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 分卷阅读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 《东厂》四藏 这是一段血泪史。 一段小萝莉的暴力血泪史。 一段蛇蝎心肠的暴力小萝莉,被变态大叔拐入东厂的奋斗血泪史。 变态大叔说:跟着我吧,管饭。 于是,她沦陷了。 对了,再加一句: ——这还是一段正太小皇帝的姐弟恋养成史…… 女猪姓名:纪川。 属性:萝莉,暴力,黑化,贪慕荣华富贵,三观不正。(慎入!) 第1章 楔子 立冬的清晨,天色青白之际。 有人在灰蒙蒙的阴霾里停在了张老头的馄饨摊前。 一阵细碎的锁链声响,有人问:“皇宫要怎么走?” 声音不大,情绪不多,在清冷的街道上安安静静的递过来。 张老头抬头就看到了立在摊前的人——瘦,小。 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立冬的节令里只穿一件洗得发黄的粗衣,头发蓬乱的胡抓在脑袋后面,背上却扛着个快要同他一样高的细长包裹,隔着蒸腾袅白的热气里看不清面貌,只一双眼睛晶晶亮亮的黑白分明。 少年的脖颈上却锁着半条铁链,两指粗细,拖到胸口处断了,走路间叮叮当当的碎响。 “皇宫要怎么走?”他又问一遍。 张老头回神,指了指远处的飞檐楼宇,道:“诺,那不就是吗。”又好奇问:“小公子要去皇宫?” 见少年一本正经的点头。 张老头忍不住啧笑,“小公子莫逗乐了,皇帝住的地方且是随便去得的?” “我不能进去吗?”少年蹙眉。 张老头摇头晃脑的玩笑打趣,“想进去啊?嘿,那还不简单,只要您进了东厂,可不就天天待在里面了嘛。” “东厂吗……”少年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张老头再抬头就只瞧见初晨的熹微中那少年扛了几乎拖地的包裹,叮叮当当的离开。 “嘿,真是怪人。” ============================================================================== 为了方便大家特地从度受那搬来的东厂资料—— 东厂,官署名。即东缉事厂,中国明代的特权监察机构、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机关。明成祖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设立东缉事厂(简称东厂),由亲信宦官担任首领。东厂是世界历史上最早设立的国家特务情报机关,其分支机构远达朝鲜半岛。 地点位于京师(今北京)东安门之北(一说东华门旁)。 明中叶后期锦衣卫与东西厂并列,活动加强,常合称为“厂卫”。 东厂权力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从而开明朝宦官干政之端。 组织机构:东厂的首领称为东厂掌印太监也称厂公或督主,是宦官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第二号人物。通常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担任,其官衔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提督东厂”。 东厂的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称贴刑官。 详情请去度受看~这里就是说一下,东厂只有老大,也就是督主才是太监……其他的都是各地甄选来的纯爷们儿。 我这篇文只是借用了一部分,不要深究不要深究。 这篇文里的东厂只要有六番队,每队一个队长直接由督主调派。 简单的把队长名字介绍一下—— 一番队:冷百春。 二番队:明岚。 三番队:沈环溪。 四番队:顾小楼。 五番队:子桑。 六番队:止水。 我恶搞的把名字的最后一句话关联的起来,你们看的出来咩? =============================================================================== 东厂的首领称为东厂掌印太监也称厂公或督主,是宦官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第二号人物。通常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担任,其官衔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提督东厂”。 东厂的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称贴刑官。   除此以外,设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由锦衣卫拨给,分为子丑寅卯十二颗,颗管事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其余的人靴帽相同,但穿直身。   具体负责侦缉工作的是役长和番役,役长相当于小队长,又叫“档头”,共有一百多人,也分子丑寅卯十二颗,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役长各统帅番役数名,番役又叫“番子”,又叫“干事”,这些人也是由锦衣卫中挑选的精干分子组成。   东厂不仅在机构及人员配置上更加精干合理,而且在侦缉行动上制订了相当严密的制度。如每月初一东厂都要集中布置当月的侦缉工作,厂役在东厂内抽签决定所负责的地盘。在文献记载中可以发现,东厂厂役的工作种类都有特殊的名称。例如监视朝中各部官员会审大狱及锦衣卫拷讯罪犯者名为“听记”,在各处地方官府访缉者名为“坐记”,还有某位官员有何举措,或某城门捕得要犯,胥吏记录上报东厂者名为“打事件”。   东厂第一任厂主已不可考, 《明史·成祖三》记载 “是年,始设东厂,命中官剌事。”   明代大太监王振刘瑾 冯保 魏忠贤 都曾统领东厂。   到了明末,东厂也有了自己的监狱。 编辑本段东厂的职能 东厂的职能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一人掌理,委以缉访刺探的大权。   起初,东厂只负责侦缉、抓人,并没有审讯犯人的权利,抓住的嫌疑犯要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审理;但到了明末,东厂也有了自己的监狱。   东厂监视政府官员、社会名流、学者等各种政治力量,并有权将监视结果直接向皇帝汇报。依据监视得到的情报,对于那些地位较低的政治反对派,不经司法审判,东厂可以直接逮捕、审讯;而对于担任政府高级官员或者有皇室贵族身份的反对派,东厂在得到皇帝的授权后也能够对其执行逮捕、审讯。   东厂的侦缉范围非常广。东厂获得的情报,可以直接向皇帝报告,相比锦衣卫必须采用奏章的形式进行汇报,要方便的多。   ◆朝廷会审大案、锦衣卫北镇抚司拷问重犯,东厂都要派人听审   ◆朝廷的各个衙门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 都有东厂人员坐班,监视官员们的一举一动   ◆一些重要衙门的文件,如兵部的各种边报、塘报,东厂都要派人查看   ◆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柴米油盐的价格,也在东厂的侦察范围之内   《明史·刑法志》:“刑法有创自有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踵而行之,至未造而极。举朝野命,一听之武夫、宦竖之手,良可叹也。”又“东厂之设,始于成祖。锦衣卫之狱,太祖尝用之,后已禁止,其复用亦自永乐时。厂与卫相倚,故言者并称厂卫。” 第2章 一 天色暗下来时突然落了雨,倒不大,只是绵绵的沁凉。 一顶绛紫软轿行在小巷里,四角垂着的青玉珠帘摇摇碎响,绞在细雨里清清凌凌。 轿中有人开口,“停吧。”声音倦倦,一丝丝的发哑。 轿外的侍从一愣,驻了轿对轿内人恭敬道:“爷,您有什么事吗?再有一会儿就到了……” 有素白的手指挑开轿帘,一张羸弱的面探了出来,轿帘上的青玉珠幔下光影折折,那倦白面上的一双眉眼微挑,内双,轻掀起时眼尾一折愈发的深,阴影下一叠黛色似的,浓的艳的,眼梢的笑纹却瞧得出是个并不太年轻的男人。 内里人扶着侍从递过来的手腕出了软轿,细雨靡靡,他一脸的倦意,“你们先回,不必跟着我。” 侍从恭敬应是,伸手递上一把蟹青的油纸伞,“那您小心,这雨凉最是伤身。” 他轻慢的应了一声,拎着伞不撑,在青石小路上慢悠悠向前走。 落雨的小巷里静极了,一路青墙探出的红花落了一地,零星的暗红踏上去几乎可以听到碾碎的声响。 侍从也走的没有踪影了,他折入一条小巷猛地顿了脚步。 身后有雨水踏起的声音,他转过头便看到紧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小影子。 “你已经跟了我很久了。” 暗夜细雨里看不仔细面貌,只是一道瘦弱的影子偎在墙畔下的绿叶红花中,晶亮着眼睛看他,背上似乎抗着个宽大的包裹,脖颈上有什么东西当啷的轻响着。 真差劲的跟踪。他在轿中都能听到那当啷声,“你只有半刻的时间,半刻之后我的人会赶来找我。” 那影子动了动,在铁链响动中开口问:“你是东厂的?”顿了顿又补道:“我看你从皇宫里出来,那些人叫你督主……你是东厂的老大?” 是跟了很久啊。他轻笑着应声,“是。” 在应那一声后,突听当啷啷的乱响,不远处的黑影猛地不见了,一阵细雨扑在面上,不等他看清一双晶亮如星的眼睛倏忽逼在眼前。 太快了,黑影惊动的花叶还没有落地,一只小手就扼在了喉咙,尖锐,冰凉,瞬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身后有细微的风声,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对虚空的风声处摆了摆手,风声静下。 “带我进皇宫。”那人瘦小的只到他肩头,由头至脚都湿了透,头发乱贴在脸上,只看清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晶亮的不可思议。 他安然的站着,轻笑,“不知道你要进皇宫做什么?” “少废话!”他恶狠狠的收紧手指,尖锐的指甲抠进皮肉里,“再啰嗦我立刻掐断你的脖子!” 他依旧笑得安然,眼角有细微的尾纹,“你觉得你杀的了我吗?”声音未落,身后风声乍起,一点寒光划开细雨直逼他眉心。 快的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只得收回手,踉跄后退一步侧身躲开。 叮的一声轻响,一把小刀擦着她的侧脸划过,钉在身后的青墙中,眼前平地冒出似的多了一个人。 夜行衣,眉眼犀利,握着一把错金小刀护在那笑容风轻云淡的男子身前——影卫。 “如今呢?你还有几分把握可以杀了我?”他负手而立,含笑看那小少年。 他擦了一把被小刀划破的侧脸,盯着那男子,将身后的包裹解下,只听当的一声重响,宽齐腰长齐肩的鬼头大刀落在了青石上,溅起一地雨水,他双手握刀,眼睛始终盯死他,道:“百分之百!” 那一声兵刃相交的闷响在极静的雨夜里清晰的惊起屋檐下栖息的燕子。 顾小楼从东厂带队而出,抬头看着扑扑乱飞的燕子,眉间蹙成一团,头也不回对身后的手下道:“跟上!”拔步掠入小巷中。 不过几个起落,他便找到了负手而立的男子,闪身近前,“督主……”话未讲完便噎在喉头。 血,青石板上,缝隙间,蜿蜒到脚边的全是小蛇一样的血流,不远处倒着两个黑衣影卫,皆是一刀劈开。那杂碎的尸体旁一道孱弱的身影,一把鬼头大刀,刀贯通一个影卫的胸口,直钉在青墙上,暗红的液体顺着青墙滴答落在墙角,那道孱弱的人双手握着刀柄,剧烈的喘息着,细白的脖颈上,铁链当啷。 身后赶来的番子都惊的哑然,饶是顾小楼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些影卫皆是东厂里的高手,便是他都没有把握以一敌三…… “哪里来得小兔崽子,让你顾爷爷来会会你。”顾小楼握上腰间的配剑,一分分的推剑出鞘,却被身侧人按了住。 他瞧着小少年,笑容愈深,眸色愈深,“你叫什么名字?” “纪川。”小少年握着钉在墙上的鬼头刀站直身子。 “多大了?”他又问。 纪川蹙了蹙眉,不厌烦的回答,“十六。” “是吗?”他眯了眼审视纪川。 那眼神让纪川无端端的心虚,嘟囔道:“过了今年就十六……”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松开顾小楼的剑,笑道:“有没有意思加入东厂?” “什么?”纪川反应不过来,惊愕的看着那男人,“你……你说什么?” 他眼角的笑纹舒展开,“跟着我吧。” “督主!”顾小楼惊诧道:“这么个毛都没脱净的小娃娃进东厂……”督主转过头看他,声音一下子就小了下来,嘟囔道:“这不合规矩……再说了,咱们进东厂的哪个不是通过选拔挑出来的……” 督主眯眼,“你不满意?” 顾小楼一下子哑口无言,耸了耸肩,“我怎么敢……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纪川在不远处蹙眉,“跟着你能进皇宫吗?” 他失笑,“自然,你也说了我是老大,这些事情轻而易举。” 纪川顿时喜了眉眼,又问:“那跟着你管饭吗?”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 督主勾着唇角,“管饱管好。” “那行!我跟着你。”纪川答的利落。 督主在细雨中笑的心满意足,撑开伞对纪川招手,“过来。” 纪川迟疑。 他细微蹙眉,“入了东厂就是我的人,要听话。” 他的手伸在眼前,素白的很好看,纪川有些不好意思,将手在身上蹭了蹭,“我的手脏……” 夜雨细密里,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干净的地方。 督主近前一步,牵过纪川的手拉入伞下,手掌落在纪川头顶,感觉到他明显的绷紧了身子,警惕而防备,缓声道:“既然决定入东厂,就要将一切都交给我,你要做的只有服从我。”低头看他,笑问:“明白吗?” 纪川抬头看他,终是忍不住躲开他的手,嘟囔道:“这样不舒服。” 他的手就僵在半空,笑容一凝,捻着潮湿的手指,一抹笑在唇角若有似无,许久才道:“随你。” 顾小楼惊愣在原地,看着督主撑伞在前,纪川抗着大刀在他旁边……咂舌难言,乖乖从来还没有人敢否认过督主,任何一句话都没有,他是第一个。 可看督主似乎乐的很? 督主心,海底针。 东厂,偏厅。 这是近几年来,东厂六番队到的最齐的一次,除却一番队队长——冷百春在京都外办事,其余五队全到。 督主换了月白便服出来,酒菜便已经备好,满满的一桌子佳肴,都是督主特意吩咐备下的。 偌大的八仙桌,各队都坐齐,独纪川抗着大刀站在殿中央,依旧一身湿透的粗布衣。 “怎么还未换?”督主微掀了眼帘。 被吩咐侍候纪川更衣的侍婢噗通跪下,慌忙道:“督主恕罪……是他,是纪公子……” “我自己换就可以。”纪川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满桌腾热气的饭菜,又看他道:“我饿了。” 督主笑的愉悦,对他招手,“坐到我身边来。” 纪川乐呵呵的应了一声,抗着大刀窜到他身边,挤坐了进去,伸手就去抓面前那只脆皮烤鸡,一双筷子夹住了他的手。 第3章 二 “督主未动筷之前轮得到你吗?”纪川抬头就瞧见那人,瓜子脸,吊梢凤眼,一脸的刻薄相,表情厌恶又臭屁。 他示意让侍婢奉上一盂清水,冷冷道:“一身的恶臭,饭前不晓得净手的小乞丐……” 纪川瞥他一眼,反手一把握住他的筷子,另一只手瞬间探出,抓住了那只脆皮烤鸡猛咬一口,一窜动作快准稳,而后含糊不清的对他道:“我吃我的,干你屁事。” “啪!”的一声,三队长手中的筷子拍在桌面上,一双凤眼几乎喷出火来。 督主淡声道:“环溪,随他,他爱怎样便怎样好了。”笑眯眯的看着狼吐虎咽的纪川,介绍道:“这是三番队的队长沈环溪,东厂内大小的杂事多是他在打理,以后有什么可以直接找他。” 纪川闷不做声的埋头大吃,眼角一面扫着桌子上的各色佳肴。 督主一路介绍过去,左边最前坐的是二队长明岚,长发腰粗,腕子上捻着串佛珠,笑呵呵的像个大肚子弥勒佛,只是多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再往下是她见过的四队长顾小楼,顾小楼旁边是个少年,长的极清秀,纪川在埋头吃鸡的间隙瞥他一眼,四目相触,他立马红了脸,慌张的垂下眼,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我……我是五队的队长,你叫我子桑便是了……”他抿嘴,一粒小梨涡若隐若现。 督主指到最侧,一个看起来比纪川要高一些的小少年,唇红齿白的,“这是六队长,止水,也是东厂队长之中最小的。” 纪川便抬头,吞着满口的东西含糊不清道:“东厂不是不收毛都没脱净的小屁孩吗?” 止水面色一白,炸毛怒道:“老子已经满十六了!” 顾小楼伸手扯他坐下,一面讥笑道:“进东厂是要看真本事的,在座的每一个都是从高手中厮杀出来的……” “关我屁事。”纪川眼都未抬一分,气的股小楼郁结。 督主却笑眯眯的看着纪川胡吃海塞,一壁往他的碟子中添菜,“慢慢吃,没有人同你抢,全是你的。”倒了盏茶推到他手边,“喝口水。” 纪川一饮而尽,丝毫不放松往嘴里塞东西。 一侧的二队长明岚忽然顿了捻佛珠的手,看着她背后的大刀惊奇,“小娃娃这是你的兵器?”伸手要去摸。 纪川一把打开。 “啪”的满座一惊,纪川抹了一把嘴,闷闷道:“我不喜欢别人碰。” “怪癖。”顾小楼斜睥他一眼,呲之以鼻。 纪川也不理他,只埋头吃东西,一顿饭吃的一桌子闷声不吭,倒是督主始终笑眯眯的望着纪川,等他吃的打饱嗝,才放下茶盏道:“今日起纪川便正式入队。”瞧了顾小楼一眼,“先加入四番队,跟着小楼吧。” “督主!”顾小楼豁然起身,一脸的震惊悲愤不能接受。 督主细微的蹙眉,沈环溪忙暗自扯了顾小楼。 “你有异议?”督主问。 顾小楼不甘心的低眉道:“属下不敢,只是……四队之中并不缺人手。” 督主点头,略一沉思,道:“便先做副队长,跟在你身边,日后再做调整。” 顾小楼一句话噎在喉头吞吐不下。 整个晚膳,只有纪川一人在吃。 督主耐心的等他吃饱,才摆手扯下饭菜。 大厅里掌了灯,煌煌的烛火荜拨作响,众人皆都退下,整个大厅中只有督主,沈环溪和纪川。 纪川立在堂下,看沈环溪起身过来,将三本靛青的书本丢在他怀里,冷声道:“这三本全是东厂条令和入队规矩,你即入东厂便要牢记每一条,违规者,重罚不赦。” 这么多?纪川翻开三本所谓的规矩,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行看的他头疼,合了书本看沈环溪,“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听。” “做梦!”沈环溪蹙眉道,“作为三番队的副队居然不识字?”哼的冷笑,“传扬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又没规定做副队非得识字。”纪川左右又翻了翻,“天下谁爱笑谁笑,关我屁事。” “这是东厂的规矩!”沈环溪怒喝。 “好了。”督主放下茶盏,让纪川到跟前,笑道:“不识字便不识字,这些规矩守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 不守都随他。”拿过他手中的书本撂在一侧。 “督主!” 督主拍了拍沈环溪的肩膀,对纪川笑道:“这些规矩你可以不守,但有一条你必须记仔细。”略微一顿,“凡入东厂者,生死不得背离,明白吗?” 纪川似懂非懂。 督主弹了弹袍子,淡声道:“跪下阿川。” 纪川略有迟疑,沈环溪上前一脚踢在他腿弯,膝盖一软踉跄跪下,纪川怒然,刚要发火,抬头却撞上督主望过来的眉眼,莫名的一点点收敛了下来,安顺跪着。 有细白的手指抬起他的下颚。 他看到一双眼,在眉睫斑驳的阴影下像隔着雾气,怎么都瞧不清里面的神色,就那么淡,淡的不动神色的看他,却让他无端端的胆怯,那像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幽影洞洞。 “阿川。”督主语气未动,笑纹却舒展开,看定他没有笑,“从你入东厂的那一刻起,你便是这东厂的人,我的人,你唯一要做的只有服从我,无条件的服从我。我可以纵容你的一切,你所要的,你所求的,我都会给你,但你要记住,我平生最容不得背叛二字。”松开纪川的下颚,他问:“明白了吗?” 他一字一句的解释,明明语气淡薄却让纪川觉得透不过气。 服从与忠诚,是他定给纪川的条令。 纪川点头。 “阿川。”督主又叫她,挥手召来候在门外的一名侍婢,笑道:“这是服侍我的青娘,以后就负责照料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去同环溪讲。” 纪川转头瞧见那名换做青娘的侍婢跪在堂下,恭敬的对他叩了一礼,“青娘见过副队长。” 抬起头来,是一张圆圆的脸蛋,杏仁大眼,眉眼弯弯的看着极讨喜。 纪川脸色一变,忙道:“我不需要人侍候!”又坚定的补道:“真的,我个大男人不喜欢让女人侍候。” “是吗?”督主眯眼看着他笑,忽然贴在他耳侧小声道:“有个女人照顾你方便些。” 纪川一愣,还未明白什么意思,督主已经起身,笑道:“这是命令。”扶他起来,“青娘厨艺很好,方才是一桌子酒菜全是出至她手,你会喜欢的。” 果然纪川眼睛一亮。 督主指尖落在他脖颈上的半截铁链上,细微的拂过有一粼粼纹饰,“这铁链是谁给你带上的?” 纪川低头想了片刻,又抬头,“这是命令?非得回答吗?” 指尖微微一顿,他敛眉轻笑,揉了纪川乱蓬蓬的发,“不必紧张,你不喜欢可以不回答。”抬头对沈环溪道:“等下找锁匠来。” 沈环溪应了一声,刚要退下,听他又道:“给他另外安排一间卧房。” 沈环溪诧异,东厂之中除了队长以上,其他人都是吃住在一起,如今纪川却要例外? 抬头看督主细微的蹙眉,不得不应是。 等沈环溪退下,督主才转过头,没来由的道:“阿川,东厂不收女人。” “我是男人!”纪川急的辩解,证明似的挺了挺瘦弱的小胸膛。 督主不禁失笑,揉了他的发,“那就好,有什么事同青娘讲,她会帮你的。”挥手让他和青娘下去休息,他却依旧立在眼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殷殷切切的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什么事吗?”督主问。 “督主。”他一张小脸几乎贴过来,“我什么时候能进宫?”一脸的期盼。 “进宫?” “是啊,不是说进了东厂就能进宫吗?”纪川有些急。 督主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问:“跟着我还有很多好处,不止这一个。” “我知道。”脱口便答,纪川笑道:“还管饭嘛。” 督主撑了撑额头,好笑道:“除了管饭,副队长每月俸银八十两,四季服饰。” “督主!”她的眼睛几乎晃瞎人眼,看着他比看到亲爹还惊喜。 他像财神爷…… 督主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笑,又问道:“你要进宫做什么?” “找人。” “什么人?” 纪川突然缄口,抿着嘴不吭声了。 “很重要的人?” 她闷声不吭的点头。 督主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不再逼他,淡淡道:“现在不能带你入宫。” “那什么时候可以?” “等我认为你合格之后自然会带你入宫。” “怎么样算合格?”纪川不甘心的辩驳,“总是要有个期限。” 他在大殿中起身,到烛台下,拨弄着煌煌烛火笑道:“一千个,等你为我杀够一千个人便算你合格。”转过头来看纪川,眉眼间黛色万千尽是笑意,“如何?” 第4章 三 近日里,京都之内最热闹的话题便是东厂新加入的四番队副队长纪川了。 年龄小,身子瘦,一副弱不禁风的小少年模样,却力大如牛,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一把鬼头大刀传的神乎其神。 常见四队长顾小楼带着小副队长打马经过,街道上顷刻空无一人,直至马蹄声远了才有三三两两的人从门后桥东里出来,心有余悸的咋舌,“这不知又是哪一家倒霉了。” “嘿,没听说嘛,昨天崔尚书被那个纪川副队一刀劈成两半,砰的一声!” “哪儿是崔尚书一个啊,是全家!全家!” ………… 桥头巷口越传越烈,不知是谁先到的头,纪川多了一个绰号——刽子手纪川。 东厂,操练场。 纪川趴在石案上,看着场下挥汗如雨的众队士,被大好的太阳晒的昏昏欲睡。他闲的发腻,除了跟着顾小楼跑来跑去处理一些杂事,整日就是吃喝睡,看队士操练,和刻薄鬼沈环溪斗嘴,时不时的和顾小楼,止水打个架解闷。 纪川真的很沮丧,虽然青娘的厨艺确实很好,好的他连胖了八斤,但是督主一件重要的任务都不派给他,只说让熟悉四番队的大小队员。 他想立功,立了功才能进宫啊。 “副队长。”有人远远的喊了他一声。 他猛地就直了身,看着远远走来的青娘眼睛精光闪亮,“要吃饭了吗青娘?”那一副的精神抖擞。 止水双手环胸的靠在红柱上,呲之以鼻的讥笑:“没有脑子的饭桶。” 美食在前,纪川心情大好,接过青娘递上来的食盒并不和止水计较,只是对操练的队员摆手,道:“今天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 就到这,解散吃饭!” 一片欢呼,止水却徒然喝道:“不准散!”刚刚要收了兵器的人众都顿了住,止水一双眼扫过,鸦雀无声,“时辰未到,我看谁敢走?” 纪川撕了只焦黄鸡腿,塞了满口流油,抬头瞥止水一眼,“这是我的队,咸吃萝卜淡操心。”提了声吆喝,“兄弟们,收拾收拾吃饭!” “谢副队长!”不迭声的回应,一群赤着膀背的汉子击剑大笑,兵刃当啷的热闹异常。 止水的脸一瞬青白,从牙缝里挤道:“纪川,敢不敢跟老子过几招?” “你打不过我。”纪川埋头闷吃,头都不抬,“昨天你就过了十招就不行了……” “有种你就和老子再比试一场!” “我没种。”纪川抬起头,看着止水白里透紫的面,讥笑道:“有本事你脱了裤子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种啊。” “纪川!”止水憋的一腔怒火,顷刻就要炸开。 纪川却视若无睹,抬袖子要去擦满口的油水,被青娘一把拉开。 “别用袖子擦嘴。”青娘掏出一方帕子,一壁念叨一壁替他擦嘴,“你那些坏毛病全都要改掉。” 纪川任由她念叨,伸手要去撕剩下的鸡腿,一只手措不及防的探了过来,只是错眼间,快又准,整只鸡凭空的不见了。 有人笑嘻嘻道:“爷有种,要不要脱裤子让你观瞻观瞻?” 纪川抬头就看见顾小楼啃着他的鸡,摇头叹气。 “督主真偏心,竟然将青娘拨给了你这小兔崽子,我要了几次都不给。”顾小楼三下五除二的就将整只鸡剥干吃净,啪嗒一声将鸡骨头丢回来盘子里,意犹未尽的咂嘴。 纪川觉得他的胃在燃烧,他的鸡……这已经是顾小楼偷走的第八只了……手不自觉的握住身侧的大刀,“鸡还给我!” “已经吃了怎么还?”顾小楼耸肩,“难不成吐出来给你?” “妈的赔钱!”纪川铮铮的将大刀拉到身前,拉开架势,“一只鸡三两银子,你吃了我八只,就是二十四两。” “乖乖,你这鸡可真贵。”顾小楼眯眼笑,手指攥上剑柄,一分分出鞘,笑道:“可惜我是穷光蛋,一个铜板都没有,要不肉偿?”又对止水道:“小六,四哥今天替你收拾他,你可看清楚了,亏在哪一招上,下一次就给我在哪一招赢回去。” 纪川觉得心肝肺都在燃烧,他猛地提刀向前,喝道:“顾小楼你大爷的!赔钱!” 陆长恭刚从宫中回来,倦在腊梅树下晒太阳,有人入了院子,在十步外停下行礼,“督主,四队长和纪川副队长又打起来了。” 又……揉了揉额头,他眉眼未睁的应一声,淡淡道:“随他们,等打完了让他们过来。” 侍从应了一声退下,出庭院时刚好遇上沈环溪。 “督主?”沈环溪入了院子瞧他靠在木榻上眉眼闭着,似乎睡着了,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陆长恭睁开眼,眨了眨才看清来人,倦笑道:“若是来告阿川的状便不必开口了,我乏的很。” “督主。”沈环溪上前,有些迟疑的问:“我一直不明白您为何如此偏爱他?他不过是个身世,来历都查不明的小混混。”顿了一顿,“是,我承认他的武功确实让我吃了一惊,但他……” 他点了点身侧,让沈环溪坐下,“环溪,你觉得山林间的猛虎和笼子里的困兽,哪只厉害?” “自然是下山猛虎。” 陆长恭眯眼笑了,转过眼开看他,“阿川就像是一只刚刚长成的小兽,这东厂之中除却明岚和百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包括小楼和你,因为他不怕死。”顿了顿又道:“你没有发现,他每次拔刀只有攻击,没有防守吗?” 沈环溪默然,不论他多讨厌纪川,都不得不承认,他不要命的打法太可怕了。 “阿川很奇怪,我一直怀疑他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他似乎……什么都不懂,善恶,是非,但他又非常明白自身的价值。”陆长恭苦笑摇头,“他将自己卖给我来交换进宫的机会,我有时候都想不清楚是他在利用我?还是我在利用他……” 沈环溪没有接话,听他又淡了声音道:“而且……他的来历让我很好奇。” “来历?”沈环溪蹙眉。 陆长恭捋着袖口,“你没有发现他脖颈上的半截铁链上刻有密密的鳞片纹饰吗?” 从他脖子上取下的半截铁链?沈环溪记得那截玄铁链上是刻有密密匝匝的鳞片纹饰,他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出逃奴隶而已,“不是鱼鳞吗?” 陆长恭摇头,眼睛瞧着一株半开的腊梅,“是蛟鳞。” “蛟鳞?!”普天之下敢用蛟鳞的除却督主还有谁?沈环溪突然惊的张口,”莫不是他和安……” “我一直在找。”陆长恭合了眉眼,“找了他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头绪……” 沈环溪看着他浸在日阳下的侧脸,眉飞入鬓,沉默许久才道:“您就不怕他是那个人派来的内线?” 陆长恭眉眼微开,薄薄的日阳落在眸子里一层的金,笑却不答。 纪川和顾小楼是被二队长明岚拎进来的。 人还未到,先听到明岚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这小娃娃下手真够狠的,要不是大和尚我闪的快,早被你劈成柴火了。” “老秃驴你放开我!谁让你突然窜出来的!” “和尚不秃,嘿嘿,我要是不窜出来你还不把小楼劈了?” “胡扯!爷那是让着他!要是爷动真格儿的,他小命早没了!” 陆长恭同沈环溪回头,就瞧见花蕊点点间被明岚拎着纪川和顾小楼,一路吵吵嚷嚷的过来。 三人身上似乎都有血。 “长恭。”明岚将二人拎到督主跟前,甩着鲜血淋漓的右手,道:“瞧瞧,你的小老虎牙口有多锋利。”虎口一圈极深的牙印,险些就要咬下一块肉。 再看纪川满口的鲜血,随意抹了一袖口,淬出一口血沫,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不放手!” 顾小楼衣襟被划了开,一道极长的伤口溢着血,好在不深,浅浅的皮外伤,“督主。”他屈膝行礼。 陆长恭浅笑对纪川招手,拿帕子擦净他脸上的血迹,一壁道:“我记得我有交代过你,在东厂之中不准伤人。” 纪川抿了嘴不讲话。 “谁先动的手?”陆长恭看顾小楼,眼神压的他不敢抬头,“小楼。” 顾小楼不服气的抬头。 “我先动的手。”纪川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 却先一步开口。 陆长恭转过头看纪川,他跪了下来,却依旧理直气壮的嘟囔,“反正我也没吃亏。” 顾小楼额头青筋暴跳。 明岚在一旁笑开了,“这小娃娃倒是有意思。” 摇头苦笑,陆长恭扶纪川起来,道:“这一过先记着,等出队回来,再一并罚起。” “出队?”纪川一愣。 听他道:“纪川听令。” 纪川没有反应过来。 有随侍近前,奉上一面青铜蛟龙纹的红穗牌子,陆长恭淡声道:“探子回报,今夜京都之外的百里山附近会有叛党聚头。”接过蛟龙令牌递在他眼前,“这次我要你带队围剿。” 纪川猛地抬头,眼睛光华乍现晶亮的像星辰。 “记住要生擒头目。”陆长恭轻笑,“多加小心。” 青铜,蛟龙纹,入手冰凉的重。 他接过令牌,单膝跪地,高声道:“纪川接令!” 满脸兴致勃勃的喜悦。 幼虎出洞,陆长恭看着他奕奕的眼睛,淡笑,他要看看这只小兽究竟有多大能耐。 “小楼。”陆长恭看向顾小楼,他忙应在,“你今夜和他同去,辅佐他完成任务。” 做副手?他才是四番队的队长。 顾小楼很是不甘,腹诽半天却依旧千百个不甘愿的应是。 陆长恭起身到他身边,顾小楼听他极轻极淡的道:“好好看着他。” 看着他?顾小楼诧异,看把玩着令牌沾沾自喜的纪川又看陆长恭,是……怎么个意思? 第5章 四 是夜,月上梢头。百里山内外静的出奇,树影间,枯枝低杈间,只有风声呼啸。 暗影里那一双双刀尖似的眼睛,等待觅食的野兽,蓄势待发。 没有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山丘上还有另一双眼睛注视着极静的密林。 空气压的肃杀,林木间那一点火光明灭而起之时,暗影里埋伏的人终于按耐不住,刚要窜出去,却被人死力按住。 “再等等。”顾小楼按住他的肩膀,眼睛却盯着密林中的影影绰绰,“人还没有到齐,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纪川耐不住性子往里瞧,密林里燃起的火把下大概有二十来个人,粗衣提刀,个个都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护着其间一个兜了披风的人,太远,看不真切。 “还……” “嘘!”顾小楼掩住他的嘴。 密林里忽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先前的人自主散开行礼,一队黑衣人鱼贯而来,其间簇拥着一点白衫。 兜披风那人疾步迎上前,拱手道了一声,“公子。” 一点白衫穿过簇拥的黑衣人扶起那人,似乎在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纪川看到那人面色一紧,眼睛一扫而来,只是一瞬便收回,安然的同白衫人讲着什么。 纪川攥住了背后的大刀,盯着密林,“他发现我们了。” 顾小楼紧了眉头,“这么远的距离,也许只是碰巧而已,再等……”他听到身侧老鼠磨牙一样声音,惊诧回头,头皮立刻炸了。 纪川在阴密的树杈下站起身,眼睛精光闪亮的吓人,他在笑?磨的牙齿吱吱响? “纪川……” “弟兄们跟我上!” 顾小楼连拦都来不及拦,眼前光影一闪,纪川提刀窜了出去,速度太快,埋伏的弟兄们都反应不过,已经听到密林中两声的惨叫。 密林里的一众也吃了一惊,他们根本没看清那人是怎么来的,只是暗地里一阵冷风忽来,惨叫乍起,身旁的两名侍从已经被砍倒在地,半截身斩断,尚在抽搐着,红血一地。 眼前立了个十五六岁的瘦小少年,头发黑缎带尽束在后,一尾高髻荡在脖颈间,两手提着把鬼头大刀,呲牙笑道:“两个!” “妈的……什么玩意?” 一众齐退,刀剑出鞘的铮鸣声,提刀剑的侍从护在披风兜面的那人身前,余下的一队黑衣紧紧护着白衫人。 有人在前道:“一个人?” 话音未落,一记大刀兜头砍下,纪川一跃而起,道:“三!”刀入天灵盖,红的血,白的脑浆,喷涌而出。 “小兔崽子!”顾小楼咬牙切齿的看着纪川跳跃在密林间带起一阵血沫残肢,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数着数,再顾不得其它,佩剑出鞘喝道:“四番队出队!” 