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妖》 分卷阅读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 ? 书名: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文案: 江立: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精神病我总担心把我家老攻弄死了 玄商:你对力量一无所知(深沉.jpg) 江立酷帅狂霸拽的一箭没耍成帅却误伤了一个人,更可怕的是这人是个聋子还是个瞎子,最可怕的是他原来不是人 #论怎么和非人类残疾蛇谈恋爱?##为了追老公种田修仙盗墓样样精通# 慢穿!古代种田+玄幻修仙+现代盗墓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玄商(彻),江立(君未) ┃ 配角:一群蔬菜,一群仙魔,一群粽子 ┃ 其它:种田,修仙,盗墓 ================== ☆、万里寻梅花 霎那间,破旧棉被般沉重的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到了一起,电闪雷鸣一声令下,乌云便如大军攻城,黑压压沉在屋顶上,仿佛你只要一脚跨出房间就会被吞噬掉。 房间里越来越昏暗,温修远在重重纱帘和蚊帐里面辗转反侧。他侧过身,汗珠争先恐后冲出后背,让他又痒又麻;他平躺着,腰间又不得力,比撑在半空中还累还酸;他若是趴着,心胸这一大片就好像被人揍了两拳,闷到疼痛,不快点换个姿势绝对要窒息。 闷热的空气已经带来了莫大的烦恼,偏偏还有蚊子这种生物,温修远自认皮糙肉厚,蚊子不乐意叮咬他那黝黑偏硬质的皮肤,但是架不住它们还有个绝招——嗡嗡叫,叫声时远时近,若有若无。一会儿他庆幸声音远了,迷迷糊糊中又感觉它就在耳边绕圈圈。到了最后,不仅脑袋里嗡嗡响,眼耳口鼻也好似一齐颤抖了起来,震得他再也没有丝毫睡意,太阳穴更痛了。 “老爷老爷!出大事儿了!” 急促的门板敲击声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温修远心头火气,一把掀开薄被,披上件衣服两三步跨到门口,门还没完全打开就忍不住骂道:“哪里来的冒冒失失——”话没说完,原来门口站的是管家而不是那等没眼色的小厮,温修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是不是嘉木他……” 老管家一边抹泪一边抹汗,眼神躲躲闪闪,完全不忍心抬起头看老爷的神色:“三少爷他……结果出来了。” 温修远扯起半边脸皮,也不知是笑是哭:“判了什么?流放还是腐刑你都只管说!” 如今温修远的要求已经低到极点了,只要不死怎么样都行,然而他察觉到了老管家眼中的泪水,传递着某种连最低期望都无法实现的绝望,不禁颓然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老管家抽噎着说:“今日大理寺和都察院会审,判了三少爷三日后腰斩!” “什么?”温修远还没晕,为他去拿酸梅汤的夫人恰好回来,听到老管家最后那半句话,顿时花容失色,直接把碗摔在了地上,两名丫鬟连忙冲过来接住温夫人,温夫人软软地半倒在地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竟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快把夫人扶进去!” “大夫!去请大夫了没有!” “哎呀可别叫二少爷知道了,不然早上刚喝下去的药又要吐了。” “作了什么孽哟……” 温修远冷眼看着下人们奔跑忙碌,站成了一尊塑像。 “老爷……”管家张口想说什么,又想不出任何劝慰的办法,只恨不得替少爷去死的是他自个儿呢。 愣了半天,温修远忽然动了起来:“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我去求陛下!” 当文官当了大半辈子,他难得走起来这么利索,径直回房换上官服,一路上什么脸色议论都当看不见听不见。 暴雨终究开始了,一颗颗铁珠打在温修远挺直的背脊上,他跪在斜阶之下一动也不动,两眼始终直直地望着大殿,哪怕雨水已经在他眼前织出一张网,哪怕斜阶上无数水滴汇成小溪流凶狠地冲刷他的膝盖。 暴雨中的皇宫显得比平时干净,但那朱瓦高墙的不近人情也更突出了。 “陛下!犬子嘉木从小乖巧懂事,心存良善,胆子也小,他绝对不可能与那谋逆之事有关,望陛下彻查!” “陛下!我温家世代忠良,勤勤恳恳,为陛下尽忠,为百姓竭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犬子年幼不懂事,天大的罪都是管教的错,微臣愿代他受刑!” 然而不论他怎么喊,侍卫们无动于衷,路过的其他大人无动于衷,皇上更是无动于衷。 偶尔有关系好的官员会打着伞过来劝温修远两句,大多数人都是避之不及,远远地看一眼,摇头叹息一番也就罢了,唯恐祸及自身,不值得。 温修远跪在雨中跪了两个时辰,雨停的时候他全身冰冷,心更是冷到已经完全没有感觉。 “温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温修远耳中,他那呆滞的眼球终于转了两下。 “魏公公……” 魏德义轻轻地叹了口气:“大人,您想想,陛下算是网开一面了,历朝历代,但凡涉及谋朝篡位的,无不是祸及家族甚至株连九族,如今您和大公子维持原职,府中一干人等均不受牵连,还能怎么样呢?” 温修远嘴唇颤抖:“若真是罪有应得我无话可说,可嘉木是冤枉的,他本就不应该得到处罚的,我要是不据理力争,百年之后,他就算是死了,名字也被刻在耻辱的牌匾上,让我怎么忍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魏德义想扶温修远起来,温修远却一把拉住他:“公公!还请公公为我说说话呀。” 魏德义是在当今圣上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了,他百分百的忠心,皇帝对他报以百分百的信任,有时候大臣死谏撞柱不如他一句话管用。 “瞧您说的,奴才人微言轻,又能说什么呢?”魏德义笑道。 “公公别这么说……”魏德义要是人微言轻,那他这小小的监察御史岂不是连个屁都算不上了。 魏德义突然打断他:“温大人,奴才多嘴问您一句,只要能救三公子,怎么难怎么危险的事儿您都愿意做吗?” 一听这话,温修远心中的一堆枯柴立即被点燃了,哪怕只是一朵小火花。 “公公可有法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做,左右不过一把老骨头了,我儿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不料魏德义摇了摇头:“老奴在皇上面前脸不大,于朝政之事说不上话,不过老奴可以给您指一个人。”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压越低,“这人一开口,三少爷立即无罪释放也不是不可能。” 温修远心中疑惑。皇帝是谁?九五至尊。谁的话如此有影响力,能说服皇帝?丞相?国师?还是后宫中某位受宠的妃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 子? 魏德义趁温修远怔愣之际把他扶起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一边大声说“请温大人回去吧,莫扰了陛下休息”一边把一张小纸条塞进了温修远手里。 温修远脸色不变,悄悄攥紧了纸条,又听得魏德义在耳边轻声道:“老奴会求皇上多宽限些时日,还请大人动作快些,不然等您找那人回来,三少爷恐怕……” 温修远顿时点头如捣蒜:“好,好,多谢公公,我现在就回去安排人马出发!” 魏德义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望着温修远的背影在暮色中穿过一道道宫门,最后消失在不确定的远方。 一个小太监挤到魏德义身边,疑惑地问:“师父,陛下只吩咐把地址姓名告诉温大人,您怎么又是劝,又是纸条的……”戏是不是太多了? 魏德义抬起手中拂尘扫了扫小太监圆乎乎胖嘟嘟的脸盘子,嗔道:“说你嫩你还不相信,好好学着点吧!” 说完魏德义就进去向皇帝复命了,只剩下小太监一个人站在那儿抓耳挠腮的。 当天修门关闭之前,温家的马车就急匆匆启程了,速度快得跟逃难似的,一路上尘土飞扬,看得守夜的官兵一愣一愣的。 与此同时,一名男子若有所感,微微从书案上抬起头,黑沉透亮的眸子越过昏黄的灯光,凝视着窗外张牙舞爪的树影,顺着弥漫的月光,夜风惊起树上栖鸟,不一会儿便全都飞走了。 他的眼神变得冷漠而渺远。 南威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把热茶放在桌上,然后拿起剪刀,伸进火油中剪去那劣质的多余的烛芯,尽量让光芒亮一些。剪完,她慢慢放下剪刀,眉眼略含愁绪。想她的公子曾是多么的养尊处优,如今竟连多添一盏灯都难,怎么能不感到悲伤呢? 想起往日种种,南威只余下一声轻叹: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江立见南威发愣,温声道:“爹娘睡下了?” 南威回神,点头:“睡得都好着呢。” 江立笑道:“那你也早先睡吧。” 南威道:“公子呢?” 江立想了一会儿,说:“明日还有事忙,我也该睡了。”说完他便起身。 南威噗嗤一笑:“明日有什么事?是那王媒婆又要来了吧。上次她送了我们一篮子鸡蛋,上上次送了几只小鹅,上上上次送了一筐萝卜,还不知道下次要拿什么来呢。人家不都是送礼给媒婆求门好亲事么,她倒好,还反过来了。” 江立没有多说什么,放心地把书房交给南威就走去卧室了,只留下一个清浅的微笑。 南威自然地走过去给江立整理书案。这活儿她也做了十几年了,画和字怎么分类,各种文书和信件怎么保存,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技巧。 把笔和砚台归整好,南威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一张纸落在地上,大概是被风吹掉了。 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平,待看清上面极具风骨的十四个字,南威呼吸一滞。 只见上书: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莫扫瓦上霜 照旧在鸟叫声中醒来,江立推开门,望了望东方天幕中升到一半的太阳,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走到井边打水洗脸,清冽的井水与朝阳一起留恋在皮肤上,每天都在塑造着生命新的篇章。 他洗到一半的时候,南威捧着脸盆毛巾等一应用品走了过来,见江立已经起了,不由微红了脸颊,呐呐道:“公子……我起晚了。” 昨天晚上她脑子里总想着那两句诗,难得地失眠了一会儿,醒得也就晚了。本以为跑快点还可以弥补,却不知江立的生活习惯是磨练出来的,精确到令人惊讶。 江立笑道:“无事。”看了看天色,他又说道,“今日你帮我把北面架子上的书拿出来晒一晒。” 南威放下脸盆,答应着:“好嘞,包在我身上。” 方英秀站在厨房门口喊他俩:“吃饭了。” “我来帮您切酱菜。”南威赶紧跑过去。 江立漱完口又洗了洗手,然后才走去吃早饭。南宫祈已经推着江耀坐好了。江耀双腿残废走不得路,但还保持着上朝的作息习惯,决不肯整日呆在床上。南宫祈是全家醒得最早的人,他一般直接睡在屋顶上,每天的晨练雷打不动,晨练完刚好可以帮着方英秀拉江耀起床。 “父亲早。”江立一边打招呼,一边给江耀盛一碗白粥,江耀笑眯眯地点头。 南宫祈站起来喊了一声:“公子。” 江立还未回答,江耀就“嗨”了一声,摆摆手说:“南宫啊,你怎么和南威那丫头一模一样,总也改不了这客气的毛病。如今我们一家就是平民百姓,整日搞得那么严肃作甚,快坐下来一起吃。” 南宫祈坐下接过粥碗,趁江耀不注意的时候向江立投去了近似委屈的目光——哪是我们客气,是老爷子客气过头了才对!十几年的习惯哪是说改就能改的,而且不叫公子他们要叫什么呢? 江立对他安抚一笑,悄悄用眼神示意——老爷子开心就好。 方英秀和南威端来酱菜的时候,江耀已经喝完了一碗粥了,倒把方英秀惊了一跳:“你今日要去干什么好事不成,胃口怎么那么好?” 江耀说:“可能是隔壁李二柱成亲,我也沾了喜气了。” 方英秀刚想笑话他,就听见有人敲了敲竹门。农家小门小户的,一眼能从房子这头望穿房子那头,眼尖的南威瞟了一眼窗户,对方英秀说:“大概是李大嫂他们来分喜货了。” 话音刚落来人便推了门进来,人还未到笑声已经在小院里传开了:“刚刚儿王大姐还担心你们都没起,我却说不信,你们家向来是习惯顶好的,这不,全在一块儿呢。” 方英秀站起来招呼着:“你们来得可真早。”南宫祈搬了两条长凳来,江耀请他们坐下。 李大嫂单手拎两个篮子,两只手一共拎四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面都满满当当塞满了红鸡蛋、腊肉条、方块糖。她放下篮子,笑得脸上褶皱一层叠一层:“不坐啦不坐啦,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是啊,今天事儿可多,坐下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呢。”王媒婆帮着李大嫂装了一大袋的喜货,亲自交到方英秀手里,方英秀看着她那热切的目光便心生尴尬,眼角的余光不住地去瞟自家儿子。 江立仍慢条斯理地喝粥,只是点点头以示礼貌。 李大嫂知道王媒婆一看见江立就走不动路,索性不等她,自己先去下一家了,这下王媒婆就放开了,拉着方英秀又开始把那快说烂的话题拿出来嚼。 “你看李家这亲事多好呀,李二柱这样傻憨憨的人都能娶到镇上绸缎庄的大小姐,更何况是你们江立呢。” “好妹子,真不是我王婆自个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 儿缺钱,没皮没脸地硬逼你们,我是实实在在地为你想着呢。你看你家江立,不论模样还是学识,都是咱们这十里八村有名的,不知道多少好姑娘来托我问问呢。你们咋就不想着早点定下来?再过个三年五载,可就错过好时候啦。” 方英秀不擅长跟别人聊这种话题,江耀就回道:“立儿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什么好时候不好时候的。大丈夫志在四方,早早定下来未必是好事。” 王媒婆看江耀的眼神就有些变了:“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感情还是觉得那些姑娘配不上不成?要不然,他志在他的四方,跟娶不娶媳妇儿有什么关系?” 江耀心中烦躁,心道你怎么知道我儿子的情况有多么复杂。他前脚敢成亲,后脚皇城军就敢把这一片夷平。那位发起疯来,岂是你能挡得住的? 方英秀也是想到这一层了,不自觉蹙起了眉。 王媒婆还不觉自己有多不受欢迎,依然拉着方英秀的手磨嘴皮子:“好妹子,你说你们图啥呢,这娶妻生子天经地义,早早办了还能早早抱孙,有什么不好?” 方英秀说:“全看立儿的意愿。” “哎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自个儿拿不好主意,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自然要多想着点。” 王媒婆心里的算盘划拉得准着呢,已经有太多人找到她让她帮着做媒了,其中不乏镇上甚至州郡里一些体面人家的闺秀,要真能说成,她得到的好处还能少?说来也感慨,要不是江立生了一副好面皮,哪能这么受欢迎。这种攀上富贵人家的好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这家人却不想珍惜,不是傻还能是什么? 南威“啪”得一声把筷子撞在桌面上,似笑非笑道:“长辈?凭你也配?” 三番两次被堵,王媒婆脸色也不好看了:“你这小丫头片子说得什么话,好歹王婆我也多吃了几年饭,称不上个‘长’字不成!” “称得上,只不过这个事情嘛我要跟您这样讲……”南威一边保持着迷之微笑一边一通乱侃转移王媒婆的注意力,然后慢慢扶着王媒婆起来,又慢慢推着她往外走。 王媒婆一时被南威这副准备推心置腹的样子迷惑了,糊里糊涂就顺着她走出了厨房,江耀呵呵一笑,小声对方秀英说:“关键时刻还是南威靠得住。” 方秀英尴尬地去看江立,江立从头到尾目不斜视,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南威搂着王媒婆说了家长里短的一通抱怨,说得王媒婆很是惊奇,原来江家也并不像外人眼里看起来那样和谐么。 南威眼看着就要把王媒婆送出去了,演得越发来劲,抬起袖子佯装拭泪:“……想我从小孤苦伶仃,好不容易认了干娘,他们却只是拿我当仆人使唤……” 王媒婆眼睛一亮,心想南威长得如此标致,给她说一门亲事也肯定赚啊。 “南姑娘,你听我说啊——啊哟!”王媒婆话没说完就让南威一把推出了竹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南威已经把门紧紧锁上,哪还有刚才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哼!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劝您再回去练练眼力吧。”说完南威便转身回屋,不管那王媒婆在门口是怎样的跳脚大骂,五人只当听不见。 “我呸!一个穷书生罢了,真当自己考上状元了呀。跟老娘面前摆什么谱,抬举你们你们还不要了!” 早饭吃完,王媒婆终于走了,没人再提这扫兴的事。 江耀擦擦嘴,对江立说:“立儿,你过会儿和南宫要去李家帮忙,可别忘了。” 江立点点头。 农户人家关系淳朴,邻里之间相互帮持是常事。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也就是这个道理。李家办喜事,少不得要央人帮着烧水择菜搬桌子的,大家都不会拒绝。 方秀英收拾碗筷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那你中午去吃饭不?” 江耀说:“我就不去了,人多,轮椅推过去不方便。” 方秀英道:“也好,我跟你在家吃吧。小威呢?” 南威笑道:“我要帮公子晒书呢,不去了。”她向来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于是只有江立和南宫祈去了李家。 李家这门亲事当真好,谁也想不到李二柱能娶到镇上最大的绸缎庄的大小姐,先不说新娘子长得肯定是漂亮的,光是她带来的嫁妆就让李大嫂睡觉都能笑醒了。于是李家也决定风光大办,甚至把房子翻修了一遍,整得十里八村羡慕不已。 江立到的时候,李二柱已经开开心心去接新娘子了,李大嫂拽着江立让他帮忙招揽宾客,她瞧着她这场子什么都不缺,就缺江立这样的颜值担当,放在后厨太浪费了! 现在往来的宾客还不多,等到花轿来了,大家才会聚集起来。江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后衣摆被拉了拉。 “江哥哥……” 江立转过身,看到是李小灵——李二柱的胞妹,正怯怯地攥着他的衣服。 江立笑了笑,蹲下来摸摸小家伙的头顶,问:“怎么了,小灵?” 李小灵微红了脸。江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哦。 “江哥哥,你可不可以跟我来一下?我发现了很奇怪的东西。” 江立失笑,小孩子所谓的奇怪的东西会不会是马蜂窝、蚂蚁洞什么的。他答应了李大嫂在这儿帮忙的,可不能乱跑。 李小灵抱着江立的腿不撒手:“来嘛来嘛,就到后面的菜园子里。” 江立无奈,总不能带着这个腿部挂件收客人红包吧,只好被小家伙拉着走了。 ☆、一箭敛风华 李小灵一路拉着江立走到了屋后那片菜园子。这里地方比较小,种的是些小青菜、葱姜蒜之类的,用竹篱笆仔仔细细地围起来,防止放养的鸡鸭跑进去吃或者踩踏了。 江立看到喜宴掌勺的大师傅正一个人站在篱笆外面,嘴里咬着一根勺子,表情非常费解。 李小灵蹭了蹭江立的手,指着菜园最西边的小水沟脆生生地说道:“江哥哥,就是那里。” 江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为了方便给菜园子浇水,李大嫂在旁边挖了条小水沟,直接引农田里灌溉的水过来。水沟上面用几块木板覆盖起来,这样就可以在上面走路,走过去是一大片竹林,竹林依靠着山势,穿过竹林就上山了。 李小灵所说的奇怪的东西不是水沟,而是那几块木板上的痕迹——比车辙更宽更扭曲的爬行痕迹,由泥水和零星的血水组成,一直蜿蜒延伸到竹林里面。 李小灵看起来有点害怕,躲到了江立身后,小小声地说:“昨天我给菜园浇水的时候还没有的,今天醒来突然就看见了。我想跟娘和哥哥说,可是他们一大早就不见人……”李大嫂和李二柱这几天为喜宴的安排忙得焦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 头烂额,都忽略了李小灵了。 江立拍拍她的背,说:“大概是黄鳝、蛇之类的长虫吧,没关系的,它回山上去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大师傅突然一拍大腿,“我昨天半晚上的忙活全白费了。” 为了节省今天的时间,帮忙做红白喜事的厨师一般都是上一天夜里就来了,带着两个处理食材的小徒弟一起住在李家。他的屋子刚好靠近最后面这里,隔壁就是柴房。 “我昨天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兔子窝里有动静。我徒弟刚刚从那里抓出几只兔子来杀掉,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那里就是兔子窝。你说鸡窝里可能是黄鼠狼,兔子窝里是什么?我打开窗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影,肯定不是小偷。”大师傅自顾自地说起了昨天晚上的经历。 原来这大厨师也是个嘴馋的,他想到这里是山脚下,经常会有一些山上的野兽跑下来,那些可是货真价实原汁原味的野货,不知道多滋补多美味,若能抓到一只狍子啊,野稚鸡啊,野猪什么的,不仅给明天的喜宴添点颜色,自己也能饱饱口福。 这么一想,大厨师兴致就上来了,走到隔壁没上锁的柴房里拿了李大叔生前打猎用的一系列工具,包括网兜、弓箭、竹刀、铁夹等等,猫着腰悄没声儿地往兔子窝那里去。 色胆……呸呸,食欲虽大,但大厨师还是很惜命的,回头要是野味没吃着,反而被伤了可就好笑了,所以他也没贸贸然冲过去,先是在外围布了几个夹子,只要夹住腿,就不怕跑掉了。 窝在角落里一边听动静一边在脑子里把怎么煮这家伙的方法和调料都想好了,可是等啊等的,期待中的夹子启动声和哀嚎声就是迟迟不来。大厨师心里纳闷,难道是头熊不成,大到把夹子都踩扁了?不至于吧!想了想,他转回房间拿了灯来,但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兔子窝里除了两只没睁眼的小兔,什么都没了。 “夜里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我也不敢找到山上去,现在倒是看清楚痕迹了,亏得这小姑娘昨天给菜园浇了水,让那家伙沾了一身泥。”大厨师接着说道,“恐怕是条大蟒啊,真遗憾。”说完他还舔了舔唇,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 李小灵一听蟒蛇吃了自己的兔子就不干了,噌的一下从江立背后跳起来,连跑带蹦地窜到兔子窝旁边,定睛一看,两眼一眨,胖乎乎的团子脸上登时流下两条眼泪来:“我的兔兔……” 李大嫂一开始说要杀兔子的时候李小灵就不干,这些兔子都是她从小喂到大的,也是她唯一的玩伴,不高兴的时候一起看月亮,开心的时候一起晒太阳的那种。尤其是最开始的两只大兔子,还是李大叔在世的时候猎来的,李小灵每次想爹爹了,就跟它们说说话。 可是兔子养来就是要被吃,她那小胳膊拗不过娘亲和哥哥的大腿,最后只保下来一窝小兔子,没想到还有比人更丧心病狂的禽兽,小兔子都要害! 江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小灵,或许等她长大,她就会明白了,同类相食,异类相食,人之常情。人都是这样,更何况动物? 大厨师没心没肺道:“吃了就吃了嘛,两个兔崽子罢了哭嘛哭!” 江立本来都要抱着李小灵回去了,一听这话,李小灵顿时不干了,哭着闹着从江立身上爬下去:“你知道什么!它们是我的宝贝!” 江立一个愣神,脑子里忽然闪过模糊的画面,一个瘦得可怜的小男孩挡在小小的他面前,气得浑身颤抖,朝对面一群丫鬟侍卫大吼:“你们知道什么!君未是我的宝贝!” 人生在世,得不到所欲是正常的,你珍视的东西被他人视为草芥却真真是无奈的。 就在这愣神的几秒钟里,李小灵已经撒开脚丫子顺着那骇人的血水痕迹跑进了竹林,江立眼看着她跑远了,暗叫一声糟糕。山上地形复杂,毒草猛兽又多,大人一个人进去都要小心,更何况是个小女孩! “啧啧,傻姑娘,”大厨师也皱起了眉,“就她还想给兔崽子报仇不成?我都没抓住呢。” 江立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如墨的眼眸中黑沉沉地带了几分威严,看得大厨师陡然一僵,半晌才傻愣愣地把嘴里咬着的勺子拿下来,大厨师就见江立顺手拿起墙上靠着的弓箭,追着李小灵进山了。 说实话,大厨师给不少有钱人家做过宴席,碰到的人也不少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江立这款的。远了一瞧就是个普普通通书卷气十足的读书人,可就他刚刚那一眼,气势不是寻常穷书生能比。 又发了会儿呆,大厨师摇着头回去继续炒菜了,嘴里还嘀咕着:“吾闻池中鱼,不识海水深。吾闻桑下女,不识华堂阴……农村水也深啊。” 李小灵腿短跑不快,但她人也小,随便往灌木丛里一钻就看不见,而且山林中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视线严重受阻,江立只好一边走一边呼喊,好在走了不远就听见了李小灵的哭声。 李小灵见江立这么快追来了,也对自己任性逃跑感到羞愧,恨不得躲进地洞里,然而她的脚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动不了。 “江哥哥……” 看小家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团子似的脸都皱起来了,江立也不好责骂她,叹了口气便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洞里拉了出来。李小灵的脚被尖锐的石头和树根划破了,流了好多血,痛得她直抽气,乖乖趴在江立背上不敢闹了。 江立背着李小灵顺着来时的路往下走,李小灵小孩儿心性,这会儿缓过劲来了心情好了就开始哼歌,一边哼还一边四处张望,直到忽然看见身后的草丛不自然地剧烈摇晃,她连忙搂住江立的脖子:“江哥哥!有鬼鬼!”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枯枝落叶里悉悉索索的声音骤然加大,江立猛然回头,就看见一个不太分明的大影子借着草丛的掩映直扑向二人,所过之处砂石草叶齐飞。 “啊——”李小灵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李小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四周的矮木丛非常平静,仿佛刚刚那影子只是错觉。 江立皱起了眉,轻轻地把李小灵放下来,然后静静地观察着四周。没有鸟叫声,没有落叶声,只有他和李小灵微弱的呼吸声,安静得诡异。 李小灵刚想喊江哥哥,就见江立忽然动了起来,右手举起弓一下子竖在面前,俊秀的容貌被弓弦一分为二,颤抖的弦隐隐有利刃出鞘的凌厉感;与此同时,他左手伸向背后抽出一支箭,指尖轻轻在弦上扫过,右手骤然使劲,竹弓蓦然弯成了反转的半圆,与他挺直的脊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小灵看得张大了嘴,箭都已经飞出去了还恍然未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小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 灵发现自己的口水流下来了,这才机械地把下巴托上去,兴奋地问:“打中了吗打中了吗?”问出口又觉得不对,刚刚那么安静,江立是怎么确定那凶兽的位置的? 江立慢慢地放下弓箭,对李小灵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拨开灌木丛走进去。 他确信自己绝对射中了,但就是不确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狼狗虎豹什么的都在预计之内,然而结果就是那么出乎意料,没有一点点防备—— 人! 真的人!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名男子侧躺在地上,长发凌乱披散至腰间,脸被完全挡住,肩膀上一个硕大的血洞汩汩地冒着血,血红的箭被甩在一边,断成了两截。 江立脚步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却并不惊慌,伸手想去看看这人伤得怎样,后者却骤然抬起头,令他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好似凝聚着风霜冰雪的眼眸中。 阴冷而刻毒。 ☆、春意关不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声响起,鸟群哗啦啦飞回来落在枝头上,满地斑驳的树影伴着春虫的蠕动摇摇晃晃,方才还死寂的山林瞬间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江立与那黑衣男子对视着,久久难以言语。男子生得极好,鬓若刀裁,唇比纸薄;鬼斧雕琢成轮廓,静时深邃动时内敛;月华倾泻至眼角,凝视温柔顾盼凌厉;眉目微动间隐约可见远山高鸟、江瀚海阔之孤傲,颔首抬举间仿佛参透黄鹤苍寒、芦花雪深之寡情。 这人即使狼狈地躺在地上,赤着双脚,衣衫凌乱,失血过多导致脸色森白,也有一种不曾踏进过十丈红尘,不曾领略过俗世妖媚的气质。 江立抿了抿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说道:“我当是只野兽,没想到误伤了你……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找大夫。” 男子仍旧冰冷而残酷地盯着他,对他所说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江立可以理解,毕竟谁好端端地被别人射了一箭都不会有好脸色的,但是他刚刚情急之下没有留手,那支箭上凝聚了全力,要是不快点就医,恐怕这男子不仅是上半身的活动受限,还有失血休克的危险。 “我带你先下山吧。”江立把弓箭往地上一放,伸手就想去拉他,手指刚刚靠近就觉得眼前红芒一闪,尖锐冷硬的什么东西已经抵在了脖子上——那是被男子扯下的半截断箭。 江立脖颈一僵,反射性一眯眼,右手下意识拿起弓,半蹲着,直直地盯着男子。 两人以奇怪的姿势对峙着,只要男子手下稍一用劲,江立的脖子就会被划破,反过来,一旦他发起这样的攻击,江立也有可以瞬间自卫的自信,谁都没有先退一步的打算。 气氛凝结成薄薄的冰,稍微戳一下,就会产生蜘蛛网般密集的裂缝,紧接着碎落一地。 然而,僵持了一会儿,江立忽然感觉男子的眼神不太对劲,他的目光虽然冰冷,阴暗,具有侵略性,但是却好像没有过多的变化,就像凝固了的池塘,哪怕雨打枯荷也泛不起一点涟漪…… 江立心生疑窦,试探着在保持脖子不动的情况下抬起左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男子还是一动不动。如果这不是心智的疾病导致的反应迟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压根看不见! 倒也不是特别意外,丧失了某种感官的人会更加敏感更加警惕,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男人一上来就用箭抵着他的脖子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李小灵的喊声:“江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呀,抓到没有啊,我哥哥的花轿都要来了哦。” 江立差一点都要忘了今天是李二柱的大喜日子,他可不能跟男人在这里耗着。 江立瞄了一眼男人那件被鲜血染得越来越深的黑衣服,皱眉道:“你必须快点跟我下去,要不然会死的。” 男人还是不动,简直像座石雕。 难道吃软不吃硬?江立想着这么年轻英俊的人却瞎了双眼确实可惜,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些,富有攻击性的气息也缓缓消散:“你别怕,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背你下山好不好?” 这次男人有了一点反应,他抵着江立脖子的骨节修长的手稍稍往后退了一点,眉峰微微耸动,与无神的眼睛一起构成了一种无辜而茫然的表情。 一见这表情,江立又觉得古怪了。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口吃或者思维混乱语无伦次的人,明明已经再三表示善意,怎么这男人还是一脸茫然? “江哥哥!你到底在干嘛啊!”李小灵一个人坐在灌木丛外面,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而且她想回去看新娘子。 江立仔细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男人没有对李小灵的喊叫做出丝毫反应,只不过他似乎感觉到江立没有恶意了,极慢极慢地放下手里的箭。 江立一咬牙,冒着被男人刺穿脖子的危险猛地一倾身,抬起双手重重地在男人耳边拍了一下……很好,男人像个宝宝一样自顾自缩回他原来躺着的草地凹陷处,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魔音入耳。 江立顿时无奈了,没想到这家伙既聋又瞎,还能怎么交谈?对了,傻蹲了这么久也没听见他说话,他不会还哑吧? “江哥哥!”李小灵都等得不耐烦了。 江立正琢磨着能不能把人打昏了强行扛走,突然就见这前一秒还呼吸渐渐微弱的男人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动作奇快,呼啦一声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风似的,惊得树梢上两只布谷鸟不住得叫。 江立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看着地上的血才确定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在李小灵的再三催促下,江立只能转身离开。 找纱布和药给李小灵简单包扎了一下脚上的伤口后,江立抱着她到了前厅。 花轿刚好到李家家门口,敲锣打鼓的乐声和大爆竹小炮仗的噼啪声一齐响起来,把围观乡亲的嬉笑声都盖了过去。李二柱骑在租来的骏马上,一身喜服笔挺,精神抖擞,笑容满面。王媒婆和几个老婆子忙着撒花放喜盆,李二柱按照她们的指示踢了踢轿门,新娘子就在陪嫁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趴在李二柱宽阔的背上,人群顿时发出一阵起哄声。 李二柱啥都没有就是力气大,一路背着新娘子跨火盆、踩碎瓦、过门槛,直到厅堂之内。李二柱父亲早亡,高堂位置上只有李大嫂一个人,看着健壮的儿子背媳妇进来,又听着旁边的宾客讨论这新娘体格多么窈窕、这婚事多么美满、这李家多么体面,李大嫂简直笑得合不上嘴,后槽牙都能看见。 江立和李小灵站在柱子旁边,李小灵兴奋得小脸通红,小声跟江立说:“江哥哥,嫂嫂肯定长得很漂亮。” 一般好人家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成亲前更是不能乱跑不能和男方见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 面,所以即使李小灵是李二柱的亲妹妹也是不能在这之前见到嫂嫂的。 江立笑了笑,没有说话。 南宫祈走到江立身后,冷不丁来了句:“血腥味。” 江立收敛了清浅的笑容,风轻云淡道:“不是我的血。” 南宫祈皱着眉隐晦地打量了江立一番,语气有些奇异:“不是就好……” “江哥哥!快看快看,要掀盖头了。” 厅堂内人声嘈杂,李小灵没有听见他们俩的交谈,她的注意力都在新娘子身上呢。 一般来说成亲当日新娘的盖头是要到洞房里才能掀开的,其他宾客只能在第二天早上新娘为高堂奉茶时才能看到;可是这边的几个村庄都有拜完天地就掀盖头的风俗,为的是两个字:大方。 村民世代务农,靠实干吃饭,娶的是能共苦的媳妇儿,不是只能同甘的祖宗,邻里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要抛头露面,藏着掖着反而显小家子气,容易惹人闲话。 李二柱傻呵呵接过棍子,傻呵呵一挑,大红盖头缓缓翻上去,众人的目光也缓缓上移,一看——嗬!真是漂亮啊,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不愧是有钱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姐。 柳兰惠享受着众人的赞美,笑容越发楚楚动人。借着额边钗饰的遮挡,她悄悄地打量起厅堂里的人来,不是五大三粗肤色黝黑的庄稼汉就是年纪不大打扮却粗俗老气的黄脸婆,要么就是些调皮捣蛋没礼貌的小孩子,看得她微扬的眼尾略有些耷拉下来了。 “嫂嫂真好看!”李小灵拍着小手喊了一声。 众人皆发出善意的笑声,纷纷献上祝福,说些“小灵以后也是有嫂子的人啦”“长嫂如母,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之类的话。 柳兰惠听说李二柱有个妹妹,想来就是这小姑娘,于是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但是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李小灵旁边的江立。 匆匆一瞥,只见束发白袍,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细看形容,更是与众不同:五官周正,墨眼淡眉,轮廓英挺,额宽鬓高;他往那儿随意一站便显清淡优雅的气质,仿佛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纸墨香味,幽幽然勾起怀春女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梦。 柳兰惠不禁心中一动,粉面更显红润,幸好有胭脂遮掩,不曾引人注意。 柳兰惠暗暗记下那公子的样貌,午宴敬酒时却只看到他身后的男子。 李二柱顺口问了一句:“南宫,江大哥呢?” 江立比李二柱要长一岁,李二柱素来敬重读书人,江家又跟他们家离得近关系好,李二柱便以哥呼之。 南宫祈回答说:“喝了两杯酒,上头了有些难受就先回去了。”实际上江立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也对一桌子大鱼大肉没胃口。 李二柱笑着说:“我还想多敬江大哥两杯,看来只有等晚上了。” 殊不知,以江立的性格,晚上更是不会来的。 听见这话,柳兰惠垂下了眼。 南宫祈微不可察地瞟了瞟这位新嫁娘,暗自冷笑。 ☆、风雨山神庙 这夜,江立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 李家那边一直热闹到三更半夜,桌椅搬动的声音、杯盘碰撞的声音、宾客谈笑的声音不绝于耳。江立本就浅眠,他必须在一个完全黑暗并且安静的环境中才能勉强睡一会儿,有一点儿杂音都不成。 躺着也烦闷,他索性翻身起来,点起灯,顺手拿了一本书看。本以为可以消遣消遣,没想到只翻了两页便是一目十行,一个个方块字尽在眼前过,半点没入心。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拉弓射箭的那一刻。 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危险的感觉了呢?当山林陷入诡异的寂静,当威胁声势浩大地靠近,那种每种感官都打开、每个毛孔都张开的感觉,是近乎掌控的快感,也是近乎嗜血的骄傲,让他一下子回忆起留守北疆那段时间。 弯弓射雕,长河落日,黄沙红缨,白骨热血……一切鲜活得好像昨天。 江立呆坐良久,直到哗啦啦的雨声打断他的沉思。 这个时节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一日晴一日雨,甚至一天内又晴有雨,经常令人防不胜防。 睡在屋顶上的南宫祈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纵身一跃,影子在窗前飞快掠过,再看时已经站在了江立房前的屋檐下,手里撑着一把伞。他从窗缝门隙间看见微弱的灯光,知道江立一定没有睡着,便低声道:“公子,下雨了。” 江立披上衣服打开门,雨丝立刻争先恐后地飘进去,南宫祈赶紧将他护在伞下。 江立抬起眼,望了望烟雨朦胧的远山,忽然想起了白日里看见的古怪男子。那人既聋又瞎,身上除了一件凌乱的黑衣服什么都没有,头发散乱,没有穿鞋,像个野人又像逃难的。 毕竟那一箭是自己射的,伤势有多严重江立能估计出来,虽然男人最后跑的时候动作很迅速很矫捷,但也可能是回光返照。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一个人怎么下山就医呢?先不说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光看这严酷的天气,他若还在山上,无遮无避的,必死无疑。他要是死了,自己不是成了杀人犯? 眼前又出现了男子发动攻击时阴冷的神情以及卸下防备窝回原处时小孩一样无辜的举动……江立忽然转身,回房间穿好衣服又走回来,在南宫祈不解的眼神下拿过他手里的雨伞,淡淡地说:“我去山里一趟。” “这么晚?”南宫祈皱起眉。 “你要拦我?”江立头都没有回。 南宫祈犹豫了一下,说:“公子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我就好,外面风雨这么大,山上又危险,没必要亲自去。” 江立摇摇头:“我的错,我自己去负责。你守着爹娘和南威就好。” 南宫祈一愣,想起了白日里江立失踪片刻再回来之后自己在他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当时他明明闻着像是动物的血所以才没有多问,如今看江立这反应,难道另有隐情?他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江立孤身出门,但他一直都清楚,江立的决定,那位都改变不了,他不过是个……又怎么能拦得住呢。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江立已经撑着伞走到院子里了,南宫祈赶紧跑回房拿了件兔毛大披风给江立披上,那意思——至少别冻感冒。 江立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南宫祈注视着江立离开,心中担忧。 “哇,南宫,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在这里欣赏乌云啊?”南威捧着一床新被褥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南宫祈这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豆大的水珠,侧头问:“那你干嘛?” 南威说:“这不是下雨了吗,我怕公子夜里冷。”说着她就要走到江立房间去。 南宫祈无奈地说:“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 暂时不用了,公子出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南威眼神一冷,瞪他:“你怎么当护卫的?” 南宫祈也瞪眼:“要不你来?” 两人对视,半晌无言。 夜雨凶猛,山路湿滑,江立无数次打滑,还好平衡性不错及时稳住了,要是摔个狗啃泥还不被南威笑话死。乌云蔽月,江立手中的灯摇摇晃晃,可见度极低,一眼扫过去只见四周树影幢幢,活像万千妖魔鬼怪。 江立这时候倒有些后悔白天的时候没有追上那男子,现在这么黑这么冷,什么都看不清,男子又听不见,不能靠叫喊来寻找,恐怕他在山上转一晚上都找不到。 在心里叹了口气,江立顾不上又湿又脏的鞋子和衣服下摆,撩起兔毛披风继续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远,手里的伞被交错虬曲的树枝给挂住了,江立走得气喘吁吁这会儿正没力气,拽了好几下都拽不下来。 这下完蛋了,雨这么大,没了伞再走下去的话人没找到他自己先得倒下。 江立连忙举起灯,费力地寻找躲雨的地点,运气倒是不错,不远处竟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 以前这一带山麓地区经常被山洪冲毁,这种灾害其实与地形和气候有关系,但百姓就觉得是山神作怪,于是造了很多这种小庙,后来山洪确实不多发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百姓就渐渐不再来供奉了,大多数庙都废弃了,有些还保存得比较好,被进山的猎人樵夫当做短暂休憩之所。 江立发现的这一处是个废庙,刚一脚跨进去,就有两只躲在门板后面的老鼠吱吱叫着冲出去,看得江立眉头皱得更深。 他想找找有没有稍微干净一点的角落能让他坐一坐,脚下突然踢到了一大团软软的东西,下意识地拿灯一照,江立瞬间愣住了。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躺在地上的人不就是白日里中了他一箭的男子吗?如此出色的容貌,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不过喜悦的心情只出现了一秒钟,江立很快发现不对劲,男子虽然既聋又瞎,但他的感觉应该是很敏锐的,警惕心也很重,上午的时候江立不过是想拉他起来就差点被他戳穿喉咙,现在怎么被自己踢了一脚反而没动静了呢?不会真是死了吧? 江立把灯放在地下,小心翼翼去探男子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在。但是江立发现男子的脸特别烫,身上也特别烫,他那件黑得深沉的衣服都破得快要遮不住身体了。 肩膀倒是不流血了,不过伤口肯定感染了,导致他发起了高烧。江立当机立断,把男人拖到一边的墙上靠着,把自己的兔毛披风给他裹得紧紧的。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接了点雨水,掰开男子的下巴就给喂了下去。 他从懂事开始便有带药的习惯,虽然这药绝对不是退烧用的,好歹能吊住男人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江立也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着外面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的雨声,闻着庙里霉臭腐朽的气味,江立渐渐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他以前也曾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于他而言,生命的消逝可以是遗憾的,是释然的,是憎恨的,但从没有过怜惜。 为什么他今天没有放任男人去死,然后安慰自己不知者无罪呢? 想了很久,江立觉得大概是男人没有焦点的眼神中的某种东西吸引了自己。 那么纯净如洗又天生残酷,折射出他记忆中所有的勾心斗角,使它们变得无比可笑。 抱着腿坐了一会儿,江立渐渐有些困意,迷迷糊糊的就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声闷雷又把他震醒了。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皱着眉揉了揉,眼角的余光突然瞟见男人的手动了动。 江立下意识敛声屏气。 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睁开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奇怪自己的处境,接着他感受到了身上的兔毛披风,轻轻用指肚摸了摸。江立就看见他的眉毛上扬了一下,似乎在惊奇这柔软的触感。 然后男子就在江立哭笑不得的目光下仔仔细细地把那披风上上下下摸了好几遍,仿佛觉得很新奇,摸到最后,嘴角竟勾出一点笑意来,令整张俊美的脸庞瞬间生动了起来。 江立隐约感觉到心跳快了一拍。 最后,男子终于“欣赏”完了这件披风,照着原来的样子把它展开盖住自己,还有模有样地按紧了些,似乎打算继续睡。 江立琢磨着雨停后要带他下山治伤,可是要怎样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和善意呢,毕竟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而看到他摸披风的动作,江立忽然受到了启发,或许可以靠触觉? 于是江立悄悄地往男子身边挪了挪,默默伸出自己的爪子,不,是手,像要触碰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指节。 ☆、阴差又阳错 男子疑惑地睁开眼,下意识反手握住,随后跟摸那件披风一样在江立的手背上反复摩挲,冰冷的触感激得江立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江立觉得惊奇,发烧中的男子脸和躯干都很烫,怎么偏偏手这么凉,竟然与冰相差无几。 男子自顾自摸了一阵,似乎觉得还不如那件兔毛披风有意思,很快放开了江立。 江立只觉得心头有一万只骆驼跑过,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无奈的心情了,到底该怎么传达自己的意思呢! 正纠结着,耳中突然传入一个犹如巨石落深海般沉沉的嗓音。 “人?” 一个简简单单的字音却把江立吓得不轻,他猛地站起来四处瞧,外面雨声仍旧没停,黑漆漆阴森森的破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又听见那声音说道:“你在看什么?” 这回江立清楚地看见男人的嘴唇动了,他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挪,略有些戒备地注视着男人,冷声道:“你不是瞎子?”要不然怎么知道他在做什么动作。 男人无神的视线却并没有随着江立的移动而移动,他说:“你的气息又变了。” 气息?江立愣了愣,倒是忽然明白过来了。男人确实是看不到也听不见的,他用来辨认世界的手段除了摸就是气息。万物皆有气息,活物自然不用说,一定有呼吸;死物若是被移动了,也会搅动空气,产生极其微弱的风一样的“气息”。 这一点平常百姓也许不会注意也不会体会到,但是对一些有特殊禀赋或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来说,辨识气息预判行动尤为重要,比如说影卫。 显然,江立不是平常百姓。 男人抬起头,小幅度转了转,好像在寻找江立的方位,一边找他一边说:“是你伤的我。”语气淡淡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江立挑了挑眉,并不感到意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 外。男人既然如此敏锐,肯定认出他的“气息”了。 接着,男人伸出一根苍白冰冷的手指,在自己肩膀的伤口上戳了戳,用的力气有点太大了,血洞被他戳得凹陷下去,又有鲜血从里面淌出来,江立只听见他淡淡地说了一个字:“痛。” 江立哭笑不得,知道痛你还去戳,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想着男人既然会说话,没准也认识字,江立重新蹲下去,男人任由他拉过自己的手,在柔软的兔毛披风上极慢极慢地划拉。 江立写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说:“玄商。” 江立问:怎么写? 男人学着江立的样子在兔毛披风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一遍,倒伏的兔毛让江立勉勉强强能看清楚这两个字。 玄,远而深厚;商,从外知内也。 江立念了两遍,莫名觉得这很衬男人,是个好名字。 江立接着问:你家住哪里? 男人不解:“何谓家?” 江立写:出生或者常住的地方……大概。 男人说:“昆仑。” 花溪镇附近绝对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州郡和村镇,于是江立默默地回忆了一遍整个大赟王朝的版图,还是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他又把自己去过的一些地方的小行政区域想了一轮,未果。 看来短时间内把男人送回家不太实际,江立想了一会儿,写道:你先去我家养伤怎么样? 玄商平静地说:“不用养。” 江立皱着眉看了看玄商的伤口,血洞周围的皮肉已经翻白了,看起来特别触目惊心,箭头扎进去的时候还带着旋转,内部组织应该也被搅得一塌糊涂,更何况男人现在衣不蔽体又高烧不退,不养伤是真的要让他变成杀人犯啊? 他的态度很强硬:你必须跟我走。 玄商偏了偏头,似乎想不明白江立为什么这么执着,他现在有点困了,眼皮微微垂下,不想再跟江立说话了。 江立眼睁睁看着玄商失去意识,手背抵在他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比刚刚烫得多。他着急得都忘了自己还紧握着玄商的手,心里想着这人已经既聋又瞎了,万一又被高烧烧傻了脑袋,剩下的大半人生该怎么过哟,总不能让他养一辈子吧。 江立赶紧把兔毛披风给他盖好,然后跑出去看了看天,幸运的是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现在整片密林都笼罩在一种神秘的银蓝色光芒中,这是快要天亮了。 确定现在可以下山了之后,江立背起玄商就走。 别看玄商很瘦,人也很苍白有种营养不良的感觉,但是驮在背上是真的重,重得简直难以想象,跟头熊似的,压得江立整个人都是弯起来的,好几次差点往前扑倒,还好在山脚下遇到了南宫祈和南威。 彼时两人正在争吵着要不要进山找人的事情,一看到江立背着个人走出来,两人又惊又喜。 南威急忙帮着江立把玄商放下来,江立只觉得背都挺不起来了。好家伙,要不是他以前有习武的底子,换了别人恐怕被压成饼都有可能啊,太凶残了,吃什么长大的? 南宫祈皱眉:“公子,这……” 江立说:“把他带回去,先安置在你屋里吧,然后请个大夫来。” 南宫祈有间单独的卧室,不过他一般都是直接窝在屋顶上的,所以房间相当于空置,还好南威平日里打扫的时候会一起打扫,可以随时入住。 南宫祈有些迟疑,要带一个不明底细的人回去……这时南威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别惹公子生气。 南宫祈无奈,背起玄商趁着天还早没人看见施展轻功快速掠了回去。刚开始的时候速度非常快,到后来却越来越慢,好不容易到了家里,南宫祈也累得不行了,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到底是谁,重得惊人啊! 方英秀刚好打开房门要到厨房做饭,一看南宫祈背着个人冲进了房就愣了,问后面跟着的江立:“出什么事儿了?” 江立知道方英秀不希望他动刀动枪再回到以前的生活,所以就没说他用了弓箭还把人伤得这么重的事情,只说在田边小路旁捡到一个昏迷的人。 方英秀疑道:“天还没亮你们就出去捡人?” 江立没说话。 方英秀叹了口气,说:“那人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江立点头:“南威已经去镇上请大夫了。” 方英秀“哦”了一声,转身进厨房,突然有一个大嗓门叫住了她。 “江嫂子!”戚猎户拿着两只大雁,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诶?这一大早的你们咋在院子里站着?” 方英秀没回答,反而看着他手里的战利品,笑着说:“你才是早,这么快就有收获啦?” 戚岑根说:“别提了,我昨天晚上上山去收铁夹子,一只老鼠也没夹住就算了,还被大雨困在了山上。估计也是因为雨实在大,猛兽都躲着不出来,要不然我可惨了!喏,今早下山的时候运气好,弄到两只鸟,送给你们炖汤喝。” 方英秀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收……” 戚岑根直接往她手里一塞,笑道:“不白给。”他指了指江立,“这不是想让立小子帮我给我那婆娘写封信吗。” “这样的小事……” “哎呀跟我你客气什么!”戚岑根说完就对江立笑,“立小子现在有空不?” 江立点点头。玄商有南宫祈看着,写两个字的工夫应该不会出事。 到了书房,戚岑根口述,江立笔录,很快就写好了。戚岑根谢过之后,忽然又拉着江立,神神秘秘地问:“立哥儿,你读的书多,你说山上到底有没有精怪的?” 江立愣了愣,回答:“我不敢保证,但我是不信的。” 闻言,戚岑根好似询问又好似自言自语道:“那我迷迷糊糊在山上听到两个男的在说什么找不到了,难不成真是我幻听,那俩影子一晃就不见了,怪吓人的……” 江立心想刚刚自己也在山上,怎么没听见,也就没把戚岑根的话放在心上。 而此时,重重叠叠的山峦之间,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正急得火烧眉毛上蹿下跳。 胖的那个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直呼救命:“找不到了!完了完了,咱们把蛇君弄丢了,这下没脸回昆仑了,娲皇非揍死我们不可啊。我大概已经是个废胖子了……” 瘦的那个没好气地踩了他一脚:“别装死,快点起来继续找!” 胖子摊在石头上满脸绝望:“我看还是算了吧,蛇君玩够了会自己回去的吧?” 瘦子又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傻?蛇君化形就在这两天了,化形初期蛇君既没有听力又没有视觉,万一碰上歹人……”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哆嗦。 胖子仰头哀嚎:“啊!来道天雷劈死我算了。” 瘦子都懒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 得踹他了,遥望山下炊烟袅袅的城镇,幽幽地说:“究竟去哪儿了……” ☆、小医生陆良 江立送走戚岑根,正想伺候腿脚不便的老爹起床,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惨叫,惊得他手下一抖,险些把江耀摔地上。 “南宫做噩梦了?”看着儿子冲出去的背影,江耀摸不着头脑。 方英秀也拿着锅铲冲了出来,母子俩差点撞个对翻,迅速对视一眼,两人连忙冲进南宫祈的房间,只见南宫祈半跪着倒在地上,右手手腕上一串咬痕,而玄商冷冷地抬起上半身,微张的唇边一条血痕蜿蜒直下。 南宫祈脸色逐渐有发青的趋势,艰难地对江立说:“公子……他咬人!”属狗的吗! 方英秀赶紧过去把南宫祈扶起来,此时南宫祈整条手臂都开始变色,又黑又肿看起来非常吓人。 江立略微察看了一下,沉声道:“中毒了。” 南宫祈顿时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刚刚放下玄商之后,职业病发作,趁着玄商昏迷搜他的身,确保他身上没有携带什么密信啊武器啊之类的,谁曾想搜到一半这人就醒了,而且二话不说给他手上来了几口,一开始刺痛了一下,后来彻底麻痹,竟是想甩都甩不开。 快速给自己点了下穴道减缓毒素扩散,南宫祈还对玄商那阴冷的眼神心有余悸。 唉,怪他安稳日子过久了,警惕性下降了,这种程度都没躲开,好在公子仁慈,要是被那位知道,他是妥妥的要被回炉重造啊。 话说回来,这人看起来还是有问题,哪有正常人牙齿或唾液会带毒的? 方英秀给江立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你带回来的人你自己去搞定。 江立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玄商感觉有人靠近,往后退了退,唇微微张开,似乎又想发动攻击。江立注意到他两颗虎牙特别白特别尖。 江立倒是不怕他,自认为在山神庙里两人聊得挺好,于是拉拉他的手,在被面上写了两个字:别怕。 玄商眨了眨眼,说:“是你?” 江立把自己的名字写给他。 玄商犹豫了一下,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江立。” 江立,他所遇到的第一个与之交谈的人类,他记住了。 江立一愣,笑了笑,点头点到一半才想起他根本看不见。 方英秀正给南宫祈按住手臂,眼角的余光瞟到儿子近似于喜悦的笑容,眼眸中划过一丝担忧。 室内陷入暂时的寂静,玄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想到刚才被他咬了的人或许是江立认识的人,于是他就说:“我的血,可以解毒。” 南宫祈咬牙抬起头,刚好看见玄商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江立拿起一个茶杯接了两滴血,倒点热水混了一下让南宫祈喝了。南宫祈闭着眼一口干掉,手腕的伤口倒是渐渐消肿了,不过心理阴影恐怕没那么好消除。 玄商摸索着拽了拽江立的衣袖,缓缓闭上眼,说:“困。” 他失血过多,又高烧不退,呼吸都有些弱了,江立给他盖好被子,皱着眉想南威怎么还没有回来。 此时南威在哪儿呢?她正啃着顺手从早点铺买来的肉包子站在一家医馆前面怀疑人生。花溪镇地方小,镇上医馆统共不过一只手的数,南威一路从镇南找到镇北,所有医馆的大门都敲了一遍,结果都是一样的——大夫出诊去了。 南威心里纳闷,今儿是什么黄道倒霉日不成,怎么人都扎堆生病啊! 只剩下最后一家了……南威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严肃的俏脸上浮现出一种抽刀断水的决绝,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南威下定决心,鼓足一口气,面带微笑……一脚踹门:“里面的人死了没有!快给老娘开门!” “噗——”隔壁喝早茶的老爷爷老奶奶被这姑娘吓得不轻,喷了对面的人一脸。 一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来,问南威:“姑娘是否月事不调?我们这里有配好的药,九文钱一包,物美价廉童叟无欺,疗效快还没有副作用。来……”随着南威的眼神越来越冷,年轻人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来几包不……” “老娘身体好着呢!”南威斜了他一眼,“你就是这家医馆的大夫?” 年轻人摇头道:“我不是,我师父才是,可我师父现在不在,他……” 南威咬牙接道:“他出诊去了是不是啊?” 年轻人惊讶:“姑娘怎么知道?” 南威退出两步,望天。 年轻人好奇地问:“姑娘在看什么?” 南威冷笑:“我看看这天是不是要下红雨。” 年轻人摇摇头,慢悠悠地说:“红雨下不下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为什么镇上的大夫都被请走了。” 南威转眼看他,年轻人继续说:“据说有位监察御史大人来了,正住在县太爷府上。虽然我搞不清这是多大官儿,反正铁定比县太爷大。听说这位御史大人的二公子先天不足,自小体弱多病,一路风尘仆仆的到这儿就病得下不了床,县太爷为了示好,天不亮就差衙役敲门,直接从家里把我师父请走了。” “哦?”南威抱着胳膊在心里盘算,她跟着江立离开京都许多年了,官场上的消息不是很灵通,不晓得官位改换了多少,不过,若说到二公子虚弱多病的,难道是温修远? 南威对温修远有些印象但印象不深,就记得是个老实本分的,政绩不突出但风评不错。如果真是他,不安安心心在京都待着,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做什么呢…… “姑娘如果不急,可以去县太爷府门口等等,大夫们总会出来的。” 南威指了指自己:“那我要是急呢?” “额……”年轻人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那也就只能急着了吧。” 南威差点被他气笑了,上前两步一拽他胳膊,说道:“你好歹也是拜师学过医的,处理处理伤口退退烧什么的总还是能做到的吧,你就跟我走一趟吧。”她方才已经看过了,江立带回来的男人是外伤感染引起高烧,主要是受伤后没处理好还淋了雨看起来才会那么严重。 年轻人慢悠悠地点头,进去拿了个小药箱,对南威说:“请姑娘带路吧。” 南威总觉得这家伙不适合当医生,别人急得如热锅蚂蚁他还看起来那么悠然,不是都说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吗? 没好气地指了指右边的路,南威说:“直走。” 年轻人又是慢悠悠地一点头,转身,忽然迈开步子,哗啦啦一眨眼走出老远……南威托住自己的下巴,呆在了原地。路边睡着的猫猫狗狗全被年轻人走路时带起的风惊醒了,“汪汪喵喵”响成一片,叫得别提多有节奏了。 年轻人穿过半条街,回头眯着眼看南威还站在远处,催促道:“姑娘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 你怎么还不动,俗话说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啊,快走!” 这话略耳熟……南威深呼吸两下,赶紧跟着年轻人身后往村里跑,边跑边说:“你这人还蛮有意思的,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呵呵一笑,回答:“我姓陆,单名一个良字。” 陆良和南威回去的时候,方英秀去喂鸡鸭了,南宫祈盘腿坐在院子里那棵大梧桐树上,双手抱胸,两眼警备地紧盯自己的房间,江耀则在梧桐树下品茶。 南威还没开口说病人在屋内,陆良瞧着南宫祈来了一句:“多动症啊,不好治哟。”又看了看江耀的腿,“先天残的还是后天残的……” 江立听到声音走了出来,陆良端详了他一会儿,说:“长得帅也是病啊。” 南威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没让你看这个!” 江耀倒是很有兴趣地追问了一句:“什么病?” ☆、家家有难处 陆良为玄商把脉的时候,江立一直坐在旁边握着玄商的手,防止南宫祈的悲剧再次发生。这时候江立已经吩咐南宫祈给玄商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陆良小心翼翼扒开衣领看了看他肩膀上的伤,只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南威观察着他的神情,问:“很严重吗?” 陆良说:“严重是严重,不过不是没的救,主要是就医太迟了。”接下来他就为伤口消毒、抹药、缠绷带,还写下方子给南威,仔细地交代煎药和服药的注意事项。 江立一边听着,一边低头看玄商,玄商睡着的时候有一种天然的沉郁肃穆的气氛,五官完完全全地舒展,仿佛从来无悲无喜,叫人不忍心打扰。 “……先吃一个疗程,如果高烧反复,再来找我。”陆良说完了,又指着南宫祈问:“真的不用治治多动症吗?我给你打个半折。” 南宫祈一跃飞下树,嘴角抽了抽:“不劳烦你了。” 江立顺便跟陆良提了一下玄商耳朵和眼睛的问题,陆良也蛮好奇,转回来又检查了一遍,最后撇撇嘴:“不像是后天生病导致的……不过他可能得过什么怪病我看不出来也不一定。” 南威取笑道:“是啊,你也不过是个未出师的小医生罢了,看不出来正常,要都能看出来,你师父就不用混啦。” 江立淡淡地看了看南威,南威边笑边捂嘴,江立说:“可是他认识字,说话也很正常,如果他是先天残疾,不能看也听不见,是怎么学习的,又是谁教他的?” 陆良歪着头想了想,还是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完他好似很有兴趣,补充道,“醒来了问问他咯,要真是得过怪病一定要告诉我哈,没准我能试试死马当作活马医呢。” 江立点点头,让南威送陆良回去顺便抓药。 南宫祈走过来提醒江立:“公子,您还没吃早饭呢。” 江立看了看玄商,这人估计从昨天上午开始就一直在山上,肯定也没吃什么,就说道:“拿点热粥过来吧,我就在这儿吃了。” “好。”南宫祈刚想走去厨房,忽然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刻意压抑却仍然清晰,好不凄惨。 江立皱眉:“又是付贵他妻子吗?” 江耀推着轮椅过来,他也听到了动静,而且这次好像比以往几次都严重,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真不是男人,天天欺负老婆有什么威的,有本事做个正经营生某个一官半职吃踏踏实实的饭比什么都强。” 方英秀放下鸡鸭的食槽,站在院子里边洗手边往东边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激动了起来:“怎么还动起刀子了!” 农家房屋都挨得近,平素村子里又是十分安静祥和的,但凡谁家有一点动静大家伙都能听见,这不,左邻右舍全被吵得走了出来,外面付贵的骂声和他媳妇的哭声越发明显了。 “败家娘们儿!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要偷藏我的钱,贱到骨子里去了你,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叫付贵改叫付穷!” 付贵媳妇儿吓得蹲在地上抱着头,抽抽噎噎地分辩:“你整日里拿了钱……只是喝花酒……况且我没拿你的,这是我前两天去镇上卖竹篮挣的,你要都拿去了叫我怎么活?得亏咱们没孩子,否则生下来也是活受罪!” “你挣的?你攒钱来干啥,攒够了想跑是不是啊,下作娘们儿,指不定是给我找了个小白脸子呢,还有脸给我提孩子,我怎么就娶了你这样肚子不争气的赔钱货……呵呵,也好也好,要真有了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搞不好是隔壁江立的!” 南宫祈一听这话,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杀气四溢,江立伸出手挥了挥,示意他退下,他憋了半天才没有直接冲出去揍扁那家伙。 大庭广众之下付贵点名道姓,窘迫得付贵媳妇儿恨不得钻地下去,仿佛那点少女的憧憬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付贵看了更来火,抄起竹刀就想抽她,还好被乡亲们拉住了。 “付贵你够了啊,真打下去要出事。” “是啊,说得也忒难听了,立哥儿招你惹你了?” “某些人自己没本事还不许别人有本事了!要我说,江大哥一家都是和善的人,立哥儿还免费教我们娃娃念书,谁给他泼脏水我第一个不同意。” 乡亲们正七嘴八舌地劝着,一道酷似狮子吼的声音响起:“谁他娘的一大早找不自在呢!” 众人回头一看,是昨天刚给儿子办了喜事的李大嫂,李二柱携着柳兰惠跟在后边也走出了家门。 李大嫂一看付贵媳妇儿脸上身上又轻又紫新旧交织的伤痕就直喊作孽:“付贵你真是这个!”她翘了翘大拇指,“偌大的家业败光了也就算了,这么标致的媳妇儿也不知道护着,你说你除了浪费粮食还能干啥!” 付贵愤愤地看了看李大嫂,呸了一声,扔了竹刀拨开人群就走。 众人纷纷点头——果然得是李大嫂才有用。如今李家娶了镇上最大绸缎庄的大小姐,那身份地位在大家眼里就不一样了。能混到一定程度的商人绝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还得在各个领域,尤其是官场上有人脉才行。虽然在场村民没有人对这个“人脉”有确切的认识,但是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 柳兰惠上前帮着李大嫂把付贵媳妇扶起来,动作温柔,微笑大方,顿时又收获乡亲们不少的好感度。 纷争暂时熄火,乡亲们各回各家,江家虽然没人出来,却也是把整个过程看全了的。江耀放下茶杯,对方英秀说:“那媳妇蛮可怜的,平日里你关注关注,有什么困难帮一把,算是……”他压低了声音,“算是给立儿积德了。” 世代奸佞,满手血腥,江耀自己已经残废,没什么好顾惜的,他如今的愿望只剩儿子能善终这一条了。 方英秀点头应下,也是幽幽叹了口气:“家家有本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 难念的经。” 那边厢,南宫祈端来了热粥,江立示意他放在桌上,他却还不肯走。 江立挑眉:“你怕他吃了我不成?” 南宫祈抿着唇不动如山。 江立勾起唇角重复了一遍:“出去。” 南宫祈抗争三秒,果断转身……山塌了。 江立起身盛粥,转过头发现玄商醒了,黑沉深邃的眼眸正盯着他。 江立失笑,他竟能从一个瞎子眼中看出无风无月的夜晚的感觉,是不是不太正常? 玄商感觉到江立正朝他走过来,于是微微仰起了头,江立顺手用袖子给他抹了一把脸,然后举起一勺粥凑到他唇边。 玄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味道淡到几乎没有,与他之前生吃的血肉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人类的神奇料理?并没有传说中好吃嘛……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江立觉得玄商的吃相特别乖,忍不住伸手蹭了蹭他的下巴。 喂完玄商,江立自己也吃了一勺,结果玄商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喷出来。 “你是要对我负责了吗?” 听起来仿佛是江立提裤子不认人始乱终弃,然而他不就是不小心射了一箭吗? 江立拉过玄商的手,耐心地给他写字:你伤好回家之前,我会负责。 玄商蹙起了眉:“伤好你就不管我了?” 江立下意识想回他一句“不然你想怎的”,然而他犹豫了一下,忽略心中异样的感觉,最后写道:你的家人会担心。 玄商想到女娲,长期在外确实会让她担心,于是没有说话。 江立顺势追问: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玄商说:母神。 江立只听懂前面那个字,想着大概只是不同地方对母亲的称呼吧,虽然听起来怪怪的…… 江立接着写:你没有妻儿? 玄商摇头:“没有。” 可能也没有多少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既聋又瞎,不能很好照顾自己更不能照顾家里的男人吧……江立点头表示理解。 江立又问:伤口还疼吗?多睡会儿吧。 别看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实际上这种拽着手在被面上写字的方法特别特别慢,幸好玄商辨认的反应挺快,要不然一句话江立恐怕要写好几遍才能让他明白,聊到天都黑了也说不定。 玄商点头,慢慢窝进被子里,眉目间生人勿近的冰冷散去了一些。 江立不由地伸出手盖在他眼睛前方,玄商眨了眨眼,睫毛在江立的手心扫过,最后归于平静。 收回手,江立觉得今天的自己行为好像不太正常,不过他找了个借口——关爱残疾人。 花溪镇上,南威拎着药包离开之后,一个中年人从后门走进来,站在比他年轻许多的陆良背后唤了一声:“师父。” 陆良一笑,转身问道:“是温修远本人来了吗?” “确凿无疑。” 陆良眯着眼自言自语:“看来他是得了高人指点了……” ☆、清纯不做作 转眼间,玄商已经在江家住了七天,他肩膀上的伤慢慢愈合着,但是那一边的手臂及以下还是没什么力气,刚开始都是江立喂他吃饭喝水的,别人一靠近他就要呲牙,看着特别吓人。 知道这人既聋又瞎之后,南威和南宫祈对他的戒备之心少了许多,江耀和方英秀也不催着江立把玄商送走了。毕竟,不管是先天如此还是后天导致,同时丧失听觉和视觉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再说了,打听了半天也打听不出玄商所说的“昆仑”是在哪里,想送走也不知道往哪儿送。 想了几天,江耀拍板:“反正咱家也不缺这一口饭。” 方英秀也点头:“留下就留下吧,孤身一人流落山林,看着怪可怜的。” 其实二老还有另一层考虑,那就是江立的意愿。自从离开了京都,南威和南宫祈到底存着一份敬畏在,不会跟江立插科打诨说说笑笑,而江耀和方英秀作为父母,毕竟是差了一辈,儿子已经长大了很多话都不好说,以致江立整日不是出去教书就是在书房看书,枯燥得很。这样看来,有个同龄的人来陪陪江立不是坏事,两人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玄商退烧之后可以下床走动了,众人发现了他一个很神奇的技能,就是但凡走过一遍的路线,他第二遍走的时候定然是顺着原路,精确到脚印都是踩在一个地方的。江立拉着他走了两遍房间到厨房,厨房到院子等日常活动线路之后,他就记得牢牢的,绝对不会走岔。 有一天玄商坐在梧桐树下跟江耀面对面喝茶,说是喝茶其实只是江耀一个人在那享受,对玄商来说,他的世界无声也无色,所以他只是呆呆地坐着,坐姿可以维持一天纹丝不动。 但是玄商的感官一如既往地敏锐,树上有鸟的动静他就会抬起头,脖子拉伸的弧度含有一种优雅的美好。 江耀再次在心里叹气,这人要是五感健全,或许会比他儿子更出色也说不定。 也是在那天,江立发现玄商的眼睛可能不仅仅是没有光感的问题,他整个眼球和眼皮周围都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灰尘和其他脏东西掉进去之后,玄商的眼睛变得又红又肿把众人吓了一跳,但他本人完全没有察觉。 南威又跑去镇上抓来了陆良,陆良慢悠悠地检查完,笑得很无奈:“我真的不知道他这眼睛是什么情况,不过要防止脏东西入眼还是很简单的吧,用布条把眼睛挡起来不就行了,没事不要去那种尘土飞扬的地方,问题不大。” 江立吩咐南威裁了几根绸带给玄商系上,那冰冷残酷而没有波动的吓人眼神被挡住之后,玄商的脸部轮廓柔和了不少,甚至整个人都安详了些,有时候看他乖乖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还会觉得有几分可爱哩。 傍晚,众人围坐在饭桌旁,玄商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自己的筷子,捧起自己的碗,夹离他固定距离的那个菜,用每天都一样的节奏开始吃饭。 江耀有些担忧地望了望门外,说:“英秀和南宫怎么还没回来?” 南威摆好碗筷和饭菜,说道:“可能路上碰到熟人聊了一会儿吧,有南宫在不会出事的。” 现在正是给稻田除草的时间,田面积大,他们家劳动力又少,免不得要辛苦方英秀和南宫祈了,江耀腿脚不便有心无力,南威小姑娘家家力气不够,江立即便想帮忙众人也是不会让他去的,从小养得君子远庖厨,他根本不会干粗活,下到田里手忙脚乱的只会增加工作量。 江耀说:“那咱们先吃吧。” 江立瞟了瞟只吃一个菜的玄商,伸筷子给他夹了点别的,玄商第一时间感觉到自己碗里的东西变了,转过头“看”江立,像是在头顶上顶了个问号。 江立拉着他的手在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2 桌面上写字:多吃点。 玄商顺势问:“这个菜叫什么?吃起来好软。” 江立写道:茄子。 玄商接着问:“茄子长什么样子?” 江立的手指僵了僵,要描述清楚似乎要写很多字的样子,于是他简明扼要地写:紫色的,长条状,不是太长。 玄商:“紫色就是葡萄的颜色对不对?” 江立笑:你知道葡萄啊。 玄商疑惑:“我不该知道吗?这不是常识?” 南威都忍不住笑了,葡萄是常识的话那茄子也应该是了呀,玄商的启蒙教育到底是谁做的,太奇葩了点。 其实玄商是之前跟胖子和瘦子在一起的时候听见胖子这个吃货说特别喜欢葡萄,然后瘦子给他介绍了一下葡萄是什么样子的,他就记住了。 问完问题,玄商继续夹那盆菜,江立笑着摇了摇头,就见对面江耀看他的目光颇为奇异。 “怎么了,父亲?” “你这两天总是在笑。” “有吗?”江立自己倒是无甚在意,笑不是很正常的表情吗? “有。”江耀挑了挑眉。 他儿子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笑脸,后来好不容易离开了,大多也是跟南威南宫祈他们淡淡一笑,给人一种清浅到无所谓的感觉,而玄商来了之后,江立笑得明显频繁了些……想到这儿,江耀瞟了瞟一本正经吃饭的玄商,没再多说。 “哎呀,回来晚了。”南宫祈放下背篓和工具,走到厨房舀水洗手。 江耀问:“南宫啊,英秀呢?” 南宫祈甩着手一愣:“夫人走得比我早啊,怎么,还没有回来吗?” 南威皱了皱眉,站起来说:“我出去看看吧。”不过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李二柱的大嗓门。 “江大哥!江伯父!伯母崴了脚了!” 南威和江立连忙走出去,南宫祈也推着江耀出去,玄商只觉得四周围气流一阵乱动,他傻愣愣地放下了碗,不晓得大家都干嘛去了,有金子抢啊? 众人走出厨房,只见李二柱背着方英秀,柳兰惠走在他身边帮忙扶着。 江耀急道:“怎么会崴到脚?” 李二柱将方英秀放到藤椅上,喘了口气才说:“我跟兰惠正吃饭呢,忽然听到伯母呼痛的声音,出门一看伯母一脚踩在坑里了。我正准备明天弄点泥沙土石把那坑填上呢。” 柳兰惠柔声道:“伯母下次一定要小心,夜里看仔细点儿。”她说是对着方英秀说的,眼角的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去瞟江立,在夜晚的灯光和月光下,江立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有层次,她只觉得心跳快得不行。 方英秀痛得直抽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是大意了,谁晓得那里会有个坑……这次真是多亏二柱和兰惠了……” 李二柱笑得豪爽:“邻里互帮互助的,说什么谢不谢。” 南威看了看方英秀的脚脖子,忧道:“崴得挺严重的。” 李二柱连忙说:“我家有药膏,是我娘常备的,我这就拿去。” 江耀看柳兰惠一个人站在这里,就说:“你们夫妻俩饭还没吃完吧,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家吃点吧。” 柳兰惠立即答应。 江耀让江立招呼柳兰惠,他和南宫祈及南威则送方英秀回房。 厨房里此时只有三个人,玄商吃完了就乖乖地坐着,柳兰惠看到有第三个人在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搭话。 “我听二柱说,江大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乃是状元之才。大婚之日匆忙,未能与江大哥说上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江立淡淡地说:“谬赞了。” 柳兰惠嫣然一笑:“哪能是谬赞,江大哥的才名十里八乡可都传遍了,作不得假的。”说着她状似不经意地靠近了些,声音变得低低的,腔调变得软软的,“听说江大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道兰惠有没有这个荣幸求一张画?” 江立目不斜视,说:“柳姑娘想画什么?” 柳兰惠笑得越发妩媚,凑得更近,刚想开口说“就画我怎样”却听得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玄商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身上什么味道?” 他看的是江立的方向,所以这个“你”是指江立,江立就拉着他的手写:没有味道啊,怎么了? 玄商说:“那我怎么突然闻到一股脂粉的味道?” 江立偏过头看了看柳兰惠,柳兰惠下意识摸了摸脸,笑着说:“女孩子家涂脂抹粉是正常的么,南威妹子平时不搽胭脂吗?” 江立说:“南威不喜欢这些。” 柳兰惠愣了愣,莫非江立喜欢清纯类型的?于是她忙说:“我也是难得试一试,偶然看到镇上香粉铺的新品,味道闻着清淡我才买的。” 却不想她刚刚说完味道清淡,玄商便一脸诚挚地蹦出一个字:“臭。” ☆、各自的进展 柳兰惠听到玄商的评价,妩媚的笑容一下子僵了起来,江立只当没听见,面上不作反应,暗地里轻轻掐了一下玄商的大腿。 玄商问:“不臭吗?”虽是问句,他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很臭。 柳兰惠端起饭碗掩盖神情,眼底积聚了满满的对玄商的不满,要是眼神能杀死人,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拿玄商开刀。 正在尴尬的时候,南威笑着走进来,瞄了瞄饭桌旁三人:“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边说边拿起了一个托盘,准备将饭菜搬到方英秀房里去。 江立道:“食不言,寝不语。” 言下有暗讽柳兰惠话多的意思,然而柳兰惠这会儿正暗中观察南威有没有用脂粉,并没能领悟出江立的意思来。 南威笑:“公子好习惯。” 玄商不知道众人在说些什么,无聊之中便拉住江立掐他大腿的手戳一戳摸一摸。江立转过头,看他自娱自乐像个小孩,一时心软就没把手抽回来。 南威夹着菜对柳兰惠说:“让柳姑娘见笑了,我家公子是个掉书袋,无趣得很,玄公子也是个话少的,倒是冷落了姑娘。” 柳兰惠连忙说道:“哪有,哪有,江大哥他……” 南威状似松了口气,打断她:“没有就好,是我小人之心了。” 这样的小事哪能扯得上小人之心、君子之度……柳兰惠只觉得南威的话奇怪,却又指不清楚哪里奇怪,倒是接不了话了,心里直埋怨李二柱动作太慢,不过几步的距离走这么久,竟然还没来。 “柳姑娘自便。”放好饭菜之后,南威转身离开,脚步刚一跨出厨房门,面上就结了一层冰霜,眉梢眼底氤氲出浅淡的杀意。 走到阴影处,南宫祈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墙边,双手环胸挑了挑眉:“李二柱成亲当天我就跟你说过了,这柳兰惠看着不像安分的,你当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3 时还讽刺我龌龊的眼睛里看出来只有龌龊,现在你自己也听见了,相信了吧?” 南威冷笑:“自古皇城后宫多妖孽,没想到山水田舍间也有这样的奇葩。你说她图什么呢?” 李二柱有的是力气,人也老实善良,肯定不会是个像付贵一样的渣男,既已为人妻,柳兰惠有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非要搞点刺激,实在丢人现眼,难道“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真是普天下男男女女的通病? 南宫祈道:“世人所图,无非欢愉,但最终得到的,总是痛苦。”说完他就佩服起了自己,跟着公子跟久了,他也成了有文化的人呢。 南威掏了掏耳朵,骂道:“拽什么文呢,给老娘说人话。” 南宫祈一指方英秀的屋子:“人话就是,你再不进去夫人该饿着了。” 南威手里的饭菜都有些凉了,急得她连连跺脚:“你个混蛋不早点提醒我。” 前有玄商嗅觉独特,后有南威怪里怪气,柳兰惠今天的勾搭计划无论如何是进行不下去了,等李二柱拿来药膏之后她就跟着他回去了,回去之后暗地里是怎么恨得磨牙,怎么跟自己的陪嫁丫鬟发脾气的,暂且略过不提。 晚饭后,江立照例要去书房看会儿书,而玄商通常是原路返回,直挺挺地躺上床,每天都用一样的动作盖被子,然后闭眼。 不过刚刚玄商拽着江立的手之后就不肯放开,江立笑得无奈,写道:你也要跟我去书房吗? 玄商点头,问:“你都看些什么书?” 江立写道:什么书都看。 江立带着玄商到了书房,却又犯了愁,玄商看不见字,又不能读给他听,若是一个字一个字手拉手写,不知道玄商有没有这个耐性。 玄商不知江立的纠结,手已经小心翼翼地抚上了书架,架子上有兽皮有竹简有手抄本还有印刷书,他一点点触摸过去,仿佛经历了从古至今的万千气象。有那么一瞬间,江立错觉在玄商无神的眼睛中看见了亘古的苍凉。 江立心中微微一动,忽然转身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厨房烧剩下的木板和从南宫祈那里借来的锋利的匕首。 他拉过玄商的手,写道:你先去睡觉,明天我给你书看。 玄商说:“你明知我看不见。” 江立握了握玄商的手指:相信我。 玄商歪了歪头,江立又写道:听话。 听话……在玄商的记忆开端,那位温柔而博爱的母神拍着他的头,语气中含着笑意哄他,说的也是这二字。真奇怪,为什么那时他听得见,现在却陷入了无声世界呢? 看玄商乖乖地回房睡觉了,江立随手翻开《诗经》,先用毛笔在木板上写一遍,然后一点一点地照着笔画用匕首刻,刻的第一篇是《唐风·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这天晚上南威和平常一样等着江立结束然后给他收拾书案,江立却让她别等了。最后南威蹲在书房门口睡着了,而书房里的灯火一直都没有熄灭。 第二天早上,因为方英秀脚还疼着所以临时充当煮夫做早饭的南宫祈一脸无语地拍醒南威,南威脚下不稳,差点被推得背部着地,刚想骂南宫祈两声,身后的书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江立抱着一堆刻满字的木板走出来,头发散乱,眼下乌青。 南宫祈一眼看到江立的双手,一声惊呼卡在了喉咙口。 南威也是暗自心惊:江立的右手有多处指节磨破了皮,掌心更是伤痕累累,而他的左手,从大拇指指甲盖往下到手腕处有条长长的血痕,伤得并不深,看起来却很吓人。 玄商准时准点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按照精确的路线走去厨房,走到半道上却被江立堵了路,虽然江立还没开口,但玄商早就牢牢记住了江立的气息,肯定不会认错。 他不解道:“你挡着我做什么?” 江立沉默着把怀中的一堆木板全都递到了玄商手上,数量太多了玄商一没拿稳就哗啦啦往下掉,惊得他连忙抱紧了些。 两人静默相对,玄商隐约猜到这些木板的用途了,他把它们放到院子里的石板上,又折返回来把地上散落的一一捡起来,一起规规整整地叠放好。随手一摸,木板上坑坑洼洼的果然都是字。 随后,玄商说:“让我看看你的手。” 江立没理他,径自回房补觉。玄商凭着气息跟在他身后,却被骤然关上的房门拍到了鼻子。 虽然江立的态度莫名其妙冷了,但这一刻,玄商确认了一件事:这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类。接着他就一屁股坐在江立房门口,作思考人生状。 “哎哟,这是咋啦,一个两个都傻了么?”江耀疑惑。 清晨的风带来山野特有的草木香,南宫祈和南威站在风里面面相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此时,县城,县太爷府上。 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温嘉绍捂着嘴咳嗽,说话声又轻又不连贯:“父亲,您为我已经耽误了几日了,还是快点找到那人……救三弟要紧……” 温修远短短一月里连遭打击,愁得头发白了一半,他拍拍温嘉绍的肩,柔声道:“傻孩子,你们兄弟三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啊,我哪一个能舍得!嘉木已经被关进天牢,你再不能出事了,不然等你大哥从边关回来,我怎么跟他说呢。” “可是……”温嘉绍有些着急。 “不急,我已经叫管家带着一些人手出去打听了,你安心治病,咱们两头都不耽误。”温修远说,“算算时间,管家该有消息了吧。” 温嘉绍略微宽心,捧起药碗喝到一半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到,管家回来了。 温修远琢磨着管家的表情,心中的期待已去了大半:“结果如何?” 管家耷拉着脸:“这十里八村都叫人打听过了,没有一个叫江君未的人。” 温嘉绍坐起了身,伸手就想拉管家:“你可打听清楚了!” 管家心里苦就直接说了出来:“确实找不到啊。” 温修远拿出袖子里那张被他视为救命符的小纸条,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江南府,真州,清河县,花溪镇,江君未,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魏德义有什么必要来骗他? 温嘉绍皱眉苦思,半晌,忽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是那人该换姓名隐藏行踪?” 温修远一愣:“他莫非是什么名人?要不然不需要这样做。可若是真出名,我怎么会从未听说呢?” 温嘉绍也被问住了。 镇上,某小医馆内。 陆良问:“温二公子病情如何?” 中年人道:“师父放心,药里的料不会被发现,温二公子还得卧床好一阵子呢。” 陆良又问:“温修远的手下呢?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4 ” 中年人弯腰低声说:“别的任由打听,去西边的两个我用点药给迷晕了,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陆良笑。 ☆、只黏一个人 自从江立送了玄商一大堆的木板,玄商的日常就变成了起床,吃早饭,看书,吃午饭,看书,吃晚饭,看书,睡觉。江耀一开始觉得玄商只是图新鲜,没想到他愣是每天都坚持下来了,搞得江耀后来也好奇心上来,坐在梧桐树下闭着眼睛跟玄商一起“看”木板。 你别说,用手摸字其实是个技术活啊,又费时间又容易认错,玩了两天,江耀倒是佩服起玄商来了——身残志坚! 方英秀看他俩这认真的傻样,笑道:“这样的读书方法倒是新鲜。” 江耀睁开眼,叹了口气:“这小子是个挨得住的,也喜欢书,可惜老天没给个健全的身体,不然……” 这时,南威抱着几件衣服走进院子,顺口问道:“不然如何?” “没什么。”江耀笑眯眯地问,“你怎么拿这么多衣服?” 南威扬眉一笑:“天不是越来越热了吗,早点准备好呀。” 方英秀一拍脑门:“我倒是忘了这茬了,田里忙糊涂了!这几天穿着厚衣服已经汗涔涔的了,再不换要捂出病来了。” 江立推开书房门,南威就上去问道:“公子你看这几件衣服还中意吗?” 南威跟了江立十几年了,江立的喜好她自然是清楚的,衣食住行这方面从没出过差错,是以江立随意扫了一眼就点点头,说道:“南威准备的,我自是中意。” 被表扬了哦……南威乐得咧开了嘴。 说到衣服,江立看了看梧桐树下安安静静坐着的玄商。玄商下山的时候,身上的黑衣服已经多处磨破,本来要直接扔掉,他却不肯,于是南威给他补了补,洗干净了之后让他继续穿。至于替换的衣服,大多都是江立或者南宫祈的,三人身形相仿,穿着也挺合适。如此说来,玄商竟没有一件像样的属于自己的衣服。 江立正想吩咐南威给玄商置办两身新衣裳,玄商已感觉到江立的靠近,下意识伸手拉住了江立的手。 那天江立刻了一晚上木板,第一次尝试用不好力,结果两只手不是被刀柄撞青磨破就是被刀尖误伤,看起来特别吓人。玄商虽然看不见,却闻得到血腥味,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自那天起,玄商就养成了喜欢拉江立的手的习惯。好在江立手上的伤看起来一条条一道道的很吓人,其实都比较浅,很快也就好了,估计不会留疤,要不然总被玄商用力握着还不疼死。 江立想到玄商只肯跟自己交流就倍感无奈。要是真让南威带他出去,一不小心撒手没了可怎么办? 江立反握住玄商的手指,写道:带你上街好不好? 玄商放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木板,转头问:“是你带我去吗?” 江立犹豫了一下:我让南威带你去行不行? 毫无悬念,玄商果断拒绝,一扭头,那样子特别大爷:“不去。” 江立看着他那冷酷中夹杂着不满的表情,特别像不肯让主人给洗澡的猫,娇气又可爱。 据说,生病中的人很容易自闭,更不要说是多年残疾了,所以一般来说身心有缺陷的人很难信任一个人,一旦认定了谁就是谁,不容许别人插足。于是这个妥协的人只能是江立,他写道:好吧,我们明天就去。 玄商这才转回脑袋,指尖在江立掌心蹭了两下,还扬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虽然这笑意转瞬即逝但也足够大家惊讶的了,南宫祈蹲在树上连连咋舌——好家伙,这都多少天了,还以为是面瘫呢,原来是会笑的嘛! 第二天一大早,江立的生物钟还没到起床的点他就醒了,睁开眼便看到晨光熹微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小狗状蹲在他床边。 江立无奈地笑,玄商这性子真像个小孩子一样,要上街去玩了就忍不住兴奋。 玄商把下巴杵在床沿上拽江立的手,那意思——快点起来呀。江立只好起了。 南宫祈哭丧着脸堵在江立门口,说:“公子,真的不要我和南威陪着吗?” 江立淡淡道:“不用。” 南宫祈顿时泄气。 吃完早饭两人出门,刚走到小路上,蹦蹦跳跳的李小灵就扑过来仰着脸要江立抱。江立的一只手被玄商牢牢攥在手里抽不出来,玄商还问他呢:“怎么了?” 江立腹诽,还能是怎么,你先放开我行不? 玄商一开口,李小灵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不认识的人,看他穿一身黑衣,李小灵就问道:“小黑黑是江哥哥的朋友吗?” 小黑黑?江立嘴角一抽。 玄商听不见李小灵的话,李小灵很自来熟地抱他大腿,自顾自说:“小灵是江哥哥的朋友,黑黑也是江哥哥的朋友,那小灵和小黑黑也是好朋友啦!” 玄商只感觉到腿上有个什么东西扒拉上来了,热热的软软的感觉跟馒头差不多,但是会动,不知道是什么鬼。他皱着眉就想一脚踹飞。 江立一看玄商这表情就知道不妙,赶紧提起李小灵塞在了玄商怀里,趁着他呆愣的间隙在他手背上写:邻居家的妹妹。 玄商僵着手臂像抱个水桶,半晌才呐呐地问:“妹妹……是何物?” 又来了……江立扶额。玄商脑子里装的不知道是啥,有时候说什么他都懂,有时候某些正常人绝对不会搞错的概念他却通通不懂,太奇怪了! 李小灵抱着玄商的脖颈扭了扭身体,找到舒服的姿势之后还取笑玄商呢:“小黑黑好笨,妹妹就是妹妹呀。” 江立说:“小灵,我们要去镇上,你呢?” 李小灵眼睛晶晶亮地看江立:“我也要去!”李小灵长这么大只去过镇上两次,一次是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李大嫂带她去求平安,一次是发急症的时候李二柱抱她看大夫,她还从来没有好好玩过呢,听妈妈和哥哥说,“镇上”是个特别神奇的地方,想买什么都有哦! “你母亲和哥哥知道你出门吗,他们要是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李小灵撇了撇嘴:“娘这几天总是在田里忙,不能陪我玩,哥哥和嫂嫂要回娘家住一阵子,都不在家。” “好吧。”江立点点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不过千万不能乱跑。” “嗯嗯。”李小灵连忙点头,“小灵很乖的。” 江立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腮帮子,笑了笑。 到了裁缝铺,江立给玄商挑了几件成衣,都是藏蓝色或者黑色这样的暗色调,玄商给人的感觉是肃穆沉郁的,亮色不适合他。 玄商不是很会穿衣服,尤其摆弄不来那个腰带,店里的伙计想到帘子后面帮他穿,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玄商身上呢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5 手腕就差点被拧断。江立只能亲自上。 江立瞄了一眼玄商的肩膀,伤口结痂状况良好,没有别的意外了的话,很快就能好了吧。 忽然想起玄商略带委屈的那句“伤好了你就不管我了?”江立心中有些烦躁。 等你伤好了,我还有什么立场管你? 玄商感觉到江立动作的停滞,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江立没说话,沉默着打量一番穿好了新衣服的玄商,然后拉着他出去。 “哇,小黑黑好帅耶!”李小灵坐在椅子上晃腿,小脸红扑扑的,心里感慨,第一次见到跟江哥哥一样帅的人呐,虽然两个人的帅不是一种类型,江立帅得温和,玄商帅得凌厉。 店老板也是个会说话的,连连夸奖玄商,就盼着能多赚点银子。江立让玄商自己选要哪几件,玄商随意地摸了摸,选了三件,都是纯黑色的,还真是应了李小灵给他取的昵称了。 买好衣服,李小灵拉着江立四处逛,她是个小吃货,看见冰糖葫芦想来一串,看见豆腐花想喝一碗,看到馄饨饺子也想吃,几乎吃遍了半条街,玄商也跟着吃得饱饱的,心想人类的食物其实还是不错的嘛。 江立说:“小灵,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李小灵正在兴头上呢,一听回去,老大不乐意:“再玩会儿嘛再玩会儿嘛江哥哥最好了——啊!那里卖的小糖人好可爱哦!” 话音刚落她就迫不及待跑过去了,江立拉起还在“研究”饺子皮的玄商就追。 李小灵跑得太快,快到都没看清路,一不留神猛地撞在了一个大汉的腿上。 江立赶到的时候就听到那大汉骂李小灵不长眼,还说要把她卖到船上去,李小灵吓得直蹬腿,一边哭一边“娘啊”“爹啊”“哥啊”“江哥哥”“小黑黑”地一通乱叫。 “这位仁兄,小灵她不是故意的,能否先把人放下来?”江立皱着眉盯着那大汉。 江立长相秀气,气质儒雅,一看就是个书生,大汉当即不屑冷笑:“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还要帮别人出头了,你算哪根葱啊你!” 话没说完大汉一巴掌就想拍过来,掌风甫一出现,玄商立马察觉,瞬间抬起了头,大汉无意间与他一对眼,脚底板竟涌上一股寒意,手也冻在了半空中。 明明是个人,眼神怎会如此恐怖?野兽一般…… ☆、艳红与惨绿 “快来人呐,曹秀才又要寻死啦!” “又是曹秀才!” “是我想的那个曹秀才吗?他还有完没完啦……” 远处西街突然喧哗了起来,江立趁着大汉发呆一把将李小灵抢过来抱在怀里哄,李小灵吓坏了,脑袋直往江立怀里钻,眼泪鼻涕蹭了江立一身。 西街好像出了事,人群一下子朝西边涌去,那大汉惊觉自己竟然被玄商的眼神吓到了,反应过来之后恼羞成怒得不行,随手抄起路旁压稻草的石棍子就往玄商脑袋上招呼——那一个瞬间江立恰好转脸望着西街,李小灵泪眼模糊擤着鼻涕,围观群众正赶着看下一场好戏,玄商眼神吓人但其实他并看不见只是感觉四周气流混乱所以分辨不出哪一道是攻击——没有犹豫要不要躲开的时间,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那根石头棍子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啊!” 李小灵的尖叫把江立的注意力拉回来了,他只看见大汉扔下凶器急急离开的背影和倒在地上的玄商,缓缓渗出的鲜血似乎涂抹到了他的眼睛表面,使他除了艳红再也看不到别的颜色。 刺骨的寒意在这片空间蔓延,分不清楚是谁的杀气。 “君未,汝明勖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先王德,丕承无疆之恤!” “你想当皇帝吗政儿?我只有一个要求……杀了江君未!” “梁政,死是什么颜色的?” “不是艳红便是惨绿吧。” “江哥哥……江哥哥……”狠狠地闭了闭眼,江立艰难地克服耳边轰隆隆的声音,李小灵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江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江立用指甲撕开了左手上刻木板时划下的那条从大拇指指甲盖开始一直延伸至手腕的伤痕,尖锐的疼痛让他跳出回忆的泥潭,他放下李小灵,赶紧过去扶玄商。 玄商虽然挨了一棍子,但并没有晕过去,自己挣扎着撑起身,喘着气翻了个身坐在地上。 江立僵直的手指在触碰到玄商的一瞬间又抖了两下,玄商却猛地侧身避开江立的手指,江立顿时怔愣在了原地。 李小灵扑到玄商腿上皱着鼻子说:“小黑黑你的头在流血啊我们快去找大夫吧……”话还没说完,玄商便用力把她往地上一推,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江立极慢极慢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玄商的两个膝盖都在倒地的时候磨破了。 李小灵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在纳闷呢:“小黑黑为什么凶凶的……” 江立垂着头不言不语,良久,自嘲似地笑了一声,半晌才从地上站起来,顺便拉起了李小灵。李小灵乖巧地抱着江立给玄商买的那包衣服,问了一句:“要回家了吗?” 江立刚想点头,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哎呀,这不是立哥儿吗?真巧真巧,正好帮着劝劝曹秀才啊!” 江立转过头,更多的人看到了他,他露出惯常的公式化微笑,淡淡地说:“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点考试的破事!” 古语云: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然而读到最后,有的人蟾宫折桂平步青云,有的人时运不齐死不瞑目,这位曹秀才就是后一种情况。据说曹秀才家境不错,本人五岁能诵七岁能文,十几岁琴棋书画均有造诣,早早的就考上了秀才,人皆赞前程似锦,没想到在后来的乡试中,曹秀才榜上无名。 年纪一点点大起来,成绩却一点点都没做出来,曹秀才也很绝望啊。然而更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他是家中独子,养老顾幼的责任全在他身上,全家供他读书读了几十年,入不敷出,渐渐败落。 今年,春闱的成绩又揭晓了,曹秀才浑浑噩噩从贡院回来,随后倒霉的事情接二连三,老父亲病逝,老母亲操劳过度起不了床,妻子带着孩子毅然决然回娘家宣称老死不相往来。生活好像失去了盼望,曹秀才只能“无言独上西楼”,想着不如一死干净。 江立道:“这我又怎能帮得上忙。”毕竟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科举考试。 “唉,你们读书人想的事儿我们不懂呀……” “是啊,没准你们能有共同话题?”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嘛,也许你们俩看对眼了曹秀才就不死了呢?要是真摔成肉酱了,有碍瞻观啊!” 江立瞟了一眼在房顶上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6 徘徊的人,心中冷笑,死这一字太过轻佻,身死简单,心死没救,难道这世上唯有考状元当大官这一条路?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哈哈哈……”曹秀才背手站立,念诵着进士及第意气风发的诗篇,笑容却越发凄厉。 “江哥哥,那个人在干嘛呀?”李小灵怯怯地问。 江立还未回答,只见街道岔路处来了一顶晃晃悠悠的青黑色轿子,轿子前后皆跟着衙役侍从,人群里登时有人喊了出来:“县太爷来了!” 年近不惑的县太爷扶着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夫子从轿子里出来,老夫子一眼看到屋顶上失魂落魄的曹秀才就开始哭号。 “梓文啊,你怎么能想不开呢!” 众人不约而同让开一条路,县太爷和老夫子直接走到了酒楼下面,曹秀才看到老夫子,激动得一下子跪了,力道大的两片压在膝盖下的瓦都裂了。 “老师——” “梓文啊,时也命也运也,皆不是我等人力可为,你既已全力以赴,便是无愧于心,何苦强求。想想你卧病在床的母亲吧,你要是去了,让她怎么办?” 老夫子心中也很是凄凉。这里地方小,能支持娃娃读书的人家本就不多,娃娃读得好更难了,说实话,曹秀才有个秀才已经是大大地长脸了,老夫子自己又何尝不是郁郁不得志呢,空揣着满肚子书香墨气,最终却抵不过柴米油盐。 江立抱着李小灵站在外围,冷眼看县太爷、老夫子和诸多乡亲劝慰曹秀才,曹秀才眼泪流得衣襟衣袖全湿透了,不过好在最终被劝下来了,没有血溅当场。 人群乱哄哄地聚集又乱哄哄地散去,江立也想跟着走,却被县太爷给叫住了。 “江公子,若是不嫌弃,与我们一道喝杯茶如何?” 县太爷向来宅心仁厚,毫无官架子,关心民生疾苦,备受百姓爱戴,他既这样诚挚邀请,江立哪有拒绝的理由。 到了楼上,四人落座,李小灵抱着江立的脖颈左顾右盼,曹秀才和老夫子忍不住抱头痛哭,县太爷尴尬地看江立,说:“其实……我与老夫子都有个不情之请。” 听到县太爷开始说正事了,老夫子抹抹眼泪抬起头,连忙道:“是啊是啊,我们就指望你俩啦!” 曹秀才两眼通红地说:“老师但说无妨。” 老夫子叹了口气:“我这辈子,除了读书就是教书,恍恍惚惚竟也到了这个年岁了。虽然我不舍得告别我那些学生,但实在是年老体衰,干不动咯。” 江立隐约知道了老夫子的意思,就听县太爷继续说道:“虽说科举这条窄路上通过的人少之又少,但我们不能让这里的孩子连上路的资格都没有,老夫子如今力不从心了,我希望能有人继续为我朝培养栋梁!” 县太爷的话说得虽然好听,江立和曹秀才却有许多顾虑。 曹秀才悲伤道:“能得二位赏识,我也算是没白活。可说到底,曹某人不过是个秀才,怎么能服众?”自己是块废柴,难道真能培养出栋梁来? 江立也说:“我无任何考试与教书的经验,去了只会误人子弟。” “江哥哥你怎么这样说呀。”李小灵睁大了眼,“江哥哥是小灵见过的最有学问的人啦!” 江立无奈:“你见过的人总共才几个……” “二位不要谦虚!”县太爷和老夫子估计是实在找不到别人了,使出了浑身解数要说服两人,老夫子毕竟是曹秀才的恩师,曹秀才不忍心辜负老夫子的好意,江立也碍于县太爷的请求不能一口咬死了不干,说到最后两人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 “哈哈哈,好,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了。”县太爷和老夫子相识一笑。 江立在心中叹了口气,眼神已经飘到了窗外——玄商去哪里了?他认得回家的路吗?罢了,真是走了也就走了吧,谁也不欠谁…… 这时候的玄商在哪呢,他走进一条幽深的巷子,靠着墙想要歇息一会儿,身体却止不住往下滑。 头很痛,膝盖也很痛,耳朵边上嗡嗡响,但这不是让他变得奇怪的最主要原因,刚才被打的一瞬间,他的眼前突然模模糊糊出现了许多人形轮廓,其中看得最清楚的,是江立抱着李小灵哄的情景。 原来江立不单是对他,还会对别人一样好。 他心中腾起无法控制的欲.望——掐死那女孩。 ☆、非要搞事情 被热情的县太爷和老夫子留下来吃了午饭,江立就算再怎么想去找玄商也只能忍着,出于对长辈和上级的礼貌,江立和曹秀才都不能先告辞,所以一直坐到县太爷开口这顿饭才结束。 “本想与二位畅谈一日,不巧近日家中有贵客到来,料家中下人定有不遂心省力的,我得早点回去看着点。”县太爷起身笑道。 老夫子顺口问道:“听说是监察御史温大人?久仰温大人清廉之名,您二位若是成为知己,也是一桩美事。” 江立暗暗皱了皱眉,监察御史温大人指的是温修远?他倒还有印象,不过记不清楚了。 “诶,不敢高攀。”县太爷摆手谦虚,“温大人像是为了寻人而来,有正事要办呢。” 幸亏花溪镇与京都离得远,消息不太灵通,要不然县太爷如果知道温修远的三儿子涉嫌谋逆,并且他们一家现在处境微妙,县太爷可能就不会像这样眼巴巴地收留他们以示好了。 曹秀才不解道:“咱们这小地方有什么人可寻?” 县太爷说:“本官也搞不懂啊。” 散席之后,江立抱着李小灵在街上兜了两圈,李小灵到底还是个孩子,精力没有那么充足,之前走得脚酸,现在窝在江立怀里困意深重,嘟着嘴问:“江哥哥,我们为什么还不回去……” 江立愣了愣,停下脚步,远眺的视线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身边人流涌动,却没有一个是他想看见的身影。 回到村子里,江立把李小灵送到家门口,李家大门关着,李大嫂和李二柱都没有回来过。李小灵倒是不介意什么,高高兴兴地跟江立道别,然后进去睡觉了。 江立独自拿着给玄商买的衣服回到家,江耀还在午睡没有起来,南宫祈和方英秀又去田里了,只有南威在擦拭晒衣服的几根竹竿,午后暖暖的太阳照在房角屋檐上,勾勒出静谧安稳的图画。 