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 分卷阅读1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1 第 1 章 范无救第一次见到谢必安的时候,他们之间不过咫尺之距。 书生清清朗朗,穿着质地柔软的长衫,戴简单文雅的墨玉冠,坐在自己前面的案上读书,字字珠玉,噼里啪啦地摔在他汪镜面一样平静的心湖上,溅起了千尺浪。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清冽的声音啊。 “后来呢?” 脸色苍白的青年问,头上戴着简单的墨玉冠。 “是年,必安十五岁,刚刚加冠。他少年聪敏,名动乡里,好巧不巧地,我跟他在一个书院,成为了同窗。” “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其道顺乎?承天而时行。” “范无救,你说,这是何解?” “哇,先生是看老大多不顺眼,这一篇我们有学过吗?” 堂下瞬间变得一片嘈杂,不乏幸灾乐祸与抽气声,被夫子点到的人面色冷峻 ,好像此间发生的事情完全与他毫无干系,沉默持续,被叫做范无救的锦衣少年起身,众人都以为他是要跟夫子道歉坦白之际,那人径直向门外而去,满座无言,目瞪口呆。 夫子气极,“竖子无礼!” 然而竖子真的无礼,完全不顾身后已经气得跳脚的夫子,连个头都没有回,不知道去哪里快活了。 是夜。 挑灯夜读是自古以来文人的高尚品质,范无救看着书院的寝房,每一扇好好的窗户上都透着光,而自己面前的这扇,印着蜡烛投下的那人的剪影,他心里默默想,这个人真的跟自己不太一样。 开门的一瞬间,他有点紧张,继而又为自己的心境感到甚是奇怪。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谢必安似是听到了开门的细小声响,眉头微皱了一下,不赞同地看着他,似是察觉到自己的不满有些失礼,还是对自己的同寝之人扯出一个看似友好的笑容。 “你回来了。” 陈述的语气,波澜不惊。 “嗯。” “你,今日为何那般?” 哪般? 范无救默默地放下手里的帕子,看着铜盆里荡漾着的自己的脸。 “我怎么了?” 被问到的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知道对方明知故问,却不好再提起不快的事情,沉吟了一下,道:“罢了。” 罢了就罢了吧,范无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近日,我们崇文书院,要与城东的青城书院,进行一年一度的折桂宴,......望诸位学子大显身手,蟾宫折桂。” 管事一板一眼的在晨会上宣读这一文书,毫无激情可言,导致底下学子也兴致缺缺,不停地打着还未尽的哈欠。 崇文书院和青城书院是这个县里唯二的两座,而偏偏这两家的院长不知有什么宿仇,总是要逆着对方的意,也就有了这“折桂宴”,要是哪方赢了,就当讨个彩头,寓意着新一年的乡试,能有个好结果。 然则这个彩头也不是十分奏效。 因为崇文书院已经多年没有赢得折桂宴了,而青城书院周围已经栽下了数不清的桂树。 崇文书院却年年岁岁考得极好。 大概,这就是青城院长始终不甘心的原因吧。 散了会,学生三三两两步入学堂。 “老大,那个什么的折桂宴,是什么东西?” 范无救目不斜视,看着前面那个少年挺直的脊背,走路的时候,脖颈莹白,有好看的弧度。 他后面跟着两个明显有些矮小的人,其中一个,唤张秉承,是县令的公子,长得一副聪明相,却也诺诺得跟在后面,而另一个在问话的却是粮油店的少东,只是相比之下,看起来有些蠢罢了。 张秉承顺口接过话头,道:“你说你这个没见识的,这折桂宴,是集君子六艺于一体的一场盛会,两家书院派出各方面最优秀的学生出赛,赢者可将一株桂树植于院旁,以作纪念。” “原来如此,”少东梁小斌恍然,“可,为什么我们的书院外面,好像没有桂树?” 县令公子此时也有些语塞,尴尬地看了看梁小斌,又瞄了一眼范无救。 范无救笑,因为前面的人明显竖起耳朵在听呢。 是有些玩味又轻蔑的那种笑容,“因为,我们从来没赢过啊。” 前面的少年原本挺直的脊梁,突然就有点垮了,在看不见的地方瞪了这些人一眼。 范无救勾唇,谢必安你以为我看不到? 第 2 章  折桂宴林林总总,持续长达旬日,甚是无趣。 范无救这样想,可是有人却不。 他躺在睡榻上,看了看房间内空着的床铺,叹了口气,那个呆子又去练射箭了。 范无救想起昨日傍晚在书院后场看到的景象。 “啊!” 箭被射到了地上。 “啊!” 射中了两环。 “啊!啊......” 噗!范无救喷出嘴里的酒。 眼见羽箭被射到了十米开外右侧的树上,晃了两下,无力地掉了下来。 幸好射中的不是杨树啊。 否则崇文书院就要有个“十步不穿杨”了。 “谁?” 书呆子射箭虽然没力气,但还是很敏锐的。 范无救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不期然,看到对面的小书生已经涨红的脸。 “你,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小书生的脸在霞光的掩映下,透着有点魅惑的光彩,范无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所谓伊人”这句话。 切,这是个小书呆子啊。 “怎么是我鬼鬼祟祟?我好好在这里喝酒,却见你来射箭,还技艺奇差,非不是你扰我兴致?” 范无救的嘴上功夫,可是毒得一绝,何况这小书生呢? “我,我......” 然而小书生“我我我”地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只得愤怒地看向了那个人,却突然眼前一亮。 “书院规定,不得饮酒。” 说完便气鼓鼓地走了,有点傲娇。 像只小兔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罪证”,范无救想,还是只蠢兔子。 “啊!” 箭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啊!” 这次是开心的叫声啊,范无救还没到后场,就已经猜到了,果不其然,那个呆子喜滋滋地跑在了靶子前面,盯着终于射到靶上的箭,还饶有兴致地戳了戳,没掉。 有进步,范无救在心里笑。 为什么不在面上笑? 怕书呆子看到,以为自己喜欢他。 “你又来干什么?” 谢必安回身,还没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2 来得及收起脸上傻傻的笑容,就被那人看了个正着。 然而谢必安下一瞬间,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在干什么?! 只见那个那个少年从未笑得那么灿烂,已经轻松拉满了那张自己根本就拉的吃力的弓,羽箭已经扣在了弦上,直直对着自己。 范无救心情很好,书呆子在发抖,他看得清楚。 为什么自己这么兴奋呢? 就像是以前狩猎,自己觉得猎物已经逃不掉的那种开心。 下一刻,他眯了眯眼,手上一松,破风声霎时间冲着那人划过去,随之而来的,“噔”,干脆而又利落,不偏不倚地,正中了红心。 谢必安脸色惨白,两只眼睛红红的。 糟了。 罪魁祸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麻烦了。 他有点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我说,你还好吗?” 啊,应该不太好,小兔子眼睛还是红的。 “小兔子”谢必安却决心不让这个人看扁了似的,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厢房挪动。 腿都软了吗? 范无救有点无奈,扔下了手里的弓,几步上前,直接把人扛到了背上。 “啊!” “你这是做什么?!” 谢必安气急败坏,羞愤更甚,不停地挣扎着,然而天知道这个看起来跟他年岁一般大的少年,是吃什么长大,比他强壮了太多,最后只得瘫在了那人的背上。 “抱歉。” 谢必安听见那人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其实只是因为他没说过这种话而已。 “不会原谅你的。” 谢必安的声音有点委屈,还带着一点莫名的沙哑,范无救听得心里一麻,手上也是一麻。 “啊!” 臀部被捏了一下,谢必安下意识的,就打了那人的头一下,随即感受到,突然冷下来的空气,他缩了缩脖子。 “哎,罢了。” 