刀剑出鞘,衣带掠过枝杈,百里山的四周平地跃出一拥东厂卫队,四角包围而上,在纪川喊到十一时,蜂拥而来,厮杀声起。 不远不近的山丘之上,有人居高临下的观战,眉眼间尽是笑意。 “奇怪……”他身侧有人蹙眉轻诧,“他口中念念有词的数着什么?” “人头。”他的衣袖被山风拉扯在身后,猎猎展开浓重的黑缎上彩线银钩密密绣着一尾卧蛟,他哈出一团袅白的热气,淡声道:“他当真了啊……” “督主?” “环溪。”陆长恭瞧着山下的厮杀,眉间似蹙非蹙,问道:“东厂中可有速度跟的上纪川的?精力气力都要好的。” 沈环溪略略思索,“除却几个队长,暂时找不出这样的速度。”看陆长恭眉目微紧,又问:“督主想要……” 密林间那跳跃的身影逐渐缓下速度,陆长恭的声音在暗夜里漫长滋延,“他如今的速度,番队很难配合,这样单刀带头闯入太冒险了,而且……” 密林中,纪川一刀再次落下,却在看入那人肩骨之时一竭,没有力气了……他握着大刀喘息,额头密密的热汗。 那人一把握住他握大刀的手腕,一剑刺过来—— 大刀陷在那人骨肉中拨不出来,手腕被扣,这一剑直逼眉心而来,他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亮的像兽,剑光吞吐到眉间之时,他猛地抬手一把攥了住。 那人一愣,看着他的手心鲜血淋漓而下,他却在笑,足尖一点,瘦小的身子腾空而起落在刀柄上,喝道:“三十二!” 他致命的弱点,精力有限,不能持久作战。 而他的速度并非番队能跟的上的,来不及接应,他孤军作战随时会死在乱刀之下,所以必须要有个能跟的上他速度的。 陆长恭负着衣袖,若有所思的吐出一口气,沈环溪忽然上前一步,惊道:“督主!”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陆长恭眉间一紧。 暗夜的密林厮杀,几乎消灭殆尽,三两个黑衣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 人却护着那一袭白衫暗自撤离了。 而纪川提刀追了出去,只有他一人。 一跃落下,大刀一横拦住几人去路,纪川看清白衫人的脸,冷白的月色的带着青玉面具,一粼粼的反着清辉。 纪川略微蹙眉,“你是老大?” 那白衫人极低的笑了,“你觉得呢?” “督主有令,要活捉老大。”纪川双手握刀,细微的散发黏在脖颈间,“那应该就是你了。” “就你一个吗?”白衫人笑的愈发开心,面具下的眼睛望着纪川,“你叫什么名字?” “纪川。”话起刀起,压着黑衣人格挡的剑直砍而下,话落刀落,纪川甩掉手指上的血沫,笑道:“三十九,再有一个四十。”小兽一样的眼睛落在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身上,眯眼笑了。 “你不怕我有埋伏?”白衫人不紧不慢的问道。 纪川调整好握刀的手指,“我怕凑不够人头数。”猛地提刀上前。 他听那人笑道:“我还真的有埋伏,长生。” 有人影鬼魅似的窜过来,纪川都未看清,便听“当”的一声,整个手臂一麻,大刀几乎掌握不住的被弹挡了开。 蹭蹭蹭,退后三步才柱了大刀踉跄站稳,纪川愤然抬头,就看见白衫人的跟前站了个头发散了一肩的男人,样貌全被头发遮住,手中握了一支红缨枪。 “怎么样?”白衫人负袖笑道:“我这埋伏够不够分量?” 手指发颤,纪川擦了一把手心温热的血,重新握刀,“滚你妈的分量,人头一个而已。”疾步上前,横挥大刀,“四十!” “当!”的一声,那人再次硬生生的挡下纪川一刀,在纪川几乎脱力松开大刀时,白衫人冷声道:“你的四十,到此为止,长生。” 枪头一竖,直刺刺而来,纪川横刀去挡,枪头刺在刀面上,当啷啷的电光火石,手腕再使不上力,大刀脱手飞了出去。 枪头一收一放,再刺过来—— 纪川盯着一线寒光到眉心,在触及眉睫的瞬间,一柄剑斜刺里探过来,铮的挑开了那一枪。 “小兔崽子脑门儿不想要了?” 他抬头就看见顾小楼持剑站着,衣带衣襟上全是暗红的血迹。 顾小楼一把拎他起来,眼睛却始终盯着白衫人,低声问她:“还能跑吗?” 他一愣,顾小楼咬牙压的声音死低,“爷扛不住了,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跑。” 纪川往下看他持剑的手,在微微发抖,虎口处撕裂了开,一丝丝的渗着血。 白衫人忽然笑了,“我数一二三,送你们一起下黄泉。”衣袖猛地一甩,“长生!” 枪头徒转,长生一枪再刺过来,破风兜面。 “跑!”顾小楼换左手持剑,横臂要去接,手腕忽被扣住,他见纪川倏地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枪头。 枪头进势太猛,在他手心翻转一枪刺进了他的肩头,洞穿而出直抵的他后退数步,只听他闷哼一声,喝道:“快动手!” 顾小楼脸色煞白,扬手一剑,直没入脖颈,鲜血喷涌,溅了纪川一身一面,“四十……” 长生倒下时,纪川也踉跄倒下,顾小楼疾步上前扶住她,一手压住她涌血的肩头,慌张道:“喂!喂!你……你要撑住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督主会杀了我给你陪葬的……” 纪川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使出最后一分力气,“你再用那么大……劲儿,我一口血喷死你……” 顾小楼松了一口气,白着脸色笑,伸手去扯他胸口的衣服捆绑伤口,手却在按住他胸口的瞬间僵了住。 软绵绵的……顾小楼只觉浑身被雷劈了一样,由脊背麻到头皮,还没反应过来,纪川一把打开他的手,柱了大刀艰难起身,面色再没有的平静。 顾小楼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住的呢喃:“错觉吗……” 密林里的卫队远远赶来接应,白衫人已经逃的没影了。纪川在不远处回头,“你吓傻了?要不要回去啊!” 第6章 五 东厂议事厅。 廊下华灯高掌,庭院里六番队乌压压跪了一地。堂内烛火如昼,一晃晃的映着青铜兽头香炉,烟色袅薄乱人眉眼。 陆长恭坐在正堂,依旧没有讲话。 堂中的几人也都不敢开腔,沈环溪立在堂前,顾小楼单手撑着纪川,他肩头手心已经止了血,只有一星星的血珠嗒嗒的落在顾小楼的手背上,温的,片刻凉透。 半身的血衣,顾小楼感觉他在发颤,嘴唇白的都没有血色,却依旧挺着脊背,不开口。 廊下风过,灯笼轻撞在房檐下,一声一落。 “督主。”沈环溪终是瞧不下去,在陆长恭身侧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此事就交由我处理……” 陆长恭摆手止了他的话,眉眼倦倦的看纪川,“阿川,四番队损伤几人?” 纪川抿了抿皲裂的嘴唇,低声道:“没数。” “四番队擒获几人?”他又问。 纪川言答不上,一旁的顾小楼忙道:“他去追带头的白衫人,我在带队,所以他不清楚……” “今夜我下的令四番队,带队的是纪川。”陆长恭眉间一蹙,烛火明灭间他道:“他要做的不是单身擒贼杀人,不是抛下整个番队冲入敌营,是要担起这四番队一千八百三十六个队士的性命,每一个队士的伤亡都是他的责任。” 顾小楼缄默。 陆长恭看纪川,“你回头看看。” 纪川思绪有些发昏,僵直着脊背,听陆长恭不带语气的声音在耳侧,“外面跪的那些全部都是你的将士,你比肩作战的同伴,你是他们的队长,你将他们带出东厂,就有责任全部带回来。” 纪川浑浑噩噩的回头,看见华灯流转的庭院中,俯首一地的队士。 陆长恭略一抬手,廊下候着的侍从领命,将回廊之下一排的白布遮盖掀开,那一排排一列列,全是鲜血淋漓的尸体。 受伤的,死去的,那些跪在一地的,片刻前都同并肩作战,一起厮杀。 同伴?这个他从不曾听过的词语,让他混沌难辨,陆长恭的声音远了又近,他道:“要记清楚,你的命不止是自己的,还是他们的,你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廊下细风绕梁,一丝丝的血腥浮在鼻翼间。 陆长恭撑了额头,淡声道:“环溪,副队长擅离职守,依律当如何?” 沈环溪略微一顿,才道:“依律五十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 ” 直了身子,陆长恭淡声道:“阿川,去领五十杖。” “督主!”顾小楼刚要辩解,却听纪川开口。 “是。” 顾小楼一愣,望着满身鲜血的纪川堂皇结舌,咬牙在他耳侧低道:“你找死啊!跟督主说两句好话……” “五十杖而已。”纪川低声笑道:“一咬牙就过去了。” 顾小楼哑口无言。 纪川又对陆长恭道:“这五十杖我挨,是因为确实有那么多弟兄在我手下死了,伤了,我该罚,可我不认为我有错。” 陆长恭微眯了眼。 纪川又道:“副队长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会,我就只会杀人,是你硬要让我做队长……” “闭嘴!”顾小楼忙捂住他的嘴,看陆长恭。 他却敛眉笑,“倒还真是我错了,好,就只罚你三十杖,明日操练场执行。” 众人皆松一口气,却听纪川道:“就现在吧。” 沈环溪忙蹙眉道:“督主下的命令且是你说改便改的!” 纪川抬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夜长梦多,我怕我睡一觉就后悔了。” 沈环溪绝倒,陆长恭却笑出了声,起身道:“如你所愿,环溪去叫明岚来执行,就在这庭院,众人面前。” 沈环溪领命下去,待到同二队明岚一起回来时,纪川已经被压在了长条凳之上,左右林立着四番队众队士。 明岚到纪川眼前,探头一瞧,乐了,“恶有恶报啊,小娃娃没想到你刚咬了和尚一口,今日就让我打还回去了。”又道:“和尚我可是这东厂的掌刑官儿,打轻打重全看我了。” 纪川仰头看他披散着头发,腆着肚子笑得不亦乐乎,呲牙道:“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明岚。”陆长恭亲自将刑杖递过,淡淡道:“他肩膀有伤。” 明岚接过刑杖搓了搓手,笑呵呵道:“晓得了。”到纪川跟前,忽然俯下身低声道:“喊着点。” 纪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刑杖落在了屁股上,不太疼,只是明岚喝的大声。 他喝道:“四番队纪川可知错?”一杖又落下。 顾小楼在一旁冲他挤眉弄眼,他想了想道:“我没错。”一杖又落下,砸在他的背骨上,疼的他呲牙。 “可知错?” 纪川咬着牙,闷哼一声,不吭气。 一杖一杖闷闷的响,再小心也经不住皮肉开裂,十五杖过后纪川的整个后背已然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他却依旧咬着牙不吭声,任顾小楼在旁边急的一遍高过一遍,让他喊出声。 不认错,不服软。 陆长恭眯眼看着一言不发。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那一杖落下,纪川再撑不住的松了手,险些从长条凳上翻下,顾小楼大步上前扶住,噗通跪下,“余下的五杖我来替他!督主!” 庭院中一阵极静,纪川神思浑噩的看见身侧林立的队士不迭跪下,不知是谁第一个,也不知是谁先开口,他听见远远近近的有人杂乱道:“求督主开恩!” 一声一声,他的将士,他的同伴…… 烟罗灯笼下,陆长恭眉眼间光华流转,看不清神色,他极低极低的叹了气,道:“先抱他到我房中。” 疼,整个脊背火辣辣的疼,像是揭了一层皮,疼的发麻到了极致却痒的难耐,他伸手要去抓,手腕被人握了住。 “别,伤口会发炎。”声音一丝丝的哑,有人伸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手指温温热热,缎子一般的舒服,“总算是不烧了。” 纪川朦朦胧胧的睁眼,在煌煌的光晕下一点点看清坐在身侧的人,清瘦的脸颊,眉飞入鬓,只是倦色极重,眼眶都熬的发红,“督主……” “醒了?你睡了两天了。”陆长恭从锦凳上端来一盏汤药,小心试了温度,汤勺喂在他嘴边,“把药先喝了。” “我自己来。”纪川趴在床榻上,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光着上身,赤条条的陷在毛茸茸的狐裘里,没有纱布包裹的小小胸部一览无余,不由一惊,“你……你看到了?” 陆长恭点头,纪川在那一瞬,哑口无言,索性爬起来跪在床榻上,蹙眉道:“督主,我虽然是女的,但我跟男的没什么区别,我……” 陆长恭敛眉笑道:“我早便知道了。” 纪川一愣。 听他吹凉汤药笑道:“从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女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你独住一室,又将青娘拨去照顾你?” 原来青娘也知道了……怪不得每次她洗澡青娘总会替她把门。 陆长恭摇头笑了,“你放心,这是我的卧房,是我亲自为你洗的身子,没有人发现。” 纪川一喜,“你不赶我出东厂?” 掀了眼,督主道:“若是想赶你出去,便不会拖到现在了。” “谢督主!”纪川喜的挺直身子。 陆长恭敛目替她拉过狐裘遮住身体,苦笑道:“不过东厂内其他人还不知……” “我知道!我会继续装成男人!绝对不会露馅!”她信誓旦旦的保证。 陆长恭轻笑,将汤药递到她唇边,“先把药喝了。” 纪川将汤药接过一口喝干,苦的皱眉,一颗蜜饯塞在了嘴里。 陆长恭在暖色光晕下对她笑。 只那么一瞬,有些发愣,蜜饯在舌尖一点点的侵袭她的舌苔,苦的甜的,绞在一起不明不白。 卧房里烧了四五炉炭火,小松木的香,噼啪的炸响,在这样冷的冬天里,将整个屋子烘的暖如春夏。 纪川光着身子趴在狐裘里,眯了眼睛偷笑。 “恩?在笑什么?”陆长恭好笑的打量她。 纪川嚼着蜜饯核,噼里啪啦的作响,“督主,是你让大和尚下手轻点的吧?” 陆长恭没讲话,捡了一颗大个儿的蜜饯又塞到她嘴里,“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硬撑?”明明是打算了,只要她喊的凄惨,做做样子就算了。 “那么多人看着呢。”纪川吐出蜜饯核,“好歹我是副队长。” 摇头笑了,顿了许久陆长恭才道:“阿川,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纪川摇头。 他道:“因为你要服众,就必须为你的手下付出些什么,你要记住,再强的人也必须有同伴,要有一群肯替你出生入死的,在你危险时会替你挨刀子的,一把剑再锋利,也抵不过万剑齐发。”将她的头发揽到身前,“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 明白吗?” 纪川似懂非懂的点头,“你的意思是我替他们挨打,是为了以后他们替我挨刀子?” “也可以这么讲……” “这样算的话也挺划算……”纪川仔细想了想又蹙眉,“那万一以后我用不着他们挨刀子,或者我挨刀子的时候他们不在,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那不是亏了吗?” “有备无患……” “万一备了没有患呢?” “总会有用的……” “万一……” “没有万一!”陆长恭压着青筋微挑的额头,“你困了,快睡觉吧。” “我不困……” “不困也睡!” 第7章 六 是怕纪川的身份暴露,这几日陆长恭留纪川在他的卧房里休息,一饮一炊,换药包扎也全是他亲力亲为。 床榻让给了纪川,他在套间之外的软榻上休息,看着纪川躺足了七日才准她下地走动。 难得的好天气,日阳晒进窗来一线线光柱迷蒙着细微的轻尘,纪川跪在软榻上,趴着窗棂,晒的昏昏欲睡,身侧的一碟蜜饯晒出了金黄的蜜糖,引的三两只蜜蜂嗡嗡的围着绕。 窗外的一株腊梅开的正好,蕊黄的小花一粒粒的坠了满枝。 陆长恭一大早给她换了药就出去了,临行前还特意嘱咐纪川,不能出这院子。 她的伤早就不碍事了,昨夜里换药陆长恭都说开始长新肉了,可还的不放心她出去。 “嗒”的轻响,蜜饯核吐在花枝上,一阵黄花纷飞,纪川伸手去摸旁边碟子里的蜜饯,探手摸了个空,一只手突地扣住了她的腕。 她几乎条件反射性的抽出别在裤腰里的匕首,铮的割过去。 腕间一松,有人笑道:“乖乖,爷不就是偷吃了你的蜜饯吗,至于要爷的手指吗?” 纪川眯眼,在一晃晃的阳光里适应片刻才瞧清退到正屋的人,拎着空了的碟子一脸奸笑的顾小楼。 “蜜饯二两,加上你之前的二十四两,你总共欠我二十六两银子。”纪川从软榻上跃下,眯眼笑,“我已经跟督主说过了,从你的俸银里直接拨给我。” 顾小楼咧嘴,亏他方才还有一瞬觉得他在太阳下晒的脱胎换骨了,现在看来一定是幻觉,“抠死你得了。”将碟子放下,顾小楼摇头晃脑的道:“本来爷是好心来带你出去解闷的……” “去哪儿?”纪川几步到他眼前,兴致勃勃,“督主让我出去了吗?” 他散着发,只罩了一件宽大的素色长袍,衣襟下透出一圈纱布和小小的锁骨,几日未见,顾小楼以为他在督主这儿该胖一点的,却还是一副可怜样,楚楚可怜。 楚楚可怜?这么看,越看越像……女的? 顾小楼头皮一麻,退开半步,闪烁道:“放心吧……督主进宫了,大晚上才回得来,去换身儿衣服……爷带你去吃顿好的。” 他应的极欢快,几步奔去床榻旁,速度至极的脱光扒净,去衣柜里找督主新为他备下的衣服,一壁不放心的喊道:“你等等我,很快!” 顾小楼不经心看到他一圈圈缠着纱布的脊背和光洁的小腿,大惊失色的转过身,慌张道:“我……我在外面等你……” 刚要抬步,手臂被一把扯住。 “别别,我就好就好。”纪川一手扯着他的手臂,一手忙乱的系着腰带,急的蹙眉。 顾小楼僵着脖子,不敢低头,只听到衣服窸窣声。 纪川三两下的将头发捆好,“好了!”抬眼一瞧,不禁诧异,“你脸怎么了?跟烫熟了一样。”伸手来摸,被顾小楼一把打开。 “走……走了!再不走天都黑了。”顾小楼眼都不敢低,落荒似地逃出屋子。 怪了怪了,怎么会对个男人脸红发燥啊!顾小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都是男人看个脊背看个小腿怕个毛啊! 又鼓了勇气回头,顾小楼见纪川抗着她那把大刀出来,扶额火道:“你能不能不要抗那样招摇的玩意儿?!我们是偷偷溜出去!不是去砍人!” “可是我习惯了。” “我不习惯!”顾小楼上前去夺,纪川死抱着不松手,他挑眉,“撒手。” “我又没让你抗。” 顾小楼眯眼,“十两,扔了这玩意儿我给你十两。” “当啷”,大刀落地,纪川笑眯眯的扯住顾小楼,“我扔了。” 顾小楼呲之以鼻,“你还真干脆利落,想都不用想。”扯了他转头就走。 “银子呢?” “先欠着。” 整整七日啊,纪川觉得她都要闷疯了,跟着顾小楼偷偷溜出督主的大院,刚要吐口气,突听身后有人大喊一声,“副队长!” 顾小楼和纪川浑身一僵,跑都没来得及,迎面操练场上一大队的队士皆都转头望过来,一双双的眼睛盯得纪川浑身发毛。 背后那人追了上来,看到她喜道:“真的是副队长!您没事了?” 纪川认得他,四番队的田勇,一脸的大胡子印象深刻。 人越聚越多,顾小楼扯着她想溜过去,田勇忽然噗通跪了下来,一头叩下,抬起头来居然眼泛泪花。 纪川吓得后退一步。 “副队长……”田勇声音有些哽咽,“我是粗人,那些敞亮话不会说,但您不怪兄弟们拖您后腿,还抗下所有过错,这份义气兄弟们都铭记于心。” “我也没做什么……” “我田勇最佩服的就是您这种有担当还谦虚的人!”田勇大义凛然,“东厂里没有人能吃得住二队三十杖还眉都不皱一下,队长,您真爷们儿!” 纪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操练场上一阵噗通声,四番队乌泱泱跪了一地,齐声道:“队长真爷们儿!”一声声,震人耳膜。 顾小楼扶额,看着纪川笑得不亦乐乎,居然上前一拳打在田勇的肩头,摆出一副纯爷们儿的架势,他再忍不住上前,一巴掌削在纪川脑门低声骂道:“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纪川不乐意的瞪他。 身后忽有一人冷不丁的道:“纪川副队长这是出来晒太阳?” 顾小楼身子一僵,回头看见似笑非笑的沈环溪,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巧啊。” 纪川也回头,看到沈环溪诧道:“几天没见,你还是这么不招人待见。” 沈环溪面色微沉,眉眼一眯的瞧住了顾小楼,“小楼你不是出去喝酒了吗?” “是啊……现在就去。”顾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 小楼一脸贱笑,忽然扯着纪川就跑。 身后沈环溪怒喝:“顾小楼你这个月俸银又不想要了吗!” 顾小楼朗声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爷再管你去借!” “顾小楼!” 声音未落,人影已然不见。 街道熙攘,京都的繁华喧闹,顾小楼拉着纪川从锦衣香袖的人群间跑过,一路吆喝:“借过借过!” 哄乱的青石街道,身边骂声浪潮似地,纪川被拖的气喘吁吁,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酒楼是京都第一大酒楼,红漆招牌上鎏金大字——一品楼。 顾小楼探头往里瞧一眼,松了口气,“总算赶得及了。” “赶得及什么?”纪川也往里瞧,酒楼里布置摆设,烟罗软帐,时鲜花束,果然样样都是一品的奢侈,纪川记得这家酒楼最有名的,就是贵。 以前路过时看过,多是三三两两的达官贵人,可今天却反常态的挤满了人,还多是些寻常衣饰的百姓,乌泱泱的满员没位置了,最奇怪的是,这么多的人,却独独空着二楼的一间雅座。 顾小楼整了整衣服,冲他一笑,“赶得及吃白食。” 纪川诧异,酒楼里有人冲他们招手,喊道:“这里楼哥!” 顺着声音望过去,靠窗的位置上有个小胡子男人,纪川不认识,顾小楼领他进去,那小胡子却笑眯眯的凑过来打招呼,“六队长好。” 纪川一愣,顾小楼已经坐下,小胡子又笑道:“您不认识我,可我认识您,东厂新任六队长一把鬼头大刀无人能敌……” “行了行了。”顾小楼摆手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还有事吗?废什么话啊。” 小胡子嬉笑着玩笑了两句,就起身离开了酒楼。 看纪川诧异满面,顾小楼扯他坐下,一面摆弄筷子,一面道:“东厂的人,侦缉队的你没见过,他刚好在这办事,我让他占了个位置,爷今天请你吃顿好的。” 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纪川左右看了一下,小声道:“你带银子了吗?” “开玩笑!”顾小楼双臂环胸,低了声,“你见过吃白食的还带银子吗?” 纪川蹙眉,“我们吃完就跑?” 噗的笑了,顾小楼一筷子敲在她脑门道:“爷从来不干这么没水准的事,放心,想吃什么随便点,等会儿会有人替我们付账。” “那人二百五?”纪川不信会有人这么二百五。 “还确实是个二百五。”顾小楼趴在桌上,低声道:“这个二百五小公子已经连续五天二百五了,天天这个点来这儿吃饭,不但自己吃还爱请人吃,但凡是和他一起在楼里吃饭的一律都记他的账。” 纪川大悟,所以这个点儿,这么多胡吃海塞的人。 楼里人太多,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小二过来招呼,倒上茶水,问:“二位吃什么?” “吃肉。”纪川答。 小二赔笑,“小公子要吃什么肉?” “最贵的肉。” 小二一脸无助的看一旁的顾小楼。 顾小楼扶了额头,“把你们这拿手的菜都上来,再烫一壶酒。” 小二应声吆喝离开。 纪川不放心问:“我不爱吃素,他们这有肉吧?” “能有点出息吗!”顾小楼恨的咬牙,转过头不看她。 有珠玉帘马车停在酒楼外,枣红骏马,四角轿檐下的青玉铃铛一阵脆响。 大堂里忽然一静,看酒楼外皂衣小仆匍跪在马车下,珠玉帘幔晃晃,有锦衣小公子踩着皂衣小仆的肩背打车内下来,还没待看清脸,四五名随从簇拥着走了进来。 掌柜着慌忙迎上,殷切的哈腰赔笑,“沐公子可算来了,小的早就候着您了。” 锦衣小公子视若无睹,一路簇拥着上了二楼空着的雅间。 顾小楼冲纪川眨眼,压低了声音笑,“二百五小公子来了。” 第8章 七 吃人的嘴软,先前还鼎沸的酒楼顷刻静了下来,只听到楼外细风碰撞玉铃铛的声响。 纪川探头瞧过去,只看到簇拥的随从里一角孔雀蓝的衣袖,密密的暗色绣花,襟口袖口都禳了细小的白色狐绒,忍不住点头,“看着就富贵。”又补道:“太显摆了,招贼。” 脚步声一顿,楼里的鸦雀无声,锦衣小公子立在楼阶上,打簇拥的随从间望了过来。 纪川看他细微蹙着的眉头,和一双黑魅魅的眼睛,掩在浓密的睫毛之下,眨了一眨看定她。 居然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看着比纪川还要小一些。 顾小楼一把按纪川坐下,低声道:“不要得罪散财童子!” “公子。”尾随在后的随从一击眼刀杀了过来,俯首道:“属下去赶他出去?” 锦衣小公子眉眼转过,扬起尖尖翘翘的小下巴,不屑一顾,“不必了,我从不和这等卑贱的人一般见识。”声音淬玉,兜兜转转。 顾小楼面色一点点沉下,敛眉冷笑,看纪川,“喂,那二百五骂你贱。” “我知道。”纪川看锦衣小公子落座在软帐雅间里,又看顾小楼,“怎么了?” “怎么了……”顾小楼压着额头隐约跳动的青筋冷笑,“东厂的人还从来没这么跌过面儿,你不觉得丢人吗?” 小二上菜过来,蜜酱肘子,脆皮小乳鸡,还有两样素菜,一壶酒,热气腾腾的扑鼻。 纪川眼睛一亮,盯着小二将菜布好,顾不得抬头,“丢人不丢钱。”迫不及待的探手撕开小乳鸡,塞的满口,心满意足的眯眼,“我快饿死了。” “纪川!”顾小楼怒不可遏,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小乳鸡扔出窗外,“你她娘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小乳鸡扔在青石街上,纪川看着窗外三两条的野狗一哄而上,心疼的蹙眉,有些发恼道:“在我看来不用再跟野狗抢吃的已经很有出息了!” 顾小楼一愣,她又道:“你原先不是和他一样瞧不起我吗?” 纪川不看他,低头将余下的肘子拖到眼前,讥笑道:“东厂里有几个瞧得起我的?如果那天我没有替你挨刀子,你会想现在这样和我坐一桌吃饭?”掀起眼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晶亮,“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要不是为了杀够四十个人,鬼才会救你。” 顾小楼面色黑透,先前对她的愧疚歉意顷刻瓦解成灰,他早就该看清,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兔崽子,根本就是个白眼狼! 起身,一脚将凳子踹开,顾小楼冷笑,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1 “我还真他娘的自作多情了,对不住,爷不乐意奉陪了!”拎起桌上的一壶酒,转身便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纪川埋头啃着肘子连头都未抬,莫名火大,灌了一口酒,皱眉,“妈的,什么破酒。”抬手将酒壶甩了出去。 酒壶啪的碎开,纪川抬头看他骂咧咧的走远,继续埋头对付手里的肘子。 财不露白,这是纪川混在街头学会的第一件事,她一直奉为真理。 果然,在她肘子吃到最后一只时,门外冲进来一批人,黑衣,蒙面,持刀剑,一字排开,冷冷的道:“咱们要找的是二楼那位小公子,不想死的都滚出去!” 满堂的人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瞬间炸了开,哄乱推搡的望外逃。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声鼎沸的酒楼之内空荡荡的静了下来,除却掌柜的在柜台低下战栗的磕碰声,就只剩下纪川啃肘子的声音了。 最首的黑衣人打量了纪川一眼,瞧是个瘦小病弱的小少年便直接忽略,剑尖直指雅间里的锦衣少年,“兄弟们,只要他一颗头,利落点。” 烟罗软帐招展荡荡,锦衣小公子不耐烦的蹙眉,“乌头。” 紧护在他身侧的皂衣随从恭敬行礼,而后打怀里摸出叠银票,甩下楼来,“拿着银票滚吧。” 银票落地,厚厚的一叠,纪川停了嘴。 “呵。”黑衣人撇着那一叠银票冷笑,“居然当咱们是强盗了。”声音一沉,“对不住,有人出了十万两黄金买你的命。”足尖一点,提剑跃上二楼,其后的一排黑衣人紧随而上。 身后的随从一拥而上,刀剑交接的铮鸣,乌头护着锦衣小公子退到了窗下。 软帐之内,人影攒动,寒光乍现乍息,纪川看不太清哪一边占了上风,只听到一阵叮当乒乓的声音。 最后一口肘子吃完,不迭声的惨叫,几道黑影从软帐内飞跌下来,轰隆隆的砸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鲜血四溅。 还没等纪川躲闪开,便听有人喊了一声,“公子!”软帐刷拉被撕开,一人从楼上滚下,跌在她眼前,挣扎了一下,吐血倒地。 细瞧,正是叫乌头的随从。 伤的颇重,挣扎着站不起来,却依旧死死的瞪着二楼喊道:“你可知他是谁!” 二楼之上一片狼藉,只余下为首的黑衣人和退到墙角的锦衣小公子。 “我管他是谁,我要做的只是拿着他的人头去领钱。”剑刃寒光一抹,直抵锦衣小公子眉心。 乌头惊喝未脱口,便见有白影起落,野猫似地跳跃而上。 铮的一声轻响,黑衣人的剑被挡了开,急退两步他才站稳,看着挡在眼前的是一直最在楼下的瘦弱少年,不由吃了一惊,“你是谁?” 纪川握着一把乌灼灼的匕首,对身后的锦衣小公子道:“我替你杀了他,你给我多少钱?” 锦衣少年一愣,素白着小脸听纪川问黑衣人:“刚才你说他的头值十万两黄金?” 黑衣人仔细打量着纪川,蹙眉,“你究竟是谁?” “纪川。”纪川答的利落,眼睛晶亮异常,“一颗头值这么多钱?” 锦衣少年脸色青白,手指抓着窗棂,怒道:“我的命岂是十万两黄金就能买的!” “那你出十一万,我帮你杀了他。”纪川神采奕奕,看锦衣少年脸色时青时白,气的发抖,又补道:“嫌贵?” 锦衣少年一耳光打过来,却被纪川抓个正着。 “放开我!”没料到纪川力气出奇的大,锦衣少年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死命的挣扎,恶狠狠道:“你再不松手,我诛你九族!” 噗的笑了,纪川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刚要讲什么,突听身后细微的剑鸣声,她猛地回身,一刀甩了出去。 寒光一闪,只听闷哼一声,黑衣人轰隆倒地。 一刀毙命,匕首正中眉心,没入至刀柄。 纪川上前抽出匕首,红血白脑浆溅了一身,有些懊恼的蹙眉,将匕首在黑衣人身上蹭了蹭插回鞘中,转身就看到锦衣少年没有血色的脸,乌灼灼的眼睛睁得溜圆,惊骇异常的看她。 纪川狞笑,一点点逼近,“你看到了,我杀人不眨眼,乖乖把钱给我,不然的话……”铮地拔出匕首,轻轻挥动。 锦衣少年果然吓得一颤,紧靠着窗棂抿着嘴,小扇子似地睫毛扑闪扑闪的看她,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却依旧嘴硬,“你……你要是敢动我,你也别想活了!” 纪川指尖轻扣匕首,清吟翁颤,狰狞的逼近他,将将要呲牙威胁,身后有人冷笑。 “没想到东厂堂堂的四番队副队长,居然干起了强盗的勾当。” 纪川猛地回头,便见一人不知何时已然立在了身后,一步之远,她刚要闪身退开,肩膀一痛,被那人扣住,匕首一挥而去,那人只是略微侧身,手指在她腕上一弹,纪川便觉得手臂一麻,匕首当啷落地。 她就那么轻轻巧巧的被人擒住,反抗不得。 那人轻笑,“纪川副队长,我们又见面了。” 纪川猛地抬头,正撞上那人笑意盎然的眉眼,“你认识我?”细细的打量,是个同顾小楼差不多大的男人,肤色浅蜜,尖下颚,唇薄轻翘,勾出两涡笑漩,眼睑是极深的双,眉睫微敛之下重重光阴在眸子里。 背着一身日光,阴影压在纪川头顶之上。 唇角笑涡愈发的深,他忽然俯下身,贴在纪川耳侧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我可是日日都惦记着杀人数人头的纪川小队长啊……” 纪川眉心一跳,身后的锦衣少年忽然过来,白着脸道:“给我杀了她!”捡起落在脚边的匕首,双手攥紧一刀刺了过来。 他的瞳孔黑的没有光,白净的小脸凶神恶煞,纪川心知躲闪不过,身子却被人一带,跌撞进眼前那人的怀里,重黑的长袍,袖口有红线细密的绣着奇怪的花纹。 “舒曼殊!”锦衣少年一刀刺空,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人。 舒曼殊单手拦着纪川,轻笑道:“好容易抓到的小东西,杀了多可惜……”手背忽然一痛,不自觉一松,怀里擒着的,便像野猫似地溜身钻逃了出去。 纪川翻身跳落在十步之外的阑干红墩子上,啐了一口血沫,冷笑,“我认得你,百里山外,你该是第四十一个人头,可惜让你逃了。” 手背留下一圈殷殷渗血的牙印,舒曼殊看着楼栏之上唇角带血的纪川,笑涡微勾,“那如今呢?我这颗人头你还要不要?” “我没带刀。”纪川抹了嘴,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2 “今天就先饶你一命。” 舒曼殊笑出了声,舌尖舔了手背上的血道:“有意思的纪川小队长,我今天可并不想放跑了你。”眼神眺到她身后,“看看你身后。” 纪川回头,楼下不知何时围了一圈暗杀手,皆都提刀持剑的盯着她,虎视眈眈,只等舒曼殊一声令下。 “今天你似乎落单了。”舒曼殊在身后轻笑。 纪川打量四周,没有兵器,没有丝毫逃跑的空隙,她的体力最多空手对付六个,她暗自盘算,怎样来划算,头顶忽有一声炸响,有人喝道:“借过!” 轰隆声的巨响,屋顶瓦片尽飞,一阵灰蒙弥散开,舒曼殊闪身躲开,再挥袖抖开灰尘时,纪川已经不见了。 第9章 八 一头钻进狭窄的小巷,蹭的青墙里探出来的枯藤噼啪作响。 纪川被塞在里面,挡在身前的人踉跄靠在青墙上,垂着眉目喘息不定,“顾小楼?” 他没有应声,脸色极白,喉头一下下的耸动,抓着纪川的手指都在细微的打颤。 掌心有温热的湿意,纪川低头发现她的手掌里满是鲜血,往上是顾小楼洇出一片殷红的腰侧,血肉模糊的伤口,瞧不出深浅,只是血珠子抑制不住的往下淌。 纪川慌忙伸手压住,疼的他眉头一紧,靠着青墙上呲牙咧嘴,“妈的轻点……” “别动!”纪川单手压住他的伤口,胡乱扯下腰带,捆在他腰上,在伤口处猛地一束。 顾小楼疼的浑身一颤,吸了一口冷气,咬牙道:“轻……轻点!”顺了气又道:“别误会……爷不是专门回去救你的,只是有事路过刚巧碰上,就顺手救……” 猛地一紧腰带,顾小楼一阵战栗,抓起她的手,恶狠狠瞪她,“你想疼死爷啊!” 纪川抬头看他,额头几乎碰在他的下颚。 顾小楼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几乎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出乎意料的清秀,他白的羸弱,像生在暗地里的白花,随时一阵风都能吹走,偏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的闪着光亮,坚韧的,执拗的。 纪川的胸口正贴在他胳膊上,他只是微微低头便瞧见纪川微松的衣襟下,白纱布缠裹着的,小小耸立的胸部…… 再一次觉得雷电过体,顾小楼看着她的小胸脯,愣怔,“你……是女的?” 纪川眯眼看他,“你再看,我绝对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面色一下红到耳根,顾小楼忙乱的躲闪开目光,想避开,她却又贴近,几乎咬在耳侧道:“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一刀砍了你!”手指在他的伤口猛地一按,疼的他闷哼出声。 纪川却心满意足的松了手,面无表情的对他道:“你还能走吗?”扶住他,又道:“要不我抗你回去?”弯腰就要来抱他。 