南威见江立一个人回来,纳闷道:“公子,玄公子呢?” “走丢了。”江立把衣服交给她。 南威盯着那包袱看了很久,怀疑自己听错了:“走丢……” “他是自己走的。”江立淡淡地抛下一句话,转身进了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威觉得江立有些不开心,是因为玄商的离开吗? 当天吃晚饭时众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7 人都很不适应,养条猫猫狗狗养个十天半月也该有些感情,更何况是个人了,少了玄商一板一眼扒米饭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立儿,明天你和南宫再去找找吧,玄商那孩子眼睛和耳朵都不便,别是出了什么事。”江耀挺喜欢玄商的,后者就这么离开了很遗憾。 “他不是孩子了。”江立淡淡道。江立比任何人都了解玄商,别看他既聋又瞎,但他感觉很敏锐,思维也是清晰的。 方英秀叹了口气,摇摇头去洗碗了。 与此同时,京都。 夜色逐渐深沉,雕梁画柱的宫殿楼阁却仍是灯火通明,今晚皇帝急召各位重臣议事,引路的小太监提着灯,一个个脚步匆匆。 定国公年纪大了,捧着个凸出来的肚子赶得快喘不过气,这皇宫到底为什么要修这么大,而且只能下轿步行,这是存心要他这种胖子的老命吧。 “公公,陛下到底因何事烦心?” 小太监恭敬地回答道:“奴才不太清楚,但是听魏公公提过一句,似乎是有关北方大旱的事情。” 定国公扶额。果然果然,北方的春夏连旱都成了每年必须要面对的一道坎了,今年赈灾抗灾的前期安排不是早就发下去了吗,是谁又在搞事情了? 正腹诽着,迎面碰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晋陵侯和丞相王准,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串相对来说官阶较低的官员,众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等令虢侯太叔启到了之后,魏德义亲自开了大门,请诸位大人进去。 众人按照位次站好,刚跪下还没来得及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叠奏折已经被龙椅上那人摔了下来,砸得满地都是。 “诸位爱卿来得正好,不如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惊得不敢起来,跪在最前面的晋陵侯和丞相王准对视了一眼,捡起地上的奏折看了起来,令虢侯太叔启来得最晚看得倒最快,立马直起身来高声说道:“陛下息怒,这刘怀仁实在大胆,赈灾本是民生大事,他却辜负陛下的信任,中饱私囊,有损国祚,罪不容诛!” “太叔大人恐怕是看漏了什么吧。”晋陵侯笑得温和,说话慢悠悠的,“赈灾银两缺失的问题本就是刘怀仁上报的,如果是他贪了这笔赈灾款项,他完全可以暗箱操作讳莫如深,何必要点明了说。” 太叔启冷笑道:“也许他就是猜中了晋陵侯您这样的想法所以特地反其道而行来减轻自己的嫌疑呢?” “太叔大人莫不是忽略了威远将军?”丞相王准说道,“此次赈灾除了刘大人随行的管理队、医疗队等等,还有威远将军支持的三千精兵,威远将军向来正直且顽固,刘大人可是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的,真有异常举动的话,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威远将军,而威远将军在奏折上也是对这件事一头雾水,这又怎么解释?” “刘怀仁老谋深算,要么是耍诡计蒙蔽了威远将军,要么威远将军也是同伙!” “太叔大人这话未免说得太满。” “是啊,我相信威远将军绝不会做出这种背叛陛下、欺瞒百姓的事情来。”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贸然问罪寒了人心。” 各位大臣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讨论的间隙还不忘记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瞟皇帝的脸色,见皇帝没有生气才敢继续说下去。这位陛下向来手段残忍喜怒无常,他们这些能爬到高位的人,自然已经练出了强大的揣摩君心的能力。 “好了。”皇帝拍了拍桌子,底下立刻鸦雀无声,他沉声道,“这笔银子到底是怎么缺出来的,现在进了谁的口袋,朕会交给灰楼去查。今晚叫诸位爱卿来不是商量这个,而是决定一下镇压灾民□□的方法,是全部杀光呢,还是……” 皇帝轻飘飘的两句话却令下方各位见过大世面的高官不寒而栗。 灰楼,没有人知道它具体在什么时候建立,只知道它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延续,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关,也是每一任大赟王朝君主最忠诚的爪牙。它的名字来源于一次对皇权的讨论,纯黑是不妥的,纯白是无用的,唯有灰是不正不邪没心没肺的颜色,所以也只有灰能成为君王的代表色。 据说,在当今皇帝梁政还是皇子时,他母妃地位低下又早早去世,梁政饱受自己父皇的冷眼和兄弟的陷害,要不是灰楼有保护皇家血脉的职责,他可能活不到今天。这样说来,梁政应该感激并且依赖灰楼,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对灰楼深恶痛绝,一度想要解散灰楼,虽然最后在宗室和老臣的劝说下保留了传统,不过根据可靠消息,神秘的上一任灰楼楼主已经被梁政赐死。 梁政即位以来,灰楼几乎淡出众人视线,大家都以为上一任楼主死后,这个特务组织已经停止运行,今天听梁政这话中之意,灰楼非但没有消失在历史洪流中,反而还在正常运作! 想到他们可以暴力执法,可以先斩后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诸多特权,后排的一些大臣已经开始出冷汗了,心里不住哀嚎:妈妈呀,灰楼这阴魂不散的小妖精又回来了,赶紧捂住裤裆,回去就叫手下检查账本安安分分地做人,千万不能让他们掏出什么贪赃枉法的“证据”啊…… 太叔启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王准和晋陵侯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一本正经地说杀戮不能解决问题,还是要以安抚为主让灾民服从安排。 最后皇帝听他们俩的话选了几位大臣带着更加丰厚的物资前去灾区,还请被人民尊为神仙的国师占卜吉卦,一同带去。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宁愿相信神神鬼鬼的预示,也不相信实实在在的人事。 这个晚上注定太平不了了,灰楼复出的消息搅得各方势力都有些手足无措。 王准和晋陵侯走在狭长幽暗如蛇类肠胃的宫中小道上,王准问:“这次灰楼复出可与君未有关系?” 晋陵侯皱了皱眉:“无缘无故的君未自然不可能回来,我看新楼主是另有其人。” 王准摇摇头,无奈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国师府的地下室里,听了下属的报告,丹炉旁骨瘦如柴的国师无所谓地翻着一本竹简,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管它是灰楼还是黑楼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马上就可以找出长生不老的秘密,只要能长生不老,什么都不能伤害我……” 那属下忙说:“恭喜主人。” “呵呵,女娲,创世,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夜深人静时 夜深人静,江立沐浴完坐在床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心事,头发快干的时候,南宫祈敲了敲房门,低声道:“公子,春菜姑娘来了。”随即他飞身上屋顶,好像从没有下来说过什么。 江立披上衣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8 服走到窗边,果然看见一个黑影在院中梧桐树下逡巡徘徊。 春菜心里又喜又慌,攥着莲花荷包的手指都用力到疼痛了。她喜的是只有付贵睡着的时候她才能偷偷溜出来,慌的是月黑风高的她一个有夫之妇竟然偷偷跑到别人家来,实在不知羞,可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又会暂时盖住这种羞涩。 本来想的好好的把荷包送了就走,决不丢人现眼损害江立的名誉,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她却连见江立的勇气都没有。 屋顶上几乎融入黑暗中的南宫祈默默叹了口气,同样是喜欢,这妹子的心意比起柳兰惠的要珍贵多了,毕竟一个用的是心,一个用的不过是优越感。 春菜犹豫了许久,心想直接把荷包放下就走吧,可是放在哪呢,放地上会不会被人踩了?放人家房前?可是这几间小平房长得都差不多,哪个是江立的呢? 春菜正在发愁,忽然听见“吱呀”一声,有个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灯光虽不明朗却让春菜可以依稀分辨出这人就是江立。 江立佯装不经意间看了看梧桐树的方向,春菜脸上腾一下就红了,呐呐道:“江……江大哥……” 江立仿佛没发现她的紧张,如平常一样问道:“何事?” 春菜定了定神,捏着荷包慢慢地走上前两步,低着头不敢看江立,唇角却扬起甜蜜的笑意,她说:“这个……希望你可以收下。啊,我、我……我是感谢江伯父和江伯母总是照顾我,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回报的,只能做做这种小玩意……额,那个,竹篮你们需要吗,我很会编篮子的。” 兀自磕磕绊绊说了一大堆,她低着头看不到江立的反应,伸出去的手都在半空中尴尬地停住了。正在她窘迫得想夺门而出的时候,江立终于接了那荷包。 “多谢。” 虽然只是淡淡的两个字,春菜却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飞起来了。 “不、不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春菜抬起头,局促地笑笑,边笑边后退,“那我就先走了,很晚了额江大哥也早点睡……额……” 江立对她点了点头,春菜一走出院门就开始小跑起来,开心得不行。 她这辈子命途坎坷,自幼父母双亡,几经流离落在了人贩子手里,付贵把她从人贩子手里买过来,她以为会是解脱,没想到付贵不是良人,她是进了另一个狼窝。然而,婚姻虽然不幸福,生活中却还有别的闪光点,敦厚善良的乡亲,温和有礼的江耀一家,以及让她一看见就心跳加速的江立,这些构成了她全部的生的勇气。 跑到家中,春菜连忙收敛了兴奋,调整呼吸和心跳,调整到完全恢复正常了她才敢小心翼翼地走进房中。 见付贵和她离开时一样头朝里面靠着墙睡得很熟,春菜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躺在床的边缘囫囵着睡,连扯一下被子都不敢,生怕吵醒付贵又要得两个巴掌。 过了一会儿,春菜的呼吸声变得清浅而均匀,付贵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里墙一动不动,眼底黑沉沉的尽是嫉妒和狠戾。 春菜走后,江立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朝四周望了望,然后回到房间,把荷包放在桌上,熄灯睡觉。看江立的房间暗了,南宫祈才抱着长刀躺下,看着像是睡了,不过方圆十里如果有异常的人的活动声,他会第一时间醒来。 寂静中,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匍匐在地的先知正凭借黑暗的掩映缓缓靠近,先是毫不费力地从竹篱间的缝隙穿过,接着绕过那几人手臂粗的梧桐树,悄然贴在墙根处,蜿蜒前行。 凭着熟悉的气味,这长虫来到了江立的房间。 江立已经快要睡着了,却突然感到有东西在靠近,猛地睁开眼,手本能地去拿床头的匕首,还没坐起身就感到一个冰冰凉凉的身体在努力地蹭进他的被窝。 “玄商?”江立心一动,抬起手摸了摸,“你回来了?”说完他就笑自己紧张过头了,怎么直接问出口了,他又听不见……出乎意料的是,玄商竟回答了一声,“嗯,回来了。” 江立愣了愣,道:“你听得见我说话?” 玄商点点头,一副很累的样子,抱着江立的腰就想睡。 江立惊奇得都忽略了玄商搭在他腰上的手,摸索着捧着他的脸道:“怎么突然能听见了?”他想点灯看看玄商的耳朵有没有问题。 玄商压着江立躺着,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能听见了,但是模模糊糊的,有时候又听不见了。” 江立偏着头想了想,据说五感都是跟脑子有关系的,难道今天街上那大汉的一棍子竟然让玄商因祸得福了?明天还是让南威再把陆良叫来看看吧……想到以后不能再拉着玄商的手指写字交流了,江立莫名有些遗憾。 玄商抱着江立蹭了蹭准备美美地睡一觉,江立回过味儿来了,推推他:“你回自己房间去睡。” “不要。” “干嘛跟我挤一起?”江立皱着眉。 “因为我生气。” 玄商仍对被打前看到的那一幕耿耿于怀。 “你还生气了?”江立气得想笑,不知道是谁先傻呆呆地挨了一棍子然后站起来就走看都没看他一眼的,到底是谁失踪了一整天让江耀和方英秀他们担心的,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生气啊! “……”可能是感觉到江立的怒火了,玄商不强调自己生气了,反而近似委屈地说,“头疼。” 果然江立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想起那滩血就忍不住闭了闭眼,防止自己再次回忆不美好的过去。 “哪里疼?”被玄商整个压住的江立没办法去点灯,只能轻轻地摸玄商的脑袋,摸到后脑勺的时候,玄商“嘶”了一声。 江立感觉到那里的头发硬硬的,很扎手,估计是鲜血凝固了,必须清理包扎一下。 “你让我起来一下。” “困。” “你说话怎么总是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江立无奈,“快点起来。” “听不见。”他已经说了自己听力时好时坏的嘛,有些话没听到就不能怪他。 “真听不见还是假听不见?” “真听不见!” 笨蛋,回答了不就证明你其实听见了吗……江立挑了挑眉,语气放缓了些:“听话,先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你还会痛很久。” 沉默了良久,玄商默默地起来,江立下床点灯,回头一看,玄商的脸色很差,身上的黑衣服又破了几个口子而且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沾着细小的草叶和灰土。 “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搞得像爬过地洞? 玄商愣愣地歪着头,眼睛无神地转向江立所在的方向,表情无辜。 这次他好像真的没听见,于是江立走近几步重复了一遍,玄商这才回答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9 :“没去哪里。” “再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没去哪里。”玄商表情不变。 “最后一次机会。” “没去哪里。” 江立皱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叹气道:“没去就没去吧。” 南宫祈发现江立房间有动静,马上飞下屋顶,低声问:“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厨房还有热水吗?” 南宫祈怔愣了一下:“有是有,不过可能不太热了,我再去烧一下。” “麻烦你了。” 江立要让玄商洗个澡再睡,热水烧好之后他就亲自提水进来,南宫祈要帮忙却被拒绝了:“没关系的,我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你去休息吧。” 南宫祈趴在屋顶上看江立细心地跟玄商讲解洗澡的步骤,觉得那两人在一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哪里睡得着哟! 玄商的眼睛看不见,江立免不了要多嘱咐他几句,比如毛巾在哪里,换洗的衣服在哪里,水冷了可以叫他等等。 玄商问:“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帮我洗?” 江立说:“授受不亲。” “我知道这句话,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你是女的?” “……别废话,快洗。” 之后江立帮玄商检查了伤口,肩膀上的已经快好了,情况没有恶化,后脑上的伤口看起来不深,不过不知道里面伤着了没有。 “好了。”包完纱布,江立说。 “你的手呢?” “我的手?” “那时我闻到了,血腥味。” 江立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恢复冷静曾撕裂伤口的事情,然而他后来应付着县太爷又担心着玄商,完全把这个细节忽略了。 “我没事。” “哦……那我可以睡你这里吗?” “为什么不能回你自己那儿呢?” “冷。” “……” “我想和你睡,好不好?” “……罢了,随便你。” ☆、私心暗自藏 被热情的县太爷和老夫子塞了差事,江立就不能整天赋闲在家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去学堂。 花溪镇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依山傍水环境很好,辐射影响周围几十个山岭和村庄,人口其实是很多的,比起内陆地区相同条件的山区也要富裕些,所以送孩子到这种小学堂里来的人比江立预想的要多很多。 学堂的硬性条件也还可以,两间宽敞的屋子,虽然修建的年代有点久了,但还牢固坚实,遮风避雨不在话下。唯一不太好的是教师资源奇缺,年纪小的夫子难以服众,年纪大的又力不从心,再加上教得身心俱疲但酬劳很低,没几个人愿意守着这学堂。 曹秀才的恩师老夫子算是思想觉悟很高的类型,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要不是实在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还不舍得交给别人呢。 江立和曹秀才到的时候,老夫子带着一众学生在门口迎接,老夫子坚信,学习的前提是做到尊师重道,这第一步的“尊师”自然非常重要。 一看见他俩的身影,老夫子立马戳了戳旁边的学生,低声道:“新的夫子来了,快点问好,我刚刚是怎么教你们的?” 学生们扭捏了一会儿,对着曹秀才喊“江夫子好”又对着江立喊“曹夫子好”,气得老夫子直跺脚:“说了多少遍了,更瘦一点的那个才是江夫子!” 以前只有老夫子一个人,两间屋子里的学生不能一同上课,一部分学生在听讲的时候另一部分学生只能自习,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夫子,学生们就可以同时上课了。这几天老夫子会留在学堂里,坐在角落看江立和曹秀才上课,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沟通。 走进教室,南墙上挂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北墙上挂着“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江立笑了笑,翻开书,顺口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吗?” 学生们互相看了看,最后排的一个男生站起来说:“夫子,柳晨诚还没到。” 江立转头看老夫子,刚想问是不是请假了,老夫子就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小子真是没救了!从来没有一天是准时到的,到了也是在课堂上睡觉,要不是当年修这学堂的时候柳家出钱出力的,我早就应该让他走人。” 镇上有声望的柳家只有一个,就是开绸缎庄的那个,也是柳兰惠的娘家。 老夫子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跟江立从柳晨诚多么不成器开始说到如今的教育有多少问题:“有的人其实根本就不适合读书,这天下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他去给家里帮帮忙或者出去学门手艺不照样能活得好好的?明明是浪费时间还要赖在学堂里偷懒,唉……” 正吐槽着,有个人晃晃悠悠从后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本揉得皱巴巴的书,随意地往桌上一摊就要枕着睡觉,老夫子一眼瞅见了,立马跳起来吼了一声:“柳晨诚!” 柳晨诚睁开眼睛,最先关注到的是正前方站着的江立,扬起下巴笑了起来:“你谁啊你,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 “柳晨诚!你瞎了还是聋了!”老夫子气得脑门上都要冒烟了。 柳晨诚眯着眼,“哎哟”了一声:“不好意思啊,还真没看见您。”然后就趴下继续睡。 旁边的一个学生看他这副样子,下意识挪了挪凳子,动静被柳晨诚听见了,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响得隔壁都听见了:“你挪什么呢!老子是得了瘟疫还是能吃了你,上次打得你还没长记性是不是?想好好读书就来孝敬爷,再敢躲远点试试!” 江立简直不太敢相信这么恶霸牛气的话是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被吼的那名学生抽抽噎噎哭了起来,老夫子又急又气血压直飚,一把抄起戒尺就要对柳晨诚动手。 柳晨诚可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学堂,家里还给他派了个小书童呢,小书童见柳晨诚被打,赶紧推开老夫子,老夫子一时用力过猛又老胳膊老腿的,被这么一推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倒下的时候腰还撞在桌角上,好悬没晕过去。 学生们赶紧搀扶老夫子起来,江立冷冷地看着柳晨诚,指着后门说:“你要不想来干脆就别来。” “你以为是我死赖着这破学堂啊,还不是被我老子逼的,你有本事去说服他,我巴不得在家睡觉呢。” “你——”颤颤巍巍站起来的老夫子还要发作第二次,柳晨诚重重哼了一声,抓起桌子上揉得跟草纸有一拼的书转身就走,小书童也有样学样地鄙视了众人一圈,昂首挺胸地走了。 柳晨诚离开之后,学堂总算是清静下来了。 江立坐着听学生们背书,单手撑着下巴抵在桌上,眼眸微微垂着,像是在走神。 不知道玄商这时候在干什么? 玄商脑袋上有伤,痛得几乎无法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0 入睡,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江立不忍心吵醒他,他就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除了南宫祈昨天晚上知道玄商回来的事情,江耀他们都很惊讶,突然走了,突然回了,还突然能听见了,跟园子里唱的戏似的一出一出的。 玄商一点都听不见的时候,全家只有江立能和他交流,现在略有突破,但他们说话的模式基本是这样的—— “小商啊,回来啦?” “嗯。” “你跑去哪儿了,立儿可担心了……” “嗯。” “哎呀你的头是怎么回事啊?” “嗯?”这个语气表示他没听清,而江耀重复了几遍之后,玄商就不说话了。 方英秀暗地里拉着江耀嘀咕:“我看这孩子不止眼睛有问题,脑子也不太好使啊。” “诶,”江耀一摆手,“咱们可不能歧视小商。” “说的也是。” 于是老两口齐齐决定要用爱感化玄商坚冰包裹的内心,毕竟关爱残疾人嘛,人人有责!听了他们对话的南威和南宫祈只能望天。 “你说什么?”南威一把揪住南宫祈的衣襟,“你怎么能允许公子和陌生人睡在一起!” 南宫祈没好气地拉回自己的衣服,道:“已经不算陌生人了吧?我看玄商除了来历不明和有点自闭之外,挺好的。”说着他还指了指梧桐树下一如既往乖乖坐着的人,那副无辜的模样看起来极有说服力。 “果然你们这种粗人什么都不懂。”南威冷笑一声,表情自然地走进江立的屋子,似乎是平常的例行打扫,然而她关门的声音特别大。 南宫祈绕到屋子后边,透过白色的窗纱看南威,只见南威把所有的被子都掀了起来,然后在床单和被单上来来回回地看,还想凑近了闻。 南宫祈低声喝道:“你是不是变态啊,干嘛呢!” 南威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这才把床单被褥一起抱起来拿出去。 南宫祈走到正门来,南威正要给江立换一床薄被,这次她没有像小狗找骨头一样排查了。 “你到底——”皱着眉看了她半晌,南宫祈总算回过味来了,“你莫非是怀疑……” 南威点头承认,看了看门外方英秀和江耀都不在才说道:“你我是清楚公子的情况的,任何节外生枝的东西都要除掉,如果有一天玄商成了绊脚石……” “哪有这么夸张。”南宫祈说道,“公子不过是偶然救了他,又看他身有残疾才收留他,怎么可能像你想的进展这么快?而且你忘了吗,公子曾经对断袖可是深恶痛绝。” “那只是针对另一方是梁政的情况。” “好歹他也是皇帝,你能别直呼其名吗?” “你管我。”南威把他赶出去,“快走,别呆在这里碍手碍脚。” 南宫祈无奈地走出来,又看了看梧桐树下的玄商,觉得南威想太多。 而南宫祈没有看见的是,玄商手里攥着一个已经被铰得粉碎的小小荷包,碎片上还能隐隐看出一朵莲花的痕迹。 ☆、胖子和瘦子 街头,两个人并肩走着,引得其他路人频频回望。这两人实在是对比太明显了,一个胖得像几个水桶的叠加,一个瘦得像根竹竿,胖的那个一脸傻气看见啥都嘿嘿笑,瘦的那个表情严肃活像有人欠了他二百五十两银子。 在胖子几百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踏进凡间一步,他自然是看什么都稀奇。 经过面铺,胖子一拍瘦子的肩膀,嚷嚷:“你快看哪,太神奇了,一块软趴趴的白泥怎么会甩啊甩的拉啊拉的变成那么细那么长?” 面铺老板斜着眼看他,心道这人莫不是从地洞里爬上来的,没见识到这种程度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瘦子本就长得瘦,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被胖子这一掌拍得差点扑地而灭,没好气道:“那是面团,什么白泥啊你。” 瘦子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出来,胖子这家伙人又懒话又多,而且他总是缺少某些自觉,比如…… “瘦子,那块匾额好像要砸下来了。”胖子忽然指着远处一块挂着大红绸子的匾额说道。 瘦子连忙想捂他嘴却没来得及,那家店的老板一下子就冲出来了,骂道:“开张第一天是谁在这儿咒我呢,你不知道匾额掉下来不是好兆头啊,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你——哎哟!” “砰——”老板正站在匾额下面跳脚,结果伴随着几个伙计惊恐的叫声那匾额真的掉下来了,恰好砸在他背上,砸得整个人都瘫了,呈缺了半竖的“米”字型贴在地上。 “老板!”伙计们七手八脚去扶,胖子小声嘟囔,“都说了要掉了你还不信……” 瘦子赶紧把胖子拽走,生怕那老板醒过来之后派人揍死他。 两人又走啊走,突然看见一大群中老年妇女挎着篮子往一个地方挤,两人躲闪不及被挤得全身变形,尤其是胖子,腰上的肉都皱到肚子上了,看起来更像个球。 “瘦子啊,我要扁掉了!” 瘦子扯了扯嘴角:“恭喜。”能用挤扁这种方法减肥成功的你也是奇葩了。 两人拉着手好不容易没有失散,花了大力气才从小媳妇和大娘们的手里挣脱,旁边一个卖蜡烛的小贩嘲笑他们:“你们是不是第一次来花溪镇啊,这是我们这儿的风俗。” “什么风俗?”瘦子问。 “拜女娲娘娘啊。” 胖子和瘦子齐齐一愣,小贩接着说:“每年的立夏前后,早晨和傍晚都会有很多人去求女娲娘娘,大多数是求生儿子和抱孙子的。虽然也有人不信这个,不过拜就拜呗,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所以这里时不时会发生被一波人潮吞没的现象,下次看见了避着走就行了。” 胖子挠着脑袋问:“求子不是该拜送子观音?” 小贩说:“别的地方可能是这样干的,可是咱们这儿一直就是拜女娲娘娘。你们看庙两边——” 胖子和瘦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小庙两旁的对联是八个字,左“周而复始”,右“生生不息”。嚯,这玄奥的,逼格看起来确实比送子观音高嘛。 胖子扯了扯瘦子的袖子:“咱们也拜拜吧。” 瘦子点头。那小贩来来回回打量了他们许久,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您二位也要求子?” 瘦子瞪他:“娲皇福泽绵延功德无量,谁说只能求子!” “哦、哦……”小贩赔笑两声,忽然眼睛一亮,抓了一把自己的蜡烛,问他们,“既然要去庙里,买几根蜡烛吧。” 瘦子懒得跟他多说,径直跟在一群中老年妇女后面进了庙里,胖子还在那儿傻呵呵地问:“多少钱一根?” “一根三文钱,五根我就给个便宜价,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1 二十文怎么样?实惠吧?” “实惠实惠……”胖子嘿嘿笑着摸钱袋,瘦子教过他,在人间买东西一定要用银子银票,或者用等价的东西换。他打开钱袋认认真真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小贩压根没听他数,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今天碰到个傻大个啊,傻成这样也是少见,早知道刚刚就多说点。 胖子把铜板交给小贩,然后拿着五根蜡烛走了。 小贩笑眯眯地顺手又数了一遍,可是怎么数都只有十二个铜板,说好的二十呢?奶奶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竟然这样蒙我! 胖子走出老远还在那嘀咕:“十二文和二十文有区别吗?十二是二十的另一种说法吧……”他没发现旁边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把那五根蜡烛全点上之后,胖子和瘦子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 铜质塑像的女娲看起来高大冰冷,凛然不可侵犯,但眉宇之间一抹厚爱众生的慈祥却清晰可见。 瘦子默默在心中祈祷:娲皇,请您保佑世间一切都好,请您庇护苍生无难无灾,还有……请您别怪罪我们俩把蛇君弄丢的事情,在昆仑境关闭之前,我们一定会带蛇君回去的,您要理解我现在的困境,因为有句话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胖子完全没注意到瘦子小刀般犀利的眼神,他一直傻笑着在说些有的没的:“娲皇,人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有人能把白泥甩成面条,有人会卖不长毛的鸡,还有人在厕纸上画画写字……” 瘦子很想一巴掌把他拍晕——胖子口中不长毛的鸡是俗称的田鸡,厕纸是书画卷轴,还有各种奇葩的认知就不说了,总之和他在一起就两个字:丢脸。 从女娲庙出来之后,两人继续往前走,夕阳的余晖落在地上,温暖昏黄,表示夜晚即将来临,这时胖子看见一座特别好看的楼亮起了灯火,二楼的侧门里出来了好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倚在栏杆上笑得放肆。 胖子问:“那里是什么地方?好多美女啊!” 瘦子看了一眼,嗤笑道:“你觉得她们好看?” 胖子摇了摇头:“也就普普通通吧,比起青女来差得远了。” 青女是掌管霜雪的女神,胖子别看胖,志向还挺高,喜欢青女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眼里没有人比青女好看,瘦子都懒得吐槽了。 估摸着这里是青楼,瘦子怕胖子又惹出祸来,于是拉着他匆匆走过,刚好也有两个人匆匆从里面走出来,胖子就随意地瞟了一眼。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顶多十岁的男声,后面跟着个书童打扮的人,胖子又看了看,说道:“那个男的印堂发黑,我看有血光之灾。” “你能别乌鸦嘴了吗?”瘦子心里也有点疑惑,十岁不到的小孩跑青楼干啥,他又干不了啥,真是奇怪。 这两人其实就是柳晨诚和他的书童。 书童明显惴惴不安,紧跟着柳晨诚道:“少爷,大小姐和姑爷这阵子都住在家呢,夫人特地叮嘱您要认认真真在学堂上课的,您这要是被发现了……” 书童口中的大小姐和姑爷指的即是柳兰惠与李二柱。 “你不说我不说,怎么会被发现!”柳晨诚狠狠剜了他一眼,“说起来也是搞笑,柳兰惠不过是嫁了个乡下的庄稼汉,还怕大房搞出什么风浪吗,我娘真是胆子太小了。” 书童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稍微低了低头,再想开口的时候发现前面的柳晨诚不见了,接着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了他的口鼻把他拖进了巷子里。 柳晨诚和书童都被重重地扔在地上,紧跟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柳晨诚长这么大何曾被人打过,不止哭爹喊娘,还差点就当场失禁了。 两人抱着头都看不见凶徒的脸,但是能感觉出来是几个男人,几乎快被打晕过去的时候,他们听见一个粗犷的男声在说:“记住了小子,别惹江立,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柳晨诚毕竟年纪小,被这样暴打一顿之后已经意识不清,倒是书童心里咯噔了一下——江立?今天叫柳晨诚不想上课就滚的那个新夫子似乎就叫这个名! “少爷!少爷!” 连滚带爬地过去扶起柳晨诚,书童也不管自己多狼狈了,赶紧回府救治要紧,而且要把恶徒的话原原本本告诉老爷,让那姓江的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跑掉之后,巷子深处走出两个人。 “付贵啊付贵,以前我只当你是个草包,没想到你还会借刀杀人这一招嘛。”说话的恰巧是打过玄商一棍子的大汉。 付贵沉着脸扔了个钱袋给大汉,阴恻恻地说:“给你兄弟分了吧,之后别说见过我。” “我办事,你放心。” 简单交流完,两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隐匿在黑暗中的胖子和瘦子大概就是黄雀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确实有血光之灾。” “少废话。” “他们明显是坏人啊,路见拔刀,不平相助,我们是不是该做好事了?” “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嘿嘿,差不多,反正要‘助’嘛……” ☆、蜕皮的前兆 结束了一天的课,江立离开学堂后去陆良的小医馆帮玄商拿药。 陆良靠在柜台上懒洋洋地说:“你家那位怎么老是受伤,有空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 你家那位……听起来怪怪的。江立拿起包好的药,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师父还没有回来吗?” 陆良笑着说:“是啊,估计那位温二公子的病真的很严重。” “哦。”江立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江立走后,中年人立即冲过来关了门,皱着眉对陆良说:“师父,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古人诚不欺我也。”陆良先是感慨了一句,然后对中年人摆摆手,“别担心,我们半斤八两,心中有数就行了。” 江立回到家中,方英秀和江耀习惯很好,早就睡了,南宫祈还在屋顶上盘腿坐着,南威热着饭菜等江立回来。 江立坐下吃了两口,南威便心疼地道:“公子,每天都要教到这么晚吗,连饭都不能准时吃。” “不是一直这样,今天第一天罢了,只是老夫子还不太放心所以多说了会儿话。你让我每天都教到这么晚,即使我愿意,那些孩子的家长也不会答应的。” 南威嗤笑一声:“那倒是,如今的孩子都是家里的小祖宗了。” 江立之前已经饿过头了,现在没什么食欲,南威看他只喝清酒都不动筷子,就说道:“要不然我给公子下碗面吧?” 江立放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2 下筷子,问道:“今天我不在,玄商乖乖吃饭了吗?” 南威撇撇嘴:“他还是老样子呗,一日三餐精确得跟什么似的,吃完了就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现在大概睡着了吧。” 江立拿着药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南威瞧了瞧桌上热腾腾的几乎没动过的饭菜,表情变幻莫测。 “我说,你与其操心公子和玄商会不会有什么事情,不如操心操心灰楼的事情吧。” 南威回头,被南宫祈倒垂下来的脑袋吓了一跳。原来南宫祈两只脚勾在屋檐上,仗着轻功好整个人直挺挺地挂下来,大晚上猛一瞧真有点惊悚。 “要死了,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没有顾忌了,那什么楼是大白菜吗能随便说!” 南宫祈冷飕飕地看了看她,说:“也许公子早就不在乎了,你这样遮遮掩掩反而……” “我告诉你,南宫祈。”南威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灰楼必须永远远离公子。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听梁政的话,梁政需要一个工具,这个工具是不是公子没有关系,所以只要我充当了这个工具,公子就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是我的选择,不需要你来管,当然,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可以帮我传传信,不过赈灾贪污案我早就派人去办了,你没有置喙的余地。” 南宫祈看着南威边说边捏碎了一个勺子,沉默着翻身上屋顶。望着无星无月的天空,心中默默叹气,工具吗?要真的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江立自是不知道南威和南宫祈发生的争执,他先去了玄商的房间,屋子里漆黑一片,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却并没有人,他又走到自己的房间,本以为玄商是想赖在他这里,但是屋子里除了南威新换的被褥也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 江立蹙了蹙眉,心想他会不会又跑了,可是这么安稳的日子,玄商干嘛吃饱了撑的三天两头玩失踪啊,这个假设似乎并不成立。 江立走到院子里,抬头问:“南宫,你看见玄商了吗?” 南宫祈一愣:“他不在自己的房间吗?我看见他吃完饭就回去了呀。” 南宫祈长这么大头一次怀疑自己的武功和能力,按照常理来说,这附近的风吹草动绝对都在他的感知之中,但是玄商已经不止一次悄无声息地来去了,那感觉就跟见了鬼似的。 江立忍住心里的暴躁,绕着房子找了一圈,南宫祈本来也想下来,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走到柴房的后门的时候,江立发现门闩掉在地上。平时大家都是从前门走,所以后门一直都是关着的,门闩许久没用,落了一层灰。 江立带着疑惑慢慢地走进去,干草堆里突然传出麦秆被碾压而发出的噼啪声,江立愣了愣,语气放轻缓了一些:“玄商,是你吗?” 相处了这么久,江立也算是摸到一点玄商的个性了,你如果急赤白脸地跟他说话,他绝对会用一脸无辜的表情气你,而你要是表现得宽容一些和善一些,没有明确的责怪意思,他反而会比较听话。 果然,江立连着轻轻地喊了两声之后,一只冰凉的手就凑了上来,伴随着闷闷的声音:“嗯。” 江立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反握住他的手说:“这么晚了你待在这儿干嘛,看你的手都冷成什么样了,快点回去睡觉了。” “不。”出乎意料的是,玄商反抗地抽回手,哗啦啦挤进稻草里。 江立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烦躁:“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离开,莫名其妙地回来,莫名其妙地闹脾气,还总是没有闹脾气的自觉,养个不省心的小屁孩也不过如此了吧! 南宫祈在屋顶上听见江立说话,忍不住要给玄商翘个大拇指,公子向来以温润有礼的形象遮掩骨子里的淡漠凉薄,多久没看到他生气了,玄商这功力有朝一日定能赶上狗皇帝梁政啊,有前途。 黑暗中,玄商摸了摸自己颈侧出现的鳞片,坚决不肯出去,话中带着一丝委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生气……” 今天晚上回房间洗好澡之后,玄商就发现了这些蛇鳞,从金色渐变到黑色,先是出现在下巴上,然后一路往下扩散,短短两个时辰,他的胸口已经被鳞片彻底占领。虽然,他认为蜕皮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他以前听胖子和瘦子说过,如果这副样子被人类看见,一定会吓死那人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现在还不想江立死呢。 ☆、养蛇自成患 面对玄商的反抗,江立不怒反笑:“对,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呢?你要在这里呆一晚上的话,我也不走了。”说完他就在一辆装稻草的破旧小木推车上坐了下来,闭目休憩状。 玄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很好奇地问:“你一直都不怀疑我是坏人吗?” 一般人帮助别人会帮助到带回家吗,而且发现这人种种古怪之处还心无芥蒂?虽然一开始确实是江立先射了他一箭导致他整个肩膀瘫了半个月。 “如果你是的话,你会害我吗?”江立问。 “不会。” “那不就行了。” “但是我也许会骗你,会隐瞒你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与我有利害关系吗?” “没有。” 江立失笑:“那你说这么多干什么,谁还没有个隐私了,我不稀罕。” 黑暗中江立看不见玄商,玄商则是本来就看不见江立,所以他也错过了把那抹洒脱的笑容藏在心里的机会。 玄商缓缓地凑过去,用还没有显现出鳞片的手拉江立:“你到这边来。” 江立“嗯?”了一声,慢慢走过去,途中脚踢到几根麻绳,差点被绊倒。小心翼翼地走到玄商那里,江立蹲下来,摸到一块清理干净的地方,没有柴房特有的腐朽味道,也不潮湿粘腻,铺着软软的棉絮,还有淡淡香气,就像个简易的床铺。 江立嘴角抽了抽,问:“你把哪里的被子给拆了?” 玄商乖乖地说:“你房间里那个大箱子。” 江立扶额。那个箱子里放着的都是他们离开京都的时候一路带过来的,被面上是上等的苏绣,被芯更别说了,不仅用了不少熏香还加了很多助眠用的药草,怪不得他闻着这个味道觉得熟悉呢。这些被子当时差点被付之一炬作为过去的告别,他们落户花溪镇小山村之后就再也没拿出来用过,不过南威还会定期晒一晒。 “你拆别的不行吗,什么时候看上那个大箱子的?” 玄商似乎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你当我傻啊? “床上的那些一拆不就被你发现了吗?” 江立无奈地坐在棉絮上,伸手去摸玄商的脑袋,玄商要往后躲他就拽住玄商的手臂:“我看看你伤口怎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3 么样,你今天换药了没有?” 玄商默默地转身,拿后脑勺对着他,然而即使是这样,江立也伸出好远才碰到他,心中不由升起淡淡的疑惑——玄商今天怎么总是离他这么远呢,太不习惯了。 江立不知道的是,此时玄商的下半身隐隐幻化出蛇尾的形状,虎牙已经被两根又白又尖的毒牙取代,毒牙顶部甚至渗出少许透明的液体,就像准备要毒死猎物,先注入毒液,使猎物在痉挛的痛苦中死去,然后一口吞下,让它在腥臭的肠道中彻底消失。 这副样子玄商自然不愿意江立看见。 江立摸了摸依然绑得牢牢的绷带,没感觉到再次崩裂和出血,稍微放下心来:“还疼不疼?” “不疼。”玄商摇头,“本来就不疼。” “……疼要说。” “真不疼。” “好吧。”江立笑笑,顺势放下手,在放下的过程中,指尖触摸到了什么微微凸出来的东西,凉凉的,滑溜溜的。 江立愣了一下,怀疑那一瞬间只是自己的错觉,他再一次伸出手的时候什么都没摸到——玄商往墙的那边缩了缩。 玄商说:“你还是回房间睡吧。” 江立坚持:“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回。” “那我也不回。”江立笑眯眯道。这会儿他有点小孩子脾气,很像是被玄商传染了。 “随便你。”玄商看江立一副打定主意要留下来的模样,只能再往墙的那边缩,冰冷的鳞片贴着同样冰冷的墙,没什么不适应的感觉。 江立侧着躺下,后门最下面的缝隙里忽然透进来一点淡淡的月光,极其细微,但可以让江立勉强看到玄商的头,玄商背对着他,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头发也把脖子那处的皮肉遮住了,整个人黑漆漆的。 江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他略微翻了翻身,平躺着,视线恰好对上柴房南墙上唯一的小窗户,月光轻飘飘飞进来,小窗附近堆得高高的麦秆都像是发出了一圈蓝色的光芒。江立刚准备闭眼“享受”睡在柴房的第一次,眼睛却蓦地睁大了两分,目光死死地凝固住了。 应该没有看错! 刚刚确实有什么东西从上到下一扫而过,且正好在明亮的窗前显现出形状,像是一条鞭子,非常细长,有点金光闪闪的感觉,移动速度快得肉眼几乎捕捉不到,要不是他以前练射箭把眼力练得很好可能他也注意不到。 “玄商!”江立下意识去推身边的人,“你看见了吗?”问完他自己倒是愣住了,玄商的眼睛有问题,即使是白天也看不见,怎么能指望他看到什么呢。 “什么东西?”玄商微微偏过头,躯体却缩在黑暗中没动。 江立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又细又长的,划拉了一下就不见了。” 玄商努力想把尾巴缩回来,但是做了几天人,尾巴又太长,这会儿一着急反而笨手笨脚控制不好,一不小心尾巴梢又高高地挺了起来。 江立还注视着光亮处呢,这一下子怕是要露馅了! 玄商急中生智,忽然一转身,两手准确地捧住江立的脸颊就把他的头往侧面掰,同时自己也往前凑…… 江立只觉唇上软软的,冰凉冰凉的,一瞬间大脑完全停止运行。 玄商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就是本能地这么做了,压根不知道接吻这种事情还可以伸舌头,甚至忽略了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阴冷蛇瞳的事实,还好江立看不见。 于是两人傻呆呆地贴在一起贴了好久,直到玄商把自己的尾巴团成圈缩回来,江立才骤然回神,一把推开玄商的脸,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慢慢平复心绪。 良久,江立开口:“你……” 玄商默默地抱住自己胖胖的尾巴,缩回墙边,沉声道:“我想了一下,你一定是出现幻觉了,这里怎么会有奇怪的东西呢,还是快睡吧。” 显然玄商的重点一点都没落在方才的吻上,江立莫名松了一口气,也绝口不提两人的触碰:“我肯定看见了,不是幻觉。” “那就是看错了。”玄商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没人听得出异常。 “真的是我看错了吗……”江立再次躺平,眼神依然固定在窗户那边,他不死心地看了很久,直到困意袭来眼皮沉重,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屋顶上的南宫祈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江立出来,玄商在江立心中的重要程度超乎他的预料了,要知道,世界上能让江立妥协的人还真没几个。 “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 “又在装文豪,去死吧你!”一只拖鞋带着南威的骂声直接飞上屋顶,差点拍在南宫祈脸上。 “女人真可怕。”小声吐槽了一句,南宫祈也躺下睡了。 江立向来浅眠,今晚却睡得特别沉,而且还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他梦到一条浑身漆黑、腹部和头顶有金色鳞片的大蛇缠在他的腰上,而且还一圈又一圈缠得越来越紧。 不过他是怎么发现这是梦的呢?因为正常情况下他可能早就被缠窒息了,但是梦里的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不适。 大蛇的脑袋从他的下腹部缓缓上移,移到脖颈处时露出的皮肉明显有摩擦感,江立微微抬起头,那蛇恰好伸出蛇信子,迅速在他下巴上舔了一下。 冰凉凉的触感,很像玄商的唇…… 江立想把这蛇扒拉下去,手却好像使不上劲,蛇头继续往前移动,直到伸到他脑袋上方。 盯着那双阴冷的眼睛,江立忽然觉得很熟悉,只是他还来不及分辨那种熟悉,大蛇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尖尖的毒牙闪着寒光,朝他的脖颈直直地扎下去—— “公子,公子!” “公子?醒了吗?” 江立睁开眼,眼前的白光瞬间消散,南威的脸逐渐变得清晰。他现在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不是潮湿腐朽的柴房,被子也盖得好好的,玄商并不在旁边。 “我怎么在这里?” 南威说:“快天亮的时候,玄公子把您带回来的。”而且还是抱着放到床上的。 江立扶额,这么说他是真的在柴房睡了一晚咯?怪不得腰和腿都有点酸呢。那个奇怪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玄商呢?” “正吃早饭呢。” 江立点了点头,起床洗漱。 南威说:“刚才曹秀才差人通知您,今天别去学堂了。” 江立一愣:“为什么?” “据说是柳家的宝贝小公子昨天被人揍了,打得鼻青脸肿都破相了,而且歹徒口口声声说是您雇的,今天天一亮柳员外就带着一大堆家丁堵在学堂呢,曹秀才说他会和老夫子先挡住他们的,您就别露面了。” ☆、人红是非多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4 “哪个柳家?”江立问。 “还能是哪个,”南威撇撇嘴,“绸缎庄那家咯。” 柳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并不仅仅是镇上的的绸缎庄,在其他州县还有不少铺子,柳员外交友广泛,江湖庙堂均有知交,虽不能排上一方首富,说是个名门望族还是不过分的。只不过柳家到了这一代,人丁不太兴盛,即使柳员外妻妾众多,也只诞下三女一男,这个“男”自然成了家里的稀罕物,况且还是正妻所出,是现成的嫡长子,谁不拿他当星星月亮一样捧着。 平日里柳家上上下下都娇惯着柳晨诚,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点小嗑小碰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现在可好了,柳晨诚被人暴打一顿打得都没有人样了,这可真是触了柳员外的逆鳞啊。 “柳员外,我拿我这老脸担保,江公子为人正直坦荡,绝不会做出这样有辱斯文的事情。”老夫子昨天被柳晨诚的书童推得撞在桌角上之后腰上就肿了起来,疼得他今天只能拄着拐杖,走都走不稳。 曹秀才扶着老夫子,让陆陆续续来上课的学生们先去教室自习,那些家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误伤了小孩子就麻烦了。 “老夫子,”柳员外慢慢悠悠地从家丁身后走出来,说话的调子高傲而轻慢,话语乍一听似乎很有礼貌,实际上颇有几分自恃身份的意思,“我敬重您十几年如一日地照顾着十里八乡读书的孩子,所以不想你为难,你只要让那个叫江立的家伙出来跟我当面对质就行。” “都说了这种事情不是江兄做的,有什么对质的必要?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报官调查。”曹秀才心里窝火。 大家都是读过书的,有什么误会友好沟通一下解决了就行了,他们自然不会阻挡柳员外和江立见面,但是柳员外这态度真的是来商量的?恐怕是兴师问罪吧!上来就以人数优势踩人一脚,还说什么当面对质,江立要是真来了,肯定会马上升级成当面对打。 “没必要?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柳员外一边的眉头就挑起来了,“诚儿还不到十岁啊,要是身体落下什么病根谁来负责?被打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忘了,你儿子早就跟着你老婆跑回娘家了吧。” 一众家丁配合着柳员外哈哈大笑,笑得曹秀才脸色越发阴沉。 “柳员外,言易出,故要谨,这样当面揭人短处不好吧。”老夫子自然是护着自己学生的。 柳员外眼神一凛,冷冷道:“我可没时间跟你们俩在这里废话了,一句话,交不交江立,乖乖交出来呢我们什么都好说,否则……反正我也有办法打听到他家住在哪里,而在去找他之前,你们这个学堂也给我的诚儿赔罪吧!” 家丁们齐齐举起了棍子,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冲进去砸东西。 “你这是迁怒!”曹秀才喊道。 “就是迁怒又怎么样?诚儿在这里也学了好一阵子了,到现在却没什么长进,我看你们这个学堂空有一个做学问的壳子,内里没有半点墨水,塞得全是破棉花。” “是柳晨诚自己三天两头旷课,在课上也只是睡觉,怪得了夫子吗!” 上午的市场开始热闹起来,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但是观众向来不明真相难以判断,站在外围指指点点,一时也没有人上来制止。柳员外轻易不横行霸道,但他横行霸道起来,县太爷要阻止都不容易。 眼看柳员外要叫人砸学堂,老夫子心痛得眼睛一翻要厥过去了,这时只听人群外围传来一声:“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来者正是江立,一身青袍,俊秀出众,只是平时轻轻浅浅的气质完全沉淀了下来,莫名带着几分暴风雨前的压迫感。 南宫祈抱着剑紧跟江立,手都有点发痒——太久没跟人动手了,怀念啊。 柳员外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你就是江立?” “正是。”江立点头。 “既然你来了,也就是承认雇凶杀人了?” 嚯,把揍了一顿的性质直接等价于雇凶杀人,柳员外是当真想让江立吃不了兜着走啊。 江立摇头:“我有什么理由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因为诚儿冲撞了你。” “那刚才曹秀才和老夫子也冲撞了你,你要杀了他们吗?” “是啊,随随便便打人不好的呀,总要查查清楚。”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那些歹徒亲口说是你指使的,还能有假?” “焉知不是栽赃陷害。” 两人久久对视,气势上竟是谁都压不倒谁,而听了江立反驳的话,生性多疑的柳员外也没有原来那么笃定了,眼神中甫一出现一抹犹豫,便是江立胜了一筹,柳员外暗自吃惊:这后辈不容小觑。 “好,我们去官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衙门走,县太爷赶紧换衣服,急急忙忙冲出家门。温修远看见了,顺口问了一句:“出什么事情了?” “唉,我们这小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多少事,无非谁家牛丢了谁家鸡死了,这回出了个恶意行凶啦,真是正合我意……”话没说完看到温修远一脸异样的表情,县太爷瞬间改口,“啊,真是太不像话了!” 温修远身为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职责,这小地方的衙门不知道办事效率怎么样,他想跟着一起去看看。 县太爷有点紧张:“啊?那二公子……” “嘉绍自出生便是如此,好生养着就是,也不需要劳动仆人一直伺候着。”换言之,他走开一会儿没关系,温嘉绍又不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哦,那下官便为温大人引路。” 衙门许久不升堂了,衙役们格外有精神,虽然县太爷激动得拍惊堂木的手都有点抖,但气氛还是很严肃的。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柳员外和江立都不下跪,县太爷也忘了这茬,坐在一旁的温修远瞧着江立的侧脸,越看越眼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柳员外请的讼师递上讼状,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县太爷立马传证人小书童出庭,跟随小书童一起来的却还有柳兰惠和李二柱。 李二柱向来拿江立当哥哥对待,本来是想作证江立的人品,可发生冲突的一方是他老丈人,柳员外嫌他身份低不太待见他,这段日子住在柳宅李二柱没少挨冷眼,这会儿说什么都两面不是人。 柳兰惠拉着李二柱站在人群里,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县太爷虽然上任以来几乎没查过大案子,但做起事来也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听了书童的话之后,他先派一拨人去验证柳晨诚的伤情,又派一拨人去案发地点察看痕迹和询问路人,最后得出的结果很合理——柳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5 晨诚的确被打了,虽然证人证言指向江立却缺少更实质性的证据,必须要等抓到歹徒后才能定罪。 柳员外这会儿倒是不咄咄逼人了,脸上甚至现出笑意:“既然这样,在抓到歹徒前,为防止江公子逃跑,是不是该关押起来?” 一听“关押”两字,南宫祈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眼中杀气毕露。 江立隐蔽地对他做了个手势,让他别冲动。 县太爷有些犹豫,柳员外正要继续撺掇,人群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我们能作证,这件事是别人嫁祸给这位公子的。” 柳员外脸色刷一下放下来了,转头去看,瞧见一胖一瘦两个人正朝庭上走来。 本来他们俩还要来得早点了,都是胖子一上街就看什么都新鲜,转两圈就能迷路,瘦子带着他简直累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走到衙门这里。 瘦子简明扼要的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县太爷顿时觉得这件事情水很深啊,问道:“你们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吗?” 瘦子说:“不知道,我们不是花溪镇人。不过再见到的话应该能认出来吧。” 其实瘦子听到了那大汉说的全部的话,自然包括泄露姓名的那句“付贵啊付贵”,可是他以为这说的是“富贵啊富贵”,所以没注意。 县太爷点头,让衙役带他们下去画影图形。 衙役带着两人走进偏门,胖子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喂,你又怎么了?”瘦子拍了他脑袋一下。 “……我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 “大蒜馅饺子还是萝卜馅煎饼啊?” “不是!”胖子皱了皱鼻子。 “别闻了。”瘦子拽走了他。 歹徒还要抓,但事情似乎跟江立没关系了,江立对着县太爷略一点头示意,就带着南宫祈走了,温修远盯着那个背影,越发笃定一定在哪儿见过! 柳员外愤愤地一甩袖子,走的时候看见柳兰惠和李二柱也没好脸色,嘀咕了一句:“丢人现眼!”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啊!”画影图形完成之后,胖子猛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什么鬼?”瘦子嫌弃脸看他。 “那味道不就是蛇君的吗?” ☆、悠闲的午后 “说你大蒜吃多了你还不相信呢,吃得鼻子都不灵了。” 胖子急得直跺脚:“这次我肯定没有搞错!虽然……味道是有点淡……” 瘦子皱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想起以前在昆仑的时候,胖子吨位太重懒得动弹,总是懒洋洋地睡在蛇君身边,尤其是蛇君到昆仑境九重天去陪娲皇的时候,满天飞雪,冰冻三尺,蛇君又天生有缺陷极其畏寒,娲皇就常夸胖子是个小火炉,待在胖子身边蛇君会睡得很好。 这个世界上,如果娲皇作为创造者对蛇君的了解排第一的话,那胖子也许能排到第二呢。反正他现在也一点头绪也没有,宁可信其有吧。 而且,算算日子,蛇君化形后的第一次蜕皮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你还记得清楚那味道是刚才庭上哪个人的吗?” 胖子仰着脸想了半天:“青衫男子身上最浓,他后面拿着剑的男人好像也有一点点。” 这时候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衙门大门口,瘦子就拽着一个衙役问那人是谁。 “嗯?你们果然是新来的吧,”衙役和善地笑笑,“他姓江,叫江立,住在镇北竹林村。人长得好看,书读得也多,虽然平时挺低调,但咱们这儿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基本都认识。至于拿剑的……一定是和他们住在一起的那个,等等,我忘了他叫什么,就记得姓南宫,可能是江家的远亲。” 胖子傻呵呵问了一句:“他爱吃蛇肉吗?”话音刚落,瘦子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胖子肥得像球,咕噜噜停都停不下来,好悬没滚到对面墙上。 好家伙,胖成这样也是个人才啊。 衙役看得目瞪口呆:“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管了,找找看吧。”瘦子嘀咕了一句,提起地上那个“球”往镇北走。 另一边,温修远也在找县太爷问江立的事情。 县太爷放下茶盏,回忆道:“他们一家来的蛮早的,算上今年,我在任上已有五载,江家至少是五年前过来的。” 温修远追问:“是世代居于此处还是……” 县太爷摇了摇手:“我听我那本地户籍的师爷讲过,江家是后来搬来的,不是原本就在此处,这个村里人都能作证的。至于为什么搬来,他们的老家是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温修远皱眉:“如果我没有记错,朝廷新增加的管理条例里,这样子搬迁的人是不能拥有按人头交税的田地的。” “这也就是我敬重江立的原因之一了。”县太爷拿起茶盏,吹了吹面上的茶叶,笑着说,“我虽然官小,眼力还是有点的,能这么让上面破例审批还不留痕迹的,江家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 听了这话,温修远耳朵边上立马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小人。 小黑人说:别想了,他连名字都对不上,这么可能是你要找的人,你家三儿子看来只有等死了。 小白人说:怎么不可能了,来历奇怪,背景未知,很像是那种牛逼人物退隐的设定啊,没准人就是改名了呢?大胆地去问问吧! “对了,之前我还问他求过一幅画,大人想要看看吗?” “你还喜欢字画?” “附庸风雅,附庸风雅而已。”县太爷谦虚着,让人把画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温修远凑上去看了一眼,是雪中梅花图,用色讲究,留白蕴藉,无远山孤舟却显独上高楼的高远意境,温修远刚欲点头赞许,忽见画面右下角题着两句诗——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温修远登时睁大了眼睛,失声叫了出来:“这!这笔迹——” “笔迹怎么了?”县太爷仔仔细细看了看,行草,潇洒飘逸,造诣颇深,除此之外并看不出特别的。 殊不知,看到那十四个字的一刹那,温修远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有一阵子,很多大臣都发现奏折上的批复不太对劲,口吻还是正常的,但笔迹与皇帝以前写的大不一样。大赟王朝历朝历代有严规,大小奏折必须皇帝亲自回复,再位高权重的臣子也不能代替,这个异常的状况一经发现,当时在任的四个言官就不干了,长跪殿前要求皇帝严惩逾矩之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其中一名言官是温修远的同乡,两人交情甚深,温修远跟着那同乡暗地里批判这种行为批判了不是一次两次,他们对笔迹的问题研究得也很透彻。 后来,四个言官全部被当今皇上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判了流放,梁政向来桀骜残忍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6 ,许多劝阻的大臣都被连累了,温修远也受这件事影响一连几次左迁,现在好不容易稳定在监察御史这个位置上了,小儿子又出了事情,着实要他这条老命了。 总之,那件事过后,奏折的笔迹又恢复了正常,而代写者自始至终不为众人所知。 温修远不住地在心里感慨,魏公公不愧是魏公公,这么早时候的一尊大神的行踪都能知道,真是上天要救他儿子呀! “温大人,您怎么了?”县太爷疑惑地看着温修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有救了有救了!”温修远拍着手直接叫上管家就冲了出去,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留下县太爷一头雾水,还傻乎乎地盯着那画看呢。 那一头,南宫祈和江立已经回到了家里。 江耀纳闷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学堂放假了?” 江立说:“出了点小事,学堂停课一天。” “哦。”江耀也没有往深里问,感慨了一句,“现在的小孩子不容易啊,以前我看过几次翰林学士校对的卷子,不是特别刁钻就是特别呆板,啧啧。”说着摇了摇头,那意思——要我考我都考不出来哦! 玄商坐在江耀对面静静地摸着一块木板,江立发现玄商总是拿着同一块,上面被他摸得都有点光滑了。 南宫祈拿来一个小板凳,江立坐在玄商旁边,问:“你喜欢《诗经》?” 玄商说:“喜欢这篇。” 江立瞄了一眼,这就是他最先刻的那篇《绸缪》。 南宫祈飞到梧桐树上看着树下三个人,南威端来茶点之后帮着方英秀洗衣服去了。午后的气温有点高,树下却很阴凉,偶尔有轻柔的风拂过脸颊耳畔,田园山水间特有的惬意油然而生。 左右闲着,江立拿过纸笔,问玄商:“会写字吗?” 玄商迟疑了一下:“一点点。” “试试看。”江立把笔递给他。 玄商眼睛看不见,拿过笔之后迟迟不动,一个豆大的墨点把纸染透了。 “怎么了?”江立笑道,“没关系的,就写《绸缪》怎么样?” 玄商只好慢慢地写起来。 江耀也很好奇眼盲的玄商会写出怎样的作品,于是放下手里的书看了过来,一开始还是面露期待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噗”了一声。 江立一手握拳抵在下巴上,“咳咳”两声,憋笑憋得挺辛苦。 南宫祈左看看右看看,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两人这么开心,就也探下个头瞧了瞧,结果这一瞧差点把自己逗得掉下来。 玄商总给人一种高贵冷艳神秘莫测的感觉,就是那种你看第一眼就会评价“这个人不简单”的感觉,然而这一手字写出来实在是毁设定,倒不是说歪歪扭扭错字连篇,反而是一笔一划太工整了,就像小孩子写的那种圆乎乎胖嘟嘟的大头字,没有一点笔锋和转折,看起来可笑又可爱。 玄商感觉多敏锐啊,察觉旁边三个人都在笑他他就不开心了,默默地放下笔,转身对着树干,只留给江立一个“我很生气”的后背。 ☆、暗潮在汹涌 看玄商这明显闹别扭的模样,江立拽了拽他的衣服,轻声道:“写得挺好的。” 玄商不动:“骗人。” 明明是没有音调起伏的话语,江立却听出一股子娇嗔的劲儿来,当即失笑道:“不骗你。” 说实话,眼睛看不见纸上自己写的东西的话,很容易就会写得上歪下斜大大小小重重叠叠,玄商这字虽然绝对算不上漂亮,至少是清清楚楚能让人看得懂的,排版也整齐,字之间的间距刚刚好,又不是靠写字吃饭,这种程度不错了。 江立摸了摸他的手,像在给傲娇的猫顺毛:“真的不骗你。” 玄商这才转过身来,无神的目光移向江立所在的方位,忽然开口道:“你教我。” 江立说:“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教我。” “……” “你教我。” “好。”江立笑了笑,把笔放进玄商手中,略微纠正了一下他握笔的姿势,然后将自己的手贴在他的手背上,两人一起极有耐心地默写《诗经》,一笔一划,用心至深。 因为姿势的原因,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侧脸也几乎贴在一起,让人错觉只要稍稍转头并且撅起嘴就能触碰到旁边人的唇。玄商的皮肤一直是冷冰冰的,江立却是正常人类的温热,动作时难免耳朵碰耳朵,触感十分奇异。 江立微微垂眼看了看玄商,玄商并没有什么任何反应,他也就心安理得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写字,南宫祈和江耀都有一种吃什么东西吃撑了的感觉。 江耀重新拿起书看,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江立眼角眉梢的笑意,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他的儿子,一直以来都表现地太成熟太冷静,也太薄情了,如今稍有改变,却是对着另一个男人?恐怕冥冥中确实是有缘分的,就像玄商,对谁都爱答不理,偏偏喜欢跟江立待在一起…… 乱七八糟想了半天,江耀在心里摇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玄商还是要赖在江立那里,江立怕玄商突然又“想不开”要去睡柴房,就勉强同意了。 南威听了这话,那眼神都变得跟小刀一样了,当然她是隐藏得很好的绝对不会被江立看到。南宫祈无奈地叹气,自从玄商来了之后,公子的改变越来越多了,真不晓得是好还是坏。 江立沐浴完回房,看到玄商很好奇地在他房间里翻来翻去,左边摸摸衣柜,右边碰碰桌子,自己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奇怪……还是一张面瘫脸,但江立就是能感觉到玄商是高兴的。 “你也不是第一次睡在我房间里,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而且那个大箱子里的被子都被你拆了…… 江立以前很提防别人碰他的东西,除了南威、南宫祈和他父母之外,别人碰了他是一定要严惩的;即使是南威和南宫祈,没有他的允许也不能随意乱动。奇异的是,他现在并不讨厌玄商的举动。 “你这里东西很多。”玄商摸索着走到床边,慢慢地坐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南威把整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什么类别的东西该放在哪个房间清清楚楚,笔墨纸砚棋琴书画都在书房,这个卧室里剩下的不过是衣服被褥以及江立常用的一些小玩意。 说到小玩意……江立看了看桌子,那天晚上他收到的春菜做的荷包已经不在了,想着应该是南威收起来了他也就没太在意,浑然不知那荷包已经被铰了个粉碎。 玄商不管江立在想什么,自己掀开被子直挺挺地躺下,手放到枕头边,摸到了一个小木盒,木盒表面坑坑洼洼,但不是磕碰或者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7 腐蚀的痕迹,像是精致的雕刻。 “这里面放着什么?” 江立张了张口,沉默一会儿才说:“一个印章罢了。” “我可以看吗?” 江立抿了抿唇:“可以。” 盒子没有上锁,很轻易就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金黄色绸布包着的印章,玄商没有看见绸布上精巧的龙图腾,也不知道这象征着什么,于是完全没有顾忌地取出了印章。 摸了摸底端阴刻的文字,玄商不解道:“君未是谁?” 君未? 江立产生了一瞬间的怔愣。记忆中,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过他。 当初那人落魄至极,喝醉了之后看着他吃吃地笑,笑得落下泪来便吟出两句:“我未成名君未娶,可能俱是不如人?” 他那时垂下眼帘遮掩住所有情绪,只道:“殿下记错了。” 回过神来,江立说:“君未是我的表字。” “表字……”玄商略微想了一下,想起来好像人类是有这么个称呼,“我以后可以这样叫你吗?” 江立下意识厉声道:“不可以。” 玄商把印章放回盒子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江立一直都对他的要求很宽容,哪怕是过分的要求,像这样果断地拒绝还真是头一遭。 江立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走过去接过木盒子放在衣服箱子上面,淡淡地对玄商说:“睡觉吧。” 玄商睡在床的里侧,江立睡在外侧,玄商拉了拉被子,翻了个身,过了半盏茶功夫,江立以为玄商睡着了,他却又翻了个身。 江立说道:“今天写字写得多了,是不是肩膀又痛了?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玄商心下一沉,想起之前江立表示伤好了之后就送他回家,又联系到刚刚江立那样对他说话……他攥紧了手。 “怎么不说话?”江立转过脸看他,下一个瞬间肩膀却突然被按住,他还来不及反应玄商便一个翻身居高临下地抵着他。 “你——”江立张口欲问,忽觉脖颈一痛,玄商的牙齿深深地嵌入皮肉,像是要咬穿他的大血管。 惊人的相似。在那个奇怪的梦中,凶狠的大蛇也是这样要把毒牙扎进他的身体,蛇身纠缠着猎物的躯干,蛇瞳欣赏着猎物的痛苦,直到死亡——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 江立犹豫着环住玄商的脑袋,平静地问:“为什么咬我?” 玄商看不见也知道自己这一口是咬狠了,舌尖上全是血腥味。 他回答:“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你要赶我走。” 江立失笑,笑意却不直达眼底:“没有谁要赶你走。”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君未?” “……这完全是两件事情。” “可不可以?” 江立发现玄商有特殊的劝说技巧,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就重复地说,说到你心软为止。 “你愿意叫就叫吧。” 玄商这才满意了,低下头在咬痕处轻轻舔吻,江立拉开他:“好了。” “我也想有个表字。”玄商闷闷地说,“你给我取一个。” 江立笑:“好,你想取几个都行,明天我们一起看,不过现在要先睡觉。” “嗯。”玄商终于老实了。 夜幕深沉,镇北一家简陋的旅社内,温修远背着手在窗前踱步,一步一叹息。 老管家劝道:“老爷,早点睡吧,左右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怕晚几个时辰。” “因为嘉绍生病已经耽误了一阵子,我实在是怕……”怕好不容易赶回京城,看到的只是小儿子的尸体。 “老爷,恕老奴直言,”管家给温修远倒了一杯茶,“魏公公在皇上面前是个有脸的,他既答应帮忙,自然有十分把握,在我们回去之前,三少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也只有这样相信了。”温修远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刚想喝一口,客房门突然被暴力推开,一个旅社伙计哀嚎着横飞了进来,一下子把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都扫落打碎了。 “怎么了!” 温修远“嚯”得一下站起来,老管家连忙扑到温修远身上,口呼:“老爷小心!” 温修远猛地被推到墙边,好容易站稳了,就看到他方才站的位置呈纵列队形扎了五支箭,还好老管家动作够快,否则这时候他要变刺猬了。 “你们是谁?”温修远惊恐地看着门边冲进来的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砍了温修远,老管家死死护着自家主子闭着眼已然要等死了,预料中的痛感却迟迟没有降临。 温修远和老管家战战兢兢地对视了一眼,齐齐惊骇地看着一个破窗而入的蒙面人以一敌众而不落下风。 蒙面人显然轻功和剑法都极好,而且招招狠辣似乎是想尽快解决,刀光剑影交错飞舞晃得温修远和老管家眼睛都疼了,等再能看清楚的时候,一半黑衣人已经被解决掉。 眼看这神秘蒙面人太强,黑衣人倒也没有死拼,打了个手势集体撤退,撤的时候顺便一边防御一边拎起地上同伴的尸体,绝不留下证据。 屋子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一下子又走了个干净,要不是那还捂着腰嗷嗷叫的旅舍伙计,温修远几乎方才的一切只是个梦,而当他想向蒙面人表示感谢的时候,蒙面人已经翻出了窗户,三两下纵跃便消失在黑暗中。 ☆、黑夜与死亡 老管家呆立良久,腿依然颤抖不止,哆哆嗦嗦地问温修远:“大人……我们还继续吗?” 温修远颓然坐下,眼神中似有些挣扎,等那被打的伙计“哎哎哟哟”地扶着腰跑出去,他用手一拍桌子,道:“继续,怎么能不继续,都到这里了,一路上多少辛苦也挺过来了,眼看就能成功,决不可以功亏一篑!” “但是……”老管家看着满地的血迹,心脏狂跳。 “怕什么,咱们还有贵人相助呢。”说着,温修远转头看窗户外的夜色,那正是神秘蒙面人离开的方向。 南宫祈用布包住剑鞘和自己的双手,确定沿路不会留下一点血痕,途中感觉到身后有两人跟踪,他抬手射出一串飞镖,两人的身影就看不见了。 回到家的时候,南威坐在井边,晃着脚一派悠闲的模样。 南宫祈瞟了她一眼,径自打水洗手洗剑,血水流下之后直接渗进泥土里,南宫祈又用几桶水反复冲刷土壤,明天一早就不会看出任何异常了。 “很久没动手了,是不是很兴奋?”南威眯着眼睛笑,一双狐狸眼显出几分妩媚来。 南宫祈拿水甩她,冷冷道:“你还有兴致打趣我?” 南威一愣:“怎么了?” “虽说温修远是个清廉的官,不该受无妄之灾,我救他一次也说得过去,但是,方才我看那些刺客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8 身手,非常眼熟……” 瞧见南宫祈复杂的眼神,南威一个激灵,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难道是宫里的!” “你别总往梁政身上想好不好,”南宫祈摇头,“不像宫里的,倒像灰楼的。” “你放屁!” “啧啧,”南宫祈掏了掏耳朵,“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不文明嘛,小心嫁不出去啊。反正话我是放在这儿了,具体怎么回事你慢慢查吧,这可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今天南宫祈打得有点累就没上屋顶睡,回自己的房间了。虽然这个房间之前变成玄商的了,但是他有预感,玄商已经把“势力范围”放到江立那屋,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南威皱着眉,一个人在那儿使劲地想。 夜很深了,四周万籁俱寂,春菜把水桶放到门口,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终于松了口气。 付贵向来是个不理会家里吃穿用度的人,生了个男人的皮囊却从不承担男人该担负的责任,家里所有的农活几乎都是春菜做的,农忙时节她经常要忙到三更半夜,不仅要伺候好鸡鸭牲畜,还得准备明天去集市上卖的蔬菜和竹篮,用草绳都扎好了才能方便一大早出门直接拿着就走。 今天付贵又没有回来,春菜一点都不担心,要说难过,一开始确实有,后来心凉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倒觉得不回来好,回来了他们免不了吵吵打打的,吃亏的总是春菜。 躺下睡了一会儿,春菜迷迷糊糊地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本以为只是老鼠半夜跑出来找吃的,睁开眼却看见一个很大的黑影子正在翻箱倒柜。 春菜刚想喊抓贼,一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同时耳边传来粗暴的声音:“死娘们儿,你把钱藏哪儿了?” 春菜睁大了眼睛……竟然是付贵偷偷摸摸地回来了。 “快说!钱在哪里!” 春菜好不容易攒起一点血汗钱,哪能轻易给他,摇着头就是不肯说。付贵又气又急,抬脚就踹她肚子,春菜无力地倒在床上,蜷缩着动弹不得。 付贵这时候真是除了逃命其他的都不指望了。胖子和瘦子的描述精确,画影图形的成果也非常具有辨识度,再说付贵成天在外面浪,地痞流氓窑姐赌徒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衙役们拿着画像问了一圈就锁定了目标,他天亮的时候都不敢活动,生怕走出来就被抓住,现在夜深人静了才敢回来拿钱。 最后付贵在放冬季棉衣的箱子最底下找到一个绣着莲花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串铜板和几两碎银子。 付贵一边满意地笑,一边掂量着荷包往外走,根本不多看倒下的春菜一眼。 春菜眼睁睁看着付贵又要把她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拿走,捂着肚子从床上爬起来,连滚带爬拽住付贵的裤脚,嘶声道:“你别走……把钱还给我!” 付贵想把她踹开,可是春菜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怎么甩怎么拉都弄不开,付贵干脆就不管了,用上蛮劲一步一步狠狠地走,春菜因为死拉着不放手,被付贵带着在地上拖行,腿上被尖锐的石子划得血淋淋的。 一直坚持到院子最外面的竹篱笆处,付贵猛地一抽腿,春菜拖了力,上半身重重砸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抬起头,付贵早就跑没影了。 春菜忍不住大哭起来,想起邻居们都在睡觉又怕吵醒人,捂着嘴哭得好不凄惨。 哭到最后开始打嗝,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看着茫茫夜色,春菜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不如趁着没人注意,跑吧! 她本分老实,去到哪里总能有口饭吃,哪怕是给大户人家做牛做马,好过被付贵折磨死! 这么一想,春菜抹干净眼泪,跌跌撞撞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就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听见外面又有脚步声,春菜以为付贵去而复返,抄起灯台就准备自卫,没想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竟摔进来一个黑衣人。 春菜愣了半晌,点起灯大着胆子上前查看,这人满身伤痕,脸色青白,气息奄奄,背上扎着一串飞镖,估计快死了。 “救……”黑衣人嘶哑道。 “你、你是谁啊……我、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不能找大夫!” 黑衣人力气奇大,春菜拗不过他,只好先把他搬进屋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自然不会看着这人死却不管不问。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不少,熟睡中的江立、玄商、方英秀等人却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在鸟鸣声中起床。 江耀轮椅的一个轮子磨损得有些严重,方英秀得推着他到镇上去找木匠换一个,南宫祈担心夫人一个人带着江耀不方便,就也跟着去。 天气越来越热,南威要去置办一些夏天用的东西,还要到河边去洗蚊帐和草席。江立则是恢复学堂的正常上课,如此一来,家里只剩下玄商一个人了。 “啊呀真不凑巧。”早饭桌上,方英秀一拍脑门,“昨天那头母猪已经用稻草做窝了,恐怕今天要生啊,这下人都走光了可怎么办?”偏偏剩下个玄商还是眼睛看不见的。 “没事,我刚刚瞄了一眼,还没迹象呢,估计要下午或者晚上了,那时候我们应该回来了。实在不行,叫戚猎户来帮帮忙。”南宫祈说。 “这倒是个主意,你过会顺路去叫一下,麻烦他了。”方英秀点头。 江立看了看玄商,迟疑着问道:“你真的要独自留在家里?”这家伙平时黏他黏得紧,今天怎么不吵着跟他一起去学堂了? “嗯。”玄商其实是想趁着没人在去把他留在柴房里的蛇蜕收起来。 “好吧,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别到处乱走小心摔跤,陌生人来不要开门……” “知道。”玄商心想你把我当小孩子啊。 众人喝着粥,忽然听见李大嫂的大嗓门:“妹子!江家妹子!” 方英秀连忙出门看,只见李大嫂一手拎着个包袱一手抱着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小灵跑了进来,笑容那叫个灿烂呀,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李大嫂拉着方英秀的手拍啊拍:“老李家有后啦!” 方英秀愣了一下:“二柱媳妇这么快就有了?” “是啊是啊。我早说我这儿媳妇是个有福的!” “那你现在这是……” “唉,二柱他们不是还在柳家吗,这一查出兰惠有身孕啊,柳家就拦着不让走了。这我能理解,柳家毕竟条件好嘛,最初这几天最是要紧的时候,留在柳家更合适些。”李大嫂笑着说,“我这不是等不急了吗,先过去瞅瞅,给兰惠补补身体。” “哦。”方英秀又看趴在李大嫂肩头睡觉的小姑娘,“小灵也跟着一起去吗?” “我倒是想呢,但是柳家毕竟人多又杂的,我怕过去了之后顾不上小灵,左想右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29 想只能来拜托你们了,我想把小灵在你家放两天,不知道方不方便啊?” 方英秀看她这喜出望外的模样,也不好意思不帮这个忙,就接过李小灵道:“你放心地去吧。” 李大嫂连声道谢,屋子都没进就又急匆匆走了,背影看起来像年轻了好几岁呢。 李小灵机灵可爱,跟江家几个人都熟,而且最喜欢江立,这会儿眼睛睁开了,一口一个“江哥哥”,张着手要江立抱,江立把她放到腿上,细心地理了理她的小裙子,喂她吃早饭。 南宫祈顺口说了一句:“公子挺喜欢小灵的。” 南威笑道:“小灵三岁的时候就说长大了要嫁给公子呢。”一句话逗得方英秀和江耀都笑了。 玄商默默地放下了饭碗。 吃完早饭,大家各自忙各自的都走了,李小灵一大早就被她娘拉起来,这会儿还困着,江立就抱她到南威的房间继续睡觉,顺便嘱咐玄商看好小孩子。 村庄里村民陆陆续续出门,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上午了,玄商慢慢地走进南威的房间,站在床前发呆。 李小灵对来人全无所觉,睡得香香的甜甜的,还直打小呼噜,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玄商听见她梦呓中也喊着“江哥哥”。 玄商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忽然勾起一边的唇角,露出惊艳却残酷的笑容。 手指触碰到李小灵颈间的皮肉时,感觉非常奇异,那么温热,那么富有生命力,仿佛血管的律动和血液的流动都尽在掌握。 玄商笑着,手缓缓收紧…… ☆、一发系千钧 天气有点热,李小灵踹了踹被子,睡梦中只觉得脖子上突然出现的冰凉触感非常舒服,惬意地哼哼了一声,继续睡。 玄商仍然笑着,满心愉悦准备给她一个痛快,手上动作快准狠,然而…… “喂!你在做什么!” 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玄商不解地回头,眼前却仍是黑暗一片,接着便听到一阵吵闹的狗吠声,似乎不只一条狗。 站在门口的自然是戚岑根。他婆娘是在别人家当帮佣的,常年不在家,而且夫妻俩没有子嗣,所以他平时都一个人在家,不上山打猎的时候除了收拾收拾皮毛还是比较闲的,所以方英秀才叫南宫祈去请他来帮忙给母猪接生一下,戚岑根常送江家一些战利品,江立就帮他写信寄给老婆,是以戚猎户是排在李大嫂和春菜后面与江家关系较亲密的了。 刚才戚岑根一走进竹篱笆就觉得不对劲,既然没人在为什么南威姑娘房间的门是开着的,而且手里三条大猎狗开始一个劲刨地,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轰隆隆的声音,下巴肉直颤,眼睛也戒备地盯着房间里面。 戚猎户这三条狗可不是普通的狗,上山下地不在话下,鼻子更是灵得远近闻名。谁家丢鸡丢鸭了,放这三条狗去找绝对能找到。戚岑根可是绝对信任三个老伙计的,房间里肯定有点古怪。 他的第一猜测是遭贼了,冲进来一看却惊呆了,床上躺着个小小的人儿,他还认识,是李大嫂家的闺女小灵,此时,一个黑衣男子正把手放到女孩脖颈上,动作像是要掐死她。 “你想对小灵做什么!”戚岑根拉着手里的狗大着胆子喊,背上却悄悄地出了一层白毛汗。 想他天天在山上跑,跟老虎面对面的情况都发生过,也没吓成这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男人阴恻恻的表情他就有拔腿跑的冲动,这怎么想怎么不合理啊,人会比野兽更可怕吗? 三条猎狗在门口还很威风地叫,见了玄商本尊却一个个地蔫了,半趴在地上后腿直蹬,估计只要戚岑根一声令下它们就会立即退出去。 “嘿,老伙计们,咬他!”戚岑根心想你们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三条狗好像犹豫了一下,刚想冲上来,玄商说了一个字,同时衣袖一甩:“吵。” 戚岑根惊骇地看着自己的爱犬凭空被打飞,“砰砰砰”三声依次砸在墙上,“恩哩恩哩”摔成三团烂泥。随即,他身后的房间门也被一阵妖风吹得关上了,求生本能让他猛地转身想掰开门逃跑,奇怪的是怎么掰都掰不开。 “你——”戚岑根想不到第二个能形容玄商的词了,“妖怪!”话音刚落,他呼吸一滞,两只脚已经悬空了。 戚岑根脸憋得通红,使劲捶打玄商的手臂,玄商掐他的动作跟刚才掐李小灵的动作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戚岑根眼睁睁看见玄商的下巴处长出了鳞片,嘴里甚至冒出了尖牙。 玄商听着戚岑根越来越弱的呼吸声,神情出奇地平静,平静到无辜的程度。也正是这份无辜,让受害者渐渐丧失所有的希望。毕竟,察觉到自己在做坏事的人或许能改好,而根本意识不到善恶的人…… 无药可救。 戚岑根颓然闭上眼,等待死神的拥抱,却突然听到两声大吼:“蛇君!手下留情!” 门没开,胖子和瘦子像是从空气中跳下来,一左一右跪到玄商身边,两人动作一致——拉住玄商的衣摆。 玄商熟悉这两个声音,一瞬间蛇化的特征消去,手上没有继续用力,却也没有松开。 瘦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有余悸,要是再晚来一步,摆在他俩面前的可能就是两具尸体了。 “蛇君,您看我们出来得够久了,走得也够远了,还是早点回昆仑吧。”瘦子挤出笑容“和蔼”地劝说着。 “是啊蛇君,您走之后,娲皇肯定很想念,没准天天拿着小手绢以泪洗面,”胖子傻呵呵学起他在街头看到的某妇女跟丈夫吵架了的情形,“死鬼,竟然这么久都不回家,你就不想我么,嘤嘤嘤……” 瘦子被胖子这演技膈应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怒瞪他:“闭嘴!” 殊不知,听了胖子的话,玄商忽然想起女娲创造人类的时候那温柔的表情,手上力气又松了几分,戚岑根整个人下坠了一下,脖颈被玄商的手指甲硌得生疼。 瘦子还在想着要怎么样说服玄商,胖子却开启话痨模式了:“哎呀这一路走上山清水秀的实在太漂亮了,这边几间屋子也造得好古朴好有感觉啊,连后院养得鸡鸭都特别精神呢,还有那头正在产崽子的母猪……您真是太有品味了。” 瘦子很想做一个笑哭的表情——我这猪队友怕是放弃治疗了。 然而,不知道胖子的一通胡说八道触到了哪个点,玄商忽然一甩手,某猎户啊啊叫着就横飞出去。 戚岑根和那三条猎狗摔在了一起,吓得直喘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由于生理刺激而流得止不住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瘦子和胖子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咦?戚叔叔和……小黑黑?”胖子和瘦子回头一看,李小灵醒了,正揉着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0 眼睛撅着小嘴看几人,伸着肥肥短短的小手和小脚打了个哈欠。 房间里这么大的动静她都能睡到现在,也是个人才。 瘦子看胖子——这娃真可爱。 胖子愣了半晌,惊骇状向瘦子求证——蛇君不愧是蛇君,几天不见,娃都这么大了。 瘦子一脚踹过去——蠢货! 戚岑根这时候可算缓过劲来了,拉起绳子带着三条猎狗落荒而逃。 瘦子心道不好,不能让戚岑根跑出去乱说,起码警告一下,于是抬脚便要追,玄商却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管。 好歹也是看着玄商从小蛇长到那么大的,瘦子第一次觉得,他并没有想象中了解玄商。 玄商没再看几人一眼,按照江立告诉过他的路线径直走去了养猪的草棚。 瘦子和胖子对视一眼,赶紧跟着过去。 李小灵眨了眨眼,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下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大花花今天要生小猪猪! 因为那头白色的母猪身上有黑色的花斑,所以李小灵一直管它叫大花花,大花花大肚子很久了,听方姨姨说今天就会生了,于是她也兴奋地跟过去了,丝毫不知道走在最前面的玄商差那么一点点就把她掐死了。 戚岑根逃命似的跑出好远才停下,突然后悔把李小灵一个人留下来,万一小灵就此遇害怎么办?然而刚刚死里逃生,他真的不想再折返回去…… 正纠结着,迎面走来个姑娘,挽着袖子拿着刷子,一副刚从河边洗东西回来的模样,竟是南威! “哟,戚猎户,你这是从我们家回来?小猪都生好啦?”南威笑道。 戚岑根哪还能顾得上给母猪接生的事情,一把拉住南威,舌头都打结了:“你……这、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家有妖怪啊!” 南威没反应过来:“你说我家有什么?” “妖怪!” 南威失笑:“你是不是跟我逗闷子呢?” “真的!”戚岑根瞪着眼睛连说带比划,“黑衣服,冷得跟冰块似的,牙齿老长老长,这儿,就这儿,还长着鳞片呐!”他戳戳自己的下巴。 家里总穿一身黑的只有玄商,然而玄商平时愣是愣了点,鳞片啊牙齿什么的哪里有啊。 南威费解地看着戚岑根:“你可能还在做梦……” “奶奶滴就知道没人会相信,”戚岑根险些呕出一口血来,“总之你快点回去吧,保护好小灵!” 南威还是纳闷:“我是要回去啊,刚才洗竹席发现刷子烂了正准备换一个……怎么又扯上小灵了,小灵不是好好地在睡觉?” “跟你说不清,跟你说不清!”戚岑根懊丧得不行,脑子又乱乱的,跺着脚拉起狗急匆匆回家去了。 南威心里到底存了几分疑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与此同时,胖子和瘦子正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颤抖的母猪,不晓得玄商为什么因为这个而放过了戚岑根。 其实玄商的思路很简单,既然方英秀他们那么重视,这猪生娃的事情应该很重要,既然很重要,生好了的话江立应该会开心,而江立的开心大于一切。 然而,玄商出发点是好的,可他看不见又什么都不会,只是坐在小板凳上冷冷地望向母猪侧躺的方向,压迫感十足地说:“快点生。” 李小灵还在旁边攥着小拳头加油助威。 满心凄凉的母猪忍着肚痛还要对着这两个二货,只剩下呜咽的份了,仿佛在说:臣妾做不到啊…… ☆、平静生活破 南威回到家里,李小灵和玄商都不在,她有些疑惑,绕到后面猪棚那边,却看见两个不认识的人正在帮忙给母猪接生,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胖子和瘦子虽然也不是干活小能手,但至少比玄商和李小灵有用,他们找到一个大竹筐,在底部铺上一层软软的稻草,然后仔细观察着母猪大花花,轮流去圈里把小猪仔抱出来,把血迹擦干净,再剪掉小尖牙,接着就可以放进竹筐里让它们欢快玩耍了。 等胎盘下来之后,胖子和瘦子都松了口气,胖子蹲在竹筐旁边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我竟然都学会接生了。”两眼冒星光。 李小灵张着嘴乐得直拍手:“小猪猪们好可爱哦!” 胖子一个劲儿点头:“是啊,动物幼崽一般都很可爱的啊。”说着他真诚地建议道,“蛇君,要不要抱一下?” 蠢兮兮的小动物,臭烘烘的猪圈,玄商会对它们有兴趣才怪。 南威恰好这时候进来,眼神微微一凝,微笑着问:“二位怎么会在我家中?” 机智的瘦子已经想好了说辞:“我们是玄商的亲戚,原本玄商离家就是来探亲的,没想到我们左等右等却等不到他人,他母亲派人来询问我们,两边一通气才发现玄商走丢有一阵子了,所以我们急急忙忙就出来找了。一路走一路打听,走到这附近的时候终于有村民说你家新来了个人,听描述很像是玄商。” 其实瘦子并不知道玄商在山上失踪之后遇到了什么,又怎么会住在这户人家,不过他自认为这番解释中规中矩应该是讲的过去的。 “亲戚……”南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 “是啊,我是他娘的弟弟的三姨夫的小叔叔的妹子的第二任丈夫的哥哥,”人间的辈分实在太乱了,瘦子编得差点咬了舌头,但是他表情依旧淡定,又指了指胖子,“这是他二大爷的小舅舅的姐夫的外甥女的外甥。” 南威嘴角抽了抽:“关系这么远呢。” “嗯呢,远亲嘛。”胖子傻呵呵点头,实际上他自个儿也晕了,瘦子太能瞎掰了。 在瘦子瞎掰的时候,玄商已经站起来回了江立的房间,江立给他布置了练字的任务,他得好好地完成。而李小灵问了一句“小黑黑你去哪呀”就跟着一起走了。 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仿佛在用意念交流——蛇君看起来没有一点急着回昆仑的意思,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喂! 南威并不知道两人这眼神代表什么,只是问道:“你们这就要接玄商回去了吗?” 胖子点头,瘦子摇头。 “嗯?”南威皱眉。 瘦子点头,胖子摇头。 “怎么个意思,你们内部还有矛盾?”南威看笑了。 两人有苦不能言,南威想了想,说:“不管你们要怎么办,先等等吧,现在家里的主人都没有回来,我是不敢随随便便让你们把人带走的。”虽然她对江立和玄商那点暧昧不明的事情很反对,但她看得出来,江立是真的很重视玄商。 胖子和瘦子齐齐点头,连声应好。 南威满意一笑,扔掉手里坏掉的刷子,就准备去柴房找新刷子。 瘦子看着她推门的动作,浑身一激灵。之前他们能在竹林村众多小屋中确定蛇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1 君在这里就是因为柴房里蛇蜕的气息非常浓厚,不过因为赶着救戚岑根所以没来得及收起来。 这可不能让南威发现!于是瘦子拉着胖子身形一晃…… 南威甫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瘦子和胖子乖巧状坐在地上那一层棉絮上,吓了一跳。 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远处,怎么会赶在她前面到了柴房里,最高深的轻功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们……” 胖子把手背在身后,一边往前卷蛇蜕,一边心虚地应付着:“啊,啊,好巧啊,我们又遇见了哈哈。” 瘦子忍住想拍胖子的冲动,给了南威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南威暗暗掐自己手心,挺痛的。又回忆了两秒,早上没吃错东西。那眼前这两个人怎么解释? 虽然没有当场刨根问底,南威还是暗自留了个心眼。 找到新刷子,日头已经偏移到正当中了,她正想吃个饭再接着干活,忽然听见前院有嘈杂的人声。 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跟上去看。 打听到这里就是江立的家,寻觅多时、屡次兴起希望又只能面对绝望的温修远生出了最后一搏的心态。 如果没找错,固然最好,说明他对那笔迹的记忆没出错,也表明他在公堂上怎么看江立怎么觉得眼熟是合理的;如果找错了,横竖也就这样了吧,再找下去也是希望渺茫,也许小儿子命中有此一劫,违逆不得,他仍回京城,去皇宫里跪着求着,直到执行死刑为止。 这么一想,温修远心中豁达了几分,轻轻巧巧一撩衣摆,以混迹朝堂多年练就的标准跪姿跪在了竹门前。 老管家何尝不知老爷的想法,觉得心酸的同时也只能跟着跪,但愿老天爷能怜悯温家。 家中三个少爷,大少爷温嘉钰,常年在边关,一有战事发生家里人就提心吊胆怕他出事;二少爷温嘉绍,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得个风寒能让温夫人睡觉都揪心;小少爷温嘉木,也就只有小少爷乖巧懂事能常在膝下尽孝了…… 温修远和老管家怪异的行为以及周身那莫名其妙的悲怆氛围让四周围路过的村民都觉得纳闷,不自觉地就聚在旁边,指指点点地讨论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都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两人在干啥呢?” “这跪的不是江家吗,江家做了什么?” “或许是有事相求吧……” 温修远见屋门都关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就喊道:“江公子,温某不才,有要事相求,可否赐见!” “望江公子救救我一家老小!” 不明群众频频点头:“果然是有事相求啊,立小子厉害了。”同时也不解,是怎样的渊源才能严重到一个人能救一家人? 南威看见温修远的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南宫祈去救他,本来只是单纯不想让一批来路不明的刺客在她的地盘逞威风,顺便救个清官积点德,没想到温修远直奔江立而来。 她曾发誓,任何打扰公子平静生活的人和事都不能出现,可是现在,这么多村民都看见了,悄无声息做掉温修远也行不通了,若是狠下心大开杀戒,第一个饶不了她的,就是江立。 南威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很少碰到这样让她恨得牙痒痒又没办法的情况,脸色自然好看不了,语气冷得掉渣:“温大人,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公子并不在家。” “那我就在此长跪,直到江公子回来。”温修远毅然道。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当官的都在想什么,我家公子平头百姓一个,有什么值得贪图的?” 温修远看了南威一眼,吃不准她是真疑惑还是故意赶他走。 “先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跪着,摆明了要让十里八乡恶意揣测我家公子的人品,答应了,人家以为公子多么有本事,以后这样的事情更多见了,这个求那个求,当我家公子是观世音菩萨?不答应,又空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温大人的用心可高明极了。” 温修远神色不变,暗自吃惊,这姑娘年纪不大,怎的如此牙尖嘴利! 老管家道:“姑娘,无论你怎么说,我和老爷在江公子明确拒绝之前会一直跪在这里,绝不离开!” 南威气得直想骂娘,愤愤然转身进屋,还特意把关门的声音搞得老大。 下午,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江耀、方英秀和南宫祈回来了。知道了温修远要找江立,三个人和南威一起坐在厨房里闭门不出,表情各异。 沉默了很久,江耀长长叹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方英秀掐了他一下:“哪有该来的,都是不该来的。” 南宫祈道:“或许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你觉得怎么样才算严重?”南威讥讽道,“不管温修远是什么目的,他是朝廷的人,公子一旦与他产生交集,梁政能不知道?别怪我说得实在,没准这就是梁政撺掇来的!” 此话一出,江耀和方英秀脸色皆差。 对那位,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隔壁房间,与其到外面凑热闹,李小灵对玄商练字更感兴趣,一直乖乖趴在桌上看。 写着写着,玄商却蓦然停笔。 “怎么了,小黑黑?” 玄商淡淡道:“如果你的东西被太多人觊觎,该怎么办?” “鲫鱼?” “就是想要。” 李小灵立马答道:“藏起来,让谁都找不到!” 玄商一笑,手中笔杆猛地断成了两截。 傍晚,学堂下课,江立终于回来了。 ☆、辣死蛇了呀 这会儿乡亲们都吃完饭了,一边在树荫下吹风乘凉一边三三两两讨论着这新鲜事。 温修远一眼看到提着食盒的江立,虽然跪了大半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酸痛,但还是激动地挺起了背,嗓音都因紧张而沙哑了:“江公子……” 昨日公堂上,温修远心有疑虑,看着江立只觉得奇怪,今天立场变了,他再看江立,青衣束发,飘逸出尘,气质与那等佯狂不知所之的穷酸秀才不一样,或许自己真的曾在京都街市或者宫闱禁内无意中见过他也说不定,不然那陌生的熟悉感怎么解释? 江立愣了一下,盯着温修远看了一会儿,然后跟没事人一样走进了自家院子,路过老管家身边的时候,老管家想扑过去拉他的脚,温修远挥手拦住了他,表情严峻,却没有说话。 他只想赌江立有没有一瞬间的恻隐之心。 江立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心就沉痛几分,幸好,走到梧桐树那里,江立停了下来,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温大人,有什么事情还是进屋说的好。” 温修远僵硬的脸颊上浮现出狂喜的笑容,江立这样说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也是愿意帮忙了吧?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2 “老爷!咱们快走!”老管家也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把双腿麻痹的温修远搀扶起来,跟在江立身后进了厨房。 厨房内江耀、方英秀、南威和南宫祈同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两人,温修远局促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大家长江耀率先调整好情绪,对他说:“请坐吧。” 江立把手上提着的食盒放下,直言道:“温大人,江某如今已是求田问舍之辈,不论你有何事相求,恐怕我都帮不了你。” 南威立即点头:“是啊老头,你与其浪费这么多时间大老远跑到花溪镇来,不如备好银两求遍皇城里的皇亲国戚,或许你一家老小还有救。” “这怎么能求得了呢!”温修远苦笑,温嘉木可是摊上了谋朝篡位的大事,多高的官,多贵重的皇亲也不敢给这种人求情,一不小心就会讨不到好反惹一身腥臊。 老管家扶着温修远坐下,倒是很快整理好了思路,跟众人讲起了事情经过。 “几位,温某敢用性命担保,我家嘉木从来温和懂事,绝对不可能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况且他不像他大哥有官阶有实权,又不能假借我这小小的监察御史身份,他裹在那个造反集团里完全没有意义啊。” 听罢,江耀长叹一声,思绪复杂。温嘉木要真是罪有应得就算了,关键是仅凭一封书信就草草判决,还不让彻查,万一真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那就成无妄之灾了。江耀自从废了双腿,跟着儿子来到花溪镇之后,一心行善,看不得这种轻视人命的做法,可他也不想江立搀合进去再跟金龙宝座上的那位牵扯出什么来…… 问心无愧和明哲保身难道注定不能统一? 方英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纠结着,夫妻俩用眼神示意江立表个态,那意思——一切你自己决定。 南威和南宫祈则是对视了一眼,均皱着眉不说话。 没理由啊!之前的造反事件灰楼早就报告给了南威,可是涉事者名单里根本没有温嘉木!还有,整个皇宫都有灰楼的情报人员,温修远是在哪里得到来找江立可以救命这一信息的? “你找错人了。”江立摇头。 温修远眼神黯淡了几分:“公子是决意不肯相救了?” 南威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温大人,你如何确定公子能救?” 温修远道:“自是有高人指点。” 南威看南宫祈——梁政!绝对是他,他故意要让公子重新出现在朝臣面前。也只有他能让灰楼言听计从。 南宫祈脸色一沉——几年了,他终于憋不住了。 江立慢悠悠地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方道:“写一封求情的书信不难,但温大人可知,这封信一写,江某便不得善终。” 那“不得善终”四个字说得极慢,仿佛判词谶语。 温修远垂着头想了一会儿,缓缓笑开了:“那又如何,天下有几个人能寿终正寝……人都是自私的,我亦不例外。” 