不会轻易在自家客店大堂中下手害人。 两人吃饱喝足,走上二楼回房歇息。 金麟儿走路时喜欢东瞧西看,视线落在对面傅青芷厢房外,见那相貌丑陋的李全正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半天不敲门。他心下一紧,直觉此人是因为昨夜行事时被傅青芷撞见,想要杀她灭口,却碍于陈云卿在内不便行事。 孙擎风一不留神,再转身时,金麟儿已经走得没影。 第42章 被擒 金麟儿冲到傅青芷门口, 正想开口大喊“贼人休走”, 便被孙擎风踩住衣摆,摔了个“五体投地”。 李全眼中惊慌一闪而逝, 朝金麟儿点头哈腰, 递给他一张干净的手帕。 金麟儿摆摆手, 表示无妨。 李全识趣地收回手帕,似乎是已经被人拒绝惯了。他敲了敲傅青芷的房门, 张嘴“啊啊啊”地叫唤, 原来方才一直不出声,是因为他同别的伙计一样, 不能说话。 傅青芷推门而出:“掌柜的?你可算是来了。你送我的毛桃虽然好吃, 但不顶饱, 我都饿扁了。” 金麟儿扒在门上朝里望,没找到陈云卿的踪影,更疑惑那李全为何不敢敲门:“云卿大哥怎没在?掌柜的送你桃儿做甚?” “他出去打听消息,我饿了, 不想动弹。”傅青芷扬着下巴把胸一挺, 自信满满地说, “人家送我不送你,自然是看本姑娘长的漂亮。” 金麟儿盯着她那干瘪的胸脯,知道傅青芷是个男人,忽然有些心疼陈云卿,想着找个机会跟孙擎风商量一下。 李全笑着点头,模样十足憨厚, 指着托盘里的一碗臊子面,面里还放了个香喷喷的大肘子。 傅青芷疑惑道:“我要的是素面,你该不会是送错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怕别的客人要冒火。” 李全摆摆手,伸出手指朝傅青芷点了好几下,意思是:没错,这是送给你的。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1 金麟儿隐约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焦急。他向傅青芷摇头使眼色,暗示她不要吃这碗面。 “错就错吧,钱我照付,省的你麻烦。”傅青芷顶着一张漂亮面孔,已习惯旁人对自己献殷勤,也不斤斤计较,接过面碗,朝李全道谢。 然而,李全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指着面里的大肘子,朝傅青芷“啊啊啊”地叫唤,不知是想说些什么。 他说着说着,忽然静下来,低垂着脑袋,收回托盘夹在腋下,抬脚准备离开。 金麟儿觉得古怪,忽而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老李,找了你许久,原来在这儿。王屠夫把猪送来了,快过来后院帮忙。” 张宁宁施施然行来。 这女人步伐沉稳,走路无声,显是练过轻。 张宁宁把李全叫走,自己却没有马上离开,同三人寒暄一番,道:“姑娘莫怕,那毛桃是我让老李给你送来的。” 傅青芷:“多谢老板娘。” 张宁宁:“我从前在峨眉山学艺,亦曾仗剑江湖,可一个女儿家,四海漂泊,总不是办法,遇到老李,便在此地留下。我留意到你是个出门闯荡的女侠,知道你辛苦,便想多关照你。” 孙擎风把金麟儿拉到身边,视线扫过张宁宁,懒洋洋道:“看来,贵店生意很是红火。” 张宁宁尴尬地笑了笑:“诸位勿要多心,这客栈是老一辈传下来的,生意一直不错。老李上错菜,非是坑骗生人,只因他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病后口不能言,耳朵亦不大好使,听错了你的吩咐,还请见谅。这面钱还是按素面的价来结。” 傅青芷连忙表示没关系,把张宁宁送走。 陈云卿从街上回来,四人聚在傅青芷房内商议。 金麟儿总觉得李全就是傅青芷先前看到的那个“鬼”,毕竟这世上不可能真有鬼。 但傅青芷全无所觉,一来她未曾在此地感觉到妖气,二来她精于形象幻化,看人不注重外貌,反倒比别人看得更加透彻。 很快,陈云卿说的一句话,打消了金麟儿的怀疑:“方才我在兵站里问过,先前我们夜宿的地方,就是缙云山。近年来,一部分失踪的人,都是在缙云山中被发现的,不少人最后被人看见,亦都是去往那个地方。” 金麟儿:“难道山中有妖?” 孙擎风摇头:“这些人为何不约而同想要进山。” 陈云卿:“我又到集市上打听,缙云山中矿脉丰富,但山势险要,纵然未遇上刮风下雨,都常滑坡,开矿难度很大。东峰地势低些,百姓会入山打猎、采药、踏青,但都是结伴同行。” 傅青芷:“只怕山中的确有妖。” 陈云卿:“大家都说,那不是妖。” 金麟儿:“那、那是……” 陈云卿一本正经道:“是鬼。” “勿要捕风捉影,明日去西山一看便知。”孙擎风知道金麟儿又在想入非非,伸手往他背上拍了两下,看傅青芷吃过面条没有任何不适,便先带着金麟儿离开,“少乱想,待会儿又吓病了。” 曾经孙擎风给金麟儿说金印的秘密,把金麟儿吓得高热不退,这事孙擎风总是记着,过去五六年了,还时常提起,引以为戒。 金麟儿略有些难为情:“大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我人小胆子小,还在叫你作爹呢。” 孙擎风:“我说错了?” 金麟儿撇撇嘴:“都是我病错了。” 孙擎风失笑:“你这辈子能见到的鬼,加起来还不如我体内关着的多,有什么可怕?堂堂魔教教主,当喜怒不形于色。” 金麟儿想了想,觉得孙擎风说的很在理:“如果鬼都长成你这样,我肯定不怕别的,只怕还会开心死。”说罢关上房门,把孙擎风扑倒在床上,“本教主要和鬼困觉!” 其实金麟儿脸皮不薄,不是担心别人笑话自己怕鬼,只是每当他听到孙擎风这样说话,就会觉得,对方还在把自己当小孩儿看。 他进而又想到,六年前自己还在管孙擎风叫爹,四年前开始叫他作大哥。 自己会老会死,孙擎风的生命却很漫长。 若有朝一日,自己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惜,只是徒留下孙擎风一人,独活人世间,他会有多孤单? 每思及此,金麟儿都觉怅然。 他趴在孙擎风身上,玩笑道:“再过几年,该换你叫我作大哥了,然后我越来越老,你一直不变,若不想别人起疑,你岂不是要管我叫叔叔、叫爹?” 孙擎风黑着脸,显然是感应到金麟儿的那点苦闷小心思,亦觉唏嘘不已。 “不会。”他把金麟儿从身上推下去,扯着被子把两人都裹住,弹指熄灭蜡烛,用手掌捂住金麟儿的眼睛,“睡觉,梦里想去。”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 金麟儿很早行来,爬起来去茅房解手,穿过走廊时听见鸟叫,随意向窗外看了一眼,忽然看见李全,险些被吓住。 时辰估摸着还是寅时,天边全没有太阳的影儿,外头黑漆漆一片,客栈大门屋檐翘角上挂着的两个灯笼在随风摇摆。 火光忽明忽暗,暗时什么都看不见,忽而风停,火光一窜,那黑炭似的李全的身影,瞬间从黑暗中显现——他连个灯都没有提,像个飘在寒冷夜雾中的无常鬼。 金麟儿听李全打开客栈大门,赶忙蹲下,扒着栏杆悄悄向下望,见李全披着蓑衣,那蓑衣上头湿淋淋的,但外面却并没有下雨,便更觉可疑。 他想再看清楚些,往左挪了两步,不当心踩到地上的杂物。 木片断裂,发出“剥”的一声爆响。 金麟儿躲藏不及,突生急智,往地上一躺,借栏杆最下面的木梁挡住自己。 李全瞬间回头,望向二楼,应当是没看见什么,抓抓头发快步走入后院。 稍晚些时候,四人从镇上出发,往缙云山西峰去。 路上,金麟儿把夜遇李全的事说了一遍。 不想,当时陈云卿同样醒着,且看见了这事:“我昨晚趴在窗边睡着了,半夜听见声响醒来,就看见李全站在大堂里,望着麟儿的厢房。麟儿躺在地上装死,其实衣袍还是露出来一些。或许李全病过,眼力不好,没有看见。” 金麟儿:“你没事趴在窗边做甚?” “没什么,写字。”陈云卿脸一红,他的厢房在傅青芷的厢房对面,趴在窗边做甚,显而易见。 陈云卿怕金麟儿追问,便先岔开话题:“我还发现一件怪事。” 金麟儿好奇心重:“什么事?” 陈云卿:“昨日午后,有一胖一瘦两个官差前来住店,因为房间已满,便被安排在后院。近傍晚时,我看见那胖官差吃了碗宁娘做的阳春面,然后结账离开。方才,又看见那瘦官差独自吃面,结账离开。据说,宁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2 娘阳春面是客店的招牌,许多客人离店时,都会吃上一碗。” 傅青芷:“味道确实不错。” 孙擎风发现了一丝异常:“那两个官差住店时,说是来办公,要住上四五日。” 陈云卿:“我留心观察过,有三个昨日午后刚才入住的人,今早就离开了。虽未发现格外明显的疑点,但我直觉,这客栈里还是有蹊跷。” 孙擎风:“但凡离店,必先吃一碗阳春面,旁人见了,则都知道他们将要离开。” 陈云卿点点头:“这点很是可疑。傅青芷、麟儿,你两个都要当心。” 四人说话间,已按照灵脉图,行至图上标注的缙云山西峰矿床处。 因为图纸已经有些年代,地形多少有些改变,他们一路行来,常常不能精确地找到地方。 此刻出现在四人眼前的,只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四人只得分成两队,各自搜寻。 孙擎风同金麟儿向东走,不多时便听见水声淙淙,拨开芦苇杆,发现这地方竟是前夜露宿的破庙。 他把金麟儿护在身后,朝破庙走去:“跟在我身后,留神脚下。” 前夜凄风冷雨,此时艳阳高照,溪水在日光下波光粼粼,像一条晶莹剔透的泥鳅,正躺在地上懒洋洋地扭动腰肢。 荒山中的破庙,墙壁上布满青藤,微风吹来,叶片莎莎响,全不似夜间看来森然可怖。 金麟儿两手搭在孙擎风肩头,过不一会儿,干脆抱住他,像条披风似的挂在他背后咯咯笑:“大哥,我长高了。长高真好,可以这样抱着你。” “我不舒服。”孙擎风话是这样说,但却用力一耸肩,干脆把金麟儿背起来。他两腿一抖,将鞋子踢到溪水对面,赤脚淌水过溪。 孙擎风行至溪流中央,水刚好没过他的大腿,水波扬起,打湿了他的裤裆。 金麟儿扒在孙擎风肩头,偷偷朝下看了一眼,语气古怪:“大哥,你尿裤子了。” “说什么?”孙擎凶神恶煞地瞪了金麟儿一眼。 金麟儿别过脸去假装看风景:“没,你听错了。” 孙擎风继续往前走,才迈出两步,就听见金麟儿小声嘀咕“孙擎风尿裤了”,刚准备发火,便突然被金麟儿咬住耳廓。 孙擎风咬牙切齿道:“今日皮痒了?” 金麟儿把脸贴在金鳞儿颈间,小声说:“大哥,上回我尿裤子,还是在积云府,那时候你悄悄帮我擦掉了。你在瀑布边,教给我一个办法。如今,我觉得那办法已经不太管用。” 孙擎风知道,金鳞儿说的不是尿床,而是遗精。 他一听到“瀑布”两字,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出,自己在瀑布边亲手替金麟儿纾解的时的画面。 那时候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只觉尴尬。 可今时不同往日。 孙擎风再度想起当时情景,心底生出一股冲动。 这冲动搅乱了他的思绪,在他脑中偷梁换柱,让他不自觉地,把回忆中的金麟儿,替换成如今模样,能勾起他爱恋的模样。 灰黑夜幕下,鸟栖梢头,风定花落。 瀑布爆落,溅起白花朵朵。 金麟儿眼上覆着一条太极巾,挺翘的鼻尖上冒着热汗,汗珠流过他的脸颊,滴落至颈窝。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烟火气,像华山青松枝头的一抔雪。 雪落在孙擎风眉梢,融成水流进他眼眶,化成热泪汇入心房,再沸腾了他的冷血。 千百个臆想出的,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在孙擎风脑海中交替闪现。 金麟儿偏还要点火:“孙擎风,我想和你睡觉。” 他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柔软的睫毛扫过孙擎风颈侧肌肤,像两只巨大的芭蕉扇,挥动狂风,招来骤雨,令孙擎风的天地电闪雷鸣。 孙擎风活像一只被烧红的大水壶,心绪沸腾翻滚,脑袋顶上都在冒着白烟,脱口而出:“我也想。” 金麟儿瞬间将两眼瞪的滚圆:“你说什么?” 孙擎风摇头轻笑,浓眉如墨,目带星光,迈步向前走,格外的意气风发。 而后,他便意气风发地踩中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一个趔趄栽倒在水里,冷静下来,吐掉嘴上挂着的水草:“没说什么。” . 一刻钟过后,破庙门前。 “你不承认也不要紧,反正我都听清楚了。”金麟儿坐在破庙门口晒着太阳,把湿衣服拿在手里用力拧,眉睫上挂满水珠,脸上亮晶晶的,“听说吃鱼能补脑,咱们来比赛捉鱼吧?输的人要陪赢的人睡觉。” 孙擎风沉着脸,夺过金麟儿手中的衣裳,两手用力一拧,水珠便哗啦啦往下掉。 他把衣裳团成一团,照着金麟儿的面门扔去:“软脚虾。”心想:这小魔头已经长大,越来越骗不住,找个时间把他睡了?可他那么娇气,说不好被弄疼了,往后会怕我……我得小心一些。 金麟儿血气方刚,对“那事”万分好奇。而且,两人经历风风雨雨,他早就不担心孙擎风扔下自己,已然有恃无恐,胆敢得寸进尺,用手肘拄了孙擎风两下,问:“真的忘啦?” 孙擎风长发一甩,洒了金麟儿满脸水珠,三两下束好发髻,起身走入破庙:“晚上别跑。” 金麟儿欢呼雀跃,开心地跑上前,觉得倒在地上的破烂弥勒像,笑得很是慈祥,便双手合十,朝它道了声:“阿弥陀佛。” “有人来过。”孙擎风站在佛龛前,用手指捻香灰,“先前我们借宿时,佛龛里没这么多残香。” 金麟儿将剑半抽出鞘:“大哥连这种事都记得。” 孙擎风:“若真有埋伏,你早已掉进陷阱。” 金麟儿收剑入鞘,摸摸鼻子:“这不是有你在么。” 孙擎风仔细查看一番,没有更多发现。 不过多时,陈云卿把傅青芷背过河,提刀走入破庙,见另外两人好端端地站着,松了口气:“溪水边有打斗痕迹,以为你们遇袭。” 什么打斗痕迹?妖精打架还差不多。 孙擎风:“闲话不提,可有发现?” 陈云卿点头,继而又摇头,道:“西峰地势,东北高、西南地,溪水一直向西,流到山崖边,附近别说矿洞,连个山洞都没有。但我能感觉到,这附近灵气充溢,必定有一个或者几个较大的灵晶石矿洞。你们有什么发现?” 孙擎风:“昨日我们离开后,有人来过这破庙。” 金麟儿:“会不会是那个‘鬼’?他杀人以后,良心不安。你们看,这佛龛里有许多残香和香灰,倒在地上的佛像,表面很干净,应该是有人擦拭过。” 傅青芷:“显而易见,那只‘鬼’就是常在重庆府作案的真凶,犯下太多杀孽,因心虚而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拜佛,常在抛尸以后来此破庙烧香悔过。”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3 金麟儿:“他既已杀了这样多的人,为何还会觉得心虚?他既然感到心虚,为何还要继续杀人?” 傅青芷:“我又不是他,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 孙擎风:“若附近真有灵晶石矿洞,他杀人,必定是为从人血中吸取灵气。先杀人、再求佛,多半是因为他心中不愿如此,却不得不如此。” 金麟儿的脑海中,李全和张宁宁的面目一闪而过,他喃喃道:“早先我说过,昨夜李全回到客栈,蓑衣上沾满了水。或许,‘鬼’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或者更多。” 陈云卿:“这附近没有人的足迹,当然,可能是我大意,没有发现。可若凶手真是他们,我们今日前来缙云山,必定已经引起他们警觉,仓促更易客栈,反倒是此地无银。” 傅青芷:“那怎么办?” 陈云卿:“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今夜回客栈住着,务必当心,明日暂停行动,找他们的破绽。” “我看,掌柜的和她丈夫都只是寻常人。你们几个手上拉着张弓,看谁都像靶子,成日疑神疑鬼,可见人心比妖心坏多了。”傅青芷打了个喷嚏,没好气道,“谁在骂我?行行行,你们千万把我盯好,他们若想要灭口,肯定是先冲我这弱女子来。” 天色渐暗,缙云山不宜久留。 四人回到镇里,直接在闹市中吃过晚饭,而后才返回客栈。 陈云卿做惯捕快,时刻留心观察四周,行至客栈附近,从人群中发现了李全。 李全的黑脸,在绚烂的晚霞中,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坐在一户人家门口,一手捏着个木偶,一手拿锤子敲敲打打,三两下就把木偶的断手给接了回去,看不出修理的痕迹,可见手艺很好。 小童们笑闹着,从街头跑到街尾,见李全朝他们招手,便一窝蜂地冲向他,争抢着抚摸他手里的小木偶:“谢谢李叔,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李全“啊啊”叫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转身离开。 一个老妇从屋里追了出来,塞了两个枣泥饼给他,道:“孩子们总给你们添麻烦,老婆子做了枣泥饼,带回去和宁娘吃,你们也该要个孩子啦。” 李全抓了把头发,憨憨地笑了起来,实在不像个穷凶极恶的人。 陈云卿回房后,把窗扇留了道缝,又趴在窗边观察客栈里的动静,最后望着傅青芷的厢房,把被子披在身上,打算又这样睡一个晚上。 傅青芷前夜淋雨,现下才感觉出自己着凉了,干脆用被子裹住自己,把门窗都关上,准备躺上床睡觉。 正当傅青芷行至屋内朝向后院的窗前,忽听听得院中草木沙沙作响。 她凝神再听,竟听到剑刃破风的声响。 她把窗推开,向院内眺望,见得张宁宁在月下舞剑。美人身姿灵动,剑势如虹,劈开轻纱薄雾般的月色,十足精彩。 院角桂树下,李全正拿着簸箕筛桂花干,香气似有若无。李全看着张宁宁舞剑,满眼温柔情意,渐渐忘了手中动作,把簸箕放在脚边,为张宁宁叫好:“娘子好身手!” 纵然李全貌丑,可他全心全意爱恋着张宁宁,张宁宁亦不嫌他,实在令人艳羡。 傅青芷被这场面吸引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全原来是会说话的? 李全忽然看向傅青芷:“姑娘也喜欢舞剑?” 傅青芷直觉不妙,尚未关窗,便见张宁宁忽然收剑,朝自己掷来钢针一枚。 她看得入神,没有防备,在这样短的距离和这样快的攻速下,全然避无可避。 钢针转瞬刺入傅青芷小臂,她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张宁宁收剑入鞘,运起轻功朝傅青芷走去。 李全拉住张宁宁,目中满是挣扎神色:“娘子,你我越陷越深,这勾当到底要干到什么时候?今日此事,欠妥。” 张宁宁闭目蹙眉,摇头道:“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师父要我们每年上供足量灵晶石,咱们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不愿作恶,更不愿眼睁睁看你死在师父手中。” “唉,走一步是一步,能与你多过一天,就是一天罢。”李全松开张宁宁,把桂花收进后厨,戴上斗笠、换上蓑衣,慢慢把近日积累下的泔水倒入一个大木桶里。 张宁宁跃至半空,爬入傅青芷房里,点住她的昏睡穴,从后腰上取下一捆麻绳将人绑好,抱着傅青芷跳至后院。 李全装好泔水,从角落里把一辆小推车推出来,揭开推车底部的木板,将傅青芷放进暗格。 张宁宁取下发簪,按下簪尾木扣,从中取出一卷符纸。但见她将符纸贴在傅青芷身上,嘴里念念有词,继而取下放入自己怀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变幻成了傅青芷的模样。 李全叮嘱:“娘子千万小心。他们以为我聋哑,说话时不曾留心,我听得,那姓陈的公子哥,曾是昆仑缉妖司的捕快。你的符纸,可能会被识破。” 张宁宁:“师父一直防着缉妖司,符纸以灵力炼成,寻常道人、捕快都无法识破。你且安心,我去去就回。” 李全又拉住张宁宁:“娘子,这四人都不是普通人,咱们或许可以借他们的手对付你师父。” 张宁宁叹道:“师父法力高强,世间恐怕没有敌手。这几人精明得很,很快就会查出你我杀人炼制灵晶石的秘密。横竖是个死,不如放手一搏。” 李全欲言又止,最终只得点头。 张宁宁:“待会儿,你把他们运至矿洞,我来断后。先除掉这两个弱的,再对付那个最麻烦的。” 她说罢转身离去,从后厨里拿了一壶酒、两个杯子,以傅青芷的模样,敲门走进陈云卿厢房。 陈云卿被吓得不轻。 但“傅青芷”只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便哄着陈云卿喝下一杯酒。片刻后,陈云卿既被迷晕过去。 “你亦是个痴儿,对不住了。”张宁宁在房中留了片刻,看外头已经没有客人,才扶着陈云卿,故意绕道,从金麟儿和孙擎风的厢房前走过,装作亲密模样,扶着陈云卿进入傅青芷房里。 客栈另一侧,厢房中。 孙擎风挑亮灯芯,手里拿着针线,因手掌太大,看起来颇为滑稽。 他似乎是在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但略显焦躁,忽而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到先前备好的装脂膏的小圆盒,却又立马把手收回,拿起金麟儿的衣服缝缝补补。 他缝好衣服,鼻尖冒出两颗汗珠,咬断线头,打了个结:“我看你还是加入丐帮的好,披个麻布袋真省事。” “只要是你亲手缝的,别说麻袋,树叶子我都穿。”金麟儿靠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只草扎的小狗儿,学陈云卿观察四周,不时向窗外看一眼。但大多数时候,他其实都在用余光瞟孙擎风的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4 枕头。 金麟儿正心猿意马,忽然看到什么,惊得扔掉手中玩具:“大哥,出大事了!” 孙擎风连眼皮子都不抬:“你尿裤子了,还是被草扎的狗儿咬了?” 金麟儿:“我看见云卿大哥喝醉了,被傅姐姐搂着带进房里。她还故意绕道从咱们窗前走过,敲我的窗,肯定是向我炫耀来的。” 孙擎风不解:“炫耀什么?” 金麟儿赧颜,十指相互夹着,极不自在地动来动去:“他们才认识多久?两个根本不熟的人,都要一起睡觉了。我跟你认识那么久,都那么熟了,还、还没有呢。” 孙擎风无语:“这是熟不熟的事?” 金麟儿:“寻常人十八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跟我能生孩子?”孙擎风哼了一声,“老子要真能生,早就生他一窝,好堵上你的嘴。” 金麟儿:“不用一窝,一个就行,两个也不错。不,我又不是真的想跟你生孩子。” 孙擎风反应过来,自己像是莫名其妙地吃了飞醋,连忙另起话头:“别人你情我愿,关你何事?” 金麟儿面有难色,思虑片刻,忍不住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傅姐姐是男的。我摸到过。” “你摸她做甚?”孙擎风一怔,指头被针尖刺破。 金麟儿攥着孙擎风的手,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指尖上被针扎过的地方。 温软的舌头碰触到冰冷的指尖,两个人都打了个颤,视线相交,恍惚失神。 金麟儿松开孙擎风的手:“她那天跌倒在我身上,我不小心碰到他那个地方。他让我别乱说,我觉得这事没什么,就没告诉你们。” 孙擎风:“我知道。” 金麟儿有些苦恼:“其实,云卿大哥说过,他不在意傅青芷是男是女。可若他今夜酒醉,明早转醒,发现自己心爱的姑娘变成男人,还把自己睡了,想想就觉得可怕。” 孙擎风哂笑:“他亦知道。” 金麟儿:“难道你们都摸过她?” 孙擎风在金麟儿后脑勺上拍了一把,怒道:“谁没事摸他?老子早就看出来他身上有古怪。他是弟弟傅筱,胡酒才是姐姐傅青芷,但他身有残缺、面貌丑陋,因此方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罢。” 金麟儿:“原是这样,怪不得他就算听说胡酒的恶行,都不愿放弃劝说他。胡酒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救他。” 孙擎风:“我问过陈云卿,他早在从妖族使者手里接过傅青芷的庇护令时,就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尊重傅青芷的想法,没有拆穿。” “明白,就跟我从来不拆穿你一样。”金麟儿长长地“哦”了一声,反身走回窗边,从地上捡起草狗儿,失落地关窗,准备睡觉。 孙擎风终于把枕头底下的脂膏盒取出来,握在手里掂了两下,眼神炽热,声音有些沙哑,问:“教主要临阵脱逃?” “当然没有!” 金麟儿大惊,跳起来把鞋子蹬掉,险些打翻油灯。 灯光猛然一晃,透过窗缝照到外头。 他随意瞥了一眼,看见窗棂上的缝隙间,似乎夹着一张纸片,捡起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个“随”字,是陈云卿的笔迹。 第43章 无奈 金麟儿知道事情不简单, 同孙擎风相视一眼, 背起却邪剑,戴上青铜鬼面, 轻手轻脚走出厢房, 潜行至傅青芷房门外, 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往里看。 傅青芷厢房中空空荡荡,只有桌上的油灯填满了灯油。 火光大亮, 朝向后院的窗户大敞着, 夜风呼啸着往里灌。 两人进屋翻窗而出,落在后院中, 发现地面上有两道极深的车辙痕迹, 便寻着这痕迹走出后门, 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面,李全把板车拖到镇西口的一间农舍里。 他将把泔水倒进地上的木槽,看起来同寻常经营酒家的商户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做完这些以后, 并未歇息, 而是换将另外两个干净的大木桶放到推车上, 用推车推着空木桶,行向缙云山西峰。 推车底部的暗格中,陈云卿和傅青芷并排躺着。 暗格逼仄,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身体相互挤着,不仅动弹不得, 还能隔着衣物,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热。 陈云卿极不自在地动了两下,原来,他其实是佯装喝醉,用脸颊蹭了蹭傅青芷的脸颊,试图唤醒她:“青芷,醒醒,现不是睡觉的时候。” 推车被地面的石头绊住,猛然一晃。 