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栏已朽》 分卷阅读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 《朱栏已朽》有乐亭 文案: “我当日等你时,曾遇见一老者。” “他中年丧妻,伶俜至此,我曾好奇既然深爱为何不随之而去?” “之后他便与我说过。” “相思两翼情长,若无得比翼双飞,如此便是深爱铭记,或者等,等到两目昏黄,鬓发如霜,再痴念着最后一口气,愿他来世安康。” 叶凡几看着他,眉目微红,耳边如得亲昵之语,他伸手搂住他颈项,喻尝祁倾身吻下 “这一世,定当由我来等,守得你安康无恙直至我浊目昏黄。”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尝祁,叶凡几 ┃ 配角:周怀绮,周立宵,梁珂,林将酌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长街寂冷,路上行人稀疏无影,几点酥雨漂泊,落在人身上,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不冷,却寒意彻骨。 老板在长街住了几十年,开了一家信誉优良的包子铺,平日寅时便早起开店营业,今日以待卯时才惶惶然拉开门闩,探头一瞧,竟又唉声叹气的掩上了门扉。 这年头最是不幸,临城县闹了瘟病,本来也不算多严重,原是前线打仗的几支行旅,长途跋涉经过临城县便下驻了下来,此地的县太爷迎头道贺,为其接风洗尘。 行旅下驻不过三日,城中便有家禽感病而死,接着便又有人户接连丧命,一时间闹得城中鸡犬不宁,人心惶惶不安,百姓怨声载道纷纷至官衙叫苦,那县太爷却终日闭门不见,充耳不闻不问。 后来才知竟是那沿途的行旅感染上了瘟病带到了城中所致,百姓们惶恐不安,想驱赶那几支行旅出城,却又俱得对方的身份势力,人家手中俱有兵器事物,你一个平民百姓手无寸铁也奈何不得。 直到几月前,朝廷派人下来,城中百姓听闻俱是又惊又喜,以为是来处理城中祸患,谁知竟是离临城县不远的普象寺出了盗匪,寺中宝卷圣藏经被盗,天子听闻大怒,派朝中官员一路追查于此,这才发现原来在临城下驻的那几支行旅竟是盗匪所伪,为盗得宝卷才伪装行头藏至临城县。 本朝崇尚佛法,天下间大到州府小到郡县,佛龛庙宇近逾一千八百多座,临城县此地虽小,可这普象寺却是国寺,那寺中的宝卷更是国之瑰宝,每逢皇室祭祀大典便是天下众人朝觐的圣物! 如今瘟病未除,那盗匪所伪的行旅又不见踪影,临城县更是因窝藏盗匪成为官府打压的对象,封城闭门,严禁城中人流往来,又时常有兵吏梭巡城中四方,若见得可疑人员,不闻不问便先是一番打压,城中俱是寻常百姓,皆是安分守己度日的良民,如何承受的起,时至今日,春夏既过,城中却还是一片凄惶景象! 门扉合上不多时,一阵清晰的敲门声便自门板上传来,多日受城中兵役袭扰不断,老板自是惊惧担忧,又想到城中百姓大都闭门不出,又有谁会来这儿照顾他生意?心中思量几番,决定还是充耳不闻。 只是三刻过后,那敲门声仍未消弥,老板被敲门声扰得心烦意乱,心中如同被凌迟般焦虑不已,犹豫几分,想到若是那兵役敲门指定不会这般轻声文雅,平常早就一脚踹开来,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凑近门扉,耳朵贴在门板上道:“是,何人在此?” 敲门声却止住,接着响起清脆软嚅的一声童音,“阿叔,我要买包子!” 老板一惊,立即拉开门扉,眼前一个齐腰高的小孩扒在门框上,荷衣粉裙,红绳扎着两只丫髻,脸蛋粉雕玉琢圆润可爱,两只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眼见得是个年幼的孩童,老板叹了口气:“今日没做包子,你是哪家的?这外面不安全,怎么你家大人放心你出来?” 那孩童也不接话,仍旧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老板,做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怎么不放心!”突然凭空传来一阵惊喝,老板直觉不对,刚准备掩上门扉,门外却突然伸出一只强劲有力的手,一把扳住门板,那小孩退后一步,一个黑衣剑士出现在老板眼前。 那人眉目生的俊朗十分,却面带寒霜犹似青面獠牙的恶鬼,老板眼见力气敌不过转身便想跑,那人却抢先一步,一把上前揪住老板的衣领,提了个圈把他提溜了起来。 “你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黑衣剑士双目一凝,怒目而视着在他手中抖如筛糠的老板,面部神情看上去确实可以媲美门神郁垒。 “好,好汉饶命,小人身家清清白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板缩着脑袋两脚悬空,语气害怕的不成声调,畏首畏尾的像只老鼠。 “没做过坏事,你怕什么,做贼心虚啊?”黑衣剑士语气冰寒,隐隐透着一抹不耐。 “哎哎哎!晋元毅你可止住,若是不慎伤了人家,落下了什么口实,到时候王爷可饶不了你!” 杏目圆脸的少女蹦蹦哒哒地走了进来,嬉笑着怒骂出声,一只手却毫不费力的抱起门口的小孩,那小孩倒也十分灵巧的窝在少女纤弱的怀里,伸出一只手抱住她的脖颈,神情一改先前的天真无邪,转眼间变得邪肆傲慢,另一只手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绳,一头柔软的乌发散落了下来,语气乖张不屑:“哼,你们倒是敢让本公子男扮女装,胆子不小!” “是是是,我的小公子,阿颜知错了,一会儿就带你去欢畅阁吃好的成不成!” 少女阿颜盈盈一笑,语气甜腻温柔,她应声哄着,那小公子的神情虽然依旧一副“高高在上不可理喻”的模样,但那稚嫩的眉眼间却已然多了几分动容和满足。 阿颜抱着小孩走上前来,一只手轻飘飘地在晋元毅肩膀上一拍,登时便让他的右臂迅速卸了力,松开了揪着老板衣领的手。 没了桎梏的老板瞬间便跌落在地,平白无故的沾了一屁股的灰,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少女便又毫无阻拦地伸出手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拉了起来,如此几番起落,人早已是被吓得心神恍惚,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吭声。 “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询问一下近日临城县的情况,不会耽搁太久的!”阿颜温声问道,纤长的睫毛俏皮的眨着,不似晋元毅一副生人勿近的嫌恶态度,看着倒显得十分亲近可人。 那老板畏畏缩缩的抬头看了眼前的三人一眼,除了一旁的晋元毅看着有些凶神恶煞的,这少女和孩子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想着不愿再多生什么是非,心下犹犹豫豫了几分,终是脱口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几月前那几支行旅是如何进来的?”阿颜道。 “是,是……”老板声若蚊呐,显然一副不可妄人语的模样。 阿颜见他这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 番模样,显然是知道这城中百姓平日里受够了地方官吏的欺压,不敢私下随便议论什么,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不平之气,只得出声宽慰道:“你且放心,我们不会乱说话的,毕竟这城中官吏也作威作福不了多久了!” 老板见她这番保证,才小声道:“是县太爷,亲自开城门迎进来的!”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晋元毅闻言暗骂了一声,两人显然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他们来这里前,到底也派人打探了一番情况,临城县是益州府和鄢门郡管理的地界,只是这个只有着几百户人口的小县城在那些动辄几十万户的州郡里着实有些不起眼,再加上地处偏远,经济交流多阻,若不是普象寺坐地在此,怕是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只是如今国寺宝卷被盗,这地方官府也是仗着山高皇帝远的不闻不问,而先前派来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又是金银米缸里泡出来的庸才,中看不中用,如此这才派了王爷和他们来此地勘察。 “那你可知那些人如今是在何处!”阿颜道。 “小人不知,自那日有朝廷的官员来后,那些人便如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颜和晋元毅对视一眼,又道:“近日城中可有什么可疑的人?” 老板闻言却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最近,城里好像多了些不知名的乞丐!” “乞丐?” “原先普象寺的主持曾施粥接济过一部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不过自寺庙失窃后,那些乞丐没了接济,就来到了城内乞讨,不过,这几个月瘟病严重,有的百姓害怕他们带来什么脏东西,便把他们一齐赶到了位于南街的一座破观中!” * 细雨未歇,空色如碧青方洗,恰似远山雾濛,绵绵绝绝,形容的不真切。 被雨水冲刷过的瓦檐呈现出一种古朴青旧的深黛色,如珠箔般的雨点滑过飞梢,溅湿了那人雪白的衣襟。 檐下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赭红褒衣,素面的帛布平平展展,简洁明了到没有任何多余的绣饰,腰间的博带也仅仅垂挂着一条墨绿色的结绳穗子,无其他金印玉器的装点。 他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清白俊美的面容过于沉寂,只是修眉轻蹙,眼中似揽着一山水色,空濛清透,带着几分雨后翠竹的清冷。 天色由明转暗,眼中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幽深,喻尝祁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指,看着到了傍晚愈发清冷寂静的长街,不再做犹豫,撑开手中的油纸伞走进了细密的雨幕中。 他所在的地方是临城县的南长街,在对离城中心的主干道就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只是这条街道平日里十分清冷,鲜少会有人在此贩货走动,只因为离这里几丈远的地方是一道土坯夯筑的高墙,这道高墙围筑的是一座道观,一座废弃的道观。 或许是本朝崇尚佛法的原故,导致修习道法的百姓十分少见,更因为帝王诸侯等大肆推举修葺寺庙的举动,所以就连小到人口几十户的村落也很难见到一座道观。 而这城中仅有的一座道观却是专为被朝堂“狱赦”的罪人所设的监牢,所谓的“狱赦”就是指犯了重罪却因为身份等原因无法处以死刑的罪人,因为是皇室监管的地界,所以一般的百姓不敢来此涉足,以致于这座道观连同这条街都为人所摒弃。 大概是受雨气的润潮,刷墙的白膏泥显现出陈旧的青灰色,在这雨丝纷扬的傍晚更是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阴沉和森冷。 喻尝祁抬步向着那座道观的方向走去,握着伞柄的指节却不由得泛白,心神没来由的恍惚,却在打开那扇破败的木门时,连同心中仅存的妄念也悉数化为灰烬。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抑或常年无人居住,这里缺少一种市井俗世的烟火气,处处透着一种不融于世的凄凉。 道观的规模格局不算大,仅有一座很平常的四合小院和几条回廊分隔的东西厢室,位居东南角的是主堂室,屋外的匾额上还有用髹彤镌刻的四个大字“虚怀若谷”,堂室中是一座莲台,上面供奉着真人像。 喻尝祁向里走去,却在离主堂室不远的一间厢室发现了几处异象,房门虚掩,有湿风冷雨从残破的窗纸间穿堂而过,偶尔几条黑影虚晃而过,给这座清冷的道观凭添了几丝诡异。 若是寻常人见了,恐怕是要惊出一身冷汗,不过,他却不以为意,人活一世,光阴本就苦短,鬼神是留着身后所见,生前之事却又何必以信奉鬼神之说来耗费生命。 收起的油纸伞抵开染了灰尘的木门,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具横七八竖的躺在地上的“尸体”。 不过,看着那些还有些微弱起伏的胸膛,喻尝祁显然明白这些人还活着,临城县这段时日发生了瘟病,百姓便把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赶在了一起,而这些人,显然就是那些乞丐。 看着这些躺在地上的乞丐,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的乞丐裸|露在躯体外的伤口甚至已经溃烂流脓,这其中不乏妇女老人,可他心中却起不了一丝怜悯之情。 在这种现况下,与这些乞丐处地相同的人不乏其数,他不信佛也不修道,自知怜悯无用空添愁苦,更何况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了,且不说这种湿风冷雨的环境,就是瘟病所拖,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耽群像文,感情线可能会慢一些~ 求收藏求评论^ω^ 第2章 第二章 “公子来这里这么久,也不怕沾染上瘟病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干净青雉的声音,喻尝祁转过身去,眼前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站在离他仅几尺的台阶下,那少年一身葛布麻衣,断了线头的袖头匝开一道深长的口子,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臂,他头发乱糟糟的,形似鸟窝,一张小脸也脏污的看不清原貌。 不过,从他说话的口音和用词来看,他应该是念过书的,至少在这种处境下能措辞准确礼貌的人没几个。 “你是何人?” “这种情况应该是我问你吧?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您这种贵人该来的地方吧!”少年撇了撇嘴,神情似乎有些无奈,倒是难得他身处这种境遇下还能一脸闲适地和别人交谈。 喻尝祁皱眉,却也没去深究少年的话语,打量少年半晌复又开口道:“你们可是从普象寺过来的?” 那少年却答非所问:“这是个问题!” “什么?” “我是说,你有问,我为什么一定就得有答?得付报酬的好不好?” “什么报酬?” 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一圈,透着几分狐狸般的狡猾,那少年嬉皮笑脸的摸着肚子,“我饿了好几天了,你请我吃碗饭怎么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 样?” 眉目一挑,喻尝祁倒是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年头战火纷飞,像这种边地小城县流浪的人数也越来越多,吃饭是其次,能保命就不错了,很多存活下来的人为了能争得一碗饭,连尊严和教养都可以弃之不谈,而这少年饿了这么些时日,竟还挺得住身板向他讨要报酬?! 不过喻尝祁倒是没心思去施舍给一个乞丐一碗饭吃,更何况他平日出门从不带财物傍身,如此面对少年的行径却也只是惊讶,惊讶过后,就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哎!公子,贵人,大爷,你别走啊!就一碗饭而已,有那么艰难么?”那少年见喻尝祁要走,心下一急,连忙跑过去要阻拦他。 “你胆子倒是大,拦了我的去路,不怕有什么后果?”喻尝祁看着拦在身前的少年,不知怎的竟还耐得住性子和他交谈。 那少年却露出满脸不在乎的神情,摊手道:“我如今饿得一身皮包骨,你若是舍了我这一顿饭,我好歹还能苟活下去,若是不能,我怕是早晚要登极乐!” “我为何要舍你饭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闻言,喻尝祁却收起了玩味的心态,不再多置一词,伞柄一挥便打开了少年挡了去路的身子。 “哎哎哎,公子别走啊,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么?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就是了,包括普象寺被盗……” 那少年追着喻尝祁的脚步跑了上来,话音未落,那把伞柄顶端的竹尖却猛然对准了他的眼睛,距离近的几乎要戳破眼眶。 看向喻尝祁冷得几乎结霜的神情,那少年一惊,结结巴巴地笑道:“别,别冲动,我知道,我说,我说……” * 欢畅阁—— “哎呀,不愧是有钱的贵人,这随随便便的一顿饭都那么金贵!”少年抱着碗,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看着眼前的桌面上依旧精致丰盛的食物,不禁有些可惜的摸了摸自己已经吃撑了的肚皮。 这些时日,临城县的商铺酒肆虽然纷纷关门歇业,但是这欢畅阁却是专门为来这里例行公事的官爷所准备的,里面的食物除了平日里在临城县有些地位权势的贵人消费的起,一般的平民百姓却是没资格进入。 所以,就算面对这种特殊时期,欢畅阁的生意照样可以一如既往的做下去,反正奢华就是给有钱人享用的,他们愿意自掏腰包,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喻尝祁倒是对这种酒楼生意没什么兴趣,他一向不喜吃外面的食物,所以这桌上的碗筷也没怎么动过,只不过是如今整个临城县能提供吃食的,也只有这一家了。 “哎,公子你怎么不吃?我一个人吃不下,这样岂不浪费?”少年看着坐在一旁不动如山的喻尝祁,心中闲适无聊,就想着找几分话说。 喻尝祁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接他话茬的意思,少年见他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的抱着饭碗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菜吃。 “王爷” “小叔叔!” 就在少年默默扒饭的时候,隔空突然传来两道声音,其中一个稳重低沉,听起来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而另一个似乎稍显稚嫩,因为年龄尚在垂髫,所以音色听起来有几分软嚅含糊。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就见一个颈间挂着如意银锁,身穿着樱草色对襟短衫的小孩向着喻尝祁跑了过来,软软的身子轻巧的扑在了他的怀里,后者微微弯了眉眼,水色空濛的眸眼淡化了几分清冷,喻尝祁伸出手将那小孩一把抱住,另一只手稍显慈爱的摸了摸小孩的发顶。 “小公子,外面还下着雨呐,你若是把王爷的衣服弄脏了怎么办!”阿颜依旧一副笑颜依依的样子,笑着和晋元毅一同走了过来。 那小孩却把脸埋在喻尝祁的怀里,赭红的衣料将他的小脸映上了几分红晕,闷声反驳道:“我才不脏,再说小叔叔也不会嫌弃我的,你说对不对!” 说着,他抬起头对着喻尝祁吐了吐舌头,后者也应他所言般点了点头。 晋元毅倒是一贯的木讷不解风情,站在一旁打断了气氛道:“王爷,前几月因为瘟病所袭扰,城门封闭,除了先前那伙行旅伪装的盗贼外,就只有城南街尽头的那群乞丐跟普象寺有过来往,所以……” “你是在怀疑我么?” 耳边传来一阵声响,晋元毅一愣,随后转过头去,就看见坐在位子上的少年抱着个碗看着他道,一张小脸被雨水冲刷掉几处脏兮兮的印记,露出一张有些柔和清瘦的轮廓,不过鼻子眼睛还是一团糟,以至于晋元毅在识别他的性别时有些犹豫,随后反应过来才破口怒斥道:“你是何人,谁准许你坐在此处的!” 那少年颇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自己的存在感就那么低么?随后对着一旁的喻尝祁抬了抬下巴,有些厚颜无耻的笑道:“我可是你们家王爷带回来的!” “什么?”晋元毅面目有些惊怒,喻尝祁平日里不喜与人亲近交流,就连对待他们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这次居然捡了个乞丐回来? 对此,晋元毅心中颇有些不爽,转过头去看了喻尝祁一眼,后者倒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只是保持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那少年接着道:“别不信了,事实如此,不过我也是要给你们家王爷提供帮助的么?话说你们是不是在找盗了普象寺那什么经文的盗贼啊!” 晋元毅凝眉:“你怎么知道?” 少年摊手:“喂喂,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想不知道都难啊,再者你们不远万里从京城赶过来,对此地不熟悉,我又先前受过那主持的恩惠,比起了解情况,我应该要比你们熟悉的多吧?” “你又知道?” 少年点了点头,“不然你们家王爷会平白无故给我饭吃?” 晋元毅皱眉,瞪着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少年不再多言,倒是一旁的阿颜上前来,纤细的手指轻柔的搭在少年的肩上,柔声细语的看着他道:“看你的模样倒也不像长期居无定所的人,否则照你这身体,又怎么还会有命活到现在?” “你们该不会真的怀疑我吧?”少年满脸诧异,“我原来的家乡已经没了,来这里是打算投奔亲戚的,谁知道正巧赶上这里发生瘟病,亲戚不肯收容我,我身上的钱财又花完了,这才混到这般境地的,要不然我何苦跟着你们蹭饭吃呢?” 他这一番话可信度不大,听起来倒像是人人都能随口胡诌出来的版本,不过阿颜倒是不相信喻尝祁不可能没看出来有什么古怪,只是不知道自家王爷这般作为,到底有什么意图? 思量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柔荑也不知不觉的攀上了少年的脖颈,后者背脊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 一僵,冷汗直漱,神思恍惚间只听见身旁的少女凑在他耳畔低声道:“我希望你所言非虚,若是敢有半句欺骗……” “我明白,我明白!”少年连忙应声,“我这人一向诚实守信,绝不敢妄自欺瞒各位,更何况我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就是要杀我,我也无力反抗啊!” 眼见得少年神色急惶,言语真切,阿颜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直起身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你若是能乖乖听话配合我们,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你便留下!”沉寂半晌的喻尝祁忽然出声,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他,表示不解,可他神色却依旧清冷淡漠,只是瞥了一眼少年诧异的面孔道:“留你做事而已。” 第3章 第三章 昨日一场雨方下,今日园子里的花草便开得别致些许,一眼望去,满目映绿。 喻尝祁站在窗前,手边的香案上放着一叠简扎,那是今早由京城远道而来的驿使送来的,简扎上并未附属什么表明身份的物件,送信的人也并未交待什么。 不过,他心里却自是清楚,那人怕是急了,他如今刚至临城县三日不到,那人便迫不及待的命人赠递书信催他回京,倒是一向将自己管教的十分严实,总不肯将自己脱离他的掌控半步。 虽说是贵为一国之君,对于这所谓国宝的圣藏经丢失,那人却并不十分在意,信佛崇佛的人是先帝,那人不过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做些表面文章罢了,对于那人来说,真正感兴趣的,似乎从来就只有权谋和江山。 眼前似乎浮现出那日在道观时的破败景象,负在身后的手指不禁握紧,眸中神色变得犀利,想到自己虽贵为大周唯一一位深受皇帝宠信的异姓王,却行为受阻,整天活在他人的视线下,如同囹圄困兽,连半分自由都不可取,君子强自取柱,柔自取束,他隐忍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是为了名利纷争,洁身自好如此,到头来却连想要的东西都保不住。 心中思绪万千,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见喻尝祁没有理会,晋元毅便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俯身行礼的第一眼便察觉到了香案上那叠还未除去火漆的简扎,心下像是也知悉了几分,却并不多言,只是另转了话题道:“王爷,那小子已在厢室安置妥当,现在……要不要带他来见你?” 收起眼中的神色,重又恢复往常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喻尝祁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 少年神清气爽的走进屋内,看上去心情倒是十分愉悦,正如园子里受露水新恩的绿植,带着一身的清爽和这个年纪特有的纯真,毕竟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天,食宿不保的,如今有幸遇见了一个肯收留自己的人,就是这时不巧踩了一脚狗屎,那不也得笑嘻嘻的对人家表示自己的感激涕零之心? 至此,少年倒是十分像样的对着喻尝祁行了一个读书人的大礼,后者却只是低敛着眉眼,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呃,王爷……”空气沉默了许久,少年依着方才的姿势,弯腰低头,十分不妥地道。 “怎么?如何说还要我来教你?”喻尝祁抬起头来,看着依旧弓着腰不曾抬头的少年,“你弯着腰做什么?” “呃……您没让我起来啊?” 晋元毅默默地看向喻尝祁的神情,似乎觉得自家王爷如果不顾忌礼教端容,这个时候绝对会忍不住翻个白眼出来。 无声的叹了口气,喻尝祁道:“起来罢。” “谢王爷!”少年笑嘻嘻的应道,随后十分干脆利落的直起了腰,然而后者却在看见他容貌的那一瞬间,似乎一向端得平稳的手掌,连杯子里的茶水都忍不住溅落出来几滴。 少年身形虽说清瘦,可换了一身干净的软袍,有革带作束,整个身形倒显得十分高挑修长,先前乱蓬蓬的头发有了冠带包裹,如今眼前露出的这张面容却是十分的周正,修眉凤目,细鼻梁唇,底子倒是难得的柔美,若是换了副装容,说是女孩子都不为过。 可若是掩去那眼底不正经的笑意,那副眉眼和风骨可曾又像极了一个人?像是被少年的笑容刺痛,心头的酸涩一同涌上心来,那张缺失笑颜的面容出现一丝破绽,身子不禁晃动了几分,露出难得的失态。 “王爷?”晋元毅不禁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喻尝祁的手臂,后者却只是摆了摆手,收起眼底的波动,抬起头来,看着少年的样貌心神不宁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见喻尝祁的反应倒是一头雾水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小人叶凡几!” “叶凡几?”将口中的名字细细琢磨了一遍,心头的疑虑越来越深,看向少年的神色也渐渐变的复杂起来,却终究是没有将满腹疑惑问出一个字。 * “他说当日主持施舍过他们后,便无人再接近过普象寺,如此若是除去他们的嫌疑,岂不是落实了原先那帮行旅的罪证?”待到叶凡几走后,晋元毅才出声道。 心中烦思缠绕,杯中茶水已凉,喻尝祁皱了皱眉,拂去心中的不适,喝了一口茶水,道:“难道,你相信一群乞丐能有本事去固防严密的藏经阁盗取经书?” 普象寺既然贵为国寺,其中的规格防固想必要比其他寺庙更加恢宏严谨,更遑论存放有宝卷的毗卢阁,自然是日夜皆有人专门看守,佛门弟子虽都是吃斋念佛的清静人,可若论功身习法,却丝毫不见得要比江湖上那些武功高强的侠客盗者要差半分。 更何况宝卷是一国之宝,每逢祭祀大典便要当做圣物祭拜,虽然本朝的皇帝并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可是天下的臣民却视为风调雨顺、社稷百年的象征,若是一不小心流传出去,不知道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晋元毅闻言哽住,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一时忍不住反问道:“可就算是那群行旅偷的,他们要这有什么用?博得名声还是江湖悬赏?” 眼中露出讽刺,喻尝祁道:“当今陛下行事风格凌厉果断,不以怀柔之道,却偏爱用强,初始即位,便让不少人心怀忌惮,不服不安者不在少数,无事生非兴风作浪者更是不乏其人,难免有人偏爱生些事非也未尝不可!” 听出喻尝祁言语中的讽刺,晋元毅也不好再说什么,如今世人皆以为当今陛下和自家王爷是君臣友好,和睦相处,陛下对王爷宠爱有加,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却不知内里各怀心思,猜忌试探比起朝堂纷争更是一样不少。 “哎呀,昨日在满园新采得桂花,今日刚做得的甜桂羹,二位要不要尝尝?” 说话间,阿颜端着漆盘走了进来,上面放了两只青瓷盏,里面盛着晶莹软滑的羹食,上面还撒了几叶薄荷,远远便闻得到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 那股清香甜腻的气息,晋元毅吸了吸鼻子,大喜道:“你倒是有心啊,谁要是娶了你,岂不是得了至宝!” 阿颜听闻倒是十分受用,眉眼弯弯,透着几分清爽可爱,“哎呀,真是难为你这呆子也会说哄人的话,倒不用担心日后娶不着媳妇咯!” 将甜羹递给晋元毅一份,阿颜端着漆案向喻尝祁走去,后者用调羹舀了一勺,喂进嘴里,缕缕香甜在口中化开,一旁的晋元毅吃相极不雅的喝了一大口,嘟囔着:“你可别给我提女人,弱柳扶风似的,我可承受不起!” 阿颜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些不屑的道:“你可给我闭嘴吧!” 听着两人互喈口舌,喻尝祁淡淡地抿了抿嘴道:“怎生不见宿允?” 他口中的人指的便是小公子周宿允,周宿允是当今陛下的幼子,因为陛下常爱以兄弟之名与他互称,所以周宿允便理所当然的叫他一声小叔叔。 闻言,晋元毅也插了一句嘴,“对啊,他不是最喜欢吃甜食么?怎么不见人?” “哦?”阿颜笑笑:“小公子似乎和那少年十分相处得来,这时正在他那儿!” 见喻尝祁神色复杂,阿颜怕他多想,又道:“我看那少年为人倒是十分爽朗活泼,性子和小公子倒也相得益彰,此来临城县,闲适无聊,就当是给小公子找了个玩伴……” “罢了,都是孩子心性,你不必多言。”喻尝祁抬手止住,“明日有时间去一趟普象寺,有些疑问还需了解情况才能知悉清楚,我累了,你们都下去罢!” 见状,阿颜欲言又止,却被一旁的晋元毅使了个眼色打住了,两人不再多做逗留,行了礼便一齐退了出去。 待到二人走后,绷紧的手指才松懈了下来,深挑的眉目满是疲倦,喻尝祁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抚向腰间那束墨绿色的结绳穗子,那条穗子样式简致,仅仅是编了几条花式的挽结,没有珠玉的装饰,手工的编制也是十分粗略,垂落的流苏因为年月的久逝,有些脱落和稀疏。 料想常人见了,总会免不了私下嘲笑他一番,堂堂一国王爷,竟穿戴如此粗鄙寒酸,可喻尝祁却从不以为意,别人的言语和目光,他早已不再当做一回事,心已经随着那些非人之物死去,什么也装不下,什么也不期待。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弄着流苏,眼前依稀浮现出那人的眉眼,当年他们一起去游山玩水,一起春花秋月,曾为落魄的绣娘买下几支绣饰,这结穗便是那人相送的。 他少时性子恣意狂妄,嘲笑着那人赠送之物如此寒酸不值得一提,却未曾想到,期年之后,除了回忆,能够任他凭吊之物,却只有这一条穗子。 嘴角浮上一抹笑意,难得他这几十年来第一次犯了糊涂,竟会误认错人,一个已经逝去多年的人,若是到了如今,又怎会还是一副风华正茂的模样…… 第4章 第四章 临城县虽是一座边地小城,离塞北的荒漠也没有多远,但此地胜在山环水绕,泉源充足,倒是个十分适合宜居的地方,唯一的缺点就是交通往来不便,山峦多为土丘,崎岖不平高矮不一,行动十分困难,再加上前些阵子下过几场雨,这仅有的山路便被雨水冲刷的十分泥泞难行。 而普象寺却只正好位于一座坐南朝北的山丘上,因为山路太过泥泞,不宜车马行走,所以喻尝祁一行人便只能徒步上山。 为着方便了解情况,叶凡几倒也跟着一起来了,除了阿颜在城中陪着周宿允,便只有晋元毅一人随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喻尝祁一行人才到达普象寺所在的位置,因着这几个月临城县不太太平,所以来上香的人也就少了许多,至此山门紧闭,就连经常有人清扫的空地上也积攒了不少枯叶,如此看去,门庭脱有几分冷清孤寂之态。 叶凡几伸手搭上髹彤漆门上的铜环,向着门面敲击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山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小和尚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门外的人,神色似乎有些警惕,“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叶凡几笑笑,“来寺庙当然是上香,不然你以为呢?” 那小和尚道:“寺中香火断绝多日,今日不接待香客!”他语气似乎有些急促,说罢,便要伸手去掩山门,谁知,使了半天劲都没能关上,那小和尚抬头,却见叶凡几神色十分无奈的看着他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今日若是弄伤了我的脚,佛祖可是要怪罪你的!” 小和尚闻言一看,这才发现叶凡几不知何时将脚伸进了门内,又见他侧着身子整个人趴在门上,语气颇有几分无赖地道:“我昨夜入梦时,梦见佛祖对我说,人生在世,所有的福泽恩惠皆是神明所授,既然走了好运收了好处,那便一定要向神明表示感谢,否则便是要遭到报应的,所以今日我们来此便是还愿上香的,香客来上香,你若是也拦难道就不怕触了禁忌么?” “这……”那小和尚哽住,神色似乎透着几分犹豫,叶凡几索性不再跟他多言,用手抵住门,整个人十分轻巧的溜了进去。 “哎!施主,今日不妥……”不慎被叶凡几钻了空子,那小和尚连忙站在原地焦急的大叫道。 而喻尝祁也跟着一同走了进来,趁着那小和尚过来废话时,晋元毅跟在身后朝他一瞪,后者顿时被他吓得没了声! “何人在此扰乱清静!”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身披七条衲衣,手执紫檀佛珠的白眉老和尚走了过来。 叶凡几见状上前一步道:“主持好,今日我等是特此来贵寺还愿上香的!” 老和尚皱眉:“你还什么愿?” “主持不记得我了么?”叶凡几眨眨眼,那老和尚正当疑惑时,他又道:“前些日子城外有一群乞丐受了您的恩惠,所以今日我特来寺庙中还愿上香的!” 那老和尚怔了怔,片刻后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老衲明白了,施主诚意如此,是寺庙的福气。”随后他又看向叶凡几身后的二人,迟疑道:“只是不知,这两位是?” 喻尝祁没出声,晋元毅却挑了挑眉,“主持,听闻贵寺丢了宝物,我等是奉圣命前来查探的!” 闻言,老和尚一惊,立即上前来,朝喻尝祁二人施了个佛礼,满脸惭愧道:“二位施主远道而来,是寺庙招待不周,只是不知二位施主如何称呼?” “这是当朝的应汝王,陛下眼前的红人,主持合该清楚吧?”晋元毅笑道,语气流露出几分阴沉,他先前来时,就清楚这普象寺主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仗着自己是这国寺里的主持,名声在外,对于朝廷派来的那些官员倒是十分不放在眼里,如今若是不给他一个下马威,他倒是早晚要上了天去。 喻尝祁闻言,却微微蹙起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 了眉头,似乎对于晋元毅的说法感到不妥,却也没有出声制止,而这老和尚听了话后倒是一脸惊慌,似乎是没料到朝廷会派这么大的一个人物过来,连忙一改先前的态度,变得有些拘谨了起来。 * “这宝卷丢失一事,是寺庙出了失误,万请王爷恕罪,只是先请二位先留下来探查原因,期间老衲将事因原原本本据实以报,以协助二位及陛下尽早找回宝卷!” 说罢,他又朝着站在一旁的小和尚喊道:“智安,山路泥泞不便,如此还不快领诸位施主去禅房换身干净衣服休息休息!” 那小和尚呆头呆脑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应了声是。 * “哼,我看那老和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协助我们取回宝卷,他倒也不想想那东西是谁弄丢的,如此一言,倒像是把脏水全往我们身上泼了一样!” 晋元毅在禅房中走来走去,半晌像是终于憋不住了一般,气鼓鼓地道。 这寺中的禅房四方通明大雅,敞开的窗格外种了几杆翠竹,房中家具简致,仅有的一张软榻铺了床绸被,整个房间倒显得是十分明净自然。 先前身上沾了些许脏污,喻尝祁向来爱洁,索性便褪去那件赭红色的外袍,只留了一件雪白色的中单穿在身上,头上的发髻撤散了下来,此时整个人懒散地倚靠在软榻上,刚浸了热水的脸庞还有些润泽,那双似揽着湖光山色的眼眸因着时辰的流逝也变得逐渐朦胧了起来。 此时窗外天色渐变渐深,喻尝祁微微打了个哈欠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如何说是他的事,在意这么多有何用?” 晋元毅道:“人言可畏罢了,我倒是不屑于与这种人打交道,只不过这事情如此棘手,拖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此次我们再办不好,又不知道那些群臣又要抖出什么乱子,真想不通陛下怎么会将这事交予……” “若是不屑就少言!”喻尝祁突然截断话语,神色微微瞥向门外,带着几分寒意。 晋元毅像是也察觉了般,止住了声音不动声色地向门边靠近,蓦地伸手拉开门扉,除却屋外幽幽夜色中的静谧无声,就只有凉风不时惊扰树叶时,发出的簌响。 晋元毅远目望去,正当奇怪,脚下却突然踢中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张案盘上放着一只汤盅,旁边还留了一张字条。 俯身端起案盘,晋元毅扫了一眼字条,随后伸手不见声色地卷入袖中,端着案盘走进了屋内。 “方才是何人?”喻尝祁轻扫了眼晋元毅手上的东西。 “噢,应该是那个叫智安的小和尚留下的,我出去时,他人已经不在了,不过留下了一碗汤盅!” 喻尝祁见后,不再理会,只是卧正了姿势合上眉目道:“叶凡几人呢?” “他吃完晚膳后便去隔壁的禅房里休息去了!”晋元毅说道,顺势将手里的案盘放在了桌子上。 之后见喻尝祁没了回应,晋元毅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待关上了门后,掏出方才卷入袖中的字条,借着屋内映射出来的烛火看了个透彻。 上方用十分周正锋锐的楷体写着几个大字: 子夜时分,正雄宝殿。 俊朗的眉目深深皱起,神色倏然变得严峻。 * 子时—— 夜色变得深重浓厚,一阵夜风携着远处不知名的虫鸣卷入宝殿中,吹的案龛上的烛火摇曳不明,殿中的梁柱赤金髹涂,金碧辉煌,碧色的螺钿点缀其中,绘出纹章精美的兽面凤鸟纹,彰显着宝殿的恢宏和艺术的庄重。 鼎炉内的香火烧到了尽头,落了一案的香灰,袅袅的烟雾缠悬着顶部的佛像上升,四周围绕的十八伽蓝或柔慈或凶恶的面相被摇曳的烛火映照的阴阳分明。 主持慧孺盘坐在莲花禅坐中,正对着佛座,面目静和,手中的佛珠回应着口里念出的梵语。 “有伽蓝十八神祗,一名美音、二名梵音、三名天鼓、四名叹妙、五名叹美……” 有清灵柔媚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突然回响起来,轻柔婉转地如同一个戏子的声音,仔细辨听却是个男声,只是慧孺手中的动作跟着一滞,心绪变得不宁起来,面容流露出惊惧,始终紧闭的双眼却不敢睁开,心也跟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一般,变得紧张和麻木起来。 纤长的手指随着身子的移动滑过案台,在落满尘烬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指印。 一个高挑的身形被烛光映射在地面上,来人一身藏青色的盘襟长衫,光滑细腻的缎面随着烛光的流洒,掩映出针脚里精致的勾云纹,像是只融于夜色般,从不轻易的显现在世人的面前。 ”十八伽蓝是护法神,专司伽蓝之地的护藏法菩萨,主持不供文殊普贤,却供护法神,是在怕什么么?” 甜腻柔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手指拂过脸颊,留下一道尘烬,明明触摸如此轻柔,可慧孺却像遇见蛇蝎般避之不及,突然一阵刺痛在耳廓边出现,心下一惊,却不敢妄加动弹。 “饶,饶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手指轻轻移动,一道极其透明的银丝出现在慧孺命脉附近,只是那银丝却十分锋利,稍有不慎,便可轻易削下一块人皮。 “我,我……” 男子却一把掐住他的下颚骨,使力扳住慧孺的脑袋,教他动弹不得,语气却如同寒冰般冷的彻骨:“贪财好色的和尚,遁入空门还屡教不改,既然怕报应,又为何要去做,如今再拜这些泥塑胚胎,又有何用!” 手上的力气猛然使大,锋利的丝线已深入皮肉,后者痛苦地嗫嚅出声,目眦欲裂,眼球震颤的看着面前的那张面具,宛如戏剧脸谱化的藏青色面具仿佛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讥讽地看着濒临决死还费力挣扎的人。 片刻后,男子松开了手,周身的气息重又恢复原来的冷漠随意,只有慧孺一脸酱色的捂着脖子大口喘息,低着头不敢和男子对视。 “最近事情查的紧,你知道该怎么做?”男子突然道,慧孺轻轻地点了点头,似是起誓般:“我,我不会将事情抖落出来的,只是,只是那个应汝王,如今正待在寺庙里,我怕……” “那人么?”男子闻言,幽静透彻的眸眼似乎露出一丝笑意,“碍事的人总归命薄,这你不用担心,现下只需管好自己的嘴巴,在宝卷出现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的闪失!” “是是,我明白!”慧孺急忙点头,心中却悔恨无比,若是他当初一心向善、六根清净,便不会落下把柄,以致如今受制于人,害的自己整日忧心忡忡,担心随时引火烧身。 只是事已至此却也无话可说,就在二人谈妥,男子打算离开时,这时突然一道剑光袭来,男子倏地轻巧的闪避开来,慧孺却是一惊,待转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 过身来,看清门口的人后,脸却是愀然变色。 第5章 第五章 晋元毅提着一把剑,俊毅的面目被殿中的烛火映照的阴晴不定,双眸如瀑寒霜,一瞬不瞬地盯着一旁戴面具的男子,慧孺亦是心惊肉跳,此时瘫坐在禅坐上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哼,我还当是什么鬼大半夜的需要我来收拾,原来不过是个戴着面具装神弄鬼的人。”晋元毅轻笑,蓦地怒斥一声:“什么人,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男子似是嗤笑了一声,片刻后双手抱胸,态度极其轻佻不屑,“哎呀,这里诸神佛像,在下可不敢装神弄鬼,倒是公子佛前现戾器,似乎极为不妥啊!” 晋元毅危险的眯起了双眼,“那好啊,有种便出去来过!” 话音未落,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迅疾地窜出殿门外,不过眨眼睛,男子已飞身至正雄宝殿外的广场上。 晋元毅转身,以同样的速度飞身而至男子的身旁,手中的长剑却十分不留情的朝男子劈去,后者旋身避开,之间两人交手分分合合十几下,男子似乎是有意隐着路数,并不肯全心全意的应付,不过一会儿,晋元毅便烦躁起来,心知对方是在戏耍他,忍不住怒吼出声:“怎么,你个怂包,被打的不敢还手了不成?” 男子闻言轻轻一笑,抬手化去利刃牵至身前的攻势,眸中神色骤冷,“怎么会呢!” 唇边吐出最后一个音节,一道银丝不知何时已顺着锋利的剑身攀至他握住剑柄的手指,晋元毅一惊,全力使劲,震附内力于剑柄上,想要将缠着的银丝给震断,谁知那银丝极为刚硬轻巧,几次不成差点儿被他袭了空门。 随后也不再后退,只是蓦地反手将剑抛掷空中,随后一脚狠狠地踹向男子的小腹,男子闪避不及,旋身擦过,腰侧受了冲击一时隐隐作痛,手中的银丝也瞬间被扭转的剑身割断,没了牵制,索性也不再留恋,趁着晋元毅接剑的空隙,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嘁!”晋元毅望向男子消失的方向轻嗤了一声,随后抬起剑身,伸手取下了缠在剑身上的银丝。 * 五更将逾,天至拂晓。 晋元毅在外磨磨蹭蹭多时,才回了寺院一角的禅房处,他倒是知道自己早些回去,难免会惊醒喻尝祁,再加上这夜间折腾半宿睡意早已全无,如此便在寺中溜达了几圈。 此时,天际鱼白微翻,昼夜交替的天空呈现出一抹幽寂的深蓝色,屋中却还是一片黑暗,晋元毅轻手轻脚的进了自己的禅房,在旁摸索着火折点燃了烛油。 霎时,烛光半倾,盈盛满屋,桌边不知何时坐着一人,披衣待发,寂然无声。 晋元毅一惊,好在自己定力十分,若是寻常人见了,指不定要鬼叫鬼嚎一番,如此神情也多了几分无奈:“王爷,您怎么来了?” 桌边的人,果然是喻尝祁。 “你深夜出门,可有所获?”后者闻声,半阖的眼眸悠悠抬起,烛光沁入,不模糊,倒是一片清醒。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晋元毅摸了摸鼻子,反正他也没打算瞒,索性坦白陈言:“那老和尚果然有鬼,我夜半出门,果然看见他与一男子在那大殿中私语,那男子似乎是个江湖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衫,只是脸上带着个面具,搞得神神秘秘的……” “人呢?跑了?”喻尝祁却是出言利索,直戳要害。 “呃……”晋元毅倒是十分不想承认,他武功虽不及那些真正的武林高手,可是当初和京城的南北衙两司试练时,数十人合围,也未曾落过半分下风,如今竟然让一个不明来历的人给落了空子,说来倒是真的惭愧。 “你手中的是何物?” 晋元毅反应过来,才觉察自己手中还缠着夜间与那男子争斗时留下的东西,闻言,便将手中的银丝递了过去。 那银丝触手滑腻,质感却如磨合过几番的兵刃,锋利无比,只不过倒也不算得十分坚韧,只是使用者力道使得巧,再加上十分清楚与人作战时的力度变化,否则,若是寻常人拿在手里使用,不到片刻便会冰断弦崩。 “看来是个老手……”喻尝祁思量,江湖上以丝弦作武器使用的人,倒也不再少数,不过那些人手中的丝弦大都是西域所产的天蚕丝,处物名贵,质量自然也不在话下,自然不会像这截银丝一般,因为使用力度不巧就有所断裂的。 所以大多数以丝弦作武器的人,并不会真的在这方面下功夫,江湖十年夜雨成,这种事物需要勤加练习才能真正掌握精髓,可往往因为收效甚微,所以那些以丝弦作武器使用的人,不过是辅身作用,最后实际到底的还是自己一身的本事。 晋元毅道:“可看起来倒也不算什么知名人士,他那一身装扮,更何况我连见也没见过?” “我也不清楚,此人空有这么一身好本事,却不为人所知,和寺中人有牵扯,若是江湖人倒也好办,可若不是……”就真的棘手了。 喻尝祁不禁敛眉,周帝初始即位时,在天下人眼里却是名不正言不顺,表面上看去是承接的先帝的遗诏,奉旨继位,可名义上却被扣上逼父弑亲,谋朝篡位的言辞,世人皆知当年靖谦太子死的如何冤如何惨,却不知周帝到底也是手下留情了的…… 话语至此,这些陈年旧事也只有他一人知晓,如今是真是假,他也无心再去彻查,随后另想起一事,语气沉了些许:“你昨夜是如何知道那大殿中的事情的?” 晋元毅一怔,知道喻尝祁是暗责他不该有所隐瞒,擅自行动,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人在给王爷你送汤盅的案盘上放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的……” 想起晋元毅之前提及是那小和尚送来的,喻尝祁便觉得有些古怪和不可思议,那小和尚呆呆傻傻的,看起来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怎么会主动提及此事,从而让晋元毅得见大殿里的异象?于是出口问道:“那张字条呢?给我看看!” 晋元毅笑笑:“我给扔了……” 喻尝祁:“……” * “王爷,这里就是毗卢阁!”慧孺一早便受命指示,带着喻尝祁来了这藏经阁,此时衣着光鲜,面上虽然一副毕恭毕敬、颜色无虞的模样,可眼瞅着身在一旁的晋元毅到底也是心虚不已,昨晚行径恰巧被这人识破,怕以此被追究上什么可就麻烦了。 这边喻尝祁和晋元毅主从二人倒是一脸平常色,丝毫没有提及昨夜发生的事,纵使心中各怀心思,面上却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毗卢阁即为藏经阁,只不过每朝每代形制不同,所设的规格也有差别,此种为两层佛阁,下层设有佛像,一般以毗卢遮那佛为主尊,沿壁立小龛设千佛乃至万佛像,象征众佛结集会诵读经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 ,规格形制倒是宏大万千,以此象征着无上尊仪。 喻尝祁拾阶而上,打开赤漆的阁门,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这是乌檀木的香气,乌檀防腐,用于藏书的阁楼再好不过,不过这里规格皆是以楼阁式小木结构贮放藏经的“天官藏”,诸经法匦,经藏浩淼,列架成千,光手抄的绢本就有上万,若不论宝卷圣藏经,怕是这里的任何一册经书拿出去,都要抵上千金。 “圣藏经所在何处?”喻尝祁问道。 慧孺连忙上前来,指着一处壁藏的隔架,拉开后是一个铜制的匦匣,那匦匣便是盛放圣藏经的地方,不过此时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喻尝祁偏头四处张望,这里形制壁藏的的地方成千上万列,各卷经书外表皆如其一,若是真是那伙伪装行旅的盗贼所为,他们又是哪儿来的本事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圣藏经所在的地方? 思及此,喻尝祁问道:“主持,这毗卢阁平日里可有人打扫?” 慧孺点头:“有的,每日分三时打扫,分别是卯时、未时和酉时!” “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此事一直交由智安在做!”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来过?” 慧孺似是犹豫道:“平时也有供寺里香客借阅开放……” 喻尝祁挑眉:“这么说,便是那些香客做了手脚?” 慧孺只觉得一头雾水,片刻后点头:“算是吧……” 这时,喻尝祁突然放沉了语气,神色倏然变得幽深起来:“可你先前不是说毗卢阁监管严密,门里门外皆有人重重把守,今日又执此一言,莫不是在打自己脸?” 慧孺闻言,心中正思绪万千,若是今日他矢口否认,那这宝卷丢失的罪名只会怀疑到这普象寺的头上,可他若是承认,这监管不当的罪名他总归也逃不过,心里正思绪着哪个罪名轻时,喻尝祁却突然出口道:“你倒也不用想了,如今时限不多,若是本王回京赴任之前,这宝卷还未找到,那我便只有将你交出去了……” 听出喻尝祁话中隐含着的威胁之意,慧孺心头此时却是焦虑不已,正思索着如何解释时,毗卢阁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喻尝祁循声望去,就见毗卢阁殿前一个身穿灰蓝色衲衣身材健硕的男子在外与昨日所见的小和尚智安在争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毗卢阁部分资料查阅度娘~ 第6章 第六章 “师,师兄不可,师父他正在招待客,客人!” 小和尚智安一脸急色,结结巴巴地拦着一身灰蓝色衲衣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似乎也是这普象寺中的和尚,只是一张脸戾气横生,没有和尚该有的温善面容,眉目却是颇俊,透着几分成年男人的英气,若是没有落发,此时合该是个意气风发的俊气男子。 那男子法号名法蓝,是前年被人送来寺中剃度出的家,听闻年幼时是个孤儿,在一户村落中吃百家饭长大,只是去年随村里人进临城县时闹了点儿事故,怕被官府追查,无奈之下被村里人强行塞钱送进了普象寺出家。 因着性子一向急躁张狂,不好好诵经礼佛,却偏偏爱在寺里生些是非,这几日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今日不知怎的又急躁了起来。 此时,慧孺心上正为难着如何摆脱僵局,这时恰巧见着法蓝出来吵嚷,以此正好多了个由头,虽然平日里他一向不怎么待见这小子,对于他生的是非也不怎么在意,但此时见状却立马跑出了阁门外,站在石阶上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来:“法蓝,你又在生什么是非,佛门清静之地,岂容你大呼小叫?” 见主持慧孺出来,小和尚智安转过身慢吞吞地施了个礼,法蓝依旧一副瞪鼻子上眼火急火燎的节奏,丝毫不顾及慧孺的身份,指着他大骂道:“好你个老东西,见我不顺眼,这几日竟连饭食也敢给我来馊的,南堂禅房住着的那群人是你祖宗是怎么的?整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佛家人慈悲为怀的心肠倒被你给吃了!” 慧孺闻言大惊,倒是没料到法蓝竟敢出此一言,不禁厉声喝道:“你个混账,还不快给我住嘴!” 法蓝倒是丝毫不知收敛,依旧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这时喻尝祁走了出来,看了眼外面的情况,眼中透着一抹讥讽,道:“今日这寺里偏生热闹,主持何不解释解释?如此亏待佛门弟子也不怕辜负了佛祖的慈悲之心?” “这……”慧孺踧踖道:“法蓝为人一向急躁,许是又闹了什么乱子,大可不必理会,倒是让王爷见笑了……” “你就是应汝王?”不待慧孺说完,法蓝看着台阶上的喻尝祁丝毫不避讳地直言道。 晋元毅见状不禁斥道:“大胆,王爷名号岂容你直言……” 喻尝祁抬手止住,打量法蓝许久,才道:“本王却是,你可有事?” 法蓝道:“那便好了,我只不过是有一事想向王爷求教!” “何事?” 眉峰微微皱起,似是思索,片刻之后法蓝道:“常恨此山不应昨,奈何蜀中匿无言此句何解,但求王爷日后能给我一个说法!”说罢,转身便走,丝毫不顾及在场的所有人。 喻尝祁闻言凝眉深思,话中个别真意还未领会时,就见叶凡几突然走了过来,少年照旧一身轻白的软袍,只是神色比之平日里,倒是出奇的严肃。 “你怎么来了?”喻尝祁道,眸中神色微有波澜。 “王爷,我方才听寺里一早下山采集的弟子说,临城县出了事,瘟病时疫无解,许多百姓聚集在官府门前,迟迟不散,群情激奋,怕是会出了什么乱子!” 他此番话一说完,喻尝祁便偶感不妙,晋元毅也是一脸吃惊,他们初来临城县时虽然并没有告知县令王掇,可那日在畅欢阁食宿时,想必王掇也知道了几处风声。 只是至今也不曾见他上门来见礼,如今阿颜和周宿允都还留在离官府不远的欢畅阁里,照王掇那尿性,百姓聚众闹事,怕是死活都不会开门受理,如此一来,他若是将民愤都移往了阿颜那里,怕是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事端。 果然,三人下山没多久,就有百姓听闻有京城中派来的官员留宿在欢畅阁里,如此从官府前离散了一波,纷纷赶到欢畅阁前来喧哗。 “狗官,他怕是活腻了,吃了熊心豹胆,竟敢祸水东引!”看着离他们不远的聚众人群,晋元毅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此时他们三人正站在距离欢畅阁不远的一道民巷中,巷子拐角背阴处,不易被人察觉。 “你如今再怎么骂也没有用,难不成现在还能找上门去,打他一顿啊!”叶凡几双手抱胸,语气又变得随意了起来,欢畅阁在临城县中怎么说也是官家保护的地界,这些百姓就算再怎么闹,也不会真的冲进去闹事,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 所以现在,阿颜她们至少还是安全的。 不过,晋元毅倒是对叶凡几一向没什么好感,闻言忍不住反怼过去,“总比你这种空有一张嘴的人强,待我真抓住那狗官,非揍的他亲娘都不认识他!” “啧啧!”叶凡几翻了个白眼。 “你……” “够了!”喻尝祁转过身,皙白的面目微微愠怒,“如今不是给你们争论的时间,现下先想想如何应付?” “还能怎么应付?我去官府把那狗官揪出来暴打一顿,带他去百姓面前认个错不就得了!”晋元毅道。 “你怕是个傻的,百姓现在要的公道是什么?是人命,是如何解决瘟病时疫,你如今再怎么拿王掇泄愤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说不定还会惹得那群人一起上来揍你!” “罢了,元毅你便与我去官府找县令,至于你……”喻尝祁看向叶凡几,突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出口念他的名字。 见状,叶凡几微微一笑,露出个极为促狭的笑容,“我知道,我会想办法进去欢畅阁,带她们出来的!” 官府门前聚众的百姓散去不多时,为了避人耳目,喻尝祁便和晋元毅一同从官府的后院翻了过来,虽是作为周朝唯一一个身份尊贵的异姓王,怎么也得注意下礼教身份,不过喻尝祁似乎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当做一回事儿,除了必要时期。 此时,正有一美妇人拿着漏壶浇着后院里种植的花草,一身腚青色的沃裙,头饰簪缨宝钗,扮相极为端庄富贵,神情也是一等一的悠闲自在,只是没料到后院会突然出现两个陌生的男人,神情一滞,还没来的及叫出声,便被晋元毅不动声色的放倒了。 “哼,这狗官倒是拿着朝廷的俸禄白吃不干,有闲情养女人,没闲情关心民生疾苦!”晋元毅轻手轻脚地将那美妇人拖到了假山后面,随后神情极为不屑地拍了拍衣袖。 “你放倒她作甚?”喻尝祁瞥了他一眼道。 “她要是叫出声来,我们不就被发现了!”晋元毅一脸不解。 喻尝祁闻言似乎是有些无奈,“你倒是熟练的紧,我们不过换了种方式来见人,又不是做贼!” 晋元毅:“……” 没去理会晋元毅,喻尝祁大大方方地穿过后院走向中庭,期间倒是恰巧遇见了这府中的老管家,那老管家见了他倒也是吃了一惊,随后了解了来意,这才有些惶急地去禀报了县令王掇。 * “下,下官王掇,参见王,王爷!”跪在地上的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官服,一改平日里骄横闲适的态度,战战兢兢地道。 “王掇?”喻尝祁反复念了两遍名字,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下官,在,劳烦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你倒是知道有失远迎,本王几日前来此也没见你前来谒见!” 王掇听闻,仍是伏地不起:“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那你说说,你可知自己有多少罪?” “这……”王掇一脸惶急,抬起眼睑瞧见喻尝祁一副神色严峻的样子,心知今日怕是逃不过,如此犹犹豫豫道:“下官此前不该私放盗贼伪装的行旅进城,更,更不该置全城百姓,性命于不顾。” 喻尝祁点头,“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不过还有一责罪,你怕不是忘了?” 王掇:“……” “私露风声,祸水东引,将百姓引至本王门前,可是你干的?” 本以为王掇会点头认罪没想到他却一脸惶急,矢口否认道:“下官绝无此事啊,王爷,您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给您找麻烦啊!” 喻尝祁闻言却蹙眉:“你可知道,欺瞒本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王掇却是急出一脸哭相:“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怎敢期瞒您啊,还请王爷明察!” 见得王掇一副所言非虚的模样,喻尝祁偏头与晋元毅对视了一眼,突然一阵不好的念头袭上心来。 待二人赶到欢畅阁时,或许是因为时辰渐晚,聚集在欢畅阁门前的百姓已经悉数散去,而回到后置的庭院时,阿颜和周宿允正坐在桌子上有说有笑的吃着东西。 心里无端松了一口气,那边周宿允倒是眼尖,一见到喻尝祁,立马跟见了花粉的蜜蜂般向他抱了过去。 喻尝祁一见着小人儿,眉眼总是不自觉地化为一滩柔和的春水,露出久违的笑意。 “小叔叔,我这几日可想死你了,去那寺庙玩也不带我,连凡几哥哥也跟着你们一块儿,我都要无聊死了!”周宿允嘟囔着嘴,软软的身子蜷缩在喻尝祁的怀里,后者抚慰性的摸了摸他的发顶,嘴角勾起。 “哎呀,果然还是小孩儿心性呢!”阿颜在一旁不住地调笑道,眉眼弯弯胜却一抹月牙。 周宿允倒是懒得再去和阿颜争论什么,因为天色已晚,再加上这几日睡的不甚安宁,窝在喻尝祁的怀里很快便睡着了。 待到阿颜将熟睡的周宿允抱回床榻上后,喻尝祁才想起来一件事,随后问道:“怎么不见他人?” 阿颜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喻尝祁说的是谁,颇有些疑惑道:“他先前倒是来过,之后说是有事要找你,便离开了,怎么?王爷你没遇上他么?” 闻言,细致修长的眉宇深深地蹙起,神色虽依旧无波无澜,可阿颜看去,却莫名觉得喻尝祁的脸色很难看。 屏息凝神片刻,喻尝祁指着晋元毅道:“你且附耳过来!” 晋元毅一头雾水的靠拢了过去,待听完后蓦地一惊:“王爷?” 喻尝祁却是冷着脸色,“照我说的做,你现在立即去官衙,命王掇调集两百人前往普象寺,若有不听者,直接记上,待到一切事情结束后,一齐押往京师候审!” “是!”说完,不再犹豫,晋元毅立即起身出了欢畅阁。 待到晋元毅走后,喻尝祁又对着阿颜道:“你今晚便留在这里照顾好宿允,片刻不许离身,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待到一切结束后,就回。” 第7章 第七章 此夜戌时,夜间忽然下起小雨,屋外传来雨打落叶的簌簌声,一阵阵冷风卷进门帘,吹得人筋骨作冷。 案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晃了影,忽明忽暗的光影熏的人眼睛作疼,慧孺掩袖压住案上翻飞的经卷,刚要伸手去捞过烛台,一个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墙上,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前的烛台便被人拿了起来。 “主持倒是闲适的紧,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研究经文?”清脆柔媚的声音传来,慧孺心头一紧,接着将手缩了回去。 男子似是轻嗤了一声,将烛台扔在了慧孺面前,后者一惊,忙伸手去接,烛台倒是四平八稳的站住了脚,慧孺似是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让那烛火燎到了经卷。 “一个假和尚居然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 也会这么爱惜经卷?”男子双手抱胸,似是诧异,随后又道:“哦,看来我是忘了,这毗卢阁的经卷都是价值千金的宝物,对于你来说,可都是命根子啊!” 慧孺闻言却只是低着头,片刻之后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叹了口气道:“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男子却是答非所问:“我今日来,是来提醒你的,应汝王已经命王掇召集了两百多名官兵前往普象寺,你若是还想好好的当个假和尚,安然无恙的活下去,现在立刻去南堂禅房把那群人给转移了,否则要是被他们发现你窝藏那些前线转战回来的逃兵,这罪名可就不止是杀头那么简单了!” “这,这怎么可能……”慧孺大惊,他当初为了一己私欲,和前线那些驻守的官兵暗地里勾结,将军营中的辎重粮饷偷运出来倒卖,在边塞战争发起的时候,大发战争财,之后又给那些逃兵提供藏身之地。 而临城县此地偏远,不过一个人口不下百十来户的小城县,平日里便十分不起眼,周围的官府又不管闲事,偶尔发现了,给点好处便能混弄过去。 男子闻言却是瞥了他一眼,十分不屑道:“你倒是忘了你那个好弟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养个祸患留在此处,怕不是存心添堵!” 听此一言,慧孺才反应过来,一时气急败坏,涨红了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男子倒是懒得再与他多言,径自走了出去,修长的身影很快便隐匿在层层的黑暗中,寻之不见。 * 夜色悠长,不远处的山坳上隐隐有火光蔓延,那是成群的官兵结着长龙从石阶上拾级而上,夜里风雨声作大,却丝毫没能熄灭火把上的火焰。 伸手拂去模糊了视线的水滴,一身赭红褒衣与夜色融为一体,眸中的神色依旧清冷,只是负在身后的手指却不由得捏紧,此时,想必晋元毅已经带领那些官兵将整座山丘的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剩下的只需要等着合适的时机将那些人一举拿下。 而他来此,不过是为了等一个人,等一个需要他亲手解决的人。 “王爷!”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透着一贯的随意和轻佻,喻尝祁却没有动作,身后那人却蓦地凑上前来,温柔的声音在细细密密的雨中连城丝线。 “王爷,站在这里作甚,被雨淋坏了身子可不好啊……” 一阵温热的气息拂上冰冷的颈项,喻尝祁心里一惊,一道掌风携着雨点化成冰冷的雨刃朝着身后人袭去,没有任何反击的趋势,只听见身后的人闷哼了一声,像是硬生生的接下了那掌,喻尝祁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不由得皱起眉头,另一只手刚要伸出去,却被那人截住了手腕。 清瘦的面容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眸映照着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火焰,叶凡几笑得有些难看:“王爷,你下手可真重啊,打的我好疼!” 喻尝祁却猛地甩开了手腕,低沉的音色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叶凡几,事到如今,你还在掩饰什么?” 叶凡几却是一笑,表情透着些无辜,“王爷,你可别冤枉了我,我可是什么都没做!”说着,他却再一次伸手抓住了喻尝祁的手腕,语气着急道:“王爷,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雨吧,若是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话音未落,却一把拉着喻尝祁向前走去,后者微微握紧了拳头,心里动摇了几分,最终却没能甩开。 半山腰处有一个天然的山洞,洞穴窄小,仅容一人站立,不过,此时叶凡几却带着喻尝祁寻了个宽大的石墩安安稳稳的坐下,他们二人身形修长体型又偏为清瘦,在这窄小的山洞里容身倒是恰到好处的不拥挤。 叶凡几弯着腰在洞穴里寻了些枯树枝,在地上围了一个柴火堆,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块硝石蹲在树枝旁一边生着火一边自言自语地道:“这个山洞以前是周围村民存放干柴的地方,不过,自从普象寺把此地圈禁,不许那些村民来往后,这山洞便渐渐遭人遗弃了下来。” 说着,手中的硝石便冒出几点火花,接着引燃了地上的树枝,微弱的火势随着时间逐渐燃烧,渐渐照亮了整个山洞,叶凡几倒也不管喻尝祁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的话,自顾自地寻了个位置盘膝坐下,纤细的手指摆弄着树枝,挑拨着火焰。 喻尝祁看着他被火光浸染了的眉眼,如同承载着漫天星辰般耀眼柔和,心口微微一滞,纷乱的回忆涌上心头,不由得出言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凡几却满不在意的反问道:“那王爷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喻尝祁不答,叶凡几却又是一笑:“是在等我吧!”这话不是猜测也不是疑问,倒像是肯定,喻尝祁问道:“为什么?” 叶凡几笑笑 ,“从遇见王爷的那一日起,你就一直对我心存疑虑,哦不,应该是从没信任过我!”说着他又露出一个极其无辜的笑容来,意思好像是不相信他是喻尝祁有错一般。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喻尝祁问出声,比之叶凡几的轻松,神色却有些凝重。 “我吗?”叶凡几挑眉,“不如王爷你猜猜吧,猜对了有奖励哦!” 喻尝祁皱眉,似乎有些不习惯他这跳脱的性子,膝盖和脚踝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手指不动声色的抚上了膝盖暗自使力揉捏,神色却一片清冷淡然。 他幼时便有腿脚疼痛的毛病,寻了许多方法却依旧治不好,一到下雨天疼痛更甚,不是铁锤凿骨般的剧痛,而是深入骨髓般细密的疼痛,像是要把人活活折磨出病来。 不过他性子自幼坚韧顽固,有时疼的钻心却还能一脸若无其事的与别人相谈,到了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吩咐侍女端了热水浸泡揉捏,唯一一次的识破,也只有那人能看得出来,每每会笑着取笑他一番,却又蹲下身子替他捶打,这时疼痛便会消减了不少。 只是,时去多年,物是人非,往 昔的春花秋月已经成了经霜的蒲柳,脆弱的柳条垂落在湖面上,却再难惊起一丝涟漪。 见喻尝祁没有出声,叶凡几无趣的撇了撇嘴,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嘴角微微勾起,在喻尝祁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凑了过去,伸出一只手抚上了对方的膝盖。 “……”喻尝祁一惊,叶凡几那双纤细柔软的手掌已经在他的膝盖上揉捏了起来,力道和位置都恰到好处的缓解了一阵阵痉挛般的疼痛,和当年那人一样。 忍住没一脚将眼前人踹开了的举动,神色倏然有些恍惚,喻尝祁自然而然的放松了身子,叶凡几却道:“看不出来王爷一贯养尊处优,居然还患有痹症的毛病?” 喻尝祁道:“我却也看不出你这双手,居然也能巧到有替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 人揉捏腿脚的功夫。” 叶凡几笑笑,神色变得有些怪异,细长的眉眼闪过一丝妖异:“是吗,那王爷要不要试试看,我这双巧手还能做些什么让你意外的事?” 说着,他缓缓起身,整个身子呈倾轧之势俯在喻尝祁身上,一只手抬起眼前人清瘦的下颌,触手细腻光滑,语气隐隐有些回味:“王爷倒是长了一张让人嫉妒的好脸,这肤质触上去,却比女人还要光滑三分,你让她们可如何是好啊……” 被火焰照的一晃,颈边隐隐约约显出一条银白的丝线,不知何时已整个圈住了喻尝祁最为致命的地方,他微微抬起头,与叶凡几四目相对,周身的气息突然变得凝滞了起来,无限的杀机在耳边起伏着叫嚣。 双目一瞬不瞬,将眼前人眉眼间的杀意尽数收入眼中,喻尝祁动了动唇角,嗓子一片干涩,“看来你的目的是为了杀我。” 同样一句十分肯定的话,叶凡几闻言却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空灵柔媚,透着几分诡异,“王爷猜对了呢?不过没有奖励了哦,因为已经迟了!” 第8章 第八章 夜间雨势越来越大,很快便在洞穴外形成了一道别致的水帘。 锋利的银丝渐渐嵌入皮肉,一滴滴血线顺着银丝滴落在肩膀上,在喻尝祁赭红色的衣衫上洇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神色依旧冷淡的让人抓狂,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即将面临尸首分离的境地,喻尝祁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叶凡几,眼中的神色有如实质的火焰般,灼得叶凡几莫名不爽。 “王爷,难道不怕么?我若是就这样下去,你可是会死的很难看啊!” 喻尝祁依旧神色淡然:“你的废话未免有些多了。” “你!”叶凡几惊怒,一双碧水般澄澈的眼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片刻之后,重又恢复如常,他笑道:“今日若是换作别人来,你可就没有听别人废话的功夫了?” “是吗?所以你为什么还是不下手,等着我反击么?”喻尝祁道。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笃定自己不会真的对他下手,叶凡几反而被气笑了,执着银丝的手指微微一动,被他收了回去,“我不下手的原因不是因为你该死,而是我不想!” 喻尝祁挑眉,俊美的容颜显见地流露出一副闲适的模样,似乎是在等着叶凡几说明原因。 叶凡几却突然没了声,清丽的眉宇轻蹙,像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下一刻他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留你有用罢了!” 回答的何其简单粗暴,喻尝祁闻言低敛了眉眼,面上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可在叶凡几看来,却有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他另转了话题道:“你的目的看来倒不是我了,圣藏经此时也在你们手中罢?” 叶凡几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没错!” 心中了然,喻尝祁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从盗取宝卷的行为来看,敢做此事的人绝非一般的江湖侠客,现下不是和当今有渊源的人便是受人指示,那么从这两种情况来看,你是后者?” “也可以这么说!”叶凡几双手抱胸,一脸不以为意。 “看来我是说对了,今日法蓝那句话你也听见了罢!” “听见了!”叶凡几懒洋洋道:“只是没料到这和尚胆子竟如此大,早知道当初结果了他便是!只是这如今这似乎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又何必再去为这些事情所累?你说是吧,王爷?”叶凡几突然转了语气,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喻尝祁道,眼中充盈着一抹妖异。 眸中的神色暗了下来,喻尝祁不再言语,他们初至临城县时,这里四处弥漫着瘟病的气息,街上空无一人,百姓闭门不出,虽说是瘟病,可并没有真正到触及肢体便能感染人的状态。 他曾让晋元毅去调查过,那些得了瘟病的人大多是先寒后热,之后高热不退,是典型的寒热症,如果好好调养也断断不至于严重到丧命,只可惜那些百姓误听谗言,乱用药材,医死了人命却偏偏要听信谗言赖在瘟病的身上,如此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整个临城县人心惶惶。 而这却恰好不过是为掩饰宝卷丢失而欲盖弥彰的作法,让所有来此地的属官因畏惧瘟病而不敢深入彻查,就算有人敢大着胆子去调查原因,充其量也不过是把那主持窝藏那些盗匪所伪的行旅给找了出来。 今日法蓝的那句诗虽然韵律无齐,对仗也不工整,可若是仔细咂摸,这话中的意思便再明显不过。 常恨此山不应昨,奈何蜀中匿无言。 因为防治寒热症最主要的两味药材皆在此,一是常山二是蜀漆,第一句话意思就很明显了,而第二句话的蜀中配合常山,很自然的就知道是什么,再加上这座山丘此时不寻常于往日,法蓝又大吵大闹的意指南堂禅房有鬼,若是再不领会其意,他这个王爷怕是要白做了。 而晋元毅又说过那晚在大殿内见到的情况,再就眼前这人毫不掩饰的作态,不是他又是谁? 慧孺当初在毗卢阁支支吾吾的交待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毗卢阁又防守严密,剩下的便只可能是他监守自盗,不过若不是这眼前人威胁,他一个和尚又何必如此。 思及此,种种原故便皆有了答案,而另一边叶凡几见喻尝祁沉半晌默着不出声,还以为他是无话可说了,却没料到,变故来的如此快。 眼前一阵疾风掠过,一把勾嵌着银封的短匕直接从肩头穿过,叶凡几迅速后退,整个后背贴在山洞的石壁上,冰冷的触感渗透肌肤。 喻尝祁却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清寒犹胜那把短匕上开刃的银封,冷冽无比,带着阵阵寒意。 “啧,我原以为王爷这个看似儒雅不动真意的君子是不会随身携带戾器的,看来倒是我想错了!”叶凡几笑道,语气一贯的随意无奈,可紧绷的手指却透露着无限的杀机,眸中神色渐变,阴翳无云。 想着他方才若是再靠近喻尝祁一点,或者那根银丝再深入一点,说不定此时他可能也要跟着血溅当场了。 喻尝祁却没去理会,只是冷冷道:“利用完别人就弃之不顾,未免太有些不近人情了,不若将宝卷交出来,或许我还可饶你一命!” 话落,喻尝祁蓦然起身,而叶凡几却突然纵身冲出了洞穴,此时,外间夜色幽重,大雨倾盆磅礴而至。 喻尝祁紧接着跟上前,两道身影在凹凸不平的山间一起一伏,从被雨水打湿了的植物间擦身而过,沾染了一身泥泞。 只可惜叶凡几似乎并不欲与他缠斗,争夺不休片刻,轻巧的身影便逐渐隐没在层层密林中,唯留下一句话犹如余韵般在耳边盘旋:“王爷,此次恕我不能奉陪,下次若再见,我等定不会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 罢甘休!” 玉冠冰凉,一头墨发被雨水打湿的散落了下来,垂落在苍白的颈间,眼前一片水雾朦胧,模模糊糊间,那道身影已经远去,喻尝祁也无暇再去顾及。 此时膝盖刺痛不已,因着站立无法,他只好在雨中循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眼眸缓缓合上,唇角紧抿,眉眼间似是染上了一层无法抹去的疲倦。 “王爷?” 歇息不多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喻尝祁一怔,蓦地睁开眼来,水雾的淡薄洗去了眼中仅存的清明,朦朦胧胧间,眼前那人一身青衫,骨节清瘦的手中执着一把油纸伞,清隽的眉眼温柔如水,长发垂落腰间,如同常年浸染在书斋中的先生般带着一身墨香。 “则,则绪……” 眼中似有水雾聚散,顷刻间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身子蓦地一弯,整个人直直地朝眼前那人的怀中栽了过去。 * “此次多谢各位了……” 门外隐隐传来人语声,喻尝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的布置一片素净,看起来像是普象寺中的禅房,此时虚掩的门扉外透进来几缕金黄,想来是天气放晴了。 这几日连着下了几场雨,他身上的疼痛也时不时地反复发作,如今天气晴好,一眼望去倒也心生出几分舒畅之意。 喻尝祁撑着床榻缓缓坐起了身来,脖颈处微微传来一阵麻痒,他抬手摸去,手指触及一层厚厚的纱布,不禁有些无奈,不过区区皮肉之伤,没有伤筋动骨的,可看这包扎的手法,除了阿颜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门外的人语声突然停息,紧接着房门被打开,阿颜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一看见坐在床榻上已经醒来了的人,不禁眉眼含笑,一脸喜悦的走了过去。 而身后跟着的晋元毅也走了进来。 阿颜在床榻边坐下,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扑鼻而来一股怪异的中药味,喻尝祁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这是什么?” “驱寒避疾的药材,王爷你多少在外淋了些雨,虽说没感染上风寒,好歹注意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喻尝祁眉头皱的越发深,一脸抗拒道:“我没病。” “这是预防的,万一真感染上了风寒,岂不是天天要喝?” 阿颜笑嘻嘻道,她倒是知道自家王爷一向不爱吃苦的东西,尤其是喝药,每次总是要想方设法地哄着,才能让他喝下去。 喻尝祁闻言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伸出手接过来喝了一口,眉宇再次皱起,苦涩的味道在嘴角化开,待到半碗药汤下肚后,才如获大释地松了一口气。 事后却突然记起一件事,想起自己昨晚在那场大雨中见到了那人,不由得面露迟疑道:“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阿颜一听,刚要出声,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甜腻嚅软的声音:“当然是法蓝哥哥送你回来的啊!” 喻尝祁偏头看去,周宿允一溜小跑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男子,那男子手中的漆盘上端着一碗莲子羹,一身灰蓝色衲衣,眉目俊挺,英气不凡。 周宿允人小轻巧的爬上了床榻,手一张开就准备向喻尝祁抱去,这边阿颜却突然一把将他抱了下来,道:“王爷身子还未好,你可别胡闹!” 周宿允瞪着眼,一张小脸上俊秀怡然,却满含怒气:“我没胡闹!我不过是想抱抱小叔叔而已!” 阿颜向他做了个鬼脸不再与他争执,这边法蓝将手中的莲子羹递了过去,心中闻言虽然难免多了几分失落,不过喻尝祁却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莲子羹,轻抿了一口,果然,口中残留的苦味连同心中的虚妄顿时消减了不少。 此时法蓝一改先前急躁张狂的模样,对着喻尝祁毕恭毕敬地道:“此次多谢王爷相助,得以除去那群祸根,还得普象寺一片清明,法蓝不胜感激,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第9章 第九章 听闻法蓝道明原因,喻尝祁才明白,这老主持慧孺年轻时就是个贪财好色的酒肉之徒,原来是镇南军军营中的一个小兵,后来因为战乱受了灾祸便被游历到镇南的普象寺前主持给搭救了回来,后来老主持圆寂后,不知怎的就做了这普象寺的主持。 因这普象寺是国寺,受人尊崇,又年年香火鼎盛,那慧孺见这无忧无虑,不愁吃穿的清闲日子,就留了下来做了主持,跟当地官府勾结一气,时不时收留些逃兵,让他们替他做些财路买卖。 而本朝的皇帝并不信佛,再加上这偏地无人真正管理,此地便坐山养了一窝“土匪”,由他们吃大独坐,而官府什么的,只要给些好处便能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去计较。 法蓝为人虽急躁粗鲁,但性子也是一等一地仗义,自从来这寺中后,便看不惯这群犹甚土匪的假和尚,想要替这普象寺铲除这几个祸根,却又因为没权没势无能为力,直到听闻喻尝祁来了,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出此一言,以致事情出了转机。 “那些人可处理了?”喻尝祁突然向晋元毅问道。 晋元毅道:“已悉数抓获,连那主持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审问那主持几番,他却依旧不肯道出宝卷的下落。” 晋元毅道,他们现如今在临城县停留将近已逾一月,虽则倒是解决了当地贪污受贿地这一大现象,可原本要找到宝卷下落的缘由,至今未能有所获,陛下对王爷这次出行虽没有明确表态,可那些朝臣却不一样,时辰如此之久却一无所获,这是摆明了又要给那些朝臣提供继续添堵他们的理由。 喻尝祁心里自然知晓那宝卷是谁做的,和叶凡几接触这么长时间,他却始终不曾明白过他的身份和由来,如今慧孺败迹已被识破,他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本可以直接了当地说出宝卷在谁手中,借此等到押往京师候审时或许还可以减免死罪,可见他依旧一副抵死不认账的样子,看来这件事情的原因远远不止叶凡几威胁他那么简单。 究竟是什么人还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呢? 心中隐隐多了几分不好的念头,喻尝祁有些无可奈何,他觉得自己可能陷入了一片泥沼之中,在有些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他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地摆脱与叶凡几之间的纠缠了。 * “逗留这么长时日,也该回京了吧?”阿颜坐在院子里,挑拣着铺晒的药材,和站在一旁晒太阳的晋元毅说道。 他们原本打算那一日事情完结后便回京的,普象寺那些事情已经打理清楚了,而那些受所谓瘟病袭扰的百姓皆由法蓝施煎药材,带着官府一起加大力度布施,打破了谣言,这几日临城县街道上重又活络了起来,酒铺食肆纷纷开张,各家各户互相帮忙治疗得了寒热症的病人。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 临城县一改先前凄凉颓败的景象,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与安宁,本来这次是要回京的,不论宝卷到底有没有找到,总归是要回京给陛下一个交待。 更何况喻尝祁身为一朝重臣,在外滞留时日太长总归不妥,只可惜那些百姓说三日后要举行一个洗祟节,消除城中这些年的晦气,听闻喻尝祁一行人的到来,到底是想留下他们一起庆祝庆祝的,再加上小公子周宿允听闻有异人表演傀儡戏,自小在宫闱中长大,难免对这些事物有几分新奇,喻尝祁索性就答应了。 “王爷说明日便回,今晚城中百姓举行洗祟仪式,小公子没见过,现下已经吵着闹着让王爷带他去街上了!”晋元毅百无聊赖道。 “小公子年纪小不懂事,王爷居然也由着他胡来,不过一个仪式而已,有什么好玩的?” 晋元毅闻言瞥了阿颜一眼,颇不屑道:“也不知是谁整日由着他胡来,抱在怀里宠着惯着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阿颜偏头斜睨过去,“就你有男子气概,赖在那儿晒太阳,怎么不说过来帮帮忙?德行!” “……”晋元毅倒是懒得再跟她嚼舌根,慢悠悠地晃了过去,摆弄着铺晒的药材。 忽然,阿颜想起来一件事,道:“哎?这几日怎么不见那小子了?” “你说叶凡几?” 阿颜点头,自从那晚不见人影后,一连几日也不曾见叶凡几出现过,虽说那孩子不见了也没什么稀奇,他本来就是王爷从外面带回来的人,在外说不定漂泊流浪惯了,早就离开了,可这几日竟连王爷也不曾对他有过半分提及,若不是周宿允总念着叶凡几的名字,她倒还真的以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晋元毅闻言,倒是颇不以为意道:“说不定又上哪儿要饭去了,我看那小子生厌,一副笑眯眯看不透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瓤子,切开准是黑的,这下不见了倒更好,什么事儿都没办成,他要敢回来,准打得他满地找牙!” 阿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小公子宁愿跟一个陌生人亲近,也不愿和你亲近了!” 说完,端着一摞子的药材转身走进了屋内,剩下晋元毅一脸的莫名其妙。 * 辰时三刻,秋日天气沁凉,待到太阳下山后,那股寒意便无端地重了起来,往日天黑得早,城中的大街小巷也寂静无人,今日却不同以往,临城县中灯火通明,大街小巷处无不一片欢声笑语。 许多商贩径直摆了货摊到大街上,临空牵起无数盏明灯,橙黄色的光芒驱散了黑夜中的寒气,人群一片熙熙攘攘,这个时节竟也有杂耍艺人在大街上表演。 “这比京城里的上元节还要热闹啊!”周宿允四处张望着,水葡萄般的大眼睛影射着这个小城县的热闹与喜庆,一双小手不安地攥动着,似乎想要去触摸那些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喻尝祁带着他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一大一小的身影看起来莫名温馨,往日冰霜般冷冽的眉眼像是也被气氛感染了一般,微微一笑道:“若是喜欢,今晚陪你尽兴便是,以后回去可就没有了。” 周帝一向崇简尚勤,京城以内举行的宴会或节日之类的,若非特殊原因便一切从简,如此有了局限,京城里的节日总归比不上其他地方的热闹。 周宿允闻言,颇为不满地嘟起了小嘴:“小叔叔你能别这么扫兴嘛,一会儿我连兴致都没了!” 喻尝祁笑笑:“我不说了,你尽兴便是!” 话音未落,不远处有一群行人忽然沸腾起来朝着一个地方跑去,周宿允也立即拽着喻尝祁的袖子跟着行人一同朝前跑去。 人潮涌动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人群中,喻尝祁一怔,随即探头望去,可转瞬间,那副光影若即若离,待他追寻时,却早已没了踪影。 便是这瞬间,那只拽着他衣袖的小手也没了踪迹,似乎被人潮一齐卷入了深处,喻尝祁心头一阵不妙,立即随着人潮向前走去。 直到一家傀儡戏表演的门前,这里有不少的人流来来往往,屋檐前挂着两只橙黄的大灯笼,一块无字匾。 门前有伙计来回送客,见喻尝祁久立在门前不动身,上来问道:“客官要不要进去瞧瞧,今日这傀儡戏法第一次出演,不收取任何补偿的!” 想起周宿允先前也是因为听说了有傀儡戏才兴致勃勃跑来这里的,若是他人随着人流也一齐来到了这里,也未尝没有可能,心中这样想着,脚步略一停顿便走了进去。 绕过堂前高墙,中间是一座露天的圆形天井状的大型庭院,院内有绿植盆景,四周垂空牵起数十盏明灯,将整座庭院映照的恍如白昼,而位居庭院中央也架了十数排高背椅设置的观赏席,离主表演台上约有五六丈远。 此时这里也是座无虚席,一只只人影坐满了整个观赏席,交头接耳,似乎在津津乐道此次的表演。 喻尝祁站在不远处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周宿允的身影,转身刚欲走时,一个似乎是这里管事儿的男人走了过来,慈眉善目,笑眯眯地道:“客官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走呢,不如留下看看吧!” 喻尝祁只是摆了摆手,不欲多纠缠,就在此时一道软嚅的童声伴随着一个身影扑进了喻尝祁的怀里,动作蓦地一顿,喻尝祁低头一看,就见周宿允抱着他的腰身笑嘻嘻地看着他。 “小叔叔,你可算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 喻尝祁皱眉:“你何时跑来这里的,怎可擅自离开?” 周宿允撇了撇嘴,这边那个管事儿的男人却开了口道:“这孩子我方才见他在门前徘徊才带他进来的,客官莫怪,既然来了,就带孩子好好欣赏欣赏吧,反正也只是个戏法而已,耽误不了太长时间的!” 闻言,喻尝祁低下头,只见周宿允眨着长长的睫羽对着他装可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原先也是依你所愿带你来的。” 那管事儿的一见喻尝祁同意了,便领着他们坐在了离戏台右侧远的位子上。 “客官见怪了,这人着实多了些,只余此处留了个位子,您将就些!” “无妨。”喻尝祁点了点头,待那管事儿的男人离开后,头顶上的明灯便接连一一熄灭,最后只余戏台中央留了一盏明灯,供人们看清台上的变化。 戏台上搭起了一尺高的屏遮,下面露出了两道夹板,是用来供人操纵傀儡所持。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钟鸣,这时两个身穿长衣的身影出现在了屏遮前,那两个身影形似常人,皆有衣料所饰,一举一动之间活灵活现。 那便是傀儡戏中由偃师操纵的傀儡了,由屏遮后的人以丝线牵引,趣步俯仰,颔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 适。 上演的似乎是一场离别之景,幕后不时有声音配合着傀儡的举止而动作,此时气氛正浓,现场不时有人施以喝彩声作伴,而周宿允也似是着了眼,摆放在案边的零嘴也无闲下了嘴,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第10章 第十章 不知过了多久,待情景饰演到高潮处时,周围却再也没了声音,喻尝祁不由得皱起眉,他对这类玩意儿兴趣向来不大,所以心思便一直游离神外。 此时却觉察出几分不同寻常,周围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除却台上那抹光亮,周身却是一片黑暗,犹如身陷无丈深渊之中,寒意袭骨,心里不由生出几分不妥,他刚欲起身劝着周宿允一道儿离开时,戏台上一直吟哦低沉婉转的调子却突然拔了高。 “混迹是朱栏,本是同心同德同根情,雪月春花不曾欺,君曾言:绮秀公子双儿雪,性惠好学惹人怜,如今时事移,当初真言为人弃,怎生落得离心离德背人情,怜犹事在,扶摇往昔,道可叹: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像是想起了什么,耳边的调子突然变得凄凉悠远了起来,似饱含着千千万万的真心,如同一直击碎的琉璃,教人心中生了悲。 只是不待喻尝祁反应过来,一道道破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恍然一惊,四周如身陷迷雾分不清方向,一道重击声突然从后背传来,他猛地动身一把抱起周宿允闪身朝旁处避。 夜中不辩真物,四周杀机沉浮,方才那一瞬间的变故过后周身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被喻尝祁困在怀里的周宿允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面目呆滞的窝在喻尝祁怀里不知所措。 “吟哦生了怜意,王爷不难过么……”一道柔媚低沉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耳边,森冷冷的调子直教人渗出一身冷汗,喻尝祁猛然一掌向旁边拂去,却落了空。 那声音却如空无之水,渐生渐远,却无端端凄厉的让人心生寒意,眸中神色犹如凝滞的冰霜,喻尝祁低喝一声:“装神弄鬼,还不滚出来!” “啧啧!”一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眼前袭来,喻尝祁挥手挡去,接着地上响起了一阵碎裂的声音,似是那具傀儡被打碎的声音,这时周围却霎时出现了一片光亮。 刺眼的光芒直入眼底,喻尝祁不由眯了眼,而另一只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制住,掌心一片刺痛,有温热的液体湿漉漉地从指缝间流出。 周宿允悄悄把捂住眼睛的小手露出一条缝,却看到在明晃晃的光线下,一根根细致的银丝正紧紧地缠绕住喻尝祁的手掌,一时不由得惊呼出声:“小叔叔……” 原先观赏席上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手执兵器的人,正呈围合之势将喻尝祁整个人团团包围住。 而眼前那人,一身藏青色的盘襟长衫,衬得整个人身形高挑优雅如同一只开放于深夜的幽昙,整个人背光而立,那张脸上依旧戴着一副面具,藏青色的涂料施以一张诡异妖娆的脸谱,在那戏谑化的表情上,唯那双露出的眼眸中流动着森冷的杀意,不带一丝情绪。 “既然以真身示了人,又何必再装模作样的演这一出戏!”喻尝祁凝眉看着那张面具,两人双目交汇下不知又似是多少珠玉相击,溅下一片冰凉寒意。 叶凡几却轻笑一声,声音堪比戏子优伶般柔媚细腻:“这不是还有孩子在这儿么,戾气太重了总归不妥!” “哼。”喻尝祁不置一词,一只手突然凝握成拳,硬生生震断了缠在掌心的银丝,随即抱紧了怀里的周宿允,身子一倾整个人向叶凡几扑去,出手间急迅如风,招招狠厉不留空隙,一旁有人似乎想要上前阻挡,却被叶凡几挥手挡下。 两人迎面而上,赤手空拳在一片凌厉杀意中对打,只是十几回合下来却依旧不见喻尝祁有任何反应,叶凡几不由得有些诧异,手中方化去掌风的走势,另一截银丝却突然朝着周宿允所在的地方掀去。 “小叔叔!”周宿允不由得闭紧双眼。 喻尝祁一惊,刚要旋身避开,叶凡几却突然屈膝准确无误地朝他小腹踢去,只是袖中短匕突然出刃,一道突兀的尖啸声划过,在那张精致诡异的面具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不知过了多久,庭院外传来一阵声响,晋元毅直接带着一群手持利器的官兵闯了进来,两方人马一见面,瞬间交起了手来。 “王爷!”见喻尝祁仍在一旁与另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衫的男子纠缠,阿颜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脚踏上地上的桌椅朝喻尝祁飞奔而去。 “把宿允带走!”喻尝祁语气略显急促地丢下一句话,接着将怀中的周宿允整个人抛向阿颜,阿颜见状将他整个人接下,不待喻尝祁出声命令随即动身退出了包围圈。 “王爷,莫是动了真怒,这般如狼似虎的模样是要吃了谁?”耳边破风声声犹不止,这边叶凡几却一脸闲适地出言戏谑。 喻尝祁却不闻不问,伸出脚一把挑起地上方掉落的利剑,横斜一边朝着叶凡几劈去,那人却抬手止住攻势,一根根银丝截去了剑身。 “王爷,今日该不会就要与我这样纠缠下去吧!” 断裂的剑身掉落在地上一分为二,喻尝祁见状随手将断裂的剑刃扔向一边,转而看向叶凡几,冷冷道:“那你想如何?” 叶凡几笑道:“我今日不是来杀你的,只是相告一件事罢了!” 想起这人为了引诱他上门设了一个如此大的圈子,如今又派来了一群手持武器的人来围堵他,不禁觉得可笑,幽深的眼底浮上一丝笑意。 像是知道喻尝祁不相信一般,叶凡几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清隽秀丽的脸庞,眉眼似映镀着寸光,一片清华柔和,唇角勾起,一改先前的柔媚阴沉,露出一个极其无辜的笑容:“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言语句句情真意切,王爷如此误会岂不让人伤心?” 叶凡几此时就像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人,一举一动间无不透露出清爽干净的气质,丝毫不见方才的冷厉阴柔。 喻尝祁皱眉:“你又想做什么?”他当日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带了个什么人回来,或许是因为那眉眼形貌一如故人般相衬,可这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那人却完全大相径庭。 这边叶凡几却厚着脸皮的贴了上来,不待喻尝祁作出反应,率先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手按着他肩膀道:“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王爷一声……”这时他却突然凑近喻尝祁的耳畔,轻轻一笑,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颈项间:“我这人可是向来有借有还的!” 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却突然后退,旋身一步跃上了屋檐,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 翌日,待打点好一切行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 囊后,喻尝祁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出了临城县从官道向着京城出发。 此前一切事务俱已打点妥当,临城县县令王掇因徇私枉法,收受贿赂,不秉公执法以正己身之名,以校书京城革职查办,而主持慧孺和普象寺那群人则由晋元毅暂后押往京师。 至于普象寺原先前主持曾有一师弟,名叫德善,此去外面也是游历多年,在他回来之前普象寺则暂时由法蓝代管。 “王爷,昨夜的事……”给喻尝祁又重新上了药换了包扎,心中却一直对昨晚与自家王爷交手的男人心存疑虑,虽然并未听闻喻尝祁提及半分,也知道他似乎不愿多言,可出于担心,阿颜踌躇半晌,终于还是问出了声。 此时偌大的车厢里只有喻尝祁和周宿允还有阿颜三个人,由于昨夜的惊扰没有休息好,所以上路不多时,周宿允便窝在阿颜怀里入了梦。 至于喻尝祁,至始至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不时因颠簸而摆动的窗帘,眼睑低垂,神情平静的像是发呆。 知道这件事终究还是会被人提及,喻尝祁闻言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眼睫轻颤,微微露出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语气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此次临城县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有人精心策划好了布局,等着我们上钩罢了,至于别的事……” 语气停顿住,脑海中无端浮现出那人的身影,喻尝祁不耐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叹出一口气,“力所能及了便是。” 闻言,阿颜一怔,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 * 山间有风刮过,一阵一阵如同海水翻卷着浪花,将山间红透的枫叶卷落了一地。 枯萎的草地上站立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似乎行动间有些不便,手中拄着一截竹杖,但腰杆却挺得笔直,身影明明单薄的连风都能轻易动摇,却偏偏自上而下流露出一股青松般傲骨不疏的坚韧。 “东西已经送去了么?”男子突然出声,音色一如既往地醇和温厚,只是眉眼疏淡,透着一股刻骨的冰冷。 叶凡几点头,神色一改往日的随意懒散,恭敬道:“已经送去了,待到他们到达京城之日,会先一步交到周立宵手中!” “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之后的反应了呢……”男子笑道,清朗温和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叶凡几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男子一丝一毫的愉悦,有的只是冰封的河面,连阳光都无法融化的寒冷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杀意。 “大人……”叶凡几犹豫出声,“此时过早放出声势,未免有些……” “不早了……”男子笑道,眼中的笑意渐渐凝固,“这么多年过去了,该享的安宁已经足够,沉睡的魂魄也终会苏醒,一个人无法永久地在高处立足,不堪重负的罪恶迟早也会将他拉下深渊!”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满是冰冷的决然,男子蓦地转过身,拄着竹杖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远处似有风沙迷了眼,叶凡几回头怔怔地看了一眼似乎离他们很远很远的地方,群山绵延,峡谷交错,有一辆马车正不疾不徐地行走在拂满尘沙的官道上。 想起那人眉眼间的清冷,叶凡几无声地笑弯了嘴角,似乎透着一抹可惜:“喻尝祁,看来我们只能做敌人了呢……” 第11章 第十一章 周朝自奉历一百三十四年,每代帝王皆克勤克俭,奉礼有加,大朝纪年的卷册上不曾出现过一个批判朝纲的字句,只余独元十年,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周朝变得国事蜩螗、风雨飘摇,宗门祸事萧墙自起,亲族间自相残杀反目成仇,直至宁安四年,才渐渐趋于平静,直至匿声无息。 ——静安殿 男人深聚的剑眉微微蹙起,俊美无俦的容颜一如常青的龙柏般挺拔锐厉,多少年来未曾受过风霜的半分侵袭。 神情一贯带着征战沙场的杀伐之气,举目间威仪凛然,俯仰间惮势千里,目光所及之处噤若寒蝉,这是帝王的威仪,亦是居高位者多年来不怒自威的气势。 披挞着黄色绒布的檀木香案上放着一只漆盒,此时漆盒已经被揭开,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经书,不肖多问,这便是丢失已久的宝卷圣藏经。 周立宵觉得稀奇,心中却也不免多了几分闲趣。 半个时辰前,内廷的侍监上报说是京城北衙司有一份来历不明的物件要求转交给今上,府衙统军打开一看,谁知竟是丢失多日不曾寻得的宝卷圣藏经,国宝回归本是件喜事,可侍监却不知今上今日是抽了什么风,竟十分诡异的露出一脸莫测的神情,偏生这大殿内的气氛还如此僵凝,如同凝固了的冰层,寒意阵阵的,似要把人活活冻死。 侍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在快要趴下的时候,高座上的帝王终于开了尊口。 却问了句不着调的题外话,“应汝王何时归?” 自打应汝王离京后,由于周立宵总是跟一日三餐般准时的询问王爷何时归?所以侍监很自觉地盘算着时间,此时颤巍巍地开口道:“王爷半月前已经在路上了,约莫今夜酉时便能到达京城!” 周立宵眉目皱的更深,“这么晚?” 侍监不禁苦恼,应汝王府邸的下人来传过口信,说若是陛下问起王爷何时到京,就挑个晚点的时辰回答,越晚越好,深夜也无妨,免得陛下又让舟车劳顿了半个月的王爷马不停蹄地赶去面圣。 毕竟也是受了好处的,就算是不论应汝王王妃之名,便是单讲国相林凫之女林辞镜的身份,侍监也不敢怠慢,可口头上又不能表达的太刻意,侍监只能一边忐忑不安,一边小心翼翼地编道:“半个月已属提早,先前去时便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想来王爷是想早些见到陛下,酉时回京也是……” “朕先前得知他们已经到了玖邑,短短半个时辰的路程,你跟朕说他们要走到天黑?” 语气骤然低沉了下来,透着不易察觉的寒冷,侍监一惊,俯身紧紧地贴在地面上,放缓了呼吸连胸腔间的搏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头顶上,仿佛传来一阵冷嘲,“你又可知,应汝王讨厌朕讨厌的紧,他若真有那个心,你明日便可以提着你的头,拿去城门口挂着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知错,奴才不该欺君罔上!”侍监大惊,瞬间冷汗直漱。 帝王的声音却突然变得缓慢了起来,拖长的腔调带着几分慵懒,“李荣举……” 侍监磕头:“奴才,在……” “还不快滚!” 最后一句话动了真怒,明显起了杀戮之心,侍监李荣举虽然不知道陛下缘何这么大的火气,可他明确地清楚,自己要是再多耽搁一刻,周立宵绝对会当场拿刀砍了他的脑袋。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6 于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滚出了殿门外。 片刻后,香案上的错金银螭纹夔身铜炉内的水檀香不知何时已经燃尽,袅袅云雾顺着大殿顶端的彩色云琅画壁缭绕着升起,只是帝王的怒火依旧灼盛,看着案上的漆盒,眼中的怒火似乎能化为实质般将盒中的事物整个贯穿!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抚上经卷旁的事物,那是一只螭虎形状的铜制鎏金印鉴,此物专供皇太子所有,为历代周朝钦定储君,上位所赐的印鉴和文书所使,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只可惜,只可惜…… “呯”的一声巨响,香案连同案上的事物被周立宵整个掀翻在地,眼中似有泪水盈眶而出,可偏偏只是殿内灯烛映照的流火所致。 终究是等不及了,等不及要作出玄黄翻覆的举措了,他竟想不到昔日手下留情竟养乱助变这么多年,这混账竟还贼心不死! 周立宵不禁觉得可笑,当年先帝在位之时,周朝储位虽未钦定,可他身为先帝长子,自然是依据历朝惯例立长不立贤,接任封绶成为周朝储君,可惜他母亲元后在澹台病逝,身为皇长子自然要前往澹台为其母守孝三年。 只可惜,先帝明面上不作举,却在他离京的第二年立了如婕夫人的长子周怀绮为储君,周朝原本是西部郭戎的分支,周朝皇室皆有一般郭戎王族的血统,而那如婕之子位份暂且不提,单论血统便是中原最低贱的奴隶,此事本是于理不合,可周朝上下竟无一人反对。 周立宵身为郭戎的王族同时又是先帝的长子,却为此被抢夺了储君的位置,硬生生逼至澹台禁锢至七年,直到储君周怀绮预备继位前往太庙告示时,被他钻了空子抹杀至邛陵。 至此躯兵入境,联合郭戎旧部一举拿下南部四十多座城池,破了西峡关直取京城,只是从此史册上皆是,当朝周帝,不亲奉信民,性戾残暴,取其亲族性命断于邛陵,谋朝篡位,抢班|夺|权,胁其周朝旧臣就范,弑性残,当属无恶不作。 眉眼低垂,眼中的怒火化为几簇星星点点的光影,最终黯淡了下来,一身玄黑色玉带衮服的帝王矮身坐在了玉阶上,伸手拾起掉落的青铜印鉴,粗粝的指腹摩擦着迹纹深邃的刻章底部。 ——“赋林雅释”,这四个字便是对储君的勉励,只可惜不是对他的,可笑他身为一国之君,到头来却连个太子的印鉴都不曾有过,世人皆笑他是谋朝篡位的贼子,可又有多少人知晓,这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 清蝉夏夜,中庭的露水湿了衣角。 今日天贶,此节原本就是民俗活动,宫中不曾盛行,不过今日青鸾殿的宫女蘸着面粉和糖油做了茯苓糕,采了荷叶包裹着,周立宵瞧着新鲜便拿了一块来尝,入口绵软细腻,他一向爱吃甜食,无论吃多少都不觉腻味。 此夜庭中寂寂,偶有虫鸣在不远处的花丛下清浅,一夜凉风袭来,卷过一阵仓促的清音。 周立宵身为郭戎人,自小习惯了涉猎打马,常年身宿野山丛林中,有时为了猎得猎物,便是一刻的风吹草动也不曾放过。 郭戎人自幼五感敏觉,耳聪目明亦是胜过常人许多,此时一阵轻埙之声凭空传来,埙声虚弱无力,听着便觉得吹埙的人定是个胸闷气短之人。 只是此时已近深夜,还有谁大半夜的游离在宫墙外,周立宵心觉怪异,便试着大喊了一声:“何人在此叨扰,深夜不眠扰人清梦!” 似乎是听见了周立宵的喊声,郧声停了下来,门墙显出一片寂静,片刻后走出了一个身穿锦衣的少年,手中正执着一只橄榄形状的陶埙。 门庭上垂着两盏八角宫灯,将门下的少年照的清清楚楚。 周立宵抬眼望去,那少年一身黛绿色的轻薄长衫,两肩前后间以五色云,袖端垂有熏貂,腰间系着两条青缎佩饰,头戴象牙磨制的束髻冠,服饰华丽端正,相貌也生的清朗俊秀,五官却不如何精致,所以看上也去并不怎么出众。 只是他一开口,那清悦的嗓音便使得整张脸都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透着几分少年人的恣意随性,“你既未眠,我又谈何扰人清梦?” 说着,他举步走了进来,行步间畅如行云、稳妥自在。 俊挺的长眉蹙起,眉眼生戾,这青鸾殿是他母后的寝宫,这人竟毫不知晓礼数的随意踏入,倒是他长时间没来过京城,这宫里的人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只是目光触及那少年腰间的佩饰,周立宵还是犹豫了些许,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在他眼前站定,留了一尺多的距离,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臣弟周怀绮,见过立宵哥哥。” 这声见礼叫的实在亲昵,他又是铁水里浸泡大的男儿,刚劲风骨,听得这句软绵温含的问候,倒是不甚自在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是想起自己父皇膝下子嗣甚多,他又是最大的,这辈分下的弟弟妹妹更是不知多了去了几时,而他又一向在宫外活动,甚少回京,所以对自己有几个亲族兄弟,难免所知甚少,更遑论联谊之间的情分。 不过他先前倒是听他母后提过,说父皇这些年来一直深爱着一位如婕夫人,曾生了位皇子,父皇爱屋及乌宠溺有加,曾亲自命京城最有名的玉器师为他打制了一副和田玉石雕制成的麒麟,寓意平安长乐,如今看来倒是眼前这人了,目光一寒,周立宵冷冷道:“你怎生知道我是谁?” 周怀绮笑笑:“是元善娘娘告诉我的!” 元善便是当朝的国母,周朝的后宫之主,亦是周立宵的生母。 心中起疑,对着眼前这人的笑脸更是不免多了几分厌恶,他自八岁时便独自离京,春夏秋冬几去几回,从未有人过问,除却母后一心挂念担忧重重,父皇整日只忙着和后宫里那些汉人打着交道,明明父皇也身负郭戎血统,可他却不知为何,父皇总是格外的排斥跟郭戎有关的事物,包括母后和自己。 见周立宵一脸不信,周怀绮只是温和的笑道:“哥哥不必起疑,你不在时,元善娘娘每晚难以入眠,有时孤寂了,我便会在宫墙外给她吹埙,她知道后夸我吹的得心,所以我便允了她承诺,每晚给她吹埙伴她入眠!” 他说得一脸真诚有信,可周立宵却偏偏难以置信,于是不屑道:“母后岂用得着你吹埙伴她入眠,清虚无力,听来倒像是气若游丝之人生前低喃之音,难听至极!” 周怀绮闻言反倒笑意更甚,毫不见生气之意,一脸诚恳道:“听这话的意思,看来哥哥知道这其中的诀窍了,不妨指教臣弟一二?” 周怀绮懒得理他,起身拂袖便要走:“我没空,你走吧!” 谁知那人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大袖,周立宵烦躁地一挥手,劲使得大了些,竟轻易地将那人击倒在地。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7 周怀绮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少年清亮的眉眼生了些雨雾,有些可怜兮兮地道:“哥哥不教便是,缘何伸手打我,我若就此大哭大闹起来,父皇可不饶你!” “你……”,周立宵回身,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不由气急,指着坐在地上的周怀绮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来一小段回忆杀~ 弟弟没黑之前还是很萌的~(*/ω\*) 第12章 第十二章 是夜,两个少年并肩坐在朱墙黛瓦上,远处是绵延起伏的高墙楼阁,层层叠叠隐匿在黑夜中,犹如沉睡的巨兽,这宫里宫外,俱是一片阑珊火海,映衬着金银粉彻的楼台,辉煌的耀眼。 “手指对准气孔,小指托住埙底,风门莫要开大,注意缓重急轻!”周立宵指挥着少年拿着陶埙的姿势,眉目紧蹙,虽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可神情却难免流露出几分认真。 周怀绮听言照做,一边却忍不住偷瞥周立宵的神情,心中觉得有趣,一时没注意吹飘了几个音。 “你怎么那么笨!”周立宵忍不住伸出手给了少年几个栗子,看着他一副飘忽随意的样子,终于起了火。 “哥哥莫要这么凶,我第一次而已……” “第一次?”周立宵挑眉。 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周怀绮连忙掩饰,“不不不,我是说我第一次被人教!” 周立宵却懒得再信他言,“在我面前说谎,你可知道有什么下场!” 周怀绮老实了下来,“我不知道,可我是真心想学,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想学么?” “我管你!”周立宵无语,心中却不愿再和他多言,往前挪了一步,准备要跳下墙头,只是不出意料,身旁的人又拽住了他的大袖。 “松手,不然我打人了!” 周怀绮仿佛置若罔闻,依旧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僵持着,过了没多久,周立宵一言不发的坐回了原位,伸手拿过周怀绮手里的陶埙,径直吹了起来。 埙声清澈悠扬,却时而低沉绵延,似化为缕缕清风,盘亘在耳侧,充盈着远古的凄凉和久远。 周怀绮似是入了心神,静静地待在旁边不再出声,待到一曲余音结束,才悠然道:“哥哥的埙原先是何人教的,吹得如此好听!” 周立宵只轻轻瞥了他一眼,道:“郭戎的男儿皆会吹,在猎牧山间,埙声可以达到迷惑猎物的作用,在密林山丛中可以让猎物在被追赶的过程中出现幻觉,而这埙原先也是由狩猎用的石头转变而来的。” “很厉害啊!”周怀绮闻言只觉稀奇,他常年深居宫门不出,自然向往这外面的生活,如今听此一言,不由得欣向更甚,一时出言道:“我也很想去宫外游玩,想像哥哥一样可以肆意在山间游猎玩乐!” “没什么好厉害的,这宫外也不过一般世俗百姓生活的聚居之地,市井之气颇重,你若真出去了,难免受不了!” 周怀绮却不以为然:“哥哥将来可是要做太子的,作为大周未来的君主,自然不羡慕这市井生活,可是臣弟不同,臣弟想融入这尘世的圈子,一宫一室未免太过孤寂,今后只愿做一闲人,在闲暇中偏要依仗哥哥照料了!” 太子么?神色微黯,嘴角溢出讽刺,“我谈何有此能力作为太子,父皇或许根本看不上我……” 他言语倒是难失落寞,只是周怀绮却也不再应声,另转了话题道:“哥哥|日后莫要再去宫外涉足了,多多回来些,元善娘娘一人身处宫中,难免孤独寂寞,她先前倒不是因为我的埙声才与我认识的,她说我和哥哥有几分相似,所以看着我在身边高兴才留我来玩的!” “哼!”周立宵却颇为不屑道:“大周倒是难为生出你这种娇柔的汉人!” 听出言语中的讽刺,周怀绮只是无奈:“是是,我是春花秋月里浸泡出来的软骨头,怎能和哥哥一副铮铮铁骨相比,只希望哥哥|日后莫要再离开了,毕竟,这大周的江山少不了你呢……” 耳边依稀响起那人往昔的旧言,却终究只不过是春花秋月下掩埋的刺骨寒霜,权利名谋在前,再多的好话不过都是虚妄之言……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方才的侍监李荣举小心翼翼的跪伏在地板上,颤巍巍道:陛下,国相大人殿外求见!” 周立宵回过神来,掩去眸中的倦怠,站起身来,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宣!” * 应汝王府—— “王爷,舟车劳顿这么些时日,妾身早早便备了些饭食,你看可还合胃口?” 林辞镜一身水红刻丝素软缎褶裙,外罩一件轻软的并蒂莲对襟短衫,瑶云髻点饰着几支玉簪兰花,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动人。 此时王府主室内一片灯火通明,桌上的饭食是很平常的四菜一汤,皆以清淡为主。 喻尝祁没有多言,只是执着竹筷不动声色的吃了起来,免谈去路,行程这半个多月的颠簸,着实让人有些吃不消,晋元毅暂压的那群人明日便到,而阿颜也早早的带着周宿允下去休息了,此时偌大的主室只余他们夫妻二人,气氛却变得莫名沉寂起来。 林辞镜虽身为王府主母,门庭也颇为显贵,与喻尝祁倒也称得上门当户对之说,只可惜他们二人是当今陛下指婚成的亲,而喻尝祁心性又颇为冷淡,成婚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曾碰过林辞镜分毫,如今眼看别人|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可放眼他们应汝王府内,可就不止子嗣单薄这么一说了。 林辞镜性子倒也算得上沉稳温和,只是眼看自己的丈夫离家这么多日,回来却依旧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恼怒,道:“王爷离家这么些时日,妾身日日夜夜思念成疾,王爷就算薄情寡性至今,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妾身说的么?” 喻尝祁闻言,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眉眼映耀着烛光,一片清辉,只是平淡道:“成亲当日我便与你说过我是个怎样的人,你可以选择反悔也可以选择另嫁他人,你既然选择了如今,我便也无甚好说的!” “那王爷至情至性至今,当真是一丝情谊也不曾对妾身动过?” “不曾。”话落,喻尝祁便起身出了主室,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后|庭院的书房。 遥遥望着那一袭赭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林辞镜杏目含泪的双眸突然变得冷冽了起来,袖中纤指紧握,檀唇轻启:“既如此,王爷便也莫要怪我了罢!” * 炎华百国间,毗邻大周的国土不下星河百万,其中唯有西部的郭戎一族与大周世代交好,原因无二,便是有血脉亲族相连。 自三百多年前中原发生动乱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8 和混战,郭戎便趁机南下夺了中原关隘要地一举称王,自此混战结束,周边大小国家俱以同盟交好抑或互不干涉,至此终年,只是余前代几位先祖开始,渐与郭戎疏离生隙,及至本朝周帝荣登大统之前,频发生死交战。 如今维系全靠周帝一人,关内汉人重臣,关外亦是血脉亲族,两头纷争不断,俱教人交瘁不已。 “陛下,这郭戎缕与我朝干戈相向,边关常年纷争不断,将士们俱是心疲力竭,这若不迟早拿个定论出来,这拖延战怕是早晚成为边关将士心防攻破的最后一根弦啊!”殿下三朝老臣季郃道,他位职二品臣公又兼辅国大将,虽年逾半百,可说话的份量丝毫不亚于三公。 再加上他本为汉人出生,这朝堂上又多为汉臣,此言一出,倒有不少大臣跟着应和。 周立宵冷眼看去,这些人虽是为大周卖命,可骨子里装的到底是汉人的血,终究不满生活在为异族统领的地界,如今边关战事胶着,不少人都等着他下决断与郭戎彻底撕破脸殊死一战,可若是真若此,他便是背弃了祖先亦是对不起他骨子里郭戎人的血。 心中思绪万千,正琢磨着如何下口,一边的国相林凫却突然开口道:“诸君先停息下来,可听我一言?” 林凫位居三公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份量自然不用说,为人又偏是圆滑善道,因此朝中愿与他结怨的人甚少,他言一出,周围便瞬时静了下来。 “季老啊,这陛下还未断言,你急又有何用?出言尚要以顾全大局为重,你整日廷上此言必要重复一遍,可起了什么作用?” 季郃却颇是耿直,“国相大人是文人出身,这战场艰险你又岂能轻易明白?此事拖得一日下去便是祸患,边关百姓尚且饱受战乱之苦颠沛流离,又耗时耗力,不如速战速决趁早来的清净!” 他此言直讽林凫一介酸腐文人无能为力,空有无稽之谈,这边诸位大臣听了又是点头共举,可林凫依旧不紧不慢道:“看季老的样子,是有把握稳赢?” 季郃闻言噎住,又道:“时日渐久,人心俱疲,总要一决胜负吧!” “季老可是在拿大周百姓的性命作赌?这关内好不容易保留了十几年的太平,若容你一言打破,这损失又该由谁来负责?” 殿下群臣各执一言,周立宵蓦地冷言打断:“够了,此事事宜长久容后再议,众卿有什么建议尽管写上折子交予朕便是,国事易安自然不容忽视,但是,这朝堂亦不是起言纷争之地!” 执掌朝政这么多年,周立宵积威甚重,纵使在部分大臣的心里依旧不被认同,可他这些年来的建树和功绩却是不容忽视的,毕竟从先帝起就一直纷扰不断的南岭冲突,最终还是在他手里平息了下来,如此面对周立宵的态度,也无人不敢不服。 殿下一片寂静,审视片刻,周立宵重又开口道:“今日,归卿又没来?” 他口中的人便是归府延,当朝太常寺卿亦是太子的直属太傅,只是自上个月赐告之后便一直未来上朝,周立宵一向对他看得慎重,固有此一问。 “陛下!”京堂的少卿田如完道,“归大人,跟臣提过说是要乞身致,致仕……”最后两个字他说的细如蚊呐,心底到底也是明白归府延在周立宵心中的份量,只是他三番四次地劝,归府延偏偏置之不理,到头来还是要陛下亲自出马。 “致仕?”周立宵挑眉,“归卿这是不干了?” 田如完默不吭声地点头。 “哼!他还没到七老八十的年纪呢?这季卿都能梗着身板在朝堂上论政时议,他弱冠已满而立未达,就敢跟朕致仕,他人如今现在何处?” 周立宵不动声色的讽刺了一把,这朝堂上下又岂会听不出,而季郃的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却也不敢发作,另一边田如完默默道:“归,归大人如今闲置在家,养病着呢……” “罢了,喻卿。”周立宵转向另一边,喻尝祁加有一品武官上将的衔职,所以每日上朝是必要的,只是他总是按部就班地站在一侧,若无事从不出列议论,此时得见周立宵出声唤道,才上前一步行了礼,“臣在。”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若不见归府延人回来……”周立宵顿了顿,“那你也不用回来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王爷!” 朝会散罢,群臣陆陆续续地出了紫宸殿,这边喻尝祁刚准备步出殿阶,后头周立宵的贴身侍监李荣举便追了上来。 “王爷稍等,陛下适才吩咐奴才,要王爷散朝后去静安殿一叙!” 喻尝祁驻足,宽大的摆袖在风中作止,心中似有冷雾吹散,一片茫茫的寒意自背脊升起,停顿了片刻,才微微颔了首,李荣举见状,忙上前殷勤带路,那边几个大臣见喻尝祁离去的背影,一片唏嘘之声又起。 香案上的熏笼冒着袅袅的白雾,这几日天气渐入深秋,北地这边凉的又快,是以宫中不少殿阁都加施了保暖的物什。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熏笼上挥了挥,一片云雾扩散,周立宵悠悠开了口:“鄢门那边气候湿冷,朕倒是听闻那边下了不少雨,不知你痹症可犯了没有?!” 喻尝祁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那夜山洞中的景象,缓了缓呼吸,语气平淡地道:“俱是老毛病了,多谢陛下挂念。” 目光不经意扫过那人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周立宵坐回了位子上,随意拿起一本奏折道:朕倒是听闻你此去查处了不少窝藏的逃兵等,这宝卷下落似乎依旧未明?” 心中作疑,喻尝祁却只是道:“臣已命人交付了大理寺……” “朕问的是宝卷,不是别的!” 主位上那人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声音,一股威严之势扑面而来,喻尝祁怔住,“是臣无能,没有尽到本分!” 一声闷响自香案上传来,周立宵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闻言,心中无端紧了紧,一阵不好的念头隐隐袭来,喻尝祁走上前去,却着实没料到,那香案上是一卷经书,他心中从始自终都明白是谁在搞鬼,只是从未言说,心中忽然想起那日,那人俯在耳边说的那句话,眼中神色变淡,原来有借有还竟是这等意思么?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朕?”周立宵突然开口,喻尝祁一震,不期而遇地撞上周立宵眸中的神色,凌厉而冷淡,透着无上的帝王之仪。 “臣……” “当日你在那里遇见的行刺,朕俱已知晓,不论那帮人是什么目的还是什么由来,朕相信你此时心里相必十分清楚了吧!”周立宵站起身来,负着双手向前走去。 喻尝祁敛着眉目,双眼低垂注视着案上的那卷经书旁的印鉴。 一只螭虎形状的铜制鎏金印鉴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9 ,除却那些官职低微的人不知晓这是何物,想必若是朝堂上随便来一位身居要职的大臣,不肖说便是一番惊讶。 此物乃是前先逝靖谦太子周怀绮所持之物,至于一个逝去多年的人,所持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心怀猜忌的人必然又是一番胡思乱想。 可他心里自然清楚,当年宫变之时,始终跟在周立宵身边的人只有他,周怀绮当然没死,只不过被周立宵废了双腿流放至南荒,当初周立宵被逼至澹台七年之久,性命尚且不保,只是一朝风云变幻,谁又能料到周立宵竟能全力反击? 只是外人皆道周立宵狼子野心,冷血无情,却不知他的遭遇和处境,为了所谓的亲族情谊给自己留下了一道祸患,既知某一日那人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纵使早已心知肚明,可此时对于这毫无防备的一击还是难免无奈多于震惊。 “看来,这大周十几年的太平似乎又将付之一炬了……”周立宵无声的叹了口气,喻尝祁看不清他的神情,此时也是束手无策,沉默无言。 周朝自奉历年间起,便如同无根浮萍般在风雨中飘摇,多少年过去,内忧外患始终未能让人真正的安过心,一代代帝王克勤克俭、整顿民生这才有了如今的大周。 这江山自古便是打得易,守得难,当年南岭祸乱造成的影响让人回忆起来至今仍心有余悸,只是这太平盛世好不容易在周立宵手里安定下来,他自然不希望被打破。 忽然,眼前那人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挑起,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朕那个好弟弟终究是要回来了,这恩恩怨怨这么多年,朕的一片心意终究也是白费,尝祁,朕说的可对?” 他倒是很少听到周立宵这样唤他,一时不由得有些惊讶,看向周立宵的神色不知是说是还是不是。 “你想必也是对朕恨已入骨罢,当年叶公一案牵连众多,那叶家的公子明明洁身自好,可朕偏偏要那叶则绪入了狱赦,被发配至临城县的一座道观,你那日去,想必也是为了这吧?” 喻尝祁不置可否。 “可惜,时日之久,那座道观早已成了荒废之地,旧人痕迹无留,枯骨无寻,很难过吧?” 眼底似有烛光撩拨,山水空濛也变得雾色幽重,心中的情绪自然无处可逃,像是被掏空那般,随着一阵风穿透而过,声音禁不住变得颤抖:“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喻尝祁平素心性冷淡至极,情绪从未有过太大的波动,如此,周立宵见了却并无惊讶之意,这人生离死别意相随,喜怒哀乐皆远去,一句话便能惹得他动容,眉眼不禁染上几抹趣味,更多的却是怒火,“朕不想做什么,朕只是要你记住,你是朕的人,朕一手教养大的孩子,朕不希望你做出什么违背朕意愿的事!” “……” “断袖也好,龙阳也罢,祸乱纲常,有违人伦的事,朕不希望再从你身上看到第二次,如果有……”冰冷的杀意随着周立宵的靠近无情的穿透死寂的空气,冰冷的手指抚上眼前人苍白的脸颊,“朕,会不惜一切的替你抹去……” * 村落中炊烟袅袅,晨光中响彻着犬吠和鸡鸣,农家人早早便起来在田埂上忙活,偶尔几个挑着担子的村夫从门前路过,对着陌生的来客会以一笑。 篱笆围起来的小院依旧寂静,露出墙外的藤树枝也光溜溜的,看着有些简陋的门扉喻尝祁还是有些犹豫,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朝太傅所居住之地,辗转这么多个地方,打听这么多消息,却无一例外不是指向此处。 动作约莫是慢了一步,眼前简陋的门扉便已被主人家打开,门内的男人一身清寒布衫,手臂上的窄袖被挽出一尺白缘,似乎是没料到门外会站着人,与着装不符的清容俊貌微微一愣,温善的眉眼复又露出久违的笑意。 “劳烦王爷费心来看我,只是寒舍简陋,让王爷见笑了!”男人微微笑道,清秀儒雅的容貌一如当年般俊采出尘,只是眉眼间却沧桑不复以往,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疲累。 “无妨,只是先生长久居住此地,不知可还习惯?”喻尝祁端起新沏的热茶轻抿了一口,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紧不慢地道。 他与归府延虽并无过多集,辈分也差了些许,但身为当今太子的皇叔,对于自己侄子的老师称声先生也并不为过。 归府延却笑笑,神情有些倦怠,”承蒙王爷挂念,只是这乡下环境清净自在,对于我这身疾患,却是再好不过了。” 眉目一动,放下手中的茶杯,喻尝祁淡淡道:“先生这身疾患真得是有所好转么?” 归府延神色一怔,有些无可奈何,“王爷何苦为难我至此……” “不是我在为难先生,只是先生对自己心底那道坎始终过不去罢了!”喻尝祁出声截断,话语中透着冷冷的质问。 彼时周朝出了两位天下皆知的人物,一为文将军归府延,二为武将军慈卿房,文将军庙堂之高人心所向,武将军沙场点兵声势鸿秋。 这二人同为慈国公之子,只是归府延是慈国公当年军中收养的遗孤,平日里爱戴若亲子,未曾有过半分苛待,家中主母虽过早逝去,可这三人倒也相处的十分其乐融融、父慈子孝。 只是那时正当年少,少年春风得意不知收敛为何,屡屡惹人眼急却不以为意,直至南岭事变,慈卿房一去不复返,慈国公闻讯也因此旧疾复发,偌大的慈家自此门庭衰落,风头也不复以往,而归府延一人真真是伶俜至此,最后竟也辞官归隐,不愿留俗官场。 心中似是被往事牵动,归府延闭上眉目不再言语,喻尝祁却依旧不依不饶,“如今陛下当得是仁至义尽了,当年武将军起征去南岭时,你也曾向陛下允诺过,此生忠君不二,愿倾力效随,可自南岭一事过后,你竟闭目塞听,罔顾承诺,如今慈家家宅依旧被陛下保护完好,陛下亦未苛待先生半分,先生如今却不视不听,是要一心做得不忠不孝之人么?” 清癯的身形不禁颤抖起来,眉目拧成一团,归府延蓦地睁眼,“王爷,你……” “二叔!”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干净清晰的少年音,喻尝祁闻声却是呼吸一窒,神色倏然变得不可置信起来,抬头看去,只见院内的少年,同样一身简单干净的布衫,只是那张清隽秀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柔媚阴沉的笑意。 第14章 第十四章 “你……” 一向平静无澜的容颜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喻尝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倒是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叶凡几,若不是方才他那一笑,他或许真的以为世界上会有两个如此相近的人了。 “草民慈歆见过王爷!”少年似乎故意无视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0 掉喻尝祁惊讶的样子,微微勾了勾唇上前一步,向着他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举止之间颇有二人初见时的样子。 见到少年进来,归府延连忙站起身,一改先前满目愁容的样子,向着喻尝祁介绍道:“这孩子便是我侄儿慈歆,亦是我兄长的遗孤。” 他口中的兄长便是慈卿房,慈卿房当年未成名时,便是个在京城里排的上名号的败家子,而慈国公戎马一生,在外名利功绩不可胜数,可家中子嗣却犹为单薄,除了一个妹妹慈均云早已嫁做人妇与慈家断了关系来往,中馈也早逝犹未再娶,这家中唯一一个长子慈卿房却天性是个纨绔不化的风流性子。 因为担心日后这慈卿房败坏家业,慈国公便收养了军中遗孤归府延作为养子,好好栽培期望能在旁辅助慈卿房一二,只是之后倒也十分奇怪,自这归府延来到家中后,这慈卿房不知怎的便收起了一身的坏毛病,竟也好好的学起他爹那一身本事来,誓力要成为大周第一武将军。 自此,这慈家之后的事迹便是人尽皆知了,只是喻尝祁到底没料到慈家竟然还会留有后人,而这唯一的后人竟还是叶凡几。 像是知道喻尝祁心中的疑虑,归府延又道:“兄长生前风流成性,喜好四处拈花惹草,只是那次不知从何处惹上了个女子,害得人家有了身孕,却又不负责任的跑了,至此他人找上门来,这才有了……” 说到这里,他神色微黯,眼中莫名凄惶:“如今慈家家门衰败,却因此有了慈歆,我……一时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喻尝祁闻言,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那人却一脸不以为意,似乎丝毫不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什么值得悲哀,他却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如今叶凡几又有了这重身份,他倒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 “倒是委屈王爷在此将就一晚了!”叶凡几合上门,将手中的烛台置放在桌子上。 乡下环境简陋,他们住的地方,除却主屋和露天的灶台,就只剩下两间砖墙垒砌的土屋。 而喻尝祁原本就是奉了周立宵的命令前来劝说的,只是他清楚归府延有一颗不渝之心,一旦坚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 更何况他此次来本就没打算能把人给轻易地劝回去,周立宵交待的事他也自然不敢去怠慢,可那人也说了既然办不成那他就不用回去,如此倒也找了个好由头,避避风头清闲几日。 只是如今这环境简陋,他身份虽在归府延之上,可阅历辈分却在他之下,更何况客随主便,他一向也不是什么挑三拣四之人,曾经跟着周立宵在军中生活游历过,也行军打仗过几年,自然是什么苦都吃得。 “你不该说些什么?”烛光半壁,喻尝祁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进来的人道。 叶凡几笑笑,一脸无辜:“王爷想我说些什么?” “原因?之前为什么不说出真实身份,你和那人又是什么关系?”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叶凡几弯了眉眼,瞳色深谙,“没什么关系,如果非要说出个一二三的话,就是你和周立宵之间的关系,至于原因么?”他忽然很诚恳地笑道:“没有!” 他没有直接点明“那人”是谁,可看叶凡几这态度,明显就是默认了,一个身为武将军子嗣的人却为前先逝的太子卖命,这若是让周立宵知道了,会不会砍了他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现在面对叶凡几完全没有了那日敌对的情绪,这个少年此时此刻在他眼中不过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少年,他不希望叶凡几牵扯到这种事情中来,不禁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与他结识的,但是趁着事情还没有捅破,我劝你最好……” “王爷是在担心我么?”叶凡几突然出声打断。 喻尝祁冷冷地和他对视,不置可否。 “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叶凡几撇了撇嘴,“不过不可能了,就像你和周立宵的关系一样,这种事情无法改变了,况且我也不想。” “你不担心日后若是被发现了,会危及到先生的性命么?” “王爷会说出去么?”叶凡几看着他,神情流露出几分认真。 “……” “看来是不会了。”叶凡几转过身:“不过我是不会让事情败露的,就算万一,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危及到二叔!” “你为什么……” 就在喻尝祁准备问出声时,叶凡几却突然走至他身前,掩住了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王爷今天晚上的话倒是出奇的多,不过还是早些睡吧,二叔若是一会儿看见屋里还亮着光,指不定要过来敲门询问呢?” 说罢,他转过身将衣服脱了个精光,只留了件亵裤穿在身上,少年虽然看着清瘦,可脱了衣服后这背脊却是十分的紧致笔挺,没有瘦骨嶙峋的模样,完美的腰线流畅着深入阴影中,像是一块光滑润泽的璧石。 喻尝祁默默看着,随后道:“至少是穿着中衣的,你为何要脱光?” 叶凡几闻言,重又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王爷你,该不会是嫌弃我吧?我今日出去忙了大半天,衣服都脏了,我没地方洗,穿着衣服睡,岂不更糟?” 喻尝祁半晌不做答,叶凡几又道:“那算了,我还是穿上吧!”说着,他又要伸手去捡脱掉的外衣,喻尝祁有些忍无可忍:“罢了,你上床吧!” 待到两人上床后,烛台中的烛油也悉数燃尽,屋里屋外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乡下一到夜晚便十分寂静,除却夏日田埂间有虫鸣叫声,这深秋除却黑暗便只剩下一片寒意。 喻尝祁平日里睡的极早,只是今日身边躺了个人,他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想到曾经兵戈相交、猜忌防范的两个人,如今竟毫无防备的睡在一张床上,心中到底难言是何种滋味。 时近三更,身旁的人倒是睡的毫无知觉,可维持一个姿势过久,难免有些难受,喻尝祁试着在这般窄小的床榻上翻了个身,只是刚到一半,一股温热的气息便喷薄在颈间,紧接着一个带有热量的身体直接靠了上来,心中猛地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直接伸脚,将身后那人一脚踹下了床。 只听“砰”的一声,坚硬的地面传来一声闷响。 * 翌日清晨,村中鸡鸣狗吠。 归府延向来起得早,所以一早便起来在灶台上准备早膳。 乡下不比城中,没什么好吃的,所以他便将昨日隔壁姑娘送来的吃食,淖水蒸了蒸。 只是这边好不容易将灶台的火点燃,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响,归府延转过头去,就见叶凡几整个人坐在地上,光着膀子后背还沾了一身灰。 只是好奇这孩子平日里觉多起得晚,今日不知怎的竟起来的这么勤,归府延不由问道:“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1 你怎生起得这么早,看着没半点精神,为何不多睡睡了?” 晨起的曙光在清秀干净的眉宇间落下几缕光晕,少年眯着眼睛,却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昨天夜里有人一脚踹我下床……”说着,他打了个哈欠,“要是换你,你睡的安宁?” 归府延怔住,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有些无奈地笑道:“看来王爷是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了。” 说着,他上前一把拉起叶凡几,少年身形笔直修长,一站起来倒是跟他差了不多,看着叶凡几懒懒散散的样子,眼中透着几分宠溺,伸手拂去他身上的灰尘道:“你先去河边洗洗,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吃完了早饭随我进山,今日山中有祭!” 叶凡几却微微睁开了眼,神色有些冷峻,看着归府延道:“他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恋恋不忘的?” “……” 温隽的眉眼有些沉寂,眼中似零零散落着几点斑驳光晕,归府延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叶凡几的肩膀道:“快些去清洗身子,别耽误了时间!” * 山岭环合,竹树围绕,四周常胜青葱,亦有红黄飘零。 山泉小溪叮呤作响,秋日宜胜,红枫落叶,景色却幽寂怡人,只是可惜无人来往,满目寂色中又徒增一丝凄凉。 归府延身形过于清癯瘦削,一身宽大的布袍也掩不住那一身文人雅士与生俱来的书香气息,在深林密影间行走,身形却也轻快自然的如同水中游鱼,他身上背着一只竹篓,里面放着祭奠用的香纸烛火。 身后紧跟着叶凡几,少年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布袍,原先不成型的发髻也老老实实的用竹簪挽了起来,露出玉洁冰清的脸庞,眉目动容间俱是一片明澈干净。 而喻尝祁则负着双手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身后,赭红衣衫耀眼,俊美的容颜却是如水般淡然。 先前听闻这叔侄二人要上山为他人扫祭,虽然归府延明面上并没有邀请他,但是他身在此处到底也是闲来无事,如此便一同跟着去了,而归府延碍于他的身份又不能说些什么,那么也只能默默认同了。 待到三人行走到山腰间一片开阔处,头顶上层层叠叠的枝桠已然不见,而眼前几处深密的灌木丛间,竖着一块长满青苔的墓碑,墓碑后是一处矮小的坟包。 这里虽然视野开阔,可到底因为不远处大片茂林的遮挡而照不进来阳光,而又因为时间实在久远,整个墓碑隐匿在阴影下透着几分幽深凄凉。 墓碑形容破败,碑面上的字体因为被青苔覆盖看不太清,所以喻尝祁一时很难判断这里的墓主人是谁? 归府延走上前去,放下身后的背篓,用手将墓碑前的落叶一点点清理走,置放好烛台和祭品,双腿安坐于坟前,点了几支香。 “歆儿,过来给你父亲磕头!” 一寸灰烬落下,归府延闭目已久,像是在心里说些什么,这时却蓦然睁开眼来,语气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偏偏又让旁人觉得他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而另一边叶凡几似乎早就料到归府延会让他磕头,站在一旁岿然不动,秀丽的眉眼透着几分少年人的倔强道:“我不认识他,我没有父亲。” “我再说一遍,过来!”归府延压低了声音,无形中竟透露出一股凌威不惧的气势来,没了往日的温善柔和。 “我不过去,他算什么东西……” 话语未尽,脸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叶凡几整个头偏向一边去,皙白如玉的肌肤顿时染上一层红晕。 喻尝祁站在一旁也是一愣,倒是万万没想到一向儒雅温善的归府延也会出手打人,还没来得及制止,就见归府延站在一旁道。 “无论你如何不待见你父亲也好,你身为他的亲子,是万万不该对他说出这等不敬之词!” 叶凡几却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风霜鬓骨的模样,曾经这个男人秀拔天骨,清臞玉立,凭着一副好学识进入翰林,一步步走到现在。 而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慈家已经不在了,这个男人似乎也随着那个死去的人一起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不,或许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少年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可那副倔强到底的性子却深深的印进归府延眼里,最后竟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第15章 第十五章 “让王爷见笑了,这孩子性子向来倔如牛,和他父亲一般,都是最不让人省心!” 归府延静静地坐在坟前,修长的手指拾起黄纸,一张张的丢进方才支好的铜盆中,脆弱的纸张一触及火焰,瞬间便被火光吞噬,直到最后化为一团灰烬。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眉眼,把眸中最后一点泪光悉数收进,男人的面庞有些发白,姣好的唇形微微紧抿。 他一贯如此,难过时伤心时,会去抿紧嘴唇,像是害怕自己会哭出声,从不轻易泄露自己的脆弱。 喻尝祁静静地站在一旁,凝神看着那块墓碑,透着火光的映照,似是隐隐描绘出那墓碑上篆刻的字体。 ——兄长慈卿房之墓 没有名号没有封绶,只是简简单单的冠以姓氏名称,他倒是难以置信当年大周第一武将军战功赫赫名扬天下,一个该载入史册彪炳千古的人为何会被埋葬在这种凄凉冷落的地方。 “此地,是武将军之墓?”喻尝祁突然问出声。 归府延缓缓地点了点头,“今天是卿房的忌日。” “那他,为何会被掩埋在此?” 似是回忆起往事,归府延的神情变得有些麻木,怔怔地道:“当年南岭事变,他被派去镇压,我本意不同,那南岭之地素来是和周朝发生争端的矛盾点,历代君主为收复此地俱是头疼不已,先代几位派遣去的大臣俱是有去无回,朝野上下一片人心惶惶,他去之日,我与家父一再嘱托,可到底天要负我等言,那日噩耗传来……” “或许是卿房平日里行为不检点抑或是此生血腥杀伐之气太重,上天看不下,竟连个全尸也不留,扶柩回朝之日,经得三日暴雨三日曝晒,待到我眼前时,已是一滩血肉腐骨,一个个好好的人……” 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归府延的身形变得颤抖起来,片刻之后他才缓缓道:“如今我将他掩埋在此,只是想全了他远离朝堂纷争之地的心愿,他生前亦是风流无度之人,拘不得礼法,端不得绉言,我行我素一贯罢了。” 听到这里,喻尝祁倒是想起曾经周立宵和他提起过,武将军慈卿房在行兵打仗上虽用兵如神、有勇有谋,但是为人却不如何,性子却是十分的随性放浪,乖悖违戾。 平日里除了归府延的话倒是谁的也不听,以至于当年在朝老臣没一个敢跟他搭话的,只不过不是真的不敢,只是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2 和他说话不到两句,就会莫名其妙的吵起来。 