他站起来,往灶台的方向走,江耀和方英秀都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在灶台尖角处站定,挺胸抬头,无由生出两分豪迈:“我温修远,一辈子清廉为官,自认对得起先祖,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天下社稷,如今还不是不得善终,不如早早一头碰死了干净!” 南威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何谈威胁?不过是灶上两滴血。同情的人自是同情,狠心的便只当看不见,不知道江公子属于哪一种?” 江立抬起头,两人久久对视,温修远从小儿子谋逆入狱那时就知这一劫非死即生,哪还有什么顾忌。 江耀和方英秀自然不能眼睁睁看温修远磕死,最终江立轻描淡写道:“好,我可以给你写,不过有用与否江某不能担保。” 说完他就转身去了书房,老管家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嘶声喊道:“万分感谢!” 见此,江耀夫妻也是心中悲怆。 江立速度很快,没让温修远等上一会儿就走回来了,递给他一个信封。 温修远抖着手接过,道:“多谢。” 南威和南宫祈走出去“送他一程”,注视着温修远和老管家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温修远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哪怕晚上躺在林子里过夜,他也想早点回去。现在刚到入夏的时候,他们赶回京城最早也要到秋天,怕温嘉木等不起呀。 南宫祈握着手中的剑,说:“要不我去截杀他吧。” 南威送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刚救又要杀,你不嫌麻烦我还嫌碍眼呢。而且温修远这一路过来的事情肯定不少人知道,你把他杀了,梁政恰好有借口调查公子。” “那我们只能干瞪眼?” “……没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厨房里,江耀转移话题道:“你带回来了什么?我们已经吃过晚饭了。”虽然气呼呼的吃得不多,但实在吃不下了……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哎呀,落了玄商和小灵了!唉,家里人多了不习惯呀。” 江立拿起食盒,微微笑道:“这就是带给玄商的。” 方英秀特别熟悉儿子这种表情,像是要整人了。 随后,江立让南威带李小灵去吃饭,吃完了直接领回屋,南宫祈心情不佳准备这阵子都回房睡,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李小灵只能跟南威挤挤了。 玄商还在练字,沉静如深海,下笔如水流,仿佛不知道时间变幻。 看到他的一刹那,江立就可以忘记所有的筹谋布局。 “你回来了?”玄商听到动静,扬起脸笑了笑。断掉的毛笔已经被扔掉,他看起来非常正常。 “嗯,你怎么没去吃饭?”江立坐在他旁边。 玄商刚想解释,江立笑道:“没吃也好,我给你带了点特殊的。”说着,江立打开食盒。 玄商自然看不见什么饭菜,但他闻到一股有些呛鼻的味道。 江立殷勤地拿出米饭,又给他夹满了菜,然后两手交叠撑住下巴抵在桌面上,饶有兴致地鼓励道:“尝尝看。” 玄商迟疑片刻,摸索着找到筷子,举起碗,只觉刺鼻的味道更浓了,但也不能说难闻,就是香味里有点火热的感觉,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一口菜放进嘴里,江立只见玄商整个人犹如定格了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着玄商捂住嘴想吐又没吐的样子。 “怎么样,还好吗?”江立笑够了,倒了杯水给玄商。 玄商两眼都水蒙蒙的,竟好似有了神采,说不出的好看。 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喉头的辣意是好点了,却没发现自己的嘴红肿红肿的。 “诶,你从没有吃过辣椒吗?” 玄商哑着嗓子重复:“辣……椒?”人类竟然还吃这么恐怖的东西。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3 江立绝对是临时起意的。在离开学堂的路上,有一家新开的小吃店门口辣味特别浓,路人都被激得直呛,但他家生意十分火爆,队伍都快排到另一条街上了。伙计热心地告诉他,店长专门去蜀中请来了厨子,就是标榜非同一般的辣,为的是抓住南方人想换换口味来点刺激的心理,赚上那么一笔。 江立当时就想到玄商来历成谜,生活体验严重匮乏,会不会从没吃过辣。他也是难得生出好奇心,想看看玄商吃了会是什么反应,没想到才一口玄商就不行了。 被笑了半天,玄商默默地放下碗筷,坐那儿不动了。 江立愣了愣,半晌,拉拉他的手:“生气啊?”虽然他存了几分捉弄的意思,可是玄商吃不了要饿肚子,自己也心疼了,“我去厨房给你找点别的吧。” 他刚转身,没料到衣袖被大力拽住,整个人歪着转了半圈,唇上便传来了冰凉的感觉,冰凉中还夹杂着……辣味。 ☆、危险的对决 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江立第一次与人这么亲近,他们用唇摩擦爱意,用舌交换唾液,不停地缠绵纠缠,好像交付了全身心的信任。 吻得迷迷糊糊的,后来江立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睡梦中又梦到一条大蛇盘在他身上,活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 这不对劲!他们刚才还在接吻,后来自己突然就昏了过去…… 江立觉得头很痛,心跳快得不正常,胸口滞闷得好像压了几块大石头。他很努力想睁开眼睛,也不晓得究竟努力了多久,等他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软绵绵的,汗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 “你醒得比我想象中快,”耳边传来玄商喃喃的声音,“怎么办呢,你为什么醒得这么快,顺从地一直睡下去该多好,现在你醒了,我会很困扰……” 江立费劲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被绑在背后,动了动脚,碰到了冰冷坚硬的环状物,一阵锁链的咔嚓声响了起来,而锁链的另一头……正在玄商手上。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门缝窗隙间吹进来的冷风吹得它忽暗忽亮,玄商的半张脸也跟着明明暗暗,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玄商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锁链——所有跟他体温一样的东西都让他很有亲切感,可想而知他并不喜欢人类的体温,不喜欢吃熟的食物,不喜欢跟任何人交谈。可惜,这么多的不喜欢敌不过一个江立。 江立闭了闭眼,试图赶跑眼前的小星星,他偏过头凝视着玄商漆黑入夜的眼眸,语气仍平静:“我中毒了。”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我控制好了量,你不会有事。”想了想,玄商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暂时不会。” “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吗?”江立似乎想要扯动嘴角,但他的整个脸都是麻痹的,不管是哭还是笑都无法实现。他想起了玄商第一天到他家的时候,南宫祈被他咬了一口,症状跟他现在差不多,只不过南宫祈是被咬在手臂上,而他是被咬在唇上。 玄商不解:“我是什么?” 江立道:“其实我是个很自负的人,我也喜欢消除后患,所以我清楚地记得我那一箭用的力气足以让你失血而亡,但你在山上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耽误了那么久都没有事情,烧退之后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快得惊人,别告诉我是因为陆良的医术好?还有,那一晚你为什么突然脑子抽风要去睡柴房?还有,普通人的唾液会是毒.药而血液却是解药吗?” 玄商刚想开口,江立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一直想不通这些问题,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用来解释你身上的古怪之处,直到傍晚解决了温修远的事情,南威疑惑地跟我讲了戚岑根对她说的话……” 一下子说了太多话,江立只觉眼前发黑,不过身体状况足以支撑着他说出最后的猜想:“如果,从一开始你就不是人,那所有的违和感全都说得通了。” 玄商眨了眨眼:“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 江立叹了口气:“果真没关系的话,你现在是想干嘛?” 玄商抬起头,靠近江立的脸,鼻尖若有似无地碰在一起。半晌,他颇有些苦恼地说:“我喜欢你,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人类,唯一一个,可是他们都要抢走你。” “他们……” “那个脂粉味很浓的女人,家里的南威和南宫祈,隔壁家的小女儿,送你莲花荷包的女人,那些争权夺利的人,甚至你的父母。”玄商眼中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哀伤,“我很难过,你那么在乎她们。我知道也许都杀光了你会不高兴,但是没有他们你就属于我一个人了……” “所以你决定把我绑起来绑一辈子,还是想带着我走?”仰面躺了一会儿,江立感到力气恢复了一些。 玄商很认真地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江立“咳咳”地笑了两声,语调轻松地说出恐怖的话:“除非我死。” 玄商不生气,他只是不明白,他什么都不明白。 “为什么呢?你明明不开心,平平静静地待在这个小山村里不开心,无限接近掌控别人生死的统治者也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闻言,江立倒是愣了愣。没想到玄商能看出他的情绪,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最亲近的父母都相信他是一心要脱离官场,南威和南宫祈也相信他追求着平静生活,玄商却领会到,他根本不满足于此。 “你懂什么是开心?” 玄商摇头,他确实不懂。 “那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玄商想了一会儿,说:“雪,昆仑山顶的雪。还有你。” 江立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叹道:“你看,你以前耳不能听,目不能视,但仍然有喜欢的东西,我却没有。你明白吗,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是那么无聊地生活着。” “所以你该跟我走,我带你一起去看雪。” 江立说:“你走吧。” 他破例地贪恋这个无依无靠只喜欢赖着他的人,这人每一个神秘而有趣的地方都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欢欣,可是他时刻准备着失去,就像那天在街上,玄商头也不回地走开,他便不再追寻。 安然放弃。 以前南威说他情感淡薄,确实一语中的。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玄商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出现了裂痕,夹杂着隐隐的怒意,“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一口咬死你,这样你还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这样说就敢这样做,两颗尖尖的毒牙瞬间长了出来,脖颈间坚硬滑溜的金黑交错的鳞片同时浮现,江立暗暗心惊,侧身用肩膀挡了一下玄商的下巴。 玄商没再往前凑,一人一蛇以诡异的姿势对峙着。 最终,江立说:“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4 我不怕死,也不怕你。”哪怕你有着恐怖的独占欲,“但是玄商,你一无所有,而我顾虑太多。” 你一无所有,而我顾虑太多。 江立是个太过理智而习惯算计的人,他知道只要吹声口哨,南宫祈立即就会过来救他,因此在生命安全有保证的前提下,他能看似坦然地和危险的玄商对话。这样的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说真心话,所以挑明顾虑已是他的极限,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玄商触碰到了他的极限。 玄商觉得有些心疼,他不知道江立究竟背负了什么:“我可以等你,等你解决所有顾虑。” 江立认真地确认道:“你真的可以等我?” 玄商下意识点头,又委屈地补充道:“不要太久!” 江立说:“最多一年。” “好。”只不过是一个春秋的轮换,对玄商来说几乎没有意义,“我们拉勾勾?” 这是玄商从李小灵那里学来的,据说只要拉了勾勾就不能反悔。 江立失笑:“小孩子才相信这个。”说完,他费力地抬起脖子吻上玄商的唇,玄商小心翼翼缩回毒牙,不让毒液分泌,摸索着解开了绑在江立身后的双手,江立紧紧揽住玄商腰背,忘情拥吻,直到尝到血腥味。 毒解了,心结也解了。 隐身中偷看了全程的胖子和瘦子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玄商杀死了江立呢。 “简直不敢相信,除了娲皇之外还有能把蛇君吃得死死的人,这个人类不简单啊。”瘦子“啧啧”两声。 胖子挠了挠头:“我咋觉得是蛇君把这人类吃得死死的?” “这才正常嘛,爱不就是相互妥协咯。”瘦子不耐烦道,“说起来,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好了没有?” “好了,不就是消除南威和那小姑娘见过我们的记忆吗,简单。”胖子又问,“但那个倒霉的猎户怎么办?” “别管了,他就算跟别人说也没人会相信的。” “那我们接下来就要一直这样悄悄跟在蛇君身边了?跟个背后灵似的……” 瘦子耸耸肩:“没办法。”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们又打不过蛇君,只能天天劝了。 这样想着,瘦子下意识伸出手算了算时间,拇指轻巧地在手指间跳跃,算出的结果让他很无奈——昆仑境很快就要关闭了,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劝动玄商,那接下来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你想回,想回就能回”的事情了。 要是劝到昆仑境关闭还不行,大不了暗算他,直接套麻袋带走! 花溪镇,柳宅。 夜已经很深,柳兰惠却清醒地靠在床头,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怀孕初期夫妻要分房睡,所以李二柱和兴冲冲赶来的李大嫂都睡在隔壁的院子,她这里只有心腹的丫鬟和妈妈随叫随到。 初巧照常进来检查蚊帐有没有掖好,看到柳兰惠没睡,便道:“小姐睡不着吗,可是天气太热,身上不爽利?” 初巧自小跟着柳兰惠,嫁去李家的时候也是她陪,柳兰惠最信任的丫头就是她,于是问了一句:“初巧,你说我这步棋走得是不是太险了?” 初巧斟酌着道:“若是叫人发现了……” 柳兰惠冷笑着说:“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已经把我嫁给李二柱那个穷小子,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只能等着他们把我忘记。只有趁着归省假装怀孕,爹才会为了这第一个孙子关注我,大房的人才不敢动我。” 初巧担忧道:“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露馅的可能性也越大啊,到了足月之日,到哪去找个孩子呢?” “哪来的足月?”柳兰惠瞟了她一眼,“当然是要找个机会顺理成章地把它流掉。” 初巧一惊,瞬间领悟:“您是说……” 柳兰惠点点头,神色有些阴森:“我爹是个偏心的,只宠着柳晨诚那个小子,可笑的是宠到这么大宠出一个草包来!我本是长女,从小那么努力,可惜就差了个嫡字我永远低人一筹,所以那两个妹妹都可以随意看扁我,她们都可以高嫁只有我是低嫁……哼哼,等着瞧吧,我要让她们知道,我柳兰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可二小姐嫁的是令虢侯家的小侯爷呀……”言下之意,再怎么费尽心机,胳膊拧不过大腿。 柳兰惠皱眉道:“让我再想想……” ☆、一梦到寒冬 时间总是过得异常快,在你还来不及好好感受春光明媚与夏日炎炎的时候,悄没声地,秋天和冬天手拉着手就溜达来了。 寒风凛冽,南威急忙躲进小医馆,冻得直跺脚。 陆良笑道:“今天你又是到镇上采买什么呢?” 南威接过伙计端上来的热茶,捧在手里捂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就我上次跟你讲过的那个我家公子从山上救下来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长得也算是高大的,虽然眼睛有残疾,但平时身体倍儿棒,谁知道偏偏畏寒得不行,这不是连着几天刮风下雨气温直降嘛,待在房间里都不能出门了,刚好炭又用完了,我只能大冷天地跑出来催了。” 陆良听罢,掩去眼中暗芒,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家公子似乎格外看重那人?” 南威撇了撇嘴,暗道可不是嘛,岂止是看重,他们俩那点事儿连老爷夫人都看出来了,可是谁都没那个立场,不好意思去劝。说真的,这几个月,他们也都习惯江立和玄商同进同出的了,左右和睦相处相安无事,硬要劝离怕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对了,差点忘了,我家夫人这两日嗓子干疼得慌,你给配点药呗。” “行。”陆良转身,打开药柜,一边抓药一边说,“你也是很辛苦的嘛,一到换季就忙活,江家该给你涨月钱。” 这会儿身上暖回来了,南威格外惬意地道:“我啊,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陆良偏过头,看见南威眯着眼笑,唇角的幅度明媚,弯起的眼角妩媚,让他一瞬间有些失神,记忆中妻子的音容不可思议地与南威的侧脸重合,生出时光交错的幻觉。 “嗯?你发什么呆啊?” 陆良一笑:“没有。” 拿好药,南威要出去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怎么老不见你师父?这小医馆变成你全权负责了?” 陆良说:“我师父性格很怪的,喜欢云游四方找那种疑难杂症,这会儿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医馆暂时是由我看着。” 南威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待南威走远,中年人又从后门走了进来,问陆良的意思:“要不要找机会把那个男人做掉?” 陆良说:“能有什么机会,你打得过南宫祈?”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成为江立的软肋,绊脚石,拖后腿?” 凉凉的雨丝打在脸上,陆良静静地站在医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5 馆门口,看着雨中路人们或坚定或迷茫的神情,难得没有用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掩饰心情:“祸福相依,也许江立比我聪明,不会重蹈我的覆辙。” 中年人低着头冷笑道:“但是梁政比他老子还狠!” 陆良皱眉看他,中年人说:“今年北方旱灾,刘怀仁举报赈灾款项缺失,梁政派灰楼调查,查出刘怀仁和威远将军联手,不仅贪财,并且暴力镇压灾民,使得民怨滔天。威远将军拒捕,灰楼先斩后奏,三千精兵全灭,将军本人畏罪自杀!” 闻言,陆良苦笑:“刘怀仁和威远都是‘新革’一派的人,梁政到底是拿他们开刀了……”他喃喃道,“安稳日子怕是过不久了。” 南威前脚回到家,后脚江立也回来了,方英秀连忙给他俩煮姜茶。 江耀问江立:“学堂差不多放假了吧?” 江立点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不用去了。”大冷天的家长们都舍不得孩子早起晚归,尤其过阵子还要冰冻下雪什么的路滑不安全,老夫子跟曹秀才和江立三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下,索性早点放假。 方英秀端着姜茶走过来问:“我听说你们学堂有个孩子出事了?” 江立顿了一下,说:“他不算是学堂的学生了。” 江立说的孩子正是柳晨诚。原本他走后,有几本书和一套名贵的笔砚还留在学堂里,老夫子盼着他有一天还能回来好好学习,没想到前几天柳家的下人突然来收拾东西,还要连桌椅一起搬走,说是烧给他们家少爷。 老夫子当时还没听明白,桌椅捎什么捎,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柳晨诚竟然去世了! 当时柳老爷子盯着柳晨诚被打的案子盯得特别紧,瘦子和胖子的画影图形立了大功,不仅还江立清白还分分钟揪出了真正的凶手付贵,可是衙役们忙活了好一阵子,付贵和那些行凶的歹徒听到风声早就跑了,找到现在还没找到,应该是躲到别的府县去了。 柳晨诚年纪小经不起折腾,那群大汉下手又不知轻重,一度伤得十分严重,柳老爷子寻了许多名医到府上坐镇才救回来,本以为养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好,谁知道突然断气了。 方英秀摇摇头:“付贵真是作孽哟,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啊!他这不成杀人犯了吗?” 江耀也摇头:“春菜也是命苦,没个依靠的了。” 南宫祈和南威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要真是打狠了,怎么当初没事现在却不行了,都过了几个月了!柳老爷子不得被活活气死? 江立喝完姜茶,淡淡地岔开话题:“今天玄商乖乖吃饭了吗?” “没有。”方英秀担忧地说,“一直躺着,怎么叫都起不来,要不还是找个大夫吧。”没听说过这么古怪的病,天一冷就整个人都蔫了,抱着被子不肯放,塞了几个小火炉都没用。 方英秀这时候十分庆幸李大嫂把李小灵带走了,要不然既要关心玄商又要照顾小孩,他们得多操几份心呀。 “无事,我去看看他。” 江立推开房门,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子里两个炭盆都烧得通红,床上层层叠叠堆满了被褥,玄商躺在被子最底下,裹得歪歪扭扭活像根腊肠,就露出个光滑白皙的额头。 江立无奈地走过去,轻轻掀开盖住口鼻的被子,低声唤道:“阿彻?” 玄商懒得睁眼,反正睁不睁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懒洋洋地道:“你叫我什么?” 江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阿彻。” 因寒冷而迟钝的大脑缓缓运作起来,玄商记得以前他好像说过想让江立给他取个表字,可是江立不知道参考了多少书,写废了多少张纸,从立夏一路走到霜降,还没找到合适的。玄商倒是不懂,说随便取个就好,江立就瞪他,说:“不能这么随便。” “你喜不喜欢?”江立问。 “彻?”玄商歪了歪头,又往被子里躲,“你喜欢我就喜欢。” 江立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他是被玄商的眼睛给吸引的,那么幽暗深邃,残酷冷漠,好像把时间一切都看得透彻,直刺人心,任何肮脏都无法藏匿。可惜,若玄商不是盲了双目,应该会更加出众。 而玄商原本就有远而深厚、由外知内的意思,以一“彻”字来连接,再合适不过了。 江立越想越满意,边给玄商拢了拢被子,玄商一把拽住他的手拉到床上,直往他怀里蹭。 “冷……” 江立下意识摸了摸被窝,冰冷异常,完全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暖和。蛇毕竟是冷血动物,本身的体温根本没办法温暖被窝,他再怎么躲也只是越来越冷。 江立抱紧他,好奇地问:“你要冬眠了吗?” 玄商贪婪地吸收江立身上的暖气,说:“我可以不睡。”睡着了就见不到江立了。 江立皱着眉理理他的鬓发。他自然知道玄商为什么不肯睡,坚持清醒的话就要以忍受寒冷的折磨为代价。但是私心里,江立也不想玄商睡,因为他知道,温修远差不多抵达京都了,他剩下的有空闲的时间不多了…… “不睡就不睡吧。”江立说,“一天都没吃饭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玄商拽着他不让走。 江立无奈:“听话。” 玄商转过头,用无神且无辜的眼神“看”他,江立只觉得心软成一团棉花,忍不住凑过去又亲了亲玄商。 玄商这才点点头,松开手了。 江立走出房间,细心地把房门关紧,连缝隙都用防风布挡住。 胖子和瘦子显现出身影来,对视一眼,感到淡淡的尴尬。跟着玄商这几个月他俩天天看着两人秀恩爱,每次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胖子傻呵呵地琢磨着人类真有这么好吗,要不他也找个妹子恩爱恩爱? 瘦子照旧把手中的碗端过去,玄商皱眉:“还没喝完吗?” 胖子回答道:“第一张蛇蜕已经喝完啦,这是第二张了。” 虽然味道很不好,玄商倒也没有太抵触,接过来一饮而尽。这几天他的眼睛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些明明暗暗的轮廓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看清楚江立的容貌,不论是美是丑,玄商都非常期待。 瘦子见玄商心情不错,又要开始他那点老生常谈了:“蛇君,咱们是不是该回昆仑了?” 玄商翻个身,一动不动——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装死。 瘦子无奈。每次他一开口,玄商就是这副态度,他们俩用以头抢地做威胁也不管用,真是难搞极了! 江立很快拿着饭菜回来,瘦子和胖子立即隐身,装作从未出现过。 此时,皇城帝都。 因为地处北方,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屋顶树梢都披上了一身白袍,全城银装素裹,隐隐有冷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6 寂肃杀之气。 时隔半年,温修远再次跪在殿外,呈上江立给的书信,心中并不抱多大希望。他至今不知道江立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凭一封信怎么救温嘉木,不过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敢放弃罢了。 然而,半炷香后,温修远突然听到那位的笑声,响亮至极,直冲云霄,仿佛整个大殿都震动了起来。 魏德义站在龙案旁,试探道:“皇上……” 梁政垂着头,平日阴冷暴虐的眼眸中是触目惊心的疯狂。 “你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不会甘心的,他日日夜夜都想着回来,不到我断气的那一天他是不会死心的,是啊,这才是我印象中真正的江立江楼主啊,他骗得了所有人但是骗不过我。” 魏德义瞟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是两句诗: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梁政拿着信纸静静地又看了很久,眼中疯狂渐渐转变成温柔,低声喃喃:“君未啊君未,孤亦甚想你。” ☆、腐败与新生 凤仪宫,小丫鬟给令虢侯奉上茶,太叔启却没什么心情,沉着脸摆摆手,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退下了,管事的公公眼尖看到皇后走了出来就自动自发带着其余的下人走出去,留给两人谈话的空间。 太叔衿看到太叔启的神色还很不解,问道:“爹今日怎么过来了?” 太叔启道:“我怎么过来了你不知道吗?你整日里待在这后宫里是不是真的安逸过头了,高枕无忧到都不派人四处打听打听了?” 论身份,太叔衿虽然是女儿,但贵为皇后,是国母,太叔启这责怪的语气让她颇为尴尬:“我只知道监察御史温修远家的小儿子被赦免了,结党营私谋图篡位一案交由大理寺和都察院重审,涉事者凌迟处决,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虽然没有一举把温修远扳倒,‘新革’一派这一次也是伤筋动骨,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说着,她在上首坐下,拨弄着桌上一盆上好的狐尾百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叔启皱着眉摇头,“本来皇上大怒,不欲彻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温嘉木是必死无疑,一开始判了腰斩,后来却一拖再拖,而在这段时间里温修远请假消失,前不久才风尘仆仆赶回来,他一回来,温嘉木就无罪释放了……” 随着太叔启的语气越来越诡谲,太叔衿也慢慢咂摸出不对劲儿来了,太叔启接着道:“你应该了解你那枕边人,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说一不二,独断专横,薄情寡性,生性多疑,什么人能有那么大本事劝动他?” 宫中耳目众多,虽然整个凤仪宫内都仔细排查过下人的底细,难保没有隔墙之耳,令虢侯这样谈论梁政,太叔衿还是有些忌讳的,不过她也觉得太叔启的疑问非常合理。 “说起来……那日温修远进宫面圣,陛下说想吃本宫做的百花糕,本宫恰好走到前头去,看见陛下拿着他呈上的书信大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太叔衿入宫几年都没有看见过梁政这样的笑法,直笑得她毛骨悚然,现在想起来心还砰砰跳呢。 太叔启又想了一会儿,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奇怪的冷哼声,太叔衿忙问:“爹可是想到了什么?” 太叔启道:“陛下继位的时候朝中大换血,老臣所剩不多,通常陛下能听得进去的无非是我、王丞相、国师以及晋陵侯的话,但是我们都不会可能是温修远的外援,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灰楼楼主!” 太叔衿心里一咯噔:“灰楼不是已经换了人管吗?” 太叔启笑得别有深意:“没错,我指的就是上一任灰楼楼主,从小便跟在陛下身后的小谋士,少年老成,运筹帷幄,本以为被陛下赐死了,现在看来陛下还是舍不得呢。” 太叔衿不了解梁政小时候的事情,她只是关心:“这人会妨碍咱们的大计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太叔启冷笑,语气掺杂着冰渣,“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帮我们,帮了,陛下第一个饶不了我们;不帮,他如果倒向梁烨一派咱们的泽儿就当不上太子,所以欲成大计,此人必死无疑。” “说了半天,他究竟是谁?”太叔衿疑惑地问。 “时隔多年,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姓江名立,字君未。” “江君未……”太叔衿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一时心中沉重。本以为位至中宫,她唯一的儿子梁泽将来继承大统应当不是问题,没想到撵走了梁烨又来了个江君未,真是横生枝节。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最后太叔启说:“我会马上派人调查温修远这几个月的行踪,一定尽快把人找到,你带着泽儿多去陛下面前露露脸,让他好好读书,别整日只跟丫鬟太监们玩在一处……对了,你弟妹这阵子要回家乡奔丧去,别找她了,你要是闷就召那些夫人小姐进宫喝茶赏花。” 太叔衿愣了一下:“柳老爷子去世了?” 太叔启摇摇头:“不是老爷子,是他嫡长子不知道怎么夭折了。” “哦。”太叔衿没太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丞相府,晋陵侯和王准正喝着酒聊天。 “温嘉木无罪释放,太叔启那老狐狸肯定有所动作,逼君未回朝恐怕是迟早的事。”晋陵侯撑着头,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悦还是忧虑。 “那又如何?随便他们折腾去……”老丞相有些醉了,“君未这一走就走了几年,或许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晋陵侯垂下眼睑,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低声笑道:“丞相此言差矣,因仇恨而搁浅的蛟龙怀着更大的野心回归大海,绝不是为了养老的。” 花溪镇,竹林村。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勤劳的农户们也要在被窝里流连一会儿。早上的时候,白霜满地,水缸里的水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洗起东西来冷得刺骨。 春菜砸破冰层,想挑两桶水进厨房烧,正拉得费劲,一只大手就轻松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小水桶。 “我来吧。”说话的正是春菜几个月前救下的黑衣男人。 春菜不好意思地摆手:“没关系我挑得动的,你回屋里再睡会儿吧,还早着呢。” 楚深放下桶,拉过春菜的手道:“难受吗?” 春菜平日里劳作辛苦,每年到了冬天两手都长满冻疮,刚开始肿得像个萝卜,接着严重起来还会溃烂,又痛又痒还不能挠,碰冷水麻麻的,碰热水就胀胀的,叫人看了揪心。当然,以前付贵从没有注意过,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春菜脑子里有点乱,脸不禁红了,边缩回手边小声说话:“没事……” 楚深说:“你去歇着吧,这种活我来做。” 春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楚深利索地挑水烧柴,忽然觉得好人有好报这句话还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7 是有道理的。当时楚深伤重又坚持不肯叫郎中,春菜不辞辛劳上山采药,细心熬药,又杀鸡宰鸭给他养身体,虽说帮助时不图回报,但现在楚深真的回报了她,她自然喜悦。 付贵畏罪潜逃,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春菜倒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如果能一直和楚深一起过下去,便此生无憾了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脸红心跳,又暗暗慌张,万一只是自己想多了,楚深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该怎么办? 春菜虽然是成过亲的人,但恋爱经验严重不足,喜欢江立时太过虚无缥缈没希望,她想通了便觉那是一种憧憬而不是爱情,那么喜欢楚深呢? “春菜?春菜!” 春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发现是王媒婆在篱笆外叫她。 “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好一阵子你都没反应?”王媒婆扭搭扭搭地往里走,脸上笑得跟老树逢了第二春似的。 “没什么……”春菜微微侧过脸,小女儿的娇怯尽显。 “哎哟,瞧瞧我家春菜,几日不见越发标志了,”王媒婆笑得更加灿烂,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拍了拍春菜的肩膀:“怎么样,王婆跟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春菜道:“您费心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唉你听王婆一句,姑娘家这辈子干什么都没有嫁个好男人重要。”王媒婆不肯轻易放弃,毕竟谈拢了她是能拿钱的,“王婆这话糙理不糙,你跟付贵啊是掰定了,不如为自己早做打算。虽然刘老爷年纪有点大妻妾也多,但架不住有钱啊,你再考虑考虑!” 春菜本就心烦,听了王媒婆的话更难过。 正在沉默之际,厨房里突然传来清脆的瓷碗碎裂声,王媒婆下意识就想进去看,春菜连忙挡住了她。 “什么东西啊?” 春菜慌张道:“新养的猫!一定又在偷吃了,您先回去吧,我会再考虑的。” 一听这事还有希望,王媒婆笑着就走了。 春菜赶紧关紧厨房门,就看到楚深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指甲划拉着石砖地面,指尖血肉模糊。 这半年里,几乎固定每十天楚深就会出现这样的症状,痛到无法承受却又不能干脆地晕过去,春菜拿干净的毛巾塞在他嘴里,努力地想把他扶起来,楚深双目赤红已然神志不清,只是不停地重复:“不要……请大夫……” 春菜发现他发作的症状一次比一次严重,急得眼泪直流。 都这样了还不看医生,真的撑不住了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把楚深搬回他的床上,春菜咬了咬牙,转身往镇上冲。 待楚深控制住身体的颤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他想躲一辈子的人的脸。 陆良笑眯眯道:“小深啊,没有解药的日子好过吗?” 楚深低下了头:“主人……” 陆良以为楚深会求饶,不料他一个翻身跪在地上,说的竟是:“请您放过我。” 陆良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清楚了?灭族之仇不报了?不想杀梁政了?” 字字逼人。 楚深回答:“我的力量太微弱,比不上隔壁那位……况且我相信,苍天有轮回。” 良久,陆良一叹:“我本希望江立远离这一切能保全家平安,现在才明白,有太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想要回去。” 楚深转头,看见春菜在门口急得要命,又不敢贸贸然进来打扰了大夫。 “罢了。”陆良最终甩给楚深一个药瓶,“好自为之。” ☆、非一般执着 江立睡梦中觉得喘不过气来,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硕大的蛇头压在他胸口,饶是他胆子不小,也接受了玄商不是人的事实,还是免不了被吓一跳。 玄商怕冷怕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现出原形紧紧地贴着江立,尾巴末梢垂在床边一晃一晃的,慵懒而惬意。 “阿彻,再不起来我要被你压扁了。” 大蛇一动不动。 江立笑道:“我知道你醒着呢。” 大蛇睁开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呼啦一下子就恢复了人形,凑过去亲了亲江立的下巴,凉丝丝的舌头还伸出来舔。 江立顺手理了理玄商乌黑的头发,拉过被子盖住他不着寸缕的身体,问道:“今天你得出去走走,再这样躺下去要发霉的。” 玄商扭过脸,明摆着不乐意。 江立一点都不意外他的拒绝,只是淡淡地说:“真的不出去?那我走了。” 玄商一把抱住江立的腰,无神的眼睛眨了眨,早上刚醒来嗓音还有些沙哑,调子慢悠悠的:“学堂放假了。” “是啊,学堂是不用去了,但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玄商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江立,坐起来,表情阴沉。 江立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穿衣服。屋里的两个炭盆烧了一夜,只剩下一两点火光和黑漆漆的残渣了。 “我生气了。” 江立说:“你说过等我的,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玄商歪着头想了很久,说:“等是一回事,不开心还是不开心。你总是有太多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只想着我一个人?” 江立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张了张嘴却仍是没说出什么来。他可以给玄商很多东西,唯独不能下这样一个承诺。 似乎是感觉到江立的心情变幻,玄商突然笑了笑,仿佛冰雪消融:“好吧,我也想出门了,你先去吃饭,等我出来。” 江立松了一口气,转回来抚了抚他的脸颊,这才走去厨房。 胖子和瘦子看了看玄商脸上不正常的笑容,都有点不敢上前。 胖子看瘦子——别怂啊大哥,送药这活一直就是你干的,半途而废不是好汉! 瘦子瞪胖子——对啊你也会说一直都是我干的了,那你凭啥光看不做啊,接下来该你上了! 胖子委屈地撇撇嘴,拿着手里的药碗一边递过去一边在心里祈求诸天神佛保佑,希望蛇君别把气撒到他身上。 玄商瞄了胖子一眼,接过碗直接喝,两三口就解决了,正在胖子松了一口气想要拿回空碗的时候,玄商忽然一松手,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瘦子和胖子惊得要去收拾碎渣,却见玄商弯下腰,一把将尖锐的碎片握在掌心,顿时整个手鲜血淋漓。 玄商问:“血是什么颜色的?” 两人异口同声:“红。” 这时听到动静的南宫祈推门而入,胖子和瘦子瞬间消失,南宫祈就见玄商用手抹了一把脸,血液顺着轮廓流下来,衬得他俊美到凌厉的脸颊更加残酷诡异。接着玄商开始旁若无人地穿衣服,南宫祈连忙退出去,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吃完早饭,江立带着玄商去镇上,方英秀嘱咐他:“你到那边露个脸就好,人家态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8 度不好也不要介意,毕竟失了孩子。” 江立正是要去参加柳晨诚的葬礼。虽说柳晨诚挨打这件事从直接原因上来说绝对算不到江立头上,江立差点被牵连所以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是间接上,付贵是为了嫁祸他才做出那样的事情,那柳家人在抓不到付贵的情况下迁怒他,似乎也不能苛责。总之,江立的立场比较尴尬,必须去表示一下缅怀,且要举止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 “说起来,”江耀忽然道,“李大嫂他们还住在柳府吗?” 南威回答:“没见着他们回来,李大嫂连小灵都带去了,怕不是暂住而是要常住了吧。” 方英秀皱眉:“李家媳妇这身孕也该有四个月了吧,柳家虽说是大户,毕竟兰惠是为李家传宗接代……没这样的规矩啊。” 江耀摆了摆手:“诶,管他呢,人家宅子里的事情咱不清楚。” 方英秀点点头不去想了,南威跟在江立和玄商身后出门。 江立捧起玄商的手,心疼地碰了碰雪白的纱布,说:“下次小心些。” 玄商说:“不疼。” 江立笑笑,玄商就反握住他的手用手指肚轻轻蹭。 南威一路上光看着他俩手拉手黏在一起走路了,看得直搓手臂——鸡皮疙瘩。 去柳府的路上刚好经过上次江立买川菜的那家店,玄商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味道,非要吃。 江立无奈:“你不是吃不了辣吗。” 玄商站在店门口一动不动,那意思——要买。 “下午回来再买好不好?”江立心想他们是要去参加葬礼的,自带食物算怎么个意思? 玄商还是不动——要买。 江立扶额。他发现玄商对认定的东西特别执着,一门心思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的执着,对东西是,对人也是……想到这里,他有点脸红,咳嗽了两声,转头对那伙计说:“你们这里可以送餐吗?” 伙计愣了愣,回答:“离得不太远,买得又多的话可以送。” 江立随手一指:“那一排都给我包起来,送到竹林村。” 伙计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猛地瞪大了眼睛。南威拿出钱包来自觉地付账,一脸肉痛。有钱买点啥不好,非买一堆辣菜,公子这对象找的,不好养啊不好养。 江立看玄商像个吃到糖的小朋友那么开心,也就感到满足了,哪还考虑花钱的问题。 慢悠悠走到柳府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进进出出都是穿丧服的。柳员外站在灵堂外,形容憔悴,一夜间像是老了十岁,毕竟年纪大了,痛失爱子,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看到江立的时候,柳员外眼神变了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柳员外的正妻哭号了起来:“你怎么还有脸过来!要不是你我的诚儿怎么会被打,他那么乖巧懂事,还这么小就没了啊——” 声音之大,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闭嘴!”柳员外冷喝一声,让下人把她扶到后面去休息。 江立全程没有多说什么,上了炷香就拉着玄商到角落里去等着,南威则是去后厨看看李大嫂。因为家里男丁少,李二柱也帮着在前面照看着,过来跟江立打了个招呼。 江立看李二柱心事重重的,问他怎么了,李二柱苦笑着也说不出来,估计是这几个月住在柳家住得一点不顺心。 玄商听着两人随意聊天,眼睛看着别处,好似不甚在意,却坏心眼地一直挠江立手心。 江立无奈地瞟他一眼,李二柱这才注意到这人,江立就编谎话大致介绍了一下。 撇开这边三人不提,李大嫂本来在后厨监督洗碗的下人们,看见南威眼睛一亮,神神秘秘拉着她走到偏僻处。 南威不解:“怎么了李大嫂?” 李大嫂低声道:“南威姑娘啊,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你帮着大嫂我分析分析,有个事儿我憋在心里好久了也不敢跟二柱小灵他们讲,整日里想得抓心挠肝的。” 南威挑了挑眉:“您先说来听听。” 李大嫂左右看了看,确定足够隐蔽才挨着南威的耳朵开口:“我家那媳妇,不是怀孕四个月了吗,虽说老住在娘家不合情理,可是柳员外看重这一胎,亲自跟我商量让兰惠留下来,我想着天大地大孩子最大也就没拒绝……” 李大嫂一直很期待孙子或者孙女的降生,从来了柳家的第一天开始就乐呵呵的,恨不能一天到晚照顾着儿媳,生怕有点闪失。不过应了乐极生悲这个词,越是仔细观察越是觉得不对劲。 她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总觉得柳兰惠的肚子大小和言行举止都跟一般孕妇不太一样,本以为是自己关心则乱太多心了,没想到有一天竟撞见了柳兰惠的贴身小丫鬟在处理带红的布条,鬼鬼祟祟一副心虚的样子,明显那布条不是丫鬟自己的。 李大嫂就纳了闷了:“柳员外请了最好的大夫轮着给兰惠诊脉的,结果不可能出错吧。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兰惠压根没怀呀!那她这是图啥呢?” 怀还是没怀,这真是个问题,愁死李大嫂了。 “这事我跟二柱都没说,怕闹出动静来,可这心里实在难受!” 南威听完,敛眉想了一会儿,安慰李大嫂道:“您先别急,生孩子这事情到底是有个结果的,再等几个月不就见分晓了。” 李大嫂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愿只是我疑神疑鬼了……” 目送李大嫂离开,南威对着院墙招招手,一个蒙面人刷拉跪在地上,说:“楼主请吩咐。” 南威道:“刚才的事情都听到了吧,去查查。” “是。” 蒙面人刚走,南威就听见前面传来喊声:“小侯爷夫人到!” 几个丫鬟小厮都跑出去看热闹:“二小姐回来啦!” 南威皱了皱眉——柳家二小姐?令虢侯儿子的嫡妻吗…… ☆、彼此的心思 南威在后厨转了一会儿,看得直皱眉。这豆腐饭的菜做法简单却异常油腻,看着就没有食欲,她一边想着还是早点劝江立回去,一边慢悠悠走到前面,半路上忽然听见西厢房传出大哭大喊的声音。 刚才还热热闹闹迎接二小姐活像柳晨诚没死似的,这会儿怎么进进出出的下人脸色都变了? 南威顺手想拉住个丫鬟问问,结果那姑娘越过她嚷嚷着往灵堂跑:“不好了老爷,大姑爷,大小姐出事儿了!” 恰巧捧着碗路过的李大嫂闻言一惊,一把推开房间门,就见柳兰惠以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身下都是血,而柳家大小姐柳兰芝站在旁边好似慌了神,看见有人进来了就连连摆手:“不是我……她……我没有……” 李大嫂赶紧要去扶柳兰惠,刚才嚷嚷着跑出去又很快回转的丫头猛地冲过去扑住柳兰惠,带着其他几个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39 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把她搀回房,李大嫂想帮把手一时却没找到机会。 匆匆赶到的柳员外站在门口听着耳边交织的“快请大夫”“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二小姐究竟在做什么呀”的议论声,脸色不变,胸口却快速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气断气。 “爹……我……” 柳兰芝虽然高嫁,侯府里令虢侯并看不起她,丈夫也是个花心的,各色宠侍加起来能绕青楼一圈,况且从小柳员外就是严厉的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她看到自家老爹这样子就两股战战。 “爹我真的没有推她,我不知道——” 话未说完,一个利落的耳光就招呼在她脸上了。 柳兰芝被打得愣了愣,如梦方醒般转回头,说道:“爹……再怎么说,如今我也是嫁进侯府的人了,您怎么能打我?” 柳员外站在那儿不说话,柳夫人哭到半晕,扶着几个丫头走到柳员外身边,声泪俱下:“老爷,咱们晨诚已经去了,您不能再把兰芝打出个好歹啊,兰惠不过是庶出,那孩子……” 柳员外反手想拍柳夫人,念在她痛失爱子的份上没打下去,只是说:“就是你这样的妇人之见才养出这种玩意儿!” 这个时候他不在乎嫡庶了,他就是想要个孙子以后能继承家业,柳晨诚不中用了,两个女儿又都是高嫁到别人家的,孩子万万没有归到柳家的道理,想来想去也只有欺负欺负李二柱,怎么就没有人懂他的心思呢! 柳夫人还想说些什么,柳员外一甩袖子愤愤地走出去,半道上就有丫鬟如丧考妣地对他说:“老爷……保不住了。” 柳员外闭了闭眼,艰难地调整好呼吸,骤然转了方向,不准备去关心柳兰惠了,还是礼数周全地招呼客人把这尴尬事揭过去比较重要,反正孙子也没了。 江立拉着玄商混在人群外面,冷眼看这场闹剧,李二柱已经慌慌张张和他娘一起去柳兰惠那边了。 玄商忽然拽了拽江立的小拇指,说:“不是这个人干的。” 江立一怔,如此突兀的一句话,是在考验他的问题理解能力还是心有灵犀程度? “哪个人?” 玄商眨眨眼:“就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名字,瘦子和胖子跟他报告的时候说的是大肚子女人和大派头女人……直接说好像不太好。 “哪个?”江立笑眯眯。 “就是傻站着那个。” “傻站着的好多。” 玄商张了张口,默默放弃,转过身不想理人。 江立失笑,赶紧把他拉回来,左右看看没人在注意就捧着他的下巴快速亲了一口。远处一直习惯性关注江立的南威嘴角抽了抽。 玄商顿时没脾气了,小声道:“我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 “吃饭。”玄商想起那几大包辣辣的食物就兴致勃勃。 “好吧,你先到门口等等我,我跟主人家打个招呼就走。”见玄商又要不高兴,江立连忙补充道,“这是礼貌。” 玄商自然不懂人类的礼貌,郁闷地顺着来时的路走,走出两步,忽然听到江立喊了他一声。 “玄商。” 不是叫阿彻……玄商脚步顿住。 “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有人在傻站着?”虽是问句,江立却没想要得到回答,“我们彼此保留,不过是半斤八两。” 他有秘密,他有自己的目标,玄商也有秘密,而且后者的秘密理应更多,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要求他先行放弃?人是奉行相互交换的动物,别以为他不知道玄商那暴虐到几乎直追梁政的心理,不过是玄商善于隐藏。 闻言,玄商不说话也不回头,冷冷地盯着地面,他现在的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亮光和整块的颜色,似乎有了焦点,却逐渐变得更加残酷,隐隐透出血光。 又被发现了呢,在他还没有实际动手之前。不过是叫瘦子和胖子帮着柳兰惠把柳兰芝引到房间里去,江立是怎么察觉的?不,也许江立根本不知情,江立只是提前立个底线,让他疯归疯,千万别超出这根底线,否则…… 玄商笑了笑,一如平常,语气轻缓:“我在门口等你。” 江立站在原地看玄商离开,隐隐松了口气,眼中却掠过一丝悲哀。 南威终于战胜成群的下人挤到江立身边,觉得气氛不太对,试探道:“公子……” “我们早点回去,别管柳府的事情。”江立说。 南威下意识点头:“是。”奇怪,公子很久没有这么严肃了,让她有点心慌。 此时,柳兰惠房中,男眷避忌,女眷避嫌,担忧得要命的李大嫂和李二柱也只能在院外等,房里就柳兰惠一个人。 初巧端着药进来——她便是刚刚南威看见的大声嚷嚷的丫鬟。 脸色惨白的柳兰惠淡定地坐起来,问:“事情都办好了?” 初巧怯怯点头:“好了。那些个大夫都是见钱眼开的,绝对会按照您的话说给老爷听。” 柳兰惠松了一口气:“总算好了,装了几个月大肚婆累死我了。” “小姐……”初巧有些迟疑,“咱们搞这么大动静真的有必要吗,甚至为了引二小姐回来而……我这两日做梦总梦到小少爷……” 柳兰惠狠狠瞪她:“没胆子的小蹄子!人都死了还怕什么,有谁能发觉是我们做的,明明是那个逃犯雇强人把他打死的,你给我记住了!” “是、是……”初巧连忙低头,“奴婢只是不大明白,二小姐那样的身份必然是不会受罚的,那这出戏——” “受罚?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我是要她名声扫地,要她再也没有脸回柳家,要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要等着我爹来求我。” 初巧还是不解,安安稳稳地生下真正的继承人,老爷的第一个孙子,不是赢面更大?这样一闹,柳家声誉必定一落千丈,来日人丁不旺,只能走向没落的结局。 柳兰惠笑了:“我恨柳家,如果柳家的财富不能由我继承,就干脆毁掉!” ☆、冰火两重天 天气越发冷了,早晨落下的霜到了正午还没有融化,道路湿滑,裹着皮帽子的卖炭翁终于哼哧哼哧地给家里怕冷的活祖宗送来了炭,江立这下不用怕自己在睡梦中被玄商紧紧地缠绕而面临窒息的危险了。 江耀一年四季雷打不动地在梧桐树下喝茶。梧桐树的叶片已经落尽了,枝头光秃秃的,内里酝酿着来年的希望。 他看着玄商练了一阵子之后写出来的字,笑着点头:“进步很大嘛,看来努力总是有成效的。” 江立道:“大概也有眼睛正在恢复的原因吧。” 日夜朝夕相处,江立自然发现玄商的视力状况好了起来,虽然还看不太清,但已经比一片黑暗好得多了,再也不用担心他走路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0 摔跤了。为此南威又跑了一趟镇上请陆良过来,陆良看着玄商啧啧称奇,特别想把他扛走切开研究研究,当然,这念头刚起来就被江立瞪了回去。 玄商本来要在房间里赖一天的,结果迷迷糊糊之中就被江立拉起来,衣服帮他穿好,脸也帮他洗好,甚至饭都喂到嘴里,等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顶着冷风坐在外面了。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江立看玄商那小表情还是写着“不爽”两个大字,忍不住笑了笑:“你还生我气了你。再在房里待下去你也要变成炭了,一股焦了的味道。” 玄商扭过脸,眼神那叫个冷艳残酷,然而趁着江立跟江耀说话没注意这边,他耸了耸鼻子,小心翼翼闻了闻——没有味道呀,真会焦掉吗,焦掉了是不是就不喜欢我啦,那我还是委屈委屈吧…… “江伯伯,江大哥。” 江立和江耀同时转过头,原来是春菜提了一篮子冬菇串门来了。春菜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眉眼含笑,娇俏可爱,与从前在付贵的高压下那畏畏缩缩躲躲闪闪的模样大相径庭,看着精神了不少。 方英秀笑着从厨房走出来:“是春菜啊,你怎么又拿东西过来了。”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不嫌弃才好。” “来来,到屋里来坐会儿,外头多冷啊。”方英秀边招呼春菜,边顺手推江耀进屋。 江立摸了摸玄商冰冷的手,说:“我们也进去吧。” 玄商却摇头拒绝了:“不要。” 江立一愣:“你不是一直不乐意出来吗?” 玄商抿了抿嘴,转头不去看江立。 江立不解:“阿彻?”他发现玄商一生气就喜欢不理人不说话,跟小孩儿似的,也不知道他总在气啥。 玄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她送过你荷包,她以前喜欢你。” 江立略微思考了一下,笑了:“我就说那个荷包怎么不见了呢,被你扔哪儿去了?” “毁了。”玄商冷冷道,又问,“怎么?你很在乎吗?” 江立叹了口气,心想玄商是个大醋缸,可谁让自己就喜欢上了这大醋缸呢,还抱着当宝贝。他捧着玄商的脸揉了揉,认真道:“阿彻,被施与者可以拒绝对方的善意,但不可以践踏,你明白吗?” 玄商歪着头,努力思考拒绝与践踏的区别。 谅他也想不明白,江立无奈摇头,拽着他进屋了。 春菜与众人聊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江立,眼神中不再有遮遮掩掩的爱慕,而是灵透的敬佩与友善,她犹豫片刻,最终说了搬走的决定。 “啊?”方英秀惊讶:“怎么这么突然啊,是不是付贵那些债主为难你?” 南威也问:“搬去哪儿呢?” 他们都是知道春菜身世的,被人贩子拐卖的时候她年纪还很小,老家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家里若还有亲戚也都认不得了,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搬到陌生的地方可不安全。 春菜支支吾吾半晌,脸颊有些红:“我……我不是一个人。” 江耀和南宫祈没听明白,方英秀和南威却能从那含羞带怯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试探着道:“春菜,你是不是……又找了个人啦?” 春菜低着头,不大好意思说。 “诶,别害羞。”方英秀倒是笑了,拍拍她的手,“这是好事啊。” 随着付贵逃跑,生死未卜,春菜与付贵的夫妻之恩是到头了。本来也没什么“恩”,付贵要是没出这档子事,春菜迟早被他打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这么好的机会,春菜要是再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将来那就不是忠贞而是愚蠢了。 “那人是哪里的,做什么的,性格好不好,不会是王媒婆介绍的吧?这回你可擦亮眼睛呐。”南威还挺好奇,平日里也没见春菜跟谁来往,冷不丁就寻到良人了? 春菜说:“他……对我很好,说要带我回他老家,和他父母住在一起。” 一般来说,见了父母这事就算定下了,众人也稍稍放下了心,至少说明那男的还算负责任。 “准备什么时候走呢?” “明日就启程了,今天他去镇上雇马车,还说要跟一个朋友道别。” “明天就走了呀。”方英秀有些不舍,当即拉着南威要帮春菜整理行李去。 江耀喝了口茶,感慨道:“人这一生总有很多个阶段,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关键是低谷中也不能放弃希望……春菜这算是守得云开啦。” 江立点点头,也为春菜高兴,后者是个好姑娘,值得同样好的人珍惜。 下午,玄商要江立陪着睡午觉,江立原本没有这样的习惯,躺下去却也睡着了,主要是暖融融的屋子和玄商身上凉丝丝的触感太舒服了……后来他是被李小灵的欢呼声吵醒的。 “江哥哥,我回来啦!” 小家伙急匆匆地推开房门就要往江立怀里扑,江立顿时觉得后脖子一冷,侧头就看到玄商那黑沉的脸色,赶紧把李小灵拦住。 江立问:“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不是啊,哥哥嫂嫂和娘都一起回来的。”李小灵不知道柳兰惠在柳府出的事,她只是觉得娘和哥哥都有点心情低落,嫂嫂身体也不太好的样子,但是能回到家她还是很开心的。 江立的职业本能告诉他柳府的事情有蹊跷,不过别人的事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柳兰惠孩子没了,自然不能继续留在柳府,柳员外也没有挽留他们,李大嫂算是看透了这个亲家的狠心,也不再怀疑柳兰惠到底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果断拉着儿子儿媳回家了。李大嫂护犊子,就是看不过进了李家的人在旁人那边受气。 李二柱在柳府得了一盒好茶叶,想着江耀爱喝茶就想给送去,柳兰惠笑着说:“我听娘说天气干燥嗓子难受,就想和初巧一起炖冰糖雪梨汤,润喉效果最好了。等汤炖好了你再一起送去吧,让江伯母也喝点,正好就在江家吃个晚饭了。” 李二柱一寻思:“也好。不过你身体吃得消吗,让初巧去做吧。” “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李二柱挠了挠头,“我嘴笨,说不来漂亮话……就是你别太难过了,孩子还会有的……实在没有也不打紧,咱们好好地过。” 柳兰惠笑得不大自然:“我晓得的,你别担心。” 李二柱一点头,转身卸行李去了。 初巧悄悄凑过来,问:“小姐,真要这么做吗?” 柳兰惠递给她一个小纸包:“你只要负责把药撒到汤里就好。”说完,她看了看李二柱劳作的背影,心想人倒是不错的,可惜她从不想要安稳。 暗处,胖子和瘦子半显露出身影,对视一眼——人类真是不可捉摸。 ☆、毒发仇恨起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1 傍晚的时候,方英秀想最后请春菜吃顿晚饭,全了这几年邻里的情谊,顺便让春菜把她那口子带来瞧瞧。江耀没什么意见,南宫祈帮着杀鸡宰鸭,南威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 楚深自从任务失败重伤被春菜救了之后,为了防止陆良找到他,一直小心翼翼躲在春菜家中,几乎没见过外人,除了那隔三差五来骚扰春菜的王媒婆之外。当了那么久的杀手,性格有些冷僻,不过春菜说这家人是她在村中难得的好朋友,所以他也努力缓和神色,有礼貌地一一问好。 看到南宫祈的时候,楚深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当时天色很暗,南宫祈又是黑布蒙面,且楚深隔着老远的距离追过来就被南宫祈的一排飞镖放倒了,所以他只知道自己追踪的人是在这竹林村附近消失的,而认不出那人就是南宫祈。 倒是南宫祈多看了楚深两眼,觉得他身形动作有些眼熟…… 众人正要坐下开饭,玄商忽然拉住江立的袖子,说:“我不舒服。” 江立吓了一跳,看他脸色如常,心说蛇妖还能生病不成,耐心问:“哪里不舒服?” “就是不舒服。”玄商说着就往江立肩膀上靠,像是身上没有力气。江立连忙揽住他,玄商勾着江立的脖子闭上眼睛不肯动。 春菜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耳朵尖尖上有点红;楚深只是多看了两人一眼,并不很惊讶,他在京都待的时间长,暗中见识到的新鲜事不少,断袖这种事情那群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儿最喜欢玩。 方英秀担忧道:“是不是又觉得冷了?”起身就要去加炭盆,江立看玄商这样子不是一惯冷的反应,不清楚是出了什么问题,让方英秀他们先吃饭,然后半搂半抱着玄商回屋了。 江立把玄商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那么冰冰凉的,一点都不烫啊……说起来,蛇会发烧吗? 玄商闭着眼睛哼哼,抓着江立一直说难受,不让江立走。 江立这下可着急了,手忙脚乱给他盖好被子又倒来清水,问他:“到底哪儿难受,你别吓我。” 玄商喝了一口水,抱着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眼睛疼,头疼,腰疼,哪哪都疼。” 江立一愣,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哪哪都疼。他狐疑地盯着玄商看了一会儿,刚想问他是不是在骗人就感觉眼前一花,黑衣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拥有黑色与金色鳞片的大蛇,吐着红艳艳的信子,狭长的蛇瞳微微闭着,尾巴软塌塌垂下来。 江立倒抽一口气,心想过会儿要是有个人进来还不得吓死,赶紧让玄商变回来。 “不舒服……难受……变不回来!”玄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闻言,江立彻底没辙了,这情况该去请普通的大夫呢还是找兽医?要不请戚猎户过来看看吧,他可能对动物比较了解? 正在犹豫的时候,玄商的上半身又变了回来,并且直接凑上来堵住了江立的唇。 玄商面无表情道:“亲亲我就不难受了。” 江立无奈,也搞不懂玄商是真难受还是借题发挥撒娇呢。 “亲亲我。” 向来对玄商重复的要求没有抵抗力,江立捏着玄商的下巴浅啄轻吻。 江立不知道的是,他前脚走进自己的房间,后脚李二柱就拿着茶叶和冰糖雪梨汤过来了,恰好赶在饭点上。 李二柱一进门就喊了屋内众人一遍:“江叔,江婶,南威妹子,南宫,好久不见了……啊,春菜也在这啊。” 春菜对他笑笑。 江耀点点头,笑道:“是有阵子没见了,你越长越壮实啦。”李小灵早就高兴地跑来露过面了,所以众人知道李大嫂他们今天回来。 方英秀连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嗔怪道:“来就来了,跟叔叔婶婶客气什么。” 李二柱笑道:“我也不太喜欢喝茶,好东西到我手里没用,刚好给江叔了。哦,那冰糖雪梨汤是兰惠特地准备的,说是对嗓子好。” 方英秀说:“兰惠是个体贴的,我这几日喉咙口燥得慌,正寻思叫南威去买冰糖呢……”打开袋子一看,惊讶,“好大一碗,索性盛出来大家一块儿喝点吧。” 李二柱爽快地坐下,左右看看,问道:“江大哥呢?” 李二柱在柳府住了小半年,都不知道玄商的事情,而且玄商和江立的那档子事他们自家人没意见不代表外人也能安然接受,所以江耀只是说:“立儿身体不太舒服,在房里躺着呢。” “怎么生病了?”李二柱担心。 “不是大问题,小感冒罢了。”江耀呵呵一笑,揭过这个话题,南威拿来几只洗干净的小碗,帮着方英秀把汤盛出来。 轮到李二柱的时候,李二柱摆摆手道:“我就不用了,家里还剩好多呢。” 江耀和南宫祈向来不爱吃甜的,放到一边过会儿喝,南威、春菜和方英秀倒是喝了一碗,楚深听春菜说味道不错,也拿起勺子,然而还没凑到嘴边,就看见原本笑吟吟的春菜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痛苦,楚深赶紧放下碗扶住她,不成想春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桌子上。 众人都惊呆了,又听得江耀一声惊呼:“英秀!” 方英秀这会儿也跟春菜一个反应,腹部剧痛,口中源源不断涌出鲜血来。 南宫祈拍案而起,单手抽刀出鞘架在了李二柱脖子上,李二柱慌乱道:“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在家里喝了很多都没有事啊,兰惠不会这么做的……没理由的啊!” 南威抄起自己的空碗闻了闻,眉头紧皱。每任灰楼楼主都把中毒和解毒当成家常便饭,所以她的体质反而对这种毒没反应。 楚深下意识从小腿上绑着的布包里掏出一根银针扎在汤里验了验,银针半截都变成了蓝黑色。楚深、南威和南宫祈同时脸色剧变。 一般来说,银针碰到有毒的东西变成黑色很正常,但是变成有点蓝的颜色就不是那么常见了。 然而,在场有三个人见过这种毒,来自国师府,也是灰楼标配,还是宫中大内侍卫掌管的禁.药。 南威转头看了看气息奄奄的方英秀,痛恨自己身上现在没带着解药,即使暴露身份让手下赶紧去拿估计也来不及……正在绝望之际,只见楚深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陆良给的那个,倒出几颗艰难地喂给春菜和方英秀。 南宫祈脸色一寒,抬手一掌就要拍上去,楚深武功虽然没有南宫祈高,但南宫祈另一只手还拿剑架着李二柱,所以他往旁边一躲,险险地避开了。 这样一来,南宫祈、楚深和南威各据一方互相戒备地看着,场面一触即发。楚深怀里还护着昏迷不醒的春菜。 江耀抱起面无血色的老伴,胸口急剧起伏。 江家祖宗是造了什么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2 孽,他江耀又是造了什么孽,自己残了一条腿也就罢了,儿子被种种腌臜事束缚一生也就罢了,现在连与世无争、贤惠善良的妻子也有人要害!明明已经逃离皇城那么远,明明下定决心要寿终正寝,为什么逃了大半辈子还是逃不开刀剑相向! “立儿!” 江耀这凄厉的一声喊,仿佛用尽了力气,吼得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立站在了那里。 一袭青衣再无半点潇洒温润之气,留下的,只是冰冷与肃杀。 ☆、人心的复杂 屋内一片静默,被南宫祈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李二柱这会儿最先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江大哥……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立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家吧。” 李二柱慌慌张张地看了看还没有半点苏醒迹象的春菜和方英秀,这可是吃了他带来的东西才出的事情,再怎么说也不能一走了之吧,至少要配合调查。 然而,江立又说了一遍:“你先回家吧。” 或许是被江立冷冽的语气与威严的眼神震住了,李二柱哆哆嗦嗦地站直,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跑到竹篱尽头远远望过来屋里还僵持着,他一咬牙,飞快跑回家,想问问柳兰惠是怎么回事。 李大嫂正在掸灰尘,李二柱张口就问:“娘,兰惠呢!” 声音响得李大嫂手一抖,不解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兰惠吃过晚饭说撑得慌带着初巧散步去了。” 李二柱转身冲到小路上,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两条车辙印子,一路通到村外面,村头择菜的老婆婆看见他还问了一声:“怎么刚回来又要走了呀?我瞧着像是你白日里坐回来的那辆,跟媳妇儿闹矛盾了?” 李二柱勉强笑笑:“您真的看清楚了?” 老婆婆还有些生气:“我年纪是大了,眼睛还没花呢!” 这下李二柱再不愿意怀疑自己媳妇都没辙了,冰糖雪梨汤出了问题,制作者却不打招呼就跑了,用巧合解释得通吗?可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柳兰惠为什么要这样做,害了江立一家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她嫁来也有一阵子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动手,难道是之前在柳府遇到了什么事情…… 那边厢李二柱在村口黯然神伤,这边最先开口的是南威,愣愣地唤了一声:“公子……” 江立看了看春菜和方英秀:“有危险吗?” 南宫祈答道:“都吃了解药,但是药力太厉害,春菜和夫人都是普通人所以反应比较大,可能要明天才能醒。” 江立沉声道:“南威,你先送娘回房。”接着他瞟了瞟楚深,“你也送春菜回去,然后再回来见我。” 楚深自认干杀手这活儿干了许多年,大风大浪见得不少,可是今天这局面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管是春菜无辜中招还是南宫祈和南威显示出来的不同寻常……当然,最让他惊讶的是江立,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能在江立身上见到陆良的影子,不是现在的小医生,而是先皇时期,权倾灰楼的陆良。 略一思索,楚深便抱起春菜飞快掠回家。 等楚深回来的时候,江耀和方英秀都不在了,其余三人坐在方桌的三面,刚好还剩下一面是给他的。 他正想开口说话,忽然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黑衣服的男人,他好像是要去碰触江立的肩膀,江立头都没有回:“我现在不想跟你生气。” 玄商的手愣在半空,手指微微弯曲,好像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 玄商很遗憾,为什么这些人都没事。当胖子和瘦子对他说出柳兰惠的计划的时候,他高兴极了,只要这些人不在了,那江立只能想着他一个人。可惜,那毒的效力似乎不够强,不仅没达到目的,反而让江立察觉了他的意图。 “你也先回房去。” 听到江立的话,玄商乖乖离开,回到房里坐在床上发呆。 胖子和瘦子都理不清感情这东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躲在暗处干着急。瘦子扳着手指头计算昆仑境关闭的时间,越算越是担心。几个月过去了,蛇君非但没有厌倦,反而弥足深陷,这样下去他和胖子是分分钟要跪在娲皇面前忏悔的节奏啊。 自有意识以来,玄商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他怕江立不要他了。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父母是很重要的,就要女娲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一样,可他就是看不得江立这么重视别人…… 玄商也跟胖子和瘦子一样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便觉得脑袋里发懵发疼,耳朵已经听不见瘦子和胖子的小声交谈了,眼睛也痛得要命。 厨房里,楚深把自己的来历和曾在陆良手下做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看着江立的眼睛:“我跟陆良的利益关系已经结束,现在唯一的愿望是带着春菜回老家好好生活,任何明面上暗地里的争斗抢夺都不再参与。” 南宫祈皱眉:“你就这么爽快地出卖了你的原主?不怕我们是反对他的一拨人对他不利?” “我看得出来你们都跟灰楼有牵扯,灰楼世世代代是皇帝的走狗,现任走狗何必难为前任走狗。”楚深冷笑道,“再说了,好歹陆良也是先帝时的灰楼楼主,你们要动他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到的事。” 南威正欲说话,楚深接着说:“还有,陆良一直暗中保护你们,希望你们别再蹚朝廷的浑水,你们有什么理由对他不利?这次的事情不知道是谁查出了端倪要暗害你们,反正与陆良无关。” 江立点点头,对南威使了个眼色。南威无奈地掏出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扔给了楚深。 楚深一把接过,深吸一口气,对江立拱手:“多谢。” 江立说:“在老家好好待着,再也别出来。” “好。”楚深答应后便果断离开了。 “公子……” 江立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神情一如既往地淡定,仿佛暴风雨前风停住的瞬间。 “南宫,查查柳兰惠和她的丫鬟在柳府都干过些什么见过什么人。” 万事皆有因果,柳兰惠一介女流绝不可能自己突然脑子抽,她之前可还表示过喜欢江立,这么快由爱生恨?谁信呢! “是。” “南威,打点行李,三日后启程。” “去哪儿?”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南威还是不想承认。 “皇城。” 南宫祈暗暗叹了口气,温修远这一回去类似的暗杀事件只会少不会多,现在更是把前朝的事情都牵扯出来了,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公子的脾气,怎么可能窝在这山村里什么都不做。 江立吩咐完就直接回了房间,房里玄商在等他,他还有个更复杂的问题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3 要解决。 ☆、离家出走了 江立推门,看到玄商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子,他准备跟玄商好好地谈一谈。 玄商现在很难受,他的耳朵很痛,感觉像是成千上万只蜜蜂和苍蝇聚集在一起,除了“嗡嗡嗡”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好在他视力有所改善,大概能看见江立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 如果玄商是一个能读懂唇语的人,他就会知道江立虽然生气但还在等着他的道歉并没有果断地一拍两散,但是玄商不懂唇语,他歪着头观察江立的肢体语言,江立却一直面无表情,手上也没动作。 江立自懂事以来就学着要当一个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不过遇到玄商之后他总是忍不住,语气里夹杂着个人情感已经让他觉得功力退步了,要他边说边做手舞足蹈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答应过我的一年只是说来听听的吗?” “我说过我们互有保留是正常的事情,你从什么渠道知道了柳兰惠的举动我甚至都可以不问你,哪怕它牵扯到我的父母亲友,让我生气的是你却想瞒着我,想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隔壁死去。”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江立与玄商对视,前者眼神凌厉,后者仍是幽深阴暗。江立忽然有些难过,玄商不是人,本质上就缺少一般的善恶是非观,他的思路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我的东西就是我一个人的,对他不利的人和他喜欢的人都不应该存在。 本以为野兽养久了也是能养得无害的,如今江立觉得,自己想的真是太简单了,当初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幸好最终春菜和方英秀没有性命之忧,要不然江立真的不晓得该怎么面对玄商……他摇了摇头转过身,有些沮丧。 玄商一直没听见江立在说什么,也就无从开口,直到看见江立转身,他问:“你……”外面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 江立随手指了指外面,说:“我想去外面走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说完江立侧过头凝视着玄商,等着他说话。 殊不知,这番举动在玄商眼中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在他看来,江立开了门自己却不动而是看着他就是在表示要赶他出去,处处显露着类似“我对你很失望你自己乖一点麻溜儿地滚蛋吧我也不想逼你”的意思。 本就就已经各种猜测这回肯定要被赶走的玄商这会儿脑子一根筋了,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不想开口再说什么,玄商默默地掀开被子站起来,迎着江立的目光往外走,每走一步都在心里弱弱地呐喊——真的要赶我走了吗,怎么还不挽留我啊…… 看到玄商要离开,江立倒是愣住了,心里一股无名火就烧了起来——又来这招,他就只会这招,装得弱弱的博取同情心,一言不合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谁挽留你谁就是傻瓜!反正上次也是屁颠屁颠自己跑回来的…… 走到门口,玄商忍不住回头,江立背对着他站着,果然是没有一丝挽留甚至是不舍的意思。 玄商想说他知道自己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这么干了,吸取这次的教训,下次一定要确定人死得透透的再暴露自己事先知情的细节……然而,江立摆明了连下次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了。 南宫祈坐在屋顶上眼睁睁看着玄商走远,下来请示江立要不要跟着,江立冷声道:“不用管他。他总得吃点苦头才知道我的警告不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南宫祈想说玄商毕竟眼神不好,这一出去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到头来还不是您心疼?然而瞟了一眼江立的神情,他还是没有多嘴。 隐藏在暗处的胖子和瘦子其实一直都听见江立说的话,胖子本来想提醒玄商的,可是瘦子拽住了他,还瞪他——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单纯冲动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可以劝蛇君回昆仑啦! 胖子望天,脑补了一出年度情感大戏,涉世未深的蛇君一念之差闯下大祸致使有情人难成眷属,某渣男痛下决心恩断义绝,蛇君心碎神伤之下无可奈何魂归故里从此神人相隔……果然是个好故事,改成唱本一定有人捧场,他自己都想找块手帕嘤嘤嘤了呢。 瘦子狠狠拍了胖子一下,落到玄商身边又开始酝酿说服大计,玄商却先他一步道:“你们俩别跟着我,回去保护江立,看那女人还有没有后招。” 玄商说的那女人自然是指柳兰惠。 瘦子被噎了一下,原本的说辞被迫吞回肚子里,缓了一会儿才道:“江公子身边的那个丫鬟和侍卫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应该是不会有事了。” “应该?”玄商冷笑,眼睛里有一闪即逝的血芒,“我要的是绝对!” 瘦子一惊,连忙再次隐身,拉着胖子想悄悄地跟。 玄商察觉了,回头看着他们,两人立时觉得后背寒毛直竖。 虽然蛇君恢复视力是好事,可是变得越来越可怕就没那么美好了…… 无奈,瘦子和胖子只能蹲在地上绝望地目送玄商消失。 胖子捏了捏瘦子的衣袖:“咱们真的要回去?” “回你个大头鬼!”瘦子用拳头砸他头,“咱们的任务只是送蛇君回去,管别人死活,死生由命,富贵在天,咱们插手会扰乱秩序的。而且我看那姓江的命很长,哪那么容易翘辫子。” 胖子不解:“那我们现在能干啥?” 瘦子道:“当然是再等一会儿,等蛇君以为我们走了的时候远远地跟着。” 胖子敬佩道:“你真是太机智了。” 瘦子嘚瑟地一甩头发——那是,总之比你这二百五好。 这天晚上,江立房间的灯一直没有熄灭,当然他不愿意承认是在等玄商回来,而是美其名曰思索回京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呆呆地站过了月出月落,站到东方的天空泛起耀眼的银白。房间里专门为玄商准备的几个炭盆都烧得没有了热度,他忽然觉得很冷,打开门一看,正好接住一片晶莹洁白的雪花。 南威捧着从箱子里取出的蓬松的白色大斗篷给江立披上,江立摸着斗篷愣住,心想玄商那呆子一个人在外面,眼睛又不好使,也回不了家乡,会不会躲在桥洞里挨冻…… 想着想着他又暗自好笑,玄商是条蛇啊,冻不死的吧……可他平时那么怕冷…… 会不会遇到坏人啊……不,他自己就够坏的了,哪有人暗算得了他。 南威就看着她家公子眼神不停地变幻,仿佛是在揪着一朵花,在“去找人”“不去找”“去找人”“不去找”这两个选项中不停地交替。 南威以为江立最后会选择去找的,没想到江立淡定地吃饭、问候已经清醒了的方英秀、去书房读书…… 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了,正当南宫祈、南威、江耀、方英秀四人面面相觑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4 的时候,江立跑出去了,那速度快得都能赶上南宫祈的轻功了。 江耀摇头叹气:“以前怎么没发现立儿是个别扭的。” 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方英秀也感慨:“因为以前没遇到真正重要的那个人吧。” 南宫祈和南威连忙追着江立出去。 江立向来精明强干,脑子里的念头和主意可以连续转千八百个弯,何曾有这么摸不着头绪的时候。 玄商跑去哪里了,又能去哪里呢…… 三人分头行动,四处打听,没有人说曾见过这样一个人。 从西边的菜市场打听到东边的码头,江立的心越来越冷。他当时有多么生气,现在就有多么后悔。怎么会放任玄商离开呢,把他骂一顿打一顿都行,为什么偏偏选了个没着没落的方式,玄商不像别人似的有个家,这漫无目的地一走,还能找得回来吗? 是啊,他没有家,他有的只是自己罢了……江立恨得牙痒痒,不知道是在恨玄商还是在恨自己。 “黑衣服的男人,长得特好看?”码头一个刚帮人卸完货的伙计想了想,忽然拍头,“是不是个子也很高,然后表情阴沉沉的,皮肤白得吓人?” 南威一听,这很像是玄商啊,赶紧招呼江立和南宫祈过来。 那伙计接着说:“我先前坐在那边休息的时候看到他一直在河边走来走去,后来我忙起来了也就没注意,兴许是上了哪条船吧?” “那你知道这边来往的船只主要是去哪里的吗?”南威问。 伙计一笑:“我们这边虽然偏僻了点,不过桥多水多船运很发达,经常有大船在靠岸停留,主要是去西边和北方的。” 西边和北方这概念可大了去了……南宫祈着急:“能再具体点吗?” 伙计为难了,他只是帮忙卸货,哪需要打听那么清楚。 南宫祈和南威对视一眼,同时看江立,江立站在枯黄的柳树下,远远望着没有尽头的江面,像是要望到地老天荒。雪下得越发紧了,很快在他的头发与眉毛上积了一层,雪白的世界中再看不到黑色的身影。 运河中,一艘巨大的货船缓缓前进,装满生鲜贡品的竹篓子轻轻打开了一个口子。 金色与黑色鳞片交错的蛇悄悄探出一个头,吓得所有还活着的海鲜全都敛气屏声。 它看着黑漆漆的船舱暗自琢磨——还有多久能到皇城呀? ☆、他乡遇故知 过年的喜悦氛围还没有散去,开春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进了皇城的千门万户里,晋陵侯府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几个下人拿着扫把簸箕打扫门口那条街上散落的鞭炮的遗体和零星的火药。 晋陵侯手里捧着个小暖炉,站在大门口打哈欠,下人们要给他请安,他挥挥手表示不用管他。 过了一会儿,打远处来了辆装饰低调的马车,丞相王准没等马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下来了,脸上红扑扑的,比大年三十参加宫宴还开心呢,不过顾忌着附近人多,强抑着那兴奋劲,只是问了一句:“消息准确么?今儿个就能到?” 晋陵侯呵呵一笑:“他亲自在信上写的时间,哪有不准的时候。” “哎呀,几年不见了,我这真是……”王准颇有些百感交集的意思,晋陵侯拍了拍他肩膀,两人上屋里喝酒下棋顺便说说闲话。 “说起来,君未这次能回来,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太叔启那老狐狸,不是他派人传信给柳兰惠,君未怕是要清清静静在小山村里待一辈子了。” 晋陵侯喝了一口茶,衣袖微微遮掩住唇边的笑意:“柳兰惠……此人要是生在皇城王侯之家,怕是要在后宫有所作为了。” 王准点点头:“为争家产假孕,为引嫡妹回家害死同父异母的弟弟,为嫁祸嫡妹又能假流产,最后为太叔启答应她的好处能对无辜之人下药而不计后果……狠倒是真狠,不过后宫嘛,还不合适,毕竟见识短浅,筹划不缜密,这点动作我们能从太叔启那条线查下去,君未肯定也早就查到了。” 晋陵侯道:“是啊,智慧还不过关。她也不想想,自己单干最后露馅了顶多是被她父亲柳员外抛弃或者坐牢,结果她选择听了太叔启的话,”说着他直摇头,“无论事情成功与否,太叔启都必定杀她灭口,在君未动手之前估计就身首异处了。” 王准想了想,不由得有些担心:“太叔启这一计不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会在君未返京途中设置诸多障碍啊。” 晋陵侯潇洒一笑:“不怕,有南宫祈在,去多少人都没关系,我倒是盼着他多派些人,都落个一去不返的下场才好呢,留着也是要被他用来暗杀别人的。” 王准正欲表示赞同,管家急匆匆跑进来了:“侯爷,丞相大人,到啦!” 简简单单的“到啦”两个字,勾起了多少回忆,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携手出门,那熟悉的一袭青衣就站在门口,眉眼愈发温润惑人,身量高大了不少,轮廓却是未变,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曾经用两手鲜血送梁政上位的少年,只是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 江立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轻轻一笑,如春风叩开心扉。 晋陵侯和王准同时感慨——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被江立这纯洁得好像没有杂质的笑容给骗了,多少小姑娘被他的脸给迷惑了,其实他骨子里是黑的,一旦耍起心眼子来天王老子都要怵他三分。 南威扶着方英秀下马车,南宫祈则是一运气把江耀连人带轮椅一起搬下来,两人落地后同时扬起脸“哟”了一声,权当打招呼。 晋陵侯摇着头笑道:“你们还跟以前一样啊。” 管家连忙招呼下人帮着搬行李,晋陵侯和王准引众人进去,江立却是走在最后的那个,王准都快走进会客厅了转头看见江立还傻愣愣站在门口,转回去疑惑地问道:“君未?你在看什么呢?” 江立伸手指着拐过街口的一顶轿子,脸上犹带着两分惊讶:“你知道那是谁家的轿子吗?” 通常为了防止百姓顶撞同时也约束自身不要骚扰百姓,王公贵族的轿子上都有表示出身或职务的标记,江立久不在京城所以认不出来,王准看了一眼就道:“轿子是新晋兵部侍郎家的,不过这位兵部侍郎向来要求自己和家人多走路少犯懒,所以除了他那个不学无术男女不忌整日里满皇城晃悠的侄子,大概是没人敢大摇大摆坐这样的轿子的。” 江立皱了皱眉,眼中仍有疑虑。刚才他正要进门,眼角的余光随意一瞥,恰好轿子一侧的小帘子被风吹得扬起一个角,他竟看到一张酷似玄商的侧脸,在玄商身边还坐着个什么人,一刹那风过帘子重新落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对兵部侍郎感兴趣?还是他侄子做了什么?”江立这次回京肯定是要有一番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5 动作的,王准倒是早有准备。 “明日我生辰,虽然不是整寿但正好给你接风洗尘所以一早就吩咐下去办得大一些,想着气氛轻松容易叫人放松警惕,我特地跟那些大臣们说多带些子侄后辈来聊聊。兵部侍郎虽然对这个侄子是怒其不争,倒也没有完完全全不管,估计明日是会带来的,到时候你便可了解。” 江立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一路过来,江立带着南宫祈和南威一边赶路一边打听,即使希望渺茫也不曾放弃,可是不管怎么打听都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到了皇城反而莫名其妙看到了相似的人…… 江立怀疑自己是想玄商想得魔障了才产生了幻觉,再怎么样玄商也不可能在皇城出现的吧。 晋陵侯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样式精致,口味清淡,都是江立以前喜欢的,席间他和江耀以及方英秀聊得不错,却敏锐地发现江立兴致并不高,甚至会看着面前最近的那个菜发呆。 莫不是身体不适? 王准以眼神询问南威,南威叹了口气,摇头。 晋陵侯以眼神询问南宫祈,南宫也是叹气,摇头。 江立身体好着呢能有什么问题,还不是想起了玄商么。玄商是个只认准一件事物的人,出门的线路只有一条,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吃饭时夹的菜也只有一盘——离自己最近的那盘,因为近,所以能够掌握。 说玄商控制欲强大或许不是最贴切的,不如说他是害怕失去吧。 除了江立,其他人都不知道玄商跟柳兰惠投毒的事情有什么牵扯,只知道玄商突然离开,以为是两人没处理好感情问题。 其实现在江立这个状态算是不错了,刚开始那几天江立吃饭的时候会顺手给身边的人夹菜,看到菜落到桌子上才回过神来,那个位置上坐的人已经一声不吭地走了,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晋陵侯和王准不知其中的弯弯绕,只当江立赶路劳累,吃完饭便让管家带他们到准备好的厢房里休息。灰楼的楼主是保密的,根本没有分配的府邸,江耀也早就辞官不做,所以这一大家子在皇城里都没有现成的屋子,只能借住在侯府了。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里便热闹了起来。 文武百官早朝走出来的路上都在向丞相道贺,说刚才皇上在朝堂上特地提出来并且赏赐了一堆古玩珍宝是天大的荣耀。 王准笑着还礼,心中却大不爽快。若是这皇帝是个仁德君主,关心民生疾苦,励精图治,他辅佐一生无禄无功也没关系,关键在于,梁政是个暴君,他赏下的东西不知是多少平民百姓的血泪凝结而成,拿在手中真是莫大的讽刺。 太叔启看王准这受欢迎的样子,恨得暗暗咬牙,心想你个老匹夫也就现在还能得意得意了,等我那乖外孙成功继位,一定要以你和晋陵侯为首的“民本”一派吃不了兜着走! 各位大人回家歇息一下换身衣服就到了中午了,正好带上家眷和礼物赶往丞相府。 老丞相德高望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时想巴结都巴结不着,寿宴可是个好机会。而且听说丞相不忙公事的时候特别和蔼可亲,是套近乎的最佳时间。 江立和南宫祈坐在下方离主位比较远的位置,觥筹交错之间暗自观察。 这朝廷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几年了模样没有大变,还是分为“清流”、“新革”、“民本”、“贵族”等派系,互看不顺眼。 晋陵侯特地给他指出:“那人就是兵部侍郎。”又指着更远处的席位说,“他侄子。” 江立瞟了一眼,下盘虚浮,脸上虚胖,一看就是酒囊饭袋。 果然他昨天看到的只是幻觉吧,玄商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块。 歌舞过半,音乐稍稍停歇,众人忽然听到后头有吵闹声。 王准让大家不用管,叫管家带人去看看,大家呵呵一笑也不怎么在意,接着饮乐。 江立酒喝得有些多,想到后头花园里走走。南宫祈要跟着,被江立一眼瞪了回去。江立有些不太认得丞相府的布局,转弯的时候记错了方向,走到了不知道谁的院子里,相府管家带人来的正是这个院子,好像是宾客们发生了矛盾。 他正想原路返回,冷不丁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 “玄商你这个贱人,死聋子,以色侍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啊呀别打了,不过是几个男宠,竟然敢在我家相爷府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是他不要脸在先!” 江立登时愣在了原地,忍不住想掏掏耳朵——这骂的是什么玩意儿? 贱人,死聋子,男宠…… 不,重点是前面那个名字……悬赏?选上? 江立苦恼地揉揉太阳穴,昨天看错今天听错,他怕是精神有问题了。 ☆、无意却重逢 江立走出那院子,沿着院墙走,忽然看见前面一个小男孩正踮起脚扒拉着墙边放置的大水缸看。这水缸正对着屋檐翘角,是日常用来积蓄雨水和急救走火的。 男孩身高太矮,努力伸长脖子视线也跨不过水缸的边,他倒也机灵,左右看看,找了两块近似长方体的大石头叠在一起,正要踩上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公公从另一侧门洞里走进来,登时“啊哟”一声,惊得拂尘都扔了。 “小祖宗啊你可别吓老奴,这万一脚下没踩稳一头栽水缸里老奴就算跟猫似的有九条命也赔不起呢!”老公公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却又态度强硬地把小男孩抱了下来。 小男孩站在地上,双手环胸皱眉看他,语气十分平缓,倒有两分少年老成的派头:“不过是垫高了一点点你怕什么,只要不是背后有人推我,我是掉不下去的。” 老公公听到他说背后推人,又是“啊哟”一声,轻轻捂了捂小男孩的嘴:“九王爷,慎言慎言。” 梁烨不高兴地一扭头:“我要接着找东西,你要么不跟,要跟就别烦我。” 老公公累得直喘气:“您这是在找什么啊?都快把整个丞相府有水的地方找遍了。过两日咱们就要跟着温大人回西北去了,可别生出什么事端来。” “胡说。”梁烨挑挑眉,“我不仅找了有水的地方,还翻了几片矮木丛。” 老公公说:“您再找下去要走到后院去了,那里都是女眷,您是要避讳的。要不您告诉我是在找什么,我叫两个家将帮您,总好过您一个人抓瞎不是。” 梁烨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吧,是这样的……” 过年的时候,皇城里家家要置办年货,那些贵族们的享受也格外多,所以五湖四海各种稀奇宝贝山珍海味一船一船地往城里运,其中包括东海和南海进贡的上等海鲜,一路上都用冰镇着,是难得的新鲜海味。 梁烨跟着边关将士回京述职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6 ,常年在大西北,别说吃了见都见不到海鲜一面,皇帝着内务府分发了几筐下来,他就迫不及待溜到厨房看。 不料,刚打开一个筐子就感觉眼前闪过一道黑色光芒,他吓得倒退两步,发现在一堆雪白的冰块中间窝着一条盘起来只有手掌大小的小蛇,那道光芒可能就是这条蛇发出来的。 梁烨常年随军,见识得比较多,这蛇虽然小但是看长相是很毒的那种,也亏他胆子大,好奇地托在掌心里戳了戳,小黑蛇一动不动,大概是太冷了冬眠了。 梁烨觉得小蛇有趣,就想留着养…… 老公公听到这里就发出了第三声“啊哟”:“那东西既然有毒哪能随便养啊!您快把它扔咯!” “你听我说完。”梁烨不悦,“我正要把它拿回房间,嘉钰哥哥就说要带我拜访老丞相,我看那蛇又细又小就干脆缠在手腕上了,可等我从丞相府出来它就不见了。” “小祖宗啊,一定是你的体温把他捂醒了!”老公公拍拍胸脯,心有余悸,“还好它是直接溜走,而不是转过头咬了您一口啊。” 江立看着这一老一小往外走,暗自思索。梁烨,先皇的第九子,先皇去世那会儿他才三四岁的样子,江立以前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显然这孩子比年纪更小而且傻乎乎的十王爷和十一王爷靠谱,将来可能比梁政的嫡子还成气候。 当年梁政即位,几个王爷都因避嫌各自去了封地,梁烨是比较特殊的一个,跟着温修远的长子温嘉钰四处征战磨砺,和那些温室里的花朵自然不能比。 老公公还在劝说:“王爷啊,别找那蛇了,咱们回前面去吃好吃的。” 梁烨鄙视地看他:“要吃你自己吃。那蛇还小,被人踩死了怎么办,动物也是有爹娘的嘛,也是有感情的,而且那蛇长得可威风了,头上还有金色的鳞片呢。” 听到这话,联想到玄商,江立倒是点了点头,动物确实有感情…… 说起来,玄商也是跑上了一条船,也是一条蛇,也是有着金色和黑色两种颜色的鳞片,但是有一点不太符合——体型。玄商的本体可大了,大得能绕他身体好多好多圈,不可能只有巴掌大小。 江立正想得出神,忽然耳边飞过一个杯子,他往旁边一让,杯子砸在地上惹得前面的梁烨和老公公都回过头来。 相府管家带着家将气呼呼走出来:“给我挨个送回本家去!一个个都是不知道轻重的,怪不得只能当男宠!竟然连相爷的面子都不给,我倒要看看你们的主人回头怎么赔罪!”说完,管家瞅见了江立,王丞相特意交代过这是贵客,他赶紧换上笑容道,“江公子您怎么来这边了?” 江立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一下子浑身僵硬。 管家正纳闷着,再要问的时候就见江立快步走上前去,拽起了最后面一个男人的手。 玄商歪着头定定地看江立,不说话。 江立只觉后头干涩,良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跟我回家。” 玄商还是看着他,眼睛里掠过一缕幽光。这是他能完全看清东西以来第一次见到江立,冬眠的感觉和死亡很像,没有任何的知觉,醒来之后浑浑噩噩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与江立重逢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过来。 他用手抚了抚江立的眉眼,像是个拿到新奇玩具的孩子。 江立狠狠闭了闭眼,又说了一遍:“跟我回家,好不好?再也不赶你走了。” 然而玄商专注地凝视着他,眼中还有一丢丢委屈。 “你是不是又听不见了?”江立心里一咯噔,伸手摸玄商的耳朵,软软的,冰凉凉的,还是一样的触感。 玄商点点头,说:“离开你之后,就这样了。” 谁让你离开我了你这个自作自受自以为是的家伙!江立一时又生气又心疼,恨不能把他绑在家里算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动作看傻了围观的众人,管家想说江公子你喜欢男人也不能光看着脸去吧,这人是有主的啊不能说带回家就带回家的。 自知惹了祸的一众男宠们看着这场景,一方面羡慕玄商长得好看有达官贵人喜欢,一方面又在看好戏,不知道等玄商的主人来了会怎么样。 其中,一个艳丽少年捏着一把尖利的嗓子冷笑道:“果然贱是骨子里的东西,大庭广众之下就能上赶着巴结别人还调情,不愧是俞大人最喜欢的小妖精啊。” 闻言,江立眯了眯眼。 刚才就是这人骂玄商死聋子…… ☆、踢到了铁板 自前朝以来,断袖之风在普通富贵人家悄然流行,而那些名门望族更是玩得很开,养男宠说出来不仅不是掉面子的事情,反而被当做是男人有魅力的象征,甚至还有互相攀比男宠质量的。渐渐的,在那些正式场合带着男宠露面的人就多了起来,催生出后面一大条买卖人口的产业链。 不过,男宠比起府里那些妻妾女眷地位上可不是低了一点半点,宴会上能给他们单独设个小宴已经是极给面子的了,偏偏这群人还没轻没重在主人家失礼,要知道今天这个主人可是一朝丞相……于是,得了通知的宾客从前面过来把自家的宠侍带走,同时跟管家道歉。 管家礼数上不缺,脸色却仍然不好。能大摇大摆带男宠出席这种场合的人不是纨绔就是二世祖,管家并不需要看得起他们。 这圈子不大不小,彼此都认识,而且因为玄商容貌出众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兵部侍郎的侄子俞天成年底新收的宠侍,而且是最受宠的一个,可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有个陌生人拽着玄商不放手? 俞天成方才在前面被兵部侍郎带着认识权贵,不停地喝酒,喝到这会儿已经上头了,从下巴到耳根都是红的,眼睛和肚子都有点凸出来了,晃晃悠悠走进院子,张口就道:“商商小宝贝呀……是不是想我啦?” 拉着梁烨缩小存在感的老公公就是“噗”一声,捂着嘴笑得停不下来,梁烨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看与玄商站在一起的江立,眼中闪过几分疑惑。 江立凉丝丝瞟了俞天成一眼,一边狠狠地捏住玄商的手指。 玄商被他捏得好痛,却也没挣扎,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江立来气,玄商听不见,所以根本不知道俞天成给他安了个什么样恶心的称呼。 之前辱骂玄商的艳丽少年也是俞天成家的,一见到俞天成就柔弱无骨地靠上去,一边用手指在俞天成胸口画圈圈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天成,玄商这贱人刚才欺负我,这府里的人偏心眼,给他的点心都比旁人大一号,我想请他帮我盛一碗放在他面前的粉丝老鸭汤却没有一个人理我。” 众人听了都无语,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也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人的肚量怕是比针眼还小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7 吧。 其实艳丽少年是因为在府里俞天成明显偏爱玄商而冷落他所以心生不满很久了,今天他存心想让玄商丢脸,没想到相府管家一下子打死一船人,要把他们全都撵走,反而自己的脸也丢了。 “哦……不哭不哭。”俞天成笑得满脸褶子,用油乎乎的大手在少年脸上抹眼泪,另一只手还捏住他的屁股使劲揉了两下,眯着眼睛用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说道,“没事,回去我帮你惩罚他,咱们一起到床上好好惩罚怎么样?” 竟然要玩三人行……众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就觉得背后有阵阵凉风袭来,转过身一看,江立的脸色已经比那厚厚的冰层还冷了。 俞天成这会儿也注意到江立了,扬声问道:“你谁呀,别对我的商商小宝贝动手动脚!” 江立看俞天成那个喝酒喝到神志不清的模样就懒得理他,带着玄商就想走。 俞天成伸手一拦他,争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上下下看,江立的五官比玄商柔和,清俊的气质也格外出众,看得他下腹火热:“哟,长得不错嘛,是个书生吧,要不要考虑跟着我?” 江立似笑非笑道:“你怕是养不起我。” 俞天成“嘿嘿”直乐:“我别的东西没有,钱还真是不少,不如美人你说说看你的身价是多少?”说着就要伸手摸江立的脸。 “你先说说看你的身家有多少,够不够平息灰楼的怒火!” 众人回过头,见王准丞相气呼呼走了过来,旁边跟着晋陵侯,身后跟着一大群王公贵族,南宫祈一跃落到江立身边,想直接抽刀劈了俞天成。 玄商垂着头,默默地收敛那阴冷的蛇瞳。要不是王准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俞天成现在已经断气了。 凡是入朝为官有些年岁的人,都不会不知道灰楼是个怎样的存在,皇帝最凶恶的爪牙,拥有刑讯拘捕、先斩后奏等等特权,他们要扳倒一个大官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刚才宴席上好多疑惑江立身份的人这时都有些冒汗。 兵部侍郎见侄子为了个男宠要得罪跟灰楼有关的人了,赶紧冲过来拽着俞天成给王准赔罪,王准摆了摆手,示意他赔罪的对象搞错了——乖乖,江立这么冷峻的神色是多久没有见过了,看得他都心惊。 俞天成酒气冲天还没清醒过来,对兵部侍郎说:“叔叔,咱们把他要回府里一起玩儿怎么样……” 谁要跟他玩! 兵部侍郎没等他说完话就气得扇了他两个大嘴巴子,众人都有些同情地看兵部侍郎,感慨:极品亲戚真要命啊。 兵部侍郎拉着俞天成跪下,对江立说:“这位大人,我侄子性格顽劣,冲撞了您,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立笑道:“我也只是小人罢了。” 兵部侍郎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江立话里的意思是今天这事情不能善了了? 正在诡异地沉默中,门口冲进来一个小厮对王准说:“大人,门口……” 王准见他欲言又止,心烦道:“门口干什么,来了王母娘娘还是大罗金仙?” “不是不是……”小厮摇头道,“皇上派人请江公子进宫。” 众人都听见了小厮的话,一齐转头看江立——看来这位真是灰楼的重要人物……以前怎么好像没见过呢? 走出丞相府的大门,众人不禁打了个愣神。 魏德义恭敬地跪在门口,皇城军全军出动占满了整条通往皇宫的道路,仪容整肃,军旗烈烈,两边高楼屋顶上密密麻麻全是黑衣人,清一色带着灰楼的腰牌,领头的正是短装束腰的南威。 江立有些恍惚。 几年前,他跪在魏德义那个位置上,带着军队和灰楼特工请梁政继位;几年后,梁政用同样的阵势请他回宫,吃准了他不会拒绝。 魏德义抬起头,轻轻笑了笑:“江公子,许久不见了。皇上已在宫中等候多时。” 江立深吸一口气,收回翻涌的思绪,玄商疑惑地看他,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往事种种,如今想来如同落花划过水面。 江立忽然一笑,将玄商耳侧的碎发轻轻拂到耳后,问:“阿彻,陪我吗?” 玄商听不见,可他看到了江立眼中的似海深情,一刹那福至心灵,回了一句:“我爱你。” 我以我创世的孤寂换一个你。 若是此时瘦子和胖子在,一定会震惊不已。以玄商的身份,他的誓言是天地见证的,不容反悔,但江立毕竟是人类,如果有一天江立不在了…… 江立微微低头,眉眼温柔。 他在岁月跋涉中数次跌倒又爬起,仿佛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有了这句话,他终于可以鼓起勇气,进宫去见那个人了。 王准和晋陵侯目送着两人走远,冬日的暖阳铺在路上,两侧的墙投下阴影,那些官兵和暗卫的神情形容被黑暗覆盖看不分明,只有江立和玄商的身影越发高大挺拔。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走过尸山血海的回忆,邂逅小桥流水的相遇,最终共同面对岁月波折,直到走进滚滚的历史洪流,再不理俗世喧嚣。 人群中的梁烨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位江公子是谁了,同时他也想起了先皇的遗训,那时所有的皇子跪在外面,梁政被叫去里面跟先皇说话,刚开始声音很轻,后来先皇突然发怒,声音响得他们都听到了。 先皇当时说的是:政儿,你若即位,必诛杀江君未。 有魏德义带路,皇城军开路,江立一路无阻地进了宫,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宫中的模样却没有大变,江立认得出眼前不是议事堂,而是皇帝寝宫。 魏德义挥挥手让门口的侍卫和太监退下,然后亲自打开门。 “陛下,这是臣妾特地为陛下准备的……” “你先下去吧。” “陛下?” “我说下去!” “……是,臣妾告退。” 皇后太叔氏捧着锦丝糕子汤走出来,看到魏德义,收拾了一下神情,表现得高贵大方。 “今日天冷,公公这是打哪儿回来?”问完,她疑惑地看了看江立和玄商。 “替皇上办事,哪能感觉到冷。”魏德义笑了笑。 太叔衿道:“魏公公这一张嘴是越来越甜了。” 