顾小楼惊的退开,耳根发烧恼道:“不用!”压着伤口转身便走。 纪川在身后追上,伸手扶住他,讥笑道:“你在害羞?” 她的手指极凉,指甲修的干干净净,撑在腰间素白的晃眼,顾小楼看了一眼,动了动嘴皮第一次没有反驳她。 东厂里静的出奇。 纪川扶着顾小楼小心翼翼的从后门溜进来,原担心会被人瞧见上报督主,却发现东厂之中冷清的异样。 只有三三两两的守卫,其余的番队都不见人影。 “奇怪,人都去哪儿了?”纪川四下探头,愈发的诧异,却不敢耽搁,一路扶着顾小楼回西院,将他安置在床榻上,又匆匆的去找沈环溪。 沈环溪是管家,这是她来东厂记住第一件事,不论大小,受伤讨补给一律都归他管。 可今天里外都找遍了却不见他人影,倒是在讲武厅碰到了止水,他面色不大好的摆弄着各样兵刃,见纪川匆匆进来,腾的攥紧了兵器。 “沈环溪呢?”纪川探头找了一圈,目光落在止水身上。 止水瞪她,冷哼一声,“纪川副队长,你回来的可真够巧,不早不晚,刚刚好在督主带队出去,你才回来。”眉眼一瞥,冷笑,“你是故意的吧?害怕带队了?” “督主回来了?”纪川大惊,“他有没有找我?” 止水笑的狡诈,“有啊,督主发现你不在非常生气,带了三哥亲自去抓你了。”忽然逼近,道:“你最好趁着督主没回来快点逃吧,要不然……”铮的敲了手中的刀背,鸣声嗡嗡。 纪川心头一凉,她想督主这次一定会让和尚下狠手的…… “害怕了?”止水笑着看她,压低声音道:“督主最讨厌那些违反命令的人……比如,你。” 纪川眼皮一掀,继而耸肩道:“大不了再挨顿板子,又不是没挨过。” “不止是杖刑了。”止水看着她笑,“你会被赶出去。” 纪川猛地抬头,听他道:“我劝你还是识相的自己走吧,等督主回来,说不定会杀了你。” 讲的轻巧万分,纪川却听的心凉,不等他讲完,转身便跑了出去,太急,一头撞在迎面走来的一人身上。 那人被撞的退了半步,诧道:“纪川副队长?” 纪川抬头便看见对面眉目清秀的少年,一对梨涡若隐若现,五队长子桑。 “纪川副队长刚回来?”子桑腼腆的对她笑,“督主在找你……”话未讲完,纪川拔步便走,快又急。 子桑在身后喊她都不会回头,不由诧异的蹙眉问止水,“纪川副队长怎么了?” 止水环臂靠在门柱上,笑的阴险,“鬼才知道。” 几乎是一路急跑进了西院,一脚踹开房门,纪川扑进去扯起床上的顾小楼,焦焦道:“完了完了,这次督主回把我赶出去的!” 顾小楼将将合眼休养精力,她突然一扯,伤口处疼的顾小楼痉挛,她还在不迭的道:“顾小楼你要负全责!我要是被赶出去第一个就杀了你!” 顾小楼迷惑不解,只听她不住口的念叨:“要不你就跟督主说是你硬逼我出去的?” 纪川眼睛一亮,喜道:“对对!就是你硬逼我出去的!你就这么说!” “你在发什么疯啊?”顾小楼拍开她的手,躺回榻上。 她突然逼近,掐住顾小楼的脖子,眯眼道:“你不想这么说吗?”手指用力。 顾小楼头皮发麻,“说什么?” “说你逼我出去的!”纪川恐吓的盯着他,“你要是不替我抗下来,我现在就掐死你。” 她的眼神告诉顾小楼,她说到做到,绝对不会手下留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3 情,而顾小楼非常明白,现在他打不过她。 忍不住吞了口水,顾小楼虚笑道:“咱两好歹是共过生死的交情了,什么都好商量不是……你先坐下,我们慢慢商量。” 纪川不松手,“督主已经带沈环溪去抓我了,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一定会赶我出东厂!” “谁说的?”顾小楼诧异,他不记得东厂有这规矩啊。 纪川道:“止水。” 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半,顾小楼笑问:“他说督主要抓你?” 纪川点头。 “还说会把你赶出东厂?” 纪川又点头。 “那有没有说督主会杀了你?” 纪川再次点头,“有。” 顾小楼扣指敲在她脑门,“你还真好骗,他说你就信啊。”拍开纪川的手,“松手。” 纪川疑惑的松手,听他道:“你也不用脑子想想,督主会亲自带队去抓你?就你?想的倒美,普天之下除了圣上,还没有哪个人值得督主亲自出动的。” 纪川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止水那小子想吓唬你。”顾小楼压着伤口躺好,“就算督主真逮着我们偷偷溜出去,最多也只是一顿板子……” 板子吗……纪川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问:“那要是空闲时间去干了别的事情,会怎么样?” “别的事情?”顾小楼皱眉不解。 纪川有些吞吐,“就是……发外财……” “比如?”顾小楼挑眉看她。 她愈发的狭促不安,眼神闪烁,“比如……比如见义勇为……” “哦?”顾小楼坐起身,摸着下颚细细的打量她,缓缓道:“只要是不给东厂丢脸,倒不是不可以,不过……”目光落在纪川莫名鼓起的胸口,“你怀里揣了什么?” 纪川一把按住,顾小楼伸手,目光沉重,“拿出来我不告诉督主。” 有些迟疑,他又循循善诱的道:“你要是不拿出来,督主发现了我可帮不了你。” 纪川想了想,终归还是伸手掏出了揣在胸口的东西。 一大叠银票,数目不小的一大叠银票。 顾小楼惊的张口。 纪川忙解释道:“我只是顺手拿的而已,这是我应得的,我帮那二百五杀了黑衣人,他给我这些当报酬不过分。” 顾小楼觉得那口气又顶在了喉头,吐不出咽不下,他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纪川,突然生出一种想用银子砸死她得了的感受。 他记得这银票是仍在酒楼下的吧……那纪川是什么时候“顺手”拿的?是在他为了救她被那个什么什么舒捅了一刀的时候吗? 顾小楼闭了眼深呼吸,压着伤口,不动气。 偏纪川依旧理直气壮的道:“督主也没说空闲的时候不能去接别的活儿啊……” “我真好奇,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顾小楼一字字挤出来,冷笑,“强盗?杀手?” 纪川嘿嘿笑了一声,将银票塞回胸口,“只要给钱,我什么都干。” 天快要黑尽时,东厂外马蹄声哒哒。 陆长恭和沈环溪翻身下马,疾步入府,仆役上前接过马鞭,他脚步不停的问:“阿川回来了吗?” 仆役俯身,“回督主,已经回来了,在东院。” 解下重黑披风,陆长恭随手甩给仆役,脚步不停的直往东院,眉目间紧蹙不松的吩咐随后的沈环溪,“即刻备下车马,连夜送她出京。” “是。”沈环溪应声退下。 一路的灯火流光,回廊之上的千影交叠,映在他的眉目间黛色重重。 东院之内的花影扶疏,他的卧房里亮着灯,推门进去时那道趴在桌上的小身影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在烛火下,闪闪烁烁,亮的灼人眼目。 “督主。”纪川几步迎过来,笑的满脸讨好。 紧蹙的眉头莫名的松了开,陆长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淡笑没有讲话。 纪川异常殷切的倒上茶,又端来蜜饯,而后立在他身侧,忐忑的偷眼看他。 水太凉,茶叶未开,陆长恭啜了一口,苦涩在舌,听纪川小心翼翼的问:“好喝吗?” 陆长恭看她。 她殷切的笑,“我特意学的,督主觉得怎么样?” 没有答话,陆长恭放下茶盏,对她道:“过来阿川。” 纪川上前,听他言语温软的道:“阿川,你收拾一下,今夜就离开京都。” 一瞬抬头,纪川噗的单膝跪地,“纪川知错。” 伸手来扶她,她却一把抓住陆长恭的衣袖,蹙眉道:“督主要打要罚我都不叫屈一声,但我不走!” 陆长恭叹了气,扶她起来,“并非是要赶你走,只是有件事要你出京去办,即刻便要动身。” 纪川将信将疑,“什么事?” “出了京都有人会告诉你。”陆长恭取来狐裘外袍,替她穿上,细细系好衣带,道:“马车在外等着,你即刻便去。”又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再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准回京,明白吗?” 纪川点头。 他将她的发带束好,又温声道:“将青娘一同带走吧,有她照料你,我好放心。” 第10章 九 马车早便备好在外,没有惊动人,只有两个随从车夫和青娘,沈环溪等在车旁向青娘吩咐着什么。 陆长恭将大刀负在她身后,扶她上车。 纪川却在进马车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灯影绰绰的东厂,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长恭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 纪川犹豫片刻,终是道:“督主,你跟顾小楼说一声。”又忙对沈环溪补道:“对了,他被捅了一刀,快死了一样。” 沈环溪面色一沉,陆长恭先道:“这些你不必担心,我会去同小楼说的。”示意青娘扶她入车,亲自掩上帘子。 黑绒缎的帘幔,掩下密不透风,陆长恭负袖退开,马车第一鞭落下的瞬间,忽又不安心的开口,“阿川。” “在!”纪川挑开帘幔猛地跃下马车,几步到他面前,“督主。” 小小的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她仰着面看陆长恭,在这没有星月的暗夜里那双眼睛发光发亮,让他一瞬就软了心肠,伸手轻揉她的发,吐出一口气淡笑,“小心些,等事情处理妥当便接你回来。” 夜色沉沉如许,极远的天际有一零星的薄光,阴云之下的弯月。 一辆马车披夜疾行,一路直往城门而去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4 。 陆长恭立在府外,瞧着夜色吞没,连马蹄声都远的听不见,才转身回府。 门童刚要关门,他忽道:“开着吧,等会儿有贵客临门。” 门童维诺应是,瞧他一路往议事厅去了,禁不住挠头,“大晚上的谁还来啊……”话音未落,街道之外一阵马蹄声哒哒而来。 禁不住诧异的奔出府外,看到一行锦衣卫前后簇拥着一锦衣少年打马而来,溜风一阵便已然勒马眼前。 锦衣卫当先下马,护了锦衣少年落地,直往府里来。 门童慌忙上前拦下,道:“请问小公子是……” “滚开!”锦衣少年一马鞭抽在他面上,横冲直撞的闯进门,“叫陆长恭滚出来!” 府中忽然掌起一廊华灯,煌煌如白日,映亮锦衣公子怒不可遏的眉眼,清水瓜子的小脸,五官生的极好看,一双眼睛掩在小扇子似地眉睫下,扑扇的透出魅魅黑的眸子,玲珑剔透。 却正是先前一品楼里吃了亏的锦衣小公子。 东厂值夜的卫队蜂拥而来,沈环溪打回廊下走来,一壁喝止卫队退开,近前撩袍跪拜,“微臣叩见圣上。” 眉眼都未下瞧一分,锦衣小公子攥着马鞭打量着四周,蹙眉道:“陆长恭呢?” “回圣上,督主身体抱恙,想是先歇下了。”沈环溪垂目道。 “抱恙?”锦衣小公子眉眼轻转,直勾勾的盯着他,“先前在一品楼里百般阻挠,强行护送朕回宫的时候怎么没瞧出来啊?” “微臣不敢。”沈环溪略微俯首。 他一脚踹开往里闯,一壁大喊:“陆长恭,你好大的胆子!给朕滚出来!” 回廊下烟罗纱帐灯忽然一晃,有一折人影打等下缓步而来,未见人面,便听人轻笑,“不知圣驾突临,臣惶恐。” 灯火一明,陆长恭缓步下了回廊,俯身行礼,“臣接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锦衣公子冷哼一声,掀起卷长的眉睫看他,将马鞭一下一落的敲在手心,“陆长恭,把人交出来。” 陆长恭俯身轻笑,“臣愚钝,不明白圣上要找什么人?” “是吗?”小公子眉眼溜溜的转在他身上,啪的攥紧了鞭子,“朕看你是不想交吧!” “臣真的不知圣上要臣交何人。” “陆长恭!”小公子气的跳脚喝道:“不要逼朕亲自动手掀了这东厂!让那混蛋滚出来!” 陆长恭直身抬眼,看定他,眉眼倦倦的淡笑,“混蛋?看来圣上真的是出宫太过频繁了,这样粗鄙的词都学会了。”叹了口气,“是臣失职,未照料好圣上。” 小公子脸皮一红,被揭穿似的语结吞吐,“朕……朕的事用不着你多管!”又蹙眉道:“朕知道,那个叫纪川的混……”慌忙躲闪开陆长恭的眼睛,“那个叫纪川的是你的人,你今日不将他交出来就是抗旨!就是包庇叛党!” “叛党?”陆长恭轻笑,“圣上,不知这样的罪名从何而来?” 小公子愤然,“公然行刺朕还不算吗?若不是舒曼殊朕早就……” “舒曼殊……”陆长恭愈发笑的深,眉眼微眯的看他,“圣上早便见过公子曼殊了吗?” 小公子一瞬闭嘴,脸色青白。 陆长恭依旧在笑,眼角的笑纹细微,淡声道:“圣上方才说纪川行刺吗?” 小公子抿嘴不答话,陆长恭负袖道:“大同。” “属下在。”东厂卫队中有一个窜了出来,上前叩拜。 “圣上可认得他?”陆长恭问。 小公子瞧了一眼,那人生的再普通不过,只两撇小胡子有些眼熟,他听陆长恭道:“这是东厂侦缉队的,先前臣一直派他在一品楼里暗中护着您的。” 小公子恍然,继而蹙眉愤然,“你胆敢派人监视朕!” “臣不敢。”陆长恭笑容未减,“圣上近日里时常出宫,太后一直安心不下,所以委派臣安护圣驾。” 太后压在话头,他一概的怒火全数发不得,生生的压在喉头。 陆长恭又道:“大同,圣上遇危时你可在一品楼见到纪川?” “是。”高大同俯首道:“回督主,属下赶到时纪川队长已经将刺客清剿。” 一句话将小公子噎死。 陆长恭没讲话,顿了顿撩袍跪下,“臣教导无方,使得纪川惊了圣驾,带其请罪。”眉眼恭顺。 他一腔的火苗腾在喉头,压不下又吐不出,看着陆长恭气的发抖,扬手一马鞭抽在他面上,气急道:“好!好你个陆长恭!变着法儿来哄骗朕,是欺朕年幼不敢杀了你吗!” 陆长恭垂眉道:“臣不敢。”素白的脸侧一道鞭痕细微的渗着红珊瑚似地血珠。 “不敢不敢!你如今还有什么不敢的!”他要气炸了,只觉得浑身冒火,恨不能将眼前这人一刀刀刮了,将鞭子啪的攥在掌心里,道:“行啊,纪川他救驾有功,朕定要好好的奖赏他!让他出来领赏!” “怕是不能如您所愿了。”陆长恭眉眼不抬,“您来之前她刚出京执行任务了。” “陆长恭!” “臣在。” 陆长恭依旧那副倦怠又不动声色的样子,像极深的湖泊,怎么都看不到低,他想些什么,下一步会怎么算计自己,全然摸不透。 小公子觉得自己被他耍的团团转,偏一句都反驳不来,终是忍不住眼眶一红,泄愤似地将鞭子仍在地上,言语都打颤,“你们一个个……一个个都是混蛋!巴不得气死朕……” 陆长恭抬头,看着他淡声道:“夜深了,还请圣上早些回宫安寝吧。” “朕不走!”小公子扬了下颚瞪他,“朕就在这儿等你把纪川交出来!” 忍不住叹了气,陆长恭无奈道:“那臣只有入宫向太后请罪了。” 太后两个字像到束缚他的符咒,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搬出太后他便只能缴械投降。 陆长恭看他抿紧了嘴不再讲话,便道:“臣送您回宫。” “朕自己会走!”咬牙切齿的瞪他一眼,锦衣小公子转身拨开护着他的锦衣卫,怒道:“没用的东西!都滚开!” 那一行马蹄声起,渐渐远了,陆长恭才吐出一口气,沈环溪慌忙来扶他,看他脸侧那道鞭痕血珠子直往下滚,蹙眉道:“督主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至于惹恼圣上吗?” 陆长恭淡笑,“你以为圣上是单纯的为了拿她?” “不然……” “是在向我立威。”陆长恭素白的手指拂过鞭痕,赤红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5 的血染满了莹润的指甲,一点点的艳红捻在指尖,“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暗地里联系了舒曼殊……” “舒曼殊?”沈环溪有些吃惊,“是南夷边疆的公子曼殊?他来了吗?” 陆长恭点头,捻着手指轻曼的道:“不止是他,南夷大都的幼帝也来了。”绵长的吐出一口气,“希望阿川能顺利出京,拦得住幼帝。” 沈环溪惊的张口,喃喃:“原来督主真的有任务派她……我还以为只是为了哄她出京避开圣上……” 他便笑了,“环溪,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该清楚我的原则,物有所用,东厂从来不养闲人。”瞧了一眼沉沉的天色,“我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血啊,希望我没看错,希望……她还能回来。” 廊下风声细响,灯火明明灭灭。 有丫鬟急慌慌的近前,噗通跪地,言语小声道:“督主……四队长不见了……” “什么?”沈环溪猛地回身,“不是让你照看着他吗?” “奴婢去煎药……回来他就不见了……”小丫鬟一阵阵打颤。 沈环溪紧蹙了眉,“这小子不要命了!” “环溪。”陆长恭细微紧眉,“你方才去看他时,跟他说了什么?可有同他讲阿川出京了?” 沈环溪一愣,“是有……他问起纪川,我……” “糟了!”陆长恭指尖一紧,蹙眉道:“即刻派人去追回小楼,往城门的方向!” 沈环溪瞬间明了,立刻找人出府,顾小楼那副脑子,千万别真去追纪川了…… 京都,青石大道。 一辆马车漏夜而行,哒哒的马蹄声中,没有人察觉到追在其后的一匹赤黑马,也没人瞧到,城墙门楼之上有人拨弄着黄纸灯笼,笑涡深浅的等着什么。 第11章 十 城门在前,门楼之上一星星的灯火昏黄。 纪川坐在车内,瞧着被风拉扯飘荡的车帘,闷不吭声。 马车行的快,颠簸的纪川坐不安稳,青娘伸手揽她靠在自己怀里,让她趴在腿上,轻声问:“困了吗?靠着我睡会儿,还有一段路要赶呢。” “不困。”纪川枕在她腿上,掀起眼帘看她,青娘生的并不出挑,圆圆的脸盘,一双杏仁眼,身子软绵绵的微胖,但笑起来总是一副娇憨没有心眼的样子,她记得娘亲说过,姑娘家要胖一些才有福气。 应该就是像青娘这个样子。 青娘弯了眼睛又笑,她总是喜欢笑,“在想什么?看着我发傻。” 纪川往她怀里靠了靠,暖烘烘又软绵绵的,袖口还透着一丝丝香,像腊梅花,“青娘你多大了?” “过今年就二十了。”青娘笑眯眯的裹好她的披风。 纪川又问:“你嫁人了吗?” “怎么?”青娘打趣的看她,“要替我说婆家吗?” “我哥今年也二十。”纪川抿着嘴笑,“和你正好,你嫁给我哥吧。”拉来青娘的手摸在自己的胸口。 “这是?”纸张似地东西,厚厚的一大叠。 “银票。”纪川掖紧衣襟,眉眼间神采奕奕,笑的像只小狐狸,“我替我哥存的,还有很多在东厂西院里埋着,你嫁给我哥亏不了。” 青娘笑容一顿,捋顺她的鬓发轻笑,“您还有个哥哥吗?怎么从没听你提过?在家乡吗?” 纪川想了片刻,小声道:“在这里,我只跟你讲,你不许告诉别人。” “这里?”青娘诧异,“也在京都之中吗?” 纪川点头,捂着胸口心满意足的眯眼笑,青娘似乎还想开口问什么,她忽插话问道:“对了,督主这次要我办什么事?他说沈环溪已经告诉你了。” 青娘哦了一声,笑道:“是让您去杀一个人。” “谁?”眼睛几乎一瞬闪亮,纪川急忙问道:“就一个吗?” “也许很多,因为护着她的人太多了。”青娘打怀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锦囊,系在她腰上,一壁道:“这里面是她的画像。”顿了顿,忍不住开口,“这次您只有一个人,怕是……” “没事。”纪川拍着小锦囊道:“人多麻烦,我一个人下手方便。” 青娘还要讲什么,马车忽然勒马,马鸣声起,一阵巨荡,险些将二人晃倒在地。 不由蹙眉,“到城门了吗?” 马车外没人应她,车帘却猛地被一把掀开,夜风席卷入内,冷的纪川打了个冷战,抬眼就瞧见了站在车外攥的帘子死紧的人。 “顾小楼?” 他似乎赶得及,额头有细密的汗水,胸口剧烈的起伏,喘息难定,一双眼睛瞪着纪川,咬牙切齿。 “你怎么来了?”纪川大喜,刚迎上去,手腕便一紧,被他猝不及防的扯下了车厢,脚步不稳的落地,抬头便要发火,却瞧见他腰侧殷殷的渗出一片血色,自觉理亏的闭了嘴。 顾小楼极力的平复喘息,沉声道:“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纪川一愣,而后道:“我不是让督主告诉你了吗,走的太快,来不及……” “小王八蛋!好歹爷也救过你!” “我也救过你,扯平。”纪川甩开他的手。 他一句话噎在喉头,看着她额头青筋暴跳,强压了火气道:“至少你该跟我告个别啊!” 纪川蹙眉,“督主突然派的任务,我又不知道这么急。” “任务?”顾小楼诧异,沈环溪只说是因为纪川在一品楼得罪的那人是当今圣上,所以让纪川出京躲避一下而已,“什么任务?” “杀个人。”纪川扯下腰间的锦囊,“说是这个人。”刚要打开递给他。 青娘突然从马车上跃下,道:“是机密任务!督主吩咐不得……'”话未讲完,锦囊便被顾小楼一把夺过。 打开是一副小画卷,工笔俊逸的勾勒了一个头束金冠的女子,栩栩如生的妖娆,再往下是一个名。 在看到名字的瞬间变了脸色,顾小楼一把将画卷攥成一团,不顾青娘的脸色仍在一边,拖了纪川便往回走。 “你干嘛撕了那画!”纪川惊诧,要甩开他,却被攥的死紧。 “我送你回去。”顾小楼抓住挣扎的纪川,脸色青白的道:“回去跟督主说,这趟任务我来。” “滚蛋!”纪川一口咬在他的手背,疼的他蹙眉,却依旧没有松手,愈发的恼火道:“顾小楼你奶奶的松开我!这趟任务是督主派给我的!” 身后青娘忽然尖叫一声,一阵大风吹的人眼迷乱。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6 纪川还未回头,便听身后有人轻曼的笑道:“眉眼画的挺像,只是神韵不对。” 猛地回头,便瞧见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人,手中拿着顾小楼丢掉的画卷,笑涡浅浅,尖尖的下颚簇在水灰的细狐绒衣领间,衬得素白。 “是你?”纪川蹙眉,暗自将手指压着大刀上,警惕的看他,“舒什么殊的!” “舒曼殊。”他好心的提醒,愉悦道:“我的纪川小队长,我们又见面了。”随意的瞥了一眼顾小楼,“我还以为陆长恭陆督主有多么的爱惜你呢,如今居然让你去送死。” “鬼扯,督主对我好的不得了!”纪川看到他便气不顺,伸手道:“把画拿来。” 舒曼殊摇了摇画卷,笑道:“很好吗?那你知不知道这次他派你去杀的是谁?” “干你屁事!”她一脸的不耐烦。 舒曼殊看的有趣之极,耐心的又道:“是不关我屁事,但这位东厂里的却不想你死啊。”转目看顾小楼,“我说的对吗?这屁事你很担忧吧?” 顾小楼面色一紧,听他轻笑语曼,“南夷大都的幼帝,是你一人便杀得了的?陆督主对你还真真是信心了得。” 纪川听不明白,费解的看顾小楼,他只是往前一步护在身前,看舒曼殊,“你是公子曼殊?” 舒曼殊却不看他,只专心的瞧着纪川,笑,“纪川小队长,有没有兴趣离开东厂,到我身边来?陆长恭给什么,我便给双倍。” “双倍?”纪川的眼睛一瞬闪亮,闪亮的让顾小楼惊诧非常,咬牙低声道:“收起你那副要钱不要脸的嘴脸。” 纪川撇嘴,“问问而已,督主对我挺好的。” 舒曼殊又道:“我会对你比他还要好。”眉眼轻扬的笑,“不过今夜你答不答应都不重要了。”啪的一击掌,勾弄唇角,“你逃不掉了,可爱的纪川小队长。” 风声陡峭的夜里,城门门楼之上忽然涌下一群盔甲铮亮的兵卫,各持兵刃,将他们围了住。 纪川单手攥住背后的大刀,扫视了一圈,冷哼道:“就这么几个吗?”刚要拔刀,被顾小楼按了住。 舒曼殊先开了口,“动手之前,善意的提醒一句,看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人。” 纪川扫过去,清一色的赤红曳撒,鸾带,绣春刀。 顾小楼压住她的手,低声道:“是锦衣卫,不能动手。” “圣上下令要抓你进宫。”舒曼殊将手中的画卷一折折叠好,“你可以选择是跟我走,还是被他们抓进宫。”循循善诱的递近,“跟我走的话,你这些同伴都可以平安无事的回东厂,不跟我走的话……就只能一起拿下了。” 纪川蹙眉,眸子里黑的白的,清利异常,她双手攥着背后的大刀,盯着他道:“我没有同伴,东厂的规矩,朝廷的规矩,这些劳么子规矩都不干我屁事,我只知道,有人砍我,站着不动的是傻子!” 大刀铮然拔出,纪川一跃而起,像一只爪牙锋利的小兽,冲到围堵的锦衣卫眼前一刀就挥了下去。 惨叫不迭,肢体横飞。 “纪川!”顾小楼阻拦不住,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被锦衣卫潮水般围上,再耐不住夺下一把软刀,拔步冲了过去。 舒曼殊退在厮杀之外,看着纪川挥舞着大刀跳跃在刀光剑影之中,唇角笑涡愈发的深了,这个小少年像是一只随时会扑过来咬人的幼虎,天不怕地不怕的爆发力,每次都出乎他的意料,让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除却纪川,其他人杀无赦。”他眯眼道,看纪川愤怒的双眼,提刀冲过来的瞬间,每寸肌肤都在叫嚣,袖口里的短剑铮的一声出鞘。 那一刀当头砍下,他猛地抬手,只听铛的一声铮鸣,两人的手臂皆是一麻。 他已袖中短剑挡下了那一刀,纪川只瞧他唇角一扬,刚要后侧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徒然一带。 纪川整个身子跌跪在他怀里。 他俯首垂眉的望着纪川笑,笑涡漾漾,“求我啊,求我放过他们,饶你一命。” 纪川挣脱不得,抬眼冷笑,“我求你,求你去死!”一口咬在他手腕。 他闷哼一声,一把扣住她的下颚,瞧着她的红唇,手腕的血印,忍不住失笑,“果真是野性难训,急了便咬人。” 第12章 十一 天际深尽之时,有人打马入宫。 红墙碧瓦之内,宫灯煌煌之下,端木微之等在菁华宫中,坐立难安。 直至一百一百的数了八次之后,才有内侍进殿禀报,“圣上,公子曼殊求见。” 他霍然起身,几步跨下正坐,“让他滚进来!” 殿外有人轻笑,舒曼殊跨入大殿便瞧见满地的碎瓷,不由道:“圣上这是哪里来的火气?”也不行礼。 端木微之冷哼一声,瞧他独身一人,蹙了眉,“人呢?” 舒曼殊没答话。 登时眉紧如锁,“你没抓到他?!” “怎么会?”舒曼殊挑眉笑,“动用了您的锦衣卫,要是再抓不到他,曼殊还敢来见您吗?”合掌一击。 殿外两名锦衣卫押着一人进来,扑通一声便强压那人跪地。 “轻点。”舒曼殊不禁蹙眉,挥开那两人,伸手去扶跪地之人。 那人却冷声道:“滚!”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舒曼殊,眉眼清丽,眸子黑白分明。 舒曼殊叹气,“别这么看我,要抓你的并非是我。” 端木微之一把捏起她的下颚,眉睫扑扇,“还认得我吗?纪川。” 纪川对上那人的眉眼一愣,惊诧不已,“你……一品楼里的二百五……” “啪”的一耳光甩在她面上,端木微之蹙了细细的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嘴角火辣辣的疼,纪川看到他衣襟上飞扬跋扈的金龙,一瞬呆了住,“你是皇帝?!” “啪”的又一耳光甩下,端木微之笑吟吟的逼近,“怕了吗?你不是想要朕的人头吗?” 唇角溢了血,纪川却惊喜万分的看他,言语都发抖的问:“那这里是皇宫?” 端木微之抬手又是一耳光,却被舒曼殊一把攥住。 “够了圣上。”舒曼殊眯眼看纪川,“您忘了,抓她来的主要目的吗?” 一口气憋在胸口,端木微之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道:“朕用得着你提醒吗?朕不过是教训教训他而已。” 纪川却锲而不舍的追问,“这里……” 舒曼殊伸手掩住她的口,俯身低声道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7 :“别再说话,你最好祈祷你的陆督主会来救你。” 纪川听不明白。 他已经松了手,笑吟吟的看端木微之,“我故意放了跟他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估摸着现在已经回到东厂了吧。”瞧着殿外的夜色,若有所思道:“不晓得陆长恭如今是什么表情。” 端木微之哼的冷笑,“他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笑里藏刀的阴险。”又忍不住问:“你确定陆长恭会来救他吗?” “应该吧……”舒曼殊看纪川,勾了唇角,“你说呢?你的陆督主会不会来救你?” 纪川闷声不吭。 他笑了,“你连这个把握都没有,为什么会那么执意的跟着他呢?就因为他对你好?” 纪川依旧不答话,舒曼殊伸手擦了擦她唇角的血渍,蹲下身子看她,极轻声的压在耳侧问:“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跟我走,如果你点头,我立刻带你离开。” 纪川看坐在正坐上,也正望着她的端木微之,小声笑道:“如果不是应为这里是皇宫,在挨第二耳光时我就动手了。” 舒曼殊唇角笑涡一顿,看她被捆绑在背后的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块碎瓷,而束缚她的绳索已经松动被割断。 她笑的狡诈,牙齿森白,只是一顿,舒曼殊便起身笑了,他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小少年。 “舒曼殊。”端木微之不耐烦的蹙眉,“你到底派没派人去东厂外监视着?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回音?” 舒曼殊整了整衣襟道:“圣上要有耐心,鱼饵刚刚抛下而已。” 东厂之外,极静的夜,之内却是灯火通明。 议事厅里掌着灯,陆长恭坐在灯下,撑额闭目,似乎想着什么。 四处的静,让人心慌,青娘已经下去,大堂中之后沈环溪和浑身是血的顾小楼。 “督主!”顾小楼挣开扶着他的沈环溪疾步到陆长恭跟前,站立都不稳,“再晚怕是就来不及了!纪川被抓进宫,随时都会……” “小楼!”沈环溪抢前一步,扶住他,止了他的话,“督主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先下去。” “有什么安排?!”顾小楼一把甩开他,脚步不稳,跌跪在地上,胸口止不住的溢血,紧按着胸口愤然道:“督主难道是要等纪川被砍了脑袋之后再去领她的尸体吗!” “小楼!”沈环溪喝止,急忙看陆长恭的面色。 烟罗纱灯之下,陆长恭极缓的睁眼,看定顾小楼,开口声音微哑,“趁着我觉得杀了你可惜之前,回到你该在的地方。” “快谢过督主。”沈环溪扶他起来,几乎想一瞬将他扯出议事厅。 他却踉踉跄跄的站稳,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再抬头面色虽静,眼目却充红,他道:“督主有督主的思虑,你要保全整个东厂我明白,但我顾小楼没有。”摇摇晃晃的起身,转身便走。 “你要去哪里?”沈环溪上前拦住。 他伸手拿过撂在地上的佩剑,道:“去我该去的地方。”拨开沈环溪便要往外走。 陆长恭忽然开口,“你以为你救得了她?” “救不了就死在一起。”顾小楼回头看陆长恭,“我顾小楼别的没有,但义气还是有的。” “义气?”陆长恭反笑,撑着额头闭眼道:“杀了他,环溪。” 沈环溪一惊,忙道:“督主你……” “小楼,如果你用你一死换纪川一命,你换不换?”陆长恭睁眼,在指缝间看他。 “换!”他毫不思索道。 “那便死在我眼前。”陆长恭一瞬不眨的看他,“即刻。” 他一愣,脸色青白,看着手中的剑。 陆长恭忽然冷笑,“义气?所谓的义气?在生死抉择那一刹那你还是迟疑了。” “我……” “够了。”陆长恭断了他的话,倦倦道:“环溪,将他关在地牢里,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探望。” 沈环溪应是,上前一掌拍昏欲讲话的顾小楼,将他扶了出去。 窗外夜色迷蒙,有白猫在腊梅树下喵呜的窜了过去。 陆长恭看着白影消失,唇角笑容若隐若现。 皇宫,菁华大殿。 有夜行影卫跪在殿下。 “怎么样?”端木微之急切的问:“陆长恭说了什么?是要来救他吗?” 影卫恭敬道:“回圣上,陆长恭并未有任何进宫的动向,反而是将要入宫救人的顾小楼关押了起来。” 小脸一瞬垮掉,端木微之又问:“他真的一点进宫求朕放人的意思都没有?” “暂时还没有……” 一把掀翻桌案上笔墨书籍,端木微之大步跃到殿下一把扼住纪川的喉咙,怒道:“抓你来有什么用!不值钱的烂命一条!” 纪川被掐的喘不过气。 “圣上……”舒曼殊上前欲言。 端木微之猛地回头,怒的脸色涨红,“你若敢在多说一句,朕连你一块杀!” 舒曼殊叹了气。 他忽然松开纪川,怒极反笑,“既然你这条命这般的不值钱,倒不如赏给朕的霸下好了。” 纪川喘了一口气,听他下令道:“将霸下带上来。” 深宫的静夜中,纪川听到轮子碾在石板上的声音,有八名小内侍推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入了大殿。 极重的腥臭味,极急促的喘息声。 纪川回头便看到了笼子里一只蛰伏的猛虎,白毛吊睛虎。 “圣上!”舒曼殊也吃了一惊,蹙眉道:“我们可以再等一等……” “朕没有耐性了!”端木微之捏起纪川的下颚,让她面向笼子里一点点躁动起来的猛虎,眨眼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不知道你和霸下谁更厉害?” 纪川身上有血,白虎似乎嗅到了血的腥味,起了身,在笼子里蠢蠢欲动的喘着粗气,几乎喷在面上。 铁笼,猛虎,这样的游戏…… “就这一只?”纪川眯眼瞧了猛虎,忽然笑了,对端木微之道:“赢了有奖赏吗?” 端木微之一愣,随后冷笑,“等你活下来再跟朕讨价还价。”抬手喝来内侍,要将她塞进笼子。 舒曼殊忽然上前,“我来。” 猛虎见腥,此刻躁动的一下下撞在栏杆上,当朗朗的晃动,内侍们早吓的不敢近前,见舒曼殊过来,登时匍跪退后。 端木微之也挥手让内侍退下。 舒曼殊扶起她,松绑。 纪川忽觉手心一凉,他已将一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8 物塞在她袖口中,冰的,硬的,是一把匕首。 他在耳侧低声道:“趁机逃。” 纪川却扣住他的手腕,一点点扬了唇角,“狗眼看人,这样的游戏我从小玩到大。” 舒曼殊脸色一沉。 她已然自行到铁笼旁,拨弄着大铁锁,道:“开锁吧。” 铁笼,猛虎,游戏,有人跟她说过,想活下来就要靠自己,只有自己,没有别人会帮你…… 夜色宫深。 那一声虎啸,惊的深宫里夜莺尽飞。 他看了一眼扑飞的惊鸟,在等不得,推开挡门的宫女直闯入栖凤殿之中。 凉风带入,软红帐飞,一盏盏莲花腊灯摇曳明灭。 有女子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瞧着眼角的细纹,松散的发鬓下一双凤眼挑的媚惑,她在菱花镜中看到冲进来的那人,禁不住叹了气,“长恭,你有多久没看瞧我了?” 第13章 十二 大殿中一声低啸,纪川再次被白虎扑倒,撞在铁栏上咣当当的摇晃。 舒曼殊看到她细微颤抖的背后鲜血淋漓,爪痕,齿痕,似乎还有别的伤,脊背瘦的骨脉凸显。 终是没忍住,暗自扣指一枚珠子打过去,正中白虎的右眼。 一声虎啸戾起,惊的殿中烛火一明一灭,纪川趁机翻身而起,一跃扑在白虎的背脊上,死扯住它脖颈上的皮毛,喘息着打颤。 白虎吃痛,发疯似地撞在笼子里,想将纪川甩下,她却匍在背脊上一动不动。 这次真的会死吧?舒曼殊看着已经力竭的纪川,心疼的蹙眉,他经历过许多人,天赋异禀的,后天发奋的,高手的,平庸的,却从未见过像纪川这样顽强又不怕死的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死在一只白毛畜生的爪下,真是可惜了…… 他一直很想留下纪川,可他如今还不能惹恼小皇帝,这是他最大的靠山了。 舒曼殊侧头看身边捂着眼睛,从指缝里时不时偷瞄一眼的小皇帝,明明自己也怕的不敢瞧,唇角却越笑越兴奋。 “呀……”端木微之忽然低呼一声,捂紧了眼睛,问:“死了吗?舒曼殊。” 舒曼殊回过头看—— 笼子里纪川似乎已经没有一分力气挣扎了,松手滑到了白虎的侧背上,一手抱着它的脖颈,另一只手被白虎咬在口中。 只要稍微一用力,她的整只手臂便会被扯下来,舒曼殊眯眼,一口气没吐出来纪川忽然睁眼看了他,黑色瞳孔,熠熠生辉。 舒曼殊看到她笑了,那一瞬间她猛地抬手,寒光乍现,一匕首捅进白虎的脖颈里,身子往下滑,匕首也下划,由侧到下。 