周遭又温暖起来,谢必安知道这人把刚刚的事情揭过去了,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我们扯平了。” 小兔子自顾自说。 “我不追究你捏我那里的事,你也不要在意我打了你的头。” 所以在你的心里,这两者到底是哪个比较严重啊? “可是,你为什么拿箭射我啊?” 这就难答了,背着人的范无救停下来,好像在仔细地考虑这个问题。 结果,过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走进了偏院。 偏院里还有学生在,大家向着这情状奇怪的俩人投来“友好善意”的目光,然而这二人实在心性纯洁,什么信息都没有接收到,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万一射中我该怎么办啊?” 范无救皱了皱眉头,却又继续保持沉默。 “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他被人放在了床上,此刻端正坐着,而那个少年,半蹲在自己的床前,有些生涩地帮自己脱鞋子,他急忙抽回脚,却又被人捉回去。 红晕已经悄悄爬满了全身。 那人仰头看他,深邃的眼波里倒映着自己。 “好。” 范无救站起来,摸了摸他头上的墨玉冠。 “我怎么会射中你呢?” 谢必安没有听出,这里面的疯狂与执拗。 “第四场,崇文书院,谢必安胜!” “哦哦哦哦!” 这才是第四场,次序按照礼、乐、数、书、御、射,依次进行。 其实书院早就选定了必安参赛,所以必安才那么努力啊,按照他的说法,“不耻下问”。 青城的严嵩也很厉害啊,居然赢了两场,乐和数必安输的倒是心服口服。 谁能知道这个呆子,弹琴居然把弦弹断了,是用扯的吗? 本来大家听的如痴如醉,结果“铛”的一声,判官直接就判了严嵩胜。 “无救,我有些,紧张。” 小呆子刚刚赢了一局,却一点也不轻松,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自己摘得了崇文书院内的头筹,这一年的希望,就压在自己身上了,他突然有点后悔。 两人同样穿着书院的衣裳,站在一起靠的十分相近,范无救低头,跟小呆子说了什么,必安的脸色顿时变得活灵活现。 张秉承和梁小斌坐在他们斜对面的纳凉处,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二人。 “哎,你说老大最近怎么了?” “怎么突然对那个小子那么上心?” 张秉承用余光扫了扫自己的这个好友,满嘴都是油,面前还堆着两只烧鸡,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呵。” “哎,你这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什么意思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哎?怎么绕不过来了?” “吃你的吧。” “哦。” “本场,御马。请出崇文书院的谢必安,青城书院的严嵩。” 主事人话音刚落,就走出两匹风姿卓绝的枣红色骏马,看上去倒是一模一样,只是再往马背上看去,景象可就大相径庭了。 “严嵩!完胜!” 场下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很明显,青城书院的人在造势。 然而,崇文这边却没办法反驳,至少,在气势上,人家已经胜了。 大家沉默地看了看严嵩在马上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模样,再看了看谢必安。 他是要掉下来了吗? 范无救有点头疼。 呆子也没说,他不会骑马。 其实对于书生来说,骑术的要求十分简单了,只需御马过几个障碍物即可,严嵩轻轻松松就越过了,行云流水般下了马,此刻已经端坐在一边品茶。 谢必安...... 一动不动。 至少得有半柱香时间了,众人无语望天。 只有一炷香时间啊。 “谢必安,再不开始,即判你输。” 必安无奈地望了判官一眼,他也不想的啊。 “这位马兄,您至少跑上一跑,好让我输的心服口服啊。” 大概是无奈的语气感动了马兄,它终于动了,只是...... “啊啊啊啊!” 动得太厉害了。 四下混乱,大家都作鸟兽散,生怕马儿踩到自己,梁小斌蹭的一下冲了出去,还没忘拉住自己的好友,把张秉承的魂儿差点扯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 谢必安凄厉地叫着,整个人被马抖得七零八落,少年无法,一个借力,回身飞了上去。 精准地落在了马上,从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3 呆子手里夺下了缰绳。 没过一会儿,场内渐渐平静,两个着着同色衣服的少年,在马上仿佛融为了一体,两方院长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对了一眼,意义不明。 身材高大的少年把谢必安抱下马,想放下,却又被搂紧了脖子,看了看怀里还颤抖的人,眼底的温柔自己都没有发现。 “咳,咳,第五场,青城书院,严嵩胜。” 判官适时冒了出来。 胜了就胜了呗,谢必安撇撇嘴,范无救笑,第一次露出这么开怀的笑容,以致于到现在,书呆子才发现,他有个梨涡。 他伸手戳了戳,又戳了戳自己。 张秉承在不远处蹲着,看着这一幕,脸色有点凝重。 挡在自己前面的小胖子根本什么都没察觉,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好像从刚才到现在都是这样吧。 瞥见自己水蓝色院服上的油渍,他有点释然的扯出一个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由于昨天的一幕实在太过惊险,两院长都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心绪难平,射箭比赛往后推迟一日。 今日艳阳高照,甚好。 谢必安早晨起身,打开门观察了一下,挂上招牌的笑容。 “昨日的光景,也是极好的。” 高大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身后,在他耳边道。 书呆子被吓到,继而又想起昨日自己窝在这人怀里不肯起来,顿时满面羞赧,连耳尖都红的晶莹剔透。 不过范无救没给小书呆子机会再来指责。 “走吧,让我看看我的学生,进境如何了?” 教了半月有余,应该会赢吧。 范无救很有信心,然而...... 崇文书院的同窗们啊...... “第六场,严嵩对谢必安。” 判官连人名的顺序都换了,约莫是昨天的那一场太过深入人心,必安已经被众人放弃了。 靶场已被人早早布置好,竟然比必安平日里练习的距离还要远上许多。 两人站在场上,严嵩要比呆子高大上很多。 范无救只看着那个像翠竹一样直立的人,那人脊背又是好看的弧度。 按照昨日比试的名次,严嵩居于前,他是个少言的人,默默往旁边的那个小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来。 搭上羽箭,拉满,没有分毫犹豫,直奔靶心。 “十环!” 场下顿时欢呼声一片,严嵩本人却毫不为所动,必安也是。 这么坚定啊,范无救有点欣慰。 比起严嵩的轻松,那张弓对于纤细的谢必安来说,仍旧十分吃力,额头上慢慢渗出了汗。 尽管如此,还是把羽箭射了出去,没错,射了出去。 范无救以为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结果,必安给了他一个惊喜。 “十环!” “啊啊啊啊啊!” 崇文的学生欢呼,有希望啦! 接下来... “九环!” “九环!” “八环!” “八环!” “十环!” “十环!” ...... 严嵩射了几环,谢必安就跟着射几环,严嵩最后有点无奈。 “九环!” 这是最后一发了,谢必安听到严嵩的成绩,朝他笑了笑,牙齿莹白,像恶作剧的小孩子。 他搭箭上弓,毫不犹豫地发力,瞬间的气势居然有点骇人。 “十环!” “谢必安!” 崇文书院的同窗是墙头草。 “第六场,崇文书院,谢必安胜!” 然而,三胜三败,胜负无法评定。 欢喜过后,两方僵持。 严嵩看了看对面满面春风的小人儿,再看看小人儿扯着的那人,低了低眉眼,说:“院长,我想再比一次。” 大家顿时全都看过来,听错了吗? 倒是崇文书院的院长眯了眯眼,“比什么?” 严嵩不是没看见自家院长的杀人般的眼神,但还是一字一句道:“我想和谢兄,再比一次琴艺。” 