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虔至深》 分卷阅读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 《至虔至深》作者:叶遍华 闷骚冷美人与中二小疯子的破镜重圆 投我以虔诚,报之以情深。 沈乔一直觉得他的人生其实算得上顺遂,家庭和睦,事业成功,前任如他所愿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有一天他的宝贝侄儿作了个死,曾经约定相忘江湖的闷骚白月光却好像突然开了窍,把他二十一年前用过的套路,悉数奉还。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你是我的一辈子。”他静静地说,“这是我从十七岁起,就确信的事情。” 初版文案: 赵文彦其人,冷面冷骨,恃才傲物,仗着背景运气颜值才华高冷地嚣张,娱乐圈人人皆知高岭之花; 沈乔其人,逼格在外,戏精上身,靠着家世演技好皮相混成京城一霸,水表圈人人皆知花杵高岭。 “我能采访一下,你觉得年轻时暗恋一个疯子和一把年纪装疯子,哪个更丢脸吗?” 办公桌前,赵大导演铁青着一张盛世美颜,咬牙切齿: “你!还!敢!提!” 娱乐圈,双线叙事,传奇导演vs息影影帝 第一章 : 2013年7月29日,北京,昌平区。 踞长城脚下的华彬庄园,按风水学的观点,是难得的上风上水贵地。这座占地6000亩的豪华庄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现今中国最具规模的纯受邀会员制高尔夫俱乐部。45洞的豪华高尔夫球场由世界球王杰克·尼克劳斯规划设计,哪怕是在权贵云集的京城,能在这里打一场高尔夫,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远离城区的庄园自然也同样远离了四季常驻帝都的雾霾。天空湛蓝如洗,下午的阳光耀眼却不刺目,球场上,一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男人侧着身子,握着球杆专注盯着前方,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那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五官比旁人深刻些,但轮廓仍带着东方的秀致。须臾,他挥动球杆,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但飞速入洞的白球仍旧说明了那一击惊人的准度与力度。 男人抬起头,剪裁合身的高定衬衫因为方才的运动起了些微的褶皱,薄汗浸进使衣料显得有些透明,露出一点隐约的肌肉线条,他朝自己旁边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潘局长,献丑了。” “哪里哪里。”中年男人连连摆手,“这您就别自谦了,沈先生。”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多看了沈乔几眼。他官位在此,接触的人年纪经历也相仿,有此映衬,沈乔在他们中着实出众,堪称清流。 他从前演戏,十六岁红遍两岸三地大江南北,二十岁继承家业转行去香港,二十七岁借着陆港通东风回到北京,自此扶摇直上。他待中央忠心无比,乖乖上交所有把柄办事一切以指令为先,私下又从不拉帮结派,在京城里独来独往。是以不管上面换没换人,都放心他去处理某些只有他能做的事,也正因这特殊的身份与关系,去年会开完后,沈乔还能堂而皇之地跑来这高端消费场所。 他特殊的经历无法模仿,而当过明星的人,容貌气质也的确和他们大不一样。去年开会时他在会堂的照片被传上网络还轰动一阵,只是他本人似乎极不乐意露面,知会一声没两小时照片就销声匿迹。 “我来是求您办事,谦虚是应该的。”沈乔说,他的中文字正腔圆,却带着一点伦敦腔。潘局长知道他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并在那座雾都城市生活了十年以上,“我侄子年纪不大,从小又一直被家里护着,将来进了文艺圈,还劳烦潘局长关照了。” “这是自然的。”潘局长点点头,沈乔常年单身,家里就一个侄子,圈子里一直有传言,沈乔是把他侄子当命根子,哪怕沈乔不说,出于不得罪他的目的他也不会不多看顾他侄子,“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问。” 潘局长顿了顿,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心:沈乔一贯低调,京城里除了顶上面几个人,怕是真没谁清楚他什么脾气,万一是个古怪乖张的性子,得罪了可不好办。但话都问出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从前也混过文艺圈,当年也签在飞帆,总不至于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何必拐弯抹角求到我头上,他们圈里的人情债,可没有娱乐圈好还。 沈乔不语。他不笑时唇角微微下拉,带着一种清冷又倔强的气息。有一瞬间,潘局长甚至在这盛夏天中,感受到一丝透骨的冰冷。他正忖思着他是不是该补充句无心之谈不必多说,沈乔却忽然开口: “我都多少年不演戏了,跟文艺圈的关系,恐怕还真不如您深。” 2013年8月3日,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小悦悦:窗口抖动 小悦悦:窗口抖动 小悦悦:窗口抖动 小悦悦:窗口抖动 小悦悦:窗口抖动 小悦悦:窗口抖动 海淀欧莱雅:怎么了我还在理案卷呢 小悦悦:我跟你说!我刚刚看到一骚年! 海淀欧莱雅:嗯? 小悦悦:好看得没有我啊!!!!!!!!!!!!!!! 海淀欧莱雅:...... 海淀欧莱雅:就这? 小悦悦:真的很好看啊!!!!!!!!!!我看到他都想直回去了怎么能这么好看/花痴/花痴/ 海淀欧莱雅:......你莫非是弯的? 海淀欧莱雅:废话不多说上图。 小悦悦:等等我拍下。 肖悦关掉qq打开相机,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机对准她对面的美少年她常年蹲守机场,见过的明星不计其数,可即便已经视奸了美少年起码十分钟,她还是觉得这少年实在是好看过分了啊! 他穿着纪梵希的黑t恤和同色的休闲裤坐在等待区,目测一米一以上的大长腿抵在棕色的行李箱边,右耳挂着一只耳机低头玩手机,他戴着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但下颌的轮廓与精致的锁骨仍旧是身为娱记的她见惯明星后,也忍不住发花痴的漂亮。 肖悦小心移着镜头,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角度,半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 俯拍的视角,屏幕上已经浮现出美少年长得逆天的睫毛,很好,现在她该按下快门,把照片发给欧莱雅,然后两个人一起疯狂花痴之咦等等这是什么? 她看到了美少年正在干什么这个从脸从身材从气质从穿着都透着高逼格气息的美少年,正抱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玩消灭星星。 ...... 幻灭了一秒钟,肖悦只好自我安慰少年可能爱好特殊,但这并不妨碍人家的盛世美颜啊!她重新找角度,对焦,很好,马上大功告成卧槽怎么糊成重影了?! 她面前,美少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墨镜上:他速度其实不慢,但肖悦已经自动加了慢镜头滤镜,感觉整个人都陷在偶像剧的粉红泡泡中:她看清了美少年的正脸,眉眼精致,鼻梁秀挺,微微下拉的嘴角有隐隐的清冷倔强,他抬起下颌,脖颈曲线优美高傲如天鹅,嘴唇微微开启,仿佛在诉说最动人的情话: “你怎么才来?” wtf?! 沉浸在美颜暴击中的肖悦一时没反应过来。而此时她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路上堵车,快走吧还有事。” 谁在说话? 肖悦的脑子还在艰难地转动。而后,她就看到,美少年拖起箱子,径直走向了她身后的一个大叔。 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还害得小公主等了半小时,长期给他充当育儿保姆的黎萧表示十分惭愧。 对此霍霖回应:知道就好。 副驾驶座上,霍霖虽然谨守乘客礼仪没有乱动,但疯狂摇摆的手指仍旧昭示着他翻滚跳跃的内心。黎萧看着他插着耳机的耳朵,暗想他是不是又被安利了什么重金属摇滚乐。 霍霖其人,十足十随了他父母年轻时的好相貌,可惜也同时十足十随了他舅舅年轻时混世魔王的性子,加上沈乔那着实说不上成功的溺爱放养式教育,霍霖人前还算乖巧懂事,人后立马暴露公主病本性。鉴于此人公主病实在根深蒂固无可救药,黎萧有的时候干脆直接叫他小公主,没想到霍霖对这个外号居然相当受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果然不该用正常人的思路来理解这一大家子。 北京进了内五环就堵得不像样,沈家还杵在二环路边。黎萧上午十一点接到人,下午三点还堵在路上。霍霖终于听厌了摇滚乐,拔下耳机道:“如果在美国,四个小时已经可以让我开完半条加州一号公路。” “四个小时也可以让你从川西开到云南。”黎萧说,“放心,已经到三环了,五点之前一定能到家。” 他正说着,短信铃忽然响了,来信人沈乔。 黎萧直接把手机递给霍霖:“你舅舅的短信。” 霍霖立刻振奋精神点开一看,刨了几下手机,整个人又立刻蔫下去。黎萧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瞬间明白。 “跟小霖说一声,我今晚有事,明天再陪他。” “你舅舅平时本来就忙,忽然有安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体谅一下。” “可我想舅舅!”霍霖耷着脑袋,忽然戏精上身无理取闹,“我想他!我要见他!” “......这是在车上。”黎萧头皮发麻地制止了霍小公主的作死行径,“今晚我陪你。话说我好歹也看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回来就不想我?” “当然。”霍霖立刻恢复优雅的微笑,目视前方正襟危坐,“我很想你,艾伦也很想。” “如果你说的是你家那条狗的话我真是不胜荣幸。”黎萧默默踩下了刹车。 第二章 : 沈家别墅是霍霖的母亲当年亲自设计装修,沈乔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大改过,对称式的西式园林,修建精致的林木花卉,汉白玉廊阶上一条硕大的金毛犬正蹲在柱子边翘尾巴以望,见到霍霖立刻兴奋地扑上去。霍霖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皱着眉头摸了摸金毛犬毛绒绒的头:“alan,别闹!” alan不管不顾继续没羞没躁蹭之,霍霖的黑t恤上立刻沾满了狗毛。黎萧看到这一幕,不禁猜想起沈乔那个厌狗如命的人看到宝贝侄子这模样的反应。 场面应该十分美丽,呵呵。 “等会儿进屋时收拾一下。”看着一人一狗闹了一会儿黎萧才开口,语气微微有些严肃,“该有的礼貌还是该有。” “好。”霍霖的表情也凝重了些。他放下嗷嗷叫不止的alan,开始细细理自己身上的毛。 黎萧是沈家的常客,基本相当于主人。他打开主宅的正门,对身后的霍霖说:“进来吧。” 他站在门边没有进去。霍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般郑重:“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推开门正对着的是一副巨大的照片,那是一对男女,看上去都还是风华正茂的模样。黎萧注视着照片,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如他生前一般温和地微笑着,仿佛也在注视着他。 他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又落到霍霖脸上。他轮廓秀丽,五官精致,是遗传自母亲的好面貌,静静注视着人与事物时,又有着他父亲的影子。他被人疼爱着,宠溺着,未来的路会是精心铺就的一路顺风,半点苦头也不会吃,他会有最完美的人生,就像他父亲曾经期望的那样。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一切都不能被他亲眼看到。 伤感只是短暂的。沈家两只猫听到开门声就跑过来,欢欣雀跃地投入了小主人的怀抱。霍霖挨个撸了毛,抱着它们去了客厅:“我去打会儿游戏,你去书房忙你的吧。” 黎萧的正牌职业是明星经纪人,现在虽说推了别的活专心为霍霖日后做准备,但身为国内最大的影视公司飞帆影业的艺人管理部总监,他要忙的显然不止艺人的经理业务。 “好。”黎萧走进书房,“饿了就叫我,自己动手也行。” 下午五点整,黎萧从书房里出来看着哈欠连连还不断打游戏的霍霖,:“你确定不休息?” 霍霖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回家的兴奋劲一过,十三小时的时差就开始作威作福。按纽约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他眼睛还睁着就是个奇迹。 “你想睡就睡吧,倒时差也不差这一两天。”黎萧从心底发出一丝长叹,“刚刚接到电话,今天晚上有个宴会,想去我帮你安排。” “有哪些人?”霍霖难得听话地关上平板。 “还能有谁?”黎萧伸手关了电视电源,“你邵叔叔,关阿姨,裴源哥......” “还有你赵叔叔。” “赵叔叔?”霍霖眉头微微一拧。 “就是赵文彦,他那么大一个导演你不会连名字都不知道吧?”黎萧说,“他带你和艾伦玩过,你那时还小,记不清也正常。怕到时候认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 不出人就去查百度百科。” 赵文彦,赵文彦啊。 1997年处`女作《年华》甫亮相柏林即震惊影坛,1999年凭法语电影《二十三年细说头》成为首个摘得凯撒奖最佳导演的亚洲人,2001年参与导演传奇大满贯电影《里昂》,2004年凭回国后的第一部 电影《再别离》获得华语电影第一座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杯,2008年封山之作《陆遗之》在戛纳斩获金棕榈与最佳男演员两项大奖,谢幕也是轰轰烈烈。 他拍过的电影屈指可数,却无不是世界享誉的佳片,转型制片人后也从未失手。他年纪轻轻就拿完了旁人需要奋斗一生的奖项,过早的退隐又令江郎才尽之说无以流传。他是中国电影后黄金时代的开创者、第六代导演毫无争议的领军人物,你只要稍稍关心中国影坛,就不可能不知道赵文彦。 “谁说我不记得了?”霍霖说,起身开始收拾游戏手柄,“当然要去,我多久没见过他们了?我去换身衣服,要出发叫我。” “好。”黎萧点点头,有些讶异霍霖意外的配合,“五点半出发,你动作快点。” “还用你说?”霍霖把游戏手柄放回电视下面,径直走向衣帽间。 “小霖来了啊?过来给我瞧瞧。”一进会场,穿着酒红色礼裙的美丽女子就热切地拉过霍霖,“又长高了。” “关阿姨好。”霍霖弯下腰让女子摸了摸头,笑眼弯弯,“您还是没变。”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不像你舅舅那个老不要脸。”超一线女星兼大满贯影后关蕴颖爱怜地揉搓着霍霖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目光中满是澎湃的慈爱。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旁边还杵着的黎总监,“今天怎么带小霖过来了?” “今天沈乔有事。”黎萧说,目光转向霍霖,“你先跟着你关阿姨,等会儿记得跟你邵叔叔他们问好。” “知道啦。”霍霖有些不满,低声嘟囔了句,“啰嗦。” “我是为你好。”黎萧轻哼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抱着手臂明显不满的关影后,挑了挑眉,“有意见?” “当然有。”影后大人气势汹汹,“不认识小霖的人要问起他是我什么人我怎么回答?新包养的小鲜肉?” “别人要是问起了,就说他是你前男友的孩子。”黎萧淡淡地说,一脸的漠不关心,“你和沈乔又不是没传过绯闻。” 关蕴颖:“......” 霍霖:我还站在这儿呢八卦我舅舅的绯闻史真的大丈夫?! 最后的结局还是黎萧去交际,关蕴颖带着霍霖挨个跟认识的长辈问好。收获了“又长高了”“又好看了”“越来越不像舅舅了”等不计其数的关怀问候后本就不太好的精神状态愈发地差,顾及到仪态只好偷偷打哈欠。 正好有个电影制片人跟关蕴颖搭话,礼节性客套几句后话题就转到了她身边的霍霖身上:“这位是......” “一个朋友的孩子。”关蕴颖回答得颇为含糊,“黎萧签了他,过段时间再出道。” 关蕴颖是圈内出了名的情史丰富。制片人了然地点点头,转而又大感兴趣地追问:“小黎不是从不签新人吗?” “这孩子的家长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关蕴颖一笑,很快转移了话题并偷偷示意霍霖去一边。霍霖如蒙大赦,他还没吃晚饭,立刻跑到休息区想找点东西填肚子。 他走得有些急,不小心撞上一个人,他连忙道歉道:“对不起。” “没事。”被他撞到了是个中年男人,旁边还站着个英俊非常的年轻人。两人看到他的脸,都怔了怔。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先开口道:“你是......” “我新签的孩子。”黎萧忽然从背后搭住霍霖的肩膀,“小霖,叫谢总。” “谢总。”霍霖隐隐意识到来人来头不小,心中微紧,但也只有乖乖听黎萧的话。 谢总瞧见了黎萧明显带着保护色彩的动作,忽然轻笑出声。他说不上多么英俊出彩,但特殊的气质配合上这个有些肆意的笑容,意外地让人移不开眼睛:“原来如此。”他的目光在霍霖脸上停留片刻,似是感叹,“眼光真好。”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示意身边的年轻人跟着。那年轻人似乎还想跟霍霖搭下话,但还是听话地跟着谢焓离开。目送他们走远,黎萧才长叹一声:“你还真是一撞一个准,谢焓都能让你碰上。” “他是谁?”霍霖大脑中一片混沌,晕乎乎道。 “他是旗腾的总经理,有黑道背景。”黎萧简明扼要地说,“你舅舅以前和他们有点过节,以后你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霍霖“嗯”了一声,神情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黎萧知道他现在精神不好,心里暗想着过明天再提一提:“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尽量别找不认识的人。” 黎萧走后霍霖对着墙壁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只觉眼皮重如千钧。他端了杯冰水放在旁边,撑着脸看着宴会场里的人来人往,感觉无聊如大学的理论课。 “我可以坐这里吗?”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霍霖隐隐觉得耳熟,下意识回头看去,当场愣在了原地。 男人看上去不算年轻,眉眼却当真清俊。那是一张对于他的职业来讲好看过分的脸,哪怕以演员的标准衡量,他也绝对是最出类拔萃的那批。 他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却并未进入眼底。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更像是冷玉,温润中透着彻骨的薄凉气息。 跟他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只是从前不会留意的,如今已经一览无余。 霍霖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他望着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仿佛含了星辰的光辉: “赵叔叔,好久不见了。” 第三章 : “你还记得我?”赵文彦有些吃惊。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霍霖,只是料想着他多半不记得自己,才假装并不认识。霍霖撑住下颌,笑意盈盈:“您带我和艾伦玩过那么多次,怎么会不记得?” “原来如此。”赵文彦轻笑。他这笑容似乎带了些真心实意,眉眼都轻微弯起,“艾伦最近怎么样?” “他在英国拍戏。环球(1)的电影,全封闭式想打个电话都不行。”霍霖似乎有些抱怨,看神情却又并没往心里去,“不过我舅舅说他当年演电影时比艾伦还辛苦,直接去深山老林住了大半年。” “你舅舅当年是个好演员。”赵文彦淡淡地说,似乎不想发展这个话题,“你呢,有想过接什么戏吗?” “我听黎叔安排就行。”霍霖随意地理理耳边的碎发,似乎有些苦恼,“不过他和我舅舅意见不太统一。” “意见不统一?” “黎叔看上部电影,但我舅舅想让我接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 电视剧。” “......”虽然赵文彦并不是很想谈到霍霖的舅舅,但霍霖的话的确激起了他的兴趣,“接电视剧,他怎么想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娱乐圈开始流行一种“电影比电视剧更加高贵”的论调,且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极为盛行。电影固然更加精细,对演员的要求也更高,但成功的电影咖未必能带来一部好电视剧,在群众覆盖率上,电视也的确比银幕更加广泛。 但这种歧视毕竟是客观存在的,身在娱乐圈这就是一条至上的准则,何况是对一个电影导演来说。 “我不知道。”霍霖蔫趴着脑袋,“听说他们还吵了一架。也不知道谁能劝。” 可能还真没有人。赵文彦想道。“那你呢,你想听你舅舅的,还是你黎叔的?” “当然是黎叔的。”霍霖不假思索,旋即又有些萎靡,“但黎叔肯定劝不动舅舅。”他看着赵文彦的脸,忽然道,“你能劝劝他吗,赵叔叔?” “......”赵文彦噎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有隐隐的落寞,“我和你舅舅不熟。” “瞎说!”霍霖当机立断地反驳,他微微挑眉,上勾的眼角透露出一丝狡黠,明朗而灵动,“我舅舅书房里还有你们的照片,怎么可能不熟?” 2013年8月4日,沈家庭院。 “舅舅!”霍霖听到开门声就立刻从摇椅上扑了过来,沈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口气微有薄责,“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什么没大没小,你是我亲舅舅!”霍霖不满道。 两人脚边的alan站起来伸出爪子跃跃欲试,沈乔看了塔一眼,提起alan的后颈把它扔到一边,拉着霍霖进了屋。两只猫苏格兰折耳猫victoria和俄罗斯蓝猫sophia耀武扬威地跟在后面,两脸女王之蔑视。 “回来了?” 客厅,黎萧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文件,看到沈乔进来了也没有抬头。沈乔眉心微紧,开口道:“小霖,你先到房间里去。” “诶?”霍霖有些不解。 “我和你黎叔谈正事,听话。” 等霍霖进了房间,黎萧才抬起头,口吻仍旧冷冷淡淡:“你还知道我们该干正事。” “我当然知道。”沈乔说,“我看过,华辰的项目不错。我会投钱进去。” “投多少?” “一个亿。” 黎萧噎了一下,须臾,他放下文件,语气略带讽刺:“你还真是嫌钱多。” “我投多少钱进去是我的事,收不回成本就当给小霖的生日礼物。”沈乔说,“我看过华辰这几年的业绩报道,《崇安传奇》是刘嵘亲自操刀,角色也适合。这会是部成功的电视剧,大爆几率也不小。” “嗯,是不小。”黎萧冷哼一声,“但对于一个新人来讲一部大爆的电视剧绝对不过一部可能会获得三金(2)的电影。你应该清楚,小霖靠电视剧出道他以后接再好的电影他也比那些电影咖差一线,除非他能年纪轻轻拿影帝!” “他第一部 戏是电影......” “派拉蒙(3)拖着鬼知道什么时候能上映!林业康的导演,剧本班底也扎实,男女主还是邵华和蕴颖,我想不出《新月》除了是赵文彦制片,哪里得罪了你!” “......” 沈乔不语,黎萧也不想说话。他们聊天时提到了赵文彦,就注定会陷入僵局。 身为他们目前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共同好友,黎萧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没弄懂他俩的关系。他们当初爱得死去活来,干过的疯狂事简直懒得细数,后来却莫名其妙分了手,一个跑去香港一个跑去法国,几年后回了北京也坚持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则。 所谓旧情人,分手后要么放不下相互撕破脸,要么放得下握手言和江湖不见,而沈乔和赵文彦恰恰介于两者中间:他们都单身多年,说不是旧情难忘谁都不信,偏偏这两个人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开对方,好像看对方一眼就惹了瘟神。 “不管怎么说,小霖以后要拍电影就绕不开飞帆,绕不开飞帆就避不开赵文彦,你们迟早要打交道。”片刻,黎萧缓缓道,“还是说你觉得,小霖以后的前途,以后在娱乐圈的路,还不值得你跟分手十六年的前男友见几面?”他语气骤然尖诮,“他不只是你侄子。你现在这么做,对不对得起二哥和你姐姐!” “黎萧!”沈乔大喝一声,他撑住沙发,显然是动了气。黎萧冷冷地看着他,丝毫不见后悔,“我说得有错吗?” 沈乔颤抖着站在原地。黎萧看了他一眼,起身开始收拾文件:“我是来看孩子的,你回来了,我也没必要留在这儿。”他顿了顿,又道,“想清楚了再来找我,我不想下次见面,还是跟你吵没有结果的架!” 言罢拂袖而去。沈乔望着他的背影,终于控制不住瘫倒在沙发上。 晚餐是沈乔和霍霖一起吃。霍霖察觉到沈乔似乎心情不虞,便一直说着自己在美国的趣事,见沈乔实在提不起兴致,才小心翼翼地问:“舅舅,你跟黎叔吵架了吗?” “嗯,吵了。” “因为我?” “对。”搁前几年沈乔绝对会想尽办法隔绝霍霖对大人间事情的知晓,只是霍霖到底也是个成年人了,一味把他当孩子也不是办法,这是家长对孩子最起码的尊重,“我们在吵让你接哪部戏。”他停顿片刻,忽然问道,“你的意思呢?” “在问我意思前请先给我剧本。”霍霖放下筷子,头颅微微侧偏低垂,“你们都没问过我想接哪个。” “......”察觉到霍霖语气中那丝掩盖得并不好的不满,沈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黎萧都没考虑到这一点,“我回头会都发给你,喜欢哪个就跟我们说。” “好!”霍霖立刻欢欣雀跃,沈乔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立刻升腾起一丝欢喜,须弥又重新带上此前的落寞。他起身,揉了揉霍霖的头,“你开心就好。” 霍霖用力地点点头。沈乔微微一笑,仿佛也开心了些。 霍霖认真考虑了一晚上,交给沈乔和黎萧的答案是两个剧本他都甚是欢喜,着实难以取舍,若是能一同接下,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雨露均沾。各自打电话通知后就以倒时差和看了一晚上剧本要补觉为名欢快地倒在床上,事了拂衣去,任由君费心。 黎萧本来以为跟沈乔又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却是沈乔主动通知,让他找赵文彦定个时间,他们见一面。 “你说得对,没有什么比小霖重要。”沈乔在电话里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他,尤其不能因为赵文彦。” 解决完沈乔的问题,黎萧直接去了赵文彦的办公室。落地窗前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 ,男人放下报纸,朝他微微扬了扬嘴角:“什么事?” “你旧情人的事。” “......” 赵文彦的旧情人只有一个,就算有别的,黎萧知道的也只有那一个。 他跟沈乔谈起赵文彦只会是僵局,跟赵文彦谈起沈乔又何尝不是尴尬?须臾,赵文彦淡淡地说,声音瞬间冷了两个度:“他能有什么事?” 黎萧看着他那张自带冰山气息,生人勿进的冷漠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余,也再度好奇沈乔那个耐心值为零,受不了半点冷暴力的大少爷,当年是怎么和赵文彦和平相处的:“他主动提出跟你见一面。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为什么?”赵文彦似乎并没有多高兴,眉头甚至还微微拧起。 “为了小霖。小霖想演《新月》,他想着以后横竖也避不开,不如现在就见面。” “怪不得他不接电影。”赵文彦似乎小声低语了一句,黎萧没听清,刚想问又被赵文彦打断,“你确定是他.....是沈乔自己主动的?” “谁能逼得动他?”黎萧冷哼一声,“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跟沈乔解释一下。” 很明显的激将,但在结束磨叽上分外有用。 “地方他来定。”赵文彦缓缓道,“我随时有时间。” 搞定了两个麻烦的大人,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很多。两个人约在八月二十日海淀区一家会馆,各自在见面之前的犹豫彷徨,只有各自能知。 很多年后沈乔回忆起那一天,记得起的只有盛夏的梧桐树,他推开包厢的门,赵文彦坐在窗边,对他说好久不见。 (1)好莱坞六大影视公司之一 (2)大陆金鸡、香港金像、台湾金马合称三金,此文为架空考虑大陆奖项改为金龙奖 (3)好莱坞六大影视公司之一 第四章 :初见 1991年9月24日,美国,纽约。 赵文彦提着箱子站在宿舍门口,内心感受颇为凌乱。 他已经准备好去领事馆投奔二哥,或者住两年的单间,却万万没想到这所据说连混血都不收的学院,会冒出一个亚裔。 美国戏剧学院的宿舍分配秉承着同文同种的原则,按信仰、语言、人种、国籍、区域依次分类。很明显,翻遍整个学院他都不可能找到一个跟他符合哪怕一条的人那他的室友是怎么回事? 门口的名牌上写着他的名字,“joe·hobbes”,应该是英国国籍,但愿别太难搞。他推开门,发现宿舍里居然没有人。 室友目前并不在寝室。赵文彦决定暂时不管这个没影的人,提着箱子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新室友在纽约时间晚上十一点,大驾光临。 因为时差的原因赵文彦并没有多少困意,索性在床上看专业书书上涉及到很多专业名词是以看得磕磕碰碰,空白处几乎全是笔记。 打断他学习进程的是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敲门声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隐隐还听得出一点命运交响曲的调子。他不胜其扰,爬下床开了门,然后愣在门边。 门外,一个穿着繁重戏服,脸更是被抹得乱七八糟的人型生物扛着三把剑,保持着砸门姿态同样愣愣地看着他。 “哗” 想上床是不可能了。赵文彦坐在客厅里,听着隔壁卫生间传来的巨大水声,暗想这洗脸的力度已经赶得上水漫金山,也不知道那小脸撑不撑得住。 趁着新室友洗脸的功夫他继续翻书,努力催眠自己噪音乃身外之物。 “你在干什么?” 赵文彦想都没想就知道是他新室友出来了,此人大概是一个人住住惯了,头都没擦就带着一头水坐在沙发上,赵文彦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挪:“prepare the lessons。” “我会说中文。”我知道你会我只是想练练我的口语,“你要看我的考级证书吗?” 赵文彦:“......” 新室友大概把他的无言以对理解成了默认,胡乱擦了下头发就跑去拿证书。赵文彦赶紧拉住他:“不用了,ho......”他努力回想着新室友的姓氏,“hobson,我相信你。” “不是hobson,是hobbes,joe·hobbes。”他很认真地纠正道,“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沈乔。” 他立刻操起笔在纸上写出他的中文名,字体标准堪比印刷很后来他才知道,他小时候练中文,都是拿尺子比着写的。 “......”见面十五分钟,赵文彦已经第二次见识到了室友的行动力,心中隐隐有了对未来两年交换生生涯的不妙预感,“嗯,沈乔。” “这就对了。”沈乔满意地点点头,“文彦,你好。” ......他怎么知道他名字?! “门口门牌不是写了吗?”沈乔仿佛拥有读心术,“我以为你明天才过来,敲门大声了点,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同学恶作剧。” 如果不是航班提前,他的确明天才过来。当然提前认清室友真面目也不是坏事。 气氛一时尴尬。赵文彦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该多说几句,毕竟以后还要相处两年:“你是什么专业?” “戏剧表演二年级。” ......年纪看上去不太像啊。赵文彦忽视掉心中的疑惑,试着开个玩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穿成这样?不会是去了百老汇(1)吧?” “你怎么知道?”沈乔一脸震惊。 “......我猜的。” “哦。”沈乔了然地点点头,“吓到你了吗?” “是。”赵文彦实话实说。 沈乔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他笑起来非常好看,眉眼间明朗的灵动如同流转的清泉,眼神咋一看似乎漫不经心,却又分明是专注地望着他,然而稍纵即逝的惊艳立刻被他接下来的话打击得七零八落:“我不想别人知道我去了百老汇,卸妆又来不及,涂画方便点。”他顿了顿,又道“以后不会了,我睡了,晚安。”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在正常人眼里是多么奇葩的思路,顶着又湿又乱的头发抱着戏服进了房间。留下赵文彦一人坐在沙发上,风中凌乱 他终于确信了,眼前这个叫沈乔的二年级生,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疯子。 “早。” 昨天赵文彦直到三四点才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洗漱完走到饭厅,发现沈乔还在等他。 “我去食堂带回来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沈乔从报纸后探出头,笑眼弯弯,“我不会做饭。” “我也不会。”赵文彦答道,低头看向盘子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 里的面包片、培根、鸡蛋和黄油,感觉完全是酒店式待遇,“谢谢。” “你喜欢就好。” 这真是他们见面以来最正常的对话,赵文彦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看着沈乔直到现在,赵文彦才终于忘记了沈乔昨晚带给自己的震撼与冲击,用一个摄影师与未来导演的眼光来认真打量这张脸:他看上去还非常小,至多十四五岁的年纪,脸孔非常清秀,眉眼比普通的东亚人更深刻立体,难得的是线条骨骼都极为流畅规整,在镜头下怎样都吃不了亏,天生的电影脸。 第一眼足够惊艳,第二眼却更加耐看。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电影还是观众,都不得不承认这是很优越的先天条件,不仅好看,而且上镜。 赵文彦秉承着对艺术品的珍惜留恋,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卿本佳人,奈何疯癫,当然作为一个演员,疯点反而是好事。 “你不喝牛奶吗?”沈乔忽然开口,他倒了杯牛奶递给赵文彦,眼神专注而认真。 “......不喝。”赵文彦有些不习惯这种注视,头情不自禁又埋得低了些,“我没有这个习惯,谢谢。” 牛奶对于九十年代初的中国还算个奢侈品,他常年跟着老师奔波于剧组,自然没什么机会接触。 “......”沈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赵文彦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思忖片刻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拒绝显得太见外,毕竟在国外牛奶实在太常见,就又道,“还是给我吧。” 沈乔顿时开心了些。赵文彦慢慢喝着牛奶,仍然觉得喝不惯。 “你晚上有空吗?”沈乔面前的盘子空无一物,显然是已经吃完了,“跟我吃顿饭,可以吗?” “我晚上约了一个人,抱歉。”赵文彦答道,感觉沈乔似乎对他有点热情过分,可能是错觉和文化差异吧。 “哦。”沈乔似乎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赵文彦觉得这样拒绝有些不好,就又道,“后天可以吗?我有时间。” “后天也不行。”沈乔遗憾地摇摇头,他忽然看到赵文彦空了的牛奶杯,立刻起身给他满上。 “......”赵文彦表示沈乔的动作让他有点方。 “二百五十毫升是人体最适宜的牛奶饮用量。”但你这样一来明显超了啊,“但你该多喝点,不然同学会笑你。” 虽然沈乔没有说出最后三个字,但用意昭然若揭这是事实,但听起来总归不舒服。 赵文彦看着自己面前的牛奶,不知道自己是该质疑沈乔那套多多益善的身高牛奶论,还是质疑比他还矮一点的沈乔有何立场教育他。 “我也该多喝点。”沈乔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不然连话剧都演不了。” 赵文彦:“......” 截止到目前,他跟沈乔认识十个半小时。 他再次坚定、诚恳地相信,沈乔是个脑回路诡异如坏掉的摄影机,爱好处事低于本来就不大的实际年龄,完全对不起他那张天赐的好脸的,疯子。 赵文彦来纽约是以交换生名义来修读美国戏剧学院的大三大四导演课程,因为算是国家层面的文化交流,学费自然不会收取,但他选好课后仍然需要去院长办公室办个证明(2)。 好巧不巧院长正好有事出门。代坐办公室的是院长的秘书,告诉他院长回来了会通知他。 美国戏剧学院的院长来头不小,得齐了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影帝奖项后来到美国发展,一出手就是金球影帝,之后忽然又息影请缨来学院教书,原来的院长本来也到了快退休的年龄,索性直接退位让贤。 名头在此,做事随意些也无可厚非。 一一注册完该有的程序,他回寝室想休息下。下午沈乔没有在,给他留了张便条说有事出门,字体仍旧方方正正。赵文彦把纸条扔去了垃圾桶,看到时间已经下午四点。 再背下词典吧。 下午五点半,赵文彦来到学院正门口。穿着灰色西装的英俊男人看着他,叫了声“文彦”。 “二哥。” (1)美国戏剧与音乐剧的主要发源地,常年上演经典剧目,进入门槛挺高的。 (2)美国学费是按选择的课程所含学分来算的,是以学费会在选课完成后计算完 沈乔:我好喜欢我颜值赛高身娇体软的新室友!让我思考下怎么撩! 第五章 : “二哥。”赵文彦快步走到男人旁边,语气难掩兴奋。 霍启渝在家中排名第二,按京城惯例自然叫霍二,落在他们这些小辈口中,就成了二哥。 在赵文彦小时候,二哥算是同辈里最照顾他的一个,可惜后来他去了美国大使馆工作,几乎是杳无音信,直到这两年才听到些消息。 老师告诉他部里打算让他去美国留学两年后他立刻就通知了霍启渝,来纽约后想的第一件事也是跟他见一面。 霍启渝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八年不见的生疏顿时随着这个熟悉的动作消失得无影无踪:“上车吧,去吃晚饭。” 霍启渝带他去的是一家私房餐厅,老板似乎和霍启渝很熟悉,两个人用英文聊了几句。霍启渝的英文发音有些特殊,不带任何口音的极致标准在国际会议上时标准配置,但在日常生活中多少显得有些古怪。 “你经常来这里吗?”霍启渝上桌后他问道,“这里离领事馆挺远的,不会不方便吗?” “跟我住的地方近。”霍启渝给两个人都倒了一杯红酒,语声淡淡,“我在领事馆事不多,平时有很多时间出来,尝尝吧。” “我酒精过敏。”赵文彦低头看了高脚杯一眼,“在威尼斯发现的,抱歉。” “噢,那幸好没事。”霍启渝不在意地笑笑,“郑先生还好吗?” “老师很好,他让我给你带了两瓶酒,可惜扣在机场了。” “那是挺可惜的。”霍启渝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不由放轻了些,“你还叫他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没让我改口。” “也好。”霍启渝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考虑过打工吗?” “老师不让我去打工,说缺钱的话找他就行。” 他其实不缺钱,但来到纽约这个从血液里就流淌着金钱与消费的城市,他原本养成的习惯就在这里格格不入。 他忽然想起早上沈乔递给他的那杯牛奶,心下忽然有些烦。 “没钱可以找我。你老师忙,别多麻烦他。”霍启渝切了块牛排,手势很优雅,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晚餐,“听说美国戏剧学院不招收亚裔,你一个人住吗?” “不。”想到沈乔赵文彦顿时觉得头有点疼,“我室友也是亚裔,但他应该是英国国籍。”他顿了顿,忽然道,“能帮我个忙吗,二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 ?” “说。” “你如果周末有空,能不能帮我补习下英语口语?” “......” 霍启渝微微张嘴,显然对他的提议有些震惊。 赵文彦早已想到这个场景,但还是硬着头皮重复道:“我是说真的。” 他英语不错,但仅限于书面,口语不但不流利还有明显的口音,只能说日常交流没问题。 但听专业课绝对不行。 要霍启渝一个清华大学外语系毕业,二十岁就参加了香港问题中英谈判的高材生给他补习英语的确大材小用,但他现在的确找不到别人。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我没问题。”过了会儿霍启渝开口,语气仍旧有着淡淡的无奈,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室友不会中文吗?” “我室友会中文,但他是个......queer(1),我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触。” 今天翻字典正好翻到这个意思是“怪人”的单词,彼时赵文彦深有感触,印象格外深刻,是以时刻惦记着学以致用。 “queer?霍启渝皱起眉头,“你确定吗?” “确定。”赵文彦肯定地说。世界上没有人比沈乔更能诠释这个单词! 霍启渝微叹了口气,看向赵文彦的目光充满了慈父般的同情。他放下汤勺,语调有些沉重:“你下午五点以后如果有空就来找我,地址一会儿给你。如果我不在你可以找我的室友,他是纽约人,但中文不错。” “好。”赵文彦没有多想。 吃完晚饭是晚上八点,霍启渝主动提出送他回去。赵文彦本来不想麻烦他,但霍启渝非常坚持: “纽约这段时间很乱,你回去还会路过布鲁克林区。”霍启渝说,“亚裔最容易被他们盯上,惹上一些麻烦的官司对你不好。” “......”赵文彦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实在听不出言外之意,“好吧。” 两个人一路闲聊着到了学校,临下车时,霍启渝忽然问道:“在纽约不习惯吧?” “是。”赵文彦承认道,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里和国内不一样,也和欧洲不一样。” 因为老师的缘故他去过很多国际电影节,也算见识过发达国家的样子,可要在纽约生活两年,他一天所看到的差距,所体会到的不同,是以前十天半个月也感受不到的。 他忽然又想起了沈乔,他显然是习惯这种生活的,甚至可能从出生就过着这样的日子,虽然现在看来沈乔对他不排斥甚至非常善意,但谁说得准以后呢? “我刚来纽约时也不习惯,情况比你还严重。”霍启渝拔下车钥匙,望着车窗外的月色,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不过我比你运气好,我室友跟我还算谈得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一开始我们也不觉得我们会在一起住这么多年,但谁猜得到以后呢?” “......”赵文彦无言,“我真的不觉得他是个不是适合做朋友的人。” “你可能觉得他和你不一样,但他未必不是个好人。”霍启渝微微一叹,“不早了,你先回学校吧。” “好。” 目送赵文彦进了学校,霍启渝才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接通了。 “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英语中带着纽约腔。 “半小时后,怎么了?” “还不是未来的布朗市长?”男人似乎揶揄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想见到他,但我们明天必须和他打交道。” “天!”霍启渝低叹一声,仿佛接下来要面对一场酷刑,“那我们是该好好准备以防止明天我控制不住。我尽量快点。”他顿了顿,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纽约是不是越来越开放了,我有个朋友才来这里一天就遇到了同性恋。” “可能吧,哈蒙德家族好几个头目都在养男妓。”男人语气忽然玩味起来,“需不需要我给未来的布朗市长说说你居然主动向我问起了同性恋相关的问题,他一定受宠若惊。” “如果你敢那样做,你明天就会出现在哈蒙德家族那几个养男妓的头目床上。”霍启渝悠悠道,“玩笑不能这样看,乔治·洛克特。我喜欢姑娘。” 第二天开课后赵文彦早早到了教室。陆陆续续进来的白人同学看到他几乎都不加掩饰地惊叹议论,他虽说口语不太好,但仍能隐约听出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他早已习惯这种猎奇的打量,索性全然置之不理。好在今天上的是影视剪辑,教的内容难度也不大。课后助教忽然叫住他:“院长回来了,让我通知你去院长办公室,(2)。” 周围立刻起哄一片。赵文彦心中恼火,索性抬起头直视着那个带着澳大利亚口音的中年白人:“替院长感谢你的跑腿服务,boong(2)” 说完不顾周围的一片哗声,提起包离开了教室。 他来美国是想安安静静地深造,但事关对国家与民族的侮辱,没人能无动于衷。 院长办公室离教室并不远。敲门后听到一声“please e in”后,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有些无言: 他打开门,美国戏剧学院的院长,卡尔·凯斯特纳坐在办公桌边翻看着一本杂志,一侧的沙发上,沈乔摘下耳机,朝他扬了扬下颌:“老师问你一些事,让我来帮忙翻译。” (1)直译为怪人,但在纽约俚语中有同性恋的意思。 (2)一般译作“中国佬”,北美对中国人最常用的蔑称。 (3)北美人对澳大利亚人的蔑称,意为“土著”,此处意在讽刺狗仗人势。 第六章 : 老师。 赵文彦敏锐地觉察到沈乔对凯斯特纳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同,但鉴于沈乔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多,他决定选择性忽略这个细节:“多谢了。” 沈乔朝他摆摆手。 凯斯特纳这才放下杂志,他是德国裔,轮廓立体、高鼻深目的脸孔极具日耳曼特征,虽人近中年,也仍旧称得上是个英俊逼人的男人:“赵,你好。” “久仰大名,凯斯特纳先生。” “我也一样。”凯斯特纳笑道,“替我向郑先生问好。今年威尼斯我没有去,可能只有等一段时间才能看到他的新作品,但我相信我不会失望。” “谢谢,有机会我会转告。” 凯斯特纳停顿片刻,忽然道:“为什么会想修读导演?” “我在国内一直读的导演专业,来美国自然会继续修读导演。”赵文彦隐隐预感到凯斯特纳接下来的话,口气不由自主紧绷了些。 “哦?”凯斯特纳似笑非笑,“威尼斯金奥塞拉最佳摄影奖(1)的获得者,原来并不是摄影专业吗?” 果然。赵文彦定了定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 神,道:“我获奖是因为威尼斯的评委不知道我的真实年龄,代表不了什么。” 凯斯特纳挑眉。 在刚刚结束的第四十八届威尼斯电影节中,中国大陆著名导演郑耀国与其御用女主角宋琤一的新作《桃芳》备受好评,但鉴于今年的金狮作品《可汗精神》表现更加强劲,最佳导演、最佳男女演员也早早定了人选,《桃芳》自然只能获得银狮奖。 剧情发展到现在还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评委会认为一尊银狮并不能匹配《桃芳》的质量与声势,决定再授予它一项技术奖。而好巧不巧,落到了最佳摄影奖。 当颁奖嘉宾念到他名字时,《桃芳》剧组几乎是一片哗然,随着他起身,上台发表获奖感言,整场的议论都没有停歇。他站在台上,僵硬地握着话筒,用不流利的英语讲完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感谢词他很小就看到老师和宋老师站在舞台上,他也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可他从来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还是这样尴尬的一个开端。 细想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桃芳》入围了主竞赛,他也确实是《桃芳》片尾字幕里的摄影师,那理论上讲他的确有资格竞争最佳摄影,而鉴于威尼斯深厚的分猪肉传统,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这次猪肉分对了作品,却分错了人。 “《桃芳》是很优秀的作品,但它的真正功臣在于导演和女主演,我这个摄影师只能说完成了任务。”赵文彦淡淡地说,“换一个摄影师也会是一样的结果,这个奖并不是属于我的荣誉。” 谁不喜欢得奖,谁不喜欢站在领奖台上受到最高的肯定,但他不想靠运气来得到与自己的实力不匹配的荣誉。 听到这句话一直安安静静当翻译的沈乔似乎有些迟疑,凯斯特纳看了他一眼,目光满是信任与包容。沈乔这才开口,脸色却有些急躁,像是想说些什么。 电影的荣誉与谩骂就应与此人共享。在电影这个领域,运气也同样重要。”听完沈乔的翻译凯斯特纳并没有动气,甚至还微微一笑,“如果鄙视运气,你需要同时鄙视许多功成名就的前辈,包括我。但我需要解释一下,我录取你不是因为金奥塞拉奖,而是郑给我的一份你拍的短片。”注视到赵文彦微微变化的脸色,他朝一旁的沈乔笑了笑,口气明显轻松愉快了些,“跟joe一起回去吧,你们是室友。” 最后一句话他还是听得懂的。沈乔站起身,显然在等他动身。 赵文彦无奈,只有跟上沈乔的步子。 两人走远后凯斯特纳桌前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他拿起听筒:“?” “是我,karl。”科林语气有些冷淡,“克里斯向我反映了一件事,有关你招收的那个亚裔学生。” “......”凯斯特纳沉默片刻,淡淡道,“让他在你办公室等着,我马上过来。” “你不喜欢老师吗?”一下楼梯沈乔就问道。 “我很崇敬凯斯特纳先生。”赵文彦口吻仍旧冷淡,“你知道我得过这个奖,对不对?” 想起沈乔此前对他的示好,他心中顿时升腾起一丝别样的怨气。 “我知道。”沈乔认真地说,“但我在知道这个事之前就和老师一起看了你拍的短片,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来了学院,我一定要认识你。” 赵文彦脚步一顿。 他身侧,沈乔也停住脚,静静地注视着他。他眼眶很深,眉眼带着西方人的精致立体,看着人时认真而执拗,甚至有些让人心中发紧。他下意识想避开这样的目光,身体却又在抗拒。 “老师是个很好的人,文彦,我们都很欣赏你。”沈乔说,目光坦诚得有些刺目,“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那个奖,但不是所有人看到你,想的就是它。” “......”赵文彦许久无话。 在他的印象里,沈乔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他家境好,常年一个人住惯了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而他有那个资本去任性。可他忽然想起来,他其实也才认识沈乔两天。 那是他的偏见。他刻意地认为他是个疯子,刻意地不想接近他,可沈乔是个很好的人。 沈乔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他大力拍着赵文彦的肩膀,歇斯底里:“我总算做完了即兴表演作业!我太喜欢你了还没同学这么配合我过!give me five(2)!” 他下意识回过头,凯斯特纳正好下了楼梯,跟沈乔击了击掌。 前言撤回! 他的室友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往后两年,珍爱生命,远离沈乔! 科林·巴拉克,美国戏剧学院戏剧史教授兼教务长,讲课之余亦负责处理教师与学生的纠纷。凯斯特纳赶到办公室时他正不断劝说澳大利亚裔的助教克里斯保持冷静,一见他来了顿时长舒一口气,急忙退到一边去。 克里斯一见凯斯特纳过来立刻踌躇满志准备告状,开口前却被凯斯特纳截断道:“如果你是来找我告那个亚裔学生的状的话,那你可以离开了。” 克里斯一窒,但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在课堂上对老师进行人身攻击,这样的学生根本不该留在学院 !” “他说了什么?”凯斯特纳仍旧气定神闲。 “......”克里斯自然不肯再重复那个词,只好换了种说法,“如果学生当着院长您的面称您为 kraut(3),您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如果有学生这样辱骂我,大概是因为我在课堂上辱骂了他们。”凯斯特纳灰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克里斯,看不出什么情感,“我见过那个亚裔孩子,也听他的介绍人说过关于他的事,参照您的往日表现,我想你先爆粗口的可能性大些。” “he’s buddhahead(4)!”克里斯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想法,“他来这个学院做我的学生他应该感到荣幸!他难道不该对我们毕恭毕敬,没有这个觉悟他没有资格在这个学院读书!” 科林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凯斯特纳,后者面不改色,甚至还微微笑了笑:“那joe呢?他也是亚裔,我记得你对他的态度还不错。” “他也是英国人,他的血统可比那个高贵得多。”克里斯有些自豪地抬起下颌:整个学院都知道院长对那个叫乔·霍布斯的英籍华人格外看重,几乎到了偏心的地步,“他还是个天才,当然有资格在这个学院读书。” 凯斯特纳轻松地笑了笑,眼神忽然一冷。 他在来学院教书之前是拿齐了欧洲三大电影节影帝的顶级演员,动了真怒的气场全开,那种压力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克里斯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你说的那个学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 生,他是亚裔,但他比你更优秀,他日后会是美国戏剧学院的光荣,如果你认为你无法与他共存,我自然会选择更有利于学院的人留下。”凯斯特纳缓缓地说,“至于joe,我认同你对他的评价,但如果他知道他的国籍在你眼里比他的天赋还重要,大概会恼羞成怒。我不希望你再因为亚裔的事来劳烦我和科林,从今天起,导演系的剪辑课你不用教了。”他指了指门,“我和科林还有话要说,请便。” 克里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但凯斯特纳在学院威望极高,他也只有听从。目送他身影远去,科林才淡淡道:“你果然很喜欢亚裔。” “我对亚裔没有别的偏好,录取他们只是因为他们优秀到我无法拒绝。况且种族歧视这种事物是艺术的毒瘤,我们都清楚。”凯斯特纳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科林倒了一杯,“喝吧,你大概费了不少口舌。” “是。”科林斜睨了他一眼,“不过你敢说你对霍布斯没有特殊待遇,百老汇的事你们简直是在胡闹!” “那你也必须承认,joe是整个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他对得起我的特殊待遇。”凯斯特纳微微一笑,“况且观众也没发现他们买错了票,不是吗?” “......”科林噎了半晌,悻悻道,“霍布斯的确很厉害,但赵是怎么回事?金奥塞拉奖的确可以代替入学考试,但他该进的是摄影系。” “他作为一个摄影师的确天赋出众,但和作为导演相比,那点天赋简直不值一提。”凯斯特纳伸了个懒腰,“争吵只会伤害我们的友谊,跟我去放映室,二十分钟后,你就不会质疑我的决定。” “行。”科林欣然应允,“不过卡尔,我们打赌,你也不是每次都赢。” (1)金奥塞拉奖为威尼斯电影节所设技术奖项,摄影为其下分支,并非每年颁发的固定奖项。真实历史上1991年并未颁发最佳摄影,此处为私设。 (2)意为击掌。 (3)对德国人的蔑称,意味泡菜。 (4)对亚裔的蔑称。 第七章 : 作为全世界最顶尖的艺术学院,美国戏剧学院配备了最先进的设施,足以应付九十年代所有的放映需求。放映室的工作人员早已习惯了院长和教务长时不时的到访,站在放映机前问:“whibsp;is you ;to rofessor.” “我这几天一直在看的那部。”凯斯特纳说,“不用给巴拉克先生准备茶。” 科林·巴拉克有个习惯,看电影或短片时一定要喝茶,不过既然是短片不准备也没什么。他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跟着凯斯特纳进了内厅。 灯光很快暗下来。 短片的背景音乐非常简单。 它没有多余的音符,仅仅只是在履行它不让画面单调的任务,平淡且绝不喧宾夺主。画面中央出现了一支笔,一只手,一条手臂,直到最后露出全貌,一个小女孩坐在书桌前,握着铅笔写字。 明明配色配乐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科林却在最终呈现的画面中,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冷漠。那种冷漠并不灼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停留在画面中,但它存在即突兀,像是山水风景镀上了钢铁的灰色,冰冷而生硬。 画面里,小女孩抬起头微微一笑。她笑得很稚气,坦荡而直白,科林忽然对这个笑容产生了一丝不安:她笑的时候,原本平淡的音乐似乎忽然有了一个过高的音符,那变化仅仅持续了一瞬,留给观众的不安却是持续的。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卷起作业本和笔,仿佛收起极为珍惜的事物。她打开破旧的木门,门外山水明净,镜头一转,站在门边的变成一个美丽的少女。 少女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同此前的小女孩幅度一致,蕴含的内容却大不相同。她笑得很美,眉眼间有着丝丝萦绕的灵气,眼底却是悲哀的。 她可能是专业演员,演技明显比小女孩成熟得多,表演细节处更加精准,却与整体氛围保持了和谐,若说是风景,则浑然天成。 美丽转瞬即逝。 表达逝去,导演的手法非常简洁。低矮的山丘上,三个土丘依次排列。一个老妇人跪在坟丘前,老泪纵横。听到哭声,科林这才意识到,先前的小女孩和少女并没有一句台词,千言万语,尽数蕴于镜头与眼神。 他能从老妇人身上感受到彻骨的绝望与悲哀。那绝望几乎是直接灌输在他大脑中,不带一丝情面。 极致的留白,给了演员最大的发展空间。也可以认为是那风格浸透在了每一个细节里,是以留白的白纸改变了颜色个人风格强烈,却又不会为此桎梏。 他将来拍电影,能拍的类型应该非常广泛。 老妇人将一张纸放在最小的土丘前,点火烧了它。镜头逐渐拉远,囊括了山丘,村庄,城市,日新月异,最后定格在端坐在椅子上,垂暮的老妇人身上。 “我七十岁了。是高寿,但我不想活这么久。” “我十八岁结了婚,二十岁守了寡,好歹有个儿子,有出息,能干活,娶了媳妇,很快有了孙女。” “孙女七岁时,儿子和媳妇说要给孙女房间换个门,上山砍材,从山上摔了下去。” “我只有我孙女了。我想着我好歹有我孙女,好歹能过下去。” “可孙女长大了,遭人羞了去,天气热,发炎救不了,就也去了。” “我好恨那个被毙了的人。他被毙了,可我没了孙女。” 老妇人弯下腰,低声哀哭着。画面上浮现出一张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带着十足的稚气: “昨天我终于七岁了,可以多认字了。” “爸爸妈妈说要给我换个门,高兴,以后写字不用吹风了。” “奶奶说她要给我做饺子,我最喜欢吃了。” “我爱我家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放映厅,科林听不懂中文,却明白那种感情。 最后一个镜头,是一扇崭新的门,木质的。 时间能流逝,生活能富裕,可过去的伤痛永远无法被抚平。 科林又想起了此前的少女。她那样单纯、美好,仿佛山间的精灵,可在现实的灾祸面前,一切的美好轻而易举便被摧拉枯朽如果天灾人祸没有发生,她能平安长大,那该是多好的事! 平心而论剧本其实很薄弱,但薄弱的剧本反而让观众在事后回忆时,更加惊叹导演的天才。 科林终于明白了自己开头感受到的冷漠来自于何处这悲剧是人造的,是完全可以避免可以不必发生了,它被拍成短片呈现出来是为了获得人们的悲伤,可悲伤的创造者对此的态度,是极致的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 冷峻、清醒,他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从另一个角度理解这其实是导演的功力不够,电影贵在真实以动人,可导演却用虚假呈现真实,观众悲伤之余还留有惊怒。 在这一刻,他是电影的上帝。 而科林唯一的感觉,是他终于窥伺到导演的秘密他厌弃这世间,憎恨这不公,可他太聪明、太理智,以至于足以傲世。 他消极待世,可被舍弃的不是他自己。 画面戛然而止。漆黑的银幕只余下背景音乐。科林这才发现,那音乐已经变得繁复精妙,但由于配乐的炫技始终与摄影、剪辑、表演的程度相配合,是以丝毫不觉突兀。 这微妙的落差大概是个提醒,用“错误”告诉观众自己调度技巧的高超。可除了这个细节,科林竟然找不到丝毫炫技的成分。 而新导演,尤其是天赋出众的新导演,最常犯的错误,难道不是对电影求多求全? “他是个天才,一个很难走弯路的天才。”凯斯特纳打开灯光开关,注视着科林呆愣的脸,“当然,他和别的天才不一样。” 科林的嘴唇在颤抖。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天才,比如乔·霍布斯,他永远记得去年八月份他来面试的场景,卡尔让他演一只狐狸,他没有模仿任何动作和声音,只是原本有些懒散的眼睛骤然明亮了起来。 他明明没有特殊的神情与举动,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一丝狡黠却无处遁形,灵动得令人窒息。神似至极,外形上的差距竟然也被强行拉近他明明站在窗台前,穿着简单的t恤与休闲裤,可你只要看他一眼,感受那摄人心魄的气息,你就会忘掉喧嚣都市里的一切事物,从心底坚信你身在山林间。 他是毋庸置疑的天才,惊才绝艳一词仿佛为他而生,你一见到他便可以感受到他那海啸般铺天盖地的天赋与才华可赵和他不一样。 你会被他惊艳,潜意识里意识到他天赋不凡,你想继续窥探他,想探知他才华的上限,可他似乎对展露才华极为吝啬。 他的才华当用则用,一切为电影服务,毕竟他从未在需要才华时,力不从心。 “你赢了。”科林稍稍缓过神,“他作为一个摄影师的确天赋出众,但和作为一个导演而言,那点天赋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导演在剧本、剪辑、摄影等某方面格外擅长,那作品中这一特质必然更加突出,但赵的作品中,一切都非常和平。 唯一的解释,是他其他方面的能力与天赋,与摄影齐平。 “这个短片我看过很多遍,每看一次我都会震惊,导演竟然只有十七岁。”凯斯特纳轻叹一声,“郑告诉我,论天赋,赵在他之上,有朝一日是他以曾为他老师为荣。我明白这种感觉,我见到joe后所想的也是这样。” “我明白。”科林点点头,口气微微惋惜,“如果这部短片拿去电影节,一定会获奖。” “我问过郑为什么不送去电影节,郑告诉我,哪怕是在威尼斯获奖,对他的学生来讲都不是足够高的起点。”凯斯特纳说,语调`情不自禁拔高,“他第一部 送去电影节的作品便该是电影长片,那部电影会是奖项的赢家,时代的经典。当他有这个能力后郑会帮他解决一切后顾之忧让他专心拍电影,而那一天不会太远。” “他不是不适合年少成名,但他一旦出现在世界影坛,只能以天才之名,举世震惊。” 本章涉及专业知识纯属瞎编,楼主虽然在艺术院校但对导演专业真的了解不多,以后有机会会改的。再有就是因为这段是临时决定加的,关于短片的选材和设计考虑上都欠妥(毕竟楼主就是一个没有才华的女同学),请相信院长和教务长的品味和赵导的才华 第八章 : “是啊,好久不见。” 沈乔定了定神,坐在赵文彦对面凝视着他玉雕一般的脸。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十一年前的香港,那场医院里的告别,他靠在他怀中仰望着他的眉眼,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却到现在还记得。 他曾经听说过他在法国的外号,“la beau à froid”,香港的报刊常常翻译为冷面美人。他是真的没什么变化,连清冷沉静的神情都一如初见,也许他看他时会有温存与灼热,但他再也没有勇气去回应他。 时光多公平,又多不公平。年少时的一念之差,他功成名就岁月静好,他面目全非苦苦挣扎。他仍旧从容镇定,可他连见面都再三迟疑。 “来说小霖的事的话,你不用担心。”赵文彦端起一杯茶,目光在水雾中仍旧清亮,“段青遥是他的,刘嵘我也会帮你牵线。他日后签在飞帆一切事务都给黎萧打理,需要处理的人情关系,我也会尽力帮他摆平。” 段青遥是《新月》的男二号,黎萧想让霍霖演的角色。刘嵘是国内电视剧导演的龙头,《崇安传奇》便是他筹备三年的新作。赵文彦的意思,就是他会包揽霍霖当下往后的一切事务,而他也的确有能力保证这一切。 话是这么说。 无论在那个圈子,最难还的都是人情。他不可能仗着旧情人的身份任赵文彦为了小霖忙前忙后,他帮小霖一分,他往后便必须要还他一分,几番往来,牵扯自然越来越多,所谓纠缠不清正是如此。 “多谢了。”沈乔说,口气仍旧有礼生疏,“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帮忙。” 他的意思,就是将他们的关系锢定在互帮互助上。沈乔抿了口茶,等着赵文彦的接话。 然而赵文彦并没有按套路出牌。 “你没必要如此见外。”赵文彦微微一笑,“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沈乔声音微冷。 “我们是大学室友。我帮你的忙,你这么见外干什么?” “舅舅怎么还不回来?”沈家,霍霖百无聊赖地撸着sophia的毛,显然处于公主病发作边缘。 “他在跟你赵叔叔谈你的事情,你也大了,别整天想你舅舅陪着你。”黎萧从厨房里端出一盘佣人刚切好的梨,敲了敲霍霖的头,“你舅舅为了你整天忙来忙去的,多体谅他一点。” “我知道。”霍霖放开sophia,拿毛巾擦了擦手,貌似随意地问道,“舅舅和赵叔叔关系很好吗?” “不怎么样,你这些年哪听到他提过你赵叔叔?” “那他书房里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张照片他摆在书房里是因为上面有你爸!”黎萧没好气地说,“照片上还有我呢,你怎么就看到你赵叔叔?”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吧?”霍霖耸耸肩,心知再问下去黎萧多半要怀疑,决定转移下话题,“你确定刘导的戏没问题?”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1 “你要是在试镜时出纰漏我也没办法。”黎萧说,“你好歹也是美戏的优秀毕业生、演过美国大片的人,连个电视剧都搞不定对得起你的学历吗?” “学历很重要?”霍霖挑眉。 “学历当然重要,你家里不就各个名校毕业生?” “我就没觉得我的学历帮了我什么。”霍霖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吃着梨,“舅舅才小学文凭,不也一样拿影帝?” 沈乔其人,七岁被英国养父收养,十二岁进入伊顿公学,十四岁由于被美国戏剧学院录取,就退学去美国念大学。 然后他在那里遇到了来当交换生的赵文彦,两年后为了爱情跟他私奔到中国,至今没拿到毕业证。 不过小公主哪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他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的学历论破产:“你舅舅是特例,不纳入考虑范围。再说你在美戏这四年就没学到什么,别告诉我你都跟小公爵玩去了。” “你怎么知道?”霍霖惊讶错愕。 “……你舅舅当初就不该把你俩塞进他母校!”黎萧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深觉得沈乔和赵文彦不管人怎么一言难尽,起码在艺术这个领域上还算得上严认真敬业。 再看小公主和小公爵......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吃完梨就去看剧本,没多久就试镜了。”黎萧抱过一旁的sophia,暗想着明天和刘嵘的见面。俄罗斯蓝猫天性傲娇,在黎萧怀里不安分地躁动着,“第二十三集 的人物小传写完了吗?” “我昨天就熬夜写完了,不然我今天会休息吗?” “……” 赵文彦的话,沈乔竟然觉得无力反驳。 “你知道我们在大学室友外,还有什么关系。”沈乔说,千方百计避免说出“旧情人”三个字,“接触多了对我们不好。” “我知道。”赵文彦点点头,他仍旧是那副沉静淡漠,闲而不散的样子,“不过沈乔,我不觉得你是我二哥的小舅子,我老师的合作演员,我第一部 电影的男主角,我新电影男二号的舅舅————这些关系接触多一些对我们有什么不好?” “……”沈乔无言以对,赵文彦气定神闲。 剧本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他的认知里,赵文彦要跟他演的是一部说着晦涩台词的文艺片,或者根本相对无言。哪想到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真是逼他直接把话说明白。 “你是我的前男友。”沈乔深吸一口气,“你不觉得这个关系,非常尴尬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尴尬的静默。须臾,赵文彦开口: “我们谈恋爱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不会还记挂着吧?”赵文彦淡淡地说,“你十一年前对我说,你不需要文艺圈的朋友。你现在需要了,而我还愿意帮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乔再次无言以对。 他舌头会说,常常能让别人哑口无言。他万万没想到,让他在嘴上吃亏的,是他印象里一直不善言辞的赵文彦。 在他的记忆里,赵文彦安静得近乎冷漠,即便在一起谈了恋爱,他扮演的角色也是那个温和纵容的倾听者。他从来没有这样尖锐犀利、锋芒毕露到有些刻薄的时刻。 原来十六年后,变的不只是他。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好胜欲,像是和人谈判时那种不肯服输的倔劲,哪怕这对眼前的人来讲并不合适:“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会说。” “你不了解我而已。”赵文彦轻笑,眼睛温润得彻底,也凉薄得彻底,“我也一直不了解你,这一点可能会妨碍我们谈恋爱,但不会妨碍我们做朋友。” “......”沈乔终于彻底无言以对。 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分手十六年,从他一意孤行开始,自他不肯回头为终。他没有必要还对他念念不忘,而他更没有资格对他予取予求。 他可能没有爱上别人,但他也许已经没有那么在乎过去了。 “是,我们可以做朋友。”沈乔说,嘴角不自觉扬起公事化的,得体却生疏,“我从没想过这样。” “现在想通了也不晚。”赵文彦轻笑,“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我们不能每次联系都靠黎萧。” “好。”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华灯初上。赵文彦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道:“不早了,你怎么回去?” “我司机在外面。”沈乔说,鬼使神差加了一句,“你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家离这里不远。”赵文彦起身,从三脚架上拿过外套,“回见。” 他打开门,跟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目光不经意扫到他,却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他从前绝不会这么做。但这才是正常的朋友。 这样也好。沈乔轻笑着想。心里那丝酸涩却渐渐扩大,最终让那笑意变得自嘲而讥讽。 赵导:我要高冷,要毒舌,不要回头看沈乔什么小表情算了我还是偷偷瞄一眼吧。 第九章 : 回到家时是晚上九点,沈乔进门时客厅里灯亮着,一眼便看到了霍霖。 少年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书,脚下垫着皮毛蓬松、又暖又软的真毛靠垫alan。侧脸有一种凛冽与秀丽交相辉映的,世所罕有的美,像极了他母亲。沈乔拿过他手上的书,看了眼封面:“在看原著小说?” “今天做批注做累了,想休息一下。”霍霖伸了个懒腰,从茶几上拿起一瓶眼药水滴了滴,“您去见赵叔叔了,怎么样?” “还行。”沈乔淡淡地说,“以后在娱乐圈基本上就是他和黎萧来照顾你,他不像黎萧跟我们的关系,在他面前别太没大没小。” “知道了。”霍霖转动着眼珠,忽然道,“舅舅,你谈过恋爱吗?” “......”沈乔没想到霍霖会忽然说到这个问题,有些迟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今天写人物心理历程时写到感情戏,怎么都写不出感觉,就想问问您有什么经验。”霍霖挠了挠下巴,仿佛真的为此苦恼。 “我有在电影里谈恋爱吗?”沈乔反应过来后也就放下了戒心,揉着刚跑过来喵喵叫着的victoria的头同侄子开起了玩笑,“举出一部来?” “《绝代双骄》。”霍霖凉凉道。 “......”沈乔噎了半晌,“那是给你关阿姨的生日礼物,闹着玩拍的。到了片场导演会教你,实在不行你在学院学的那套表现派(1)也可以应付。” “哦。”霍霖撇撇嘴,话锋忽然又转,“所以您到底有没有谈过?” “没有。” “你都三十六的一场恋爱都没谈?”霍霖挑眉。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2 “真没有。”沈乔捏了捏霍霖的脸,眼神宠溺,却再也没有多余的情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拍戏,后来又忙生意,哪有时间谈恋爱?我要是进了坟墓还单身,记得都是你害的。” 霍霖沉默片刻,抬起头朝沈乔笑了笑,那笑容同样只有幸福与依恋,除此之外再无多余:“我知道。” 2012年8月21日,北京,朝阳区。 “久等了,小黎。”中年男人提着公文包,匆匆走进包厢。 “习惯了。坐。”黎萧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身为飞帆影视的艺人管理部总监,娱乐圈里黎萧需要给面子的人并不多,但刘嵘算一个。 刘嵘其人颇有些读书人的清高气,用关汉卿的话说,就是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2)”,倔脾气每每令片方投资商头疼。但此人的确才华横溢,对作品又极为认真,执导电视剧无不是口碑收视双丰收,反过来又更巩固了他的话语权。 飞帆擅长制作电影,华辰则是电视剧领域的龙头,华辰的大咖想打入电影圈往往会找飞帆,飞帆的艺人想刷国民度也一直以华辰为首选两方交换资源,互利共赢,多年来一直相当默契。基于这个原因,黎萧和刘嵘关系也相当不错,他带的第三个艺人,如今的金马金像双料影后丁云渺正是靠他导演的《项羽本纪》大红大紫,迈入一线女星行列。但即便当年的丁云渺人气正旺,又有飞帆力捧,得到虞姬这个角色也是经历了三次试镜,刘嵘对演员要求之严苛可见一斑。 《崇安传奇》是刘嵘三年磨一剑的作品,改编自某部点击过亿的网络小说,这也是刘嵘第一次执导此类作品。现在主要角色基本已经到位,只差男主角迟迟未定,据说来试镜的演员前前后后有几十个,两岸三地一线二线的男演员基本都来了个遍,却都没过刘嵘这关。 没有男主角,尤其是没有有抗剧能力的男主角,几家投资商也迟迟不敢投钱。再拖下去原本定好的演员档期又不对。华辰的董事长已经把刘嵘叫过去下了好几次通牒让他务必选出男主角,也正是吃准了刘嵘现在的窘境,黎萧才敢对霍霖放话他一定能试上镜。至于试镜时的表现,那谁也帮不了他。 “赵导跟我说,你打算把你刚签的新人塞进来?”刘嵘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黎萧本也不喜欢说废话,便道,“是。” “男二号?” “男主角。” “......”刘嵘惊异于黎萧的狮子大开口,忍不住噎了下。 成名以后,还从来没有人如此直白大胆地往他剧里塞人,当年黎萧为丁云渺求的也不算主要角色。一个新人,没有任何代表作品,一来就在他筹备三年的大男主戏里挑大梁这不开玩笑吗?! “别慌,我找你要的不是角色,是试镜机会。”黎萧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他后面的人会投钱,只要你不阻止制片方收。” “投多少?” 黎萧伸出一根指头。 “一千万?”刘嵘挑眉。 “加个零。”黎萧面无表情。 刘嵘差点惊掉下巴。 一个亿足以制作一部重量级的电视剧,而现在对方要求的只是一个试镜的机会,这是对《崇安传奇》有多大的执念......刘嵘艰难地开口,试探性问道:“如果我还是不选他,他们打算怎么办?” 黎萧用眼神告诉他这个问题压根没有被纳入考虑这是有钱任性吗? 但换句话来讲,能拿出这么多钱那个新人显然家境不凡,这样和角色的确有贴合的部分,如果长相和悟性够好,他也不是不能调教一下...... “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要一个试镜机会的话,没问题。但如果我觉得他不过关,你塞两亿也没用。”刘嵘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在这部作品上花了多少心思,我不会允许它毁在主角上。如果缺钱我自掏腰包也会把它拍完。” “我记得你前几天还同意投资商塞了一个女配角,那小姑娘我听说过,演技出了名的差。刚听说的时候还以为你转性了。” “那个角色戏份少,而且不需要多少演技,演员长相对路就没什么问题。”刘嵘说,“你还提醒我了,要是我缺投资我就跟那个投资商要钱,房子都不用卖了。” 黎萧:“......” (1)表现派是世界三大表演体系之一,多被学院派演员采用。这种表演方式强调演员在形体与表情上的变化,通俗来讲就是该笑就笑该哭就哭别管你为什么哭。当然所谓的三大表演体系在现在的戏剧界其实并没有被普遍承认,此处姑且信之用之。 (2)出自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 舅舅和侄儿都是演技派 第十章 : 试镜的时间定在八月三十日。当天黎萧有事便没有陪同到场。中午十二点,刘嵘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如果是坏消息现在马上挂电话,我还得处理后事。” “你就不能对你签的人有点信心?”刘嵘轻哼一声,“我很满意,就算他一分钱不带我也会用他,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太少了。” “你这话可别当着他面说。那孩子是个孔雀性子,一夸就开屏。” “年轻人不都这样?资本好的不傲才怪了。”刘嵘微有感慨,“人倒真是个顶好的苗子,难怪你居然同意带新人。” 作为圈内赫赫有名的王牌经纪人,黎萧的三个怪癖在圈内也是人尽皆知:其一不带新人,其二不带巨星。原因一是懒得操老妈子的心,二是不想待养老院的地。之前那场晚宴他带了霍霖过去,圈内还为他终于签了新人热闹了一阵。 “也不完全是我愿意,他背后的人我可得罪不起。”黎萧举头望天,“他是沈乔的侄子。” 啪嗒一声,黎萧听到了茶杯摔碎的声音。 “你说,沈老师?”良久,刘嵘才颤声道。 因为成名太早,成就又太高,虽然沈乔的实际年龄比很多圈内人都小,他们提起他也习惯性称他为“沈老师”。 他出道即封神,至今仍在神坛上屹立不倒,旁人或许会感叹他年少得志,歆羡他逆天奖运,却从来不会质疑他的演技,他的作品,配不上他二十年不减的显赫声名。 刘嵘在电视剧圈已经是泰斗级人物,但沈乔这个层次的巨星,对他来讲仍旧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就是你想的那位,十六岁就得了威尼斯影帝的那个。”黎萧一声长叹,“他是小霖的亲舅舅,一贯把小霖当命根子。” “......”刘嵘仍旧沉浸在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中,半晌才颤颤道,“如果早知道,我根本不会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3 安排这场试镜。” “我有想过这么说,但孩子不让啊。”黎萧语调微低,“他花他舅舅的钱他有信心赚回来,丢他舅舅的脸要挣回来可不容易。” 刘嵘沉默片刻,有些感慨地笑道:“傲气用在这些地方就对了,之前那些试镜的刷子没几把人倒是躁得不行,一个个还是北影央戏的毕业生,现在娱乐圈的名声就是给这些人作践的。”他停了停,忽然问道,“开机仪式时沈老师会来吗?” “应该会,想要签名我明天就送你一打。” “签名哪够?”刘嵘口气先是一提,继而又微微落寞,“沈老师都多少年没露面,要是能见一次,可够我得意一年半载。” 跟刘嵘通完电话后黎萧就跟沈乔通报了结果,沈乔倒没表现得多惊喜意外,只问道:“什么时候开机?” “要到年底。”黎萧说,“《新月》的时间定了,九月二十七号开机,到时候你去不去?” 《新月》虽说是赵文彦定的角色,但沈乔总得往里面投钱。换而言之,他也是《新月》的投资商,开机仪式最好也去。 黎萧怕的就是沈乔仍然贯彻他这十六年来绝不和娱乐圈旧友往来的路线,死活不去参加。 “都这个地步了,再不去就是矫情了。”沈乔淡淡地说,“帮我跟赵文彦说一声,给我留个位置。” “你有他电话,干嘛不自己说?” “......”沈乔一时说不出话。 那天互留联系方式后他们并没有私下交流,首字母为“z”的联系人躺在通讯录最下方,翻找联系人时都翻不到。在沈乔眼里这一个星期其实和此前十六年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黎萧提起,他压根忘了赵文彦和他在一周以前,还发生过那场定义他们为“朋友”的对话。 心中酸涩之意渐渐扩大,口气也冷了几分:“能托人传话我就不想联系他,行?” “文彦好歹帮了你的忙,你对他就这态度?”许久黎萧才开口,话语间已经有了薄责意味。 “那是我的事。” “你” 两人僵持片刻,沈乔难得先服了软:“刚刚是我没想清楚,电话我一会儿打。”他顿了顿,又道,“但你也别再操我的心。如果我的感情别人操心有用,今天也不会还单着了。” 黎萧直接挂断了电话。沈乔知道他是真生了气,但也实在想不到赔罪的方法。 这么多年了,他其实还留着年轻时的少爷脾气。现在身边的朋友还没被自己一个个作没,真算是运气了。 他静了静,拨了赵文彦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传来男人清润的声音:“沈乔?” “是我。”沈乔说,“《新月》什么时候开机?” “九月二十三号,怎么,你想来吗?” “是,记得给我留个位置。” 其实有些话说出来并不困难。沈乔正放松了些,赵文彦又忽然开口:“能来就好。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11月27号第五十届金马奖颁奖典礼,主办方想请你过来。”赵文彦语调微微拔高,“沈乔,你要来吗?” 第十一章 : “请我去颁奖吗?” “也算,主办方想学奥斯卡第七十届的做法,不过是让历届影帝影后共同颁发最佳剧情片(1)。”赵文彦说。 “你要去吗?” “我会颁发最佳导演奖。” 沈乔十六岁时靠处`女作《南山》获得威尼斯影帝,借此声势横扫亚洲各大颁奖典礼,金马奖自然也被收入囊中。四年后他靠赵文彦的处`女作《年华》获得柏林影帝,却在五个月后宣布息影,同年的金马奖自然也颁给了他,只是沈乔没有去领。 这两次获奖经历,在现在都不是愉快的回忆。 “帮我跟组委会说说,我不方便来。”沈乔语气微有嘲讽,“我现在都不演戏了,来了也尴尬。” 拿过金马奖的演员不是没有息影的,但基本都是因为年龄与伤病。万万不会是像他这样难以启齿的原因。 “不来也行,我会跟组委会解释。”赵文彦似乎并不意外,“那下个月二十七号,开机仪式见。” 无论是业内还是民间,都普遍承认从1985年郑耀国的《秧歌》到2007年赵文彦的《陆遗之》为止,中国电影的发展最为鼎盛,也就是所谓的“黄金时代”。但业内还有更详细的划分,即从《秧歌》到1994年郑耀国封山之作《南山》为着眼旧中国乡土文明的“前黄金时代”,1997年赵文彦处`女作《年华》到《陆遗之》为注重时代变迁、风格更趋多样的“后黄金时代”。相较于前黄金时代郑耀国的一枝独秀,后黄金时代领军人物虽首推赵文彦,但林业康、蒋密、钱家辉也是有国际声誉的著名导演,民间亦有“四大天王”之称。 《新月》由赵文彦制片,林业康导演,主演邵华、关蕴颖皆为超一线巨星,幕后团队也多为三金在手的业内大鳄。传言中民国谍战的题材又占了政治正确的优势,开拍前便被普遍预测为明年三金一华的种子选手。只是成片未出便太过高调终究难免后劲不足,是以开机仪式没有同意任何媒体的采访邀请,现场只有电影的相关人员。 “投资商本来不想做这么绝,是文彦自己坚持。”打电话通知沈乔时黎萧口气颇有些尖酸,“谁让你连一张会场照片都不想让别人看见。” 开机仪式当天沈乔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场,刚打开车门便听到身前略带沙哑的女子声音:“还知道过来啊?” “蕴颖?”沈乔微微错愕。 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韶华最盛的年岁,但四大花旦的风采却也不是曾经的小女孩堪比。关蕴颖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妩媚而深邃的眼眸似乎习惯性带着漫不经心的漠然,瞳底却是认真而欣喜的。 几乎是对视的瞬间沈乔便忙不迭转过了头,关蕴颖秀眉一扬,伸手直接把他拽下车:“怎么,十六年没见面,是不是觉得朕美到你不敢看?” 他听黎萧说过,自从三年前演了次武则天,关蕴颖平时就常常自称为朕:“你一直都漂亮。” 关蕴颖轻哼一声,显然对这恭维非常满意。片刻昨日重现般的熟稔后,沈乔仍旧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十六年前斩断了自己与娱乐圈的一切联系,和当年的朋友也再无来往,只有黎萧还保持着联系。同关蕴颖虽还能一眼认出,却总有一丝陌生。 这丝陌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现在不属于这个圈子。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如今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进门又见到许多熟人,即便认不出来他,看到旁边的关蕴颖也就明白了。当即纷纷上来搭话,这一块立刻围了一大片。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4 黎萧带着霍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看来要把你舅舅拉出来不太容易。”黎萧举目望天。 “那就不拉了呗。”霍霖不以为然。 二人了然一笑,转头坐到了早已抽身的关蕴颖旁边。 影视开机往往会请一些官员以方便日后过审,但《新月》剧组题材好,背后大佬又多,自然没有什么审查上的顾虑。由此免了好几场讲话,只留了几个必要的环节。 安排座位的人知道沈乔不喜高调,也没给他安排特别显眼的位置。沈乔刚坐下,他旁边的位置没多久也坐了人。 “你坐这里?” “是,好巧。”赵文彦看着他,轻轻笑了笑。 沈乔没有说话,默默别过头。旁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自然也不会特意避嫌。 片刻,先挑起话题的是赵文彦。 “现在还闻不得香么?”赵文彦问,“如果还闻不得就跟组织的人说一声,他们不会强求。” 赵文彦说的是他拍《绝代双骄》时的事,这部片子就是他们几个朋友闹着玩拍的,各项事宜也大多从简,开机时沈乔第一个上香,呛进了劣质香灰伤了呼吸道,此后就闻不得香。 “早没事了。”沈乔回答道。他息影后混黑道,香港迷信之风尤甚,要一起上香时,可不会管你有没有闻不得香的毛病。 “那就好。”赵文彦点点头,转而又道,“你拍那部片子还拉伤了背,现在还有旧疾吗?” “没有,好全了。” 两人聊了半晌,基本都是赵文彦在说话,沈乔一直意兴阑珊。直到赵文彦终于把话题引到这上面。 “还记得大学那会儿不?”赵文彦似乎有些感慨,“我们在一起时一直是你在说话,想不到如今换了个个儿。” 沈乔终于忍不住了,侧过头看着他。 赵文彦长得好,气质更是卓绝。在国际上声望最盛的那几年甚至还入选过全球最美100人名单。当年初见,他也曾被少年清俊的脸孔深深惊艳,后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 “我记得你一开始不喜欢我这样。”沈乔淡淡地说,“我那时总想着时刻缠着你,现在想起来,作为朋友那是过分了,抱歉。”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既接了话,又撇清了关系。说完沈乔便起身去拿水。 他身后,赵文彦一语不发,眼神微冷。 那丝不挑明的默契他们都懂,即便有不甘,即便还放不下,但只要还有这丝默契在,他们就还可以假装前尘已忘,以朋友的身份和平共处。 但他不甘心。 他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那样深爱的人。 自始至终,他都不甘心,和沈乔成为真正的陌生人。 (1)奥斯卡第七十届召集了几乎所有获得过影帝影后的演员,那一届也是泰坦尼克号获奖的那一届。第五十届金马奖也的确召集了绝大部分历届影帝影后来颁发最佳剧情片,但有没有学奥斯卡就不知道啦╮(╯▽╰)╭ 第十二章 : 因为这不算愉快的插曲,沈乔本打算开机仪式一完就直接回家,结果霍霖一听死活不干,非要舅舅陪自己吃最后的晚餐,真实理由沈乔又说不出口,皮球几来几去,最后是大满贯影帝邵华一锤定音: “小霖难得这么求你,左右你又没有要紧的事,着急走干嘛?” 沈乔看了邵华一眼,只得道好。 因着霍霖的缘故,沈乔在宴会厅坐的是演员那桌。全程面对旧相识的玩笑话和后背仰慕的眼神如坐针毡,全靠霍霖和关蕴颖维持气氛。 