据他了解,人品确实是差到极点,要不然也不会出去不顾后果的风流,到最后把烂摊子都丢给自己这个弟弟来收拾。 沉寂片刻,喻尝祁才道:“那么先生长久居于此地,不愿复返朝堂,想必也是为了此罢?” 归府延点头,“如今人事已去,我亦无心再去争取什么,只愿一心守得这田园山水了却余生。” 话到如此,他倒也真的不知该如何说了,如今归府延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再怎么劝慰也只是多费口舌。 “王爷,我尚有一事相求,不知您可否答应?”归府延突然起身道。 “嗯?” “事到如今,我一人避世绝俗倒也罢,只是慈歆年纪尚轻,留在此处唯恐误了他……”归府延走上前来,语气多了几分无奈:“臣下有一事相求,但请王爷替我收留他,留在身边做个门童小厮也罢,允他些历练见闻,待到时日已成,由他自抉去路。” “……” * ——清思殿 “皇后待如何?”周立宵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挑眉看向一旁的女人。 魏琊年至三十,一张玉颜却依旧清丽动人,不生妩媚妖娆之态,眉眼高华端得是名门闺秀之姿,此时束着一只简单的螺髻,发鬓无两饰,只是肩披湘色罗衣,一双柔荑执着手中的奏本,看得有些愣神,片刻后抬起眼来对着周立宵轻轻一笑:“这朝政之事,臣妾唯是宫墙之内的妇人,怎生做得评价?” 周立宵看着她,“你不用回避什么,莲娣也是你的女儿。” “这……”魏琊还是犹豫,她倒不是不知道如何评价,只是这周莲娣是她的女儿她自然是舍不得推出去和亲,只是在这国家大事上,她身为一国之母,推脱不得亦置评不得。 周立宵自然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他当初娶魏琊做皇后,倒不是因为自己真心喜欢她,只是这个女人心思单纯,一心一意皆放在她那双儿女身上,从不争抢什么,如今犹豫不决的样子倒是更加顺眼,不至于像其他女人那样,为了些荣宠把自己的儿女给推出去。 “你倒是不用犹豫什么,此事未定,林凫递这折子给朕,也不过是因为再过几日那郭戎的储君要来朝见!”周立宵笑了笑,打断了魏琊的沉思。 “那,丞相此意又是若何?”魏琊小心翼翼地道。 周立宵本来懒得多费口舌,忙了一天早就有些乏力,只不过看这女人不解其意的样子,知道她不明白状况又要多想,忍不住道:“这几年边关纷争不断,郭戎与大周多生嫌隙,这局面不好钳制,林凫便想个法子,预备中和局面休养生息。” 周立宵说得一脸随意轻松,可魏琊明显感觉得到局势的严谨,只不过这不是她一个深宫妇人能懂的。 这几年周立宵勤于政事,甚少于宫中嫔妃亲近,除了后宫那四位皇子,就只有她膝下这一双儿女,子嗣可谓是单薄的可怜,可是若事情真的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不论怎么样莲娣终究还是要作牺牲。 心下斟酌再三,不由道:“若是如此,不如陛下便应下这件事吧!” 周立宵倒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片刻后笑了,“皇后当真是忍痛割爱,贤惠若此,只是这莲娣如何说也是朕的女儿,你舍得?朕就舍得?朕舍得?那小丫头片子又怎会如意?” 莲娣公主性子倒是一贯娇蛮过急,一双嘴巴最是饶人不过。 前些日子随尚书家的公子去游舟御园,不知怎的倒是直接将人家生生给气哭了,为了此事尚书令杜仲整日写折子上奏,催着公主早日择得驸马行嫁娶之事,好把这活宝给收了,周立宵听了特地在她面前取笑了半晌,魏琊如今闻言,想来自己女儿那不饶人的性子,不知怎的也跟着笑弯了眉眼。 * “王爷,还舒服么?” 门房虚掩的内室突然传来人语声,端着换洗衣物经过中庭内院的阿颜突然怔了怔,随后抬脚走上石阶,狐疑地推开虚掩的镂空雕花木门。 待看清室内的景象后俱是一愣,“你们……” 此时喻尝祁正斜倚在一张软榻上拿着一卷书册细细赏读,而软榻另一侧,则是一个白衣少年正在替他揉捏着腿脚,那姿势看来……倒是十分标准。 闻声,前者一脸置若罔闻,后者抬起脸,清秀的眉眼微微一动,笑道:“阿颜姐姐好啊!” “……”本来想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回府的,但似乎是想起喻尝祁平日里回府喜欢走后门不爱惊动人,所以阿颜静默片刻看向叶凡几道:“你……怎么来了?” 叶凡几道:“当然跟着王爷一起来的!”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阿颜噎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不是,你们怎么遇到的……” 叶凡几把情况十分详细简便的描述了一遍。 “……哦。”阿颜觉得自己好像、大概、似乎明白了,随后有些恼火的看向叶凡几,“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叶凡几无奈的笑笑,他知道阿颜在指责他隐瞒身份,这边喻尝祁却突然道:“你一会儿将他带下去,安置一间厢房,以后他就是府里的人了。” “哦……”阿颜有些无语,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她们王爷今年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喜欢带些奇奇怪怪的人回来,而且两次还是同一个人。 两人离开不久后,王府里的管家似乎知道了喻尝祁回来的消息便来到了内室。 “王爷,有太常寺的大人求见!”老管家道。 “何人?”喻尝祁道。 “是一位姓田的大人!” “田如完?” * “下官田如完见过王爷!”大堂内,田如完一身深黛色的常服,面容儒雅举止端方的向着喻尝祁微微行了一礼。 “田大人坐下说,此来王府是所谓何事?”喻尝祁一撩袍角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楠木椅子上。 田如完缓缓坐下,看着喻尝祁轻声道:“下官,就是想问问归大人的情况……” “哦?”喻尝祁挑眉,不过却是并不是因为田如完的问题,毕竟田如完和归府延算是上下属的关系,有此一问也不多怪,只是他有些好奇田如完怎么知道他今日会回府的。 “那田大人怎么知晓我何时回来的?” 看着喻尝祁有些冷肃的面目,田如完不禁咽了咽口水,虽然他十分清楚他们大周的这位王爷一向有些不苟言笑不近人情,但是在看见他那张无时无刻不透着寒气的脸时,还是有些被吓到了,被汗水洇湿的掌心忍不住捏紧了袍角道:“实不相瞒,下官……这几日一直在王爷门前等候着,今早王府的管家开门时,下官,询问了一番才知道王爷回来了……” “田大人就是为了这事?”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3 田如完低头,“是……下官就是想问问归大人可打算回来了?” 喻尝祁道:“没有!” “是么……”田如完闻言似乎有些失望的把头垂的更低,喻尝祁抬眼打量他,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过,我倒是带回来了另一个人。” “是慈歆么?”田如完突然抬头。 喻尝祁点了点头,“你认识他?” 田如完道:“嗯,归大人还在朝为官的那些日子,身边经常跟随着那孩子,我与他见过几面,彼此也算熟悉。” “原来如此。”喻尝祁心中了然,“不过,归府延并不打算复出了,他将慈歆教于我,是想将那孩子带在身边领教些世面。” “是么,如此倒是有劳王爷了……” “嗯。”喻尝祁本来打算起身,但是一见田如完还低头坐在那里一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道:“田大人还有事?” 田如完抬头,神情似乎有些犹豫不定,喻尝祁看他攥着袍角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泛白,就知道他心中可能还藏着些事情没说出来。 第16章 第十六章 “今日你且随我进一趟宫。” 喻尝祁用手巾将手背手心仔仔细细擦了个遍,低声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叶凡几正坐在桌子旁大快朵颐,闻言一笑,含糊不清的道:“怎么,王爷就这么放心的把我带在身边了?” 喻尝祁转身看了他一眼,他到不是因为放心什么,也不单纯是因为归府延的请求,归府延将他托付到自己身边来,照其为人来看他自然信得过,可叶凡几就说不准了,他只是好奇,这个人如今身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做出什么让他意外的事来…… “元毅今日巡城回来,我不在,他若见着你,准是一阵鸡飞狗跳。” 晋元毅自那日临城县回来后,便一直在都察院当值,他身为巡城御史,隶属于都察院,负责巡查京城内东、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管理、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自然是事务繁忙的多。 叶凡几听了笑了两声,随后反应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巡城?御史?” “嗯。”喻尝祁道。 心下不禁有些吃惊,巡城御史是负责稽察京师十坊之境的要职,一般专属与皇室宗亲有关系的亲族子弟掌职,而晋元毅是喻尝祁的贴身侍从……他不是听闻坊间说喻尝祁和上面那位虽然表面上君臣友好,私底下里斗得不可开交么?怎么…… 狐疑的看了那人两眼,喻尝祁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上去虽然冷冰冰的但也着实不像是会和君主勾心斗角的权臣…… “吃完了?”喻尝祁突然瞥了他一眼。 叶凡几一怔,三下两下解决完了手里的吃食。 * 今日宫中莫名热闹,平时清寂庄严的朱雀大门今日不知怎的多了一些身穿锦袍华服的子弟和宫侍来来往往的走动,有的还乘着华盖,后面拉的有车架,成排的摆放着数口髹漆桐油的红口大箱。 这阵列,和皇室宗亲的生辰宴有的一拼。 喻尝祁细细扫过几眼,发现有不少生面孔,他平日虽甚少与朝中权贵来往,可上朝为官这么多年,哪些生面孔哪些熟面孔他到底还是识得的。 叶凡几一身普通的白袍,不紧不慢的随侍在喻尝祁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倒不至于十分惹眼。 “奴才见过王爷!”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细的声音,喻尝祁止住了脚步,身后的人似乎还没来得及收回四处逡巡的目光,不防一下子撞上了喻尝祁的后背,后者一愣立马退后了一步,前者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太监道:“李公公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荣举是周立宵的贴身侍监,自小是随着主子一块儿长大的,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而喻尝祁平日和周立宵又走的十分近,隔三差五来一回,所以与他自然是熟稔的很。 没多做客套,李荣举微微挑眼,目光不明确的瞧了瞧喻尝祁身后的少年,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道:“今日郭戎的储君来朝贺,送来了不少见礼,奴才这会儿正忙着在前门招待下情况呢?” “是么?”喻尝祁勾了勾唇:“我怎么不知道?” 李荣举又是一笑,“王爷您这不才回来么,不知道也没什么,您是来见陛下的吧,他现在在静安殿里呢!” “如此多谢了!”喻尝祁道,转身刚准备走的时候,李荣举又道,目光像是十分隐晦的看着他身后的少年,“王爷平日进宫从不带贴身侍从,今日倒是稀奇了,看这孩子……” 说完,他上前一步在喻尝祁身旁附耳道:“恕奴才多嘴一句,陛下素来不喜您这样儿,您这次带这么个少年来惹眼,他瞧见了可是……” 他声音虽刻意压下,可跟在身后的叶凡几听得一清二楚,一时有些莫名其妙的瞧着眼前两人,却不知道自己被人误会成了什么。 “公公是误会了什么?”喻尝祁皮笑肉不笑,“这孩子是归府延的从子。” 李荣举闻言恍然大悟:“哎呦,我说,原来是归大人家的郎君,真是奴才多嘴了,王爷莫怪王爷莫怪!” 说着,他微微行了一礼,径直朝宫门处走去,喻尝祁一言不发的抬步向前,眼中渐渐漫上一层冰寒。 这李荣举自幼伴随在周立宵身边一同长大,多少权谋心计不是如过眼云烟般烂熟于心,如同宫里的老人一般知人善变,方才说的那番话往明面上讲是体贴关心,若是往暗处讲……除了讥讽轻视还能有什么。 * ——静安殿 “归府延前日派人上书了一封,事情都交待清楚了,他倒是聪明的很,为了给从子找个归宿,怕朕责怪你,特意陈言以情了几分。” 周立宵扔下手中的折子,走上前来,俊美的容颜微微一动,看着喻尝祁身后的少年,“慈歆?” 叶凡几闻声立即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垂首道:“草民慈歆见过陛下!” “倒是机灵,头抬起来,让朕看看!” 叶凡几照做,少年容貌倒是十分的周正清丽,尤其是那双眉眼,骨子里晕染着的味道,像极了某个人。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窒,喻尝祁默默站着,一时之间竟无法判断周立宵的情绪,就在他预备着措辞开口时,周立宵笑了:“果然是少年才隽,这般品貌非凡的模样像极了慈家的人,既是不知学识如何,不过跟在归府延身边倒也不会太差,朕点你去太子身边做个学仆如何?” “……“袖中的手指收紧,叶凡几刚要出声,这边喻尝祁却道:“陛下,他资质尚浅,恐担负不起。” “喻卿是舍不得了?”周立宵笑道,可周身的气压却明显低了下来。 “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4 ……” “罢了!归卿到底是朕看重的人,他的意思朕也不好驳回,你先下去罢!”眸中实质若冷,半晌,周立宵勾唇,对着叶凡几道。 “是!”叶凡几微微俯身,看了喻尝祁一眼退出了殿外。 一身赤金衮服的男人坐回了原位,翻动着手中的折子,漫不经心地道:“这几日不少外邦的商旅在京城走动,今日郭戎的储君又来朝贺,带了不少朝贡,声势倒是十分浩大了些,朕先前已派人将他们安排在京城中的驿馆中住下了,不过你这几日派人盯着些,莫要出了什么乱子。” 大周王城之地是一国中心,财赋权利集中于此,亦是天下利益往来之地,只是自十几年前出现过为了利益纷争的动乱之后,周立宵便改了律法,没有通牒和批命文书的交易一律禁止在京师进行,只是这几日是郭戎的人来朝贺,跟着来的外邦人自然不少,事务跟着繁重,不好一一过审,便放宽了政策。 喻尝祁想起曾经有官员与商人勾结私贩军辎,周立宵对此事十分恼怒,所以很排斥本朝官员与商人接触,所以知道他不愿再有此事发生,颔首道:“是。” “嗯。”周立宵拿着朱笔在奏折上批改了几处又道:“那郭戎的储君今年似乎刚及弱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先前林凫跟朕提议用和亲政策中和局面,而那郭戎的君主此次一行却也正有此意,你看如何?” “莲娣公主?” “不错!”周立宵看了他一眼,“朕就这一个女儿,自然生的娇惯些,就是不知她可会答应?” 喻尝祁有些无语,想说你做事向来杀伐果断,何时征求过别人的意见,这边周立宵又道:“不过此事若是成了,也由不得她。” “待到月夕,朕预备在宫中设宴,你届时把夫人也带过来!”周立宵突然又这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喻尝祁一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又道:“朕当年为你们俩指婚,是为了你着想,不是让你把她冷落在家,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年华若是辜负在你手上,你倒不如去出家修行!” 喻尝祁默默颔首,想说我正有此意。 那边周立宵冷冷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一言一行朕俱已知悉,朕知道你还在为当年叶家的事怪朕,不愿跟朕多言,但是你记住,那孩子待在你的身边,不是因为朕的默许,而是他的命捏在你的手里,别作出什么惹眼的事因此害了他。” “……” 近半个时辰的训话结束,喻尝祁走出殿外,看见坐在殿阶不远外的长廊上,叶凡几坐在廊柱上看着太液池的背影,少年身形颀长,下身的长摆被掀起,露出被绸裤包裹的腿又长又直的垂下,束好的发髻勾勒出清秀的侧颜,那眉眼淡淡的,平静的似乎能看透远山。 “他的命捏在你的手里……” 周立宵的话不断回旋在耳边,眉目间的纷乱益发的重,喻尝祁闭上眼复又睁开,双眼微眯的看着头顶的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如火般照耀着大地,只是秋意渐浓,再炙热的光也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照进眼眸中,通透的宛若琉璃。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可惜,他不喜欢。 第17章 第十七章 人有时候就是如此,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待到失去了却又追悔莫及,这是人之常情亦是人的天性。 就如他一般,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可值得他在意的却始终只有那一个,可是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无论他如何追悔都无用,所以他便学会了痛定思痛,趋利避害也是人的天性,失去的东西既然追不回来,除了追悔就是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 但是他再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想要做到不再失去任何东西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在意任何东西,这样无论得到还是失去,都不会有太多的触动。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随着一声清脆的炸裂声音,脸上有温热的液体一点点的流了下来,喻尝祁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抹去,面无表情的看着素白的指尖上那一点点殷红。 方才还一片喧哗的正厅因为他的到来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围的空气静如死寂,似乎能听到那个女人沉重的呼吸声。 阿颜和一众侍从默默的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正厅一片混乱,地上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摔碎的瓷器玉瓶,锋利的碎片四分五裂的散落一地,瓷片上的金漆和彩绘在明晃晃的烛光下蒙上一层流光溢彩的光晕。 林辞镜站在中间,檀唇轻启,胸膛微微起伏着,一张玉颜似乎因为愠怒蒙上一层红晕,却丝毫没有减损她半分清丽,只是那双凤眼在看见喻尝祁后,依次闪过吃惊、慌乱还有愤怒,以及最后的归于平静。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抑或是等着喻尝祁说话,可他只是静静的审视着这里的一切,落在人身上的目光,可谓实质般的冰冷。 直到最后定格在林辞镜的身上,没有说话,无声的压制—— “王爷是在看什么,看妾身无理取闹的后的结果么?”林辞镜率先开了口,音色清冷全然不似往日的温和娇媚,可隐在罗袖中的纤指不由捏紧,因为喻尝祁的目光感到心虚和委屈。 站在身后的叶凡几闻言却十分讶异的挑起了眉,他倒是知道喻尝祁有一位姿容秀绝、文雅敏慧的夫人,却没想到这位夫人的脾气倒是挺大的。 他们从宫中才回到府中不久,刚踏进正厅,一个瓷瓶便迎面砸了过来,不过二人反应俱是敏捷,巧妙的避开了去,只是瓷瓶砸在喻尝祁侧面的玉屏遮上,碎裂的瓷片飞溅开来,叶凡几趁机后退了一步避免开来,不过喻尝祁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几块细小的瓷片划破了肌肤,顿时半张侧脸上鲜血淋漓。 “啧啧啧,这可怎生是好?”叶凡几侧过身去,看着喻尝祁侧面上的鲜血,十分殷勤的拿着一张绢布体贴的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后者微微一顿,伸过手拿下绢布按在侧脸上,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转身便要走。 林辞镜却突然追上前来,语气隐隐颤抖着,一把抓住喻尝祁的胳膊,“王爷,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喻尝祁看了她一眼,“你想我说什么?” 眼眶蓦地发红,林辞镜不似方才那般冷静自持,微微梗声道:“你知道妾身今日为何如此么?” “……”喻尝祁冷冷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妾身今日听见那些人都在议论,他们说我堂堂一个应汝王妃这些年毫无兰兆之象,未能为应汝王府添得一子一女……”说到这里林辞镜有些泣不成声。 叶凡几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喻尝祁一眼。 后者依旧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皱眉道:“你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听别人妄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5 林辞镜怔住,看着喻尝祁道:“你倒是不在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些年来我何曾容易过!” 她身为应汝王妃,身份家世一样不差,可就在身为人妇这一点上屡遭人指点,别人纵然顾忌她的身份不敢直言不讳,可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哪一刻何曾断过,在这个时代,无子孕育本身就是对女人最大的伤害,更何况喻尝祁和她成婚的那一天就从未正眼瞧过她! 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和寂寞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她一向也是冷静自持、知书达礼之人,可燎原之火从来都不是弹指一瞬便能成的。 说罢,她转头突然看见了喻尝祁身旁的叶凡几,盈满雾气的眼眸在对方的眉目间停留了一阵,神情蓦地一愣,片刻后竟毫无顾及的放声大笑,指着他道:“这人又是谁?原来你这么多年竟还一直对那人心存念想么,他到底有什么好,好到你宁愿找一个嬖童都不愿看……” “闭嘴!”喻尝祁怒喝出声,俊美的容颜染上一层怒火,一向寒凉的眸眼中寒意更甚,林辞镜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真正的生气,呆愣愣的看着喻尝祁说不出一句话。 下巴传来一阵刺痛,耳畔是那人冷冽到毫无起伏的声音,“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明日一早就将休书呈交给陛下!” 话音未落,喻尝祁蓦地一甩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是夜,轻薄的窗纸上倒映出屋外的树影,几支带着花梢的不知名事物垂打在窗棂上,上面似乎沾染着雾气,点缀在窗纸上晕染出一片粉色。 檐下灯火辉煌,在时间的流逝下却逐渐幽淡,变得深寂起来,在这秋意浓厚的寒夜似乎还能听到里远方不知处的叹息。 门扉被人推开,一阵夜风袭来,似乎将要洇灭烛台里的油芯,喻尝祁拿过镇纸压在被吹动的卷册上,转眼一看,愣了愣。 “王爷,这么晚了也不睡觉,是在等我么?”叶凡几笑咪咪的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张漆案,上面放着一只锦盒。 “你来做什么?”喻尝祁转过眼去,继续执笔抄录着卷册,这是礼部的人在落霞不久时送来的,是这几日京畿的主要人员流动和记名登策,另外还有郭戎送来的朝贡名单,本来这些事情应该交予礼部和司府来管理的,但是来的礼部官员却说这是周立宵点名让他处理的。 既然是那人开口吩咐的事,他从来就不曾拒绝过,也不去询问什么缘由,如此也只管跟着照办。 只是没等进来的人回话,脸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喻尝祁一愣刚要动弹,叶凡几却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动。” 喻尝祁停下了动作,任由身旁的人在他侧脸上施为,有冰凉的触感在肌肤上细细摩挲着,随着指尖的移动,那一点点莹润的膏脂很快便在脸上化开,动作十分的轻柔细腻,在那几道划痕上感觉不到丝毫的钝痛。 “伤口不算深,这膏脂抹上去,今晚应该就会结痂,明日说不定就会掉了。”叶凡几说着站起身,合上了手中的锦盒。 “嗯。”喻尝祁道:“是阿颜让你来的?” “呀,王爷怎么知道?”叶凡几似是惊讶的道。 喻尝祁敛下眉目,“她那里时常备的有药物和止血化瘀的膏药。” 叶凡几点了点头,“不过方才确实是她要来送膏脂的,不过被我拦下了。” 喻尝祁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在问为什么? 叶凡几放下锦盒,往桌案上一靠,双手环胸却突然弯下腰来,凑近喻尝祁道:“当然是为了王爷啊,我既然跟在你身边,那自然是你的人了,这些事情由我来做也是理所当然啦!” 他话语说的一贯正经,可骨子里那股邪魅的性子此时却又流露了出来,眉眼映着烛光,透着几分戏谑。 喻尝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人对视许久,他偏开头去,继续伏在案上执笔道:“你该跟着的人似乎不是我。” 叶凡几想起他们前几次在临城县的交锋,不由避重就轻的笑道:“王爷是还在生我的气么,我那几次下手确实重了些,只不过那时候还不熟嘛,往后我会好好补偿王爷你的!” 喻尝祁想说我跟你现在也不熟,心中却也清楚叶凡几在避重就轻什么,反正事情他都已经明晰了,而且周立宵如今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指示,与其追根究底不如坐其自然的等下去,索性也懒得再跟叶凡几多费口舌,顺便自觉性的忽视掉了他语气自带的不正经。 叶凡几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开口理会,目光不禁飘忽的顺着他的颈项看去,从清俏的下颌滑过线条优美的颈子和喉结,直到被雪白的中衣领襟埋没的阴影里。 半晌,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啧啧,王爷的皮肤倒是跟女人一样白皙光滑啊。” 他这话听来让人觉得有些轻佻和讥讽,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不带半分的感情色彩,喻尝祁偏头看他,这人弯着眉眼,嬉笑的模样倒让人觉得真有几分真心夸赞的感觉。 可惜他不受用,语气不禁冷了下来,“你信不信本王今天晚上派人把你扔勾栏里去。” 叶凡几闻言老实了,乖乖的放下双手站好,“信!” 说罢,他又忍不住来回打量了一眼喻尝祁的脖颈和执笔的右手,末了半晌才勾了勾唇走了出去。 上次留下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不见半点痕迹,他伤口愈合能力比一般人强,只要不是太深或调理得当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否则,照他自小那般的生活处境,怕是现在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不知叶凡几离开了多久,喻尝祁才觉得侧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伤口被膏脂吸收后,原先的冰凉已经逐渐转为一阵刺痛,在内里缓缓发作着。 他回过神来,凝神看了一眼方才悬腕停笔的地方,微微泛黄的宣纸上被一团墨渍浸透了纸背,不禁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18章 第十八章 如同叶凡几昨夜所言,今日一早起来,侧脸上的伤口确实好了些许,只留下了几道淡褐色的痕迹,只不过他肤色一向显白,如此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什么。 只是周立宵交待的那件事他到底还是要跟晋元毅说一声,凡事事无巨细,不论事态大小总是要亲自过问一番,这一点他大概是从周立宵身上学的。 不过今日刚走过中庭时,便听见王府中的一些下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待看见他时却又匆匆忙忙的冲他见过礼后立马作了鸟兽散。 估计是昨日林辞镜那一闹又让今日府中多了些谈资,时日之久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别人的行为他身为王爷自然有权约束,可别人的想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去禁锢,就像那人说的,闲言碎语何其多,自己莫要随波入逐流跟着一起去了罢。 “王爷。”晋元毅一早便在院子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6 中练剑热身,现下一见喻尝祁过来立马走上了前来。 他照旧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高大,只是发髻未结随便扎了个束带,面目凝着几滴汗水看起来俊朗逸趣了不少。 “嗯。”喻尝祁微微点头,“你今日起的倒是早。” 晋元毅笑笑,收起了手中的长剑,“昨日没什么事便回的早了些!” 他昨日回了府便一直待在南苑没出来过,平日里府中出些事情他也从来不过问,只要不是能把房顶拆了便一切顺遂。 喻尝祁看他这番样子,想必昨日林辞镜在府中闹事他也是充耳不闻过,心下也没有多费言语,把事情交待清楚后便出了南苑。 不过林辞镜闹归是闹过,若说是真和他撕破脸皮却也真不敢,毕竟这些年来他无闻她忍耐,日子照样一天天过了下去,当初是林辞镜自己请求下嫁到王府来做了应汝王妃,周立宵看在林凫一国之相的面子上再加上为自己女儿求亲才答应了这桩婚事。 只是从头到尾却没有任何人来过问过他的意见,那日成婚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曾细细与林辞镜讲过,只是这天底下一意孤行的人有的是,那他这个随波逐流的人也就无甚好说的。 * “王爷。”早膳时,林辞镜坐在一旁悄悄打量喻尝祁许久才踌躇着开了口。 喻尝祁饮了一口茶汤,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休书一事无需再提。” 他本来就只是气急败坏才出口的,不论他写不写,自主权不在他手中,写了也是白瞎。 林辞镜一见他松口,顿时轻松了不少,一双秀目染上笑意,刚准备起身想为喻尝祁再添些她今早准备的芋圆莲子羹时,喻尝祁却直接起身出了内室,这边叶凡几见状拿上手中还没吃完的糕点三下五除二的塞进了嘴里,跟着一块儿走上了前去。 “夫人,那少年是什么人啊,居然能和您同桌,一个下人仆从居然也没大没小的!”林辞镜的侍女宝笙低头说了一句,林辞镜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其实一早就知道喻尝祁身边跟了个少年,只是一直不曾过问过那人是什么来头,只是从行为举止上来说看着不像仆人也不像随从,倒像是随身养了个小少爷一样。 喻尝祁喜欢什么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可是不论他在外如何也好,却十分见不得在她眼皮子底下这样坦荡,如今身边跟了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长得还挺清秀柔美的…… 心里越发猜忌,面上便愈是止不住的生厌,眼中像是能寒出冰来的要将视线前方的身影盯出个窟窿。 就在即将拐角出了屏遮时,叶凡几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桌子旁的林辞镜微微一笑,一股子邪佞气息油然而生。 而林辞镜却因为变故太快来不及收起眼中的敌意,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 一支羽箭蓦地穿过了花林树丛,“砰”的一声钉在了后方的梧桐树上,箭头锋利无比的将整块树皮射穿了下来,银色流线在透过枝桠斑驳的日光下显出一圈耀眼的光晕,一如拉弓射箭的人。 少女面如杜鹃般瑰姿艳逸,一双杏目微眯,如同林中蓄势待发的猎豹般寒意阵阵,羽箭射出的气流带动了鬓角的散发,掠过明澈眉眼,兮如流雪之姿般轻云蔽月。 她这几箭射出去,愣是将御花园中的大半珍木花卉破坏了个精光。 飞矢万花丛中过,万花不死也得折。 一旁的宫婢宫侍皆跪在地上举目一片心惊胆颤,却没一个敢上前劝挠的,他们的公主现在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这个时间段最是惹不得。 然而眼看这一片花花草草都要悉数殆尽夭折着少女的箭下时,终于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上前死谏。 纤长白皙的两指搭上箭弦,尾指紧绷,开阖间大势齐发,眼下周莲娣这支箭的下个目标就是要将宜妃娘娘的“玉井斋”给射的稀烂时,小宫婢终于颤巍巍的开口道:“殿,殿下,咱们停手吧,这是宜妃娘娘命人新植的玉井,您要是,弄坏了……” “怎么?”周莲娣突然开了口,双目却依旧紧盯着前方的那几盆“玉井斋”,“本殿还比不上那几盆花?” 小宫婢心急如焚,他们殿下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说她比不上谁谁谁?眼看这怒火即将突破界限,小宫婢终于忍不住哭了,“我的殿下哎,您又不是不知道宜妃娘娘的性子,您这样折腾,我们日后哪儿还有好日子过啊!” 宜妃娘娘就是瑶华殿的那位,周立宵一向勤于政务不好后宫美人,平时除了和皇后有些接触外,剩下的就属宜妃了,寻常日子春游宴会什么的总会带上她,不过多数人心里都清楚那是因为宜妃他父亲季郃。 季郃三朝老臣,份位不用说,先帝在位时便多受重用,虽然现在总是在朝堂上带节奏跟周立宵反着来,君臣之间各种看不惯,不过好歹是周立宵平衡朝堂的棋子,帝王权术,谋的从来都不是情谊,只有利益。 不过这宜妃膝下却有一子就是小皇子周宿允,这大概也是周立宵比较宠她的原因之一了。 周莲娣闻言,眉目微有松动,是啊,她父皇虽然对她的管教一向犹为松懈宽忍,可宜妃那张巧嘴最是会搬弄是非,每次总是跟她母后过不去,万一这次那女人要是挑拨离间呢…… 就在小宫婢即将以为周莲娣要收手时,少女却猛地拉长了弓弦,整张大弓被拉得犹如满月,周莲娣撇嘴,管它呢,她看那女人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殿下哎!”小宫婢见状就差晕过去了,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喝止,不过那声音却轻柔的很,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 “公主妹妹,这样下去,宜妃娘娘可真的要在父皇面前说你的不是了!” 小宫婢闻声转过头去,不远处的鹅卵石小路上背光走来一位少年,心中欢呼声鹊起,刚想喊一声太子殿下,然而下一刻周莲娣的箭就对准了太子殿下。 不,应该是太子殿下身后的人。 满弓蓄势待发,就在下一刻,离弦之箭带着几分凌厉之势朝着太子殿下肩膀侧面射去。 周莲娣自幼习武,尤爱骑马射箭,骨子里大概是延续了郭戎人草原上游牧涉猎的习惯,所以手中的每一发箭总能随着她的意愿百发百中。 这一箭下去,被当作目标的人最多只会手臂被穿透,少年身后的人似乎没料到变故会这么快,此时的心跳可能就和周围那些宫侍的叫喊声一般直上云霄。 只是身前的少年却猛地转身,拽着他的臂膀一把朝着一旁的草地上给推了过去,少年身手十分敏捷,下手也知轻重,不过那人在一屁股被推过去的时候,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这个倒是真的。 “哥哥,管他做什么,本殿还能真的伤了他不成!”周莲娣见状气急败坏的走上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7 却一把扔下弓箭,伸出双手扶在少年臂膀两边,四处检查着,似乎在看有没有受伤。 周克殷却笑了笑,眉目隽爽,唇红齿白,“孤无碍,你不用担心。” 他说完,周莲娣才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倒是难为哥哥身边怎么跟了这么一个笨蛋侍读!”说着,她转头瞪了一眼还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人,后者触及她的目光,微微愣了愣,眉眼有些无辜。 周克殷却笑道:“妹妹今日缘何生了这么大的气,这御花园里的花可没招你。” “本殿那是在撒气!”周莲娣皱眉,一张小嘴撅的老高,生气的样子倒像个娇蛮的小公主,方才那眉宇间的凌厉乖张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克殷没去接话,只是朝一旁惴恻许久的小宫婢招了招手。 “瑞言你过来!” 小宫婢瑞言立马跑到了跟前来,顺便捡起了地上被周莲娣扔着的弓。 “你跟孤说说,公主今日为何如此?” 瑞言细声细气的道:“殿下,今日是听闻隔壁的宫侍说,说陛下打算把公主嫁出去……” 周克殷闻言,眉目一挑,“原来是为这事。”说罢,看向周莲娣,“这婚事父皇不过拟了个口头罢了,还未真正定下,那郭戎的储君此次目的主要是来朝见父皇商议国事的,你如此莽撞成了哪家的体统?” 他声音一向温善悦耳,再加上平日里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适以宫中的婢仆多愿和他来往,就连周立宵每次也总是忍不住和魏琊开玩笑说是,这一双儿女完全生反了,公主豪爽的像个男子,太子细腻的像个女子。 “我……”周莲娣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她生气只是因为自己在父皇眼里如掌上明珠,哪里是货物一般说送人就送人的,连商量都不带一声,不过如今事情明了,她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莽撞了。 周克殷见此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什么,那郭戎的储君来时,孤与他见过一面,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举止也谦文有礼,若是做了你的郎君,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周莲娣闻言一瞬间又恢复了本色,“那倒好,如此倒要麻烦哥哥替我长长眼了!”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四周道:“不过,这残局……” 周克殷无奈的笑了笑,看着满园的落败,道:“罢了,你且去罢,孤一会儿会命人来收拾的。” 周莲娣见状十分愉快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招手带着身后的宫婢宫侍走了出去。 * “起来吧,没伤着吧?”周莲娣走后,周克殷上前一把拉起了被遗忘了许久的人。 后者似乎还在游神,见状又是一愣,然后才握住周克殷的手站了起来。 “你不必将莲娣的态度放在心上,她性格向来如此,介是父皇母后宠的太过了。”周克殷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年轻声道。 杜洗弯了弯眉眼,容貌似雪般玉润,黝黑的眼眸有些朦胧,“无事,或许是我平日里有些地方让公主看不惯了。” 想起自己上次陪着周莲娣游舟御园,竟被她拿着一只蜈蚣给没出息的吓哭了,为了此事父亲还三番两次上朝递折子,顿时也有些惭愧赧颜。 周克殷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她怕是除了父皇母后和孤以外,看谁都不惯,不过,你上次没被她拿蜈蚣给伤着吧?” 杜洗摇了摇头。 “那便好,孤这个妹妹总是让人一言难尽,她素来爱愚弄人,你怕什么她便拿什么整你,下次注意些便是!” 说罢,周克殷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飞檐翘角,碧水般的眸子透着些隐忧,想起上次的那番交涉,郭戎此番前来的目的恐怕不止朝贺那么简单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皙白的肤色沾染着一片水雾,脸颊微微熏着红晕,叶凡几披着宽大的衣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 推开门扉,月色入户,一片霜白落满了庭院,院中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赭红衣袍静静地坐着,手边的案上放着一把玉壶,手中握着一只酒盏,在这满天秋寂中自酌自饮倒也十分自在。 只是秋色深寂,平日里打扫的干净整洁的院落不知何时又积满了一层枯黄的落叶,一阵秋风扫过,那身影却空添几分莫名的凄清。 沐浴过后的身体还留存着热气,只是这一阵阵的夜风拍打在门庭上,将这仅存的热气也卷的一干二净,叶凡几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本来想一把关上门扉睡觉的,但是看着那人在院中坐着的模样,心中莫名几分不忍。 想着自己来这王府白吃白喝也有半个多月了,当初喻尝祁虽是口头上答应他二叔说是留他在身边做个侍从什么的,可这人却一直不曾亏待过他半分,更遑论让他像仆从一般任劳任怨,说来若是免去喻尝祁的身份,他这个人到还是挺不错的。 “王爷,大晚上不睡觉,学着古人把酒明月的,作诗呢?”叶凡几掩好袍服,扔下手中的布巾,迈下台阶来。 喻尝祁闻声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坐着,叶凡几走到他身旁坐下,侧目看着他半晌,后者才后知后觉的偏过头来,看着他道:“你怎么出来了?” 叶凡几莫名其妙,“我看王爷坐在这里半晌,好奇罢了?” 喻尝祁愣了愣,被月色浸染的眉眼透着一抹清华,“我,方才睡着了。” 叶凡几本来伸手拿了只酒盏过来,打算尝尝酒味,闻言手一抖差点儿把酒倒撒了,看着喻尝祁愣是半天没出声,“你,这也能睡着?” 后者不以为然的饮了一口酒水,酒液醇厚,入口生津,味觉跟着头脑仿佛清醒了不少,“很少见?” 他少时顽戾不爱读书,性子又颇为颠怪,难免常常遭人训斥,所以为了耳根子清净,便养成了个习惯,遇见不想听不愿听的事情,睁着眼睛也能睡着把人唬过去,只是如今成人,事务繁重困顿难解时,无论何时何地,也总会不知不觉的睡过去。 “呃……”,叶凡几笑了笑,摇头道:“不少见不少见……”说着,他饮了一口酒,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像是被呛着了一般禁不住的咳了起来。 “怎么了?”喻尝祁放下酒杯,却见他咳的停不下来,不由得伸手帮他拍着背舒缓了些,叶凡几一通乱咳,咳的脸红脖子粗,本来身上还一阵凉风悠悠的,这下倒好,一阵阵燥热袭上心头,口舌都跟着发烫。 “这是什么酒啊,好辣!”待气息渐渐稳住,叶凡几才直起腰,红着脸说了一句。 喻尝祁本来还觉得好笑,可是视线不经意落在叶凡几颈间,方才他一通乱咳,松散的衣襟顿时敞开了不少,露出一截清减优美的锁骨,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单薄脆弱,本来还抚在他背上的手便如触炙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8 手的火炉般收了回来,拿起酒盏轻呷了一口,掩去心中的纷乱,“这是阿颜跟酒坊的沽酒娘学着新酿的白梨花,入口醇香绵延,何来的辣?” 而叶凡几却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一般,脸红更甚,他确实没喝过酒,尝不出来是醇香还是苦辣,再加上归府延平日管教他十分紧,他长这么大就没跟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一样喝过几口酒,如此倒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这边喻尝祁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是不会喝酒?” “闭嘴!”叶凡几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感觉喻尝祁像是嘲讽他跟小孩子一样没长大般,重新斟满了酒,准备再来一口时。那人却道:“罢了,你一会儿若是喝醉了,我可不会送你回房。” 叶凡几却偏偏不听,愣是一口饮尽,喻尝祁看着他有些艰难的吞咽着,本来想劝他一句不要勉强,这酒后劲大的很,叶凡几却硬是憋着待到口中的各种不适散去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之后有些得意的看着喻尝祁,清秀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挑衅,喻尝祁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只是端起酒盏再要饮一口酒时,地上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他抬头看去,就见某人无知无觉的倒在了地上。 次日叶凡几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日头也依旧凉薄的悬在天空中。 神思还隐隐有些恍惚,再加上昨夜喝过酒后脑袋一直沉闷闷的,直想恶心。 半晌缓过来后,叶凡几才惊觉自己睡在床榻上,想起自己昨晚上丢人的行径,不禁有些尴尬,这时门扉却被人推开来,叶凡几抬头,就见阿颜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待看见床上的人后,阿颜才道:“你终于醒了。” 后脑一阵刺痛,大概是昨晚倒在地上砸着了,叶凡几不禁偏头,伸手揉了揉,果不其然肿了一个包,心下却突然想起喻尝祁说的话,虽然清楚那人的意思但他还是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昨晚,怎么进来的?” 阿颜看着他,不禁有些无语的道:“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王爷把你拖……不是,抱进来的!” “什么?”叶凡几微微瞪大了眼睛,比起抱来说他更在意的是拖??因为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被喻尝祁架着胳膊蹭了一地的灰给拖拽进屋子里的。 阿颜瞧着他一脸跟被雷劈了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道:“骗你的,我们家王爷是那种人么?” “哦!”叶凡几松了一口气,在床榻上磨蹭了半晌才穿好了衣服,起身时,阿颜将布巾拧好递给了他,叶凡几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王爷呢?” 阿颜道:“王爷一早就出门了。” “那你呢?” “我啊……”阿颜拉长了声音,“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 “凡几哥哥!”叶凡几刚走出门外,一只蓝色的团子便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他低头一看,就见周宿允抱着他的腰一脸亲昵的蹭着。 他自诩自己不是招小孩儿喜爱的人,也不会带孩子,更讨厌跟这种一不顺心就哭的天下皆知的面团子待在一块儿玩,所以对于阿颜让他帮忙带孩子玩的提议十分的不满。 而阿颜只是笑着说:“今日夫人要去采购些布料,我要陪着她去,而小公子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一趟,总得找个人陪着他玩,晋元毅又在当值,所以只有你啦!” 然后,叶凡几十分幽怨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婢仆,看着阿颜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些人是死的? 而阿颜也仿佛读懂了他的意思,笑眯眯道:“小公子和他们不熟的!” 之后便留着叶凡几和周宿允待在了一块儿。 说实话,周宿允并不是那种爱哭的小孩儿,他年纪虽小可因为从小受宫中教育影响,老早便能揣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做事情,对于一些道理也早熟易懂。 而自从那日随着喻尝祁他们从临城县回京后,便被接回了宫里,一连半个多月都没能出来玩,所以对于宫外的生活尤其是喻尝祁十分眷念。 “凡几哥哥,我们一会儿去哪儿玩啊?”面团子抱着他的胳膊兴趣盎然的道。 叶凡几坐在水池边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支树杈儿搅动着池中的水,一波波涟漪荡漾开来,把来回游动的锦鲤全部都赶跑了。 他们此时在京城南面以北的护城河栈桥旁,这半个月以来京城人口流动量太大,南来北往的商人都聚在一起,而又因为临近月夕,本来就繁华热闹的京城这一时更是络绎不绝。 而他本来就讨厌人多的地方,但周宿允非要闹着出来玩,所以他便找了个人少一些的地方待着,这栈桥旁种了几棵垂柳,桥面下的河道不算深,所以经常有一些锦鲤游鱼来往。 叶凡几本来懒得开口,他也不知道周宿允为什么非得缠上他,但是看着这团子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忍扰了他的兴致,所以转口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和我在一起?” 面团子,不,周宿允看着清澈的河水,粉雕玉琢的脸蛋儿竟然有些严肃,“因为你话少!” 叶凡几:“嗯?” 面团子依旧一脸严肃:“你和小叔叔不像阿颜她们一样,整天一张嘴叭叭叭的,跟个锤子一样没完,而我喜欢安静。” 叶凡几:“……” 他倒是知道喻尝祁平时话少,不苟言笑,可他,纯粹是懒得说,不过……他在喻尝祁面前好像就跟个锤子一样……叭叭叭的。 这么想着叶凡几有些忍不住的笑出声,这时耳旁却突然传来一阵哭闹,他眉头一皱,往旁边看去,就见一个跟周宿允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指着他一顿嚎哭。 “坏,坏人,你把鱼鱼都赶跑了……”小女孩儿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只是这一哭鼻涕眼泪全部糊在了一块儿,叶凡几眼见得心烦,刚准备起身,一个大人突然冲了过来,不分是非黑白的就跟着指着他一顿乱叫。 “你这人,做什么弄哭我家孩子了,还不快道歉,不然你别想走……”那妇人说着就要上来拽他,叶凡几往旁边一闪,没让她拽着,那妇人见状却撒起泼来,指着他叫的更大声。 “快来人啊,这儿有个欺负小孩儿的无赖……” 她这么一喊,周围顿时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都看着他议论纷纷,叶凡几心中一阵不爽,走又走不得,他又不能公然对着妇孺动手,刚准备用银丝不动声色的放倒这妇人时,却发觉周宿允还在他身边,想起自己上次在他面前用银丝伤了喻尝祁,心下又犹豫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一瞬,那妇人却突然上前一步推了他一把,叶凡几不防,一下子被推入了河水中。 第20章 第二十章 今日出来玩,心情不好还落了一身晦气,叶凡几黑着脸带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29 着周宿允就近寻了家酒楼,打算跟掌柜要间房换身衣服,这才发现身上的钱袋不知何时丢了去,他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被那妇人推下水时,腰间顺带被摸了一把,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原来是被人算计了。 一时气的他一拳砸在了柜台上,把那掌柜下了一跳,看着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客官是,有什么需求么?” 叶凡几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打算喊周宿允走时,这才发现这团子不知何时又跑的没影儿了。 他心下一急四处张望着,发现离他不处的地方的地方搭着一张室内的戏台,上面热热闹闹的,下面聚集着不少人,而周宿允竟往那些人前挤着去看热闹,中途竟然有下台的旦角儿瞧着他可爱还给他塞了把零嘴。 叶凡几有些无语,那边掌柜却道:“客官,这临近月夕了,我们这儿有免费的戏班子供客人赏玩,您若没事儿,不如进去瞧瞧?” 掌柜的话刚说完,叶凡几便抬脚走了进去,片刻后却突然觉得这套路有些似曾相识,回过头狐疑的看了那掌柜一眼,那掌柜也似有感应的对着他笑了笑,叶凡几只觉得莫名其妙的被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酒楼形制倒是十分宽敞,中间是个圆形的场所,似乎是专供戏班子唱戏用的,四周是一圈厢室,里面似乎是有人,还听得到个别厢室里人们喝酒划拳的声音。不过他可不是进去听戏的,只是想把这团子带出来。 耳边各种声音聚集在一起,叶凡几只觉得耳朵都要炸了,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沉声静气的老实人。 为了避免自己被这些人蹭着,叶凡几便选择靠近西边的厢室走着就近去抓团子出来。 只是刚走到一半,其中一个厢室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蓦地一怔,微微偏头看去,只见透过轻薄的窗纱里,一个熟悉的赭红色身影在靠近窗棂的一边坐着,身前放着一小叠案几,对面似乎坐着个人,只不过旁边有屏遮挡着,叶凡几看不见。 此时外面吵吵嚷嚷的,外面的人虽并不能完全听清他们在讲什么,但叶凡几站在这靠近盆栽的地方离得近却又不显眼,再加上他内力也不差,室内的人说什么他还是完全可以辩清的。 喻尝祁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对面的人淡淡地道:“田大人的意思是归府延被人挟持了?” 田如完默默的点了点头。 喻尝祁静了片刻,自上次田如完来王府中找他时,他便知道田如完可能有什么事瞒着他,今日下朝时突然拉着他说有事一叙,便来到了此处,初闻时虽然有几分惊讶但更多的是疑惑。 他万万没想到归府延不肯回京当值的缘故竟是因为被人挟持,而挟持他的人竟然是当朝国相林凫! “田大人此事可有依据?” 田如完看着他,谨慎又小心的问道:“不知王爷可知道当年武将军被派至南岭镇压一事?” “嗯,”喻尝祁点了点头,“当年武将军被陛下派往南岭镇压叛乱,只不过南岭多蛮夷之族,生了暴动,武将军不慎丧命。” 他那时虽尚至幼学之年,而周立宵也才上位一年不过,但那年慈卿房的灵柩却是周立宵亲自扶过京城玄武大门的,因为慈卿房虽为人不如何,可名声却大震中原各地,更何况周立宵惜才如命,当年为了慈卿房痛哭了三日三夜,素缟天下追丧之钟整整绵延了三个月,所以他印象很是深刻。 田如完却一脸惶恐,“非是如此啊,南岭暴动实为有人故意为之,当年武将军早就已经镇压了叛乱,是国相派人假奉圣命说要赶尽杀绝,那群蛮夷才发起暴动,因此误伤了将军的性命啊!” 喻尝祁却突然沉了脸色,“田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此事若是传出去,你这句话足够……” “王爷!”田如完斩钉截铁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下官愿拿性命担保!” “……” 喻尝祁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林凫此人心计深沉,当年仅凭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坐上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若说没些才能和手段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林凫与慈家无冤无仇,更何况与慈家亦有联亲之谊,而如今的国相夫人也正是当年的慈国公之女慈均云。 他听闻林凫与慈均云多年来相敬如宾,除了这一个主母不曾有过三妻四妾,而慈均云更是为他生下了一双儿女,举家和乐融融,林凫又怎么会平白无故作出伤害慈家的事呢? 喻尝祁道:“那林凫又何来的原因去作出伤害武将军的事?” 像是早料到喻尝祁会这样说,田如完道:“那王爷可还记得林丞相一家是如何被罢官流放的么?” 茶盏忽然被重重的搁置在案几上,眸中水色忽起,一片迷乱,心神仿佛被狠狠的冲撞过,喻尝祁有些紊乱的道:“够了,此事今日到此为止,本王不想再听了!” “王爷事到如今还在逃避么?难道你不想为了叶郎君讨回一个公道!” “田如完!”喻尝祁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连案几几乎都要被震裂,他低吼出声,眼中怒火不止,手指却抖个不停,像是恐惧,像是害怕,那种窒息一般的感觉再次袭来,仿佛即将将他淹没的海水。 室内一片寂静,室外却喧嚣不断,仿佛隔绝人世的烟火。 不知过了多久,喻尝祁才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多年来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仿佛被狗吃了一般丢了个尽,放缓了呼吸道:“我累了,你回吧,此事本王无能为力。” “王爷!”田如完似乎还不死心,平日里沉静内敛的人今日竟也出乎意料的执着多言。 喻尝祁微微敛目,平淡的道:“此事内幕尚多,那田大人为何如今才说?何况要与我说?” 田如完道:“王爷,此事牵扯的人实在是麻烦,下官没有人能依靠,无法只得来寻得您的帮助。” 喻尝祁道:“那你又怎么会觉得我一定会帮你,更何况此事归府延也不与我明说,我若去插手管这等闲事,又怎知不会给自己引来一身的脏水?” “这……”田如完犹豫。 喻尝祁又道:“何况此事就算真如你所言,那证据呢,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更何况时移事变,此事一去多年,就算你有了足够的证据,又如何有自信能一定扳倒林凫?” 田如完默然,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心中急切,他当年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卒,士第略试不顺,背井离乡多受辗转之苦,若非当初受归府延提携之恩,如今又如何能混得一官半职? 如今眼见恩人落难,他又怎么忍心袖手旁观,只是喻尝祁说得对,他没有能力亦没有证据,再多的行动也只是无意之举,如此冲动行事非但没有半点成效说不定还会害人害己。 喻尝祁抬眸见他沉寂着一言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0 不发,不禁出声道:“田大人?” 田如完抬头看他。 “慎言,慎行!”说完这两个词,喻尝祁便起身离席,而这两个词仿佛烙印一般重重的印在了田如完的心上。 只是待到拉开门扉时,喻尝祁才真真正正的怔住了,看着门外的人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 叶凡几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人这时却突然正经起来,一双秀气的眼眸淡淡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田如完看见喻尝祁愣在门口,不由得走了过去,待看清门外的人后,才有些惊诧的道:“贤侄?” 片刻后像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可能被叶凡几听到了,顿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难言。 叶凡几却懒得在说什么,话他都听见了,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打算转身去寻面团子的时候,喻尝祁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一衣袖,神情又是一番讶异,“你的……衣服,怎么湿了?” * 两人并肩行走在街道上,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周宿允在前面活力四射的又蹦又跳,喻尝祁有些无奈,不知道小孩子的精力仿佛无底洞一般永远用不完。 方才他们从酒楼出来后便沿着护城河打算走回王府,而叶凡几这一路上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看叶凡几这种不闲不淡的反应,他便有些猜测叶凡几可能是知道原因的,所以…… “你其实一早就知道了?”喻尝祁落后了半步,看着他的背影不紧不慢的道。 面前的人一怔,身形似乎有片刻的僵直,随后也不否认的道:“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归府延,难道就不怕他遭遇什么不测么?” 田如完和归府延关系非比寻常,否则田如完也不会知道当年的内幕,慈家当年败落,知道此事的人不是早已死去就是当年的策划者,而归府延还活着,喻尝祁绝不相信是没有人肯对他下手,而是周立宵太过看重他,以致于这些年来归府延一直好好的。 叶凡几驻足,看着眼前南来北往的人流怔了能有半晌,却一句话也没说,就在他准备继续往前走时,喻尝祁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心里的腕子冰凉,喻尝祁靠近他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目标是林凫,你要对他下手?” 叶凡几却偏过头来,看着他勾唇,“王爷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目光一凝,喻尝祁蹙眉,“你不能对他动手,放弃吧。” 叶凡几却挣开他的钳制,转过身来和他对视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王爷怎么就选择让我放弃?” “……” 喻尝祁有些无奈,当年南岭一事牵扯甚多,连续败落两个家族,如果叶凡几也牵扯进去,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他那日去时,归府延便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将叶凡几交予他手中,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叶凡几不被人伤害而打算独自去面对,就是不想他也插手到这种事情上来。 归府延为人虽清廉温和,但是却并不愚笨,他这样做也自然有他的理由。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修) 像是根本就没打算听喻尝祁多言,叶凡几径自向前走去,他想做什么事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像他执意要插手这件事情一样,不是为了他自己亦不是为了那个男人,总之那个男人如何死的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他想要的,只是给自己在乎的人一个安宁的生活而已。 “你这妇人好生大胆,看我不打死你!”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中间还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声和女人的求饶声,四周围了不少的人群,仿佛看什么热闹一般。 叶凡几不动声色的皱眉,从人群中一眼瞟过去,认出了跪在地上的那个妇人就是方才推他入水的女人,登时一阵不爽。 似乎又是故技重施一般,只不过这次被抓了个现行,那妇人身旁站着一个同样一身湿漉漉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一件麻布衣衫,身材强壮孔武有力的,手中却拎着两只钱袋,其中一只就是叶凡几的。 “你这妇人到底坑害了多少人,说!”那男子蹲下身一把揪住妇人的前襟,那妇人被他使力一拽,整个人经不住的趴在了地上,旁边的小女孩见状一把扑了过来,却被那男人推开来,一屁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顿时嚎哭声更加的响亮。 那男人似乎不依不饶,作势就要伸手去打那妇人,那妇人却抱着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一旁有不少人跟着围观议论,可半晌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劝阻的。 叶凡几倒是懒得去管闲事,这妇人坑害人受到如此对待也是她活该,至于这群围观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 “爹爹,爹爹!”衣袖忽然被人扯住,叶凡几一顿,回头一看就见方才还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此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脏兮兮的小脸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看着他,神情作态如此逼真到位的……简直让叶凡几都忍不住要给她鼓个掌了。 戏精啊这是…… 一旁的喻尝祁却禁不住挑起眉,思前想后的过目了一番,心中也猜出了大致的原因。 而另一边,由于小女孩的演技,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有不少人看着他又是一番交头接耳,显然有几个还是方才他落水时的旁观者,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为他说一句话。 叶凡几此时心中怒火冲天,心道今日真是不该出门,忍着一巴掌拍死人的冲动,一把推开了小女孩,只是还没走出两三步,那男人却突然冲上前来,手刚要抓上叶凡几的前襟时,中途却被另一只手截住了手腕。 “你他妈是什么人,竟敢……啊啊啊啊——” 那男人话还没说完,粗重的尾音已然变成了痛呼的低吼,叶凡几有些意外的看向喻尝祁,这人却只是冷淡着眉眼,不见分毫的情绪波动,两指扣紧那男人的腕骨,不见如何使力,却只见得那粗壮的腕骨在旁人的视线下竟然有些奇异的扭曲。 “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岂容得尔等撒野?”他话语说的不紧不慢,冷冽的目光却一寸一寸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眼里的警告意味很明确,识相的人见得他身份气质不同寻常,自然也就急急忙忙的散去了大半。 剩下不识相的…… 那男人叫的撕心裂肺,眼看自己的手腕就要被折断了,连忙低声下气的求饶,喻尝祁放开了他,只是还未走出两步,身后一阵疾风扑了过来,喻尝祁握住叶凡几的胳膊往身侧一拉,那男人扑了空,然后……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重新落在了不远处的河水中。 “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喻尝祁淡淡的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妇人和小女孩,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叶凡几离开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1 了。 * 走了不多时,一群带着刀枪剑戟的巡城士兵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个年轻的小兵,一身黑色的士甲,腰上悬着长刀,喻尝祁识得他,这人是晋元毅手下的人,叫张煜,方才似乎是听闻这里有纷争,才带着对人马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小人张煜见过王爷!”张煜一见喻尝祁,立马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嗯。”喻尝祁挥手免去。 张煜却瞧了瞧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三个人,低声道:“请王爷恕罪,是小人治理不严,我现在就命人把那三个人押入……” “不必了,小事无碍,随他们去吧!” * 那边,男人在水中扑腾了半天,才喘着大气趴在了岸边的石板上,待看清喻尝祁和一旁的巡城士兵后,才急急忙忙的上前带着妇人和小孩离开了。 张煜闻言怔了怔,抬头看见那三人急慌慌逃跑的身影,最终什么也没说,跟喻尝祁作了别便各自离开了。 “你怎么放他们走了?”叶凡几半晌突然出声道,两人穿梭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前方不远处是一处高大的城楼,京城每隔一条几十里的长街,便会设一处钟鼓楼,原本是旧城区的城防,只是随着京城格局的不断扩大,这里的门防关卡也设的越来越频繁。 穿过城门楼,那边便是南大街,是离皇宫宫殿群越来越近的地方,而喻尝祁的王府也在那里。 因为担心周宿允不见,所以喻尝祁的目光从方才便一直追寻着不远处四处张望跳脱的身影,此时闻言,偏头看了叶凡几一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任何事情若是太过追根究底,最终都是麻烦。” 而叶凡几倒不是因为轻易放过那些人而不满,他平素看不惯的人和得罪的人也人不少,若是一个个都深究下去,无疑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只是现下对喻尝祁的做法感到诧异,这才有此一问,他闻言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派人把那些人都带到刑房里去!” 喻尝祁倒是十分讶异的挑了挑眉,“我在你们眼里难道就是个不近人情的人?” 叶凡几却只是笑而不语。 喻尝祁看他这反应,自然知道他和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想的自己,也只是不甚在意的没去理会。 走了不过半晌,叶凡几又道:“王爷是如何看出来的?” 喻尝祁知道他是在说方才那件事,敛下睫羽,眉目一片空寒,“世间多有巧伪行骗之人,那男人举止粗俗无礼,他若是真被那妇人坑害,怕不止是会在此闹得沸沸扬扬那么简单,至于那孩子,明显是年纪尚小,不会看眼色行事,露了破绽……”说着,他看向叶凡几,“而你,怕是先前被那些人试探过一番,才会选着对你下手的。” 组团行骗啊这是…… 这种事倒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想来也不禁有些感慨万千,只是想起喻尝祁方才的做法,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人,莫名觉得心中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勾唇道:“王爷非是个不近人情之人。” 少年的眉目带上几分笑意,干净清澈,像是被春风染绿的柳枝,喻尝祁和他对视,心神措不及防的有些恍惚,片刻才慢悠悠地道出一句:“我是个好人!” 仿佛看走了眼一般,叶凡几有一瞬间竟然捕捉到喻尝祁眼中掠过了一丝笑意,短暂的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两人并肩行走没多久,就在即将穿过城门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急啸,紧接着有不少行人纷纷匆忙的避让开来。 一辆马车突然疾行了过来,前方是个驾着一匹黑色骏马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衣着光鲜,身形矫健修长,看上去气势非凡,只是一阵马蹄意急,扰乱了行人的步履。 而另一边的马车也紧跟在那男子身后掠过城门,丝毫不顾及旁人的安危,惹得行人一阵骂骂咧咧,只是喻尝祁见状心下却是一惊,顾不得那么多,连忙飞身上前将差点儿被马车给撞着的周宿允抱了回来。 只是那马车疾行过叶凡几身旁时,窗帘飘摇,露出了一张叶凡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后者一惊,一层冷汗不知不觉的布满了全身。 待回到王府时,天色已近徬晚,来接周宿允回宫的宫婢也早已等待在王府,只不过又是一番死乞白赖的才被劝了回去。 * “王爷!”一旁等待多时的林辞镜见状迎了上来,将手中捂好的热巾递了过去,喻尝祁看她一副笑意嫣然的样子,不好拒绝,只得伸手拿了过来,今日出门走了大半的路,身上早已出了一层细汗,拿过热巾粗浅的擦过一番,便递还了过去。 “你今日去了何处?”喻尝祁想起回来时阿颜随口提起的事情,不禁问了一句。 平日喻尝祁与她不过井水不犯河水,对于她的任何事情从不细问,今日听此一问,一双凤眼笑意波澜,林辞镜道:“妾身今日带着阿颜去城西的晔门坊采集了不少的布料,那料子是新进的蚕绵所织,想来月夕临近,妾身便打算做些新裁。”其实她是打算给喻尝祁贴身做些衣饰,只是想着要到月夕那天才送去,所以便故意隐着不说。 喻尝祁点了点头,“你平素闲在府中无事,有些事情做来打发时间也好。”顿了顿又道:“过几日宫中举办宴会,你届时若无碍便跟着我一同去。” 林辞镜闻言大喜,却还是矜持了些,“妾身谢过王爷,哦,对了,今日兄长派人送来了几壶香舌酒,他前日从西域回来时带的,王爷若是需要,妾身一会儿给您送去房里去……” 林辞镜的兄长便是林凫和慈均云的长子林将酌,不过他与林将酌虽也算得上一家人,彼此间却没有什么交集,只不过听林辞镜这么一说,他却突然想起来,叶凡几实际上是慈家的人,那么他与林家兄妹似乎也有一层表亲的关系。 “嗯。”喻尝祁没再多言,只是刚要离去时,才发现站在一旁许久的叶凡几都没有出声,不禁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腕,才发现这人腕子冰凉的厉害,一路走来仿佛浸了冰水般,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林辞镜突然变了的脸色。 肌肤上传来一阵温热,叶凡几回过神来,喻尝祁才发现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的人眉目间竟也出奇的麻木和游神,忍不住道:“怎么了,方才走来也没见你这样?” “哦。”叶凡几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没事,兴许是不舒服,我得去换身衣服。” 喻尝祁收回了手,“一会儿记得命下人浸一桶热水,别得了风寒。” 叶凡几点了点头,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待转过头时,才发现林辞镜怔在原地,喻尝祁道:“我今晚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命下人做些吃的罢。” 林辞镜弯了弯唇角,笑容莫名有些惨淡,“是!”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2 待到夜半时,叶凡几却还是没有睡着,身上一阵阵的燥热感惹的他心烦意乱,明明时至深秋气候寒凉,他却偏偏如置火炉般,一阵阵的热意在身上灼烧。 眼眶一片湿润模糊,微微抬起眼睫看了一眼窗棂,窗外月白如霜,一片清幽宁静,想起自己身体倒也不算差,今日被那妇人推下水去,竟然也会得了风寒? 脑袋里一片沉闷感,他依稀记得院子的篱墙外有口深井,平日府中的侍从婢仆喜欢拿些新鲜水果舀些井水清洗,那井水冰凉透彻…… 心中不再思索,叶凡几起身披衣推开了门扉,走至那深井处时用木桶打了一桶水上来,两手掬了捧井水浇在脸上,清凉的感觉渐渐化去了心中的燥热感,眉目映耀着月光,一滴滴的水珠顺着秀挺的鼻尖梁划下,沾湿了衣襟。 两手撑在深井的边缘,想起自己今日在城门口所见的情景,他若是没看错,那人一定是来了京城,可他来京城做什么,说到底还是对自己不够信任抑或是另有别的目的? 清凉散去那股燥热感仿佛挥之不去般又漫了上来,叶凡几赶紧又掬了几捧水浇在脸上,想着这季节若是在夏天,他可能会提着桶水直接从头浇到尾,不过想着得了风寒吃药难受什么的,还是立刻停止了这种想法。 夜风习习,一阵阵的凉风轻扫了过来,叶凡几止不住的打了两个喷嚏,刚准备赶紧回房时,却发现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现在正是夜半,若是搁他人看来,这墙壁上莫名其妙的出现影子,定然会觉得骇人十分,不过叶凡几倒是无所谓,他不信鬼神,只是记得王府夜间所有的檐角下总会挂一两盏纸皮灯笼,兴许是夜间有侍从起来什么的。 不过……待他再细细看时,却发现这影子莫名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下一好奇忍不住绕出篱墙外贴近一旁悄悄探头看着,就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朝着北院深处走去。 王府形制是大型的四进院落,格局倒是十分的庞大恢宏,但装饰就如同这府邸的主人一般实而不华,北面一般为府主人居寝之所,有一套正房同梁共脊,两边又分饰东西耳房,作杂物和书房所用。 中间又设有穿回的手抄游廊,将四面分隔开来,叶凡几记得第一次来王府时就听说喻尝祁从不与主母同居,只是到东面的一间隔墙书房久居,虽然他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也看得出来喻尝祁似乎并不喜欢这位王妃。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进去的地方却正好是主母所居的正房…… 心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一般,叶凡几止不住好奇心的跟了过去,虽然他并不喜欢窥探别人的秘密,不过,若是和喻尝祁有牵连的,那就不一定了。 贴近墙角的地方有几支垂落的枯藤,叶凡几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巧妙的把身形隐匿在阴影中。 * 红檐房廊下,室内烛光摇曳,林辞镜静静的坐在灯下缝制着衣物,她手中拿着一条黑色的蚕织长锦,正用针线一点点的缝合,一旁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声音压的很低,“夫人晚上倒是十分清闲,居然还有心思缝制腰带?” 林辞镜却是头也不抬,“你怎么又来了?” 那男人道:“我为何就不能来了,起初是你说自己守的清闺寂寞,要我来陪陪你的……” 林辞镜声音依旧冷淡如初,“你可别忘了,当初我未嫁人时你是怎么做的?” 那男人闻言一笑,室内的空气能有半分的凝滞,他却蓦地伸手将林辞镜手中的腰带一把抢走,后者不防,刚要转针的时候,手指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一滴鲜红的血珠很快溢了出来,林辞镜不言语一下子起身想要将腰带抢回来,奈何身高的差距,两人只能静静的对峙着。 “还给我!” “啧啧,你们女人还真是薄情寡性啊,怎么,今日那个人给了你几分好脸色你就又迫不及待的贴了上去,该说你是贱呢还是执着?”男人笑着,声音莫名的阴鸷冷漠。 “还给我!”林辞镜瞪着他,语气一成不变。 又过了半晌,男人终于打破了平静,声音温软了下来,他伸手捏着林辞镜的下巴亲了一口,“好了,别闹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想我么?” 后者不闪不避,一把拿过男人手中的腰带,转身又坐回了椅子上,而男人却寻了个位子坐在一旁揽着林辞镜。 “你出去那么长时间,见识过那么多世面,又何必还守着我一个深闺怨妇!” 男人笑了笑,蹭着林辞镜的耳朵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又怎么会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再者,那人有什么好的,一个祸乱纲常的罪人,你跟着他有什么前途可言,你可莫要以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他若是不喜欢你,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也还是如此,你一个女人家就忍心拿自己的青春年华作赌么?” 他这么说着,林辞镜缓缓停了下来,漂亮的眉眼莫名怔愣,她自然是想过后事如何,从当初嫁入王府为妃的时候她就认认真真的想过,可是她有那个信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纵然喻尝祁心里有没有她,她也有那个信心去让那人喜欢上她。 可是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她和喻尝祁之间的关系也如陌生人般一成不变,就如同今日,那人和她说了几句话,她现在就高兴的睡不着觉替他整夜缝制腰带,那若是以后呢,她是不是日后都要靠着喻尝祁那一点点单薄的问候来怜悯自己? 眼神突然变得黯淡下来,男人似乎察觉到林辞镜的动摇,手不知不觉的抚向她腰侧,“辞镜,当初虽说是我未能信守承诺,但是你又何曾给过我时间解释,待到我回时你已经嫁作人妇,你可曾想过我有多难受,如今你这般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若跟了我,日后我会带你离开,带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温热的大手渐渐抚向衣襟深处,男人的眸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还未待他更进一步时,林辞镜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他,男人一惊差点儿摔在了地上。 “你给我滚,日子如何过那是我自己选的,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你为了功名利禄丢下我,你以为我日后就会天真的相信你会抛却一切带我走?”眸色变得凄厉起来,林辞镜指着他道:“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男人倒是出乎意料的怔了怔,片刻后又笑道:“是是是,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突然一把拽住了林辞镜的手腕将她直接拖到怀里来,“辞镜,不论你如何想,我都会在你身边守着你……不过我近日倒是听说你们家王爷身边跟了个少年人……” 林辞镜本来还在挣扎着,一听这话突然静了下来,男人继续道:“那少年姿色倒是不错,你们家王爷喜欢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3 什么我相信你心中比我清楚,若是女人倒也罢,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可你就真的能容得下和一个男的共侍一夫,何况,喻尝祁的心还不在你身上呢……” “……” 叶凡几本来听得好好的,闻言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少年人?是指的他么?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气息的扰乱,男人的脸色蓦然一变,伸手向林辞镜示意不要动作,而自己则缓慢而慎重的向着门扉旁靠近。 叶凡几心中蓦地一惊,待到门扉打开时,立即旋身跑了出去,随着门扉的开阖室内的光影在院子里冰凉坚硬的地板上撒了一片。 冷峻的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了片刻,身后传来林辞镜担忧的询问,“怎么了?”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丝毫不带犹豫的冲了出去,所到之处身形如风,不留一丝痕迹。 在整个回廊院子的角落里四处找寻了片刻,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口深井处。 上面还架着一只木桶,桶内装着半桶水,而深井边缘和地上明显有水渍沥干的痕迹。 绕过篱墙,男人的视线看向不远处清幽寂静的院落中,正对着的院门紧紧的关闭着的门扉…… “这里住着的是什么人?”男人头也不回的问道,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门。 跟着之后赶来的林辞镜道:“就是你方才提的人,一直跟在王爷的身边……” 男人眯了眯眼睛,刚要走进去时,却被林辞镜一把拉住,后者摇了摇头,“你莫要轻举妄动,他的身份来历我尚不明确,再加上王爷看他极为重要,若是出了什么事……” 心下犹豫再三,男人还是止住了步伐,深深的看了那小院几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带着林辞镜离开了。 “呼……”感觉到院中的气息消散后,叶凡几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着门板的背脊变得冰凉,他缓缓滑坐在地,抬头看着漆黑的房檐闭了闭眼睛。 这他妈都什么人啊这是……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大概是昨夜没睡安稳的原因,今早起来头疼更甚,所以连吃饭的时候都少了几分胃口。 喻尝祁静静的坐在一旁,吃饭的动作永远都是斯斯文文的,如同他说话般不紧不慢,一举一动仿佛都由量尺规划好了的一样。 叶凡几在一旁看着,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握着筷子在碗里拨弄,想起昨夜偷听的墙角,不禁觉得有些可惜,喻尝祁为人方面确实不错,除却喜好这一方面有些过于不妥,相貌家世品行也无可挑剔,不过,想起林辞镜昨晚的行径,心里莫名有几分不爽,一时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本来就安静的近乎凝滞的气氛在他这两声啧啧后变得莫名诡异了起来,喻尝祁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转头看他,“怎么了?” 叶凡几微微一笑,刚准备出声时,一旁的林辞镜突然道:“王爷!” 喻尝祁又偏头看她,林辞镜心里到底是有几分心虚的,虽然她并不能完全确定昨晚的人是不是叶凡几,但是看眼前这人的样子…… 视线突然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那眸眼如碧水般通透,干净的似乎能透彻一切事物,偏偏那双眉眼的主人笑意浅然,那几分虚无缥缈的笑意让人最是捉摸不透,心里一阵落空的发麻,林辞镜硬着头皮移开了视线,看着喻尝祁道:“妾身,昨日见这位小郎君衣衫尽湿,为此命人备了些驱寒的姜汤,所以……” 喻尝祁闻言点了点头。 林辞镜从一旁的侍女宝笙那里接来一碗姜汤,皮笑肉不笑的递给了叶凡几,而叶凡几只是笑,那笑意从眼底透进心底,让人有种背后发凉毛骨悚然的味道。 只是手还没接过姜汤时,林辞镜的手忽然一抖,整碗姜汤直接泼了下来,叶凡几一惊,虽然摸不透这女人想干什么,但好在他有所防备,滚烫的姜汤泼了下来的瞬间将他的衣袍浸湿大半,不过并没有烫着皮肤。 “哎呀,是妾身的失误,郎君没事吧?”林辞镜轻呼道,装作一脸的惊讶和愧疚。 喻尝祁见状立马唤来一旁的侍女,宝笙闻声却立马走了过来,袖中的手帕刚要沾上叶凡几的衣袍时,被他挡了下来。 “不必了,我自己去清洗一下,待会换件衣服便是!”叶凡几看着林辞镜,声音有些发冷。 林辞镜却直接无视掉他,转而看向喻尝祁,“请王爷恕罪,是妾身笨手笨脚的,还请王爷责罚……” 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自然是明白喻尝祁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儿责怪她,毕竟喻尝祁平时虽然不怎么待见她,可她很明白这个男人,骨子里的矜持骄傲和来自家族的教育让他从不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为难别人,尤其是女人。 果然,喻尝祁只是轻蹙了下眉头,看向叶凡几道:“你先去换身衣服。” “嗯”,叶凡几应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夫人,您这样做未免也太过显眼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了,怕是要怪罪的……”宝笙站在一旁研磨着小瓷盏里的鲜花酱。 林辞镜坐在椅子上,拿过一支竹片沾了些鲜花酱轻轻地涂抹在指甲上,鲜花做成的蔻丹色泽红润,透着些新成的湿黏,只是颜色太淡了些,“你待会儿去院子再摘一些过来,这个太淡了,记得别磨细了!” 拿过布巾擦掉后又道:“我做的显眼又如何?我就是做给他看的,胆敢让一个嬖童和我共桌吃饭,到底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了?” 宝笙忍不住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先不说陛下,就是有老爷在,王爷他也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当初叶家的郎君可是丞相之子了,他们俩的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结果呢,还不是……” “你别说了!”林辞镜突然板起了脸色,“往事早已封尘,人都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宝笙赶紧闭了嘴,想起自家王妃的心结一直都是那个叫叶则绪的男人,不由感到一阵惋惜,当年谁不知京城的叶家郎君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病秧子,一心偏爱医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偏偏王爷视他如毕生所爱,为了他触了多少逆鳞,可惜到头来人去楼空,还不是她们家王妃肯下嫁于他? 倒是如今害的她们家王妃成了个活寡妇,跟着他一起沦为京中人的笑柄,现下不知珍惜,竟然还带了个少年回来惹眼……等等,心中这么想着,宝笙突然回过神来,一句疑问不由得问出了口,“夫人,你有没有觉得王爷带回来的那个人……像谁?” 林辞镜心里一片乱七八糟,闻言忽然冷静了下来,她初次见那少年时只是觉得像,但是那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和那人半分也搭不上,可是想起今日与那少年几番对视,那眉眼间的神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4 情……又何止是像那么简单?心底的恐惧突然如涨潮的海水般涌出,“不可能,不可能,那男人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怎么会?怎么会?” 眼见的林辞镜的情绪变得不稳定起来,宝笙赶紧道:“夫人,夫人,那人确实死了,他死了!” “不不不,他是不是没死,我没有见着他的尸体,我没有……” “夫人!”宝笙悔不该方才提起了此事,连忙握住林辞镜的手道:“夫人,你听我说,那男人确实死了,否则时至今日,他又怎么还会是那般的少年模样?” “……” 林辞镜安静下来,一双凤目变得通红,她突然反握住宝笙的手,“你帮我查查好不好,宝笙你帮我试试,我不放心,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会的,夫人你别乱想了,宝笙会派人去试探的!” * 那姜汤味道倒是十足,现下不光衣服上沾着颜色和味道洗不掉,就连身上也是一股浓浓的姜味。 叶凡几有些无奈,他一向对味道十分敏感,如此之下只能选择去把全身沐浴一遍,只是想起方才林辞镜那番做法,不由得一阵可惜。 那女人这般作态反倒是坐实了她与外人的勾结属实,不过似乎也怀疑上了他,这次是泼姜汤威胁自己让其闭嘴,下次还会做出什么让他意外的事? 不过面对林辞镜这点小心机,他却并不会放在心上,他还没闲到要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更何况比起林辞镜背叛喻尝祁的事,他似乎更在意喻尝祁知道后会是什么想法,不过……想起那张万年不变的表情来,若是他不甚将此事捅破,那女人知道喻尝祁之后的反应,怕是会心疼的要疯吧? 叶凡几挑了挑眉,忍着笑意走了出去。 穿过游廊,往中庭西边的敞院走去,他打算让那厨房的厨子烧几桶水,清除身上的味儿顺便驱驱寒气。 * “没了?” “什么没了?”叶凡几看着眼前的厨子道。 那厨子身材矮小,长得也圆滚滚的,一张圆脸黢黑黢黑的,眼睛却细长细长的,但是没有一点狭挑的好看模样,倒是有些猥琐圆溜,叶凡几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一个词,叫獐头鼠目,眼下看来还挺合适的。 獐头鼠目瞅着他道:“没柴了,要烧水自己劈材去!” “……”叶凡几有点无语,这偌大的王府怎么可能没有储备的干柴用呢,看这货的模样明摆着就是为难他,不过他也懒得跟这些人费口水,“哪儿有树,我自己砍去!” 獐头鼠目带着他来到了王府后院西北边的一个小山坡上,周围有绿墙隔的是京城这片城区,往后面看就是一堆堆的土丘,他倒是听过府中的人说这个地方原来是商虞时期的乱葬岗,战争期间不少病死的无药可救的人全部都往这儿扔,后来就传出了此地阴魂不散恶鬼索命等流言。 这都是王府里那群小丫头没事儿聚在一起闲谈的八卦,他不信鬼神传说平日里就充其量当个解闷的乐趣。 不过这里的树虽然不少,但差不多都是抽条长的,细溜溜的跟个牙签儿似的,再加上獐头鼠目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不停的咕叨,过了快一个时辰了,叶凡几居然一棵像样的树都没砍着。 “哎,那树砍不得,水分多,烧不起来!” “那个也不能砍,刚长一截呢……” “这个也不行……” 叶凡几低头看着手心里被粗糙的斧柄摩擦出来的红痕,拎着把斧子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作。 “哎,你怎么不动了你……”獐头鼠目见他半天都没动作,刚要上前去,突然一把斧子凭空飞来,狠狠的钉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被斧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耳边震荡,单薄的树干几乎被穿透,獐头鼠目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叶凡几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恶声恶气地道:“你耍我呢是吧,信不信老子一会儿把你劈了当柴烧!” 说着,他拎起獐头鼠目往一边儿的斧子上蹭,眼见得就要像方才的树干一样被穿透时,獐头鼠目连忙求饶,“哎,爷爷饶命啊,小人绝无戏弄您的意思啊!” “你还没那个资格当我孙子!”叶凡几瞪着他,“说吧,是不是林辞镜指使你干的?” “呃……”獐头鼠目犹豫了瞬间,“不是,是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爷……郎君,不关夫人的事!” “真的?”叶凡几睨他。 “真的,郎君别不信啊……” “算了……”犹豫了有一瞬,叶凡几直接松了手,转身离开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是夜,夜色侵霜。 “夫人,那人似乎不是……”獐头鼠目站在一旁把事情完完整整的叙述了一遍。 “似乎?”林辞镜皱眉,“到底是还是不是?” 想起自己在小山坡上差点儿被那少年一斧子给劈了,獐头鼠目到现在还一阵心悸,点了点头,“小人确认了,确实……不是。” “……”林辞镜沉默,似在沉思。 “罢了,你先下去吧!”宝笙走了过来,待到獐头鼠目出去后又道:“夫人,既然他说不是,那必然不是了,叶则绪不会武,哪来这么大本事啊!” “那他又是谁呢?”林辞镜想起那少年的种种,心头不由得一阵厌烦。 “到底也是个麻烦,不如我帮你除去了如何?”一道声音低沉的仿佛沉钟击磬之声,阴影里缓缓走来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宝笙见状识趣的退下了,那男人走了过来,一手搭在林辞镜肩膀上。 “除去?你这嗜血成性的样子这么多年还是没改?” 林辞镜拂去男人搭在肩膀上的手,下一刻却整个被圈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颈项间,林辞镜没能挣扎开来索性也随了他去,大手整个钻进衣襟内,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我可温柔着呢,怎么能算嗜血呢,辞镜,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反正也是为了我,不如……” “够了!”林辞镜不悦的打开男人的手,“你以为你是谁?” “难不成你是为了喻尝祁?”男人笑道:“他可不会碰你的,别想了!” 林辞镜板了脸色,“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好了好了,不说便不说!”男人松开了林辞镜,站起身来,“今晚我去试探下他便是。” “试探?你去试探他做什么?” “看看他有没有武功罢了,再者你不是说我嗜血么,为了表现我温柔的一面,今天晚上,不杀生!”最后几个字音吐露的又轻又柔,可眼中的残虐到底还是流露了出来。 “明日宫中举行骑射礼,后日便是月夕宴,周立宵为了周莲娣特意设了骑射礼让她考究一下新驸马,明日喻尝祁若是去,必然会带那人,我可以命人制造意外,就在喻尝祁的眼前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5 ,取了他的性命!” “那王爷若是不带呢?” “那岂不是更简单?”男人微微一笑,“直接做了他便是!” * 叶凡几刚阖上眼皮,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现在庭外秋风吹扰,寒意砭骨袭人,大晚上的还会有谁来? 不过想起昨夜的事故,叶凡几打算静观其变不去理会,待到敲门声过后,屋内一阵寂静,单薄的窗纸外不时有枯枝落叶吹拂而过,打在窗棂上咯吱作响,像是暗夜里不知名的怪物抓挠的声音。 叶凡几听得心烦,只是刚翻了个身,敲门声又再次响起,期间断断续续的来回五六次,若是换了常人来说,必然心弦紧绷几欲断裂的只求来个痛快,可叶凡几只差沉闷的要睡着了。 敲门声过了三息之后,那种死寂的气氛再次恢复。 突然,一道寒光闪逝而过,耳边似有兵戈消弥之声,叶凡几一惊,几乎是瞬间腾起身子飞快的闪向门边,而下一瞬窗户被人完好无损的破开,一个身影不留任何痕迹的冲向叶凡几,一道尖利的寒光扑来,几欲割断他的喉骨! 肃杀的气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铺天盖地的袭来,叶凡几冷了脸色,伸手抚向手腕上,只触到了一片湿润的痕迹,那边男人却伸手取下缠在利器上的银丝,冷笑道:“反应不错,只可惜还差的远呢!” 话音未落,男人再次袭来,这一次出手如风,显然比上次更为猛烈,叶凡几侧身躲去,却并不反击,他虽然摸不清对方用的是什么武器,可是从他每一次近身的速度和力道来看,应该是什么类似于狼爪的短兵。 而且对方的力道掌握的同样很好,总是能轻易的将他指间的银丝割断,他如果只是一味的攻击,无异于将自己的缺点一览无余的暴露出来,现下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将对方的空门引诱出来。 只是叶凡几退身至桌边时突然弯腰从下方躲过,待到对方一击成空准备出手时,男人似乎是料到了他的想法,故意露出缺点,在他靠近时直接一腿扫过,叶凡几不防被膝盖狠狠的击中了左肩,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出,那道寒光再次袭来,他用手中银丝使力牵扯过去,利器被带偏了方向,在身后的木桌腿上留下一道刻痕。 那声音刺耳不已,叶凡几听在心里一阵头皮发麻,他相信对方方才绝对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他和那张桌子下一刻一定会四分五裂。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是依照对方的形体来说绝对是个在力量上胜过他许多的壮汉,下一刻便十分的不出叶凡几所料。 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那男人突然收起利器,将他整个人一把压在桌子上,像是任人宰割的羊羔那般,被反剪住双臂,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眯着眼睛打量着叶凡几,他倒是很好奇这个少年到底是何来历,寻常人在他手下至多不过三招便会成为手下败将,可这个少年却在短短的几盏茶间,和他周旋不过十下。 “听说你是喻尝祁的嬖童,可是没有人身边会带着一个会武功的嬖童吧?难不成你们家王爷爱好不同寻常,喜好强硬的?”说着男人弯下腰,紧盯着叶凡几侧脸,语气嘲讽道:“倒是不知你们……谁上谁下呢?” 叶凡几闭着双眼,本来想还一句,嬖童你个鬼,老子还没满弱冠,想想又觉得怪怪的,索性也懒得去理会对方的询问。 只是男人似乎极为讨厌别人不理会他,空气静了没多久,男人的声音隐隐带上了些怒气,“嗯?问你话呢?” 见叶凡几还是没反应,男人突然扯住他的手腕,按住肩膀猛地一使力,肌理仿佛要被撕裂般,叶凡几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头上的冷汗瞬间掉落,他咬紧了牙关,唇角仿佛被磨出一层血。 又一次,来自于实力上的压制让他有些灰心丧气,这是来自和那个男人比试外,他第二次在别人手下成为败将! 只是再过一会儿,他可能真的就要成为一个废人了,这时,敲门声却突然响起,男人的动作蓦地一顿,叶凡几趁机摆脱禁锢,起身一脚踹向男人,只是对方也无心再跟他耗下去,迅速躲开朝着窗外越了出去。 “呼……”叶凡几缓缓起身,只是还没来得及使力便措不及防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膝盖磨损的痛苦烧灼着神经,他咬咬牙扶着快要断掉的右臂又重新站了起来。 指间缠握的丝线随着门扉打开的那刻如同绷紧的琴弦般松懈了下来,门外那人一身清寒,眉眼掩映着天边黯淡的星光莫名有些灼亮,叶凡几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打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王爷这么晚还不睡,来我这里是?”叶凡几将烛油点燃,光辉瞬间倾满一室,他说这话的同时又四处悄悄打量了片刻,发现屋中完全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那男人似乎并不想暴露存在,所以每一次出手都尽量把握着力度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除了桌腿子上的那一块刻痕。 喻尝祁看着他拿出手中的一只瓶子,“这是金创膏药,用于伤患的,今日不知有没有伤着你?” 叶凡几想起他说的是姜汤那事儿,心里莫名多了些难言之欲,只是他并没有被烫着,但是想着方才危急关头喻尝祁突然出现不知不觉的救了他一命,此时看着他仿佛比对亲爷爷还要亲,于是笑的十分温柔,“如此,多谢王爷关怀了!” 只是刚要接过金创膏药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受了伤,于是换了右手接了过来,不过大概是刚才被扭曲的太严重,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不由得有些手抖。 喻尝祁看着他,疑问出声:“你手怎么了?” 叶凡几掩饰着笑道:“大概是落枕了!” “落枕?” “呃……不是,是睡抽筋了,不过现在应该没事儿了……”说着,他打算动一下胳膊,装作没事儿,只是下一刻刚抬起来时他瞬间有种想把胳膊给整个卸了的感觉。 仿佛积压着重重的铅块,不由自主的垂落下去,好像脱臼了一般,叶凡几咬着牙半晌儿没出声。 喻尝祁看着他没说话,下一刻却突然把他轻轻地拉到了床榻边来,伸出手一点点的替他找寻着挫伤的位置,然后将袖子缓缓的折叠起来,皙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显露出几块青紫的痕迹,似乎是淤了血块,不过好在没有脱臼。 喻尝祁拿过金创膏药抹在指间上一点点的替他揉捏着,习武之人向来没个轻重,不过他那双修长的手指仿佛浸了春水般柔和,力度虽不算十分到位,跟他揉捏腿脚的功夫比起来也差的远,可叶凡几竟觉得莫名舒服…… 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只是沉寂的气氛却并不冰冷尴尬,反而像日光般柔和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6 温暖,不过叶凡几没有说话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没有人会睡觉把手给睡抽筋到青紫淤血的,而且他还有些怀疑喻尝祁估计是看出来了什么…… “你莫要去和林辞镜计较。”喻尝祁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叶凡几一愣,他又道:“今日是她做的不对,我代她向你赔个罪过,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看来喻尝祁是知道林辞镜是故意的了,那今晚发生的事情…… 叶凡几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却又莫名的不知所措,按理说像林辞镜背叛喻尝祁的事,他应该告知他,毕竟任何男人都无法容忍被女人背叛的滋味,只是,喻尝祁这么一说……这种不去计较口吻,他若是多嘴说了出来,作为一个外人似乎有些多管闲事儿吧! 想着自己心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会为人着想了,叶凡几突然有些烦躁,“我不会的!” “嗯。”喻尝祁应了一声,替叶凡几又整理好了衣袖,待要站起来时又道:“明日宫中举行骑射礼,你胳膊若是还疼着,就不要……” “我陪你去!” “……”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有种斩钉截铁的意味,两人都是一怔,不过叶凡几一瞬间却后悔的想把自己的嘴巴给咬掉!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今日宫中举行骑射礼,所以盂翠园一早便聚集了不少士族大臣,庭院露花倒影,灌草如因,清池灵沼波暖,水岸金柳扶风飘飘,远目望去霁色荣光,一派清浅明丽,暖意生辉。 间或有宫婢侍丛迎遥而上,翠羽明袖珠玉光晔,衣裙间曳地生姿,绵延若琼澜水殿。 既是白日也甚是欢愉繁茂,周莲娣躲躲藏藏的闪至一旁,在不少流翠光鲜的明丽服饰中寻找着她想要的身影。 衣袖突然被人一把拽住,几乎是下意识的,周莲娣反肘还击,身后的人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指间温热,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妹妹这么冒冒失失的,也不怕给新任驸马落下个不好的印象?” 周克殷微微笑道,眸中神色秀颖斐然,只是肤色莫名有些惨白,看着不怎么精神,不过他今日一身绿衣竹袖,阴顶镂冠檀簪绾发,领襟绣饰蟒纹紫云,身形仿若林间猗猗绿竹,看起来十分的秀美挺直。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一旁的小宫婢瑞言看见了,连忙行了一礼。 周莲娣看见是他,收回了手腕道:“我这个性在宫中谁人不晓,他若是因为第一印象就认同我不好,那便是个俗人,不要也罢!” 周克殷忍不住笑出声,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一般有些接不上气,脸色惨白一瞬,平缓了片刻才道:“你开心就好,不过一会儿郭戎的殿下若是来了,孤且帮你去会会他!” 周莲娣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瑞言一同离开了。 待到周莲娣离开没多久,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一瞬间惨白到极致,间或咳嗽几声,脸颊上又晕染上两片红云。 “殿下,你没事吧!”站在不远处的杜洗见状连忙走了过来,伸出手替周克殷舒缓着背部。 周克殷缓缓止住了咳嗽,一手按在胸腔道:“无事,倒是难为你了,见着莲娣总是要躲着,孤那个妹妹……” 说到没两句,便又咳了起来,杜洗见他实在咳的不能自已,便想扶着他去歇息,只是被周克殷挥手打断,“你不用担心,兴许是这两天没有按时吃药,又严重了。” “真的无事么,不如今日和陛下说说好生歇着吧,那郭戎的殿下让他人去代为接待……” 杜洗说着递去了一张软帕,周克殷接过捂在了口鼻上,声音有些沉闷低哑,“俱是老毛病了,不论怎样都是如此,再者礼不可废,孤身为一朝太子,替父皇分忧解难是应该的。” 杜洗心知和他讲不过,索性也作罢,他自小便随侍在周克殷的身边,做随从做学童,再到如今的东宫侍读和太子舍人,他们亦是情谊深厚的莫逆之交,彼此相惜互解。 他了解周克殷的性情,这人一心为国,普济天下黎明百姓,他想起魏后曾和他提过,太子至情至性,善解人意,日后若是登上大位,必定是个能人明君,只是若想守得这江山稳固,置身于权谋漩涡之中,只怕会艰难许多。 如此只是笑了笑,眉眼如春风般和煦,“殿下说的是,是臣愚人之见了,不过今日我还是让人把那些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减少些,免得引起不适!” “嗯。”周克殷应言笑了笑。 * “郭戎太子到——” 有侍监一声长喝,不少人的目光都从盂翠园的垂花门聚集过去,迎面走来两位男子,俱是鬓姿雪颜,长身玉立,不过其中一位模样倒是十分出挑,姿容俊美,眉骨间风流成韵,看起来和中原人没什么区别,毕竟郭戎人原来和汉人同祖同宗,俱是一条河脉孕育下来的生命,所以长相并没有异域的区别感。 那领头的两位男子身后分别跟着两列侍从,两人都是龙章凤姿、不分伯仲,以致于许多人在第一时间没有认出谁是郭戎的储君,不过周克殷倒是第一时间便认了出来。单不论他们曾见过一面,那位郭戎殿下喜好穿紫衣,举手投足间嬉笑俨然,没有贵族礼仪的过分约束,倒是透着几分潇洒落拓,若是不论别的,对于周克殷的第一印象来说,倒是不错的,所以他记得十分清楚。 眼见得没人敢上前,周克殷一挥袖走了过去,那两人似乎也看见了他,纷纷上前各自见过一礼,一旁的宫婢领着他们走向了一边的琢璧亭。 四周聚拢过来的士族大臣见状私下议论了几句,随后便各自散去了。 * “我与周兄谈过一面就当是老朋友了,如此也不客套什么,不过这位……”卧玄说着指向一旁的灰白色长袍男子,“上次我们见面时,阿珂去忙事了,所以第一次见!” 话音方落下,那男子站起来向周克殷行了一礼,举止间颇有种风骨文人的感觉,眉目昳丽如画,倒真像是画中的山水隐士,不过他穿着太过朴素简单,若是第一眼看过去,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起眼。 “草民梁珂见过太子殿下!” “嗯。”周克殷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是,只是比起第一眼见着卧玄的好印象,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梁珂的感觉却不怎么好,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如同砚池中的重墨般,看不透。 “啧啧,阿珂总是这么一板一眼的!”卧玄语出戏谑,他单手撑在桌子上支着下颌,眉眼微挑,随手挑了颗莲蓬子扔进嘴里。 “礼不可废。”梁珂端正了眉目,他不说话时,周身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冷淡的气息。 “无碍。”周克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7 殷看向卧玄,“只是不知你方才所说的忙事是?” 卧玄轻轻一笑,“啊,阿珂是做瓷器生意的,而且是个奸商哦!” 梁珂偏头斜睨了他一眼,后者笑得越发肆无忌惮,周克殷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一身文人气的男人竟然是个市井商人,这让他着实有些意外。 “只是不知郎君做的是哪家的瓷器生意呢?” 梁珂刚要回答,卧玄抢言道:“定窑,那里的瓷器都是他一手经营!” 周克殷闻言更加吃惊,那定窑是周朝商市中三大窑口的第一位,不光瓷器做功精致细腻,连商贸都常经于海外,每年卖出去的瓷器少说也有十几万件,而且这周朝的皇宫中大部分的瓷器都是从定窑生产来的。 怎么说也是个百年基业,看见周克殷微微有些吃惊的模样,梁珂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经手倒卖罢了,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况且市井生活杂乱无章,恐污了殿下的耳目。” 卧玄闻言在一旁勾唇,眼中笑意俨然。 倒是周克殷有些不好意思,“郎君不必作此想法,孤常年深至宫中,见识不多,如此以后恐要多向郎君请教些见闻了。” “那周兄何时不若寻个好时间出宫来,我好带你去阿珂经营的地方见识见识?”卧玄突然茬了进来,周克殷闻言微微一愣,他倒不是不能出宫,只是身为一朝太子,若是和邻国的太子走的太近,恐会惹人耳目。 梁珂像是知道周克殷的想法般,出来解围道:“殿下不用理会他,若是殿下好奇,我可以命人将那些成品带来为殿下鉴赏……” 周克殷着实没料到,梁珂为人虽然不及卧玄表面上平易近人,但是骨子里却很是推己及人,或许也是受过礼教的大家公子,束于礼仪端容才如此清冷。 心里这么想着,周克殷也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若是下次有时间,孤……”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话还没说完,卧玄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肌肤相触间一阵湿热,周克殷平生除了周莲娣外就没和别人那么亲近过,如此下来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三人的气氛有些凝滞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闷响,周克殷趁机收回了手偏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雾绡轻裾,发饰缀以明珠珥瑶的少女有些狼狈的从一棵树上掉了下来。 “我呸!”周莲娣吐出嘴里的草根,刚准备爬起来时,突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方才还一片热闹的庭院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抬起头,发现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有忍着笑意的议论声还有眉目间不掩的粗俗鄙夷…… 另外,还有她哥哥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外加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有些戏谑轻佻的神情带着几分看猴子一样的新奇目光,不过,周莲娣脸皮算是厚的,她并不觉得羞耻什么的,只是觉得有些愤怒。 刚要支起身子起来时,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那只手不算白皙,却骨节分明,手指间微微有薄茧,她蓦地一愣,然后抬头看去,眼前的男子眉目并不怎么出挑,却出奇的漂亮好看,眼眸间似乎蕴藏着缭绕云雾,朦朦胧胧的有些温柔。 “你就是莲娣公主吧?”梁珂问出声,周莲娣却只是神情呆滞的发着愣,并没有出声。 梁珂继续道:“草民听闻公主素来凌云豪爽,性情洒脱若男子,你这样的姑娘若是去了郭戎,想必十分受那里的百姓喜爱。” “……”周莲娣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梁珂露以一笑,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公主可莫认错了人!” “嗯?”周莲娣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 梁珂看着他伸手指向一旁的卧玄道:“草民非是郭戎的殿下亦非公主的驸马,你的良人,在那儿。” 周莲娣转过头有些愣怔的看了一眼卧玄,然后又看向梁珂,怔怔地点了点头。 后者安心的应是,然后一把拉起她。 “公,公主!” 一旁的小宫婢瑞言颤颤巍巍的开了口,周莲娣回过神来,莹白如雪的面容蓦地有些通红,然后转身立马拉着瑞言一同跑开了! * “看来我这个驸马是做不成了?”待到周克殷离开后,卧玄靠在一旁神情有些戏谑的道。 梁珂挑眉:“你难不成想做周克殷的驸马?”他此时一反常态,端起眼前的茶盏细呷了一口道。 卧玄装作一脸讶异,弯腰看着他,“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空气静了约有数息,梁珂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领襟,眸中似有冷雾扩散,“娶不娶周莲娣是你的意愿,女人自古便是利益权交的附属品,我不管你喜欢谁,但是最好别沾染上太子,我要对付的人可是他!” “啧啧,周围有人看着呢?”卧玄看着他,低声道。 两人之间静了片刻,梁珂松开了手。 卧玄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道:“我倒是不知你和这周家有什么仇怨,周克殷可是一国太子,你若是对他下手……” “你这会儿不怕被人注意了?”梁珂斜睨着他。 “好了好了,看你这样子,若是没有我在前作陪,你又如何能进宫里来?阿珂,我们的情谊比起这些利益琐事,难道就这么不值钱么?” 梁珂闻言一阵冷笑,“可笑一向视人情如粪土的大殿下竟也会和我讲起人情?” 卧玄直起腰来双手抱胸,眉眼间亦是一片阴鸷,冷意森然,语气却带着熟稔的笑意,“不知道什么叫做虚情假意么,人情这东西,有时候若是利用得当了,似乎也能带来不少好处呢……”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你不和那些人客套么?” 叶凡几趴在石桌上百无聊赖地道,看着那些以礼互待的官员们互相寒暄着,你一句仁兄我一句贤弟的,笑的一脸假意惺惺的,看的他莫名有些作呕,转过头来捏着块糕点咬了一口。 此时他们二人独自静坐在金柳水岸的石桌旁,远离人群中心,偶尔几缕凉风拂动着秋桂,在秋日单薄的日光下,一簇连着一簇,仿若绿叶丛中的碎金。 清芬袭人,浓香远逸,如此虽寂寥却又多了几分闲情雅致。 “我和他们不熟。”喻尝祁坐在他身边,打算端起瓷盏饮一口茶水时,杯中忽然掉落了一片金黄色的桂花,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又放下了瓷盏。 叶凡几挑眉,“你在朝为官这么多年,能有不熟的?” 喻尝祁却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叶凡几忍不住啧啧了两句,“王爷果然是善解人意啊,连我想说什么都猜得到!” 喻尝祁看着他没反应,似乎是在等下文。 “你……”叶凡几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想起喻尝祁一向甚少与朝中官员打交道的原因,忍不住转移了目光道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8 :“你那个,是不是真的?” 他话说的模棱两可,可喻尝祁却像是通透他的心思了一般,只是平静的道:“是。” “那你是不是有过喜欢的人?” 这句话问完,喻尝祁明显的怔了怔,叶凡几悄悄的打量着他的侧颜,却发现沉静的如同一块镜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随后也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 叶凡几本来不想问的,奈何他这人好奇心重,尤其是对待自己看重的人,虽然之前听过很多人说过这事儿,他自己其实是不信的,像喻尝祁这么一本正经的人怎么会有那么不正经的过去,况且他听说京中人很多因为这件事都不太看的起他,甚至连朝中的人也是如此,不是孤立就是嘲讽。 一个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他无法想象喻尝祁这些年来背负的过去是有多沉重,只可惜这人就像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坚硬的让人看不透也进不去,可他有时又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他,心中也会莫名的产生一些奇怪的情绪。 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怜悯,只是在看到他这么平淡沉静的一面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莫名的有些……可耻。 叶凡几蓦地觉得自己有些没话找话,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他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喻尝祁看着他,一字一句很是认真,“你很聪明!” “嗯?”叶凡几有些莫名,喻尝祁又道:“你喜欢揣测人的心思,往往很准。” “……”叶凡几突然有种可耻的想要遁地的想法。 “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不过那已经过去了……”喻尝祁敛下眉目。 所以呢?你的心也跟着盛满过去的回忆一起埋葬在过去了么? 叶凡几看着喻尝祁,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于喻尝祁看淡一切事物的心情又明白了些许。 果真是自古逢秋悲寂寥,这愁绪浓的如墨,无论加入多少水,都只会被同化…… “你的胳膊好些了么?”喻尝祁突然没头没尾了一句。 叶凡几对于自己即将步入境界脱离世俗却又迅速被喻尝祁一句话带回现实的内心很是无语,点了点头模糊了一句道:“还行吧!” “嗯。”喻尝祁低头,“你有喜欢的人么?” “……” 这人,专业带话题的?叶凡几有些哭笑不得,想说老子活了十几年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能有什么喜欢的人?只是还没待到他正面回答时,不远处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一下子传入他的耳内,几乎是晴天炸雷了一般,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察觉到叶凡几情绪的转变,喻尝祁转过头去,就见不远处的两三个人身边围了一圈士族大家上前寒暄着。 其中的两个人喻尝祁很熟,一个便是国相林凫,另一个便是多年久居西域的林家公子林将酌,而另一个人……喻尝祁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林将酌的心腹左仪? 叶凡几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个一身黑衣,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脑中忽然想起那晚熟悉的嘲讽和被压制的羞辱…… 仿佛能感觉到叶凡几身上的杀气涌现,喻尝祁伸出手覆在了叶凡几冰凉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心神一阵紧绷,叶凡几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收回了手冷着脸转过了头。 那边三人的视线仿也像转移到了这边,其中林凫似乎和其他老臣聚在一起说了起来,只有林将酌和左仪正慢慢的向这里靠近。 “王爷?”林将酌看着喻尝祁道,狭长细致的眉眼有些柔媚,修眉联娟,当真是一副莲容华姿。 喻尝祁兀自坐着,他和叶凡几两个人仿佛置若罔闻般背对着他们,不过林将酌仿佛丝毫理会不到这两人懒得搭理他们的样子,或者是直接无视,林将酌绕过他们坐在了石桌的另一端,而左仪则负着双手站在林将酌身后,神情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甚至不屑。 “王爷,好歹你我也是一家人,如此生分,作为妹夫对我这个内兄未免有些过于失礼了吧?”林将酌眯着眼眸笑道,从眼角到嘴角不带一丝好意,偏偏这人是个十足的戏精,若是旁人看来,他笑得那么亲昵温柔,还以为他和喻尝祁的关系好到情同手足了。 不过喻尝祁却并没有理会他,在叶凡几看来不论他们之间的辈分关系如何,单凭喻尝祁的身份摆在这里,目前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对他言语不忌。 喻尝祁还是没有去理会他,林将酌是个怎样的人他知道的不算清楚,不过唯一和他走的近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很轻浮。 就在喻尝祁打算带着叶凡几离开时,林将酌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言语间亲昵暧昧,“王爷别走啊,你不是喜欢男人么?” 他这话一说出来,气氛瞬间紧绷了起来,不过左仪却十分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连带着林将酌也有些绷不住,狭长的眼尾迤逦出一片桃色。 手还是没松开,就这么紧紧地拉着,叶凡几当即有种想上前一刀切了这两个王八蛋,但是碍于眼前形式又不方便引起争端,而就在他以为喻尝祁会再一次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时。 这人竟一反常态的反握住林将酌的手,在对方有些讶异的情况下俯身上前,几近凑近林将酌眼前,叶凡几在一旁有些惊愕,就在他以为喻尝祁会亲上去时,这人竟缓缓地笑了,眉眼顿开流露出一种叶凡几从来没见过的轻佻的神情,“本王确实喜欢男人,不过……”他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将酌,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意味,“你这种的,本王还瞧不上。” “……” “噗嗤……哈哈哈哈哈”叶凡几突然忍不住大笑出声,接着喻尝祁直接松开了林将酌的手腕,无视他彻底黑了的脸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说实话,叶凡几活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觉得心中竟有种莫名打倒了少林寺十八铜人的畅快感,看着喻尝祁重又冷静平淡下来的脸色,不由得勾了勾唇。 * 临近徬晚,日暮西山的时候,骑射礼才筹备开始。 宫廷御队一路迎着圣驾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向着护城河外的苍梧山行去,空中彩帜幡旗迎风招展,四周不少世家贵族子弟骑着高头大马随侍在队伍两侧,而部分文臣武将则跟在车驾之后。 由于郭戎太子的任性要求,所以郭戎的那一支队伍则靠近着太子和公主的车驾。 “你说,这周克殷该不会是个病秧子吧,堂堂一个男子汉却跟个女眷一般躲在马车中。”卧玄骑着一匹毛色纯黑的骏马和梁珂并驾齐驱着。 梁珂闻言瞥了他一眼,目不斜视道:“你大可以试试,看他是否真的如你所言那般,是个病秧子?” “呵……”卧玄反倒有种回味的感觉,言语隐晦,“如果真的可以,我倒是真的想试一试!” 梁珂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39 又瞥了他一眼,随后一扬马鞭,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 “骑射礼正式开始——”有钟鼓礼监的声音在一旁高喝,接着有鼍鼓声首起三下,接着几声龙笛发出浑厚沉重的长啸。 不远处的高地上设有高台,周立宵和宜妃季宝灵已早早居于其上,由于魏琊推脱身体不适,周立宵便没带她来,而季宝灵尚在花信之年,云鬓雾瑶,香腮胜雪,年纪轻轻这一副柔情绰态便已经淋漓尽现。 此时更是因为坐在周立宵身边而备受尊崇,那气度间的傲然便不自觉的显现了出来,而此时,周宿允也跟着一块儿来了,正站在高台旁四处张望着找寻喻尝祁的身影。 虽说这骑射礼是为了周莲娣而设,充其量也不过是形式上的过程,公主是打算留着压轴出场,所以先前便是一些世家子弟争相出风头夺名次。 周立宵虽然明面上说不过尽表面之意,首大雅之兴,但是还是有不少的人为了夺得个名次争得头破血流,因为自家长辈出门时都交待过,此次若是不幸拔得头筹,入了陛下的青眼,少说也能在太子或其他皇子的身边安个近差的职位。 虽说是头破血流,但是好歹是有过修身教养的名家子弟,所以除了暗自使绊子做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外,表面上还是算和谐的。 不过周立宵也不是吃素的,看的出来这群人都是什么目的,如此说的话也基本没几个人记在心里,所以也懒得开口由他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o﹋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骑射礼中的规则制度和平日里皇室举行的宴会赛制差不多,分别是两方人马轮番上阵,在格局以内以马术比拼躲过对方的攻击,然后在各自阵营的数十里开外,放有特殊的箭靶,两方比拼谁先射中对方的箭靶,谁便胜过一局。 而随着比赛的热度升高,特殊的箭靶也变得越来越刁钻,由起初的十环箭靶变为各种大小各异的物品再到孔眼不一的铜钱硬币,其中所射的力度和角度也是不一样的,具体要求不光要瞄准还要射穿射透。 不过其中若是又有人不慎落马,那个落马的人则成为己方的箭靶,在对方的箭术下讨生死,至于对方怎么射,如何射,会不会伤及性命,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看这时辰过去大半,场上却还是没有分出个先后的名次来,不少人都隐隐觉得有些无聊了,而喻尝祁从跟着车驾过来时就和叶凡几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两人远离场地中心,背对着绵延青山,本来是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奈何有人偏偏故作高喊了一声,瞬间把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来人是正是林将酌的心腹,左仪。 “王爷,我看这些小辈这么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说着,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的叶凡几,“让您身旁的这位小郎君,跟我切磋切磋,如何?”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都把目光转移到了叶凡几身上,待发现这少年姿容秀美清澈时,私底下不由得又是一番议论纷纷,间或有不少人在下面不时的跟着起哄。 他们平日自然都是瞧不上喻尝祁的人,但是碍于他的身份,对于他的那些经历只能暗地里保持鄙夷和不屑,如今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邀战,虽然不明白喻尝祁和那少年时什么关系,但是心里自以为是的,大概也猜出是个什么原因了。 再看那少年身形虽然修长高挑,但体型也未免过于清瘦,若是在这一干武将中随便挑一个出来比试,他那体型倒算得上是孱弱了,再加上想看喻尝祁吃瘪难堪,所以不少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支持。 叶凡几冷着脸没说话,他虽然在气力方面不如那些男人,但是骑马射箭他还是会的,虽然说不上精湛,也不一定会赢什么的,但是他可以把握不让喻尝祁丢脸,更何况他也不想让他为难。 就在叶凡几准备出声答应时,喻尝祁却拒绝的很直接,“他不会!” 他虽然不清楚叶凡几会不会骑马射箭,但是他的胳膊没有好全,而射箭所用的弓是那种三尺一石四的反曲弓,这种弓适用于马背上,而且拉的越开随之而来的力度也会非常显著,唯一不足的是威力小,只是叶凡几手臂有伤,若是使力拉弓,一定会对手臂造成伤害,可若是不用力,他一定会成为箭靶。 “王爷?你这样未免太扫兴了吧,我看那位小郎君似乎有比试一番的兴致,你又何必拦着他呢?”一旁的林将酌忽然走了过来,看着喻尝祁道。 林将酌的身份在场的每个人自然都一清二楚 ,此子虽然久居西域甚少回京,可实力却不容小觑,只是一旁的人对于林将酌和喻尝祁又是怎么对上的,着实一头雾水。 “他不可以,我代替他!”喻尝祁还是面不改色,语气坚定不移。 “……”叶凡几看着他一愣。 “呵,王爷你可别为难……”左仪还未说完,突然隔空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听着漫不经心却威严不减。 * “让他去!” 喻尝祁闻声抬头看去,就见周立宵慵疎的斜倚在龙椅高座上,那男人眉宇间一贯带着上位者的傲然和不可逼视的威喝,只是神情懒散,透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众人闻言都立马噤了声,只是场面的气氛却越发的僵凝起来,这时周立宵又道,“让那孩子做箭靶!” “……” 他这话一出,不少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的人们顿时又松了一口气,而一旁的林将酌也弯了眉眼,透着一抹邪气。 喻尝祁站着没动,他是不可能让叶凡几去涉险,可周立宵的话他若是不听,难保下次那个男人不会对叶凡几做出什么来。 而叶凡几倒是无所谓,横竖他都要上场,这些人不看他们吃亏必然不会服气,不过比起骑马射箭来说单纯的做箭靶他会少吃点苦头。 伸出手拉了拉喻尝祁的衣袖,叶凡几凑近他低声笑道:“我没事,只是之后要仰仗王爷了……” 他本来只是抱着玩笑话说出让喻尝祁放松,毕竟一些事情在意的越严重往往会越发成为敌人伤害你的最佳武器,他要喻尝祁明白的,是全心全意去应付,而不是把他当成一种拖累。 看着那人决然不带分毫犹豫的身影,喻尝祁握紧了拳头,随后一言不发的朝中场走去。 这次因为喻尝祁上场,规则有了一些变动,他和左仪的目标都是叶凡几,左仪做的是攻防,负责用箭射中叶凡几,不过先前那箭镞是软泥所制,并不会伤人性命但是远距离射去会很疼,但是左仪为了加强惊险度,特意将箭矢全部换成了锋利的乌龙铁脊箭,而喻尝祁要做的就是不仅要防止左仪射中目标还要避免自己在周旋的过程中被对方袭击而落马。 喻尝祁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0 利落的翻身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背上箭筒,手中握着一把反曲弓,俊美冷冽的面容配合他那修长笔直的身形在骏马上,凭空生出几分战场上杀气凌盛的将军风范。 只是抬头看向叶凡几时,却发现有侍从上前将他的双手用铁锁扣在了身侧,喻尝祁皱眉看向骑着一匹黑马的左仪道:“你什么意思?” 左仪笑笑:“我可是为了在场的诸位着想啊,万一比赛时他受惊躲闪,让我失了水准误伤他人可就不好了,王爷你说是不是?” 喻尝祁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调转了马头。 随着一身长哨响起,左仪抽出箭矢开始搭弓射箭,而喻尝祁手中也端着同样的姿势紧紧的跟随在左仪身边。 蓦地一支箭矢随着力道的弹开瞬间朝着叶凡几射去,而与此同时另一支箭也随着拨弦的声音凭空射去,在离叶凡几仅三寸的地方将左仪的那支箭击落。 照眼下来看,两人射箭的方式,无论是姿势,力道还是准确度都算得上上等,所以不少人都为此兴奋了不止一倍,毕竟实力相差悬殊一方被一方吊着打最没意思,而他们往往最爱看的就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如何把对方虐的死去活来再踩至脚下。 而他们两人的箭筒分别装有五十支乌龙铁脊箭,此次不计射中的次数和方向,只要有一箭射中目标,便算左仪赢,不过周立宵此前却提出了个注意,这次不论谁赢,输掉的那一方是要给对方跪下并磕三个响头的。 不过在众人看来这次一定是左仪胜,因为不论从主场还是形式上来看,这次比赛对喻尝祁没有分毫的好处,虽然他们很奇怪为何一向对喻尝祁犹为偏袒的皇帝陛下会出这么一个损的主意。 随着那两支箭的射出,场上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变的紧张了起来,喻尝祁眼下紧盯着左仪的一举一动,对方统共还剩四十九支箭,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箭一一拦下来,直至左仪无箭可发。 两支手指再次搭上箭矢,一箭利落的飞射出去,另一支箭紧随其上,就像是你来我往一般,四十支、三十五支、三十支…… 每一发箭都准确无比的朝叶凡几射去,而每一发箭又被喻尝祁干净利落的给挡了下来,左仪对于自己的实力绝对是无话可说,可怪就怪在他过于轻敌,没想到这个看似不动刀枪的弱势王爷竟然也能随着他每一支箭的起落百发百中。 心下当即有些恼火,左仪突然夹紧马肚朝喻尝祁冲了过去,同时箭矢飞射而出,后者像是预料到他的做法了一般,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喻尝祁拉着缰绳,驱策骏马走向一边拉开了与左仪的距离。 左仪心中咬牙切齿,看着喻尝祁的目光变得越发阴鸷,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余下的二十九支箭除去剩下的一支箭,其余的全部一支不剩的用在喻尝祁身上。 只要喻尝祁落了马,一切到此为止! 这样他就可以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给他下跪,然后一箭射死叶凡几! 左仪握紧反曲弓,另一只手搭上乌龙铁脊箭,腿下猛地一使力,身下的马儿朝喻尝祁全力跑去,箭势下倾,对着对面的马腿射去! 喻尝祁猛地拉紧了缰绳,身下的骏马立即翘起前肢避开了箭矢,只是落地的马儿却仿佛受惊了一般不受控制的围着中场狂奔了起来。 背上的箭筒突然被抖落,身子几欲不稳,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为喻尝祁捏了一把汗,而他拼命稳住身形,一手持着弓箭,另一边屈身弯下腰,伸长了手臂刚要去捡起掉落的箭筒时,左仪一声冷笑,骑马追了过来,手中握着的反曲弓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众人不由得一阵惊呼,连一旁的周宿允都忍不住大叫了出来,季宝灵见状连忙把他一把拉到了怀里来,抬手遮住他的双眼。所有人都明白,一把一石四的反曲弓招呼到人身上会如何?先不说会摔落下马,单凭左仪这毫不留情的力度,喻尝祁的肋骨都能被砸断两根!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弓箭什么的查了半天资料,虽然写的磕磕绊绊,但却是写的最舒心的一章hhh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王爷……” 叶凡几下意识的喃喃出声,一双修眉皱的死紧,心中却无缘无故的多了一份酸涩,眼前的那个人,那个在生死间拼命的人,是为了他,是因为他。 似有疾风掠过,接着一个如同致命的阴影般袭上喻尝祁身前,心中一紧,几乎是一瞬间,他猛地翻身越下马,一手紧扯住缰绳,另一边的身子却轻巧的悬在马侧。 几欲贴地而行,手中的弓角在沙地上摩擦,喻尝祁猛地直起手臂,扬起手中的反曲弓就朝左仪手中的弓撞去。 手下扑了空,左仪却是狠狠地吃了一惊,立即收手握紧了反曲弓,就在方才喻尝祁那一击,几欲将自己手中的弓给砸脱了出去。 而左仪收手的那一刻,喻尝祁立即翻身上马,顺手从地上的箭筒中抽了两支箭出来,然后扯住缰绳驱策身下的骏马朝一旁疾跑了过去。 人群中有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有几个人偏过头去,就见一身紫衣的郭戎太子挑着眉眼轻笑出声:“看来我们今日不虚此行,这戏,越来越精彩了啊!” 身旁的梁珂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中场上的喻尝祁,没有出声,眉眼间却透着一抹深沉的笑意。 这边喻尝祁将另一支箭侧身悬挂在腰间的勾带上,另一手搭弓射箭,双腿夹紧马肚一声轻吁致使身下的马儿安静了下来,然后就这样面对面,抬起双臂架起长弓,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箭尾,对准了左仪。 大势间的开阖之气,在这一刻淋漓尽显了出来,喻尝祁眯起了双眼,面对着西山的落幕,如同萃了金子般的光芒笼罩着微微苍白的脸庞,肌肤间析出的汗水顺着直挺的鼻梁缓缓流下,唇角微微张开,他轻轻地吐纳着。 “嗖”地一声,眼前的弓弦微微震颤着,就在左仪还未反应过来时,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大力袭来,猛地钉穿了他左肩上的防护甲! 这一箭是示威,喻尝祁从不会误伤性命,但是此时面对左仪,若是他手中还有多余的箭,下一刻说不定就是取他的命了。 周立宵微微勾唇,俊挑的眉眼间满是欣慰,看来有人小看他手下的人了,当年喻尝祁跟着他每一次出征攻伐时,这人都是三军中的弓箭手,开局的三支立威箭,没有任何人能挡的住,以往身至前锋的兵卒往往会在他这三支箭中讨生死,若是喻尝祁手下留情的话或可逃过一命。 不过,在这生杀予夺的修罗场上,从来不存在手下留情一说,他这三支破甲箭往往在作战时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喻尝祁往往不用出战,只需要在后方维持战场上的局势平衡,所以周立宵总是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1 喜欢在出征时带上他。 只是喻尝祁的作为他从不与外人说,以致于这些文武大员在他给喻尝祁加持官职时总会表现出不满,认为他是在偏袒什么,不过今日,倒是让这群人大开眼界了。 箭矢掀起左仪肩上的防护甲朝他身后的沙地上狠厉的钉去,左仪现下一阵心惊肉跳,他算是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是个怪物,周立宵可真是深藏不露的打了一手好牌。 想起周立宵方才提的主意,左仪只觉得一阵恼火加背地里发凉,他们都被这两个人给耍了,喻尝祁的实力从来没有任何人清楚,只有周立宵知道,如今悄无声息的放出这条咬人的疯狗,在暗地里不动声色的掌控整个局势,明显是知道喻尝祁不会输! 然而他今日就这么背火的当了喻尝祁示威的靶子…… 你他娘的,这一群看场的人都是猪么?左仪忍不住在心中后悔不已的怒骂出声,面上却小心翼翼的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手势的不稳却暴露了他紧张的内心,如今他手中还剩二十九箭,左仪看向前方遥遥对立着他们,被当作箭靶的叶凡几,他现在只能把重心放在叶凡几身上了…… 执起手中的弓箭,左仪对准了叶凡几,只是这一箭还没射出去,耳边似传来一阵弓弦拨动之声,左仪几乎是下意识的手一抖,那支乌龙铁脊箭直接掉在了沙地上。 他蓦地一愣,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箭射出去,转头一看,就见身后离他不远的喻尝祁,正持着反曲弓对着他,只是弓弦上没有箭,而那两指修长的手指旁弓弦正在震颤中渐渐平息下来…… “……”你他娘的,惊弓之鸟还能这样用? 左仪当场几乎绷不住,就差气急败坏的下马上前找喻尝祁干一架了。 一旁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左仪听见了脸瞬间涨的通红,随后再次搭上弓箭,这一次喻尝祁却直接拎着反曲弓追了上来,就像他方才所为那般,反曲弓朝他重重砸去,左仪为了躲闪,手中射出去的箭不过一半,便因为力度不够而从空中掉了下来。 * 此后便是你追我赶,左仪在惊慌躲闪中一边射箭一边绕着中场跑圈,而喻尝祁看似没有武将的体格,可力气却仿佛用不完般,在这一场博弈中气力大的出奇,几次差点儿把左仪击下马。 而一边当着箭靶的叶凡几此时已经从方才煽情的过程中转换了过来,细长的眼角似乎缀有笑出来的泪花,此时双手要不是双手被拷着,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跪下来锤地大笑了。 接下来的箭有被打落的,有没射出去的,还有在躲避过程中自己掉下来的……等等一系列,待到夜色快要落幕时,左仪的手中只剩下一支箭了。 此时他和喻尝祁各有一支箭,现下算是平局了,不过喻尝祁伸手取出腰间悬挂着的箭搭上了弓箭,对准了左仪的方向,他打算用这一箭来阻止左仪的最后一击! 左仪看着面无表情连气都不怎么喘的喻尝祁,不禁有些焦躁起来,手中也保持着搭弓射箭的姿势,不过,眼神在落在喻尝祁身下的那匹马时,眼神忽然一凝,带上了一丝阴沉的笑意。 手中的箭忽然对准了叶凡几,接着迅速射出,而紧接着喻尝祁也跟着射出,只不过此时,左仪却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嘴唇翕动着,不知不觉的吹了一声口哨。 喻尝祁一惊,随后意识到不对,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身下的马却猛地屈膝跪地,喻尝祁不防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周围顿时一片唏嘘声起! 只是他却没有顾及自己,在落马的那一刻,乌龙铁脊已然射出!只不过落差却扩大了很多,喻尝祁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反曲弓一下子被甩的老远。 就在众人以为喻尝祁会就此输掉时,左仪的冷笑却猛然僵在了嘴角! 那支箭快要穿透叶凡几的头顶时,后来的那支箭却不防扫到了箭尾,箭镞失了准头,朝一边歪斜而去,而叶凡几也很配合的歪了头,后来的那一支箭随着左仪那支一起掉在了他脚下的沙地上。 “……”周围一片寂静,片刻后所有人的议论声这一瞬却如同海中大浪的翻腾声一般将左仪淹至没顶! 局势反转已经很分明了,这一刻谁赢谁输在结果出来后已经不重要了。 * 左仪此刻有些心冷意绝的愣在了原地,他突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下一刻露出了一个狠辣至极的笑容。 喻尝祁似是如获大释般的吐出一口气,抬头和叶凡几遥遥对视了一眼,两人竟不约而同的笑了。 只是下一刻叶凡几的笑意却猛地僵凝在了嘴角,眼中似有惊恐流露,那声小心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矢,带着杀气腾腾的去意,猛地朝喻尝祁射去! 喻尝祁几乎一愣,下意识的错开了身体的致命点,而那支不明来历的箭矢已经狠狠地扎进了肩膀里,身子不稳的晃了晃,直接倒在了地上。 “王爷!”叶凡几不知何时打开了铁拷,猛地朝这边跑了过来,一把扶起喻尝祁上半身,那张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有些惨白,嘴角还留有沾染的沙粒,叶凡几抬手替他拭去,看着他有些颤抖的眼睫,心中却是一片难言滋味。 背部的手心触到一片温热的液体,心中颤了颤,叶凡几小心翼翼的将喻尝祁揽进怀里,然后狠下心来一把拔出了扎进肩膀里的箭矢。 锋利的箭镞离开身体那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叶凡几一惊拿出一块布帛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喻尝祁却像是疼的醒了过来,看着眼前那人紧张的神情时,有些奇怪地道:“你怎么,来了……” 叶凡几却微微一笑,“这世上还没有东西能困得住我,你先别说话了,不然一会儿血都止不住了!” 喻尝祁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困倦的闭上了眼睫,叶凡几朝他脸庞拂去,才发现这人肌肤如铁一般冰凉,连气息也微弱了下来。 * 与此同时,周围也是一片混乱,嘈杂的人声吵的人头疼,待到那支箭矢出现时周围已经涌出来了一大批护卫军,将高台和中场团团围住,间或有人不断地大喊着刺客。 有几个侍从上前来要把喻尝祁带离去,叶凡几却挥开了手,自己将他扶到背上来小心翼翼的起身,背出去处理伤口。 周立宵看着一片混乱的现场,不禁有些恼怒,刚要站起身去找寻喻尝祁察看情况时,这边季宝灵却不识眼色的靠了过来,娇柔道:“陛下,臣妾害怕……” 只是一双手还没来得及缠住周立宵,却猛地被他一把推开,后者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僵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陛下,刺客已经捉到了!”李荣举走上前来对着周立宵小心翼翼地道。 脚步蓦地顿住,深邃的眉眼看向高台之下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2 ,一群侍卫正压着一个穿着宫廷深衣的小侍监走了过来,侍卫压着他跪在地上,将一把长弓扔在了地上。 那小侍监却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身子却抖如筛糠,模样看起来似乎只有十三、四岁。 眸中的冷意如深渊般骇人,李荣举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旁,周立宵视线扫向那把长弓。 一把足有二石重的长弓怎么可能会被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侍监举起,还射的那么远,这个道理在场的人都清楚,这小侍监只怕是个替罪羔羊,不过周立宵此时却是心烦意乱无心去理会,挥了挥手,冷冷道,“拖下去,砍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今日这场骑射礼就这么有些急促的结束了,本来应该是为周莲娣设立的主场,却因为这一场意外被周立宵给打断了,只是打算下次再寻个合适的时机让周莲娣和卧玄比试比试,不过这两人闻言也都是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现下所有的仪仗都已经回了宫中,天色已晚,一切事宜本来都打算推到明日,不过有一件事情周立宵却坚持着态度要做完。 就是左仪要兑现输掉的约定,有一些打算看好戏的官员都留在原地等着,而另外少部分人却害怕借此被林家的人记上而率先告退了,周立宵也懒得去理会他们的态度,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不过此事却也很明确的表现出了林凫在朝堂上的位置到底还是不可撼动的。 而周立宵在得知喻尝祁没有受到什么生命威胁后,坚持让人把他扶了出来,受左仪这三跪三叩首。 * “记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姑且有此一败,来日这笔账再好好算!”林将酌走近左仪不动声色的说道,随后一甩袖黑着脸走开了。 左仪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握紧拳头在众人的视线下向着喻尝祁走去。 * “走吧,成王败寇不过如此!”站在不远处的梁珂看了人群中心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哎,走什么啊,这好戏不看可不是浪费了?”卧玄一挑眉眼,双手抱胸追了上去。 “哼!”梁珂冷冷一笑,昳丽的眉眼被檐下的八角宫灯映照的有些深邃,透着一股不寒而栗的模样,“我们可不是来看戏的,你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 卧玄笑了笑:“当然不会忘!” 梁珂道:“此人报复心强,此次受此耻辱,若是不斩草除尽,来日必定后患无穷!” “啧,麻烦,你们这群人的心思,我猜不透!” “哼!”梁珂闻言又是一声冷笑:“别把你说的那么干净,比起那些人来,你又何止差他们一星半点?” “呵……知我者莫如梁兄也,不过比起他们你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着,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像是一只嗜血的蛇蝎,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过谦!”梁珂瞥了他一眼,随后两人不动声色的隐匿进了黑暗中。 * 伤口虽然看着有些深,不过好在他及时错开了身子,避免了伤筋动骨,否则依照这个情况下去,他那一只胳膊多半是要废掉的。 喻尝祁此时的脸色依旧惨白,唇角也是毫无血色,不过比起中箭的时候精神要好了些许,叶凡几搀着他的胳膊扶着他站在原地,待看着左仪带着一脸服帖的神情向他跪下时,他其实是很不愿意的,他倒是打算跟左仪再比试一场用箭矢射伤他,让他心甘情愿的服输,也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折辱对方。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左仪面上虽然一脸服帖,可谁又知道他心中压抑着的滔天怒火呢,喻尝祁只觉得一阵不安,倒不是因为害怕左仪的报复抑或是林家,而是周立宵这招棋实在是下得太狠! 他自然是什么都不怕,而且左仪也真的不敢对他明面上做出什么,更何况有周立宵在,只要那个男人还没打算让自己去死,那自己就绝对死不了。 可是叶凡几不同,周立宵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为此在叶凡几身边留下了这么个祸患,那人一向如此,既然要得罪人必然要做到恩断义绝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他却怕左仪和林家到位仇恨会全部发泄到叶凡几身上,倒不是他会袖手旁观,而是他……怕自己保不住。 这一跪跪的结结实实,一直到结束后,所有人都散去,喻尝祁也依旧觉得心里堵得慌。 只是叶凡几却是一脸无所谓,他本来就不喜欢林家,除此之外更是深仇大恨难言,如今打了左仪的脸更是心情舒畅好的不得了,他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除了归府延,而除此之外,对于他这种过着刀口舔血一般的生活的人更不会去在乎自己的命,只是他的目的没达到之前,他什么都不会放弃。 若是今后左仪来报复他,他也会做好准备全力以赴的面对! * 两人并肩着走出宫门,周立宵原本预备的马车送喻尝祁回府,不过被他拒绝了。 这边叶凡几扶着他,一手揽着腰一手搀着胳膊,只是这人的重量却不全在他的身上,叶凡几看着他有些吃力的样子觉得很不是滋味,毕竟今日喻尝祁为了他的所作所为他还是会记着心里的,他不是冷心冷情之人,别人若是对他好,他也是知道感恩的。 手心里微微传来喻尝祁单薄的体温,叶凡几忍不住收拢了手,才发现这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过的那么辛苦,连腰都细的只剩一把了……真是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赢了左仪的。 心下啧啧了两声,叶凡几出于好意的道:“王爷,要不我背着你吧?” 喻尝祁微微转过头,苍白的肤色在月色的掩映下竟有些透明,他本来以为照喻尝祁的性子是不会同意的,结果这人很爽快的点了点头。 “……”叶凡几其实吧,他是很懒的,而且他今日这么折腾来也没几分力气了,毕竟归府延教过他,做人要学会客气和矜持,以这两点在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是不会吃亏的,但是……他好像没学会矜持。 心中虽然这么不情不愿,但是他还是很爽快的,扶着喻尝祁的身子微微倾身让他爬上了背。 两人就这么一静一动的静静穿过大街小巷,在月色镀铬的青石板上留下修长的身影。 周朝夜晚有宵禁,违反的人是要鞭笞三十的,所以此时街上已然没了人影,除了不时几对穿过街坊的巡卫队,不过那些人大多都识得喻尝祁,再加上之前有周立宵的亲口御信,所以都很自觉的无视了这两个人。 叶凡几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第一次觉得世间如此清净,远离那些红尘纷扰…… 只是走着走着,喻尝祁原本还环在他颈项上的手却突然松动了下来,叶凡几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出声唤了他两句,却发现背上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心下猛地一凉,叶凡几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3 立即偏头看去,眉眼触及这人紧闭的长睫不禁有些心惊,呼吸式微,却是完全没了知觉。 * “他怎么样了?”叶凡几看向一旁的老大夫道,这老大夫是王府中的人,所以还算信得过。 此时喻尝祁正躺在床榻上,一张脸苍白到没有生气,若不是叶凡几方才探他的鼻息尚存,还真的以为这人已经气绝身亡了,只是心中也不由得疑窦重生,按理说那支箭矢并没有伤及要害,所以喻尝祁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至现在昏迷不醒。 难不成……有人在那支箭上做了什么手脚? 心中猛地一跳,下一刻果然如应证他所想一般,那老大夫摸着胡子道:“我方才观王爷脉象,他似是中了毒?” “什么毒……?” “淬骨!”那老大夫斩钉截铁的道。 “……淬骨?”脆骨?叶凡几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第一时间想到了吃的,只是他混迹江湖这么对年,世面见得不算多,可知道的却不少,却是头一回听说有种毒叫这个名字的。 “嗯。”那老大夫颔首道:“没错,此毒性凉寒,易混入血液中,若是有人不甚中了此毒,没有什么性命威胁,只是会长此以往的睡下去,再难醒来!” “你……说的真的?”叶凡几半信半疑。 那老大夫却仿佛被人踩了脚一样有些跳脚的道:“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何事做过欺人言的事!更何况王爷对我有恩,我又岂会胡言害他?” 叶凡几看那老大夫急得脸红脖子粗,又转头看了一眼喻尝祁,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虽然很不想相信这是个事实,却还是忍不住道:“那,这可有什么办法解得?” 那老大夫又恢复高深莫测的模样,“淬骨性凉寒,需以火毒攻之!” 叶凡几心想,火毒?我总不能把喻尝祁给烤了吧? 老大夫又道:“每日以热水浸身,以热食暖胃,长此以往说不定某日就会转醒了……” “真的有用?” “你若是不信,王爷便永远都没机会醒来!” 叶凡几看他那么激动真诚的模样,心下无法,也不由得信了,只是看着那人紧闭的双眼,不由得发起愣来。 * 月色幽凉,像是护城河中的水流一般轻柔的流淌于窗前,将伫立在窗前的身影染上一层不容于世的清冷。 坐在黑暗中的男人缓缓开口,深寂的眉眼像是看着那个身影很久了般,声音有些厚重低沉,却带着一抹无法忽视的冷意。 “你打算站多久,不怕这双腿再次废了?” 那男子依旧无动于衷,目光凝视着窗外寂静无人的大街上,不远处有人家窗前透出的烛光,暖融融的,看得人有些迷醉。 他别离这个地方多年,现在终于再次重回故土,可心中浮现的,却是当年和那个人并肩坐在墙头上的情景,远处有宫墙楼阁起伏,远远望去皆是一片阑珊火海…… “嗤……”周怀绮忍不住轻嗤出声,却发现被现实讽刺的连笑都无法做到。 胳膊却突然被人拉住,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整个圈进怀里,他刚要动弹,男人却伸出一只手环住他整个臂膀按着他的肩头,用一种十分亲昵的口吻在他耳畔道:“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再去看呢,若是累坏了这双我好不容易可以让你行走的双腿,岂不是对不起我这一番苦心了?” 周怀绮低下头,看着手中握紧的竹杖,清朗的眉眼似乎漫上一层悲凉,他却忽然提起竹杖就朝男人下门袭去,转过身趁着男人躲闪的时候一把靠在了窗台上,稳住了身形后看着男人道:“梁珂,别拿你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男人没兴趣,下次若是再如此,我一定会废了你!”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一向醇厚温和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怒意,往昔那眉宇间高高在上的风采和气度又再次出现在这个有些憔悴忧愁的脸上。 梁珂忍不住勾唇,这才是他认定的周怀绮,即使是只落了难的凤凰,也随时能够浴火重生! 嘴上却毫不留情的道:“你说的对,我不喜欢男人,可若是能有幸睡在这前朝太子枕侧,可比阅芳无数有趣多了……” 周怀绮深知他这么多年的脾性,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动真格,却还是不免有些气恼,“就怕你到时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啧,够狠……”梁珂挑眉,复又恢复了原态,“可惜你不能轻易露面,你可不知道今日的骑射礼是有多精彩,你们家那位……似乎和应汝王的关系非比寻常呢?” 周怀绮心知他说的是叶凡几,却在听闻那个名号时皱了眉头,“喻尝祁?” “嗯!”梁珂看着他,“你和他熟么?听说他和周立宵是兄弟关系。” 周怀绮在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时,纵使心中已然看待的如水般淡然,却依然感觉得到一丝抽痛,他不留痕迹的掩饰了过去,摇了摇头,“不熟!” “这么肯定?” “怎么,你看上他了?”周怀绮有些无语,对于这件事却并不十分在意,先帝当年子嗣众多,像他们这种作为兄长的,或许连自己有几个弟弟妹妹都不清楚,更何况,当年和周立宵第一次见面时,那人不是也没听说过自己么。 想起今日中场上的景象,梁珂有些意犹未尽的勾了唇角,“嗯,我觉得那人箭术不错,如今在周立宵手下未免有些可惜了……” 周怀绮却冷哼一声,“想从狼嘴下抢食物,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梁珂道:“你想多了,对于这种养不熟的狼犬我没兴趣,更何况敌人的优势就是我们最大的隐患,难道你不想把他除掉么?” 周怀绮闻言想起梁珂方才提起的话,脸色一转道:“你说叶凡几怎么?” “他和那位王爷关系可好得很呢?听说这坊市间都流传有他是喻尝祁的嬖童了,你就不怕再这样下去,他会反水么?” 他倒是听说过那位王爷的传闻,一个名副其实的断袖,名声也不怎么好听,不过听闻梁珂此言,却忽然放下心来,“他不会的,我自己的人我心里有数,更何况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让他怎么都无法和周家的人混为一谈。” 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梁珂看着他,“说的你跟他们不一样似的!” “不一样!”周怀绮道:“从我和周立宵恩断义绝的那一刻,我和他们周家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而我和叶凡几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如果想要达到目的,目前可以依仗的人只有我,而我要的,是利用他佐使然后亲手去毁掉周立宵建立的心血。” 从他们反目成仇,周立宵废掉他的双腿将他流放至南荒,当初若不是这个男人将他救起,他如今早就成为了一捧黄沙消迹于世间,又何来今日卷土重来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4 的周怀绮? 如今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周立宵生不如死,毁掉他亲手建立的一切,至于这所谓的国家和百姓?从来不过是血腥屠戮下的祭品罢了。 仿佛见到那战火纷飞,血流漂橹的场面,眸中笑意渐深,“看来不支持你是不行了。” 周怀绮闻言与他对视,仿佛在对方的眼眸中看见一场大兴杀伐的修罗场!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梁珂道。 “叶凡几知道我来京城了,现下是让他过来,我打算先与他见一面!” “你怎么知道他清楚你来京城了?” 周怀绮道:“那日驱车进城门时,你没看见么?” 梁珂闻言后知后觉的笑了笑:“没看见,我从不去注意那些无意义的存在。” * 喻尝祁这么一连几天都一直昏睡不醒,叶凡几简直就要怀疑那老头儿说的是真话而喻尝祁真的就这么死了,这些天因为昏迷,所以连月夕宴也给错过了,而先前周立宵几次派人来询问情况,却依然无果,如今外界传言喻尝祁在骑射礼上受了一箭昏迷多日不醒的流言已经转变成了近日王府即将为喻尝祁筹备丧礼的版本。 搞得那些不明所以的大臣一个个十分积极的登门,主动为喻尝祁写悼词送菊花。 而那些人都是平日里瞧不起喻尝祁的人,如今这般作为当然也不存在好心好意什么的,如此不过是想过来探探情况罢了。 叶凡几却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让他全部给撵了出去,然而那些送来的悼词和菊花却让他照单全收,之后再派人挨家挨户的帮忙送回去挂在人家的门楣上,以致于这几日王府门庭终于清净了些许。 虽然此举得罪了不少人,可这些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与其日后鸡蛋里挑骨头一样的找人干架,不如统统得罪了待到哪天不爽时全部给一锅端了! 但是叶凡几现在也只能这样想想,如今喻尝祁昏迷不醒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再加上他每日都要照那老大夫的话替喻尝祁清理淬骨,给他沐浴喂食的任务便统统落在了他的肩上。 王府中仆婢侍从不少,可让他们来替喻尝祁沐浴,总归是不妥,而阿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是男女授受不亲,至于林辞镜…… 不用说,叶凡几是绝对不会让这女人来碰喻尝祁分毫的。 先不说林辞镜是不是真心喜欢喻尝祁,就光她和左仪勾结一气,那两人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都让叶凡几觉得恶心。以致于这几日林辞镜借口来探望照顾喻尝祁时,都让他毫不留情的给赶了出去。 所以如今最合适的人选就莫过于他了,他倒是百无禁忌,也不会去在意外人如何看待他和喻尝祁的关系,反正清者自清,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他对喻尝祁没有非分之想就行了。 如今眼看外面天色渐暗,到了要沐浴的时候,叶凡几有些无奈的走向床笫间,将没有丝毫动静的喻尝祁给扶了起来。 伸出手如同往日般替他除去腰带和外衣,像是剥蒜一样将喻尝祁里里外外的剥了个干净,直至露出瓷白干净的的身体…… 这几日他看喻尝祁这个模样不知道几回了,所以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人虽然看着清瘦,浑身上下看着没个二两肉,但喻尝祁或许是常年有过什么训练的经历,就像他之前拉弓射箭那般熟练到无人能比的功力,叶凡几就知道他没少练过。 所以他肌理间的线条很明晰,也很干练,尤其是两臂间的线条起伏,十分优美流畅。再加上他腰际线有些过于明显,所以看上去并不像一块木板般毫无生气。 尤其是那两条修长挺直的腿,叶凡几都能想象喻尝祁骑着骏马踩着马镫时,大腿间的肌肉是如何使力如何绷紧再到如何放松的。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上有很多伤,这些伤疤大小形状不一却遍布其上,虽然有些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淡然透着些粉褐色,可有些却像是烙印般狰狞的张狂在那瓷白的肌肤上,一眼望过去十分的骇人。 叶凡几觉得有些意外和震惊,可更多的是一种作为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情,作为男人他身上自然也有伤痕,可着实没有喻尝祁这般严重,尤其是在靠近心脏的那个地方,留有一枚褐色的树叶形的伤痕,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穿透过,只不过大意的没死,还活到了现在。 起身将这人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然后放入盛满热水的木桶里,热水漫至胸腔,叶凡几伸手拆散了喻尝祁的发髻,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瞬间倾散了下来,垂落在胸前,还有的漂浮在水面上。 喻尝祁的头歪歪斜斜的靠在一边,叶凡几拿着沾湿了的手巾替他擦拭着脸庞。 拨开遮住脸颊的发丝,露出一张因为水气的蒸腾而有些朦胧润泽的容颜,叶凡几趴在木桶边缘看着他,他似乎能相信的出来这双眸眼睁开后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空濛水色,山河涧涧。 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喻尝祁相遇时,叶凡几确实有想要杀了他的想法,只不过那时却没有下手,现在想来虽然依旧不知道为什么却不禁因此感到几分确幸。 喻尝祁是个很好的人,这人虽然一副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样子,可给人的感觉却很真实,他对人好的心是真实的,不像那些喜欢把真心掩埋,整天与人相处都是一副虚与委蛇的模样,这人就是山涧中流淌着的一汪清泉,无论中途流经哪个地方,总会毫无保留的滋润着那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 虽然现下他还不够完全了解喻尝祁,可他相信,若是给他时间,他一定会看透这个人,只是……想到这里叶凡几的眼神不禁暗了暗,就像他上次所说的,他和喻尝祁既然做不了朋友,那只能为敌了…… 心中不免觉得十分可惜,叶凡几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刮蹭了一下喻尝祁的鼻梁,一句话忍不住喃喃出声:“若是我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了解你,那该多好……” “……” 撇去心中的胡思乱想,叶凡几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烦躁,自从和喻尝祁在一起后,他总是会轻易的变得多愁善感,敏感多心,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要对往日那维护了十多年的高冷形象有所摒弃了…… 拿出手巾沾满了热水,开始替他清理着身体,从脖颈到两肩再蜿蜒到那胸前那两点柔嫩的茱萸……直至紧致的小腹和两腿间…… 叶凡几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的液体流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明明先前没有这种状况的,难不成是因为他今日胡思乱想太多,加上他情绪感染以致于他有反应了? 虽然喻尝祁确实很好看身体很漂亮,可他也不至于对着一个男人…… 作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5 叶凡几发现自己有些可耻和惭愧,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转移一下自己羞耻心爆棚的念头,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喻尝祁身下瞟去…… 叶凡几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的鼻血真的要流出来了,脸庞瞬间涨的有些通红,他立即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必须找一个人先把喻尝祁从水里捞出来,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否则他真怕他忍不住会干出什么事来!!!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现在还是大白天的,你来做什么?” 林辞镜在院子里四处张望了片刻,在确认没有什么人之后连忙掩上房门,回过头来皱眉看向眼前的男人,语气隐隐端着些怒气。 “你们家王爷不是还没醒过来么,更何况这么多天不见,你不想我么?”左仪看向她,深俊的眉头隐隐带着些乏力,刚要伸出手去揽眼前的女人时,林辞镜却错开他向着一边走去。 缓缓落座后,她看着他凝眉道:“你还有脸问?你对王爷到底做了什么,自从那日骑射礼回来后他就没醒过!” 自从那日喻尝祁回来后,竟莫名晕滞直到昏迷不醒,后来又听那老大夫说喻尝祁是中了什么毒,她闻言一惊,派人去查讯,才知道那日骑射礼发生的事情。 “呵!”左仪转过身,“你问我做什么,我一个手下败将还能对他一个王爷做什么不成?” 林辞镜看着他不说话,这男人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这人嘴上说着不计较,可若是真得罪了他,只怕是追着咬着也要撕下对方一块肉来同归于尽。 两人静默片刻,左仪终于有些无奈的笑出声,坐在另一边道:“是,我承认,不过那支毒箭不是我射的,是你哥哥!” 林辞镜一愣,“他……怎么会?”喻尝祁在周立宵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在这大周境内谁都清楚,虽然平日里这两人看上去相处的并不怎么好,可若是有人胆敢伤喻尝祁分毫,无疑是在触犯君威,而林将酌做事一向谨小慎微有条有理,怎么会? 左仪却是冷笑一声:“你也太不了解你哥哥了,他只不过是让喻尝祁吃了些苦头,死不了,否则照他那般心性,给你们家王爷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林将酌跟林凫一样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这父子两个做起事来也是毫无原则可言,而今日先不论他落败丢尽了林家的风头,仅凭喻尝祁戏耍林将酌那一举动,就足够他有理由记恨几日了。 林辞镜暗暗吃了一惊,她和林将酌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只是这个哥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出远门,不曾在身边长留过,所以两人的感情并不怎么深,“那为什么,王爷还没有醒?” “我今日也是为此而来!”左仪看着她,“你哥哥放的那种毒不过是西域很寻常的一种迷药罢了,类似于中原的蒙汗药,若无热息逼出体内,至多不过三天便会失效,可一连这么多天都没醒过来,着实有些奇怪!” 闻言,林辞镜不竟有些恼怒,“你们不是巴不得我成为寡妇么,既然如此,你还来看他做什么,喻尝祁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清闲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谁说我们就一定要他死了,你别生气,他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我此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的!” 左仪转脸哄着林辞镜,心中却是一阵冷笑,倒不是他们不想让喻尝祁死,只是喻尝祁若是真出了麻烦,周立宵可就不会像这之前一样,对于那日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不定会直接与林家撕破脸皮了,这样对林家终究是没什么好处的,所以还是适可而止好! 林辞镜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再过几日,我义父就要来上京述职了,届时,我想带你走!” “你哪来的义父?”林辞镜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后半句话。 左仪道:“现今的西平大将军,威仪侯王虏。” 王虏乃是先帝的亲信,当年的南岭一事也属功不可没,这一生跟随先帝到底也是立了大大小小战功无数,所以周立宵在上位后便准许他了一等爵位让他安心养老,只不过王虏一心誓死效随,不肯卸甲归田,周立宵看在他年龄大了于心不忍便允了他的心愿。 而王虏和林凫又是多年的老友,林辞镜幼时时常喊他伯伯,所以还算记得,“你怎么成了他的义子了?” 左仪却是一笑,略过了话题,“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待到这些时日的事务完成后,我想带你走,我和你哥哥已经说好了,义父在渠田有食邑千户,不论是去他那里还是天涯海角,我想和你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十分真挚的模样,林辞镜突然有些不可置信,“你……我哥哥他知道了?” “嗯,他知道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着你。” “怎么……”林辞镜看着他有些愣怔,她倒是着实没想到这个男人今日会有此一言,心中若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么过去,她似乎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随心所欲,为了一点事情就有所冲动的的少女了,“你可不要忘了,我既为人妇,若是如此是要遭法诛的,更何况,你觉得周立宵知道后会放过我们?” 左仪握着她的手道:“你以为周立宵把你嫁给喻尝祁是什么原因?一是为了约束他,二是用你来牵制林家,而你从头到尾不过一枚棋子,没有人会真心待你,除了我,只有我!” “我……”林辞镜闻言忽然有些犹豫,她确实厌烦够了如今的日子,当初虽说是她一厢情愿求着父亲替她请亲,可是这些年过来,她虽然如愿以偿可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回首以往的日子,难道自己就真的甘心烂在这个地方做一辈子的深闺怨妇么? 看着林辞镜有些犹豫的模样,左仪继续道,“辞镜,眼下离开的时机再好不过,如今外人都在谣传喻尝祁将薨,如果他真出了什么意外,你真甘心替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守寡么,再者他若是哪天醒来,照着那日发生的事,你以为他还会给你好脸色看?” “……”林辞镜敛着眸子,手指却无意识的摸着腰间系着的一只囊袋,这里面是她那日为了喻尝祁做好的腰带,本来打算在月夕那日给他的,只可惜他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她也就一直没有机会交给他。 左仪却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道:“过几日义父回京述职完毕,我就会和他走,就这几日时间,你好好想想吧,我不会强迫你,不过明晚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着他起身,在林辞镜嘴角留下了一个吻,后者微微有些怔愣的看着他,左仪又顺手拿走了她腰间系着的囊袋,打开绳结,里面是一条黑色素面的蚕织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6 腰带,四个边角有银线勾勒的锁云纹,虽然看起来简单,可手感和做工却很是舒服,更重要的是……独一无二。 “看来已经做好了,不过喻尝祁怕是用不上了,不如给我罢!”左仪将腰带挑了出来,面带笑意,随后收入囊中,转身出了门。 “用不……上了么?”待到那抹身影消失后,林辞镜才有些怔怔地回过神。 * 叶凡几本来寻思饿了便去王府的厨苑去,打算找些吃的,反正喻尝祁现下还躺在床上,还用不着他伺候,于是便寻了个空闲跑了出来。 只是刚回到北院这边时,就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喻尝祁的院子门前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 将手中的栗子糕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叶凡几悄无声息的上前,走近了才发现这人原来就是獐头鼠目。 待转过身时,叶凡几突然伸手拍了下对方的肩,“喂,做贼呢?” 獐头鼠目闻声一愣,上次的恐怖经历如今仍是历历在目,待到他完全转过身来,看清了眼前的人后一句爷爷差点儿就要喊出口! “郎,郎君?” 叶凡几挑眉看他。“有事儿?” “嗯……”獐头鼠目低下头在衣服里翻来翻去才翻出来一封信函,连忙颤颤巍巍的递给了他,“这是,今,今早儿出门采物时,有,有人塞给我的,说是交给你!” “我的?”叶凡几接过信函,翻来覆去发现一个字儿都没有,不禁有些奇怪,“你看清给你信的人是谁了么,怎么说的?” 獐头鼠目道:“是,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给我的,他说给王府里跟在王爷身边的那个小郎君就,就行了!” 叶凡几瞥了他一眼,照所有人和獐头鼠目比起来,所有人都是个子很高,他拆开信函上的封泥,里面是一张很干净的米黄色纸张,只是在靠近右下角的地方写了一行小楷,那字体娟秀,可勾转间又似铁骨屈折,透着一股钢劲。 这字体太过熟悉,以致于他第一时间就已经反应过来是谁了,心下突然有些错乱的怪异,脑子里更是一团麻,乱糟糟的,看来他没有看错,那个男人不仅来了京城,而且还直接找上了门来! “郎君,怎么了?”獐头鼠目看着他道。 他身高有限,再加上他不识字,所以那张信函上写了什么能让叶凡几这一瞬间神情大变,也着实有点好奇。 叶凡几却突然看向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这信何时送来的?” 獐头鼠目不明所以的道:“今,今天早上!” “今早?”叶凡几看向天边被夕阳染成一片晕色的落霞,突然有些不可抑制的想要揍人,“那你,现在才给我送来!!” “我,我……”獐头鼠目看着他有些无辜,这也不能怪他啊,这人一整日都躲在院子里不出来,他又不敢进去找,所以才…… “算了!”叶凡几松开手,“你还记得那个男人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什么的,比如竹杖?” 獐头鼠目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随后有些认真的回想道:“没,我只是记得他右手的拇指上似乎带着块玉?” 作者有话要说: 獐头鼠目:“为什么我没名字?好歹出镜率那么高?” 某作者(哈欠):“哦,我懒得起。” 獐头鼠目:“……”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周克殷现在才发现这男人的右手拇指上竟然带着块玉韘1,不禁有些讶异。 那块玉韘样式虽看着古老,可做工却十分精巧,形制圆筒,下端平齐上端斜口,正面又用双钩线纹饰兽形,看样子似乎是一只饕餮,其中兽口向下,背面下端则横刻一凹槽,用于容纳弓弦。 像这种玉韘原本是用来扣弦拉弓的用具,起初是为了防护手指被弓弦割伤,不过后来却逐渐沦为一种纯粹的装饰品,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原本有人佩戴这种玉韘不是普通的白玉就是价值连城的翡翠所制,可他看着这块玉韘,纯白无垢,除了随着时间过去而有些微微的泛黄外,并没有什么过于出彩的地方。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像这种现已少见的实用玉韘怎么会带在一个以经商为本的男人身上,况且这男人举止倒像是个山水文人,如今带着这种实用性大于观赏性的玉韘,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武的人。 不过想起自己第一次对这个男人形象的误判,周克殷无声的弯了弯唇角。 “公子是想到什么了?”对面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见周克殷愣了愣又道:“我见你方才似乎是在……笑?” 周克殷闻言反应过来,不禁微微一笑,“确实吧,没想到被你看见了!” “是想到什么好事了么?”梁珂看着他,摩挲着手中酒盏的边缘。 他们此时身处京城一家最繁华的酒楼里,坐着最好的席位,品着最好的花酿,在靠近窗边斜栏的那一片天地,望着四周的宵净江水,在暮色的晕染下变得逐渐幽深。 原先因为卧玄的提议,周立宵不得不借口答应了下来,只不过这几日事情多再加上那日骑射礼上的事故,周克殷便一直没来得及赴约,如今即至月末,才和父皇好行好商量了一声,借口去看看王叔。 不过却是私底下瞒着,来到了这宫外玩耍,顺便还带上了周莲娣,因为避闲于人多口杂,所以便随口换了称呼。 周克殷看向不远处的江岸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和络绎不绝的人流,看着那些船载满游客再一个个的驶向不知名的远方,心中莫名多了些向往,转过头来,“倒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好奇梁兄你手上的那枚玉韘是何物所制,看起来有些奇特?” 梁珂闻言,淡淡一笑,“是犀角!” “犀角?” “嗯。”梁珂道:“我多是经常辗转于各地之间,偶然在异国他乡与他人以物易物得到了一只犀角做的玉韘,看着心喜便一直带在身边!” “原来如此!”周克殷点头,“只是这玉韘原本为扣弦拉弓所使,梁兄既然肯带上此物,想必也是对射术也是有所善用吧?” 手指微微抚上表面的纹路,梁珂笑道:“倒是说不上善用,叫做略知皮毛罢了!” “那……” “那你下次与我比试比试,可行!” 周克殷还没说出口,一个张扬却又甜腻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人看去,就见周莲娣提着一盏花灯神采飞扬的从楼梯口走了上来,她身后跟着的是一身紫衣的卧玄,这人现在虽然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可梁珂看得出来,他实则是忍着的。 周莲娣拿着花灯过来就要给周克殷看,这边卧玄一身乏力的走到梁珂身边来,刚要坐下时,却又被周莲娣伸手拦住,“等等,我跟你换个位子,我要和梁珂哥哥坐!” 周克殷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边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7 卧玄却摆了摆手,“无事无事,天大地大都不如你大,我让着你让着你!”他语气虽然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可梁珂却明显感觉的到这人有些得意洋洋了起来,坐下时,还不动声色的把椅子往周克殷那边挪了挪。 周莲娣明显是十分满意的笑了笑,随后落座在梁珂身边,便拉着他有说有笑了起来。 初次见面时,周莲娣虽然对梁珂,露出了一丝十分罕见乃至稀少的娇蛮害羞,但是之后却还是很大大方方的能跟他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而她的性子一向都如同男子一般坦荡豪爽,方才卧玄带着她上街游玩时,虽然也是有说有笑,不过却没有现在她和梁珂这般亲密,而且这两个人的心思却着实不在一根线上,对于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主到底喜欢的是谁。 周克殷在一旁默默的喝着茶看着,他其实并不赞成周莲娣的想法,先不论他还不够清楚梁珂的身份背景,单是梁珂是商人这一身份父皇就不会同意,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劝,虽说跟着卧玄远嫁郭戎,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可毕竟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利益和平,就算卧玄再怎么对周莲娣无感,也可以放任她自由自在的生活,或许周莲娣心中明白,可是,他却不希望他这个妹妹受到任何伤害。 周莲娣虽然看上去有些莽撞大意,可心思却十分的单纯,如果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也许只要自由,就会让她这样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这时,在一旁坐了没多久的人却突然靠了过来,“周兄?” “嗯?”周克殷回过神来,看他离得似乎有些近,就想不动声色的往后退退,谁知道他退一步这人上前一步,不禁有些无语,只得微微倾着身子道:“何事?” 卧玄挑着眉眼,眸子带着些醉醺醺的水色,“我这趟亲走来,看来是为别人做了嫁衣,你这个妹妹我姑且没得娶,你说怎么办好呢?” “……”周克殷十分无语,这人一上来就把事情挑明完全是让他没法去接,而且他也不好说些虚浮之词来安慰这人,只得道:“心肠所结,亦有千转,这欢喜一事,旁人着实搭不上口。” “是么?”卧玄眯了眼,周克殷才发现这人眯眼的样子像只狐狸,“那这心肠千转,亦有百回,难不成这错过的抑或不欢喜的,早晚有一天还会回来?” “这……” 周克殷现在是真的无言以对,他长这么大着实没有动过情念亦没有接触过男女欢爱之事,他不过随口一说,这人反倒还问上了,看着这人不得其解到似乎要追根究底的模样,周克殷只当他是对于周莲娣不喜欢他这件事有些失望,不由道:“回心转意有之,一见钟情亦有之,人世间唯感情二字最为复杂,此事谈不上好坏,我一个不懂之人,你又何苦为难我?” “是么?”这狐狸又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只是他却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靠着周克殷,后者被他逼的没法只得靠着墙,这姿势若是从身后看来还以为周克殷在卧玄怀里呢。 “那,我若是对一个不懂感情之人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周克殷突然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这狐狸在说什么,而一旁的梁珂闻言,却禁不住翘起了嘴角,眸中神色渐深。 这老狐狸,这么快就忍不住要上了? 看着眼前人有些错愕的眉眼,卧玄只觉心下一阵急不可耐的心痒,想要伸手去摸摸这被他盯上的猎物! “你……开玩笑的?”周克殷看着他。 “我没喝酒!”狐狸依旧盯着他,却答非所问。 周克殷只是莫名觉得身上一阵刺骨的寒凉,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没喝酒……” “我开玩笑的!” “……” 看着周克殷已经处于一种完全懵掉的状态,卧玄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坐回了原位。 “公子不必理他,这人……无聊,喜欢开玩笑!”梁珂见状,出口解了个围。 这边还在摆弄花灯的周莲娣也跟着道:“是啊,哥哥你可别着这个家伙的道儿了,他方才和我上街,可没少戏弄我呢!” 周克殷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端正了坐姿,只是手却不由得有些抖,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危险。 * 手指微微动了动,眸眼却一片冷冰冰的低沉。 喻尝祁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缘,单薄的领襟微微敞开着,露出精致细腻的锁骨,他肩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袍,在烛光的包围下透着一层雪白的荧光。 “王爷?您没事吧?”原先给他看病的老大夫此时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无事。”俊美的容颜微微有些苍白病弱,这些天来甚少活动,一直都躺在床上,以致于血液不太流畅导致肤色越发的泛白,连带人也没几分精神,喻尝祁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元毅那边如何了?”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待时机到来,而昨日那批新拦下的瓷器……” “人怎么说?” “欲盖弥彰罢了!”老大夫道。 喻尝祁抬眼看着他,“和前几日一样?” “确实是,属下派人逐个检查过,那些人要运进城的根本就不是瓷器,而是军辎护粮……” “那就没错了……”喻尝祁低下眉眼,捻了捻手指,只觉得一阵疲累。 “王爷?只是陛下这次未免有些过于……”老大夫顿了顿,又换了个说法道:“若是这次不甚走露了风声,让别人知道了,只怕是不妥。” “你觉得我们还有余地么?”喻尝祁看他,语气多了几分不容置疑,“有些事情既然要做,就要做绝做好,否则等到别人还手时除了后悔就是挨打。” 作者有话要说: 1扳指的前身叫做韘(shè) 《说文》曰:“韘,射也”,说明此器为骑射之具。 玉韘是一种护手的工具,带于勾弦的手指,用以扣住弓弦。 同时,在放箭时,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林辞镜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这么一个清高自负的人有一日居然也会有如此丢人现眼的一面,她其实很早就想过了,若是有一日这可耻的行径被人发现了会如何,她想了很多,却从来都不敢想象这个男人知道真相的模样…… 左仪被狠狠一脚踢飞撞到桌子上时,他其实根本还没来得及还手,应该是喻尝祁根本就没有给他还手的机会。 两把长戟交叉横亘在颈间,左仪微微喘息着,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平淡不过的男人,“原来你早知道了?” 喻尝祁冷冷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呵……” 伸出手气定神闲的拍去胸襟前的灰尘,缓缓站起身来,身旁的两个执戟的侍卫随着他的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8 动作将长戟架的更高,锋利的刃面和脆弱的脖颈仅一线之隔。“原来你装死也是一早设计好的了,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好亲眼见证我们俩的事么?” 喻尝祁闻言看了一眼一旁眼角噙泪的林辞镜和一干跪在地上的仆役道:“我还没那么闲。”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左仪大笑出声,片刻后指着喻尝祁转头对着林辞镜道:“哈哈,你看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如今事已至此他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看看,当初跟了我该对好……” 林辞镜有些麻木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这个人从带着人闯进来的那一刻就没看过她一眼,或许真正的是她过于自作多情,真是,可怕…… “说完了?”喻尝祁看着他。 左仪看向他,挑起一道剑眉,依旧满脸不屑道:“难不成呢,你还想听听什么,比如闺房乐事……” “左仪你给我闭嘴!”林辞镜突然大吼出声,一瞬间那双漂亮的凤目盈满了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珍珠般,一滴一滴的成片从眼眶滑落。 这是她第几次失控她已经记不清了,自从来到这王府内她就已经不在再是以前那个冷静自持的林辞镜了。 平日里的一点小事,只有和喻尝祁有关,她总会像是一头被侵入领地的野兽般发怒,可她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崩溃大叫,她倒不是怕左仪会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她怕的只是喻尝祁的反应,她不想看见,一点也不想,她不想她这些年来连那些仅存的爱恋都在这一刻悉数化为泡影…… 果然,喻尝祁只是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的仆从道:“带她下去。” “我不!”林辞镜瞪红的双眼看向喻尝祁,她突然有些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一张绝美的脸蛋沾满了泪痕,只是丹唇轻启微微一动,竟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袖端被人拉住,喻尝祁看着这个女人在他眼前缓缓站定,“王爷……”。林辞镜看着他,尽量平缓的语气隐隐有些颤栗,“这些年过去,妾身自知做了许多无意义的事,不管您觉得是我无理取闹也好还是对我的行径视若无睹,我都希望您能好好的看我一眼……” 喻尝祁微微敛下眉目看着她,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平日里保养得当的秀色容颜不知何时像是一朵被霜冻打蔫了的花儿,透着一抹憔悴和枯萎。 他依稀想起年少时也曾听闻过京城林家大小姐的风光,那是个如芝兰玉树一般的美人,一颦一笑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气度,高傲的犹如一支霜雪中的红梅,这般殊色当年实无人可比,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女人呢? “如今发生了这般事是妾身自作自受,不论您要如何,都是我的错……”林辞镜忽然攀上喻尝祁的肩头,如同藕荷一样的玉臂紧紧的缠着他。 喻尝祁一动不动,仿佛感觉到耳边有一阵香风吹过,“所以,放了左仪吧……” 下一刻,变故陡然发生,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不曾有过动静的左仪突然挣开周围侍卫的压制,朝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喻尝祁带的人数不过十人不到,虽然各个都是内府衙司训练有素的统兵,可若是在左仪手下,不过一件虚无缥缈的摆设。 “说完了?”喻尝祁冷冷的挑眉,突然一把扯下林辞镜的胳膊,将她推置一边,一旁的仆役们连忙站了起来将她扶住。 不去理会外面吵闹的打斗声,喻尝祁看着她能有半晌,才丢下了一句不冷不淡的话,“林辞镜,你太蠢了。” 后者蓦地抬头触及他眼底失望的情绪,林辞镜一惊,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刚要起身去追寻时,只剩下一道细微的光束在房门阖上的开口中缓缓消失,直到一片漆黑。 * 黑暗中,原本每夜都有灯笼点缀的王府此时竟一片漆黑寂静,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方才经过一番缠斗的兵器交接声已经被他渐渐甩在了身后,本来以为已经冲出了王府时,左仪才蓦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出去,而是在这里不停地徘徊。 今夜无月,亦无繁星点点,仿佛是配合这场戏一般都藏匿在黑压压的云层中视而不见。 远处依稀有皇宫的阑珊灯火在天际映出一道道微弱的流光,他仔细辨认着脚下的路,才发现这里是一座九曲回廊营造的庭院,这里的门屋幢幢,庭院深草几欲淹没人膝,路况变得崎岖复杂,像是闯入森林中的猎人,寻不到出路。 偶有一阵阵凉风吹过,在这种夜晚,吹拂在人的身上仿佛刺骨的刀刃般,左仪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王府他曾经跟林将酌一起来过,凭着他的记忆力若是想找到出口自然轻而易举,可是……这里一片荒芜,仿佛没有人居住的废弃之地一般。 “嗖”的一声,一个事物仿佛穿透了空气朝着他脚边的深丛中射去,左仪一惊,待到他急忙闪开,那声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胸腔中的心跳强烈的搏动着,几欲跳出喉咙,尽管内心紧张不已,可面上仍保持着最初的冷静和警惕,只是下一刻,又是和方才同样的声音朝着他脚边射去,他连忙躲开,却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 心中无端的烦躁起来,他刚要大吼出声时,此时却仿佛身至漏洞百出的茅屋一样,霎时间有许多的事物带着嗖嗖的声音在他耳边依次响起,像是下雨天遮不住雨水的破茅屋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对于这种摸不着看不见却能听到声音感觉的到它的存在的人,无疑都会心生恐惧,左仪也不例外,方才的一阵风雨过后周身瞬间又陷入了一片窒息一样的寂静。 他有些急躁亦有些惶恐,想起这座王府曾经扩建的流言,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世上也许没有人会去怕鬼神信奉鬼神,可为什么寺庙里的香火却终年不断,因为他们怕的是自己的内心。这种逃不开又解脱不了的内心。往往藏匿着人世间最真实的罪恶,是一片连伽蓝净土都净化不了的污秽之地。 兔子急了会咬人,而人在这种情况下急了往往会慌不择路,正当左仪打算朝一旁的栏杆翻过去时,身后的黑暗里依稀闪过一片烛火,动作蓦地一滞,左仪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就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他心下一惊,却耐不住好奇心想要去一探究竟,这时身侧突然有一簇火苗闪过,左仪立马转头看去,可就在下一刻,一支带着破风声的箭矢朝他猛地射来,像极了他那日在中场上见到的情景。 几乎还没感觉到疼痛,左仪就觉得身子一仰,被射来的箭矢带着一股大力摔下了栏杆。 * “王爷,他似乎是昏过去了?” 周围的檐角里依次点燃的纸灯笼在凉风中摇曳,发出微微的响动。 一旁的晋元毅命手下上前将左仪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49 架了起来,喻尝祁将拿着长弓的手递过一旁,再低头一看,淡淡道:“受惊过度昏过去了。” 紧接着伸出手往他领襟探去,手下的人一惊几乎是立马醒了过来,刚要动弹却猛地被那两个人扭住了臂膀,此时被穿透的痛苦十分清晰的传了过来,左仪几乎是怒火冲天的瞪着喻尝祁。 后者坦然的打开方才拿出的信函,微微泛黄的纸页在灯火下逐渐展开,露出了一行行清晰的字体,上面罗列的事物几乎一览无余,细细看了几眼,喻尝祁将纸折好交给一旁的晋元毅,“去吧,你知道怎么做!” “是!”晋元毅颔首领命,随后带着其余的人马离开了这里。 风声过后,左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喻——尝——祁!” 喻尝祁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那些灯笼里的烛光将庭院照了个透彻,左仪直到现在才看清楚自己原先站着的那个地方都落了一地的石子,那些杂草叶子上都有石子穿磨打过的痕迹,只可惜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喻尝祁在戏弄他! 突然间觉得愤怒又有些想笑,左仪看着他讽刺出声:“为了得到这封信函你装的累不累?若是我没猜错,你又是为了那位对吧?可怜你堂堂一个王爷,做事事无巨细,却偏偏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简直就是个笑话哈哈哈!” “说完了?”喻尝祁看着他一通狂笑,静静地道。 “没有!”左仪瞪着他,“喻尝祁,你就真不怕被人报复么,你可知道你这次插手此事后,若是那人哪一天弃了你,你会有多惨?” “你是在威胁我?”喻尝祁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不过,若是等到他哪天弃了我,也许你们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你!”没等左仪说出口,身后的两个侍卫已经将他押了下去。 *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夜色中,赭红色的衣角在夜风中翻飞,身后的光影撒下一地的清寒,他忽然觉得有些冷,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玉楼金沙雕刻的飞檐翘角,那里是皇城的中心,亦是这个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地方。 身处高位的人握着无上的权利,可他的脚下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一步步走上来的?明明哪里那么的肮脏,却偏偏有一群人趋之若鹜的去争抢。 高处不胜寒,周立宵,你不觉得冷么? 作者有话要说: 伽蓝 [qié lán]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你的伤可好些了?”周立宵抬眼看向殿阶下一身赭红衣袍的人,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多谢陛下关心,臣已经无碍。”喻尝祁垂着头,面色微微有些不善。 看了他半晌,周立宵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来,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一阵温热的感觉触及到皮肤上,喻尝祁一惊,刚要躲开,周立宵却已经拿开了手,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此时的语气柔了些许,多了几分关怀,“你身子这么凉,是不是受的伤还没有痊愈?不如朕找几个太医给你瞧瞧,开些大补的药材?” 喻尝祁有些不自在的道:“臣一向如此,陛下……” “你整日对朕如此疏离,是因为恨朕么?”周立宵看着他一副如避洪水猛兽般躲不及的样子,面色隐隐有些不快。 “臣……” “算了。”周立宵移开了眼,负手看向一边道:“是朕太敏感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朕只是有些怀念你以前的样子。” “……”喻尝祁突然有些无语。 “昨夜的事都妥当了?”周立宵静了半晌又道。 “已经办好了。”想起昨夜左仪的话,喻尝祁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 周立宵要他办的事他从来不细问也更不会去违背,因为不论这人是利用他也好真心对他也罢,他都觉得无所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觉得心底有些发冷,有些无力,甚至想要去逃避,就像是你面对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黑漆漆的看着你,让你有种被一览无余的无力感,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黑暗里会伸出一只手把你拖下去,让你永远都翻不了身。 “那便好!”眉梢挑起,周立宵有些愉悦的勾起了唇,“有你在朕身边,朕一向放心,只不过最近先不要透露风声,等时机成熟了再做打算!” “是。”喻尝祁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人有些单薄的身形,周立宵拿过一旁的黑色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最近天凉,你自己注意些,朕自从登基以后,身边就只剩你一个人可以说说知心话了,若是你在出了什么事,你让朕作何想?” 喻尝祁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黑色的大氅披在肩上,有些沉却暖融融的,只是他的身子却一直紧绷着。 之后周怀绮又交代了几句话便让他离开了,守在殿门两边的宫婢见状向他行了一礼,迎面扑来的冷风却带着一阵阵不可阻挡的寒意扑在身上,脸颊被风吹得生疼,喻尝祁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一片宽阔的广场只觉得避无可避。 “王爷,今儿走的这么勤,不多待待了?”在殿外守着的李荣举一见他出来,立马凑了过来,待看见他身上披着周立宵御用的大氅时,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立马就只剩一条缝儿了。 喻尝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这个宫里误会他和周立宵关系的人多的是,只是至于他们如何想,想到什么程度却跟他无关。 伸手解下颈间系好的丝带,喻尝祁看都没看的将身上的大氅取了下来,然后扔进了李荣举的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待穿过那一座座高耸的宫墙,走出那层层叠叠的宫门时,喻尝祁才恍如大赦一般的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只是胸膛间却似有铅块沉积,压的他疼痛难抑,扶着朱墙走到一处隐晦的角落,微微弯下腰喘息着,止息间只觉一阵沉闷难受。 低下头干呕了片刻却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才想起自己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都没怎么好好的吃过一顿饭,胃里空落落的,身上也一阵冰冷。 “王爷?” 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张绢布,喻尝祁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待捂到口鼻处微微平静了下来,才意识到现下的情况。 他直起腰来,看着那个依旧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他眼前,那眉目间的熟悉感带着几分担忧,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下一刻他就很清醒的回过了神来,看着叶凡几道:“你怎么来了?” 伸出手扶稳了他的身形,叶凡几带着他往街道中心走去,“今天早上打算去寻你时,才听管家说你不在,猜到你大概会进宫,所以便在这里等着。” 将绢布攥入手中,喻尝祁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明白了,心里却莫名觉得暖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0 暖的,顿时那股难受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最近天气又冷了不少,以致于现在的街道上行人少了许多,只是一些卖着摊点的小商铺还开张着,外面架了几张桌子木凳,一口蒸锅里冒出热气腾腾的白烟来,似乎还闻得到那蒸锅里飘出来的香气,看得人莫名起了些食欲。 或许今日真的是穿得太过单薄,喻尝祁只觉得一阵冷风呼呼的往衣襟里钻,他低低的颔首,皮肤却依旧冷得像冰,到现在也隐隐有些麻木了。 缩在衣袖里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喻尝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凡几拉着袖子往一家商铺的小棚子下走去。 “老板,你做的什么啊,那么香?”叶凡几仰脸朝蒸锅上看去,一旁的妇人转过脸来刚要出声时却突然愣住了。 喻尝祁见状寻了个凳子刚坐下,就发现空气莫名有些凝滞,一抬头才发现叶凡几和那老板娘都互相愣怔着,而仔细看看却发现那位老板娘甚为眼熟。 叶凡几的脸色当即就有点难看,而那位老板娘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满满的尴尬和难堪。 只不过一会儿这气氛就被打破了,铺子里的小女孩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这个时候走了出来,不同于上次的哭闹,这次只是很听话的拽着叶凡几的衣袖道:“哥哥别生气了,上次是我们不对,你留下来吧,娘亲煮的面饼很好吃的!” 热气腾腾的面汤确实是让人胃口大增,一整碗吃下去连身子也舒服了不少,叶凡几倒是没什么顾及的大口吃着,喻尝祁却因为有些吃不惯外面的食物而落了些许。 只是两人走时刚要留下些银两却被那妇人阻拦住了,“这位小郎君,上次着实是我们不对,这次就免了吧,就当是我们赔罪!” 叶凡几转头看了那小女孩一眼,这母女俩穿着十分粗陋清苦,而这小女孩虽然生的漂亮,却跟这妇人一样面目泛黄且有些粗糙,他直接将手中的铜板放在了桌子上,“上次的事我早就已经忘了,吃东西付钱这是理所应当的。”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你家男人呢?怎么不见他?” 那妇人闻言,眼眶微微有些泛红,“那混账上次威胁我们娘俩儿去坑害完郎君你后,拿了钱袋就跑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呢?” 叶凡几心里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那他人呢?” “那混账一有了钱不是去风流快活就是去赌钱,家底儿都叫他给败光了,如今只求他莫要再回来坑害我们,否则这日子早晚过不下去!” “……” * 待温饱解决后,两人也出了摊点,不过肚子里好歹有了些食物衬着如今这迎面而来的风也算不得多冷了,只是从刚才和那妇人说完那番话后,叶凡几就一直沉默着,神情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就是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可喻尝祁却还是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想起那妇人说的那些话,他才记起归府延曾和他讲过,叶凡几的爹,也就是原来的武将军慈卿房,就是这么一个风流不顾家的人,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母亲不在身边,若是照慈卿房这么个风流性子来讲,叶凡几应该从小就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只不过一直有归府延在旁照看着,才不至于让他挨饿受冻直到如今。 想起自己和他有些差不多的经历,喻尝祁恍惚间竟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叶凡几的手掌,后者蓦地一愣,手指微微有些僵硬,片刻之后竟奇异的放松开来,回握住了喻尝祁的手。 两人就这么握着手静静地走在街道上,谁也没有看谁,也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怪异,心底却不约而同的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暖。 * “啧啧,这是喜欢上了?” 眉目昳丽的男人挑起锋利的眉梢,看着楼下的景象对着一旁的男人道。 “不会!”周怀绮蹙着眉头,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此时他们二人正居住在一家酒楼的客房内,只不过两个人都依靠在窗框上,不约而同的看着楼下的景象。 酒楼正对着京城中心大街的主干道,因为这一块儿视野开阔,所以在这大街上什么情况都能一览无余。 “啧,那你的眉头为何皱的那么紧?”梁珂双手抱胸,身子倚靠着一边的窗框道。 “我了解他,我说的话他不会不听!”周怀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梁珂勾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那日让我帮你递信,把他找来都说了些什么?” 闻言,周怀绮却突然松下了眉头,眼里融了些笑意,“我让他杀了喻尝祁!” “他会听你的?”梁珂有些难以置信。 “会!”周怀绮笃定道:“若是想瓦解周立宵,眼前最大的危机就是先除掉喻尝祁,只要没了他就相当于折断了周立宵的左膀右臂!” 梁珂没说话。 周怀绮继续道:“这孩子当初在荒野外把他救回来时,他对我十分依靠,我就看得出来他是个缺爱的人。” 梁珂笑着,“所以来你这儿找父爱了?” “你的嘴巴一贯如此的不值钱!” “过奖过奖!”梁珂笑了笑,他倒是记得他和周怀绮认识没多久,带着这人去京城的那一年,这男人就在京郊的一处荒野外捡回来了一个孩子,当时那孩子至多才五、六岁的样子,被抱回来时脏兮兮的,他本来提议把这孩子扔了,更何况周怀绮一双废腿自身都难保。 只不过后来派人去城中打听,才听闻这孩子竟然是当今武将军之子,素闻慈卿房一向风流成性,当年在外不知留了哪家姑娘的种,孩子一出生便被抱上了府来。 只不过当年,连慈卿房自己都是个孩子收不住心性,又怎么会管这凭空送上门来的婴孩呢,除了归府延平日帮忙照看着,这孩子基本上就是被弃养大的,以致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个人跑到了京郊的城外来,才被周怀绮捡到当作一枚棋子任用了这么多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身影,周怀绮半晌才道:“我只是担心他会因为别人给予的一点好意,就迷失了自己的心!” “那他若是真迷失了怎么办?你就不怕他反过来帮喻尝祁,反而坏了你的好事?” “若是真的话……”周怀绮看了他一眼,随后朝屋内走去,“你说没用的棋子,该如何?” “杀掉!”梁珂转过身来看他,愉悦的吐出了两个字。 “你对这种事情倒是一贯的得心应手!”周怀绮抬手倒了一杯热茶,“看来是被不少人背叛过吧?” “是呢!背叛的人多了,所以你看我至今中馈犹虚呢?” 周怀绮喝茶的动作一愣,随后看向梁珂,“你就不怕我背叛你?” “怕,怎么不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1 怕,尽心竭力救回来的人,若是一转眼没看住,就这么背叛了我,我可要心疼死了!” 周怀绮闻言忍不住勾唇,“所以呢?你也准备杀了我么?” 梁珂却突然走到他身边,攀着他肩膀笑道:“会,不过是先奸后杀!” “……” 周怀绮没说话,手腕却忽的一抬转向身后的人,眼看整杯热茶就要扑面而来时,梁珂却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力,将整杯茶拿在了自己手里。 “啧,何必那么生气,我认真的!”梁珂笑着,抬手刚要喝一口茶时,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涌进了嘴里,被烫的舌尖忍不住缩了下,皱眉道:“你喝茶喜欢烫的?” 周怀绮冷眼看着他,笑道:“那是你没吹,活该!” “……” “好了,不惹你生气了,说正经的,那批货被人截了!”放下茶杯,转身坐向另一边道。 周怀绮低头重新沏了一杯茶,闻言,神色有些凝肿的看着他,“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收到的风声!” “呵……原来还有人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做还不被发现?你手下人真够废的。” 没去在意周怀绮三句话不离本行的讽刺,只是道:“你还记得我那日曾给你讲过,在骑射礼上输给应汝王的人么?” “林将酌的心腹,左仪?” “嗯。”梁珂道:“他前几日夜里去应汝王府时被抓住了,喻尝祁从他身上找到了我与林家在城西交接的信函!” “他去应汝王府做什么?”周怀绮疑惑道,梁珂却看着他没说话,两人静默了片刻,周怀绮才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喻尝祁做的,可他一个王爷为何要去做这等于他无益的事,更何况这是和……”说到一半时,梁珂突然打断了他,挑眉道:“你难道忘了他是谁的人了?” “……”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周怀绮看着他道。 梁珂却笑了笑,“已经没有我的事了,这批货物是林家主动找上我的,所以我才会带着你借由卧玄的名头来京城,不过,我只是个商人,钱我已经收了,至于货物对方有没有收到,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 “你就不怕,林家反过来找你算账,更何况周立宵也介入了此事,万一之后若是把你挑出来了怎么办?” “他不会的!”梁珂似乎很笃定的道:“林凫他心里有分寸,更何况他也不会让我的身份被暴露的,否则……” 周怀绮看他。 梁珂看着他回以一笑,“我也不清楚我会怎么对他?” 周怀绮低头轻抿了口茶水,即使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也不可能说自己完全看透了对方,就连这个男人当初为什么要救他帮他的目的,至今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就像这人刚才所说的,他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义,无论他帮你办什么事,你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凫为什么要向你买那么一大批军辎?”半晌,周怀绮看着他道。 梁珂挑眉看他,“周立宵上位这么多年和谁都不合,而林凫在朝堂上这么多年,看着君臣上下一派和气,其实都是暗流涌动波澜不兴罢了,你以为坐拥权利财赋无数的人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权利、军队,人心,古之以来的君臣利器,朝堂上看不惯周立宵的人很多,而如今为了整顿一下朝堂风气,他自然要拿一个人开刀,纵使最后扳不倒林家,也足以挫一挫那些高傲臣子的锐气!” 周怀绮闻言静默了片刻,他自然知道周立宵君臣不合的原因是什么,从当年他发动宫变,对皇室血亲赶尽杀绝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人心了,纵使如今周朝看上去国力强盛,他御驾亲征拼力去打击周边的国家部落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其实内里也不过是个腐烂的架子。 君臣不合,上下异心,这是大忌。 而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历史上汉以强亡,唐以盛亡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它穷兵黩武、内部混乱而导致的分裂割据? 想到自己如今的目的,周怀绮突然有些无言以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周立宵一定是清楚的,他拼了命的去努力维护这个国家,若是有一日被自己去打乱去破坏,会怎么想?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林凫不会按兵不动的,他会这么的乖乖就范?”周怀绮笑了笑,反问梁珂。 “明日听闻西平大将军要来京城述职,而他和林凫的关系不简单,所以?”梁珂看着他,有些暧昧不明的笑道。 周怀绮却站起了身来,看了他一眼,“你这样的人,不去朝堂上和那群老臣玩玩也太可惜了?周立宵要是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才,一定会好吃好喝的伺候你!” “过奖!”像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一般坦然的接受了这番赞赏,梁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的有些意味不明。 * 孤重的霜色渐渐被一层厚实的云雾掩埋,唯独黯淡的星色还稀疏寂寥的悬挂在空中。 星疏月冷,寂色无光。夜间的寒风仿佛无孔不入般,置身严密不透空隙的屋中却依旧感觉的到那寒风残留的刺骨冰凉。 喻尝祁轻轻地翻了个身,忍不住将被子往肩膀上提了些,心中无论如何却也无法安静下来,黑夜中悠然睁开了双眼,一双墨瞳在夜色中仿佛沾染了辰星般透着一抹清幽。 忽闻有门声轻移,心中一惊,刚要起身探看时,一个身影却轻巧的跃上了床榻,压在他身上,恍惚间只觉得那身影十分眼熟,待要出声时,那人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动!”那声音轻柔小心,却带着几分温和随意。 喻尝祁心中一紧却放松了下来,而叶凡几则倾着身子跨坐在他腰间,掌心感受到那人唇上的柔软,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待到身下的人完全放松后,叶凡几才松开了手,伸出另一只手在喻尝祁脸上轻轻地抚摸着。 “你……”喻尝祁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怪异,待要出声时却被叶凡几压制住了肩膀。 手指划过的皮肤柔滑的像是一张上好的丝绸,想起上次给他沐浴时的画面,叶凡几笑了,“王爷,和你相处这么久,我总算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喻尝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由对方在脸上施为。 “你是个很好的人,从你这一次两次无意间照顾我的举动我就已经感受的到,虽然之前我怀疑过你对我好是有什么图谋,可自从那次骑射礼上开始,我才发现我只是一个度君子之腹的小人……”说到这里,叶凡几轻微的笑出了声。 修长的手指划过细而清淡的眉毛,修长精致的眼睛和那挺立的鼻梁再到那姣好优美的唇形……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2 “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其实很想和你交一个朋友,和你一起赏春花秋月,品细雪美酒,只可惜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直到如今,直到今日你在街上握着我的手,我才想起来……” 这些话听起来明明很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喻尝祁只觉得心中一阵空乏的冷,仿佛此时那个让他害怕的深渊就在脚边,只要一步,只有一步,他就会万劫不复。 嘴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那人就已经俯下身吻在了他唇上,只是那力道由浅入深,渐渐的仿佛撕咬般,狠狠地咬在他嘴唇上,似乎有血液跟着流出。 那辗转的滋味混杂着腥味在嘴里反复无常的搅动着,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柔,只有掠夺和占有,仿佛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喻尝祁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叶凡几却始终不肯松开,唇齿似乎被对方的牙齿相撞在一起,喻尝祁只觉得一阵生疼,皱着眉头想要将那人从身上推开,蓦地只觉颈间一凉,熟悉的感觉从心头涌来,像是那场磅礴大雨的夜晚。 液体一点点的流出仿佛抽光了身上的所有的力气一般,推举的动作缓缓停滞了下来,两只胳膊像是脱臼一般麻木的垂在身侧,喻尝祁眯着眼睛看着噬咬的那人,一句话像是停梗在心上的刀尖般缓缓划动着。 “我才想起来,我要杀的人一直都是你……” 银丝嵌入颈间,毫不留情的深入着,鲜血一股股的涌出,仿佛感觉得到身下人渐渐麻木冰冷的身体,叶凡几才停下了啃噬,微微抬起眼来打量着喻尝祁。 却蓦地发现这人像是钻出水面的游鱼般微微张着嘴,只是那气息却单薄的仿若游丝…… 眉梢眼角似乎染上了一抹笑意,喻尝祁看着他。 叶凡几一愣,突然有些惊慌失措了起来,他伸出手去触摸这人的脸,却只触到一层冰冷,沁入骨子里的冰冷。 “王爷……”叶凡几忍不住拍着他的脸颊后怕的喊着,身下的人却完全没了动静,只余那双清幽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那目光清幽如水,仿佛伸手抹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半晌,他才发现他指间牵制的银丝,发现被鲜血完全浸湿了的被衾…… 原来竟是他做的么,原来自己还是忍不住下手了么? “喻尝祁……对不起对不起……”他俯下身子抱着他痛哭,哭的无法抑制,就像是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一般……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喻尝祁!!!” 叶凡几突然惊呼出声,一双眉眼仿佛浸了水渍般朦胧迷离,他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噩梦中脱离出来了一般,重又闭上了眼睛。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有些后怕的伸出手揉了揉额角,却发现从手心到鬓角都是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心中一惊,再次睁开眼,待仔细的辨别出手中的是汗而不是血时,他才有些无奈的长吁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受先前周怀绮和他说的那番话的影响,他想不通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以致于在想到那番景象时,他到现在都仍有些手抖。 不知道为什么,他平生沾染过血腥也曾亲手夺取过人命,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就这样害怕的心颤,心中就像是塞了一团乱麻般,让人莫名的有些着急上火,可却又存着一丝奇怪的侥幸,仿佛在告诉他,梦里面他想要说的话都是真的,唯独想要杀喻尝祁的心是假的! 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他压在喻尝祁身上亲吻他的画面,那画面异常的清晰,就像是在眼前上演一般,叶凡几有些愣怔的看着湿漉漉的手心,他,这是怎么了? * “王虏原本也是南岭一事的功臣,不过那都是武将军之后的事了,他当年只是随军,若是论功行赏怕是还轮不到他……”喻尝祁说到这事时,转头轻轻看了叶凡几一眼,却发现这人有些愣怔,不由得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怎么了?”叶凡几回过神来,看着喻尝祁的神情明显还有些呆滞。 喻尝祁又触了触他的手背示意道:“你手凉。” “嗯?” 看他仍是没反应过来来的样子,喻尝祁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若是不愿听,这件事我便不提了……” 视线一下子落在他翕合的唇瓣上,叶凡几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没,我没事,你继续我听着!” “罢了。”喻尝祁看向前方,“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情仍心存芥蒂,如此提起也无异处。” 当年南岭一事被解决,最大的功劳当属武将军慈卿房,只可惜他最后没能回来,如此所有的功劳便落在了当年随军亲援去的王虏身上,若说实话,王虏这人当年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确实有过不少功绩,在三军中也颇有些军威,只是自从大周有了武将军这号人之后,处处多了些比拼,王虏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加上周立宵上位,对于慈家太过看重,而王虏一个功勋老臣在先帝逝去后也着实没了那么大的关注点,所以便颇有些冷落之意,再加上王虏这人名声不怎么好,性嗜酒色,当年欺侮大长公主阳泉的事至今令周立宵厌恶,所以对他的尊敬不过是因为先帝,否则照周立宵的性子,这种人早在他上位前就消失了,如今王虏来京述职也不过是邀功请赏做些样子罢了。 而至于王虏和林凫是结拜的老友,喻尝祁并不想说出口,方才去宫中时周立宵曾提起过,所以怕叶凡几听见有关于南岭的事会乱想什么,所以他才出口解释了一番,只是眼下看来,这人的状态还是糟的,如此不提也罢。 伸出手拽住叶凡几的衣袖,喻尝祁抬了抬下巴,看向一旁的酒肆道:“既然出来了,就去坐坐吧,整日闷在府中也是无聊。” * 眼前的檀木案桌上叠放着一盏瓷器,瓷器是照着滴叶瓶的形状仿制的,瓶身轻薄犹如琉璃,一眼看过去仿佛能看透那曲线型的瓶身内清澈的酒液。 叶凡几吸了吸鼻子,觉得这酒的味道隐隐有些熟悉,可这香气却馋人的很,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酒?” 喻尝祁伸手倒了一杯,“白梨花,这里就是上次阿颜来学酿酒的酒坊。” “……”叶凡几突然想起来上次喝醉酒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无语,这边喻尝祁却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伸手接过,默默的喝着,方才还冰凉的手被杯壁暖着,霎时有些舒服。 只是这酒香却着实诱人,看着喻尝祁面不改色的一杯杯喝下去,叶凡几也有些忍不住的悄悄吞着口水,不过他却并不会真的讨酒喝的,他也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自从上次醉酒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确实不会喝酒了,所以为了避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3 免出丑,他还是老老实实喝着茶。 几杯酒下肚,身子着实暖和了不少,喻尝祁抿了抿嘴角沾着的酒液,这动作却看得叶凡几内心一阵莫名的骚动,他有些想不通,这人出来就是为了喝酒的么,而且还是大白天,更加奇怪的是他好像从来没见喻尝祁喝醉过。 “酒喝多了伤身,而且王爷你就不怕醉么?” 喻尝祁闻言看向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似水,“心中有度,又岂会伤身,况且我着实有些酒瘾的性子,平生饮酒……似乎不曾醉过。” 好像也不脸红…… 叶凡几默默地说了一句,喻尝祁的脸色依旧皙白如玉,不曾因酒出过一丝热晕,却也不得有些佩服。 “那王爷不如尝尝我这杯醉千言,看看会不会喝醉呢?” 这酒肆之地平日甚是清雅,原是京中文人学士居酒之地,所以来这里饮酒的人基本上都会放轻声息,并不会像寻常酒楼一般吵闹喧哗,是以有人举酒这般高喊过来,也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喻尝祁和叶凡几相继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灰白袍的颀长身影走了过来,那男子面容昳丽如画,举止温雅有礼,只是叶凡几在看清他的面目时,心中却是狠狠的一震。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林凫看着眼前的侍从,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那侍从低下头道:“属下今日得到消息,我们前些日本该到手的“瓷器”被人劫了!” “此话当真?” 那侍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林凫看着他,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左仪呢?为何现在才得到消息,他人呢?” “回国相,从那日起,左大人就失去了联系,属下今日派人出去几番找寻,却没能有一点消息!” “你……”心里蓦地一阵后怕,林凫阴着脸色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身形微微有些不稳,然而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的林将酌却站了起来,一把扶住了他,却看向跪在地上侍从道:“前几日的事情你为何今日才说?” 那侍从却有些惶恐,“之前似乎一直有人刻意隐瞒,没有走露风声,所以属下才一直未能提早知晓,如今这件事还是梁公子特地派人来提醒的!” “梁珂?”林将酌低头默念了一遍,才想起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记得上次骑射礼时,跟着那郭戎殿下所来的人就叫梁珂,一时又转过头来问林凫,“父亲是与这人在交易?” 他常年身在西域,对于国相府的事所知甚少,之前也曾听说过林凫常年交易的对象,只是没曾想到这个叫梁珂的男人竟然是郭戎殿下身边的人。 林凫点了点头,“我原先就是与他一直交易着,只是不曾想这次竟然会出了乱子!”抬起头看向侍从道:“你可清楚那劫走的人是何人了?” “是,是……”那侍从有些犹豫不决的,“听梁公子派来的人说,似乎是应汝王府的人!” 话音未落,林凫的脸色已是愀然变色,难看至极,而林将酌的脸色也跟着有些复杂起来,眼底沉着一丝寒意,“喻尝祁?他怎么会插手进来?” 只是话刚说到一半,林将酌的脸色也是倏然一变,他突然想起来左仪和林辞镜的事…… 这个蠢货! 眼底的寒意仿佛潮浪般层层叠叠的起伏着,林将酌有些怒不可遏,这件事情父亲曾说过将所接管的信函都交给了左仪,而先前应汝王府都一直都传着喻尝祁受了重伤昏死的流言,如今这“瓷器”突如其来的被截,明显就是喻尝祁故意放个缺口引他上钩……而这么明显的陷阱,这蠢货居然还上钩了! “父亲!”待到冷静下来,林将酌转向林凫道:“我看这件事情不简单,若此事真是喻尝祁做的,那必然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否则不可能做的这么天衣无缝,连我们都未能及时察觉?只是事到如今此事还未被抖出,您不觉得有些不寻常么?” 林将酌所说的这番话,林凫当然也想到了,只是这件事除了他和梁珂两人清楚却并无第三者所知,就算有他人知道,在这朝堂上有几人敢与他作对?如今还未暴露出来,明显就是有人等着放长线钓大鱼,而喻尝祁是谁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忍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出手了。 “父亲!”心中思索再三,林将酌决定还是不要把左仪的事抖出来,否则照眼下这个情况来看没有一点好处只会徒增麻烦,只是官员私囤军辎与商人来往一向是周朝的大忌,此次他们林家决计是要遭此一劫的,心中不由得生了一计,“此次交易未能完成,那梁珂必然要负些责任,不如……” 像是知道林将酌想要说什么,林凫只得叹了口气道:“不可,这人眼下碰不得,当初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如今出了事却赖在他身上,这说不过去!” 林将酌有些奇怪,“父亲何时变得如此了?” 林凫却没再看他,“总之这人碰不得,你莫要再打他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将(jiāng)酌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那男子走过来时与叶凡几对视了一眼,似乎是预料到后者的反应,眉眼微微弯却,露出一片狭意,之后又偏过头去看向喻尝祁,两手一拱行礼道:“草民梁珂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可有兴致与在下饮一杯?” 这人他约莫是见过的,喻尝祁看向他,似乎是认出对方的身份,“你是郭戎太子身边的人?” 梁珂一笑,“确是!” 喻尝祁想不出郭戎太子身边的人为何会找上他来,况且他身为朝廷命官私下与这些人亲近实在不妥,所以很干脆的道:“置酒三杯已满,你此意我尚不从了!” 眼看喻尝祁便要起身,这边梁珂未曾去拦,只是悠悠然道:“不知王爷可曾听说过醉千言,沾染此酒的人至多不过三巡便会生出醉意。” “所以?”喻尝祁站起身来看着他。 梁珂突然低声细语,凑近他道:“我看王爷心肠似有所结,时日至久恐生郁结,不如饮得此酒痛快一把,如何?” 喻尝祁一愣,目光一转却忽然触及对方拇指上的玉韘,看向梁珂的目光渐渐浮上一抹疑云,不由道:“你是什么人?” 梁珂微微一笑,“我是卖酒的!” “……” 见得喻尝祁没出声,梁珂道:“其实是在下上次见得王爷在骑射礼上的箭术,故心生敬佩之意,想以此敬王爷一回罢了!” 说着,他端起手中的酒杯递给喻尝祁,后者看着他半晌,亦没再理会。 周围端坐在酒肆之中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二人的身上,眼见得喻尝祁没有受他敬酒的意思,梁珂也丝毫不觉得有半分的尴尬,反而兴趣盎然,“王爷难道没有赏脸在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4 下的意思么?” “没有。”喻尝祁看了他一眼,随后动身绕过他,一言不发的带着叶凡几走开了。 * 啧,倒是第一次有人不肯领你的情?” 待到喻尝祁离开后没多久,酒肆重又恢复方才的气氛,梁珂端着酒杯走到靠近角落里的一个位置,对面坐着一个男子,清瘦修长的身形掩在披风之下,兜帽掩映下露出一张有些尖俏白皙的下颌,鬓角有几缕青丝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清朗修澈的眉目。 梁珂挑了挑眉,似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是啊,自从来到京城后,我的威仪便掉的离谱,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又何止别人?” 说着,他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周怀绮知道他言语意有所指,却没去理会,“你方才去招惹他做什么?” 梁珂道:“我无聊罢了!” “哼!”周怀绮看着他冷笑一声,“看来你对他还不死心呐,你和周立宵合该是一种人!” 梁珂看着他,有些漫不经心地笑出声:“是,所以很可惜,好不容易找上一个看得过眼的人……” 周怀绮没再看他,低头抿了一口酒液,不知道是喝的太急还是怎么,忍不住呛了一声,梁珂刚要伸手过去,却被他一把打开。 “你做什么?”手背拭去嘴角的水渍,周怀绮有些警惕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梁珂隐隐有些无奈,却依旧固执的伸手一把拉下他掩在嘴边的手腕,替他捻去黏在嘴角边的发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自己都说了解我,为什么对我防备心还这么重?” 周怀绮看了他一眼,眼眸中添上一抹怒火,“你自己心里清楚!” “啧……”梁珂端正了姿势,却没再说话。 * 漫山银镀,遍地玉尘。 窗花上凝滞的薄冰也变得抑发厚重,不知不觉间,这深秋的寒意已化为阵阵飘薄,在这寂色的天空中旋风落下。 伸手推开窗格,捻去上面雪白的冰花,触手一阵沁凉,很快却又转化为一滴水珠,林辞职看着这外面未曾停歇过的银箔景色,不禁有些失神。 “宝笙,这是第几日了……” 身后的侍女看着窗前人一身尘沾的憔悴落寞,忍不住敛下眼睫,轻声道:“夫人,三日了。” “才三日么?”神色变得倦怠起来,露在衣襟外的肌肤被风吹的不禁一阵寒噤,林辞职微微低下头。 才三日啊,那人已经三日没有见她了,明明才三日,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天地间就像是换了个模样一样,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一样了,明明还是深秋,今日却偏偏下起了小雪。 宝笙红了眼眶,“夫人,您别站在那儿了,这几日不曾好好吃饭休息,这北地的风又毒,您若是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嗯。”林辞镜细微的应了一声,可身子却依旧没什么动静,扶在窗格上的手指被冻的有些通红,心中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不由得出了口,“他,左仪他还好么?” 宝笙道:“奴婢不知,这几日王爷派人将北院围得严严实实的,奴婢出不去,也打听不到消息,又从何处得知呢……” 喻尝祁在那日离去时,就已经命人将北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里表面上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但暗地里的守卫却不计其数,除了每日有仆役定期送来食物和一些备用的物件,这里算是连一个苍蝇都跑不出去。 而那人平日里极少发脾气,和她在一起这些年甚至连情绪都没有过太大的波动,心性若冷,坚不可摧,无论她做的再怎么过分,都可以说是如视无物般拂袖事了。 性子倒是一等一的好,否则她也不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如同入了心魔一样移不开眼,明明曾经那些有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如同落地尘埃一般让人习以为常,可她却偏偏置若罔闻,也许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眼都只有他,心胸宽阔到好似能包纳百川的无量之海。 可现在呢…… 这心中的凄惶和落寞又是从何处来,她是否后悔了,若是当初择得属于她的良人,现在是否就不会落的这般下场…… 山暮的斜阳已落,属于青天白日的最后一抹辉煌亦不存在,不远处的门庭万户拾起阑珊灯火,天地黯淡无光,雪却越下越急。 * “吾儿不若把这个带上吧,这外面天冷着呢?” 倚在软卧上的魏琊,一身碧衣狐裘,手中捧着镂空花雕的暖炉,身旁的水沉香袅袅升起,眉眼微抬,醺得人一片雍容暖意。 周克殷看了一眼身旁宫婢手中捧着的暖炉,缓缓摇了摇头,笑道:“儿臣不必了,一介男子之身非是如此脆弱,何况大殿中有地龙铺设,进去了怕是还要出一身汗呢?” 眉眼透着些宠溺,魏琊道:“那便罢了,一会儿大宴开了,进去少饮些酒水,你这身子不适喝酒,你父皇饮酒无度,莫要学着他。” “儿臣知晓。”周克殷道:“只是,母亲不去了么,平日里开宴你总是要跟在父皇身边的?” 魏琊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周克殷静了半晌,再次道:“是因为宜妃娘娘么?” 魏琊却道:“你莫要多想,母亲不是因为谁,更何况宜妃年轻,跟在你父皇身边撑撑场面长长见识,总归是好的,我年纪大了,平日里和他说不上几句话,找个人陪他聊聊总是好的。” 周克殷默默颔首,却没再说什么,披上了狐裘便离开了清思殿。 母后心中在想什么他不清楚也不得知,可母后对父皇的心思他却是一清二楚,他长这么大没见父皇喜欢过谁和谁多说过几句话,除了每隔些时日会来看看母后和她说几句知心话外。 这算是他一直看在眼里的画面,曾经也一度以为在父皇眼里,这个陪着他一路走来的女人是独一无二的,可事实却告诉他,并非如此,至少和那些内廷中的女人一样,所有人在父皇眼里,不过都是权利和利益的加持品。 一心一意的对待,一成不变的意愿,真的就那么难么? * 风雪无极,在深重的宫墙间积压,步撵行至武英殿外的宫门前便停下了,随侍的小侍监抬手掀开垂帘,探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步撵里的主人倾身走了出来,被雪白的狐裘围绕着的颈项意外的惹得人顿足。 “可以去会会他么?” 一身紫衣的人勾起了唇角,轻佻的目光看着那深红的宫墙下长身玉立的人。 “戏真多,我可没拦你。”梁珂扯了扯袍袖,将两腕掩在袖中,微眯起落了冰雪的眼睫,神情有几分懒散。 “啧啧,我这不是怕你责怪么?”卧玄说着舔了舔嘴唇。 梁珂瞥了他一眼,“大殿下何必客气,我只是给您提个醒,凡事有度,别过分就好。”说着,径自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5 走向前去,“别耽搁久了。” “呵……”卧玄笑了笑,随后错开梁珂的方向,向着宫墙外的周克殷走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今日是西平大将军,威仪侯王虏来京述职的日子,虽说臣子来觐见皇帝是本分之职,但王虏毕竟是一代功勋老臣,先帝在世时便颇受尊崇,再加上最近天寒地冻,老将军身子骨虽还健壮,却难免因为年轻时打仗受过的损伤而留有疾患。 所以此次周立宵便借此开了场家宴,表面上做些体恤慰问臣子的功夫,左右也不过请一些近臣家属,算不得铺张浪费。 只是抬脚还未跨过门槛,余光便见得一身紫衣的男子遥遥走了过来,周克殷下意识转过身子,那人却迎面笑眯眯的打起了招呼。 却是着实没料到这人如此亲近,还是郭戎人天生自来熟,眼见得卧玄就要贴近他眼前了,周克殷不动声色的往后让了让,这人竟得寸进尺的钻进了宫门下,将门堵的倒是严实,连来人的去路都不放过。 “大殿下不妨让些……”周克殷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几位朝臣,看着眼前人不动如山的样子,忍不住道。 “周兄真生分呐,见着阿珂叫郎君,见着我却还打官腔?”卧玄双手抱胸,笑眯眯的倚靠在门柱上。 “这……”周克殷看着他着实有些无语,明明第一次见面时,觉得这堂堂一国太子平易近人,待人亲切有礼,为此倒是印象不错,可如今几次却觉得有些过于亲近难堪,到底是这人的问题还是他过于笨拙不善与人交往…… “罢了罢了,不为难你了。”卧玄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将要走到近前的几位朝臣,突然上前一把揽着了周克殷的肩膀带着他朝一旁走去。 身旁的人似乎是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落在肩膀上的手臂却轻柔的仿佛铁箍,周克殷被他带动着脚步朝宫门外走去,身后有侍监跟了上来,卧玄却偏过头,瞧着他笑了一声,“可以不要跟过来么,和你们家殿下说几句知心话而已?” 那双眉眼淡开的笑意淡淡的,却如同冬天河面上的浮冰一样冷冷的,小侍监不防触及到他眼中的神色,下意识一惊,不由得低下头停了脚步。 * 抬手扫落肩上的雪花,大袖一挥拂落了身旁沾着不少雪尘的植株,一串雪尘簌簌掉落下来,赭红的衣袖瞬间便落了几点深迹,喻尝祁抬脚刚要进殿,一转眼却迎面遇上了一张笑脸。 “草民梁珂见过王爷。” 梁珂拢着袖向他微微行了一礼,举止得体谦恭有礼,喻尝祁却没看他,抬脚绕过他径自进了殿。 武英殿此时人影稀落,大殿内几张紫檀案上摆了些许茶水和糕点,或许离开宴的时间尚早,再加上气候寒凉了些,不少家臣都留在府中磋磨着时辰,估算好了周立宵出宴的时间。 而他却是无所事事,尽早来些也免了天色越暗雪越急的难处,更何况大殿中此时清寂自在,一个人也享的清闲。 只是,却没料到,这人竟也会来的一般早? 看着喻尝祁毫不停滞的背影,梁珂只是微微勾了勾唇,随后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现在也不知那老狐狸去了何处,他一人待在大殿中也是闲极无聊,眼下瞧着喻尝祁这张赛若寒冰的脸,心中多多少少又生了点心思。 “王爷,今日是一人来的?怎生不见那日的小郎君?” 在靠近殿阶下的一张桌案旁,喻尝祁一撩衣摆径自跪坐了下来,伸手取了一杯热茶,捧在唇边细呷了一口。 梁珂却在靠近他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他的侧脸不疾不徐道。 殿中一时寂静无两,原先的几位朝臣俱是离得他们远远的,连周身的几位宫婢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或许是意识到这两人的气场都不太对,毕竟能在宫里生存下去的,多少都是有些眼力见。 待到喻尝祁一杯茶近乎见底,他才淡淡道:“怎么?你认识他?” “……” 眼底似有烛火撩拨,空透透的像是湖面添了几分波澜,梁珂瞧着他无声的弯了眉眼。 这位大周的王爷他多少是听过不少事迹的,虽然身份尊贵,名誉也被那些人贬的一文不值,就连周立宵惜他如至宝也让外人传的流言蜚语纷纷扬扬,可他明白,这人不简单,绝不是什么闲散王爷亦非庸碌之人。 周立宵向来眼界甚高,能让他惦念甚至视为宠臣的至今没有第二个人,而喻尝祁可是跟着周立宵一路走过来的人,想当年屡屡侵犯大周边境的西域小国大月氏,自从被这君臣两人收拾过一顿后,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进犯过一次,据说当初喻尝祁还生擒了那大月氏主君岐岷王的继承人,囚禁在这大周的牢狱中至今不见天日呢? 闻言,对于喻尝祁这番话,他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至此不过模棱两可的笑道:“王爷说是那便是吧?” 喻尝祁看向他,“郎君是个聪明人。” 梁珂笑了笑,抬手从另一张桌子上倒了杯茶道:“王爷过谦……” “可惜。” 还未沾染杯壁,两个字却让他顿住了手腕,梁珂看向他,“王爷……想说什么?” 喻尝祁,“没什么,只是郎君人聪明,行事风格却不讨喜。” 心下一动,梁珂饮了口茶水,笑道:“王爷此话怎讲?” 心中想起那日让晋元毅去调查过的事情,从原先截获的那几批瓷器来看,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接头的人是林凫,这一点从他抓住左仪的那日便可以确定了,而从那几月郭戎来大周朝贺,京城流动人口量最大的时候,这些事情便隐隐渐变的有些不简单。 那些瓷器也就是原本的军辎,他原先一直怀疑是郭戎的人和林凫有什么牵扯,但是最后发现根本不可能,郭戎殿下此来的目的为两国联姻,联姻之事关乎一国诚意,不可唐突懈怠,所以郭戎没必要和本朝人有什么过分的牵扯,否则此事若是究极下来,这积年的恩怨怕是又要说不清。 虽然有郭戎虎视在侧,一直伺机盯着大周这块肥肉,可要想一口吞下这么个胖子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没有国家会无缘无故的挑起这种实力难测未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争端,比起这不划算的买卖他们倒宁愿一步步的磋磨做拉锯战。 这就好比是商人之间的算计,要的不仅是实力还要有沉得住气的头脑和城府。 而对于这种原因的否定,他自然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梁珂的身上,这个男人他不熟悉也不曾见过有所耳闻,只是隐约听太子描述过,这个男人是个贩卖瓷器的商人。 皇室官家向来喜用那三大窑口之一定窑所产的瓷器,所以林凫堂堂一国之相,一连购置几批定窑所产的瓷器也不算奇怪,可坏就坏在,他们不该大意轻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6 信的让那张交接的名单落入他手中。 那日几批瓷器验证全是定窑所出,定窑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做工精致和名气大,而是因为它背后的主人。 那个让所有人听来有所耳闻,却从未亲眼目睹过的山庄——香山落臾。 空气静了约莫一瞬左右,可那神色对接间却仿佛能洞悉一切,喻尝祁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漠道:“无话可讲,我一向喜夸人聪明,你无需多想。” 梁珂:“……” * 夜间夜色繁重落下,雪却急促的仿若沾尘一尺。 大殿中的烛火变得愈发通明,宫婢轻微的行履声在座间宾客渐趋放大的交谈声中变得似有若无,喻尝祁依旧静静地坐在一侧,不与任何人交谈,在这一室吵杂之音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梁珂端着酒樽在离他很远的对立面坐下,神色凝视间丝毫不做任何掩饰,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看着那一身赭红耀眼夺目的人。 “殿下可莫要忘了……” 殿门外一齐走进来两个身影,有不少人的目光不由得被那一身紫衣和一身绿衣檀袖的两位殿下吸引了过去。 似乎是起了些兴头,周克殷还沉浸在和卧玄相谈甚欢的状态里,在稍稍感受到殿中气氛的凝滞时,才惊觉自己失了礼数,连忙与卧玄相视着点了点头,然后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向着喻尝祁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北地可真是凉快,一阵风怕是要落得一身风寒。” 卧玄倒是丝毫无所顾忌,大大方方的在梁珂身侧坐下,一身寒凉刚要往身旁人靠拢些,梁珂却不动声色的举杯笑道:“离我远些,别把寒气牵至到我身上。” “啧,看把你小气的……”说着,他到了一杯酒水,勾起了酒樽直接倒进了嘴里。 梁珂看着对面渐渐和喻尝祁交谈起来的周克殷,不由道:“你方才和那太子说了些什么?时间这么久?” 卧玄却甚是得意的看了他一眼,笑道:“秘密。” “哼,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那周克殷哄到手里来?” 卧玄道:“那是自然,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未失过手!” “我看不见得?”梁珂道:“周克殷虽然看着文文弱弱的,心性却坚韧若磐石,你若想动得他的心思,怕是难着呢?” 卧玄不以为意,“那可不一定,为时尚早,定论未免下的太迟了。”说着,又倒了一杯酒,含着酒水看着对面两人挑了挑眉,“倒是你,方才是跟人家王爷待在这殿中吧?说了些什么?” 梁珂看着他一笑:“没什么。” 卧玄明显一脸不信。 梁珂却偏过头去看着喻尝祁的侧脸笑了笑,嘴里却好似自说自话,“确实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这场戏什么时候才能演完呢?”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躲过游巡的侍卫,叶凡几掩着身形轻巧地从墙头一跃而下,来到了整座王府最为深寂的地方。 夜间纷纷小雪轻薄若柳絮,落在肌肤上却冷的钻心,一场飘薄又掩盖了多少事物,夜色灯火昏黄,纸皮糊的灯笼在不显眼的两处正门廊檐下随着轻扫的寒风飘摆。 叶凡几微微眯起了眼睛,凝神看着不远处无人看守的大门,深灰色的石壁在光影下显得有些寂静落败,而那朱漆的红色大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漆皮剥落,这里显然废弃了许久,一直未曾有人居住过。 触碰着砖沿的手指不由得收紧,心中却一片混乱不堪,他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曾听王府的下人说过,这座应汝王府是由历经了许多年的战火与硝烟才保存下来的前朝旧址,具体经历了几代前朝,也只有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才说得清。 硝烟战火弥漫,见证一代代的更替与衰亡,它的原主和故事也早已化作尘烟,只是依稀留下许多亦神亦鬼的传闻,王府因为年代久远曾翻修和重建过不少,但却独独只有这里未曾改变过。 门幢深寂,因为那些流言与传闻,导致这里长年无人往来,中庭杂草丛生,风一吹拂,便是一阵荡漾。 心中思绪再三,他还是抬脚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关于牛鬼蛇神的传闻他听过不少,不过都是些以讹传讹,而关于这里真正的传闻,却是一座地牢。 像一些大规模的府制院落有地牢和密室倒没什么惹人不奇怪,可这里的地牢,却是锁着那些肮脏与丑恶的整个秘密。 轻轻推开了门扉,腐朽陈旧的木质门板久违的发出一阵“吱呀”的响动,叶凡几探身钻了进去,然后缓缓地将门扉重新合上。 轻手轻脚的穿过一座厚重的影壁,叶凡几熟稔的走向一间房屋,在屋中摸索没多久便拧开了一处墙壁上的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磨合声,过了数息,一间越有六七尺高的墙壁缓缓挪开,露出了下面一截看不清深浅的阶梯。 比起上面的黑暗无光,下面的石阶墙壁上每隔几尺都会留有一盏通明的烛油灯,叶凡几站在阶梯口怔了许久,明灭的烛火将他的面容在黑暗中勾勒的清晰明了,包括那眸中的犹豫不决。 做完你该做的事,何必去管他人的想法? 心里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眼前再次浮现出周怀绮那双冷到连冰雪都无法消融的眉眼。 时至今日,他早该料到,事情早晚会因为他的犹豫不决而变得无法控制,许是真的和那人相处太久,久到忘了自己是谁? “这是第一次。” 周怀绮看着他,照旧一副清冷淡漠的口吻,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坦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叶凡几静静地站着,少年微垂着头,眉眼平淡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受长辈训斥的孩子。 “你或许以为我在看玩笑呢?”周怀绮再次道。 “……不是。” “不是?” 周怀绮挑眉,语气一时清越的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不是……”那字句间的犹疑突然让他觉得头疼,这是第几次了,第一次吧,说话这么没底气,也是,从周怀绮教养他的那一刻,他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话就从未有过底气。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叶凡几怔住,“是在担心什么?还是……” 周怀绮忽然走了过来,在距离他仅有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舍不得呢……” 叶凡几闻言猛地抬头,下一刻周怀绮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捏着关节反压着将他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被压制的感觉再次袭来,关节仿佛被故意扭曲般开始一阵阵疼痛,叶凡几咬牙摇了摇头。 手上试着挣脱,却最终在周怀绮的目光下变得无力。 “别试图隐瞒我,好歹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周怀绮看着他,“你可是一向都听我的话……” 叶凡几抬起眼睫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7 在周怀绮冰冷的语气下硬着头皮道:“我没有意思隐瞒……” 是啊,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对于喻尝祁的那一点心思么,似乎算不上什么吧,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情。 “嗯?”周怀绮端详着少年清秀的眉眼,这孩子倒是长大了,在第一眼见到他时,那脏兮兮的眉眼还稚嫩的凑在一起,软弱的缩在冰天雪地里那惹人厌弃的样子难看极了。 可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长大了,似乎也不再是那个怯懦到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他变得有自己的心思,懂得虚情假意亦会与人虚与委蛇。 只是一想到那日在大街上见到的景象,周怀绮便觉得有些恼怒,那种无缘由的情绪让他变得十分讨厌,尤其是这种不为所控的感觉。 “你也没必要担心什么,要你去杀了喻尝祁,这一时半会儿,说来也是不现实的。”周怀绮松开了手,语气忽然变得轻柔了起来。 叶凡几随之放下了被钳制的酸痛的手腕,看着他一阵不明所以。 周怀绮对他所说的话,他向来都是言出必行,只是这一次未免太过艰难,他的确没有要去杀喻尝祁的心思,这一点从他在那日交手时就已经定下,只是事实不容分说,他不愿意就不代表他无法去下手。 “喻尝祁好歹身份地位不容忽视,若是就这么出了事难免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周怀绮道:“只是如今你跟在他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有些事情你该做还是得做,没必要去顾全谁的想法,否则事后变得不可控制,有你后悔的……” “是……” “嗯。”周怀绮似是满意的应了一声,接着道:“你可知道京中林国相的长子林将酌么?” 叶凡几想起那日骑射礼的事,瞬间就没了什么好心情,却只能压制着情绪道:“记得。” 周怀绮道:“最近出了些麻烦事,需要你去做,听闻那林将酌的心腹左仪被喻尝祁囚禁了起来,你毕竟在那王府中待了不少时日,所以……” 视线重新回到那处被烛油灯照亮的阶梯,他来王府中多日,对于这里的建筑地形自然多有摸索,更何况喻尝祁对他似乎不曾留有戒心,所以平日里活动也算自由了些。 而且今日宫中举行家宴招待来京述职的大臣,所以跟在喻尝祁身边的人差不多都离开了府中,至于他,一个原因不去,喻尝祁也不会去为难他。 只是一想到周怀绮要他去把左仪救出来那件事,他就止不住一阵反胃,这人做的丑事被发现也实属他活该,只是他想不通到底周怀绮是为了什么要做这种事? 难不成他也和林家的人有什么交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叶凡几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去,然而下一刻,这座寂静无人的庭院门口却突然响起一阵杂乱无序的脚步声,呼吸猛地一滞,心中偶感一阵不妙。 * 时人酒过三巡,俱是一片醉醺醺的,除了那些无意随波逐流之人。 喻尝祁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酒樽,心中思绪万千,而坐在大殿上的男人亦是抵着下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青铜酒樽,微眯着双眼虚瞰着殿下群臣。 大殿由原先的热闹欢愉渐渐转变为沉郁闷热,寒冷的夜晚不少人因为几杯暖酒下肚而起了昏昏欲睡之意,甚至连仪态教数都未曾有所顾忌而东倒西歪成一片。 “陛下……” 直接握着酒壶的人醉醺醺开了口,声音虽然一片浑浊模糊,可那双眼镜却依旧雪亮的很,像是藏着一缕寒芒。 “爱卿可有话要说?”周立宵看着殿下的男人,一身宽大的鹦哥绿丝围裘战袍,脚下蹬着獐皮靴,生的鼻直口方威武雄壮,虽然已是知命之年,但这一开口内力十足浑厚的嗓音,却也足以将醉的半死的人给震醒。 “陛下,臣看这光吃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妨来点乐趣?” 王虏笑着开口,虽则称呼不变,可那语气上的不屑一顾却丝毫的不带掩饰。 周围酒醒的人闻声不禁一惊,却又不敢私下议论什么,这王虏在先帝在世时,行事风格便十分的惹眼不知收敛,虽则先帝对他宠爱有加,可周立宵毕竟不是先帝,在原先大长公主的事情上,周立宵就已经看他不惯,如今还这般无所顾忌,当真是不知脑子归在何处? 而王虏也自是看不上这个年纪轻轻就做了九五之尊的毛头小子,如今更是仗着自己功勋老臣的身份对周立宵百般言语不忌。 “……” 大殿内一时寂静万分,所有人都为此担忧,生怕这不知死活的王虏若是惹得周立宵生气,到时候受苦受难的怕又是他们,一时纷纷忍不住朝一旁的喻尝祁望去。 好歹希望这个受皇帝宠爱的王爷能说两句话调节下气氛,可喻尝祁却是视若无睹,径自坐在远处不动声色的自酌自饮。 第40章 第四十章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可否……” 气氛正僵凝时,坐在一旁候时已久的国相林凫却突然站起身,向着周立宵行了一礼道。 “说!”周立宵看着他,眸中神色渐深。倒是不知道这老东西又想玩什么花招。 林凫屈身缓缓道:“臣看这气氛差不多了,便想着献一回丑。” “哦?林相这是又想出什么好法子了?” 林凫道:“臣近日在新乐坊寻得一奇女子,奇淫技巧一学就会,甚是聪慧敏捷,便想着让她出来献丑一曲。” “对,没错,叫那女子出来弹上几曲哈哈哈哈!”王虏见状连忙趁兴道。 他端着酒樽,醉意醺醺,举止言谈也权当没了顾及,周围不少大臣见状俱是声都不敢吭一回,看着他这般肆无忌惮,想来也是习以为常了。 周立宵闻言却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殿阶下的喻尝祁,见后者依旧不动如山的坐在远处,神色平静的像是发呆,颇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漫不经心地道:“传!” 众人见之,遂放下心来,林凫和王虏到底也是多年的老友,如此出来解难也算是正常不过。 待到林凫退下后,身旁随侍的宫婢便上前将宫门缓缓推开,夜间的寒风一瞬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纷飞的雪花落在早已侍候在武英殿外的身形上,吹的人衣袍翻飞,那修长聘婷的身形在这咫尺间的距离变得遥远朦胧起来,一簌簌雪花尽落,红衣罗裙绯色如霞。 手中抱着一把长琴,那女子不疾不徐的走进了大殿中央,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未曾言语便盘膝而坐,将那把长琴端放在一架檀木漆几上。 纤指微动,捻拢挑抹,一曲和哀便随现了出来。 那把长琴名为枯木龙吟,通体原髹黑漆,以孔雀石、象牙末所补,曲高和寡,琴声玉振,所倾禅宗妙法,谓之绝灭一切妄念,达到不生不灭不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8 老不死的自在境地。 比之丝竹清音糜糜之所,倒要清寂释然不少,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刮目相看,原先对这区区一个琴女看法不过尔尔,现在竟多少有了些欣羡所慕之意。 直至一曲终了,所有人都还未曾回过神来,那女子倏然站起身,向着周立宵行了一礼,却依旧未曾言语。 这时一旁的林凫却突然站了起来,“陛下,此女名纳音,是个不会言语的哑女。” “纳音……倒是个好名字。”周立宵看着她半晌,“只不过不会言语未免有些可惜了,能将枯木龙吟运用至此,到底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那女子闻言却是默然的摇了摇头,神态一派恬静。 坐在一旁静默已久的喻尝祁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那女子清艳绝伦的侧颜皱起眉头来,心中一阵不妙。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突然被推开,又是一阵寒风激扬,就见一个满身带着血迹的侍卫急慌慌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殿阶之下。 面色急慌,呼吸更是紊乱不已,“陛下,京城新乐坊的一家官窑起了大火,原本预定的上百件瓷器通通化为灰烬,卑职派人夜巡时,发现……” “发现什么?”周立宵看着他,眼中似有若无的含着怒意。 “发现……”那侍卫战战兢兢的将头垂的更低,“发现此事是有人刻意所为,而且……在,在那堆灰烬里面发,发现了上百件铸铁……” “……” 那侍卫此言一出,大殿里的所有人便同时不出所料的倒吸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待得那侍卫将话说完,从原先开始一直站在大殿中央的红衣琴女却突然一把抄起放在檀木漆几上的枯木龙吟,瞬间就朝身旁跪着的侍卫撤头砸去。 后者反应不及,当头直接被砸了一个头破血流,仅一瞬间就已经瘫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有,有刺客!” 大殿里的群臣在那琴女做出动作时早就慌做一团,殿外不少侍卫闻声瞬间持着兵器冲了进来,大雪一时急扬,将大殿里里外外纷纷扬扬填充了个够。 “呵呵……”看着将她重重包围的侍卫,那琴女无法出声的嘴巴里忽然发出一阵低哑难听的嘶嘶声,美艳的容颜似是流露出笑意,下一刻却一把从红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迅速的从自己喉咙划去! “拦住她!” 坐在大殿上自始自终未曾有过半分撼动的周立宵冷冷的观望着这场戏,下一刻那最后一个音节还未消弭时,喻尝祁早就拍案而起,速度快的让人捉摸不透,他伸出手一把掰住那琴女的手腕,关节被刻意扭曲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喻尝祁却没给她反击的机会,扭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了那张檀木漆几上。 仅一个手刀,就瞬间将那琴女劈晕了过去,枯木龙吟在坠地时发出一阵清音,弦丝崩断,这场戏也就到此为止。 * “这戏,可精彩否?” 雪簌簌落下,沾满了衣襟,今夜一事了结,宴席便被匆匆遣散,本来索然无味的一顿饭顿时令人感到兴味盎然了起来。 梁珂挥手扫下衣襟上的落雪,看了一眼倚偎在屏风围彻的暖炉旁的人,勾了勾唇,“精彩,怎能不精彩?!” 周怀绮披着件氅衣静坐在前,身前的暖炉时不时冒出几点火星子,温暖的火光映照的眉眼灼亮。 梁珂向他走去,顺手倒了杯热茶暖了暖身子,“那件事可有了消息?” 周怀绮抬头看他,“我不知道。” “不知道?”梁珂忍不住笑了笑,“怕是要石沉大海了吧,早说过那孩子不可信,你又何必多念?” “我非是念他。”周怀绮道:“只是失望而已。” 梁珂却笑了笑,“没什么好失望的,左右不过一枚饵食而已,现在试探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枚饵食怕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不如我帮你除去了,如何?” 周怀绮看他,语气变得犹疑,“你想做什么?” “饵食能做什么,当然是用来钓鱼啊。”梁珂不以为意的笑出声,“留不住的人还是趁早解决了好,免得日后留下祸患。” “……” 周怀绮闻言却没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暖炉前,凝神看着火光出神。 原本在梁珂和林家人的交易暴露不久前,林将酌就曾经亲自派人来找梁珂交谈过一番,他们私底下说了些什么,他并不算清楚,毕竟现在时期特殊,他还不宜过早露面。 不过从梁珂这几次偶尔提起的谈话来看,林将酌应该不是来找梁珂缓和这件事的,而是私底下又有了什么交易,并且他可以确信的一点是,林将酌已经知道了叶凡几的身份。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这孩子是慈家人的后代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怕的是,林将酌会利用叶凡几的这个身份来对付喻尝祁,毕竟叶凡几的身份要是暴露了,他离着和周立宵真正见面的那一日也就不远了。 看着周怀绮沉寂无言的样子,梁珂大抵是猜到了什么,缓缓蹲下身来握住了他的手,触手指间温热,周怀绮一怔,忍不住偏过头来看他。 “该来的日子迟早会来,你心心念念期盼了这么久,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眼中流露出几分怔然,周怀绮忍不住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后悔么?” “……”,梁珂看着他没说话。 “是你多心了……”,半晌,周怀绮抽回了手指,“我自己的路我知道怎么走,我可从来都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是么?”梁珂站起了身,“倒希望是我多心了。” 周怀绮冷冷道:“收起你那多余的心思。” 一把扶上周怀绮的肩头,神色变得幽淡,梁珂微微倾身凑近身边人低语,“那日后我会撤掉你所有的后路,但愿你可莫要再回头……” “嗯。”周怀绮浅浅的应了一声,肩上即将滑落的氅衣却被梁珂伸手提了起来,还未待他反应过来时,这人竟一把抄着他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身形不稳间,周怀绮下意识的抓住了梁珂的手臂。 梁珂却看着他戏谑的挑了挑眉,“夜深寒意重,坐久了对身体不好,殿下还是早日上床歇着吧。”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一切仿佛有人刻意安排,在大宴上发生的事第二日便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新乐坊的那座官窑,历史悠久,从大周立国起始便一直为皇室定制瓷器用具,只是如今这场不明来历的大火将这些瓷器付之一炬,足以治那些人的重罪,只是…… 官窑里出现铸铁,那就让这件事更加说不清了,铸铁在现在多为匮乏,除却农作用具,便一直为军队辎重所提供,如今这官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59 窑被火烧,这出现铸铁一事,不知又要拖下哪些人下水。 “你还有何话要说?” 周立宵看着殿下跪阶的人。 “臣无话可说!”林凫老老实实的跪在殿阶下,大周昔日高高在上的国相大人今日出奇的服帖,倒像是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从昨日的变故到如今,事情虽尚未明了,但是今日一早便连着十几位谏官上书弹劾林凫,诸事大大小小,说得清的说不清的包括官窑出现铸铁一事仿佛都在刻意安排好了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此闷不作响,多少心里明白的却都是缄口不言,虽然面上俱是兢兢战战的,但是谁知道背地里看戏幸灾乐祸的又有多少。 “那便是承认了?” 林凫应声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再次直身道:“昨夜那哑女大殿行刺一事是臣识人不清,臣愿领罪!” “领罪?”周立宵不禁笑出声,“林凫,前日在京城捕获的那批“瓷器”可不仅仅是领罪如此简单,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何说辞?” 林凫却依旧面色不改道:“臣对于此事毫不知情,定是有人刻意诬告臣,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一个清白!” 他这话说的一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若不是在场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此事,怕是真的以为林凫是清白为人所诬的。 只不过选择缄口不言的人不少,为此无一人出言附和,只得将此事胶着在此,林凫若是据实不认,周立宵也无法断罪于他,毕竟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没有足够的证据想要轻易掰倒一个人,到底还是不易。 而周立宵像是早知他会这样说,片刻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喻尝祁,示了示意,后者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大殿门外便走过来了两个穿着护甲的侍卫,中间拖着一个套着锁枷的人走至殿阶下,那人一身囚衣褴褛邋遢,披头散发的样子完全没了往日不可一世的姿态。 “殿下何人?”陛阶上的人高高在上,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仿佛金钟鸣鼎,不可逼视。 周围不少目光都落在那殿廊中央跪伏着的人,有些身形不稳的伸出手撑在地上,片刻才有些垂头丧气的道:“罪职左仪,拜见陛下……” “哼!”周立宵冷冷地注目着殿阶下的身形,“左仪你可知何罪?” “罪职……”隐在乱发下的神色渐变的犹疑,左仪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凫,正要出声时,一旁冷眼旁观已久的季郃却突然走出了列。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眼看着此事气氛正凝滞,平日里无论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的季郃突然走出列来,在场的诸位大臣也并不为此感到新奇,毕竟季郃约莫是年纪大了,说什么事总要摆出一副引人注目的样子,仿佛以此彰示自己还有一颗“我还在,我还能继续”的忠鉴可表之心。 而周立宵早在季郃应声时,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季郃平日直心眼,一辈子在疆场上驰骋,总爱和别人比拼,武将争强好胜的心态在三军中无人不晓,是以如今在朝堂上说话也总是喜欢以一副处处压人一头的状态去争辩。 至此平日里在朝堂上争论最多的就是国相林凫和大将军季郃,而如今林凫大难当头正在危及眼上,是以季郃此时出列,所有人都以为季大人怕是要落进下石出来送林凫一脚。 只是所有人的猜想在下一刻尽数被季郃的一句话扑灭的干干净净。 “你有何事要奏?”在周立宵说完这句话后,季郃上前道:“臣有一事能证明此事幕后另有其人,而非国相本人?” “……”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气,包括周立宵都差点露出一脸措不及防的神情来,除了跪伏在地上看不清神情的国相本人依旧不动声色外。 “臣有证据证明私藏军辎交易之人是另有其人!”说完,他从袖中抽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奏折,上前交给了一旁的侍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周立宵细细扫过后,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周立宵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本奏折没有出声,但是底下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确信是,皇帝陛下的脸明显更黑了。 没等周立宵出言,季郃再次忍不住打破沉默的气氛道:“这是臣这几日搜查来的证据,其中明细有此次交易的地点等等一切账目,包括昨夜行刺一事,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此话怎讲?”周立宵黑着脸移开了在奏折上的目光。 季郃道:“昨夜京城新乐坊的官窑发生大火时,臣之幼子季风竹正好在场,当夜大火原是一场意外,谁料想此举却引来了巡城的夜卫,至此发现了藏在官窑里的铸铁!” “这二者有何关联?” “陛下可还记得那名红衣女子?”季郃接着道:“臣听闻威仪侯素来与国相大人是至交好友,当日威仪侯来京时,是国相大人一手接待了威仪侯,而那个红衣女子实际上是威仪侯的人!” “你有何证明那女子与王虏识得?” 季郃却没说话,一拍手,大殿立刻又出现了两个侍卫,将那半死不活的女子拖了上来。 众人看着那一身伤痕几乎衣不蔽体的女子心中多起惋惜之情,这边季郃却拿出一张罪状伸手交给了侍监。 “这是昨夜大理寺连夜审问出来的结果,这女子俱已招降。” 所有人都惊诧于这戏剧性的转变,毕竟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季郃会突然来此一出,只是这如今证据确凿,更何况林凫和王虏又是多年的至交,断不可能出现栽赃嫁祸的可能,即使有,可这季郃与林凫在这朝堂上可是实打实的水火不容,他可有必要替林凫说话? 喻尝祁垂袖在列,默默无言的注视着这一切,其实早在他奉命抓住左仪时,他就知道周立宵想要做什么,这男人野心勃勃,当年征战四方杀掉的人足以堆成小山,沾染过的鲜血是以积累成河,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杀伐决断不留情面,如今执政掌权这么多年,虽没能完全继承先帝那派作风,可到底也懂得权谋之下的威慑人心。 只是周立宵在知道这一切时,按照他以往的个性,断然是不由分说的解决这一切,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却没曾想如今拖沓至此反倒让人钻了空子。 目光低沉沉的看向几乎趴在地上细若游丝的女子,嘴角终是忍不住撇了撇。 * 半壁幽深,昏黄的烛光照亮一隅,墙上的影子被撕离的破碎,冰冷的空气中凝固着像是冰雪般无法化解的血腥气,常年冻结在此,一呼一吸间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夜间的寒风随着一阵推攘声悄无声息的卷入燃着昏黄油灯的监牢内,原本还蹲守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差拔在感受到凉意后,有些不耐烦的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中视线在触及那一缕赭红时,顿时连打个盹儿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0 的心思都随着寒夜的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王,王爷……” 喻尝祁在闻声后,微微向差拔那边看了一眼,摆手一番示意便向监牢内走了进去。 那差拔见状,一副呆愣的样子明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才踮着脚小心翼翼的上前道:“王,王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喻尝祁没看他,只是低低道:“那女子,现如今在何处关着?” “这,这……她刚受完刑,这会儿见怕是脏了王爷的……” 喻尝祁没说话,一直向前走的脚步却蓦地顿住了,背对着烛光的一面幽深的看不清神情,目光却看向牢房里一袭破败的红衣,片刻后,伸手推开了开阖着的牢门。 “王爷……”身后的差拔犹疑着出声,神情间似乎隐忧着顾虑。 “你且出去罢,本王有事要审问她。” 喻尝祁摆了摆手,随后推门走了进去,在那一袭红衣前略微侧下身。 这女子本是受过了极刑,毕竟在宫宴上做出行刺一事,周立宵没放言杀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只是这极刑却是很少人能承受的下去,适以这区区一个弱女子至此还留有一口气存活,喻尝祁还是略感到几分意外。 伸出手指刚要探探这女子的鼻息是否尚存时,那乱发遮掩下的眼眸却突然睁开来,喻尝祁顿了顿,复又收回了手。 动作间一阵铁锁拖沓之声,眼前的红衣坐了起来,磨破的衣袖露出一截被锁枷扣住的清瘦的手臂,那女子慢悠悠的坐了起来,伸手撩开额前垂着的几缕青丝。 “纳音?”喻尝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那女子虽然遍体鳞伤,面色却还是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 “你是新乐坊的人?” 纳音再次点了点头。 “你是西域人?”喻尝祁依旧面不改色的问道。 “……”那女子明显顿了顿,随后照旧点了点头。 空气静了约莫一瞬,随后喻尝祁便站起身来,只是刚要走出去时,身后沉寂许久的人却突然开了口。 那声音虽然嘶哑的厉害可吐字却清晰浑圆。 “王爷,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么?” 喻尝祁驻足,似在意料之中的转过身,“你区区一个弱女子定力倒是大的十分,受了这么多苦都没能让你开口,现如今怎么就肯说了?” 纳音却是勉强一笑,“小女子看王爷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所以强撑至此,就是为了与我单独一见?”喻尝祁不以为意,早在那晚出事前,他便猜测到,这女人既然如此大胆敢在大宴上放肆,想必来历也十分不简单。 而待他了解到这女子的身世来历之后,一切便更加明悉肯定了。 “看来不枉我这么赌命一搏。”纳音笑了笑,沾染了鲜血的脸庞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喻尝祁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纳音接着道:“我现在有两个消息要告诉王爷,一个好一个坏,不知王爷要听哪个?” 喻尝祁挑眉,“你怎知我就一定会听,更何况这好消息和坏消息于我有何益?” 纳音却坦然自若地笑了笑,“那我不妨先说好消息吧,王爷若是听了想必会有兴趣想要知道下一个……” 没等喻尝祁作出表态,纳音已经脱口而出道:“林家私藏军辎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并且和他们一直有交易的,是那位叫梁珂的人,而这次的行刺也确是林家人交代我去做,目的是为了陷害威仪侯。” “为此摆脱罪名,让王虏成为顶罪羔羊?”似在意料之中,喻尝祁看着她缓缓道:“此事我早有预料,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那王爷还有兴趣听第二个坏消息么?”纳音不慌不忙地道。 “……” 看着喻尝祁静默的样子,纳音自然明白她这一说显然是勾起了喻尝祁的好奇心,若是就此和盘托出…… “本王没兴趣知道你那些事。”片刻,喻尝祁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就要走出牢房外。 “王爷!”纳音突然喊住他,“这第二个消息可是危及你身边人的性命啊……”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前喻尝祁便再次顿住了脚步,这女子说的话明显来不及思考和反应,可下意识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张熟稔的笑脸来。 喻尝祁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纳音一字一句道:“你找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王爷帮我一个忙!”纳音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个忙原先有人对我允诺过,只是我不相信他,可如今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就只有王爷你了……” “你凭何觉得本王可信?” “纳音虽不算了解王爷为人,可到底听说过王爷的平生事迹,相较之下……比起狡诈善变之徒,还是王爷这样的真君子比较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的精神分裂┻╰(‵□′)╯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那女子虽然形貌狼狈不堪,可神情却变得越发泰然自若起来,仿佛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有所担忧。 “你说的事是何事?”喻尝祁略有迟疑地道。 那女子看着他,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足以令人愉悦的事,一双明眸似是盛满了笑意,有些情不自禁的勾唇道:“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多年前的大月氏?若是小女子没记错的话,当年您可是生擒过大月氏主君的继承人?” 喻尝祁,“……” 似乎没打算听喻尝祁的回应,纳音继而一笑,“我想见那人!”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喻尝祁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倏然变得警惕了起来。 纳音却淡然道:“小女子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单纯见那人一面,仅此而已!” 低敛下眼睫,喻尝祁似乎想起当年那场战役胜出后遥遥从边地带回来的人——於一君,这个据说是即将继承大月氏王位的储君,在岐岷王病危前一刻却不幸中计被俘虏回大周,至此多年,囚得一方禁锢终身。 而自从昨日查到这女子的来历,再加上她如今所言,他便可以确定这女子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於一君,只是,他虽不明确这女子和那大月氏的继承人有什么关系,可唯一确定的是,如今於一君已经失去了争夺一切的资格。 时至多年,大月氏的主君早就病危人世,即使仍旧在世,可那大月氏的主位,於一君怕也是坐不着了。 外族竞争向来激烈,更何况是在注重男子为贵的大月氏,於一君被擒多少年,大月氏就老实了多少年,时至今日不见半点慰问,基本上怕是放弃了这老岐岷王还有这么个继承人的事。 只不过如今却很是意外的见到了这么个还记得於一君的人。 纳音就这么看着低头沉思的喻尝祁,她自然知道这位王爷心中多有顾虑,不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1 会多加相信她的话,可她也一样,若不是为了於一君,她也不会轻易答应那男人作出这等拿自己性命交易的事来。 只不过,比起於一君来说,她的性命从来就不算什么,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仅此而已。 而眼前的人,是大周皇帝最为宠信的人,在大周拥有的权利干涉几乎胜过任何人,区别只在于他肯不肯妥协,至于见於一君这么一个小小要求,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你死心吧。”半晌,喻尝祁淡淡道。 纳音依旧看着他,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眼里的情绪有了一丝明显的波动,“王爷真让人失望啊……” 喻尝祁看着她无动于衷,“本王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希望。”