陈云卿的嘴唇,意外贴在傅青芷嘴上。 他不舍得同傅青芷分开,便以这样的姿势,往傅青芷嘴里度了一口带着灵气的气息。 傅青芷悠悠转醒,同陈云卿四目相对。 陈云卿:“莫说话。” 傅青芷:“你也中招了?” 陈云卿笑道:“张宁宁戴着一张以灵气催动的障眼符,变幻成你的模样去找我喝酒。但我没认错你,因为她来的时候竟然敲门了。我将计就计,看她想做什么。来时给麟儿留了信,不必担心。” 傅青芷:“我、我偶尔还是会敲门的!” 陈云卿:“我知道,她不是你。” “若能一直如此,看不到天地,只有你我,倒也不错。”傅青芷把脑袋埋在陈云卿胸前,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 两人沉默不语,只听得车轮滚动发出的辚辚声响。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推车沿着斜坡一路向上,应当是进入了缙云山一带。 再过一炷香的时辰,周遭忽而响起泠泠水声。 那水声听起来离推车极近,就像是车行水上,水在在车底下流动。 俄而,哗啦一声响,水柱从上往下落到推车上,流水从缝隙间落下,洒在陈云卿脸上。 陈云卿挪了两下,用身体为傅青芷挡住流水:“应当是在半山腰,行入瀑布中,矿洞不在山顶标记着的地方,在山体当中。待会儿先假装昏迷,见机行事,我会护你周全。” 傅青芷点点头:“先看看。”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辰,推车终于停下。 李全打开暗格,先把陈云卿扛出来,在他脚腕上绑了两圈麻绳,把人倒挂在嵌入山洞顶部的铁钩上,跟那一胖一瘦的两名官差作伴。 他返回小推车边,看了傅青芷一眼,暂时把暗格阖上,留她在车里。 李全抽出两把菜刀,蹲在暗河边磨刀霍霍。 陈云卿被刺鼻的血腥味弄得无比精神,悄悄睁眼观察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灵晶石矿洞,足有李全的客栈那样大。洞中一条暗河,自东北流向西南,地面上有三个大坑,一个装满鲜血,一个堆满白骨,还有一个则用碎石排布了后天八卦阵。 傅青芷爬出推车暗格,借助女娲石的能量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5 催发幻生符,变成张宁宁的模样。 不待陈云卿阻拦,她已经走到李全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就开始说话:“相公,你怎还在磨刀?” 李全一愣,目光中满是疑惑不解,答道:“娘子,你今日来的很快。近来秋雨多,刀生锈了,我磨好久动手。你还是先出去透口气,莫要看着场面。” 傅青芷坐在石头上叹息:“你说我们做这事,到底是图什么?” “你让我做,我就做了。”李全只看了傅青芷一眼,便低头继续磨刀,伴着霍霍声响,“你师父将你养大、教你武功,于你有天大的恩情。纵然她不以我们的性命要挟彼此,只凭着她对你的恩情,你我替她办事,亦是应当。我只是想不明白,她堂堂一个门派掌门,又执掌着武林盟,已经有通天本领,为何还要修此邪术?” 执掌武林盟的门派掌门人,不是峨眉玄悲师太,还能是谁? 傅青芷或许不认识玄悲,但武林盟围攻青明山当天,陈云卿是在场的,他亲眼看见玄悲师太率领武林盟众冲上青明山,看到赵朔同玄悲打斗,然后笑着跳下悬崖。 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陈云卿恍然大悟:难道玄悲就是傅筱? 鬼方势弱,赵朔没有鲜血供养金印,傅筱就鼓动天子抢夺金印。 金麟儿不愿饮人血,傅筱就潜入华山暗中陷害他,想让他在冤枉和围攻中为仇恨淹没,进而毫无顾忌地杀人饮血。 傅筱收集灵晶石用来布阵,须得在人间有个身份方便做事,一派德高望重的掌门,轻易不会被人怀疑,纵然有人敢怀疑,又如何能对付他? 想来,当年初遇金麟儿时听妖铃响,既是因为他手里胡筱的尾巴,更是因为傅筱就在当场。 陈云卿想得出神,傅青芷心中亦思虑万千。 她不仅仅是觉得李全夫妇人好,想劝他们向善悔过,更想为傅筱减轻罪孽,便诚心劝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我想同你离开此地,漂泊四海,亦好过像个活死人似的,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坟墓里。” 只听哐当一声,李全手中大刀掉落在地。 他的手有些发抖,尝试了好几次,才把刀捡起来。 傅青芷感觉到一丝异样。 李全轻叹:“你走吧,傅姑娘,带着你的情郎走远。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不是我的宁娘。” 傅青芷变幻成原先的模样,陈云卿亦已解开绳索,来到她身旁。 陈云卿:“为何放过我们?” 李全:“寻常百姓,杀了也就杀了,可我听说你是缉妖司的捕快,杀了你必定会惹上麻烦,我自知没有杀你们的能耐。更何况,你们几个都是好人,而且俱非常人,杀了可惜。” 陈云卿蹙眉:“人命何谈贵贱?” 李全掂着长刀,苦笑:“杀的人多了,自然明白,有的人,有一两百斤,有的人,只有几十斤。” 傅青芷:“你既不想杀我们,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李全:“那夜,我正准备动手杀人,不当心被他逃了。那人从这条暗河潜走,跑到山顶破庙后。我杀人时被你看见,心中担忧,怎料好巧不巧,你们竟前来住店?我和宁娘打探了你们的身份,不想惹麻烦,就先暗示你们离开。” 傅青芷反应过来:“宁娘让你给我送毛桃,你又给我弄了一碗肘子面,原来是让我快逃、快走?” 李全点头道:“本想听天由命,奈何天意如此?你们不仅没走,还找到了许多线索。我看到破庙的佛龛被人碰过,知道你们精明到,甚至连我偷偷上香的事都发现了。宁娘愈发担忧,要我先下手为强。为了让她活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傅青芷:“你们已经罪恶滔天,为何今次偏偏犹豫起来?” 李全惨然一笑:“我们原本是良善人,双手染血,良心从来不曾得到过安宁。其实,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就隐约有种预感,这样的日子快要到头了。如今秘密已被揭开,我和宁娘办事不利,她师父自会来取我们性命,你们就让我两个多活几日罢。” 陈云卿:“若你能助我们找到宁娘的师父,亦算赎罪。” 李全摇头叹息:“她师父武功高强,法术更是厉害,根本就不像是人。否则,我们又怎会飞蛾扑火,胆敢对付你们?我告诉你们,只是不想把这秘密带入坟墓。我不求你们替天行道,只希望你们能放宁娘一条活路,她命太苦了。” 陈云卿:“众生皆苦,但并非人人皆会牺牲他人,成全自己。” 同时,二里外的山麓。 一名更夫熄灭灯笼,收起铜锣,沿着山间小路快步疾行。 他相貌平平,身材瘦长,只一点古怪,腰间悬着两把短剑。 “哎?哎!哎呀快要漏光啦!”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诡异的喊叫声。 那更夫面色大变,赶忙扔掉手中物事准备迎敌。可他将将把手按在剑柄上,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更夫衣衫湿透,不过一会儿,竟变成了一个女人——正是聚缘客栈的女掌柜张宁宁。 金麟儿扔掉手里用大树叶子拼成的“盆”,无奈道:“盛了好多水,路上洒掉一半。早知如此,应该在一开始就只盛一半。” 孙擎风从黑暗中现出身形,伸手扶正金麟儿戴着的青铜面具:“水都漏到你脑子里去了。” 两句话的功夫,张宁宁已经攻至金麟儿身前。 她手中双剑齐舞、脚下运步如飞,身手矫捷,招招必杀,沉声道:“鬼面公子,今夜非是你死,就是我亡。” 金麟儿后撤一步,并不拔剑,反问:“你如何知道?” “你的事迹早已在江湖上传开,出了名的爱管闲事,自然早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你命的人太多了。只可惜,他们都不知道,鬼面公子非是一人,而是两人。”张宁宁手中双剑,在月下闪着寒芒,如一对银蛇狂舞,“多说无益,纳命来!” 金麟儿只守不攻,用带鞘的剑拆招破招。 几番试探,他同张宁宁过了十余招,才向后翻了个筋斗,拉开彼此距离,收剑换掌,只一招“雪鹤排云”,就夺掉了张宁宁的兵刃,再随手挥出一掌,便把张宁宁打倒在地,完全制伏了她。 孙擎风:“你背后的人,是谁?” 张宁宁啐了口唾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金麟儿:“你是客栈掌柜,又知道傅青芷撞见李叔杀人,应当一直留意着我们四个,纵然我和大哥戴着鬼面,你也能认出来。若你没掌握更多消息,同我交手时必定会说,鬼面公子非是一人而是四人。但是,你方才说,鬼面公子非是一人而是两人。你把他们两个排除在外,是因为心中早就认定,鬼面公子是两个人。” 孙擎风:“是谁在指使你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6 ?” 张宁宁闭口不言,一副毅然就死的模样。 半盏茶的功夫,孙擎风已押着张宁宁赶至矿洞。 陈云卿:“麟儿聪明,果真发现了我留下的纸片。” “少恭维他。”孙擎风松开张宁宁,让她去往李全身旁,“女的嘴硬不肯说,你们这边如何?” 陈云卿:“还是傅筱作祟,他们亦是被逼无奈。” 李全面若死灰:“娘子,今日你我恐难逃一死。我已把自己知道的事,尽数说与他们。” 张宁宁两眼一瞪:“你糊涂呀!说与他们,又有何用?” 李全:“对不住,我不想带着这些秘密去阴间,太沉了。” 张宁宁摇头叹息,不再抵抗:“我做过的事不会不认,虽心中会很,却不用说甚么被逼无奈。只有老李是被我胁迫,他本不想伤你们,更不知道师父下令捉拿鬼面公子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放过他,杀我就是。” 李全:“我与你一道,从来都是自愿。” 孙擎风冷哼一声,道:“杀了你们,难道能让死人复生?” 金麟儿:“宁娘、李叔,你们两个都是性情中人,为彼此不惜牺牲一切,这令我敬佩不已。但你们残杀同类是不争的事实。已往不谏,来者可追,你们若帮忙寻到幕后指使者,就能避免更多人被害。” 张宁宁性子刚烈,咬牙不语。 李全脾气温和,握着她的手一阵劝说。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结局了,这几天会多更,正文大概还有10章的样子。 改成一章4000字左右,方便大家不想全买的跳订=3= 第44章 破局 张宁宁沉眸思索, 娓娓道来:“我师父为人乐善好施, 在绛女峰筑了一座小院,专收流浪孤儿, 教我们武功, 助我们报仇。她武功高强, 亦懂法术,自称无生老母, 来自真空家乡, 建立降生教。这教派在川蜀势力不小,你们一路行来, 想必已有耳闻。” 孙擎风:“她就是峨眉掌门, 玄悲师太?” 张宁宁:“她可随时变易容貌, 真身到底是谁,我不知道。只是,有一回她浴血炼功时,突遭反噬, 我在旁护法, 她给了我一面令牌, 让我上到峨眉山掌门居所,替她取一味药。” 傅青芷:“太凑巧了,她必定是在试探你。” 张宁宁:“不错,后来我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她才肯信任我,把我收为入室弟子, 让我为她搜寻灵晶矿石。我来到此地,原本是为了炼制灵晶石,想过杀了老李,从他手里的接管客栈以便行事。但有些事情,谁都说不清楚。我成亲以后,想要放下屠刀,可师父不许。” 李全解下遮住眼睛的黑布,露出空洞的没有眼珠的眼眶,道:“宁娘试图同我逃跑,在重庆府被降生教的人发现。她师父挖了我的一只眼珠,叫宁娘生吞下去,威胁宁娘,若敢叛逃,会把我千刀万剐,让她吃下。” 傅青芷捂住嘴,跪在地上的坑旁呕吐,看见坑中堆积如山的白骨和腐肉,反而吐得更加厉害。 张宁宁:“来龙去脉,你们已知悉。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和老李,罢了,就让我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共赴黄泉,来世投个好人家罢。” “我不要你们的命。”金麟儿看了孙擎风一眼,看他没有什么表示,便自己走上前,“宁娘,李叔,自刎于此是一了,却不是百了。你们该去官府投案,让真相大白天下,纵然会收到谴责,可于人于己,都算是个交代。受到官府惩处,在人间的事情就算了结了。” 张宁宁同李全相视而笑:“被你们揭穿,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行动前我就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到头了。我这心里真是百味杂陈,老李,你如何说?你怨我吧?” 李全笑着摇头:“我随你。” 张宁宁点头:“那就去投案。” 她转而看向金麟儿:“师父早已传令全教,要我们生擒鬼面公子,是她告诉教众,鬼面公子是两个人。故而,我先前没想到你们会这样厉害,交手时才发现,但为时已晚。你们与她之间,应当有些恩怨,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量力而行。” 金麟儿点头,陈云卿和孙擎风又问了张宁宁许多事。 张宁宁知无不言,看得出来,是真心希望他们能除去玄悲师太。 傅青芷喘匀气,向两人深鞠一躬,沉声道:“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翌日清晨,张宁宁同李全前往官衙。 两人右手的手筋俱已被挑断,各出一只左手,并成一对手掌,握着鼓槌,在官衙门前击鼓投案。 官衙前人山人海,公堂外挤满了人。 众人指指点点,都在猜想,这事是否是鬼面公子所为。 但无论如何开黑店的李氏夫妇被擒,重庆府的百姓们,往后再不用担忧有人无故失踪。 等到惊堂木第二次拍向,百姓们的议论更加激烈。 他们原原本本听过李氏夫妇的自诉,有人同情,有人激愤,许多认识他们的本地人都不敢相信。 看热闹的人意见相左,险些没打起来。 场面一度失控,案件被押后再审。 秋风微凉,扬起满地落叶。 傅青芷和陈云卿没有来。 金麟儿同孙擎风坐在远处的高墙上,手里提着乾坤囊,摇晃两下,觉得它沉甸甸的。 他用拇指把乾坤囊的盖子掀开,闻到再熟悉不过的血腥味,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孙擎风把金麟儿额前缀着的几绺碎发拂开:“后悔了?” 金麟儿脑中翻来覆去浮现着,自己挥剑砍挑断李氏夫妇手筋的画面。 他摇摇头:“有些难受,可我不能总让你一人承担。” 孙擎风似乎笑了一下,道:“你这人做什么都不行,不必勉强。” 金麟儿:“张宁宁武功高强,李全力大无比,若临时后悔,我怕官差制不住他们。但他们毕竟是不得已而为,跟咱们从前惩处过的恶人不同。” 孙擎风:“已决之事,多思无益。” 金麟儿苦笑:“况且,在山中走了太久,血快要不够喝了,我只能取他们的血。” “说到底,我自己就是个恶人。”他喝了一口血,觉得这血如烈酒如火,灼伤了自己的喉咙,“从前,我总向往着做大侠,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然而,只有当自己拿起屠刀,才知道这把刀有多重。侠义,远远看着,心中想着,常令人热血沸腾,真正走在这条路上,其实如履薄冰。毕竟,谁都不是明察秋毫、大公无私的阎王老爷,一笔判人功过,一笔定人生死。” 孙擎风不由点头,嘴上却说:“你从小到大俱是如此,但凡做那么一点儿事,就有一箩筐的废话。大道废,有仁义,天下无道,侠者方以武犯禁,做那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7 些官府办不了、百姓办不到的事情。但是,说到底,既已犯禁,又何谈正道?侠字拆开,左人右夹,行在黑与白的缝隙间,路并不好走,能照亮前路的不是甚么仁义道德,而是你心里的那盏灯。” 金麟儿抖抖脑袋,决定不再多想,半开玩笑地问:“大哥,若换我是张宁宁,你是李全,你会不会为了保我性命,残杀无辜?” 孙擎风深思熟虑,继而斩钉截铁道:“不会。” 金麟儿虽知孙擎风会这样说,觉得他应当这样说,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难免失落,又灌下一口鲜血,舔舔嘴唇,道:“应当如此。” 孙擎风瞥了金麟儿一眼,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哂笑:“除了教主,甚么人敢驱遣本护法?我不是受制于人,自信凭我的武力,总不能将那人杀了,亦可同他玉石俱焚。” 这话说的曲折,但其实只有五个字:我会为你死。 “我同你一样。”金麟儿转忧为喜,心绪半点都藏不住。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金麟儿回眸望去,只见张宁宁同李全被押往监牢,行至官衙院中时,忽然抽出腰间长剑,以左手持剑。官差粗心大意,见李氏夫妇俱已失去右手,那张宁宁又是个女子,便连她腰间悬着的两把短剑都不曾没收。 张宁宁并未出手伤人。 她只是站在院中的桂树下,再次为李全舞剑。 身若惊鸿,娇如游龙,寒芒如风中杏花,正如两人初见时,四月的风光。 李全看得入神,忽而被鲜血洒满头脸,原来张宁宁舞到最后,竟一抹脖子,自刎了。 他从地上捡起长剑,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同张宁宁一道离去,两眼闭着,笑得弯了起来。 金麟儿回到镇上,客栈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三个又聋又哑的伙计,应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各自做着活计,洒扫、炊饭、清理厢房,把客栈打理的跟先前没甚两样。 伙计们看金麟儿走进客栈,跑上前来,朝他“啊啊啊”地叫唤。 金麟儿眼眶发红,几乎算是“手脚并用”地同他们比划了许久,终于说清楚李氏夫妇发生了什么。 他自掏腰包,给了伙计们几两银子当安家费,不敢再多说,怕自己后悔——侠客们每次出手,都会引起不同的变故,看客只看见表面的快意,却不知背后的辛酸。 二楼厢房内。 傅青芷坐在窗边,看后院里正在落花的桂树。 陈云卿慢腾腾地收拾行李,不时同傅青芷说上两句,见另两人回来,便道:“降生教以峨眉为据点,在蜀中势力不容小觑,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孙擎风:“何不直接杀入峨眉?” 陈云卿:“不妥当,会引得天下震动。” 金麟儿:“可我们一路上,不都是这样做的?百姓都喜欢鬼面公子。” 陈云卿:“路上行侠仗义,对付的是朝廷已经定罪,却抓不住的恶人,朝廷不计较,百姓们拍手称快。可是,若我们贸然剿灭降生教,我知道孙兄和麟儿有这个本事,但我们既不是官差,又没有调查取证,个中实情真相,外人又如何能够知晓?不仅朝廷容不得这样厉害的人,连百姓们都会惧怕。这办法最简单,却不稳妥。” 金麟儿:“云卿大哥说的对。傅筱是狐妖,能变换容貌轻易脱身,混乱中,我们不一定能找到他。况且,被他鼓动的教众太多,并非个个都该杀。” 他说着说着,突发奇想,不由问:“傅筱既然如此变化多端,为何不干脆变成皇帝,那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不敢管他。” 傅青芷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妖从来都不比人厉害,否则,亦不会躲在昆仑不敢越界。冒犯人间天子,引发两族矛盾,后果谁都不敢想。” 孙擎风:“如今已查明胡筱在人间的身份,灵晶石矿倒不用再继续追查。该开始想办法对付他。” “傅青芷,”孙擎风把这个名字念得很重,“你觉得如何?” 傅青芷面上隐有病容,轻声说:“我已想出对策,只要他在我面前出现,我就有办法治他。” 陈云卿担忧地看了傅青芷一眼,道:“不用你来。缉妖司出面清剿邪教,查明玄悲真身。” 傅青芷:“他很聪明,总会逃掉的。” 金麟儿:“别太担心,我想,若他逃走,一定会来找我和大哥。我爹布了一个伏妖阵,就在白海附近,咱们去那里等他,可以守株待兔,过一段清闲日子。” 于是,四人决定前往杏花沟,完成赵朔留下的伏妖阵。 陈云卿金雁传书与陈焕,将降生教和峨眉玄悲师太的事情上报,请求发兵清剿降生教。 蜀中秋日,暖阳高照。 远山上常青的松柏变成墨绿,金黄或火红的枫木等如丝带般点缀其间,是北方看不到的瑰丽绚烂。 金麟儿和孙擎风同乘,懒洋洋地靠在孙擎风怀里晒太阳。 山路崎岖,马儿走得缓慢,晃得他昏昏欲睡:“大哥,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 孙擎风:“不记得。” 金麟儿:“那天风雪很大,武林盟的刀客要你带路,我看你穿的破破烂烂,鞋都湿了,说什么都要让他们给你骑马。云卿大哥出面替我们解围。” 他瞬间来了精神,探出脑袋向后看,见得陈云卿刚好把脑袋凑到傅青芷面前,便坏心眼儿地大喊:“云卿大哥,是不是啊?” 陈云卿险些栽下马去,哭笑不得:“是,你小时候比现在乖巧。” 金麟儿搅了陈云卿和傅青芷的好事,满意地把脑袋缩回来,靠在孙擎风胸膛上:“后来我不肯喝血,还以为你要揍我,没想到,你就那样算了。你带我杀出重围,像长坂坡上七进七出的赵子龙,真威风!” 孙擎风罕见的意气风发:“普天下,无一人勇武如我。” 金麟儿哈哈大笑:“对!武林盟那样多的高手,都没能拦住你。” 孙擎风:“腻腻歪歪,到底想说什么?” 金麟儿侧头,在孙擎风脸颊上亲了一口:“咱们从相识到相知,已经六年,这六年我很快活。” 孙擎风:“原来才六年?同你在一起,度日如年,我还以为已经过了六十年。” 第45章 柔情 出蜀的过程很顺利, 路上偶尔遇到降生教众阻拦, 甚至无须孙擎风出手,金麟儿随手就解决了。 金麟儿不迷恋武力、金钱、权势, 从与他人攀比, 不骄不躁, 修为突飞猛进。 他对自己的实力尚没有很清楚的认识,尚且不知, 到这时候, 他的《金相神功》已经突破第八重境界,这是前五任金光教主, 从来都没有到达过的境界。 于他而言, 如何饮血已不成问题, 如何不再饮血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8 才是问题。 四人北行,一路上揭了十余张悬赏令。 按照从前的办法,将人送至官府,再把赏金分给贫苦百姓。 鬼面公子声名大噪, 引起了黑白两道的注意。 此夜间, 鬼面公子又在长安府完成一宗悬赏。 但是, 这一回,官府并未依约将赏金摆放在府衙门口。 “好烫!” 金麟儿蹲在府衙外不远处的墙头上,双手捧着一个热乎乎的番薯,在空中抛来抛去。 “哪那么娇贵?你又不是姑娘家。”孙擎风一把抓住那颗番薯,手掌立马被烫红,但他绷着个脸, 强忍着不显露出来,迅速把番薯的皮剥掉,使劲吹了几下,塞回金麟儿手里,“吃完办事,好回去睡觉。” 金麟儿听到孙擎风说出一个“睡”字,不由心猿意马,边嚼番薯边胡言乱语:“这帮官差尸位素餐,自己不敢抓人,我们帮忙抓,他们不感谢就算了,反倒设下陷阱想抓我们。不过,大家都不容易,官差只是拿银子办事。大哥,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孙擎风把金麟儿滑稽的反应看在眼中,背着他微微勾起嘴角,回头面向他时,则又是一副正经模样,道:“傅筱是玄悲师太,是武林盟盟主,同朝廷往来甚密,能鼓动朝廷抢夺金印,自然也能告诉朝廷鬼面公子的真实身份,借刀杀人对付我们。” 他说罢伸出食指,用力抹去金麟儿嘴角沾着的一点番薯瓤。 “原来在这儿等着,怪不得咱们出蜀时未,遇多少阻拦。”金麟儿手里的番薯个头太大,吃到一半就吃不完了,便假装慷慨,往身旁一送,递到孙擎风面前,“你也吃点儿,特别甜。” 孙擎风正在观察官衙中的布置,猝不及防被番薯堵住鼻子。 “吃完办事好回去睡觉!” 金麟儿自知犯错,没等孙擎风发怒,飞快地在他额前亲了一口,戴上青铜鬼面,跳至官衙内。 孙擎风抹干净脸,怒而攥住番薯,恶狠狠地啃了一口,两眼一瞪:真甜。 金麟儿落地一滚,迅速闪身隐入黑暗,贴着回廊中的梁柱移形换步,脚掌落地无声,如猫一般轻灵敏捷。 他推开库房后窗,抬脚准备踏入,忽而停下。 但见月光穿窗而入,银辉照得地白如霜。 风动,一点寒光乍现。 原来,地面上横竖布置着数十道极细的钢丝。 金麟儿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偷偷捡了几根树枝、两颗石子,跃起跳上屋顶,揭开瓦片,把东西一股脑扔下去,打在陷阱上。 树枝一触到钢丝,钢丝便咻地收缩,将树枝紧紧锁住继而割断。 铜铃爆响,官差们从耳房里冲出,推门而入却只看到几根树枝。 金麟儿把石子扔到院中,听官差们大喊“中计”“快追”,捂嘴强忍住不笑。不过一会儿,他抖抖耳朵,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知道衙门里的官差全都冲了出去,才跑进银库。 银库里,重重陷阱的正中央,整齐码放着一堆锃亮白银。 金麟儿扯起衣摆作兜,把银两一股脑全扫近来,走到门边才清醒过来,自己坐拥金山,贪这点儿小便宜做甚?旋即跑了回去,把银子点清楚,只取走悬赏令上承诺的数目,继而关好门窗,施施然离开,悠哉得如同是前来作客的一般。 与此同时,官差们发现被骗,业已朝库房赶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秋雨过后,夜风最是清爽。 孙擎风坐在墙头等待,半天不见金麟儿出来,心中虽是担心,又不信金麟儿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不时变换坐姿,嘴里叼着根干草嚼巴。 树枝轻颤,府衙方向传来喧哗声。 金麟儿被官差追赶,运步如飞,一脚踏在石头上,又凌空虚踏两步,直奔孙擎风而去。 这小魔头衣袍鼓风、额发扬起,纵在危急关头,亦是笑意盈盈。他的双眼依旧黑白分明,温润清亮,是这五浊世间长夜里天边的晨星,流转着永不熄灭的辉光。 “蠢东西。”孙擎风吐掉嘴里的干草,张开双手接住他的蠢东西,却没想到,金麟儿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单薄,猛然撞进他怀中,冲击力带着他一起向后栽倒。 金麟儿哈哈大笑:“大哥不行啦!” “闭嘴!”