赵文彦坐在幕后人员那一块,似乎在和林业康说着什么。总之暂时不会过来就好。沈乔收回目光。 关蕴颖性格豪爽,又十分健谈,加上眼睛里风流妩媚的神韵,轻而易举就能掌控整个饭局。她本正与一个配角演员聊得热火朝天,看到沈乔筷子里夹的,冷不丁刺道:“你居然吃辣椒了?” “?!” 沈乔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看到一盘炒青椒以为是青菜就夹了过去,关蕴颖一提才注意到。正想说句是夹错了,霍霖偏又问道:“舅舅你原来不吃辣椒?” “......”沈乔无语道,“你难道不知道?” “没注意。”霍霖无辜道。 旁边的关蕴颖听到这段对话,忽的对霍霖说:“想知不知道你舅舅为什么不吃辣椒?” 霍霖一听有沈乔的八卦,当即两眼发光:“想” 关蕴颖举起酒杯,朝霍霖挑`逗式地笑了笑:“叫我声姐姐我就说!” “姐姐!”霍霖毫不迟疑。 “真乖。”关蕴颖慈爱地看了霍霖一眼,又朝同桌人扬了扬下颌,“你们想不想知道?” 在场众人对沈影帝的八卦自然也十分关心,关蕴颖和霍霖起了头自然也就纷纷附和。沈乔望着眼前的场面,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十六岁时他在湖南拍《南山》时,晚上剧组聚在一起吃火锅,他望着锅里红彤彤一大片,疑惑地问:“这是......甜椒浓汤?” “是。”郑耀国夹了片牛肉笑呵呵地说,“加了点香料,你看吃不吃得惯。” 他彼时尚且坚信人心美好对郑耀国毫不设防,直接舀了勺底汤......后续情节暂且不表,但此后他肯定至死不吃辣椒。 “你们能想象他那时候多傻吗啊哈哈哈!郑导让他喝他居然真喝了哈哈哈哈!”绘声绘色讲完全程后关蕴颖便开始疯狂大笑全然没有影后包袱,霍霖紧随其步伐大力击掌称叹,笑了半天关蕴颖忽然话锋一转,朝沈乔努了努嘴,眼神玩味,“要不是文彦拦着你,你是不是还得再被宋老师骗一次,拿黄酒来解辣?” “......”为什么话题又到了赵文彦身上? 霍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信息,立刻缠上了沈乔:“舅舅你不是还不喝酒吗,难道也是这个原因?” “......”他不喝酒的原因颇为矫情,他现在并不想回忆那个矫情的原因,以及造成这个原因的人。 好在关蕴颖给他解了围:“瞎说,你舅舅之后杀青宴庆功宴喝得可欢了,怎么可能就不喝酒了?”沈乔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感谢他,关蕴颖又把他推到了火坑里,“不能喝酒的是你赵叔叔,他酒精过敏,当初......” 她忽然住了嘴。邵华看她一眼,低声道:“蕴颖!” 关蕴颖轻笑,反而轻松了些:“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他十七岁时在威尼斯那点事吗?当时是吓到了,后来查出来他是先天的酒精过敏,别碰酒就是了。” 邵华眉头微松。 沈乔再不想听下去,起来说了声去吹吹风便匆匆离席。他脚步很快,几下便没了人影。到了窗台,他望着月色,终于舒了口气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5 。 他知道他这样是很失态的行为,可他真的不想再听他们叙旧,有意无意提到赵文彦和他的曾经。 回忆多美好,现实就多惨白。何况这样的局面还是所不能改变的最好结局。 有女人的身影从余光中出现,关蕴颖站在他身后,目光敛去方才的放`浪,黑沉沉如夜空与墨漆。沈乔看着她,忽然道:“蕴颖,我当你是妹妹,放过我行不行?” 不要再在我面前一次次提起赵文彦,我受不住。 关蕴颖没有说话。她静下来时面容端庄,艳丽却毫无一丝轻浮,看向他的目光清定直率,像是很多年前那个穿着白裙,毫无顾忌地直视镜头的美丽少女:“你当我是妹妹,文彦也当我是。你们的事上,我觉得他更占理。” “不是你觉得,是他本来就占。”沈乔说,“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没脸再跟他在一起,这个理由行不行?” “可他根本没怪你!”关蕴颖情绪有些激动,美丽的眼睛隐隐有怨怒不平的情绪,“他不这么想!”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我不愿意,同时我在道德上有愧,所以我不想见赵文彦,连带也不想见你们,何况你就真的相信......”沈乔慢慢收敛住笑意,“这么多年,赵文彦真的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跟关蕴颖不欢而散。 这段时间的种种“巧合”,显然都是刻意安排的结果。霍霖签在飞帆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契机,是以他们终于可以做他们一直想做的事。 当年的事占理的是赵文彦,如今想要回头的也是赵文彦,主动权在他手上,他横竖没有法子。 他倒是有断得一干二净的心,可赵文彦不肯。 他能死心多好。 沈乔打开手机,翻到了赵文彦的号码:“晚上有安排吗,一起回去?” 又一条:“我有话想跟你说。” 赵文彦很快回了他:“好。” 他们在停车场见面。沈乔开车。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乔打算停车后再说。 在路上如果吵起来,出了事怎么办。 他们的家其实隔得不远,按路程是赵文彦的近一点。他把车停在私家车库,侧头对赵文彦道:“就在这里?” “可以。”赵文彦点点头。 “你之前说做朋友,我觉得那是个不错的提议。我们谈过恋爱,我曾经很爱你,但那是以前。” “我放下了。”沈乔说,“我早就不爱你了,你还坚持什么?” 他语气平静,眼神隐隐有着愧疚与无奈,以及掩饰得极好的厌烦。他是最好的演员,接受过世界顶尖的表现派训练,演戏是他的本能,大脑给出一个指令便能表达出最精准、最适宜的情感,也从来没有什么是他想掩饰,却掩饰不下来的。 赵文彦忽然解开安全带,紧紧抱住他。 “你干什么?” 他的力气出奇地大。这种被钳制的,无力反抗的滋味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大吼道:“你疯了吗?” 他闻到了衬衫上的酒味,心中忽然有些惊慌:他记得,赵文彦酒精过敏,从来不碰酒。 “你喝酒了吗?”沈乔质问道,声音有些发颤,“说话!” 赵文彦没有回答他。他仍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直直注视着沈乔。平时冷漠清定的目光此刻隐隐有着涣散与癫狂,映衬着苍白过分的脸色愈发可怖: “你放得下,我舍不得。” 第十三章 : 后来几天他和沈乔的关系也没有什么特殊进展,沈乔每天早出晚归,他白天又在上课。细细数来其实没见几面。 但他低估了沈乔在学院里的名声不论是从知名度,还是从响亮度上。这直接导致了几天后一场说不上纠纷,但的确不太愉快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是十月三日的课。 他来攻读的是大三的课程,但学院为了统筹时间将大二大三的影视鉴赏课安排在了同一时间段,在阶梯教室上课。上课时赵文彦按照自己的习惯找了个中间靠后的边角位置,不显眼,听课也算方便。 他之前上课时身边一般没有人,是不是种族歧视赵文彦也懒得在意同文同种也有阶级地域之别,比起费劲揣摩别人的心思,他更情愿一个人清清静静。 但今天例外。 他刚坐下没多久,旁边便坐了个白人男同学,听口音是美国人:“ bsp;i sit here?” 赵文彦一愣,旋即道:“yes.” 男同学极其自然地坐了下去:“thanks.i’m tom·hodge。.” 临开课时,赵文彦忽然看到沈乔从门口走进来。他背着一个斜挎包,一只耳朵挂着耳机,黑发黑眼又带着点少爷贵气的他,看上去和一群金发碧眼的白人格格不入。 几乎是他出现的一瞬间,教室里就响起了一阵阵口哨与嘘声。沈乔视若无睹,眼中甚至连半分嘲弄都懒得添加,走上楼梯扫视着周围的人。看到赵文彦和他旁边的汤姆时,原本有些懒散的脸孔骤然浮现出一丝不加掩饰的惊讶,像是在震惊眼前的场面。 他停在他们身边,定定注视着他们。那目光看得赵文彦心下发堵,整个人都有些如坐针毡。 “这里有人了,霍布斯。”汤姆提醒道。他嘴角挂着善意的笑容,笑容也得体,但沈乔脸上明显有一丝淡淡的嫌恶。 “知道了。”沈乔说,他的英语有明显的英国口音,抑扬顿挫格外优雅,但认识这么多天,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沈乔用这种矜贵而冷淡的口气对人说话。他看了赵文彦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轻轻摇摇头没有开口,自己径直坐到了后排。 因为有了沈乔这个插曲,本就提不起兴趣的课堂在他眼中更加难熬,好巧不巧他今天还忘了带词典,打磨时间也没有机会。 “你认识霍布斯吗?”汤姆忽然开口。 “我们是室友。”赵文彦有些惊异汤姆突然的搭话,直觉告诉他汤姆显然是想引出一个话题,索性先给他递了一个台阶,“怎么,有事吗?” “当然有。”汤姆大大方方接过了台阶,“他居然来上了影视鉴赏。” “不上课他考试怎么办?” “全学院只有他不用担心考试。”汤姆口气中有一丝短促的嘲讽,“他的期末考试都是院长亲自出题和评等级,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考的是什么。” “......”这种操作令赵文彦目瞪口呆,只得无奈道,“院长对他真是厚爱。” “的确。”汤姆同情地说,“他是个怪人,跟他做室友可是件不幸的事。” 赵文彦没有接话。 说得确实是事实,他也的确这么认为,但别人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室友,他心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6 里涌起的并不是观念被认同的愉悦,而更像一种被评头论足的尴尬。 沈乔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室友与同胞,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旁人这么说他却又看不过去: “我们相处得很好,而且joe是个好人。” 周末赵文彦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去完成耽搁已久的口语补习大业。 霍启渝之后给他发了一次邮件,大意是他跟原来的室友闹了点不愉快就搬了家,他要找他时注意地址。 赵文彦望着那个名叫“曼哈顿切尔西区东21街560号(1)”的地址,无语凝噎。 他忽然很好奇霍启渝这些年到底做的是什么事,临时搬个家都能搬去曼哈顿。 “如果我不在,你也可以找我的新房东。他叫黎萧,从小就来美国住的香港人。” 但很不幸的是,这一天霍启渝不在,黎萧也不在。 赵文彦有些失落,正准备打道回府。走在别墅区的人行道上,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停在他旁边。 他没留意继续往前走,车里的人却高声喊道:“文彦!” 他脚步一顿,震惊地转过身。兰博基尼的驾驶座上是一个一脸严肃的英国司机,而副驾驶座上,沈乔透过玻璃盯着他,同样满脸震惊。 赵文彦望着茶几上刚泡好的锡兰红茶,仍然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 他本该在二哥家里,跟他或他的房东练口语。却不幸收到了一张他和他房东都有事出门的纸条,然后被偶遇的沈乔拉进了紧靠着二哥家的他家里。 沈乔家是典型的英伦风格,只是时不时混搭着现代科技设备与中国元素,一看就是主人而非设计师的主意。品味堪忧的主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兴致勃勃地问:“你朋友是谁啊?我从来没看到那里有人住过。” 红茶边放着方糖与牛奶,赵文彦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直接喝:“我在国内的朋友,现在在领事馆工作。” “他是总领事吗?这里就算是房租也不便宜。” “......不是。”就算是总领事也租不起这里的房子。赵文彦再次好奇霍启渝为什么会住这里。 “有空能让我们见下面吗?”沈乔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我很想认识他。” “......为什么?”他这才发现沈乔也喝的纯红茶,心中微微讶异。 “他是中国人。” “你对中国人很好奇?”赵文彦隐约觉得有些不快。 “是。”沈乔的眼神忽然郑重起来,口气也前所未有地认真,“我是中国人,可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家乡是什么样子。”他目光微微低垂,“我很想知道。” 赵文彦讶异。 沈乔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解,解释道:“我在香港出生,七岁才来英国。改变国籍是因为法律,而不是我的选择。” “如果可以选择,很多人更愿意选英国国籍。”赵文彦说。 “但我不!”沈乔有些着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也会这么选吗?” “这倒不会。”种族偏见从来不是一纸国籍能改变的,再如何费力,你也讨好不了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你的人。 只是沈乔...... 他知道沈乔家境不错,但这栋别墅再次刷新了他对沈乔的认知。他显然是一个人住,这栋能令许多富人都奋斗终生的房产显然不是他家里唯一的产业。而任何人种都不会歧视财富。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来只有他歧视别人、而不是别人歧视他的份。 不过沈乔显然不清楚他的想法,他笑了笑,眉眼弯弯:“我知道,所以我们会做朋友啊。” 朋友? 赵文彦有些迟疑,但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都在沈乔家里坐着了,难道还不是朋友? (1)纽约市中心富人区,价格可以想见 第十五章 : 赵文彦当晚在沈乔家住,第二天终于见到了霍启渝的房东。 他敲了一阵门,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看上去比沈乔还小的男孩子,应该是黎萧的儿子或别的亲戚。赵文彦脱下鞋,问:“我来找黎萧先生,他在家吗?” 男孩看了他一眼,目光充满诧异:“我就是黎萧,二哥没跟你说吗?” “......” 从霍启渝的描述和他的直觉认知来看,黎萧应该是个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的二代美国人,哪想到他是个跟沈乔一样的超级富二代? 二哥你在美国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 相对于沈乔家那离奇的混搭风,黎萧家明显正常许多,摆设装饰应该都请了专业的设计师来设计,优雅而协调。黎萧一边走一边道:“我家里是我一个人住,周一和周四有清洁工来。”他顿了顿,又道,“二哥也在。” 提到霍启渝,赵文彦的好奇心再度被激起:“二哥为什么会来这里住?” “他八月份就跟我说他有个朋友要过来,结果过了一段时间他就自己过来了。” ......这个朋友大概就是他本人:“那你怎么认识二哥的。” “你可以问他。”黎萧明显有些不想说话,“总之结果就是我欠了他钱。” “欠了多少?” “四十七万美元,他住完两年就是三十万。” “......”赵文彦发现自己对霍启渝的了解实在太过匮乏,当然也可能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黎萧脾气不错,教他口语也非常耐心。在美国长大的他口音是很正宗的纽约腔,跟沈乔大不相同。 赵文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想到了沈乔。 “你见过你旁边那栋房子的主人吗?”他问道。 “哦,当然见过。”黎萧口气也有些无奈,“他好像也是一个人住,但我不经常看到他。”他顿了顿,又道,“你认识他?” “他是我大学室友。” “那还真是巧了。”黎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时间能帮我介绍一下吗,我挺想认识他的。” “......为什么?”赵文彦隐约觉得这问题有点耳熟。 “他是我......我们的同胞。”黎萧轻吁一口气,仿佛在说极为庄重的话语,“我们都是中国人。” 赵文彦一怔。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沈乔也说过类似的话,用截然不同于他往常的口吻。一丝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浮起,似是喜悦,却又百感交集。 他参加过不计其数的电影节,遇到过不少香港人。他们不至于让他质疑他从小在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却足以让他失望。 他认同的国家,他骄傲的血统,也许在别人眼里,并不是这样。 “我会转告他,正好他也想见见二哥。”赵文彦说,“等都有时间了,就聚聚吧。” 他离开黎萧家的时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7 候,沈乔坐在他那辆鲜红的兰博基尼上,在门口等他。 “一起回学校吧,已经很晚了。” 沈乔坐在车的后排靠窗,显然是给他留了一个位置,赵文彦识时务地坐了上去。 “你的邻居正好想见见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聚聚。”他们间的对话往往是由沈乔起头,赵文彦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动,索性开了个先口。 “好啊。”沈乔答应得干脆利落,“定好时间地方就告诉我,家里或外面都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一个院里的哥哥,不过他比我大得多。”赵文彦停顿片刻,忽然想起沈乔应该并不清楚北京的四合院文化,又解释道,“在北京我们这些上辈有交情的人都会住在一个院子里。” “我知道,电影里演过的。”沈乔说,“郑导演的《北京故事》,不过那部片子你不是摄影师。” 赵文彦倒没想到沈乔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便道:“当时我在剧组打杂。” “打杂?” “主要是帮忙扛摄影机,顺带观摩一下别人的工作。”赵文彦说,“当导演什么都要会,所以什么都要学。” “我知道你厉害。”沈乔点点头,“你什么都会。” 沈乔这话实在是褒奖过度,愧不敢当:“别这么说,我不会的多。” “比如?” “比如我没办法让你你洗澡后吹干头发再出来。”赵文彦半开玩笑道,“地板迟早被你泡软。” 沈乔一愣。 赵文彦真的就是在一瞬间看到本来还谈笑风生的沈乔脸色一僵,原本上扬的嘴角也微微耷下。须臾,他低下头说:“对不起。” 他又说:“我会注意的。” 赵文彦嗯了一声,没太往心里去。沈乔当少爷当惯了,怎么可能为了迁就他,专门把吹风机搬到浴室里? 但不管怎么说,沈乔的态度都让他感到惊喜。他侧过头看了眼风景,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太在意。” 第十五章 : 那个周末后他和沈乔的关系亲近了很多,或者只是因为他不再排斥沈乔的示好。 就像沈乔说的,他们都是中国人。有那些数典忘祖的人做对比,沈乔的坚持尤为可贵。而因为自己的血统与民族带来的友谊,他接受也心安理得。 时光飞逝,很快到了期中考试。 赵文彦出了考场,沈乔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我记得戏剧表演还有一门形体考试?”赵文彦问。 “我跟他们考得不一样。”沈乔说,“你没听说过吗?” 赵文彦这才想起之前汤姆的话,便道:“以前没留意。”他忽然有些好奇,又问道,“那你考试考什么?” 沈乔深沉叹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吗?” “......”沈乔为什么要提醒他自己的黑历史?! “我那时刚从百老汇回来。”沈乔面无表情,“老师......院长当时跟百老汇签约,演《卡梅洛特》(1),而我上学期的期末考试题,就是代替院长演那出话剧,并保证不被别人发现。” 赵文彦:“......” 要模仿一个长期活跃在百老汇的演员,他不仅要在形体上完全吻合,动作、声线甚至是声音中包含的情感也不能出太多的差错这完全是天方夜谭。 对这个奇葩的考题短暂惊讶后,他关注的点立刻变成了沈乔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我连他释放情感的方法都要模仿,那演完这场话剧我就可以考虑改名‘乔·凯斯特纳’。”沈乔神奇的读心术对他格外有效,这次也不例外,“或许连乔都可以去掉。” 这倒是真的。据他所知那出话剧在百老汇上演了一个月,如果每次都是沈乔来顶替,演完话剧他基本上就没办法摆脱凯斯特纳的影子:“所以你考试通过了吗?” “当然。”沈乔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重点在于他的神态与习惯,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这两点到位了,那再熟悉凯斯特纳的观众,也只会认为是他换了种表演方法,不是吗?” 举个例子,如果沈乔的一切台词、情绪与肢体走位都完全按照凯斯特纳的方式,极度的入戏势必会给他留下长期甚至终生的影响,陷在凯斯特纳的框架里无法跳出;但如果他只是模仿凯斯特纳一些习惯为之的小动作,熟悉他的观众就算发觉了什么异样,也会从这些细节上打消怀疑。 不过......他看了眼沈乔的小身板,再想起凯斯特纳院长,能把这两个人搞混,百老汇观众眼神可能真不太好使。 “你很聪明。”赵文彦由衷地称赞道,“为了一次期末考试影响到自己的未来,并不划算。” “谢谢,不过这不是划不划算的问题。”沈乔轻笑,眼睛轻轻眯起,“我演戏,但没有谁能让我成为别人,连老师也不行。” 导演系大三期中考试的内容还是以实践为主,赵文彦苦恼的艺术概论、影视鉴赏等文字学科并没有多少学分。好在即便是这两门他也拿到了b+,至少不会拖累他毕业。 虽然在他眼里这个程度并不够。他是公派留学,再怎么也不能丢国家的脸。 “我看到了你的成绩,除了艺术概论和影视鉴赏都是a+。”看完榜单他正准备去找沈乔,却有人叫住了他,“恭喜,赵。” 是汤姆。 那次影视鉴赏课后他其实遇到过几次汤姆,但汤姆并没有跟他打招呼,为了避免尴尬他也没有主动。对这突兀的祝贺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差异:“谢谢,你好像也不错?” 他看完自己的成绩后下意识想看看沈乔的,学院成绩放榜按姓氏字母排序,他在“joe·hobbes”后顺带看了眼之后的名字,“tom·hodge”,具体什么他也没记清楚,但的确也全部是a就是了。 “可不能和霍布斯比。”汤姆说,口气中仍旧含着那丝细微的,却让赵文彦有些不适的酸意,“他从第一次考试起,就没有那门不是a+。” 赵文彦还来不及答话,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谢谢。” 两人同时回头。 “没想到你有一天还会承认这一点,霍奇。”沈乔站在二人身后,眼中含着不加掩饰的倨傲和轻微的讥讽,“你不能和我比。” 看到他汤姆原本平静的的脸色霎时恼怒,立刻反唇相讥:“如果只是比搬弄是非仗势欺人,全学院也没人能和你比!” 火药味十足。 比起两人之间可能有的恩怨,赵文彦更好奇的是沈乔难得的刻薄。潜意识里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是汤姆·霍奇之前有做过什么,毕竟所谓的搬弄是非仗势欺人和沈乔实在差得有点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8 远。而要弄清这一点,这里显然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回去吧,沈乔。”赵文彦用中文开口,“别和他计较。” 他这么说是为了迅速安抚沈乔,用中文则是为了不让汤姆听懂。 两个目的都达到了。沈乔脸色平缓下来,朝他点点头,赵文彦赶紧拉着他离开,顺带跟汤姆说了句“goodbye”。 “想知道我们以前有什么矛盾吗?”进了寝室沈乔就开口道, “想。”赵文彦对这个八卦很感兴趣,弄清楚来龙去脉,以后他们再吵起来他劝架也更方便。 “事先说明,我的叙述含有我浓郁的主观感受,如果在你的接触里觉得他人不错,你可以当我今天什么话都没说。”沈乔眉眼间仍有些怒意,看来对汤姆·霍奇的确成见很深。赵文彦不在意道,“我会。你先说吧。” 他的确也不是个随意听信别人话的人。 “我不是正规程序进来的,两年前我家长带我来美国旅游,我去找院长进行面试。”沈乔缓缓道,“他很喜欢我,不仅决定破格录取,而且要求董事会同意他亲自授课,并自行决定考试。” “我的家长......他是学院的股东之一,这种事自然没什么问题。之后第一学期我的考试成绩全部是a+,而霍奇不是。” “他非常生气,但当时我以为原因不是成绩,而是怀疑我的成绩是因为黑幕。他在学校的朋友远比我多,很快这个事情就传遍了全校。他们不知道我家长的事,他是校董的事非常隐秘。他们认为我的成绩背后做手脚的只是院长。” “有些老师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对院长本来就有不满,也非常不喜欢我,认为我仅仅是个仗着院长喜欢不来上课,考试的学生,于是他们把状告到了董事会。” 后面发生的事不用沈乔说赵文彦也猜得到。他轻叹道:“后来呢?” “我家长非常生气,他很快调查出了谣言的来源,要求校方开除他,被我拦住了。”沈乔的眼神忽然冷漠起来,“他知道了,来找我吵了一架,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你不过是个亚裔,有什么资格做优等生?’。” 沈乔说起那句话,语调`情不自禁高了起来,可以想见他初初听到时有多恼羞成怒。赵文彦声音也冷了起来:“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那时气得太狠了。”沈乔轻吁一口气,言语却是字字分明,“我告诉他,我是亚裔,但我永远会踩在他头上。” 虽然沈乔说是他气得太狠了,但赵文彦总觉得,如果再给沈乔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那样说。 他本就比他优秀,又为什么因为自己的血统收敛? 他不知道凯斯特纳曾经给沈乔出过什么考题,但沈乔的a+得起来绝不比他们容易。 “我有想过说亚裔本来就比他们厉害,后来觉得那样说的话我也就是个种族歧视者,跟他一样。”沈乔静了静,又道,“所以后来我看到你和他坐在一起很意外。” 沈乔大概是觉得汤姆并不是种族歧视,可能是他之前有误会,赵文彦却觉得背后微凉。 他回忆了他几次遇到汤姆,基本都是和沈乔在一起。有一次在电话亭汤姆似乎正想和他搭话,看到他身后从亭子里出来的沈乔,又急匆匆走了。 他本以为是汤姆在看什么东西,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现在想起来,汤姆应该看出了沈乔因为血统的原因对自己有好感,才想通过造成自己的沈乔的厌恶,继而报复他。 ......真是幼稚。 “你不用理解他的想法。”赵文彦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天赋与格局,沈乔都强过他们。苍鹰翱翔长空,何须在意起飞前踏过的石砾? “对,我和他们不同。”他慢慢地说,“文彦,你也是。” 赵文彦微愣,沈乔却转过身,开始脱衣服。 “我去洗澡了。”沈乔说,将夹克衫扔在沙发上,“放心,我吹干头再出来。” 他笑意狡黠,带着点邀功的沾沾自喜。赵文彦突然想起来,那个周末后,沈乔真的就没有湿着头发出来。 “我没想到你还记得。”他说。 沈乔忽然凑过来。离得太近,赵文彦甚至能看清他眼中的些微绿意和细致的皮肤纹理,那张清秀的小脸此时竟有种惊心动魄的魅力,从流转的瞳光和微微勾起的嘴角上透出来。 他轻笑道:“你跟我说过,所以我记得。” 话音刚落沈乔便去了浴室。赵文彦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以前一直觉得摊上这个室友是自己的不幸,后来渐渐接受,却还是没觉得是好事。 但现在,他是真的觉得,能认识沈乔,是他的幸运。 (1)亚瑟王居住的圣城,真实的百老汇并没有这出话剧,但美国starz电视台曾推出同名电视剧。 第十六章 : 之后的学习生活按部就班。他们的课程和考试都不同,上课很少在一起,但平日出行都形影不离。 他之后又遇到了几次汤姆·霍奇,虽说心中委实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触,但为了不让他怀疑是沈乔说了什么,他每次见面都主动打招呼,却刻意挑一些汤姆绝不会感兴趣的话题,对汤姆提出的也含糊而过。几次下来汤姆大概也发现他和自己是真的不适合进一步接触,是以很少找他。 沈乔的大学生活似乎就是在一场又一场的话剧中度过。期中考试一完他便开始跟着凯斯特纳排练新的舞台剧《纽约审判》,这次的剧目要在明年三月正正经经登上百老汇,并竞争第四十六届托尼奖(1)。 他之后去找黎萧练口语时沈乔有空就会一起过来,同在香港出生两人有很多话题可聊,一来二去也成了朋友。听黎萧说他父亲时不时会抽时间来看他时沈乔还很是羡慕。但此后他才知道沈乔其实很少回来住。 但他从来没有遇到霍启渝,黎萧说他最近很忙,一周没几天住家里。 到了十二月,先期工作准备完成后便开始了正式排练,沈乔对话剧内容讳莫如深,但每天晚上都顶着一脸古怪的妆容回来。 赵文彦看在眼里,心中却有些担心。 电影骨相重要,皮相也不能差。这皮相指的不是眉眼五官多么精致出挑,而是皮肉的“干净”。 银幕会放大脸的缺陷,包括皮肤的肤质、肤色与各种纹路,尤其是暗光格外明显,相对来讲,脸上纹路瑕疵更少的“干净皮相”会更占优势。他观察过沈乔的皮肤状态,先天不可谓不出挑甚至极品,但在保养上他也实在太不注重,卸妆居然直接拿水冲。 “沈乔。”赵文彦叫道,从抽屉里拿出棉签和卸妆水,“把脸凑过来。” 沈乔一脸懵逼,过了会儿,他问:“你辅修了化妆课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9 吗?” “没有。”赵文彦莫名其妙。 “那你为什么会有化妆水......”沈乔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文彦,忽然灵光一闪,“难道你是gay?!” ...... 这是怎样荒唐的逻辑与诡异的思路我是gay那我喜欢哪个男人莫不成是你?! “我看到威尔用过这个东西。”沈乔说,“他是我们家的管家,,是gay。” ......赵文彦真的不想告诉他买这瓶化妆水仅仅只是前几天在便利店想到他的脸于是顺手为之的产物按沈乔的脑回路剧情一定会演变成惊恐挡住脸说不不不我不是gay。 “我不是gay,我只是关心你!”赵文彦深吸一口气,“gay会用这种东西,但不是所有用化妆水的男人都是gay!” “......”赵文彦终于完成了让沈乔无语凝噎的丰功伟绩。他睁大眼睛看着赵文彦,迷惑不解。赵文彦心知再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索性直接把沈乔按在沙发上,仔仔细细帮他卸妆。 他以前在剧组虽然没有兼职化妆师,卸妆的技巧多少还是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不过第一次上手,最好还是仔细些。 他心里想着之前的插曲,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却又不敢有丝毫马虎,直到沈乔提醒他:“文彦,你脸红了。” 赵文彦手一僵,沈乔直直注视着他,带点绿意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与善意。他忽然有些恼火,但还是不动声色道:“太热了。” “那你把衣服脱了吧。”沈乔了然道。 他现在还穿着外套,在室内的确有些热,但他脸红不是......不就是这个原因! “行,我马上就脱。” 圣诞假快到了,学院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不许学生留校,却停止了包括水电气在内的一切服务。正因如此,沈乔才勉为其难决定搬出去,纡尊降贵临幸他位于上东区的豪宅两周。 “你家里有人照顾你吧?” “我让家里的人都回英国了。”沈乔趴在桌子上,“这是惯例,每年都这样。” “那你怎么办?” “我姐姐会回来陪我。”沈乔抬了下脑袋,很快又耷拉下来,“但今年她来不了美国。” 也就是说,今年圣诞节沈乔只有一个人。 赵文彦心中有些古怪。他忽然冒出个想法,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那我来陪你吧。” “好啊!”沈乔立刻欢欣雀跃。赵文彦看着他的表情,顿时感觉入了贼窝,片刻,沈乔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圣诞假那么长,你不回国吗?” “我毕业前都不打算回国。” “哦......”沈乔点点头,可能是把原因归结成了不想花费过多,“我也很久没回英国,一般都是我家人过来看我。” “你跟你家人感情很好吧?” “嗯。”沈乔极快地回答道,立刻转移了话题,“可惜黎萧回香港了,不然圣诞节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是啊。”赵文彦也有些惋惜,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见二哥吗,我回头问问他圣诞节在不在,能一起过最好。” “好啊。”沈乔非常开心。 (1)托尼奖设立于1947年,被视为美国话剧和音乐剧的最高奖,常设奖项24个,每年六月举行颁奖仪式,通过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播出。 第十七章 : 平安夜当晚沈乔家果然空无一人,餐桌上却是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管家走之前跟我说过,餐厅会在七点钟准时布置完毕。” “怎么没有圣诞红酒(1)?”赵文彦望着桌子,暗想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我喝不惯红酒,每年都喝别的,你等一下。” 然后沈乔翻箱倒柜,折腾出两瓶茅台。赵文彦想起被扣在海关的那两瓶酒,忽然有些胃疼。 “我好不容易才带到美国的,就这么两瓶。”沈乔爱怜地抚摸着酒瓶,“你要尝尝吗?” “我酒精过敏。”赵文彦说。 沈乔有些遗憾,但很快又开心道:“那好,先吃饭吧。” 桌子上的餐点很多,但分量都不大,想来也是考虑到了食量问题。赵文彦注意到沈乔动刀叉最多的地方分量都略多一些,如果是特意安排管家对他也实在太上心了些。 吃完晚餐已经九点过了。也许是室内的暖气,沈乔的脸非常红,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提议道:“到窗台上坐坐?” 赵文彦也有些热,自然答应了。 沈乔家的窗台是半圆形的露天拱式,可以俯视整个后花园。沈乔一开始还很兴致勃勃地跟他讲每一处林木花卉的来历,后来却忽然恹恹:“可惜四照花(2)没办法移过来,我小时候家里专门辟了块地方种,但去了英国就种不了了。” 赵文彦心中微动,忽然好奇道:“你们家为什么去英国?” “不是我们家,是我姐姐和我。”沈乔看着他,“我父亲在我七岁时去世了,我们是被收养的。” 赵文彦一怔。 他记得沈乔说过他改变国籍是因为法律,却没想到是因为收养法。而且他忽然想起来,今夜之前,沈乔从没有在他面前提到“父亲”。 他看着沈乔,他眼神有些涣散,脸也红得不正常他不是热了,是喝醉了。 “别吹风了。”他说,“回房间,睡觉。” 沈乔固执地摇摇头,抓住栏杆,表达自己要畅谈人生理想的坚决态度。 赵文彦无奈。 “我给你看看我爸爸的照片吧。”沈乔说,“我一直不敢摆出来。” “为什么。” “我的养父可能会在意。”沈乔低下头,“他对我很好,我不想他不开心。” 他从衣袋里拿出钱包,珍而重之地取出里面的一张照片。年轻男人坐在藤椅上,五官轮廓是那种英朗而凛冽的,混血气息浓重的英俊,气质却极温润儒雅,将眉眼间的冷肃去了七分。 他和沈乔长得很像。他看了眼沈乔,暗想过几年他也许便是这副模样。 直觉上,他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好的父亲。沈乔很幸运。 只是......他一直不觉得沈乔是收养家庭的孩子。不是亲生的骨肉,再好也该差了一层。“你养父有孩子吗?”他问。 “有两个哥哥。”沈乔眉眼间极快闪过了一丝厌恶,“菲利普对我很好,但我不喜欢克里斯托弗,他也不喜欢我。” “你养父对他们怎么样?” “没有对我好。” 这家庭关系赵文彦倒是闻所未见,他正想着补充几句,沈乔却忽然道:“你为什么要学导演?” “我只能学这个。”赵文彦语气习惯性一冷,想到是沈乔问的,再开口又软了回来,“你呢,为什么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0 来美国学表演?” 如果沈乔是因为热爱表演,在英国也可以学,而且英伦三岛的戏剧文化可比美国发达。 况且在文化领域,戏剧一直不太看得起电影(3)。 “英国太小了。”沈乔摇摇头,“我热爱表演,但我热爱它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它能带来尊重。” “尊重?” “不是对我的尊重,是对我国家的尊重。”沈乔轻吁一口气,“这个世界是电影的,文化靠电影传播。我想成为最好的演员,演最好的电影,所以我来美国。” “我以我为亚裔为荣。终有一日,这句话将被所有人认同。” 赵文彦一愣。 他忽然想起了,在自己来之前,沈乔是学院里唯一的亚裔。汤姆·霍奇绝不会只是个例。 而在他上大学之前,他在英国,难道没有被歧视过? 他有足够好的家境,足够纯正的口音,他的天赋也凌驾于别人之上,可他的黑发黑眼即是他的原罪,他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改变不了这种偏见。 因为他的国家不够强。 想让一个国家站起来,靠什么? 它分裂时靠武力。它羸弱时靠政治。它繁荣时靠文化。 只有在文化上强大的国家才是真正的强国。而文化的强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传播。 酒香也怕巷子深。你空有文化瑰宝,无力展示也唯有敝帚自珍。而展示着一切,靠的是电影。 只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郑耀国曾对他说,他可以拍他想拍的所有片子,却不是所有按他意愿拍的片子都能拿国际大奖。外国人对中国有偏见,连带也不愿意认同超出这个认知范围的电影。他唯有遵守这个规则才能拿奖,才能证明自己的才华,才能为中国文化树立最初的声誉。 但到了那一天,他的形象也就此固定。他以农村、旧中国扬名国际,成为中国电影的象征。他无法跳出这个框架,因为只要他的新作没办法全面超越他之前的作品,他连同他背后的中国电影,都会被立刻打上江郎才尽之名。 继承这一切,只能靠他。郑耀国会给他留下国际电影节的人脉、国内的温室环境与他跟随多年的团队,让他做那个真正弘扬文化的人。 他的人生,早早被盖棺论定,无处转圜。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在他们眼里,你已经够幸运,够该知足感激,对此你一丝一毫的抱怨也不该有。 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也许也会选这条路。可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的资格。 在此之前,在今夜之前,他对这个未来,一直算不上乐意。但现在不一样。 沈乔趴在阳台上,脸被酒精熏得通红。赵文彦看着他,心中忽然前所未有地满足 世人不公,即抗之;人世不晰,即清之。 他曾经受到不公对待,那他便把他的天赋与才华,用在能改变这一切的地方。 他悄悄探出头,吻了吻沈乔的额头,而后抱起他,有些艰难地把人弄回卧室。 这会是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夜晚,他所缺失的,追寻的,终于在这个小疯子身上找到了 你的一辈子给电影,而我的一辈子,给你。 (1)一种圣诞饮品,做法为在酒中加入红糖、橘子皮、杏仁、葡萄干等佐料,然后在火上一边加温一边搅拌(注意不可开锅),最后淋上一点伏特加。 (2)一种主要分布于长江流域的植物,曾被以为是香港独有. (3)深有感触,每次上戏剧课都会听到老师对电影的diss,不过楼主仍旧坚定地对戏剧不感兴趣( ̄▽ ̄)~* 第十八章 : 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曾经难道舍得? 沈乔扭过头望着窗外,轻轻冷笑道:“所以呢?” 他从来不知道他能如此冷漠而残忍地对待他,对待这个自己宁愿牺牲尊严与自由,也不愿辜负的人。 他身后,赵文彦抓着他的手愈发无力。沈乔挣开他,看到赵文彦的脸却瞬间愕然。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浮现出红色的斑点与疙瘩,眼神涣散得不像话,。他喝了酒。这是酒精过敏的症状。 “你为什么要喝酒?”他大喝道,手忙脚乱摸出手机召唤黎萧。 黎萧接电话很快。“赵文彦平时去哪家医院马上叫医生,我们现在在他家楼下的车库,他酒精过敏发了!” 黎萧一听那口气也知道情况不妙,答了声好便急忙挂了电话。沈乔轻舒一口气,转头看着赵文彦。 他情绪不太稳定,口中还在喃喃着什么,沈乔俯下`身,听清了他在叫他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 “别怕,我在。”他紧紧握着他的手,不住安慰道,“医生马上来。” 赵文彦看着他,似乎还在辨认他的脸。他忽然轻轻一笑,口齿竟然清晰了起来: “十六年前,我以为我要死了......你还是不在。” 高级住宅区旁边都配套齐全,离赵文彦家不远有一家私人医院,来往多为名流。医生一看到他的脸便明白了来者何人,立刻火速把人推进急救室。 黎萧扶着墙,仍旧喘不上气。好半天,他才颤颤道:“你干了什么?” “劝他死心。”沈乔说,“是我的错,他醒了我会跟他说。” 言及此,黎萧也说不出别的。沈乔忽然道:“十六年前,赵文彦......他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那时候我还在美国,你问邵华和蕴颖吧,他们可能清楚些。” “他们已经开机了。” 飞帆的演员一直遵守一条规矩,拍戏时你就是角色,外界的一切联系都应该隔绝。真要问他们也得等年底杀青。 何况他们也未必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关心起他的私事了?”黎萧口气微有些阴抑。 沈乔不说话,他望着急救室的标牌,一语不发。 他眼神有隐隐的悲伤。如果要形容,就像大海接踵而至的浪花,一下下刮击着你的心扉,让你情不自禁沉浸在那片海洋中窒息而死,但这片海洋的主人完全是毫无意识地、基于本能地释放出了这个眼神,仿佛穿衣吃饭一般平常。 “跟我有关。”沈乔说,“我害他变成这样,我不能不管。” 黎萧第二天还有安排便离开了。沈乔打电话推掉了工作,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上。洗胃输液一系列措施做完后是早上七点。医生打开门,说可以进去了。 沈乔走进门,坐在病床边,握住赵文彦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他想起十八年前,他拍戏受伤,赵文彦急忙赶来照顾他。他那时其实伤得挺严重,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他能多陪自己一些,伤多几次也无所谓。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1 他那时的想法多简单,他什么都有,什么都得来的毫不费劲。他从不肯回忆从前,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感情早已被时光冲刷成一道温柔的伤口,美好的部分可以铭记,却决不能触碰。 只是到了此时,他不能再只顾他一个人。 “对不起。”他说,“我昨天有话说错了。” 赵文彦眼神微亮。 他没说是哪句话。言由不清的若即若离,却至少预示着松动。 “我之前说做朋友是真心的,我现在只能接受这样的关系,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现在在一起,你能适应吗?”沈乔后半句话说得极快,几乎是一闪而过,“都退一步,好不好?” 他的意思传达得很明确,他在拒绝,却并非不留情面。现实只能到此为此,未来却说不清。 是进是退,全凭赵文彦的心意。 他心知这是很危险的做法,只要他在这个过程中把持不住,十一年前发生过的事便可能重蹈覆辙。但比起潜在的危险,他更在意的是赵文彦的现在。 他耽误他太久,没办法再自私下去。昨晚的事再发生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 “好。”赵文彦说,“这是你说的。” “别高兴太早。”沈乔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躲了这么多年,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早就不想等了。”赵文彦缓缓说,“谢谢你。” 十一年前在香港,他说他不需要他,他尊重他的意愿,试图相忘江湖。 那是他仅有的几次让步。即便后来忘不掉,也一直营造着各自安好的假象,再爱他,也抑制自己不要去找他。 如果不是霍霖那句话,哪怕有《新月》的机会他也不会打破这层默契。可也许也正是因为他先踏出那一步,沈乔才肯不再堵死所有机会。 沈乔不会轻易放弃,他也不会。 他回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圣诞节,他在窗台上偷偷吻了沈乔。第二年的夏天,沈乔开着直升机飞上他家屋顶,跟他打电话说你一小时内不赶过来,我就跟一直升机的玫瑰花一起跳下去。 少年清秀的脸孔映衬着烈日,笑意灵动得让人窒息。他走上前,将他揽入怀中,控制不住颤抖道:“是,我也喜欢你。” 年少时的爱情,单纯,莽撞,毫无顾忌。他后来走过很多好地方,遇到很多好的人,可他经历过的一切,都抵不过那一刻,求而得之的欢喜。 沈乔不会轻易放弃。他绝不会放弃。哪怕最后头破血流也得不到想要的结局,他也不会。 就像很多年前他带着沈乔登上回中国的飞机,准备一场前途未知的试镜。 就像很多年前他就确定,沈乔是他的一辈子。 这章的中心思想就是沈乔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蓝颜祸水,于是打算负一丢丢责。 他太爱赵导,所以才要千方百计避开。他怕赵导出事决定不再回避时,情难自禁的结局就注定了。当然两只不会痛痛快快he,毕竟楼主还要搞大事情( ̄▽ ̄)~* 第十九章 : 那之后赵文彦总是给他打电话或者约他出来,严守朋友的界限不逾矩,却总是恰到好处撩拨到他。 他天性就不是个喜欢玩爱情游戏的人,却总是摊上这样的戏码。何况赵文彦还不是个可以敷衍过去的人。 《新月》在11月30日杀青,按规矩晚上举行杀青宴。霍霖跟他打电话滔滔不绝陈述他必须来的理由,他只有无奈道:“我有说过我不来吗?” 开机仪式、杀青宴等本就属于必要的社交,他之前因为赵文彦的原因才希望避开,但现在这个理由也不存在了。 去晚会时赵文彦问他要不要搭他的车,他答应了。 邵华和关蕴颖两个月没和外面联系,看到他们居然一起出现在会场脸上表情都相当精彩。沈乔莫名想到去年在香港他为了气黎萧他堂哥干的事,顿时感觉真是风水轮流转。 霍霖今晚似乎格外兴奋,他没几天就要进组拍《崇安传奇》,他说了他一句也就安静下来。沈乔忽然想起自己拍完第一部 电影时也时兴奋不已,跟当地的山民一起跳舞,还硬要把赵文彦也拖进来。那时赵文彦的表情现在想起来居然仍旧清楚,要是当时有智能手机,肯定会拍下来吧? 他情不自禁看了赵文彦一眼,他正和林业康聊着天,似乎是讨论着剪辑方式,线条干净的侧脸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们年纪都已经不小,却又都不觉得老,偶然间望见那张脸,都还有一种错觉:他们还来得及。 他靠着墙,放下端着做样子的红酒杯,轻轻舒一口气。 他以为自己把持得住,是他错了。 他爱赵文彦。他们相爱。 有这个前提,他们一旦接触,坦诚的日子就不可避免。 霍霖十一号便进组拍《崇安传奇》,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霍霖迟早要离开他。他已经成年了,很快会有自己的事业,未来还会有自己的爱人与家庭,再也不是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孩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那终将到来的孤家寡人的人生,可那未来真的要来临时,他仍然觉得太过遥远,或者潜意识里,还存在着他不用那么过的幻想。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面对赵文彦。他对着那个缺口锲而不舍地穷追猛打,而他的理智根本禁受不得。 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 新年仍旧是霍霖和黎萧陪他过,至于艾伦,“你家驸马爷在英国拍戏,没空来觐见你。” 视频对话里他得意洋洋得跟自己炫耀自己的已经签约的新戏,派拉蒙出品,和两届奥斯卡影帝卡尔·凯斯特纳合作的电影《亡命徒》,剑指后年的奥斯卡。 他本来一直微笑着,听到那个名字,笑容却一僵。 他的老师,他曾经那样尊敬亲密的人。如今天各一方,联系断绝。 是他辜负了他的期望,让他在柏林的坚持成为笑话。即便他从来没有对他有分毫责怪,他也再无颜面见他。 而他无颜面对的,又何止凯斯特纳一人? 2014年2月24日,今年华语影坛最受瞩目的电影《新月》在北京举行内部试映。除了极少数用于调研市场数据的幸运影迷,到场的均为业内人士,普通影迷虽然无法到现场,却也密切关注着试映会之后出炉的评价与观感,从而预测其在奖项上的竞争能力。 林业康在导演中也算大器晚成的类型,四十一岁才靠口碑票房大爆的《刺刀》成名,此后作品虽说质量大多上佳,偏偏又不像赵文彦奖运逆天拿奖拿到手软,自然在知名度上有所欠奉;商业上也比不过一年一部卖座片的蒋密;个人风格的相对欠缺又让他不像香港导演钱家辉一样被文艺青年捧上神坛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2 ,在国内的大导中一直处于一个相对尴尬的位置。 这次的《新月》他筹备了将近两年,人员配置也极为豪华,为的就是重现当年《刺刀》的口碑、票房、奖项三丰收,一举打破这几年的窘境。 “感觉《新月》是年度最佳的势头啊,蕴颖女神果然还是民国装最好看旗袍美美美,演男二的新人颜值也高。” “男二简直好看得不像话啊剧照刚出时不就上过热搜?不过少年好像刚被隔壁崇安书粉黑过一阵?” “楼上刚官宣时全网黑好伐?不过讲真我觉得有些书粉说得挺对的,好看是真谁知道演技怎么样。” “楼上歪楼啦这里是新月的官方讨论楼啊!就算演技不好男二应该也拖不了电影多少后腿吧?期待女神旗袍杀!” “话说回来这是关女神第一次和林学究合作吧?四大金刚都齐了耶。” “林学究是什么梗啊求问。” “赵冰山、蒋名嘴、钱文青和林学究不就是四大金刚的外号么?慈祥地看着不懂行的萌新。” “感谢科普可关蕴颖和赵文彦没合作过吧怎么就齐了?” “女神97年就跟冰山合作了好伐?男主还是大帝呢!” “这这这......大帝又是谁?” “新人真是萌得出水我沈乔大帝居然不认识!我堂堂华语大满贯柏林威尼斯双料影帝才十多年怎么就查无此人了暴风哭泣。” “楼上别气不关注电影的这几年不也都不怎么认识冰山了么?好期待首映式想跪舔冰山盛世美颜啊啊啊。” “冰山好歹还有颜可以舔大帝这么多年照片都没一张啊!算算大帝今年也才三十七吧放影帝中还年轻的啊,怎么就不肯回来拍片了?” “大帝一退圈这么多年就一个许绍荣拿了戛纳关蕴颖提了金球,国际上完全没有拿得出手的影帝影后。怀念那个疯狂扫奖的年代,唉。” “这不是新月讨论楼吗怎么又怀起旧了喂!还有没有一点官方楼的尊严了!” ...... 沈乔一落座,就发现旁边坐的人是赵文彦。他侧过头,朝他笑了笑:“这次不是巧合。” “你安排的?” “嗯。”赵文彦没有否认,“我们十六年没有一起看电影了。” “我十六年没有看电影了。”沈乔静默片刻,道。 因着是内部试映,放映前也没多少预热环节。影院内的灯渐渐熄灭。 漆黑的银幕逐渐亮起,《新月》由飞帆影业与林业康的个人公司联合出品,片头也只有这两个公司的logo和广电的许可动画。然后,乌云逐步浮现在银幕上,隐隐幽幽的月光依稀透出。巨大的宋体字颜色被调成带点红意的古玄色,隐隐有些狰狞。 1939年,北平。 赵文彦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甚满意。 镜头缓慢下拉,出现了民国时北平城的大致轮廓。电影投资两亿,很一部分就是花在了城市的实景搭设上。背景传来火车的轰鸣声,蒸汽很快铺满了镜头,一只手伸了出来,拭去了窗边的雾气。 霍霖饰演的段青遥,是第一个浮现在观众面前的人物。 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似乎正仰望着即将浮现的新月。他穿着普通,但那种富家公子的考究贵气仍旧从他优雅的坐姿和整个人说不出的气质上透出。林业康选他固然有赵文彦和沈乔的缘故,但霍霖本身也的确适合这个角色。 他骨相好,皮相更是无可挑剔,那张脸即便放大到三层楼高也挑不出瑕疵来。即便林业康并不是个以拍演员美貌见长的导演,霍霖的先天条件也注定了不管怎么拍,他出现在银幕上就是道迷人的好风景。 段青遥静静坐在窗边,神情清冷,眼底却有种种说不清明的复杂情绪。须臾,他微微垂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指。 整整一分钟的特写。他神情并没有过多的变动,专业人士有足够的时间去解读他的眼神与动作,对普通观众来讲也是一种享受。 火车停下,段青遥提起包,排在人群后等待下车。车上大多是衣衫褴褛的平民,他看了一个躲在母亲背后的小女孩一眼,冷漠的眼神似乎有些微的恻隐。 前面的人基本都顺利下了车。轮到段青遥,一只手却挡在了他前面。他瞳孔微微放大。 “这位先生,来北平是做什么的。” “做事。” “做谁的事?” “梁先生。” 来人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控制得极好,讽刺、鄙夷和无以言说的无奈尽数蕴在其中。镜头一转,来人竟是从未在官方消息中透露参演的知名演员白扬,那张清俊的脸孔嘴角微微上勾,细细打量着霍霖的脸:“原来是同僚,倒是我唐突了。我叫曹风”他顿了顿,朝列车员道,“我接的人到了,先把车锁十分钟。” 列车员答了声好,转而粗暴地锁上车门。车里的人不知道外边的场景,纷纷大声喊叫哭闹起来。曹风似笑非笑地看着段青遥微微嫌恶的眼神:“是很吵,跟这些人挤在一块出站不痛快,是吧?” “是。”段青遥答道,默默将头别到一边去。曹风看在眼里,笑意似乎微微收敛了一分。须臾,他道:“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段青遥。”段青遥答道,“不用叫我先生,将来都是同事,直接说名字就好。” 曹风眼神微亮,再开口时语气也高了几分:“是,都在秘书处工作。听说你之前在南京工作,怎么到了北平来?” “南京是国都,事事都得办好,待着不舒坦。我本来也是北平人,正好梁先生这边有熟人,就调了过来。” “哦,是哪位的本事儿?” 段青遥眼波一动,嘴角微微上扬,他仰头望着天边的新月,轻声道: “林娥。” 第二十章 : 两个人沿着火车向前走,身影愈发渺小。空镜中一一显露出演职员的名字,直到最后出现两个大字,“新月”。 “听说,你安了个人进秘书处?” 短暂的黑屏后,声先影现,隐隐的烟雾缭绕间,浮现出邵华有些干瘦的脸。身为影帝,他的台词功底也好,神情管理也好,都是被公认的顶尖水准,而从这个镜头来讲,他在这部电影中的发挥也至少在合格线以上。 只要最后成片质量好,一个影帝提名总是跑不了的。 “是我娘家的养的表弟,在南京干不下去,就想到北平来。”首先浮现的仍旧是关蕴颖的声音,带着点江南地区温软的调子,但那温软仅仅只是口音的自带,她本人的语气带着一丝隐隐的刚硬。镜头一转,关蕴颖站在窗台前,回头看了邵华一眼。 众人眼前一亮。 自从1998年因蒋密执导的《毕业歌》走红,关蕴颖在银幕上已经活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3 跃了十六年之久,伊人千面,再美的脸也多少到了倦怠期。可仅仅这一个镜头,她回过头,一个侧脸的特写,他们居然都纷纷产生了惊艳之感。 看来在《新月》中,关蕴颖会有突破。 “表弟?”邵华有些疑惑,“没听你提过。” “都说是养的。”关蕴颖答道。她转过身,扬了扬脸,先前隐隐的清刚一扫而空,落在邵华眼中便是那种宜室宜家,灼若桃花的艳而不妖,“现在家里死的死跑的跑,能指上的就我一个,能不帮忙吗?” “原来如此。”邵华点点头,他伸出手,关蕴颖上前握住,邵华细细摩挲着那当真称得上春葱玉指的手,低低笑道,“那就这样吧。” 短短六分钟的对手戏,影帝影后的气场便已然显现,关蕴颖明显比邵华更出彩一些,而此后的剧情进展也印证了,《新月》的重心,在于关蕴颖饰演的林娥。 她美丽、聪慧、精于世故却不落艳俗,完美无缺,却是那种有血有肉的完美无缺。她同梁先生的的周旋做戏,同段青遥的似是而非,都不会引起观众的不解与责难,反而好奇她这么做的原因。 第一印象往往是很重要的事物,毕竟先入为主,第一印象不好,之后即便反转多半也会苍白无力。 故事的主线在于寻找一个代号“新月”的间谍,从片头一声“林娥”对应的空镜,很容易令人想到关蕴颖即是“新月”。可随着剧情的发展,梁先生、林娥、段青遥甚至是曹风等,似乎都有一部分嫌疑。得益于编剧的功底和导演的手法,这种嫌疑的扩散并没有显得刻意,演员看似露出破绽的表演,转瞬又会有合理的解释。 邵华和霍霖的第一段真正意义上的对手戏在影片中后段。梁先生躺在办公椅上吞云吐雾,段青遥低眉敛目,神情隐隐有些厌恶。他汇报完最新的调查进展后梁先生忽然叫住他,扬了扬手中的烟枪:“要尝尝吗?” “鸦片是好东西,吸不起。”段青遥答道。 “美人也是好东西,可惜消受不起。”梁先生似笑非笑。 段青遥神色一震。须臾,他淡淡道:“梁先生的东西,先生自然消受得起。” “林娥可不是东西。”梁先生神情略微放松,道,“这份报告不够新。新月,林娥又很大的嫌疑。” “有什么新的证据吗?”段青遥似乎有些着急,语调也高了几分。 “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次试探。”梁先生放下烟枪,上前拍了拍段青遥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在担心。” “带上枪,等在门外。我们一起出来,你和我们一起走;她一个人出来,你走。” 特写镜头放大了梁先生眼中的阴狠,下一秒,林娥拿起烟枪,开始吸鸦片。 “告诉梁先生,我一会儿过来。” 她一身翠蓝旗袍倚在木柜上,红唇翳动间烟枪吞吐,目光迷离下是入骨的清醒,连那眼角的妩媚艳色也被衬得苍白而虚浮。可即便是黯然,蕴着的也是外柔内刚。 关蕴颖此前最为经典的银幕形象即是2006年钱家辉执导的民国电影《风月》中的上海滩影星顾璇,这部电影不仅风靡海内外,获得次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关蕴颖也借此提名金球奖音乐喜剧类最佳女主角,是华人女演员中的第一人。在电影中她一颦一笑无不动人,穿着旗袍倚在窗边的镜头更是被戛纳海报公开致敬。此次的角色一直有人担心与顾璇太过雷同,但就凭这个眼神,她们就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 之前曾有个情节,梁先生邀请林娥吸鸦片,却被她拒绝。而此刻,她沉溺在鸦片的快感中,似乎极为享受。许久,左眼滑下一滴泪。 她放下烟枪,一个人出了门。 梁先生仍旧倒在床榻上,林娥进门,关上了窗户。走位同影片开头非常相似,演员的神情、姿态却分明诉说着时过境迁。梁先生注视着林娥婀娜的身段,忽的轻轻笑道:“美人是好东西,难怪段青遥喜欢你。” “他是个好孩子。”林娥淡淡道。 “是啊,他是好孩子,跟我不一样,能消受你。”梁先生眼中隐隐有浑浊的泪水,“可惜我难能消受几回。” 林娥眼波一动,整个人顿时风情万种起来。她伸手解开了旗袍的盘扣,微微一笑:“现在能消受吗?” 她走上前,柔软的身体轻轻伏在梁先生身上,梁先生伸手抱住她的腰肢,头埋在她胸前,沉醉地揉顶着: “这滋味,比鸦片醉人。” 林娥切切笑,眼中隐隐有精光毕露,她声音含着醉人的蜜意,俯下头,当真是媚眼如丝:“那梁先生再含了鸦片,更醉人。” 梁先生不语,他抚摸着林娥胸前一处刺绣,称赞道:“这牡丹花绣的好。” “先生看错了,这可不是牡丹花。” 林娥起身,取来了鸦片膏,自己含了,再喂给梁先生。梁先生吞下鸦片膏,看着她,眼中终于涌现出夙愿得偿的欣喜:“你终于肯了。” 他们的爱情游戏你追我赶,到此刻,同生共死,谁也离不得谁。 林娥没有说话。她亦吞了鸦片膏,神情清冷,隐隐有些厌恶。这样的神情,分明是这部电影里,段青遥好几次特写里都有的神情。 “我肯不肯,只对你重要。” 她重新扣上盘扣,推开了门。门外,段青遥举着枪,声音有隐隐的哽咽:“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你和他一起走出来。”他顿了顿,又道,“老师。” 短暂的沉默后,林娥仰起头,云层中有隐隐的月光透出:“你这么想,就真是混账了。” 段青遥身体剧烈一震,手指本能扣下了扳机。子弹射出,轻而易举贯穿了柔软如她的身体。 林娥倒在地上,段青遥冲上去,一把扶住她。 镜头里出现少年手指的特写,转而,另一双女子的手附了上去:“子弹精贵,颗颗都得用对。” 是林娥的声音,下一刻,银幕上浮现出的却不是那个穿着旗袍的美人,脸孔素净、不施粉黛,那种温婉中自有清刚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她下颌顶着少年的发顶,段青遥面容虽没有什么变化,眼中的稚嫩与些微的惊慌却令人一眼区别出了这是不同年龄段的两个人。他们身前,一个日本兵倒在土地里,微暗的天色,微风拂过小麦田。 这里是华北。 “我射不好,每次都要靠您。”段青遥静静道,声音中有愧疚与懊恼。 “你也知道你不能每次都靠我。”林娥说,“可青遥,我总是在你身边,总是看着你。” 她的面孔逐渐明晰,最终化成现在的林娥妆容精致的脸。她的手指抚摸着段青遥俊美的脸孔,眼中是月光般的温柔:“青遥,我看着你呢。” 段青遥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4 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倒在林娥身前,歇斯底里地哭着,巨大的哀怮即便不给特写,也能轻而易举地显露。 “梁同徽以为他赢了,如果他只是想和我一起死,那他是对的。”林娥幽幽道,“可青遥,你和他不一样,别把你拉到他的层次上。” 这是梁先生的真名第一次出现。 他以为他在同林娥玩一个爱情游戏,同生共死即是他的胜利。可爱情乃至生死,从来没入林娥的眼里。 他们所保卫的国家,所坚持的信仰从不是一个游戏,因为在家国当前,生死何其渺小,爱情与欲`望更是不值一提。 “我知道。”段青遥回答道。 林娥轻轻一笑,安然阖上眼。段青遥放下她,眼眶中仍有泪水,目光却是坚毅的。 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凝成弯弯的一阙。林娥是新月,深埋在伪政府后的钢钉。而她死后,这个代号、这份责任便是段青遥的。 月光终会穿透云层,而头夜的月亮,预示着的即是次日的太阳。 “拍得不错。但有些地方还是要改。”赵文彦评价道。 林业康之所以被影迷叫做“林学究”,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他的电影书生气太重,诠释的东西不够大气。此前的《刺刀》虽然评价极高,却也有过分拘泥的毛病。而这部《新月》,在自己之外,终究见了天地众生。 电影虽然在转场、分镜上有一些林业康的特色,细究主题却有着赵文彦的影子。赵文彦也算个人风格强烈的导演,但他的电影却从未有过此类导演常有的局限性。他拍底层人物是讽刺资本主义的《年华》,拍同性之爱是暗合时代变迁的《再别离》,就连《陆遗之》这种完完全全的传记电影,都能拍出自我压迫外的历史必然。借人性之深掘人世之深,赵文彦的拿手好戏,被林业康一用也炒出了好菜。 “蕴颖演得好。”沈乔说,“华哥正常发挥,小霖还是太端着,经验太少。” 新人演员,尤其是学院派出来的新人演员,多少都会带着“匠气”。霍霖同段青遥像的是外在而非内里,这种匠气自然格外明显。 “你不能拿你的标准来要求小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赵文彦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华哥和蕴颖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只是就表演论表演。”沈乔摇摇头。 他对“演员”这个职业有着深入骨髓的敬畏,不因年龄与经验对其放宽标尺。他评判表演的唯一标准就是能达到的极致,或者极致之外,再添神来之笔。 目及之处,仍为山外有山。 “你还是这样。”赵文彦轻叹道,似是漫不经心,“这么爱表演,有想过回来演戏吗?” 第二十一章 : “不会。”沈乔说,他仿佛没有经历思索,直接直白了当地叙述出了这个不容更改的结果,“而且我和以前不一样。” “我不觉得。” “那是你的事。”沈乔的语气忽然尖刻了起来,“你呢,有没有想过再导戏?” 如果说沈乔曾怨恨过赵文彦什么,那只会是他的息影。 他息影是为现实所迫,可赵文彦是为什么? 他息影时才三十四岁,正是一个导演最该有作为的年纪。听黎萧说他息影的决定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他们也是看完了他在戛纳颁奖典礼的直播,和全球人民一起得知这个消息。 举世轰动,却又合情合理。 他已经拿齐了几乎所有能拿的奖,拥有了足以影史留名的地位与作品,他无法再超越自己的从前,索性在巅峰退隐,免得世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一番后,惋惜江郎才尽。 可他拍电影,难道只是为了别人的赞誉? “想过,约都签了。”赵文彦点点头,“附加条件一满足,立刻开机。” “......”沈乔一时无话,只得道,“我没听说过。” “这是保密消息。”赵文彦气定神闲,“你知,我知,投资人知。” 沈乔:“......那上映了给我张票,我很期待。” “会的。”赵文彦轻轻一笑,“我还要和业康说一下电影的事,你要来吗?”他顿了顿,又道,“业康一直很想和你聊聊。” “不用了。”沈乔摇摇头。 重新和娱乐圈建立联系后他总能接收到别人崇敬的目光,可潜意识里,他并不想别人这么看他。 他敬畏表演,可他不配再做个演员。 他丢失的灵气找不回来,缺失的时光也给了别人。如今这副残破的皮囊,再没有资格去触碰他最爱的事业,最爱的人。 这些日子的松开的防线,忽然又坚固了起来。他看着赵文彦的脸,心中涌上无尽的苍凉: 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你的爱情给错了人。 你现在一门心思想要重新拥有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爱。 2014年4月17日,《新月》举行首映式,并在次日周五登陆院线。 此前试映会后《新月》便好评如潮,此后的释放的两支预告片反响也极佳,加上同期并没有多少具有竞争力的大片,各大院线受此鼓舞,纷纷给出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排片。 而此后的票房表现也不负众望:首日票房两千万,次日口碑发酵加之周末效应升至四千万,首周末顺利破亿。此时国产大片市场萎靡已久,卖座的电影多为喜剧片与进口特效大片,《新月》能取得这样的票房,是很不错的成绩。 此前华语文艺片的票房冠军是2006年钱家辉导演的《风月》,本来该片初上映时票房并不亮眼,但次年代表中国香港出征奥斯卡并捧回小金人后院线便安排了再度上映,全球票房最终疯长到折合人民币4.5亿,此记录至今无人超越。 观众对国产大片的长期饥渴、通货膨胀加上这八年来中国银幕的疯狂扩建,《新月》超越《风月》难度并不大。这些年略有疲态的林业康可谓借《新月》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令质疑其江郎才尽的声音纷纷停歇。另一个借《新月》风光无限的人是关蕴颖,她在《风月》之后虽稳坐国内大花第一人的宝座,奖项与经典作品却寥寥,此番《新月》她的表演最为出彩,不出意外又会为她带来三金一华的影后奖杯,再度巩固其地位。 而对于霍霖来讲,《新月》也给了他很高的起点。国内这些年基本没出什么真正颜值与演技并重的男星,上一辈小生如白扬等又纷纷到了转型期。《新月》的好口碑,他在其中可圈可点的演技和再度被刷上热搜的爆表颜值,不仅让此前担心他演技的声音暂时停歇,也让他被列为大陆娱乐圈今年乃至这五年内最亮眼的新人。 首映式完毕没几天霍霖就去了意大利拍戏,和将近一年没见面的青梅竹马艾伦·奥尔德里奇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5 再度过上喜闻乐见的同居日子。国内媒体兴冲冲扑上去想采访却发现查无此人,只好悻悻而归。 “等七月份《崇安传奇》开播,人就没这么好打发了。”黎萧说,“你们的关系迟早要爆出来。” 霍霖和他的关系现在还处于严格的保密期,毕竟霍霖现在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走红,压着消息还算容易,但往后就绝对没办法了。 黎萧现在给媒体放的消息是将来会在合适的时机公布,飞帆养的一些营销号也在暗示他家境不凡,为的就是将来身世曝光时,围观群众不至于太意外。 “那就曝光吧,时机你定。”沈乔说。 如果他执意不肯曝光,动用在政界的人脉压下来是很容易的事,只是这样一来霍霖远超正常水准的影视资源便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八卦小报自然免不了乱猜乱写。 他半只脚已经踏回了娱乐圈,再藏着捏着未免矫情。 事态的发展也如黎萧所料,7月30日《崇安传奇》开播,霍霖彻底红透半边天,播放两周后,黎萧主动放出霍霖身世的大料,不需要买稿,饥渴已久的媒体便迫不及待连夜写好通稿,而这条新闻甫一爆出便迅速登上热搜首位与报刊头条,轰动全网! 由于十七年杳无音信,沈乔在年轻一代中知名度已经不高,但媒体把他曾经的事迹简单列举一遍,新一代网友便不难明白,他曾经是怎样辉煌的巨星: “哦天我新爱豆居然是我男神的亲外甥!幸福到旋转哭泣!” “就说霍霖怎么那么好看这演技颜值居然是遗传的,舅甥都有颜有演技啊圈饭!” “百度了沈乔的照片这颜值简直吊打现在除了他外甥以外的所有小鲜肉啊!为什么盘点上世纪帅哥的帖子里从没有沈乔?” “被演技掩盖的颜值吧,以后脑残粉别再说什么颜值太高遮盖演技了,演技真的厉害的话再高的颜值也掩盖不了。” “十五岁托尼奖男配十六岁威尼斯影帝十九岁柏林影帝二十岁华语大满贯,我竟从不知娱乐圈还有这一号人/再见/再见。” “是说霍霖怎么那么屌,开挂的人生原来是遗传的。” “楼上霍霖都没有他舅舅开挂吧!参照他舅舅顿时觉得霍霖......寒碜了。” “虽然我之前也觉得霍霖很厉害,但讲真他现在的成绩要是和他舅舅比,真的有点不够看。” ...... 借助自媒体的蓬勃发展,“沈乔”这个名字再度全国皆知。但与此同时,这对霍霖也是一种变相的压力。 现在在互联网占主导的年轻网民对沈乔的了解可能仅仅局限于他的成就,而不会去管他的成就背后的机缘与运气。路人和黑粉虽然以此标杆来要求霍霖,但对他的期望必然会因此提升。霍霖对此却看得挺开:“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我没办法超越您,但您也从不是我的目标。” “您一直是我的骄傲,舅舅。我不想给您丢脸。” 他的机会是沈乔在给,但他的人生终究是自己的。 本来身世曝光完沈乔就该彻底淡出人们视线,但同年九月,又发生了一件麻烦的事。 事情的起因是霍霖百日宴的照片。 他百日宴时请了很多圈内人,现在大多都功成名就,但在那张合影里这些人可都是成打成打地出现,仔细一盘点,这阵容简直撑起了娱乐圈半壁江山。 花痴完小男神爸妈的颜值感叹男神家逆天基因后,盘点大业立刻开始。 “我看到了郑耀国、宋琤一、邵华、关蕴颖......尼玛沈乔旁边那个是赵文彦吗?” “好像真是冰山大大,等等他跟大帝还牵着手,关系这么的好吗?” “楼上观察好仔细完全没注意到耶,舔一发冰山和大帝的盛世美颜。” “百度一下他们都是美国戏剧学院毕业的,卧槽校友梗怎么从没有爆出来?” “赵文彦第一部 电影男主角不就是沈乔吗?那个时候沈乔那么红去演一个新人导演的戏肯定是因为友谊啊!” “其实也可能不是为了友谊,万一是,爱情呢?” “楼上调皮了谁都知道冰山的真爱是太子啊!站定jf不动摇!” 然后在百日宴照片后,万能的网友,再度挖出了1994年威尼斯电影节颁奖典礼,最佳男演员颁奖时的视频。 ...... “获得最佳男演员的是,joe·hobbes,《noah》,a!”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本来正和关蕴颖聊得热火朝天的沈乔当场懵逼。坐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男人却似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推了推沈乔:“上去吧,你的奖。” 沈乔这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忽然想起什么般抱住旁边的赵文彦全然忘我疯狂激吻,颁奖典礼的镜头本来就对着他,这幅画面立刻被摄像机忠实录下,直播到当时收看颁奖典礼的所有电视机。 ...... “那啥,说冰山和太子基的怎么解释这段?” “不听不问不想知道!jf才是官配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太子如何跟大帝竞争?这cp也太甜了站站站。” “楼上说cp甜的是认真的吗拉郎都不会想到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糖?” “只有我觉得他们可能真的有过一腿吗?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当众激吻吧......” ...... 黎萧来沈乔家谈如何公关时,沈乔正在看一张照片。 照片右下角打印着日期,1997年4月26日。黎萧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道:“我还不记得有这一张。” “你那时还在美国,不记得也正常。”沈乔说,珍而重之地抚摸着照片中央年轻夫妇的脸。英俊的男人站在椅子后,温柔地低望着椅子上小腹微凸的妻子,少年抱着男孩站在旁边,举着侄子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他的手缓缓移到女子的小腹上,又挪开了。 那时,那时啊。 那时他以为小霖很快会有妹妹,他很快会有一个和小霖一样可爱的小侄女。 那时他还以为他会有最顺利的人生,最幸福的家庭,实现从小到大的梦想,身边站着最爱的人。 “小霖跟我说了这几天网上的事。”沈乔放下照片,淡淡道,“如果你是来问怎么处理的,随赵文彦的。给他带来的麻烦我改天请他吃饭赔罪。” 黎萧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样也好,只是这样样样撇清,反而生分。”他顿了顿,又道,“京城里追他的人多得是,你难道要等哪天文彦真找了别人,才来后悔?” “真有那一天通知我一声,我会发祝福。”沈乔漠然地说。 “你......”黎萧气不打一处来。 “这张照片是赵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6 文彦拍的。”沈乔忽然道。 黎萧不解。 “我姐姐知道我喜欢男人后曾经很生气,后来姐夫劝她很久她才想通。那天我第一次带赵文彦来见她,姐姐让他帮我们照相,也算是认可我们的关系。”他把照片放回抽屉,仍旧背对着黎萧,“可7月12号的事,你也知道。” 那天是华仪奖的颁奖典礼,他在会场接到电话,在众目睽睽下离开红地毯冲向医院。可到了急救室,他仍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们死在赶来的路上,车毁人亡。沈乔常常想,如果不是他执意要他们来颁奖典礼,那场车祸是不是不会发生,时至今日,他叫一声姐姐还能找到应答的人。 “我姐姐爱我,所以她能接受赵文彦。她问我是不是想好了一生,我说是。”沈乔转过身,直视着黎萧,“我那时是真的相信我们能一直在一起,我忘了前段时间我们还吵过架,他想去法国,而我想让他留在我身边。” “他当时说过一句话,我当时不在意,现在却记得很清楚。‘你出身好,运气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不优秀到配得上你,过两年发生什么事谁说得清?’。” “他真的这么说过?”黎萧一怔。 “很意外吧,我那时候简直被气疯了。”沈乔耸耸肩,“我想着我为了留在他身边放弃好莱坞的机会,为了演他的电影患了抑郁症,他不知道的地方我姐姐逼我,就连姐夫都跟我说他未必是我想的样子未必适合我,我在香港出事时他算了那些事不重要。” “我以为我在为了他对抗全世界,而他起码该陪着我一起对抗,他在这个时候想的居然是我们只能在一起过两年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 “可你们后来和好了。”黎萧隐隐猜出了沈乔的意思,却故意不点破。 “是啊,我们和好了,他妥协了留在北京,我的抑郁症好了我姐姐也接受了他,一切都很好是不是?”沈乔轻声笑道,“我选择忘了他说的那句话,可我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他说得很对。从我们认识开始我就一直比他强一点,我比他先成名,先被认可,我拿最佳男演员时他只能拿最佳新导演,我二十岁得到的他要三十岁才行。就算我以为我不在意,但平时的一言一行中,我难道没有无意识表现吗?” “我们成名的周期不同,年龄却差不多。哪怕没有那场车祸,我们的问题也会逐渐暴露,就像他说了,我以为的一生,也许只能坚持两年。” “但你们现在没有问题。”黎萧忍不住打断他,“你知道他现在的地位,就算是你想搞他上面也不会让。” “我知道。”沈乔说,“是我配不上他。” 黎萧一怔。 “我不会演戏了。”沈乔缓缓道,“别人都说我是天生的演员,可我把我的天赋用在了跟人逢场作戏上。给我一个角色我没办法再去品味他、进入他,上天赏我吃演员的饭,可我辜负了上天。” “我以前想做到了、证明的,赵文彦都帮我做到了。他现在还爱我是因为他以为我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我不是。” “再也不是了。” 黎萧一静,须臾,却忽然笑了起来:“那赵文彦以前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什么意思?” “二哥跟你说的话,也对我说过。他是看着文彦长大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二哥可能比我们都清楚。” “他十七年前不适合你,今天却未必不适合你,而且爱情这种东西,未必会因为‘不适合’而磨灭殆尽。”黎萧说,“你总要给他个机会,试一试。” “我不敢。”沈乔说。 “他不清楚我这些年的事,就像我也不清楚他的,现在的我们其实只是有着共同回忆的陌生人。而且我真的很不自信他会接受我。所以你看。”他摊了摊手,“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第二十二章 : 照片事件最后的公关方式是冷处理。赵文彦早已退居幕后,沈乔更是息影多年,他们不主动提起、给网友遐想空间,网友也不会持续关心。 同年十一月,奥斯卡影帝、好莱坞一线巨星杰瑞德·格雷的新作《忏悔者2》全球公映,本来只是配角的艾伦与霍霖却因为人设与cp感大出风头,在imdb演员搜索榜上轮流占据第一,微博热度也居高不下,“公爵夫夫”人气暴涨。不知是为了电影宣传还是纯粹的一时兴起,艾伦在推特上晒了一张他和霍霖小时候的照片。照片摄于2005年的北京,两个漂亮的孩子站在摩天轮前一个舔着棉花糖一个有些怯怯地半低着头,二十八岁的沈乔一左一右搭着他们的肩膀,嘴角微微扬起。 艾伦发了一分钟就被霍霖光速转到微博上,并配文:“alan也有一米五的时候/调皮/调皮” 青梅竹马之名再度坐实。被公爵夫夫的狗粮塞了一嘴后,围观群众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张照片,是沈乔在息影之后,第一次露脸。 “我错了我不该夸大帝二十岁颜值高,二十八岁的大帝才真是帅绝人寰啊啊啊啊!!!!!!” “爵爷别停啊快继续晒大帝盛世美颜!这脸我能舔一百年!” “爵爷才到大帝胸口就一米五了,那大帝身高保守估计也得一米八吧......” “跪舔大帝的盛世美颜大长腿!公爵夫夫尽管秀恩爱吧我当你们舅妈就好。” ...... 因为霍霖的缘故,沈乔现在也养成了刷微博的习惯。他的关注列表里就关蕴颖出来调侃了一下。他顺手点了个赞。 凛冬已至,第二年1月艾伦·奥尔德里奇又带来一个好消息:他第一部 文艺片《公爵》在颁奖季好评无数,在奥斯卡斩获八项提名,包括最佳男主角。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来奥斯卡看晚会,被拒绝了。 艾伦颇觉遗憾。 他和霍霖一旦凑在一起就会搞事,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居然也不肯闲着。起因是他嫌中间颁奖过程太无聊,直接拉上霍霖玩自拍。 好巧不巧摄影师刚好把镜头对准他们,所有观看直播的观众都目睹了这一场面。对此沈乔唯一的感受,是真的不想承认他们是他侄子...... 冬天一过,黎萧也谈妥了霍霖的新电影《相亲》。“你十多年前本来要演的电影,落到你侄子身上也算有缘。” 《相亲》的主题是母子感情立项时这个标题还没有爱情范畴内的引申义。这部电影在1996年就已经备案,原定的主角是沈乔和宋琤一。导演是蒋密。 “他从《南山》开始就想跟你合作,你却放了人家鸽子。这么多年人家还兢兢业业当你的脑残粉,良心有没有痛过?” 能演蒋密的电影,不可不谓是好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7 事。而扮演女主角的是四大花旦之一的贺璇。 国内的四大花旦指的是关蕴颖、倪霜、舒媛与贺璇四个最为知名的女演员,但倪舒二人在共同主演《再别离》后作品甚少,真正活跃的其实只有关蕴颖与贺璇二人。两人的影视路线颇为相似,关蕴颖自《风月》转型后便走商业与艺术并重、演技与话题并存的巨星路线,和贺璇发生过不少资源上的纠纷。关蕴颖背靠飞帆,作品奖项也在贺璇之上,一撕起来自然赢多输少,结下的梁子多得不忍细数沈乔预感这电影麻烦不会少。 “有蒋密在上面顶着,能出什么大事,小霖的性格你也知道,他不会在外面得罪人的,你放心。”黎萧不以为然。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沈乔说。 第二十三章 : 赵文彦之前跟霍启渝说过沈乔的事,霍启渝对他最终能与室友和睦相处表示相当惊讶,对沈乔提出的想见见他的要求也欣然应允。 “你那个室友叫什么名字,先知道免得见面再问。”临挂电话时霍启渝忽然问。 “joe·hobbes,中文名沈乔。”赵文彦不疑有他,便回答道。 电话那头的霍启渝似乎呼吸一滞,也可能是他的错觉。须臾,他开口道:“我圣诞节那天在家里,你带他过来吧。” 临到出门时沈乔特意对着镜子理了半天衣服,仿佛要出门参加毕业仪式,对此评价沈乔表示极度不赞同: “谁说我是去毕业仪式的?”沈乔振振有词地说。 “我小学毕业都没这么正式过。”沈乔振振有词地继续说。 赵文彦:“......” 很多年后他终于有幸目睹沈乔的一生中唯一一张毕业照,贵族小学的孩子们个个小西装小油头,唯独沈乔一人穿着t恤就过来了后来沈乔解释说他拍毕业照那天正好要练足球,时间有冲突穿西装会来不及换衣服。然后话题就转变为沈乔滔滔不绝地描述当年自己在绿茵场上的辉煌事迹,赵文彦听他说,恍然间觉得沈乔如果不是学演戏,中国男足说不定还有救。 到黎萧家里时是早上八点,沈乔和他未来的姐夫隔着一道厨房门实现了赵文彦认为的第一次相见。霍启渝从厨房里出来,朝沈乔笑了笑:“你好,joe。” 应该是错觉。赵文彦总觉得霍启渝的口吻有些熟稔,仿佛他们不是初次相遇,而是久别重逢。 沈乔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跟赵文彦都不会做饭,不吃早饭就过来也是听赵文彦说霍启渝会做。沈乔溜进厨房,悄悄闻了闻锅里的香气:“鱼片粥?” “是。”霍启渝笑了笑,“你不是香港人吗,试着做了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乔只以为是赵文彦跟他说的,只顾着欢欣雀跃:“it’s my& love!” “that’ right.” 短短三分钟,霍启渝已经成功俘获沈乔的心与胃。赵文彦站在旁边,有点吃醋。 二哥都没对他这么好过,沈乔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么高兴过,哼。 早餐吃的是广式早点,赵文彦很好奇霍启渝什么时候学会了这项新技能。霍启渝舀了勺粥,答道:“刚来美国时在广式餐馆里打过工,学会的。” ......领事馆都不管饭的吗? 吃完饭沈乔提议出去兜风,赵文彦本来觉得这主意不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才十四岁,还不能上街。” 霍启渝拍了下他脑袋:“我没驾照吗?” 赵文彦:“......”原谅他大脑里直观默认沈乔干得出没驾照就出门兜风的事。 霍启渝在纽约已经生活了八年,对纽约的各条街道可谓了如指掌,听他简单描述了一下大概计划沈乔就已经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上街,赵文彦却听得有些发蒙:“你真的敢去黑人区?” 沈乔想了想,认真回答道:“跟着二哥,应该不会有事吧?” ......见面两小时你们的信任居然就达到了这地步。 黎萧回了香港,也顺带带走了车钥匙,幸好沈乔的那辆兰博基尼钥匙还留着。 “我一直觉得车颜色太单调了,想漆点东西上去,可惜一直没时间学。”沈乔抚摸着车前盖,颇感遗憾,“油漆都买了。” ......车库旁堆着至少十个颜色的油漆桶,充分表明沈乔的想法非常认真。霍启渝摸了摸下巴,道:“我以前在修车厂打过工,真想漆我可以帮你。” “好啊!”沈乔立刻兴奋道,看到霍启渝拿起黄色的那桶,又沈乔怀疑地问,“你要漆条龙上去?” “龙太费时间了,我才懒得动手。”霍启渝从架子上拿过一整套工具,“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半个小时后,沈乔望着爱车新鲜出炉的造型,沉默良久。 兰博基尼鲜红的车前盖上,五颗星星熠熠生辉。他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这样上街,真不会出事吗?”沈乔问。 你担心的居然不是丢不丢脸而是出不出事......赵文彦在内心默默腹诽。 沈乔果然是个疯子。 “你放心。”霍启渝拉开车门,“今天我开着它绕纽约跑一圈,你明天就是开着它冲进布鲁克林区,也没人敢砸你。” ......他错了他身边原来不止沈乔一个疯子。 那天下午霍启渝带他们环游纽约,穿过了包括布鲁克林区和皇后区在内的混乱地域,一路畅通无阻,尤其是皇后区,一排人站在街道边向他们行注目礼,却没人敢上前。 ......别说赵文彦了,沈乔都一脸意外:“一年多了都没见他们这样。” 霍启渝笑而不语。赵文彦看到他向领头的人挥了挥手,颇觉不解。 晚上六点他们终于回了黎萧家。沈乔和他在客厅里看电视,霍启渝在厨房里做饭。六点五十才终于上桌,霍启渝还没动几下筷子,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霍启渝随手按掉,笑道:“没事,骚扰电话。”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了起来。 霍启渝再次挂掉。一秒钟后,相同的铃声再度响起,锲而不舍。 霍启渝:“......” “要不还是接了吧,万一真的有事呢?”沈乔说。 霍启渝点点头,回拨了电话走到窗台。赵文彦余光看到来电人的备注,“乔治·洛克特”。 电话很快接通:“我还以为你手机被偷了。” “托你的福,被偷了也会在一小时内回到我手里。”霍启渝冷冷道。 “没错。”男人同样语气冷淡,“跟我走,有事情需要你来处理。” “不去。” “你必须来。” 霍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8 启渝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乔治·洛克特,即便我是你的员工,我也有权利在圣诞节休息。我一年中有三百五十天以上的时间都在为你工作,这是我八年来第一次申请假期。” “你不是我的员工。你还不受《劳工保护法》的保护,你连美国绿卡都不愿意申请。”洛克特冷冷地说,“l.h.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以合伙人的身份要求你对它负责。如果你不过来,我只有考虑亲自来接你。” 霍启渝一愣,下意识朝楼下看去。乔治·洛克特挂掉电话,朝他微微一笑。 沈乔和赵文彦在三分钟后看到了急匆匆披上外套出门的霍启渝:“我有急事,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什么事?”沈乔问。 “工作上的,要加班。”霍启渝顿了顿,道,“晚上早点睡,不要出门。” “好。”两人点点头。今天他们玩得很累,早点休息也是应该的。 当天晚上霍启渝果然没有回来。第二天一早,赵文彦起来时发现霍启渝刚好回来,脸色很差,像是一宿未睡,左手还牵了一个金发蓝眼的小孩子: “这是his is aher.” 第二十四章 : “这是his is aher.” 前半句是对他解释,后半句则是对尼克说。 尼克抿了抿嘴,却没有立刻跟他打招呼。他仰头看向霍启渝,声音清脆:“who’s him,gadfather(1)?” “my friend.”霍启渝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尼克的头,“bsp;you adjust&itude,my boy?” 尼克撇撇嘴,朝赵文彦笑了笑,平心而论那笑容其实很可爱看上去也很真诚,但他此前的态度实在让赵文彦对这个小孩子没太多好感:“hello,i’m& should i bsp;you?” “chao。”赵文彦淡淡地说。 沈乔刚好出完早功(1)回来,看到客厅里多了个小孩子顿时受了一丢丢惊吓:“二哥,他是谁?” “he’s my gadson,nickey.”霍启渝说,“他家长把他托付给了我,会陪我们住一段时间。” 沈乔点点头,转而兴致勃勃地上前蹲在尼克面前,一脸真诚:“hello,nibsp;joe.” “hello,joe。”尼克对沈乔显然就笑得真诚地多。霍启渝看在眼里,伸手拍了拍尼克的肩膀:“去和joe哥哥玩,在我起床之前不要进我房间。” “ok。”尼克不在意地说,伸手牵住沈乔朝他伸出的手往外走去。霍启渝精神状态明显又差了一些,他转头看着赵文彦,道:“如果不想陪他们可以去看书,很抱歉今天没办法陪你练英语了。” “好。”赵文彦点点头,心中忽然涌上一丝好奇,“你怎么会有教子?”他记忆里霍启渝在国内入了党,以他的家庭背景也绝不可能变换信仰。 “我没有信耶稣,你可以理解为他是我的干儿子。”霍启渝淡淡的说,“我去睡了,除非曼哈顿遇到爆炸,否则别叫我。” 沈乔和尼克似乎很聊得来,两个人在花园里玩得非常开心,临近中午时他们才回房,沈乔洗了洗手:“二哥还没醒?” “还没。”赵文彦说,“要不要叫叫他?” “教父昨天很累,不要吵到他。”尼克忽然开口。 他这一开嗓有些突然。沈乔摸了摸下巴,朝尼克摆摆手:“好,不叫他。那我们的午饭怎么办?” “我不会做饭。”尼克摇摇头。 虽然沈乔和赵文彦本来也不会真让他动手,但比起直白地要求,尼克的话无疑讨巧地多。沈乔看向赵文彦:“我也不会。” 赵文彦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也是。” 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我们去厨房试试做点简单的东西。”拯救尴尬的这次居然是沈乔,他一脸悲痛与决绝,仿佛即将奔赴刑场,“平时你教父会给你做饭吗?” “会。”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不会多好吃。”