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碎掉,“所以……死心吧。” “……” 转身丝毫不带犹疑的走出牢房,身后原本泰然自若的人却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一阵风声自身后传来,喻尝祁下意识的出手,低头却见一身红衣的女子有些痴愣的跪在他身下,伸手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角。 “王爷……如今纳音只有这一个请求,仅此一面,事成之后,便是要我的命,纳音也无所求,求你了……” 眼角似有泪光闪动,在烛光的撩拨下越发分明,神色渐变的几分挣扎,原来之前的泰然自若不过是强自坚持,而外皮一旦剥下来,就什么都藏不住了。 至于这女子最后的几分话说的是什么,喻尝祁也隐隐有些恍惚的记不太清,如今朝堂这番对峙下来,这局势明显是要倾斜向一边了。 原先有了阵营的渐渐开始站不住脚,而没了阵营的却兀自看戏看的精彩。 林凫私藏军辎一事原本就是既定的事实,可如今在季郃一言下却渐渐溃不成军,仿佛谣言般不攻自破。 如今在所有人看来,林凫是最大的受害者,而左仪虽重罪既定,可因为有了王虏义子这一身份做捆绑,在纳音的那份证词呈上之前就已经坐定了一切都是王虏所为的事实。 或许一开始让左仪出面,当堂对证就是个错误,可就算不让他出面,这场局势的结局一开始就注定的是输掉。 * “伯父不妨尝尝这杯酒?这是前些日子小侄从西域带回来的香舌酒,贮藏多年了。” 林将酌扬袖将案上的玉壶提起,为案旁的人斟了满满一杯。 “看来我这是享了口福了?”王虏哈哈大笑了一声,看着一旁的林将酌,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张嘴砸吧了几下,忍不住回味道:“倒是不错,辛而不辣,回味无穷,此酒适合细品,像我这等莽汉还是喝那些大碗酒不错!” 林将酌看着他微微一笑,眉眼顿时就细腻的有些柔媚了起来,“那倒是,借此伯父不如多尝几口吧,小侄这就去找人打几坛上好的酒液来?” “去吧去吧!”王虏夹了一筷子肉,头也不回的对着林将酌道:“多拿几坛来,今儿个不醉不归!” “是……”林将酌慢悠悠的起身,拂了拂衣袖笑的一脸亲切,只是走至门外时,方才还笑靥明媚的容貌顿时阴郁了起来,门外侯时已久的小厮却悄声走上前来。 “郎君……” 林将酌抬了抬下巴,“去那边说。” 自从上次出过一回意外后,这新乐坊的来人便不如往日的多了,只不过如今人也不算少,至少酒钱还是有的赚,避开了一些闲杂人等,两人走向楼梯旁,那小厮靠在林将酌耳边细细低语了几句,后者原本不耐烦的神情顿时有了变化。 “你记着去带几坛酒来,他人若是问起,就说……”林将酌细细交代过几句,便甩袖离开了。 剩下那小厮带着几坛酒推开了厢房,就见王虏正喝的天翻地覆,桌上原本一壶香舌酒,很快就见了底被扔在一旁,玉白的瓷壁顷刻便碎了一地。 “大人……这是林公子命小的拿来的几坛酒……”那小厮见状凑上前去,王虏有些醉意醺醺的扫了他一眼,随后拿起酒坛灌了起来,待到快要喝完一半时,才像记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了一句,“贤侄人呢?” 那小厮急忙道:“林公子约莫是酒喝多了有些不适,所以便找地儿休息去了……他吩咐小的伺候大人您……” “行了行了!”王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怕是又在哪个美人的卧房里歇着呢?哈哈哈你先站一边儿去,待爷喝痛快了!” “是!”那小厮心思了然的退了出去,待到夜色渐深,即将落下帷幕时,王虏才终于有些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看着外面即将灯火阑珊的大街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神智却明显有些不清的朝门外走去。 “人呢?死哪儿去了?”扶着门扉走出了厢室,有些口渴的大喊道,此时二楼整个围廊都空落落的,方才还伺候在身前儿的小厮转眼也不见了人影。 王虏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扒着栏杆朝楼下一望,触目一片花花绿绿的,看得心头火起,这边刚打算扶着栏杆下楼时。 身后一个新乐坊的姑娘却轻飘飘的走了过来,往他身上一靠,“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不妨来我这儿玩玩,屋里备的有茶水呢?” “嗯?”王虏闻言,有些迟钝的转过身,手还没来得及攀上眼前人,肩膀却被搭了一下,接着整个人便不受控制朝后仰倒了下去。 那姑娘站在楼梯口尖叫出声,看着王虏那宽大的身子一节节的滚下地去,直到最后脸朝地,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来人啊,有人出事了!” “……” * 隔日一场雪下的纷外大,大到不少官员为此告假休病到连朝门都清寂了几分。 “陛下,今日李大人说是身体抱恙……” 一旁地侍监李荣举战战兢兢的上前,话还没说完,一本奏折就直接飞了出来,现下他们的皇帝陛下正在气头上,一言一行都不可有半分错漏,否则他小心翼翼护了十几年的脑袋瓜儿若是在将近年关的时候给丢了,那可就不值得了。 没躲没闪的被那本奏折砸上眉心,帽檐下的皮肤立刻就红了起来,李荣举小心翼翼的躬身捡起折子。 “哼!一个两个的身体抱恙,诸多理由全是借口!”帐帘内传出周立宵带着怒意的话语,“既如此,都不愿意来,那朕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愿,不想干了就让余下的人上来递补!” “是……”李荣举颤巍巍的应声。 “李荣举!”帐帘内再次传来吼声。 “奴才,在!” “进来!” 闻言,后者立马直起了腰板,捧着奏折走了进去,缭绕雾气,氤氲檀香的内殿中已然跪着一个身影,那一身赭红色异常显眼,只是跪着的人腰板一如既往的笔直,看着就像是一只青松,挺直不屈。 “这……”李荣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2 举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周立宵一生气容易迁怒人的性子这么多年还是未能有所改变,只是苦了这位王爷,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一副完好如初的模样。 “奴才见过王……” “……” 这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李荣举立马就被周立宵的眼神吓得止了话头,触及那仿佛杀人嗜血一样的目光,顿时只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周立宵看了他片刻复又收回了目光,一手撑在玉案上,修长的手指却不停的摆弄着手心中的青铜蹲螭镇纸。 “脱了他的衣服!” 一句似有若无的轻吟流露了出来,李荣举下意识一怔,忍不住看向周立宵,后者却勾着唇角,眼中蓦然充满了笑意。 “看什么?没看见应汝王出了一身汗么?今日这宫中地龙烧的热,去替他散散凉。” “这……”李荣举还是一脸不明所以加惊恐,忍不住稍稍偏头看了一眼身旁跪着的喻尝祁,后者虽然脸色泛白,但看上去却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周立宵方才所言,只不过是一阵耳旁风,缱绻着呼啸而过,便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现下细看来,这才发现喻尝祁的额头和鼻尖都析出了不少汗珠。 在内殿明晃晃的烛光映射下,苍白的肤色竟意外的显得有些单薄透明。 周立宵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若是不愿,不若朕给你个机会。”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凝着冰花的窗格,“你脱了衣服去外面跪着,三个时辰,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於:yū(姓) wū(文言文叹词)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手指颤巍巍的搭上喻尝祁腰间的腰封,李荣举大气不敢出的解开了腰扣。 “王爷,得,得罪了……” 低着头小声说着,仿佛感觉到背后的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炙烤着自己,李荣举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慌。 喻尝祁仍旧一动不动的挺着腰板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因为旁人的动作而受到几分干扰,低垂着眼眸的样子就像是流淌在河面上的月色般温绵。 他其实很清楚周立宵这般做是为何,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喜怒哀乐虽不能过于知悉,可他明白帝王的情绪从来都是无影风,不可扑捉亦不可轻易猜测,所以当周立宵要迁怒于人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寡言。 所谓的克制也不过是泄完愤之后的借口,林凫是周立宵多年的心病,不单单是因为臣子过于位高权重,采了居高位者的风头,更重要的一点是,当年先帝立储前,林凫可是万中无一支持前先逝太子周怀绮的人。 而当年先帝重用林凫,不过是基于他的才识,更何况此人一张嘴最是会说,所以讨的先帝的宠信也就比任何人都轻而易举的多。 至此当年的林凫于大周国是否有益时,这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只不过照如今来看,此人怕是定要除之而后快,否则未来会造成什么后果,总是不可预测的。 剩下腰封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顷刻间没了束缚的衣襟便松松散散的敞开了去,露出内里雪白的单衣,就在李荣举准备伸手搭上那衣缘两边时,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李荣举的身子一顿,出于身体的本能朝一侧躲去,身后的周立宵却突然止住了脚,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好你个狗奴才,朕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话这么管用?”周立宵瞪着他,“朕的东西你也敢碰,你当真是活腻了?” 李荣举简直哭笑不得,心中一万句委屈现如今却半句都不敢流露出来,忍着被周立宵又踹了一脚的疼痛,才在帝王的一句“滚”后,如获大赦般逃命的滚了出去。 风声渐渐止息,摇曳的烛火也在方才的一番波动后平息了下来,脆弱的火苗倒映在幽深的眼底却显得异常灼亮。 半晌,周立宵转过身来,一甩袖居高临下的看着仍旧跪在地上衣衫略有不整的喻尝祁道:“怎么,还打算赖在朕的书房不走了?” 话音未落,喻尝祁悄然站起身,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在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才默默无闻的退了出去。 将方才因为腰封被扯落掉的结绳穗子收入袖中后,一掀帘便看见了大殿门外不知何时走进来一个披着雪白色兜帽披风的人,肩上落了不少雪花,一身雪白却遮得严实,即使进了殿内似乎也没有要取下披风的意思。 而守在殿门口的侍监和宫婢仿佛也对此人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喻尝祁没有多加放在心上,待到那人和他迎上面时,后者微微倾了倾身子向他行了一礼,之后便端正恭谨的向着内殿走了进去。 晚些时候回了府中,一旁的侍女连忙走上前来替他扫落了一身的落雪,捧了一杯热茶在手中半晌竟没有知觉,低头一看,指尖冻的通红,原来是麻木了。 细想起今日所听闻的消息,如今想来只觉心惊,王虏身死一事后,之前季郃所有的证言竟也顺理成章的成了死证,而原先费尽心机做的一切掩饰也不过是为了今日王虏身死堆了个借口。 什么瓷器什么铸铁,只要林凫不承认便无人能动他分毫,而他林凫也不过是早就算到了这一点,纵使平日里周立宵再如何看他不顺眼,只要先帝的余威在,只要那群老臣还在这朝堂上还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便无人能动了他。 说到底也不过树大根深,这一时半会儿若想动得林凫怕也是不简单,只是如今吃了这么一次教训,这老狐狸以后只会更加狡诈谨慎。 只不过,从头到尾让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季郃会愿意去帮林凫说话,倒是无从担忧季郃会与林凫站在一条线上,怕只怕又是无心之失让人给利用了去。 肩上突然穿来一阵刺痛,不禁拉回了喻尝祁的神思,想起原是上次骑射礼时落下的旧伤,再加上今日天寒地冻衣着单薄,难免引发了牵制,放下手中已经完全凉透的茶杯,待要离开时,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扫了四周一眼,向着身旁的小侍女道:“阿颜人呢?” 那小侍女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大概是没料到喻尝祁会同她问话,怔了片刻才有些紧张兮兮的道:“阿颜姐姐今日出去了,听说是家里人生病了,所以……” “我知道了。”截断了剩下的话语,喻尝祁径自走向了后院,隐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识的捏紧了手心里的结绳穗子。 * “郎君不妨多尝几口?” 宽大的金丝绒罗汉榻上,衣着散乱的人半倚在靠垫上,长发披肩,醉眼风流,身边靠着的白衣男子手里握着一把酒壶不时往他嘴里倾倒着酒水。 冰凉的酒液顺着微张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沾湿了衣襟,有不少流淌在白皙的锁骨上,一旁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3 的白衣男子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那沾满了酒液的唇瓣上抹了一下,随即有些挑弄的含在嘴里,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好喝么?”林将酌半眯着凤眼虚睨着那一脸红晕的男子,眉眼间的柔美在那醉态下更添几分情动,仿佛天生媚骨的妖精,看得人心头一阵躁动。 白衣男子笑了笑,有些痴迷的靠近他,刚要凑上他的下巴时,却被林将酌一把推开。 “够了,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况且季公子离我那么亲近,不怕你爹知道了,怪罪你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味就这么在自己嘴下远去,季风竹略有些不高兴的变了脸色,随即一把抓住林将酌要去拿杯子的手腕,握在手里像是抚摸一件上好的玉器般细细摆弄道:“怕他做什么,我爹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喜好?” “可对象是我呢?”林将酌眯眼瞧着他笑了笑,方才还醉醺醺的眉眼顷刻间便像是结上了一层寒霜般变得冷冰冰了起来。 “这……”季风竹怔了怔,“管他呢,至少现在不知道?一时风流一时快活罢了!”说着,又忍不住瞥向林将酌裸|露在外的锁骨,白皙干净的就像是一块白玉,不,应该说这男人简直就是块玉人雕刻来的,肌肤触感细腻的比女人还要好上百倍,只是努了努嘴,有些不满意的看着林将酌食指和拇指几个关节间的厚茧。 “我原以为郎君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纨绔,没想到竟是我轻看你了,只不过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做那些粗活那合适啊?” “我倒是担不得。”林将酌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片刻后一把抽出了手来,笑的有些阴测测的,“倒是不曾想过季公子居然是个薄情寡性的人?” 随着林将酌起身的动作,季风竹也随着他站了起来,“若是郎君愿意,我倒也可以做一个长情的人……” “不必了!”林将酌走向一旁的水盆里仔仔细细的洗了几遍手,“我不感兴趣,你老老实实的替你爹传宗接代吧!” 这边季风竹略有些不甘心的想趁机抱上去,却不曾想,手还未触及眼前人的肩膀时,后者突然出手如风的一把扭住了他的胳膊。 劲儿轻轻一使,顿时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掐的发出一连串嘶叫。 “你你你你松手!” 季风竹拧眉看着他,还算俊秀的容貌有些龇牙咧嘴的。 林将酌收回了手,拿过一旁的外袍披在了身上,神色有些严谨的道:“你爹最近可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啊?”季风竹闻言怔了一瞬,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道:“你放心好了,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让我爹发现异常?” “哼。”林将酌轻佻的斜睨了他一眼,那眉眼流转间无意散发出来的□□顿时又勾的季风竹一阵心痒。 林将酌沉思着朝床榻边走去,却没再言语,季风竹人一向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在京城里倒是人人皆知。 可惜了他爹一生勤勤恳恳的拼功绩攒人头,到头来却生了这么个废物儿子,如今他也不过算是凑巧捞了个好机会,季风竹人蠢笨实,稍稍一糊弄便能如愿以偿,也多亏他爹是个好大喜功的人,给个漏洞便自以为能曲意逢迎当今,却不知只会让周立宵更加看不惯他们。 心中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身后完全不知情的人却再次拥了上来,兴冲冲的道:“郎君莫不是担心我了?” 林将酌却难得看他,径自倒了杯热茶醒酒,“你错了,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在利用你。” “那便是一样了,不管怎样,郎君还是念着我的。”季风竹再次靠在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揽住林将酌的后腰。 后者举杯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推开季风竹,只是瞧着身边人笑道:“公子当真色迷心窍了,我这皮相若是换了那西街杀猪的卖相,你怕是要拒之千里了。” “哈哈……”季风竹相视一笑,“可郎君岂知我是真心的?” 林将酌,“我也是真心的。” “……”良久,季风竹大喜,看着眼前人淡淡的眉眼,没忍住差点儿要上去一亲芳泽,只是还没待他开口,林将酌却微微一笑,“真心于我不值钱,拿来喜欢你又何妨?” “……” 半晌,一袭长风卷红帘,半寸光阴也消耗殆尽,林将酌无视掉眼前人有些难看的脸色,径自推开了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下门外,“天色已晚,公子该滚了。” * “无情当得有情人,啧啧,少年轻狂!” 季风竹走后没多久,门外却突然穿来一阵笑意,林将酌头也没抬的又喝了一杯热茶。 “你们都当我这儿是勾栏苑还是南风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拿过方才上楼时,姑娘们递来的香帕擦掉了袖摆上的水渍,梁珂笑着走进了厢房内,一股子香粉和水酒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走向一边伸手推开了窗格,一阵夜风呼啸着携着雪花飞了进来,手中的香帕也顺手被丢了出去。 “难道不是,季风竹瞧着你第一眼不就误以为你是出来卖的?” 林将酌蓦地冷了脸色,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到多亏我长的俗气了。” “出卖色相的滋味儿如何?” “不如何。”林将酌道:“没睡女人舒服。” 梁珂看着他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林家公子倒是豁达了,我这老人家可是比不起!” “倒是你了,希望庄主莫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梁珂突然正经了起来,“嗯,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担心自己项上狗头不保(抱紧(3[▓▓])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事情已经结束了?”周怀绮倚半倚在卧榻上,神情有些慵懒的看向门外刚进来不久的男人。 最近几日天气越发恶劣,连带近日始终不曾作疼过的腿疾也开始旧疾复发了起来。 梁珂眉眼淡笑的瞥了一眼卧榻,“是啊,结束了。” 周怀绮道:“怎么说?” “没什么?约莫是有人打错了主意抑或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梁珂忽然呵呵笑了几声,“这些时日的趣闻着实有趣,怕是还轮不着我们出手他们已经内斗的要自取灭亡了……” “怎么可能?”周怀绮颇有些不信的嗤之以鼻,“他们还没有这么蠢,唇亡齿寒的道理没有人不懂!” “可你能保证利益驱使下的人有理智可言么?”梁珂悠悠然道:“况且根基已经开始分裂腐烂……你可还记得多年前和大周交手的大月氏么?” “记得。”周怀绮细想了一下道:“那位被生擒回大周的大月氏,殿下?” “是,大月氏来自西域,而林将酌一开始也是从西域过来的……”说到这里,梁珂的语气俨然有了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4 变化,显然是意有所指。 周怀绮也不可能真的不明白,既然梁珂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了,那林家如今和周立宵闹的那么干脆,必然是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退路,不过显然还没有这么蠢,毕竟大周国州府万册,独民众者亦是数万万矣,想一时架空拉倒还非是想的那么容易。 更何况林家人若真的和大月氏有勾结,做了个吃里扒外的内奸,难免对他们没有好处。 只是苦,却是苦在了这芸芸众生的百姓身上…… 沉思良久,周怀绮忍不住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要和他们合作?” 梁珂看着他缓缓笑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啊殿下?” “那你……” 梁珂道:“我本一身孑然无所顾忌与背负,更遑论去与这些世俗名义争论,整日相色把酒便是我的乐趣,可你当我是为了谁?独你一人而已。” “……”周怀绮低下头没再出声,事到如今,谁人言孰真孰假他已无力分辨,想当初年少时与那人墙头把月所言的承诺,到如今也不过是随着月升日落般的岁月消逝随风,人心易变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没有什么是永存的。 朱栏既已朽,倚栏人又岂会还在? 若是哪日吃了亏,怪就只怪自己想的太多,还傻的认真。 “这几日京城风声渐紧,再加上前些日子又死了位大员,所以还是有必要注意些。”梁珂却像是没看见周怀绮的神色,径自说道:“听说近日那位陛下的情绪很不稳定,凡是近身者无一例外没被波及过怒火……” 他说这话时,从起始便一直蹲在周怀绮身边替他拿捏腿脚的人身形蓦地一顿,手中的动作慢了片刻,周怀绮却也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顺着梁珂的话接了下去,“怎么会呢?说不定有人能幸免……” 梁珂悄声瞥了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周立宵在战场上活埋战俘的恶名,他若是生起怒火来,对任何人都不会手下留情。” “是么?”眼里似乎添了些许笑意。 * 出了门外,风声一如既往的未曾休止过,像是刺入骨髓的冰冷,无孔不入。 街道清冷人影稀疏,连日堆积的厚雪将坚硬的青石踏板铺盖成茫茫一片。 捏着衣袖有些漫无目的的朝前方走去,任凭寒风夹杂着雪粒呼啸而过。 今时不同于往日,往年在这个时候,不论天气有多寒冷,这里总是充满人烟味儿,忙着置备年货的百姓们流窜于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只是如今百姓纷纷闭户不出,往日繁华热闹的街道也成了甚少有人问津的凄凉地。 想起方才周怀绮与梁珂的对话,心中不禁一阵后知后觉的惶恐不安,细想如今竟连他也不知自己这种情绪是缘由何起。 想来也是可笑,如今数日皆过,他与喻尝祁亦是数日未见,现今发生这等大事,那人一介朝堂重臣自然是忙的分不开身,更何况人家本意并未将自己当做一回事,自己又何必痴心多念呢? 莫不是以为人家对你好,在中场上舍身救了你一命,百般放你一马不与你计较,便该对你有所惦记了? 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无所顾忌的向前走去,衣襟飘扬,没了炉火依偎,浸身在这冰天雪地之间,脑子多少也该有所清醒了。 只是信马由缰也总该有个归处,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上次与那人一起来到的了那个做面饼的那家小商铺。 想着天冷寒凉,在外游荡也非是回事儿,便想着去那家商铺买碗面饼吃,好歹暖和暖和胃,再加上那对母女也着实不易,就当去照顾她们生意罢了。 只是还未走进店里时,远远便瞧见了那一抹极为熟稔的赭红色,那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木凳上,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饼,眉眼平和细嚼慢咽,吃的一脸认真。 而上次那个小女孩儿也一脸纯真的趴在喻尝祁身旁的桌子上,笑容满面的样子像是拂了春风,小嘴不时动上两句,而喻尝祁却很少接话,只是看着那小女孩时不时认可的点点头。 “怎么会……”叶凡几有些怔忪的看着店里的景象,照梁珂方才所言,喻尝祁这几日应该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更何况还要忙着应付周立宵,如今街上人影稀少,天寒地冻的,怎么还会有心情跑出来吃面。 难不成是王府的厨子不干了? 又是一阵冷风袭扬,叶凡几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吹的有些麻木,直到回过神来,才有些避之不及的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良久,一直认真吃面的人才有些怔愣的抬起头来,平淡如水的目光落在叶凡几刚离开不久的位置,渐露一丝波澜。 * 埋着头向前快步走去,想起自己在寒风里冻的半死,居然还有人跟他抢饭吃,真是过分了,好好一个王爷放着玉食珍馐不吃,跑出来吃什么面饼。 只是心中却是一阵心乱如麻,胸腔间的搏动抑制不住的狂跳,大冷天的站在冷风里,吹的叶凡几一脸烦躁,想着再这么跳下去怕不是要活活把他激动死。 现下想着找一个地方暂避歇脚,一眼望去冷冷清清的,关门闭户简直跟那日在临城县一个模样。 可他又不愿这么早回去,只要一想到梁珂和周怀绮两个人也在,心里就一阵极其的不舒服,跟周怀绮倒还好,毕竟那人话少,待在一起安静,而梁珂却是和他永远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平日里无论说什么都能怼起来。 总之便是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只是心中的胡思乱想还没来的及消化干净,这时不知从何处伸出来一只手突然一把抓住了叶凡几的手腕,将他向一旁的小巷子拖去。 “谁!” 也许是手冻的够僵,反应速度也慢了下来,一拳还没挥打出去,对面那人已经一把截下,温暖的掌心贴着冰凉的拳头,整个包裹住拉下他身侧。 叶凡几靠在身后的石墙上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张脸冻的青白青白的。 脑子里像是充血过度了般,叶凡几只觉得一阵晕乎乎的,想着躲开这人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奈何这人将他堵得严严实实的,巷子两边的穿堂冷风吹的他冷飕飕,却无论如何都浇灭不了他心中的混乱和脸上渐渐发烫起来的灼烧感。 两人足足对视了数息有余,看着眼前这人像是冰雪一般冷淡的神情和也不打算说点什么就这样僵持下去的样子,终于,他有些无奈的开口:“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你方才不是看见了么?” “……” 这让人怎么接下去,平时不是挺善解人意的么?叶凡几有些尴尬的笑笑,“那什么,王爷您怎么又想起来找我了?” “路过,碰巧。”简洁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5 的吐出两个字,喻尝祁又开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了。 路过?碰巧? 叶凡几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拳头,再想起自己刚才不防备被整个人拖进巷子的举措,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喻尝祁力气大是事实的现状,更何况……这真的像是路过么?明明就是尾随一路,蓄谋已久了好不好!! 忍下向上翻白眼的心情,叶凡几笑嘻嘻的看着打哈哈道:“巧,真巧,巧的不得了!” 喻尝祁却皱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叶凡几扬眉露出一脸和善的笑意,“我方才看王爷吃面吃的正香,所以就没忍着打扰,所以……现在王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 他这样说,倒是丝毫不担心喻尝祁会问他这几日去了哪儿都干什么了?毕竟这人从来没有窥人隐私的爱好,整个一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虽然叶凡几也一直很想不通喻尝祁肯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也不曾戳破事实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总归不是为了他什么,就算是为了利用他而做的表面功夫。 如今,他也认了,顶多他茕茕孑立,伶俜一身,除了这条不值钱的命,也就剩一颗心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良久,冷风打着旋儿擦肩而过。 眼里的神情淡了淡,“跟我回家吧。” “……” 戏谑的笑意僵直在嘴角,一呼一吸间的白雾也与冷风相缱绻消散于天地间。 回家么?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过了呢。 叶凡几拉下眼睫,口鼻冻的渐渐泛红,偏偏又无法做掩饰,伸出冻的僵直的手忍不住擦了下鼻子,扬起嘴角笑道:“好啊,在外面冻死了,回去吧!” 喻尝祁看着他弯了弯嘴角,甚少露出笑意的神色像是消融冰雪的湖水变得温和了起来。 “那便走吧,宿允今日来了正愁着没伴儿。” “……” 手指蓦地僵住。原来,大冷天的出来找他,就是为了给周宿允找个玩伴么?自己好像又自作多情了呢…… 眼里的神色渐变的有些恍惚,叶凡几抽出了被握住的手指,看着喻尝祁轻轻地应了一声。 * 果不其然,左脚还未踏进门槛半步,隔的老远就有一个蓝色的团子扑了过来。 叶凡几被撞的有些趔趄,待扶住门扉才稍稍稳住了身形,心道周宿允也真是自来熟,自己和他认识不过几回,这下便对自己缠上了。 不过……这团子貌似长高了不少。 伸手摸了摸怀里人柔软的发顶,周宿允抬起头看着他道:“凡几哥哥多日不见,有没有发现我长高了?” “嗯。”叶凡几应声道:“是长高了不少,不过比我还差的远。” 说完忍不住笑出声,向着方才进屋时已经坐在桌边的喻尝祁走去,后者一杯茶水还未在手里捂热,他却转而伸手拿过了杯子直接喝了一口。 喻尝祁怔了怔,看着叶凡几却也什么都没说,随后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哼,说的跟你有小叔叔高一样。”周宿允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眉眼微微长开了些,看着越发精致明澈了起来。 叶凡几笑的一脸不服气,伸手把他拉了过来,扯了扯周宿允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挑眉道:“那到不如让你的小叔叔跟我比比,谁高谁矮?” 周宿允有些生气的瞪着他,刚想说话来反驳他,这边喻尝祁却道:“你今日如何过来了?” 周宿煜允闻言偏过头去,清淡的眉毛微微蹙起,“父皇今日在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呢?连太子哥哥都被训了一顿,所以我还是打算出来避避风头!” 周立宵这几日因为王虏一事频发怒意,连带不少人受到牵扯,再加上前几日那些被罢免的官员,如今朝中无人不敢屏息静气、小心翼翼的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行事。 而周克殷一国储君,乃国之根本,太子为人处事谨慎有理,算是众人皆知,如今连他都能被周立宵当场公然训斥,可见后者是生气到什么程度了。 更何况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周立宵做事又向来不循常理、特立独行,谁知道这之后何人又会跟着牵连受累呢? 叶凡几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喻尝祁,后者果然皱起了眉头,神色间隐现顾虑,在大周任谁都知道跟当今陛下最为亲近的人是何人。 如今周立宵情绪大为波动,喻尝祁难免会因此受到什么牵连,只是无论他再怎么胡思乱想,人家终究是君臣一体,不可分割,更何况自己与他们本就是势不两立的敌对关系,又如何奢望能站在一起? “你年纪不大倒是知道的多?”叶凡几伸手刮了刮周宿允的鼻子。 周宿允却一脸得意道:“那倒是,大人都知晓规避风头,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 叶凡几笑了笑,“那你的太子哥哥呢,不担心么?” 周宿允再次道:“你就放心吧,父皇向来对太子哥哥严厉有加,又不会真的把他怎么。” 他这番话还未说完,这时门外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侍女,向着喻尝祁道:“王爷,方才皇后娘娘命宫里人传来消息,说是殿下惹怒了陛下,求王爷您赶紧进宫,怕陛下要……” 那侍女话还没有说完,喻尝祁已然站起身来,一向稳妥的人竟也会流露出一丝慌乱,桌子上的茶杯被溅出几点茶水,身形丝毫不带犹豫的走了出去。 剩下那侍女也急忙忙跑了出去,唯独周宿允惊诧的愣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太子哥哥这是做了什么才惹得父皇如此生气啊,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你父皇从来不是只听的进去你小叔叔的话么,他若是去了应该会好的……”叶凡几将周宿允抱在了怀里,伸出手缓缓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只是看着那慢慢消失在风雪中的一缕赭红,渐暗了眉眼。 * 待到喻尝祁赶到时,天色已经落幕降为黑夜,宫里宫外灯火阑珊,只是靠近大殿的时不时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到好似无人的夜晚显得清晰异常。 殿门禁闭,殿阶外又站了一群人,剩下门外一个披着披风雍容华贵的女人有些焦急的在殿外踱着步子,一见喻尝祁赶来,便立马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微臣参加皇后……” 话还未说完,魏琊却伸手一把抬起他的胳膊,语气焦急道:“王爷这时就不必多礼了,只是你快想想办法,陛下如今这般发怒,本宫当真是怕……” 喻尝祁道:“娘娘不妨先说是发生了何事?” “这……”魏琊却有些犹豫的住了口,“这起始本宫也不尽得知,只是吾儿一向循规守据,奉礼有加的,此次如何惹了陛下恼火,本宫也是一头雾水啊……” “娘娘且放下心来,臣自会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6 去劝阻陛下,避免他做出什么事来,娘娘莫要多虑。” “那,那就多谢了……”魏琊顾虑着出声,只是喻尝祁刚要动作时,她却蓦地伸手拉住后者的袖子,犹豫道:“太子哮症在身,身子常年羸弱,如今陛下若是失心动了真怒,但请王爷替吾儿受了吧……” “……嗯。” 喻尝祁看着她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推开了殿门,外面守着的人俱是一脸担忧惊恐,将门阖上后,殿内传出的声响便更加清晰了,只是还未掀帘入内,一阵怒喝却已然犹如天雷般炸裂在耳边。 门外的人听得是战战兢兢浑身一抖,而喻尝祁却是镇定自若,丝毫不带犹豫的走了进去。 “哼,如今朕的话也不管用了,一个个的岂不是都是要造反!” 周立宵抬眼看见那一抹赭红后,像是意料之中的勾了勾唇角,言语之中尽是讥诮。 喻尝祁老老实实的走了进去,便见着一身浅色青衣的太子跪在地上,身旁有不少散乱的书籍和一些瓷器碎片。 跟着跪在一侧,轻忽的瞥见周克殷一张清白俊秀的容貌木然无神,侧脸上似乎还有一道伤口,不算深刻,流出来的血液大致已经凝固。 一时半会儿寂静无声,周立宵看着喻尝祁笑道:“怎么,若是跟着来求情好歹说几句话让朕听听,如今跟着跪在这殿中,是存心跟这混账一起让朕不快不成!” “陛下息怒,臣并无此意。”喻尝祁缓缓道:“太子年轻不懂事……” “他不懂事?”周立宵突然指着周克殷道:“他若是不懂事,这太子之位便轮不到他坐了吧?” “……” 似乎是没预料到周立宵竟会说出这等话,喻尝祁也是在心里狠狠吃了一惊,只是身侧的周克殷却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丝毫不为周立宵这一番话而为自己的未来有所担心。 “陛下慎言,太子国本所在,此言……” “如今竟连你也开始那群老臣的一套了?” “你可知这混账做了何事?朕如今似乎还未到该颐养天年的地步吧,怎么这一个个的就打算让朕提早做太上皇了?”周立宵不禁冷笑出声。 一旁沉默寡言已久的周克殷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父皇,儿臣并无他意,只是意见所在……” “你给朕住嘴!”周立宵道:“区区意见用得着你私下动用那些老东西上书驳悖,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堂堂一国太子竟作出如此无稽之谈,你是存心败朕的颜面不成!你读的那些圣贤之书都教你给吃了?” “……” 周克殷不再说话,依旧跪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神情却是不卑不亢,透着一股子少年的倔强。 喻尝祁有些无奈,今日的太子不同于往日,与平日里那个谦恭有礼谨言慎行的太子确实判若两人。 “哼,你若是执意若此,朕便也不欲与你多言,与其说些无稽之谈不如你去吃三十顿鞭子来得记性……” 话毕,周立宵直接道:“来人,给朕把这孽子拖下去领三十顿鞭罚,禁思过堂一月!” “陛下,万万不可啊!” 话音未落,一直守着门外的魏琊却抢先来到了殿内,一把跪了下来,“太子他身子弱,吃不起这顿鞭子,如今天寒地冻的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周立宵却皱起了眉,看着她道:“你怎么进来了?” 魏琊却答非所问,“臣妾求陛下饶过太子吧,罚他思过也好让他抄书也好,这鞭子交由臣妾替代也可……” “母后……”一旁的周克殷禁不住出声,神情动容了起来。 眼看着这局面越来越乱无法控制时,想起方才魏琊所言言犹在耳,沉寂已久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陛下,太子体弱多病,皇后娘娘身体金贵,断然受不住,如今这一顿鞭子且请让臣来代劳。”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倒是应了叶凡几所想,喻尝祁果真是受了牵连。 这人一向冷暖自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不肯主动说出口。 不过在他进门那一刻他便已经察觉出不对劲,虽然人倒是还好好的行动自如,只是那脸色在灯火映灼下却分明苍白的透明。 如今夜已深沉,周宿允自然早早被下人带去休息,唯独叶凡几坐在大堂内独赏一席,风雪之声也在夜色中渐渐止息。 喻尝祁进来看见那抹身形时,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只不过神色很快平静了下来,原本想故作无事的样子却瞬间被叶凡几看穿。 放下手中已经冷水冰壁的茶杯,叶凡几起身朝喻尝祁走去,伸手一把捞住了喻尝祁的手臂,不以为意的笑道:“王爷尽管松了力道便是,这里没人。” 被他牵扯着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一路下来的疲惫很快便显现在脸上,俊美的容貌析出了些汗水,这风雪来去,倒是不怪他身体如今这般孱弱不禁折腾,约莫是安身静养几年,少经磨练才致如此。 “你为何还没睡?”喻尝祁伸手接过了叶凡几递来的热茶。 叶凡几却挑眉,“王爷既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明知故问于我?” “……”喝茶的动作一顿,喻尝祁却没出声,只是杯壁还未挨着唇齿,叶凡几却再次道:“这杯子我可是用过的啊?” “……” 喻尝祁抬眼看着他,凤眸幽然,细鼻梁唇清秀的恍若女相,只是这神色断然让人易生错乱,不发一言,杯倾一仰,茶水尽湿唇舌。 叶凡几却无声的勾了勾唇,明动的眸子倒映着喻尝祁的一举一动,“王爷不妨告诉我伤在何处,我好替你看看?” “不必了。”喻尝祁一口回绝。 叶凡几却是意料之中的笑笑,“王爷有什么不情愿的,该看过的不该看的,我可是都看过了……” 他微微倾下身子,呵气成白雾,只是话语却隐隐约约的意有所指,喻尝祁蹙眉看着他,只觉得这人反常的厉害……不,应该是本性如此了罢。 似是无奈的敛下眉睫,喻尝祁刚要出声,叶凡几却一把上前握住他的肩膀,突然其来的牵扯让他眉头皱的渐深,叶凡几却道:“看来是伤着背了……” 松开了手,叶凡几直起了腰,“说吧,王爷是打算让我背着你还是抱着你?” 喻尝祁看着他没说话。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没你高吧?”叶凡几突然像是想起今日周宿允的话一般,有些不服气了起来,此时这般样子,倒真的有几分少年该有的模样。 “不是。”喻尝祁平静道:“是事实。” “……” 空气静了一瞬,叶凡几竟忍不住笑出声来,“王爷这话不好笑,我还是扶着你吧?” * 待回到室内,叶凡几掌灯关好了门,才打来一盆热水,解了喻尝祁的衣服让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7 他趴在床上。 “啧啧啧,这伤打的倒是真漂亮……” 待到外袍脱下后,那层浸染了鲜血的雪白中衣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被叶凡几直接徒手撕开了,待看到那一道道鞭伤后不由得一阵啧啧称赞。 其实叶凡几这种反应也没什么,若是换了年少的他一样会如此,三十道鞭伤,吃重一样,一道又一道持加重叠在每道伤口上,这种力道非是常年如此得心应手的人绝对使不出来。 这样打下去不至于伤口溃烂流胧,但是被打的人不疼上几天那是绝对不划算的,更何况周立宵常年身在军营练兵,对待军法赏罚绝对是了如指掌严谨无误,只要被他带过的人无一例外不是吃过苦头的。 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不论做的再好再认真也总能让他挑出错误来,只是如今这三十鞭落在他身上倒是正好,若是真让太子受了去,恐怕是真的会出人命。 周立宵总归还是知道轻重缓急,这次给周克殷一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太子自幼早熟聪慧,基本上没犯过什么错,即使有过,也大多是让身旁人受了去。 只不过最后受得住还是受不住,那便是纯看运气了。 “还疼么?”来来回回上了几道药,叶凡几看着那光滑白皙的脊背上几道异常显眼的鞭伤不禁暗了暗目光,喻尝祁能不能受得住他倒是不担心,只是这人已经受了太多伤了,再怎么能撑,总归是人,还是会出差错的。 “不了。”喻尝祁缓缓开口道,看样子也倒还好,待到药粉完全消融进伤口里后,叶凡几拿过一旁的被子轻手轻脚的盖在了喻尝祁的背上。 “伤口还没痊愈,王爷就先辛苦的趴着睡吧!”说完,他走向一旁直接吹灭了蜡烛,整个室内顷刻间被拢入黑暗之中。 眼前的环境还没来得及适应,身边已然躺下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喻尝祁不由得身子一僵,叶凡几却趴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莫要介怀,我这是方便晚上起来照顾你,天寒地冻的走来走去不方便,索性我就睡下了。” 这个理由真是百般绝佳无可辩驳,喻尝祁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就有些疲累的样子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身边睡个人他终究是不习惯,只是又不能忍着把他踢下床去,毕竟自己睡在外侧。 而反观叶凡几倒是倒头就睡,一脸安然毫无防备,不知道是不是夜间太冷了的缘故,竟十分不知好歹的向他这边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好不容易睡下的人阖上了眸眼,已经睡着的人却慢悠悠的掀开了眼帘,一双眸子在夜间如水色般清幽,伸手撩开喻尝祁额前散乱的发丝,指尖停留在眉睫之间。 他倒是有些明白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缘由何起了,或许是真的基于喻尝祁对他的好,他不想欠人情便想反过来尽其所能的对他好,抑或是他不想还,只想让这种好顺其自然下去,待到时机成熟再选择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还…… 无声的叹了口气,可他从来就不是那种知懂得恩图报的人,只是如今他在这人离开后,那种隐忧又是从何而来?一直以来强自镇定的人其实是他吧。 其实自己合该是个明白人,心思敏感无外乎其他,只是却没料到到头来竟然是这种结果。 不过如今不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就像他上次所说的,除了这条不值钱的烂命,他至少还有一颗心吧。 眼睫轻颤,叶凡几试着挺身靠近喻尝祁,只是犹犹豫豫良久,却还是停了下来,留住了那近在咫尺间的距离。 * “这样反常下去,怕是也坐不了多久了……” “父亲也相信那些人的说辞?” 庭院栽的红梅含苞待放,半点嫩芽在冰雪的衬托下粉嫩的耀眼,林将酌一身宽大的白色长袍,袖摆饰绣着清淡的曲水纹,扬手顿足间好似水浪绵连翻涌。 “不是我信,这几日周立宵太过反复无常罢了。”林凫坐在檐下长叹一息,鬓角雪缕。 自昨夜一事传出后,这几日本就惶惶不安的朝臣更是人心动荡,接连几日担惊受怕却是没想到连一国储君也能受累牵连,不过心怀不轨的人看着这样倒是一番巴不得,如此话里话外的便多了几分添油加醋的意味,如今听来又怎知是否真假呢? 信手折下一只还未开放的花苞,林将酌转过身来,“父亲可清楚周克殷做了什么事才惹得周立宵发怒至此?” 林凫抬头看了他的一眼,有些犹豫,“没什么,只是太子言语行事有些过于逾矩了。” “哦?”林将酌不禁疑惑出声,“我倒是听闻他私下撺掇几位老臣上书周立宵,倒是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林凫沉下脸色,神情隐隐透着些阴郁,“不过君臣意见相佐,各执己见罢了。” “周立宵这人一向疑心重,权势在心中大过天,如今太子就这么私下接触朝臣,未经允许可是朝中大忌,历代储君向来严禁私相授受,更何况过往那一个个生的叛变之事又何其之多?” “倒也是。”林将酌走向一旁坐下,“只是周克殷少说并非如此糊涂之人,明知故犯可不是他能做的出来的?” 林凫略一沉思道:“这件事你既能如此想,想必周立宵心里也定是清如明镜。” “那这次是……”眼波一转,将信将疑道:“这次难不成只是试探?” “说不定呢,太子虽则聪敏过人,可毕竟年少,人情练达知之甚少,正是少不更事的年纪难免听信身边人的胡言乱语,惑了心智也未尝不可。” “哼?那周立宵此举明面上是惩戒太子,实则其实是在警告周克殷身边的人少生事端?” 林凫颔首,“定是如此没错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他们这般猜测也并无不妥,当年周立宵对此事可是深有体会,既然是过来人那疑心和防范就更加不会有所懈怠,当年太子之位授得周怀绮不久,先帝便患病在身卧床不起,此后这内外勾结,上下异心,可谓是百态皆出。 理论上太子便是不可与朝官有所接触,尤其是朝廷重臣,那可是位于权利中心的漩涡,毕竟太子自有东宫体系自成一体,又兼左右属官辅佐,若是就此与外臣牵连,对皇帝的权利却是极大的威胁。 历朝历代俱是如此,尤其是居高位者,若是犯了个疑心病重的,便是逃也逃不过。 只是周克殷如今犯了这般糊涂,周立宵没忍着废了他反而事先一番训斥,就已经表明了周克殷在皇帝眼里的地位。 再加上如今事态不明,太子这般执拗,周立宵又不可能断然出手打草惊蛇,就只能出此下策了罢。 “看来还真是麻烦了……”林凫眯起了眼,神色有些深沉。 林将酌却是一笑,“父亲担心这做甚么,再怎么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8 作也是他们周家人自己倒霉罢了。” “我倒是不担心什么。”林凫道:“只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还是尽早准备的好。” 搁在果盘上的手指一顿,林将酌抬眼看他,“父亲这是打算做什么?” 林凫道:“照如今形式看来,周克殷难成大才之气。” “是么?”拿起一颗梅干丢进嘴里,不以为意道:“他本就不适合帝王业罢了,书生之气颇浓,再加上一副病累的身子,若是要扛起这万里江山,怕是难。” 林凫却有些意味深长的对着他笑道:“倒是我儿颇有远见,这般见识卓越当得抱玉握珠四字。” 林将酌懒懒一笑道:“父亲谬赞了,儿子平日以父亲之言行奉为圭臬,若还是毫无长进,怕是要让父亲失望了。” “哈哈。”林凫谈的兴起,不知不觉间对自己这个长子更加的刮目相看了,只是心中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由道:“倒是多日未见辞镜了,不知还好,不如让她这几日回来,你母亲整日与我念叨想她了。” 嘴角的笑意蓦地一僵,连带眼中的神情也变得黝深,他怎么差点儿给忘了,他这个蠢货妹妹自从和左仪那个混账的事情暴露后,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 自那日朝堂对证完后,王虏一死多少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毕竟王虏威仪侯的身份不容忽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难免会引起部分老臣不满,只是周立宵下错一棋,满盘皆输,他们既已假托证词洗脱罪名,这时若是再强行指认,难免会留下不好的影响。 虽然他们就此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元气大伤,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只是左仪有了王虏义子身份就难逃一劫了,虽则此罪足以致死,但念在那帮老臣的脸面上,周立宵只好流放左仪到偏远的地区充军。 而至于其他相关人等皆无一例外处以死罪。 只是林辞镜如何安好,他不算清楚,毕竟事情闹的那么大,喻尝祁必定早就做了处理,只是这人平日与周立宵最为亲近,再加上对辞镜又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应当早就与周立宵坦言了。 而按照周立宵杀一儆百的性子,这种事情必然无法忍耐,只是如今风波过去那么久,却还是毫无动静,难不成是喻尝祁留着私下处理了? 心中反复思念几番,终究没能想出个结果来,林辞镜与左仪之事他之前没打算与林凫坦言,现在再说明也来不及了,近日左仪便要动身被押往边地了,他那个傻妹妹这辈子就没讨过什么好处,如今被孤身丢在王府想必也是不好过。 不论如何,他这个做哥哥的总归是要负责,看来是得挑个时候说明一下了。 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林将酌道:“父亲放心便是,儿子到时自会挑个时间去王府说一声的。” “嗯。”林凫点了点头,只是没过一会儿,外院的侍女却突然走了过来,向着两人行了一礼道:“少爷,门外有人来见?” 心上一阵不妙,林将酌皱眉,“谁?” “季风竹。” “……”手中的花苞突然化成齑粉从指间簌簌落下。 见得林将酌没说话,林凫不由得道:“季风竹?那不是季郃的儿子么,你上次的事情既已与他谈妥,怎么这次又来了?” 林将酌忍着怒意勉强笑道:“谈妥了便是谈妥了,只是季风竹约莫是记着上次儿子说是要请他吃酒一言,这才来的。” 林凫却有些严肃地道:“季风竹风流成性,不学好的东西,你日后少与他接触。” “是。”林将酌站起身,“那儿子就先去与他打发了?” * “你来做什么?” 出了门外,只见季大公子一身金丝软袍,翠蝶绣锦,摇着把月见山下的摺叠扇,用时须撒,聚头散尾的样子好不招摇。 林将酌憋了一路的怒火终究还是忍不住流泻了出来,一把扯着季风竹的袖子将他拉向府门外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 季风竹却笑的有些无耻,“当然是来寻郎君你的啊,这不,我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带呢?” 林将酌看着他只觉的胃里一阵翻腾,“现在你可以滚了,我不需要你找!” 说完准备转身就走,季风竹却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也不拦他,“郎君就不怕我将我们俩的事告诉给你爹?” 身形顿了顿,隐在袖中的拳头忍着没一拳挥打在季风竹的脸上,林将酌转身挑眉看着他道:“你觉得你的胡言乱语会有人信?” “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啊,事实尚在眼前,郎君你敢不信么?”季风竹依旧一脸无耻,“更何况国相大人信不信他自有判断,就不劳郎君费心一口回绝我了。” 眼中的杀意毫无遮掩的释放了出来,连带说出的话都好似带着冰渣,“季公子倒是坦荡,你就不怕你这么一说,你爹……” “不不不。”季风竹突然截断了话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京城里的人举目皆知,我爹就算知道,最多打我一顿,可郎君你就不一样了啊,你可是国相府的大公子,若是此事公然闹出,你爹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算是摊上了事儿么,他是太过大意了,这季风竹如今能说出这番话来,眼见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这种无耻之徒摊上倒是没什么,怕就怕在他太过无耻不好对付,毕竟如此不要脸的程度真是比那些江湖神棍卖的狗皮膏药还要灵验。 良久,袖中的拳头松开来,想着这人倒还有些用处,林将酌松了口,“你想怎么样?” 看着眼前人终于松懈下来的样子,季风竹忍不住笑眯眯的靠上前来,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合,单手抬起林将酌的下颌,“不知郎君可否新乐坊一叙?” “好啊。”林将酌看着他眯起眼睛,仿佛桃色满园,逶迤出一片绯红,看着邪气无比。 * 隐在雪色下的宫苑仿佛消弥世间,寂静无声。 滴漏青檐下,宫灯显昏黄,藏书阁的门窗被悄然推开一道缝隙。 立在案台前的人正专注的翻阅着书页,手中执笔重墨淡写,眉眼清静的样子平和温隽,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渐渐靠近的人影。 “唔……” 嘴巴突然被捂住,连带身子也被人无所顾忌的拖向怀里,指间的狼毫顿时掉落在侧,溅了一书页的深迹。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周克殷静下心来,不再作出挣扎。 身后的人见他没了防备便收回了手,搭在肩上的手拉过来了背对着自己的人,让周克殷和自己面对面了过来。 看清眼前的人后,周克殷有些惊诧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藏书阁……” “有什么难的,连这世上最为严备的山庄我都能随意进出,这还有什么?” 周克殷闻言只当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69 他在说笑,却并未放在心上,和这人相处这么久以来,大致心性也算摸透,彼此间好似知己,心意相通可言可语,倒是难得遇见这么一个知己知彼的人了,所以两人的相处模式比之先前也大方了不少。 见他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卧玄也不甚在意,偏头松开了手,靠在案台上四处张望了片刻,看着周克殷道:“你这儿就没吃的么,我饿了。” 周克殷有些无奈的笑笑,“你放才也说了,这里是藏书阁,何来饮食一说?” 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没吃的,连水也没有,周立宵对你可真好!” “……” 他说这话时,周克殷不禁垂下头来,眼见得眼前人神色有些恍然,卧玄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话过头了,急着过来解释道:“我说错了,你别在意……” “不。”周克殷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是我让父皇失望了。” “你别多想,是我操之过急了?”卧玄握着他的肩膀,语气透着些温柔。 周克殷却认真道:“其实你说的是对的,渠田此番水患不该轻而易举的派人去应援,当年南岭之事历历在目,若是如今父皇就此犯了糊涂,这罪名不是我等担当的起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继续上奏父皇,让他收回成命。” 卧玄道:“你就不怕就此在你父皇心里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周克殷却是无所顾忌,“父皇若是因此对我心存芥蒂,那我这太子之位早就做不得罢!” 神色恬淡,眉眼却透着一股坚定,周克殷继续道:“你且放心,我舅父章林把守渠田已久,有他在断然不会出错。” “那便好。”卧玄闻言放下心来,“我倒是担心你出言无状惹得你父皇不高兴。” 周克殷笑道:“如何应对我自己心里应当有数,倒是让你过于担忧了?” 说着,他眼里隐隐流露出歉疚,卧玄心知周克殷耳根子软,心性也是柔软的无比,几句话便能哄的歉疚的人未免太好糊弄了。 心中却好似猫爪一般越发期待这人被自己伤害的样子,不由得笑的更加温良无害,“你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又何必与我这般见外?” 周克殷心里有些感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转眼想起了一件事道:“莲娣也不小了,你们的亲事看父皇的样子已经定下了,她性子着急,若是有什么不对的,你多……” “太子殿下!”卧玄却一把扳住他的下巴,笑的有些无辜,“你知道她不喜欢我!” “……” “你也宁愿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么,你觉得她会幸福么?” 周克殷有些惊诧,“可你不是喜欢她么?” 卧玄突然有些无奈,看着周克殷这般无辜的样子有些心痒难耐了起来,想着让周克殷趁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好一击得手,有些忍不住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她了?” “这……”周克殷却垂下眉眼,纤长的羽睫在瓷白的肌肤上留下一小片阴影,“你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向父皇提亲呢?” “你当真是傻的天真!”卧玄简直要被气笑了,“自古以来,两国联姻,有多少是心甘情愿的?不过是为了利益相关罢了。” “……” 他心里不是不清楚,只是国家大事岂是容得了他来做主的,更何况这人心甘情愿,即使是娶一个对别人对自己没有半点感情可言的人他也做了,对于男人来说无非就是多少的问题。 可莲娣不一样,她自幼被父皇母后宠着长大,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就这样被贡献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又是何其无辜? 当初但愿的自由只求能带给她快乐,即使舍弃掉一切,可简单的誓言如今能轻易地说出口,又是否能保证轻易地做得到呢? 良久,周克殷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道:“若是你真娶了莲娣,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卧玄的笑容渐渐消失,“什么?” “给她自由。”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若是还未痊愈今日别去了便是。” 叶凡几靠在暖炉旁,手里抱着暖手的物什靠在一旁懒洋洋的,这几日在王府里白白享着清闲,人倒是跟着日子一般养的越发滋润了。 喻尝祁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袍,白色的狐裘衬得整个人越发的俊美清华,比起耀眼的赭红色,也许白色才是最适合衬托他的颜色,只不过在叶凡几眼里,这人却是穿什么都一样,反正就是两个字,好看! 低下头整理了下袖端,语气平淡,“不了,总归是要去的。” “留的一日是一日也不可行么?” 喻尝祁低头系好腰间的垂带,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朝政之事非是儿戏,况且我本就没有……” 腰间突然缠上一双手臂,带着体温的身子轻轻地靠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喻尝祁动作一僵,原本要说下去的话却蓦地戛然而止。 “你……” “别动!”叶凡几将额头抵在他肩后,闭上的眼睫轻颤,像是细嗅着那鼻尖萦绕不去让人留念的味道,丝毫也没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叶凡几才慢慢回过神来,环绕在喻尝祁腰间的手却突然松开。 感受到后背的压力离开,不知何时一直悬在高处的心却放松了下来,下意识的叹了口气,喻尝祁转过身看向叶凡几,眉目间俱是疑惑,“你今日……怎生如此反常?” 叶凡几看着他一笑,“王爷才是,这有什么反常的,况且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还不了解我的本性么?” 掩去原本要表达出的意思,叶凡几突然笑的有些无辜。 “……” 半晌,喻尝祁淡淡道:“是我少见多怪了。” 话毕,刚要转身出门时,一直嬉皮笑脸的人却突然不镇定了起来,一句话惶惶然出口,“我说我喜欢王爷你。” 脚步蓦地顿住。 眸子似是映着门外边地银装素裹的雪景,变得有些空透了起来,下意识蜷紧了手指,叶凡几扯着嘴角道,“你,信么……” “……” 大雪纷涌而至,一阵冷风吹的屋外树枝簌簌作响,连带上面被厚雪积压已久的枝桠,也终究不堪负重的整个断掉砸进了院落里的积雪中,发出一连串闷响。 他倒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为何,为何这般冲动,只是心中隐约燃起不好的念头,总觉得压在心里的东西太多,如果不选择倾述出来,大概以后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就当自己想要一个答案,得到了的话,总归就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像是应验他的想法般,那句话就像是投入镜湖的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0 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惊起,喻尝祁只是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眉眼平和淡然,“你这句话我不会当真,玩笑开多了总归不好。” “……” “喜欢二字说来简单,可对于真正懂它的人却是复杂难言,日后莫要再随意出口了……” 如同长辈们苦心孤诣的劝止,叶凡几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起来,看着喻尝祁始终如一没有太大波动的神情默默然点了点头,僵硬的嘴角微微勾起,“嗯,我知道了。” 不知那人离开了多久,风雪交加席卷进室内,叶凡几回过神来,有些恍惚的捏紧了冰冷的手指,毫无温度的眼眸垂下看着缓缓摊开在手中的事物。 一条墨绿色的结绳穗子。 这是喻尝祁的贴身之物,从见到那人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当时一心想着如何置这人于死地,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而如今细想起那日问过的话,想起这人毫不掩饰的模样,想起那人一口一句是,他所有的痴心妄想都是那么的好笑。 还有有什么好掩饰的呢,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偏偏就他一人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他知道后,还要一意孤行的去想。 到底是他多想了,自作多情的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只是他却什么都还没有得到。 “哼。” 走出门外,有些不屑的将手中的结绳穗子一把扔在了雪地里,满庭落雪寒风飘扬,吹的人心神动荡不安。 不想了,什么都不用想了,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那就死心吧,再这么想下去岂不是厚颜无耻? 就扔在这里吧,反正等着喻尝祁回来这风雪也早就把它掩埋了,要是能发现算那人好运,要是不能发现……那就算那人倒霉! 心中这么自私自利的想着,叶凡几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一眼,老老实实的窝回了软榻上,偎着炉火暖意融融,屋外风雪声渐大,仿佛呜咽之声不停的回荡在耳边。 只是闭上眼睛没多久,却突然睁开来,方才小侍女送来的茶水已经凉透,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地纷纷落雪,隽秀的眉毛难看的蹙成一团。 “……” 仿佛脑子抽了一般,一把掀开身上的毯子,走到了门外,屋外风雪堆积,方才扔掉穗子的地方已经没了半点痕迹。 “让你作啊……” 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叶凡几蹲下身子,赤手在方才扔下的地方刨了起来,冰雪入手,沁凉入骨,冻的手指麻木作疼,不过好在埋得不够深,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条有些破旧的穗子。 叶凡几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起来,通红的指间一点点拂去流苏间残留的冰晶,手指摸上去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过这穗子的编织手工倒是真好,看着也算有些年月了,却依旧坚韧不褪色。 应该是有人保护的很好吧…… 飞雪飘扬,夹杂着刻骨的寒冷,吹的人一头一脸,脸颊冻的发白,鼻尖却酸的通红。 * “郎君……”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青涩柔和的声音,叶凡几一惊,蓦地站起身来,有些慌乱的将手中的穗子塞进了袖子里,抬头却看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手中端着的漆盘上放着一只陶壶,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叶凡几透着些惊诧。 “这天这么冷,你在外面做什么……” 这是王府膳堂新来的丫头,名字叫彩纪,人长的水灵,说话也机灵,所以就被派到书房这里来当值,才来王府不到一个月时间,叶凡几因为待在府中无聊就和这小丫头说过几句话,两人谈的来倒也算是投缘,此时一见是她,原本惊跳如鼓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叶凡几有些缩手缩脚的伸手指了指头顶,强笑道:“我看今天雪不错,所以打算出来堆个雪人玩玩……” “……” 待看到叶凡几脚边,大概是徒手刨出来的雪坑后,彩纪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 约莫只是过了几月的时间,这里却好似被剥离了光阴,处处透着凋零凄冷,仿佛落叶之秋。 今年天寒地冻的异常,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早就没了人影,任谁愿受这平白无故的风雪交加之苦,只是见着这几日少有人来问候,便早早卸下一身负担一走了之。 院落里枯枝败落,原本精心栽养的花束早就被霜冻打的凋零,门庭冷落,昔日的荣华富贵仿佛早就随着主人的心灰意冷一去不复返。 宝笙端着一盆刚洗用完的温水走出了门外,林辞镜这么多日过去还是老样子,约莫是上次劝过一回不管用,她便也放弃不再多问。 就连每日的饭菜也是照旧快要凉下去时才勉勉强强吃下去几口吊着半条命,虽然喻尝祁不曾苛待过她们办半分,可这样下去和拿着刀子一刀刀的凌迟她们有什么区别? 心中虽然怨恨无比,却终究被寒冷侵袭的半点儿不剩,打算倒完水早早回屋时,院落被雪厚厚覆盖的枯树旁却突然闪现出一条人影。 宝笙不由得错愣的揉了揉眼睛,心中却一阵阵发麻,早在府中多年自然听过无数传闻的她纵使再冷静自持,在自己面对时却也终究会害怕。 只是还没待她作出反应时,那条隐在枯树旁的人影却突然走了出来,一身雪白的披风遮的严严实实,只是那人却毫无掩饰的准备,径自伸手一掀,原本遮住大半面貌的兜帽径自掉落了下来。 “……” * “夫人夫人……”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刚刚阖上没多久的眼眸不适的掀开来,看了一眼慌慌忙忙跑进来的宝笙,林辞镜皱着眉头道。 连日来的折磨,整个人早就如同枯枝败叶般精神委顿,神貌俱是一片萎靡。 “女人就是朵经不起摧折的花儿,夫人整日这样自我折磨,不怕自己凋零的更快?” 熟悉的声音传来,一身落白的人走了进来,精致的容颜细腻动人,闲闲散散一片眉目坦然。 林辞镜看着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连日来未曾梳妆打扮,原本秀美的容颜也青白枯落,好似妇人垂老。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阿,阿颜?” 林辞镜惊疑不定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心中纵使如何难言惊诧,却也免不了几分胡思乱想,那人把她关在这里多日不见,不曾放她出去也不曾让外人进来过,纵使是每日送些吃穿用度,也仅仅是让人拿了放在院门口,连半步都不曾踏入过。 而阿颜原本就是那人的贴身侍女,如今就这么坦然进来了,莫不是终于想通了要放她出去了? 像是看出了林辞镜的想法,阿颜微微一笑,清灵的眸子如同一泓湖水,神态悠然,眉眼含笑,与往日的作态分明透着几分不同。 “是我没错,不过夫人……” 眉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1 眼微微一转,透着几分诡秘,“王爷可没有意思要放你出去。” “……”她话音未落,林辞镜原本隐隐含着期待的眼眸顿时暗淡了下来,掩去眼中的失望,林辞镜收回了目光,“那你来做什么?” “失望了么?”阿颜看着她,“虽然王爷没有意思放你出去,但我却是来带你出去的。” “……你什么意思?” “夫人想必还记得左仪吧?” 搭在被衾上的手指突然捏紧,纤细的骨节根根分明,眼中落了些怀疑,“你想说什么?” 阿颜却自顾自地道:“左仪今日就要被流放到边地了,上次的事情一闹,威仪侯王虏无故暴毙身亡,陛下大怒,朝中人心惶惶,甚至连王爷都受了牵连……” “王爷他怎么了?” 话语突然被截断,阿颜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林辞镜,“你不担心你的左仪么?” “我……” 心中一片麻木混乱,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她和左仪自小一起长大,好比青梅竹马,若不是当初这人为了追随林将酌,也许自己现在应该早就和他在一起了,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凄惨。 只是她跟那人也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心甘情愿嫁到王府来的心愿至今未忘,不该放下的放不下,该放下却也始终不曾放下,终究是怪她太贪心,不知道满足么? “罢了……”阿颜叹了口气,“我也不欲与你多说,如今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的,看来你不关心,我也没必要多说了……” “等等!”就在阿颜准备起身走出时,犹豫再三,林辞镜还是忍不住出口喊住了她。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阿颜转过来轻蹙眉头,“怎么了?” 林辞镜禁不住垂下眼眸道:“你能想办法带我出去么……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夫人?”,阿颜走近她道:“你难道忘了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 “我就是来带你出去的。今日左仪被你哥哥托人带了出来,说想见你一面,我知道后才特意来找你的!” 话到这里,林辞镜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更何况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骗我?” “你现在已经够惨了,我要是骗你害你对我有什么益处?”阿颜双手抱胸,“至于为什么帮你,那只是因为我可怜你……” “……” 见得林辞镜神色暗淡下来,一旁默然不语的宝笙终于忍不住指着阿颜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我们夫人这般不敬!” 阿颜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这是左仪等你的地方,就在今天,今天一过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过信不信由你,王爷今日不在府中,趁着他回来时你好歹还能出去……” 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剩下林辞镜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几上的字条。 自古被流放到边地的人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病死在半路就是这辈子劳累无望而死,更何况边地环境艰苦,被流放到那儿的人,说的好听点叫充军劳役,说的难听点就是做牛做马,不当人对待,左仪为人清高自傲,自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地位,如今叫他落得这般下场定然会叫他生不如死,可她若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能给个机会…… “我去!” * 一脚还未踏出门槛,身后的人已经将字条牢牢的抓在了手中,说出的语气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好自为之。” 寒风凌冽,林辞镜一身素衣站在墙角边,素面朝天,委貌玉面,抬头仰望着眼前的一家酒楼。 醉落轩,这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平日里招待着五湖四海的来客,生意鼎盛整日整夜灯火通明,人满为患。 只是近日约莫是受天气影响的缘故,不光街道上人影稀落,连这家最为盛名的酒楼也是门庭冷落,人影稀疏,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进出,连往日热情好客的小二都趴在柜台上呼呼打起了盹儿。 不过这家酒楼却是左仪平日最常来的一家,她当年未嫁人时,曾随着林将酌来此陪人敬酒,当日左仪也在场,所以也算有所印象。 “那我要怎么回去?”林辞镜有些犹豫的看向身旁的人。 阿颜隐在兜帽下的脸看不清神情,身旁的气息却莫名让人感到冷意森然,轻轻一笑道:“你且放心,我会来接你的。” 待进了酒楼里,才亲身感受到这里是有多冷清,楼里的大堂几乎没有人影停留,仅仅来往的也只有居住在楼上厢房的留客。 店里原本打盹儿的小二耳朵倒是灵敏,一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立马睁开了睡意惺忪的眼睛,虚着眼儿走了过来,“呦,夫人您来了啊?” 林辞镜看向他,一张脸虽然苍白委顿,但是好在底子不错,五官规整,本身就是难得的美人胚子,纵使未施粉黛素面朝天,也是一个病落落的美人我见犹怜。 更何况她的身份在京城里谁人不知,国相府的二小姐名震京城,当年玉树芝兰一样的美人被京城里的纨绔子弟竟相追逐,而这小二也多少被人交代过,所以自然不敢怠慢。 “你知道……” 她话未说完,那小二立马殷切道:“夫人不必多说,那位郎君交代过小的,他人就在二楼等着,您直接上去便是。” * “郎君你不必等了,我们王爷不在府中……” 王府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一辆马车,远远就望见一身袍服整整齐齐,珠玉绣饰清贵秀雅的林将酌,比起季风竹那样的纨绔子弟,总有一种人像是任何庸俗的装饰堆彻起来都不会显落得半分俗气。 林将酌眯起眼睛看着府门外的侍卫,笑道:“我又不是来看你们王爷的,我这个内兄来看看自己的妹妹难不成都不准么?” “这……”那侍卫犹犹豫豫,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更加不可能赶人,毕竟这位可是国相府的公子,可是王爷没回来,又如何轮得到他来做主呢? 眼看着眼前这位俊公子一脸不耐烦,像是立马要杀人的样子,那侍卫一抬头却如同看见了救星般急切地大喊道:“属下拜见王爷!” 嗓门大的仿佛能惊吓走方圆十里的飞鸟,林将酌措不及防的被他的吼声震了一耳朵,半天未曾反应过来,这边喻尝祁却走了过来,看着林将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知道喻尝祁讨厌自己,但是看到这人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林将酌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一脸假惺惺的笑意朝着喻尝祁讥诮道:“王爷这府里的下人好生没教养,今日着实让我大开了眼界。” 喻尝祁却道:“他们一介粗人莽夫,看不惯人也不懂稍作掩饰,林公子谦谦君子,你莫要见怪便是。”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2 “……” 心中一阵窝火,林将酌不禁道:“喻尝祁,我今日可不是来与你斗嘴的!” “我也无意冒犯于你。” “……” “罢了。”林将酌道:“你将辞镜叫出来,我今日带她……” “她不见人。”话未说完,喻尝祁却直接一口回绝。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连自己的妹妹都见不了了么?” 喻尝祁却看向他,目光若冷,“你不是见不了她,是她见不了人。” “……” 他说这话时,眸中仅有的一点情绪也悉数结为冰凌,而林将酌也并不愚笨,自然知道喻尝祁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中一番猜测,想必也早已猜到林辞镜现如今是怎样的处境。 只是还未待他出声,王府内却突然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人影,喻尝祁闻声一回头,就见阿颜一脸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王,王爷,不好了,方才有下人禀报说是夫人跑了出去……” “你说什么?” 阿颜道:“听宝笙说,有人私自递给夫人消息,说是,说是那人出来了,正在……正在醉落轩等着她……” 神情骤然一变,甚至连阿颜的话都还没来得及听完,连往日的礼教端容都顾不得上,径自踏上了阶梯,一路冲进了王府的北苑。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旁的林将酌闻言看向阿颜,神情略有深思。 阿颜却看着他道:“当然是真的!” “……” 怎么会?左仪被放出来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 “倒是多谢郎君上次帮忙,不然还真的叫人欺负去了……” 彩纪坐在椅子上看着叶凡几一阵笑意,眉眼弯弯,透着几分娇憨,小女儿的神态倒是动人十分。 叶凡几看着她道:“这倒没什么?那胖厨子起先我也教训过他一回,恃强凌弱之人罢了。” 彩纪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们俩年纪相近,说话自然十分投的来,更何况她明显看得出这人今日心情不算好,说起话来完全没有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连带神色也有几分心不在焉的。 虽然心中有所担忧,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原本想试着套出他的话,替他分担些顾虑,只是说了半天,叶凡几却愣是一句话都不曾流露。 心中有些无奈的直道也罢,原本想着再说些好听的话来调节气氛,院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 叶凡几有些魂不守舍的看向外面道:“外面怎么了?” 彩纪径自起身道:“我去看看!” 待到她返身回来之后,脸色却有些不好看,“是王爷回来了,听他们吵吵闹闹的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 * 北苑的门户大敞,里里外外站满了侍卫和婢仆,叶凡几和彩纪走过去的时候,原本冷清的庭院倒是出奇的热闹非凡。 找人问了几句话后,原本还不明所以的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拨开人群径自冲了进去,远远只见一个修长挺直的身影立在门内,身前跪着的宝笙一脸惊慌失措,不停的流泪,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约莫过了数息,叶凡几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诡异的冷凝了起来,喻尝祁虽然整个人还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可他明显感觉的到这人的整个身子都是僵直着的。 “砰”的一声巨响,在场的不少人都跟着吓了一跳,喻尝祁径直一拳砸在了门框上,整个木板顿时出现一条裂缝。 跪在原地的宝笙全身一颤,几乎差点儿晕死过去。 喻尝祁却什么话也没说,昔日温和的容颜如今面目铁青,整个人直接走了出来,直到穿过叶凡几身边时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目送着那人走出院落,待到所有人散去,叶凡几却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未曾反应过来。 这是生气了么?他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人生气,一向温润如水的人居然也会有生气的一天么? 还是,只为了那个女人而已…… * “喂,你怎么样了?”彩纪连忙走了过来,见叶凡几还一副愣怔的样子回不过神来,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掩去眼中的情绪,叶凡几笑了笑,“没什么?” 彩纪却鼓起嘴巴,拉住叶凡几的胳膊晃了晃他道:“你刚刚看到了没,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而且他的手好像……流血了。” 叶凡几直接伸手拉过她一边推着她原路返回一边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些去膳堂弄些吃的来,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行文以虐为主xd 不喜欢的请默默点叉o 第50章 第五十章 顺着阶梯上到了二楼,偌大的厅堂空荡荡的不见人影,除了靠近窗边的栏杆上,趴在桌子上一脸醉意深沉的男人。 身旁还有空地上摆满了不少酒坛子,那男子看起来醉的不清,可一双剑目却十分灼亮,只是发冠未束,披头散发的模样透着一股颓废,和往日那般盛气凌人的模样,真是格外不同了。 林辞镜站在阶梯口呆呆的看着男人半晌,心中莫名一阵酸涩,却又不知道如何再面对故人,两人如今俱是一副落拓难堪的样子,总归是天意弄人,谁又能想到,再见面时又会是这种下场呢? “你……来了?” 左仪懒懒散散地支起脑袋,看着眼前那一身洁净的素衣和憔悴的容颜,不禁笑了笑。 “……” 林辞镜却也什么都没说,径自默默地走向左仪,俯下身子将空地上的酒坛移往一边,才发现不少坛子都已经喝空了。 “我还以为我是做梦呢?”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林辞镜的动作一顿,有些恍惚地直起腰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心心念念的想着,想多了果然就会出现了……” “左仪……” 林辞镜不禁哽咽的出声,美目流盼,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如今是她不好,是她不该如此牵念,倒是怪她心软,既已嫁为人妇又如何能不守妇道与别人勾三搭四,若是当初的自己坚决一点,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动摇。 他们是不是现在都会好过一些,而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左仪看着她缓缓笑道。 “对不起……”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却突然被左仪一把抓住,林辞镜一惊,下意识的想挣脱开来,左仪却突然笑出声,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嘲讽道:“怎么?我一碰你你就急着想挣脱,就那么让你恶心?” “不是……”原本想急着解释的话语却再次被左仪掐断,他冷笑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对吧?” “不……” “哼!”不屑的冷笑出声,“我猜当初我说要带你走时,你其实是心动了吧?”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3 “我……” “你之所以这样,其实只不过是受不了喻尝祁对你的冷落,若是他对你好,想必你压根就看不上我对吧?” “……” “嗯?怎么不说话了?”左仪看着她,看似平静的神情却像是即将要掀起惊涛骇浪的大海,掐着林辞镜的手腕不断使力,“你倒是说啊,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对不对?你说啊你说啊!!” “不是这样的……” 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出眶,连带手腕也几乎被掐的发青,林辞镜看着他拼命摇头否认,“你误会了,我……” “你想说我猜的都是错的?”神情突然冷静下来,语气也渐变的轻柔,“是错的对不对?” “……” “左仪……你疯了么?”林辞镜看着他,眼眶发红,“我是喜欢过你,可在你抛下我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对你死心了,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心里只有喻尝祁,你为什么要来扰乱我的生活?你要是不来,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整个哽咽的不成声调,左仪看着她突然有些心疼起来,这个女人他陪了他很多年,算是两人一起长大的,往日的林大小姐高傲无礼,却又十分的聪慧机敏,在一些小事上可以跟人斤斤计较近半个时辰不服输,而在一些大事上却又不以为意的放置一边,个性洒脱,即使蛮横不讲理也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只是如今呢,仿佛被磨掉了利齿拔光了尖刺,没了往昔的傲慢无礼和不饶人的个性,只剩下如今这个固执到令人心疼的样子。 “……好了,别说了。”左仪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伸出手指轻柔的揩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受过的苦我都知道,如今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带着你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不会再丢下你……” 林辞镜看着他没说话,却伸手拉下左仪的手,有些决绝地道:“你知道我今日是为何而来的么?” “……” 推开了左仪,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稳住身形后一字一句道:“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林辞镜缓缓道:“我不会再跟你走,这原本就是个错误,即使和你逃到天涯海角,你以为以你的罪名能逃脱得过?” 说出的话仿佛在心尖上用刀一块块地割下,割的血淋淋却还是不肯轻易的面对现实,“你是认真的?” 林辞镜接着道:“你好自为之吧。” “……” 说完,甚至不愿再多停留,林辞镜直接转身走向阶梯口,只是如今话说的这般通透,心里却反而越是难过,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出眼眶。 只是整个人还未踏入阶梯半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只大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地拖向一旁,林辞镜不妨被整个人撞在栏杆上,疼的她差点儿尖叫出声,只是不用看也知道后背绝对青了一片。 “贱人,你可真是无情啊?” 待反应过来时,林辞镜已经整个人被压在了桌子上,左仪一双大手压在她肩膀上让她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更何况这还是个力气大过常人许多倍的男人。 “你做什么?放开我!” 林辞镜咬牙切齿的瞪着她,原本还伤心难过的神情顿时就变得有些恼怒了起来。 “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也不会允许你丢下我!” 林辞镜闻言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左仪看上去到还算冷静,可是她,却感觉这个人好像已经疯了……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意识到事情渐渐在往不可抑制的边缘发展,林辞镜有些惊恐的道。 “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会放你走的……” 可眼前的人像是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整个人几乎处于一种疯癫的状态。 “左仪,左仪?你听我……呃!”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完整发出,左仪却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目眦欲裂,神情堪称癫狂。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会陪你的。” “呃,放……” 一张青白的脸骤然变得紫红,仿佛充血过度般,额上青筋暴起,林辞镜无法呼吸的瞪着左仪,唯有两只手像垂死在岸边的鱼一样不断地挣扎,只是所有的挣扎迟早都会变成地狱的沉沦。 * “郎君,郎君啊……” 一旁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只是那叫喊声还未来得及完整发出,就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喝止住。 “……” 手上的动作一顿,左仪闻声突然松开了手,仿佛清醒过来的意识有些错愕不及的看着几乎被掐死的林辞镜,后者仰躺在桌子上好似没了声息。 “郎,郎君……”那小二小心翼翼的开口,“楼下来了好多官兵,说是要捉拿你……” “给我滚!”怒不可遏的转头对着那小二就是一声爆吼,那小二胆小如鼠,当场被吼的几乎下破胆,立马抖着双腿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躺在桌子上已经渐渐转醒的林辞镜,后者一张脸惨白的如同吊死鬼,嘴唇干裂,一双秀美的凤目通红,只是却像是死物一般静静地注视着左仪。 左仪却什么话也没说,伸手将她整个人抱起,林辞镜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挣扎,任凭他随意折腾,尖俏的下巴搁在左仪的肩上,吐息间细若游丝。 “你要带我去哪儿……” “……” 不闻问声,左仪只是面无表情的抱着她走向窗边的栏杆处,微微探头出外,果然,意料之中的看见了最该来此地的人。 * 喻尝祁孤身一人站在清冷的街道上,衣袍在两边呼啸而来的冷风中飘摆不定,白色的衬袍下掩映着依旧一身耀眼夺目的赭红。 抬起头冷冷地和站在窗边的左仪对视着,目光如同实质般的冰冷,若是用来形容,那便是冰锥,足足能把左仪穿透至死的冰锥。 “哼……”左仪不屑的挑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楼下的人。 “喻尝祁,你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浑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冷风中穿透,直至扩散,带着不屑一顾的嘲笑和讥讽。 喻尝祁依旧看着他无动于衷。 左仪却自顾自地道:“我知道你恨林家,也恨我,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本是命,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便是拦也拦不住……” 似是恍若未闻般,喻尝祁仅仅一字一句道:“放了她。” “哼!”左仪瞥向他,“你放心,我会放了她的。” 心中燃起一阵不好的念头,眉头皱的死紧,“束手就擒罢,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像是听见了什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4 么笑话一般,左仪不禁哈哈大笑出声,“你别搞笑了,这么多年来你也不好过吧,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想留的留不住,不过,如今既然到了这般地步,不如做个了解吧,算是我可怜你的哈哈哈哈。” 此时,双目却骤然变得通红,满是决绝,如同被逼至绝境的野兽一般,“反正你不也是不喜欢这个贱人么,既然那么讨厌她我不如成全了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珍爱生命,远离hentai( ̄ ii  ̄;)( ̄" ̄;)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说着,他伸手一把抓住林辞镜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压在了栏杆上,几乎半个身子伸出窗台外,本就散乱的发髻此时全部松散开来,在一阵阵寒风中如同水中墨莲般盛开。 “你个疯子……”林辞镜几乎泣不成声,眼泪一滴一滴的砸落,青白的脸满是绝望。 “我再怎么疯还是会记得你的……” 左仪看着她一笑,眼中仿佛溢满柔情,抓住林辞镜的手却在一点点地松开,几乎吊着她整个人的手臂在一点点的卸掉力气,只要他就这么松开手,眼前这个让他惦念已久的女人顷刻间就会香消玉损。 “别这样……”仿佛干枯的泉眼,空洞洞的神色没了往日的光彩,纤弱的手指几乎在左仪的手臂上掐出红痕,“我求你别这样对我……” “……”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对我说过什么吗?”林辞镜看着他,泪眼婆娑,“你说你要对我好,你说要陪着我长命百岁……” “可是现在呢……你却一心要我死……” “……” “左仪……你食言了……” “……” * “王爷。” 晋元毅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手中架着一把长弓。 “……” 晋元毅皱起眉头,神色变得严谨,“放手博一把吧,说不定能救回夫人呢?” “……”眼神落在那把长弓上却有些犹犹豫豫了起来,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一向如此的优柔寡断,在战场上披甲上阵,夺人性命,长箭一发,便是一条人命,手中的鲜血从来都是杀人所染,如今这般利器却让他拿来救人…… 只是,他到还担不得有肩负人性命的资格。 伸手一把拿过长弓,拇指和食指捏住箭尾,当初在中场上与左仪比拼的景象历历在目,这一次,这个男人早该用自己的鲜血来洗清所有的罪孽! * 只是变故总是来的出人意料,连同老天喜欢作弄人的心态让人摸不透。 手中的箭矢还未来的及射出,林辞镜却突然挣扎起来,原本还处在浑沌边缘的男人顿时像是受惊的野兽一般,手指顿时失了力气,眼角那一枚寒芒顷刻间也如同排山倒海的海潮般朝他冷厉的袭来。 “啊——” 尖叫声在瞬间被寒风整个吞噬,连同那具单薄的身体也在一瞬间整个重重地砸向地面。 原本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指被自己蓦地甩开,眼角的那缕寒芒瞬间追随而至,狠狠地钉穿了左仪的肩膀。 只是一切都晚了,所有的疼痛都将被回忆洗成一场血色。 “左仪……你食言了……” “……” * 所有的骨架都好似被全部打散又重组过一般,抑或是身体像是被某个巨大的东西重重地碾压过一般。 胸腔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说是撕心裂肺,倒是真的,约莫是哪根肋骨断掉,不小心扎穿了内脏,一呼一吸间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喉咙无意识的流出鲜红色的血,林辞镜紧紧地抿着嘴巴,试图阻挡这潮流一般汹涌的血腥味,奈何这灭顶一样的感觉几欲要将她淹没至死,鼻子、嘴角,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那种难受的滋味她这辈子真是再也不要尝试了…… 不过,似乎就只有这一次了,她尝试过后,大概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呵……” 眼前像是天旋地转般让人意识模糊,连同触眼的景象都暗淡了下来,只是耳边依稀传来一阵清晰的粗喘声,在脑袋几乎整个砸在地面上的时候,有一双手托住了自己。 触手感觉不到冷意,仅有的是一阵暖融融的温度,动不了身子,微微一眼撇了过去。 那个对自己一向冷漠的人也会有所触动么? 真是好笑呢,不该放下的放不下,该放下却也始终不曾放下,终究是怪她太贪心,不知道满足,害的自己如今要付出这般惨重的代价,才换的来这一眼。 有些不情愿的叹气,“王爷……终于知道……怜香惜玉了……” 喻尝祁看着眼前几乎奄奄一息的女人,心头一阵麻木的刺痛,怀中的身体纤弱单薄的近乎扶风的蒲柳,那沾在指间上的血液却烫的他一阵紧缩。 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怪他欠人太多,所有的悲痛都要拿自己这一生来赌上。 “我带你回府……” 低头看着这个满脸鲜血的女人,喻尝祁径自冷静的说道,想要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下意识的一阵颤抖,肩膀包括手臂都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变得瘫软。 林辞镜却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没用的……回不去了……” 手指僵住,连同身子也如同被寒风禁锢住。 动了动手指,仰面一口冷风倒灌进喉咙里,带着那腥气湿粘的血液堵得她一阵作呕,颤着手指抓住喻尝祁被染红了一大片的衣襟,眼中溢满笑意。 喻尝祁看着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却发现林辞镜手中不知何时捏着一只沾满了血液,已经脏污到看不清原貌的事物。 “这个……很早就做好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说到这里,原本就细如游丝的声音顿时模糊颤栗了起来,眼中溢满泪水,却是一片鲜红。 “……” 那条黑色素面的蚕织腰带,四个边角有银线勾勒的锁云纹,虽然看起来简单,可手感和做工却很是舒服,更重要的是,独一无二…… 脑中依稀浮现出那日左仪一脸笑意的从她手中抽走这条腰带,虽然过了很久很久,但是现在给也不迟吧,她只想自私一点,想要这人能用上一回,她亲手所织的腰带…… 虽然已经脏了,毕竟,独一无二呢…… * 何必呢…… 隐忍了许久,喻尝祁终究没有说出口,想起这女人方才的那番挣扎,想必也只是为了这条腰带吧…… “我知道了。”喻尝祁低下头来,握住林辞镜渐趋冰冷的手,缓缓放平了呼吸。 “嗯……”林辞镜看着她微微一笑,虽然觉得很遗憾,但是似乎已经满足了,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好像要来不及了…… 忍了又忍,最终一口鲜血直接喷了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5 出来,沾满了衣袖和脸庞,连同呼吸也渐变的冰凉…… “……” 膝盖挨着冰冷的石板,怀里的身体却比石板还要冰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逐渐微弱下去的呼吸,突然觉得这生死一瞬,也不过如此。 仅仅这如此一瞬,却已经要了她整条命。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是公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苍白的脖颈沾染了点点血迹,鲜红的颜色仿佛开在地狱深处的彼岸花,眉眼透着几点温柔,“对么……” 伸手掩去那双浑浊下来的眸眼,蓦地,一个人怔怔地笑出声。 * “你看他选了谁?” 耳边响起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哀叹。 “人生短短几十年,譬如朝露。”肩膀被一只手搭住,颈间一阵温热的呼吸,“而落花终究抵不过流水的无情……” “就让她散了吧……” “……” 眼中似有若无的影映着眼前冰天雪里的那抹鲜红,明明那么艳丽美丽的颜色,却总是刺眼的异常。 “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周怀绮倚在他身上,神色间似乎染上了一抹悲戚,“多情的人往往比谁都无情,你看那个女人,至死得到了什么?” “……”沉寂了一瞬,呼吸间却仿佛牵扯着一阵迟来的钝痛,一缕白气消散在空气中,“……我不知道。” 周怀绮却不肯轻易地放过,依旧道:“这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定数,喻尝祁今日有多无情,你也看到了……” “你就不怕将来你会和那个女人的下场一样?” 原本围堵在酒楼里的官兵在抓住左仪,便全部退了出来,原本清冷的街道一时之间竟沾满了人,只是四周却依旧静悄悄的,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剩下的,便只是一致的沉寂和无言。 “怎么可能……”眼睫轻微地颤了颤,一缕缕雪花轻柔的飘落下,眼眶不知不觉的发红,叶凡几却忍不住笑出声。 “哼。”周怀绮有些嗤之以鼻道:“不长记性的人,你若是哪天因他而死,别怪我不给你收尸……” 待到人群悉数散去,原先留在地上深暗的红色也逐渐随着落雪被一点点掩埋。 叶凡几转过身来,伸手揉了揉鼻子,挑眉道“那你等着吧,我命长着呢?” “哼。”周怀绮瞥了他一眼,随后伸手掩好了衣袍外的氅衣,“那便走吧,趁着我还用的着你之前……”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如何了?” 夜风卷帘,屋外漫天落雪,高门宫墙,一片银装素裹。 有人轻移莲步,一身落白尚未取下,看着眼前人深沉的眉眼,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已经结束了。” 眼中无声的添了抹笑意,“左仪如何了?” 阿颜悄声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已经派人拿下了,不知是否还要依循原来的处刑流放……” “当然。”周立宵斩钉截铁道:“不过……派人在流放的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杀了他便是。” “是。” 半晌,夜风高作,窗格外传来一阵树枝拍打窗沿的声响。 灯芯里的油花轻微的发出一连串噼啪声,眉眼被映照的深沉,仿佛透着几抹阴骘,周立宵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怎么?还有话要说?” 阿颜小心翼翼地出声,语气里透着些揣测不安,“陛下,王爷他……” 周立宵突然笑道:“哼,担心自己露了尾巴,被喻尝祁活剐么?” “……” “怕什么,他即使知道,又怎么敢对你轻易动手?” 心中不禁苦笑,她倒不是怕自己露了馅儿被发现后会怎样,即便是杖杀她也好,活剐她也罢,她都认了。 她唯一担心的,不过是喻尝祁会如何看待自己罢了,一想到被一个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如一日的人背叛和监视的滋味,她便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喻尝祁他自身? 倒是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转变了心意,完全忘了自己是作为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留在他身边,总觉得自己错的越来越离谱,明明做尽缺德事,却偏偏乞求着别人莫要来怨恨她和惩罚她,这副嘴脸,事到如今,怎么就变得这么面目可憎了呢? 颤了颤眼睫,阿颜口是心非道:“奴婢不惧生死,只是担心王爷他……” “你倒是多心。”周立宵不禁冷笑出声,“他强着呢,你以为区区一个女人就能压垮他?” “……” “不守妇道的女人不要也罢,他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倒还没有朕不清楚的,你现在就该好好地看着你们家王爷,别让他再去招惹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否则,拿你是问!” 最后一句刻意加重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无形中的威严仿佛压的阿颜直不起腰来,身子下意识的颤了 颤,“是……” * 隔日的霜雪打着枝桠,纠成一团,鸟儿的啼鸣声响绝于天际,今日无雪也无晴,天阴日淡,冷风一阵阵的吹,似要带走人的生魂。 天未大亮时,厚重的尘门便已推开,一架通体漆黑的棺木被缓缓抬出,命过幡四立,风息扬止,四周静谧无音,仿佛天地消沉。 今日便是林辞镜出葬的日子,讣告未曾招示,祭礼未曾大举,盖应她所犯之罪,大周习俗若是家族亲眷罪不可恕,便舍去那反繁复的祭奠,免去大葬合为小殓,行棺出至宗庙,隔日葬。 “唉,这年头约莫遭的什么罪?”随行在列的妇人不禁叹声而出。 她原本就是王府的老人,原先一直奉命给王妃送膳食,虽然一直对王爷王妃的事情心里有数儿,但终究不免觉得可惜。 棺木被重重地放在地上,既殡位主为西,一旁不少人竖起为铭,昭写奠词或有亲属随此既夕哭,炭盆里火焰煨盛,烧掉的冥币黄表也在火焰中一点点化为灰烬。 满堂寂静,除却细微的哭声和喟叹之气便再无一丝杂音,似是担心那妇人太过忘情反而出声扰了寂静,一旁的少年不禁道:“你可莫要太过声张,若是扰着灵堂的生魂便不好了?” 那妇人闻言不禁吓了一跳,“你可别乱说,这,人死不能复生,哪里来的生魂?” 那少年莞尔,“魂兮归来,祭礼为丧,古人虽讲究以丧礼哀死亡,可也注重招魂迁尸之意,更何况尊妇夫人惨死,你就不怕……”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那妇人心头一紧,越发寒毛倒竖起来,“我只是觉得可惜,今年年岁不详,出了这些事情,夫人平日为人不错,只是事到如今却连个像样的葬礼都不能有……” “本就是为人所难以启齿之事,少些声张未免也不是好事。”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6 那少年细声细气道,说完偏头摇扇一笑,“更何况你这妇人忒没良心,你们家王爷难道就不可怜了,好好一个人平白无故的遭了个烂名声不说,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做了鳏夫,如今倒好,受了一肚子气没地儿发泄,反倒还要去守葬礼,可怜啊可怜……” 他故意放低了声音却抬高了腔调,一双桃花眼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不禁背后啧啧出声,这宗祠庙小,喻尝祁易服为素,一身桑白的立在棺木前,不动如山的已经过了三个时辰。 主人不发话,他们这些随葬礼行的人自然也就不能随意行动,该哭的接着哭,该唱丧的继续唱,好好的一个葬礼愣是演绎成了死板的木讷,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呈一时嘴快,跑来参加这什么鬼葬礼,死者不能复生,死了直接埋了便是,偏偏做一堆旁人看不懂的门道,麻烦至极。 原本嘴快也只是想来看看这人,打算说几句称心的话安慰安慰,毕竟多日不见,多少还该有点想念,偏偏自那日林辞镜死后,喻尝祁整个人就跟自我封闭似的一言不发,不论他说什么话也都是白搭,真是比耳旁风还要嚣张。 只是这故意抬高的腔调依旧没能拉回喻尝祁的神智,片刻后不禁无奈的撇了撇嘴,似是撒了气也跟着一言不发起来。 不过,这种令人窒息的现状很快就被打破了,远远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身着辎衣素孝的女人有些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面目苍白眼圈泛黑,虽然青白枯槁,但是在场的不少人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来。 此人正是林辞镜的生母慈均云,自当年她与慈家别离关系后,便和林凫结发为夫妻,生育了一子一女,而林辞镜自小养尊处优,如同掌上明珠,想必慈均云和林凫夫妻二人平日里定是将林辞镜宠之爱之惜之如宝。 只是如今出了这般事故,一向温柔娴静、寡言少语的女人也不禁有些急躁了起来,失去了家风的礼仪教养,趴在灵柩前哭的天昏地暗。 “夫人,您快些起来,天寒地冻的伤了身子就不好了……”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侍女,连忙扑到慈均云的面前,一张稚嫩的面庞似要愁出苦水。 慈均匀却不闻不问,兀自哭了半晌不禁看见了一旁静站着默声不语的喻尝祁,心中似有火焰烧灼,烧的半点理智不剩,起身扑到喻尝祁眼前,揪住衣襟扬手一个耳光便要下去。 站在一旁的少年眼见不妙,刚准备上前拦住,另一只有力的手却一把截住了慈均云的手腕,一双俊毅的眉目□□依旧,“夫人自重。” 慈均云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力气到底奈何不过一个成年男人,想着力气敌不过,便站在原地开始冷嘲热讽了起来。 少年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瞧着也想笑,这女人倒不愧为林辞镜的生母,母女俩冷嘲热讽的本事是无人能敌,偏偏一个脏字不露也能骂的你连连求饶。 只是喻尝祁却依旧跟块儿木头似的无动于衷,而晋元毅力气大嘴却笨实,不能贫嘴,便只能看着那女人指着自家王爷鼻子唾骂。 * “你便是欺负王爷嘴皮子利索不过你,左右说道一句便当过了,如今滔滔不绝的你当是念着经文度你女儿超生么?” 一句嬉笑应声入耳,慈均云被截断了话,不禁有些怒上心头,转眼一看过去,便见一个少年靠了过来,桃目似秋水,簪衣连裳,样貌虽然看着得体出众,可那副轻佻却又玩世不恭的样子着实让人眼缘略为不适。 慈均云一眼瞪了过去,“你又是哪家的?大人说话小孩子竟也敢跟着来插嘴?” 那少年却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手握着扇柄搭在了喻尝祁的肩膀上,“我是他家的,眼睁睁看着你欺负我兄长,我这个弟弟若是不来帮衬一把,岂不是要被外人安上个吃里扒外的罪名?” “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外却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而望,便见林将酌黑着脸色走了进来,伸手一把拉过慈均云,“母亲,今日不宜动怒,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慈均云却甩开他的手,“你妹妹尸骨未寒,今日便来了个没皮脸的闹得她不得安宁,你这个做兄长的不想着替你妹妹讨回公道,竟还……” “母亲!”林将酌看着她忽然变了脸色,语气却轻柔下来,“你若是真为辞镜着想,便先安安静静的离开这里,等到一切结束,别的事情再说也不迟?” 说完,似是意有所指的看了喻尝祁一眼,接着转头对着一旁的侍女道:“你,将夫人带回去安顿,下次若是再出了这般差错,我饶不了你!” 那小侍女颤巍巍的应声道是,便拉着一脸怒意未消的慈均云走了出去。 “呵,倒是不知道武冠侯家的郎君竟然也会来参加舍妹的小殓?”林将酌笑的一脸阴阳怪气,“真是荣幸之至。” 像是没听出来林将酌的讥诮,少年却哈哈笑了两声,“客气客气,不过我可不是来看你妹妹的,原意来京城也只不过是想来王府叙旧罢了,谁知道今日甚是不巧,恰闻你妹妹出丧,林公子节哀啊……” “……” 见得气氛有些不对,一直站在一旁未曾作声的晋元毅终于有些忍不住的扯了扯少年的袖子,“你少说两句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笔力跟不上剧情了,我可能要咸鱼了,介意的同学求轻拍t^t(抱紧狗头jpg.)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我知晓你心里难过,若是不愿意说出来,我们出去喝一杯倒也行?” 章岁辛亦步亦趋的跟在喻尝祁身后,眼瞅着这人又要一言不发的躲进别院不出,不仅有些着急了起来。 “你若是想吃酒何必找我,能陪着你的人多的是?” 终于忍不住的,喻尝祁顿下脚步。 章岁辛却一脸无奈,“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这么不解风情呢?” “……” 不解风情么,他可从来都不知道风情是什么。 撞见那人眼底突如其来的笑意,章岁辛突然觉得有些惊悚起来,和喻尝祁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可是很少见过这人这么笑过,心底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拉住眼前人的袖袍,“你可莫要吓我,我胆子一向小的很,经不得这么惊吓,只是想来安慰你几句的,怎么……” 喻尝祁却拉住他的手腕,突然正色,“说吧,去哪里?” “啊,啊?” “去哪里,若是喝酒但求能喝个痛快,否则日后我再不见你!” “真的?”脸上喜色揭然,手中扇柄一敲,章岁辛立马转过圈来拉住喻尝祁的胳膊,“既然你能想开,小弟我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老地方走吧!” * “可还有印象么?” 章岁辛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7 坐在桌对面,手中揽着一只酒壶,兴冲冲的看着对面一杯接一杯却还依旧醉眼清明的人。 嘴角沾满了酒液,连带衣襟也湿了不少,喻尝祁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一团明媚耀眼的颜色撞入视线中来,明明辉煌的夺目,却在他眼中悉数凝落成茫然,摇了摇头,“不认识,没印象……” 章岁辛却看着他得意的勾了勾唇,“没印象就对了,看来号称海量的王爷居然也会有醉眼迷蒙的一天。” “哼。”伸手直接勾起瓶颈整壶倾倒入嘴中,喻尝祁挑了挑眉,“这点儿酒量便想喝醉我,你未免太过小瞧我了……” “得,你高兴就好!”伸手仰倒了一杯酒,章岁辛笑道:“那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和我大哥打马长街名醉京城的事儿?” “元孝么?” 章元孝是章岁辛的同胞兄长,两人俱是武冠侯的亲子,而武冠侯章林的姐姐又是当朝的皇后魏琊,魏琊与章林虽非同姓,却是异母同父的亲姐弟,盖因当初魏琊的父亲章丘当年是入赘的魏家。 按照大周的习俗,凡是男子入赘的女方,生下的孩子均是随母姓,不过魏琊的父亲在主母去世后,念及夫妻情深,自觉除服三年守期,待到年后服阙已满,便又娶了另一方妾室,生下来了章林,而魏琊平生心性温和,平易近人又通晓事理,所以与章林自幼手足情深。 及至那年周立宵登位不久,便选上了早已钟意已久的魏琊,做了一国之母时至今日,而章林又因随军平叛有功,加官进爵,被封为武冠侯镇守西峡关的渠田。 渠田历来为国之将要,此地关门险要,山谷悠长崖岸陡峭,每至春夏之季水流暴涨,大溢悬流和浑洪,而四面三山五岭,渠田大江天隔大月氏,西岭郭戎,虽犹患洪水之灾,却因为地关险要易守,进而避免了不少历年而来的纷争。 如今这渠田受章林镇守多年,足以看得出来周立宵对章家的看重。 章岁辛点了点头,笑的越发得意,“当年你与我大哥遍游京城酒坊,我哥这人向来争强好胜,那年与你斗酒没能喝过,反而喝的醉意醺然,待到回家后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还禁罚了三日哈哈。” 经他这么一提起,喻尝祁倒是迷迷糊糊记起不少,章元孝与他是在那年周立宵随军亲至渠田时相识的,那年发生了不少事,他被周立宵带至军营随军统练,意外结识了章家的两位小郎君。 那时都是少年心性,平生知己相逢,话语投机,没多久便拜了把子结了金兰,而他年纪相较于这两兄弟较长,所以算是三人中的老大,那个时候一起来到京城随肆风流,便是他在那人走后,过得最为快活的一段时光。 只是那日章元孝虽然吃酒输给了他,被带回去罚禁了三日,他也没落到多好,周立宵一向管他甚严,不许他放浪形骸过于无止,那晚雪偏又大的出奇,被刑司监抽了三十顿鞭子浇了盐水后便又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他还记得宫里的老嬷嬷曾跟他说过,翌日天亮,被宫婢发现他时,整个人几乎没了鼻息,受了风寒高热不退,明明已经坚持不住了偏还死犟着身子跪的笔直。 之后被宫里的太医续命整整照顾了半个月才完全好转,他也一度以为自己会就此摆脱,随着那人远去,只是周立宵却偏偏要他死不得。 虽然他恨过周立宵,也一心希望那人命不久矣早死早超生,现在想来却只余一笑而过,不过是些年少时的气话,心性刚烈正是不服输的年纪,犯了许多错说了许多大话,若是早知周立宵在刻意磨他的心性,便想着早点软嘴服输,也免了这些苦头。 眼里浮上了些往事,很快却被一笑泯而过,舔了舔唇边的酒渍,喻尝祁道:“倒是不知道你兄长如今可还好?” 章岁辛抬头,“他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这次来京我爹把他一个人扔在了渠田守关,而我和爹则专程来京城看看姑母!” “嗯。”一声低吟之后便又没了声。 楼阁外人语声与各种丝竹之声此消彼涨不曾间断,楼阁内却万籁俱寂。 * “兄长!”章岁辛突然站了起来。 “嗯?”喻尝祁有些晕厥的抬起头来,一手支颐,一手举杯,眉眼像是映在酒缸里的醉月,明亮却又沉静。 一双桃花眼狡黠的转了两圈,章岁辛走至喻尝祁身边,俯身在他耳边道:“我看今夜时候也不早了,外面风雪天夜寒深重的,不如我命小二在此处收拾间房,你休息一晚,我就……”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喻尝祁头也没抬的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语气脱落了几分醉意。 “呃……”章岁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坦然道:“看来还是兄长懂我,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见既回姑娘一面的……” “既回……是谁?” 章岁辛露出些忸怩作态,“这里的红牌二娘子,柳既回……” 这话一说完,喻尝祁便明白章岁辛的用意了,敢情这人一开始把他带到欢宜坊来居然是这个目的,那柳既回他初时也有所耳闻,原是欢宜坊里的红牌二娘子,相貌算不得倾国倾城,可却有一副饱读诗书的好才情,最爱与人评诗作游,只是如今年纪已经过了嫁娶之龄,也退居了当年欢宜坊红牌的位置,红绳系发束了高髻,做了未嫁娘。 眼里笑意阑珊,喻尝祁举目看他,“我不知你口味如今这般独特,人家竟是未嫁娘子,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那柳既回脾气生的倔,性子也颇为刚直,每每与人亲近相谈便让人有一种刚骨文人的风相,原本退守了红牌,做了未嫁娘后,还有不少秀才豪员慕名而来,只可惜,最后都耐不住她的毒舌,竟被言语一一羞辱走。 而章岁辛这般毛头小子,正是涉世未深的年纪,如今相眼柳既回,不用想也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 章岁辛却悄咪咪看了周遭,附耳过来道:“兄长可知那既回姑娘为何红绳束发做了未嫁娘?” 喻尝祁看他疑有内情,不禁道:“为何?” “因为她是为我而留,做了未嫁娘等着我有本事的时候回来娶她……” 话音未落,喻尝祁差点儿一口酒呛声而出。 “你……什么时候?” 章岁辛喜色逐然,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很早之前的事了,跟你讲你也记不清!” “哦。”喻尝祁没再看他,径自看向一旁。 “所以……我想……” “我知道了。”喻尝祁放下酒杯,“你放心去便是,你爹若是日后问起,我便说你整夜与我在一起,如何?” “可以可以可以!”章岁辛不禁笑出声,片刻旋身出至门旁,俯首向喻尝祁行了一礼,“那我便先行谢过兄长了,今晚你也别急着回去,若是困了我会安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8 排……” 喻尝祁朝他摆了摆手,止住了余下的废话。 * 夜深人静,天色慕晚,窗外纷雪旋落两三,檐廊上悬挂着的竹席随风而摆。 红廊外探头望去,有行止的客人与游女攀谈逐笑,或抱琵琶或鸣琴弦,一副醉生缭忘的样子,好不快活。 起身行至屏遮旁,望着窗栏外雨雪纷纷的街道,纸括的红烛灯笼在夜间散发出幽幽光芒,旁人皆有所念所想,唯他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心中忽然记起那日的对话,那女子一身红衣破败,眼中笑意俨然,不免一阵自嘲自笑,如今之事细细想来皆有所因,那日的危机性命他便早该料到,若是早点认知,林辞镜便也不会因此消身殒命。 只是现在想来一切都已成定局,怪只怪他不够细心如发,平白让人丢掉性命,如今与林家的矛盾渐深不说,只怕日后的风雨欲来,已是势不可挡。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翌日醒来,才发现一身醉意未消,头也昏沉的紧,抬眼看了眼窗外,天光大亮,虽说大雪纷扬这几日天气阴冷无晴,但喻尝祁少说也已心知肚明此时怕是日上三竿了。 翻身下了塌,眼前的景象分明就是他平日里居寝的书房,昨夜一人自酌自饮至夜深,最后不知何时竟也昏睡了过去,原本以为自己会留宿在欢宜坊,谁知最后竟回到了府中。 思索着是不是章岁辛那小子派人送他回了府,身后的房门却突然打开。 “王爷,你,醒了……” 阿颜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神色不同于往日,这几日府中丧事未除,所有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或许是介于原先事情的影响,心中对喻尝祁却无意识的产生排斥,想是自己没脸面对,阿颜勉强欢颜,“昨夜王爷醉了一身,奴……” 她话未说完,喻尝祁却突然变了脸色,方才起身整理衣装的同时却发现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阿颜看他一阵翻找,也不由得跟着着急了起来,忙问,“王爷是丢了什么东西么?” 喻尝祁转过来看她,神色凝重,“你可看到我昨晚有落下什么东西?” 阿颜一脸不明所以。 “不如王爷与我详说说,我好派府中的下人找找?” “不必了。”喻尝祁一口回绝,这几日忙着丧葬的事,也许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倦怠的状态,面对身边的事物也没了多少在意,想起昨日自己是在欢宜坊买了醉,若是落在了那里,或许也说不定。 * 赶到欢宜坊时,正巧碰上了一脸笑意与旁人洽谈的和乐的章岁辛,喻尝祁走了过去,后者见了他,也立马迎了上去。 “我说兄长昨晚怎么一人走的这般早,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跑了呢?” 面对章岁辛的抱怨,喻尝祁不禁蹙眉,“昨晚不是你把我送回府中的?” 章岁辛看着他也是一脸不明所以,“没啊,我原意是留了住房想你休息一晚的,谁知道今早醒来,就有侍仆跟我说,你走了。” “……” 心中没多大在意,想起昨夜与柳既回的事情,章岁辛不甚在意的拍了拍喻尝祁的肩膀,“既然兄长回来找我了,那就免得我去找你了,今日宫中有事,爹要我过去,正好兄长陪我一同……” “你看见我身上有东西丢下了么?” 喻尝祁看他,突然语气凝重的截断了他的话。 章岁辛为人平时何等心细,听他这么一说便想起了喻尝祁以前最好带在身上的那条穗子,依稀记得自己有一次拿来玩弄,还被他亲手胖揍了一顿。 “你说的是那条穗子么?我倒是没看见,兄长你该不会弄丢了吧?” “我……” 见得喻尝祁无言,章岁辛不由得再次眯起他那双桃花眼,“哎呀,平日惜之如宝的东西就这么被你弄没了,你说说你可对得起那位姑娘么?” “什么……姑娘?” 章岁辛却瞅着他一阵轻笑,“你也不用瞒我了,你平日不喜金银玉器,却偏偏一条手织的穗须贴身的紧,看那不是姑娘送的,又是谁送的?” 喻尝祁突然无语,想起这家伙年纪不如他大,当年京城里那事情发生时,这孩子还只知道玩泥巴,索性也就懒得再开口解释。 “行了,不用愁了,我知道那东西对你多重要,回头我派人把欢宜坊掀个地儿朝天的找找,你就先陪我进宫去?” 章岁辛腆着脸抱住了喻尝祁的胳膊,见着这人眉目略有松动,便挥手朝身旁的仆人吩咐准备轿撵去。 * “进去还是不进去?” 章岁辛为人平生仗义执言,路遇不平之事必定拔刀相救,虽然习惯性在外人面前塑造一个胆量过人的英雄形象,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内里不过就是个半斤对八两的草包。 喻尝祁看他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前脚急匆匆地被拖着赶到了宫里,后脚却因为这人怂的不敢进去而停留在此处。 原先章林就已经得了周立宵首肯来内廷探望皇后魏琊,毕竟一家人不说,皇后这么多年和皇帝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已经超出旁人的预想,如此厚爱之恩,足够章林有资格来见过自家的长姐。 顶着周围宫人们看新奇一样的目光,喻尝祁懒得再开口,身子一斜,脚便已经踏进了门槛。 “哎,不是,等等……” 章岁辛一急,一把扯着他袖子又将他整个人拉了回来,只见愁眉苦脸,“不是,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你要说什么?”喻尝祁看他。 章岁辛偏头瞧了眼里面,依稀可以透着央厅的隔纱窥见室内的人影,侧耳分明还可听见不时相谈甚欢的笑语声。 “我……”支支吾吾,“你确定我现在进去,我爹不会骂我?” 章岁辛平日虽然习惯性放浪,但却是十分怕爹的,章林一等武将,统军练兵亦是常态,可想而知堂堂一个在沙场上纵横半生的老将军待人处事会是何等的严格,不仅严格,而且还变态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喻尝祁虽然没见过章林教训章岁辛的样子,但是从这人的反应和不时脸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挂彩,心里就已经明如镜。 叹了口气,无奈道:“老将军为人处事自有原则,平生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更何况娘娘也在此,他又怎么会不顾你情面当众责你呢?” “说的好像没错……”章岁辛低吟,“那,我爹要是说我了,你切记一定帮我拦着?” * “岁辛来了,怎生不进去?” 熟稔的声音传来,喻尝祁还未接话,转身便看见了周克殷一脸亲和的笑意。 太子殿下为人亲善,一笑便是如缕春风,周围不少年纪小的宫婢见他纷纷略有羞赧的低垂下头去,喻尝祁一礼还未成型,周克殷却一把扶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79 起他,面带歉疚地恭恭敬敬还了一礼。 与上次那般难得一见的倔强不同,喻尝祁心知周克殷因为上次一事对他心怀愧疚,便也勿在多言,只是微微一笑。 周克殷放了心,抬眼朝喻尝祁身后的章岁辛看去,那人却是一脸濒临灭顶之灾的神情,看向周克殷也不自觉带了点埋怨。 “岁辛这是怎么了?” 他话未说完,室内已经走出来了一个宫婢,看来方才周克殷那一声,魏琊许是听见了。 章岁辛的脸色不由得十分难看,在晚宴结束时也不见好转。 喻尝祁照着他交代的事情把话原封不动的跟章林复述了一遍,虽然复述的有模有样、有理有据,但他还是感觉得到老将军已经知道了部分内情。 “要多谢王爷照顾我家犬子了,这孩子自小便不曾让人省心过!”说着,章林第三次拍了拍章岁辛的脊背,后者一口茶汤还未咽下,差点儿被拍出些许,好在章岁辛嘴巴一向紧实,再一次被他苦笑着咽了回去。 喻尝祁看了他一眼,继而不动声色地道:“岁辛如今年纪见长,自然懂事了不少,老将军不必客气。” 他话语亲切客气,自小与元孝他们拜把子时,章林自然也在一旁教导过他不少,对他亦是视如亲子,只是碍于身份,总是免不得见外些。 章林闻言,笑的越发惬意,留刻了些许眼纹的星眸依旧烨凉,白面美须,貌似书生才子,一眼望去亦是没有半分盛气凌人的将军气势,偏偏人生的俊朗,留着一副胡须看着也更加儒雅。 只是手上的劲儿却是实打实的厚实,再次一巴掌拍在章岁辛背上,后者大气不敢出的闷哼了一声,章林却像揉兔崽子一样揉了揉他的头,“这孩子这么大了也该省心了,只是我一心想让他学着王爷和殿下半点儿,偏偏又不争气!” 看了眼章岁辛幽怨的眼神,喻尝祁弯了弯嘴角没再出声。 “我如今和长子一心做事,唯独这小子颇为大不成器……”章林一边叹气,一边露出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惋惜,另一只手眼要看再次打下来时,章岁辛终于不再装草包,突然跳了起来,指着章林哀怨道:“爹,我想娘了……” 话音未落,喻尝祁便注意到章林的神色隐隐有了变化,掩去眼中的落寞,章林再次哀叹了一声,一把将章岁辛捞进怀里,狠狠揉了几下。 那动作虽然有些粗野,喻尝祁却看得出来章林是有几分愧疚的,章家世世代代除了嫁出去的皇后魏琊,剩下的全是男丁,当年听说先代家主建功立业后曾遇见一术士,那术士言章家注定阳盛阴衰,克妻克女,世代便是女儿命薄。 原本先代家主只当玩笑话,不假思索便赶走了那术士,谁知日后一语成谶,当真世代夫人命薄,多子无女。 魏琊之父章丘为人深情,与先夫人琴瑟和鸣,恩爱多年,只可惜夫妻福薄无缘白头,早早撒手人寰,章丘便替妻服阙守灵了三年,只是之后娶了章林的母亲做续弦,生子没多久便又因病去世。 至此章家男丁命里克妻的流言便由此传开来,纵使章家儿郎如何优秀多情,也无人敢再来结姻为亲,所以这也就是章元孝明明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为何还孤身一人的原因。 而章林约莫是遗传了自己父亲的深情,在夫人去世后至今也未在娶妻,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生活,父子三人倒也和乐。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下想来倒也可笑,自己莫非也是克亲的命,跟在身边的人如今一个个也皆远离自己而去。 手指微微颤了颤,杯中的酒液微微半倾,不自觉溅出两三点,看着章岁辛憋的一脸通红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那人,少年恣意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你又在何处呢…… “舅父放过岁辛吧,这孩子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在一旁许久,终于看不下去的周克殷忍不住出声解围道。 喻尝祁回过神来,默不作声的扬手喝尽了杯中的酒液,脑海里却突然一晃而过那晚喝醉酒时隐隐约约看见的人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压下心里的想法。 章林闻言也终于松开了手,得到解脱的章岁辛立马跳脚到一边去,掏出扇子呼呼扇着风。 看向周克殷的同时还不忘示以感激之情。 “唉,是臣失礼了,让殿下见笑了……” 周克殷微微一笑,“舅父不必如此,再者今晚父皇还有事找您详谈,至于岁辛,就交于孤来照顾便是。”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山间冷风呼啸,这几日雨雪交加,本就泥泞难行的路径顷刻间变得更加恶劣了起来。 押解着囚犯的槛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中艰难的推进,解差们也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坑中行走。 无所阻挡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尤其是到了山间谷口,就如同灌潮的海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冲了进来。 “喂!”扶正了帽子,一个解差眯着眼睛看了眼身旁的同伴,斜着的目光又顺带瞅了眼槛车内衣衫褴褛,几乎没了声息的男人。 “这样怕是走不成了,找个地儿歇着吧?” “呃……”另一个会意,跟着点了点头,于是连着剩余的两个人一起找了个低檐的山坳走了进去。 “出来!还继续待着,准备等死啊?” 槛车被推进山坳靠边的岩石旁,其余的两个解差在岩洞中央生了火,明亮的火焰顷刻间将昏暗的岩洞燃满了光芒,槛车内的男人披着重枷,散乱湿臭的头发搭在脸上,看不清神情。 “说话你没听见呢?找死呢不是!” 那解差再次大喊了一声,故作凶恶的尖嗓子在空旷的山间显得越发清晰刺耳,不由得引得一旁的同伴观望了过来。 指节动了动,像是维持一个姿势过久一样,男人有些僵硬的转过了脖子,之后才有些发愣的动了动身子,在解差凶恶的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慢吞吞的走出了槛车。 虽然那男人身披重枷,还被连着折腾了这么多天,按常理来说,早就没什么力气了,但是那解差还是不敢轻易懈怠,毕竟这人可是跟着国相府的大公子从西域来的,这身功夫和本事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这男人还曾徒手掐碎过好几个人的喉骨。 左仪慢悠悠地走到了篝火旁,即使双手被铁枷负在身后,可那举止间阴骘残忍的气势还是不由自主的流露了出来。 一旁离他稍近的解差,约莫是胆子小的缘故,一直忍不住往身旁的同伴身上靠近。 “蹭蹭蹭,你蹭什么蹭,有毛病?!” 方才那尖嗓子的解差终于止不住来了火气,伸手就给那胆子小的解差脑袋来了一巴掌。 缩了缩脑袋,那解差小声道:“六爷,我,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害怕?”那叫六爷的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0 解差又忍不住给他来了一下子。 “啧!”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嗤笑,六爷还未收回的手一顿,转眼瞅着对面的左仪道:“你笑什么笑,想死是不是!” “啧,小人!”左仪阴测测看了他一眼,如剑芒一般的眸光在乱发下透着些戾气。 那解差心中猛地跳了一下,虽然内心惧于左仪的气势,但为了自己这么个老大的形象,还是硬着头皮,对着左仪直眉瞪眼道:“你他妈再说……”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那解差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凶恶的道:“你信不信我砍了你!” 左仪还是看着他,一脸的气定神闲,弯起的嘴角满是笑意。 * “六,六,六……” “六什么六,你也想死是不是?” 六爷转眼瞪了眼刚要伸手扯他衣服的人,只是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脖子骤然飚射出一道血线,紧接着皮肉便不受控制的一圈崩开,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将方才一副胆小如鼠现下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解差”喷了一头一脸。 近在眼前的另外两位解差见状依旧是还未作出反应,便迅速的溺毙于那“解差”手下。 纵使此时心跳如擂鼓,左仪还是强自镇定维持着仅有的冷静看着眼前的人,他平生最爱与人比拼,和林将酌这些年来在外收益不少,各种功夫绝学更是没少见过。 却从来未曾见过像眼前这人一样,出手如风,甚至还未看见他是如何使出的招式,便轻易粗暴的将他人迅速送葬。 空气骤然十分诡异了起来,鼻尖沾满的是腥臭鲜红的鲜血味儿。 那“解差”站着没说话,只是伸手慢悠悠的从鬓角撕下一张完整的人皮,一张完美的侧脸出现在左仪的视线内,眉目昳丽如画。 “你……” “怎么?吓着了,我原以为林将酌手下带的人不至于如此废物?” 细看那张人皮并不算完美,甚至有很多漏洞,而江湖上传说真正的“易容术”其实根本就没有,除了把对方的人皮完整地剥下来,再把自己的五官用刀刃磨平贴上去,否则很容易露出破绽。 如今这人坦坦荡荡的藏匿隐身于这些随行的解差之中,区区一张漏洞百出的人皮却没能让他被人识破,除了神态举止演绎的完美无缺,这人又是什么时候混迹于其中的呢? 梁珂看着他挑眉,脖颈上沾染了星点的血迹,随手将手中削薄的人皮丢进了眼前燃烧的正旺的火堆中,噼里啪啦一声轻微的炸响,没过一会儿,左仪竟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味。 不知道是自己饿傻了出现了错觉,还是眼前这人真是个变态,左仪竟头一次露出一脸震惊怔忪的神情。 梁珂随手从旁的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衣摆,扬手一掀铺在了地上,撩起衣摆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行止如君子般淡然,完全视眼前的“凶案现场”于无物。 “我还没有这么变态。”良久,寒风吹襟,眉目一片冷肃,“这剥人皮的细致活儿我可学不来!” 左仪怔怔看他半晌,示意火堆中差不多已经烧成灰的人皮,“那这是什么?” “羊皮。”梁珂转眼,“我自己画的。” “……”试图缓过来劲儿的左仪,发现自己接受能力顿时大不如前,也许这几日真是饿傻了,未等他说话,梁珂径自道:“林将酌把你买给了我,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 他这话说的淡然,听着虽然觉得狂妄无比,可左仪现下却不得不认服,这人既然提名了林将酌,想必便是林将酌托他来搭救的自己。 那句认服也并不是这么难咽,对于比自己强的人,左仪向来理所当然的认同,点了点头,“是,主人……” “嗯。”梁珂似乎是很满意,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倒算是识时务,我向来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从今以后跟着我肯听话的话,那些想要实现的事情也就不会这么难……” 话及此,黯淡多日的眼眸终于微微一亮,左仪看着他,嘴里的字词如同凌迟的利刃,“那我想要那些害我落得如今这般下场的人,被碎尸万段也可以么?” 梁珂挑眉,明知故问道:“谁?” “喻尝祁……”顿了顿,又加上了一个人,“叶凡几!” * 及至半日落雪未停,城中的流动交易便越发的繁复了起来,这几日有不少宫中的侍宦宫婢出宫采补,既过半月便是国宴大典,介时不少周边国家的领主都要来此朝贺。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国之将婚,两国联姻之事待到商定完毕,到时举国上下便又是一片同乐欢庆。 伸手掩去门窗,叶凡几转过身来,看了眼在炉火边已经睡熟的人,心中沉溺已久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 这半月每日待在周怀绮身边,为了避人耳目甚少出去活动,连那人也不曾多见。 如今林辞镜的丧事已过去半月有余,所有的事大体都算是尘埃落定,该死的死,该走的走,他倒是想避开,可怜在这京城转悠一圈,耳目所见所闻,俱是那人的痕迹。 雪白的衬袖流露出一截墨绿色的流苏,他趁着这些时日去找人打听过那些事情,只可惜,当年处事还在的人,除了当事人,大都已不在人世,本来想着去问归府延的,但是一想到他那二叔的个性,着实又怕牵动他的陈年旧伤便忍着没问。 不过他多少也知道当年的事态有多严重,否则喻尝祁也不会心心念念这么久,扬手打量着那束流苏,心里原先的抱怨和快活如今也一消而散的尽,眼前仅仅剩下的,只是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的愧疚感。 悄声推开门扉,瞅了眼对面花街柳巷里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和五彩斑斓的流光,一只脚踏出门槛,转身还未将缝隙掩尽,便觉身后传来一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叶凡几想也没想的直接一脚飞踢了过去,身后那人倒也敏捷迅速,微微一侧便闪躲开来,迎面将近在咫尺的拳头化为虚无,一上来便连遭几番打击的人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修长的手指捻着衣袖,挥手挫断了上面的银丝,梁珂默默道:“小孩子的把戏耍多了也该收收性子!” 叶凡几看着他,毫不掩饰的蹙起细秀的眉宇,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道:“你是去下海捕鱼了么,这半个月挣了几文钱?” 梁珂不以为意的笑笑,捏着衣袖拍了拍,“这几日回程赶得紧,没来得及收拾罢了!” 说罢,那一身隐隐凸显的血腥气在沉郁的目光下越发浓烈了起来,叶凡几看着他也不畏惧,或者说从来就没把他放在过眼里。 “可以让开了么?”梁珂笑的有些温柔。 叶凡几道:“不,大人今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1 夜腿疾再犯,好不容易睡下,你若是再进去会吵醒他的?” 梁珂却颇有些咬牙切齿,“叶凡几,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哦。” “……”许是怒极反笑,梁珂突然收起了怒意,看着他笑道:“我倒是不着知道你这么心细,既然你家大人腿疾犯了,你不留下安分的照顾他,这深更半夜的……又想去哪儿呢?” “……” “如果没猜错的话……”梁珂变了语气,“那晚喻尝祁喝醉,带他回王府的人,是你没错吧?” 话音未落,门下生风,拳脚相叠,梁珂此日赶来多少受了些疲累,如此仅有的耐心也悉数耗尽,此时下起手来,也顾不得方寸了。 “哼,自己心里藏着那些龌鹾的心思,人还说不得了?”一掌堪堪擦着叶凡几下颌而过,肌肤上顿时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便是承认吧,小孩子若是认了错,大人也是会考虑原谅的。” 他自是出手阴毒,嘴也一贯不饶人,如此见得叶凡几心头怒火中烧,便勾了勾唇角,预备将这人置于死地时,两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门扉何时被人推开了。 一只竹杖见缝插针的劈了过来,余光见的一身温绵的人影,不觉间乱了方寸,动作慢了一步,那根竹杖下一刻便直接砸在了肋骨上。 周怀绮向来不好出手,若是真出手,怕也是少有人能抵得住。 梁珂顿时忍不住呛出一口气来,生平第一次吃了亏的庄主大人捂着胸口避开了一旁,看着眼前人清瘦的眉目,眼里不自觉的竟然落了些委屈。 “你倒是口口声声一句小孩子,你堂堂一位庄主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叶凡几也跟着迅速的收回了手,那边梁珂闻言,却有些无奈的抬起了头,隔着夜雪昏黄看着周怀绮正经到有些严肃的神情不自觉叹了口气。 “不是我非要与他一般见识,你护犊子的心思什么时候能改改?”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章岁辛对于自己的言行一向是没有自觉性的,很多时候口无遮拦便是他特有的欠打标志。 