孙擎风佯怒,照着金麟儿的屁股拍了一巴掌,搂住他的腰,一脚蹬在墙上,侧身凌空翻转,跳上一棵高大的丹桂树。 树枝乱颤,或黄或白的极小的花朵散离枝头。 花雨纷纷扬扬洒下,像漫天星辰炸裂,落下无尽流光溢彩的金屑,将凡尘俗世隔绝开来。 金麟儿跑得直喘气,揭开面具塞在怀里,抬头对上孙擎风的视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刹那,那些灶头的烟火、窗缝里的烛光、街道上哒哒的马蹄声,甚至耳畔呼啸的风,全都消失了。 天地都好似荡然不存。 只有花瓣化成星屑洒落,闪烁的光芒,永无休止地流动。 两个人被包裹在花雨里,光影忽明忽暗,给他们镶上一道冷白的银边。 于是黑夜为幕,月光作墨,爱人的眼神是世间最柔软的笔,把彼此描入光阴长卷。 一眨眼,是白海的鹅毛雪、杏花沟、听雪泉水汩汩往外冒。 一闭眼,是长安风中的白梅香、月下的尺八声、转动着的风车。 金麟儿伸手,揩掉孙擎风眉毛上沾着的明黄花粉,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笑。孙擎风绷不住脸,扬眉一笑,直直看着金麟儿,把他看得脸颊绯红。 孙擎风很少这样毫不拘束地笑,他就像一枝历经两百个春秋的青松,无数的草木枯荣后,凋残的烂叶落在他身上,给他覆上一层腐物凝成的壳。 金麟儿是三月里和暖的春风,轻柔拂过他的身体。 孙擎风轻颤两下,抖掉满身颓朽的尘,又成了一枝带着朝露的挺拔的松。 不知过了多久,尘世的喧杂再度闯入。 官差们紧追不放,又冲了过来。 金麟儿戴上鬼面,又从孙擎风怀中掏出另一个给他戴上,抱怨道:“大哥,难道人血还能美容养颜?我觉得你越长越年轻,怕不用多久,就真的要管我叫大哥了。” 孙擎风戴好面具,冷哼一声:“想得美。” 金麟儿:“玩够了,走吧。” “你是来玩……”孙擎风瞪了金麟儿一眼,见他东瞧西看,一副出来闲逛的模样,只得投降,“还想玩?” 金麟儿舔舔嘴唇,重复孙擎风的话:“玩什么?” 孙擎风屈腿弯腰,拍拍自己后背:“上来。” 金麟儿这回不敢太过用力,免得孙擎风被撞到,不带自己玩了。 他轻轻爬上孙擎风的后背,提着孙擎风的两个耳朵,催马般:“驾!” “抓好!不许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19 胡闹。”孙擎风的语调带着笑意,一跃而起,脚尖在树梢头上轻点几下,便如箭矢破风而出。 他故意晃了一下,险些把金麟儿从背上颠下去,感觉到按在自己肩头的双手猛然收紧,他便满意地吹了个口哨,使出全力,运起轻功。 待到金麟儿将双手环过孙擎风的脖颈,再朝下一看,只见地上黑沉沉的屋宇鳞次栉比,街巷间烟尘里灯影幢幢。 不过倏忽间,两人竟已跃至半空中。 孙擎风的轻功,不知已经练到何种境界,仿佛能够凌空踏风,忽而跃起数丈,俄尔坠跌,每一步都算的将将好,带着金麟儿在城池上空飞跃,如风呼啸。 长空如墨,千万颗星辰,细语呢喃。 月下云如柳絮,贴面擦过,星光流动成丝线。 金麟儿的心,从未这样剧烈地跳动过。 长安府夜里灯火璀璨,孙擎风却停在了城中最暗的街巷。 金麟儿从他背上爬下来,只觉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躺成一个“大”字,揭掉面具长吐一口气,赖着不肯起来了。 孙擎风蹲在他身旁,用狗尾巴草搔他鼻下:“还玩么?” 金麟儿欲哭无泪:“大哥,你哪是在练武?哪有人轻功能练到你这样的境界?冯虚御风,不过如是。” 孙擎风:“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这辈子是练不成的。” 金麟儿:“你会就是我会,分什么你的我的?” “银子拿出来。”孙擎风把金麟儿从地上拎起来,带他往前走,好容易找到一座高楼,提着金麟儿的后衣领就想往上跳。 金麟儿赶忙同孙擎风分开,边掏银子边沿着台阶往上走,嘴里念念有词:“台阶修出来,就是让人爬楼用的。” 待到金麟儿爬上高楼瓦顶,孙擎风已在其上,面南负手而立。 不远处一座农家大院里,老百姓们坐在地上,点不起油灯,便晒着月光,买不起丝竹,便拍手歌唱。 孙擎风让金麟儿把十两银子抛至半空,挥出一掌,把银锭拍成碎片。 碎银在空中闪闪发亮,飘落至大院,像白雪纷纷落,绽开一地雪莲。 老百姓们欢呼雀跃,抬头只见高楼上站着两个头戴青铜鬼面的人。 金麟儿往回望来时路,官差仍在追捕,而前方满院百姓跪地叩首。做了一件好事,他心里并不觉得快乐,反倒微微发苦,再一次体味到贺正阳所说的“苦己利人”四字,有多深重的含义。 “眼前得失等云烟,身后是非悬日月,”孙擎风拍拍金麟儿的肩膀,“任由他人说去罢!” 金麟儿跳到孙擎风背上,闭上眼,随他乘风驾雾,浮沉云海。 (嘟嘟——!微博@七六二,或者从本章评论里找地址。点击就看:大哥到底行不行?) 离开长安那日,秋雨又洒了一场。 出北门,过平川,阔大的川原汇入峡谷,天成了灰白一线,亮得刺眼。灰黑的石头生铁般锈着,红枫如血飘零,流淌在枯死的山崖间。 金麟儿打马狂奔,马蹄把泥水溅到天上,石板震颤,抖落一山的旧尘埃。他不看地、只看天,朝着前方光亮狂奔,赢了耳畔呼啸的风,把缠绕双脚的尘寰甩在后面。刺入光明,方才勒马。 他策马徐行,侧目远望东方,想穿过层云看一眼华山,只看得见白云挤成一团,如满园怒放又在风雨中凋萎的牡丹,美得忧愁。 陈云卿忽然想起,有一件事一直忘了告诉金麟儿:“两年前,我回缉妖司的时候,你曾托我去看看望贺掌门和你师兄。我赶到的时候,贺掌门已经出关,知道你出事后,他就辞去掌门职务,下山云游去了。周行云闭关不出,我没见上。” 金麟儿摇头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自会再见。” “大哥!等等我——!”说罢策马扬鞭,再次启程,追逐着前方的孙擎风,那是他身处的幽暗峡谷中,最耀目的光亮。 因为鬼面公子已经被朝廷盯上,为免节外生枝,一行人避开官道,取到山间小路,行程稍稍放缓,离开长安府三日后,行至佛坪县的郊野,准备修整一日再上路。 此日乃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红日未落,圆月已升。 陈云卿看傅青芷闷闷不乐,哄着她去集市上采买,至夜方归。 只可惜,山野间根本没有客栈,他们好容易才找到一处荒废的老宅,金麟儿让孙擎风用《驭鬼术》探过,再三确认这地方没有鬼煞出没,才勉强答应借住一晚。 陈云卿回到荒宅时,院中已升起炊烟。 孙擎风面无表情地挥舞着锅铲,烹制一锅野猪肉。 金麟儿跪在地上烧火添柴,被黑烟熏出两行清泪,又就着孙擎风的裤腿擦脸,被孙擎风嫌弃地踢开,警告他不要跪在地上弄脏衣服。 他被呛得说不出话,干脆坐在地上歇息。 孙擎风偷偷瞟了金麟儿一眼,以为是自己把他踢得太远,让他难过,便又故作不经意地往他那边挪了两步,用腿蹭他的脸。 “真是一对冤家。”陈云卿失笑,撸起袖子,上前帮忙炒菜。 傅青芷心情好了不少,走到屋里翻找,抬出一张方桌、四把椅子,把坐在地上偷懒的金麟儿叫来,两人一起到河边刷洗桌椅。 金麟儿看傅青芷气色不好,让她坐在一旁歇息。 傅青芷:“我已幻化成这副模样,还能看出气色不好?” 金麟儿:“你已幻化成这副模样,却还是个男的。” 傅青芷:“男女有别,变幻起来不大方便。况且,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心是残缺的,没甚灵气,全赖女娲石维系易容,变得越多越费神。” 金麟儿很少看见傅青芷如此丧气,关切道:“你病了?” 傅青芷咳了两声,怒道:“我没病。” 金麟儿点点头,认真刷桌,不再多言。 傅青芷捂着心口,又咳了几声,回首望着荒宅院中,见陈云卿同孙擎风并排站着说话。 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深沉,像是有些担忧。 四周静谧安宁,只有流水泠泠,鸟叫虫鸣。 紫红色的霞雾氤氲在天地间。 穹顶上飘荡着的云很奇特,一道道白练似的,横向铺开,布满长空。 傅青芷把视线从陈云卿身上收回来,打破沉默:“我给你说个事。” 金麟儿侧脸看向傅青芷,见她蹲在溪水边,摸着脸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好奇道:“你到底长什么样?” 傅青芷很在乎容貌,听到这个疑问,想说的事也忘了,沉默许久,目中隐有挣扎神色,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让你看看,如何?但你不、不能告诉陈云卿。” “真的?”金麟儿猛然站起,哗啦一下把椅子推进溪水里,又忙不迭踢掉鞋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0 子跑下去捡椅子。 等他再走到岸上时,傅青芷已经撤去易容法术,露出真容。 金麟儿看着傅青芷,目瞪口呆,“你你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傅青芷面色涨红,双手捧着脸,既羞臊又有些愠怒,还有些隐约的自卑,不敢直视金麟儿,只悄悄地瞥他一两眼,观察他的反应,见金麟儿一脸欲言又止,便转过身去,失落地说:“我知道我长的难看,你后悔了吧?”说罢变回穆瑶光的模样,转身就跑。 “不……不是啊。”金麟儿回过神来,傅青芷已经跑得没影。 妖族的妖是不是不辨美丑的?世上竟有长得这样好看的人!简直……比孙擎风还要好看那么一丁点儿。金麟儿心里犯嘀咕,恍恍惚惚把桌椅清理干净,回过神来,已经能闻到饭菜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轰鸣的机车有3000字,微博有图,评论有网址但是海外的可能有些时段刷不出,正文作话不发怕翻车=w=就酱~ 第46章 决裂 月色晦暗, 星子不知落到哪个角落。 昆仑远在西面, 跨过太行山,地台一阶高过一阶, 彷如登天的阔道。 秋日农忙, 百姓们割了麦子, 把秸秆码成一垛,随手抛下火种, 由它自燃自灭。到夜里, 焦黑的秸秆垛还在冒着烟,烟气白蒙蒙的盘旋着飘到天上。 半天的烟气, 半天的云。 凡人能耐很大, 用人间烟火把天拉了下来, 将登天的路变成人间的锅与灶。 四人月下共饮,把酒言欢,亦言苦。 “我才是傅筱,你们所说的胡酒, 其实是我阿姊傅青芷。她要炼一颗心来救我。” 傅青芷说出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顿感轻松。 出乎她的意料, 听者皆不觉惊异。 傅青芷怒把筷子拍在碗上,“都哑巴了,快说点儿什么!” 孙擎风掏掏耳朵,冲金麟儿使了个眼色。金麟儿一本正经道:“我跟我大哥好,又不要和你生孩子,你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就算你是一只猪,与我们又有甚么相干?云卿大哥早就说过:青青,不论……” “哎!打住,打住。”陈云卿知道金麟儿是想挖苦自己,连忙抢过话头,眉目含情温柔注视傅青芷,“我不会变。” 傅青芷,不,应当是傅筱,全没想到他们会是如此反应,先前备好的解释,全都用不上了。 他莫名觉得憋闷,扯着陈云卿的耳朵质问:“你连我是男是女都不在意,你就那么不在乎我?” 陈云卿:“傅筱,筱筱,不管你是什么样,只要是你,那就都是好的。” 傅筱眼眶微红,泪盈于睫,偏要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别过脸去,显得又脆弱又倔强。 孙擎风饱食停著,问:“先前,我以为炼制金印须两百载,故胡酒约定两百年后还印。但傅青芷一直处心积虑,迫使我们大开杀戒,是否另有文章?” 傅青芷握着酒杯沉吟,良久才开口:“巫医曾为我断命,说我活不过三百年。” 陈云卿一怔:“你如今多大?” “比你大几十轮呢,小东西。”傅青芷眼神闪烁,不愿多提自己的事,隐隐有些自我厌弃的意思,“阿姊排行第九,不爱父亲给的名姓,管自己叫胡九。她是觉得我撑不住多久,故而无所不用其极。” “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 傅筱虽然在笑,可那笑容里满含悲凉。 他拎起酒坛,为自己倒了一满碗酒,说:“我这样的东西,原不该与陈云卿交往过密。可我太自私,没有忍住。来!这碗酒,傅筱敬你。” 陈云卿举起酒碗。 他的手在发抖,抖得很厉害,一碗酒被抖出去大半。 但他的眼神仍旧温柔,语气依然平静:“傅筱,你的名字很好听。”说罢,同傅筱碰杯,酒水又洒出大半。 金麟儿用胳膊肘撞了孙擎风两下,让他注意看。 然而,向来警觉的孙擎风,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金麟儿摸不着头脑。 孙擎风倒了半碗酒,朝傅筱举起,道:“鬼方围城,傅青芷借机蛊惑我父炼制金印,末那城血流成河,但我们的确因此守住大雍北边两百余年。往事皆成空,我会依约归还金印。” 傅筱笑道:“还不还的,再说罢!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先前没告诉你们,阿姊炼制灵晶石,是为了布设巫灵血阵,在血阵当中以印换心。害得千百万人枉死,她罪不容诛。” 两人把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洒出大半,而后才喝下一小口。 陈云卿:“日前,我收到信。缉妖司全员出动,入蜀剿灭降生教。” 金麟儿:“玄悲师太呢?” 陈云卿:“我父亲往峨眉,可惜傅筱,不,傅青芷法力不弱,且出手狠厉,虽身负重伤,仍拼死闯出包围,现已不知所踪。对不住。” 傅筱闭目摇头:“她,该死。” “今夜不谈是非对错,只喝酒。”孙擎风莫名其妙地劝酒。 三人相互碰碗,都晃掉了大半碗酒水。 傅筱将酒一气饮尽,现出男儿的豪迈:“喝酒!等找到阿姊,我不会让你们为难。” 金麟儿实在觉得太古怪了。 他从没喝过酒,眼下双手捧着个酒碗,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该按照他们喝酒的规矩——筛糠似的抖上几下,只留那么一小口。 他见傅筱喝完一碗,将视线移到自己身上,不由紧张起来,但不能露怯,便端起酒碗,道:“哥,你该让云卿大哥看看你的真容,保管他看见以后……” “喝你的,少废话!”傅筱被戳到痛处,龇牙咧嘴。 金麟儿一鼓作气,把满碗酒水闷下。 孙擎风夺过金麟儿的酒碗:“你做什么?” “我喝酒啊。”金麟儿吐出舌头哈气。 孙擎风欲言又止,怒瞪傅筱一眼。 傅筱一拍脑袋,尴尬道:“我刚刚被他气跑了,忘记告诉他。” 金麟儿头晕目眩,听不懂孙擎风和傅筱在说什么,只觉得今夜的所有事情都透着古怪。 陈云卿低声问:“还要继续?” 孙擎风点头:“我若不对劲,他能看出来。” 金麟儿的眼皮越来越沉,趴在桌上昏睡过去,心道:这酒劲儿真大,简直比迷魂药还厉害。 翌日清晨,雷雨暴烈。 白花花的雨水,像雪崩一样滚滚而下,极远处的太行山,近处的红枫林,荒宅断裂的屋檐和院角那半个破瓦缸,全都淹没在雨水里。 千万颗雨珠子噼里啪啦滑下屋檐,摔得粉身碎骨。 水汽从窗缝间钻进屋,无孔不入,能把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一张湿乎乎的棉布。 金麟儿头痛欲裂,眼皮沉得像挂着几斤生铁。 最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1 后,他是在傅筱的惊叫声中醒来的。猛然坐起,只觉天旋地转,自己仿佛飘在屋顶上,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什么都是错的。 再撑开眼皮,见傅筱站在床前,对自己怒目而视。 孙擎风站在傅筱身后,面色冷若冰霜。他的手背裂开了几道口子,流出几滴少得可怜的血,用拳头把门框给砸烂了。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金麟儿一低头才发现,陈云卿光赤身躺在一旁,自己身上同样没穿衣服。 昨晚酒醉,跟陈云卿睡了?怎么睡的?不不不,不可能!金麟儿脑袋里的一根弦瞬间崩断,害怕得说不出话。 他胡乱穿好衣服爬下床,然而两腿发软站不起来,勉强爬到门口,看见孙擎风冷漠的神情,又不敢上前,只喊了一声:“大哥?” 孙擎风转身离开,金麟儿想追上去,不当心跌倒在地上。他听到声音,瞬间停下,傅筱咳了一声,他才继续往外走,跃至屋顶,抱着剑蹲着。 金麟儿见状,竟冷静下来,心道:这实在不想大哥的行事做派,他怎么会问都不问,就生我的气呢?他不会生我的气,真生气了,该先把云卿大哥揍一顿。 傅筱静静看着陈云卿:“说话。” 陈云卿:“这一定是误会。” 傅筱:“我们昨夜喝得酩酊大醉,你说,六年前在白海,同他初遇时就喜欢上他,否则,亦不会三番两次违背缉妖司的规制帮他。你不喜欢女人,但不想让他为难,于是假装同我在一起。哪承想,我竟是个男的?怕他当真,忍不住下手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脑子都被狗啃了?金麟儿太过纳闷,觉得像在梦里。 “我喝醉了。”陈云卿眸光暗淡,低着头不敢看傅筱,声音极沙哑。 傅筱:“酒醉心明白,你自己清楚。倒是我,虽没喝醉,却信你是真心待我。” 陈云卿沉默不语,翻身下床,同傅筱擦肩而过,把金麟儿从地上扶起来。 泪珠从傅筱眼里冒出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抹了把脸,转身同陈云卿说:“你是真心喜欢他?” 陈云卿:“你既已看见,何必再问。” 傅筱:“你发誓!” “发誓又有何用?我原本想再骗你两年,让你别带着伤怀离开。”陈云卿低头,凑近金麟儿,像是想亲他,“眼下看来,是没办法了。” 屋顶上,忽然传来一声瓦片摔碎的脆响。 陈云卿耳朵动了两下,鼓起勇气往上瞟了一眼。 孙擎风趴在屋顶上,揭开了一块瓦片,在屋瓦的缝隙间露出一双眼睛。虎目圆睁,凌厉如刀。 陈云卿不敢胡乱动弹,勉强将嘴唇贴在金麟儿脸颊边上,低声道:“别难过,都是假的。”但这动作远远看着,还是像他亲了金麟儿。 屋顶上,又传来一声瓦片摔碎的声音。 雨水从那缝隙间低落,打在金麟儿鼻尖。他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发现了孙擎风的眼睛。 孙擎风迅速把瓦片盖上,做贼心虚似的逃了,跑到对面屋顶上蹲着,像一只湿淋淋的野猫,蓬松的毛都塌下来,看着狼狈又孤独。 金麟儿用眼神询问陈云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陈云卿皱起眉头,露出一副苦相:要命了!你可别再靠近我。 金麟儿思虑起来。 昨日,傅筱同他洗刷桌椅时,本打算说些什么,被他发问打断,后来就被气走了,什么都没说。到了夜里喝酒时,他们三个人都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只自己实心眼,把酒一口闷掉。 难道,那酒有问题? 金麟儿明白过来,傅青芷被缉妖司重创,负伤遁逃,必定会来找执印人。毕竟傅筱时日无多,她不得不冒险行事——昨夜喝的酒,是傅筱同陈云卿在集市上买来的,傅筱能感应到傅青芷,可能发现酒被动过手脚,只是不晓得她有什么打算,于是将计就计,演一场戏,大家装作决裂分开,引蛇出洞。 金麟儿想通此节,终于松了口气,玩心高涨,抱住陈云卿,扯着嗓子干嚎:“我的命好苦呀!” 陈云卿浑身僵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太过了,收一点儿。” 金麟儿抱着陈云卿不放,听见对面那座房子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瓦片碎裂声。 他心里乐得不行,面上险些绷不住,把脸埋在陈云卿胸口,大声地哭喊:“姓孙的只知道打我,在一起那么久,只和我睡过一次!”这话当然不是说给陈云卿听的。 傅筱看金麟儿同陈云卿搂得那么紧,只觉一股无名妒火猛地往天灵盖上钻,用力把金麟儿扒开,怒道:“抢兄弟的男人,你算什么兄弟?” 金麟儿不能输掉气势,两眼一瞪,气壮山河地回吼一声:“你这个泼妇!” · 两人吵着好玩,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反正不是自己家的。 暴雨在窗上扑腾,噼里啪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金麟儿:“你说你喜欢云卿大哥,可你除了花他的钱、不给他好脸色看、揪他耳朵,你还为他做过什么?他为你丢了官职、离开父母、四海漂泊,任你呼来喝去只为讨你欢心,可你连给他看真面目的勇气都没有!” 傅筱忽然语噎,眼睛被雨水淋湿了。 他抹了把眼睛,道:“我已没几年可活。陈云卿,我不祸害你。况且,他说的对,我相貌丑陋,你纵然曾经喜欢过我,可若看到我的真容,必定会被吓跑。” “行,我成全你们,你们等着。” 傅筱抢走金麟儿腰间的乾坤囊,又在陈云卿的包袱里翻找出写字用的宣纸和笔,把挡在身前的陈云卿撞开,跑到门口屋檐下的空地上。 他把血倒进碗里,又跑回房,用毛笔从门框上沾了孙擎风砸门时留下的血,抬起金麟儿的手,掰起他的一根手指塞进他嘴里,道:“咬一下。” “做什么?”金麟儿一口下去,咬破指尖。 傅筱沾了金麟儿的指尖血,终于跑回院子里,跪在地上,先用沾血的毛笔在纸上写出金、孙两人的名姓,再让笔尖饱饮碗中血,在纸上画出一行符文。 “人心易变,唯有阿姊,一直真心护着我。” 傅筱说这一句话,声音很大,既是有心让傅青芷听见,又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他取出丹朱送给傅青芷、傅青芷转而送给自己的女娲石,把石头放在符纸上,双手掐起指诀。 陈云卿、金麟儿走上前,站在傅筱身后。 孙擎风亦从房顶跳下,浑身湿透,站在傅筱身前,脚边淌出一个小水洼。 金麟儿抬手想给孙擎风擦擦脸,举到半空才想起还在戏里,不尴不尬地挠挠头,忍住想去抓他的手的渴望,问:“云卿大哥,他在施展法术?” 孙擎风冷哼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2 一声,不屑道:“蠢东西,是咒术。” “你闭嘴!”金麟儿心下只觉刺激,面上佯怒,“只有我大哥才能叫我作蠢东西。你不仅不愿信我,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我不要你做我大哥了。” 孙擎风虽知是做戏,心里仍有些不好受,问:“你说什么?” 金麟儿生怕玩砸了,迟疑道:“我、我,我……讨厌你?” 孙擎风没忍住笑了一声,挂在眼睫上的水珠顺着鼻梁落下来。 傅筱施完咒,把符纸塞进装血的碗里搅弄:“《金相神功》是我从一只远古金雁妖手上偷去走的《遵生手札》中所载,原本,我想自己练,但是那法术妖邪血腥,阿姊不让我练。” 他把碗递到孙擎风面前,道:“《手札》中有个忘情血咒,饮下以后,会忘了你的心上人。” 孙擎风漠然道:“我没有心上人。” 傅筱嗤笑:“人该跟人在一起,而不是与你我这样,非妖、非人,又非鬼的东西厮混。” 金麟儿心里没底,冲上前抢夺孙擎风手里的符咒。 可孙擎风动作太快,把血水和符纸一饮而尽。 碗落在地上,摔成齑粉。 午后暴雨初歇,天地间一片狼藉。 红枫林碎叶一地,红得像一滩滩冷却的血。江河泥沙滚滚,泥地上满是残花落叶,田间枯败的秸秆东倒西歪。水珠无力地从枝头滑落,滴在小水洼里,溅起稀疏零星的小水点。 一年的欣欣向荣,从此开始转为颓败。 傅筱是最先离开的。 他说要回昆仑坛城,什么行李都没带,只从金麟儿手上,拿走了两张青铜鬼面,说这东西是自己买的,不能便宜别人。 实际上,他自知时日无多,故而从未给过陈云卿任何承诺。回首近三百年时光,他不是被同族欺侮,就是独自躲在山中修行,今生做过的最有趣、最值得回忆的事情,只是偶尔假扮成鬼面公子,不露脸地行侠仗义,方能得他人一声称赞。 世人不会记得他,陈云卿心里的爱意,亦会随着光阴流逝而消退。傅筱想:如果我死了,化成灰,能够证明我来这世上走过一遭的,只有这青铜鬼面。 一场假戏,傅筱做着做着,恍惚间难分真假。 他剩下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同陈云卿的每一次别离,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缓步走入水气氤氲的山中,消失在云雾间。 千山外,空谷里,跫跫的足音,都是苦别离。 金麟儿担心傅筱遇上麻烦,跑去叫孙擎风跟随。 怎料找到孙擎风时,他正在收拾包袱。 孙擎风把两个人的东西区分开来,各自用布包好,将一个较大的包袱扔给金麟儿,道:“我答应过你父,把你抚养成人。如今你已成人,武功还算过得去,”他看了金麟儿一眼,眼神很复杂,“找到了爱你的人,我该回白海去。” 金麟儿挡住孙擎风:“你前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孙擎风:“是,就算你是个小猫小狗,多养几年,我也能对你生出感情,不过是习惯使然。我饮下忘情血咒,头脑冷静下来,想明白两件事:一来,我非人非鬼,与你并非同道。二来,你是个寻常人,会生老病死,不能与我作伴。” 金麟儿啪地跪在地上,抱住孙擎风的大腿哭喊:“我不玩了!那劳什子咒术是骗人的,是你跟他串通起来演戏骗我的,是不是?就算不是,我也不离开你,我给你当妾!当八房、九房、十房姨奶奶。” 金麟儿背对着门,除了孙擎风,没人能看见他脸上诡异的笑。 “闭嘴。”孙擎风踢开金麟儿,绕过他走到门口,背对着门转过身来看他,“别尽说胡话。大哥爱你,想办法把傅青芷引出来,我会……” “我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金麟儿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起身拍拍衣裳上的土灰,给孙擎风让道,“就像从前那样,知道啦。本教主的孙护法,去你的吧。” “蠢东西。”孙擎风转身离开。 金麟儿背上包袱,在荒宅门口找到失魂落魄的陈云卿,搂着他的肩膀,揶揄道:“云卿大哥,不该走的都已经走了,不该留的都留在这儿,你终于如愿,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为何还是如此闷闷不乐?” “心里不大好过,你就别挖苦大哥了。”陈云卿从金麟儿身上摸出听妖铃,给他戴上,未有听见铃声,如释重负,“傅筱在集市上感应到傅青芷,恰巧有人追上来卖酒,酒很香,但价钱开的不高。我察觉到古怪,发现酒里被人下了迷魂药,决定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炒菜时,我跟孙兄合计过,咱们四人分开,只留你我两个。