沈乔耸耸肩,拉着赵文彦进了厨房。 “你确定蛋是这样煎的?” 赵文彦望着淹没了一半平底锅的橄榄油,和沈乔手中的鸡蛋壳。沈乔刚刚好不容易才把鸡蛋捏碎,正拿帕子擦着手:“我记得煎鸡蛋要放油。” 但以锅里的油量,赵文彦觉得煎鸡蛋很可能最终演变为炸蛋花,但鉴于他连煎蛋都没吃过几次,几番犹豫后还是选择相信沈乔。 油迟迟没沸,沈乔把火调大了点,站在旁边跟赵文彦闲聊今天跟尼克的趣事。“你很喜欢孩子吗?” “当然。”沈乔不假思索,“尼克很可爱,像亚当一样。” “亚当?” “他是我侄子,我......哥哥的孩子。”沈乔说,“我都快半年没见过他了。” 赵文彦想起前天圣诞夜沈乔提起的,对他的家庭关系忽然又产生了好奇:“你家里有很多兄弟姐妹吗?”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沈乔说,忽然捶胸顿足,“我最想我姐姐给我生个侄子侄女,但她连恋爱都不肯谈!” ......这么着急把姐姐嫁出去真的是亲弟弟吗?“她肯定会结婚的,你也不用这么急。” “也许会有这一天。”沈乔痛苦地说,“但我对我在十年内抱上侄子不抱希望。” ......他需不需要提醒沈乔中文里姐姐的孩子该叫外甥? “你很想你姐姐快点结婚吗?”赵文彦忽然想起了沈乔说过他父亲去世后他和他姐姐来了英国,“你.......父母怎么想?” 他本来想问沈乔的母亲怎么想,临出口却意识到沈乔可能根本没有那天晚上的印象,便改了口。 “他们都去世了。”沈乔看了他一眼,道,“我母亲在我出生时难产,我父亲在我七岁时生病。” “对不起。”赵文彦沉默片刻,说。 他没想到会戳到沈乔的伤疤。父母对他来讲是一生的耻辱,可对别人来讲不是。 “没什么。”沈乔摇摇头,“我姐姐跟我说父亲一直想去找母亲,他们现在很幸福。我的养父对我很好,他们也不用再牵挂什么。”他似乎轻微笑了笑,仿佛真的浑不在意,“我跟你说说我姐姐吧,她是个大美人,你信吗。” “我相信。”赵文彦看了沈乔一眼,“你这么好看,从遗传学的角度上看,你姐姐不漂亮的可能性很低。” “可我们违背了遗传学。”沈乔认真地纠正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29 道,“我姐姐比我漂亮多了。” 赵文彦:“......” 沈乔这一打诨,方才的些微伤感顿时荡然无存。两人对视一眼,正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滋滋滋滋的冒油声...... 赵文彦当机立断推开沈乔关了天然气,抓起锅柄把油倒进洗碗池:“快去叫二哥,就说曼哈顿爆炸了!” (1)“gadfather”意为教父,我看战狼2底下吴京他干儿子称呼他就用的“gadfather”这里就挪用翻译了。 (2)国内表演专业都要出早功练发声技巧,国外我不太清楚姑且挪用。 第二十五章 :首演(上) 一片狼藉的厨房最后交给了霍启渝收拾:“我有生之年绝不会再让你们踏进厨房。”这是他看到厨房后说的第一句话。 赵文彦和沈乔站在旁边,诚惶诚恐。 吃过午饭后沈乔本来提议出去玩,却被霍启渝和尼克不约而同叫止了。 “你有时也该看看新闻,joe。”霍启渝喝着茶,慢悠悠道,“昨天晚上皇后区发生连环爆炸,市长呼吁市民不要外出。” 沈乔悻悻道:“知道了。” 最后这个下午演变成了上午的延续版,霍启渝继续回房间睡觉,沈乔在花园陪尼克玩,赵文彦在客厅里看书,感觉自己是被全世界遗弃的寂寞孩子。 晚上十点半,霍启渝正在看电视,尼克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睡衣走到客厅:“教父。” “他们都睡了?” “嗯。”尼克点点头,他回头看到电视上正在发表讲话的纽约市长,小脸上立刻闪过了一丝不豫,伸手关掉电视:“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看?” “在这个时候我需要他,因为我需要知道他的态度。”霍启渝用遥控板再次点开电视,“他们可能会死。” “包括父亲吗?” “可能。” 尼克静了静,默默回到了沙发上。霍启渝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安慰道:“那是最坏的情况,他会来接你回家的,就像以前一样。” “那你呢,你会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尼克仰头看着他。 “两年内不会。”霍启渝说,“你有你父亲就够了。” “你们是一样的!”尼克气鼓鼓地说,“我爱父亲,也爱你。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西德尼呢?”霍启渝问。 “西德尼不喜欢我。”尼克用力地摇摇头,“我不用在乎他,我有你们就够了。” 霍启渝静默片刻,忽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西德尼是你的哥哥,他未必能陪你到最后,但他一定比我和你父亲都陪你更久。他才应该是你最重要的人,尼克。” “不!”尼克倔强地说,“你也有哥哥,可你说过他不如我们。在你心里,我们才是最重要的!” 霍启渝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隐隐有几分真心实意,却又虚虚实实看不清明: “是。在我没有孩子和家庭前,你和你父亲,的确是最重要的。” 尼克总共在他们家待了一周半。1992年1月3日,他的父亲过来接他。 “我的儿子应该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抱歉。”他的父亲看上去还算年轻,长相斯文英俊,西装革履站在门边,彬彬有礼地道谢。 “那请你回去多多教育你的小儿子,我不想再承受这种长期帮你带孩子的苦差事。”霍启渝倚在门口,伸手揉了揉尼克的头,“我跟你说的话,回去记得跟你父亲说。” 尼克点点头,扯了扯霍启渝的衣服:“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吗,教父?” “我说过,两年以后我才会考虑。”霍启渝说,“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尼克嗯了一声,小步挪到父亲身边。他的父亲深深看了霍启渝一眼:“回见。” “回见。” 圣诞假一直放到1月27号,沈乔家里的仆人其实早已休假回来恭候多时,但沈乔坚决要留在黎萧家,谁也劝不动。最终他家浩浩荡荡几十号人,只承担了在霍启渝不在时,到隔壁给他做饭的任务...... 第一学期赵文彦的艺术概论终于得到了a+,他内容本来就学过,过了语言关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成绩放榜时沈乔比他还高兴,兴奋表示要去下馆子庆祝。赵文彦头皮发麻地制止道:“这真不是什么大事。” “以后拿a+的时候还有很多,没必要大惊小怪。” 2月4日,他们在黎萧家过了春节。到场的除了他、沈乔、霍启渝和黎萧,还有活在传说中的黎萧的父亲。他是特意赶到美国陪儿子的,听黎萧说他们是他朋友更加高兴,轮番挨个表达对他们照顾黎萧的感谢。趁这个机会他问霍启渝怎么认识的黎萧,霍启渝喝了口酒:“他在赌场欠了钱,我帮他还了。” “你随身带了四十七万美元?”赵文彦依稀记得黎萧曾经给他说过的那个数字。 “没有,我现场挣来的。” 春节只是他们晚上请假的短暂放松,在纽约春节并非官方假期。第二天他们又回到了学院,他忙于课程,沈乔则天天排练话剧。 1992年2月25日晚上,沈乔给了他一张门票。 《纽约审判》,将于26日晚上,在百老汇舒伯特剧院举行首演。 第二十六章 : 《纽约审判》。 沈乔排练了四个月的话剧,赵文彦问过他几次具体剧情,沈乔却怎么都不肯透露,说一切到现场看成果。 沈乔给他的票在第三排中间,是个非常好的观剧位置。他跟沈乔一起来的百老汇,沈乔去了后台准备,他则去时代广场转了一圈,临开场才进了剧院。 他来看这场话剧并不只是为了沈乔,《纽约审判》的幕后团队是百老汇顶配,它的灯光、调度、编排,都是他需要学习的。 戏剧毕竟是电影的根源。 黑色的幕布缓缓拉开。 灯光打在了舞台中央,卡尔·凯斯特纳站在台上,低沉的嗓音与背景音乐配合得相得益彰。他俯视着观众,分明并没有任何倨傲的神情,可他一出现在舞台上,他就统摄着整个舞台,是整部戏的王者: “我名叫迈克尔·琼斯,隶属于纽约皇后区的一名警察。我即将退休,希望能在卸任前处理完最后一个案子。” 从迈克尔·琼斯的叙述中,观众得知近日纽约发生的一起连环凶杀案,凶手作案手法极为高明,整整三个月都毫无头绪。台词极具音韵美,得益于凯斯特纳的台词功底更加扣人心弦。 剧情进展环环相扣,警局的腐败、调查的艰难、取证也几次三番被人阻挠,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沈乔出现了。 赵文彦精神一震。但他很快发现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反应。从始至终,这里都是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0 凯斯特纳的主场,他卑躬屈膝时也是舞台的焦点,但那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出现在舞台上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尽管人们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肢体、动作体现出的,就是一种与凯斯特纳截然不同的轻快灵动,这一点的区别度甚至超过了服饰与妆容。 “杰森·钟。”他站在迈克尔面前,微微仰着头,“久仰大名,琼斯警官。” 杰森是警局的新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人物设定上他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沈乔在外貌上无疑是有差距的。 介于少年与青年间,青涩却不稚嫩的年轻人,他有着蛮横的冲劲,对自己的前辈却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也许是个过不久就要牺牲的可怜人。九十年代的话剧人物形象还是相对平面,他出现时是好人,到结尾也会是好人。 局面似乎正是从杰森的出现开始扭转:他极其聪明,能敏锐地发觉一些非常微末的细节,他真诚坦率,令迈克尔充斥着压抑的生活有了难得的光亮。这个过程中,他对杰森产生了一种有些病态的,压抑着的情感,一树梨花压海棠(1)。 这种情感令迈克尔压抑而痛苦,他在工作时逃避,在独处时哀嚎,他无法接受这样一种畸形的关系,发生在了他与杰森间。 而剧情的关键节点,正是发生在这个时期。 迈克尔陷入了对杰森的狂热迷恋,他开始调查杰森的过往,窥伺他的行踪,他发现了杰森掩饰极好的秘密:他在年幼时曾经遭遇过性侵犯,而此前他追踪调查的案件,有一个死者曾经是杰森的老师。 “他是个古怪的孩子,别的孩子会哭泣,但他像是从来不在意这些。” 一个大胆的假设在迈克尔心中浮起,他假设杰森为凶手,终于建立起了完整的体系。他找到杰森,向他描述了整个经过,杰森坐在他面前,安静地微笑道:“您如何证明?” “我没有证据,但我终有一天会找到。”迈克尔说,“自首,你不必死。” “您会帮我把案件转到联邦法院吗?”杰森说,“我想我对您来讲很重要。” “当然。”迈克尔完全克制不住自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杰森,我......” “您喜欢我,甚至爱我。”杰森轻轻巧巧地说,“很多人都这么跟我说过,您调查到的那些人,都对我说过。” “我和他们不一样......” “是一样的。”杰森站起身,俯视着迈克尔,他眼神极冷漠,带着隐隐的嘲弄,台下的观众看不到这些细节,但从他的站姿,手势与念词的语气中,观众能够无比直白地感受到,“你们恋慕我,不过是满足你们阴暗的,无处施展的需要,将我视为满足你们的物品。” “我不需要这种畸形的关系,我可以舍弃追求爱情的权利,只希望拥有别人的尊重与善待。” “迈克尔·琼斯警官,我曾经对你抱有希望与幻想,但你也并没有将我当做人来看待。” 仿佛某种微妙的变化,没有人知道来源于何处,但从这一瞬间开始,凯斯特纳的绝对权威开始动摇,狮王高居王座,更年轻、勇猛的后辈却毫无顾忌地挑战他,他未必能成功,但搏击的时刻他的光彩不会亚于狮王。 “你懦弱,卑怯,想伸张正义却没有足够的决心与勇气,你羡慕我的年轻,羡慕我拥有你已经失去的青春与激情,你狂热的感情不是因为因为爱,而是因为妒忌。” “然而我并不稀罕,这样自私而又愚蠢的感情。” 舞台已经全然成为杰森·钟的主场,他背着手,脚步隐隐有着探戈的舞调,台词却念得冷漠尖刻,嘲讽之意呼之欲出:“你们这样愚蠢,卑劣,然而法律不会审判你们。它宽容着权贵,包庇着恶人,我剥夺别人的生命,但我不必付出同样的代价,只要我有一位高级警官的‘爱情’。” “停下!”迈克尔尖刻地说,杰森浑然不顾,仍旧自顾自说道,“我曾经想过杀死我的老师,律师给过我希望,可法官毁灭了它。我终于意识到,对我而言,自己比法律公平,法律做不到的,我代为履行。” 他绕到书桌前,作势拿起手枪,然而在他开枪之前,迈克尔先动了手。 子弹贯穿了杰森的心脏。他犯下杀人的罪过,迈克尔审判他,以死亡的代价偿还。 迈克尔的反应却是捂着头,痛苦地蹲在原地。 他杀了杰森。他可以说是自卫,可以逃避法律的追责,但那一瞬间的恼羞成怒才是开枪的原因,他无法欺骗自己。 他审判了杰森,杰森也同样审判了他。 他信仰的公平与正义同样背弃了他。他渎了职,遵从本能却违背了责任,他同样要为了他的错误付出一生的代价,以终身的煎熬偿还。 话剧谢幕后赵文彦在剧院后门等了一个多小时,沈乔才从员工通道里出来。“院长呢?”他问。 “老师还要跟剧院经理谈事情。”沈乔说,“他让我们先走。” 赵文彦点点头,考虑到晚上回学院太危险,他们在附近定了酒店。到房间后沈乔洗了个澡,擦干头发出来后赵文彦便直截了当地进行评价:“剧本内核有问题,其他方面再好也挽救不了这一点。”他微微顿了顿,“你和院长都演得很好,但这个剧本可能一开始就不适合改编成舞台剧,电影或许还好些。” 这个剧本过于强调内心戏,对白上就相对薄弱,表现在舞台上就是张力不足。而演员过于出色的表演,在另一个方面反而会放大剧本的问题,从电影的整体来讲,这并不是好事。 “老师也是这么说的。”沈乔说。 赵文彦一愣。 “他拿到剧本时就告诉我,即便他动用人脉,为它拉到最好的团队,它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好作品。”沈乔把靠着的枕头拉到身前,“但它给演员的发挥空间非常大。它不会给你带来多少声誉与名气,却能让你实现作为演员的价值。” “他让我选之前自己就做了决定,而我跟他的选择一样。” 电影可以因为演员的表演而提高整部影片的水准,但同样的准则在话剧上并不明显。 话剧对演员的要求更高,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传播内容的需要,但如果内容本身就不够丰满,演员的表演再出色也用处不大舞台根本没有留给观众回味的余地。 “演员的表演也许不足以拯救一部戏,但再糟粕的剧本也无法掩盖演员的光彩。”沈乔说,“你还记得老师得威尼斯影帝的那部电影吗?” “记得。” 1984年,卡尔·凯斯特纳凭电影《礼物》获得威尼斯最佳男演员,电影本身质量并不高,唯一的光彩即在于凯斯特纳惊为天人的表演,评论一致认为他一人即把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1 电影送进了主竞赛,但谁也没想到他还把自己送上了领奖台。 “他跟我谈起过接这部电影的原因,他是演员,吸引他的只是角色,故事是编剧和导演的事。”沈乔轻吁,“我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挑选自己喜欢的角色,尽最大的努力为戏服务,这才是演员的意义。” “但你们还是需要最好的剧本和导演,你们的才华才不会被......才能发挥到最好。” 他本想说浪费,却又突然觉得,只要沈乔在表演,他的才华就绝不会被浪费。 “老师在等,我也在。”沈乔耸耸肩,“我们现在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相遇那一天。”他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我明天晚上还要上台,睡了,晚安。” 他身体力行,拉下被子迅速进入深度睡眠。赵文彦看着他,好半天才起身关了灯。 他忽然意识到,迈克尔为什么会无可救药地迷恋杰森。 他那样年轻,那样地才华横溢富于信念,同时又美好而单纯。他几乎就是繆斯在人间的化身,你只要缺失某一部分就会忍不住靠近他,因为他什么都有。 只要他能留在你身边,你便不会被阴影所笼罩,生命中总会有一丝光芒。 他凝视这沈乔半掩在被子里的脸,心情有些晦暗: 他来美国追求更好的师资,更好的发展,而没有一个导演舍得辜负他的天赋与才华,他的灵气会被他们最好地发掘、呈现,多年后也许就是传世的经典。 他想成为其中一员,但可能没有那一天。 (1)取自苏轼诗作,《洛丽塔》的另一个中文译名,不可说(^?^) 第二十七章 : 沈乔事后专门给关蕴颖打电话问了有关贺璇的事,结果关蕴颖一听这个名字就对此人展开滔滔不绝的批斗,末了还恨恨补充:“早知道蒋密找她来救场,我甩了我现男友也要接这片子。” 《相亲》之前也找过关蕴颖,但关蕴颖一方面是因为《新月》的影响,害怕观众看到她和霍霖演母子串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和新交的小男友去大溪地度假,才推掉了邀请。 关蕴颖出身大院,十岁就跟着郑耀国拍戏,打小被飞帆上下众星捧月,公主脾气自然也有一些,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成长环境,她非常不记仇,也鲜少与人结怨,能让她如此惦记,贺璇可能还真不太好相处。 但事后关蕴颖也宽慰他:“贺璇是喜欢耍大牌和欺负新人,但对大导演和投资方还是尊重的。蒋密在上边顶着,闹不出什么事。” 可事实证明,沈乔在听说这个消息后隐隐的不妙预感是正确的。2015年3月22日,《相亲》开机一周,在拍一场母子争吵戏时,贺璇忽然情绪失控扇了霍霖一耳光,现场人员本以为她是入戏过深,也都不在意继续拍摄,没想到她居然掐住霍霖的脸,不管不顾打了起来。 这就不是入戏过深能解释的了,剧情走向就不是这样的。 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拉开两人,贺璇情绪仍旧极不稳定,蒋密虽然生气,顾及到贺璇毕竟是女主角还是叫人回去休息,自己到一边问霍霖有没有干了什么,霍霖之前听说了贺璇和关蕴颖的关系,除了对台词就没跟贺璇说过,蒋密一问也是一脸懵逼。 “我什么也没做。”他说,“刚刚也只是念了您昨天给我加的词,‘你这种货色,难怪我爸不要你’。” 为了激发贺璇在听到“儿子”居然这么说自己时的难以置信,蒋密昨晚特意把新剧本给了霍霖,并嘱咐他不要告诉贺璇,霍霖跟贺璇没仇没怨,众目睽睽下也不可能干出什么。理智上明白霍霖全然无辜,感情上蒋密又本来倾向他,暴脾气一发作,当场就去找贺璇问原因。 蒋密外号“蒋名嘴”,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此人脾气直率且口才极好,被网友戏称为被导演事业耽误的主持人,加上作品奖项傍身,在圈内地位不可动摇,怼起人来也是不留情面。贺璇也不知是怎么了,被蒋密一刺,她居然又......扇了蒋密一巴掌。 这剧情太过玄幻,不仅懵了一圈工作人员,也连带懵了飞帆上下一众。 黎萧打开微信时,群里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一众影帝影后一线大腕在事发两小时内刷出了99+的消息,黎萧权当看戏安静窥屏,直到邵华说了句:“对了,这事沈乔知道吗?” ...... 场面顿时尴尬。黎萧打开输入法,不急不缓敲了一行字:“我去通知。” 随即无视一大串呼号卧槽黎萧你居然窥屏的声音,拨通了沈乔的电话。 “小霖跟我说过了。”沈乔开口,“他说这事情闹大了对他不好,要我别插手。” “那你怎么想?” “我听他的。”沈乔说,“我要动别人,就一定会得罪人,他们报复不了我,手就会伸在小霖身上。” “再来一次,我受不住了。” “那听你的。”这个决定倒也在黎萧意料之中,“不过从小到大,小霖可没挨过别人一根手指头,你也舍得?” “我舍不舍得,你还不清楚吗?” 由于耳光事件,贺璇当晚便离开了剧组,隔天便付了违约金退出拍摄。此举反而正合了蒋密的心意,一声令下宣布电影停拍,自己则指开始接触另外几位一线女星的经纪人,筹谋换角的事。 霍霖下一部电视剧要六月底才开机,也不着急这边的进度。自己回了沈乔给他买的另一套房子里继续钻研剧本,等待复拍。 换角的事制片方打算新女主定人后再公布,整件事也没有对外伸张,蒋密虽不忿,却也没有太过在意,贺璇得罪死了他,以后的路本来就不好走,就算要报复,他也不急于一时。 一切似乎风平浪静,但不合常理的事情被忽略了原因,后来的走向也不会是正常的剧情。 “真要放出去吗,贺姐?”年轻男人敲着键盘,回过头看着沙发上吞云吐雾的女子,“得罪了沈乔和飞帆,谢总也未必会保您。” “新闻要抢的就是先机,我不占,还等他们来不成?至于沈乔......”贺璇念着那个名字,仿佛含有无尽的鄙夷,细究,却又是深执的怨恨,痛恨至极又无可奈何,“你是没见过他对旧情人下的手。我不动手,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害我的是沈乔,谢先生就不会袖手旁观。” 年轻男人不敢再说,继续写着新闻稿。贺璇起身,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粉末,眼神更加迷离。 她是四大花旦,能接触的这种玩意纯度极高,对身体的伤害也小,带来的快感也不是市面上流传的货色能比。那些看着光鲜的业界精英,豪门世家,背后还不都是这些腌臜玩意儿? 沈乔,沈家啊......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2 “我这种货色......”她喃喃道,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良久,她忽然轻笑出声,眼中是无尽的讥讽与嘲弄,“你又是什么货色呢,沈总?” 第二十八章 : 2015年3月24日中午十二点,一天中微博流量最大的时候,影后贺璇忽然发表微博宣布退出《相亲》拍摄,并表示原因乃忍受不了耍大牌的男主角与一味纵容男主角的导演,措辞激烈,指名道姓。 随即几个大v营销号开始转载,没多久就推到了热搜首位。 舆论当场炸了。 霍霖本身非常洁身自好,黎萧又对他严防死守,出道一年多就因为和艾伦的卖腐炒作有过非议,其他方面一律秉承玛丽苏男主人设,真·毫无黑点,但在部分八卦群众眼里,娱乐圈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人物,加上霍霖靠颜值和人设吸来的一众脑残粉日夜叫嚷,潜藏的不满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爆发时的力度自然强大。 贺璇的博文本就更针对霍霖些,他的黑粉与潜藏的路人黑这下抓住了“实锤”,立刻起来大做文章。 霍霖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火力全开怼了回去,自己动手挖出了贺璇的种种黑料,也幸亏贺璇本来就不白,耍大牌之事之前也闹过几次,加上粉丝数量庞大、战斗力强,立刻占了上风。 就在这个时候,营销号又爆出一个视频,霍霖疑似在片场耍大牌。 背景音非常嘈杂,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话,但人物却非常清晰,只见画面中霍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贺璇,气焰极其嚣张,一旁的蒋密不仅不劝,似乎还在点头叫好。 在营销号的煽风点火下,本来有些压下去的黑粉当即反扑:霍霖走的是流量明星路线,立人设不可避免,而出身名门、修养良好作为他本来就有的优势自然要再加包装。这段视频直接对着这一点大加炮轰,手段的确阴毒。 黎萧点开那段视频时,差点没气晕过去。 外行看热闹,内行一看就知道这是在拍戏,旁边摄影师场记都还站着呢。把拍戏的视频说成片场耍大牌,贺璇胆子也是大。 暗叹一声这是多大仇,打开通讯录拨了沈乔的电话。 “我回头跟蒋密说一下,他估计也被贺璇气得不轻,按他脾气肯定得亲自上阵。”黎萧说,“贺璇呢,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她弄的是娱乐圈的事,让娱乐圈的人修理就够了。”沈乔答道,“我只是不太清楚原因。” “原因?” “她没必要这么做,她是旗腾的当家花旦不假,但一个人得罪了蒋密和飞帆,谢焓也不会保她。她主动出手是会抢占先机,但这件事本来没必要捅出来。” “也许是担心你打击报复,自己索性先出手?”黎萧思索片刻,“如果是这样,她肯定得到了谢焓的默许,那麻烦就大了。” “你先在法院提出起诉,看谢焓插不插手。”沈乔说,“如果他插手,那也没有怕的了。十三年前的帐他想翻,我也想和他算清楚。” 黎萧深知那事是他和霍霖的旧伤疤,也就没有劝,道:“我回去就请律师,这事要不要知会小霖他伯父一声,毕竟......” “我们能解决的事,就不要扯上霍家。”沈乔打断道,语气森冷,“小霖姓霍是因为姐夫和他教父,但他是沈家的人。” “也行。”黎萧说,“那你自己留意着。” 霍霖和蒋密方面针对此事的公关,在晚上六点开始。 首先是蒋密亲自上场,对他和霍霖微博底下的几条谩骂热评逐一回怼,一如既往骂人不带脏字却针针见血,不负名嘴风范,同时发博怒斥营销号恶意解读视频,并对霍霖进行极力维护: “针对所有说小霖暴露本色没素质没修养的言论,本人表示十足的感激。这代表对我亲自选定的男主角最高的演技认可,因为这段本来就是剧本里的。” 附有剧本原图。得益于高清画质,网友一一对了口型,发现完全吻合。 霍霖秉承黎萧给他营销的高冷形象,只留了四字“清者自清”,同时点赞了蒋密所有与此事有关的微博与评论,以示二人战线统一。 两人的圈内好友、同公司同事及一众想抱大腿的二三线艺人纷纷转发,基本占了娱乐圈半壁江山。 晚上八点,黎萧发表微博称已经决定起诉贺璇及营销号对霍霖名誉损害,律师函一拟定立刻发表。霍霖在一分钟后转发。身为霍霖的经纪人,黎萧虽然在铁粉中非常知名,对路人来讲却完全陌生,霍霖一转发知名度顿时暴涨,如此快的速度也再度印证了他团队的水平,让不少粉丝纷纷放了心。 律师函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公布,私下黎萧也提出了正式控诉。此后贺璇再无回应。 “谢焓在护着贺璇。”一进门,黎萧就直接了当地说,“他亲自给检察院打了电话。” “那就没办法了。”沈乔说,“贺璇交给你,需要我帮忙时就跟我说一声。”顿了顿,又道,“告诉小霖,这段时间不要出门,我让阿勤指几个人过去。” 他会瞻前顾后,但在霍霖的问题上,他对任何人都没有留手的余地。 “那好。”黎萧说,“你也要小心。” 第二天,网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扒皮贴,深挖贺璇的种种黑料。贺璇在圈内本就是出了名的事多,耍大牌欺负后辈都是常有的事,之前有旗腾撑腰圈内敢怒不敢言,这次得罪了旗腾也有人在背后顶着,自然不会再顾及。 肯下本钱,四大花旦也不是不能拉下。贺璇在圈内的名声自此已彻底崩坏,虽然她之前积攒的财富足够她衣食无忧,但远离那种万众追捧的生活,对她来讲,本来就是最大的惩罚。 而《相亲》的新女主角也最终确定,这几年一直旅居国外鲜少露面的三金影后舒媛忽然主动联系蒋密表示有意出演,且表示片酬档期一律随意。舒媛这些年虽作品产量稀少,但当年商业女王的票房奇迹犹在,演技与态度也有保证,蒋密向来爽快,直接在电话里就定了人。 4月7日,《相亲》正式复拍,准确来讲是正式开始了新一轮的演员磨合,结果第二天又遇到了状况。舒媛在霍霖房间里等他来对剧本,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舒媛以为是霍霖,就去开门,谁知门口那人当场给了她一棍,接着看里面没人,赶紧逃之夭夭。 事情在飞帆以及舒媛的私人团队压制下没有外传,为保险起见,剧组还是送舒影后去了医院。霍霖听说这事后立刻赶去探望影后,后者腿上敷着药,躺在床上打电话痛骂电话那头:“你怎么不告诉我拍这戏还有生命危险,要是一棍直接把我打成脑震荡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你付,你旧情人付?” “是我不好。”电话那头的人无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3 奈道,“我明天过来看你。” “还是算了,万一你一来又出事,这戏估计就拍不下去了。”舒媛无奈,又忽然提高了语调,“你别跟倪霜说这事,她要是跑过来探班我俩的事估计就瞒不住了。” “你俩民移了结婚证领了孩子也生了居然还怕曝光?” “我是不怕,这电影要是上映不了谁赔我那一棍子,赵大导演?” “我赔?” “当然,你不愿意你旧情人也行。” 舒媛斗嘴斗得兴致勃勃,全然没意识到门口的霍霖,直到霍霖不声不响把花放在她床边的柜子上,才猛得反应过来挂了电话:“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您聊得太开心,不想打扰您。”霍霖说,脸上一派无辜之色,“是赵叔叔吗?” “嗯,是。”舒媛预摸他可能听到点不该听的东西,想要转移话题,“你来对剧本吗?” “导演让我们休息一天,您也是被我连累的,我总得过来照顾您。”霍霖耸耸肩,拿起水壶给舒媛烧水,“等电影杀青了我舅舅和我一起给您赔罪。” 你赔罪没关系你舅舅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从自己跟赵文彦的短短几句话就推出了了不得的信息?舒媛干巴巴地问:“你知道了什么吗......” 霍霖放下手中的水壶,微微一笑:“如果您说的是我舅舅和赵叔叔的事,我早就知道,您不必自责。” 舒媛:“......”这孩子莫非是个切开黑? 第二十九章 : “说贺璇的事吗?”办公室里,谢焓接过电话,道。 虽然名义上他已经没有在旗腾担任运营职务,但现在的总经理想做什么大事一定绕不过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还相当年轻:“是。这件事闹得很大,到底是不是她干的?” “应该不是,她没那么大胆子。”谢焓不动声色。 “可不管是不是贺璇,现在人人都认定了她。”年轻人口吻略急了些,却不失敬畏:“谢叔,弃卒保帅,你比我懂。她现在带给公司的只有麻烦,不如......” “不如拿她给飞帆出气?”谢焓问,不等回答便淡淡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用再管。做好你的事,别跟飞帆走太近。” 年轻人似乎还想说什么,谢焓却直接挂了电话,躺倒在办公椅上,将手覆在额头上。 孩子不懂事,他却明白。 那一棍应该只是狂热粉丝的行为,或者别人嫁祸给贺璇。贺璇要越过他联系别人不仅没胆子,也一定没能力。不过这事下去沈乔肯定会继续报复,正好给了他出手的理由。 只是以沈乔现在在北京的地位,他想瞒着美国那边动手,恐怕不太容易...... 手机忽然再度响起。谢焓本有些不耐,一看来电人却立刻接了电话,语声甚至有些颤抖:“喂?” “是我,阿焓。”来人静静道,“听说旗腾出了事?” “是沈乔想动手。”谢焓沉默片刻,道,“我以为可以解决,就没有通知你。” 一听到那个名字,那人便许久无话,良久,他轻轻念出那两个字,那种温和又无奈的口气,只对自己的至爱之人才会有:“沈乔......”他微叹一声,“他不听话,也是因为他现在翅膀硬了,要管教他,用不得你们的法子。至于那女人......”他语调一冷,“沈乔要是纯心想折腾她,就由他去,他是我的人,底下的人越不过他。” 一言一语,分明是对沈乔的极力维护,同时暗暗警告他,不能对沈乔动手, 谢焓沉默许久,忽然轻轻一笑:“是,梁哥。” 谢焓进来时贺璇立即起身迎接,她已经等待许久:“谢总。” “现在管事的不是我,别照着以前的叫法。”男人摆摆手,语调森冷,“刚刚聂先生给我打了电话,他依沈乔的。” 贺璇一愣,片刻,她,急忙想抓住谢焓的衣角,仓皇道:“不是我打的,不是我派的人,您要信我!” “我信你,但沈乔不信。”谢焓坐上沙发,不动声色地摆脱她,“保你的代价太大,我受不起。” “不......” “我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才告诉你原因。”谢焓加重了口气,“做主意的是聂先生。沈乔容不下你,所以连我也不行。” 贺璇没有说话,双腿无力地一弯,倒在地上。许久,她才颤颤道:“怎么会这样......” 不就是扇了两个耳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霍霖和蒋密是什么人?娱乐圈没人敢同时扇他们!”谢焓冷笑,眼中带着淡淡的讥讽,“就这么放不下霍二?贺璇,他都死了十八年。” “不是!”贺璇尖声道,五指却情不自禁捂住脸,缓缓伏倒在地毯上。 十八年,十八年了。 她认识他,也不过十八年。 她是谢焓养的“瘦马”,他第一个相中的客人便是那个人。席上,他放下酒杯,朝谢焓扬了扬眉:“多谢了。” 她后来不是没遇到比他更英俊的男人,可眉眼间那种特殊的气质,无论在什么场合,她都找不到第二个人。 他给她安排了住所,时不时过来看她,尽管绝大多数时候都有旁人在场。她未经人事,不懂每次他看她时混杂着怜惜与愧疚的目光,只满心欢喜地以为,这就是爱情。 她听说他似乎打算离婚,原因似乎是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她满心骄傲,以为自己成了童话故事的女主角。可三个月后,他对她说他要回家,她往后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来安排。 风月场上的权色交易,收不收是态度,用不用却是自己。 她犹不甘心:“我听说你要离婚......” “我是想过离婚。但我是为了别的事,自始至终,我只爱过我的妻子。”他说,“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你放心,北京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想结婚或者做别的事,都没人会嚼舌根。但我不会再见你,我不希望我的妻子误会什么。” 一切只是误会,是她的自作多情。 他仁至义尽,她却不肯接受。 她开始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模样。她有多好,可以让他如此放在心上。 她听说他们要去一个晚宴,想办法混了进去。她终于见到那个人,和他的妻子。 服务员恭敬地叫他们,霍先生,霍夫人。 那个女人挽着丈夫的手,仪态万方地走进会场。而她旁边,那个人侧头对她低语着什么,她轻轻一笑,冰雪初融的美丽,毫不费力地颠倒众生。 那种温柔而亲昵地神情,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她是他的妻子,他要共度一生的女人,而她甚至连他的情人都不算。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个女人略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4 微疑惑地回过头,她看到了她,却全然没有流连,发觉没有异样后便同丈夫径直离去。 不论如今的她有多么风光无限万众追捧,当年那个女人看她的那一眼她也至今不肯忘记。她费尽心机求而不得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取,而她那样高傲地挥霍那一切,仿佛那是她与生俱来便拥有的东西。 两个月后,她听说他们死于车祸。报刊上疯狂八卦着影帝沈乔的骤然息影,她却只看到一则报道,“据医护人员透露,两位死者尸体紧密相贴,难以分离”。 他到死都在保护他的妻儿。 她后来又回了谢焓身边,做了他的情人,进了娱乐圈,又陪过很多人。从那些达官显贵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当年的真相,明白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知道的越多,她就越清楚,她曾经的幻想有多可笑。 她后来见到过沈乔,他的小舅子,那个女人的亲弟弟。他容貌与美丽绝伦的姐姐并不相似,那种冷漠倨傲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可他也在做和她一样的事。 她一直忿忿不平的内心终于得到了某种安慰:可她们的距离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她甚至幻想,如果她不死,等她的美貌被时间侵蚀,她也未必不能击败她。 可在《相亲》的片场,这种幻想终于被击碎了。 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有着同他母亲如出一辙的精致眉眼,他对她说:“你这种货色,难怪我爸看不上你。” 她这种货色,她这种货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清楚,她和那个人真正的差距。她的出身,她的成长经历注定了她不会广阔的格局,所以她耍大牌,欺压后辈。她不是不明白这样不对,却沉溺于这样的快感。别人横竖动不了她,她寻开心又为什么要顾及别人? 但旁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给她起先带来的快感很快又消失殆尽:她曾经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别人。她看不起他们,可他们就是那个始终求而不得的自己。 而那个少年,就属于她最想跻身,却从不肯施加青眼于她的阶层。她怨恨那样的目光,那样的话语,却无比渴望她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你弄不得他们,耍些手段让他们不痛快却容易。”谢焓说,语调隐隐有着暧昧的暗示,“你总要有作用。” 他看了地上的贺璇一眼,拍了拍衣服起身离去。贺璇缓缓起身,坐在谢焓方才坐的位置上,放任自己陷进去。 她和谢焓早已是昨日黄花,谢焓有可能看在情人一场的份上拉她一把,却绝不会大力保她。 除非证明自己还有价值。 让他们不痛快,让他们不痛快...... “我也不是没有法子啊......”她喃喃道,手指不由自主攥成拳头,竭力不肯松开。 2015年4月14日,久未发声的贺璇忽然发表长篇博文,声称自己在片场与霍霖的争执以及近日遇到的种种抹黑,皆系沈乔与霍霖舅甥因她昔日与霍霖生父的恋情怀恨在心,在事后进行打击报复,耳光事件是为台词刺激,事后对蒋密导演的冒犯也实属一时兴起与对他不知真相一味维护霍霖的不满,在此致歉。自己本不想再度提起故人,但无奈两人一次次相逼,只得出此下策,并宣布永久退出娱乐圈。 末了附上一张她同一位年轻男子的照片。网友拿出去年流传的霍霖百日宴照片对比,两者确系一人。 “卧槽这家族恩怨原来是这样!贵圈真乱!” “现在真的怀疑蒋密拿出那剧本是不是事后伪造了,不过也可以理解霍霖,对破坏爸妈婚姻的小三发火也正常。” “霍霖他爸也是真心渣,老婆那么漂亮还出轨。顺便花痴霍霖妈妈真的是大美人啊。” “只有我觉得那照片也没什么吗,两个人就是坐在一起也没什么亲密行为怎么人人都认定了出轨?万一是贺璇为了洗白呢?” “哪有人自曝自己是小三来洗白的脑抽了才这么干吧!我反正信贺璇。虽说插足别人婚姻是不对但这么多年了还要打击报复也太没品了吧,粉转黑。” ...... 这场持续近一月的大戏,终于走向了高`潮! 第三十章 : 作为霍二夫妇一手培养出来,替这个家庭服务多年的保镖队长,顾勤自认自己对这个家庭的所有成员都有清晰的认知,也清楚如何平息他们的怒气。但黎先生气急败坏地冲进沈先生的书房,然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后,他还是决定不进去劝架。 他守在门边。到了后半夜,房间里才终于传来沈乔的声音:“你联系记者准备专访,我来解释这件事。” 过了会儿,黎萧推开做工考究的木门,沈乔靠在墙边,揉了揉太阳穴:“阿勤,让人收拾下这里和黎萧的房间。” “是。” 黎先生和沈先生不是没有吵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书房里打砸。但鉴于全程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他也更倾向于,他们一起在书房砸东西以发泄愤怒。 第二天,贺璇那条博文的热度仍未消退。中午十二点,话题的焦点却迅速转移到另一条新闻上。 黎萧v:对于贺小姐昨日言论,我身为霍先生生前好友,表示坚决否认。为澄清事实、揭露真相,沈乔先生将在明日接受专访。为扩展影响力,稍后我将会操作霍霖微博进行转发。霍霖正在拍摄电影《相亲》,希望诸位不要打扰,再度给蒋密导演及制片方带来麻烦,多谢。 “黎萧 声明”迅速被顶上热搜首位,紧随其后的是“沈乔 专访”,而后随着话题焦点慢慢转移到沈乔身上,贺璇跟霍家的关系已经慢慢沉寂下去。 沈乔息影多年,除了去年艾伦放出来的那张照片没有任何曝光,他再度露面本来就是个爆炸性的消息。而解释霍霖父亲的“出轨”问题,他也是最有资格、或者说唯一有资格的人:霍霖父母去世时他才三岁,解释父亲的出轨问题显然不具有说服力。他现在又在剧组,绝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事干扰拍摄进度。 “专访的媒体跟飞帆关系很好,能拿到你的采访机会也非常高兴。”黎萧把一叠采访稿递给沈乔,“这是预备问的问题。” 沈乔很快浏览完,回递给黎萧:“让他们修改一下,这些问题都不够......尖锐。” “尖锐?” “所有的问题都要以澄清事实为目的,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沈乔说,“他们可以当我是犯人。” 专访的媒体云狐视频是国内最有名的视频网站之一。黎萧事先已经谈好,专访视频只在网上播放,绝不能登上电视。 贺璇是在网上发的声,如果在电视上播放,辐射范围势必会进一步扩大。这场闹剧的传播已经不由他们控制,但他们仍旧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5 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来采访的记者是云狐视频从别的报社挖来的老牌主编,从业二十年。进门看到沈乔也不拘谨,笑呵呵道:“我姓孔。刚入行时我还帮主编整理过您的采访稿,想不到有生之年还可以做您的专访。” 沈乔笑了笑,道:“我很荣幸。” 因为专访最终会以视频的形式呈现,场面的布置与灯光也有一定讲究。云狐甚至还考虑要不要安排化妆师,被沈乔和黎萧委婉拒绝了。 他现在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 视频开始录制时孔主编立刻严肃起来:“沈老师您好。” “主编您好。” “您多年未露面,现在却忽然接受了专访,是因为前些日子贺璇的言论吗?” “是。她前后说辞中有许多不合事实的部分,不仅对我家人及我的名誉造成损害,也有诽谤罪的犯罪嫌疑。我已经联系律师提出起诉,相信法律会进行公正的判决。” “您既然相信法律判决,又为什么要接受专访来澄清?” “法律判决有一定时间,我不希望到那一天贺璇对我家人的污蔑已经在人们心中坐实。被抹黑的人的我们,我们拥有反击的权利。” “好。那您对贺璇指认的贤侄在片场耍大牌、霍先生与其的婚外恋情以及您对其的打压,如何解释?” “我的外甥有没有在片场干扰拍摄,蒋导演和全体剧组人员均可作证,我也相信我对他的教育,能让他明白干扰别人工作、肆意羞辱打骂他人是多么可耻的行为。至于我姐夫与贺小姐的婚外恋情,姐夫生前事业有成,在饭局上与年轻女性的合影为数不少,贺小姐举出的‘证据’应该属实,但不能证明她同我姐夫的确存在不正当关系。我与贺小姐不曾因此结怨,打压之说也无从论起。” “您十八年前身为演员,日程繁多,对您姐姐一家的生活是否真的了解?” “1997年我在柏林电影节后就留在北京,并未有其他安排。我同我姐姐才是血亲,我为姐夫作证,本身就代表他的清白。当我听说有人抹黑他曾背叛婚姻时我非常愤怒,无法想象他有一天会跟‘出轨’二字联系在一起。” “我的姐夫,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仍在保护他的妻儿。我不允许世界上有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抹黑他对家人的感情。” 他台词功底极好,说起话来抑扬顿挫,他内心的真实情感、所想要表达的事物,会下意识地、以近似话剧的形式呈现,张力十足,却收驰有度。 主编静了静,起身道:“我明白了。感谢沈老师百忙之中抽空接受我台专访,我很荣幸。” “我也是。” 摄影师关掉器材,灯光也逐渐熄灭。沈乔起身,深吸一口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作为镜头的焦点出现。他尽力放松,却仍不自在。 他贪恋镜头,却又畏惧镜头。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现在这个满身世故气息,虚伪得自己都厌恶的人。 黎萧一直等在摄影棚外,见他出来便上前一同离开:“说得很好,累了吗?” “也许。”沈乔摇摇头,“后续工作交给你,我要去趟香港?” “香港?” “专访前孙叔给我打了电话,他们在九龙找到了贺璇,等我去离岛审。”沈乔轻笑。他总是冷漠自持,眼中没有多余的情感,但那丝笑意嘲讽而轻蔑,真正透进了他的眼睛里,“黑道的恩怨,当然要用黑道的方式解决。” 沈家祖上北平人士,民国时迁到上海,临建国又到了香港。因基业在离岛地区,道上常称“离岛沈家”。这几十年间虽几经离散辗转,在离岛的基业却始终没动过,沈乔到了北京,也习惯在离岛处理一些见不得人、却不得不为的事。 宅邸位于海上占据两岛,出入皆需乘船。在离岛的管事孙泱早已等在岸边:“家主。” “辛苦了,孙叔。”沈乔下了游艇,“人呢?” “在审讯室。” 因着建于上世纪四十年代,黑道豪门常有的审讯配置离岛沈家样样不缺,这几十年虽说已不大干审人的事,家主们也没兴起过改造的念头。 虽说是审讯室,那房间却修在地上,只是朝光不好。随行的保镖替沈乔开了灯。房间里的女人猛得抬起头。 “是你啊。”她切切笑,“抓我谢先生知道吗?” “他保不下你。”沈乔淡淡道,“我很想知道,我姐夫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你说你是他的情人,你仗着什么?” 许久,贺璇忽然大吼道:“那你又是仗着什么来欺负我?仗着你这张脸吗?你不就是仗着他喜欢你,宠着你......”她已经语无伦次,却忽然抬起头,猛地瞪向沈乔冷漠的脸孔,“你以为他是真的在帮你吗?他就是在把你当猴耍,你还眼巴巴凑上去!你真以为那场车祸是意外,你真以为.....” 她忽然住了嘴,仿佛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秘密。沈乔铁青着脸起身,修长的手指狠狠掐住贺璇的下颌:“你说什么?” 沈乔从没学过格斗,仅有的打架技巧来自于从前拍武侠片。但他掐住贺璇下颌时的力道、劲度,绝不是个事事顺风的大少爷、或者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该有的。 贺璇紧咬双唇不肯说话,沈乔放开她,目光有些飘忽。 那场车祸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一生,可原来,那不是意外吗? 如果不是意外,如果甚至和那个人有关那他这些年来都干了什么? 沈乔不记得他是怎样离开审讯室到了海边,游艇停在岸边,等着载他去机场。沈乔木然地看着它,忽然道:“孙叔,给我根烟。” 他戒烟已久,握着烟的手虽然不断颤抖,熟练的手势仍可以辨认出他曾经烟瘾极重。许久,他才将烟头按灭在烟盒里: “把人交给程望审,孙叔。”沈乔阖上眼,声音在海风中无力地飘浮,“他欠我的人情,该还了。” 第三十一章 :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纽约审判》的售票情况居然非常不错,虽说不是场场爆满,但就其上座率而言,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赵文彦曾经不明白原因,后来才想通。 观众来看的是表演。在这部舞台剧里,他们的表演就是场饕鬄盛宴。 沈乔也很兴奋,欢呼雀跃地说自己终于可以去度假,赵文彦听着好奇:“院长给你放了假?” “不。老师说我春假可以不用去百老汇打工。” “......”敢情每年春假凯斯特纳院长都把沈乔当杂工使? 放春假时沈乔回了英国,回来后兴奋地跟他炫耀他的侄子亚当,那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有着淡金的头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6 发和漂亮的绿眼睛,赵文彦一一看过,有些好奇道:“怎么没看到他母亲?” “他父亲是同性恋。”沈乔说,手指指向照片中一个同样是金发绿眼的英俊男子,“这是亚当的教父,他父亲的爱人,爱德华·奥尔德里奇公爵。他马上也要有儿子了,希望也像亚当一样可爱。” 赵文彦非常震惊,不仅是因为沈乔哥哥是同性恋,也因为沈乔居然对此反应相当平静:“你们家里就没有反对过吗?” “他们不会反对。”沈乔说,“他们家族世代遗传gay基因,我养父注资了欧洲生物信息学研究所,也投资了试管婴儿技术,只是到亚当的父亲才用上。” ......这一大串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赵文彦表示他一时接受无能。沈乔戳了戳他,好奇道:“同性恋很奇怪吗?” “......当然。”沈乔的话让他对英国的开放程度有了新的认知虽说英国是最早废除同性恋有罪的国家之一,但同性恋也还没到全社会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地步吧,“你怎么看?” “我觉得很......”沈乔冥思苦想许久,终于灵光乍现,“it’s equal!” 赵文彦:“?”他忽然反应过来沈乔基本上没有在和他独处时讲英语,这么来一下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是平等的!”沈乔急忙切换回中文,“我是觉得,人人都有爱一个人的权利,这个人的样貌、性格、年龄、家世都会影响爱情的诞生,性别也是,这一点跟任何一个可能影响爱情诞生的因素是一样的,只是因人而异。” 沈乔说得有些混乱,但赵文彦还是听懂了,他心中一动,忽然问道:“那‘性别’影响你多少?” “大概没影响吧。”沈乔说,“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忽然问,“那你呢,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他的眼神真诚坦率,仅仅只是一时兴起的询问,赵文彦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别过头。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相信,‘性别’不会影响我。” 他起身揉了揉沈乔的头,坐到书桌前,极力想平复躁动的心情。 性别与爱情,沈乔也许会顾及,但他绝对不会。 他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已经很难了,还去计较“性别”做什么? 照片事件后完全刷新了赵文彦对沈乔全家的认知。他后来旁敲侧击问过沈乔为什么会被他养父收养,沈乔的答案再次给了他一个惊喜: “我们有血缘关系。”他说,“我的祖母是我养父的亲姑姑,我父亲去世后他是我姐姐和我血缘最近的人。” “但我父亲不是同性恋。”沈乔像是意识到什么,解释颇为匆忙,“这种基因可能只流传于男性直属后裔。” ......惊喜破灭。 后来沈乔又兴致勃勃地跟他讲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比如他养父带他去看的球赛,比如他在伊顿公学的直属学长,再比如十一岁时的全家出猎:“那两条拉布拉多猎犬真的追你跑了半座山?”他瞠目结舌。 “对。”沈乔面无表情,“之后我一直怕狗,亚当父亲知道后就在家里养了至少二十条。” ......这哥哥做得真心不够格难怪沈乔连他名字都不肯叫。 赵文彦曾以为他大概没什么机会接触沈乔那一大家子,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就见到了沈乔传说中的养父。 院长给沈乔打了电话,说有人在校门口等他,沈乔叫上他一起去见人,隔了十几米忽然兴奋地扑上去:“charles!” ......他连人影都没看清沈乔就认得出,是太过熟悉还是因为沈乔实在目力惊人? 走进了沈乔才从男人怀里探出头,牵过他的手:“he’s my friend,charles.” “i know.”查尔斯摸了摸沈乔的头,对他说的竟然是中文,“我是joe的父亲,charles。” “您好,叔叔。”赵文彦答道。 沈乔扯了扯查尔斯的袖子,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朋友?” “从你请他到家里开始。”查尔斯说,宠溺地捏了捏沈乔的脸,“你有什么朋友,我还不清楚吗,joe?” 第三十二章 : 当晚沈乔的养父带他回了家,并帮他请了第二天的假。赵文彦隐约记得他养父似乎是学院的校董,难怪连传话都是院长亲自代劳。 沈乔养父来纽约是因为公事,顺便提前给沈乔过十五岁生日。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非常合格的父亲,难怪沈乔那么亲近他。 沈乔第二天晚上回寝室时目光有些诡异,赵文彦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天查尔斯带我去了个晚会。”沈乔忽然抓住赵文彦的手疯狂摇摆,“结果我遇到了二哥!!!!!!” 赵文彦:“......”虽说是比较巧合但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还不止。”沈乔缓缓摇头,“我本来想跟他打招呼,他没理我。” “......”难道真实原因是沈乔需要时刻抚慰的少爷病发了作? “我觉得不太对劲,就想找他问清楚......”沈乔目光呆滞,“然后我就看到他和尼克的父亲在一起!” “......”能当人家儿子的教父关系肯定好,在一起很奇怪吗? “这不是重点......”沈乔痛苦摇头,“我看到他们在花园里聊天,二哥好像在抱怨什么,声音很小我不太听得清,接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上来跟他说了几句,二哥忽然就生气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霍启渝生气的样子。 “重头戏开始了。”沈乔的目光忽然变了下,视死如归道,“文彦,你过来一下。” 赵文彦听话地靠了过去,沈乔忽然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大吼道:“艾尔弗雷德·布朗,从今天开始立刻停止你对我无休止的骚扰与企图把我弄到床上的努力!我不是同性恋,就算有一天我不再喜欢姑娘,我的选择也会是你旁边这位洛克特先生,而不是你这个被女人上过的小市长!” 赵文彦:“......” 沈乔的表演应该基本上还原了当时情景,也是由此赵文彦才更加震惊:“你确定这是原话?” “百分之百。”沈乔沉痛地点头,“我真没想到二哥居然认识纽约市长,还敢那样跟他说话你不是告诉我他是外交官吗?” “他的确是,九年前还参加了中英香港问题的谈判,现在应该还找得到照片。”赵文彦说,很短的时间内他就接受了沈乔传递的信息,想起霍启渝之前在北京的辉煌事迹,他来纽约八年认识纽约市长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7 也没多奇怪,“他调来美国也很突然,几乎是谈判一结束就去了。” “他参加过香港谈判?”沈乔忽然问。 “......嗯。”赵文彦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亲生父亲很关注这件事,还请过人来家里,不过我那时候还小,也记不太清楚。”沈乔静了静,忽然抓狂道,“不要转移话题!继续说二哥和纽约市长!” “那个市长可能喜欢二哥,但二哥对他没有兴趣,他不是同性恋。”赵文彦说,“这的确很难解释,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识纽约市长,那个市长又为什么喜欢他。但你如果跟二哥认识再长一些,就不会觉得奇怪了。”赵文彦说,“他非常厉害,你根本不能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他。我是很惊讶,但这种惊讶我经历过很多次,接受就会很快。” 沈乔:“......” “我以前也像你一样。”难得看到沈乔这幅样子,赵文彦心情大好,学着昨天查尔斯的动作捏了捏沈乔的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等过几天生日,再跟二哥说吧。” 沈乔的生日是五月二十二日,凯斯特纳对今年他在百老汇的表现非常满意,说要请假也立马批准。赵文彦跟沈乔一起去的院长办公室,由衷感叹道:“您对他真好。” “虽然我并不想和他父亲与养父争夺这个角色,但joe的确就像我的亲儿子。”凯斯特纳笑了笑,“我很少会这么喜欢一个孩子。” 沈乔埋头写完假条,闻言抬头:“你们在说什么?” “说你。”凯斯特纳慈爱道,“我们都很喜欢你。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等你毕业,然后跟你拍部电影。” “一定会的。”沈乔说。 沈乔生日会在家举办,也没什么太多花样,就是几个朋友在家里聚聚。霍启渝一来沈乔就把他拉到阳台上,不知道霍启渝跟他说了什么,出来后沈乔一脸兴奋,整个人都像飘在空中。 等吹完蜡烛切完蛋糕赵文彦才找到机会跟沈乔说话,沈乔放下她原本端着的一盘蛋糕,神秘兮兮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父亲曾经请过外交官来家里吗?” “嗯?”赵文彦已经猜到了大半,“他请的那个人就是二哥?” “bingo!”沈乔眉飞色舞,“他以前在我家里陪我玩过一下午!” 赵文彦:“......” “你们真有缘。”他说,霍启渝第一次见到沈乔时有些异常的熟稔顿时有了解释,“我完全没听他说过。” “我当时也问他你知不知道,他说他没跟任何人说。”沈乔陶醉地捧着脸,“你要是知道肯定舍不得不告诉我。” ......虽说事实的确如此可沈乔这么说总有点怪怪的。 沈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来电人急忙接过,在原地转了个圈:“姐姐!” “生日快乐,joe。”电话那头的女声非常动听,隐隐带着丝低哑,“我电话打晚了。” “no matter!”沈乔摆摆手,手舞足蹈地奔去阳台,“姐姐我跟你说,我在纽约遇到了......” 赵文彦:“......”虽说是挺有缘也很值得兴奋,但至于这么大张旗鼓恨不得举世皆知吗? 还是个孩子啊。 沈乔回来时兴奋度更甚去时,离沙发还有几步路时忽然直接扑到他怀里:“刚刚我姐姐说过两个月会来看我!!!!!!我太高兴了!!!!!!” 赵文彦:“......你轻点。” 沈乔这才放开他,端起那盘他冷落许久的蛋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上次见姐姐还是去年的今天,我好想她!” “你们平时很少见面?” “对。”沈乔说,语气有些微的失落,原先的兴奋也抑下去不少,“她比我大十岁。我父亲去世那年她就来了美国读书,她毕业后我才来美国。”他又切了一块蛋糕,“她跟我养父一家也很少见面,只有我生日和过年时才来。” “但你们感情很好。” “是啊,只有姐姐是我的血亲。”沈乔说,他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沉重,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等我姐姐来纽约,我一定要介绍你认识她!” “好。” 姐夫钢管直 第三十三章 : 1992年6月23日,在第四十六届托尼奖颁奖典礼上,《纽约审判》虽未获得最佳话剧,却将最佳话剧男主角与最佳话剧男配角两项大奖收入囊中。沈乔上台领奖时坐在台下的赵文彦听到不少“亚裔”、“年轻”之类的惊呼,台上的沈乔却非常淡然,用那口带着rb口音的英语背完了早就准备好的获奖感言,便捧着奖杯欢快下台。 也许作为一个十五岁的亚裔,获得这个奖项几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对于他的天赋而言,一尊托尼奖是不够的。 他的眼光不局限于此,而他的舞台也绝不止百老汇一方剧院。 颁奖典礼结束后很快就是暑假,这个假期凯斯特纳并没有给沈乔安排额外的作业,沈乔却仍然决定留在美国。 “我想跟你在一起。”跟查尔斯打完电话后沈乔扭过头,直白了当。 他心中微微一酸。 他还有一年就要回国,沈乔还要再读一年书,接下来可能留在纽约也可能去洛杉矶。他们现在亲密无间,但终究会分道扬镳。 但到了那一天,他真的甘心,他们只是彼此的陌生人吗? 放假后他就住进了沈乔家里,他们房间阳台相连,很多个早晨他还睡眼惺忪,穿戴整齐的沈乔就趴在他旁边撑着脸笑而不语,每次都能狠狠吓他一把。有些晚上沈乔索性跟他一起睡,他睡得早,又习惯蹭着他,每当这时他看着沈乔有些凌乱的黑脑袋,都一阵心猿意马。 七月沈乔订了去洛杉矶的机票,想让他陪他看正在举行的洛杉矶马术大师赛,他对沈乔的邀请向来不会推辞,只是有些好奇:“怎么一定要看这场?” “亚瑟哥哥会参加。”沈乔说,“我在伊顿公学的直属学长,他可是‘老伊顿生’(1)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 “是。”赵文彦说,arthur·yan·hong,中文名严宏,中英混血的富家子弟,现在是一名马术运动员,“你之前还说有个世交的哥哥在教你马术,不会也是他吧?” “当然。”沈乔笑了笑,“我的马术和剑术,一开始都是他教我的。” 沈乔买的是贵宾票,观看比赛视角绝佳,赵文彦对马术没多少了解,不过一路听沈乔科普倒也看得懂具体流程。这场比赛是盛装舞步赛,要求“人着盛装,马走舞步”,骑手与马融为一体,同时展现力与美、张力与韵律、协调与奔放。 到了第六位骑手上场时沈乔忽然停住嘴,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8 身体前倾专心致志地看起了比赛。赵文彦知道那应该就是亚瑟,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今日洛杉矶天气极好,“天使之城”湛蓝的天空映着金黄的沙地,任何角度都是极美的图画。亚瑟骑着一匹白马小步跨进沙地中央,摘下阔檐礼帽朝评委席微微致意,便按规定动作开始表演。 盛装舞步比赛骑手与马匹须在20米x60米的场地内进行三场比赛,前两场是施展由国际马术联会设定的指定动作,最后一场“配乐自由演绎”则是由骑手与马匹演绎自选音乐和自编舞步。赵文彦不太看得懂那些专业动作,但从沈乔有些凝重的脸色来看亚瑟的发挥似乎不是特别出色。 第三场比赛的背景音乐是组委会选定的一首由多种音乐拼凑而成的曲目,整体节奏偏向轻快活泼。亚瑟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些,操纵着马匹踏着步子,姿态惬意,竟有些信步由疆的意味。 尽管他看不清亚瑟的面容,也不明白那些专业动作,但他在马上的那种优雅、协调、从容不迫的身姿,就是对视觉的极大馈赠,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沉浸于马术的美。音乐结束后,亚瑟停下来再次脱帽行礼,全场掌声雷动,广播里报出他的最终得分:73.86。 “很不错了。”沈乔扭过头,“亚瑟才二十八岁。” 马术运动非常看重对经验的积累,许多运动员年逾花甲才最终登顶,能在二十八岁的年纪获得洛杉矶马术大师赛的名次已经非常难得。赵文彦点点头:“我知道。” 之后沈乔又兴致勃勃地跟他讲亚瑟有多厉害,他不想扫了沈乔的兴,一面应着,一面有些酸涩。 他是有多喜欢他的亚瑟哥哥? 沈乔和亚瑟约在体育馆外的一家高级餐厅见面,他们在餐厅里等了好一会儿,亚瑟才从门外进来:“抱歉,joe,我来晚了。” “没事。”沈乔摆摆手,搂过旁边的赵文彦朝亚瑟介绍道,“这是我同学,chao。” 亚瑟看了他一眼,用英文询问道:“ese?” “yes。”赵文彦语气有些冷淡。 他的笑容顿时更加热情,朝他伸出手:“i am&oo。” 他脸上的混血痕迹比沈乔明显许多,卷曲的黑发和深邃的轮廓有一种特殊的英俊,加上修长的身材、优雅的仪态,强大的魅力还是在第二时刻折服了他:“great.” “我们可以说中文。”亚瑟笑了笑,“我们是同胞,用母语交谈更好。” 好感度再次飙升。再开口时赵文彦也放开了很多:“谢谢。” 餐厅实行的是配餐制,亚瑟落座后菜品就陆陆续续端了上来:“为什么离开英国我还要吃炸鱼和薯条?”亚瑟望着端上来的主菜惊呼。 “可能是今天有个英国厨师思乡情切。”沈乔显然也对这道菜没什么兴趣,握刀叉的手都显得无精打采。 不可不说亚瑟无论是修养还是谈吐都非常好,不仅吃相优雅,问他的问题也维持在既不生疏、又保持了初次见面的尊重的维度上,而且那种热情与真诚毫不作伪,没几分钟他就明白了沈乔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某种意义上,亚瑟给他的感觉很像霍启渝,一样的优秀、渊博且性格温和,能有这样一个哥哥的确是很幸运的事。 晚上他们住的是亚瑟家族在洛杉矶的一套房产,因为常常出国比赛,亚瑟家在几个主要城市都购置了包含马场的庄园。鉴于天色已晚,亚瑟建议他们第二天再来参观,毕竟他们总共要在洛杉矶待四天,时间上完全能安排。 “好。”沈乔说,“我还是住二楼那间房吗?” “给你收拾好了。”亚瑟揉了揉沈乔的头,又对他道,“那个房间床足够大,赵,你们可以一起住。” 庄园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庄园的佣人、随亚瑟一起来洛杉矶的团队成员,还有亚瑟的女友sue,那是个非常漂亮的白人女孩,据说也是个骑手。沈乔似乎和他们都很熟稔,安顿好后便一个个叙起旧。他在旁边插不上话,索性先回了房间,沈乔玩得正开心,也就没有挽留。 “累了?” 亚瑟端来一杯牛奶,朝沈乔笑了笑。沈乔老老实实接过:“嗯。”顿了顿,又道,“你也很累,还不休息吗?” “我习惯了,sue也是。”亚瑟往自己的牛奶里加了勺蜂蜜,道,“sue刚刚还跟我说你非常可爱,她很喜欢你。” “她很漂亮。”沈乔说,喝了口牛奶又低声道,“我也喜欢她。” “我会转告sue,她会很高兴的。”亚瑟用调羹搅了搅牛奶,“你不用顾忌什么。lizze早就知道sue的事,她们还见过面。” “我怎么不知道?”沈乔声音微微拔高。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场合,我们去香港比赛,顺便见了一面。”亚瑟好脾气地给他顺起了毛,“她们聊得很愉快,我们的关系并不尴尬。” 沈乔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小声问:“你喜欢过姐姐吗,还是只是因为我?” “我当然喜欢过她,对lizze有点自信,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优秀的女人,虽然我已经有了sue。”亚瑟有些无奈地说,神情却郑重了起来,“但joe,我们不合适。” “lizze太优秀了,能匹配她的只会是跟她一样强大而优秀的人。我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她理解并尊重我的梦想,却没办法配合我。”他看向沈乔,目光隐隐有些忧伤,“你只要长大才会懂。” 沈乔并没有看清他的目光,只是急忙解释道:“可只要你们相互喜欢,或者相互有磨合的意愿,总是可以妥协的啊!” “磨合很痛苦。”亚瑟说,“而且做出的牺牲lizze未必会接受。” “不!”沈乔否认道,他停了停,还是继续道,“文彦......赵是我的室友,他一开始并不习惯,甚至不太喜欢我,但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做朋友,我试着去适应他的生活习惯,他感受到了我的意愿,也开始迁就我所以我们现在关系这么好。” “你们只是朋友,要做出牺牲不会有恋人多。” “就算要做出恋人的牺牲我也可以!只要他......” 沈乔忽然住了嘴,似乎意识到这句话有些奇怪,亚瑟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你愿意做出恋人的牺牲,那你起码得把赵当恋人,joe。” (1)伊顿公学的优秀学生名单。目前80后只有三个,威廉王子、哈里王子还有中英混血的马术运动员华天 第三十四章 : “???”沈乔一脸懵逼。 “我开玩笑的。”亚瑟放下杯子,调笑道,“难道你被霍布斯先生养了八年,就顺带学会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39 了他们家族遗传的同性恋?” 沈乔:“......” 他放下牛奶,闷闷不乐地缩在沙发上,亚瑟知道他大概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拍了拍他的肩:“都说是开玩笑了,别放心上。明天还要去好莱坞,早点睡。” 他拽着沈乔下了沙发,沈乔这才磨磨蹭蹭走去卧室:“晚安,亚瑟哥哥。” 沈乔走进卧室时赵文彦还在看书,看他进来了也没什么动作:“上来吧。” 他们都换了睡衣,往常这时候他们就会一起躺下睡觉。沈乔从前没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奇怪,可心里有了杂念,便总觉得赵文彦的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这些想法他都不能给赵文彦说。这种无人倾诉的苦闷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沈乔低下头:“好。” 赵文彦放下书,关切问道:“怎么了?” 他猝不及防对上赵文彦的眉眼,心中惊悸更甚。他们不是没有过这么贴近的时候,甚至很多时候都还是他主动的,但这次不一样。 他一直知道赵文彦长得好看,也坦然欣赏这一点,他喜欢漂亮的事物,再说他自己长得也不差,面对赵文彦时完全没有压力。可现在他对着这样的目光却有些不敢直视,甚至想扭头避开。 这太古怪了。 “你知道亚瑟哥哥除了是我的直属学长外,还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觉得局面不能这么尴尬下去,沈乔还是决定编个借口。 “还有什么?” “他是我姐姐的前男友。”他挫败地扯了扯睡衣,“我介绍他们认识的。但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交往了三个月,就分了手......” 赵文彦:“......” “所以你们刚刚是聊了你姐姐?”赵文彦问。 “也算。”沈乔捏了捏被角,“亚瑟说他的确喜欢过姐姐,只是缘分不够。” 所以沈乔又是因为姐姐的人生大事没有着落黯然神伤?那他是不是应该安慰他?赵文彦艰难组织着语言:“缘分不能强求。你姐姐会遇到有缘分的人,你不用太担心。” “那我们有缘分吗?”沈乔忽然问。 “我希望有。”赵文彦说,他忽然觉得这语境不太对沈乔姐姐和亚瑟曾经是男女朋友,但他和沈乔是什么? 他喜欢沈乔,但那种感情他终其一生都不敢言明。 “我们能做同学,能做室友,已经很有缘分了。”赵文彦说,不动声色撇清了关系,“不管以后我们有没有机会在一起......工作,我都会记得你。晚安,你还要做早功。” 他迅速关了灯,不想让沈乔注意到自己发烫的脸。沈乔拉下被子,却迟迟无法入睡。 就在刚刚,他心里涌上了一丝欣喜,尽管很快又低落下去。 他不是木头,他知道那是什么感情。原来他是个同性恋。 这一意识并没有让他多惊讶。他只是难过,原来他喜欢他最好的朋友。 他记得老师告诉他有个亚裔学生要来学院,问他接不接受他当他的室友。 他对亚裔有着天然的亲近,自然毫不犹豫地应允。他好奇学院为什么会录取他,老师便让他看了他拍的短片。 他反反复复看着那短短十分钟的短片,每看一遍,对新室友的期待便多了一分。 他问清了他的名字,期待见面的那一天。然后便是初见。少年站在门边,眉眼清俊,神色愕然。 他没羞没躁惯了,可面对赵文彦,他第一次在意起自己的一言一行,小心翼翼地讨好一个人。 或许那便是一见钟情,可惜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喜欢。 他们很有缘分,他们又没有缘分。 他们有缘做朋友,却没缘分做恋人。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传来赵文彦匀称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往外挪了挪,又情不自禁靠了过去,缩在赵文彦怀里。 他已经睡了,完全没有意识,他起的比他早,文彦不会发觉什么。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窃喜与小小的负罪感双重折磨着他,好半天才睡了过去。 殊不知他旁边的赵文彦此时内心也是翻滚跳跃: 尼玛这姿势,分分钟挑战道德底线啊! 后来几天他们跟着亚瑟与苏在洛杉矶旅游,他们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带他们去了很多冷门的地点。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好莱坞,一个片场附近。他们在外面看着导演指挥着演员,沈乔本在前面踮脚张望,过了会儿却突兀回头:“我有一天也会在这里。” “你当然会。”他淡淡地说,心中忽然有了些烦闷。 “你也会来的。”沈乔说。 “那一天会很晚。”他答道。 亚瑟和苏要回伦敦训练,他们在机场告别,之后就坐飞机回了纽约。沈乔姐姐20号过来,他们刚下飞机就接到管家电话,说人已经在家了。 “你很紧张吗?” “当然。”他实话实说,见自己暗恋对象的亲姐姐能不紧张吗,“你姐姐跟你长得像不像?” “不像。”沈乔摇摇头,语气有些懊悔,“我说过,我姐姐比我好看得多。” “......” 基本上一聊到他姐姐沈乔就会吹嘘一次她多漂亮多优秀,他好奇之余也问沈乔要过他姐姐的照片,但沈乔表示照片无法体现他姐姐十分之一的美貌坚决拒绝,以至于今日之前,他对沈乔姐姐的了解只限于她的名字。 而终于见到沈芸时,他才知道沈乔对她的一切吹捧都没有夸大令人心悸的极致美丽,照片的确不可能表现十分之一。 她同沈乔容貌的确并不相似,那种秀丽与凛冽交相辉映的,世所罕有的美沈乔也未曾拥有。而当她抬起头,朝他微微颔首的时刻,所谓倾国倾城,所谓艳与天齐,都在这一瞬间,有了具体的,细致入微的形容。 他后来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采各异的美人,可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沈芸时,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 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美人,清冷端庄地坐在那里,也足以颠倒众生。 第三十五章 : “这是你的朋友?” 空荡荡的客厅里,沈芸放下红茶,目光略微移向书房。沈乔下意识想挡住她的目光,身体刚动又挪了回来:“是。” 他们回家后跟沈芸聊了几句,之后赵文彦便找了个借口去了书房。而按照沈芸的习惯,她一到家里就让佣人都去休息,主宅里只有他们姐弟二人。 “很好。”沈芸点点头,手势优雅地放下茶杯,“你见过亚瑟和苏了,他们怎么样?” “他们很好。”沈乔说,“苏跟我说她很期待跟你下次见面。” “会有机会的。”沈芸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柔和些很容易风情万种,只是哪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0 怕在和亲弟弟说话那语气也严肃得近乎冷漠,和风情丝毫不沾边,明明是关怀的话语,听起来也总有一种“你怎么了,刚刚说话时就觉得你不太对劲?” “我......”沈乔张大嘴。 他现在其实不太敢见沈芸。他刚刚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暗恋对象刚刚还和沈芸聊了天,生平第一次对姐姐有所隐瞒的感觉让他坐立不安,根本不敢再说话。 他不想说出真相,可他也不想撒谎。 沈芸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也意识到他有心事,她选择忽略这一点,转而问道:“还习惯纽约吗?” “习惯。”沈乔说,“这里很好,我也认识了一些朋友。” “有机会可以介绍一下。”沈芸目光有些微的失神,很快又重新清明,“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沈乔一愣:“我才大二......” “马上大三。”沈芸打断道。 沈乔无奈,只得道:“查尔斯让我去好莱坞......” “那是霍布斯先生的安排,不是你的。”沈芸淡淡地说,“joe,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不知道。”沈乔说。 他之前一直以为他会去好莱坞,跟别人提起时也往往这么说,可老师一直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总要考虑你的戏路。”凯斯特纳放下咖啡,“你的天赋需要时间来雕琢,但如何雕琢,好莱坞的人未必明白。” 他在好莱坞终究是异乡人,艺术没有国界,人却总是习惯性喜欢和自己更接近的。它也许是他的终点,却绝不是他历练的地方。 他一直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毕业后回中国,等自己拥有足够的名气与实力后再来好莱坞,只是那样做,等同抛弃了查尔斯给他的规划,选择了一条全然陌生的道路,而他根本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通,这样做又是不是对查尔斯的辜负? “如果是我的话,我想过回中国。”沈乔说,有些不敢直视沈芸的眼睛,“但查尔斯一直希望我留在美国,我.....” “如果你想回中国,我会跟霍布斯先生解释。”沈芸似乎轻松了些,眼底都有了丝笑意,“等你毕业了,来香港,回我身边。joe,我们才是一家人。” “......”沈乔沉默不语。 沈芸同霍布斯家族关系向来不算好,尽管有名义上的收养关系,她也称查尔斯为“霍布斯先生”。他小时候不明白原因,长大后才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一些蛛丝马迹。 父亲去世时姐姐已经十七岁,她眼中的家庭已经固定了他们一家四口,而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她也很难接受在她大学毕业前,家族产业都由拥有他们姐弟抚养权的查尔斯·霍布斯代管。 她继承的财富,她血缘相连的弟弟,只因为她尚未成年就必须打上别人的烙印,以她的心气断不能忍。 早几年沈乔也想过调和这一点,他有意无意地在姐姐面前表现自己与查尔斯的亲密,在独处时告诉她霍布斯家族对他多好,却一直没什么效果。 他无法改变沈芸的观念,可如果他一定要做出选择,他也会选择站在沈芸这边,而原因就像沈芸说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他忽然很为查尔斯难过,他对他那么好,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在他心中他仍然不是他的父亲。 自己真是忘恩负义。 “如果还没决定,你可以再想想。还有两年。”沈芸起身,摸了摸沈乔的头,“我晚上有约会,明天见。” “你姐姐走了?” 书房里,赵文彦放下书,关切问道,沈乔搬了把椅子坐了过去:“她今晚不回来。” “为什么?” “她从来不住这里。” “噢。” 场面忽然有些尴尬,沈乔忽然问:“文彦,你毕业后会去哪里?” “回国。”赵文彦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会继续跟着老师积累经验,过几年自己拍电影。”他看着沈乔低垂的眼神,疑惑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姐姐想让我去香港。”沈乔鼓起勇气,“可你在北京,我......我们大概不能像现在一样在一起。” 赵文彦心中一动,下意识问道:“你很想我们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沈乔不假思索,旋即又黯然道,“但这是不可能的。” 沈芸的意思最多是让他去香港,可他想去的是大陆。 他想跟赵文彦在一起。他想拍他的电影,认识他的朋友,过他过的生活。 即便只能做他的朋友,甚至不再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也愿意。他太想天天看到他,想陪在他身边,在同一个行业里相互扶持,一直一直在一起。 赵文彦静默片刻,忽然笑了,他笑起来非常好看,平时眼神里隐隐的冷清都消失不见:“你这样想,我很开心。” 他起身,摸了摸沈乔的头,过了会儿,手又移到沈乔有些涨红的脸上,温声道:“我们的人生轨迹不一样,自然不能永远在一起,你在香港,对我来说比在好莱坞好,大陆和香港这些年已经有了一些合作项目,97年以后还会大幅增加,我们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他重复道:“你这样想,我很开心。” 尽管沈乔显然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但他亲口说,他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不假思索,仿佛完全不用考虑。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他自己之前想象的高,而且如果沈乔以后真的留在香港,他们仍然可以见面甚至合作,而不是像两条相交线,短暂交汇后便永远分离。 这是多好的事。 “十点了,你早点睡。”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别因为你姐姐过来就兴奋过头,早功不能误。” “知道了。” 沈乔推开书房门,又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赵文彦,他还在低头看书,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 也许对于他来说,时不时见一面已经很好了。毕竟作为朋友,这是很好的结果。 你觉得好,可我不觉得。 你把我当朋友,可我那么喜欢你。 “joe怎么说,lizze?” 沈芸坐在车里,语调有些低沉:“他说他还要想想。他对查尔斯·霍布斯感情很深。” “那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养了他那么多年。”电话那头是个动听的男中音,口气隐隐有一丝懒散,有点玩世不恭的调调,却又分辨得出是真心实意,“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他说清楚,但你舍得吗?” 沈芸没有说话,良久,她轻轻闭上眼:“还有两年,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万不得已时,下下策就是摊牌。”她语调忽然一冷,“joe必须留在我身边。” “我完全赞同,需要支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1 持可以通知我,我永远是你老师,lizze。”男人静默片刻,轻轻笑道,“别坏了‘帝王师’的名头,也别让师兄失望。” “我不会。”沈芸说,“不仅是现在,也是以后。我未必是‘帝王师’最出色的门人,但我一定是您最骄傲的学生。” “你一直是,lizze。”男人轻叹一声,忽然暴走道:别你拿你跟你那些不争气的师哥师弟比,一个二个脑子里只有男人,想想都气!” 车停在一家中餐厅外:“需要派人守着吗,小姐?”司机问。 “不用。”沈芸摇摇头,从车里的储物柜里拿出一把枪,“我不是去谈判,真出了事我一个人也够。” 司机深知沈芸的身手,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家中餐厅位于南街海港旁。如今的纽约早已是摩天大厦包围的不夜城,但南街海港仍旧保留着十九世纪的风情。鹅软石铺成的街道林立着酒馆商店,港口扬着雪白的船帆。鲜少有人知道的是这里同样是纽约黑帮的发源地,直到现在,纽约的地下家族也视其为必争之地,只是这些年随着l.h.的强势崛起,这里也被渐渐视为哈蒙德家族与乔治·洛克特的地盘,为了方便掌控这里的局势,他们在此投资修建了十余所高级会馆,不仅有核心成员时刻驻守,也方便家族高层在此举行会议。 平常这里总是人声鼎沸,此时却几乎空无一人。 沈芸推开门,餐馆里坐着唯一的顾客,年轻英俊得有些过分,他看着她,眼神有刹那的惊艳,旋即又迅速散去,仿佛并不为此意外:“你好,沈小姐。” 她熟悉那个声音,在此前几年的通话中。说英文是不沾一丝口音的字正腔圆,很难从中窥见情绪,中文却又有情不自禁的放松,身在异乡,母语本就是最亲切、最易使人沉沦的温床。 他们都是这样。 她看着那张脸,嘴角忽然勾起一个轻微的微笑,幅度不大,却真真称得上妍若春晓: “你好,霍先生。” 第三十六章 : 黎萧放假后参加了一个夏令营,25号回来后就请沈乔和赵文彦去他家里。满口应允后,沈乔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他完全没考虑过沈芸的意见,有些心虚地问道:“姐姐,我能不能去?”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沈芸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报纸,一脸漠然。 “我错了姐姐。”沈乔扑过去,可怜巴巴道,“我跟我朋友解释一下,今晚就留在家陪你。” “起来,都多大了?”沈芸无奈地放下报纸,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吃完饭就回来,我九点钟去酒店。” “不!”沈乔嚎叫道,他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要不要陪我过去?” “我跟你们年轻人有什么好聊的?” “有!”沈乔神秘兮兮地说,“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哥哥吗?黎萧说他也回来,怎么也算你的老朋友,都不去见见?” 用心昭然若揭。沈芸冷冷道:“他只是你的老朋友。那个下午我在大屿山参加铁人三项,谢谢。” “那就算父亲的!”沈乔不依不饶,抛下所有包袱死缠烂打,“你二十八号就回纽约四点的飞机现在只剩三天不到,下次来看我最早圣诞节指不定还要顺延到春节生日,我就想让你陪我吃个晚饭你居然还不愿意,就算我想给你介绍男朋友又怎么了,你单身这么多年就算爸妈还在也肯定要给你找,推三阻四找借口伤我心你还是不是我亲姐姐,是不是?” “......你赢了。”沈芸无奈道,起身理了理衣服,“行,我陪你过去。” 沈乔跟沈芸走进黎萧家大门时赵文彦和霍启渝还没有回来。对黎萧见到沈芸时瞠目结舌的反应沈乔表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看着弟弟得意洋洋的脸,沈芸唯有表示此子无药可救,她教育缺位,她认。 霍启渝进门时看到沈芸也下了一跳,为了避免尴尬沈芸率先开口:“我是沈乔的姐姐,陪我弟弟过来。你好,霍先生。” 霍启渝闻弦歌而知雅意,接口道:“原来是这样。沈小姐好。” 短短一段对话后两人便再无交流,沈乔在旁边拼命制造话题,可没几句就被两个老油条轮番终结。 赵文彦看不下去,悄悄对沈乔说:“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你着急什么?” 沈乔悻悻地扒起了饭,一脸不开心。 总体而言晚饭其实还算愉快,到九点,沈芸要回酒店,霍启渝起身:“我送你吧。” “不用。”沈芸几乎下意识拒绝,末了似乎意识到什么,目光微微低垂,“我可以自己去。” 不开心很久的沈乔见势,立刻开口创造机会:“纽约晚上不安全,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姐姐。” “那你怎么不送我?” “我没驾照。”沈乔振振有词。 沈芸:“......” 鉴于每次她试图说服沈乔的愿望都会被沈乔强力碾压,沈芸最终还是决定妥协,她朝霍启渝微微颔首:“麻烦霍先生了。” “无事。” 沈芸来纽约是出差办事,实际上跟沈乔见面的时候很少。待了两三天后便回了香港。 “圣诞节我会来纽约。”她说,穿着高跟鞋的她比沈乔还略高一些,“照顾好自己。” 沈乔用力点点头,目送沈芸进了登机口。 之后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他们每天一起起床、吃饭、睡觉,时不时去看电影或话剧,直到有一天,赵文彦无意间说道:“这么久都没看到你早上在我旁边,怪不习惯的。” 他沉默片刻,朝赵文彦做了个鬼脸。 他以前经常喜欢出完早功后趴在赵文彦身上等他醒来,往往能吓他一大跳,后来发觉了自己的感情,就再也不敢。 脱离了朋友的身份,那样的行为,有些逾越。 晚上赵文彦去了做兼职的摄影棚,霍启渝过来陪他,沈乔看到他,想起了之前他对纽约市长的态度,更加闷闷不乐。 “怎么了?”霍启渝坐在他旁边,“最近看你一直不开心。” “没有。”沈乔立即否认,过了会儿又蔫蔫道,“是。” “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乔没有说话,他看着霍启渝英俊的脸孔,忽然问道:“二哥,你有没有同性恋倾向?” “没有。”霍启渝语气冷了些,顾及到是沈乔,又放缓语气,“抱歉,我被问这个问题太多次了。” “有很多男人喜欢你?” “.....也不算。”霍启渝无奈道,“好端端怎么问这个?” “你很讨厌被同性恋喜欢吗?”沈乔无视询问锲而不舍,“就像那个市长?你那么讨厌他。” “也要分人,我刚认识艾尔弗雷德·布朗时就对他没有好感。”霍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2 启渝无可奈何,“我不歧视同性恋。就算是个女孩子,干出他做过的事我也会讨厌她。” 沈乔眼珠一转,忽然问道:“那如果我喜欢你,你会接受吗?” 霍启渝:“......” “joe,我有喜欢的人。”霍启渝脸部神经隐隐抽搐,“说吧,是不是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想找我试探下他的可能反应?” “是。”沈乔实话实说,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有喜欢的人?” “这不重要。”霍启渝果断转移话题,“你喜欢谁,文彦还是黎萧?” “我怎么可能喜欢黎萧!”沈乔断然否认,稍后他便意识到否认局部等于认同其余,对着霍启渝的眼睛,只有承认道,“是。我喜欢文彦,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眼底有着明亮的光,因为承认自己的感情而发自内心的愉悦,甚至在不自觉地像别人炫耀这一点。 他很喜欢他,很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霍启渝静默片刻,忽然笑了。他起身,捏了捏沈乔的脸:“巧了。” “?”沈乔不明所以。 “文彦之前告诉过我,他怀疑自己是同性恋。”霍启渝看着面露喜色的沈乔,面不改色,“他长得好看,小时候院里喜欢他的女孩子有很多,但他一直对她们不感兴趣。”他顿了顿,又道,“有一次我们在一起,我问他以后有什么想法,他跟我说他跟你在一起就好,我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喜欢沈乔,他没否认。”他注视着沈乔,认真道,“跟文彦说,他会答应你。” “真的吗?”沈乔猛地站起来,激动地问,又忽然犹豫了起来,“可我现在跟他说,会不会太......冲动了?” “没有依仗的冲动是鲁莽,有依仗的不是。”霍启渝笑了笑,“我不算个冲动的人,但我该果断的时候,从来没有犹豫过。如果不是那几次‘冲动’,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沈乔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兴奋道:“我明白了。”他猛地握住霍启渝的手,满脸感激,“如果我成功了,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说完就兴冲冲进了房间。