满座哗然,谢必安的琴奏得一绝,之前的意外导致他输掉了乐这一项,谢必安本人都没表现出异议,怎么...... “好!” 青城的院长出人意表,吓了大家一跳,扯着自己的胡子,对自己的得意门生点头。 “君子该当如此。” 于是大家又不得不陪着,听了一顿琴声。 没有意外的,谢必安,最终还是赢了。 崇文书院,终于在多年后扳回了一成。 其实双方都还挺开心的。 赛事过后,其实真的是有折桂宴的。 摆在城里的醉仙楼,由输的一方,包下了整个酒楼。 青城书院多年来从未输过,倒是大方了一回,特意嘱咐了掌柜的好酒好菜伺候着,学子们倒真的从这一次的折桂宴,体会到了诸多乐趣。 华灯初上,范无救手执杯盏,有点出神。 两大书院的院长多年后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似乎是在感慨当年的种种。 似乎,他们当年,也是同窗啊。 崇文的学生不停地给书呆子敬酒,书呆子倒是面不改色,没看出来啊,酒量还挺好,他饮尽杯中还算得上香醇的酒。 “谢兄,在下可否与你同饮一杯?” 严嵩。 这人真的有点不对劲,范无救默默想,看书呆子会不会答应。 “自然。” 就知道他会答应,他有点烦躁,想喝酒消消火却发现杯中已经无酒,气闷更甚。 明明之前还面不改色,这么快就倒了。 范无救扛着书呆子,这次连背都没了,直接粗暴扛起,搞得严嵩在后面欲言又止,他哪会理会,大步流星地扛着人走了。 “呕......” “下来,放我下来。” 无法,喝醉了的书呆子力气好大,只得把他放下,那人脚刚刚着地,跑到一棵树旁,扶着就吐了起来。 幸好啊,自己丢得快,范无救缩了缩脖子。 半晌,吐完后的谢必安眼神清明,好像没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拉着他就走,健步如飞。 等到他停下来,范无救才发现,自己又回书院了。 书呆子幽幽地看着他。 “这是干嘛?” 谢必安神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呆着别动,自己飞快地消失,再回来的时候,拎着锄头和一棵树。 一棵树,看了看那棵树,范无救认出来,这不就是那棵赢回来的桂树嘛? 院长打算明天大家一起栽下去的,书呆子这是做什么? 他想他懂了,当他接过那把锄头的时候。 等到两个人很默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4 契地把树栽下去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书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那棵还幼着的小树苗,看了看靠在一旁的高大少年,缓缓闭上眼睛,向后栽倒。 他一口气还没喘上来,能不能省点心? 少年抱着好不容易接着的书呆子,有点自暴自弃。 所以第二天,谢必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走来走去少年仿佛没看见书呆子审视的目光。 “是谁!谁把桂树栽了!” 夫子咆哮。 所以又省去了一个仪式。 还在梦乡的学生翻了个身,表示,甚好。 第 3 章 “恭喜啊,恭喜。” 书呆子这两年又长高了一点,前些天秋闱放了榜,书呆子果真不负他的名号,中了解元,故而近日总是有许多人前来道贺。 搞得范无救十分烦躁,书呆子笑得没心没肺的。 更烦躁的事是,亚元就是那个叫严嵩的。 “无救,你怎么不参加秋闱呢?” 谢必安问。 这个问题他困扰了很久,以无救的学识,秋闱根本不在话下,可是这个人,一点求功名的意思都无。 “考不上。” 少年草草地翻着书,毫不在意地答道。 如果你要是把脸上的不屑收起来,似乎还可信一点。 谢必安默默地在心里腹诽。 “中秋节要到了,今年去我家吃饭吧。” 必安知道范无救家人都不在身边,千里迢迢在此间求学,每个节日都会进行邀约,然而对方却一次都没答应过。 然而比两年前越发高大俊朗的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好啊。” 天知道他皱眉只是又想到了院长,原因无两,这崇文书院的院长,原来就是必安的爷爷,当年的老贡生对自己的态度一向模棱两可,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喜欢。 总之,就那样吧。 谢必安弯了弯眉眼,今年终于答应了。 中秋这一节日的气氛真是异常浓厚啊,范无救看着书院内张灯结彩的气氛,有点恍然。 那个地方,似乎更要富丽堂皇一点呢。 “走啦,回家。” 书呆子扯着自己,跟书院里的同窗告别,他们有很多人也是离家甚远,不便回去团圆,只得留在书院里对月小酌,倒也显得惬意。 “爷爷,我回来了!” 必安家中十分简单,只一进一出的院落。 书呆子边叫着,赶紧松开了自己的衣袖,生怕被爷爷看到自己没有礼数的样子。 年近半百的老人家负手出来,范无救还是恭谨地作了一揖,谢必安在一旁忍着笑。 原来无救还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院长扫了自己孙儿一眼,书呆子立刻收起笑容。 “无救啊,你来书房,陪我下一局。” 少年答应,自然不会认为是下象棋,老爷子喜欢围棋,但是必安的棋艺极差。 这么想来,必安有好多方面,都挺差的。 “白子黒子?” “黒子。” 院长深深望了他一眼,白子先行。 必安一旁观战,一开始爷爷和无救落子都还挺果断的,怎么越来越慢了呢? 好无聊啊,他注意到,黒子已占去大片疆土。 爷爷还教训我,自己不也下不过无救嘛。 不久,形式却急转直下,院长一子定在中腹,几成死局。 少年沉默良久。 “我输了。” 院长扶着龙头椅,站起看着低着头的少年。 “爷爷?不下了?” 老人略带深意地笑了笑,“一局就是一局嘛,哪有再来一次的道理呢?” “必安啊,扶爷爷去吃饭。” “哦。” 谢必安乖乖听话,对范无救使眼色,示意他跟上,然而对方根本没有看到。 “无救啊,”老人有点语重心长,少年抬头,第一次,眼神茫然。“人生在世,自有轻重之分,懂得取舍,才是生存之道。切莫少年意气,切忌杀伐太重啊。” 他沉默,老人被必安搀扶着走了,书房门大开,范无救渐渐回过神来,看了看摆着的棋局,默默的一颗一颗收起。 这场对弈,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必安啊,最近可要多吃点,你明年就要会试了,可得养得壮实点。” 谢夫人碎碎念,大小谢夫子在一旁只得点头。 对了,谢小夫子就是当初提问范无救的那位夫子。 真是家族产业啊,书呆子以后,会不会也回来当夫子? 范无救摇头,怎会? 中了会试,怎会再回来当小小的教书先生? “无救,你也吃啊。” 书呆子说着,给他夹了一个大大的狮子头,他在心里比了比,大概有自己的拳头大,他有点头疼。 “必安,好好吃饭。” 大谢夫子发言了。 “哦。” 只是答应的声音不甚清晰,必安还嚼着肉丸呢。 这一桌上,有谁不是宠着他的呢? 饭后赏月。 说是赏月,其实......只有他和书呆子两个人。 而且,此情此景,让他有点独怆然而涕下之感。 书呆子怎么这么喜欢吃呢,他默默地剥着手里的石榴。 刚刚放进盘子里,就又被呆子尽数抓去,这都第三个了。 他停手,书呆子察觉到身边的人没了动作,一脸控诉地看他。 “不能再吃了。” 大概是他太过坚决,必安失望地抬头,默默看天上的月亮,真大真圆啊。 “咚咚咚”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时候了,谁啊? 不知道。 你去开门。 你去。 你去。 最后,范无救败下阵来,起身去开门。 居然是他。 “谁啊?” 无救怎么不回答? 门外严嵩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容,范无救真的很想关上门。 “啊,是你啊!” 必安已经出现在身后,严嵩见缝插针,挤了进来,书呆子居然还把人迎了进去。 无法,他沦落成了关门小厮。 严嵩此行倒是来的一点都不蹊跷,理由十分充足。 先是向各位长辈见礼,大方表明来意。 “明年的会试,必安与我皆要上京,小生想问,能否与必安同路,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严嵩看起来成熟稳重,进退有度,谢家哪里有不应之理,何况必安,确实需要人看顾。 这严嵩,倒也真是一片赤诚。 必安还在旁边默默点头,给范无救堵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事居然就这么定了。 “那,我就告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5 辞了。” “必安,送送。” “哦。” 严嵩笑,倒也没说不用送了,他不好跟去,只得等着书呆子回来。 结果回来的时候满面笑容。 “他跟你说什么了?” 这么开心。 少年眯着眼,喜滋滋从怀里掏出一包月饼。他瞟了一眼,呦,飘香居。 怕被谢夫人见着,明显被呆子一路藏了过来。 “就说了中秋快乐啊。” 原来是月饼让他这么开心。 他有点气结。 想想晚上能跟书呆子一起睡觉,又觉得好受了许多。 书呆子洗完澡,香喷喷还带着湿气,一下子滚到了床上。 动作好敏捷啊,这是个好习惯,范无救闻着身边人好闻的气息,心情愉悦。 书呆子一条腿顿时不老实起来,压在了他肚子上,差点压出了他一口老血。 “无救。” “嗯?” “我还没有跟你说节日快乐。” “......” “那我说了。” 他感觉到身边的人往自己的边上凑了凑,两下毫无间隙。 耳边喷着热气,和石榴,点心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有点醉人。 他听见书呆子的声音,软软的在自己耳边,“但愿人长久。” 少年沉默半晌,像是认命般,缓缓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道,“千里共婵娟。” 第 4 章  春闱前一月有余。 书呆子已经要准备出发了,当然,他也跟着一起出发。 谢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仿佛这一别就是猴年马月,其实最多不过三月就会回来。 大概这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愿景,只是自己从未见过而已。 银子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必安有些木,这些,他们还是放心无救这孩子来管。 走的时候,乡里乡亲的,都来送他们,临别少不了壮志凌云,必安只是笑眯眯,严嵩也不置一言,倒是张秉承这小子,到处游走着。 是啊,他也要参加春闱,可开心死他那个县令老爹了。 之后便是枯燥无味地赶路,一行六人,严嵩和张秉承还分别带着个书童,范无救看了看自己,又看看前面一直两手空空的书呆子。 自己约莫也变成个书童了吧。 其实他们所在的县离京城着实很近,路上虽辛苦,却也十日左右便到了。 在客栈里安顿下来之后,他们俩面面相觑。 怎么有睡一间房了? 其实明明可以分开睡,只是多年来早已习惯,怪道其余四人方才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去楼下再开一间房? 算了吧。 好吧,算了。 眼神交流一番,两方默认了今后十几日都要睡在一张床上的事实。 “哇,京城好热闹啊。” 书呆子刚刚吃完饭,非说自己不消化了,只得出来逛逛。 “也不是每日都这么热闹,最近不过是因为春闱罢了。” “你没见这街上都是书生模样的人吗?” “哎?这位公子,您说对了。” 原来书呆子一直磨蹭不肯走,他们的话都被一旁卖杂货的小贩听去了。 “您一看就是本地人,这最近啊,参加春闱的秀才都来了,也算这三年一度的节日啊,我们这生意,都好做了。” 这个小贩明显健谈,不知他是怎么看出自己是京城人士,多半是蒙对了,回头找书呆子,却发现书呆子在不远处一个小摊上翻翻拣拣,他又有点头疼。 “这个,我要了。” 范无救简直不相信书呆子动作那么快,迅速就把东西藏进了袖子里。 “无救!” 果然...... 呆子没钱。 “多少钱?” “五两银子。” 什么? 他虽然还犯不上为这五两银子跟书呆子置气,但是,藏的这般严实,是有多见不得人? 付了帐之后。 “你买了什么?” “不告诉你。” 好吧,他很少这么坚决的,不问就不问了吧。 所以,一切如常。 春闱今日已经开始,范无救眼睁睁地把书呆子送进去,站在贡院门口,有点茫然。 这三日,该做什么呢? 然而,真的有事情做。 对于凭空冒出来的影卫,他有点惊讶,却又意料之中。 “十一皇子,皇上召您回宫。”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 哦,他差点忘了,他是皇子了。 回客栈打点好,嘱咐了那两人的书童,他看了看床铺,还是一个人走了。 然后,京城下起了春雨,暖意融融。 他没有撑伞,走在这条他陌生又熟悉的御道上想,必安考试的时候,吃的太不好了。 谢必安出来的时候,与其他的秀才一般,面色青白,可能好上那么一点,毕竟他在春闱之前,可是养了半年之久。 他在贡院门前找啊找,没找到那个应该在外面等他的人。 他其实想赶紧告诉无救,他文章写得很好,至少在他感觉。 倒是张秉承的书童先看见了他。 “范少爷说他有紧急的事要办,让您不要等他了。” 紧急的事? 其实他出来的挺早,明明可以早早回去休息。 严嵩出来了,眼尖地发现了他,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像被人遗弃的宠物。 傻愣愣的站在贡院的门口。 其实大可不必,但是他总感觉,无救不会回来了。 严嵩知道他在等谁,没有劝他,默默地陪他,他站着,那人坐着。 因为倒春寒,谢必安本来还算的上红润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夜幕落下来的时候,谢必安终于睡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晕了过去。 严嵩终于动了,摸了摸他已经冰冷的脸,眼底泛出一丝心疼。 他把必安的手揣在了自己的怀里,像抱着稀世珍宝一般,一步一步都走的异常小心。 此后,谢必安昏睡多天,毫无转醒之意。 大家都为他着急,这都快放榜了,怎么还不醒呢? 严嵩笑了笑。 必安怎么会不醒呢? 他还要蟾宫折桂呢? 一如当初在折桂宴那样,绽放精致漂亮的笑容。 “少爷!中了,中了!” 今日将将才放榜,但是严嵩的小书童根本按捺不住,一早上就坐在贡院门口等着。 严嵩坐在谢必安的房间里饮茶,书童有些莽撞,他看了看床上的人,没被吵醒。 “少爷,你中了!”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6 “中了什么?” 他倒是冷静。 “第三名!” “是吗?”还不忘抿了口茶,“谢少爷呢?” 书童不语。 没中? 怎会? 书童吞了吞口水,“第一名。” 果然,他笑。 看了看床上那个还睡着的人。 谢必安,你中了。 所以,快点醒来吧。 所以报喜的官员来的时候,依旧没有看到这个传说中的会元。 严嵩顺便给了些打点的费用,人家这才没有为难。 久而久之,京城都知道了,这一届的会元可能无法参加殿试。 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表。 殿试那天。 谢必安醒了过来。 起得还甚早,以至于严嵩下楼的时候,那人已经在那里吃上了早餐。 完全不管周围人纷纷侧目, 谢必安端起一大海碗的豆浆,严嵩觉得,他的脸都要埋进去了。 一下子喝得见了底,谢必安正巧看到严嵩下楼。 “早!” 严嵩点点头,眼底情绪不明。 踏在御道上的时候,谢必安就在想,原来真的要殿试了啊。 这条路真的太长了。 无救走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无聊。 人都道他只识诗书,却不知道,他也识人心。 不过就是皇子。 人都道他谢必安谦恭过甚,却不知他心高气傲。 万事都不在心中。 范无救,你也不过如此。 金銮殿上,皇帝年已半百,跟他爷爷几乎已经一般年龄。 问:“汉,刘弗陵即位,遂令其母自尽而亡。” 满座皆惊。 “诸位,此为何故?” 外戚干政。 然而何人敢言? 眼下正是敏感之际,皇帝身体每况日下,太子为皇后嫡出,年幼,其母难免多有监督。 皇上这是,心生不满? 难不成还想让皇后也自尽不成,可真是老糊涂了。 谢必安低着头,然而低头也没用。 这本来就是踢给他的问题。 “回皇上。” “刘弗陵感念其母与父上伉俪情深,怜其在人间形单影只,故,”他还特意提高了声调,结果把殿上众人吓得一身冷汗,“故令其母自尽。” 一派胡言。 范无救隐在众多皇子身后。 又好笑又惆怅。 皇帝半天语塞。 没想到这会元,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接下来作答的几人,完全得了谢必安的精髓。 故意打马虎眼,说半天就是说不到点子上。 倒是严嵩,轮到他的时候。 沉默了半晌。 “外戚专权,然实则不可取。” 