但傅筱忘了告诉你,险些误事。对不住了,头还疼不疼?” 金麟儿胡乱甩动脑袋,像一只抽搐的小疯狗,逗得陈云卿大笑。 他见陈云卿心情好了一些,才遗憾地说:“我早上醒来时脑袋的确是蒙的,心想昨晚同你睡了,我竟然都不记得,实在很不划算。” “孙兄说,他但凡有半点不对劲,你一眼就能发现。”陈云卿被金麟儿逗笑,“你跟他,是任何人都离间不了的,真是羡煞旁人。” 金麟儿笑道:“我大哥这人很简单。他若真的生气,不会同我废话。若真误会我们,应当先把你杀了解气。” 至于血咒,孙擎风连血都没有,又怎会受咒术控制?孙擎风的心,都在金麟儿身上。孙擎风从来都把金麟儿放在心里,纵然失去记忆,在人群中重逢千万次,也会重新爱上他。 金麟儿如此信任孙擎风,孙擎风亦有此自信。 陈云卿想起今晨孙擎风趴在屋顶上看自己的眼神,简直不寒而栗,打了个激灵,慢腾腾地开始收拾包袱:“傅筱的脾气,我却是摸不透。” 金麟儿拖着陈云卿,往傅青芷离去的方向走,劝慰他,道:“从前,我害怕修炼邪功,怕自己意志不坚,反被蛊惑,甚至还做过故意捅马蜂窝,险些死在马蜂刺下的蠢事。大哥因此揍了我一巴掌。” 陈云卿:“你很善良,正直。” 金麟儿摸摸后脑勺,笑道:“后来,我从琢磨明白。沧海会变成桑田,星辰亦会坠跌,天地间物换星移,每个人每天都在改变。黑白两道,那么多人在追捕我,或明或暗,许多人都要加害我,我一步步地从不愿饮血,变成饮禽畜血、饮人血。 “六年前的我,见到如今的我,必定会吓得掉头就跑。但我仍旧是我。虽然,我管不了日月星辰,管不了江河湖海,管不了别人,其实也很难管得了自己。但是,只要我永葆着对于光明善良的追求,当我遇到变故,被逼入两难的境地,我做出的选择,仍旧能够无愧于心。 “情爱,是无形无相的东西,刹那间就能变易。你难道还想寻到一个人,对你的心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3 意永不改变?这几乎不可能。你只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你清楚他的品行,你知道,纵然情爱消逝,他仍旧能如从前一样善待你。这样的人,你可以将心托付于他,毫无保留地爱他,而不用千方百计地试探清楚,他到底爱不爱你。” 金麟儿朝身后看了一眼,入眼只有青山野草,层云与雾岚。 俄而雾散,阳光从厚实的云层间扎下来。 秋风又起,整个山头的树枝都在闪烁着金灿灿的碎光。 “如此,不论结果如何,都无悔无惧。” 他知道,孙擎风会在自己身后,纵然有时难免相隔很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傅筱独自离开,是同陈云卿商议好的。 他深知阿姊的脾气,知道傅青芷顾及自己的感受,轻易不会现身。孙擎风武力高绝,不易对付。金麟儿身负金印,是傅青芷的目标。陈云卿同傅筱过于亲密,同样是傅青芷的眼中钉。只要孙擎风和自己都负气离去,傅青芷一定很快就会现身。 傅筱答应陈云卿,向西往昆仑方向走,半月后在徽县汇合,每日以金雁传书。 然而,傅筱独行两日后,忽然不再同陈云卿通信,默不作声地折向西南方向。 去云梦泽,去归离谷,去人间的家。 陈云卿心急如焚,同金麟儿改走官道,马不停蹄地赶往徽县。 十日过后,两人终于从江湖人的口中,听到了傅筱的消息:鬼面公子在白河接济穷人时,被少林长老擒获,发现其真面目,乃是归离谷主人穆天枢的女儿穆瑶光。 穆天枢曾为少林弟子,后走上邪路成为鬼修士,开辟归离谷,藏污纳垢。其女穆瑶光,以行侠义为名,残杀无辜、饮血练功。少林派决定,十月八日,在少室山上召开英雄大会,先除妖、再诛鬼,正向武林盟众广发英雄帖。 第47章 师兄 金麟儿和陈云卿坐在茶棚中, 听得江湖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传言都说, 那鬼面公子时男时女,亦正亦邪, 只对官府已定罪的大凶大恶之人出手, 出手见血却不取人性命。依我看, 就是传言说的邪乎,饮血练不成神功, 这是官府容不得有人行侠仗义, 故意诬陷他。” 余者纷纷附和:“要我说,这鬼面公子的被抓的事太过蹊跷!他曾赤手空拳, 从千余匪贼手中, 夺回官府被劫的赈灾银两。区区几个少林僧人, 怎奈何得了他?” 又有人说:“除妖诛鬼,哪里需要纠集整个武林盟?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 众人附和:“您给说道说道?” 那人神神秘秘,说:“想必大家都知道。月前,峨眉掌门玄悲师太被发现是狐妖, 在缉妖司围捕中负伤遁逃。风水轮流转, 这次英雄大会, 是少林派广发英雄帖,其他门派没个动静。” “武林盟要换人坐庄哩!” 余者恍然大悟:“直娘贼的秃驴!若非武林盟传讯出来,说鬼面公子在长安一带,极可能已行至徽县,老子们谁往这荒凉西陲赶?结果,咱们都被支了过来, 反让他们捡了便宜,咱们这是被秃驴当猴儿给耍了。” 又有人道:“只怕武林盟的人,都被秃驴骗了。你们可曾注意过?咱们一路行来,有许多峨眉、雪山等大门派的弟子,他们在武林盟里,可都是说的上话的,竟都错信了假消息。说武林盟的庄家要换人,应当不假。” 有人道:“谁知道少林的鬼面公子,是不是真的,反正最后都是要将他杀了,给少林主导武林盟当垫脚石。往后,江湖上再出现鬼面公子,说是假扮的,谁又能验证?让穆瑶光当鬼面公子,才有借口对付穆天枢。那穆天枢出自少林,少林主持这劳什子‘除妖诛鬼’的事,既可以此立威,又能借机抹去自身污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马上有人附和:“更重要的是,穆天枢的身份。除妖诛鬼,其实是为朝廷除去一个隐患。” 众人说起他人是非,讲得天花乱坠,满口唾沫星子乱飞。 陈云卿听着,却是如坠冰窟。 这分明是傅青芷设下的局。 想必,傅青芷在武林盟中另有一重身份,鼓动众人来抓金麟儿,是要逼迫金麟儿大开杀戒,加快炼制金印的速度。孙擎风在大量鬼煞的侵袭下,纵不失控,亦会变得虚弱,她就能乘虚而入,将两人擒住。 怎料,明明打算前往昆仑的傅筱,竟然中途折改变路线。 或许是巧合,傅筱身上的妖气被少林僧人发现。或许是少林派想清理门户,设局对付穆天枢,已经跟踪“穆瑶光”多时。结果傅筱被抓,身上带着两个青铜鬼面,被认定成鬼面公子。 傅青芷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想必亦是焦头烂额。 至于,傅筱为何要去白河? 金麟儿想不明白,陈云卿却知道。 傅筱很可能已经不想活了,打算回到云梦泽同穆天枢诀别,然后返回妖界。陈云卿从他离去时的足音里,听到了痛苦别离的意思。 两人马不停蹄,赶往少室山。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值此危难时刻,金麟儿联络不上孙擎风了。 他沿原路返回长安府,在路上没有遇到孙擎。陈云卿送去出的金雁,同样找不到孙擎风的蛛丝马迹。 但金麟儿相信,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倒孙擎风,孙擎风不回应,肯定是另有打算。 于是,他下定心思,先把傅筱救出来再作计较。 十月初七,少室山上热闹非常。 武林盟众接到邀请,汇聚于此,共谋“除妖诛鬼”的大事。 金麟儿和陈云卿本想跟着人潮混进山中。 怎料,来者个个都报的出名号、拿得出请柬。金麟儿面嫩,看起来像个来凑热闹的富家少爷,陈云卿温文尔雅,根本不像江湖人。 两人既无请柬,亦不擅长撒谎,被和尚们打成闲杂人等,拦在山门以外。 金麟儿东瞧西看,牵着陈云卿上前,把两个乞丐请到小树林里谈起“买卖”。 再走出树林时,两人都换上了一身打满补丁的破烂衣裳,手上拄着拐棍,面上抹满土灰,成了丐帮兄弟,把脏兮兮的请柬交给看门和尚,顺利地混入山中,在西院禅房住下。 虽说是成功混入少室山,但金麟儿和陈云卿悄悄探寻,不仅未曾发现傅筱被关押在何处,而且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少室山上,除了负责招待来客的少林僧人,甚少看见少林派的高僧、长老,亦不见其余五派一帮的弟子们的身影。 难道,又有什么阴谋? 近日遇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怪异,阴谋环环相套,让人头晕目眩、应接不暇。 傍晚时分,闻钟院摆起流水席。 金麟儿趁机打探消息,问同桌的人:“这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4 位大哥见多识广,你可知道,为何咱们入山以来,少林高僧怎都不露面?” 被问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刀客,一直在夸夸其谈,听到后生询问,大方告知:“少林派起源于少室山,其后势力壮大,举派迁移至嵩山。嵩山不可见血,英雄大会在少室山举行。听说,那鬼面公子,尚被关押在嵩山少林寺,由少林主持空闻大师亲自看管。” 金麟儿:“咱们来此,为的就是看看鬼面公子,大师们将他藏起来做甚?要等到何时,才能一睹其真容?” 那刀客知道的不少:“先打几日擂台,留下来的人,方能参与此等武林盛会。” 金麟儿:“几日?” 那刀客:“三五日总是要的,来了三四千人,少林未曾讲明。” 金麟儿咋舌:“这是甚么规矩?真是闻所未闻。” 那刀客嗤笑:“此次大会,说是要‘除妖诛鬼’,那‘妖’不是别人,正是归离谷谷主穆天枢的女儿——穆瑶光;那‘鬼’么,自然就是穆天枢。武林盟与穆天枢为敌,意在剿灭归离谷。你年纪轻轻,可知道,那归离谷是甚么地方?穆天枢又是个甚么人?” 金麟儿心想:当然是个好地方,是个好老伯。 刀客自问自答:“归离谷中尽是穷凶极恶之人,个个手里都带着血案,在江湖上混不下去,才入谷避难。如今的江湖,侠义早已没落,道上混的人,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下作手段都敢用。若把来历不明、居心叵测的人全放进来,只怕有人给穆老贼通风报信。” 金麟儿一副受教的神情,点头道:“原是如此。可我看少室山上,似乎都是不争名利、不群不党的江湖散人。除了少林僧人,不见其他五派一帮的弟子,这又是为何?”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传言不都说,武林盟要换庄家了。” 那刀客显然不知缘由,随口胡诌:“其余五派一帮,先前都往徽县去了。依我看,就是少林放出的假消息。空闻方丈大有来头,背后是朝廷在支持,其余门派知道这庄家的位子落不到自个儿脑袋上,只怕是不愿前来凑热闹。” 金麟儿疑惑:一个和尚,能有什么来头? 那刀客说着话,视线落在金麟儿脸上,很久都没有移开:“咱俩从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金麟儿连忙往嘴里塞了几块豆腐,鼓起脸颊咀嚼,摇头不答话,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那名刀客,金麟儿的确认识。 六年前的冬天,他扬着武林盟的大旗,一马当先冲入白海雪原,在半道上拦下孙擎风带路。 当时陈云卿亦在场,也见到了这位刀客。 只不过,那天对于包括陈云卿在内的许多人而言,只是无比寻常的一天。但对于金麟儿来说,那却是他这短暂的一生当中,最为痛苦的一天。那日的每时每刻,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似被烙铁烙印在他脑中。 转眼六年过去,物是人非。那些参与屠杀的江湖人,洗干净手上的鲜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侠客梦中,无知觉地做着他人手中的屠刀。 这样的江湖武林,跟金麟儿想象当中的完全不一样。 陈云卿心中愈发忐忑:“麟儿,此行凶险异常。穆谷主迟迟不来,或许他早就发现傅筱并非穆瑶光,不打算以身犯险。你身负金印,孙兄体内又封存着鬼煞,不要犯险,先行离去。” “谷主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会来。到时候,你们需要帮手。我们出生入死好几次,你这样说,真是把我们看轻了。”金麟儿从怀中取出听妖铃,“况且,我和大哥曾答应谷主,若傅筱遇到危险,我们一定会出手相救。我是个君子,就算是在梦里答应别人的事,都一定会做到。” 他重新戴上听妖铃,笑着朝陈云卿摇了摇手:“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仗义相助,我永志不忘。” 陈云卿感慨良多,最终只说:“如此甚好,我们都要当心。我怀疑傅青芷偷鸡不成蚀把米,此刻就藏身在少林,又有阴谋诡计。” 金麟儿:“放心,我省的。” 前两日,擂台比武很是随意,不论是在台上或是台下打斗,胜者均得认可。 至第三日,负责见证的僧人忽然多了起来。 比武速度被加快,三千余人很快就将打完。 金麟儿打了两场,胜的都不算轻松。因为,他不能显露出《金相神功》,只得现学现卖,先看别的丐帮弟子如何打斗,然后依样画葫芦。 不过,金麟儿向来乐观,在这麻烦的打斗中发觉到乐趣。 通过四次胜利,他得出一个结论:其实自己并没有孙擎风说的那样愚笨,只不过因为身边都是些聪明人,把他给衬得笨拙了。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结论告诉孙擎风。 第三日傍晚,金麟儿刚打完最后一场。 这是整三日比武的最后一场,围观的人差不多都已散开。 金麟儿刚准备离开,手腕上的听妖铃忽然“叮”地响了一声。 他与台下的陈云卿相视一眼——必定是空闻方丈把傅筱从嵩山带来了。 金麟儿准备跳下擂台,忽然被主持比武的和尚叫住。 微凉的夜风升起,风中飘浮着一股龙涎香的气味。 金麟儿抬头望去,见那和尚身边站着的,赫然就是自己久未谋面的师兄周行云。 周行云仍旧是模样清俊、气质谦和,只不过,他的衣袍上沾满灰尘,发髻略有些凌乱,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匆忙赶来的。 和尚道了声佛号,说:“这位华山派的周行云少侠因故来迟,未能赶上比武。原本,周少侠是华山前任薛掌门的入室弟子,武功自不必说。”这和尚似乎同周行云相熟,知道他武功超群,“但规矩如此,未免有失公允,便请你同这位小施主切磋一番。” 金麟儿面露尴尬神色,他与周行云切磋,刚学来的王八拳可不管用。两人真要动起手来,他输了还是其次,若不当心动用了金相神功,伤到周行云就不好了。 他抓抓脑袋,笑道:“我哪儿是周少侠的对手?这比试还是算了,就当是我输了,还请大师让我住一晚上,混碗饭吃,明日再赶我下山。” 当日,九重镇魂大阵崩塌,缉妖司都折损了数人,骆阳出面告知华山上下,说金麟儿和孙擎风被埋其中尸骨无存,华山派的人应当是信了。 其后,金麟儿请陈云卿上山报信,周行云在闭关当中,未能收到消息。 但周行云似乎有什么心事,直到听见金麟儿开口说话,才注意到他。他看向金麟儿,目光很复杂,但并不惊讶于金麟儿还活着,,或许是因为常年清修,心境不同于常人的缘故。 他只是不解地问:“你怎会来此?” 周行云心不在焉,几度欲言又止。 他显然不想跟金鳞儿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5 交手,于是,同那主持比武的和尚说:“眼下擂台已散,只剩下台上这位小兄弟,而他刚才比过一轮,我纵使胜过他,亦是胜之不武。不如,我同大师切磋一番?” 那和尚爽快答应,拿起木棍纵身跃上擂台,朝周行云抱拳:“请!” 金鳞儿跳下擂台,担心被其他华山弟子看见而露出马脚,便同陈云卿先行离开。 两人远远地站在角落里观战。 金麟儿离了孙擎风,事事都须自己考虑,说:“这和尚如此随意就决定同师兄比试,看来,三日比武的确只是走个过场,目的还是拖延时间,等着穆谷主自投罗网。” 陈云卿赞同:“今日他们增添人手,加快比武进度,想必穆谷主已经快要赶到了。” 那少林和尚棍法刚猛,招式大开大合,一开打便只攻不守,步步紧逼。 周行云的华山剑法轻灵奇绝,在长棍面前有些先天的弱势。但他身法无比灵敏,那和尚的长棍挥出数十下,没有一下能挨到他的衣摆。 金麟儿知道周行云会赢,根本不担心。 但他看着看着,渐渐蹙起眉头:“师兄的《清风剑法》,使得比从前慢了许多,难道是提升了境界,返璞归真?还有他的轻功,像是新学的,我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陈云卿收回视线,看着金麟儿手腕上的听妖铃出神,让金麟儿把铃铛解下来借他一用。 陈云卿把听妖铃放在手心,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点在铃铛上头。 他再度把听妖铃对准擂台的方向。 那一瞬间,听妖铃发出数声连续不断的爆响。 金麟儿同陈云卿相视一眼,不敢置信地说:“难道,师兄他……” “待会儿再说。”陈云卿按住不断跳动的铃铛,拉着金麟儿走远。 第48章 计划 金麟儿呆愣愣地, 任陈云卿拖着自己往前走, 边走边喃喃低语:“我有个师弟,名叫朱焕, 死在我面前。他说他常常梦见我, 梦见我藏在幻生符下的真面目, 因此认定我是妖。当我向他解释以后,他只喊出‘师兄’两个字。” “我怀疑过很多人, 独独没怀疑过师兄。” 他无法抑制住自己脑海中, 忽然蹦出来的疯狂的念头,心跳剧烈、呼吸急促, 但后背和脚底都是一片冰凉:“我不害怕傅青芷, 只是, 若我的推测是真,那周师兄此刻身在何处?他是否早已被害?若已是被害,尸骨又在何处?” 周行云悄无声息地消失,可能已然尸骨无存。 “勿要臆想, 凡事须讲证据。”陈云卿不认得周行云, 但从金麟儿过往的只言片语间, 知道那是个剑术高超、胸襟宽广的天才剑客,不信这样的人能轻易被害。 金麟儿摇头:“我不是臆想,我的华山轻功、剑术,俱是师兄亲手教授,没人比我更熟悉他出招时的习惯。但是,方才我清楚地看见, 师兄的轻功身法,跟玄悲师太和张宁宁所用的身法一模一样。” 陈云卿:“峨眉身法,你不会认错?” 金麟儿:“一来,这身法很有特点。二来,当年武林盟围攻青明山,玄悲师太同我父亲交手,她所用过的每招每式,都深深刻在我脑中。先前在缙云山,我就是以这身法,推断出张宁宁的身份来历。” 金麟儿摇头叹息:“他身上的龙涎香,是用来遮掩狐狸味的。师兄钦慕白衣剑侠,惯用巴山的冷梅香,不喜浓烈的香气。他母亲每年都会派人送香料上山,傅青芷或许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加害他。朱焕找我打架,我落井后被师兄救起,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变了。我早该想到!” 他粗略一回想,恍然发现许多疑点:“还有,他去搜查积云府,竟搜出我们埋在地下的血坛子。他偷来灭魂、却邪,私自放我和大哥出悬空牢,用剑杀了看守弟子嫁祸我们,还放出妖物让我喝血。我早该想到!” 他越想越难过,几乎要疯魔:“腊八那夜,我和大哥在长安告示栏前看悬赏令,撞到一个姑娘,她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第二日,就有官差前来找我们,傅筱说他当时感应到了傅青芷。我早该想到!” 金麟儿听不进陈云卿劝说,自言自语着走出回廊。 他从佛塔下经过,忽而被一物从天而降砸在脑袋顶上。因心中有事,他不觉疼痛,把挂在头发上的东西随手扯掉,准备扔了,发现这原是一只草扎的小狗。 金麟儿福至心灵,抬头向上望,见孙擎风竟然蹲在高塔上。 孙擎风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嘴角勾起,朝金麟儿笑。他指了指擂台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而后闪身离开。 金麟儿举着小狗摇了两下,“汪汪”叫了几声,感觉好过许多。 当夜,金麟儿同陈云卿夜探少室山,并未找到傅筱。 行过周行云厢房外时,听妖铃亦未响起。 两人更觉先前推测不错,又摸黑寻找片刻。 听妖铃在和尚们的禅房外响起。 两人贴在窗口偷听,果然发现周行云正在其中,跟先前主持比武的和尚说话。 那和尚:“周少侠侠义为怀,纵在游历修行,亦不忘追查鬼面公子行踪。” 周行云:“先前消息有误,引得武林同道前往徽县,实在对不住。” 那和尚:“周少侠切莫自责,穆瑶光确是从西面过来的,或许先前已行经徽县,收到风声才折返回云梦泽求援。空闻方丈慈悲为怀,原只是想度化这贼人,怎料,竟发现她是妖非人。那穆天枢不仅修习鬼道,且豢养妖物,我们不得不出手惩治。” 周行云闻言,有一瞬间的迟疑,轻咳一声,道:“空闻方丈明心见性,慧眼识破妖邪幻象。眼下贼人被擒,不知贵派欲作何处置?” 那和尚:“我等识破妖物真身,是因少林寺前一盏可照见妖气的明灯。接前面的话,玄悲师太事发,朝廷将整饬武林盟。空闻方丈出家前,乃是皇亲国戚,欲率先垂范,以此贼人引穆天枢出谷,先把除妖、诛鬼两件大事做了,再攻归离谷。” 周行云:“那穆瑶光现在何处,禁制是否完备?万不可叫她逃脱。” 那和尚哈哈大笑:“周少侠放心,穆瑶光是穆天枢的女儿,只是个没有灵力的半妖,现由我少林六位高僧合力镇压,纵是武林盟各大派掌门联手来攻,胜负亦未可知。看时辰,他们此刻应当已在山上。” 金麟儿跟陈云卿敛声屏气,蹲在墙角偷听。 陈云卿:“果然是傅青芷放出的消息,原本应当是要对付你我。” 金麟儿同陈云卿相视一眼,打算凭借听妖铃寻到傅筱,直接救人。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孙擎风已经站在两人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提着他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6 们的后衣领,硬生生地把人拖走了。 “我长话短说,不许提问。” 孙擎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两人扔下。 “我就说一句!”金麟儿掰开孙擎风的手,抱住他用脸猛蹭两下,“大哥,我想你了。” 孙擎风呼吸一滞,旋即轻哼一声,道:“你们走后,傅青芷现身找我谈条件。” “她怎会行此险招?”金麟儿说罢,立马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孙擎风:“傅青芷身负重伤,灵力衰弱。她承诺等金印炼成以后,把印给傅筱换心,再把你这蠢东西的心挖来换给我。我假意答应,查到金雁妖的《遵生手札》并不在她身上。于是,我以驭鬼术联系上穆天枢,让他去到几个可疑的地方,寻找傅青芷布下的巫灵血阵。算算日子,他最迟后日即可赶到。” 金麟儿:“等等!你的意思是,穆谷主已经知道自己被骗?” 孙擎风觉得莫名其妙:“废话!父女连心,如何会认不出来?若我被换成别人,你能认不出?”他还真怕金麟儿说认不出,迅速补了一句,“你若看不出,老子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金麟儿:“我当然认得出来!你假装失忆忘情,哪一次没被我识破?” “少废话。”孙擎风继续说,“穆谷主通过推演,在白海一带的神女峰上寻到法阵,并从中找到《手札》。这也是他迟迟不现身的原由。” 金麟儿摸摸下巴,道:“神女峰,我好像知道,在杏花沟附近?” 陈云卿静静听着,内心无法平静。 找到《遵生手札》,又能如何? 傅筱如果不能以印换心,自然时日无多。 可孙擎风同样没有心,他的命紧紧地系在金印上面。 若要化解神功,则必定要把金印从金麟儿体内取出。然而,金麟儿身上只有一颗心、一枚印,如何分给三个人?若不化解神功,金、孙两人仍能存活,但傅筱又将如何是好? 陈云卿绝不会伤害任何一方,只能令自己陷入痛苦当中。 孙擎风:“今夜暂且不要行动,麟儿的神功才练到第八重境界,突破第九重不知需要多久。傅青芷知道傅筱时日无多,虽很想救傅筱,但仍狠下心来忍住。她准备明日设计令你身份暴露,被群起而攻,待你大开杀戒饮血练功,迅速突破九重境界。” 金麟儿:“她连这都告诉你。大哥,你会不会被她骗了?” 孙擎风嗤笑:“有些人没心,却有情;有些人虽有心,却从不知情为何物。傅青芷以为,我纵然不饮《忘情血咒》,亦会为让自己活下去,而至你于死地。况且,她身负重伤,阴谋已被识破,降生教亦已覆灭,穷途末路只能放手一搏。” 金麟儿叹道:“傅青芷能为傅筱付出这么多,亦是可叹。” 孙擎风:“陈兄,车到山前必有路,勿要太过担忧。我和傅筱,不过是区区两个人,而我体内鬼煞若失去禁锢,则会殃及成千上万无辜百姓。我不会为一己私利随意抉择,穆天枢找到巫灵血阵和《手札》,定能寻得一个稳妥的办法。在确保鬼煞不会失控以后,救傅筱性命,是第一位的。” 孙擎风拍了拍陈云卿的肩膀,继而转向金麟儿。 他随口说道:“你两个现在去救人,打伤了人倒不要紧,就怕落人口实。我不在意名声,可你不是不想做教主,只想做大侠?你若被人误会,必定又要难过。” 他附在金麟儿耳边,小声嘱咐:“明日,你先这样,然后这样。” “我不是小孩儿了,不怕旁人误会。”话虽如此,但金麟儿听着听着,双眼渐渐亮了起来,觉得孙擎风的主意太妙了,忍不住想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觉得我行吗?若我不行,你可一定要出来帮忙。” 孙擎风佯怒道:“你说你到底能办好什么事?不行也得行。” 金麟儿见孙擎风转身想走,连忙拉住他,却不知自己想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道:“大哥,你别想太多,你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孙擎风:“你觉得,我会为让你消解金印做个常人,或让傅筱活下来,而自寻死路?你觉得,我会为寻常百姓不为鬼煞残害,而牺牲性命?” 金麟儿:“你会吗?” 孙擎风:“会。” 金麟儿扯着孙擎风的衣袖,不肯放手。 孙擎风伸出手,掌着金麟儿的脸,让他直视自己:“麟儿,你说自己已经长大,就应当明白,人若只是为活而活、为己而活,同草木鸟兽,并无区别。你难道想做一具行尸走肉?” 金麟儿泫然欲泣:“我知道,人之所以为人,非以此八尺之身,乃以其有精神也。这话说来简单,我也明白它的意思,可我只是个人。我或许勉强能让自己做到苦己利人、舍己为人,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你去死。我死,和我爱的人死,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 孙擎风罕见地没有骂金麟儿。 