留下霍启渝一个人在客厅里,疲惫叹气。 沈乔也太单纯了,他说几句就相信,虽然他的推断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两个相互喜欢又不敢说的小傻子。唉。 他就没有这么浓情蜜意的青春期。 1992年7月26日。 后来赵文彦一直忘不了这一天,他在摄影棚一连工作了十个小时,下午四点忽然接到沈乔的电话,说你一小时内不赶过来,我就跟一直升机的玫瑰花一起跳下去。 他每每回忆起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后来冰冷缄默,不肯先踏出一步的沈乔,他也曾经为爱情,这样勇敢过。 可那时他只是急忙赶到屋顶,怀着焦急与隐隐预感到什么的欣喜叫出他的名字:“沈乔” 沈乔站在直升机前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他朝他一字一句道:“文彦,我喜欢你。” 第三十七章 : 专访播出后便迅速被推向了热搜首位,加上黎萧的运作,公众的关注点迅速被转移到“沈乔再度露面”上。之后营销号一跟风,把沈乔从脸从作品从奖项到绯闻轰炸式狂写一通,几天后各大社交软件上,已经完全没有贺璇的新闻。 事情本该圆满落幕,从香港回来后的沈乔却一直闷闷不乐。黎萧以为他是厌烦再被当做话题焦点,骂了他几句矫情也没有在意。 程望倒是跟他联系过几次,话里话外无非是贺璇嘴硬,谢焓也派人弄过一些乱子,他拿着烫手山芋短时间还出不了结果云云。沈乔倒也不急,只叫他慢慢审,需要帮忙时叫他一声。 程望应下,语气却忽然踯躅起来:“我哥哥......他怎么样?” “他病情没有恶化。”沈乔说,“黎荣这些年也推掉了很多事情,想多陪陪他。这些事你在香港,比我更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他对缓和他们的关系也无能为力。作为外人,他什么也帮不了。 程望停顿片刻,才低低笑道:“我知道了。” 《相亲》五月十七日杀青,这部电影从立项开始就命途多舛,最后顺利结束拍摄很多人都松了口气。为了当初那一棍子,沈乔在杀青宴后请舒媛吃了一顿饭正式赔罪,影后大人早就不在意这件事,客套性推脱几句后忽然感叹:“沈老师这些年样子都没有变过。” “‘老师’就不必叫了。”沈乔说,“舒小姐也是。” 舒媛摆摆手,慵懒道:“这就不必恭维了。” 沈乔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当年你陪小霖和艾伦在游乐园玩,真的是黎萧请的吗?” 那是05年的事,沈乔托黎萧照顾两个孩子,接人时却发现他们和舒媛在一起。 “不是。”舒媛痛快承认道,“我同黎先生可没有交情。当年是帮赵导的忙,和这次一样。” 艾伦来中国那两年沈乔为了在北京立稳脚跟常常忙得脚不沾地,两个小少爷基本都交给黎萧照看但他不知道的是,黎萧之所以对每次托管都不推辞,是因为在他也忙的抽不开身的时候,愿意带孩子的还有早已功成名就,整天闲得发慌的赵文彦。 以上信息在他之后跟黎萧求证时得到本尊证实。 他以为那些年他们没有交往,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赵文彦一直都在。 之后不久是沈乔生日。他二十岁以后就没在家里搞蜡烛蛋糕那一套,两个孩子长大些却无比热衷,每次都要大肆张罗。这些年他们出国读书,回来后又常常因为工作没有闲暇,渐渐也没怎么弄了。 沈乔十点钟才回家,进门却看到霍霖早已等在家里:“舅舅,生日快乐。” 霍霖六月份还有一部电视剧要拍,杀青后便回了家,距黎萧说他天天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以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对待他硬塞给他的那部偶像剧。对此霍霖嗤之以鼻: “谁说我不用心了?”霍霖振振有词地说。 “他说我是本色出演,我二十岁的人生难道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准备角色?”霍霖振振有词地继续说。 沈乔后来找黎萧求证过他到底让霍霖演了什么,得到的答案是一个出身富贵但身患七种疾病包含精神分裂狂躁症的美少年,“就连自闭症史都无缝衔接,难道不是本色出演?”黎萧振振有词。 沈乔:“......” 可以,很黎萧,也很霍霖。 霍霖厨艺不错,一方面可能是遗传自父亲的天赋,另一方面大概就是黎萧的口耳相传,就是刀工不太好,切菜总切到手。听他说菜是他做得沈乔立刻抓起他的左手,果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3 不其然无名指上贴着创可贴。 “不会切就别逞强!”他忍不住训道。 “我天天在家切菜你管得到吗?”霍霖回怼,忽然有垂下头,小声道,“我就想自己做事,不想麻烦别人。” ......每次试图教育侄子,结果都是自己心疼得不得了,侄子啥事没有。 晚上霍霖执意和他一起睡,沈乔哭笑不得:“你都多大了?” “再大我也是你侄子!”霍霖抬起下巴,“你也永远是我舅舅。” “是。”沈乔无奈,心中又激起一丝暖意,“我永远是你舅舅。” 两个人洗漱完上了床,却没有立刻睡觉,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从前的事,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当初在香港发生的事。沈乔心中一惊,正想转移话题,霍霖却忽然开口: “舅舅。”他抱着枕头,声音低低的,“我七岁那年,救我的是赵叔叔,对吗?” 沈乔一滞。 他一直以为霍霖已经忘了那件事,忘了噩梦般的黑暗,忘了三天的绝望,也连带忘记了那个在马路边发现他,送他回家的人。可霍霖一直记得,就像他自己一样。 沈乔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他几乎要精神崩溃时,接到的那通赵文彦的电话。他说,他找到小霖了。 他们断绝往来了十六年,可他最绝望的一刻,赵文彦在他身边, “都多久的事了,还记着干什么?”沈乔想装得漫不经心,身体却颤抖不止。他把手搭在霍霖肩膀上,说,“你没事,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比什么都好。” “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霍霖静了静,忽然笑了,他笑起来眉眼弯弯,仿佛对人毫无提防:“是。” 在我心中,也是一样的。 不会有什么比你重要。没有任何事,没有任何人。 “好了。”沈乔拍了拍他的肩,“该睡了,晚安。” “晚安。” 等确定霍霖已经睡熟了沈乔才起身拿起手机,一条一条回复短信。到最后,手却忽然停住了。 他看到一个突兀却并不陌生的名字。赵文彦给他发了条短信,“沈乔,生日快乐”。 这一年多他们常常几个月不联系,一旦说起话却又仿佛没有一丝嫌隙。强烈的情感瞬间袭来,淹没了他的千肢百骸,二十四年间压抑积累的所有喜欢与眷恋,让他想要泪流满面。 他以前那么喜欢他,他现在那么爱他。 他静了静神,飞快回复了一句“谢谢”,然后似乎是怕自己反悔,飞快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沈老七”。 “还活着吗,沈老七?” “废话!我死了白天给你发祝福的是鬼还是黎荣?”电话那头的人破口大骂,随即又感叹道,“有生之年还接得到你电话,意想不到啊沈木头。有事?” “有。”沈乔说,他难得没和他抬杠,望着窗帘外的月色,轻声道,“我想和我的初恋在一起。” 第三十九章 : “......”沈期表示他受到了惊吓,好半天才颤颤道,“你居然想通了,告诉我这几年你经历了什么?” 沈期这些年沉迷网络,说话也愈发低龄,沈乔选择性忽略了这一点:“小霖回国以后我们有了来往,接触多了,我把持不住。” “说得好。”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沈期口气也收敛了几分,“虽然我很想问你一句早干嘛了,但你都想通了,还耽搁什么?别告诉我临到这关头你还怂了。” “对,我怂。” 沈期:“......你赢了。” “我以前劝过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沈期长叹一声,决定继续给沈乔灌鸡汤,“你已经耽误很久了,以后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沈乔沉默许久,拆台道:“你跟我说句莎士比亚我也许还听得懂,说古诗词我连字典都不知道怎么翻。” “别装文盲!”沈期大怒。 两个人僵持片刻,还是沈期先说话:他现在的目标是一心撮合沈乔和沈乔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初恋,有什么帐以后再算:“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旧情复燃了,没办法继续老死不相往来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继续保持暧昧点到为止?”沈期幽幽道,“我跟黎荣上床时,想的也是点到即止,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低低一笑,似乎是无限喟叹,“木头啊,不想牵肠挂肚又不想擦枪走火,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沈乔久久无话,良久,他才缓缓道:“我不是旧情复燃,沈期。我一直都爱他。” “我只是想再想想。” “就算是从你跟你第二个前任分手开始算,你也想了十一年了。”沈期幽幽道,“你还要想多久,我死之前能不能想通?” “一定会。”沈乔忽然笑了笑,凉凉道,“你命多硬,活到英国女王入土绝对没有问题。” “......你真的当过十三年英国人吗?” 挂了电话后,沈乔轻手轻脚去了书房,打开灯,从抽屉里取出一盒雪茄。 他从前烟瘾极重,后来决定戒烟,不知情的艾伦从古巴给他带来一盒特供,就一直留在书房里。 他点了火,久违的畅快感铺天盖地袭来,心情却没有轻松半分。 他一直不想回忆他在香港那几年,曾经隐约有过的温情已经随着那场不留情面的决裂消失殆尽,唯一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个怎么看怎么像亲戚,但千真万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沈期。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他什么时候和沈期成了朋友,但他知道他们友谊的牢固。毕竟从始至终,他们都只是想找个说故事的人。 他知道他还爱着赵文彦,就像当年的沈期还爱着黎荣,或许还更深些,毕竟黎荣辜负过沈期,赵文彦却从来没有辜负过他。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朋友”的幌子迟早会被揭开,而那些他不愿回忆的不堪过往也将时时面临暴露于世人面前的风险,十几年来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如果他愿意承担这些风险,他十一年前就可以找赵文彦。他一日日担惊受怕,再到后来成为本能般把他推开,不过是因为他曾经那次情难自禁,遭到的报复至今都让他无法释怀。况且在此之外,97年那场动乱还不算真正平歇,谁也不知道霍启渝小舅子的身份还是不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们在一起,会不会连累赵文彦。 手指传来轻微的灼痛。他才发现那只雪茄已经燃完了,赶紧丢进了垃圾桶。 他闭上眼,忽然不管不顾又点了一根烟,急迫而匆忙,仿佛在发泄什么。 一丝不管不顾的欲`望忽然扼住了他的心神,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一直顾忌的那一切,算什么? 霍霖已经长大了,他能保护自己。那个人十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4 一年都几乎没有消息,他就算想再报复他。又有什么能力? 至于北京,姐夫的事已经过去很久,赵文彦的家事更是不可考,他大不了就卸任退位,精忠报国也不是只有一个法子。 他想给赵文彦打电话,又忽然停住手。 他想说的太多,而且总有些话,要当着他的面说。 等下次。他想。下次见面,他会把他隐瞒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如果赵文彦还愿意接受他......他就再也没有怕的了。 想见赵文彦,也不是立刻就能见到了。 赵大导演今年是戛纳电影节的颁奖嘉宾,23号就坐了飞机去法国,估计要25号才能回北京。 沈乔对此到不怎么着急,他等得起这几天。 然而25号他没等来赵文彦,等来了另一个人。 他下午刚离开公司,楼下艾伦·奥尔德里奇摘下墨镜,露出那张英俊无比、风靡全球的万人迷脸孔:“hello,joe.” 副驾驶座上,霍霖高声欢呼:“surprise!” 沈乔:“......” 艾伦在连续拍完两部电影后经纪人终于给他放了个长假,人立刻飞到了中国见自己的青梅竹马,霍霖新剧6月18号开机,艾伦一来两人立刻干柴烈火不可收拾,一商量,就决定跑到中宁公司总部,务必不能让沈乔安静回家。 丝毫不顾及他俩都是大明星,仗着旁边有保安拦着各种露脸。 前方有大量狂热粉丝与围观路人,数量庞大的闪光灯晃得沈乔眼睛疼。他一脸生无可恋地上了车,咆哮到:“立刻回家!不许耽搁!” 艾伦赶紧踩下油门。 艾伦中午十二点到的北京,下午一点准时入住他曾经的房间。一进门,沈乔就看见沙发上有几根金灿灿的毛,脸上表情相当精彩,艾伦抢在他发火之前赶紧澄清:“这是我的头发。” alan趴在沈乔脚边,一身金毛没一根敢立起来。 alan是一条有故事的金毛犬:当年艾伦十八岁生日沈乔送了他一匹赛马,艾伦不知怎么想的给它起名charlie霍霖的英文名,霍霖一怒之下当即买了条金毛犬,赐名alan扔在了他家花园。 先斩后奏,完全没经过沈乔同意发现alan后沈乔想送走霍霖就一哭二闹三出走,软磨硬泡终于让沈乔松了口。但沈乔同意霍霖养狗也有原则alan绝对不能踏上家里的手工布艺沙发和他的卧室,否则格杀勿论! 误会消除沈乔脸色才缓和下来,艾伦和霍霖一人抱了一只猫,兴致勃勃跟他讲他们的安排:“lee给我们联系一期真人秀,节目组一听是我们一起来录,给了我俩500万人民币。”艾伦得意洋洋。 500万一期,在圈内应该也是天价中的天价,不过......“是黎萧让你们一起去?” “本来只请了我。”霍霖说,“艾伦要跟着过去,才让黎叔帮忙去谈的。” 以黎萧对这俩孩子双剑合璧的恐惧程度,他们胁迫黎萧答应的过程一定无比惨烈:“艾伦。”沈乔望着奥尔德里奇小公爵那张英俊无比的脸,长叹道:“我一直觉得,和亚当比起来,你更像我侄子。” “???”艾伦不明所以,但他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joe,还有件事我没跟你说。” “说。”沈乔面无表情。 “我哥也在伦敦飞北京的飞机上。”他偷窥着沈乔的脸色,小声道,“今晚过来。” 第三十九章 : 艾伦·奥尔德里奇有一个哥哥,他父亲的教子,他教父的儿子。 大名亚当·霍布斯。 “他来干什么?”沈乔问。 “我不知道。”艾伦睁着无辜的双眼,“你得问他,joe。” 霍霖放开怀中的sophia,有些紧张地看着沈乔,片刻,沈乔却忽然笑道:“他下飞机后给他打个电话,晚上来家里一起吃饭。” “好。” 亚当·霍布斯在晚上九点钟准时到了沈乔家,一进门就被两个兴奋的弟弟拉着嘘寒问暖,好半天才摆脱开来,有些不自然地对沈乔道:“hello,joe。” “坐。.”沈乔指了指给他留的座位,“孩子们还在。” 亚当明白他的意思,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愕,但还是乖乖坐了上去。佣人一一端上了菜。 霍布斯家族有一条规矩,“永远不要在与家人吃饭时讨论公事”,所谓的“家人”指的不是每一个霍布斯,而是年岁尚小、没有掺杂进纷争的孩子。亚当不知道沈乔为什么要突然搬出这条家规,毕竟在很久以前他就和家族划清界限,祖父去世时他没有参加葬礼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不肯承认他身上所有“霍布斯”痕迹,却在这个时候搬出家规。也许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他们聊天的主要话题还是两个孩子的事业,之前《忏悔者2》口碑票房双双爆炸,去年拍的《忏悔者3》后期制作也已经完成:“听说杰瑞德·格雷和派拉蒙有些不愉快,明年《忏悔者4》还会开机吗?”沈乔问。 “如期进行。”艾伦耸耸肩,“杰瑞的确出局了,他跳槽去了迪士尼。作为报复他哥哥让编剧砍掉了他在《忏悔者4》里的所有戏份,他也不再担任制作人。” 杰瑞德·格雷,九十年代的好莱坞巨星,亦是2000年的奥斯卡影帝,此后他渐渐转型幕后,《忏悔者》系列便是他第一次尝试制作系列大片。会关注这个人是因为赵文彦曾经无意间提起他2004年以《再别离》冲击奥斯卡时很大程度上仰仗了杰瑞德·格雷的公关,两个孩子和他关系也很好。 冥冥之间,沈乔总觉得他和自己有什么联系,但此人又实在和他没有接触:“不会影响就好。”沈乔说。 “是,但我预感第四部 口碑不会好,剧本简直是对前三部的侮辱!”艾伦抱怨道,语气难掩愤慨,“杰瑞为这个系列花费了很多心血,如果不是合约我和charlie一定辞演!” 吃完晚饭后艾伦和霍霖人手一猫在客厅里看电视,alan则兢兢业业地给二人当真毛脚垫。沈乔和亚当进了书房,锁上门,沈乔便开门见山道:“来找我帮忙吗?” “是。”亚当直言不讳,“我不想再让父亲坐在家主位置上。” “你说什么?”沈乔失声。 霍布斯家族的现任家主是亚当的父亲克里斯托弗·霍布斯,他名义上的二哥。尽管他们的关系并不和睦,但他对两个孩子而言绝对是个合格的父亲。尤其是艾伦,十一年前他为了保证艾伦的安全不惜以他在中国的所有经营来交换,凭这一点他就永远不会怀疑他对家庭的重视。 “我要夺权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5 ,joe。”亚当认真道,“我不能再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上。joe,我希望你帮我。” 沈乔沉默不语,良久,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包雪茄,点燃了烟:“你们发生了什么?” 亚当并没有直面回答,反而问道:“艾伦有没有提到过我和教父曾经强力反对过他去美国读书?” “艾伦告诉我的原因是你们不想他离家太远。”沈乔不动声色。 “是,那是我们告诉艾伦的原因。”亚当缓缓道,“真相是我们不想他去美国,不想他留在好莱坞。一个会演戏的家人是多好的接口,父亲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像祖父也不会放过一样。你们的处境是一样的,只是父亲成功了而已。” “和我当年一样?”沈乔手指微微颤抖,他重复道,“和我当年一样?” “他要通过投资艾伦参演电影的方式来洗钱。”亚当嘲讽而悲怆的笑意几乎是刻在嘴角,“我以为我能满足他的野心,可他只会因为一时的得逞变本加厉。他是个疯子,我们迟早都会因他而死。” 沈乔忽然愤怒地摔碎了烟灰缸。 霍布斯家族的产业结构颇为特殊,庞大的基业全部仰仗十九世纪发家的金融产业,依靠钻漏洞获得的资金换来政治上的庇护,再继续获得更大的利润。但资本主义的特质决定了金融产业的不稳定性,为了保证家族的持续繁荣及基业的不致缩小,每隔三四十年,他们便需要“剪羊毛”。 所谓的“剪羊毛”,即是通过吞并其他的实体产业来支撑霍布斯家族建造的空中楼阁。而如果这种方法不能成功,他们获得的资金便无法拥有合法的来源,此时他们能仰仗的就只有“洗钱”。 洗钱有两种方法,其一是通过黑道,其二便是通过黑道也在采用的方法投资娱乐业。而有一个身在娱乐圈的儿子,他投入再多的资金都会有一个合理的幌子。只是如果有一天资金被发现问题,这个儿子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你是为了艾伦。”沈乔盯着亚当的眼睛,“你不想让他继续陷在火坑里。” “是。”亚当肯定道,语调有隐隐的哀痛,“我不会回避我身上的责任,但艾伦是局外人。” “每一个霍布斯在成为绅士前,必先成为水蛭。” 他们从襁褓之间便开始争斗,第一个目标便是自己的亲人。他曾经以为身为独子的自己可以不必拥有这样的人生,后来才知道这有多么天真。 他曾经听闻十八年前丽兹阿姨去世后祖父对拒不合作的沈乔如何竭力追杀,也亲眼看到最终取得继承权的父亲如何对待菲利普叔叔。他们的行动就是对他最好的言传身教,以至于对于十一年前沈乔在家族危机时的趁火打劫,他竟然没有多少反感。 对霍布斯家族的人而言,感情不耽误他们争夺利益,争斗也不会伤害他们的感情。他们本无人心,情感自然也是虚情假意。 可艾伦除外。 他小他四岁,同样通过试管技术出生,他守在产房门口,和父亲、教父一起等候他的出生。很久之后父亲从护士手中接过艾伦,蹲下`身,对他说: “他姓奥尔德里奇,不姓霍布斯。但亚当,他是你的弟弟。” 从此他生命里多了个金发的小男孩,眨着漂亮的绿眼睛叫他哥哥。或许正是因为艾伦的存在,他才保有了最后一丝人的温柔。 他是他的弟弟,他最爱的人。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和利用他,连父亲都不行。 “那你有没有想过,夺权之后你怎么办?”沈乔又点燃了一根烟,缓缓道,“不到万不得已,我相信克里斯托弗也不会把艾伦卷进来,他不能解决的问题,你难道可以?” “我可以。”亚当淡淡地说,“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清算。但即便是清算,也只会算我一个人。” “霍布斯的根是烂的,与其再牺牲家人苟延残喘,还不如让我来终结它。” “那之后呢?”沈乔问,“你死之后,艾伦怎么办?” “他还有你和charlie。” “我们是他的亲戚,不是他的家人。” “家人能为他做的事,你都为他做过。”亚当淡淡地说,“joe,艾伦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两个人有一瞬的静默,沈乔忽然笑了笑:“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在伦敦。” “我想见他。”沈乔说,“我想问他一些事。” “也好。”亚当缓缓道,“八天后是祖父的忌日,joe,这是个很好的理由。”他音量微微提高,“你也从来没去过他的墓地,无论怎么说......” “我去就好了。”沈乔打断道,口气有淡淡的讥讽,“我在法律上,也还算霍布斯的人,要去见你父亲,需要什么理由?” 第四十章 : 霍布斯家族的宅邸位于伦敦郊外,占地广大,其后的一座山岗便是家族墓地。 这里的风景同他记忆中并无二致。他小时候曾经偷偷跑来这里,玩得忘了时间,天黑了却不敢下山。最后来找他的是查尔斯·霍布斯,他蹲在自己藏身的墓碑前,朝他伸出手背他下山,他下巴抵着他宽厚的肩膀,那种温暖与踏实,像极了他更小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蹲下`身,让他当马骑。 后来查尔斯·霍布斯经常带他来这座山,给他讲过每一个祖先的故事。他最喜欢半山腰的一棵老橡树,常常爬上去,他永远不担心他会摔下来,因为每一次查尔斯都会守在树下,张开双臂时刻提防着他会掉下去。 后来,他葬在这里。 墓碑的设计有些特殊,黑白拼色的大理石石碑,雕刻着霍布斯家族的家徽。空中微有细雨,沈乔没有撑伞,抱着一束白玫瑰,小心翼翼地走向墓碑。 墓前站着一个人,穿着灰色西装,有着与他父亲相似的淡金头发。沈乔站在他身前,停住脚,墓前的人听到声响,却纹丝不动,仿佛早已预见他的到来: “你没带保镖就敢过来?” “借了亚当的。” “他果然更喜欢你这个叔叔。” 克里斯托弗·霍布斯终于转过身,注视着沈乔的脸孔,良久,他忽然轻微冷笑道:“你还是没有变。” “可你老了。”沈乔同样语露不善,“连儿子都管不好。” 这种带着火药味的对话在他们的儿提时代并不罕见,他们从小就不和睦,而时光也证明了这并不是小孩子的胡闹他们真的厌恶对方到了骨子里。 可厌恶至极,他们间反而有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坦率于己无害的情况下偶尔拉对方一把,因为对方一定会还这个人情。 他们相互厌恶,却也相互信任,某种意义上这甚至能称为一种情谊。 “不是因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6 为我老了,我一直不是个好父亲,至少对于亚当来讲。”克里斯托弗缓缓道,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他没有你幸运。” “我不觉得。”沈乔冷冷地说。 克里斯托弗摇摇头,他眼睛是霍布斯家族祖传的黯绿色,像是森林最深处那近乎幽黑的色彩:“他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我和菲利普只是他培养出来继承家产的工具。” “他教你骑马,因为你一句话送走了家里所有的狗......这些事哪怕他为我做一件,我们的关系也不会生疏到这个地步。”他幽幽道,“你怨恨他的虚情假意,可我连他的虚情假意也得不到。” “我以前不明白原因,只有疯狂地嫉妒你,你不过是个外来者,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可艾伦出生后,我开始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艾伦长得像他的亲生父亲,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那颜色那样瑰丽明亮,最美丽的宝石也无法代替,他穿着水手服,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叫他“gadfather”,伸出两条小胳膊憧憬着他的拥抱。他看着那个身影,恍然间想起很多年前,另一个孩子也曾经对他做过,只不过他叫的是“christopher哥哥”。 可他当年是怎么做的?他憎恶那个外来者,一把推开他,joe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会儿忽然扭头离开。 其实当年一推开他他就后悔了,他期待joe再次找他,可joe再也没有。 他只给人一次机会。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从艾伦身上弥补了这个拥抱,由此也终于明白,生活在霍布斯这样冷血的家族中,拥有一个全身心信赖自己的孩子是多么幸运又令人满足的事。 沙沙的树叶声伴随着隐约的鸟鸣,仿佛幼时火炉里爆炭的声音。沈乔黑色的眉鬓在细雨中更加分明:“他是你的父亲。” 他上前,将怀中的白玫瑰放在查尔斯的坟墓前,目光无意间触碰到他的照片:他那时还是个英俊的青年人,同他最后的记忆中那张枯瘦憔悴的脸判若两人。 那个男人临终前曾吃力地抚住他的脸,说:“joe,我本来以为,在你身上,我可以做个好父亲。” 他是呼风唤雨的财阀大佬,是英伦三岛的地下贵族,是他七岁起便仰望崇敬的“父亲”,可他临死前那样哀切近乎卑微地看着他乞求他的原谅与认可,仿佛那才是他真正在乎的。 而他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用最冷酷的口气宣判道:“只要你放不下权力与财富,你就做不了一个好父亲。” 他对他的疼爱与纵容不过是因为他曾对他毫无威胁,一旦这个前提消除,他也与他的敌人无异。黑白拼色的大理石墓碑就是对查尔斯·霍布斯的一生最好的概括,温柔时毫不作伪,残忍时也不留情面。 何况在那五年的追杀前,他们中间还隔着他亲生父亲的血仇,他在七岁时顷刻破碎的家庭。 他的父亲在中英谈判时公开支持中方,并竭力动用自己在香港的势力提供帮助,而最终那份英方几乎称得上一败涂地的协定,被动了奶酪的英国权贵怎么可能不报复? 香港回归,他们本就缺少支撑的产业就失去了最好的避风港,但如果能拥有离岛沈家的产业借尸还魂,那困扰霍布斯家族多年的顽疾甚至可能一劳永逸。 铤而走险暗杀家主,尚未成年的姐姐无法继承家业,在他们的母系亲属放弃抚养权后,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父亲只能在弥留之际同意查尔斯·霍布斯收养他们。姐姐去美国读书,毕业后继承家业,而他来英国,作为人质来钳制香港的旧部。 在当时那是个完美的计划:六年足够长,姐姐回到香港基本只剩下做傀儡的余地,即便她没被架空,留在霍布斯家族的他也足以让姐姐投鼠忌器。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和姐夫结婚,借助他的势力彻底摆脱霍布斯,而他为了爱情私奔到北京,又阴差阳错地让查尔斯最后的底牌也失去作用。 可四年后那场车祸又让局面回到了最糟糕的时候。这个时候查尔斯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合作,小霖和他的安全他会保证,他的麻烦他也会帮他摆平。 如果十八年前他选择答应,那他其实有机会保留自己的尊严与爱情。 但他不可能同意。 姐姐没有强迫他,但她当年的决定,已经帮他做了选择。 他不能答应查尔斯,如果答应,她十三年来苦苦谋划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一切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他又怎么能临阵退缩? 那个他知道了沈芸一直隐瞒的真相,知道了他到底叫了怎样一个人十三年的父亲他不知道面对他的亲近查尔斯·霍布斯是怎样的情感,就像他永远不知道,他当着沈芸的面亲昵地勾住查尔斯的脖颈时,姐姐心中是怎样百感交集。 如果真相没有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揭开,如果他选择做查尔斯听话的棋子,或许他们间那丝父子情谊,真的可以带到坟墓里。 他那个时候最该做的是故技重施,用一场粉饰过的意外杀死自己,可他偏偏没有那么做。 是碍于乔治·洛克特不敢下手,是因为沈芸的缘故怕重蹈覆辙,亦或是那丝半真半假的情感终究令他打消了念头,都不重要。 他拒绝了他,后来便是五年的明争暗斗,而他心知他是这场博弈的唯一胜利者。 他赢了利益,也赢了感情查尔斯·霍布斯或许还在为他没有得到回报的付出耿耿于怀,但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把他当做父亲。 “我曾经感谢他给了我一个家,可我的家,原本就是被他毁掉的。”沈乔缓缓道,“他不是我的任何人。” 他在他的墓碑前放了一束白玫瑰,不是宽恕,而是再无瓜葛。 克里斯托弗轻轻一笑,仿佛毫不在意地侧偏过头:“你这么想也好。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你帮亚当,还是帮我?” “亚当的愿望我会满足他,但如果一定要一个人为霍布斯牺牲,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沈乔说,“纽约是乔治·洛克特的纽约,不是他的也是五大家族的,你掺和进去,没有亚当的办法聪明。” “他的做法的确聪明。但如果尼克·洛克特无法继承l.h.或者出现意外,他仰仗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克里斯托弗说,“我也希望最后只有我被清算,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保护我的孩子们。” 墓地里有一瞬的沉默。片刻,沈乔忽然笑了笑:“好。” “我八年前许诺的保护仍然有效,只不过不是交易了。”他轻吁一口气,“我会保证亚当和艾伦的安全,但也仅限于他们。” “你以前帮了我一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7 次,我会感谢你一辈子。” 克里斯托弗也笑了笑:“你的一辈子能很长。” “我的野心没你大,所以我能活得比你久。” “那是因为你幸运,承担的责任没我多。” 这大概是他们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好像曾经亘在他们间的是非恩怨都烟消云散。 “下次见面也许就是你的葬礼。”沈乔说,“希望那一天晚点来。” “我也希望。”克里斯托弗说,眼神微微黯淡,“我还想多陪陪爱德华,他什么也没错,唯一做错的大概是爱我。” “相爱是你们的选择。”沈乔不置可否。 “那你后悔过你的爱情吗?有没有后悔爱过你当年的私奔对象,还有聂?” “如果我足够爱一个人,我就永远不会后悔。” “我也是。”克里斯托弗说,“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感激一辈子的事,但我想有件事我有必要提醒你。纽约正在经历一场权力重组,不出意外的话,会和你扯上关系。”他淡淡地说,“小心。” 第四十一章 : 回到北京后赵文彦曾请他去过一个晚会,他犹豫很久,还是拒绝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赵文彦语气似乎有些抱怨,“大半年。” “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机会。”沈乔说,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期盼,“我这几个月会很忙。等我忙完我手上的事,一起去旅游,行吗?” 这是沈乔第一次主动邀请他。赵文彦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强自平静道:“行。不过我九月份还要忙一个中法文化交流,可能要十月份才有空。” “没事,我能等你。”沈乔说,声音有隐隐的歉疚,“你已经等了我很久了。” 挂了电话沈乔心中还留有兴奋,但很快便被他按捺下来。 克里斯托弗的警告让他有些不安:他不明白,纽约的变动为什么会影响到他? 他在十八年前放弃了姐夫在美国的所有经营,只保留了与乔治·洛克特的私人关系。在这种情况下除非纽约发生动摇纽约皇帝统治的权利变动,否则根本不可能波及到他。 退一步讲,即使乔治·洛克特被削弱乃至推翻,他最多也就是失去了一条退路,还达不到克里斯托弗都要他“小心”的地步。而克里斯托弗既然还把亚当和艾伦的安全押在他身上,本身就否定了这种假设。 在这个关口,他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去跟赵文彦和好,至少也要等他解决完那个威胁,他才能放心地去追求爱情。 他去伦敦这几天艾伦和霍霖抽空去马尔代夫录制了一档真人秀,地点是节目组租用的一艘游轮,回来霍霖足足两天没搭理艾伦,沈乔好奇的询问原因。 “我进去前导演告诉我,让我把charlie铐在房间里。” “然后?” “他出来后到甲板上找我算账,我以为他想把我扔下海。” “然后?” “然后我觉得我不能一个人下海,就拉他一起跳下去。”艾伦悲愤道,“导演组出动了直升机,全部拍了下来,他们还告诉我,后期要配一段《my& will go on》。” ......节目组这样恶搞泰坦尼克号真的好吗? “小霖不肯跟你说话,的确是你活该。”沈乔拍了拍艾伦的肩膀,顺便踢了一脚旁边嗷嗷看热闹的alan。 7月11日,程望终于给出了最后的结果,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低柔,真人那种苍白羸弱的神态,从声音里都听得出一二分:“车祸可以被称为意外。” “什么意思?” “贺璇的原话是,‘当初人人都要他死,鬼相信车祸是意外!’这种推断可能成立,但凶手是谁,贺璇也不可能知道。”程望淡淡地说,“您的姐姐与姐夫去世后您完全孤立无援,如果有人想趁火打劫,也不是不能。但火未必是他放的。” “我请医生诊断过贺璇的精神状态,她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与臆想症,在受到强烈刺激下说出的话不足为信,之所以拖这么久是为了检验她到底有没有装疯,并且想办法在她完全清醒的时候套出话。如果您要证明书或者亲自求证,我可以帮您安排。” “不用了。”沈乔说。 当日离开香港后他慢慢冷静下来,贺璇的话看似是无意间透露出不为人知的真相,但细细一想,那个人根本没有动机。无论是因为“帝王师”的门训,还是防止有朝一日自己发现真相。 他对他千般提防,但他从没有怀疑过,那个人当年是真的想和自己在一起。 之后的日子平静地有些古怪:霍霖电视剧杀青,安心宅在了他家里打游戏,艾伦去法国拍他的新电影,兴奋无比地说他终于要和女神合作,就连原本最易出状况的霍布斯家族,让位的过程也无比地顺利。 直到2015年7月23日,那个人回来了。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宴会,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同人搭着话,目光却在无意间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十一年没有见面,但只需要一眼、甚至只是一点余光,他就能认出他来。 他们太熟悉了。从二十岁到二十七岁,他从少年到男人的每一分钟都有他的参与,他是他的老师,情人,甚至险些共度一生。 他不该回来的,他该留在纽约,同他今生今世不复相见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不后悔爱赵文彦,但他后悔喜欢过聂梁他曾经的沉溺与期许,在聂梁终于撕破脸皮的时刻可笑到无以复加。 杯盏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可沈乔仿佛毫无知觉,双眼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直至现在他似乎都还沉浸在震惊与恐惧中。他同十一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角的一丝阴狠彻底沉淀成久经世故的圆滑。 他从没想过他会回来,哪怕明知他不可能放过他。他骤然想起了克里斯托弗的那句“小心”,说这话时他的尾音有微微的上扬,带着丝含而不发的暧昧气息。 他真正要小心的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和聂梁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笼罩在他生命中的梦魇。 “好久不见,沈乔。”他轻笑着开口,目光肆意地在沈乔身上游走,“我前几年曾经托人传过话,就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沈乔手一颤,手腕立刻被聂梁牢牢握住,他挣脱不开,只得狠狠瞪着聂梁:“麻烦你不要想我。” “那可由不得你,沈乔。”聂梁笑意不改,他忽然松开手,惯性让沈乔后退了一步,“我很想你,不论是什么时间或场合,没有人比得过你,你要清楚这一点。” 他话中隐藏的暗示几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8 乎是瞬间点燃了沈乔的怒火,他抬起头,盯着聂梁幽黑的眼眸,声音有些嘶哑:“嫖我有价的。你以为你还出得起吗?” 他们在会厅的角落,没有人听得到他们的谈话。聂梁挑了挑眉,拖长音道:“哦?” 别人或许会被沈乔的话吓退,但他不会。 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了解沈乔,因为今日的沈乔,根本就是他花费五年,所一手调教出的样子。 比如他此刻的色厉内荏,他心里根本没有与之匹配的底气,他眼睛中隐隐的颤抖与怨恨他在那七年中司空见惯,虽然与初见时差距甚大,可只要是沈乔的神情,他就喜欢得紧。 “我回来,就是为了见你,该是你的,你丢不开。”他深深看了沈乔一眼,将他的惶恐不安尽收眼底,“你把我赶到美国,想永远甩开我,但你永远做不到。” “我那么爱你。你可以任性、耍脾气,对我下狠手,但沈乔,你摆脱不了我。” 第四十二章 : 黎萧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斥着玄幻色彩他不就下午进了趟城,回来他的两个基友就谈起了恋爱。 特认真特刺激,出双入对,勾肩搭背。 从未谈过恋爱且从未接触同性恋的黎萧同学受到了双重暴击,颤巍巍去找了看上去很靠谱的二哥求抚慰关爱,霍启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给点其他表示:“这多正常。” “从洛杉矶回来我就觉得他们不对劲,你难道没发现?再说同性恋也没什么奇怪的,哪天你弯了就明白了。” 黎萧:“......”为什么只过了一个下午他单纯的人生与稚嫩的头脑就遭遇了如此凶残猛烈的暴击?!他拿到的是什么鬼剧本啊啊啊啊啊啊啊! 崩溃是别人的,幸福是他们的。 年少时的爱情,单纯、莽撞、毫无顾忌。相爱时的干柴烈火,很多年后回忆起来仍然历历在目:他们去了加州,公路旅行,看过了沿路许许多多好风景。那个夏天许多记忆都被录入胶卷,但到了很多年以后才被洗出来。 他们以为他们还会有很多个夏天,但他们只再拥有了四年,直到过去终于不再是伤疤,那些回忆才可以坦然面对。 在那个夏天,加州的1992年,他们还只是两个普通的少年人,那样幸福满足地沉溺于现在的时光,朝夕相对日复一日,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1992年8月11日,赵文彦十八岁生日。 那天他在加州一片不知名的海边,身边只有沈乔一个人,用海边的枯叶生了火,浓烟很呛,有时连沈乔的脸都看不清。 “对不起。”沈乔愧疚地说,“是我指错了路,今天我们只能在车里睡。” 他是真的很难过,整个人都蔫蔫的。 “没事。”赵文彦往火堆里堆了几片叶子,“在车里也很好。” “no!”沈乔极其不满意地反驳道,他又意识到罪魁祸首是自己,顿时更加难过,“你今天十八岁,可这里没有蛋糕和蜡烛。”他小声道,“我专门在酒店里订的。” ......他终于明白白天沈乔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快点赶路。他看着沈乔失落的脸,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他的小少爷,他怎么这么好? “我以前的生日也没有这些。”他说,是为了安慰,却也是实话实说,“我记得的生日基本上都在剧组里过,拍摄进度紧张地时候,忘了也是有的。” “啊......”沈乔瞠目结舌。 他看得出来沈乔无论是生父还是养父都非常疼爱他,他的生日想来每年都是全家的盛事,大操大办也是必须。 他以前或许会嫉妒为什么别人拥有那么多,但一想到幸福的是沈乔他就生不起半分怨气,他的沈乔,他合该拥有最好的。 “那好可惜,那么多生日都浪费了。”沈乔不无遗憾,“你早点遇到我多好。你的生日我绝对不会忘。” “是啊,我早点遇到你多好。”赵文彦微微一笑,他伸手捏了捏沈乔的脸,“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们现在在一起,就已经是他曾经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多好,他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你明年的生日我一定要帮你好好办。”沈乔认真地说,他眼珠忽然一转,“文彦,你过来。” 赵文彦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靠了过去:“怎么了?” 沈乔不说话,他伸手拉过赵文彦的衣领,两人几乎是贴面相对。猝不及防地,他抬头吻上他的唇,轻轻碰了一下后刚想分开,又有些留恋地蹭了几下。 “......” 突如其来的福利带给赵文彦迎头暴击,整个人都愣愣地说不出话。沈乔埋下头,咬了咬嘴唇:“我四月份就给你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可惜没办法今天给你。” 赵文彦这才明白过来,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沈乔四月份给他准备的是什么,他都情愿他没有带来。 最好的礼物就是沈乔这个人,只要看着他,他就觉得全世界都在他眼前,怎么爱都爱不过来。 旅行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纽约城郊的一座教堂,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祈祷的信徒:“你信不信神?”他问沈乔。 “不信。”沈乔摇摇头,“我心里没有世界,神不会赐福我这样的人。” “那你心里有什么?” “血亲同胞,师长朋友,还有你。”沈乔看着他,“神爱世人,可我只爱你们。” “你心里已经有很多了。”他说,“我只爱我们。” 沈乔以为他在说甜言蜜语,笑骂道:“你不爱你家人?” 他没有说话,沈乔便全当他是在说情话,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知道他爱他,他们的爱不需要这一句情话来证明。 很多年后在法国的一处教堂前,另一个人曾经也看着祈祷的信徒与十字架上的耶稣,对他表述着自己的爱情,他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中文说道:“神爱世人,我爱我们。” 那人不解,他悠悠道:“记住我刚刚说的话,jacques。再请个人帮你翻译。” “这句话,我很多年前就对别人说过。” 第四十三章 : 后来的一年,他们过得很快乐。在学院里形影不离,有时对方的专业课也跑去旁听。 凯斯特纳隐隐发觉他们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对劲,旁敲侧击过沈乔几句,结果沈乔痛痛快快承认了:“是,我们在谈恋爱。” “......”直白的表述令院长大人措手不及,好半天才深沉叹息,“这是个令我震惊的消息。” “但您需要接受现实,我的老师。”沈乔说,嘴角情不自禁上扬,“我们很好,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哦?”缓过神来的凯斯特纳又恢复了那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49 丝惯有的似笑非笑,“那看来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今天是1993年5月18日,还有不到一个月,赵就要毕业了。” 中午赵文彦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是他的老师,郑耀国:“喂,文彦。” “老师,我在。” “毕业的事解决了吗?” “解决了,二哥帮我订了下个月16号的飞机。” 他的毕业论文早已完成,签证机票霍启渝也帮他全部解决,现在每天的日常就是陪沈乔听听课,在他有空的时候一起出去。 他知道他要回国了,以后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和沈乔天天在一起,但沈乔说过,他毕业后会去香港。 他听老师说过,这两年立项了不少陆港合拍项目,也有项目想找他。国家政策上明显对此类项目有倾斜扶持,他作为官方背景浓厚的大陆国导,肯定会接几个。况且现在的香港娱乐业尚且繁荣胜过大陆,只要他开口,老师想必也会同意他在香港待几年。 他只需要等沈乔一年,曾经梦想过的合作电影也许就能实现,一年也许很长,但对于他们的未来而言并不算。 “16号啊......”郑耀国若有所思,“对了,我年底要拍新电影,到时候你继续跟我进组。剧本我发了邮件,你看看。” “好。”赵文彦答道,他忽然意识到了别的什么,“新电影?” “是我和琤一准备了很久的项目,你走后不久就开始筹备了,现在各方面都准备就绪,只差男主角。”郑耀国顿了顿,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文彦,看了剧本你帮我在美国找一下,有合适的男孩子就告诉我。” “我来找?”赵文彦一怔,“我在美国......国内找不到合适的吗?” “是,看了剧本你就懂了。”郑耀国声音有些含糊,“找不到也没关系,别太强求。” “我知道了。”赵文彦看到沈乔正推门进来,赶紧道,“我还有事。下个月见,老师。” “好,下个月见。” “是谁啊?”沈乔问。 “我老师。”赵文彦答道,“有空吗,陪我去电脑房打印剧本。” “有。”沈乔说,“你还要跟着郑先生在剧组吗?” “会。”赵文彦笑笑,“这次老师可能不会让我当摄影师。” “那很好啊。”沈乔也笑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电影有我能演的吗?” “你演?”赵文彦一愣。 “对啊。”沈乔一脸理所当然,“要是有我能演的,到时候我们都在剧组,多好。” 赵文彦:“......” 这样的想法似乎也没什么不对,郑耀国的电影,沈乔为什么不能演? 他心里忽然有个隐隐约约的、即将被揭开的期盼,那个猜测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雏形。他按捺了一下内心的激动,说:“那我们先看剧本,走吧。” 1993年5月22日,沈乔的十六岁生日。 “我姐姐说她只有明天过来。”沈乔挂了电话,蔫耷耷道,“飞机安检发现了问题。” “安检?”黎萧疑惑道。 “恐怖分子往里面放了炸弹。”沈乔说,“这种事都能遇到,还好发现了。” “是啊,还好。”一旁的霍启渝说,他转身进了厨房,“那先过生日吧,生日快乐,joe。” 因为之前以为沈芸要过来,今年的生日派对设在了黎萧家。他家二楼有个电影放映厅,庆祝完三个孩子就窝在房间里看电影:“看完电影早点睡。”霍启渝嘱咐道。 “知道了。”沈乔说。 霍启渝带上门,下楼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厅,窗户有些没关紧,他上前掩上,余光却忽然瞥见花园外停着不止一辆车。 他想起沈乔刚刚说的话,心中掠过一丝警醒。他动作自然地拉上窗帘,快步走到门口的玄关处,从鞋柜里拿出一把手枪,揣在左侧的衣兜里。 大约三分钟后,门铃声终于响了。他迅速开了门,铃声统共只响了三秒钟。 门外的人不出所料,是个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五官轮廓与他见过照片的查尔斯·霍布斯颇为相似,开口是明显的rp口音: “您好,霍先生。我是菲利普·霍布斯。”来人彬彬有礼道,“我来接我弟弟回家。” 第四十四章 : “您好,霍布斯先生。”霍启渝仍旧保持着微微拉开门的动作,可以与菲利普对话,但只要菲利普不硬闯,他就绝对进不了门,“joe已经睡了。不如让他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再送他过去?” “不必麻烦您。”菲利普说,“能帮我叫醒joe吗?” “他已经睡着了,叫醒怕是不太好。” “没事。”菲利普声音微高,“如果霍先生害怕joe不高兴,我可以亲自去叫。” “我说了,joe已经睡着了。”霍启渝语调微冷,“别吵到孩子。” 感觉到他话中隐隐的强硬,菲利普已经有些把持不住,口气也急躁起来:“我是joe的哥哥,我要带他回家并无不妥,您是外人,何苦插手我们的家事?” “不论我是不是您家族的外人,这里是纽约,我不同意,没人能从我手上抢人。”霍启渝淡淡道,朝着菲利普比出送客的姿势,“请回。” 几乎就在他说完那两个单词时,菲利普就感觉到他腹部似乎被什么东西抵住,他低头一看,霍启渝一直插在衣袋里的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他。 菲利普骇然:“你” 他身后的一众保镖立刻纷纷举枪,霍启渝不为所动,握枪的手没有半分颤抖,显然,他是个老手。 “你们是擅闯民宅,我有权击毙。”他说,“至于后续事宜。误杀霍布斯家族长子的责任,我还承担得起。” “放下枪!”菲利普大喝道。 保镖们犹豫片刻,还是纷纷放下枪。菲利普盯着霍启渝淡漠的眼睛,竭力保持镇静:“杀了我,我的人也会杀了你。你没必要为了joe冒这个险。” “即便您赶在我开枪前杀了我,那不论是外交责任还是l.h.的报复,都不是你和霍布斯家族能承受的。”霍启渝手指微微弯曲,作势要扣动扳机,“如果您为家族惹来如此大的麻烦,令尊将如何处置您?您没必要为joe冒这个险。” 菲利普额头上滴下一滴汗。 父亲让他把joe带回英国,告诉他的权限是“不惜一切代价”,但他能肯定,父亲最初的预估中,绝对没有包含霍启渝如此强硬的阻止。 他知道这个男人在纽约的地位,他是洛克特家族的“军师”,甚至有传闻说他实际上是乔治·洛克特的同性情人,更何况在此之外他还有外交官的特殊身份,不论级别如何,他的非正常死亡被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0 曝光后必然会引起国际纠纷。 如果他今晚没有带回joe,明天&h来了他就更没有机会,可他根本不知道霍启渝还有没有后手,如果他铤而走险仍然没有带回joe,那他根本没想过是怎样的后果。 况且最最关键的是,他腹部现在抵着一把枪,死的随时可能是他。 “如果您今晚收手,那最多是一次任务失败,可能会影响令尊对您的观感,但对于您和您弟弟的继承权争斗想来还算不上一锤定音。”霍启渝悠悠道,“但如果您想冒险,霍布斯家族此后能否存在都会是未知之数,您应该想得清楚个中厉害。” 菲利普脸上阴晴不定,良久,他才咬牙切齿道:“走!” 保镖们挨个上了车,霍启渝收回枪,旁边一个保镖立刻扶住菲利普。临上车前,菲利普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霍启渝:“结怨过多,你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 “跟你们结怨,太有必要了。”霍启渝没理会菲利普的暗示,随手掩上门,“走的时候小点声。别吵到孩子。” “昨天多谢了。” 餐厅里,沈芸倒了一杯酒,跟霍启渝碰了碰杯。霍启渝微笑道:“无事。” 沈芸来纽约前发现飞机上被安放了炸弹,惊愕之余立刻开始排查身边情况,如此一来势必不能赶来。当时暗自庆幸,现在想来却更像是调虎离山:如果昨晚不是因为霍启渝,沈乔可能已经跟菲利普回了英国。 “你跟霍布斯已经撕破脸了吗?”霍启渝切着牛排,问道,“据我所知查尔斯·霍布斯还是很在乎joe的学业。” “他在乎joe的学业是因为他想让joe帮他在好莱坞洗钱,但现在对于来讲,要挟我是joe更大的价值。”沈芸淡漠的瞳孔映照着室内温暖的灯光,却仍然像是没有倒影的镜面,“再不动手,他在香港的产业就会被清洗一空。” “你已经决定全面迁到北京?” “白道上的,我一分也不会留给霍布斯。至于黑道上的,如果没有用处,我可以等它慢慢衰落。” 在查尔斯·霍布斯掌管离岛沈家那六年中,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往其中安插亲信,并深度捆绑两家的产业,这样沈芸即便回来,合作也是她不得不为之的路。 对此沈芸采取的方式是产业转移。她开始通过变卖、转让的方式出让产业,再不断在北京这个查尔斯·霍布斯无法插手的地方购置新产业,诚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沈芸有底气在北京东山再起,查尔斯·霍布斯却绝对没办法再要挟她。 这条路某种意义上也是她父亲的遗策,他生前家族正值鼎盛,却从未对外扩张,反而不断向主流靠拢,但要说是想洗白却也不太像,沈芸隐隐约约觉得,父亲想走的并不是传统的由商转白的道路,而是学习近代曾并不鲜见的招安:如果你的势力是为国家所用,那壮大反而是好事。 “那很好。”霍启渝点点头,“下次见面应该就在北京了。” “你要调回去了?” “也不算。副总让我回国后递交辞呈,然后去中津任职。”他微微一笑,“那里更适合我。” 建国之后西方对红色中国进行全面封锁,为了获得一些特殊物资,中津企业便担任了在香港与内陆的沟通职责。而为了保证运输的顺利进行,中津与港岛的黑道势力颇有牵扯,她父亲最早与中央扯上关系便是由此。改开以后中津虽然重组,但多年积习,也不是一朝一日能改的。 想到霍启渝的特殊背景,这里的确很适合他。 “恭喜。”她同霍启渝又碰了碰杯,“北京见。” “北京见。”霍启渝将红酒一饮而尽,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joe怎么办?” “什么意思?” “他不能再留在纽约。”霍启渝说,“查尔斯·霍布斯是美国戏剧学院的校董,这几天你在纽约他可能不敢动手,但你走之后难保他有天又过来。他最好早点去北京,留在你身边他才最安全。” “那你帮我劝劝他,如果没有必要,我还是不希望他知道父亲的事。” 提到父亲,沈芸神色便微微黯然,原本疏离而冷漠的美,都因为这个细小的变化而有了一丝脆弱的色彩。 目睹父亲死去时,她也才十七岁。他听说过他的死因,被达姆弹击中心脏,几个小时后,不治而亡。 他后来见过中了达姆弹的人,明白了那是怎样痛苦的死法,每当想到这一点时他心脏便情不自禁绞痛:他记忆里那个温和英俊的男人,他那样敬重的人他怎么能这样死呢? “我不会的。”他说,情不自禁握住沈芸绞在一起的手,“我会保护你们。” 沈芸低下头,微微一愣,他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缩回手:“对不起。” 沈芸忽然笑了。 她绝非那种美而不自知,平白消磨了容貌的美人,只是在她眼里,美貌从不是她的资本。她总是保持着冷淡而缄默的神情,但她笑起来时,颠倒众生的美丽才真正显露: “我老师告诉过我,当年你来我家做客,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lizze喜欢,他会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女婿’。” “你的意思是......”霍启渝声音微微颤抖。 “你上次的提议,我想清楚了,对于我们而言,那是很好的关系。”沈芸放下酒杯,微微勾起唇角,道: “结婚吧。” “二哥!” 霍启渝当晚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作息时间一向极其规律的沈乔居然还在客厅里。 “怎么还不睡?”霍启渝今天心情极好,伸手把人招过来。 沈乔磨磨蹭蹭想靠过来,一脸的欲言又止,霍启渝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了?” 沈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直视霍启渝的眼睛:“二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私奔。” 第四十五章 : “你确定?” 美国戏剧学院院长办公室,凯斯特纳望着他面前放着的休学申请书,抬头看向他面前的沈乔。 “我想好了,老师。”沈乔认真地说,“我想演那个角色。” “郑的电影可不是想演就能演的。”凯斯特纳转了转笔,“你可以等得到角色后再来交申请。” “我一定会得到他。”沈乔说,“即便得不到我也会留在北京,您前几天问我以后会怎么办,这就是我的决定。” 他要去北京,跟赵文彦在一起,他要拍他的电影,认识他的朋友,过他过的生活。至于这条路上可能会有的艰难,他现在并没有想,也并没有在意过。 “你确定吗?”凯斯特纳仍旧没放弃劝说,他用钢笔不断敲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1 着面前的纸,面色平静,“霍布斯先生告诉过我,他入股了环球,你毕业后他会给你量身定制电影,而去中国,你不会有这种机会。” “您说过,在中国我才能找到最适合我的剧本。”沈乔说,“机会可以成就一个人,但作品也能。” “如果我不批准你的申请,你怎么办?” “您会批准的。”沈乔笑了笑,眉眼弯弯,“我愿意,而且对我也好,您一定会同意。” 两人沉默片刻,凯斯特纳忽然笑道:“你永远这么聪明,joe,每一天我都忍不住更喜欢你一点。”他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提笔在请假条上签了字,“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必须拿到这个角色,这部电影是你大三的期末考试,我会根据你的表现决定给不给你a+。” “您一定会给的。”沈乔说。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凯斯特纳签完字,将文件递给沈乔,“我今天本来想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没想到你倒先来找我了?” “什么事?”沈乔好奇道。 凯斯特纳笑了笑,从抽屉里取出一页纸:“你自己看。” 沈乔接过,入目是凯斯特纳漂亮的花体,他匆匆看过几行,难以置信道:“您要辞职?” “是。”凯斯特纳仍旧微笑道,“我接了新电影,剧本很棒。” “那您以后......” “我会继续拍电影,一次次追求演员的巅峰,那才是我的梦想。”凯斯特纳轻叹一声,“你还记不记得你来学院面试时,我问你的问题。joe,你的回答,我一直都记得。” ...... “很好,霍布斯。”三年前,凯斯特纳坐直身子,目光中满是赞叹,语调却极为平静,甚至有些冷酷,“我必须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但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学院的一条规矩:我们不招收亚裔。” “我知道,所以我没去招生办报名,而是来找您。”他对面的少年神色不改,甚至还微微仰起头,“身为亚裔,我别无选择,所以我只能成为第一个。” ...... “我1985年来到好莱坞,演了那部《下流人物》,人人都以为我会是第二年的奥斯卡影帝,但杜比剧院里他们的想法都破灭了。”凯斯特纳淡淡地说,他台词功底极好,演员到了他的境界,已经可以称为“人戏合一”,他自己就是最复杂的一个角色,只是他面对的不是观众, 而是他最钟爱的学生,“那一年奥斯卡提名揭晓后,评论界出现了大量的批评我演技的言论,我记得那些词,用力过猛、本色出演、入戏过深......什么都有,我清楚我的水平,我不在乎那些言论,但它们毁了我的杰克。” 杰克·法克,凯斯特纳在《下流人物》中扮演的角色,在颁奖季初期风光无限的《下流人物》中期之后忽然遭到了大量的否定,最终失去了那一年的奥斯卡。 沈乔接触电影后也曾看过《下流人物》,第一遍的惊艳之后他去听了别人的评论,意外听到了如此之多的批评,尤为重点的攻击对象就是凯斯特纳的演技。 人言可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原先微小的瑕疵都被肆意放大,他第二遍看《下流人物》时,凯斯特纳无与伦比的演技似乎也有了毛病。而这绝不只是他的感受,那一年的奥斯卡评委有此想法的绝不会是少数。 “那一年的影帝是约瑟夫·阿曼,他是犹太人。”凯斯特纳幽幽道,“种族歧视是艺术的毒瘤,可在好莱坞这是约定俗成的标准。我不知道如何去适应这一切,所以我来了纽约。” 他来了纽约,当了美国戏剧学院的院长,将精力投入百老汇,日复一日浸淫演技:好莱坞待他不公,但他不会因此放弃他的梦想与坚持。 “我能被人批评是因为我还没达到完美无缺,与其自暴自弃,不如提高自己。”凯斯特纳说,“身为日耳曼人,我想获得奥斯卡影帝,我也只能成为第一个。” 他语调冷静克制,细微的不甘仍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指中透露出来即便岁月在他身上浸出了温和的表象,他骨子里也仍旧是那个叛逆骄傲的日耳曼人。 “您会的。”沈乔笑道,“那一天我一定要在台下看着您。您是我的骄傲,我的老师。” “谢谢。”凯斯特纳拍了拍沈乔的肩,“但joe,我相信总有一天,不是你以曾为我学生为荣,而是我以曾为你老师为傲。” 毕业典礼在6月15日。 院长辞职的消息早几日便在同学中流传,新院长将有教务长科林·巴拉克担任。凯斯特纳在学院威望极高,毕业会场上除了应届生,门口还挤了不少低年级学生,等待听院长最后的毕业致辞。 沈乔拿到了仅有的几个低年级的旁听名额,作为学生代表坐在第一排听凯斯特纳的演讲。 “......我希望你们来日进入你们工作的行业后,不要忘记今日我所希望你们记住的:我们是导演、演员、编剧、摄影师、灯光师、美术设计,我们的责任是通过艺术去捍卫文化与信仰,而不是创造糟粕,成为愚昧的帮凶。” “你们的信仰,除了你们的专业,还应该有你们的家国,我们的世界。格里菲斯拍出了《一个国家的诞生》,但他永远不是一个伟大的导演。我希望我的学生是斯坦尼弗拉夫斯基的同时,仍然是一个布莱恩特(1),而你们应该弘扬的,我相信你们都清楚。” 全场掌声雷动,凯斯特纳深深鞠了一躬,开始为学生颁发毕业证书。 轮到赵文彦时,凯斯特纳注视着穿着学士服的年轻人,忽然问:“你喜不喜欢你在威尼斯的运气?” “喜欢。”赵文彦接过证书,“您说的对,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但我仍然相信才华才是最重要的。” “运气与才华,你都有,joe也是。”凯斯特纳凝视着他,“我相信你们将会是学院的骄傲,全世界都会被你们折服。我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不会太晚。”赵文彦笑道。 沈乔等在宿舍里。他订的是明天的机票,还可以在寝室再住一晚。 上次看了剧本沈乔就再也没提电影的事,他猜测他可能是对角色不感兴趣,心中虽然失落但也没多在意: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没必要太在乎这一次。 只是想到之后必然聚少离多,心中还是难过。 他要带回去没多少东西,几件衣服和这两年的一些笔记与练习作品,贵重的摄影器材与胶片已经运回了国内。令他意外的是,沈乔全程只是帮他收拾东西,脸上没有丝毫别离的伤感,甚至还有几分暗喜。 等他们收拾完东西,他觉得他似乎该对沈乔说他那段酝酿已久的告别词:“沈乔,我......”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2 “我先说!”沈乔立刻做了个堵嘴的手势,背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什么,“看。” 一本护照和一张机票,和他订的那班是一个班次。 他震惊地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剧情如此玄幻,又如此真实,以至于巨大的震惊与狂热的喜悦让他根本没办法继续思考: 沈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是,我跟你去中国。” (1)1915年上映的美国电影,是第一部 长篇史诗电影,创立了多项后世广泛应用的电影技术,但因为歌颂歧视黑人的3k党饱受非议。 (2)两位戏剧家,斯坦尼弗拉夫斯基即是《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作者,信奉方法派表演艺术,认为演员应该全身心为艺术投入甚至不惜生命,但布莱恩特认为艺术应该用来教化,为此愿意弱化表演本身的艺术价值。院长的意思是希望学生们在追求艺术的同时不能忽视责任。 第四十六章 : 1993年6月18日,英国,伦敦。 沈芸走进正门时等候她的是菲利普·霍布斯,看到她时的神情明显极不自在:“好久不见,&h。” “好久不见。”沈芸说,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停留,“霍布斯先生呢?” “父亲在等你。” 查尔斯·霍布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有些疲态。他保养的其实很好,看上去全然不像五十多岁的人,但这样的神情无端便给他带来了难言的老态。看到沈芸过来他神情也似乎全无波澜:“坐。听说你要结婚了?” “是。”沈芸微微一笑,将请柬和一张名片推给查尔斯,中指上的戒指分外夺目,“香港的婚礼十一月举行,之后joe会和我一起留在北京。具体事项,您可以和我未婚夫谈。” “当年你父亲不想靠联姻来保住家业,宁愿把joe送到英国来。”查尔斯口吻微有讥讽,“他大概也想不到,你现在居然也把自己的婚姻当工具。” “我同我未婚夫的事不需要您顾虑,至于joe,他现在在北京。” 话语中隐隐的示威显露无疑。相对无话了几分钟,查尔斯忽然笑道:“你也真舍得,让joe从学校退学。” “他是暂时休学,而且这是joe的决定。”沈芸神色不改,嘴角甚至微微扬起,“你只是把joe当做要挟我的人质,为什么还要关心这些?” “你不懂!”查尔斯忽然失控道,“我爱他!他是我的孩子!” “他是我父母的孩子。”沈芸冷冷道。 查尔斯紧紧握住沙发扶手,不语。 他说的并不是谎话。他爱joe,像一个父亲一样。一开始也许是利用与一星半点的愧疚,久而久之却真养出些感情。 他的亲生孩子在懂得亲情之前,已经事先学会了提防,但joe,那个被保护的太好,从小被疼爱着长大的孩子不一样。 他是养子,他带给他的只有价值而不是威胁,何况他又是那么讨人喜欢他会对他甜甜地笑,会勾住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他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全身心信赖自己的孩子会是这么幸福的事,他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好父亲,在joe身上,而他是成功的。 “我爱joe,你不能否认这一点。”他说,“我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沈芸闻言轻笑,冷若冰霜,却艳若桃李,她看着查尔斯,问道:“如果joe喜欢的不是演戏,你还会喜欢他吗?” 如果沈乔喜欢的不是演戏,如果他同他的父亲与姐姐一样将精力都放在家族争斗上,他不是他的摇钱树而是一把抵在他心脏上的尖刀时,他还会不会喜欢他? “可joe喜欢演戏。”查尔斯语音微微颤抖,“我想过利用他,但即便他对我没有价值,我也会喜欢他。” “你喜欢他什么,认为他可以满足你的父爱,你对亲情的需求?他是你寄托感情的工具,这也是他的价值。”沈芸冷冷地看着他,“但你永远不要忘记,他是我的弟弟,是我父亲的儿子。我不告诉他真相是因为不想让joe痛苦,如果你还想有一个你喜欢的‘儿子’,最好也不要戳破?” “你没告诉他?”查尔斯一怔。 “我希望这一切永远是秘密。我感激你给了joe九年的照顾,让他现在还是一个好孩子,但你雇人刺杀了我们的父亲,处心积虑想占有我们的财富,我也一直记得。”沈芸站起身,“之后joe想见你我不会阻拦,但我希望你明白,不论你想如何利用他,代价你都承受不起。” “我明白。”查尔斯冷冷地说,“你比你父亲厉害,别人吞进肚子里的东西,你都能拿回来。” “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拿回来是我的本分,拿不回来是我的无能。您想维护家族,本来就不该用这种法子。”沈芸披上大衣,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轻蔑,有讥讽,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高傲: “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 番外一:挚友 沈期第一次见到沈乔的时间应该不可考:他们父辈有同门的交情,他们年龄又相仿,小时候定然是见过几面,指不定还一起玩过但 既然彼此都对儿时全无记忆,便算不得认识,第一次见面,必然得数到2001年的夏天,他们在桌球俱乐部里的见面。 上流社会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香港种类多样的高级会馆就是最佳的交际场所。你昨天谈判成功的客户可能今天就跟你一起骑马,明天一起打枪的同伴也可能是你下一个谈判对象在这些场合放松身体同时扩大人脉圈,何乐而不为? 沈期因此成为各大俱乐部的vip客户:他年少时兴趣广泛,溜冰骑马射击击剑都学过一阵子,再练起来也有模有样。由此他认识了许多朋友,并由此发展出了不少上床的交情,可那些泛泛之交里维持了一辈子的,也只有一个沈乔。 2001年7月18号,沈乔一个人在球桌前,一手握球杆一手握烟,吞云吐雾间右手随意一抬,两球入洞。 内行看门道,沈期也算半个台球迷,知道打台球不能看一杆,这球进了主球还得留个好位置,连续高分才有指望:要他看这主球位置就好,至少下一杆人愿意,还是能把球打进球袋里。 二十五岁的沈乔,风华正茂,腰细腿长,眉眼轮廓完全脱离了少年时的稚嫩清秀,吞云吐雾间流露出格外吸引人的禁欲调调,英俊得不像话。那几年大概是他一生的颜值巅峰,要是他那时还在演电影,指不定得迷死多少人。 但那几年别说电影了,照片都没留下几张。 他那时不清楚那么多弯弯绕绕,只一心觉得这人的样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好,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3 要是能拐到床上,想必也是美事一桩。 于是就这么认识了,沈乔是高手,他台球也打得不错,当晚两人的交情就到了互留号码的程度:沈期一向觉得就算是找床伴也得看缘分,多遇上几次各自有了意,水到渠成才是美事,但第二次遇到沈乔的机会比他想的还来得早。 他推开会馆的门,一看来人,顿时乐了:“巧了,沈先生。” 沈乔看到他也是一怔,良久才道:“是巧。” e.g.的生产权早几年被程叔包给了一个跟纽约黑帮关系匪浅的人,后来那人据说是出了车祸,e.g.的事就一直吊着,他现在总算在香港站稳脚跟,也腾的出手把e.g.的事理一理。 程叔最开始的合作对象,原来是沈乔的亲姐夫。 他们那天的谈判进行得无比顺利:双方没什么重大分歧,之前又有过愉快的交流,签完文件后痛痛快快地又去打了一场紧张刺激的桌球,晚上还是沈乔送他回的家。 他的合作伙伴不少,聊得愉快的也不少,沈乔之所以特殊,大概因为他们合作的是e.g.于他而言e.g.无关乎利益,只关乎感情,而对沈乔想必也一样。 沈乔这人看着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着实有趣得紧:他是兴趣广泛样样涉猎,沈乔不仅样样涉猎,还样样皆精。某天在射击俱乐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枪靶上的三个十环,震惊道:“你什么时候练得?” “以前演戏时。”沈乔给枪上了保险,“我演过动作片,不想后期处理血浆麻烦,就干脆上真枪。” 沈期由此对演员这个行业肃然起敬,多年来一直坚定认为但凡是在娱乐圈混出名堂的,大概都是声色艺全刀马旦。 那时他们的关系还算得上君子之交:有空时一起打枪骑马,把香港各大俱乐部都玩了个遍,难得遇上如此投契的人沈期甚至忘了他勾搭沈乔的初衷他本也不算个下半身思考的人形低等动物,精神上满足了,思考肉`体也没了精力。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酒吧,沈乔不喝酒,到那里纯粹是陪他,他喝了几杯微有些醉意,看着眼前沈乔那美人皮相,顿时有了拾起初心的念头。 “木头。”他叫起他给沈乔起的绰号,“明天没事?” “没。” 那敢情好。沈期晃了晃酒杯,漂亮的眼睛直视着沈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兴趣与欲`望: “没事,就上床吧。” 那年沈乔把他当兄弟,他却想睡他。 沈乔被噎了半晌,好半天才颤巍巍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没喝醉吧?” “没醉,开玩笑的。”他明白沈乔压根没那个意思,自己主动找了个台阶下,“以前跟人上过床没?” “上过。”沈乔本就生人勿进的脸又冷了几分,“别再问了。” 他看得出沈乔大概不太想提到这个话题,内心掀过一阵疯狂脑补后明智地撇开话题,成功保护了未来天长地久的友谊不至于夭折于幼生期。 后来通过对话,他得知沈乔现在有个稳定交往的对象,但情人床伴的称谓转了一溜,唯独没叫过他那对象男朋友。 “你们约会,上床,不跟对方以外的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人交往,还不算谈恋爱?” “不算。” “那我告诉你,你们这关系不是恋人的话也不叫情人,叫包养。” 情人不要求忠贞,包养却要求忠诚。 沈乔无论是那张十多年后被审美帖拿放大镜观察各角度鉴定骨相完美无可挑剔的高级脸,还是从小养尊处优惯出来的名门气质,都散发出无可辩驳的高逼格气息,别说别人包养他,他包养别人听上去都不太靠谱。 但沈期当年的确一语道破天机。 那年沈乔有个全香港都不知道的地下情人,关系的开端时前几年沈乔姐姐姐夫去世后他帮了他一把,要求就是沈乔跟他在一起。 沈期这人偏心得厉害,不管是沈乔跟那位还尚算和平的时期还是闹翻以后,他都坚定地站在沈乔的立场上批斗那位聂姓大佬,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本就对姓聂的没什么好感,聂梁和聂立钧还沾亲带故。 他们闹翻的时候沈期不在香港,回来好一段时间琢磨着怎么没看到沈乔出来活动,主动联系才听说了具体过程。 唯一的感受就是好歹也算恩爱了几年,狠成这样也难怪两年后沈乔不留情面。 他同时还知道沈乔心里除了那颗朱砂痣,还有一道白月光。 白月光是个好前任,兢兢业业履行白月光职责照耀夜空又从不下凡,身体力行诠释何为情圣;朱砂痣却不甘心,自个儿使尽浑身解数要沈乔不快活,最后是把沈乔折腾得够狠,可心上的疤刺得太深,原本是朱砂痣,后来也成了蚊子血。 两年后沈乔回了北京,带着自己文静又漂亮的亲侄子,以及从英国远道而来的活泼又漂亮远方侄子。 霍霖那时怕生得厉害,高他半个头的艾伦就把他挡在自己背后,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以至于后来沈期一直想不通,两竹马长大了怎么没在一块? 再后来他们聚少离多,在2012年之前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天生一颗八卦心,把聂梁跟沈乔的恩怨吃干扒净后就打起了沈乔传说中的初恋的主意,奈何沈乔护初恋护得紧,他旁敲侧击好几年都不知道他初恋姓名职业。 直接导致有年赵文彦来香港宣传电影,他看着报纸那张清俊的脸,摸着下巴对旁边的沈乔说:“赵导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他们当时在花园喝下午茶,沈乔端着红茶的手微微颤抖:“怎么了,看上他了?” “要是能对上眼也是好事。”无知者无畏,他那时的确对赵文彦有着来源于外貌并且不介意深度发展的欣赏,自然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 沈乔沉默许久,忽然轻声道:“这种人可不是那些三线小明星,爱是来谈,不是来做。” “又当真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他摆摆手,“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艺术家,可看不上我们这种一身铜臭气的人。” 他那时真不知道赵文彦就是沈乔的白月光,更没想到他的一句玩笑话可能就戳到了沈乔的伤疤上,后来那么多年沈乔不肯跟赵文彦说清楚,指不定也有他的责任。 以至于多年以后,沈乔带着他复合的初恋男友过来看他时,他想起的当初那段对话,只觉沈乔没在后花园里捅了他,真算真爱了。 沈期其人,年少失怙,骨肉离散,跟爱人因为心里的疙瘩浪费了十四年的时间,和好没多久发现绝症,年寿难永,可以说算个灾星命。 但他始终庆幸,至少沈乔这个朋友最后还算圆满,很多年后他还能牵着最初那个人的手,对他说,沈期,他是我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4 男朋友。 番外完 第四十七章 : 聂梁回国后动静颇大。 旗腾影业作为聂家摆在明面上的最大产业,在他去美国后一直交给谢焓这个能力极强的心腹运营,前两年谢焓明面上说退位,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聂梁的儿子,但据黎萧告诉他的内部消息,真有什么大事还是谢焓决定。 聂梁一回来股东大会立刻改选董事长,这几年网民对影视公司的大鳄情况越发关注,消息一出就上了热搜。而他新官上任后目标非常明确:让飞帆难做。 飞帆同旗腾的竞争由来已久:一个背靠文化部坐拥一众大咖,一个资本雄厚且黑道背景强大,只是碍于情面,双方暗斗不少,明争却不多。 聂梁把度把握得很好,业内瞧得出不对劲,外人却又看不懂门道。沈乔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是为了报复他聂梁大可直接对他动手,飞帆有官方背景,他就算有些关系到底也是民间商人,浪能掀得大,先倒下的却绝对是他。 聂梁那句话他一直记得:他摆脱不了他。他们当年牵扯太深,十一年前他已经做好了身败名裂的打算,聂梁最后却没有动手,如果他现在把当年的事公之于众,他固然可以毫不在意,却不能不在乎霍霖。 他现在太红,在黎萧的运作下同他捆绑又多,他不敢想象那些网民在得知他有这样一个舅舅后,又会怎样看待霍霖。 他一直让黎萧密切关注旗腾的动向,也做好了聂梁放出消息时的公关预备,可谁也没想到他会拿那件事做文章。 2015年9月,香港金像奖评审团改选,因为一些内部争斗原先的主席刘奇敦被解除了一切职务,因此愤而联系媒体,披露了金像奖的多年内幕。 更令人咂舌的是他还把沈乔牵扯进来,还花了不少篇幅抨击: 沈乔在1997年曾凭《年华》获得金像奖最佳男主角,一提即中,因为此前他已经凭此片获得柏林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即便因此刷新了获得该奖的最低年龄,也没得到多少异议。刘奇敦却对他悍然开炮,直言获奖是暗箱操作: “《年华》只有编剧、女配角、原创电影音乐、美术指导、服装造型五项工作人员是香港居民,虽然有香港公司联合出品,但按规则无法参评金像奖,沈乔为了得奖,就让人跟我打电话,逼我修改评奖规则。” “不只是金像奖,金马奖他也动过手脚,当年顾宁朝《日落》演得那么好,最后却输给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他家里势力很强,不然他为什么约签在大陆的公司,在港台得奖却那么顺?” “沈乔就是运气好,真论演技比他厉害的多了去了,怎么就他一个年纪轻轻就被捧那么高?他幸亏息影早,要是现在还在娱乐圈,指不定扑成什么样。” ...... 料爆出的都是猛料,很快被推上了头条,而他评价沈乔那段更是被标好重点画上圈圈,获得特别关照。 《年华》不符合金像奖参评规则是真事,金像奖为《年华》改了规则也是真事。 但给刘奇敦打电话这事跟沈乔万万没关系。 他对评奖没多少了解,听说《年华》不能参评金像奖也没觉得多可惜,他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没必要太在意这一次。 但聂梁在意。 他当年只是意外为什么金像奖忽然修改了规则,很多年之后才知道是聂梁动的手,但当时的聂梁于他真的仅仅只是个彼此认识的人。 但旁人不清楚内幕。 人人都知道沈乔曾经是巨星,是殿堂级的演员,但他们可以流利地背出他曾经获得哪些奖项,曾经合作过哪些导演演员,却未必看过他赖以安身立命的资本:他的电影。 而如果他的奖项被爆出是暗箱操作,那在这些跟风粉眼中,无异于人设崩塌! 沈乔没去看微博上的言论。他终于知道聂梁的目的,他想毁掉什么。 他要攻击的是那个年少成名,在神坛之上待了二十年之久的演员,告诉那些并没有看过他多少作品,只是因为他的奖项与声誉而盲目崇拜他的人:他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他凭实力,所应该拿到的! 第四十八章 : 这件事要公关非常棘手。 爆料的是业内人士,地位还不低,说的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事实。黎萧能做的就是跟各大媒体营销号搞好关系,力求缩小影响。 这个时候用不得水军,引导舆论但凡露了一点痕迹基本就无法收场,上次贺璇事件通过大咖发声来洗白的公关方式这次也不适用,网上已经有阴谋论认为上次贺璇事件完全是通过关系强压真相,要是爆出买水军,指不定还要编出什么故事。 最好的方法就是冷处理,虽说可能时不时被拉出来遛一次,但沈乔的演技配不配得上他的名声早有定论,耗上几年应该也没什么影响。 但通过他对舆论的密切关注,事情发展必然不会乐观。 2015年天涯宝刀未老,知乎方兴未艾,沈乔出道四年合作的导演、演过的电影、得过的奖一个二个被八了个遍,得出的结论是他背后不仅有人,还可能涉及极大势力,恐怕是那位多年不红但资源逆天的女演员都比不过的强硬背景。 “第一部 电影就拿了威尼斯最佳男演员,第一次去柏林就赶上校长当评审团主席,郑耀国选他演《南山》还可以当是适合角色,但第二部电影就是好莱坞六大的冲奥电影还提名金球奖,你告诉我这是连环运气好?” “有人说他是天才,但你真的看过他的电影吗?也许有人说他有电影演得不错,但以他合作的导演、演员演得不好才奇怪把?离了好导演好班底沈乔就只能拍烂片,具体参照《绝代双骄》。好演员片子再烂他都该是亮点,但《绝代双骄》里他唯一做的事就是陪其他演员一起为烂片事业添砖加瓦。” “他不是天才,仅仅是个有点天赋运气又好的富二代。” 人总有一种矛盾的心里,拜金又仇富,前一天可能对你的贵公子富二代人设各种痴迷,后一天可能又义正辞严鄙视你靠背景上位。但你有再好的机会,再强的背景,没有实力支撑就算强行吹起来,也没人会信服。 他们把拿奖想得太简单,把封神也看得太简单。 拿奖很容易,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只要你的关系足够强大都可以拿,但你配不配得上这个奖,当年的舆论与后来的时间,都会证明。 而威尼斯、柏林这样的a类电影节,在佳作频出、大师云集的90年代对羽毛也足够爱惜,就算有评审团主席一意孤行支持你获奖,自己不能服众,其他评委也见不得主席乱来。 1994年的威尼斯,《南山》在金狮奖上惜败越战题材的电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5 影《荣归》,评委会为了补偿决定将最佳男演员颁给当时仅仅十六岁的他,通过最年轻影帝的名头侧面表现对这部郑耀国封山之作的厚爱,事后面对争议,评委会主席还对记者说他完全配得上这个奖项,他是不世出的天才。 但影帝的名头与主席的评价,于他既是荣誉,也是枷锁。 少年时期人人都以为他没心没肺,但他不可能感受不到压力:有这样的起点,传奇与笑话,他只能成为其中之一。 所幸他最终证明了自己:威尼斯的奖杯不是他人生的顶峰而仅仅只是开始,1995年的金球提名与1997年的柏林影帝证明了他不会是昙花一现的流星。他为自己骄傲,也由衷在意他作为一个演员的名声。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会演戏,满身铜臭,不配再碰触曾经的梦想,但他的过去屈辱与荣耀同等重要,他能正视自己的过往,但他不允许别人羞辱那个他引以为傲的,曾经那个真正光辉万丈的自己。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长叹一声。 聂梁没花多少成本,自己就方寸已乱。 果然,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刘奇敦爆出的料虽说牵扯了飞帆,跟旗腾也多少有关。 沈乔想过通过攻击旗腾艺人的方式围魏救赵,聂梁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的盘点通稿,“从沈乔开始,八一八那些名不副实的影帝影后”。 他的目的就是沈乔,为此宁可牺牲其他的边角料。 这次别说黎萧和霍霖了,沈乔本人都有了带上枪,冲过去崩了聂梁的冲动。 他还不敢跟别人说。 他身边的人除了远在香港的沈期和程望,没人知道聂梁的事,黎萧也只知道他跟谢焓有旧怨,跟聂梁的纠缠不清却是一无所知。 下场就是他一个人绞尽脑汁想对策,头发都掉多了不少。 但他还没等到跟聂梁再次交手,有人替他解决了麻烦。 著名导演郑耀国撰写长文,在近日的奖项争议中力挺沈乔,并亲自出面解释有关他选角与获奖的一切疑问。 ...... “我选沈乔做《南山》的主角是因为他适合这个角色,并且愿意在山里待半年。我同时希望质疑威尼斯评委决定的人翻看一下那年的场刊与评委发言,他得奖有运气,但更多是实至名归。” “我不知道刘奇敦先生为什么会认为沈乔配不上那年的金像奖,《年华》是入围了柏林电影节主竞赛,获得了最佳男演员和最佳新导演的电影,如果当年《年华》真的没有参加金像奖评选,只会是金像奖的遗憾。” “我很想知道刘奇敦先生口中‘比沈乔演技厉害的人’都是何方神圣,让我评判沈乔的演技,我只记得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演员,是被卡尔·凯斯特纳称为骄傲的人,直到现在他仍旧是中国演员的骄傲,哪怕他演电影的时间只有四年。” “他有别人没有的背景和运气,但换一个人有这样的条件,他也达不到沈乔的高度。因为他是为电影而生,拥有天生的,旁人所没有的天赋条件,即便他没有那些机遇,他仍旧不会被埋没。” “他息影毁约,违背了演员的精神与素养,但他作为一个演员的才华,我决不允许有人诋毁否认。” ...... 人人支持沈乔都可能被怀疑动机,但郑耀国不会。 论地位,郑耀国是中国第一个享誉世界的导演,亦是飞帆的创始人,他在导演圈的咖位就是赵文彦也要矮上一头;论私人关系,他当年的确对沈乔大力扶持,但沈乔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后,已经息影的郑耀国亲自在报刊上撰文怒斥沈乔,当年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支持沈乔为的也不会是为情分。 而是谁请动的郑耀国,沈乔不用想也知道。 郑耀国明面上是赵文彦的老师,私底下是赵文彦的养父。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他关掉手机,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伸手捂住脸。 当年郑耀国对他好,绝不逊于对自己的亲骨肉,他从来不让他接触娱乐圈的阴暗面,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他从来不敢想象他在息影之后挂掉郑耀国打来的78个电话时,郑耀国是什么心情,他对不起他,不论郑耀国怎么厌恶他,后果都是他该受的。 他想起2003年,卡尔·凯斯特纳再次获得奥斯卡影帝,他在获奖感言里说,“我还希望我最爱的学生,joe,他可以听到我在这里感谢他”。他那天在家里,房间里一片狼藉,他蜷缩在被子里,直直盯着凯斯特纳的脸,泪流满面。 他听到了,可他配不上凯斯特纳的感谢,他也永远没有颜面再见他。 他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违背了他曾对他们做出的诺言。可他们还是对他这么好。 他想起十三年前在香港,他急匆匆赶到病房同赵文彦的抬眸对视,以及之后聂梁把他抵在墙边,狠狠扇他的一耳光。 谁才是对的人,从不仅仅是谁先出现而决定的。 他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都是那些他辜负过的人在帮他。 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能回报。只能一次次推开他们,对他们说:“我不需要。” 第四十九章 : 郑耀国的声明发布后,对舆论的扭转几乎是一夕之间。 之前顾及黑幕说,沈乔在圈内的朋友都被黎萧通知不要发声,现在没有这个顾及,自然纷纷发声力挺。 就连刘奇敦口中被沈乔抢了影帝的昔日巨星顾宁朝,也直言当年惜败是心服口服,如今拿齐华语大满贯、90年代却奖运极差的顾宁朝还半开玩笑称十多年前还会不开心,现在却是真的不在乎了:你有奖我就没吗? 与此同时,另一种言论也在网上悄然兴起:就算沈乔得奖只是因为运气好或者背景强,他毕竟也已经是具有国际知名度的真正巨星,为国争光的典范,国人不引以为豪还大加贬低,这种思想本来就不可理喻。 “那些说沈乔名不副实的人,请看了百度百科再说话。如果你能在四年内拿两个欧三,得齐三金和华仪,拍出《南山》和《年华》这样的神作,那娱乐圈把你捧再高也不奇怪。” 事情好像就这样风平浪静,聂梁似乎也暂时偃旗息鼓,但沈乔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他清楚聂梁的手段,他是“帝王师”的门徒,放在黑道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计策多端,这些娱乐圈的小把戏,对他来讲恐怕连心思都不用花。 事实上聂梁亲自走到台前来主持旗腾的事务,都是一个很反常的决定。 他弄不明白聂梁的想法,就只有一再担惊受怕,就像之前那两年,他不知道聂梁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或者哪一天就把他带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他惶惶不安地等待聂梁的裁判,砧板鱼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6 肉,任人宰割。 