白虎张口厉啸,松开了她的手臂,她砰的一声落地,脊背抵在冰凉的铁板上,整个脖颈被割开,白虎的血喷涌而下,溅了她一声一面,腥的,热的。 忽然就忍不住的干呕,她在笼子里,佝偻着身子像一只濒死的虾子。她想起小时候安公公第一次将她和几个同龄的女孩丢进笼子里。 也是这样的大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狼,栓在栏杆上,饿急了似的,扯着铁链,嘎嘎的响。 安公公问:“你们谁是纪惠景的女儿?” 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踉跄跌跪出去,安公公孔雀蓝缎子的鞋尖挑起了她的脸,“是你吗?” 她不敢讲话。 安公公忽然挥手,守下笼子外的手下便进来,抓过她身后哭的最大声的小姑娘丢给了那只狼。 她只听到半声尖叫,鲜血就喷了满脸,腥的,热的。 安公公又问:“是不是你?” 她听到狼嚼骨头的咯咯声,每一声都让她痉挛。 她怕极了…… 白虎倒地,在笼子里抽搐两下,再不动弹了。 舒曼殊抽了一口冷气,吐出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总是能让他吃惊,出乎意料。 “你笑什么?”端木微之捂着眼不敢松开,不悦道:“朕问你他死了没有!” “死了。”舒曼殊朗声笑道:“不过是您的霸下。” “怎么可能!”端木微之惊诧,松开手瞧了一眼,顿时脸色青白,笼子里一片狼藉,触目所及的是红的血,白虎的喉管拖在铁板上,血浸了半边。 慌忙掩着口鼻转过脸,端木微之浑身都在发抖,“他居然……居然……” “出乎意料啊。”舒曼殊莫名的愉悦,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纪川,歪头笑道:“他可比您的霸下还要……凶猛。” “来人啊!”端木微之发恼,却不敢转过头去看,撇过头喝道,“将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圣上……”舒曼殊刚要开口将什么,大殿之外内侍忽然慌慌张张的进来,跪倒道:“圣上,太后来了。” 端木微之脸色一变,还不及做出反应,殿外一盏煌煌的宫灯烛火映了进来,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轻柔的递进来。 “这么热闹,微之是在做什么?” 她深夜突来,没有繁琐的装束,只裹了重紫的披风,束领口上禳了一圈细细的银狐绒,托出那张天山雪似地脸,再素不过的妆扮,却被红唇衬出媚色万千。 似乎来的急,只带了一个近身宫女,一个小内侍,扶着她入殿的是陆长恭。 殿内人等跪拜行礼,端木微之慌忙迎上前,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伸手扶他起身,揽在怀里。 “母后这么晚了还没安寝?”端木微之斜眼看陆长恭,笑吟吟道:“陆爱卿也来了呀。” 陆长恭敛眉行礼。 太后却抬袖掩了口鼻,蹙眉道:“哪里来这样熏人的味道?”眉眼轻抬,瞧了一眼殿内,又敛下,揽着端木微之一壁往内走,一壁道:“长恭是特意进宫向哀家请罪的,哀家竟不知,是怎样的事情开罪了我们的小皇帝。”一脸的宠溺。 端木微之扶她落座,不满道:“原来陆爱卿是特特来向母后告状的啊。” 太后失笑,拉他到怀里,哄拢道:“好了好了,你闹腾这样大一圈不过是因为日前在朝上长恭驳了你的旨意,如今这脾气也发了,长恭也认错了,火气还没消吗?” 端木微之闷声不吭。 太后又道:“你日前在朝上提的那道旨意是什么来着……” 眉间顿时一喜,端木微之急道:“儿臣想将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交给舒曼殊!” “舒曼殊?”太后微微蹙眉。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9 端木微之忙挥手,“舒曼殊快来见过母后。” 舒曼殊闻言起身近前,再次撩袍跪下,垂眉道:“舒曼殊见过太后。” “恩。”太后点头,瞧了瞧他道:“舒曼殊?这个名字倒古怪,你是大巽人?” “回太后,曼殊是南夷人。” “南夷人?”太后打量着他的衣饰,兴致盎然,“哀家听说南夷人多是绝色,你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舒曼殊抬头,唇边笑涡深深浅浅的漾开。 殿下烛火似乎荜拨轻响,明灭不定。太后瞧着他愣怔片刻,细细的眉间一点点的轻蹙。 “你是南夷人?”她又问。 舒曼殊眉眼轻敛,深着笑涡道:“是。”微翘的眉睫一颤轻掀,“太后您……” “哦。”太后拢了纤白的手指,淡笑道:“哀家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 “曼殊惶恐。”舒曼殊俯身敛眉。 太后漫不经心的瞧着他低敛的眉眼,不再讲话。 端木微之耐不住腻在她怀里,殷切道:“母后觉得儿臣的提议如何?”又忙补,“先前儿臣在酒楼遇刺,也是多亏了舒曼殊!” “是吗?”太后拢了拢他鬓发,“哀家听长恭说了,似乎那个叫纪川的小队长也护驾有功。” 端木微之面色一沉。 太后拍了拍他的脊背,笑道:“罢了,微之说怎样便怎样。” “谢母后!”面上刚喜。 她又接着道:“如今这气也该消了,人也该放了吧?” “母后……”端木微之不满的抱怨,“那个叫纪川的,刚杀了儿臣的霸下。” “哦?”太后抬目望过去,果不其然笼子里的白虎已经死了,旁侧的血泊中倒着个瘦小的身子,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不过是只白毛畜生而已,改日让长恭赔给你,可好?” 陆长恭忙道:“臣新得了一只通臂白猿,如果圣上喜欢,明日便送进宫来。” 端木微之面色缓了缓。 太后摇头苦笑,起了身道:“得了,就这么着吧。”拍了拍着端木微之的手,“别生闷气了,你猜猜母后将谁带回来了?” “谁?”端木微之诧异。 太后笑着对殿外招手,道:“荣阳,快些进来瞧瞧你的小气阿弟。” 心口突地一跳,端木微之几乎雀跃,喜不自控的往殿外瞧,“荣阳阿姐回来了吗?!”几步奔出去,堪堪的撞上刚入殿的女子。 一阵环佩细响,那女子轻笑,“半年未见,微之还是这样毛手毛脚。” 珠紫的衣,他嗅到她襟口浅淡的香,像檀香,又多一点点其它声色,抬头那张冰雕玉琢似的眉目便在眼前,幼年时陆长恭曾夸过阿姐。 银碗盛雪。 他再找不到比阿姐更合适的人了,他是那么那么喜欢阿姐,可是打从阿姐的母妃过世之后,她便一直住在京都外的青云庵守孝,一年才见一次,不由使性子道:“阿姐可算想起我了。” 荣阳笑着捏了捏他的小下颚,哄道:“阿姐错了还不成吗?”往里瞧,刚要入殿向太后问安,端木微之却慌忙捂住她的眼睛。 急道:“别别,里面脏的很。”端木微之伸手牵住她,“去我宫里吧,我有好东西给你瞧。”不待她反驳,扯了她便走。 看着端木微之走远,陆长恭才起身,疾步到铁笼前,喝道:“开锁!” 一旁的小内侍一分都不敢耽搁的去开锁。 太后压了压眉心,叹气道:“都散了吧,哀家也回了。” 舒曼殊恭送太后出殿,陆长恭却根本分不出心思。 铁笼打开,他俯身进去,看着几乎浸在血泊中的纪川,忽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她伤在哪里,她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撕的不裹体。 解下外袍盖在她身上,陆长恭轻声喊她,“阿川。” 纪川四肢缠了缠,撑开一线眼皮,看的模糊,“督主?” “是我。”俯身抱起她,陆长恭在她耳侧轻笑,“你怎么在这里,让我费心找你……” 她一脸的茫然,似乎做了很长的梦,未曾彻底醒来。 陆长恭让她的脸贴在怀里,“总算是找到了,我们回去吧。”俯身钻出笼子,衣襟却被怀里的人扯住。 纪川睁着眼看他,“我要留在皇宫里。” 眼神涣散,字句却咬的清楚,陆长恭仔细的跟她解释,语气极尽轻缓,“你受伤了阿川,我们要先回去,小楼还在等你,忘了吗?” 她似乎想了想。 陆长恭又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入宫的,你不相信我吗?” 攥着他襟口的手一点点松了开,纪川安顺的躺下他怀里,点头。 “乖。”陆长恭抱着她,疾步便要出殿。 身后有人笑道:“我还以为陆督主不会来了。” 脚步不顿,陆长恭头也未回的道:“劳您费心了。” 第14章 十三 她像是死了一般安静,从净身到上药她都昏昏沉沉没有一丝声响,不喊疼,也不挣扎,只是在掏出她搂在怀里的碎银票时不甘心的动了两下,之后再没有动静了,就那么佝偻着身子陷在狐裘里昏睡,有好几次陆长恭都禁不住去探她的鼻息,确定直接吞吐的呼吸,才安下心来。 陆长恭细细检查过她的伤口,虽重却好在没有伤到筋骨,调理一段日子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好容易才养胖了一些,如今又瘦了回来。 似乎习惯了防备,她连昏迷都紧闭着嘴,一声不吭,手掌也攥的紧。陆长恭伸手去拨她的手指,想让她放松下来。 她却突然睁眼,倏地的掐住陆长恭的脖子,没有意识的条件反射,快又狠,睁着的一双眼混沌涣散,却像野兽一般凶神恶煞。 陆长恭握着她的手,不挣扎,只是轻声道:“阿川,是我。” 她似乎一愣,浑噩的眼神一点点聚焦,梦呓:“督……主?” “是我。”陆长恭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道:“阿川,你现在很安全,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纪川看着他的嘴唇,梦呓似地呢喃,一点点松开手,眼睛一合,又一次昏了过去。 她的头发极长,逶迤到她佝偻身子的脚踝处。 陆长恭替她拉过被子盖好,握着她的手指问:“阿川,你到底是谁呢?” 到底是谁? 纪川听见有人问她,声音熟悉,是安公公?还是其他什么人…… 她闭着嘴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0 不敢出声,不能讲……娘亲说过不能讲,不能讲她是谁,不能讲爹爹是谁,也不能讲认识纪惠景…… 会死。 没有光的密室里,她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滴答答的回响。 安公公在前面扯着她脖子上的铁链,猛地一带她跌在地上,她听到滴答声,水滴溅在她脸上,一些些的热。 安公公问:“你认识她吗?” 纪川抬头看见吊在头顶的女人,全身赤裸,所能看到是颜色只有红和白,红的血肉,白的脸和几乎生光的骨头,她身上的皮肉差不多已经被剐的干净,白森森的骨头上,血水滴答答的落下来。 像水滴落地。那女人却还活着,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她。 “她是不是你娘?”安公公又问她。 她刚刚张口,那个女人忽然发抖,声音尖又吓人的问她:“你是谁?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女儿阿萤?有没有见到她……” 你是谁…… 纪川在深夜里猛地惊醒,盯着头顶静止的虚空大口大口的喘气,快要死掉一样,许久许久才安定下来,捂住了眼睛发抖,“娘亲……”那一声低到细不可闻。 她在昏睡了整整三天两夜之后醒来,发现再次回到督主的卧房里,身上的衣服换了,伤口也包扎的妥帖。 夜里静极了,除了小铜炉里烧的炭火荜拨,再没有其它声音。 她跳到地上,打着赤脚出了内间,蟹青的帐幔,督主果然睡在窗下的侧塌上,在一壁月色下,眉眼微蹙。 蹲下身,趴在床边细细看他,眼角有细微的笑纹,纪川觉得督主的眉啊眼啊,长的真好看。 细微的呼吸在脸上,陆长恭浅眠惊醒,睁开眼纪川那一张笑眯眯的脸便放大在面前,先是一惊,随后眉头松开,一口气松到底,“你终于醒了啊……” 纪川笑眯眯的看着他,突然问:“督主,是你救我回来的吗?” 陆长恭起身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是特地为了救我才去的吗?”纪川又问,殷切希冀的望着他。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看的他心软,陆长恭托起她的脸,叹气,“是啊,特地为了救你。” 纪川瞬间开心的浑身发光一般,她又向前凑了凑,“那我的衣服也是督主换的?” 陆长恭点头,饶有兴趣的等她下一步发问。 果然她吞吐的问:“那督主有没有见到我怀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明知故问的逗她。 纪川顿时有些急了,站起身道:“就是我塞在胸口这里的,一叠……银票……”偷眼看他,“你肯定见了。” 陆长恭失笑,眉眼指了指旁侧锦凳上叠好的新衣服,“你的新衣服,去瞧瞧。” 一间藏蓝的小袄,纪川有些悻悻的抖开,扑的轻响,有东西打小袄里掉了出来,低头是一小叠银票。 “原来你帮我放这了!”纪川喜不自控,捡起来一张张的数仔细,惊奇的诧道:“奇怪,居然都好好的,一张都没烂……” 陆长恭揉了揉额头,苦笑,“是啊,真奇怪。” 纪川伤势好的出奇快,昏睡醒来,两天便生龙活虎的偷溜出院子去找顾小楼。整个东厂找了遍却不见人影,连队里的人都说几天都没见到他。 她明明记得顾小楼和青娘都回来了啊…… 闲着无聊,晃去了沈环溪的卧房,踹门进去,他果然坐在书案旁算账,抬头看是纪川,继续拨弄算盘,冷声道:“出去敲门。” 纪川恍若无闻的进去,拉了张椅子不客气的坐下,凑了脑袋过去,“要发月俸了吗?” 沈环溪指尖一抖,丝毫不想不理会她,打从她来,东厂的开销急剧上升,昨天更是死亏到底。 她又自顾自道:“不知道督主会不会给我加银子……” 算盘啪的一响,沈环溪一记眼刀杀过来。 纪川无奈的耸了耸肩,“我是来找顾小楼的,你见到他了吗?” 沈环溪推开算盘,冷笑,“你如今才想起他吗?” “早想起了,可督主看着出不来。”纪川不满的咧嘴,“他欠我的银子还没还。” 沈环溪额头青筋微跳,不能再看她一眼。 “你有没有见他?”纪川追问。 沈环溪阴阳怪气的笑,“他活该,为了某个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顶撞了督主,被关在牢里了。” 纪川赞同的点头,“是挺活该。” 啪的一声,沈环溪没忍住将毛笔戳在了桌面上,墨汁四溅。 牢门轰隆隆打开,光线毫无阻拦的照进来,晃的顾小楼睁不开眼。 一线线的光柱下,他听到有人停在他牢门前,笑道:“看起来伙食不错嘛,居然胖了不少。” 心头一跳,他睁大了眼睛,在白晃晃的日光下一点点看清站在牢门外的人,心跳慢了一截,竟觉得迟钝,“纪……川?!” 下一瞬扑上前,隔着栏杆一把将她扯过来,捏了捏脸,又捏了捏胳膊,顾小楼笑的比哭还难看,“还都好好的……没缺胳膊也没破相。” 纪川打开他的手,不悦道:“绝对不会比你早死。” “小兔崽子。”一巴掌便要招呼在她脑门,却又缓了手劲,顾小楼扣指弹了她脑门,“好歹爷也是为了救你才落的如此凄凉,好话都不知道说一句。” “你也没救到我。”纪川拍开他的手,“最后还是督主救我的。” 一句话噎的顾小楼死死,却又不服气,强辩道:“那也多亏了爷通风报信!不然督主再神通也来不及给你收尸……”忙住口,“呸呸,这话不吉利不吉利。” 纪川不理他的神经叨叨,看左右没人,小声道:“想不想出来?” 顾小楼惊喜看她,“你有办法?” 袖子里叮叮当当的响,纪川掏出来一大串钥匙。 顾小楼大喜,伸手便要去夺,她忽然又放回袖子里。 市侩的冲他挤眉弄眼,纪川笑道:“救你出去五十两,一口价。” 那副老奸巨猾的嘴脸,顾小楼恨不得掐死她,咬牙道:“做人要有良心!” “良心不值钱。”纪川嘿嘿笑道:“要值钱我早卖了。” “小王八蛋!”顾小楼咬碎银牙,忽然放软:“不能便宜点……” “一口价。” “我们好歹算是老相识了……” “一口价。” “我现在真没钱了……” “我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1 让督主从你月俸里扣。” 顾小楼气绝。 纪川挥了钥匙叮当响,道:“痛快点,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别别!”顾小楼扯住她的袖子,闭眼道:“五十就五十!” “痛快!”纪川一抬手将钥匙丢给他,笑的眯眼。 出了牢门天地一下就宽阔了,顾小楼深呼一口气,将牢里几日憋得晦气吐了干净,看一旁纪川心满意足的贼笑,也不再执着那五十量花的值不值了,伸手一带她肩膀,笑道:“走,爷请你吃一顿!” 纪川自然乐得有人请客,跟着他偷摸摸的打算溜出去。 刚到正院,忽见议事厅外站了一干锦衣卫,不由诧异,“锦衣卫的人来东厂干嘛?” 顾小楼摸了摸下巴,“别是来找麻烦的。”扯了纪川凑过去。 将将溜到门口,厅里不知是谁眼尖,讶道:“这不是纪川小队长吗?陆督主怎么说他不在呢?” 纪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笑盈盈的走过来,一身孔雀翎色的便服,头发玉冠高束,托出一张浅蜜色的脸,笑涡漾漾。 “舒什么殊!”纪川惊诧。 “舒曼殊。”舒曼殊头疼的提醒,“我的名字就那么难记吗?”伸手要来摸她的头。 纪川退开一步,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舒曼殊扫兴的收回手,依旧笑道:“那日宫中一别,总是放心不下你,这几日又忙着接手锦衣卫,才得空闲,特地来看看你。” “就不劳舒指挥使挂心了。”陆长恭缓步走出来,淡笑道:“环溪送客。” 舒曼殊也不回身,只看着纪川,道:“今日天气大好,不知道纪川小队长有没有兴致赏脸一起出去走走?” “没有。”纪川答的干脆利落。 看舒曼殊脸色一沉,顾小楼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长恭负袖淡笑,“阿川,你和小楼先下去。” 纪川应是,刚要走,舒曼殊忽然俯身,在她耳侧极低级迅速的道了一句什么,要迈出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住。 舒曼殊整了整衣襟,无不懊恼的道:“既然纪川小队长不愿意赏脸,那我便告辞了。”抬步要走。 纪川忽然道:“等一下。” 第15章 十四 看着纪川从狗洞里钻出来,舒曼殊再没忍住笑的前俯后仰,直至纪川一记眼刀杀过来才略微矜持。 弯腰扶起纪川,打趣道:“我们连猛虎都不怕的纪川小队长居然这么怕陆督主。”凑近看她,“他不让你出来,你还就宁愿钻狗洞也不违反啊。” 纪川拍了拍衣襟上的灰,瞥他一眼,“我乐意,管得着吗。” “那我倒要请教请教了。”舒曼殊笑眯眯把玩着纪川的发尾,“怎么把一只野性难驯的……猛兽,调教的服服帖帖?” 纪川挥开他的手,不耐烦的道:“你不是说会带我进皇宫吗?还走不走。” 将指尖捻在鼻下轻嗅,舒曼殊唇角挑笑,“走,怎么敢不走。”打了个响指,不远处一匹通体溜黑的大马哒哒的疾奔过来,停在舒曼殊跟前,伶俐的甩了甩尾巴。 舒曼殊翻身上马,对她伸手示意,“上来。” 只是略微迟疑,纪川攥住他的手,跃身要坐在马后,他却猛地一扯,抱着纪川将她环在身前,不等纪川反应,抬手一马鞭抽下,朗声笑道:“坐稳了纪川小队长!” 黑骑疾驰,招摇过市的穿过街道,在闹市之中闯在人群里,叫嚷,惊骂,躲闪的人众和踢翻的摊位,红乱乱的一团。 舒曼殊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带她疾驰而过,笑声叫嚣,一副恶霸过市的摸样。 纪川忍不住开口问:“你平常就这么招摇?” 舒曼殊笑的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一颤一颤,“自然不是,今天是因为带了我们的纪川小队长才必须招摇一下的。”随后又在她耳朵边低声道:“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全城的人都会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你的陆督主也会知道。” 纪川一肘子向后捅去,他伸手握住,环在手臂里笑,“恼羞成怒了吗?” “舒曼殊!” “真不容易,总算记住我的名字了。”舒曼殊低头,看纪川一副凶神恶煞的摸样,简直愉快极了,扬手加鞭,黑骑绝尘而去。 舒曼殊带她一路到宫门前,下马却不再前。 “怎么不走了?”纪川蹙眉看他,明明几步之远便是皇宫。 舒曼殊顺着黑马的鬃毛,漫不经心道:“你为什么那么想要进宫?” 纪川眯眼,“如果我不说呢?” “那我就不带你入宫。”舒曼殊也眯眼望她。 倾城的日光之下两人对面而立,各怀鬼胎却都各不让步。 “舒曼殊,吐口唾沫是个钉,你说要带我进宫,全是放屁吗?”纪川握住袖口里的短刀。 舒曼殊笑眯眯的低头看她,“是你太轻信于人,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当了真了。”冲她眨眼,“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纪川铮的拔出短刀抬手挥过去。 舒曼殊闪身躲开,“杀了我这皇宫可就进不去了。” “杀了你再说!”下一刀转腕刺过去,被舒曼殊一把扣住,猛地一带一扭便将纪川困在身前,再她准备上牙齿的当口,笑道:“还真急了啊?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瞧那副恨不能生吃了我的摸样……”松开纪川,整了整衣襟,“走吧,我们的纪川小队长。” 纪川从未想过入宫原来这么简单,森立的禁军,高步可攀的红墙,舒曼殊只是亮了亮一块小牌子,他们就顺顺利利的进了宫。 这算是她第二次进宫,但却是第一次将这碧瓦深宫看清楚,幽深的红墙甬道,另一端的光亮的不真切,脚下整整齐齐的小青砖,每一块上都刻有曲折的纹饰。 舒曼殊带她穿过甬道,眼前一片通明,飞檐,重楼,极远极远处传来檐下的青铜铃声,飘渺的像在天边。 天子住的地方,她第一次被这景象压的不敢声张。 “看傻了?”舒曼殊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指,笑着牵过她的手,“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纪川想抽挥手,他攥的紧,轻声道:“乖乖别动,你在这里走错一步路,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转过头来,唇角深浅,“我不会像陆长恭那样保你。” 她鲜少的安顺下来,任由他牵着走过楼阶,辗辗转转,这个地方让她觉得不安,飞龙,瑞兽,随处可见的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2 浮雕纹饰,像活了一般盯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 一路都极安静,舒曼殊带她转入一处园林,纪川听见远远的笙歌乐曲声,透过扶疏的花木间,她看到波光浩淼的碧湖,一座白玉桥,蜿蜒相连的是湖水之上的小亭,细珠为帘,在阳光下一晃晃的闪着光晕。 舒曼殊轻声道:“等会见到皇上,你跪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讲。”不等她回答便牵她踏上白玉桥。 是进前了才隐约看清,小亭里歌舞正轻曼,三三两两的宫娥间,太后和皇上坐在软榻上,旁侧还做着荣阳公主。 有宫娥禀报后,为舒曼殊挑开珠帘。 舒曼殊入内扯着纪川一同跪下,“曼殊来迟了,请圣上责罚。” “要罚!要罚!”端木微之挥手止了歌舞,眨眼笑道:“舒曼殊你好大的面子,召你进宫还要朕和母后等这么久,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敛眉轻笑,舒曼殊道:“旦凭圣上责罚。” “朕想想……”端木微之起身,忽然指着小亭外浩淼的碧湖,喜道:“就罚你从这跳下去。” 正值隆冬腊月天,碧湖之上一层冰霜在阳关之下闪闪的晃人眼目。 “怎么样舒曼殊?朕一向厚待你。”端木微之密长的眉睫扑闪,透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 舒曼殊抬头苦笑,“圣上,曼殊跳下去,这碧湖之上可就多了一具浮尸了……您真舍得吗?” 太后不禁失笑,伸手拉过端木微之,“得了得了,微之就莫要胡闹了,等会真跳下去,这宫里可就热闹了。”转向舒曼殊,不经意瞥到他身后跪着的纪川,迟疑道:“他是?” “回太后,这位便是曼殊同您讲过的,京都第一个朋友。”舒曼殊答话,刚要让纪川上前,端木微之冷哼了一声。 “舒曼殊这是你说那个要一同带来的朋友?”端木微之眉眼转动过来,冷笑,“胆子够大的啊,居然敢将他再次带进宫来。”眼光递向纪川,幽幽道:“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纪川抬头,张口欲言,舒曼殊抢了一步道:“不是圣上准许曼殊带一人入宫的吗?”又道:“若是您不想见到,那曼殊便带他先行告退了。” 端木微之蹙眉,起身便要发恼,一侧的荣阳伸手拉住了他,眉眼带笑的嗔道:“好了,舒大人未来之前你念念叨叨的盼着他来,如今来了又要赶人家走,圣上还真真是难以捉摸啊。” “阿姐!”端木微之立刻放软了语调,腻上去,“你怎么反倒帮着外人讲话!” 荣阳皱了皱鼻子,笑盈盈的望向舒曼殊,道:“听说舒大人是南夷人?” 舒曼殊含笑应是。 她又笑道:“都道南夷人善歌舞,荣阳近来习得一支南夷舞,不知口否请舒大人指点一二?” “好啊!”端木微之合掌笑道:“阿姐跳给我看看。”又对舒曼殊道:“你起来起来。” 舒曼殊起身,拉着纪川退到一侧,太后抬手赐了坐。 落座,荣阳公主看向太后,瞧太后笑意轻曼的示意她跳,才起身到亭子中央,笑盈盈的对舒曼殊道:“舒大人,献丑了。” 那一身的珠紫叶撒裙,微微侧头时,耳朵上两粒通透翡碧的玉坠子晃晃打在素白的面上,一星星的光。 落在纪川身上,她伸手便落在指尖。 乐声清灵开场,在满是碎冰的碧湖上漫溢开来,珠帘摇光,环佩叮当,纪川分不清着闪烁的光影,看着荣阳轻姿慢舞有一瞬竟呆了住。 她唇角勾笑,新月似地眉眼递过来,好看极了。 舒曼殊忽然戳她,在他耳侧小声笑道:“小子,收起你那色迷迷的眼神,当心圣上把你丢到湖里喂鱼。” 纪川眉睫一颤,闪动如蝶翼,敛下来看着摇晃在手心里的光,细声如蚊呐,“她笑起来跟我娘亲一模一样,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舒曼殊一愣,看他敛下来的侧脸,眉睫轻颤,那之下一圈的阴影里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雾蒙蒙的眼眶发红…… 他居然也会难过?舒曼殊禁不住吃惊,愣怔间乐声渐息。 端木微之起身鼓掌,兴奋的笑道:“阿姐跳的真好!舒曼殊你说是不是?”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威胁。 舒曼殊略微愣怔的笑道:“自然,荣阳公主姿仪曼妙,莫说是曼殊了,便是南夷技艺最高超的舞者也寻不出缺点。” “是吗?”荣阳公主脸颊飞红,盈盈的敛下眉目,抿嘴笑道:“舒大人玩笑了。” 一场笙歌满舞,融融的日光之下,碧湖之上的浮冰渐渐消融,太后瞧着满湖碎光,不禁失神道:“快要小寒了吧?” 荣阳应是,接过端木微之递过来的茶,啜了一口道:“明日便小寒了,腊月初三。” “腊月初三啊……”太后有些愣神,转过眼来,看着荣阳笑道:“哀家险些给忘了,明日便是从善的生辰之日,荣阳可去瞧过他?” 唇边的笑容一顿,荣阳随后便笑,“回宫几日还未得空闲,若不是太后提醒,荣阳也忘了……原来明日便是从善的生辰之日啊?” 太后撑了额头苦笑,“老了,记性也差了,我这个做姑母的真是该罚……” “是纪从善吗?”纪川忽然插口,在光影晃动的亭子里突兀异常,脸色生白,“你们说的是纪从善吗?” “纪川!”舒曼殊低喝一声,扯了她跪地请罪道:“太后恕罪。” 端木微之冷笑,要开口训斥,太后却摆手,眉眼间依旧有笑意,缓声问:“你认识从善?” 纪川不抬头,“不认识。” “哦?”太后微蹙眉。 舒曼殊轻笑着接口道:“回太后,是曼殊无意间跟他提起的,曼殊入京便听闻从善公子容貌姣美,一直未得一见,惦记在心。” 太后哦了一声,拢了鬓发叹了气,“哀家这个侄儿真真的让人心疼……”摇头苦笑,“不说也罢,哀家有些乏了。” 宫娥忙来搀扶,太后起身又道:“对了荣阳,你晚些带些点心去瞧瞧从善,多备些杏仁酥,他爱吃。” 荣阳应是。 紧攥着的手背上光影晃动,纪川被舒曼殊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小声道:“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出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舒曼殊依旧打马带她,一路上去行的极慢,结霜的夜里,街上静的出奇,只听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 她一路上闷头不吭,一句话也没讲。 东厂在即,舒曼殊勒马,纪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3 川刚要翻身下马,他忽然扣住,“纪从善是你什么人?”声音低沉,压在耳侧。 纪川没有回答。 他又问:“你执意要进宫就是为了他?” 纪川猛地挣开,一跃而下,头也不回的往东厂去,她听到舒曼殊在身后道:“你若想再次进宫便来找我,只是要付出点代价……” 一路狂奔入东院,在腊梅树下喘息不定,纪川抬头望见督主的房里还亮着灯,不由胆怯,蹑手蹑脚的过去,推开门看到督主侧身在软榻之上似乎睡着了,松了一口气。 刚跨进去,督主道:“回来了?” 纪川脊背一僵,转过头看督主微闭着眼,一脸倦色,试探性道:“督主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在等你回来。” “等我?”纪川心底不安,“等我……做什么……” 陆长恭揉了揉额角,淡声道:“桌子上给你留有饭菜,吃了快睡吧。” 纪川一愣,到桌前揭开扣着的碟子,三荤三素,一小碗桂圆八宝粥,全部都是热气腾腾的,心头一跳,内疚的度到督主榻侧,低着头小声道:“督主……” “恩?”陆长恭睁开眼,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摸样,不禁摇头苦笑,“阿川啊……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安下心来?” 纪川闷头不讲话。 他拍了拍纪川衣襟上的灰尘,吐出一口气道:“好了,下不为例。”看纪川眉间顿时一喜,也禁不住笑,“快些去吃饭睡觉,明日小寒,越发的冷了晚上要仔细些。” 纪川点头,顿了许久又闷声问道:“督主,你明天可以带我进宫吗?” 第16章 十五 “好。” 烛火荜拨炸开了油花,纪川看着陆长恭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他说好,直截了当的说好,答应的那么利落,“督主……”纪川以为他会不答应…… 陆长恭疲倦的叹了口气,“若是我不答应你,你会去找舒曼殊带你进宫吧……” 纪川没讲话,却是默认了。 他苦笑,“我该很清楚了,你决定的,谁都阻止不了,从来都不肯听话怎么罚都没有用……只好由我让步了。” 纪川抿着嘴,撩袍跪下道:“督主,我保证除了这件事,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陆长恭扶她起来,没奈何的笑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执意进宫吗?” 顿时缄口以默,纪川一脸的为难。 早便料到她会如此,陆长恭吐出一口气笑,“好了,你那句话就当我没听见,快去睡觉吧。” 纪川闷闷的应了一声,又道:“除了这两件!真的什么都行!” “是吗?”陆长恭打趣的看她,“那你搬回你房里睡吧,伤都好全了,再赖在这里也不成个样子。” 她登时又沉默,为难到愁肠百结,想了半天突然捂着胳膊道:“我胳膊还疼……疼的厉害……”哼哼唧唧的滚到屋内的软榻上,翻身躺下,蒙了头就睡。 陆长恭苦笑,起身吹灭了烛火。 小寒节令,窗外的腊梅披了薄薄的一层白霜。 纪川一早便醒了,偷偷摸摸的溜到西院后的墙根下,挖了半天,将一叠蓝布包裹的东西塞在怀里。 回去时,陆长恭正好换上赤红的蟒袍,将纪川的重黑曳撒递给她,“穿上它。” 纪川接过,穿的手忙脚乱,陆长恭只好上前帮她一件件穿好,笑道:“这天下除了圣上和太后,让我侍候穿衣的,也只有你了。” 他细白的手指灵巧翻动,将一层层的衣饰穿的妥帖,纪川看的惊叹,“督主,你居然什么都会。” 陆长恭掀了眼帘瞥她,手指却在她胸口一顿。 纪川慌忙退开一步道:“剩下的我自己来。” 陆长恭点头,看着窗外银霜裹蕊的腊梅花,淡声道:“小寒了,怕是快要下雪了吧。” 陆长恭带着纪川入宫,却是带她直入了栖凤宫,在殿外停下,廊下的小宫娥忙行礼,“陆督主。” 陆长恭点头,瞧栖凤宫里寂静的没有声儿,便问:“太后还没起吗?” “还没呢。”小宫娥恭顺的敛着眉目,道:“要奴婢去报一声吗?” 陆长恭刚要说不必,殿里有人道:“是长恭来了吗?” 小宫娥忙报了一声是,殿内有轻曼的笑声,“让他进来吧。” 恭恭敬敬的掀起厚绒帘幔,请陆长恭和纪川入殿。 殿内暖炉烧的热,荜拨荜拨的作响,纪川嗅到一丝丝小松木的香,袅淡的绕在大殿里,处处生香。 重紫的帘幔隔开内间,压下来一片光影幽暗。 陆长恭立在帘幔外,行礼道:“长恭来向太后问安。” 内里有衣物窸窣声,有人似笑非笑道:“是吗?只来问安这般简单?”像烟,生色生香,袅袅的绕过帘幔递过来勾在人耳侧。 纪川听过,是太后的声音。 有宫娥在内里将帘幔挑开,光影一折折亮堂起来,太后披了一件银灰的狐裘斗篷,发丝未理,素着一张面打里面走出来。 宫娥扶着坐在外殿的软榻之上,在她腿上裹上毯子,将一只小暖炉包上锦缎塞在她怀里,她剔了剔眉瞥陆长恭一眼,“陆督主可是个大忙人,怎么有功夫跑来瞧哀家。” 陆长恭只是淡笑,未答话。 纪川听到太后叹了气,将小暖炉拧开,拿簪子拨动着星星红的炭火,语气淡的让人听不真切,“你这人,连一句奉承的话都不愿同我讲……” 那暖香中有丝丝的腊梅香,极轻极淡,陆长恭瞧见窗下的妆奁旁插着一枝半开半凋的蕊黄小花,“您若想听,随时都会有人愿意讲,并不缺我一个。” 太后靠在软榻上忽然便笑了,微醺的眼角有细微的尾纹,望着陆长恭没奈何道:“你啊……这副脾气真够气死人的。”拍了拍指尖的烟灰,“说吧,这次来又是什么事?” 陆长恭将纪川拉到身前,“先前太后出手救了阿川,今日带她来问个安。”拍了拍她肩膀。 纪川撩袍跪下,道:“纪川叩见太后。” “纪川?”太后抬眼看纪川,微诧道:“你是那日同舒曼殊一起来的那个孩子?” 纪川点头。 太后对她招手,“过来,让哀家瞧瞧。” 略微有些迟疑,纪川抬头看陆长恭,他点了头,才起身到太后跟前。 “近前来。”太后牵着纪川到眼前,瞧着她素白的小脸,一双眼睛黑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4 白分明的澄澈,不由笑道:“这孩子眉眼生的真伶俐,怪不得长恭破天荒的求哀家救你一命呢。”又问:“你知不知道你们陆督主为了救你求了哀家多久?”眉眼瞥了陆长恭,挑了笑,“他这样求哀家相救,你还是第一个。” 纪川不明白她讲的意思,回头看陆长恭,他面色不大好。 “你姓纪?”太后拍在她的手背,眉眼含笑,“倒是有缘,哀家也姓纪。” 纪川一愣,看她白的面,红的唇,微微挑起的凤眼笑盈盈的望着她,忽然抽回手,退开一步。 太后面色一冷。 陆长恭忙上前道:“怎么没见圣上来问安?” 太后收回手指,细细的瞧着笑,“微之这两日同荣阳那丫头闹腾的正欢,早把哀家给抛脑后了。” 