魏德义弯了弯腰,太叔衿就在丫鬟簇拥下走了,她前脚刚迈出外殿的门,寝宫里就传出闷雷似的咳嗽声,魏德义赶紧带江立和玄商进去。 ☆、入v三合一 江立在现实与梦中无数次描摹回想梁政的模样, 稚嫩的, 成熟的,善良的,狠毒的, 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但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一种。 华丽考究的帷帐拉开之后,露出的是一个瘦到病态的男人,高额薄唇,浓眉大眼, 脸部轮廓宛如刀削斧凿般硬朗,面相上是极符合王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8 者的强硬霸气的,只是他斜靠在床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孱弱。 梁政随意地瞄了江立一眼, 接着便把目光投向他身边站着的黑衣男人,玄商恰好也在盯着他看,两人视线交汇之处仿佛疾水击顽石,哗啦啦迸出好多激烈的水花。 魏德义默默地退到远处, 感慨状望窗外的天空, 今儿个这天可真绿啊…… 僵持片刻,最先开口的是江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我罪有应得呗。”梁政垂下眼, “好在你回来了,还能见我最后一面。” 江立皱着眉打量他,似乎正在思索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这样子在人前是怎么遮掩的?” “见大臣就多穿几层衣服,至于后宫那些女人……”梁政笑了笑,“君未, 你相信吗,自你走后,我多看她们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江立才不会相信,真当他久不回京都就不知道这几年里有多少皇子皇女出生吗。干脆不理会梁政话中的暗示。 这时,玄商拽住江立的袖子,面无表情道:“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梁政也看江立:“你不为我介绍这位是谁吗?” 江立淡淡道:“他是玄商,我爱人。”接着他走到梁政的书案前,用皇帝的东西用得十分顺手,写下“梁政,大赟王朝皇帝”的字样给玄商看。 玄商接过那张纸,阴森森地看了良久,久到江立以为他要闹小脾气了,没想到玄商突然抬起头,大黑眼睛一眨一眨的:“你的字,越来越漂亮。” 江立扶额,这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对啊喂! 梁政看着两人互动,眼中飞快闪过算计之色,面上却是有些惊讶的样子:“玄商他……是个聋子?” 江立下意识把玄商拉到身边,摸了摸他的耳朵,说道:“只是暂时听力受损。” 梁政点点头,突然道:“那你跟他说,我要和他公平竞争。” “竞争什么?” “明知故问。”梁政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你咯。” 江立还没回答,玄商也凑到江立耳边,小声却坚决道:“你跟他说,你是我的人,让他死了这条心。” 梁政拽住江立的手,凑近了开口:“你跟他说过我们以前的事情吗?”说着还故意在江立耳垂上呵热气。 玄商皱着眉扣住江立另一只手,一把把他拉回来:“你跟他说,不管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都成为过去式了。”说完示威地在江立耳垂上亲了亲。 江立刚想说话,梁政又用力拽住他:“你跟他说,我看他不顺眼,让他马上离开皇城。” 玄商再使劲拽回去:“你跟他说,我看他不顺眼,反正他也瘦成这样了不如早点退位麻利地滚出皇城。” 江立全程都是懵逼的,就觉得自己被不停地拉过来再拉过去,听到后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满脑子都是“你跟他说你跟他说你跟他说你跟他说……” “好啦!”江立忍无可忍地甩开他俩,揉被拽得发痛的手腕子。 “我给你揉!”玄商和梁政异口同声,又同时一把握住江立的手腕,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跟自己一样之后就陷入了死循环的对视中,生怕先移开视线的那个人就输了一筹……江立只能无奈望天。 “这个,”江立从袖兜里取出玄商以前见过的那个雕刻着精致的龙图腾的木盒子,递给梁政,“还给你。” 梁政愣了愣,接过来取出印章,放在手心上把玩,“君未”两个字压在他手心的血管上,压住了太多爱恨情仇的痴傻。 他笑了,不似曾经的失意,却也做不到潇洒:“我未成名君未娶,可能俱是不如人?”眼神中尚有试探之意。 “你已成名我已娶,阳关阴路不相逢。”江立云淡风轻道。 玄商看了看沉默的两人,似乎也是感觉到了江立的心情,没有再胡搅蛮缠。不过,他要是听力没问题,一定会反驳一句:明明我是娶的那个,你是嫁的才对呀。 梁政突然坐起身,狠狠把印章砸在地上,所用力道之大,印章先落地的那个棱角整个碎掉了。 “江立!你现在是后悔了吗,后悔当初选择辅佐我了吗。我承认,我暴虐,我狠毒,但我这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你不是最清楚吗?我知道我对不起天下人,可我发誓我没有对不起你,你父亲的腿也不是我的错,是那群刁民——咳咳咳!”话未说完,梁政忽然捂着胸口倒了回去,咳得几乎要把肺给吐出来,魏德义赶紧跑过来,熟练地用手帕抹去他唇边的血迹,然后给他端来随时备着的热腾腾的汤药。 江立扬起脸看了看他,声音沉沉的:“梁政,曾经的苦难并不是迁怒的借口……你辜负那么多人的期望,便是最大的对不起。” 江立非常失望,他以为的励志明君成了阴险小人,他期盼的盛世清平成了民怨滔天……自私一点来说,他可以不站在百姓的立场上想这件事,他最觉得荒诞的是那些奋斗的岁月,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扫除外患平定内患的艰难搏杀,当初是什么支撑着他坚持? 是海晏河清的信念。 最悲伤莫过于,这信念到最后却是被梁政亲手毁去。 梁政喝完药,躺在厚厚的靠垫上缓了半晌,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与你争执,反正我时日无多……”梁政慢慢地说,“你这次回来是想扳倒我的吧,我都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想的。” “伪造温修远的小儿子温嘉木谋朝篡位的书信,使我自然而然寻着由头把你暴露在朝中大臣面前,你吃准有人会先下手为强铲除你,然后就可以用忍无可忍的借口顺理成章返回京城,其实这几年不过是在等一个有利于你行动的朝中局势……” “从小到大我都很佩服你,你走出第一步就算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一方面洞察敌方心理,一方面又在己方面前表现得很无辜。”梁政自言自语说了很多,皮笑肉不笑,“呵呵,我想南威和你父母他们至今仍觉得你是一心归隐山林、处于被逼无奈的弱势地位吧?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这位所谓的爱人是怎么看这一切的。” 江立下意识看了玄商一眼,玄商正盯着梁政琢磨这家伙怎么能做到嘴唇动来动去连续动这么久的,见江立看过来,玄商以为江立是嫌他这模样太傻,于是就笑了笑,捏捏他的手指,乖乖地不去看梁政了,改为研究远处的盆栽,小眼神时不时往他身上黏。 看着他那表现得很大度,实际上又十分在意的模样,江立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 论狠,玄商本质上不比任何人差,而且他的狠是自我感觉理所当然的,所以江立不担心玄商会在这一点上对自己心有忌惮。 抛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抽风思维和举动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49 ,玄商其实很乖,很率真,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而且全身心地喜欢你依赖你,这一点是那些在岁月蹉跎中生出越来越多嫌隙的伴侣最可望而不可得的。 梁政仔细观察着江立看玄商时候的眼神,他终于发现,自己是输的那个了。 “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别在我这里眉来眼去,看着碍眼。” 江立确实想回去了,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你以为余情未了就一定要纠缠着不放?”梁政自嘲地笑笑。 江立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高声问了一句:“你做了什么?” 梁政举起两条清瘦的胳膊:“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几年不见你的疑心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重了嘛。” 江立抬头看他,眼神凌厉,冷哼一声:“我相信一个恶贯满盈之人可以改变,但不相信短短几年你就变了,变得这么认命这么宽容了。” 以江立对梁政的了解,遇到这种情况,梁政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都有可能,唯独没有卖惨假装白月光这一个选项,偏偏他就是这么做的。 梁政冷下脸来:“你凭什么认为你了解我?” “凭我征战四方保你当皇帝。” 梁政一时语塞,半晌才点点头:“很有说服力,但我没必要把我想什么告诉你,你可不是心灵导师。” 江立看梁政不肯说,皱了皱眉拉着玄商走出去,梁政盯着两人的背影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家南威婚配了没?” 江立回头瞧他,他接着说:“之前我派人去竹林村帮你抹掉你存在的痕迹,原本要把姓李的一家和那个猎户……叫什么来着,都给杀了,不成想却碰上了一个人……” “陆良。”江立这不是猜测。 他再了解不过,能阻止灰楼杀手的,只能是原本灰楼出身的人。 “对。”梁政大方点头,“陆良说他有办法假装你从未出现在花溪镇而且不伤害那些人,但条件是求娶南威。” “为什么?”江立冷静地问。 “你没见过?”梁政略一思索,点头,“嗯,也是,你应当是没见过的,陆良的亡妻与南威长得十分相似。” “他有妻子?” 江立记得,灰楼招人的规矩是独身人,一旦有了牵挂,出任务就容易有意外。比如楚深,他喜欢上了春菜,所以只能选择退隐。 梁政笑了笑:“你只知道先皇遗训中有杀了你这一项而我没有做,却不知道先皇在叫我之前还有另一项命令——诛杀郑氏,也就是陆良的妻子。本来我也应该不了解的,机缘巧合之下听伺候的老奴才说了一嘴,说是郑氏为了不给陆良惹麻烦东躲西藏,就快要熬到陆良下定决心辞退的时候,被先皇发现了。” 陆良深爱郑氏,为了郑氏可以放弃灰楼楼主那滔天的权势,那日先皇很轻易就松口了,他满怀喜悦回到家中,以为从此可以过上男耕女织幸福安稳的生活,不料只见到郑氏冰冷发硬的尸体。 姝丽的容貌扭曲成最深的恶意,带着腐臭作呕的气味,击垮了陆良深以为傲的忠心。 江立说:“这种事情得南威同意。” “这是自然,你去问问吧。” 魏德义送江立和玄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号称千年难出府门一步的国师。 “魏德义,你先出去吧。”梁政淡淡道。 “是。”魏德义弯腰恭敬地退出殿外并且细心关上门。 “师父,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小太监见魏德义叹气便问了一声。 “诶,你说,人到底是不是会变的?” 小太监觉得这是个很深奥的问题,小心翼翼道:“会的吧,小孩会长大,大人会变老。” 魏德义呵呵一笑,拍了拍他胸口:“我说的变是指变心。” “变心?” “就好比一个曾经很善良冷静的人,变得越来越残忍暴躁。” 小太监说:“这当然是有可能的啊,而且很正常,遇到一件足以改变观念的事情就足够。” 魏德义又是深深叹息,慢悠悠道:“正常啊……” 魏德义记得,梁政曾经最信任两个人,一个是江立,另一个就是自己。 可叹,桃花依旧笑春风,不知人面几番变,梁政已经跟江立撕破了脸,又跟着国师固执地研究什么长生不老之法,连贴身伺候的人也不相信了。 “天要变啦。” 刚刚还在聊心变,怎么又说到天变了? “师父,天好着呢,观星坛通知不会下雨。” 魏德义用拂尘扫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倒也是个难得的人,进宫日子不短了还是这么嫩,我不如寻个机会将你趁早送出宫吧,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的。” 小太监站在魏德义身边,愣愣抬头,皇宫外的人间烟火和俗世繁华依稀可见,却可惜有太多人心甘情愿困于深阁高锁。 “皇上,今日感觉如何?”国师微眯着眼问日渐清瘦的梁政。 “还好……国师,你这药当真有效?” “自然有效,不然贫道也不敢拿给皇上。况且贫道自己也在使用,哪能弄虚作假。” “孤相信国师,国师占卜极准,那玄商的长相竟与国师描述得一模一样。” “贫道也是运气好,机缘巧合得到了上古残卷。”国师尖瘦的脸上露出高深的笑容,“传说中女娲抟土造人,第一个造物却不是人而是一条蛇。集创世的造化于一身,若能削其麟断其尾剥其皮取其血食其肉,必得长生。” “朕还是不太能相信……”梁政迟疑道,“他方才就站在离朕不远的地方,朕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是冷冰冰有些奇怪,眼神也阴沉,可是……” 可是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个人,本体真的是蛇吗? 要是这都可以相信,那同理,世界上真的有鬼有妖了。 “贫道明白皇上要相信这件事情不容易,等抓来了那蛇,答案自然见分晓。” 梁政点点头,又问:“国师,另一颗丹药可炼好了?” 国师自信一笑:“再有两日,便可大成,到时候只要令江楼主服下,皇上就能得偿所愿,与江楼主死于一处,转化成仙,长相厮守。” 梁政垂下眼帘,遮住惊人的痛恨与疯狂之色。 “说起来,皇上今天的表现极逼真,江楼主应该会放松警惕。” 梁政低低地笑,兀自喃喃道:“竟是当真了呢……” 江立和玄商回到晋陵侯府上,江耀和方英秀看到玄商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真搞不懂儿子和“儿媳”是个什么节奏,突然分了突然好了,突然不见了突然找到了,不要太考验他们两个老人家的心态哦。 府中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众人等着南宫祈回来,而南宫回来的第一句话是:“公子,俞天成死了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0 。” 江耀好奇地问:“俞天成是谁?” 晋陵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江耀更奇怪了:“他有什么特别吗?” 南宫祈看江立,江立看玄商,玄商正专心地吃面前的那道红烧年糕螃蟹,大冬天有新鲜的螃蟹可不容易,这就是宫里赏出来的海鲜里的。玄商拿着筷子一戳一戳的,莫名觉得这螃蟹长得有点眼熟,是不是跟自己一个笼子里来的呀? 江立抢走玄商的筷子,拿出纸笔准备跟他进行一场彻底的心灵交流:“你先交代你是怎么变成俞天成男宠的?” “噗——”江耀看到江立写的字,一口清酒喷了出来,方英秀连忙拿过手帕给他擦,“男、男宠?” 玄商皱着眉盯自己的筷子,那意思——还给我,我还没确定我认不认识这只螃蟹呢。 “不说不给你吃。”江立自己也不吃了,拉到一边去让他老实交代。 玄商低着头,悲伤地想:怪不得有句诗叫“为伊消得人憔悴”呢,原来谈恋爱还会饿肚子。 “装可怜没用。” 玄商兀自悲伤了一会儿,想了想他是怎么跟俞天成扯上关系的。 从玄商是怎么来皇城的说起。他那日站在花溪镇最大的码头边,听船上的人说是要去皇城的,半点闪失都不能有,还一个劲催那些帮工快点快点。玄商机智地想,反正江立他们也要去皇城吧,他不能跟他们一起,那就干脆自力更生! 想到哪做到哪,玄商当机立断“吧唧”一下就跳下水了,还不小心吓到了一个正靠在柳树边上吃糖葫芦的小孩,那小孩一个用力牙都崩了两颗,哇哇叫着“死人啦”。 变成原形的玄商轻而易举混到了船上根本没人发现,可他的本体太大了,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大,女娲创造出他的时候,他的尾巴盘在地上,身体放直还有昆仑山那么高呢,比江立见过的夸张无数倍。 江立听到这里一下子恍然大悟——为什么当初把玄商驮回家的时候差点累死他和南宫祈。 在这种情况下,玄商无师自通了一项技能——任意变大变小,甚至可以改变重量。他缩成比泥鳅略大一点的体型,妥妥地盘踞在竹篓里的冰块上。 一开始,玄商还有心情计划一下再次遇到江立之后的情形,纠结下自己是要热情地扑上去还是冷艳地端着,不过后来他就想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在江立的家里,天气刚转凉江立就叫南威巴巴地送火炉过来,现在竟然窝在了冰块上,无异于从天堂掉下了地狱。 默默唱起了凄惨的“小白杨”调,还来不及跟海鲜友们打招呼,玄商就迷迷瞪瞪地睡着了,睡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到了人体的温暖——梁烨把他放了出来。 玄商醒来后就从梁烨的手腕上滑落了,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府邸是哪里,游啊游游到偏僻处化成了人形,好死不死碰上了被兵部侍郎拉着来拜访王准丞相的俞天成。 俞天成是那种典型的色胆包天之人,想也不想随便把一个人从丞相府里弄走要是被发现了会是什么下场,他看玄商呆呆的还以为是个傻子,哄着骗着就把他从后门带回去了。 江立问:“他怎么骗你的?” 玄商歪着头想了片刻,那时候玄商冬眠醒来听觉好像略有恢复,对话是这样的—— “你叫什么名字,在找什么?” “我要找个人。” “啊,那你还真是幸运,碰到了我,这京城里到处都有我的朋友……” “茅坑也有?” “这个……总之你先跟着我吧,我派人帮你找人总好过你自己瞎猫撞死耗子。” 玄商认真道:“我已经不瞎了。” 俞天成更坚定玄商是个傻子了,塞进轿子里就抬回府,之后玄商的听力越来越差,再次听不见,俞天成就把他当宠物一样养起来了。 玄商的思路总是跟正常人不一样,但不代表他蠢,他不过想利用俞天成打听江立的消息,可没想使自己有什么损失。 “所以你没让他碰你吧?”江立沉着脸问。 一旦想到玄商跟别人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画面,江立就有想杀人的冲动。 “没有。” 玄商在俞天成的饮食中加入了自己毒液的稀释液,相当于一种□□,猛然加大剂量的时候会有类似迷幻剂一样让人失去知觉的效果,俞天成以为的和玄商春宵一刻其实都是幻想。 “俞天成的死是你干的?” 玄商认真思考了一下,断定:“可能早上出门的时候剂量加错了。” 错得好! 江立满意地摸摸头。 这样就省得他让南宫祈动手了。 问完了事情经过,江立“大发慈悲”允许玄商吃饭了,还主动给他夹了很多菜,多到再加一个碗都放不下,晋陵侯看得直打嗝。 玄商瞄了一眼江立,在犹豫还有一个细节要不要说。这细节是玄商出昆仑以来觉得最开眼界的事情了——俞天成和他的男宠们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法。 屋内“运动”得热火朝天,偷看的玄商没有一点羞耻心,蹲在墙边感慨万千:人类的身体真是坚韧啊! 正想交代的时候,江立剔出一大块蟹肉给他喂到嘴边,啊呜一口吃掉之后,玄商就忘记自己要说的内容了。 不过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只要一发呆,玄商就会控制不住地研究起那些姿势套在自己和江立身上行不行,江立的身体够不够坚韧呢,这是个问题…… 晚饭后,江立要跟南威单独聊一会儿,玄商不乐意非要跟着,江立绷着脸瞪他,他只能转身默默扒拉树皮,还好江立很快就回来了。 玄商随口问道:“聊了些什么?” 江立摇摇头。 实际上,对南威来说,只要是有利于江立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去做,包括接管灰楼,帮着梁政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可是牺牲自己能换来江立的安稳,她就毫无怨言。 江立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他撒谎骗了所有亲近的人,认真地想想,被这些谎话连累最深的就是南威了——他当初真的没有想到南威会主动请求梁政成为楼主的。 这姑娘以为帮江立抗下了罪孽,却不知道这些罪孽间接就是江立施加在她身上的。 江立一想到这里就五味杂陈,他一开始想的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南威去的,陆良那是什么破理由,消除影响?这种事情他自己办不到吗,好歹都是灰楼曾经的头目,谁比谁智商低呢。 可是,让江立惊讶的是,说到陆良求婚的时候,南威的脸红扑扑的,眼中水润润的,精明强干的杀手头子竟然也有小女人的一面。 不知道南威和陆良是怎么在请医送医的来往中看对眼的,不过南威如果跟了陆良可以平安地度过下半生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1 ,他就没意见。 “公子……如果我离开了,您怎么办?”南威担心道。 在极端的情况下,陆良和江立,南威还是会选择后者。 江立笑道:“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娃娃不成。” 南威看着江立,认真地说:“在南威心中,公子永远是最厉害的人,我最喜欢公子了。” 江立喉头有些干涩,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没能说出来,只是拍了拍南威的肩膀,道:“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丫头。” 江立又担心陆良是将南威当成郑氏的替身,南威听后笑了,说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一样的叶子,也就不可能有两个一样的人、两份一样的感情,这点她有自信。 江立静静地坐了很久,玄商就乖乖地在旁边陪着他,直到外面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江立回过神来,四下一望,没看见玄商。 重逢不久,还很有些患得患失的意思,江立吓得站了起来。 “阿彻,你在哪里?” “唔……等得睡着了。”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立盯着桌上那坨靠着茶壶的黑乎乎的东西沉默半晌,掐了自己一把才确认这是自家媳妇儿。 只有成年人竖起来的一只手高的玄商晃晃悠悠站起来,还伸着懒腰蹦跶了两下,蹦完了就发现江立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玄商伸出肥肥短短的手看了看,又低下头看了看同样肥短的腿和脚,有些不好意思:“忘记变回来啦……” 他刚才变成小蛇趴在桌子上发呆,觉得茶壶外面好暖和好舒服,忘了把自己的人形放大了。 江立憋着笑说:“你没说体型变了之后,比例也会变啊。”正常大小的玄商明明是手长脚长高高大大的,怎么变小了之后就又肥又矮了?他现在这个胖嘟嘟圆乎乎的形状,弯起来就跟个汤团一样。 “比例?”玄商歪了歪头。 江立顿时被萌得小心脏乱跳,一把抓起玄商捧在手里,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急着变回来。” 玄商不解:“可我这样很奇怪。” “不,你很好,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很喜欢。” “哦……”玄商高兴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咦?我又听得到啦?” 江立正在计划着给玄商的缩小形态买超可爱的小衣服,突然听到他这么说也是有些惊讶,皱着眉说:“你这么反反复复也不是个办法,我让宫里的御医给你看看吧?” “没有用。”玄商说。 “你有情况类似的朋友吗,难道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江立斟酌着问,“我是说,妖精都跟你一样吗?” 玄商嗔怪道:“我不是妖精啊。” “不是妖精还能是神明不成?”江立笑道。 玄商想说我是啊,看江立也不会相信就没说出口。 “说起来,我确实认识两个人可能有办法,我的眼睛就是试了他们的办法才好的。”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玄商摇头:“不知道呀。” 江立叹气:“罢了,再想办法吧。” 他用手指轻轻戳小小的玄商的脑袋,眼神专注:“下次不管有哪里不舒服,你都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随随便便就离开。” 玄商抱住江立的手指蹭了一下,扬起脸问:“你担心我?” “是啊,很担心。” “那我答应了你的话,你也要答应我,不能随随便便就放我离开的。” 江立知道玄商还在记恨那天他误会了要走的时候自己没有挽留他的事情,他们两个人都容易陷入自我的世界,不愿意主动妥协。 想到这里,江立说:“阿彻,我们来定个规矩好不好,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天不塌地不陷,就绝对不能先离开对方。” “好。”玄商死死扒拉着江立的手指不肯下来。 虽然缩小形态的玄商很可爱,但在睡觉的时候江立还是让他变回来了,因为他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翻身就把玄商给压扁了。 看着玄商从一只手大小变成高大的成年男人,江立忽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瞟玄商肚子以下大腿往上的部位。 如果说玄商可以任意变大变小,那里也是一样吗…… 细思恐极。 “你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看。” 这时候,终于被玄商想起来的胖子和瘦子在哪儿呢? 官道上,一胖一瘦两个人正艰难地前进着。 “胖子!蠢货!”瘦子仰天大吼,“你给我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我拉不动这驴你快点帮我拉!” 胖子生无可恋地落在后面,“呵呵”了两声:“拉不动驴有什么好说的,我连我自己都拉不动了,不如就地休息吧。” “休息个屁,你咋一点不知道着急!”瘦子愤怒地把绳子扔在了地上,那驴歪头瞟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嘲讽——傻了吧你这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家伙,驴大爷我可不是好相与的! “急急急,现在急也没用啊。”胖子也无奈,“谁让我们跟丢了蛇君呢。” 瘦子泄气地坐下喝水,下意识又拨弄手指计算时间,眼看着昆仑境关闭的日子就要到了,他们不仅没能劝蛇君回去,还连人都弄丢了,别回去丢人现眼了吧,早点找块豆腐撞撞死来得快一点! “诶,瘦子。”胖子忽然扯扯瘦子的衣袖。 “干嘛!”瘦子凶巴巴抽回衣袖,没好气道,“我烦着呢,你让我再算算。” “再算多少遍也一样!”胖子坚持拽他袖子,“你看那伙人是在干什么呢?” 瘦子随意地瞄了一眼:“准备伪装吧,又是抹土又是用树挡的。” 官道两旁偏僻处,大批人马秘密行动,最有可能就是强盗了,毕竟这里临近皇城,每天贵重货物从早拉到晚,虽然风险也高,可是得逞一次就能休息三年呢。 胖子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强盗啊,咱们去替天行道把他们干掉吧?” 瘦子“啧啧”两声,撸着胖子的大脑袋严肃道:“傻孩子,别人的事情咱们就不要管了,娲皇出关要是见不到蛇君,整个昆仑境都得塌,你分不分得清轻重啊!” 胖子扁扁嘴,委屈道:“好吧……” 他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走过了这段路,由于是半神所以五感很敏锐,隔着几十里听到那些人在说“等着良辰吉日动手”“务必快准狠一招致命”“以防万一,城内要多设眼线”什么的。 进了皇城,胖子和瘦子饿得前胸贴后背,苦唧唧坐下来歇会儿,不一会儿面前就积起了几个铜板——不明真相的路人都以为他俩是乞丐呢。 瘦子愤怒地变出自己的钱袋:“老子有钱!走,上最贵的酒楼去吃饭!” 胖子倒是乐呵呵地把地上的铜板都捡了起来:嘿嘿,留着当私房钱。 到了传说中最贵的酒楼,老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2 板直接给了他们两大食盒的剩菜剩饭,瘦子亮出钱袋强调自己是个有钱人,伙计这才两眼晶晶亮地引着他们二人去了雅致的隔间。 “哇,瘦子,人类的食物都好棒,我以后回了昆仑一定会想念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两人本想安安静静大吃一顿,无奈超乎常人的听力总能不分时机地强行让他们知道很多八卦。 “嗨哥们儿,听说了吗,兵部侍郎的侄子前两天死啦!” “听说了,他那顶招摇的轿子很久没出现了,街上有眼睛的人哪能不知道呢。要我说啊——死得好。” “怎么,他不只是仗势欺人强抢民女?” “光凭这两项当然不是死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能否告诉兄弟这其二是什么?” “俞天成这个人哪,男女都折腾,而且玩起男人来更凶……”那人压低了声音,“光我所知道的,死在他床上的,就有这个数。” “哎呀呀,真是吓人。” 瘦子和胖子虽然没直接看到所谓的这个数是几,不过想来不会少就是了。 “这么说来,他这一死倒是放那些宠侍自由了。” “是啊,你别说,这人坏事做尽,唯有眼光是真的好,府里宠侍各个长得那叫个美哟,哥哥我看了也想抢!” “我听说,他最宠的是去年年底收的一个男人,天天像揣个宝贝似得藏在轿子里满城晃悠。” “嗯,好像是叫玄商吧?” 胖子正喝汤呢,勺子啪叽一下掉进碗里了:“瘦子,我没听错吧,他们是说到蛇君的名字不?” 瘦子不以为然:“同名同姓的人也不是没有,再说蛇君怎么会是男宠,巧合吧。” 胖子思考片刻,问:“啥是男宠?” “……”为了保护胖子纯洁的心灵,瘦子如是回答,“就是帮主人家杀猪的。” “哦。”胖子表示长见识了。 另一间包厢安静了一会儿,似乎也是在用饭。 瘦子和胖子快要吃完离开的时候,又听他们讲话。 “快看!窗户外边,正在对面铺子外站着的就是那玄商,他又换了个新主人陪了呀……枉费长得一表人才,甘愿屈居人下。” “可他的新主人看起来比俞天成靠谱多了。” 瘦子和胖子对视一眼,一齐往下看,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是啦! ☆、傲慢与偏爱 开年来, 梁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江立渐渐打消了他是装病的怀疑。 朝中大臣听到风声开始上奏折委婉催促立储的事情,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太叔启的孙子,皇后太叔衿的儿子梁泽, 毕竟是梁政的嫡长子, 继承皇位理所应当,王准和晋陵侯倒是没有公然反对,暗地里碰到那些问消息的官员只是摇头不语,现在需要他们操心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江立应该是把宫内宫外的一切都掌握到了手中。 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梁政非但没有理会早些立储的建议,反而越来越幽僻, 一个人待在政务堂里从早坐到晚,连后宫都不去看一眼,大臣就是有天大的急事他也不单独召见,只是经常把国师宣进宫。 江立作为上一任灰楼楼主, 可以说是对朝中老人极其了解的了, 偏偏这个国师是个例外。国师平时负责占卜、祭祀等与神鬼运道有关的事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从不参加任何利益纠纷。 江立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哪怕知道了世界上有玄商这样的物种存在,他还是不信。 所谓命运,是把努力和偶然一起否定了的东西,与其信命, 江立更信自己。 趁着梁政无心问政无心管事,江立迅速收拢灰楼的网,带领灰楼杀手掐断了梁政控制的那根线,这个庞大的特务组织终于完完全全归到了非皇室成员的手里。 江立派遣灰楼密切关注和调查梁政与国师、太叔启与太叔衿的举动,手下人多的好处就是他自己享受到了一段难得的闲暇时间,每天就跟玄商一起练练字读读书喝喝茶。 玄商一笔一划地写下“君未”二字,高兴地拿起来给江立看,江立笑着点头,夸他写得好,他就在纸上又加了个“彻”字,然后在两个名字旁边添了一颗小爱心,接着小心翼翼折起来,放进衣服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还得意地拍了拍。 江立用湿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玄商沾染了墨汁的手指,擦到变回原来的白色了就在手指上亲了亲。 远处时不时张望这边的晋陵侯表示这场面十分辣眼睛,仿佛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抽着嘴角对一派淡定的江耀说:“伯父,你们是怎么忍受他俩的?” 江耀幽幽一叹:“年轻就是好。” 这时,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厮说门外有个人要见江公子。 晋陵侯多了个心眼,心说上侯府竟然不是找他而是找江立,便问了一句:“他有报上名字吗?” “他说他是监察御史温大人家的大公子,西北大军先锋营先锋官。” 江立心中了然,回到:“让他进来吧。” 小厮转身小跑出去。 江立想回房换件衣服,玄商拽住江立的袖子,眼巴巴地说:“你又有事情要忙了啊。” 江立摸摸他的脑袋,像在给猫崽顺毛:“是啊,都陪了你这么多天了,偶尔也要干干正事对吧。” 玄商问:“男的女的?” 江立道:“放心吧,男的。” 玄商瞪大了眼睛——男的他才不放心呢! “乖,你先陪我爹喝茶去。” “不要。”玄商拽着他不放手。 江立无奈,用力拉自己的袖子,玄商松了松手,再拽回去,再拉,再拽,再拉……无限循环。 晋陵侯高声咳嗽道:“温嘉钰怕是等到花儿都谢了。” 江立只好绷着脸,拖着玄商这个大油瓶子艰难地往会客厅走。 什么?换衣服?不换啦! 玄商琢磨着能不能变成小孩形态抱着江立的大腿不让他动,后来想想光天化日府里的人太多了突然变大变小不要太吓人呐。 于是,温嘉钰等得略有些焦躁的时候,就看到传说中运筹帷幄果断阴狠的灰楼楼主推推拉拉地带着一只“大型犬”走了过来,他这会儿倒是有点相信传说中江立和皇帝梁政暧昧的往事了……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他的目光不期然与玄商撞在了一起,后者那不带温度的凝视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人,好像不只是大型犬这么简单。温嘉钰在心中设置了警戒。 “温将军,多年不见了。” 温嘉钰拱手示意,不解道:“我们曾经见过吗?” “将军忙于边关战事,自然忘记了这样的小事,在温将军清扫岭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3 南之前,我们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将军之后直奔西北,江某也离开了京都,所以未能深交,江某一直深感遗憾。” 江立习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不论聊天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都表现得淡定有礼,让你有一种密不透风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边说,边请温嘉钰坐下,玄商不肯自己坐一个位置,非要跟江立挨在一起,江立半搂半抱地使他在自己怀里安静下来,玄商看温嘉钰也不像是对江立有意思的人,所以就放心地半闭着眼睛。 “让将军见笑了。” 嘴上是这样说,表情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温嘉钰不自然地笑笑,就当做玄商不存在吧。他这会儿心里倒有点打鼓,江立真的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吗,真的像温修远和梁烨所说的那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个在会客场合跟男人举止亲密的人,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江公子,今日我是代我爹娘、二弟、三弟和温家上上下下来感谢您救了我三弟的。我三弟向来乖巧懂事,不可能参与违反律例的事情,可是这种情况总是有理说不清,弄不好还会众叛亲离,要不是您的那封信,陛下定然不会放过他。” 至于为什么一封信对梁政有这样大的影响力,温嘉钰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问出来,有些事情可以永远成谜,可以谣言四起,就是不适合戳破。 “我也没做什么。”嫁祸温嘉木的罪魁祸首表示内心毫无波澜。 “不管怎样,还是感谢您,我从边关带回了很多特产,礼物虽小心意犹在,还希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江立过来的时候路过前院已经看到门口那几辆车了,亏得温家比较有眼力没有拉几车黄金来,不然一定会被他拒之门外。 尴尬地道完了谢,温嘉钰的局促劲儿少了两分,神色认真起来,看着江立欲言又止。 江立端起杯子喝茶,轻描淡写戳准了他的心事:“温将军可是在想储君的事情?” 朝堂之外肆意谈论这种事情是很危险的,饶是温嘉钰血战拼搏练出了胆子仍是有些忌讳,悄悄望了望四下,抬头却见江立一副仿佛刚才说的是“午饭吃了什么”的轻松模样,他在心中暗暗点头——今天这一趟绝对是来对了。 “我向来不会拐弯抹角,既然江公子也是个明白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温嘉钰顿了顿,接着说:“宫里没有特意封锁消息,现在大家都知道陛下的身体……还能不能好两说,先准备总是没错。陛下的子嗣不多,大多年幼,并无才华卓越之人,而皇后娘娘的大皇子……” “江公子才回来不久,可能不了解。” 江立笑着放下茶盏,道:“还是略知一二的。”这阵子江立抽出白天的空闲时间陪玄商,晚上就抱着灰楼的报告一目十行地研究,玄商变成手掌大小在他身上跳来跳去捣乱,被江立一把按住塞进被子里。 皇子当然是灰楼重点观察的对象。 皇长子梁泽这个家伙啊,喜跟宫女太监厮混,见了太叔衿是一味撒娇,见了梁政就胆小如鼠,对外只会空摆一个派头,内里根本没有志气,被他娘和外公宠坏了。 温嘉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搓了搓手,忽然道:“江公子,那,你认为小烨怎么样?” 江立不动声色:“是个好孩子。” 温嘉钰接着就想开口问江立愿不愿意支持梁烨即位,江立却说:“梁烨是先帝第九子,梁泽是梁政嫡长子,论身份,梁烨比梁泽差一点;梁烨背后的支持者多是‘清流’和‘新革’一派的,大多数官品极好可是职分不高,梁泽身后却是令虢侯的整个集团,这一点上也不占优势;梁政生性多疑,嫉妒心重,反正最后都要让位,他选择让给儿子的可能性比让给弟弟高多了,这方面也不能算作筹码……” 听着江立一条条分析下去,温嘉钰几乎要觉得梁烨登基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果断道:“但是,小烨有民意,还有驻守岭南的二十万大军和驻守西北的五十万大军作为后盾。” “是的,这个很吸引我。”江立笑笑,“我想要见那孩子一面。” 温嘉钰看了看江立,想了一会儿,最终点头。 其实以江立的手腕,他完全可以骗到温嘉钰和大军的支持之后一脚踹开梁烨自己称王,只要心狠手辣一点把死忠的大臣全部安上罪名处决掉就可以了。温嘉钰虽然是个武夫但他战场谋略能力惊人,自然也能想到这里,但是据他的观察,江立并没有那样的打算,没有向往皇位的倾向。 在这种特殊的时刻,温嘉钰选择相信一下自己的第六感,相信江立一次。 梁烨秘密见了江立,江立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想要的是什么?” 梁烨说了一件事。 他在边关有一个好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活泼开朗,和爹娘开了一家杂货店,盈利很少,勉强可以置办基础的衣食住行,一家三口一直过得很开心。后来梁政下令加重了边关异族做生意的税负,女孩一家因为是黑户所以明明是王朝子民却被算作异族,苦心经营所得大半都要交税,女孩家渐渐破败。 再后来,那块区域发生了战争,女孩的父亲拼死送走女孩和她母亲,梁烨特地派了两个人去接应母女俩,可是他们半路上又遇见马贼,没能跑到己方地盘就被杀了,尸体被找到时身上还有不堪的痕迹。 小梁烨说到最后,眼中有一些悲伤和惋惜,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斗志:“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至少在我管辖的区域,百姓富足安康,平安喜乐。” “好。”江立沉声道,“希望你能用对待那条小蛇的态度对待你的子民。” 梁烨愣了愣,点头。 依旧赖着靠在江立怀里好似没有骨头的的玄商睁开一只眼睛瞟了梁烨一眼。 嗯,是该感谢一下,要不是梁烨带他出来,他现在恐怕还趴在冰块上呼呼大睡呢。 不过怎么感谢呢?他一直很苦恼……这下好了,江立代自己给了好处了,他就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继续休息了。 老婆真是贴心小棉袄啊。 ☆、意外的变故 晋陵侯府要办喜事了, 城中百姓远远看着府中喜庆的装饰, 纷纷议论着是谁要成亲,有消息传说是晋陵侯的妹妹。 晋陵侯有妹妹吗? 南威父母双亡没个本家,也不能把她曾接任过灰楼楼主的事情透露出去, 虽然江耀和方英秀视她为亲生女儿, 可江耀辞官多年,一家人寄居在晋陵侯府中,也不能算作娘家,晋陵侯就出了个主意, 干脆认南威为干妹妹,以侯府的名义出嫁。 第二天就是花轿送过来的吉日了,方英秀和府中的嬷嬷丫头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得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4 嫌男性家属碍手碍脚还不让他们掺和。 江立和玄商躺在一起看外头逐渐黑透的天空,前者总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态,又是欣慰又是不舍,又是愧疚又是释然, 一时半会儿倒是睡不着了。 玄商用手去遮江立的眼睛, 江立笑着拉住他的手吻了吻,道:“别闹。” 玄商刚想说他没闹, 屋外有个丫头敲了敲门。 丫鬟手中捧着一个很大的托盘,上面层层叠叠放满了上等红色布料精细加工成的喜服和盖头,每一件款式都不太一样,但每一件都十分漂亮,看得出制作者是多么的用心。 “江公子, 夫人方才整理好这些让南姑娘挑选,南姑娘却说请您帮忙选。”丫鬟说着,眼中还有些羡慕。看她看来,连嫁衣都可以帮着选,主仆关系该是很和谐的,最起码放在她自己身上,她要是嫁人了,肯定不敢让晋陵侯帮着置办的。 江立看了看那堆大红色的衣服,脑中已浮现出南威烦不胜烦的模样了,一定是皱着眉摆着手连连向方英秀讨饶,说,您可放过我吧,我压根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区别,随便呗。 把托盘放到桌子上,江立怔愣了一下,想起小时候南威说要嫁给他。 “我不管,反正我要伺候公子,要不然就孤身一辈子。” “傻姑娘,你只是还没遇见一个为了他你可以舍弃一切的人罢了,总会遇到的,等等看吧,等到你七老八十了要是还没等到,你再说这样的话吧。” “那公子呢?” “我也等,等着为你挑嫁衣,看你贴花黄,送你开开心心上花轿。”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公子也在等命定的那个人吗?” “不,我是舍弃不掉一切的人,不如从未遇见。” 玄商凑近亲了亲江立略有些黯淡的眼睛,问:“你在想什么?” 江立抬头,直视玄商眼中的深渊,那深渊也紧紧地盯着他。 不如从未遇见…… 如果那时候他不负责任一点,没有返回山上把玄商带下来,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机会没有第二次,他当时做出了冒险的决定,于是收获了意外的爱情,不论结局是好是坏,他都不后悔。 “没什么。” 玄商探寻地凝视江立的神情,并猜不出他的心思,索性也就不问了,注意力转移到了嫁衣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问:“这是什么?” 江立说:“成亲的时候新娘子穿的衣服。” “新娘子啊……”玄商很感兴趣地问,“那我们成亲的时候谁是新娘子呢?” “新娘子是姑娘,我们都不是。”江立笑了,“我们也不能成亲,要把被人吓坏的。”他安抚地拍拍玄商的手。 玄商一下子用力甩开了他。 “为什么呢!”玄商瞪大了眼睛,有点生气,随手抓起最上面的一款红盖头哗啦一下展开,盖头的边缘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线,瞬间落在了江立头上,四角坠着的流苏悠悠然落下来,江立的视线里就只剩下红了,他听见玄商赌气般说,“你就是我的新娘子,我娶你。” 江立倒是没有伸手摘下红盖头,只是说:“别闹。” 玄商按住江立的肩膀,郑重道:“我没有闹。” “我们成亲,关他人何事。” “我们成亲,天地皆为证。” “我们成亲,死生不相离。” 江立整颗心蓦然一震,竟是讷讷无言。 隐身在暗处的瘦子急得跳脚,蛇君真是疯了不成!这种誓言下了就无法更改,莫说他们即将要回昆仑境注定不能陪江立终老,就是可以又怎么样,再过几十年江立必死无疑,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三生石上谁能记得谁啊! 胖子用肉肉的手死死捂住瘦子让他冷静下来千万别出声,瘦子来气,一口直接咬在胖子虎口处,胖子蓦然吃痛,紧咬牙关控制自己不叫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眼看瘦子这情绪是要爆炸的节奏,房里气氛也越来越怪,胖子忍着痛艰难地把瘦子拖走了。 两人久久对视,久到玄商以为江立要拒绝他的时候,暴虐的心理刚刚升腾起来便听到江立带着两分调笑的语气说:“成亲可以,为什么不是我娶你呢。” 玄商眨了眨眼,再大的气也消了,机智地掀起江立头上的红盖头丝毫不感到羞耻地盖在了自己脑袋上,还挺着急:“你娶就你娶。” 怎么样都好,在一起就好。 “你啊……”你一定是故意的,总是做出一些让我的心脏超负荷的事情。 江立摇头叹息,极珍惜地抚摸玄商长长的头发,房间里燃烧着的蜡烛噼啪地响,他听见自己说,“好啊,我们成亲,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人,天地都是见证。”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苍天明月磕了三个头,权当行了拜堂之礼,随后床笫之间如何温柔缱绻,自不用细说。 沐浴后,玄商蹭在江立颈窝里,伸出蛇信轻轻地舔,另一只手揉着他的腰,问:“难受吗?” “没事。”江立揽住他,胸口贴在一起。虽然很痛,全身上下都像在马车底下滚过,但是越痛就记得越深刻,越能体会到身心唯一的契合感。 夜深了,明天江立还要帮着招呼宾客,玄商轻抚着他的背哄他早点睡。 不一会儿,江立的呼吸变得清浅且均匀,玄商自己也准备睡的时候,忽然听见江立问他:“你能活多久?” 玄商仰躺着,眼睛看着帐子顶,他说:“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可是作为创世的神祇,寿命怎么也不可能很短,他想骗一骗江立,说他们可以白头到老,最终却没把谎言说出口。 江立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跨物种的恋爱,总有一方要先离开,话本戏剧里不都是这么写这么演的吗。 “放心。”玄商如是说。 江立放不下这个心,但他不想要玄商纠结着担心,于是看似舒心地笑笑,枕在玄商手臂上入眠。 玄商借着暗淡的光一遍又一遍贪婪地看着江立的睡颜,不舍得闭眼。 第二天一大早,晋陵侯府的所有人都起得特别早。 南威平时并不喜欢搽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不过在大喜日子她也耐着心坐下来让嬷嬷丫鬟们帮她弄了。 方英秀穿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服,选了一只凤钗给南威戴上,看着铜镜中楚楚动人的新娘子,方英秀眼睛有些酸涩。 “南威啊,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有什么事情都回来找立儿,找我,找孩他爹,找南宫,咱们都在这里守着你呢。” 要离开这些亲人了,南威心里也不好过,训练时断手断脚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多流一滴眼泪的她险些哭出来。 老嬷嬷连忙劝她:“南姑娘,这可不能哭啊,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5 大喜的日子要开开心心的,把妆都哭花了还不得吓到姑爷啊。” 大家都笑,方英秀也抹抹眼泪,笑着劝南威别伤感,以后见面还是很方便的,多走动就好。 江立一家离开花溪镇了,陆良也就没有再留下去的意义了,他快马加鞭其实要比江立他们早到,在城外宽阔的郊区有一座很大的庄子,那庄子也就是成亲之后和南威一起生活的地方了。虽然离城里远一点,但环境清幽,地方宽敞,足以安稳度日。 南威透过窗,遥遥望向山庄所在的方向,心中名为期盼的种子悄悄发芽。 皇宫中,魏德义走进空无一人的大殿,看着混乱的龙案摇了摇头。 梁政最近只信任国师一个人,对他都有些防备,他也觉得可笑,他又不想抢那长生不老药,防备他一个阉人作甚。 无奈地帮梁政整理龙案上的文书奏章,他一边还注意听着殿外的动静,生怕梁政突然回来了,看到他在动东西,梁政可能要发火。 多年在宫中当差,魏德义已经练出了主人在内殿讲话他能在殿门外听见的绝招,所以理到一半的时候,他很容易就听到后头有人在讲话。 那里是特意隔开的给皇帝准备的在繁忙政务的闲暇时间之中小憩的休息区,魏德义悄悄走过去两步,躲在帐帘外面朝里面望了望。 梁政躺在小床上,声音很轻:“……算算看,吉时也该到了吧,我让你布置的人手都布置好了?” 地上一个黑衣人跪着回答:“请陛下放心,绝对做到万无一失,南威只要出城上了官道,必死无疑。” “那就好……”梁政把玩着手里被他砸得缺了一个角的刻着“君未”的印章,表情阴森,“染满了鲜血的手还想握住幸福,痴人说梦。” 梁政这句话里说了很多人,陆良、江立、南威……还有,他自己。 晋陵侯府中,南威拜别江耀和方英秀,正和江立告别。 “公子,珍重。”南威虔诚地跪下去,一如当初那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小姑娘,也是这样行了一个礼,便交付了一生的信任。 几载颠簸,半生流离,天真过狠辣过,最后发现,人生路上,半道上会有个人在等你厮守,而这条路尽头,没有别的,只有永恒的岁月。 江立扶起她,看她成熟妩媚的眉眼,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只回了她一句“珍重”。 对曾经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祝福比“平安”更重要了,南威明白江立的心意,这份心意不轻易显露,却沉得足够她感激一辈子。 她转过头看玄商,这是第一次她这么认真地与后者说话,直视并且承认后者与江立的爱情,她低声说:“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这是她对江立和玄商的祝福。 玄商冷着脸点点头,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南威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嘛。 接着南威还和南宫祈对视了一会儿,南宫祈把自己贴身的匕首送给了她,说了句:“要是他对你不好,就宰了他。” 南威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你也要抓紧时间啊,找个喜欢的姑娘。” “看缘分吧。” “吉时已到。” 吃过垫肚子的喜饼,南威在丫鬟搀扶上坐上了花轿。 按规矩,陆良是要亲自接花轿回去的,可这座大到冷冰冰的皇城是陆良这辈子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他倒是想要克服厌恶与悲哀欢欢喜喜迎南威回去,但南威心疼他曾经的遭遇,让他不用来,留在庄子里准备好一切等她过去就好。 这套流程在江家人眼里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成亲后的好日子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也就没人反对了。 由于南威和陆良的婚事皇帝口头提过,算是赐婚,赏赐很多,再加上自家准备的,光嫁妆的队伍就老长,方英秀恨不能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给南威带走,反正江立估计是用不着娶媳妇了。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皇城,队伍最末尾的人都看不清之后围观的人群纷纷进晋陵侯府要酒喝,门口的江立、江耀、晋陵侯、王准和方英秀等人感叹了一会儿,也要进府了,脚刚刚转了方向,打皇宫方向来了一匹快马! “江楼主!侯爷!丞相大人!” 众人惊讶地转过身,马上那人来不及等马停稳就连滚带摔地跪在地上,满身满脸都是汗和尘土,江立、晋陵侯和王准都见过他,他是魏德义的徒弟,一个小太监。 “不好了不好了江楼主,皇上……皇上派人埋伏在官道上,说、说要、要加害南姑娘!” “此话当真!”晋陵侯和王准吓得上前一步揪住小太监。 小太监顶着江立恐怖的脸色,喘得都要断气了:“我师父亲耳听到的!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蹲在墙角的胖子和瘦子突然一齐跳了起来,对视一眼——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他们那天在官道附近见到的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就是梁政狗皇帝的手下? ☆、红处化成灰 江立和南宫祈带着皇城里所有灰楼的成员快马加鞭赶往城外, 南宫祈拔剑出鞘, 一马当先,大声提醒路两旁的商贩暂时避让一下,救人如救火, 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 偶尔撞翻了一两个摊位他们也只能等回来再进行赔偿了。 皇城军统领气了个半死,堵着城门不让江立他们出去,哪怕出示灰楼的身份令牌也不放行。 江立冷声道:“让开!” 那统领不想面对江立的怒火可更不能违抗皇帝的命令,为难道:“江公子, 不是我不肯让,您要是一个人,出也就出去了吧, 可您带了这么多人,谁知道是要干什么去,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些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杀个回马枪拥兵攻打皇城不是没可能, 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你们过去,除非有陛下的命令。” 灰楼的人从来都是秘密行动, 看起来好像随心所欲没有拘束,其实只要行动的人数超过一定的限制,不只需要灰楼楼主的证明,还要有皇帝的授意。 “你不肯让?”江立问。 统领纠结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能让。” 江立点点头, 转头看南宫祈,南宫祈两脚一蹬从马上飞起,一剑往皇城军统领的脸上扫去,统领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举起佩剑挡了一下,视线被遮掩住的一瞬间南宫祈顺势绕到他身后,待统领回过神来,锋利的剑刃已经顶在了他脖颈处的大动脉上。 后面的皇城军犹豫着想要一拥而上,南宫祈大喝一声:“别动!”手上轻轻用力,统领的脖子山便出现了细细的血痕。 “江公子!你可想清楚了,你今日虽事出有因,但劫持本统领威胁皇城军的这番举动已经称得上大逆不道,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江立没有回答他,眼中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6 浓重得偏黑的猩红之色如墨汁缓缓浸透到水中——深邃而坚定,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城外的方向,面前所有的阻挡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大逆不道?哪怕下一秒就天崩地裂又怎么样,只要能安全地把南威那个傻姑娘带回来,什么都没关系! 由于南宫祈劫持着统领,皇城军畏惧灰楼的手段,到底没有大批大批地出动,略作抵抗就让江立一行人出了城,官道来来来往往运货的商贩都被这架势吓傻了,回过神来就发现吃了一嘴飞扬的尘土。 南宫祈运用轻功起起落落飞在前面,精神高度集中,耳朵和眼睛的灵敏度自动调整到最佳程度,不一会儿他就眼尖地看到摔出灌木丛的一具黑衣人尸体,与此同时还能听见打斗的声音。 “公子!在那边!” 灰楼众人狂奔过去,就见地上歪歪斜斜都是尸体和伤残者,黑衣人和送亲队伍里的人都有,而且送亲队伍里的人明显死得更多。装嫁妆的箱子砸在地上,里面的珠宝布料散落一地,被大块大块的血迹染红了。 南宫祈一把掀开花轿的帘子,里面并没有人,他心中升起几分希望:“公子,南威武功不低,她一定可以逃掉的。” 江立皱着眉察看地上的尸体,并没有感到一点轻松。别看南威是个女孩,平时温柔贤惠细心周到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光看她能接任灰楼楼主管理这一群武功超凡的人就能知道她本身实力是不差的,认认真真打起来跟南宫祈打个平手还是能行的。 如果按照这样的标准来算,送亲队伍不至于死这么多人,南威也应该第一时间回去寻求支援,但她现在行踪不见,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走到陆良那边去了,而是被纠缠住了走不开才对! “大家分散开找。”南宫祈喊道。 “是!”灰楼众人半跪领命,飞往不同方向,江立和南宫祈则是注意到了东边的密林,有很多断断续续的血迹歪歪扭扭地通往密林里面。 两人对视一眼,顺着一条血迹走了进去。 “南威,你在哪儿!” “南威!” 呼喊的声音顺着无情的风往四面八方扩散,惊起无数林中飞鸟。 “噗——”南威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大红盖头和头上的钗饰全都掉在半路了,一头长发披散开来,略微遮挡住了狼狈的脸色。 她刚好停在林子中间的一片开阔处,剩下的黑衣人全都围在她身边,没有留下一个可以逃出去的缺口。 南威想握紧手中的剑,手却使不上力气,准确地说,她全身上下都好像被锁住了一样反应迟缓,她知道自己可能中毒了,她今天早起之后就一直忙活,别的东西都没吃,就是吃了两个喜饼,难道是那喜饼有问题…… 拖着疲软的身体干掉了一半的黑衣人,她自己也身负重伤,快要到达极限了。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同时向她靠近,包围圈越来越小,手上的剑越举越高,南威闭了闭眼,想起江立笑着送她出门的模样,想着陆良还在庄子里满怀期盼地等着她,她要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尽,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没想到她还能反抗,一个黑衣人怔愣之中就被南威一飞镖扎中了胸口。 “小心!她还有暗器!” 南威一剑锋扫过去带起碎石落叶,黑衣人纷纷躲避,变换阵型再次和她缠斗在一起。南威的体力已然透支,她现在拼的就是一股狠劲,所有动作都来自身体的本能,一种求生的本能。 我好累……好累…… 公子……陆良…… “南威!” 江立和南宫祈赶到的时候,南威被一个黑衣人一脚踹飞砸在了树上,意识已经模糊不清,黑衣人刚要补她一刀的时候南宫祈连忙掠过去挑飞了他的武器然后一个侧踢,双腿配合用力,黑衣人就这样被活生生绞死在了地上。 趁着南宫祈将黑衣人拖延住,江立抱起南威,往她嘴里塞药丸,南威睁着眼睛不敢闭上,她怕闭上就再也睁不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流血,血液和汗液一起把美丽动人的嫁衣染成了深红。 “挺住南威,你会没事的!” 平生第一次,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 他曾计划过多少大事,每一件都是算好了开头算好了结尾,可能老天就是看不下去他过分的理智和算计,所以判他亲人的遭遇永远超乎他的想象。 “公子……”她扯起嘴角,还没说出完整的话来,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她看到江立背后有个黑衣人缓缓从树干后面显出身形,脸上带着狰狞而满足的微笑。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南威完美地利用了她回光返照恢复力气的一瞬间,一把拽住江立的胳膊把他往前面推,两只手紧紧抱住江立的腰。 她用自己的后背迎上了夺命的刀刃。 那一刻,江立清晰地听见尖锐的金属撕扯皮肉的声音,他有些分不清,这声音是来自南威,还是来自自己的心。 剑尖从南威的后背扎入,穿透了她整个肺部,前端甚至还有一点没入了江立的背部。 仿佛有某种感应,南宫祈回眸望了一眼,撕心裂肺的声音脱口而出:“南威——” 得逞的黑衣人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正要拔出剑把江立一起干掉,迟到了一步的灰楼援手终于找到了这里,联手把这名黑衣人戳成了刺猬。 留下人手解决掉剩下的黑衣人和处理现场,江立抱着南威用快要把马累死的速度往城里赶,南宫祈照旧在前边开路,与来时不同的是,这回他喊的不是“请大家避让”而是“快请大夫!”。 南威的红裙子被行进时的疾风吹起,花一样盛开在半空中,又很快枯萎凋谢。 还没能回到晋陵侯府中,南威就在江立的怀里断气了。 南宫祈骇然回首,只见江立停了下来,任由一袭火红的嫁衣垂落在地。 像是为繁华遮上了帘幕。 城外挂着大红绸子的庄园里,陆良搓着手在门口徘徊,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眉眼中的担忧也积累得越来越多。 派出去探信的人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陆良已经感到不对劲了,声音紧绷如琴弦,仿佛触碰一下就要断掉。 “南威呢?到哪里了?” 那人抬起头,竟是满脸泪痕。 “主人……南姑娘……南姑娘怕是再也来不了了!” 陆良一连后退三步,浑浑噩噩地望了望四周,喜庆的红色拼凑成满目荒诞,在嘲笑他痴心妄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晋陵侯和王准沉默地看江立抱着南威进府,所有喝喜酒的人都震惊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神色各异,江耀恨得自己推着轮子就要往宫里冲,方英秀已经哭得没有了表情,呆呆地站在江耀身边,眼神深处一片死寂。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7 江立抱着南威走进大堂,有两个人跪在地上拦住了他的路,正是胖子和瘦子。 瘦子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已经没救了,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 “对不起江公子,我们……早知道我们就该提醒您的!我们在来的路上曾经撞见过那些黑衣人啊!” 胖子也愧疚得想哭,抽抽噎噎道:“怎么会这样呢……” 玄商站在胖子和瘦子的身边,说:“他们是我的家人,来找我的。”他关注的重点不在南威身上,而在江立后背的伤口上,“你自己也受伤了?” 江立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了看地上的胖子和瘦子,然后冷冷地注视着玄商:“你之前提早知道柳兰惠的阴谋,以及总是能在听不到看不到的情况下有灵通的消息都是靠这两个人吧。” 玄商愣了一下,点头:“是啊。” “那你实话告诉我,这次黑衣人埋伏的事情他们是不是也提早跟你讲过?” ☆、提前的收网 听见江立的问题, 玄商一瞬间想了很多。 作为黑暗中潜行的野兽, 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心爱的猎物死在自己怀里,所有妨碍他们拥有彼此的人事物都是障碍。他以前确实很看南威不顺眼,甚至在心中想象出她的千百种死法, 可是经过上次的教训, 以及考虑到南威马上就要嫁人离开,他不想对南威动手了。 这次和瘦子胖子重逢之后,胖子一味抱怨路上多苦多累,瘦子一味用时间威胁他回昆仑境, 他虽然听得不耐烦,但内容还是听全了的,里面没有提到杀手埋伏一事。 想来是胖子和瘦子当时也想不到这些黑衣人究竟在干什么, 以为无关紧要才没说。 玄商本可以把这些都告诉江立,证明自己这次真的没有存心要南威死,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不信我?” 江立抱着南威的手紧了紧:“我只是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如此隐蔽的布置恰巧被你的亲人发现,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晋陵侯府又是怎么来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就像是防不胜防的幽灵。若不是心中有鬼,你为什么不可以大大方方将你的亲人介绍给我们, 反而在南威死后突然现身……” “你就是不信我。”玄商冷冷地笑了笑,眼中阴沉之色乍现。 江立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两人都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暴虐,气场强到堂外惊诧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瘦子左看看右看看,抹了抹半分真心半分假的眼泪鼻涕, 忽然灵光一现,跪着抓住江立的衣摆,急急道:“江公子,逝者已矣,深究无益,请您不要怪罪我家玄商,我那天虽然跟他说过黑衣人的事情,但他记性不好,不小心忘记了也是有的。” 胖子瞪大了眼睛看瘦子——你怎么睁眼说瞎话,我们什么时候跟蛇君提过这事!我们当时明明觉得不要多管闲事啊。 瘦子悄悄推推胖子圆滚滚的肚子,暗示他别多嘴,一定要把握住这个大好的机会! 江立低下头,语气是诡异的轻缓:“你是怎么跟玄商说的?” 瘦子道:“其实具体我们没听清,那些人说话总是藏一半露一半,我们只听见他们谈论什么梁政啊任务啊在成婚当天杀死南威之类的话。” 胖子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还是睁眼说瞎话,我们明明只听见“良辰吉日动手”这样的意味不明的话,里面半点没有提到人名啊! 江立抬头看玄商,眉眼间已没有丝毫感情,留下的只是失望到虚无的惆怅。 “你还有什么话说?” 玄商兀自点了点头,道:“你若不信我,我确实无话可说。” “要我相信,就给我一个解释,一个完整的解释。”从怎么会出现在花溪镇开始到胖子和瘦子隐藏在暗处的种种作为,全都要解释,这才叫完整。 玄商自然解释不出来,他说:“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谈。”我又何尝不想知道你的一切? 他迈步往外走,走过江立身边的时候被南威身上耀眼的红色刺了一下眼睛,恍惚间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当鲜活的身体化为僵硬的尸身,随之消逝的是所有欢喜忧伤的过往。 江立放任玄商再一次从自己身边走开,突然心中发狠。 走走走!碰上一点问题他就只会走!任性而高傲,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也不管被他抛下的自己的感受。玄商只肯面对那些温柔的,使人沉溺的“两情相悦”,却不肯面对那些残酷的,使人清醒的“好自为之”。 心已产生裂痕,留人何用? 思及此,江立转身对玄商吼道:“这一次你若还是走了,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玄商身体蓦然一僵,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炸开。 ——阿彻,我们来定个规矩好不好,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天不塌地不陷,就绝对不能先离开对方。 ——好。 他没有打算离开,他只是暂时回避一下南威的丧事,江立却对他说出了这样威胁的话,怀疑他是想要一走了之…… 换了别人一定会和江立说清楚,可是玄商什么都没说,沉默几秒后,再也没有回头。 瘦子不忍心看玄商的背影,低着头默默愧疚地想:蛇君,对不起,这段感情早死早超生,只要你平安回到昆仑境,以后可能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不得不说为了这强硬的一招瘦子也是付出了很大努力的,细致观察了很久很久,彻底摸清玄商和江立各自的性格以及他们的相处模式,然后准确掐住了那个争端的点,一击毙命。 静静地一个人走着,玄商强忍住杀死江立藏在怀中谁都不给看的冲动,脑海中纷繁的影像重现几乎让他失控。 冒着提前化形的危险和江立回了竹林村; 冒着反复失明失聪的折磨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 冒着昆仑境关闭再也回不去的危机一而再再而三地滞留; 他所求的原本只是个唯一,却发现唯一最是难求。 “这位公子,我看你魂不守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玄商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瘦骨嶙峋的老人,没有理他,继续往前面走。 “公子,我看得出你这是为情所困,有道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情这种东西啊……” 玄商冷声道:“你懂什么?” 老头笑了笑:“我不懂是因为你不肯说啊。怎么样,小老儿今天当一回知心人,你可愿意与我聊聊?没准就能理清那纷乱的思绪。” “你……” 玄商刚欲说话,忽然眼前一黑,一张极其细密的大网从天而降,严严实实遮住了他整个人,每一个网结处都有着长长的锋利的尖刺,一瞬间数不清的尖刺扎入肉中,冰冷的鲜血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8 霎时间如泉眼般滚滚涌出。 尖刺穿透了玄商的左眼,通过被鲜红色占据的右眼模模糊糊看到老头脸上大功告成的奸邪笑容,烈火烧灼般的痛苦支配了他的本能,在老头和撒网的几个手下戒备却不惊惧和慌张的目光下,玄商化成了蛇的原形,并且不断膨胀扩大,似乎是想顶破这张网。 手下下意识不断后退,请示老头的意思:“国师!这……” “太神奇了。”国师笑着感叹,“竟然如传说中一样的巨大。” 说完,他拿出背后用华贵绸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斩龙剑,干错利落地从正面迎上玄商的怒火,他踩住玄商的尾巴,不断调整着重心,一步又一步稳稳地向上走,把庞大的蛇身当成了天然的梯子。 蛇的献血很快染红了国师的衣袍,国师专门挑蛇身上的伤口踩,并且巧妙地碾压,将痛感刺激到极点。 大蛇失去了理智,疯狂扭动身躯,试图甩掉国师,还以身体打结为代价用蛇头去够国师,想要活活把他咬死。 国师冷不丁对上了怪物恐怖的头部,却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反而露出微笑,大喝一声:“来得正好!” 国师脚下一用力,使出吃奶的劲儿蹬了出去,几乎在空中划过一条笔直的线,险险落在了大蛇的头部,他吊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高举手中的剑,直直地往两个眼睛中间偏软的地方扎了下去—— 大蛇痛苦地仰天长大了嘴巴,身体拉伸到极致,不一会儿便力竭倒地,体型变成了普通成年蟒蛇的大小。 国师得意地“哼”了一声,收剑入鞘,对手下们一招手:“回去!” 在剧痛中失去意识,又在剧痛中醒来。 不知道身处哪里,不知道时间变幻,甚至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玄商发现他再一次失去了视觉和听觉,他对身体所有的感知均来源于疼痛。 重重锁链将他的躯体牢牢锁住,粗长的铁钉从头部开始一直钉到尾部,钉得他只要有一寸肉微微抽搐就会回报以钻心的疼痛。 有人在活生生刮他的鳞片,他的尾巴已经不见了,巨大的伤口难以愈合,一直不停地流血流血流血…… 滴答滴答。 他在幽暗中悄然接近死亡,他希望死后可以回到故乡。 不是昆仑境,而是竹林村。 玄商再也不会知道,这段时间,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令虢侯太叔启进宫找太叔衿,太叔衿抱着梁泽正给他讲故事,太叔启的模样看起来很焦急:“你可长点心吧!” 太叔衿不解地放下故事书,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我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局势了。温嘉钰和梁烨告别圣上回边关,却在离皇城最近的荷州府滞留,据暗探回报,有大批军队正从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往荷州府聚集,我上奏章要求皇上以谋反为名下令抓捕温氏一族和梁烨,皇上竟然没有表态!” “立储之事迟迟没有定论,我拜访了曾明确表态支持我们的大臣,他们忽然一致变了口径,对我的要求推三阻四……” “宗室,新革,清流,民本,这几派之间的差别正在无限淡化,而千丝万缕的联系却越来越复杂。”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下这盘棋,梁烨吗,温嘉钰吗,晋陵侯?王准?还是灰楼楼主?这些人都有一定的权势,却不至于把手伸得这么长这么快,除非是他们全都加起来再翻上一番!” 太叔启为官几十载,并且早早就有确保自己的孙子当皇帝的心,他一直以为他把权势玩弄于鼓掌之中,把满朝文武当成站队的靶子拎来拎去,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这……”太叔衿也慌了,不自觉捏痛了手中的梁泽,“那我们该怎么办?” ☆、心机都算尽 冬去春来, 一场春雨过后, 万物悄悄复苏,湖边杨柳换上新绿衣裳,羞涩的桃蕊缓缓探出头, 冬日的肃杀在冰消雪融中飘然离去, 如水的春风却并没有化解皇城内外紧张的氛围。 不知不觉已到了南威的尾七,灵堂内白烛孤独地燃烧,风卷起纸钱的灰烬穿过回廊,堂下坐了几个人。 王准看了看众人, 率先开口:“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我想我们已经可以开始了。”他问温嘉钰,“温将军, 你可还有所迟疑?” 温嘉钰无奈地叹息一声。每一个当兵的人,在最初都要立誓效忠王朝,效忠皇帝,效忠天下百姓, 遇到危险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可是现在, 他必须在皇帝和百姓之间选一个,选前者有荣华富贵,选后者,万一失败了就是万劫不复,从此以乱臣贼子之名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帮助江立这一边, 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是对暴君做出最后的反抗,抓住最后一点海晏河清的希望,梁烨即位以后若成了梁政这个样子,他会立即自刎以谢苍生。 “从我登门拜访向江公子询问立储一事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后悔。”温嘉钰说,“而且我已经说服西北元帅和岭南两位藩王加入我们这边,兵力上我们占据绝对的优势。” 晋陵侯点头:“这一役,不成功,便成仁。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为之努力多年,应该足以告慰刘大人、威远将军以及千千万万被梁政害死的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了。” 王准问江立:“君未,你看咱们的进攻策略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立垂着头,看不清楚神情,声音低哑:“没有。” 王准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同情与惋惜自不必说。他们这些人,在一个多月的相聚中已经看明白了江立和玄商的关系,并且南威遇袭殒命那日,江立与玄商恩断义绝之时他们也是亲眼见证了的。 那天玄商离开之后,胖子和瘦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南宫祈不敢再触江立的伤心事也就没有问他的意思,自己带着人跟着胖子和瘦子出去找人。 人海茫茫,玄商又是无家无根之人,本以为机会渺茫,幸亏胖子有一个灵敏的鼻子。 可惜,跟着那气味过去,大家只找到满地的血迹。 胖子趴在地上捻起干涸的血液凑在鼻子前面使劲地闻,登时掉下两行泪来。 瘦子一看他这表情,三魂七魄已然去了一半,又想知道答案又不想面对:“你倒是说呀,这血——” “全都是蛇君的!”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啊”地嚎哭起来,“流了这么多的血,蛇君肯定……” 瘦子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喃喃道:“不可能的,谁能伤得了蛇君,不可能的!” 胖子愤愤地看了瘦子一眼,突然跳起来揍了他一拳,正打在鼻梁上,一下子鼻血就涌了出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59 来。 “你——” “我什么我!还不是你嘴欠!我们根本就没有留意官道附近的异常,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蛇君这件事情,你怎么可以撒谎,怎么可以骗江立呢!” 一直傻乎乎的猪队友猛地变成了牙尖嘴利的炸毛猫,瘦子捂着鼻子退后两步,语气弱了几分:“别人不清楚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我这么说还不都是为了蛇君好,昆仑境一旦关闭……” “对,你就继续拿回昆仑当借口吧。没错,你是为了蛇君好,你看看现在你让蛇君好成什么样子了?”胖子揉了揉手指关节,看起来随时都想上去再补几拳。 南宫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又为什么称呼玄商为蛇君,但是他会用多年的杀手经验估量这失血量,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类,流这么多血的下场只有死。他顿时心慌起来,不敢回去把这个猜测告诉江立,他让手下在附近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南宫祈想要瞒着江立,却不想江立悄悄地跟在一行人身后。 听到胖子的大吼声,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 他睁大眼睛不让眼中的透明液体滑落,只觉一阵气血上涌,心口空出来的那一块地方痛得生不如死。 “阿彻……我错怪你了……” 那天之后,周围所有人都发现江立的状态不对劲,尽管他每天吃喝睡觉的作息还是那么精确,但人却以恐怖的速度逐渐消瘦,他经常独自坐在自己房中或者南威的灵堂里发呆。南宫祈和胖子瘦子一直没有放弃找到玄商的希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每一次无功而返都是在给江立身上添刀子。 与此同时,江立拼命地加快部署,执拗地不愿意放松一下,江耀和方英秀被他的模样吓得心惊肉跳,儿子的这番举动,像是在给他们传递一个信息——早一点将梁政拉下龙椅,也就早一点放下所有的顾虑,这样他可以安安心心追随玄商而去了。 王准叹了口气,又问陆良:“陆公子,你觉得呢?” “我也认为没有问题。” 说江立的状态差,陆良其实没有比他好多少。他曾经那么傻傻地相信先皇,先皇却负他,害死了他最爱的妻子郑氏。现在,他没有主动招惹过梁政,梁政依旧不放过他,他与南威跨过年龄和阅历上的差异已属不易,梁政却亲手毁掉了他和南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 对这一次的行动,陆良没有丝毫愧疚,是皇家对不起他,而不是他欠了皇家。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姓梁的全部死掉,可是那样的改朝换代无疑是让百姓承担战乱之苦,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支持了先皇的第九子,他看得出来,梁烨这个孩子,跟他阴险狠毒的父亲和兄弟不一样。 大赟王朝纪年五百三十八年,西北与岭南联军一路破关直达皇城,与早已聚集在荷州府的温嘉钰亲军会合,皇城军抵死反抗却因人数不足与战术落后而节节败退。 皇宫中,人心惶惶,太监和宫女们都暗暗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这回皇权若能保住或者权力和平交接还好,若是不能,他们可不愿意把性命交代在这里,趁乱跑出宫不失为一个保命的良策。 太叔衿焦急地在凤仪宫里走来走去,梁泽问她:“母后,我真的可以当皇帝吗?” 太叔衿下意识警惕地左右看看,却见已经没有一个宫人还在意他们说出的话有没有大逆不道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到了这个份上,确实不用再隐藏什么了。 “泽儿,你放心,你是陛下的嫡长子,太子之位原本就是你的。”太叔衿蹲下来,慈爱地抚摸梁泽的脸颊与鬓角,紧张激动的心情折射出她对权力的渴望,“等你外公来了我们就有办法了,今日之后,你会成为皇帝,母后就是太后,整个大赟王朝都攥在咱们家手中。” 梁泽欢呼一声:“太好了!” 太叔启带着人包围前殿的时候,梁政正在用午膳,魏德义仍如平常一样为梁政倒茶布菜,完全没有把太叔启当做一回事。 “兵临城下,倾覆在即,陛下还能如此从容,臣实在是佩服啊佩服。”太叔启哈哈笑着走进来,一点没有要跪下行礼的意思。 梁政不看他一眼,盯着桌上一盘红烧肉看,慢条斯理地问:“令虢侯这个时候进宫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你别再装了。”太叔启一指殿外,“联军很快就要冲破宫门了,这个皇位,你想让也要让,不想让也得让。” 梁政两手交叉往后一靠,虽然面色病态而苍白,气势上却没有弱下去一丝一毫,天然的王者凌厉沁到了骨子里:“既然最终都要让,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偏偏让给你?” “陛下此言差矣,不是让给我,是让给你的亲儿子。”太叔启朝手下一伸手,手下立马递上一卷圣旨,他高高地扬起那黄卷轴,“退位诏书臣已经找人写好了,陛下只需要在上面盖一个大印就可以。” 梁政笑道:“盖个印很简单,孤只怕外面的联军不认这张圣旨。” “这陛下就不用操心了,臣早有布置。” “布置?”梁政突然往前一探,两手撑在桌子上,紧盯着太叔启说,“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吗,你所谓的布置,早就被江立和陆良铲除干净了吧!” 太叔启眼神变了变,口中说道:“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梁政说:“说起来,令虢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在孤还在襁褓之中时,太叔启你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多年渴望被戳穿,太叔启没有说话,梁政继续道:“孤幼时上无母妃依靠,下无百姓拥护,内无父皇喜爱,外无大臣支持,无奈中给了你一个最好的机会,你的集团就是在那时悄然膨胀到继位后的孤难以铲除干净的程度的吧?” “孤自负,暴虐,控人生死,可是孤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君未离开之后,孤一一排查与你交往之人,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杀了很多忠臣老将,由此进入了一个灭人伤己的怪圈,今日倾覆,实属意料之中。” “事到如今,孤死后是没有脸面去见大赟王朝历代君主的,唯一还能做的,就是掐灭太叔家改朝换姓的可能。” 太叔启一愣,急急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孤的意思就是,你以为你那些深藏在各个系统中的党羽是怎么几天之内失踪或者哗变的?”梁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若是输,就输在自己太自负,不相信朝中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 一旁侍立的魏德义暗暗嘲讽地瞟了太叔启一眼。 太叔启表情阴晴不定,想了一会儿,突然一切都想通了:“灰楼楼主!” 他总算知道梁政之前为什么在一心求长生之中还要横生枝节杀了南威,原来是堵上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0 了他的退路!南威一死,陆良和江立这前后两任灰楼楼主都会恨毒了梁政,而梁烨早就接触过江立,陆良加入江立的阵营,便代表他的人脉站到了梁烨的身后。 还有,南威之死会促使他们加快筹备速度,反过来就压缩了太叔启收网的布置时间,让他从绝对的优势主动地位跌到了今天孤注一掷的局面。 资历上,太叔启比陆良晚,陆良是先帝之时的重臣,他的人脉真要论起来比后来辅佐梁政的江立可能还要厉害几分。他们俩的联合成为最厉害的智囊,再加上梁烨在外征战取得的士兵们的信任…… 论谋略论武力,太叔启都输了。 “我不管!”太叔启吼道,“我筹谋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我还有最后一张牌可以赌,就是他们名不正言不顺而我的泽儿是你的嫡长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 梁政面不改色,“一开始他们确实是拥兵造反,说出去没有立场,可是你拿着自制的圣旨屁颠屁颠地跑来,恰好给他们送上了理由——奸人逼皇帝退位,他们义无反顾回朝救主,乃是奉行大义。只要你我和泽儿都死在混乱中,他们的这番说辞就没人怀疑了。” “这……”太叔启被梁政说得一下子乱了心神。 “别挣扎了,咱们都挡不住联军,你尚且有逃的机会,带着女儿外孙和全家老小赶快走还来得及。” “不行!我不可能失败的!”太叔启抬手把圣旨扔到梁政面前,“你是故意说这些话让我退缩!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把印给我下了,之后的事情你就管不着了。” “之后的事情你也管不着了。” 殿外传来人声,破风声也同时响起,太叔启惊骇回头,一把飞剑正好刺进了他的脖颈,喷溅的血液一刹那染红了巍峨大气的承重柱。 南宫祈把空剑鞘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太叔启。 太叔启还能动,他往上首的位置爬,目光死死黏在那卷圣旨上,只要梁泽当了皇帝,整个大赟王朝就在他鼓掌之中。 “我不会失败……我不会失败……我……” 他最后的话永远噎在了嗓子里。 梁政貌似惋惜地叹了一声:“明明在最终放弃还可以有一条生路,可以保全天伦之乐,偏偏要选择死在这里,这冷冰冰的宫殿究竟有什么好,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孤——” “天地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江立慢慢走进来,一身素雅白袍,气质清浅,抬眸相望,恍如初见。 梁政“啊”了一声,语气中却不显惊讶:“是君未啊。” 语气熟稔,毫无芥蒂,仿佛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联军控制住了皇宫中的侍卫,妃嫔皇子们也被团团围在自己宫内动弹不得,其中太叔衿和梁泽是重点监视对象。这场战斗到了这里差不多局面已定,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大殿,进了殿的只有江立一人。 “忙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梁政招呼江立坐下,江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本就摆了两副碗筷。 魏德义给江立斟酒,江立觉得魏德义的目光有点古怪。 梁政看着江立,笑了笑,这恐怕是他为数不多真心的笑容。 “自我登基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了吧。” 江立表情不变,一点也不因为他提起往事而动容。 梁政端起酒杯等着江立,自顾自说道:“孤这一生很失败,一步错,步步错,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不愿意陪我最后一顿饭吗?” 沉吟片刻,江立也拿起了面前的酒杯。 一壶浊酒,曾经承载过他们的诺言,现在却见证他们的背叛。 “我未成名君未娶,可能俱是不如人?” “殿下记错了。” “记错了吗……管它呢,我不擅长背诗!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 “条件。” “你助我得登大宝,我许你盛世清平。”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他笑得笃定,“来,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往昔铮铮话语犹在耳畔,此情此景却是杯酒释君恩,从此谁欠谁都不重要了,一笔勾销。 喝完,江立放下杯子,问梁政:“你还有话说吗?” “说什么话呀,都说了要一起吃完这顿饭的,先吃再说。”梁政把桌上那盘红烧肉推到他面前,“这是我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你一定会喜欢。” 江立皱着眉看了看,觉得那不像是猪肉,而且烧得油腻,黑红黑红的,光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怎么不吃?”梁政诡异地笑,笑得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你不是一直在找这个东西吗?” “什么意思?”江立心中一咯噔。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让你尝尝,所爱之人的味道是怎么样的。” ☆、幡然终悔悟 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 江立只感到头痛欲裂, 他四处张望,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一边跑一边大喊着玄商的名字。不知道跑出了多远, 也不知道喊了多久, 正当他想放弃希望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你终于找到我了,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江立猛然回头,就见玄商静静地站在那儿, 一袭黑衣,墨发长垂,五颜六色漂亮的花朵在他腰间摇摆, 翅膀上有着骷髅图案的黑白色蝴蝶停在他肩膀上抖动着翅膀,仿佛在低声呢喃用心险恶的美。 “你……”再次见到完好无损的爱人在眼前出现,江立欢喜得想要奔过去,脚步却骤然停住。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个断层, 他记得梁政让他吃肉, 还说那肉就是玄商身上割下来的,他很愤怒地质问梁政玄商究竟在哪里, 接下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玄商见江立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疑惑道:“怎么了?你见到我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回家……”江立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心口钝痛,“阿彻,都是我不好, 让你回不了家。” “我不怪你了。”玄商伸出手,眉眼温柔如春水,刀削斧凿般的轮廓都柔和了起来,“我一直等你接我走。” 如此温柔的玄商江立从未见过。玄商是条蛇,他看待万物都是冰冷阴狠的,并且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即使面对着最喜欢的江立,他也不曾改变自己,反而在江立面前展现着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明知道有哪里不对劲,江立却再也无法拒绝玄商的任何要求,他不由自主地上前,怔愣间将手放到了玄商的掌心上。 玄商轻轻一笑,拉着江立坐下,两个人靠在一起,感受微风拂过花海送来清香的潮汐,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江立只觉浑身没有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1 力气,放任自己卸下防备与警惕。 就这样睡到地老天荒该多好…… “我好疼。” “嗯?”江立蓦然睁开眼,瞌睡全醒了,“你怎么了?” 玄商无辜而委屈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脚、腿、腹部、胸部、脖颈、头颅,竟是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 江立心慌了起来,刚要拉过玄商仔细检查,却惊骇地看见玄商眼中流下血泪,身上的皮肤一块一块掉落,直到整个人形彻底崩塌…… “阿彻!” 江立被自己的惊呼声叫醒了,满头冷汗还来不及擦,他就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四周围黑漆漆一片,一点光都没有透进来,他随身带的刀片匕首都被搜走了,拽不开绑住手脚的绳子。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正努力冷静地思考是怎么着了梁政的道、梁政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要怎么逃出去,突然墙上所有的灯都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刺目的光让江立闭上了眼,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梁政和国师的声音。 “国师,孤已经把药丸碾碎加在酒中让君未喝了,君未却只是晕了过去,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你这法子是不是不奏效?” “陛下稍安勿躁,这药丸您不是也吃了吗,没反应就是正常的反应,因为这药效要等到死后才能发挥出来,活人阳气太盛,续命无用,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是真正的永生不死。” “……好,孤姑且信你最后一次。” 江立听得清楚,慢慢睁开眼睛,瞧着梁政冷笑道:“原来你是为了所谓的长生……” 历代人王地主无不希望永生不灭,因为这样他们就能永远拥有金钱与权势,永远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然而,从古至今,从没有人实现过这个梦想。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庸俗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何必强求!” “你闭嘴!”梁政本就对这法子心存疑虑,又听到江立说他“庸俗”,不免恼羞成怒:“我的庸俗说到底还不是你逼的!我们从青梅竹马到执手相依,明明可以今生不离,是你狠心离开我在先,还找了玄商这个不人不妖的东西!” 谁欠谁在先江立真的不想多费口舌了,不管他怎么解释梁政都不会承认先毁了诺言,一个装睡的人他何必再多说。 “我们之间的事情,此生定要有一个了断,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别扯到玄商身上!”江立一想到那盘肉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你们究竟把玄商弄到哪儿去了?” 国师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江立背后,阴森森地笑道:“你还没有发现吗,他就在那儿啊。” 江立被绑着不能动,自然也无法转身。他联想到昏睡中梦境花海里所见到的玄商的惨状,心中竟生出一点怯意,不敢看到玄商的样子。 但是他不看也知道,玄商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怎么可能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梁政“好心”地走过来给江立松绑,两手按住他的肩膀猛地一转,江立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了令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玄商被无数铁钉死死钉在墙上,整面墙都是殷红的血迹,视觉冲击一下子令江立呕出了一口淤血,他捂着胸口睁大酸涩的眼睛,只见玄商失去了一只眼睛,那里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空洞,虽然另一只眼睛睁着,但里面已经没有丝毫神采;他的上半身是人形,却没有一块好肉,下半身是蛇形,尾巴却不翼而飞。 这样的玄商已经没有了生气,也许他的躯体还活着,但有一部分却死彻底了。 国师看着玄商,语气里充满了钦佩和羡慕:“你看,你的爱人是多么地神奇,他才是真正长生不老的物种,集上天的造化于一身。只要我们研究他的秘密,将他拆吃入腹,我们也可以成为神仙,甚至成为第二个创世的女娲。” 江立狠狠攥紧手,指甲嵌入肉中,这疼痛却远远比不上他心里的痛楚。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其实并没有温嘉钰等人想象的高洁,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在追寻天下昌平的梦想,他也想要自私一回,百姓的生死与他无关了,只要能将时间倒回去,倒到他们还在竹林村的时候,小桥人家,东篱桑麻,什么都不用担心,两个人合在一起便是全部。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明白,玄商不知不觉间已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比信仰更重要。 国师和梁政静静地看着江立发了疯一般冲上去想要救玄商,他踩在凳子上努力地扬起手,拼劲全力去拽那铁钉,可钉子深入墙体,他拽到两手血肉模糊那钉子还是纹丝不动。 顾不上头发和衣服上的污浊,江立在一堆刑具里翻找,看也不看是什么工具直接上手去撬。 “别白费力气了,你就算把他扒下来了他也已经废了。”梁政从未见过江立这样疯狂,他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悲哀。 他已然想不明白,这一路走来到底是哪里出错才会酿成今天的局面,好好的一个皇帝,他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他多么希望江立的疯狂只为他一个人,可他现在把天下留给梁烨了,唯一还能争取的只剩下和江立死在一起…… 自作孽,又不自知,恐怕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哀了。 国师不屑地笑笑:“反正我的药已经完成了,随便你怎么折腾,最好帮我把尸体处理了,省的我多费劲。” 江立全然不管他们俩在说什么,他那血红的双眼只是盯着玄商看,也不管手上的伤口已深可见骨,一边拔钉子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哄着玄商。 “阿彻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我带你回家,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们回花溪镇,回竹林村,回哪里去都行……你要醒来知不知道,我还要监督你练字,你千万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阿彻别怕,不要害怕,你看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 江立累到浑身大汗,好不容易才成功一次,钉子拔下的一瞬间,冰冷的血液溅了他一脸,衬得他愈发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梁政已服下最后一颗丹药,正要把江立拽走合葬,密室的石门却轰然倒塌,国师惊慌地看过去,只见守门的两名手下摔了进来。 “把他们抓起来为南楼主报仇!”南宫祈扬起手中长剑,灰楼众人顿时一拥而上。 “蛇君!” 胖子和瘦子也跟了进来,看到玄商的样子,两人睚眦欲裂。 江立扑住胖子和瘦子,凄惶得像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你们快点想想办法救救阿彻!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快告诉我你们有办法!”他抱着头自言自语,“不管我怎么叫阿彻都不醒,怎么叫都叫不醒,他肯定生我的气了,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2 他再也不想理我了,他以前不会这样的,他一直很乖的,他不会不理我……” 从不知道神秘而强大的主子会有这样脆弱狼狈的时候,南宫祈眼中发涩,手上没控制好力道一狠心直接把梁政给宰了,梁政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此生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回放,最终定格在他认为最美好的时光。 “你助我得登大宝,我许你盛世清平。”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他缓缓闭上眼睛——君未,对不起,我爱你。 ☆、长命无绝衰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注:“身无双翼,却心有一点灵犀”来自歌曲《山有木兮》;世间书,最漂亮的两个字是“往矣”来自哪里我真的不记得了…… 这章就是这个单元的结局了,建议配合《同归》这首歌一起看,效果更佳23333~ 下一章江小立就要元气满满地回来继续撩阿彻啦,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哦,接下来都是小甜饼了,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写小甜饼,虐文写得我心塞塞(其实我最后还是甜了一把的对吧对吧?)。 正史中记载, 大赟王朝纪年五百三十八年, 令虢侯太叔启政变逼宫,混乱中使自己的外孙梁泽死于非命,九王爷梁烨带兵保护皇上有功, 在群臣的支持下继承皇位。 大局已定, 晋陵侯府里却仍有大批太医进进出出。 胖子和瘦子瘫在房间里,无力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玄商和床边几近崩溃的江立。那一日,他们在国师的炼丹炉里找到了玄商丢失的一截尾巴,那尾巴没有化成灰烬却已经被烧得焦黑。 胖子和瘦子用尽身上法力也无法把尾巴给玄商接上, 这使被派来给人看病的太医们吓得不轻,人身蛇尾,简直是个怪物, 可他们不敢在江立面前表现出异样来,生怕这位一手助力两位皇帝即位的江楼主一生气就把他们咔嚓了。 这几天,不管是胖子瘦子还是太医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玄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经过了处理, 保命的汤汁丸药也灌了一碗又一碗, 江立日日夜夜守在身边照顾,不停呼唤玄商的名字, 谁劝他去吃点东西睡一觉他都不愿意,江耀和方英秀很担心玄商还没醒过来自己的儿子就挺不住了。 好在这些辛苦似乎是有回报的,第三天的时候,玄商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那只仅剩的没有神采的眼睛终于是闭上了, 看起来非常安详。 江立立马喊来胖子和瘦子询问玄商是不是要好起来了,瘦子用手一搭玄商的脉,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胖子一见他的神情,眼泪顿时争先恐后从眼眶中跑出来。 江立心下一沉,用力掐着瘦子的胳膊:“你说,阿彻究竟怎么样了?” 瘦子呜咽一声,说道:“江公子,你若不嫌弃,便陪蛇君走最后一程吧。” 所有人闻此噩耗都是内心巨震,不由自主望向江立。只见江立愣了一下,慢慢地站起来,脊背如青竹般节节拔高,平静的表面下却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江立在玄商床边站了一夜,想了很多很多。 中了一箭时孤傲冰冷的玄商,坐在梧桐树下默默发呆的玄商,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的玄商,蹭着他手指撒娇的小版玄商,总是用无辜掩饰得寸进尺的玄商,惹人讨厌又让人心软的玄商……每一种模样都深深地刻在江立的心中,让他稍稍回忆便是甜蜜与心痛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第二天早上,玄商醒了,精神似乎还不错,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江立拿来粥给他喝,玄商不太想喝,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他的听力和视觉这时候恢复了,瘦子却告诉过江立,这是回光返照,玄商顶多再撑两三天,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说,还有什么事要做就赶紧做,不要等来不及了才后悔。 “真的不喝?”江立垂下眼睑,佯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煮粥呢……” 玄商的小耳朵悄悄动了动,慢慢转过头来,轻声问:“真的是你做的?” “是啊,你看我都被烫到了。”江立举起手,玄商看到他手掌上有一串燎泡,顿时心疼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心翼翼地捧在脸颊旁蹭了一下,玄商珍爱地在江立的烫伤上吻了一下,嘴唇碰到伤口很疼,江立却没有动,他贪恋这份最后的温暖,并且比起玄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这点疼痛根本不足为道。 喝完了粥,江立问他:“味道还好吗?” “咸。” 江立接过玄商的勺子舔了舔:“不会吧,我觉得不咸不淡刚刚好啊。” 玄商面无表情蹦出一个字:“甜。” “到底是甜还是咸?” “……又甜又咸。” “好,我争取下次做得更好。”只是不知道,你还能参加几次我的下次。 玄商眨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盯着江立看:“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江立摇摇头,神色中没有半点异样:“你在好起来,你不会死的。” “当真?” “当真。” 玄商缓缓地笑开了:“你说的我都相信。” 南宫祈找来一个轮椅,家中江耀腿有残疾,备用的轮椅很多。江立把玄商抱到轮椅上,知道玄商怕冷,他用蚕丝锦被盖住了玄商狰狞的断尾处。 整个府中很安静,没有人前来打扰他们两人相处。江立推着玄商去花园里看花,玄商道:“这些花都没有你好看。” 江立笑得清浅:“你也好看。”江立记得,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傻傻地盯着玄商的脸看了好久,他当时的感觉是,这人长得太犯规了,气质风度仿佛超脱俗世红尘之外,尤其是那双深渊般的眼睛,一切的勾心斗角在这双眼中都被折射得很无谓,很可笑。 玄商指了指花园中央的亭子:“我想写会儿字。” “写字?” 玄商抚了抚胸口的位置:“那张纸被坏人拿走了,找不到了。” 江立略微回忆了一下,想起了玄商说的是什么纸,是写着二人的名字并且画了一颗爱心的那张,玄商失踪前特别宝贝的那张。 “这次我和你一起写。” 江立拍了拍手,让南宫祈拿来笔墨纸砚,两人来到亭子里,将宣纸在石头桌子上展开,江立从玄商身后抱着他,包着玄商瘦得吓人且没有力气的手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地写下两人的名字,就好像要刻进生命中,刻进滚滚的历史洪荒中,证明他们曾来过,证明他们很相爱。 玄商提着那张纸,笑得眉眼弯弯,江立也陪着他笑,即使心中千疮百孔。 