这样的日子经历了整整一个月。 霍霖之前连轴拍了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之后就给自己放了长假,黎萧新给他谈的电影预计九月底开机,现在一直在家钻研剧本。 对于外界,他现在就完全处于神隐状态,任何同他有关的新闻都会引发关注,不论是多么细枝末节的消息。 何况爆出来的料还非比寻常。 霍霖七岁时曾经被人绑架,三天后才找到人,香港媒体曾经报道过,之后被沈乔强压了下去。 但底稿与照片毕竟存在,只要有人能突破当初那层关系,并愿意承担后果,那曝光也就毫无顾忌。 他97年来到香港,为了防止媒体报道信息入股了几家报社和电视台,而当时四面楚歌的他能买动股份,是靠了聂梁的面子。 他在传媒圈有人,后来他能把事情压下来也是聂梁的默许,时间太久,他竟然忘了这件事会不会曝光,其实全凭聂梁的心意。 这不算黑料,但霍霖也不需要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所有人看,以此来获得所谓的流量。聂梁唯一的目的就是通过伤害他爱的人来逼迫他。 沈乔赶到霍霖家时门外正围着长枪短炮的记者,黎萧早给他打了十多个电话,他现在正在霍霖家里,门口记者挡着出不去,让他来接人。 “小霖现在状况不太稳定。”黎萧语气隐隐有些怨愤,“你跟谢焓他们的恩怨自己不解决,还要把小霖扯进来。” “不会再有下次了。”沈乔低声说,“我马上过来。” “小霖的事是怎么回事?” “因为聂梁,你不是清楚吗?”沈乔淡淡地说,“他回来了,我没告诉你而已。他当年干的事,当然也是他握着的把柄最多。” “我知道了。”沈期声音有些低,“怪不得你之后都没带小霖出来。” “他怕见人。一开始连孙叔和阿勤都怕,后来艾伦来了才好些,就冲这一点我也会对克里斯托弗感激不尽。”沈乔倒没多沮丧,甚至还笑了笑,“他现在这样也很好,要是艾伦是弯的我还省的担心小霖的终身大事,可惜他是个直的。” “他们现在天天在一块儿,保不齐哪天就弯了。”沈期随口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沈乔的英国亲戚并不熟,忙岔开话题,“那你打算怎么办?照片压不压得下来?” “那要看聂梁想要什么。”沈乔说,“你放心,他不会太过分,照片已经发出来了,他应该也没有后手。” “那就好。”沈期说,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又不敢跟沈乔说,“你小心。” 沈乔挂了电话,推开霍霖房间的门,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沈乔上前抱住他,低声道:“别怕,我们在家。” 霍霖没有说话,他靠在沈乔怀里,好半天才道:“舅舅,我不想待在这里。” “好。”沈乔理了理霍霖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你先出国避一避,国内的事我来处理。”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霍霖静了静,忽然抬起头看着沈乔,他脸色憔悴,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钝:“舅舅,是不是因为我?” “是不是因为我想进娱乐圈,他们才会那样抹黑爸爸和你?现在又要你替我处理这些事。”霍霖神色似乎有些呆滞,无意识地一遍遍重复,“是我给你惹出的事,因为我你才......” 他停住嘴,仿佛意识到什么般再说不下去,沈乔伸手捂住他的嘴,艰涩道:“不是这样的。” 是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你,明明是我的错,最后却又都报复到你的头上。 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霍霖要遭受那么多不该他经受的,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人,明明所有的报应都该是他自己来承担。 “我说过,你没事,安安稳稳活在这个世界上,比什么都好。”沈乔说,把霍霖抱下床,“我晚上安排飞机送你去纳帕岛,待多久都可以,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跟我说一声就好,我去接你。” 纳帕岛是位于太平洋的一个富人度假区,沈乔在那里买过一栋度假别墅,他从没有去过,霍霖却经常到那里。 仿佛想到了什么,霍霖侧头看向沈乔,良久才轻轻别过头:“好。” 第五十章 : 霍霖第二天下午坐飞机去纳帕岛,私人飞机起飞要提前三天申请,为防止行踪泄露沈乔只有包下一架飞机。 目送霍霖进了机场后,沈乔撕掉机票,到贵宾休息室里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沈乔深吸一口气:“说吧,哪里见面?” 聂梁似乎早已想好了答案,回答得格外爽快:“新泰酒店,我们以前经常住的那个房间,时间你定。” “明天下午。”沈乔淡淡地说,语调里有暗含的示弱,“我们好好谈谈,就算谈不出结果,也等明天之后你再报复,行不行?” “行。”聂梁说,他语调微微上扬,笃定道,“不过,我们一定谈得出结果的。” 2015年9月28日,北京,新泰酒店。 聂梁进门时沈乔已经等在里面。他环视了房间一圈,眼角笑意愈发浓郁:“你应该嘉奖一下这家酒店的清洁工,十年没住人的房子,一天就能打扫得这么干净。” “不用了。”沈乔淡淡地说,“平时这里也有客人住,打扫干净点也是应该的。”他略略停顿,目光停留在聂梁身上,瞳孔却仍旧淡漠,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坐。” 聂梁顺从地坐在他面前,目光在沈乔身上上下打量,却始终一语不发。沈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喝道:“说,你想要什么?” 聂梁笑了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朝沈乔扬了扬:“先看了这个,再说话。” “沈乔不在公司?” 听完顾勤的回复,黎萧有些吃惊。 “是,沈总上午安排完了下午的任务,吃完午饭就一个人开车离开了。”顾勤回答道。 “他有没有说他去哪?” “没有。” 黎萧皱紧眉头,心中突然掠过一丝不安:沈乔不是没有隐瞒旁人的行程,但绝不至于不带保镖独自行动,还连顾勤都不告知。 他来是想找沈乔道歉。三天前他对沈乔说,“你和谢焓他们的恩怨,为什么要把小霖扯进来”。他知道霍霖小时候被绑架和现在被曝光多少都和沈乔跟旗腾的恩怨有关,但他痛苦,沈乔又何尝不是? 他不该在那种时候还戳沈乔的伤疤。 那天带霍霖回家后沈乔就再也没有联系他,他忙着处理沈乔强行推开记者的后续影响,也没顾得上道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时间,沈乔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开的哪辆车?”黎萧将公文包扔在沙发上,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7 “定位一下。” “嘶啦” 沈乔抓着从中间撕开的照片,跪倒在聂梁面前,眼底赤红。聂梁不为所动,甚至还轻笑出声:“你居然现在才知道。” 沈乔嘴唇颤了颤,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绑架仅仅是绑架,霍霖之后的自闭症和离开他就有的躁动与惶恐也是因为他曾经太害怕。他从来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我当年也不知道他们会对小霖做这种事,我手下的人犯的错,我向你道歉。”说话的仍旧是聂梁,他看着茶几上散落的照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转瞬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漠残忍, 沈乔没有接话。他看着聂梁的脸,缓缓摇头,良久,他一字一句,仿佛说一个字就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你为什么......” “新泰酒店?” 查到沈乔的车现在的方位,黎萧有些疑惑,顾勤踌躇片刻,还是说道:“沈总以前经常去那里。” “是他在香港那几年吧?” “是。” 黎萧2001年大学毕业,之后就来了北京工作,他是记得那几年沈乔回北京时总是住那家酒店,只是彻底在北京定居后就没有再去过。 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我去一趟新泰酒店。”黎萧说,“如果沈乔打电话过来,就告诉他我来过。”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 是啊,我也想问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我怎么就舍得把你伤成了今天这样? 聂梁的目光幽幽,一语不发。 沈乔慢慢抬起头看着聂梁,他看得那么仔细,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抽丝剥茧:这个人,他是他的老师,他的情人,他最灰暗的时候是聂梁陪着他,他走出阴影后也是聂梁在伤害他。 他是他的梦靥。他可以伤害他,击败他,可他永远无法摆脱他。 他低下头,照片横七竖八地散在茶几上,将完整的水晶板切割得支离破碎。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画面与回忆相重叠,带他重新沉入十三年前的绝望中。半晌,他将照片并拢装入信封,微不可闻地说:“够。” “什么?”聂梁问。 “我以前告诉你,你出不起价了,是我错了。”沈乔抬起头,声音竟然是平淡的,“给我这些照片的底片和复印件。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许久,聂梁才缓缓道:“你只会为他们做到这样。” 他摇摇头,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站起身,伸手抚摸着沈乔的脸孔,须臾又忽然抽回,冷漠的声音重石般砸向沈乔:“同意了,那就按规矩来。” “啪!” 赵文彦手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抖,水晶杯摔在地上,他有些发怔,心莫名其妙地慌。 在法国那几年,他经常这样,毫无来由地心悸,去医院又检查不出什么。 手机铃忽然响了,听到那个铃声他眉头便下意识一蹙,半晌仍旧接通,用法语道:“喂?” “你好,赵。”电话那头的人同样说着法语,语调非常优雅,带着隐隐的玩味,“你在北京吗?” “在。” “那就好。”那人似乎松了口气,片刻后又端起了语调,“下周我会来北京。赵,我想见你。” 话语中有隐隐的期冀。他渴盼着他肯定的回答,并且希望他能接受他想要的并不只是一场会面。 赵文彦许久没有答话。良久,他才缓缓道,口吻一如既往地冷漠,却听不出多少生疏:“你想见面,就过来吧。” 稍晚会附带一辆车,有关剧情的内容就是黎萧看到了走出房间的聂梁,后续情节等再下次的现实向,分开是因为老聂貌似很不讨喜,不喜欢聂沈的筒子可以直接忽略等明天的回忆杀~ 沈乔自己性格上有很大缺陷,他被保护得太好,又讨人喜欢,本性中即便有隐忍决绝的部分也因为人生太过顺利而钝化了很多,一夕之间遭遇变故后虽然坚强地割舍自己的过去同命运抗争,但本性里还是下意识地依赖那时唯一帮助他的人,后来真正变成现在这个冷漠狠心的大佬也是因为绑架事件让他意识到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但在他最脆弱、最灰暗的时候帮助他又伤害他、身兼老师与情人两种身份的聂梁仍旧是他的梦魇,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摆脱。而后来聂梁对他持续性的精神+肉`体折磨与他不顾一切的反抗带给他最大的后遗症就是对曾经的师长、朋友与爱人本能性地推开,因为聂梁曾经通过伤害他的亲人来伤害他,他对聂梁的恐惧没有消散,自然也就没有勇气重新开始,这也是他一直拒绝赵导的原因之一,还有别的原因大部分不能剧透,但有一个被删掉的情节就是他在绑架事件曝光后曾经扇了赵导一巴掌,理智上知道赵导全然无辜,情感上却仍不住恃宠生骄,之所以删掉是因为这样会显得很矫情,但他心里对赵导多少有些怨恨,或者说他怨恨那个轻而易举为了赵导失控的自己。 他潜意识永远是那个被人宠爱着长大的小少爷,一方面他大方、善良、无论何时何地都坚持着自己的底线与信仰,但另一方面他又有着所谓的“少爷病”,他不是不会付出、不会牺牲,但潜意识里他还是把自己当做那个接受别人的付出与牺牲的角色,如果他真的一辈子都不接触那些灰暗与血腥自然很好,但你已经没有做少爷的资本却还是保持着做少爷的习气,那别人自然也会狠狠教你做人。 第五十一章 : 规矩。 规矩。 规矩。 很多年前聂梁忽然毫无预兆地闯进他家中,几番挣扎后他忽然放开他,冷冷道:“自己脱了。” 他难以置信,聂梁却神色未改,他站在床边,眼中殊无半分温情:“我以前是对你太好了。自己脱了,记住,这就是以后的规矩。” 他伸手解开西装的纽扣,外套、领带、衬衣......直到最后一丝`不挂地跪在聂梁面前。聂梁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正视着自己。 英国血统带给沈乔的不只笔挺的眉骨与线条利落的脸孔,他的瞳仁墨黑中带着几片绿色的光影,像是倒映着树林的深潭,但无论是枝干还是树叶都影绰而飘忽,所以大多数时候聂梁都宁愿以为那仅仅只是黑色。 是他亲手把他一点点捏造成今天的样子。曾经那个明朗灵动得令人窒息的少年,后来那个沉稳淡漠却还留着一分执拗的男人,再到如今这个静静注视着他,眼中藏有隐隐怨恨的沈乔,是他在逼迫他,他马上可以在他身上肆意索取,可一段关系谁占主导,从来只取决于谁动了心。 他的手从他下颌上移开,停留在他微微下拉的嘴上,十二年前他把沈乔绑在椅子上,用针划过唇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8 上的细纹。到最后他伸舌舔去他嘴上的血,难得柔和道:“我吻你的时候,你要记得疼。” 他记得那两个小时中沈乔眼中的惶恐,也记得之后他害怕接吻却被自己强硬扳过脸时厌恶的眼神,他不知道他过去与如今是怎样下定狠心去折磨沈乔的,他对仇人都未必这么残忍,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这个他曾经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的人。 聂梁眸光一沉,忽的打横抱起沈乔进了总统套房的房间。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黎萧烦躁地挂了电话,心中不安更加剧烈。他低头看了下手机定位。 距目标地还有7公里,预计1小时23分钟。 聂梁解开领带蒙住沈乔的眼睛,扣住沈乔的手腕,用皮带将他绑在床头。 他知道沈乔不会逃,但他还是下意识想用这样的方式获得一种相对的安全感:他不想看到他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或者说不愿接受即便到了今天的地步,他眼中仍旧没有自己。 很多年前在他家里,他一件件脱下那个少年的衣服,亲吻那肖想已久的身体。沈乔从始至终一语不发,只是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光,无声地哭着。 他不说,聂梁便只以为是他疼。 后来那五年沈乔越来越沉默,有时他明明坐在他旁边,或者被他按在身下任意索取,意乱情迷之时能忘却,清醒后却不得不面对日复一日增加的空虚。 而沈乔从来没有意乱情迷的时候。于他,哀莫大于心死。 他曾经以为那是因为他无法接受现在的身份,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他在自尊之外,还有爱的人。 他看着他面前的沈乔,他同分别时几乎没有变化,手臂隐隐颤抖,本能地恐惧着。嫉妒与阴狠在某一瞬间扼住了心神,他扳过他下颌,抛开所有的杂念,几乎是瞬间投入那狂乱的,抛开所有杂念的情`欲中。 ...... “黎先生?” 酒店前台看到黎萧,眼神有些错愕。新泰酒店是沈乔名下的产业,工作人员大多资历年久,认识黎萧也不足为奇。 “沈总在这里吗?”黎萧问。 “在。” “跟他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这......”前台有些为难,“沈总说过他谁也不见。” 黎萧心中疑惑更甚。他看向电梯,道:“他在哪个房间?我去找他。” 聂梁坐在床边,穿戴整齐,望着沈乔睡梦中仍旧紧锁的眉头,手伸了出来,仿佛是觉得可笑,又立刻缩了回来。 他在做噩梦,而梦到的只可能是自己。 他二十七岁对沈乔一见钟情,自此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的纠缠不清非他本意,但毕竟是他把沈乔带进火坑后,又把他推向深渊。 他看着沈乔,眼神有些恍惚,须臾,他系上领带转身离开,口齿中似乎是呢喃着: “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死的。” 顶楼只有一个房间。 黎萧刚出电梯便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他刚想叫沈乔,却鬼使神差地住了嘴。 他们认识了二十余年,对对方的习惯与气息都极为熟悉。这个人不像是沈乔。 电梯间旁边紧挨着楼梯间,黎萧下意识走了进去,从半开的门里观察动静。一个男人空着手从套房里出来,他看到那张脸,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 他认识那张脸。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在财经报刊上看到他。 联合起这段时间的事情,和一些他以前从未注意的细节,黎萧心中忽然涌出一个不愿相信的猜测他急迫地想见到沈乔,想听他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样。 听到了电梯关门的声音,黎萧才匆匆跑到套房前用力按了按门铃,没有反应。 他拧了拧门把手,脸色更加阴沉: 门是锁的。 第五十一章 :试镜 “你叫什么名字?” “沈乔。” “以前演过电影吗?” “没有。” “你看过剧本?” “全部。”沈乔说,唇角不自觉扬起,“文彦给我的。” 1993年6月20日,北京一处公寓的书房中,沈乔站在郑耀国面前,阳光照在他身上,脸孔在自然光影下照射出一种难以描摹的神韵。郑耀国观察许久,伸手指了指自己斜左的沙发:“坐。” 他的语气与动作带着些颐指气使的意味,沈乔却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依言坐了下去。郑耀国看着他,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听说你是文彦的室友,今年才十五岁?” “是。”沈乔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哦?”郑耀国挑眉,似乎是突然起了玩心,“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文彦什么人?” “尼恩......您是他的老师。”沈乔“您”的音发得不太标准,赶紧重发了一遍,旁人这么做或许有些刻意的讨好,但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失误而苦恼,担心会对自己对面的长辈造成不敬,“他说过他是跟着您长大的。” “是这样的。”郑耀国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开心了起来,整个人的面目都舒展开,他看着沈乔,目光中满是长辈的慈爱,“很好,去找文彦吧,他在二楼的房间,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好。”沈乔点点头,起身打算离开,他似乎觉察到什么,目光在书房的一面屏风前微微停留,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失礼的行为,赶紧移回目光离开了。 “感觉倒挺敏锐的。” 一只手从屏风后伸了出来,走出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她容貌不过清秀佳人,也显然不是韶华最盛的年岁,但那一双清冷锐利的眼睛注视着你时,哪怕这张脸孔并非出现在光影镜头下,也会让人觉得自己从前以为的红尘故事,在她面前都空洞乏味到羞于提及。郑耀国给她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目光中难掩兴奋与期冀:“文彦给我找了个好孩子,琤一。” “小赵眼光一直不错。”宋琤一淡淡道,“角色就定了?剧本也不用改了?” “不用了。”郑耀国长吁一口气,“去订机票,23号去湖南,到了安顿下来,立刻开拍。” “就这么等不及?”宋琤一原本冷漠的脸孔也浮现出了些许震惊,“都不让他适应下环境?” “适应了他就不是南山了。”郑耀国说。 受制于时代背景,“南山”这个角色被设定成一个上大学前到中国乡村做休学旅行的美籍华人,既然如此,演员最好就在美国找。但年轻、有天赋、家境优越还愿意在深山老林待五个月的华裔男孩这前提想想就知道苛刻,是以郑耀国还写了一个城镇男孩的版本当备份而且已经开始选角,让赵文彦在美国留意纯粹是随口一提。 可他没想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59 到赵文彦到北京后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对他说:“我跟我朋友一起回的国,那个角色没人比他更合适。” 赵文彦十二岁就跟在他身边,那时他已经非常懂事,深知情绪不外露,也从不把话说满。他听他这么评价他口中的“朋友”,心中已经预估到他带来的人应该非常不错,但沈乔出现在他面前时,久未有过的惊喜竟然再次出现了。 他眼中的灵气明显是未经人事才会有的强烈,灵动之外却又有着矜持,优雅与隐隐的傲气,看似矛盾,原本的灵动便却因此显得复杂深邃,而不是一探即止的单薄而所谓的“电影脸”,最忌讳的就是单薄。 文彦只是看了剧本,他未必知道他想讲什么故事,可身为导演的他再清楚不过:这个叫沈乔的少年,就是他找了整整两年的“南山”。 “所以你打算就让他直接去湖南,最直观的反应就是你需要记录的?”宋琤一问,“不去教他怎么演戏?” “不用。”郑耀国放下茶杯,笃定道,“他跟角色太契合,只要拍戏时按着我的节奏,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当天晚上在餐桌上郑耀国就告知了沈乔角色和开拍时间,沈乔表面上虽说还算淡定,眉梢眼角却还是按捺不住的惊喜。跟郑耀国道完谢后就忍不住在餐桌下握住赵文彦的手,赵文彦安抚式的会握住。 宋琤一看到了,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年轻人不会知道,他们的心事想法哪怕自己毫无意识,也能通过细节被年长的人一眼看穿。 还是个孩子啊。 郑耀国家里有赵文彦的房间,快吃完饭时郑耀国便提议时候不早,沈乔来去也麻烦,不如两人暂时现在他家住下,23号一起去湖南。 赵文彦还来不及开口,沈乔就满口应下,转头期盼地看着赵文彦,赵文彦心立刻就软了,只得道:“也好。” 郑耀国的电影团队此前已经陆陆续续到了湖南,前期准备工作业已就绪:“他们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人,人都很好,你不要怕生。”面包车上,郑耀国忽然扭过头对沈乔说。 “您放心,沈乔就没怕过生。”赵文彦忽然插嘴道。 郑耀国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到了片场郑耀国便把沈乔介绍给剧组人员,口气难掩欣赏,沈乔个性又外向,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一片:“他跟‘南山’的确非常像,我都要怀疑我是照着他写的剧本。”郑耀国忽然拍了拍赵文彦的肩,道。 “的确。”赵文彦淡淡地说,埋头继续看分镜剧本。 剧组在一处山村安营扎寨,住的地方都是找当地村民租用的,条件自然算不上好。赵文彦原本担心沈乔不习惯,沈乔却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挺好的。” “我大一暑假,老师带我去过亚马逊丛林。”沈乔深沉地叹了口气,“这里至少没有巨型蚊子与食人鱼。” ......凯斯特纳一定是故意的。 收拾完行李,沈乔才摸出手机打算给沈芸打电话:他之前担心沈芸会反对,霍启渝便提议先斩后奏,他想为了避免姐姐派人把自己绑回纽约,最好到了湖南再给沈芸说。 山里信号不太好,好半天才接通电话:“喂,joe?” “姐姐。”沈乔胆战心惊地说,“我在湖南。” 第五十三章 : 沈芸沉默了三秒,忽地幽幽道:“哦?” “我在演一部电影。”摸不清沈芸的态度,沈乔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说,“您放心,是郑导演的片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 沈芸不说话,沈乔便愈发惶恐。良久,沈芸才幽幽道:“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我......”沈乔自知理亏,只得切切道,“我很想演这部戏,但我怕您不同意。” 沈芸又是好一阵沉默,她那边似乎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沈乔总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却又实在听不清,好半天,沈芸才又道:“所以你就背着我去中国?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你请了多久的假?” “我休了学......”沈乔弱弱道。 这么一件件说出来,沈乔才发觉自己到底做了多少离经叛道的事等拍完电影他还怎么面对姐姐啊!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据我所知郑先生是大陆导演,你打算以后就留在大陆?”沈芸问。 “对......”沈乔觉得沈芸要是再问自己什么事,他就可以考虑以死谢罪了。 沈芸听了,忽的轻轻笑出声来,这笑声听得沈乔毛骨悚然,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在他被吓蒙之前沈芸又开了口:“那正好。” 沈乔不知所以。 “我以后也会留在北京,就算你不来,我也会想办法。”沈芸悠悠道,“你安心拍电影,回了北京再做打算。”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沈乔完全不知所措,良久他才问道,“您为什么要来北京?” “我要结婚了,未婚夫是北京人。”沈芸语调明显轻快了些,“婚礼十月份举行,你那时赶不赶的回来?” “!!?!?!!” 爆炸性的重磅消息激得沈乔脑袋发蒙,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追问道:“结婚?您?我姐夫是谁?” 沈芸低低笑了笑,不急不缓道:“等你从湖南回来,你就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沈乔放下手机仰望星空,忽然大吼一声:“bloody hell(1)!” 《南山》在第二天就开始拍摄,似乎是为了让沈乔完全贴合角色,郑耀国没给他讲戏,而是根据剧本的流程让他真实经历男主角所经历的一切。 他显然是在给沈乔的演技做减法,他的个人气质与人生经历与“南山”那样契合,不需要多少修饰就是最适合电影的表演,至于如何处理他的表演片段,那是其他工作人员的事。 沈乔自身灵性极足一点就透,很快明白郑耀国的用意。第一天的拍摄非常顺利,下午五点郑耀国就宣布全体收工。 剧组人员各自回房间,只有赵文彦被郑耀国叫去看片子。 “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郑耀国一边看着粗剪的片子,一边问。 “我们是室友。” “哦,关系怎么样?” “非常好。” 下意识地,他不想郑耀国知道他和沈乔的关系,最好在他自己主动发现前,当那是个永远的秘密。 郑耀国没有说话,赵文彦坐在他旁边看着粗剪的片段,认真构想着如何进一步剪辑。郑耀国忽然停住手,将一段素材剪掉一部分又重新打开:“看这段。” 素材里,沈乔跳下自行车,摘掉墨镜眺望着眼前的山村。当时一共有两台摄影机同时拍摄,一台负责中近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0 景,一台则负责沈乔的特写。 特写的镜头是赵文彦拍的,他移开目光,淡淡道:“没拍好吗?” “拍的很好,尤其是这道逆光。”郑耀国按下一个按钮。 画面停止在沈乔摘下墨镜那帧,他右手捏着镜架,一道反光却正好射在左眼镜片上。镜头掐得恰到好处,只要机位偏离半寸,都不会有这几乎是神来之笔的效果。 “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拍摄技巧没问题,但你拍出来的作品是死的。”郑耀国幽幽道,“你能完成我给你的任务,但你没办法让我惊喜。对别人来说中规中矩已经非常难得,但文彦,你要知道那不该是你的高度。” 赵文彦别过头,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那是因为我拍的是沈乔。” “你不可能永远只拍沈乔一个人。”郑耀国看到赵文彦明显有些涨红的脸色,心中暗叹,还是决定转移话题,“说到沈乔,他在美国戏剧学院成绩怎么样?” “他是最优秀的学生。”赵文彦语调`情不自禁上扬,“您如果在电影节遇到凯斯特纳先生,可以问一下他对沈乔的评价。沈乔在学院里一直由凯斯特纳先生亲自教导。” “难怪。”郑耀国点点头,又开始反复回放那个镜头,眉头微微锁起,良久,他忽然开口,“文彦,看一下这帧。” 剪辑器里的画面停留在沈乔摘下墨镜后。由于用的自然光,他的面目并未模糊,那双隐隐带着绿意的、精致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下颌亦稍稍抬高。如果他真的是个来旅游的学生,这样的动作暂停来看是有些刻意的,可在之前无数次的动态回放中,赵文彦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看他的眼睛。”郑耀国幽幽道,“抛开剧本和你对沈乔的了解,只单纯用表现派的角度来鉴赏。” 斯坦尼弗拉夫斯基的观点认为主流表演体系有三种,表现派、体验派与方法派。表现派又称学院派,从正规艺术学校里出来的学生与戏剧演员大都采用这一方法。他们的喜怒哀乐早已有了固定的模板,在千百次的锤炼中修炼的精湛无比,但也正是因为对喜怒哀乐太过熟悉,他们喜而不知何为喜,悲而不知何为悲,表演固然精湛,能让观众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任务,却自带一种间离效果,将观众隔离在剧本之外。 “如果用表现派来理解,也算演得不错。”赵文彦说,“惊喜、讶异、兴奋都表现了出来,而且情绪传递得非常精准,只要留意就可以分辨出。”他稍稍停顿,又道,“可这明显不是表现派的表演手法,应该算......方法派。” 所谓方法派,就是让演员融入角色的表演方式,演员贴近角色,却又赋予角色独属于自己的内涵。郑耀国看着赵文彦,似笑非笑:“哪个方法派演员,能把感情传递得这么精准?” 赵文彦一怔。 方法派与同它较为相似的体验派有个共性,都是要演员贴合角色,虽然程度不同,但这种用本能来表演的方式不可避免地会带来对信息传递的局限,观众哪怕入戏,也难以立刻明白演员所呈露的情绪而这个问题恰恰是表现派所没有的。 可如郑耀国所说,沈乔根本不是这三种表演方式能囊括的存在,那他,那他...... “这是一种全新的表演方式。他不必入戏即是角色,但在他的本能里他就习惯于将自己的情绪用表现派的规律来呈露。”郑耀国深吸一口气,难掩兴奋道,“你入戏再深你也不会忘记呼吸,而对他来说,‘表演’是和呼吸一样成为本能的存在。就算沈乔一辈子只有‘南山’一个角色,他也是个杰出的演员。” 学院派出来的演员往往一板一眼、缺乏灵气,可沈乔,哪怕接受了最顶尖的表现派培训,他本身的灵气也没有被磨去就好比他只能在规定的空间里伸展,强烈的情感仍旧无比灿烂地绽放开来。 他凌驾于三种表演流派之上,是真正不世出的天才。 “这部电影有沈乔,是它的幸运。我从没有遇到这么优秀的演员。”郑耀国语气难掩颤抖,他近乎虔诚地注视着剪辑器,一字一句道,“只要之后沈乔还能保持这样的水平,那《南山》,它一定会是我最好的作品!” 他是中国的国导,毋庸置疑的大师级导演。可他此时的兴奋就像一个孩子。 “他会保持的。”赵文彦说,心中也涌现出强烈的期待。 沈乔这样的演员,沈乔这样优秀的演员...... 有朝一日,他也会像今天被郑耀国指导一样,演出他的作品。那样的合作,一定会是作为一个导演,最大的幸运。 (1)英国国骂 第五十四章 : “你在干什么?” 南山蹲下`身,好奇地问道。女孩带着薄薄轻茧的手梳理着红色的圆筒,头也不抬道:“这是鞭炮,一会儿要放。你没见过吗?” “没有。”南山摇摇头,“我们春节会放firework,但跟这个东西长得不太像。你们有人结婚时都会放这个东西吗?” “对。前几年马三叔进了城,捎带回来的,说是习俗,就一直都放了。”女孩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南山,“跟我说说,‘伐儿蜗壳’是什么,好吗?” “好啊。”南山站起身,跟女孩兴奋地比划道,“它声音很大,会飞到月亮那么高,......when bloom,it’s unparalleled!” “啊......”女孩听不懂英语,微微张开嘴。南山一急,脸都微微涨红:“非常漂亮.....不,没什么比得上!等你看了你就知道了。” 他停了停,又道:“我会让你看到的。” ..... “过!” 助理立刻递上水和毛巾,让女孩擦了擦手。扮演女孩青青的演员叫关蕴颖,早早就跟着郑耀国拍戏。这些天她和沈乔早成了朋友,擦完手便笑嘻嘻道:“刚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无与伦比的。”沈乔答道,“对不起,我是临时想到这样演,差点害你接不住。” “没事。”关蕴颖摆摆手,转而勾起半边嘴角,邪笑道:“你最该给华哥道歉,你们每次戏都要几遍再过。” 沈乔刚想说话,余光便瞥见了来人:“郑导。”他叫道,关蕴颖也连忙坐直,规规矩矩道,“郑导好。” “说什么呢?”郑耀国半是调笑地看着两个人,关蕴颖连忙别过脸,沈乔心中没鬼,反而微微仰起头,“郑导,有事吗?” “拍摄计划变一下,今天晚上天气好,提前拍放烟花的戏。”郑耀国笑道,“你们赶紧休息,调整好状态。” “好。”沈乔应下,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郑耀国道,“对了郑导,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1 我,我......” “你怎么了?”郑耀国捏了捏沈乔的脸,他喜欢沈乔得紧,关蕴颖都私下抱怨道除了赵文彦他还没有对那个孩子这么好过,沈乔目光有些飘忽,转瞬又直直注视着郑耀国,“我这几天演戏时......是不是改戏太多了?” “哦?”郑耀国一怔。 “好几次您喊卡,都是我的原因。”沈乔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我没按剧本来。” 郑耀国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失笑,摸了摸沈乔的头:“我没在美国生活过,你们外籍华人的习惯我也未必了解,你按你的想法来。”他停了停,又道,语调非常慈爱,“你演的很好,比我预想的还要好,甚至......” 空气忽然安静。沈乔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郑耀国说,“先去吃晚饭,七点开拍。” “青青。” 南山站在小院门口,朝女孩兴奋地挥了挥手,青青“哎”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低声道:“来干什么?” “跟我过来。”南山神秘兮兮道。 两人一路走到湖边,南山打开手中的袋子,道:“我说了要给你看firework,这就是。”他笑得眉眼弯弯,漫天星光都似乎失去光彩,“我今天去town时看到有卖的,就给你带过来了。” “......”青青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张大了嘴,漂亮的眼睛直视着南山,脸上泛起微微的绯红,南山没有看到,点燃了打火机。 “轰”的一声巨响,天边绽开了浓重的烟雾,其后一朵又一朵烟花盛放在夜空中,美得不可方物。南山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圈,侧头看向青青,得意洋洋道:“这就是unparalleled,记住了吗?” 那烟花,明月,繁星,分明都是极美的风景,可一切的一切,都在少年眼中的光芒前黯淡下去。 青青呆愣许久,才微微低下头,声如细蚊:“我记住了。” ...... 演完这段郑耀国没喊过,工作人员也便都原地待命,赵文彦从三脚架后探出头,低低叹了一口气。 沈乔,他演得太好了。 从摄影机后观察沈乔时,赵文彦几乎要被那种震撼式的力量压倒:如果不是三脚架的支撑,他想他根本握不稳摄像机。 他开始下意识模拟如果他是导演他该如何处理这个片段,他脑海中闪过许多种方式,却又都觉得不够,全部不够。 那些方法似乎都太过简单粗暴,无法让这种震撼最全面、最直观地释放。也许老师会有办法,他这样想,下意识看向郑耀国。 出乎他意料的是,郑耀国眉头紧锁,似乎还有些不满,他心中讶异,郑耀国却忽然道:“过。” 全场欢呼。郑耀国上前轻轻拍了拍沈乔的肩膀,道:“回去休息吧,下一场戏不用拍了。” 沈乔点点头,转身朝赵文彦招了招手:“文彦,回去吧。” “你看第几遍了?” 听到女子的声音,郑耀国没有回头,只淡淡道:“看多少遍都没用。” 宋琤一锁紧眉头。 她在电影里饰演的是一个青年守节的寡妇,深受村人拥戴,但出了戏,即便她还穿着粗布麻衣的戏服,脸上化了深色的妆容,国际影后的风范也掩盖不住:“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是。”郑耀国紧紧盯着剪辑器,忽然长叹道,“沈乔......他太抢戏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剪他的戏。” 在郑耀国原先的预想里,“南山”只需要贴合角色,如何调教处理他自有办法。后来发现沈乔演技出奇地好,他也只觉得是个意外之喜,什么样的演员匹配什么样的导演,而他有自信能驾驭。 可现在的沈乔一次比一次演得好,今天在湖边的戏,已经让他开始怀疑他能不能驾驭好,而沈乔局部的过分出色,对整体又有怎样的破坏?演员的表演可以提高影片的质量,甚至能成为影片的亮点,但在他的构思里,《南山》绝不是一部男主角的演技秀。 沈乔的演技还没到炉火纯青,但他与角色太过贴合,角色的经历又是他正在经历的,那他的发挥必然远超他的正常水平。但同样的法则,对郑耀国并不成立。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布莱希特的苦恼,过于出色的表演会让观众完全入戏,从而无法思考导演的表达内容(1)。”郑耀国苦笑道,“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出色。” “我一直觉得,你定下沈乔,太仓促了。”宋琤一说,“哪怕你事先让他表演一个片段,都不会是这样。” 只要他在表演,他的天赋与演技根本隐藏不住。如果事先发现,那现在的局面完全可以避免。 “‘南山’的演员只需要贴合角色,我也根本没想到他不仅有演技,演技还这么好。”郑耀国苦笑,“文彦跟我说他有合适的人选时我就已经决定了,只要那个人条件不错就是他。文彦......他难得那么喜欢一个人。” “是,他难得喜欢一个人。”宋琤一静了静,轻叹道,“不论怎么说,沈乔已经超出了你的电影。耀国,你必须舍弃一个。” 要么舍弃沈乔,让他改变他的表演方式完全跟着郑耀国的节奏,或者直接换一个演员;要么舍弃他原本构想的所有框架,未来的发展、最终的成品,完全跟随沈乔的意念,从此之后,《南山》就是沈乔的电影。 选择前者,这部作品会跟随郑耀国原先的构想,同他此前无数次稳定发挥一样中规中矩;选择后者,有很大的可能电影会顾此失彼,但沈乔的表演,注定会得到最好、最完全的保留,即便电影成品不佳,他也不会因此蒙尘。 但后者最大的隐患恰恰出在郑耀国身上:他从未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是导演,他掌控着电影,但沈乔所可能给他带来的挑战,可能会超出他的才华与能力:他敢不敢去赌? “他演得太好,不是他的错。我不能因此毁掉他,因为总会有人拥有足够能力去驾驭他。”郑耀国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在灯光下隐隐有了些悲壮意味,“他们才是未来。” 宋琤一目光幽微,不语。 “从明天开始,我们跟着沈乔的节奏。”郑耀国反而平静下来,他朝宋琤一笑了笑,一字一句道: “如果这部电影配不上他,那就舍弃这部电影。” (1)即“陌生化效果” 第五十五章 : 电影在9月18日杀青。 最后一个镜头是南山坐火车离开,青青靠在车门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南山没有说话。青青又问:“你会回来吗?” 他摇摇头,眼帘微微低垂:“不会了。” 他太明亮,太耀眼,以至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2 于一丝一毫的黯然都那样突兀,是不应该存在在他身上的事物。 “我不会再回来,我们也不会见面了。”他说,低头拿起自己的行李,“再见,青青,不要忘记我的名字。” “noah。” 他的英文名,他真正的名字,终其一生青青可能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但他想他该告诉他。 他上了火车,列车员一一锁上车门,青青望着远去的车厢,一言不发,而后蹲在轨道旁,慢慢哭了起来。 他是旅客,是这座山的异乡人,他只在她生命中出现了两个月,给她的烙印却是一生。 她再也不能心如止水地面对日复一日的生活,不甘心一辈子局限在那个山明水秀的小山村,这也许是好事,可也许也不那么好。 “过。” 郑耀国一声令下,全场却没有立刻欢呼雀跃:电影拍摄历时不到三个月,在郑耀国的电影里算是时间最短的一部,但这些跟着郑耀国上天下海拍了十几年电影的人,在《南山》的拍摄过程中第一次没有忍受他过于精益求精以及动辄发火的古怪脾气,全程剧组和乐融融,感觉不是来拍戏,是来体验生活。 这样的日子,要结束了还真舍不得。 “19号回北京,今天晚上就在村子里举行杀青宴。”郑耀国从监视器后走出来,“东西现在去镇里买,有空的都去搭把手。” 这语气顿时又有了一代国导说一不二的气场,沈乔刚想跟过去就被郑耀国拉回来:“你就不用去了。” 杀青宴几个平时负责搬运器材的杂工在空地里生了火,愣是折腾出了一个篝火晚会,郑耀国以前在四川凉山州拍过戏,个个都是锅庄好手。沈乔跟着他们,没几下也跳得像模像样。 赵文彦坐在一棵树下,慢慢喝着当地品牌的饮料,他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吃了点东西就坐到了一边看人群中的沈乔。他喝了些酒,没有醉,却兴奋异常,他本来玩心就大,一兴奋更是谁都拦不住。 他在旁边看着他恣意玩闹,也挺好的。 “干什么呢?” 他一惊,沈乔站在他旁边,抱着手笑吟吟地看着他。赵文彦起身:“怎么不跟他们玩?” “我累了,想来陪你。”沈乔说。 赵文彦伸手摸了摸沈乔的头,他比沈乔高一点,做起这个动作并不费力,沈乔环顾四周,看没人注意到他们立刻悄悄在赵文彦脸上吻了一下。 这一下赵文彦心情顿好,顾及到有旁人也不敢再做什么。沈乔打开手上抓着的一小瓶酒,陶醉地闻着酒香:“这酒不错。” “你才喝过多少酒,就懂酒好不好了?” “总比你喝得多。”沈乔轻哼。 赵文彦不说话,沈乔立刻凑上去摇着他的手:“生气了?” 赵文彦保持沉默。沈乔顿时慌张起来:“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他话说得情真意挚,眼睛迅速积攒泪水泫然欲泣,赵文彦一把拍开他:“别演了。” 沈乔这才放下心,把酒瓶放到一边去:“怎么了,不开心吗?” “你有想过下部电影拍什么吗?”赵文彦不答反问。 “没有。”沈乔摇摇头,“才拍完戏,就想下一部戏干什么?” 赵文彦失笑。 他演电影,未来必然会做影星,不懂经纪公司事业规划,就敢冒冒失失跑过来。 还真是个孩子啊。 “也是,这种事随缘。”赵文彦说,“你跟我说过,你姐姐现在在北京?” “她打算在北京定居!”沈乔脸上立刻风雨大作,“因为我姐夫是北京人!我连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都不知道!” ......你跟你姐姐一年就见一两次面,她背着你认识你姐夫很奇怪? “你姐姐不是说她跟你姐夫来机场接你吗?”赵文彦说,“你见面了再问,也不迟啊。”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耶。 然而第二天下午,他们在机场航站楼见到来接机的沈芸和她的未婚夫时,巨大的震惊顿时同时吞没了他们 霍启渝站在沈芸旁边,朝沈乔伸出手:“你好,我是你姐夫。” 第五十六章 : “那天你让启渝送我回酒店,之后我请他吃饭算是感谢,就认识了。”沈芸说。 “我一直有回国的打算,六月份北京一家企业联系了我,我跟小芸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一起来北京。”霍启渝说。 逻辑严密,条理清楚,迅速解释完从恋爱到求婚到搬家的全部过程。 机场里,沈乔仍有些难以理解:“那姐姐以后打算在北京做什么事?相夫教子?” “你就这么想你姐姐的?”霍启渝无语凝噎,“她之前就有来北京发展的打算,只是你们本来见面时候就少,没有告诉你而已。” “是。”沈芸斜睨沈乔一眼,难得开起了玩笑,“难道我要靠你姐夫养吗?以后你跟我们留在北京,其他事情回家再商量。” 沈乔眼珠转了转,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忽然扑到霍启渝怀里,高声道:“姐夫!太好了!” 霍启渝无奈地拍了拍沈乔的头,没说别的,嘴角却情不自禁上扬。 ......这改口还真是快。 一直在旁边默默充当观众的赵文彦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一年前沈乔跟他说过,他姐姐想让他去香港陪她,那至少说明那时候沈芸还没有来北京的打算,以沈乔家族的庞大,一个搬迁决定只用一年就基本完成,也未免太快了吧? 不过沈乔的家事他本来也不算太了解,有他不知道的内幕细节太过正常。 出了机场,霍启渝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吃饭,赵文彦拒绝了。 “我回家还有事。”他说,“有机会再见吧,二哥,二嫂。” “那怕就是婚礼了。”霍启渝笑了笑。 他转头又看向沈乔,他拉着他衣袖,眼巴巴看着他,他失笑,拍了拍沈乔的肩膀:“没听到二哥说吗,婚礼见。” 婚礼会举行两场,10月1日在北京,11月18日在香港。 “在香港的婚礼你要当伴郎。”沈芸眺望着阳台外的风景,道。这套二环边的别墅是他们回北京之前霍启渝看中的,她也很喜欢这里的户型布局,索性亲自设计了花园外观,内厅的装修图也是她亲自拍板,现在外景内景已经基本装修完毕,到年底大概就能住人了。 沈乔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爱答不理。沈芸瞧着他,微微挑眉:“怎么了,不愿意。” “没有。”沈乔摇摇头,他觑着沈芸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姐姐,您为什么想和姐夫结婚?” “你都叫他姐夫了,还问‘为什么’?”沈芸失笑。 “您愿意,那个人就是我姐夫,但我还是想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3 知道为什么。”沈乔说,眼神是面对沈芸很少有的坚定与认真,“您能不能告诉我?” “好吧。”沈芸无奈道,她穿着高跟鞋,比沈乔还高一些,抬起头时沈乔也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只听得到她微微沙哑的声音,“我跟启渝性格很合适,他能帮到我很多,而他清楚我的底细,愿意和我一起承担风险与收益,况且你喜欢他。”她的声音微微低了些,“我提出的结婚,我不会后悔。” 好几分钟,二人都没有做声,良久,沈乔忽然笑了笑:“好啊。” 他踮起脚,直直注视着姐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您不后悔,我就没有意见,以后,他也是我们的家人。” “是。”沈芸也笑了,她伸手摸了摸沈乔的头,轻声道,“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你也会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她没有注意到沈乔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只看到弟弟短暂的沉默后,忽然坏笑道:“还有侄子侄女呢,别忘了。” “胡闹!” “北京的婚礼我会参加,但不会作为代替你的父母。”老者坐在办公椅上,点了一杆烟,“你有你的亲生父母,结婚都不请他们,像什么样子?” “知道了。”他对面,霍启渝回答道,烟雾直接扑到他脸上,气味绝对说不上好闻,但他惯有的闲散与轻微傲慢似乎都在这个老者面前消失殆尽,就像父亲面前的儿子,即便不喜欢那种味道,也得恭恭敬敬地吸二手烟,“只是他们未必愿意过来。” “我替你通知他们。”老者察觉到他隐含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还是决定给这个台阶,“说起来,时间还真是过得快,你都要结婚了。”老者按灭了烟,朝痰盂里吐了口痰,顺手比了比,“你刚送到我身边时,还是个这么点高的孩子。” “是,不过您还是一副样子。”霍启渝原本有些紧绷的脸色也放松了下来。 “少来!”老者笑了声,忽然道,“结婚,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不会后悔。”霍启渝说,“我的未婚妻......她的身份很合适,结婚以后,那些人就不会再盯着我,而且......”他微微低下头,“她是沈先生的女儿,能娶她是我的荣幸。” “沈先生的确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他为国家做的贡献,都写在我们心里。”提及故人,老者似乎也有些伤感,语调中隐含的犀利质问却分毫未减,“这就是原因吗?你跟人家姑娘结婚,是喜欢人家姑娘还是人家姑娘的爸?” “他们一家都......” “正面回答!” 望着老者锐利的目光,霍启渝知道自己必须不带含糊地回答这个问题,只得道:“我喜欢她,但如果不是她的身份,如果不是她的父亲,我不一定会选择结婚。”他抬起头,抢在老者开口前开口,“最合适的人我恰好也喜欢,这是幸运。” 老者堵在喉头的话被硬生生噎回去,只得长叹道:“是,运气好。”他看着霍启渝的脸,那张清俊的脸孔还是他看着长大的轮廓,只是那个曾经一眼就能被他看穿的孩子如今眼神中隐含的情绪想法已经不再是他能把控:“你这么想也很好,回去好好准备婚礼吧,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 “放心,我不会后悔。”霍启渝笑了笑,低身端起痰盂。 第五十七章 : 之后霍启渝去见了郑耀国,跟他谈了沈乔经纪约的事。他和郑耀国之前就认识,郑耀国也知道他要结婚,只是不知道对象是沈乔的姐姐。 “还真是巧。”郑耀国感叹道,“要是在婚礼上才见面,指不定多意外。” “是啊。”霍启渝笑了笑,“以后还要劳烦您多照顾沈乔些了。” 话语中潜藏的意思本可不必挑明,郑耀国却点点头,直言直语道:“那是自然。”他目光微微低垂,“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他。沈乔是个好孩子,他喜欢电影,想签在飞帆,是我的幸运。” 霍启渝微怔,旋即舒然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北京的婚礼办得还算低调,但来宾个个都来头不小:他们夫妻俩将来是要在北京工作的,自然要用心经营这边的人脉关系。新郎家人倒是都来了,但霍启渝跟他父母几乎没有任何礼节之外的交流,老两口也非常冷漠,仿佛结婚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的哥哥倒是还看得出高兴,对自己的弟媳和弟媳的弟弟也很热情,沈乔想逗逗他女儿也放任他。 相对而言,香港的婚礼当真称得上“世纪婚礼”,当天所有报刊头条都是离岛沈家的大小姐出嫁,只是碍于沈芸事先表露过希望婚礼不要被打扰,只登出了新婚夫妇主动放出的几张照片。 霍家父母并未出席,男方宾客除了根本算是被沈乔拉过来的赵文彦和黎萧,就只有从纽约远道而来的尼克与他父亲。“你很幸福,我为你高兴。”婚礼开始前,乔治·洛克特坐在更衣间里看着正在换衣服的霍启渝,道。 “谢谢。”霍启渝系好领带,“以后我有了儿子,记得做他教父。” 证婚人是沈芸的老师,那个俊秀的中年人在香港惯是玩世不恭的做派,今天主持婚礼时却是难得的认真。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朝霍启渝道:“霍启渝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沈芸小姐作为你的妻子,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爱着她、珍惜她,对她忠诚且不加隐瞒,直到永远?” “我愿意。”霍启渝回答道,眼神有刹那的恍惚。 “沈芸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霍启渝先生,接受他的照顾、他的疼爱,无论未来是顺利还是坎坷都共同面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愿意。”沈芸说,雪白的头纱掩盖住了美丽绝伦的面容,一字一句却分外清晰。 “好。”苏敛点点头,看向沈芸的目光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疼爱与不舍,仿佛看着女儿出嫁的父亲,“我谨代表你们未能到场的父母,宣布你们在此时此刻结为夫妻。希望未来的每时每刻,你们都将如今日一般恩爱,直至死亡将你们分离。” 婚礼之后他们在香港住了几天,就都回到北京。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公务私事人际关系要处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倒是叫沈乔格外轻松,每天就是跟在《南山》剧组里认识的朋友在北京城到处闲逛。赵文彦忙着《南山》的后期,倒是鲜少能出来。 中途沈乔抽空去了趟英国,跟查尔斯·霍布斯解释自己突然退学来中国的事。“他怎么说?”沈芸问。 “查尔斯说,‘你长大了,会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我只是暂时无法接受’。”沈乔笑了笑,语气难掩激动,“他没有怪我。” “那就好。”沈芸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4 也笑了笑。 时近年关,郑耀国便让赵文彦回家休息几天,赵文彦想着沈乔肯定要跟霍启渝和沈芸在一起,这个短暂的假期想必也就是在家休息。万万没想到他回家就看到沈乔蹲在他门边,看到他立刻惊喜地站起来:“你总算回来了!快开门!” “......”巨大的震惊立刻吞没了他,“你怎么在这里?不陪二哥和你姐姐?” “他们都有事,今天我一个人在家。”沈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转动钥匙孔,“我家人不在,肯定就过来找你。” 他们下午逛了几个附近的胡同巷,晚上在外边吃过饭,就去附近的南鼓锣巷等跨年。90年代对烟花爆竹的管控还不严,巷子里早早摆好了烟花等待燃放。 “明年我们可以去天坛,北京很多地方跨年活动都是‘unparalleled’。”赵文彦拿《南山》里的台词调侃道。 “是啊。”沈乔买了一只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尝道,“我们可以一年去一个,北京跨年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我们可有几十年。” 赵文彦笑了笑,摸了摸沈乔的头:“是啊,我们还有几十年。” 他们挤在跨年的人群中,跟着他们一起倒数,在烟花绽开时一起跳起来欢呼,紧紧拥抱在一起。 是新的一年了,1994年。 在这一刻,他们迎接新年钟声的时刻,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年是多么地伟大,多少大师之作在这一年诞生,多少电影人又是在这一年走向台前: 后来,人们称它为:上帝也想看电影的一年。 第五十八章 : “joe。” “joe。” “joe。” 沈乔睁开眼睛,愕然张望着四周。他在沈家的花园里,那个他幼时惯熟的地方,他面前,他的亲生父亲蹲下`身,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叫了声:“dad?” “嗯。”沈嵘笑了笑,他伸手理了理沈乔的衣领,声音温柔得有些虚幻,“走吧,去接lizzie回家。” 哦,他想起来了,姐姐刚放春假,爸爸和他要去接姐姐回家。 他欢欢喜喜地牵住沈嵘的手,眼前的景象却霎时变换。沈嵘心口炸开一片巨大的弹花,铅中毒后的血开始发黑,一滴滴滴到他脸上。 “跟我去伦敦,joe。”他身后,另一双手扼住他肩膀,他回过头,查尔斯·霍布斯穿着纯黑的西装,要带走他。 他慌张的挣脱,想拉住沈嵘的手,沈嵘却一把甩开他。他被拖到一个陌生的房间,身后是查尔斯冷漠的声音:“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父亲,joe`hobbes。” 这不是他的家,他拼命摇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家不在这里。他的父亲不是查尔斯,他也不姓霍布斯,他拼命敲着门,却没有人理他。 “我们去北京,沈乔。”身后传来少年清润的嗓音,他回过头,美国戏剧学院的宿舍里,赵文彦拿着护照与机票,朝他笑了笑。是啊,他想起来了,他要跟赵文彦一起去北京,去试镜他老师的电影。他推开门,机场航站楼里,霍启渝和沈芸并肩而立,对他说:“joe,我们以后是一家人。” 他们穿着西服与婚纱,珠联璧合的一双人。他回头,赵文彦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道:“我们是一家人。” 是啊,他们是一家人,他的姐姐、姐夫和恋人。他上前想抱住沈芸和霍启渝,他们脖颈上却同时浮现出细细的伤口,转瞬间变成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霍夫人来医院时还有生命迹象,但当时伤势过重,母子都没有保住。”急救室外,医生摘下口罩,口吻中有淡淡的哀痛,“沈先生,节哀。” 那痛苦一开始并不强烈,却缓缓浸透他的四肢百骸:他最亲的亲人,最爱的人,他真的就失去她了。 他说不出话来,控制不住瘫倒在地,一个人从背后扶起他,低声道:“跟我在一起,我就会帮你。” 哦,他现在很需要人帮忙,而聂梁愿意。他牵住了他的手,身后却突然传来郑耀国愤怒的训斥:“沈乔,我看错你了!” 医院里,郑耀国、凯斯特纳、宋琤一、关蕴颖......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高声道:“沈乔,我们看错了你。” 是啊,你们都看错了我。我不配做个演员,也不配得到你们的关爱和友情。 他牵着聂梁的手一步步往前,聂梁却忽然松开他的,他刚想重新抓住,一双小手却抓住他的,霍霖软软的声音回响在他耳畔:“舅舅,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八岁的霍霖抱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他看到聂梁抓着霍霖,要把他拖离他身边。聂梁抱着霍霖,手在他柔软的面颊上肆意揉搓:“离开我的代价,你该想到的。”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沈乔想追他,却怎么也追不上。哦,聂梁在报复他,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帮他? 周围似乎瞬间明亮起来,他看到明媚的阳光,沙滩与棕榈树。他是在戛纳,他想起来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看到赵文彦站在棕榈树下,急急忙忙跑过去,赶在他前面,一个金发蓝眼的法国男人却抢先一步站在他旁边,他低头附在赵文彦耳边说了什么,赵文彦轻轻笑起来,抬头吻了吻男人的下颌。 他的目光掠过他,殊无一丝温度,那种目光他太过熟悉,他看陌生人时向来是这样,一丝眷恋不留。 他浑身冰凉。他想起来了,他来了戛纳,在这里遇到了赵文彦,可他身边已经有了新的爱人,他不再需要他。 他什么也没有了。他终究辜负了所有人。 “舅舅。”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唤醒了他,他看到已经长大成人的霍霖站在他面前,牵着另一个年轻男人的手。那男人的眉眼有些眼熟,他却想不起来是谁的。霍霖看着他,声音平静而克制:“我要走了,和我爱人一起。您多保重。” 他说完便牵着男人的手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他这才想起了,霍霖长大了,他会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爱人,他已经可以离开他。 他心中无比空落,想上前跟他说几句话,身后却又响起了一个女童清脆的声音:“舅舅,那我呢?” 小女孩穿着一条蓝色渐变的星空公主裙,坐在台阶上看着他。那条裙子是他在法国买的,说是等小霜长大了,就可以穿了。 她叫霍霜,是他的侄女,可她没等到出生,也没等到长大。 “您总是疼哥哥,总是什么话都想跟他说,那我呢,我们明明该是一样的。”霍霜看着他,口气很委屈,却渐渐带有蛊惑式的邀请,“哥哥长大了,赵叔叔也有别的爱人了,那您呢,您为什么不来陪我们?”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5 越来越多的人走到台阶上,他的父母,他的姐姐和姐夫,他死去的家人们一起问他:“你为什么不来陪我们?” 是啊,他为什么不来陪他们? 他握着一块尖锐的玻璃,他唯一一次想要自杀,他清楚记得那块玻璃的形状,它抵在他心脏的那个地方,他面前,聂梁翻着报纸,漫不经心道:“你要是觉得值得,就去死。” 嗯,这句话,聂梁清清楚楚对他说过。他忘了他当初为什么放下那块玻璃,只是觉得,有什么不值得的? 他爱的人活在世上的已然作古,死去的就站在他身后,刺下去,他就可以去找他们。 沈乔再没有犹豫。他握住那块玻璃狠狠捅进自己的心脏,再无顾及。 ..... 沈乔猛地坐起来,捂着心口,浑身冷汗。 他想起了他在哪里。他来见了聂梁,在那家他们经常住的酒店里跟他上了床,代价是那沓照片。 床头柜上,照片被装在一个牛皮信封里。他一张张检点过,爬起来从桌子上找来火柴,扔进垃圾桶里全烧了。 聂梁很多时候都还算个守信的人,只要他主观上还认为你没有背叛他。他不介意运用欺诈的手段,只是对象只会是他的敌人,和他想要报复的人。 他曾经不明白这个道理,毫不知觉触及了聂梁的底线,那个错误的代价他现在又烧毁了一些,但他永远不能弥补完全。 聂梁,聂梁啊 聂梁的一贯作风就是这样。他对你好的时候可以好到让你觉得愧疚,可一旦他确信自己的付出毫无价值,他就会变本加厉地讨还之前给你的一切,半点情面不留。 他在十九年前欠了聂梁的债,就必须在之后偿还。他还清现款还有利息,还清利息还有感情他注定与他纠缠到底。 那就这样继续纠缠吧,沈乔大脑还有些发晕,他推开门走到客厅,一边穿衣服一边浑浑噩噩地想,他现在回家,过段时间接小霖回家,他们还会继续过日子,就算有一天霍霖也要离开他,他也不会想不开。 毕竟他还算个被爱着的人,就算他情愿他不要那些沉重的情感,也断断不能辜负那些人。 他一边开门,一边摸出手机按了开机键,聂梁锁了门,外边进不来,里边要出去也得费些神。他用了二十多秒才打开门,手机正好开完机,未接来电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他却无暇注意,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人。 黎萧站在门边,眼神出奇地平静,他看向沈乔,声音无波无澜。 他说,沈乔,该回家了。 第五十九章 : 直到回家推开家门,他们都再没有说一句话。 看到沈乔回来了,原本蹲在猫窝里的victoria立刻扑了上来。沈乔接住它,抱着它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像个等待判决的死刑犯,顺从却麻木地看着黎萧。 黎萧打开灯,极力保持平静的口气:“你认识聂梁?” “认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 “旧情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 “姐姐和姐夫去世以后。十三年前在香港闹翻。” “十三年前......”黎萧举目望向窗外,“小霖被绑架,跟你和聂梁的感情有没有关系?” 沈乔闭上眼,微不可闻地说:“有关。” 黎萧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他盯着沈乔,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乔,脆弱的不堪一击,像是下一刻就会被打碎消散在尘埃里。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沈乔不该是这样。 无论是年少时在纽约,还是重逢后再香港,他都没见过沈乔这幅样子。他命好,有人处处疼爱,发生什么变故到底都能安安稳稳过去,最后他仍旧可以任性地不顾旁人感受,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可原来,那都是假象吗?他一早就身不由己任人宰割,只是他从不告诉旁人,旁人便只顾责怪他恃宠生骄。 “十三年前赵文彦从法国回来,到香港找我,那时候我和聂梁还是情人关系,只是他不知道。”沈乔疲惫地说,“后来的事你也清楚。聂梁不可能放过我,不然为什么,我那么爱赵文彦,却不肯和他在一起?” “别说了!”黎萧低吼道。 他一直想逼沈乔承认自己的爱情,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时候。 “只要聂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不可能自由。”沈乔置之不理,继续道,“黎萧,我知道你一直想让他和我在一起,我也想,可你告诉我,我凭什么?” 他早已失去和赵文彦并肩而立的资格。他一步步走上巅峰,完成了他们曾经的梦想,他却陷在泥沼里愈来愈深,时至今日面目全非。 他们啊,开始是他不配,后来是他既不配,也不行。 十三年前在香港,他也曾经以为自己能够两全,那种期冀,同前些日子聂梁还没有回来之前一般无二。可每当他对未来有了一星半点的期望时,聂梁的出现都会掐灭它。 赵文彦和他最坏也有相忘江湖的退路,但他和聂梁除了纠缠不休,别无他法。 “这不重要......”黎萧缓缓摇头,他看着沈乔,低声问,“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在从未经历风浪的年纪被推进权利漩涡,丝毫没有退后的余地,一旦退后,他身后那些需要他保护的人就再避无可避。 他是其中之一,却从不知情,甚至心安理得地责怪他,抱怨他你为什么不做得更好呢? “你那时在美国,告诉你有什么用?”沈乔放下猫,声音愈发冰冷,“你也别再管我的事,这些年,你为了谁,我都清楚。” “沈乔!”黎萧大吼道。 他有一瞬间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他走到沈乔面前,抓住他的手:“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以后你想干什么,想跟谁在一起......我都不逼你了。” 沈乔想甩开他的手,黎萧却握得极紧。他静了静,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他难过什么呢?他想。他还是有朋友的,霍霖也到底还不算离开了他,聂梁来了北京又有什么要紧,他再也不是那个一举一动都为他钳制的金丝雀,他到底还是能跟他斗一斗的。 至于爱情和尊严,他舍弃过的东西,不早没想过要回来了么? “我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良久,沈乔才安静了下来,“你要把我当朋友......就别再管我的事,以后我是去找聂梁还是孤独终老,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没提赵文彦的名字,像是那个可能已经被彻底否定。黎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抱着沈乔,低声宽慰道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6 :“好,都听你的。” 霍霖十月十七日回的国。毫无预兆的突然袭击。他说是搭了一个岛上邻居的私人飞机,回北京给沈乔一个惊喜。沈乔失笑,摸了摸他的头:“那你早点进组拍戏,别老耽误人家。” “知道了。”霍霖满不在乎道。沈乔总觉得他状态有些出乎意料地好,眉梢眼角的兴奋几乎掩饰不住。 霍霖进组拍摄电影《暖生》的消息一经曝光立刻引发粉丝喜大普奔,被沈乔带离采访现场后他就杳无音信,一度流传出了退圈传闻。现在重新进组拍戏到底让人放心不少。人设营销上黎萧也有意借此机会做出改变:之前霍霖走的是高冷高逼格,身为爱豆却整天就是板着一张脸,逢现身机场必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炒个cp都是同样高逼格的艾伦·奥尔德里奇。这条路线敢走的人少,霍霖作品过硬也有底气,但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不走这条路,别的路走不通。 霍霖本性其实非常跳脱,跟年轻时的沈乔有几分像,但幼时的阴影让他只肯对最亲近的人放松,待旁人戒心极重,分毫破绽也不肯露。但据黎萧反馈,秘密被捅破后他似乎反而看开了,他新电影的人设也跟以前大相径庭,把握这个机会转型是个很好的契机。 沈乔不懂娱乐圈的营销套路,只管全部交给黎萧运营,缺钱就跟他说。黎萧一声冷笑,讥诮道:“沈老师,飞帆可没差过钱。” 他在饭局里遇到过聂梁几次,想过刻意避开却总是行不通,一次他在洗手时感应器迟迟没有反应,镜子里,聂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心中恼怒,发火前聂梁却先开了口:“这个感应器我可没关掉水闸。” 他抓住沈乔的手往龙头又递了一些,温热的水立刻涌了出来。聂梁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半是感慨地问道:“现在敢用花洒了吗?” 沈乔一滞。他猛得瞪向聂梁,聂梁神色不改,嘴角上扬的幅度还大了些。 曾经有一次,聂梁给他灌了催情的药,把他锁在浴室里,他一遍遍扳着开关,花洒里却一直不出水。 一个小时以后聂梁进来,开关已经被他扳断了。“水有什么用,你该求的是我。”他说,他打开了水闸,而后快步上前揪住他头发,抓住花洒对着他的脸一阵猛淋。 花洒在那天扮演了一个道具的角色,后果就是往后他看到花洒就下意识哆嗦。聂梁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多,花洒是其中一样。 “不敢。”沈乔把手伸进烘干器里,口吻讥诮,“你一遍遍提以前的事,还不如折腾些新的花样。” “也是。”聂梁了然地点点头,他注视着沈乔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截脖颈,微微眯起眼,“你现在是不够听话了。” 沈乔再听不下去,转身大步离开卫生间。 他知道聂梁口中所谓的“听话”是什么。他要他全身心地依靠他,乖顺地生活在他构造的无形牢笼中。如果他安于这种禁锢他便会获得彻底的放松,反之便是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 而聂梁曾经成功过。 当他在床上近乎崩溃地喊出聂梁的名字时,他就知道他输了这场战争,他屈服在聂梁的精神凌迟之下,情愿接受一切他给予的安排。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爱情,只是他放下防备不是自愿,而是被迫。 如果不是霍布斯家族的内斗让他收了渔翁之利,他也许真的会在那样的掌控中浑浑噩噩地活着,世事无常,谁又说得清楚。 沈期总说他遇到了一个好老师,不像他运气那么糟。可他一直觉得,本质上,聂梁和聂立钧都是一样的。 “帝王师”的精髓在于塑造,他们却热衷于摧毁。即便他们的学生最后都学到了足以自立的本事,大破大立后立起来的也到底不稳。 而原因就是他们的私人情感作祟。聂立钧把对沈期他爹求而不得的怨愤撒在沈期头上,而聂梁就更厉害了,他直接就折腾他。 也许是家族遗传也说不定。鬼使神差地,沈乔莫名其妙觉得他该庆幸霍霖没招惹上姓聂的。 “我们到了。” 收到短信时赵文彦从休息室里起身,正好看到vip通道里出来的两个人。那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看到他立刻兴奋地上前:“文彦!” “维钧。”赵文彦熟练地跟来人行了法式拥抱礼,这个长着一张斯文英俊的脸孔、总是戴着金丝眼镜的中法混血摄影师表达热情的方式激烈程度可能还要超过他的母系同胞平均水平,好在五年的相处他也算是习惯了这些。 “适可而止,安托万。”一旁金发蓝眼的法国男人开口道。赵文彦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他放开那个名叫安托万·李中文名李维钧的男人,朝另一个男人伸出手,“好久不见,雅克。” 第六十章 : 雅克·德斯坦,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第三任总统幼子,获得过奥斯卡、戛纳、威尼斯多项影展大奖的世界知名导演,欧洲知名影视公司luce影业的创始人。他年少成名,覆历辉煌首屈一指,早在赵文彦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新人导演时,他就已经是柏林电影节的评委,能左右欧洲影坛的存在。 他邀请他加入luce,给他提供了他身为亚裔本不该享受的机遇与优待,他们是享誉欧洲的黄金搭档,甚至险些靠那部轰动全球的传奇电影《里昂》,共同走上奥斯卡的领奖台。有影评人曾说“1994年的伟大是群星闪耀,2001年却只因《里昂》的存在而辉煌”。而创作出这部作品的电影人,如今都已在各自的领域里登上神坛。 抛开和沈乔在一起的日子,在法国的五年,和“luce”的成员共同奋斗的时光可以说是他最珍贵的回忆,他们会为了一个细节反复推敲,找寻灵感深入到世人罕至的地方,真正抛却了所有人世的顾及,只为艺术而奋斗着。 但那终究不是一条长久的道路,他总要为自己活着。那座象牙塔终究有倒塌的一天,各奔东西的结局早已注定。只是他在这一天来临之前就先行离开,他对不起雅克,但他从没有后悔过。 “你们打算住哪里?”赵文彦帮李维钧拖了一个箱子:他每次出门都要带上全套的摄影器材,是以从机场到住处的路都走得苦不堪言。 “安托万是来旅游的,他事先订好了北京所有被旅游手册推荐的宾馆。”雅克侧头看向他,“至于我,住你家就好了。” “你不是来参加中法文化交流论坛的吗,为什么要来我那里?”赵文彦没有立刻答应或拒绝。 “你也要参加。我不认识北京的路,跟你住一起至少不用担心迟到。”雅克回答得冠冕堂皇,深蓝色的眼睛直直注视着赵文彦,一片坦诚。 他如同每一个法国男人一样有着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7 金发蓝眼与棱角分明的脸孔,不难看,甚至相当英俊,只是过分薄削的嘴唇和眉眼间的阴翳令他显得着实不讨喜,本能地不愿接近。赵文彦别过脸,不咸不淡道:“我家有客房,回家我让人收拾一下。” 一出航站楼他们和李维钧就分道扬镳,赵文彦开车过来,上了路两人倒也不算尴尬,闲闲聊了些这些年的事和近来电影界的动向。“我上个月去美国碰到了杰瑞,他来迪士尼后想重启《星球大战》,据说已经跟卢卡斯影业谈妥了。运气好,后年电影就能上映。” “那是好事。如果他想要电影在中国同步上映,我可以帮忙。” 赵文彦的家是三环边上的一座独栋别墅,客厅墙上凿了错落有致的长方形格子,用来摆放赵文彦获得过的奖杯。“老实讲,这个缺角我觉得挺碍眼。”雅克看着左下角一个没有摆奖杯的格子,感叹道。 “等我得了终身成就奖我就摆进去。”赵文彦把雅克的箱子拖到客房,“你等一下,我收拾一下里面。” 这栋两层高的别墅平时只有赵文彦一个人住,他厨艺不好,鲜少在家中生火,每周请一次家政人员打扫卫生,平时生活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等下我们去北京东城区,你不是一直想吃北京烤鸭吗,我带你去。” “我不急。”雅克暂时还不需要收拾东西,把箱子放到一边就开始参观赵文彦家,“点个外卖就好,烤鸭过几天吃。等收拾好了叫我一声,我有事想跟你说。” “想说什么现在就说。”赵文彦从客房里出来坐到沙发上,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也好。”雅克靠在沙发边,直视着赵文彦清俊的脸,“你还记得你离开法国前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记得。”他声音微冷。 “记得就好。”雅克说,浑不在意他明显冷漠的态度,“赵,我想和你在一起。” 修罗场时日较久,所以先上个小番外~时间线是he以后~ 番外:跨界选手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飞帆的艺人管理部总监办公室里,黎萧单手扶额,深深觉得认识沈乔是自己人生中第二大的不幸,认识霍霖排第一! 事情的起因是2019年,第五十六届金马奖颁奖典礼。 今年的影帝是蒋密。没错,四大名导之一的蒋密。 蒋大导演前些日子被领导人点名表扬,称作品深刻细致地挖掘了现实生活,弘扬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正能量,盛誉之下,下一部作品势必得质量过硬,蒋大导演觉得男主角请谁都不放心,索性亲自上阵,自导自演。 演技炸裂,被评为年度之冠。 与此同时搞出大动作的还有邵华邵影帝导演的第一部 电影今年上映获得八方称赞,虽说比不过蒋密轰动,但两大大咖同时跨界成绩还如此之好,免不了让名导影帝纷纷转行,成为一个新的热门话题。 沈乔某天洗漱完毕在饭桌前刷微博,惊觉私信竟然多达一万条。 他2016年宣布复出,第二年就再次获得戛纳影帝,平时发博条条转发评论也都是五位数,实力派活得跟个偶像派一样。不过他上部电影杀青后......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私信,内容全是让他快点集结飞帆一票大腕,拍部豪华炸裂的年度神作,力求四大名导再添一角,五大金刚召唤神龙。 why????!!!!!!!!!! 他百思不得其解,挑一条私信回复说“什么让你产生了我能拍电影的错觉”,粉丝立刻秒回了一通鲜花鼓掌欢呼的表情感谢大帝宠幸,而后深沉一叹:“要说跨界其实大帝才是最厉害哒~我觉得别人都弱爆了~” what???????????? “大帝你不是改行继承过家业吗?国际影帝继承家业成商圈大佬难道不跨界?” 话是这么说:“那时有人教我......” “导演也可以让冰山大大来教啊!” ......似乎没毛病耶?! 私信聊天被该粉丝截图发表,顿时被推向热搜首位。“沈乔透露有意导戏”的通稿立刻遍布全网,俨同坐实。 这什么情况......? 黎萧本以为沈乔来找他是为了询问公关,没想到他居然是告诉他,他想改次行,当次导演,黎萧手里有没有剧本让他看看。 “那一万条私信我问过了,是粉头号召粉丝的恶作剧......”黎萧头疼欲裂,“你导戏水平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就说剪辑,b站上发的视频点击过万了吗?” “导演又不等于剪辑师。”沈乔表示不听不问不想知道。 “那你找谁演?文彦吗?”黎萧忍无可忍,他一拍桌案,气急败坏,“如果你们真的一起胡闹,那电影上映当天微博热评第一一定是,‘我没想到海报上同时出现了沈乔和赵文彦的名字,电影还是部烂片’!” “郑导当年有没有想过让你当演员?” 赵文彦结束闭关回家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他脱掉外套,奇怪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有没有?”沈乔不依不挠。 “没有。”赵文彦无奈,“老师第一眼看到我就说我骨骼不适合上镜,而且脸部肌肉线条走向不好,不适合做表情。那时候就息了让我当演员的心。”他单手抱住沈乔,“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问这个了吗?” 沈乔死死盯住赵文彦那张脸,忽然悲从中来:“你问黎萧!” 五分钟后,赵文彦挂了电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沈乔窝在沙发里,生闷气。 “就为这事?”赵文彦问。 沈乔不说话。 “你真想当导演?”赵文彦又问。 “不是。” 沈乔自己抓了个靠垫,掐着边角:“你有没有看截图?” “看了。”赵文彦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沈乔抬头看向他,眼中有躲避,更多却是坚定,“有他教我,我能学会做商人,所以我想教会你演戏,你也教会我导戏。”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 赵文彦一直希望沈期能改掉什么都隐瞒的习惯,像年少时一样坦坦荡荡全无秘密,但有些回忆一旦提起,心中仍旧钝痛。 分开的十九年里,他的荣耀他没有并肩,他的痛苦他也没有陪伴。 那个叫聂梁的男人时至今日仍旧影响着他们的生活,即便他清楚他他并不能视聂梁为单纯的情敌或仇人,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他们的生活中聂梁的痕迹更少些。沈乔没办法忘记聂梁,便希望能通过别的方式减少他对他的影响,仿佛这样他们的幸福,才可以更理所应当些。 他到底还是陷在过去的圈子,锱铢必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8 较,毫末必争。 “你只要拍出了片子,就能被叫做导演,我只要站在镜头前,就能做个演员但这并没有意义。”沉思良久,他还是选择了一种更清醒理智的语气,“二哥以前告诉过我,你的天赋在何处,用处便在何处。你做演员可以登峰造极,做商人却不会,做导演也不会。” “你当年做商人的理由,现在也来逼你做导演了吗?” 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还有些生气,沈乔连忙起身抓住他袖子:“文彦” “如果你非要用输赢来评价,我也是赢家,我不在意的事,你为什么要在意?”赵文彦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不说这个了。下个月还要去戛纳,想好穿什么了吗?” “你该问蕴颖!”沈乔神色终于轻松些,开起了玩笑。 “你们是男女主角,总要考虑匹不匹配。”赵文彦说,“不过也的确不用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新电影的事,此事似乎揭过不提。第二天赵文彦给黎萧打了个电话,说沈乔想通了,不作死了。 黎萧只当他又发了次疯,摆摆手表示已经习惯。 但沈乔没想到,当年赵文彦居然真的当了次跨界选手,虽然玩的票不大,只是客串一个五分钟戏份的小角色。 “人物小传在这,你帮我找下相似片段我来观摩学习。”赵文彦递给他厚厚一沓纸,“教我演戏。” 沈乔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笑:“好。” 次年电影上映,赵文彦演技获得四方赞誉,甚至获得了金像奖的最佳新演员奖:就算有看在他国导身份上的偏心,到底也没引发太多质疑。 有记者采访他说以后有没有考虑过继续演员事业,冰山大大难得和颜悦色,摆摆手说随缘。 记者犹不死心,又询问他关于角色的准备过程,赵文彦似乎终于满意了这个提问,嘴角幅度更加上扬: “我要感谢沈乔。”他说,“他教我演戏,如果各位觉得我演得还不错,那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沈乔的努力。” 采访播出后沈乔在微博上转载,配文四字,“孺子可教”。 久旱逢甘霖的cp党激动得两眼泪汪汪,喜大普奔纷纷产粮。感谢赵文彦的影像资料终于不仅存于采访与现场录像,短短五分钟硬是被b站大手剪出百花齐放。 沈乔兴致勃勃打开了爱剪辑,bgm又选了一90年代金曲。力争此次点击破万弹幕破百,涨粉五个即是胜利! 赵文彦对此表示非常无奈:花式精分弹幕评论,他也很累的好吗???!!!!! 第六十一章 : “您的中文真好。”结束采访,记者收好笔记本,由衷赞叹道。 “您的法语也不错。”雅克·德斯坦礼貌地回赞道,“您曾经在法国生活过吧?口音很纯正。” “我在法国读了硕士。”小记者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头,“您没在中国生活过,中文还说的这么好,真的非常厉害。” “谢谢。”雅克笑了笑,“但我身边有中国朋友。” “是赵导演吗?”小记者也是个关注八卦的,顺嘴开了句玩笑。 “不止他一个,但赵的确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离开采访室雅克径直去了地下停车场,一辆银灰色的凌志车停在电梯边:“回家?”驾驶座上,赵文彦放下手机,对车旁的雅克挑了挑眉。 “回家。”雅克打开车门。 “你想得怎么样?”临下车前,雅克忽然开口。 “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忽然回来找我。”赵文彦说,“我以为你和贝拉的孩子相处得不错,《教子》是部好电影,配得上一座凯撒奖。” “我们分手了。”雅克淡淡地说,“我们曾经也合作的很愉快,但你放下过霍布斯吗?” 提到那个名字赵文彦嘴角有一瞬的紧抿,片刻,他冷冷道:“你既然清楚,就该明白我不会答应你,而且......”他看向他,口气不加掩饰的冷漠与刻薄,“你想找个人将就过,别找我!” 一瞬间的剑拔弩张后,雅克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他解开安全带,抓住赵文彦的肩膀,低低道:“我爱你啊,赵。” 赵文彦侧过头,眼神有显而易见的闪避。雅克强行扳过他的脸,用眼睛细细描摹那张脸。 还是那个人啊,他想。 那个阴暗又刻薄,把自己的心思重重掩盖的“le tartuffe”(1),如此丑恶,又如此迷人。很多人喜欢他甚至爱慕他,但他爱极了那清冷好看的皮相,也爱极了皮相之下那凉薄自私的灵魂。他们如此相像。即便这份爱情得不到回应,即便他遇到了更好的人,他也永远舍弃不了这个男人。 他们的脸孔靠的极近,再近一点,就是一个吻。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事,雅克却摇摇头,放开了他。 赵文彦抽出纸巾,在雅克刚刚碰过的地方狠狠擦了擦。 他们的关系太特殊,是朋友与情人之外的第三种,可恰恰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关系,才让他有了一个能以真面目相对,还不用担心后果的人。 他们是一类人,同样代表着那个病态的,剥削压榨的世界,区别只在雅克坦坦荡荡,他却避之不及。 “你说错了一点,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将就。”雅克等他发完气,才缓缓开口,“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才是最该在一起的。无论我有没有遇到gary。” “哦?”赵文彦挑眉。 他五官偏钝,即便挑起眉也没什么刻薄意味,只是再温和的面相,也败给了凉薄过分的眼神。 温润如玉,却是块冷玉,而那冷意尽数蕴在了眼睛里。斜睨着看人时,那冷意便格外明显。 “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可以相互取暖。”雅克眼中有不加掩饰的迷恋与狂热,“我们是上帝的弃子,阴暗,自私,狠辣无比,爱一个人也注定是被抛弃。上帝唯一给予我们的只有才华,唯有在这条路上我们才能不被抛弃。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像你。和我在一起是你获得幸福的最后机会,你明白的,赵。” “你知道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赵文彦终于控制不住,他抓住雅克的衣领,全不顾及风度地咬牙切齿,“我不像你!我有我的爱人!我可以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我就可以真正地幸福,而不是像你一样,找个人将就过一辈子!” 那是那样下意识地发泄,仿佛字字都出自真心,雅克看着他,却又笑了起来,眼神带着玩味,又像是怜悯: “不要美化自己的爱情,赵。”雅克幽幽道,“你说你爱他,可我还记得,你差点把你的初恋情人逼疯掉。” (1)伪君子、恨世者 第六十二章 : 办公室里,沈乔按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69 住太阳穴,刚刚有一瞬间,头疼欲裂。 “你怎么了?”黎萧问,他最近不放心沈乔,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沈乔说了几次他不肯改,也只有随他。 “该吃药了。”沈乔说,从抽屉里熟练地摸出一瓶药,黎萧眼见,瞧见药品有什么不对立刻抢了过来,沈乔颇觉无奈,“轻度抑郁症而已,别紧张。” “是最近得的吗?”黎萧戒备地问。 “很多年了。”沈乔说,“拍《年华》的后遗症,这些年都没好全。” “你怎么不说?”黎萧脸色依旧紧绷。 “有什么好说的,药给我。”沈乔没好气地伸出手,“入戏过深,不是挺常见的吗?” “是常见,但没那个演员会十几年了还不出戏。”黎萧握紧药瓶,“说,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沈乔看着他,无奈道:“有。” “说。” “好吧。”沈乔撑住下颌,“《年华》的剧情梗概,先跟我说说。” 疯掉。是,很多年前为了演他的电影,沈乔曾经差点疯掉。 《年华》讲述的是一个大陆仔叶宏来香港打拼,原先单纯的思想与信仰一步步被繁华迷乱的资本主义大都市腐朽侵蚀,最终一无所有回到故乡。从身世到经历,当时的沈乔与叶宏都没有半点相似,为了演好他,沈乔用了方法派。 所谓的方法派,就是让自身尽可能去贴近角色,达到角色与演员的合二为一。一般来讲,角色与自身重合越大,塑造起来就越容易。 沈乔刚开始准备角色时一直达不到他想要的状态:不是说沈乔那时的状态不够贴近,而是达不到他想要的水平,他想要沈乔拿出一次与本色出演的《南山》同等甚至更高的表演,可对于一个跟他完全不重合的角色,这种要求其实有些过分。 对此,他的选择是逼迫。他在香港踩点,找了家黑餐馆让沈乔去打工,特别强调了老板对沈乔“特别关照”。他收走了他所有的通信设备,整整三个月对他不闻不问。 “打工?”黎萧微愣,想起沈乔二十年前人生的顺利程度顿时感慨,“也亏赵文彦想得出来。” “对。”沈乔耸了耸肩,“赵文彦找的餐馆还真是极品,烟头皮带都是小事,我拍完电影就让姐姐解决了那家。” “这种餐馆是该收拾一下。”黎萧了然道,“话说回来,赵文彦还真舍得你去。” “他自己也去踩过点。