虽然金麟儿没哭,但他还是伸出手,为金麟儿揩了揩脸,像是在给他抹去未来将要划过面颊的眼泪,道:“大哥从不是个好人,脾气暴躁,性子乖张,更没有高风亮节。但别忘了,我是个军人,手下没有兵卒,大小仍是个将军。” 金麟儿:“雍国如此待你、待我父,你不会为它而死。” 孙擎风嗤笑:“我像是想保卫雍国、护卫王室的人?” 山中夜色浓黑如墨,禅房中青灯点点如豆。 无数个窗,透着昏黄火光,排排伫立在寂静夜空下。 酒醉的刀客,指天骂地;风流的少侠,吟风弄月;心怀鬼胎的人或妖,对面而坐,窃窃私语。 金麟儿:“你看这些人,他们跟我们都没有关系,单个看来,有些甚至令人厌恶。你从来都看不起王室,看不起许多人,自不会去守护甚么大雍国祚。” 孙擎风不解:“你这样看我?” 金麟儿摇头:“你教过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上天有生生之德,君子当有民胞物之量。你有君子仁心,仁爱万物。你脾气暴躁,只是率性而为,不喜欢那些恶人。你若牺牲,不会是为了大雍,而是甘为人间生灵献身。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孙擎风:“云柳镇上日子快活,当时学过的东西,你是一点没忘。” 金麟儿:“我不会忘记的,是同你相处的时光。” 孙擎风释然地笑,从未有如此神采飞扬的时候。 他摸了摸金麟儿的脸颊,苦笑着说:“前几日,我亦曾想过,这生离死别的能怪罪谁?” 金麟儿:“怪谁?” 孙擎风:“还是要怪你。” 金麟儿:“怪我做甚?好吧,你想怪我,那必定是我的错。” 孙擎风捏着金麟儿脸颊上的软肉,用力地揪了一把,一本正经道:“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7 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前来,让我白白荒废两百年光阴,又匆匆度过最后十年,必会抱憾终身。” 金麟儿:“君生我未生。谁让你不爱我爹,偏偏要爱我?” 孙擎风没好气地瞪了金麟儿一眼,终于舍得把他放开,冷哼一声,道:“当然,大哥不会傻到去寻死,往后咱们的日子还很长。你把松树照料好,水不要浇太多,免得把根沤坏了。” 金麟儿失笑:“大哥,你这样的护法,怎会异想天开,觉得自己能教出个合格的魔教教主?” 他说罢赶紧抱住孙擎风,免得他教训自己,却很快就痛快地松手,把孙擎风往外推:“大哥,我爱你,去你的吧。” 孙擎风边走边回头,用食指指着金麟儿,点了两下:“早睡早起,明日不许出岔子!” 第49章 观棋 翌日, 众人卯时已起, 聚在化生殿前。 化生殿,乃是少室山上最古老的佛殿, 殿中供奉着大愿地藏王菩萨, 香火鼎盛。殿门左右的石壁上, 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众生度尽, 方证菩提”, 下联是“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两联听来平平无奇, 但刻写者大有来头, 相传乃是武林盟草创时,盟主岑非鱼和赵灵分以铁枪、弯刀直接勾画写就。 而来三百载,石壁上的纵横沟壑竟仍如此深刻,侠气从未消退。 大殿坐东朝西, 西面背靠高山, 殿堂半嵌在崖壁中。 殿门前, 空地平整宽阔,纵横皆有三十余丈。 地面上,横着一方以青石砌成的围棋盘,棋盘高约三尺,纵横十数丈。棋盘的西、南、北面各设有一方高台,像是供人高坐其上观看弈棋的。 然而, 高台观棋,绝无可能——这棋盘的盘面天生残缺,东面有一片断崖,山崖高逾百丈,棋盘的经纬至此消失。 千古一局棋,输赢下不完。 棋盘名为“经纬千古”,是劝人不争。 陈云卿笑说:“此一传闻,多半是后人附会之说。我听过另一个说法,这棋盘原本砌得方方正正,岑非鱼找赵灵下棋,眼看着就要输了,两人有个赌约,岑非鱼毁约耍赖,一掌下去把棋盘拍烂了。” 金麟儿头次看见这经纬千古,原本心中唏嘘,听陈云卿这样一说,又觉得甚是有趣。 他站在断崖前,放眼东望。 远山层峦浸染秋霜,红日初生,辉光万丈,照得山峦间秋枫浮动,如血波粼粼。 金麟儿心想:普天下的人,常常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事物,这“不争”的棋盘是争斗的战场,凡夫俗子常挂在嘴边的,长命百岁、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没有哪个能轻易实现。但不能实现,就不去追寻?知道人皆有死,就不活了?没这样的道理。 他必须怀着希望放手一搏,把这盘残棋给下好。 不多时,空闻方丈同六名少林高僧从殿中走出,站上西面高台。 六名少林高僧都上了年纪,其中有三人须发皆白,据传已有上百岁。传言或有夸大,然而,这六人确实年事已高,只不过骨骼强健,内力雄浑,各个都身负绝技,体态上的年轻,是靠着武学修炼维持的。 那空闻方丈正当盛年,左不过五十岁,面皮白净,宝相庄严。他身材高大挺拔,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身上虽穿着老旧的僧袍,依旧自带一股庄严气度,令人不敢亵渎。 空闻道了声佛号,中气十足、声如落雷,先同在场众人客套两句,再讲明三日比武的因由:“此次英雄大会,所为乃是选定新任武林盟主,带领我辈除妖诛鬼,剿灭归离谷。兹事体大,不容有失,先设三日擂台,以免混入别有用心之人。实是不得已而为,万望见谅。” 在场众人,闻言皆惊。 他们多来自势力不大的江湖小派,抑或是已加入武林盟的江湖散人。人人心里都有把算盘,此番前来,明面上是为武林除害,暗地里是想借着合力对敌,从武林盟的边缘走向中心。 先前,他们对今次大会的目的有所耳闻,但看到除少林外的五派一帮俱未露面,便以为流言仅是捕风捉影。没承想,空闻方丈开门见山,说出武林盟提前更易盟主的惊人消息。 可是,若真要更易盟主,其余门派的人在何处?若当真只有少林一家,这英雄大会选出来的盟主,又岂能服众? 众人正纳闷间,华山、崆峒、雪山、峨眉、武当以及十二连环坞的掌门人,各带着十数名弟子,分从化生殿左右耳房中走出,行至经纬千古,至南面高台上就坐。 金麟儿伸长脖子张望,见武当掌门果然不是薛正阳,而是执法长老张清轩。 他怕张清轩认出自己,立马把脖子缩回来,在地上抓了把土灰抹在脸上,混在一众江湖散人当中,行至北面高台。 “诸位英雄好汉,请听老衲一言!” 空闻方丈废话不多,说完后便直入正题,道:“近三月间,中原武林发生了两件大事,峨眉玄悲师太为妖物幻化,江湖上鬼面公子为非作歹。江湖动荡,归离谷势力日增,少林孽徒、归离谷主穆天枢,存有祸乱武林一统江湖的野心。” 玄悲师太是狐妖的事,震动江湖,可谓是武林盟成立以来,发生过的最荒谬的事情。而中原武林,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鬼面公子那样的奇侠,江湖人离侠义越来越远,难免怀疑此人名为行侠仗义,实则是否另有所图。 如今鬼面公子的真面目被揭露,果然是鬼怪、是妖物。 空闻方丈:“峨眉玄悲师太,任武林盟主九年,原本任期未终。下任武林盟主,当在两年后通过比武改选。然而,眼下已到了武林盟不得不出手迎敌,拨乱反正的时候,举大事不可群龙无首。少林不敢独断专行,早已将五派一帮的掌事人请上嵩山,决定在经纬千古上开设擂台,立定下任盟主,由盟主带领诸位江湖豪杰,一举攻入归离谷。” 众人心头疑虑渐消,纷纷点头称是。 空闻方丈见状,露出笑容,道:“请诸位勿要疑心,先前隐秘行事,是惑敌之计,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通过擂台比武留下来的,俱是武功卓绝的佼佼者。如此,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方能给归离谷致命痛击,把妖邪恶鬼打得魂飞魄散。” 此番话说完,众人已经被夸得飘飘然,心中疑虑烟消云散,只想听凭空闻方丈的吩咐,觉得武林盟对归离谷的剿灭行动,已然是必胜的。 金麟儿小声嘀咕:“他们明明就是想把谷主骗来,以多欺少至他于死地,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武林盟和归离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何就成了你死我活的敌手?” 他看着群情激昂的场面,不禁打了个激灵:“云卿大哥,我总觉得,这空闻方丈不像个正经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8 和尚,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不大对劲。” 陈云卿:“先前,不是有个刀客提起过,空闻方丈曾是皇亲国戚?昨夜,师哥给我来信,说缉妖司正在赶来,让我不要得罪少林。他告诉:空闻方丈俗名刘宁,是广宁王的小儿子,当朝天子堂兄。” 陈云卿忽而话锋一转:“想来,天子未必不知你父为人、孙兄功绩,他是别有用心。” 金麟儿:“我父和我大哥,如何能得罪他?” 陈云卿:“《金相神功》的事,原本只有历任金光教主、孙兄和天子知晓。时过境迁,如今白海界不再需要守卫。金印于天子而言,已是鸡肋。” “他收回去不就好了?”金麟儿脱口而出,而后想起什么,苦恼地按着太阳穴,“不,天子不能轻易毁约。当年,赵桓将军曾与太祖立约,只要鬼方国未灭,他和我大哥就会持印死守白海界。” 陈云卿远远望着站在张清轩身旁的周行云,眉峰微蹙:“傅青芷曾幻化为夏晴柔,作金光教护法,败坏教派名声,想引你祖父走上邪路。你父母识破阴谋,将她砍去一尾。我推测,她元气大伤,不敢轻易接近你父,幻化为玄悲师太作武林盟主,鼓动天子夺印,以此逼你父屠戮,从而加速修炼。” 金麟儿:“皇帝原本就自有打算,只寻不到借口出手。他顺势应了玄悲的请求,是想借武林盟的手,除去金光教这块鸡肋?好一招借刀杀人的毒计!” 陈云卿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金光教是鸡肋,武林盟是威胁。大雍草创初期,势力薄弱,又有鬼方威胁,需向武林盟借力。其后时局稳定,朝廷同武林盟协作,把江湖高手吸纳成官差。如今,大雍国力强盛,还需要武林盟做甚?这是借刀杀人,更是一石二鸟。” 金麟儿恍然大悟:“皇帝假意听从玄悲师太劝告,命她带领武林盟剿灭金光教。这件事,日后会成为玄悲师太的罪,因为金光教是为戍守大雍边关而建。若皇帝不认先前的许可,她亦是百口莫辩。” 陈云卿:“先灭金光教,再打压武林盟。只不过,天子亦未能料到,玄悲师太竟是狐妖。他正好趁此机会,让堂兄空闻接替武林盟主,慢慢削弱武林盟,最终消除心头大患。” “有些人没心,却有情;有些人虽有心,却从不知情为何物。” 金麟儿哀叹连连,觉得这样的天下,他实在不喜欢。 陈云卿:“帝王心术,令人胆寒。穆谷主同样是皇亲国戚,是天子的长辈,他无故被害,将来朝廷追究起来,武林盟岂不等同谋反?空闻方丈是皇亲国戚,罪或可免,但其他武林中人是在劫难逃。而况乎,武林盟同归离谷恶战过后,必定元气大伤,哪里还有还击之力?这又是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金麟儿:“少林派本就打着穆瑶光的主意。我不该让傅筱把鬼面带走,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让他们找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对付谷主。” “肃静——!” 少林僧人见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便大吼一声,稳住场面。 随后,成群武僧从化生殿内走出,推着一辆囚车,把傅筱带到空闻面前,即西面高台的正中间,供在场众人观看。 那囚车已精钢打造而成,栅栏排布密集,想来是为了防止他化为狐形逃脱。 仅是数日不见,傅筱瘦了许多。 他半躺着,面上带着几条血痕,但神色傲然,对周遭事物俱是不屑一顾,手中掌着一张青铜鬼面。那鬼面里,放着一张被撕碎后拼接起来的宣纸,是陈云卿写给他的信,被担忧女儿的穆天枢撕碎,又被心疼女儿的穆天枢拼起。 这一封信,让他思念两个人。 众人见到傅筱,又是一惊。 他们从未料到,鼎鼎大名的鬼面公子,竟如此娇艳明秀,看起来柔弱无辜。 负责押送的武僧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此妖女并非普通妖怪,而是半人半妖。她名唤穆瑶光,是归离谷谷主穆天枢的女儿,亦是为非作歹的鬼面公子。先前,我派空念大师在白河为一位大善人超度时,撞见她头戴青铜鬼面,欲行凶凌弱,故出手将其擒获。” 人群中亦有豪侠,好抱打不平:“我看此女明明是个人,你们如何断定她是妖?怕不是要对付穆天枢,故意把他女儿抓来,打扮成那劳什子‘鬼面公子’吧!” 空念大师从空闻身后走出,手持一盏长明灯。 那灯的灯座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做工极为精致。 武僧们拿来一张白布,在傅筱囚车后方拉开。 空念大师走到囚车前,道:“施主仁心,不容无辜被冤,令人敬佩。老衲手中此物,名唤‘影知’,是第一任武林盟主岑非鱼的师父,高僧弗如檀从西方带来的。” 他说着,举起油灯,对准傅筱一照:“只消如此,对着幻化成人形的妖物一照,虽不能令其显形,但可从影中窥见其真身。” 囚车后方的白布上,赫然落着一个狐狸的影子。 陈云卿盯着傅筱,心痛不已。 金麟儿则望着周行云,看他面色煞白,双目仿佛能喷出怒火,紧紧攥着拳头,生怕他暴起伤人。冷不防被人用一颗石子弹中后脑,他回头一看,便见孙擎风懒洋洋地躺在极远处的屋顶上,伸出食指朝自己点了一下,是在嘱咐自己: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一时间,豪杰们仿佛成了一锅沸水。 他们此生经历过的古怪事,加起来都没有这几日经历的多。 第50章 乱斗 少林弟子看好时机, 宣读比武规则。 从前, 武林盟选定盟主,俱是开设长达十日的擂台。前七日, 六大门派、天下第一帮各选十名弟子出战。后三日, 由胜出者守擂, 接受其余门派及江湖散人的挑战,为保公平, 其中又有详细规制。 但是, 眼下武林盟正值危急关头,不可因循繁琐的旧制。 此次擂台仅开一日, 仅设两轮。 第一轮, 六派一帮各派出一人, 七人同台混战。未免在交战中受伤,各人均在腰间别一枚铜钱,最终拿到七枚铜钱者胜出。第二轮,胜出者接受江湖散人的挑战。 少林弟子念完规则, 在场诸人无有异议, 擂台即刻摆开。 “降妖除魔, 我辈义不容辞。归离谷中恶人天地不容,峨眉再次带领武林盟,杀入归离谷,一柄拂尘扫尽天下恶人,还武林正道。” 第一个上台的,是峨眉代掌门玄真师太。 周所周知, 峨眉掌门玄悲被识破真身,现已潜逃在外。如今,峨眉正在清理门户,尚未有人接任掌门,今次代门派出面的,是玄悲的师妹玄真。 此人身材高瘦,眉目尖细,眼中透着凌厉光彩,拿一柄铁拂尘,带着一股凛然正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29 气。她初接到空闻方丈邀约便慷慨赴会,处处抢先,为的是同玄悲划清界限。 “晚生此行,非为争夺盟主,仅是同前辈们切磋武学。不论盟主花落谁家,崆峒派始终与武林盟同进退。” 紧随其后的,是崆峒大弟子袁承弼。 崆峒武学以“奇”著称,掌门袁明年过七旬,身手不如从前敏捷。袁承弼正当壮年,身长八尺,精瘦健壮,须着五绺美髯。他手持一把大铁扇,扇长五尺,重三百斤,他扛着这样一把铁扇,仍旧步履轻盈,足可见功夫了得。 “年轻人,总是喊打喊杀做甚?惩治恶贼,自当依照律法。这穆瑶光任侠伤人不假,行侠仗义亦不假,她未曾犯过大错,交由缉妖司处置即可。上天有生生之德,归离谷主穆天枢身有血债,按律当杀,但当年他惨遭灭门,亦是无妄之灾。武当愿同武林盟攻打归离谷,但其中恶人如何处置,还当交由官府查办。” 再其后,是武当掌门张元驹。 武当武学以道为基,崇尚清静无为,门派建立已有五百余年,隐而不显,直至鬼方侵攻中原,方才在战场上崭露头角。 张元驹年过半百,身材不高、相貌平平,站在在一众掌门人当中,却最为从容平和,上台打擂就像去吃饭,连一把兵刃都不带。 “老道士年纪一大把,话说的倒还在理。有些人不过是仗势欺人,耍耍威风罢了,哪里是要除魔卫道?速战速决,老娘可不想掺和这些腌臜事。” 而后,是十二连环坞坞主何雪凌。 此女不过三十出头,已是天下第一大帮十二连环坞的坞主。她生得艳若桃李,但脾气古怪,目中总带着三分凶狠,不论何时,总拿着一副精钢锁链,令人轻易不敢靠近。 “要打就打,恁多废话?张掌门,江湖人用刀剑说话,岂能做朝廷走狗?归离谷藏污纳垢,修鬼道、修妖道,不走正道,我是看不进眼。” “贺掌门,未免太过武断。” 雪山派掌门贺一羽,华山掌门张清轩,先后跃上擂台。 此二人俱持长剑。雪山派弟子大都醉心剑道,甚少参与江湖事。华山派弟子常年隐居山中修道练剑,上回武林盟围攻青明山,他们都未曾参与。 此两派人才辈出,但名气不比其他大派。 “诸位看法不同,片刻间难以辩出个所以然,不如以武会友,交由盟主定夺。只请诸位记得:此番比武,点到即止。” 最后,则是少林方丈空闻大师,拿一把金刚降魔杵。 江湖门派若要长久发展、壮大势力,不一定要受百姓爱戴,但必须能为朝廷所容,正道直行还是其次,不与武林盟作对才是关键。 六派一帮能够主持武林盟,自然知道合力攻打归离谷势在必行。只不过,每个门派的行事风格不同,难免产生分歧,彼此关系并非亲密无间,无怪乎要通过比武选定下任盟主出来主事,而后才能行动。 七个打雷者话不投机半句多,敷衍地打过招呼,开始挑选对手。 看客们敛声屏息,静待一场十年难遇的高手过招,化生殿外落针可闻。 正在此时,南面看台上,忽然传来“哐”的一声响。 众人循声望去,原是因为看台上人太多,一名华山弟子腰间佩剑被撞落在地,周行云连忙帮他把剑捡起。 玄真师太见状眼神一亮,想到什么,看向张清轩:“听闻,三年前,华山派曾有妖物混入,还被薛正阳收作入室弟子?其后事发,那妖物竟从悬空牢中逃脱,撞倒一座大山,毁伤良田、害死无辜百姓。” 张清轩满不在乎,傲然道:“师太是出家人,清修才是要务。” 玄真师太声音尖细,打断张清轩的话,继续说:“事情若不属实,张掌门何故怕别人说?我听闻,那座大山中间已被掏空,是你华山祖师所建的九重镇魂大阵。狐妖假扮玄悲师太,我派发现以后,立即请来缉妖司的官差,向江湖发出悬赏令,你派却是包庇纵容。” 张清轩是个直肠子,听到此处,哪里会不知道玄真的意图?这尼姑是想用“薛家兄弟”的事,把华山派拉下水,若两个门派都曾有过妖怪作乱,那峨眉玄悲的事就不那么打眼了。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朱焕之死尚是疑案,薛家兄弟已故,是不是妖已然无法查证。须知,三人成虎,老道奉劝你,少听些不着调的江湖传言。”说罢,拔剑出鞘,先对玄真师太出手。 华山《云幻剑法》攻速奇快,张清轩正在气头上,出招更是迅猛无比,剑光仿若暴雨倾盆而下,劈头盖脸地浇打在玄真头脸上。 反观玄真师太。 她是个女人,原就比男人冷静,加上此番前来,所为乃是替峨眉派重振威名,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比张清轩冷静许多,方才所言,不仅是为拖华山替峨眉分担非议,更是为了激怒张清轩。 此刻,她沉着应战,身法轻灵,一套《秋水惊澜诀》用得出神入化,铁拂尘如臂指使,像一条灵蛇般缠上张清轩的长剑。 金麟儿所学的掌法和剑法,或许是世上最为繁杂精妙的武学,其修为境界同往日相比,已有天壤之别。虽然张清轩和玄真出招都极其迅猛,他却能将每招每式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在旁议论:“张师伯,不,张掌门的修为,更在玄真师太之上,但师太存了必胜的决心,交战中,又故意用言语激他,张掌门若一时气急,只攻不守,只怕腰间的铜钱很快就会被师太抢去。” 陈云卿:“盼他点儿好吧,师太不好对付。” 两人正说话间,便见玄真低声朝张清轩说了句什么。 后者怒气更盛,不管不顾地一剑刺向玄真手臂。 然而,玄真不仅不避让,反而故意露出破绽,令张清轩的剑刃割破自己的大臂。但同时,她已经用拂尘将张清轩腰间的铜钱扫了下来。 张清轩腰间铜钱落地,并未放弃比武,连忙将剑横陈身前,挡住玄真并把她推开,同时试图用脚掌把铜钱从地上踢起。 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连环坞坞主何雪凌锁链猛然一扫,便把张清轩的铜钱从地上卷起,再使劲一提,精钢锁链如电芒一闪,瞬间把铜钱带到数尺开外。 何雪凌粲然一笑,迅速把铜钱挂在自己腰间,手上锁链一扬,拍开从袁承弼铁扇里射出的两片飞刀,旋踵加入袁承弼与贺一羽的战局。 玄真师太恨恨地一咬牙,纵身一跃,缠上同样用剑的贺一羽。 “满口屁话的臭尼姑!”张清轩对这擂台丝毫没有留恋,转身便跃上看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挥掌怒拍扶手,“竟敢对我派指手画脚,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还能得意多久。” 玄真、何雪凌、贺一羽及袁承弼展开混战,围观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0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竟不知到底是谁在打谁。但是,这四人当中,袁承弼显然体力最好,手中拿着奇门兵器,旁人轻易不能近他的身,看起来最是厉害,许多人都在心中给他投了一注。 金麟儿看了片刻,又说:“雪山派贺掌门的剑法当真精妙!剑气凌厉如北风,可见是内外功兼修的高手。” 陈云卿:“都说贺掌门是个剑痴,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金麟儿:“玄真师太这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他打,可她完全近不了贺掌门的身,不过多久,必定要输。” 果不其然,金麟儿话音未落,贺一羽一剑挑开玄真的铁拂尘,两条兵器相撞,擦出一道数尺高的火星子。在玄真未及反应以前,贺一羽的剑尖已经点在她的腰间,剑刃反转,割破皮绳。 贺一羽用剑出神入化,三寸寒铁在他手中,简直比常人的手掌还要灵活。 两枚铜钱失去束缚,正往地上坠落,而他仅用剑尖,就稳稳地接住了两枚铜钱,并将真气灌注于剑身当中,把铜钱吸附于尖尖上,而后轻挽剑花,转眼已把铜钱握在自己掌中。 陈云卿:“又被你说中了!贺掌门剑术实在高明,他用的当真是剑?说是他的第三只手,我都敢信。你何时有了这样的眼力?” 金麟儿:“教我剑术的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云卿大哥,我自己琢磨出了一个铁律:面无表情的剑客,往往都是高手。” 陈云卿知道,金麟儿这是在逗自己开心,虽然心中担忧傅筱的安危,但还是忍不住摇头轻笑。 与此同时,何雪凌与袁承弼的战局陷入胶着。 何雪凌使精钢锁链,不便与人近身缠斗,而那袁承弼的大铁扇中,藏着数不尽的机关,不时三四种暗器连发,直把何雪凌弄得焦头烂额。 然而,袁承弼想要近何雪凌的身,则是难上加难,因为何雪凌身法奇特,似乎还练过舞技,浑身都无比柔软,许多时候,袁承弼眼看着就要击中她的要害,却又被她以一个难以想象的姿势给轻松避开。 陈云卿:“你看他们如何?” 金麟儿:“他们的兵器很有趣,我从前没见过,但他们两个实力相当,而且武功好像都不如兵器厉害。袁承弼的大扇子里机关太多,若是突然卡死,那就麻烦了。” 这回,金麟儿的“乌鸦嘴”没有言中。 何雪凌跟金麟儿想到了一处。但她显然不能寄希望于上天显灵,让袁承弼的铁扇自行卡主。但见她迅速舞动铁链,令人眼花缭乱,在交战中占据主导,不过多时,便趁着袁承弼疏忽大意,将手中锁链一拉,把对方的铁扇死死地绑住。 袁承弼眼看兵器被缚,并未惊慌,立马扔掉铁扇,使出掌法对敌。 何雪凌佯装意外,没有避让,待到袁承弼的手掌差两寸就将拍到她的心口时,她忽然向右侧地面倒下。 当然,何雪凌此举并非出于惊慌,而是早先算计好的。当她离地还有四尺时,迅速以手撑地,抬起双脚,用两个脚掌夹住袁承弼腰间的铜钱,瞬间就把铜钱扯下。 袁承弼是个磊落汉子,输了比试,不输风度,抬手扯住何雪凌的腰带,把人拉起来,免得这美貌女子摔在地上。待到何雪凌站稳,他便道了一声“多谢赐教”,痛快地离开擂台。 何雪凌转向贺一羽,同这剑痴缠斗起来。 两人的打斗未能持续多时。 何雪凌的武功同贺一羽相比,差了不止一个境界。 贺一羽心无杂念,遇强则更强,很快就战胜了何雪凌,一人腰间挂着五枚铜钱。 看到此时,围观者不由心生疑惑:都说这次轮到少林坐庄,可谁能想到,久居深山的坚持贺一羽,竟有如此高超的剑术?空闻方丈能否成功接任武林盟主,似乎已经说不准了。 第51章 少侠 另一面, 少林空闻方丈同武当张元驹打得和缓许多。 张元驹态度很是随意, 见空闻方丈行事谨慎,便先行出招, 隔着二十步的距离, 交替使出“野马分鬃”“双峰贯耳”, 照着空闻面门连劈数掌。 他的动作看似绵软,其实透着刚猛的内劲, 倏忽间已挥出五六道肉眼可见的暗青色真气。 空闻站定原地, 将真气灌注入降魔杵中,轻挥铜杵, 把扑面而来的真气拨开。 那真气被推至擂台以外, 将落叶碎石打得粉碎。 空闻觑准时机, 重重挥出一杵,一招“提炉”反将真气推回张元驹身上。 张元驹立马使出一招“如封似闭”,令真气在周身游走,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气罩, 轻松挡住此击。 此二人俱是内家高手, 年纪相当, 修为境界不相上下,若是认认真真地缠斗起来,不知要过上几百招。 张元驹没有耐性,亦或是看的清明,不想白费力气,使出《太极拳》中最凶猛的“开太极”, 左右手掌伸出,同时虚虚画出半个弧形,真气从他掌心钻出,在空中形成两条阴阳鱼,而后紧紧凑在一起,形成一个车不断转动的太极图。 他双手往前一推,那真气太极图便朝空闻撞去,看着架势,应当是打算一招定输赢。 空闻把降魔杵往地上一插,铜棍插在青石砖上,就如同插在泥土里一样,瞬间没入地面近一尺深。 他抬手接招,使出《达摩掌》中最后一式“一苇渡江”,从双掌中喷出一股肉眼可见的灰白真。 一青一白两股真气在空中抗衡,互不退让。 贺一羽不耻于偷袭,便站在一旁等待。 