中午的时候江立带着玄商过去和爹娘一起吃饭,方英秀笑着招呼玄商多吃点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3 ,转过身却忍不住抹眼泪,江耀眼角也有些湿润,只能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权做安慰。 要说完全对儿子和男人在一起这件事情不反对是不可能的,但他们看得很清楚,这两人有多在乎对方。江立一直以来都太冷静,人皆赞他稳重,江耀和方英秀却知道他不过是淡漠寡情并且习惯算好每一件事情的开头结尾,他把自己人生都一步一步安排好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玄商。 只要碰上跟玄商有关的事情,江立总是难以冷静,在国师府密室中那个崩溃发疯的江立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 大概真的是上天太狠心,不愿意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把玄商从江立身边带走。 菜肴很丰盛,玄商还是坚持吃面前最近的一盘菜,江立给他夹了好多吃的,吃到一半,玄商却全都吐出来了。 江立赶紧给玄商喂水,玄商仍然呕吐不止,呕到最后大口大口地吐血。 江立要带着玄商进屋躺着休息,玄商不肯进去。放到以前,他习惯黑漆漆冷冰冰的环境,可是自从遇到了江立,他发现自己对孤独的承受能力越来越低,他开始习惯明亮温暖且有人气的地方。 南宫祈在院中放了一个藤榻,玄商静静地午睡,江立握着他的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玄商在睡梦中失去了呼吸。 下午外头风有点大,江立想要给玄商再拿条毯子,走到房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江立却一步三回头,抱着毯子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墙边胖子和瘦子带着哭腔的说话声。 “瘦子,你总算有点人性了,没有强行带蛇君回昆仑。” 瘦子哭得眼睛红肿,不住叹气:“你当我真是铁石心肠吗,要不是我胡说八道,蛇君也不会一气之下跑出去让国师钻了空子,说来说去,这次蛇君出事,我罪孽深重。” “你只是低估了蛇君与江公子之间的感情吧。” “是啊,低估到离谱的程度!”瘦子捂着脸痛不欲生,“经过这一次,我算是看清楚了,他们俩已经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虽说立即带蛇君返回昆仑娲皇一定有办法救他,但我觉得,如果让蛇君来选择,他宁愿在江君未怀中死去,也不肯保全了性命却永生永世再难相见。” 胖子刚想说什么,江立却突然大喝:“你们说什么!” 瘦子和胖子对视一眼,噌得一下跳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们……” 江立一把拽住瘦子的领子:“你口中那人真的可以救阿彻吗,只要你们带走他,他就可以活下去吗?” 瘦子吓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告诉我!” 胖子结巴道:“娲皇是人祖,创世的神祇,自然是有办法的,可是这样一来,江公子,你将与蛇君再无缘分。” 江立甩开瘦子,喃喃自语:“只要他没事,我还要缘分作甚……” 再次回到院中的时候,玄商已经醒了,撇嘴道:“你去哪儿了?”那小模样还有几分委屈。 江立把毯子给他盖上:“怕你冷。”说着拍了拍他冰凉的手。 玄商反手握住江立,说:“让别人去拿不行吗,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心上细细密密地疼,江立面上却笑着:“不会了,我一直陪着你。” 一直到晚上入睡前玄商也吃不进任何东西,连喝水都不行,他的胃很痛,江立吩咐厨房用羊肚囊装了热水给他捂着,并且轻轻帮他揉肚子。 玄商嘴上说着相信江立说的,但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他问江立:“我们还有时间回花溪镇一次吗?” 江立凑过去,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不说话。 玄商已然知道了答案,他也不说话。 蜡烛静静地滴着眼泪,江立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依旧:“阿彻,胖子和瘦子告诉你,你的母亲有办法救你。” “那又怎么样?”玄商自始至终没有想过回去这个选项,“昆仑境一旦关闭,就是千年的岁月。” 到那个时候,他就算活着又怎么样,只是烂柯人罢了。江立不仅早就死去,而且骨灰都找不到了,白云苍狗,世道变迁,甚至再无法寻觅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想到这里,玄商很认真地问江立:“我死了之后你会跟着我吗?” 江立捂住他的嘴:“说什么死不死的。” “回答我。” 江立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等我向爹娘尽孝告罪,便随你到那黄泉九幽。”大事已成功,除了江耀和方英秀不能狠心舍弃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念想了。 玄商点点头:“你若说不愿,我也是要吩咐胖子和瘦子杀了你的。无论生死,你我定要在一起。” 性命垂危之际,玄商的狠倒是一点也没有变,江立莫名想笑,却笑不出来。 玄商喟然一叹:“求仁得仁。” 他此番下山本是浑浑噩噩游走在山间乡野阴暗之处,茹毛饮血,懵懂无知,遇到江立实在是最幸运的事,懂得了将疏狂温柔成绝对,懂得了将舍弃温暖成相对,便是下一秒粉身碎骨又如何。 ——意料之外的美好,足以告慰平生了。 哄着玄商睡去,江立又是一夜未合眼,快天亮的时候身体撑不住了,不由他的意志般眯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他猝然惊醒,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人,竟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好在玄商感觉到江立的动静,醒了过来,轻轻帮江立擦去额角的汗水:“做噩梦了?” 江立回过神来,笑道:“梦到你不肯等我一起走奈何桥。” “梦一定是反的。”玄商眨了眨眼睛。 不再说这些,江立道:“肚子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粥。” “我也要去。”玄商坚持要自己穿衣服,穿好之后气息都弱了几分。 看着江立围上围兜打开锅盖,玄商突然说:“听说做饭的都是妻子。” 江立手一抖,锅铲差点砸锅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是啊,可是我妻子现在没力气,只能我来做了。” 玄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江立这妻子是指自己呢,他说:“没关系,谁是妻子,我们不是已经在床上验证过了?” 江立到底没有他脸皮那么厚,闹了个大红脸。 昨天已吐得腹中空无一物了,玄商倒是喝下了这粥,没有再呕出来,江立心想只要你吃得下去,我给你煮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可惜,谁都不能陪谁白头。 吃完饭,玄商说要江立给他画一幅像珍藏起来,这样常常拿出来看看就不会把他给忘了。 江立心说你的模样早就烙在我心上,何必借助外物,不过看玄商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他也就点头答应了。 玄商很高兴,理了理头发,把衣服的褶皱拍平,还在府里转了一圈找到个背景比较好看的地方,碧草蓝天,春光明媚,他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4 往那里一坐,江立恍惚间竟晕不开笔墨。 梁烨穿着一身便服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对南宫祈说:“他们这样很好。” 南宫祈沉默片刻,道:“身无双翼,却心有一点灵犀。”他又不自觉地文艺范了,可是南威已经不在,再没有人会把鞋子扔他脸上骂他文绉绉了。 梁烨点点头。很多正常的男女夫妻都做不到的事情,江立和玄商却做到了。 “他们是怎么相爱的?” 南宫祈回答:“莫名其妙看对眼了吧。”他也算是见证了两人从相识到现在一路走来的点滴,他比任何人体会得都要深,也因为情深所以无法用言语表达。 梁烨想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你不是有事要找公子说吗?”南宫祈叫住他。 “我也是现在才发现,我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 他在头疼朝中新旧官员的交接融合问题,在想着中央集权的策略,而江立却在陪爱人走过最后一程——这两者中,一定是后者更重要吧。 江立极认真地描摹着玄商的容颜,画得很慢却精致,中午的时候才勉强完成。 玄商不满道:“我挺得背都疼了。” 江立连忙伸手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拎起一点给他揉揉背部。玄商被国师的钉子扎成了刺猬,身上全是血洞,江立不敢太用力。 玄商笑他:“你那力气就跟猫爪子一样。” “逼急了猫也会挠人的。” “那你挠我呗。”玄商故意把脸凑过去。 江立怎么舍得挠他。 下午玄商午睡的时候,陆良来跟江立辞行,怕吵着玄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陆良已经取走了南威的骨灰:“我还没想好,大概是回花溪镇吧,或者可能去找楚深,不过我想南威应该更喜欢花溪镇一点。” “楚深?” “他前阵子给我写信说春菜有了身孕,他们现在过得挺好,邀请我有空的话去做客。”陆良说着,释然一笑,“说实话,很意外,我没想到还有属下想着我,我让他们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立说:“或许是幸福的人格外宽容吧。”离开了那些腥风血雨,楚深原谅了陆良所有的狠心利用,此番陆良彻底遣散杀手,他们俩应该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那么你呢,”陆良忽然抬头看江立,“你宽容了吗?” 江立坦然点头。 爱着,所以慈悲。 那些午夜梦回不停重现的背叛,那些早早晚晚一直咂摸的愧疚,都随着梁政和南威的死逝去了,玄商说他自己求仁得仁,其实江立又何尝不是这样。 陆良笑了笑,对江立一拱手:“后会有期。” 这天晚上的时候,玄商的情况不好了起来,睡前还和江立说说笑笑,睡到一半却缩成了一团浑身发抖。 江立想跑出去找大夫和胖子瘦子他们,但是玄商死死拉着江立不让他走,江立不忍心掰开他的手,只能坐在床边干着急。 江立心里知道,玄商的大限要到了。 “害怕吗?” 玄商摇头:“死我不怕,我怕你难过。” 而江立想的却是我不怕难过,我怕你死。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取暖抱了大半夜,玄商本以为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他扯着嘴角笑:“还能再喝一次你煮的粥。” 江立急急忙忙跑去厨房,动作比任何一次打仗都快,恨不能直接把锅和灶台搬到房间里,还差点忘记了往里面放药,得亏胖子和瘦子跳出来提醒了他一下。 江立抖着手把药粉洒进粥里,目光凌厉:“你们一定要跟我保证,他会没事。” “放心吧你!”瘦子感觉很奇异,玄商本是他们昆仑境的人,他们竟要向一个人外人兼凡人做保证? 江立亲眼看着玄商将粥喝完,内心很平静——哪怕我独自地老天荒,你安然无恙就好。 “阿彻,我爱你。” 因着这句话,玄商失去知觉时的表情安详如新生。 带走玄商的时候,胖子和瘦子回过头看江立,江立只说了一句:“照顾好他。”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中,透骨而过的风吹灭了房中苟延残喘的半截残烛,江立忽觉脸上冰冷,用手一抹才发现已泪流满面。 玄商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他们不敢问江立发生了什么,江耀和方英秀给江立送来补身体的药,顺口问了他一句。 “他的亲人将他带走了,他们有治好他的办法。” 方英秀下意识问:“他还会回来吗?” 江立垂头不语。 江耀和方英秀相顾无言,老泪纵横。 梁政继位之后,励精图治,一扫他哥哥和父皇在任期间大赟王朝的颓势,成为了乱世之后第一个统一四海九州、使大赟王朝繁荣昌盛的君王。 三十年后,江耀和方英秀相继离世,老两口这辈子养育了一个出色的儿子,也算是人生赢家了,可惜没能见到儿子成家立业,没能见到他和玄商举案齐眉。 方英秀逝世后第二天,南宫祈在书房找到了江立,他趴在给玄商画的那幅像上睡着了,而且是永远地睡着了。 南宫祈准备收拾一切与玄商有关的东西随江立下葬,不过江立早就收拾好了,在那个箱子里,有玄商喜欢的黑色衣服,还有他写的字,甚至他随手碰过的一些小东西。 南宫祈默默地抚摸那几张宣纸,似乎还能体会到玄商一遍又一遍写着“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时的心情。 南宫祈将江立安葬在竹林村他们住过的房子后面,村庄里李大嫂一家还念着他们,李二柱没有再娶,李小灵倒是嫁了个好人家,过得幸福美满。 南宫祈一直在竹林村守着江立的墓,直到他也走到生命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林村不复存在,那墓碑歪歪斜斜饱受风霜刀剑的折磨,突然有一天,一道雷正好劈在坟墓上,把整座墓炸掉了。 后人传说这墓主人生前作恶多端,所以老天爷死了也不放过他,而有一些人却说,雷电是神仙的旨意,把墓主人带走是天大的造化。任他们如何猜测,墓主人生前的事情是再也无人知晓了。 世间书,最漂亮的两个字是“往矣”。 三千丈清愁鬓发,五十年春梦繁华,转眼成灰,空留怅恨。 ☆、弱水云程宗 浩浩修仙界, 分为九大灵境三十六分域七十二宗门, 除九大灵境是有自己的空间之外,其他分域和宗门皆位于同一片大陆上,各自拥有自己的管辖之地。整个修仙界的边缘是无限延伸的虚无, 潜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创世的奥秘, 看不见尽头。 漫漫长生路,有的人折戟沉沙半途而废,有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5 的人坚持不懈终成正果。一个人从零开始迈向求仙之道就得从拜入宗门开始。 此番七十二宗里整体实力可称第一的长衡宗举行万年立宗大典并且大开宗门放低收徒限制,小宗门们跃跃欲试都想推荐自己的徒弟过去交流学习, 哪怕习得一招半式也一定会受益匪浅呐。 云程宗,莲台议事厅。 掌门乔诚高坐在上首,底下依次是十位护法长老和客卿长老, 最远处广场内站了全宗的弟子,云程宗宗门小人数少,聚集在一起倒也不显得拥挤。 乔诚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就扬声道:“长衡宗万年立宗大典实属修仙界盛事,我云程宗有幸收到请柬——” “啊啊啊, 起晚了, 包子都冷掉了,怎么没有人叫我!” 众人尴尬地转过头看这个迟到的人——弟子袍服穿得松松垮垮, 头发乱七八糟没有扎起来,显然是刚睡醒,边跑边拿着毛巾洗脸,另一只手里抓了三个包子,造型可以说是非常奇葩了。 一看到这个刺头, 乔诚的脸顿时黑了。 江立倒还算有眼力,看到这么多人严肃认真地聚集在一起就知道有重要事情,赶紧往人堆里躲,哪知道平时人缘太差,人人都避着他,他越往别人身后站就越是显眼,也是十分无奈了。 “立儿,过来。”白术剑仙笑眯眯地对他招招手,还啧啧啧几声,跟召唤小狗崽似的。 江立这才发现师父也在,赶紧把包子往嘴里塞,一躬身上前行了个礼,冷不防低下头去,包子堵在了嗓子眼里,噎得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护法长老都看江立不顺眼,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江立是白术剑仙的弟子,白术剑仙在剑仙之中地位很高,屈尊当了他云程宗的客卿长老,宗里没有人有立场责骂他的弟子,毕竟江立只是云程宗从白术剑仙那里“借”来的。 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下去,江立用小爪子挠他师父的肩膀,悄悄问:“师父,这是在谈什么呢?” “一桩小事罢了。”白术剑仙笑道。 被云程宗引以为傲的长衡宗邀请白术竟然只认为是小事,周围听到他这话的长老都气不顺,无奈修为没有白术剑仙高,不敢跟他当面怼。 乔诚瞪了江立一眼,接着说:“我云程宗有幸——” “啊啊啊,师父!我忘了跟你讲,福禄道人昨天来找您喝酒可是您不在,他说今天他会在小通天域传送门附近的酒馆等您呢。” “哦,”白术剑仙很高兴地捋了捋长而白的胡须,“我就说算算日子他该憋不住了怎么还没来找我,原来昨天来过了啊。好,等这边谈好我就立即赴约。” “嗯嗯。”把话带到了,江立满意点头,抬头却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意识到激动之下嗓门有点大,他赶紧道歉,站到白术剑仙身后去了。 乔诚被江立这几声“啊啊啊”弄得吃了自己的口水,用袖子挡着嘴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话:“我云程宗有幸收到长衡宗的请——” “情书?”江立歪着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乔诚终于忍不住了:“江道友,可否听乔某把话说完?” 他这“道友”两个字说出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江立当即闭上嘴巴,还做了个缝针的手势,冲他眨眨眼,那意思——这回我乖了,你接着说吧。 乔诚深吸一口气:“我云程宗——”他顿了顿,警惕地看了江立一眼,确定他不会插嘴了,干脆换了套说辞,“长话短说,此去长衡宗路途遥远且名额有限,我已跟几位长老商量过了,除了大长老和江道友是必定要去的之外,其余六个名额都留给弟子们,需要大家比试测验才能决出能力品格优秀的前六位。” 此言一出,弟子们议论纷纷。 乔诚这番话说得漂亮,可是简单翻译一下就一句话——咱们宗穷啊,你们又不争气啊,有八个人去已经很好啦。 为什么说云程宗穷呢?一般来说,要去隔得较远的其他分域和宗门,有三种抵达方法,一种是自力更生,天上飞地下爬都可以,只要你不在到达前累死就完全没问题;第二是乘坐灵兽,比较省力,但容易发生纠纷,比如某些区域明文规定不允许灵兽过境,你坚持要过去分分钟会被打下来;第三种,比较大众了,就是使用传送阵。 虽然第三种方法在修为上几乎是零门槛,可它有一个金钱的门槛,必须给掌管传送阵的当地宗门过路钱才行,不然他们辛辛苦苦维护传送阵的成本岂不是收不回来? 云程宗综合考虑安全情况和成本问题以及长衡宗请柬上的要求,能送八个人去已经不错了。 “掌门,机会如此难得,大长老带队我们是绝无异议,凭什么江立不需要经过竞争就能去!” “是啊是啊,严格意义上江立都不算云程宗的弟子,他竟然在内定名单里,弟子第一个不同意。” “恕弟子直言,江立不曾为宗门做出过什么贡献,也不应该得到好处。” 江立在云程宗弟子眼里一直是个开挂的存在。 白术剑仙修为高人品好,在修仙界交友甚广,因为与云程宗上一任掌门是多年好友才在宗里挂了个客卿之名。有一天,白术剑仙突然带回来一个小娃娃,说要收为徒弟,云程宗好多想往他面前挤的弟子都暗自咬碎了银牙。从一开始,云程宗众人就不待见江立,这家伙要么是默默待在弱水潭不动,要么整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上蹿下跳一刻不停的那种,没个正形也不勤奋修炼,但就因为他有白术剑仙罩着所以上至掌门下至扫地的门徒都不能苛责于他。 听着弟子们反对的声音,江立没说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心口。除了白术剑仙没人知道他所有的心思几乎都花在镇压心魔上了,假如他没有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愿意勤奋努力啊…… 看徒弟泄气地坐了下来,白术剑仙顺手揉他脑袋顺毛。 当初白术剑仙将江立带到云程宗是因为云程宗附近有一片天然的弱水,弱水可净化人的七情六欲从而遏制心魔作祟。不过他也料到了,江立在云程宗里一定受了很多冷眼。 本来白术剑仙是打算一直把江立带在身边的,可他近来修为有所突破,灵气震荡,必须要赶去灵境闭关,所以才打算将江立送去长衡宗。一位可以冲入灵境的修士放到整个修仙界都称得上人中翘楚,乔诚跟白术剑仙比起来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他哪敢拒绝白术剑仙的要求。 况且,白术剑仙虽然只是客卿,对云程宗的贡献却是巨大的,甚至有一次,若不是白术剑仙赶回来相救,如今修仙界就没有云程宗这个地方了。 “安静!”怕白术剑仙不悦,乔诚喝道,“江道友之事你们无需关心,好好准备,努力争取那剩下的六个名额才是真。”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6 见掌门生气,其他长老也都不说话,弟子们面面相觑,只好闭嘴了。 莲台议事结束后,白术剑仙交代完江立要乖乖待在弱水潭中就跑去小通天域找酒友了,江立本来还想问问他关于长衡宗的事情呢,他在云程宗里都不怎么跟弟子们交流,对外面的世界更不了解了,常识严重缺乏。 只好去藏书阁拿几本诸如《出行必备》《扒一扒修仙界那些大大小小的宗门》《长衡道长与九尾小狐狸剪不断理还乱的八卦集锦》这样的书自己看看了。 “是江小立啊,好久不见精神头越发好了,终于从那弱水潭出来了?”藏书阁打扫的林老头对江立一直很好,一看见他便笑着打招呼。 “我师父出去了,所以我才敢摸会儿鱼啊。” “你想看什么书,老头我去帮你拿。” 江立笑着摆摆手:“没事的林爷爷,你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 “唉,跟我见外什么。”林老头腿有些瘸,走起来速度倒很快,“你只管把要求跟我说,老头儿啊别的不行,这阁里的书还是很了解的。” 江立不忍拒绝他一番好意,就说想要了解跟长衡宗有关的事情,最好能把整个修仙界的现状介绍一下。 林老头听了嘿嘿直笑:“就这点小事老头直接告诉你不就行了。” 江立连忙谢过林老头,拉了两个小板凳来听老头讲故事。 “咱们先从最厉害的那一波讲起啊。”林老头清了清嗓子,范儿端的挺足,“众所周知,修仙界中灵境为尊,九大灵境里,又以昆仑境为首,最早的创世级别的神祇全都在昆仑境中,而其他飞升的仙人则是分散到另外八大灵境中。” “昆仑境……昆仑境……” 江立眼神闪了闪,低声默默念了两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灵境之下是三十六域,实力最强的是魔域,魔域出身的魔修那可真是鬼见愁……” 听了林老头的科普,江立恍悟云程宗原来不是什么厉害的宗门,在七十二宗门里不算是末流吧其实也相差不多,亏他还以为师父很牛逼,能让师父当客卿的宗门也很牛逼呢。 林老头说到最后还感慨道:“江小立你运气好啊,能有白术剑仙这样厉害的师父,这名头一打出去,三十六域七十二宗里头有大半都要忌惮三分呢。” 江立倒不以此为荣。白术剑仙捡到他,抚养他长大,教他踏入长生途,他对白术剑仙的尊敬是如哥如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滥用师父的威名。 要是他没有心魔困扰,他也可以有一番成就,可以让师父以自己为荣……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沮丧。 “咋了江小子?”林老头看江立突然颓了的感觉,疑惑道。 “没事。”江立一甩头,瞬间又恢复了活力。 怨天尤人向来是最没用的,他还是抓紧时间回弱水潭吧,或许皇天不负有心人,有朝一日能治好心魔也说不定。 林老头注视着江立急匆匆跑掉,笑道:“小伙子很有前途嘛。” 弱水潭,冰寒刺骨,雾气弥漫,平时都没有人会来,倒是难得的幽静。 白术剑仙几乎都在外面跑,不怎么回云程宗,所以江立一直独自住在弱水潭边的小木屋里,云程宗人虽然不待见他,但碍着白术剑仙的面子,吃的用的是绝对不会苛待了他的。 江立很喜欢弱水潭这个地方,他可以坐在潭边石头上发呆发一整天,白术剑仙告诉他,发呆就是最好的镇压心魔的办法,因为什么都不想心魔就不会趁虚而入。 深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滞闷的心绪霎那间平静下来。想了想,江立取出那张贴着里衣放在心口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盯着纸上两个名字出神。 白术剑仙告诉他,捡到他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跟初生的婴儿一样,唯独手里死死拽着这张纸,纸上只有两个名字,这字倒写得风骨极佳。 可是江立没有印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阿彻”和“君未”究竟是什么人,他又为什么要拽着这张纸不放。 白术剑仙说他可能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导致之前的记忆缺失,实在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往事如烟,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用太过执着。 江立却隐隐觉得这张纸与自己的心魔有关系,而且……他不由自主地抚摸着“阿彻”这两个字,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张纸对他来说很重要,甚至他不随身带着这张纸就会心里不踏实,浑身不舒服。 “哟,江道友这是在看什么呢?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女弟子送来的情书?” 江立一个愣神,手里的纸就被抽走了。他皱眉抬起头,见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七到第九的三名弟子,七师兄马纵盛拎着那张纸上看下看,眼里不怀好意。 “嘿,你们来看看,江道友恐怕不止一个红颜知己呢,这纸上写的是名字吧。” 八师兄和九师妹配合着七师兄哈哈大笑起来,江立眼看他们传递间将他的纸弄皱了,只觉一股火往上撞,跳出去抢道:“还给我!” “诶!”马纵盛一个冰刃打在江立的手上,江立吃痛后退一步,马纵盛假惺惺道,“哎呀江道友何必那么着急呢,我们不过是看看,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硬要抢的话小心我过度自卫啊。” 江立斥道:“呸!别演戏了,不过就是我占了你们的名额嘛,要不是师父之命,这长衡宗鬼才稀罕去!” 被道破来意,三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江立继续道:“亏你们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肚量未免小得太可怜,莫说我修为比你们低一大截,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们也不应该随意欺负,所谓亲传弟子的风度全被你们给丢尽了!” “看不出来啊你平时窝在这弱水潭闷闷的不说话,却原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马纵盛怒极反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你这样的人了吧,要不是你占去了一个名额,我这次完全可以去的!” 他在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七,在这次整个宗门的大比中也拿到了第七名,就差一位就挤进六名以内了,他怎么能不恼不恨。 江立冷笑:“要不是我师父,云程宗可能一个名额都没有,掌门尚且知道维护着面子没跟你们说这个,你们还真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九师妹涨红了脸:“你别偷换概念!白术剑仙我等皆颇为敬仰不敢冒犯,可你……” “我不曾偷鸡摸狗,也不曾荒淫无道。” 他每天的修炼时间跟其他弟子是一样的,洒下的汗水只有更多没有更少,不过是因为大半功力都用在对抗心魔上了而使实力长进奇慢,自以为问心无愧。 马纵盛气得手直抖,连带着手上的纸也哗哗作响:“好你个牙尖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7 嘴利的江立——” 他看江立特别紧张这张纸,突然恶意一笑,抬手施了个小法术。 “你敢!” 江立惊恐地往前一扑一捞却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张纸飘飘悠悠晃到了弱水潭正中央,瞬间被水浸透,扭曲着沉了下去。 “有本事你就去潭里把他找回来吧。”马纵盛得意一笑,转身欲带八师兄和九师妹离开,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噗通”一声。 三人回头,只看见江立的身影消失在水面上,一个水泡都没有浮起来。 九师妹登时惊叫出声,吓得拉住马纵盛哆嗦道:“七、七师兄,怎么办哪,他竟然真的跳下去了!” 七师兄和八师兄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骇。 弱水弱水,顾名思义,太弱了,它不能承载任何东西,哪怕一片树叶一根羽毛掉在弱水潭中都会往下沉。 云程宗刚开宗的时候常有小徒弟不知厉害下水洗澡游泳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宗规规定弟子们不得靠近弱水潭,连江立这样在弱水潭中修炼的人都只敢站在潭边很浅的水中,潭中央是最深的地方,这一下去还能有命在? 九师妹赶紧要跑回去叫人来救江立,马纵盛却扯住她让她别张扬:“除了我们三人,没人知道我们来过,回头白术剑仙发现江立不见了也只会当他是失足扑进了水潭深处,我们只当不知情就可以了。” “可、可是……” 八师兄道:“没有可是!师妹,你可千万不能出去乱说,要不然掌门没法向白术剑仙交代,我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九师妹胆子小没主意,讷讷点头,跟着两位师兄跑了。 江立沉下去之后使劲憋着呼吸,也有些怨自己为何如此冲动,可刚刚看见马纵盛扔了那张纸,他真的是下意识想都没想就跳下来了,仿佛那张纸不在了,他的生命中就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 江立扑腾了两下发现根本扑腾不上去,借着潭中幽幽的蓝光,他看到那张纸还在优哉游哉往下掉,像水中的精灵翩跹起舞。 他伸长了手,紧跟着目标,那纸却永远离他的指尖有一点距离,他努力抓了两下都是徒劳。 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因为缺氧江立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迷迷糊糊中看到水底最中央的淤泥里有一个圆圆的物体,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白色柔光,感觉好像是一颗明珠。 那张写了两个陌生名字的纸晃晃悠悠刚好落在“珠子”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应,纸张一碰到“珠子”就妥帖地附着在了上面,然后“珠子”的光芒越发明亮,江立再一眨眼就看见纸张与“珠子”融合在一起,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他略微往前挣扎了一下,两只手伸到疼痛的程度,堪堪抱住“珠子”,吃力地把它从淤泥里拽出来,定睛一看,这不是珠子,更像是某种动物的蛋。 呼吸困难起来,眼皮越来越重,那颗蛋的光芒却越来越亮,逼得江立闭上了眼睛。 正在心里向白术剑仙道歉不能报答他养育教诲之恩了,江立忽然觉得两只手被蛋带着往上一提…… 骤然在水中上升使江立的耳朵嗡嗡响,眼睛也被刺激得流下眼泪,好不容易身上的压力卸去,江立猛地咳出几口水,躺在潭边躺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蛋已经不发光了,静静地依偎在江立怀里。 ☆、孵蛋小能手 江立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 感受着体力慢慢恢复, 接着捧起手里的蛋发呆。 修仙界中,大多数灵兽都是卵生,大小不一, 最小的是灵犀兽的蛋, 肉眼分辨不出来,最大的是龙蛋,竖起来能有成年人的腿那么高,一般修士扛都扛不动。而他在弱水潭底下捡到的这个蛋不大不小, 抱在怀里刚刚好。 一切物体碰到弱水都要沉下去,这个蛋明明已经沉在潭底又怎么会突然上升还把他都拉了上来,前后矛盾啊。 轻轻地上下摸了摸, 触感冰凉,不像其他灵兽蛋一样温热。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有了一个猜测,就是蛋里面的小家伙已经死亡了, 突然发光并且上升不是蛋本身的神奇之处, 而是那张写了两个名字的纸带着符箓或阵法? 这样一想,江立忽然担心起来, 顾不得烘干自己的衣服就直接跑回屋里,忍着使用法术而催动的心口疼痛,快速给被子加热然后把蛋裹住。 蛋也是有父母的嘛,每个小生命都应该有降生的权利,要是真的在蛋里就死去了该多可惜啊, 至少先孵出来睁开眼看看这世界吧。 捂了一会儿,江立摸摸光滑的外壳,还是凉凉的,一点也不暖和。不知道为什么,江立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这颗蛋已经不行了,哪怕这是养灵兽的常识之一。 “小家伙,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可我捡到你了,我们就算有缘吧,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就吱一声呗。” 江立当然等不到蛋出声。 “挺住啊小家伙,我带你去找我师父!” 来不及思考这莫名其妙的执念从何而来,江立就抱着蛋狂奔出屋,一路上跑出云程宗不知道撞了多少人,直到出了云程宗的大门他才一拍脑门,想起来白术剑仙这会儿根本就不在云程宗境内。 “对了!师父说过如果有急事要找他可以用这个……”江立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特别迷你的酒葫芦,白术剑仙平生最爱喝酒,据他说,他在这个小小的酒葫芦里装了酿造时间超过千年的顶级好酒,并且下了法术,只要一打开瓶盖,除非他在九大灵境闭关,不然他一定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正要打开瓶盖,那蛋猛地发出了耀眼的白光,江立吓得差点没一松手把它砸地上。 回过神来他倒是松了一口气,有反应就说明这颗蛋还活着呢,活得好好的,可能这冰冷的外壳只是个欺骗别有用心之人的假象。 想罢,放好酒葫芦,江立欢欢喜喜地抱着蛋回去了,云程宗弟子都纳闷地看着他浑身湿透地跑出去又傻乐着跑回来,当他精神不太正常呢。 江立用衣服包着蛋,一路上只要碰到云程宗弟子路过,蛋就安安静静的,而一走到没人的地方,它就悄悄地发光,要不是衣服的包裹有挡光的效果江立可能也注意不到。 回到自己的屋里,江立抱着它啧啧称奇:“你仿佛是一颗聪明的蛋。” 那蛋又亮了亮,好像在说:被你发现了。 “嘿,我也是个有灵兽的人了。”江立美滋滋地撑着头说。 驯服灵兽是一件很风光的事,尤其是高阶灵兽,整个云程宗,不算那些来历各异的客卿,有契约灵兽的只有掌门和大长老,但云程宗辖地中灵兽数量和种类其实都很多,由此可见契约灵兽的难度之大。有些女修士契约好看的灵兽是为了提升颜值,而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8 更多的修士养灵兽是为了为自己培养一大战力。 举个极端一点的例子,一个炼气初阶的修士如果有一条成年的龙作为契约灵兽,那他可以一口气越过三级跟金丹修士对抗了。 当然,一般没有哪条蠢龙会被炼气修士降服的,所以这只能是个例子。 江立为心魔所困,修为一直停留在炼气高阶再难上进,甚至连白术剑仙都没有想出根除心魔的好办法来,今天因缘际会碰到这颗蛋,江立忽然萌发出一个新思路,如果他本身能力无法提高,培养一只强悍的灵宠不是也很好吗? “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品种……”半张脸贴在桌子上,江立看着蛋呢喃,“要是我好吃好喝把你养大,你不会因为我修为差就过河拆桥的吧。” 蛋壳表面的光闪了闪。 “你这是点头还是摇头呢?”江立眼中露出几分促狭,“警告你哦,如果你以后不认我,我还不如现在把你扔了。” 蛋又亮了亮,但是这次光芒比较黯淡,就像不开心了一样。 江立连忙摆手:“诶诶,我说着玩的,你别难过嘛,不会把你丢掉的。” 蛋没动静了,好像在说——让你骗我!哼,不理你! 江立抱起蛋“噗嗤”一声笑了,心想这小家伙还挺可爱的。 “给你取个名字吧,不如就叫蛋蛋?” 话音刚落,那蛋就抖动了起来,像是要从江立手里逃走。 “唔,你是说你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啊……” 那蛋抖动得更加疯狂了,江立几乎可以脑补出一张团子脸皱成一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我只是逗你的,不过到底叫什么好呢……” 他忽然想起了那张和蛋融为一体的纸,要说他在潭底捡到这颗蛋是有缘的话,那张纸不是和蛋更加有缘? 说起来,纸上刚好有两个名字,或许可以废物利用一下。不过“阿彻”和“君未”这两个里,用哪个比较好呢。 “君未听起来太正经了感觉不适合你,要不就叫阿彻吧,还是你更喜欢小彻彻、小君君、小未未这种的?” 江立问了两遍,那蛋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是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了。 江立摸了摸下巴,沉吟半晌,一拍桌子,“就‘阿彻’吧,我们愉快地决定了。” 那蛋依然没动静——谁跟你愉快地决定了,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言自语。 江立笑眯眯唤道:“阿彻。” 简单的两个音节出口,愣住的倒是他自己。 阿彻。 阿彻…… 他曾经是不是用这个名字称呼过一个人,那个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沉溺在黑暗中的身影,他拼了命地去追,却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直到他自己也在黑暗中自尽。 正出神,手上力气一松,那蛋趁机动了一下,骨碌碌在桌子上滚了两圈,江立连忙稳住它,防止它玩过头了掉下去。 “不准调皮,不听话就把你扔掉。” 总是用扔掉来威胁我,你还能有别的说辞吗——来自蛋宝宝的鄙视。 “以后你要叫我爹爹哦。” 想要个娃想疯了吧你——来自蛋宝宝的又一次鄙视。 江立用小被子给蛋宝宝做了一个圆圆的窝,类似小狗窝的那种,尺寸上刚刚好把蛋放进去,而且防止它自己滚出来。 最后他还在窝里放了两颗火灵石,这种石头可以自然发热,不烫不冷温度正好,用来孵蛋应该挺合适的。白术剑仙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他送很多火灵石过来,为了帮助他抵御弱水潭的寒气。 把小窝放在自己枕头边上,江立盖好被子,感觉到小窝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暖气,心情很好:“你要过多久才能从蛋里出来呢。” 蛋宝宝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一晚,江立睡得格外安稳。他以前睡觉的时候不是连夜噩梦就是被胸口的疼痛惊醒,然后一直听着心魔蛊惑的话语无法安眠,可是今天很神奇,他既没有做梦也没有心魔发作,乐得他第二天一醒来就在蛋宝宝上亲了一口。 “你一定是我的福星吧。” 这回蛋壳上发出的光芒竟然有点粉红色,好像害羞了似的。 江立紧紧地抱着蛋,感慨:“我真是捡到宝了。” 小通天域,通天崖上,两个老头喝得东倒西歪。 “白术,你怎么不把你那徒弟一起带来呢,上一回我都没跟他说上几句话。” 白术剑仙送给他一张冷脸:“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那是我徒弟又不是你徒弟,喝糊涂了吧你老葫芦。” “是福禄不是葫芦啊!”福禄道人翻了个身,两颊红红,额头冒汗,一看就是喝上头了,不然凭他的修为怎么会有这样状态外露的时候。 白术剑仙道:“总之江立的事情你少管。” 听了这话,福禄道人神色变得略微有些严肃:“我理解你护着你徒弟,可是你就不想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带着昆仑境印记的功德力量,怎么会有找不到源头的无形心魔,你一心想让他平平安安这无可厚非,但万一解决了这些问题他才能真正平安呢,你又该怎么做?” 白术剑仙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此番我去灵境闭关,会顺路找几位大能问一问的。” 福禄道人摇着头说:“要不是咱俩修为不够,直接去昆仑境就能真相大白。” 白术剑仙望着云雾缭绕的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魔域鬼偷蛋 出发去长衡宗的那天, 云程宗众人集体为几人送行, 而江立又迟到了。 大长老站在最前面闭目养神,身后六位掌门的亲传弟子神态各异,其中唯一一位女弟子——四师妹肖苗秀, 是大长老的侄女, 从小娇生惯养,最是没耐性,忍不住抱怨道:“一个靠关系拿到名额的人还这么拖拖拉拉摆架子,真是不知道羞煞这两个字怎么写。” 大师兄第五长青劝她道:“师妹, 不许无礼。” 肖苗秀不喜欢这个严肃正经的大师兄,怒道:“我怎么无礼了,我不过是说了实话。” 第五长青摇摇头:“不要轻易被表象误导, 即使这是一件小事。” 听了这话,肖苗秀无甚反应,倒是大长老瞟了他一眼,心中暗暗点头——云程宗这一群暴躁的小年轻里也就第五长青比较理智了, 思维也敏锐, 不会轻易被大众风向给带过去,他能看出长衡宗的名额是沾了白术剑仙的光, 而不是江立沾了云程宗的光。 在任何时候,自以为是都不是件好事情,云程宗的新鲜一辈就是缺少这样的认知,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 乔诚估了估时间,叫来个小徒弟:“你去弱水潭看看, 江立怎么还没来?” 马纵盛、八师兄和九师妹三个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69 人互相看了看,心里有点紧张。一开始他们以为江立已经葬身在弱水潭底,后来却听说很多人看到他着急忙慌跑出宗门又跑回来,而且时间在他们离开弱水潭之后,所以他们以为江立应当是获救了。 这样一来,三分喜,七分惊,喜的是他们没有杀人,惊的是总担心江立会寻找机会向掌门长老他们告状,或者干脆告诉白术剑仙,那他们肯定要受到惩罚。 众人耐心等了一会儿,江立终于来了,倒是没有莲台议事那天看起来敷衍匆忙,他今天把自己收拾地挺整齐挺干净,还向乔诚道歉说来晚了,认错态度良好得一塌糊涂。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乔诚象征性说了两句就让他们走了,大家都有些纳闷:看这江立的气息应当还没突破到筑基吧,那能有什么好事让他如此高兴?还有,他背上背的那个袋子看起来圆鼓鼓的装的是什么东西? 云程宗的传送阵在辖地西北部,从宗门到目的地的距离还算比较远的,走到大半路程的时候肖苗秀就不高兴了,拉着大长老的胳膊撒娇:“廉伯,我好累哦。” 虽说这侄女很多时候过于幼稚冲动,但本性不坏,可怜可爱,大长老对她倒是真心疼爱的:“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不嘛。”肖苗秀委屈道,“咱们休息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好不好?你看师兄师弟们也需要休息。” 大长老看了一圈,第五长青不说话,而其他人都知道大长老素来疼爱这个侄女,乐得附和一下肖苗秀的话为自己赢一些好感度,江立则全程都不关注别人在干什么说什么,他要么趁人不注意跟阿彻蛋宝宝讲话,要么默念静心口诀不让心魔有丝毫发动攻击的机会。 “好,我们到那边酒楼上坐一坐。不过提醒你们,出门在外凡事要谨慎一些,吃食要注意有没有问题,不要随便招惹别人,尤其是碰到一些低调的散仙,他们的修为可能比你想象得要高得多,不可结友没关系,至少不能结仇……” “廉伯,你太啰嗦了啦,这些话你在出发前都重复过三遍了,这是第四遍!”肖苗秀给了大长老一个白眼,拉着师兄师弟们就走。 大长老无奈:“你这丫头片子。” 江立走在最后面,悄悄问蛋宝宝:“阿彻,你现在这个状态需要进食吗?我听说很多修士会在灵兽蛋孵化之前用药液浸泡,这样能提升天赋指数。” 蛋宝宝内心吐槽:你都穷得掉渣渣了上哪儿去给我找药液啊,要是你师父在这里还有点可能。 江立说:“你饿了你就轻轻动一动,我感觉得到。” 蛋宝宝沉默着——我是个蛋啊,我竟然会饿? “好吧,那只有我独自大吃大喝了。”江立揉了揉瘪瘪的肚子,感慨:那些修炼到辟谷的修士其实很亏啊,都享受不到食物真正的美好,活着有啥意思? 第五长青走得慢,注意到江立一个人神神道道的,那偏过头的样子好像在看背上的包袱,他微微皱了皱眉,将眼中的疑惑隐藏起来。 酒楼的一桌是六个座位,虽然可以加座,但江立不想跟云程宗的人挤,所以他跟同样慢吞吞的第五长青坐在另一桌。 整个云程宗,除了掌门和客卿长老里的一部分修士之外,都没达到辟谷,大长老是开光高阶,一般门徒都是筑基期,倒是第五长青天赋高修炼勤,已经达到开光初阶。他们都需要食物来补充体力。 江立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开动了,自顾自吃起来,盘算着他师父这一去灵境闭关要多久才能回来,不知道长衡宗万年大典上能不能见到。他把包袱解下来放在桌子上,第五长青瞟了两眼,没有太在意。 吃饱喝足,江立的心情不错,下意识拍了拍蛋宝宝,跟第五长青聊了两句。 在云程宗里,连宗主他都不怎么喜欢,不过看第五长青却挺顺眼的。 江立压低了声音道:“第五道友,以你的资质何必留在云程宗?” 第五长青眼神一闪,沉声道:“这话是何意?” 江立摸了摸下巴:“唔,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我师父说你有所隐瞒,你的真实实力应该远不止如此。我也就是好奇一下,如果你可以达到更高的境界,待在云程宗岂不是耽误了。我看乔诚宗主一直都特别想把天赋好的弟子送出去,你不心动?” 第五长青放下酒杯,淡淡道:“修行,未必就要成仙。” 江立微微一愣,明白第五长青可能有某些苦衷,他的修仙目的与大多数人不一样。不过人谁还没有个秘密呢。 回想自己,江立有些疑惑,别说别人了,他都想不明白自己努力的目的,有朝一日这心魔真把他折磨死了,他会有遗憾吗?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手心底下暖暖的,似乎是蛋宝宝在向他传达某种信息。 江立笑了笑,心想我可是有灵兽的,我也不算是第一个人了,这能称得上活下去的理由吧。 休息了一会儿,大长老招呼众人继续赶路,大家刚准备起身往楼梯走,就听见楼下一阵喧哗,大长老皱着眉走在前面,正好一个伙计被人掀翻了直直地飞到二楼楼梯口,大长老一挥袖把那伙计稳稳降到了地面上。 伙计捂着下腹惊恐地爬起来,话都说不清楚:“魔、魔域三鬼!” 楼上楼下的食客全都循声望去,一楼大堂内大喇喇杵着三个男人,一个没有头,一个心脏的位置是个血洞,一个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就是表情非常木讷像个人偶。 可不是恶名扬万里的魔域三鬼吗——无头鬼、无心鬼、无情鬼。 有些个暴躁的修士已经开骂了:“吃顿饭都不让人安生,大名鼎鼎的魔域三鬼什么时候回来云程宗这种小地方了!” “仗着魔域撑腰到处行欺诈、盗窃、抢劫之事,魔域三鬼当真是我辈欲除之而后快的第一大敌人!” “魔域的人脸皮都有灵境的封印那么厚,修仙界无敌当之无愧!” 无头鬼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人就会逞口舌之利,有本事下来和你爷爷我过上两招,看到时候没有脸的究竟是你还是我们三兄弟。” 无头鬼没有头,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是从腹部发出来的,格外阴沉可怖,让人忍不住想洗耳朵。 无心鬼道:“天天骂着魔域,却又打不过魔域,我何必跟你们废话!” “我们的确是技不如人,却不代表剩下的分域和宗派所有人都怕你们,你们尽管嚣张,等什么时候正派群起而攻之,你魔域的气焰就到头了!” “放啊屁!”无心鬼吐了口唾沫,“就算你们所有人联手,也打不过我们的王。” 听到这话,第五长青垂下头,不让人窥探到他略有变化的神情。 无情鬼向来是魔域三鬼里脾气最差的一个,因为他无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0 情所以他总是二话不说直接行动,在无头鬼和无心鬼跟酒楼客人对骂的时候,他已经收了一楼所有人的纳戒,虽然修士们都有反抗之心,却实在是打不过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肖苗秀有些吓着了,护着自己的纳戒,对大长老说:“廉伯,他们是谁啊,怎么如此嚣张?” 肖苗秀的声音不大,魔域三鬼却听力绝佳,他们的注意力转到了二楼,无头鬼当即道:“哪来的小女娃,连我们兄弟都没听说过还出来混个什么劲!” 大长老把肖苗秀拉到身后,神色凝重。魔域三鬼是辟谷初期,若是打一个他还可以用上些手段拼拼看,可三人全都那么厉害他一定没有胜算,绝对不能硬碰硬。 “三位,在下云程宗大长老,应长衡仙宗邀请赶去参加万年大典,还望三位可以通融,日后好相见。” 大长老这话说得有技巧,首先说自己的后台虽然不硬,好歹也是一个宗门,闹翻了影响不好;接着搬出长衡宗这尊更大的佛,说明如果他们在半路上出了事情,长衡宗一定会介入调查,这样至少能杜绝魔域三鬼心狠手辣直接把他们咔嚓的可能性,先把命保住。 无心鬼嘲讽笑道:“我当是谁,不过是云程宗的,修为那么低还好意思出宗。” 肖苗秀恼怒道:“你说谁修为低呢丑八怪,不就是仗着年纪大后台硬吗,你怎么知道未来我们会不会比你更厉害呢!” “牙尖嘴利的小妮子。”无头鬼阴森森道。 大长老赶紧一扯肖苗秀让她别再说了,其他师兄弟连忙帮着拉住肖苗秀,示意她不要出言挑衅。 “三位要如何才能放我们过去?” 无头鬼说:“不如何,我们魔域三鬼不会轻易开杀戒,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平平安安地走人,不过老规矩,纳戒留下。” 比起人命,魔域三鬼更看重灵石珍宝、功法秘技这种东西,他们经常在各地传送阵和飞行要道上拦截路人,抢走他们身上和纳戒里面的东西。 大长老这下可为难了。 换做平常,为了保护弟子们,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纳戒拿出来,反正他的重要物品几乎都放在宗里。可是这回不一样,为了祝贺长衡宗万年大典,云程宗搬出了压箱底的珍宝让他们带着,这东西要是丢了,他们还怎么有脸空手赴宴?怎么要脸回云程宗? “怎么样啊,云程宗的老头,留纳戒还是留命,你选一样。”无头鬼道。 大长老正在纠结呢,江立这会儿倒是明白过来他们是抢东西的了,纳戒什么的无所谓,却是第一时间把桌上的蛋宝宝藏到了脚底下。 一直沉默无言的无情鬼突然狠戾地瞪了江立一眼,喝道:“你刚刚手上动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江立手一抖,若无其事道:“我没动啊,你看错了吧。” 无情鬼二话不说冲上去一脚就踹翻了江立的桌子,第五长青眼中寒光一闪,下意识捂住了袖兜里一个蠢蠢欲动的刻有魔域印记的玉牌。 江立赶紧抱起地上的蛋宝宝,死死护在怀里,大声道:“纳戒你们随便拿,这个不能给!” 殊不知,他这样一说,便透露出一个信息:这东西非常宝贵。 无情鬼捏了个最简单的攻击咒往江立身上一扔,江立刚想反抗却因心口的刺痛而耽误了时间,被攻击咒打个正常,整个人被打得呈大饼状贴在墙上,罡风把蛋宝宝的包裹给撕开了,后面跟上来的无头鬼和无心鬼同时激动道:“灵兽蛋!” 大长老和云程宗众人眼睛也发直——这穷得掉渣的小子是从哪里搞来稀有的灵兽蛋的,莫非是白术剑仙送的? 顶着满酒楼的炽热目光,江立果断道:“蛋在人在,你们休想动它!” ☆、云舟与颜修 江立这一觉睡得很香, 要不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把他吵醒了, 他估计还能再睡一天。 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江立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寻找蛋宝宝, 却听对面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别瞎摸了, 就在你旁边呢。” 江立赶紧伸手把蛋抱进怀里,那蛋发出微弱的荧光,一下一下往江立手心里蹭,似乎在说它没事, 不用担心。 江立检查了一下蛋宝宝确认一切正常之后,才让砰砰直跳的心安静下来,把目光移向了对面的第五长青:“你怎么……” 话还没问完, 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剧烈摇晃让他险些掉地上,赶紧抓住床柱,背靠住墙,把圆滚滚的蛋宝宝死死扣住, 惊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怎么会晃?” 第五长青冷静道:“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江立苦笑:“大师兄,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第五长青瞥了他一眼,说:“坏消息是我们被魔域三鬼抓了,好消息是他们也要去长衡宗,我们跟着他们也算是殊途同归。” 江立拍了拍拧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总算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了。魔域三鬼原本是要打劫他们要送给长衡宗的那些贺礼, 大长老虽然满心不愿但毕竟人命更重要,如果贺礼能保护这几名亲传弟子无恙,给也就给了,不然被魔域三鬼直接杀人劫财可没地方哭去。 本以为拿了贺礼魔域三鬼就会离开,可他们却发现了江立手里的灵兽蛋。 灵兽蛋啊,这玩意儿不管是几级的,在修仙界都是供不应求的东西,江立死死抱住不肯放手,无心鬼就想砍下江立的胳膊,谁知道那蛋突然发出了一层带有金色光芒的攻击波,楼上楼下修为低的人除了江立这个蛋的主人都被震得差点厥过去。 魔域三鬼虽然也受了点轻伤,却更加兴奋起来。 乖乖,还在蛋的形态便能发动这样威力的攻击,这灵兽实在太有前途了,不肯跟江立分离?没关系,连人带蛋一起弄走不就好了,反正以江立炼气期的修为他们一根手指头就可以随时碾死,还怕他跑了不成。 江立挠了挠头,又问:“你怎么也被抓了?” 第五长青没回答他。当时酒楼里,拒绝交出纳戒的只有他一个人,大长老和其余五名亲传弟子表示都惊呆了——这大师兄是不是傻啊,竟然不肯拿钱消灾,不担心小命玩完儿吗?三鬼可是光脚不怕穿鞋,搬出长衡宗都没用啊。 魔域三鬼很少见到这样嚣张的敢拒绝他们的修士,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大长老连忙劝第五长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第五长青冷冷地瞟了大长老一眼,手掌一翻,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玉牌,不待众人看清便扔给了魔域三鬼。 无情鬼伸手一接,悄悄递给另外两位兄弟看。 围观群众还在不解之中,魔域三鬼却懵了。 那玉牌在刚刚检测到第五长青有危险的时候就蠢蠢欲动了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1 ,表面上隐隐透出暗红色的纹路,这些暗红色纹路构成了独一无二证明魔域身份的印记,更让魔域三鬼吃惊的是,纹路中间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修”字。 颜修,魔域现任的王。 无头鬼道:“你是谁?” 第五长青则问:“我是谁不重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去长衡宗吗?” 无心鬼干笑道:“自然。此番长衡宗万年立宗大典,天材地宝奇珍佳肴齐聚一堂,怎么能没有我们三兄弟在呢?” 第五长青想了想,点头:“那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大长老和肖苗秀他们六人都惊呆了。 “长青!你——” 大长老气得脸都红了,惊疑不定地看那被无情鬼捂住的玉牌,不知道玉牌上到底是什么内容,竟然能让三兄弟改变态度。他回想了一下宗内的八卦,第五长青不过是个资质高些的弟子,在女弟子中很受欢迎,除此之外没听说有后台啊…… “大长老,此去长衡宗我本是为了了结一桩私事,”第五长青淡淡道,“放心,事情完成之后我会自己回云程宗的。” 大长老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第五长青向来稳重懂事,这还是头一次提出这种要求,实在令人意外。 见第五长青不回答,江立只当他是跟自己一样被抓来的,不禁眼带同情:“这年头,抢劫也要看颜值啊。” 第五长青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江立这话是夸自己帅所以要被抢呢。 江立还想跟第五长青商讨一下逃出去的方法,第三次颠簸袭来,他只觉得空空的胃被摇晃得不停往上顶酸水,险些吐出来。 “我的娘哟,他们这是打算活活把咱俩颠死?” 第五长青盘腿坐下,稳如泰山。 “这是云舟,大宗派和三十六域特别喜欢用的一种出行工具,因为在空中飞,免不了撞上凌乱的气流,魔域三鬼已经算控制得很好了。”第五长青忽然想到了,唇角含着不甚明显的笑意,“以前有个人跟我讲过一个笑话,说有人坐船出发,在船上睡着了,醒来却发现自己全身光溜溜的,还正好砸在一个女修士的屋顶上。问这个人遇到了什么?” 江立好奇道:“难道是坐着云舟?” 第五长青点头:“对,就是因为他睡着了忘了控制云舟,所以不仅云舟被气流撕成碎片了,他的衣服也报废了。” 江立很给面子地笑了笑,说:“你的朋友可真幽默。” 闻言,第五长青唇角的笑意褪尽:“……他,不是我的朋友。” 江立见第五长青神情有异,就没有再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颠簸彻底停止了,江立松了口气,把蛋宝宝小心地放到床上,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无心鬼推门进来,给江立和第五长青送来了饭菜。 江立略有些警惕地看了看,不晓得里面有没有下毒…… 第五长青问:“还有几日能到长衡宗?” 无心鬼回答:“三日之内。” 第五长青点头,象征性地戳了两筷子。之前白术剑仙和江立倒是没感觉错,第五长青体内有封印,他的真实实力不止如此,所以他其实也不用靠食物摄取养分。 江立看第五长青吃了好像没什么问题,就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蛋宝宝表面的荧光更浓了一些,江立犹豫了一下,问无心鬼:“那个……有没有什么能给它……吃?” 无心鬼很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扔给江立一个小小的长颈瓶。 “直接把这个倒在蛋壳上就行——放心,我们也是很期待这颗蛋的,你不用怕我们会伤害它。” 江立这才敢给蛋宝宝用这奇怪的液体。一整瓶都倒下去之后,蛋宝宝不发亮了,一咕噜滚到被窝里,静静地窝着。 江立笑了笑,觉得这蛋宝宝真像个宝宝一样,饿了要闹,吃饱了就睡,一点不难养。 见魔域三鬼好像没有要加害自己的意思,江立也就不急着逃跑了,反正他们也是去长衡宗,顺路什么的乘云舟可比赶往传送阵点轻松。 晚上睡觉的时候,云舟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星河的光辉静悄悄匍匐在地板上,江立悄悄地跟蛋宝宝说着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蛋宝宝很想回他一句——我想睡觉。 “你的幼体形态有翅膀吗?如果有就好了,万一那魔域三鬼突然发疯要把你抢走,你也有个逃跑的方法。我听说,很多魔修会把灵兽当成炉鼎来养……” 蛋宝宝毫无反应岿然不动,心里琢磨:等我出壳了,还不知道是谁把谁当成炉鼎呢,你当我吃素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江立转身望向窗外,恰有一颗亮亮的东西斜着划过,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深很深,“我总有一种预感,这次离开云程宗,我可以解开自己身上的秘密。” 自言自语良久,江立刚欲睡去,忽然听到第五长青在睡梦中呢喃着什么,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不要……” “不要……” 据说不能够叫醒正在做噩梦的人,江立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叫醒第五长青,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个穿着暗红色衣袍的高大男子凭空出现在第五长青床前,周身隐隐有黑雾环绕。 江立正想喊叫,男子一个眼神递过来,他就发现嗓子好像被锁住了一样。 男子轻轻地说:“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请你不要发出声音可以吗?” 江立绷着脸点点头,顿时喉头一松,很想咳嗽又想到才答应了男子不发出声音,只能捂着嘴硬生生把咳嗽憋住了。 男子弯下腰,用手指温柔地抚摸第五长青光洁的额头,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到最后却只感慨了一声。 “长青……” 仿佛感受到了安抚,第五长青不再蹙眉挣扎,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借着星辰月光,江立看到了男子眼中压抑隐藏的深情,浓重得令他心惊。 这时,江立怀中的蛋又发光了,一闪一闪的,好像在跟男子打招呼。 男子直起身来,对着蛋宝宝说:“整个修仙界都以为您已经死了。” 江立下意识紧了紧手,他注意到男子用的是“您”而不是“你”,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男子看到江立紧张的姿态,便道:“放心。没人能把这颗蛋从你身边抢走。” “你是谁?” 男子说:“请不要告诉长青我曾经来过。” “那我要知道你的名字。”万一有什么意外以后还能寻仇。 男子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顿道:“颜修。” ☆、宴会的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合一九千字来啦~阿彻一破壳就存在感十足呢! 第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2 五长青醒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江立也就没有多嘴。 魔域三鬼虽然把第五长青和江立关在船舱里, 但吃的喝的一样都没有少他俩,甚至还会主动拿营养液给江立的蛋宝宝,江立就这样安稳地在云舟上过了三天, 直到听见外面热闹的喧哗声。 第五长青说:“我们到长衡宗了。” 江立好奇地趴到窗口边上想看看这七十二宗里最大的宗门是什么样子, 却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第五长青道:“魔域三鬼施了隐身咒,大概是想直接进到长衡宗里面,为了不被人发现还特地使用了内外双重隐身, 所以你也看不到外面的东西。不过长衡宗应当对此早有准备……” 第五长青的话还没说完,江立就听到一个低沉浑厚如古钟敲响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一字一字仿佛直击大脑和心脏。 “何人擅闯我长衡仙宗!” 江立修为太低, 被这声音震得气血上涌,第五长青皱了皱眉,正想捏个保护咒丢给他,却看见那蛋宝宝行动迅速, 发出乳白色光芒将江立包裹在内, 江立喘了两口气,抱着蛋蹭了蹭, 神色轻松了许多。 这一幕落在第五长青眼里,他倒是有点疑惑了——按理说,一颗蛋的智慧和反应不可能这么高这么快,它究竟是什么品种呢? “哟,这不是玄台老人吗, 你什么时候成长衡宗看门的了!”魔域三鬼站在甲板上哈哈大笑。 “休逞口舌之利,今日我宗设下宴席庆贺立宗万年,就料到会有一些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鼠辈趁乱蒙混,所以老头子我才在这里看着,果不其然,你们根本没有受到邀请竟然敢耍小聪明进来,还不速速离去!” “你叫我们走我们就走?”无心鬼讽刺道,“当我们兄弟三人的名声都是放屁不成!” “就是。”无头鬼接着道,“这三十六域七十二宗就没有我们兄弟不敢去的地方,有本事就痛痛快快打一架,看谁打得过谁。” 长衡宗气派的大门口围观的修士越来越多,都在大声议论。 “有一段时间没碰到,魔域三鬼也太嚣张了,他们只有三个人,难道要跟整个长衡宗对着干?” “敢在大喜日子找晦气的除了魔域的人修仙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魔尊颜修规矩少,所以魔域的人肆无忌惮。” “你真是搞笑了,魔域要是有了那些个条条框框的规矩,还能叫魔域?” 前来长衡宗道贺的宗门已经很多了,分域中也有大半来了,见到魔域三鬼如此嚣张,大家群情激愤,大有长衡宗一句话他们就可以群起而攻之的势头。 “好啊,以多打少,名门正派果然脸大,”无情鬼冷冷道,“你们哪只耳朵听到我们兄弟三人是来捣乱的?虽然是不请自来,可长衡宗开门迎客,竟是要把客人赶出去不成?别的分域和宗门都能来,偏偏我们魔域不能来,这种歧视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有本事就把我们兄弟打死,看等我们的命牌碎了之后,魔尊会如何?” “你——”玄台老人竖起一根手指,气得说不出话来。 万万没想到无情鬼会倒打一耙。明明是魔域三鬼隐身潜入被撞破,不怀好意在先,怎么能说是修仙界歧视他们,最后还把魔尊都搬了出来。 魔尊是什么样的人? 假设有一个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域主和宗主最不想惹的人物榜单,除去九大灵境,魔尊绝对排在榜首。五百年前,现任魔尊颜修为争夺统治地位而血洗魔域,恐怖的景象至今历历在目,而且颜修是出了名的护短,魔域中人若是先挑衅先动手,那结果是死是活都是活该,可要是魔域中人被他人偷袭或群攻,不论对错,颜修都要为此出头。 想到这茬,玄台老人的火气倒是压下来一点了,这万年立宗大典已经够热闹了,如果把魔尊也引来了,到时候收不了场就要成修仙界第一大笑话了。 这时候,机智的小徒弟跑进去请示了宴会主事的,这一次宴会从发邀请到招待到后续服务,全都是二掌门门下的弟子负责,二掌门座下大弟子秦三思听了小徒弟的汇报,沉吟半晌,道:“让他们进来吧。” “可……” 秦三思摆了摆手:“没关系,一顿饭而已,他们想吃就吃呗。不过你要吩咐下去,让人把库房的大门看好了,把送来的贺礼清点明白了,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魔域三鬼名声很差,但大多是偷盗抢劫而不是杀人放火,所以秦三思猜他们三兄弟此番前来是为了偷贺礼而不是寻衅滋事,只要牢牢看住了贺礼,不怕他们整出幺蛾子来。 “明白了。”小徒弟急急忙忙跑走了。 得了秦三思的意思,玄台老人放行了,魔域三鬼的云舟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和别的宗门的云舟降落在一起,云舟上不仅下来了魔域三鬼,还有一个抱着蛋的年轻人和一个个子很高穿着云程宗道袍的男人。 云程宗大长老和肖苗秀一行人已经到了,碍于魔域三鬼的威势,他们都不敢上来和第五长青打招呼。第五长青不动声色地瞟了一圈,没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想想也是,长衡宗只是七十二宗门里最大的,整体还比不上三十六域,那个人怎么会这么给面子?不过他本来也没有抱多大希望,之所以来长衡宗,是因为七十二宗里只有长衡宗里面有直接通往魔域的传送阵。 先到的客人们在长衡宗周围辖地游玩了一会儿,长衡宗占地面积极广,有山有水风景秀丽,与传说中的仙境所差无几。江立跟在魔域三鬼后面,倒是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美景,算算时间,他离开弱水潭已经很久了,心口一阵一阵抽痛,手都有点抖了。 蛋宝宝在江立怀里也有点不安,一路走来,好多修士都把灼热的目光投向它,偏偏江立这时候又不舒服,真是烦躁。 第五长青与江立在云舟里共同生活了几日,对江立的异常有所察觉。 “你年纪轻轻,修炼也不曾遇到门槛,怎么会生出心魔?” 江立苦笑:“我要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第五长青沉默片刻,道:“心魔无解,只能靠自己,挺过去了就境界大增,挺不过便是自取灭亡。” 江立揉了揉胸口,跟他聊天以转移注意力:“你以前也有过心魔吗?” 第五长青坦然点头:“有过。” “那你是属于挺过的还是挺不过的?” 第五长青垂下眼,想起了那些痛苦中带着甜蜜欢喜的折磨。他在诛仙台上忍受噬骨之痛,心魔不断地蛊惑他堕入魔道,他只要成魔便能与爱人相守,于是他自始至终没有反抗,顺了心魔的意思,也亲手毁掉了自己。 “诸位道友,请入席。” 悠悠长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3 音从长衡宗中央大殿里传出,响彻整个宗门覆盖范围。 见时间差不多了,众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大殿内装饰高雅出尘,鲜果佳肴色泽明丽,整整齐齐摆满了两条长桌,独特的熏香幽幽然绕柱而上,不少小宗门的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辟谷以上的修士坐在离上首比较近的位置,这些人都不需要吃东西,其实就是专门坐在一起聊天的。 长衡宗的三位掌门跟众人一一打招呼,秦三思正在盘点今天宾客出席的状况,有了魔域三鬼的先例,某些不请自来的人秦三思也算在邀请宾客之列了,然而统计到最后,却发现白露域的人没到。 秦三思向二掌门悄悄禀告了一下,二掌门轻声问:“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弟子前两日还与白露域派来的人联系过,那时一切正常,不应当有什么事情耽搁,莫不是发生了意外……” 二掌门手掌往下压了压:“先别声张,宴会结束后再派人问问。” 秦三思点头退下。 二掌门和秦三思的互动注意到的人不多,也没有多想,第五长青却暗自皱了皱眉。 魔域三鬼坐在临时加出来的座位上,除了江立和第五长青也没有别人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了。 无心鬼小声道:“方才我用灵识在库房附近查探了一下,长衡宗加派了人手,我们恐怕很难混进去。” 无头鬼说:“今天人这么多,总有长衡宗忙得顾不过来的时候,我们先别声张,找准时机一举拿下。” 无情鬼说:“我有预感,今天这宴会,没有那么顺利……” 江立刚想说人家已经好好地招待你们了你们怎么还要偷人家的东西,大殿外却传来一个声音,恰巧印证了无情鬼的乌鸦嘴。 “长衡掌门!救命!” 长衡宗三位掌门一齐站起身来,就见两名长衡宗弟子护着一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男子进来。 到了殿内,两名弟子松了手,男子脱力地跪倒在地,手脚抽搐。 “你是何人?”三掌门问。 “在下……在下白露域齐枫!” 二掌门心里一咯噔,联想到秦三思说白露域无故迟到,便觉事有蹊跷:“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齐枫满脸泪水,字字带血:“我……我白露域完了!” “此话何意?”齐枫一句话把在场众人全都唬住了。 “是魔尊!魔尊趁域中长老出外游历、域中几位弟子前往长衡的时机,亲自带领魔域大军冲破了白露域结界,我们域主被魔尊重伤,弟子死伤大半,连在半路上的我们都不放过,十六位前来道贺的弟子,如今只剩我一个了!” 齐枫说着说着,想起惨死的同门兄弟,不禁心中大恸,嚎啕出声。 花宗宗主一拍桌子,怒道:“魔域这是想干什么!” 魔域从诞生的那天起,势力就不断膨胀,成为修仙界中藏污纳垢无条件收留恶人的地方,让别的分域和宗门望尘莫及的是,它的膨胀是无成本的,只要有欲.望和恶念的修士都是魔域的有生力量。 修仙界传魔域要一统天下的传言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大家都只看到魔域内部纷乱,没有看到它们往外扩张,所以一切讨伐都师出无名。这下情况不一样了,白露域是离魔域最近的分域,魔域既然能攻下白露域,离它们大举占领其他分域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眼看众人都跳起来了,长衡宗大掌门佛莲尊者道:“诸位冷静一下。” 传说中佛莲尊者还差半步就可以进入出窍期,实力当为在场众人最高的,他一出口,大家都按捺住担忧和警惕。 齐枫喊道:“请诸位道友为我白露域报仇啊!” 佛莲尊者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沉稳道:“这位道友,若你所言是实情,我等名门正派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可你存心欺骗,焉知是何用心。” 齐枫一愣,眼神闪烁:“尊者这说的什么话?我句句是真,绝无假话。你们要是不愿意帮忙就直说,何必冤枉我。今天我白露域的遭遇就是你们的明天!” “句句是真?不见得吧。”秦三思笑着说,“两日前我与白露域使者取得联系时一切正常,宗门出事,应当会传讯通知你,你既然知道宗内情况,第一反应怎么不是返回而是继续前往长衡宗呢?” 齐枫刚欲说话,秦三思抢先道:“搬救兵?好,我当你这个借口成立。那还有个问题,魔尊突袭白露域,肯定不希望其他分域和宗门支援,那他为什么多此一举派人截杀正在赴宴路上的你们把事情扩散出去?” “还有,你一味强调要我们帮白露域报仇,你作为白露域的弟子,哪怕打不过魔尊,难道连一点复仇的志向都没有?” 江立听着秦三思的分析,原本不觉得齐枫有问题现在也觉得不太对劲了。佛莲尊者应该也是早早就觉得这齐枫行为和言语刻意,态度有些古怪的吧。 齐枫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秦师兄,你这是强词夺理。” 秦三思冷笑:“你还强人所难呢!刚好现场就有魔域的人,要不要当面对质一下,看白露域被灭是真是假?” 齐枫脱口而出:“什么?魔域的人?”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角落里的魔域三鬼身上,无情鬼坐着发呆,无心鬼正在吃灵果,无头鬼还在琢磨进长衡宗仓库的方法,三个人都当齐枫没有出现过一样,之前齐枫提到魔尊的时候也不见他们有丝毫反应。 江立下意识抱紧了手里的蛋,总觉得有些人想跟他抢蛋宝宝;第五长青倒是淡定,没人比他更知道魔尊颜修是个怎么样的人,偷袭了白露域却留下齐枫这个破绽来通风报信?绝无可能! 魔域三鬼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置身事外的模样已经表明了态度,佛莲尊者一挥手让人将齐枫带出去,齐枫却突然恶意地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以为名门正派都是一群蠢驴,竟然也是有智商的。不过……你们光看穿了我可没有用,没看穿你们已经中毒了吗?”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众人下意识提气,却发现内力运行缓慢,隐隐有阻滞现象。 “不可能!”风域执事长老猛地站起来,“我们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 见众人下意识看桌上的食物,秦三思赶紧分辨:“这些食物是绝对新鲜的,我们长衡宗吃的也是一样的,而且许多道友并没有碰食物,怎么会有问题呢?” “啊!”肖苗秀一声惨叫,眼中流出了血液,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师妹!” 转眼,云程宗的人都倒了一半,其他小宗门的弟子也接连出现七窍流血的症状,修为更高的修士脸色越来越差,看样子正在努力抵抗毒素侵入五脏六腑。 “尊者,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4 快想想办法呀!”花宗宗主捂着胸口,把凌厉的目光投向了高座之上的佛莲尊者,佛莲尊者看起来并无异常,而他身旁的二掌门和三掌门眉宇间已出现忍耐之色。 大家心里都升起了希望,心想佛莲尊者实力高强,可能这毒奈何不了他。 齐枫这时已被一些愤怒的人打得满地滚,满嘴血沫却还仰天大笑:“这种毒,大乘修士一不留神都会中招,他又怎么可能无事!” 佛莲尊者摆了摆手,模样颇为无奈:“诸位,本尊也中毒了。” 他只不过胜在体内有元婴,毒发的时间更长罢了。 第五长青咬着下唇,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兜里隐藏的那枚魔域玉牌。身体的自救功能迫使他调动更大力量来阻挡和消灭毒素,体内的封印隐隐有松动的迹象,可现在还不是时机,封印一解,他的位置就彻底暴露了…… 魔域三鬼破口大骂,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子他们可算是体会到了。宝贝还没到手自己却中了毒,修仙界还有比他们更倒霉的小偷吗? 中央大殿外走进来送酒水的弟子们都惊呆了,不明白大殿里是怎么了,佛莲尊者刚想让他们帮忙通知灵境,这些进来之前没中毒的弟子却很快倒下了。 秦三思一个激灵,喊道:“熏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根粗粗的大头香已经燃烧到只剩下最底下一点点了。 三掌门瞪着地上的齐枫,道:“怪不得防不胜防。” 齐枫声音嘶哑道:“反正你们今天不能向外面求救了,也没有解药,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气急,佛莲尊者捏着手里的传声灵石叹气。以前,三十六域七十二宗是可以靠灵石与灵境中的大能传递信息的,可是五百年前,修仙界新旧交替,局势大乱,昆仑境没有预兆地突然关闭了,连带着另外八大灵境也切断了与外界的通讯往来,普通修士要去灵境难上加难。 所有人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的宗门,可宗门派了人来又能怎么样,等他们赶到,大殿里的人估计大半都不行了;聪明一点的,叫宗门赶快想办法去灵境,可灵境不是说去就去的,等他们回来,这些人早死光了。 一时间,大殿内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又有几名弟子痛苦倒下,气息奄奄。 江立全程状况外,抱着蛋左看看,右看看,不解道:“你们都怎么了?” 第五长青皱着眉看了看他,发现江立神色正常,没有中毒迹象,鬼使神差的,他看向江立怀里安静的蛋宝宝。 会不会跟这颗神奇的蛋有关系? 江立不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一看就是一惊——这家伙只有炼气期的修为,怎么还一脸无辜啥事没有? 江立扶着摇摇欲坠的第五长青,面对这种突发场面也是慌了手脚:“怎么办?我该干什么?怎么才能救你们?” 齐枫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衣服也被扒光搜干净了,众人还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解药的下落,他挣扎着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可能没有中毒!这种毒但凡大乘及以下的修士都不能抵抗的,你为什么没事!” 江立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长得帅人品好?” 佛莲尊者道:“这位道友,如今我们都动弹不得,能不能麻烦你……” “去灵境?”江立又翻了个白眼,“能去早去了。不过,我可以召唤一下我师父,他正在灵境闭关。” “尊师是?” “白术剑仙。” “竟然是白术剑仙……” “白术剑仙什么时候收徒弟了……” “才炼气期就能入白术剑仙的法眼,这是上辈子祖坟冒青烟了吗。” 江立掏出酒葫芦,果断拿出塞子,一股酒香瞬间在大殿内弥漫开来。 有同样嗜酒的修士当即赞了一声:“好酒!” 众人满心期待,三秒之后,江立却一拍脑门:“啊,我忘了这个方法有个弊端。” “啥?”众人抬头。 “其中一方如果在灵境的话,就感觉不到。” 众人栽倒。 这是谁家派来的逗比,是嫌他们死得还不够快所以耍着他们玩吗? “啊——”江立急得团团转,“这下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姓江的你别转啦,晕死老子了!”无心鬼捂着脑袋道。 “快去审审地上那家伙,他肯定有解药,不然他自己怎么没事!” 江立蹦跶着就跑过去了,齐枫已然重伤,却宁死也不肯给解药,江立眼珠子转了转,蹲下来戳了他两下,道:“既然你事先吃了解药,解药的效力应该还留在你体内吧,不如我把你给煮了分发给大家吃掉,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众人意外——这家伙还挺聪明的嘛。 却不料齐枫神色坦然,一点不害怕:“随便吃吧,把我砍成千八百段也没用的。今日我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志前来,能拉着你们所有人陪葬,我也算不亏了。” 秦三思觉得这次最亏的就是他们长衡宗了。别的宗派和分域派人来祝贺大多不是掌门亲自前来,所以伤不到一方势力的元气,而长衡宗三位掌门及德高望重的长老们都中招了,真要是无药可救的话,长衡宗从此也就只能在修仙界消失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跟修仙界有什么深仇大恨?” 齐枫道:“无愁无恨,只是顺应我主的旨意,来一场大肃清。你们的宗门一个都跑不掉。” “你的主人又是谁?”二掌门喝道。 “无可奉告。” 江立向众人一摊手:“这可怎么办?” 他忘了还把蛋宝宝捧在手上,这一摊手,蛋宝宝就滑落了。 江立一惊,正想弯腰去接,齐枫眼中厉色一闪,一掌拍在蛋宝宝身上,江立眼睁睁看着蛋宝宝呈一条直线飞出去,然后迅速坠落—— “不!” “阿彻——” 只听“砰”的一声,下意识往前扑去的江立摔倒在地,与此同时,蛋也掉在地上,表面出现了一条又一条残忍的裂缝,“咔嚓咔嚓”的声音几乎打在江立心上,震得他脑仁生疼。 一种熟悉的恐惧出现在江立脸上——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的恐惧。 这感觉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 众人都想这个蛋是完了,却意外地没看到蛋液蛋黄流一地的凄惨景象,反而看见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猛地从里面伸了出来,在蛋壳上开了个小口。 江立使出吃奶的劲儿从地上爬起来,手颤抖着把蛋捧起来,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它看。 又是“咔嚓”一声,另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也伸出来了。 江立清楚地看到那小手晃了晃,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没死,阿彻没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5 死! 又是两声“咔嚓”之后,两条小短腿也伸出来了,江立忍不住想上手帮蛋宝宝,又想到自己破壳的小家伙生命力会比较强,只能强行按捺,心中有个小人扛着旗帜不停地喊“加油!”。 全大殿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这个蛋上,蛋宝宝可能也是害羞,磨磨蹭蹭的,挣扎了好久蛋壳才全部碎裂,江立看见蛋宝宝的那一刻,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宝宝比普通婴儿还要小一点,全身莹白光滑,柔软得像一团棉花,五官虽小却极为精致,尤其是一双深黑色的眼睛,被扇子似的睫毛盖住一点点,看上去乖巧而可爱。 “阿彻,”江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白嫩嫩的脸,傻笑道,“我是爹爹哦。” 小家伙无辜地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像个小天使,心里却在竖中指:现在让你占占便宜,看我能恢复原形后怎么收拾你! 江立扯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给小家伙裹住身体遮挡重点部位,然后小心翼翼把他抱到面前亲了亲,亲眼看着自己养的蛋破壳,还这么可爱,简直成就感爆棚,分分钟奶爸既视感就出现了。 可惜,这温馨的场面众人还来不及欣赏几秒就听得又几声惨叫,五六个弟子倒了下去,而最开始毒发的弟子们这会儿已经没气了。 佛莲尊者低着头默念了两句心经,感慨道:“长生一途,犹如独木行走,天赐灾祸者有之,自找麻烦者有之,遭遇横祸者更有之,我等恐与神仙之境无缘,愧对娲皇创造之恩。” 多少悲凉与无奈,一语道尽,众人唏嘘。 听他提到娲皇,阿彻宝宝蹬了蹬两条小短腿,小手指了指地下,示意江立把他放下来。 江立警惕地瞪了齐枫一眼,见齐枫拍出一掌后内息混乱口吐鲜血不能再发动攻击,才敢把蛋宝宝放下去。 蛋宝宝走了两步,深黑色的眼睛缓缓将众人看了个遍,声音软软糯糯的特别萌,说出的话却把众人气了个半死:“如今修仙界都这么没用了吗?” “你个奶娃娃,嘴上没毛,胡说八道!” 一些冲动的修士骂骂咧咧起来,稍有见识一点的修士却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修仙界中有些大能会因为渡劫失败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重入轮回,虽然本身的力量可能不会跟着,但他的智慧仍是轮回前那么高,或许有救他们的办法也说不定。 显然,他们认为阿彻是某种陨落的高阶灵兽,借助秘法从头再来。灵兽里这样的现象其实很普遍,典型代表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凤凰,不停地涅槃,每死掉一次,力量也就强一点。 “这位灵兽阁下,请问……” 佛莲尊者刚欲试探,阿彻却转头看向了第五长青,问:“颜修都能认出我,你怎么认不出我?” 第五长青愣了愣,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摇头,并且惊疑他怎么突然提到颜修,难道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其他修士则是更加高兴,这蛋宝宝竟然连魔尊都认识,一定是轮回的大能无疑了,他们这下有救了! “算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阿彻叹了口气,却不知他现在这小宝宝的模样,像大人似的叹气的动作有多可爱。 “就当卖他一个面子了。”阿彻嘀咕了一句,问第五长青,“你知道火绣草吗?” 第五长青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纳戒。 “火绣草?”修士们也觉得这名字耳熟。 佛莲尊者道:“火绣草是一种无毒无香,不起眼的小草,每年会有三个月的花期,花朵小却漂亮。但它只生长在魔域王宫外围,据说对魔修来说是增强法力的宝贝,比丹药还要管用。” “将火绣草泡水喝掉,此毒就能解。”阿彻淡淡道。 “可是火绣草在魔域王宫啊,一时半会儿怎么弄得到?” 阿彻一指第五长青:“求他咯,他一定有。” 众人“唰”地一声转头看他,第五长青垂着头,沉默着从纳戒里拿出一把——众人定睛一看,就是传说中的火绣草。 犹记得,第一次被颜修抢回魔宫的时候,正是火绣草开花的日子,大片大片的红色小花比火焰还明艳,点亮了第五长青脑海中珍藏的所有关于爱的记忆。 “颜修真的对你很好。”火绣草都任由第五长青随便摘。 江立去殿外召唤小徒弟帮着端水进来,阿彻则旁若无人地跟第五长青聊了起来。 “好?”第五长青眼中有些黯然,“好到我为他堕仙,他却自顾自成亲了?” 阿彻皱了皱眉,本是疑虑的表情,却因为他长得实在太犯规而显得格外萌,江立无意中一瞟仿佛受到了会心一击,好想把这娃娃抱回家……不,这娃娃本来就是他的,谁都不许跟他抢。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魔尊大婚是整个修仙界都知道的。”第五长青道。 没人能想象,当他在云程宗借助弱水潭的特性重塑身体的时候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有多么的痛彻心扉。 闻言,正大口大口喝着火绣草泡水的围观群众们点了点头。 “你们谁亲眼看到了?”阿彻冷冷道。 围观群众齐齐摇头。 魔域本身就孤僻,又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孤立,魔尊大婚这种盛事本该大摆筵席,却没有多少人受到邀请,在场的包括佛莲尊者在内,都没去过,只是听过消息,并送了点意思意思的贺礼罢了。 魔域三鬼倒是重新找回了存在感,摇头道:“每天都有魔修大臣劝吾王成亲,甚至物色好了新娘人选,吾王却一直没有答应。我们也很奇怪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吾王大婚的消息就传遍了。” 魔域三鬼经常在魔域之外游荡,不过他们没有戳穿这个谣言,因为那时候各宗送来的贺礼被这三个人给私吞了,所以对着外人的时候他们就当默认了,这会儿看阿彻和第五长青两个人有些古怪才说出了实话。 “真的没有……”第五长青一时间又喜悦有愧疚,心都揪成了一团。 阿彻说:“这种事情,一定不要妄加猜测,要跟本人求证,不然……”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阿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感触会这么深。 就好像他曾亲身体会过,误会之后再也没法回头的痛苦。 ☆、万魔谱失踪 长衡宗的困境算是解了, 但众人都没有继续庆祝的心情了, 光是想想这件事恶劣的性质,大伙就忍不住想揪出幕后真凶碎尸万段,那些死了徒弟的宗门和分域尤甚。 齐枫本就被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在阿彻说出火绣草的时候就自断经脉而亡了, 不少宗门恨得牙痒痒,准备用搜魂的办法重现事情真相,可搜魂是魔域秘术中一种邪法,向来为名门正道所不耻,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6 两相僵持中,齐枫的遗体突然化作黑烟弥散,魂魄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佛莲尊者皱了皱眉:“自杀而亡, 消灭一切证据,如果不是齐枫对我们有深仇大恨,就是背后之人过于狠毒了。”不仅利用了齐枫,让他事情失败之后果断自尽, 还连魂魄都不放过, 齐枫为这样的人效力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二掌门对佛莲尊者说:“前者的可能性很小,我比较赞成是有人指使。” 三掌门也点头:“但是我们没有头绪啊, 是何人指使呢?” 佛莲尊者把目光投向还在和第五长青聊天的阿彻,这小家伙又矮又小,站在桌子旁边几乎被完全挡住,可他显露出来的见识却不凡,而且言语中透露出很了解颜修的样子, 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齐枫化成黑烟的时候,阿彻是全都看到了的,他将求证的目光抛给第五长青。 第五长青点了点头:“确实是分魂之法。我无意中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过,还问过颜修,颜修跟我说,这是只有真正的恶鬼才会练的功夫,普通修士碰上就是一个死字。” 大殿内耳力极佳的众人闻言全都朝第五长青看,佛莲尊者道:“这位道友……” 佛莲尊者自然听到了颜修说的那句“好到我为他堕仙,他却自顾自成亲了”,正在思索着近百年来堕仙的例子。别说,凡人都羡神仙好,神仙却一批一批跟赶集似的要入魔道,一时半会儿他倒是不确定这人到底是堕仙大军里的哪个了。 “第五长青。” “哦,第五道友,”佛莲尊者笑道,“对这所谓的分魂之法,道友了解得多吗?” 第五长青说:“我只是看过一点点,修炼方式极为古怪,而且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创又如何传承的,以此判断幕后真凶怕是行不通。” 佛莲尊者慈祥地点头,又看阿彻:“那么这位道……” “别道友道友的了,我……”话没说完,阿彻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一下子就睁不开了,睫毛湿润,“我困了……” 眼看阿彻直直地就要倒在地上,江立吓得小心脏都快蹦出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接住阿彻,第五长青也吓坏了,心说这小家伙这么拽这么厉害,不会也中毒了吧? 众人就看着江立抱着阿彻紧张兮兮地检查了半天,忽然他抬起头来,愣愣地说:“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众人连忙道:“小神仙为了救我们肯定辛苦了,毕竟才刚刚破壳嘛,还是先好好地休息一晚上吧。” 有些动作快的宗门已经派人把自家的使者带回去疗伤了,另外一些解毒后身体比较虚弱的修士则要在长衡宗内借住一两天,秦三思早就吩咐小徒弟们整理客房去了,这时看阿彻乖乖地窝在江立怀里睡得呼呼响,就连忙拉住江立。 “道友,今晚就在长衡宗住下吧。” 江立看了看熟睡的阿彻,又想了想离开长衡宗后要干什么,不太想回云程宗去,反正师父也不在……于是他点了点头,秦三思立即热情地送他们去客房,还顺便连第五长青一起请了。看他们交情很不错的样子,秦三思特意安排了一个有两张床的房间。 要是没有这几个人,今天长衡宗这万年大典怕是要沦为千古笑柄,所以秦三思丝毫都不敢怠慢。 白天的突发事件没有影响到江立的睡眠,其实他一直对修仙界没有什么归属感,除了他师父白术剑仙,他并不在乎修仙界的打打杀杀正邪之斗。令人意外的是,第五长青今天也睡得不错,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夜夜做噩梦,大概是阿彻跟他说的那一席话起了作用吧。 阿彻忽然睁开眼睛,好不容易慢动作回放似的轻轻地把江立的手拿下去,江立“哼哼”了一声,又抬手搂住了他。 眼中闪过一道金色的暗芒,阿彻一掌拍在江立额头上,江立头一歪,彻底地睡死了过去。 月光笼罩下,小小的阿彻仿佛会发光,光芒缓缓地伸高、拉长,最终化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鬓若刀裁,唇比纸薄,轮廓硬朗却并不显得不近人情,配合着凝聚霜雪的眉眼,给人以孤高冷清的气质。 “出来吧。” 血色的烟从第五长青头顶上的小窗里渗进来,慢慢堆积……来人正是颜修。 颜修笑了笑,微微点了点下巴:“以创世之名,参见蛇君。”颜修也是内心极高傲之人,哪怕蛇君比他强大,他也不会下跪弯腰,嘴中说着“参见”,神态举止却没有恭敬之意。 玄商并不跟他计较,只是冷冷地盯着江立看。他不是在昆仑境陪着女娲吗,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这个人又是谁,为什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颜修转头看了看第五长青卸下防备的睡颜,忍不住笑了:“咱俩这是干什么呢,一人看着一个,跟单相思似的。” 玄商瞟了他一眼,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颜修歪着头“哈?”了一声:“许久不见,蛇君原来也会开玩笑?他可是捧着你的蛋并且亲眼见证你孵出来的人,你竟然会不记得?是不是五百年前的伤还没好,脑子出问题了?” 整个修仙界敢当着蛇君的面说他脑子出问题的大概也只有颜修一个了。 玄商依旧面瘫脸,不回应颜修的调侃。 颜修渐渐严肃起来,认真道:“本来我是想让你帮个忙,可是你自己的状况好像也很奇怪……或许万魔谱出现的那一刻就隐隐有了因果。” 这回玄商倒是有反应了:“万魔谱怎么了?” “不翼而飞了。”颜修的神情冷峻起来,“我最后一次动用万魔谱还是长青堕仙的时候……”说着,他轻轻抚了抚第五长青的脸颊。 “我用三百年修为当作祭品启动万魔谱为长青除去心魔,之后我就把它再次封印住然后放回了九灵塔顶层。九灵塔守卫森严,又与九大灵境一一对应,顶层便是昆仑境的代表,按理说稍有异常应该就会被发现,谁能躲得过娲皇呢?可某一天我去检查的时候,它就是不见了……”颜修颇为苦恼,“按理说整个修仙界听说过万魔谱的人很多,真正知道万魔谱在哪里的人应该两只手便数得过来,可他们都不像是会偷偷拿走的人……我正要将这事情上报,刚好就看到了你。” 玄商幽深的眼睛直视着颜修,眼神是仿佛置身于寒冰地狱的淡漠。 “万魔谱绝不可能自己跑掉。” “对啊,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我梦游的时候把它拿走了……反正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要知道,万魔谱上记载着修仙界所有品种的灵兽、所有魔道的功法,还有最全的培育心魔和祛除心魔之法,万一被歹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心魔,向来是修士最害怕的东西,心魔一旦产生,便很难克服,稍稍软弱便只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7 ,它可怕的地方还在于,越怕产生心魔,心魔就越是利用你的恐惧和担忧滋生,防不胜防。 如果有人拿到万魔谱,使用了那上面记载的培育心魔之法,到时候心魔像病毒一样扩散,修仙界全灭都是有可能的。 玄商一直生活在昆仑镜中,对外界一切皆不感兴趣,也没有创世神解救众生苦厄的情怀,换成其他事情,任颜修怎么说他都是不会帮忙的,但是万魔谱不行。 因为万魔谱的创作者就是女娲,而女娲写出这份东西的初衷就是给玄商解开心魔。 玄商记不清五百年前的细节了,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女娲抟土为他修补身体,好不容易才保住元神,却又陷入心魔的圈套…… “枉你是创世的神祇,却这么没用,保不住自己的命,还害得最爱的人孤独一生。” “来吧,来吧,你早该归顺黑暗,女娲是不会同意你喜欢上一个凡人的,你们总要分开,只有黑暗可以帮助你们。” “蛇君,你听到我的召唤了吧,快来我的怀抱,没有痛苦,没有离别,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打扰你和你的爱人长相厮守。” 玄商完全不知道心魔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很难过,就好像心魔说的爱人真实存在过一样。 女娲以万魔谱为媒介强行把心魔和他的元神分离,后来万魔谱就交给了颜修保管。 “万魔谱丢了多久了?” 颜修仰着脸想了想:“大概一个半月吧……” 玄商道:“都一个半月了你还不向昆仑境报告?” 颜修摸了摸下巴,看一旁的第五长青:“我这不是不放心他嘛……” 第五长青为了颜修堕仙,元神重创、肉体崩坏,颜修送他到云程宗独有的弱水潭附近重塑身体,因为破损的身体承受不了巨大的能量,所以第五长青的修为被封印了大部分,颜修怕第五长青会遇到危险,就每天都跟着。 第五长青实力大减所以没发现颜修的存在,不过有一段时间他总觉得遇到了背后灵,不然怎么他稍微跟宗里漂亮的女弟子多说了两句话就会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呢? “好了,已经通知你了,我要继续派人去打探万魔谱的消息了,你也留心。” 颜修毫不顾忌玄商在旁边,照旧亲了亲第五长青的额头就离开了。 玄商继续站在房中沉思。 修仙界的第一缕曙光出现的时候,高大英俊的黑衣男人不见了,而江立怀里戴着个红色肚兜并且睡得口水直流的小阿彻又回来了。 ☆、我已经死了 应长衡宗的盛情邀请, 第五长青和江立在宗里住了几天。 江立发现只要抱着阿彻这家伙睡, 心魔就不会动不动出来折磨他,害得他心口抽痛满头大汗,严重起来甚至想直接一头撞死。所以这天上午, 他又是一脚睡到自然醒, 心情好极了,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低下头看看怀里的阿彻,小家伙含着自己的大拇指,精巧的小鼻子里还发出“呼呼”的声音。 江立想亲亲小家伙的脸, 却怕吵醒他;想去弄点吃的,也怕吵醒他。只能僵硬着一动不动。 倒是第五长青早早起来了,说:“我帮你抱一会儿, 你起来洗漱吧。” “好。”江立笑笑。 第五长青虽然没抱过小孩,却见过颜修哄他的小侄女,所以他有样学样,两只手从阿彻腋下穿过, 轻轻提起来让阿彻把脑袋靠到脖颈边上, 然后一手揽住背,一手托住屁股, 自以为抱得应该挺舒服的,江立也忍不住想说一句“好姿势”,小家伙却在这时候醒了,鼻子拱了拱,没闻到熟悉的气味, 心里一慌,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第五长青努力显示和蔼的脸…… “哇啊!” 眼泪还没流出来了嗓子先亮了,江立手一抖,差点把脸盆摔地上,赶紧扔掉毛巾跑过来哄。 第五长青浑身僵硬,两只手臂更是凝固了一般,好半晌才敢轻轻晃动,祈祷这小家伙继续睡,结结巴巴地问:“他、他是饿了还是……” 江立也囧了:“我也不知道啊……”唉,还是蛋的形态好养,不用喂不用哄,现在孵出来了麻烦事也就跟着要来了。 阿彻一眼瞄到了着急的江立,立马伸出两只肥肥短短的小手,含糊道:“抱,抱抱。” 听着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江立心都快化了,心想别说是抱抱了,你只要求我,天上的星星我都会给你去摘啊。 重新回到江立怀里之后,阿彻蹭了蹭脑袋,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江立自然不知道小家伙心里那点小算计,他认真地抱着哄着,忽然觉得落差太大——那个刚从蛋里跑出来就一脸老成救了半个修仙界的阿彻去哪儿了?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撒娇卖萌的团子了? 第五长青在旁边看着,莫名想起堕仙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们一个是仙,一个是魔,相爱相守,世所不容。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他们会被灵境发现,然后星河相隔。 因为相聚不易,每一刻都显得弥足珍贵,那些不足为道的小小细节也就自然无比地镌刻在脑海里了。 第五长青记得,颜修的小侄女小小年纪就是个小魔女了,天天在魔宫招猫逗狗上房下地,皮得是远近闻名。今天偷了魔域三鬼的宝贝,明天踩了魔族亲王的灵花园,后天烧了一片火绣草,偏偏长得跟个小天使似的还有一张甜嘴,哄得大人不好责怪他,颜修也很纵容她。 第五长青在寝殿门口站着,看颜修和他的小侄女玩着幼稚的游戏,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遗憾。 打发小侄女走了之后,颜修走过来把第五长青往怀里一抱,问他:“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第五长青垂眸道:“你会不会后悔,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孩子。” 颜修愣了愣,大笑道:“宝贝儿,孩子这么脆弱的东西不适合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而且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你,你是上天送我的最珍贵的礼物。” 说着,他捧起第五长青的双手,温柔地在手背上吻了吻,甚至伸出舌头轻舔。 第五长青耳朵尖上有一点点红,却没把手抽出来。 “可是你没有想过继承人的问题吗?” “继承人一定要是我的孩子吗?上一任魔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还是成功地干掉了他。自古以来,统治之位,能者居之,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哪能强求。”颜修从背后抱住第五长青,缓缓抚上爱人的腰部和小腹,声音低哑性感,“宝贝,如果你真能为我生孩子,我怎么忍心让那孩子继承我的位子,他应该自由自在地享受长生,而不是整日枯燥修炼勾心斗角。” 魔修已算是随性洒脱的一群人,身为魔域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8 之主的颜修却还是不能做到无拘无束。正所谓得到多大的荣誉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越是高人一等,越是失去更多。 第五长青眨了眨眼,若有所悟。他又何尝不是这样?作为九大灵境之一的山海境的容雪上仙,他的立场跟颜修完全相反,即使有翻江倒海之能,受到无数人敬仰,却连与爱人在一起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颜修道:“你要真喜欢,改天我们去找娲皇,用我们二人的精血造一个娃娃好了。”他倒是无所谓。 第五长青笑道:“不用了。” 他心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已经是奇迹,再也不需要更多了。 他们拥抱在一起,看霞光穿透火绣草的茎叶,听微风抚摸鬓角的温柔,抱着下一秒就万劫不复的心情想象天荒地老。 悲哀,却也欢喜。 “嘿!”江立看第五长青呆呆站在那里,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出去消消食吧。” 第五长青回过神来,看了看江立怀里刚喝过蔬菜粥而一脸满足、天真无邪的小阿彻,忽然思念之情就浓郁了起来。 他和颜修从刀剑相向到相知相爱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他从诛仙台上仙骨尽碎到九死一生克服心魔是下了怎样的决心,颜修从打上灵境到献祭修为又是付出了多少的深情……而自己,却因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流言而怀疑颜修,甚至想与他一刀两断! 悄悄攥紧了袖兜里被他的体温捂暖的魔族玉牌,第五长青下了决心。 江立正在欣赏一只火鬃狮漂亮的毛色,问阿彻漂不漂亮,阿彻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一声,一个眼神扫过去,那火鬃狮立马吓趴了,江立还在纳闷是不是长衡宗的饲养员不负责任伙食不好,把它养得体质这么弱了。 “啊?你要去魔域?”第五长青准备去找佛莲尊者告辞,江立惊讶道。 第五长青淡淡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望向魔域的方向,江立一瞬间想到了一个词:仙风道骨。 “准确地说,不是‘去’,而是‘回’。我误会了颜修,所以我要回去找他。而且,我总有点担心,这一次的恶意下毒事件跟魔域王宫特有的火绣草有关系,对方还诬陷白露域遭到的不明攻击是颜修做的,我得查清楚。” 那日齐枫说白露域被颜修带兵给灭了,其实是说了一半的实话,白露域确实在长衡宗万年大典期间受到袭击损失惨重,目前为止却还没有证据证明是魔域所为。然而疑心是最大的魔鬼,白露域又确实离魔域最近,无论如何要找到凶手说出事情真相,否则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就会发展成什么屎盆子都往魔域身上扣了。 “哦……”江立恍然大悟,“你就是怕你爱人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呗,担心就直说嘛,我不会笑话你的。”说着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显示“我很靠谱”的意思。 阿彻好奇地看着他,也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蠢萌的样子惹得江立又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腻腻歪歪了一会儿,江立想了想,问道:“听说你们魔域秘法多如浩瀚繁星,其中有没有可以去除心魔的?” 第五长青沉默片刻,道:“实际上我对魔域也不是特别了解,毕竟住了没多久就被抓回灵境了,再然后躯体崩坏,我被颜修送到云程宗……” 堕仙这点事情,那日大殿上的各宗各域都听见了,他也不觉得避讳,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江立本来有点失望,却听他话锋一转:“虽然我了解不多,但是除去心魔的方法一定是有的,颜修肯定知道。我堕仙的时候也被心魔所困,差一点就挺不过来了,多亏颜修献祭三百年修为开启《万魔谱》救了我。” “《万魔谱》?”江立眼前一亮。 “你的心魔很是古怪,我以前从未遇到过类似的例子,我不确定《万魔谱》是不是对你有用,但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第五长青认真地建议道。 江立思考两秒钟就做出了决定:“那好,我跟你一起去魔域吧。” 他这炼气期的修为实在是太垃圾了,要不是跟第五长青一起去的话,到了魔域那种龙蛇混杂之地小命绝对要玩完,还不如抓住这次机会,没准真的可以一举摆脱心魔,左右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第五长青点头:“那我们一起去向佛莲尊者辞行吧。” “嗯。” 两人朝后山走去,迎面却碰上了秦三思。 秦三思拱着手笑道:“二位道友,我家尊者欲表达救命之恩,在佛莲台备下薄酒等二位呢。” 闻言,阿彻不满地撅起了嘴。什么二位道友,哪来二位道友,明明是三位嘛,当自己是空气啊,而且他的功劳最大,佛莲尊者怎么只请江立和第五长青不请他呀? 