导演和演员本来都该为角色奉献,他没有做错。”沈乔口气中有隐隐的钦佩与自豪,“他是真正的好导演。” 三个月后沈乔的确达到了他的基本要求:他自己本来就有意识朝角色靠拢,以他的天赋和几年历练的经验,有那个环境,入戏是很容易的事,但他还想要的,是随着故事的发展,“叶宏”身上那种逐渐浸入骨髓的绝望感。 背着沈乔,他早早就订好了另一套计划。 一开始拍摄还算顺利,但跟随着电影进度,他喊ng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只针对沈乔一个人。 同样在拍这部电影的关蕴颖都抱怨过,说他对沈乔太挑剔,但他对此的态度是不予置评。 他将冷漠甚至刻薄的态度延续到了戏外,他刻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叱责沈乔,戏外见面时态度也越来越冷漠。沈乔起初认为他是出于电影需要,也非常配合,可到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中伤,他终于当了真。 他又在收工前骂了他一顿。所有人都走了,沈乔小心翼翼的走到监视器后面,问他:“文彦,我是不是真的演得很差?” 那种小心又怯懦的语态,属于叶宏,但永远不属于他认识的沈乔。 短暂的心痛后,涌现在他心中的情感,是极致的满意。 演员的最高境界,人戏合一。 他真正成为了角色,而在《南山》中,他都没有做到。 这个苗头千万不能被浇灭。于是他漠然地看向他,眼中隐隐是不耐与厌烦:“你连这种戏都拍不好,配当国际影帝吗?” “这只能解释你的入戏问题,出戏问题呢?”黎萧问,“说,为什么十多年都出不了戏?” “我不是让你说过剧情梗概了吗?”沈乔说,原本轻松的语气终于有了隐隐的低落,“本来那个时候我自我感觉我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但七月份......” 他说不下去,黎萧顿时明了。 电影的开头简单交代了叶宏的身世,他的亲人因意外纷纷死亡,只留下一个要他养的小侄子,只是后来侄子因为他的疏忽被拐卖,找到以后已经命不久矣。 虽然不清楚那些年沈乔的具体经历,但就他知道的......这经历和沈乔也太像了! “我有段时间一直怀疑,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是命运女神照着剧本排的。”沈乔低叹一声,“别问我细节。我可以告诉你,要是能给我那个时候托个梦,我一定会告诉我,那个剧本能当预言书使。” 那天,是他第一次看到沈乔在他面前哭。 他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控制不住下坠:从前无论他回忆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他都没有这样哭过。 他知道沈乔心中一直有个障碍:那尊威尼斯影帝的奖杯,很多人都认为他不该得。他是本色出演,三年里也一直没有超越《南山》这个角色,他配不起那尊影帝的奖杯,也配不起威尼斯评委所说的天才之名。 沈乔从不表露,但那些评论,他是真的在意。被自己的爱人用这种话刺激,他会有多难过,他不会不清楚。 可他那时心中只有愿望达成的狂喜,他根本没有理睬他,抓起笔记本转身离去。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难以相信,为什么他会用那种残忍的方式,去对待他的爱人,他一直不愿接受的那个解释,其实是事实 他太想这部电影能成功,能证明他自己。他要像1994年,在威尼斯横空出世的沈乔一样,以天才之名,举世震惊。 到了那一刻,他才可以全无心理负担地站在沈乔身边,而不是怀着自卑与妒忌。 是,妒忌。 很早很早以前,早到相遇的时候,他就在嫉妒沈乔 他们是室友,可为什么,沈乔的人生那样顺利,他为什么能那样任性地过自己的生活?为什么那样好? “......苦了你了。”半晌,黎萧长叹一声。 沈乔不予置评。他伸手:“药。” 黎萧把药瓶递了回去。沈乔熟练地拧开瓶盖,倒了几颗在掌心里,就着水一饮而尽。 现在说来轻松,但当初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是真的不愿意想。 十九岁的他与叶宏几乎没有相似之处,用方法派演绎,等同是在身体里创造出另一个灵魂,再活生生毁灭他。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说,迥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0 异的现实永远逼迫演员出戏。可那年七月,角色的境地真切发生在了他身上。 臆想与现实的重合,他有时都惊叹他自己是怎么挨过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演这个角色?”黎萧似乎想到了什么。 沈乔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黎萧不说话。 “听说我要演这个角色时,宋老师专门打电话劝过我。”沈乔撑住下颌,回忆道,“这个角色跟我太不契合,如果演,我要么演砸,演好了对自己的精神伤害也会很大。我的确希望走出‘南山’这个角色,但按当时的情况,我不必要这么急。”他口吻微微低落,“如果导演不是赵文彦,我是肯定不会接《年华》的。” 他不说,黎萧也清楚原因。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后悔吗?” 你有没有后悔接这个角色,为一段没有修成正果的爱情,且不说心理上的压力,迷信点的人,以为自己的遭遇是接了这部戏也说不定。 “不后悔。”沈乔说,一字一句,无比坚定。 “就算我不考虑那尊影帝奖杯,一个演员对角色的挑战,我能在柏林电影节发表演讲的机会,只说对赵文彦,我不适合叶宏,但我入戏之后,没人能比我演的更好。”他目光幽幽,“我在演戏的时候甚至真的怀疑过他是不是在针对我,杀青后为了快点出戏要他每周必须给我打一次电话,虽然我知道他忙着后期......但我当时只想着自己。”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混杂着苦涩的甜蜜,浸透在浓重的愧疚中:“我对不起他,他那么爱我,我却不能给他他想要的。” 当时的他不是不清楚这样对沈乔是怎样的伤害,可他当时想的只是自己。 甚至,他心里还有一丝阴暗的侥幸: 如果沈乔入戏过深,那他也不会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人,他的事业可能会盛极而衰,而他不会。 他们终于真正般配,甚至,他可能会成为这段关系里的强者。他们终于可以用他更喜欢的方式来相爱,沈乔爱着他,以后会更不自觉地依赖他,而即便沈乔不再是那个明亮得会灼伤人的少年,他的爱也不会减少一分一毫。 这样的未来,在当时,他是真正期盼过。 至少在当时,沈乔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他那样好,那样优秀,却宁愿用自己全部的光芒来温暖他。 他那么爱他。谁拥有他的爱,谁就是最幸运的人。 可他,那个本来是肮脏的小丑,却得到了王子垂幸的他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爱他。 后来赵导终于成了比沈乔更好的人,可这时的沈乔,再也不是他的了。 第六十三章 : 新年的短暂假期后赵文彦立刻回归了《南山》的后期剪辑中,沈乔相对无所事事,每天就是在北京城里闲逛,基本已经把京城逛了个底朝天,赵文彦有时都怀疑,跟沈乔比起来他怕是个假北京人。 二月沈芸检查出怀孕,预计是九十月份生产,据关蕴颖事后叙述,当时沈乔在电话里听到消息,欢呼一声后立刻丢下爬到一半的八达岭长城,撒脚丫子奔下山。 现在就这么激动,将来孩子生下来了指不定得怎么疼。 三月沈乔去了趟美国,看第六十六届奥斯卡颁奖典礼,卡尔·凯斯特纳时隔八年再次出演电影,《新布鲁克林》中已入化境的表演终于让最挑剔的评论家也无话可说,毫无疑问地,他站上了最佳男主角的领奖台。 他当之无愧。 “《新布鲁克林》讲述了移民在过去与未来中的取舍,他们需要在时间的洪流面前,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只有明白了这一点,他们才能知道未来路在何方。” “我不是布鲁克林的移民,我是一个演员。我只知道,对于演员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表演。” 之后凯斯特纳又带来一个好消息,早在奥斯卡提名出炉之后,派拉蒙便找他出演他们下一年的冲奥作,蓝本正是之前在百老汇上演的话剧《纽约审判》,颁奖典礼之后,凯斯特纳要求电影中的杰森·钟仍旧由沈乔扮演,新科影帝的面子与沈乔试镜时的表现终于促使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一锤定音,沈乔的第二部 电影就这么在猝不及防的时刻,确定了。 “电影五月份开机,我打算杀青后再回中国。”沈乔在电话里抱歉地说,“我们要八月份才见面了。” 他的另一个意思是回国前他可能都不会联系他。《纽约审判》是个绝好的机会,沈乔也清楚这一点。可如果他能靠这个角色打入好莱坞,那他回国又有什么意义? “知道了。” 之前郑耀国电影的最终剪辑都是他自己负责,这次却出乎意料地让他和他一起剪辑《南山》:“虽然最后导演栏不会署你的名字,但你要知道,《南山》也是你的电影。” “是。”他操作着剪辑器,忽然有些好奇地问,“可是老师,不管怎么说,您现在也不该让我来完成电影的最后一步。” “你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我希望那一天快点到。”郑耀国目光幽幽,“有些事,你能做得比我好。” 电影完成终剪后就先交给国内挨个走流程,以郑耀国自己背景强大、地位崇高,《南山》的题材也并不敏感,很快便审核通过准予参赛。郑耀国决定把电影送去威尼斯,他跟威尼斯关系向来不错,送去参展是一个正常的决定。不出所料,《南山》入围了主竞赛,将同其余十八部电影一同角逐金狮奖。 威尼斯电影节算是今年最后一个重要的电影盛事,不知为何,今年的优秀电影几乎是呈井喷式的浮现,许多遗憾落选的电影都能成为往年的一时之选,即便此时的他并没有站在后来人的角度明白这一年的伟大,也隐隐觉察到它必将不比寻常。 而对于九月份的威尼斯电影节,他并不知道《南山》的获奖前路,但他几乎是本能地相信它会是一部杰出的作品。 沈乔八月回了北京,没休息几天便动身去了威尼斯,按郑耀国的作风,他向来要在颁奖典礼前一两天才动身,这次却一反常态决定待完整个周期。 “试映会过后你会遇到跟你打招呼的人,你以后演电影,他们都可能会带给你资源与机会,你不必要特意讨好,但如无必要,绝对不要得罪。” 沈乔还来不及答话,赵文彦便率先开口:“这些事就不要跟沈乔强调了。他很小就懂这些。”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片刻,还是沈乔先打破了僵局,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不过您不提醒,我也未必会记得。” 沈乔显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试映会上,他拉着赵文彦坐到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的位置,有一岔没一茬地聊了起来,电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1 影开始放映后他迅速坐直了身子,专注地盯着银幕。 这是他的第一部 电影,也是他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自己的样子。 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奥斯卡学院派导演,接到向来推崇创新精神的威尼斯影展的邀请,唐纳德·芬奇其实颇为意外。 欧洲三大电影节其实也有它们各自偏好的风格:如戛纳坚持新浪潮的延续性,对“作者电影”非常偏爱,柏林政治意味较重,写实电影更受推崇,而威尼斯非常看重电影的思想性,尤其是视听语言上具有开拓精神的电影。 唐纳德·芬奇的从影之路走得非常四平八稳:他出身电影世家,父亲是华纳影业的股东,年少时显露天赋获得了家人的极力支持,是以从美国电影学院毕业后很快在好莱坞小有名气,并娶了一名以演技见长的实力派演员为妻,三十七岁靠一部政治正确、思想健康、公关强劲的标准冲奥片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时至今日每年仍旧稳定地推出一部质量上佳的电影,标准的好莱坞式大导演,讨奥斯卡评委的喜欢,却显然不该受威尼斯的青睐。 不过这份邀约显然也是另一种认可,唐纳德也希望能通过这次威尼斯之行稍微洗刷一下围绕在他身上的迂腐、老派评价上帝啊他才四十岁。按他一贯秉承的敬业原则,他对待甄选影片也势必要认真时势造英雄,但如无必要,佳作不应被埋没。 今天是影展的第一天,开幕影片即是这部郑导演的,来自中国的《南山》。主席希望抬高这部电影的意愿呼之欲出,但在心里,他已经确定了他要争取的金狮奖电影。 他阅片无数,已经很难有一部电影能触动他,可他事先在华纳看到的越战题材《荣归》仍旧让他震撼无比,到最后甚至潸然泪下。《荣归》是华纳的出品电影,反战的题材也符合学院的口味,但在往常,这样的电影并不太受威尼斯待见。 发自内心的,唐纳德对欧洲三大电影节那种所谓的“追求艺术”有些不以为意,尤其是前些年,这种心态已经出现极端化的倾向,反映出来就是极力推崇剑走偏锋的独立电影,对思想正统、乐观积极的所谓“学院派”电影却是不加掩饰的贬低哪怕后者无论是受众还是对社会的促进作用都超过前者。 唐纳德并不认为“政治正确”是一部电影的缺点,同样,商业性与艺术性也并不是反义词。 在同期的中国导演中,郑是他比较欣赏的一个,虽然他对他在作品中执着地表现自己祖国贫穷落后的做法并不十分赞同,但从几次在奥斯卡与郑的接触中,他能肯定他并不是他本以为的愤世嫉俗的人。抛开题材不论,郑的导演技巧与鲜明的电影风格还是十分值得学习的,他能两次入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也的确说明了他的实力。他们私下关系不错,郑想把他的一个学生送去美国戏剧学院,还是他给时任院长写的推荐信。 这次的《南山》据说仍旧是郑最擅长的农村题材,主角却不是他惯用的女演员宋,而是一个美国戏剧学院的在校学生。 他听说过那个姓霍布斯的演员,他似乎是今年奥斯卡的新科影帝卡尔·凯斯特纳的爱徒,获得过托尼奖,还演了派拉蒙明年的冲奥电影。应该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他想,撇开了一切杂念,专心致志欣赏电影。 南山的英文译名是《noah》,据说是男主角的名字,对郑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唐纳德其实非常好奇,当然,保持好奇心也有助于电影的观看。开场是几个空镜头,仍旧保持了郑的一贯水准:他是摄影师出身,抛开内容不论只看景色也是一种享受,单论美学造诣,郑的确非常出色。 一阵自行车的响铃声过后,他终于看到了男主角:起先只是一个远景,随着铃声不断拉近,直到最后一个特写:他穿着简单的t恤与牛仔裤,戴着墨镜,挡住了大半脸孔,他抬头眺望了一圈眼前的景色,摘下墨镜,轻轻勾起唇角 唐纳德的下巴下意识地后缩,他抓住椅子的把手,难以置信自己刚刚的反应: 这个少年在银幕上轻笑的时候,那种滔滔江海般肆意汹涌的灵气几乎要穿透银幕而出,令他在银幕之外被一瞬间摄住心神:如果要形容,就像是马其顿的少年君王挥舞长矛攻城略地,十万兵士奔散溃逃,自此帝国溃灭,神灵永散,臣民无不跪服在他身前,高呼大帝! 这个少年不止有天赋:假以时日,只要他的灵气能被时间与经验细心雕琢,他会是名留史册的伟大演员,哪怕只看了这个少年一眼,他也本能地坚信这一点。 唐纳德对沈乔的直观感受来自我第一次被周迅惊艳,《风声》里穿着白睡衣推开门,那种灵气真的是瞬间扼住人心神,我形容起来比较词穷,能明白我那种感觉就好了。 给沈乔的私设要更加波澜壮阔一些,一个是少年英雄的势不可挡,一个是美人一笑的倾国倾城,一个是滔天巨浪,一个是潺潺清泉。 第六十四章 : 后来的电影,唐纳德的目光始终舍不得从noah身上挪开。 他阅片无数,分得清本色出演与表演的区别,这个少年所自带的戏剧张力绝不是新人演员能拥有的,可他的表演又那么浑然天成,挑不出半点做作的痕迹。 他灵动得让人窒息,明朗到有一种侵略性,对情感的把控却异常精准,完全不逊于在表现派上浸淫多年的高手。 这明明是他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他应该关注的不仅仅只是其中一个演员的表演,可他真的无法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电影在整体上的失衡,可这样的失误郑怎么会犯? 幸好郑一贯擅长的叙事能力仍旧出色,他仍旧能跟着情节走。他看到了noah对乡村风光的好奇,少年少女间隐而不发的暧昧,老辈固守的传统与孩子追求自由的冲突与那一场无与伦比的烟火,可最吸引他目光的仍旧是男主角。 他同这个小村庄格格不入,那种纯粹又如出一辙,只是随着剧情的发展,唐纳德还是渐渐感受到了不同:他会情不自禁蹦出英语,不为钱财斤斤计较,对农人为生计的辛苦也一无所知,得益于他始终将目光集中在演员身上,唐纳德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神隐隐有了些混杂着悲哀的疏离,不再是先前的全无杂质。 作为一部文艺电影,《南山》的叙事并没有流于碎片化,相反,它的情节张弛有度,搭配上如诗如画的美景,以商业电影的标准来衡量,也无疑是合格的。即便主演不那么出色,电影的完整性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唐纳德当然也看过以主角为灵魂人物的电影,但那些电影中主角始终为电影服务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2 ,如果看完一部电影只注意到主角,那他看的不是电影,是个人秀。 个人秀电影往往出自导演技法的不到火候,但这种解释怎么可能用在郑的电影里? 郑获得过金熊奖与金狮奖,两次提名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他的导演技巧在《南山》中根本没办法挑出具体的毛病。那原因是什么? 剧情已经进展到尾声,noah即将离开村庄,那个女孩来车站送别他,她问他:“你会回来吗?” 他摇摇头,缓慢而坚定地说:“不会了。” 他不属于这里,他是一个旅客,而不是归人。 “我不会再回来,我们也不会见面了。”他说,“不要忘记我的名字,noah。” noah,那肮脏混沌的旧世界里,唯一的好人。他创造了新的世界,可这样一个世界终究也会重复轮回。 noah会变,或者说,他现在还没有显露的自私残忍终究会显示出来。他是进入特洛伊的木马,人们欢庆他的到来,可见识过他的世界后,人们又怎会再甘于从前? 唐纳德忽然想起了之前,宋饰演的那个卡珊德拉式的女人,她是唯一一个对noah的到来表达排斥的人,她太过古板守旧,容不下环境一丝变化。如果说noah只代表着对美好的破坏,那宋便应该是一个守卫者。 但郑想表达的显然不是这样。 唐纳德忽然发现,直到结尾,他才开始思考这部电影的具体内容,在此之前,他的注意力几乎都被noah夺去了。 而他本应将注意力均散分开。 “我该再看看这部电影......”他喃喃道,“也许要再多看几遍,我才可以不再盯着noah吧......” “唐纳德。” 放映场外,郑耀国忽然叫住唐纳德·芬奇,唐纳德本也想同他说几句,索性也停住了脚步:“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郑耀国的英语带有浓重的口音,好在唐纳德还听得懂,“我一直没有当面感谢你一件事,正好趁这个机会说一声。” “是推荐信的事吗,举手之劳。”唐纳德笑了笑。 “是,不过不止。”郑耀国说,“如果不是你那份推荐信,我的学生不会进美国戏剧学院,他也不会把乔·霍布斯介绍给我。” 原来如此。唐纳德不动声色地问:“是啊,这个孩子很有天赋。” “不只有天赋,他是真正的天才,一个世纪也未必能出一个。”郑耀国低低叹息,语调隐隐有些古怪,“拍电影时我就意识到,我可能根本没有办法驾驭他。” 唐纳德一惊,而后霎时明了。 郑仍旧是他昔日的水准,这次的失衡,只因为他的演员还在巅峰之外。 话是这么说,但郑竟然承认这一点。 唐纳德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他看向郑,口气揣了显而易见的试探:“但人们还是更倾向于把《noah》当做你的电影,评委会很有可能也这么想。” 郑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唐纳德灰蓝的眼珠,轻松地笑了笑:“那我还是希望他们换个思路,毕竟我已经老了,可joe还年轻。” 颁奖典礼在当地时间九月三日举行。 沈乔只当是看个热闹,仅有的重视就是换上了他实在不喜欢穿的西装领带,走红毯之前郑耀国问:“获奖感言准备好没有。” “没有。”沈乔老老实实地说,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得不到奖,准备了也没用。” “万一呢?”郑耀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自从那次文彦得奖后,我对威尼斯评委的印象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准备多点总是好的。” 沈乔“哦”了一声,他旁边的赵文彦在自己被点到名后就有些不自在,却也没多说什么。 对于《南山》的获奖前路,剧组的人似乎都不怎么紧张,甚至已经在打赌是得评审团大奖还是最佳导演奖,在最佳导演奖花落意大利导演安东尼·阿梅里奥后,押评审团大奖的一个副导演立刻欢欣雀跃:“我就说这次咱们一定是评审团大奖!” “万一是金狮奖呢?”沈乔说。 “你是不清楚电影节的套路。”副导演捏了捏沈乔的脸,“这次评审团主席是唐纳德·芬奇,金狮奖肯定要留给《荣归》,但以郑导的声望,他们又不可能一个奖都不给《南山》。不信等颁完沃尔皮杯的男女演员,你看我们得哪个。” 沈乔似懂非懂。 威尼斯电影节对演员的表彰分为主竞赛的沃尔皮杯最佳男女演员、最佳男女配角与竞赛单元帕西内蒂奖的最佳男女演员,在此之前帕西内蒂奖已经颁发完毕,沃尔皮杯也只剩下最佳男演员:“等颁完最佳男演员,我们就能上台了。”副导演有些兴奋。 颁完最佳男演员后颁发的就是评审团大奖。话是这么说,坐在沈乔旁边默不作声的赵文彦心跳却越来越快。 副导演说的情况最有可能发生,但他总觉得之后会发生什么意外。 台上,颁奖嘉宾说了几句颁奖词,便打开了信封,他看向信纸上的名字,有些错愕,但很快有调整回了风度翩翩的仪态,抬头将h信纸展露给观众: “获得最佳男演员的是,joe·hobbes,《noah》,a!” 全场震惊。赵文彦猛地转过头,紧紧盯着沈乔同样不知所措的脸。 第六十五章 : 是沈乔,怎么会是沈乔? 威尼斯可能会分猪肉,可能分到演技奖头上,他们得奖的项目之前可能都意想不到,就像他当年得最佳摄影奖一样可评委们明明知道沈乔才十六岁! 颁奖嘉宾又喊了一遍沈乔的名字。他们前排,郑耀国回头对沈乔笑了笑:“上去吧,你的奖。” 他那样镇定,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沈乔这才反应过来,他起身,理了理有些皱了的领带,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了般猛地抱住旁边的赵文彦,赵文彦还来不及反应,沈乔就抱住他狂亲一通:“文彦,我太高兴了!” 把周围异样的目光全部留给赵文彦接管,沈乔小步跑上台。 明明这个时候他该为沈乔高兴,明明这个时候他该像旁边的人一样专注地听沈乔的获奖感言,可他盯着台上的沈乔,脑海中一团乱麻。 如果沈乔只是演了一部《南山》,哪怕电影获得评审团大奖乃至金狮奖,人们最多只会记住他的脸,可他偏偏得了影帝,这个荣誉是《南山》的,更是他的。 所有人都会记得他的名字。《南山》除了郑耀国的烙印,还势必带上沈乔的,他们会记得沈乔是《南山》的主角,会记得《南山》受到表彰的大奖是颁在他头上,即便他以后再也没有作品,人们也会记得,有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3 个演员叫沈乔,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威尼斯影帝! 金狮奖不出意外颁给了《荣归》,但获得最佳男演员奖的《南山》也不失为赢家。依惯例,剧组到了常去的一家餐馆聚餐。 沈乔本就生性张扬,今晚更是被众星捧月,他自己也完全从震惊中抽离,兴奋地同大家开起了玩笑,有人要罚他酒也照办。这种场合赵文彦完全插不上嘴,只有坐到一边。 往常这样的情况其实相当常见,今天他却出奇地烦闷,他不想探究心中那股古怪情绪来源于何,却不知道他该怎么做,才能像剧组其他人一样全身心为沈乔高兴。 “文彦。” 赵文彦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是郑耀国。他也喝了些酒,脸微微有些红:“怎么不跟大家一起?” “我不喝酒,跟他们在一起不自在。”赵文彦微微低下头,有些心虚地说,“我很高兴。” “谁不高兴呢?”郑耀国呵呵笑道,“唐纳德果然帮了这个忙?” “芬奇导演?”赵文彦一怔,隐约捕捉到一点信息。 “放映会过后我去找了他,希望他尽量争取沈乔的最佳男演员。”郑耀国无所谓地抖了抖肩膀,“这部电影更出色的是主演,唐纳德·芬奇也看得出来。” 赵文彦不说话。许久,他才缓缓道:“为什么要给沈乔这个奖?他.....他还那么小。” 他在十六岁时也得到了威尼斯的奖杯,那时郑耀国却说,他还太小,得这样的大奖不好。 郑耀国静了静,忽然道:“这是我最后一部电影了,文彦。” “什么?”赵文彦错愕。 “我老了,已经没有年轻时的激情,沈乔这样的演员我已经驾驭不动了。”郑耀国低低叹了声,手搭在赵文彦肩膀上,赵文彦知道他应该是醉了,现在正在说肺腑之言,“可沈乔还年轻,他才是中国电影的未来。” “你担心沈乔可能会伤仲永是多虑了。他值得这样高的开端,因为这不会是他的终点。”郑耀国撑住赵文彦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孔,“沈乔跟你不一样。” “我问过启渝,沈乔家境很好,他不是只有当演员一条路。他选择演员就不会畏惧挑战,这座奖杯给了他越大的压力,他达到更高的层次速度也更快。” 而你不一样。你只有当导演一条路,你会在别人崇敬的目光里止步不前。沈乔追求的是艺术的巅峰,而你不过是希望自己过得好一点。 原来郑耀国也这样想。 赵文彦的神色看上去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清冷至极的淡漠,他望向人群中的沈乔,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他一直知道沈乔和他不一样,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们不仅不一样,还可能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被所有人宠爱着,可以任性地做出自己最喜欢的选择,不像他。 “对了。”郑耀国忽然想起什么,他看着赵文彦,语气也小心了许多,“十五号要到了,你今年要去看......你父母吗?” 算上今年,他已经有五年没去看他们,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不用。”赵文彦冷冷道,“我没空。” 庆功宴后剧组众人都回了酒店,沈乔脚步有些不稳,赵文彦便上前背着他,奖杯也顺便帮他夹着。好不容易回了酒店,沈乔刚躺下电话又突然响了,他挥手示意赵文彦帮他接,赵文彦一看来电人,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二哥的电话。” 沈乔这才打起些精神坐起来:“喂,姐夫,我有个好消息......” “我已经知道了。恭喜,沈影帝。”霍启渝轻轻笑道,口气却难掩激动,“现在告诉你另一个好消息......” 赵文彦眼见沈乔的脸从无精打采到狂野激动,从酒醉微红到兴奋涨红,最后只听到他不住地说:“好,好,好,好,我知道了。” 他挂掉电话,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忽然兴奋地扑到他身上。 “文彦。”沈乔抓住他的手,话都说得哆哆嗦嗦,“姐夫告诉我,是个男孩子。我,我,我,我当舅舅了!!!!!!!” 姐夫在产房边焦急不安地抽烟踱步,忽然想起了自己可以看威尼斯直播解闷,结果一打开,就看到小舅子和发小激吻...... 姐夫:公众人物注意形象喂! 第六十六章 : 1996年5月18日,香港,九龙。 赵文彦坐在书桌前,忽然放下笔,默默回想着这几年的事。 1994年威尼斯的颁奖结果传回国内举国轰动,当时他们沉浸于沈乔十六岁获得影帝的震惊中,竟然都忽略了他同时还是第一个获得欧洲三大影帝的华裔。十月《南山》上映,票房在中央特批大规模上映下突破5000万人民币,刷新了国内文艺片票房纪录。同年十二月,《纽约审判》在美国上映,导演采用了商业片思路,叙述方式颇多借鉴了警匪动作片,票房北美大爆,最终收获1.21亿美元,这种做法虽然在奥斯卡上不太讨学院欢心,更开放前卫的金球奖却大方地给出了剧情类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出乎意料的是沈乔之后并没有去好莱坞发展。去金球奖走了次红毯,去台湾领了金马奖后他就在家好好逗了一个月侄子。孩子起名叫霍霖,理由据说是那天北京下雨,一出生就长得白白嫩嫩像极了妈妈,漂亮得不得了。之后沈乔又拉上一种朋友拍了部改编自古龙小说的《绝代双骄》,得益于明星号召力票房居然尚算不错,口碑就不敢恭维了。 郑耀国息影后专心运营公司,看了电影后狠狠骂了沈乔一顿要他记得爱惜羽毛,说着又把他扔给香港著名导演康成端调教。拍完那部民国电影《上海青帮》后沈乔整个人都蔫得不得了,回北京后不管不顾拉上他去中东旅行。 他们在塔加卓特冲浪,在卡帕多西亚跳伞,在撒哈拉沙漠里用最原始的的方式疯狂。直到郑耀国的一通电话把他们从沉迷中敲醒:“立刻,三天内回国,发布会要开始了!” 同年沈乔又接了一部意大利导演艾德蒙多·贝鲁奇的电影《小活佛》,贝鲁奇要求他贴近角色,于是开机前两个月沈乔把自己关在家里的地下室研读佛教书籍,不沾荤腥靠橙子与水度日。他闭关期间没有见任何人,连必需物品都是通过一个孔洞送进来,出关后贝鲁奇对他非常满意,还特地给郑耀国打了电话感谢推荐。 电影在今年四月杀青,沈乔回家后调理了一个月的身体,他姐姐才放心他接新戏。 郑耀国息影后他在其他知名大导的剧组里继续做副手,唯一一次和沈乔有交集是《上海青帮》,他是b组导演,主要负责次要配角与空镜头。 那部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4 电影也是沈乔第一次拍床戏。 之后郑耀国终于松口让他独立执导电影,他在郑耀国储备的剧本里挑了三天,终于选中了那部《年华》。 郑耀国当时颇为意外,他认为《年华》的剧本太沉重,并不适合一个新人导演拍,他合上剧本,抬头看向郑耀国:“我相信我能拍好。” 郑耀国目光幽幽:“这里的剧本,我都相信你能拍好。” 《年华》的背景是香港,他确定剧本后就来香港踩点,沈乔听说他要拍电影了立刻让他把剧本送过去,说等他姐姐放人了就来香港找他。 他会演男主角,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什么意外。 “今天我还要参加一个宴会,要晚上才能过来。”电话那头,沈乔的声音稍稍有些抱怨,“能来机场接我吗?” “当然。”他笑了笑。 沈乔欢呼一声,电话那头又传来些拉扯的声音,沈乔的声音顿时扭曲了些:“这边有情况,我......小霖别碰哪个!” 声音戛然而止。 “小霖,还给舅舅。” 沈乔蹲在地上,对着霍霖摊开双手,霍霖抓住他舅舅最喜欢的那条红色领带,坚决不肯松手,漂亮的眼睛迅速蒸腾水汽,眼看就要梨花带雨。 沈乔头疼欲裂。 他侄子好看是真好看,乖巧也是真乖巧如果忽视他那一言不合就掉落的泪珠子的话。 他爸妈对他爱哭这一点早已见怪不怪,遇上心情不好时还要狠训一顿,但他这个当舅舅的心疼啊直接导致的就是现在霍霖这项天赋技能仅针对于他。 也许小霖以后也是个当演员的料,沈乔想,再度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从霍霖手上拿回领带。 “怎么还不出来?” 门口传来沈芸的声音,霍霖立刻把领带塞给沈乔,规规矩矩站好。沈乔风中凌乱地握着领带,已经感受到了身后姐姐不善的目光: “别玩了,赶快把领带系上。”沈芸不出意外地误会了眼前的场景,“今天要见的人很重要,注意点。” 沈乔百口莫辩,只有悻悻地系上领带,唯一的反抗是对着捣乱的侄子做了个鬼脸。 沈芸要见的人据说是在香港的故交,现在也打算北上,之所以连沈乔也给带上是因为该故交交情是体现在父辈上,从这个角度出发,沈乔还真不得不去。 “我该叫他一声师弟。”车上,沈芸侧头望向窗外,眉眼间隐隐有些愁惘,即便年近三十已为人母,她的容貌仍旧美丽绝伦,甚至被雕琢出了更胜从前的矜贵从容,“当年父亲去世前,还曾经想过把我们托付给他父亲。” 沈乔没有说话。 会面地点是沈芸常去的一家私人会馆,那人比她早到些,见面便连忙起身:“沈小姐。” “这里是北京,叫我霍夫人就好。”沈芸一笑,这些年来,她的锋芒已经收敛许多,对京圈的规矩也谙熟于心,她侧头看向沈乔,“这是我弟弟,沈乔。joe,这是聂梁先生。” 沈乔规规矩矩叫了声聂先生。聂梁看着他,少年看上去还算镇定,眉梢眼角却是掩不住的神采飞扬。他微微别过眼,道:“是沈先生啊,我看过你的电影。” 沈乔眼神一亮,片刻假作谦虚道:“承蒙聂先生错爱,不敢当。” 话虽这么说,他眼底却没有丝毫惊喜与意外,一脸淡定就差在上面写句:“你没看过才怪”。聂梁勾起唇角,觉得他真是可爱得过分。 沈芸深知自家弟弟一夸就开屏的孔雀性子,之后再没给沈乔说话的机会。沈乔想着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去香港见赵文彦,整个人神游天外倒也没太在乎。 聂梁倒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往沈乔上引,沈乔应对倒也认真,却也不算真上了心。 沈乔订的是晚上九点的机票,七点半以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看手表,聂梁一直关注着他,几次后便善意地问:“沈先生有什么事吗?” 沈乔从心底感谢聂梁主动挑起这个话题,急忙道:“我九点有飞机。” “那时候是不早了,不如就这样吧?”聂梁看了眼沈芸,沈芸心下长叹,也顺水推舟道,“也好。” 聂梁暗舒一口气,又对沈乔道:“我正好也要去机场,不如我送沈先生一程?” 沈乔没察觉什么问题,回头问沈芸的意见,沈芸心下闪过一丝狐疑,却又实在没发觉哪里不对,遂也同意了。 聂梁的车停在路边,他同沈乔坐在后排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乔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听我姐姐说过,我父亲曾想过把我们托付给你们家?” “是有这件事。”聂梁唇角挂了一丝玩味的笑,“你姐姐有没有跟你说我父亲提出的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沈乔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联姻,我和你姐姐。”聂梁摊开手,“不过你父亲不愿意,我当时也觉得我十四岁订立婚约太荒唐,就没成。” “是很荒唐。”沈乔笑了笑。 这个玩笑开了他们间的气氛顿时轻松很多,聂梁看着沈乔已经抽出棱角的侧脸,又说了一句:“不过当年要是真成了,我们现在都认识十多年了。” “那我现在该叫你......哥哥,而不是聂先生。”沈乔本想说该叫姐夫,又觉得这对不起他的正牌姐夫,赶在说出来之前改了口。 “现在也别叫我聂先生,叫名字就好。”聂梁说。 沈乔向来烦先生小姐地叫,便点了点头:“好。”又道,“你也可以叫我名字。” 机场到了,沈乔没带行李,打开车门便下了车:“再见,多谢了。” “再见。”聂梁朝他挥了挥手,“你要在香港待多久?” “至少到今年年底,怎么了?”沈乔问。 “没什么,想着我要是回香港可能还碰的上你。”聂梁说,“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这要电话实在有点生硬,聂梁本有些担心沈乔会发现什么,他却浑不在意道:“好。” 他在车上的便签本上写下了他的手机号,跟聂梁说了声回见便进了航站楼。聂梁把那张便签纸撕下来,许久没说话。 “有什么安排吗,聂总?”司机回过头,问。 “去电影院。”聂梁将便签纸夹在钱包夹里,道。 第六十七章 : “这就是你一定要在这时候来找我的理由?” 办公室里,赵文彦把手机开成免提,一边打字一边问。 “我一定要来!”李维钧声嘶力竭地诉说自己的贫穷,“我是真的没有钱了,银行要换人民币得提前预约,你不给我钱我今天只有和我的摄像机一起露宿街头!” 赵文彦按了按太阳穴,只觉脑壳疼。 李维钧花钱极其没有节制,在法国有l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5 uce一帮人管着还好点,出门旅行基本上出一趟门就能刷爆一张信用卡。这次雅克收走了他的卡,给他发了折合一万欧元的人民币他居然还是在七天之内花光。 “我给你发个地址,打车的钱还有吧?”赵文彦长叹一声,“别让雅克知道了。” 挂了电话大概十分钟便响起敲门声,赵文彦没有抬头:“进来。” “赵叔叔。” 是霍霖。看到他赵文彦神色立刻柔和不少,起身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过来了?” “黎叔让我过来送个东西。”霍霖说,将一叠文件递给赵文彦。 是新电视剧的策划稿。赵文彦接过来,忽然有些疑惑:“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他有约会。”霍霖狡黠地笑了笑。 自从三年前和女友分手后黎萧就再也没谈过恋爱,虽然霍霖可能是找了些蛛丝马迹就开始乱想,但要是是真的也是好事。赵文彦刚想再说几句,敲门声又响了。 霍霖离门近些,顺手去开了门。 “文”开门后李维钧刚想叫赵文彦的名字,看到霍霖却霎时住了嘴,霍霖微微抬起脸,朝李维钧挑了挑眉。 赵文彦有些疑惑,李维钧却突然上前握住霍霖的手,语调慷慨激昂如同小号:“y oine·lee!i love you very much!” 霍霖一脸淡定地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对疯狂粉丝的示爱早已见怪不怪:“谢谢。我听艾伦提到过你。” 李维钧是《亡命徒》的摄影师,并以此获得奥斯卡最佳摄影奖,而霍霖之前在《忏悔者2》中的表演极为惊艳,有名人粉丝也不足为奇。这一解释两人迅速搭上了关系。赵文彦没想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能上演这样一出喜相逢,自己还云里雾里的时候演员就交代清楚了起因发展结局。 “钱在这里,希望你回法国前不要再来找我。”赵文彦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沓钱,按李维钧往常的作风他应该上前热烈拥抱亲吻感谢恩宠,今天却道了声谢就开门想溜。 霍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我们一起走吧。” “偶像”的邀约“粉丝”怎么可能拒绝?李维钧只有点头答应,趁赵文彦不注意瞪了霍霖一眼。 “安托万下午来找你了?” 回家后,雅克·德斯坦靠在沙发上翻看文件,回头问道。赵文彦脱下外套,淡淡道:“还不是因为你收走了他的卡?” “我是为他好。”雅克无所谓地抖了抖肩,他起身,慢慢走到赵文彦面前,赵文彦侧过头,一把推开他。 “知道躲了?”雅克低低一笑。 赵文彦不语。 十三年前在法国,他们住的公寓里,听他说了回中国的打算后雅克曾经想要强`暴他,短暂的错愕后,他没有反抗。 他亏欠他恩情与爱情,如果能就此了结,于他也算轻松。 他能想明白的,雅克也能明白。没多久他便放开他,近乎哀怨地质问道:“赵,你把我当什么?” 当一个朋友,一块垫脚石,一条曾导致他同沈乔争吵的导火索,还是一个时时刻刻提醒他,你不是一个情圣的旁观者? 这四个答案他都没有说,他只是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对我好,我都记得。” 他不会伤害对自己好的人,例外,都是那些最爱他的人。 人总是容易在顺境中膨胀,1997年一无所有来到法国的他的确想过在这里了此残生,可2002年,已经功成名就的他不会再甘心这样的生活。 他再也不用担心被沈乔的光芒淹没,他能成为跟他并肩乃至比他更优秀的人,曾经憧憬过的生活,只需要他去找沈乔再跟他和好,就可以完全达到。 他到了香港,打听到了沈乔要去的一场宴会,时间让他学会观察别人的情感,从见到他的那一眼他就知道,沈乔还爱着他。他不肯挑明,他便陪着他循循善诱,等沈乔按捺不住,他就是胜利者。 造化弄人,他十三年前没有成功,两年前想故技重施,却至今都没得到准确的答复。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得到霍布斯?”雅克拽了个沙发枕抱在怀里,“是他爱你,还是他像你记忆里那么美好?从他能甩了你和我跟他的接触来看,他两点都不符合。” “那你呢,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得到我?”赵文彦没有正面回答,“你想找个人共度一生,有心甘情愿陪你的人。” “是啊,有。”雅克幽幽道,“我有时也很怨恨,为什么我在遇到gary前,先遇到了你呢?” 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尤其是对他这样吝啬又自私的薄情人,那个少年给了他最炽热的爱,但同样的爱他给的却是眼前这个同样凉薄的男人。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爱情。他想找个人共度一生,但他不愿意为此耽误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赵文彦看着他,摇了摇头,像是在笑他当局者迷,又像是在笑自己旁观者清。 “我爱沈乔,我承认我不配得到他那样的爱,但我至少是爱他的。”他的眼神微微有些迷幻,“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会幸福。因为我爱他的时候,他还是最好的样子。” 沈乔在他最好的时候选择爱最坏的他,所以他的爱永远不会因为沈乔的变化改变一丝一毫。 赵文彦的目光那样坚定而充斥着向往,雅克目光幽幽,一语不发。 沉默片刻,赵文彦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看了来电人一眼,接通电话道:“喂?张姨?” “文彦。”中年女人的声音不停颤抖,强力抑制着哭腔,“你快来医院!郑先生,他,他......” 赵文彦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抓着沙发,像是竭力寻找着一点支撑:“好,我马上过来!” 解释一下赵导的感情线,可以把他类比成一个娶了白富美的凤凰男,因为老婆太牛想拼命配得上老婆,等他配得上老婆甚至比老婆还厉害后心里美滋滋,于是还想加倍对老婆好,以表现自己真是个绝世好男人,如果老婆对他甩冷脸还更高兴,你无理取闹我偏不陪你无理取闹我真是个好男人,是你三生有幸遇到了我而不是我三生有幸遇到了你,所以年轻时候我那点小九九根本不妨碍我当一个绝世好男人,perfect。但他不知道他这样的凤凰男品性跟白富美那种我男人吃苦我陪他吃我男人发达了我也高兴,我男人对我好我安然享受他要是出轨果断离婚的真正健全人格比起来就是天然的鸿沟,不解开这个心魔他就永远是山鸡而不是凤凰。 他现在想得到沈乔更多还是出自于为了自己更好受,他想通过像少年沈乔对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6 待他一样的态度来对待现在的沈乔,以弥补自己对少年沈乔的不珍惜与伤害,由此他也可以(至少自认为)成为一个跟他曾经深爱又嫉妒的少年沈乔一样的人,哪怕这样会让沈乔一直活在自己辜负了赵文彦的愧疚与自责中。而沈乔跟他的差距就在于哪怕他被人世修理得如此之惨,他眼中的感情仍旧是单纯的,他仍旧宁愿把委屈与伤害都推到自己身上,而不是让自己爱的人代为承担。 赵导有个原则,别人待他好一分他便还别人一分,但目的并不是知恩图报,而是极度自私,不想让别人的恩情牵扯了自己的脚步。总而言之,他是个在他生长环境里还算不太歪但跟健全环境一对比顿时就歪了的人,之所以还有可能板正,是因为他其实一直不缺爱与尊重,只是自己当局者迷而已。 第六十八章 : “您是郑先生家属吗?” 医院里,医生看着赵文彦,有些疑惑地问。这里是郑耀国常来的一家医院,平时要是住院来照顾都是保姆,两人摆在明面上的关系也不过是有提携之恩的前后辈。张姨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赵文彦,后者微微低垂眼帘,神色并无多少波澜:“是。” “那就好。”医生点点头,将一张单子递给赵文彦,“这是授权意向单,危急时刻,希望您能授权医院直接动手术。” “危急时刻?” “有生命危险的时刻。”医生说,“郑先生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但这种病只要出了状况,多耽误一秒都可能影响手术结果。下一次未必有这次好运。”他声音微微低了些,“即便情况不恶化,时间也不会太多。您最好做好准备。” “什么?”赵文彦失声道。 张姨连忙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一边对医生道:“我们知道了。” 医生点点头,快步离去了。 “您早就知道了,是吗?” 病床边,赵文彦望着还在昏迷中的郑耀国,低声问张姨。 “两年前郑先生就查出来了,一直叫我瞒着你和宋老师。”张姨守在vip病房的炉灶边看着汤,涩声道,“如果不是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我也不会叫你过来。” 郑耀国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结婚生子,唯一的家属,就只是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养子。 可从十岁开始,他就只肯叫他老师。 他总以为时间还长,他不想面对的事还有时间去纾解,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没有时间了。 张姨看着他,偷偷叹了一口气。 她是郑耀国的远方亲戚,年轻时下了岗,就到郑家做保姆,她亲眼看着这孩子被郑先生演带回家,两次出国,再到现在成了和郑先生一样的大导演,做客的人总说他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可她一直觉得他再有出息,骨子里还是刚来郑家时,那一副没人疼的可怜样子。 他刚来郑家时是个年轻人牵着他,他紧紧握着那人的手不肯松开,那人只有无奈地弯下腰,说:“听二哥的话。郑先生已经跟你确立了收养关系,他不会把你送走的。” “二哥,我只想你陪我。”他抬头望着那年轻人,倔强道。 “我要去美国,没办法带上你一起。”二哥低低叹道,“郑先生也会疼你。” 郑先生的确很疼他,去拍电影时也会带上他一起,这孩子聪明,也懂事,就是不肯亲近人。 有年郑先生在家里请客,席间有人逗他要他叫郑先生爸爸,郑先生虽说没说话,可显然也是期待的谁不想自己真心疼爱的孩子,也把自己当父亲? 赵文彦的反应却是搁下碗,去了自己房间。 席间一片尴尬,她连忙说孩子怕是不舒服,离席去找他。宽慰了几句她也带了些责怪意味:“别人让叫你也就叫一声嘛,郑先生可是把你当亲儿子疼。” 他把你当儿子,你为什么不能把他当父亲? “张姨。”十二岁的赵文彦把头埋在枕头里,淡淡道,“我有爸爸,他是个罪犯,可老师不是。”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用那么冰冷的语调,说自己父亲是罪犯。仿佛在此之前,他已经说过无数次。 郑耀国听完她的话,只长叹一声:“他要这么想,一直叫我老师也好。等他再大些就跟我去剧组,他这样的身份干不得别的事,当导演或者编导有我护着,以后走得顺。” 她这才知道,赵文彦的生父就是那个前几年轰动一时的通敌贪污高官,母亲有包庇行为,性质极其恶劣,最高领导人亲笔批示的死刑。 念在祖父是开国元勋,领导人特别嘱咐说叫几家一起照顾这个孩子,只是他身份太敏感,几家照顾一段时间没问题,要说收养却谁都不肯,孩子们知道他成分不好,也都喜欢欺负他。后来是霍家的二儿子看不过去,说以后他跟他过,谁也别欺负他。 霍二没养在霍家夫妇身边,家里向来管不住他,背后又有副总撑腰,自然没得怕的。霍二就大他十岁,也没个叫法的问题,偏偏前两年不知怎的被突然派出国,不能带赵文彦一起去,只好找到郑先生,想让他收养他。 “就算不是启渝求我,我看文彦的样子也舍不得不疼他。”郑耀国点了杆烟,“没人护着他,我便护着他。这孩子本性好,谁对他好,他都记得。” 她想了想,也无话可说。 在他的印象里,“爸爸”早早就与所有不好的事物划上了等号,郑耀国对他越好,他就越不想把他跟那个让他痛苦了整个童年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郑耀国能接受,她也说不得什么。 后来他跟了郑先生去剧组,郑先生说他运气好,是个当导演的好材料,得好好培养,他也的确耗尽心力栽培他,把他送去最好的学校。回国后跟着郑先生拍了最后一部电影,杀青回来后郑先生非常高兴,说就该让这孩子去外边待一下,交了朋友,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他说的朋友是赵文彦带回来的一个孩子,是个演戏的。他来家里做过客,又懂礼貌嘴又甜,还是真心对文彦好,这种孩子谁不喜欢? 后来文彦不常回家,回来往往带着那个叫沈乔的孩子一起,她怎么看这孩子怎么满意,只一桩,俩孩子总让她觉得有点太亲了,要不是俩男孩子,跟小情儿也没什么两样。 可谁想得到后来的事情。 郑耀国后来在电视上公开叱责沈乔固然是私人原因,但从她的角度出发,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再喜欢沈乔,文彦毕竟才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都过去了。她关了火,小心撇开面上的油花,盛了汤放一边晾着。赵文彦抬头看着她,低声道:“我不喝。” “说什么傻话?”张姨皱眉。 “我跟经纪人说一声,能推的事都推掉,我在这里陪老师。”赵文彦揉了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7 揉额头,“您先去休息,这里我看着。” 郑耀国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醒的,察觉到他眼睫的颤动赵文彦立刻叫来了主治医生,一眨不眨地等他睁开眼。 主治医生和会诊专家听到摇铃立刻过来了解情况,家属只有暂时回避。等通知可以见人时是下午三点,郑耀国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牵出一个微笑:“你来了啊。” “嗯。”赵文彦也笑了笑,牵起郑耀国插着输液管的手,“我来陪您。” 郑耀国眼珠子转了转,想明白了。 文彦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孩子啊,你找不出理由喜欢他,却忍不住疼他。或许喜欢,一开始就是没有理由的。 他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安排了他的人生,让他去完成本来属于自己的梦想,按理说现在他可以心满意足,可他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他想疼他,想让他不再是那个孤僻的孩子,可他并没有做到。 他曾经以为他想要的会实现,在赵文彦牵着沈乔的手,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时。可四年后,他赶到医院里,他在抢救室里待了一天一夜,送他来的邵华对他说,他喝了一整瓶酒,在此之前,沈乔给他打了电话。 他明明知道他喝那么多酒完全可能送命! 他给沈乔打了电话,整整七十八个,每一个都是接通了,他就立刻挂掉。 他只想让他来医院看一眼。 人总是习惯性偏向于自己更亲近的那个人,他在电视上公开叱责沈乔,一时间他被千夫所指,可就是这样他都还是没出现,只差人送来了一份解约意向书,违约金给个价,他会付。 他没要他的钱,在此之后他不许身边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到沈乔的名字,连琤一也不行。 文彦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师,我想去法国”。他那时的样子,他哪敢说半个不字。一个月后他出了院,带上一张信用卡坐上了去巴黎的飞机,自此扶摇直上。他为他自豪,他却在事业最顶峰的时候选择回国,来北京看了他后就去了香港。 他知道谁在香港,知道他想干什么,可一个月后他又孤身一人回来了。 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没有提过。 后来,他拍电影,拿奖,真正成为享誉世界的名导,直到那年在戛纳,他的电影获得最佳男演员与金棕榈,他却在致辞时宣布,这是他最后一部电影。 他想过去质问他,后来却还是只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他曾经也许想过他得接过他的衣钵,得真正扬名国际为国争光,可他现在只期望他开心。 “你能来陪我,我很开心,文彦。”郑耀国缓缓垂下目光,“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赵文彦连忙道。 “我想见沈乔。”他幽幽道,“我知道,你现在能联系到他。我想见他,文彦,你能不能帮我?” 第六十九章 : 看到沈乔进来后,郑耀国的眼神瞬间亮了些。沈乔不敢看那目光,只低低叫了声:“郑导。” 郑耀国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 沈乔依言坐下,目光不敢移开,郑耀国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从心底发出一声长叹。 他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沈乔。当初见面,他就说他是天生的电影脸,而即便时间让他抽高了颧骨凹陷了双颊,这张脸还是那样地恰如其分,好看得不像话。 再往回推二十年,他还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批驳他,可这些年,慢慢明白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后,他曾经说出的那些话顿时有了何不食肉糜的意味:没有任何人能质疑沈乔曾经是真的想做最好的演员,甚至现在这还是他的梦想,但当年的情况,如今的情况,任何人在他的境地上都没办法再站在摄影机前。 “我一直想对你说句对不起,沈乔。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时间了。”郑耀国低低道,“我当年不该那么说你。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我根本不在意。” “不。”沈乔摇摇头,“郑导,毁约的是我。” 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与栽培,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是这样的!”郑耀国忽然高声道。情绪一激动心电图立刻出现剧烈的波动,原本守在门边的赵文彦听到警报声立刻推开门:“老师” “出去!”郑耀国喘着气,道,“我在跟沈乔说话,你和医生都别进来。” 沈乔过了很久才从病房里出来,他看上去很不对劲,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赵文彦正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了赵文彦刚想问些什么,沈乔却抢先一步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们相隔一米。沈乔缓缓抬起头,低声道:“你在去法国之前喝了一瓶酒,是不是真的?” 赵文彦瞬间意识到郑耀国对他说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我自杀过!你明明知道你会死!”沈乔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拔高,却又迅速低了下去,“你为我自杀过......你差点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只要他上前抱住他,这些年来他梦想的一切都可以实现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迟疑了。 他看着沈乔,他的目光那样哀痛自责,几乎要刺进他双眼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该自责,该愧疚的那个人,从来不该是他。 从未有过的勇气充斥着他心扉,他扶着沈乔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为了你,沈乔。” 沈乔错愕,他下意识看着赵文彦的眼睛,那里面有挣扎,有痛苦,更多的却是近乎冷漠的理智与坚定。 “我是为了我自己。”赵文彦说,他心中生出了退缩的念头,更强大的,要他说出真相的勇气却仍旧牢牢把控着他的口舌,“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可能爱你,但我更爱自己。”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人总是能明白很多。他无法否认他对沈乔的爱掺杂了私心,可同样,私心也无法改变他的爱。 他清楚地明白他对沈乔的嫉妒,他嫉妒他有爱他的亲人,嫉妒他有优越的家境,嫉妒他总是能遇到欣赏与肯定,更嫉妒他对所有的荣誉与宠爱都仅仅只是由衷地高兴而非受宠若惊他知道他匹配得起这些赞誉,可他不敢这样认为。 他是贪官与政治犯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一点,那些孩子自己也许也不明白那些词句的含义,但他们知道这样说他和他的父母,总是不会出错的。 衣冠禽兽。垃圾败类。总不过这两类。 霍启渝也说他父亲是败类,不仅糟蹋国家的财富,还连累了他。他认同他的观点,却不尽认同原因。毕竟人民与国家离他太远,歧视与暴力离他太近。 所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8 以在郑耀国对他说,他当导演,一样可以像从政从商一样报效国家时,他想的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当导演是他最好走的一条路,他有天赋,有郑耀国给他的人脉与资本,他能靠这个职业被人尊重,而别的路未必能行。 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可能也会走上导演这条路,但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选择的资格。 他从事这个职业,却并不热爱。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软弱,却走得比谁都坚决。他在片场和学校贪婪地学习一切和当导演有关的知识,疯魔一样地看电影,去异国他乡学习对别人来讲也许有对故乡的不舍,他却全然不在意。 可他遇到了沈乔。 他同他一样天赋出众,也同他一样因为原罪受到不公,甚至连他们的选择比别人更努力来证明自己也是一样的。 尽管沈乔不忿的是白种人的傲慢与对亚裔的轻视,他不忿的,却是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从此再无退路的人生。 在那一夜他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一个像自己又不完全是自己的人他原以为他的人生全然灰暗,可在沈乔的世界里,现实的不公没有阻止他追逐梦想的脚步,他对歧视他的人横眉冷对,可他同样愿意全身心地去对别人好比如他。 他在平安夜的晚上偷偷吻了沈乔。那时的他不知道他排不排斥同性恋,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自己,可那时他想的是,只要他在他身边,只要他始终当他是朋友,他就能守着那点光明,陪沈乔完成他的梦想。 他不为自己,那为沈乔行不行? 他想看到他走向巅峰,那样他也会开心。他一开始,其实是这样想的。 可后来,当他知道沈乔也喜欢他,当沈乔愿意为了他来中国后,一切都变了。 他越来越贪心。直到最后,他看不得沈乔好,自己却那样差。 他想他永远属于他。但他最终离开了他。 小时候孩子堆里,也有人骂过他是灾星,在孩子的心里,那就是最正确、奉若天条的真理。 他父母被枪毙,寄养的亲戚家也呆不长,霍启渝把他带到了家中,可没多久他也去了美国,六七年杳无音信。 他亲近谁,喜欢谁,甚至只是待在谁身边,那人都会抛下他离开。 他以为沈乔是例外,可其实不是的。 他万念俱灰,继而想到的就是报复:他拿出那瓶沈乔喝过的酒,一饮而尽。他知道他可能会死,却全然没有在意,这样的结局对沈乔是怎样的惩罚。 他会有多痛苦,会有多难过,他想过,却没有在意。 他怨恨沈乔抛弃他,却从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沈乔,如果他没有遇到沈乔,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被那个心结束缚至死,也许在死前就会疯掉。他太明亮,太耀眼,用最蛮横的方式把他拖进了他的生活,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本来,即便沈乔不爱他,不愿意用自己的光芒来温暖他,他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沈乔能越来越好。 神爱世人,我爱我们。 我爱你,我希望我们在一起。 但沈乔,你该拥有的爱情,不是你自以为的完美,而是真正意义上,圆满无缺的爱情。 医院外边有个半圆形的露台,沈乔靠在栏杆边,忽然冷笑道:“原来你一直觉得,我当年爱你,你没那么爱我,所以你要还清楚?” “是。”赵文彦并不否认,“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生活,只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那不是爱情。” 那不是爱情。是占有的欲`望,是对美好的本能向往,被时光扭曲成病态的偏执,不顾及旁人,只留念自己。 自私的人,根本不会拥有爱情。 沈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扶着栏杆,仍旧觉得这个世界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像极了十八年前他接到那通电话时。他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自以为的幸福不过虚假,而现在,赵文彦也告诉他,他不爱他。 “为什么要告诉我?”沈乔看着他,眼角的泪水摇摇颤颤,眼看就要落下来,“文彦,我一直以为,那二十年,爱我的,我只有你了。” 他的姐姐姐夫还活着,小霖还没经历过离别与伤害,他的养父和哥哥是真心对他好,他爱一个人,他那样好,那样爱他,只是造化弄人他们才没有在一起。 现在,这些都是假的。 “对不起。”赵文彦说,他想握住沈乔的手,沈乔却下意识避开,他只有在他一米远的距离低声道,“是我欠你,给我个机会,我可以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不。”沈乔摇摇头,“欠我的人太多了,我以前会在意,后来想,一个个都要我理清楚,不值得。还有......” 沈乔看着他,他眼神是失望透顶后的心如死灰,此前,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你什么都不欠我。”他慢慢说,“但我欠你的,我不想还了。” 第七十章 : “你说清楚了?” 医院的休息室里,雅克·德斯坦抱着手臂,问。赵文彦难得一脸轻松:“是。” 他这神情倒让雅克有些意外。赵文彦望向窗外,淡淡道:“结果跟你想的一样,不必意外。” “那你......” 他们认识了十八年,从见面之时,他在这段关系里一直是个相对主导的地位,诚然动心的人是他,但谁让赵文彦心里,爱情还比不过自尊。 但现在,他隐隐发觉这个局面出现了变化。 “这些年我一直吊着你,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当年在柏林说的不是假话。” 雅克·德斯坦紧抿双唇。赵文彦看着他,笑而不语。 1997年的柏林,雅克·德斯坦邀请他签约luce,他一开始只觉不可理喻:“我在中国有最好的搭档,不会考虑离开的,谢谢。” 察觉到他语气中那丝心虚,雅克只低低一笑:“如果你说的是霍布斯的话,我可不觉得。这是我的名片,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后来他果然还是来了法国,加入luce认识了新的朋友,他曾经问过雅克为什么会邀请他,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轻笑着道:“电影会替导演说话。我看得出来,我们是一类人。” 在旁人眼里,出身政治世家、父亲还是法国总统的雅克·德斯坦必然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可儿时痴迷电影无心学习的他,同这个精英家庭必然格格不入。 “开明的父母会认为这也是可以培养的兴趣,但我的父母显然不开明。” 事情的转机是他父亲竞选连任失败,德斯坦家族只有一个叔叔被新任总统任命为文化部部长,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79 直到那个时候雅克·德斯坦才拥有他的价值,但他的性格已经基本奠定。 在他整个少年时期,他都是这个家族的边缘人。 他们的心境的确是相似的,区别只在于他仍旧有一丝由沈乔带给他的渴盼。这丝渴盼令他永远无法安于接受自己的命运,日复一日地矛盾下去。 雅克希望他摆脱这种矛盾,与他一同接受命运的不公。可他既然曾经有过光明的愿景,又怎会接受那样暗无天日的人生? 所以他一直在挣扎,一直在抗争,可他仍旧在泥潭里越陷越深,因为他再也找不到比沈乔更好的人。 “我再也不会像爱沈乔一样爱任何人。”赵文彦说,墨玉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雅克·德斯坦,“你这么做,只会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不再害怕失去他,失去不在意他真面目的人。他终于愿意撕下那层面皮,坦坦荡荡面对世人。 那种目光那样陌生,雅克·德斯坦终于痛苦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要失去赵文彦了。 本来,即便他不爱他,对他冷言冷语他都从来不害怕这一点。他知道只要他还解不开他的心结,他们就始终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在一个世界,电影就是他们的媒介。他们总能相遇,以至于可以忽略分别。 “我追求的不是艺术,而是他。从始至终,我只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是和他成为一样的人,而不是让他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爱情与占有欲的区别,只在此一线。 许久的沉默后,雅克看着他,缓缓地笑:“你不会成功的,赵。”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而且你跟霍布斯讲明白后,他还会爱你吗?” “那就是我的事了。”赵文彦说。 直到走到地下车库,沈乔整个人都六神无主。 他趴在车窗边,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赵文彦的声音,他说,他可能爱他,可他更爱自己。 他执着了这么多年的爱情,对方却连爱不爱他都不敢确定。 他骗了他这么多年,或许也不算欺骗,只不过是隐瞒。 赵文彦告诉他真相也许仅仅是因为良心不安,可这个时候,他真的情愿他不说出口。 他平生最恐惧的便是最相信的事物被一朝揭穿的滋味,自以为拥有却被告知不过虚无。就像很多年前那只录音笔揭穿的真相,就像聂梁在床上通报他他根本没有资本反抗。而这种天旋地转的滋味,赵文彦也让他尝了一次。 他最亲近、最深爱的人,伤他总是用这种方式。 他拉开车门,点燃发动机手却抖得过分。他是开不了车了,他想,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想找个人来接他。 划了很久,他忽然在n那栏看到了聂梁的名字。他一直留着聂梁的号码,原因自己也说不清,很多次看到这个名字他都顺手划过,今天却再也没有办法心如止水。 聂梁曾经告诉他,背叛他他就该清楚后果。可如果那年他没有想过离开他,如果他一直留在聂梁身边,那结局还会不会是今天这样? 手一滑,他就拨通了聂梁的号码。 “沈乔?”聂梁的声音明显有些错愕,沈乔竭力装作冷漠自持,淡淡道,“是我。” 聂梁静了静,忽然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沈乔不说话。 “你报个地址,我过来找你。”聂梁停顿片刻,道。沈乔下意识吼道:“不用!” 转瞬他又意识到这种语气对于现在的场景并不合适,放缓了语调,低低道:“我现在不方便见你,不是我......” 他本想说不是我不想,可出口又觉得不对。他不想见聂梁,毋庸置疑,可他却说不清楚原因。 他不说话,聂梁便静静地听,电话两头唯能察觉彼此的呼吸。这种罕见的静谧近乎迷幻,一些深藏心底的、不肯言说的秘密也似乎有了说出的契机: “聂梁。”沈乔低声叫了声他的名字,声音挣扎而隐忍,或许还含了丝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期盼,“如果我乖乖听你的话,哪里也不去,别的人也不想......你会骗我吗?” 如果他们间没有要挟、背叛与伤害,没有这些年的纠缠不休......他会不会骗他? 聂梁的手似乎也抖了抖,听筒里传来一阵信号错乱的杂音,声音停歇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罕见地沉静,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也许。但沈乔,我以为这么多年了,你该明白谁骗了谁,谁隐瞒了什么,并不重要。” “别还像个孩子一样。” 只有孩子,才会对这些事物斤斤计较,很多事情不必水落石出,保持个朦朦胧胧的意向,也许也是好的。 “有些人,他们骗了你,或者瞒了你什么,你会伤心,但你不会真正在意,因为你是真的爱他们。”聂梁说,语气中隐隐有些自嘲的意味,“可我不是这种人。”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留给沈乔一阵阵忙音。沈乔锁上屏,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该歇一会儿,然后自己开车回家。不用叫别人来接他。 沈乔没有真信赵导不爱他,只是太失望了,他那么多年来都把自己的初恋情人视作白月光乃至精神支柱,白月光本人却亲口捅破我是白饭粒。 找老聂是因为潜意识里面他还是挺依赖老聂的,所以哪怕有能力也不肯或是不敢真的捅了老聂,不过马上老聂也要完成从蚊子血到红霉菌的退化啦~ 第七十一章 : “喂?” “沈乔在吗?” “不在。您是哪位?” 赵文彦语气委实说不上热情,一方面是由于他惯来的待人处事,另一方面便是这个被沈乔备注为“聂梁”的人他不仅没有接触,连听沈乔讲过都没有。 沈乔向来不会对他藏什么秘密,以至于他发现沈乔的生活中有一个他全然不知道的角落时,首先涌上的情绪便是惊怒。 “我是沈乔姐姐的朋友,现在在香港,想来找沈乔。”聂梁也听得出电话那头的年轻男人语气不善,但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能帮我跟他说一声吗?” “沈乔在准备电影,到年底都不会见别人。”赵文彦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在炫耀什么,“如果您见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同我说。” 他不过就是想寻个理由见沈乔,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只得补上一句:“倒也没什么,打扰了。” 挂掉电话后赵文彦心中仍旧有些波澜:没有要紧的事却主动找沈乔,若只是认识或普通朋友,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沈乔什么时候背着他认识了这号人?他想问个明白,现在又委实找不到人。 他们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0 见面,沈乔本人正在香港旺角一个不知名的黑餐馆刷碗。想到沈乔,他脸色便情不自禁崩了起来。 五月沈乔来香港后便开始准备角色,他不满意他的状态,试探性地问沈乔要不要尝试体验派,沈乔立刻答应了。 他这个时候反而有些担心沈乔:“你不是说过,‘你演戏,可谁也没办法让你成为别人’吗?” 沈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他们认识没多久时他的确说过这句话,开口却毫不在意:“哦,是说过。不过文彦,我的期末作业和你的第一部 电影,能一样吗?” 消耗自己的灵气,抹杀自己的特色,把自己强行塞进一个完全陌生的躯壳里。 他曾经不愿意为了凯斯特纳做的事,如今正在为他做。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想缓解些自己的头痛:沈乔是个好演员,他愿意为了角色改变自己,他自己都心甘情愿,他又能说什么? 该想些别的事。 电影预计九月份开机,等杀青是真要到年底。沈乔在年底之前都不会见别人,他倒也没有骗那个叫聂梁的人。 如果是沈乔姐姐的朋友,二哥应该也认识。找个机会问问二哥就好。 “久仰大名,聂先生。” 霍家,霍启渝到大门亲自去接人,聂梁连忙主动伸出手:“折煞了,我对霍先生才是久仰。” 这句话是出自他真心实意。霍启渝笑了笑,没有再在这个细节上计较,转而招呼旁边的霍霖道:“小霖,叫聂叔叔。” “聂叔叔好。”霍霖抓着父亲的衣角,缩在霍启渝后边,霍启渝抱起他,朝聂梁抱歉地笑了笑,“这孩子有些怕生。” “没事。”别说他和沈乔的关系,单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聂梁就很难不喜欢,“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他像妈妈。”霍启渝听得也高兴,捏了捏霍霖手感极佳的包子脸,“快谢谢你聂叔叔。” 今天请聂梁来家里本说是夫妻一同招待,但沈芸临时有事出了门,主人便只剩下霍启渝一个。不过聂梁同沈芸之前已经有过交流,这次最主要的的目的也是同这个与他并无多少交集的男主人拉拢关系,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酒过三巡,霍霖被保姆抱到一边,聂梁这才放心说一些事:“我听说中津的董事长现在同北边走得挺近,霍先生平时办事,不知有没有不利落的地方?” “我管的是外贸,副总定的大方针不变,没人会想到动我。”霍启渝语调微冷,“聂先生这么快就在北京扎根了?” “是有这个打算,明年香港回归,总得在北边有点关系才好。”聂梁不动声色回应了霍启渝隐隐的警惕,“我总跟香港的人在一块儿,北京的事我弄不明白,霍先生如果想找人做什么,找这位便是。” 他说着就递上了一张名片,霍启渝不好推辞,只得接过放一边的酒架上。聂梁顺着他的手看到了一瓶红酒,有些惊讶地低叹道:“1985年的sassicaia(1),好东西。” “我小舅子94年带回来的,我妻子喜欢,一直没舍得开。”霍启渝说。 他主动提到了沈乔,聂梁便刻意把话题往沈乔身上引:“我前些日子在香港还想找沈乔,谁知道有人说他到年底都没空。” “艺术家都这样,拍起戏来几个月都不见人影。”霍启渝说,心中却下意识嘀咕:据他所知聂梁跟沈乔应该只见了一面,怎么听他的口气,两人似乎还挺熟? 现在的情况,他可不希望沈乔跟聂梁扯上关系。 沈芸晚上九点回来。霍霖扑到妈妈怀里撒了会儿娇,母子两人笑闹一会儿霍霖就乖乖回了房间睡觉。 安顿好孩子沈芸这才坐在丈夫旁边,问:“今天聂梁来讲什么了?” “没什么。”霍启渝笑了笑,侧头凝视着妻子的容貌,状若不经意问道,“聂先生跟沈乔有没有什么来往?” “joe?”沈芸微怔,“他们五月份见过面,当时聊得还不错,后来还是他送joe去的机场。” 沈乔到了香港就开始准备电影,按他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和别人有什么交流。霍启渝略略放下心,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过几天,我想带小霖去一趟纽约?” “有什么事吗?”沈芸问。 “他教父马上过生日,说还没见过小霖,让我带过去看看。” “去就去吧。”沈芸也没多在意,随口应道。 (1)世界顶级葡萄酒品牌,1985年的西施佳雅价值尤高。 第七十三章 : 1996年8月24日,美国,纽约。 “godfather!” 七岁的尼克·洛克特穿着白t恤与黑色休闲裤,兴奋地冲向vip通道口,霍启渝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抱着霍霖,实在腾不出手来,乔治·洛克特快步上前拉住小儿子,“别闹。” 尼克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教父的衣角,乔治拿过箱子,凑过去看着霍启渝怀中的霍霖。马上两岁的孩子早在飞机上就睡熟了,还不忘紧紧抓着父亲的衣领。 “长得不像你。”乔治说,语气似乎有些惋惜。 “他像妈妈,你看他长得多好看。”霍启渝不在意地笑笑,“像我不好。” 乔治早习惯了他的说话语气,招呼尼克过来,四人一起离开机场。 真正的朋友无论多久没有联系,再见面时的隐隐隔阂也能在开口的一瞬间消失殆尽,车窗边,尼克拽着教父的手向他介绍他离开后纽约的变化,副驾驶座上乔治已经接替了抱孩子的义务,时不时回头望向至交好友与小儿子,常年冷硬的脸孔似乎也柔和许多。 霍启渝认识乔治·洛克特后就住在他家里,直到现在洛克特的家宅也仍旧留有他的房间。两天后是乔治的生日,庭院中已经有了一些宴会的装饰。 “西德尼少爷!” 女佣抱着一卷丝带,惊叫呼喊着前边正在花园里乱跑的小男孩。西德尼·洛克特正想拿刚刚抢来的剪刀去折腾秋千旁的矮灌木,余光却瞥见了身后的人影。他急忙站好,叫了声:“父亲。” 他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想观察父亲的神情,却看到他正抱着一个他不认识的黑发孩子,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他。跟他差不多的视线上,他的双胞胎弟弟提着父亲的背包,朝他做了个鬼脸。 女佣追了上来,朝西德尼伸出手:“西德尼少爷,剪刀很危险,请把它还给我。” 乔治和霍启渝这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乔治只以为西德尼又在恶作剧,随口道:“按玛丽说的做,西德尼。”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怀里的孩子身上。西德尼悻悻还回剪刀,有些不甘心地朝尼克做了个鬼脸。尼克低哼一声,拽了拽父亲的衣角:“爸爸,我也想抱charlie。” “那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1 你可得小心些。”乔治笑了笑,越过西德尼坐在了秋千上,尼克不管是出于真心喜爱还是存心气西德尼,表现出来的样子的确是非常喜欢这个漂亮的弟弟。把西德尼晾在一边,倒像得他是个外人。 西德尼眼神微有怨愤,本来对孩子隐有的几分喜爱也消失殆尽。他别过头,假作看不见这番景象,自己悄悄回了房间。 “charlie睡了?” “刚刚醒了一次,声音轻点。” 房间里,霍启渝靠在床头,凝视着儿子的睡颜,北京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他常年习惯熬夜倒还好,孩子却经受不住。 乔治站在旁边连呼吸都收敛许多,好半天,霍启渝才起身,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北京的事我听说了一些。” “连你都知道了。”霍启渝望向窗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可以来纽约。”乔治说,“不一定留在我身边,但只要你在纽约,你和你的妻子孩子都能平安。” “来美国,纽约怎么看我,联邦政府怎么看我?”霍启渝冷笑,“我还不如去死。” 乔治·洛克特没有说话。 他们十一年前在黑市的医院相遇,在纽约最混乱无序的时间相互扶持建立自己的基业与家族,他曾以为他们当真至亲至近,直到那年他去香港运送军火,却转手将船开向了大陆。 那批军火是运送去阿富汗战场的现役设备,代表着世界上最顶尖的国防科技,这已经不是一个纽约的家族争斗所能闹出的乱子。他在书房里用枪抵着他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他脸上毫无惧色:“beabsp;i am bolshevik(1)!i am ese!” 他是布尔什维克,他是中国人,他不会永远留在纽约,心中最看重的也从不会是他与他的洛克特家族。这一切,在他得知他与那位最高领导人的关系之后,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可这些年北京的争斗愈发强烈,已经成为联邦政府倍加重视,甚至想要利用的一点。他同政界有交往,又时常留意着北京的动向,自然格外清楚些。 他在通电话时问了几句,电话那头霍启渝沉默片刻,忽然说今年他生日,他带儿子一起过来。 即便多年相交,他也肯定霍启渝是真心视他为朋友,可现下的状况,他发觉自己根本插不上嘴。他的身世、他的过去、他来纽约与离开纽约的原因,他似乎知道,却着实了解得并不完全。 而哪怕只是些许的信息落差,认知出现的偏差也会天差地别。 两人坐在窗边,许久未发话,直到天边隐隐现出落日金红,霍启渝才开口:“去吃晚饭,之后别叫我。”他语调微松,似乎还有些调侃意味,“你的生日会上,我可不敢打哈欠。” (1)意为布尔什维克,即gcdy 第七十三章 : 九十年代的纽约黑帮曾经有一个令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洛克特家族的霍与乔治·洛克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乔治·洛克特崭露头角开始,那个中国男人就始终陪在他身边,哪怕是他的妻子都无法动摇他的地位,有人猜测过他们有不为人知的交易,甚至想他们会不会是同性情人,就在后者几乎要成为默认事实时,霍突然脱离了洛克特家族,回中国结婚生子,而乔治·洛克特对此没有表示一丝一毫的不豫,他参加了他的婚礼,还做了他儿子的教父。 三年足以让纽约的局势天翻地覆,很多新涌上来的中下级头目对霍并没有多少印象,但真正执掌着纽约局势、传承百年的五大家族,对这个令他们头疼不已的男人一直不敢放松丝毫警惕。哪怕在生日会上他只顾着逗自己的儿子和乔治·洛克特的小儿子,充斥着警惕与打量的目光也从来没有离开他。 “早习惯了。”面对好友的关心霍启渝的回应相当散漫,“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形象包装, 好莱坞真该向你取经。” “也许。” 霍启渝有个习惯,他心情不好时极其喜欢讲冷笑话,乔治甚至怀疑他现在跑来纽约就是因为不想在家烦妻子。他没有再问他什么,把霍霖抱过来喂他喝果汁。 “我们明天回家吗,爸爸?” 房间里,霍霖一面玩着今天乔治送给他的玩偶,一面问霍启渝。霍启渝捏了捏玩偶的脸:“是。喜欢这里吗?” “喜欢!”霍霖用力地点点头,“我喜欢教父,也喜欢尼克哥哥。” “那留在这里愿不愿意?”霍启渝说,“不过爸爸会回去。” “不!”霍霖拼命摇头,“那我不喜欢这里了!” “你教父听了会伤心的。” “伤心就伤心。”霍霖气鼓鼓地说,“我更喜欢爸爸妈妈,还有舅舅。我们才是一家人。” 仿佛有什么瞬间通透,霍启渝弯下腰,抱住霍霖:“是。我们才是一家人。” 霍霖咯咯地笑,亲了亲父亲的脸。霍启渝把他放下来,心中涌上一丝酸涩。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家庭。 他那么爱他们,他说过会保护他们,可到了要取舍的时刻,那些全无保留信任他、深爱他的,才是被他舍弃的人。 沈乔回北京时已经接近年关,照例他得先回家打声招呼。已经满了两岁的霍霖许久没看到舅舅,立刻上前张开双臂要沈乔抱。沈乔陪霍霖玩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沙发上的沈芸:“姐姐,姐夫呢?” “他最近都不回来。”提到丈夫沈芸的语气依旧冷淡,仿佛那人与她毫无干系,“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要去金马奖走红毯。”沈乔说,《上海青帮》入围了金马奖九项提名,作为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者他也势必要去趟台湾,“我之后想在香港住一段时间,等金像奖颁完再回来。” “随你。” 沈乔似乎暗松了一口气,抱起霍霖正准备上楼,沈芸却突然叫住他:“joe。” “姐姐?” “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沈乔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下巴边一个烟头烫出的圆形伤疤正露在外面。他拍这部电影身上多了很多小伤,怕沈芸看到,进了门也戴着手套穿着大衣,衣服领子高,本以为能遮完,却没想到百密一疏。 “拍戏时受的伤,过段时间就好了。”沈乔笑了笑,“这很正常,我拍上部电影受的罪更多。” 话是这样说,某种意义上也没有错,沈芸却敏锐地发觉了沈乔语气中一丝隐隐的心虚。她是斯坦福大学的心理系硕士,这一套用在商场上是察言观色,同时家人的异动也很难瞒过她的眼睛。 不自觉间,她看沈乔的目光就要犀利许多。本就心里有鬼的沈乔被她看得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2 浑身不自在,匆匆抛下一句先带小霖玩就上了楼。 霍霖兴致勃勃带沈乔参观完这半年来他新买的玩具,就抱着一盒积木在床上玩。沈乔有些意兴阑珊,摸出手机下意识想拨一个号码,手又停了下来。 几番犹豫还是不管不顾地拨了。电话很快接通,响起的是赵文彦清冷的声音:“沈乔?” “是我。”沈乔靠在窗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赵文彦等急,就没敢多停顿,“现在你有没有休息的时间?” “有,星期天香港会休息。” “那以后星期天下午,我能不能来找你?”沈乔有些小心地试探道,“我跟我姐姐说了,会去香港住一段时间。” “好。”赵文彦语气仍旧没有太多波动,“我会来找你。”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沈乔听着电话的噪音,想挂掉,却似乎连这个动作都懒得做。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觉得有休息时间就和男朋友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他现在忽然觉得,没有谁是该理所应该什么都迁就自己。 他一直期待和赵文彦真正意义上合作一部电影,就像郑耀国和宋琤一一样,彼此成就、互为援引,可他现在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怀疑,也许他并不是那个能和赵文彦契合的人。 这种认知让他惶恐不安,连带着也开始怀疑自己:他能感受到,整个拍摄过程赵文彦都不怎么满意自己的表演,如果他是碍于他的名气和他们的关系勉强用了他的戏,这种连累就完完全全是自己的责任。 他一直认为,他在拍戏时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发挥得最好,他可能无法成就一部电影,却一定不能是电影的败笔。而这恰恰是他现在最害怕的事。 他很清楚,他从前不会这样患得患失,现在的情况是他扮演角色所带来的的后遗症,他必须尽快出戏,尽快让自己明白他与叶宏的区别,他是沈乔,他什么都有,他的亲人陪着他,爱人也不会像电影里那样离他而去,他必须要用近乎类型化、模式化的方式重新扮演“沈乔”这个角色,强化一些他曾经习以为常导致并不在意的行为。 鉴于他的想法实在有些疯狂,才必须要跑去香港,天高皇帝远,沈芸也管不到他。 第七十四章 : 郑耀国在2016年的一月去世,是个下雪的日子,最后的时刻陪在他身边的是他曾经的御用女演员,有“亚洲影坛第一夫人”之称的宋琤一,那个向来清冷镇定的女子从病房里出来时脚步错乱,环视了站在病房外的众人一圈后,忽然伏在张姨怀里,泣不成声。 没人知道他们如何相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一同息影,他们的真实关系在娱乐圈中也是令人困惑的秘密,可谁也没办法否认,在郑耀国心里,宋琤一永远有无可替代的位置。 郑耀国的父亲是刚建国的那批导演,和文化部关系向来深厚,现在正当盛年的人几乎都是看着他的电影长大,消息一经传出立刻举国震动,不论是官方喉舌还是私人网站,乃至平素总喜欢博人眼球的各大营销号,这次都不约而同地用真正贴合人心的笔触去缅怀这位伟大的导演。 他是中国的荣耀。 大部分文章都在文末附上一则消息,根据郑耀国生前遗愿,他的葬礼由赵文彦和沈乔共同主持,这个消息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葬礼上见到在门口招呼宾客的沈乔时,来人们也并不意外。 整场葬礼沈乔和赵文彦都站在一起,火化仪式时一同注视着躯体成为朽骨。殡仪馆的人从炉灶里拉出骨架,用工具把已经脆弱不堪的残骸碾磨成灰,沈乔忽然开口:“我以前握过那个东西。” 赵文彦微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姐姐和姐夫火化时,我看到他们拿那个东西来碾,突然就冲上去了。”沈乔幽幽道,“我没见过别人火化,不知道还有这个步骤。我想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做,我那么爱他们,那么想他们活着,他们的手指、肩膀、脖颈都曾经是温热的,可他们碾碎那一切时什么都不想,什么感情都没有。” 他没说后来是聂梁把他拉回来,他怎么拍打他他都没有松开手,他死死盯着那两具,或者说三具骨骸渐渐成为真正的灰烬,再被装入骨灰盒。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深爱的亲人,一直在庇护他的人,他真的就失去他们了。 “我都不知道。”赵文彦说,沈乔的脸孔有些僵硬,像是早已不知道该如何挪动神情,“你那时在医院,当然不知道。” 他那时在医院,也许还在昏迷,也许神志不清,等他出院时,葬礼已经结束,沈乔已经去了香港,再无音讯。 有一瞬间,他忽然想起霍启渝曾对他说过的话,他早已忘了他说这话时的情形,只记得他侧脸隐隐有阴翳,口气也不比往常:“我死了,你不要来参加我的葬礼。” 那样的口气,那样的话语,仿佛他早已知晓他大限可期。 他忽然有一丝极其强烈的预感,仿佛这句话才是谜团的关键与中心,他所有不解的,所有似解非解的事物,其实根源,都在这句话里。 正式入葬时宋琤一捧着骨灰盒将其放进墓穴,再亲手盖上黑色大理石的石板。这个墓园地段好,所葬不乏名流显贵,他们也许光明磊落,也许私德有亏,但所有的,那些只有他们知道的秘辛,都埋葬在这方墓园中,尘归尘,土归土。 