只此一句,就奠定了格局。 皇帝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颇有些龙颜大悦的意思。 斟酌了一下,皇帝在旨上,拟了名字。 “赐严嵩,黄文瑄,张远道进士及第,严嵩一甲第一,黄文瑄一甲第二,张远道一甲第三名。” 太监喊道。 谢必安跪伏着,盯着面前的大理石地面。 大概真的要回家子承父业。 “赐谢必安,魏思邈,张秉承进士出身,谢必安二甲第一,魏思邈二甲第二,张秉承二甲第三名!” 居然还有二甲第一。 传胪啊,可以参加鹿鸣宴了。 第 5 章  鹿鸣宴 “谢兄。” 谢必安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发呆之际,新科状元倒是跟自己打起了招呼。 “严兄。” 他笑,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恭喜。” 严嵩语塞,脸色稍显古怪。 “恭喜。” 谢必安的视线透过他,不带丝毫杂质地看着皇子座中的那人。 范无救根本连看都不看他。 他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谢兄。” “啊?” 背着光的严嵩,整个人显得晦暗,镶着光影的金边。 “谢兄今后,什么打算?” 这问的。 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啰。 不过新科状元好多都是驸马爷啊,他暗搓搓的想。 “天高任鸟飞啊。” 严嵩失笑,那你满脸“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至少见到了无救。 散了宴会,谢必安有点萧索地走在宫道上。 他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走那么黑的路。 其实人三三两两,根本算不上什么一个人。 只是,他是一个人而已。 “谢传胪。” 背后突然有个人发出声音。 要不是我在发呆,就要被你吓死了。 谢必安在夜幕里翻了个白眼。 “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何方神圣? 肯定不是范无救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吧。 谢必安想了一会儿,后面的人就跟了他多大会儿。 直至出了宫门。 “好吧。” 夜幕里的人径直把他引到了一辆马车上。 车上已经有人了,不过他不认识。 这是谁啊? 谢必安满脑子都在转着这句话。 好像自己的爷爷啊。 “我临江谢氏,怎么会出你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老人拿起小方桌上的茶杯,连看都没看他。 临江谢氏? 什么东西? 我哪里不争气了? 谢必安撇了撇嘴。 “谢意就是这样教你的?!” 他还在研究,马车动起来,这茶杯为何不动。 被吓了一跳。 谢意,名字好熟悉啊。 完了。 那不是自己的爷爷嘛。 “你为何直呼我爷爷名讳?” 对面那个和爷爷有七分相像的老人怒视他。 脾气真差。 后来他才知道,老人居文渊阁大学士之位,名唤谢思。 意思意思。 谢家先祖当真有意思。 所以他这二甲传胪,还在翰林院供了职。 做编修。 听名字就知道,甚是无趣。 “你安分地待着,不要有其他心思。” 能有什么心思? 书呆子想着大学士的话,颇有些不得意。 “谢必安!” “来了!” 编修一开始难道都要晒书吗? 书呆子看了看院子里排的满满的书架,默默想。 在翰林院旬日有余。 书呆子要回乡了。 其实他二甲传胪,皇帝根本不管他死活。 还是等到了现在。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7 然而今日终于好像等到了什么。 谢必安回到学士府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十一皇子。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不敢相信般地眨了眨。 大学士“哼”地一声,甩袖走了。 范无救坐在副座上,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的书呆子。 “无救?” “嗯。” 下一刻,他就被书呆子扑了上来。 突如其来又猝不及防,他后脑勺着地的时候想。 真疼啊。 “无救,你为什么不等我呢?” 说的是会试那时候的事情。 “抱歉。” 他摸了摸埋在自己怀里的那颗动来动去的头,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 “无救,你为什么就是皇子呢?” 聪慧如谢必安,怎么猜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抱歉。” 顺带连自己的出生都对他抱歉。 谢必安熟悉的怀抱中摇摇头,眼眶湿热。 有些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们同榻而眠不知已有多少次,无救颈间挂着的螭纹玉龙佩,却是骗不了人的。 谢必安在多少次,趁着它滑出衣物之际,看着那条龙,对自己张牙舞爪。 范无救,范为国姓啊。 无救的母族,好像就是姓谢。 这么说,我跟他,还算得上是兄弟呢。 七、 “必安啊,快来娘这里,我看看可瘦了没?” 没瘦。 沾着状元郎的光,谢必安也算荣归乡里。 这是他的原话。 但是严嵩不赞同,要知道,二甲传胪也不是人人都能取得的。 况且,这殿试,必安可是故意输的。 状元早已被人簇拥而去,张秉承比他们回得要早上一些。 “京城好玩吗?” 谢夫人问道,老大谢夫子严肃个脸,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有多不开心。 “好玩。” 好像他这趟真的不过是次出游。 “回家再说。” 老谢夫子一言九鼎,一大家子什么都不敢再问,灰溜溜地跟着回去了。 其实院长先生心里很快活,连书院都批了休沐七日。 大谢夫子也很开心,嗯,只是没表现出来。 至于小谢,看他一直笑眯眯就知道了。 “必安啊,无救那孩子呢?” 回家里,谢夫人终于敢问了。 老谢夫子立马变了张脸。 “他回家了。” 谢必安满不在乎地道。 “回家了?” 谢夫人惊奇,必安不会在骗自己吧? 这几年,可从未见到无救有提到过自己的家人啊。 “对啊。” 谢必安喝上了自家娘亲熬上了整个上午的鸡汤,一脸享受。 “他家在哪里?” “就在京城啊。” 老大谢夫子惊恐,看着自己的孙子,儿子,像是说天气多好的样子,面前摆着比他脸还大上一圈的海碗,还咬着一只鸡腿,面面相觑。 必安他,绝对是知道了吧。 没在家中快活上几日,谢必安就被大学士勒令,赶紧复职。 其实翰林院又不是他管,干嘛对旷工的自己那么悭吝? 然而信是写给“谢意”的,要是给必安自己,那他绝对会当自己没有收到过。 这一去,估计得是中秋才能回来了。 又有好长时间,喝不到母亲的鸡汤。 本来好不容易,安慰自己可以见到无救,才转好的心情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其实,也见不到无救多少面啊。 谢必安不满的看了看跟着自己的书童。 这个人,好像比自己还呆啊。 还叫小聪。 “必安啊,官场繁复,你要多加小心啊。” 这是大谢。 “切记,戒骄戒躁,时常自省。” 这是老谢。 小谢一一点头。 翰林院能有什么事? 连上自己,也不过百余人,还尽是腐儒。 哦,还有书。 回去又要晒了。 这一次他连书都没来得及晒。 因为自己被撤职了。 或者说被降职。 去西北苦寒之地做县令。 幸好家里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在翰林院晒书呢。 小聪一把鼻涕 ,一包眼泪。 “要不我给你点银子,你回家吧。” 也不知道老谢从哪里拐来的孩子,不能苦了人家。 “呜呜,哇哇!少爷!你不能去啊!” 怪哉,是我去又不是让他去。 其实谢必安知道他是在哭什么,那地方的县令,刚刚被西域马贼误杀。 误杀嘛,也不是年年都有的事。 不过,倒是年年都死县令。 说不愿,是肯定的。 但是殿试的那天,皇帝早已对他不满了。 他一升斗小民,无从置喙。 就是不知道大学士和无救会不会因为自己受牵累。 “皇上!” “谢必安年少顽劣,学识浅薄,实非他故意冒犯啊!” 大学士一生铁骨铮铮,此刻痛心疾首地跪伏在地上,显得无助又卑微。 