江立笑眯眯道:“巧了,我们也正要找佛莲尊者呢。” “哦?不知是什么事情?”秦三思引着他们往反方向走。 江立道:“没什么大事,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前往魔域了,想与尊者打个招呼。” 秦三思惊讶:“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多住几天嘛。” “不了,谢谢贵宗这几日的照顾。” 江立和秦三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第五长青却在注意秦三思的手。他清楚地记得,那日大殿上,秦三思发现自己中毒后下意识拔剑自卫用的是左手,招呼宾客的时候敬酒什么的也都是用左手,显然是个左撇子,而眼前这个“秦三思”却把剑捏在右手里,姿势也很不自然…… 第五长青偏过头,看到阿彻危险地眯起眼,就知道自己观察到的不是错觉,阿彻也注意到这一点了。 第五长青说:“秦道友,这好像不是前往佛莲台的路吧?” “秦三思”脚步顿了顿,僵硬地扯着嘴角笑笑:“定然是第五道友记错了吧,三思在长衡宗也待了整整五百年了,怎会带错路?” 江立也疑惑地望向第五长青。 第五长青淡淡一笑,抬手一甩,魔族玉牌便出现在了掌心之中,暗红色的光芒一瞬间附着在玉牌之上,玉牌猛地拉长成适合进攻的长度,边缘也化作锋利的刀刃状。 “诶——”江立一句话都来不及说,饱含杀气和法力的“叮”的兵刃碰撞声就震得他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下意识捂住了阿彻的耳朵。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寒光和红芒交织在一起,两人的身影虚虚幻幻飞上飞下看不真切。 等江立好不容易分清楚谁是谁,“秦三思”和第五长青忽然身形一闪,交错之后齐齐坠落,两人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选择了单膝跪地这种能显示自己很帅很有余力的姿势,只不过片刻之后,“秦三思”扑倒在地,而第五长青擦去嘴角的鲜血还能缓缓地站起来。 生命渐渐流失的“秦三思”好像一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79 点面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含着血沫和破碎牙齿的嘴还大张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都是要死的……你们这些愚蠢的人……” “你们谁都无法战胜黑暗的主人,无论是那个叫颜修的魔尊还是……”他艰难地抬起脸,目光恶毒地盯了阿彻一秒钟,随即又颓然倒地,鼻梁狠狠撞在泥土中。 “臣服吧……毁灭吧……无所不能的黑暗……” 江立惊骇地看着“秦三思”的身体化作黑烟消散——与那日齐枫死后一模一样的状况。 第五长青本想使用魔域的锁魂法结阵锁住他的灵魂,无奈自己也受了伤,让那黑烟轻易地突破了薄弱的屏障,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五长青收起玉牌,叹了口气。可惜新的躯体还不能装载他成仙时期强大的力量,不然这灵魂肯定跑不掉。而江立的第一反应不是“见鬼了”,是捂住阿彻的眼睛,柔声哄他:“阿彻别怕。” 阿彻暗暗给江立送白眼,心想你还真把我当成脆弱的小孩了啊,别碍手碍脚降低我的智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偷灵魂练邪功? 真的秦三思赶到的时候,江立和第五长青还在大眼瞪小眼,阿彻小大人似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画面有点逗乐。 “你们在这里干嘛呢?” 三人同时转过头看秦三思,眼神中似有杀意,秦三思不禁瑟缩了一下:“怎、怎么了?” 三人看了他一会儿,又同时点头——嗯,这个是真的,看,右手拿剑! “你有什么事儿吗?”江立问。 秦三思这才想起正事来:“云程宗马上要回去了,你们的大长老托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要一起回去,或者再在长衡宗住一段时间。” 江立摇头:“不了,我们要去魔域——还有,佛莲尊者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我们有新的状况要跟他说。” 云程宗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第五长青来说都不是个值得留恋的地方,一个是万年废柴处处受排挤,一个是资质出众处处受嫉妒;一个是饱受心魔折磨,一个是忍受重塑躯体的痛苦……总之都没有好的回忆。要不是有弱水潭这种逆天的东西存在,他们俩早就想离开了。 秦三思想了想,道:“尊者这时候应该在后山冥想呢,你们跟我来吧。” 这次总算是顺利地见到了佛莲尊者,二掌门和三掌门也都在,他们把刚才遇到假的秦三思的事情说了一遍,秦三思自己听着都新鲜:“有人冒充我?” 第五长青说:“而且冒充得极像,外表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江立也点头:“除了一些平时只有亲切之人才会注意的细节不好模仿之外,其他的都真假难辨。” 佛莲尊者沉吟半晌,道:“看来齐枫带来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呢……”敌方竟然有这样一种可以随意混入宗派和分域的神奇本领,事后就算被发现也可以瞬间魂飞魄散不留证据,实在是防不胜防。 “我们得尽早通知其他宗派和分域注意防范并且合力调查,必要的时候还要向九大灵境求助。”二掌门道。 三掌门担忧道:“九大灵境不会轻易出手。天地间自有法则,神与仙不得干涉人界与修仙界的更替及斗争。” 第五长青曾经是仙,他最清楚这个规定不过:“但是神庇佑苍生,如果昆仑境率先开启,其他八境不会坐视不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昆仑境的主神是贵为创世主的女娲以及她那被公认为“亲儿子”的蛇君,他们俯瞰众生纷争,说句不好听的,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天河崩塌,战乱四起,陆地沉没,沧海倒灌,人类和修士各自作孽惹出了祸端,又太过软弱遇事不肯努力奋斗只知道求神问鬼,他们哪能像保姆一样什么事情都管着。 再说长衡宗遇到的这个所谓的“大阴谋”还没有真正亮出它尖利的獠牙呢…… 总之,为今之计,先防,再观察,最后防不了了就战,平静了五百年的修仙界也是时候该振作振作了。 阿彻舒舒服服地靠在江立怀中打瞌睡,佛莲尊者本想问他两句,毕竟他们认为阿彻是转世轮回的灵兽大能,可阿彻好似睡得很熟,团成一个不太标准的球状动也不动,江立更是一副谁都不能打扰我家团子睡觉的模样,最终佛莲尊者还是没问出口。 第二天江立和第五长青便出发了,长衡宗大方地送了他们两只闪雀当做出行工具。别看它们名字叫“雀”好像跟麻雀似的,实际上体型特别大,背上可以稳稳地站四五十个人,第五长青和江立各占据一只,有一种好渺小的感觉。 天上风大,江立给阿彻裹了厚厚的小棉袄,看起来更像个球了。阿彻很想说自己根本不怕冷,江立听都不听。 分域和宗门虽然处于同一片大陆,但总归制度思想不同,当中有一道天然的灵兽山脉阻隔,灵兽山脉常年有瘴气,还有各路强盗和各种凶兽,估计是听到了高阶灵兽的吼声,两只闪雀说什么都不肯飞了,第五长青和江立只好步行穿越灵兽山脉。 路上,第五长青说:“你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心魔发作了,有什么感觉吗?” 他也是有过心魔的人,可以给江立一些参考。 江立抚了抚胸口,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每天都会痛的,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只有在弱水潭边打坐我才能勉强不痛昏过去,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都不引诱我堕入魔道了。” 第五长青道:“你是不是无意中已经克服它了?” “不……”江立皱了皱眉,“我感觉它还在。” 第五长青沉默一瞬,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到了魔域一定会有办法的。” 阿彻忽然睁开眼,盯着第五长青放在江立肩膀上的那只手,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第五长青下意识收回手,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异常,那怎么会有突如其来的危险感觉…… “啊!救我!” 女子的尖叫声打破了密林的平静,江立和第五长青对视一眼,一齐向声源处跑去。 “哥哥!救我!” “妹妹!放开我妹妹!” “哟,还兄妹情深嘛。反正都要死了,再怎么喊也没用了,怪就怪你们两位小姐公子出门不多带点人了……” 江立和第五长青赶到的时候,一个强盗正要把手伸向哥哥的腹部,想要捏碎他的元婴。另外两个强盗则在撕扯妹妹的衣服,妹妹奋力挣扎可是没有用,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第五长青皱眉,他现在力量太弱打不过三个强盗,更别提江立的垃圾修为了,所以他直接甩出了魔域的玉牌。 玉牌瞬间爆发出熟悉的暗红色光芒,“咻”的一声升到了半空,那个若隐若现的“修”字变得越来越清晰,几乎要闪瞎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0 众人的眼睛,江立又是第一时间捂住了阿彻的眼睛,阿彻蹬着短腿表示抗议,江立戳了戳他脑袋,那意思——抗议驳回。 “魔、魔域的人……” 魔域是三十六域里最强的分域,仅次于九大灵境,魔尊颜修更是神鬼莫近又出了名的护短,所以当你的靠山没有魔域厉害的时候最好不要惹他们的人。 第五长青故意装出戾气很重的样子:“强盗?你们这样的也能合格?放到魔域里也不过是让人笑掉大牙的水平!” 三个强盗一看这背景,哪敢跟他争。倒也不是说他们没胆子杀了这人,关键是杀了之后他们肯定也是死无葬身之地,有魔尊名字的玉牌可不是烂大街的东西啊。 看强盗们骂骂咧咧地跑了,哥哥赶紧脱下外袍给妹妹披上,然后戒备地看着第五长青。 第五长青把玉牌收回来,江立笑眯眯地摆手:“别怕别怕,我们刚才是吓他们呢,我们不会抢你们东西的,你们走吧,这次要小心一点。” 兄妹俩对视一眼,哥哥道:“两位道友,多谢救命之恩,在下尹勒,这是我妹妹尹薇,我们的父亲是沧澜域域主府的总兵,看两位也是要过这灵兽山脉,走过这片林子就到沧澜域境内了,不如我们同行?” 第五长青不置可否,江立道:“可以啊。” 尹勒试探着问第五长青:“这位道友可是魔域中人?” 第五长青冷笑:“怎么?魔域中人就不能做好事了?” “不不不,”尹勒连忙摇头,“恩人救了我和妹妹,我怎么会有冒犯之意。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恩人,魔域这段时间好像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江立好奇。 “你们应当听说过闹得沸沸扬扬的长衡宗的事情吧,魔域分明不是袭击白露域的凶手,向来脾气暴躁的他们这次却很安静……我是说,按照魔尊的性格,应该早就派人调查了,可是听说魔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在魔域出现过了。” “什么?”第五长青愣了一下。 “是不是他本人亲自去调查了呢?”江立问。 “可能是,但我们都希望不是。”尹勒苦笑,“如果事情严重到要魔尊亲自出手还搞不定的话,修仙界能顶用的怕是没有多少人了。” 几人继续往前走,气氛凝滞了些许,尹薇却不懂个中细节,蹦蹦跳跳地跟江立说话:“这是你的弟弟吗,还是儿子?” 江立笑了:“你看我这么年轻,怎么会有孩子。” “修士又看不出年龄,除非天人五衰,否则永远年轻。”尹薇撇了撇嘴,又看着阿彻移不开眼睛,“他好可爱哦……” 一个“哦”字说得百转千折,江立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了。 “我可以抱抱他吗?”尹薇双手合十对着江立,眼神晶晶亮,就差没流口水了。 江立不太愿意,却想着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有点太矫情了,还是给她了。 阿彻白天几乎都在睡觉,江立还担心地找过医修看过,医修却说他很健康,就是看不出来到底是哪种灵兽。 刚换到尹薇的怀里阿彻就醒了,江立特别怕他像那天被第五长青抱似的哭鼻子,不过哭了他也就有借口把小家伙抱回来了,可是这次阿彻没哭,他隐隐有点失望。 为了恢复记忆,玄商选了一条凶险的道路,转移江立体内的心魔,那心魔必然有一个施加者和一个承受者,它洞悉人性的弱点,让人想起最不堪的回忆。每天晚上玄商都在尝试驯服那个心魔,可心魔几乎不可能转移,他的进展很慢,而且消耗很大,直接导致白天的小阿彻形态困乏。 他伸出一根手指,想用一个帅帅的动作推远尹薇的胸脯,手却陡然僵硬在半空。 “阿彻!” 炸裂般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席卷心脏,骤然收缩又膨胀,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血管胀大到了极致,又在一瞬间恢复正常,他的鼻子和咽部像是被堵住了,无法呼吸。 他在一个很黑的地方,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他感到自己被固定在墙上,无情的铁钉穿透了他巨大的身体,他的尾巴不见了…… “阿彻!阿彻!阿彻……” 他想起来他叫阿彻,不,在母神怀中的时候,他还不叫阿彻。 他是女娲的第一个造物,比所有的人类都早,但他很虚弱,他天生畸形,他匍匐在地,他茹毛饮血,他是被诅咒的神。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他已经死了。 “阿彻!” 猛然坐起,阿彻一头撞进了江立怀里,江立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抱住那颤抖的小身体,一个劲儿问旁边的医修:“他到底是怎么啦?”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阿彻忽然开始颤抖抽搐,尹薇赶紧把他还给江立,江立却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几个人连飞带跑赶到沧澜域域主府,尹总兵一听江立和第五长青救了他儿女,立马叫来了附近所有的医修。 医修们围着阿彻忙了一整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各种方法都试了一遍,收效甚微,还好这会儿阿彻自己醒了,不然江立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一直有种自己失去过重要的东西的感觉,比那张写着两个名字的纸掉进弱水潭中更撕心裂肺的感觉,天塌地陷…… 他决不能再失去阿彻,哪怕这个孩子迟早会成为他的心病——比心魔更可怕的存在。 慌乱中的江立没有发现,他用上了“再”这个字眼。 阿彻慢慢恢复了精神,江立喂他吃东西,阿彻摇了摇头。 “乖,吃点,吃完了我们就睡觉觉了。” 阿彻一字一顿地道:“不要睡觉,每次睡醒都会更困。” 睡醒了怎么会更困呢?江立猜阿彻一定是得了某种怪病,可是医修都看不出来,第五长青也说没见过,还能求助谁呢? 看江立一脸不信的样子,阿彻哼哼道:“就是不要睡觉,睡着了就像死了一样。” 江立心一颤,莫名眼眶发热:“什么死不死的,你还这么小,想什么呢。” 阿彻蹭到江立怀里,闷声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江立断然回答:“喜欢。” 不管是哪种喜欢,反正是喜欢,所以你千万不要吓我,除了师父,我只有你,我一直在等你长大,一遍又一遍地想象你成年的样子,你绝对不能先离开我。 得了答案,阿彻仿佛安心了,虽然说着不要睡觉,却抵不过身体的疲乏,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清浅。 第五长青住在江立隔壁,临走前嘱咐道:“有什么状况就来叫我。” “嗯,谢谢了。” 修为越高的修士越不需要睡眠,他们以冥想和静坐来代替睡眠,同时修炼,晚上这段时间天地精华浓郁,不好浪费,所以整个沧澜域都安静了下来。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1 夜深人静,黑暗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江立,也吞噬了站在床前的黑衣男子。 灰色的一团没有固定形体的生物在半空中肆意大笑,这笑声却只有玄商能听到。 “愚蠢!愚蠢!你以为你是蛇君你就可以奈何得了我了吗?” “什么蛇君魔尊,都敌不过我们强大的心魔,最好的崩溃便是从自己内心开始的崩溃!” “你看啊,他多么痛苦,因为你试图转移我,你的愚蠢害了他……” 玄商皱着眉看江立,江立不自觉地捂着胸口,缩成虾米状,全身冷汗。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白天还跟第五长青聊说心魔怎么不发作,这会儿报应就来了,还来得如此猛烈,没有一点点防备…… 好在江立其实已经习惯这样的痛苦,挺过去就好,不听心魔的话就好,活下来就好…… 玄商说:“别得意,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来历了。” 心魔的笑容停止了一瞬间,也只是一瞬间。 “你在诈我?你不可能知道的……” “我知道。”玄商道,“我只是不愿意相信。” 心魔没说话,绕着他上下翻飞,似乎在考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呵,那你倒是说说我的来历啊,我来听听看对不对。” 玄商抬起头,没有看江立也没有看心魔,他看着虚空中一个不存在的点,眼睛表面却好像映出了层峦叠嶂、天高云阔的山海画卷。 “因为我死了。” 心魔的挑衅声终于因为这五个字戛然而止。 弥漫的月光不怀好意地攀上窗台和床沿,使玄商绝美的容颜苍白得如没有生命的冰雕,心魔“呼”的一声躲回江立身体里,江立的胸口不痛了,重新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心魔大概可以安分很长一段时间了。 玄商又站到了天亮,直到旭日初升。 他长长地太息。 “君未……” ☆、冒牌货频现 山海境是九大灵境里出了名的好地方, 所有洞穴几乎都是依山傍水, 用山海境守护神的话说,那是一个养伤养老坐月子的优越选择。 十里烟波,万丈青山, 山崖壁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火的图腾, 隔着几重洞府都可以看见,而且这个图腾是活的,每隔两个时辰就会熊熊燃烧,远远看去好像一位红衣美人曼妙地在天空与山体交界处起舞。感觉敏锐的修士很快就会发现, 踏入这一片地方,会有一阵热浪袭来,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法力根本无法阻挡。 这就是有丹药老祖之称的赤眉仙君的住所了。 赤眉仙君这会儿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看好这炉子!” 看着丹炉里那些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材料的渣渣,赤眉仙君差点就要仰天大哭了,为了这些药材他容易嘛他,辛辛苦苦跑遍灵境, 又跟孕育孩子似的小心翼翼调节火候伺候, 只不过是稍微多喝一杯打了个盹,就发生了这样的人间惨剧! 两个小仙童倒是一点不怕赤眉仙君的怒火, 还在那儿分辩呢:“我们一直看着呢,根本没有离开半步……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重新来过呗。” 赤眉仙君气得捂胸口:“好啊你们,开始不重视自己的错误了。”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们跟我的第一天,我就说过,这人啊……不,这仙啊,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可以犯错,但你不可以逃避,不可以借口隐瞒,更不可以抱着凡事都有第二次的侥幸心理,万一我备份的药材没了,你们的失败就再也无法挽回了真的吗?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 仙童迫不及待打断他的长篇说教:“师父,是你让我们三个时辰后把丹药取出来的,现在才过去两个时辰。” 赤眉仙君眨了眨眼,歪头很无辜地问:“是吗?是我又记错了?” “这个‘又’字用得好啊。”两仙童憋着笑直点头,“绝对是您记错了。” “哦……”赤眉仙君和蔼地笑笑,忽然眉头一凛,火大地吼道,“那又怎么样!你们都跟了我多久了,知道什么叫做随机应变吗,这人啊……不,这仙啊,要学会审时度势,灵活机变,像你们这样的小傻子是没有前途的!” 两位小仙童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吐槽——论强词夺理死要面子,赤眉仙君在三界都能排进前三吧。 正琢磨着该怎么转移赤眉仙君的注意力,外面传来的声音及时拯救了小仙童。 “火老头,你又炸炉了?” 赤眉仙君一听这说话的调调就知道来人是谁,边往外走边回答:“我何曾炸过炉啊你个死剑仙,天天不盼我点好……唉,也是我自己收了两个傻兮兮的小子,不能怪别人,俗话说的好,猪队友拖后腿啊……” 两个小仙童冲着赤眉仙君的背影不停地做鬼脸,赤眉仙君“嗯?”一声转过头,两人立即抬着丹炉跑去洗了。 丹房外白衣飘飘、丰神俊朗的人物正是有一段日子不见的白术剑仙。 “你这是出关了?”白术剑仙到山海境闭关的事情朋友们基本都知道,赤眉仙君诧异的是,白术剑仙出关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将近一半。 白术剑仙道:“昨天魔尊颜修是不是来过了?” 赤眉仙君恍然大悟。魔尊颜修的气息在不能随意进出的灵境中会显得非常突兀,基本所有不进入沉睡状态的修士都能感觉到,但是,“你找颜修有什么事情吗?” 白术剑仙点头:“是有点小事,你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吗?” 赤眉仙君想了想,说:“我只看到他往上头去了,你要真急着找他就从昆仑境开始往下找呗。” 九大灵境不像三十六域七十二宗那样位于一个平面,而是一层叠一层的宝塔式分布,昆仑境在这个宝塔的最顶端。 “多谢告知。” 白术剑仙拱了拱手就要走,赤眉仙君急忙道:“刚好到了给蛇君送药液的时候了,我跟你一起去昆仑境吧。” 白术剑仙皱眉:“都过去五百年了,蛇君的伤还没有痊愈吗?” 赤眉仙君让小仙童把药瓶找出来,叹了口气:“蛇君跟你我这样皮糙肉厚的当然不一样……”他却没有具体说蛇君的伤情,转而感慨,“娲皇真是疼蛇君疼到骨子里了,看得紧紧的,每次我都是把药交给陆吾就回来了,压根见不到娲皇和蛇君的面。” 自从五百年前昆仑境提前关闭,神和仙没有特殊的资格就不能进入,赤眉仙君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创世以来昆仑境一直是统领三界的姿态,不可能如此低调,但他也不好质疑女娲的意思…… 拿了药,赤眉仙君就要拽着白术剑仙离开,冷不丁另一个声音横空出现。 “赤眉!别上了他的当!” 眼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2 前白色的衣袂翩然扫过,赤眉仙君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两个白术剑仙!长得一模一样,连站立时候的姿势和气质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白术,你在跟我玩□□术呢?” 两位白术剑仙同时抬手拔剑,连招式都完完全全重合在一起,一眨眼便将剑锋顶在了对方的侧颈大动脉上。 “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 “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 “你这个假货是怎么进入山海境的?” “你才是假货,你怎么进来的?” “别反问我!现在是我在问你。” “你别反问我!先回答我的问题!” 赤眉仙君左看看右看看,眼前呼啦呼啦的全是黑圈,越看越晕。两个小仙童也傻愣愣地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转头的时候额头还磕在了一起。 “喂,你们看出来是咋回事了吗?”赤眉仙君戳了戳小仙童。 小仙童齐齐摊手,表示眼睛可能需要治疗,药不能停! “赤眉,他一定是要借你的关系混到昆仑境去,你千万不要相信他。”后面来的那个白术剑仙道。 “笑话,我只是去找魔尊,又不是非要去昆仑境。再说了,有女娲在,我就算混进去又怎么样?” “你这假货花言巧语!” “你倒是真货,连谎话都编不全呢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剑吗?” “你——” “我?” “啊呀!”赤眉仙君烦躁地狂摆手,跟赶苍蝇似的,“别吵啦,反正我看不出来你们谁是真谁是假,不如我问几个只有我和白术知道的问题,看你们谁能答得上来。” 后面来的白术剑仙收起了剑,果断道:“好,我赞同。” “可以。”另一个白术也答应。 “咳咳,”赤眉仙君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道,“想当年,我们刚见面那会儿,是在山海境的沙滩上,晚上血月高悬,美不胜收,那叫个一见钟情……呸!一见如故。犹记得,我们曾经一起……” “你能快点吗,现在不是扯闲话的时候。” 白术剑仙一边催促,一边盯着对面的人,观察他是不是有做贼心虚的表现。 “好吧,快点。”赤眉仙君略微思考了一下,问,“你以前说剑仙是最孤独的,你命中注定会无妻无徒独自寂寞,但有一天你突然收了个徒弟,还传影给我看,长得挺清秀一小伙子——我倒是有点忘记了,你徒弟叫什么来着?” “江立。” “……” 真白术剑仙和赤眉仙君飞快地对视一眼,同时一掌拍向答不出的那个人。 那人眼看被识破倒也不装下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借着扑面而来的掌风直接飞过了炼丹房正对着的那面镜湖,得意一笑,正要全身而退,头顶上一片阴影骤然落下。 两位小仙童满意地看着假白术剑仙被罩在里面,击了个掌。 赤眉仙君又是高兴得想笑又是生气得跺脚:“你俩、你俩就不能找个别的容器吗,这丹炉我还要炼丹用呢弄脏了就废了!” 小仙童送了他两个标准的白眼:“安啦,大不了再给你刷一遍。” “嗯,懂事。” 白术剑仙捏起束缚咒,小仙童小心翼翼地把丹炉挪开,就这么一小伙的功夫,冒牌货已经被丹炉自身的高温烤得奄奄一息了。 “真可惜,竟然被识破了呢……”假白术缓缓地抬起头,虚弱却邪恶地看着赤眉和白术两个人冷笑。 “没关系,执行任务的可不止我一个,我失败了,总有别的人会成功,九大灵境迟早会落到我们的控制下!” “等着瞧吧,整个修仙界将对我们俯首称臣!” 赤眉仙君刚欲拷问他,忽然见他脖子一歪,身体化作黑烟弥散,竟是自尽了。白术剑仙下意识甩出凝固咒、锁魂咒,甚至回天大悲咒,累得一瞬间法力都抽空了却完全没用,眼睁睁看着黑烟湮灭在空气中。 赤眉仙君傻眼了:“这……怎么可能呢,魂飞魄散得这么彻底?不对呀,就算是魂飞魄散了,锁魂咒……” 白术剑仙皱眉沉吟良久,慢慢讲出了他怎么会突然来找赤眉仙君的经过。之前他确实在精心闭关,因为感觉到了颜修的气息所以内息乱了一瞬,他就想着休息一会儿静静心再继续。就是在这休息的时候,“赤眉”突然来了,还跟他说有一桩事情十万火急,希望白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可以帮帮忙。 白术跟着“赤眉”走出山洞,一阵风吹过,他蓦然觉得不对劲。 这个“赤眉”身上,没有标志性的那种丹药味。 炼丹是赤眉仙君修炼的途径,哪怕他洗澡的时候把皮肤撕下一层,这味道也不会消失。 于是白术剑仙当机立断一剑把假货给劈了。然后他担心真的赤眉仙君会出事,所以才暂时放下修炼急匆匆赶来。 “有人冒充我?”赤眉仙君指着自己的鼻子,很是不解,“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胎,随随便便就能复制原主的体态样貌……可是他们的力量又不是特别强大,那这冒充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有一个人会知道。” “谁?” “魔尊颜修。” “对哦,他这种时候冲上灵境干嘛?” …… 江立是被眼皮上痒痒的触感给弄醒的,睁开眼就看到阿彻极乖巧而依恋地吻着他的眉眼。 小家伙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一双暗黑色的眼眸如琉璃珠明澈透亮,苍白的嘴唇也恢复了血色,看起来非常精神。 昨天可真是把他吓坏了。江立松了一口气,把阿彻抱进怀里揉啊揉的,昨晚上心魔复发的疼痛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起身一边洗漱一边问:“阿彻,你想在沧澜域玩会儿吗?” 阿彻笑眯眯坐在床沿上晃着自己白乎乎胖嘟嘟的小脚丫:“玩儿。” 江立抱起他,笑骂:“贪玩又贪吃的小鬼。”说着,伸手挠小家伙的胳肢窝。 阿彻被逗得咯咯直笑,眼中没有一丝阴霾,恰似无云的天空。 江立想:我真的没有太大的要求,只要你健健康康陪着我,我们能一直这么开心就好。等你长大,我们就可以像恋人一样在一起了。 尹总兵热情地搬来一堆礼物说是报答第五长青和江立对尹薇和尹勒的救命之恩,里面有充当钱币使用的灵石,还有中阶魔兽蛋以及法器纳戒等等小玩意儿,其中最珍贵的一种是海之花的花粉,因为它可以预防心魔。 心魔是让整个修仙界谈之色变的东西,所以不难看出尹总兵是真心实意感谢他们。事实上,沧澜域刚好是灵兽山脉过了之后第一个分域,跟七十二宗贸易往来频繁,财富聚集,他们能拿出这点宝贝真的不算破费。 江立推辞道:“相逢即是有缘,举手之劳罢了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3 ,尹总兵无需如此介怀。” “诶,”尹总兵打断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二位莫不是看不起尹某的礼物?” 江立苦笑:“可是我们着实不需要那么多。” “那就挑几样,反正不能空着手走。” 尹勒和尹薇也劝他俩:“二位道友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盛情难却,第五长青和江立最终拿走了两包海之花花粉。 阿彻今天难得没有嗜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礼物里某个东西,忽然伸出小手“啊啊啊”三声。 尹薇立刻又被这软软糯糯的声音萌得小心肝乱颤。 “你想要玩具吗?”江立托了托小家伙的屁股。 阿彻使劲点头,眼睛里都亮起了贼光:“要那个。” 也不知道是指哪个,江立干脆把阿彻抱近点,让他自己拿,小家伙哼哧哼哧从重重的灵石下面拖出小半张泛黄的牛皮纸,牛皮纸上没有字也没有图。 “诶,这东西怎么在这里?”尹总兵挠了挠头。 第五长青问:“这是什么?” 尹总兵说:“我也不知道,上次去灵兽山脉狩猎的时候,在一头剑齿虎的巢穴里发现的,看起来是不完整的,而且试了很多种方法都看不出纸上有内容,我随手就扔在杂物堆里了。” 江立不解道:“阿彻,你要这个来干嘛?” 阿彻斜了他一眼——你管我干嘛,反正不是当尿布。 ☆、隐藏的真相 阿彻仔细地把小块羊皮折起来, 放进自己的小衣服里, 江立宠溺地笑笑,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小家伙喜欢就好。 第五长青担心魔域的情况, 顺便跟尹总兵打听了一下。 尹总兵脸色微沉, 拉着他们到屋里说话,还施了个静音咒防止外面有人偷听。 “你们知道的吧,沧澜域位于灵兽山脉脚下,是三十六宗来到分域的唯一门户, 所以警备一直都是很谨慎的,沧澜域要是失守,后面的分域等于直接暴露在敌人眼下。正因为这样, 我这个总兵算是责任重大的,域主只要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江立皱了皱眉:“您是说,魔域也有不对劲?” 尹总兵点了点头:“我听域主说,魔尊颜修已经缺席了好几次域主大会, 甚至好多年都完全没有人看见他在魔域附近出现过;魔域中人一改以前招猫逗狗的性格, 一个个窝在魔域里面不出来,甚至不澄清谣言, 本来他们最易怒,没理由如此平静……域主说魔域内部可能出事了,但具体是什么事就没人知道了。” 江立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有些失望可能这一次见不到魔尊,拿不到万魔谱了, 而第五长青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尹总兵,你何必拿这些搪塞我们,不相信我们就直说,我们可以自己去魔域看。” 尹总兵尴尬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魔尊向来任性,他以前就总是懒得去参加域主大会,除非灵境中有仙人下来监督;焉知魔域的平静不是颜修有意所为?我来时看沧澜域边防整肃,仿佛随时可以面对大战,你却用这么漏洞百出的理由来欺负我们对魔域没有了解吗,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聊。” 第五长青曾是颜修的枕边人,也被颜修带着管理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魔域事务,他敢说除了历代魔尊之外他是最了解魔域的人,别人听不出尹总兵的话有什么不妥,他却觉得处处都不妥。 “这……”没想到第五长青能看出他故意的避重就轻,尹总兵面色发苦,“也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这件事说出来会让扩大恐慌,域主们已经在努力了,或许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江立听他说话感觉都憋气:“你就不能原原本本交代一下吗非要我们猜,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要去魔域的,迟早也会知道的。” “哎呀,听我一句劝,魔域现在去不得!”尹总兵惊得直摇手,“罢了,告诉你们就告诉你们吧,是心魔,心魔在魔域彻底爆发了,大半的人都被控制了,简直像瘟疫一样!” “心魔?”尹薇和尹勒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任何一个修仙者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两个字,它几乎是一沾上就注定了毁灭的东西。 “魔域怕魔?”江立总觉得这逻辑好像不对。 “魔修也是修士,又不是真正的魔族,修仙界人界和地狱这三界里,魔应当归为地狱,而心魔却是没有实体、不受限制、能任意毁灭人类和修士的东西,试问有谁不怕呢?”尹总兵说。 阿彻在江立怀里蹭了蹭,无声地安慰。 江立忽然很庆幸,他那等于与生俱来的心魔不断给予他痛苦,却不曾夺走他的生命,这已经算是很好的情况了,至少他还是活着等到了阿彻,等到了漫长生命里可以让他不再孤寂的那个人。 听到魔域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第五长青心急如焚,当天就跟尹总兵告别了,尹总兵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发现任何异动都要及时联系他,也好让各位域主和修士军队有所准备,如果心魔控制着修士大举进攻,损伤将是可怕的,一旦打起来了就要把毁灭咒扔向自己的同胞,这太过痛苦。 原来长衡宗的事情只是个前兆,更大的野心和阴谋还在后面。 再次骑着两只闪雀出发,向着魔域的方向全速前进,江立有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志气,那感觉非常好,仿佛他成了拯救世界的一员,而不再是只能窝在弱水潭的废物。 当然,炼气期的修为还是那么打脸……不怕,不是还有第五长青和自家小阿彻吗,大不了他们负责冲锋陷阵自己负责摇旗呐喊嘛,精神支持也是很重要的。 江立如此安慰自己。 第五长青一路上都在思考,看着魔域王宫高耸入云的建筑逐渐出现在视野里,他沉声道:“我可能明白颜修这时候不在魔域是去做什么了。” 江立眼珠子转了转:“跟《万魔谱》有关?” 第五长青点头:“我说过我的心魔就是万魔谱治好的。” “对啊,所以我也是想来试试那玩意儿能不能治好我的心魔。” “那么问题就来了,”第五长青说,“如果万魔谱还在魔域,颜修哪怕献祭所有修为都会救自己的子民,可他也束手无策,只能说明万魔谱不见了,他一定是去找回万魔谱了,要么就是去昆仑境求见女娲,希望娲皇可以写出第二本万魔谱。” 阿彻垂下头,感受着胸前贴着的那张小羊皮,藏起了眼中冰冷的笑意。 没想到第五长青思维这么清晰,看来自己也要小心一点了,否则被他看破就不方便接下来的行事了。 江立脑仁有点疼:“那我们现在除了等魔尊回来还能干什么?” 第五长青保守道:“先看看情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4 况,也许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严重呢。” 飞行灵兽不准从魔域上方飞过,不过颜修送给第五长青的玉牌里有五十里范围的传送阵,只是这个传送阵的目的地有点尴尬……他们三人直接出现在了魔宫的床上。 “咳咳。”第五长青尴尬地爬起来,脸颊有一点红。颜修的恶趣味过了五百年还是没变啊。 江立倒下去的时候手肘在床沿上磕了一下,顿时小臂就麻了,胖乎乎的小阿彻跟个西瓜似的滚下了床,还好地上铺了地毯,小家伙咕噜噜滚了两圈,眼睛一眨一眨的,满脸无辜。 江立赶紧翻身下床抱起小家伙,还没抱稳就听到一个软绵绵带着哭腔的女声喊了一句:“长青锅锅!” 阿彻一歪头——锅锅? 颜乐藏在颜修的寝宫藏了好久了,一直怕得要死也不敢呼救不敢出去,现在终于看到亲人了别提多兴奋了,直接冲上床赖在第五长青身上不动了。 “长青锅锅,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乐乐想死你了,乐乐好长时间没见到叔叔了,乐乐好害怕……” 江立以眼神询问第五长青这是谁,第五长青叹了口气,拍拍颜乐的背:“魔宫最近都发生什么了,你能告诉我吗?” 颜乐便是颜修宠爱的小侄女,叫颜修叔叔,叫第五长青哥哥,扁着嘴撒娇的时候“哥哥”就会发成“锅锅”。 颜乐把脸埋在第五长青胸口不说话。 “没事,哥哥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 “真的。”第五长青继续安慰她,虽说这孩子跟他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而且五百年没见了,可是毕竟颜修看重她,他这就算是爱屋及乌吧。 “长青锅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立觉得颜乐的声音不太对劲,刻意的可怜,仿佛是为了压抑其中暗藏的阴险,他猛然抬头,恰好捕捉到颜乐不正常的呆滞的眼神和僵硬上扬的嘴角。 “第五长青!” “那锅锅你不如去死吧?”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前者惊骇担忧,后者阴阳怪气。 第五长青当机立断推开颜乐,腹部已经横向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他皱了皱眉,想直接扔个治愈咒,却发觉颜乐拿的兵刃有问题,一股爆裂的剑气流窜在他脉络之中,忍不住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江立下意识转过身把阿彻护在胸前,他这炼气期的修为冲上去也是个死字还是自保要紧,阿彻从他怀里抬起头,视线越过江立的肩膀直直地瞪如颜乐眼中,颜乐呆愣愣地退后两步,僵尸般青黑的脸更加恐怖,却没有对江立发动攻击,跳窗而出。 眼看颜乐要逃了,关于神秘黑烟消除魂魄的事情线索也可能跟着跑了,第五长青强行提气,体内的几道封印一个接一个地破除,他深吸一口气,紧跟着颜乐而去。 江立“诶”了一声刚想追,却不料眼前一黑,晕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阿彻从他怀里爬出来,稚嫩的娃娃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君未,我希望你不受到伤害,但我同时也……” 犹豫片刻,他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轻声道:“对不起。” 他曾以为他再也不用说这三个字,因为宽容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宽容了不代表伤害没有发生,道歉了不代表过错可以弥补。 只是单纯的愧疚吧。 一切从哪里开始就应该从哪里结束,玄商想,江立一定会理解他的。 “站住!”第五长青甩出手中玉牌,飞镖一般从颜乐的头顶削过,颜乐吃痛一声,不得已降落到地上,两人登时面对面硬碰硬打了起来。 魔宫的守卫围在远处,看看第五长青又看看颜乐,都不知道该帮哪边好,有的新人不认识第五长青,老兵就会拽住他,指明:那可是咱们魔尊的心肝宝贝,没错,比侄女还宝贝,咱们这点三脚猫功夫就别上赶着当炮灰了。 解开了体内封印的第五长青虽然身体状况接近崩溃,力量却是空前的强大,本来的成仙基础加上五百年的心境进步使他几乎靠近半神的层次,这个颜乐没有他们之前碰到的齐枫和假秦三思弱,但也抵不住第五长青的全力攻击,很快出现颓势。 第五长青勾唇一笑,正欲使用捆仙之法――天地囚笼――将颜乐控制住,斜刺里却冒出一团黑色火焰,轻而易举打破了号称坚不可摧的高阶禁锢术。 天地囚笼如蜘蛛网般四分五裂,颜乐鲜红的眼珠几乎从眼眶中掉出来,抓住第五长青怔愣松懈的时机一跃两跃就没了身影。 第五长青看向出手的来人,责难质疑的话还没问出口,自己倒先吃了一惊。 “蛇君?” ☆、曾经的恋人 “我真的以为他为了你会什么都抛弃呢, 没想到他还是放不下那位的,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呵……” “快点醒醒吧,自己去看看,你的小阿彻的真面目, 你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嘿, 江立,你别装死了,他舍不得下重手打你,你可以试着慢慢睁开眼睛的……” 心魔一直鼓励江立奔赴死亡, 这还是第一次劝他早点从黑暗中醒过来,江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不想听从心魔的蛊惑, 却对他说的颠三倒四的话有些好奇,“那位”是谁?什么叫做阿彻的真面目? 江立在意识中追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心魔带着恶意地笑开了:“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的阿彻在这种情况下舍你而去,并且保护坏人离开, 你一点不吃醋不怨愤吗?” 虽然不知道心魔在说什么事情……吃醋?怨愤?江立“哦”了一声:“你还是想激起我的坏情绪, 我才不会相信你。” 心魔难得的语噎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低哑惑人的嗓音:“没关系亲爱的江立, 你不需要相信我,但你需要去证实你给予阿彻的信任是不是被珍惜。我是说,你那么难得才找到一个可以陪伴的人或灵兽,万一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呢,这你也不在乎吗?” 心里慌慌的, 江立却用嗤笑来隐藏真实的心情:“你说话就跟放屁似的,阿彻还这么小,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他根本不懂。” “借口!你这是借口!你亲眼见到他展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博学和深沉,却懦弱地用这种理由麻痹自己。” 是借口吗…… 江立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最终悲哀地承认。他不是不了解有些大能或高阶灵兽有转世轮回再生的能力,他只是不愿意去想阿彻留有之前的记忆。 他以为遇到阿彻的时候是一颗蛋就意味他可以陪伴阿彻从生命的起点开始直到生命的终点结束,可是一旦相信转世轮回这一说,他,江立,就自动变成了阿彻漫长生命中一个平凡的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5 过客,变成了长生路中一个说说笑笑的调剂品。 凭什么,凭什么阿彻是他的独一无二,他在阿彻心里却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呢,这对他不公平不是吗? “我从没有问过他什么,所以他也没有骗我,他只是选择了不说,这是隐私。” 心魔笑得更加放肆:“得了吧,别安慰自己了,一个用沉默保守秘密,一个用宽容隐藏占有欲,你们这两个奇葩真是天生一对,笑死我了哈哈哈……” “我——” “别废话了!” 随着心魔发出一声大喝,江立只觉得脑仁生疼,身体好像不由自己控制了,清醒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的意识该回去了!” 昏倒在地上的男人猛地坐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下意识寻找起第五长青和阿彻来,窗户开着,房间里只有他一个,顾不上意识刚刚回归带来的晕眩后遗症,他赶紧追了出去。 江立并没有很费劲就找到了他的目标,因为那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魔修,黑压压一大片,看上去颇为壮观。有趣的是,这些人明显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第五长青和颜修的,一派是支持“颜乐”,或者说是这次心魔爆发的幕后操纵者的,两派面对面站着,彼此打量,释放出来的威压在半空中碰撞,无心鬼、无情鬼、无头鬼也在其中。 江立没看到小小的阿彻,却看见第五长青把伸长的玉牌指向一个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背手站立在空中,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第五长青看起来却很紧张,时刻准备拼命的样子。 “第五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阿彻呢?” 在场众人齐齐转过身来,对峙双方暂时停下了没有硝烟的战争,第五长青眼珠子错也不错地盯着黑衣男子,沉声回答道:“不就在你面前吗?” 江立顿时张大了嘴,扬起脸,瞅着这黑衣男子。长得倒是极为俊美,可他的阿彻是个小不点,这位仁兄却人高马大的,第五长青莫不是被打傻了? “你没听错,这就是从你那颗蛋里跑出来的,他刚才还故意放走了颜乐。” 江立觉得脑子有点乱,定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黑衣男子的眼睛跟阿彻确实很像,乌黑发亮,如夜晚的天空沉寂,却在不经意间漾起星辰般耀眼的眸光。 玄商皱着眉看了看第五长青,缓缓道:“我说过,这件事情跟君未没有关系,我会解决。” 第五长青说:“你如果没有拦住我,或许我已经从颜乐嘴里问出了《万魔谱》的下落。” “心魔生于恶念,死于释然,外物根本不会对心魔产生影响。” 第五长青愣了:“不可能!我堕天之时颜修就是用万魔谱祛除了我的心魔,为此他还牺牲了三百年的修为。” “所以说你蠢。”玄商冷冷道,“其实不过是他的陪伴和你自己的决心使你克服了堕仙的巨大的愧疚和羞耻,归根结底你是自己杀死了心魔。而颜修这么做,无非是让你觉得更安心罢了,毕竟念头这种东西难以控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只是用万魔谱简单粗暴地安慰你,让你不要老是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心魔二次复发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 “原来如此……” 第五长青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他这会儿已然搞不清楚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颜修为他殚精竭虑,难过颜修说到底还是欺骗了他。 如今颜修行踪未明安危难测,第五长青很不甘心,这五百年有太多的事情横亘在颜修和第五长青中间,因为交流的贫乏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他们需要敞开心扉没有保留。 所以第五长青暗暗祈祷,希望颜修可以平安归来,希望上天能再给他们一个了解彼此的机会,不要留下永生永世的遗憾。 江立这时已经无法关注第五长青的心态了,他从玄商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反应不过来了:“君未?是指我吗?” 虽然那张古怪的写着两个名字的纸已经沉在了弱水潭,已经与阿彻的蛋宝宝形态融为了一体,消失得彻底,但江立还牢牢地把那两个名字记在心里。 君未,阿彻。 后者他直接用来给蛋宝宝取名了,而现在这个黑衣男人却称呼他为“君未”…… 玄商见第五长青领会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多废话了,转过头与江立对视。 这好像是他们死别之后第一次在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见面,没有小桥流水的诗情画意,没有山高海阔的壮烈激情,也不是岁月流转尘埃落定的安稳,只是意料之中的重逢,只是心头萦绕的叹息—— 你还在这儿,我也还在。 江立定定地看着玄商,越看越是熟悉。 在那个繁华的京城里,他有一间安静的房子,院中种着一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树,树下是一个石桌和一个石凳,桌子上经常备着笔墨纸砚,田野上四时的风跋山涉水而来,吹得那叠白纸哗哗作响,无人落笔,石头却有灵,日复一日怀念着那个不停抄写“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的男人。 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任性地消磨浮生,笔尖微颤,心爱之人的眉眼跃然纸上。他每天都在画这幅画,逼迫自己不停地回忆,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还记得,那人就不会消失在时光缝隙里。等有一天他完成了这幅画,差不多就是自己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他一点都不害怕。 碧落黄泉,总有容身之处,总能找到的吧…… “我们以前见过吗?” 江立想着,也不自觉问出来了。 玄商眉眼温柔:“是,很久以前,我们是恋人。” “恋人?”江立感觉脸上发烫,“那……” “我受了重伤,变成了原始的蛋的形态,又被你捡到了。” 江立这下是真的相信了,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惊喜,一时间有太多问题想问,却先感慨了一句:“原来阿彻长大了会这么好看?” 玄商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江立第一次明白“花痴”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大概就是现在他看着玄商的样子。 “咳咳,”眼看着两人深情凝望到忘了正事,第五长青不得不当个坏人打断他们,他指着远处道,“那个是黑魔信号,估计是颜乐放的,魔域的分裂将再次重演。” 江立这才注意到在黑魔信号的引导下有一派魔修已经快速赶去集合了,每一个眼中都有邪恶的光,有一些会间或出现挣扎的表现,可能是心魔还没有完全控制他们的神志。 第五长青五百年前是颜修的爱人,要不是被灵境发现的时间太早,他和颜修的婚礼都该完成了,不过仪式上的缺少并不妨碍他实质上成为“魔后”,所以剩下来的没有被心魔控制的一派就聚集在魔宫这边听从第五长青的吩咐。 “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6 蛇君,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放走颜乐。”第五长青修为上是肯定比不上创世之神的玄商的,但他有质询的资格,大义面前一些无用的敬畏可以被抛弃,“魔域与您曾经、现在、将来都不会有利益冲突,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剩下一个——您认识大面积复制心魔的幕后凶手,并且想包庇他。” 玄商望着黑魔标记逐渐散去的那片天空,眼底沉积了沉痛的坚定,冰冷威严的侧脸从江立那个角度望去竟有些悲伤。 “随便你怎么认为都没关系,我会阻止他,也只有我能阻止他。” “你怎么阻止,一个人吗?”第五长青极其烦躁。颜修下落不明,本以为是最大助力的昆仑境神祇却知道真相而不说,可不急死个人吗? 玄商不说话。 第五长青接着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之前我们见到的假齐枫和秦三思是不是也是心魔干的,为什么他们会化作黑烟魂飞魄散。” “他们是失败品。” 第五长青一愣:“那魔域的这些是完成品?” “冒牌货永远是冒牌货,很容易就被识破,而如果是这个人本身的堕落呢,哪怕你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你还是不忍心对他下死手不是吗。” 第五长青扪心自问,他不能杀死颜乐,尽管颜乐已经彻底不记得他,却还是他和颜修抱以厚望的侄女,只要还有一丝拯救的希望,谁愿意对成魔的亲人朋友下手呢?心魔的恐怖,由此可见一斑,你恨它恨到骨子里却束手无策,只能等原主的意识自己清醒,自己克服。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第五长青说,“假设你真的可以阻止凶手,能赶在大战爆发之前回来吗?” 局势远比第五长青和江立想象中严重,七十二宗那边估计已经在清扫各宗内部的“失败品”了,自己顾自己还顾不过来,而三十六域这边,实力最强的魔域都被分裂成了两派,其他的域不是更心魔横行吗?更严重的是,沧澜域尹总兵那里还没有得到求助的消息,说明有些地方已经在心魔控制下却还不自知。 心魔一方和正常修士一方必定会撕破脸皮,顶多再有十天半月的集结时间,大战真的不远了。 玄商冷冷道:“尽人事,听天命。” “你要去哪里见这位凶手?” 玄商抿了抿唇:“灵境。” 江立连忙道:“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 “不行!”江立打定主意不要跟阿彻分开。 ☆、聚首蛮荒境 九大灵境, 自下而上分别是奈落境、灵台境、山海境、嵯峨境、伽蓝境、浮生境、苍寒境、蛮荒境、昆仑境, 每一境都有一位守护神,它们与世隔绝,专心修行, 深入探讨佛法道法释法, 学术气氛各不相同但都有极高的造诣,足以留下普渡众生的精神财富。 蛮荒境这天正在举办一场由守护神青珩武帝镇场的讲法大会,因为每一任守护神都是武帝,所以蛮荒境推崇脚踏实地地去践行, 讲法大会的画风一直比较轻松活跃,青珩武帝虽然武力值爆表,性情却温润, 深受大家喜爱。 然而越是感叹青珩武帝的出众,越是让人忍不住想起蛮荒境上一任守护神。 “唉,要是青长武帝还在,和青珩武帝联起手来, 我们蛮荒境不至于每年论法都比不过苍寒境, 我们可还是压在人家上面的呢,太没面子了。” 人都说成仙成神必须抛弃七情六欲, 可要是真的没有了这些,他们无尽的长生路也就没有意思了,所以灵境中人热衷于在灵境之间的各种活动中与他人竞争和交往。 “你怎么一大把岁数了还争强好胜的,青长武帝哪里都好,就是太单纯太执拗, 被那魔尊骗得团团转。” “早知道他俩是这个情况,当年我就该一掌把颜修给劈死,哪还有后来这么多的事情,青长武帝如此天资卓绝,却甘愿放弃神格,连仙都不做,落了个剔骨除名的下场,实在……” “要我说,感情这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青长武帝选谁不好,偏偏选了颜修,连仙籍都没有录入的人,到底是什么魅力吸引了神祇?”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距离产生美?” 讲法大会接近尾声,大家三三两两地闲聊或者讨论,青珩武帝柔和一笑,正准备离开,突然察觉到蛮荒境上方的隔离层有异动。作为守护神,整个灵境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下,蛮荒境的能量一直很稳定,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众人也好奇地看着青珩武帝变得严肃的脸,齐齐抬起头。 上方隔离层是分开蛮荒境和昆仑境的标志,看起来像天空实际只是能量层,以前从未发生能量暴动这种情况,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昆仑境掉了下来。 青珩武帝猛地站起来,还未发力威压已重,周身的罡风吹得衣袍翩飞,他抬手结出一个繁复的手印,重重地往上方“天空”顶去,凝成实体的力量像水一样流动开来,加固在呈圆形罩子状的隔离层上。 “嘿,我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有一个黑点?” “唔,我想不是你一个人有问题。” “那个黑点还在越来越大?” “是的,大得简直像个人了。” “这个人还很眼熟……” “哦,我做梦都认得这身衣服,听说和青长武帝是情侣装。” “那么他就是……” “嘘——别说出来,让我静静。” “妈呀!他砸下来了!” 青珩武帝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一愣神的功夫隔离层就被砸穿了,有一个人直直地坠落下来,而且是脸部朝下,这张脸,别的灵境可能还不太熟悉,然而蛮荒境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魔尊颜修。 换个说法,他就是拐走了蛮荒境上一任守护神青长武帝的奸夫! 众人呆呆地注视着颜修落地,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太好了!大头朝下,这次肯定要毁容了吧,毁了容青长武帝还会喜欢他吗,不喜欢就可以再次成仙回到蛮荒境了吧……想着想着,大家恨不得庆祝个三天三夜。 “等等!”青珩武帝抬起手,低下头端详了颜修一会儿,“不对劲!他元神散了!” “能不散吗?硬生生砸穿了隔离层,这得多无神无脑才能干得出来啊,就算他砸之前还是好的,落到蛮荒境也不好了。”大家指指点点。 从昆仑境摔下来的话,颜修至少砸穿了两层隔离层,这可都是直接的灵魂冲击,得亏颜修自己修为够硬,否则现在可能已经下地狱了。 修仙者有丹药和咒术两种痊愈方式,神和仙自然更加高端,只不过关乎灵魂方面的都很棘手,修补、撕裂、重组灵魂是难度最高的法术,一个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7 不小心就会面临永恒的死亡,这对长生途中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青珩武帝当机立断将颜修封了起来,阻止他灵魂的逸散,然后通过守护神之间特殊的联系通知了还在魔域的第五长青,他还试图用精神沟通询问昆仑境的守护神这是怎么回事,但想起来昆仑境的守护神是蛇君,他泄了口气。 差点忘了,蛇君已经有整整五百年没有出现在修仙界和灵境众人的视线里了。 见颜修在他的保护罩里“安稳”地昏了过去,青珩武帝没来得及放松一下,又听见头顶上有声音。 “嘿,常听凡人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今天却有掉人的好事了?” “啧啧,未必是好事。” “这人我怎么觉得也有点眼熟呢?” “反正不是蛮荒境的,蛮荒境总共就几个神,我不可能记不得的。” “得了吧你饕餮,你能把你爹另外八个儿子的名字记住就很好了,还说记得整个蛮荒境的?” “朱雀,好歹你真身也是神兽,能别整天挤兑我吗……” “跑题了你们两个二傻子——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咱们一起去山海境旅游的时候,在赤眉仙君那里见过这家伙,好像是个剑仙,叫白术。” 白术剑仙在灵境的名声没有在三十六域七十二宗响亮,但他为了徒弟达到了修为要求却迟迟不渡雷劫的事情还是成为了不少修士和神仙出关后闲暇的谈资的。 “那他咋从昆仑境砸下来了?” 白术剑仙的坠落速度比颜修要快,不过幸运的是,他的脸没有朝下。 青珩武帝条件反射就一个相同的禁锢咒甩了上去,观察了半天却发现白术剑仙的伤没有颜修这么重,哪怕他同样在砸穿了两层隔离层,灵魂却没出问题,就是身体机能受重创,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了。 这也就是说……颜修在掉下来之前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昆仑山的山神陆吾把他打下来的? 不管心中有多么疑惑,毕竟没人敢去昆仑境质问,自从娲皇决意关闭昆仑境之后,脾气似乎也变得古怪了,没有关乎生死存亡的要事一概不见外人。 “武帝,严格来说,他们都不算灵境的人,我们是不是把他们送下去?” 青珩武帝深沉地想了良久,诚恳道:“可是我已经通知了青长,他在来的路上了。” 众人默默赞叹——青珩武帝不愧是行动派啊,速度就是这么惊人! 玄商因为有天地间的特权,所以他带着江立和第五长青不需要从奈落境开始一个一个申请上来,直接就瞬移到了蛮荒境,反正也闲得发慌的蛮荒境众人一直都没有离开到场,猛一看到玄商的脸,一半的人在发呆,一半的人在傻笑。 “烛龙,你也是蛇你帮我看看,这真是蛇君吗?” “呵呵……相似度超乎想象。” “乖乖,我成仙修了二百五十年,成神也修了二百五十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蛇君!” “所以你如此二百五……” “九尾,你梦中男神终于又出现了,我感觉他消失了五百年就是去了某个地方结婚生子然后隐居,你的理想大概是破灭了。” “霉神,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学学喜神好吗,对谁笑谁就怀孕。” “签名!签名!谁都不能阻止我要签名!” 青珩武帝一撩袍子给玄商来了个单膝跪:“蛇君。” 玄商点头示意,神色冷淡,不过青珩武帝也习惯了,三界谁不知道蛇君面瘫,哪天他对你笑一笑才真是天要塌了的节奏。 “颜修!”第五长青一眼看到魔尊大人脆弱的样子,也顾不上跟老朋友们打招呼直接狂奔过去,轻轻地将手映在保护罩上,仿佛是错位抚摸着颜修的脸颊,可是颜修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指尖微微颤抖,呼吸都带着咸涩的味道,第五长青努力地让自己坚强一点,魔域的烂摊子还没解决,修仙界和灵境的危险还没解除,于公于私第五长青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他要颜修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切安稳,岁月如常。 众人叹气——五百年了,看来青长武帝不仅没有厌烦魔尊,反而一如既往地深爱啊。 江立担忧地扯了扯玄商的袖子:“阿彻,颜修会没事吧?” 玄商握住江立的手,缓缓将他揽进怀里,嗓音低沉,令人心安。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安抚江立最好的良药,即使前世的记忆还是朦胧模糊的,他依旧坚定地抬起手,拥抱眼前这个男人。 我一直都相信你,只要是你。 青珩武帝看着两对夫夫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只有默默扶额,而蛮荒境众人的下巴和眼珠掉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继青长武帝之后,蛇君也沦陷了?哪里来的小妖精! ☆、寻找混沌心 第五长青想要借青珩武帝的流吟居安置颜修, 青珩武帝却摇头:“你的琅嬛地还保留得好好着呢, 我总想着有一天你后悔了还能回来。” 第五长青感念青珩武帝的用心,但在后不后悔这个问题上……他看了看颜修苍白的面容,声音柔和却坚定:“谢谢你, 我从不会后悔。” 哪怕是之前以为颜修已经成亲的时候他也只是悲哀, 从没有假设过如果一开始不是这样就好了。感情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能得到同等回报的感情少之又少,然而, 在整个付出的过程中,在接下来漫长的生命里,留下了惊艳的一笔, 就不枉费那时的年少疏狂。 “我大概也能看到你的决心了。”青珩武帝无奈地摇摇头。 用了多少的造化和努力才能得道成仙,却为爱一朝放弃,他不是很能理解第五长青,却也暗暗敬佩,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的。 琅嬛地原名琅嬛福地, 本身是一种地灵,千万年之前整块区域飞升, 三界都为之震撼。后来琅嬛地成为了蛮荒境历代保护神的住所,青珩武帝因为盼着第五长青回来所以才另觅住处。这里有强大的结界,有充足的天地灵力,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青长啊,咱们有五百年没见了吧。”苍老的地灵幻化出人形, 笑得和蔼而良善。 “琅嬛,我现在叫长青了。” 琅嬛老人摸着胡子呵呵笑:“我知道,我知道。” 第五长青,青长武帝,也就是倒过来罢了,反正本质上还是这个人就好。说起来,琅嬛的年纪可比第五长青不知道大了多少轮,看事情也通透,堕仙这个事或许为别人所不耻,他却觉得,顺从自己的真实心意,追求最深的美好渴望,才是最轻松的活法。 “这是魔尊吧,好久不见我都记不清模样了。” 上一次琅嬛老人看到颜修还是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8 颜修趁虚而入把冲关失败力量大减的第五长青抢回魔域的时候,那时候颜修仗着地灵不能出手是多么的嚣张狂妄啊,没想到再见却是奄奄一息地站在鬼门关外面了。 第五长青抱紧了颜修,眉眼被忧愁侵染:“这几日我希望他留在蛮荒境养伤。” “没问题,老头子我会照顾好他的。”琅嬛老人说,“不过,你不陪着他吗?” 第五长青摇摇头:“我本以为无论心魔多么恐怖,只要能请动昆仑境娲皇出面都可以解决,但是颜修和白术剑仙重伤而返……或许昆仑境也出事了。我必须跟着蛇君一起去。” 琅嬛老人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可是你强行冲破体内封印,现在看起来是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力量,其实如绷紧的弦丝毫不能承受压力。你要去可以,你得答应我不逞强,天塌下来还有灵境里这么多的神仙挡着,别当自己金刚不坏。” “好。”第五长青淡淡地笑笑。 琅嬛福地自带治愈和护魂灵力,第五长青把颜修放在第五块补天石上,撤去了青珩武帝加在颜修周身的保护罩。 颜修,你要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尽快解决好一切然后回到你身边。 闭了闭眼,第五长青抬脚欲往外走,此情此景,似乎与五百年前重合,只是两人掉了个儿。 那时候他刚刚从诛仙台上下来,身体崩坏,意识却仍然是清醒的,当时还不是魔尊的颜修本想直接送他去弱水潭,却被魔域的内战绊住了手脚。 一个即将走上战场,另一个却只能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他感觉到爱人即将远离,脑中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东西。 忽然,第五长青感觉头上有凉凉的触感,熟悉的冷香味把他包围。 颜修以额抵住第五长青,轻轻呢喃:“放心,只要一小会儿,为了我,你必须坚持下去,等我回来。” 当时的第五长青昏迷着无法回应,现在他再想起那段往事,却能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等,多久我都等。” 这样想着,第五长青慢慢走回来,回忆着以前的动作,做贼似的俯下身去,心跳渐渐加快,莫名的局促和羞涩却在额头相触的那一刻悄然消融。 颜修带给第五长青的不仅是安心和信仰,还有他坠落蛮荒境时最后的念头,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全都涌进了第五长青的大脑。 每一个深夜,当月亮叫嚣着疲惫,当星星相约沉睡,颜修静静地出现在第五长青身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熟悉他睡梦中每一个小动作,偶尔,颜修会露出会心的微笑,外人皆畏惧这个嗜血魔头,却想不到魔头也可以有这样的温柔。 第五长青眼角湿润。怪不得他从没有见到颜修来找他,却能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什么人陪伴,原来每个夜晚的相依相偎,都像珍宝一样被颜修小心翼翼地藏在脑海中,无人分享,却暗暗发酵,酿成岁月悠长。 画面的最后,是颜修平静的脸庞。 “亲爱的,我想我时间不多了。我想要提醒你,昆仑境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昆仑境了,我真傻,五百年前我就该有所察觉才对,可直到现在我才彻底明白,心魔大概已经控制了大半个昆仑境。我没能见到娲皇,很遗憾,不过我相信你会做得比我好。” “我们相聚太短,分离却太长,如果我还有一口气在,此间事了,就带你去人界隐居,我曾答应过你的不是吗?” “最后,务必小心,在我眼中你是最重要的,保护好自己,我爱你。” 颜修在即将昏迷之际留下这段话,主要是提醒第五长青注意安全,必要的时候不求进攻但求自保,第五长青皱起了眉。 心魔果真如此强大吗?昆仑境都无法幸免的话,三界还能有希望吗? 他暂时压下心里不好的预感,跑去与玄商和江立会合。 江立比较倒霉,他正要带走同样重伤的师父白术剑仙的时候,被青珩武帝瞪了一眼。 天地良心,作为一个上位者,他这个表情十分平常,众人都是见惯了的,也基本可以无视其中的威压,也江立不一样啊,别看他抱上了蛇君的大腿,其实仍旧改变不了本身实力渣渣的事实。青珩武帝这一眼瞪得他气血翻涌,没有玄商眼疾手快托住,当场就得跪了。 青珩武帝事后囧得不行,尴尬地笑着给玄商赔罪,并且奉献出自己的流吟居安置白术剑仙。 还好白术剑仙没有灵魂上的伤,大家七手八脚又是喂药又是甩灵咒的,第二天早上白术剑仙堪堪醒转。 江立立即破涕为笑,喊了一声:“师父!” 这元气满满的声音听得青珩武帝心肝疼。为了不再让蛇君用那么透心凉的眼神斜瞟着他,他掏出了自己一半的家当送给了江立,江立倒是一点不害羞地照单全收,一脸虚弱地对他笑,笑得他送东西的手完全停不下来……现在一听,这家伙如此中气十足,明明没有那么严重嘛,亏大了! 不生气,不生气,我堂堂一个守护神哪能跟炼气期的小孩见识。深呼吸几次,青珩武帝总算淡定了下来,他身后一众小神也松了口气,大哥的气势不是盖的啊。 白术剑仙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抗议,五脏六腑都隐隐地痛,转眼珠子也难受。 看了江立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认出来:“立儿……” “师父,吓死我了!”江立一激动扑在白术剑仙身上,白术痛得直翻白眼,江立连忙放开,咧开嘴笑笑。 “你……我这是在哪里?” “师父,你从昆仑境掉下来了,把人家的房子都砸塌了。” 青珩武帝弱弱地提醒:“那叫隔离层……”还没塌呢,而且我已经补好了你知道吗,不然要守护神何用! “昆、仑、境?” 白术剑仙费力地念了一遍,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来了。 为了搞清楚那些冒牌货是怎么回事,白术剑仙准备上昆仑境找颜修,没想到他还没能进去,颜修就从里面飞出来了,不,确切地说,像是被人扔出来或者打出来的。 白术剑仙下意识想要接住颜修,结果被颜修周身尚未散去的攻击打了个正着,他当时还勉力地控制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掉了下来,这才继颜修之后砸穿了蛮荒境的隔离层。 玄商淡淡道:“你见到是谁打伤了颜修吗?” 江立心想那种情况下白术剑仙应该完全来不及反应,怎么可能记得,白术剑仙却果断地答道:“陆吾。” “师父,你肯定吗?”江立在云程宗的那些藏书里见过陆吾的介绍,陆吾是昆仑山的山神,传说中掌管“帝下之都”和“天之九部”,是真正的代表守卫的神祇,为另外八大灵境的守护神所敬重。 “你当我这么早就老眼昏花了啊。”白术剑仙没好气道,“我相信我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89 不会看错,陆吾人面虎身,虎爪,还有九尾,不可能认错的。” 江立下意识转头看了看玄商,犹豫着道:“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陆吾不许别人擅闯昆仑山是职责所在,但颜修应该也是说明来意而不会冲动地用武力解决问题,陆吾哪里至于要下这样的重手呢? 玄商摇摇头,眼神微不可察地黯然了些许。 当初,他刚刚化形没有力量,一气之下放松了警惕结果被一个凡人重伤,后来他也没有了记忆,只恍惚感觉到女娲将他放到弱水潭重生。算算看,他真的有很久没有回到昆仑境,没有见过女娲和陆吾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第五长青思考片刻,问玄商:“有没有可以从外面强行开启昆仑境的办法?” 玄商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有。混沌心。” 江立一愣:“那是什么?” “大地的结晶。” 传说女娲抟土造人,那么人类源于土地,大地永远是人神魔尊重的生命之源,混沌心作为大地的结晶,曾与女娲心意相通,并且汇集天地法则的力量,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无视女娲设下的禁制,绝对非混沌心莫属。 第五长青皱眉:“我听说过,可是谁知道那玩意儿得到哪里去找?” 玄商冷冷道:“弱水潭。” 第五长青瞪了瞪眼,恍然大悟:“我就说呢……” 弱水这种水性质是特殊了一点,却还没有到神水的地步,但是,事实证明只要在接近弱水的地方,就有一种冥冥中流转的重生力量,比如重塑第五长青的身体,比如滋养玄商的蛋形态。 混沌心在弱水潭,这神奇的效果也就有了解释。 江立问:“这么说,我们必须回云程宗。” 白术剑仙挣扎着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江立赶紧按住他:“师父哟,你现在这样子还是别乱动了。” 白术剑仙送了他一个白眼:“你怎么不太对劲啊,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你师父,有了更好的就看不起我了?” 白术剑仙话中这个更好的自然是指玄商。江立这个徒弟他再了解不过了,不经意间神态动作都暴露了他跟旁边那个黑衣男人的暧昧。 说起来……“这人是谁?” 青珩武帝总算找到了插嘴的机会:“蛇君。” 白术剑仙张了张嘴。 半晌,干巴巴地绷着脸,道:“不行,我不同意。” 江立惊骇:“您说什么呢?” 白术剑仙怒道:“怎么了,师父亦如父,你的婚姻大事我还不能过问了?” 江立嘴角抽了抽:“您别瞎说,哪来的婚姻大事……”边说还边悄悄地瞄玄商,耳朵尖尖上有一点红,白术剑仙可以说是非常无奈了,强烈要求和江立单独谈一会儿。 青珩武帝自觉地走出去,玄商看了看江立,得到对方的眼神后默默转身,第五长青准备思考一下回云程宗的事情,看见有人出来了,门外偷听的众神仙哗啦一下退出几步远,望天望地就是不往里面看。 等第五长青关上门之后,众人互相看了看,又同时哗啦一下回来了,以各种自以为安全的奇奇怪怪的姿势趴在门墙边。 “烛龙,你不考虑一下把体积缩小一点吗,我都看不到啦。” “见鬼!我变成芝麻大小你也是看不到的,认真听好吗。” “你们好像在欺负我是个聋子……” “刑天,你的头又掉啦,麻烦你拿拿稳好吗?” “不好意思,大概是我很久没有给它洗头了,滑腻腻的……” “呕——” 白术剑仙严肃脸看江立:“你和他,怎么回事?我才来灵境没多久,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重返云程宗 面对着师父的质问, 江立本想嘻嘻哈哈应付一下“就这么勾搭上的呗”, 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能笑得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垂下眼眸, 轻轻摇了摇头:“我……我想起一些事情, 好像就是我曾经经历的,好像又是在看着另一个陌生人。” 有时候江立宁愿没有想起什么,他的记忆是从白术剑仙捡到他开始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来的内容反而令他惴惴不安。 如果世界上曾经有过另一个自己, 那么也就有另一个阿彻,那现在的他算什么,那个他从蛋开始就抱在怀里的“阿彻”又算什么? 因为爱了所以才患得患失。 见江立神情黯然, 白术剑仙也是叹气,轻轻摸了摸江立的头发:“你还记得我说过,想不起来的事情不要强迫自己吗,不管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相信你自己, 珍惜你现有的。” 江立暂时放下了一些疑虑,笑了笑:“嗯, 谢谢师父。” 白术剑仙正容道:“立儿,我说不同意你们不是开玩笑的,虽说仙门讲究超越世俗,说到底却是一个最讲究门第的地方,结表面上的道侣尚且要考虑双方阵营和实力, 更何况你真心喜欢他……” 江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红得像西方天空最美的云彩。 白术剑仙向来最讨厌谈论这些,这会儿碰上自己徒弟的问题倒忧心忡忡起来了:“蛇君是娲皇最宠爱的造物,天地间法则注视的第一人,创世的神祇,你……” 他不是说江立配不上玄商,在他心里徒弟值得最好的,他只是怕有朝一日玄商后悔了,江立都没地方哭去,凡间夫妻俩吵架还能骂能打呢,就江立这炼气期的渣渣修为玄商要是提起威压,江立估计直接扑地而灭了。就算两人真的能没有怨怼地一直过下去,修仙者的寿命与修为直接挂钩,江立的心魔一日不除,修为不能长进,玄商长生不老的时候,他已经满头白发。 白术剑仙不知道的是,天地间的法则已经见证过了玄商的誓言,在五百年前,字字句句,铮铮响亮,至今仍鲜活有力,哪怕对方死去,他也将一个人地老天荒。 江立明白师父是为他好,思绪几番变幻,最终笑得坦然。 “愿赌服输。” 失去又怎样,怕失去所以就永远不敢得到吗,或许真的是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长久,江立反而愿意勇敢地去追寻他认为对的东西。 白术剑仙凝眸想了想,也笑了:“你已经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我也就不说了,总之你记得,师父我一直站在你身后。” 江立伸手抱了抱白术剑仙,温暖与感恩尽在无言中。 “抱了抱了,这个小炼气修士怎么跟蛇君以外的男人抱了?” “真的抱了?烛龙,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你那只硕大的眼睛还是很有用的嘛。” “凡人四不四管这个叫红杏出墙?” “来,傲因,跟着我一起念,是、不、是。” “不要嘲笑银家的口音……” “你们是不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0 是太大惊小怪了,人家抱的是自己师父又不是别人,一个个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刑天,麻烦你把你的头洗好了再来。” “哈哈,看来这小炼气修士和蛇君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吧,我喜神终于可以出马了,谁都不要拦着我给他们俩证婚!” “你倒是心宽,修仙界都这么乱了,蛇君哪有空想那档子事。” “唉,这消息一传出去,三界哭晕的女仙女鬼怕是要堆成山了……” “吱”的一声,门外众神没料到江立突然打开门,被门板猛地一推,哗啦啦全坐在地上了。江立瞪着眼睛愣了半晌,抬起自己的爪子,激动得眼中都是泪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山打牛?他凭着炼气期的修为打败了一群大神? 玄商冷冷地看了看开始佯装谈论天气的众神,拉着江立走了。 按照颜修、白术剑仙以及赤眉仙君的可靠情报,心魔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控制三十六域七十二宗而是逐渐向灵境渗透了,众神仙不仅要加长冥想时间放空大脑防范心魔,还要开始自查身边人有无异样。 八大灵境的守护神陆续向蛇君报备情况,江立看着他们崇敬的目光,也是第一次切实体会到阿彻真的是个在修仙界地位很高的家伙,对着白术他那句愿赌服输倒是说得硬气,其实小心肝一直乱跳,就没恢复过正常频率。 第五长青看江立这战战兢兢的样子,因颜修的伤而沉了好几天的脸色露出了一丝笑意。 “别担心,只要你在他心里独一无二,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独一无二吗? 江立怔了怔,下意识转过头瞄了一眼玄商,玄商正在跟山海境的守护神说话,却好像第一时间接收到了来自爱人的信号,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前者不安,后者镇定。 仿佛被感染,江立也沉静下来。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的,偶尔闪回的记忆片段,真实的相离与重逢,从来做不得伪。 既然这样,多有信心一点又何妨? 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紧急的上报越来越多,昆仑境必须在这场对抗心魔的战斗中发挥领导作用,事不宜迟,玄商和江立即刻出发,第五长青则留在蛮荒境,守住通往昆仑境的关卡。 再次站在云程宗的山门之外,江立颇有些感慨,曾经在这里受过多少委屈,现在就有多少梦境般的不真实,明明才离开没有多久,果然心中的槛是真正重要的槛,迈过去了便能对他人的排挤伤害释然。 云程宗是个小地方,却有着弱水潭的庇护,宗内还没有发现心魔的痕迹,不过已经进行全宗禁严了。 “你们是什么人?特殊时期不得进入。” 看门的小修士都换成正式弟子了,江立隐隐记得这个人,对方却并不眼熟他的样子。 江立说:“我是白术剑仙的弟子,回来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这位弟子没见过江立,却听说过他的名字,从师兄师姐添油加醋的话里知道这个人是凭着白术剑仙的名声占据宗内资源而自己没有一点本事的,他讥诮道:“哦,原来是白术剑仙的弟子,那应当不算在我宗正式弟子名录里,按照规矩,不能进。” 话刚说完,他忽然觉得脊梁骨发冷,而冷意的来源好像是那神情淡淡的黑衣男子。 “我不去前面打扰你们云程宗的弟子,我去弱水潭自己的屋子拿走我的东西不可以吗?” “你能有什么东西,走都走了还回来碍眼。” “你——”江立气得捏起了拳头,却被玄商轻轻按下。 沉沉的黑眸锁定看门的弟子,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雨。 小弟子骤然如坠冰窟,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摸到了死神的衣摆,黑衣男人冷冷道:“你很好。” 睡了五百年,竟不知道修仙界收徒弟的质量已经低到了这个程度,没有人品道德作保证,哪可能修仙成神? 玄商想着如果这一次心魔的事情可以安然解决,一定要监督着修仙界好好进步一下,把招子放亮一点。 小弟子回过神来的时候,黑衣男人已经揽着江立进去了,他张嘴想喊人,却只是哆嗦着手擦脸上的汗珠。 马纵盛正在远处云台上狐假虎威地给新弟子训话,站高而望远,一眼就看见了江立,自然也看到了与他神色亲密的玄商。 他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永远只会依靠别人的窝囊废,不仅扒拉着白术剑仙,还又找了个男人,说他是云程宗的挂名弟子都丢云程宗的脸。” “师兄,你在说什么呢?” “师兄,你看谁呀,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新弟子们听说云程宗弟子的等级排位特别重要,上赶着想巴结一下掌门的亲传弟子,一个两个都围到马纵盛身后叽叽喳喳。 马纵盛本来想说不用他们管自己的事,转眼看到江立和黑衣男子往后山走去,知道他们是要去弱水潭,而弱水潭江立原本的住处已经被他……不行,虽然马纵盛并不怕江立,但江立要是投诉到掌门和长老们哪里去,查出是他干的他不就丢脸了吗?得阻止他们! 仰着脸想了一会儿,马纵盛在新弟子里面看了一圈,最后相中了一个漂亮的女弟子,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女弟子被点到名很开心,问:“师兄有什么吩咐吗?” 马纵盛指了指远处的江立:“看见那个穿青色衣服的人了吗?” 女弟子点头,马纵盛得意一笑,缓缓凑到她耳边。 ☆、弱水潭底部 江立本想跟掌门他们打声招呼, 却被告知他们正在议事, 找到混沌心事不宜迟,于是他就直接带着玄商过去了。 一路上弟子们看他们的眼神都挺奇怪的,玄商也不是多话的人, 江立只觉得安静得诡异, 没话找话地说道:“你还是颗蛋的时候和我一起待在云程宗,对这里有印象吗?” 玄商低头对上江立清澈的眼神:“我只记得他们都欺负你。” 江立挠挠头,哂笑道:“是我修为太差。” 玄商忽然伸手按上江立的胸口:“你只是不得不把大多数努力都用在克服心魔上。” 心魔让江立失去了太多东西,未来可能还会让他失去阿彻, 所以江立不太愿意提到这个,眼珠子转了转刚想扯开话题,冷不防背后追上来一个女弟子。 “江哥哥, 你总算回来了,雪儿还以为你不要雪儿了呢!”话音刚落,女弟子就要从背后抱住江立,玄商眼神一变, 属于蛇类瞳孔特有的阴冷乍现, 张雪儿顿时觉得手臂像针扎一样疼痛,她不知道是因为玄商的缘故, 只是讪讪地放下了手,心里还纳闷着。 江立满脸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姑娘,我们认识吗?” 张雪儿两眼瞪大,似乎受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1 很大的打击,声音带着哭腔:“江哥哥, 你怎么能这样无情,江哥哥以前明明说喜欢雪儿的,雪儿还愿意给江哥哥生孩子呢。” 听了这番话,又眼睁睁看着某种特明液体在张雪儿眼底积聚,江立倒抽一口冷气,全身都像结冰了一样卡拉卡拉的,僵硬着脖颈完全不敢去看玄商的脸色,连忙一个劲儿摆手:“你可别瞎说,我什么时候跟你有过什么了,女孩子家名节很重要的,不能随随便便开玩笑!” 这下张雪儿哭得更厉害了:“江哥哥也知道名节很重要,雪儿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这位道友,你倒是给我们评评理,从前在云程宗,江哥哥与我是海誓山盟,谁知过了这几天,便翻脸不认人了!” 江立下意识拽住玄商的手,眼神示意他自己绝对是无辜的别听这姑娘胡说八道,玄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凑到江立耳廓旁,湿湿热热的气息让江立更加僵硬。 “看不出来你也有女孩子喜欢。” 江立眼角直抽。这是不是在变相说他没啥出色的地方不该有妹子喜欢吗。除了实力渣渣之外,江立自认为自己的脸长得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要真的那么平凡的话,你干嘛也喜欢我呀…… 看到江立脸红,玄商真以为他是因为女孩子羞涩,眉间的疙瘩拧得更深,本就面瘫的一张脸更显冰霜冷漠,慢悠悠地又看了张雪儿一眼,拂袖而去。 “诶——”等玄商已经走出老远了江立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拨开张雪儿想追上去,没想到张雪儿顺势抓住他的手大喇喇地往自己胸口一按。 接触到某种柔软的一霎那江立只觉得有一道惊雷劈在脑门上,整个人都外焦里嫩了,而张雪儿还没有结束纠缠,另一只手直接拽开衣服,光天化日地就嚷嚷开了:“非礼啊!” 周围的弟子们本来就看江立不顺眼,这会儿瞧见这么漂亮一小师妹喊非礼,义愤填膺地就冲过来了,江立手忙脚乱又语无伦次,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玄商的影子了。 远处高台上马纵盛得意一笑,他这边派张雪儿让江立出丑,另一边还有一队人马已经赶过去堵住玄商了。虽然他看不出玄商到底实力怎么样,但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江立带回来的朋友或者情人肯定也是很差劲的那种,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计划会失败。 玄商走在路上,心情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对阿彻和君未来说,那一世都算是过去了。他有时候想,一开始就没有重逢该多好,江立已然没有了记忆,他还怎么用过去束缚江立。他知道这个张雪儿是在无理取闹,但万一江立真的喜欢上别人怎么办,他会像上一世一样不惜杀死江立吗? 大概是做不到的,舍不得。 玄商,你一无所有,而我顾虑太多。 这是曾经的江君未说过的话,玄商至今仍记得每一个字,记得语气记得音调,什么都记得……他忍不住想问江立:如今你还有什么顾虑吗,你还会愿意再一次与我同生共死吗? “站住!你不是云程宗弟子,混进来想要做什么?” 玄商懒得理会他们。 “哟,还挺嚣张!”几名弟子互相看了看,同时催动趁手的兵器向玄商攻去。 玄商缓缓地抬起眼,没有任何的动作,而所有的兵刃却在他面前三寸处停住,任凭这些弟子怎么消耗灵力都不能撼动丝毫,那感觉很可怕,原本牢牢掌握在手的东西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住了。 弟子们一看这黑衣男人不是善茬,没必要为马纵盛的命令损伤了自己的小命,赶紧放弃兵器逃跑,然而他们刚转过身,就如同他们的兵器一样僵在了原地。 玄商抬起手,掌心慢慢凝聚出黑暗的力量,一直收在衣服里的那块小羊皮却将微不可察的声音送到了他耳边。 “我的孩子,天地万物的生死皆命中注定,逃不过缘、运二字,你生而为野兽,切记不可妄下杀孽。” “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是怎样爱着你和这世界吗?没有你,就没有人类,但没有世界,也就没有你。对不起,你是唯一的失败品。” “我的孩子……” 这一小块羊皮上就记载了这几句话。 记起女娲温柔的眉眼,玄商缓缓放下手,背影染上了两分萧瑟。 江立气喘吁吁地赶到弱水潭的时候,玄商正站在岸边,深渊般的眼眸像极了这柔弱不堪承载不了任何东西却异常危险的水流,远处飘来的树叶晃晃悠悠掉到水面上,转眼就被吞噬,再也寻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也许是错觉吧,江立觉得,玄商在悲伤。 五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是在那时失落的,玄商也是在那时被送到弱水潭,孤零零地在冰冷刺骨的弱水中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江立走过去,抓住玄商的手指,不畏惧玄商淡漠冷厉的气息,眼神坦白而诚恳。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还搞不明白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片段是什么……可是有件事我很确定,那就是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喜欢你……没有其他人,也不会有其他人,你别误会,别不理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有过最温暖的陪伴便再也不能忍受孤身一人,江立最怕的,不过如此。 最后一句话打破了玄商心湖的平静,他按住江立的后脑勺吻上他的唇,不愿意让江立看到自己眼中的动容。 两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半晌,天色渐浓,江立才想起来正事。 “我们现在就下去吗?”江立的修为太差,在弱水里面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但他实在做不到眼眼睁睁看着玄商沉下去,就像下一秒就会溺毙,尽管三界都知道蛇君很强。 江立是打定主意要一起去找混沌心的,玄商却摇了摇头:“快天黑了,明天吧。” 江立乐呵呵地走进自己的小屋:“那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上吧,你先等我一下,我整理整理。” 推开门定睛一看,江立重回故居的喜悦却被兜头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他的不大的小木屋里完全不是他走时候的样子了,所有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枕头被褥掉在地上,桌子也被人掀翻了,江立略一思考,便知是平素找他茬找得最多的马纵盛干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鼓着嘴憋足气想去找马纵盛理论,却猛然听到“噗通”一声,一抹黑影快速消失在视线里。 面对接二连三的意外江立简直要发心脏病了,两个箭步直冲到水边,急急骂了声“混蛋”就想也不想地跟着跳下去了。 玄商原本想着能甩开一会儿算一会儿,没想到江立反应这么快,知道阻止不了他,玄商也只能甩了个避水咒把江立拉到身边,江立满心暴躁,跟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2 个青蛙似地气呼呼的,连打带踹要教训玄商,却一下也没打到实处,玄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当真是一笑倾城,江立被这笑容迷惑,什么气都爆发不出来了。 弱水潭里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光淤泥就不知道有多厚,还好玄商可以用法术清理,要不然江立再干个五百年怕也是没用。 就算是这样,还是搞了很久,久到江立一度以为弱水潭根本没有底了。 最底下是两块硬硬的东西,面积大得惊人,边缘可能是超出了弱水潭的,江立在上面蹦跶了两下,又观察了半天,得出了结论:“好像是门,混沌心会不会就藏在门后。” 没错,这就是两扇铺平的门,材质非常特殊,可以隔绝气息,玄商感觉不到混沌心究竟在不在。 江立扒着中间那条缝使劲往旁边拉,不出意料的,门丝毫不动。他猜想这么沉重而神秘的大门应该不是靠蛮力能打开的,绝对有机关,于是一点一点摸过去,终于在正中间的位置发现了一左一右对称的两个手印状凹陷。 不,说是对称不准确,虽然所处位置大致相同,但手印的大小很不一样,一个很大很胖手指特别粗的样子,一个很小很瘦手指特别细。 正在江立一头雾水的时候,玄商忽然说:“也许我知道这两个手印的主人是谁了。” ☆、最深的地狱 赞美死亡, 它多么残酷而美丽;祈求重生, 它多么无奈而幸福。 三界之中,修仙界虽然孤高而难以接近,却是坦然而光明的, 与其恰恰相反, 冥界没有太阳月亮,没有四季变换,难得的光明只来自冥河底发光的骸骨、冥界使者手中的灯笼和往生者灵魂上淡淡的功德光辉。 每一个死去的,灵魂没有受到损伤的人都会来到冥界, 经过判官的审判,他们的下辈子也就此确定,但还有那么一些人, 轮回的权利被无限延期,甚至永远也期盼不到出去的一天,因为他们被判有罪,被投入了地狱。 江立站在桥的一头, 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个个灵魂麻木无比地走过奈何桥, 喝下孟婆汤的一刻,所有淡定超脱和纠结痛苦全都消失不见, 比木偶人还要可怕。 心魔趁机附在江立耳边低低呢喃:“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这样,而且你修为太低了,你已经五百多岁,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地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跟着蛇君能有什么好处?” 江立捂着胸口,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之色。 “你不会明白的,我的无忧无虑的生活里不可以没有阿彻。” 心魔嘶声大笑:“你还在安慰自己啊!从坚决不相信自己是替身那里你就已经自欺欺人了,快别装得淡定笑掉我的大牙了。” “你才是替身,你全家都是替身。”江立斜了空气一眼,“别再用这个点来蛊惑我,虽然我仍然记不起来全部的事情,但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记忆中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在书房里,在剩余不多的人生里,一遍又一遍描摹玄商的容颜,祭上所有的爱与绝望。他真的经历过,他是参与者,而不是看客。 心魔不动声色地绕着他转了两圈:“你一直都这么清醒吗?” 自从来到江立心中,心魔已经坚持不懈了五百年,可是江立每次都有办法撑过去,那感觉就好像心魔是在戏台上唱戏,每天都练嗓子练动作背台词,演尽王侯将相悲欢离合,而江立是台下永远注视着他却从不沉沦的观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心魔深知,这场戏他注定是要辜负某人的期望了,只因他已入戏如梦,江立仍置身事外。 应付了心魔,江立收起纷乱的心绪,开始考虑怎么完成自己的任务。 玄商说他知道开启弱水潭底的大门需要哪两个人的手印,江立习惯性问他是谁,玄商却慢慢蹙起了眉:“他们……” “他们怎么了?”江立不解。 玄商正在犹豫该怎么说,忽然那扇紧闭的大门表面开始冒出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甚至带着强劲的冲击力,江立一个没稳住险些被喷出水面,还好玄商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进怀里,同时下半身现出原形,巨大的黑金色尾巴重重地拍在门上,震得整个弱水潭都在上下颠簸,江立捏住玄商的衣服闭着眼睛埋在他怀里,没看见黑沉沉的水中突然亮起来的一双巨大而血红的眼睛。 “欲开此门者,死。” 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凝聚了千万年的怨毒,江立猛地抬起头,只看见眼前一块巨大的黑影朝他猛扑过来,两只眼睛比灯笼还大。 玄商又是一尾巴扫过去,怪物摔在大门上使弱水潭震荡得更加厉害,下水后本来状态就不好的江立这时候只觉得肠胃翻腾,嘴巴里分不清楚是酸水的味道还是血腥味,被清理到一边的淤泥也重新翻滚起来,模糊了本就昏昏沉沉的视线。 怪物浑身坚硬如铁,一连被摔在门上好几次,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好像永远也打不死一样,江立努力不想成为玄商的累赘却提不起一点劲儿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吃了满口的脏水,玄商施在他身上的避水咒似乎突然失灵了。 失去意识之前,江立听见玄商贴在他耳朵上说:“能开启大门的人在冥界第九重地狱,我直接传送你过去,你自己小心。” 江立很想问一句“那你呢”,伸出的手却再也无法碰到玄商,他好像坠入了一个深渊,不停地往下掉往下掉,眼前又出现了回忆般的景象: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里,靠着一片竹林的地方有一个新修的孤零零的坟墓,土还没有封上,拿着剑的高大男人把一个眼熟的卷轴放在棺材的正上方,那个卷轴就是书房里的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描画了一辈子的…… 持剑男子恭敬地跪下来,侧过来的墓碑挡住了他的脸,但江立看到,墓碑上什么都没有。 再一次醒来,江立已经站在奈何桥这头了,他恍惚了好久,直到一个脸上像涂了十几层白面粉的鬼差来问他。 “咦?”鬼差本来只是想让他挪个地方别挡住后面要去投胎的鬼魂大军,没想到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人身上功德光辉极其强烈,几乎要闪瞎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更可怕的是这人不是灵魂状态的死人,而是活人。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白面鬼差自然看得出江立是一名修士,“不对呀,修仙界下来的人冥界会有事先的备份记录,今天记录里绝对没有你这号人。” 江立可不知道进入冥界还有限制,讪讪地笑了笑,他就打听起来:“你好,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去第九重地狱吗?” 一听这话,白面鬼差眼神变凌厉了:“你说什么?地狱怎么能是随便去的!” 九为数之极,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3 修仙界最强的代表——灵境,有九层,冥界最罪恶的代表——地狱,也是九重,所以九至高无上,平时第九重地狱大家连提都不会提,这家伙竟然说要去,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江立道:“这位大哥行行好,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找第九重地狱里的人,你可以带我去吗?” 白面鬼差很想翻白眼:“第九重地狱里恶鬼聚集,像你这样功德深厚的人是他们最喜欢的食物,我是鬼差都不敢随便下去,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想去第九重地狱!” 心魔在修仙界大肆作祟的事情有点不太好说,而且江立此刻思维也混乱解释不清楚,他只能继续说服白面鬼差。 “大哥,我真的有急事。要不然这样,你把人带出来让我见一见?我要找的是一胖一瘦两兄弟,特征应该很明显——” 江立话还没说完,白面鬼差一个搜魂棒打在了他肩膀上,来自灵魂的疼痛让江立和心魔同时受到冲击,一下子跪倒在地,胸口撕裂般疼痛,心魔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江立死死咬住牙关,好半天才问出声来。 “你这是干什么?” 白面鬼差冷笑一声:“那两个人是上头某人送过来的重犯,判官吩咐过了,别说是探望,就是谈论也不可以,你到底是什么人,跟那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准备劫狱!” 江立心说凭我这么渣渣的实力我入狱还差不多劫狱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得来,然而白面鬼差一脸狠戾,手也高高举着,有一种只要回答得不合心意了我随时会打你的感觉,江立默默地怂了怂。 “这样吧,我跟你说也说不清,你带我去找判官行吗,他是你们的老大对不对,我自己跟他说。” 白面鬼差想了想,稍微放下了一点手里的搜魂棒。一般鬼都怕判官,江立能主动说要见判官,没准是真的有什么不得不见第九重地狱犯人的苦衷呢。 然而,“你是活人,不可以在冥界逗留太久,”白面鬼差收敛了要吃人的表情,转而劝说他知难而退,“按照规矩,我应该马上把你送回阳间,你如果执意要去找判官可得想清楚了,我不可能带你过去,只能你跟着别的鬼一起走过去,而且你的阳气会快速消耗,万一耽误了太长时间,你可能真的会死,到时候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白面鬼差担心的这个问题江立倒是不怕,他已经被蛮荒境众多无厘头的神仙科普了一大堆关于创始时期女娲和蛇君如何如何威风的事迹了,现在在江立心里玄商几乎是无所不能世界最强的,所以就算他出了什么事情,玄商肯定会有办法救他的……应该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玄商这个后盾,为了解决心魔入侵的危机,牺牲必不可少。与其永远顶着炼气期废物小修士的名头苟且偷生,不如干一票大的,搞不好能给他师父白术剑仙把面子给挣回来! 见江立坚持,白面鬼差一指鬼魂队伍的最后面,说:“你去排队吧。”江立刚想问他可不可以不喝孟婆汤,鬼差倒是反应过来了,“哦,不对,你直接上船吧,这点权限我还是有的。” 白面鬼差带着江立走过孟婆身边,然后忽然就消失了。江立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冥河里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满天星辰,非常漂亮,那些光芒缓缓地汇聚起来,竟是构成了一个人的模样,江立使劲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那图案怎么看怎么像玄商。 身边的一个穿大红长裙的少女拽了拽江立的衣服,笑着说:“你一定很爱你看到的那个人吧。” “啊?”江立愣愣地回头。 红裙少女告诉他:“这条河可以看见所爱之人最后一眼——在记忆完全消失之前。” “是、是吗……”江立又看了看河面,脸红了起来。 “看,摆渡人过来了。”少女瘦白的手指指向远方。 远远的,江立看见一盏灯笼挂在船头,映照出一个轻轻划拉竹竿的人,摆渡人戴着很大很大的斗笠,完全看不清脸,或许他是根本没有脸也说不定。 四周安静得诡异,也是这时江立才注意到身后有很多表情麻木的鬼魂跟他一样等着上船。他们即将去往河流的源头,生命的源头。 “不要往水里面看,这是唯一的警告。”摆渡人的声音像两颗石头互相揉搓,尖利难听。 江立乖乖地坐正身体,不再去想河中迷人的倒影,心魔却再次绕到江立耳边:“他让你不看你就真的不看吗,未免太听话了,看看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万一你任务失败,可能会永远滞留在冥界,那就再也见不到你所爱之人的容颜了。” 江立绷着脸:“他的模样在我心里,我没什么可怕的。”这一刻他不能再肯定那个画像的男人绝对是自己,因为他发现,玄商俊美容貌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深入骨髓。 “好吧,我承认欺骗了你。”心魔话锋一转,“其实现在已经看不到所谓的爱的人的脸了,冥河里有吞噬魂魄的怪物,那个摆渡人只是怕鬼魂的数量少了他不好交差。” “怪物?”江立皱了皱眉。 跟江立搭过话的少女回过头看他,好奇地问:“你说什么怪物?” 她突兀的说话声在异常安静的冥河上显得十分清楚,摆渡人手中的动作一顿,警告道:“再说话就直接赶你们下船。” 红裙少女仰着脸道:“我只是想知道有什么怪物。” “没有怪物——” 仿佛正是为了打摆渡人的脸,话音未落小船便剧烈抖动起来,四周围的水不规则地运动起来,逐渐连结成一个个发散的圆,小船所处的位置好死不死卡在旋涡的中心。 众多鬼魂想低头看情况,摆渡人厉声喝道:“不许看水下!” 鬼魂们强忍着好奇心,摆渡人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等到冥河水没有动静之后才继续前进。 冥河的两岸开满了火红色的彼岸花,江立忍不住赞叹一声:“真漂亮。” 心魔嗤笑一声:“漂亮又怎么样,它们代表死亡,死亡就是恐怖的——不过你能被它们吸引正合我心意,如果你决定自杀了,我会很开心的。” “虽然我不太确定,”江立回过神来,冷静道,“但是我猜,我死了的话,你也会消失的吧。” 心魔的笑声戛然而止。 江立接着道:“其实你们挺可怜的,完全没有生存的意义,很悲哀。”刚说完这话,心魔估计是恼羞成怒了,他心口开始剧烈疼痛,无奈弯下腰掩饰表情,额头上的汗珠都快汇聚成小溪流了。 红裙少女担忧地扶住他:“你怎么了?” 船慢慢靠岸,飞檐翘角的巍峨宫殿出现在面前,江立对着少女勉强一笑:“没事,我有心口痛的毛病。” 红裙少女于是扶着江立到岸上。江立强忍疼痛,脑子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4 里飞快思考着混进去的办法。他是个活人,别的鬼可能无法察觉,但巡逻的鬼差都能一眼看出来,再被抓到的话可没有碰到白面鬼差那么好的运气了。 “怎么了?你痛得走不了吗?”红裙少女也是关心则乱,忘了魂魄应该早就没感觉了才对。 江立说:“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先进去吧。” 红裙少女看了看他,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不管,我们要一起进去。” 江立没法把自己无法进去的真实原因说出来,只是说:“我跟你有点不一样……” 少女疑惑了:“哪儿不一样?” “总之我不能从正门走。” “你是说——”少女忽然捂住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冥界也有狗洞这种东西?” 江立扶额:“不是,我有特殊的方法。” 红裙少女性格活泼,又很好奇,拉着江立不肯放手:“你带着我嘛!” 江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的形势,悄悄从队伍里溜出来,红裙少女觉得有趣,也学着江立的模样先“侦察敌情”,然后偷偷溜出来,像只偷偷摸摸的小耗子。 江立开始翻自己纳戒里的东西。跟玄商一起离开蛮荒境的时候,那群不靠谱的神仙送了他一堆“或许能用上”的礼物,朱雀松了一根可以抵挡攻击的尾羽,青珩武帝送了一瓶可以快速提升实力的药水,烛龙送了一团可以燃烧一切的火焰,饕餮送了他路上充饥的食物,刑天想把自己的头送给他,江立果断拒绝了…… 看了一圈,正待失望之际,江立发现了白术剑仙送给他的隐形衣,他一把揪出来,脸上笑开了花。 什么叫默契,这就叫默契啊,还是自家师父最贴心,送了他最有用的东西! 隐形衣很大,可以完全裹住三四个人,红裙少女看江立突然变出一件衣服来,好奇地挤进来,问他:“你生前是变戏法的啊?” “你就当我是吧。”江立哭笑不得。 把隐形衣披在身上,通过入口的时候没有丝毫阻拦,江立站定在那里和一个斗鸡眼的鬼差对视了三分钟,鬼差毫无反应,江立终于确定这隐形衣真的很有用了,于是放下心来拉着红裙少女垮了一大步—— “何人混进冥界!” 天边传来的怒吼声把所有鬼差吓得一哆嗦,马上议论纷纷地开始寻找嫌疑人,江立也被吓了一跳,却觉得自己应该没暴露,还是大大咧咧往里走。 “活人不可进入冥界,规矩是被狗吃了吗!” 伴随着第二声大吼而来的是半空中突然出现的巨大手掌,江立有些冒汗了,努力心理暗示判官话中的活人指的不是他,那巨大而恐怖的手掌却分明是往他这边而来,江立刚想出口辩解,忽然被红裙少女推了一把,扑倒在地。 