葬礼雅克·德斯坦也参加了,沈乔曾以为他见到他会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波动,到最后却也不过视其为再寻常不过的宾客。 他和赵文彦的关系,他曾经想深究,现在却实在没有了兴趣。他爱赵文彦,他做过什么他都不会真正怪罪,那他爱过谁,跟谁有过纠缠,他又为什么要去弄清楚? 他拿赵文彦,有什么办法? 他这段时间没有处理公事,葬礼结束后忙碌许久,二月,他要回家时,顾勤忽然通知他,孙先生来了。 “孙叔?” 孙泱是当年沈乔父亲扶持的亲卫,沈嵘去世后离岛沈家由霍布斯家族接管,也是他负责掌管余下势力,蛰伏等候。多年来若无要事,绝不离开离岛,毫无预兆地来到北京,还是这些年来的头一遭。 沈乔回家时孙泱已经在客厅等候,沈乔脱了外套急忙上前:“孙叔。” “家主。”孙泱还是依着在香港的称呼,也没再卖关子,“您可还记得贺璇?” “贺璇?”沈乔微怔。 “是。”孙泱语调仍旧平稳,“当年家主把她交给程先生审,之后程先生想灭口,被我拦下了。我本来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起了家主说过,程先生生性阴狠,所言不可尽信,就拦了下来。” “当年贺璇说,小姐和霍先生的死不是意外,虽然没有说全,但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3 她当时的意思,应该是说,凶手是聂梁。”孙泱语调微微阴狠,乃至并未对聂梁采用尊称,“聂梁昔日钳制家主,依仗家主昔日信任掌管离岛上下,若是因为同家主决裂一时兴起,我断断不信。他早有筹谋,只是后来他远走美国,我心中疑虑也按下不提。” “我听家主说过,程先生与聂梁先前有私交,若是他替他隐瞒,也合情合理。我留下贺璇,瞒着九龙那边秘密审问,前不久她终于说了一个秘密,只是前段时间听闻家主繁忙,才没有来打扰。” 沈乔嘴唇颤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孙泱根本不给他阻拦的机会,自顾自继续道:“聂梁身边那个叫谢焓的心腹,跟秦家颇有渊源,小姐和霍先生,当年正是为秦家暗杀!” 第七十五章 : 孙泱的话迎面向他砸来,避无可避。沈乔瘫倒在沙发上,只觉大脑发晕。 当年程望跟他说贺璇不过是在强烈刺激下说出了臆想中的“事实”,他当时并未完全相信,只是想到过往种种,宁愿接受这个看上去没有疑点的真相。 可现在孙泱告诉他,这不是事实。 他知道他现在不该犹疑,孙泱对家族的忠心没有任何人能怀疑,他只该顺着这条线索去追查真相,如果他有仇人,就加紧报复那个人。 “阿勤。”沈乔从沙发上站起来,吩咐道,“准备飞机,我去见谢臻。” 他的目的地是白沙屿,那个东南亚最有名的杀手家族,总部就在那里。 秦家本是沪上人氏,民国时期便黑白通吃,支系在南洋也颇有经营。临近抗战胜利时家主身死,彼时的当家主母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女儿迁居南洋重整家业,八十年代因结怨过多一夜之间灭门,数年后自称秦家人重整旗鼓的,除了那个曾经令整个东南亚闻风丧胆的秦弦,就只剩四岁被掳走,后来才被救出的谢臻。 他很晚才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的母亲是同胞的姐妹,连容貌都宛若一人。相认后谢臻一直对他不错,他却委实不喜欢这个亲戚。尽管他一直声称他不会伤害他这个仅有的血亲,但按谢臻的信用,他的话能信上几分已经抬举。 见面时谢臻坐在轮椅上,半边脸孔埋没在夕阳的阴影中,他早年被子弹击中过尾椎,导致双腿瘫痪,曾经绝佳的身手也自此蒙尘。他看着他,一双凤眸微微上挑:“稀客啊。” “你和谢焓是什么关系?”沈乔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谢臻微怔,沈乔眼眸微微眯起:“你有没有为他办过什么事,或者杀过什么人?” “是说你居然肯亲自过来。”谢臻说,他平素总带着一层显而易见的,闲散甚至有些轻佻意味,同他总是清冷且满含戒备的眸子格格不入,“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这话就是显而易见的默认。沈乔心头一震,动了动嘴,艰难问道:“为什么......” “谢焓是我的堂兄,在遇到你之前,秦弦一直以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提到那个名字谢臻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柔和,但很快又换回了往日的神情,只是语调略显沉重,“97年他曾经委托秦弦帮他杀一个人,据他叙述是因为北京的政治斗争。具体原因,你在北京知道该问谁。” “那我姐姐呢?她从来没有参加那些斗争。”沈乔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有大脑还下意识地寻找着疑点,想从谢臻身上问出所有他知道的事物,“你告诉过我,秦家的人不会杀自己的亲人。” “我说过,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们就是小姨私奔后生下的孩子。”谢臻低低道,他是看惯了生死的人,人命于他着实不算紧要,也许是知道逝者与自己的血缘,语气才带了些沉重,“他说过,他毕生所求不过家人与自由,他爱他的家人,却总是对不起他的家人。谢焓也是奉命行事,你们的身世他之前也不知道。” 奉命行事。他奉谁的命,又行什么事? “如果我不来问你,你打算瞒我多久?”沈乔问,他下意识咬住自己的嘴唇,说的话都有些口齿不清,“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他同聂梁间是他先犯下的过错,还以为他陷入绝境时聂梁是雪中送炭的那个。如果他不知道真相,那几个月以前,赵文彦告诉他他真正的心意时到现在,他会不会 “程先生告诉过我你和聂先生的关系,如果可以选择,你应该也不愿意真相是这样。所以我答应他,在你主动问起之前,都瞒着你。”谢臻望着沈乔的脸孔,他五官轮廓是有些像霍霖的,只是少了那混血造就的立体凛冽,一双凤眼蘸了浓重的情感,若有人此时还有闲心细细品味,就当真要赞一句幽绰好风景,“动手的是秦弦,是他毁了你的一生。你可以恨我们。” 很早以前他曾听谢臻说过,秦弦与他,如同一人,他愿意承担他犯下的罪孽与肩头未了的责任,乃至改变本性,活成同他一样的人。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羡慕谢臻:至少有个人爱他如生命,而他也以同样的方式爱着那个人。 他忽然笑了起来,谢臻有些担心地唤了声:“沈乔” “受人所托,无心之过。怪不得你们。”沈乔淡淡地说,“我只该恨那个向你们下单的人。”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谢臻扶着轮椅的把手,盯着他的背影,默不作声。 孙泱一直等在游艇边,见沈乔出来了,担心地唤了声:“家主......” “孙叔。”直到现在沈乔还保持着镇定,“回北京。真相是您想的那样,只是有些细节,我还需要到北京去弄清楚。” 孙泱墨黑的眼瞳直直注视着沈乔有些飘忽的眼眸,他坐在游艇上,目光像是望着舷窗外的海景,却涣散地找不到焦距。孙泱在心底低叹一声,上前握住他的手。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支点。沈乔转过头,忽然埋倒在孙泱怀里,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 “如果我乖乖听你的话,哪里也不去,别的人也不想......你会骗我吗?” “也许。” “......” 你在骗我。在我还没有对不起你的时候,你就在骗我。 第七十六章 : “找我什么事?” 北京时间下午六点,黎萧风风火火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沈乔给倒了两杯红酒,递给他一杯:“大事。先喝点酒,做好心理准备。” “......”沈乔戒酒多年,看来他是真要跟自己说大事。黎萧接过酒杯尝了一口,好奇问道,“什么酒?” “1985年的sassicaia,我94年从威尼斯带回来的。”沈乔目光微微低垂,“珍惜点。二十多年了,我都没舍得开。” “黎叔不在?” 飞帆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4 的艺人管理部总监办公室,霍霖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对黎总监难得的提前离岗表示无所适从。关蕴颖从门边走进来,抱臂环视四周:“五点就走了,去见人。” “见谁?” “你舅舅。”关蕴颖说,修长的五指拨弄着自己打理精致的发丝,“怎么,有急事?” “不急,但比较重要。”霍霖说,“我给黎叔捅了篓子,不通好气,被爆出来谁也救不了我。” “你干了什么?”关蕴颖秀眉微扬,眼中微有警戒,更多的还是熊熊燃烧的八卦热情,“先说好,你要真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找黎萧也没用,股东大会上我第一个投票封杀你。” “您想什么呢?”霍霖头皮发麻,决定即刻制止关蕴颖疯狂的脑洞,“没吸毒也没约炮,就是不太符合现在的社会主流价值观。” “哦?”关蕴颖挑眉。霍霖低下头,情不自禁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我谈恋爱了。” “哐当”。 “可惜了。”酒杯摔落在地上。沈乔看了一眼地上的酒渍,说是惋惜,眼中却仍旧没有丝毫情感。黎萧死死盯着他,想问什么,却说不出口。 这个真相,对于沈乔来说更加难以接受,他现在的表现是因为他必须保持冷静与清醒,在见他之前沈乔已经调节好了他的情绪,请他过来是为了商量之后的对策:“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口舌有些微的停顿,“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沈乔淡淡地说,“血债血偿,你不用担心我会顾及什么。” “黎萧可能真的会杀了你。”听完霍霖叙述的他的恋爱故事,饶是关蕴颖本人的作风也实属开放,也不得不感叹了一下岁月不饶人,她已经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但他现在在你舅舅那儿,你明天一早来堵人吧。” “不用。”霍霖说,“我现在就去舅舅那里,也就十多分钟。” “......你真打算跟你舅舅说?” “我谈恋爱他迟早也要知道,还不如趁现在一起解决了。”霍霖耸了耸肩,满脸生死面前无所畏惧的淡然,“如果明天我还能活着出现在飞帆,能不能慰问我一下?” “我一定包了你下次请团队出去旅游的机票钱。”关蕴颖沉痛地说。 霍霖朝她挥了挥手,就差高唱一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关蕴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母亲嫁女儿的欣慰: 都打算跟沈乔坦白了,看来这孩子对他那对象,还真是认真的...... “......”沈乔出乎意料的决绝反而让黎萧有些担心:尽管沈乔没有告诉过他他跟聂梁那段孽缘的具体细节,但他们毕竟是曾经水`乳`交融的旧情人。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沈乔的态度:他在害怕自己会退缩,才要快刀斩乱麻,不给自己犹疑的机会。 黎萧心念一转,忽然没有来由地恐惧起一个细节:如果,他是说如果,真相并不是沈乔现在以为的样子,那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他现在的拿来伤别人的决绝,每一分都会回应在自己身上。 “你知不知道当年聂梁和二哥到底有什么斗争?”黎萧问,“你的表哥有没有告诉你。” “没有。”沈乔摇摇头,他按了按太阳穴,道,“我知道该问谁。但那个真相现在对我没那么重要。” 只是一些具体的细节,并不值得他去再去联系那门与他多年没有直接来往的人。何况他能在他们身上问到的,也可以用别的方式调查清楚。 二月的北京不仅空气冷,雾霾还重。霍霖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和满大街的人一样戴着口罩和帽子,直到进公司大门必须刷脸卡才被认出来。 此时大部分的公司职员已经下班,霍霖不想惊动剩下的人,悄悄跟相熟的前台小妹打了个手势,小妹闻弦歌而知雅意,拿卡刷开了大门放少爷进去。 霍霖快步进了电梯。 “我打算先调查旗腾的财务漏洞,之后再端聂家。”沈乔倒完最后一点红酒,目光有些空洞,“以后小霖的通告少跑点,安保也要加强。借口你跟小霖编。” “好。”黎萧点点头,明白这次沈乔是绝不想让霍霖再牵扯进他和聂梁的恩怨,“你也要小心。你要端的是人家全家,就算以前姓聂的是真的......喜欢你,知道你要干什么应该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要他手下留情干什么?”沈乔微微冷笑,“他根本不会给人留什么情面。我姐姐说起来还是他的同门,他动手的时候有顾及过什么吗?” 黎萧无言以对。他上前,拍了拍沈乔的肩膀:“是,你不用顾及什么。”他语调微微低沉,“他杀了二哥和你姐姐,还有小霖的妹妹,三条人命,他怎么也还不起。” 沈乔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门口忽然传来什么声音,他下意识别过脸:“谁?” 黎萧开门环视一圈。电梯上的数字在变化,但整个顶层,空无一人。 电梯里,霍霖望着显示板上不断下降的数字,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他刚刚得知的真相是他所预料未及的惨烈,可他清楚他现在没有留在原地,慢慢消化的时间。此前无数次他都选择隐瞒,这一次也是一样:他最爱的人,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沈乔更重要,没有任何事,没有任何人。 只是他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下意识按住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那坚硬触感和分明的棱角,此时此地,那般讽刺 就在昨天,他终于以为自己的人生柳暗花明,一转眼,却发现他从来没有被无常的命运放过。 第七十七章 : “去澳门。” 在助理询问他今天晚上的安排时,聂梁如是回答。 现在离香港回归只有五个月,他之前想办法与北京搭上关系是为了之后的保驾护航,现在他在北边卖足了人情,自然腾的出手来处理香港这边的事。但话又说回来,他的运气别人比不来,人心惶惶的当下别的家族做不出什么大动静,他自己自然乐得轻松。 乐得轻松,底下的人自然得想些法子供家主消遣。本来听说离岛沈家的小少爷现在在香港,想托人约出来,没想到管家客气一番后说少爷近日行踪成谜,他们也很难找到人才作罢。 他跟沈乔见面都是大半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打电话去难免唐突。无奈之下,手下便建议他去澳门赌场消遣。 聂梁年轻时候倒也流连过赌场,不论是桌上的一掷千金还是桌下的风月无边都是顶快活的事,近些年修身养性,除非是要洗钱或谈判鲜少往里头去。无奈近日实在找不到消遣,也就跟着进去了。 赌场的人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敢用什么花招。几把下来略有盈余,就想到处看看。引路的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5 人是赌场的小老板,也敢说些别的话:“聂先生如果想看热闹,尽管去东边。有个新的大客户这些天一直在那边玩。” “是谁?”聂梁随口一问。 “也是香港那边的人,聂先生指不定还认识。”小老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还是个演电影的,好像还在国外得过奖。” 香港名门中演电影的人不多,在国外得过奖的更是就那么几个。 聂梁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中了!” 轮盘前,一个下注的年轻人猛地站起身,庄主陪着笑,递上一杯香槟:“还是沈少有眼光压得中,孤丁能成,我都没见过几回。” 轮盘是赌场里盛行的一种小游戏,转轮中的数字即是得奖号码。所谓“孤丁”,即是在所有号码中单押任何一个,一旦得中赔率高达1:35。沈少端起香槟一饮而尽,摆摆手道:“运气,运气。” 他身边本来筹码就多,这下更是堆成小山。聂梁紧紧盯着轮盘前。即便赌场里灯光迷乱,那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太正经,他还是能轻易分辨出那面容。 沈乔怎么会在这里? 小老板在旁边感叹道:“沈先生前段时间才过来玩,先开始玩的小,后来上手了样样玩得精。要不是背景硬,又舍得花钱给厂子,老板早叫人弄出去了。” “来寻开心的?”聂梁问。 “怕是。”小老板了然地点点头。 就算是来寻开心,按他姐夫的身份,他也不该来这里。想到最近北京的流言,聂梁眉心略微蹙起:之前他本来以为撬不动霍二这块铁板,去过他家一次后就没抱什么希望。哪想到过了几天他忽然主动联系了这边,还收了聂家养的一个女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京城里传来流言,说霍二打算离婚。 他是不信阿焓养的那个瘦马真能把霍二勾`引得出轨,且不说沈芸的容貌气质,那次去霍家看他那么疼爱儿子,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想离婚。不过话又说回来,沈芸再漂亮、再能干,她以前拿过好几年的英国国籍,又是香港黑道出身,霍二要是想回政界,这样一个妻子就是绝大的把柄。 家庭幸福固然不错,但跟利益与野心比起来,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离婚虽然不好,总比持续这样的婚姻强。他算是北边派系的人,借他送的女人提出离婚,也算是给北边交投名状。这个解释,聂梁还是更愿意相信些。 如果霍二那边已经商量好了离婚的事,沈乔跑来这里自然也没了顾忌。偶遇暗恋对象和己方阵营达成成就的喜悦双重叠加,聂梁更是心情大好。那边,沈乔赢了一大把后对轮盘就失去了兴趣,抓了支香槟晃晃悠悠想找个新的玩法,最后上了牌桌。牌桌边本来坐了三个人,带上沈乔刚好凑齐四个,无奈有个看上去像是游客的应该也听说了沈乔的光辉战绩,站起来看了沈乔好几眼,居然直接走了。 沈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旁边那个空位,另外两个人知晓内情,又不敢说出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聂梁找准时机坐在了空位上,转头朝沈乔笑了笑:“好久不见。” 他一手搭在桌边,另一手紧张得直冒汗。 沈乔偏过头侧视着他。那目光七分轻佻,三分迷醉,十足是个来寻欢的纨绔少爷。他看了他好几眼,才试探性问道:“先生贵姓?” 第七十八章 : 沈乔看了他好几眼,才试探性地问了句:“先生贵姓?” 聂梁:“......” 那一瞬间要说不伤心是假的。自己把人放在心尖上天天念叨,天天念叨的对象却根本忘了有自己这么个人。还来不及准备好措辞,沈乔就一拍桌子,似乎是恍然大悟:“是我姐姐的朋友啊,哥哥好。” 鉴于沈乔仍旧没说出他的姓氏,聂梁充分肯定这是他在遇到类似情形时的统一措辞。心下长叹,也只有顺着他的话说:“是。” 沈乔没再说话,桌上另一个客人招呼荷官发牌。聂梁上赌场基本都是为了洗钱和谈判,自然练就了一手好牌技,只要同桌的人牌技不要太好,或者人不要太不识趣,一桌人是输是赢、输多少赢多少,基本都是他能操控的。 沈乔很明显是来寻开心的,要是赢了自然遂了他的意。只是几把下来他要是觉得无趣,指不定又得换个玩法。牌一到手,聂梁便暗幸一番:一张红桃k,一张红桃q,如果公共牌运气够好,凑成皇家同花顺也不无可能。 这一轮聂梁果然运气极好,皇家同花顺一处,在场三个人只有自认倒霉。聂梁看了沈乔的牌,那牌其实也凑成了一个顺子,估计在他亮牌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稳赢。 交筹码时沈乔委屈巴拉的小眼神也出卖了他的想法。聂梁笑了笑,用手肘碰了碰沈乔:“运气而已。”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像耀武扬威。沈乔现在还记得要礼貌对待自己姐姐的朋友,道了声“恭喜”就没再说话,唯一的反抗是闷闷不乐地喝了杯香槟。 聂梁偷笑。 第二把赢得最多的是桌上另一个人,聂梁及时弃了牌,倒也没输多少。连输两把,沈乔明显处于情绪极不稳定的当口。他随手抓起一支香槟,正想喝了,突然又把香槟递给他,气鼓鼓道:“你来干。” 这个举动明显有些越距,聂梁下意识接过香槟,正看见沈乔有些迷乱的眼睛。应该是喝醉了,聂梁想,又担心起他一个人在外边,醉了怎么办? 沈乔大概也没想到聂梁居然真的喝了,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聂梁趁势拍了拍他的肩膀:“酒不错。” 这个动作明显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沈乔也开起了玩笑:“那带劲吗?” “有我带劲?” 这话聂梁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从前跟床伴在一起的时候没少说荤话,但这些习惯显然不该用在沈乔身上。哪想到沈乔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你挺带劲的。”沈乔说,“能花钱,能喝酒,最关键是话还多。” 聂梁:“......” 他这才意识到沈乔可能根本没往那边想,心下暗自庆幸。 这孩子还真是单纯地过分。 察觉到沈乔的情绪,之后几把聂梁刻意留了手,在牌桌上的都是明察事故的老手,看出了聂梁在刻意放水,自己也识相地不去硬拼输赢。沈乔跟的筹码比较谨慎,赢得不多,但接连得胜加上酒精的刺激,此人情绪已经相当跳跃,甚至哼起了小曲。 陪太子读书也有个度,牌桌上另外两个人小输几把后就找了借口离场。沈乔似乎也没了兴致,侧过头对聂梁说:“还要玩吗?” “算了。”聂梁说,“你家里有人来接你吗?” “没人。”沈乔摇摇头,忽然放低了声音,“我瞒着家里人过来的,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6 你别告诉我姐姐啊。” 原来如此。聂梁想,装作随口一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沈乔还来不及回答,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来电人,整个人似乎瞬间鲜活了起来:“喂?” “我在葡京赌场。” “你都在门口了?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沈乔挂了电话,整个人都说不出地神清气爽。他看向聂梁,有些抱歉地说:“多谢了,有人来接我,我先走了。” 他说着就去拿挂在椅子上的大衣,聂梁心中微微失落,又问:“没事,谁来接你?” 沈乔披上大衣,头也不回地踏出赌场:“男朋友。” 沈乔走出赌场时赵文彦正在打电话,一时没留意到沈乔。被冷落的感觉让沈乔很不开心,他拽了拽赵文彦的胳膊,不满道:“喂!” 赵文彦这才看到他,伸手捏了捏沈乔的脸以示安抚,但好半天他才挂了电话。沈乔夺过手机翻看通话记录:“谁啊?” “制片方。”赵文彦说,“聊发行的事。” 知道是正事沈乔才没吱声。 “怎么又喝这么多酒?”瞥见沈乔有些发红的脸色,赵文彦无奈抱怨道:沈乔喝酒不太上脸,上脸了不论表现如何,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实在喝得太多。 “没你在旁边管我。”沈乔蔫耷耷地说,“我们去哪儿?” “我在附近订了酒店。”赵文彦握着沈乔的手想牵他走,沈乔却迟迟不肯挪步。他站在原地,微微抬起头,张开双臂道,“背我。” 赵文彦撇了撇半边嘴角,还是听话地俯下`身。沈乔满足地在他肩窝上蹭了蹭,开始说他这周的事。 他们保持一周见一次面的频率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平时忙没太大感觉,休假中的沈乔却每次见面都格外有激情。好半天沈乔忽然又有些不高兴:“明天过了你又不陪我了。” “马上就是柏林电影节了,到时候我天天陪着你。”赵文彦笑了笑,电影试映会反响极好,顺利入围了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他此前有些不平衡的心理现在并不明显,等电影上映后局面很可能还会更好,“以前也常常几个月不见面,怎么这次就这么饥渴?” 沈乔没答话。 他靠《南山》一炮而红后跟赵文彦就聚少离多,这几个月好歹每周还见了面,说起来频率还算高的。但这次,只要赵文彦没在他身边,没温柔地陪他扯东扯西,他就无可避免地回想起片场他一次又一次的训斥,以及他眼神中懒于解释的失望。 尽管最后人人都告诉他,你演得很好,赵文彦只是要求严了点,ng次数在业内也算不得多。但那几个月的拍摄中,他养成的那种极度恐惧、惶惶不安的心态到现在还持续着,他畏惧着失败,畏惧着丧失,就连一场小小的牌局他都极度在乎输赢。 这样不好。 “因为我更爱你了。”沈乔说,咬了咬赵文彦的耳朵,“你那么厉害,赵导演。我想道我可以一辈子跟着你拍戏,跟着你拿奖,有一天还可以跟所有人说你是我的爱人,就觉得我怎么那么幸运。”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的爱人那样优秀,还那样爱着他。每当他陪在他身边,温柔地陪着他扯东扯西,他就感觉自己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幸福中。 赵文彦的脚步却顿了顿。沈乔有些疑惑,他却突然开了口: “是啊。”他说,他腰更弯了些,让沈乔靠得更舒服,“我可以一辈子和你一起拍戏,和你一起拿奖,有一天还可以跟所有人说你是我的爱人......我怎么这么幸运呢,沈影帝?” 沈乔尖尖的下巴蹭了蹭赵文彦的肩膀,咯咯笑了起来。赵文彦低下头,嘴角也勾起一个上扬的幅度。 第七十九章 : 1997年2月19日,柏林。 此时北京早已进入次日,柏林夜间却仍灯火通明。酒店,沈乔瘫在浴缸里,任清水淹没大半个身体:“当年在威尼斯,郑导到底帮我们挡了多少人?” “当时你还没什么名气,记者都冲老师和宋老师来。”赵文彦在旁边洗着脸,“这次剧组没别的人可以堵,你自然就辛苦了。” 沈乔刚想答话,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赵文彦看了下来电人,把手机递给沈乔:“是二哥。” 沈乔忙在毛巾上擦了手:“姐夫?” 细细算来他其实有很久没见过霍启渝了,他拍完电影后在北京也没待几天,跟沈芸通电话时也没听她谈起。电话那头,霍启渝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口吻仍旧冷静自持:“沈乔。我刚刚得到消息,你之前递交国籍申请已经通过了。” “真的?”沈乔一怔,旋即陷入一阵狂喜:他来中国后就递交了入籍申请,但他当时并未成年,抚养人又是外国国籍,是以申请一直没有通过。但很快他便疑惑了起来:姐夫突然通知他申请通过,总觉得之后还有别的事。 “还有另一件事。”霍启渝说了这六个字后停顿很久,才继续道,“你在国外可能不知道,副总去世了。”他说完后又停了下来,沈乔听出他情绪不对,有些担心道,“姐夫......” “我没事。”霍启渝温和地打断道,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知道,七月份香港回归,当年能谈判成功一直有赖副总的态度,现在他去世了,英国那边不太稳定,北京现在没有主心骨,现在中央想找个时机宣扬一下态度。” “我听郑导说过,这次评审团主席是你的老师,如果过几天你得了奖,发表获奖感言时,宣扬你的态度。” “你姐姐一直不想你跟政治有牵扯,但现在文体届你是最好的人选,柏林电影节也是很好的机会。”他的声音收敛了很多,明显有些犹疑,“沈乔,你愿不愿意?” “好。”沈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话音刚落他忽然又有些担忧,“可如果过几天我没有得奖呢?” “那过几天再说。”霍启渝语气终于轻松了些,“你明天还有活动,不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 北京一处酒店,霍启渝挂了电话,在窗台上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在离岛问沈嵘有没有想过公开支持中方的后果,沈嵘放下茶杯,无所谓道:“无论有什么后果,对我来讲都值得。” 他做出那个选择时没有迟疑,后来因此身死人手,也从未后悔过。而相似的境地,沈乔也丝毫没有考虑境外的封杀,对他的演艺事业可能有的后果。 果然是一家人啊。 颁奖典礼在2月23日举行。此前试映会《年华》好评如潮,评审团主席又是凯斯特纳。整个剧组都清楚此番必然不会空手而归。至于具体得哪个奖,反而并不是他们特别关心的问题,或者说正是因为都知道答案,才不愿在尘埃落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7 定前挑明。 柏林电影节规定最佳新导演年龄三十五岁以下、拍摄作品五部以下,作为主竞赛单元唯一一个满足条件的导演,他获得这个奖项的确是实至名归。再次走上欧洲三大电影节的领奖台,他再没有了当年在威尼斯的局促。发表获奖感言时他看着台下的观众,他们目光中的惊奇那样熟悉五年前的托尼奖颁奖典礼,那些人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沈乔。 明明应该是非常高兴的时候,他却有些突兀地感受到了一丝冰冷,那种生疏的陌生。他停顿了片刻,说完了剩下的小半段,便拿着奖杯下台了。 在整个柏林电影节的奖项设置中,最佳新导演其实算不上什么大奖。后来的奖项分量渐重,场上的气氛也越发热烈。终于到了最佳男演员的颁发,这个在最佳影片金熊奖和银熊奖之前,最后一个大奖。 赵文彦下意识看向沈乔,当年在威尼斯,颁发最佳男演员时他还在和关蕴颖聊天,全然没想到这个奖会落到自己头上,但现在,他专注地盯着颁奖嘉宾,眼中难掩期待。 他有了期望,知道自己有获奖的可能,可他还没学会掩饰这一点。 有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期望马上被念出的名字并不是沈乔:他过得太顺,总该在适当的时侯被打击一下,体会旁人习以为常的希望落空。这种想法终结并不是因为他的愧疚,而是下一刻,颁奖嘉宾念出的那个名字: “joe·hobbes,《disappear》,a!” 整个剧组顿时沸腾。沈乔站起身,再没有当年在威尼斯的些微局促,平静镇定地看待周遭的掌声,以及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奖项。他没有对谁说话,没有拥抱谁,只是一步步走到领奖台上,拿走他的奖杯,再发表他的获奖感言。 所有的相机和灯光都对着他,人们兴致勃勃地等待着这个年纪轻轻就获得两座国际a类电影节奖杯的华裔影帝开始演讲。他拿过话筒,一开口却是中文: “能获得这个奖,我非常开心。”他说,“但我更开心的,是在我上台之前接到的一个通知我的国籍申请通过了,从今往后,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说,我是中国人。” 第八十章 : “我出生在香港,在七岁以前,我是英国的二等公民,七岁以后,改变国籍的我同养父生活在伦敦,可我知道,我和身边的人并不一样。” “我没有金色的头发、蓝色或绿色的眼睛,我的轮廓没有他们深刻,也没有英国腔调的口语。我并不以为我父母所赋予我的容貌与血脉是能被种族歧视者贬低的事物,但生活在那样的环境,我仍旧感受到了极度的孤独:我身边的人,他们也许也喜欢我,爱着我,可我知道他们不是我的同胞,不是我的同类人。” “年长后我到美国求学,根据美国戏剧学院的宿舍分配原则,我拥有了一位亚裔室友,就是《disappear》的导演,刚刚上过台的赵。通过他,我认识了更多的亚裔,更多的同胞,我喜欢他们,喜欢和他们相处时的轻松。在1996年,我第一次罔顾家人的安排,选择回到我的故土。” “儿时在香港的记忆已经模糊,我来到中国时对此全无了解,可从我看到北京的航站楼,看到机场里和我面容相似的人时,我终于确信:这是我的家乡,我的故土。我爱这里,我也喜欢这里,生活在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我就是那条回到水中的鱼。” “可隐约的,有个声音也在提示着我,我和我的朋友们仍旧有着不一样的地方。我出生在香港,我的国籍在英国,电影片头我的名字要打上外籍人士的备注,我在海外拿奖,某种意义上也不是为中国争光添彩,就连我的故乡,香港,它仍旧在殖民者的统治之下,没有回归祖国的怀抱,这样的认知令我如鲠在喉,我迫切地期盼,我能像我的长辈与朋友们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各种意义上都无可挑剔的中国人。” “所幸我的愿望终于在近日达成,而我的出生地,香港,要在七月份回归,这是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大英政府共同签订的《中英联合声明》所规定的契约,不应政权的转移,领导人的变更而改变。我想最大的遗憾,就是前几日去世的邓先生,他不能实现他的愿望,‘到中国的土地香港上走一走’,但这个愿望,他不能,千千万万的中国人,出生在大陆或香港的中国人能替他完成。” “我出生在香港,我是中国人。我所获得的奖杯是中华的荣誉,从今往后都是如此。而我也希望,全世界的华夏子孙,都能为自己的祖国而自豪。因为今天的中国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收回因贫弱而失去的领土,生为华人,那是何其光荣的事。” 这种国际电影节往往默认发表感言用英文,在柏林,说德语也说得过去,以至于沈乔刚说出第一个汉字时,不论会不会中文,台下的人都懵了许久。 渐渐地听清他的内容,震惊之后,有人甚至在台下直接破口大骂。但更多的、只是作为旁观者来听这个演讲的记者与影人,所感受到的还是一种震惊:他刚刚获得柏林影帝,是史上最年轻的双料影帝,他未来在国际影坛绝对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在这里发表这样一个演讲,绝对是罔顾前途的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并不在意:他不在意这个演讲对他前途的影响,他只关心能不能在这里为他的祖国发声。 渐渐的,除了在场几乎是拼尽全力鼓掌的华裔,更多来自曾拥有殖民历史的国家地区乃至发达国家的观众,都一个个站了起来:不论各个国家到底有怎样的算盘,“反殖民”毕竟是国际公认的道德制高点,在与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关不大时,大多数人还是不介意称赞这个年轻人的勇气。 作为最佳男演员的获奖者,刚刚又搞了那样一个大动作,赛后采访沈乔必然要被长枪短炮轰炸一番,赵文彦早早去了休息室,等沈乔解决了记者就一起回酒店。 今夜之后,沈乔会发生什么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真正的巨星,除了作品与奖项,“星光”也是很重要的成分,他们必须具备足够的影响力,不论是在政治上还是文化上。 作为电影人,参与政治无疑是一条毁誉参半的道路,如果置身于沈乔的境地,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他清楚,沈乔的选择绝不是因为可能的荣誉,而是在他眼里,再沉重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在休息室里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过了一会儿,他旁边忽然坐了一个人,用英文向他打招呼:“hello。” 他下意识回过头,金发蓝眼的法国男人递给他一张名片:“我是雅克·德斯坦,很高兴认识你。”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8 沈乔解决完记者后精神仍旧很好,按照约定他去休息室里找赵文彦。赵文彦早早在门口等着他,看到他也没多说什么,只笑了笑说先回酒店。 沈乔不疑有他,一路也只兴致勃勃地讲着记者们的话。赵文彦一边听着,心中的念头愈发坚定。 到了酒店,两个人收拾好东西,沈乔洗完澡正打算睡觉,赵文彦忽然开口:“你知道雅克·德斯坦吗,沈乔?” “拍《鸢尾》的?”沈乔一怔。 《鸢尾》是雅克·德斯坦的成名作,赵文彦垂下眼睛:“是。他是这届电影节的评委,在休息室里,他找了我。” “他找你干什么?” “邀请我加入他的公司。” “你怎么拒绝他的?”沈乔兴致勃勃地追问。 赵文彦不说话。沈乔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回答,心下不由有些怪异,笑容也渐渐凝固。 “我没有拒绝他。”赵文彦慢悠悠说,“沈乔,我想答应他。” 到酒吧门口时,沈乔仍旧郁郁不平。 五天前,他因为赵文彦想去法国的事和他大吵一架,到了北京时姐夫不在家,找姐姐打了个照面后就又跑到香港。 他本来想去的是澳门,但在现在他要是被拍到涉赌麻烦会非常大。思来想去还是来了香港。 到酒吧一角要了几杯酒。酒没多久就端了上来,沈乔喝了几口却觉得满嘴苦涩,拿了张卫生纸吐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赵文彦为什么要去法国,为什么在他想好好劝他时情绪失控。他们以前不是没有吵架的时候,最后也都和好如初,可要命的是,这次他根本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他翻出手机,赵文彦仍旧没有给他发任何一条消息。沈乔越想越气,直接叫了一杯伏特加。 他很少喝伏特加这种烈酒,也不知道喝这种酒时自己的酒量,但现在他也不想管那么多。 这次的吵架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他知道赵文彦总会找他和好,他主动道歉赵文彦也一定会原谅他,但这次他连他怎么生气的都不知道,自然也吃不准他主动的结局是和好,还是雪上加霜。 如果他就是真心想走,真心不要他呢? 沈乔听过很多因为聚少离多而分手的情侣,甚至有人因为这个原因在分开前提前分手。那赵文彦是不是也这样想?他铁了心要去法国,才要用这种方式气他? luce就那么好?雅克·德斯坦就那么好?如果为了事业可以牺牲爱情,他当年为什么不留在好莱坞? 沈乔越想越气,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喝了,悻悻放下酒杯出门吹风。 酒吧建在海边。沈乔站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他拿出手机,发现赵文彦还没有给他发短信,顿时气得更狠了: 他脑袋有些晕,眼皮也合得睁不开,好半天才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一接通,没等人开口他便大吼道:“来湾仔的sd酒吧接我!一个小时不过来我就.......我就跳海自尽!” 没等人回答他就挂了电话。丝毫没有意识到假设他真的是打给赵文彦的话,要人一个小时从北京赶到香港是多么地不可理喻。 吹了大概十分钟的风,沈乔觉得自己还是该去室内等着。毕竟人一个小时才到,自己在这边吹风久了也遭罪。他喝醉了,脚步有些不稳,好半天才到了酒吧旁边。 还是歇会儿吧。他想。走累了是该歇歇,没毛病。 为了不打扰酒吧的生意,刚刚坐下没多久他就又晃晃悠悠去了一边。越往前走人越少,沈乔这才感到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下意识回头喝道:“谁?” 那人察觉到行踪暴露,也不管不顾。他向前大跨一步,猛地拽住沈乔,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迅速充斥口鼻,挣扎没几下便昏倒在那人怀中。 那人把沈乔扛在肩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抓到人了,袁老大。” 第八十一章 : 北京时间2016年5月19日上午12点整,美国,纽约。 洛克特家族府邸为90年代建立,在纽约的黑道家族中算不上久远。在乔治·洛克特的母家哈蒙德家族最后一任家族,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迈克尔·哈蒙德去世后曾有人建议他搬去哈蒙德家族的宅邸,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眼里“l.h.”便是洛克特与哈蒙德的缩写,可谁说这就是真相呢? 府邸二楼有个半圆形的露台,乔治·洛克特正在上边等着他。引路的是他的二儿子尼克·洛克特,他眉眼与父亲颇有相似,却更加年轻俊秀些,蓬松的金发遮住碧蓝的眼眸,看上去有些阴翳:“谢先生,请。” 他说的是中文,字正腔圆,不带一丝口音。无论是当初的渊源还是如今的阵营,他不喜欢自己都在情理之中。但这个关头,谢焓也不想同年轻人较真,跟着他上了露台。 府邸底色为白,露台陈设也以白色为主,乔治·洛克特坐在藤椅上,捧了杯咖啡慢悠悠地喝。 他五官深刻、轮廓立体,年过半百,皮肤早已严重下垂,苍老难以掩饰。但看到他的第一眼,人最先注意到的还是那双深蓝色的,深邃又平和的眼睛,看他第一眼或许觉得恐惧,久之却意外地心神俱宁。 太过思念一个人,会情不自禁活出几分那个人的样子,想起十九年前尚还意气难歇的乔治·洛克特,对比如今倒也真是恍若隔世。 当初他来纽约时全无顾忌,知晓他握有尚方宝剑可以全身而退,如今他却难免又几分忐忑,只国内形势如此,不得不来。收敛起心中畏惧,谢焓坐在乔治·洛克特对面的藤椅上:他或许在见面前有恐惧,乃至起过退缩的心思,但真的坐到了人面前,他就绝不会让那些情绪影响他。 对边放的是一杯茶,看到他端起杯子乔治才开口,十九年前还略带的口音已经消失彻底:“你是有了多大的麻烦,才想到来找我?” “很严重,也许会应付不了。才想到您这里找条退路。” “你有应付不了的麻烦,我为什么要帮你?” “您当然希望我应付不了。可十九年前如果不是相信我能应付,霍二也不会让我坐在这里,不是吗?” 提到那个名字,乔治·洛克特神情有一瞬间下意识的迟疑。谢焓喝了口茶,心中渐渐有了底气。 北京时间2016年5月19日上午12点20分,中国,北京。 沈乔接到那通电话时刚看完一份旗腾的财务表。自从决定了动手他就安插了商业间谍,出乎意料的是,旗腾的财务状况问题之多完全超出想象,而董事会乃至聂梁本人的把柄如果全部属实,要把他们拉下来远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不论是他对聂梁的了解还是聂梁作为一个黑道大佬的基本修养,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89 如此多的破绽都绝不是正常现象。想清楚这一点,他反而不敢轻易动手,焉知他所窥见的破绽,到底是不是聂梁刻意伪装的。 他并没有太藏着自己的动作,与他交情甚好的京中权贵都看出了几分。一位正部级高官曾暗示他他要动手不会有来自上面的阻力,聂梁自己看不清大的形势,借他的手中央反而轻松。霍启渊应该也看得出这一点,那他找他做什么? 霍启渝在京中被人叫霍二,霍启渊便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长,霍霖的亲伯父。霍启渝生前同家人的关系就十分生疏,他带着霍霖去了香港后两家更是毫无来往,回北京时霍家父母已经先后去世,霍启渊借着霍霖的名义说想见面,才算是有了联系。但和霍家的私人关系更多还是是因为霍霖,沈乔本人跟霍启渊上次见面都是三年前。 犹豫片刻,沈乔还是接通了电话。例行的问好后,霍启渊忽然问他有没有时间。 “一个小时就好,说一些事。”霍启渊说,“启渝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凶手是谁。但有些细节,我还是想告诉你。” 谢臻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的确想过找霍启渊问清楚,之所以不去不过不因为不太想主动和霍家扯上关系。但霍启渊主动提了出来,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沈乔说,“定个地方,我下午一点过来。” 北京时间2016年5月19日上午12点20分,中国,北京,东苑会馆。 这家会馆采用的是会员制,且极度重视私密性,一扇屏风隔开了二十平的包间。赵文彦进来的时候霍启渊已经坐下来等着了。他脱下外套,坐在他对面:“大哥。” 他小时候同霍启渊并没有太多接触,但霍家兄弟感情尚可,他住霍启渝家里那段时间霍启渊要是过来了,叫的也一直都是“大哥”。霍启渊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茶杯:“先喝点茶。” 第八十二章 : 谢焓其人,无论是早年在香港摸爬滚打,还是后来在京城勾心斗角,都自负心智不肯承让于人。但压在他心头、永远不可能逃避的一桩事,便是十九年前,他是靠霍启渝的一念之差苟延残喘。 霍启渝回国后就进入了中津,主要负责外贸部门。当时中津在香港的经营已经相当成功,但在欧美国家与地区还基本没有业务。可他离世时,海外利润已经高达中津总利润的百分之三十,此后十几年也一直保持着高速增长。如果他仅仅只是个国企领导,那他不管干得多出色,也不会在十九年前成为北派必须拉拢的对象,更不可能在十九年后仍被京城中人深深惦记。 他当年只能算是聂梁的副手,即便聂梁将京城中事都交给他打理,分量不够自也难以接近秘辛。直到聂梁被沈乔逼到了美国,由他来管理国内事务,他才从那些蛛丝马迹中拼凑出全部的真相,也明白了霍启渝明知自己卷入是非便在劫难逃,也要把当时两派一并得罪的原因。 霍家祖先是建国初的那批将领,那十年自顾不暇,便将小儿子交给当时在江西的副总抚养,副总掌权后与霍家渐渐疏远,霍二跟父母关系也十分生疏。 他十六岁考入清华大学外语系,毕业后便参加了香港谈判。当时国内形势复杂,霍二年轻气盛,得罪了不止一家人。离开香港后被人逮了错处想整,副总虽力保他无事,可之后怕他在国内锋芒太甚,便调他去了美国,特别交代他去美国就是领闲职,涉及外交的事一律不要触碰,免得又重蹈香港的覆辙。 领事馆的人知道他背景,对他的行踪并不在意,霍二便留连于唐人街,认识了当时仍籍籍无名的乔治·洛克特。六年后,他替洛克特运送军火路过香港,却联手与他有旧交的离岛沈家,把军火转手运到了大陆。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在洛克特面前全身而退,北京的人碍于他干得这桩事,也没办法揪着当年那点小事念念不忘。只是当时国内风声紧,霍二主动提出来,晚几年再回去。 离开纽约之前,他背着乔治洛克特,私下建立了一套非常复杂的体制来保护纽约的华人群体,如果乔治·洛克特想动手,牵动损失的内部利益绝对会超过收益。但也正因为这套体制的高封闭性,一旦内部发生纠纷甚至动乱,便没有外人能收拾残局。没有人知道他如此肆无忌惮乔治还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但既定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霍二是带着未婚妻回的国。沈芸,即便有个被中央追认烈士的父亲,她拿过英国国籍经历和香港黑道的出身都让她连同他的丈夫远离权力中心。加上香港那场世纪婚礼,霍二安分,自然没人说,可他要是有异动,这便是绝大的把柄。 无论是出于明哲保身的精明,还是一时冲动的爱情,他的识趣,还是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霍二根正苗红的出身、背后副总这座大山和锋芒毕露的性子,放在政坛上,是原先的利益群体都万万无法容忍的存在。 如果不是几年后的变动,可能他真的会像一个普通的红三代一样安稳到老,可谁能想得到后来呢? 沈乔进来时霍启渊已经等待良久。见他进来,指了指桌案:“坐吧。” 他同霍启渝眉眼间其实是很相似的,只是霍启渝更加英俊尖锐,霍启渊却要圆钝些。 他们关系特殊,坐下来也没有闲聊直奔主题。 “几年前贺璇的事爆出来后我就该跟你解释的,只是你并没有多想,我才觉得不知道真相对你来说才是好事。”霍启渊说,“不论他当时有没有出轨,他想营造的假象就是这样。他认真考虑过离婚,但原因不是因为感情。” “结婚也未必是吧?”沈乔没什么反应。 他年少时是真的相信姐姐和姐夫在一起是因为爱情,后来掌权,才知道自己其实从来没有了解过霍启渝。也许他的确是真心爱着姐姐和小霖,珍惜着这个家庭,但感情绝不会是他结婚的原因。 “当时你姐姐是最适合他的妻子,对你姐姐来说,启渝也是最适合她的丈夫。他们彼此也有好感,结婚是很正常的事。”霍启渊轻叹,“你应该知道,启渝毕业后想的是从政,但他性子孤傲,又太过聪明,这样的人在政坛不会为人所容,他要想撇清自己与政坛的关系,娶一个外国国籍又是黑道出身的妻子再合适不过。他后来想离婚,也是因为他想重回政坛,这段婚姻会成为他的阻碍。” “为什么?” 沈乔声音清冷平静,心跳却疯狂加快:他为什么反悔?难道妻子和孩子,在他心里还不如自己的野心? “当时北京的政治环境很复杂,那些建国以来的家族自负声望,已经阻碍了改革和经济的发展,副总一手扶持的中央没有家族支撑,要保证政令推行,着实费力。那时京里有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0 南派和北派,一个是地方上历练起来的,清楚副总的想法,但割不下自己吞进去的肉,一个是建国以来的那些家族,到底有底蕴,无能是无能,可吞的肉不多。” “副总和中央支持南派,启渝却认为贪污乃国之毒瘤,断断不能纵容。北派的人正需要他这样有背景又有能力的人,那时聂梁和北派走得近,借着你姐姐的关系去游说,本只是想试试,可启渝真的同意了。” “他决定回政坛,一方面,婚姻问题他势必要解决,另一方面,他也要考虑如果他被推出来挡枪,你们怎么办?你在柏林的那个演讲,是启渝让你发表的吧?中央当时的确想在文艺界搞个大动作,他就顺水推舟,卖中央一个人情。这样即便他以后出了事,你们也不会受牵连。” “可他反悔了。”沈乔眉头稍稍放松了些。 “是。虽然他真正做的事要推到七月份,但他的确在三月份就已经改变了主意。”霍启渊轻叹,“他跟着北派,不是因为他是霍家的人想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而是因为认为南派不能执掌国家。可现在我们很容易理解,当年副总选择南派才是正确的。” 九十年代的国际风云变幻,从建国时设立的体制已经不符合时代,旧有的利益群体势必要洗牌,即便改革会带来可能发展成毒瘤的隐患,也势必要改。 “现在的形势,跟当年又不同。12年以后,国家要的不仅仅是经济的发展,也要政治上的清廉。”霍启渊静静地说,“现在的中央,和当年的启渝才是真正的一路人。只是启渝看不到这一天。” “他狠狠倒打了北派一耙,直接促成了97下半年北派的洗牌,元气大伤,北派没办法继续阻挠改革。可他这样是让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不论是副总的关系还是霍家的出身,都再也保不下他。南派有心,但那个时候为了缓和和北派的关系,也在暗中促成北派的报复。” 所以他死了,借聂梁请来的那个顶级杀手。北京的斗争偃旗息鼓,他的家却就此破碎。 “北派为什么不报复你们?”沈乔似乎想到了什么,话一出口,又猜出了大半分。 霍启渊替他挑明:“我父亲那时也算北派的人。谁才是启渝的家人,他会跟北派说。” 霍启渝真正在意的,是那个他和沈芸组成的家庭,霍霖和他,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启渝从小就没有养在爸妈身边,后来回来了,他不喜欢父亲的作风,京城的人叫他霍二,是不了解内情。父亲也许也对启渝有愧疚,但那个时候,他要保全霍家,只能......” “只能什么?”沈乔下意识问。 霍启渊不语,但沈乔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是外人,于霍家,他自始至终都是外人。能推到他头上的事,自然不能让家里人遭罪。 沈乔想起那些年,他四面楚歌的日子里,他曾经视若亲人与朋友的人,他们要么落井下石,要么袖手旁观。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荒谬而嘲弄的笑容,荒谬的是这世事,嘲弄的是他自己。 “我们一直欠你一句抱歉。你当年的委屈,本来不该是你来承担。”霍启渊低低道,“这些年,我们的确都不好过。” 委屈? 他有些想笑,却终究是面无表情。 他们需要一个靶子,而没人比他更合适。如果人人都想独善其身,结果只会是徒劳无功。被利用了这么多年,哪怕知道真相,沈乔居然也觉得,他不后悔。 当年再难,他毕竟也坚持了下来。 “如果你们还记得姐夫姓霍,那聂家的事你们来起头。我不想再出面。”沈乔缓缓说。 他的确不后悔,只是再回忆起那段岁月,沈乔也的确感到一丝疲惫:他的一切挣扎都被他们尽收眼底,可自始至终他们都作壁上观。 “好。”霍启渊点点头,“能再问你件事吗?” “问。” “文彦曾经告诉过我,启渝对他说过一句话,‘他死了,不要来参加他的葬礼’。”霍启渊说,察觉到沈乔微变的脸色也没有停止,“他站在风口浪尖,跟他扯上关系的人都很难幸免,你回北京后有些人是可以不再避嫌,但文彦不行。” “你知道他的出身,你们如果在一起,难免不会连累他。”他音调微微抬高,“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肯跟他和好吗?” 他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包厢中,久久未散。沈乔目光略略移向窗外,淡淡道:“不全是。” 霍启渊挑眉。 “你知道我跟聂梁的关系,姐夫刚去世时我并不清楚的周围的环境,但我知道我必须保住离岛沈家的产业,那个时候,赵文彦帮不了我,可聂梁能。” “不论当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谁付出更多,是我抛弃了他。我先放的手,所以我没资格回头。”他下意识低下头,语速明显快了些,“后来我是想保护他,但我也是因为......恨他,不是他,我在香港不会和聂梁闹翻,小霖也不会” 他忽然停住口,愕然回头,屏风倒在地上,赵文彦站在他身后,直直望着他,眼神复杂而沉痛: “不是这样的。”他说,语气颤抖得不成样子,“沈乔,不是这样的。” 第八十三章 : 霍启渊推门而出。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明明沈乔就在他面前,赵文彦却觉得他仍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沈乔来之前,霍启渊就已经提前告诉了他沈乔当年的处境。他听完不能言语,许久才说了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是启渝的决定,也是沈乔的选择。这是对你最好的。” 对他最好的? 他哑然,心中竟生不起一丝反驳的欲`望。他在茫然无知中弃沈乔而去,任他在人世间挣扎浮沉,而他躲在异国的桃源乡,对一切浑然不知,甚至还憎恨他为什么离开。 而回到香港后,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明知沈乔并不想被打搅,还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他把他拖向深渊,放任他在深渊中沉浮了十四年,从前的血雨腥风,如今的满城风雨,都是他种过的因。 这是对他最好的,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对不起......”他艰难地开口,“我不该去找你,你说了不愿意,我还在纠缠。” 而最无法被原谅的,是他那么做,是为了自尊,而不是爱情。 “你不该说对不起,我也不该怪你。”片刻,沈期淡淡地说,浮着绿影的瞳孔湖水般平静,“你做错了什么?救小霖的是你,我一直很感激。” 是他太天真,还以为自己可以像十六岁时那样不顾一切。他忘了自己的责任,忘了自己还有要保护的人,二十五岁的自己,并没有强到能任性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1 妄为。 与其说是他恨赵文彦,不如说他是在恨那个为了赵文彦冲动的自己。 “你不该感激我,沈乔,你不该。”他上前跨了一步,沈乔抓住座椅的扶手,没有闪躲,“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该谢我。我求求你,你不要这么想......” 那一瞬间,以及那此后许久的时刻,他心中想的都是沈乔不要对他有丝毫歉疚他不值得那一切,不值得沈乔的保护,沈乔的愧疚,甚至是沈乔的爱。 被抛弃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是他抛弃了沈乔,他漠视他所有的挣扎与痛苦,还让所有人都以为沈乔才是负心的那个。 沈乔低着头,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怅:你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又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我跟别人上过床,做过别人的情人,你也不知道我想过忘了你,和别人将就着过一生。 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赵文彦的脸:很多年来他都以为他真的是那片无瑕白月光,以至于他根本不敢靠近,可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们分不清对错,却分得清爱情他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意难平,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拿他没有办法,都喜欢得紧。 “如果......”他开口,声音拉成悠长的线,真到了这一刻,话说出口并不艰难,“如果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能不能像我爱你一样爱一辈子?” 赵文彦再也忍不住了。他抓着沈乔的手,跪了下去。 他跪在他脚边,以朝圣的虔诚,恳请他再次接受自己。 沈乔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回握住赵文彦的手,紧紧抱住他。 那是一个深切至极的拥抱。穿过十九年的挣扎,思念,别离与陌生,重新找回年少时的恋人其实人啊,想求的多简单,又多容易。 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意难平。年少时有过再大的憧憬,到头来,不过是希望自己最爱的人,也用同样的力气来爱自己。 “霍可以不用死。”乔治·洛克特冷冷地说。 “中央不会重用他,但至少不会伤他性命。可他的存在就会让人忌惮。那么多人都盯着他,害怕他会破坏他们勾结的生意,这是他必须死的理由。”谢焓说,“如果他逃到美国,他是可以不用死。但那个时候他可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外交官,间谍和逃亡领袖,他是哪个身份?” 即便美国不清楚他在北京的具体地位,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有潜在价值的出逃者。面对超级大国的整个国家机器,局面就不是一个人能掌控的了。 不仅他不能走,他的家人也不能。他想要活下去必须出卖自己的信仰与良知,而那样的人生,对他来讲生不如死。 “他差一点就不用死。”谢焓说,“按他最开始的安排,他的家人不会为他拖累,但前提条件也是他必须毫无威胁。” 如果他真的接受了逃亡的方案,如果不是他还顾及着他的家人,他或许真的会赢。但他选择了放弃。 放弃的代价太沉重,但那是他必须接受的他的信仰与夙愿不会容许他苟且偷生,死亡,至少可以保全他的家人。但那个时候他必须要顾及的就是他死了,他曾经花费了整个青春建立的保护机制,往后该何去何从? 乔治·洛克特毫无疑问是真正当他是朋友,但这份友谊绝不会纯粹。他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以他选择了谢焓。 他跟谢焓联手设计,让乔治·洛克特花费多年来追查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因。而此后有他的安排,谢焓来纽约掌权的过程也无比顺利。 他对他的仇人托了孤。 哪怕明知交出权柄他的家人便再无屏障,他仍然做出了这个选择他与聂家积怨再深,也架不过只有他们是可用之人。 谢焓知道他赢得彻底,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他什么也没有赢。 “没有什么有他的同胞和国家重要,哪怕是他的家人。”谢焓轻叹道,“我赢了,可他一开始便立在不败之地。” 谢焓想在纽约立足与牟利,就必须依靠霍启渝生前建立的体系。按照这个体系,他就始终拥有在乔治·洛克特面前讨价还价的资本,他背后的纽约华人,就永远不是乔治·洛克特与纽约政府能肆意宰割的对象。 他终究没有违背他的初衷。他不甘心他最好的年岁只能在大使馆庸庸碌碌,不想对同胞的苦难视若无睹。三十一年后,他的构想仍旧在运作着。 “十九年前,霍二只能信任我,而现在,您也必须承认,没有人能取代我,或者说没有我的允许,没人能取代我。”谢焓说,语气极为笃定,“您最不满的一点,大概就是我在支持西德尼少爷,可在很久以前,您就认定了尼克少爷才是唯一的继承人。” “我向您保证,我与我的继承人除非必须,不会与尼克少爷作对。原因您可以问问您心爱的教子,毕竟我的说法对您来说应该不足为信。” 乔治·洛克特沉默不语。 谢知道太多霍当年的事,精准地掐中了他的命脉:连霍也不知道、或不相信他对他多重要,他不是他的全部,可他是他最在乎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l.h.代表着洛克特与哈蒙德,可事实上,“h”代表的是霍。 那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在那人已经长眠土下后,兀自不肯放手的感情。他那样在乎他,以至于他在继承人上选择了霍更喜欢的尼克,用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未曾享受的温柔来疼爱他的儿子。他想除掉谢是因为霍,而霍和charlie可能并不期望这一切发生。 “我会问charlie。”他缓缓道,“但我希望你明白,不管charlie回答了什么,我会做什么,不伤害charlie都是我的底线,哪怕你只是让他难过。” 他唯一疼爱的孩子,他半点委屈都舍不得他受。 “您放心。我可不敢给他委屈受。”谢焓起身,神情终于轻松起来,甚至还开起了玩笑。“我哪玩得过他?” 第八十四章 : 1997年2月25日,香港。 沈乔恢复意识后,心就凉了半截。 他在一个仓库里,手被绑在废弃的管道上,意识也有些浑沌。他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才依稀回忆起来。 他在酒吧里喝醉了,出来跟赵文彦打了电话,后来回到了酒吧,有人在背后袭击他。 他被绑架了。是姐姐的仇家?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如果赵文彦真的来了香港,找不到他,他该多着急? “醒了?” 光线亮了些,沈乔抬起头,眼前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保镖,那男子衣着不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2 凡看上去并非普通人。沈乔抬起头,强作镇定地问:“你是谁?” “袁辉。”来人干干脆脆地报出名号,沈乔这才想起,他是袁家的现任家主,之前姐姐和孙叔聊天时曾经提到过这个人。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沈乔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你把我绑过来,想干什么?”他似乎是想强装出气势,却难掩那分胆怯,“我是个公众人物,我消失了,很快就会有人发现。” “我也不想关沈少爷太久,沈小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想必也想尽快解决。”看透了沈乔的强装声势,袁辉眼中轻蔑更甚几分,“我也只是想找沈小姐要一些东西,沈少爷在这里,无论我要什么,沈小姐怕都会给。”他顿了顿,又道,“你也不过就是受几个小时的委屈,安静地待在这里,也省得你姐姐担心,如果有什么想法,那能不能全手全脚回去,我也不敢保证。” 沈乔再顾不得装什么,眼中的惶恐再无掩饰,哪怕袁辉并没有刻意观察,也能轻而易举地察觉。他心中不屑之意更甚,暗想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少爷,这点事就给吓成这样。 沈乔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长时间被迫坐着,腿早已酸麻无比。 袁辉并没有派人盯着他,但仓库外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赌一次,输了袁辉也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迷药的后遗症,大脑晕眩无比,他站稳后,摸索着在附近捡了根木棍,趁着还有力气也许还可以打一两个人。 他朝仓库慢慢走,门却忽然打开,光线太亮,眼睛一时有些刺痛,一个人站在门口,见到他,惊喜地叫道:“沈乔?” 沈乔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来人面容。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后,沈乔抡起木棍,当机立断朝来人拼尽全力抽过去。 沈芸走进房门时,袁辉早已在沙发上等候,见到沈芸连忙起身:“沈小姐。” 沈芸神色仍旧是惯常的冰冷,甚至隐隐有些倨傲:“我结婚了,叫我霍夫人更恰当。” “这里是香港,还是叫您沈小姐好。” 言下之意,不论她丈夫在北京是什么地位、有什么人脉,在香港,什么都行不通。 沈芸眉头微锁,并没有再说什么。 坐下后,袁辉本想直接引入正题,沈芸却刻意撇开话题寒暄几句。袁辉心中顿时有些焦躁,她这样镇定,仿佛全然不知自己的亲弟弟生死安危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这种未知令他在焦躁之余还有些惶恐,仿佛局面并不如他所以为的,尽在他掌握之中。 “沈小姐也别再多兜圈子,您也知道,令弟现在在我那里住着。”他注视着沈芸漂亮的眼睛,索性直接摆明了筹码,“我也只是想要当年令尊从家父手中夺得的几块地,再有希望九龙的地方,离岛沈家不要再干涉。一点蝇头小利换沈少爷平安,不算过分吧?” 沈芸一旁站立的一个中年男人衣兜中有所响动,沈芸听到了,脸色顿时松缓几分。男人按灭了手机,抱歉地笑道:“是属下疏忽了。” 袁辉并没有理会这个插曲,只等着沈芸回话。许久,他身边的一个心腹忍不住开口:“难道在沈小姐心里,自己弟弟还不如几块地重要?晚了点,只怕......” 他再说不出别的话,双目圆瞪,缓缓倒在地上。沈芸收起枪,冷冷道:“多嘴了。” 袁辉身边的保镖立刻拔出枪。袁辉拍案而起,指着沈芸,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沈芸微微一笑,她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孔似乎微微消融,精致的眉眼缓缓波动着,隐隐称得上风情万种:“我敢在你的地盘上杀人,自然知道后果。” 她拢着蓝色大衣,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脸孔美丽、优雅而矜贵,仿佛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妇人。袁辉看着她,咬牙切齿:“你就真的不担心你弟弟?你以为我就真不敢杀他,或者动他点什么?” 沈芸嘴角扬起的幅度更大了些,她转过头,微微抬起下颌:“带上来。” 两个保镖拿着枪,押上来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小姑娘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吓得哭泣不止,见到袁辉,哭得顿时更大声了些:“爸爸!” “锦熙?”袁辉这下是真有些慌乱,他紧紧盯着沈芸,像是难以置信她居然靠绑架他的女儿来反过来要挟。 沈芸回过头,看着女孩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怜惜,须臾,又是她惯有的冷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圣经》我也读过几句。您最好祈祷我弟弟没受什么伤,毕竟他有了什么闪失,我都会照样报复在令媛身上。” 袁辉牙关紧咬,心知他此番已经捞不到好。片刻,他便做出了取舍:“你弟弟没有受伤,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到时候我们再换人。” 袁辉是真心实意想放人,也给足了诚意,沈芸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更多了凝重,似乎从这一刻起,她的表演才真正开始: “谁告诉你,我过来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第八十五章 : 沈芸下车时聂梁早已等候多时,见她来了,到一边的躺椅上抱起昏睡中的沈乔:“只是睡着了,没什么大碍。” 沈芸身边的孙泱立刻上前接过沈乔。沈芸余光察觉到他左肩有些颤抖,微微蹙眉:“聂先生有受伤吗?” “沈少爷以为我是袁家的人,动了手。”聂梁笑了笑,浑不在意道,“没有大碍。” 千里迢迢来救暗恋对象,却被暗恋对象狠狠抽了一棍子的滋味,聂梁先生先前与现在都深切地体会着。 如果不是及时躲开,他认为自己很可能被砸成脑震荡,但即便闪开了他的肩膀也疼得够呛。 “改日我会让joe亲自向聂先生致歉。”沈芸似乎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对了,聂先生是怎么知道joe出事的?” “他跟我打了电话,说他在sd酒吧,我不过来就跳海自尽。”聂梁微微一笑,“应该是喝醉打错了。我跟沈少爷不算熟,只是想到夫人与霍先生,不能不管。” 干系撇得不着痕迹,理由也合情合理,这次的确是欠下了聂梁大人情。 又聊了几句话,聂梁便告辞离开。余光瞥见沈芸手搭在腹部,心中不由有些惊异。 目送聂梁离去,沈芸回过头,沈家保镖仍旧押着袁家大小姐,小姑娘仍旧哭泣不止,却也深知前景未知,不敢有所挣扎。人母之心让她心中升起片刻的柔软,遂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颌:“带回离岛,等袁辉交完东西,再让他亲自来接。” 孙泱答了声是,又问:“小姐是要在离岛坐镇,还是回北京?” “离岛。” “那霍先生......” “他问起来,告诉他就是了。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3 ”沈芸脸色殊无一丝变动,惯常的冷漠似乎代表她并未因孙泱的话心生波澜,可联想到夫妻身份,这样的态度又委实有些奇怪。 孙泱不知其中内情,答了声是便带着袁家小姐上了车。 沈乔再醒来时发现他身在离岛的家宅之中,那个他幼时居住的房间。迷药效力已完全消失,神智无比清明,他起身,看到沈芸正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顿时有些惊惧,低低叫了声:“姐姐。” 沈芸端着一杯蜂蜜水慢慢地喝,目光扫过沈乔,脸上带着淡淡的愠怒:“你差点死在九龙,知道吗?” 沈乔回想起前几日的事,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他在北京见过姐姐以后就泡在sd酒吧,之后应该是被仇家发现行踪,绑架到了仓库,他们盯自己不严,他挣开绳子后好像遇到了一个人...... 他心中忽然咯噔一下:他记得他给赵文彦打过电话,要他来香港,他没有留在sd酒吧,如果赵文彦真的过来了,那...... “你喝了酒,给聂先生打了电话。幸好聂先生那时候也在香港,才发现你在袁辉手里。”沈芸声音极为冷淡,“你后来神志不清,还打伤了人家,等回了北京,亲自去给聂先生请罪。” 沈乔心中大石落地,又微微有些失望,继之又愧疚自己与聂先生并不相熟,却冒犯了人家。他神情变动俱被沈芸收入眼中,她眼神顿时更冷了几分:“为什么去赌场和酒吧?” 沈乔一惊。沈芸步步紧逼:“你去年十二月就拍完了戏,之后一直没回北京。你在兰桂坊买醉,去葡京赌场逍遥,当家里人都不知道吗?” 沈乔不意沈芸早已发觉他踪迹,不知该如何解释。沈芸似乎想竭力保持心平气和,却仍忍不住话语中的丝丝怒气:“你是演员,有没有想过你被拍到,被曝光出来是什么下场?就算郑先生能帮你压下来,你姐夫是d员,你混迹在这些地方,京城里想动他的人知道了一定会抓着大做文章!” 沈乔不谙熟京中的勾心斗角,也从未见过姐姐如此的激烈神色,完全愣在床上。 沈芸一手搭在腹部,平复了许久心跳,声音复归平静,冷厉却终究不似往常:“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 沈乔不答,沈芸声音又提高了一度:“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 沈芸硕士是在斯坦福大学读的心理系,对人心揣摩极为精准,沈乔素来不敢在她面前有所隐瞒,尤其是在逼问之下:“因为电影。” 沈芸挑眉,沈乔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我拍戏时情绪不太对,杀青了想快点出戏,就去那些地方。” 他把话说得含糊,沈芸不懂电影和表演,兴许能糊弄过去。不料沈芸放下杯子,目光幽冷:“是制作方有问题?” 他以前跟朋友合伙拍了一部电影,因为随便找的发行公司各方面都非常简陋,开机仪式上气管就受了伤。沈芸知道后大发雷霆,严令他不要再碰那些不靠谱的草台班子。 “是飞帆的制作,问题也只是我自己的问题。”沈乔脱口而出。 “也就是说,你这次在香港出事,根源就是你想拍这部电影?” 沈乔察觉到沈芸语中恶意,心下不由惶恐。沈芸短促地笑了声,道:“你拍电影,先是背着我不声不响地跑去湖南,然后伤了气管,又把自己饿成皮包骨头,现在又折腾出绑架的事情来。是不是我想着你大了,放任你在外边胡闹,你就变着花样来折腾自己?” 沈乔终于察觉出沈芸话里的深意:他一直知道,目睹过几次他因为拍戏出事沈芸对他的工作就有些不满,他也尝试过解释说不过是演员的常态,但在沈芸眼里,如果这个职业会危及到他的健康和安全,那她更情愿主动干涉他。 这次的绑架就是最后一根稻草: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沈芸不会再让他随意活动,只是她如果干涉他的私生活,那赵文彦,赵文彦和他怎么办? “我是出了事,可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沈乔强作出气势,“我在外边磕磕碰碰一下怎么了?查尔斯也说过,我不可能一辈子被人护着,我马上就要满二十了......我的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 “你的命是你一个人的吗?”沈芸忽然厉声喝道。 沈乔原本倔强的脸孔霎时僵硬起来。他面前,向来端庄优雅的姐姐端杯的手止不住颤抖,这样的失态他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 沈芸手抚着小腹,一语不发。 他们姐弟间,一直有着不能言说却心知肚明的秘密:他们同父同母,是世间至亲的血缘,可他们的父母,原都因沈乔而死。 他们的母亲在生沈乔时难产,父亲也是因遇到刺杀时急于保护沈乔,才轻易中了达姆弹。她从不肯说,不肯让沈乔背负愧疚,但事实永远如鲠在喉。 沈乔低下头,一语不发。沈芸看着他,并没有心软:“我要留在香港办事,你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过段时间再一起回北京。” 第八十六章 : 沈乔在离岛统共待了五天,被关在房间里收走一切通信设备,高级囚犯待遇。该待遇回到北京后继续保留。 回北京后沈芸和沈乔便处于微妙的冷战中,沈乔不肯说话,沈芸也懒得搭理,每天的家庭聚餐除了霍霖活跃气氛,就只剩下霍启渝时不时插嘴。 姐弟关系的尴尬让沈乔完全没发觉虽然霍启渝在家待的时间明显变长,跟沈芸却也没什么交流,很多时候两个人在楼梯口遇见,都只是一语不发地擦肩而过。 沈乔毕竟道行浅,过了几天就沉不住气,他开始借霍霖间接和沈芸搭话,求姐姐给个台阶。无奈沈芸依旧秉承冷漠原则,沈乔那点诚意根本不足以动摇。 在内生活压抑,又没办法和外边联系。沈乔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疯了。 “我跟文彦说了你不联系他的原因,别担心什么。”一天在书房陪霍霖玩时霍启渝推门进来,又反手锁上了门,“你也别怪你姐姐,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没办法不生气。” 我没有怪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沈乔在心里想,帮霍霖拼了一块拼图,恹恹道:“我听姐姐说我去赌场会连累你,是吗?” “你花的是你的合法收入,何况你那时拿的还是英国国籍,影响不到我什么。”霍启渝语声淡淡,“但赌场确实不该去,那种地方乱事多,你沾的越少越好。” 沈乔嗯了一声。 去赌场这种行为事后回忆,难免有矫枉过正的嫌疑。现在他已经很少有刚拍完电影时那么强烈的后遗症,也没什么必要沾。 “我听你姐姐说,你去赌场是因为入戏过深?”霍启渝开口,沈乔下意识回过头,霍霖瞧见气氛不太对,赶紧抱着自己的小拼图躲去了一边。 沈乔有些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4 不敢直视霍启渝锐利的目光,低声回答道:“是。” “跟文彦有没有关系?” “没有!” 他答得非常坚决,霍启渝笑了笑,状若无意道:“文彦承认了,你跑去香港是因为跟他吵了架。当然,他不知道你去了兰桂坊,还被人绑架了。” 沈乔偏过头,低声道:“你不要告诉姐姐。” 沈芸本就不太可能接受他是个同性恋,如果再知道她跑去香港的原因,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直想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霍启渝静了静,忽然道,“你姐姐迟早会知道。” “那就坦白。”沈乔说得坦诚,“姐姐会生气,会冷我一阵子。但文彦和我是一辈子的事。” 霍启渝没想到他的坚决,一时间居然愣了愣。沈乔似乎总算开心了些,朝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文彦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以前跟我住过?”霍启渝低叹,“沈乔,你可能并不了解他。早知道你这么喜欢他,我当年不该跟你说他喜欢你的。” 沈乔先是一怔,继而忽然低吼:“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实话。”霍启渝神情极为认真,沈乔心下莫名有些慌,“我当时以为,你只是一时任性,感情不会长远。对你来说,文彦不一定是个能和你过一辈子的人。” “你把他当一生,但在他心里,你未必是最重要的。” 沈乔忽然站起来。 霍启渝其实已经说得足够委婉,但显然不是沈乔的爱听大的话他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从革命战友变成了阶级敌人。 “姐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盯着他的阶级敌人,“她生我气是这个原因,所以你才来劝我?” “不是......” 沈乔轻哼一声,不理会他的掩饰。推开门径直下了楼,进了沈芸的书房。 沈芸正在喝水,见他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沈乔便霍然开口:“我知道您为什么生气了。” “沈乔!”霍启渝跟在沈乔后面冲进房门,想阻止他继续说话。沈乔用力挣开他,在沈芸面前一字一句道,“是,我喜欢男人。您嫌我命硬,嫌我只会祸害家人,我就跟别家人过一辈子!” 沈芸手腕一颤,下意识抚住自己的腹部。霍启渝脸色一白,下意识上前抱着沈芸,一面朝沈乔低吼道:“快跟你姐姐道歉!现在别任性!” 听到“任性”两个字,沈乔脸上冷意更甚。他冷笑一声,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戾气:“我可不止任性这一时,我得任性一辈子!” 看到沈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赵文彦完全始料未及。他关上门,道:“我听二哥说,你姐姐现在不让你出门......” “我跟她说了我跟你谈恋爱,所以他们现在管不到我。”沈乔心中恼恨他居然没有一句关心,语气也冷了几分。 “你姐姐很生气?”赵文彦有些紧张。 “那不重要。” 沈乔离家出走时极为匆忙,只顺手带了自己的手机。后来几天家里打的电话一律不接,成心要犟到底。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沈乔几乎完全不出门,每天只窝在家里看电视和读剧本。有次看到赵文彦在接电话,忽然冷笑一声:“你二哥打的?” 他这几天脾气极怪,且明显有别之前那种单纯任性。赵文彦也没有刻意安慰他,口气仍旧淡漠:“也是你姐夫。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沈乔想起霍启渝之前的话,赵文彦的维护便分外刺耳。他忽然道:“我跟他们说了,我跟你谈恋爱,想的是一辈子。” 他的目光坦白清澈,信誓旦旦到了有些让人尖锐的地步。赵文彦心中似乎得到些宽慰,道:“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巴黎?” 沈乔完全忘了还有这一茬,心中酸涩之意更甚:“不。” 他抬起头,目光隐隐有些幽怨:“为什么非要去巴黎?” 在他的认知里,雅克·德斯坦的邀约并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也许比起之前在柏林的争吵,他更气不过的,是赵文彦居然不肯为了他放弃他为他放弃的。 他以前从不觉得爱情需要计较,现在又情不自禁计较。 “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他有作为法国文化部部长的叔父,能给我带来许多我可能要很多年以后才可能得到的机会,我想发展我的事业,就不该错过这个机会。”赵文彦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没宣之于口的另一个原因是雅克·德斯坦告诉他,luce只签真正的天才。这个评价取悦了他,但对于沈乔来讲这种习以为常的夸赞可以让他感激,却不会让他开心到这个地步。 沈乔却显然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他看着他,口气似乎真是不解:“那很重要?”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些机会,还有你的事业,就那么重要?” 他那么有天分,留在中国他也一样可以成名。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早离开,去赌一步升天的机会? 赵文彦许久没有说话。他平素便神情清冷,此时却显然有别与那种淡漠,隐隐有些冷肃铁青的意味:“对你来说,那当然不重要,你根本不用在乎那些奖杯和名誉。可我在乎。” 沈乔愣在原地,赵文彦看着他,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松缓,甚至带了些嘲弄与尖刻的疯狂:“我在乎那些,比在乎你的感受还在乎。你出身好,运气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不优秀到配得上你,过两年发生什么事谁说得清?” 沈乔只觉天旋地转,他费劲地站起身子,忽然想到了霍启渝说的话。那些字眼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穿梭,只有一句话久久不能消散:“在他心里,你未必是最重要的。” 我不重要,我的感受不重要,在你眼里,我还没有你的野心重要。 “赵文彦。”他罕见地叫了他的全名,眼角似乎有泪意,却在溢出眼眶之前便被一把抹去,“我喜欢你,我当你是一辈子,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没有任何事,没有任何人。” 他摇了摇头,声音虚浮无力地质问:“可你呢?你怎么想的呢?” 第八十七章 : 沈乔推开门时,聂梁已经等在了包间里。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声:“聂先生。” 他虽然不太清楚他具体怎么冒犯了这位大佬,但只要想到他本来与事情毫无相关,却因为自己一个打错的电话就赶过来,心里就觉得委实愧疚。 说到底,聂梁同他也就是一面之缘。父辈有交情,也算不到他头上来。 聊了几句,聂梁用调羹搅了搅咖啡:“是你姐姐让你过来的。” “是我自己。”沈乔说,来赔罪固然是沈芸的要求,但即便沈芸不说,他也会来找聂梁,“我听说我当时还打伤了您,您......没事吧?” “当然没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5 事。”聂梁笑了笑,默认了受伤的事实。 沈乔更加局促不安。聂梁瞧见他窘迫的样子刚想调侃几句,沈乔却忽然开口:“医药费多少?” 聂梁一怔。 “跟我报个数,我替您付。”沈乔估摸着自己银行卡里数字,感觉自己的诚意是很足的。 “私人医生治的,你要替我付工资吗?”聂梁这才反应过来,似笑非笑,沈乔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医药费是小事,交个朋友,以后不用计较这些。”聂梁适时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既全了礼数,又全了私心,“说起来,你男朋友怎么样?” 聂梁这话说起来委实是失礼又焦急的,无奈沈乔在赌场外那句“男朋友”委实太过触目惊心,才惦记着要问清楚。沈乔一怔,想起昨天和赵文彦的对话顿时恼羞成怒,脱口而出道:“我没有男朋友!” 他后知后觉地补充:“您怎么知......您怎么问这个?” “都说了是朋友,就不要用‘您’了。”聂梁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以他修炼多年的城府,自然不会叫沈乔看出半点破绽,“你二月份是不是在赌场?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你。” 沈乔这才想起了他的确有一晚上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姐姐朋友的人,只是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之后一直和赵文彦在一起,那几个小时的相处自然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原来那个人就是聂梁。 “原来我还不止麻烦了您.....你一次。”沈乔低低笑了笑,他眉眼本就生得好,平素有些清冷凛冽的意味,笑起来却又分外灵动,是介于少年和男人间,独一无二、稍纵即逝的那种好看,“那我还得再跟您赔一次罪。” 他眼底的坦荡、清澈与生于豪门的矜贵,每一样聂梁都见过,却都没在同一个人身上见过。这样的少年,谁能不向往?谁能不喜欢? “说什么呢?”他轻笑,目光流连在沈乔脸上,舍不得移开,“你的事,叫什么麻烦?” “还不肯接电话?” 霍家,沈芸穿着居家的长裙,按了按太阳穴。她旁边,霍启渝放下书,无奈道:“也不是没接过,只是说不了几句话。” 他看着妻子:“想让人回来了?” 沈芸轻哼一声,不予作答。 霍启渝微微一笑,伸手把一边玩积木的霍霖招了过来,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顶:“小霖想舅舅了吗?” “想!”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沈乔的霍公子用力地点头。 “那一会儿爸爸跟舅舅打电话,你亲口跟舅舅说好不好?” “好!”霍霖更加用了地点点头。 沈乔接到电话时正缩在酒店里。看到是姐夫,立刻换了冷漠的态度:“什么事?” “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回来。” “谁劝都不回来?” “是。” 霍启渝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舅舅,我想你了。” 您的好友霍·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侄子·霖向你发出了一万点暴击,您已阵亡。 “乖。”沈乔无力地说,“舅舅明天就回来。” 冷静下来后,沈乔自己也清楚他是肯定得回家的,只是对着沈芸他话说得那么死,自然不好意思反悔。 霍启渝借霍霖的口是在给他递台阶,他也没有不下的道理。可从内心深处,他现在是真的不想见沈芸。 就在一个星期以前,他还言之凿凿,说他任性的不是一时,而是一辈子。 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未来如何。赵文彦,他到底是不是那个能陪他一辈子的人。 直到进了霍家的门,沈乔仍旧心烦意乱。快进门才想好对策:先大闹一场,之后不论沈芸说什么、问什么都借着怒气一律搪塞,总得等自己理清楚了跟赵文彦的事,才好理跟姐姐的。 只是论道行,他又怎么比得过沈芸? 沈乔进门时沈芸正在吃早餐。即便已经在中国生活了四年,沈芸还是更习惯牛奶火腿三明治的西式早餐,就连吃相也是英伦淑女式的不紧不慢。好不容易等到她用餐巾擦完嘴,沈乔才听到她开口说第一句话:“回来了?” 事先酝酿的怨气早已消耗一空。沈乔老老实实点点头。 “回来干什么?” “看小霖。”沈乔绷着脸,“他开心了,我就可以走了。” 沈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笑容简直让沈乔头皮发麻,她信手抚住自己的腹部,顺着她的动作,沈乔才注意到衣裙下轻微的隆起:“回来只看侄子,不看侄女吗?” 第八十八章 : 袁辉给沈芸打电话时,她刚拿到产检单;沈乔跟她出柜时,孕期满打满算四个月整。 他惹出的两桩祸,都是在最不该的时候。 愧疚不已的沈乔想赔罪,却被一句“回来是陪侄子,就老老实实陪侄子”给堵了回来。是以活动范围仅仅剩下房间和霍霖的房间,探监人员除了管家,就只剩下他的亲姐夫。 “姐姐还没消气?” “你指望她这么快消气?”霍启渝一脸的无可奈何,但沈乔觉得他更像在幸灾乐祸:“特殊时期,你多担待下。” “你”沈乔气急。 “你自己想想你做得对不对,就算你姐姐没怀孕,对她说那么重的话就是应该的吗?而且她之前对文彦的事,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霍启渝蹲下`身揉了揉儿子的脸,霍霖伸开双臂,要他抱自己,“这次谁都救不了你,我也不会求情,你多保重。” 他说完就抱着霍霖下了楼,对小舅子的怨念全然无视。 直到两周以后,沈芸才有了松口的迹象。沈乔接到指令获准下楼,沈芸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听他来了,也只是漫不经心道:“来赔罪?” “是。” “知道错了?” “知道了。” “知错了,怎么改呢?” “不去不该去的地方,也不随便惹您生气。” “还有呢?” “我不该......” 他清楚沈芸的言下之意,可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沈芸睨了他一眼,沈乔立刻恭恭敬敬地扶起她。沈芸站在窗边,脸孔笼在阳光中,轮廓的冷肃也淡化了不少:“你是不是以为,我想让你说你错在不该搞同性恋?” “是。”