张元驹和空闻方丈,如同两个正在斗法的神仙,虽没有使出华丽的招式,但他们真气相撞后激发出的气浪,已经令围观者感受到威压。 两人额头渐渐冒出汗来,未过多时,张元驹的面色涨红如猪肝。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两股真气在空中炸开,竟把化生寺旁的松柏连根拔起,掀至半空,同时卷起风沙阵阵,迷了众人的眼睛。 等到沙尘落定,张元驹刚刚从地上爬起,白衣上沾着不少沙土,显然是不敌对手,被真气撞倒在地。他自行解下腰间铜钱,交给空闻,认输下台。 空闻口宣佛号,拿起降魔杵,同贺一羽交战。 他的外功境界,同贺一羽差不多,但内功深不可测,缠斗间一棍打在贺一羽的剑身上,将对方拍得虎口发麻,长剑落地,甚至还吐出一口血来。 “阿弥陀佛,承让。” 混战至此结束,少林空闻方丈力压群雄,得以留在擂台上。 未至正午,时辰尚早,空闻以实力胜过六名高手,在场众人亲眼所见,俱是心服口服,不住为他喝彩,实在不敢想象,江湖上还有什么高手能同他一战,认定此任武林盟主非他莫属。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1 空闻原地打坐歇息,待到午后众人吃饱喝足,他便开始接受挑战。 岭南剑客蒯子明、苗疆蛊仙蓝星川、漠北金刀骆玉龙、金陵游侠简雁枫,许多人先后跃上擂台,空闻方丈均欣然应战,但所有人都未曾同他交手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傍晚时分,血色夕阳笼罩大地,将远山上层叠的红枫染得更红。 一川河水从山间绕过,流淌着的水流,竟似血浆。 待到快刀罗渺被空闻夺刀,又过去半柱香的时辰,无有一人再上台挑战。 戌时未至,擂台上却空空荡荡。 主持比武的少林僧人不得不上前发声,主动请人上台:“诸位英雄,可还有愿意上台挑战的?武林盟更易盟主,是十年一度的盛世,错过此次机遇,则又要苦等十年。空闻方丈虽修为精深,但慈悲为怀,虚怀若谷,仍想在比武切磋中寻求进益。” 众人闻言大笑,都说空闻谦虚,练武练到他这样的境界,哪还有什么人能指点他? 漠北金刀客吼声最响亮,笑道:“我看时辰不早,不若大家就此散去,快些开饭罢!” 金麟儿从未在数千人注视下同人比拼,先前答应孙擎风要上台打雷,此刻又犹豫起来,考虑着何时上台、如何上台,一直拖延到戌时将至,后脑勺被孙擎风用石子儿打得都要隆起来了。他听到金刀客催促开饭,亦觉肚饿,终于鼓起勇气,大喊:“我来!” 金麟儿现已长到快八尺,不如从前瘦弱,但同青年男子相比,身材仍显单薄。加上他声音清澈,听得出年纪不大,穿丐帮弟子常穿的、五颜六色的百家衣,满脸土灰,看起来就像是混进来捣乱的贪玩少年郎。 他刚走出人群,就引出一片笑声。 金麟儿面颊发红,脑子有些懵,没走出两步,就被地上的石子绊住,脸面朝下摔了一跤,又引出一片笑声。 他羞臊难当,连忙爬起来跑向擂台,情急之下又忘了使用轻功,在众目睽睽下,手脚并用地爬上三尺高的青石擂台。 见到此情此景,那擂台上主持比武的少林僧人都忍不住笑,不禁上前两步,把金麟儿拖上台,问他:“小施主,当真要同方丈比试?” 金麟儿点头:“大师先前说过,不论是什么人,都可上台挑战。难道,叫花子就不配同方丈过招?再者,我虽然年纪不大,出身不好,但在武道上还是小有所成的。” 那少林僧人看金麟儿面善,尤其是两个眼珠子乌黑清亮,神色又很是认真,全不像是前来捣乱的,便低声嘱咐他比武时当心受伤,后朗声询问:“来者通名。” 金麟儿心如擂鼓,深吸一气,道:“区区只是个四海漂泊的江湖客,小名不足挂齿。若我能胜过空闻大师,再来通名。” 他实在不想撒谎,只等着战胜空闻以后,将自己的真实名姓公诸于众。 但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却无故显得高傲,引来不少嘘声。 空闻方丈站起身,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小施主愿意赐教,空闻愿意受教,你若准备好,我们就开始比试。” “兀那撮鸟看招!” 金麟儿没参加过英雄大会,只听街上的说书人讲过《水浒传》,对于擂台比武有些误解,出手前没忍住先大喊了一声,喊完以后自觉不对,又连连致歉,活像是刚从戏台上走下来的。 看客们觉得这少年甚是有趣,不住发笑。 空闻方丈没见过《金相神功》,更不知道什么《金影剑》,以为金麟儿提着竹棒乱挥,是在打王八拳。他动都不动,轻轻挥出一掌,试图用内劲将对手震退。 金麟儿对于面前的暗白真气视若无睹,直冲冲地撞了上去。 旁人原以为他会被真气震飞,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没承想,他竟从那真气当中穿了过去,而且毫发未损。 旁人都说金麟儿走运。 然而,当他的竹棍重重落在空闻的左肩胛上,任谁都不敢再说,这是仅凭运气就能办到的。 一个武功稀松平常的无名少年,仅用一招就击中了力挫群雄的空闻方丈! 这事实在见所未见。 空闻亦未料到金麟儿是真的“小有所成”,一时疏忽,被击中肩胛骨,这事并不让他惊讶。令他意外的是,肩上被击中的地方,竟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显然,面前这个无名少年内力不仅不弱,甚至还可能十分深厚。 空闻仍旧站定不动,运起内劲,想把金麟儿的竹棍从肩头振开。 他所修的《大日如来神诀》,是佛门武学当中最为精妙的内家功夫,常人很少能练成。但空闻天资卓越,不仅能领悟神诀的精髓,而且已经突破第七重境界。 空闻用了两成功力,对付寻常武者已经足够。 但是,金麟儿怎能算是寻常人?他身负金印,一个人继承了赵家六代人两百余年的功力,更莫说随着他饮人血修炼,这股力量如同洪流般凶猛地增长着。他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厉害,只不过,他自己对此毫无所觉。 金麟儿不仅不觉得自己厉害,而且全未察觉到空闻正在用内劲冲撞自己的竹棒,只纳闷为何这和尚站在原地不动。 他把竹棒点在空闻肩头,不知该不该继续打他。 空闻不知为何金麟儿没被自己的内劲振开。 金麟儿则不明白空闻为何不还手。 两个人静默地对峙着,都觉得莫名其妙。 旁人看不出门道,以为金麟儿不敢动手,纷纷给他鼓掌喝倒彩。 金麟儿觉得尴尬,余光瞟见人群中的孙擎风,见他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吓得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磨磨蹭蹭,将真气灌注与竹棍当中,换将双手持棍,猛力往下一压,吼道:“看招!” 众人又哄笑起来,但怪事就在此刻发生了。 但见金麟儿猛力下压竹棍,空闻吃痛后撤。 当空闻离开方才站立的地方时,青石地面上,赫然留下了两个半寸深的脚掌印。 空闻方丈看着地上的脚印,问:“这位少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个无名小卒,纵是说了,方丈也不认识我。咱们还是在拳脚上见真章!”金麟儿不敢再耽搁时辰,提起竹棍,运棍如剑,两个呼吸间,已经连向空闻刺出十二棍。 最令人惊异的,并不是金麟儿所使的剑法。而是,金麟儿所出的十二棍中,八棍点在空闻身上,四棍从空闻的衣袍上擦过,没有一棍失手。 无怪乎金麟儿要用竹棍打斗,若将竹棍换成铁剑,空闻此时岂不已经被戳成了马蜂窝? 空闻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迅速使出一招“万佛归宗”,将手中降魔杵狂舞,挥出金光如闪电,抛动铜环响若雷鸣。 这一招不仅招法令人眼花缭乱、响声震得人耳膜刺痛,每一棍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2 中,更带着一股强大的真气,仅仅是真气带出来的狂风,就已经让远在十数尺外的看客们不由退避。 无人能够想象出,站在空闻面前的金麟儿,是怎样的感受。 金麟儿是怎样的感受? 他刚上台时极其紧张,而后发现对手不过如此,直是越打越镇定。 此刻,他心里正想着: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果然还是我大哥。 金麟儿回眸,冲着人群中的孙擎风笑了一下,斜着抽出一棍,将空闻手中的降魔杵挑飞。这招出其不意,任谁都不敢想象,竟然有人能用一根竹棍挑飞铜制的降魔杵,而那竹棍自始至终不折、不弯。 金麟儿缴了空闻的械,自己也不用兵器了,直接把竹棍往青石地面上一插,令竹棍没入地面近半尺。 众人见状惊叹连连,金麟儿觉得难为情,脸颊又涨红起来,后撤两步,同空闻拉开距离,道:“方丈,咱们一招定输赢,如何?” 空闻紧张至极,根本不答话,再度使出方才那招“一苇渡江”。 这次他用了将近十成功力,头上、手上青筋隆起,眼眶充血发红,自掌心喷出九股暗白色的真气,仿若九条巨龙,嘶吼着向金麟儿扑去,仿佛是想把他咬死撕碎吞入腹中。 此刻,换成金麟儿站定原地。 他同时伸出左右两手,分向两个方向划圈,以真气在空中划出一个赤金色的太极八卦。 武当弟子不禁发问:“师父,这是您刚才用过的那招‘开太极’!这少年练的是我派功夫,难道是隐世修行了数百年的高手?” 张元驹注视着金麟儿,摇头道:“开太极,只能画出太极图,他此招却是真真正正地在刹那间,于空中用真气画成了一副完整的太极八卦图,六十四卦一道不少。想来,这门武学比太极拳要早了上百年,必定是一门古武。” 空闻的九道真气白龙奔至金麟儿面前。 金麟儿笑了笑,忆起孙擎风教自己时的模样,喊道:“收——!” 便见他面前的太极八卦图转动起来,将所有白龙吸入其中,转化为同样赤金色的真气。 他趁热打铁,紧接着使出一招“江河行地”,把手中真气一股脑地推向空闻,同时喊了句:“躲——!” 空闻自知不低,连忙闪避开去。 巨大的真气团同他擦身而过,撞向他身后的断崖,撞得整个山体都震颤起来。 第52章 昭然 金麟儿一直以为孙擎风说他的功夫不错, 是哄人玩的, 不知自己竟真有这样厉害,见到眼前景象, 简直比旁人还要目瞪口呆。 直到后脑勺被一颗石子儿打中, 他才一手揉着脑袋, 一手挥出暗金色的真气,从飞沙碎石当中, 轻而易举把空闻腰间的七枚铜钱尽数勾到手心里。 待得尘埃落定, 众人抬头望向擂台。 “诸位,我赢啦——!” 金麟儿已离开战场, 走到北面看台前, 手上提着串铜钱, 朝着几大门派的前辈、弟子们傻笑。 见无人应答,他自知又犯傻了,尴尬地摸摸鼻子,转向站在擂台前主持比武的少林僧人, 问:“这位师傅, 戌时到了没有?你问问看, 还有没有要上来挑战的,大家伙儿都饿着肚子呢。” 空闻方丈恢复气力,从战败的错愕中醒过神来,疾行上前,发出连串疑问:“敢问少侠高姓大名?师承何处,学武多时, 所修武学是何神功?” 金麟儿挠头:“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赢了,你们这么多人看见,想必不会不认。” 空闻捕捉到金麟儿眼中的迟疑,故作大方,说:“戌时已至,胜负不可更改。夺得全部铜钱者,即是下任武林盟盟主。” 然而,他停顿片刻,紧接着又说:“只有一点,不得不问:少侠确是武林盟中人?” 金麟儿照实回话:“我是华山弟子。” 空闻:“你却作丐帮打扮。” 金麟儿:“借来的。我外出游历两年,没在山上修行,比丐帮的兄弟们穷多了。” 空闻:“少侠请勿顾左右而言他。” 金麟儿:“我是华山派前任掌门薛正阳的关门弟子,名唤薛念郎。先前峨眉玄真师太说过,九重镇妖大阵倾塌,薛家兄弟被压在下面,我就是这对兄弟里的弟弟。”他说着说着,突然伸长脖子望向看台上的玄真师太,大声喊道:“师太!还请您往后不要偏听偏信,我还没死呢!” 张清轩乐得大笑,玄真气得直咬牙。 金麟儿摇摇脑袋,抖掉头上的土灰:“我被压在山下,好容易才脱身,后遇高人指点,练成神功。高人是个守土护国的大将军,他不许我多说。” 此事听来离奇,金麟儿说得暧昧,可细细想来,似乎又全都是真的,让人无从质疑。 空闻只能把华山派的人请出来:“张掌门,这位薛少侠所言,是否属实?” 张清轩纵身跃上擂台,仔仔细细地打量金麟儿片刻,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麟儿朝张清轩单膝下跪,道:“张长老,那日镇魂阵崩塌,我被缉妖司的人救下,他们知我和大哥蒙冤,帮了我们一把。我大哥伤势太重,又有人在暗中算计,我不得不暂时隐匿。” 张清轩:“谁算计你?” 金麟儿看了周望舒一眼:“你要当心背后。” 张清轩蹙眉,又问:“你隐藏在何处?” 金麟儿:“归离谷。穆摇光姑娘确是狐妖,但他前来人间,已得昆仑许可。” 张清轩怒道:“你可知错?” 金麟儿:“其实,穆谷主他……” “你活着,却连个信儿都不报!”张清轩气得吹胡子瞪眼,将金麟儿从地上拽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的尘土,用力在他脸上揩了一把,擦净他满面尘土,“妖物用心险恶,师伯愚钝不堪,没有明辨真相,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掌门师兄出关后,惊闻你的变故,险些气血逆行。” 张清轩的举动,坐实了金麟儿华山弟子的身份。 “不肖弟子薛念郎,知道错了。”金麟儿闻言目中隐有泪光闪动,真情流露,做不得假。 半个时辰以前,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会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横空出世,轻松击败力挫各派掌门的少林方丈空闻,在英雄大会上夺魁。众人都知道,自己断无机会夺得盟主宝座,此刻只想看看,武林盟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让这小乞丐当盟主。 空闻看着金麟儿,目如古井无波,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他把各门派掌事人聚起来商议,结果很快便已商定好。 空闻着人从大殿里拿来一只铁匣,把匣子放在金麟儿面前,面向台下朗声道:“戌时已过,华山派薛念郎力挫群雄,成为新任武林盟盟主。” 金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3 麟儿:“真的?” 他感觉跟做梦似的,语气里透着兴奋和好奇,就好像把武林盟主的职位,当成孩童过家家时随便选出来的老大,全没有庄重严肃,自己看不到半点功利。 众人又被他逗笑了。 玄真师太:“没那么简单。” 武当掌门张元驹不由失笑:“此诚武林危急存亡的关头,是故事急从权,但此次比武毕竟太过草率。我等商议过后,决定请小兄弟暂代盟主,等到清剿归离谷以后,再办一次武林大会。届时,你同最终胜出者比武定输赢。” 金麟儿本就不是真心想当盟主,闻言欣然应允,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是该更慎重一些,要是再选出个玄悲师太,那就麻烦了。” 玄真又被气得牙痒痒。 各派掌门人合力,铁匣终被开启。 一方由黄铜打造的武林盟主印,在玄悲师太手上近十年,终于重见天日。 铜印锃亮,闪耀着熠熠辉光。 空闻把铜印取出,为金麟儿双手奉上。 金麟儿点头致谢,伸出双手接过铜印,正纳闷傅青芷怎还不出手,便听得华山弟子所在的看台传来一道声音,那是他绝不会忘记的,师兄周行云的声音。 “且慢——” 周行云跃上擂台,跟六派一帮的掌事人站在同侧,与金麟儿对峙。 金麟儿起先觉得好笑,心道:来了来了,狐狸尾巴露出来,她总算准备出手了。 然而,等到面对面同“周行云”站着,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傅青芷顶着周行云的脸,他又觉得格外难过,苦着脸问:“师兄要做什么?” 周行云瞥了金麟儿一眼,神情动作与周行云全不相同。 他大袖一甩,朗声道:“诸位前辈,在下华山派周行云,跟薛念郎是同门师兄弟。自他入华山后,经学、剑道俱由我亲手教授,我与他情同手足。但有一事,我不得不如实禀报。” 金麟儿攥紧拳头,作焦急状:“师兄!” 周行云瞥了金麟儿一眼,目光冷峻:“薛念郎是化名,此人真名金麟儿,是金光教教主赵朔,与我师父薛正阳之女薛灵云的儿子。” 此话一出,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师兄,你……” 金麟儿试图上前抓住周行云的手“乞求”他不要再说,自然被对方甩开。 他面上神色慌张,心中却如释重负——这都是孙擎风的主意,两人漂泊多年,藏头露尾,有家不能回、有名不能用,他想让金麟儿活在阳光下。金麟儿若在擂台比武中展露头角,就能得到机会,在万众瞩目下亮明身份,同时把傅青芷引出来,一则为金光教洗刷冤屈,二则揭开朱焕之死的真相。 周行云:“他所修习的,是从昆仑妖界传来的《金相神功》,魔教世代传承,功法精深、威力无匹,然而,须杀人饮血方能练成。近年来,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鬼面公子,非是穆瑶光,而是这位金光教第六任教主。” 周行云说着,转身朝向穆瑶光,问:“姑娘,是或不是?” 傅筱头都懒得抬:“不是,我就是鬼面公子,这人是谁?我可不认识。你们说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杀我?若要,那就快些动手。” “你连武功都不会,被人诬陷如何都不反驳!”周行云气得面颊颤抖,因怕露出破绽,强行把这怒气压住,“你身上带着青铜鬼面,定是为他所迫替他顶罪。” 周行云此话说得巧妙,把至少把少林从中摘了出去。 空闻总算是有了说话的底气,道:“薛少侠,还是先把铜印放下罢?” “哎,先等等。”张清轩跨步上前,挡在诸位掌事人和金麟儿中间,“空闻方丈,那穆瑶光是你们少林派抓来的,说她就是鬼面公子。先前老道没见过这姑娘,信你少林的信誉,但此时一看,她还真是根本不会武功。怎的,难道你们冤枉好人,只想找个由头开英雄大会?”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竟有些扑朔迷离了。 空闻没有说话。 先前主持比武的僧人却不禁发声:“此女身上带着青铜鬼面,且是狐妖幻化人形,又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鬼面公子,少林派信她所言,何错之有?反观贵派,听闻周少侠常年在外游历,竟都能识破这薛念郎的身份,张掌门作为执法长老又是代掌门,如何会不知?抑或是,你看他武功高超,包庇他是另有所图?” 张清轩:“休得血口喷人!” 周行云看着张清轩,道:“师叔,三年前,我师弟朱焕离奇身亡一案,乃是由你主办,至今未有结果。但是,华山派弟子尽皆知晓,朱焕是被金麟儿亲手用竹箭射杀。你一直在包庇他,弟子今日实在不吐不快,非为陷我派于不义,只是不想华山在你的带领下误入歧途。” 华山弟子此时回忆起来,发觉张清轩果真是处处维护金麟儿,又因周行云为人和善,亲手教过薛念郎,对这师弟疼爱有加,此刻能够当众揭发薛念郎,让他们不能不信。 张清轩振袖暴喝:“无凭无据,如何污人清白?行云,本掌门命你闭嘴!” 周行云拔剑出鞘:“掌门师叔,你同我师尊交好,必定早就知道薛念郎即是金麟儿。你们包庇他多年,只怕已被这魔教妖人蛊惑,实在令弟子心寒。今日,弟子不自量力,誓要为我华山派清理门户。” 空闻面色仍旧平静,正想向金麟儿开口索要铜印。 金麟儿把铜印往身后一收,张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视诸位掌事人,耍赖道:“我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就是我的,凭什么给你?我就告诉你们了,我是金光教第六任教主金麟儿,我武功特别厉害,你们觉得自己抢得回去?” 武当的张元驹一把年纪,玩性仍很重,笑道:“话不能这样说,铜印是你骗去的,怎能当真?凡事都要讲道理。” 金麟儿:“那你们为何不听我讲道理?” 张元驹:“你是金光教的人,就不算武林盟众,若非武林盟众,又如何能做武林盟主?真要讲道理,我们该一窝蜂冲上前打你了。” 激战正酣的张清轩和周行云,忽被一道凭空射来的剑气中断打斗。 两人所持俱是宝剑,却被这道剑气一击就拦腰折断了。 “我说张老马,你说金光教教主非武林盟众,问没问过武林盟主玄悲师太的意思?你们几个加起来上千岁了,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娃娃,为争个武林盟主,全都不要脸了!”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人凌空踏风而来。 来人身材高大,脸庞瘦削,凤目含光,模样不过四十来岁,但头发已是黑白驳杂。他穿着普普通通的文士衫,头戴一条太极巾,纵然如此亦掩盖不住潇洒气度,以及目中三分狷狂。 金麟儿两眼放光,冲上前去,扑到这人怀里,抱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4 住他大喊:“外公!” 来人正是华山派前掌门,薛正阳。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零点过后完结=3=啵啵各位追文至今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第53章 显形 “未知薛掌门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听闻掌门正在云游修行, 未想仍有心助武林盟伏妖诛鬼” 空闻眼中不愉一闪而逝,瞬间换上平静神色。 他的言下之意明明白白, 自然是说, 薛正阳专程来此是为袒护金麟儿。 薛正阳向空闻抱拳, 笑说:“我是外出云游,又不是死了, 空闻方丈心系苍生, 若是圆寂后化成舍利子,想必都要上来搏一搏, 我四肢健全为何不能来?难道, 还要让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外孙?” 此话说的难听, 但既然说空闻是心系苍生,就不能算是骂人。 空闻亦是无奈,道了声佛号,不答话。 薛正阳低头注视金麟儿, 笑说:“先前说错, 你长高了许多, 已不是小娃娃了。可惜,外公没能看着你长大。在华山的时候,总怕看见你就想起你娘,及至你被压在九重阵下,我才知道后悔。” 金麟儿蹭了蹭薛正阳,笑说:“我还没长大。” 薛正阳也笑, 指着站在面前的几个掌事人,道:“你看看他们,半点不讲道理。什么正啊邪啊,统统都是虚的,学武做甚?只是为了不被打。告诉外公,谁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金麟儿放开薛正阳,难为情地摸摸鼻子,“好像是我欺负了他们。” “腻腻歪歪,到底有完没完?” 连环坞坞主何雪凌等得不耐烦,怒道:“先把事情说清楚。玄悲师太已经逃脱,薛掌门先前所言,是甚么意思?” 张清轩收剑入鞘,看薛正阳望向自己,便喊了声:“师兄。” 薛正阳训斥道:“师弟,我让你当掌门,是看中你明察秋毫。何故三四年过去,真凶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未能查清朱焕被杀的真相?” “真凶?”张清轩纳闷了,“薛念郎不是凶手。” “张师伯,真凶就站在你身旁。”金麟儿伸手指向周行云,手指微微发颤,心中仍旧很难相信真正的周行云已经遇害,“就是他。” 周行云:“魔教妖孽,莫要血口喷人。” 金麟儿:“他不仅是杀朱焕、嫁祸于我的真凶,他还有许多身份,既是曾在密云屠杀武林人士的金光教右护法夏晴柔,又是武林盟盟主、峨眉掌门玄悲师太。” 张清轩:“不得胡言,行云向来待你宽厚,如何要构陷他?” 金麟儿摇头:“她可不是我周师兄,她是一只两百多岁的狐妖,会法术、能化形。她害死周师兄,幻化成师兄的模样。” 周行云:“陷害你,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薛正阳刚想说话,被金麟儿止住。金麟儿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他微笑颔首,退后一步,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这出好戏。 “此事说来话长,但尚算精彩,请诸位耐心静听。” 金麟儿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 金牌仅有成年男人的巴掌大小,但真金火炼,两百年过去,上面“天策大将军”五字铭文依旧深刻清晰。只是牌面上覆盖着杂乱错落的刀剑砍划痕迹,不知经历过多少战事,饮过多少鲜血。 金麟儿:“此乃大雍天策大将军的将军令,为我金光教金印护法孙擎风所有。” 何雪凌插话:“你同那金印护法俱是朝廷钦犯,伪造令牌亦未可知。” 金麟儿:“姐姐稍安勿躁,今日所有是非恩怨,皆是从前种下的因。” “闭嘴。”薛正阳瞥了何雪凌一眼,后者即刻噤声。 金麟儿:“一百九十八年前,鬼方国势力空前强盛,欲踏平中原,大军趁夜从悬崖峭壁爬上青明山,围攻末那城,想占据制高点,以此为本营挥师南下。当时的白海总兵赵朔,即是我的先祖,事发时正在末那城中,听孙城守宏法。” 空闻方丈:“此事老衲确有耳闻。末那城是古佛的道场,经此一役,为血与火摧毁。相传赵总兵神功盖世,被围数日,绝地反击,杀得鬼方片甲不留。” 金麟儿摇头,叹道:“围城数日,粮草告急,孙城守求助于他的道士朋友胡酒,从古籍中寻得一法,以城中万人为血祭,以其子的身躯为熔炉,将他的心炼制为一方金印。赵将军把金印纳入体内,一夜间杀光数万鬼方兵士。此即是《金相神功》的由来。” 空闻乃是皇家子孙,所知比寻常人要多,当即说:“此言差矣。史书中记载,白海戍卫军力战鬼方,城守孙兴于此役中战死,武帝敕封其子为天策大将军。此后,孙将军与赵朔将军戍守白海五十余年,鬼方再未能越界半步。剜心剔骨,怎能存活?” 金麟儿:“大师所知甚广,可知这位孙将军姓甚名谁?” 空闻一愣,道:“孙擎风。” 金麟儿:“炼制金印时,炉鼎纵被剔骨放血,只要心未被炼化,就必须咬牙强撑。血祭之人的魂魄化成鬼煞,在孙擎风弥留之际意欲夺舍。然而,他意志过人,并未让鬼煞占据上风,反倒同它们共生。孙擎风的心已被炼化为金印,只要执印人饮血练功,他就能不老不死。赵家人世代传承金印,与孙擎风戍守白海,而来近两百年。” 武当张元驹颇为感慨:“若你所言是真,他们俱是真英雄,纵然修炼邪功,亦是不得已而为。