扇子一开一阖,又是一阵春风快意,“你说罢,我这样怎么就过分了,做人就要坦诚,弯弯绕绕的那是伪君子的做派!” “嗯。” “再说那什么殿下不是也蛮好的,皇姊妹也不差,这样郎才女貌,当真天生一对……” 魏琊是他姑母,周克殷作为他表兄,而周莲娣和太子又是兄妹关系,他跟着喊周莲娣一声表姊妹也是理所应当。 仅这半月时间,联姻之事便要成为定局,周莲娣性子跳脱急烈,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所以这半个月来就像是炸了窝的兔子,逮谁咬谁,偏偏有人不识眼色,跟着她后面谄媚,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立刻就被揍的亲爹都不认识。 揉了揉肿了好些天还没痊愈的腮帮子,章岁辛叹气,“你说罢,我也是诚心为她好,知道她心里不舒服特意说几句讨她欢心,可这小丫头怎么做?我好歹也算是他哥哥,尊老爱幼这道理她总该懂吧?” 喻尝祁懒得看他,章岁辛说聪明也有,说愚笨也算,只是这人聪明在才智,愚笨在情理,才智可有亦可无,只要为人踏实认真,也不至于容不了尘寰,可若是不通晓情理,便是天大地大处处也容不下他。 心中不知一时半会儿又想起了什么,说的眉飞色舞的人又开始自得其乐的笑出了声。 抿了口茶水,喻尝祁倒也算是佩服他,这孩子心性纯真,虽然太直了点儿,但总归没有坏心眼儿,心中看的开自然烦恼顾虑就少了许多,几时被人揍了一顿,但也是记事不记人,第二日说不定又笑嘻嘻的找上别人说笑。 喜咪咪的笑了一阵,章岁辛打扇掩上嘴,“也许再过一段时日,我就能带她走了。” 喻尝祁知晓他说的谁,不禁挑眉,“这才多久,你就有了打算?” 章岁辛道:“待到这月将完,我和爹就要回渠田,欠了这么些个日夜,我舍不得再把她丢下。” “……那你怎么带她走,欢宜坊有契约为抵押,还有老将军,他又怎么会同意……” “我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没办本事带她走。”某人觉悟很高,“可是这些年即回为了日后赎身做打算,自己手里也攒了不少银两,虽然我一穷二白没什么本事,但是以后会尽其所能的对她好,把这些年来的亏欠都还上!” “至于我爹么……”章岁辛勾唇笑道:“他和我哥自己打光棍得了,我可是有人的要的!” “……” “更何况他自己一心是要孙子的,如今我哥眼见没着落,我要是肯老老实实的成家,他高兴还来不及!” “嗯,你开心就好。”良久,喻尝祁只得回了这么一句。 “话说……”章岁辛一打扇子,又转移了目标看着他。 被盯着看了半晌,不回话就不开口的喻尝祁无法,只得接茬道:“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以后就打算一个人这么过下去……” 目光一怔,瞧着更漏的时间逐渐飞逝,天光开始寡淡而渐变的幽深,这几日着实清闲了些,周立宵忙着政务甚少召见他,一个人过得自在随心,却又偏觉得清寂了不少。 从那日出事后,那人也不见了踪影,往日虽说总会有那么几天不见人影,但是最后总归会回来看他一眼,只是如今他人还未至岁暮之龄呢,怎么这心中渐生的孤寂之感就越来越灼烈了呢? 章岁辛见喻尝祁没说话,便以为他在认真思考这件事,于是继续口无遮拦道:“古人云,鳏夫房顶炊烟少,寡妇门前是非……” 他话还没说完,已见得喻尝祁的脸少见的黑了一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招打,章岁辛及时住了嘴。 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道:“我其实只是怕你一个人孤独,你想想,日后我走了,你身边又没个人陪着,你若是老了怎么办,膝下无儿无女的,过得不得多糟心啊……” 喻尝祁正色看他,“那我问你,若是你心悦的人,哪一日不在你身边了,你会考虑再去接纳另一个人么?” “……” 方才欢颜的笑容一时僵住,眼里隐隐透着犹疑,见得章岁辛难得的没话说,喻尝祁却径自起身,撩起衣袍走了出去。 * 嚼完最后一颗糖葫芦,叶凡几撑手望起了天边的远阳,落日的余晖洒在屋脊上未曾消融掉的积雪上,剩余的雪水则一点点地从砖缝下流出,溅湿了脚下的青石板。 背阴深处长着一片的青苔,坐在咯人的砖瓦上太久,不由得换了个姿势,拍了拍身旁经年风雨的脊兽,长腿舒适的翘起,胳膊枕着脑袋,凤目微眯欣赏着身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这几日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2 天色落晴,他端的清闲无聊,便来到客栈的屋檐砖瓦上,脚下是繁华的大道,身边是一望无际的天穹。 此处虽不算最高,却可饱览这一眼景秀。 伸出舌尖舔去嘴角的糖渍,清秀的眉目难得的宁静,耳边听着街道上的孩童们嬉戏逐闹的笑语声,拢了拢衣襟,不禁有些畏寒。 额发吹的轻飘,虽然这几日太阳出的晴,可这毕竟是冬日,再加上北地寒凉风又毒辣,没一会儿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 “唔……” 揉了揉鼻子,视线还未回转,一株红色却有些显眼地撞入了眼帘中来。 手指一僵,几乎是身体先于意识的,叶凡几突然站起了身来,待仔细眼瞧,确认自己有没有看走眼。 却发现很凑巧的,那身赭红刚从对家的茶馆走了出来,身形轻落修长,步子踏的稳当平缓,不是那人又是谁? 像是春风不经意间唤起了心尖上的一株桃花儿,心中的窃喜不知从何而来,脚下一急,雨打湿滑,接着叶凡几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向下栽了去。 * “呃……真疼!” 抱着胳膊有些咬牙切齿地直起了身子,转眼之间整个人已经坐在地上,想想若不是他方才眼疾手快抓住檐角,借着巧劲儿跳了下来,怕是真的要摔死。 “贤,贤侄?” 身后传来一声人语,叶凡几还未反应过来,胳膊上已经多了一只手,将他整个人搀扶了起来。 “你,没事儿吧,摔疼了么?”叶凡几看向来人,一张有些温巧贤儒的脸便出现在了眼前。 “你……?” * 自上一次的不欢而别,田如完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两人便寻了放才对家的那家茶馆,进去坐聊了几句。 “贤侄啊,那个,你方才怎么从上面摔下来的?” 田如完拢了拢眉目,试着挑起话头。 一杯茶水未尽,想起自己方才那一摔,一转身时,喻尝祁已经整个没入了人海里,再寻不见,叶凡几才不会说自己是因为色令智昏,故而乱了方寸,吸了吸鼻子,改口道:“我原本想看日落来着,谁知道脚滑摔了下来。” “这样啊……”田如完看他,深深蹙起了眉头,“最近天寒地冻的,你下次注意些,莫要摔伤了身子,不然……” “我知道,伯父不用多言,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深知田如完唠叨成性的脾性,叶凡几赶紧截断了他余下的话,“不知伯父怎么这么凑巧来此?” “呃……”田如完有些犹豫,“我本想来拜访王爷的,谁知府中管家道他不在,故此……”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叶凡几道:“不知贤侄可知晓王爷去了哪儿?” 叶凡几撑着下巴,神情有些颓丧,“我哪里知道啊?” “可我不是听说你跟在……” 叶凡几挑眉,“伯父来找我,不会是准备说这些的吧?” “不是,是我打岔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既然你不知道,我下次再去拜访就是了……” “可以问问你去找他做什么吗?” 神色间透着些顾虑,田如完垂下眼眸,“近日宫中发生的大小事宜,想必贤侄也是略有耳闻吧?” 叶凡几跟着点了点头。 “我此次前来,只是想托告王爷一件事。”说着,他稍稍凑近了叶凡几,声音垂低,几不可闻。 闻言,叶凡几却微微睁大了眼睛,瞳眸中透着些不可置信,半晌,惊疑道:“这,不可能吧?” 田如完深深地叹了口气,“本来我也是觉得不可能的,毕竟此事关乎一国之本,更何况近日莲娣公主又将要联姻,陛下也不会在这种关头上作出此事。” “只是人言可畏,近日我几番上疏,窥得圣颜有异,再加上那些听闻,便……” “不得不当真啊!”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桌面,神情似有无可奈何。 叶凡几垂眸,想起某日偷听梁珂和周怀绮的对话,不禁心感一阵不妙。 “贤侄!”田如完抽回神思,看着叶凡几,“此事你若见得王爷,但求帮忙告知一声,让他好歹在陛下跟前说上几句或者揣测下想法……” 搁在桌上的手指不禁收拢,目光透着些犹豫,叶凡几笑了笑,“我和他早就分开了,已近半月未曾来往,伯父此话,不是难为我么?” 像是听出叶凡几言语中的情绪,田如完以为他们私下闹了些矛盾,顿时嘴拙,不知如何开口。 “这忙,我帮不了!”叶凡几看着他再次道。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呵,这位小郎君,我瞧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叶凡几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心里猛地一跳,还未回头,身旁便已经坐下了一个人。 那男子一身纤素的软袍,领襟有些轻透的敞着,依稀可见暖烛辉映下那纤细优美的锁骨,一旁的田如完向来秉持着圣贤之道,平日里依循礼戒最是注重仪表体态,如此见得这男子这般不羁风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眼去。 叶凡几看着他,不自觉全身防备起来,清冷的眸中隐透出警惕。 那男子却对因为他的到来而凝滞的气氛仿佛视若无睹,宽大的衣袖滑落下,露出一截清瘦的腕骨,伸手独自倒了杯茶,随后单手支颐,有些懒洋洋的偏头看着叶凡几。 “郎君是不记得我了么?” 叶凡几冷笑,“记得,怎么不记得,脸皮赛砖的人天下独你无二了吧?!” 似是知道叶凡几说的是上次在骑射礼上他和喻尝祁那事,不甚在意的轻笑了两声,眸中透着些旖旎醉态。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林将酌轻微地打了个酒嗝,“你家王爷不解风情,连声见礼都不肯跟我照面,我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啊。” 说着,他微微抬起眼来,向周围看了一圈,有些醉醺醺道:“咦?怎么不见喻尝祁呢?他人呢?” 目光定格在一旁的田如完身上,修眉轻蹙,“你是何人?” 田如完见状,出于读书人的礼貌微微一笑,刚准备出言时,却被叶凡几拦下,“伯父,天色已晚,您请回吧!” 田如完犹豫的看了眼林将酌,有些不放心道:“这个……” “您交代的事我会去办好的,还是早些回去吧!”叶凡几放软了语气,可神色却异常的严肃。 田如完自与慈家认识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自然心知叶凡几和他爹一样,性子跳脱又调皮,甚少见得这么严肃的时候,心中也多少意识到来者不善,想着自己留下反而会给对方添麻烦,勉勉强强行了一礼后,便出了茶馆。 * “哼。”林将酌勾唇,“就这么急着让他走了?” 叶凡几露出一丝笑意,“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3 不然呢,留下看你发酒疯么?” 收在袖中的手指也悄无声息的蜷紧了起来,林将酌今天很不对劲,不是出于他喝醉了酒,而是他身上压抑着的情绪,平日的林大公子可是一个注重外在形象的人,如今这般无所顾忌,喜怒无常的样子,明显就是有毛病。 “呵呵……”低低笑了两声,垂下的眼睫掩住了眼中的情绪,手中的杯子却被他猛地一掷,顷刻间裂为薄片,林将酌突然直起身子,伸手一把抓住了叶凡几胸前的衣襟,身上的指骨明显的突起,连眼中也全是猩红。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这样说话?” 叶凡几不闪也不躲,依旧冷笑,隽秀的眉眼隐隐灼亮。 茶馆有不少客人在听见方才那一声碎响后,纷纷仰颈望去,林将酌心中好似窝着一团火,斜着眼睛朝旁边吼道:“都看什么看,给我滚!!” 这京城到底不少人都是认识林将酌的,见得人家发了话,眼看一场混乱就要发生,于是纷纷识眼色的退了出去。 “怎么?林公子今日心情不好想要练练身手,需要我奉陪么?” 林将酌却弯起眉眼,眼狭一片绯红,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不过如此,可那眼中的仇恨却好似要将对方拆吃入腹。 “我说,我想杀了你……” 肩上忽然一痛,方才裂掉的薄片被整块扎入皮肉之中,紧接着划拉开一道伤口,鲜血很快将衣面染成一片深色。 叶凡几吃痛,面上却无动于衷,一把拧着林将酌的胳膊将他猛地拽离开来,剩下一拳迎面杀上了他门面,拳风霍霍,擦着鼻尖而过,贴近的肌肤顿时一阵发麻。 “呵,没想到反应倒是迅速,真是小看你了。” 话音未落,伸手一把捞起身旁的长椅朝叶凡几砸去,眉目一挺,闪身弯腰避过,木质的长椅在身后的墙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断裂声。 茶馆此时已经空荡无人,除了厅堂间随风起落的烛火在空中飘摆,就只剩下那不时拳脚相叠,猛烈迅疾的打斗声。 叶凡几跟进,脚下一个起高,朝林将酌扫去,后者挥手挡去攻势,手中不知何时残留有薄片,毫不留情的朝他掷去。 叶凡几一声冷笑,手中牵制的银丝将飞掷而来的薄片弹射开去,他倒是没想到林将酌这么一个官宦世家的富足公子竟还能有这等拳脚本事,当真是觉得自己轻信于表面,吃了这等亏。 眉眼醉生风流,拉起歪斜的领襟,林将酌看着他,目光好似冰冷剧毒的蝮蛇,“我倒是好奇,喻尝祁若是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会不会就此心生嫌隙,因而排斥你呢?” 动作一顿,叶凡几却回以一笑,毫不示弱的一拳挥打了过去,“他排不排斥我不重要,现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轻易地躲开攻势,眉目轻拧,“看来他是知道了?”一阵毫不掩饰的轻笑,“只是如今不见你们在一起,怎么,不要你了么?我倒是听说他有位旧情人……你得他青眼,怕只是因为你们长的很相似吧?” 林将酌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凡几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只是形貌易混,心神勿滥,即使如此,他也相信喻尝祁分得清谁是谁,那人如今坚守至此,未曾对他有过丝毫的言语放逐,他便看的出来,情深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点波澜就对自己固有的心念留存有任何动摇。 若是如此,他也就不会对他动心了吧。 “干你何事?” 一句轻嗤不屑一顾,少年的眸眼染上戏谑。 林将酌意外的看着他,杀意凝重,“是不关我事,不过如今我妹妹惨死,我杀不了喻尝祁,便只能拿你开刀了!” 说着,他却没有半分动作,感觉到气氛微微有些不对劲,叶凡几一个扬手还未还击出去,一把利刃便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 一具滚烫的身子贴近了他,整个人抵在他身上,手中的刀刃却毫不留情的划向他的皮肤。 “别动哦,不然我手滑误伤了这漂亮的脸,可就麻烦了!” 季风竹轻佻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林将酌盯着他一笑,拂袖走了过来,叶凡几紧绷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却明显感觉得到那条刃面在一层层深入自己的肌肤里。 “阿酌,怎么样,我聪明吧!” 林将酌抬眼看了眼季风竹温吞的样子,没说话,却微微敛目偏向叶凡几,挑眉道:“怎么样,输给人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 一阵讥诮的笑声在空荡荡的茶馆里回旋着,笑的人背上一阵寒毛倒竖,叶凡几被两人前后夹击在中间,一动不动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林将酌。 “你倒也不用这样瞪着我,万一眼睛若是瞪脱眶了,日后瞧不见你们家王爷的样子,可就不值了啊……” 季风竹跟着一起笑出声,只是笑意未曾弥漫开来,整个嘴角却蓦地僵住,腰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伤口,温热的鲜血很快往外流出,而季风竹平日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哪里受过这等罪,立刻忍不住叫嚷了出来。 林将酌却是脸色一变,大喊道:“快松开他!”紧接着一掌向叶凡几拍去,后者趁机脱离了牵制,胳膊一拐,毫不留情的击上身后人的肋骨。 季风竹疼的一阵后仰,林将酌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扔向一边去,避开了叶凡几的攻势,劈手躲过匕首,朝叶凡几狠狠地刺去。 几个回合下来,叶凡几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他实力至此,明显不如林将酌深厚,很快被一脚踢中膝盖,向后飞去,整个人撞在了墙面上。 眼前一阵炫目的黑暗,还未反应过来,拿把带着寒光的匕首已经狠狠地擦着他的侧脸钉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 血线飞溅而出,一阵风声戾气的啸鸣声几欲穿刺耳膜,下巴被人一把掐住,疼的呼吸不敢作止,林将酌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说我要是就此松手杀了你,送你下地狱,会不会太便宜你了呢?” 鬓角有汗珠淅沥滑落,叶凡几紧咬着嘴唇,几乎无法出声。 * 寒风卷帘而过,灯芯下人影幢幢。 辅首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王府的管家慢悠悠的拉开了门,便见门外田如完急切地迎面便是一阵大事不妙。 “田大人,你慢点儿说,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田如完急出一脸汗,说了半天才清清楚楚地道明了来意。 听到消息的下一刻,喻尝祁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冲了出去,他和叶凡几多日未见,并不清楚他如今人在何处,想着他有自己的归处总不至于在外受了什么欺负。 可如今偏偏碰上这等事,林将酌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人心狠手辣在外可是出了名气,和左仪一主一仆,偏偏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前林将酌为人倒还知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4 道分寸,不会乱来,可如今时移事变,他们之间再也没了可以阻碍的事物,如今的林将酌,没了顾虑之下,只怕是个能生吃人肉的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o⊙)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汗水湿润了眼角,连视线都开始变得迷糊不清。 曾几何时,他也被人这样教训过,不好好学得一身本事,偏偏只知无事生非,玩闹嬉戏,待到哪一日命落在他人手上,由不得自己做主时,就该清楚那种由内而外的恐惧从何而来。 只是那人和他一样,是个打眼便让别人瞧不起的混蛋,可是那人依旧比他强,强上一万倍,强到面对死亡时还能够义无反顾地向前冲,连个回头都不肯,就亲手葬送自己的一切。 可他不行,他害怕,他从小便是怕疼怕的要死,更遑论生死一论,若说为了认输让他跪下给别人磕三个头叫一句爷爷他都肯。 反正自小被人骂没骨气、没担当的草包又不是头一回。 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想低头认输,当孙子纵然好过活,可是会丢脸,那人怂了一辈子,却偏偏从未在生死一事上缩过半个头,他若是就此服输,岂不是要把那混蛋气活过来? “留着你的命可惜了,可是杀了你也可惜……”林将酌凑近他,眼里的神色混杂着他熟悉的血腥气。 “想留下你的命慢慢折磨你,可是你毕竟是有主的狗,若是突然没了人影,我怕是要担上不必要的麻烦!” 下颌几乎要在林将酌手里碎成齑粉,叶凡几疼的直流汗,好在他不能开口说话 ,不然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出口求饶。 那样就真的丢人了啊…… “风竹?”林将酌歪头看向一旁,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 话音未落,方才还一动不动的男人立刻有些狗腿的跑了过来,虽然小脸煞白一片,腰间的伤口也不断渗血,但是仍然笑的一脸春风拂柳。 “按住他,既然不能杀不能剐,我就当留个教训断根手指得了!” “啊?”季风竹一脸讶异,有些犹犹豫豫地来回看道:“用不着这么狠吧……” 林将酌却懒得再废话,“你若是不愿意可以立马滚。” “好好好,我按!” 说着,伸手一把抓住叶凡几的手臂,掰开了五指平展地铺在地上。 少年的手指自然细秀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甚少经过磨练的。 林将酌笑眯眯地拔出了刀刃,眉眼弯弯,像是一株盛开的桃花般绯色迷人,匕首在手指间轻巧的转了个圈,最后一把扎在他左手手掌旁,“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听闻你们家王爷身边最近又跟了位模样俊秀的少年郎?”林将酌轻佻的看着他,话语里意有所指,“两人倒算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样子……” “……” 叶凡几神色不动的看着他,他自然知道林将酌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挑拨离间的一些废话,心中不禁一阵冷笑。 林将酌却歪了歪脑袋,好似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担心,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 “傻孩子,人的眼睛可是最不会骗人的,你信了,对么……” 话音未落,林将酌直接信手将整个刀锋碾压了过去,刀刃光滑,亦可吹毛断发,他略一使劲,皮肉便被割开,他再一用力,便已经深可见骨。 叶凡几无话可说的靠在墙上,身上的力气几乎消耗殆尽,疲累的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哪管他切不切。 “呃……” 正当他以为自己从今以后没了手指,连吃糖葫芦都会成为人生一大难题后,眼前的林将酌却突然变了脸色,原本秀颍的眉宇难看的皱成一团,脸色一变,突然伸手捂住嘴巴不断干呕了起来。 一旁的季风竹也是看的一阵傻眼,半晌没反应过来,叶凡几却已经悄然动手,拿起匕首瞬间向林将酌刺去。 林将酌此时心里正泛着恶心,哪里顾得上叶凡几的动作,这边季风竹倒是机智,冒着生命危险,一把挡在了他眼前,叶凡几本身也没多少力气,一刀划过去的时候,只是将那家伙的衣袖戳了个大洞,接着季风竹便以为自己断手断脚了怎么,大叫了一声,连忙扶起一旁的林将酌,不顾他言语挣扎的,拦腰将他整个人抱了出去。 * 茶馆里的风雨终于停止,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叶凡几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湿满襟,身上也一阵透骨的寒冷。 扶着墙有些不稳当的站了起来,无暇顾及身上的伤口,才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等自己喘着粗气到了茶馆时,喻尝祁才发现他已经来晚了,茶馆里的桌椅有些许的凌乱,方才因为打斗一直躲在楼上不敢吭声的伙计现在正在茶馆里收拾着一地狼藉。 喻尝祁一眼看去,心中却莫名焦躁不安,走近一侧墙面,伸手捡起地上的匕首,还有地板上沾落的部分血迹,心中便觉得一阵不妙。 按道理说,林将酌这等人必然是没理由受伤的,他虽然没和他交过手,但是清楚这人的底细,而至于叶凡几,他明显是吃了亏的。 这么说来,就只有可能是他受了伤。 眉头无意识蹙的深重,眼里充盈着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过来的情绪,只是那种情绪缘由何起,他也无暇去分心顾及。 “王爷……” 那茶馆的伙计看着他背影犹犹豫豫道。 喻尝祁转过身来,“你可知方才受了伤的人去了哪儿么?” 那伙计支吾道:“我瞧他伤的倒是挺严重的,没敢去拦他,他自己已经走出去了……” “……” * 寒风一阵阵扑在脸上,此时出来片刻,才觉得一阵刻骨的冷围绕着身子。 叶凡几冷的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才觉得身上难受的要命,手指上的伤口被冷风一吹,立刻就有些发痒发痛了起来,可是他不敢伸手去抓,只得忍着疼痛循着个墙角靠坐下来察看伤势。 迎着微弱的光线细细看了几眼,才发现林将酌这人当真是心狠手辣,手指深可见骨,被割裂开来的皮肉直接崩开,鲜血流了满手,只是几乎已经被风沥干。 伸手将内袍下摆的内衬撕了一圈下来,匆匆将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简单地止了血便包扎了起来。 依照他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根本就没办法回去,周怀绮若是见得他这番模样,少不得又是一番冷眼相待,而至于梁珂,就没必要回去给他白白冷嘲热讽的机会。 只是呼吸微微平静下来,才发现眼睛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湿润了起来,有些不争气的狠狠捏着袖子擦了擦,却觉得眼眶酸涩的越发难受。 他不是喜欢哭的人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5 ,可是奈何现在就是止不住,心中的憋屈像是开闸的洪水般止也止不住的翻腾了起来。 林将酌的那句话也跟着在心尖上徘徊,是的,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信了,喻尝祁纵然放不下过去,从不对任何人笑逐颜开,可不代表没有人会选择跟在他身边。 若是那人肯敞开心扉去试着接纳别人,以自身的条件来讲,未免没有人会主动投怀送抱。 更何况自己当初跟在他身边,那人不也没说什么吗?现在想起来,喻尝祁也只不过是习惯性地对人好罢了,或者他从一开始便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没再犹豫,径自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寒风倒灌,像是置身于冰冷的湖水中被淹没至不知所措。 身子刚转过墙角,恍惚间竟见得一抹显眼的红色从方才他待过的茶馆走了出来。 叶凡几一怔,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待到确认自己确实没看错人后,心中不禁奇怪起来,现在时至深寒,到了晚上,街道上基本上没了人影,这人如今出现在这里…… 下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萌芽而出,视线里的身影却像是感触到什么一样,蓦地转过身来,朝他这边望来。 叶凡几一个激灵立刻窜进了墙角里,浑身的汗毛瞬间像是受了刺激般炸开,心跳如擂鼓,却觉得眼前这景象可真是似曾相识。 * 手指沾染的鲜血在掌心一点点摩挲着,回首看去,巷子角落,一片清冷,心中的虚妄像是化成零碎的光影。 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看着那清冷黑暗的墙角笑了笑,嘴角勾起,少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却终究只是摇了摇头,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那混蛋是他爹 →_→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既是五日已过,人却是半点不见踪影。 心中存有忧虑,夜夜寝难安,食无味,除了每日按时上早朝履行职务之外,喻尝祁由此养成了一个爱好,便是在临近太阳下山时,总会准时到西大街的道儿上站上那么一两回。 起先有人觉得奇怪,不时对他投以新奇的目光,接着日子久了,就连街边卖糖葫芦的老头儿都能顺嘴找他溜上几句唠叨。 “我们家那婆子啊,整日就爱与我耍些脾气……” 那老头儿年纪已近耄耋,每日和人接话时,总是会捎带上他媳妇儿,然后你若是搭理他,他便能绵绵不绝的拉着你讲到天黑。 喻尝祁索性也是干站着,虽然不太好开口,但是那老头儿说话时,他也会跟在一边儿默默应允。 “女人就是难懂的,过了这半辈子,可怜我都还没能摸住过她心门儿,再加上我们性格又是南辕北辙的,这摩擦就没少过……” 那老头儿说到这儿停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喻尝祁微微侧过眼来,却分明见得他嘴角带着笑意。 心中多了些疑惑,不禁道:“性格不相同的人如何在一起?” “怎么就不能过了?”老头儿睁开眼来,一拍大腿,“越是不合越是容易擦出火花,这样就越发的看不对眼,看不对眼就有的吵,有的吵才不会过得枯燥无味!” 喻尝祁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要吵?” 那老头儿却笑地越发开怀,“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家婆子啊,论吵嘴吵不过我,她要是生了气,我便有的哄,女人嘛,总归是心软的,我说几句好话就把她哄了高兴,之后就会越发的离不开我,觉得我好!” “这要,如何去哄?”下意识的,喻尝祁问出了这句话,只是说完后,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没必要。 老头儿突然看着他笑了两声,“男人嘛,自然是要用男人的方式来哄啊!” 说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喻尝祁一怔,突然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无语凝噎,偏过头去看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只是……”耳边再次传来一阵喟叹,在冷风中莫名掺杂了几分凄凉,“这一辈子过得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对她好……” 眉目一动,喻尝祁看他,“夫人她……” 伸手摸了把脸,老头儿继续笑道:“她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 “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留,干干净净没点儿杂念,只是反复惦念着叫我别想她。”苍老的眼目浑浊无光,“傻姑娘一个,以为我真的就不想她么?” “……”本来想试着安慰几句,结果到现在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去陪她了,只是不知道她还等没等我,要是寻着个好人家投了胎,希望能有人对她比我好!” 拍了拍衣服,老头儿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喻尝祁见状,伸手去搭扶了他一把,老头儿笑着致了句谢。 看他行为多有不便,有些忍不住道:“您家里没子孙陪着么,一个老人家未免……” “我一个人呢!”老头儿不甚在意的笑笑,“年少的时候什么也不懂,辜负了她的期盼,待到成亲的时候啊,也比旁人落的晚,所以啊,细娘走的也早,这子嗣什么的,自然也就没留下。” 话语里掺杂着说不尽的温柔,仿佛离别之人近在眼前。 抬头看了眼天色,拿着插满糖葫芦的插杆向前走了两步,忍不住看着喻尝祁道:“王爷要吃我这冰糖葫芦吗?” “不了……”喻尝祁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那老头儿也笑了笑,随后慢悠悠地往前走去,边走边晃还不忘嘀咕,“唉,前几日那常来买糖葫芦的小郎君也不见了人影,老夫这糖葫芦买不出去,日子可要怎么过呦……” 目送着那老头儿的身影一步步远去,抬头看了看日落黄昏的天色,清透的眼眸似是被什么东西装满。 片刻后,拂袖离去。 这京城偌大,他若是有信心可找,便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难就难在,那人不肯现身出来…… 明明知道你在,却又寻之不见的滋味儿,什么时候才能消失殆尽呢? * “你若是想吃糖葫芦便趁早去买,守在窗边垂个眼涎也没用?” 身后的人慢悠悠的说道,身形一僵,隐去了眼中那抹赭红,叶凡几反手阖上了窗格,转头看着周怀绮道:“卖糖葫芦的走了哎!” 周怀绮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没再出声。 默默走过桌边倒了杯茶,支着下巴有些百无聊赖的抿了一小口,顺带回味无穷的咂了咂嘴巴,抬眸盯着头顶一副看星星看月亮的样子。 “你手怎么伤的?” 半晌,周怀绮风轻云淡的出声。 喝茶的动作一顿,迎上那人笑意盈盈的眼眸,仿佛晕着一泓山水,看着比什么都要透彻。 不禁一阵苦笑,下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6 意识将手缩进袖子里,叶凡几道:“我可以骗您么?” “不可以。”一字一句的,周怀绮笑。 于是,叶凡几很是小心翼翼地帮着自己再次原景重现了一遍,刻意掠去和喻尝祁有关的事情后,重点指出了林将酌发酒疯的样子。 “伤还疼么?” 很是受宠若惊的,叶凡几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怀绮,片刻后轻摇脑袋,“……不疼。” 因为伤口太深,深可见骨,但又害怕整个断掉,为了避免包扎的太复杂显眼被旁人发现了怎么,所以他很是小心的擦了药用针缝合完伤口后,只简单的缠了圈纱布,尽量掩着袖口,没想到,周怀绮眼神实在太好,居然这么快就被识破! 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惭愧加气馁的,准备好接受一顿批评时,周怀绮只是淡淡地道了句,“你以后尽量避免和林将酌的冲突罢,他那号人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 “……嗯。” “另外……”周怀绮再次道:“你刚才骗我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你若是怕疼尽管哭出来,我不笑你。” “哦……”少见周怀绮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叶凡几简直受宠若惊加惊叹不已的退了出去。 * “对他这么好的心思什么时候能多分我一份呢?” 鼻尖又是那种熟悉的气息,周怀绮偏头躲过那只狼爪,淡淡道:“等你想离开我的时候说不定我会。” 梁珂微微一笑,附身靠在他耳侧,“怎么会呢?” 温热的气息毫不避讳的喷洒在颈项间,“别总是这样想我,现在肯尽心尽力留在你身边的人,便是只有我了。” 眼中落了抹凄哀,想要伸手推过那人,却没能得逞,下意识凝气协息,掌中运了层内力,一把打向梁珂的肩膀,后者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捉住,化去他掌中的戾气,低低笑了声,“这段日子恢复的不错,开始学会反咬主人一口了,若还不肯老老实实的听话,我也不介意再废你一次,让你躺上十天半个月。” 语气里夹杂了抹血腥气,和以往不同,那种威逼利诱的气势再次被激发了出来,这种情况周怀绮在遇见这男人之后,这一辈子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这人想杀人的时候,一次便是人已经断气了的时候。 身上的冷汗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大半,胸腔里的心跳却一阵一阵的几乎让他晕眩,眼中留存着仅有的挣扎,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啧啧。”几乎称得上是怜悯的神情,梁珂勾唇,“吃了这么多苦头你还不肯长记性,你倒是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下意识吞咽了口水,对上近在咫尺的眼眸,周怀绮道:“我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你的笼中困兽,庄主还这般对我,未免有些不人道了?” “我几时人道过?”笑意渐深,“你要记得,你如今和那孩子还能好好的存活于世间,全赖于我的恩赐,看在我对你还能好好说话的份儿上,别跟我犟了,好不好?” 说着堪称宠溺的话语,他俯身去亲他,周怀绮一撇头直接让他嘴下落了空,脸颊旁传来一阵柔软,忍下心中的反胃和厌恶,动了动手,却没敢再轻举妄动的推他。 而梁珂明显是动了火气,怒意袭上心头,捏住身下人的脸一把纠正他,恶狠狠道:“那孩子如今已经变了心,你再怎么去好言挽留都不会有用,还不如留点儿气力来讨好我?” 话音未落,手却直接伸进他衣襟里揉了几把,身子猛地一颤,气的发抖,连带一向稳重有序的眉眼也染上了一丝惊慌和恐惧,周怀绮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梁珂,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肌肤上瞬间变得通红,如画的眉眼也逐渐狰狞了起来,像是一只吃人的恶鬼,伸手一把抄起眼前人的膝弯,不顾他挣扎向床榻边走去,语气却低沉的温柔。 “你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我可是很少会这么发疯的,凡事总归要学会付出代价的,你如今这般受了我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禽兽!!ヽ(‘⌒?メ)ノ 受了你不如何,等有本事攻你,你跪着哭qaq 第60章 第六十章 原先出来的时候宽袍大袖一扬一摆,打着折扇边摇边快活的样子好不舒坦。 只是待到转眼拐了个弯,章岁辛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有人跟踪他! 他的武功和灵敏度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的耳朵和直觉却是胜过常人些许。 原本料想是某位扒手瞧上了他,想要讹他一番,可这弯弯绕绕的走了近半个时辰,他才惊觉事态有些严重了起来。 于是,他拼命的走,步子越来越急,挤进了京城南道的那条坊市中,此处人声鼎沸,人群来往络绎不绝,他就不信甩不掉那人! 走了约莫几刻,掩着扇子朝后微微一撇,发现身后跟了他一路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和小爷我斗,还嫩着呢!”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些得意洋洋的迈开了步子向前慢悠悠晃去。 最近喜事将近,他的心情自然明朗了不少,为了给他爹做足思想准备,他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心力才说服了章林,虽然最后的要求是既回做不得正室,只得以妾位屈居,但是好歹把人娶到了手里,至于那些名分什么的,人家姑娘都说不在意了,他又何必当真? 心中喜滋滋的向前走去,预备着去欢宜坊转两圈,却不曾注意脚下的路。 身子不妨被被狠狠地绊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紧接着袖子便被人猛地拉住,然后一股大力袭来,几乎不受控制的,连人带衣服被一把拽进了靠旁的深巷里。 大周都城繁华,虽然城区庞大,但是不少都是在旧朝旧都的遗迹下不断推存的,因此暗地里的巷子和小道也甚是繁多,尤其是坊市这一处,人口庞杂,居住的地方也是一深一浅,一明一暗。 “好汉饶命,我一没财二没色……” 整个人被重重地抵在墙上,巷子里一片黑暗,不同于街坊外灯火通明的景象,借着映射进来的几缕光线,章岁辛勉勉强强看清了眼前的人。 身量倒是跟他一般,看着身形说不定也是个少年,只是这少年力气却要比他大许多,再加上牵制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坚实有力,他便猜的出此人一定身怀绝技,武力非凡…… “闭嘴!” 似乎是很不耐心的,对面的人狠狠地怼了他一句,听得出来声音青稚稍显柔和,只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来者不善”的气息让章岁辛很是畏惧,于是很识相的闭了嘴。 “我问你……”那人开了口。 章岁辛竖起耳朵静待了半晌,却也没听出来他要说什么,微微眯眼看向那人,忍不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7 住道:“好汉你要问什么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你……”那人看向他,话语里透着些犹豫,“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啊,啊?”章岁辛表示自己没听清。 对方似乎清了清嗓子,略有些不自在的道:“就是,那个……” “谁啊?” 狠狠地皱了皱眉头,叶凡几一口道:“就是喻尝祁,你和他什么关系!” “……”章岁辛一脸莫名其妙加理解不能,“什么什么关系啊?” 感受到肩膀上渐渐加重的压力,章岁辛只觉得周身的低气压越来越凝重,忍不住道:“我和他没关系啊,非要有关系的话,也就是大我几岁的兄长,松手疼疼疼……” “真的?”似乎有些庆幸的,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松懈。 章岁辛龇牙咧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不然你还以为是什么?” “……” 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因为这个答案落了地,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如果眼前这人说的是真的话,那么林将酌就是故意骗他的,想起那人一向奸诈狡猾,满肚子坏水的,想要借此离间他和喻尝祁的关系也说不定,心中有了数,嘴上却忍不住再一次确认道:“你不要骗我?” 章岁辛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我说的是真的,天地良心!” 说完,还很良心的伸出了三根手指,由此对天发誓。 叶凡几见状也终于放下心来,牵制住章岁辛的手也不禁松懈了下来。 见得眼前人松了懈怠,捏着扇子的手也不禁微微收紧,想起他哥曾经教给他的点穴大法,只要点上人后肩背的某个穴位,这个人就会立刻不受控制的四肢僵直,倒地不起。 虽然至今没怎么试过,但是耐不住他章岁辛对自己总是一种迷之自信,更何况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拦截他的人,至今还没出生,如今逮着机会了不好好出手展示展示风头,岂非可惜。 眼疾手快,出手如风的,一把挣开了叶凡几的钳制,竖起扇骨快准稳地就朝对方后颈间打去,虽然力道可以,但是章岁辛忘了,点这种穴位的人是需要有五成的内力,不多不少正好五成,不然被点的人很有可能会因此出现生命危险。 只是他再怎么也快不过叶凡几。 一阵疾风扫过,手腕一阵剧痛,叶凡几旋身一把捏住章岁辛的腕骨,按住他的胳膊狠狠往下一压,动作快于意识的,一气呵成屈膝顶上了他的小腹。 “咳……不带这么狠的……吧?!” 章岁辛握着小腹差点儿整个人跌在地上,叶凡几却反压着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按在了地上。 眸中神色冷冽,嘴角却挑起笑意,“和我斗,你约莫还嫩着呢?说吧,你方才是不是准备偷袭我来着?” “哎,不是不是……”眼见自己处于劣势,章岁辛连忙摇头,“我刚才,是手抖了,您瞧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怎么可能斗的过你呢?” 叶凡几压着他没动弹,片刻,伸手弹了他一下,“我方才和你说的话你莫要去和别人说,尤其是喻尝祁!” 知道眼前这人对自己没恶意,章岁辛很是谄媚的道:“绝对,一定,不会,我嘴巴可严实着呢!” “……嗯。” 松开了手后,叶凡几径自起身站了起来,手却伸到了章岁辛眼前。 看着眼前那只轮廓纤瘦的手掌,不禁怔了怔神,后伸手搭了上去,叶凡几一使劲将他整个人拉了起来。 “我对你没有敌意,虽然刚才是故意的,但是你别介意。” “哦,哦!” 忙着扑棱身上的灰尘,耳边听得这句话,却见那少年半个身子已经侧出了巷子,“哎那个,能问问你叫什么吗?” 半只身子隐在光影里,对面的灯火让侧颜变得越发的柔和清秀,当真是面若女相,让人一晃神以为认错了性别。 叶凡几转过头来恶声恶气的朝他瞪了一眼。 “关你屁事!” * “不是我说,我腰到现在都疼着呢?兄长你倒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号人?” 嘴紧如章岁辛,在回家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事儿说给了喻尝祁,当然,面对自己偷袭失手被揍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眉头一皱,方才章岁辛那番口述却让他越发的坚信,那人就是叶凡几,只是心中的疑惑却不由得扩大,却始终想不明白,既然肯私下探寻他的消息,为何不肯当面来见他? “他人呢,还和你说了些什么?”喻尝祁看向他,眼中渐露了丝波澜。 章岁辛却有些不爽,“你们一个两个的只知道问我这问我那,我就一个过路的,哪儿知道那么多?” “……” 半晌,他这么一抱怨喻尝祁果然不再出声,立在窗前的身影透着抹孤寂。 “哎呀,我说你用不着这么记仇吧!”章岁辛耐不住的站了起来,在他跟前站定。 “不过是那条穗须丢了找不着了么,你这些天就对我如此疏离,我错了还不行?” “你没错。”双眼看向庭院中的红梅,初时狂风扫落,卷尽深红色,皑皑白雪下埋葬了几片梅花,他语气平稳了下来,似乎是忆起了什么场景。 相反喻尝祁越发冷静,章岁辛心里就越发急躁,苦着一张脸,“我说你别这样了,我都……” “我知道在哪儿了。”喻尝祁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显而易见的幽深,眼角微动,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 雪下,三日行。 天寒地冻一日胜过一日,在外待时已久的眼线终于奉命回来了。 “雪崩封山,无一人生还?” 归来的眼线这么一说道,意思便很清楚的道明了出来,其一人犯未能按时押送,其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卑职无能,待我赶到时,大雪已经覆了山路,山体滑坡,所以……” “朕该说这是巧合呢?”周立宵撇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那眼线身子一抖,立马就不敢吱声了。 “半个多月的时间,听到的消息确实让人失望。”手中的玉笔狼毫在宣纸上轻点,墨迹一点点摊开,遮住了原本的字迹。 “不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笔尖晕墨之处裂开一道细纹,不消片刻,整张纸便四分五裂。 守在一旁的阿颜见状,立马上前道:“陛下息怒,奴婢派人再去查探,必定找出个一二……” “罢了。”周立宵叹了口气,“你不嫌累,朕还嫌麻烦呢?” 说完,他一扬手,手中的那支狼毫直接射了出去,像是一支迅疾的飞刀,利落地甩落出去,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那眼线的眉心正中。 溅了一脸的墨汁,玉笔断成两截,人也应声倒下,阿颜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8 离得最近,却只匆匆看到一眼,那人眼里仅有的片刻挣扎也跟着消失殆尽。 仅仅几月的时间,她便足以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情绪在一点点转变,不似往日的喜怒皆形于色,这种迁怒往往来的悄无声息毫无防备,却也更加的危险。 心中猛地一惊,周立宵已经站起了身,撑手揉了揉太阳穴,“趋舍无定,谓之无常,世事难料,变化莫测,若非如此……” “人生又何来那么多的无巧不成书?”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 纵然心中怒火再盛,也终究被这寒窗冷意冻的没了脾气。 兀自抱手静待此坐,眼前的纸笔散落一团,身旁的小宫婢眼见规劝再三无用,不由得缩了缩身子默默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不久,一阵风声绕耳,瑞言捧着冻的通红的小脸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周莲娣却连眼睛也懒得睁开,径自道:“关于联姻之事本殿一个字都不想听,要说出去!” 仿佛闻若未闻,瑞言近她身前,殷切道:“公主,今日奴婢闻言郭戎的殿下进了宫里,如今正和太子殿下在畅御苑里溜冰嬉呢?” 周莲娣掀起眼帘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朱唇微启,“哦。” “听说那位梁姓的郎君也……”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周莲娣立马起身一把提着连裳就跑出了暖殿。 * “周兄这般生疏,许是不常玩儿过呢?” 卧玄妖异着一双眉眼,鬓姿雪颜,一身紫衣箭袖,身形修长利落,见着周克殷行止间谨慎益发放不开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嘴角动了动,一把伸手拉过了他,周克殷被这么轻轻一带,直接滑倒了他跟前。 “平日事物繁多,对于这等玩闹不曾来过兴趣,这般生疏倒让你见笑了……” “可我分明瞧见你眼中的欢愉。”卧玄出口截他话语,神色变得温和起来,握住他手指的力气也不禁微微摩挲起来,像是刻意的。 周克殷看着他一怔,眼中笑意陨落,手指微微使力想要牵动出来,却怎么也拿不开,意识到周身还围着一大堆的宫人,神情立刻就有些难堪,“殿下,你该松手了……” “你其实是喜欢的,对么?”卧玄凑近他,眸中的真诚尽落他眼,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周克殷却被他这般举动硬生生逼出一身冷汗。没敢抬眼,只是手中骤然使力,却突然挣脱开来,身子后倾着倒退了几步,卧玄却被他一推,硬生生滑出了一丈远。 衣袂在冰面上飘摆,见得那人颜色渐冷,口中呵出一口白气,撇过头不再去看。 冻僵的手指微微蜷起,嘴角再次牵出笑意,卧玄滑着马胫骨制成的冰刀跟向前来,对着他一笑,“如今我等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不如来玩玩投冰壶吧,周兄意思如何?” 周克殷动了动嘴唇,没待他出声,卧玄却径自招手唤来了一帮宫侍婢女,众人见状纷纷赶趟儿踏着木制的冰刀滑上了冰湖。 看着那人被他们围在中间,低声吩咐好了一切事宜,之后便各自组队着人马,坚守在各自的地点上持着推具蓄势待发。 周克殷静静地站在一旁,只见那一身紫衣在行止间飘扬,不论何时,不论何地,那人总是所有人目光所向的中心,也许生平自带的风度和魅力,说话做事也是随性洒脱,自然率真。 而比对自己,年少文采成名,每日要做的事便是勤览事务,尽好本分,每每诗书习诵总是会获得那些大儒们无一例外的褒奖和夸耀,这么多年以来,待人处事小心翼翼,尽量追求着尽善尽美,在外人眼前不落半分瑕疵。 可如今看来,他们两人谁才是做到了真正的自我?轻笑一声,也不过是一上一下,云泥之别。 垂手散开了袖子,预备起身上了踏板,眼前却挡住了一个身影,耳边话语悠悠,“殿下这般为主不当可是会扫了宾客的兴致啊?” 他抬眼看去,只见梁珂勾着笑意垂首看着他,目光中总是添带一丝深沉,双手抄在袖中,还未待他出声,却突然伸手出来,搭在他肩膀上,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 身形跟着被狠狠地推离了岸边,周克殷措不及防的歪斜了身子,几近摔倒在冰面上,脚下的冰刀不受控制的在湿滑的冰面上拖出几道深长的印子,生死犹如耳边风,他若就此摔倒,便是在冰面上栽个头破血流都是常见的。 只是在他屈膝一弯,整个人止不住要跪倒在冰面上时,身后却伸来了一只有力的手臂,揽着他的腰身将他一把圈进了怀里,周克殷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抱住那只手臂,后背却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紧贴着那人的胸膛,不知道听见的是谁的心跳如鼓。 和冰面上那人对接上一个戏谑的眼神,看着多日未曾得手的老狐狸好心情的抱得美人归,不禁挑着眉头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却见自己的袖角被一只细嫩纤柔的手指拉住。 目光触及那人羞涩稚嫩的容颜,不禁划过一缕寒芒,周莲娣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急急退后了几步,“先,先生……” 梁珂屈身向她行了一礼,心中却想起方才那番行径也不知道周莲娣可否看见了没有,心下一番算计,“不知公主何时过来的?” 周莲娣道:“本殿听闻兄长他们在这里溜冰嬉,一时无聊想跟风过来看看,并未来多久……” “是么?”眸中神色暗了暗,说出的话也不再客气,“公主如今也是待嫁之人,应当规守本分静待闺中,这般抛头露面的,甚是不妥……” 他这番话说完,原本兴奋羞怯的神情也一瞬消失,周莲娣僵住脸色,动了动嘴角,神色变得孤高了起来,“本殿与先生认识这么久以来,原以为先生和他们多少是有不同的……” “草民是人。”梁珂看着他,语气透着一抹斩钉截铁的意味,“区区一介布衣,谈何同与不同?” “……” “唯独公主,是大周最为尊贵的女子,只有你是独一无二的,草民怎敢僭越殿下。” “……”看着眼前人清冷疏离的样子好似换了个人般,与往日那般温柔可亲的样子大不相同,仿佛春意融动的河水顷刻间凝为了冰凌。 似乎有些不死心的,终于忍不住再一次的轻声问道:“那,先生觉得,本殿与他人有何不同……” “草民已经说了。”梁珂挑了挑眉目,“没有任何人能跟殿下您相提并论,包括我。” 意思已经明确,他比不上她,所以无须再做纠缠罢了。 苦笑了一声,眼中潮起潮落直至平静,没再说话,径自转身,出了畅御苑。 * “多谢先生婉言相拒,断了公主的心念了。” 嘴角的笑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89 意渐深,梁珂看向方才静站在一旁未曾有过半分动静的少年,那少年一身靛蓝色常服,面容生的端正雪润,自身上下也流露出一股常年浸墨书卷的文人气。 多少也是眼熟过几回的,梁珂也不再客气,径自道:“杜郎君此言何意?” 虽与梁珂不熟,但是出于敏觉总觉得这男人自上而下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不透彻,杜洗也不作俗套,自然而然道:“我想先生心里比我更为清楚。” “是么?”梁珂眯眼,“那明人且不说暗话了,公主所想所念之事,我心里自然万不敢作答。” 眉目微动,似是松了一口气,“先生有自知之明自然是好的……” “也万望杜郎君莫生杂念……”梁珂突然瞧着他笑道:“现下应当尽心尽力侍奉太子殿下才是你的首要之任。” 神色一紧,杜洗道:“你什么意思?” “既是字面之意也是希望郎君收收心,公主殿下不是你我等人该抱有的念想……” 说完,瞥见杜洗严峻的神色不禁轻笑了两声,袖中的手指却下意识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韘。 突然,畅御苑外一声长吟,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便见周立宵身后跟着两排宫侍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苑中人见状便是一瞬间的跪下一片。 梁珂和杜洗也跟着连忙垂下身子让至一旁。 周立宵走了进来,一身玄色衮衣举步凛然,面生威仪之相,所到之处无不噤若寒蝉。 眼中却仿佛只融一事一物,看着周克殷神色急惶的在自己面前行了礼,不禁勾起唇角,露出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太子今日这般好兴趣,倒是不知今日的事务可是做完了?” 他这句话非是疑问,以至于周克殷在听到的第一反应竟然无法直接作出回答,周立宵却懒得等他出声,沉着眉眼低低地扫了一旁他身边的人,“朕养你这么大,也甚少见你有过什么兴致,既然如此,朕决定宽免你几日,剩下那些繁重的事物就交由你弟弟去代劳罢……” 说罢,从起始便一直跟在他身旁的一身鹅黄色柿纹软袍的少年立即跟声致了句谢。 梁珂在旁不禁悄声疑惑,“那少年是何人?” 杜洗皱了皱眉头,心中一阵不安,“那人是三殿下……周信屈……” 周立宵继位这么多年,膝下子嗣单薄一直是为前朝后宫最为担忧的一个问题,所以至今多一个皇子皇女都是值得众人为之欢天喜地的事。 除了皇后魏琊所生的一对儿女和季宝灵的小儿子周宿允颇受关注宠爱外,这周信屈可谓是诸位皇子殿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不起眼到只要有人提起他的名字,无一例外都会有人没印象或者不知道。 而如今周立宵这般显而易见的将他带到身边当众免除了周克殷作为太子应做的事务,已经足够让人遐想而非了。 待到周立宵走后不久,卧玄伸手去握周克殷的手却发现这人手僵冷的厉害,身子也如同被冻住了一般久久未曾动过。 心中似有一阵冷雾吹过,凉的透彻心扉,却终究只是苦笑了一声,瘫坐在地。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轻埙之声,不似低沉缠绵之音,倒是有些轻音无力。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衣袖里掩着竹杖,循声而去,只见一家旧里门户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绿衣孩童,眉目生的稚嫩水灵,只是有些圆润的面目却微微涨红,鼓着嘴巴对着一只陶埙吹的用力。 只可惜,不是用力不当便是不知门窍,一只埙声不是吹不出声便是细若游丝、轻若无力,唯独那副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年少时的他。 “没人教过你怎么吹埙么?” 周怀绮矮下身去,看着那孩童的眸光似乎有水波动,温柔的像是要满溢出来。 那孩童一抬头,撞见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却并不感到害怕和奇怪,只是鼓起嘴巴气啾啾道:“有啊,只是我太笨了,总是学不好。” 眸眼一动,他笑道:“是谁教你的?” “我哥哥!”方才还有些气馁的小脸在提及这个人后仿佛一瞬间盛满了骄傲,连带水灵灵的眼睛也越发烨亮了起来。 “你……哥哥一定很好吧?”周怀绮试着出声,却发现嗓音干涩的紧。 那孩童立马应声,“那是当然,我哥哥特别厉害,他什么都会,骑马射箭样样不落,可是我们家的老大呢!” 说罢,低下骄傲的小脑瓜又有些沮丧,“只是我什么都不如他,感觉拖了哥哥的后腿,不过他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依然很尽心尽力的教我,虽然我还是很笨就是了……” 不禁微微一笑,嘴角上扬出嘲讽,他悠悠叹了口气,“那可不一定,万一他只是表面上对你好,背地里却巴不得你……” 他话未说完,那小孩儿便急切起来,腾的站起身子指着他鼻尖道:“我才不要听你说的,我哥哥才不是这种人,果然大人的心才是最脏的,大坏蛋!” 那小孩儿说罢,伸长了舌头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儿烟的跑开了。 苦笑了一声,眸光最终黯淡,待到那串跑的欢快的足音终于消失不见时,他撑着竹杖,才有些费力的站起了身。 身子刚刚站稳,肩膀上便落下了一件厚重的氅衣,兜帽被人以手指掩下,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 “怎么跑出来了,不怕京城里的人见鬼么?” 身后那人说着调笑的话,却微微低下头替他细心整理好了衣袖。 周怀绮转过来看他,一声轻笑,“识得我的人不是早已死去便是隐姓埋名,更何况我这副鬼样子,现在还有谁会认识?” 梁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对,连坟前祭酒都无人问津的先太子殿下,又有何人会识得你?” “哼。”他冷笑走过,眉目淡的连愠怒都难显,梁珂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笑道:“君名天下无人识,何辜识君故人心?” 动作一顿,周怀绮偏头展颜,“你是在安慰我么?” 梁珂蹙眉,一脸诚真,“不是。” 周怀绮跟着挑了挑眉头,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想笑。 片刻后,那人却伸手一把拉回他,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凑近耳畔轻声道:“我就不信这么区区一句简单的诗,饱读诗书的太子殿下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周怀绮没有动弹,任由他抱在怀中,那人却贴近他耳廓,隔着兜帽仿佛都能感觉到那阵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颈项间。 “我喜欢你。” 那句低沉的声音仿佛撕开肉体直撞击入心底。 “我喜欢你,仅仅是一句诗想要表达的意思,如果你听懂了就点头,没听懂的话还是点头,我就当你承认我的喜欢。”他伸手从宽大的袖摆中拉住他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0 的手,五指扣紧,彼此交缠,“然后,我就可以用我的方式来肆无忌惮的爱你。” “……可以摇头么?” 良久,他说了这么一句。 仿佛意料到结局会是这样,有些忍俊不禁,“可以,不过这个我不承认。” 感受到与那日威逼利诱,满目只余血腥气的人不同,今日的这个人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嬉笑轻佻的样子,周怀绮只觉得一阵窒息,有些软弱无力的靠在他肩上,仰着头缓缓道:“梁珂……我没力气任你折腾了。” 身后那人却微微一笑,“把我想成这样,你还有良心么?” 周怀绮闭上了眼睛,不闻不问。 原本做好了准备的嘴角终于还是忍不住耷拉了下来,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却在周怀绮手中塞入了一物。 微微摩挲着指间传来的冰凉,流畅的线条在历经沧桑之后依旧清晰,想起是少时父皇曾命京城最有名的玉器师为他亲手打制的玉石麒麟,不禁弯了弯唇角。 寓意平安长乐。 “你那日晕倒在血泊中从身上掉下来的,我把它捡了回来,已经过了很久了,不知你可还记得?” 周怀绮微微点了点头。 梁珂满意的勾唇,下一刻那人却再次开口,声音透着一抹疲惫,“我想去见他了。” * 转眼半月已过,临近封玺之日开了国宴预备宴邀周边国境的领主前来朝贺。 待到国宴完毕,联姻之事一定,剩下的嫁娶准备,约莫到了明年初春的时候,挑个黄道吉日便可告成。 而周莲娣自知已成定局,往日娇蛮任性的公主殿下也终于难得地安分了下来,只是愁容见长,郁郁寡欢。 “这个可以么?” 司礼监的管事公公命人奉上新做的成品来瞧,瑞言却压低了声音,“这些个麻烦公公代为认可便好……”说着,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身后,“公主的脾气你也知晓的,这些日子就让她清静些吧……” 那司礼监的太监立马就有些为难起来,“这个可是陛下要求的,奴才怎敢……” “磨磨蹭蹭什么呢?” 仿佛预测到一阵不妙,瑞言有些紧张的转过身,周莲娣却一把夺过那只萃金碧玉的凤钗,左右摆弄看了两眼,“倒是不错,看着挺喜欢。” “公主……” 无视周围人如遭大变的脸色,周莲娣径自伸手插进了发髻里,命人捧来铜镜瞧了瞧。 摸了摸下颌,朱唇微挑的样子好似自比满意,一旁的太监见状也是一番喜不自胜,以为讨得主子欢心的时候,眼前却骤然一阵黑影袭来,还未曾抱得防备,那太监便只觉颈肩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眼前一黑,径自倒了下去。 “公主!”一旁的瑞言跟着不禁大叫了起来,周莲娣却一把拔下凤钗,向她噤声道:“给我把他衣服脱了!” 瑞言一惊,“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周莲娣却敛了眼色,“不准本殿反抗,难道还不准我去前殿瞧瞧么?” * “这些时日殿下想必也清楚吧?” 耳边是不远处礼器轻扬与丝竹管弦之声,空中远远有礼炮一阵阵轰鸣,震的半只耳朵作鸣,今夜大典举行,只是耐不住席间厚重的酒意,便一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外间的御花园里。 卧玄挑眉看了眼身前的人,“怎么,你想说什么?” 周信屈却谦和一笑,“近日太子殿下之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嗯。”卧玄不甚在意的喝了杯酒,仰颈看见头顶渐落的夜幕,细想自上次一别,他又是多日未见那人,虽知他性子顽固不化,定是又自作反省起来了。 明明知晓这样的人挑不起自己的任何兴趣,却偏偏不明白,为何自己就是不肯放下。 周信屈见他点头,又道:“父皇如今已看不惯太子诸多作为,如今我来有一事相求……” 说完,他不待卧玄反应,径自走了过去,微微贴着身子屈身抱住了那人,手指无意识的牵扯着他的前襟,连带语气也透着些软弱。 “听闻殿下为人素来威望不减,来日必定是郭戎的既定主君……” 说着他刻意在他耳边吹了两口,原本就饮酒过度的人只觉得小腹一阵撩骚,心口的火气像是抑制不住的往外翻腾。 他伸手一把扯过那人拨弄的手,周信屈不妨被他拉着坐在了他腿间,他伸手挑起对面人的下巴,戏谑道:“所以你想来勾引我,让我帮衬你一把,好挤掉你哥哥,加深你父皇想要废黜周克殷的心思?” 周信屈顺势靠近他,伏低的姿态好似讨好之意,卧玄却一声轻笑,“不知三殿下又是从何讨教来的消息,知我喜好男色的?” 周信屈有些柔媚的一笑,顾盼生姿,瘦颜玉雪,单论姿色来瞧也是个中翘楚,可惜,菜不对口,怎么看都不可能吃的下去。 原本含笑的眉目微微一变,卧玄骤然伸手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后者一惊,顿时就难以呼吸起来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他钳制着无法动弹。 “你当我饥渴难耐若此,看见什么无聊的东西都会忍不住去尝试?” 眼中迸射出怒火,手上青筋根根分明,“三殿下倒是省省吧,听闻您母亲就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勾引了私房年轻的小太监,被发现后活活杖杀而死,没想到,倒是子随母淫,你也跟着遗传了那贱性么?” 说完,起身毫不留情的将他狠狠扔在地上,拿着锦帕擦了擦手指,居高临下的看着低头捂嘴喘息的人道:“你该有自知自明,莫不是以为周克殷被挤了下去,你就有那本事做得了太子!” 这时,半月门外却传来一阵响动,那声音很是轻微,纵使在礼乐充杂的宫内也依旧清晰可闻。 几乎是脸色瞬间一变,卧玄当场就冲了出去,只是追到门槛时只望见了那擦着墙角堪堪飘过的衣摆。 眼中神色渐深,似如浓的化不开的墨水。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更漏滴檐,敲近三更,一直未曾有过动静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烛芯微拢,衔走半寸光阴,修长的影子被倒影在墙上。 门里门外,俱是一片清冷寂静,今夜宫中不眠,灯火通明寂夜,在朝为任凡是官居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宴邀进了宫里,而此时的王府,主人未在,掌夜灯的仆人自然也都早早入了深眠。 看了看果然空无一人的室内,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想来自己倒是做贼做惯了,连翻墙爬树进屋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做的连贯至极。 阖上身后的门扉,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这段时日过的不长也不短,但是对于他来说,必然是难过至极的。 而近日时局也渐变的不同,梁珂不会再留京过久,待到大周与郭戎的联姻一成,那人说不定就要赶回落臾,而那人一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1 走就必定要带走周怀绮,这样,他跟着留下的日子也就时日无多了。 所以今夜是最后一晚,没能有过一个好的开头但求能有个合自己心意的结局,他做事从不要求尽善尽美,可至少也要不留遗憾。 将袖中那条别离主人多日的穗须留在了桌案上,只是还未转过身时,目光却突然被桌案上的另一件事物吸引了去。 鼻尖是熟悉的酒香味儿,而那盏剩了半杯的酒液正静静地在烛光的辉映下流淌着通透的酒色。 心跳几乎是瞬间漏了一拍。 这里是喻尝祁的书房,平日里甚少有外人进入,而这半杯酒盏夜半被独晾在这里,唯一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人根本就没有去宫中,而是一个人留在了书房守夜…… 有些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叶凡几立马侧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跑了出去。 而就在他离开不过一息的瞬间,喻尝祁已经从书房的屏遮后走了出来,看了眼半阖着的门扉被寒夜的风吹动的痕迹,一滴醒酒的冷水顺着眼睫从鼻尖滑落,伸手从桌案上挑起了那条墨绿色的穗须,神色倏然间变得星辉暗动了起来。 夜风一吹,头脑也就愈发的清醒,脚下的积雪一深一浅,凭着意识追出了王府的后门,看着后街小巷彻夜流灯的烛笼。 低头只见眼前那串清晰可见的脚印淹没至巷尾,平缓了呼吸,终是一字一句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半晌,无一物润声的小巷依旧寂静的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喻尝祁敛下眉睫,夜风缱绻着眉眼而过,却未曾挪动半分脚步,似乎料定叶凡几就在这里。 果然,一丝细微的脚步声在身后窸窣的响起,紧接着一道掌风携着寒意直劈向后心,他微微侧身,躲过那道凌厉,掌风循着鬓角擦过,却撞见那道熟悉的眉眼。 像是含着戏谑,叶凡几看着他轻声道:“王爷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喻尝祁伸手想要拉过他肩膀,那人却猛地一下腰,旋身侧过他手,拧指成刀抵上他腰间。 “呃……” 轻声倒吸了一口气,喻尝祁没躲没闪,叶凡几一击得手后却也减去半分势力,按着他肩膀使力将他抵上了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风雪消声,一切又寂静了下来,兀自镇静着情绪看着那人有些意识恍惚的样子,叶凡几微微一笑,眸中压抑许久的怒意却一瞬爆发了出来,几乎是忍无可忍的,整个人直接倾身贴了上去。 唇齿温热,仿佛某种再也掩饰不住的东西瞬间如同泄了闸的洪水般,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 手指狠狠地揪住那人的衣服,嘴下却也不再留情,没过多久,两人已是鼻息加重,冰冷的唇瓣渐变的温热,空气中莫名被染上了一抹奇怪的气息。 唇下松软,叶凡几终是松开了咬噬,微微拉开了一丝距离,挑眉看着喻尝祁被自己咬的红润的唇瓣,心里的怒火也渐渐被一丝满足感所替代,“王爷现在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 勾着食指擦过那人嘴角,鼻息隐隐有些不稳,“以前我没说过,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怕你会拒绝我,可是现在再不说出口,那这个秘密将会困扰我一生。” “我不想徒留遗憾,所以我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还给你,好让你知道,我这些时日来的忍无可忍。” 他挑眉,有些留恋的去抚摸那双眉眼,没有意料之中的躲闪和回避,他笑了笑,“而现在,王爷的反应让我很满意……” 话音未落,喻尝祁却一把捉住他的手指,呼吸起伏间流露出轻喘,“你是又要走了么?” 叶凡几却挣开手,一把搂住他脖颈,歪头笑道:“谁说我要走了?” “……” “我想要留下独占你,直到你肯接受我的心意为止……”眸光幽淡,他却再次近身吻了上去,勾动着唇舌缓缓起伏叠进,清晰的水渍声在耳畔间响起。 一念之间的一个细微举动就足以让他所有的理智溃不成军。如今就当他疯了吧,想要的人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距离他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纵使这一线距离如隔天堑。 反正横竖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即使输了他也当认了,反正没试过,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输? * “你们……” 一声突兀响起,接着便是瓷片落地碎裂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怔,牵扯着迷乱气息的嘴角牵出一道银丝,叶凡几偏头看去,便见着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章岁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现在眼前那个疑似前不久刚揍过他一顿的少年此时…… 只是一瞬,叶凡几便认出了那人是谁,唇角一弯,丝毫不曾顾忌的靠在喻尝祁身上,环在颈项间的手也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只是眉头轻皱,看着章岁辛隐隐威胁道:“你若再多看一眼,信不信我立即剜掉你的眼睛?” * 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哀叹,感受到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欲言又止的目光,叶凡几终于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凝眉看着他,“想说什么你就说,晃来晃去的烦不烦?” 章岁辛闻言停下脚步,负着双手静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凑近他,只是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气。 叶凡几却懒得搭理他,径自坐在椅子上翘起长腿,吃着嘴里的花生,神色悠闲自在。 “我说!”章岁辛突然在他眼前坐定,神色少见的凝重,“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叶凡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儿,闻言轻笑一声道:“知道啊,怎么?担心我作假,想要我再示范一次?” 章岁辛瞪他。 “哼,我倒是好奇你大半夜的跑来王府作甚?”叶凡几睨他,“意图不轨?” “呸呸呸,贼喊捉贼啊你!”章岁辛理直气壮,“我只是听闻兄长没去宫中,想来长夜漫漫,空得寂寞,所以才想抱着酒坛来找他,谁知道……” 他话未说完,却闻得耳畔一声轻笑,愣了半晌才意识过来叶凡几在笑什么,本来说着挺正常的话被人这么一搅,就是再正常也觉得不正常了,不禁怒道:“你有玩没玩,我可没你这么龌鹾!” 叶凡几点头,“嗯,你最光明磊落,你最正人君子!” 过了半晌,章岁辛被逼无奈地道:“你就不能换别人?” 大概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说法,顿时有些新奇,“这还能换?怎么?允许你喜欢女人就不能允许我喜欢男人?” “你!”章岁辛气结,指着他眼睛瞪得如铜铃。 “我怎么?”叶凡几厚着脸皮凑上去。 “简直无可救药!” “是么?”他神情突然平静了下来,“我也怎么觉得,甚至还有毒。” “你这样会害了他的。”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2 叶凡几看他,“什么意思?” 章岁辛却道:“你难道不清楚当今陛下最恨龙阳断袖之癖么,这等违反人伦的事,若是平常暗地里狎|妓|营|私玩玩也就罢了,你若是搬至门面上……” “……”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会怎么样?” 章岁辛一声冷笑,“兄长是陛下身前最看重的人,若是被发现,凌迟缢死都是轻的。” “别听他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两人一同看去,喻尝祁却一脸平静,“你近日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见长。” 叶凡几却看向他,微微一笑,“他说的是真的么?” 喻尝祁也道:“如果是真的,你就打算这么放手么?” “……” “你若是担心,我们便就此别过,日后再见便是以敌人相称,喜欢的话也莫要轻易出口,这是份罪,没人担得起。” * 近一个时辰前。 满头大汗的帝王蓦地惊醒榻侧,汗湿了被褥,一滴滴的砸在手背上,他顺着宫人的意思在殿中静静地等待榻上那人的转醒。 不久前刚闻周立宵发了一通脾气,原来宫中例行每年登台演唱的戏班子也尽数被他赶走,这次大怒倒是无缘无故吓坏了不少人,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最近又怎么,越发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手指突然被一把握住,力气大的仿佛能听见指骨作响,周立宵却起身看着他,平日里威风堂堂的面容第一次有了沧桑之感。 明明那么长的一觉,却好似饱受酷刑折磨的人憔悴疲惫,有些恍惚的意味,是这些年来的第一次,没有嘲讽没有孤高,就这么静静地说道,“朕又梦见了那个人。” 他顺着他的意思在榻边缓缓坐下,伸手替他顺着经络一点点地揉捏,像是舒缓那人这些年受的折磨与疼痛。 汗水湿了眼睫,“朕那个别离多年的弟弟又回来了,到底是阴魂不散,日日夜夜纠缠着我,好让我身心不快,盼我早死。” “说了什么吗?” 周立宵这么看着他,笑了笑,“多是一些感伤,悲天悯人罢了。”鼻息轻扬,又长叹了一口气,“他还说他会一直陪着我,看着我死去,再亲手将我挫骨扬灰,用来祭还他失去的一切。” 又是一声冷笑,“朕想杀了他。” “朕也想他死,想让他死无全尸,既然那么恨,也该早做个了结罢了。” 手指突然抽出,掌心缓缓摊开,他垂眸看去,只看见那布满伤疤和厚茧的手心里躺着一块玉石麒麟,薄薄的烛光在纹理间镀上了一层暖色。 “人是真回来了。” “是啊,所以朕要赶尽杀绝,你明日带人封锁京城,若是遇见嫌疑人等,与之有关无关,必杀之。” * “听明白我说的话了么?”他抬眼,眼底似有若无的浮着微光。 既然周立宵彻底撕开了脸皮,那日后便没有再留情的余地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既然那人注定要手刃仇人,他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听明白了。” 良久,叶凡几一笑,起身向他走过,伸手毫不避讳的抱住他,凑近他耳畔笑的亲昵,“既然王爷说的如此明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你……”他微讶,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 叶凡几却抱紧了他,埋头至他颈间,鼻息间暖暖的,“飞蛾都敢扑火,区区一份罪又谈何担不担的起?” 既然已经做足了准备,那便已是无所畏惧,至于剩下的,就让它顺其自然罢了…… “……” 眼里似融了笑意,这些年来第一次笑的如此真挚,手也跟着附上怀中人的腰身,鼻尖一酸,却是道不尽的真意。 “都是疯子……” “过奖。” 作者有话要说: (摊手)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桌面被人敲了一阵,身旁的火炉里炸出三两声“噼啪”,醉眼消沉的看了眼那修长的骨节,半晌间意识混沌,似乎还未曾清醒。 “这是疯了么?” 梁珂伸手抬起他下颌,细细端详一阵才发现这人醉的不轻,卧玄却伸手一把推开他,嗓音低沉的可怕,喉咙里发出一声滚。 “啧,如今要娶得美娇娥的人了,这么戾气不怕吓着人家么?”梁珂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 卧玄看着他一声冷笑,“你如今倒好,一番托词便将琐事尽数推在我身上!” “你这番意思倒是我还要谢谢你了?”他抬手,倒了杯热茶。 卧玄垂眸不语,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论眼前这男人拒绝与否,他和周莲娣一事必要告成,并非是他不愿意,毕竟周莲娣是他能拴住周克殷的最后一根绳索,只要周莲娣还在,他就永远都有接触周克殷的理由,只是,心里唯一所系之事,不过是他不想事情就这么快结束罢了。 “是时候离开了……” 似乎是道破心思,心中一紧,他跟着抬眼看他,“如今城中封锁严密,你如何走得?” 梁珂却一脸不以为然,“我若想走,谁还拦得了我?” “庄主大人到底是在自己的地盘威风惯了,忘了这里是京城!更何况你还拖身带了个累赘。” 梁珂知道他说的是谁,却只是笑,“不如我们借此打个赌,若是我输了没能出去,让周立宵抓住,那落臾便归你所有!” “……那若是我输了呢?” “很简单,待我取了周克殷的性命之后,你不得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怨言,更不得与我反目成仇!” 他这番话说的有轻又慢,眉眼含笑的样子偏偏给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意味。 心中一沉,却不由得顾虑重重。 香山落臾至今为江湖一大传闻,所有人都是有所耳闻却从未有所目见,就连他也无一例外,甚至他和梁珂认识这么长时间,至多也只听他提起过那里的一点一滴,剩下的便是连查也查无所获。 至于怀疑,他曾经也怀疑过这男人只是空有其谈罢了,可是自从了解到这人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和不时显露的山水,便心知此人非是寻常之人。 他却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更不肯拼尽全力放手一搏,至此经年终是顾虑无忧,活的快活随性,而即便他答应也无妨,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至多赔上那人的性命。 手指不禁攥紧,心绪却是前所未有的紊乱,若是真拿那人的性命来抵,他真的会舍得么…… 像是看出他的犹豫,梁珂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道:“我倒是想问问上次你与我说的,那位三殿下他来找你做什么?” “他想与我勾结,好让我帮他……” “勾结?”眼眸转了一圈,露出一丝狡黠,“倒是听闻那位三殿下没什么地位,在宫里也是默默无闻低头做人的那一类,倒是不知道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3 ,他用什么资本来勾结的你?” 说到这里,他尾音故意一转,分明意有所指,卧玄顿时就有些气恼,却只是低头抿了口酒水,凤眼迷蒙,“你少说风凉话,倒是见你近日小人志得意满的,便是踩着马粪也能让你高兴半边天去!” “说话注意点!”屈起指节再次敲了敲桌子,眼中落了些冷意,“我只不过是比你更加的卑鄙无耻罢了,有些人一副钢筋铁骨百折不屈的样子,偏偏就是要恩威并重,如此一贯的手下留情,黄花菜凉了你怕是都吃不到嘴里去。” “……” 他抬起眼眸,心绪紊乱,“我要怎么做?” 梁珂两指并拢抵在他心间,“照你的心去做!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动情动意,而是按你的想法!” “想法?” “你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就按着它去做。”说完,缓缓握住他搁在桌上的手,低声笑道,那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反正日后总归是要分道扬镳天隔一方的,你现在去做了又如何,他只是个男人而已,日后若是记恨起你来,充其量只会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你!”手指突然凝握成拳。 “瞪我作甚么?”梁珂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若就此打住,待你娶了周莲娣归返,到时候可莫要后悔……” 话音未落,卧玄却抽出手,一把奔向门外,梁珂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笑道:“你这是想通了?” 那一身紫衣在门口立住,握拳在侧的手仿佛含着无限的决意,他缓缓道,“我要去见他。” “……” “啧,可怜!” 良久,风住尘往,手中热茶已凉,眉头轻皱,不禁一声长叹。 隔了三刻,有酒馆小二在外敲了敲门,“郎君,有位姓林的公子要见你!” “嗯。”嘴角的笑意缓缓放大,“让他进来!” * “听说娘子即日不久,便要嫁人了啊,你说你这等绝色一去,我们日后还哪有欢可寻啊哈哈哈!” 无视楼下传来的嬉闹声,柳既回横眉冷对的瞪了他们一眼,转身便折回了房间,只是门扉将未阖上,一把褶扇却插进门缝中,柳既回挑眼轻笑,“公子整日倒是闲极无聊,却也不见常来寻我,怎么今日吹的是哪出东风,倒想起我来了?” 季风竹笑的温文尔雅,却撇开扇子走了进去,“当然是闻得娘子新婚燕尔,小生特来备一份薄礼庆贺娘子的!” 柳既回闻言,阖上门扉朝他走去,便见季风竹已掏出一只绸缎包裹的锦盒,打开后却是一只方寸大小的漆木盒。 那盒子精雕细琢的,看着倒也算是名贵的奢侈物,可季风竹却一把打开它,仅那一瞬,便闻得缕缕异香飘逸了出来。 见得柳既回面容有疑,他解释道:“这唇脂名为金花燕支,是我一位朋友相与我的,我一男子也用不上这种东西,便只能拿来戏弄下娘子了!” 柳既回听闻,便好奇的掂了一片,这种“燕支”实际上是将一种名为红蓝的花朵,整朵摘下置于石钵中反复杵槌,待碾出花汁后便成为了鲜红色的颜料,算是女子常用的一种面妆。 而这种东西虽算不上名贵也不是什么新奇,可却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她与季风竹顶多就是结了眼缘的朋友关系,人家如此特意赶来相送,她也不好婉拒,于是只能笑着谢纳。 “娘子不如试试,看看效果如何?”季风竹突然提议道:“这金花燕支听我那朋友说,是特意用西域一种名贵的香料调染过,色香俱全,若是得良人一亲芳泽,便……” 说着他笑了笑,笑容里含着些隐喻,而柳既回纵身风月情场多年,又怎会不知道他说的是何种意思? 于是莞尔一笑,多情的眉眼绽开些韵色,掂了些清水涂抹在花片上,待抹平于唇上后,果然一阵异香扑鼻,掂镜自照一番,季风竹忍不住在旁道:“果真美人疏色,与众不同啊……” 他敲着扇子边赞叹边朝着柳既回身后绕去,暗地里的扇柄却突然在柳既回腰后一点,原本轻笑的花容顿时僵住,柳既回一惊,眸色不由得溢上几分惊疑,颤颤道:“季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季风竹却轻薄的一笑,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柳既回眼见不对,想着挣扎,却发现浑身上下如同酥麻入骨般使不上分毫的劲,待到仔细一想,才发现唇上的异香味越发扑鼻,像是渗进骨子里的□□,几乎让人软的站不住脚。 季风竹伸长扇柄在她脸上划了划,有些无耻的笑道:“娘子不必担心小生我占您什么便宜,这软筋散至多只会让你无力一阵子,待到时辰一过,药效自然就解除了。” 柳既回却瞪着他,一张脸煞白,“你这是想做什么?” “只是想借用一下您新婚娘子的身份罢了……”说完,他轻笑两声,抱起柳既回直接将她从二楼的阁台带了出去。 * 星疏月淡,这几日隔着气氛未曾落雪,宫中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凝着冰霜的梅苞像是隔日便要开春般润色艳丽,融在黑夜里随着恬淡月色仿佛画在深红的宫墙上般顾影自怜。 脚下的石板路光滑平整,每隔几日结上的冰雪残渣便有侍扫的宫人来定时清理一番。 独享了几日的清闲无忧,没了繁重的事务累身和每日要去御书房按时交任般的酷刑,周克殷这时才觉得没有了平日里那般诸多的管束,自己是有多么孤独。 也许杜洗说的是对的,他性子执拗,向来只循那偏偏浅觉,对于人情练达世故通晓却要差劲的多,父皇平日里对他严苛以待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关心自己,而他不知,终日以浅薄无知作对。 事到如今也不过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须知父皇对自己的那份失望又是累积了多少才终究在自己眼下一点点溃散? 无声的叹了口气,携着衣袖偎着寒风想要尽快回到寝殿去,这几日无事总是在藏书阁夜习温书耽搁太久,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去难免又是要怪罪于他的。 “太子殿下……” 埋首还未走出宫墙,耳边似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周克殷有些怔愣的抬起头去,便见着多日未见的一身紫衣立在不远处的墙角下定定的站着。 “殿下。” 又喊了一声,那声音压的低沉,像是回寂在鼎钟般里的沉闷亘远,那人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寻得月光清幽,却窥不见半分颜色。 “这宫里的巡夜卫队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周克殷几乎一声苦笑,蹑着脚步转身便想走过,可惜快不过身后人的动作,卧玄一把扑上来拽住他整个人,困住他双手双脚将他圈进怀里。 耳边的气息有些紊乱,却散发着低迷,“你就这么讨厌我么,几日了,从国宴那日起便开始躲着我,你到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4 底还要躲我到何时!” 耐不住纠缠,周克殷索性也不作挣扎,就这么偏头静静地看着他道:“那你为何要寻孤?寻孤作何?孤与你非是同道之人,仅尊两国欢好之礼,而如今呢?” 他语气骤然冷淡如冰,“大殿下,你的礼数和教养呢?” “……” 半晌,心中似是气急,卧玄竟看着他怔怔地笑了起来,“好一个冰清玉洁孤高寡淡之人,你如今装模作样与我来这么一套,很有趣?” 周克殷不看他,闭目塞听亦不言不语。 “好,好,我看你就是诚心想逼死我!” 空气静了数息,约莫感觉到周身的气氛有些不对,还未睁开眼,便觉得一只手沿着外袍顺着内襟伸了进去,颈项间气息温热,几乎是浑身一颤,周克殷挣扎道:“你疯了么,快放手!” 卧玄不理他,只是垂着眼帘向着那衣领内层层叠叠深入下去,细细密密的吻在肌肤上贴近,周克殷气的眉眼通红,半晌竟一把挣扎开来,伸手拔出头顶镂冠的玉簪就向着卧玄的手臂扎去。 “呃……” 手腕不妨被一把刺中,□□的时候鲜血竟直接顺着衣袖流了半衬,眼睁睁看着那人拖着衣袍步履匆忙的离着他一步步远去,一时间竟然连追上前去的勇气都尽数丧失。 只是没过多久,却见得周克殷一身狼狈的跑了回来,心中一阵诧异,人却已经近身一把扯住他的袖腕拉着他躲向一边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唔!” 话音未落,周克殷却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掩着他藏在了那颗梅树后,这里算是宫中折廊高墙最为隐蔽的一个死角,是宫灯和月光都难以触及到的一个地方。 两个人有些拥挤的挤在此处,衣袖俱是凌乱的扑在地上,而捂着他嘴的人虽然还算冷静,可卧玄却明显感觉得到那只手下的颤栗和隐忧,想着周克殷兴许是撞见了巡夜的侍卫才落得如此惊慌,便很是听话的配合着他屏息静气没有出声。 果然没过多久,一队巡夜侍卫提着灯笼悬着长刀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 藏书阁这里平日人影稀落,除了每日按时清扫的宫人和借阅记览的贵人,便一直关着大门,再加上这里阳光难以照耀,隔着深宫高墙难免透着几分阴森,介于迷信流言和禁忌,所以很少有人愿意踏足此处。 而方才大概是因为撞见了周克殷的身影,那些甚少经过这里的巡夜侍卫才会如此小心谨慎的从这里走了出去。 待到四周完全消声,方才一直悬着心跳的周克殷才悄声的吐出了一口气,跟着放开了捂住那人的手,两人俱是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 “方才是孤莽撞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他便有些行色匆匆的想要转身离去。 卧玄却站在原地未动,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平静道:“殿下弄伤了我,难道连半点责任都不愿意负,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了么?” 闻言,身形一僵,想起自己方才确实失手误伤了那人,周克殷有些犹豫的转过身来,伸手去捉卧玄的手腕,触手却是一片湿黏,鼻尖隐隐有血腥气沉浮。 心下一惊,却是一阵难堪和愧疚,卧玄却无知无觉般任他捉住手臂,就这么靠拢了过来。 “殿下负责吧,我很疼。” 耳畔是那人平淡到没有起伏的语调,就在那一瞬间犹豫着是否要一把推开时,腰身却突然一紧,接着整个人被一把顶上身后的梅树,周克殷有些惊慌失措的想要寻着事物去抓住,却发现触手一片虚空。 而这时,那人已经整个挤进他两腿间,不顾及手腕上的伤口,强硬的一把抬起他半边身子,伸手探进了内衬里去。 “住手!你……” 剩下的一只脚几近悬空,没有挣扎的余地,看着那人欺身上前,就这么没有防备的,耳廓传来一阵湿热。 周克殷忍不住歪斜了身子,身后的树枝却跟着一颤,红梅垂结的冰晶落入他衣领中,身子忍不住缩了缩,卧玄却松开口看着他一阵轻笑。 “殿下还记得那日在冰湖上,我问你的问题么?” 周克殷看着他,本来想开口的话却硬是被身下一阵触摸乱了心神,措不及防的一阵轻喘出声,脸颊一片通红却带着几分愠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知道这里是……呃……” 卧玄却答非所问,只是笑道:“我问你喜不喜欢,你虽然没有回答我,可我知道……” 他手下一阵轻挑,试图拢起这人的欲|望,“你分明是喜欢的。” “……” “你眼里有话,你明明想说喜欢,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额发间滑下一滴冷汗,声音几乎有些颤栗,“你住口……” 卧玄却握着他的手,缓缓舒展开他因为紧张和疼痛而蜷曲起来的手指,五指深深的并拢,“你不用跟我嘴硬,从现在起,除了你说喜欢我的话以外,其余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当真!”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流血,当真是不怕死!”周克殷终于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却是褰裳半|裸,衣不蔽|体,被冷风扫的一阵刺痛麻木,混杂着身下不时传来的撩拨和炽热,竟让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感受到手腕间的伤口被寒风轻扫的一阵刺痛,卧玄却仍是一脸不以为然,“那不如我们来试试?待到我把剩下的事情做完,你且看看,看看我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 “如果我死了的话,我就放过你,如果没死……”他靠近他,缓缓舔上他的唇瓣,“那我们便纠缠至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药丸==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殿下这几日勤学苦练和往日一样,未曾有过半分懈怠……” 负责监管周克殷生活起居的侍监一如既往的禀告着一成不变的话题。 周立宵手中的动作未停,垂眸道:“今日呢?今日如何了?” “这……” 那侍监垂头,似乎有些犹豫。 “说!”片刻,周立宵抬眸看他,面容冷肃隐隐透着些不悦。 那侍监一惊,立马俯身跪下,颤巍巍道:“殿,殿下今日还未起……” “还未起?”周立宵挑眉,那侍监跟着点了点头,一旁的李荣举却识眼色的走了过来,在周立宵跟前附耳道:“回陛下,如今已过了辰时三刻了……” 见得周立宵神色有变,担心又因此发了脾气受到迁怒,李荣举又道:“不如奴才派人去问问吧,许是这天儿阴晴不定的,殿下受了风寒。” “不必了。”压下眼中的情绪,终究有些失望的道:“他若是真受了风寒,依照他那等性子便是拼着命也不肯落下一天的懈怠,如今这般下去…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5 …” 手指一顿,红色的朱批在奏折上留下一道深迹,“朕原以为这孩子心性坚定若此,想以此磨练磨练他,没想到,终究是朕多心了。” 李荣举到底也算是看着周克殷长大的,毕竟太子殿下为人亲和有礼,对待他们这些侍监也与寻常人一般并无区别对待,甚至于这季节寒暖之变还多有关怀之意。 而近日虽然多听周立宵想要废黜周克殷太子之位的流言,心中却是自然知道的。 周克殷才是陛下心中对于储君之位独一无二的人选,虽然父子俩平日的相处模式确实让人头疼了些,但好在相安无事,而他也自然希望不要出了什么茬子,可看着这一天天的流言蜚语见长,心到底也是多有不忍看着这父子俩出现隔阂,一时忍不住道:“陛下莫要以此多想,殿下多少身子羸弱了些,又有哮症在身压着,难免得了风寒,不如平常人扛得住呢?” “罢了。” 见周立宵松了口,李荣举不禁有些惊喜起来。 伸手揉了揉额头,闭眼道:“你一会儿派人去看看他,若是真患了风寒就命太医去治,顺便让他照顾好身子,若是没有……便悄声散去吧。” “是。” 又静了片刻,窗格外一阵风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微微有些犹豫了起来,“信屈,最近如何了?” 原本刚放下心来的神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李荣举只得据实答道:“三殿下,他一直都有刻苦学习,甚至每日都在校场准时习武,练得一手好箭,上次据说和武校营的裨将比拼,还得了二等功呢……” “是么?”眼中突然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 微微睁开眼,才发现眼睛酸涩的紧,抬手抚上眉宇,只觉得一阵困顿乏力。 自从昨夜回到寝殿之后,他便隐隐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四肢像是浸身冰窟一般僵硬冰冷,而脸却发烫的异常,一呼一吸间仿佛都是能将人灼伤的气息。 至此对于昨夜的事他大抵是不愿意回忆的,不知心里什么时候存留了这种想法,像是勾魂摄魄的心魔般渐入渐深,面对那人言语举止间的挑拨一时之间竟无法自拔。 心中像是蒙上一层阴影般让他愧疚不堪,不仅仅是对于这种无法想象的僭越,更多的则是对于周莲娣…… 呼吸似乎受了阻,忍不住撑着胳膊侧过上身,看了一眼依旧灯火通明却无一人的大殿,不禁合衣下床。 这时,寝殿的大门却被人缓缓拉开,一个修长的影子背着光走来,周克殷不由得轻蹙眉宇,想要去看清是何人,却发现眼光朦胧,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不清。 “兄长……” 待到大门阖上,那人已走至身前来,手中端着漆盘,漆盘上分别放着他每日当饮的药汁和一只水盆。 “三,三弟?”待看清来人面目后,周克殷才有些犹豫的道:“怎么是你来了?” 周信屈依旧一身鹅黄,衬着少年白皙的皮肤看着十分的清爽养眼,他一张脸生的好看,眉眼也随着生母出落的精致大方,只是那一颦一笑的□□间却依稀可见几分与周立宵那般的肃静和沉稳。 “兄长不记得了么?”周信屈抿唇,笑的惬意,“昨夜你晕倒在藏书阁外的宫道上,是臣弟把你背回来的。” “……” 心中猛地一跳,像是被巨石狠狠地压住,让人透不过气,后背也跟着冷汗直簌,昨晚,昨晚他遇见卧玄之事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可……最后他是如何回来的,为何没了半点印象? 压下心中的惊疑,周克殷只得兀自镇定道:“三弟,什么时候有半夜,出来的习惯了……” 周信屈眼眸灼灼,“兄长可知藏书阁那段宫道有闹鬼的传闻?” “……” “臣弟最近在校场武艺大有见长,因此便想着壮大几分胆量,所以与校场的兄弟们打了赌,想来藏书阁看看有没有鬼可捉?” “然,然后呢……”周克殷咧开嘴角,却发现自己笑的莫名惨淡,手指不由得抓紧了被褥,脱去了外袍的身子异常的单薄。 “然后……”周信屈一笑,缓缓俯身,看着他道:“臣弟就真的见鬼了。” “……” 视线在周克殷惨白的脸色上来回扫视了几圈,有些满意的勾唇,“但是臣弟还是害怕,所以没敢去亲手捉鬼。” “而今日闻得兄长得了风寒,想必是夜里时常在藏书阁温书受周围气场的影响,当是中了邪,才得了风寒是不是?” “……” “兄长,快点头说你是因为中了邪才因此受了风寒的啊?” 周克殷有些怔愣的抬头看他,两人视线交汇,他却明显看到周信屈眼眸中的笑意。 忽而,周信屈倾身,缓缓靠近他耳畔,一字一句道:“其实昨晚的事,臣弟都看见了……” 手指缠上那人衣襟上垂落的青丝,“兄长下次应当注意些,你身子羸弱,若是因此受了什么损伤,父皇他会失望的……” 听得这般耳语,周克殷忽然明白过来,抬头看着他道:“你若是想揭发我便直说……” “嘘——”周信屈突然掩唇一笑,“臣弟是敬爱兄长为人的,所以这件事我不会乱说。” “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臣弟敬畏你爱慕你,我是在帮你做掩饰,如若别人问起,你就拿方才我说的解释不是正好么?” “哥哥!” 宽敞的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两人俱是循声望去,就见周莲娣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眸中触及周信屈的身影,却是猛地一缩,想起那日在御花园无意间窥探到的景象,心中不由得一阵厌恶。 周莲娣径自走向前去,伸手一把推开了周信屈,后者一个不稳,手中的漆盘整个掀落在地,药碗和水盆叮叮当当的掉落了一地。 周克殷不禁轻呼出声,周莲娣却俯身看向他,纤细的手指探上他额头,触手一片湿热,不由得秀眉轻蹙,“哥哥身子还未好,不如多休息些,妹妹近日会安排寝宫,让你搬到汤池那边去住!” 周克殷放下心来,面对着周莲娣,心中却是一片酸涩和羞愧难当,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无碍,你不必……” 他话未说完,周莲娣却一把起身指着一旁的周信屈冷讽道:“三哥近日忙里忙外的居然还有时间来看哥哥?” 周信屈放低了姿态,与方才那般作为不同,细声静气道:“公主妹妹勿怪,我只是听闻兄长身子不适,心中担忧故而有此……” “哥哥已经有本殿照顾了,你,可以出去了,不送!” 见得周莲娣语气强硬,周信屈也不好再做挽留,只好背着身子走了出去。 只是一脚还未踏出门槛时,却闻得身后一阵冷讽,“望三哥切记,这东宫也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6 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东西都可以随意进出的!” 没再出声,掩去眼中的冷意,周信屈面带微笑的走了出去。 * “庆得郎君新婚,早日瓜瓞绵绵啊……” “好说好说!” 章岁辛乐不可支,敬还了人家一礼,虽然平日里对于这些繁文缛节多有不耐的章公子,在临逢喜事时却也会变得格外有耐心。 近日得了他爹首肯,今日便将启程迎亲,虽然现下家在渠田,离京城亦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便如此也得挨着归途一路迎亲到渠田。 一路上游山玩水至归乡结亲,倒也不失为一桩乐趣。 只是余光突然瞥见一前一后的身影进了他家的门槛,脸色一变立即转身便要折回屋内。 “见鬼了怎么,跑什么?” 叶凡几上前一把拦住他,章岁辛耐不过一把拍开他的手,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喻尝祁,整理了下自己新裁的喜服,脸色略有不佳,“鬼倒是没见着,就看着你们头疼。” “头疼?”叶凡几挑眉,“我和王爷可是好心好意来庆贺你们新婚的,有你这么赶客的么?” 章岁辛看着他小声嘀咕,“担不得担不得,我还想要孩子呢……” “……” 喻尝祁却走上前来,伸手一把拉过叶凡几,“那便不耽搁你了,不见。” “哎哎哎,我开玩笑呢!”章岁辛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们,“兄长,你也知道我嘴拙一向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是我是真心担心你们的……” “收起你那多余的担心,你若是肯管好自己的嘴不去乱说,我们便也相安无事。”喻尝祁看着他,瞳眸清冷。 “公子,姑娘已经上轿子了,您该启程了……” 这时,负责礼程的随侍合时宜的走了过来,章岁辛赔笑了两句,便走开了。 “别多想了,他一向嘴碎多是胡言乱语,小时候挨了多少打,却还是未曾长过半分记性。” 两人出了府后,便沿着长街走着,心中却一片混乱,叶凡几偏头拉住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只是王爷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日后不能天长地久的在你身边……” 喻尝祁却按住他,两个人跻身直接辗转进了一旁的空墙下,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他低下头,咫尺间只剩那一抹微光。 “我当日等你时,曾遇见一老者,他中年丧妻,伶俜至此,我曾好奇既然深爱为何不随之而去,之后他便与我说过,相思两翼情长,若无得比翼双飞,如此便是深爱铭记,或者等,等到两目昏黄,鬓发如霜,再痴念着最后一口气,愿他来世安康。” 叶凡几看着他,眉目微红,耳边如得亲昵之语,他伸手搂住他颈项,喻尝祁倾身吻下,“这一世,定当由我来等,守得你安康无恙直至我浊目昏黄。” 作者有话要说: 瓜瓞 [guā dié]绵绵 释义为子孙繁衍,相继不绝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戏子一句咿呀声落入耳,折扇一至,他偏了一眼,“走了有多久了?” 季风竹靠向他,“我已经派人询问过了,他人走了近半个多时辰了,合着这迎亲的队伍出了京城,在半道上刚巧儿能遇见!” “那便好!”林将酌转过身来,搭在栏杆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节奏,眼目所见下是一片熙攘的坊市。 “这个忙我便帮到这儿了,剩下的便看他能不能得手了……” “你就不担心,万一要是出了茬子,没能把喻尝祁他们引去怎么办?” “担心?”林将酌撇他,“倒真是多余了,章家兄弟好歹和喻尝祁结缘那么久,章岁辛若是在半道出了事,你说喻尝祁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呢?” 季风竹闻言跟着认可的点了点头,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林将酌搭在栏杆上的手,痴笑道:“你说的是,我家的郎君最是足智多谋了,这点儿无人能及。” 垂眸看着那只不老实的手一点点的摸向他腕骨,没有意料之中的厌恶和反感,林将酌怔了片刻,抬眸看着季风竹道:“我倒是好奇了,按理说季公子这么一个风流多情的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愿意跟在我身边?” 季风竹对着他羞涩一笑,“我早就说过了,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郎君的,此心天地可证!” “……哦。”林将酌转过头去,“我还是不信。” “那我就一直陪在郎君身边,做牛做马但任无妨!” “那好,我想考你一个问题,你若是做的出来,我就承认你的真心。” 季风竹两眼放光,立马拍着胸脯道:“郎君请说!” “你会飞么……” 半晌,林将酌琢磨出来这么一句话,季风竹一怔,似乎正在思考着怎么回答,林将酌却突然反手一把扣住他腕骨,另一只手掐着他脖颈,略一使力,直接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这里是二楼,若是按照平常人来讲,这样掉下去,即使摔不死也得摔成个半残,只是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呼声和人身落地的声响,林将酌沉了脸色,探头望去。 便见一身金蝶白缀袍,从来都是穿的奢华俗气的季风竹正摇着扇子毫发无伤的站在坊市中央。 只是约莫是方才摔下来时,带动了哪家小贩的鸡笼,头发上落了根鸡毛,他轻轻吸气,伸手摘下了那根鸡毛,抬头却正巧与林将酌的视线对上。 随后咧齿一笑,眉目翩翩,笑的温文尔雅。 “手无缚鸡之力?呵……” 林将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声讥讽,半晌,猛地一甩袖,旋身离开了栏杆。 * 半道上的冰雪消融了不少,因为走的是小路,所以这一路上来来回回的脚印并不多。 一行随侍前后跟了约莫十人,因为此去路途遥远,待到真的走到时,怕是也要到明年暮春了,所以章岁辛主张轻装简从,带着几箱必备事物和聘礼嫁妆便上了路。 一顶红色软轿映着满山的碧色和雪白倒是显得格外生动有趣,只是还未走片刻,那轿壁内却传来一阵闷响,章岁辛蹙眉,勒住缰绳迫使马蹄缓行了下来,忙问一旁的婢女道:“去看看既回怎么了?” 那婢女点头,方凑近窗帘内问了几句,却无人应声,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看着端坐在轿帘内一身红衣连裳,垂带红盖头的人问道:“姑娘是有什么不适么?” 那厢未听人答话,一直缓慢向前行的车队却停了下来,章岁辛及时勒住缰绳,一抬眼却见得车队前立着一人一马,拦在小路正中央,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见着来人带着一副面具,手提长|枪的模样,便意识到来者不善,皱紧了眉头心里不断的预想着对策,放声大喊道:“来者何人!”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7 那骑在马背上的人,一身玄色的长袍,在日光微弱的照射下隐约可见那衣缘半衬时隐时现的的赤红色并蒂莲,身形端的笔直,气质亦是清贵逼人,看着着实不像是山匪穷徒之人。 只是那人却缓缓开口,隐在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道:“无名山贼一个,特来拦道抢亲,尔等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说完,他猛地一踩马镫,提着长|枪直接飞奔了过来,那马匹生的高大健壮,脚下似是生风而踏,一冲过来,顿时将软轿前围着的人马冲的四分五裂,纷纷唯恐避之而不及。 “给我拦住他!” 章岁辛眼见不妙,提了一把长刀便命令着马夫赶紧驱车后退,其余会武的随侍也跟着上前,试图拦住来人,只可惜为时已晚,那人骑着高头大马,长|枪一挥,那些人瞬间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被轻易地打翻至一旁去,闷声倒地吐出一大口血。 不少随行来不及反应的婢女和随从也跟着混乱命丧马蹄之下,死的死,伤的伤,不过一会儿,小路已是泥泞一片混杂着鲜血狼狈的不堪。 也许是甚少遇见这等悍事,平日里再怎么嬉戏能笑的人这时也恨极了眼,无所顾忌的握着长刀冲了上去,马上那人却一声冷笑,长|枪左使,重重地打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击穿下马,章岁辛一个文弱公子,平日里没有武力傍身,哪里抵挡的住这般打击。 整个人仰头栽下马去,仰头一口鲜血浸满了红衣,眼睁睁看着那人长|枪一挥,瞬间便将整座轿帘彻底掀翻了开来。 “娘子,出来吧,为夫来接你了。” 马上那人轻佻的一笑,眉眼映灼着满目的红色,长|枪伸向前去,那轿帘中的人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般,轻声踩着坐垫,一把握住那伸来的长|枪,纵身一跳,整个人便被轻巧的带了出来。 手腕一转,转眼间已落座在了马背上。 梁珂伸手一把拽住身后人的袖袍,微微一使力,整件红衣连裳连同已经掉落的红盖头瞬间便随着流动的风向四分五裂开来。 周怀绮微微定下心来,转头看了眼已经远去的那片狼藉,不禁冷冷道:“你闹这么大是嫌自己不够显眼么?” 耳畔一阵气息温热,梁珂信手甩落了脸上的面具,伸手向后一把拉住那人冰冷的手腕,略一使劲,两个人便严丝无缝的贴在了一起,只是眸中却依旧一片清冷肃杀,“若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费心安排这么一出戏。”眉头一挑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直接杀光岂非更好?” * 闭上眼睛还未深眠,门扉却被人一把撞开,来者气喘吁吁,一脸慌张,叶凡几刚要起身却被喻尝祁按住,兀自看向那人道:“出了何事?” “回王爷,方才似是随着章公子随行的小厮跑了回来,说他们半道儿上遇了袭,新,新娘子被人劫走了……” 话音未落,脸色已经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喻尝祁站了起来,“你先派人去问好路,我马上就去。” “王爷!” 眼见得这人要起身出门,叶凡几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眉宇深蹙,“你难道没想过,这是个圈套么?” “我知道……”手指微微收紧,“只是岁辛出了事,我不能不管,否则如何向章家交代?” 他并不是不清楚,如今刚出了京城,章岁辛便遭遇了不测,难免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更何况这人平日虽然口无遮拦,可并未曾明面上得罪过什么人。 叶凡几知道他现下心急如焚,试着安慰道:“现在天色已晚,你若独身一人出去,难免不安全,不如我跟你一起吧?” 喻尝祁略一思量,终是点了点头。 待到赶到时,周围已是一片黑暗,山坳里隐隐透着些寒气,周围一片荒蛮,除了不时有飞鸟古怪的啼叫声。 “是这里没错了……” 唤过一旁随行而来的侍卫,喻尝祁利落的翻身下马,取过火把在原地照了几圈,发现没有那小厮所说的人仰马翻和一片狼藉。 倒是周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是细看之下才发现地上的泥尘里沉浮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人呢?不会也跟着被劫走了吧?” 叶凡几跟着翻身下马走了过来,回首环顾一圈,除了空落落的沙尘和未完全消融的积雪,连只人影都未见着。 喻尝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岁辛也跟着被劫走的话,只会让事情更加麻烦了。” 正当几个人徘徊在原地,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时,离他们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那声音很是细微,仔细听起来倒像是人的呼吸声,几个人同时都是一惊,各自使了眼色示意小心。 喻尝祁站在原地没出声,像是在辨别什么,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抬脚直接走了过去,叶凡几一愣,跟着想拉他,却也发现掩在了草丛里那片显眼的红色衣角。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居然还活着?” 叶凡几跟着讶异了一声,喻尝祁已经蹲了下来,将章岁辛整个人扶了起来,伸手在这胸膛一抹,才发现满手血腥。 “还能说话么?”叶凡几拿过火把一照,才发现章岁辛脸色惨白,与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同,苍白的脸颊上沾满了鲜血,神智似乎也有些昏迷不清的样子,嘴里似乎还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低下头微微侧耳靠近了些,才逐渐听清这人在念叨什么。 “他说什么了?”喻尝祁看向叶凡几,一手却按在章岁辛身上几处穴位及时止了血,拿了一件大氅盖在了他身上。 叶凡几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念一个人的名字来着……” 这时,章岁辛才微微转醒过来,像是还未适应眼前的状况,待看清了喻尝祁后,才有些激动的一把拽住他衣袖,“兄长,既回不见了,她不见了……” 说着,眼里滑下两趟清泪,映着面色惨白的颜色,显得越发可怜,叶凡几一脸不忍,替他擦了擦泪。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休养,我会帮你找到她的。”说完,伸手像是准备一把抱起他,叶凡几在一旁笑了笑,连忙把手伸了过来,“这点儿事就不劳烦王爷了,还是我来吧。” 喻尝祁应声,叶凡几直接伸手接过了人,抱着章岁辛朝着一匹马走去。 照如今来看,章岁辛藏身在这草丛之中,虽然不算隐蔽,但是草及膝深,若是不轻举妄动,再加上又是天黑,所以很难会被人发现。 而依照先前那小厮的话来看,这里显然是被人提前清过场的,否则周遭不会那么干净,并且没留一丝的打斗痕迹,至于章岁辛为什么没被发现,其一算他好运命大,其二只能说明那些人显然粗心大意忙着设埋伏…… 心里的想法刚刚这么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8 结束,周围冷风一扫,立刻传来一阵萧瑟肃杀之意,喻尝祁脚步一顿,手指紧握暗自着蓄力。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携带着肃杀的戾气,直直的朝着叶凡几背心射去。 “小心!”喻尝祁脱口而出,隐在袖中的银刃早就飞射而出,一把打在了那支利箭上,冷刃相抵,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叶凡几忽的一转身,那支利箭已经在他面前被打了下来。 只是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咽下,接着便有数不清的利箭跟着发射了出来,草丛里一时之间箭雨连天,来势凶猛。 跟随他们而来的人数至多不过十人,在这般箭势下也终究难以抵挡,很快便有一人因为体力不止被一箭穿心射死在地上。 翻身拾起掉落的银刃,喻尝祁一手拿着长刀将冲着他们激射而来的箭雨挡下了不少,只是却仍旧没能有所幸免。 身上不少地方受了些擦伤,脸上也跟着溢开一道血口。 “你快带着岁辛走,这里我断后……”伸手擦了把滴落下来的鲜血,喻尝祁咬着牙说道。 看着那人身上不断被溢出鲜血的伤口,叶凡几终究也没再犹豫,劈手斩下一支箭簇,抱着章岁辛直接翻身上了马。 额头不断渗出冷汗,连体力也渐渐开始支撑不住了起来,眯起眼眸看着向着那些草丛深处一一扫去,目光犀利清冷,不知道这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弓上的箭像是永远也射不完般。 也许这群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这般设计章岁辛也只不过是为了想置自己于死地罢了,眼前突然一阵眩晕,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歪斜了下去,正当他以为自己会就此落败时,一只手却及时的搀了过来,身体靠在那人身上,减缓了部分气力。 喻尝祁却连头也没抬,只是喘息道:“怎么又回来了……” 叶凡几一笑,跟着甩开了几支利箭,“我当然是舍不得丢下你啊。” 说着,目光一凝,徒手截住一支利箭,眼中像是聚着怒意,径自蓄了内力,脱手将箭矢飞扔了出去。 倒是没想到自己也百发百中了一回,草丛里接着传来一声惨叫,像是射中了要害,部分箭雨也跟着停止了下来。 借此机会,叶凡几立马拖着喻尝祁往一旁的草丛里躲去,两人一路狂奔,在方才那番打斗下,跟来的人数和马匹现下也尽数不知死活没了踪迹。 在这种分不清方向的地方只能一味的往隐蔽的地方躲去,有多远走多远,即使是走到深山老林里去也无所谓,只要能保住性命。 只是走到一半时,两人都没了什么力气,叶凡几又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被猛地一绊,两个人跟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心想自己今日真是背过了气,这边却急着起来去找喻尝祁的身影。 夜间林中湿气渐重,连视线也跟着黯淡了下来,黑灯瞎火的一顿摸索,却还未曾寻到人,心中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这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叶凡几不禁一喜,刚准备探身去寻,身后却突然绕过来一只手捂住他口鼻,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上前迅速的将他翻身压下。 鼻尖嗅到的是熟悉的气息,叶凡几一怔便也老老实实的没再动弹,两人彼此贴的严丝合缝,距离近的连呼吸扑到脸上的炽热都感知的一清二楚。 那些人大概也跟着追进了林中,只是现下约莫和他们一样,看不清脚下的事物,身旁传来一阵细微的走动声,胸腔间的心跳也似乎也要跟着蹦跶出口,叶凡几伸手拽紧身上人的衣袖,生怕那些人一个不长眼不下心踩中了喻尝祁。 过了半晌,待到周遭完全消声,喻尝祁才小心翼翼的起了身,伸手一把拉过叶凡几,两人跟着缓缓站了起来。 “没事吧?”喻尝祁刚要出声询问,却骤然发现周身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叶凡几没有出声,只是握着他的手却微微收紧起来。 这时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人影,手中拿着一把连弩正对着叶凡几腰部。 “别动!” 那人跟着低吼了一句,叶凡几僵着身子未敢轻易动弹,两人这时才发现方才那数丛雨箭毫不费力的射出是因为这些人拿着连弩。 连弩轻便易带,免去了搭弓射箭的麻烦,杀伤力也是极大的,区区一支□□便能迅速洞穿一只活物,简直是杀人必备的利器。 “有什么话好说,别伤他性命。” 僵持了半晌,喻尝祁静静地道,语气冷静的可怕,可叶凡几却明显的感觉得到他手心里已经湿漉漉一片。 “哼!”那人没有说话,叶凡几却明显感觉得到身上有一只手上下摸索了起来,有些不耐的动了动身子,那人却抵着连弩,顶端的箭矢扎得他一阵刺痛。 “别乱动,身上还藏着什么东西老老实实的交出来,否则老子砍了你!” “真没有了……”叶凡几老老实实的道,心里却早就忍不住的骂翻了天。 手指忍不住在喻尝祁掌心里划起了圆圈,似乎在示意着什么,那人一翻搜索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是刚回转过身来,叶凡几却猛地弯下身子,紧接着喻尝祁抬腿一个侧踢直接将他半边脸扫向了一边去。 “啊——” 那人一声痛呼,忍不住歪斜倒地,手中的连弩没了控制也跟着一齐发出,一阵尖啸擦着喻尝祁胳膊射过,将他身后的树木瞬间整个射穿。 这边,叶凡几也立即起身,一手狠狠对准了那人的心口,掌心直劈下去一击毙命。 “走!” 方才那番触动大概惊扰了已经走过他们的人,这时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喻尝祁丝毫不带犹豫的拉过叶凡几的手,两个人一齐向着树林深处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竟然有种东方天光大起的错觉,额上冷汗簌簌,连带身上也是一阵湿热难忍,伸手摸了一把冷汗,嘴唇苍白到几近脱水。 终于是受不住的,脚下一软整个人扑通栽倒在地,不过好在这里只积了一层厚重的落叶,不然他这么一个脸着地,指不定要毁。 喻尝祁也跟着没了力气,看了眼身后沉浮着水雾的树林,头顶上是一片虚白,四周也是静悄悄的一片幽深,心中已知他们大概是跑进了山林的最深处,现下那些人也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找到他们,便也毫无顾忌的坐了下来。 “我饿了……” 叶凡几气若游丝的喃喃出声,眼皮几乎沉重的抬不起来,喻尝祁伸手将他前身抱了起来,手臂横在他肩前,手指撩开他汗湿的额发,才发现这人脸色惨白的可怕。 心中思虑片刻,终是柔声安慰道:“不如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 话还未说完,叶凡几突然撩起眼帘,起身将他一把压下,两手撑在他身旁,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99 ,“与其有精力去找吃的,王爷不如保留点力气来对付我吧?” 喻尝祁看着他没动弹,只是笑了笑,“再闹下去就真的没力……唔。”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唇上已经传来一阵湿热,嘴角被一点点舔舐着,两人的人气息彼此交融,亲密无间的像是要融于骨血里。 魇足一顿后,原本惨白的脸色看着像是有了一点儿气色,叶凡几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拭去那人嘴角的晶莹,低声道:“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说过秀色可餐这四个字么?” 喻尝祁静静地看他,眼眸中的身影仿佛映入心底。 “我现在已经饱了。”他缓缓垂下头去,气息温热洋洋洒洒的喷薄在颈项间。 原本还耐心的以为叶凡几还有话要说,发现半晌这人已经没了动静,微微偏过头来,才发现人已经一头埋在他颈间睡的深沉。 一呼一吸间轻酣声依旧,他缓缓闭上了眼,嘴角绽开了一道挥之不去的笑意。 大概,是在经历过所有风雨飘零后的真正的一次安心,天高地远,也许,他不会再轻易地放手了吧。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你说什么?” 耳畔一阵低吼,夹杂着滔天的怒意。 伸手捂住额头上被砸出的鲜血,小侍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挪动身子半分。 “过了几时了为何现在才说?” 怕万一一会儿止不住怒火房顶都要被掀飞了去,李荣举蹑着步子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息怒,王爷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周立宵拿眼斜他,“若是有事,不如拿你的命来祭!” “陛下!”李荣举一听立马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从方才那番传述来看,他便自知必然是免不了这顿迁怒的,周立宵现下就像是个躁动的雄狮,若是一不小心触及了禁忌,便是随时都能扑过来将他人撕下一片血淋淋的肉来。更何况还是喻尝祁出了事,这怕是人还没来得及找回来,他们就得先一步登天极乐了。 “现下过去多少时辰了?” 听得语气稍稍平缓下来,那小侍监才敢吭声,“已,已经过了约莫四个时辰了……” “还是没有消息么?”压下眼中的忧虑,指尖一声声的敲击在桌案上。 “现下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只是还未能有得消息。” 原本已经做好了再次被迁怒的准备,预料之中的没有被应验,高座上的人平缓了语气,却问了句不相关的题外话,“近日京城中门禁的严查可有出过差错?” 那侍监想了想道:“没有,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盘查了三四回才得放行……”语气一顿,似乎又想起来一件事,犹豫道:“只是,除了昨日章家公子的迎亲队伍出门时没有经过审问……” “为何没有?”周立宵蹙眉。 李荣举却轻声凑了过来,“陛下有所不知,因为咱们这儿的风俗,百姓迎亲途中若是被打断,总归是不吉利的,说不定迁得晦气落到自家身上,所以哪有人敢啊?” “……”如此思前想后一番,不禁觉得事情渐变的奇怪了起来,章林日前刚与他请辞先行返去了渠田,中途一路顺风顺水,为何偏得那章家的小子娶亲就出了事。 思来想去,脑海中却总是不断现出那人的身影,闭眼深吸一口气,却仍旧觉得胸中怒意难以遏制,半晌,睁开眼道:“加派人手去搜寻,若是还未找到他人……” 那小侍监刚要起身领命,却听得周立宵语意未尽,只得僵持着身子耐心等待着。 “便放弃吧。”这话一说出来,一旁的李荣举差点儿把眼珠子瞪掉,“陛下你这是……” 叹了一口气却道:“你不是说他吉人天相么,能不能回来且看他自己的本事,若是不能……就当朕白教养了他这么多年。” * 感觉到身后的人顿足不前,握着的手却没打算放开,无奈的转过身,看着周怀绮举棋不定的样子一笑,“怎么了?后悔了?” “到落臾至少还需要多少日?” “至多半个月,至少十天,不过看你这么磨磨蹭蹭的样子,我怕是要等到明年。” “……”周怀绮没说话,却径自挣脱开了手。 “怎么?”梁珂看他,“你该不会想反悔回去吧?好不容易借此契机把你带了出来,你确定你现在回去不是自寻死路?” “我没有后悔。”他撇下眉睫,过了片刻才道:“为什么叶凡几没有跟我们一起……” “你就当他死了吧!”目光中一片淡然,语气也不以为意。 “……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能对他做什么?”一声冷笑,“一个叛徒而已,我对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 说罢,似是担心眼前人多想,不由分说的伸手拉过他衣袖,替他掩好了衣襟,却放柔了语气,“我早就与你说过,别把与自己不相关的人太当回事儿,太过优柔寡断总归会害死自己的,你难道忘了当初的教训了么?” “……” 静了半晌,他才问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疑问,缓缓道:“你是不是和林将酌有什么交易?”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做隐瞒,梁珂坦诚道:“他答应替我做掩饰送你出去,而我便下手替他除去喻尝祁和叶凡几。” 看见周怀绮眼里的不可置信,他好心情的笑了笑,“我和他不过是利益相关,此事一结便再无干系,唯有对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心下一沉,却发现自己的期望与他的言行所为差别的越来越远,却仍是天真的以为这人对自己是真的千依百顺,其实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句为了你好而做的掩饰罢了,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早就被禁锢在他的掌控之中,从未有过半分的偏离。 “你究竟想做什么?”挥手打开这人的手,他后退了一步,却发现指尖止不住的颤栗。 目光倏然变冷,嘴角却仍是笑意可亲,“你多心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大街上,无视行人来回观望的眼神,这座小城镇的人口至多也不过几百户,百姓都质朴单纯,与外界的联系就如同与世隔绝一般,平日里也仅仅只作为一个官道上的驿站和马匹的交换地。 他们今日在此停驻了下来,打算先行寻着个落脚的地方休息,第二日便启程,只是如今落得这般僵局,梁珂亦是止不住的一阵怒意,为了避免分歧落大,他软了语气,微微一笑便一把拉过周怀绮。 “别生气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光天化日之下不嫌丢人么?” 周怀绮不肯动弹,眼中一寸寸的落寒,连同心也像是掉入了万丈冰窟一般冷的发痉,“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意思要帮我,你所说的话到今天为止……全部都是假的。”瞳眸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0 微微发红,他止不住的声颤,“是不是?” “……” 他低下头,笑的刻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事到如今还这么天真,当真是白活了一场,你就真的以为,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便能轻易的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帮你?”他顿住,复又一字一句的道:“周怀绮,你还是那么蠢,蠢的无可救药!” “……” “放手!”半晌,他咬牙,眼中似乎有泪盈出,却仍旧固执的不肯低头,“梁珂,你放手!” “我为什么要放?”他挑眉,却将那只掐入他皮肉的手指捏的越来越紧,“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就由我说了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和周立宵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心思。”他伸手一把拧住他的下巴,低吼道:“你想都别想!” 周围的行人不禁被他这一吼吓得停止了脚步,忍不住好奇往这边看去,却愣是被这男人一声滚又给吓得远远离去。 “你别逼我!”周怀绮看着他眼目通红,发丝凌乱的垂在眼睫旁,只是还未待他出手,梁珂已经反手成刀瞬间向他颈项劈去,力道也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许是下手重了些,又正好击中要穴,周怀绮身子一僵,顷刻间整个人已经瘫软了下来。 冷着脸色将这人的大半身子倚靠在自己身上,揽住他腰身,又伸手替他拉近了垂带的兜帽,终是一言不发的携着周怀绮,向一旁的客栈走去。 * 脸颊上隐隐有水滴落,伸手摸了一把,却忍不住微微睁开眼来,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只是第一个反应不是好奇自己身在何处,而是下意识的去寻那人的身影,索性,待看到那堆火堆后熟悉的身影时,终是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大抵湿了大半,介于不舒服喻尝祁便直接将外袍脱了下来,内里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单衣,单独只看向背影去,稍稍显得有些清瘦,只是一手刚将火堆里的灰烬拨开了些,一双胳膊却突然从身后环了上来。 手中的动作一顿,笑了笑,“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嗯。”叶凡几埋在他颈肩,闷声道:“不过这儿是哪儿?” “方才外面落了一阵雨,无法只得临时找了个山洞。” “怎么没叫醒我?”叶凡几微微打了个哈欠,手指一点点的缠上喻尝祁肩上披散的长发,被水打湿的长发显得越发的黑亮柔软,发尾微微有些卷曲。 “我看你睡的熟……” 话未说完,便隐隐感觉到有一只手渐渐不老实了起来,喻尝祁一把抓住那只将要滑入衣襟的手,有些无奈,“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叶凡几轻声一笑,清隽的眉眼映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变得有些妖娆了起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不识得王爷,可现在……”他突然张口咬住了喻尝祁的耳垂,轻轻地吹了口气,感受到眼前这人身子明显的一颤,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我却一心只想与王爷欢好……” “……” 眸光忽的有些朦胧起来,任由那只手滑入衣襟肆意的抚摸,呼出的气息渐渐有些粗重了起来,不知何时,人已经被整个反压在那人身下,衣襟被掀开大半,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锁骨。 “王爷……” 叶凡几俯下身子轻轻舔舐着他耳廓,长年禁欲的身体即使主人的自制力再好,也终究抵不过星火燎原的趋势。 只是眼看那只手就要伸向身下时,混沌的意识突然变得清明了起来,喻尝祁蓦地一把抓住叶凡几的手腕,微微一使力,整个人挺身反压了上来。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那人扣住手腕牢牢的压在了身下,叶凡几几番挣扎没能得逞,却也不气恼,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 喻尝祁看着他有些头疼,实在是无奈地道:“现在正是不合时宜的时候……” “那王爷认为什么才叫合时宜?”叶凡几看着他,双眸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喻尝祁凝噎,只是不愿再多做纠缠,松开了手腕,便想着离开,身下的人却突然屈起膝盖,一把抵在他腿间。 撩拨的意味,很显然的,在两人之间蔓延。 “更何况……你方才不是也有反应了么……”叶凡几看着他,眼里撩拨的意味渐变的明显。 而后者的身子却蓦地一顿,脸色也跟着有些难看了起来,修眉轻蹙,呼吸渐渐有些不稳了起来。 眼见得喻尝祁有些不对劲了起来,叶凡几连忙翻身爬了起来,将那人扶正,眉眼间流露出焦急,却发现喻尝祁捂在腰间的手指渐渐渗出一抹猩红。 “怎么会……” 伸手扶着那人缓缓躺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衣襟,素白的肌肤在火焰的照耀下有些清透,只是靠近右腰侧的位置不知何时划开了一道伤口,本来不算严重,可因为雨水的浸泡现在有些溃烂流脓了起来。 叶凡几心中却是一阵懊恼,伸手拭去那人鼻尖的薄汗,忍不住道:“你是傻子么,受了伤也能忍着……” 手指向一旁摸去,才发现在脸颊上的那道伤口也早就已经凝固,虽然没有腰上的严重,但是也隐隐有些泛黑了起来。 意识到那些□□可能自带毒性不怎么干净,而现在天色正暗分辨不了情况也没办法逃出去,想起自己当年在山庄也算熟读过一些草药籍,心下一急,替喻尝祁匆匆掩好了衣袍,便是想也没想的直接跑了出去。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此时的雨水虽然远不如方才那般强烈,但是手中的火把没过一会儿还是尽数被潮湿的空气洇灭。 叶凡几索性直接将火把整个扔了去,现在是什么时辰也无法辨别,更何况在林中不辨方向,又是山有四季,时晴时阴的,他也无心去辩解。 一心只想着替喻尝祁找到清热解毒的草药,只可惜今日真是出门见鬼,找了一圈也没寻到半分踪迹,连区区的土茯苓都难以寻到半分踪迹,只可惜他现在忘了这是冬日,山中草木多不逢生,迹生枯枝败叶,又如何来得草药疗伤? 找了近半个时辰,湿风冷雨毫不留情的拍打在身上,连带手指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狠划了几下,渗出几滴鲜血。 有些绝望的抬头看向天空,层层叠叠的枝桠堆积在眼前,将光线遮的严实,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的靠在了一旁的枯树上。 现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想到他们如今逃至树林深处完全就是个错误,可若是不进来,也许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 说来说去总归是要命丧于此的,说好的,天无绝人之路呢? 叶凡几忍不住低骂了一句岂有此理,却仍旧不得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只是走了没多久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1 ,却发现离他不远处的石缝中长着一株显眼的翠绿,心中不免有些惊喜了起来,连忙近前将其摘了下来,拿在鼻尖细嗅了半晌,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有毒的植株,想着现下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先带在身边。 只是就在他刚准备起身走的时候,耳畔却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声,正当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那呼吸声却渐趋微弱,像是濒死之人的最后的挣扎。 忍不住集中了精神,却发现那声呼吸似乎是从脚下传来的,心中忍不住狠狠一跳,有些抑制不住好奇心的弯下腰去,去发现他脚旁的石缝下竟然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了周围的杂草,才不由得一惊,原来这些杂草掩埋下的石缝其实是一道纯天然形成的地穴,而这地穴向下看去却是一片漆黑不见底,叶凡几忍不住捡了一颗石子扔了下去。 地穴下果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想来应该是没有多深,只是那阵呼吸声却因为他投石子的这么一个举动渐变成低低的呜咽起来,这个时候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身上也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若非他不信牛鬼蛇神之说,现在说不定早就被吓跑了,只是那声呜咽声听起来倒像是人发出的,心中一阵细想…… 难不成,这地穴下面藏的有人?! 忍不住探身往里面呼喊了几句,底下传来的声响也就越发的明显,细细观察了几眼周围的地势,却发现唯独靠近地穴这里最为低凹,如今这般接连起雨,说不定这里早就形成了一个装水的凹槽。 如今若是真有人被困在这里,那这要是再这么接着下雨,待到一定程度时,那地穴下的人岂非要被活活憋死? 心中一阵狂跳,只是一番猜想方结束,叶凡几便隐隐察觉到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对劲了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后脑勺突然被重重的一击,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便直接不受控制的栽倒了下去。 * 一阵冷风卷着雨帘飘荡了进来,掀的地上的火堆几欲熄灭,夜间小雨又起,山中气温诡变。 动了动有些冻的僵硬的手指,喻尝祁悠悠转醒起来,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身上的伤口也跟着凝固,只是不时传来的一阵刺痛却让他有些力不从心,现在大抵已至深夜,离叶凡几出去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左右,想起那人一脸慌张的跑出去,现在这山中又是艰险莫测,心中不仅担心起来。 撑着手臂想着站起身来,这时山洞口却出现了一个身形,喻尝祁一惊,下意识的想去拿袖中的匕首,却发现外袍早就被自己晾至一旁,而眼前那人却早就走了过来。 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脸色也苍白依旧,只是神情却被地上的火焰映照的有些阴晴不定。 “王爷。”毫无温度的一声,只是那嘴角却带着喻尝祁最为熟悉的笑意。 “你,方才去了哪里?”喻尝祁看着他,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连带说话的力气也有些吃力。 叶凡几轻轻一笑,立马向他凑了过来,伸手往一旁的火堆里丢了几根干柴,又转而握过他的手。 不知怎么,心里忽的一跳,喻尝祁下意识的想躲开,手却被那人一把抓在手里,缓缓地揉捏了起来。 “王爷的手怎么这么冰啊?”叶凡几笑道,伸出手指在他几个指关节处缓缓揉捏起来,很快,原本皮下冻的冰冷僵直的肌肉也渐渐开始温暖了起来。 “王爷好些了么?”那人又道,眼中戒备渐深,喻尝祁抽回了手指,看着他再一次道:“你方才去了哪?” 叶凡几依旧没说话,只是凑到他眼前来,一手去解他衣襟,“让我看看王爷的伤如何了?” 眼中的寒芒瞬时凝聚了起来,气氛开始变得肃杀,喻尝祁一把抓住那人往下探的手,沉声道:“你是谁?” “……” 一阵诡影拂动,眼前的人竟轻轻地笑了出来,那笑声桀凉,却让人不寒而栗。 片刻,手指微挑,一张人皮被他从鬓角缓缓地撕扯了下来,人皮后是那张让人熟悉的面孔,漆黑的瞳中似乎沉浮着无尽的杀意。 喻尝祁神情陡变,“……是你?” * 叶凡几醒来时,很不巧的,发现自己被偷袭了,而更不巧的,他貌似被人绑了。 动了动身子,却发现从前胸绕过一条拇指粗的铁锁从两膀绕后绑住了双手,而现在他整个人被吊在身后的石壁上,眼前一片黑暗,身下是及膝的冷水。 “不会这么背吧……”忍不住怨念出声,抬头微微看向视线前上方的一抹光亮,才发现……他貌似被人扔进了他前不久刚发现的地穴中。 “郎君……”耳边传来一阵轻吟,貌似和方才他在地穴上方听到的那声呜咽有些相似,偏过头去,虽然周围视线昏暗看不清事物,可他却明显感知的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绑着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只是听声音……那人貌似是个姑娘。 “你,你是谁?”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片刻后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白痴,即使人家说了名字他也不一定认识啊。 那姑娘却还是秉着该有的礼貌,强硬着一抹气息道:“小,小女子名叫,柳,柳既回……” “柳既回?”心中反复惦念了几句,才发现这个名字貌似在哪儿听过,现下略一细想,才想起先前是从章岁辛嘴里听说过的。 想来这姑娘该是被劫走的新娘子了吧,只是想不通那些人把区区一个弱女子困在这里,是有多歹毒,只是一想到先前喻尝祁被他们所持的□□所伤,这他妈说歹毒还是夸他们了! “郎君?”柳既回忍不住再次出声,只是声音却越来越虚弱,也不知被困在这里多久,身子浸在冷水里,连带被这些恐惧所侵袭,还能坚持到现在,也是难能可贵了,“你是来救我的么?” 叶凡几闻言却不由得一阵苦笑,他倒想说自己是来救人的,只是现如今他也是自身难保,还好意思说自己来救人,真的不是来丢人的么? 半晌未得叶凡几出声,柳既回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出声。 “姑娘。”叶凡几忍不住喊了她一句,“你先别怕,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柳既回却是一笑,意识渐低迷,“郎君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就无所谓了……” “……” 咬着牙没说话,动了动身子,却发现那铁锁绑的严实,使了半天力气却也未见丝毫松动,手指在身后的墙壁上勾出一道道血迹,膝盖也被冷水浸的一阵刺痛。 “郎君,省省力气吧……”黑暗那方再次传来声音,“今夜若是再下几阵小雨,我们怕是,会死在这里了……” “……不会的。”他笑了笑,“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2 你还记得章岁辛么?” “……” “那臭小子听你不见了急得半死,现在被人打伤,性命几欲不保,你若是就此放弃,对得起他么?” “我……”一双杏眸渐渐蓄积了泪水,忍不住轻声啜泣了起来。 “别哭了……”叶凡几抬头,看着那石缝外不断涌进的雨水,“现在省省力气,我们还有时间。”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膝下冷水渐深,连带雨水也渐渐暴涨了起来。 一旁的柳既回已经没了声音,现在人也不知死活,而叶凡几一双手也挣扎的没了力气,原本他可以用银丝切断铁锁的,只是打晕他的人,似乎很熟悉他的样子,待到他醒来时,身上一无所有。 现在他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子,下半身已经完全被浸泡的没了知觉,眼眸中仅有的光亮也在一点点消失。 而平生第一次,他才真正的品尝到,什么叫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v= 第70章 第七十章 “所以……”眼前那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眉目如画,映着火光杲杲,“我的确是来取你性命的,不过,王爷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么?” 喻尝祁看着他没说话,眼底却沉着一片寒意。 他便该知道这人与周怀绮有牵扯,先前柳既回失踪,迎亲的队伍出了城却不巧遭了变故,现如今他和叶凡几又正好被逼入树林深处,因此落了难。 真是不得不说,他这番算计果真是一举两得。 既轻易在京城的严防死守下蒙混过关将周怀绮送了出去,又借着林将酌对他的结怨将他好引出来,然后至此将他们逼入困境好一击得手。 梁珂忍不住蹙起了长眉在他眼前蹲下,“其实若非那日在骑射礼上领略了一番王爷的风采,我心中也不会惦念如此之久的。” 喻尝祁皱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够明显么?”梁珂轻笑,“我是在收买你!” “……” “你这么多年,待在周立宵身边,每日提心吊胆的,一举一动都不准有任何的差错,他管束你如此严苛,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又有什么乐趣?” “你若是肯跟了我,你想做什么随心所欲,我一概不去涉足,只要不去做触犯我利益的事,任君自勉。” “那只会让你失望了。”喻尝祁冷冷的看着他,“我向来只循一事,那便是忠君不二。” 耐心也逐渐被耗尽,梁珂看着他,“王爷,我也向来只循一事,那便是得不到的东西我宁可毁掉!” 说罢,掌风一扫,直接冲着喻尝祁门面杀去,他身子受了伤,又被局限在此地,跟着反击的程度被降低了许多,只是侥幸逃过了这一掌,身后的石壁上却传来一阵断裂声,顷刻间石碎崩裂,直接炸飞了开来。 碎石和灰尘落了他满身,梁珂却不欲就此放过他,手一伸一把掐上他肩膀,将他狠狠地抵在了墙上。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的。”梁珂看着他,神情阴骘,语气却一贯的轻柔,“你要知道,我是为了你好,毕竟你若是就此屈服于我,我说不定还会考虑放还你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 听得他话里有话,心中亦是一阵不妙,“你把他怎么了?” “给了他个比较体面的死法而已。” “……” 手指微拧抵上他下颚,指骨间轻轻用力,原本白皙的肌肤瞬间红了一片,“你要知道,我本来是不想杀他的,毕竟动他的代价有些大,我舍不得。” 梁珂轻声一笑,“但是……谁让他的弱点是你,因为你他背叛了不该背叛的人。” 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连带着嘴里也开始浮上了一丝血腥气。 “如今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落入我手中,就不该怪我不手下留情……” 只是话音未落,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竟然不知何时,一只锋利的石块整个扎入他前肋,周围渐渐被鲜血洇湿,梁珂迅速的返身后退,一把拔出了沾血的石块,而喻尝祁却早已起身,一把掠过地上的银刃朝他冲了过来。 “哼,不知死活!”长袖一挥,一把通体漆黑的□□直接从袖中滑了出来,携着地上的火焰卷起一阵凌厉,狠狠地刺向喻尝祁肩侧,他俯身躲过,却着实不曾见得这般作法,心中吃了一惊,雪白的单衣不妨被□□上的菱形利刃割开,垂带落下染上了几点火星。 伸手迅速掩起衣袖,在梁珂身前几番躲避,却总是无法近身,一时之间凝成僵局。 “王爷,你可要想好了,再这么折腾下去,不仅是在浪费时间还是在拖延叶凡几的性命……”他伸手一把挑起一旁的石块,地面上卷起一阵尘沙,劈面朝喻尝祁砸了过去。 后者不曾躲闪,只是抬手挥打过去那只石块抵去了正面冲击,手臂被重重的一砸却直接丧失了力气,连同手中一直紧握的匕首也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响。 一滴汗水划过眼睫,他终是放弃道:“你放过他,我跟你走。” “呵……”□□滑入袖中,眯起眼眸打量了眼前人一阵,大致确认喻尝祁已经没了力气抵抗,才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一手抚上他腰间的伤口,掌中一阵湿粘,微微侧眼,才发现这人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浸染,湿了一半。 他却是一笑,眼眸幽暗,指尖一点点刺进伤口里,听着那人痛苦的吸气声满意的勾了勾唇,“可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而不是被逼无奈……” “你到底想我怎样?”喻尝祁猛地抬起头来,清冷的眸眼终是盛满了怒火,那眼里的不甘和屈辱还有许多他不曾明白过的情绪都一点点的刺进他眼中。 神情突然一怔,他想起那晚他强迫那人时,眼里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情绪,他这一辈子都过得高高在上,随心所欲,普天之下从来只有别人求他,屈服于他,所以每当看到那种目光时就会觉得身心无比的愉悦。 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是他一贯所追求的,看着那些因为他的手段而痛不欲生的人才是他最大的乐趣,因为他不曾尝试过失败和被逼无奈的滋味,所以他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无法反抗还要垂死挣扎。 到最后不都是注定要屈服的么? 那为什么还要装着一脸清高宁死不屈的样子!! 指间一寸寸的刺进皮肉里,看着喻尝祁忍无可忍终于闷哼出声的样子,抬手将手指上的鲜血一点点地拭在他脸上,“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求饶……” “……” “为什么不肯低头……” “我若是求你你会放过他么?”嘴角流出一丝血迹,他缓缓抬头看着他,眼里仅有的挣扎开始消失殆尽。 “……” “因为你不肯低头,你不肯放下身段,你只习惯于让别人屈服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3 于你,所以……”嘴角漫出一丝苦涩,“没有人肯真心待你……” 手指垂在半空中无力的虚握着,鲜血仿佛一瞬被抽干。 “杀了我吧……” 他敛下眼睫,将最后一丝光亮隔于世外,身子一软,终是重重的倒了下来。 手指脱离血肉,身旁的火堆里炸出一连串的火星后复又归于平静,半晌,他笑了笑,挥袖捻着手里的血迹,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不醒的人只余一声冷笑,“喻尝祁,来日方长,好戏还在后面……” * 屋檐后的泡桐生的高大,结出的一串串喇叭状的花朵被风一阵吹拂,又是一阵轻扬。 即使暖风和煦,这料峭的春风还是吹的人心窝子一阵生寒。 周宿允舔了舔手指上的蜜糕油,抱起怀里的花猫跑进了屋内。 “哎,你小心点儿,别让这猫抓着你!” 过完年节,身量也长高了一截,毕竟是男孩子,眉目越发长的清澈秀朗,这顽皮的性子却还是不见得改,看着一旁的婢女笑了笑,“这猫儿刚从窝里抱出来呢,小奶猫毛都没长齐,更何况爪子!” 彩纪弯了弯杏眼,“那你当心阿颜瞧见了一会儿骂你!” 周宿允不以为意,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嗔怒的骂声,“我当是谁偷了厨房里养着的花猫,原来是你!” 他转过头去,便见得阿颜冷着一张脸朝他走了过来,心中一阵咯噔,立马转身跳在了彩纪身后,冲着阿颜吐了吐舌头,“母老虎,这么凶看谁以后敢娶你!” “谁说老娘日后要嫁人了,信不信我抱了母猫来,挠死你!”说罢,撸着袖子就要上前,“你倒忘了你小时候睡不着是谁抱着你哄你睡的,没良心的!” 周宿允冲她做鬼脸不去搭理,身子一扭跟条水中游鱼似的从她手下钻了出去。 阿颜气极追着他跑,一时平日里寂静清冷的院子里又多了些热闹的意味。 只是跑了没多久,体力跟不上便一屁股坐了下来,阿颜刚巧上前拧着他耳朵就是一顿打,周宿允得意的一笑,“你倒是打吧,回头我就跟父皇告你的状去!” 他这么番话一说完,拧着他耳朵的手顿时松了下来,周宿允以为自己的威胁管了用,刚笑着抬头时,却瞧见阿颜已经离开的背影。 心中一急,连忙追了上去,抱着她胳膊道:“我逗你呢,你别生气啊?” 阿颜却敛下眼睫,声音也低了去,“我没生气。” 周宿允也气鼓鼓的抱着她不肯撒手,“你们女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生气了还……” “殿下。”阿颜突然蹲下身子看着他,一双青黛眉轻轻地蹙起,“你早些回去吧,花猫也给你抱回去玩……” “你不是说要养来吃么,怎么……”目光突然落在那单薄的罗袖下一只纤细的手臂上通红的伤痕。 心中一惊,立马丢了花猫抱住她胳膊,掀开了袖子,看着眼前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像是被条梗一条条抽打出来的一样,“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阿颜脸色却平淡如水,“王爷出了事,罪责在我,我理因受罚。” 眼眶里立刻蹦出几颗泪珠来,鼻尖儿瞬时又变得通红,“是父皇打的么……” “不是,我自己领的罚,你莫要去乱说,可听清楚了?” 她温声哄道,伸手替周宿允拂去眼睫下的泪水,只是刚要站起身时,余光里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宿允也跟着一惊,眼睛睁的老大,“小叔叔?”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我睡了多久?” 周宿允看了他一会儿,眼前的人苍白着一张脸,气血显然还没有活络过来,但是比救回来时要好多了。 他伸出了两个手指,在喻尝祁眼前一阵晃悠,“两个月了,你整日整夜的昏迷不醒,我们差点儿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这么久?”修眉轻蹙,眸眼却清透如水,只是神情却一阵犹豫,心中像是惦念着什么。 阿颜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连忙道:“王爷刚醒来,一定饿了吧,我……” “不饿。”喻尝祁又道,伸手摸了摸腰间,发现那里的伤痛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毕竟调养了两个月。 “我是怎么回来的?” “啊,那个,是陛下派人在山里找了好几个时辰,才把你救回来的,这件事过去那么久了,就没必要……” 话没说完,喻尝祁又道:“那,岁辛呢?” 眼见得这人不弄清状况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阿颜只得耐心解释道:“柳姑娘人已经找到了,上个月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京城了。” 点了点头,窗外的光影映着窗格上的花影,透进屋内,几点光影斑驳落在素白的肌肤上,脸上的伤痕早已痊愈,只是留下了一道并不算清晰的伤疤,约莫再过几个月就会彻底消失。 他微微扫视了一番,却发现身边像是少了什么,半晌,忍不住道:“他人呢?” “……” 嘴唇微微一动,终是说出了心里藏匿已久的名字,“叶凡几……人呢?” 阿颜却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王爷,你在说什么?” “……”眼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水般开始掀起波澜来,他有些恍惚道:“叶凡几,他和我在一起,可是,他人呢?你们没看见么?” 周宿允也跟着在一旁疑惑出声,“小叔叔,你睡傻了吧,什么叶凡几,我们找到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 他记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他和那人一起逃命躲入了树林里,之后那人说要出去替他找草药,然后他就遇见了梁珂,再然后……指骨几乎泛白,连桌面上的茶水在杯壁里都有了微微的震荡,再然后……为什么他没了印象? “你们是不是在隐瞒什么?”喻尝祁突然道,神情平静地让阿颜错几乎以为这人下一刻就会直接崩溃。 “没有。”阿颜直视他眼睛,片刻后平静地道:“王爷,你累了。” “放过自己吧,你需要静养,那些有的没的都不重要。” “……” * “滚——” 屋内传来一阵暴喝,接着便是一声瓷器碎裂在地的声音,从外间回廊走过的人都不由得吓了一跳,却没有一个人敢去靠近偷窥发生了什么事。 季风竹看了眼脚底下碎成一地的茶盏,抿着嘴巴小心翼翼地道:“你怎么打我都成,别赶我出去……” 这话没说完,林将酌转眼又拾起一只茶杯“啪”的一声砸在了他身后的门扉上,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我打你?”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一双桃花眼轻轻眯起,“季风竹,你还要不要脸,你要装可怜装柔弱装到什么时候!!” “……”垂下头没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4 说话,只是老老实实的捡起了掉落的外袍,抱着衣服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是你说的,那我出去了……” 说罢,他衣衫不整的抱着一件外袍就打算走出去,只是手指还没碰上门扉,一道寒光直接划了过来,剑尖抵在门扉上,离他的手指至多不过一寸左右,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手指就会被整个切掉。 季风竹当然是浑身猛地一颤,有些瑟瑟发抖的用手拨开了剑刃,接着转过身来,就看见了眼前脸色黑的如同锅底的林将酌,他刚准备出声,那把剑锋便偏转到他颈间,然后他就立即闭嘴了。 林将酌看他这个样子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你说吧,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从他开始试探怀疑他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此人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对外一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样子,其实暗地里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可恨自己当时眼瞎摊上了这么个祸害,如今便是连脱身都难于登天。 季风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林将酌却难得再和他废话,长剑一偏,直接在那道颈项上留下了一道印子,“你说对了,我不仅讨厌你我还想杀了你!” 只是未等到剑锋深入,眼前的人突然掂指一把折断了剑刃,“当”的一声脆响跌在地上裂成两半,林将酌看着他一阵冷笑,“不装了?” 季风竹也笑,“不装了,好不容易留个独处的机会,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林将酌突然后退了两步。 季风竹看着他这番如避蛇蝎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痛,“郎君突然对我这么生分,真是让人难过。” 说罢,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到快要达到顶端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季风竹脸色一变,立马怂了下来,还未等林将酌反应过来,这人已经拽着他的胳膊躲在身后露出一副狗腿的样子。 门扉这时被打开,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瞧见屋里这般狼藉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惊,待看见一脸不好惹的林将酌更是吓得差点儿蹬过腿去。 “谁让你进来的?” 听得那人出声,他却是头都不敢抬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林将酌,“这个是方才有人递来柜台上的,要我带给您……” 林将酌伸手接过,他的行踪平常甚少有人知晓,有时甚至连他爹都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先前身边跟着左仪,若是有信笺来往也是提前交代过的,可待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边人变成了季风竹,为何还是有人知晓他的行踪? 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季风竹也像是知晓他的心思,立马缩了缩脑袋表示无辜,林将酌看他一阵无语,只是挥了挥手让那小厮退下。 那小厮松了一口气,待悄声数清了地上到底碎了几个茶盏好出去和老板报备时,林将酌又喊住了他。 “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今日之事,你若是敢说出去半分……” 那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和躲在身后的季风竹,立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点了点头,然后很狗腿的笑了笑表示理解就关上门跑了出去。 “……” 待到屋内再次平静下来后,季风竹探出身子,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郎君现在别这么凶了,这样会更加让别人误会的……” 林将酌却看也懒的看他,手里的纸笺被攥成一团,脸色却越发阴翳了起来。 * “这是什么?”抬眼看向桌子上放置的药碗,里面黑褐色的汁液冒出热腾腾的雾气,喻尝祁很显然的一脸抗拒。 阿颜收回了手,“这是……大夫每日要求喝的药材……” “我没病。”又是意料之中的一句。 阿颜无法,只好耐心劝道:“这几日乍暖还寒的,您身上的伤又刚刚痊愈,这样调理身子总归是没坏处的。” “……”心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他终于首肯,点了点头接过了药碗。 看着喻尝祁安心喝下,心里一直悬着的隐忧也终于放下心来,“王爷不如早些上床歇息吧。” 喻尝祁坐在床榻边没动弹,神情沉寂了半晌,“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收拾药碗的手一顿,她笑道:“王爷,你说。” 他垂下头,认真的样子像是静听着窗外风吹落叶的声音,“若是有人告诉你,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是选择相信他还是相信自己?” “……”她弯了弯唇角,眼中却是一片凄冷,“这个问题请恕奴婢无法回答。” 喻尝祁却看着她笑了出来,神情却少见的有些呆怔恍惚,“我想他了……” “王爷……”搁在药碗上的手指无意识的绷紧,余光却忍不住看向门外,心中亦是一片惶恐不安,她绷紧唇线笑的勉强,“别说了。” 喻尝祁却好似没听见她的话,眼神开始变得虚无,“我想见他,我知道他在……” 说完,头猛地一垂,整个人竟然直接倒了下去,阿颜眼疾手快的一把跑过去接住他,伸手探了探鼻息,发觉这人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直悬着的心也终究落地。 待替喻尝祁盖好被衾后才小心翼翼的阖上门扉退了出去。 * “他睡着了?” 黑暗里传来一声低沉,在夜风中静悄悄的。 阿颜垂下了头,“是。” 室内的烛光透过轻薄的窗纸映射了出来,在他眼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光影,负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的捻了捻,抬眸看向阿颜手中已经空了的药碗,“每日可按时喝了?” “是。”颔首片刻又道:“只是……王爷这几日精神却越发不济起来,奴婢怕长此以往下去,他会起疑心……” “哼”他冷笑出声,“你若是肯收起你那些多余的心思,让他发现怕是还早着。” “奴婢不敢。”眼里落了些犹豫,“只是担心这东西会有什么副作用……” “青花木至多只会让人嗜睡罢了,再不济也是精神恍惚,你还真怕会要了他的命?” 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阿颜摇了摇头,“不敢。” 他却转过身,负着手向前走去,一身黑衣消融于月色,“这几日加大剂量,人有时过于清醒也未必是件好事。”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来回巡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办法能脱身后,叶凡几终于选择放弃,老老实实的瘫在床上不再动弹。 没过一会儿,木门外响起一阵开锁的声音,心里一跳连忙闭上眼睛在床上装死挺尸。 一阵陈旧的吱呀声,木门应声而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走近他身前,待将手中的东西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见他似乎还未清醒过来的样子,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5 手将要抚上叶凡几额头时,后者突然猛地一睁眼,一把捉住他手腕,跳了起来。 “你……” 叶凡几咧开嘴来,笑的一脸真诚,“放了我吧?” 归府延看着他蹙了眉头,“不行。” “为什么?”叶凡几盘腿在床榻上坐了起来,“我发誓我真的不会乱跑!” “你先松手。” “不放!”叶凡几耍起无赖来,“你先放我我就松手!” 归府延拧不过他,只得站在原地任由他捉着手腕,当年在宫里做太傅时,在书阁里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读书人最忌心浮气躁,偏偏他耐心大过天,两人僵持不过片刻,叶凡几就松了手。 老老实实的卧在了一旁,摆弄着腕上锁着的铁锁心里却是一阵犯怵,自从吃过那回亏,被锁在地穴下好几个时辰后,他也害怕了起来,从此对着铁锁铁链之类的就没什么好脸色。 偏生归府延就用铁锁拷了他两个月,只是事情原委他不敢细致交代,无非怕这人担心罢了。 “吃饭吧。”将饭菜端到了叶凡几面前,后者却一偏头,“你锁着我我怎么吃?” 归府延也不生气,只是温和一笑,“我喂你。” 说罢,手里的饭勺就伸在了他嘴前。 “……”无奈接过碗来吃了起来,他就是跟谁都拗得过,唯独和他二叔拗不过。 “早些听话不是很好么,这么犟哪里落得到半分好?”归府延落身坐在床榻边,即使一身清寒却依旧难减半分儒雅,面容也一如既往的秀颍温和,只是那双常年执笔染墨的手却因为操持变得有些粗糙了起来。 叶凡几抹嘴,“我若是听话你肯放了我么?” “不行,你这些时日出门生事,不知分寸,总归是平日里对你管束……” 眼见得归府延一会儿又是一副长篇大论的样子,叶凡几立马受不了的求饶,“我错了还不行,你别念叨。” 自从上次被人从地穴里救回来之后,归府延就把他困在这方寸之间不许他离开半步,虽然他知道上次一险差点儿把自己整条小命搭进去,但是依然耐不住他想往外溜达的心思,更何况,时间过去这么久,他还没有一点儿关于那人的消息。 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被人救回来的,但是问及归府延是何人所救,这人却半点儿消息也不肯透露。 看着叶凡几狼吞虎咽的解决完一顿饭,归府延才终于放下心来,只是目光触及到他手腕上磨出的伤口后,不禁道:“你手上怎么会……” 靠近铁锁的那一段手腕上确实破皮的明显,一圈红痕看起来倒是惹眼的十分,但是却不怎么严重,奈何归府延还是担心起来。 叶凡几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说是拷了两个月其实是不尽然的,原本他还有活动空间可言,只是自己作了几次想试着逃出去,但每次总是会被人无缘无故的打晕再抬回来。 然后归府延没法就只好锁着他,只是却照顾的周到,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分伤痕,至于这红痕……他会说是自己几番挣扎未果才留下的么? 叶凡几跟着很可怜的道:“你看你不肯放开我,长此以往下去怕是要断手断脚了……” “……” * “莫让伤口沾着水,洗完了就赶紧回来……” 抱着一叠衣服兴冲冲的远离了家门,几番纠缠下终于哄得归府延放了他,离这村落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他以前在这里生活时没事儿就经常在小溪里洗澡。 毕竟自从慈家败落之后,归府延就不愿再留在京中,叶凡几独他一个亲人,自小皮惯了也无所谓家什么,索性就跟着他四处为家。 即使是阳光晴好,这溪水潺潺落手却还是一阵沁凉,毕竟春寒未过,只是再怎么凉快也耐不住他怕脏。 过了这么久没能好好的洗一番,自然不能错过这么个好机会,只是一边脱衣私下却一边悄悄的巡视着,他每次只要还没出这个村子一步,转眼就会被人打晕抬回去,仿佛总是有人躲在暗处监视着他一样。 不由得一阵头疼,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那种近身的感觉总是让他熟悉,偏偏分毫也想不起来是谁? 无所顾忌的脱了个精光,日光粼粼波纹浅浅,一身皎白的肤色映着满池粼光越发的清透如玉,水纹沿着背脊流畅的线条起伏蜿蜒至后腰。 拭去眼睫上落下的水珠,一阵凉风悠起掠过额前的碎发,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里背靠青山绿水,环境怡然自在,周围也是一片空阔的田野,田埂上不时落下几只飞鸟。 偏偏没有让人可以隐蔽的地方,心里一阵烦闷,正想着如何想办法脱身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小声的啜泣。 那啜泣的声音柔柔细细的,听起来像是未曾发育过的声线,初闻像是女子,可若是细听便觉着是个少年。 眉头一挑,循声望去,果然在离他不远处的岸边发现了个一身布衣的少年,似乎是兀自埋头伤心的忘我,待到叶凡几靠近他好一阵时才发觉。 “你,你是谁?”那少年一见眼前突然多了个浑身□□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跌坐在地,一双眉目还红晕未消。 叶凡几细细端详了他半晌,心里却打着这少年的注意,闻言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洗澡你不知道避嫌么?” “我……”那少年看他一阵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想还嘴却又苦于不知道怎么说,看着他光裸着身子又不知道怎么看,只得遮了眼睛道:“不知羞,怕,怕别人看为什么还不赶紧穿衣服……” 叶凡几脸皮厚赛出天际,觉得有趣又忍不住道:“你方才哭什么?” “要,要你管!” “那行,我不管……”挑着眉头便要走开,只是还未上岸,那少年却忍不住喊住了他,“那个,你等等……” * “小倌?”穿好衣服坐上岸后,听得那少年一番叙述,叶凡几不由得讶异出声。 “是啊,你没听说过么?”那少年摸了摸鼻头,“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没办法……” 叶凡几看他这般为难,这才清楚,原来这少年家里贫寒,他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有幸被这村落里的一户夫妻收养后才没落得遗弃在外的命运,只是好景不长,女主人早亡,男主人又得了肺痨病傍身生活无法自理,家里又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前日听闻有京城里的倌馆说要收买一些长相柔美的少年卖去做小倌,论姿色赏卖,分不同的价位。 这少年非是女子,又不能婚嫁与别人还能讨些夫家的聘礼,如今家中急需用钱,便只有这一条出路。 “这买卖人口不是犯法的么?”叶凡几疑问出声。 那少年却道:“你不知道,好这口的都是那些在京中有权有势的官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6 家豪流,这明面上虽然禁止,可私下里又哪里少的了呢,有需求就有买卖,这一环扣一环,又是官官相护的,当今陛下也权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垂下眼眸,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想法,说到底这倌馆到底只有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有本事接触,他也自然清楚喻尝祁不会去这种地方,可这也是他能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了,如今就当是放手博一把,不然还不知道归府延要把他困在这里多久。 他突然端正坐直了身子,凑那少年跟前问道:“你看我如何?” 那少年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你很好啊,怎么了?” 叶凡几却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你说我要是去做小倌,能卖到什么价钱?” “……” 那少年一惊,“你疯了你,那可是火坑,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会往里面跳?” 叶凡几认真道:“我说真的,你不是不愿意去么,不如我代替你怎么样?” “……你不会是个傻子吧?”那少年还是一脸难以置信。 叶凡几却不以为意,“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是按姿色论价位么,你看看你,面黄肌瘦的,能卖出几文钱,说不定拿来的钱不够养活你家人,你自己还要白搭进去一辈子!” 那少年闻言却也没有气恼,他长相倒也算得上清秀俊俏,只可惜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整个人瘦的面目青黄,第一看过去自然不会留太好的印象,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我自己是知道的,只是……” 他看了看叶凡几,“你一看就是好人家里的公子,我怎么能……” 心里终是耐不住下来,叶凡几道:“实话说吧,我只是想尝试过做倌的滋味罢了,你就当权我一回心愿,好不好?” 他这番话故意说的暧昧,引着那少年往别处去想,果然见那少年红了脸,成功的想歪了,叶凡几继续笑道:“我便当你答应了,事后所得到的钱全部归你,只是此事你莫要与别人乱说,可懂?”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门外那封信笺再次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彩纪在旁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信笺递给了喻尝祁。 “这是什么?”垂案许久的人终于抬头,苍白的肤色在烛火下透着一抹倦怠。 “这,这是三日前一位自称礼部官员的王大人递来的……”彩纪细声细气道,她待在王府也算有段时日了,自然是知道喻尝祁私底下并未与朝中的哪位大人有过交好,只是递来信笺的人却不曾说明来意,她便担心有人是不怀好意,所以就一直搁置着没敢拿去叨扰。 只是这三日已过,心中却像是悬着什么似的,想着放心不下便还是大着胆子来找了喻尝祁。 伸手打开折封,一股很清晰的脂粉气扑了出来,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撤开纸页,上面一笔一划字体隽秀,看着约莫有些熟悉,只是笔画勾来的语气读起来却甚是轻佻。 这封信笺无疑是一封来自勾栏市井的问候,心中不作多想,径自伸手扔向了一旁,不再理会。 彩纪见他这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也当默认了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戏耍罢了,伸手取过信笺刚要出去时,喻尝祁却突然叫住了她。 “王爷还有什么事么?”她转过身。 “你……”他蹙起长眉,目光透着些许的犹疑,“说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彩纪一怔,心中却也知道喻尝祁说的是谁,自从那日失事再未见后,她多少也听说了些不好的传闻,只是,传闻再怎么不好,她总归还是相信自己的,笑了笑道:“奴婢自然是相信郎君还活着的。” “为什么?”神情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多久,失去和得到在他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两全过,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可却足以消磨一个人的已经残缺不全的心念。 他自然是不肯相信事情就会这么结束,可是…… 他终究也是会累的。 杏眸微微一动,彩纪还是笑,“虽然奴婢和叶郎君接触不多,却是知道郎君为人并非肯轻言放弃的人,他做事虽然毫无章法,却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到底的人。” “这……又有什么关系?” “王爷难道还不明白么?”似是想起那日在雪庭下那人一脸慌张心绪不宁的样子,彩纪突然认真起来,“你就是郎君他坚持到底的心念。” “……” 眸中似乎涌起些水雾,小声的吸了吸鼻子,“经历了这么多,就别再轻言放弃,郎君他啊,说不定就在某个地方翘首以盼着王爷您呢。” 说罢,她微笑着转身推门而出,门扉轻轻阖上,一声更漏敲响了寂夜的黑暗,如同水墨般在冷风中蔓延,鼻尖似乎还残存着那一抹脂粉香气,终于,混沌多日的眼眸渐渐有了一丝清亮。 *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简单,做起来就一定简单的,就比如当倌这一行当,在全京城最为著名的南风馆里待了逾六七日,他才真正体会到那少年所说的火坑是什么意思。 揉了揉肩膀上被掐出的红痕,叶凡几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身上一股子脂粉气熏的他头疼,耳边却喧嚣不断。 这几日似乎临近什么节日,一向势头几近压过隔壁欢宜坊的南风馆这几日更是热闹非凡。 来来往往的留客不是夜宿房中折腾到天亮,就是在走廊等各种显眼的地方为所欲为,四处皆是一股子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的气息。 当初他倒算幸运,被那人贩子看上后没费多少力气便来到了南风馆,只是可怜自己一脸天真无畏,在吃了几次苦头后也终究选择咬牙老实下来。 初始来到倌馆的小倌总要接受几番调|教,待到十日之后便要进行开|苞仪式,所谓的开|苞就是那什么。 心中不禁一阵烦躁,倒是庆幸这南风馆规矩甚多,在新来的小倌面前总归还要预留几日接待客人的机会,好让人提前熟悉熟悉,否则他若是这么一来就着了道,这让他日后上哪说理去? 只是再过三日,那什么见鬼的仪式便要举行,若是再等不来喻尝祁的消息,他就只能想办法逃出去了。 拢了拢有些松动的领襟,遮住了那一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南风馆里的人俱是女子打扮,内着女服,涂脂抹粉的。 而那女服亦是上衣连裳的,本来穿着还没什么,只是不知哪个缺德的,非要在腰间和大腿|根处开衩,这一走起来,便是凉风习习,直往身下钻,看着那些大腿露在外面妖娆多姿的小倌,叶凡几只觉得一阵无语,这穿了跟没穿又有什么区别。 坐在地上后腰和下身俱是一片冰凉,却还是懒得动弹,想着尽量减少存在感窝在角落里,避开那些嘈杂小憩一会儿。 只是没过多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7 久后腰便传来一阵湿热的抚摸,颈项间也是一阵酒气温洒,熏的叶凡几只差当场一拳揍过去。 忍下心中的火气,笑颜逐开的转过脸去,看着眼前醉意不醒的男人道:“王大人不是正睡着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他语气放的柔弱了些,再加上眉眼落了些红妆在晦暗不明的灯火下隐隐有些妖异的样子,那位王大人顿时就有些经受不住的想伸手抱住他,憨笑道:“我这不是醒来瞧见美人儿不在了嘛,心里惦念着呢?” 感受到腰间的摩挲,捏着手指忍着折断这男人手骨的想法,叶凡几道:“我又不会跑……” 说着转身凑近他道:“倒是不知我前几日写的那封信笺,大人可有帮我……” 王大人知道他的意思,立马点了点头敷衍道:“信笺早送去了。”只是能不能送到,那位王爷会不会来他就不得而知了。 心下了然,终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撇下心中多日来的疲惫,也懒得再去多想,至于那封信笺喻尝祁能不能看到能不能读懂他的意思,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立在热闹的街口观摩驻足了一阵,那身赭红终究还是难与那世俗烟火融为一体。 像是独独被排往在外的,看着眼前的阑珊灯火映着心中离别多年的景象仿佛又是一阵回忆。 眼前的南风馆是京城最为著名的倌馆,那里面有什么他心中自然也是一清二楚,毕竟年少时干过的荒唐事可不少,不然至今数落起来,也足以让旁人取笑他一阵子。 却仿佛不那么在意的,孤身走了进去,垂花吊落的大堂里彻夜流金,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嬉笑嗔骂也习以为常。 只是终究这么多年过去,再触及这里却是一阵迷茫,一旁缠绵的人影晃悠了过来,看着他也是一阵愣,只是很快的,说不清的暧昧眼光便尽数流落在他身上。 “王爷。” 身旁走来一个男子,身形端的高挑,连样貌也是一等一的阴柔漂亮,这人叫翠生,当年算是这南风馆里有名的清倌,只是日子久了便退居做了“龟公”。 那“龟公”左右也不过一句戏称,是充当倌馆里管事的角色,既知书达礼也能说会道的,面上见了他,总得还是要称一句先生的。 “倒是少见了,王爷今日怎么有情趣来这儿了?” 喻尝祁自然是认识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也只剩这么一个有眼缘的熟人,闻言也少了几分拘礼,只是不好透露来意,“我便当你这番话,是为我上门而来找的借口罢了。” 翠生轻轻一笑,凑近他道:“你若是来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清心寡欲这么久,倒不像我以前识得的人了。” 说着,伸手拽住他袍袖将他拉往一旁,摆手挥散了那些暧昧新奇的目光。 大堂里重又恢复那种喧闹嘈杂的气氛,两人站在了一处空地上,翠生收起了客套又换回了以前那般老熟人的姿态,瞅着他脸色挑了挑眉,“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 “啧,真够冷淡的,瞧着一副心上人离别的样子,最近又被哪家的郎君骗了?” 喻尝祁却无心与他搭话,只是摇了摇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翠生见他一脸无趣,也懒得再废话,只是凑近他耳畔笑的魅惑,“我这儿可一直等着你呢,你若是哪天寂寞了,尽管来找我便是……” 喻尝祁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偏了偏头,这人卖艺不卖身多年,到底是知晓他这句玩笑话般的调笑,跟着笑了笑,“你若是肯认真几分,收了心性脱离风尘,未必没有姑娘看得上你。” 一声轻哼,翠生看着他轻笑出声,“那便是借你吉言了,我若哪日真脱离了此处,没有姑娘肯看上我我就去找你!” 届时一阵冷风又起,从勾栏外吹过,一阵阵脂粉气气卷着窗外种植的花儿香钻进冷风中,袭凉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有清倌和红倌之分,区别就是一个卖艺一个卖身……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倒也是也是稀奇事,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上王爷。” 林将酌悠悠出声,眉眼间溢着一贯的风流放荡,看了眼被拉进来的人,不禁戏谑道:“不妨留下来坐坐,就这么走了,不觉可惜么?” 说罢,眼角肆意挑了一圈四周。 这厢室不大不小仅是屏遮围掩,现下也围坐了不少人,间或是些京城里出名的纨绔子弟,怀里或身旁至少都有个姿色漂亮的少年在旁伺候着,这些人闲来无事时总是喜欢聚在此处狎|妓玩耍,私下行为放浪无度也算不得什么奇事,只是一室风光旖旎,没了遮掩,混杂着烛光难免生得一室酒色暧昧。 喻尝祁却懒得再看他,转过身便想走出,想来自己也是倒霉,不曾想在这种地方也能碰上这等人,只是…… 余光瞥见这厢室内一圈衣衫不整或抱或卧的身体,便觉得在这种地方遇见林将酌,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看着那身影将要出去,不动声色的朝旁使了个眼色,立马便有三四个衣衫半裸的小倌拦住了喻尝祁的出路,将他堵在了身前。 “你什么意思?” 林将酌一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这南风馆有个规矩,便是进了这里的人多少要玩上一个的,王爷刚来不懂规矩也没什么。”说着,他挑了挑眉,“那三四个倌都是这馆里的上等货色,你不妨试试?” 这里虽然不过区区风月场所,但到底还是个权势豪流的聚集地,若是在这里闹出了事难免影响不好,心下自然知晓林将酌掐着这点想对他言语羞辱,喻尝祁反倒不以为意,“你若是想靠这么点唬人的伎俩骗住我,便还是省省吧。” “王琅!” 林将酌眼见得骗不了他却也不急,侧身一喊,一旁搂着一个少年的男人立马爬了过来,他附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位王大人便急颠颠的跑了出去。 微微一使力,将眼前堵着的少年推开了三尺,半个身子还未走出这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呻|吟。 那声音低的仿佛即将要被这四周潮水一般的嘈杂声湮灭,可却足以让喻尝祁整个人一怔。 “王爷……” 熟悉的感觉在心头炸开,神色也倏然变得凝重起来,眼底浮现出的慌张前所未见,只是一转身来心底最为期盼的人却成为了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景象。 眼前的人被人整个押着肩膀按在了地上,身上原本就宽松的衣服也凌乱不整,肩胛滑下的衣襟下露出一大片青紫的痕迹,像是被人恶意施虐过的样子。 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林将酌伸出两指托起叶凡几的下巴,却对着喻尝祁一笑,“真的很不巧呢,在这种地方用这样的方式相遇……” 手指微微使力,在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8 叶凡几下巴上留下一道红痕,“不知道王爷对于这样的见面方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袖中的手指攥的死紧,指尖刺入掌心几乎要洇出一滴鲜血,喻尝祁几近咬牙切齿,“……放了他。” 伸手撩起叶凡几肩上垂落的长发,又刻意在他脊背上摸了一把,看不清林将酌做了什么,唯一可见的是,叶凡几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一瞬,额角露出青筋,一滴滴汗水顺着鼻尖滑落在地。 抬着眼眸想要仔细看清喻尝祁的神情,却发现眼前晕着烛火竟是一片朦胧模糊。 “放自然是会放的,毕竟事到如今了不继续玩下去也太可惜了……”林将酌看他,“只是要有个条件。” “别听他的。” 他这话刚说完,叶凡几撑着身子便想挣扎开来,眼底一沉,林将酌直接一把掐着他后颈将他整个人压在了地上,“你最好还是老实点,不然……”他看向喻尝祁,“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活命。” “你别动他!” 那声极低的夹杂着怒火语气倒是让林将酌颇为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我倒是没想到王爷用情至深如此。” 喻尝祁却懒得再跟他废话,神色顷刻间已是冷若冰霜,“什么条件?” * 夜间阑深寂静,门扉一开一阖,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睫羽轻颤,露出一双漆黑的眸眼,抬手拂动了袖袍,皎洁的月色在袖摆上留下一道清辉,纹路间的并蒂莲也随之流露出时隐时现的赤红色。 “主人。”左仪立身站定,这段时间的修养和历练使得身形也越发的结实修长,只是性子却沉稳了许多,没有了以往那般盛气凌人的气势。 梁珂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微微打了个哈欠,“林将酌都知道了?” “是。”他点头。 “没打算帮他一把么?”梁珂挑眉,发髻束着玉带冠,如画的眉目却藏锋凌厉,褪掉了那一身文人般的清雅,如今只剩不可一世的姿态和孤傲。 左仪却连半分犹疑都未曾显现,只是道:“没有主人的吩咐,属下不敢擅自行动。” “嗯。”一声意味深长的笑意,梁珂笑了笑,“听说近来大月氏出了不少乱子,储君至今未归,那岐珉王也早已归西,现下王储争执不断……” “你就当真不替林将酌担心?” 林将酌自小生活在西域,这点梁珂自然早就知晓,再加上左仪如今这般归顺,现下对于事情知悉也是一清二楚。 那大月氏自从储君被擒后,老岐珉王却因心系长子迟迟不肯重选王位的继承人,若说以前还好,起码威严还在至少还震得住内廷外朝的作乱,只是如今人早已殡天,却也始终不见得有留下什么立储的消息,这事若是再这么耽搁下去,怕届时真是要举国大乱了。 左仪却沉了目光,“属下自然是担心的,只是为时已晚。” 神色微微一动,梁珂看向他,“什么意思?” 这话刚说完,他却突然反应过来,如今立褚纷争不断,那王座就是块肥肉,人人垂涎在侧,却因为各种因素胶着成了一个死局,若想就此打破僵局,貌似就只剩一个方法了。 那就是,让真正的储君回归,既名正言顺的夺回本属于他的一切,又能结束一切纷争内乱,至此一举两得。 眼底露出一丝笑意,“看来,你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 将人小心翼翼的抱回了床榻上,看着眼前人昏沉的睡脸,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掀开他衣襟。 意料之中的,肩胛包括背脊上没落到半点好处,眼底不禁涌上些湿润,手指一寸寸的抚上去,他竟不知道这些时日,这人竟因为他吃了这么多苦。 只是一个轻微的触动都足以扰乱叶凡几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这时,脊背上传来一阵刺痛,沿着神经密密麻麻的练成一条线。 忍不住闷哼出声,额角挣出一条条青筋,叶凡几微微睁开了眼睛,却像是没有知觉般有些麻木的看着喻尝祁,半晌,竟惨淡的露出一丝笑意。 “……王爷怪我吧。” 喻尝祁伸手去握他手指,却笑了笑,“别说傻话。” 汗水划过眼睫,他扯了扯嘴角,“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认识你……” “因为我,你总是麻烦不断……” “这话我便当做我没听见”,他俯身去吻他嘴角,额头抵上他眉心,笑的有些温柔,“睡吧,这些不重要。” 眼角无知觉的滑下一道泪水,脊背上的疼痛却足以让人疯狂,叶凡几却只是垂了眼角,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能忍,只是想着不再让这人因为自己再多一丝一毫的分心,声音最终有些低迷,“□□吧。” “……” 屈指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喻尝祁却坚定了语气,“不行。” 耳边浮现出林将酌所说的那番话,所谓封脊针,就是在人脊椎后刺进上十二道银针,大小不一,位置各异,原本是用来刑讯逼供的,这封脊针若没有下针的人亲自□□,便会时不时的疼上一回,若是停留在体内的时间过长,便会对人体有损,虽然还不至于死掉罢了。 而到底有多疼,他没有试过,自然不可能切身体会,可却听说过有人曾经因为封脊针疼的不能自理,活生生挖下自己大腿上的肉。 他也清楚叶凡几是忍着的,现下说出这番话亦是逼不得已,可是他没有把握,若是出了分毫的意外…… 轻则下身瘫痪,重则性命难保。 他担不起后果,也没资格去担。 或许是因为疼的麻木,以至于出现了错乱,叶凡几竟看着他痴痴地笑出声,“王爷不是一向最为善解人意的么,怎么这次不听话了……” 说着,他转过头去,枕下湿了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交握的手指也跟着一点点的丧失了力气。 “……那你便当我不听话好了。” 这句话说完,心中也不再多做犹豫,他整个人便贴近了上去,俯下身子去含他唇瓣,指尖被一点点收紧,身子也跟着交缠在一起。 烛影摇红,层层起伏,身上的痛苦仿佛被随之而来的云雨渐渐消磨掉,叶凡几低喘着偏开了头,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王爷是在趁机占我便宜么?” 手指插进他发间,一点点拭去,像是留念那掌心中流水般摩挲而过的感觉,喻尝祁看他一笑,“不是占便宜。” “那是什么?”手臂环上他颈项。 伸手揽住这人的腰身,尺寸间别无距离,将那声喘息一点点揉进心里,他垂眸和他对视,“自然是在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qwq 已疯√ 第75章 第七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09 十五章 轻手轻脚的翻身下了塌,俯身替睡梦入深的人掖好了被角,既日东方天亮已泛白,只是还未来的及起身时,手腕蓦地被人一把抓住。 喻尝祁一怔,叶凡几已经悠然睁开眼来,眼弯似月,微微一笑,“去哪儿?” 伸出手指刮了刮他鼻尖,“两个时辰未到,怎么不多睡了?” “这事怪你,我睡眠本来就浅,你又折腾那么晚。”他撇了撇嘴,浑然不觉自己流露出的语气多了抹依赖。 喻尝祁却任他抓着手腕坐了下来,展颜笑道:“你说这话不会脸红么。” “……不会。”叶凡几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他胳膊在他唇角亲了又亲。 喻尝祁突然看着他不说话了。 “怎么了?”叶凡几看他。 “我在想……”他俯身抱住他,“若是哪一日我们再这么分开,你还会再来找我么?” 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闻言不由得笑了笑,伸手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在他后背轻抚,“这话我也当做没听见,我会答应你,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 喻尝祁却截断道:“我希望你别再来找我。” “……” 那语气斩钉截铁,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叶凡几突然松开他,“为什么?” 他神情却是一贯的认真,“我不想你再因为我受分毫的伤。” “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喻尝祁摇头,“没有。” 他直视他眼底,明显看到一丝不信。 叹了口气不禁道:“你便当我对你有所隐瞒,你别问我也不会说。” “……” 半晌,屋外鸟啼声起,眼里仅有的光芒仿佛随着初升的阳光一点点融化,叶凡几终是点头。 * 一早回了府,一如既往的清寂,穿过书房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丝脚步声。 “王爷昨夜未归,是去了哪?” 喻尝祁驻足,转身看向阿颜,“你这么尽职尽责的监视我,连我去哪儿了还用的着问么?” 半晌,她笑,“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喻尝祁却冷了脸色,“林辞镜死的那天,是你去见了她,给了她仅有的一丝希望,再从头到脚的浇灭,没错吧?” “王爷说的没错。”掩去笑意,“所以,要杀了我么?” “已经没必要了。”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即使我要这么追究下去,怕是有人容不下我……” “王爷有自知之明是最好。” 喻尝祁却猛然上前,一把掐住她脖子,后者立时就难以呼吸起来,阿颜没有还击,就这么任他吊着,这是第一次,在这个人眼里见到那种难以形容的怒意。 “不论你以前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去计较,但是现在……”脸色渐冷,一字一句道:“那人若是再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会杀了你。” 索性她一向是识趣的人,毕竟察言观色这么多年,喻尝祁这句警告她还是清楚的,微微勾了勾唇角,她勉强道:“王爷放心,奴婢自然是不敢……” 钳制突然松开,喉咙里突然涌进了大量的空气,阿颜跌坐在地,捂着嘴巴看着喻尝祁远去的背影不禁他怔怔笑出声,“王爷,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重蹈覆辙呢……” 晚间阿颜一如既往的端来了药碗来到了书房,喻尝祁也自然没有推拒,仰头一口喝尽便又继续埋头处理事务。 只是待到阿颜出去时,他却突然起身,伸手点开了胸前的几处穴位,方才喝下的药汁被尽数吐在了一旁的盆栽中,伸手擦了擦嘴角,夜间风声一阵飘荡,窗外不知何时又是一阵枝叶垂落,一个身影渐渐映在了窗格上,清晰的仿佛让人出现见鬼的错觉。 “多谢王爷这般费尽心血的照顾他了。” 那声音清越爽朗,却压的低沉,隐在黑暗里莫名沉闷的让人心生绝望。 喻尝祁却没回头,只是谦和一笑,“这倒是说不上照顾,总得多怪我拖累他了……” “那王爷是准备放弃了么?” 他垂下头,静静地立在盆栽前,手指却无意识的攥紧再松开,“我没有想过放弃,从来都没有。” 那语气里带着坦然坚决和信念。 窗外的人静静地一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掩去眼中经年的风霜雨雪,降下阴沉,“你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还有他。” 喻尝祁却是一笑,充满自嘲的意味,“我自然是清楚的。” 那日林将酌对他言语威胁,也不过是处心积虑已久的把戏,算得上是知己知彼,准确无误的掐中他的弱点。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走火入魔,就像周立宵曾经对他所说的。 越是放不下反而失去的越多,人往往得学会放手一搏才能拥有更多的优势和机会。 可终究怪他鼠目寸光,固步自封自此,不肯向前一步,想着就此安安分分的过完一生,可是,命运总是喜欢这么捉弄人。 他自然是清楚答应了林将酌的要求,被周立宵发现了会如何,至此不过一死,他也无所畏惧,可叶凡几不行,他不能连累他。 自从上次一事过后,周立宵就已经对他们在心里存了忌惮,如今再这么一闹,无异于火上浇油。 半晌,他轻扬起了语气,“不知他可还有救?” 那窗外的人却淡淡道:“或许可以一试,但总不至于让他丢掉性命。” “将军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没有把握了。” 那人却道:“王爷也没必要太看的起我,不过我还是会尽力而为。” 喻尝祁却转过身,目光虚透过那么窗影,“那便多谢将军了……” 他走向桌案又缓缓地坐了下来,半晌没有再出声,那窗外的声音也跟着默契的没再响起。 * 翌日自我感觉良好,终于忍不住起身蹦跶,这般见外面阳光晴好,刚掀开了窗格去看几眼,不远处的门便突然被人打开。 叶凡几转过身去,便见一个容颜殊丽的男子走了进来,“郎君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呢?” 混了这几回眼熟,叶凡几也径自走向了那男子身旁,忍不住道:“王爷呢?他什么时候来?” 翠生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你们家王爷只跟我交代让我好好照顾你,至于他什么时候来,我又怎么会知道。” 叶凡几却不欲善罢甘休,想起那日喻尝祁有些反常的举动,心下还是压着隐忧,“我想出去。” 翠生径自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我现在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是你伤好不好的问题。”翠生叹了口气,“你觉得你现在适合出现在京城?” “那你能替我去……” “不行。” 他话没说完,翠生又是一口回绝。 “……” 背脊上又开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0 始一阵阵细细密密的疼痛,叶凡几开始坐不住了起来,心里也跟着一阵烦躁,只得又重新回到了床榻上。 翠生也端着药剂走向他,语气渐露的温善,“郎君不妨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疼痛开始渐渐扩大,整个人瘫软在被子里,神智又开始变得模糊,为了转移痛苦只得轻声应了一句。 翠生拿过他手腕,替他在肩背上一点点上药,却缓缓道:“很久以前……” 他还未开讲,叶凡几却不由得扯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们讲故事的,是不是都非要带上很久以前?” “不是非要带上。”他轻声笑道:“这不是时间的代用词,它指的不过是,无法追溯的时光和已经失去的人。” “……”心中莫名觉得这个话题会异常沉重,叶凡几突然就没再出声。 “你一定很好奇我一个倌馆出生的人为何会与你们家王爷相识。”翠生径自说道起来,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我其实一开始是不认识他的,毕竟我身份贫贱,那时在大街上沿街行乞被人贩用一只饼骗着卖去了南风馆……” “那时我还什么都不是,跟所有刚来的少年一样,被逼着去接客去讨好别人,而我也很听话,为了活命自然是什么都做的,但还是免不了总是会一身伤。” 细长的十指沾着药油在他背上被一点点的揉搓抹开,那脊背上的伤痛顿时就没有那么明显了,只是,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毕竟人年少无知,或多或少难免轻狂易怒,于是我就暗自做了决定,一定要在接客的那一晚,在客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我要让这南风馆的老鸨难堪,让他下不了台,于是,那位客人很倒霉的,第一眼就挑中了我。” 说着,他再次笑出声,“你想知道那位倒霉的客人是谁么?” 叶凡几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趴在床榻上没说话。 “是你们家王爷。” “……” “你也莫要吃惊,看人也莫要去看表面。”眼里似乎浮现出那日的情景,他缓缓地道:“毕竟你们家王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那时风流着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 手上的力气明显加重,擦着叶凡几的伤口而过,顿时就没忍住呛出一口气来。 “只不过那时我没得手,而你们家王爷自然也没碰我,否则我也不会待在这南风馆十几年来还是完璧之身。” “不过要多亏遇见了他,让我最后知道什么叫做人,让我能好好的在这吃人的地方站住脚,仅仅是以一个清倌的身份。” 说着他俯身,在叶凡几耳边轻声吹了口气,手指也跟着一圈圈的,缠上他头发,心中明显一丝不妙,刚想挣扎着起身,却立即被翠生掐着伤口狠狠压着无法动弹。 “你……” “嘘——”翠生凑他耳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暧昧的道:“你要知道,这皮肉生意往往是最能体现什么叫做云泥之别的,别看那些名盛一时的红倌们多么风光,其实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他们就会变成残花败柳……” “然后被人抛弃、践踏,比起女人来说,男人做这行只会更低贱更让人看不起,所以那些红倌们,运气好的可以被有钱人家买去做嬖童玩弄,至少还有个归处,运气不好的,就只能任人践踏,被贱卖给那些粗人,活活糟蹋死。” 伤口再次溢出鲜血,翠生却压着他不肯放松,“所以,我为了不落得如此,拼命的去学艺,学会讨好人,不是为了让别人好过,只是想让自己保持住作为男人最后仅有的自尊。”他轻轻一笑,“很幸运的,我活到了现在。” 说着他一把抓住叶凡几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语气渐变得恶劣,“可你呢,你觉得自己和那些红倌们有什么区别?” “放手……”叶凡几咬牙,区起后肘朝他胸膛击去,翠生却轻轻松松的躲开,反手压着他胳膊拧上了后背。 心里猛地一跳,却并不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是,这人为什么会武功…… 翠生看着他惊异的样子慢慢挑眉笑道:“你不用吃惊,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 伸手撩开他衣襟,看着那颈项下清晰的痕迹,他缓缓笑道:“我劝你最好早点死心,喻尝祁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变心,也对,男人都这个德行。”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是呢。”手上的力气渐重,可嘴里的话却将他心中仅有的挣扎一点点的击碎,“那你可知道……” 手指一寸寸的抚上那让人熟悉的眉眼,他耳畔轻笑,“你和那人有多相像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叶凡几:“你药丸。” 喻尝祁:“……”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夜火辉煌,天际如澜渐深。 “站这么久,你不嫌累么?” 身后的人走上前来,林将酌却没有转身,只是目光远望着窗外那一片连绵巍峨的宫殿群渐渐陷入了沉思。 季风竹侧眼看他,人还未凑近跟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见这人一脸不理不睬的样子,季风竹也没生气自然是再次狗腿的又跟了上去。 “你有完没完?”林将酌斜睨他。 “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哄哄你么?” 林将酌却轻笑出声,眼里皆是寒意,“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是不是?” 眼里划过一道暗光,季风竹也笑,“那不妨让我猜猜郎君你在想些什么?” “……” 微微坐正了身子看了眼窗外的夜景,他道:“郎君现在心里一定很烦闷。” “你有病?”林将酌白了他一眼,语气隐隐有些不快。 季风竹却不以为意,“别这么生气,我知道你现在看着我烦,正想着什么法子支开我或者摆脱我,是不是?” “……” “我猜郎君现在一定是坐立不安、心急如焚,一定要赶着去做一件大事,还必须是在我不在的时候……” “你有完没完!”林将酌突然猛的一拍桌站了起来,案几上的杯子直接横飞出去,砸向了对面的季风竹。 “啧啧,恼羞成怒了?”扇子跟着挥开,挡住了砸向他的茶杯,顷刻间摔在地上碎出一阵声响。 气氛又莫名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季风竹看着对面人俨然怒火中烧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是一万个悔恨自己当初狐狸尾巴露的太早,不然这么长时间以来,连个想亲近的理由都找不到。 眼见得林将酌还要出手,他也忍不住上前眼疾手快的按住他,好声好气的道:“别生气,你以前不是常说容易被别人牵制情绪的人最蠢么,你看看你,是不是变蠢了?” “……滚。”挥手打开季风竹的手,绕过他就想走出去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1 ,胳膊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林将酌跟着挥拳打了过去,又再次被季风竹轻巧的化去凌厉。 两个人顷刻间又是几番交手,厉厉生风的拳脚挥动着衣袂飞转在墙上倒映出忽明忽灭的阴影,倒是半天没分出个高下。 心中自是担心林将酌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会炸,季风竹也软了心思,收了攻势,长臂一伸将眼前的人圈进了怀里,手指抵上他下巴,温声道:“不闹了,再这么闹下去你的时间还来得及么?” 几番推攘未成,林将酌索性也不再反抗,只是怒极反笑,“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可多着呢?”某人一脸的毫不掩饰。 看着怀中人又要忍不住露出一副疑心病重的样子,他又笑道:“我还知道你身上哪里怕痒,敏感点在哪,还有……” “你想死?” “不想,你都没死我怎么敢轻易死在你前面呢?” “……” “我错了……”看着林将酌已经完全黑掉的脸色,季风竹开始瘪嘴,“应该是我怎么敢先死丢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呢?” 林将酌不耐烦的推了推他,“松开我。” 季风竹应言松开他。 空气又静了半晌,季风竹忍不住开口道:“你别多想,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去拦你,如果需要我,我会帮你。” 林将酌却冷笑,“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季风竹有些无奈,“我哪敢,就因为我会武功你就对我疏离了这么长时间。”说完,一脸大冤,“你也不想想,我爹好歹是武将出身,我身出武将之门又怎么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区区三角猫的功夫而已……” “三脚猫?”林将酌挑眉,想到自己三番五次败在这人手下,不禁愠怒,“您还真是谦虚啊季公子?” 季风竹嘟囔,“是你自己不行,能怪谁?” “你说什么?” “不,不是,是你宠着我,让着我……”季风竹狗腿的笑道:“更何况,你也不想想,我跟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了,哪里做过对你不利的事呢?” “……”沉下心思细想了一番,却发现季风竹确实没做过什么,否则自己早就找机会杀了他,只是脸色仍旧冷着,“那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替我做。” 季风竹凑了过去,“什么事?” 附耳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后者脸色一变,隐隐透着些担忧,林将酌却道:“如果我两个时辰后未归,你就带人放火一把烧了南风馆。” 眼中寒芒渐深,“火越大越好,最好能吸引去所有人的注意。” * 趴在桌上睡得正沉的差拔鼾声震天,自然是也没注意到身后悄无声息进来的人。 隐在黑衣下的人抬手一击,手指轻轻落在那差拔颈间,很快,鼾声止息,整个人晕死在桌上无知无觉。 清冷的瞳眸中倒映着地牢里迎风招展的烛火,身形也未再迟疑,径自一步步迈入地牢深处。 夜深人静,地牢里关押的死刑犯都睡得正熟,脚步声一步步深入,却悄无声息的仿佛行在云水间,从未惊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地牢是京中关押死刑犯的地方,与一般罪刑的人隔得很开,至此犯人数量也比其他牢房的人少,而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地牢深处还有一间暗门,用来关押的人,不是死刑犯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人。 手指搭在那墙上添铸的漆铜烛柄上一阵转动,低沉笨重的咬合声在墙后缓缓响起,掺杂着日月沉淀的灰烬慢慢推开,一间幽暗的牢房出现在眼前。 抬步轻声走了进去,牢房内一片漆黑,没有半点人息。 身后的暗门也缓缓关上,一切消声于黑夜之中。 一声轻微的响动在空气里响起,袖中的手指紧握,眼前看不清的黑暗里却突然燃气一簇小小的火苗,渐渐地,火苗渐盛,将这半间陋室倾满烛光。 幽幽的火苗映亮了桌边人的面容,眉眼暗沉幽深,透着一抹不容于世的爽朗。 窝在墙角里男人睡眼惺忪的打了个连天的哈欠,看了眼来人,颇有些懒散的样子,“好久不见啊,王爷?” 伸手拉下掩面的兜帽,露出一贯清冷的神情,喻尝祁看向男人右臂空荡荡的袖管,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那男人却仿佛见了什么稀奇似得,看着喻尝祁挑眉,“我记得我见你那时,你可是个不爱笑的人,怎么?这几年未见变化竟如此的大。” 喻尝祁走向他去,一撩衣摆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那男人见了更是止不住的惊讶出声,“别是见了个假人。” “我也怀疑我见了个假人。”看着男人空荡荡的袖管敛下了眉目。 看着喻尝祁一副忧思神伤的样子,男人不由得笑了笑,“我如今一个半残之人,长年困在这囹圄深处不见天日,受得如此折磨若是还整日郁郁寡欢,岂不早就失心疯魔?” 那语气一贯的悠然自在,跟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在疆场上能以一敌十横扫千军的少年一般无二,只是,喻尝祁还是从那里听出了怨恨和不甘。 “成王败寇,理当如此。”毫无波澜的语气轻声道出,带着不饶人的气势和压迫。 男人也不生气,随心笑道:“你越来越像他了。” 喻尝祁心知他说的是谁,当年与大月氏一战,迟迟胶着十月不下,最后若不是逼得周立宵亲自出征讨伐,砍下他一只胳膊,夺走了大月氏最为出色的砥柱,否则大月氏也不至于萎靡不振至此。 “我不是他。”喻尝祁道。 男人仰颈靠在墙上,“你不是他,你们当然不一样,可对我来说,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空气静了半晌,喻尝祁道:“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毫不掩饰的的语气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利落干净的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就如同先前所说,他的权利在大周的干涉几乎可以胜过任何人,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 当然,这一切是那个身居高位的人赋予他的,即便他今日能在这重地来去自由,可难保他的行踪消息不会让周立宵察觉。 而那些在外人看来眼红羡慕他的权利,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周立宵测试他的底线。 他如果真敢利用这权利作出半分出格的事,周立宵自然不会阻拦他,可剩下等待着他的,往往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男人丝毫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略一挑眉,少时青涩的眉目如今沉淀的愈发深沉凌厉,“我倒是好奇了,他到底是拿什么威胁住你的?” 喻尝祁却垂眸,明显不愿多言。 男人反而露出一副市井八卦的样子,“说说,怎么威胁住你的?我很好奇?” “置身于囹圄之中,却将外界事物算计的毫无偏漏的人……”喻尝祁看着他一字一句,“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2 还至于多此一问!” 男人却十分谦虚的一笑,“不不不,我不过是只井底蛙罢了,哪来这么大的能耐?” 喻尝祁却懒得看他,想起林将酌那日所言之事,不由得一阵讽刺,“你善于利用人心,让别人一个个前仆后继的替你卖命。” 手指微微收紧,一片薄刃划过,抵在男人颈间,“可你至今也未能逃离这个地方。”喻尝祁寒了目光,“这么多年过去,你仍是败军之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眯起眼眸看着不远处的城门道,正当耐心渐渐被耗尽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神情顿时一松,却也没忘了分寸,待到喻尝祁翻身下马,林将酌才看清他身边自始至终都挟持着一个人。 心下一喜,忍不住走向前去,喻尝祁却突然后退了一步,“林将酌……” 脚步顿住,林将酌看他,“王爷有什么要说的?” 手中钳制着那人的绳索未曾松开,喻尝祁道:“拔除封脊针,我自然会放人。” “这个自然好说,我已经派人去替那位小郎君解开封脊针了……” 他这话还未说完,喻尝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一把指向他颈间,声音若冷,“我要你亲自随我去。” “王爷你这不是在为难我么?”林将酌挑眉笑道:“你知我情况紧急,错过这般时机再脱身可就难了……” 目光落在喻尝祁身旁的人身上,四周茫茫黑夜,自然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也不见那人有所反应,心下不由得生疑,怀疑对方使诈。 “何况我又怎么清楚王爷是否真的一诺千金,答应我将人交来若是假意欺骗我,这可就说不好了。” “那你不妨猜猜,这人是真是假?”喻尝祁看着他冷笑,说罢,竟猛的伸手将身旁的人推向他。 后者伸手急于接下,却不曾料到一道寒芒擦着他颈间划过,心下一惊,手中蓄了力气一把劈向来人。 “喻尝祁,你竟敢骗我!” 晋元毅跟着冷笑躲过袭击,喻尝祁也手持长剑飞身像他袭去,衣袂飘摇,寒光闪逝。 “不讲信用的人所言之事我为何要当真?” 林将酌闪身躲过,心中亦是气急败坏,“那便好,你就等着替你家那位收尸吧!” 眼中寒光聚起,溢出一道道凝重的杀意,喻尝祁不言不语,手下的长剑却如曳金戈寒兵,径自刺向林将酌要害,晋元毅也不做拖沓,跟着围攻而上。 只是没过多久,周遭突然传来一阵草木簌簌声,一瞬间成片的黑衣手持利器冲了出来。 “王爷,有埋伏!”晋元毅这话刚说完,迎面一道利剑砍了过来,眼看着林将酌要趁机逃走,喻尝祁却不愿就此放过,径自纵身追了上去。 * 刚阖眼没多久,叶凡几明显感觉得到身旁涌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隐在被中的手指收紧,身子也跟着僵硬了起来,果不其然,那只手还未探上他被沿,顷刻间他整个人已经跳了起来。 翻身利落的朝一旁滚去,两眼夜中事物艰难,却明显看得到那黑暗中离他不过百尺的身影。 来人似乎是愣了一愣,没料到他还醒着,也不过一瞬,猛的飞身扑了上来。 躲过那人的攻势,却明显觉得有些熟悉,心下犹豫了一瞬,对面那人已经再次近身起来,只是手无寸铁,就这么徒手横冲直撞,难免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我。” 黑暗中那人悠然出声,叶凡几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你来做什么?” 翠生却站直了身形,细声细气道:“自然是图谋不轨的。” 说罢,他猛的蹲身,伸手一把拉住叶凡几脚踝,后者不妨,被这么一拉,直接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只是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无声无息的也没有闷响声传来,这番晕头转向的,叶凡几才意识到自己被眼前这人拉到了怀里来,心中想起上次这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不由得一阵恶寒,刚想使力推开他,嘴巴却被他一把捂住。 翠生直接伸手拽住他将他整个人拖着躲进了床榻底下,背上的伤口不由得一阵刺痛,只是还没来得及反抗,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走动声。 “……” 轻薄的窗纸上虚晃过几道人影,夜间冷风骤起,室内的垂帘亦是一阵轻飘荡漾,一丝丝的血腥气开始在鼻尖蔓延,叶凡几心里一惊,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时,下一刻门扉却被人忽然推开。 进来的脚步声几近虚无,可贴近地板的尖刀却被屋外折射的光芒映出一道道冷厉,心中既知来者不善,却不敢轻举妄动。 无限的杀机在夜间肆意起伏,夜袭的人可能不止这一个,而是很多。 心中自然是惊跳如鼓,眼看着那把尖刀离他们越来越近,手心里也不由得跟着渗出汗液,想着与其等死不如出去拼死一搏时,鼻尖的血腥气却越来越重。 正当避无可避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一声巨响,漫天的火光开始蔓延,一点点的火星如同飞舞的萤火般逐渐吞噬周遭的一切,待到红光灼盛,屋外的喧杂声越来越重时,那提刀夜袭的人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室内依旧寂静,只是被屋外的火光开始映照的明亮如昼。 待到那些人真的退去后,一直捂住他嘴巴的手也最终松动了下来,叶凡几小心翼翼的从床底爬了出来,忍不住伸手拉了翠生一把。 却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心中不禁一阵不妙,使力将翠生拖了出来,半晌才发现这人脸色煞白,胳膊上的衣袖被血浸染了一大片。 “这……怎么回事?” 翠生却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看着他道:“我怎么知道。” “……” 他说的倒是实话,南风馆的前院是待客的欢所,后面则是居寝的院落,如今这后院起火,他夜间起来察看,谁知道见鬼似得看到了不该看的,不妨被人砍了一刀。 叶凡几握着他胳膊,替他封住穴位,又伸手撕下一条布帛替他缠上,“你不是说你会武功么,怎么还会被人伤?” 翠生却笑道,眉眼在屋外火光映射下越发的漂亮,“我又没亲口说我有武功,你自己会错意罢了。” “那你怎么……” 似乎是知道他想问什么,翠生笑道:“你有伤在身,想制服你太容易。” 叶凡几看着他一脸黑线,这副有伤在身还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真是可以跟他媲美无敌了,只是刚准备拖这人起身时,翠生脸色突然一变,意识到危险时,一道寒芒已经朝着他后颈砍来。 刀光血影凌厉挥下,叶凡几无处可避,情急之下一把拎起一旁的青瓷花瓶奋力砸去。 只是不曾想到对面那人这般膂力过人,花瓶竟然直接在大刀下碎裂成片,突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3 然炸裂开来,身上的薄衫不妨被划开,溅出一道血色。 叶凡几一把拖起翠生朝一旁费力躲去,来人却是个身高近他半个身的壮汉,拎起手中的砍刀虎虎生风,顷刻间整间室内的家具摆设破碎一地。 背脊上的疼痛仿佛可以知悉主人的情绪,越发紧张的时候就疼痛的越发汹涌,仿佛海水一般将他淹没至顶,待到几个翻身躲下,身上的薄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叶凡几就差当场呕出一口血来,偏生手中还带个累赘,那一道寒芒携着风劲杀过,半个屋子已经转变为一片废墟。 额上的冷汗砸落在地,叶凡几拽住翠生退居到一旁,后者却虚弱的笑着扯了扯他袖子,“别逞强了,你一个人逃走还……” “闭嘴!”叶凡几低喘着怒喝了一声,背脊上疼痛渐深,刺的他眼前一片昏暗,却始终站着不肯放弃。 待到那壮汉再一次袭来时,他迎面直接冲了上去,那壮汉似乎没料到他会正面迎击,反应稍稍慢了些许,一个挺肘挥手重击在那壮汉下颌,后者一顿,下颌瞬间歪向一边,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朝后疾退了几步。 叶凡几也跟着后退,有些吃不住气力的屈膝跪在了地上,额发间汗水淋漓,唇齿间的粗喘声也越发的清晰。 “才,才发现你居然那么厉害……” 身后有人不知死活的来了这么一句,叶凡几却觉得方才那只击打下颌的胳膊都跟要断掉似得,手骨也疼的不行。 伸手抹了汗水,屋外的火光几近冲天,热浪也仿佛一阵阵向他们卷来,那壮汉却再次冲上前来,叶凡几无法只得跟着正面迎击。 手中的瓷片猛的朝那壮汉肚子上划去,然而后者却像是没反应一般,直接伸手一拳捶上了他整个小腹。 “……呃!” 嘴巴里直接呛出一口血,疼痛还没来得及回应,那壮汉却再次屈膝朝他顶去,只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来,叶凡几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只看见翠生手里一只断掉的椅腿,狠狠的扎进那壮汉的胸膛。 猛的一句惨叫,一拳挥打过去,翠生整个人也被打的后仰,一口血径自喷了出去。 而那惨叫声不断地在室内回荡,凄厉又暴躁混杂着屋外连天的火焰听的叶凡几心里一阵发麻,只是没过多久,一声闷响,那壮汉也跟着倒地不起。 “喂,没事吧?”叶凡几立马爬起身朝翠生冲了过去,后者几乎整个人贴在地上无法动弹。 俊美的面容疼的有些扭曲,“有事,怎么没事,疼……”他跟着倒吸了一口气,叶凡几朝他胸口抹去,脸色却猛然一变,接着一言不发的拖起他就要走。 翠生却仿佛知道什么,仍旧笑道:“断了几根啊?” 叶凡几冷着脸将他费力拖出门外,嘴里忍不住骂到,“你是蠢货么,打你不知道躲在别的地方,击在肋骨上怎么没捶死你!” 翠生却任由他拖着,仿佛丧失了力气,就这么趴在他肩上看着他侧脸轻笑出声,“你长得真好看……” “……” 身体突然失去了支撑,翠生不妨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疼的他一阵无法抑制,忍着没去损叶凡几两句,才发现后者神情整个怔住。 他跟着看去,才发现离他们不远的火舌几乎窜至他们脚下,而他们所在的阁楼,楼下已经被大火烧的近乎坍塌,支撑的墙柱开始发出清晰的炸裂声,火焰越烧越旺,几乎将他们包围。 而四周静的可怕,方才的惨叫声已经完全消止,院里一片狼藉,冰冷的青石板上是残存的血迹。 热浪一阵阵的熏上头顶,发出浓稠的黑烟,身旁的走廊上渐渐传来一阵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毫无掩饰的,这般光明正大。 叶凡几转头看去,才发现那些从方才就一直潜伏在屋顶上的黑衣人全部都跳了下来,正一步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突然有些凄惨的看着翠生一笑,“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要挂了(>_<)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不会的。”翠生看着他笑道,琉璃一样的瞳眸被火光映照的分外璀璨,他撑着身子慢慢站起身,伸手拉住叶凡几的胳膊,“相信我,你能活下去的。” “……”叶凡几看着他一阵无言,第几次了,面对这种让人窒息的绝境,他可能真是灾星,永远只会给人带来灾难。 白皙的脸庞被烟熏火燎出一块黑迹,眼神近乎呆滞的看着翠生,他苦笑出声,“你的命若是在我手中丢掉,会害我内疚一辈子的。” 手指慢慢的攥紧,劈手砸断身旁一块即将烧断的木头,他旋身直接朝着那些迎面而来的刀剑杀去,对面的人是似乎是为他的气势所慑,仅犹豫了那么一瞬,叶凡几手中的木头便直接扎进了他脸里。 顿时,鲜血和惨叫声在火焰中大盛,屈膝朝着对面那人毫不留情的踹去,劈手夺下对方手里的长刀,迎面就朝下一个人砍去。 身上的疼痛几乎麻木的让人疯狂,眼里融着烈火和鲜血,脑海中的意识开始消沉,渐渐地,就只剩下他自己。 又一个人被踢翻在地,然后顺着被烧断的栏杆掉入楼下的火海中,叶凡几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是一阵茫然,不知是哪里的鲜血流了半边身子,连同湿透的薄衫也变的破烂。 体力不支的最后一刻被人一把踹上肩膀,直接飞了出去,身体撞在栏杆上一阵晃荡,嘴里也跟着一阵腥咸。 不过好在翠生眼疾手快的一把捞住他,身子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后跟来的黑衣人一把砍刀却早就杀了上来。 出于下意识的徒手去挡,然后意料之中的,一阵剧烈的疼痛在手心蔓延开来,翠生忍不住大叫起来,叶凡几一惊,刚要起身去看,却很快被他遮住眼睛一把压在身下。 一滴滴的汗水混杂着鲜血砸在他脸上,叶凡几睁大了眼睛,拼命的想挣扎开来,可眼前这个男人的力气竟出奇的大。 好似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一到他身上就特别奏效。 跟随而来的人看他们似乎也没了反抗的余地,便开始一人一脚的不断的踢在翠生的身上,间或举起长刀在这人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在无力反抗的猎物身上人们总是会享受那种慢慢凌迟的快感,脸色越来越衰败,嘴角却一直抿着不肯弱气半分。 “你是疯子么?为什么要这样……”手中死死的攥住翠生的衣袖,看着这人隐忍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哭,哭什么……”翠生看着他勾起唇角,只是还未来得及露出笑意,背上的一刀直接让他喷出一口血来。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活下去么,别天真了!”叶凡几冲着他吼道,目呲几近欲裂,“我们一个都逃不了!”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4 “哼……你放心……”眉目深深的蹙起,“我绝对会死在你前面……” “……” 目光变得迷糊起来,看着叶凡几这副样子他似乎有些得意的笑道:“先说好,我要跟你,道个歉……” “……” “其实,你和那人一点都不像……” “你是独一无二的,他也是……” “只是……”眼中的痛苦开始灼烈,他扭曲了面目,声音近乎哽咽,“他,是个与人为善的人……他对谁都好,从不吝惜……自己的半分善意……” 刀锋深入皮肉,拉开一道又一道血口,鲜血一点点被抽干,疼痛却让人学会麻木。 眼前仿佛尽悉经年往事,凭着一杯薄酒一把纸扇便可谈笑风生的人却早已不在,他收敛了眉目,眼中萦绕许久的泪水却止不住的滑落。 翠生腾出一只胳膊压在他耳侧,想着伸出一根手指去描摹他眉眼,只是肩膀上重重的一刀砍落下来,手指跟着狠狠一颤,握拳砸在了地上,只是笑,唯有笑,“而你……说不上好,却比任何人都仗义……” “就你方才救我的样子,我就能记一辈子……” “可是……”视线变得模糊,连那张让人错愕的脸也变得朦胧,像是映在水里的月亮,虚幻的让人心生魔怔,“我的一辈子就要完了,不能铭记你的,仗义了……” “你醒醒,别睡过去了……”叶凡几瞪着他,嘶哑的吼道:“谁他妈让你记住了……赶紧起来啊……” 仿佛交代完遗言般,嘴角勾着满意的弧度,整个人却重重的垂下头去,埋首颈间的湿热一阵喷薄,湿黏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不断。 又是一刀下去,见得趴在地上的人似乎已经没了声息,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互相暗自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人弯下腰一把拽开翠生,半个身子跟着腾开,露出身下的叶凡几,只是另一个人手中的长刀还未来得及砍下去,凭空一支利箭飞射而来,穿透层层的黑烟一把射中那人的心口。 身子受了冲击不妨狠狠后退了一步,撞下了烧断的栏杆,葬身火海,而身旁几人见状还未来得及看清状况,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的利箭飞射而来,戾气斩霄,划破长空,将余下的黑衣人射杀的片甲不留。 * “王爷,这楼快要塌了……” 眼前的火海越烧越盛,几乎将这片天染成红色,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几近将人融化。 瞳孔里被火映的赤红,耳边是不断炸裂的噼啪声和重物坠落的巨响,眼看着这楼阁也许撑不到天光打起就要化为废墟,心中也不再犹豫,转身直接朝一旁的扶梯冲了上去。 “王爷!”眼看着飞身上楼的人影已经被整个火海淹没,晋元毅跟着急出一头大汗,指向一旁的侍从道:“快派人去救火,你,跟着我去找王爷!” * 脚下没走多久,一阵坍塌“轰”的一声从耳边震开,触目一阵火光和黑烟,熏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喻尝祁却没止步,径自朝走廊翻身跳了过去。 而后视线还未来得及看清,头顶一只烧脱的檐角便突然整个砸了下来,他整个人猛的撤身后退,衣角几乎被烧着。 几番寻找下来,却连半个人影都未找到,心下不由得越发的着急了起来,一阵热浪熏得人脸上热汗急出,眼前的道路也几乎被扑上来的火焰堵住了去路。 就在心下把握不住情况打算原路返回另寻出处时,眼前一阵黑烟升腾着而上,竟迷迷糊糊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心中不禁一阵惊喜,只是低头一看,脚下的木制地板几乎整个被烧穿,看了看周遭,也已经被热浪包围。 一阵夜风携着火焰扑面而来,卷起千层的热浪,喻尝祁抬头一看,发现楼阁顶层还连接着块粗壮的横木。 那横木雕花,算是整个横梁的支撑,自然比其他的地方要严固许多,心下也不再多做犹豫,踩着一旁将要断掉的栏杆,纵身一旁跳了上去,手指死命的拽住那横木,半个身子吊在空中,脚下是无尽的火海。 睁眼微微巡视了一圈,便不出意外的看见了那道火墙后的身影,伸手扒住那横木想着在那火墙还未升高时一点点穿过去,只是几点火星子猛的蹿升上衣摆。 喻尝祁一惊,竟连片刻的犹豫也不曾有过,脚下蹬向身旁的墙柱,使了力气一把腾身朝那火墙旁荡了过去。 只是好在人算幸运,安稳的落了地,只是脚下差点儿被砸下来的重物绊了一下,待稳住身形后直接朝前方冲了过去。 叶凡几整个人已经没了知觉,一张脸被熏出一片黑迹,就差认不出鼻子和眼睛,喻尝祁伸手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眼角却是一片湿润,屈指微微探了探他鼻息,发现一息尚存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刚要抱着人起身时,叶凡几却突然睁开眼来,漆黑的瞳眸一片清湛,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一片刺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别担心……”伸手拨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叶凡几却皱紧了眉头,空张着嘴巴奈何一个字都发不出,眼里几乎急出泪水,他伸手拽着喻尝祁衣袖指向一旁。 他这么一指,喻尝祁才发现身旁趴着一个人,不由得放下叶凡几探身去查看那人。 翠生趴在地上也没了反应,喻尝祁伸手去拉他,手指刚抹上颈项,身子却不由得一僵。 “救他……” 叶凡几嘶哑着身子扑了上来,喻尝祁却一把拦住他,眼中是一片赤红,“……他死了。” “……” 一滴滴泪水终是抑制不住的,从眼眶旁滑落,他狼狈出声,“怎么可能……” 明明这人还前一刻还拼尽全力的去救他护他跟他调笑,怎么可能…… “别看了……”喻尝祁试图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叶凡几却突然咬牙一把推开他,径自走上前去拽起倒地不起的人,眼前的人惨白着一张脸,原先白皙如玉的脸色却是红尘尽散的落败。 眸眼紧闭,唯独嘴角的笑意却未曾逝去过半分。 “……” 手指不妨触及这人冰凉僵硬的脖颈,才发现眼前的事实是多么的可笑。 喻尝祁看着他僵直的背影,一直忍耐的神色终于禁不住有了波动,伸手一点点拉过叶凡几,耳边的炸裂声在虚空中起伏。 “走吧,他已经死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王爷?” 一眼便望见人群中那抹显眼的身影,田如完连忙跟了上去。 喻尝祁抬头看他,片刻后笑了笑,“什么事?” “……” 田如完却露出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看着喻尝半晌才支吾出声,“您……陛下没有怪罪王爷吧?” 闻言,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没有,田大人是有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5 什么事要说么?” 转身小心的四处看了看,此时朝会方散,一群群官员正走出金殿,他小心的拽着喻尝祁将他拉到墙檐道:“我看昨日那事闹得那么大,就怕陛下……” “怕是田大人多想了。”喻尝祁看他笑道:“昨日什么事都没有,那南风馆走水一事无非是人为的不小心罢了。” “可我听说……” “田大人,道听途说不可信。” 见得喻尝祁这般,田如完也不好说什么,“那便是我多心了,只是,王爷可知道我那贤侄现在何处啊?” “我不知道。”喻尝祁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又道:“有时候置身事外未必是件坏事,这道理,田大人怎么就不肯懂呢?” * 手上的东西还没拿稳,门扉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手中的瓷盏直接整个摔碎在了地上,看了眼进来的人,林将酌有些虚弱的道:“父亲……” 林凫却直接上前,揪住他衣襟不由分说的一个巴掌打了上去,脸瞬间被打的歪向一边去,白皙的肌肤上直接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印。 “你个混账东西,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当真不怕把林家整个搭进去?!” 林将酌扶着桌子勉强站直了身子,“是儿子疏忽了……” “你疏忽?”林凫看着他,怒火中烧,“你昨夜闹出这么大动静,你真不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干的?若是喻尝祁这么告诉了周立宵,我看你们都别想活了!” “他不会说的。” 林凫瞥他,“你少自作聪明,周立宵现在巴不得老子犯错好将林家一网打尽,你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无非是在把脖子往他刀下送!” 林将酌却一阵无言,半晌看着他笑道:“父亲就这么怕死么?当年慈家那事你别是以为他忘了。” “……” “周立宵可不是因为没有我们的把柄才迟迟无法下手,相反的,他若是想让我们死,你觉得我们还有命活到现在?” 脸上一阵不自在,林凫却一声冷哼,“我倒是不知道当初费尽心力将你送到西域,是为了让你长长本事好帮我继承林家,如今倒好,不仅吃里扒外,还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他笑了笑,“父亲就是这么看待儿子的么?” “……” “其实我不过是你的棋子罢了,连同妹妹也是,她至今尸骨未寒你可有去看过她一眼?或许在你眼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亲情,若是需要棋子,你可以再找别人生……”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嘴角直接流下一道血迹,林将酌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这是他长这么大来第一次,这么违抗林凫。 “老爷!” 门外适时的传来制止声,接着慈均云直接跑了进来,拉过了林凫,看着林将酌这般固执的样子,蹙起眉头,“你莫再惹你父亲生气了,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么?” 待到所有人走后不久,院落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甫一抬头,季风竹便直接走了过来。 “可看够了?”抬起眼冷冷的瞥了了眼季风竹,后者却皱着眉头露出一脸苦相,“你受伤了。” 伸手擦了擦嘴角,低下眉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季风竹却一把抄手将他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我可没心情跟你……” 他话未说完,季风竹却抱着他将他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捏着他下巴亲了亲笑得温和,“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林将酌转过脸去,眉眼间沉着戾气,“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的正门啊。”看着林将酌一脸诧异,他又道:“你放心,我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你爹,说来找你玩,他也没拦我,我就这么进来了。” 不禁扯了扯嘴角,“看来他是真对我失望了。” 季风竹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你可别瞒我,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林将酌看他。 “我知道你是於一君的心腹,你这番威胁喻尝不过是想救他出来,只可惜最后没成功反倒让喻尝祁反将你一局,受了重伤还差点儿被活捉……” 说着手中的扇子抵上他腰间,林将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却一把抓住他手腕,眼中结上一层冰凌,“你监视我。” 手腕上一阵疼痛,季风竹不躲不闪,却仍是笑,“我可没监视你,是你自己漏洞百出罢了,比起你们家主子,你算错了人心不止一点点。” “……” “你自以为拿着叶凡几的性命便能威胁住喻尝祁,至此他听了你的话救了叶凡几一命,然后周立宵降罪于他,他们二人都逃不过这一关,其实你错了,喻尝祁和你一样……” 说着,手中折扇一转,打在他心口,“你们都是忠心护主的人,任何事物比起忠心这一面都不值一提,喻尝祁自然也不会受你的威胁,即使是在拿叶凡几的性命赌,只是他比你要聪明,知道先讨好哪一方,再暗地里将自己在意的东西护的死死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不是知道的多,我只不过是猜的而已。”季风竹微微一笑,笑得温文尔雅,“事实上我并不清楚他们这一君一臣到底想唱什么把戏,我知道的只是,你输了。” 睫羽轻颤,林将酌松开他手腕,语气难得低落,“我知道,是我输了……” 眼看着平日里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竟然也会低头认输,季风竹不由得有些心疼,立马放轻了语气道:“其实你用不着这般想,你也有优胜的一面。” “……” “你成功的挑起了他们的怒火,从现在开始,你们是真正的死敌,到最后势必是你死我活的下场,只要接下来你肯认真对待,我保证他们会输得很惨。” “你……”林将酌看着他,“什么意思?” 季风竹莞尔一笑,一把抓住他手腕,“我的意思是,我要你现在听我的,你所有的一切由我来支配,我不仅不会让喻尝祁他们好过,我还会替你把於一君救出来。” 心里突然一紧,眼里却有了动摇,“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 “我可不是说大话。”仿佛知道林将酌要说什么,季风竹握着他手腕贴在自己心口,“我要你现在把心交给我,只要你肯给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 “……”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深处慢慢生根发芽,挣扎着想离开钳制,可季风竹偏偏不肯松手,两个人僵持不下,林将酌忍不住冷了脸,“放手!” “我还没听到我想听的答案呢?” 林将酌看着他挑了挑眉头,“那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给我滚!” “……你的疑心病还是这么重。”季风竹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6 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说句给我有那么难么?” 难么?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一步要真踏进去,等待他的是万丈深渊还是刀山火海,他觉得都不重要,他害怕的不过是,背叛。 说到底他谁都不愿意相信,把心交给一个人很难,更何况那个人你从来都不曾信任过。 空气静了半晌,似是看见林将酌的挣扎,眼里的期待也渐渐溃散下去,季风竹松开了手,温和的笑道:“郎君知道么,有时候拒绝别人的援手才是将自己逼至绝路最为致命的一击。” 说罢,也不多做留恋径自起身数着脚下的步子一步步走了出去,只是正好数到五时,林将酌终于忍不住喊住他。 唇角微微勾起,季风竹利落的转过身,“郎君有什么要吩咐的?” 手指微微收紧,林将酌看着他道:“我答应你,但是你……” “好说。” 混混沉沉昏睡了三日,刚睁开眼时叶凡几便明显察觉到不对,果然,动了动手腕才发现自己身上半分力气也无。 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貌似坐在马车上,身体感受得到因为路途磕绊而不时颠簸的震动,心中一惊,侧头想朝窗帘外看去,却发现这么一个简单的自己做起来都无比费力。 而车厢外的人似乎感受得到他的挣扎,微微掀开了车帘探身察看。 待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叶凡几猛的一惊,“怎么会是你?” 那双眉目依旧恬淡的温和,归府延看着他平淡地道:“我们已经离京了。 “……” 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昏睡之前看到的人,心下一跳,他有些艰涩的出声道:“……喻尝祁呢?” “王爷他不在。” 抑制不住的怒火在胸腔里翻腾,他咬牙道:“我要见他!” “王爷他不在。”归府延还是这么一句。 “为什么?!”双目渐渐通红,此前那场大火里的记忆悉数在脑海里回放,“我要见他!” 归府延却冷了脸色,“你知不知道自己几乎性命不保……” “我不知道。”叶凡看他,“是不是你逼他的。” “我没有。”归府延和他对视,“是王爷把你亲手交给我照顾的。” “他说他护不了你,希望我带你远离纷争……” “远离纷争?”叶凡几几乎要被气笑,“怎么远离?隐姓埋名?与世隔绝?” “……你冷静点,王爷他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笑容一点点凝固,心中却想起那日喻尝祁对他所说的话,“其实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对吧?” “……” 第80章 第八十章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水面浮光浅浅,耳畔鸟唱喈喈。今日碾茶瀹茗,新叶浮针,目见静景扶风,远山却是钟声玄妙。 只是静思没多久,身后适时的一阵脚步声,接着逆掌斜风,擦着鬓角而过,手中的茶盏狠狠一晃,几乎溅湿衣袖。 他侧身反握,身后那人却出手如风,手指击上他肘间,并指使了两分力,接着被猛的一推,手中新沏的茶水尽数被掀翻在了身旁的绿水中。 一阵波纹浮浅,茗香悠震,水底的金红尾鲤游荡着离开。 “茶凉了。” 看了眼水面倾翻的茶叶,喻尝祁转而敛眉,“月团千金,陛下倒也舍得。” 周立宵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眉目映山而翠,眼底浮水而清,透着抹玩味,“浪费的人是你,新茗品茶,品的是冲泡的甘味,凉了半晌,可还有价得尝?” “喝的是苦味。”喻尝祁放下茶盏,跟着静坐。 “哼,你还真是不客气,莫忘了朕是君……” “臣自然不敢忘,可这是宫外。”喻尝祁一板一眼,心中却犹记着眼前这人今日出行说得话,今日宜欢,尽兴而归,不必拘礼。 凝眉静看了喻尝祁半晌,心中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勾,靠着身后的红柱,“也是,君子一言九鼎,更何况我贵为九五之尊。”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说话注意点儿,君臣礼数尚在,得谦让,喻尝祁有些无奈,看了眼男人依旧保持着一贯居高临下的作风,只得低头称是。 满意的笑了笑,平日里的威严和冷肃仿佛随之而散,就只有在这么得闲赏心的时候,他们之间才会相处的那么融洽。 “即是暮春之禊,元巳之辰,何不与那些人一同?” 离他们不远处的绿水畔聚集着不少人,今日三月三正是上巳节,自古以来民间便有祓除畔浴、除垢降灾的习俗,不过转眼到了王公贵族这边,这祓禊行礼的大好日子便成了宴饮流觞的节日。 那边是丝竹酒乐,这边却是静水闲庭,喻尝祁老老实实道:“陛下明知故问。” “……一言九鼎?”周立宵看了他眼。 “臣不想去。” 再次满意的笑了笑,“禊礼不成,未免不懂规矩,不如你跟我比试一场,输了的人……”说着他挑眉看了眼身畔的绿水,“下去濯洗全身如何?” 喻尝祁心知周立宵一旦放开了身价,便又开始恢复以前那般行事无束的样子,所谓三般两样说的就是这种人。 心里自然清楚最后结局如何,为了避免少吃亏,只得提前认输,“臣打不过。” “认输算不得作数。” 话音未落,周立宵已经抬手朝他击来,喻尝祁一惊,立马起身旋过他这一掌,后者紧跟前来,两人瞬间在这并不宽敞的庭轩之中对打了起来。 脚下踏错一步便会径直掉入水中,可他还不得手,只得跟着退步再退步,不然他若是敢出手,日后群臣找到理由,弹劾的是他,史官谏言的自然也是他。 只是周立宵下手却不收敛,拳掌展开的力气仿佛带着当年疆场上手持金戈长|枪溃击敌人下马的力道,霸道又凶狠,掌风拭过,喻尝祁便觉得擦身而过的地方一阵生疼。 脚下连退了好几步,稳不住路数,便只有下水的资格,心中跟着越发不安起来,周立宵平日里也没少找他切磋,可那时双方都有拳脚施展的机会,而如今这般一味的压制,明显就是要吃定了他便宜。 蓦地想起那事结束后,这人既没有责问他,也没有半分要追究的意思,本以为已经过去了,可眼下这般看来,这人明显是心知肚明的。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周立宵冷笑,一掌突然倒击在他肩上,“不去追究不代表朕不会在意,不去责问不代表朕不会知道。” 他五指拳握,跟着想要挥打开,却被周立宵半路硬生生折断了招式,这一掌正好稳狠准的拍在他肩骨上,半晌,被逼着后退了三尺,手指紧紧的蜷起,虎口却一阵发麻。 “朕是在给你机会。”周立宵看着他一笑,朝他缓步走去。 眉目威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7 严深沉似如长|枪破山入腹般的凌厉,“可你却一次次的让朕失望。”倏忽一下,他并指如刀贴着他鬓角屈指折去了他发髻间的长簪。 “叮”的一声脆响,耳畔传来清晰的折断声,喻尝祁一惊,那柄长簪仅一瞬就刺入了他颈间。 细密的刺痛传来,却没有鲜血溢出,周立宵看着他道:“你放心,朕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既然没有去追究责任就必然不会找你的麻烦。” 慢悠悠的收回了手,那支断裂的长簪被他随手抛进了绿水中,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侧身缓缓绕过他,耳边却是一阵低语,“爱卿,你输了。” 说完,他长臂一伸,搭在喻尝祁肩膀上,后者顷刻间被整个掀落入水。 措不及防的凉水漫过口鼻,喻尝祁一惊,连忙钻露出水面,散乱的青丝湿漉漉的垂在腰间,眼睫上的水珠跟着滑过鼻梁,伸手一把抹去,视线间晕着一片朦胧。 眼前的男人却只留下了一个悠闲散漫的背影。 绿水也不过齐腰般深浅,静立了片刻,才缓缓从水中爬上了岸。 不过好在今日天暖气清,暖融融的日光照射在身上,即使有风掠过,也并不会觉得冷,只是一身湿衣难免难看,所以打算绕开人群时,一旁突然走来一个侍从。 “王爷。”那侍从手中捧着一叠外袍。 喻尝祁知晓这浮梁园原本就是供皇室游玩的场地,心下也不多作多想,正要伸手接过时,那侍从却顿住了动作,低声道:“王爷注意身体,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未得出声,盖在衣袍下的却手指却突然触到了什么东西,接着那侍从微微一笑,直接将衣袍连同手中的事物塞进了他怀里,随后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伸手缓缓摊开手里的事物,却是一个形似在疆场上作为征伐之物的玉圭,只是这东西没有玉圭大,只有半个掌心大小,通体玛瑙色,触手冰凉。 心中一阵疑惑,只是还没待看清这事物上的字体,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喧闹声,收起手中的事物披上了外袍便朝那旁走了过去。 * “东西可交代了?”林荫里隐着个身影,一旁的侍从低头恭敬道:“小人都交代好了,您放心吧。” “嗯。”懒懒散散的应了一声,扇子轻摇,伸手从袖中掏出了几锭银子,丢在那侍从手中,“赏你的。” “那多谢郎君了……”那侍从也不推拒,老老实实的接下,待要离开时,那林荫中的人却再次叫住他,笑得温文尔雅,“这事你可要记着了。” 那侍从也机灵,“小的知道,若有人问起权当不知……” “不,若有人问起,你先别急着否认……”,那人手中的扇子一打,眼中流露出戏谑,“就说是林家的公子给的便是。” * 夜间,繁星也疏。 独坐月下酌酒,眉眼醺红,手边杯酒将倾,迷迷糊糊间刚要伸手去拿,那快要砸落在地的酒杯却被人抢先一把拿住。 “卧……” 下意识出口的名字在看见眼前的人后立马止住。 “殿下怎么了?”将手中的酒杯放置在了桌上,杜洗看着他,面露担忧。 “没,没事……”心里一阵惊跳,揉了揉额角,“孤约莫是醉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杜洗落坐在他对面,“你这样若是让公主知道了……” “莲娣,她还好么?” 杜洗闻言,敛了眉头,“听闻公主倒是一切安好,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那就好。”他垂下头,清凉的酒液再次滑入喉中,心中却不知多了抹庆幸还是苦涩,自上次联姻之事一结束,他与那人一一别多日未曾有过半分音信,其实,如今这般不见倒好,那人怕是要恨死自己了。 杜洗道:“如今事情已足月余,当初倒多亏得陛下突然改言将宗室之女嫁去和亲,不然依公主这性子,指定要闹得不轻。” 那言语里不知不觉掺杂了抹喜悦,周克殷看着他一笑,“是,若是莲娣真嫁了出去,你岂非没了机会?” “……殿下。” “孤其实都知道,你自小待在孤身边,最是藏不住心思,何况这又有何可隐瞒的?” 被道破了心思,杜洗也终于不好再做隐瞒,只得老老实实的承认,“殿下慧眼独具,我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住的,只是这身份之别……” “你若是喜欢又谈何配不配得上?”周克殷突然正了颜色,眼里零碎的落着光辉,“其实至多不过喜欢二字罢了,你若赢得她的真心,最终两情相悦,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碍?” “……” “父皇其实也是疼爱妹妹的,她性子自小顽劣,没吃过什么亏,如今这般远嫁,定是着人牵念,如今尘埃皆已落定,你若是肯真心待她,父皇母后定是会答应的。” 他连着说了这些话,醉意越发消磨脑子却清醒,当初也不知抽了哪根筋,明明联姻之事将近,他却突然言辞推却,假借周莲省心归一出家做了女道士,教那宗室之女嫁去了郭戎,虽然至此解决了所有人的担忧也全了她妹妹不愿和亲的想法,可最终,却是将那人彻彻底底的得罪了。 像是想起那人当日离别时与他见面的神情,不禁一阵苦笑,彻底惹恼了那人,让他死了这般心思,这样,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有任何牵连了吧。 手指搭上酒杯,他轻轻一笑,“再过半月莲娣就可以从静女观回来,那时,能不能得到她的心,就看你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上巳节是古代举行“祓除畔浴”活动中最重要的节日。俗称的“三月三”,也是纪念黄帝的节日。 2关于和亲这一点借鉴了一下历史 太平公主曾因美貌闻名致使吐鲁番派遣使者前来求亲,李治和武则天视太平为掌上明珠,舍不得爱女远嫁,便借由以为太平过世的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祈福为名,让太平公主名义上出家做了名女道士,借此为由拒绝了和亲。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背脊上细细密密的疼痛再次传来,偏生好不容易闭眼安生了半晌儿,这个时候却又搅得他无法忍耐起来。 这几日时不时的反复发作,有时候能忍则忍,不能忍的便是嘴皮子咬出了血也没用。 没过一会儿衣衫便湿了大半,黑暗里眼目却异常的透亮,攥住被子的手再次松开,暗夜里细若游丝的□□声开始在寂静的空气里蔓延。 门突然被人猛的踹开,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上身直接被人整个抱了起来,衣衫被褪往肩下,几根手指携着劲道狠狠地顶上他背脊,开始推动那几处落了针的穴位。 “你别下重手,若是出了差错……” 耳边依稀响起归府延焦急的声音。 那抱着他的人一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8 如既往的看不清面目,只是沉稳的声音响在耳侧却让人异常的安心,“我自有分寸。” 脊背上再次被狠狠地抵住往上推进,叶凡几只觉得心胸一阵气血翻腾,那银针仿佛牵制着他的情绪在体内躁动。 身上犹如那日身置火海的时候,一层层热汗被不断地析出,蹙紧了眉头,神智也隐隐有些不清,像是看见翠生濒死的模样,还有那些话…… 心里像是被堵住一样难受的模糊了眼眶,一阵火气翻腾,他猛的翻身打开近在咫尺的人,眼中迸发出怒火,“……滚!” 那男人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看着他难受的趴在床榻边抑制不住的干呕终是暗了视线,伸出手强制的一把拉回他,“按住他。” “放开我!都给我滚!” 他使了力气拼命挣扎,疼痛在心口上渐渐蔓延,似乎快要熔断神经,归府延立马上前牵制住他手腕,衣衫被整个褪下,男人屈指再次抵上他背脊间。 修长的手指压着脊椎线条一点点的摩挲按压,试图缓解那痛苦,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下手去逼针。 “放开……”不过一会儿已经挣扎的没了力气,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好似什么也看不见。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左右,看着叶凡几逐渐安生的睡脸,两个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白皙的额角沁满了汗水,归府延却无暇再去顾及,瘫坐在一侧,唇瓣抿成了一条线。 男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走过来手指抚上他额头,替他一点点拭去汗水,“若是累了,就歇会儿吧,这里我来照看便是。” 归府延却抬起头看他,烛光下犹似当年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只是岁月蹉跎,那鬓角的青丝也过早的染上了几缕白霜,“怪我罢,是我未能照顾好他,如今若是害得他丢了性命,我又有何颜面……” “你不用自责。”男人低头看他,目光深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得学会照顾自己。” 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归府延终是垂下头,伸手去握他手掌,摩挲着那指尖的伤疤和厚茧,心里一片苦涩难言。 第二日倒是起来的勤快,翻身掀开被褥,刚要下榻,门却被人打开。 瞧见归府延进来,叶凡几笑了笑。 “笑什么?现在不疼了?”伸手端来水盆,拧干了手巾递给他。 叶凡几接过,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我昨晚……又犯病了?” “……” 看着归府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叶凡几便觉得一阵不妙,担心自己昨晚发疯若是误伤了他二叔,他良心可是真的过不去。 “嗯。”半晌,归府延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伤着你?” “你若是伤着我早把你关笼子里去了。” 叶凡几摸了摸鼻子,没敢再出声。 “今日你去山上砍两捆柴回来,就当锻炼身体……” “你不怕我跑啊?” “你能跑哪里去?”上一回吃了几次的亏,他也自知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叶凡几若是想跑,他即使有一万个心思去拦,也注定拦不住,不若就此作罢,顺其自然便是。 “……”闻言,不仅低头苦笑,是啊,他能跑去哪里,是那人将他亲手送回来的,他若是再这么无所顾忌的跑出去,不是在给所有人增加负担么? 看着叶凡几神色黯然的样子,归府延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却不好再出声安慰,如果因为这样的误解能保住他的性命,那便一直误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先生,门外来了……” 不久门扉被人推开,原先驱赶马车的小厮走了进来,待看到床榻上已经清醒的叶凡几顿时闭了嘴。 “我知道了。”归府延立即起身,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门外的人却等侯已久,见他出来立马将怀中的信笺递给了他。 归府延伸手接过,道了声谢,那送信的驿使很快便策马远去。 “谁送的信?”叶凡几穿好衣服之后直接走了出来。 不慌不忙的把手中的信折了一半放进衣袖里,归府延把他拉进屋子里,“没什么,京城来的信。” “京城?”坐在桌旁喝了口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来这里至少赶了有五天的路程,更何况归府延这么多年没在京城留住,又有谁会来送信? 心里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很快被归府延堵了回去,“是田如完送来的。” “……哦。”掩去眼里的失落,低下头没再出声。 * 烛火在光滑的玉石表面上映射出一道道流光,却并不清透,迎着光芒对看,反而显得有些厚重深沉。 心中惦念半晌,却想不起这东西在哪里见过,只是那磨损严重的字体只隐隐看出一个令字样的边缘。 原先他也派人去寻过给他这块玉牌的侍从,只是几番寻找却不见得人影,心中疑惑有诈,却不知作何处理。 这时门外却响起一阵敲门声,吹灭了烛火,将手中的玉牌掩在了桌案下,那边晋元毅却推门而入。 “信收到了?” 晋元毅上前点了点头,“只是没有回信。” 心中沉思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道:“那他伤势可好些了?” “没有。” 空气静了半晌,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王爷。”晋元毅看着他,“现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要接他回来了,上次凶多吉少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你就真的以为那些人会善罢甘休么?” 他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将叶凡几交回归府延身边,现在除了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城里的环境才是对他最有可能不利的地方。 周立宵现在对他疑心愈来愈重,虽然迟迟没有作出什么,但他相信这血雨腥风绝对不会就这么过去。 * 屋内隐隐传来人语声,似乎夹带着怒火,就差一点儿周怀绮以为那两个人就能把房顶掀起来。 整个身子隐在屋檐下,窗牖透出的烛光织出一道道细线,夜间风起,一股股浓郁的花香在鼻尖萦绕不去。 他素来是不爱这里的,这山庄一年四季总是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花朵,虽然有违自然生长,可那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让这些不同季节的花朵盛开在同一片土地上,便是相对他人来说,也总是个逆天而行的存在。 过了没多久,门扉倏然被人打开,一道光影撒入庭院冰冷的青石板上,一身紫衣的人扬长而去。 “墙角好听么?” 耳畔不知何时传来一阵悠扬熟悉的声音,周怀绮一惊,立马撤身后退。 那人负手慢悠悠的起身,宽大的袖袍在冷风中摆动,如画的眉眼映入眼前人警惕的神情,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 “夜间风大,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19 你站在这里也不怕冻着?” 周怀绮微眯起眼眸,“你就不担心我……” “担心什么?”梁珂看着他微笑,“我早说过了,有什么想明白的直接与我说便是,做这种损君子的作为,可是会折寿的。” 心下一阵思量,他忍不住道:“那……你和他方才在吵什么?” “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难道没听清么?” “没有。” “你还真是可爱。”梁珂不禁轻笑出声,“不过是他一人吵嚷罢了,这次让周立宵悔言改嫁了和亲的人选,他自然是不乐意的,原本一心想借着公主的身份来牵制着周克殷,谁知道这么一搅和,全乱了。” 说着,他走近他,笑得肆意,“倒真不知道你们姓周的都有什么本事,能让潇洒风流惯了的人也终于肯认真一回。” 周怀绮挥手打开狼爪,面不改色地道:“那你呢,准备怎么做?” “我啊?当然是帮他咯,不然能怎么样?堂堂一国储君的面子我哪能不给啊?” “代价呢?” “什么代价?”梁珂凑近他。 “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的帮别人。” “啧。”低声笑了笑,“确实呢,毕竟我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人。” 说罢,伸手拽住他衣袖,直接靠在他肩上,“他的代价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周怀绮略不自在的想要回过头,却被那双横在腰间的手整个钳制住。 “没什么。”不以为意的打了个哈欠,“你只要记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就好了。” “……”一片沉寂的冷,拿得起又放不下的矛盾在心里纠成一团,他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这么走下去,梁珂明面上不允许他再与周立宵的事有任何牵扯,可暗地里,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自己真当只该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傀儡,一辈子活在他人的屋檐下么?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再过两个月,这里都会盛开杜鹃,届时满山映红,烈如朝霞,可谓是我落臾一大美不胜收的盛景。” 眉目如画,一如既往地轻佻,可那眼神却定格在了不远处的身影上,不曾挪动半分。 怀里的人跟着娇笑了一声,“大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鲜花和绿草,那区区染血的杜鹃又有什么好看的,听起来颇不吉利了……” “是么?”眼中笑意犹胜,“可偏偏有人喜欢着呢。” 手指不妨被尖刺扎出了一滴血,看着鲜血一滴滴的染红了手旁雪白的花瓣上,本来想着远远避开这人的,谁知道这天大地大偏偏无处可让他容身,背脊被人盯的一阵发麻,心下却不再犹豫,径自挪动脚步朝一旁的花田里走去。 眼见得视线里的人将要离开的身影,梁珂一急,连忙推开怀里的人就要起身,只是眼前却突然挡住了一个身影,神情微怔,略一抬头便看见了满脸黑线的人。 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怀里的人也自觉的走开了。 “你这几日清闲的紧,不想着去找你们家那位,就忙着看我?” “你答应我的事呢?” 伸手拍了拍衣袖,坐直了身子,“正在办。” “正在办?”卧玄挑眉,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走远的身影,眼中流露出讽刺。 “看我,别看他。”起身将他拽开,梁扯着他往一边走去,“你要的人正在路上。” “路上?什么意思?” 伸出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笑得惬意,“就是正在投怀送抱的路上啊。” “你……做了什么?” “自然是把人绑来……”转眼看见那人眼中的压抑,梁珂笑了笑及改口,“你放心,我不会弄伤他的。”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哪里来得本事?” 梁珂却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做为一个商人,最重要的就是有钱和人脉,这可是我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宝藏,既然有了宝藏,我还愁有我钓不来的东西么?” * “你确定是这里?” 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方,一块被磨损的有些严重的漆木上横刻了三个大字——静女观。 此处门庭落败,漆门脱落,虽然看着倒像是一座道观,但着实与当日那番叙述相差甚远。 杜洗也不仅有些疑惑了起来,他与周克殷原本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出来,亲自去接周莲娣回宫。 两人都是轻装简行,除了身后一直跟着的随行暗卫,算是十分不起眼了。 伸手摸了一下身旁的瑞兽脑袋,一层层厚厚的灰积淀在上面,周克殷蹙了眉头,“你怕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废弃多年哪里是莲娣在的地方?” “不会吧,可我记得那位管事公公给我的……”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叠纸笺,低头指着路线看了几眼,“是这里没错,而且就是静女……” “你看看,那里是不是磨掉了字。”周克殷却突然出声,指向头顶的字迹。 杜洗看了看,片刻后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是……静安观?!” “……” “殿下……”杜洗有些难为的看了他一眼,“我错了。” “罢了。”周克殷叹了口气,“错字错命,你这毛病这么多年也不见改。” “那我们怎么办,这里荒山野岭的,再走去驿站怕是天黑了。” “没办法了,现在先在这里等等,稍后燕统领他们应该会跟来。” 杜洗应了一声,打算伸手推开那扇大门,只是手还未碰上去,周克殷突然一把拉住他。 “怎么了?” 眉目微动,眼中露出了一丝警觉,“我看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杜洗看他神情有异,也不免觉得这四周灌木深幽,除了来时的一条小道,几乎不曾见过半分人迹,他常年浸香书墨,出门在外难免没有经验,稍稍迟钝了些,下意识吞咽了口水,正想转身时。 一直未曾有过动静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接着一道寒光直劈而来。 “闪开!” 周克殷一惊,伸手使劲一把推开了杜洗,两人闪身躲开,一道身影立马从大门破出飞身而来。 “殿下!”眼见得那道身影直接直接扑向周克殷,心仿佛也要跟着跳出嗓子眼儿。 “别过来……”周克殷呛出一口气,疾步后退,看着那黑衣人提刀越来越近,心下知道今日若是无人及时来救,怕是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小心翼翼地后退,心中却快速思量着对策,那边黑翼衣人却一阵冷笑,不疾不徐道:“殿下束手就擒吧,我们此番前来只为你一个人,若是你肯就此放弃……” 说着偏头示意了眼不远处的杜洗,“你那位随从或许还有命回去禀报。” 周克殷看着他,嗓子里却一阵刺痛干渴,按捺住情绪,他突然顿住不再动弹,那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0 黑衣人一喜立马上前抓住他。 只是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小腹突然一阵刺痛。 “你又焉知我与他的命,谁能大过天?” 说着他一把甩开钳制撤身后退,那黑衣人突然面目扭曲,伸手摸上肚子,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插进了一支玉笔。 那玉笔狼毫是他父皇闲暇时赏给他,算是一件暗器,去掉笔头便是一根尖刺,若是扎进皮肉里,可直接缩进,将人整个刺穿。 顷刻间那衣上已经染遍了一片深迹,周克殷眼疾手快的一把躲过他手里的长刀,后面杜洗却早已跑了过来,举起手里的一块石头朝着那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黑衣人直接被砸翻在地,看着那逐渐染遍尘沙的鲜血不禁皱了皱眉。 “殿下,快走吧!”杜洗却看都未敢看,咬着牙上前一把拉住他,两个人刚准备逃开时,从四周的树林里突然“簌簌”涌出来一片人。 “……完了。” 杜洗忍不住喃喃出声,却忍不住在周克殷耳边小声道:“殿下不如你先走……” 听得眼前人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样子,周克殷忍不住苦笑出声,看了看手里的长刀,“怎么走?凭一己之力杀出重围么?” 若非他年少时恶疾缠身,或可和其他子弟一般学武傍身,只可惜偏偏有心无力,落得如今这般孱弱身子还一事无成,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他那个处处被人看不起的三弟。 或许,今日若是那人被困在这里,总还有办法逃出去吧…… 那头领头的黑衣人蓦地举起大刀朝着他大喊道:“太子殿下,我等前来无意杀生,只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 周克殷抬头看他,目光如炬,“尔等受何人指使?如今这般作为,当真不怕死?” 那黑衣人却一声冷笑,“殿下只有跟我们走一趟才知道啊哈哈哈。” 说着,他身旁跟着的黑衣人都不禁大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轻视和嘲讽。 “殿下,别听他的!”杜洗拽着他袖子不肯松手,“你要是这么走了,陛下知道了会生气的。” “……谁说孤要走了?”周克殷看向他,手中的刀柄却攥得死紧,“孤可做不得那等舍己为人之人。” 说罢,抄起手中的大刀,朝地上猛的一掀,锋利的刀尖顺势一震,在日光下射出一道寒光,地上厚重的尘沙被猛地掀起,那些人顷刻间不妨被迷了一脸。 “走!”周克殷大喊一声,立马拉着杜洗拼了命的朝前跑去。 他自然是不肯束手就擒的,如今能跑多远是跑多远,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被活捉回去亦是丢掉性命,也总比得亲自送上门要好。 也只有这样被父皇知道了才不至于被厌恶,大周的男儿都是有血性的男人,更何况他身为一国太子,关乎国家颜面的事,又怎么能允许他一人落后。 “殿下……我不行了……”喉咙间仿佛聚着一团火气,连带胸口也闷的喘不过气来。 “不行,你再忍忍,前面……前面说不定就能遇见燕统领他们了……” 汗水从额间一滴滴地落下,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命这一个念头。 “殿下,你放弃我吧……” 身后隐隐传来一阵搭弓上箭的声音,心里猛的一震,杜洗却甩开他的手停了下来,转身似乎想凭一己之力拦住那些紧追不放的黑衣人。 “杜洗!”他大喊出声,眼睁睁见着那追上来的黑衣人,一把扬起手中的砍刀朝杜洗胸前划去,一阵重力袭来,身子不妨被重重地扫向一旁,翻滚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利箭呼啸而来,他跟着举起长刀拼力去挡,箭鸣击簇,“叮”的一声脆响,掉落在地,手指也被飞射而来的疾势擦出一道道鲜血,身子不受控制地歪斜向一边,跟上前来的人,调转了手里的刀柄,一把高高举起,朝着他膝盖打去。 剧痛袭来,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随后而来的人将他立马团团包围住。 一阵马蹄回响,踏起的烟尘逼得他无处躲避,呼吸像是受阻般,无法抑制地咳嗽了起来。 “殿下,请吧!” 那领头的人看他咳的厉害,大笑一声,一把拽起他的身子将他拖上了马背。 扬尘轻洒,一阵轻疾快意,带着一遛趟的口哨声。 只是没过多久,原本寂静清冷的观门后走出一个人影。 西山落下的余晖穿透过道观的残壁断垣,在那道轻灵柔媚的笑颜上留下一抹光晕。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去年朝廷两百万两下拨,同年灾情改善,州郡府上缴税银九,九十七万……” “等等。”看向那官员手里的卷策,皱了皱眉,“为何一半不到。” “这……”那官员吞吞吐吐,急忙望向一旁的尚书大人,打了个眼又道:“府台的大人还没统计完毕,不,不是年税……” 他这话一说完,清晰可闻的大殿里一丝不约而同的吸气声。 “蠢货!”王朗低下头暗骂了一句,殊不知周立宵的目光已经转到了他身上来。 “王朗!”沉甸甸地一声威严,几乎将人整个震趴下,“你说说,这怎么算得?” 扶了扶帽檐,出了列,“陛下,臣,臣不知道。” “不知道?” “不是,是去年渠田水患还拨去一半扩展水道筑堤来着……所,所以……” “朕不是记得去年拨了么,这事朕还特地派章林亲自监工过。”那话说完,王朗只觉得一阵冷气嗖嗖地往背上窜。 手里捏了一把汗,他颤声道:“渠田水患多灾,每年春夏之交尤为严重,去年勘灾的大人亲自统计过,遭受水患约莫三千多人丧生,除去免掉的徭役赋税,统共丧葬备事每户两千多,总计……” “朕问的是今年。”周立宵看着他,目光划过一道寒光。 “这个……”伸手在官服上擦了擦汗液,继续道:“臣看今年季节将近,担心水患再发,就特地……” “你开天眼了,今年水患再发?”不禁冷笑出声,“去年的拨款足够你们修河筑堤,加上每年不断完善,若是再出了事,朕是不是该治你们的罪?” “……” 手指将桌案上的奏折一把掀翻在地,“给朕继续查!查不出来就拿你们的家底充库!” “陛下,这……”一旁忍不住有老臣出言,周立宵却瞥了他眼,“怎么?那几年督抚怎么上报的,上报的什么别以为朕不知道!” “你们如今做得这等肥差,嘴吃的腥腻办事却一个比一个不牢靠,朕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那一通火气发完,大殿内顷刻间再无人声,只是未过一会儿,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报,待着层层传递,到了他耳边时,脸色已然转变。 *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1 “陛下,太子他,他出事了……” 皇后魏琊早已在御书房静待了半晌,周立宵却铁青了脸色站在一旁,“太子他如何出去的?” 魏琊道:“妾身寻思这几日莲娣要回来,太子也与妾身商量过,所以……” “他出去多久了?燕回呢?” 一旁的李荣举急忙上前,“殿下约莫三日前便走了,燕统领昨日才回,还带着一身伤的杜郎君……” 手指倏然捏紧,不一会儿又一个侍监急冲冲的跑了进来,“陛下……” “什么事?” 那小侍监跪地掏出一封信笺,“这是方才守城的将领发现的,好像,好像是带走殿下的人,说是要想归还人质,叫,叫……” “叫什么!”周立宵猛的一拍桌,怒气冲天。 “叫应汝王来救……” “……” “陛下……” 空气静了半晌,魏琊止住啜泣,小心翼翼地出声,“太子他身为储君,身份责任重大,万不可有所损失……” “朕知道。”良久,疲累的揉了揉额角,“朕会派人去救他。” * 舒舒服服的泡完了衅浴,归府延替他将衣袍穿好,“再休养几日,疼痛差不多就会消减过半,那封脊针虽然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但是我会想办法……” “我知道。”叶凡几老老实实地任他穿好了衣服,“让你担心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归府延抬头看他,神情间的错愕很快一转即逝,他笑了笑,“你倒算有良心。” 叶凡几顺势后倾,双手撑在身后,头发还不断地滴着水,颇有些大言不惭地道:“我怎么说也比那混蛋有良心吧,我可不像他,死了这么多年无所牵挂。” 神色倏然一变,归府延站起身来,“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 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继续笑道:“为什么不能提?他一个人倒是走的自在,撇下我们和慈家……” “不对!”挑了挑眉头,笑得有些讽刺,“慈家的人早就死光了,现在只剩你和我……” “别说了。”眼底浮现出怒气,“你还想惹我生气么?” 叶凡几咧嘴,眉目静逸,“不想。” 片刻后,他话锋一转,“我只是恨他罢了。” 收了桌上的碗碟,刚要出门的身影蓦地一顿,他缓缓回过头,看了叶凡几一眼,“其实,最不该恨他的人,是你。” “……” 放在被衾上的手指倏然捏紧,紧闭片刻的双眼又缓缓睁开,无法冷静下来的心绪莫名的焦躁不安,腾地起身爬下床榻,连头发都未来得及束起就直接出了门。 这里偏僻遥远,周围都是群山环绕,环境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就是因为环境好,这里没什么人。 少了那份市坊里的喧闹和烟火气,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天际的地平线也将要被落日的余晖吞噬,属于黑夜的寂静将要来临,一个人在荒地里走了许久,肩上的长发已经被风吹干,就这么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看着倒像个疯子。 这时,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不知是他吓着了别人还是别人被他吓着,那马上的人老远看见这么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朝他走来,差点儿没吓得从马上栽下去。 马鞭一扫,一阵声响在空气里炸开,“喂,还不让开,别挡路!” “这是京城的信?”叶凡几捏着那封信笺问道。 那送信的人被他一言不合的揍了一顿,现在惨兮兮的捂着肿了一半的脸,“是……” 那驿使刚点头,叶凡几立马拆开那信笺,没去理会那驿使的哀叫,迎着天边那么点单薄的光线将信纸上的内容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读进心底。 捏着纸页的手指突然收紧再收紧,几乎要将整张信纸攥成一团。 送信的一阵肉疼,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叶凡几已然绕过过他翻身上了马。 “哎,我的马……” 叶凡几拉住缰绳,低头看他,“我现在要去京城,你这马先借我用用。” “不是,这京城,现在去不了啊……”那驿使看着他着急出声。 “什么意思?” * 独自在黑夜里静躺了半晌,才有些视线模糊的睁开眼睛。 “醒了?” 那声音低低地,似如耳语,一下子撞进他心里。 整个人瞬间像是水中受惊的尾鲤一般,猛的直坐起身,靠向一边去。 火烛昏黄,那人就这么坐在床榻边,眼神透亮,带着抹显而易见的戏谑。 “何必一见我就跟见鬼似得,如果不是这次机会,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周克殷看着他惊愣无言,仿佛还未反应过来事实,撑在身后的手不禁一阵刺痛,他抬起手来,神情错愕,才发现原先手指被划伤的地方已被人特意包扎好了。 “你……”他试着开口,嗓子一片沙哑,“不是应该在郭戎么?” 卧玄却看着他笑道:“我说过,没得到你之前我会一直纠缠你,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 那笑容里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周克殷扯了扯嘴角,尽量使自己平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之间怎么可能……” “所以你想拒绝我?”卧玄直截了当的截断他,眉目幽静,却仿佛暗藏着无限的汹涌,“为了你,我从回程的队伍里逃了出来,现在我连那储君之位都可以不在乎,就为了看你一眼,你就这么对我?” “我……” “而你呢?”他突然冷笑,“当堂在大殿上反驳我,让我去娶那与我毫不相干的宗室之女……”他忽然握紧拳头,“周克殷,你当我是什么?” 心里一阵苦涩,却不知如何开口,事到如今发展这样,他竟也不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从何说起,卧玄却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如今你这么做,我也认了,可是你现在的样子真让人失望……” 说着,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微微挑起他眉目,将手伸到他面前,笑的温和,“过来。” “你冷静一点……” “过来。” 好似听不见他说的话般,整个人就这么麻木的重复着两个字,直到近在咫尺的人被他说的有些动容,他却猛然上前,将周克殷一把拉了过来。 “你做什么……” 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卧玄却抱着他不肯松开,低头埋首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一阵阵轻扫在肌肤上,他怔了怔,就由着这个男人这么紧紧的抱着他。 “别离开我好么?” 他却垂了眼睫,“你自己也当明白,这种事情……”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身子猛的一震,使了力气想要一把推开卧玄,却被后者一把抓住手腕钳制着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2 着那柄寒刃直|插入腹中…… “你……”疼痛一阵阵袭来,似乎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他拳握的手指开始无力起来,“疯子……” 卧玄却看着他痛苦的神情笑了笑,一把抽出那柄沾满了鲜血的刀刃,顷刻间衣襟跟着被血浸染,他却弯下腰在他脸上亲了亲,笑得温和,“既然不愿意,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人< 忍不住狗血(sjb)了一把(;Д`)ノ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一身冷汗惊坐而起,下意识伸手摸向腹部,却发现一切正常,没有鲜血没有伤口。 “醒了?” 一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对面那人跟着伸过手来,心里却猛的一跳,周克殷猛地扬手一把打了过去,怒喝出声,“滚开,别碰我!” “……” 神色忽然一动,不禁轻笑出声,“原来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这是第一次,见到平日里对谁都一副好言相待,温和有礼的太子殿下,对自己这么发脾气。 “我……” 方才是在做梦么? 忍不住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上面原先划开的伤口已经被人细心的包扎好,想起方才的误解,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 卧玄凝视他半晌,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任何的愧疚,奈何周克殷从方才转醒就冷着一张脸,眉眼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面上却不好露出什么情绪,兀自镇静道:“我还以为你做什么噩梦了呢?” 说罢,伸手去拉他,这次似乎料到周克殷会再躲他,便先眼疾手快的去抓他,后者试着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便只能任由他抓住。 卧玄倾身去替他一点点掀开衣摆,想替他察看膝盖上的伤口,周克殷却还是忍不住躲了躲,“你做什么?” 一时忍不住冷了脸,“你一个男人废话怎么就这么多?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 “……” 说罢,无视周克殷的脸色,将下裳一点点掀开卷起,才发现这人膝盖上一片淤血红肿,心里暗衬梁珂的人下手未免太重,一时忍不住低骂出声。 “什么时候放我走?” 半晌,周克殷突然看着他出声,手中上药的动作一顿,整颗心却像是投入冰湖般冷的寒噤,他却笑了笑,“我本来只是对你思念成疾,想借此见你一面,可你如今这般见不得我的样子,我反而不想放你了。” 想起方才那场梦,于此仍是心有余悸,他咽了咽唾沫,态度终是软弱了些,“你放我走吧,若是因此挑起大周与郭戎的矛盾,未免不值……” “为了你来讲有什么值不值得?”