谢氏一门,只剩下谢必安一根血脉,盼他千好万好,谁曾想...... “十一皇子,皇上在与谢大人商议事务呢,您回吧。” 面色冷峻的十一皇子听闻,在一旁乖乖候着。 谢思出来的时候,神色晦暗,看见自己低眉顺眼的外孙,摇了摇头。 范无救知道,这是坏消息,也是警告。 那地方,必安是去定了。 他悲从中来,无力地垂下了手。 整个谢府,诡异地安静着。 “啪”地一声,清脆而又凄厉,谢必安脸上火辣辣的,神色如常。 “谢氏十九代孙,谢必安!” 祠堂里供奉着林林总总约近百牌位,烛火通明,谢必安人影清癯,垂手而立。 “跪下!” 学士发起狠来,真的很可怕。 他一脚就被踹中了膝盖,“咚”的一声,掷地的疼痛让他呲牙裂嘴。 “我谢家自诩满门忠烈,代代相承,至十八代,虽有谢意不孝,叛朝归田。然护卫朝廷,功高望重。” “你!” 大学士字字泣血,谢必安垂眸,神色不明。 “十九代孙!谢必安!” “忤逆圣上!是为不忠!” “罔顾族人!是故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之人!” “你可还有话说?!” “十一皇子!您不能进去啊!” “老爷吩咐过!” “任何人都不能进啊!” 管家声音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8 一路传来,谢必安想动动唇角,“嘶”,好疼。 祠堂门被轰然踹开。 谢必安的身形颤了颤。 那人的脊背还是这样直。 范无救想。 “你来干什么?!” “出去!” 学士生起气来谁都不顾,连皇子也是吆来喝去。 皇子心疼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锦袍后还被他外公踹了个脚印。 他走近,跪在了书呆子面前,捧起那人的脸,满目哀戚。 谢思一声长叹,面对着谢家列祖列宗,老泪纵横。 “必安,不怕。” “我陪你。” 碧落黄泉,我哪里都陪着你。 谢必安抬手,接住了少年刚刚掉下来的泪。 闭了闭眼。 无救,你这皇子,当得好生窝囊啊。 十一皇子范无救,主动请缨驻扎西北边塞。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虽说十一皇子默默无闻,却也毫无必要。 这不就是,主动放弃了皇位嘛。 退了朝后,御书房里燃着极清淡的龙涎香,皇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儿子,有点怔忪。 想起他的母妃,早已亡故的那个温柔婉约的女子,突然有点不舍。 “朕虽是天下之主,却也是你们的父皇。” “你们一个个离去,岂不是让朕膝下无子?” 范无救有点僵硬,他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从退朝开始。 所以这就显得有些好笑了。 真的在乎儿女,怎会放任自己就这样跪着? “父皇,我意已决。准许儿臣,以身许国!” 两下都心知肚明。 皇帝的疼爱之心但凡再多上一点,就会撤回把传胪派去西北苦寒之地的旨意。 可是...... “罢了,去吧。” 范无救衣袖里握着的拳头紧了紧,指甲掐进肉里。 “好生照顾自己。” 这就是帝王的仁爱之心。 居然都比不过,在殿试上,小小少年给他带来的一丝气闷。 范无救垂手。 “谢,父皇隆恩。” “嘶—” 书呆子打掉在自己脸上动作的手,“痛死了。” 皇子殿下,或者说滇西将军,笑容难得轻松得看着他,如果忽略眼底的那丝心疼就更好了。 “必安,抱歉。” “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他手上涂药膏的动作放得更轻的些,但笑不语。 谢必安觉得自己的一边脸冰冰凉凉的,没涂药的那边脸有热的发烫。 冰火两重天。 然后那边涂了药膏的脸,被覆上了一一个温热的东西。 皇子殿下的吻太过轻柔,也只持续了瞬间。 谢必安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药膏涂多了。” “哦。” “你还没有回应我的道歉。” “哦。啊....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他笑。 必安,有你,此生足矣。 第 6 章  苦寒。 出发了一个月,范无救已经觉得有些无助。 他们早已过了平原地区,现在入目的是无穷无尽的山峦。 四处都泛着刻骨的冷意。 “无救!” 队伍里,唯一的马车上坐着西凉城未来的小县令。 一路上谁也不认,直把皇子殿下使唤来使唤去。 小聪赶着马车。 他居然会赶马车了! 这个发现太过惊奇。 没办法,谁让里面这是他家少爷呢。 他没见过多少人,直觉里,少爷已经是他见过的,最为潇洒快活的那个。 他从小就在路边乞讨长大,也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他跟着少爷,一路走来。 人啊,为什么都活的那么累呢? 范无救听到喊声,停下了马。 “蹬蹬”又驱马到了马车旁。 “必安,怎么了?”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谢必安探出头来,他看着这个一直缩在马车里的人,一路上的颠簸把书呆子又折腾成了一个皮包骨。 他有点恨。 恨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把必安折磨成这幅模样。 “快了,还有几天。” 他甫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嘶哑难闻,书呆子朝他伸手。 “怎么?” “我也想骑马!” 他皱眉,气候冷冽,哪里是他能受得住? 可是书呆子的眼神太过坚定。 和他对峙从没赢过。 无奈,手掌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臂,一下把他拉在了怀里。 书呆子还是不会骑马。 皇子殿下着人拿来了厚实的皮裘,裹在身前的人身上,连头都不忘,光光给他露了两只眼睛。 书呆子已经表示十分开心,在马上有时也动来动去,好不欢快。 “无救,我们还会回家吗?” 他知道书呆子说的家是崇文书院,但是他现在心里,也有太多的不确定了。 “我们会回去的,对吧?” 他低头,看见那双眼睛里,映着自己显得干瘦的面庞。 “嗯,会回去的。” 我拼了命,也得把你带回去啊。 呆子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个位置安心的睡了。 父母大人敬启: 必安一切如常。 进来城内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不知二老身体可好? 爷爷是否康健? 我有些思乡了,不知书院里的那棵桂花树长得如何? 无救也很好,诸位不必挂恋。 望万事皆通。 谢必安停笔,看了看窗外,已经开始飘雪了。 自从他来到这里,城内情状已经好上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也来了个好的驻边大将,必安笑眯眯地想。 只是这里物资实在短缺,吃不好睡不好。 幸好这县衙之内还有地龙。 不然可得冻死了。 “怎么又把窗户打开了?” 他刚回来,赶紧就关上了这扇不知道开了多久的窗户。 范无救一生黑貂裘,哪里像个驻边大将,倒像是不知哪里出来的山匪。 从外面回来,这个人都夹带着彻骨的冷意。 他不敢靠近书呆子,怕把寒气渡给他。 “无救,我们都来这里,整整有一年了。” “嗯。” 曾经的皇子殿下不由得想到这一年,失笑。 马匪倒是不成气候,没用多久就差不多尽数剿灭了。 倒是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陪着必安。 必安又养回了一点肉,白白嫩嫩的。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9 “少爷!八宝粥好了!” 小聪跑得飞快,连门槛看都不看。 刚来的那会儿,他不知被这里的门槛绊倒了多少次。 现在不用看都健步如飞。 “快!少爷!我熬了一下午的!” 说着便把勺子塞到了他家少爷的手里。 谢必安自然地端坐桌前,一副大义凛然。 天知道他每次吃饭都是这个样子。 范无救看着必安这两年又变得有点清晰的眉眼,有些出神。 明明之前跟个水墨画里的人似的,现在被自己养的,居然多出了点男人的英气了。 可能是因为这里民风剽悍。 他安慰自己。刚刚回过神来,差点被塞了一鼻子粥。 “吃。” 书呆子豪气冲天。 都送到嘴上来,怎么能不吃? 他毫不客气咬下了勺子,书呆子力气小,抽不出来。 咽下书呆子喂的那勺,端过碗,开始喂书呆子。 