话音未落,殿外便有人不满的道:“母后又在背后说儿臣坏话,儿臣这不是来了吗?” 帘幔挑开,端木微之同荣阳公主一起入了大殿,近前行了礼,解下貂绒披风丢个宫娥,瞥了陆长恭一眼,又瞧纪川,“你怎么又来了!” 太后拉过他的手暖在怀里,笑道:“瞧瞧,瞧瞧,我们的当今圣上,还耍小孩子脾气。” “母后!”端木微之不满的撇嘴,“你和阿姐一样总是向着外人。” 荣阳也解下披风,鹅黄的小袄,襟口袖口禳了一圈细细的白狐绒,衬得她越发剔透,鼻尖微微的发红,近前笑道:“可不就是个小孩子,我不过是昨天讲了舒大人一句好话,便同我闹别扭到现在。” “哪里是一句!”端木微之愤愤辩驳,“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讲他好话!你还夸他长的好看!” 荣阳皱了皱鼻子,“舒大人本来就生的好看。” “你还说!”端木微之发恼,扑上前去捂她的嘴,“不许你说!” 荣阳笑闹着躲开,躲在陆长恭身后,挽住他的胳膊,眉眼弯的像新月,“我偏说,偏说,陆督主你说舒大人长的好不好看?” “陆长恭你敢说!”端木微之指着他怒喝。 太后唇角带笑的扯他过来,环在怀里打趣道:“好了别闹了,这京都之中谁有大巽第一美人陆长恭生的美啊。” 荣阳噗嗤笑弯了眼,看着陆长恭,歪头道:“太后说的极是,陆督主才是真绝色。” 陆长恭苦笑,“荣阳公主次次回来非要挖苦我一回才罢休。” “我哪有。”荣阳笑吟吟的挽着他手臂,一转眼对上纪川愣怔怔看着自己的眼睛,略微一愕,随后笑道:“你叫纪川?” 纪川点头。 荣阳上前,俯下身笑道:“听说你一个人就杀了圣上的霸下?” 纪川迟疑的再次点头。 她不禁惊奇,“真厉害啊,看起来那么瘦一点……” “他就是个怪物。”端木微之凑过来插嘴。 被荣阳白了一眼,“胡说,他看起来比你还可爱多了。” “真的!”端木微之紧张兮兮的拉开她,“你没看到,他杀掉霸下时的那个样子,眼睛都是红的,活脱脱就是个怪物!” 太后暗自瞧了陆长恭一眼,瞧他面色阴沉,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荣阳,你去瞧从善了吗?” “还没。”荣阳将碎发捋到耳后,“我差人备好了几样点心和吃食,等下便去。” 端木微之凑过来,“朕也去。” “不许去。”太后扯他过来,笑道:“你从善表哥身子不好,也不喜欢见旁人,你去了又会惹他生气了。” 端木微之悻悻。 纪川忽然到荣阳跟前,道:“今天是他生辰吗?” 荣阳愣怔点头。 纪川慌忙从怀里掏出一蓝布包裹递给她,“送给他。” “这是……”越发的诧异,荣阳看那蓝布包裹,又看太后。 “礼物。”纪川莫名的紧张道:“送给他的礼物。” 太后微诧。 陆长恭却淡笑接口,“阿川昨夜回去便同我讲今日是从善公子的生辰之日,特地备了一分薄礼来送上,权作是孝敬太后。” 太后点头,示意荣阳接下,“这孩子倒是有心。” 蓝布包裹被荣阳接下,纪川眉眼间生出的笑意遮掩不住,她抿嘴笑道:“一定要交给他,很重要的。” 荣阳点头,笑着道:“我替从善谢谢你了。” 荣阳前脚刚走,陆长恭便也带着纪川告退了下来。 一路上纪川眉开眼笑的心情极好,时不时的偷笑两声,陆长恭歪头看她,也不由勾了唇角。 转过回廊,便是百乐池,白玉石的小桥,池上浮冰碎碎。 陆长恭远远便看见一人立在桥上,鹅黄的小袄,细绒立领,身后跟着一名贴身宫娥,提着食盒。 不禁诧异,却见她抬手将一蓝布包裹丢在湖水之中,浮冰荡漾,沉沉摇晃。陆长恭猛地顿步。 纪川没留意撞了上来,刚要诧异,他忽然回头将纪川揽在怀里,手指轻轻遮住她的眼睛。 “督主?” 陆长恭瞧着荣阳渐行渐远,瞧着百乐池中的蓝布包裹渐渐湿透沉淀,轻声道:“风大……闭上眼睛。” 纪川眉睫微颤,她嗅到他袖口浅淡的香味,浅淡幽冷,像腊梅。 第17章 十六 夜里忽然冷了下来,窗外明明皓月当空,却总让人有要下雪的感觉。 房里的炭火烧的足,倒不觉得冷,只是觉得静,陆长恭躺在正屋的软榻上,听着炭火的荜拨声,竟有些不习惯。 宫里回来后,便让纪川搬回了西院,临走前还心有不甘的顺走了他的狐裘小毯子,如今想是睡下了,也不晓得西院的炭火足不足…… 怕是明天会下雪吧? 他合了眼陷在锦被之中,却怎样也睡不着,在炭火的荜拨声中,他忽听到窗户吱呀声的细响,冷风灌入,片刻之后又吱呀的合了上。 极细微极细微的脚步声,呼吸声,有人蹑手蹑脚的溜进了房中,陆长恭没有睁眼,不动声色的笑了。 那声音停在外间,似乎在侧塌旁摸索了一阵,窸窸窣窣,止在了那里。 陆长恭忽然道:“不要睡在那里。” 啪嗒的一声响,那人似乎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落在了没有被褥的侧塌上。 起身叹了口气,陆长恭借着月色看清站在不远处提着鞋子的小小身影,“过来。” “督主……”纪川没料到会被抓个现行,站在原地不敢过去。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5 过来吧。”陆长恭靠在床沿,侧过头看她,语气温哑,“那张塌上没褥子,凉。” 纪川愣了愣,看他在笑并未动气,才兴冲冲的应了一声过去。 他侧身要去拿身边的一床被子,纪川却忽然爬上床来,试探性的扯了扯被子,小声问道:“督主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他身子一僵,回过头瞧见纪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殷切切的看他,在幽暗的夜里向星辰一样闪闪烁烁。 “我就占一小块地方……西院太冷了。”纪川竭尽全力的将可怜兮兮装到极致,眉睫一颤颤的偷眼看他。 陆长恭摇头笑了,看着她一点点往里挪的身子,道:“若是我说不可以,你会乖乖听话吗?” “西院真的很冷,沈环溪抠门的要命多一点炭都不批!而且……”她小声嘟囔,“我也睡习惯这张床了……” 陆长恭再没有奈何,苦笑着侧身往内里挪了挪,她立刻掀了锦被钻进来,挤着陆长恭打了个冷颤。 “还是这里暖和。” 她的身子凉的出奇,隔着亵衣都觉得寒,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月色清冷的透进来,将这屋子里的事物照的一片空濛。陆长恭躺在来,替她掖好被角,犹豫再三终是将她冰冰凉的小手塞在袖口里,淡声道:“睡吧。” 纪川有些愣怔,指尖的暖意蔓延开来只透四肢百骸,她抬头,看到他浸在月色下的侧脸,飞扬的眉梢眼角,一叠内双如黛,动了动手指没有挣扎。 这夜静的出奇,炭火的荜拨声,窗下细风吹过枝杈的呼啸声,和深浅不一的呼吸声,都听的仔细。 纪川睁眼看着床幔,小声道:“督主,你睡着了吗?” “恩?” “我睡不着。”床幔细微的飘动,纪川瞧着瞧着,忽然抿嘴笑了。 陆长恭侧头看她,那眉眼间的神采奕奕从未有过,整个似乎都在发光,“你似乎很开心?” 她捂着嘴吱吱笑,徒然翻身坐起,亮晶晶的眼睛,笑的尽数弯成新月,“我憋不住了!心跳的特别快,感觉……感觉快要飘起来了一样!”看着陆长恭一脸的兴致勃勃,“督主,你见过从善公子吗?他长什么样子?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送的礼物?” “他……”陆长恭欲言又止,看她满脸的殷切,吐出一口气道:“他会喜欢的,有人送礼物总是喜欢的。” “是吗?!”纪川趴在被子里挤到他跟前,兴奋的道:“我应该多攒点再给他……督主,你跟我讲讲他长什么样子?好看吗?” 陆长恭伸手掖好她的被角,笑道:“好看的,他也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小时候一眨一眨的好看极了,他随父亲,纪大人年轻时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翩翩少年郎,当初太后还曾为他的婚事发过愁,想这天下女子,有哪个配得上他……” “纪大人为什么会被赶出京都?”纪川忽然插嘴问道。 他一愣,而后极缓极慢的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不明白的好……”纪川还要在问,他拍了拍她的背,淡声道:“睡吧。” 一夜无梦,纪川醒来时陆长恭已经不在了。 她刚起身,青娘便打了水进来,瞧她醒了笑道:“您醒了。”拧了张帕子递给她。 “督主呢?”她胡乱抹了一把脸,由青娘扯着穿好衣服,又束发。 青娘手脚利落的一壁打理她,一壁道:“督主一大早便进宫去了。”将束发的袋子咬在齿间,手指捋顺头发,忽然想到,“对了,今天发俸银,等下你到沈队长那里……”话未讲完,纪川便窜了出去,束了一半的发摇摇荡荡甩在脑后,忍不住笑了。 她几乎一路狂奔到了西院,咣当一声撞在门框上,声音之大,惊的满屋人众皆都回头看她。 “副队长……你没事吧?”田勇过来扶她,忐忑的问。 她挥开田勇,直愣愣的看着书案前的沈环溪笑,“没事没事。” 四仰八叉坐在书案旁的顾小楼呲牙讥笑,“要有事儿,也是三哥的门有事儿。”侧头看沈环溪道:“三哥,她撞坏了你的门,直接从她俸银里扣。” “你敢!”纪川几步冲进去怒喝。 沈环溪从算盘里抬头,一眼瞪向她。 她登时止了脚步,呐呐的看着沈环溪道:“门不是没坏吗……” 顾小楼噗嗤乐了,翘着二郎腿晃荡,“我说我的副队长,做人不能钻钱眼儿里,你小小年纪要懂得及时行乐,咱们是今天出门儿,明天还不知道回不回呢,存那么多钱干嘛?” “你管得着吗?我乐意。”纪川没心思理他,趴在书案上,看着沈环溪噼里啪啦的拨弄算盘珠子,殷切的笑问:“我这个月有多少?” 沈环溪抬头瞥她一眼,冷笑道:“俸银八十,小楼欠你七十六,合在一起是一百五十六两,去下零头也就是一百五。” “去下零头?!”纪川蹙眉,“为什么要去下?那也是我的啊。” 沈环溪头也不抬,“东厂新立的规矩。”又道:“对了,你昨夜偷溜进督主房里违反规矩,再扣下五十两,正好一百。” “扣你大爷!”纪川上前一把夺过他的算盘,恼道:“你就是故意的!督主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扣我银子!” 沈环溪双手环胸,蹙眉,“凭这银子是我管的,我爱怎么扣怎么扣。”唇角轻扬,道:“出言不逊,再扣五十。” 当的一声巨响,算盘擦着沈环溪的侧脸直飞出去,撞在墙上珠子啪啪的滚了一地。 满室都惊的鸦雀无声。 顾小楼也傻了眼,看纪川凶神恶煞的摸样,向后退开两步。 沈环溪却不动声色的冷笑,淡淡道:“毁坏算盘,一只十五两,再去下零头如今你剩下三十两。” “沈环溪!你再敢扣我银子,老子砍了你!” “出言恐吓,再扣十两。” “妈的!老子……” “口出秽语,扣十两。” “我……我错了还不成吗……” 顾小楼惊悚后退,猛抽了一口凉气。 正午时刻,陆长恭才回来,入院第一件事便召了纪川和顾小楼到会议厅。 圣上先前在一品楼遇刺,太后命东厂彻查,这件事知情的也只有纪川和顾小楼二人,调查之事,陆长恭便派给了他们。 “阿川,你还记得当初那些黑衣人有什么特征吗?”陆长恭问。 纪川仔细想了想摇头。 他又问:“那尸体呢?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呢?”陆长恭记得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6 当初赶到时,尸体已经没了,只有端木微之和重伤的随侍在。 “尸体……”纪川蹙眉,“那时候苏曼殊要抓我,顾小楼救我出来,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陆长恭眉心一跳,“舒曼殊……” 圣上新赐的府邸正院里有一株红梅,却一枝梅花都未开。 舒曼殊很是诧异,细细瞧了再瞧,也瞧不出什么毛病,身后的那人似乎有些急了,娇怯怯的道:“舒大人,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非要我讲明吗?” 舒曼殊这了半枝枝杈,瞧着新绿的嫩芽想不明白,“明明看着是枯树,内里却又蠢蠢欲动的供着小芽儿,真的奇怪。” “舒大人……” 话未完,屋外忽有侍从匆忙忙来报,“公子,东厂的人来了。” 舒曼殊一诧,身后那人却慌张起来,“我不能让人瞧见来了你这儿……”几步躲闪到屋内的雕花绘景的屏风之后。 舒曼殊不耐烦的蹙眉,院子里一阵吵闹,一队东厂番子冲了进来,当前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小楼和纪川。 不由推窗笑道:“真真是心有灵犀啊,我刚琢磨着,今日天气大好去瞧瞧你,你便先来了,小纪川别来无恙啊。” 第18章 十七 挥手退下阻拦的兵卫,舒曼殊打房中笑盈盈的走出来,瞧着左右为数不少的东厂番子,低头望纪川,“瞧样子似乎不是为了来看我……” “舒大人。”顾小楼拱了拱手,道:“我们来是为了公事。” 舒曼殊轻曼的瞥他一眼,又瞧纪川,颇为失望的道:“空欢喜一场,原以为你是特地来看看我这个朋友的。” 顾小楼上前一步,拦在二人之中,环了手臂道:“舒大人,我们是奉了太后懿旨,劳烦你配合一下。” 禁不住蹙眉,舒曼殊正眼瞧他,“你是何人?” “爷是东厂六番队队长顾小楼!”顾小楼攥的佩剑咯咯响,额头青筋一分分跳动,冷笑道:“舒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先前还交过手。” “是吗?”舒曼殊一脸歉疚的笑道:“对不住,一般的闲杂人等我记不得了。” “铮”的一声低鸣,顾小楼手中的剑出鞘半寸,却又压了下来。 舒曼殊依旧笑的唇角弯弯,侧身对纪川道:“要进去坐坐吗?” “不必了!”顾小楼先一步截口。 舒曼殊却恍若无闻,继续道:“我听说纪川小队长爱吃零嘴,刚好有人送了些果品点心来,要不要进去尝尝?” 纪川眼睛果断一闪,下一瞬在顾小楼的眼刀之下慢慢收敛,认真思索,“这事挺复杂的,不如……进屋慢慢谈?”看向顾小楼,殷切道:“队长您觉得呢?” 顾小楼稍微顺了气儿,耸肩道:“既然舒大人这么盛意拳拳,那我们也就不好意思推迟了。”略一抬手,“舒大人请吧。” 舒曼殊笑涡一浅,随后又笑,抬手道:“请。” 三人落座,侍婢来奉上茶,热气袅袅腾开,桂花的甜香。 舒曼殊推给纪川一盏,示意道:“尝尝。” 纪川啜了一口,满齿的清甜,惊诧:“甜的。” “这是桂花茶,我特地让加了蜂蜜。”舒曼殊看纪川咕咚咚喝了干净,笑着取来放在正桌上的鎏金漆红的食盒,“你来的巧,刚有人送的,都没来得及打开。” 食盒里拢共六层,皆是些不多见时鲜的果品和点心,做工精细,一碟碟的摆的整齐。 纪川眼馋的厉害,但督主临出来前交代过,一切要听顾小楼的,不然扣俸银。 舒曼殊一碟碟取出放在她眼前,笑道:“这些寻常里不多见,你尝尝。” 确实不多见,很多她都没见过,红红白白的好看极了,纪川看了一眼顾小楼,手指不自在的抠着桌沿,虚笑道:“队长,尝尝?” 顾小楼瞥了一眼满桌点心,蹙眉道:“我不爱吃甜的。” “这些不甜!”纪川有些焦急,看顾小楼一脸鄙夷的摸样,也只好闷声道:“不吃就不吃……” 舒曼殊捻了一枚红彤彤的樱桃抿唇笑道:“可惜了,这些都是宫里的,难得一见。” 顾小楼冷笑,“既然这么难得,舒大人就留着慢慢吃吧,我们这些粗人吃不惯。” 纪川却瞧着花花绿绿的点心,问道:“杏仁酥是哪儿?” “这个。”舒曼殊取来一块杏仁酥递给她。 蜜色的金黄,一层层的脆皮,之上还有零碎的小杏仁,小小的一块托在手心里,酥的一碰金黄的脆皮就往下掉,看着就很好吃。 纪川左右瞧着,抬眼问:“这个可以让我带走吗?” “纪川!”顾小楼看她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子,忍不住低喝。 舒曼殊却乐的浅笑,“当然可以。”挥手招来侍婢让她将整盒瓜果点心给纪川装好。 纪川忙道:“不用,我就要这一样。”扭头看顾小楼,“就这一样。” 顾小楼索性侧过脸不看她,直截了当对舒曼殊道:“舒大人这茶也喝了,我们直奔正题儿吧。”退开一众点心,靠在桌子上,“不知道舒大人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一品楼里刺杀圣上的黑衣人?” “自然记得。”舒曼殊看纪川抠着桌面的手,不动声色的将点心向前一推,纪川慌忙收回手。 顾小楼又问:“尸体呢?” “尸体?”舒曼殊一顿。 “那些刺客的尸体。”顾小楼笑眯眯的逼近,“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舒大人,当初楼里除了你就是圣上了,东厂的人赶到时,你和尸体一起不见了。” “哦。”舒曼殊整了整衣襟,漫不经心的笑道:“那些尸体确实是我处理的,不过已经烧了。” “烧了?!”顾小楼惊问。 舒曼殊微微耸肩,“我一贯爱行善事,虽然他们罪该万死,但人死万事灭,总是要有人收尸的好。” 顾小楼起身,压低声音道:“舒曼殊你最少别给我玩花样,你他娘的会这么好心?” 舒曼殊眉眼未抬的笑,“我便是没烧又怎样?回去告诉你们陆督主,找个够格的来跟我谈。” “舒曼殊!”顾小楼怒火中烧,铮的药拔剑。 舒曼殊却伸手压了住,看着他唇角勾笑,“我今天不想杀人,现在和锦衣卫起冲突对东厂,对我,都不好。”瞧了一眼纪川,低声道:“若不是你和纪川一起来,你连这大门都进不来……好容易才和他拉近了关系,我看不想因为你这闲杂人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7 等全破坏了。”将他的剑一分分推回,笑道:“顾队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一股子气全憋在喉咙口,顾小楼握着剑咬牙道:“纪川,我们走!”一把抓起纪川便走。 舒曼殊坐在桌前,瞧着纪川被扯出屋子,一干人等气急败坏的离开,唇角的笑涡一瞬凝固。 庭院中的人声渐渐散去,屏风后有细微的声响。 一袭鹅黄衫子,狐绒小立领托出一张白生生的脸,银碗盛雪似地剔透,她紧攥着手心瞪过来。 舒曼殊并不瞧她,只是道:“荣阳公主,你该回去了。” 门外的日光透进来,晃的她一身鹅黄生出明媚的光来,荣阳紧咬着唇瓣,几步冲过来,又止步,“舒曼殊……你是什么意思?这些点心……”话未讲完,屋外忽有人跑进来。 脚步声一下子止在门槛处。 荣阳回头便迎上纪川惊诧的目光。 “荣阳公主!”她一脸惊喜的跑过来,“你怎么在这?”又不禁诧异,“刚才来的时候没见你啊。” 荣阳面色一白,撇开头笑道:“我刚来没多会儿……” 舒曼殊拿起桌上包好的杏仁酥,起身到纪川跟前,晃了晃笑,“我料定你会回来一趟。”递给她,又道:“要再给你包些其它的吗?” “不用。”纪川接过,退开他笑眯眯的到荣阳面前,有些忐忑的问:“公主……那包东西你给从善公子了吗?” 荣阳略微一愣,下一瞬转过脸来对她弯了眉眼笑,“自然是给了的。” “那他喜欢吗?”纪川眼睛闪闪发亮,恨不能贴到荣阳脸上,再没有的殷切期盼。 荣阳笑吟吟的捏了捏她的脸,嗔道:“他啊,欢喜的不得了,我代他谢谢你了。” “应该的!”纪川几乎笑眯了一双眼睛,忽然又想起什么,打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又打腰上解下个小锦囊,连着手里的杏仁酥一起递给荣阳。 “这是……”荣阳诧异。 她忙道:“这些都是送给从善公子的,麻烦你帮我给他。”又补道:“还有这包杏仁酥,我上次听太后说他喜欢吃……希望他能喜欢。”笑的满面飞红,却未察觉荣阳面色一白。 将东西尽数接到手里,荣阳弯眉笑道:“怎么好意思呢……” “我乐意!”脱口太快,纪川忙又道:“我是说……从善公子长那么好看,大家都喜欢他,好东西应该都给他……”再找不出别的言语,呐呐了半天。 荣阳噗嗤笑了,歪头看她道:“你还挺会说话,你见过从善?” 纪川低头,不敢瞧她,“没有……但肯定是很好看的。” “的确很好看。”荣阳摸了摸她的头,“有机会让你见见从善,你就知道他有好看了。”眉眼微眯。 纪川猛地抬头,“我可以见他?” 她的眼睛亮的不见浑浊,荣阳瞧着忽然莫名的心怯,躲开笑道:“总会有机会的……等改明儿我求求圣上,带你进去看从善……” 纪川顿时心花怒放,到了极致却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表达,抿了抿嘴道:“我叫纪川,会杀人……其它事也都会做,公主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者需要我,可以去东厂找我!” 忽然跪下,磕了一个头,起身纪川道:“我不太会说话,就给公主磕个头,那我先走了。” 荣阳被她吓了一跳,尚在愣怔她便已经走了。 身后的舒曼殊苦笑,“表达方式还真是特殊……” 庭院里有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的叫的欢快。 荣阳瞧着她消失在庭院里,笑弯的眉头一点点蹙紧,忽然将手中的一包杏仁酥丢在地上,脚尖狠狠碾碎,转头看着舒曼殊道:“我的东西宁愿碾碎了喂狗都不给这些低贱的人吃,舒大人若是不喜欢吃甜食,我下次送些别的来。” 随手将纪川给她的包裹锦囊丢出窗外,惊的麻雀扑飞,荣阳冷笑,“什么东西,也配使唤我。”转身提过食盒,将桌子上的点心果品重新放好,她笑道:“舒大人,告辞了。” 她面色发白,却始终端着笑,直到门外,随她来的宫娥忙过来接她手里的食盒,她才一瞬沉了面,喝道:“拿去喂狗!” 人都散尽,庭院里,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舒曼殊蹲下身拾起纪川的小锦囊和包裹,沉甸甸的在手里,打开一瞧,不由发愣的苦笑。 银票和银子,满满的一袋,零零碎碎连铜板都有,想是平时存的。忽然想起来,京都中传闻,东厂的纪川副队,视财如命,见钱眼开。 第19章 十八 顾小楼先一步回了东厂禀报,一干人等在议事厅中,没多会儿便见纪川风风火火的跑回来。 想开口喊她,她已经一路跑去西院。 西院房后的墙根下,她将一个小坛子挖出来,抱回屋子,只听呼啦一声响,坛子炸了碎,里面零零碎碎的银子铜板滚了一床铺。 她在来东厂之前就存了些,来东厂后督主平日里还会给她些碎银子贴补,再加上执行任务时在尸体上摸来的,虽不多却也很可观了。 她将银子包裹起来,系在腰上,又风风火火的跑去议事厅。 陆长恭,沈环溪和顾小楼都在。 “舍得回来了?”顾小楼剔她一眼,“没出息的,见到吃的就傻眼。” 纪川顾不得理他,直接到陆长恭跟前,虚笑道:“督主……跟你商量个事。” “恩?”陆长恭单手托腮看她,笑道:“什么事?” “能不能……”她吞吞吐吐,素白的小脸都涨的通红,半天了才低声道:“能不能把下个月的俸银先预支了……” “不可以。”沈环溪先道:“东厂没这规矩。” 纪川回头看他,急切不已,“可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也不能坏了规矩。”沈环溪弹了弹袖子,不瞧她,“今个儿给你破了例,下回我怎么管教其他人?” 顾小楼忍不住插嘴,“你不是刚领了俸银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纪川顿时支吾起来,半天都讲不出一句话,却又急的红了脸。 陆长恭瞧着不由笑了,“环溪,去账房拨给她。” “督主……”沈环溪欲要反驳。 纪川喜上眉梢的撩袍跪下,“谢督主!” 陆长恭摆手让她起来到身边,笑问:“你急着用银子做什么?” 纪川抿嘴想了想,抬头低声道:“我回来告诉你。”转身便追着沈环溪出去。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8 看着她一路风风火火,顾小楼忍不住挠头诧道:“真是见鬼了,去找舒曼殊时还一身的银子,回来就没了?平日里抠门的要命,怎么今天挥霍了?” 陆长恭细微蹙眉,“可有其他人在舒曼殊府邸?” “没有啊……” 一眼望去,她在回廊里跟着沈环溪,大嗓门絮絮叨叨的念着什么,陆长恭不知为何心有不安,总是踏实不下来。 入冬里难得的明媚天。 纪川不会骑马,揣着一身的银子几乎狂奔而来,一路到了舒曼殊的府邸,门口的守卫瞧见是她竟也不拦着。 “舒曼殊!”她一路扯着嗓门大喊的跑进屋子来。 入屋却见舒曼殊单手托腮的瞧着窗外,她站定,气喘吁吁,满头的细汗,舒曼殊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让你……” 不等他讲完,便抢道:“荣阳公主呢?”纪川顺了一口气,左右都瞧不见她要找的人。 舒曼殊起身,拿了块帕子递给她,她却不耐烦的拨开,又问:“公主回宫了吗?” 将帕子折好,舒曼殊想为她擦汗,她却躲了开,便无奈的耸肩道:“可不是回宫了吗,难不成在我这儿留宿?”勾了笑涡,“我可没你那胆量惦记荣阳公主……” “她走多久了?”纪川抹了一把顺到眼睛里的汗,焦焦的问。 舒曼殊却乐的悠闲,坐回桌前,笑着看她,“怎么?你想去追她?”看她一身的包裹,敛眉道:“还是别去追了……” 纪川再耐不住性子听他讲话,转身便要出去,他忽在身后开口,“纪川。” 他没有起身,也不看她,只是叹了口气,道:“她不会帮你的,你把她想的太过善良了……” “鬼扯。”纪川回头,不忿的道:“荣阳公主已经帮我送了一回……” “哦?”舒曼殊看着她道:“那你去瞧瞧窗外的是什么。” 纪川一愕,摸不明白头脑,却禁不住好奇往窗外去瞧,是在瞬间愣了住,她的锦囊,她的包裹,她交给荣阳的杏仁酥,都扔在窗下枯树根。 “皇宫之中的人,并非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舒曼殊起身到她身边,忍不住伸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小傻瓜……不是所有人都会真心相待。” 窗外枯树下,有麻雀叽叽喳喳的跳在地上,哄抢着杏仁酥。 纪川抿着嘴不讲话。 不是所有人都会真心相待…… 没有送到吗?那之前那一包呢?她以为……从善公子真的很喜欢。 她满心的欢喜,满心的空欢喜…… 舒曼殊对她道:“纪川,这就是住在皇宫里的人,这世间没有比那个地方更肮脏的,没有比那里更险恶的。” 她瘦的伶仃的肩膀在他的手指下细微的发抖,每一寸肌肤都紧绷起来,舒曼殊语气愈发的冷,一分分的递进来,“你是在愤怒吗?还是……失望?是想将她一刀砍了吧?” 她没有讲话,肩膀上的手指却一分分手紧,用力。 舒曼殊道:“你杀不了她,在动手之前,你,你的陆督主,和东厂的所有人都会一起陪葬,这就是权力,她甚至可以一句话就让你千刀万剐。”唇角微勾,“你猜猜你的陆督主会保你几次?” 纪川一把打开他的手,转身出门,在树下捡起她的银子,她的包裹,一言未发的便走。 舒曼殊忽然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不止是杀了她,我可以帮你摧毁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我甚至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置顶的权势……包括纪从善。” 她猛地顿步。 舒曼殊笑涡深深,继续道:“陆长恭不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将自己作为交换。”他扶在窗棂上,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怎么样?我的小纪川。” 纪川回过头来,一双眉头蹙的紧,“我对你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舒曼殊一愣。 “不是吗?”她又问:“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你开出这么大的筹码来?要不然你就是看上我了。” 看上……他?!舒曼殊登时无语。 她却是一脸认真,“我是爷们,而且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将她一大袋的银子往肩膀上一抗,再不回头的走了。 舒曼殊在窗下,看着她一路出了府邸,忽然扶着窗棂忍不住笑了,只笑的前俯后仰。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得不说他越来越对这个说不清是傻是精明的小纪川感兴趣了,可惜了,他是男的。 正午都过的时候,纪川才回来,肩上抗了大包小包,一路拖拖踏踏的回了东院,任谁打招呼都不理会。 直接回了陆长恭的卧房,倒头就睡。 一觉到月上中天,青娘三两次的来叫吃饭,都没起身。 陆长恭回来时,青娘将饭菜又热了一遍端到屋子里,他瞧见床边丢着几袋装银子的包裹,纪川闷头睡在塌上。 挥手让青娘退下,他坐在塌旁,轻声问:“睡着了吗?” 她没应声。 他又道:“若是睡不着就陪我吃饭吧。”伸手扯了扯被子,“阿川?” “我不饿。”她在被子里闷声道,“就是困了。” 松开了手,陆长恭舒展了眉心淡笑,“我方才在宫里,见到了从善公子。”顿了顿又道:“他让我谢谢你的银票,不过可惜皇宫里用不上……” 纪川猛地掀了被子,一双眼睛通通红红的,闷闷道:“督主,你不用骗我了,银票根本没送到。” 陆长恭捋顺她乱蓬蓬的发,打袖子里摸出一块蓝色粗布递给她,“我什么时候有骗过你?” 纪川一愣,看着那块深蓝粗布发呆,这块布她认识……是她包银票的包裹。 “他还特地让我将包裹带回来给你。”陆长恭又递了递,笑道:“本来早就要还你的,只可惜他弄湿了,晒了几日,颜色有些淡了。” 纪川翻身坐起,抓过那块蓝布抖开仔细的瞧了瞧,万分确定就是她那块包银票的包裹,这块布还是从青娘的衣服上剪下来的,边缘都脱了线。 “他真的收到了?”还是不放心的问。 陆长恭耐心的点头,“收到了,他托我跟你说,谢谢,他很久很久都没有收到生辰礼物了。” “那……那他还有没有说其它?”纪川索性跪在床榻之上,忐忑的问。 陆长恭抬袖子擦干她额头的细汗,笑道:“我们可以先吃饭吗?你不饿,我饿的厉害了。” 纪川一把扯住他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29 的袖子,“你先告诉我,万一你一会儿忘了呢……” 陆长恭失笑,握起她的手道:“他说,有机会当面向你道谢,愿你事事平顺。” 事事平顺。 纪川眼眶忽然一红,抿嘴笑道:“真好……” 烛火洞洞下,陆长恭伸手拍了拍纪川的背,轻声道:“阿川啊……我要花多少心思才能让你安稳长大?” 月色正朗。 舒府之内,静的只有细风吹过枝杈的声音,舒曼殊站在枯树下若有所思,忽有一黑衣人打房檐之上掠身飞下。 单膝跪地,道:“公子,已经调查出来了,刺客大巽皇帝的黑衣人确实是做杀人买卖的佣兵。” 舒曼殊应了一声,许久才道:“我也已经确定了是谁这么心急要小皇帝的命……” 第20章 十九 纪川和顾小楼一连在街头巷尾,一品楼附近盘查了几日依旧没有一点进展,整日里走街串巷的倒的清闲。 陆长恭和沈环溪却忙的厉害,整日整日的都不见人影,常常夜深了才回东厂,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夜里纪川不好意思先睡,趴在桌子上等陆长恭,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陆长恭正将斗篷披在她身上。 “吵醒你了?”陆长恭放下斗篷,轻笑,“我说过不必等我,困了就先睡。”抖了抖肩头襟上的一星星晶白,落地便化。 “下雪了吗?”纪川惊诧道,一骨碌爬起来,几步奔到窗下,推开窗扉,冷风直灌而入,扑在面上夹杂着一星星小雪花,凉的人一激灵,“嘿!还真下雪了啊!” 幽暗的夜色里,天地像织了飞絮的网,落下来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啊,下雪了。”陆长恭近前,瞧着暗夜里铺天盖地的大雪,有些愣神道:“你来东厂时才刚刚入冬……真快。” 纪川歪头看他,试探性的问道:“督主……咱们东厂过年的时候,有红包吗?” 扭过头就对上她一双透亮的眼睛,满脸的期待,陆长恭忍不住笑出声,揉了她一头乱蓬蓬的发,道:“你当东厂是银库吗?千万个弟兄每人一个红包……想想都消受不起。” 纪川神色果断一垮。 陆长恭又笑道:“红包是没有,不过今年压岁钱是少不得了。” “真的?!”纪川眼睛重新一亮,喜道:“那顾小楼,沈环溪还有大和尚,他们都得给压岁钱?” 陆长恭点头,随即笑,“只要你能讨的出来。” “那有什么难。”眼睛亮到塞了金子一般,纪川双手攥拳道:“我可以让六番队全都上交压岁钱!不对不对,是全东厂!不给的就单挑,扣他俸银!” 只要提到钱,她神采无敌。陆长恭关了窗,笑道:“以权谋私的副队长,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督主,不如你下条令吧!就说,凡是东厂的人就必须给纪川副队长压岁钱,不能少于三两,多了不限……” 一夜睡的格外舒坦,醒来时陆长恭已经不在房里了,青娘在整理她的衣服。 纪川翻身而起,赤着脚就奔到窗下,一把推开,天地间浑然的白晃的她眯眼,触目所及的一片素白,抬起头,雪落如飞絮漫天,她打了个寒颤,喜道:“真白!晃瞎我的眼了都!” “我的小爷!您是想大病一场吗?”青娘慌忙过来来关上窗,替了衣服就往她身上裹,一壁念叨:“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心疼自个儿,您要是一病,督主又不能省心了……”抓起她冰冰凉的手塞在怀里暖着。 浑身顿时暖烘烘的,纪川瞧着青娘圆圆的脸道:“青娘,等我见到我哥就跟他说,让他娶你。” 青娘一愣,随后抿嘴笑,“您又拿我开心,我这样的下人怎么有人瞧得上。” “怎么瞧不上!”纪川由她麻利的穿衣,一壁道:“我看就挺好,我娘亲说了,脸大的姑娘富态,你还会做菜!而且胖乎乎的睡起来舒服……” 青娘脸一红,垂下头,整个耳根都烧了起来,“您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家家的,多臊得慌。” “有什么臊不臊的,喜欢就要大胆主动,就跟楼里的姑娘接客一样……”忽然想起陆长恭嘱咐过不准告诉别人自己在青楼待过,纪川忙住了嘴,小声对青娘道:“男人都喜欢这样。” 青娘惊诧的抬头瞧她,刚要问她怎么知道,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冷风绞着急躁躁的话语卷了进来。 “你怎么还没穿好啊!”顾小楼一步抢进来,看纪川还在束发不由急道:“快点快的!” 青娘忙道:“六队长您……您好歹避讳一下……” “避讳个头!她就算脱光了也没什么看头。”顾小楼狞笑,“没听队里都说,纪川副队长纯爷们吗?” 纪川不搭茬,一壁套上筒靴,一壁问:“要出队了吗?” “出什么队啊,今天腊八,督主放了一天假。”顾小楼一脸的兴奋,“正好赶上这场雪,千叠山那儿举办猎狐大赛!这可是一年一度啊!队里的几乎都去凑热闹了,六弟他们也已经去了,就等你了!” “猎狐大赛?”纪川抬头,“有奖金吗?” 顾小楼忍不住蹙眉,深恶痛绝的看她,“瞅你那点出息,你出了钱还能有点别的追求吗?” 纪川撇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啧的笑了,顾小楼催促道:“您能快点吗?去晚了别说奖金了,连狐狸毛都没了!” 听说有奖金,纪川利落的穿好鞋子,抗了大刀便随顾小楼往外跑。 青娘忙喊道:“您还没吃饭呢,今儿是腊八粥……”话未完,人影便一溜烟出了院子。 猎狐大赛最早是几个世家子弟在一块起哄闹着玩,图个热闹。后来朝华帝私访时参加了一场,之后便朝廷里便年年拿银子,大力提倡,渐渐的便成了每年大雪封山后必有的习俗。 千叠山周围都守了官兵,白狐已经放出。 纪川和顾小楼赶到时已经开始了,千山暮雪的山林里马鸣声不止,只瞧见各色的马匹人等穿梭在雪山里。 主台上破天荒的坐着老丞相,亲自主持。 顾小楼扯着纪川进去,便瞧见自个儿队里的人牵着马匹等在那,忙过去,“大勇!” “队长!你们可算来了!”田勇将缰绳递给他们,急道:“再不来就赶不上了!” 顾小楼牵过马来,看着山林里的人影绰绰问道:“今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0 年能手多吗?” “多!”