红裙少女温婉的表情变了,眼神近乎凌厉。 “判官,我早就说过我会来的,只要你一天不放我夫君,我就永远不会放弃,偏要搅得你冥界不得安生为止!” 冥界不能管活人,不能对活人有伤害行为,判官的声音也变得无奈了:“姜莲儿,你丈夫纵然有冤屈,死了就是死了,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要不然我得被天雷劈!” “你尽管放了他,天雷惩罚全都我一人承担。” “无知妇人!岂是你说承担就承担的!” “反正我只要你一句话,放不放吧。” “鬼差!把她送回阳间。” “我不走!我还会再来的,我已经找到冥界的入口,你不想更多的活人下来捣乱的话,就不能赶我走。” “你——” 江立撑着隐形衣在一旁看姜莲儿和判官隔空“讲道理”,看得倒挺津津有味,没想到判官猛地把火烧到了江立身上:“好,我拿你没办法,那这位公子又是为什么擅闯冥府呢?” 江立讪讪地放下隐形衣,不解道:“你怎么看出我的?”明明他已经试验过鬼差看不见的啊。 “本官是冥府最高的审判者,自然跟那些蠢货不一样,你的宝物质量不错,身形看不出破绽,但是活人的气息在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我面前未免太惹眼了。” 判官这话其实有点嘴硬,江立和姜莲儿藏在隐形衣下的时候,他确实没注意,毕竟他也在忙着公务。但是姜莲儿一进门就没收住怨恨的心情,被判官逮个正着,姜莲儿现形的时候推了江立一把的瞬间暴露了江立的气息。 闻言,江立只好把隐形衣收起来,正色道:“判官大人,我想借第九重地狱的两个人一用,不知道判官大人可不可以性格方便。” 江立心中抱的希望不大,毕竟第九重地狱里关的可以说是三界最邪恶的人了,哪可以说带走就带走,出人意料的是,判官沉默片刻之后,竟然说:“你先到阎罗殿来,我们当面谈。” 姜莲儿连忙起身,判官补了一句:“罢了,你也过来,我们说说清楚。” 暴露了倒有暴露的好处,不需要两人再摸瞎了,鬼差直接领着他们到了阎罗殿正殿。 判官长得又黑又丑,姜莲儿又想笑又告诉自己要保持严肃,表情怪怪的。判官让牛头马面先把其他魂魄押下去,叹了口气才道:“你们不惜耗损阳气,以活人之躯深入冥界,勇气可嘉,但是你们的要求我真的不能通融。” 姜莲儿咬紧了下唇:“至少让我再见我相公一面。” 判官料她一个凡人也不会做什么,不疑有他,随手吩咐鬼差带她去了。 “我不是无缘无故抢人的,”江立拿出玄商交给他的信物,“是蛇君让我带两个犯人走,之后还会把他们送回来的。” “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判官摸了摸黑长直的胡须,“最近修仙界来的怨灵尤其多,是不是与蛇君讨要犯人有关?” “没错,修仙界是出了一点事情,这两个人至关重要。” 虽然江立并不知道玄商是怎么从手印上确定是这两个人的,但他无条件地相信玄商,这个关头,除了蛇君,别人也靠不住了。 “还请您帮帮忙。” 判官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不是我不帮,有蛇君的命令,八重地狱里无论哪个犯人我都可以立即释放,可就是第九重地狱不行。” 江立目瞪口呆:“为什么?” 判官深沉道:“因为第九重地狱的人犯做出囚禁判决时都曾请示娲皇批准,没有娲皇的允许,我也是进不了第九重地狱的。” 江立捏紧了手里的信物,不死心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判官摇头摇到一半,忽然有些迟疑:“也不是说完全没办法,可是那完全就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江立被说得有点晕,急道:“有办法您直说!” “总共九重的地狱是创世时诞生的,跟灵境一样,它们是九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5 个小空间,连接处没有人工建造的墙壁之类的,可以一层一层下去。” “那我就下去!”江立丝毫没有犹豫。 判官给了他一个“不知者无畏”的眼神,江立顿时觉得毛毛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算是考验判官的耐心了,他旷了半天的工作,详细地给江立解释这个问题到底是在哪里。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判官这个强龙就是难以管制九重地狱的那些地头蛇,每一层地狱内部都自己拉帮结派明争暗斗,还有所谓的守关者,不通过考验不能往下走。其他八层地狱的话毕竟权力摆在那里,判官可以直接瞬移,可第九重地狱不行,于是,江立如果硬要下去,他就得自己从上闯到下,也许第二层都不到他就被恶鬼撕碎了。 说完这些话,判官那眼神是明晃晃的希望江立放弃,江立反而很淡定,他这会儿有点感谢蛮荒境里不着调的神仙们了,他们给的东西在真正遇到袭击的时候一定有奇效。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下去,你不用劝我了。” 江立的坚定倒让判官高看了他两分:“好,我送你到第一层。” “我和你一起吧。” 江立回过头,看到姜莲儿回来了,眼眶红红肿肿的,大概是和夫君重聚的时候哭得止不住吧。 判官瞟了她一眼:“你……” “我没有其他意思,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位公子帮了我,于情于理我该回报一二,虽然我力气小胆子小,没准在特殊情况能帮忙当当肉垫什么的。” 姜莲儿开了个玩笑,判官却一点都不想笑,他沉思半晌,道:“你这姑娘情深义重勇气可嘉,倒也难得。这样吧,如果你帮助江立完成了任务,我可以为你和你丈夫通融一下。” 姜莲儿愣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刚刚张开,又听判官严肃道:“诶,我的意思可不是让他复活,只是想一个能让你们继续在一起的方法。” 姜莲儿笑道:“能在一起就够了。” 江立有些担心:“莲儿姑娘,我此去危险万分,况且帮你是举手之劳,你不必……” “要不要我帮是你的事,我仍然要帮是我自己的事。” 姜莲儿笑得自信,眉宇间带着英气,煞是好看。 江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和姜莲儿嘀嘀咕咕半天,分配了一下纳戒里的宝贝,想姜莲儿一个凡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神奇的东西,跃跃欲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判官扶额:“第一次见到盼着早点下地狱的。” “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判官端详了一下两人的打扮,勾勾手指对两个鬼差示意,两个鬼差熟练地拿来两身毛茸茸的大衣,江立和姜莲儿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第一层地狱是寒冰地狱,冷到灵魂的深度,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虽然穿厚一点用处不大,至少也是心理安慰。” 江立和姜莲儿同时有不好的预感。 换完衣服,判官顺便帮他们把若有若无的活人气息尽数隐藏起来,这样看起来就很逼真了。 寒冰地狱,入眼之处寸草不生,脚下踩的是厚厚的冰层,天空飘着鹅毛大的雪花,而且永远没有边际,永远没有雪停的时候,江立找出烛龙送他的火焰捧在手上,姜莲儿边走边在火焰旁边搓手,嘴里嘶嘶抽气。 “都说了你不该来的……” “不该来我也来了,你还是别说废话了。”姜莲儿白了江立一眼。 两个人捂着火苗取暖,意识昏沉的时候就互相打气,江立告诉姜莲儿如果他情况不好,直接打他耳光让他清醒,不用手下留情。 一直走一直走,无边无际的空间让他们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据说第一层地狱关着的魂魄很多,但是他们俩一路走来一个都没有碰到,也正是没碰到,更令人心里发慌。 “哟,新来的嘿?” “又有好玩的了,上次那个太没耐力了……” “还不是你玩儿狠了。” “我明明是很温柔的。” “这话你留着下次再说吧。” “喂!” 江立和姜莲儿正走着呢,冷不丁前面的雪堆里蹦出个人来,两人后退一步定睛一看,倒没有原来想象中满脸鲜血满嘴獠牙的模样,要不是事先知道关在地狱里的都是恶鬼,他们还真会以为这就是个普通人呢。 “你们好啊,我是话痨鬼,你们从哪里来啊,家里几口人啊,生前做过大官吗,你们是夫妻吗,为什么死的啊,死了多久了,喜不喜欢寒冰地狱这个地方啊,悄悄告诉你们,其他地狱都把我们寒冰地狱叫做娱乐协会来着啊哈哈哈……诶,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啊,不说话不是好孩子哦,坏孩子可是要被吃掉的,老子好久都没吃到新鲜的肉了啊快点让老子饱饱口福吧——” 说着那人就要扑上来,江立正打算攻击,却有另一个鬼从后面一把拎住了话痨鬼,这鬼身高太吓人,他揪起话痨鬼之后,姜莲儿扬起头都只能看见话痨鬼的两只脚在面前晃啊晃。 冷面鬼居高临下像看蚂蚁一样看江立和姜莲儿,声音跟这没有尽头的地狱一样冷:“别介意,他傻。” 江立默默点头——我们都看出来了。 “你才傻你个混蛋。”话痨鬼在冷面鬼手里使劲扑腾,“不就仗着自己长得高吗,长得高你就可以这样玩儿我啦,长得高了不起啊,我、我分分钟把你干得哭爹喊娘你这个死面瘫死冰块大力怪!” 江立忽然觉得和这话痨鬼很有共同语言,因为玄商也是面瘫冰块。 冷面怪笑了一声:“你把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 “我——”话痨鬼颇有气势地挺起胸膛,可惜下一秒就怂了,“我忘记了。” “那我们换个地方接着讨论?” 联想到某个不和谐的地方,话痨鬼摇头摇得像拨浪鼓:“谁、谁要跟你讨论!哼,你也就知道在我面前发脾气,昨天你跟新来的那个小妖精怎么不发呀,你还对他那么柔声柔气地说话,转过身对我就那么凶,要不要这么两面派啊我也真是不想说你了,你说你缺点这么多,有我喜欢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竟然还敢给我拈花惹草……” 冷面鬼皱眉:“胡说什么,我对他没意思。” “谁信啊……” 听到这儿,江立和姜莲儿再怎么迟钝也领悟出一些不和谐的地方了,江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却看见姜莲儿一脸震惊,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你讨厌两个男人这样吗?” 姜莲儿愣愣地回神:“啊……啊?不,我不是讨厌。感情这种事情,外人能说什么,我只是……”她往江立耳边凑了凑,“你难道不觉得他们的尺寸相差太大了吗?” 江立哭笑不得,其实他也有点好奇…… 冷面鬼注意到江立和姜莲儿还看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6 着他们,暴力镇压了话痨鬼,警告他“回去再说”之后,转向两人:“你们自己适应新生活吧,其实地狱也还好,只要找到了乐子。” 很明显,他的乐子就是惹怒话痨鬼然后再哄回来。 江立拦住要离开的冷面鬼,当然,他的体积在冷面鬼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只能不停地蹦跶来引起注意。 “我们并不是这里的新成员,事实上,我们有迫切的事情要去第九重地狱,听说只要守关者同意就可以,那么请问寒冰地狱的守关者是谁呢?” “什么什么!”毫无压力地坐在冷面鬼肩膀上的话痨鬼一下子兴奋起来了,“第九重地狱耶,传说中最残酷的地方耶,我都不敢去耶,你们太有勇气了吧,哈哈我支持你们啊,你们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再跟我玩啊,告诉我第九重地狱里到底有什么,有没有花,有没有好吃的,有没有好玩的,哇,想想就很精彩……” 其余三人无视了话痨鬼的自言自语,冷面鬼说:“守关者确实存在,不过……他可能帮不了你们。” 江立和姜莲儿对视一眼:“不管成功与否,我们都要试一试。” 冷面鬼说话有点含糊:“不是成功不成功的问题,他……你们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江立和姜莲儿跟着冷面鬼走,边走还边疑惑,他们瞧着冷面鬼和话痨鬼除了性格有点意外之外,没看出一点穷凶极恶的意思,据说杀人犯都有正常轮回的,他俩到底是为什么进了寒冰地狱呢? ☆、寂寞化成雪 江立和姜莲儿跟着冷面鬼和话痨鬼走了半天, 姜莲儿毕竟是个女孩子, 冷得瑟瑟发抖,眉毛和头发全都白了,江立想说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可他怎么喊, 冷面鬼和话痨鬼都像是没有听见,而且两鬼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两人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寒冰地狱的风景完全没有变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色, 江立甚至怀疑他们一直在绕圈。 雪下得越来越大,有时候只要稍微停留一两步,鞋子就会被积雪吞没, 需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提起来。姜莲儿的脸惨白无光,江立也感到有些吃不消,这样走下去似乎不是个办法,可是话痨鬼和冷面鬼完全不管他们的状况。 江立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 恰好姜莲儿这时候一个趔趄崴了脚, 他扶着姜莲儿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便再也找不到冷面鬼和话痨鬼的踪迹了。 姜莲儿疼得直抽气, 骂道:“该死的,他们肯定是在骗我们!” 江立站起来朝着四周望了望,竟没有发现话痨鬼和冷面鬼的足迹,姜莲儿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冰冻住了,站起来搓搓手搓搓脚。 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总不能卡死在这里,不仅完不成任务还要被冻死,江立决定自力更生,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正想说“死马当作活马医”,一直护在手心中的那一团烛龙大神送的火焰却熄灭了,同时,黑暗在寒冰地狱降临,姜莲儿下意识母爱泛滥横起手臂把江立挡在身后,还喊了一声:“别怕。” 江立哭笑不得,到底是哪里给了姜莲儿他很怕的错觉? 黑暗中的寒冰地狱依然安静,雪也没有停,江立环顾四周,大着胆子问道:“有人吗!” “你是不是冻傻了,应该问有鬼吗。”说着她自己就喊了起来,“有鬼吗!死鬼恶鬼风流鬼,有一个来一个,没一个来一打。” 江立估摸着姜莲儿已经思维混乱了,但是喊喊也能产生点热量,总比原地等死好,于是也把手拢在嘴边开始大喊大叫。 “有鬼吗,快来吃我们啊。” “先别吃我,我身边这个小哥更好吃啊,再不出来就没啦……” “你们喜欢吃煮的炸的蒸的还是煎的?要撒点胡椒面吗?” 姜莲儿一开始还有开玩笑的意思,结果自娱自乐了半天也没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最终气急败坏:“我算是明白了,这里哪有什么恶鬼,有的只是缩头乌龟!” “你个女娃口齿好厉害,说谁是缩头乌龟呢!” 姜莲儿和江立同时被吓得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还真的被骂出来了?江立翻遍纳戒,寻找能发光的东西,最终找到了梼杌送的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眼珠子,散发出幽幽的白蓝色光芒。 然而,光芒一出现,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四周几里范围内明明只有江立和姜莲儿两个人,刚刚那个声音的主人完全不见踪影。 姜莲儿眼珠子一转,继续试探道:“你还说你不是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就出来啊,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姑奶奶才不信呢!” “女娃,你别以为我在寒冰地狱呆久了脑子就不好使了,你这只是激将法。哼,老子的年纪是你千百倍多,论心眼除了地狱的那位王,还没有人能比过我!” 这人的口气听起来很厉害,江立想,如果他的名字不是叫自负鬼的话,那他很有可能比话痨鬼和冷面鬼高级一些。 “你好……这位不知名鬼,未免想要寻找寒冰地狱的守关者,你知道关于他的消息吗?” “守关者?不知道,完全没听说,从来不晓得,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江立就料到他肯定不会老老实实说出来,只是继续套他多说话,借此来分辨声音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姜莲儿和江立对了一个眼神,默契地仔细聆听,却意外地发现声音不来自四周,更像是从脚底下厚厚的雪层中突围出来的,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仔细听就会发现明显的颤音。 姜莲儿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对着江立默数了三个数字,江立凝聚出一个最简单的攻击咒,在姜莲儿倒数到一的时候瞬间释放,一掌拍进雪层中,姜莲儿只听到一声惨叫,得意的笑容立马爬上了嘴角。 江立的攻击并不足以把雪层击碎,反而是将雪层当做媒介直接把攻击力传到底下,直直地打到了不愿现身的那个人或鬼的身上,创伤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也足够那人喝一壶的了。 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姜莲儿又惊又喜地蹦了一跳:“呀!雪人宝宝!” 这是什么见鬼的称呼……江立扶额。 然而定睛一看,还真就是一个大雪人,完全没有五官没有头发,整个头颅就是个大雪球,身体是一个更胖的雪球,小短腿小短手,有一种根本走不动的感觉,在地上边打滚边假哭:“坏人,都是坏人,欺负我这样的老人家,你们都是坏人,滚出寒冰地狱!” 江立讪讪地伸出手,状似安慰地拍拍他,其实是想试试这手感,一看就软乎乎的,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也那么舒服啊…… “哇!小流氓!”雪人一个艰难的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姑且可以称之为脸的部位上出现了两团迷之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7 红晕。 “好可爱……” 姜莲儿也伸手想摸,雪人周身陡然升起一股寒气,江立心中警铃大作,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快速把手里的眼珠子当做武器扔了出去,同时往后面拽姜莲儿,姜莲儿闪避得倒也快,就是手指还没来得及缩回来,在一刹那被冻成了冰棍。 雪人似乎怕光怕火,见发光的眼珠子飞过来就往后跑,姜莲儿瞪着自己的手指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完全冻麻木的时候她根本感觉不到痛,用另一只温暖的手捂了一下之后,细细密密的疼痛猛然从最深的神经升起,她忍着没有哭叫,生理反应的两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江立看着也有些后怕,刚刚要是他俩的动作再慢一点,现在姜莲儿整个人都会变成冰雕永远留在寒冰地狱了吧。 江立转过头寻找罪魁祸首,雪人完全融入冰雪之中,孤零零的眼珠子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光芒,鬼魅般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像歌颂帝王功勋的赞歌。 “恭喜你们进入地狱 在永世凄苦的地方 死亡是最美丽的解脱 于是你只能苟延残喘 直到你放弃希望 最终化为白雪中的一片” 江立和姜莲儿对视一眼,费力地去理解这些话,看着漫天飞舞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歇的雪花,他们同时产生了一个猜测——这些并不是真正的雪花,而是被囚禁在这里的鬼魂,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喜乐悲伤,没有希望失望,他们比尸体更加冰冷,他们已经回归了一种最初始的生命状态——毫无感情,封闭自我的生命状态。 从此,外界的喧嚣挣扎,自身的矛盾痛苦,全都消失了,再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再也无法找回所谓的自我,他们都化成了茫茫雪原中不起眼的一个点。 “我算是明白了……”姜莲儿喃喃道,“为什么寒冰地狱明明是魂魄数量最多的地方,一路走来我们却只遇见话痨鬼和冷面鬼的原因了。” 江立看着数不尽的雪花,咋舌感慨——究竟是怎么样的自我放逐才能让他们连最终的魂魄形态都放弃,情愿增添寒冰地狱的冷寂。 等等!这么说的话,刚才的冷面鬼和话痨鬼也变成了…… 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站在江立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难过吗?” 江立愣愣道:“不应该难过吗?” 雪人伸出手,接住了两片雪花,江立觉得他应该是在笑:“这不好吗,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任何想把他们分开的东西都不存在了,除非九层地狱崩塌,不然就永久地以这种形态存在,真的不好吗?” 姜莲儿垂下眼,想到了自己的相公。“永远在一起”是个很美好的童话,为了实现它,多少人不择手段。 多么讽刺,太多的人都以爱的名义放弃了自我。 一时之间,江立和姜莲儿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的时候,雪人又一次消失了,但是天地间留下了他最后的话语。 “走吧,你们不属于这里,你们的希望还没有灭绝,往下走吧,祝你们好运。” 江立和姜莲儿只觉得身体一轻,再次睁眼已经不在寒冰地狱了。看来这雪人就是真正的寒冰地狱的守关者,他看穿了白雪的心灵,却仍未找到真正的自己,于是他将永远存在,看那些后继者走上前人跪拜的路,值得庆幸的是,偶尔他还能听到一些温暖了岁月的情人絮语。 “喂,面瘫脸,你后悔吗,你爱我吗,你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看着我却不说话啊,我虽然总是叽叽喳喳但有时候也会害怕,你怎么从来都学不会对我温柔一点呢,从生到死,我们走过了多么漫长的路啊……” “爱你。” “……咦你说什么?” “爱你。” ☆、梦中不愿醒 是梦。 江立这样断定。 威风鸣叫的雄鸡, 翠绿挺拔的竹林, 袅袅上升的炊烟,甘甜清香的粥和馒头,更重要的是笑靥如花的姑娘, 树上持剑打坐的男人, 村头奔跑狂欢的孩子,一切都与记忆片段中的残像重合,除了在梦中,他还能在哪里看到这些呢? 理智告诉他, 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情感上他却并不想要离开,甚至, 他渴望进去看看,看梧桐树下是不是坐着黑衣的男人,男人对面是笑眯眯喝茶的父亲,厨房中是贤惠的母亲…… “公子, 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呀。”南威还是那么敏锐, 一眼就看见了在远处小泥路上发呆的江立。 公子是在叫他吗? 江立抬起灌了铅似的沉重的脚步,努力放松, 慢慢地往梧桐树的方向走,前面一定有什么在强烈地吸引他,强烈到他甚至可以忽略心口的疼痛和心魔气急败坏的谩骂声。 “你这个蠢货,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这个蠢货的身上,明明知道是假的还要走过去, 你想害死自己可别拖着我,要殉情也找你的情人去,别拉着我好不好!”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蠢货,你再不停止别怪我不客气!” “别往那边走听见了没有,一定是个陷阱,这个地方看穿了你心中最大的疑惑……诶,这样说起来好像是跟我的功能差不多的吗,那就更不能忍啦!” 心魔赋予的痛苦难以忍受,江立的笑容僵硬了起来,却倔强地不回答一个字,只是往前走。他需要答案,一个解开所有谜底的答案,一个让他可以毫无保留地去爱的答案,他不愿意成为寒冰地狱冰天雪地中的一小粒,于是他需要面对,血见血,剥皮剔骨般彻底。 梧桐树下果然坐着熟悉的黑衣男子,他五百年前的面容与五百年后并无两样,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却仿佛能感觉到江立的靠近,缓缓转过脸来,阴沉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看得对面的江耀直吹茶梗,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江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手凑到玄商的额角轻轻抚了抚,玄商或许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很乖地没有动,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很享受这轻柔的触摸。 风中混合着野花的香味,青草的气息以及南威与方英秀低低的笑声,江立不由自主地沉沦,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啪!” 江立突然觉得脸上一痛,玄商的面容一瞬间扭曲起来,方英秀、南威、江耀和南宫祈都惊恐地向他伸出手,他却只能看着他们快速地后退,后退,直到融入竹林和群山的背景里,一个“不”字被震荡的空间撕碎,他卑微地祈求着保留住美好的一瞬间,却不会有人响应他的呼唤。 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姜莲儿喜悦的脸,她正想着如果江立还不醒来就再打他几巴掌。 内心深处最美好的渴望就这样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8 被轻易击碎,江立一瞬间火大,推了姜莲儿一把,姜莲儿愣愣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诶,你看到什么了?那些都是假的,我必须叫醒你,不然我们俩要在这里完蛋了。” 江立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也是一时失去了理智,略微调整了一下,便扯出一个笑容来:“对不起,我没事了,谢谢你。” 姜莲儿看着他,内心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她对江立的第一印象是觉得这个人有些阴郁,但是一路走来他又表现得很乐观很照顾同伴……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语来概括一下,姜莲儿想,江立应该是一个很真的人吧,有难过生气的时候,更有自我调整抵抗压力、不需要他人操心的一面。 “没关系,我们继续走吧,应该可以去下一层了。” 江立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地狱第二层,欢喜地狱,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因为那是量身定制的幻觉世界,所有你的见到的东西都是由自己的意识创造的,于是,几乎没有人愿意醒过来,而欢喜地狱的守关者就是唯一一位成功从幻觉中醒过来的人。 “你们让我很惊讶……”守关者是个普普通通书生模样的男人,他看向姜莲儿,“尤其是你,你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竟然能自己醒过来,难道你的愿望不是和你的相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吗。” “是啊,我做梦都想啊。”姜莲儿点点头,笑得坦然,“因为想,所以我才要醒来啊。” 守关者听了个懵懵懂懂,江立倒是明白了。地府的判官先前答应姜莲儿如果他们能平安回去,就可以帮她和相公通融,姜莲儿从进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树立了明确的目标吧,她不能被任何困难打倒,一定要成功出去! 幻境再怎么逼真也是假的,好好把握住现实的希望才是真。 即将进入第三重地狱,江立有点想玄商了,不知道水底的那个大怪物被摆平了没有,不知道修仙界和灵境有没有让心魔趁虚而入呢。 此时,蛮荒境,琅嬛地。 陆吾的突袭使颜修不备之下身受重伤,他的精神游离在了身体之外,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地方。他无法控制好精神体的运动,便只有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被吸入一片白芒之中,仿佛发生了某种融合的变化。 “陆吾,我好恨。” 这个声音很熟悉也很陌生,幽幽的,带着岁月的孤寂和惆怅。颜修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前的景象都隐藏在白布后面似的,看不清,分辨不出人形,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颜修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最后,他很惊险地想起来了,这个女声为何熟悉而陌生,因为他已经有五百年不曾听过了,声音的主人……正是女娲。 “娲皇,您所想的都能实现,您所不想的均不存在。” “你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托蛇君的福。” “商儿才不会这样呢,他总是不苟言笑,也不愿意和我说说知心话,五百年前的事情,如果不是胖子和瘦子——”女娲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颜修明显感觉到谈话的氛围比开头更冷,陆吾的声音也带了点不自然。 “娲皇,那些事情全都过去了。” “不,”陡然拔高的声音把颜修吓了一跳,“永远不能过去,永远!” 有那么一瞬间颜修觉得自己接近真相了,下一瞬间他的偷听活动却被一声冷斥狠狠地打断:“谁在那儿!” 来不及思考任何细节,颜修驱动着精神体玩命地在精神空间里逃跑,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对抗女娲的力量,她的话语中夹杂着威力强大的攻击,连一个闪避的动作都没做出颜修的精神体就被打散了,更准确地说,是直接打到昏迷不醒的身体上了。 疲倦地窝在旁边小憩的第五长青被颜修异常的状况惊醒了,颜修的身体蜷缩起来,肌肉痛苦地痉挛着,手脚和脸颊背部一层一层地出汗,似乎忍受着莫大的痛苦。第五长青赶紧撤掉保护罩,拉起颜修让他能以更舒服一点的姿态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惊慌地叫青珩武帝进来。 仙神级别的力量还在与身体的孱弱对抗,再加上不眠不休地守着颜修,第五长青自己已经有点力不从心,青珩武帝自然知道他的状况,一听见求助声,哪怕是正在进阶的关键时刻都放弃了,一个瞬移就来到了琅嬛地。 察看了颜修的状况之后,青珩武帝说:“精神体受创。” 第五长青抚摸着颜修汗湿的脸颊,不解道:“怎么可能呢?” 这种情况极少发生,青珩武帝也有些不确定:“按理来说,他的精神体应该在一个很安静安全的空间休眠的……或许在漫游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 “那现在怎么办?” “没关系,精神体回归了本体不是坏事,但是受到的损伤只有自己修复,过程会很痛苦,但绝对有惊无险,你别太担心。” 第五长青迟疑着点点头。 青珩武帝看第五长青几天的日子里瘦了一圈,心中大不好受,换了个话题想让他转移转移注意力:“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蛇君回来了,而且烛龙他们歪打正着抓住了一个心魔假扮的家伙,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怎么抓住的?” 心魔没有形体,甚至不是生命,普通的灵魂法术和禁锢法术根本没用。 “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他们把自己的看家宝贝全拿出来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关住,蛇君已经过去了。” “好,我……”第五长青正想说等颜修状态好一点他就去,冷不防怀中的人魔障般顶了顶脑袋,幽深的眼眸瞬间张开,带着十足的冷厉,像是即将被罡风撕碎的纸张的最后挣扎。 “快,拦住蛇君!他和心魔是一伙的!” ☆、背离全世界 流吟居, 一群大神小仙聚集在一起绕着冒牌版本的“刑天”转圈圈, 美其名曰组团观赏。说起来也是,如果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干成一件事情,你也会很想不停地赞颂自己的。 “啧啧啧, 看这脖子上的断口, 看这肚子上的眼睛,细节处理得很不错嘛,连武器都一模一样啊……越看越丑哈哈哈哈哈哈!”朱雀摆弄着自己巨大而美丽的火红色尾巴,还在心疼那根送给了江立的羽毛, 不知道有没有派上用场。 “也就你敢嘲笑刑天,小心回头他用大斧头抡你。”烛龙看着朱雀那嘚瑟样就浑身难受。 “刑天忙着给他的头做保养呢,才没空管我。” “说起来这家伙之前的模仿都没有这么大的破绽, 这次是怎么回事?”九尾狐提出了疑问。 “大的破绽只是在我们看来……除了我们天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99 天调侃刑天不给他的头洗漱之外,别人也不了解吧,我看底下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修仙后辈有不少还拿刑天当偶像呢。” “还是太年轻了,没见过世面啊……” “这冒牌货是不是哑巴了, 半天了也不说话, 你再不说话我们可就放霉神了啊!”喜神威胁道。 “我也不是说放就放的……”霉神睁着一双死鱼眼满脸的生无可恋,“什么时候你把你洞府门口那张狗与霉神不得入内给撕了, 我什么时候才会听你的鬼话。” 白术剑仙和玄商走进来的时候听到众人的说话声,大致明白了这冒牌货是怎么被识破的。刑天跟魔域的无头鬼有点类似,都不喜欢把脑袋安在脖子上边,一般都是抱在手里的。刑天比起无头鬼更诡异一点,因为他懒, 总是不记得给自己的头洗一洗,每天嘲笑刑天油腻腻的头发是除了闭关之外大家最热衷的事情。 这冒牌货傻不愣登地抱着一个干干净净足可以当清洁模范的脑袋,能不被看穿嘛。 被关起来之后,“刑天”安安静静地坐着,一直保持着迷之微笑,不管这群大神小仙对他是怎么样的冷嘲热讽他也一动不动,笑得越来越瘆人,眼神甚至是温柔的,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危险。 看见白术剑仙和玄商进来,大家自觉地退开了一条小路让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心魔,七嘴八舌道:“不管我们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看着他那种笑容我们都要发憷了,到底是谁制作出了这样的心魔?” 从修仙界产生以来,心魔就存在,只不过在千万年的认知和例子里,它们只能由自己的内心产生,也只能自己克服,这一次的心魔危机却不一样,它们进化成了自然产生,外在侵入,最后还可以由别人进行攻击的生物,完全推翻了大家的常识。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术和玄商的靠近,心魔缓缓举起手中的头颅,眼神定定地注视着他们,目光柔和,看起来一点恶意也没有,白术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心魔好像在看着他,又好像根本就无视了他,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玄商的反应,却发现他深黑色的瞳孔细微地缩了一下。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白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玄商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来问问他。” 朱雀他们嘻嘻哈哈地答应着就退出去了,反正这里论实力论资历没有一个神能比得上创世者的蛇君。 白术剑仙站着没动,而是问玄商:“你准备怎么问?” 玄商不回答他,而是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你不出去吗?” 白术剑仙脑中飞快地琢磨着玄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无力地倒在地上,尚未合上的眼睛还能看到玄商打开禁锢法咒,亲手放心魔出来的场景。 白术张了张嘴,“江立”这两个字却固执地不愿意被发出来。他急促地呼吸,盼着再撑久一点,再久一点,听到外面传来青珩武帝和颜修的大喝声,他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了。 气氛非常尴尬,朱雀、喜神、霉神等一大帮人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究竟哪一边是正确的。 玄商神色如常,一脸镇静,丝毫看不出破绽,青珩武帝心中也大不确定,只好频频看向颜修求证。 颜修目光灼灼,拉着第五长青的手,沉声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频繁出现的时间——五百年,五百年前修仙界出现了一系列的变故,魔域内乱,我被逼上位,长青与我的事情曝光,无奈堕仙,三十六域七十二宗也有大半出现了权力更替,更不可思议的是,你突然重伤,女娲怒而提前关闭昆仑境,再也没有给三界做出过指示,从那个节点开始,所有的发展都改变了方向。” “五百年过去了,长青重塑身体,你苏醒,接着心魔就爆发了,修仙界一团混乱,如果最终驱魔失败,整个大世界的发展将再次拐弯……”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于是我发现了几个关键的人物,我、你、长青,哦,对了,还有江立。” 玄商古井无波的眼神在颜修提到江立的时候微微闪烁,却很快再次恢复冰冷:“这些都与江立无关,你可以不用把他扯进来。” “你才是不用急着把他拉出去呢,蛇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颜修讥讽地勾了勾嘴角,“被陆吾一掌打落昆仑境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想这几个包括我在内的关键人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是娲皇之下昆仑境的主宰,长青是蛮荒境的守护神,我是魔域的王,魔域又是三十六域里面势力最强的……” 听着颜修的分析,众人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开始小声议论。 “梼杌,我感觉我联想到了什么……” “真巧,我也有这种感觉。” “别对暗号了,不就是过去五百年里除了昆仑境之外,八大灵境的上代守护神都因为各种各样体面或是并不体面的理由而卸任了吗,蛮荒境青长武帝是堕仙,苍寒境霜女是闭关失败形销魂散,浮生境灵虢上仙是莫名其妙失踪,伽蓝境、嵯峨境、山海境、灵台境、奈落境……守护神全都换人了。” 喜神难得严肃地道:“恐怕是我们一心修炼真的练傻了,这么明显的变化却没有放到一起仔细考虑,说是巧合也太勉强,上古时代的守护神可是能做到万年不换的。” “不错,一个两个是巧合,神也有天人五衰,也会出现意外,这本身正常,可是一大群都赶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颜修为大家的讨论下了一个总结,“那么我就很想问问蛇君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玄商冷声道:“你怀疑我动了什么手脚吗?” “不是怀疑,我几乎确定!”颜修强硬道,“七十二宗数量虽多却实力不足我们暂时不考虑,但三十六域和八大灵境最强的势力改朝换代,最大的得益者是谁?” 颜修说完,转过头看了看第五长青,后者皱着眉,显然陷入了沉思。 众人又有些搞不懂了。作为女娲的第一件造物,只要渡过刚刚化形的那一段虚弱期,蛇君就几乎是横扫三界的存在,换句话说,他想要权势可以有权势,他想要修为可以有修为,他还想要怎么样呢?这从逻辑上来说说不通。 玄商不回答颜修的话,颜修也并没有揪着这个不放,因为他也没想好这里面的正确理解方式,他只是在那几个关键人物中筛选受益者,他的直觉告诉他,所谓的幕后主谋,不是江立,便是玄商。 “好,我们先留着这个问题。”颜修道,“你们可能会觉得我说这些话是想太多,我一开始也这样怀疑,直到我昏迷之中精神体进入另一层空间,无意中闯入了娲皇与陆吾的精神交流中,听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0 ” 玄商的目光骤然阴冷了起来:“听到了什么?” 陆吾,我好恨。 我好恨。 作为大地之母,女娲包容并且厚爱苍生,是什么样的悲痛让她也要用一个“恨”字来表达,颜修觉得心惊。 因为救第五长青的时候颜修去求女娲,所以接触得比较多,颜修的体会跟那种只听说过大名而没有近距离接触的过的神仙不一样,他眼中的女娲总是显得有些孤寂和忧郁。 颜修盯着玄商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说,她好恨。” 第五长青扬起脸问玄商:“昆仑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外面的这些人都不能知道,你是唯一一个可能的知情者。” “我在弱水潭静养了五百年,现在也是刚刚回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玄商两手背在身后,一身清清冷冷的气质即使面对所有人的质问也没有改变。 “但是如果你在这五百年里做了些别的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众人的视线随着颜修越过玄商,望进流吟居里面,空荡荡的牢,倒地昏死的白术剑仙…… 猜忌与肃杀肆意蔓延,眼神流转出,传达出的质问是一样的—— 蛇君真的背叛了女娲也背离了三界吗? ☆、什么最珍贵 “蛇君, 现在大家都在等着你给一个交代呢。”见玄商半晌不说话, 颜修提醒道。他与蛇君认识了很久很久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希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跟玄商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拼着自己重伤分析出来的各种可能的结果都绕不开玄商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甚至想说服自己都做不到。 “我无话可说,”玄商冷冷一笑,“所以?要动手吗?” 众人互相对视,眼神均无奈。论单打独斗, 现场没有一个人是蛇君一合之将,他们一起上确实有一拼之力,却胜之不武, 冒犯创世神这个罪名更加重了他们的心理负担。另外,蛇君这话很巧妙,既不是承认也不是完全否定,他们回头要是打错了人……众人齐齐抖了抖, 怕是要被天雷劈成两半! 正值僵持之际, 刑天的大嗓门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嘿!你们怎么让这家伙跑了!还好我发现的及时……”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无力地从高空中坠落,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正是刚才逃跑的假刑天,这会儿他已经恢复了雾一样没有固定形体的状态,在一堆衣服裹成的牢笼里面奋力挣扎。 刑天擦了把汗——一个人对上这让整个修仙界都头疼的生物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快累死他了。喘了两口气,刑天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场气氛不太对, 还以为大家是在为放走了心魔而互相推卸责任,心大地摆了摆手:“别气了,看我这不是又把它逮回来了吗。” 刑天的头傻呵呵地笑着,没成想笑容未收就被两道相反方向的攻击给夹住了,他抬手一挡同时往后一退,两道攻击在心魔的上方相撞,右边的攻击被左边的抵消了,而且左边的还有余力。 颜修心知不好,大意了,第五长青已经是身体先于意识地挡在了颜修身前,玄商的攻击强悍到直接把第五长青和他身后的颜修同时击飞了。 动了手这对峙的性质就变了,众人站到颜修和第五长青身前,戒备地看着玄商,刑天犹自不明白状况,以为是玄商和颜修想要同时杀掉心魔结果误伤了,他正想把地上的心魔揪起来,朱雀大喊了一声:“小心!” 刑天一愣,一个闪神之间手中的抓力就消失了,再转眼一看,玄商已经带着心魔直接往上飞,突破了青珩武帝刚刚修补好的那个被颜修和白术砸出来的大洞! “阻止他,不能让他回昆仑境!”颜修抱着怀中吐血不止的第五长青,大声对青珩武帝喊道。 玄商状似自语般送了他们四个字:“不自量力。” 这一天,平平静静的九大灵境发生了剧烈的震动,蛮荒境以下正在部署严密防范心魔计划的神和仙都被搞得不明所以。 “是不是又到玄武睡醒的时候了,在翻身呢?” “太天真了,玄武在最底下,这震动却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肯定是上面的神仙打架了,我们这些小仙还是安安分分地闭关吧。” “啊呀就差一个时辰我的丹药就可以出炉了,什么时候震不好非要挑这个时候啊,心疼死我的娘了哟……” “你娘早八百年前不就死了吗,我记得你还找判官给你娘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呢。”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几大灵境的守护神比其他人想的要多。 “不对劲,再这样震下去灵境与灵境之间的能量层要碎了……”至于这个碎了的后果嘛,就是平时自命不凡的那些神仙们像下饺子一样哗啦啦往下掉,砸到底下的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领地里。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谁都发出这么厉害的攻击,莫不是昆仑境出事了?” “昆仑境还好好地关闭着呢,我估计是蛮荒境的奇葩又惹事了。” “那可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吧!” “上去看看,快!” 灵境震荡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三十六域七十二宗均有感应,其实也很明显,只要抬起头看看,就能看到“天空”上一闪一闪一抖一抖的光。估计连人间都能看到类似流星雨的景象。 三十六域七十二宗已经在自己领地内扫除心魔扫除得焦头烂额了,有不少都是一派之主被心魔给祸害了,由此导致了整个宗派的伤亡都比较惨重,正是自顾不暇之际,九大灵境又靠不住,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一个愁字了得! 上头乱成一锅粥,冥界中的江立和姜莲儿倒是一路上有惊无险地下到了第七层地狱,多亏了蛮荒境众神送的法宝,多次碰到危险状况时江立和姜莲儿都能化险为夷,虽然都不可避免地带了点伤,但比起两人之前的心理准备——丢掉性命来说算是很不错了。 江立捂着小臂上的伤口,气喘吁吁地打量四周:“这一次又是什么花样?”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他是怕玄商出事,这边拖得时间越久,玄商那里对抗心魔的压力就越大,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忍不住着急。 姜莲儿显然也看出了江立的心态,一瘸一拐地道:“别急,我们那么多关都闯过来了,肯定能善始善终。” “但愿吧。”江立紧皱的眉头仍然没有松下来。 第七层地狱是烈火地狱,跟第一层寒冰地狱比起来,惩罚的对象要更加凶恶,因为在寒冷中死去是麻木到完全没有疼痛感,就像睡死在梦中,而在烈火地狱受刑,是从身体表面到灵魂深处的残酷,鬼不会晕过去,于是一直痛苦一直痛苦,直到刑期结束,他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1 们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江立和姜莲儿热得直冒汗,头发都快被烤焦了,还好江立拿出了鲛人王送给他的水灵垫在脚下,不然凭着两双赤足,走两分钟就要闻到叉烧肉的香味了吧。 第六层的守关者是个八卦小王子,江立和姜莲儿从他那里了解到烈火地狱的火焰其实是怒气,尤其是守关者的怒气。烈火地狱的守关者积攒了苍生的怨恨,是一个天然的黑暗面收集工具,他在悄无声息处逐渐强大起来,最终怒火冲天差点掀翻九大灵境,所以被冥府和修仙界联手封印在了第七层地狱。 “愚蠢的家伙,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火焰中幻化出无数张人脸,每一张都是一种生气的表情,横着眉的,瞪着眼的,张大嘴的,个个狰狞可怖。 江立懒得废话:“我们要去第八层地狱,直接说你的要求。” “要求……”那沉沉的声音笑了笑,“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交易?” 两人异口同声,下一秒,他们就被一股力量生生地拉扯开,各自被两个火圈围住,看不见对方了。 江立看着面前出现的火焰扭曲成的座椅和任性,镇静道:“什么交易?” 火焰人微微往前动了动,好像在仔细打量江立,良久,他说:“你跟以前到这里来的人都不太一样,他们很黑,你很干净。” 江立稍微愣了一下便懂了火焰人的意思,大概是被送到第七层地狱的都是穷凶极恶的人,而他面相看起来不凶残吧。 江立有点怕暴露自己,于是瞎编了两句搪塞:“是我隐藏得太好所以你没看出来罢了。” “哦?”火焰人夸张地拉长了尾音,“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也罪大恶极咯?那好,我们可以开始谈谈交易了——很简单,我知道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以完全满足你,但同时你得用一样珍贵的东西跟我换。” 江立尚未做出反应,体内的心魔便叫嚣了起来:“用现有的珍贵的东西去换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同样珍贵的东西,这笔买卖也是很神奇了,谁信谁傻。” 江立没理他,斟酌道:“我同意换或者不同意换,结果分别是什么呢?” “嘘!”火焰人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声音如丝丝缕缕的青烟萦绕,带着不刻意的引诱,“结果要是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不过,你可不要误解,我的交易没有拒绝这个选项,只是让你选择你所认为的珍贵的东西罢了,你只在这一点上有选择权。” 江立思索片刻,试探道:“健康的身体?” “不,”火焰人果断摇头,“这不珍贵。” “聪明的大脑?” 火焰人嘴角的火焰闪了闪:“我并不认为你的大脑非常地超乎常人。” “善良的心灵?” “你都下地狱了还告诉我你很善良?” “清秀的面容?” “我不需要你的脸。” “……那我把我最‘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心魔送给你吧?” ☆、接近的真相 心魔这个选项倒是让火焰人犹豫了一下, 虽然心魔在修仙界是个很恐怖的东西, 但是在下地狱的恶鬼几乎都是能够反吞噬的存在,因为人本身远比心魔可怕。火焰人还蛮想见识一下令修士闻风丧胆的心魔是什么样子的。 心魔一听江立的话就着急了,使劲地翻腾, 嘶声吼叫:“你敢用我交换, 我现在就弄死你!” 江立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表情却还很冷静,对着火焰人绽放出一个强撑的笑容:“怎么样,你要不要?” 火焰人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摇头:“一般情况下我勉强可以收,不过你还有更珍贵的东西。” 江立无奈:“要我哪个器官你就直接说吧,我实在想不出来我珍贵的东西了。” “我要什么你都给?如果被我拿走之后你就成废人了也没关系吗, 你可还要通过第八层白骨地狱才能到第九层无极地狱呢。” “那就拜托你高抬贵手了。” 火焰沉默了一瞬,忽然道:“你猜那边那个姑娘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 江立摇头。 “你必须回答我,不能说不知道。” 江立仰起脸使劲地想,他跟姜莲儿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他从何得知姜莲儿认为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不过说起印象深刻的东西, 江立能想到的就是姜莲儿和他丈夫的爱情了,然而这样东西, 绝对千金不换! 火焰人注视着江立的眼神变化,看出他已经想到了答案,怪异地笑道:“其实她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你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吗?” “你是说……”江立顿了顿,“爱情?” “没错, ”火焰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立即化成破碎的火花消失,他一步一步走到江立面前,熊熊燃烧的脸孔上带着控制一切的得意感,“你把爱情给我,我把记忆还你,这是公平公正的买卖。” 听到“记忆”二字,江立的瞳孔骤然一缩。 虽然他总是不在人前表现出来,虽然他能在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故作镇静,但他其实一直都非常在意,他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寻找某个可能恢复记忆的契机却寻找无望,如果一定要他说这些记忆有多重要,他可能回答不上来,可他就是莫名地想探寻迷雾般的曾经…… 有一种安定,与你我都无关,只关乎存在,或者存在过。 就让他不可理喻这一次吧。 “可是我失去了爱情的话,要了记忆也没用了。” 火焰人桀桀桀地笑:“不,我只是拿走你现在的爱情,也许你在看了记忆之后会再次爱上同样的一个人呢,那就完全跟我的交易没关系了。” 听火焰人这样说,似乎挺稳妥的,江立没有多加思考却慢慢地点头了。 火焰人非常满意:“你现在可以闭上眼睛了,这个过程很快,不会有一点痛苦,也不用害怕。” 另一头的姜莲儿也被要求交出爱情,可是姜莲儿为了追寻她的相公,已经放弃一切一无所有,如果她在失去了爱情,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光靠着对江立的义气,她还能往下走吗? 正在无法抉择之际,江立神色如常地走了过来,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谢谢你陪我走了很远,接下来的两层我可以自己搞定,你要是出了事,你相公恐怕真会变成厉鬼把我撕了。” 姜莲儿心中不大乐意,却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再后面的两层她继续跟着估计就不是帮忙而是拖后腿了。 “对不起,江立,我没有将我的承诺保持到最后……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我在这里等你!” 火焰人没有和姜莲儿谈成交易心情不太好,冷哼道:“谁说你可以留在这里了?”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2 江立转过头,淡淡地瞟了火焰人一眼,火焰人看在和江立的愉快交易成功了的份上,最终还是没有为难姜莲儿。 此时,第九层地狱。 胖子躺倒在黑暗的空间里,眼神空洞。 瘦子拍了拍他,语气僵硬,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你别一动不动的,我看着害怕。” 胖子吃吃地笑,眼神却无法恢复神采:“你也会害怕的吗……” 瘦子也躺下,幽幽道:“我们理应得到报应,永生在恐惧之中受尽折磨。” 胖子空洞的眼睛中淌出透明的液体:“我不能相信……我至今无法相信……娲皇她……” “别说了!”瘦子道,“总之是我们的错,我们罪有应得,与其他没有关系。” 胖子哭得更加厉害,小溪流一样止都止不住:“你不要骗我了,也不要骗自己了。”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能有什么用!” “是啊,哭没有用。” 瘦子下意识以为这句回答是胖子说的,胖子空洞的眼神里却多出了一丝异样,瘦子也很快回过神来,惊骇地看着满身鲜血突然出现的人…… 五百年的囚禁,漫长到仿佛被时间抛弃,他们几乎对一切事情感到疲惫和迟缓,唯独这个声音,唯独那段回忆,随着岁月发酵,越是不愿意重提越是猛烈地入侵他们的大脑,于是他们在第一时间喊出了那个名字——“江君未!” 江立现在很狼狈,白骨地狱的饿死鬼啃噬掉他半个大腿和胸前一整块血肉,伤口深到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江立定定地盯着他们两个人,虚弱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全是气声:“我全都想起来了。” 瘦子和胖子原本是见玄商怂,见女娲怂,其他的天地间还没怕过谁,现在却多增了一项,见江立怂,见了恢复记忆的江立更怂。他们对江立的感觉是很复杂的,如果没有江立可能也不会有后面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可是归根结底,这件事情并不是江立的错,他不过是个人类,本以为死后万事空,一生的爱恋已经完结,又突兀地出现在了修仙界,卷进了因果业障之中。 看着胖子和瘦子心虚的表情,江立心中的猜测被慢慢验证:“你们能告诉我,当年你们带走玄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另外,我还想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胖子以眼神询问瘦子:怎么办?说不说实话? 瘦子无奈地耸耸肩:外面都乱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再藏着掖着还有意思吗。 胖子一下子沉静下来,圆乎乎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光辉,很快又归为黑沉沉的寂寞。 “希望你们说得越详细越好。” 虽然用的是“希望”二字,江立的语气却是绝对不容违背的命令式。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心怀盛世清平之梦而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江公子江楼主。 “其实也不是很复杂……” 听着瘦子和胖子的交代,江立不自觉地掐着手中那个白术剑仙送他的酒葫芦,那个葫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碎裂了,一条条裂痕如伤痕,残忍地摧毁他五百年的自欺欺人。 九大灵境彼此间隔向来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此番所有守护神齐上蛮荒境,竟得知了蛇君玄商与心魔勾结欲颠覆三界的事情,惊得他们一个个都觉得世界末日要到了。谁人不知玄商俊美无俦实力超群,他一条尾巴挥一挥九大灵境就要抖一抖…… 正因如此,八大灵境难得地团结了起来,由蛮荒境守护神青珩武帝带领着,组成了阻止蛇君带着心魔躲回昆仑境的队伍。 也是他们一开始蠢,蛇君作为创世神之一,作为女娲手中的第一个造物,对昆仑境几乎有着与女娲一样的控制权,怎么可能还要找什么混沌心才能进去,怪他们太年轻了不熟悉大神的套路,竟然都不怀疑! 第五长青负伤,颜修带着他在战斗圈外观察,虽然事实摆在眼前,第五长青还是有点难过:“怎么会真的是蛇君呢……” 如果说之前众人质疑玄商打伤白术放走心魔的时候还心有疑问不太敢相信,这会儿蛇君直接跟大家伙动手就几乎是坐实罪名没法脱出责任了,不然要怎么与那些已经被打伤的神仙交代呢? 颜修定了定神,沉声道:“我相信他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的。” “……我只是担心江立。” 玄商是善是恶先不急着下结论,但他跟江立之间的感情第五长青是看在眼里的,第五长青本身跟颜修有情所以他的感觉比较敏锐和准确——如果情是真,人怎么会假?这是一个自我矛盾的问题。 玄商固然厉害,其他神仙却也不是吃素的,尤其在打斗中,许多攻击直冲着心魔过去,玄商竟然一一接下,在围攻的不利处境中还替心魔挡了一下,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他一声不吭,只顾着打,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般。 众人均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保护着心魔,这心魔的特殊之处究竟在哪里? 昔日偶像一朝成为仇敌,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蛇君,自飞升之日起我们就仰慕您,可以请您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江立的来历 玄商下半身的蛇尾盘起立在前方, 血液顺着尾巴的弧度往下流淌, 很快汇成一个小水潭。他侧着头,安安静静地微闭着眼,阳光透过那些迷人双眼的攻击洒下来, 给他的脸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威严。面对着众神诚恳的疑问, 他垂下头,掩盖住眼神深处那一抹哀伤。 “蛇君,您先离开,这里交给我!”黑色雾气状的心魔在玄商周身环绕, 衬得他蛇的形态更加诡谲可怖。 玄商皱了皱眉,没有动作。 “蛇君,只要主体还在, 牺牲我一个不是什么大问题,您尽管回昆仑境吧!” 众神完全搞不懂心魔和玄商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更不明白心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谓的主体又是什么, 不过他们的第一反应还是很快的:“拦住蛇君!” 心魔跟玄商说完之后就一下子冲入了战斗群中, 以一己之力单挑八大灵境的高手,也多亏了某些神仙心术不正, 给心魔钻了空子,两个回合下来就被控制住而加入了心魔的战斗阵营,神仙们不忍手足相残想唤醒自己的伙伴却无从下手,混乱中制造了一个可以让玄商快速离开的空档。 颜修和青珩武帝同时追上去,直追到再一次冲破蛮荒境的能量层, 却在昆仑镜外面遭受到了陆吾的又一次攻击,颜修伤势未愈有些力不从心,青珩武帝虽然可以与陆吾一较上下,一时却被拖住了不能继续追赶玄商,眼睁睁看着昆仑境的入口再次关闭。 颜修气得只欲吐血,青珩武帝劝道:“强行突破昆仑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还是先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3 回去吧,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还要怎么从长计议啊,要我说,我们现在除了硬打也没别的办法了,看看昏迷不醒的白术剑仙,看看被废了千年修为的云清真人,看看被心魔附身后精神崩溃的黑山老道,咱们这么多同胞被那条勾结心魔的毒蛇害惨了,难道不应该报仇吗!” 八大灵境的联合会议上,从山海境赶来的赤眉仙君最先发飙,一看到白术剑仙伤重的模样,他就怒发冲冠忍都忍不了。 “报仇算账是一定的,但是硬打?拼了你的老命你能打上去吗?以为昆仑境是凡人的菜市场啊,想去就去想回就回!”西王母呲牙咧嘴道。 “那你倒是相处好办法呀?” “我……” “行了你俩别争了,争了几百年了也不知道累,怪不得人家都说你们是打是亲骂是爱呢。” “去死!” 比起外面的吵闹,讨论核心圈中的青珩武帝、颜修、第五长青、琅嬛福地地灵要更加沉稳一些,第五长青首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假设大量制造心魔的幕后人物真的是蛇君,动静应该不算小,娲皇难道察觉不到?为什么不管不问?” 颜修道:“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我想玄商一定用某种方式控制了娲皇。” “这怎么可能……”第五长青喃喃道。女娲是三界共同的信仰,是怎样的东西能束缚人类始祖、大地之母?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却讨论不出有效的办法来。昆仑境高不可攀与世隔绝,相当于一扇门从里面上了锁,没人能从外面打开,除非…… 青珩武帝一拍桌子:“混沌心!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回来呢。” 第五长青站起身:“要不我干脆下去找他?” 颜修立即反对:“不行,万一碰到危险怎么办,我们这边承受不起损失。” 第五长青脸色很不好看地重新坐下,心中对江立的担忧越来越深。 这时候,琅嬛地外面突然传来了喧嚣声,琅嬛地灵凭借自己的特权直接用心神与整块土地沟通,片刻,他睁开眼睛,沉重道:“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人趁着灵境保护层不稳的时机上到蛮荒境要求众神给个说法了。” 提着头的刑天差点忍不住骂粗口:“交代?哪来的交代!我们还想要交代呢,他们是有多大脸!” 青珩武帝他们走出去的时候,朱雀和烛龙已经跟七十二宗的人理论起来了。 云程宗实力不高,别的长处没有,嘴炮技能倒是开到满点,宗主乔诚更是其中翘楚。 “自古三界约定俗成,以九大灵境为最高境界,可是现在灵境的前辈们空顶着名头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恐怕不能给我们树立好榜样啊。” 朱雀被气笑了:“你这一堆话精简一下就是在怀疑我们的能力咯?” 乔诚的眼神给了朱雀肯定的答案。 烛龙火红的眼睛紧盯着他,话中似带刀锋:“榜样啊……不如你先跟我打一架,打赢了再来指责我们没用怎么样?” 朱雀讽刺道:“烛龙啊,火气别这么大,还是放过他吧,不过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角色,哪值得你动手,就是赢了回头也要被骂欺软怕硬呢!” “对哦,我都没想到这点呢,谢谢你提醒啦。”烛龙故意笑得很大声。 乔诚被这两个人唱戏一样夸张的语气气得肝疼,正想再说什么,长衡宗的佛莲尊者拦住了他。佛莲尊者是七十二宗里的第一人,向来持中间立场,冷静客观,看他出面,七嘴八舌的修士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二位仙长,乔宗主是关心则乱,请二位仙长不要见怪。我们无意怀疑灵境的能力,只是因为实在解决不了心魔的攻击才向灵境求助的。” 见这家伙态度还好,朱雀和烛龙火气稍稍压下去了一点,喜神冷静道:“灵境并不是无所作为,我们甚至已经查到心魔的来源,但是对方太过强大,一时之间我们都想不到好办法。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损失我们都看在眼里,也颇觉难过。” 这话说得不少人黯然神伤了。短短几十天时间里,很多宗派和分域都损失了弟子,又的甚至折损大半。众修仙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能修仙也并不代表心灵如何纯净,反而有不少人会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丧失初心,变得唯利是图,比如云程宗那些欺软怕硬暗地里搞小动作的马纵盛等人。 修仙,最先修的应当是心性,这是菩提老祖升入昆仑境的时候留给后人的启示,令人难过的是,至今仍贯彻这意志的宗派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看争论双方都很颓丧的样子,青珩武帝他们也无奈,第一次遇到这样集体性的大困境,每个人都在遭受着考验。 第五长青忽然问乔诚:“乔宗主,你能跟我详细说说江立的来历吗?” 乔诚一愣:“江立?他是白术剑仙送过来的,那时候你也在的吧。” 第五长青道:“白术剑仙现在昏迷不醒没法问话,我是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呢?” 乔诚苦笑:“我是真的不太清楚。”当初接收江立只是看到白术剑仙的面子上,并不是看中了江立身上某种属性。 “那江立受心魔困扰你知道吗?” 乔诚诚实地摇头,同时恍然大悟:“原来他境界无法提升是因为心魔的缘故……” 颜修忽然眼前一亮:“五百年?江立的心魔是不是恰好是那时候出现的?换句话说,他很有可能是这一批被制造出来的心魔的第一个试验品。” 乔诚皱着眉费力地思索,说道:“还有一个人应该最了解江立的事情,白术剑仙的酒友——福禄道人!” “他现在在哪里?” 福禄道人应当是跟着三十六域七十二宗的所有人上灵境避难来了,可是前面的修士们都说没看见,乔诚耸了耸肩:“肯定又是喝醉了倒在半路上了。” 众人最后在伽蓝境的入口找到了福禄道人,他确实醉得一塌糊涂,只会呵呵傻笑,说话大舌头,唔哩唔哩的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是蛮荒境的守护神青珩,你还能认出我吗?” 福禄道人嘿嘿一乐,喷出一嘴的酒气,大声嚷嚷着:“认识,青长武帝的那个姘头嘛!” “噗——”朱雀赶紧捂嘴,生怕青珩武帝杀神灭口。 第五长青尴尬地看颜修,青珩武帝已经气得直接一个喷水的小法术砸了上去,福禄道人被劈头盖脸的水弄得直咳嗽,脸上的热度倒是退下去一些了。 头痛欲裂,福禄道人纳闷地看着面前的众修士和神仙,愣愣道:“这是哪里?” “事情的经过太复杂了先不解释了,我们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江立的来历。” 福禄道人眼神认真了些:“你是说白术家的徒弟?”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4 “没错,就是他!” “这……”福禄道人有些为难,“白术不让我随便说的。” “现在不是随便啊,这对我们很重要,白术昏迷不醒,只有你能解开这个疑问了。” “什么?白术出事了?”福禄道人大为懊恼,“唉,早就提醒他要小心了,他还是放不下那颗为徒弟操碎了的心。” “江立的来历确实有问题?” 福禄道人看了看第五长青,点头。 ☆、决战的来临 昆仑境。 玄商默默地走向山顶, 陆吾与菩提老祖已经在半路悄然退下。 树木枝杈间凝结的坚冰映照出玄商俊美而冰冷的脸孔,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昆仑境的每一寸土地他都熟悉,他曾经匍匐在地,蜿蜒静默地爬行, 细嗅泥土原始的腥味, 感受从无尽的虚无荒诞中产生生命的悸动,孤寂着永生,女娲说这是神灵的命运。 五百年过去了,玄商恍然间觉得自己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一片土地孕育了三界的性灵,持续地给予他力量,人情世故都变了, 沧海桑田几轮了,莽莽昆仑依然伫立。原来渺小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每个个体的本身。 “商儿。” 温柔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关切与宠溺,轻飘飘的, 又重有万钧, 玄商抬起眼眸,定定地看向那迫不及待下山来接他回家的女神, 她巨大的蛇尾盘旋成一个好看的形状,乌黑的长发闪耀着银河的光辉,白皙光滑的皮肤诉说着不老的真谛。她的美丽与包容无懈可击。 但是有什么已经改变了。玄商闭了闭眼。 “母神。” 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却让女娲一瞬间红了眼眶,仿佛声音里也掺杂了咸涩的泪水:“我多么希望你能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再也不受到任何伤害。” 玄商完美地掩饰了在蛮荒境与众神战斗时受的伤,就是脸色苍白一些,他不愿意女娲再受到任何刺激。 “我也愿意陪在您身边,尽管现在已经不行了。” “你在责怪我吗?” “不……” 女娲轻轻笑了笑,亲昵地拉过玄商的手,踩着地上掺杂的雪与泥往上走,一只被冻坏的麻雀从枝头上掉了下来,以下一秒就要起飞的绝美姿态死去了,浑身凝结了一层白霜。越往山上走就越冷,但是这对女娲来说没有关系,大地的母亲走到哪里哪里便温暖如春。 “我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很害怕。天地是混沌的,没有光,没有水,没有第二个跟我一样的生灵。” “我很无聊,我就想要一个能陪着我的东西,能跑能笑,会说话,会和我一起见证从无到有的过程,接着我开始尝试。” 尝试的结果就是创造出了玄商。玄商沉默地听着,思绪仿佛也跟着女娲的回忆一起来到了那个一切都很纯粹的时代。 玄商之于女娲的意义是超乎爱情和亲情的存在,黑暗中第一缕阳光,在女娲的整个意识领域还一片空白的时候就深深地植根,于是他的地位先入为主、轻而易举地超过了后来的人类。 过度珍惜,过度保护,也导致了在玄商出事之后,病态的扭曲心理。 玄商忽然停下脚步,放开女娲的手,沉声道:“可是很多人是无辜的。” “无辜?”女娲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声音陡然拔高,“他们伤害了你,那些爬虫一样软弱无能的人类,他们自以为可以掌握自然的一切,他们把自己的位置提升到神灵之上,他们还妄想接近永生的层次,他们该死!” 饶是玄商对女娲的反应已经又一定的预计,女娲表现出来的恨意浓重到还是震惊了她。在他的印象里,女娲对人类慈爱而包容,她是他们共同的母亲,而这位母亲现在却口口声声骂人类是软弱无能的爬虫? 看清玄商眼中的不可置信,女娲稍稍收敛了凶狠的表情,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像刚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局促道:“吓到你了……” 气氛是尴尬的静默,事到如今,他们似乎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你吗?”玄商问,语气甚至有些哀戚。 女娲沉默半晌,缓缓地摇摇头:“我已经控制不住它们了,那些心魔,自动从主魔身上分裂出去,它们的每一次诞生和死亡都在损耗我生命的原初力量,谢谢你,我的孩子。”女娲温柔地捋了捋玄商脸侧的头发,“我知道你救心魔的目的是为了最终能够救我,但是没有意义了,我能感觉到——” 女娲张开双臂,身体舒展为翩飞的蝶,玄商可以透过她的身体看见后面的树木、山峰和积雪。 “我爱他。”玄商忽然道,“从看见他的第一眼,直到现在。” 女娲慢慢地放下手,眉目间流露的情感变得难以捉摸:“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他与我的伤没有关系,不该承受这么多年心魔的折磨,他应该好好地生活,正常地轮回,而不是来到修仙界……” “不!没有他,你不会远离我,你不会差一点就永远消失在我面前,他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我诅咒他,我诅咒那两个蠢货,永生永世承受你百倍的痛苦!” “母神,”玄商强硬地打断了她,“您已经错地太离谱了。” 此时,蛮荒境。 差不多集合完毕的心魔大军总算是跟众神仙对上了,然而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众神仙就处于劣势,因为他们心中还有顾忌,不愿对昔日的朋友甚至爱人下狠手,心魔就没有这么多事了,招招狠辣,随处可见自杀式攻击。 “颜修!” 战斗之中,青珩武帝和第五长青同时向颜修靠拢,颜修应付着面前的攻击,以背与他们相抵,大喊道:“怎么了?”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他们的数量一直不减少,反而还源源不断的增加。” “废话!我当然发现了,朱雀和烛龙不是已经紧急下地狱去接江立了吗?” 福禄道人说,白术剑仙遇到江立的时候,江立静静地安睡在天河岸边,身上没有一件蔽体的衣物,安详如婴儿。白术性格高傲冷清,轻易不收弟子,吸引他收下江立的,是江立身上浓厚的功德力量。一个前半生完全成迷、追踪不到出身来历也预测不出未来发展的人,究竟上辈子做了什么事情才会积累了深厚的功德? 更令白术剑仙搞不懂的是江立不仅有功德,还有心魔。功与奖,罪与罚,两样完全矛盾的东西汇集于一身,似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出于一时好奇,白术剑仙收下了江立。而在接下来的相处中,白术剑仙渐渐发现江立是一个坚韧善良,心灵很纯净的孩子,这就更让他迷惑,心魔要有人性的漏洞和弱点才能产生,江立究竟有什么弱点是值得心魔大做文章的呢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5 ? 听到这里,颜修之前的猜测无限地接近真相了。江立身上的心魔很有可能是这批心魔的主魔。不除掉主魔,心魔就不停地分裂,永远不会有完全消灭的一天,修仙界众修士在数量上的优势也会荡然无存。 正在思考分神之际,第五长青忽觉眼前闪过一个巨大的阴影,同时听到琅嬛地灵惊心的呼唤,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地灵扑倒在地。 颜修和青珩武帝均惊骇地回头,只见上一秒还无比正常的太上老君已经被心魔控制,他那个炼丹的丹炉是天地间的灵器之一,也是赤眉仙君最想要的炼丹炉,此时正压在琅嬛地灵的身上,丹炉内的吸力把地灵牢牢地控制住,全身鲜血淋漓。 “琅嬛……琅嬛……”第五长青小心翼翼地喘着气,抖着手抹开地灵脸上的血污,生怕动作大了一点地灵就会消失。 “主人,琅嬛已经活得够久了……不需要难过……”作为地灵,琅嬛体悟自然,看尽神来神往,生死对他来说都没有遗憾了。 “不,琅嬛,你不会有事的……” 颜修和青珩武帝联手打晕了催动丹炉发力的太上老君,力道一松,琅嬛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眼角嘴边的皱纹都染上了温和之意,眼神仿佛穿透时空的洪流,洞穿隐藏最深的本质:“有始有终,人如此,神亦如此。” 话音落下,在第五长青悲痛欲绝的目光下,琅嬛地灵缓缓消失,琅嬛地还在,却从此失去了它的灵魂。 颜修把第五长青抱进怀里轻拍着背,第五长青埋头在颜修锁骨处小声啜泣,他不愿让别人发现他的软弱和悲伤。 伤亡带来的悲痛和持续战斗的疲惫让众神渐渐颓丧,后方紧紧揪着心的修士们也越来越绝望,他们实力太弱,这种级别的战斗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任凭失败的怪物在心中肆虐,殊不知,他们越是这样想,心魔的控制也就越厉害。 八大灵境的守护神聚集到了一起,准备强行打开昆仑境,以全部的力量甚至生命为代价,拼一把! 第五长青沉默着加入他们的队伍,留给了颜修一个清浅的笑容。 作为上一任蛮荒境守护神,他无疑是失职的,就让他在最后再尽一份力吧。 “长青,”颜修喊住他,故作轻松道,“我爱你,永远爱你,我们都要平安地回来。” 第五长青郑重地点头,一如他堕仙时的决绝。 “好。” 青珩武帝看了看身边的伙伴们,沉声道:“我们一起发力,集中攻击昆仑境能量层的一个点,只要有一个小缺口,我们就成功了。” 他尽量说得轻松一些,但在场众神都知道,怎么在这个攻击的过程中保护灵魂、防止反噬才是重点,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颜修狠狠地攥紧手,眼珠子一错也不错地盯着第五长青,不出预料地看着几位保护神越来越吃力的表情。 刑天拎着他的头,头一次没有大大咧咧而是认真道:“这样不行!他们快撑不住了!” 昆仑境的强大,再一次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颜修在心中祈祷:再等等,再等等,也许下一秒就能成功…… “噗——”伽蓝境守护神最先脱力,坠落。 颜修死死咬住牙:再等等,再等等…… “啊!”山海境守护神第二个坠落,神格受到了深刻的创伤。 在这一刻,仰头注视着天空的修士才明白,昆仑境一直是以怎样孤高绝傲的姿态看着三界,女娲和玄商又是以怎样的冰冷无情守护着盛衰交替的秩序。 那样高不可攀! “住手——我拿到混沌心了!” 颜修猛然回头,见到那抹身影的时候,才惊觉已汗流浃背。 ☆、分裂的暗面 所有的战斗在一瞬间停滞, 众人同时回头, 把视线投向了成功从第九层地狱返回的青衣男子。 江立高举着手中的石头,石头表面散发出耀眼的蓝光,隐隐约约勾勒出一片山川河流的图像, 坚硬冰冷, 却容纳了世界的模样,这就是混沌心——与女娲同一时期诞生的、天地间唯一能打开昆仑境的至宝。 剩下的七位守护神同时撤力,齐齐被反冲的劲击落,颜修赶紧飞上半空一把把第五长青抱进怀里, 其他六位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好歹也是朋友,要不要这么见色忘义啊理都不理我们! 畏惧着混沌心散发出来的威压,心魔军团聚拢在一起, 虎视眈眈站在较远的地方,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一时之间没敢靠近。 一路上,瘦子和胖子已经看到了修仙界狼藉的景象, 而且颜修他们不知道的是, 人间也因为修仙界的变故出现了天灾,洪涝、旱灾、饥荒……十里枯骨, 遍地饿殍,只能用一个字概括:惨! 意识到他们的逃避带来了多严重的后果,曾经傻乎乎混不吝的胖子都红了眼眶,五百年地狱的囚禁让他不老的容貌变得沧桑了起来,胡子拉碴, 又脏又丑,活像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 “江立……”稍稍打坐运功恢复了一下力气的青珩武帝问道。他本来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江立握着手中的石头,异常沉默,第五长青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便自然而然地把视线转移到了胖子和瘦子身上。 由于模样改变太大,一众神仙辨认了好久才堪堪回想起来:“你们俩莫不是……胖尊者和瘦尊者?” 瘦子苦笑,回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眼神。 众神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胖子和瘦子曾经是修仙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他们本是一对亲兄弟,后来经过菩提老祖点拨,在菩提老祖成神的三百年后也列入仙班。女娲非常喜欢这两个有赤子之心的孩子,让他们陪着蛇君一起修炼。蛇君还是条小小蛇的时候,经常是这两个人把他抱在怀里,陪他玩,给他讲故事,一起晒太阳,一起看星星,一起吃一起睡…… 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胖子和瘦子都是修士们钦羡的对象,不仅成功崭露头角,还一举在昆仑境证道,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因果。而且,瘦子和胖子虽然运气极好,人却没有架子,特别喜欢在灵境里结识朋友,只要不是仙龄或神龄太短的人,几乎都和两人关系好。 当然,令大家惊奇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们在五百年前忽然失踪,昆仑境也没有给出一个说法来,众神只好默认为渡劫失败齐齐陨落,没想到他们原来被关到了第九层地狱! 朱雀和烛龙是接江立他们回来的神,众神自然把疑问的目光聚集到了他俩身上,可惜,朱雀和烛龙也没搞懂呢,他们刚刚杀到第九层地狱就被江立的气势整懵了,急急忙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6 忙赶回来,还没来得及了解详情呢。 胖子和瘦子瞅了瞅远处虎视眈眈的心魔军团,不争气的胖子就又要开始抹眼泪,直哭得大家莫名其妙。 瘦子叹了口气,说:“我将我们的记忆呈现给你们,你们自己看吧。” 巨大的水幕在半空中渐渐成形,众神跟随着胖子和瘦子的记忆,悠悠然回到了五百年前的修仙界。 春夏之交的昆仑山无疑是美丽的,山脚下鸟语花香绿草茵茵,山腰上的牧童骑着黄牛唱出悠长的古调,山顶尖尖上常年不化的积雪更是给这梦境般漂亮的地方增添了几分神圣。 身着一件绿叶拼凑成的长裙,薄如蝉翼,在风中肆意起舞,女娲坐在最高的那棵树上,深渊一样美丽的眼睛凝视着远方天空上排成一行的青鸟,渴望它们能带回归来的好消息。 正在山脚下清澈的溪流旁饮水的陆吾似有所感,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庄严慈爱的女神,他迈动四条腿,蹭蹭两下便跑上了山,笑道:“娲皇不必担心,蛇君不过出去几日,总不会忘了回家的路的。” “就你没心没肺。”女娲嗔了一声,眉目间却染上几分忧虑,“这是商儿第一次到人间去,我知晓他不高兴我时刻注意他的行踪,可这样我总忍不住担心。” “能有什么事?胖尊者和瘦尊者还陪着蛇君呢,在昆仑境关闭之期到来之前,他们肯定会回来的。” 女娲宛然一笑:“但愿吧。” 就这样,女娲一直等一直等。日出日落逐渐在她的眼中失去了色彩,隐藏最深的惶恐一点一点占据她的心绪。明明已经化形许久,为什么还不回来,他被人间的繁华所吸引了吗,他不愿意待在这寂寞的地方陪着我了吗? 我的孩子,你在回家的路上吗? 本欲放弃承诺用法术窥探玄商的行踪,无奈那时候天生变故,漏洞突现,女娲率领昆仑境众神炼石补天。昆仑境的环境一下子恶劣起来,稍不慎便有被天火焚烧的危险,女娲忙中不忘交代瘦子和胖子在补天完成后再返程。 “商儿最近还好吗?” “放心吧娲皇,蛇君一切都好。”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凡人男子,怕您知道后被您劈了。 听着胖子和瘦子毫不迟疑的回答,女娲也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 待补天之事完成,又是过去许久了,女娲恍惚间意识到昆仑境古来有之的关闭期马上就要到了,然而,那抹思念至深的身影仍然不出现。 她又开始了每天等待日出日落的日常。溪流依旧奔流,树木依旧葱茏,雪顶依旧圣洁,天空还是一样的蓝,大地还是一样的沉稳,她眼中失去的色彩却再也没有恢复。焦虑的母亲甚至想亲自去人间找回自己的孩子,天地的法则给予她特权,但也约束着她的行动。她生而是所有的人的神灵,而不是玄商一个人的母亲。 等啊等,有些树木开始落叶了,她坐在原处,张开手掌,接住两只“枯叶蝶”,她悲悯生命的短暂,于是又联想到刚刚化形的玄商的虚弱。没有人说过神灵一定不会死,相反,天人五衰的结局比凡人的死亡更加可怕。 如果……只是如果……玄商不在了,她怎么办?再虔诚地捧起土和水,仿照着自己的模样创造一个生物吗?不,即使外形一样,那已经不是她深爱的孩子了。 在女娲准备强行冲破法则的束缚,不惜一切代价带回玄商的时候,陆吾激动地跑了上来:“娲皇!蛇君回来了!” 女娲脸上没有一丝愉快的神情,因为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陆吾的惊恐,她听见自己嘶哑地问:“他怎么了?” 陆吾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瞬间,女娲那精致无双、总带着淡淡的包容微笑的脸颊呈现出恐怖的狰狞,心海一片震荡,万仞巨浪不费吹灰之力吞噬了她的理智,当她看到奄奄一息已然没有意识的玄商,黑色的阴影产生了…… 接下来,胖子和瘦子的记忆就出现了混乱,一会儿是女娲抱着玄商仰天长啸,整座昆仑山都在瑟瑟发抖,一会儿是陆吾和菩提老祖复杂的神情,仿佛无法接受又无可奈何,一会儿是第九层地狱的鬼哭狼嚎。 颜修终于明白过来,他误会玄商了,女娲说的“我好恨”,恨的不是玄商,而是伤害了玄商的人类,是江立,甚至是整个世界。这批心魔的主魔原来是女娲的阴暗面,他已不引人注意的姿态悄然潜伏在江立体内,靠吸收江立和女娲的力量复制□□,进而祸害整个修仙界,修仙界灭亡之后,就轮到人间和冥府了。 第五长青好不容易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只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堵得他整颗心都疼了:“这么说,玄商救心魔是想要救娲皇?” 青珩武帝凝重道:“不再纯粹的神灵迟早会被法则消灭,心魔吸收了女娲太多的本源力量,恐怕女娲已经快……” 颜修摇摇头:“他可真傻,本源力量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被心魔用作了实体化就再也不可能恢复了。” 众神皆沉默,情不自禁回想起了他们第一天进入灵境的时候,昆仑境开放着,女娲站在雪山顶上,巨大的蛇尾轻轻摇摆,神灵凛然,又如春风般温柔可亲。 他们难以相信,最伟大的神灵会有这样深的仇恨。 五百年中,心魔的活动明里暗里伤害了许多人,已是不可饶恕。诚然,这一切不是玄商、江立、瘦子和胖子的错,但又不是完全与他们脱离关系。 如果玄商能保护好自己,或者从一开始就没与江立纠缠;如果江立那时候能少点怀疑多点挽留,玄商也不会受伤;如果胖子和瘦子没有阴差阳错跟丢了玄商,一切能避免吗?人无完人,后来的报复也许不是女娲的本意,但她的阴暗面已经超出控制,没有重来一次的假设了。 江立闭了闭眼。 阿彻,好想你,好想见你。 他淡淡道:“走吧,去昆仑境。” ☆、不再需要神 瘦子和胖子的手印打开了弱水潭底的大门, 有了混沌心, 昆仑境的禁制轻而易举就被解除了,菩提老祖和陆吾站在山门之前,对他们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一大批弟子跪下口呼祖师爷, 菩提老祖笑眯眯地叫他们起来, 眼底没有一丝阴霾。 他说:“该来的总要来的,新陈代谢才是这世界最重要的规律。” 闻言,陆吾回头看了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同时出手,一掌拍向江立。 众神惊呼,却见江立淡定地站在原处, 两道攻击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反而是折磨了江立五百年的心魔被一点一点地揪了出来,逐渐从江立身上剥离。 “你们两个老东西快住手!” “放开我!” “你们也要背叛我吗,我是至高无上的神!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7 ” 陆吾和菩提老祖对女娲产生了阴暗面的事情感觉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 他们同情女娲的痛苦,不忍心她身败名裂, 所以一直守口如瓶;另一方面,他们不能看着心魔犯下越来越大的过错,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现在,玄商回来了,他一定可以说服女娲, 那么他们俩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剥离掉主魔,控制其他的分裂出来的副体,静静地等待着女娲最后的决定。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吧……”陆吾将目光移到遥远的山峰上,声音也变得有些缥缈,“最后一次,相信大地的母亲,她最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青珩武帝、颜修和第五长青停下了脚步,江立垂下头,默然朝山上走去,陆吾和菩提老祖都没有阻拦他,瘦子和胖子站在人群最后面,低声喃喃着古老的咒语,希望浩劫过去之后的黎明更加璀璨美丽。 深入昆仑山,江立一点都不怀疑这是玄商生活过的地方,孤高,冷寂,岁月悠悠,容颜不变,以浓重的历史感和庄重的自然威严屹立于仙与神的顶峰,这山的性格与玄商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他回想起玄商坐在梧桐树下乖巧的模样,那时候他冷峻的眉眼显得呆呆的,莫名可爱,不由轻轻地笑了笑。他想,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运不是正在享受,而是曾经拥有,因为那个曾经不会再有任何改变,永远以最美好的样子保留在你的记忆中,于是你可以时时怀念,每一天都如同初恋。 玄商与女娲毫无形象包袱地坐在雪山顶上,即将沉没的太阳温柔和蔼,映照出他们相似的脸庞。 江立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女娲忽然回头一笑,少女般纯真:“你就是江立吧。” 江立想女娲肯定通过各种手段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尤其他身上的主魔就相当于女娲安插的棋子,于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女娲问题式的语气。 女娲看出他的疑虑,笑道:“其实心魔传输给我的影像都是模糊的,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你长什么样子。” 江立下意识瞟了一眼玄商,玄商微微点点头,对他伸出手。 江立有些尴尬,缓缓上前,握住玄商的手,在他身旁坐下,并且囧囧有神地想到——这好像毛脚女婿见丈母娘的场景啊!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呢怎么办! “商儿都跟我讲了,他说那不是你的错。” 江立抿了抿唇,喉咙有些干涩:“不,如果不是我那样怀疑他,他也不会跑出去被抓住……” 女娲望着远方,说道:“那时我看到商儿的样子,真的吓坏了,感觉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要是失去了他,我的整个世界将不复存在……我不可避免地迁怒了,并且带来了一系列可怕的后果,我已经失去了神灵的资格。” “我曾经……”云海中呈现出人间的景象,女娲转过脸看着玄商深黑色的瞳孔,创世以来第一次痛苦出声,“我曾经那么喜欢人类啊!” 有谁不喜欢或者的东西呢?那些会跑会跳的生灵,有着凌驾于万物的智慧,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智慧,他们逐渐想要征服自然,肆意地践踏大地,经济在进步,技术在进步,社会的意识形态在进步,唯有一样——信仰,越来越少。 女娲的崩溃并不全然来自于人类伤害了玄商,而是逐渐积累到一定程度,经由这根□□点燃了。 如果不再被需要,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早就知道这一天的来临,我以为我很坦然我可以面对,没想到还是让你们看笑话了。”女娲自嘲着,粗鲁地抹了抹眼泪。 玄商握住她的手,轻轻放下,然后抚上她的眉眼,笨拙却温暖地安慰着。女娲闭上眼睛,哭着笑了。幸好,还有玄商,即使下一秒她就湮灭在尘埃中,记忆还没有结束。这是她被人类背起之后得到的最大慰藉了吧。 江立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有些丧心病狂——人家是母子啊喂,你吃的哪门子飞醋? 太阳即将消失的时候,女娲慢慢地站起来,落日的余晖在她身后闪烁,神圣的母性在这一刻回归。 “法则,我将赎还我的罪孽。” 法则是亘古沉默的,女娲并不介意它的冷酷无情,她笑着和玄商江立说着最后的话。 “让我最后一次以神灵的名义祝福,”女娲牵过玄商和江立的手,轻柔地放在一起,“祝愿你们永世幸福。” 玄商和江立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眼中如海般深沉的情义,他们跨越时间的阻隔,跨越空间的分离,从遥远的山村到繁华的京城,从平凡的人间到长生的仙途,纵然宇宙洪荒也再不能改变他们的初心。 女娲满意地笑笑,又转过身,看了看云海中的景象。法则最后送了女娲一个礼物,云海中呈现出了这一劫过去之后更加欣欣向荣的人间和风气清肃的修仙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安居乐业,成家生娃,兢兢业业,坦坦荡荡,拥有着最普通也最美满的生活。 女娲淡淡一笑,陈述了一个事实:“人类,再也不需要神灵了。” 这一次,她终于不再怨恨,语气中是完全的释然了。 江立和玄商站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女娲化为一道金光,散落在三界之中,缓缓地化为虚无。 “对了,商儿,江立,我还有一个惊喜送给你们,在云程宗的弱水潭中央,你们不要忘记了。” “再见。” “我的孩子们。” 惊喜?江立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玄商忽然侧过头,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双手微微颤抖。不一会儿,江立就感觉到肩膀上出现了湿湿热热的触感,他沉默着抱紧玄商,没有说话,只是让他明白,自己还在。 虽然玄商总是一张面瘫脸又沉默寡言,但其实心思细腻想得很多,只是不善于表达,也不喜欢说些漂亮话。如果说玄商对女娲来说是漫长生命中的光芒的话,女娲对于玄商又何尝不是呢?亦母亦友,除了江立之外,玄商最爱最信任的也就是女娲了。 骤然失去亲人,玄商的心情当然不会好,江立轻轻地吻上玄商的唇,温柔地舔舐厮磨,直至最后一缕阳光消失。 全世界陷入黑暗。 女娲以自我终结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第二天,一切恢复正常。复制出来的心魔全部消失,心智迷失的修士和神仙们清醒过来并且沉重反思。在一条道路上走得太远就会忘记最初是想要得到什么才走上这条路,他们必须直视心性的弱点了。 人间,久旱的地方降下了甘霖,久涝的地方水位也在慢慢下降,统治者的各种补贴落到实处,水深火热的人们终于恢复了生活的希望。 冥府,鬼魂拥堵的状况大大缓解,判官整天乐得合不拢嘴,顺便大手一挥又给了姜莲儿和他相公一个恩典,算是感谢姜莲儿帮助江立拿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8 到了成功到达第九层地狱拿到了混沌心。 九大灵境都需要修整,守护神们各自归位,颜修倒是扔下魔域王上的位置跟第五长青不知道去哪逍遥了。 没有了主神,玄商又不愿意理会那些繁杂的事情,昆仑境干脆就由瘦子胖子、陆吾和菩提老祖全权负责了,他们在一起有商有量的也可以避免第二个女娲那样的悲剧。 那么,玄商和江立呢? 他们低调地回到了云程宗,这一次,江立的身份不再是寄居的、没用的挂名弟子,而是拯救了三界的英雄,虽然玄商和江立都不是很在意这个变化。 他们来到了弱水潭,这一世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然而心境已经变化了,那时的彷徨全变成了现在的甜蜜——多么幸运,我们再次相遇相知相爱,才发现,原来这悸动从未改变。 他们在弱水潭边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平静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只迷你版的小船。 玄商的嘴角抽了抽,转身就想走,江立死死地拉住他,另一只手不停地揉自己的眼睛。 他没看错吧,小船上睡着一个婴儿! 粉雕玉琢地,含着自己的手指头,睡得十分香甜。 更重要的是,这婴儿和玄商刚刚破壳那时候化形的模样特别特别像,江立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 二人世界怕是泡汤了。玄商心很累。 ☆、番外一 “抓住那个小孩!” 繁华的街市上突然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不知从哪个巷子里冲出一队人马, 无视禁制当街纵马的律令,吵嚷着追赶前面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男孩身上脏兮兮的, 衣服全都破得漏风了, 看起来面黄肌瘦,跑得倒是快,专往人群和摊贩后面躲,跑出老远才被追赶的人撵上, 他猛一回头,心脏狂跳了两下,一时没看清眼前的东西, 闷头撞在了一个软软的物体上。 “哎呀!” 俩小孩额头相撞,对坐着摔了两个屁股蹲,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愣了。 被撞到的也是个孩子, 看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 五官极其精致,深黑的眼睛纯真无瑕,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活像个小天使。 小天使愣愣地发呆,男孩一度以为他要哭了,正是心慌之际,却听小天使问:“你是不是练过铁头功?可不可以教我啊?” 男孩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听到身后那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一咕噜爬起来就要接着跑。 小天使撅了噘嘴,竟一把扯住男孩的衣服,理直气壮道:“撞了人怎么不道歉就跑掉呢,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男孩低头看着小天使莲藕似的白白胖胖的手臂,有点心软不想把他的手掰开,怕弄疼了他。他说:“对不起,有坏人在追我,我必须要走了。” 小天使缓缓地睁大了眼睛,眼里尽是惊奇,倒是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坏人?”他被他两位父亲保护得太好了,长这么大可还没见过坏人呢,赶紧使劲地踮起脚往后看,看到那尘土飞扬中显露出来的几个凶神恶煞的脸孔,兴奋地直拍手。 男孩扶额,心说这莫不是个小傻子吧? 眼看就要被那些人追上了,男孩干脆拉上这个拖油瓶,两人一起撒丫子逃跑,小天使还一点没有拖油瓶的自觉,也不知道为啥跑,就是开开心心乐乐呵呵地当成玩游戏一样东窜西跳,要不是男孩拉着他,他估计半道上就得丢。 好不容易甩掉了那些人,俩小孩躲到一个阴暗的垃圾堆后面,都累得要虚脱,男孩见小天使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可能碰到了哪里受伤了,刚想拉他过来看看,就见小天使扬起脸,给了他一个甜如蜜糖的笑容。 “澈儿也变成很有用的人了呢,澈儿可以从坏人手里逃跑了!” 男孩无语——你根本就没有被人家抓到手里好吗? “你叫澈儿吗?” 玄澈一歪头:“爹爹都是这样叫我哒。” “你好,我叫乌其木。”男孩笑了笑,伸出手介绍了一下自己,又发现小天使穿得很好,干净整齐又温暖,看得出是家境不错的孩子,而他的手上黑黑脏脏的,刚才握着手跑了一路竟然都没反应过来……尴尬得想要收回手,玄澈已经先他一步握住了乌其木,眼睛里亮亮得像装满了星辰。 “我们是朋友了吗?” 乌其木怔了一下,下意识点头:“当然,我们——” “嘿!小鬼,你们以为跑得掉吗!” 乌其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抓着后领子提了起来,他恶狠狠地冲那些大汉呲着牙,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你们会有报应的,不忠不义的叛徒!” “只要干掉你,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你所谓的不忠不义以后都会是放屁!”大汉阴阳怪气地大笑,一把从背囊里拔出大刀来。 事已至此,乌其木自己倒是不怕死,但他看见玄澈被另一个人揪起来,不由目眦尽裂:“他是无辜的,放开他!” 玄澈呆呆地看着乌其木,终于发觉情况不太对头了,吸了两下鼻子就呜咽着哭了起来:“爹爹……我要爹爹……” “别急,我刀很快的,等你死了你就可以和死鬼老爹团聚了。” “不许骂我爹爹!” 乌其木看见玄澈哭,心疼得不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运足力气踹向大汉的胸口,大汉本能地一闪避,刀锋在乌其木脸颊上划过,与此同时,乌其木的脚刚好踹在大汉裆下,大汉当即变了脸色,倒在地上夹着腿痛得嗷嗷直叫。 “小鬼,奶还没断呢就想着上天了!” 对于这个年龄来说,乌其木的身手可以算是很好了,然而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没两下就又被打趴下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伤。 “不要打他!”玄澈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乌其木趴在地上呼呼喘气,微不可闻道:“快跑……”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眼看着刀尖将要刺入身体,乌其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有一阵凉风吹过,吹皱了时间的纹路,让他久久没有等到痛苦的到来。 “不好意思,方才我听见有人在骂我,不知是哪位说的‘死鬼老爹’?” 乌其木猛地睁开眼,看见巷子口站着一个男人。青衣黑发,端得是清清冷冷的书生气,眉眼间却冰冷凌厉,有使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爹爹!”玄澈破涕微笑,从大汉手里跳下来,屁颠屁颠地抱住男人的大腿,仰着脸一副求抱抱的表情。 江立无奈:“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想担心死爹爹吗?” 玄澈在江立的衣摆上擦干了眼泪,一脸乖巧道:“我没有乱跑,我有好朋友了,我们在一起玩游戏,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09 但是玩着玩着就被坏人抓住了……” 原来玄澈至今还以为逃跑是游戏啊……乌其木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大汉们的样子都很奇怪,全都中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不动,连那些马都没有动静了。 乌其木张大嘴惊讶地看着江立,像在看一个神仙。 江立看了看乌其木,淡淡道:“他们有十二个时辰动不了,你赶快回家去吧。” 乌其木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垂着头低声道:“我已经回不了家了……” 江立皱了皱眉,玄澈拉着江立的衣服,小小声道:“他看起来好可怜,而且我们刚刚成为朋友耶……” 江立好笑。他自然听得出玄澈的言外之意是想把乌其木带回家去,但是这人来路不明,江立怕玄澈被他欺骗,于是他说:“这我做不了主,你自己跟你父亲说去。” 玄澈目光怪异地看着江立,江立疑惑:“怎么了?” 玄澈脆生生道:“怪不得第五叔叔说爹爹是下面的那个,父亲是上面的,原来意思就是爹爹要听父亲的话啊。” 江立恨不得立马穿越过去撕了第五长青那张嘴,太不像话了,怎么能什么都跟孩子说呢!而且什么叫我得听阿彻的,我才是一家之主好不好! 然而江立还没来得及抗议,一只手突然揽上他的腰肢,低沉磁性的话语贴着耳畔道:“澈儿真聪明。” 一看见玄商,玄澈立即放弃了江立的大腿,手脚并用地要往玄商身上爬,玄商简单粗暴地把他揪起来按进怀里,然后这萌萌的小家伙就开始熟练地点亮撒娇技能了。 “父亲,看在我这么聪明的份上,把我的小朋友带回去吧,你看他这么瘦,肯定也吃不了多少饭。” 乌其木:“……”虽然那句“我的小朋友”让他感到一丝丝暖意。 说起来,乌其木还挺佩服玄澈的,玄商看起来比江立要阴冷而不好接近,玄澈竟然敢直接跳到他身上跟他撒娇……等等!爹爹,父亲?玄澈怎么会有两个爹? 玄商不甚介意道:“你喜欢就一起回家吧。” “太好了!”玄澈在玄商脸上亲了一口,欢呼着蹬着小脚丫跑下去,蹭蹭蹭跑到乌其木身边,拉起她的手,兴奋道,“跟我回家吧!” 乌其木一瞬间被玄澈的笑容晃了眼睛,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江立低声埋怨:“澈儿怎么跟你那么好,他都不主动亲我。” 玄商揉了揉他的头发,轻柔而珍惜地吻上他的额头,笑道:“你有我亲还不够吗?” 江立拍了拍他的手:“当着孩子面呢!” 乌其木看得目瞪口呆,玄澈却熟练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透过指缝间的空隙悄咪咪地偷看,江立顿时臊的面红耳赤,他有些想念那个沉默寡言的死面瘫版蛇君了。 扔下那群仍然动弹不得的坏人们,乌其木跟着江立和玄商回了家。 在靠近塞外的地方,物资条件不是很好,面前的宅子却很大,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简直是理想中的居所。乌其木顿时反应过来,脚像触电似的往回缩了一下,早看出玄澈家境不错的,而他现在衣衫褴褛一无所有,真的可以进去吗…… 看乌其木发呆,玄澈干脆跑过来拉着乌其木走。 江立见这俩孩子亲亲热热的模样,突然有一种类似于嫁女儿的心态,而且他不是很能理解,玄商为什么这么爽快地答应带外人回家。 面对江立的疑问,玄商只是笑笑不说话——谁让你花在孩子身上的时间太多了呢,孩子有了玩伴之后,我们就能尽情地□□做的事情了吧…… ☆、番外二 你们好, 我叫玄澈, 你们可以叫我澈儿,也可以叫我阿澈,但我强烈建议你们不要选择第二个称呼, 否则我父亲可能要发飙, 因为我爹爹也叫我父亲阿彻。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问我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别的小孩子有娘我没有,爹爹告诉我,我是女娲送给他们俩的最后一份礼物, 用两人的一滴精血抟土而成,同时具有二人的血脉。