然而,此举毕竟不合于天道,近五十年来鬼方甚少侵攻,为何尔等仍旧修习此法?” 薛正阳哂笑道:“你可真笨!先前不是已经说过?孙擎风体内封存着十数万的鬼煞之气!三百年前白海裂缝,万妖入人间,我全真道掌教丘处机带领弟子斩妖除魔,当时生灵涂炭,生出多少冤魂鬼煞,全被他镇压在九重镇魂大阵下。” 张元驹:“你华山的家务事,我哪里知道?” 薛正阳轻哼一声:“三百年后,九重阵倾塌,鬼煞余威仍在,将整座山体摧倒,当时若非孙擎风作出牺牲把鬼煞纳入体内,此刻,想必整个长安府都已不复存在。” 金麟儿:“张掌门是修道之人,知晓鬼神之事。您应当知道,若我和孙护法停止修炼,他的力量衰弱,让鬼煞破体而出,人间又将如何?” 张元驹:“生灵涂炭。” 金麟儿:“近五十年来,鬼方侵攻越来越少,赵家执印人无法杀敌饮血。祖上有先见之明,很早就成立了金光教,上万忠诚教众,俱愿意献出鲜血。金光教非是魔教,教众平时劳作,战时为兵士。否则,六年前你们攻打青明山,岂能全身而退?他们不抵抗罢了。” 周行云忽然打断金麟儿的话:“诸位,此人是魔教教主,你们就看着他妖言惑众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5 ?” “他不是妖,你才是!” 陈云卿跃上擂台,同金麟儿相视一眼。 他见金麟儿点点头,便伸出双手,在半空中虚虚抓握,道:“在下昆仑缉妖司捕快,陈云卿。” 陈云卿话音未落,众人只见少林僧人手中拿着的知影灯忽然脱手而出,但那宝灯并未落在地上,而是像被人抓着似的飘在半空中,最终停在周行云身前。 周行云被灯一照,身后赫然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狐狸影子,原来真是一只狐妖。 陈云卿:“诸位,此人名唤傅青芷,即是传说中孙城守的道士朋友胡酒。她鼓动孙城守炼制金印,是为练出一颗强大的妖心,换给他心有残缺的弟弟傅筱。而傅筱,正是囚笼中那位,幻化为穆瑶光的人。” 周行云把佩剑砸向陈云卿:“闭嘴!” 陈云卿:“傅筱为人仁爱良善,但傅青芷有一副恶毒心肠,她三番五次幻化成不同的人,引世人误解金光教,为的是把执印人逼上绝路,变成嗜血的杀人魔,以鲜血浇筑加快炼印速度。” “陈云卿!”周行云恼羞成怒。 傅青芷最在意的就是傅筱,被陈云卿如此一激,简直气血冲头,双手瞬间生出利爪,对他发动攻击,狐妖真身暴露无遗。 陈云卿抽刀出鞘,同傅青芷缠斗起来。 两人以灵气交战,寻常人根本看不见,只见得擂台上青石板迅速崩摧。 未过多时,陈云卿已占上风。 然而,忽有一人从天而降。 此人周身环绕着浓黑雾气,鬼气森森,令人不敢直视,正是归离谷谷主,鬼修士穆天枢。 穆天枢轻功过人,尚未落地就在半空挥出一剑,狠狠拍在陈云卿胸口,虽未刺伤他,亦将他打得口鼻喷血,半跪在地上。 他冷哼一声:“姓陈的小子,你是要断了我女儿的生路!” 陈云卿大感意外:“穆谷主,你不要受狐妖蛊惑。” 被关在囚车中的傅筱同样意外,手中把玩着的青铜鬼面落在地上。 他站起身来,打了个趔趄,扑倒在铁栏杆上,大喊:“谷主,你我非亲非故,你何故来此自投罗网?速速离去,不要管我!” 穆天枢深深地看了傅筱一眼,面色和暖如春风,道:“你叫我一声爹,就是我的孩子。瑶光六年前就已死于雪崩,我岂能不知?但你幻化成她的模样,回到我身边,让我能再看她一眼,我对你是心存感激。” 他说罢,转而看向金麟儿,则又是目光如刀:“教主,君子重然诺,我救孙擎风的时候,你曾向我许诺,但凡我女儿遇到危险,你们都会挺身而出。此刻她性命垂危,你跟孙擎风又在做什么?” “傅青芷在人间为非作歹,枉造杀孽,罪大恶极!傅筱虽未杀生,但人人因他而死,妄想逆天改命,岂不有违天道?” 突然间,百余名黑衣玄甲的官差从四面八方冲上前来,把傅青芷团团围住。 众人分开一道,让先前说话那人走上前来。 此人身材甚是魁伟,额方颌阔,鼻高有节,腰悬一柄六尺长的玄铁长刀,虎步龙行凛然生威,正是陈云卿的父亲、缉妖司指挥使陈焕。 陈焕一面走,一面同诸位掌事人抱拳招呼,停在陈云卿身后,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不待陈云卿说话,他就把人推到自己身后:“滚开!等着我同你秋后算账。” 陈云卿跑到陈焕身前挡住他,恳求道:“父亲,傅筱此番前来人间,非为逆天改命,只为阻止傅青芷为非作歹。他天性善良,我与他两情相悦……” 陈焕瞬间暴怒,一刀拍在陈云卿髌骨上,沉声说道:“如何处置,本指挥使自有分寸。你陈云卿是我缉妖司的人,岂能与妖物勾勾搭搭、暧昧不清?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爹,你若要杀他,就请从孩儿的尸体上踏过去。” 陈云卿被打得跪在地上,试了好几次都难以爬起,抹了把唇边的血,抬头看着陈焕:“我对不起你和娘,但你杀他就是杀我。你若真要杀我,我绝不会反抗。” 傅筱扒着囚车的栅栏,想要看看陈云卿有没有受伤,但栅栏的缝隙太窄了,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陈云卿的背影,看见陈云卿又被陈焕抽了两刀,双肩颤抖疼得冷汗直流。 他忍着心痛,破口大骂:“姓陈的,少在这儿假惺惺地装好人,老子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不过是利用你!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滚滚滚!” 陈焕冷冷道:“听见没有?” 陈云卿回头望去:“但我喜欢你,筱筱,从你来到人间,我在白海雪原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不论你是什么人、是什么模样,我对你的情意不会变。” 他的眼神极尽温柔:“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你活一日,我就喜欢你一日。” “蠢货。”傅筱蹲在囚车里,捂着脸哭。 第54章 悔棋 武林盟、金光教, 缉妖司、昆仑坛。 各路人马汇聚少室山, 脚踩经纬千古,所为的, 不过是眼前的恩怨。 场面无比混乱, 若是这几方动起手来, 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陈焕正教训陈云卿时,穆天枢看着傅青芷, 两人以眼神交流。 铮——! 穆天枢毫无征兆地拔剑向陈焕刺去。 陈焕背对着穆天枢, 虽立马反应过来,但碍于距离太短, 躲闪不及。 陈云卿一把推开陈焕, 大臂被剑刃刺中, 瞬间血流不止。 “缉妖司众何在?捉妖!” 陈焕见状,当即暴怒,拔刀砍向穆天枢。 不过片刻,两人已经过了十来招。 缉妖司众如黑云般聚向傅青芷, 陈云卿一瘸一拐地跑到囚车旁, 趴在地上, 把手指探进栅栏里,摸了摸傅筱的脸颊,笑说:“没事的。” 傅筱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滚呀!天底下哪有你这样蠢笨的人?”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没办法再装下去:“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不要再喜欢我。否则, 我死的时候会很难过。” 陈云卿指尖带着血,同傅筱十指相扣。 他勉强坐起,催发灵气把囚车铜锁的锁芯推开。 车门打开,傅筱扑倒在陈云卿身上。 傅青芷被缉妖司众围攻,困在伏妖阵中冲不出去。 然而,陈焕此番亲自带兵前来,正是因为听说被擒的妖物是穆瑶光。他明白陈云卿的心意,让手下准备的伏妖阵,并非最法力强的一个,说到底还是在为儿子考虑。 故而,傅青芷虽被围,但尚有反抗的机会。 眼看傅筱从囚车里被放出来,她立马冲人群中大喊一声:“你此时还不出手,我死了无人施法,你会永远不人不鬼!” 随着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6 傅青芷的这声大喊,一个男人从擂台下跃起至半空。 此人身披黑色布袍,虽看不清面目,但身长九尺英武不凡,自带一股万夫莫敌的强悍气势。他在半空中单手一挥,打出一道赤金色的真气。 真气如长龙狂舞,直冲缉妖司众而去,瞬间将一众人打倒在地。 傅青芷趁机抓住傅筱扛在肩头,踢开陈云卿,纵身跃起跳出人群,运起轻灵迅捷的峨眉轻功,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薛正阳认出那黑袍男人就是孙擎风,不明所以:“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不要外公帮忙?” 孙擎风瞥了薛正阳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动了动嘴唇,似乎是重复念出“外公”两字,继而沉眸轻笑。 金麟儿摇头,笑说:“外公,大哥心里有数的。” “如此甚好。”薛正阳如是说着,用余光刮了孙擎风一眼,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气闷中带着些满意,满意却又忍不住挑剔:做饭是做得,但味道想必没有提升,做孙媳妇儿也做得,能打自不必说,只是未免太高了一些。 孙擎风落在地上,拔剑出鞘招架住陈焕的刀。 穆天枢同孙擎风相视一眼,转身朝着傅青芷离开的方向追去。 围观的武林盟众纷纷亮出兵刃。 崆峒袁承弼上前阻拦,连人带着他那把数百斤重的大铁扇,被孙擎风随手一挥拍飞出去,无人再敢上前阻拦。 等到穆天枢安然离去,孙擎风终于一剑点在陈焕咽喉。 “神女峰,伏妖阵。”他莫名其妙地低声说了三个字,继而笑了一下,收剑入鞘,走到金麟儿身旁,揭开兜帽露出真容。 孙擎风本就生得朗眉星目,器宇轩昂,纵然是站在数千个武林好汉中,都显得格外鹤立鸡群。此时此刻,他的精神极为振奋,双眼明亮有神,面容虽与六年前同金麟儿初见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整个人的神采气度早已截然不同。 几个门派的掌事人看见孙擎风出招,就已猜到他的身份。 只有陈焕来得晚,不由质问:“阁下是人非妖,为何助纣为虐?” 孙擎风随口道:“奉命行事。” 陈焕:“谁的命?” 孙擎风笑道:“盟主。” “盟主已定?”陈焕目露疑惑神色,视线从几个门派掌事人身上掠过,并未见到盟主铜印,转而看见穿着破烂百家衣的金麟儿,自然不认为这人会是盟主,视线再越过他,落在薛正阳身上,“华山派,薛掌门?” 金麟儿弱气地把手中的铜印举起,轻轻挥动两下:“陈指挥使,盟主可能就是在下。” 陈焕蹙眉:“少侠年纪轻轻,是哪派高手?” 金麟儿:“我是金光教第六任教主,金麟儿。这位英俊,不,这位勇武的大侠,是我教金印护法孙擎风。” 陈焕:“你何故放跑那妖物?” 金麟儿:“傅青芷来人间,所求只是我体内的一方金印。她会去白海神女峰,我将同她决一生死,为免伤及无辜,故将其放走。” “你就是执印人?”陈焕没见过金麟儿,但数次从陈云卿嘴里听说有关他的事。 他与孙擎风对视,见对方正气凛然、神色坦然镇定,明白过来“神女峰,伏妖阵”六字的意思,极隐秘地朝他点点头,道一声“好自为之”,决定先把陈云卿带走。 陈云卿同陈焕吵了两句,胳膊拗不过大腿,由着师兄弟们把自己拉走。 缉妖司不涉江湖事,陈焕来去匆匆。 金麟儿被孙擎风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两步,险些栽倒在地,知他等得不耐,便单刀直入,道:“空闻大师,咱们话归原题,金光教原本就在武林盟中,后因傅青芷陷害方被除名。如今误会已解,我能不能做这个盟主?” 空闻面色不太好看,与其余诸门派掌事人商议片刻,神色渐渐回复平和。 他走到众人面前,朗声道:“规矩既已定下,今日擂台比武胜出者,即为代武林盟主。虽则穆天枢已将其女救走,但先前约定不变,除妖诛鬼后,盟主当再受挑战。” 脾气火爆的何雪凌等得不耐烦:“盟主,你既放走穆天枢,想必早有计较,请发号施令罢。” 孙擎风眉峰微蹙,叫了声“教主”,不见金麟儿回应。 金麟儿把铜印拿在手中掂量几下,好奇道:“竟然是实心的。” 他双眼清亮,透着好奇,将铜印手里把玩,甚至用手指敲了两下,自顾自笑了起来:“各位莫急,我只有两句话想说,天彻底黑下来以前,一定让你们吃上饭。” 孙擎风:“教主,办正事。” 金麟儿没有理会孙擎风。 在微蒙的天光里,远山只剩下苍绿的颜色。 风掠过百丈山顶,松涛簌簌如浪,呼啸来去。 金麟儿走到台前,问:“诸位,你们可知道,此地唤何名?” “经纬千古!” “怎的,教主常在青明山,连这都不知道?” 金麟儿失笑:“我确实是今日才知道。此地名唤经纬千古,是创立武林盟的两位大英雄所命名。棋盘断了一截,传言说是岑大侠将要输棋,耍赖击碎的。但在下觉得不然。” “人生不过百年,何以经纬千古?” 金麟儿慢慢踱步,行至断崖前,听见孙擎风的脚步声,知道他紧紧跟在自己身后,觉得扑面而来的微凉夜风忽而变得轻柔。 “孔子作易,始于《乾》,终于《未济》。圣人言,物不可穷,故受之以《未济》终焉。自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战国七雄,强秦一统天下又二世而亡;三国纷争百年,曹魏篡汉,而司马篡魏。万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有始而无终,俱在一个‘变’字。” 他的眼眸乌黑晶亮,映着远方山坳间,如黄豆大小的夕阳。 “我这话不是废话。”金麟儿把铜印高高举起,印鉴光亮,反射着天边夕阳微弱的红光,“我以为,岑、赵两位大侠将此地名为经纬千古,又把山崖拍断,意在告诫后世人:千古世事,永为未济,过犹不及,变通则久。” 砰——! 但听一声爆响,铜印受到金麟儿的真气冲击,瞬间化为齑粉。 金麟儿扬手,将碎散的铜粉抛洒于空中。 红日恰在此时沉落山谷,夜幕倏然缀下。 天地间最后一缕夕阳飞速流逝,斜暮余晖洒落。 风流云散,千万点铜粉随风飘动,闪耀着熠熠金光,昭示着一个武林的消逝,大梦的句读。 空闻惊道:“盟主,你这是做什么?” 金麟儿拍拍手:“经纬千古,须知变通。武林盟草创之时,朝局动荡,其后万妖出昆仑、鬼方犯我疆界,武林盟聚集天下豪杰,为的是伸张正义、保家卫国。如今时局稳定,大雍国强盛,诸位聚在一起喊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7 打喊杀算什么事?武林盟,已无存在之必要。” 何雪凌:“我是女子,难免有小人之心,不得不问一句:盟主,你要解散武林盟,是顺时而动,还是私心想为金光教报仇。” 金麟儿不禁笑出声来,道:“我若是想报仇,早就把除了我华山派而外的在座诸位全都杀了。你们聚众行凶,即便知道当年被骗,亦无丝毫悔意,以为法不责众?或是觉得自己受到蒙骗,杀人就不算是杀人了?” 他笑容纯真,言语坦诚,倒没有给人压迫感:“勿用防备,我不会杀你们。我娘常说:冤冤相报,没有尽头。我知道你们是被人鼓动利用,围攻青明山,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们当年攻上青明山、要杀我戍边将士;今日攻入归离谷,要杀皇亲国戚,为何朝廷不管?你们心里应当清楚明白,朝廷早就容不下你们。我解散武林盟,是在救你们的命。” 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而人间事,从无恒常,时时刻刻俱在变易。 江潮汹汹,湖波涌起,草莽不期而会,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武林的豪迈。 风定尘落,长夜已尽,群雄分道扬镳,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是侠客的胸怀。 单知道打斗,从来只是匪徒。懂得人情世故,规矩道义,才配称一声江湖客。该散的时候,就得散,不得不散。 没有人比空闻方丈更加清楚,金麟儿挽救了天子虎爪下岌岌可危的武林。但他不能说什么,只能口宣佛号,道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铜印已毁,武林盟就此散去,经纬千古留在此地。天下太平,宝剑藏锋,家国危难,会有诸位亮剑之时。”金麟儿不管旁人是什么反应,自己走到薛正阳面前,跪地朝着他磕了三个响头,“我和大哥要去白海,了结同傅青芷的这一段孽缘。我是执印人,身负重责,或许,将会不能在外公身边尽孝。” 薛正阳忽然攥住金麟儿的手,沉默片刻,又将他放开:“你很好,你父母在天有灵,必能得以安息。”他给金麟儿理了理衣襟,道:“办完事以后,回华山来,学武不可半途而废。” “诸位,我跟我家护法,前去除妖诛鬼,你们安心吃饭。外公,你也快去吃饭,再等下去菜都凉了!烦请诸位华山师兄弟们,帮本盟主招呼好诸位好汉!” 金麟儿哈哈大笑,牵起孙擎风的手。 孙擎风面色铁青,怒目而视不为所动。 金麟儿把孙擎风的手拉到面前,亲了一口,又冲他眨眼笑。 孙擎风还能有什么办法?眼神一动,牵着金麟儿跃上屋顶,消失在风里。 第二日,华山派众人率先离开少室山,继而是其余五大派、一大帮的人。 大门派所以能长久立足江湖,必然知道审时度势,余者纵然想要复辟武林盟,亦是力有不逮。 武林盟,当真就此散去。 九日后,金麟儿和孙擎风赶到白海境内。 沿途流民纷纷,据传,鬼方国再次陈兵白海。鬼方近二十载未有动静,此次突然发兵自是蓄谋已久,出战武士多达三十余万。 大雍朝紧急调拨五十万兵马,前往白海界迎战。然而鬼方武士多有妖族血脉,比寻常人强健。大雍以五十万人马对战三十万大军,胜负亦未可知。 两国在白海裂缝两岸陈兵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第55章 赴约 从白海雪原向南行五十里, 会遇上两条岔路。 一条向下, 汇入杏花沟,一条向上, 延伸至神女峰。 杏花沟的地底, 埋藏着赵朔的伏妖阵。 神女峰的峰顶, 摆设着傅青芷的巫灵血阵。 站在神女峰的山腰,放眼北望, 入眼是连绵的颠簸的山。 灰尘般的小雪被风从天幕上抖下来, 落在地上许久不化。第一缕晨光破云而出,玉白的雪峰被照得红如玛瑙, 粼粼碎星般的光芒此起彼伏。无垠的雪原仍旧沉寂, 只不过沾上了两团浓黑的墨点——两国的陈兵。 风中传来沙哑的号角声。 “兜兜转转, 又回到原点。若当年我跟你往上走,来到神女峰,后来又会如何?找到《尊生手札》,是不是就没那么多曲折了?” 金麟儿同孙擎风并肩而立, 心中感慨万千。 孙擎风的呼吸有些乱, 但依旧不言不语, 像天边浮动的山峦。 “大哥?”金麟儿用双手握住孙擎风握剑的手,细数上面的老茧和伤疤,鼓起勇气探寻他担心的事情,“大哥,你是不是另有计较?” 孙擎风想把手收回来,只轻轻一拉, 反而把金麟儿牵得一个趔趄扑到自己怀里。他顺势抱住金麟儿,在他脑袋上狠狠抓了两把,道:“起风了,冷不冷?” 金麟儿抬头,看着孙擎风的眼睛,清楚地知道,他已有必死的决心。 他难过地在孙擎风怀里蹭了两下,喉咙里呜呜咽咽,眼底装着一湖的水,像一只将要被遗弃的小狗,模样十足可怜:“你和傅青芷,你们谈过些什么?” “谈你的命,傅筱的命,如何让我们都活下去。” 孙擎风用手指头勾起金麟儿的嘴角,让他像平时那样笑,轻叹一声:“取走金印,你性命无虞。她会用巫灵血阵,把金印炼化为妖心换给傅筱。只要我我能把你带至此处,说服你饮血突破第九重境界,她就会把你的心挖出来,换给我。” 金麟儿:“你该答应她。” 孙擎风失笑:“怎知我没有答应?” 金麟儿:“你从来都护着我,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帮我。可这次英雄大会,你逼我站上擂台,让我孤军作战,独自澄清误会,夺取武林盟。” 孙擎风:“你又是如何做的?阳奉阴违。” 金麟儿:“我把武林盟解散了。我知道,你想让我当盟主,如果有许多人听我差遣,你就可以放心离开。你不想再护着我了,你嫌我烦。” 孙擎风到此时,亦变得坦诚,柔声道:“非是嫌你。” 金麟儿哽咽住,道:“我任性一次,都是跟你学的。” 孙擎风:“别赖在我头上。” 金麟儿:“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明白?你就从未想过毁约,同傅青芷交涉的,只不过是你体内鬼煞该如何处置。你把我安排好,想独自了结此生。但你非是一介凡夫,必得死得惊天动地,你想死在战场上。” 孙擎风:“不该聪明时瞎聪明。” 金麟儿:“鬼方国突然对大雍用兵,实在太凑巧了。” 孙擎风:“我威胁傅青芷,若她胆敢强行对你下手,我就自爆身亡,让大家同归于尽。她退让半步,招来鬼方武士,我答应她将在鬼方军中战死,令鬼煞侵袭鬼方,填满雪原的裂缝,用万千妖血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8 助你炼成金印。” 金麟儿:“鬼方国,当真罪恶至此?” 孙擎风:“鬼方虎视眈眈,欲犯我华夏中原,罪不容诛,不配为人。我安排得妥妥当当,只是你不听话,解散了武林盟。你将独活世间,再无人照应,叫我放心不下。” 金麟儿:“你既已答应同我相爱,为何又要自作主张去当什么英雄?我不要武林盟,他们加起来都没有你好,我只要你。” 孙擎风怒道:“没我好玩?” 金麟儿:“你是我的护法,你是我的。” 孙擎风:“你愿意喝一辈子人血?” 金麟儿:“我心甘情愿。” 孙擎风:“你愿意看到傅筱因你的自私而死?愿意看到人间千年万年,留着一个嗜血的怪物?愿意看到有朝一日,我体内鬼煞爆发,终至血流成河?” 金麟儿咬着牙,不说话,几不可见地轻轻摇头。 “此刻一了,往后百了。两百年过去,金印将要炼成,你和傅筱活下来,实在是皆大欢喜。至于傅青芷,缉妖司、昆仑坛都不会放过她,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孙擎风忽而忆起过往,带金麟儿入山射猎,“再带你玩儿一回!” 秋日正是猎物肥美的时候。 午间红日当空,阳光和暖,瓦蓝的天空碎裂在金黄的银杏叶间。野兔、野狐在枯叶和蒿草堆间跑动,窸窸窣窣的声响,让深林更显宁静。 金麟儿没有弓,孙擎风用手臂作弓,没有箭,孙擎风引真气为箭。 孙擎风站在草丛中,轮廓金黄柔软。 金麟儿贴在孙擎风背后,踮起脚尖,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大哥,我们打那只野兔,麻灰色的,在石头旁边。” 孙擎风侧脸问:“何处?” 金麟儿脖子一歪,吻住他的脸颊,睫毛在阳光下颤动,看得孙擎风意乱神迷。孙擎风搂着他倒在地上,金黄的落叶堆陷下去很深。太阳照着他的腿,白得像雪,枯叶窸窸窣窣,金麟儿的呼吸很急促,嗯嗯啊啊的,搔得人耳朵痒。 “我来烤给你吃。”金麟儿穿好衣裳,面上潮红未退,从孙擎风手中夺过猎物,熟练地放血,用竹签把肉串起来,放在篝火上慢慢炙烤。 看着红通通火堆,他忽然觉得很累,喃喃道:“我不想你死。” 孙擎风拨了拨火堆:“人终有一死,我从老天爷手里偷了两百年,是该还的时候了。” 金麟儿:“可我的呢?” “没有别的办法。”孙擎风的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灰雾,他露出一种极为罕见的,全不属于他的无奈,“我和穆天枢都看过那本古籍,没有别的办法。” 孙擎风是普天下最英武的人。 他本可以不死,他的命运全然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他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愧对自己,愧对所爱,但绝不愧对天地。 孙擎风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你不欠我,是我欠你。”金麟儿亦是少有的倔强,“你对我那么好,让我那么喜欢你。等到我情难自禁地爱上你,你转头就跑,声称为了大义,我都不能拦你。我将永远欠你,欠你一辈子,一腔真情,你可以把命还给天,我要怎么还你?” 孙擎风的无奈在,眉间凝成一座山。 他异常苦恼,只能说:“你懂事明理,是个好孩子。” “你生的这堆火,真呛人。” 金麟儿哪曾听到孙擎风说这样温柔的话?可惜听到的时候,已经是生死诀别的时候。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金麟儿转念就想明白了,孙擎风绝不可能留下,在最后的这个时刻,自己要让他快乐些。他假装是被灰烟熏了眼睛,边流泪边笑:“不违仁义、不违良心,从前我觉得你是个伟丈夫,如今我只想你自私一些。但我又不能陷你于不仁不义。” “莫哭。”孙擎风忽然低头,吻上金麟儿的嘴唇,睁眼看着他,是想把他的模样烙进心里,烙在灵魂里,“人死而魂不灭,在下一个轮回里,我会找到你。” 金麟儿手一抖,手里的肉串掉进火堆。 肉被烧得焦黑,窜起一股黑烟。 金麟儿被烟熏得眼眶通红,声音嘶哑:“你打了一辈子仗呢!你会在阴曹地府待多久?路上有多少冤魂要绊你的脚?我到底,该去哪里找你?” “麟儿,听大哥说两句真心话。” “我从前行军作战,为的只是仁义,但如今不同。白海雪原,是我与你相遇的地方。中原大地,高山莽原、江河湖海,我曾与你携手走过。华夏九州,是你我、我们的先祖,出生、成长,埋骨、长眠的地方。” 孙擎风拿起竹签串肉烤肉,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诉说着心中远比山河更壮阔的深情。 “我同你,在这天地间相识相知相爱,这天地就是你我。我爱山河、爱天下人,就是爱你。我为天地生民而死,心里没有怨愤,亦无不甘,只有一点对你的留恋。往后,你看见天、听见水、吹到风、淋着雨,万事万物,都有我在其中,我总是在你心里的。只要你不难过,我就不再有任何挂碍。” “乖乖吃肉。”孙擎风把考好的肉串递到金麟儿嘴边。 “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都是没办法的事。”金麟儿含泪吃了起来,嘴里喋喋不休,“大哥,我可以作文章,写云卿大哥的通达,写傅筱的真性情,写师兄的善,写傅青芷的恶,写天地山水,唯独写不出你。你是最好最厉害的,我活到十九岁,魔教变成仁义之师,武林盟变成名利场,许多从前认定的事情都已经天翻地覆,只有爱慕你,这一点永不会改变。往后,我一定会善待身边的所有事物。” 他抹了把眼泪,蹙眉笑强颜笑给孙擎风看:“说不定,你很快就进入轮回,转生成一只小狗儿,每日叼着饭碗,在我门前汪汪叫。” “少做梦,你才是条没断奶的小狗儿。”孙擎风迅速吃完东西,等金麟儿的时候,随手折了两根野草,扎了一只小狗插在金麟儿的发髻上,“下辈子,老子要当一只黑豹,把你按在地上咬。” 