沈乔不假思索,又小声道,“我不觉得不该。” “真不觉得?”沈芸挑眉。 “是。” 沈芸静了静,忽然道:“如果以后我不干涉你们,却也不许你进家门,你会不会觉得快乐?” 换而言之,就是当没有他这个弟弟。到了这个境地,沈乔还会不会觉得快乐。 她是在逼他做选择。 “我不知道。”沈乔摇摇头,“没有发生的事,我也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6 想不清楚。” 他不是在抖机灵,而是真心实意这样觉得。沈芸态度固然重要,但现在他并非急迫地想弄清楚这一点。 他根本不知道他跟赵文彦以后的发展,沈芸的态度,他可以以后再弄清楚。 “那我说我的实话吧。我不会干涉你,但也不会不认你。”沈芸揉了揉额角,淡淡道,沈乔愕然,却见沈芸神情平静,隐隐含了分无奈,“但我希望,你谈这场恋爱是因为你真正快乐。同时,我也想你明白,不是任何事物,都能被你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 “你要想明白,如果我反对,你需要舍弃什么。对你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你说你爱一个人,那你是不是想好了一生。” 沈芸一口气说完,却许久没有听到沈乔的回话。她回过头,却看到沈乔出神地凝望着窗外,神情是她印象中从来没心没肺的弟弟,从未有过的深沉。 她下意识心慌,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必要这样想。 “我知道了,姐姐。”沈乔终于开口,朝她轻轻笑了笑,“谢谢您。我想好了。” 谢谢您让我知道,我需要舍弃什么;在爱情面前,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回家发现沈乔堵在门口,完全是赵文彦没有意料到的事。 他们这些日子聚少离多冷战不断,可细细想来,每次是沈乔先服软讨好,却又都是他先惹的事端。 那日争吵后,他几乎以为跟沈乔的感情就此结束,起先还赌气,以为这下没人再拦得了他,几天过后沈乔真的毫无音讯,他才慌了起来。 比起能不能去法国,他更在意的是沈乔在不在他身边。他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一意孤行要走,但如果回到那天,他断断不会对沈乔说那句话。 开了门,他立刻就想对沈乔道歉:“沈乔,那天我......” 沈乔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 他眼中隐有怒气,却分明又不是真怒,赵文彦先是怔忪,旋即又明白了沈乔的意思。 他是来和好的,自然不想再提争吵的开端。 “对不起。”沈乔似乎是为了截断他的话头,率先开了口,“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说重话,也不该这些天都不联系你。” 沈乔的确有不对,但在他面前,他的那点小过失实在再正常不过。 “你想去法国,我也不该一再拦着你。你有要追求的事业,跟我们谈恋爱并不冲突。” 气急攻心的时候,他的确想,他为赵文彦牺牲了那么多,为什么赵文彦不能为他牺牲? 可那年如果不是《南山》这个绝好的机会,他也未必会来中国。 就像沈芸说的,你总要舍弃一些。他想好了一生,可未必要在乎朝朝暮暮。 “你想去法国就去,可你不要忘了我。”沈乔直视着他的眼睛,将心中所想全部坦诚,“我之前不想让你走,也是有害怕你离开了就会喜欢上别人的原因。我生气也是因为你居然为了别人跟我吵架,然后又害怕。你能不能答应我,就算你遇到了比我好的人,你也一直喜欢我?” 片刻的怔忪后,赵文彦的心立刻软得一塌糊涂。 沈乔的性子,向外是张狂,向内是倔强。他活得顺风顺水,自然也从未像这样服软过。与此同时,他也在害怕,有一天沈乔会被比他更优秀的人吸引目光,不再喜欢他。 可现在,他对他说,“你能不能答应我,就算你遇到了比我好的人,你也一直喜欢我”。 他怎么会因为去了法国就喜欢上别人?他害怕他遇到了比他好的人,可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比沈乔更好的人。 你为什么要看低自己?谁舍得放着你去喜欢别人,谁舍得抛下你?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支撑他去法国的欲`望也不再强烈:他想追求更好的,可他已经拥有了最好的。 能遇到沈乔,能被沈乔这样热烈地爱着,他最幸运不过。 “我不用跟你保证什么,沈乔,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望着沈乔微微瞪大的眼睛,虔诚道,“我......我也只是跟你赌气,不是成心要去法国。” 他的话,在这一刻就是真相。他改变了主意,原先有些不便言明的过程,自然也可以轻描淡写地隐去。 沈乔先是愣了愣,继而欢呼一声扑到他怀里。许久他才起身,狡黠笑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姐姐说,她不会干涉我们。等你有时间,我们去见姐姐行不行?” 赵文彦先是一怔,继而心中暖流涌过,天地瞬间清明 那一瞬间,好似所有的事务都顺遂起来。一切都那么好,好到似乎有那么一丝,不真实的味道。 1997年7月11号,晚。 “还没睡?” 卧室里,霍启渝推开门,正看到已经换上了睡衣,却还没有入睡的妻子。沈芸抬起头,笑容温柔:“等你。” 她生来便是凛冽的美貌,犹如烈日迫人张扬,如今却越发沉静内敛,犹如美玉收敛光华。从前结婚,固然有着当年香港惊鸿一瞥的前缘,更多的却只是脾性与身份上的适合,旁人看来恩爱,也只是彼此都渴望家庭和美,乐于一同做戏。如今终于剖开两心坦诚相对,才始知寻常夫妻的恩爱,于他们也并非奢侈。 他们之间,不用仅以利益相论。是福是祸,彼此都不是为了自身,不肯分担的人。 “我本来是想明天去见谢焓,但沈乔打电话说明天颁奖仪式想我们参加,可能要顺延一天。”霍启渝说,瞧见妻子微微担心的神色,不由轻笑,“只是一天而已,这几个月我不都好好的?” 是啊,只是一天。沈芸不知自己心中担忧从何而来,却也下意识劝自己放心:“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总有机会的。”霍启渝说,他声音极低沉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副总最大的遗憾,就是看到香港回归。他没等到那一天,但我们可以。” “是啊,我们可以。”沈芸怡然一笑。 片刻的沉默后,霍启渝坐下来,注视着妻子美丽的眼睛:“我还是觉得,是我对不起你们。你本来可以走一条更好走的路,而不是......” 话音未断,沈芸便摆了摆手示意住嘴:“说什么呢?” 她轻笑,那笑容在宴会酒席上是颠倒众生的明艳,在夫妻之间,却只剩下相对坦然:“你没有对不起我和孩子们。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 “我的丈夫在这里,做妻子的,又能去哪里?” 1997年7月12日,华仪会场。 华仪奖作为与三金并列的奖项,权威性自然不消多说。政府主办,又让奖项多了一分权威色彩。与此同时,华仪奖对于资历极为看重,尤其是在影帝影后的评选上。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7 除了二十一岁获华仪影后的宋琤一,华仪奖历代帝后从未有过低于三十岁的先例,哪怕是三年前横扫亚洲颁奖典礼的《南山》,也没有捧走影帝奖杯。只是今晚,这影帝的最低年龄怕也是要低个十来岁了。 那个深受观众和业内喜爱,毫无疑问是天之骄子的年轻人,将会是今晚的新科影帝。所有人都明白。 几个眼尖的记者看到红毯尽头那辆漆了红旗的兰博基尼,立刻准备好了长枪短炮。果不其然,沈乔下了车,朝他们挥了挥手。 两个月前就满二十岁的沈乔其实已经抽出了男人的轮廓,但按捺不住的欣喜和飞扬的神采仍旧让他看上去还像个少年。记者和摄影师们会心一笑,纷纷举起工具准备弄回第一手资料。 沈乔先是回答了几个前排记者的问题,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他摆摆手,记者知道他随性惯了,也没有拦着他。在红毯上接电话,指不定又是个能写的点。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看到那个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年轻人脸色瞬间苍白。须臾,他挂了电话,匆忙说了声“抱歉”便推开记者,奔向旁边的座驾,拉开车门迅速离开! 第八十九章 : 对聂梁与整个旗腾集团的起诉在5月23日由霍启渊以私人名义提出,北京第一高级人民法院立刻受理。聂梁本人只是被双规,并未正式拘留,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相关文件霍启渊发给了沈乔一份,彼时后者正在飞莫斯科的飞机上,下飞机后看到消息,也只是回了一句“收到”。 他是真的不愿再理会霍家的事。不仅如此,北京的政治斗争他也想开始抽身,沉浮了二十年,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让他明白自己已经疲累不堪。 五月的莫斯科天气极好,有别于中国北方初露端倪的炎热,高纬度的凉爽混杂着春天未完的清新,分外令人心旷神怡。红场,沈乔站在古姆百货商场边,摸了摸下巴:“能吃个冰淇淋吗,赵先生?” 古姆百货商场门口的冰淇淋素来是游客的挚爱,在人流量极大的下午早已排起长队。赵文彦好笑地站在最后面:“要什么味道?” “巧克力。” 巧克力冰淇淋这种高热量食品在二十年前属于沈乔碰都不敢碰的雷区,如今则属于他朋友圈大部分好友的雷区。冰淇淋拿回来后沈乔心满意足地舔了一口,而后发朋友圈附带自拍一张。 当年的好友因为霍霖的关系大多都加了微信好友,但这几年来他鲜少主动联系,这好友关系也不过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摆设而已。 他们知道复合的事是因为霍霖。复合当晚他没有回家,第二天才把霍霖叫出来坦白,并对他多年前说他没谈过恋爱的欺骗行为表示诚恳道歉。霍霖全程倒没表现得多么惊喜,但一个小时后他打开微信,复合的事就刷满了朋友圈。 “我舅舅谈恋爱了,我总得抒发一下感慨嘛。”面对他的兴师问罪霍霖诚恳道歉,“您最好去国外避一避,不然没几天狗仔就能拍到你们。” 作为当红一线,霍霖的朋友圈里自然也不乏记者狗仔。按他这么说,他还真该出去避一避。 当然现在的他并不明白,霍霖这么做,根本就是在调虎离山。 很多年前他听说了所谓的“彼得大帝遗嘱”,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颇为适合做一个旅游计划。如今和他一起旅游的还是他二十年前想的那个人,只是晚了二十年而已。 沈期以前对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回心转意,就会分外痛惜自己这些年枉费的时间。可他想来,却并没有觉得惋惜。 他跟沈期到底不一样。他如今的身份,如今的心境,更适合和赵文彦在一起。 “文彦。”他吃完最后一点蛋卷,仍有些不太习惯地叫着他的名字,“等玩完了欧洲,陪我去趟香港。” “我想带你见一个人。” 2016年6月18日,香港,九龙。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建筑上仿了民国公馆的样式,内里的陈设却是现代的极简风格。 沈乔要见的人住的是顶层的vip房间。他们本是想昨天过来,主治医生却说刚刚化疗过,怕是不方便。 “他得了什么病?” “胃癌。” 来的路上沈乔跟他说过他们要见的那个叫沈期的人。他们名字相似,却千真万确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对他很重要,所以他才想来带他见他。 隔着一道帘子,他听到沈期闲散的声音:“都几点了才过来,成心想让我等你到天荒地老油尽灯枯?” “你这不还没死吗,别把每次见面都说成遗体告别仪式。”沈乔挑眉,回嘴回得极为利落。 赵文彦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沈乔,他回话极为尖锐,神情中依稀还有着年少时张狂的影子。那种神情曾经是他谙熟的,出现在这样一张脸上却又陌生。 他原本还以为,曾经那个飞扬跋扈的沈乔已经彻底消失了。 沈乔掀开帘子,露出床上那人的面容。他很瘦,几乎是形销骨立,可那种飞扬的的神采仍旧在深陷的眼窝中肆意盛放,令枯瘦的脸孔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生机。沈期先看了沈乔一眼,目光旋即转向他,转瞬,惊愕之色充斥脸孔:“你” “我男朋友。怎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沈乔牵着他的手,笑得颇为得意。他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先打个招呼:“你好,沈期先生。” “你好,赵导演。”沈期机械性地打了个招呼,“我很喜欢你的电影。” “你还没息影那会儿,年年贡献票钱。你有年来香港,他还跟我说能睡到你就此生无憾。”沈乔接嘴。 “乱造什么谣!”沈期腾地坐起,火冒三丈,他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义正辞严对偶像表忠心,“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我最多就是对你男朋友有过非分之想!”沈期义正辞严地继续表忠心。 赵文彦:“......”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沈乔在沈期面前还那么张狂:这样的朋友,你不张狂点,友谊的小船怕是没办法继续开。 鉴于在这两个人中间他实在太像个第三者,没几句话便找了个借口出去。目送赵文彦走远, 沈期才愤怒地控诉道:“你居然没有告诉我,你心心念念的初恋就是我每年都要贡献票钱的导演!” “你当年也没告诉我,你的前男友兼现床伴就是我每年都要一起开会的黎氏董事长。”沈乔黑脸。 塑料友谊,互相伤害。 两个人又吵了几句,沈期忽然摸了摸下巴,感慨道:“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真有想通那天。” “别跟我说什么虚度青春,我觉得这个时候复合刚刚好。”沈乔头也不抬,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8 “我们时间还有很多,有什么间隙可以慢慢磨合,也会一起生活很长时间。” “是,你们俩命都长,不过木头,你得承认,你不年轻了。”沈期说,“我一直觉得,你这二十年来一直活得不开心,一半是因为你跟前任的恩恩怨怨,还有一半是没办法干你喜欢的事。” 沈乔抬起头,目光有些不知所措,沈期直视着他,问: “还想演戏吗,木头?” 第九十章 : 这些日子他过得很是舒畅,二十岁之后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顺遂,沉浸在爱情的失而复得中的他并没有想过,他以后,还想演戏吗? 他能活很久,但要演戏,已经演不了多少年了。 乍一看似乎荒谬,细细想来却也不是不可行:二十年前他息影的理由已经不再存在,那他为什么不继续演戏呢? 也许是害怕。 他现在,可能再没有当年那种全身心投入一个角色的激情。他没有创作一个经典角色的能力,再演戏也不过是荼毒观众。既然如此,他还有没有必要为了自己那一点执念,继续演戏呢? 回北京的飞机上,他忽然问赵文彦:“你当年为什么息影?” 他困扰在心底十余年的疑惑,如今终于有合适的身份询问:他那时声名显著,又正好是创作的黄金时期,息影,难道真的是害怕超越不了曾经的自己。 他旁边,赵文彦摘下眼罩,答非所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签了新电影的约,附加条件一满足,立刻开机?” 那时《新月》首映礼的事。沈乔捕捉到他的言下之意:“附加条件是什么?” “你做男主演。”赵文彦说。 2010年,他收到了一份辗转传递到他手上的剧本。故事背景是中国与法国,给他剧本的朋友告诉他,制片方只考虑过他一个人。 那是一个很棒的剧本,单纯是执导一部杰出电影的欲`望也足以促使他接下它,唯一一点,是他构思场景时,脑海中想象的男主演只能是那个人。 “我是为了你。先是我卯足了劲想证明给你看,后来却是再也受不了无论我做得多好,你都不在我身边。”他轻叹一声,“看到剧本后我跟他们谈了条件,你演,我就导。他们答应了,然后一等就是六年。” 他看着沈乔,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愿意成全我们吗?” “我可能演不好。”沉默片刻,沈乔说。 这是他的实话。有人因为他曾经的辉煌相信他,可他不相信自己。 “为什么?”赵文彦问。 “演戏是把自己代入角色,你要毫无保留地接受。”沈乔组织着语言,“我以前不会去怀疑或者提防,但现在不一样。” “那你知道,导演怎么调教演员吗?”赵文彦闻言不为所动,从来温定的眼神中竟有了咄咄逼人的色彩:那是他的专业领域,他对一切都信手拈来,要展示这一切用以说服别人时,那种明亮的神采是模仿不来的,“他们要了解演员,衡量他们是不是拥有成为角色的潜质,利用合适的方法排列组合他们的性格与阅历,最终达到自己要的效果。”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沈乔的手,那种笃定,迫使沈乔相信他接下来说的话: “沈乔,你不会演,我难道不会教吗?” 下飞机后赵文彦给他发了他说的那个剧本,《m.butterfly》,《蝴蝶君》。 这个剧本来头不小,作者是著名的美籍华裔剧作家david ·hwang,曾获得过托尼奖最佳戏剧奖,九十年代本有公司想搬上银幕,没找到合适的演员才作罢。 《蝴蝶君》改编自真实的谍战故事,情节结构却颇多借鉴了著名歌剧《蝴蝶夫人》,有别于《蝴蝶夫人》中日本歌伎巧巧桑被玩弄后自杀的结局,《蝴蝶君》中被玩弄与毁灭的是自以为是美国军官平克顿的法国外交官。 民族与种族、东方与西方、性别与政治、身份与认同,乃至殖民与后殖民,这些重大文化命题皆数隐藏在离奇的情节中。赵文彦说它是个好剧本,而按他的直觉,《蝴蝶君》也的确拥有成为一部杰作的潜力。 “如果你愿意,我马上跟制片人打电话,开始筹备开机。”赵文彦说,“这六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开拍,我该怎么做。相信我,就跟以前你相信老师他们一样。” 有些决定固然重大,做出却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他放下剧本,轻笑道:“我信你,但你也要信我。” 他们要相信彼此。赵文彦要相信他能达到自己要的表演,他也要相信赵文彦能把他调教成自己需要的样子。 那之后他们陷入了通常意义上的聚少离多:他决定回来演戏,势必要从政界抽身,是恩是怨都要一一理清,重新集齐一个电影班底,赵文彦也需要时间。 他们复出的消息现在仍旧严格保密,但黎萧雇了几个有名的专栏作家,在国内几家销量与逼格并重错开时间开了专题,算是前期预热。作为此行高手,黎萧深谙炒作切忌过火,《蝴蝶君》拍出来势必要往逼格和口碑上靠,大量的网络营销固然可以扩大曝光率,却无疑是自贬身价。 霍启渊后来又跟他说了聂梁的事,一审即将开庭,即便买凶杀人的罪名无法坐实,聂梁这些年来干的事,也足以判一个死刑。 听到那两个字他眼皮猛地一跳,一种虚无的感觉骤然自脚底浮起,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个和他纠缠了半生,同他有血海深仇的人,他要死了。 最神圣、最公正的判决,没有一丝转圜余地的结局。 潜意识里,他认为他和聂梁还差一个把所有恩怨都料理清楚的对峙,但那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这个会面也许能达成,但他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既然如此,不如不见。 他这样想,事实却并非如他所愿。 从混沌中清醒后他下意识抬起头,眼前却全然黑暗。有人揭开了蒙眼的黑布,静静地看着他。 他立刻明白了他的处境。片刻的恐惧后,他直视这眼前的人,二十年来,在聂梁面前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气定神闲: “你是来找我告别,还是想拉我陪葬?” 《蝴蝶君》的剧本和电影是真实存在的,1993年大卫·柯南伯格导演,尊龙跟杰瑞米·艾恩斯主演,导演和演员覆历都超牛`逼,而且尊龙真的大美人哎(☆▽☆)y 第九十一章 : 他们在一个小木屋里对峙。聂梁负手站立在他身前,他手腕被反绑在椅子上,无法挪移。 单就体位,他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但现在沈乔心中并没有恐惧。聂梁并非困兽,他至少还有个儿子,但从前的聂梁,也不是没有在绝境中疯狂过。 沈乔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99 缓缓低下头,有些费劲地追思着多年前的事:对聂梁盲目的信任与恐惧早已成为惯性,可这种惯性,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 明明最初那个被聂梁捧在掌心的自己,还习惯对他予取予求。他恃爱而骄,即便明知绑架事件后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比从前,他还是改不了任性的习气。 2002年6月22日,香港。 “啪。” 耳光扇在脸上的时刻聂梁还有些发怔,趁此机会,沈乔踉踉跄跄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低吼一声:“滚!” 即便现在已经接受了往后仍然要纠缠不清的事实,他还是扇出了那个耳光,好像潜意识里,他还认为聂梁会像从前一样尊重他的意见,不会动辄行强迫之事。 聂梁捂着脸,这样的动作其实有些弱气的意味,但配合那双精明冷酷的眼睛,绝不会让人觉得他处在弱势。 低烧让他头脑有些昏沉,思绪并不大受控。他一面理着衣服,一面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出乎意料的是,聂梁并未有什么后续行动,他起身,披上外套离开了办公室,一语不发。这种镇定使他惶惶不安,在三天后的董事大会上见到聂梁时,这种不安便达到了顶点。 “我两样都舍不得。”聂梁说。 他舍不得他在沈乔的人生中彻底谢幕,也舍不得在纠缠还未彻底了结之前让沈乔跟他一起下地狱。更舍不得哪样,取决于是爱更深,还是执念更重。 沈乔沉默不语,聂梁忽然笑了笑,口吻温柔,并非那种危险而刻意的伪装,是真真实实的对爱人的语气:“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对新鲜事物产生兴趣,那叫猎奇;对新鲜的,自己又正好缺少的事物,,才会产生喜欢。接触久了变得不可或缺,就成了爱情。” “一开始,我只是喜欢你。我迫切想得到,得到后欣喜若狂,等发现你爱着别人,并且永远不可能爱我时,我已经不能失去你了。” “我那时真的想过,找个地方,把你拴起来,藏起来。你只能看到我,而且没别人能看到你。” 当年为了给他们的情人兼同盟关系做掩护,两家决定交叉持股。他后来放弃了聂家的股份,这种钳制便成为单方面的。 他步步受制于聂梁,股份便是最开始的原因。 从看到聂梁的时刻起他便心神不宁,即便那人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目光也没有过多到他身上。他喝了一口水,大脑中昏沉之意更重,几乎睁不开眼皮。 那不是发烧的反应。他猝然起身,身体却根本支撑不住向后栽倒,电光火石间有人扶住了他,在他耳边说了些话,在旁人眼中或许是慰问或关切,可他知道不是这样。 “我是真想找个地方,把你拴起来,藏起来。你只能看到我,而且没别人能看到你。” 他想推开聂梁,却全然没有力气。仅有的理智反映出的片段,是聂梁摸了摸他的额头,对董事会的人说:“沈总是发了烧,我先带他回去了。” 沈乔突然想起来,他很少去留意他的感情由何而起,由何而变,似乎一切随着他心意,他认定了结果,便不再思考原因。 他为什么喜欢赵文彦?从初见那张清俊脸孔的惊艳,后来的投契,异国他乡仅有同胞的亲切,而一朝梦碎,原来隐有的嫌隙也被时间抹平,他做了他那么多年的精神支柱,他早已离不开他。 那聂梁呢?他到底把他当什么? 姐姐姐夫去世后,聂梁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本性就是菟丝一样的人,放下戒心后自然全身心依赖他。而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聂梁对他的爱像他从前从家人身上得到的一样全无计较,可爱情同亲情,怎么可能是一样的? 聂梁说他像孩子一样,他的确像孩子一样。他不敢直视自己对聂梁真实的感情,自然永远不可能真正摆脱聂梁,甚至没有摆脱聂梁的信心。 聂梁是真的对他了如指掌,他当局者迷,怕也不过是因为爱情。 他再醒来时,心就凉了半截。 他被蒙着眼睛,手脚俱被绑在床边,有人见他醒了,伸手取下他额头上搭的毛巾,再换一条新的。 即便看不见,数年的肌肤相亲也足以让他分辨出来者。是聂梁,他做了手脚,把他带到这个地方,他朝他感知到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小声叫了声:“聂梁。” 没有人回答他。他坐在旁边,似乎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可他完全没有理会他。 他自然不会再自取其辱,心一横,聂梁总不可能真的一直把他绑在床上,他可以跟他继续耗下去。 但先慌的那个人是他。 聂梁会帮他换毛巾,喂他吃药,给他注射不知名的液体。中间伴随着或长或短的离开,起先他还庆幸摆脱那种被监视的屈辱,后来却开始惶恐,没有聂梁在旁边,他根本连活人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他不知道外面的形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他挂念的人的安危,更不知道这种拘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每当这种时候,他便只有一遍遍回忆。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响的便是聂梁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只能看到我,而且没别人能看到你。” 他身在这一方密室,身不能移目不能视。他只能感受到聂梁的存在,而情不自禁地,他开始彻底地依赖聂梁,他恐惧自己开始崩溃的心理,可他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 聂梁,聂梁,他是为了逼疯他,他只是为了逼疯他! “确定地方了吗?” “阿勤已经过去了。”孙泱说,他口气仍旧算镇定,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有比如今更危险百倍的境地,“要硬拼还是周旋,听少爷的。” “让顾叔过去,先稳住聂家的人。您过来接我,地址我随后发过来。”年轻人站起身,他眉眼随了母亲,秀丽中自带凛冽刚硬,只平素鲜少板正脸色,那分锐利似乎也不过是为过分漂亮的容貌增添特色,没旁的用,“帮我拿把枪。还有,别带别人。” 这几章一面是解释沈乔怕聂梁的根源,另一面就是霍霖的伏笔爆发了。天旋地转系列第二弹就是霍霖的杰作,一手宠大自以为养出个小公主结果是个切开黑还早把自己半架空了,沈乔也该郁卒好几下的╮( ̄▽ ̄)╭ 第九十二章 : 他不知道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有多久,认知被简单粗暴地分成了两个部分,聂梁在,与聂梁不在。 后者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战栗的冷汗,随着聂梁不经意的触摸寒毛耸立。他就像一条雨后水洼里的鱼,随着水分的蒸发日益干枯,曾经多用力扑腾,如今就多气息奄奄。 有别于这个局面是之后某一刻。他感受到了聂梁的气息,身体微微蜷起,可很快,他就感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0 受到有另一个人也来了这个房间。 陌生入侵的危险令他惶惶不安,继而,他听到了这些日子,第一句人说的话: “梁哥,就是他吗?” “是。”聂梁的声音非常冷淡,仿佛在说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物,“你来。” “但现在你做不到了。”沈乔说,“你死,或者带我一起死。你自己选。” 说是选择,他其实无路可走。毕竟如果沈乔真的死了,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聂梁闻言轻笑,他看着沈乔,仿佛真的一切尽在掌握:“如果我告诉你,有第三条路呢?”他说,“阿焓安排好了船。等七点整,我带你一起走。” 片刻的怔忪后,沈乔也轻轻笑了笑,仿佛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 “你关得了我一时,关不了我一辈子。” 他被那个陌生人抵在身下,手脚无力,无从抵抗。 他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在那些隐秘与不隐秘的地方。他知道他要干什么,而这竟然是聂梁授意的。 他察觉到那人越来越暧昧的动作,衬衣被扯开时的冰凉,他仍然感受得到聂梁的存在,可他只是在旁边无动于衷。 聂梁掌控着他,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他一直知道,心中却总有一丝侥幸,以为他不会真的对自己狠心。 可他错了。 那人的手终于伸入了股间,恐惧与屈辱彻底吞没了他,他双唇不断颤抖,沙哑粗嘎的声音不断在喉头流转,狂热的求生欲`望终于击破了所有的顾忌,他终于说出了口: “聂梁,放过我......” 那人动作一顿。察觉到作用,他歇斯底里地大吼。 “放过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是啊,我关不了你一辈子。”聂梁苦笑,“一直跟我在一起,你从来没想过。” 沈乔原本静静听着,等他说了这句话,眉宇忽然微蹙。 他忽然明白了,他和聂梁间,一直存在一个鸿沟似的误解,挑明,也许对他们来讲都是解脱。 “不。”沉默片刻,沈乔轻声说,“我们以前离相爱,很近很近。” 聂梁一怔。一种难以置信的心绪从心底升腾,恍然间让他意识到,他以为远在天边,毕生不可触及的事物,他并非全然没有机会得到。 “你不会相信。”沈乔直视着他,口气却云淡风轻,“聂梁,我喜欢过你。” 蒙眼的黑布被猝然揭开,适应了光线后,他才看清周围的场景。 这是他的房间。聂梁站在他床边,旁边是另一个青年男子,他低着头,似乎在记着什么:“尺寸量好了,衣服半个月后拿过来。” 他说完便推门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聂梁两个人。 聂梁上前解开绑住他手脚的绳子,伸手量了量他额头的温度,笑了笑:“退烧了。” 他下意识抱着手,这样的语气,跟那五年中并无二致。突如其来的温柔带给他的,是惶恐。 聂梁却也没有太计较他的反应,仍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你发了三天烧,我带你回家休养,阿焓是我的人,刚刚帮你量尺寸,订做新衣服。”他声音明明平静,落在沈乔耳畔却犹如毒蛇吐着信子,丝丝盘旋在心里,“小霖很想你,你要不要过去看他?” 有一瞬间,他真的要相信聂梁现在说的才是真相,可酸痛的身体和手脚的勒痕,提醒着他什么是真相。 他不听话,聂梁便有的是法子整他;可只要他听话,他就能安安稳稳在他的金丝笼里待着,半分苦头也不会吃。 “好。”他说,又低低道,“我都听你的。” 聂梁笑了笑,他抱他下了床,口气温柔地可怕: “听我的话,我就护你一辈子。” “谢先生。” 看到谢焓过来,聂家的保镖队长李源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顾勤带着沈家的人过来,一派来势汹汹要抢人,似乎还有要开火的念头。 没有聂先生或者谢先生坐镇,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同顾勤并非没有交情,沈乔和聂梁走得最近那段时间顾勤和他接触次数也很多,一度还很谈得来。但现在显然不是谈交情、或者交情有用的时候。 谢焓摆摆手,李源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谢焓取代了他的位置,同顾勤对峙着:“顾先生如果是来救人的,怕是失算了。聂总之前说过,逼急了就玉石俱焚。顾先生现在回去,沈先生还是有生路的。” 李源眉心猛得一蹙,惊愕地看着谢焓。后者面沉似水,脸上寻不出半点破绽。 顾勤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忽然传来汽车的的轰鸣声。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回荡在两伙人中,无悲无喜:“不放我们进去,我杀了他。” 林间小路上,一辆车停了下来。顾勤和李源看过去,同时大惊失色地叫道:“少爷?!” 第九十三章 : 驾驶座上的老者打开车门,后排座,霍霖用枪抵着另一个年轻人的头,踉跄着下了车,慢慢走到了对峙双方的中间。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谢焓此时神色竟然有些慌乱,他紧紧盯着霍霖仍旧平静甚至冷漠的脸,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倒还镇定些,看着霍霖甚至还冷笑了一声:“霍少爷果然心狠手辣。” “阿浩!”谢焓喝道,那年轻人立刻住了嘴。他毕竟是老狐狸,片刻的慌乱后便恢复了平静,盯着霍霖道,“这跟之前约定的可不太一样,霍先生。” “我可不记得我向谢先生承诺了什么,您预判出错,怪不到我头上。”霍霖牵起嘴角,在谢焓面前也没有落了下风,“现在放我们进去,聂梁还可以安安稳稳留在美国,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送您和他们父子俩一起下地狱!” 他话说得抑扬顿挫四平八稳,学院派养出的台词功底在此刻分外具有威慑力。他枪口下的那个年轻人猝然低下头,被铐在背后的手痛苦地攥在了一起。 不论是因为愧疚还是感激,那四年间,他喜欢过他。 如果赵文彦没有回香港,如果他们真的再无交集,也许那丝喜欢会抽芽生长,直到有一天成长为可以坚持过一生的爱情。 可惜那场绑架和之后的种种,无不在他们间划出天堑,那丝喜欢很快也成了风中的飘萍,被骤雨击打得七零八落,从此亘在他们中的只有折磨与怨恨,再也没有一丝美好痕迹。 再到现在,连最开始的扶持也不过是做戏。那他还有什么必要,再留恋聂梁的一分一毫。一码算一码,算清了账,他们就再无瓜葛,从今往后他会彻底摆脱聂梁的阴影,理所当然地幸福下去。 谢焓紧缩眉头,霍霖似乎也不着急,慢慢陪他耗着。 诚然,霍霖提出的方案是目前这种局面,最好的解决方式。用昀昭来换沈乔,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1 并且还放他们去纽约。可如果沈乔不在他们手上,那在纽约的所谓“安全”根本没有实质上的保障。霍霖一句话,乔治·洛克特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心念几转,也想不出对策。他忽然感受到有人碰了碰他的手,目光微转,看到了年轻人目光中的示意。 他下颌一抬,旁边的年轻人忽然拔出腰间的枪,径直对着霍霖射去。 聂梁紧紧盯着他,好半天,他忽然失控地锤着椅子,喃喃道:“你是爱我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是喜欢我的。” 沈乔低下头。 他喜欢他,可他不爱他。 他想过与他一世白头,可那并不是爱情。只是说他们曾经离相爱,很近很近。 “是啊,我喜欢你。也许喜欢了十几年也说不定。”沈乔笑了笑,眼角隐隐还有些泪水,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决绝,不留半点余地,“我对不起你,但你一开始就欠我,一开始就是错的。” 聂梁一声不吭。他看着沈乔,他不止一次在他眼里看到悲伤与痛苦,但只有这一次,那悲伤属于他。 自此之后,他留给他的悲喜,都将消失彻底。 他站在原地。明明只是很短的时间,脑海中却纷纷乱乱想到了很多事。 他们真的曾经有机会做真正的爱人。那一线之隔不是机遇有差,而是他亲手毁灭了那一切。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想纠正那一切,他忽然发现现在的情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心里仍然有一丝渴盼,迫使他问出口: “是错的,一开始就是错的。”他点点头,望着沈乔,忽然笑了笑,“沈乔......” “如果我没有杀你姐姐,如果我没绑架小霖,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那真的是电光火石的一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霍霖旁边的顾勤,但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子弹,而是看到霍霖挟持着的那个年轻人忽然试图挣开霍霖的手,害怕他对霍霖不利,想至少护住他。 霍霖大吼一声:“别过来!” 为时已晚。顾勤拽着霍霖到了一米开外,而刚才霍霖站着的地方,那个年轻人瘫倒在地上,背上有一个浅浅的弹孔。聂家的人立刻上前围住他,他却只自顾自看着他怀中的霍霖,冷冷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刚刚想伤他?” “别说了。”霍霖低低道。 顾勤霎时明了。 那个年轻人在他之前注意到了子弹,本能的反应居然是去保护那个挟持着他的人。而如果不是他拉开霍霖,霍霖现在还能继续挟持他。 他们对面,开枪的年轻人收回枪,似乎是对着霍霖说话:“麻醉弹而已,还不用您想着怎么补偿少爷。” 他预先想的应该是麻倒霍霖,那聂昀昭至少有机会逃开,聂家的人如果反应够快,能反过来挟持住霍霖也说不定。过程虽然同想的有些出入,如今的情形也算得偿所愿。 谢焓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赞许地拍了拍旁边年轻人的手。他正欲开口,却忽然看到旁边的动静,愕然道:“梁哥?” 聂梁和沈乔从树林中走出来,并肩站在一起。 第九十四章 : 沈乔一出现在中央,沈家的人立刻上前护住他。聂梁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自己信步去了谢焓身边:“走。” “梁哥......”谢焓怔忪,聂梁看着他,重复道,“走。” 另一头,沈乔看到顾勤旁边的霍霖,还来不及开口,孙泱便率先截过了话头:“我不小心让少爷知道了家主的事,少爷便要跟着过来。” 沈乔现在本来就心绪混乱,自然没有细想其中关窍。气势汹汹的一场对峙,最后竟散得如此草草。 按照霍启渊给的时间,应当是7月12号宣判。法院已经发出了逮捕令,但聂梁却像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找不到人。 霍启渊告诉他时沈乔只是微微发怔,片刻后神情如常,回了声:“知道了。” 他知道聂梁不会走十二年前的老路,到了纽约他也朝不保夕。他给自己选择了体面的下场,而且绝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记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他对他说过,总有一天,他会为他死的。 霍启渊未必知道他的想法,却一定明白他的态度。临走时他忽然问了句:“小霖最近在干什么?” 虽然和他关系尔尔,霍启渊疼霍霖倒还算真心实意:“他现在在休假,黎萧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霍启渊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见他这么答,也只点点头:“知道了。” 《蝴蝶君》主角是京剧演员,在正式投入角色前,沈乔势必要进行大量的前期调研。即便专业的唱捻可以找替身,京剧演员的步态身姿却是势必要揣摩的。赵文彦的意思是等他忙完手上的事,就去国家大剧院待一段时间。 彼时他们正在飞帆艺人管理部的办公室,桌子上摆着一份新的合约。“郑先生没收违约金,但原来的合约到了十年已经自动解除。这份合约是比着华哥和阿源签的来的,年限还是十年。” 沈乔熟练地签下字,抬头看着赵文彦:“你呢?” “文彦签的约是包含了导演部分的,我们都知道他不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导戏,只不过这些年履行的只有制片人部分的而已。”黎萧把文件锁进保险柜,“放心,他是飞帆的董事,哪里会吃亏?” 复出的事目前仍严格瞒着圈内,即便是飞帆内部知道的人也只局限在必须经手的几个大腕里。唯一例外的是关蕴颖,她天生一颗八卦心,又没几个人敢轻易忤逆她的意思。此时关影后便坐在一处略高的露台上俯览众生,红唇卷发配着cl的红底高跟鞋,根本不是一个“风情万种”能概括的:“剧本里有我能客串的么?” “重要的女性角色都是法国女人。”赵文彦说,“非要找一个的话......沈乔的佣人?” “六十年代一个演员哪有佣人?”关蕴颖无言,深切觉得赵文彦应该好好请个专家来勘正一下这个美籍华人写得剧本里的史实错误。 “回头我找人校一下。”赵文彦说,“剧本已经很离奇了,要是细节再不做到位,就能叫失真。” “是,然后上映后你能被黑好一大波。”黎萧说,“不过现在旗腾的情况,应该也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 “等电影上映了,可能已经没有旗腾了。”沈乔说。 四人同时陷入沉默,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不论有没有参与其中,那种怅然也是实打实的。 关蕴颖心中微动,忽然道:“那旗腾的高管现在有没有消息?” “身子正的老老实实接受调查,身子不正的早卷款跑路了。能在旗腾干事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不愁找不到下家。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2 ”黎萧说,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开口不免带了些惋惜,“可惜了旗腾的影视部总监,那个年轻人我接触过几次,是个能干的好孩子。可惜摊上了聂......旗腾董事长那样的爸,就算没卷进金融问题,将来的路也不好走。” 沈乔也想起了那个孩子。聂梁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有了个儿子,可能是试管婴儿也可能是私生子。他并不在乎这些事,和那个孩子接触也不多,可如果真如黎萧所说,那是个好孩子,也算是他害了他。 他早已生得冷硬心肠,不与自己切身相关,惋惜也不过是一瞬。 关蕴颖神情又紧绷了一分。她再问道:“旗腾影视部的总监,他是谁的儿子?” “聂梁的。”沈乔有些奇怪地说。转念一想,聂梁在旗腾当权并不久,关蕴颖只是个明星,同他接触并不多。况且聂梁也并没有高调公布过父子关系,只是他同聂梁曾经过于亲近,才不觉得这是个秘密。 关蕴颖没有说话。她从露台上下来,目光恍惚。 ...... “和谁?!”关蕴颖瞬间癫狂。 “旗腾影视部的总监。”霍霖说,“放心,他就比我大三岁,我这辈子也不会对老头子产生兴趣。” “只比你大三岁,就是旗腾影视部总监了......”关蕴颖目光恍惚。 “我男朋友太优秀,有意见?”霍霖挑眉。 ...... 她还记得霍霖那时的神情,秀丽的眉目微微挑起,张狂又明艳。他是真的喜欢那个人,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那么认真。 聂梁的事开始爆发后她曾担忧地给霍霖打了个电话,霍霖的口气有些慵懒,满不在乎道:“说过了,我男朋友青年才俊身世清白,想跳槽有的是下家。” 霍霖没有可能不知道他男朋友是聂梁的儿子,也没可能不知道聂梁倒台和沈乔的干系。可他还是称他为“我男朋友”。 她想起她再见到霍霖时,打趣他出柜的下场如何。他耷着一张脸,说还没进沈乔的办公室,就先怂了。还叫她替他保守秘密,别跟黎萧说。 他没有出柜。他到现在都还没跟沈乔和黎萧坦白。 “小霖最近在干什么?”她忽然问。 “不知道。”沈乔有些疑惑,他很少过问霍霖的具体行踪,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霍启渊和关蕴颖都问了这个问题,“说起来,小霖是有段时间没联系我了。”只是霍霖常常十天半个月杳无音信,也就没有在意,“有什么事吗?” 黎萧和赵文彦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关蕴颖心中忽然大慌。她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心情忽然有些迷茫。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字一句问:“你们是真不知道,他和聂梁的儿子在谈恋爱吗?” “什么?!”黎萧率先发问,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沈乔立在原地,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被他忽视的细微片段忽然连成一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想明,手机便响了。 是霍霖的。 他慌忙接通,脱口而出:“小霖......” “他在我这里。”电话那头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谈不上多熟悉,却难以忘记,“来城南,你知道我说的是那里。”那人的声音气定神闲,却含了无法纾解的恨意,“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地方,沈乔。” 第九十五章 : 1997年7月14日,英国,伦敦。 霍布斯家族的一直执行的祖训有一条便是对在家族斗争中失败的成员坚决的驱逐,枝叶会分走主干的营养,是以家族的权力中心永远只有家主与成年的候选继任者。 在这个年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只有父子三人。在最困顿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它可以带来的收益那样巨大,把握住看起来却那么容易。 lizze死了,她的丈夫也死了。沈家族那足以让他们摆脱死循环的财富现在并没有看门人,他们要摆平的,只有一心演戏,从未留心家族纠纷的joe,最多加上lizze只有三岁的儿子。 “把joe带到伦敦关押,或者直接杀了他,都不会有后患。”克里斯托弗率先开口,“我们是lizze血缘最近的亲人,joe死了,那个孩子的抚养权就会归我们。” “用这样的方法,即便那个孩子能归我们抚养,lizze留下的人也会阻挠我们。”菲利普显然与克里斯托弗意见相左,“joe什么都不懂,他现在要自保,只能依靠我们。比起除掉他,利用他是更好的办法。” 他们此时的立场不仅取决于他们对那个名义上弟弟的态度,也来源于他们已经摆在台面上的争斗。若在往常,查尔斯会庆幸儿子们的心狠,但这个关头他却有些失望,明争暗斗,也要分清时机。 两人又吵了几句,查尔斯心中忽然有些厌烦,再开口时声音便含了怒意:“都回房间!” 菲利普与克里斯托弗没想到他如此,只有下去。 查尔斯·霍布斯从柜子上拿过一张照片,十一岁的joe抱着足球,在绿茵场上挽着他的手。他这时才忽然想起,北京,那个孩子面对姐姐的死,会有多痛苦? 而他还不知道,他的未来正被人拿捏在手上。 查尔斯·霍布斯向来自诩狠辣,霍布斯家族就是他唯一的价值观,他世界的全部,他心里清楚克里斯托弗的办法更一劳永逸,诚然沈家族的其他管理人员会因此暴怒,但他们真的舍得玉石俱焚,让那个三岁的孩子一无所有? joe死,不仅可以获得那个孩子的抚养权,还可以彻底杜绝joe知道真相后可能会有的报复。可他却舍不得。 他最疼爱的养子,他唯一付出了感情的孩子。 他和他,一定要走到相互残杀的地步吗? 查尔斯·霍布斯拿着照片,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管家才听到他的命令:“准备飞机,我去趟北京。” 沈家门口,顾勤朝聂梁抱歉开口,却没有丝毫笑意:“少爷是悲伤过度,才回绝了聂先生那么多次,希望聂先生理解。”他顿了顿,又道,“一会儿少爷可能有失礼的地方,还请聂先生见谅。” “多虑了。”聂梁温和道。 他看得出来,顾勤对沈乔很不放心,不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谢绝所有宾客。再说,若霍二夫妇还在,沈乔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没人会找他麻烦。 今时不同往日。这份家业,以及霍二夫妇结交的那些盘根错节的人脉,都会由沈乔来继承。可到了需要认真审视沈乔时,他们轻而易举便能得出论断:他也许是演戏的天才,可面对他们这些人精,他跟白痴也相差未远。交出权势换下半生富贵平安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沈乔根本不能,也不可能这样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3 选。 他由着顾勤为他引路,想起之前阿焓对他说的话。他为他梳理了离岛沈家这几十年的家史,以及霍二在北京的的处境,最终告诉他,接过姐姐姐夫的衣钵是沈乔唯一的路。 京中和港岛那些权贵巴不得上来瓜分沈家,如果他肯帮他,那沈乔今后如何,就是全然由他拿捏的。 “这是最好的机会,梁哥。”谢焓的声音似乎有些艰涩,“你总得先把人弄到手,再说其他的。” 是啊,他总要先得到他。 沈乔可能从前不会留意,但当他的世界失去支撑轰然倒塌时,那些骤然陌生的面孔就会告诉他象牙塔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沙发上,沈乔抬眼看着他,他不再笑了,原本凛冽的眉目已经有了清冷缄默的味道:“我听阿勤说,他回绝了你很多次。如果是为了安慰我,那谢谢了。” 他能感觉出来,沈乔的话并不是外交辞令,他只是用自己的本能来回应他以为是关心的来访。见他,也许还是顾念到不想他太过担心。 他还是用最大的善意来看这个世界,但他想错了。他还是羽翼下的幼鸟时,在倾轧算计中浸透了的人还可能真心待他,但那种身份,那种日子,从今往后他再不会有了。 “斯人已逝,我的确想你节哀。但沈乔,你有没有想过,你该怎么办?”聂梁望着沈乔微变的脸色,微微加快了语气,“你不可能再演戏了。现在北京的环境,你无戏可拍。” 哪怕死的只是霍二,都不会是这种情况。有沈芸在,沈乔还可以不踏入浑水。可他是唯一的成年继承人,又处在孤立无援的弱势,请他拍戏,代表的就是无法上映与殃及池鱼的封杀。国际影帝的声誉,在那些人眼里,毫不经用。 “你什么意思?”沈乔明显有些不豫,盯着聂梁,问。 聂梁轻轻一笑,再开口,已经带了把握万事的笃定。 他说,沈乔,我喜欢你。 跟我在一起,我就会帮你。 第九十六章 : 沈乔猛得抬头看向他。 聂梁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那是他早已设想好要面对的眼神。 “呵。”足够长时间的静默,沈乔发出一声冷哼,他看向聂梁,眼睛亮得吓人,“你要我做你的情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希望你不要。”聂梁说,那语气认真执着,墨黑的眼瞳中似乎当真是情真意切,“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做床伴或情人,而是认真交往的恋人。你现在不答应我没关系,股东大会前,你随时可以决定。” 股东大会是7月21日。他还有六天。 沈乔别过头,他应该是惊怒交加的,他也确实有受到羞辱般的恼火,可冥冥之中似乎有另一个声音,阻挠他干净利落地拒绝他。 “聂先生请回。”他最终没有把话说死,但称呼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聂梁倒也没再说什么,他深深看了沈乔一眼,起身离开。 他先坦白了心意,便是在进行一场豪赌。筹码已经交出,再也没有反转余地。 但他坚信,他会赢。 “聂先生对您说了什么?” 聂梁离开后,顾勤进了客厅,问道。沈乔目光仍旧是听到噩耗后惯有的麻木,淡淡道:“关心了几句而已。” 顾勤这才放下心。他笔挺的双眉微微蹙起,道:“那就好。对了,伦敦刚刚来了电话。”他观察着沈乔的脸色,“霍布斯先生想来看您。” 沈乔的眼神骤然明亮起来。他仓皇看向顾勤:“是哪位?” “查尔斯·霍布斯先生。” “他什么时候到。” “已经下飞机了。” 他看着沈乔的神情,想到了今天上午孙先生的话,权衡一番,还是决定多嘴几句:“霍布斯先生现在过来,可能是想像聂先生一样关心少爷,但霍先生和夫人刚走,他是少爷的养父,又曾经代管过沈家,这次过来目的应该并不单纯。” “他并非少爷的亲生父亲,他说的话,少爷还是该多留心。” 查尔斯进客厅时沈乔正在门边候着他,看到他,憔悴的脸上焕发出些惊喜之色:“查尔斯。” “乔。”三年未见,又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查尔斯心中也有些波动。他索性借势抱住沈乔,口气心疼而哀痛,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在心疼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 沈乔心口震动,几乎想放肆在他怀里大哭。他想起三年前在伦敦,终于取得原谅的他也是开心地缩在查尔斯怀里。只是三年前他还可以埋首于他的颈窝,现在他们却一般高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像幼时一样亲密无间。出于对沈乔的了解和对人心的把控,查尔斯并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同沈乔讲了很多从前的事,直到沈乔无意间提到霍霖,查尔斯才道:“joe,你有没有想过,你和charlie怎么办?” 沈乔心中微微响起警钟:上午,聂梁也问过相似的问题。他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这也的确是实话,摆在他面前唯一的活路似乎就是聂梁的方案,可他根本不想理会。查尔斯听他这么说顿时放了心,他伸手环住沈乔,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跟我回英国吧,joe。带上charlie,他会接受最好的教育,就像你小时候那样。亚当和艾伦都会疼爱这个弟弟。” “你可以继续演戏,在欧洲或美国都行。之前你说想留在lizze身边,但现在她肯定不想看着你为她耽误事业。” 沈乔微微偏过头,似乎只是不经意问道:“那家里的生意呢?” “霍布斯家族会管。”听他主动说起,查尔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joe,我们有能力。你和charlie什么都不用管,我会保护你们!” 沈乔忽然甩开他的手,站起来,紧紧盯着他。 查尔斯眼中还有未消退的狂热,他不懂商场的尔虞我诈,但他看得懂什么是做戏,什么是真心。 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也许的确想过来安慰他,舍不得对他不闻不问,但他同样割舍不下那笔巨大的财富,那种强烈的向往是掩盖不住的。 如果一开始目的不纯,那他怎敢把小霖和他的未来放心托付给他?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试探的念头:如果照顾他,并不能取得那笔财富,那查尔斯会怎么做。 他慢慢调整自己的神情,用最能直观传递情绪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想要呈现的神情:“不。我不会给你。” “那是我的家人给我留下的财产。我拥有继承这一切的权利。” 空旷的客厅里回响着余音。查尔斯·霍布斯也慢慢站起来,直视着沈乔的眼睛。只是和沈乔一对比,他显然成熟冷静许多,两人之间段位,高低立见。 他看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4 得那样仔细,joe的眼睛。那双眼睛向来清澈见底,任何情绪都隐藏不住。而现在,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分明的提防,他真心疼爱的孩子,并非真心视他为父亲。 他心中涌现出酸涩与怒恼,对他面前的年轻人。那种愤怒只是一丝,却促使他更快用对待敌人的方式来对他的“儿子”:“你有权利,但你没有资格。”他注视着沈乔,眼神逐渐冷漠,“没有谁能帮你履行你的继承权。我杀了你,或者把你带回伦敦关押,也没有人会帮你说话!” 他毫不掩饰他的阴狠。沈乔身体剧烈颤抖。他看着他,忽然瘫倒在沙发上。 怎么会这样?他想。查尔斯怎么会这样? 他也许目的不纯,但他怎么会说,他要杀了他? 沈乔忽然想起来,霍布斯家族也是霍霖的亲属。只要霍家不讨要霍霖的抚养权,那他死了,霍布斯家族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小霖和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倒在沙发上,眼神无助而惊惶。许是看到沈乔现在的样子冷静些许,查尔斯再开口已经放缓了口气:“我也不希望我们走到那一步。joe,带上charlie,跟我回伦敦。你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你姐姐面对的情况。我会照顾好你们,我发誓。” 他俯下`身,似乎是想抚摸沈乔的脸,沈乔扭过头,避开了。 他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没一会儿就自己放下了。 沈乔缓缓摇着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再也不躲避查尔斯的眼神。 “如何应对,那就是我的事了,霍布斯先生。”沈乔说,眼神冰冷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不会听你的。” 楚汉河界,就此划明。 查尔斯·霍布斯也终于收敛了所有的温情。他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想起三年前在伦敦,他从窗口望着楼下等他的沈乔。他一手养大的男孩那样急迫地请求他的原谅,他又怎么舍得再说重话? 他那时说,他没有怪他,所以谈不上原谅他。如今他仍然不怪他,甚至还像个父亲一样爱着他,但沈乔不愿意配合,他就是他的对手。 “你应对不了。”他淡淡道,带着一个财阀大佬的笃定,“你根本不是个能在暴风雨里生存的孩子。你姐姐能做到的事,你永远做不到。” 沈乔没有说话。查尔斯·霍布斯按下西装口袋里的通讯工具,想让他带的人上来。不多时,进门的却是一个中国男人,用娴熟的英语道:“这里是沈家,霍布斯先生的人最好还是等在外边。” 他心口大震,而沈乔已经失声唤道:“孙叔?” 孙泱并没有对沈乔说什么,他恭恭敬敬地朝查尔斯·霍布斯鞠了一躬:“霍布斯先生是想自己离开,还是请人送您离开。” 查尔斯·霍布斯冷哼一声,信步到了门边。 临离开时,他忽然回头最后看了沈乔一眼,他孤身一人站在沙发边,仿佛脆弱不堪的少年,又好像坚不可摧的男人。 他想起沈乔颤抖的眼神,心中升起一丝轻蔑:到底是个孩子,就算一时意气,又能坚持几时? 终其一生查尔斯都不知道,沈乔眼中的颤抖不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而是因为他终于确信了他们必然厮杀到底,再无退路。 “您怎么来了?” 沈乔被孙泱扶着坐在沙发上,错愕地看着本该在香港的孙泱。孙泱道:“我听说霍布斯来了北京,害怕他对少爷不利,就立刻赶了过来。” 沈乔摇摇头:“他没有伤害我。” 孙泱看着他,决定暂时不给他解释查尔斯·霍布斯为何想叫人进客厅。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这是小姐的东西。” “刚接管家业时有很多针对小姐的刺杀,小姐知道她去世霍布斯先生一定回来找少爷,就给了我这只录音笔。说少爷答应了就立刻销毁;少爷不答应,就放给少爷听。” “放吧。” 孙泱也没再说什么,按开了录音笔。短暂嘈杂的音响后,是男人温润而镇定的声音:“不是秦家,是冈村家。” 沈乔脸色苍白,情不自禁掐住自己的手腕。 他记得这个声音,他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沈嵘,给予他生命的,亲生父亲。 第九十七章 : ...... 孙泱关上录音笔,看着身旁的沈乔,担忧地唤了声:“少爷.......” 沈乔直直望着那支笔,忽然笑了起来。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更可笑的事吗?你全身心信赖,甚至半个小时以前还想着将自己与侄子的未来托付给他的养父,是雇凶杀害自己生父的凶手,自己自以为无忧无虑的同年,能被养父全心疼爱的幸运,不过是权衡下的交易。 他活在谎言与虚假里,而现在那些虚假的都被戳破了。 “我呀,一开始就不该把他当做父亲。” 他这么笑着,眼泪却止不住。那泪滑进他上扬的唇角,苦涩咸湿。孙泱看着他崩溃的神色,低低叹了口气。 他从少年时期便跟随在沈乔父亲身侧,是沈嵘中弹到去世那不到一日的光景里,除却小姐和苏先生外唯一陪在身边的人。到了第二日,家主交托完身后之事后,对苏先生说了句话:“别让joe进来。” “别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会吓到他。” 若说对小姐,家主还在父爱之外施加了对继承人的压力与期望;对少爷,却真真是百般娇养,要将对难产而死的爱妻所有的愧疚与深爱都弥补在这个小儿子身上。他竭尽全力要少爷活得恣意畅快,但看如今,只怕还是要事与愿违。 从前家主与小姐,对少爷的期望不过是他一生顺遂,自然绝不会告诉他霍布斯家族与他们的恩怨。而现在,他面前的责任避无可避,那查尔斯·霍布斯的虚情假意,就是他首先要辨明的。 “舅舅。” 看到沈乔进来,霍霖立刻跑过去抓着他的手,已经多日没有见到父母的他见到舅舅格外亲近。沈乔勉力笑了笑,抱着他坐到了床上:“怎么还不睡?” “我不想。”霍霖稚气地摇了摇头,“爸爸妈妈还没回来。” 这几天爸爸妈妈都回来得很晚,早上醒了又都走了。他要晚点睡,才能看到他们。 “今晚他们有事,不回来了。你先睡,不然你妈妈又要生气。”沈乔说,霍霖闻言虽有些恹恹,却还是乖乖地缩到了被子里。沈乔坐在旁边,神情恍惚。 霍霖悄悄探出头,看到舅舅失魂落魄的脸,心里想着舅舅不高兴,他得想办法劝劝。 “舅舅,赵叔叔什么时候过来?”他自信满满地开口:他舅舅除了他和妹妹,最喜欢的就是赵叔叔,一提到赵叔叔,舅舅就会开心起来。 舅舅却没有笑,却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5 没有说话。 “他不会再来了。”许久,沈乔淡淡地说,他抬起手,轻轻梳理着霍霖柔软的头发,“小霖,答应舅舅,以后都不要提起他,嗯?” 霍霖有些听不懂,却又想不明白,生怕舅舅又不开心,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看着霍霖睡着。沈乔才回到客厅里,偌大的厅堂只余滴答的挂钟声。茶几上放着一瓶酒,他拽起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他想起刚才,他进霍霖房间前的事。 他挂了电话,却没有放下听筒,耳畔回响着一阵阵的忙音。 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另一半自己。 电话那头是他的男朋友,他少年时最炽烈的人光芒。他在最好的年岁里,遇到了最好的人。他那么爱他,却不能和他相守一生。 若说此前还心存侥幸,那查尔斯的威胁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明白了聂梁的重要。 他拎得清,现在什么重要,什么相对不重要。 酒再没给他带来畅快与放纵,只觉苦涩不堪。他想起方才霍霖熟睡的小脸,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小霖就是最重要的。 他要护他周全,像父亲和姐姐从前保护他一样护他周全。 酒瓶已经见底。沈乔随手把它扔到一边。 他再也不要喝酒了。 在沙发上上坐了许久,他才到了电话边,开始拨聂梁的号码,每拨一个键,都是在杀死那个过去的自己。 电话接通了。他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机械性地回答: “我答应你。” 第九十八章 : 城南别墅区是北京较新兴盛的豪宅区,聂梁在那里买过一栋别墅。 谢焓说他熟悉,他确实熟悉。 “你可以带人过来守在门外,但不能进门对我不利。”谢焓的声音听着仍旧气定神闲,“都不用去赌。乔治·洛克特是更在乎霍二的儿子,还是更在乎你。”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沈乔想明谢焓的暗示,却没有丝毫犹疑便答允:“我马上过来。” 进门之后,他看到霍霖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神色苍白落寞,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谢焓站在一边,见他来了,信手拔枪出来。 “你”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开枪,昀昭那么喜欢他,我可舍不得他伤心。”谢焓微笑着,手腕却在抬高,枪口竖立,将霍霖整张脸都抬了起来,“但谁让我心里还有比昀昭还重要的人。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他一样会没命。” “你说。”沈乔说,目光死死盯着霍霖与谢焓。 霍霖仍旧神情恍惚,仿佛现在受制于人性命难保的人并不是他。谢焓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分不清是眷慕还是憎恨,他说:“梁哥死了,自杀。” 沈乔大脑中犹如五雷轰顶,然而早已有了这种猜想,原先既定的说辞自也在冷静些许后派上用场:“那是他罪有应得。” “是啊,他罪有应得。所有人都想让你这么想,就连他也想。可我偏不。” “你什么意思?”沈乔失声打断。 “听我把话说完。”谢焓神色不改,只是手腕又往上抬了抬,“先说02年的事。不错,他确实很生气你会为了一个五年不见的男人想离开他,甚至愿意交出在聂家的代理权。但他的原意只是想让你着急,吓唬你一下。他只是告诉昀昭,让他带弟弟回家里玩,之后绑架他再让人拍照片的,都是我。我看不惯你有我求而不得的东西还挑三拣四。我可不像梁哥那么心软,连对小孩子下手都不肯。”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只是梁哥的亲信?聂老先生临终前许诺过我跟梁哥持平的权柄,他看清了我的忠心,也知道我和谢臻的关系,梁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愿意让我充当他的代理人。” “我是托了梁哥和霍夫人的交情来搭上霍二这条线,但跟他合作的那个人始终是我。北京不比香港,我们根基太浅,北京的人脉关系由我来处理,将来万一有好歹,也不会危及到本家。” “谢臻告诉你,是我下单要他们杀霍二。他没说谎,可你想多了。” 沈乔扶着墙才勉强站稳,脸色却终究再维持不住镇定:他终于知道了谢焓的目的,他要告诉他一个真相,推翻他对聂梁理所当然的恨意,他知道他不该听,不该让他达到目的,可抵在霍霖喉头的那把枪,强迫他继续听下去。 “雇杀手的人,与想霍二死的人,都是我。在你对他动手前,梁哥一直以为那是霍二其他政敌下的手。”谢焓慢悠悠道,口气似乎有了些感慨,“霍二啊,他死得明白,也做了身后最好的安排。可惜他再手眼通天,也是个死了二十年的人。”他再次看着霍霖,将他脸上的慌乱与悔恨尽收眼底,他满意地笑了笑,又道,“霍二生了个好儿子。他可真是爱你这个舅舅,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利用。可惜啊,他们想你了无愧疚,想让你跟别人恣意畅快地过下半生,我偏偏不愿意,偏偏要破坏。” 他目光重新回到沈乔身上,怨毒的口气带着盈满将亏的盛极,全倾倒在沈乔身上:“他爱你半生,为此痛苦半生,最后还死在你手上。你得还他,你也得还他。” 他的后半句是对霍霖说的。霍霖闭上眼,什么也没说。 沈乔似乎已经失明般怔怔望着前方。 谢焓剖开了他的心,放了根针进去。伤口很快会结痂,被新的柔软覆盖彻底,但那根针始终在那里他能和别人过一生,能拍一辈子电影,只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带着对聂梁的恨意,理所当然地幸福下去。 多残酷,却多合理。 他看到谢焓俯下`身,在霍霖耳边说了什么,而后举枪射进自己的咽喉。听到枪响顾勤带人冲了进来,他焦急地唤着他,可他只说了一个字:“走。” 他要回家,要告诉那些关心他的人说小霖和他都没事。可他心里只想着聂梁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我没有杀你姐姐,如果我没绑架小霖,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他真情愿那时他作了答,可还怀着怨愤的他什么也没说。 那不是假设。那是真相。 那个人,聂梁,他的老师与情人,险些成为他爱人的男人。他自始至终都爱他,并像他承诺的那样保护他。 错的自始至终都是他。他享受着他的爱,他的保护与纵容,却将他的身心,辜负彻底。 他得还他,用自己的后半生来还他。 第九十九章 : 沈乔走进房间,霍霖仍抱膝坐在床上。 用了好几日平复心境,他们似乎终于可以相对坦诚地面对彼此。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视彼此为最重要不过的人,可画皮下的真实面目,始终因为过分的信任而不曾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6 探究。霍霖成年后他过分的放手,也许正是如今局面的元凶。 他许给他自由,却不曾告诫他应当规避的灾祸。 “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告诉我。” 什么时候喜欢上聂家的少爷,什么时候知晓聂梁的事,又是什么时候一手设计要他发现的“真相”。 他笃定他会实话实说。毕竟他想要隐瞒的他已经都知道了。 “我从纳帕岛回来时跟您说,搭了一个岛上邻居的飞机。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他在纳帕岛那栋别墅原是聂梁送他的,他不想欠他,就又在隔壁给他买了一栋。这个细节他当初竟没有留意。 “我有一天来公司找您,正好听到您和黎叔在讲话。调查了一段时间,大概拼凑出了‘真相’。” 那时他的确听到门外有声音,但开门后并没有人,后来也就不以为意。 “您开始动手后,我让大伯出面,想让您狠下心,跟聂先生彻底了结。” 是说霍启渊为什么突然约他出来,又愿意提出起诉。是霍霖的要求,合情合理。 想明白这一切,沈乔只觉疲累不堪他跟霍布斯家族的恩怨,跟聂梁的纠缠,跟赵文彦的剪不断理还乱,原本都该与霍霖无关。 可就像冥冥之中的牵引总有偶然的巧合把他与这些人联系在一起,延续着上一代的孽债。 “小霖。”他望着霍霖低垂的眉眼,“你告诉我,聂家那孩子,你把他当什么?” 血债可以血偿,可情债如何能? “他喜欢了我十五年。”霍霖淡淡地说,“可在我以为他父亲杀了爸爸妈妈的时候,我不能喜欢他;要在您和他中选择的时候,我不会选他。”他抬起头,竭力做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舅舅。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毕竟这件事,我觉得值得。” 沈乔抬起手,可他的手扬在半空中,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从小到大,他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他再次仔细端详霍霖的脸。除却笔挺的眉峰和微微下拉的唇角,他们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但静静看人时的神态却出奇的一致,几乎宛如一人。也许命中注定他们终究有着相似的命运,各自承担着甘甜与苦涩。 他不能弄明白霍霖为何会对爱情如此冷酷,也无法窥知他往后的人生,他忽然想到几年前沈期问他的一句话:“如果小霖做出和阿望一样的事,你会怪他吗?” 他不会怪他。他舍不得,也可以舍不得。 他上前抱住霍霖,像他还是个孩子时将他揽进怀中。他们终究不可能回到往昔,却至少可以装作与从前一般无二。 他的伤疤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添一道。 当日在城南的事他并没有告诉赵文彦,赵文彦也并没有问他具体细节,只是知道他和霍霖都没事之后说了声放心。 各种缘由彼此并非一无所知,但就此按下,是于他们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休整几天后他便去了国家大剧院。他没学过京剧,好在郑耀国从前认识一位德高望重的京剧大师愿意带他入门。不过身段上他能学到,唱腔却委实不会。来探班的关蕴颖直言他最好死了不要配音的心,二十年了五音不全的毛病还是老样子。 一日离开剧院时赵文彦来接他,那日北京难得天气晴朗,风力又合适,赵文彦便带他去了京郊,说看人放风筝。 他们站在山岗上,望着头顶的风筝与脚下的孩童山河空旷远,心境似乎也得以舒缓。 “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在长城放过风筝。”赵文彦忽然开口。 “嗯。”沈乔不明所以。 “那只风筝卡在了砖缝里,我使劲扯,反而弄断了。我非要把线再接起来,大人嫌烦,就再给我买了个。新的风筝很漂亮,但那个下午我并不开心。” 沈乔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怕他误解,急忙道:“我没有忘!” “我知道。”赵文彦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哀伤,更多的却是宽慰,“沈乔,我很高兴在我没有能力帮你,没有在你身边时有另一个人陪着你,而我也不是没有过,忘了你,跟别人过一辈子的可能。可沈乔,就算线断了,你换了新的,你也始终会记得你丢过一只风筝。” “我不是在妒忌别人,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抑郁下去。你花了这么多精力,不是为了让自己一辈子活在痛苦里。你觉得愧疚,可以把生给我,死给他,不用考虑我。” 沈乔没有说话。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飞帆重新见到赵文彦,抬眸相对的一瞬间,彼此都觉得恍若隔世。那时的他们没有想到,他们还可以重新在一起,重新完成年少时未竟的梦想。兜兜转转二十年都未错过,这样的缘分,为什么不珍惜呢? 爱一个人,就要给他最好的。而有些为爱人做的事,没必要让爱人知道。 “你说你想着和别人将就着过一生,可我从来不是那个需要你将就的人。”他看着赵文彦,极认真道,“文彦,你也不是。” 赵文彦一愣,而后终于大笑起来:这些日子里他们希望消除的隔阂,终于全无踪影了。 沈乔看着底下的孩子们,忽然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想跟你一起放风筝。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他狡黠笑道,依稀有些年少时的影子,“等复出的消息一宣布,我们还能放吗?” 他们跑下山岗,到了卖风筝的地方。两个成年人在一群尖叫的孩子们中奔跑,可他们不在乎。 只要把早不会做的疯狂冲动的事再做一遍,便会再度年轻。 大结局: 复出的消息是8月18日公布的,与此同时还有《蝴蝶君》的拍摄计划。 《蝴蝶君》是10年立的项,本意是想做2014年中法建交50周年的献礼片。如今虽然过了两年,双方政府还是抱有极大的支持态度。另一个男主角最终定为了法国的国宝级男演员,曾凭《里昂》获得戛纳影帝与奥斯卡影帝的西蒙·杜兰德。 近年来随着好莱坞大片对国产电影的侵袭,国内电影较为偏好以喜剧、玄幻等题材博得票房,《蝴蝶君》要找个同类型,还得追溯到三年前的《新月》。往常这样的题材很容易被唱衰,这次却完全没人提出这样的论调。具体原因还是出在赵文彦的电影风格上。 他电影里那种冷峻、清醒又内蕴丰厚的影像风格不仅独特,又适用于绝大多数影片类型,这也间接导致了他的电影不仅在业内极受追捧,放在市场上回报也不错。直接佐证就是他从前的票房成绩,不是部部大爆,但至少没一部亏本。 “话是这么说,但你可别把不亏本当你的目标,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赵文彦在国外的朋友事先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7 并不知道他要复出的事,曝光出来个个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沈乔眼见他为了照顾时差一宿未睡,各国语言轮番上阵。 最后一个打来的是个俄罗斯人,似乎是个编剧:“我很高兴你又打算拍电影了。三年前我曾经写过一个剧本,我一直认为只有你才拍得出来。” “叫什么名字?” “《无缺》。” 那个俄罗斯人也是luce的成员,代表作便是《里昂》。沈乔问他就不担心外国人写的剧本在中国过不了审,赵文彦不置一词。 后来沈乔才从关蕴颖的一句戏言里知道真相:“仗着广电疼他什么都敢拍。” 沈乔与此同时还接到了另一个电话,“谢臻”。对于谢臻他从前情感复杂,如今也不可能简单。但正如谢臻所说,他们是表兄弟,有什么不对的情绪不妨在承认这一点的前提下再做打算:“又要拍电影了?恭喜。” “是。”沈乔说,“想我了就去电影院吧。” “我明天就请人在岛上修。”谢臻低低一笑。 沈乔原先的交际圈只局限在飞帆,而现在自然不可能继续了。且不说爆炸的微信好友申请,人情交织下来,他要见面的人也不在少数。而首当其冲的一位就是同为四大金刚的蒋密。 蒋密对沈乔的执念在圈内也算人尽皆知,据说沈乔宣布复出的时候他就连夜坐飞机赶到北京求合作,生怕晚一步男神又不声不响退圈了。 对此全剧组也是微醺导演你忘了你还在拍戏吗!? 蒋密是托了霍霖的关系,后者最近一直处于隐居状态,黎萧也不敢管他。据他所说霍霖是打算息影一段时间来环球旅游,等他真正出发了再公布。沈乔担心地问了他这件事,却被霍霖不咸不淡地堵了回去。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我都多大了?”霍霖淡淡地说,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对了舅舅,电影拍完了试映会能再给我一张票吗?” “可以,你拿来干什么?” “艾伦找我要的,可能他想去吧。” “哦。” 沈乔放下电话,低低叹了一口气。霍霖的许多心思他现在都猜不透,而他也不知道他还瞒着他哪些事。只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也唯有相信他说的,宽慰着自己还可以就这样下去。 有一天赵文彦忽然问他,要不要考虑搬过来一起住。沈乔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那你得把你客厅里的格子多凿几个。” 赵文彦家客厅里还剩不少空格子,但要把他们两个的奖杯都摆下,还真不够。 电影定在10月23日开机,沈乔在前一天开通了微博,官微转发以示真伪。微博粉丝两个小时就突破了六位数,但要往邵华、关蕴颖那个等级发展,还任重而道远。 “演员靠作品说话。都二十年了,也不能一直啃老本不是?” 那天他还跟赵文彦一起去了公墓,赵文彦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墓碑,而他站在一米之外,静静地看着他放下雪白的菊花。 墓碑上刻着他生身父母的名字。他们给予他生命,也给予他几十年的压抑与痛苦。可就像郑耀国临终前曾对他说的话一样,他们对不起他,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爱他。 “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人爱我,有人尊重我。我会珍惜这一切,直到我生命终结。” 赵文彦抬起头望着天际的飞鸟,沈乔看着他,唇角也勾起欣慰的笑意。 他终于同他的过去和解了。 开机后他们就秉承了飞帆的一贯传统,隔绝与外界的一切交流。进组后沈乔才知道摄影师就是那个靠《亡命徒》获得奥斯卡的中法混血摄影师安托万·李,中文名李维钧。 “alan和charlie提到您很多次,终于见到了真人。”李维钧真诚地握着沈乔的双手,两眼发光。 “你认识他们?”沈乔好奇,认识艾伦还可以说是《亡命徒》的缘分,跟霍霖又是哪门子孽缘? “当然。”沉浸在兴奋中的李维钧脱口而出约定好要保密的真相,“有年luce去美国采风结果车被撞了,幸好遇到了他们和同学在公路旅行。” 一旁的赵文彦本当着安静的美男子,一听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直到开机时沈乔还非常惶恐,担忧自己无法再跟上剧组的步伐,但到灯光就位,摄影机对准他时,暌违了二十年的感觉似乎在一瞬间便回到了他身上。 “像绅士一样,跟我点根烟吧。” 他一只手拉开帘子,一手夹着烟。片刻后目光低垂,千般情感皆隐于眼帘。介于男人与女人间,跨越性别的美,西蒙摸出打火机的手不断颤抖,摇曳的烛差点烧着头发。 “过。” 电影拍摄非常顺利,到了次年2月顺利杀青。之后沈乔能休息,赵文彦却要开始忙后期。深感不能让男朋友独自辛苦的沈乔大大就接了蒋密早已翘首以待的新片。等那部翻拍自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与最佳男主角的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的《海城》杀青后,《蝴蝶君》的后期制作也已经完成,不日在内部举行试映会。 霍霖此时正在纽约旅游,不能立刻回国。他便把原先给他留的那张票一起寄给艾伦。小公爵表示自己一定准时赶到,顺便给沈乔一个惊喜。 坦白说,他听到“惊喜”时首先的反应是虎躯一震他又要搞什么大动作。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艾伦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艾伦·奥尔德里奇的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卡尔·凯斯特纳朝他笑了笑,同二十年前一般无二:“joe。”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陌生与疏远,仿佛不过是一场平常的见面,而不是相隔了整整二十年。他上前,紧紧抱住凯斯特纳:“老师。” 艾伦识趣地离开。 放映会上他们的座位本来没有挨在一起,沈乔便坐了艾伦原本要坐得的位置。 “我一直想问您一件事。”沈乔坐了下来,放映厅的灯光逐渐熄灭,只隐约照出凯斯特纳的轮廓:“您怪过我吗?” 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可凯斯特纳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外: “没有。”他专心致志地望着银幕,“我一直相信你会回来。” 参加试映的不乏大师名流,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但放映结束后,所有人都站起来起立鼓掌。那是他们发自肺腑的举动。 “《蝴蝶君》不会是靠着你和赵,和西蒙的名声撑起来的作品,它会是你们新的代表作,观众喜爱他,会像喜爱你们从前的作品一样。”凯斯特纳说。 “您能喜欢就好。”沈乔说,总是紧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二十年前我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8 根本不在乎别人有什么意见,您赞许我就好。” “二十年前我就说过,有朝一日,我们该庆幸我们给你颁了奖。”凯斯特纳凝视着他,“而我也始终相信,有朝一日,不是你以曾为我学生为荣,而是我以曾为你老师为傲。” “老师......” “中文里不是有句话叫‘尊师重道’,叫我老师,那就满足你老师的愿望,来好莱坞。”他笑了笑,眼中有不容逼视的光芒,“当你已经成为传奇后,你的目标就会变成成为传奇的见证者。”凯斯特纳拍了拍沈乔的肩膀,语气笃定,“joe,当你站在杜比剧院的领奖台上时,给你颁奖的,会是我。” 凯斯特纳离开后沈乔去找赵文彦,稍微不高兴的是他正和雅克·德斯坦说话。等送走了他,赵文彦才跟他解释道:“他是来跟我讲去戛纳参赛的事,他想让我做戛纳的‘嫡系’。” 哪怕是看似与政治毫不相干、一心只追求艺术价值的欧洲三大电影节,背后也少不了倾轧算计,各个电影节为了影响力与权威度往往费尽心思拉拢一些有潜力的新人,或者声名在外的大导演。像郑耀国就是从《秧歌》开始被威尼斯相中,第一次参展便获得评审团大奖,之后便投桃报李部部电影都送往威尼斯,发展为所谓的“嫡系”。 “那你怎么想?” “《蝴蝶君》去戛纳是肯定的。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赵文彦说,“对了,跟我去昌安会馆,见一个人。” “谁?” “杰瑞德·格雷。” 杰瑞德·格雷,九十年代的好莱坞巨星,2000年的奥斯卡影帝,《忏悔者》系列的主演、编剧与制片人,15年跳槽到迪士尼,主导了漫威宇宙与《星球大战》系列的重启,年纪轻轻便在好莱坞呼风唤雨。 “他曾经想投资《里昂》,不过因为派拉蒙的原因没有成功。但他和luce关系非常好,我和雅克几次冲奥都有他的帮助。他也认识小霖和艾伦,所以一直想见你。” 年过四十的杰瑞德·格雷仍旧英俊逼人,曾经在银幕上颠倒众生的蓝眼睛早已收敛成一汪静谧的潭水。对视的一瞬,沈乔不知为何并未感觉陌生,仿佛他们不是初次见面,而是久别重逢。 “您好。格雷先生。” “您好。沈先生。”杰瑞德用中文回答,沈乔听赵文彦说过他的中文完全是母语水平,也并没有吃惊,“我仰慕了您很多年,能再次见面,我很高兴?” “再次见面?” “我父亲是《纽约审判》的制片人。我在首映式上见过您,但您可能记不清了。”杰瑞德笑了笑。 他们三个坐在一起,聊天时非但没有陌生与生疏,反倒像相识多年一般。不过杰瑞德和他很多亲人朋友都有交集,了解他似乎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直到凌晨一点杰瑞德要回美国时他们才依依惜别,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惋惜道:“我要走了,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也许很近,杰瑞德。”沈乔说。 他们明白潜台词,不约而同笑了笑。杰瑞德·格雷看着他的脸,神情有些恍惚。 他知道,眼前的沈乔和他记忆中的恩师不是同一个人。他们不一样,却如此相像。 那个沈乔,外人看来他似乎一生顺遂,唯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曾经有着怎样艰难与磨砺的辛苦。那年他第四次冲击奥斯卡,他是毫无疑问的当年最佳,评委却宁可将影帝再次颁给他已经获得过两次奥斯卡的老师。他那时已经不是刚考进大学的毛头小子,却还是心急如焚地赶到他家里语无伦次地劝解。眼前的沈乔却浑不在意,只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灵动而轻松:“输给自己的老师,很丢脸吗?” 他知世故而不世故。他不是不清楚奥斯卡的潜规则,不是不明白他亚裔的身份可以用公关与改换国籍来抵消,可他仍旧固执地用着最执着也最笨拙的方式来实现他而是的夙愿。就像现在,他知道他这一世有过怎样艰辛的人生,可他仍然愿意全无戒心地结交他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新朋友。 他仍是他记忆中那个至死是少年的沈乔,仍有着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赤子之心。 “您可以不必叫我‘杰瑞德’。”他听到他的声音,“您可以叫我的中文名。” 他深吸一口气,用仿佛要完成神圣仪式的语气叫出那个名字: “陈昀。” 告别杰瑞德后他们回了家。沈乔已经搬了进来,赵文彦把跟客厅那面墙贴着的另一面也凿上了洞。两人的奖杯错落分布熠熠生辉,好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洗完澡两人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繁华落尽,属于他们的便是寻常人恬淡相守的时光。沈乔拨弄着赵文彦的衣带,忽然道:“你好像还没跟我说清楚,姓德斯坦的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以前不想寻根问底是觉得赵文彦会永远停留在他前男友的身份上,现在不是前男友了,肯定要把关系理清。 “他自以为很爱我。”赵文彦说。 “自以为?”沈乔挑眉。 “曾经或许是真的,但他后来遇到了更爱的人,只是自己不肯承认。”赵文彦语调中有些微的嘲讽,却并不尖酸刻薄,“他称我为伪君子,而他自己是真小人。可在爱情上我最后比他更清醒,他却看不清他爱的人想要的是什么。” 再问下去,就是雅克·德斯坦的个人隐私了。沈乔并不想再探究下去,便转而问道:“你在爱情上很清醒?” “是。”赵文彦侧头看着他,“我从前不清醒,但现在清醒。” “一开始我不喜欢你,觉得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也不肯坦坦荡荡地面对。” “在你告诉我,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欣喜若狂以为我们的距离并不远,甚至原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在我发现你还是比我优秀太多的时候,我想的却是把你拉下来。” “很自私,也很幼稚。即便没有车祸,我也会一步步把你推离我身边。我在心结里束缚了十几年,演变成偏激地想要得到你。我全然不顾你明确给出的拒绝和对你境遇的隐约察觉,固执地要你回到我身边。直到那次在医院,我才想明白我一直都做错了。爱一个人,就要给他最好的,而最好的就是你最想要的。” “你想要孤独时,我给你孤独;你想要爱情时,我给你爱情;你想要重新拍电影,我就陪着你一起。”赵文彦声音唯有哽咽,“沈乔,现在的一切是你想要的吗?” 曾经的恩师与朋友,曾经的荣耀与梦想,我想办法把它们都捧到你手上,这一切,是你想要的吗? “是,我想要的都在我手上。”沈乔笑了笑,“可还有一样。” 他握住赵文彦的手,仔细端详着他仍旧清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至虔至深 作者:叶遍华 分卷阅读109 俊逼人的面容,他们分开了很多年,可相爱了更长时间。 “我还想你一直陪着我,就像你从前渴望我陪在你身边一样。以后发生什么事,多好的机会、多坏的厄运,都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的眼神那样明亮而坦诚,就像很多年前那拿着机票与护照,对他说,我们一起去中国,好不好。 从前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合为一人,他抱着他,郑重其事道: “好。” 分卷阅读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