他伸手将他拉至眼前,“我想要的是你,别的一概不重要。” “……你有病么?”他终于忍不住动了怒。 “若因你一己之私,造成不可磨灭的后果,你要拿什么担?!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你何愧……唔。” 没待他说完,剩下的话已经悉数被逼至咽下,卧玄趁机俯身将他压倒在床榻上,钳着他手腕不给他反抗的余地。 待到逼得身下人无处可躲时,他才微微起身,对着他轻笑,“我的殿下,我知道你一心为国为民,可是我没有你这么大的胸襟,这个储君之位从继任授命的那一天起,我根本就没心思要好好对待过,权术于我来讲,不过是玩弄人心的东西,至于你……” 他伸手抚上他眉眼,眼中风流肆意,“只是我利用这个身份钓来的东西,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得到你,至于你是谁,这重要么?” 一晌贪欢过,轻衫薄幸,云消雨散。 待到那人沉沉睡去,他才小心翼翼地翻身下了榻。 抬手刚要推开门,袖中的拳头直接跟着掀了出去。 “啧,干什么火气这么大?” 门外,梁珂挑眉看他,手掌包住他拳头,将攻势一点点化去。 收回手猛的一甩袖,将门扉阖上,侧眼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凉凉道:“偷听墙角?庄主大人很闲啊?” 梁珂双手抄袖,点了点头,“这非是我闲,只是来提醒你一句,人要找上门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卧玄皱眉,“是谁?” 勾了勾唇角,“喻尝祁。” “……怎么会是他?” 梁珂但笑不语。 他心中一阵惊疑,不由得瞥他,“你故意派人放消息了?” “嗯。”不遮不掩的就这么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有病?明目张胆的将敌人引巢?还是你对自己太自信有办法对付他们?” “非也,非也。”梁珂却摇摇头,“其实你担心的也不是这个,你只是担心……你和你的那位相处时间不多了吧?” “……” 他却好心情的笑笑,“其实我们都不过在利用对方罢了,你想的人是周克殷,我就小小的利用了一下这位太子殿下把我想要的人引来,如此作法,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心里却是一阵不爽,不由得黑了脸色,“你引他来做什么?” 梁珂还是一副但笑不语的样子,两个人对视半晌,卧玄终是懒得再与他耗下去,侧身一转刚要走过时,梁珂却一把拽住他。 “你去哪儿?” 他转过眼笑了笑,“不劳您费心!” “我可要告诫你一句,别玩真的。” 身后的人忍不住沉了声,眉眼透着抹阴郁。 身形顿了顿,隐在罗衫里的手指收紧又放开,梁珂却走上前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我早与你说过了,别玩真的,这句话我说了不下三遍,可是……” 他走至他身前来,目光寻上那么红晕殆消的眉眼,“你没有一次是放在心上的。” “……”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这人真是入了心魔,无药可救,“殿下,我可是看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才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可你……” “你以为你自己就旁观者清了?”卧玄突然冷笑出声,伸手甩开他,“泥足深陷,越陷越深,你也不过如此。” “……” 说罢径自抬步走向前去,不再多置一词。 良久,一声长长地叹息在冷风中散开,他转身看向窗外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眉目点映两三红枝,那里隐隐有人一身青衫。 唇角不禁微讽,“怎么可能……” * 黄昏落幕,天色渐暗。 待到那店小二将马匹牵走,才卸下一身风尘走进了客栈。 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经过了十日,偶尔露宿野外,或找个落脚点修憩几盏茶的时间。 只是人终究是人,即便再能抗也抵不过疲乏,勉强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看着那杯壁上浮沉的茶沫也未再犹豫直接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3 一饮而尽。 “客官莫要嫌弃,我们这小本经营,平日里在这荒郊野外的做生意除了过道的路人,也没几个常客,所以这招待也不免粗俗了些……” “无碍。”喻尝祁轻轻应了一声,抬眼打量了几眼周围的环境,几番确认没什么异常后不免微微放松下来。 这几日接连赶路,身体的承受能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从听到周立宵的那番召见起,他便知道这事情定是没完没了了。 只是那人也着实狡猾,不准增派人手,言语面上只许他一人孤身前来,否则不招不应。 压下心头的不舒服,他出声问道:“你可知道那香山所在的地方,还有几日?” 那小二将抹布搭肩,有些不自在的笑道:“客官,你去哪儿做什么,那可是禁地,一般的人从哪儿可都是绕道而行呢……” “没什么,只是听闻那香山负有盛名,一时好奇罢了。” 那小二听他这样说,不免放了心,才微微打开话匣子道:“唉,这江湖中谁人不好奇啊,只可惜到现在没一点儿关于那香山的确切消息,听说若无那儿主人的引见,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心下几番思量,他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好歹在这儿帮衬了这么久,来来往往各路人马席间谈闻几句,我总归还是心里有数的,更何况这客栈离得近,离那香山至多也不过半日的路程。” * 简单吃了晚膳,便早早地回房歇息了,私下那店家贴心备了热水,除去外袍,净身入浴,紧绷了几日的神经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心里预计着不过半日路程,他便可以有机会等着晋元毅率人跟进,他这般孤身前来,一为探路虚实,二为避免纷乱。 香山落臾虽为传闻至今无人可寻,但是能做到这般不露痕迹却依旧闻名于世,未免让人难卸心防,更何况如今尚不知对方虚实高见,就这么莽撞而行也着实愚昧。 只是太子关乎国事,如今这般消失无踪已经让人惊惧不安,若是再传出去被人公然掳走的事实,那朝堂内外又不知道要掀起多少汹涌猛浪。 心下也是无计可施,不知道对方又是卖的什么关子,窗外夜风吹荡,楼阁间的帘席被弄出一阵阵声响,闭目静思许久,待到水温渐凉,才慢慢脱身穿衣。 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外间走廊响起,神情倏然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握紧匕首。 这里荒郊野外的,白日里都甚少有人来往,更何况夜间,这赶路疾行的旅客早就耐不住一身疲惫睡下。 只是待到静听几回,那声音却消弭无影,身上的水珠滑落衣襟,雪白的单衣在烛火摇曳下变得轻透。 “砰”的一声,身后的窗户被人打开,冷风一瞬间卷入,喻尝祁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凑近探过,只是距离仅有一尺,一个身影突然猛的窜了进来,还未看得清面目,那人伸手一把抓向他,他侧身躲避,手中的匕首却不知不觉被夺了过去。 “……” 窗格复又盖上,方才那一番闯入顷刻间又消失无影,他整个人却怔愣在原地。 方才那人扑过来时根本就没有碰到他的手,可手里的匕首却被凭空牵引了出去。 有些怔忡地看向手指洇出的一丝鲜血,那熟悉感终是再也按捺不住,径自一手撑开窗格翻身跳了出去。 夜间冷风作止,他孤身隐入黑夜中,看向那走廊间一扇扇紧闭的门扉,凭着直觉朝前一步步走过,寂静的大堂里昏黄的烛火在楼阁里映出一片片黑影。 “王爷。”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心里猛地一跳,只是还未来得及转身,那人早就扑身上前,一掌顺着他后颈劈下。 疼痛在颈后炸裂开来,昏沉沉的压过整片意识,随后,便是无可避免的黑暗。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你说什么?!” “殿下,奴婢也是昨日才听说的,京中刚传来消息,燕统领带回了杜郎君,但是太子他……” 一身素服着裳,发束轻挽成髻,也丝毫没有减免半分的清贵,这些时日在静女观修身养性了好些时日,本以为这急躁的性子必定消磨了不少,哪知此时又是一击成溃,悉数的理智也跟着丧失。 “这事情过去几日了,你为何现在才说!” 瑞言低着头几乎要被吓哭,只得颤声道:“京中离此消息闭塞,奴婢也是才知道的啊……” 一双杏眸涨的通红,周莲娣忍声道:“那父皇呢?可有派人去救?” “陛下先前已经派了王爷去,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 “……”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却再无所顾忌的直接冲出了道观。 “公主,你去哪儿啊?”瑞言跟着一惊,连忙哭着跑出去撵。 她这一顿喊,原先在房内清净的女冠都急忙跑了出来,堵住大门拦着她不让她出去。 “都给本殿让开!”周莲娣气急。 “公主,这清修日未过,今日不宜出门。”其中一个女冠连忙上前道。 “不宜出门?”不禁气笑,“不宜出门的是我兄长,他为了我现在性命堪忧,如今身在何处尚不明确,你们还这等拦着本殿,居心何在?!” “让她去便是。” 没过一会儿,门外悠悠走来一个身影。 周莲娣神色一紧,瞪着他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告知妹妹莫要心急,殿下应当无碍。”周信屈微微一笑,向她缓步走来。 “……你什么意思?” “这就要问妹妹你自己了。”说罢,“他露出一个极具深意的笑容,“……可否借一步说话?” * 眼前仍是一片黑,意识混沌许久,才勉强睁开眼来,周身像是沉浸在一潭死水中,无边无际的只有黑色。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他试着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缚住一般难以撼动半分。 接着那声响动越来越近,直至他身前。 衣料的摩挲声在耳畔清晰的响起,那人似乎蹲在他身前,慢慢地,一只细微的火苗在空气中燃起,逐渐映出那张熟悉的轮廓。 “王爷可睡得舒服?” 那人眉目淡淡的,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喻尝祁静静地看着他,眼眸被烛火所撩拨,像是圈着一汪湖水,他有些艰涩的出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句话不该我问你么?”叶凡几微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淡,犹似当日初见那般,蕴藏着他所难以理解的疏离。 他垂下头,声音突然有些沮丧,“……你是在怪我当日自作主张送你离开么?”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叶凡几忍不住轻笑出声,那声音里带着愠怒,“不闻不问一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4 别这么长时间,你自己倒是舒坦了,可我呢?” 他突然一把揪住他衣襟,“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习惯于指使别人,让别人按着你的心意去做事,从来不曾问过任何人的感受,就这么擅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讨厌?” “我没有……” 指骨几乎泛白,“你没有?”突然忍不住讽刺出声,“是,你没有,你堂堂应汝王,陛下眼前的红人,权势才赋集于一身,你当然看不到别人心里怎么想,你会在意么?” 这顿劈头盖脸的怒火如同一盆冷水,顷刻间淋了他满身,怔愣地看着叶凡几一时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我避免纷争。”眼底渐露一丝波动,他突然松开了手,“其实,你也只不过是习惯于对人好而已,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良心难安吧?” 眼中却像是浮现出那日翠生濒死的样子,那眼里的纯粹是他活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仅仅是一个日日与风尘为伍的人身上。 到底一个人是有多好,才可以让他们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至死也难忘,到底那人在他们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才让那份感情隐藏的那么深? 这些他都不懂,他也什么都不是,他就像个傻瓜一样被隔绝在世外,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默默地接受着这人的馈赠和钟爱。 叶凡几突然站起身来,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低头看着喻尝祁道:“我不会放你走的,在这次风波过去之前。” 说罢,毫不留恋的转过身。 “别走。”喻尝祁突然喊住他,神色有些恍惚,“是我疏忽了,没能及时顾及你……” 叶凡几驻足看他,“微微勾起唇角,“不怪你,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不会让你轻易去自投罗网的。” * 香案上的烛笼一寸寸的燃尽。 冥思静坐片刻,终于懒散的掀起眼帘来,“这是第几日了?” 左仪走了过来,“第三日了。” “第三日了……”梁珂微微拂袖站起身来,目光透过窗棂外的光影,“按理说喻尝祁这时怎么也该到了吧,他人呢?可有寻到踪迹?” “没有。”似是想起什么,他又道:“倒是三日前,有下属出山探问时,在一间客栈里听说有过人询问过此事,属下猜测莫非是……” 眉头微挑,手指捻上拇指间的玉韘,“你再派人去看看,我留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再耽误下去,我可是难保会出什么事。” “你还不死心?” 待到左仪的身影消失后,屏风后侧转过来一人。 梁珂转过身看了他眼,走上前去将他衣襟理了理,“怎么?吃醋了?” 周怀绮却没再看他,径自走到桌案前坐下,这人时不时的言语戏弄,他已经习以为常,如此也不过当作耳边风,抬了抬头道:“你把他诓骗来,就以为真的留得住么,不是你的你费尽心机也无用。” 梁珂却走到他身旁,捻起他胸前垂下的青丝,“那我们是一种人了,你想留住的人留不住,而我想留住的人,也留不住。” 他安坐如山,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似乎懒得再跟他贫嘴。 梁珂却笑了笑,揽住他腰将他抱起,“不多睡会儿,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天要黑了。”周怀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山中不分昼夜,何况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多睡会儿又无碍。” 他敛眸,片刻伸手扯着他衣襟,“……那你陪我?” “……” 眼眸微微一动,他伸手抚上他脸颊,突然就笑得有些温柔,“你这是怎么老天开眼还是良心发现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周怀绮没再出声,往他怀里靠了靠。 下一刻,梁珂也不再犹豫,直接抱着他转进了内室,替他一寸寸卸下衣袍,盖好了被子,鼻尖萦绕着安神的香气,两人拥在一处。 很快,香灰烬断,小憩的人也终于入了深眠,周怀绮却突然睁开眼来,一点点挣脱开这人的怀抱,起身下榻向着门外走去。 * 伸手顺着这人唇角勾画,手指一点点轻抚过冰凉的肌肤,眼中淅淅沥沥所现之事,似要勾起他毕生所有的回忆。 从初遇相见再到相识,彼此也算是经历过磨难携手并肩而行的人,他也记得这人的誓言,只是如今细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像是要被什么所蒙蔽。 他想看清他,而不是一味的把他困在他的内心外,他想要接触他的内心,去接触他的过去再替他一点点抚平,这种一味的隔绝一味的避免,不是他想要的。 如此下去,只会让他越来越坐立难安,一味的将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给别人,对他和那些外人有什么区别? 真正互相喜欢的人,不是应该学会接纳对方的所有吧,他们如今在一起的目的,不就是学着替对方舔舐伤口么? 如果连真面目都不肯露出,那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会这么难,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喻尝祁将他的内心完完整整的展现给自己? 倏地,那双眼眸睁开来,仿佛要直视他内心深处,叶凡几看着他怔怔出声,“我倒真怕有一天,若是因为我你受到什么牵连,你是打算让我背着负罪感自己过一生么?” “……” 手指捏上他下巴,他气息略微有些不稳起来,“说啊,你是不是这样打算?” 喻尝祁静静地看着他,似要将他的喜怒哀乐一寸寸的尽收眼底,良久,他道:“我没有。” “……” “如果要选择背负罪恶,我宁愿是我一个人。” 叶凡几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却不为所动,仅仅道:“如果你是因为我这次不闻不问的丢下你而气愤,那我告诉你,如果再来第二次,我依旧会选择这样做。” “哼。”手上的力气加重,“你是诚心气我的么?” “诚心的。” “……” 他一字一句,神情好似比以往还要认真百倍,“曾经我因为自己的无力挽救愧疚了这么多年,如果再犯一次,我大概会忍不住想去死。” “……胡说八道。” “但是现在不会了……”他缓缓露出笑意,“我说过要陪着你,直到你生或死,我对你的喜欢,仅仅是以生命而言,我不会去用任何的方式束缚你,来之当生去之则死,人本来就不带任何留恋的来到这个世上,我自然希望我们离去时,也什么都不带,一干二净。” “……你还真是绝情啊?”眼睫轻颤,他几乎气笑。 喻尝祁也笑,“我只想让你知道,藕断丝连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就当我自私,以后你想看到的,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5 我会让你心满意足,好不好?” “你是在哄小孩儿么?” 喻尝祁勾唇,“你说是就是罢。” 叶凡几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抵上他额头,彼此呼吸可闻,“你把自己伪装的那么美好,我该如何去面对?” “那你当坏人好了。”他看向他,“这样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眼眸似是划过一丝笑意,如风拂柳枝,水过留纹,“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垂下眼眸去吻他唇瓣,温热的气息扑在咫尺之间,话语里掺杂着似有若无的撩拨,“想不想我放了你?嗯?” 手指渐渐抚上他胸膛,隔着衣衫清透,那束缚的感觉逐渐在意识下膨胀。 “……想。”额头渐渐析出汗水,划过细秀的眉眼,然后是鼻梁,再然后……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断掉,叶凡几神色倏然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的人突然一把挣脱开束缚拉着他将他反压在地上。 “……你!”叶凡几轻蹙起眉头,“耍我?!” 喻尝祁扣着他手腕,垂头轻笑,“没有,其实我早就挣脱开了,只是怕你不开心,舍不得走而已。” “……” 半晌,似乎是气急,却又无可奈何,“行,你厉害。” 他垂下头,吻上他颈项,“一言定终生,不牵来世,当之则爱。” “当之则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不借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待到灰烬落满烛案,最后一点火星也将湮灭,一直双眸紧闭的人悠悠睁开眼来。 空气里依旧浮沉着烧完的安神香,身旁的床铺也已经冰凉,伸手一把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 手指撑着额头闭目养神良久,再睁眼时已是一片片黑沉沉的冰冷。 “周怀绮……” * 门外突然响起两三声敲门声,那声音很是小心翼翼却在夜晚显得异常清晰。 刚入睡不久的人倏然睁开眼眼来,叶凡几一抬头却发现喻尝祁也正好清醒着。 没有说话,而是不约而同的屏声静气,撑着手略一翻身,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刚要起身去探看时,喻尝祁却一把拉住他。 “没事的。”叶凡几朝他笑了笑,黑夜里仅凭着窗漏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这人脸上的笑意。 他也跟着翻身坐起,叶凡几朝门旁悄无声息的走去,半晌竟出声问道:“是谁?” “是我。” 门外那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在心头一击,叶凡几一把拉开门扉,视线里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庞。 “大人……” 门外周怀绮静静地看着他,肩上披着一件月袍,整个人隐在夜色里反而有种流水静淌而过的感觉,朦朦胧胧的样子,反而有些不真切了。 周怀绮也没再客气,径自推开门扉走了进来,只是他身后约莫还跟了一个人,待到室内烛火敞亮,喻尝祁也不由得跟着吃了一惊。 “殿下……” 他站起身来,周克殷照旧温善的向他笑了笑。 周怀绮却伸手扔下月袍,在这一室有些凝滞的气氛中缓缓开了口,“别的我便不多说了,人我已经带来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叶凡几朝他一笑,“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周怀绮只是笑了笑,目光却落在喻尝祁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应汝王吧?我想你也大致知道了我的身份,剩下的我也就不多作解释了。” 喻尝祁却看向叶凡几,“这是怎么回事?” “我先前听说了京城的事,原意是想去找你的,只是怕添上什么麻烦,就直接来了这里找大人帮忙。” 忍不住蹙起了长眉,看着周怀绮的目光落了些戒备,一旁的周克殷见状,不禁出声道:“王叔不必多虑,我此番在山庄中还要多亏了这位先生的照顾,若非他帮忙,我倒真不知自己还要被困在那里多久。” 先生?心中一番思量,想必周克殷现在是还不知道眼前这男人的真实身份了?否则这般亲切礼让也不会表现的如此自然了。 伸手径自倒了杯热茶,周怀绮道:“其实王爷不用多想我此番为何突然倒戈反过来帮你们,如今我也不过有事相求。” “什么事?” 目光一转,低声道:“我想让王爷带我脱离此处。” “你觉得你这番话有可信度?”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先不说他现在尚不明确周怀绮想做什么,单是这人与周立宵的恩怨,又哪里是说得通的。 如今这般毫不掩饰的弃暗投明,很难不让人相信这是否有诈。 周怀绮却笑了笑,“其实王爷信不信不重要,现下重要的……”他偏头看了看周克殷,“不应当是这位太子殿下的安危么?” “……” “其实局势不利的人应该是我,这里有位庄主是个性情阴晴不定的狂徒,这几年来将我拘束于此,毫无自由可言。”他眼神暗了暗,仿佛装尽这些年来的沧桑,“我知道我是个早就不该存在的人,只是命数如此,我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我现在行动不便,似如半残,王爷还有什么要忧虑的呢?” 空气静了片刻,喻尝祁看着他静静出声,“陛下盼着你多年。” 敛下眼睫,袖中的手指不仅收紧。 “因为你,他日夜辗转难眠,俱因当年没能亲手斩草除根。” 杀意渐渐崩裂而出,一层层冰寒涌入眼底。 “带你走当然可以,但只能是一具尸体。” “你疯了么?”眼见不对,叶凡几上前一把拦住他,“若是没有他,你怎么救出……” “没有他我一样可以。”喻尝祁却沉了目光,“你就真的以为你这位大人会这么束手就擒自投罗网么?” 半晌,周怀绮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身边换了那么多人,这么多年,果然就只有你还肯站在我这边。” “……”叶凡几看着他没出声。 “立场不同,又如何做得了一路人呢?”眼中笑意愈深,他站起身来,看向喻尝祁,“王爷,我倒是很羡慕周立宵身边能跟着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只是我和他的恩怨一天不解开,你和这孩子就永远不能在一起。” 他偏头看向叶凡几,语意明确,“我的人自然还是我的,即使他的心不在我这儿,可他迟早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来。” 忽而一笑,他跟着反问叶凡几,“你说对不对?” “……” 喻尝祁也转眼看向叶凡几,一时两道目光夹击,平日里那张伶牙俐齿的嘴竟然也不知如何作答起来。 “……你们在说些什么?”在旁静默许久的人终忍不住出声,看向周怀绮的神色隐隐透着些犹疑,周克殷道:“你……和我父皇是什么关系?”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6 一时风静林清,寂静的夜里倏然响起一排排箭矢上弩的声音。 喻尝祁神色一变,所有人的神情届时都有了一丝变化。 “还是来了啊……”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眼中落了些遗憾。 * 抓着这人衣襟狠狠丢在床榻上时,梁珂也懒得给他起来的余地,大步上前掐住他手腕,冷笑出声,“这出戏好玩么?” 周怀绮依旧无动于衷,甚至弯了弯唇角,“怎么?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眼中怒火中烧,他伸手将他拉至眼前,“你以为你跑得掉?” 手腕被掐的一阵青紫,手骨像是要被这人整个捏碎,眉头终于忍不住蹙起,“我跑不掉,也没这个打算……” 梁珂却一手伸向他颈间,将他狠狠压在床榻上,一向甚少流露出火气的人也忍不住怒喝出声,“你很得意?倒是胆子变大了,可知道你这条命是谁救回来的?” 呼吸渐渐变得困难,额上青筋也跟着接连暴起,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倒不知道你这般能耐?竟敢独自去找喻尝祁,你当真不怕周立宵知道你在,把你碎尸万段?” 眸中水光潋滟,被烛火映照的通透无比,拳头攥得死紧,却不肯反抗半分。 直到感受到手下的呼吸渐趋微弱,才忍不住松开手来,伸手抵上他脉象,几番确认无碍之后才稍稍冷静下来。 “你想死?” 口鼻一时涌入大量空气,他忍不住咳嗽出声,却终究瘫倒在床上,有气无力道:“只怕庄主大人不会给我那个机会吧……” 梁珂看着他冷笑,“我当然不会给你机会,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去自轻自贱?” “自轻自贱?”他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凄凉,“是,是我自轻自贱,是我整日整夜屈居于人身下还不知廉耻的活着,是我明明背着血海深仇却还废物至此无力偿还……” 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他继续笑道:“我明明不该存在的,为什么要苟且偷生至此,你又为什么要救我……” “……”屈指抚去他泪水,眼中的怒火像是被突然潮灭一般,他看着他不禁怔怔出声,“……你竟然一直觉得,这样的活着就是屈辱么?” “为什么不是?”周怀绮看着他微笑,“这些年来,你以为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是我心甘情愿的么?” “……” “我恨你。”他颤声而出,眼睛却红得将要滴出血来,“我恨不得你早死,这样我的痛苦就会早早结束。” “可是……你救过我的命,我这一辈子虽然卑劣至此,可不会伤害救过我的人,所以……”他伸出手甩开他的钳制,眉眼染上一层疲累,“梁珂,若是哪日我早死,一定跟你无关。” “……” 良久,他起身松开他,语气低沉下来,“既然你这么恨我……”唇角却轻轻勾起,“那不如就恨我更深罢。” “……” “从现在起,你休想离开我一步,我会让你时时刻刻的跟在我身边,好让你记住我这个仇人的脸。”他侧身坐下,拉起他手腕,拿过一旁的伤药替他一点点抹匀在腕骨上。 下手自然也没了轻重,一下下的如同刀割。 梁珂仍是笑,目光充满怜爱,“往后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再去勉强你,我会加倍的对你好,好让你知道,我肯把毕生所有的耐心都消耗在你身上。” 屋外风声须弥,那阵熟悉的花香却萦绕在鼻尖久久未散。 “我不能让你寒了心,这天下肯对你好的人只有我……”他伸手抱起他,将他轻轻放在卧榻上,拢了被子盖在一起。 俯身的温柔尽显,将人拽回怀里,伸手一寸寸的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好好歇着吧,天也该亮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如同梁珂所言,这人果然信守承诺,除了每日形影不离的跟在他身边,他要做什么这人亦是没再干预过。 “腿还疼不疼?”梁珂走至他身前蹲下身子,一手搭在他膝盖上似乎想替他疏解疼痛。 缓缓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梁珂却直视他,轻笑道:“你是不想看见我还是不想跟我说话?” “你没必要这样委曲求全自己。”他抬起头,神色平淡,“适可而止吧。”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做这些自降身份的事,即便如何讨好,他也不会领情。 “我这辈子没哄过谁,那些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神色微动,他仍是笑,“如果你不肯让我这样做,难道想让我折断你双手双脚,把你困在身边么?” “……” 他照旧好心情的笑了笑,手指在他膝盖间缓缓揉捏起来,“我承认我做事无度,不会考量别人的心情,你觉得我残忍不讲理,就等着惹怒我哪天失手杀了你。” 眉眼笑意如春,“我告诉你,不可能,不管你信不信,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我就是把想把你留在身边让你的世界里从此只剩下我一个人。”他错身叹了口气,往日的肆意妄为尽数转变为耐心和隐忍,“就当我自私一回,我也想试着和一个人共度一生是什么滋味,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忍着便是,看看到时候谁先气死谁。” 嘴角微扯,他眼中露出讽刺,“你是在耍无赖么?” 梁珂起身,凑近他笑得无耻,“你说是就是吧。” 说着想去亲他,周怀绮却略一侧首躲开了他。 “……” 就这么僵在半空中,眯起眼眸看了看这人的侧脸,没有生气,伸手一把抱起他走向床榻。 伸手替他拢了被子盖在身上,手指拭过他发间替他解开了束带,一头青丝散开,顷刻间垂落肩侧,“睡不着等我回来……” “我困了。”周怀绮却懒得看他,一把挥打开他,翻身睡下。 闭眼小憩片刻,室内已然静谧下来,他才微微放下心来,想着梁珂大概已经走了出去,便想着侧过身,哪知还未来得及转身,唇上却突然触及了一片柔软。 “……” 下意识就是劈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那人却得意洋洋的闪开身子,露出一副无耻之徒的样子,“生气了么?” 周怀绮翻身坐起,一把拿过一旁的玉枕砸向他,“滚!” * 空气中倏然亮起一簇火苗,那男人一身黑袍,朝他悠悠然地走了过来。 “真巧呢王爷,我们又见面了。” 喻尝祁垂着眼眸半晌没有反应,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禁微微靠拢过去,手将要伸过去的时候,喻尝祁却突然睁开眼来。 那目光冷冷的像是融了一块冰,直触及他心底。 “原来你就是落臾山庄的主人。” 梁珂俯身看他,“你不是早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7 就猜到了么?这么自投罗网的送上门来,又是何意呢?” “我倒不知道王爷居然是个老实人,我说了要只留一人前来,你倒真敢一个人单枪匹马。” 喻尝祁看着他,“……这不是正好合你所愿么?” “哼。”他直起腰来,围着他走了一圈,“的确,你总是让我满意。” “那么……”他突然一手攀上他肩膀,“我就这么做个交易吧,你留下,我放太子殿下走如何?” “你觉得你这话可信么?” “为什么不可信?”他手指突然收紧,捏上他肩胛骨,“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咬了咬牙,双手被绑在两边的刑柱上无法动弹,“既然如此,你还废什么话?” 梁珂转到他眼前,“你当真不怕死?你可别忘了叶凡几也在我手中。” “……”他微微一笑,嘴角尽是讽刺,“可笑你堂堂一山之主也就只有威胁人的本事了。” “……” 梁珂忍不住蹙眉,看着他破了的额角却轻笑出声,“你也真是绝情,心心所念之人都比不上你那颗忠君之心,你就不怕叶凡几若是知道了,跟你决裂么?” “挑拨离间未免下作。”他跟着冷笑,“我和他之间早就知己知彼,又怎么会因你区区一言而敝之。” “你倒是自信。”眼见得这人油盐不进,心下仅有的耐心也消耗殆尽,手指一挑,身旁的火炭盆里顷刻间炸出一连串火星,手中滚烫的铁烙直接伸到了他眼前。 “那我爽快点吧。”他伸手拽住他衣襟,一把将他顶上身后的墙壁,“王爷想必也知道这是什么,古时犯罪的人可受黥面之刑,我就不那么麻烦了,直接在你脸上留个印记如何?” 说着,那把铁烙直接伸进一旁的水槽里,一阵冒着白烟的滋啦声在空气中响起,带着令人胆寒的意味。 额角渐渐滴落下汗水,梁珂这番做无非就是想逼他屈服,他若是因此真受了刑,即便日后回朝,也只会让人容不下,更何况是周立宵,若是得知他败在他人手下因此受辱,只怕会气急杀了他。 “真的不考虑一下么?”那只铁烙离他仅仅两寸,烧灼的味道在鼻尖异常的难闻,“你只要点头,我就会立刻收回这只手。” “……” 时间一秒秒的流逝,空气也逐渐凝滞起来,眼中划过一丝怒意。 “不知死活!”话音未落,他已经紧闭上眼睛,那阵灼热仿佛擦着肌肤而过,烫的皮肉分离,直至撕开伤口流出一滴滴的鲜血。 “呃……” 他终是忍不住粗喘出声,气息开始紊乱起来,额角的汗水一滴滴的砸下,那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当真让人难以忍受。 一声脆响,那只铁烙被扔在了地上,梁珂冷眼看着他肩膀上有些血肉模糊的伤口,怒不可遏,“简直无药可救!” 心里却愈发的矛盾起来,像是窝着一团烈火,届时不是他烧死别人,就是烧死自己,他倒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走运,一个两个的跟着他作对。 “主人。”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压下怒火他沉声而出,“什么事?” 身后的侍从走上前来,在他身旁附耳了几句,原本还烦躁的脸色顷刻间霁色消融了起来。 眯眼看着喻尝祁垂头有些迷糊的样子,突然冷笑出声,“王爷,我们不妨玩个游戏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摸鱼有点晚,一会儿蹭完玄学把三千补齐hhh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你又想做什么?”周怀绮侧身推他,梁珂却笑着将他抱在了椅子上,替他拢好了衣襟,低头笑道:“你安分的坐着便是,我请你看一场好戏。” 夜间一阵阵冷风吹拂在身上,带起翻飞的衣袂,目光直视前方,却发现周围一片黑漆漆的视物艰难。 只是不一会儿,四周突然亮起一道道的火盆,熊熊燃烧的烈焰将整个高楼映照的异常通透明亮。 这里是整个落臾最高的瞻望台,站在这里能环顾方圆几百里的景象。 只是附近群山环绕,除了青山连亘就是一条条纵贯南北的江河,风景灼日宜盛,唯独可惜的是,现在是夜晚,触目除了一片茫茫无际的轮廓,就只剩那不时如同翻卷肆流的大浪般拍打在身上的冷风。 梁珂安顿好他后,顺着一旁的阶梯走了下去,这时他才看清离这瞻望台仅五六丈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心中却是猛然一惊,这瞻望台下是梁珂平日里拿来驯养猛兽的猎场,这落臾地界开阔,唯深山野岭连绵众多,藏着的野兽和动物自然也不少。 那厢梁珂已经走下了台阶,对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伸手摘下了喻尝祁眼睛上蒙着的黑布。 皱了皱眉头,微微睁开眼来,一阵冷风夹杂着一股腥臭味灌入鼻腔里,莫名让人作呕。 梁珂看着他一笑,伸手指向离他不远处的地方,那里分别隔开了两个笼子,只是笼子里关着的不是穷凶恶极的野兽,而是人。 一个是叶凡几,一个是周克殷。 他转身看清了笼子里的人,眼里顷刻间燃起一簇怒火。 “先别生气。”梁珂双手抱胸,神情悠闲,“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这两个人你任选一个,既然我说过要退步,就要做到绝对的公平。” 耳边依稀想起野兽的嘶吼声,他捏紧了拳头,“我认输……” “别!”梁珂凑近他一笑,“这么提早退出多没意思,其实能不能救他们俩全看王爷你如何想了,你若是有那个本事,自然两个一起救……” 说着拿起一把长弓丢在了他手中,“这把长弓可在一瞬连发十二支箭,历来是轻重甲的配置,可进行远距离抛射,我想王爷对这应该很熟悉吧。” “那两只笼子上的吊着的锁只是普通的绳索,可承受的重量在一个时辰内,当然我也说不准,你要做的……”他屈指点了点他心口,“就是在这时间内救出笼子里的人,否则这野外群狼环伺,若是笼子不甚打开,让那些野兽扑了进去,会不会尸骨无存我就不知道了……” * “你不觉得你过分了?”周怀绮皱眉看他。 梁珂却不以为意,向他微微靠拢来,“这算是过分么?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不是有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么?人有时候总是喜欢不服输,若不给他尝点苦头,他又哪里知道自己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呢?” “你可知道这样出了事,会有什么后果么?” “什么后果?”梁珂看他,嘴角勾起抹笑意,“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和周立宵有个了断么?我若就此杀了他钟爱的臣子和儿子,然后他发怒派兵围剿我落臾,届时到了鱼死网破的境地,你是不是就真的能心满意足了呢?” 周怀绮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8 垂眸看他,才发现这男人今晚的话异常的多,双眼纤红,似乎透着抹醉生梦死的朦胧,手指挨上他侧脸,才发现触手滚烫的紧,“你喝酒了?” 梁珂却直接倒在他怀里,仰面勾起他肩上垂落的青丝,有些不依不饶,“回答我,你会不会满意?” “……你管的未免太多了。”周怀绮试着伸手推了推他。 “哼。”微微一声浓厚的鼻音,“我若不管着你,你说不定哪天就不见了。” “……” 动作蓦地一顿,迎面而来的冷风吹的人一阵寒噤,梁珂却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他怀里,模模糊糊的嘟哝了一句,随后便没了声音。 * 厮杀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好似在峡谷中卷起的风尘吹的耳朵一阵刺痛。 鼻尖血腥气愈重,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不敢有所懈怠,眼看着那些嘶吼着的野狼一只连着一只的往那两只铁笼上扑去,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揪成一团,疼的他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额角冷汗直簌,手指在箭矢的擦射下不断地磨砺出血,肩上的伤口也不停地渗血,其实他早已没了力气,在这种高强度的放箭下,没有一定的体力根本就支撑不住。 其实结局总是会输的,梁珂给他的箭矢有限,他能坚持的时间也不多,唯一充足的,就只是那外面不断扑上来的野狼。 只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大不了结局一起死,只是,总觉得自己会辜负什么…… * 手指一动,耳边的戾气和嘶吼声震耳欲聋,叶凡几忍不住睁开眼来,却发现周身一群穷凶恶极的野狼不停地往他眼前的铁笼子上扑来,心里猛的一跳,闪身躲向一边,伸手试图去找笼子的锁眼,余光却发现不远处的人。 “王爷……” 眉头一皱,忽然发现喻尝祁似乎有些不对劲,黑夜里视物艰难,只是明显感觉得到那人身上负了重伤,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 蓦地笼子狠狠一震,他身子跟着不稳的晃了晃,一支箭矢飞快的射穿了扒在铁笼旁的野狼,锋利的箭头直接射穿了那野狼的眼睛,一阵凄厉的咆哮声,几点鲜血直接喷溅在他身上。 而喻尝祁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看着他张了张嘴巴,却听不见声音,嗓子跟着一阵发紧,他试图去找打开笼子的方法,却发现在他头顶上方的锁扣被一只绳索吊着,只是,在笼子不断地晃荡下,那绳索似乎有将要断掉的趋势。 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心里一阵后怕,若是这绳索撑不下去直接断掉,他怕是会直接掉进狼窝里。 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抬眼去看喻尝祁,心中的担忧愈盛,只是没过多久,视线却仿佛触及一个身影…… 而那身影此时正慢慢地向着喻尝祁身后靠近。 “王爷,小心身后!”没再犹豫的,他直接大吼出声。 喻尝祁心里一惊,立即闪身翻滚过一边,迎面的一把大刀直接朝他砍来,在地上掀起一阵尘沙。 “……你!” 像是看见什么,他惊异出声,那人却再不给他机会,一刀又是虎虎生风的砍了过来,他抬起长弓一把抵了上去,刀刃在牛角所制的弓脊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抬腿一脚踹向那人,几个翻身接连利落的躲过,却发现不远的狼群没了控制,几乎疯狂的扑向那两只铁笼。 * “公主……” 瑞言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 “别说话!”周莲娣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头,弓着身子在林间穿梭,视线触及不远处紧闭的山门,眼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光亮,“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她辛辛苦苦的赶了那么多天路,又几番打听终于在那客栈小二嘴里问出了事实,方才尾随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爬上了这山腰,现在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放弃。 “不是啊……”瑞言悄声道:“我们就不能等着燕统领他们来么,这样贸然上去,不会出事吧?” 周莲娣转过头看她,“怎么等?那个死呆子中什么用,等他来怕是要凉。” “啊?” “别出声。”神色一紧,周莲娣突然转身一把捂住她嘴翻身滚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山上走了下来,耳畔是松枝落叶被踩动的咯吱声。 “公主?”待到那脚步声远离她们后,瑞言才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周莲娣却凝重着神色道:“不如你先回客栈去吧,本殿一个人去,若是两个时辰后还没回来,你就派人报信,让……” “不行的。”瑞言突然撅起嘴巴拽住她袖子,一双杏眼像是装进了一汪泉水。 周莲娣笑了笑,心里顿时就有些感动,这小丫头也算是自小跟在她身边,虽然笨了些但好歹听话,忍不住捏了捏她脸蛋,温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注意……” “不是。”瑞言突然出声截断她,有些委屈的道:“是我不敢一个人原路返回……” “……” 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周莲娣看着她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刚要出声时,头顶突然笼罩了一片阴影。 两个人不由得一僵,同时抬起头来,就发现五六个持刀的黑衣人围着他们,眼中戾气深寒。 “……” “公主……”瑞言忍不住尖叫出声,周莲娣立马伸手将她一把拉向身后,冷了神色道:“本殿警告你们……” 其中一个黑衣人却冷笑一声,“公主?是吧?” “……你想干嘛?” 手指抚上腰间的刀鞘,那黑衣人眯起眼眸,“只好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近半个时辰过去,瞻望台下依旧没有消止的迹象,反而越闹越凶。 狼群的嘶嚎声连绵不绝,在夜晚听得人背脊生凉冷汗直簌。 左仪冷笑着蹲下身子,伸手一把抓住他前襟,黑夜里神情被周围的火光映照的阴晴不定,眼神阴鸷无常,“王爷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嘴角的鲜血一滴滴的滑下,沾湿了衣襟,喻尝祁微垂着头,不禁冷笑出声,“你也有脸活着……” “……” 手腕青筋暴起,左仪突然拳起拳头对着他仰面打去,他却出手一把截住他,眉眼依旧清冷,“恼羞成怒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左仪愤恨出声,手骨跟着咯吱作响,“别忘了,她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 手指被捏的一阵生疼,他咬紧了牙没出声,左仪却一把扬起手中的长刀横在他颈间,“你该陪着她去死的,若是没有你,她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你以为你杀了我你就会好过么?”他看他,眼中冷意森然,“真正让她失望的人是你……” “……” “如果没有你,她或可好好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29 的活着,既然当初选择了抛弃为何现在又要回来?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他弯了弯唇角,“该死的人是你,不是么?” “……你放屁!”手中的刀刃向前送了一寸,他拼力一把扣住,肌肉瞬间被锋利的刀刃割开,鲜血流了满手。左仪却大笑出声,状若癫狂,“你少胡说八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就不会酿成这场无可挽回的惨剧!” 说罢,他突然站起身,眼见不对,喻尝祁立马翻身想要去抓方才因为打斗而甩出去的长弓,左仪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一脚踩住弓脊,伸手拽住他肩膀将他猛的掀了出去。 后背猛地撞上身后的墙壁,身子狠狠一震不防吐出一口血来,胸腔好似火烧一般疼的他难以抑制,一手撑着地砖竟然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左仪却一把捡起长弓,搭上了一支箭矢对准了不远处的铁笼,瞳孔被周围的火光映照的异常的疯狂。 “别……” 几乎是一瞬间,那只箭矢流转着银色的寒光从夜空中飞射了出去,带着穿云破月的气势一把射断了那只铁笼上的绳索。 “……” 理智顷刻间土崩瓦解,眼中的愤怒几乎如同烈火要将人烧穿,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扑向左仪身后,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扎穿在了他肩膀上。 鲜血一层层的染红了手指,左仪吃痛想要伸手推开他,奈何喻尝祁此时好似铁钳般掐着他丝毫不肯放松,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开来。 “你个疯子!” 终于,他狠狠地举起手肘一把击上他后颈,意识一瞬溃散,终究随着仅存的理智慢慢化为乌有。 * “我跟你们讲,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们这儿就等着被我父皇夷为平地吧!” 那黑衣人眯着眼睛在她眼前蹲下,”接着说!” 目光触及那人手中的刀刃,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周莲娣理直气壮的道:“本,本殿不说了!” “哼!”那黑衣人笑了笑,指了指她身后缩着的瑞言,“你畏畏缩缩的干什么呢?出来!” 蓦地一声吼直接吓得瑞言哭了出来,周莲娣一急,直接瞪了过去,“你放肆,敢跟……” “我怎么?”那黑衣人又笑,再次亮了亮手中的长刀。 周莲娣这下彻底不吱声了。 “我告诉你,进了这儿你就别想着出去!”说着伸手弹了弹刀刃,一阵脆响在耳边响起,“现在给我乖乖听话,我说一你不能说二,听见了没?” “听见了……” 那黑衣人却忍不住沉了声音,“大点儿声!” 压下心里的怒火,周莲娣咬牙朝他笑了笑,“听见了!” “嗯……”黑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我先出去看看情况,你留在这儿不准乱动,听见了没?” 只是周莲娣又怎么肯乖乖听话,待到那黑衣人一转身,她猛的伸脚对着那黑衣人后背踹去,而后者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做,立即转身眼疾手快的抓住她脚踝。 眯起眼眸,一声冷笑,“怎么?跟我玩阴的?” “玩明的。”话音未落,她猛地扬手一拳朝着他鼻子砸去。 “操!”鼻梁上传来一阵剧痛,见那黑衣人没忍住松手捂住了鼻子,周莲娣连忙转身拉过瑞言就朝大门口跑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靠近,一直未曾有过动静的大门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心里猛的一跳,门已经被人推开,来人气喘吁吁的样子,刚一抬头却刚好和她撞上了视线。 “杜洗?” “殿下!” 见得周莲娣毫发无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杜洗朝她笑了笑,“殿下无碍就好。” “你怎么……”一双秀眉蹙起,片刻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蓦地转身,那黑衣人却一手扯下脸上的蒙面,揉着鼻子站直了腰。 “燕回?”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杜洗却向她走了过来,“我和燕统领早就埋伏在此,听那道观的人说你跑了出来,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哦。”忍不住轻轻应了一声,视线却突然触及杜洗身前,大吃了一惊,“你受伤了?” 杜洗闻言低下头,才发现胸口的衣衫不止何时被染上了几点红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公主不必担心,想必是方才是跑得太急,伤口裂开了,不碍事。” “那就行,你可别死撑。” “喂!”身后一直被无视的人忍不住出声,“我呢?你刚才差点儿砸断我鼻梁,连句道歉都没有?” 周莲娣闻言看向他,眉眼顿开,笑得异常温和,“你活该!” “……” “对了,我哥哥呢?你们有没有派人去救他?” 杜洗道:“殿下放心,已经有人去了,我们会确保太子殿下平安归来的。” * 鲜血顺着刀刃一点点的滑下,再渗进脚下的砖缝里,卧玄终是冷了神色,看着梁珂的眼中充满杀意,“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他性命的!” 梁珂看着他笑出声,“他现在不是还没死么?”说着看了看瞻望台下的景象,“你若是有时间跟我废话,不如想办法怎么救他?” “……疯子!”卧玄气急,拎着长剑直接飞身冲了下去。 神色蓦地凝结,看着那飞身而下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阴鸷,只是刚要起身,周怀绮却一把拉住他。 “收手吧。”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眉眼不禁轻笑出声,“为什么?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他垂下头,“你是在引火自焚。” “呵。”他蹲下身子审视他,“怎么?事到如今你开始后悔了?还是你舍不得?”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轮不到你……” 他突然起身将他一把压在椅子上,不禁愠怒,“你能怎么解决?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个废物,出了我这山庄的大门,连自身都难保,你还想怎么解决!” “用不着你管!”周怀绮一把掐住他手腕想要推开他,梁珂却不为所动,看着他冷笑,“又是这句话,不要我管你怎么不去死?” “……” “你不还是好好的多活了这几年,你以为你这么拼死拼活的就能撼动周立宵半分?”他扬起了眉宇,神色一贯桀骜,“我告诉你,不过痴人说梦!”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我没逼你!”梁珂看他,“是你自己走不出心魔罢了,我所做的一切仅仅是想让你认清你不可能,你动不了他,这天下都是他的,与其处心积虑的想着掀起大风大浪,不如现在好好活着。” 他低头去看他,“放下一切有这么难么?” “……” 手指突然无力的松开,展颜一笑,眼中却落了些黯淡,“你不懂……” 良久,他才怔怔出声。 好似怒极反笑,梁珂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0 仍是不依不饶,“我不懂,我是不懂,可你能奢望这天下谁人懂你?” “以卵击石还是玉石俱焚?在我眼里看来,这都是只有蠢货才会做的事!” 他突然伸手捧住他脸颊,身后的夜风吹拂,夹杂着厮杀和血腥的气息在周身流淌。 眼中似乎有泪盈出,语气渐变得柔和,“听我的,放下这一切,如果你肯点头,我立马放了所有人,从此往后不牵外世,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 那眼中的欲切期望好似深入他心底,这是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曾经只会威逼利诱的人这样的情深意切,那是他不曾体会过的,以前总觉得遥不可及,现在也依旧觉得如同水中望月,可求不可得。 良久,最后的坚守终是崩溃,他终是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所有的愁苦和怒火也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梁珂看着他弯了眉眼,俯身吻上他额头,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手指揽上这人的后背,周怀绮无声的垂了眉眼,眼中最后一丝明亮也随着冷风缓缓消逝在夜色中。 第90章 第九十章 万木竞秀,满园春|色可待。 夜间的小雨纷纷又起,昨夜凭空响起几道春雷,落了半夜的暴雨,细雨垂压绿枝,一早起来,便是绯红残叶落了一地。 湿风冷雨,他头疼欲裂三日已久,浑浑噩噩也过了半月,在被衾中静卧了三刻,手脚却还是冰凉。 模糊间一道身影像是游鱼似得钻进了被窝,身子紧紧地贴上他,手脚亦是缠上他,待到体温渐升,才浅浅的呼出了一口气。 只是压在他身上迟迟不肯离去,待到一阵云雨相邀,浮云半晌,他模糊的道了句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精神也明显要比往日好上许多,只是眉眼依旧含带着抹倦怠。 左右一看,却是被衾冰凉,熟悉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去。 “做梦了么?”周克殷看到他的第一眼来了这么句。 他怔了怔,自上次一事结束后,周克殷倒是不知不觉跟他走的近了起来,只是两人都默契的对先前的事绝口不提。 手中的缰绳紧了紧,才简单应了一声。 周克殷继续道:“孤前几日闻王府的下人说你精神不济,整日昏昏沉沉的,还以为你生了病,昨夜做了梦,想必是睡的很好吧?” 心中像是想起什么,有些不自在的转开了目光,又应了一声。 像是没察觉到他出神,周克殷继续道:“前些日子暴雨接连而下,担心渠田水势急涨再生涂炭,朝中不少大臣都提议去宗祠烧香祈福,孤看父皇也有这个意思,便想着和你一同。” “和我么?”喻尝祁看向他。 “怎么?不愿意么?” “倒是没什么,只是上回风头刚过,你这般出去难免再生事故。” 周克殷闻言敛了眉目,“这个孤倒是想过,只是……” 其实,大周历年都要由储君领了宝卷去社稷山祈福,以佑来年风调雨顺,盛世太平,这是他应尽的本分,再加上自上次出事后周立宵对他的态度也隐隐有了转变。 往事的不堪便当云烟散去,自此往后他只想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该再做颓废。 微微一笑,“孤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的,以确保此次出行的安全,毕竟此行也属天命,到底不可违。” 策马游|行了几周,便脱离了人群,开始信马由缰了起来。 马匹慢慢地向着西山落日的地方走去,闭目冥思了一阵,看着远处的光晕像是融入一团烈火之中,将在天际掀起惊天的火浪。 心里莫名一阵不安,不知是受到先前的事情影响还是他真的多心至此。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意急的声音,在浅草中轻快地飞扬,只是过了一会儿,却不见那马蹄声从他眼前过。 心中一阵疑惑,刚要转过身去,忽觉身后一沉,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体温直接靠了上来。 “不许去。” 耳边的声音悠悠地响起,那双手臂直接环着他腰身牵住了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身上的马匹立刻向前奔去。 他侧了侧头,感受到颈间一阵呼吸温热,眼中似乎有了些波动,“为什么?”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身后的人轻声一笑,语气有些顽劣,“不然我再不见你。” 他点了点头,忍不住将手覆了上去,“听你的。” 叶凡几轻笑出声,拉着缰绳缓缓慢了下来,“那我还有一件事要你答应。” “什么事?” 他侧首咬了咬他耳朵,却不说话了,喻尝祁没忍住想问他,叶凡几却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眉目点映着西山,“太子殿下此行祈福,你可以跟着,但是不能随行答应护着他。” “为什么?” 心中却有些气急,忍不住狠狠咬了他一口,笑了笑,“我出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接二连三的问,怎么别人的事你关心的挺紧?” “嗯。”耳廓隐隐有些发烫。 “嗯什么嗯?”耳语尽是湿意,“就不能问我一句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殿下与我是什么关系,你也当清楚,何必多作想法?” “倒也是……”他思量着又道:“我说的事你一定要记着,这样即使周克殷再出什么事,也跟你摊不上多大的关系。” 心中一紧,他忍不住道:“为何要这样说?”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担心你出事又受什么牵连。” “让你担心了。” 叶凡几却不以为意的道:“你是我的人该替你着想也是我的责任,我还想你日后活的长长久久,免得我一个人徒留的孤独。” 总觉得他这番话好似藏着什么,喻尝祁蹙了眉,“你是不是……” 叶凡几却一把截断他,“发发牢骚都不准么,先前谁说的要守着我陪着我的,你全忘了?” 他低下头,语气莫名有些失落,“没有。” 倏地,身后的重量消失,一直交握的手指也从他手中抽走,心中一惊,待要转身时,一个颀长的身影却骑着另一匹马到了他身侧。 少年的身量倒是拔高了不少,身形不似以往般清瘦,反而越发的挺直修长,眉眼秀颖独添了几分俊俏,眉峰斜插入鬓,带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倒是与印象里那人的面容渐渐变得相差甚远,真真正正的像个男人。 眉眼轻佻,叶凡几向着他一笑,眼角绽开些融融□□,“王爷不妨与我比试比试,看谁落日之前先回到王府,输的人垫底如何?” 说罢,立即旋身策马,手指牵着缰绳,长腿一踩马镫,驱身向着天边落日跑去。 喻尝祁也不再犹豫,清容俊美,眉眼似融着烈火与骄阳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1 ,目光灼灼,策马追随而去。 到了晚间的时候,喻尝祁果然遵守规定,将他老老实实的掩在身下,雨露盈湿,红烛翻浪,忍不住浸出了一身汗。 有些耐不住的伸手推了推他,额角全是汗水,顺着鼻梁肆无忌惮的滑下,只是目光却落在了他肩上的伤口,神色暗了暗,“这是上次受的伤么?” 喻尝祁看着他轻轻应了一声,肩膀上的烙伤总得来说是无法痊愈了,这一连十天半个月,即使他修养的再好也无法恢复到与从前那般。 原本那般无所顾忌的连续拉弓射箭就已经是雪上加霜,再加上无法得到医治,肌理差不多受损坏死,再拉重弓怕是大不如前。 看他神情有些自责的样子,忍不住劝慰出声,“别往心里去,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 叶凡几看他,“我知道,只是你留着一身伤就已经够残忍,若是以后呢?世事无常……” 以后面对的困难绝不会再比眼前所经历过的小,身在泥沼之中又怎么可能求得平静。 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喻尝祁反而静下心来,有些认真的道:“日后祈福一事完毕,我会向陛下请辞,带你远离这些是非之地。” “……” 他神情微动,有些不可置信,“你是不是傻了,离了这个身份,你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有你就够了。” 他偏过头去,鼻尖却忍不住有些发酸,“你说的倒是容易,你觉得周立宵会轻而易举的放了你么?” 喻尝祁却笑了笑,“他早就已经不信任我了,在他眼里我无异于一颗废弃的棋子,无论日后请不请辞,他都不会再容得下我。” 掩去眼里的情绪,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容不下你不等于会放你自由。”我们之间终究还是隔着天堑鸿沟,无论走的再近,终究是要分开的。 咬了咬嘴巴,忍着没把最后一句说出来。 喻尝祁却像是看出什么,低下头亲了亲他唇瓣,“你不用担心,我说过要守着你,待到你百年之后看着你慢慢离开我,然后我才可以安心的……” 没等他说完,叶凡几直接搂着他将剩下的话尽数咽入喉中,咽往心里,像是要深深地贮藏起来,魂归入土的时候都要带着。 一番缠绵过后,两个人的鼻息都有些不稳,叶凡几也丝毫不在意的搂着他睡下,只是身旁的人却坚持着要洗漱完毕才能睡下。 于是又是一番纠缠,终是没耐住让喻尝祁抱着他泡了桶鸳鸯浴,才懒洋洋的回到了床榻上睡了个好梦。 次日醒来时,刚睁开眼来便听见屋外一阵穿林打叶的声音簌簌声,手下意识的伸向一旁,预料之中的被衾冰凉。 起身出了门,便见院落之中的人举着一张大弓对准了一旁树干上的鸟巢,只是几番射空下来,鸟巢没打中,倒是射落了一地的叶子。 目光似乎瞥见了一旁的身影,叶凡几对他招了招手。 喻尝祁走了过去,看着那把长弓道:“你学这做什么?” 叶凡几笑得不以为意,“我也想试试几里开外取人性命是怎样的滋味。” 这话刚说完,便见得喻尝祁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轻笑出声,“你别多想,我只是好奇罢了。” 说着侧过身靠在他身上,“教教我怎么样?” “你先跟我交代想做什么?” 见得他一脸不放心,叶凡几道:“你还怕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 他略一低头,“不是,只是这般利器,不好学,若是控制不好……” “我控制得住。”叶凡几突然正了脸色,片刻后又笑道:“你相信我。” 无法,他只能手把手的教他,值得庆幸的是,叶凡几天性极高,练熟了手之后便开始熟练上道,虽然还是射不准鸟巢。 几番教试下来,心中不觉得累,反而愈加的兴奋,只是他方松了口气,那把弓箭却猛然对准了他。 叶凡几勾了勾唇,日光下为箭镞镀上一层银辉,“王爷,我们来打个赌,你猜我这次能不能射准?” “……”他看着那支箭头突然沉寂了目光。 只是一瞬间,箭矢擦着戾气而过,带动他周身的气流飞射而过。 片刻,像是命中了什么,身后的一只鸟雀唧叫了一声便被射死在地,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叶凡几却一把上前抱住他,目光却落在了那堵门墙之后,悠悠然道:“我也射准了一次呢。”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前堂传来一阵争吵,围堵在门帘后的婢女一见林将酌走了过来,连忙吓得要逃走。 “等等!”他出声喊住,那婢女闻声只得停了下来朝他小心翼翼的施了一礼。 “父亲他们在争吵什么?” “约莫是前日王大人商量的事,这……奴婢也不清楚……” “王朗么?”心中一番思虑,他摆了摆手便让那婢女走开了,独自一人走回了院落,半个身子还未进去,边儿上便传来一阵轻笑。 “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林将酌看了他一眼,一贯爱答不理的风格,随后抬脚走了进去。 季风竹在他身后跟进,“方才的事都听到了吧?” 脚步一顿,他偏转过身子,“你想说什么?” 不作隐瞒,季风竹拉着他进屋,落座道:“上月不是听说周立宵为户部的账册不明发了脾气么?”眉眼一转,“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可是会牵连到你们头上的。” 心中既知他父亲和王朗惯有往来,王朗身为户部官员,账册不明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如何能牵累到他们身上? “管我什么事?” 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季风竹笑道:“的确不关你什么事,可你知道什么叫栽赃陷害么?” “……” 看着林将酌神情一僵,他又道:“同样的手法,你们可以嫁祸给王虏,可知这次不会嫁祸给你们?更何况这次想让你们输掉的人可是周立宵本人。” “……你怎么知道?”林将酌看着他狐疑出声。 “我猜的。” 又是这句…… 实话而言,他并不愿意相信季风竹,认识这么长时间,他根本就不知道季风竹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想干什么。若说他只是寻常将门子弟,可为何知道这么多。 反而这人每每总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让他更加不安。 “疑心病又犯了?”季风竹起身拉过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这次再怎么闹也牵涉不到你身上,反而可以趁机救出於一君,你带着他回西域,从此远离京城,不也是件幸事么?” “你想到办法了?” 季风竹诚恳的笑道:“没有。” “……” 林将酌懒得再看他一眼,起身挥开他,径自走向门外去。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2 没去拦他,季风竹合上扇子支着下颐,”又要去哪儿?” 林将酌头也没回地道:“我去找父亲商量。” “你怎么还不明白……”看着那人已经远去的身影,半晌,目光黯淡,幽幽地叹了口气。 * “这几日与他可还好?” 碧水湖边,前脚刚把杜洗支开,后脚周克殷便直言不讳起来。 花钿红上,翠明经秀,眉眼稍稍敞开来,周莲娣睨他,“谁?” 周克殷看他,片刻微笑,“杜洗。” “……”伸手抿了口茶水,周莲娣道:“关他什么事?” “你也无须隐瞒,若是喜欢,孤替你与父皇母后做媒便是。” 周莲娣不以为意道:“我不喜欢他,你多虑了。” “是么?”他敛下眼睫,平心静气道:“那便不用担心了,再过几日就要去社稷山祈福,正好要预留亲信留居社稷山守势,期任三年,孤看杜洗正好合适……” “等等!”他话没说完,周莲娣突然变了脸色,“你舍得让他去?!” “怎么不舍得?这是好事,加官进爵的好事。” “……” “他跟在孤身边的日子也多了不少,总要替他寻些机会出头。” 周莲娣却沉默下来,眉目顿蹙,看不出在想什么,正好这时杜洗走了过来,一见气氛有些凝滞,忍不住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周克殷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方才是说要你去社稷山守势的事,不知你可愿意?” 杜洗闻言一怔,片刻后点头,“好啊,我……” “砰”的一声响动,瓷盏几乎被拍裂在石桌上,转眼便见周莲娣对他怒目而视,“好你个头!” 说罢,一转身直接跑了出去。 杜洗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指着周莲娣离去的身影有些错愕。 周克殷却收回视线,但笑不语。 * “你这意思是要拒绝了?” 喻尝祁点了点头,继续道:“臣身体多有不适,恐遗耽搁。” 攥紧的手心却不禁析出细汗,心中担忧愈盛,倒不是怕周立宵会拒绝他,只是担心这人会追根究底。 只是意料之中的反问没预来,反倒等来了一句应允,“随你了。” “……”喻尝祁有些错愕的抬头,却见周立宵摆了摆手,只留下一个背影,“你不是身体不适么,休息几日又何妨?” 虽然心中疑惑周立宵会这般干脆,但到底不禁喜上心头,低头应了句谢,转身便出了御书房。 夜里凉风肆意,铺卷长灯,将宫里宫外照的阑珊通明,出了宫门便遥遥见得一人立在街角。 他加快步伐走了过去,视线里那身影颀长挺直。 叶凡几望见他身影,放下抱臂的双手朝他一笑,“看王爷这么高兴,想必是事成了?” 喻尝祁亦是一笑,点了点头。 心中似乎是早有预料般,凉风舒卷而过,灯火下眉眼缱绻,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刚要动弹身子时,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喻尝祁察觉有异,忍不住上前扶住他,“怎么了?” 他勉强笑了笑,尽量站直了身子,背上的刺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好似无数跟绵针拼命的扎进肌肉间,想要扎穿他,其实从上一次归府延这么说来,他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封脊针看起来确实简单没那些独门秘器厉害,却胜在折磨人,如果取不出那便永远取不出,虽然之前大有好转,偶尔的疼痛也能忍耐下来,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养了,只怕到时恶化,自己会承受不住。 喻尝祁却像是知道了什么,声音有些不稳,“那些针是不是还没有取出来?” 叶凡几不以为意的一笑,伸手推了推他,“怎么可能,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二叔么?其实早就治好了。” “……” 看喻尝祁还是一脸心有疑虑的样子,他故作不耐烦起来,“王爷要是不信,我们来打一架试试?” “……真的没事了?” “别不信啊,说好的信任呢?”原本极力想忍住,奈何那刺痛越来越刁钻,几乎让他站不住脚,为了防止被喻尝祁看出来,他径自一转身子,直接抱住了他,耳边轻语,笑得有些无赖,“不如王爷你背我吧?你还记得么?” 他伸手在这条街道指了指,“上一次你昏迷不醒害得我背了你一路,这一次轮到你背我了,好欠好还,互不相欠嘛!” 喻尝祁却有些无奈,微微伸手拉开了些距离,眼底像是星辉散落的温柔,“我们哪里来的相欠?你若是想,我予你便是。” 说罢,屈膝蹲下,叶凡几站在原地看着他,神情在灯火中晦暗不明,片刻后也不再犹豫,直接爬上了背去。 双手圈住他脖颈,紧紧地捱在他耳后,气息也洋洋洒洒的喷薄在颈项间。 唯独额发间冷汗析出,叶凡几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这样我们算不算两清了?” “不算。”眼睛看向前方,感受到身后那颗心脏的跳动,唇角微勾,“我想给你的还没得及应允,怎么可能会两清呢?” 月色流霜,曳出一池清晖,只是波光粼浅,石子一投进去,剩下的便只有支离破碎。 红柱后微微转出一个身影,一身黑衣仿佛融于夜色。 远处的掌灯宫婢已经远去,剩下几盏八角宫灯在屋廊间摇晃。 手指划过,曳出一圈涟漪,他缓缓出声,“你想要的,朕都允了你,爱卿是否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廊下的黑衣走了出来,拉下脸上的遮掩,露出一张清隽俊美的容颜,只是面色苍猗,透着抹风尘倦怠。 “臣要看着事情结束,才得安心。” “哼。”周立宵挑了眉头,“你倒还是老样子,生前是个什么德行,死后还是什么德行,朕说的话你又何曾听进心里一句的?”他站起身来,转眼看过,“莫不是倚仗着朕宽厚你,有恃无恐罢了。” 男人微微一笑,眉眼间的风流多情已然淡去,“陛下若是愿意这样想,臣便依言听遵从一次。” 眼中笑意淡去,周立宵静静道:“你这次求朕全了他们两人的情意,又焉知朕下次不会出尔反尔毁之杀之?” 男人却还是笑,从来这般自信,“臣相信陛下。” 周立宵冷哼出声。 “臣这半生蹉跎,未得行孝善使,误己误人,如今有幸归来,但愿得偿夙愿,那孩子怪臣有所亏欠,臣也想尽一次责任。” 周立宵看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是害他还是帮他,你心里没点数?” “有数。”男人展颜一笑,“臣只是尊重他的意愿罢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周立宵道:“你到底还是怪朕,当初慈老若是不跟朕倔,早日交出你们兄弟为朕所用,朕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3 也用不着费尽周折才骗得你来。” 他言语之间颇含微词,男人心下自然也觉得不爽,却不好僭越。 “如今一人归隐,一人……”周立宵瞥了他眼,“早逝,形如半人半鬼的……啧。” 似乎听出他嫌弃的意思,男人好心情的道:“世事无常,命运如此。” 当初南岭之事本该早已平息,他本该班师回朝,应了这人的承诺后辞官归隐,只可惜世事真是无常,一封密旨传出惹得乱民暴|动,当初随军而去的人几乎全部被害死在南岭,他倒是命好,拼力逃了出来,从此半人半鬼的活着。 如今慈家没落,当初的过往也烟消云散,从此一捧黄土埋得他性命,亦断送了他的所有。 眼中漾起怒意,周立宵冷笑,“慈卿房,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出何人救得你?” 慈卿房看他,一如既往的摇头,“恩重如山,臣如今无以为报,又怎么可能轻易说出恩人的性命为他招来祸患?” “你别忘了谁是君谁是臣?” “臣不吃这一套。”他很爽快地道:“臣一介半死之人,陛下又何必跟我拘束这些凡礼?” “忠君当效,本就不是臣之夙愿,陛下若是介怀于此。”他眼神微动,透着抹世外洒脱,“大可再杀臣一次。”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隔日一早,便听闻宫中的仪仗队已经浩浩荡荡的离了京城,去往了社稷山,此行人数众多,来来回回便需要半个月。 站在城墙上看着那远去的长龙,心中莫名不舍,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日里瞧不上的人竟然也会有在意的一天。 瑞言站在一旁观望许久,终是忍不住道:“其实殿下若是舍不得,大可以劝阻杜郎君……” “闭嘴!”周莲娣转过头瞪了她一眼,“谁说本殿舍不得了?” 撅了撅嘴巴,瑞言小声道:“口是心非……”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说罢,扬起手作势要揍她,余光里却瞥见一身影,不禁眉头蹙起,手中的动作也跟着顿住。 眼见得拳头没落下来,瑞言忍不住睁开眼来,转过身去却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行了一礼,“奴婢拜见三殿下……” 那厢人闻声转过眼来,眉眼透着抹狡黠,“原来是妹妹在此,是我疏忽了。” 周莲娣冷哼一声,“你来作甚么?” “此地可有作过限制?” 周信屈轻挑眉头,一身鹅黄迎着日光显得整个人愈发的白净漂亮,只是那笑容在周莲娣眼里莫名刺眼。 她冷笑道:“没有,不过本殿看你不顺眼罢了。” 瑞言在一旁听得莫名心惊,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周莲娣的袖子,后者却不为所动,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想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趁早滚,本殿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空气静了半晌,周信屈掀起眼帘,状似诚恳,“其实我很好奇,妹妹这么长时间以来,缘何如此讨厌我?” 他扬起笑脸缓缓朝她走来,“是因为我生母低贱,不知廉耻,为此而厌恶我,还是因为……” 走至周莲娣眼前,眼底一片阴翳,“你觉得我对你的太子哥哥意图不轨呢?” 触及那眼底的寒冷,不禁后退了两步,嘴上却不曾饶人,“你那龌龊心思污人耳目,我当然厌恶你!” 周信屈闻言却忍不住冷笑出声,“那我倒想问问了,既然妹妹因此而厌恶我,那为何我上次找你借一步说话时你为何不肯答应?” “我……” 他步步逼近,“是因为担心从我口中听见你那德行良善的太子哥哥有什么不好的言论么?” 周莲娣瞪他,“你胡说,空口无凭谁会信?” “那你如何不敢听?”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讥诮,“既然认定我空口无凭,为何不敢听?” “瑞言,我们走!”气愤地丢下一句,她便想抬脚离去,周信屈却一把拦住她去路,眼中戾气尽显,“怕什么?” “都是人而已,他周克殷可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有了污点又如何?有了污点难道就不是人了么?” 周莲娣气急抬手朝他打去,奈何平日里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却率先一把擎住她,力气大的仿佛能捏断她手腕。 “你放肆!”她这边手刚要伸出去,周信屈却转而轻笑出声,“你知道为何你哥哥会替你在朝堂上拒绝和亲么?” 她手蓦地顿住。 “你以为他是真的为你着想么?”周信屈道:“他不过与那邻国储君有染,是个为人所不齿的断袖君子。” “……” “其实你也早就察觉到了对么?”他继续笑,“可笑你哥哥为了维护表面作为私下却放荡不堪,你猜我那夜在藏书阁外看到了什么?” “你住口!”周莲娣怒吼出声,瑞言见状,也在一旁道:“殿下,求你别说了……” 周信屈却道:“怕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了还担心什么?”说罢,他凑近周莲娣耳畔轻声耳语了一句,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却见周莲娣神情瞬间僵硬。 仿佛很满意般,他挑眉,“你们常说我母亲是个放荡不堪的□□,那周克殷是什么?” “……” “你说说,若是此事让父皇知道了,他会作何感想?” “别……”周莲娣突然抬头看他,眉目通红。 “别?”他冷了颜色,“看来你们兄妹也不过如此罢了。” * 这几日清闲无事,隔着日头薄烈便多睡了一会儿,只是睡着睡着别隐隐发现不对劲起来。 伸手一把握住眼前人的手腕,叶凡几睁开了眼,勾了唇角,“干什么?” 喻尝祁也不躲闪,看着他笑道:“日上三竿了。” “哦。”睡眼惺忪的闭了闭,他松开手又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再多睡一会儿。” 只是他方一翻身,喻尝祁却不打算放过他,伸手执意要去掀他被子。 无奈地皱了皱眉,在那只手还未碰上他背脊之前,叶凡几突然跳了起来,离得他远远的,眉眼有些邪气的笑道:“王爷是想耍一回流氓么?” 喻尝祁正色道:“你别躲我,我自然不会。” “我躲你干什么?”突然就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你想多了。” “那你过来。”喻尝祁依旧不为所动。 叶凡几心下自然是担忧的,生怕这人看出了什么,可到底还是不愿意妥协的,毕竟自己之前不都亲口承认没事了么,如今再被发现岂不是要被打脸。 于是,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他偏偏不肯过去,而喻尝祁也早就不再犹豫,径自一把扑了过去,只是还未拽住他衣角,叶凡几身体一斜,朝旁躲了去。 “你别过来啊,我下手重可是不分人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4 的……” 背脊方才不知道撞到了那儿,疼的他额角青筋直跳,喻尝祁自然也不肯给他喘息的机会,又迅速发了第二道攻势。 一时半会儿,这半间居室便狼藉成了一片,叶凡几一边忙着躲,一边想往门外逃去,只可惜喻尝祁上前一脚踹实了门扉,又一把插上了门闩。 动静之大吓得屋外清理院落的仆人都怔愣了半天,而叶凡几自然也是吃了一惊,看着眼前人冷得毫无波澜的神情,不禁真的担心起来。 “过来。”喻尝祁突然站定了身子,眉眼清冷,突然沉了声音,“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叶凡几也腆着脸,坐在书桌上一动不动,“我就不过去,你来抓我么?” 话音未落,喻尝祁果然纵身去抓他,来势汹汹,看着倒像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一咯噔,索性也不再躲,下意识的出手朝他周身劈去,本意是想逼退他,谁知道喻尝祁反而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去。 那一掌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肩膀上,顷刻间脸色一变,伸手捂住肩膀就差歪斜了身子。 叶凡几也是一惊,才意识到他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连忙跳下书桌扑了过去。 “你傻么?为什么不躲,都跟你说了我下手……” 原本想要伸手去扯他衣服察看伤口的想法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眼角突然瞥见喻尝祁微微勾起的唇角,心下一阵不妙,刚要挺身脱离时,腰身上早就缠上了一双胳膊,将他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不躲了?”喻尝祁微垂着头看他,眉眼溢满温柔。 “你也真是会装啊?就不怕我下次不会信你了?” “即使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相信你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扑上来。”他伸手撩上他肩发,低声笑道,莫名的自信,“就像我对你一样。” 叶凡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出喻尝祁这样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就不担心你的脸皮撑不起这样的话么?” “能不能撑起,你不如亲自试试。”他挑了眉头。 “什么?” 喻尝祁腾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侧脸,“这里。” “……” 脸皮顷刻间就有些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叶凡几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在他肩窝,心里却一团乱麻,原来翠生与他说喻尝以前那些事时,他原本还是不信的,事到如今,他可是不得不信了,心中真是一万个好奇,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人的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变化如此之大。 不,应该是,如何隐藏的这么深。 心中一万个不爽,却明显感觉得到一只手缓缓从衣角边缘往里探去。 “你……”察觉不妙,他使了力气想要一把拉开他,挣扎着不肯让这人得逞。 喻尝祁却沉了声音,在他耳畔低低道:“让我看看你……” 脸皮一瞬间又红了一片,这声音听在耳朵里,怎么就觉得他像是被街头恶霸撩骚的小姑娘? 几番下手未果,喻尝祁索性使了些力气,手指牵着衣摆一下子拉开来,顷刻间耳畔响起一道道轻微的布帛撕裂声…… “……” 白皙的背脊整个暴露了出来,触及冰冷的空气,叶凡几忍不住躲了躲,喻尝祁却伸出手指不由分说的按着他,沿着脊梁慢慢滑了下去。 “嘶……”一阵阵酥麻感在心头炸开,混杂着指尖拂过带动的刺痛,双脚隐隐有些发软,激地他忍不住轻喘出声。 “……” 空气突然就浮上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你有反应了?”蓦地,喻尝祁搂着他来了这么一句,很直接毫不掩饰的。 “……” 额上突然青筋直跳,叶凡几气的咬牙,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上他肩膀,很恨道:“……没有!” 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他微微拉开了些距离,看着叶凡几有些绯红的脸颊,弯了弯唇角,替他拉好衣襟,“穿好衣服,我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 看着那人直接拉门走出去的身影,叶凡几明显感觉到背后一阵凉嗖嗖的。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这是什么地方?” 仰起头看着眼前有些门庭冷落的府邸,落日的余晖留刻在依旧坚固的门钉上,仿佛留住了这漆髹红门上曾经仅有的辉煌。 喻尝祁翻身下马,伸手一把捞住他,叶凡几原本想拒绝,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抱了下来,牵着手里的缰绳走向一边,他低声笑了笑,“这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 看着叶凡几有些错愕的样子,拴好了马匹后他上前一把拉住他,带着他走了过去。 伸手推开有些笨重的大门,一声吱呀在耳畔腐朽的划开,眼前扬起一阵轻尘,接着一座四四方方的庭院坐落在眼前。 有花架有影壁,还有各种石廊围彻的小砌,池塘和假山,楼厅小阁亦是应有尽有。 叶凡几看着前的一切,心中大致能感受到,如果这里没有就此衰落的话,该会是个很漂亮气派的府邸。 喻尝祁牵着他手,一步步穿过杂草丛生的甬路,仿佛穿过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尘迹,四处渗透着荒凉与没落。 屋脊上不时有群鸟飞过,偶尔落下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审视着这座破落的府邸。 “这里……”叶凡几犹豫着出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喻尝祁笑了笑,眼眸幽淡,“没了人打理的院落自然会变成这样。” 说着走向前去,推开了一间门房,吱呀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他熟落的走进黑漆漆的室内,在桌旁一阵摸索,一簇光亮渐渐盈满于室。 叶凡几微微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却发现这间屋子不同于外面的景象,这里虽然算不上奢华精致,可是很干净,书架与卧榻一尘不染,空气中微微气氤氲着一股水沉香的气息。 仿佛有人常留住于此一般。 “坐下吧。”喻尝祁伸手替他倒了杯茶,叶凡几不假思索地接过,轻轻地喝了一大口,总算解了这一路来的干渴。 眉眼映镀着寸光,看着益发地温柔似水,喻尝祁静静地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会带你来此罢。” 叶凡几应了一声,等着他说下去。 似乎要将心里尘封已久的记忆剥落开,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一切,“其实这里是我母亲生活的地方,我自有记忆以来便生活在这里,跟着她生活在一起,姓氏亦是随她,这半生却从未见过我父亲。” 话语里没有丝毫的留念和遗憾,就像是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听外人说我母亲不似寻常的闺中女子一般端庄,年轻时喜好勾搭长相俊美的男子与之为伍风流,这一生从不曾委身与何人,常常是留醉于勾栏市坊,可以说不输于任何男子。” 叶凡几不禁微微吃惊,突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5 然发现喻尝祁身上那种矛盾点说得开了。 “因为行为不端,放浪形骸,经常被祖父追着教训,可是她屡教不改,过了嫁娶之龄照样玩得自在,因此被不少人检讨,害得祖父经常面临丢官被罚俸的危险。” 嘴角微微勾起丝笑意,他继续道:“只是风流债欠的多了,终究也会遭报应,直到有一天,她被查出怀了身孕,几乎被众人溺死在河里。” 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不好的感觉,叶凡几看着他侧颜担忧的蹙起了眉头。 “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谁,是贩夫走卒,还是勾栏名流,亦是富豪权贵,祖父为了她几乎愁白了头发,拼了命地想要护住她,就这样……孩子留住了。” 喻尝祁却突然转过头来看他,眼中融了些笑意,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愉悦,“可是最后因为这个孩子,几乎害死了这座府邸的所有人。” “你……”心里十有八九便猜测出这个孩子大概就是喻尝祁自己了,想要试着安慰出声,才发现自己嘴拙以至于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喻尝祁却很是平静道:“当年先帝的亲弟弟周雍也是位名动京城的风流人物,因为有缘得见,曾与她痴缠过一回,只是那周雍身侧有位小妾,名叫如婕。” “……”叶凡几闻言突然一震,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喻尝祁却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那般,“那位如婕正是当年的新立储君,周怀绮的生母,之后的如婕夫人。” “曾听说这位小妾多才多艺,是个绝世佳人,当年周雍游离周国带回来的,只是天性善妒,不准周雍乱来,因此对许多周雍宠幸过的女子痛下杀手,而周雍也因为对她宠之幸之,不曾错怪过她,因此让不少人,包括先帝,都开始好奇这位小妾到底有怎样的魅力。” “直到后来,得知我母亲与周雍牵涉,亲自去找她理论,只可惜她非是个任人宰割的性子,恶狠狠地羞辱了那小妾一顿,便直接扫落她出门了。” 伸手抿了口茶水,他继续道:“之后那名小妾不知怎的被进献给了先帝,先帝甚是宠爱,之后便很快有了一子,便是周怀绮。” “再然后……”记忆似乎有些纷乱,“发生了很多事,只听闻如婕夫人当年一心想要离间当今陛下和前朝太子的感情,而当年的周怀绮与周立宵两兄弟关系尚不错,只可惜如婕视皇后为仇敌,便试图使计陷害栽赃皇后害她小产。” “怎么……”叶凡几皱起眉头来,却发现这些事和周怀绮与他说的完全不同。 心中一跳,难不成周怀绮这些年都因为误会周立宵生母害了她母亲而为此记恨么? 待到了解真相的那一刻仿佛如坠冰窟,冷的全身发噤。 喻尝祁自顾自道:“而我母亲就是她陷害皇后的最佳棋子,她对我母亲怀恨在心,因此借着她怀身孕一事,假装自己小产,因而拉皇后下水……” “你方才不是说……有孕在身的事情被发现了么,那如婕又是如何借此陷害皇后的?” “你知道为何她当年被发现身孕还存留了下来么?” “因为如婕救了她,替她求了情免了溺水的死罪,只是告诉所有人她肚里的孩子已经死了。”那目光冷冷的,毫无温度可言,“本以为如婕不计前嫌帮她,却未曾想至此为以后埋下祸根。” 叶凡几却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神情僵硬,“那你告诉我,那位如婕夫人的小产……”心头仿佛堵着一根刺,“是假的?” 喻尝祁却轻笑出声,片刻后摇了摇头,隐隐有些含糊其辞的样子,“这些事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是后来人与我说的,只是事到如今谁对谁错也没了任何意义……” “可是……”他却不肯放弃,只觉得此事事有蹊跷,当年周怀绮到底是因为什么和周立宵瞬间反目成仇,直至如今的?如果真的是因为如婕小产一事,他说不清楚,可如婕若是没有真的小产…… 心中突然狠狠一震,他真的怕周怀绮这些年来所有的支撑在了解到真相后都会成为一场空……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那双浑浊的眼目待看清了喻尝祁后,神情突然激动起来,“小公子……你回来了?” 停止了方才的话题,喻尝祁笑得温和,拉过叶凡几道:“这位是自小照顾我的嬷嬷,她年轻时在宫里做过宫婢,之后出来了便一直留在这里。” 那老嬷嬷面相慈善,看着叶凡几笑了笑,“这位小郎君长得可真俊俏,看来我们家小公子很钟意你吧?” “……”叶凡几突然讶异出声,“怎么……” “嬷嬷年纪大了,喜欢开玩笑。”喻尝祁朝他笑了笑,“而且都是真话。” 叶凡几闻言,耳廓不由得跟着一红。 说着又看向那老嬷嬷道:“我想向你请求一事。” 说罢,两人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在叶凡几还未反应过来时,喻尝祁突然一把抱起他,朝着一旁的卧榻走去。 “你做什么?”叶凡几刚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突然有些虚软,使不上力气。 喻尝祁却将他安放在卧榻上,温和地道:“你不用担心,那茶的药性至多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很快的。” 叶凡几几乎气结,看着他道:“你……又想去做什么?” 他伸手理了理他鬓边的碎发,“我知道那些针还留在你体内。” “……” 看着叶凡几有些别扭的神情,他笑了笑,“你也不用瞒我,我心里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也别怪我,我只想让你好,嬷嬷她以前在宫中学了不少珍藏典籍,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却不好意思露出太大的波动,他咬了咬牙道:“这种事情你就不能事先说一声么?” “我不想让你有心里负担,其实这没什么,只不过是睡一觉的事。” 说罢,他伸手去解他衣服,叶凡几本能的想反抗,却发现完全丧失了力气。 只觉得自己毫无防备的栽在这人手里一次又一次,却还是不肯长半分记性。 衣襟被扯开,露出白皙的锁骨和上身,烛光间朦胧微晕,所有的知觉仿佛跟着缓缓消失,唯一记得的,只是这人抱着他,紧紧地不肯撒手,脱离他半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夜风吹惟,灯下烛火幽亮。 门扉突然被人推开,抬头看见那一身蓝衣,周克殷笑了笑,“这么晚了,你还没睡么?” “你不也没睡么?”杜洗却走至他身前,直接将手中的一册书卷放至他眼前,“这是明日祭礼祈福要准备的事宜,殿下过目一番吧。” “田大人办事一向牢靠,倒是用不着孤再费心。”他笑着随手翻了翻册子,所列录的事宜礼器和流程都妥当明了,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6 自从归府延辞去了太常寺卿的职位后,父皇倒是没舍得再重立人选,一直空留着这个职位,其余事务也不过是由田如完代劳。 “那殿下无事便早日歇着吧,明日还要起早呢。”杜洗说着,躬身准备告退,周克殷却一把喊住他,起身从袖中掏出了一物。 “这是……” “玉腰带扣。”周克殷笑着塞入了他手中,“这个就当作孤给你的贺礼。” “贺礼?” 周克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就当孤自作主张,提前和母后说了你和莲娣的事……” “殿下你!”杜洗闻言大吃一惊,周克殷却道:“你不用担心,你要是愿意自然会事成的。” “我……”心中突然就有些不胜感激,只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表达。 周克殷却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眉眼染上了几分戏谑,似笑非笑道:“还有什么要对孤说的么?” 杜洗憋了半晌,手指摩挲着那光滑的玉质,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殿下未免也太小气了……” 他闻言却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若是之后事成,孤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待到杜洗走后,周身又陷入了寂静,方才脸上挂着的笑意尽数消散,眉眼隐隐约约有些困顿。 抬手覆灭了烛火,宽衣入寝半晌,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没过一会儿便开始胸闷气短起来,脑海中的画面不断闪现,像是望不尽的深渊般拖着他下沉。 “殿下……”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话语,心里猛的一惊,他突然翻身坐起,眉眼却突然瞥见窗牖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你是谁?”他惊异出声,那人却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微微驻足转过来看了他一眼,黑夜里看不清容貌,只隐约可见那熟悉的轮廓。 随后,一阵夜风拂动,眼前的窗格被人打开,那人却突然翻身跳了出去,月色下,一袭紫衣翩翩而逝。 “……”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心乱如麻,连丝毫的犹豫都未曾有过,便直接推门追了出去。 月色下山涧溪水淌淌,耳边风声依旧,四周群山环绕,触目却只见一片幽深。 只是几番寻觅未果,心中不由得一阵懊悔,倒是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没想到还这么念念不忘,一袭单衣被冷风吹透,指尖冰凉。 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深寂的夜色,鼻息间喘息未定,想着自己约莫是出现了幻觉,眼中不禁落了些自嘲,只是方要转身时,忽闻耳畔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卧玄……” 心中一喜,他刚要转身,身后那人却突然伸出手来,猛的推了他一把,脚下突然落了空,顷刻间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摔了下去。 口鼻间一瞬灌入了无数的冷水,逼得他无法呼吸,眼目几乎涨红,他张开手脚拼命挣扎,却发现身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拴住无法动弹,就像是要拖他入底的深渊。 为什么? 有些绝望的看着那岸上离去的身影,脑海中却突然想起那日他做的噩梦。 果然么,本以为只是个梦而已,没想到还是成真了…… * 待到天色蒙蒙亮时,炉香也已燃尽。 鼻尖氤氲着一室的残香,他睁开眼来,此时室内还是一片昏沉沉的,难分昼夜。 “身上还疼么?” 耳边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叶凡几伸手握住他手,掌心湿热,笑了笑,“不疼了。” 只是起身试图坐起时,才发现背上一阵剧痛,一时没忍住整个人直接摔回了床褥,喻尝祁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他,把他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叶凡几倒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背上火辣辣的,跟伤口上涂了辣椒油一样,“怎么……还这么疼啊?” 他伸手捏了捏他脸,轻笑道:“你恐怕还得卧床三日。” 叶凡几仰面看他,视线定格在那截线条柔和的下颌上,“为什么?针没取出来么?” “取不出来。” “……” 看他那副失落的样子,又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安慰道:“不过嬷嬷有一种办法,可以把针融化进血肉里,时间一长自然痊愈,药已经上好了,该做的也做了,剩下的就等着它慢慢融化。” “那……不可以下榻么?” “你想去哪儿?” 蹙了眉头,叶凡几道:“我总不可能一直睡在床上吧?” 喻尝祁笑道:“你这三日就先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哪都别去。” “……”闻言,心中一阵不妙,叶凡几立即伸手拽住他衣袖,“那你呢?” “……” 见喻尝祁半晌没说话,他忍不住急了,“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 他敛下眉睫,默然无语。 只是他越这样叶凡几反而越担心,捏着他袖子的手有些用力,“你不是说过不会再对我有所隐瞒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 他正要出声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嬷嬷已经端着药汤走了进来。 看着他们两人僵持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只是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了喻尝祁。 待到那嬷嬷出去后,他才将药碗端到了叶凡几嘴边,替他扶正了身子,“把药喝了。” 叶凡几凝眸看着他,没有反应,就这么僵持了半天,喻尝祁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诱哄道:“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真的?”叶凡几将信将疑出声。 ”真的。”他这话甫一出口,叶凡几便毫不犹豫地拿过药碗一口饮尽。 苦涩的滋味在嘴角蔓延开来,他皱了皱眉,将药汤尽数咽下。 “现在可以说了?” 只是话音未落,便觉得那种熟悉的晕眩感袭上心头,心知自己又中了计,下意识伸手想要握紧喻尝祁的手指,却有些无力,他咬牙道:“你为什么又骗我……” “我没想骗你。”喻尝祁起身扶着他身子将他慢慢放正,抽出手指擦了擦他微红的眼角,“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信守,只是……” “只是什么?”手指被一点点抽离开,心中苦涩蔓延,“你说过不会再瞒我的。” “……” 他垂了眸,终是没再应答,只是俯下身亲了亲他额头,微笑道:“等我,三日后我会回来接你的。” * 翌日入朝时,还未走进宫门,便见得李荣举守在门殿内传来一阵口已久,一见他过来立马迎上了前去。 “王爷,你可算来了,陛下他派人找了你半天……” “殿下现在有消息了么?”他放缓了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从昨日听到的消息他便隐隐约约觉得有大祸将要临头。 李荣举抬袖擦了把汗,神色焦急道:“现在还没有消息,只是……” 待还未靠近殿门,便明显听见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7 里面传来一阵怒吼声,门外伏地跪了一片宫人,心下亦是不敢再多作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迎面一本奏折直接走了过来,凑巧扔在他脚下。 “你说,现在如何办?” 威严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喻尝祁俯身跪地,“臣会派人去寻……” “若是用得找你去寻,朕养得那帮人都是废物?” “……” 压下心中的怒意,他沉了脸色道:“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没再答话,伸手拾起那本奏折,摊开纸页,只是待看见那上面的内容后,瞳孔竟猛的一缩。 “方才礼监的人派人送来的,目前尚不知是何人带走了太子,只是有这无名信一封……” 毫无温度地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像是西山落幕的钟声一阵阵回响在他耳内,将心里仅有的平静冲撞的支离破碎。 “信上所说的那只玉牌是大月氏王室的象征,你该明白此次是何人所为了吧?” “……” 玉牌么?怎么会这么凑巧? 目光一点点扫过字句间隙,心里却蓦然想起上次浮梁园时被那侍从硬塞入手中的事物。 如果那东西真的是大月氏王室的象征…… 眼底划过一丝冷嘲,那他算不算被人阴了一回呢? “如今信上所言你该清楚了?”周立宵看他,目光冷若冰霜,仿佛冰山般积压在他身上。 “现在立刻派人去搜寻这只玉牌的下落,若敢耽搁半分……”嘴角讽刺尽显,“朕唯你是问!”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他敲了敲茶碗,对面隐隐走出一个身影。 那身影在桌旁坐下,一身素衣,头上带着一只狐皮毡帽,帽檐垂下几缕黑发搭在眉骨上,挺俏俊逸,只是第一眼看去,那双眼目太过桀亮,反而给人一种戾气横生的错觉。 “事情都办完了?”那身影幽幽出声,音色低沉。 季风竹摇了摇扇子,“倒是多亏殿下想出这等损人利己的办法了,此番这么一搅和,你就不怕惹怒了周立宵,让他发兵与大月氏交战么?” “自然是怕的。”男人闷声喝了口茶,“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作出行动。” 季风竹沉了脸色,“太子已经死了。” “哦?”挑了挑眉,男人却道:“这么不经折腾。” 看着男人一副不以为意地样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事情走到这一步,若是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你不会后悔么?仅仅是为了取一个人的性命,手下的杀孽已经太重……” “你害怕了?” 季风竹看着他没出声。 男人依旧轻笑,“如你所说,既然已经注定无可挽回,那我何必又要后悔?仅仅是为了取那一个人的性命,我反而觉得做什么都值。” “……你疯了。”掩去了平日的嬉笑肆意,季风竹道,“大殿下被困居于此地多年,废人一个,即便日后有本事回的去,他不还是您的手下败将么?” 指骨在桌面敲得作响,男人却笑道:“任何时候都要确认万无一失,野草尚可春风吹又生,若是留住一点星火,我又怎能保证日后,他不会再以燎原之势死而复生呢?” “……” 半晌,他平静下来,“现下该怎么做?” 男人好整以暇的弯了弯唇角,吐出一个字,“等!” 季风竹不明所以的看他。 “你之前不是已经放出了消息么?用太子威胁皇帝交出玉门令,而这块玉门令在谁手中,我们就等着那个人自己交出来,而周立宵必然清楚此物是大月氏的象征,他若是气急必然会迁怒旁人,而於一君,不就是一个正好的人选么?” “你倒是想的周详,又怎知事情一定会按照你的预想发展?”季风竹忍不住冷笑,“更何况玉门令你不打算要回来了?如今太子身死一事若是传到他耳中,迁怒的是於一君还是大月氏,你自己难道没想过?拿这种事情来赌,你未免太过丧心病狂!” 男人轻笑,“那不妨静待结果,看看是否如我所想,更何况那块玉门令也是假的,他若是质问我大月氏,我若是不认,你觉得他会轻而易举地行动么?” “你……” “怎么?”男人挑眉,“你可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在为谁办事?” “我没忘。”季风竹低声道:“为了二殿下早日登上王位一揽大统,我自当尽力祝你达成心愿。” 只是垂了眉睫,忽而想起一人,“我可否向你征求一事。” 男人看他片刻,摆了摆手,“你说。” “事成之后,我想留在京城。” 手指一顿,男人反问出声,“为何?” 季风竹收起了扇子,“此事殿下就没必要过问了吧?” 心中像是预料到什么,男人挑了挑眉头也没再多问。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西域?” 男人抬眼看他,眉眼透着抹戾气,“在我没亲眼看着他死掉前,自然不会回去。” 说着叹了口气,眉眼却隐现出怜悯之情,“他是我的好哥哥,我这辈子自然不会忘了他,可是,既然注定被人踩在脚下,那就别再妄想着爬起来。” * 他在床榻上安安静静地躺了三日,待到最后一日所有的痛苦才慢慢消逝,睁眼一片清明,闭眼却全是那人的身影,三日了,口口声声答应他会回来的人却始终不见人影。 从床榻上坐起身,才发现多日不曾活动,身子就像是被钉死了一般酸的僵直,翻身下榻本想着趁没人发现早点溜出去,却不妨出门便撞上了人。 “是要走了么?”老嬷嬷看着他,眉眼慈和。 叶凡几有些哑然无语,片刻后默默点了点头。 老嬷嬷却笑了笑,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他。 眉目微怔,他疑问出声,“这是什么?” 翻身利落地跃上了马背,看着天际即将淹没的余晖不禁暗了眸光,上次来时,也正值黄昏落日之时。 所有光芒的消逝只是为了迎接黑暗的到来,他并不喜欢黄昏,即使夕阳无限好。 总觉得是件并不美好的事情,只是上次有这人陪着他来,他或可无所畏惧,而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所有的离别只是为了再一次的重逢—— 他走时老嬷嬷这么说道,苍老的眼睛有些浑浊,却满含笑意,“小公子长这么大以来,我很少见他和谁这么亲近过……他总是孤独的,即使身边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眼中似有泪水滑动,那双粗糙的手握上他双手,“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把人带回来呢?” “看来他是认真的,把你当作珍重的人。” “所以……别辜负他了,别去找他,带上这些盘缠,有多远走多远,山水有相逢,总是会再见的……” 耳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8 边风声呼啸,身下马匹飞驰,一道道参天大树被他飞快地甩向身后。 陈旧古老的府邸坐落在夕阳下,像是即将随着烟尘消逝于风般。 心中微微一动,眼中神色却凌然如刀,如果山水真的有相逢的话,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不离不弃呢? * 不眠不休的赶了一夜的路,待到第二日东方既白时他才终于赶到了京城。 一路避开了人眼耳目,待急冲冲赶到王府大门前却发现门庭一片清冷,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没敢靠近,立马朝着后门跑去。 索性的是,后门并没有锁严实,只是费了一番力气后才推门小心翼翼地溜了进去。 庭院深寂,堪比那座坐落在郊外的府邸,清冷寂静地好似无人居住一般。 悄无声息地朝着前厅跑去,却发现一路下来,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一时之间偌大的王府越发寂静的森冷。 心中却越发慌乱起来,不可预料的估测着任何糟糕至极的结局。 这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丝脚步声,神色一紧,他一转过身去,却见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有些畏怯地站在他身后。 “郎君……你回来了?” “彩纪?”他立马跑了过去,神色焦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呢?” 彩纪吸了吸鼻子,泪盈于睫,“昨日陛下下了禁令查封了王府,说是……” “说什么了?” “说王爷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听说一群大官弹劾他,陛下也没过问就直接下了流放的旨意……”说着,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可是王爷他是冤枉的啊,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没人相信他……” “……”仅一瞬间,心像是被浸入冷水中般,冻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彩纪抓着他衣袖,微微睁大了眼睛道:“郎君你也快走吧,说不定一会儿会有人来清查……” “是谁干的?”他突然截断了她话语,眸中冷若冰霜,“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 “王爷请快些动身吧,不然这耽误了时间,小的可担待不起啊?” 狱卒在旁拿起来一具枷锁,喻尝祁也未再犹豫,任由那狱卒将枷锁牢牢地套在了自己身上。 “唉。”那狱卒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吧,小的我是不愿意相信王爷您会作出这等事的。” 耳边听得那狱卒这么说道,一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你缘何如此想?” 那狱卒看着他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虽然老粗一个,但是看人还是很准的,不管怎么说,王爷绝对不是那等无义之徒。” 虽然听得这等信言,心下却未得到半分安慰,连一个小小的狱卒都明白的事情,周立宵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人看着他,此时已然没了方才的冷静,所有的故作镇定在几个时辰后尽数化为灰烬。 他垂下头,看着地上摔出裂印的玉牌,终是闭上了眼睛,其实并非是别人栽赃陷害他,不过是早就设好了一个圈套等着他往里钻罢了。 即便他知道这是个圈套,可他还是不得不服从,太子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交出玉牌能挽救他一命,他必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可惜的是,即使交出了玉牌也没能挽救回一切,明明都已成了定局罢了。 “臣无话可说。”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不正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该做的事么。 “好好好……”耳畔听见那人冷笑出声,下一刻那只手却突然一把掐住他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掼在了墙上,“你信不信朕杀了你!” 鼻息渐渐紊乱,他涨红了脸却发现自己连点头都无法做到。 其实叶凡几一开始说的是对的,太子祈福他不该跟着去,只是命运却总是阻断一切,即使他不去这结局也总是需要他来承受。 有一句怎么说?是福不是祸,是祸他也躲不过。 周立宵蓦地抬手一把拔出了出鞘的长剑横亘在他颈间,“说!是不是你干的?” 心中有些无奈,伸手想试着掰开周立宵的钳制,指尖微微松动,他得以喘息出声,声音有些嘶哑,“陛下,说是便是……” 那把天子剑一把割上他颈侧,在上面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你变了。”周立宵看着他道:“以前你从不对朕做隐瞒的。” “……”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这样对朕?”眼目通红,目呲欲裂,“朕做错了什么?朕对你们还不够好么?” 眼中涌起泪水,那双威震朝堂十几年的仪态也不再年轻,他似乎还记得,当年自己被这人当作如婕之子从府邸接回皇宫的时候。 夕阳西下,那身白袍下的身形还是如少年般修长,那双稚嫩的眼目依旧故作着桀骜和不羁,举手投足间一贯流露的是洒脱高贵的气度。 那眉眼间的神情从来睥睨,像是在向天下人昭示着他才是这万里江山的天下共主。 于是,那少年俯下身来,用十分轻视的眼神看着他道:“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朕身边,听见了没?” 只在那一刻,他才觉得这人是异样的幼稚,幼稚了这么多年,却还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手上的天子剑“哐当”一声砸落在地,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出眶,一瞬间好似苍老了许多。 “吾儿去了。”华鬓如霜,一身玄衣落地,好似没了约束地坐在了殿阶上,烛火映的眉目泛红,一句句地带着无限的遗憾,“吾儿去了……” 半晌,一口鲜血蓦地从口中喷洒而出,心中猛地一惊,他立马飞扑了过去,周立宵却一把推开他,眉目变得慵懒,轻蹙起眉头,却指着他字字锥心,“你给朕滚!” “……” 鲜血顺着嘴角滑落衣襟,他一字一句道:“你给朕滚,有多远滚多远,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朕已经释他流放之罪,你们还想做什么?” 他懒懒地斜倚在龙椅上,神情慵疎,比起以往的正襟危坐,这次整个人却显得十分的漫不经心。 一旁的大臣道:“陛下,通敌叛国乃是死罪,理当处以斩首之刑……” 说完,跟着不少人附和点头。 眼里却充盈着笑意,看上去意外地温和,挑起眉眼看向两列之首的国相和护国将军,目光却落在了林凫身上。 “国相,你不妨说说,朕该听谁的?” “臣觉得……” 林凫话还没说完,周立宵却再次出声,“不如这样吧,朕把他召回来,斩首未免太轻了,凌迟三日缓刑处死如何?”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笑道:“顺便加上滴水之刑,事成之后断手断脚,怎么样?” 殿下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色都开始不好看起来。 “说啊,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39 朕问你们话呢?这样行不行?” 方才出列的大臣小心翼翼地举了笏板,莫名有种出头鸟的兴奋,“臣附议……” 周立宵目光落在他身上来,静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向他,负手俯身看他,“你觉得行?” 那大臣头垂得更低,刚要犹豫着出声,肚子上不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整个人瞬间朝后飞去,后面的大臣跟着惊慌失措地四散后退。 “朕觉得不行。”他站直了身子,眉眼神情睥睨,“来,继续,谁还要附议的?” 他笑着负手朝前走去,一脚踩在那大臣胸口上,目光却落在眼前的群臣身上,“朕喜欢听你们说实话,继续,怎么都不说了呢?” 众人立马露出如丧考妣的神情,自然没人敢再做第二个出头鸟。 眼底划过一丝阴鸷,周立宵俯身一手拽起了那大臣的身子,“方善缘方大人是吧?” 方大人看着他惊恐地点了点头。 “知道朕为什么踹你么?” “臣,臣……”方大人几乎要哭出声。 周立宵却拍了拍他脸,“别害怕,朕不会是个暴君,自然也不会做那等乱杀无辜之事。” 周身寂静下来,这次倒是没一个人肯附和出声了。 周立宵忍不住轻笑出声,“朕听闻你当年凭着科举进了前三甲对吧?同进士出身第几名来着?” 那大臣没想到周立宵对自己记得如此清楚,有些心虚地道:“第,第二十三名……” “二十三名?”他倏然挑起眉头,露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朕记得那个二十三名的同进士不是叫陈大年么?” “……” 说完,他低笑着看向那位方大人,“你是陈大年么?” 方大人欲哭无泪,“臣,臣……” “那位陈大年现在在西街的货铺做挑夫,生活清贫尚能解决温饱,可是当年为什么没能入朝做官?朕记得他才学斐然,是治世当立之才,只是没能进前二甲,事后做了个庶吉士……”他垂头笑道:“是你么?方大人?什么时候改名换姓了?问过你家祖宗了么?” “陛下。”林凫突然走了出来,对着他道:“这是朝堂,请注意分寸,以免日后史官谏言……” “你让他谏!”周立宵突然大吼出声,“朕倒要看看他们能谏出个什么花样来!” 他又突然笑出声,神情喜怒无常,“国相,这位方大人是你门下的学生吧?” 林凫沉着脸色没出声。 “你不说朕也知道,你觉得比起朕说的这些小事以来,你干的那些事情算什么?” 矛头突然对转,一时人人自危。 “这些年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可曾满足?私下结党营私朋党比周可曾满足?卖官鬻爵可曾满足?陷害忠良假传旨意你又可曾满足?” “陛下,空口无凭可意味着诽谤诋毁啊,更何况国相他是先帝亲……” “怎么?”周立宵转眼看向一旁出来帮衬的大臣,“你怎么就知道朕是空口白话了?还是你们做贼心虚,只会拿先帝来压朕?” 他忽然弯眉眼,鼓了鼓掌,“爱卿,出来吧,让他们看看你!” 正当所有人一头雾水时,从众臣中走出一个身影,那身影修长挺直仿佛当年那个年少成名的武将军。 抬手摘下朝冠,露出一张为人所震惊的脸来。 “武将军?“ “慈卿房不是死了么……” “这是人是鬼?” “……” 满意的勾唇看着林凫不自在的脸色,周立宵伸手搭上身旁人的肩膀,指着林凫道:“来,爱卿不妨说说,你当年怎么活下来的?” “……” 一个时辰过去,所言之事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剩下的成片呆若木鸡,恨不得立刻以头抢地高呼饶命。 周立宵忍不住笑出声,眸中却泪水盈烨,指着眼前伏地的大臣道:“都别求饶,都别求饶,朕今天好话说在前面,人人有份,朕今天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着上前拍了拍林凫的肩膀,轻笑出声,“国相,你服不服?” 自知死到临头,林凫也不跪地求饶,径自道:“老臣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笑声倏然停止,周立宵突然抬手拔剑刺入他腹中,当堂血溅三尺,眉眼冷意凌然,“上不忠于君,以环主图私为务,是篡臣者也。”1 剑锋再入三寸,他又道:“为臣之道,当以忠君明信、守礼,非是巧敏佞说,欺上瞒下,妄图以一言蒙蔽之。” 剑再深入三寸,划开皮肉穿肠破肚,口中鲜血不止,周立宵看着他冷笑,突然一把抽出剑锋,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大袖一挥,鲜血淋漓。 “服美不称,必以恶终!”2 这句话说完,林凫早已咽气倒地,他一把扔出溅血的天子剑,抬声高喝,“来人,抬出去剁碎喂狗,查封府邸门库,剥夺一切权利,剩下的门第相关之人,勿论男女,悉数充军流放!” 他转身走向高位,抬眼俯视群臣,目光惮赫千里。 “今此一行,以醒诸君,日后尔等再犯者,当比此时过之不及,可听明白了?” 众臣俯首帖耳,低头应是。 待到所有人散去,大殿下静默如一的人才跪地俯身,“臣谢过陛下沉冤昭雪之恩。” 周立宵勉强睁眼看他,冷汗一滴滴地划过鼻梁,脸色一时苍白至极,他瘫倒在龙椅上,一声轻笑,“这算不算是朕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你所说的一句真心话了?” 慈卿房头垂的更低,嘴角微微上扬,“是。” “呵……”他轻笑出声,胸口间如遭火炙,如积山石,他抬手扶额,嘴角干涩,“你这么忤逆犯上的性子这么多年还是不愿意改……” 半晌,大殿里幽幽响起一声叹息,嘴角突然无知无觉地滑下了一道鲜血,他屈指擦了擦,没什么反应地继续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么?” 指尖一片冰凉,强忍下心里的不适,慈卿房低声道:“没有。” “好……”忍不住咳嗽出声,他握拳掩唇坐直了身子,眉眼沧桑所历之事几十年光景只余匆匆一眼。 “你走吧!”他看着那道身影怔怔道:“君臣一别,天高海阔,你走吧……” 慈卿房闷声笑了笑,这几十年的自由未免迟了啊,陛下…… 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起身拂袖出了大殿。 “等等……”眉眼虚浮,他出声看着那个身影在眼前定住驻足,手指微蜷,扶住了一旁的扶手,“你觉得……朕在你心里当得什么样的评价?” 慈卿房转身看他,长身玉立,眉眼风流一如当年,不禁讶言而笑,“陛下天子之仪,我行我素威武决断,又何时还会在意别人的评价呢?” 他眉眼错愕,倏然间又似见了绝世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0 珍宝般再次获得出乎意料的惊喜,连称三句绝妙,最终只是抚掌含笑,“这些年来,你依然未曾让朕失望过……” * “将军日后可有想要归去的地方?” 他一路出了殿门,意料之中的看见守候在门外已久的田如完,轻笑道:“田大人莫要再称我将军了,如今名不副实,说来也着实可笑。” 田如完笑了笑,“将军这么谦虚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慈卿房依旧目视前方,“其实田大人方才是想问我府延他现在何处对吧?”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田如完道:“其实这些年多得先生提拔,否则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只是……” “他大概不会回来了。”眸中的光芒渐逝,喉中开始漫上腥甜的味道,只是皱了皱眉强压下不适,“他与我一般,原本就不爱这些纷争纠缠,如今也只想闲云野鹤一生,忠君爱国四字,对于我们来说未免太过沉重。” 当年他或许该继续做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不该听从他爹的规劝,否则也不会如此不知收敛为日后招致祸患。 只是如今想来事事皆错,又怎么能抵上一个悔不当初?唯独可惜的是牵累了许多人,欠下的也太多,即便让他用命来偿,或许也只是永生永世都难以还清。 也许话题太过沉重,田如完也不好再多过问,只是心中想起一人,终是忍不住道:“将军此番就这么走了,那孩子该如何?” 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年少时的过错如今也悉数化为了那一点点喜不自胜的得意,只是弯了弯眉眼不留遗憾地道:“他如今也算是有了归属,恐怕也轮不到我来管教了……” 在宫门外做了拜别,两人便分道扬镳地一南一北地远走去。 他负了手袍袖轻扬地行走于天地间,目光所掠之处一如当年的繁华旧貌。 心头的感慨万千在触及不远处那垂青杨柳下的身影后悉数化为喜悦,他弯了弯唇角朝那人走去。 不知怎么的,待到真的看见那双温和的眉眼时有些忍不住的红了眼眶,一时之间竟如个半大的孩子般闷声啜泣。 归府延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如今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喜欢哭鼻子了?” 他伸手握住他手,指尖冰凉,跟年少时闯了祸被他的二弟一路赔罪带回家时一样愧疚难当,“欠了你这么多,我该如何去还?” 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归府延轻笑出声,“大错已酿成,那孩子也长大成人,你若是想还,从今往后就好好地听我的话,行么?”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上前抱住他,只是眉眼的笑意还未顿开,喉头的那点腥甜却再也抑制不住地喷薄了出来。 肩上渐渐染湿,嘴角的笑意凝固,他伸手努力想抱住那具止不住下滑的身子,泪水间的惊慌失措也终于跟着决堤。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时才看清那人有些苍白无力的神情,伸手去握他手指,归府延笑着反握住,轻声道:“你醒了?” 有些不适的皱起了眉头,才知道事情终于瞒不下去,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出声,“对不起……” 归府延垂了眉睫,耳边仍是方才那老大夫的叹息。 心胸郁结,沉疴难愈,一朝散开,也终该瞑目,这一口气憋了这么久,憋到他沉冤昭雪的那一天,最终也只能将他余生跟着了结。 他伸手抚上他眉眼,“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也不会怪你。”他俯下身子凑近他笑道:“说罢,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的?” 他眼眶微红,脸色也苍白至极,勉强弯起唇角道:“我一直想陪着你游山玩水的,只是……” “就这么简单么?”归府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慈卿房慢慢坐起身,老老实实的对着他道:“就这么简单了……” 心中抑制的三言两语终是没敢出声,他只是笑了笑,“那我就成全你吧。” * “这一路纵使向南向北,我都不会再回头,你可要想好了?”他掀起轿帘看着轿子里的人道。 “不回头。”慈卿房努力坐直了身子,让自己勉强看得精神些,“你上来陪我吧?” “……” 心中犹豫了些许,他还是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了一旁的车夫,掀起衣摆弯腰走了进来。 后者顺势整个人歪在他身上,归府延有些无奈地笑笑,“你让我进来就是来给你当人肉靠垫的?” 压下喉头的腥甜,他伸手抱住他胳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这么了解我的人非你莫属了。” 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他伸手抚上他鬓角,却什么话也没再说,轿帘外的车夫一声马鞭落下,马车便开始晃晃悠悠地出了城门一路向前行。 此路是黄泉, 夕阳落无影。 命归始终绝, 唯留三千梦。 那声叹息在耳边辄止,指尖微凉,不一会儿依靠在他肩上的人便毫无知觉的歪斜了身子,他却还是笑,伸手将那具渐渐冰凉的身子紧紧地抱住。 眼前却好似浮现出当年那场花灯宴下那没心没肺的笑脸,少年的眉眼一如既往地轻佻风流,倚坐在红豆衫下,与来往的女子调情嬉戏,对他的规劝视若无睹,看向他的目光却明亮如星,“人生从来苦短,不过匆匆十几载,若是哪天我死去,我的好二弟,你可舍得为我哭一场?” 他偏头与他相抵,眼眶的泪水一滴滴地滑下,砸在那张失温的肌肤上,不禁笑弯了眉眼,将那句压在心底几十年的答复轻轻道出。 “我已如你所愿,我那不成器的兄长,你可还看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于《荀子·臣道》:“朋党比周,以环主图私为务,是篡臣者也。” 2出自《左传.襄公二十七年》: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 第97章 番外(一) “他今天若是再不回来,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迎着夜风出门时,脑海里依旧是他父亲那副气愤的样子。 归府延依旧是无奈,本来想着每日起早贪黑地多利用时间读书习字,也总比把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找他那个不听话的兄长身上。 蜷起衣袖一路沿着街巷走到了护城河旁,河中波光粼粼,各式各样的花灯轻浮于水面之上,倒映出五彩缤纷的光影。 他一直记得今夜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原因在于今早那人拽着他的衣袖说是要陪他供奉河灯。 于是他一直等着,可看如今天边月色新浅朦胧,他便知那番承诺又迅速地泡了汤。 看着沿街的男女相谈甚欢的模样,心知那人此时定是又在什么妓坊勾栏里寻欢作乐。 不爱洁身自好的人早晚会吃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1 亏的。 心中莫名涌起些烦躁,脚下踩中了一颗石子,便是想也没想地一脚踢进了河水里。 蓦地溅起一片水花,很不幸的将一旁的一盏花灯淋湿,焰芯的火焰熄灭掉,整只灭掉的莲花灯在一众五彩斑斓的花灯中显得尤为突出。 心中一惊,突然就有些懊悔起来,这河中的花灯总是承载着许多人的心愿和期盼,如今他误将人家的花灯弄灭,难免不吉利。 于是便想着将那河灯打捞上来重新续燃,视线在一旁打量了一圈,正巧发现一棵杨柳树下靠着一截竹竿,他伸手拿了过来,弯腰去够那盏漂浮在水中央的花灯。 可惜没注意到脚下经常漫水的地砖上长起的青苔,身子微微前倾,眼看那只花灯就要漂到眼前时,一着急想要伸手去捞,结果重心不稳,就差整个人栽进水里。 只是预料之中的落水没有来临,手臂上突然一紧,接着他被一股大力猛的拉向了身后。 背脊一下子撞入身后入的怀中,那只手臂环住他腰身,整个人瞬间被带了起来。 “啧,二弟这是准备下河洗澡么?” 他心神未定地愣了愣,看着腰间的那只手好半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 他连忙脱离了牵制,身后的人也跟着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眉眼隽秀深邃,凑近他低笑道:“我若是不来的话,谁救你?” “……” 看着那双眼睛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去,鼻尖却嗅到一股浓烈的酒香和脂粉气息。 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你又去那种地方了?” 慈卿房看着他轻笑,故作戏谑地道:“哪种地方?” “你……喝醉了?”他伸手推了推他,却发现这人立在原地坚若磐石。 “没醉。”慈卿房挑着眉毛打了个酒嗝,然后一脸醉意未消地看着他。 “……” 心下却懒得再跟他废话,弯腰拾起那盏河灯,又转身拽住他衣袖往一旁走去,“你陪我去将河灯续燃,然后我们回家,父亲正……” “归府延……”接二连三地打了个酒嗝极其没形象地站在街边,若不是他模样生得俊俏秀颖,指不定就有巡城的官差把他当作行为不端之徒带走。 他闻声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慈卿房吸了吸鼻子,看着他迷糊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他疑惑出声,“什么事?” “河灯啊……”慈卿房醉醺醺地看着他,眉眼绯红如霞,“你不是说要我陪你供奉河灯么?” “……”是谁一开始说要供奉河灯的? 眼看这人八成是正在温柔乡里玩得正欢一时之间兴起突然想起这事儿才跑了出来,他也不好再对他多作言语怪罪,只是叹了口气,将他拉到身前来,“现在天色这么晚,还是回去吧……” “不。”慈卿房突然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说着他突然一把蹲在原地,一手撑在下颚上发起愣来,“我刚才问过小兰了,她说做人应该要学会明礼诚信,更何况是对于你喜欢的人……” “你……胡说什么?” 慈卿房抬头看他,“我怎么就胡说了?”,说着突然站起身,两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又拍,“我喜欢你二弟。” “……” “我在心里一直都留有你的一席之地,你放心,如果以后我娶妻生子了,我一定……” 归府延突然拨开他的手,转身走向一边,“既然要供奉河灯那就早些吧。” 迎面的凉风淌过河水吹拂在脸上,像是要熄灭他心中仅存的欲望。 也许怪他太过敏感了,慈卿房平日行为不端没规没矩的说话早就没了可信度,更何况慈家子嗣单薄,父亲还指望着这人早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呢? 即便他慈卿房再如何风流又怎么可能会风流一世?终究还是要传宗接代为慈家开枝散叶的。 于是在心里理所当然地把慈卿房说的话全部当成放屁之后,他才倏然觉得心胸开阔一时舒畅至极。 这边嘴角挂上笑意,刚准备转过身时,身后埋头兀自走的注意力集中的人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就差撞进他怀里的间隙,归府延伸手一把拦住他。 “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后者抬头露出些可怜兮兮的神色,“你是不是生气了?” 归府延勾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生气了?” 慈卿房看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话,“我上次……听别人说,你,你是……” 他皱眉,“我是什么?” “断袖……”慈卿房蓦地凑近他小心翼翼地道:“她们说只有妻才会对着整日在外寻欢作乐的丈夫四处牵挂寻找,而我们只是区区兄弟情分,你却对我比对女人还要好……整日跟着我规劝我……就……” 区区兄弟情分……么? 心蓦地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一样疼得他皱起眉头,神色始冷,“原来……你方才说的那番话就是为了试探我的反应么?” 慈卿房突然抬头看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你宁愿听从外人的胡言乱语,对我这个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亲人心存质疑……”他一手揪上他衣襟,恨的咬牙切齿,“你还有良心么?” “我……” “罢了。”他垂下眼睫,松手转过身去,“以后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那晚他彻夜不眠,心中明明咬牙想要坚持着不去多管闲事,只是待到大错酿成以后,他才觉得,自己似乎又错了…… 寒冬腊月的时节,他看着几乎要被气晕过去的父亲和门外的石阶上留下的一个不足月余的婴孩,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将那孩子接了过来。 那厢的婢女对着他神色急惶,“郎君,这孩子求您代为收养了吧……” 他蹙了眉,看向那襁褓之中还未睁得开眼的婴孩,“他母亲呢?” 那婢女垂下头,“奴婢实在是逼不得已了,这孩子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的,谁知道我家姑娘背着家里人偷偷生养了下来,如今一个未婚女子做得这等事是要被打死的……” 话到这里他才惊觉事情有多么严重,连忙道:“那你家姑娘现在如何了?” 那婢女伸手抹了抹眼泪,“现在被家里人逼着上吊,这孩子定是不能留了,我只求你看着他可怜的份儿上留下他吧,这是我家姑娘全部的希望了,毕竟也是条生命……” 屋外风雪交加,清扫过屋上檐瓦。 他一把推开门,怒气冲天的走了进去,待看清那依旧卧在榻上醉的不省人事的人,竟然第一次觉得那张熟悉的容貌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他伸手一把拽起那人,“四处拈花惹草寻欢作乐也就罢了,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去祸害那好人家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2 的姑娘!” “孩子呢?”慈卿房微微睁开眼,看着他风轻云淡地道。 “你还有脸问孩子?” 他反而一笑,漫不经心道:“又不是我情愿生得,跟她说了多少遍了,做事要记前因后果,如今这般自作孽,倒怪我头上了?” “你……”归府延看着他气结。 他却突然坐起身来,抱起那一旁的婴孩仔细打量起来,手指触及那稚嫩的肌肤不禁笑了笑,“还真是亲生的,长得倒是好看……” 说着,一把抱着那婴孩就要往一旁的火盆里丢,归府延一惊,连忙上前拦住他,“你疯了么?” 慈卿房看着他收回了手,懒散道:“她不愿意养,我也不愿意养,与其留着这孩子日后孤苦伶仃的爹不疼娘不爱,不如趁早了解他性命以免他长大记恨我罢了。” “这种话……你为什么会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那襁褓中一直安安静静睡着的婴孩突然睁开眼来,大大的眼睛充盈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无辜,似乎是本能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咬着手指头不哭也不闹。 目光触及那孩子身上,他怔怔道:“我也不想的,当日我与她千叮万嘱过不要对我心存期盼,我本来就是个不靠谱的人,如今我连照顾自己都成问题,她就这么给我丢个孩子过来,你要我如何做?” “……那你也不该去招惹公卿家的小姐!”他涨红了眼,“为何你总是不听话……” “你不是说不会再多管闲事了么?”慈卿房突然看着他轻笑出声,“现在呢?你要收留这个孩子么?” “……” “看吧?”眼里突然涌上泪水,他还是笑,“你也不愿意吧,没有人会选择无缘无故的去接纳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我早就说过,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扔了吧,反正……” “我养。”他突然截断了他的话,“这个孩子就当我替你养了,我要让你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转眼春夏秋冬交替着而过,草长莺飞的季节里,他守着那座枯坟静坐已久,昨日京城传来消息,说是南岭暴|动此去的一行人无一幸存。 耳边似乎还留存着昨日那人信誓旦旦的誓言。 慈卿房拉着他袖子笑得真诚,“等我最后一次,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待我归来的时候我会向陛下请辞的,届时我会带着你去游山玩水归隐山林的……” 手中的黄纸一点点地化成灰烬消逝在风中,待到那簇火苗烧上手时,他才吃痛回过神来,身后响起脚步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跟着坐在他身旁,拉着他袖子支吾着出声,正是咿呀学语的年纪,却像是早就洞悉人世百态一般学会体谅听话,“二叔,我爹他要回来了么?” 他转头看着那稚嫩的小脸,一时嘴角酸涩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摸了摸那头顶上松软的黑发,“他应该会回来的,说不定等你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小孩儿咬了咬手指,似乎是在思考他这番话,片刻才笑了笑,“那意思就是,他一定会回来了?” “……” “嗯,会回来的。”他牵着他的小手笑得温和,“先给你祖父磕三个头怎么样?” 小孩儿听话照做,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只是之后抬起头来,却发现归府延的眼睛不知何时红了起来,撅着嘴巴凑近他道:“二叔怎么哭了?” 他回过神来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这烟太熏人了,我们走吧。” 之后他拜别朝堂拜离慈家,开始变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依稀听说过这孩子的母家受了牵累,道是叶丞相假传旨意误听误信了所有人,至此牵害性命引发动荡,然后被迫抄家流放,叶家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无一幸免。 再然后就是第五个年头,小孩儿已然长大,只是不再懂事听话,不知从何处学得了一身的技艺,成天在外惹是生非,他原本还担心这孩子随了他爹越长越歪,谁道最后竟然真的长歪了。 除了不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就只是变得喜欢拉帮结派,在村里三天两头的欺负人。 最后上门抱怨的人多了,他无奈之下只得带着这孩子一次次的搬离住处,到最后他也开始老了,对任何事都变得力不从心了起来。 年少时的蹉跎已然耗尽了他的所有。 而那孩子也不再愿意回家,只是偶尔几次回来看看他,在他给他爹新拢的坟头上戳了个大洞,气哄哄的吵了一架后就再没回来过。 于是他一个人又重新给这人添了新坟立了衣冠冢,守着日升月落默默地活着,之后他便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那离别了他几十年的人回来了。 “该醒了,这么睡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耳畔是熟悉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来,那张让人惦念了几十年的容颜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翻身握住他的手,泪水枯竭,“我,是在做梦么?” 那男人笑了笑,伸手拭去他额上的冷汗,“你当然是在做梦,方才在梦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我听见了,所以就回来了。” “……”他弯了弯唇角,果然么,还是梦。 男人却看着他担忧出声,“你这愁眉苦脸的,是我欠你钱了么?” 说着伸手捏了捏他脸,“为何不能多笑笑?” “……你确实欠我的。”他握住他手腕,勉强弯起唇角,“你还打算还么?” “……” 男人怔了怔,片刻后笑道:“还的,自然是要还的。”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给你煮了一锅粥,我去给你端来……” 说着男人立马起身,只留下一个急匆匆的背影,他却在原地不直觉的笑了笑,心道这人什么时候会煮粥了…… 只是下一刻,神情蓦地一变,他立马翻身坐起,连鞋履都还未来得及穿上就直接打开了门追了出去。 只是白雪茫茫,冷风骤然在空中起舞。 眼前不是熟悉的村落和田间小路,有的只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原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眼中的泪水像是被冰雪凝固起来了一般,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漫天飞雪。 