金麟儿吃得极慢,又哭又笑,嘴唇上沾了一层油,亮晶晶的,两手举在头上,屈起食中二指扮狗耳朵,一抖一抖地,冲孙擎风汪汪叫。 孙擎风实在不忍心再看,一口叼走金麟儿没吃完的肉串,把他推开,道:“别磨磨蹭蹭。” 继而转身离去,消失在山林间,连头都不回。 他不能回头,他知道,自己只要再看金麟儿一眼,肯定就走不动了。 “大哥——!” 金麟儿站在原地大喊,期望奇迹出现,孙擎风为他停留。 “杀他一场真痛快!” 孙擎风的声音,响彻白海雪原苍茫的天地。 “麟儿,再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39 过两百年,大哥还爱你!” 神女峰顶,巨大的灵晶石法阵静默地躺在天穹下,仿佛已经在此沉睡千万年。 密密麻麻灵晶石,被鲜血泡得乌红发亮。 傅青芷坐在法阵中央,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书。 她读书心不在焉,忽而问:“穆谷主,若人死为鬼,为何没有鬼来找我索命?” 穆天枢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把铜钱剑。 他把符纸贴在剑上,咬破手指,将鲜血涂抹于剑刃,像是在忙着做什么准备,道:“活着都能被你害死,死了还敢来找你,不怕灰飞烟灭?” “我不想活!” 傅筱被绑在石柱上,努力挣扎着,对傅青芷怒目而视:“姐姐,你不要一错再错!” 傅青芷把书卷拍在傅筱脸上:“闭嘴,蠢货。” 傅筱还顶着穆瑶光的漂亮脸蛋,脑门被书拍红,引得穆天枢侧目。他转而向穆天枢求救:“爹,穆谷主,我骗了你,你为何还要救我?你把我放开,别跟她一起犯糊涂。” 穆天枢若有所思,漫不经心道:“你是我女儿。” 傅青芷走到傅筱面前,跪在地上替他擦汗,目中有泪,面上却云淡风轻,道:“娘临终前千叮万嘱,让我把你照顾好。你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傅筱:“她是回巴中探亲时病死的。” 傅青芷:“她回家看望父母,反被家人抓住,活活打死了。我当时还小,远远看着,直到她被扔到乱葬岗时,才敢跑上前去叫她。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叮嘱我照顾好你,我不敢告诉你真相。弟弟,人比妖更精明、更残忍,你不要错信别人。” 傅筱对阿姊怒目而视:“最残忍的是你。” 傅青芷:“我都是为你好。” “可我不要。”傅筱看着傅青芷苍白憔悴的病容,知道她为自己受了许多苦楚,虽知她在人间作恶多端,可还是骂不出口,只能别过脸去不看她,“你用数百万人的血肉,换我一颗心,要我如何能安心活下去?阿姊,你我都该死,我们一起回昆仑受罚,相伴走完最后一程。” 傅青芷听见远处的脚步声,知道金麟儿了来,不再与傅筱分辩,转身迎上前去。 “老妖怪,我师兄在何处?” 金麟儿临风而立,丝毫无惧:“朱焕,是不是你杀的?密云一战,是不是你谋划的?当年鬼方围城,是不是你从中作祟?” 他双目如电射向傅青芷:“告诉我!” “周行云?”傅青芷目光闪烁,“谦谦君子,遇到我竟不晓得怕,这会儿已经化成灰了。” 金麟儿咬牙切齿:“善恶终有报,你会尽数偿还。” 傅青芷深吸一口气,摇头笑说:“孙城守救了我,我看他儿子是个好炉鼎,又想着他慈悲为怀,必定不介意帮我一把,是故引兵上青明山,开始炼印。 “你爹赵朔威武不屈,说什么都不肯好好炼印,隔几日饮一小口血,那要练到何年何月?他想做好人,我偏不让。 “至于你,你就更不济了。我幻化成你入梦蛊惑朱焕,幻化成周行云煽风点火,让你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可你竟然宁死不伤人!是你假仁假义,才害得那么多人枉死,不能怪我。” 金麟儿闻言气愤至极,挥起一掌劈向傅青芷,半道把手停住:“傅筱无辜,待你取走金印,替他换好心,我再同你清算旧账。” 傅青芷哂笑:“若不是我,你何来一身神功?没了神功,你什么都不是。” 第56章 反噬 马蹄声爆响, 玄甲缉妖司众涌上峰顶。 “所有人不许轻举妄动!” 陈焕一马当先冲上来, 先被穆天枢甩出一股鬼气挡住,随即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陈云卿绊住, 一身功夫完全施展不开, 怒道:“谁带你来的?骆阳!” 陈云卿原本被关在家里, 磨着师哥骆阳,偷偷跟了过来。 他手持一把六尺长刀, 挡在陈焕面前苦苦哀求:“爹, 求您放傅筱一条生路。过了今日,他安然无恙回到昆仑坛, 儿子再无牵挂, 从此入道出家, 再不过问红尘俗世。” 陈焕挥刀砍向陈云卿,刀被架住,划出一线刺目的火星。 他强忍怒气,沉声道:“此人为一己私利, 害千万人无辜受累, 你怎能与他为伍?” 陈云卿猛力一推, 将陈换的刀拦腰削断:“傅筱全不知情。” 陈焕:“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已知这颗妖心由血肉浇筑而成,仍能坦然收下,以为说一句全不知情就能洗干净?” 陈云卿哪能不懂?他只是不想懂。 陈焕:“为父教你仁义为怀,不是假仁假义、因私废公。傅筱若不要这颗心,我陈焕能敬他是个君子。” 北方白海雪原上, 已然硝烟漫天。 北风悲鸣,群山都在震颤。 孙擎风手持灭魂剑一路厮杀,所过之处无人生还,开遍猩红刺目的血花。 他的头上脸上全是鲜血,乌红泛着恶臭,几乎要掩盖住他本身的面目。 但他的双眼格外锐利明亮,像在燎原烈火中滚动着的透亮的冰,它冰冷又炽热,脆弱又顽强,缩影着世间所有的凉薄和赤诚,映着天地万物,射出一点星光。 那一点微弱的星光,恍惚间当真落到三十里外,掉进他所爱之人的眉间。 金麟儿眉间的金色印记金光流转,如火灼烧。 时辰将至,傅青芷同穆天枢相视一眼。 穆天枢将金麟儿带到傅筱身旁,让他站在阵眼上,继而屈膝打坐,怀抱铜钱剑从旁护法。 北方的战场上血流成河,血光把天幕映红,血腥气传出三十里,天上落下的雪花,全都是淡红的颜色,诡异绮丽,如梦如幻。 傅青芷半化成狐,娇俏的人脸上冒出红白相间的长毛,双手生出利爪,周身仿佛燃烧着一层熊熊炽焰。 金麟儿感应到孙擎风的衰弱,他全力激发金印的力量,紧闭双目,仰头朝上。 随着傅青芷双掌向上一挥,白海战场上的鲜血如一副长卷,一抖扬起,卷天席地,冰原变回一尘不染的雪白。 成群的尸体骤然干枯,化为焦炭碎散扬于风中。 而那一席鲜血疯狂转动,抟扶摇而上,化作一道接通天地的羊角旋。血柱狂舞,万鬼长啸,直奔神女峰而去。及至抵达峰顶,又为傅青芷操控,源源不断钻进金麟儿的眉心。 金印光芒流转,化为金色、赤金,鲜红欲滴。 “啊啊啊!” 奔涌的红血汇入金麟儿体内,在他身体里冲撞撕扯,令他的皮肉鼓胀变形。 他痛苦地大声吼叫。然而,隔着群山望向冰原,他被眼泪遮住视线,看不见孙擎风,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死死盯着傅青芷,借着憎恨让自己咬牙撑住。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40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死了千百次,一丝灵光闪过脑海,金麟儿成功突破第十重境界。 漫天红血骤然消散。 傅青芷手型疾速变幻,连掐十余个结印。 但听砰地一声,数十丈高的灵气屏障如花绽放,围住神女峰顶的巫灵血阵。 缉妖司众被隔绝在阵外。 傅青芷快步走到金麟儿身前,把手覆在他灵台上。 她用尽全力,把金印从金麟儿眉心拉扯出来。 “陈云卿!救我!” 傅筱不住挣扎,奈何被一条捆妖索勒住,空有力气却没有灵力。陈云卿被陈焕拖住,冲不进来,他根本无可奈何,只得哀求:“谷主,爹!爹,你把我放开吧!我不想再活下去,我只想再看陈云卿一眼。” 然而,穆天枢闭目静坐,平和淡然不为所动。 “傅筱,别害怕!”陈云卿冲上前,被灵气屏障撞开,滚落到陈焕脚下,爬起来想再次冲上前去,被陈焕一把按住。 他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刀。 刀尖点在陈焕眉心,距他只有半寸距离。 陈焕眼眶通红:“你为一个妖,不要父亲,不要大义?” “大义若无情,要来何用?”陈云卿把刀扔在地上,转身向法阵走去,“天地不仁,仁者爱人。父亲,云卿对不住你。” “陈云卿!” 陈焕踢起地上的长刀握在手中,神色痛苦至极,深吸一气,用尽全力以刀背机打陈云卿的小腿。只一击,就把陈云卿的腿骨打断。 陈云卿哼都不哼一声,手脚并用地朝傅筱所在的地方爬过去,拖着断腿,满头冷汗。 “傅筱,别怕……”他爬到血阵的边缘,被灵气撞开,又一次爬过去,举起血迹斑驳的手,聚气自身灵力,想要撕开一个口子。 傅筱仍在央求:“爹,你把我放开吧。用这种办法,纵然活下来,我还是会自杀。” 穆天枢睁开眼,深深地看了傅筱一眼。 傅筱满面泪光:“爹,你帮帮我。” 穆天枢听到这一声“爹”,再狠不下心,将鬼气灌注于铜钱剑中,一剑割开捆妖索:“去罢!” 傅筱走出两步,跑回来抱住穆天枢:“谢谢爹。” 穆天枢轻轻拍他的肩膀,笑说:“老夫亦算是儿女双全了。” 傅青芷发现穆天枢的举动,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然而,她已将半个金印从金麟儿眉间扯出,断不能半道停下,只能喊叫:“傅筱你给我站住!” 她干看着傅筱走向陈云卿,离自己越来越远。 傅筱跌跌撞撞地跑到陈云卿身前,被灵气屏障撞开,从地上爬起来,跑回去,跪在屏障前,小心翼翼地,隔着一层血红的纱幕同他对视:“别费力气,忘了我。” 陈云卿:“陈某生来有天才,强闻博知,都忘不掉你。小狐狸,莫哭,等我把这层布撕开,我带你走,咱们还有许多地方没一起去过。只可惜,我跟家里闹翻了,往后没太多银子给你花,别嫌弃我。” “你这个蠢货。”傅筱跪坐在地,看着陈云卿血肉模糊的双手哭。 他褪去伪装幻象,终于露出真容——秋水为眸,白玉为骨,眉间一点朱砂,出尘绝俗仿若九天风、云间露,像一块沉在清澈溪水间的羊脂白玉,全不似人间俗物。 陈云卿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傅筱,看得呆住了。 但是,他的惊叹不为美人,只为记住眼前的容颜。 “我……”傅筱眸色黯然,“我是不是很难看?” 陈云卿两手并用,把灵气屏障拉开一道小口子,凑上前亲亲吻了吻傅筱眉间的红痣,道:“还行,没我想的难看。” “你后悔也迟了,但我不会让你太过为难。” 傅筱笑起来,面颊微红,像三月初绽的桃花。 他扬起脸,对陈云卿说:“我不该活下去。我的死,就是对阿姊最大的惩罚。” 陈云卿:“你别犯傻。”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傅筱说着话,嘴角滑落出一股鲜血,继而是更多更触目惊心的血。 他很难再说清楚话,只是呜呜咽咽:“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傅筱?傅筱!”陈云卿一直看着傅筱的脸、他的双眼,一低头才发现,他的胸口有一个红通通的血窟窿,“你做了什么?” “中心……藏之,何……日……” 傅筱竟然把手化成半狐型,轻而易举撕开自己的胸口,面不改色地,把那折磨了他两百多年的半颗心掏了出来。他转身面向傅青芷,在阿姊惊恐而绝望的目光注视下松开手,把自己的心脏仍在地上。 傅筱的半颗心,红通通的,落在黄尘里滚动,很快就变得乌黑。 “傅筱——!” 陈云卿撕裂屏障,爬到傅筱身旁,抱住他埋头痛哭。 傅筱面色苍白,唯有嘴唇上沾满鲜血。 他用完最后的力气,在陈云卿脸上亲了一下,念完那首诗。 “……忘之。” 傅筱说罢,彻底没了气息。他亲自了结自己的命,用自己的死,完成了对傅青芷的惩罚。 傅青芷疯了,凄厉地嘶吼起来。 她放开金麟儿,再不管什么金印、什么神功,一掌拍在穆天枢身上:“你凭什么私自放他!” 她并没有听穆天枢的回答,径直跑到傅筱身旁,一脚踹开陈云卿,抱住满面安详但已经失去生命的弟弟,自言自语:“筱筱别怕,别怕,姐姐回来了,姐姐带你离开这儿。” 穆天枢被打得口鼻喷血,但他毫不在意,随手一抹,摊掌在半空中虚虚抓握,把刚刚从傅筱灵台上飘出的魂魄握在掌中,收入乾坤囊。 “盟主起来,事儿还没完呢。” 穆天枢踢了金麟儿一脚,高举铜钱剑,默念口诀。 那铜钱剑仿佛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剑尖指向天幕时,半空中风雷涌动。 金麟儿睁开双眼,只看见一片刺目的腥红。 傅青芷跪在血泊中,紧紧抱着傅筱不放。陈云卿盯着傅筱那一颗血肉模糊的心,神情呆滞,面色灰白,仿佛把魂魄都丢了。 金麟儿怔住:“傅筱?” 穆天枢幽幽道:“他自己选的路。” 骆阳从背后抱住陈云卿,把他拖离战场。 陈云卿挣扎着抓住傅筱的手,他指尖沾满爱人的血肉,悲痛难当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任由骆阳带着自己往外走。 陈焕不再有顾忌,拿着陈云卿的长刀,一刀刺穿傅青芷的心窝。 傅青芷仰头长啸,声音尖锐凄厉,但他并未就死,而是完全化为狐型,扬起身后的六条尾巴,与缉妖司众展开大战,怒吼:“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第57章 终章 金麟儿的心猛然一跳,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41 回眸山崖放眼远望。 白海雪原上, 不再有战鼓与号角。 金戈铁马都已退去,三十万鬼方武士全都成了枯萎的焦尸。 尸体堆叠如山, 把白雪染黑。 金麟儿恍惚间能看见, 在一望无尽的黑里, 有一个鲜红的身影。 孙擎风步履蹒跚,走向花木凋零的杏花沟。 他要死在那里, 那里是他和金麟儿的家, 但不能死在床上,因为金麟儿会怕得不敢睡。 他艰难地向前走着, 一路上, 不断有黑气钻入他的身体。鬼煞们疯狂地争夺他的驱壳, 被挤出来的鬼气,源源不断地从他口鼻间冒出,像黑烟一样漂浮着,映入远方金麟儿的眸中。 “我看见他了!” 金麟儿收回视线, 跑到穆天枢身旁:“我们该怎么做?刚刚又死了那么多人, 大哥承受不住。穆谷主, 你先前和大哥商量好了?” 穆天枢:“商量个屁,老子不知道!” 金麟儿:“傅筱一定还有救,对不对?傅青芷疯了,她有九条尾巴!” 穆天枢:“镇定些,少废话!待我将逸散天地间的鬼气聚集,你听我口令运功出掌。” 鬼气渐渐聚集在穆天枢身旁, 神女峰顶刮起狂暴的风,沙石迷人眼。 傅青芷变成一个全然的怪物,高近一丈,利爪如铁。 陈焕一击不成,又出一刀,砍断傅青芷的头颅。 然而,傅青芷的脑袋掉在地上,化为一摊红血,却并未就死,她的尾巴少了一条,躯体却暴涨至两丈高。 缉妖司众摆开阵型,将傅青芷困在其中,一时间无法占据上风,战局陷入焦灼。 傅青芷挣脱枷锁往前跑。 她疯狂地奔跑,却在半途骤然停下,抬起脚掌一看,只见脚底上站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正是她亲弟弟傅筱掉在地上的半颗心。 傅青芷的双目变成血红,丧失掉所有理智,凶猛地冲向陈焕,是要与他不死不休。 陈焕灵力不弱,但在傅青芷的猛攻下渐渐露出破绽,一着不慎,被击倒在地。 “爹,躲开!”陈云卿让骆阳背着自己冲入战局,运起体内全部灵力与傅青芷抗衡,“我们需要一个更强的伏妖阵,杏花沟地底有一个,得把她引过去!” 陈焕爬起来,同陈云卿并肩作战:“太远了,不可能!” 妖气四溢,鬼煞漫天,数十万鬼方武士的冤魂大半聚在穆天枢的铜钱剑上。 穆天枢再撑不住:“就是此刻,快往地上劈!快!” 金麟儿双掌同时挥动。 赤金色的真气浩瀚如汪洋,转动盘旋,在天幕上凝成一个完整的先天八卦。八卦旋转增大,很快就覆盖住神女峰的天顶。 但听金麟儿一声爆喝:“着——!” 真气八卦如同一个巨大的碗,朝神女峰落下。 神女峰轰然震动,整个峰顶被真气锁住,拉扯裂开与山体分离,向北直奔杏花沟飞去。 陈云卿最先反应过来:“缉妖司,防御阵!” 缉妖司众迅速变幻阵型,举起一层灵气屏障,把所有人笼罩在内。 山峰奔若流星,破风而行,瞬息间将至杏花沟。 “着——!” 金麟儿又出一掌,竟将一整个峰顶掀翻过来,倒扣在杏花沟石屋正方上。 烟尘四起,灰烟浓浓。 金麟儿滚落在地,五内俱裂。 他勉强爬起,被灰烟呛得睁不开眼、无法呼吸,只能凭借着记忆,在混乱中摸到地上的木头箱子,打开通往地窖的入口,步履蹒跚走入黑暗,从石阶上滚落下去,撞在祭台前,磕得头破血流。 地底,伏妖阵祭台前。 孙擎风平躺在地上,面色惨白,但神情安然。 他的手不再握剑,只拿着一件小小的衣裳。 衣裳很短,身量很窄,是孙擎风亲手用赵朔的衣裳改制而成,给金麟儿穿的。针脚歪歪扭扭,但过了那么多年,线缝仍旧紧实如初。 “大哥,孙擎风,你醒醒。” 金麟儿爬到孙擎风身前,扒开他的眼睛,看见他无神的眼眸,捧住他冰冷僵硬的手,趴在他身上,感觉到他的身体里有无数鬼煞正在疯狂窜动,像燎原的业火,汹涌的洪流。 砰——! 地穴的穹顶轰然洞开,陈云卿挥出一道灵气,一掌把傅青芷拍到地下。 傅青芷正正地落在伏妖阵当中,被捆妖索困住,再也不得动弹。 “你可以滚了。”穆天枢把陈云卿推开,独自跳到地穴里,“傻小子,按住你大哥!” 金麟儿靠坐在地上,把孙擎风紧紧搂在怀里。 穆天枢挥动铜钱剑,口诵法诀。 孙擎风的身体里猛然传出无数鬼煞震彻山河的咆哮声,一股又一股黑气破体而出,汇聚在穆天枢的剑尖。 穆天枢耳朵抖动,听见脚步声,头都不回,只喊:“催动阵法!” “列阵!”陈焕带着缉妖司众,将伏妖阵激发。 穆天枢纵身跃至半空,剑尖直指傅青芷心口,凌空俯冲而下,一剑插在她心窝。 百万鬼煞瞬间涌入傅青芷体内。 穆天枢与陈焕合力完成阵法,把傅青芷完完全全禁锢起来。 “沐灵崖!” 傅青芷剧烈挣扎咆哮,引得地穴狂颤。 阵法完成的一瞬间,她如同被瞬间冰封,继而结成石块,碎成灰烬。 她喊的最后一声,只有三个意味不明的字:沐灵崖。 地穴将要倾塌,碎石纷纷落下。 “快走——!” 穆天枢跟陈焕等人迅速撤离,只在最后回眸的一刹那,发现金麟儿还在原地,刚刚喊完一声“傻小子,快跑!”便见一块巨石落下,彻底封死向上的通道。 神女峰的峰顶滚动,把地穴上方的破口堵死。 金麟儿不能跑,每耽搁一刻,救活孙擎风的希望就变得更加微茫。 他抱着孙擎风,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巫灵血阵中成千上万块饱含灵气的石头,如同暴雨般洒落,荧光满室,血气冲天。 金麟儿催动真气,把金印逼出体内,逼进孙擎风体内。 两人紧紧相联,不分彼此。 “大哥,与你分离半日,我站在血阵中央,看着浩大天地,只觉身在囚笼。山不是你,水不是你,风中没有你的气息,你是任何事物都无可替代的。没有你,我能活下去,但我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思。” “我就在你身旁,等你醒来。日日,月月,日升月沉,月落日升,千百载光阴逝去,我等你,至死不休。暴雪扑落,我化成冰霜等你。山峰倾塌,我化为尘埃等你。” “你睁开眼,看看我吧。” 碎石淹埋地穴,白雪如江河漫灌。 金印完全没入孙擎风体内。 金麟儿抱着孙擎风,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42 沉入冰冷的黑暗。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有一道光射进来。 金麟儿睁开眼,发现幽黯的地底没有丝毫光亮,有的只是孙擎风明亮的眼眸。 孙擎风紧紧抓住金麟儿的肩膀,把他禁锢在怀中:“蠢东西,你又不听话了。” “大哥,我再也不听你的了,你只会出馊主意。”金麟儿把耳朵贴在孙擎风心口上,头一次,听到了他的心跳。 “想得美!”孙擎风粲然一笑,抱着金麟儿一跃而起冲出地底,落在雪原上。 四溢的灵气催爆百里杏林,杏花纷纷扬扬,遍洒大地。 · 半月后,清明山。 鬼方武士的尸体,已将白海裂缝彻底填平,一道黑线延绵数百里。 白雪在日光下,闪动着晶灿灿的光亮。 “大哥,我肚子好饿。” 金麟儿面容憔悴,盖着一条皮毛大氅,懒洋洋地躺在长榻上,在金光教大殿外晒太阳。 孙擎风端来一盘新鲜的杏子,摆在榻旁的小茶几上,见金麟儿不动,便拿起一颗塞进他嘴里:“有你这么懒的?体虚气弱,更要多走动。” 金麟儿躺着吃,弄得满脸汁水,仰起脸朝向孙擎风:“本教主的武功没了,娇弱得很,正在养伤不能乱动。” “胆子越来越肥。”孙擎风认命地掏出布巾,帮他把嘴擦干净,突然捏住他的鼻子不让出气。 金麟儿抬起脚晃了两下,瓮声瓮气:“我腿疼。” 孙擎风立马松开手,蹲在小榻旁给他捏腿:“还有什么毛病?” 金麟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试探着说:“我嘴疼?” 孙擎风盯着金麟儿,眸色深沉:“哪儿疼?” “嘴疼,那、那个也、也疼。”金麟儿在心里默数,看孙擎风等多久才会爆发。 孙擎风猛然站起,吓得金麟儿捂住双眼。 然而,金麟儿没等来巴掌。 他只觉得小榻一沉,把手移开,便见孙擎风跟自己一起躺在榻上。这张榻是他们两在杏花沟时亲手做的,又长又大,能躺下两个大男人,此时略显拥挤。 孙擎风侧着身,把金麟儿搂在怀里,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问:“那个?” 想来,就算再过两百年,只要孙擎风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金麟儿仍旧会气血上涌、心跳如雷,他的气势越来越弱,面颊酡红:“我说笑的,唔!” 孙擎风不耐烦听金麟儿说胡话,低头以吻封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往下滑入他的两腿间。 “哎!傻小子,外边有人找你。” 穆天枢猛然踢开大殿的后门,大摇大摆闯出来,见两人在光天化日下做这等不知廉耻的事,又知情识趣地倒退着走回去。 陈云卿自己转着一辆木头小轮椅,跟在穆天枢身后,问他:“谷主,狐狸化形到底要多久?” 穆天枢被吓了一大跳,跌坐在陈云卿身上。 轮椅猛然被撞,呼呼啦啦向后滑出大殿。 金麟儿一惊,抱着孙擎风掉到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待得两人收拾干净,步出大殿,只见穆天枢和陈云卿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 他们身前站着个人,双手负在身后,扬着下巴,趾高气扬,正是薛正阳。 金麟儿跑上前抱住薛正阳:“外公!你怎么来了?” 薛正阳欣慰地笑,摸摸金麟儿的脑袋,半开玩笑,道:“你这地方很气派,我在沐灵崖下找到个傻子,带他来魔教见见世面,让他学坏一些,免得往后又遭了妖怪的道,不明不白被缝在冰蚕蛹里两年,睡得更傻了。” “沐灵崖?” 金麟儿听得不大明白,但回想起傅青芷临终时喊出的那三个字,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 他松开薛正阳,慢慢走到他身后,惊喜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师兄?周师兄!” “麟儿,许久不见。”周行云气色不好,但看起来跟两年前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变化。他手里拿着一把夏天才会有的紫色野花,此刻差不多将要枯败,只留有一丝生气。 傍晚,天空彷如浸在油里的宣纸,明黄透亮。 “先是被胁迫,后来发现她不想害我,便劝了几句。安然相处几日,不承想,她竟用冰蚕蛹把我封在沐灵崖下,还假扮成我,造了许多孽。” “听师尊说,她杀了许多人,但唯独没有杀我。”周行云面对杏花沟的方向,把野花放在山崖前。但他想了想,又把花捡起,一把捏成碎渣,抛洒在风中。 金麟儿:“你心地太好了。” 周行云跟金麟儿说完遭遇傅青芷的事,一同回到饭桌旁。 风波既定,冰消雪散。 金麟儿、孙擎风,薛正阳、周行云,陈焕、陈云卿,以及穆天枢,几人围桌而坐。 桌子三面都坐着两个人,唯有穆天枢身旁,空着一个位置。 看着陈云卿无比落寞,金麟儿又多倒了一杯酒。 周行云忆起从前,把酒放在空位上,道:“敬天地,敬故人。” 万里夕阳下,众人举杯相碰。 “哎?”陈云卿忽然呼痛,低头揉着后脑勺。 一只火红的狐狸从陈云卿头顶跳下,落在饭桌上,打翻一盘卤肉,背上的绒毛炸起:“咪!” 穆天枢哈哈大笑:“你也要喝酒?” 小狐狸舔舔爪子:“咪!” 陈焕摘掉不住鸣响的听妖铃,喝了一杯酒,不说话。 陈云卿把小狐狸抱在怀里,满脸通红,道:“你才刚刚、刚、刚刚化形,别、别喝、喝酒。” “咪!”小狐狸两眼一瞪,叼着多出来的那一杯酒,泼到陈云卿脸上。 金麟儿同孙擎风相视一笑。 孙擎风低下头,亲了亲金麟儿的眉心。 纵有命运如刀,亦可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 作者有话要说:  ——片尾—— 主题曲:滚滚红尘 (向上滚动) 出品/策划/监制:七六二 领衔主演:金麟儿 孙擎风 文名: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主演:陈云卿 傅筱(昆仑) 傅青芷(昆仑) 刀客 教书先生 周行云 骆阳 朱焕 宋湛明 楚若夷 张宁宁 李全 胖官差 瘦官差 等等 特别主演:穆天枢 薛正阳 友情出演:赵朔 岑非鱼和柘析白马的故事 鸡鸭小鸡小鸭 大量血浆(草莓味) 制片/导演/编剧:七六二 特别鸣谢:全体读者! (定格谢幕) ——花絮—— 编剧:铛铛铛!杀青啦! 金麟儿边刨饭边说:“大哥,你知道我觉得你哪一场演得最好吗?” 孙擎风:“哪一场?” 金麟儿躲到薛正阳背后,探出脑袋:“你那两场躺戏演得特别棒!你的脸就不适合做表情,冷着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分卷阅读143 脸酷酷的最帅。第一次躺在客栈,第二次躺在地穴,简直是演技的巅峰了。” 傅筱:“你明白吧?我给你翻译翻译,他的意思就是说,你长了张死人脸,演死人就是本色演出哈哈哈!两米高的傻大个儿。” 穆天枢:“儿子说的对!哈哈你那演技,绝了!尸体本尸!额头贴张符就能蹦起来。” 孙擎风冷冷道:“丑,八,怪。” 傅筱:“你!” 金麟儿:“丑八怪一耶咦耶咦耶~咦耶咦耶~” 陈云卿:“一起拍个照吧?要不要开美颜?” 傅筱:“啊啊啊啊啊老娘打死你们!” 陈焕:“儿媳妇儿,不许喧哗。” 分卷阅读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