田勇朝主台上努了努嘴,“没看到老丞相都来了吗,我估摸着是有哪家大人物来了。”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撩平他!”顾小楼也不再多言,牵了一匹枣红马给纪川,却见她一脸纠结,不由惊诧道:“别跟爷说你不会骑马……” 纪川耸了耸肩,“不会骑马的又不止我一个。” 顾小楼一把掌捂在脑门,一句话讲不出来。 “那怎么办啊队长?”田勇急了,“总不能不骑马跑着去追狐狸吧!” 纪川凑过来问:“不能不骑马?” “也不是……”田勇为难的挠了挠头,“没有硬规定说非骑马不行,但不骑马你怎么追狐狸啊?两条腿追四条腿?” 纪川乐了,“嘿,其实我跑的很快!比马还快!” 田勇登时无语。 顾小楼咬牙,翻身上马,伸手道:“上来!” 纪川一愣。 顾小楼撇开脸道:“算爷倒霉,既然带你来了就负责到底,我带你。” 纪川有些犹豫。 “快点啊!磨叽什么!”顾小楼不耐烦的吼她。 她索性问道:“那奖金算谁的?” 顾小楼恨不能咬死她,闭眼深呼吸道:“你的……” “那行!”纪川心满意足的扯住他的手,一跃上马,田勇递上来弓箭,顾小楼接了一把,纪川摆手,“我不会,用刀就行。”解下大刀横在身前问道:“狐狸要活的死的?” 顾小楼扬鞭一抽,马蹄踏起飞雪疾驰而去,他喝道:“随你高兴!”猛一夹马腹,马鸣长奔,扬了马鞭朗声大笑,“孙子们!你顾爷爷来了!” 只是错眼间,马已经奔入山林。 白毛狐狸几乎与银雪融为一体,只瞧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闪而过,一众的人吆喝着追赶而去,马蹄声密集。 顾小楼带着纪川一路穿过人群,突围进去,远远的瞧见白点一闪而过,又瞧见前面追赶的两匹马上是止水和子桑,不由喜道:“老五老六把那只白毛畜生给爷堵过来!” 止水回头,瞧是他,扬了扬手中的弓箭,笑道:“四哥,你就请好吧!”猛地一掉马头,对子桑道:“老五,我左你右,包抄过去!” 子桑应了一声,回头对纪川梨涡一浅,“不要伤了皮毛。” 纪川点头,看着他们扬鞭而去,白茫茫的雪林之里觉得胸腔内的心脏耐不住的躁动,呼啸而来的烈风,马蹄声,吆喝声,这里的一切都肆无忌惮。 她再耐不住,学了顾小楼的样子喝道:“孙子们!你纪爷爷来了!” 顾小楼在她身后笑的不可抑制,她一肘子捅在他肋骨,却也忍不住跌靠在他胸口大笑。 顾小楼胸口一热,心跳几乎一瞬静止。 纪川在前喊道:“顾小楼快追上去!快呀!” 慌忙反应过来,扬鞭追赶了过去。 止水和子桑两人将白狐堵了过来,却有一大干的人策马围过来,羽箭嗖嗖的射的满地皆是。 “奶奶的,看你顾爷爷的……”顾小楼拨出一支箭,刚要松了缰绳开弓上弦,纪川忽然喝道:“我来!” 拔了大刀一跃而起,同一瞬甩臂一挥,整个大刀呼啸脱手,一刀甩过去,纪川足尖一点马头,随后扑过去,喝道:“谁敢抢我砍了谁!” 门板大的鬼头大刀破风而去,惊的众人勒马后退,只听当的一声闷响,一声惨叫,大刀堪堪插着狐狸的前爪,只插入地。 也几乎是同一刹那一支羽箭直飞而来,和大刀一起,射中了狐狸的另一只前爪,钉在原地。 纪川一跃落在白毛狐狸跟前,瞧着那支箭,蹙眉回头,好巧不巧的撞上一双眼睛。 那人勒马在身后,鬓发之下的眉眼在千山暮雪之中衬得浓烈的艳,见到纪川先是一愣,而后唇角笑涡一深,“我道是谁有本事从我手下抢猎物,原来是小纪川啊。” “舒曼殊?”纪川蹙眉,“狐狸是我先抓到的。” “胡扯!”不远处有人打马而来,重黑的貂裘围领披风猎猎扬起,一顶同色的细绒帽子下,是玲珑剔透的小脸,眉睫重叠,扬鞭指着纪川道:“明明是舒曼殊先猎到的!” 顾小楼和止水子桑策马过来,看到那人慌忙下马,行礼,“微臣叩见圣上。” 端木微之不耐烦的摆了手,“起来起来,朕是私服而来,不必行礼。” 三人便起了身,听不远处马蹄哒哒而来,落目望过去,是一带白绒帽的少年,唇红齿白的一瞧便知是女扮男装。 “微之。”那人正是做男装的荣阳,打马过来,瞧着纪川惊喜道:“真巧啊,在这里也遇到你了。” 纪川面色一白,转身拔下大刀和羽箭,擒住白毛狐狸对顾小楼道:“我们去领赏银。” 荣阳面色一沉,随后又尴尬的笑道:“这只白狐不是曼殊猎到的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他先的?”纪川头也不回的闷声道,翻身上马瞧顾小楼,“走啊。” 顾小楼踯躅,为难的看了一眼端木微之。 果然他脸色极差,扬鞭指着纪川道:“真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个小小的东厂副队居然敢这么跟我阿姐讲话!” “微之算了。”荣阳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牵强笑道:“阿川年纪小,讲话莽撞了些。” “阿川也是你叫的!”纪川蹙眉恼道。 她这一声喝,让荣阳和端木微之都愣了住。 顾小楼忙上前解围,荣阳却敛下眉目,眼眶一瞬红了起来,泫然欲泣,“对不起,我以为……” “纪川跪下!”端木微之怒火中烧的喝道。 纪川却恍若无闻。 他越发的恼怒,策马上前扬鞭就要抽过去,却被纪川一把攥住。 “大胆!”端木微之挣脱不开,怒道:“还不给朕松开!” “纪川!”顾小楼和舒曼殊几乎同时开口,顾小楼瞧了一眼舒曼殊上前低声道:“快下来谢罪。” 纪川不满,“凭什么,我又没做错……” “圣上。”舒曼殊慢悠悠的打马过来,“狐狸确实是纪川先猎到的。” “你闭嘴!”端木微之喝止,黑魅魅的眼睛瞪着纪川,“不要以为陆长恭护着你,朕就不敢杀了你!”抬手一巴掌挥过去。 纪川一把扣住。 “放手!”端木微之气的咬牙,死力的往后挣,抬脚踹在她坐下的马头上,马吃痛受惊,长鸣一声,人立而起。 纪川顿时慌了神色,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1 松手一把抱住马脖子。 黑马暴怒不安,嘶鸣不止的乱奔而起,撞在树干上,枝杈上,想要将纪川甩下去。 顾小楼大惊,上前要拦住狂躁的马,它忽然四蹄翻飞,在山林里穿梭而去,紧忙追了几步,大喝:“老五老六快追!她不会骑马!” 止水和子桑猛地回神,刚要打马追出去,身侧的舒曼殊猛地扬鞭一抽,直追而去。 第21章 二十 这触目所及的皆是一片茫茫的白,烈马像疯了一般奔窜在山林里,沿途的猎狐子弟吓得勒马躲闪,越发惊的烈马乱撞。 纪川一手噙着白狐,一手死抱住马脖子不敢松半分,只听得风声,人声在耳侧呼啸而过。 身后似乎有人在追赶,远远的冲她喊,“纪川抓紧缰绳!” 不敢回头看,却隐约听出是舒曼殊,纪川有点发懵,松开手要去摸缰绳,烈马忽然跳窜转入山涧小径,枝杈刮过眼角,扯着她的发带呼啸而过,她只觉眼角一痛,堪堪抓住马鬃,险些被甩下去。 “混蛋!你不要命了!扔了狐狸!”舒曼殊在马后咬牙切齿,猛地一夹马腹吼道:“抓紧缰绳!” 纪川眼角湿热一片,流在眼睛里,生涩发疼,染的看四处都是一片殷红,她在袖子上抹了一把,勉强抬眼看,山涧右侧是崖壁,左侧是不见底的深渊,在前是白晃晃的一片,像是一片结冰的湖,之上落了一小层薄薄的积雪,四处再无其它路。 “你别乱动!”山涧积雪路滑,马蹄踏过一阵碎石滚落,没有落地声,舒曼殊不能往前超,看着纪川在马上四处打量,怒火中烧,“妈的!”马鞭猛地一甩,单手按住马头,一跃而起。 马蹄在踏入结冰的湖泊中的一瞬间,舒曼殊落在纪川身后,一把扯住缰绳,却在勒住马头之时顿了一顿,只一顿,马蹄一踏而下。 百里结冰,咔的一声龟裂开来,纪川在掉进湖里的刹那间扯住舒曼殊的袖子,却在那一刻要死不死的听到“嘶啦”一声…… 她扯着那节断掉的袖子掉入湖中,只觉得冰碴一瞬包裹住她,浑身上下顿时没有了知觉,心肺彻寒,直坠而下。 “纪川!”舒曼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出来。 一口冰水呛在喉咙里,纪川伏在雪地里咳得瑟瑟发抖,在水里只落下的一瞬觉得冷,上岸那一瞬寒风凛冽像冰刀似地切肤入骨,竟是比在水里还要冷上千百倍。 她冻的嘴唇都发紫,舒曼殊扶着她,伸手去扯她满是冰碴的衣服,纪川一把打开,抖的讲不出话。 舒曼殊脱下披风,一壁道:“你必须把衣服脱了,不然你会直接冻死!”单手扣住纪川的手腕,顾不得她反抗嘶啦一声就将衣服撕了开,瘦骨伶仃的肩膀露了出来。 “舒曼殊!”纪川双手被扣,早就冷的没有气力,眼看舒曼殊要将她剥得精光,急的张口便要啃在他的手背。 舒曼殊一手捏住了她的下颚,极双的眼睑一眯,低声道:“还想咬我吗?”唇角的笑涡深深浅浅,似笑非笑,“你怕什么?都是男人脱光了又有什么?难道……”话尾意犹未尽的兜转,探手去解她的腰带。 纪川浑身上下结了冰一样僵硬,抖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咬的牙齿咯咯作响,道:“舒曼殊……你敢……我就咬死你……” 笑涡一深,舒曼殊猛一用力便扯开她的腰带,在拉开她衣襟的一瞬间,身后忽有人喝道:“舒大人!” 他一惊回头,便见陆长恭急勒马在眼前,翻身而下一把推开他,同一时间扯下披风罩在纪川身上。 动作快的让人措手不及,将将反应过来,他已经将纪川裹了严实,抱在怀里。 “陆督主……”舒曼殊满脸的不爽,却冷笑:“真是好快的身手啊……” 陆长恭一张脸寒到极致,连平日里客气的恭维都没有,抱着纪川转身便走。 不远处是赶来的顾小楼,止水和子桑,瞧见纪川嘴唇发紫,蓬头散发的湿了一身,眼角处还一珠珠的渗着血,脸色都吓的发白。 “你……你没事吧?”顾小楼小心翼翼跟在旁侧。 陆长恭一瞬蹙眉,低喝道:“找辆马车和棉衣,立刻。” 顾小楼慌忙应了一声,撒腿便跑。余下的止水和子桑看陆长恭阴沉的脸,也跟着转身跑走。 山林里寒鸦掠过皑皑的白雪,纪川睫毛上都结了细小的冰霜,抬眼看陆长恭,小心翼翼道:“督主……舒曼殊什么都没看到,他……他没看出我是女的……” 陆长恭没应声,只是加快了脚步。 “真的……”纪川怕他不信,忙又道:“他真的没发现……” 陆长恭一眼瞪下来,低喝道:“离他远点!” 纪川被吼的一瞬呆了住,督主似乎很生气……第一次见他这么吼人,纪川抿了嘴点头,不敢再出一声。 忽听他冷声道:“如果还想在东厂安稳的待下去,就离他远一点。” 纪川一愣,抬眼看他,却在他幽深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 一路疾走出山涧,陆长恭搭眼瞧见不远处正往这边赶来的马车,大步迎上去拦下。 车夫慌慌止了马,还没等开口问,陆长恭便将纪川塞入马车随后一跃而上。 车内的两人愣了住,陆长恭也微微一愣,车内的不是别人,正是赶来的端木微之和荣阳。 只是一愣,陆长恭随后便道:“下去。” 端木微之反应不过。 他抬眼蹙眉,重了语气又道:“下去。” 荣阳扯了扯端木微之,他一瞬发怒,“陆长恭你好大的胆子!”扬手便要扇过来。 “微之,不要逼我动火。”他一眼望过来,眉蹙深深,幽暗的眸子一瞬压过来,让端木微之一懵,扬过去的手顿在半空,怎么都落不出去。 “微之,不要闹的太过,你该很清楚我的底线在哪里,也该很清楚,我纵容你胡闹并非是因为你是皇帝。”陆长恭语气极冷,不动声色的冷,“别往了是谁将你送上这个位置,你如今还奈何不了我。” 那话就像刀子,直抵心肺,端木微之白着脸,抿的唇线死紧,一句话都将不出来。 陆长恭一眼扫到荣阳,“留下披风,人下去。” 神色一沉,荣阳看了一眼端木微之,瞧他闷声不吭的摸样,脸色青白咬着嘴唇,将披风解下,挑帘而出。 端木微之紧随而下,忙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裹上,“阿姐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2 当心着……” “拿开!”荣阳闪身避开,冷笑道:“圣上您是千金之躯,荣阳怎么担待的起。”猛地回头,一双眼睛再没有的厌恶,瞧着他恼到极点,“我从未想过在你身边也要受这样气,你不是皇帝吗?你不是权倾天下吗?你不是说过再不让我受半分委屈吗?这天下我再没有见过像你这般窝囊的了!” 荣阳转身离开,他离在雪林里,提着手中的披风追上去,“阿姐……” 她连头都未回,紧着脚步奔在山林间。 端木微之就愣在了原地,将手中的披风恨不能攥碎成灰,他是皇帝,权倾天下,万万人之上……可马车从身边驶过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深至脚踝的大雪里,不可抑制的发抖。 陆长恭说的对,这个位置本不该是他的。 荣阳说的也对,他是这天下最窝囊的人,除了发脾气什么都做不了,连最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了。 这雪忽然大了起来,落在衣襟里透骨的凉,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至双脚冻的发麻,踉跄倒在没有边际的雪林里。 一直立在他身后的舒曼殊伸手扶住他。 他抬起头来,看着舒曼殊笑了,笑的不可抑制浑身颤抖,“很可笑吧……朕很好笑吧……多好笑的笑话!” 舒曼殊单手扶起他,淡声道:“圣上,你该回宫了。” “我不回去!”端木微之死命的挣扎,眼圈都发红,却噙着泪水,一滴都不落,“回去能做什么!还不是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来摆去!” 舒曼殊突然松手,他猛地栽倒在雪地里,冷雪覆了满面,“冷静了吗?”舒曼殊蹲下身看他,“你做傀儡这么多年,还没有习惯吗?” 端木微之眉睫一颤,再不动弹。 舒曼殊扶起他,叹气道:“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如今我都来了,你还在怕什么?” 一瞬睁圆了眼睛,端木微之一瞬不眨的看他,睫毛扑动,是啊,他费尽心思在一品楼等了那么久,如今舒曼殊顺利进京,就在他手边,他还怕什么…… “更何况……”舒曼殊眉眼轻敛的笑,“我的摇光小帝姬就快要到京了,你知道怎么做的。”对他伸手,“用我送你回宫吗?” 端木微之翻身而起,将披风撂在一旁,“不用,朕自己回去。”挥手招来不远处的随从,牵马过来,上马后,又回头对舒曼殊道:“你会帮朕的,对吗?” 舒曼殊撩袍,单膝跪地,“虽不能誓死相随,但我愿倾全力,辅佐你。”抬头看他,笑涡一深,“只要你给我举世荣华。” 端木微之极满意的笑道:“朕就算分你半壁江山又何妨。”抬手扬鞭策马,哒哒而去。 看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林里,舒曼殊才起身,身后有人闪上前来,恭声道:“已经接进京了。” 他弹了弹袖口的细雪,不回头道:“今夜我就要见到他。” “是。” 房中的炉火旺的人发汗,荜拨荜拨的响个不停。 纪川裹着棉被坐在塌上,看着陆长恭忙忙碌碌的添置炭火,一声都不敢吭。 直至青娘熬好姜汤,推门而入,她才松了一口气。 端了姜汤过来,陆长恭却接过,“我来。”青娘递过去,他又道:“你出去吧,再熬些腊八粥端来。” 青娘应了一声,看纪川挤眉弄眼的摸样,最终还是为难的俯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瞬间又静了下来,纪川想接过姜汤自己喝,却在看到陆长恭的脸色,将喉头的话吞了回去,难得温顺的一口一口喝掉姜汤。 陆长恭至始至终也未讲一句话,直至姜汤喝完,他放在锦凳上,咯噔的一声之后,才开口道:“阿川……” “我错了督主……”纪川很果断的认错,从善如流。 陆长恭却是一愣,“你错了?” 纪川不敢抬头看他,闷头闷声的道:“我给你丢人了,惹麻烦了,闯祸了,下次遇到皇帝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想了想又忙补道:“再遇到舒曼殊我也绕着走,还有骑马我也会去学……”再想也没有什么了,抬头小心翼翼的问:“能商量一下,只体罚,不扣俸银吗……” 陆长恭撑了额头,在掌心里笑出了声,没奈何的看着她道:“既然你知道后果,为什么还是要乐此不疲的犯错呢?” “不能赖我!”纪川不服,坐直了身子气道:“今天真不赖我!我本来没想招他的,可是他偏说狐狸是舒曼殊先抓到的,胡说八道!顾小楼可以证明,明明就是……” “行了行了。”陆长恭摆手止了她的慷慨陈词,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你若是乖乖听话,就不是纪川了。” 烛火煌煌下,他面色好了不少,纪川一脸奉承的笑道:“督主,您不生气了?” 陆长恭不答她,起身在柜子里取出一件簇新的小袄,“试试合不合身。” 纪川接过,三下五除二的套上,喜道:“我以为一个月就两套衣服!” “是两套。”陆长恭过来细细替她穿好,不抬眼笑道:“这个从你俸银里扣。” “督主……”纪川心肝一抽,随后又敛下眉眼看他,沉默了半天,忽然没头没脑的抿嘴笑道:“就算你不给我银子,我也乐意待在这。” 手指一顿,陆长恭抬头看她。 她忙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 话痨的说一下,其实纪川的原型是游戏剑网三里面的藏剑小萝莉……有人看出来了吗? 抗了一把大刀的暴力萝莉什么的最过瘾了~我沉迷了很久,深恶痛绝,最后一咬牙一狠心,为了戒网游有了这么个暴力萝莉过瘾…… 囧,改天找张图来给你们看…… 第22章 二十一 真像。 她望过来的眼睛晶晶亮亮,通透的纯粹的,毫无遮掩的,像是……星辰,或者浸在水里的葡萄,望着你时,悲喜全在眼里。 陆长恭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呼吸在肺腑乱了节奏,极轻极轻的道:“对不起……我所欠的,只有慢慢还给你……” “督主?”纪川不明所以。 他在下一秒松开手,声音发哑,笑道:“我去看看粥熬好了吗。”转身便要出去,开门时却刚巧有人叩门。 “督主。”门外站着的是侦缉队的小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3 胡子蔡关,他略微躬身,道:“舒曼殊离开了舒府,往千叠山去了。” 陆长恭点头。 “要派一队人赶去吗?”蔡关又问。 陆长恭眉头略紧,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身后纪川忽道:“督主我去。”回过头,瞧见纪川手忙脚乱的穿上筒靴过来。 “派我去吧。”纪川提好靴子,一壁道:“就当是将功补过。” 陆长恭略微沉默,随后便道:“好,你和蔡关两个人去,不要打草惊蛇,看看舒曼殊到底想要做什么。” “好。”纪川干脆应了一声。 蔡关却迟疑,“督主,既然只是侦缉,不如……我一个人去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纪川一脚踹他出门,回头冲陆长恭摆手,“督主我们去了。” 陆长恭点头,瞧着他们转过回廊,消失在拱门之外,松出一口气,他要纪川和舒曼殊站在对立的位置,永远。 纪川和蔡关赶到千叠山之时,四处一片死寂,什么马车什么舒曼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蔡关留在此处监视舒曼殊的另一名队士,迎了出来,“队长。” “人呢?”蔡关拧了眉头,“让你跟的人呢?” 队士单膝跪地,吞吐道:“我跟着那辆马车到这里,就……不见了……” “不见了?!”蔡关一把攥起他的衣襟,从牙缝里一字字挤道:“妈的,你居然把人跟丢了!” “队长……” 蔡关松手甩开他,看着纪川低首道:“副队……现在怎么办?” 纪川扫了他身后那人一眼,又看他,耸肩道:“能怎么办?分头找人,找不到砍了他带回去向督主交代。” 那人一惊,忙看蔡关,“队长……” “闭嘴!”蔡关一脚踹开他,对纪川干笑,“副队,这不至于吧……” 纪川厌烦的摆手,“找人!”将大刀束紧,转身掠入山林。 林中积雪未消,晃在清白的月色下,细细的银光一片。蔡关带着他的人沿着山林里的马车痕迹寻过去,却发现密密匝匝越寻越混乱。 纪川索性顺着他们相反的方向,一路过去,在一处岔道停了住。 山涧极不容易被发现的小径,一侧的崖壁一侧是深渊,狭窄路滑。她记得白日里被烈马撞进来的就是这条小径,最前面是个山谷,有一片湖泊。 她略微迟疑,窜入了山涧。 有一星星的火光一闪而灭,她听到火焰浇灭在积雪上的滋啦声。 有人轻笑,“何必这么紧张,我已经让人驾车引开他们了,再者便是他陆长恭发现了又如何?” 是舒曼殊的声音,纪川停在山口,小心翼翼往里瞧,果然湖泊旁的雪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舒曼殊,一个罩着重黑大斗篷,背对相立,看不清楚。 那黑斗篷的人捻灭脚边的火折子,口鼻掩在在围帽之下,闷声闷气道:“还是小心些好,我现在不方便跟他硬对。” 纪川一愣,那声音发哑,尾音一丝丝的高挑尖锐,是隐约的熟悉,却又听不真切。 “曼殊公子。”那人微微闷咳,押着口鼻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舒曼殊轻笑,将脚边的火折子踢入结冰的湖中,在冰面上咚的轻响,“倒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 “什么事?” 舒曼殊转过眼来,看那人,眉眼含笑正对着纪川,他道:“关于纪萤。” 枝杈上的积雪扑的落下来。 纪川慌忙缩回,胸口咚咚震响。 山谷里一时静了下来,她听到一声声闷咳,压在心肺里,听到那人哑着喉咙问:“曼殊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全部。”舒曼殊语调评述,“纪萤到底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你是否真的确定她来了京都?这些我全都要知道。” 那人总是有一声没一声的闷咳,在寂静的山谷之中异常突兀,“曼殊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些?” “这你不必管。”舒曼殊蹙眉道:“你只需告诉我,纪萤是不是真的来了京都?” “是。” “那她可会武功?” 那人掩口咳了两声,才道:“原先我以为她只是一身的蛮力,并不会什么武功,却不知那小蹄子从哪里偷学来的……几乎要了我的命。” “她使什么兵器?”舒曼殊急问。 那人略微沉思,随后道:“她重伤我时,用的是刀。” 舒曼殊一瞬缄口。 那人忙又问道:“曼殊公子可是有那小蹄子的下落了?” 舒曼殊没有答话,反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纪萤会来京都?” 他似乎冷笑,在喉咙里干干的一声响,“那小蹄子会来京都找一个人,一定会来。” “哦?”舒曼殊诧异,“是谁?” 那人开口,刚要讲话,忽听身后一声细响,一瞬回头。 纪川紧贴着崖壁,每一寸的呼吸都慌乱的战栗,她听到舒曼殊疑惑的叫那人,“怎么了?安公公。” 她在那一刹那呼吸骤止,脑袋一片空白,转身便跑,碰的山涧积雪款落。 扑扑。 舒曼殊眉心一蹙,猛地掠身而起,蹬蹬几个跳跃追到她身后,一把扣住她背后的大刀。 纪川惊慌失措的回头,雪色之下,脸色苍白如死。 “纪川?”舒曼殊一愣。 只是愣怔间,纪川已经解下大刀,抽身而逃。 他想追,人影已经跌跌撞撞的转出山涧,只余下手中的一把大刀,当的插在雪地中。 “是什么人?”身后那人裹紧黑斗篷追了出来,看着他手中的鬼头大刀,诧异道:“刽子手?” 舒曼殊看着雪地里一排凌乱的小脚印,勾了唇角的笑涡,“我想我很快就可以确定了……” 她要逃。 她像疯了一样狂奔回东厂,在西院,在房后,将她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起来,又慌慌的奔去东院厢房,几乎是跌撞的扑进屋子。 惊的青娘一愣,陆长恭不在,只有她一人在收拾衣服,纪川脸色煞白的冲进来,什么都不言不语,直接扑到床下,翻出她藏好的几包银子,太过慌乱,起身膝盖撞在床帮上,咚的一声闷响,痛的她一个踉跄。 “副队长!”青娘赶忙过来扶她,一壁替她揉着膝盖,一壁问道:“您这是怎么了?这么急着找银子做什么?” 纪川顾不得答她,伸手推开她,拖着几袋银子,一瘸一瘸的往外走,当到门口堪堪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4 撞上要入门的陆长恭。 陆长恭伸手扶住她,看她脸色白的吓人,手中又提着几袋银子,不动声色问道:“怎么了?我听蔡关说,你急急忙忙的回来了,脸色这么差。” “督主……”纪川鼻尖额头冒了细密的冷汗,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脱而出,她像是惊弓之鸟,慌乱的不知所措。 陆长恭揭袖子,擦掉她满脸的冷汗,淡声问:“出什么事了?恩?” 纪川噗通跪下,眉睫都颤的慌乱道:“我要走了……督主,我不能留在这儿了,我要逃……督主,他来了,他来抓我了……”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晶莹的泪珠子滚了下来。 砸在地上,让陆长恭一瞬发愣。 她跪在地上,细白的手指攥的死紧,一阵阵战栗,居然落了眼泪。她来东厂那么久,大伤小伤经历了那么多,从未见过她掉过眼泪。 连死都不怕,如今她跪在眼前,惊慌失措,怕的哭了。有什么比死还可怕? 陆长恭蹲下身子,捧起她的脸,低声问:“谁来了?阿川,告诉我谁来了你怕成这样?” 纪川慌乱的抬眼,看着陆长恭,拼命的摇头,摇的眼眶里的眼泪止不住的滚出下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川。”陆长恭扶住她的脖颈,逼她直视自己,“这里是东厂,你很安全,没有人可以伤到你,告诉我谁来了?” 纪川看着那双沉沉静静的眼睛,一点点平缓下来,眉睫颤抖如蝶翼,“安公公……他……他来了。” 陆长恭眉间细微一蹙,下一瞬又松开,伸手抱住她,轻缓的拍着她战栗的后背,道:“阿川,你既然入了东厂,这条命就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拿走。”伸手去拿她手中的包裹,她却依旧攥的死紧。 陆长恭轻笑,“你要逃去哪里?哪里可以逃的掉他?再者……你不是想见从善公子吗?就这么走了?” 纪川一愣。 擦干净她的脸,陆长恭示意她放手,“你忘了,入东厂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服从与忠诚。 纪川松开了手。陆长恭扶起她,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你吓坏了,去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青娘过来扶她。 她忽然一把攥住陆长恭的衣袖,“我知道纪萤在哪里,只要你能保证我的安全,我就告诉你。” 陆长恭一愣,顺着她细白的手指一路往上,望到她的一双眼睛,凶狠的,濒临崩溃的,像随时会爆发的野兽。 忽然觉得失望,她在和自己谈判,用她自身的利用价值和自己做交换,她还是不信任何人,不信陆长恭会真的救她。 禁不住叹了口气,陆长恭淡声道:“这东厂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尽心看护,不为其它。”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睡吧。” 院子里的积雪清扫的干净,只有腊梅树上一枝枝的坠满了银雪。 陆长恭大步出了东院,转入议事厅,对满堂等着他的队长,道:“小楼,止水,子桑你们带队去封锁京都之内所有出路,任何人等都不许出入。” 顾小楼三人领命。 他又道:“环溪你和明岚亲自去搜查,这京都之内每一寸都要仔仔细细的找过。”眉目一深如夜色,唇角却笑,“便是将整个京都翻过来,也要将他给我找出来。” “督主。”沈环溪蹙眉上前,“是要找……” “东厂的前任督主,安思危。” 众人一惊,陆长恭却撑了额头,在掌心里笑出了声,“这么多年了……他老人家总算是自投罗网了,我该怎么招待他呢?” 半夜里忽然下了雪。 她安安静静的躺着,却睁着眼睛,死活都不愿意合上。 陆长恭一夜未回来,青娘就坐在床边守了一夜,她也睁了一夜的眼,不眠不休。 天将将亮透之时,她便翻身而起,直奔到门口。 “您要去哪儿?”青娘忙跟过去。 她不答,开门便跑,一路疾跑出了东厂。 舒府里新栽了一院子杏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雪地里,没有一丝丝的生机。 纪川闯进来时,舒曼殊正在树下清理积雪,抬头就瞧见她背着一身朝阳瞪着自己,胸口喘息不定。 舒曼殊轻笑,撂下手中的铲子,“真巧,还想着过会儿去趟东厂给你送东西呢。” 纪川扫视了周遭,直瞪着他,“舒曼殊,你想怎么样?” 并不接话,舒曼殊擦了擦手,抬手示意,轻曼的笑道:“进屋坐坐?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纪川抿嘴看他,几步跨进了屋子,又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笑的轻曼,不疾不徐的倒了一盏茶给纪川,“桂花茶,加了蜂蜜,先顺顺气。” 纪川不接。 桌子上放了一口青瓷圆肚的浅沿水缸,里面水波粼粼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桌子旁靠着她的鬼头大刀。 舒曼殊敲了敲水缸,示意她过来,“来瞧瞧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纪川不上前,他忽然一把扯她过来。 纪川猛地甩开他。舒曼殊轻笑,“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示意她往水缸中瞧。 水缸中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跳动,溅起了水花落在她手背上,纪川扶着桌子,禁不住往里瞧。 白瓷青花,波光粼粼的水里游浮着几尾颜色鲜亮的小鱼儿,一尾红色,一尾黑色,还有两尾红白相间,在一圈圈潋滟里,鲜活好看的不得了。 “好看吗?”舒曼殊抬眼看她,“这是圣上昨儿赏的金鱼,寻常里见不到。” 纪川抿了抿嘴,没讲话。 他探手入水波之中,素白的手指在金鱼之间衬得生出光来,“我听太后讲,被流放边境的纪大人……很喜欢金鱼。”猛地去抓那尾红鱼,却从他指缝间溜了出去,挂掉一片猩红的鱼鳞在他指缝里,他看着纪川,笑的轻曼,“似乎纪大人的夫人,就叫红鲤……” “舒曼殊!”纪川猛地抬眼看他,白着脸色道:“你想怎么样就直说,我知道安公公在你这儿……要怎么样你会放过我?” 舒曼殊浅了笑涡,拿起素白的帕子,擦了擦手,才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纪川眉睫颤了颤,忽然抬手解开衣带,一扒而下,将上半个身子赤条条的暴露在冷风陡峭的屋子里,一瞬不眨的看着他道:“我是纪萤。” 是没料到她会回答的如此彻底,舒曼殊看着她瘦骨伶仃,极细微极细微颤在眼前的身子,不自在的撇开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5 了眼,上前替她拉好衣服,不经意触碰到她肌肤,她忽然战栗不已。 “舒曼殊……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纪川在他手臂里,战栗道:“你也想知道那个秘密吧?那你就杀了安公公……”她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间的气息全部乱的没有章法。 舒曼殊却听到她似乎在笑。 她道:“我不能被他抓住……只有你杀了他,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手指顿在她的衣襟上,舒曼殊看到她素白的小脸,狠到骨子里的眼睛,忽然笑了,一把捏起她的下颚,贴近唇齿间,呼哈全混在一起,那样近的距离,他笑的分外愉悦,“我爱极了你这样眼神,恨不能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猛地伸手环住她,一口咬在她的嘴唇上。 水缸中的金鱼,噗通跳跃而出,落在桌面上,扑扑的挣扎拍动。 纪川伸出细白的手臂蛇一样环住舒曼殊的脖颈,仰面迎合上去,吻的极紧极深,几乎透不过气来,下一瞬舒曼殊猛地松开她,喘息不定的看她。 她嘴唇红红肿肿,眼神却冷,像刀子一般递过来。 “这样就够了吗?”纪川淡淡道:“不用上床?” 舒曼殊一愣,她伸手打开环在腰上的手,啐了一口唾沫,擦嘴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她扛起桌边的大刀,转身便走。 舒曼殊忽然问道:“你为何不去求陆长恭救你?我想他很乐意。” 她在门槛顿了步,却没有回答。 “你不信他?”舒曼殊问,“还是……你不想拖累他?” “关你屁事。”纪川将大刀系好,不回头道:“我只信我自己。” 她拔步而出,极迅速的消失在视野里。 舒曼殊看着桌上跳动的红金鱼,触着嘴唇忽然笑了,他越来越喜欢这个随时会咬人的小野兽了,不知道安思危那个老东西怎么调教出来的…… 第23章 二十二 纪川偷偷的溜回东厂,猫着腰路过庭院,刚要转去东院,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去了哪里?” 她僵了身子,转过头看见从议事厅中出来的陆长恭和沈环溪。 “这么早就去了哪里?”陆长恭招手让她过来。 纪川乖乖的度过去,无不心虚的道:“没去哪,就出去透了透气。” “哦?”陆长恭低头,笑眯眯的瞧着她,刚要问什么,顾小楼打庭院外急匆匆的奔过来。 “督主!”疾步到他身侧,顾小楼气都不及喘顺,道:“舒曼殊派人来了,就在门外……说是送礼。” “送礼?”陆长恭蹙眉,“送什么礼?” 顾小楼斜眼看纪川,“那人说是送给我们的副队长纪川的。” “我?”纪川诧异,忙看陆长恭。 他表情未动,只是轻应了一声,而后道:“阿川,不去看看吗?” 纪川心头一跳,慌慌的撇开眼。 东厂外停着一辆马车,车下立着个随从摸样的人,瞧见陆长恭几人出来,略一拱手,“陆督主。” 陆长恭眉眼落在马车之上,笑道:“不知舒大人这是哪门子把戏?” 那人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对陆长恭身后的纪川行了一礼,而后道:“纪川队长,我家公子说非常满意您的‘厚礼’,特地命我送来这个,小小心意权作还礼。” 顾小楼啧的一笑,双臂环胸道:“纪川,你什么时候给舒大人送了份儿厚礼啊?动作够快的。” 纪川脸色一白,慌忙看陆长恭,解释道:“督主我什么都没有送,我……” “知道了。”陆长恭极淡的应了一声,“以后再说。” 纪川一肚子话全数噎了回去。 那人敲了敲马车,“抬下来。” 马车内有人应是,车帘一掀,有两人抬了个黑布包裹的细长东西出来,放在石阶之下。 黑长包裹,不圆不方。 那人抬手又行一礼,道:“纪川队长,陆督主,那小人便告辞了。” 陆长恭点头,看着那辆马车疾驶而去,眉间一紧,“小楼。”略一示意。 顾小楼应声上前,拨出腰间的佩剑,剑尖一划一挑,黑布刺啦一声有头开到尾,有极腥臭的味道漫溢而出,顾小楼掩鼻退开一步,吃惊的看着黑布之内的东西,“这是……” 一具男尸,脸色青白,眉心有一道窄细的伤口,似乎死了有几天,并未腐烂。 陆长恭上前,足尖彻底挑开黑布,瞧着尸体正眉心处的伤口,道:“阿川,你看看认不认识。” 纪川到跟前,仔细的瞧了瞧,蹙眉,“好像是……”突然抬头,大悟道:“是在一品楼要杀皇帝是那个头头。” “是吗……”陆长恭直身,若有所思的瞧着纪川,一点点蹙了眉心,“这可真是份儿大礼……小小心意?阿川,舒曼殊对你还真是阔绰的很。” “督主!”纪川噗通跪下,焦急辩解,“我没有……”张口却只又吞吐的无从解释。 陆长恭俯身,散在肩后的黑发一荡到身前,扫在纪川脸侧耳旁,沉声问:“阿川,你什么时候学会骗我了?” 