呆子嫌恶地看了一眼,“你舔过了。” 范无救举着勺子,毫不退让。 谢必安沉默了只一瞬,“啊呜”一口咬上去。 你一口我一口,哪里还有半点嫌弃的样子。 一碗粥见底,书呆子问。 “无救,你想家吗?” 范无救手抖了一下,面色不变。 “无救,我想家了。” 不只是书呆子的心情,连生存都渐渐成了问题。 这里的煤炭的货源,也断了。 书呆子一直用的都是官煤,怎的连官煤都能断呢? 吃的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担心,书呆子要撑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某天早上,他搂着全身发烫的书呆子,惊恐地醒过来。 谢必安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感觉让小聪叫来大夫。 “这位大人,是得了寒症。” 寒症? 是了,大雪不断,气象恶劣,身体怎么会好? 何况必安幼年多福,从未受过这种苦楚。 “其实无大碍的,只要日头暖上一些,多吃一些,就会—” 大夫说着,然后就有点沉默。 说的容易啊。 然后必安的身体,真的一天差过一天。 直到有一天,必安躺在床上,动了动唇,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范无救眼见了,霎时眼眶变得赤红一片。 必安说,他想回家。 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子,抱着一个已经形销骨立的书呆子。 说,我们回家。 但是在西北边陲,被大雪封住要道的他们不知道,朝廷已经剑拔弩张。 谢思望着透不过光的地牢,突然想起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外孙,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小孙子。 发现什么也没剩下。 他听见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就是这了。” 他认得那个牢头的声音,然后自己的牢门被打开。 他半老浑浊的眼睛不知有没有看错,来人赫然是两年前殿试上的状元郎,严嵩。 他和这个年轻人没有过交集,因为觉得他急功近利,连一丝勉励都欠奉。 事实上他固执了一辈子,也没喜欢过几个人。 “谢大人,”严嵩像一个普通的后生一般,完全没有状元郎仕途得意的那种意气风发,“晚辈来接您出去。” “哼。” 然而严嵩脸色半点未变,仍旧恭恭敬敬。 当晚,牢内有一百三十七人,暴毙而亡。 全都是非□□派或者非四皇子党的官员大臣,而谢思,逃过了这一劫。 范无救的队伍刚刚出了进入腹地,就被拦了下来。 路上到处都是流民,哀鸿遍野。 幸好必安睡着了,看不到。 转念又一想,必安已经睡了三天了,要不是他微弱的脉搏还在,他恐怕都绝望了。 关中的守军也不知道是谁手底下的人,直接就把他们拦在了城门外。 “我是乃十一皇子,驻边滇西将军,你可知道,拦我是什么后果?” 守卫不为所动,直接报告给了县令和守城将军,县令因为离着京城相距遥远,至今还未能得到任何一方势力的招揽,他灵机一动,这十一皇子,手里握着不小的兵权啊。 立马就写了信,快马加鞭地让人送到京城。 至于送给谁,谁知道呢? “开城门!” 守城将军喊到,城门幽幽打开,范无救驾着马,身后的一队军马护送着必安坐的马车。 县令和守城将军都来迎接,他拉着马,俯视着二人。 “为何迟迟不开城门?” 县令搓搓手,满脸的讨好之意,守城将军看起来倒是老实,但是,蛇鼠一窝。 “皇上驾崩了?” 范无救惊讶道,自己并没有接收到任何消息啊。 西北早已收不到京城送来的消息了,原以为是道远路阻,原来是大家早就忘了,还有自己这个皇子。 或许是因为自己毫无威胁,他有点轻松。 他看了看刚刚爬起来的书呆子,一口一口喝着热茶,心底又松了口气。 县令看见这二人之间的交流,却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 “殿下,”他瞄了瞄二人的神色,发现范无救只是皱了皱眉,“您是否是要回京城?” 范无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或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殿下,您何不起兵回京呢?” 书呆子手一滑,茶杯砸在了桌子上,滚烫的茶水翻了一桌。 皇子殿下哪里还管什么起兵不起兵的事,直接就把人抱到了怀里。 书呆子仿佛无知无觉,只是睁大着眼睛望着他,平静而又清澈。 “刘大人,你下去吧。” 他叹了口气。 想起那一年中秋,院长对他说,要懂取舍,知进退。 他从小养在深宫,淑妃去世后,外公恳求父皇让他出宫静养。 其实更喜欢平静的日子。 他早就选择好了。 “必安,我们回家,不回京城。” 额头抵着额头,温度却也相差无几。 这几日,书呆子的身体明显好了很多,范无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赶紧让队伍出发,直直向着京城的方向去。 守城将军和县令站在城门上。 “刘大人,你说你会说服殿下的。” 那位被叫做刘大人的县令笑道,“他生为王侯将相,却毫无鸿鹄之志?活着又有何用呢?” 那封早已经被递出去的信,范无救还不知道,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腥风血雨。 第 7 章 “爹,娘!” 终于,到了。 看到熟悉的院子,范无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10 救觉得当真不易。 一路上情势异常混乱,有的地方甚至是空城,不过是皇子夺嫡而已,为何会如此严重? 幸好县城里看起来还算祥和,但是他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误会,让手下的那帮人,就驻扎在了这附近。 之后好不容易才混进城来。 幸好张秉承做了这里的县令。 “必安啊!” 谢夫人听见声音,冲了出来,直接抱住书呆子就往怀里一塞,一直摸摸捏捏不肯放手,最后居然掉下泪来。 “娘,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可是怎的瘦了这么多? 还病怏怏的。 屋内一声轻咳,让众人都回过神来。 “爷爷!” 必安赶紧上前恭敬道,父亲去上课了,现下还没有下学。 一家人除了谢夫人,都是少话之人,最后也只谢夫人在抽泣。 他望着必安始终没有停下笑的脸蛋,觉得这多天的长途跋涉,没有白费。 再次坐在醉仙楼里,范无救忽然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曾经的县令公子又成了县令,粮油店少东成了粮油店东家,他们居然还能坐在一起畅饮。 “殿下,” “怎的生分了?”他噙着笑看着多年的好友,对方眼里还是精明过甚,但平和了一些。 “无救。” 县令从善如流。 “我还记得当年,折桂宴的情景呢。” 梁小斌冷不丁地说道。 谁不记得呢? 然而余下二人谁也没有接过他的话,只是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救,你不该回来的。” 张秉承关上了书房的门,满目的凝重。 “我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父皇驾崩了。” 也不知道朝中变故,以为最多会被皇上治一个擅离职守之过。 结果现在好像洗不清了。 “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关中递过来个折子,说你已经举兵挥京了?” 范无救皱眉,是那个刘县令? “现下□□和四太子斗得厉害,你这回来一搅和,哎—” 范无救倒还饶有兴致地吹了吹茶叶。 “你是哪一党?” 对方语塞,他早就猜到自己这个发小是见缝插针的好手。 张秉承不好意思地笑,说:“算太子那边吧。” 太子那么小,才十一岁,懂什么啊? “太子是不懂,可有人懂啊。” “谁?” “太傅,”张秉承卖了个关子,“你知道现在的太傅是谁吗?” 他顿时就有了预感。 张秉承神秘兮兮道,“严嵩。” 果然,又是他。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黄口小儿都懂得的道理,范无救怎会不懂? 