其实我并没有很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没关系了, 爹爹和父亲都很爱我,没有母亲也不遗憾。 爹爹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滴水不漏理智得有些冷酷的人,但内心慈悲且温暖;父亲就不一样了,父亲总是严肃着一张脸, 表里都是冷冷的, 爹爹说这叫做面瘫脸,什么时候他对你春风一笑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一开始我是有点怕父亲的, 后来发现父亲是个很心软的人,爹爹一旦生气就会很狠心,会打我骂我,父亲就从来不会,我喜欢往他怀里钻, 虽然他总是表现得一脸不耐烦,但从来不会真正地推开我,我爱父亲,当然,也爱爹爹。 在关于我的名字的问题上,爹爹和父亲争论了很久,差一点点就要打起来了,多亏了土地神爷爷劝住——我是后来才知道,父亲和爹爹会听这位土地神爷爷的建议是因为他长得很像在心魔之战中去世的琅嬛福地地灵,所以每次第五叔叔看到土地神爷爷都会有些伤心。 爹爹说要不干脆叫玄澈吧,父亲冷冷道:“都是彻,以后谁知道你在叫谁?” “不一样的,你是阿彻,宝宝是澈儿。” “就不能换个字?” “不换!” 澈,通也,君子见机,达人知命,人情练达,学问贯通,释然洒脱。爹爹说,这是他对我最大的期待。 父亲听了爹爹的话,抿了抿唇,没有再表示反对,然后我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爹爹说等我成人的时候,他还要给我取个表字哩。 这件事情也充分说明了,父亲看起来强势,其实是最心软的。 除了爹爹和父亲之外,我还很喜欢几位叔叔。 第五叔叔人最好了,每次到人间来看我都会带很多礼物,全是我喜欢的小玩意,还会教我法术呢。第五叔叔说,我生下来就有着娲皇赐予的神格,不能浪费了这天分,不过他也不希望我成为一个只会练法术的呆子,他常常说:“就算是神,与永恒的时光比也是短暂的,就像天与海会交融成一条线,而你永远也不能靠近那条线。小澈澈,你是很幸运的,你的降生是个奇迹,你要懂得享受自己的幸福。” 听说第五叔叔和颜修叔叔正在度蜜月……没错,我的年龄有多大,他们的蜜月就持续了多久,爹爹笑骂颜修叔叔就是懒。我倒巴不得他们继续玩下去,这要我就能收到来自三界各地的稀奇古怪的礼物了。 颜修叔叔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据说他当年成为魔域的王的时候,真的是血战成魔,身上那股子戾气算是浸入了骨子里,是怎么温养也去不掉的了,小孩子多多少少有点怕颜修叔叔。但是我知道,颜修叔叔纵然有千百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0 种脾气不好,也敌不过他对第五叔叔千百般的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为心爱之人化为绕指柔吧。 我第三喜欢的叔叔是青珩叔叔,他特别厉害,他可以带我飞上树,可以带我飞下水,还经常抱我去蛮荒境玩耍。在蛮荒境我有很多好朋友,有一只火红色的大公鸡,还有不长角的龙,还有把头抱在手上的二傻子,还有笑起来天上就下金子的招财宝宝,还有一流眼泪就下冰雹的坏孩子…… 青珩叔叔抽了抽嘴角,说:“那不是大公鸡,那是朱雀;烛龙虽然叫龙,其实是蛇,他当然没有角;不能当着面叫刑天二傻子知道吗;喜神和霉神你没事别去招惹哟,小心冰火两重天,一会金子一会冰雹的,砸傻了江立可要找我拼命。” 我乖乖地点点头,心里还在琢磨要怎么让喜神和霉神同时发力,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哦,差点忘了我师公了。 我师公叫白术,是一种药材的名字,一个很慈祥的老爷爷,我很喜欢他,但是他几乎整年都在外面游历,很少能回来看看我们。我问爹爹为什么师公总是跑来跑去,爹爹说:“因为爹爹也有家了,师父他了无牵挂吧。” “那为什么师公不成家呢?” “这不是说成就能成的。”爹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感情是不能强求的,缘分到了便自然而然地被吸引,缘分未到就独自一人生活,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家庭约束的。” 我听了个半懂不懂,只知道感情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然后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除了爹爹父亲和我跟白术师公比较亲之外,也就是福禄道人和赤眉仙君跟师公走得近了,然后我傻乎乎地问为什么师公不和他们俩组成家庭,结果爹爹一口茶喷了我一脸。 边给我擦爹爹边忍笑:“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跟同性别的人在一起的,我和你父亲,第五叔叔和颜修叔叔都是意外,只是看对眼罢了。你可不能跑到师公面前乱点鸳鸯谱。” 于是小小年纪的我就开始思考一个深沉的问题了——我到底是喜欢男孩子呢还是女孩子呢? 我家住在边塞,虽然附近时常有战事,但是爹爹和父亲都很厉害,只要下了结界,外面天塌了也不会影响到我们,所以我很安心地享受边塞风光,无忧无虑地成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小孩子都不愿意和我交朋友。 比如,我邻居家有一个莲儿姨姨,是爹爹的好朋友,她和她相公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可是我一靠近她,她就哭,从小哭到大,就是不跟我一起玩,我可郁闷了,问爹爹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爹爹当然说不是,可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小朋友们不喜欢我。 很久很久以后,我模模糊糊地想明白,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太无忧无虑了,显得那些饱受战乱与流离之苦的孩子相比之下很可怜。 但是我总以为,可怜不是别人的施舍,而是自己给自己的判定,自己不能乐观积极克服困难,难道还指望别人都比你惨不成? 总之,没有朋友的我渐渐感到孤单,即使有很多可爱的叔叔阿姨陪我,我还是觉得没有同龄小伙伴可以交流是件很难过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乌其木。 他跟边境这里其他流亡的小孩子很像,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又跟他们不像,因为他倔强的眼神,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大不一样,与生俱来的贵气与虎落平阳的愤怒结合在一起,使他的内心变得非常强大。 爹爹总说我傻,父亲却不会教育我小心坏人之类的,父亲明白,其实我有时候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小孩子的眼神就是那么直接坦荡,没有欺骗与虚伪。 我央求父亲把乌其木带回了家,特别开心,终于有了我的第一个朋友了。 乌其木一开始的时候对我们还有些戒备,后来大概是想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我们也不能图谋什么,渐渐冷静下来了。他告诉我们,他本来是西域一个小国的王子,要越境到这里来拜访中原的皇帝,谁知道半路上护送的官员叛变,他的亲卫全部牺牲,他一个人躲避追杀,跑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遇到了我。 在乌其木逃跑的这段时间里,他的那个小国家已经被叛臣颠覆,改朝换代,所以他才会说他再也回不了家了,家人都被杀死,他接下来活着的信念就是报仇。 我心想报仇不是很简单吗,区区几个凡人而已,我问爹爹能不能帮助乌其木,爹爹少有地严肃道:“澈儿,有些事情是不能假以他人之手的,否则就没有意义,会堵在心里一辈子。而且,众生平等,凡人也有很大的力量,你怎么可以有轻视的想法呢?” 我似懂非懂,不过不会再吵着要帮乌其木报仇了,只是陪着他一起练武术。 一练就练过了几番春夏秋冬。 我和乌其木都长大了。乌其木与我年龄相当,却比我高出一个头。有爹爹和父亲时不时的点拨,他显然已经达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了。可他出发回国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地担心,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复杂的情绪,我甚至——好想抱抱他,跟他说一声小心,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爹爹说:“担心的话就一起去吧,有你在,他应该会更加英勇的。” 我不自觉红了脸颊,只觉心跳快得都不像自己的了。 乌其木知道我是很厉害的,所以他没有赶我回去,而是伸出手,笑得明媚。我抹了把手心的汗水,小心翼翼而又异常珍惜地握上他的手,我们骑着骆驼朝着太阳的方向缓慢地奔跑,好像可以就这样跑到天荒地老。 我回头看父亲将爹爹揽在怀里,心想,第五叔叔所说的幸福我大概已经找到了吧。 没有什么比我们永远在一起更幸福的事情了。 ☆、回京的邀请 京城的火车站总是一副人挤人的样子, 发展与堕落在这样的大城市表现得尤其淋漓尽致, 有人满面疲惫就有人意气风发;有人满腹抱负就有人心灰意冷。排队等候出租车的地方,铁质网栏外面站着十七八个抽烟的男人,他们正在唾沫星子乱飞地劝出来的客人坐他们的车, 你会发现他们一开始舌灿莲花地保证了种种优惠, 最后到达目的地了却开始乱报价。 在这群人里,有一个板寸头男人显得与众不同,他拿个小马扎坐在角落里,一点也没有上前去招揽生意的意思, 姿势痞痞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脸上带着一点凶光, 别的人也不敢过去让他挪位置。他一根又一根地抽烟,眼睛却紧盯着网栏里面走出客人的口子,仔细地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板寸头有点不耐烦了, 收起小马扎站起来, 在铁网旁边来来回回地转悠,这时候,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1 另一个体型较为瘦弱矮小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板寸头的肩膀,声音柔柔地问:“还没到吗?” 张彪看了看表,没好气道:“估计快了。啧,还没进队呢派头倒是摆得挺大。” 林容雪温温和和地笑了笑,劝道:“没事的, 时间上还宽裕着呢。” 张彪看了看林容雪,讽刺地挑起了唇角,语气变得轻佻起来:“我说容雪啊,你这长得像娘们儿,名字也娘们儿,上辈子就是个娘们儿吧,生来活该让人干的吧,老大床上的技术好不好啊?改天也让我尝尝鲜怎么样?” 林容雪被气得红了一张脸,可他又实在不是那种能骂出脏话的人,兀自忍着恶心支吾了半天,弱弱地吐出两个字:“放屁!” “诶,我跟你说,我真的不比老大差的,试过的人都说好……”张彪正准备好好逗林容雪一逗,冷不防眼角的余光瞥见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个子高大,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短款马甲,拉链没拉上,露出里面纯黑色的t恤。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却仍然能从脸部轮廓看出这是个皮相很不错的男人。 张彪拿出手机眯起眼睛仔细比对了一下,除了这身衣服,不管是身材还是男人背着的那个大黑包袱都跟照片上一样,林容雪赶紧走上前去,还没开口,却听那人道:“嘿,你长得真可爱,有女朋友了吗,或者有男朋友了吗?”说完,他还伸出手想摸林容雪的脸。 林容雪被问得一噎,下意识退后,讷讷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张彪走过来,张嘴来了一句:“补丁万开山立柜,并肩子挖蘑菇?(冯老板占据一方,朋友你盗墓吗?)” 男人把视线转移到张彪脸上,摘下墨镜,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灯笼扯亮点(眼睛不够尖)。” 张彪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讪讪道:“这位就是江立兄弟了吧?”心里在吐槽:明明是事先约定好的对话,你借机嘲讽我眼光不好是干啥呢,想打架吗? 江立灿然一笑,直笑得阳光失色,眼神瞬间充满真诚:“没错,很高兴认识你。” 张彪愣愣地伸手跟他握了握,纳闷这家伙态度变化有点快啊,看起来莫名的……不太靠谱? 江立颇为自来熟地道:“二位怎么称呼?” 三人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互相介绍,张彪说:“我叫张彪,跟了冯哥五年了,这位是林容雪,两年前刚来。” 林容雪羞涩地对着江立笑笑,权当打过招呼了,他还对刚才江立的调戏有心理阴影呢。 “哦……”江立夸张地拉长了尾音,看着林容雪笑得有些贱贱的,“小雪儿啊,真是个好名字。” 林容雪急红了一张脸,想说他有名字,他不叫小雪儿,江立已经快速地摸上了他的手,他立即像触电似地弹开,下意识躲到张彪身后去了。 张彪有点尴尬,而且对江立的毛手毛脚看不惯,虽然他也不是特别容得下娘娘腔的林容雪,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第一反应维护自己人的,他对江立说道:“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回头冯哥等急了就不好了。” 江立颇有深意地看了张彪和林容雪一眼,洒然一笑,单手抬了抬身上的大包袱,大步往前面走去,不再开他们俩的玩笑。 到了车上,江立坐在后座,瞧着二郎腿把脑袋支在车窗边上,看着外面堵得长长的车队,随意地问了一句:“这次多少人?” 张彪回答:“冯哥说在精不在多,正经外援就您一个,其他的都是工地上拉来的乡下汉子,卖力气的。” “是吗……”问题虽然是江立提的,但是对答案他并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他侧躺在座椅上,兴致缺缺的样子。 在人多的地方容易产生孤独感,类似于全世界都在忙碌而只有你在迷茫,你是人海中小小的一滴,哪怕即刻死去也不会产生多大影响,地球还是一样的转。他颇有些难过地看着外面拥堵的车辆和涌动的人流,找寻着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忽然,有一抹亮光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短暂的印记,他连忙直起身体,扒着车玻璃使劲睁大了眼睛……人与车依旧匆匆。 果然是思念至深引起的幻觉吧。 张彪和林容雪都注意到了江立怪异的举动,张彪问:“你在看什么?” 江立说:“没,很久不来北京了,只是感觉有些陌生罢了。” 没有玄商的地方,便不是安居之所。他以双脚丈量土地,走遍了半个国家,兜兜转转又应邀回到了这四九城,却依然没有收获,玄澈在国外也是明察暗访很多年,一无所得。 其实江立有时候想过,如果这辈子找不到玄商怎么办,最后他自己否定了这个如果,没有什么怎么办,他们俩生生世世的追寻是宿命,或许有开始,但没有结束。 张彪不知道江立七拐八绕的心思,顺嘴接道:“大概是国际化进程越来越快了吧,发展越来越好了,更现代了吧。” 江立笑了笑:“国际化啊,说起来,我儿子也在国外,近期可能要回来了。” 林容雪轻声道:“这么小的孩子就送出国了吗?是留学吗?” “小?”江立摇摇头,努力回忆了一下玄澈身份证上的年龄,“他二十岁了。” 张彪踩刹车的脚顿了一下,惊诧道:“那你几岁?”问完他才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不过江立并不太介意,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几岁了,真要是从第一世的江立算起的话……不好意思,数学不好,数不清。 于是他还是报了自己身份证上的年龄,虽然因为职业的原因他得不停地更换身份证:“三十七岁。” 林容雪用他那机智的大脑快速计算了一下——江立十七岁就有了孩子了,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张彪的重点倒不在生孩子上,他只是感慨了一句:“你看起来真年轻。”张彪今年也没到四十,虽说长得不算难看吧,但跟江立一比真是有种近乎兄弟甚至父子的感觉,不知道江立究竟是怎么保养的? 京城的绝对面积不大,不过开车过程中各种突发状况太多,时不时就要被堵住,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江立已经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张彪打开车门正要叫醒他,视线突然落在了江立的大黑包袱上,江立坚决不肯把这个包袱放进后备箱里,睡着了还牢牢地压在身体下面把手臂盖在上面,除了下斗用的装备,里面还会有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张彪想伸手摸一摸,但还停留在想的一瞬间的时候,江立睁开了眼睛,他与张彪对视了三秒,眼中划过一抹厉芒。 张彪忽略心头那一丝毛毛的感觉,连忙说:“我们已经到了,可以下来了。” “是吗?”江立收回目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望了望窗外,眼前是一座豪华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2 的欧式别墅。不禁有些感慨:这年头干倒斗的真是发达了啊,跟一般人心目中灰头土脸的形象太不一样了。 江立知道,这“发达”的背后牵扯到了多少东西,多少不可言说的潜规则。 不过没关系,任何复杂的东西都与他无关,他不是为生计奔波,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他的所有安稳生活的前提都是与玄商在一起。 这别墅从外面看没有什么,可是进门的时候接受了很多检查,保镖要求不能携带武器,江立指了指自己的背包:“这不是武器,是咱们吃饭的家伙。” 显然冯哥是跟他们打过招呼的,所以他们并没有为难江立,反倒是张彪和林容雪接受了检查。 江立眯了眯眼,摇头失笑——冯至宽看来并不如他名字所说的那样宽容。完全信任手下的领导者愚,太过怀疑合作伙伴的领导者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真正的高明是威慑与信任的结合。 江立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理想化,可能在他认识的人中只有颜修能达到这个程度吧,梁政与女娲全都有缺陷。 ☆、转角再相逢 冯至宽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土瓢把子, 江立见他的时候,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休闲装,靠在华丽的沙发上,以一种微妙的表情晃荡着酒杯中鲜红色的液体, 地上趴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 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江立看到这种情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后面跟进来的张彪和林容雪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拦住。 “江爷, 留步。” 随着冯至宽出声,门口的保镖立即伸出手挡住江立的路,江立灵巧地原地转了个圈, 笑道:“我是看冯爷你正在忙,想说是不是等你忙完了再进来。” 冯至宽抬起头,意味不明地和江立对视,江立微微眯着眼, 狐狸似的, 眼中有几分古怪的笑意,竟是丝毫不退缩。 现场静默了一阵子, 冯至宽忽然哈哈大笑:“果然有胆,不愧是我看中的合作者。”他朝着对面的单人沙发示意了一下,江立从善如流地坐下,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说是合作者,冯至宽明显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他用眼神来测试江立胆量的时候,就把自己放在了更厉害的一个地位上。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固然重要,然而认错比不认更加失败。短短的一小段接触中,江立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冯至宽的为人。 “冯爷,明人不说暗话,直入主题吧。” 冯至宽示意张彪把文件拿出来,道:“跟爽快人说话就是轻松。我也不多废话,这个斗我之前已经请人看过,依山傍水,龙脉尚未衰竭,在风水上绝对是个吉穴,相信江爷也是看的出来的。” 江立从没研究过所谓风水之术,不过亏得他修过仙,随便瞄一眼就能看出灵气这玩意儿,图片上展示的地方确实灵力很充足,不过他总觉得某些布局有点奇怪。 冯至宽道:“说来也惭愧,我在道上是老人了,论班底,能跟我拼的没几个,可惜上次折了不少在云南……”说到这里,他眼神变幻了一下,接着道,“这次能请动江爷相助,看来大事可成。” 江立又看了两眼资料,瞄了一下仍然在地上趴着的女人,将文件放回到桌子上,资料全不全,危险系数怎么样他都不管,就直截了当地问:“分成呢?” 江立最初下斗的原因是他和玄商玄澈同时陷入沉睡之后,玄商的意识回归了昆仑境,与女娲的纪念冢一起埋葬在了神墓里。岁月变幻,当他和玄澈再次醒来,玄商已然不知所踪。灵境消失,三界秩序重排。天下之大,枯骨坟冢遍地,所谓的神墓究竟在哪里? 都说倒斗是亏损阴德的事情,江立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能与玄商重逢,哪怕生命终结在明天,也了无遗憾。 因此,江立其实并不在意钱,玄澈足够能干,他也是个隐形的富翁。但是江立把冯至宽这种人的心理摸得很透,他们就是需要钱来安自己的心,仿佛付出了钱对方就不会背叛自己。 果然,听见江立的问题,冯至宽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江爷是更喜欢转手前分还是转手后。” 江立耸了耸肩,随意道:“我杵门子软(不会挣钱,挣得钱少),拿不了主意,你决定。” 冯至宽说:“那咱们就转手后。” 答案不出江立的预料,他只是笑笑。 所谓转手前,就是掏出来的明器自己去出手,江立这么多年在道上不是白混的,他路子很广,上赶着巴结他的人也不少,提一提价就赚得多;而转手后分的话,很多程序就不是那么透明,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小玩意明明卖了五十刀,他却告诉你只卖了三十刀,还能拿出人证物证来让你相信,于是你就傻乎乎地拿着很少的钱回家了,而他就赚大发了。 江立站起来,背上黑色大包,说:“我只负责下去破机关,其他的事情劳冯爷多费心了。” 装备、经费、人手,甚至估计战损比,这都是冯至宽需要安排好的事情。江立说的不客气,冯至宽倒也不生气,道上有名的江爷要是客客气气的那才惊悚呢,他摆摆手让林容雪带江立到房间里去。 江立看着林容雪,忽然痞痞一笑:“冯爷,这小雪儿长得不错,你不介意借我用用吧?”他的表情很清楚地显示了这个“用用”是什么意思。 林容雪脸上尴尬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回过头带着一点哀求的神色看着冯至宽,张彪也是心中一动。 冯至宽完全无视林容雪的心情,爽快地点点头:“江爷随意,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找张彪,或者直接跟我说。” 一个林容雪罢了,在他心里能算哪根葱呢? 江立打了一个响指:“痛快!”话音刚落便拉着林容雪走了。林容雪是那种不会骂脏话也惯于逆来顺受不反抗的人,虽然感到又害怕又屈辱,可他更清楚地明白,他惹不起江立,惹不起冯至宽。 目送着林容雪的背影消失在别墅转角处,张彪突然觉得很不开心,有一种自己的玩具被别的小朋友拿走并且弄坏了的感觉。 “张彪,下午你去看看那些脏兮兮的农民工,喜欢甩小滑头贪小便宜没眼力见儿的全给我筛掉,确定名单之后去领装备发给他们,并且让顾维之给他们做培训,别上来就用蛮力把装备给我掰坏了,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我要他们的命!” 冯至宽的话让张彪回神了,他赶紧低头:“是,明白了!”农民工在冯至宽眼里不是人,张彪不是第一天领教冯至宽的狠心了,以前真有被他打死的事例,比地上这半死不活的女人还惨。 他转身要出去,冯至宽又叫住了他:“等等,你顺便给底下人打声招呼,没事别去江立面前瞎晃悠,他脾气古怪,不定整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3 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彪忍了忍,想起林容雪,犹豫道:“冯哥,这人真的靠谱吗,他看起来……” “你是说你看人的眼光比我好?” 语气轻轻的,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却让张彪紧张了一瞬:“不是,冯哥,我只是不太了解。” 冯至宽看了看张彪,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再次端起那杯鲜红色的液体:“江立这个人很神秘,十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迅速在成名,在道上的地位节节升高,据说没有他吃不下的生意。”这“生意”自然是指挖蘑菇——盗墓。 张彪一愣,问:“可他现在才三十七啊。”那么年轻,一夜成名,说是没有背景张彪不会相信,难道真的光靠倒斗的手艺?他不会也有本祖传的《十二字风水秘术》吧…… “最重要的是,我摸不出江立的底子来。更准确地说,他是我见过的,洗得最干净的人。” 做挖土这一行的,不怕默默无闻,就怕被人抓住小辫子,冯至宽自认已经把上上下下的关节打通得很透彻,就这样他还不能说自己“干净”,偏偏江立能做到。 同时拥有道上的声誉和见得了光的简历,张彪震惊了一秒,讪笑道:“他的出身一定不凡吧。” 冯至宽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或许吧。” 江立走进冯至宽指定的房间,第一步是干脆利落地拆掉了那些装在隐蔽角落可能拍到他隐私的摄像头。这是冯至宽的一种防范,也是一种试探。如果江立没拆,他就可以监视江立;如果江立拆了,可以证明江立发现机关的能力也是很厉害的。 反正拆不拆,冯至宽都不会生气,江立自然是果断地拆掉了。 这个房间在别墅的三楼,阳台很大视线很开阔,阳光在阳台上肆意地跳跃,他可以看到一片很大的草坪,上面修建着高尔夫球场。 他冷笑了一下——靠倒斗起家的,说白了就是暴发户,心狠手辣还一个劲朝着高雅靠拢,冯至宽可以说是心很大了。 精神不跟着物质提升的,最终还是只剩下空虚罢了。 林容雪站在门外不敢进来,江立对他勾了勾手指,笑道:“放心,我没真的想怎么样你,这里风景多好,你在门外能看见什么?” 林容雪捏着手指头,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蹭进来,江立故意道:“你再这么扭扭捏捏我就理解为你真的想上我的床了。” “不是、我不是……”林容雪慌张极了。 江立又是想笑又是心疼,这家伙这个性格不知道是怎么在这种组织里混下去呢,难道冯至宽就喜欢这类型的? “别不是了,实话跟你说吧,你长得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所以我看着你比较亲切,我找你过来也是不想你去陪冯至宽那糟老头子。” 林容雪想说冯至宽的年龄还不能算老头子呢,却情不自禁问了一声:“那你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死了。” “对、对不起……” “嗨,”江立无奈地摊摊手,“你怎么动不动就慌呢……” 他还想说点什么,突然看见落地窗外的大草坪上走过一批人,由张彪带领着,看形容样貌就是张彪之前说过的农民工。 林容雪看着江立剧变的眼神,疑惑不解地也朝那个方向看去。 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队伍最后面那个人长得特别帅,高高大大,腿长脚长,眼神略有些阴郁,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傻乎乎的。 江立从来没有想象过在这种场合见到玄商,他本已经做好了挖一辈子坟把玄商挖出来的打算。那人看起来更高更瘦了,皮肤晒成了健康的深色,原本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沧桑,双手露在灰扑扑的袖子外面,手背上布满了劳作留下的沟壑。 江立痴痴地看着那人走进屋子,眼神仍未收回来。暗暗地期盼玄商可以回头看他一眼,这样他就可以笃定一切,可是玄商明显没有感觉到来自楼上的灼热的视线。 忽然产生了一种极荒诞的感觉,这真的是他想找的那个人吗,世界上长相一样的人不是没有……关键的是,江立始终想不通玄商是怎么从坟墓中爬出来的。 其实江立完全可以冲下去问问,可是“近乡情更怯”,他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再说了,就算真是本人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对玄商抱着怎样的情感了,也许已经从最初的爱化为了执念。 “你怎么了?”林容雪不解道。 江立淡淡一笑:“你相信阔别千年的爱情吗?” 画风忽然从流氓变得文艺了,林容雪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思考了一下,他郑重地回答:“相信,我相信。” “你有没有刚刚走过去的那波人的名单?” “有。”林容雪犹豫了一下这算不算机密,最后想想冯至宽只是拿他们当工具用,没什么好避讳的,“你想知道吗?” 林容雪打电话让张彪把农民工的名单带来,几秒钟之后张彪就出现在了门口,见林容雪衣衫完整而且行为举止间没有不自在的地方,明显松了一口气。林容雪见他一瞬间放松下来,莫名脸就有些红。 江立自然察觉到他们俩之间微妙的细节,不过他急着看名单也就没有调笑他们。 ☆、传说中的墓 伦敦的空气是潮湿的, 常被霏霏细雨掩盖的天空下却温养出一个将现代化和古典优雅有机结合起来的大都市, 绅士们裹着棕色或黑色的长款修身风衣,在街头缓缓走过,面容有些苍白, 神秘而淡然。 “mr. xuan!” 一个高鼻深眼的外国人打破了雨后街头的宁静, 快速跟上了前面的男人,在清凉的天气中跑出了一脑门汗。 “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了,是我们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好吗,我们可以继续谈。” 前方高大的男人脚步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缓缓回过头来,雨后的太阳恰好从厚重的云层中露出脸来, 照得他脸上的绒毛都染上了一层光辉——完全长开的玄澈眉眼间颇有几分他父亲和爹爹的模样了,温和而残酷,冷淡却装模作样,执着又洒脱。 “你们很好, 我很感谢你们, 但我必须回去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回国去。” 外国人费力地想了想, 用蹩脚的中文试探道:“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你的爸爸,是不是你爸爸发生了什么意外?” 玄澈笑着摇了摇头,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机:“恰恰相反,是好事,他的春天回来了。” 外国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目送着玄澈的背影渐行渐远,还在那发愣——春天?什么意思啊? 京都,郊外某别墅内。 冯至宽双手交叉靠在会议桌上,犀利的鹰眼逐一扫过列席众人,在看向江立的时候对他笑了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4 笑,江立也回以微笑,却笑得有些心不在焉。 江立在张彪拿来的那份名单上,确确实实地看到了玄商这个名字,所以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玄澈,也许很快他的追寻之旅就将结束,也许这诸多巧合拼凑起来又是一次失望……不管怎样,江立现在的心情是平静不下来了。 还好江立善于隐藏自己,冯至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他开始和大家讨论三天后的行动,江立这才稍稍回神。 会议桌上的都是这次行动的主要人员,包括冯至宽、江立、张彪、林容雪、贺建业、叶教授、常彬和墨杜莎。冯至宽介绍大家各自认识。 张彪和林容雪江立之前接触过,张彪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力气大武力值高不提,关键还心细,据说曾经救过冯至宽的命,所以一直被冯至宽引为亲信。林容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有着识别机关和毒物毒瘴的独特天赋,以前应对触发型的机关和毒气,土夫子们一般使用动物来探路,可动物毕竟没有意识,不会灵活机动,真出了事就趴在那里咽气了,后头的人不知虚实只好撤退,换成人可就不一样了。 林容雪可以破解机关,帮助降低在墓道就折损人手的可能,他还可以但时间内分析出毒气的成分,然后用携带的药品配制出解毒试剂,简直是居家旅行的神器,连江立听了都暗暗咋舌,这家伙本该是优秀的物理学家或者化学家,怎么瞎了眼跟了冯至宽这个衣冠禽兽呢? 贺建业是负责做买卖的,装备购入和明器转出很大一部分由他控制,彻彻底底的奸商一个,和冯至宽算是蛇鼠一窝,可以想尽办法得到最高利润。一般来说在这个队里没人想得罪他,毕竟谁都不希望拿到自己手里的装备是被动了手脚的吧。这次他也要跟着下斗里去,自告奋勇承担了队伍断后的工作。 叶教授身体很差,整天咳得跟个肺痨似的,不知道全名叫什么,大家都管他叫教授,据说他原来是某著名大学考古学的特聘教师,后来犯了严重的错误一朝身败名裂。他整个看起来很阴郁,头发总是乱乱的,两只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看人,猛一瞧冷飕飕的挺吓人。 冯至宽的队伍就差个专业考古人员,几经推荐他找到了叶教授,叶教授不稀罕钱,但他稀罕古物,他有一种强烈的研究欲,失去考古经费支持的他无法组建自己的考古队伍,只能蹭冯至宽下斗。 常彬人长得特别胖,功能方面是和张彪差不多的,力大无穷。他本来是个山沟沟里的放羊娃,为了给母亲看病给他们山区的孩子建学校他才跟着冯至宽干的,他不像贺建业似的跟冯至宽有过命的感情,他纯粹是为了钱卖力气。 墨杜莎是队伍里唯一的女人,真名不详,因为心狠手辣又样貌妩媚而被称作墨杜莎——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她的秀发垂至腰间,利落地扎成高高的马尾辫,身着黑色皮衣皮裤和高筒长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英明干练的气息。据说他是冯至宽昔日好友的女儿,她称呼冯至宽为干爹。 “出发时间是大后天傍晚五点钟,我们在门口集合然后清点人数,一起出发。这一项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其余人均摇头或者面无反应,只有江立举起了爪子:“我有。” 冯至宽瞟了江立一眼,抬抬手示意他直说。 “既然都谈到这个份上了,合作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吧,可冯爷您现在还没告诉我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墨杜莎冷哼一声,甩了甩头发:“江先生在道上也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样不会说话,我们去哪里,你到了自然会知道。”虽然这合作的性质特殊,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金钱买卖,江立和冯至宽各有隐瞒各取所需,讲什么信不信任的。 江立摊摊手,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这个人一向不做心里没底的事情,冯爷觉得呢?” 冯至宽思考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着,会议室里一片肃静,正当江立想转身离开的时候,无形的对峙结束,冯至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江爷说得有道理。”说着还暗暗瞪了墨杜莎一眼。 两位爷互相瞪来瞪去,别人也没法插嘴,墨杜莎虽心中不耐,到底还是收敛了起来。 “江爷喜欢诗吗?” 江立道:“那要分是什么诗。”玄商写的他就喜欢,哪怕小学生水平他也喜欢。 “昆仑九层台,台上宫城峻。西母持地图,东来献虞舜。虞宫礼成后,回驾仙风顺。十二楼上人,笙歌沸天引。裴回扶桑路,白日生离恨。青鸟更不来,麻姑断书信。乃知东海水,清浅谁能问。阆峰绮阁几千丈,瑶水西流十二城。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这是唐朝诗人鲍溶的怀仙二首……”冯至宽正欲介绍,却见江立发呆,疑道,“江爷?” “没事,你继续说。”只不过是开头的昆仑二字让江立有些出神罢了,“我只是在想包容是谁,小学背过这篇课文吗?” 巍峨的宫殿楼阙,温和的女神笑颜,缭绕的山巅云雾,一件件鲜活得像色彩分明的图画,只有关于那人的一幕幕却转淡……他也许穷尽一生都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与曾经相似的一切。 冯至宽顿了顿,接着道:“这位诗人是不太有名,但是白居易还曾有诗云‘子晋庙前山月明,人闻往往夜吹笙。鸾吟凤唱听无拍,多似霓裳散序声’,李白也说过‘吾爱王子乔,得道伊洛滨’的句子……实不相瞒,这众多诗句中提到的王子乔,周灵王长太子姬晋,就是此行我们的目标。” 江立活得太久,也看得太多,所以听到冯至宽的话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好笑。姬晋是什么时候的人?东周。好,就算东周古墓有发掘过的经验,可姬晋这个人非常神奇,按照传说来看他应当是没有墓的。 传说中,周灵王太子喜欢吹笙作凤凰鸣,才华横溢,承天景命,忠诚正直,善良洒脱,品行极其高洁,最终修道得道,在缑氏山乘上白鹤羽化登仙。 划重点,登仙了啊,你们却告诉我找到了他的墓? 姬晋几乎代表了后世上至王侯将相下至穷酸文人的终极幻想,他应当是个存在过的人,但从现在的眼光看来,得道成仙未免太过离奇,恐怕是谣言误传。 这时候,阴森森的叶教授讲话了:“有人认为王子乔的墓在离西汉长安不远的茂陵,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悬剑之说更是子虚乌有。不论王子乔真正下场为何,作为曾经的灵王太子,一个规模巨大的衣冠冢是肯定有的。而且,根据现有的东周古墓挖掘经验来看,很有可能王子乔的墓也是一坑多棺,那这里面就不简单了。” 说着说着,叶教授死气沉沉的眼中突然爆发出锐利的精光,看得出来研究的渴望已经代替了名利和情感成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5 为了他生的支撑点,江立不知道该佩服这样的精神还是该为他感到悲哀。 冯至宽看着江立,循循道:“江爷,东周时期的墓啊。” 江立淡定道:“既然年代那么古老,你们确定找对位置了吗?别到时候只剩下一堆骨头渣渣。” “这个不需要江爷担心,我早就派人探查过了,四周的环境稳定,而且没有盗洞,再加上叶教授的判断……” “我的判断绝对不可能出错!” 江立耸了耸肩:“但愿吧。” ☆、论交流障碍 江立对传说中的周灵王太子的墓兴致缺缺, 随后的讨论他基本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贺建业问他还有没有需要的装备的时候,他也只是说自己都准备好了。 墨杜莎看江立不顺眼,觉得他太高傲, 频频出言讽刺, 江立只当她浪费唾沫。张彪倒觉得江立这样非常靠谱,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沉稳镇定说明他有足够的信心,而信心的支撑通常就来源于实力, 干他们这一行的,跟死人抢饭吃,没点保命绝招还是趁早洗洗睡的好, 免的折了自己还连累了队友。 商定了出发的事宜之后,江立径直回了房间。林容雪下意识站起来,僵硬地看了看冯至宽,冯至宽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容雪就跟在江立后面走了。 江立腿长脚长, 走得特别快,林容雪慢吞吞地挪到江立门口的时候, 江立已经把门关上了。他尴尬得满脸通红,捏着手指头不知道该回去还是该敲门。 呆呆地站了很久,夜晚的凉气让林容雪的脚趾都在运动鞋里蜷缩起来,江立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只见江立一脸无奈道:“我说小雪儿啊, 你是真呆还是假呆?既能识破机关又能解除毒气,反应应该是很敏锐的吧,那你发现你身后拐角处那个跟着你走了一路的人吗,快跟他回去吧。” 江立正在房间里一个人伤感呢,却总能感觉到林容雪像门神一样站在外面,那感觉别提多别扭了。 闻言,林容雪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半截袖子和一小半肩膀几乎是在同时退到了墙后面,凭着衣服的颜色在视网膜上留下的一点点印象,林容雪判断出那人是张彪。 江立一脸无可救药地摇摇头,再度关上了门。 走廊上沉默了一会儿,张彪从拐角处走出来,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走路紧张得同手同脚。 “这么晚了,回去睡吧,还是说你不和别的男人在一张床上就睡不着?” 明明心里有点关心的,却偏偏要说难听的话,张彪觉得自己弱爆了。见林容雪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张彪就像一拳打进棉花里似的,浑身不得劲,扯起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抬脚转身。 手上突然传来细腻的触感,张彪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林容雪见张彪没有甩开自己的手,心中一喜,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声音低不可闻道:“不和别人一起睡,和你好不好?” 林容雪平时说话就温温和和细细软软的,像是一把小刷子在人心上挠啊挠,而现在加上暖黄的灯光和亲密接触的动作,声音越发带着诱惑的意味。 张彪想,他本应当高兴的,偷偷摸摸占有老大的人,这是一种怎样优越的特权?然而恰恰相反,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恼怒,他一把拽过林容雪,将他的背狠狠砸在墙上,林容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上瞬间失了力道,从张彪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你总是这样吗!” 一副跟谁都可以的样子。 林容雪迟疑地抚上手腕上淡淡的红印,直到张彪走出他的视线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等待装备的这三天,江立很心焦。他如果提出要去见那些临时帮忙的农民工,冯至宽多半会觉得他得寸进尺,连这点小事都要过问。 他迫切地想要求证。 说起来也奇怪,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得到希望又失望都挺过来了,怎么这次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大概是太相似了,相似到令他惶恐。面容,名字,都一样。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形容他现在的心态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发的那天,江立靠在解放牌大卡车的车门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时不时朝农民工的队伍张望,那熟悉的人依旧是排在队伍的最后,正在往车上装野营装备,大大小小好几十箱,他搬得出了汗,晶莹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像泠泠泉水冲击巨石时迸溅的一滴,暗中蕴藏着力量。 棕色的皮肤,强壮的体魄,健康的姿态,不是第一世时看似阴冷实际虚弱的眼瞎耳盲之人,也不像昆仑山巅孤寂高冷的创世神灵,他仿佛从云端跌落了凡间,在生存的磨砺中逐渐回归了本真的状态。 江立有些心疼,嚼狗尾巴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转过脸去。 与此同时,玄商忽然抬起头,往大卡车的方向望了望,但江立靠在车的那一侧,玄商看不真切。 “你怎么愣住了?快点啊,小心被冯老板削!”一旁的工友使劲推了玄商一把,本意是想提醒他,不小心下手太重了,玄商的胳膊肘磕在了木箱上,那人不甚在意,敷衍地道了句对不起。 玄商连忙摇摇手:“没事,没关系……”他“没”这个音节刚发出来的时候,工友就已经不理他径自去工作了,他收回手,自我宽解地笑笑,继续干活。 他知道自己有点傻,不讨人喜欢,习惯了就好,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默默观察了全过程的江立暗暗咬住了满口银牙,也不知道是想打别人多一点还是想打玄商多一点。 出发前冯至宽命令一众亲信们进行最后的清点,江立秉承着漫不经心的宗旨完全不参与其中,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往农民工那边蹭。 玄商正在清理地上散落的纸箱、绳子和□□灰,一转身,冷不防撞到了一人。 江立吐出嘴边叼着的狗尾巴草,亮出一个自认为能打满分的笑容:“啊,好巧啊!” 江立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犹如星辰满天般灿烂,玄商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糙汉子,原先以为林容雪那款的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更逆天的。 见玄商一副被自己的美貌震惊了的样子,江立可以说是非常满足了,这心态类似于老夫老妻七八十年了,丈夫还夸妻子是最美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江立不动声色地眯着眼上上下下地隐藏着贪婪地看了玄商好几眼。 玄商老实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眼睛不太愿意和江立对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只要两眼一对上,他就会被吸进漩涡里。 “你有小名吗?”江立继续笑眯眯。 一般人会问别人小名吗?玄商有些搞不懂,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6 “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 玄商怀疑自己听错了,而且江立也很快转了话题:“你是哪儿的人啊,家里还有谁啊,都在哪里干活啊,收入高不高,有房有车吗,身体健康吗,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抽烟喝酒凶不凶?” 江立一口气问了玄商一大堆问题,搞得玄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的好。怎么听着比查户口还详细呢…… 玄商以为江立就是逗他玩呢,没想到问完之后江立拎了个小马扎坐在地上,笑眯眯地仰着头,一副等玄商慢慢回答的乖巧模样。 莫名的,玄商觉得江立看起来很可爱。 “我家住得远,小山村里,说出来你应该也不知道。我父母去世的早,现在老家没有什么亲戚了……” 玄商简单地应付了江立一下。他说他现在就是跟一个远方表哥在京都这里搞施工队,收入不高,目前还买不起车子和房子。 说到这里,他憨厚地笑了笑:“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在努力地攒着,就算将来不娶媳妇,我儿子还要学费呢……” “噗!” 江立正悠哉哉地喝着水听故事呢,突然听见“我儿子”三个字,登时一口可口可乐全喷出来了,玄商顺手拿起自己的毛巾给江立擦了擦脸,擦到一半感到一丝尴尬,他这块毛巾用的久了,虽然经常洗也免不了有点变色,像江立这样整洁漂亮一看就很公子哥范儿的人是会嫌弃的吧。 正欲收回毛巾,他的手忽然被江立的手按住了,江立神色无比阴沉地抹了把脸,然后狠狠摔了毛巾,目瞪口呆:“你都有孩子了!” 玄商默默地把毛巾捡起来——洗干净了还能用呢,就算你生我气也不能浪费东西吧……不对,你生我什么气呀。 “是啊,我儿子今年五岁半。” “玄商!”江立眼中戏谑的笑意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他蹭得一下站起来,幽幽的黑色火光在眼眸中燃烧,最终湮灭,“你可以的,你真是太棒了,你连孩子都有了你,你牛掰极了,你为什么不上天呢!” 玄商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整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立已经气呼呼地走了。 玄商伸了伸手,心说我还没说完呢到底为什么生气啊,我都这个年纪了,没结婚也就算了,有个养子很稀奇吗? ☆、失踪与黑影 被玄商的话震惊到了, 江立一路上又气又急, 真有撂挑子走人的冲动。想想吧,多不公平啊,他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心中挚爱, 而对方却心无负担娶妻生子, 把他置于何地,又把玄澈置于何地呢? 瞳孔中幽暗的火光越烧越盛,车中其他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江立情绪的变化,时不时朝他瞟上一眼, 他只好闭上眼睛,索性靠着椅背睡觉。大概是前几天辗转反侧睡眠不足,他一歪头就真的睡过去了, 最后是张彪和林容雪叫醒了他。他朝窗外望去,果然已见不到建筑车马和人家,山脚下比他想象得更加荒凉。 见江立一手拎起一个大包,林容雪善意提醒道:“江爷, 东西可以给后面的人拿的。车开不进去了, 根据叶教授对周太子墓的初步位置推测,我们还要步行很久, 这么多东西拿着太累了。” 说着,林容雪顺手一指,刚好对上了偷偷摸摸看了江立一眼的玄商,玄商抿了抿唇,尽管他手里已经提了两个大包, 还是颇为自觉地走过来要接过江立的行李。江立一方面特别想用行李砸死他,另一方面又舍不得他拿那么多东西,暗暗唾弃自己真是娘们唧唧。 江立故意道:“你能拿的动吗?不要走到半路就累趴了。” “可以的。”玄商老实地点头,伸出手去,江立却往后缩了缩,他有些尴尬地瞄了江立一眼,又伸手去拿,这次江立总算没有躲开了。玄商把黑色大包向后一甩,稳稳地托在背上,转头提起其他的行李。 林容雪感慨玄商的力气真的很好,张彪却有些疑惑。江立很重视他的那个包,看都不让别人多看一眼,可他现在愿意把包交给一个脏兮兮傻乎乎的男人? 所有人都下车后冯至宽让手下再次进行了人数清点,数了两遍却发现少了一个人。这刚进山呢还没下到墓里就有人失踪了,冯至宽沉着脸,左手无意识地触摸着腰间冰冷的枪管。 “缺了谁?” 墨杜莎向冯至宽报告:“一个叫林亥的男人,是他们这伙工人的工头。” 常彬拎来一个农民工问话,那人哆哆嗦嗦道:“刚才停车的时候林头说要去方便一下,可能是昨儿晚上吃坏了肚子,他说五分钟一定能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众人朝周围望了望,除了他们停放卡车的地方有一片空地之外,再往上走就都是密林了,一个人要是钻进去,不管是存心躲藏还是出了意外,都不好找。 “他去了哪个方向?” “大概……那边吧。” “我去看看。”江立随口道。 冯至宽向贺建业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去吧,找不到也早点回来,我们会在上面安营扎寨,你们顺着沿路的记号来找我们。” 在野外生存,最怕就是失去食物和迷路,一旦挨饿且迷路,差不多就永远走不出一座山了。他们为了标记路线采用了很多种方法,有放绳子的,有气味跟踪的,有画图案的,在高端装备无法使用的深山老林,回归最原始的笨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贺建业点点头:“明白。”说完就跟着江立走了。 玄商在队伍的后面看着江立走远,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把他的包递过去,可是隔得太远,江立和贺建业两三步就走没影了,他也只好放弃。 其实冯至宽并不担心安全问题,他家底厚,给主要行动人员购置的装备都很好,每个人随身携带打火机、少量常用工程□□、冷烟火、信号弹、军改民的折叠刺刀以及一支黑星92,虽然为了携带这些东西,一路上哪里荒僻就往哪里开,就怕遇到检查,但一旦到了现场,不管是碰上大型猛兽还是劫匪强盗,几乎都不用怕。 人创造时势,并且与时俱进,因生产力不足而受限制的老的盗墓一套已经不能跟现在相提并论了,毕竟装备上先进了这么多。不过,黑驴蹄子、蜡烛、糯米之类的老规矩他们并没有无视掉,墓道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子里空间逼仄,四处横生的枝叶极其容易遮挡视线,江立和贺建业一路无话,贺建业一路用石头记录他们的方向和步数,走着走着,他们已经离开最初停车的地方很远。两人皱着眉头停下来打量四周,风吹过灌木丛发出沙哑的歌声,一团团黑影颤动躲藏,像随时会扑出来一样。 再找下去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7 的话等到天黑树林里就危险了,可是一个大活人不过是出去上个厕所,能走多远?就算迷路了,上山下山总还是分得清的,不可能往上走吧,应该会折回来找他们才对。 正纳闷着,江立突然看向远处,道:“石头。” “嗯?”贺建业转头看他。 江立指着地上,说:“你做的记号,不见了。” 贺建业连忙蹲下去扒开草丛,原本摆放成一条直线的石头有的扭扭曲曲凌乱地被扔在四处,有的干脆就不见了!贺建业绷紧了脑中那根绳,猛地站起来,一瞬间草木都化作张牙舞爪的恶魔,随时会在背后出手。 什么时候石头被移动了?江立和贺建业都不是菜鸟,警惕心提得很高,可这样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就有点恐怖了。满地都是枯枝败叶和草丛子,有一个人悄悄跟着他们并且轻而易举破坏了石头记号,还能不发出声音? 这已经不像是人做的了。 就在气氛蓦然变得紧张的时候,后方左侧突然传来集中的“沙沙”声,一个硕大的黑影一闪而过,贺建业和江立同时退后一步,拔出折叠刺刀,互相递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同时往那里靠过去。 他们不太敢点火,怕惊扰了那东西。 树缝间影影绰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窝成一团躲在灌木丛后,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也就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贺建业伸手往下劈了劈,示意这荒郊野外的要是个正常人早就应该出声而不是偷偷摸摸跟着他们,这东西一定有问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江立点点头,缓缓举起刺刀。 临到了要刺出去的关头,他脑海中忽然闪过熟悉的画面。想当初他和玄商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一种情形,本以为是野兽,谁知一箭射出去却扎中了永世的冤家。就在这一恍惚的时候,只听得对面“哗啦”一声,贺建业整个人掉进了坑里,坑底尖锐的刀直直地往上扎,贺建业的脚瞬间就被扎破了,他以一种几乎拗断身体的扭曲姿势腰上使劲,整个人贴近坑的边缘,一脚挂在上面,一脚已经顺着刀尖滑到了坑底,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贺建业疼得简直快要昏过去,满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江立见那黑影快速消失也就不再顾忌,扔出冷烟火朝着那里连开两枪,黑影从冷烟火上方一跃而过,江立看到了一身熟悉的衣服……当然,他也管不着打没打中了,赶紧蹲在坑边,问贺建业的状况。 “你还能动吗?” 贺建业的脸贴着刀尖,说话都不能张大嘴巴:“我没有办法借力了。” 看来那黑影挺有智慧的,把他们引到陷阱旁边,攻击的时候身体前倾重心移动,因为惯性而刹不住车就会掉进坑里。 幸亏江立怔愣了那么一下子。 江立想了想,扔了一支冷烟火下去,贺建业身下已经血流成河,刀尖从脚底穿到脚背,血肉都嵌进鞋子的缝隙里了,看起来格外恐怖。 江立估计了一下距离,找来一截粗壮且长的树枝,把枪、刀和树枝绑在一起,长度刚好可以够到坑的最底下。为了让坑底的刀竖立起来,布置陷阱的人显然花了大力气,江立努力地用拼接成的“棍子”扫倒那些刀子,却要狠狠砸个七八十下才能让刀勉强歪斜。 正在江立思考着发信号弹寻求支援的时候,背后又传来熟悉的“沙沙”声,江立眼睛一眯,杀气一晃而逝。 玄商见江立呆站着不动,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正欲叫他的时候,前面的人猛然转身,枪口直直地对准了玄商的眉心。 “怎么是你?”江立缓缓收手。 “我看你很久都没有回来……”玄商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江立灿烂一笑,凑近玄商的脸,近到玄商不由自主想逃的程度,声音低且诱惑:“怎么?你担心我啊?” 担心吗?玄商也不知道。不担心他就不会偷溜着跑过来了,可要说担心……他只不过是跟江立说过几句话,非亲非故的,从何担心? 江立自然注意到玄商略纠结的眼神,心中竟有些暗爽,然而一想到玄商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肺管子就堵,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玄商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有哪里惹你生气了?” 江立一挑眉,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模样——没错,你哪哪都惹我生气了! 求此时还坚持在坑底的贺建业的心理阴影面积。 ☆、随时随地撩 玄商见江立瞪着眼一副气乎乎的样子, 无话可说了。江立却因为玄商的沉默而更加难过和失落。 醒醒吧江君未, 这一世的他又是一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了,不是你的爱人,不是玄澈的父亲, 他还年轻, 生活轨迹或许会有转折,也许某一天就从农民工摇身一变成大老板了,然而,不管怎么转折, 他的路线上都不会有你的参与,他甚至不知道你的愤怒从何而来,因为他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 深感挫败, 江立垂下眼,总算想起了坑底的贺建业。 玄商从坑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滑下去,脚尖堪堪挤在刀刃和泥土中间,江立心惊了一瞬, 一句话在嗓子眼转了无数圈, 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小心。” 玄商笑笑,壁虎般贴着泥土站着, 手动拔出了底下的尖刀。贺建业的脚上的刀可能不能贸然拔出来,万一没有止住血回头失血性休克就完蛋了,江立和玄商只能一人一边艰难地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贺建业倒也是个能忍的,抬起痛得快要麻痹的脚和整条大腿, 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吭。 玄商说他记得来时的路。 “看不出来你记性这么好,哦?”江立冲着玄商挑了挑眉。 玄商咧嘴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江立:“不对啊,还有一个人呢,他先回去了吗?” 江立脚步一顿,纳闷道:“什么人?” 玄商挠挠头:“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从你们的方向走出来啊,看起来很像我们工头,也就是我那个远房表哥。” 他本来想跟林亥打招呼的,可是林亥跑得特别快,在黑漆漆的树林里一下子就穿过去了,一开始玄商还有些疑惑,后来他看到江立和贺建业这里的情况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江立和贺建业找到了林亥,贺建业不小心中了陷阱,林亥准备跑回去找人来帮忙。 江立和贺建业对视一眼,均提起了警惕。 刚才引诱他们进陷阱的人是不是就是林亥?他现在是逃跑了吗? 到达营地的时候,贺建业的脸色已经非常青白了,随行的急救医生连忙让人把他抬进帐篷里去,主帐篷比较大,几张折叠桌子拼在一起凑成了一个类似于临时指挥室的地方。他们回来的时候,冯至宽叶教授和墨杜莎正在看着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8 地图和沙土堆琢磨进入墓葬的最佳路线并且评估风险,张彪、常彬和林容雪则在检查帐篷和其他物资的安置情况。 令人惊讶的是,本该失踪且寻找未果的林亥回来了,没事人一样正在准备今天的晚饭。 冯至宽看着贺建业血肉模糊的脚,看向林亥的眼神非常冷厉。林亥狠狠地抿了抿唇,身体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对、对不起冯爷!对不起江爷!我刚才去那边拉屎的时候……突然觉得害怕,想跑来着,没想到就迷路了,劳烦你们担心,还害贺哥受伤了……” “啪!” 林亥话音刚落,墨杜莎就按照冯至宽的意思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女人家力道未必有男人大,可是鲜红色的长指甲杀伤力非常惊人,轻轻一划就在林亥脸上留下了刺眼的痕迹。林亥显然没料到墨杜莎会真的动手,惊骇之余没来得及稳住重心,退后两步的时候恰好踢中了火上的锅子。 火舌舔上了林亥的裤腿,吓得他直在地上打滚,狼狈地滚了半天才把火苗完全压灭。 江立皱了皱眉,随便挑了一个空帐篷进去休息了。 玄商看了看还放在营地远处的江立的黑色大包,本想叫住江立,想了想还是自己去把它背过来。 “江爷,你的东西我给你放在这里了。” 等了一会儿,江立清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不是号称很勤快的吗,就不愿意帮我直接扛进来吗?” 玄商连忙点头:“当然愿意。” 他一手提起大包,另一手掀开帐子,定睛一看里面的情形却傻眼了,江立侧躺在柔软的睡袋上,下半身穿着一条宝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裤腰拉得特别低,上半身索性什么都没穿,他微微闭着眼睛,在条件有限的野外表现出了王公贵族醉卧美人膝的慵懒。 玄商下意识侧了侧头,不敢面对江立果露出来的细腻的白色皮肤,把黑色大包撂下就想跑。 “诶。” 玄商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帐篷都是双人的,你找到和你一起的同伴了吗,没有就干脆和我一组吧。”说着他撑起上半身,唇边扬起略带蛊惑的笑容。 玄商讷讷道:“我、我不住帐篷……帐篷不够多,我们、我们被安排在车上。” 江立皱了皱眉,问:“你们所有的人都挤大卡车?”他记得来的时候他们站着都嫌挤,怎么可能睡得开呢? 玄商说:“不是,几位资历老的大哥是睡得帐篷,我们就随便挤挤。” 江立叹了一口气。人都说同病相怜,却不知道越是困窘越是为了微小的利益勾心斗角,在这些工人之间,相互的看轻和打压看来不少。 “那你既然都能跟那么多人随便挤挤了,怎么不愿意跟我挤挤呢?” 玄商局促地看了看这帐篷里面的体积,比那个大卡车里面是好太多了,他不习惯得到好的待遇,于是觉得万分的不真实和惶恐,殊不知他这副样子让江立心里更加不好受。 昔日高贵的神灵,如今竟如此自卑,真是天道轮回吗。 “诶,你怎么不给点反应啊,到底愿不愿意?” 玄商极慢极慢地转过头,抿着唇不说话,视线还是不敢往江立那边瞟。他虽然有些木讷,却并不是智商问题上的傻,他感觉得到江立对他过分亲昵和挑逗的姿态,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突出的地方能引起江立的注意,他一方面认为像江立这样的人,只是存着玩弄的心思想看他笑话,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往坏的地方去揣测江立的用心…… 江立见玄商老是躲避他的视线,干脆站起来,直接把玄商拉坐下了:“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了。” 两个人贴的太紧,玄商甚至能感觉到江立赤果的胸膛贴在他薄薄的衣服上,微热的氛围和暧昧的言语都让玄商产生了他们曾经就是如此亲密的错觉。 江立认真地注视着玄商的眉眼,后知后觉眼眶发热。还真当自己孤寂过千年就金刚不坏了,没想到只是这样看着玄商,内心就有无数的感动与换新破土而出。 这是他的阿彻啊。 努力平静下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湖,江立舔了舔干涩的唇,问道:“你能跟我讲讲你前妻的事情吗?” 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人赶在他找到玄商之前趁虚而入,哼! “啊?”玄商惊骇地叫了一声,打破了帐篷里萦绕的粉红泡泡,他哭笑不得道,“我没有什么前妻啊,我从来没结过婚啊。” 这回傻眼的换成江立了。他记性好,尤其对玄商说的话记性深刻,他明明记得玄商说过“虽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在努力地攒着,就算将来不娶媳妇,我儿子还要学费呢”这句话,“将来不娶媳妇”不就是现在没有媳妇的意思吗,那这个儿子只能是前妻生的吧,难道是未婚先孕的戏码? “那你儿子……” 玄商轻轻笑了笑,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在跟一群比他大好几岁的男孩子打架,因为他的脚先天畸形而那些孩子老是嘲笑他。他很厉害,虽然自己也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他把那些孩子都打趴了。” “那时起我就对他感到好奇,之后几次去孤儿院做志愿者和捐献东西的时候,我都会去看他,聊着聊着挺投机的。孤儿院给孩子们的条件不好,不至于冻死饿死却没有好的学习环境,这样他们的视野会被永远局限在那片有限的天空里,所以考虑了一阵子之后,我就决定收养他了。” 虽然玄商自己也十分贫穷,但只要省吃俭用再加上勤劳地卖力气,目前看来给孩子负担大学之前的学费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大学之后就吃紧了,他不是个法盲,他知道盗墓是犯法的,可他为了给儿子更好的生活,无奈地选择铤而走险一次了。 江立别的都没关注,就对俩字特别有反应——收养! 玄商转过头就看见江立两眼冒星星,小小地吃了一惊,试探道:“怎么了?我哪里讲得不对吗?” 江立忽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扑上去就拽住了玄商的一条胳膊,半个人都靠过去了,声音格外软格外好听:“没有,我只是太感动了,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 玄商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暂时忽略了江立亲密的举动:“我不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江立问:“那你这次出来,你儿子谁照顾?” “他们学校是可以留校的,有老师专门照看。” “哦……”江立转了转眼珠子,更紧地扒拉住了玄商。 所谓失而复得的心情大致如此吧,再也不想把他放开。 ☆、夜晚的古怪 玄商夜晚睡得很不安稳, 只要感觉到身旁江立的温热的躯体和清浅的呼吸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好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19 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巨大的困意才姗姗来迟地催他入眠,他又翻了个身, 背对着江立, 深呼吸两下正准备闭上眼睛,突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出了咀嚼的声音。 玄商愣了愣,放缓呼吸仔细听了听,确实有一种卡蹦卡蹦好像在咬东西的声音, 微弱,却是一直持续的,从帐篷外面传来。可能是有野兽在偷吃他们的干粮?他坐起来, 正欲穿好衣服出去,背上忽然一暖。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着奶声奶气的睡腔,烫得玄商耳朵一麻。江立眼睛还没睁开,就是习惯性地在玄商脖颈间蹭了两下, 感受着这让他安心的气息。天知道他有多久没能在这人身边入睡了。 玄商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指了指外面,说:“有奇怪的声音, 我去看看。” 江立的睡意去了几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道:“可能是有人睡到半夜饿醒了,正在吃宵夜?” 玄商皱着眉摇了摇头。真的吃宵夜也不用吃这么久吧,而且那声音像是在嚼很硬的东西, 不像他们带的压缩饼干。 江立想了想,顺手拿起两人的外套,边披上自己的边把玄商的扔给他,说:“我和你一起出去。” 山中的夜晚非常冷,一掀开帐篷江立就忍不住一哆嗦,裹紧了棉大衣还觉得冷风飕飕地往骨缝里钻。 玄商打开手电筒说:“要不你还是继续睡吧,我去就行了。” 江立眯着眼道:“怕我冷啊?那我们打个商量,你抱着我走吧?”说着他就真的蹭到玄商怀里去了,两只手自然地环过玄商的脖颈,身体相贴的地方升起了一阵暖意。 玄商无奈,不敢推他,但让他抱着自己又没法走,只好低低地说了一句:“别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听出这个两个字里包含了多少的宠溺与放纵。 江立顿时心里暖暖的,乖乖地放了手。 营地中央用来煮晚饭的锅还架着,火堆也没有完全灭掉,微弱的火光和月光一起使黑暗不会显得太过浓重。由于帐篷数量不够,将近一半的农民工都是原路返回走到山下的大卡车上睡的,所以这个营地其实并没有很多人,占地面积也不大。 两人轻手轻脚地猫着腰从主帐篷侧面走过去,一路追寻着那古怪的咀嚼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最外围的帐篷。那声音就是从一个深蓝色的帐篷里传出来的。 在远处的时候觉得声音小是正常的,可是江立发现靠近了声音也不大,附近睡着的人根本就没被吵醒。江立知道他能听见是因为他不是普通人,那么玄商呢,玄商为什么也可以听得到?上天依旧偏爱曾经的神灵吗,才给了他这样的天赋异禀? 江立指了指那帐篷,用嘴型问玄商:“那里住的是谁?” 玄商无奈——我怎么会知道。 慎重起见,两人没有贸贸然上前,而是躲在几个油桶后面,默默关注帐篷里的动静。古怪的咀嚼声持续了很久,就到他们觉得天都快亮的时候终于停止了,江立靠在玄商背上差一点就要进入梦乡了,突然,帐篷被人一把掀开。 玄商眼疾手快一手摁灭手电筒,一手抱住江立的脑袋往下按了按,江立顺势趴在地上,悄悄探出两只眼睛。 走出帐篷的竟然是林亥。 他往嘴里扔了木块大小的一个东西,然后嘎吱嘎吱地开始咬,整个腮帮子全都鼓起来,甚至撑得下一秒嘴巴就会被顶破一样,像饿了几百年的老鼠。他先是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看,似乎在确认大家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然后朝油桶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玄商和江立默默地往最里面那个油桶缩了缩,还好油桶数量比较多能把他们俩给挡住。林亥抄起第一个油桶,晃了晃,发现里面还剩下一半,古怪地笑了笑,拎起来转身就泼。 江立和玄商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惊疑——林亥竟然是想要烧掉这个营地吗? 玄商十分不解地看着林亥泼空了两个油桶,仿佛不认识这个关系本就生疏的远方表哥了。空气中渐渐漂浮起浓烈的汽油味道,幸亏这地方是野外比较开阔,要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碰到火堆里的火星,十之七八会爆炸! 江立皱了皱眉,向玄商使了个眼色——得阻止他。烧掉了物资和用完了汽油对进入深山野林的人来说几乎是断绝生路,他可还要活着出去跟玄商继续纠缠呢。 话说回来,既然已经找到了玄商,他似乎已经没有再下斗的必要了,可是仍然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在漫长的历史里,曾经的三界发生了什么才演变为现在这样,玄商、玄澈和他自己现在究竟是个怎样的生命状态,这些用科学没有办法找到谜底的问题是不是只能走旁门左道? 江立有点发呆,脚下没注意,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刺啦的声音,林亥猛然回头,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跟白天大不一样,嘶哑低沉,冰冰冷冷,跟鬼附身似的。是了,就是鬼附身吧,白天的林亥看起来那么懦弱胆小怕事,怎么会又嚼木块又泼汽油的,完全换了一个人的感觉。 玄商一把把江立扯到自己身后护住,在林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抄起一根棍子样的东西也没看清是什么就直接往林亥额头上招呼,林亥显然在最后看清了玄商的模样,但他已经瞪大眼发不出声音了,僵尸一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江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给玄商比了个大拇指,那意思——大哥,你这力气小弟我也只能叹服了。 玄商眼中的杀气瞬间褪去,看江立一脸崇拜的模样,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扔了棍子,问道:“现在怎么办?” “防止他再发疯,先绑起来再说!” 玄商就找了根绳子,麻利地把他给绑了。第二天大家伙醒来的时候,林亥也醒了,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哭爹喊娘的。 江立看得啧啧称奇,心说这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玄商老老实实地跟冯至宽一行人报告了昨天晚上林亥的异常举动,大家都不能理解。叶教授突然问了一句:“他到底吃了什么?” 江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发现的时候他都吃完了,鬼知道吃的是什么。” 玄商说:“块状的,像木头,可是木头嚼不动吧?” 冯至宽这才注意到玄商:“你是谁?” “卡车队伍里的。”张彪是负责农民工人手统计的,自然认得玄商这个人。 “卡车?”墨杜莎嗤笑一声,看了看江立,眼神轻蔑。 江立倒是很坦然,他早就用林容雪在冯至宽面前树立过喜好男色放肆轻佻的形象了,干脆不避讳和玄商的亲密接触,一直挽着他胳膊。玄商有些尴尬,刚要去推江立却被他的眼神吓退了。 江立的眼神仿佛在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20 说——敢推开我你就死定了! “木块……木块……木块?”叶教授喃喃着念了几遍,好似是有些猜测。 冯至宽说:“再把他绑结实一点扔进帐篷里,今天我们就要上去了,别惹晦气,等回来再收拾他。” 听到冯至宽的话,墨杜莎把枪收了回去。 留下常彬和一半农民工在营地看守,另外的所有人都背着装备上山了。一路上叶教授滔滔不绝地解释着他推算出入口的方法,什么风水龙脉,什么阴阳八卦,什么周易葬经,从正经文献说到野史传说,从上古说到现代,他自认为还头头是道逻辑满分呢,别人其实压根听不懂。 死,在大多数古老文明中是极其神圣的事情,肉体可以消亡,灵魂却追求着永生,甚至很多人不满足于灵魂,希望肉体也能不朽,于是就创造了长生不老药,木乃伊等等。因此,死亡是个盛大的典礼,从尸体本身的整理到整个墓葬环境的选择和建造都极其考究,与盗墓贼的抗争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大概就是印证了这个真理吧,在叶教授把大家伙都说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空。 “塌方!”兵荒马乱之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不是塌方!底下有东西!” 冯至宽抽出短刀狠狠地戳进墙壁里,阻力使他不至于一下子掉到底下砸得太狠。 “啊啊啊啊啊!”叶教授一路往下滑,嘴里崩溃地大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里怎么能有一个坑呢,完全破坏了浑然一体的王者之气!” 江立心想都快成王八了您还想着王者之气呢,能不能自己用点力啊我拉着您手臂都快断了! 玄商惊异地看着江立腰上的钩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江立是怎么在一瞬间从包里把它掏了出来又甩了上去的,违背时间还违背力学啊,这不是幻觉吧? 江立一手拉着一个人,感觉上半身要被撕裂了,根本无心解释,好在这条竖井一样的隧道并不算太长,很快他们就到底了,齐齐摔了个屁股蹲。 ☆、流沙的陷阱 “别动!千万别踩底下的东西!” 众人刚刚落地想要松口气, 又被叶教授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墨杜莎扔了个冷烟火到大家中间,众人才得以看清互相的模样。 冯至宽站得比较稳,手上虎口处却有些震裂了, 是使用刀的时候力气太大的缘故;墨杜莎头发都乱了, 脸色也不好看,她往下掉的时候下意识朝冯至宽伸出手,冯至宽却理都没有理;林容雪落地的姿势不对,腿摔伤了, 张彪抱着他勉勉强强站起来;江立落地站稳后一抽手收回了钩子,转头笑眯眯地提醒玄商:“手。” 玄商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 尴尬地发现自己还抱着江立的腰。不敢直视江立脸上戏谑的笑容,僵硬地站了半晌才后知后觉手肘上蹭破皮了,火辣辣地痛。 江立皱着眉把他的手臂扳过来,凝神不说话。 玄商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没事的, 不疼。” 江立一把撕开他的衣服, 拿出包里的药水给他消毒,然后细细地缠上绷带。 江立低着头, 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抿着唇的严肃模样看起来格外乖巧,玄商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心这样软的时候。可是当江立的手在他手臂周围绕圈的时候,对比格外明显,白皙与黝黑, 细腻与粗糙,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和江立的差距,他攥了攥拳,眼神黯淡了两分。 又是叶教授最先打破了沉默,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不要照明,不用照明,你们仔细看!” 话音未落便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了冷烟火上,隧道山洞里顿时一片黑暗,众人齐齐朝四周望去,发现周围全是星星点点的荧光,像花朵,像烟花,美丽而又诡异。 “相传周灵王太子姬晋羽化登仙,古人心目中的仙境无外乎就是几个要素,光明、梦幻、圣洁、永生,其他都不重要,在这些要素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光明,因为光明即永恒。”由于古代照明工具的限制,光在古早人类的观念中就相当于神的地位。 墨杜莎冷笑一声道:“这样也好,一路都有免费的照明。”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应该走哪条路?”张彪问道。 众人一时也犯了难,一般来说,为了防盗,在这样的选择路口只有一条是正确的进入主墓室的通道,其他的可能是通往陪葬坑或者干脆就是死路。本来他们应该在上面进行初步确定位置、下探条、下铲、看坑灰等一系列过程,现在莫名其妙掉了下来就有点找不到北了。 周墓通常都比其他朝代的墓要深,初步根据光线和刚才他们掉落的时长来估计,他们确实已经到了墓中而不是踩在墓上,包里螺纹钢管拼接的洛阳铲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让我算算,我算算!”叶教授激动地抖着手拿出包里的一堆古籍罗盘和鬼画符一样的画卷,手忙脚乱地就开始他的推算大业了。 江立暗暗翻了个白眼,慢悠悠道:“《周易》有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后天八卦之中,坎卦位居正北方,坤卦位居西南方,震卦位居东方,巽卦位居东南方,我们所在的位置应当是中宫,乾卦位居西北方,兑卦位居西方,艮卦位居东北方,离卦位居南方。” “乾卦属阳刚,谓之王者上级之卦,从这座山龙脉的走势来看,在这个地方开个洞显然不符合浑然一体的要求,或许走乾位比较符合灵王太子的身份,不过我个人更主张走艮位,艮主山,能补气,是生门的可能性更大。” 冯至宽看了看地上的叶教授,叶教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点头。 冯至宽说:“那我们就走东北方。” 叶教授拿起地上的罗盘定位,却发现这里磁场混乱,勺子和指南针一直转圈指不准方向。 林容雪轻声道:“我记得我们还在上面的时候,我对着的是南方,掉落过程中我的正面应该始终朝着南方,那东北方应该是在我的左后方。” 众人回头看向他左后方的那个入口,墨杜莎冷笑道:“情急之中你怎么记得清自己有没有转圈转身呢?” 林容雪涨红了脸,小声辩驳:“我记得的!” 墨杜莎低声骂了一句:“娘娘腔,窝囊废!” 张彪眼神不善地瞪了墨杜莎一眼,冯至宽沉吟半晌,道:“那我们就走那条。” 其他摔得七荤八素的农民工都没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跟着冯至宽一行人走了,反正只有生死两种结果,倒斗很大程度上就是赌命,一脚天堂一脚地狱,这才是真正拼人品的时候啊。 古人墓葬对风水之道极为讲究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21 ,在墓中可以靠水和风来判断位置,众人谨慎地往里面走了几步,似乎就听到了水的声音。 “太好了,估计是走对了。”张彪笑道,“可以补充水了。” 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有的包裹被甩在上面了,有的瓶装水摔碎了,还好他们带了自动过滤水壶。 “等等,”江立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不是水的声音……” 众人愣在了原地,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头顶,声音是从顶上传出来的——向来细声细气的林容雪突然脸色一变:“快跑!是流沙!” 众人来不及多想,同时拔腿不要命地跑,玄商下意识拉住了江立的手,手心被汗打湿,一片黏腻。 流沙源源不断地从顶上倾泻而下,整个地道都在震动,没料到这么快就中了防盗第一重大奖,视线被完全模糊,尘土几乎淹没了众人的身影,大家只能狠狠地闭上眼睛和嘴巴,并且尽量少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像溺水一样,鼻子里全是黄色的沙子。 哪怕危险就在背后,江立倒是一点都不怕,有时候他甚至发狠地想,如果他和玄商一起死了,会不会就再也没有重复的分离和寻找的过程了……不过真的这样的话,对玄澈不公平吧。 玄商闷头往前跑,可能是跑进了某条岔路,脚朝前一踢,一扇门打开了,刚好一大团重重的沙子砸在了江立的背上,江立闷哼一声,玄商一惊,抱住江立顺势一滚,门在他的衣角恰好通过的时候堪堪合上。 江立“噗”的一声吐出嘴里的沙子,眼睛睁不开,正想用手去揉,玄商急忙道:“别用手揉。” 玄商抓住了江立的小臂,却不敢用太大力,唯恐捏痛了他。 江立微微一笑,自觉地扬起脸:“那你给我吹。”撒娇撒的得心应手。 玄商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捧住江立的脸,给他吹沙子。 江立一睁开眼便看见玄商温柔的眉眼,微微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呢,好不容易有这样的福利,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于是江立凑上去就啃了一口,啃完还咂咂嘴,像是味道很不错的样子,玄商彻底呆住了。 “嘿!回神啦!”心情很好的江立欢快地站起来,上蹿下跳地排干净自己身上的尘土,顺便把玄商也给拉了起来。 玄商心里乱糟糟的,一直出神,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里是哪里啊?” 江立身上没带冷烟火,就拿出了原始版的火折子,他们显然是跟别的人走散了,这里是一个小石室,四周石壁上刻着很多图画,江立照着看了一圈,画的好像是一个人从婴儿到成年的故事。 婴儿时期还看不出什么,脸上都没有五官,而青少年时期可以明显看出这人的气质了,只是脸上仍然没有五官。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周灵王太子?”画风可以说是很粗糙了…… 玄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走近也看了一圈,疑惑:“你看这些宫人奴隶都有脸,为什么作为主人公的姬晋始终没有脸?” 江立抚了抚下巴:“可能是王室的避讳,可能……”可能了半天也没可能出来,他只好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句:古人心海底针啊。 这个石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墙上的雕刻,偏偏这雕刻还没什么意义,江立正想直接找出去的方法,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最后一幅画中周灵王手上的东西,像一本书,江立用手蹭掉墙上的脏东西,竟然发现那本书封面上用大篆写着三个字:万魔谱。 玄商看不懂这三个字,疑惑地看向江立,却发现江立眼神怔怔的,像是陷入了回忆。 “你怎么了?” 江立转过头看玄商,眼神复杂。 《万魔谱》——传说中的修仙界至宝,出于女娲之手,曾经被一代魔尊用来帮助自己堕仙的爱人克服心魔——实际上是并不存在的东西。 周灵王太子姬晋跟《万魔谱》有什么关系呢? ☆、大结局 由于看到了《万魔谱》, 江立打消了想要直接出去的打算, 他想再看看能不能在这个墓里找到更多的关于已经消亡的修仙时代的信息。 玄商在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前面鼓捣了很久,说道:“好像打不开了。” “打开了我们也出不去,”江立摆摆手, “门后面肯定都被流沙填满了。”、 “那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 江立没回答, 来来回回地看墙上的雕刻,然后左拍拍右拍拍,蹲在地上把耳朵贴紧地面。 玄商也学他的样听了听地下的动静,江立说:“像不像脚步声?”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 “找一个最薄的地方我们把它给炸了吧。” 玄商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窄小石室, 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不能炸,我们没有地方躲。” 江立眨了眨眼,从自己的黑色大包里扛出两卷防爆毯, 指着它们说:“我们尽量躲在最远的地方缩成一团,应该还不至于没命。”事到如此,没有别的出口也只能兵行险招了,难道他们能指望冯至宽来救他们吗? 两个人谨慎地又把墙壁拍了一遍, 反反复复确认位置, 玄商没碰过炸.药,所以全程由江立安装并且引爆, 少了这些东西,江立的包袱轻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喂,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我们挨在一起才能缩小体积啊。”江立看玄商兀自把自己裹紧然后缩成一团的小模样,不由自主笑出了声。 “嗯……” “快点呀, ”江立掀开防爆毯,朝他张开手臂,那样子看起来就像在床上掀开被子邀请人家似的。 玄商犹豫着待在原地没动,江立佯装生气地把脸一放,玄商默默认输,凑过去把江立抱进了怀里。江立美滋滋地把两人裹在一起,紧紧靠着玄商的胸口。想他千年所求不过就是这样和玄商两个人在一起,有一方小小的天地,相互依偎着取暖罢了。 爆炸产生的气浪压迫着两人的胸肺,一口鲜血憋在喉头不上不下,全身的骨骼都像被压扁了再涨起来一样,好在终于是炸开了一条通道。 玄商和江立灰头土脸地从防爆毯里爬出来,正对上张彪和林容雪惊讶的目光。 “终于碰见活人了……”张彪苦笑道。 江立咳嗽两声,含含糊糊地问:“什么意思,你们刚才碰见死人了?” “准确的说,是粽子……”张彪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快跑!” “啊?”江立犹自纳闷,玄商一跃跳起来,拉起江立的手就跟在张彪身后往右边的通道跑,江立喘着气回头看,看见两个穿着古老甲胄的士兵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挥舞着布满了铜绿的剑。 林容雪的腿因为受伤了走不动所以由张彪背着,难受得也是满头大汗,断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22 断续续道:“他们的身体太硬了,根本砍不动。” “那怎么不炸掉它们!” “哪有时间引爆啊。”张彪一个人跑两个人的份,已然慌不择路,看前面又有一道石门打开了就直接闪了进去,江立刚想说他们的炸.药已经炸完了要是再被关在里面怎么办,玄商却已经拽着他从门的底下滑了进去——之后的问题之后再考虑,能活一时是一时吧。 过了门之后是另一个通道,四人满身大汗,蹲下来呼呼喘气,还有那两位古代士兵的拍门声给他们当伴奏。 “在流沙那里走散之后,我和林容雪到了一个小石室,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墙上有些画。” “是雕刻。”林容雪纠正。 “哎呀,雕刻的画嘛。”张彪不甚在意地甩甩手。 “你们也是炸了墙出来的?” “哪啊。”张彪苦笑,“我们正在看画呢,门外那两位老兄就把墙给撞破了,我看这里没有叶教授说的那么玄乎,就是个豆腐渣工程!” 当时张彪下意识把林容雪护在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随身携带的黑驴蹄子和糯米扔出去了,两位僵尸兄似乎是被砸得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张牙舞爪地朝着张彪和林容雪冲过来。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想找到主墓室的方法,实在不行,找到个盗洞也可以啊。” “这个墓其实并不隐蔽,一路走来却没有发现被盗的痕迹,我们果然是从一个岔路进来 的,入口不知道在哪里,可能这也是个防盗的手段,把人活活困死。” “带有雕刻画的奇怪的房间不止一个,那其他人可能也进入了,或者和我们一样正在某个通道里瞎走。” 江立冷笑一声:“确实像准备困死我们。” “可是我们最初选择艮位的时候,感觉到了风,说明一定有一头是通的。” “不能这么早放弃,”玄商说,“我们四处走走找找看吧。” “行。”张彪再度背起林容雪。 玄商说:“你如果累了就换我背吧。” “没事,他才几斤几两。”语气是讽刺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林容雪微微红了红脸,小心翼翼抱住张彪的脖子。 走着走着,他们就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和右边有两条道路,正在犹豫不决之际,玄商指了指石壁上的小箭头。 江立摸了摸,皱眉道:“痕迹是新的。” 也就是说在他们之前有人“恰好”也经过这里,会是冯至宽他们吗,或者…… “信不信?”张彪低声问。 这个记号有两种可能性,无非是正确的或者刻意误导的,到底是按照它走还是不按照呢? 江立摸了摸最小的那个裤子口袋,掏出一个硬币,笑嘻嘻道:“正面向左反面向右,有意见吗?” 其余三人反正也没主意,权当碰碰运气了。 江立轻巧地一弹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一接,正面,向左,同时也是箭头指示的方向。 四人互相看了看,决定就走这条了。 三人都拿出火折子吹燃,江立走在最前面,玄商紧跟着,张彪背着林容雪走在最后。张彪感觉到背上的林容雪频频回头,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那两个僵尸追上来了?” 林容雪抿了抿唇,声音有些颤抖:“我、我看到一个影子……” “什么?”张彪没听清。 林容雪声音放得更低,唯恐惊扰了什么似的:“多出了一个影子!” 江立和玄商同时停下脚步,回头,江立把火折子往前探了探,众人就看见在光线覆盖范围的最后,石壁上有一个比正常人矮小一倍的影子,一动不动。江立又往后退了退,脱离了光线范围影子不见了,他再往前走几步,影子也跟着往前走。 “那是什么呀!”林容雪害怕地把脸埋在了张彪背上。 玄商皱着眉拿出腿上绑的枪,对着江立点了点头,江立跟着玄商慢慢往前走,光也缓缓向前移,就在越来越接近能看清那东西轮廓的时候,忽然向上飞了起来,一瞬间消失在了石壁顶上,与此同时林容雪叫了一声,张彪只感到背上一轻,反手就去扯,可惜晚了一步,林容雪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那东西会飞?”张彪仍旧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应该是某种动物,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的,快追!”毕竟这里是荒山老林,而且如果叶教授的推断没错,这个古墓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里面究竟孕育着多少不可思议的东西谁也无从得知。 三人跟着翅膀扇动的声音跑,江立边跑边说:“其实有动物是好事,再怎么奇怪的动物总要生存,就算不需要空气,食物总是需要的吧,说明这墓里有活物。” 话音刚落,张彪就看见了前方倒在地上的林容雪,赶紧冲上去把他扶起来,林容雪挣扎着睁开眼,看见是张彪,很快又疲惫地闭上了。张彪深吸一口气探了探林容雪的鼻息,江立没好气道:“死不了,可能是被那东西咬了。” 江立拿出药和纱布处理了一下林容雪脖颈侧边的伤口,休息了一下之后张彪重新背起他,慢慢往前走。 在幽闭的空间里几人都丧失了时间观念,手表也很稀奇地不走了,不晓得拐过了多少个有箭头指示的岔路口,他们走得全身发酸,口干舌燥,嘴唇都起皮了,所以在看到地下暗河的一刹那,兴奋之情都溢于言表。 “等一下!”张彪急着想弄点水喂给昏迷不醒的林容雪,江立连忙叫住了他,“这水干不干净还不知道呢。” 玄商忽然一愣:“你们看,哪里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江立抽出自己包里最后一个冷烟火扔到了水面上方,众人就看见有一种红色的物质在水面上蔓延,像是疯狂繁殖的水藻,近了,更近了,他们发现那不像是水藻,反而像鲜血…… 张彪扭头想要提醒江立和玄商,却恰好对上了肩膀上睁开猩红色眼睛的林容雪,他还来不及出声就觉得腹下一痛,最后看到的一幕是林容雪姝丽的脸上露出的扭曲的笑容。 玄商吃了一惊,下意识对着林容雪要开.枪,张彪捂着小腹半跪在地,死咬着牙道:“别杀他……” “桀桀桀。”林容雪诡异地笑了三声,转身扑向张彪还想再补一刀,江立扯着张彪的衣服往旁边一闪,林容雪扑了个空,因为自身的惯性刹不住而掉进了河里,红色的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脸。 张彪甩开江立,忍着小腹的剧痛想要去拉林容雪上来,人没拉到,却看见了从河底漂浮上来的人形物体,很不巧,这个人他挺眼熟的,玄商更眼熟,就是卡车队伍中的一个农民工。他全身浮肿,表情如死鱼一样,显然是死得透透的了。 更恐怖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23 的是,在他之后,还有许许多多尸体接连不断地浮上来,全都是他们的人。 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江立粗略地数了数,起码有十几具,但是其中没有墨杜莎、冯至宽和叶教授。 “容雪!”张彪悲怆地趴在岸边,目眦欲裂。 仿佛是为了映衬他的心情,暗河的尽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女人哭泣声,激得玄商和江立汗毛直冒。 正在玄商和江立看着河面上的尸体发呆的时候,一声尖利的“救命!”强迫他们回神了。 江立皱眉:“像是墨杜莎的声音。” “过去看看。” 江立让张彪在原地坐着别动,他和玄商一起往声音的来源跑去,渐渐听清墨杜莎的尖叫声中还混合着某种动物吱扎吱扎蠕动口器的声音,凑近了一看,大小和翅膀正如之前带走林容雪并咬了他一口的动物一样。这会儿看清了更显恐怖,因为那体型像黄鼠狼却长了一堆蝙蝠翼的奇怪生物竟有一张皱成一团的人脸,仿佛积攒了千万年的愤恨和怨毒,叫人看了心里发冷发凉。 冯至宽和墨杜莎的装备包被这动物尖利的爪子拉破了,掉了一地,冯至宽沉着地开着枪,却也避免不了满身血痕,地上噼里啪啦落下的全是动物的尸体,它们的血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 冯至宽的子.弹没有了,江立抬手扔给他一个新弹夹,飞快和玄商一起加入了战局。 “这些东西怕水,回到河边去!”冯至宽喊道。 江立、玄商和墨杜莎于是边打边退,退到张彪那边,两手捧起河水往后泼,古怪生物们总算没有再追着他们了,都在河的外围徘徊。 众人皆是一身血水,疲惫地坐下来休息,等江立问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冯至宽狠狠地啐了一口:“叶泽升这个老匹夫,敢耍老子!” 原来叶泽升之前说的只是因为想要继续考古研究才跟着冯至宽干全是骗人的,他和林亥早就认识,而且他们研究的不是考古,而是病毒,可以制造癌细胞却不至于致死的病毒。癌细胞是无限增殖的,所以一直有理论说,如果一个人全身都是癌细胞,就可能长生不死。但这个结论在学过生物的人眼中是很可笑的,人类的身体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癌细胞,他必然会在某个阶段死去,古人因为不知道这些知识,所以一直用各种方法炼丹制药追求永生不死。 几乎有名的皇帝都是长生族的忠实粉丝,比如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唐玄宗等等,叶泽升的癌细胞不死研究在主流圈中受挫,频频遭受冷遇,而且他的研究遇到了瓶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现有知识中寻找到能让一个人类在全身癌细胞的情况下不死的方法。 后来,很多在古墓中发现新型病毒的消息启发了他,如果他不能打开更新的领域,为什么不能换个思路,回到过去去追寻古人的智慧呢?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叶泽升想要了解倒斗的圈子哪有这么容易,盗墓贼下了墓是盗墓贼,脱了装备换身衣服就人模狗样看不出来了。几番经人引荐,他结识了林亥,并且用长生的噱头成功得到了林亥的帮助,由林亥搭线,他最终找到了叶泽升。 亏冯至宽还以为自己能找到叶教授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没想到叶泽升那些资料都是伪造的。玩了别人一辈子的冯至宽这回终于尝到了被别人欺骗的滋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好轮回吧。 在过了流沙陷阱之后,叶泽升就原形毕露想要杀冯至宽灭口,其实这次下斗,不仅是叶泽升探索新病毒的机遇,也是他想要实验他最新的作品,很不幸的,林容雪就成了那个试验品,多余的人只要解决掉就可以了。 江立提出了疑问:“等等,林亥和叶泽升是一伙的?可是林亥……” 墨杜莎冷笑道:“你这还看不出来吗,明显是黑吃黑狗咬狗了,叶泽升肯定也在林亥身上试用了他的病毒,使林亥变得神志不清连木头都嚼,咬碎了满口的牙。在我们来之前,叶泽升肯定自己来过,然后他把我们往流沙陷阱的方向带,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叶泽升一开始是用动物做实验,这些怕水的奇怪生物就是他的试验品,但他显然已经不满足于动物实验而开始人体实验了。 “现在他去哪里了?”玄商问道。 “主墓室!”冯至宽站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剩下的装备,沉声道,“我冯至宽一辈子没做过两件光明磊落的事情,不得善终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教训,还轮不到叶泽升这种货色来给!” 墨杜莎急急忙忙站起来跟着冯至宽走,冯至宽却凝神望了她一眼,难得没有用厌恶和冷酷的眼神:“墨杜莎,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完也不管墨杜莎什么反应,大步朝着叶泽升离开的方向走。蛰伏在石壁上的古怪生物一感觉到冯至宽走出了河的范围就扑了下来,冯至宽一边开枪一边扔手榴弹开出一条血路来。 墨杜莎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红了眼眶,毅然决然地跟了上去。 张彪对着江立和玄商勉强一笑,声音很轻:“你们走吧,我想待在这里,再多陪着容雪一会儿。” 江立和玄商犹豫了一会儿,跟着冯至宽墨杜莎去了主墓室。 他们一边打一边保护自己不被古怪生物咬,好不容易突破它们的封锁,感觉都去掉了半条命。 走到这里,江立敏锐地感觉,这整个墓的布局像极了一个笙,各种通道四通八达,但其实不管走哪一条,最后都要通过主体,再进入另一条通道走出去。 “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下自吹笙。”或许鲍溶的诗并没有错,古人真的将姬晋喜欢的乐器当成神物。他的主墓室所有的细节都用白色的玉或者凝脂来制造,还放上了无数的假的仙鹤、花朵和灯,美得不像人间所有,跟外面单调黑漆漆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应该是为了突出一种人和神仙的对比。 叶泽升站在棺椁面前,表情十分平静,像是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又像是自言自语:“每一次下斗,我都离成功近了一步,我的挚爱,当我寻找到永生,一定也能将你带回来。”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在原来的棺椁之上放着一具材料明显崭新的玻璃棺材,叶泽升一步一步庄重地靠近那具棺材,隔着玻璃抚摸棺材中爱人的容颜。 “你们看,我真的快要成功了,我已经做到了躯体的不老,很快也能完成灵魂的祭祀。” 江立看着叶泽升疯狂的表情,响起了他曾经看过的bbc纪录片——《真实的惊悚之科学怪人》,一样是那么的失去理智。 墨杜莎忍住想吐的冲动,很愉快地打破了他的美梦:“你研究病毒研究得自己也中毒了吧,我们可没看见棺材里不老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老而不死是为妖 作者:卫青城 分卷阅读124 的容颜,只是腐烂到一半的肉!”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叶泽升嗔怪道,语气越发温柔,“她明明那么美丽,她永垂不朽,她如果听了我的劝告不进入我的实验室,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墨杜莎笑得更放肆了:“哈哈哈哈,说了半天,还是你自己吓死的她,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你再说一遍!”叶泽升往前冲了几步,架势像是要找墨杜莎拼命了,可是还没等他掐上去,冯至宽四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惊讶而恐惧。 背后起了一股阴风,叶泽升若有所觉,极慢极慢地回过头,被玻璃棺材压在底下的原墓主的棺材在没有任何人动的情况下竟然起来了,玻璃棺材侧着滑落到地上,“砰啷”一声碎了一地。 “不——”叶泽升冲过去想要按住那具黑色棺材抢救他的爱人,但他的手刚碰到棺材盖上就瞬间变成了黑色,他“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了两步,终于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拧成白色的手拼命地伸长想要去抱住爱人的骸骨。 最终,他压在骨头上笑了两声,很快咽气了。 或许他是在笑,一辈子想要突破死亡的难题,最终却还是只有死才能在一起,再讽刺不过了。 随着墓主人棺材机关的启动,整个笙形状的墓都开始颤抖着坍塌,他们来时的通道被顶上塌下来的石头堵住了,江立拉着玄商跑到角落处,瞅准了上方出现光亮的位置,扔出了他所有的钩爪,幸运的是,其中一根钩住了。 “你们快爬!”江立一推冯至宽和墨杜莎。 冯至宽瞪了瞪眼,不可思议道:“你竟然愿意救我?” “顺手而已,谁的命不是命呢,你们要是不愿意上,我们就不等你们了。” 冯至宽于是当机立断,拉着墨杜莎往上爬,大大小小的石块砸在他头上和背上,他下面的墨杜莎倒是安然无恙。 玄商和江立跟在两人身后往外爬,之前的打斗和逃跑已经消耗了他们很多的体力,能爬上去完全靠得是一种信念了,然而等他们到洞口的时候,绳子突然发出崩裂声,往下滑了一截。 玄商说:“太重了,不行,你走吧。” 江立惨笑一声:“见鬼,每次都是我看你离开,这次换个花样好不好?” “换什么?”玄商柔声道。 “换一起生或者一起死。” 阿彻,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了。 “我不同意。” “你没有不同意的资格。”找了你千年的人是老子,在你逍遥快活的时候老子孤苦伶仃,你还跟我谈个屁的条件!江立忍不住要爆粗口了,他的手臂几乎快要断掉。 “好,没有就没有吧。”玄商嘴上这么说着,手却缓缓送了力道! “父亲!拉住我!” 突然,从上方伸出了一只手,恰好拽住了玄商的手腕。 “阿澈!”江立惊喜道。 “爸爸,父亲,快拉着我,上来!” 前方是人间,后面是仙境,一群人却争先恐后地离开了仙境,并且眼睁睁看着长生不老的美梦坍塌。 “呼——”江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顺手抱住了身旁的人,玄商转过身来跟江立掖了掖被角,笑道:“又做梦了?” “是啊,梦到我们第一次下墓了。” 玄商搂着他,轻轻印了一吻在他额角上:“对不起,为了找我让你孤孤单单面对那么多危险。” 想起曾经的下斗经历,江立洒然一笑:“没关系,等到了你,付出什么都值得。” 玄商微微一笑,俊美的五官比之晨辉更加动人,江立心想,不管看多少次,每天醒来还是会如此心动。 两人黏黏糊糊地又吻到了一起,玄澈在外面无奈地敲了敲门:“父亲,爸爸,你们还没忘记今天要出去玩儿吧,可不能在床上度过啊。” 说得江立“老脸”一红,赶紧推着玄商起来。 他们出门的时候,刚好隔壁的门也开了,张彪拉着林容雪出来,他们准备去超市买些水果。 “嘿,今天下午有时间吗,一起去牢里看看冯至宽吧,墨杜莎联系我们了,顺便还能去精神病院‘关心关心’林亥哈哈。” 林容雪笑道:“可以啊,今天不用去警局。” “还好我出来的早。”张彪笑了笑,“不然你就要被拐跑了。” 林容雪道:“对不起,我爱你,却要亲手……” “你职责所在,我知道的,我也爱你。”张彪捧起林容雪的手亲了亲,“当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才知道我那么爱你。” “幸好我顽强地从水里爬出来了。” “是啊……” 江立直呼受不了:“一大早就撒狗粮,你们咋知道我早饭没吃饱。” 张彪笑道:“明明是你们俩的狗粮更大份。” 玄商搂着江立的腰,笑而不语。 “诶你们知道吗,贺建业不搞装备了,现在脚跛了改开超市了。” “哈哈,那绝对不能去那家超市买,这个奸商……” 分卷阅读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