下颚一紧,陆长恭挑起她的下颚迫她抬头,直视那双眼,“你该知道,我最容忍不得背叛与欺骗。” 那一点的黑,浓似点墨,深的看不真切里面的光,有失望,有愤怒,盯得纪川无所遁形。 她顿时慌乱的开不了口。 许久许久,陆长恭松开手,转身入了东厂,头也不回道:“将尸体抬进来。” 那具男尸的后背上有个刺青。 尾巴,三条相接的尾巴,似乎未画完。 “这是个什么玩意?”顾小楼上下左右瞧了一遍。 沈环溪接过帕子,一壁擦手一壁道:“应该是狐尾。” “狐狸尾巴?”顾小楼诧异,“那怎么有三条?” “哒”的一声轻响,纪川将煮好的热茶放在桌上,抬眼看陆长恭。 他坐在正堂,单手托腮微闭着眉眼,听见声响微蹙的睁开了眼,纪川倒了盏茶递上去,“督主……” 热气袅袅蒸腾,清甜的香,陆长恭隔着雾气瞧了一眼纪川,伸手拨了开,起身对顾小楼道:“应该是九尾。” 沈环溪蹙眉,“督主确定这是‘九尾’的人?” 立在尸体前,陆长恭点头,“只有这个组织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标志,只是没想到会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6 次见到……” 沈环溪便闷声不言,他是知道‘九尾’这个组织的,在十几年前曾让先皇下严令剿灭的一个杀手组织,其标志便是狐尾,几等杀手纹几尾,据说,满九尾的杀手只有九人,他也只见过一次这样的杀手,那便是止水。 他出身‘九尾’,加入东厂之后才脱离的组织。 “要找止水来吗?”顾小楼试探性的问,“这事儿可以让他插手吗?” “有何不可?这次非他不可。”陆长恭转身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什么,不抬头道:“小楼你和止水两个人去,他知道该怎么找到‘九尾’,这次我们去做趟买卖,不动兵刃。”将纸笺叠好封在信封中,递给他,“找到接应人,将这封信给他,就说我要买这个人的命,价钱随意开。” 顾小楼接过,摸不着头脑,“督主要杀谁?” 陆长恭不答,只是笑,拍了拍顾小楼的肩膀。 身后纪川忽然几步到跟前,“我也去。” 陆长恭笑容一顿。 她转到陆长恭面前,撩袍跪下,“督主,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有些事我不能讲,但我可以用行动证明。”她对着陆长恭起誓,“我发誓,我要是背叛你,就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她一脸的信誓旦旦。 顾小楼忍不住插嘴,“督主,纪川有那心也没那胆……肯定是舒曼殊那混蛋的离间之计……” 陆长恭不讲话,看着纪川,是过了很久才叹出一口气道:“起来吧。” 眉眼间顿时一喜,纪川忙道:“谢督主!” 他们在天光大亮之时,策马出了京都,顾小楼带着纪川,止水打马在前,一路向南而去。 在天擦黑之际落蹄在一间山野小酒馆前。 不大的地方,正堂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过路歇脚的,门前挂着个帆布招牌上写着——悦来客栈。旁边长条凳上还半躺着一个小二摸样的少年,靠在门板上,面上盖着块白抹布,打盹。 纪川往里瞧,酒馆里除了歇脚的,再无其他招呼客人的,转头看顾小楼。 顾小楼牵马上前,一脚踹在凳子上,凳子猛地大摇,惊得小二手忙脚乱抓住门板,咣当当稳住了凳子。 抹布掉了下来,小二一跃而起,盯着顾小楼恼道:“长没长眼睛?!没看见大爷在睡觉!” 顾小楼双臂环胸,扬唇笑道:“就是看见了才踹的。” “哎哟!敢情是没事来找抽来了!”小二掳了袖子,抬手大嘴巴就要抽下来。 顾小楼手指一推,铮的轻响,剑出鞘半寸,一抬就落在他脖子上,“刀剑无眼,爷一受惊就手抖。”铮的又出鞘半寸。 冰冰凉的贴在喉咙口,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开,僵在原地,吞了吞口水,盯着寒光吞吐的剑刃,虚笑道:“爷,爷您老别激动,小的刚才是开玩笑的……” 顾小楼冷哼一声,收剑回鞘。 “你们掌柜呢?”止水问。 小二惊的一身冷汗,慌忙退开半步,白着脸色往上指了指。 有零星的枯花朵儿兜兜转转的飘下来,落在地上一小朵的迎春枯花。 抬头就瞧见,楼廊上铺满迎春枯藤的老木美人靠旁,斜斜搭出的一只小脚,未着罗袜,剥了皮的嫩藕一般白生生的晃着,在暮色四合之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摆。 “掌柜的……”小二贴着门板,喊道:“有人找你!” 那小脚一顿,有个女子打枯藤缠绕的美人靠上探出了头,鬓发蓬松,在浅橘色的残阳下晃得看不真切,只瞧见一双惺忪的眼,像猫。 “要打尖就交钱,要住店就上楼,找我干嘛?”她打了个哈气,“老娘不卖身也不卖艺。”侧身就要重新躺回美人靠中。 止水蹙眉道:“你就是绿蚁?” 掌柜的一顿,眯眼打量他。 “我们是消灾的。”止水又道。 她耸肩一笑,摆手道:“去你娘的绿蚂蚁,老娘还小火炉呢,你认错人了。”侧身躺了回去,庸庸懒懒道:“要么打尖要么住店,要么就麻溜滚蛋。” “你……”止水想还嘴,顾小楼伸手拦了住他。 将马递给小二笑道:“我们住店,小二开两间上房。” 小二忙不迭应声,拴好马,迎着他们往里走。 天色彻底沉下来之时,忽然起了大风落了雪,吹的窗户门板咣当当的响。 顾小楼顶好窗户,坐回桌旁,看着止水低声问道:“你确定‘九尾’接应的人就是这个掌柜的?” “四哥怀疑我?”止水不满的皱了眉,“我在‘九尾’时,大部分买卖都是由千面手绿蚁接应的,就在这悦来客栈。” 顾小楼若有所思的点头,“千面手绿蚁我听说过,善易容,甚至可以帮人换面,传的神乎其神,不知道真的假的。” “真的。”止水伏低身子,低声道:“我亲眼见过!不过后来她突然不接换脸的生意了,是为了一个男人。” “咦?”顾小楼挑眉看他,“你怎么这么清楚?难道……那个男人就是你?” “怎么会?!”止水脸色一白,“四哥又消遣我。” 顾小楼嘻嘻哈哈一笑,拍了他肩膀道:“走,下楼去看看,纪川那小兔崽子也不知道睡了没。” 起身开门出去,却见纪川慌慌张张的跑过,喘息不定。 “你怎么了?”顾小楼一把扯住她,瞧她肩头发间落了零零星星的雪花,诧道:“你出去了?” 纪川点头。 他愈发的诧异,“你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转转。”纪川闪身又要跑过。 顾小楼伸手拦住她,蹙眉道:“你又做什么亏心事了?老实交代。” “没有……”纪川抬头看他,又匆匆敛下,“我就是顺手捡了一只……” “野猫?”顾小楼猜测。 她摇头。 “野狗?”顾小楼又猜测。 她还是摇了头。 顾小楼不耐烦的道:“到底是什么?” 纪川抬眼,鬼鬼祟祟的瞧了瞧左右,低声道:“女人……” 第24章 二十三 房门咣当一声被踹开,顾小楼看到缩在床上的一个圆滚滚抖了一下,打被子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他。 他顿时觉得悲呛之感袭上心头,一转头瞪着纪川,“进来关门!” 纪川识趣的不吭声,合手关了门。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7 ,顾小楼到床边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裹了被子缩在床上的女人。 说是女人有些不贴切,应该是个小姑娘,瞧着和纪川差不多大的年纪,粉嫩嫩的一张小脸,嘟嘟的有些婴儿肥,一抿嘴两颗小虎牙尖尖的透了出来,一双眼睛浸了水的葡萄似的,娇娇怯怯的看着顾小楼,那副可怜见儿的摸样,别提多揪人心了。 “你是谁?”顾小楼蹙眉问她。 她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纪川,抿了抿嘴,不开腔。 “你叫什么名字?”顾小楼又问。 她依旧泫然欲泣的看着顾小楼,就是不答话。 顾小楼蹙眉回头,“你在哪儿捡的这个哑巴?” “就在外面。”纪川指了指窗外,“刚才我去关窗就看见她在下面让我救她……” “所以呢?”顾小楼咬牙,“你就突然善心大发,吃饱了撑的捡了她上来?!”见她不吭气,不由脑壳疼,指着床上的小姑娘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身世来历?是不是又什么仇家追杀?或者是什么遗孤一大堆的麻烦?你贸贸然的捡她回来,是嫌事不够多吧?” “哪儿那么麻烦……”纪川不服气的嘟囔,抬头看小姑娘问道:“喂,你叫什么?” 小姑娘颤了颤眉睫,小声道:“摇……小摇……” “你被什么仇家追杀,或者你是遗孤,有很多麻烦吗?”纪川又问。 她摇了摇头,“我有母亲……不是遗孤。”又补道:“我是来京都找大哥的,半路遇上了坏人,走散了……” “你看。”纪川瞥顾小楼,“有什么麻烦的,就是顺手把她带进京就行了,反正我们也是要回去的。” “你还要带她回京?!”顾小楼按了跳动的眉心,尽量平和道:“纪川,你的思维我没法理解,现在也不想理解了,你现在带她下去,在哪儿捡的,还送回哪儿去,马上,立刻。” 纪川欲言又止。 小摇怯怯的插嘴道:“我给过钱了,你不能把我丢出去……” “闭嘴!”纪川蹙眉喝她,吼得她眉睫一颤,眼眶一晕晕的红了。 顾小楼气极反笑,呵的一声,抬头望着房顶,从牙缝挤道:“纪川啊纪川,你迟早死在钱眼儿里!” 纪川不耐烦的推开他,“我乐意,有能耐你也用钱砸死我。” 顾小楼恨得牙根痒痒,楼下却传来一阵咣当当的声响,闪身到窗下,开窗瞧见楼下酒馆外不知何时停了数十匹马,瞧样子是一起的。 有人敲门,“四哥。” 顾小楼开了门,就瞧见止水在门外,不由蹙眉道:“怎么回事?” 止水看了一眼屋内,道:“楼下来了一群人,闹开了,好像是要找什么人。” 回头瞪了纪川一眼,顾小楼再不容情道:“带她下去。” 小摇一听晃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小楼原本想来拉她,刚到跟前她却一把抱住顾小楼的手臂,哭的不接气道:“我……我真的不是坏人……不要把我交出去,他们……他们是坏人……坏人会杀了我,我要找我大哥……” 顾小楼头皮一麻,生平最受不得女人哭,想抽回手,她却抱的死紧,抽抽搭搭道:“你们是好人……是好人吗?” 着实是受不住,顾小楼喝道:“纪川!” 纪川忙过来,掰开小摇的手,安慰道:“你别怕,我们队长是好人,他一定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抬头看顾小楼,“是吧队长?” 小摇也抬头,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红着鼻头问:“是……是吗?” 顾小楼听的心烦意乱,甩开手便往外走,一壁愤然道:“纪川,你惹的麻烦自个儿收拾!” 纪川不迭的应了一声,抓了床旁靠着的大刀跟出去,又回头道:“喂,你可别往了你答应过我的。” “啊?”小摇被问的愣怔,随后想了想慌忙道:“不会不会,我大哥很有钱,等你带我进了京,我就让他给你钱!” 纪川心满意足,让她老老实实待着,关门下了楼。 楼下桌椅倒了一地,店门大开,冷风夹着冷雪呼啸着卷进店来。大堂里清一色站了一排劲装黑衣人,刀剑铮亮,来势汹汹。 店小二呼天喊地的把掌柜的叫了出来,她披了外衣立在楼梯之上,眉眼惺忪打量,“这是什么排场?” 堂下当头的黑衣人道:“掌柜的,我们找个人。” “老娘这是酒馆。”细眉一蹙,掌柜的道:“要么打尖,要么住店,要么赶紧滚蛋!”转身厌烦的吩咐,“精豆儿送客关门。” 小二浑身一颤,不敢上前。 堂下的黑衣人道:“那就得罪了。”挺剑便要上前。 纪川在楼上刚要拔刀,被顾小楼按了住。 “督主交代过,这次最好不要动刀。”斜睥她一眼,顾小楼道:“看爷的。”转身立在楼阶之上,将怀里的蛟龙腰牌掏出一递。 楼下的刀剑顿时止了住。 “东厂的?”黑衣人瞧着腰牌蹙眉,“敢问这位是……” 顾小楼挑眉笑道:“东厂四番队顾小楼。” 黑衣人一愣。 顾小楼又道:“也敢问诸位是哪一路的?” 有人要答话,黑衣人一摆手止了那人的话,拱手道:“既然四队长再次,那便告辞了。” 干脆利落,之后带着一对人马呼啸而去。 解决的太过顺利,连顾小楼都有些摸不透,纪川过来,诧道:“就这么走了?” “要不然呢?”顾小楼没好气的看她,“您老想怎样?” 纪川收了刀,无所谓的耸肩,刚要转身回房,店小二忽然拦住了他们。 “爷,爷,您几位留步,”店小二点头哈腰的道:“我们掌柜的请三位过去。” 纪川三人刚进去落座,掌柜的便开门见山的道:“说吧,三位大老远的赶来想干什么?” 顾小楼坐好看她,“这么说姑娘是绿蚁?” 绿蚁不看他,反瞧着止水笑,“那这位就该是大名鼎鼎脱离组织的九尾止水了?” 止水一扬唇,“正是老子。” “绿蚁姑娘。”顾小楼打断话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到她手边,“我们督主想请‘九尾’杀个人,价钱随意开。” 绿蚁瞧了瞧信笺,笑道:“什么样的人,居然用得着我们动手?”接在手中,打开信笺,薄薄的一页一行,却看的她面色变换不定,许久许久之后将信纸重新装好,推回,道:“对不住,这单生意我们接不了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8 。” 顾小楼一愣,看着信笺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接不了便是接不了。”窗台上有只黑猫,喵的一声跳进来,窜在绿蚁怀里,绿蚁拍了拍它的脑袋道:“三位请回吧。” 顾小楼忙道:“绿蚁姑娘,督主吩咐了,这趟买卖只要你接了,无论成与不成银子分文不少。” “不是钱的问题。”绿蚁细微的蹙眉,“这天下没有比陆督主这趟买卖更难接的了。” 黑猫喵的一抖身子,脖子上的小银铃清凌凌一响。 纪川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弹了一下它的鼻头,它一抖身子打了个喷嚏,有些愤怒的瞪圆了眼睛看纪川。 “绿蚁姑娘……” “你叫我姑奶奶也不行……”绿蚁头疼的蹙眉。 纪川忽然扯了黑猫的耳朵,道:“你最好还是接了。” 绿蚁一愣。 她忙着挑逗黑猫,不抬头道:“督主出来前跟我说,如果你不接就把烧了你的店,我估计你也逃不了。”拨了银铃叮咚的响,“东厂里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绿蚁果然面色一僵。 黑猫终于不堪其辱,一爪子挠在纪川手背上。 血珠子登时溢出,她疼的呲牙,猛地伸手攥住黑猫的脖子,抬手扔出了窗外,只听一声闷响,一声拔高了调子的惨叫。 再没有声音。 ============================================================================ 脑补小番外: 纪川推窗,小摇忙喊:好人!好人救命! 纪川看了一眼,蛋定关窗。 小摇:别关别关!55555…… 纪川:你被人打劫了? 小摇摇头。 纪川:那你有钱吗? 小摇摇头。 纪川继续蛋定关窗。 小摇:别别!好人好人!我现在没有,可是我大哥有!我还有耳环,是玉的! 纪川略微沉思。 小摇:你救救我,我让我大哥给你钱,多少都行! 纪川:那好吧。 (完毕) 第25章 二十四 这雪下了一整夜,天亮时还细细密密的下着,阴蒙蒙的息了风。 纪川因为贪多添几多银子睡了一夜地板,清晨起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几人便趁着雾气小雪动身赶回京都,一路的奔波到天色落黑时差不多到了,荒村野地的也寻不到落脚地,便盘算着连夜回京。 好巧不巧,小摇却发了烧,烧的浑身滚热,迷迷糊糊的直说胡话。 顾小楼将她把下马,裹上斗篷,看她烧的实在是不行,“先找个地方,她吃不消了。” 纪川心急如焚,找了一间破庙将她安顿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热的烫手,禁不住道:“会不会烧傻啊?” 顾小楼和止水捡了些干柴生了火,没好气的道:“烧傻了也是你负责,吃饱了撑的,要钱不要脸。” 纪川一心全在小摇身上,焦的坐立不安,“现在怎么办?这附近也没有大夫啊……她可不能有事……” “活该。”顾小楼撂了一根干柴在火堆里,“她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做鬼都不放过你。” 纪川霍然起身,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色,道:“要不然我出去找找,看有没有人?”拔步就要出去。 顾小楼横腿拦了住,“得了得了,你老老实实待在这儿,这荒郊野外的去哪儿找活人?”撂下柴火,拍了拍手,“我和止水赶回京都带大夫过来,你看着她。” 纪川不迭点头,恳切道:“你快着点。” 无可奈何的瞥她一眼,顾小楼叹气道:“你就是个麻烦精,跟你在一块没有一次是顺顺利利的,真不知道哪儿辈子欠你的。”招呼止水出门,翻身上马,又忍不住回头吩咐道:“你别乱跑,这附近指不定有什么玩意儿,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庙里等着我。” 纪川异常真切的点头,“明白。”又怕他不信,举手起誓,“我发誓。” “得了吧,你的誓还不值一个铜子儿。”勒马扬鞭,顾小楼和止水一窜而去,远远的听他喊:“点好火。” 声音落时,人已经没有影了,这夜色里只有细雪幽光。 纪川回头看着火堆旁的小摇沮丧到极点,蹲到她身旁看着她眉目皱到一块,似乎很痛苦的摸样,“你忍一忍啊,我辛辛苦苦把你送到这儿也不容易,你现在可不能有事……” 小摇嘴巴动了动,极轻微的说了句什么。 纪川听不清,俯下身将耳朵贴过去,听到她难受的道:“冷……”伸手扯了纪川的衣襟,细白的手指一分分颤抖。 将火生的旺了些,纪川抱着她坐到火旁,尽力让她暖和起来,又握住她的手暖了暖,“怎么样?还冷吗?” 小摇眉睫轻颤,掀开了一线,看着纪川眼圈忽然一红,热滚滚的泪珠子便吧嗒吧嗒往下落。 纪川顿时慌了,忙道:“你忍一忍,顾小楼已经回去给你找大夫了,很快就回来!” 她拼命的摇头,小声道:“我要大哥……不要进京了,不要了……”言语混乱的让人听不明白。 纪川蹙眉,嘟囔道:“不进京你怎么找你大哥?” 她猛地一愣,茫茫然的看着纪川,忽然掩着面哭出了声,身体发颤的厉害。 纪川听到她哭的凶,嘴里还碎碎的念着,“怎么办……怎么办,进了京就再也回不去了……” 纪川听不明白,看着她哭的快要不接气,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开口,闷了许久不耐烦道:“你怎么总是哭个没完?” 她捂着眼睛,瓮声瓮气的哽咽,“我不高兴……不开心,不舒服……” “那你就没有一点高兴的吗?”纪川被哭的心绪不宁,“你想想高兴的,哭的我都烦死了。” 她松开眼,泪晶晶的看着纪川,瘪嘴道:“我不是想不到吗,我想见大哥,可是要进京,进京我就出不来了……”鼻头禁不住一红。 纪川忙道:“怎么会想不到!我每次觉得活不下去了,我就想我大哥,想见到他的时候他会跟我说什么,长什么摸样……”眯了眼睛,乐道:“美死了。” 小摇眨了眨眼睛,一哽一哽的,刚要开口讲什么,纪川忽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同一瞬间将火堆扫灭,抱着她闪身躲在破庙的门后。 庙外有马蹄声,愈发的近了。 勒马在庙前时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39 ,小摇听到有人诧道:“奇怪,方才这里还有火光的……”那声音她熟悉万分,禁不住发颤。 “进去看看。”有人翻身下马,跃到庙中,瞧了瞧还有星星火焰的柴火,道:“火刚灭,估计走不远。”疾步出了庙门,上马喝道:“分头追!” 不迭的马蹄声,踏雪而去,一点点飘渺在大雪里。 纪川松开了她的嘴,吐出一口气,“走了……”话未讲完,胸口处忽然一痛,整个身子僵了住。 穴道被封了住,小摇立在面前,抖的不能自控,天山雪似得小脸上满是泪痕,看着她,一声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也没料到她这么怯懦的人会封了自己的穴道,纪川盯着她道:“你最好快些放开我,刚才那些人是抓你的吧?他们找不到你很快会再回来,没有我谁帮你?” 小摇拼了命的摇头,什么话都没有,只是不住的讲对不起。 在她将衣服和纪川对换之后,纪川才明白她打算做什么。 她打腰上解下一个小小的锦盒,锦缎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系在了纪川的腰上。而后伸手去摸纪川腰上的东厂令牌。 “别动!”纪川动弹不得,眼睛却瞪得发光,恶狠狠道:“你要是敢拿我的令牌,我一定杀了你!” 她吓得一颤,小心翼翼的探手继续去解,不敢抬头道:“对不起……我要进京找我大哥……”猛地扯下,将斗篷由头罩着纪川。 纪川听到她跑到庙外时又回头,“等我找到大哥,一定让他来救你……对不起。” 之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没有声响。 是过了不知道多久,庙外马蹄声又起,杂而多,纪川听的出来,不是顾小楼,还是那一群要抓小摇的人。 有人下马奔进了庙里,看到她,道:“果然有人!”而后到她身侧摸了她腰间,触到那个小锦盒时眼睛一亮。 不等他开口,纪川先抢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人一刀割下她腰间的锦盒,利落的抖开,一枚小小的白玉兽头印掉了出来,当啷啷砸在脚边,他弯腰捡起,笑道:“就是她!这回错不了了!” 庙外有人道:“要不要带回去给队长看看是不是她?” “看什么,准错不了!”那人抬刀架在她脖颈之上,“要不然带她的脑袋回去,宁可错杀也绝对不能再跑了。” “我……”纪川刚想开口讲什么,庙外一支冷箭激射而来,瞪地一声擦着她耳侧,钉在身前那人眉心上,鲜血喷涌了一面。 她脖颈一痛,那人握着刀跌倒在香鼎之上,划的她脖子上一道血红。 身后起了厮杀声,混乱的,分不清敌我的,纪川听着刀剑声渐渐止息,有人到她身后,蹲下身捡起了脚边的白玉兽头印,重新装回锦盒之内,系在她腰上。 她看到一张不认识的脸,是个男人,赶忙开口,“我不是……” “姑娘,圣上命我接你进京。”他看着纪川,恭顺道:“得罪了。”抬手一掌砍在纪川脖颈上。 纪川只觉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当下之计,那人横臂抱住了她,庙外人不放心的道:“莫要伤了姑娘才好。” 抱她出了庙,将斗篷裹的严实,那人冷声道:“伤了也总比跑了好,一群没用的废物,竟然耽搁了这么多天才找到。” 夜雪破庙之外,一群带刀禁军跪了一地。 山林里忽然有寒鸦飞过,叫的惊心,吓得小摇捂了耳朵,拼了命的往前跑。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只晓得往前往前,离破庙越远越安全。 直到身后风声忽紧,一把刀飞来钉在她的脚尖前,惊的她踉跄跌倒。 有人在身后闷声咳道:“阿萤,你还要逃去哪里?你以为有舒曼殊替你撑着,我便不敢将你怎么样吗?” 她趴在大雪里哇的哭了起来。 ============================================================================ 没奖竞猜,发散思维的猜一下下一步回是什么样子~~~~~~~ 纪川会肿么办?小摇又会肿么办?作者会肿么办?肿么办呢~~~~~~~~~ 第26章 二十五 细雪落的靡靡,红墙托银雪,阴雾蒙蒙之中远处的飞檐,近处的红梅,无一处不晕的不真切。 贴身侍卫侯在殿外,他刚下朝便疾步迎出去。 “圣上。”侍卫跪地行礼。 身后随过来的公公福喜慌忙抖了八宝璎珞斗篷披在端木微之的身上,他鼻头冷的微红,呼哈间一团袅白的雾气,“找到人了吗?” 侍卫不抬头道:“回圣上,已经接到锁烟殿中。” 一脚踢开系斗篷的福喜,端木微之亟不可待的便往偏殿跑,一壁吩咐,“去通知舒曼殊,就说人朕已经接到了……” 眼前人影一晃,一人拦在之前,沉甸甸的红袍托出一张眉目声色的脸,在阴冷的天气里略一行礼,“圣上。” 他没站稳,一头撞在红袍之上,那人伸手扶住他,和气笑道:“你太心急了,怎么也不同我讲一声。” 抬头瞧到他尖削的下颚,“舒曼殊……”端木微之蹙站稳身子,眉道:“朕接和你接有什么不同?只要人平安接到就是了。” 舒曼殊轻笑,俯身低声道:“您不是怕我对您还藏着掖着吧?” 他面色一红,有些发恼的推开舒曼殊,“朕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改变心意。”打从得到消息,摇光帝姬在半路失踪,他就一直不安心,舒曼殊的心思他摸不透,与其等他将人送来,倒不如自己先主动。 舒曼殊始终笑盈盈的看他,肩头银雪细细,他从来都认为端木微之不过是个骄纵惯了的小孩子,可打从他暗中联系他,笼络他,甚至为了避开陆长恭的眼线刻意在一品楼闹的沸沸扬扬,直到如今来看,是真的小瞧了他。 他像一只蓄满羽翼的幼鹰,随时准备展翼。 “既然你已经来了,就一同去看看她吧。”端木微之拨开他,头前走着,却又回头,眨眼道:“说真的,朕非常担心她是不是真如你讲的那样好看,朕可不想日日对着个丑八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0 怪。” 舒曼殊呵的笑了,在一团袅白的雾气中道:“您将心放在肚子里,并非曼殊夸口,若论容貌,摇光丝毫不输荣阳公主。” 一记眼刀扫过来,端木微之不满道:“在朕眼里,这天下再没有比阿姐好看的女子。” 他只笑,不再答话。 福喜一路追过来,随着一同去了锁烟殿。 锁烟殿原是空着的,端木微之几日前便命人收拾了出来。 殿前小园中新栽了梅树,小花苞一粒粒的圆润,殿外候着宫娥侍婢,见端木微之焦焦过来,慌忙跪了一地。 也顾不得理会她们,端木微之同舒曼殊径直入了大殿。 殿中生了暖炉,小松木的香一线线的浮动,帐幔之内人影晃动,侍候的宫娥袅烟迎了出来,跪下行礼,“奴婢叩见圣上。” “起来起来。”端木微之急着往里瞧,“摇光帝姬呢?” “奴婢刚为帝姬净了身。”袅烟起身,挥手让人将帐幔挑开,露出软榻上安静躺着的人。 舒曼殊抢了一步近前,瞬间愣了住。 软榻之上,陷在重重锦被之中的人并不是摇光…… 端木微之也到了榻前,诧异的咦了一声,“她是……”重紫的锦被中,躺着个瘦骨伶仃的女子,浓黑的头发扑了一肩一塌,一张小脸白的天山净雪一般,眉目却晶亮,死死的盯着他们。 这样一张脸,他是见过的,可是怎样都不敢确定,转目瞧着舒曼殊,问道:“她是摇光?” 舒曼殊再没有的惊诧,脱口道:“纪川?” “纪川?!”端木微之大惊,骇然的盯着塌上之人,“不可能!这明明是个女的……”话出口却又不能确定,这张脸,这个表情,这双眼睛,确确实实是纪川,可是纪川明明是个男人啊。 ============================================================================== 纪川不见了,连同着那个小摇一起不见了。 顾小楼赶到时只瞧见庙外的一具具尸体,什么都顾不得打马回了京都。 不过片刻的功夫,陆长恭一行人落蹄破庙之前。 沈环溪翻身下马,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有禁军的,还有黑衣人,顾小楼认得是在悦来酒馆里遇到的一行人。 “是抓小摇的人。”顾小楼心头乱成一片,急道:“会不会这群人将纪川也一起抓走了?” “不会。”陆长恭下马,到尸体前,看着细细查看尸体的沈环溪。 他眉头皱的紧,对陆长恭点了点头。 吐出一口气,白烟袅袅,陆长恭蹙眉道:“是百春的人。” “老大?!”顾小楼疾步上前,掰过尸体的脸,惊道:“不可能,这明明就是那天悦来酒馆里的人!” 陆长恭一眼望过来,眉目压的他不敢言语,沉声道:“你们救的是什么人,知道吗?” 顾小楼心头一跳,不敢开腔。 陆长恭转身上马,道:“回东厂!” 一行人马不落蹄的赶回了东厂,刚下马,止水便迎了出来,一脸眉飞色舞道:“督主,大哥回来了!” 陆长恭匆匆入府,在议事厅之中远远的瞧见一人白衫,背向而立,禁不住开口道:“百春。” 那人回头,细长的眉眼,高束的发,冷若冰霜,瞧见陆长恭却松了紧蹙的眉头,撩袍跪下。 陆长恭紧步上前,一把托住他,“不必多礼。” 冷百春低眉道:“百春有负所托,没能完成任务。” “回来就好……”陆长恭扶他起身,一路牵他落座。 他却执意站着,眉头略紧道:“督主,摇光帝姬可能已经入京了……出了点意外,我派去追截她的人,到如今都未归队。” “我知道了。”陆长恭撩袍落座。 冷百春不回头,冷声道:“小楼。” 顾小楼应声入厅,立在冷百春身侧,不敢抬头,“老大……” 抬手一巴掌落在他面上,冷百春道:“跪下。” 顾小楼撩袍跪下,听他又道:“你在悦来酒馆救过一个女子?” “有……” 他又问:“你可知当日去悦来酒馆找人的一行人,是谁?” 顾小楼闷声道:“当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到现在才想明白,当日为何一亮腰牌那一行人便识趣的离开了,是怎么也没想到是自己人,不由闷道:“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当时他们不说……” “是我让百春不要走漏风声的。”陆长恭在之上,淡声道:“你知道这几个月来,我让百春暗自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吗?” 顾小楼不晓得,他只知道冷百春忽然带队出了京城,私密的隐秘的,没人敢问。 手指按在眉心细细揉了揉,陆长恭合眼道:“截杀摇光帝姬。” 顾小楼心头一跳,猛地的想起纪川救的小姑娘小摇。 “百春精心部署了那么久,全数败在你们手上。”陆长恭睁开眼,盯着他问:“是谁救的人?” 顾小楼低头,“是我。” 门外的止水忽然开口,“不是四哥!是……” “闭嘴!”顾小楼骤的喝止,抬头道:“救人的和阻碍老大计划的人都是我,请督主责罚。” 陆长恭蹙眉道:“等找到阿川,一起算。”抬眼看着沈环溪,“派人去问了吗?” “已经回来了。”沈环溪挥手将侯在门外的蔡关召进来。 蔡关跪地,回禀道:“我派人去城门和宫中打探过了,说是四队长回京后,确实有一队禁军密密出城,回京后送了一人进宫,是什么人……属下不能确定。” 挥手让他退下,陆长恭沉思片刻,起身道:“备轿进宫。” 是什么人进宫一看便知。 飞雪飞檐,青铜铃绕过重重楼宇,一声一飘荡。 锁烟殿之中,端木微之挥退了侍候一干的宫娥,只余下他和舒曼殊,蹙眉道:“你说纪川本来就是女人?!”他指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纪川,一时间难以消化。 那个凶神恶煞空手搏杀了霸下的纪川居然是个女人? 舒曼殊点头,他却呵的笑了,“怎么可能,东厂之中从来不收女人!” “所以圣上所见到的,是个男人。”舒曼殊坐在榻前,伸手解下纪川腰间系着的小锦囊,掏出那枚兽头玉印,瞧了瞧,叹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1 端木微之眉目一喜,一合掌道:“好啊!那这样他陆长恭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舒曼殊回头蹙眉,“圣上,您以为用这么牵强的理由可以动的了他?” 眉眼间的喜色顿时一垮,端木微之道:“那你说,朕如今该怎么办?下令去找摇光帝姬?” “是要下令,不过不是下令找摇光。”舒曼殊轻笑,第一次瞧见这么安安静静的纪川,竟是出奇的……弱不禁风,他道:“而是下令接摇光入京。” 端木微之不解,“人都未找到,接谁入京?” 舒曼殊握起纪川的手,笑道:“这不是人吗?” “她?!”端木微之到榻前,一双眉皱的紧,“舒曼殊,你玩什么把戏?” 舒曼殊整了整衣襟起身,“圣上,如今在找摇光的可不止我们,别忘了还有陆长恭,我想他是千方百计都不会让摇光入宫的。” “所以呢?”端木微之皱眉,“朕宣告天下摇光帝姬已经进宫,好让他放松戒备?”又猜忌的道:“他会信吗?” “不会全信,却也不会全不信。”舒曼殊把玩着手中的玉印,道:“只要不让他见到纪川,他就会分神在这边,那摇光就会安全很多。” 端木微之点头。 他掀了眼帘又道:“我先将纪川带回去,拖到找到摇光为止。” 端木微之想了什么,刚想开口,殿外忽有宫娥道:“圣上,陆督主求见。”眉目顿时一蹙。 第27章 二十六 殿外闹闹哄哄,陆长恭几乎硬闯入殿。 端木微之坐在正殿挑逗着青瓷缸中的几尾金鱼,瞧见他进来,眉心一蹙,不悦道:“陆长恭,这大早儿的你来做什么?” 眉眼略微一瞥帐幔之内,陆长恭行礼道:“臣新得了一只幼豹,想着圣上喜爱,特地送了来。” “真的?”端木微之一喜,将手中的鱼食全数丢到缸中,拍了拍手迎过去道:“如今在哪里?快些带朕去瞧瞧。” 陆长恭却不行动,只是瞧着飘荡的帐幔笑道:“这锁烟殿不是空了许久吗?怎么圣上突然有兴致到这儿来了?”一壁往里走。 端木微之忙道:“里面什么也没有!” “是吗?”陆长恭笑问,脚步却未曾顿下,几步到跟前,伸手挑开了帐幔。 不禁愣了住,空空荡荡,半分人影都没有。 “朕说了什么都没有。”端木微之冷笑,忽然眨了眨眼,道:“陆督主不会是特地来找什么的吧?” 陆长恭收回手,眉眼淡笑,“圣上多虑了。” 端木微之双手负后,摇头晃脑的走过来,一双黑魅魅的眼睛扑扇扑扇,“长恭是要找摇光帝姬?” 陆长恭眉眼未动。 他露出唇角的一粒酒涡又道:“方才是在这儿,不过刚刚随舒曼殊出宫去了,可惜了,你早来一步还可以瞧见,她千里迢迢而来,水土不服,身子差得很。” “是吗?”陆长恭轻笑,“那改日臣送些补品过去。” “不必了。”端木微之凑过来,眨眼道:“朕怕你毒死她。” =========================================================================== 雪似乎停了,端木微之和陆长恭出了锁烟殿许久,舒曼殊才抱了纪川出来。 袅烟忙递过来一件黑狐裘斗篷,“舒大人,圣上让您趁小轿出宫。”挥手招来一顶软盖小轿。 舒曼殊接过斗篷,仔细裹好纪川,把着她钻进轿中。 一路行的平稳,舒曼殊偶尔低头就瞧见纪川始终恶狠狠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捂了住,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瞧我,你不知道这有多可爱。”紧了紧斗篷,又道:“穴道如今还不能为你解,等回了府再说。” 不经意摸到她脖颈处细小的伤口,低头去瞧,不由的蹙眉,“怎么每次见你,都免不了受伤?” 她的眉睫在手掌心里抖动,一丝丝的痒。 舒曼殊带她回了府,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卧房里,又忙着找了一瓶外伤药,才安稳的坐到她身边。 伸手解了她的哑穴,她闷哼一声,一口咬住舒曼殊拂在她脖颈上的手。 疼的舒曼殊蹙眉,她却死不松口,不由咬牙道:“你再不松口,我可就要动手了……” 她依旧咬的死紧,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 舒曼殊低头,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之上,她浑身一颤,登时松了口,怒道:“舒曼殊……” 扣住她的下颚,舒曼殊笑盈盈的望着她,笑涡一深一漾,“你打招呼的方式似乎太特殊了点……”贴近她的眉眼,伸舌舔了她唇角的鲜血,眉睫相触,极低极低的道:“是在挑逗我吗?” 纪川一口唾沫吐了过去。 他闪躲不开,吐了一脸,脸色一沉,松开她的下颚。 纪川笑道:“顾小楼说遇到不要脸的就一口唾沫淹死他,舒曼殊,还玩吗?” 扯过帕子擦脸,舒曼殊一眼瞪过去,看她一副随时恭候的摸样,又忍不住笑了,随手甩了帕子,道:“这么对你的盟友可是不对的。”