可是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外面本来就流言蜚语漫天,更何况,四皇子在离京城三十里的城外,抓到了戍边军。 其实也不过区区几人。 他带回来也不过三十人。 于是搞得他“被谋反”。 真不知道是谁先谋反的。 “无救,”幸好这里是严嵩的势力范围,四皇子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冲进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西北啊?” 书呆子一副我不想回去的样子,还故意问。 “我有点想西北下雪的时候了。” 在哪里就想一出,书呆子的本性又渐渐露了出来。 他想想下着雪的塞北,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书呆子那张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脸。 心里面一揪一揪地疼。 “不回去了。” 他抱着书呆子,有点赌气地想。 皇帝都没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回去? 范无救想错了,这里是严嵩的势力范围,也是太子的势力范围。 “西凉县令谢必安,擅离职守,今太子监国,更不能欺太子年幼。特下令,将谢必安即日收监,择日审案。” 圣旨完全不标准,谢必安这时候还能想到这些。 张秉承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就只看见跌坐在地上的谢夫人,和老大谢夫子,满脸灰白。 他怎么也不能想到,是这种结果啊。 严嵩呢? 富丽堂皇的昭阳殿。 本不该出现男人的后宫里躺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双目紧闭,而且就躺在皇后的床上。 男子看起来二十有余,衣衫完整,一旁还卧着一个妇人,妖冶漂亮。 当今的皇后,就这样跟一个男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傅。 皇后看着这少年得意的状元郎,越看越喜欢。 才十一二岁太子就坐在外间的盘龙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进贡的水果,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母后。 妇人朝着自己的儿子妖媚一笑,然后就随手拉上了床幔。 听着自己母后甜腻有恶心的叫声,太子皱眉,却也不离开,就这样听着里面的人,颠鸾倒凤。 严嵩好容易才幽幽转醒,闻到不太喜人的气息。 之前,不是太子召我来— 他定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下大惊。 他知道,那个味道是什么了! 自己的胸膛上还枕着那个女人的头,他一阵恶心,立马想要推开,发现自己的脚居然被一条长长的锁链,就锁在了墙体里面。 皇后! 他又恨又恶心,趴在一旁就干呕起来。 然而他也是几天没有进食,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皇后悠悠转醒,在身上搭上一件薄纱,可是什么都遮不住。 他闭着眼睛,不愿意接受眼前发生的种种。 可是! “你!” 他那不可言说的地方被温热的口腔包裹住,很快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起来。 皇后心情甚好地想,原来药劲还没过啊。 直接就压在了太傅的那处上,自己吟哦了起来。 严嵩无力,忽然想到了谢必安。 忽然觉得自己更恶心了。 “大胆!何人私闯皇宫?” 禁卫军从四面八方将人团团围住,来人正是十一皇子范无救。 他来的突然,禁卫军看他气势汹汹,不敢阻拦,一行人一路就到了正殿的台阶下。 禁卫军识得他。 “十一皇子殿下,敢问,为何私闯皇宫?” 禁卫军统领还算得上恭敬道。 “向太子讨一个说法!” “大胆!”一个尖细的声音从玉阶上方传来,他眯了眯眼,是个太监。 随手从侍卫手里夺过一把剑,毫不犹豫地插在了那个宦官的胸口! 四下大惊,但是这是皇子殿下,无人敢拦。 他走一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黑白无常 作者:叶伶舟 分卷阅读11 ,禁卫军就围着他们跟一步,一直到了正殿。 金銮殿哪里还是他认识的模样,地面上还有血迹未干。 听说太子年幼,看大臣不顺眼,当场就把那人斩于剑下。 太子年幼,一击杀不了人,生生刺了哪个谏言的大臣九九八十一剑,大臣死不瞑目。 所以他断定,严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范无悔!” 他怒斥道,而那个穿着八爪蟒袍的少年,盘着腿坐在龙椅之上,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善财童子。 “十一哥,你回来啦!” 太子“惊喜”地叫道,蹦蹦跳跳地就到了他的面前。 范无救气得发抖,却又有点下不了手。 太子挥手,示意禁卫军离开,禁卫军领命。 他们只听从于最正统的皇族。 “十一哥,你是回来找我玩的嘛?” 高度刚刚及他腰际的太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纯真地看着他。 “谢必安,在哪里?” 在来之前他还觉得,太子年幼,他不懂。 原来.... 一直是自己太过愚蠢。 “谢必安?” 太子歪头,“是谁?” 一生聪明卓绝的十一皇子,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载在一个孩子的手里。 他腹部一痛,看着刚刚在自己腰部插下匕首的孩子,居然还能露出痛苦的表情。 “十一哥,”范无悔颤抖着想要上前。 “滚!” 他拔出插得极深的匕首,一时间血流不止。 他以为这种小伤— “十一哥,”小孩突然阴戚戚地开口,“鹤顶红还要过一会会才有作用哦。” 语气居然是轻松的。 他不想管这个已经疯魔的太子,一步一步往外走。 “范无救,”他听到那个孩子在后面说,“你知道吗?你犯过一次错,就没有救了。而我呢?你听见了吗?范无悔,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血顺着黑色的衣服一滴一滴滑下来,范无救想了想,反手就把陪了自己十几年的剑,插进了太子范无悔的喉咙。 四皇子范无言从朱雀门进来的时候。 一身黑衣的范无救,周遭已经洼出了一滩血水。 半跪在御道的中央的少年,至死,也没有人敢敢上前。 他下马,摸了摸自己这个未曾相交的弟弟,拂去了他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太子□□,十一皇子范无救欲夺其位,俱亡。 这一日,就这样草率被后人载进史册。 史称,太平政变。 还在狱中的谢必安,从怀里掏出,那年会试,用五两银子买来的墨玉簪子。 原想着,哪天安定下来了,送给无救当作礼物的。 居然,再也没有机会了。 严嵩几乎扶着进监牢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人,安静地躺在了满是脏污的地上,右手紧紧地握着一根干净的墨玉簪。 左手腕处却满满是斑驳被簪子划出来的痕迹,满地的血迹已经干涸。 到最后,居然还是把要送给那人的东西,擦干净了吗? 范无救,谢必安。 你们当真是绝配啊。 第 8 章 “后来呢?” 黑衣的少年面如冠玉,慢条斯理地戴上了面具,发间插着一根墨玉的簪子。 “必安,你说呢?” 面色苍白的少年面露痛苦,“我,我不记得了啊。” “那便算了吧。” 黑衣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一下就隐没在风里。 “黑白无常大人,那位,又出事了。。” 鬼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瞬间消失。 “走吧。” 白衣少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戴上了骇人的面具。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种过一颗桂花树。 终 分卷阅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