最后才终于回过头来,倏然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凌乱的银丝在风中飘荡,手上的肌肤像枯树皮一样凸露出清瘦的骨节。 他闷声咳嗽出声,手指紧紧地扶着门框,青色的衣袂在冷风中翻飞,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 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无心去顾及,只是几个春秋又过,他却依然念叨着,那人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正文的可以先跳过番外_(:з」∠)_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静坐了三刻,心中也估摸着那人怕是早已出了京城,他才缓缓站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3 起身来,只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一道寒光直接朝着他左肩飞逝而过。 “当”的一声脆响,手中的茶杯飞了出来,击偏了剑身,他顺势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捏着他腕骨反拧一旁,劈手夺下他手中的长剑。 “你骗我!”林将酌看着他,眉眼灼烈通红。 他心下也知事情已经彻底地无可挽回,也不愿再多作解释,“你冷静一点,现在冲动有什么用?” 林将酌却还是看着他,眉头深锁,纠成死结,“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事情都跟着败露,该死的人没死,早就该被解救出来的人明日却即将处以斩首,至于他,则成了全京城通缉的要犯。 眼中渐渐显露出绝望,这些年来努力维持的心血在这一刻尽数消耗殆尽。 季风竹看着他心里一阵苦涩,只是尽其所能的安慰道:“我有想过帮你,只是事到如今……” “你也无可奈何么?”林将酌突然看着他冷笑出声,“我到底是低估你了,到现在你还妄图欺骗我!” “那你想如何?”季风竹突然压低了声音,看着他字字诛心,“如你所言,你现在什么都没了,所以呢?为什么不选择好好地依附于我?” “……” “我承认我对你有所隐瞒,可是我是真心想帮你的,於一君已经没救了,你放弃他吧,现在全京城都在通缉你,你不如好好待在我身边,尚可保得一命……” “你是故意的么?”林将酌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把我逼近死路里,好让我无处可去只能被你钳制。” “……” “原来到头来只是怪我自己太蠢,明明不相信人心为什么还要选择相信你?”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破裂,他一点点地掰开他的手指,随后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要离开。 “你现在想去哪儿?” 眼前的人不闻不问,径自向前走着,眸中漾起了些怒火,他突然低吼出声,“给我拦住他!” 话音未落,从院子的四面八方一下子涌进来成片的黑衣人,脚步忽地顿住,林将酌转身看他,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带着嘲讽又像是轻视,“你就只有这个本事么?” 说完,他也不再犹豫,突然抬掌就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劈去,这时其余的黑衣人也不再犹豫,立马群起而攻之,很快,原本还算清寂的院落里一时尽是拳风戾掌的呼呼声。 只是以一敌十他尚且能应付,若是二十,三十,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久林将酌便败下阵来,他可从来不知道这男人竟然在这种地方还埋伏了那么多的人手。 被人反剪着双臂压在地上,形貌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季风竹看着他慢慢走来,在他眼前蹲下,轻声细语道:“你为何就是不肯听话,我说过了,你现在单枪匹马的出去无非送死。” 林将酌依旧冷笑,“你以为你困得了我一时,还能困得了我一世?我告诉你,我早晚会想办法逃出去!” 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指捏着他下颌迫使他抬起头,随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他吻了上去。 “你……唔!” 那一记深吻很快随着不断地纠缠深入直至酥麻入骨,一时寂静地院落里响起令人羞愤的水泽声,林将酌很快便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何况还是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心中更是怒意难消,几乎要将自己烧穿。 而季风竹这时也很干脆的松开了他,他气急刚准备一头撞上去时,背后钳制着他的力道倏然松开,手脚却忽然一软,整个人瞬间便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季风竹顺其自然的将他抱进怀里来,屈指擦了擦他唇角,一股奇异的花香很快钻入鼻间。 金花燕支? 唇角被晕开一抹绯红,那股香气也越来越浓烈,却是着实没想到这人会用上次他教他对付柳既回的方法拿来对付自己! 无视掉林将酌气愤的颜色,他径自抱起他进了室内,将他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他手脚无力动弹的样子笑了笑,“你也别生气,待到明日我便会放了你,然后带着你远离京城……” 眉眼渐渐困顿,他开始抑制不住地有些倦怠,却还是睁着眼睛不肯老实屈服,只是言语艰涩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眼底涌上了些莫名的情绪,他伸手抚上他眉宇,只是笑,“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罢了。” “哼,你说这话可不可笑?” “是挺可笑的。”他直视他眼底的轻蔑,一字一句道:“或许我本身就是个可笑之人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今唯一清楚的,只是不想让你平白无故的送死罢了……” 说着,他忽然露出一丝哀伤亦或是怜悯的神情,“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死去的样子……” 毕竟朝夕相处了这大半年,即便时间不长,即便他一开始确实是心存利用,可是,他发现自己还是抑制不住地动了真情。 也许别人会笑话他,说他连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出这番话,只是,心底的那种想法很怪异,他确实不想让林将酌就这么死掉,似乎,也就仅此而已。 而林将酌仍旧瞪着他,他索性也就跟着视若无睹地替他掩好了被衾,之后便打算离开。 “於真庭。” 那道冰冷到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脚下的步伐猛地顿住,身后的人却黯淡了神色,突然讥诮出声,“果然么?你是他的人。” 嘴上的嘲讽应声而出,心却像是被淋上冷水一层层地结冰,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想的这样,那么,季风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吧。 “二殿下也来京城了是么?” 季风竹转过身来看他。 他却倏然绝望地闭上眼睛,眉眼透着浓重的颓废和疲乏。 看来倒是没错了,大月氏的两位殿下都是一母同胞所生的亲兄弟,也是放眼望去整个大月氏最有能力继承王位的候选人。 只是於真庭这些年来一直被人压制,在看待能力为重的环境下处处与大殿下对比,总是显得那么不如人意。 人总是喜欢往高处走的,待到於一君被活捉为质的那一天他就开始坐不住了,想着翻身为王,早日一揽大统。 只可惜於一君即使是个笼中困兽,也犹有斗兽之勇,所有的动向把握地分毫不差,一步步地撑到现在无非就是为了能早日脱离苦海。 而现在呢? 他睁开眼来看向季风竹,眸中怒意滔天,全被这个人毁了,原来他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借机杀掉於一君,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辅佐他的二殿下顺利登基。 在其位谋其政,他们终究不是一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4 条路上的人。 * 翌日,天光云影徘徊,城门洞开。 茶楼小二方上了楼,便看见临二楼望栏的地方坐着一个人,周身寂静,不说话也没什么神情,只是兀自品着茶,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客官您还需要添些热水么?” 叶凡几回过神来,看着杯盏里渐凉的水温,轻轻点了点头。 几根茶叶又再次被冲泡着漂浮了上来,鼻尖是淡淡的茶叶香气,他原本是不喜欢喝茶的,对于这方面的门道和功夫也没什么兴趣和造诣。 只是跟在那人身边久了,总是喜欢看那人淡淡品茗的模样,潜移默化下来,他就会不自觉地去学。 嘴角留存下来的苦味,沁鼻的茗香,苦尽甘来,仿佛是在教他,该怎么去做,不会再跟以前那个莽撞的自己一样,无所适从地感到迷茫。 “客官是在等什么人么?”那小二在茶楼里营生交道多年,总是喜欢和来往形色的人谈些话,私下里探探虚实口风。 叶凡几自然知道这小二的心思,也没去赶他,只是眼底沉浮起一丝笑意,“算是在等人吧……” 说着他又抬眼去看那小二,“你可知道,今日的斩首示众是在何时?” 前不久发生的那件事,至少在京城里,上至公卿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是有所耳闻过的,而那小二自然也是清楚的,立马道:“据说是今日午时西街的菜市口,看这时间,约莫还要等上大半天呢!” 那就没错了,他心里思量,太子无故身亡,即便喻尝祁交出的那块玉牌目前尚难以指证,周立宵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杀一儆百若是天性使然,斩首区区一个敌国战俘以此慑威自然也不在话下。 一旁的小二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想再多嘴几句,只是余光不知道瞥见了什么,手突然一抖,差点儿把茶壶给砸地上。 叶凡几却看他一笑,“既然看清了就别乱吱声,听清楚了么?” “……”那小二立马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他抬手握紧了身侧的长弓,眼里的冷意却越发的深沉。 * “郎君,好久不见呐,可还记得我?” 他那日刚离开王府没多久,中途便出来了只拦路虎,那模样似曾相识,仔细一打量却发现越来越眼熟。 “我没记错的话,你该是那个什么寺的和尚吧?” “真是有幸郎君还记得我了。” 那男人带着一只狐皮毡帽,眉目俊挺似如刀锋,与初时见面的凌然正气不同,此时周身气度大有不同,透着抹深沉凌厉。 叶凡几看着他良久,意识到自己与这男人见面并非偶然,挑了挑眉头,“说罢,你想干什么?” 那男人微微一笑,“我想郎君应该很为王爷此时的处境担忧吧?” “……” “你也不用对我抱有什么敌意,我此行并无敌意,只是来相告一事的。”男人态度莫名地真诚。 叶凡几看他,“什么事?” 男人直接自报了家门,事后又接着道:“其实这一开始不过是个圈套而已,至于那下圈套的人是谁,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你难道没想过这些事情都一直是谁在阻拦你们么?包括当年的叶家为何会因为假传圣旨一事被迫抄家流放……” 这些话说完后,他很清楚,他一直都清楚,即便男人不说,他和林家的恩怨也不会就此了解,当初南岭之事造成的后果至今让他难以忘怀。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都是林家,如果没有他们,叶家现在或许还会在,慈家也不会就此落败,而他二叔也不会孤独这么多年,至少,那个男人也不会在那件事情之后是死是活无人得知。 也许不管有没有这些事,他和那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还是一般无二,可是,眼睁睁夺去所有人幸福的罪魁祸首,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去原谅? “我知道你在激我,即便你不说,我一样会杀了林将酌!”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既然林凫已死,那林将酌也不该这么苟活于世,自己做的恶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然又如何对得起这天下还怀有善心的人。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待到屋外的嘈杂声消弭,风声也逐渐低微,他才缓缓睁开眼来,此时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假寐大半时刻消耗掉的时间足以让他心急如焚。 季风竹下的那一点儿金华燕支根本就拦不住他,东西是他制作出来的,若是他也跟着中了招岂不是可笑至极。 利落地翻身下榻,没有直接走前门,而是朝着后窗翻了出去。 “少爷。” 出了后院门,一个老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都准备好了?”他伸手拉过那老仆牵来的马匹,利落地跃上了马背。 那老仆原先是林家管理马厩的马夫,先前吩咐过在此等候,只是此时看着林将酌这般着急,还是忍不住道,“少爷还是别太冲动啊,这法场岂是说劫就能劫的。” 林将酌低头看他,嗓音一片干涩,“我没打算要劫法场,只是事到如今逼不得已了……” 他绝不能就此让於一君被斩首,不然就真着了於真庭的道了,即便日后没能回大月氏顺利继承王位,那个男人也绝对不能死。 * 日头逐渐中移,原本还热闹非凡的街市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因为西街的菜市口原本就是历代斩杀人犯的地方,长此以往造成的杀孽太重,所以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出事。 再加上正午时分斩杀有匡正怯邪之因,正是一天中阳气炽盛的时候,以免阴气过重鬼上身,自然要此时行刑为佳,所以沿街的百姓都会相对地安静下来。 他慢慢起身站在望栏旁朝楼下望去,此时的囚车已经远去,不少百姓也跟着走向了法场。 日头明亮亮地悬在正中央,额上不禁析出了一层薄汗,捏着弓脊的手指也渐渐发白。 眼中却冷意森然,他在等,等着林将酌的到来,然后送他归天,至此了结一切。 不远处一阵长令喝下,气势浑厚的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战,待到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大刀,他手中的长弓也跟着拉开。 心中此时一片空白,唯一记得只是上一次那人手把手教他拉弓射箭时候所说的话。 “在战场上,每一次拉开弓弦,当箭矢对准敌人时,相反地,也对准了自己的心,因为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爬起来的间隙,百发百中从来都很难保证,所以我每一次都在拿自己的性命相博。” “因为拿性命相博才会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才懂得性命的可贵,因此背负的杀孽也太重,所以你要记住,弓箭可以用来杀人,但是你得记住自己会背负的代价。” 手指捏上箭尾,逐渐蓄力,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5 那声劝慰却越来越清晰,“可能是手染鲜血夜不能寐,也可能是嗜杀成性因而癫狂,我不希望你因此背负什么,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原来那人一早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他不禁弯了弯唇角,眼中的杀意有了一丝的波动。 只可惜他从来都不会去听任何人的劝慰,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为何至今没有负担,为何还能逍遥自在的活着,他想不通,拿宽容去面对他也做不到,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无家可归的处境他就会觉得恨之入骨,他只是想结束这一切,就这样结束…… 手中的棋子猛然掉落,对面的青年看了他一眼,微微撇开眉眼来,“王爷是打算认输么?” 喻尝祁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下的黑棋已然被对方吞吃包围了个尽,原先好好的对峙局势也被他下成了一团烂泥。 又是注定要输的结局。 “下棋切忌心浮气躁,心不在焉。”那青年看着他勾了勾唇,眉眼淡秀势如秋水,“这棋局下的好生无聊。” 说着,细长的指节将手中的白子轻轻一抛,棋子砸落棋盘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我们重新……”他伸手要去捡那掉落的棋子,对面的青年却莞尔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没有重新再来过的机会了……” “……” 指尖相触的冰凉,对面人清湛如水的瞳眸,还是熟悉的笑意。 “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青年收回了手,一副面相忻然的样子,随手撩了撩袍袖,露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他垂下头,没再说话。 四周寂静地无声,偶尔听闻花藤架上飞来的鸟雀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日向偏移,这里却阴凉的紧。 “生气了么?”那青年再次出声。 “没有……”他闭上眼睛,心中隐隐有些无奈,多年前的景象,还是那么熟悉,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 “是你的心变了。”青年看着他悠悠道,明明无神的瞳眸却比任何溪水都要澄澈。 喻尝祁抬头看他,神色有些恍惚,“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青年忍不住笑出声,“你自小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有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看你整天沉着一张脸,就知道你并不好过。” 不好过么?他这些年似乎就没怎么好过过。 青年却抬眼打量了一眼西山即将落幕的余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要走了。” 心中一紧,他连忙道:“你还会再来么?” “我为什么还要来?”青年忍不住笑出声,“整天看你发呆么?” 看喻尝祁俨然又是一副闷沉沉的样子,他忍不住蹙起了眉,有些不耐烦道:“你说你现在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跟你说话我都要憋死了。” 眼底融了些笑意,看着他道:“你也变了不少,性子开始急躁了。” 青年忍不住瞪他一眼,随后坐直了身子道:“看来那孩子倒是得你心意的紧,这几日与你这盘棋下下来,我已经十分确定你的心思不在我这儿了,所以……” 他忽然站起身来,“我们好聚好散吧。” 喻尝祁抬头看他,“你已经放下了么?” 青年勾唇笑得有些无奈,“我一个死人若是再执念着不放,将来如何投胎啊?” 这句话说完,眼前那道身影已然消失,他蓦地一怔,才缓缓回过神来,周围阒不见人,四处破败残缺,透着一股积年的腐朽气息。 临城县的那座道观,是那人生前待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他如今流放的地点就在此处,一切缘归缘始,他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已经放下了么?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却寥落的如同天边最为疏淡的星星。 门外等候他已久的衙役早就不耐烦起来,只是面上仍旧保持着最得体的嘴脸。 “王爷还是早些回到住宅吧,毕竟你如今戴罪之身,虽然县太爷提早交代过不必如此严谨,但天色已晚这道观又闹鬼,时间长了未免不太好。” * “值得么?” 他这句话问了第三遍,看着那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终于忍不住黯了眉眼。 林将酌看着他一笑,脸色苍白至极,只是仰倒在床榻上半分也难以动弹。 胸口的箭矢笔直地正中心脏,鲜血几乎浸透了衣襟,即便现在拔|出来,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你为什么不听话?”季风竹看着他,神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静。 从方才他听到这人已经离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留不住的人早晚留不住。 若不是他早早动身将这人抢了回来,也许这人被现场的官差发现,怕是早就就地|正|法了吧? 其实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总是要死的。 林将酌看着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喉咙一阵刺痛,胸口到鼻息好似穿透了一般,每呼吸一次,就好像穿堂风一般从心尖掠过,那种冰冷的生疼。 手指抓紧了身下的被衾,他就这么微张着嘴巴呼吸着,胸口像是火烧一般,鲜血不停地从体内流逝。 没有止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鲜血准备将这一床的被褥染红。 “你在等……着我死么?” 半晌,他终于费尽力气的说出这几个字,一时之间疼地难以抑制,眉头也狠狠地蹙起。 “算是吧。”这话说来残忍,可他偏偏这么说了出来,看着那人垂死挣扎的样子,心里像是要将他这模样深深的留刻在心中。 林将酌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口中喷出一大股鲜血,脸色几近灰败,难看的就像是即将死去的老人,“能不能,送我上路……” 指骨紧紧地攥起,他一拳几乎要将墙壁砸穿,只是到头来是个笑话,手骨几乎被整个折断,眼中终于沁出泪水,他走近床榻,声音颤栗,“为什么,到头来是这样的结局,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死。” 是你逼我陷入绝境的啊…… 这句话没再说出来,他整个人瘫倒在床榻上,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多余起来。 季风竹还是不死心,一遍遍地质问,却不敢上前碰他半分。 眼中的光辉一点点地流逝,好似要带着这些俗世的怨念和烦恼,他偏过头去,至死不肯再看他一眼,就这么一口气再也倒提不上来,彻底沉沉睡去。 “……” 眼中的泪水砸落在榻,他就这么呆坐着,始终不敢去触碰半分,直到看着余温渐凉,门外传来人语声,侍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尸体,低下眉眼道:“公子……” 他却倏然站起身来,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找个地方,埋了吧……”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6 似乎又梦到了那孩子,身形笔直颀长的立在远处,眉眼弯弯,总是带着得体的笑意,只是唯有见了他,那丝得体的笑意才会转变成恭敬和谨慎。 他似乎是真的太苛责了,苛责到这孩子不曾和他说过一句知心话。 “陛下……” 坐在身侧的妇人轻声细语,看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柔和,带着体贴和顺从,只是疲态渐显,似乎也不那么精神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魏琊连忙端来一杯温茶扶他起身润了润嗓子,他才得以开口,“现在是几时了?” 魏琊道:“已近亥时了,您今日下了早朝后便晕倒在书房内直至睡此时,是不记得了么?” 他伸手揉了揉额角,才发现这一觉睡下来并没有感到放松,反而肌肉僵直酸痛的紧。 “不如妾身把太医叫来……” “不必了。”他伸手握住了魏琊的手,肌肤相贴的温实,才让他微微感到放松下来。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他目光转向眼前陪伴他多年的女人,隐隐有了些自责和愧疚,“倒是你,才要多加照顾好自己,莲娣还小,朕没看着她有个归属,总归是不放心的……” 魏琊却微微一笑,“陛下可知莲娣已心有所属了?” 他挑了挑眉头,“是何人这么大的福气?” “妾身前日早就听闻过了,是杜尚书家的郎君。” 他有些讶异,“杜仲那老东西同意了?” 魏琊但笑不语,只是不一会儿这还算和谐的气氛便被人很快打破,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宫监,神色急惶,“陛下,娘娘,殿,殿下的尸首找着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闭上了眼睛,身心却是俱疲,感受到手里的握住的手指有些松动,他睁开眼来,却发现魏琊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眶渐渐通红。 “皇后……” 魏琊连忙抽离了手,趁着起身的间隙擦了擦脸上滑落的泪水,对着他行了一礼道:“陛下,妾身今日来亦是有一事相求。” 心中预测了几分不妙,他没说话。 魏琊道:“妾身想从今往后想撤去皇后的身份隐居太成山,日夜为大周祈福……” 他自然是知道的,魏琊心性温和,从不与旁人争执什么,这么多年安分守己掌管后宫未曾出现过什么差错,只是为了守住那一双儿女,而如今人去楼空,那丧子之痛旁人又如何能明白? 没等着他答话,魏琊再次出声,语气异常地坚决,“妾身恳求陛下答应请求,就当妾身……” “朕答应你。”他抬头看向魏琊,唯一的执念也要随之而去,“只是,这皇后之位除了你,再无第二者有资格坐上。” * 月色朦胧,他静坐庭院没多久,便耳闻身后传来一丝极其明显的杀意。 微微侧身躲去,手中的茶杯跟着一晃,却杯水未溅。 他刚一转眼,便见那一身紫衣的人拎着一把长刀朝着他奋力砍来。 他再次错身闪开,旋身擦过那柄刀刃,中途一手击上刀脊,“叮”的一声脆响,刀背猛地一震,后者却没打算松开,抬起后肘朝他捅去。 “你疯了?” 他这话刚出声,便看见卧玄彻底通红的双眼,心下有些吃惊,立马被攻势逼着躲开。 后者冷笑着不肯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再次提刀奔上,纵身间的花香气息越来越浓烈,他却觉得这人越来越不寻常。 原本以为这人只是闹着玩的,谁知道之后越来越过分,心下不禁一阵恼火,出手也不再犹豫直接朝着对方的要害点下手。 握住刀柄的虎口不禁震的一阵发麻,他却不肯松懈半分力气,好似死死地吃定了梁珂,要将他逼入绝路。 “吃错药了怎么?”他一手点上他右肩,一手捏着他腕骨猛地折回,掌下内力暗生,趁着卧玄正是无力还击的时候将他整个人猛地掀了出去。 胸口一闷,喉间跟着涌上一丝血腥气,他抬眼间猩红尽显,只是还未来得及重振旗鼓,梁珂突然上前,率先一把拽住他,将他狠狠抵上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一时风声无两,唯有喘息声未定。 梁珂看他半晌,原本想等着这人彻底冷静下来再好好教训他一顿,没想到后者神情倏然一变,眉眼透着颓丧,只是咬着牙道:“他死了……” “……” 这个消息再听闻也是半个月之后,他并不会感到震惊,抑或是,根本就不意外。 卧玄看着他倏然冷笑,“是你没错吧?” “你有什么资格认为是我干的?”他神情一派闲适。 “也是……”卧玄垂下头去,眼里的光芒破碎的稀落,“在你眼里,弱者连死都不需要理由……” “哼。”他不禁道:“我早跟你说过,别轻而易举动真心,现在呢?是不是舒服了?” “……” 这一番话又是彻底激怒了他,拼命挣扎几番未果,却发现手脚的力气都已经丧失殆尽,眼角隐隐有泪滑出,他涨红了眼,“你答应过我,不会对他下手的!” 梁珂却忍不住挑了眉头,看着他道:“这句话我可没说过,我只是说会放了所有人,可不代表他之后是死是活也归我管!” “……” “更何况你现在跟我争有什么用?”他一手拽住他衣襟,理直气壮地质问,“半个多月过去了,尸首才被找到,现在说不准早就泡成了一堆烂泥,你还想要么?” “梁珂!!”他怒吼出声,“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你自己罢了。”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冷笑道:“你还是好好的回去做你那乐享无忧的殿下吧,人间不适合你。” 说着,一把松开了手,掀了袖袍转身离去。 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阵极其桀凉的笑意,那人在黑夜中冷笑出声,“你早晚有一天,也会尝到报应的!” 那笑声听得他心里一阵发麻,莫名地不舒服,攥在袖中的拳头忍着折回去揍人的冲动,压下所有的烦躁出了庭院。 只是转角未过,却瞥见阴影里站着一个身影,他心里一惊,伸长了手将那人拉到眼前来,“这么晚了,为何还没睡?” 周怀绮静静地看着他,眉眼被四周的烛笼里散发出的的光芒映照的莫名柔和,只是细看下去,却发现神情淡淡的一丝笑意也无。 他静默了片刻,才道:“方才那些话你听到了?” 周怀绮看着他没说话。 心里一时有些上火,“你也以为是我做的?” 周怀绮却挣脱开了手,淡淡道:“那你为何不去解释?” 他不禁轻嗤出声,眉眼明显有些不屑,“我为何要解释?我可有错?” “你没错。”他只是缓缓道出事实,“你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7 半晌,他只得温和了神色,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行了,我不跟你争,我们回去吧,起风了。” 说着,伸手替他掩好了衣襟,揽着人一路回了居室。 隔日似乎怕周怀绮多想,特意在他身边多待了一会儿。 “你要是想出去就别憋着。”衣衫半揽的人斜睨了他一眼,翻个身又打算睡过去。 忍下心中的笑意,他凑了过去,看着那圆滑白皙的肩膀没忍住上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我不忍着怎么能让你知道,我为了你可以舍弃一切。” 周怀绮又辗转过来看他,微微一笑,“那好,我想去山村里生活,你要是愿意就把这一切全部舍弃陪我一起。” 他咬了咬嘴巴露出一脸为难,跟个孩子一样在他颈窝蹭了蹭,有些无奈道:“你知道我这人吃不了苦,那种地方又脏又乱,还一堆俗务要做……” 周怀绮却不再出声,伸手一把推开他,朝一旁坐直了身子,未束的长发尽数垂落在腰间,掩住了光滑挺直的背脊,如玉的肌肤因为常年甚少见阳光,如今反而从最初的蜜色养的越来越白皙。 不禁让某些大尾巴狼见色心起,上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将整个人圈进怀里,手却十分不老实的绕至身前,从被子里滑了进去,沿着小腹摩挲而下。 “你够了!”周怀绮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额上青筋直跳,眼里有些恼怒。 身后的人却自动理解为欲拒还迎,非但不听还得寸进尺,然后很快地被一脚踹下了床。 扬手就是一个巴掌,不偏不倚地扣上他左脸,周怀绮瞪着他道:“再得寸进尺我废了你!” 于是,得寸进尺的人大清早的顶着半张留了五指印的脸出了居室。 虽然他在周怀绮面前处处忍让留情,比之以前的禽兽不如如今要温吞善良的多,而周怀绮却还是以前的样子,不曾为谁改变过,只是脸上的笑意明显要比以前多,但是被惹恼了该还手时却是半分也没手软过。 “呀,大人你这是又被打了么?” 刚来山庄半年不到的小红姑娘虽然算不上是察言观色的聪明人,但绝对是会抓重点的老实人。 她这话一说完,顿时所有人的眼色都忍不住往梁珂的左脸上瞥,然后再不约而同的发出闷笑声。 “都想死么?”他阴恻恻地冷哼出声,所有人瞬间闭嘴。 小红姑娘却不知死活地凑近他跟前,蹙起秀眉道:“大人这段时日也甚少来我们这儿了,你都不知道……” 说着,她绞了绞手绢,发出一声娇嗔,“奴家可想你了。” 梁珂看着她略微挑眉,伸手握住她手腕,将她一把拖进怀里,捏着她下巴一笑,“是么?你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哪里不够吸引人反倒怪上我来了?” 小红姑娘继续娇嗔,虽然面上表示深刻反思,却还是一口一个大实话道:“别以为奴家不知道,庄主大人可别混淆视听。” “我混淆什么视听了?” “你是吃腻了女人罢了,奴家要也是男人,可保准你离不开我……” 他却忍不住笑出声,低垂着眉眼笑得温柔,“我喜欢的是那个人,即使他是个女人我也喜欢,而你,即便是个男人,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罢,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推,小红姑娘摔下台阶,摔得娇|喘连连,起来后一脸羞红,瞪了他一眼便迅速跑开了。 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神色又再次恢复原先的清疏冷淡,抬眼看着走过来的左仪道:“现在事情如何了?” “太子讣告一发,势必引起动荡,只是……” “只是什么?” 敛下眼底的深恶痛绝,他道:“现在朝中的主要势力已经被除去,我怕这短期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左仪言语指的势力是谁,他自然清楚,林家此次被连根拔除,让那些人自然乐得显而易见,他也知道此时元气大伤,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再有什么作为,可他却不管,他只想让周立宵死,付出他应当付出的代价。 “那些蠕虫倒也不必多问,唯一重要的,不过是那个身居高位的人如何退位……” 说罢,眉眼一撇,“那位三殿下如何了?” 左仪道:“最近倒是不曾听闻有什么动向,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周立宵若是提早退位,这位三殿下说不定就是……” “此言不宜过早定论。”掩去眼中的深寒,他道:“丧子之痛一时难以抑制,他不会这么快选立储君。” 左仪低下头默然不语,心中却一样认定三殿下才是登上皇位的最佳人选,虽然周信屈上位对他们不一定有益,可也没什么害处。 他现在只想,让那些害死林家人的人全部惨死,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这时门外却突然走进来一个小厮,朝着梁珂拘了一礼。 “什么事?” 那小厮道:“大殿下今早走了,目前已确定是返回了郭戎……”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垂下头眼中反倒染上抹笑意。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待到梁珂出去不久,原本眼里零零散落的笑意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伸手拿过一旁的长衣披在了身上,才缓缓起身下了榻。 这些时日过得偏生安逸,他却总是觉得周身危机四伏,也许是梁珂看他最近这般安稳无恙的状态,也终于舍得放开他给了他一点得以喘息的机会。 推开门缓缓走出了庭院,沿着甬路小道朝着花田走去,落臾这里很美,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品种不一的花朵盛开了满山遍野,每日推门而见的便是山水清秀,云雾缭绕。 花色缤纷,芳香肆意,也总是容易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一种能够与世隔绝乐享无忧的错觉。 他沿着花田缓缓地前行,周身的花朵儿带着露水沾湿了他衣袖,曲径通幽,周身浸淫在花海之中,抬头便是是碧水蓝天。 美丽的东西总是掩带着死亡,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座古战场,曾经的尸体堆积成山,鲜血汇染成河,那时的天空却永远都是乌蒙色,不见彩霞耀阳。 山庄的主人以前也是个嗜杀成性的疯子,喜欢拿尸体作肥,拿鲜血浇灌,曾经的杜鹃开了满山,在他杀意灼盛的时候总是红的耀眼。 他慢慢地行走着,直至来到了后山,拨开杂草云雾便见得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下坐着一个身影。 那株古树想来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生长在山石边缘,粗壮的树根裂崩于土地结成虬枝,斗冠成顶,生成巨篷,仿佛能遮天蔽日。 一丝悠悠的清音慢慢划开山涧,带着尖啸声独揽惆怅,好似扁舟轻划过水面,带起的涟漪溅成一条细线。 “大人近日来可还好?” 那个身影幽幽出声,一身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8 藏蓝色的衣袍独坐于天地间,身子就在悬崖峭壁的边缘,却还是无所畏惧,只剩闲适。 “不好。”他走了过去,缓缓在那身影旁落坐,只是弯腰时约莫腿脚不太方便,一不留神唯恐整个人掉下去,叶凡几眼疾手快的搭了他一把,“这里危险,还是……” 他摆了摆手,还是落坐了下来,眉目清幽如水,映着远山朦雾,轻轻一瞧,看着当真是清雅如仙。 偏过眼去看见叶凡几手指间的绿叶,忍不住一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有拿叶子吹音的本事?” 叶凡几笑了笑,将手中的叶子对折,眉目深沉越发的俊俏,“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着抬眼瞧他,“我看你似乎过得不怎么开心?” 他也反瞧他,“你不也一样?”挑了眉头道:“你离了喻尝祁,怎么反倒跑这里找我来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叶凡几倏地耷拉下眉眼,自那日京中下达的命令之后,王府便被整个封禁了起来,所有人跟着被遣散,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去寻,想去打听流放的地点,只是没人告诉他,他也不知道,就这么兜兜转转来到了落臾。 说着似乎不想气氛太过沉重,于是转而笑道:“更何况你先前不是说我早晚会回到你身边么,这不为了应言你,我就来了。” “可你早晚还是会离开。”就如同他上次所说的,留不住的早晚留不住,这孩子不属于他。 叶凡几闻言却没再出声,除了喻尝祁他不敢给任何人的承诺和保证,周怀绮和他不是一类人,他们也必然不会有一样的结局。 试着出言安慰道:“我可还记得当初你把我救回来的时候,若是没你,我可能早就冻死在野外了。” 他笑了笑,却没说话,叶凡几看着他挑眉,“现在呢?终于打算放弃一切重新来过了么?” “……” 看着周怀绮沉默的样子他便心知不妙,他知道这人肯定不会就这么放下,心中却不由得一阵苦恼,他从来就是个不喜欢倾听秘密的人,只是事实已经让他知晓,他很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不如好好放下重新来过,可是…… 余光触及那眼底的灰暗,沉浮在生死边缘多年就靠着这一口执念活着,他若是真说了,这后果,他不敢去细想。 只是周怀绮却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抬起一双清冽的眼眸静静地道:“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 在外消磨多时他才慢悠悠地走了回去,推开门来,果不其然,就看见守在榻边脸色黑如锅底的人。 “你上哪儿去了?” 看见他这般模样,心下不禁乱了几分,却又着实不爽,只是慢腾腾地走向桌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问你话,为何不应?” 身影慢慢靠拢上来,他心底一片寒噤,没来由的感到恐惧,却面上死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眼见得那只手伸了过来,本来已经做好了还击的准备,谁知道那手越过他肩膀,捏着他下颌扶着他身子让他转了过来。 那脸色变得柔和,在他身前换缓蹲下,眼底沉着的光芒如水般波动,“下次要去哪儿和我说一声,不然我会担心的。” “……” 他心里一动,不禁微笑道:“你是担心我跑了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他白皙的下颌,像是在把玩一件玩物,梁珂笑道:“我有信心把你留在身边,你跑不出去的。” 那声笑意像是钟鼓敲响的回声般一阵阵地荡进他心底,足以让他感到心惊胆寒。 眼里的神色暗了暗,不禁苦笑,果然么,他到底还是畏惧的,畏惧于这人的淫威。 梁珂却不欲与他多言,伺候他宽衣洗漱后将他抱回了床榻上。 解开外袍,合着内衫在他身边躺下,眉眼被烛火映得高华深沉,微微一笑道:“睡吧,该歇息了。” 周怀绮看着他不动弹,“你这样我如何睡?” 梁珂闻言不以为意的挑眉,随后他便感到有一只手滑过腰线朝身下探去,他一惊刚想挣脱开,梁珂却猛的收紧了手臂,抱着他让他贴上了自己。 “这样呢?睡得着么?” “……” 下意识吞咽了口水,他僵着身子没敢再动弹,却明显感觉到这人今日又有些反常起来,梁珂却不再等他说话,一头垂下埋在他颈间,闷声吸了一口气,“你今日去了后山么?” “……” “你身上很香,有股香味,还有……”说着,周怀绮明显感觉到不对,刚想伸手推开他,那只手却一把掐着他颈项让他无法动弹,梁珂沉声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根本就没心思和我在一起,你现在所有的服帖不过是做给我看的假象,你是不是在找机会离开我?” 他颤栗着闭上了眼睛,尽量抑制着鼻息间的紊乱,“你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 眼底瞬时像是被投入了块石子,他压着他不放,“你为什么不否认?” 他却闭紧了眼眸至此不肯再说一句话,只是心底想起叶凡几和他说过的话。 他才知道他这些年来的误会这么深,深到他错了这么多年。 “你答应我,别想太多,这一切不怪你……” 真的不怪他么?他怎么觉得自己错的那么离谱。 * 夜时纷乱,宫墙深影,睡在床榻上紧闭双目的人却并不如何安稳。 那点朱砂血拂袖而过,仿佛要带走他所有的过往。 他看着那人在血海深仇里沉浮,一身黛绿色轻薄长衫,明明生得清朗俊秀,却偏要做得那副歹毒至极的样子。 一曲轻埙而过,对面是火海阑珊,身边是熟悉的笑意。 那双青涩的眼眸看着他,笑得真诚,“只希望哥哥|日|后可莫要再离开了,毕竟,这大周的江山可少不了你……” 本能的伸长了手想要去抓那人,转眼间却看见那柄长剑直直地插进自己心口,那少年还是笑,笑得无比真诚,“少不了你陪葬呢……” 他本来以为,自己漂泊半生,终于能寻得一个知心人。 连母后都和他说,这是你亲手足的兄弟,你要好好待他,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心口猛的一窒,他伸长了手在虚空中拼命挣扎,如同身陷泥潭般无法自拔,神智在水火中游荡,仿佛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 “父皇……” 黎明之中仿佛有人在唤他,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却是一片虚无,神色出现麻木,他怔怔道:“是,太子么?” 那人却靠拢了他,伸手一把握住他,掌心一片温热,“是儿臣。” 他偏过头去,额上冷汗簌簌,脸色也苍白无力,只是隐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49 约看清那身鹅黄色的人影映入眼帘,眼眶中不知不觉地卷起泪水,那是他纵横朝堂几十年来从来不曾显露出的脆弱。 周信屈看着他不禁担忧起来,伸手替他擦去汗水,“儿臣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 他稍稍安心下来,心里却莫名苦涩,寂静地大殿里回响起更漏的声音,一滴一滴的仿佛要唤醒天光。 “父皇该喝药了。”见他微微缓和下来,周信屈微微一笑,伸手扶起他。 “这是什么?”他有些迟钝地看着碗里黑褐色的药汁,鼻尖嗅起的苦味搅得他胃里一阵翻滚。 “你这些时日过于操劳,太医特意给您调的药方,喝了就会精神的。”说着将那碗药凑近他眼前,心里一片焦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下也没再做犹豫,径自一口饮尽。 服了药后待着周信屈侍候他睡下,神智才稍稍清醒了一些,只是转身看着那要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 周信屈转过身来看他,“父皇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他招了招手,牵着周信屈的袖子神色有些复杂地道:“朕想去一个地方,你陪着朕一起罢。” “……” 心里微微一动,余光却瞥见周立宵手里一直紧握的一块玉石麒麟,心里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他笑着点了点头。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什么?” 周信屈低头看向那棵桃树下翻挖出的黑泥坛,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会是周立宵亲手埋下的。 他俯身拍开了泥封,也不再顾忌什么,一身玄衣衮服落坐在地,抱着酒坛笑了笑,“桃花酿,朕当年和他亲手做的。” 这个“他”不言而喻,周信屈心里自然也知道是谁,他也跟着走了过去,在周立宵身边坐下。 只是静候半晌,也不见他父皇拆开来喝,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那道侧脸上滑落的泪水。 “……” 心里一惊,总觉得自己今晚看了太多不该看的。 “你觉得比起你兄长而言,朕待你如何?”他忽然平静地出声,眉眼风轻云淡,比之那道滑落的泪水要空幽的多。 周信屈怔了怔,意识到这句问话不可能无缘无故,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只好实话实说道:“儿臣觉得父皇待我不公。” 周立宵却挑了挑眉,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为何如此想呢?” “因为儿臣羡慕,羡慕兄长和妹妹能有无时无刻的关怀和关注。”他垂下头去,语气有些失落,“可儿臣什么都没有,自小长这么大以来,父皇来看我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 “那你恨么?”周立宵淡淡道:“恨朕亦或是你兄长。” “自然……是恨过的。” “你知道么?”他突然伸手握住了身侧人的手,“朕当年和你一样,被你先祖父问过同样的话,他对朕千叮万嘱过要朕莫要心存策反之心,不是你的便不能强求,否则只会愧疚一辈子……” “……” “而朕自然是不服的,于是逼宫夺位,将他逼至死路。” 眼里似乎燃起一场大火,那场大火的厮杀声几乎响亮半边天,他依稀记得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的眼神,在不服之下亲手折断了那人的双腿,断了那人所有的退路,再把那人像丧家之犬一样赶了出去。 “父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后背冷汗湿衣。 “先祖父做事稳健,就是容易轻信于人,然而他对朕说过,万事有因有果,他之所以不选朕做储君也是有原因的。”说着他顿了顿,转过来问他,“你知道朕当时心里怎么想的么?” 周信屈看着他嘴角干裂,摇了摇头。 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那笑意犹甚当年,“朕当时在心里骂他,骂他个老东西说的全是放屁的鬼话,待到朕哪天卷土重来的时候,朕要他们全部臣服于我之下!” “……” “于是朕回来了。”他笑着松开了手,“只是还没有兑现当时的想法,你先祖父便跟着去了。”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说着,他话锋一转,“你兄长尸骨未寒……” “……” “朕不是在怪你,只是想告诉你,若是要做,便该做绝,不留余地,才能让你更稳的站在高处。” “父皇,儿臣……” 他却倏然站起身,将手中的酒坛丢在他怀里,眼里冷若冰霜,“待朕死后,这酒,就由你洒在朕坟前……” 心里猛的一震,恍如半世梦醒,再抬头时,那身影早已远去。 * 稍稍抬眼,便望见院落里飘落的桃花瓣,不觉间已至桃花扇时。 心中思索着再过几日他大概就能看见这漫山遍野的野杜鹃,心里不觉间有些好受,身后那人却突然从他身上起身,一手扯住他长发逼着他滚落在地。 膝盖不知撞到了何处,蓦地一阵剧痛传来,疼的他半晌都没能起身。 梁珂冷眼看着他光|裸的身子轻嗤了一声,一手拿过一旁的衣袍扔在他身上,正好盖住了他唐突的地方。 身旁的人蹲下身来,华服落地,凑在他耳边笑得温柔,“你也莫要怪我,这不过是你自找的。” 说着再次扯住他长发,迫使他抬起头来,“何况你不是不习惯我对你好么?这样可满意了?” 随后也不再理会他,径自轻笑出声出了门外。 一手撑着地缓缓坐起,眼里不禁落了些笑意,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就像他当年刚来到这里的样子。 这人阴晴不定的性子他素来心知杜明,毕竟当年可是亲身领教了那么多次,只是这样倒也好,敞开了心扉的发脾气总比装模作样的忍气笑纳好,该承受的早晚躲不过,如今也不过是来的早了一些。 只是合衣刚要起身时,才发现有些艰难,撑着手臂无论如何使力,却总觉得下身不听使唤,这时门扉突然被人打开,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那人却一把冲到了他身前,握着他手腕气息不稳。 “你怎么来了?” 叶凡几低头便瞧见他腿骨上已经开裂的伤口,鼻尖忍不住一酸,“既然知道敌不过,为什么不先忍着呢,你这样和他闹开,自己又得了什么好处?” 他却低下头轻笑,“这样岂不是更好,起码他现在不会再随时随地的守着我了。” 没再说话,叶凡几伸手替他将衣袍掩好抱上了床榻后,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来了伤药,替他将伤口一圈圈的缠上绷带。 “现在外面如何了?” “不如何。”叶凡几闷声道:“讣告一发,正是举国大丧缟素天下的时候……” 说着他突然抬起头来,“不如今晚我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0 带你走吧?” “……今晚么?”他闻言似乎陷入了沉思,叶凡几却突然起身看着他道:“能早日离开自然是快些,你这样拖下去有什么用?” 抬眼却正好瞥见叶凡几眼底的焦急,心里顿时一阵不妙,他试探着出声,“是出什么事了么?” “……” 叶凡几却咬紧了牙关半句不肯透露半句,他心中一急,却觉得越发的不安起来,扯着他衣袖道:“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如今尚且自身难保倒也有闲心管别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猛地一惊,却见门扉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去而复返的人走了进来,看着他的眼底全是寒意。 梁珂笑着瞥了眼叶凡几,目光却落在他身上,“你这么一心想着离开,可曾想过我半分?” 说着伸手刚想去碰周怀绮,叶凡几突然上前一把截住他。 他顿了顿,眉眼染上抹笑意,不同于方才的阴晴不定,“行了,我的人自然归我来管,你不去关心你们家王爷,到我这儿瞎掺和什么?” “他身上有伤。”叶凡几看着他却半分也不让。 “所以呢?”梁珂挑眉,说着无奈的笑笑,“我的错,你可以让开了吧?” “你们……” 周怀绮却被这突然的反转弄得措手不及,伸手抵不过梁珂,抬眼却看着叶凡几蹙起了眉头,“你们瞒着我什么事了?” 叶凡几转过身去,却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没瞒着你,你乖乖听话不好么?”伸手刚想扳过他身子看看身上的伤,周怀绮却突然一把推开他来,“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梁珂却垂下眉眼,目光触及他腿上的伤口,私下暗衬自己下手太重一时没了分寸,好心好意道:“方才是我错了,你要是真气先把伤口好好处理了再说?” “……”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人后,心底的石头才终于落地,待出了门后,垂眼看着地面半晌,他才转身看向叶凡几,叹了口气道:“你今晚就带他走罢。” “你肯放手了?” 他垂眼一笑,明明是无可奈何的模样,却偏偏言语嚣张,“自然是不肯的,事成之后我会把他带回来,你也别想着带他能逃到哪去!” 叶凡几看着他冷笑出声,“你能找到再说。” “哼。”他走至他眼前道:“你们不还没离开么?话别说那么早。” “……” 寻了处石阶坐下,他撑着额头,“我总归是舍不得的……”说着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悲哀,指缝间鲜血淋漓,却恍若未觉,“留不住的人早晚留不住,即便如此我也想试试,眼睁睁看着他送死我做不到。” 目光落在他手上已经砸劈了的指甲,叶凡几皱眉,忍不住道:“你方才干什么了?” 他却垂着头,不以为意道:“没什么,砸断了石狮子的头而已。”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想说句活该来着,但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你得答应我,保护好他,不能让他受伤。” 心里想起方才周怀绮身上的伤,忍着骂回去的冲动,他道:“你放心,即便你死了他也会好好的……” 梁珂却猛然上前一把抓住他衣襟,“这是你说的,若是他死了,我便要你陪葬!” * 夜间,月落中庭,门扉突然被人推开,似乎察觉到床榻上的人并未熟睡,叶凡几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大人起身吧,我们该走了。” 周怀绮闻言睁开眼来,黑夜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是道:“梁珂人呢?他没为难你?” 叶凡几笑了笑,“没有,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吧。” 说着拿过一旁的衣袍要给他套上,周怀绮僵着身子任由他动作,只是心底压着的疑惑渐深,还是忍不住道:“我们要去京城么?” 他手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去别的地方。” 说着要扶他起身,待一番收拾完毕,他便推开了门扉,庭院清冷,冷月流光,石砖上的树影簌簌而响,一阵夜风扫过,吹的衣袂飘飘。 一路沿着甬道石阶走了出去,平日里有侍从夜巡的山庄此时寂静的可怕,周身静谧无人,一树芳草花影擦身而过,沾染了雨露,湿衣半阙。 大概是腿上落的有伤,即便撑着竹杖不一会儿那丝丝血迹便浸透了内衬。 他忍着没说话,只是任凭叶凡几拉着他衣袖往前走,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地方心中莫名一阵落寞,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叶凡几拉他不动,转过身来看他,隐约可见光影下,周怀绮额角渗出的汗水,心中意识到什么,刚要弯下腰去察看时,他却伸手按住他肩膀。 “有人。”他这番话刚说完,叶凡几便察觉到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对劲起来。 突然,一道飞刃从黑夜中飞射了出来,穿过层层花浪朝着他们身前刺去。 叶凡几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把截住那只飞刃,手中的银丝缴断了锋利的刃首,随着掉落在地,眼中漫上一层寒意,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出来!” 寂静了片刻,不一会儿一连串脚步声踩着草地缓缓走了出来,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一身红衣落落,来者正是小红姑娘。 周怀绮不禁眯起眼睛打量她,只是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 “大人就这么一走了之还真是自私呢?”小红姑娘目光落在他身上,笑得千娇百媚。 叶凡几伸手将他拦在身后,看着小红姑娘道:“你想干什么?” 小红姑娘却还是笑,露出一副拦路虎的气势,兀自道:“想想不久这山庄就要被陛下的铁蹄踏破,您却留下庄主一个人在此面对,可真是没良心呢。” 他闻言蹙起了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凡几却没再犹豫,直接拉着他就要离开,小红姑娘趁机上前,一掌劈去,他伸手抵住,一脚朝着她小腹踹去。 小红姑娘轻笑着朝后退了三尺,“就是字面意思而已,你如今走了,这余下的罪恶却要旁人替你负担,可真是不公平呢?!” “……” “别听她废话……”叶凡几不由得皱眉,周怀绮却伸手一把拉住他,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是真是假明日不就知晓了么?”没等叶凡几出声,小红姑娘继续道:“陛下已经发了征军令要提名抓你,如今你若是逃了,庄主怎么办?” 说着,突然飞身上前掷出一把飞刃,叶凡几拉着他错身闪开,他腿上的伤却因为动作牵扯开始崩裂。 他咬紧了牙关不曾出声,脑海中却想着这几日以来梁珂对他的反常,还有今日这两人合手隐瞒他的一出戏。 突然伸手一把挣脱开了叶凡几,后者一惊,刚要去拽他,小红姑娘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1 却再次飞扑上来,纠缠着叶凡几不放。 如果,周立宵真的要来抓他…… 那他又凭什么去殆害别人的性命?原本就是他和那人之间的事,既然迟早有这么一天,那不如他亲自去出手解决。 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上天给他的眷顾已经足够了。 “住手!”他突然出声,看向那一旁缠斗的两人,“我不走了,你们收手吧。” 小红姑娘满意的一笑,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周怀绮身后,叶凡几却一惊,立马上前要去拦他。 眼中寒光一闪,那道黑影猛地举起手中的大刀朝他颈项间拼命砍去。 “大人小心!”叶凡几连忙一掌劈开小红姑娘,刚想去纵身救他,谁知小红姑娘又不死不休的争缠了上来。 周怀绮也早就察觉了身后的危险,连忙后退想着避开,那黑影却紧追不舍,他又没武器傍身,手中的竹杖被寒光砍成几截,眼看着就要命丧刀下之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个身影,朝着那黑影猛地踹去,胸口跟着一震,飞离了出去,只是还未待他爬起来时,颈上早已多了把刀刃。 “倒是胆子大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不想活了么?”梁珂跟着沉沉地低笑出声,一手扶住他身子,话音刚落,那黑影的头瞬间便被人斩落下来。 而一旁的小红姑娘也早已被制服,跪在原地却也不曾求饶,只是看向周怀绮的目光戾气横生,“庄主何必如此,你这样迟早会害了这山庄的所有人。” “我的事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梁珂看着她冷笑出声,“倒是不知道三殿下费尽心思把你送来这儿,是想让你做眼线打听消息,还是给我演这一出忠心谏言的戏呢?” 小红姑娘突然神情凝滞,看着他没说话。 梁珂却懒得再跟她废话,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一刀将她的头颅斩下。 四周顷刻间又恢复了寂静,地上的鲜血淋漓,一点点地渗入土壤中。 梁珂一手揽着他,一手却往他衣下掀去,“让我看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周怀绮僵着身子却一手拨开他,空中冷雾凝结,夜风倒灌入颈,就这么静了片刻,他才挥手带着所有人返回了山庄。 “你这意思是准备赖在我这儿了?”梁珂弯起嘴角好心情的看着他,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派闲适的样子颇有些无所畏惧。 周怀绮坐在原地没动弹,只是沉吟了半晌才道:“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梁珂却好笑的看着他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当然是我不想看着你傻乎乎的去送死。” 他反瞧他,“你以为我真的会去送死?” “那就别去了。” “……” 空气再次静了半晌,他终于是有些无奈地起身,“你看吧,你还是会去,你心里想什么我现在很清楚,你想和周立宵做个了结,而现在他这么找上门来,你若是拒之不见,岂不是可惜了?” 说着似乎是懒得再跟他多言,一把拉开门扉直接走了出去。 嘴角挂着的笑意却随之消失,转为森冷肃杀,指骨捏的啪叽作响,他却还是拦不住,如今说再多也没用,有人一意孤行赶着去送死,他能有什么办法? 耗了这么长时间,他仅有的耐心早就耗尽了。 “这样岂不是更好,起码他现在不会再随时随地的守着我了……” 脑海中却回想起他今日听到的话,不禁低头看着脚下的月影,心中却是一片寒凉。 他终归还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了,他也早该认识到了这么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不如各自安生,各放一条生路吧…… “这样好么?”他不禁喃喃出声,眼角泛出泪花,突然感到心绪是前所未有的迷茫。 第一次,遇见这么个让他束手无策的人,如果他再不及时放手,日后只会越陷越深无可挽回了罢。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室内笙歌宜盛,有人醉晌于贪欢,凭借着一杯酒水便醉的不醒人事。 他方走过窗前,站在门口静伫了半晌,最后终是碍于周围侍从不时打量的目光推门而入。 室内很暗,鼻尖所触的酒水脂粉气息缓缓蔓延开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靠近那座位上才看清那人的朦胧醉态。 “你来做什么?”梁珂眯起眼眸打量他,神情有些轻浮。 他揽着袍袖站的笔直,“放纵无度也不该是你这个样子,三日了,你该清醒了。” 梁珂却恍若未闻,一手抱紧了身旁的女子,换了个姿势继续沉湎于梦中。 一时寂静无声,明灭的烛火不停地跳动着,周怀绮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没过多久,倒下的人重新睁开眼来,不耐烦地看来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滚?” “你还没清醒……” 梁珂却不禁一笑,看着他言语微讽,“你今日吃错药了怎么,非要跑我这儿来寻存在感?莫不是想让我等你死后替你收尸?” 他垂下眼睫,捏了捏指骨犹豫着把想要说的话又尽数咽下,“是我多此一举了,那告辞吧……” “站住!”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不禁神色微黯,“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没来由的怒喝出声,周围的乐师和醉倒在他怀里的美姬立马起身退了出去。 “过来陪我喝酒。”挺起修眉懒洋洋地斜卧在座位上,一手却拍了拍自己大腿,看着那背影的神色变得幽深。 他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我让你过来,你没听见么?” 那声音再次响起,隐含着压迫,他闭了闭眼眸,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这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再陪他放纵最后一次。 他转身走了过去,还未靠近那人时,后者伸手一把拽住他,将他拉着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梁珂伸手拿过一旁的酒杯递在他嘴边,“喝了它。” “……”他僵着身子坐在他怀里。 “怎么,你还怕我下药么?” 话音刚落下,梁珂突然伸手一把捏着他下颌,将酒液尽数灌了进去。 “你……”他伸手捂着嘴巴,闷声咳嗽了几声,辛辣的酒水烧上喉头,却苦涩的难言。 梁珂却猛地翻身将他一把压倒在椅子上,胸腔内的心跳如鼓,他看着那人俯身压了上来,张嘴一口咬住他下唇,缓缓的厮磨,直至磨出一层血色。 旖旎的气息在周身流淌,汗水湿了睫羽,顺着鼻梁划过,他蜷起指骨手脚却冰凉的紧。 那人却俯首埋在他颈间,抱着他腰身突然不再动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垂下眉眼看着他后颈,刚想伸手推他时,颈项间的肌肤上却突然触及几点冰凉。 “……” 一滴一滴的顺着肌肤滑落衣襟,明明冰凉无温却莫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2 名灼烫的他难过,犹豫着伸手抱住他,手指一下下地抚过他鬓角。 就这样静待了许久,才耳闻那人微弱的轻酣声,想来是真正的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他,将身上的衣袍取下盖在他身上。 屈指擦过那人眼角的泪痕,看着他半晌才慢慢挪着步子轻声走了出去。 * “大人……” 迎面走来一个侍从,他笑了笑,“人已经来了么?” 那侍从垂头道:“约莫今日黄昏日落时就会到的……” 他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边悬挂的薄日,心里掐算着时间,才缓缓道:“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已经准备好了。” 眼底带起抹笑意,手指掂上枝头那朵红的滴血的杜鹃,“那多谢了。” * 黄昏日落,晚霞云归。 山脚下的杜鹃花开的繁盛,一簇连着一簇,绿疏配绝艳,盛开得无边无际。 不愧为之映山红,漫山遍野映着晚霞云辉,美得让人留恋。 他却依旧醉倒在椅背上不醒人事,就这么呆呆地坐了两个时辰,门扉却突然被人一把打开,慌慌张张的侍从跑了进来,喘息未定,“庄主,那些人已经到了山脚下……现在,怎么办?” 他闭着眼睛没有抬头,只是闷声道:“来了多少人?” 那侍从神色急慌,比了个手势却不知道如何形容,“属下不知,只是山脚下已经压了黑压压一片人,约莫五六千的样子……” 这是来征伐他的么? “庄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 那侍从已经是火烧眉毛,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句话,不由得大着胆子上前,刚想去察看情况时,却蓦然发现眼前的人已经是泪湿满襟的样子。 * 微风轻擦着鬓边而过,捏着缰绳的指骨泛白,双目却紧紧地盯着前方。 眼前一片火红色,大片的杜鹃花盛开的无边无际,马蹄下是鲜嫩的绿草,眼前的美景算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只是可惜的是,再过一会儿,这片原野将会变成残花败落,被无数铁蹄狰踏。 “父皇,时候已经不早了……” 周信屈和他并驾齐驱,看着天边即将晦暗下来的天色不禁蹙起了眉宇,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在天黑之前没分出个结果,他们这半个月来的跋涉很可能会在周围不熟悉地势的情况下溃不成军。 身后都是跟着上战场拥有多年敌对经验的将士,对于每一次作战总要进行详细的规划和布局,而这一次周立宵如此不计后果的强行征伐而上,他难免心存忧虑。 鼻尖花香浓烈,似乎要压过这片兵戈铁甲的戾气,他压下心里的想法,最终敛下眉睫,只是方要挥手下令时,不远处的视线内却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身轻薄长衣从那花海中缓缓走过,眉眼带着抹沉静的笑意,映着天边的落日余晖,一如多年前那抹稳妥自在的样子。 衣袖拂叶掂花,他挺着腰身一步步地走过花海,在离他这个别离了十几载的兄长眼前停下脚步。 他微微俯首一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枪长锋丝毫不惧,只是朝着他行了个恭恭敬敬的大礼,“臣弟见过兄长。” 这一声兄长迟了十几载,变得亲疏有别,而眼前那张日日夜夜都会梦见的容颜也和印象中的模样渐变的大有不同。 “为何只有你一人?”他缓缓开口,高座于马背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兄长此次前来不正是为我一人么?”周怀绮挑眉,一副笑意俨然的样子。 他却猛然抬起手中的长剑,一把划向他下颌,剑锋凌冽,寒光闪逝,“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你如今会轻而易举地受降?” “哥哥不相信我么?”周怀绮看着他一笑,眉眼如初,倒像是多年前那个和他贫嘴的少年。 “……” 自觉无视掉周立宵眼底的讥诮,他平静道:“臣弟如今一人前来只为央求一事。” 压下眼中浓烈的杀意,他沉声,“说!” “我一人之罪我一人担,但求陛下莫生血光之灾,涂炭生灵。” “哼。”他看着他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眼中愠怒,“你的罪你自然逃不掉,可朕若是此番前来空手而归未免不值!”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垂头默然不语,半晌,抬起头朝着他一笑,“那,陛下能否听我一言。” 他凝眉不语,一旁的周信屈却有些焦灼的看着远山的天色。 周怀绮却兀自开了口,露出一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样子。“古时的蜀国是一个和平富庶的国家,那里土地肥沃,百姓们丰衣足食,无忧无虑,只是饱暖则思□□,只顾着放纵享乐,很快便无人再记得播种的时间……” “你想说什么?” 周怀绮看着他一笑,眼里的神情直直望进他心底,“而他们的国君,是位勤勉尽责的君王,为了避免百姓乐而忘忧,每至播种时节,他便四处奔走,催促百姓把握春光播种。” 眼底一动,突然落了些感伤,“只是后来积劳成疾,待到百姓们播种已然成了习惯,那位国君也过早的辞世,不过因为心系百姓难以忘怀,他死后便化为一只小鸟,每至春时便四处飞翔,发出啼叫,直叫的嘴里流出鲜血。” 伸手掂上周身的杜鹃花,火红如霞的颜色衬着素白的肌肤美得惊心动魄,“后来那些鲜血便滴落在这漫山遍野,化为这一朵朵杜鹃……”1 他再一抬头,看着他道:“陛下正如这国君杜宇,是位勤勉尽责的国君。” “所以……这天下共主,唯你而言,当之无愧。” “……” 心头猛地一颤,他凝起眉头,疑惑出声,“你这是何意?” 讲了这一段话未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周怀绮咳了几声,下肢突然有些不堪负重,伸手揉了揉膝盖道:“臣弟的意思当然是,夸你的……” “……” 他不禁冷笑出声,倒是没想到心心念念的这十几年终于等来的这一天,会是眼前这副结果,手上的青锋往前递进,他突然一挥,斩断了他胸前垂落的几缕青丝。 “让开,你的账,朕回去再慢慢算!” 周怀绮却站在原地不动,身子依旧挺得笔直,眼中的神情益发地坚毅,“陛下若是想过去,就先从臣弟身上踏过去吧?” “你以为朕不敢?”他怒喝出声,突然有种一脚踩在棉花上无力还击的感觉,他这个弟弟,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动文不动武,只会凭着一张巧嘴搬弄是非。 “那便这样吧……”周怀绮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时的脸色变得虚白无力,他伸手在腰间一阵摸索,突然掏出来一只火折子。 “父皇小心!”周信屈眼见不妙,以为他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3 要做什么不利的事,连忙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猛地挥打过去。 “啪”的一声炸响声,手中的火折子倒是捏的好好的,只是白皙的额头上突然裂开一道伤口,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鲜血瞬间崩裂开来,顺着清减的眉眼流下…… “流血了……” 他有些无知无觉的伸手摸去,指尖被染红了一片,神色隐隐有些痛苦,周立宵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莫名地难受。 周怀绮却抬头看他,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干净,没有怨恨。 只见他张了张嘴巴,却听不清在说什么,随后手中的火折子便蓦地擦亮,被他一手扔进了身旁的草地里。 一阵凉风席卷着阵阵花香而过,鼻尖隐隐嗅到一丝丝□□味,他猛地一惊,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那簇火苗猛地炸裂开来,携着这一地的花草迅速燃烧起来。 “后撤!!快后撤!!” 立马有人大吼了一声,命令全军撤退,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身形不稳的摔在地上,面容很快被燃烧起来的火焰隔绝地模糊不清。 他下意识地扯着缰绳想去拽他,身下的马匹却突然不听使唤起来,连忙踏着马蹄朝后返身撤退。 “父皇,快走吧!” 周信屈面目焦急地伸手拉着他袖子带着全军后退,那阵火苗却在山风的造势下越来越大,越来越旺盛。 红霞火映,顷刻间便红了半边天。 原本早就精心掩埋好的引药在他这么煽风点火的造势下生的越来越大,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笑意,手掌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无所顾忌窜高的火苗灼伤他,只是目光静静地看着那被这场火势逼的远去的队伍,不禁有些满足的弯了弯唇角。 额上的鲜血不断的流下,染红了他半张脸,抬眼看了眼天边即将寡淡的落日,却转过身来,一点点地原路返回。 四周青山连绵,绿水环合,唯独脚下这片土地燃烧的炽热。 周身的杜鹃花在烈火下化为灰烬,浓烈的芳香和烟火气熏的他视线不清,鼻息突然有些难以抑制地呼吸,火焰无所顾忌地卷上他衣角,窜高的火苗咬噬上他指尖,将肌肤一点点的烧焦,烧裂开来,直至烧出鲜血。 “对不起……” 他这么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山门,突然觉得过往的仇恨此刻都随之烟消云散。 眼角滑落的泪水被火势撩干,他有些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只是终究承受不住,双腿缓缓跪倒在地,任凭那席卷而来的火势将他悉数吞灭。 * 门扉突然被人猛地砸开,他还未抬起头,那身影却猛地走至他身前,一手抓住他衣襟,“你不是说要护着他么,他人呢?!” 他缓缓抬头,眼角的泪水已经枯竭,神情却委顿地一笑,“他自己要寻死的,我怎么可能拦得住。” 叶凡几看着他,眉目涨的通红,“那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 “……” “现在已成定局,你能如何?”他猛地伸手甩开他的钳制。 “他不该这样的……”突然有些麻木的站起了身子,叶凡几看着他怔忡道:“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眼底一片灰败,他却轻笑出声,“不过都是他自找的。” “……” 他却缓缓起身,余光看向窗格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下,夜风飘荡下清晰可闻那山脚下的烧灼声,还有那映红半边天的夜色。 “他已经死了……”泪水再次滑落出眶,他怔了片刻才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叶凡几。 “你该去给他陪葬才是。” 这句话说完,叶凡几便明显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想逃离开来,不知何时身后却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一把反拧着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强压下去。 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心里猛地一震,他咬牙出声,“梁珂!” 只是几番挣扎未果,眼前的人却缓缓蹲下身来,对着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对他最为忠心了么……”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忽然变得炙热,仿佛映着火光,透着些狰狞和疯狂,“那不如陪着他一同上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1杜鹃花的典故引用于百度百科 第104章 番外(二) 01 绿叶繁盛,阴满中庭。 时值凉夏,树头的知了不停地叫唤,整个庭院寂静的同时又显得聒噪。 头上落下了一片绿叶,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立刻抓来要吃,刚塞进嘴里,一张小脸顿时皱了起来。 “傻瓜,好吃么?” 庭院里传来一阵笑声,小孩儿抬头看去,便看见一个少年穿着轻薄的凉衫朝他走了过来,眉眼细秀灼亮,生得着实好看。 大大的眼睛顿时弯成了一对月牙,小孩儿立马朝着那少年伸长了小手,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啧啧,你看我认识你么?” 少年眉眼轻佻的在他眼前蹲下,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只是下手约莫没了轻重,稚嫩的肌肤上顿时显出一片红晕。 小孩儿立刻红了眼眶,灵秀的眼眸里顿时就有了雨雾。 “不准哭,不然不要你了!” 少年一见不妙立马出声喝止,于是小孩儿只能忍着委屈往肚里咽,努力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等着少年来哄他。 像是能通读大人的意思一般,每次少年只要一威胁他不要他了就立马忍下所有的委屈不吱声,而少年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一时起了些趣味,突然伸手一把抱起了他。 而小孩儿一见少年肯伸手抱他,立马兴奋的咯咯笑出声,伸出小短手一把搂住少年的脖子,嘴巴蹭了上去,蹭了一脸的口水。 “……” 少年几乎差点儿把他当场丢在地上,忍着黏糊糊的感觉把口水又全部蹭回小孩儿新缝的短衣上,蹭得心窝一阵痒痒,又再次咯咯的笑了起来。 “唉,怕不是个傻子。”少年看着他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然后将他放在了花架下的藤椅上。 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截竹竿,打了个手势在空中挥舞了一圈,竹竿顶端突然对准了小孩儿。 “看好了,小傻子,我今天给你舞一剑让你看看什么叫厉害!” 说着,他挥手起剑式,提起翻转,一个旋身长风扫落,在地上掀起一阵薄薄的轻尘,几片绿叶旋转着纷落而下,明明没有任何寒光利刃,却偏偏能生出一种三尺青锋的凌厉感。 只是小孩儿似乎并不会欣赏也没有慧眼识珠的本事,咯咯笑了一阵后便抓起掉落的绿叶塞进嘴里,苦涩到不行,塞得口水直流却还是自娱自乐的笑得开心。 突然,脖子上架了一支竹竿,少年指着他颇为不屑地道:“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吃!” 小孩儿对着他笑了笑,似乎听懂了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4 话,立马将手中的叶子一把扔开。 少年却蓦地上前凑近他道:“你该好好学学我,不然以后被人欺负了还毫无还手之力怎么办?等着任人宰割么?” 小孩儿歪头看他,露出一副表示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的样子。 “算了。”少年叹了口气,收回了竹竿,“瞧你这蠢样,以后也就只有被欺负的资格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孩子……” “爹。”小孩儿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口齿不清地念道:“爹……” “我不是你爹!”少年用手指头戳了戳他,余光却偏见朝他们走来的身影,伸手指向一旁,对着小孩儿笑道:“那人才是你爹,我不是,听清楚了?” “你胡说什么?”归府延闻言气急地走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少年,温隽的眉眼带了些恼怒,“你别教坏他了。” 慈卿房却不以为意地双手抱胸,挑眉看着归府延将小孩儿抱了起来,“你看看,你们相处的那么好,你给他当爹又怎么?” “辈分在此,岂容你胡言乱语?”拽着袖子擦了擦小孩儿脸上的口水,归府延看他,“你该有个为人父的样子了,不然这孩子迟早被你带坏。” “既然怕我带坏他,你带不正好么?”慈卿房忍不住轻笑出声,转身挑着竹竿直接走了出去。 几度春夏秋冬徐徐而过,小孩儿的身量也逐渐拔高,一张小嘴也学会明辨是非起来,开始分得清好坏对错。 至此渐渐地明白慈卿房是真的不喜欢他,开始学着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只是心底却总是存着一个小小的期盼。 那年,京城的雪下的格外的大,他孤零零地坐在院子外,看着结了冰凌的屋檐发呆,身子却冻的一阵颤栗,似乎是存在感太过微弱,正是隆冬的季节,别人家的孩子早早便有了缝制的新袄穿着贴身保暖,而他还是一件简单的旧棉袄。 “憨孩儿?”眼前突然多了个身影,他有些呆呆的抬起头,便看见慈卿房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咬着手指头没敢出声,而慈卿房却突然取下身上的氅衣披在了他身上。 “爹。”小孩儿心里顿时就有些感动,鼻头冻的通红却还是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嘘——”慈卿房对着他微笑,“小声点儿,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伸手一把抱起他,往院子外走去。 小孩儿立马伸手圈住他脖子,小脸靠在那暖融融的狐裘下,只是鼻尖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抬起眼来便瞥见慈卿房耳边一抹红晕,忍不住仔细吸了吸鼻子,再三确认下,才终于明白他爹好像又喝了酒。 心里顿时一阵不妙。 慈卿房却抱着他一路出府来到了大街上,突然在一个街头巷尾的角落里停下,俯身将他放了下来,伸手捏了捏那软软的脸蛋,笑道:“你乖乖听话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给你买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立马撒手跑了出去,小孩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顿时就有些失落,心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看着往日里人来人往的街道逐渐变得人影稀落,脚下的地板逐渐被雪尘堆积,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眼里的期盼化为泡影,才终于确认下来,自己似乎又被抛弃了…… 隔日小孩儿被人抱回府时,差不多冻成了一只冰棍,性命几乎不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命硬,几番折腾下还是好好地活了下来。 直至那人年纪轻轻便死去时他还是好好的活着,那一年雪下的异常的大,盖住了薄薄的日头,不知道是谁家传出了噩耗,死去的将士被亲人抬着厚重的棺椁回到了家乡。 他看着满城缟素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黯淡了眉眼,独自一人跑出了家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着。 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只是数着肚子发出的饥饿声一步步随着下葬的队伍走出了城外。 大雪茫茫,他孤身一人站在城郊外终于感到了一丝孤独,独自抱着双膝寻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坐了下来准备等死。 只是自己也许是真的命硬,待到奄奄一息之时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便瞧见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站在他眼前。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看着那少年疑问出声,对着眼前伸来的手却视而不见。 “要不要跟我走?”那少年再次道,眼眸清亮,纯粹的好似夜空上的繁星,只是腿脚似乎有些不便,撑着一截竹杖立在风雪中过久,脸色便开始发青了起来。 “走吧,管他干什么?” 那少年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袍面目生的清冷,眉眼戏谑却总是给人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那少年看着他犹豫了几分,似乎很想带走他的样子,身旁的男人却越来越的不耐烦,刚想拉着少年离开时,身后却突然追上来一个小厮,在那男人耳边絮叨了几句,间或带着打量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终于,在男人的应允下,少年带走了他,至此好似万里骄阳划破阴云密布的天空,给他的人生终于带来了一丝光亮,只是那少年却总是摇头对着他笑道:“我从未想过能救赎谁,因为我也只不过是在等着被人救赎罢了。” 02 “朕有个弟弟。”坐在台阶上的少年看着天际的余晖怔怔出声。 不远处的宫阁高楼巍峨成山,夕阳的碎金撒落在光滑的琉璃瓦上,为这座皇城镀上了一层光辉。 “不对。”少年纠结着皱起眉头,说罢偏过头看着他道:“他是你哥哥才对。”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坐在他身边的孩童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抱着膝盖继续蹲在地上数麻雀。 “你说你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少年说着伸手过来摸他额前的碎发,孩童刚想伸手打开他,看了眼这人一身帝王象征的衮服,想着应该不怎么好惹便惮惮的收回了手,咬着嘴巴道:“他不是我哥哥。”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少年看着他蹙眉,“他即使再不好也是你……” “那你为什么把他赶了出去?”小小的孩童诘问他,淡淡的眉眼流露出一丝稚气。 “……”少年突然欲言又止,孩童接着道:“看你那么喜欢他的样子,为什么还要赶他出去?” 似乎是想起前不久在宫中听那些洒水宫婢无意间谈起的经过,孩童皱了皱眉毛,继续童言无忌道:“你那么残忍,真过分。” 少年看着他收回了手,心里一阵翻腾。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少年把这孩童带回宫里时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就当养只宠物玩玩罢了。 谁知道在所有人眼里嗜血残忍的少年唯独对这孩童却异常的温和,虽然年龄还小经常在宫里闯祸,少年却总是会以一种宽容大度的方式去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5 原谅他。 夜晚,批完奏章卸下一身疲乏的少年刚准备合衣就寝时,才突然发现好像少了什么,立马把掌灯宫婢宣来询问那孩童的下落。 “你不知道?”他看着那畏畏缩缩的宫婢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朕不是让你看着他么?” 宫婢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被他几番询问下来就差吓得哭出声来。 只是没过一会儿,殿门外突然窜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蓦地冲到他眼前,拉着他袖子道:“你别吓她了,你人品本来就不怎么样,这样下去,以后除了我还有谁敢跟你说话?” 少年看着他满脸黑线,目光却突然触及孩童那一身新逢补的短衫上脏兮兮的污泥和杂草,有些嫌弃的推开了他,“你去哪儿了?” 孩童凑近他一笑,缓缓摊开掌心,上面正放着两只小小的蜗牛,软软的身子正不停的蠕动着。 就差当场把晚膳给吐出来,少年十分嫌恶的拎着孩童把他丢在汤池子里仔仔细细的来回涮了十几遍。 之后因为这件事孩童跟他闹了别扭,足足半个月忍着不肯主动和他说一句话,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地哄着说带他出宫玩,这才成功的让孩童对他笑脸相迎。 “今天出去嘛?”孩童凑近他问道,他埋头正划着朱批,闻言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今天忙,明天再出去。” 已经第十一次重复相同的一句话了。 孩童撅着嘴的样子有些赌气,半晌,似乎是担心孩童想多了,他刚要抬头安慰他两句,谁知孩童竟头也不回的立马跑开了。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时正好口渴,端起一旁的茶盏刚准备喝两口时,揭开盖子却突然发现里面正爬着两只小小的蜗牛。 还是熟悉的手法,还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 随手一撩,杯盏直接被扔飞了出去,殿外守着的宫监闻声不由得一颤,有些心惊肉跳。 翌日孩童理所当然地挨了一顿打。 只是至此似乎找到了疏离他的借口,待孩童再长大些,身量逐渐赶上他时,便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 而他也因为政务繁忙,再也没心思去管束孩童。 只是年复一年,孩童逐渐长成少年模样,原本稚嫩的五官逐渐变得柔和俊美,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却偏差的越来越远。 孩童也不再是另一个人的模样了,他对他的耐心似乎也逐渐消耗殆尽,尤其是在某一日偶然听说少年在外风流快活时的事迹,更是恼怒的无可抑制。 “朕问你,你是谁?” 汗水划过脸颊,身上早已被一顿鞭子抽的皮开肉绽,少年双手握拳咬紧了牙关道:“我不是他。” 他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手持着鞭子抵着他威吓,“你再说一遍!” 少年却还是咬着牙不肯服输,“我不是他。” 他却越发的恼怒,上前一把揪住他衣襟,“朕养你这么多年你都忘了?” “我没忘。”少年抬眼看他,眼底的倔强和不服输清晰地倒映在他眼底,“可我不是他,陛下若是执意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大可赶我出宫。” “你这是在违抗朕了?”他突然危险的眯起眼睛。 少年看着他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 “好,好!”他笑着站起身来,一瞬间却好似认清了什么,兀自弯了眉眼,蓦地伸腿一脚踹上少年的膝盖,压着他肩膀逼他跪了下来,“既然你不愿意,那以后朕不会再对你保存任何的善心。” 说着挑起眉头道:“朕倒是记得,你最近似乎和叶丞相家的郎君走的很近呢……” “……” 说完看着少年顷刻间有些惨白的脸色不禁笑了笑,眼底划过一丝阴骘,“看来你是喜欢上他了?” 手上的鞭子一把抵上他下颌,他阴测测道:“你莫不是忘了朕最讨厌什么,偏偏仗着朕对你的宠信有恃无恐……” “以下犯上倒底是谁教你的本事!”他怒吼出声,一气之下又狠狠地抽了少年一顿,直到那少年被他打的瘫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爬起来,指节也因为过度用力开始发红肿胀,他一把扔开了手中的长鞭,转身对着门外的侍监命令道:“来人,把朕给他抬出去,好好治!” 因为这一番教训开始让少年对他心生畏惧,与此同时也变得渐渐疏离,直至那一年京中发生了一件举朝震惊的大事,数不清的人命被牵连受累。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脱离轨迹,初衷变得遥远,他真真正正地成了孤家寡人,不再把所有的情感倾注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只是专心做着一国之君,统筹着自己所有的祈愿和规划。 只是每到午夜梦回时,他总会梦见那人立在宫墙廊檐下,手中捧着陶埙吹的认真。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雨水滴檐,清萍池开,这里的天气似乎甚少有过烈日当空的时候,多数是阴天,整个小城县也总是蒙蔽着一股看不清虚实的乌蒙色。 那每日看管他的衙役似乎也逐渐摸透他的习性,知道他每隔几日便要来这破观坐上一两回,索性也懒得随身看管,放任自由随他去了。 只是手上依旧套着枷锁,唯独这件事半分不可懈怠。 只是枯灯静坐几盏,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微微敞开眉眼来,“既然来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在屋檐上的男人闻言一笑,随后踩着湿瓦身形稳健的跳了下来。 一身素衣头戴狐皮毡帽的男人,眉目生的桀亮,随性地打了个哈欠道:“王爷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早说,害的我这几日湿风冷雨的……” 喻尝祁转身过来看他,清白俊美的容颜有些犹疑,“於真庭。” 於真庭看着他谦恭一笑,“王爷若是不习惯这个名字,叫我法蓝也好。” “倒真是你了。”他扶着石桌缓缓坐下,“在大周掩藏的那么深,如今又突然现身,是何用意呢?” “我也该回去了。”於真庭走向他,在石桌另一端坐下,“事情既已办妥,我此番前来只是牵念一事,想和王爷道个别罢了。” “我跟你不熟。” 闻言却敞怀一笑,颇有几番随性豪爽,只是挑了眉宇道:“王爷这话可别说的那么透,我猜你心中一直记挂着一件事。” 喻尝祁看他。 “这道观当年来了位御赦的犯人,我与他也算是老熟人了。” 眉眼一动,他道:“你见过他?” 於真庭索性也不再隐瞒,径自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我与他不仅认识,连他死的时候还是我埋的呢。” “……” 他弯弯绕绕地走过这道观的院墙和只剩残壁断垣的通房,最终在一处建造了许多神龛的地方停下。 於真庭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似乎是在找什么,最后在一个已经塑灰的神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6 像后抱出了一只陶罐。 他看着眼前的陶罐一怔,突然有些难以置信,只是还未来得及伸手接过,下一刻,眼前的男人却一把拍开陶罐上泥封的盖子,凑近嗅了嗅,“嗯,还好,这酒还能喝。” “……” 待他随着於真庭来到一处小树林,在一座微微隆起的坟包前站定,他才终于确认下来。 坟包前无立墓碑,只剩下青草离离,四周树干参天枝叶繁茂,遮住了这片阴凉地,远远看着,便觉心生凄凉。 “当年我还在普象寺做和尚时,曾经偶遇过他一回,因为一次无心之失,没想到最后竟然做成了朋友……” 他怔怔地看着那座矮坟包,心里却是一片茫然,只是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就在眼前,就在他身边…… “他……怎么死的?” 於真庭看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该问你了。” “王爷倒是没想过会是自己身边的人下的手吧。”於真庭走向他,“杀他的人是左仪,要他死的……”他忽而一笑,“可不正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么?” “……” “他死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救,不过也算是命中注定的劫数罢了,佛家所讲,便是因缘……”於真庭伸手戳上他心口,“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你,若不是你,他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说着,他突然抱起陶罐,将里面的酒水一点点的洒在那坟前,“这算是我敬他最后一回了,此后我不会再踏入中原半步。” 蓦地一阵脆响,陶罐被他砸翻在地,碎成一地的陶片,惊起林中鸟雀,於真庭缓缓站直了身子,瞥了他一眼便负手离去。 袖中的手指凝握成拳,他站在原地身子紧绷成一条线,心中却想起那人当年离去的笑脸,他说让他等,等着他的归期,待他御赦回来后,便来找他。 而这一去便再无迹可循,往事凋零,稀落成烟。 可最终所有,不过变成一场幻想,幻想成那日,穿着一身道袍的人,执着白棋对他笑的真切。 我们好聚好散吧…… 只是没过一会儿,原本已经负手扬长而去的人却又突然折了回来。 “对了,忘了和王爷说一件事。” 他抬眼,眼尾一片通红,“什么事?” 於真庭挑眉一笑,“那位叶家的小郎君……” 心里的预感渐生不妙。 “现在可能正是性命不保的时候呢。”说着,伸手搭上他腕扣上的枷锁,手指猛地一震,铁锁跟着断裂开来,“而且是同一个人……你若是再晚了,这次可能就真的又要错过了……” * 眼底映着零零碎碎的光影,上身被冷水整个浸湿,叶凡几垂着眉睫静静地看着男人走近,然后在他眼前蹲下。 下巴被猛地捏住,左仪打量他几番,忽然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不立即杀了你么?” 嘴唇几近干裂出血,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看着他额上冷汗尽出的样子心底莫名愉悦,“我知道你不怕疼,所以我怎么折腾你都不会求饶。” 说着,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拽往一旁正在燃烧的炭盆去,近在咫尺的热气熏的他眼睛几乎睁不开,烧的通红的炭盆里不时炸出几点火星。 “别……” 叶凡几挣扎着出声,奈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无论如何也逃离不了。 这时,抓住他头发的手突然顿住,耳边跟着响起寒凉的笑声,癫狂的样子让人莫名地渗出一身冷汗。 “终于舍得求饶了?”左仪凑近他耳畔低笑。 他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长气,冷水顺着额间湿透的碎发滴落在眼睫上,把视线晕染的模糊不清。 身上没有一处不疼,被撕裂的衣袍露出皮开肉绽的肌肤,他咽了咽口水,却莞尔一笑,“你不觉得你很可怜么……” 神色一顿,左仪伸手掐着他厉声道:“你想死?” 叶凡几却无所畏惧,只是笑,“明明是你一手造成的过错却偏偏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只会深陷于仇恨之中,为了良心好过把痛苦加诸到旁人身上,难道不可怜么?” “你以为你这样就真的舒服了么?我告诉你,杀了我只会让你更加难过,除了逼疯你自己你再也找不到第二条出路……呃!” “你有种再说一遍!”左仪突然怒吼出声,攥起手指突然一拳砸向他侧脸。 苍白的肌肤上瞬间漫开一大片的红晕,接着开始发青发紫,嘴角滑下一道鲜血,他突然有些失力的歪了脑袋,神智也跟着有些模糊不清。 左仪却伸手一把揪住他衣襟将他狠狠地掼在地上,眉目狰狞,“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若是没有你们,我又怎么可能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相信报应么?”叶凡几突然睁开眼来,静静地看着他道。 “……” “好人和坏人的结局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一直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很可笑……”他咳嗽出声,嘴角的鲜血不停的流出,“可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我似乎又觉得这种说法很靠谱了哈哈……” 他说着说着便开始轻笑出声,眉眼弯成一条线,好似两对月牙,只是眼睫也渐变得湿润,被地牢里幽暗的烛火映照的异常清晰。 左仪蓦地怔住,就这么神情呆滞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痛苦了起来,兀自挣扎了片刻,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叶凡几,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手上的利器抵着他下颌带着他走了出去。 夜间山风作大,扑在人脸上只感觉得到刺骨的冷,明明不是寒冬时节,却偏偏能让人立时生出一身刻骨的寒凉。 左仪抓着他将他一把扔在了草地上,这里是落臾的一处半山腰,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便是一块断裂的山崖,原本白日里看着不算深邃的高度,在夜晚难以视物的情况下只感觉得到异常的幽深。 趴在地上半晌不见左仪有任何动作,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却突然听见身旁的人在离他两三尺的地方掀开了一块草皮,接着一阵夜风席卷而过,他便闻到了一股很是浓烈腥臭的气息。 间或带着数不清的窸窣声,好似蛇吞吐蛇信发出的声音,让人瞬间头皮发麻。 心里升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左仪直接伸手一把捞起他,顺便擦亮了手中的火石,让他彻底看清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截能容下五六人的大坑,只是现在里面一片黑漆漆的,简单来说应该是放满了各种毒蛇蝎子还有数不清的毒虫和蜈蚣。 那密密麻麻的感觉让人窒息,尤其是那些毒物相互攻克吞食的画面就足以让人的胃里感到一阵翻江倒海。 他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画面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7 ,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传说中纣王和妲己发明出来的一种刑法——虿盆之刑。 而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应验,下一刻左仪直接压着他将他推到死亡的边缘,“你不是说好人坏人的结局不一样么,那不如我先让你尝尝你作为好人的下场!” “不……” 他拼命的挣扎,就在整个身子快要掉进去,那些毒虫快要爬向他身上时,原本向他施力的手却突然顿住,他见状立马翻身滚落至一旁,一时没忍住,心头上涌起一阵恶心,将肚子里仅有的苦水全部吐了出来。 而那边喻尝祁却一把拧住左仪的胳膊将他手中的利器夺了下来,捏着他手骨咯吱作响却丝毫也不肯放松,左仪挣扎着拼了命地朝他身上撞去,只可惜脚下却不妨失了稳度,一下子没注意被他一脚踹上了小腹,接着身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后飞了出去,直接整个人栽入了虿盆当中。 顷刻间,那些毒虫纷纷缠上他身躯,仿佛无孔不入般将他淹没至顶,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局势分明,一切跟着尘埃落定。 耳畔响起的那声惨叫不由得让人头皮发麻,身子止不住的颤栗,一双手却将他抱起,替他小心翼翼的解开了束缚,又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一瞬间好似找到了归属,连日来的折磨足以让他整个人崩溃掉,眼眶中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隔日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只是依稀听闻屋外的人语声。 接着喻尝祁便走了进来,似乎是看见他已经转醒,俯身将他扶了起来。 “这是哪儿?”低头喝了口汤药,他皱了皱眉环顾了一眼四周。 “临时找的一个落脚点罢了。”喻尝祁替他扶正了身子,看着他侧脸的红肿忍不住黯了眉眼,伸手抚了上去,“还疼么?” 叶凡几看着他摇了摇头,只是嗓子约莫有些干涩,半晌才有些声色暗哑道:“你怎么会来这儿了?” “我若是不来,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叶凡几闻言忽然垂下头去,神情有些恍惚苍白,不知道是又想起了什么,眼眶渐渐泛红。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呢?”心里顿时就有些后悔,连忙屈指替他擦去泪水,温声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 “从今往后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忘掉吧……”他伸手握住他手指,“至少现在还有我陪在你身边。” 眼里的神色有些动容,像是融入了一泓泉水,他吸了吸鼻子跟着抱了上去,凑近他耳畔轻轻应了一声。 * 夜风卷帘而过,将大殿内的烛火悉数吹灭,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床榻前,低头看着身躯已经冰凉下来的男人,微微黯淡了目光,独自立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缓缓推开殿门,殿外的老侍监凑了上去,却只得到了一句噩耗。 “父皇他……”侧脸滑下一道泪水,宽大的袖袍在夜间翻飞,周信屈难过的垂下眉眼,“宾天了……” 那老侍监闻言惊慌失色,泪水顷刻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俯身一把跪倒在地上,发出哀鸣之声。 身后不少宫婢侍监似乎都知道了什么,顷刻间皇帝的寝宫外跪满了一片片人影,死亡的气息在永夜里飘扬。 待到白昼之时,消息一夜之间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所有在朝为任的官员重臣纷纷集于宫门外俯身长哭。 缟素丧葬天下没多久,便又是一片雪白。 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有人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丧服冲了进来,手中长剑寒光凌冽,一把指向他颈间,周莲娣痛喝而出,“周信屈,是你害死了父皇!” 台阶上的少年缓缓移步而下,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公主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胡说!”周莲娣看着他眉眼通红,“昨夜父皇明明还好好的,今早便传来了噩耗,是你一直陪在他身边,如今这般无缘无故的出事,不是你是谁!” 周信屈看着她没有反驳出声,半晌只是叹了一口气,抬手覆上剑刃拉往自己颈间,“你若是想杀我便出手吧……” 周莲娣气急,索性随了他的意将剑锋往前递进,这时殿门外的老侍监却冲了进来,扑在她脚下连连求饶,“殿下万万不可啊,您这一剑下去,断送的可是整个大周的性命啊……” 她神情一怔,“你,什么意思?” 那老侍监跪地嚎哭,片刻后她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气急败坏的看着周信屈,一时之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信屈却将长剑拿下,一步步地靠近她,神情哀伤,“我心知妹妹气不过,但是事已至此我也无力挽回了……” “怎么可能……”眼中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她终究不可置信,“那明明是我兄长的……“ “公主……” 殿门外突然走进一个身影,周莲娣闻声转过头去,眼中的泪水越发的止不住,杜洗连忙上前将她拉近身侧,有些惶恐不安的朝周信屈行了一礼,“请殿下恕罪,公主她年纪尚轻,接连的打击一时难以接受,难免失了体统……” “我知道。”周信屈抬手,俨然一副不同于平日里维诺谨慎的气度,“妹妹她伤心则矣,我同为亲袍尚能理解,只是这宫中不比宫外,还望杜郎君多加关照抚慰妹妹才是……” 额上冷汗直簌,杜洗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道:“臣铭记殿下教诲。”说着便扶着周莲娣走出了殿门。 待到视线中的身影渐渐消失后,方才跪地的老侍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朝着周信屈躬身道:“殿下,这登基大典……” 他抬手止住,却想起昨晚周立宵奄奄一息的样子,眼中泪水决断,“此事尚早,先让皇后娘娘回宫诏典丧事吧,这几日封锁宫门,召集百官诸侯王,待到小敛结束,再论其余事宜。” “是……” “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事,眉头轻轻蹙起,“父皇临终前自始自终记挂着一人,嘱托我莫要懈怠……”说着他突然顿住,眼底划过一丝寒意,“那么……把应汝王也召回来吧。” * 这几日休养生息,身上的伤也跟着慢慢痊愈,搬了张木凳坐在门口看着村落中的炊烟晨起再到黄昏日落,心中的伤痛似乎也没那么清晰了,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黄昏时的那场大火。 黑暗中不自觉的抬起眼睫,一滴泪水忍不住滑落至耳畔,身旁熟睡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替他掖了被角,“你若是难受大可告诉我,憋在心里何苦又憋坏了自己。” 叶凡几闷声往被子里缩了缩,“你不是睡着了么……” 有些无奈的弯了弯唇角,他伸手把他捞了出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8 来,黑夜里和那双眼眸对视,伸手一点点拭去他眼角的泪痕,“你都没睡,我怎么能安心睡呢?” 叶凡几却低下头,神情有些沮丧,不同于往日里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此时倒真像个孩子一样,“我在想……这件事可能不会就这么完了……” 他神情一顿。 “我今日听见村中有人说,京城里似乎又出了事……而且,你这么逃出来,真的没事么?” 说着他似乎察觉到喻尝祁身体的僵直,虽然知道这人这几日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对所有的事闭口不谈,他却还是本能地察觉得到这人又瞒着他什么。 只是明知道喻尝祁只是不想让他担心,可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却再次席卷上心头,唯独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只能垂下头抱紧了他腰身,一言不发。 翌日所有的想法被一一应验,朝廷果然派人来捉拿他们归京,只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些叫传召入宫。 而新帝应名旧诏在先帝灵前登基,宣告天下国丧三年,举国皆哀。 主政之后逐步掌权替换朝廷新血,更换内阁大臣。 一时之间倒是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平日里在所有人面前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三殿下荣登大统之后会大有不同,只是总少不了些流言蜚语,不过至此换代,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听着京城内所有寺庙观宇在缟素之下鸣钟三万,再看着新帝发丧将先帝灵位迎入太庙,至此才觉得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王爷没有意见罢?” 他抬头看向那坐在主位上一身玄衣衮服的少年,眉目隽秀清媚,好似当年那人登基时一样,眉眼青雉,举手投足间还不曾规矩束手,只是年纪轻轻气血旺盛,三天两头的总是会被那些老臣们的言论争执气到吐血。 然后拉着他在宫门前一坐便是一下午,挨个儿将所有看不顺眼的人一个个数落一遍,第二日再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老老实实的上朝继续皮笑肉不笑的你来我往。 只是少年终会长大,待到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便会彻底地改头换面,真真正正地融入这纷争血海之中,至死未能脱离半分。 “臣领命。”他垂首,一如既往地顺从。 周信屈似乎没料到他会应答的这么快,走至他眼前讶异出声,“王爷不觉得委屈么?” “臣只想至此请辞,请求陛下还臣一个清静。”他垂首如此,言语却坚毅半分,好似执着着什么,不肯放手,亦不肯松口。 “……” 良久,周信屈看着他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既然如此,朕便依你所言全你所想,毕竟,这也是父皇生前所希望看到的…… “来人!”周信屈高呼出声,立马有秉笔太监跟着拟旨,“君以表德优贤,为任股肱之臣,然汝疏于玩忽,蔑视法令不循其责,遂其褫夺封号,出缺其爵,罢三免流除同九州,惟承先帝其恩广开缘济,仅以释地三千里,为期三年……”1 坦然自若地接受一切,直至面不改色地奉旨出宫,待抬头看见一直站在街角等待他的人之后才终于觉得,为了这仅有的自由即便让他背负再多的苦难,他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委屈。 “王爷……”叶凡几看着他微微一笑,迎着落日余晖向他走来,眉眼含笑如此明媚。 “我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他看着他,握住他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以后没必要再这样喊我了。” 叶凡几却是一怔,“什么意思?” 待到他简单地将事情一番叙述之后,叶凡几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人是有多傻。 似乎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喻尝祁笑道:“抛却功名利禄,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剩下的,我只想留给你一个人。” 心里虽然莫名感动却还是觉得这人傻的无可救药,“你倒是舍得牺牲,别人为了这权利地位争得头破血流,你倒好,见鬼一样往外拼命逃!” 他却敛下眉睫,想起周信屈的那番话。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周立宵的人,这点即便是他如今的戴罪之身也无法改变,更何况按照现在大换血的情况下,周信屈更加不会再任用他。 他的身份地位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十分扎眼的位置了,如果他再没有自知之明趁早离开,迟早会被他人当成挡箭牌借机除掉,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意愿再同流于在这漩涡之中。 如今借此机会远离朝堂,才是现如今最为合适的选择,即便是用三年的流放之身换取剩下的自由,他也觉得值。 只是…… 抬眼看向身旁人的侧脸,心里却莫名地感到愧疚和难过,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他倒是不担心他们之间会出现嫌隙,只是怕他的诺言还没来得及兑现,便要率先辜负…… “你在想什么?”耳畔突然想起一道声音,心里一紧,他抬头笑了笑,“没……” 那句没什么刚要说出口时他却蓦地顿住,如果他就这么说出来,倒真的算是不负责的表现了,可若是说出来…… 叶凡几却好似没有察觉什么异常,一把拉住他的手,牵着他往一旁走去,“趁着太阳下山之前,你再陪我多逛一会儿吧……” 他伸手点在嘴唇上,一手拉着他却丝毫也不作掩饰地在街面上晃悠,无惧于旁人的视线,“听说京城有家铺子做的茶酥饼很好吃,还有荔枝膏……” 倒是无愧于吃货的属性,待到回府时叶凡几已经撑的接二连三的打嗝儿。 看着他瘫倒在床榻上不肯动弹半分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抛却所有的愁云轻笑出声。 王府在他们日前回来时就已经解禁,只是府中的下人都已经早早解散,晋元毅倒是给他写过信说是奉命被调去了武冠侯章林的城据。 至于阿颜……似乎从他离开的那一日,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如此为了能够舒舒服服沐浴盥洗的一番的烧水伙计,就只能自己亲自做,待到一阵忙碌完后,天色已然黯淡,再到他再回房时,床榻上的人已经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于是只能亲自把人放下水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只是脱下衣服时却还是不由得看到那些交错纵横的鞭伤。 这几日他不敢想象左仪到底对这孩子做了什么,可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不能再让他受分毫的伤。 “王爷。” 闭眼睡的正酣的人突然睁开眼来,喻尝祁一愣,却见肌肤被雾气蒸的绯红清透的人冲他挑了挑眉头,笑的有些妩媚。 “确定不一起么?” 这句话刚说完,叶凡几突然一手抓住他手腕,将他整个人带进了浴桶内。 “你……” 措不及防的溅了一脸的水,几乎睁不开眼,叶凡几却趁机一把扯住他衣襟往两边拉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59 去。 “别……捣乱。”他急忙拉住他,虽然浴桶大的足以容下他们两人,但未免还是有些拥挤了些,眼前的人却不依不饶,赤|裸的身子猛地贴上他,手也跟着不老实地滑了进去。 至此一番折腾到热水澡活生生的洗成了冷水澡,他才止不住的打了个喷嚏抱着这人翻身上了塌。 有些狼狈的将湿淋淋的头发擦了擦,又替老早躺下的人掩好被子,才终于带着一身疲倦的安稳躺下。 只是他终究低估了某人的精力,待到那只手再次探入不可言说的地方时,他才有些无奈地制止住那只不老实的手,将人一把压下。 “别闹了,闹了半天你不累么?” 叶凡几却挑眉看着他,眸眼在夜晚留盏的烛火下异常的明亮,“我不累。” 说着伸手搂住他颈项,眼尾透着抹缱绻妩媚,“我的好夫君,你不觉得我们分离这么长时间,不该补偿补偿我么?” “……” 脸上突然毫无征兆的飘上两朵红云,喻尝祁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几日不见,你怎么越学越坏了。” “坏么?”叶凡几微微一笑,说着凑近他轻轻咬了他,“我还有更坏的,你想不想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他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眼间已经被这人压在身下,叶凡几翻身坐上他腰身,修长灵活的手指在他身上缓缓打着转。 他伸手推了推他,只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别闹了,明日一早我还要……” “你还要怎么?”叶凡几截断他,眉眼隐隐有些清冷。 “我……” 他却不自觉蹙起了眉头,心中好似塞入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开口。 叶凡几却早就俯身而下,近在咫尺的距离,只感受得到那阵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肌肤上的酥麻。 发尾被那人一点点地缠上手指,耳边只闻低笑声不断,“夫君若是怕累,我自己动就好……” 一瞬间好似跌入云端,那种缱绻舒服的滋味让他有些无可抑制地喘息出声,身上那人却不肯轻易放过,一次次地迎来送往。 他握住他手指,十指交缠,起身将那人抱入怀中,身上的汗水一层层地淋下,“为何如此……” 叶凡几却稳实地压在他腰腹上,手指插入他发间,低低喘息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离不开我,也不能离开……” 眼中不知不觉被泪水湿润,却总觉得这人好像什么都已经知晓的一清二楚。 翌日一早,待到他起身时,身边被衾已凉,放眼看去,这屋中再无一丝与那人有关的痕迹。 好似昨夜的那场云雨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他缓缓起身下榻,穿衣收拾了一番,待要离去时,才发现一旁的桌案上,用镇纸压着一张纸,上面似乎还留有墨迹。 咫尺之遥, 不甚天涯。 咫尺相思, 唯有君亲。 “我能等你,即便是十年,二十年,只要你别忘了我,就算你已至耄耋之龄,成了一个风霜染鬓的老人,我还是会等你,等你兑现允诺给我的誓言……” 顷刻间,心中的那点欢喜好似再也藏不住,悉数转为泪水决堤而出,一滴滴地砸落在单薄的纸页上,将隽秀的字体一点点晕染开。 作者有话要说: 1查资料随手胡诌,考据党勿究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大结局) 三载即瞬,只争朝夕。 天光疏淡无影,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啼叫半春。 清澈的碧水上撑船的桨夫在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波纹。 牵着马匹的男子为了早早到达小镇,已经三日三夜没来得及合眼,待船泊靠岸,他才晃晃悠悠地上了岸。 只是上岸的第一眼不是看看这丽春的如画美景,而是倒头就跑到一颗大树下吐的天荒地暗。 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坐船也能坐吐,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是个什么原因,想着自己这几年云游四海四处为家,体质怎么也不会差,却死活没往是自己吃饱了撑的的原因上想。 “郎君。” 眼前突然递来一块手帕,他客气的笑笑,然后十分不客气地拿过擦了擦嘴巴,事后才抬头对着眼前的姑娘行了个风度翩翩的礼,“是在下唐突了,姑娘……” “郎君不记得我了么?”对面那姑娘一身荷衣粉裙,生的温婉漂亮,却不怎么矜持。 上来就问自己认不认识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叹气,这些年在江湖上闯荡,凭借着自己这副艳绝天人的外貌自然是将那一堆男女老少迷的神魂颠倒。 只可惜他是个洁身自好之人,时刻谨记着自己是有家室的男人,于是温柔一笑,道出已经说了一千零一次的话来,“姑娘莫要如此,在下心中已有挚爱……” “娘子。” 他话未说完,对面却突然走来一个相貌有些憨厚的男人,一身短褐简练,看样子……好像是他刚才坐的那条船的撑船的桨夫…… 那姑娘闻言对男人笑了笑,又偏过头来,杏眼弯弯,“郎君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呃……”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道:“对不起,我……” “彩纪啊!”那姑娘看着他笑的温婉,“我是彩纪,叶郎君你不记得了么?” “……”叶凡几心里一震,却是着实没想到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有夫之妇。 顿时为自己心里方才那番自恋的想法惭愧的差点儿钻泥入土。 “郎君这一路来,想必很辛苦吧。”彩纪抬手替他倒了碗茶。 此时他们坐在一家茶铺的店门外,这里不远处就是那条渡船的河水,门前种着一排排杨柳。 叶凡几端茶喝了一口,看着她道:“倒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呢。”彩纪笑了笑,“我和夫君在这里相识的,他起先在这里替人撑船的,我就在这里开了家茶铺守着渡口,每日等他归来,谁知今日赶巧儿碰上了郎君……” 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目光却落到彩纪身旁的小孩儿身上,那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正伸长了手抓他眼前盘子里的花生,他好心递过去了一把,看着那孩子笑道:“这孩子是你家的吧,长得真水灵……” 彩纪闻言不由得掩唇一笑,眉眼弯弯,“这不是我家的,我和夫君成亲不过三年,他忙着干活,哪儿有那么快……” “啊?”叶凡几怔了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怪我多嘴了,你别介意……” 彩纪却笑道:“郎君何时变得那么拘谨了?我记得当年你在王府……” 说到这时,她突然一顿,才意识到叶凡几自始以来都是一个人,不由得疑惑出声,“怎么,不见王爷他……” 眸光蓦地黯淡下来,他轻轻道:“当年出了些事,便分开了,我今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60 日来此便是找他的。” 闻言,彩纪点了点头,柔声道:“那祝郎君早日和王爷重逢吧。” 他却一惊,总觉得这话听在耳朵里怪怪的,不由得抬头看向彩纪,“你怎么知道……” 她却一笑,有些俏皮的样子,“郎君方才不是说过了么,你心中已有挚爱之人啦。” 待到一番简单的寒叙打过,他便牵着马匹朝这小城镇走去。 他这些年一直在打听,只是听说流放三千里的地方很是艰苦,心中不由得担心喻尝祁吃不下这番劳苦,毕竟历代流放的人不是在路上病死,就是徭役过劳累死。 只是再怎么想,也总觉得那人不至于落到这番境地,所以才打听到最近那些流放刑满的人被转移到了这里,待到日子一到,便尽数释放。 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不由得一阵苦涩,明明这些年都好好的,却没想到离那人越是近,他反而越是觉得难过。 当年他年纪轻轻做事莽撞不计后果,出了什么事总是由那人替他担着,却从来不知道那人默默承受了多少的苦头。 一想起喻尝祁总是一副无事安好温柔以待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哭,目光却突然瞥见路边的乞丐身上,看着那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样子就不由得联想到喻尝祁身上,于是更加的忍不住的想哭。 想着流放之刑那么苦,万一那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怎么办,他倒是不会嫌弃疏离,只是觉得那人长得实在好看,要是就这么被毁掉,他只怕是会忍不住杀了那些人。 兀自愁云惨淡了大半天,才牵着马匹一步步走向这城镇的衙门口。 “那个,请问……” 那衙门外的衙差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问的是那些流放期满的人对吧,县太爷今儿上午就尽数放还了……” “……” * 待到出了衙门时,天色已近晌午。 或许是日光过于灼盛,又或许是常年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弄坏了眼睛。 出来时看什么都是一副朦朦胧胧的样子,脚步也隐隐有些虚浮,迫不得已只得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一手撑着额头,那股刺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啧啧。” 只是歇息了没多久,头顶上便传来一阵轻浮的声音。 他怔了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去,却发现日光映着眉眼,什么都看不太真切,只是隐约看着那男子的轮廓,总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谁家的夫君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声轻浮又起,他的神情却猛然顿住,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然而下一刻,眼前的人却一把捞起他,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叶,凡几?”他暗哑着嗓音出声,却明显感觉得到这人抱着他很紧,身量仿佛也比以前宽厚结实了不少。 “唉,我的夫君啊,你这是眼睛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了么?” 那阵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听着依旧轻浮无比,可是他能感觉得到,这人哭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颤栗。 “你,来找我了?”眼中忽然涌出泪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叶凡几却稍稍松开了手,看着他仔细打量了一圈,还好,这人还没怎么变样,就是瘦了点,瘦了好歹他还有信心养胖。 说着,伸手拭去他眼角滑落的泪水,“我说过我会等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找到了人之后,心里自然是舒畅的,于是直接在这小城镇上找了间客栈准备休息几日。 伸手要去脱他衣服时,才发现这人手上很多伤,只是大多都已愈合,有的结成厚茧有的便形成一条伤疤,和他印象中,那双指骨分明修长细腻的手相差甚远。 “他们都要你干什么了?”有些心疼地握住那双手,叶凡几几乎要气急跳出去砍人。 喻尝祁却垂头看着他笑了笑,“干什么都有,毕竟我是戴罪之身,没了爵位在侧,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你没必要如此在意。” 叶凡几却红着眼眶大有不满的撇了撇嘴,虽然还是和年少时一模一样,但是看在他眼里却渐渐显露出那么几分不同。 俯身圈住他颈项,低声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为了你我可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喻尝祁愣了愣,眉眼如初只是有些错愕,“那你要睡觉么?” “……” 叶凡几挑眉看向他,伸出手指在那张没二两肉的脸上掐了掐,“你想怎么睡?” “……” 很快他便感觉到那只手在身上不老实的四处游走了起来,有些无奈道:“你不是三日三夜没合眼了么,怎么还有精力……” 叶凡几却凑近他下巴轻轻咬了他一口,“对于你而言我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说着伸出手指捏了捏那张有些尖削的下巴,心里涌上些酸涩,他却低声笑道:“这几日我先好好养肥你,这待宰的羔羊太瘦了吃起来口感不佳,还是结实点儿好。” 他这么一说,果真是贯彻实行起来,每日都会吩咐楼下的厨娘做些补身子的肉汤或者清淡的小粥,只是连着半个月下来,人倒是该吃吃该睡睡,可惜还是那么瘦。 不由得愁云惨淡的看着喻尝祁,伸手在那脸上掐了掐又摸了摸,“我这是要亏本儿了么?” 喻尝祁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看来你要一直亏本经营下去了。” 心里闻言,虽然一阵难过,但是面上却展颜一笑,抱住他腰身勾起唇角,“若是能得夫君在怀,即便我亏的血本无归我还是高兴。” 只是半晌不闻人言,却感觉得到这人的身子有些僵直,不由得立马松开来,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了?” 他只是笑了笑,露出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我没事,只是有些渴了,你去帮我倒杯茶吧?” 叶凡几松了一口气,“你下次别这么吓我了,口渴直接说……”说着伸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却突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你等我啊,我去楼下倒些热水来。” 他闻言点了点头,看着视线里那抹身影模模糊糊的出了门外,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只是那抹刺痛却越来越强烈,逼的他视线里的光亮转变成一片黑暗,才终于支撑不住的顺着桌沿坐了下来。 虽然总觉得自己身体还不至于孱弱到经不住风雨,可他还是明显地感觉到双眼视物明显没有以前清楚了,到底是常年处在暗不见这天日的地牢里,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或许会慢慢转好,或许会这么一直恶劣下去。 “王爷。” 闭眼休息没多久,眼前突然走过来一个身影,他闻声怔住,抬起头来却见那人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61 起身朝后退了三尺,尽管视线模糊不清,却还是警惕地感觉到这人不是叶凡几,而是一个女子。 “许久未见,不知王爷可还安好?” 那女子轻轻地道出了声,看着他的目光并没有敌意反而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他不禁蹙起了眉头,“你是阿颜?” “是我。”那女子点了点头,眸眼清灵如水,“我来找你了。” 他站直了身子没说话。 阿颜却垂下头,面带愧色,“王爷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毕竟……” 毕竟周立宵已经死了,她现在就好比无主孤魂,而他也已经脱离了周家,已是自由之身。 “你如今,身在何处为安?”半晌,他缓缓出声。 阿颜笑了笑,“离了王府后我便一直跟在小公子身边,他如今已经长大了,整日还与我念叨着您……” “是么?”他动了动嘴角,神色平静,“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找我?” 她闻言看向喻尝祁神色,却明显发现这人眼睛出了问题,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是为了找王爷你,此次前来也只是为了相告一……” “你是谁?” 她话还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压的极低的质问,她有些错愕的回过头,便看见眼前的男子眉眼气度不同于往,不笑时自带一抹凌厉,直直地看在人心里,一片寒凉。 阿颜立在原地未动,叶凡几却朝她身旁走过,搁下手中的茶壶倒了杯茶,来到了喻尝祁身边,扶着他缓缓落座在床榻上。 “我只是……” 她刚要出口解释,叶凡几却看着她冷笑,“你和我们现在已经没半分关系了吧?” “……” “这里离京城那么远,你又是如何找到我们所在的?看你这幅行装大方丝毫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也是留在这里有些时日了吧?”他眉眼微挑,“你想说此番前来是为了监视我们,还是这巧合的是只剩偶遇?” 不外乎他为何如此敌意相对,阿颜是谁的人他一早就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他也心知肚明,总归不再是一条船上的人,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他也不想再和过往有什么牵扯。 “我知道……”她敛眉细声道:“我知道郎君和王爷无意再于过往牵扯。” “只是……”她突然抬起头,神色隐隐有些焦急,“陛下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派人四处打听王爷的下落,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告知,请你们赶快动身离开这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耳边依旧盘旋着阿颜临走时的那番话,目光所见却已经是一片幽深无底的江水,四周的竹竿上架起的有红烛灯笼。 夜晚迎着江面吹来的凉风习习,他伸手拉着喻尝祁两人一同登上了一艘小船。 “郎君此番请多保重。”彩纪站在江岸上替他们解开了绳索。 没有再过多的寒暄,叶凡几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多谢娘子出手相助了。”随后撑着船桨,缓缓滑离了江岸,小小的蓬船在江面上缓缓滑远,在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待到远处的景象已经变得遥远,月光渐渐洒入水面,镀上一层薄霜,他才松开了船桨任水自流。 弯腰坐了下来替身旁的人掩好了外氅,喻尝祁索性也放松了身子靠在他肩上,眉眼映着江水波澜,有些清透,“这天下……到底是再无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叶凡几伸手抱住他,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天下之大,山川河海众多,即便随江入流,在这水上逍遥一辈子,我看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他弯了弯眉眼,静静地看着四周,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即便阿颜说的那番话难辨真假,他们也终究不能在那个地方过多的停留。 这半个月以来他也听说了不少传闻,道是新帝不愧是先帝的亲子,作风如今渐趋那副斩草必除根的特性,甚至有待更甚,只是不是明目张胆的大开杀戒,而是暗中一个个的收拾。 疑心病重的就差六亲不认,他也许真的该感谢周立宵肯放他一马让他脱离困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由得想起已经逝去的先皇长子,那人如今若是尚在,这大周是不是又会呈现出另一番不同呢。 “在想什么?” 他抬头和这人对视,一瞬间好似能望穿那眼底承载的万般柔情,他怔住,总觉得自己这一生唯独不枉此世,能有幸和他历经坎坷之后还能眷属同归。 “想着抛却那些烦心琐事,剩下的就用来想你。” 叶凡几却伸手抚上他眉眼,指尖一点点顺着细秀挺直的鼻梁滑下,挑过鼻尖再到那张唇瓣上。 “你这张嘴是背着我吃了蜜么,这么甜,不妨让我尝尝。” 他张开嘴一点点含住他,低下头吻的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耳边听闻水浪翻腾之声,周身浸染在天地之间,咫尺之遥的距离仿佛一瞬间就近的就只剩彼此。 待到一吻缱绻意浓而过,才微微拉开些距离,看着这人终于有些血色的脸色,不由得调笑道:“看来以后还是要多疼爱疼爱我的夫君,不若你整天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怪可怜的。” 喻尝祁却笑着道:“你若是有心做到如此,待我痊愈之后也会好好回报你的。” 把玩着他手指的动作一顿,叶凡几轻笑,“你想怎么回报?” 他却突然起身和他面对面,腰身挺得笔直,伸手握住他双手,“我们成亲吧。” “……” 眉眼有些错愕,只是和这人在一起后,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些,不由得勾唇,“这些凡俗礼节对于我们来讲……” “我知道。”喻尝祁看着他,“虽然这只是一个仪式,但它代表着归属和开始,而我们从来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他犹豫了些许,“就我们两个人么?我小时候可听说过,没有人祝福的结姻,是……” “你想要的我能给你,还需要别人么?”伸手抚上他侧脸,笑的温柔,“我只是希望我们以后若是老了,至少还会有一个留恋。” 三日后船停泊靠岸,这里俨然是另一幅水乡画景,从丽春一路过来倒是通行水路。 只是这地虽偏远,今日却游人如织,小小的城镇上空挂满了花灯,一时之间的缤纷璀璨胜过夜色幽重,在弥漫着喜悦的气氛里愈加的让人感到弥足珍贵。 他握着身旁人的手紧紧地不肯放开,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随着人流冲散。 “没想到这里竟然会这么热闹。”他抬头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花楼下,哪里似乎有人群起舞兴,一时之间喝彩声连连。 叶凡几看着他道:“要去看看么?” 他却敛下眉睫,心里似乎掂量着什么,只是身旁的人总是留着一丝孩子心性,为了不扰他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 分卷阅读162 的兴致,复又笑道:“你若是想看,我陪你去。” “不去了。”叶凡几蹙了蹙眉,眉目透着些隐忧,“那里人这么多,未免不安全,还是换处地方吧。” 说着便拉着他往一旁的货摊走去,期间卖有不少吃的,香气四溢,仅是闻着就差要流出口水来。 他偏头看着这人一副涎水狼的样子,不由得指着一块糖糕,对着那老板道:“把这个包起来……” 叶凡几却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还是不吃了。” “为什么?” “我怕我一会儿吃多了上船吐了怎么办?” 他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几日若是无事便先留在这里一段时日,你今晚放纵放纵没什么的。” 心里一时感动,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两下,旁边似乎有姑娘瞧见了,跟着嬉笑出声,叶凡几却不以为意,拉着他往一旁的货摊钻去。 只是游逛了半晌,吃的差不多饱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又瞧见了什么,待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卖面具的货摊。 那摊面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形绘着民间的妖魔鬼怪,浓墨重彩或狰狞妩媚或威武雄壮。 叶凡几看着好奇便选了块绘着夔兽模样的面具带来脸上。 “好看么?” 他笑了笑却不由得想起这人初次和他见面时也是一副带着面具的样子,虽然那时的相遇不太愉快,但总归都过去了,屈指敲了敲脑门,“这东西生的凶悍,你说好不好看?” 带着面具的人却没应声,他正疑惑不解,刚要伸手去掀开面具,眼前的人却突然跑开了。 身形如同游鱼一般,很快便消匿在人群之中。 他心中一急,不晓得这人又耍的什么把戏,连忙追上前去,待到终于追上时,他露出一副佯怒的样子,拉住眼前人的胳膊,只是面具摘下来时,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 一时之间好似光影浮疏,周身的场景开始扭曲起来,他逐渐陷入一场黑暗之中,四周跟着漫上一层层浓雾。 心中开始迷茫,开始不知所措,往前走是看不见的未来,回身转过却是已经逝去的过往。 终于,他才明白,他早已实现了承诺。 待到雨雪纷下,天地之间素雪霜冻,他趁着这湖面还未结冰,有些步履蹒跚的走上了小舟,看着冰冷幽深的湖面,撑着划桨,一点点地游往湖中心。 天空开始缓缓地飘着雪尘,他独坐在船头之上,肩上披着蓑衣,带着笠帽,迎着一阵阵寒风吹拂,手指往一旁摸了摸,却摸到了一块面具。 约莫是时间久了,眼睛也终于不好使了,只是触手总觉留有余温,虽然漆彩掉落,可他分明还记得清,这是一只绘的凶悍的夔兽面具。 “这东西生的凶悍,你说好不好看?”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便见那人转身跑开,他心中一急,连忙去追,待追到一颗大树下,他低头一瞧,正好发现那树下放着一只面具。 他走过去俯身捡起,肩上却突然落了一片花瓣,他抬起头去,却见一身红衣的人坐在绿叶间,垂头看着他轻笑,笑的得意,唇红齿白,生的俊俏,手中却不知从何处抓了一把花瓣。 突然撒开手来,一阵夜风吹拂,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身。 “夫君不是说要与我成亲么?” 他抬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好似忘了回答。 树上的人却一脚踩着枝干,拽着树枝,猛地一跃直接跳了下来,然后走近他眼前,负着双手凑近他挑了挑眉,“我看今晚气氛正好,不如就此喜结良缘,你待如何?” 他笑,眉眼微微一动,却总觉得有些愧疚,“成亲一事我原本……” 叶凡几却笑了笑,“这次就当我给你的一个惊喜好了。”说着又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件大红色的袖袍,倾身上前披在他身上,却突然低下头,一吻定情终生。 眼中似有热泪滚落,一滴滴地砸落在面具上,他垂着头,模糊不清地看着那张已经腐朽的面具,怔怔念出声,“百金买骏马,千金买美人;万金买高爵,何处买君心……”1 终于,一场大雪纷扬天地,他执着那人的手,也终于永世□□。 全文完 分卷阅读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