将外伤药倒在手指尖,拨开她的发,涂了上去。 凉又疼,她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舒曼殊忙收了手,“很疼吗?” 她不吭声,舒曼殊摇头苦笑,小心翼翼的涂药,一壁道:“是摇光换了你的衣服?” 她蹙眉,“你怎么知道?” 舒曼殊没奈何的笑,“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摸出袖子中的兽头玉印,“知道这是什么吗?” 纪川看了看,“玉的?” 舒曼殊压了压眉心,“你下一句是想问我值多少钱吗?”看她眼睛果断一亮,舒曼殊捏了她的脸,笑道:“倾城都换不来,这么小小的一方玉印,是整个南夷的象征,她居然将这个都给了你,看来是真的不想进京……” “你是他大哥?”纪川蹙眉,“果然有什么大哥就有什么妹妹,坑蒙拐骗,装可怜。” 舒曼殊起身,在柜子里找着什么,不回头道:“她本性并不坏,只是……平素里娇惯坏了,受不得委屈,同你不一样,她除了装可怜骗人之外,没有办法自保。” 她忽然不出声了,许久许久,舒曼殊回过头见她敛着眉睫闷声不吭,取出一支小药瓶坐回榻前,“怎么不说话了?” 她不吭声,舒曼殊摸不着头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2 脑,笑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纪川眉睫一掀,看着他不忿的道:“我手疼,解开我穴道!” 将小药瓶中的药丸倒了一粒在手中,舒曼殊碾碎冲了半盏茶递到她嘴边,“喝了它,就给你解开。” “这是什么?”纪川看着黑沉沉的茶水,蹙眉,“毒药?” 舒曼殊失笑,“我怎么舍得害你呢?”托住她脑袋,灌在她嘴里,道:“快些喝了。” 茶水在口中又苦又涩,纪川皱眉喝了干净,忍不住的咳嗽。 舒曼殊放下茶盏,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她在一瞬间跃身而起,刚下地,浑身便被抽空了一般的发软,双腿一虚便要跌在地上。 舒曼殊伸手抱住她,低笑道:“药效真快。” 手指都发软,一零星的力气都没有,纪川抬头瞪着他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笑的眉眼轻曼,舒曼殊抱她上床,“你放心,不是春药,不过是些软骨散而已。” “舒曼殊!” “不用这样咬牙切齿。”舒曼殊半躺在她身侧,单手托腮,眉目盈盈的看她,“在摇光回来之前,我们还要相处不短的时间,你要开始习惯我。” “你做梦!” “现在是白天。” “你……你做白日梦!” “只要我愿意,做什么都没关系。” “舒曼殊!” “你咬我吗?” ========================================================================== 圣上一道皇榜昭告天下,南夷帝姬摇光入京,盛礼相待。 帝姬暂住舒曼殊的府邸,在一夜间,舒府内外戒备森严,连小厮丫鬟都不得随意出府。 不少的官员想去拜望帝姬,一律被拦在外,只说是帝姬千里迢迢而来,水土不服,近日来身子都不舒服,概不见客。 想一窥容貌,竟比见圣上还要难。 纪川这两日都被灌了软骨散,整日待在房中,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吃喝拉撒全靠侍婢侍候,她被囚禁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无助。 她靠在榻上,看窗外细雪停了,房中寻不到一个人,吃力的伸手将榻边的锦凳掀翻,喊道:“我要见舒曼殊!” 片刻之后,房门应声而开,舒曼殊打门外进来,手中端了一碗粥,笑盈盈的道:“怎么?片刻不见就想的厉害吗?” 到跟前,挑起锦凳坐下,舒曼殊吹凉清粥喂她。 纪川躲开,“舒曼殊,我要吃肉。” 舒曼殊在汤碗中搅了搅,又递到她嘴边,“这是瘦肉粥。” “瘦他妈的肉!我要吃鸡!青娘做的蜜汁酥鸡!”纪川恨不能将粥扣他脑门上,愤然道:“你们什么时候找到人放我回去?!” 放下碗,舒曼殊极认真的看着她,“这里不好吗?还是我对你不够好?你为什么总想要回去?” 纪川恼道:“这里哪里好了?” “那东厂又有什么好的?”他反问。 纪川几乎想都未想的脱口道:“东厂里有督主!有顾小楼,有我的弟兄们,就算每天跟刻薄鬼沈环溪吵架都比这里好千万倍……” 猛地抬手将旁侧的粥碗拨到地上,当啷啷的碎响,舒曼殊看着纪川,道:“我说过,你要习惯这里,习惯我,你以为找到摇光我就会放你回去吗?”捏着她的下颚,笑,“你做梦。” 门外有人敲门,婢女在外道:“公子,有人找。” “让他滚,我现在没空。”他盯着纪川不回头。 房门却被推了开,有人冷笑道:“舒曼殊你好大的架子,连朕都见不得你了?” 舒曼殊猛地回头,就瞧见立在门外的端木微之和荣阳,眉间不由一蹙,“她怎么来了?” 端木微之牵了荣阳进屋,“朕都告诉阿姐了,阿姐是自己人,我不想骗她。” 荣阳冲舒曼殊弯眉一笑,道:“你们放心,我会保密的,绝对不会说出去!” 第28章 二十七 端木微之有话同舒曼殊讲,先一步出了卧房,他随在身后,临出门前又不放心的回头看纪川。 荣阳坐在榻前,瞧着舒曼殊便笑了,“舒大人还担心我吃了她不成?”眉眼弯弯的像一轮新月,皱了鼻子道:“怎么就不担心她发起火来吃了我呢?” 舒曼殊轻笑,“公主说笑了,比起她来,我觉得您更可怕一点。” 荣阳笑容一冷,看着他出门,房门轻合猛地回头瞪向纪川,下一瞬却笑了,“原来你是女的?”眉眼一分分贴近,“若非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微之哄我呢……” 吞吐全在面上,纪川觉得不自在,想要向后挪,她的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你讨厌我?” 纪川眉头一拧,只觉她的指甲一寸寸收紧,抠进皮肉里。 她又笑道:“我也非常非常讨厌你,从第一眼见到就开始讨厌,有增无减。”手指细微的拂过纪川的眉眼脸颊,蹙了细眉,“真是搞不懂,舒曼殊居然喜好你这种货色,你到底哪一点讨人喜欢了?” “你想知道吗?”纪川肩膀疼的皱眉,咧嘴又笑,凑到她耳侧低声道:“床上功夫啊。” 荣阳面色一红,直身一耳光甩在她面上,“下贱!” 那一耳光极用力,啪的一声脆响,红指印微肿而起,纪川跌靠在床沿之上,脸颊火辣辣的疼,却抬起眼看荣阳笑道:“可他舒曼殊偏偏就喜欢下贱货色。” 荣阳脸色红红白白,一把抓起纪川的头发,扯到眼前,一字一句道:“你还真是跟你娘一样下贱!” 纪川浑身一颤,惊的发愣,“你……你认识我娘亲?” 荣阳反倒笑了,眉眼弯弯的道,“当年名震京都的头牌花魁红鲤,我怎么会不知道?”低声轻笑,“纪从善是你哥哥吧?” 她的手指托在纪川脖颈之上,纪川脸色一瞬白透,忽然怕极了她。 荣阳却笑的怡然自得,扶她坐好,拢顺她的发道:“你怕了?这才刚刚开始,等随我回了宫,我再慢慢招待你。” =============================================================================== 书房中冷的人打颤。 “嗒”的一声轻响,舒曼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3 殊放下茶盏,抬眼看端木微之,“您要带她回宫?” 端木微之捧着热茶暖手,漫不经心的道:“是啊,朕想还是将她带到宫里安全点……” “您真的这样想?”舒曼殊断了他的话,瞧着茶盏中翻翻滚滚的碧叶,“我并不觉得皇宫对于陆长恭来说是什么难入之地。” 他却不恼,起身绕到书案前,瞧着桌案上翻开的一页书,道:“陆长恭确实不把朕放在眼里,不过你忘了,再过几日是太后的寿辰,照规矩摇光帝姬非露面不可,你打算怎么办?” 舒曼殊抬眼,指节一空一落的敲在桌面上,太后寿辰摇光的身份非出席不可,可是如今的假摇光要怎么出席,他确实还未想到。 翻过书封瞧了瞧,端木微之摇着那本书笑了,“舒曼殊,你居然在看三字经?!” 舒曼殊脸皮一红,答的却分外镇定,“只是最近闲来无事才随意翻了翻……况且我对其中一句话非常在意。” “什么?”端木微之上下翻了翻,随手撂在一旁,“不过是些再幼稚不过的字句。” 舒曼殊手指轻点道:“人之初,性本善……性本善吗?我真的非常在意这句,不知您觉得呢?” 端木微之掀眼望了过来,乌甸甸的眸子,眉睫扑扇,“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善恶,胜者王败者寇,所谓的善,只是为王者所讲的。”唇角的酒窝深深一陷,笑道:“舒曼殊,你觉得朕和陆长恭谁为善?谁为恶?” 指尖落在桌面之上,舒曼殊敛眉笑了。 满室冰冷,呵气袅白。 舒曼殊顿了片刻才道:“圣上方才问我太后寿诞之事,一定有了主意吧?” 他笑盈盈的过来,撩袍坐在舒曼殊旁侧,道:“朕早就想好了,太后寿诞是在大后天,朕今日便接纪川入宫,就说提前入宫陪陪太后,到寿诞那日便说她偶感风寒,不能出席,这样礼数人情俱到,两全其美。” 舒曼殊迟疑。 他又道:“太后那边你放心,朕自然不会让纪川和太后碰面,等在寿宴过后朕便命人将她送回来便是了。” “法子倒说的通。”舒曼殊细微蹙眉,“只是……” “有什么好只是的?”端木微之满脸的不悦,“有朕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舒曼殊笑道:“我只是担心纪川那样的性子,您招架不住,她的药性散了再出什么岔子。” 端木微之眉眼轻挑,打怀中摸出一支白玉细口小瓶,摇了摇道:“朕自有法子。” ============================================================================== 端木微之同舒曼殊回了卧房时,荣阳正坐在榻侧喂纪川喝粥。 听见声响,顿了手中的汤匙转过头来,瞧见两人,眉眼一弯笑了。 “阿姐在做什么?”端木微之凑过来。 荣阳将余下小半碗的瘦肉粥放在锦凳上,拿了帕子给纪川擦嘴,一壁笑道:“厨房送了粥来,我瞧她饿了便盛了一碗,喏,她吃了不少呢。” 舒曼殊瞧了一眼纪川,淡声道:“怎么好劳驾公主做这些。” “这些算什么。”荣阳唇角一抿,敛下眉目苦笑,“母妃卧病那些日子多是我在侍候的,早习惯了……况且。”抬眼瞧着纪川笑,“我和纪川妹妹投缘的很。”细白的手指攥过纪川的手。 纪川浑身一颤,想抽回手,却被她抓的紧。 舒曼殊到榻前,瞧着她煞白的脸色,抬手擦了她额头密密的汗,手指顿在侧脸上红肿的指印上,蹙眉问:“怎么红红肿肿的?” 纪川将嘴唇抿的青白,一言不发。 端木微之上前,催促道:“行了行了,快些收拾收拾带她入宫。” “入宫?”纪川惊诧,又看舒曼殊,“你们不是要找到真摇光入宫吗?要我入宫做什么?” 舒曼殊俯下身,轻声道:“乖,只是去几天而已。”声音一压,极低极低道:“你若是不想去就开口,开口说你想留在这里。” “舒曼殊……”纪川刚开口,荣阳便断了她的话。 眉眼带笑的道:“舒大人千百个放心,我会照应纪川妹妹的。” 纪川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手,瞪着舒曼殊道:“不用你好心,我在哪里都能活的下去。” 他极缓的直了身子,唇角一勾,“也是,我忘了你一向野生野长,再恶劣都能顽强的生存下去。” 窗外冷风灌入,纪川手指一分分攥紧。 ============================================================================== 庭院里的梅花不知何时开了,一簇簇白的红的,灼灼耀眼,瞧过去暗想浮动之下,妖红托细雪。 纪川裹了禳银灰狐绒的重黑斗篷,围帽兜的严实,除了口鼻在外,其余全掩盖了住。 两名随行宫娥将她搀了出去,到门外荣阳开口道:“让纪川妹妹和我一顶轿子吧。” 宫娥应是,搀了她入轿。 端木微之过来,由福喜系着斗篷,一壁将怀里的白玉瓶递给荣阳,“阿姐小心些,别让她伤了你。” 小小的白玉瓶接在手里,荣阳细细瞧着,挑眉笑道:“放心吧,她如今是一只没有爪牙的小猫而已。” 攥了小瓶入轿,纪川像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的靠在一角,眼神却瞪得狠。 荣阳坐在她旁侧,一路上摇摇晃晃并不看她,直到要入宫门时,将小玉瓶拿了出来,拨掉红缨塞递到她嘴边。 “什么?”纪川动了动手指,却被她一把捏过下颚,强行灌了进去,想挣扎手脚都被她压在腿脚之下,动弹不得。 那一股极苦极涩的液体呛在喉咙里,顿的她心肺俱疼,想咳嗽却忽然间浑身一阵酸痛,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荣阳抬手将小玉瓶抛出了窗外,笑道:“你放心,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些迷魂汤。” 她在轿中忽觉天地一片混沌,她听的见那声音,看的见那面貌,却困乏的连心跳都缓慢。 这一路怎么入的宫,怎么到的大殿,又是身在哪里,她一概不知,只是听到荣阳吩咐一干的宫娥退下,殿门合上的轰隆声。 之后是极静,只听到荣阳坐在侧塌上,淡淡道:“长春,把她的衣服统统扒下来,只留亵衣。” ====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4 ========================================================================== 第29章 二十八 有人应声,小太监长春到她跟前,利落的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只余了亵衣亵裤,攥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之上。 荣阳的一双小脚一晃晃在眼前,她又道:“给她醒醒神,我有话问她。” 长春应是,转身端来一盆清水兜面泼下。 她只觉呼吸瞬间一滞,精神一片清明,鼻腔唇齿里溺满了冰冰凉的水,呛在喉咙里彻心彻肺的寒,如坠冰窟。 她在滴水成冰的节令里,趴在地上,咳的浑身战栗,细微的凉风浮动,都让她凌迟一般,切肤刮骨。 荣阳到她跟前,足尖挑起她的下颚,笑盈盈的问:“舒服吗?” 她冻的嘴唇都青紫,荣阳挑过她的脸,让她往大殿一侧瞧。 热气蒸腾,袅白的一片雾气,小火炉之上烧着一盆水,翻滚沸腾,她甚至听到嘟嘟翻腾的声音。 荣阳蹲下身,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清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扯起纪川的头发,头上的簪子叮叮当当的落了下来,迫的纪川和她直面相对,问道:“我听说前些日子陆督主派你出了趟京都,你在悦来酒馆救了摇光,对吗?” 纪川死咬着咯咯打颤的牙关,浑身发僵。 她又问:“陆督主派你去做了什么?” 眉睫发抖的看着荣阳,纪川冻的浑身血液都成冰成霜,咬牙看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你不愿意告诉我?”荣阳眉眼一蹙,“我再问你一遍,陆督主派你去悦来酒馆做了什么?” 她抖的愈发厉害,却忽然笑了,湿漉漉的眉睫之下,眸子晶亮的吓人,透着光。 荣阳莫名的心头一跳,松了手起身,恼道:“长春!” 长春应声,垫了布将小火炉连同滚沸的热水端过来,放在纪川眼前。 热气袅袅之中,纪川瞧见荣阳回身,在一旁的白瓷鱼缸中捉出一尾赤红的金鱼,到她眼前。 “听说,你娘最爱这红鲤,还在京时,园子里养了满池。”红的鱼,细白的手指,噗哒噗哒挣扎在荣阳指尖,她笑道:“想来你该也喜欢。”指尖一松,噗通一声轻响,红鲤掉进了热烟腾腾的滚水之中。 纪川听到滋啦滋啦沸水滚开的声响,她在热气之中看到那尾红鲤飘在水盆上,白肉翻卷。 “熟了。”荣阳眉眼弯如新月,笑道:“怎么样纪川妹妹,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手指一分分蜷曲,攥紧,纪川依旧闷不吭声。 荣阳轻笑,坐回侧榻一字字道:“既然你还不愿意讲,那就怪不得我了。”眉眼一抬,“长春,将她的右手丢进去。” “是。”长春上前,扯过她蜷曲的右手猛地按入沸水之中。 热气之中,滚水之内,火炉之上跳动的火苗,她冻僵的手指在沸水之中一点点有了知觉,一点点发热,发烫,直至灼烧,冷热相击,由冰凉的骨子里发痒,钻心的痒,再没有任何痛疼比这痒更难受,她拼了命的想抽回手,却使不上半分力气,手腕之上的极冷,手腕之下的极热。 她似乎听到骨头一分分酥裂开的声音。 “暖和吗?”荣阳在白烟之后问:“要不要试试每一寸皮肤都煮熟的感觉?”声音一凛,“陆长恭派你出京做什么去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战栗,她抬眼看见冷光闪闪的银盆沿,忽然听到殿外有宫娥慌慌道:“陆督主您……您不能进去,公主在沐浴。” “是吗?”脚步声顿在殿外,陆长恭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传进来,“那我便等着。” 荣阳霍然起身,蹙眉低声道:“将她另一只手也放进去!” 长春来扯她的手,纪川猛地一头撞上了银盆棱沿。 当啷啷的银盆翻滚,火炉,沸水,一星星火苗的炭火倾倒而出,噗地浇在火炭之上,腾出一片呛鼻的烟雾。 荣阳惊的掩了口鼻,长春慌忙去护她。 大殿之中,蒸腾的烟雾之中,炭火荜拨荜拨的作响。纪川抬头,额角殷红的血蜿蜒而下,抖动间染在眉睫之上。 荣阳在烟雾中看到纪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惊的掩口。 纪川抖的厉害,一步一晃的往大殿之外去。 抬手一耳光甩在长春面上,荣阳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把她捆起来!” 长春略微一愣,而后慌忙上前去噙纪川。 纪川猛地回头,眼睛刀尖似地闪着光,抬手一簪子刺了过来,刺啦一声便划开了他的前襟。 惊的他踉跄退了数步躲开,下一瞬再要上前,殿门被人霍然推开。 冲天的白光透进来,晃的人眼前一盲。 纪川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只瞧见一片白光中人影晃动,人声嘈杂,有人到她跟前,她下意识的挥了簪子刺过去。 手腕被扣了住。 “阿川,是我。” “督主……”她所拼出的一口气,一股精神瞬间一散,手中的簪子叮当落地,浑身骨头也散碎一般,咚的瘫跪在地。 一双手撑住了她,她嗅到陆长恭衣襟上极淡的香味,腊梅花的香,陆长恭道:“没事了没事了……” 再撑不住昏了过去。 ============================================================================== 似乎下雪了。 她睡的不安稳,总是听见娘亲在她耳边念叨,不要爬树,不要偷偷溜去摸鱼,也不要和村头的小木鱼打架…… 她动了动,右手和脑门疼的她哼哼。 娘亲忙问:“很疼吗?” 她又哼哼一声,娘亲叹了气,碎碎念似地灌进她的耳朵,“怎么总是这样不听话……这样一身的伤,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她想起去河里摸鱼,回来后发烧,娘亲就这么坐在她的床头哭个不停。 什么娇生惯养,什么野生野长……舒曼殊不知道她娘亲有多疼她,看不得她受一丁点的伤,常常被她吓的坐在床边哭。 他们都不知道,她娘亲有多疼她。 ===============================================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5 ============================== 真的下雪了。 纪川醒来发现伤口都包扎好了,不知什么时候回了东厂,依旧是陆长恭的卧房,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夜,只是陆长恭不知道去了哪里。 披上衣服出门,瞧见漫天的大雪,回廊不远处有火光,她过去便瞧见陆长恭立在火盆旁,顾小楼提着一个包裹和酒坛子,一脸纠结的问:“督主,这样好吗……纪川要是知道了,会砍了我的。” “你若是再啰嗦,我现在就可以砍了你。”陆长恭眉间紧蹙,道:“烧了。” 顾小楼缩了缩脖子,抬手讲包裹丢了进去,又去砸酒坛。 火舌吞吐,那包裹和酒坛纪川越看越眼熟…… 啪的一声酒坛砸开,有银子铜板银票零零碎碎的滚了出来,纪川心头猛烈一跳,大喝一声:“顾小楼!” 顾小楼一惊,就瞧见她疯了一样冲过来,扑上去捡散碎的银子。 “不关我的事!”顾小楼忙道:“是督主让我这么干的……” 纪川哪里还顾得上她,她存的银子,眼看着火苗吞吐,瞬间就成了灰,手忙脚乱的去捡。 陆长恭沉声道:“放手。” 纪川一愣。 他又道:“若是你还想留在东厂就放手。” “督主……”纪川不愿起身。 陆长恭一把拉起她,将她手中抓的银票夺过,抬手丢进火盆。 火苗明灭之间,一把灰烬。纪川在那一瞬心疼肉跳,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陆长恭抬脚将火盆当啷啷踢翻,沉声道:“将这些都埋了,扔了,不要让我再瞧见。” 顾小楼瞧纪川一眼,溜溜的应是退了下去。 漫天大雪之中,陆长恭负袖回房,行了几步却见纪川恋恋不舍的瞧着散碎的银子,凝眉道:“阿川跟我回房。” 她闷闷的应了一声,取舍再三,跟了过去。 回房后,陆长恭坐在桌前,等她进门,开口道:“知不知道我为何这么做?” 纪川点头,又摇头。 陆长恭鲜少的没有笑,“今日,我再为你立一条规矩,不可贪财,除了我给之外,谁的钱都不许收,明白吗?” 纪川点头,却又不甘的道:“可是这些银子都是我……”陆长恭眼神一扫,她瞬间低了腔调,“挣得……” 陆长恭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挥手让她过来,缓了语气道:“阿川,这次的教训还没有吃够吗?”顿了顿,“你以后想要多少银子直接去跟环溪讲,他会给你的。” 纪川猛地抬头,眼睛通红却又遮不住喜悦。 陆长恭捧过她的脸,瞧着她额头的伤口,叹气道:“怕是会留疤的……” 纪川忙道:“没事,这一点而已。” “女孩子家家留了疤总是不好的。”陆长恭低头看她,“若是你娘瞧到现在的你,怕是会心疼死吧?” 纪川一惊,愣怔的看陆长恭。 他眉心蹙的细微,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之上,轻声道:“阿川,有句话我一直想要同你讲……”吞吐在眉心,他合了眼,道:“虽非娇生却也想要惯养。” 手背忽然一热,陆长恭睁眼瞧见纪川眼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纪川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衣襟间酸着鼻子道:“督主,让我一辈子跟着你好不好?” 第30章 二十九 这一觉睡的沉又久,纪川再醒来时正午都过了,药性散的七七八八,除了脑袋发胀发懵的疼,倒是精神了不少。 一夜的大雪,遍地银白。 陆长恭在外堂的桌案上写着什么,听见声响抬头,笑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纪川爬起来凑过去,瞧见白纸黑字上满满的一页,好奇问:“督主在写什么?” “写信。”陆长恭放下笔,将满满一页的字指给纪川看,“你认得这些字吗?” 纪川摇头,“小时候娘亲教过几个,不过后来都忘了。”伸手摸了摸墨迹未干字体,指尖一点点的墨,“写的是什么?” 陆长恭看着她不答反问:“想学吗?” “写字?”纪川看了满页小字,忙摇手道:“看着都难,学了也没什么用处,不要学。” 陆长恭略微一顿,随后又笑道:“知道这信是写给谁的吗?” “谁的?” “写给纪大人的。”陆长恭提笔在信笺头封写上,纪惠景三个字,道:“我告诉他你很好。” 纪川一愣,懵懵懂懂的看他,“写给……我爹的?”看他点头,惊骇不已,“可是我爹不是已经死了吗……” 陆长恭轻笑,“可以烧给他,就像冥币一样。”看她睁圆了眼睛,又问:“想学吗?” 纪川慌忙点头,陆长恭将笔递给她,拉她到桌前,攥着她的手,在一页白纸之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字,道:“萤。纪萤的萤。” 纪川看的惊奇不已,提着笔道:“这个就是萤字啊……真好看。”拿手指比划在桌上,细细瞧着笑问:“这是什么意思?” “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陆长恭低头笑,“是非常非常美的一个字,也或许纪大人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像流萤。” 纪川似懂非懂的点头。 陆长恭放下笔,道:“阿川,你以后想要怎样的生活?”她一脸的迷茫,陆长恭又道:“重新开始好不好?不用再杀人,不用再拼命,我会为你请一位先生,教你识字画画,回到原本你该过的生活,没有什么副队长纪川,你是纪小姐……” 纪川一愣。 他继续道:“若是纪大人还在,一定希望你如此,安安稳稳的做纪小姐,待到年满及笄,找户好人家托付,生儿育女,一生平顺……”低下头,拢着纪川的散发,“我所能做的,只是将这些亏欠你的全数补上。” 纪川眉睫一掀,猛地看陆长恭,刚要开口讲话,有人叩门。 “督主。”是沈环溪。 陆长恭开了门,沈环溪偎在他耳边低低讲了一句什么,陆长恭眉间一蹙,反笑道:“哦?这次居然不是来闹的。” 沈环溪又道:“还有,您吩咐要请的教书先生来了,在西院书房候着。” 应了一声,陆长恭回头对纪川道:“穿好衣服,让青娘带你先去见先生,我随后就到。” 也不待纪川讲什么,随着沈环溪出了房门,纪川追了两步,青娘打门外进了来,笑眯眯的道:“以后我该叫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6 您小姐了吧。” 纪川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讲。 =============================================================================== 一路上沈环溪都欲言又止,陆长恭在前笑道:“想讲什么便讲。” 沈环溪一脸的不明白,“督主,您真的要让纪川恢复女儿身?” 陆长恭应了一声。 “我不明白。”沈环溪疾步随在前,蹙眉道:“就因为她是纪惠景的女儿?” 廊下银雪皑皑,陆长恭呼出一团袅白,叹道:“就因为她是纪大人的女儿……环溪,这些年来我一直安心不下,我欠纪大人的,也欠纪夫人的,更欠从善和她的,如今我所做的,只是想把该属于她的还给她……这样,我良心会好受些。”顿了顿又苦笑,“更何况,她是纪川……在不晓得她是纪萤之前,我已经认定她是东厂的人。” 沈环溪缄默,片刻又道:“可是她那样的性子……已经养成了这么多年,杀人拼命对她来说才是常事……” “性本善。”陆长恭整了整衣袖轻笑,“阿川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她的性子本身不坏,我会慢慢教她。”瞧着廊外的腊梅道:“她的一切坏毛病,我都会慢慢教她……”拍了沈环溪的肩膀,“走吧。” 议事厅之中,端木微之正襟危坐。 陆长恭进来,略微行礼,“圣上突然驾临,可是为了……” “朕来是为了太后寿诞之事。”端木微之开口断了他的话,多纪川一事闭口不提,只道:“太后那日想到太清宫一趟,你带人亲自护送。” 陆长恭略诧,“要东厂的人?”他记得,这些端木微之一向用锦衣卫。 “怎么?有异议?”端木微之眉目蹙紧,不耐烦道:“太后想让你陪着。”起身一脸的不悦,“冷死了。” ============================================================================= 大雪不消,融融的积雪银白一片。 纪川换好衣服随青娘一同去西院,半道她忽然想起特地备的小暖炉落在了房中,便让纪川先行,她重新折回去取。 一路行到西院,刚要转入拱门,回廊处有人叫她。 纪川回头便瞧见立在腊梅树下的舒曼殊,一身孔雀蓝的长袍,瞧见她笑盈盈的走过来。 “你的额头……”伸手要碰,纪川啪的一声打开。 退开半步道:“你来做什么?” 手掌被她打的酥麻,舒曼殊攥着手腕笑道:“在生我的气?” 纪川瞧见他右手和脑袋都揪扯着疼,再不废话,转身便走,他忽然闪身上前,拦在她眼前。 还不待她反应,眉目便压了下来,舒曼殊扣住纪川的腰,在她开口挣扎之前,先道:“安公公找我了。” 纪川浑身一僵。 他贴在基础耳侧,低却轻微的道:“摇光在他手里,他要用摇光来换你,我这次来就是要和陆督主商量,将你借给我用一用,你猜……他肯是不肯?” “他不会。”纪川抬手猛地一肘子捅在他的腹部,痛的他闷哼一声松了手,纪川退在拱门之下,笃定万分的道:“督主不是你。”言必转身便走。 舒曼殊在身后道:“他会的。”看她顿了脚步,又笑道:“我跟你打赌,他一定会将你交出去。” 纪川霍然转身,看定他挑眉而笑,一口痰啐在脚边,走的头也不回。 瞧她走的远了,舒曼殊才笑,啪的一声折断一枝腊梅。 ============================================================================== 厅里添了炭火,侍婢添好热茶退下,舒曼殊挑了帘幔进来。 陆长恭顿了端茶盏的手,没有抬眼。旁侧的端木微之先道:“舒曼殊你不是有话同陆长恭讲吗?在外面磨磨蹭蹭做什么。” 舒曼殊指尖点在火炉之上,笑道:“不瞧瞧小阿川心里总是安稳不下。”抬眼瞧陆长恭,“陆督主,我听说你给小阿川请了先生?” 陆长恭放下茶盏,淡淡道:“这些同舒大人没什么关系,不劳您挂心。” “怎么会没有关系。”舒曼殊上前,撩袍坐在旁侧,勾了唇角道:“您是要将小阿川当女儿来养吧?若是如此,待她年岁满了,我好来提亲啊,督主大人。” 陆长恭眉眼一掀,看定他道:“舒大人,若是您就为了这个而来,不好意思,长恭便不陪了。”刚要起身。 舒曼殊将一封信笺递在了桌面上,“陆督主还认得这笔迹吧?” 陆长恭瞧了一眼,眉头顿紧,“这是……” “安思危那老东西送来的。”舒曼殊靠在椅背之中,“摇光在他手里。” 陆长恭眉头未松,“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要我用纪川去换。”舒曼殊抬眼,道:“我想跟陆督主借用一下纪川。” 陆长恭松眉笑了,“不知道舒大人这是在求我?还是用圣上来压我?”俯下身看他,“你觉得我会用阿川来换摇光帝姬?” “会。”舒曼殊毫不犹豫道:“你一定会。”唇角的笑涡一浅浅的勾起,“因为你做梦都想要抓住安思危,这样大好的机会,你怎么会舍得放过?” 他的眸子果然一暗。 舒曼殊继续道:“只是借用而已,我怎么会舍得让纪川落入安思危那个老东西手里?”将信笺收回,细细缓缓的打开,“只要纪川做饵,我救回摇光,你抓住安思危,各取所得,何乐而不为呢?” =============================================================================== 窗外一个雪球啪的打在窗棂上,细雪透了进来。 纪川忍不住开窗去瞧,窗外银雪之上顾小楼将手中的雪球抛的一起一落,冲她挤眉弄眼。 “啪”一戒尺敲在她肩膀上,纪川猛地一把攥住夺过,错眼瞪着立在眼前的双鬓斑白的老教书先生,目露凶光,吓的他一个哆嗦。 “怎可……怎可对师长如此无理!”老先生气的瞪眼,伸手道:“将戒尺交过来。”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7 纪川看他,有些不忿。 “将戒尺给为师!”老先生大恼,伸手来夺,房门忽被一人推开,只瞧见白影一闪,一个雪球砸在了老先生的后脑勺,灌进脖子里,凉的老先生一阵哎哟。 顾小楼在门口死命的冲她招手,纪川瞧了一眼手忙脚乱的老先生,撂了戒尺便溜了出去。 第31章 三十 打西院溜出来,一路跑到演武场,纪川脚下一划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之上,喘的心头突突。 顾小楼也在旁侧坐下,瞥她一眼道:“才几天不见,体质差到这种地步……还真想做娇小姐啊?” 纪川攥了一捧雪,在手中握了个雪球,半天不应声。 戳了她一下,顾小楼惊奇不已,“怎么连脾气都小了?” 纪川抛了雪球,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道:“顾小楼,你觉得我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顾小楼摸了下颚左右瞧她,半天才道:“不管怎么看,你将来都不是相夫教子的料子,连女人都勉勉强强算是吧……”咋舌索性道:“我还是习惯你现在这个样子,纪川就是该是这个样子嘛,不拿刀砍人,装千金娇小姐坐在屋里绣花吟诗,想想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扯淡。” 纪川再不吭声,坐在石阶之上看着明净净的天地,闷闷不乐。 “怎么了?”顾小楼凑脸过去,“发什么傻啊?” 手指一笔一划的在雪地上写着萤字,纪川闷声道:“顾小楼,我想跟你们在一起,现在,将来,以后,一直都在一起……”眉睫一颤,掀起眼来看顾小楼,晶晶亮亮,黑白分明,“就算你们都讨厌我,嫌我麻烦,我也喜欢跟你们一起吃饭,一起出队,一起杀人……我就是这么想的。” 她的指尖红红,点在雪地里剔透的生出光,她那么看着顾小楼,那么安安静静的告诉顾小楼,她就这么想的,以后,未来。 顾小楼忽然就愣了住,几次的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确实够麻烦的……不过算了,我们都倒血霉遇上了你这么个麻烦精,甩都甩不掉。”低下身子,小声道:“请爷喝顿酒,爷替你收拾了那个小老先生。” 纪川眼睛一闪,抬手拍在他肩膀上,笑道:“这个不成问题。”随后又道:“不行,我的银子都被督主扔了……” “那就我请你,你陪着。” 纪川大乐,兴致勃勃的起身要顾小楼去收拾先生,抬眼却瞧见青娘急急匆匆的过了来。 “您怎么在这儿啊?”青娘过来,急喘喘的来牵她,一壁拍打她身上的积雪一壁道:“督主到处找您呢!” 纪川一惊,“那老不死去告状了?” 话脱口,青娘却愣了,“老不死?什么老不死?”诧异的看纪川,“您是说先生?” 顾小楼捅了纪川一下,让她闭了嘴,笑嘻嘻上前道:“督主这么急找她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青娘也顾不得其它,牵了纪川便走,一路的催促。 ========================================================================= 陆长恭却是在议事厅里等她。 纪川进去时,沈环溪正巧出去,他瞧了纪川一眼,眼神让纪川万分忐忑。 “督主……你找我?”纪川近前。 陆长恭靠在椅背中闭目蹙眉,闻声睁了眼,瞧见纪川笑着招手,“到这儿来。” 纪川过去,坐在他旁侧,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性问道:“督主找我有什么事?” 陆长恭哦了一声,浅笑问道:“见过先生了?” 纪川应了一声,无比的心虚。 “怎么样?”陆长恭问:“卢老先生是有名的学士,曾经为圣上授过课,这次请他老人家来,费了不少心思。”拨了纪川的散发,“就是为人严谨了些,你要尊重他。” 纪川张口又闭了上,欲言又止许久,才索性道:“督主,我不喜欢念书,我也不要做什么娇小姐,我喜欢……” “好了。”陆长恭断了她的话,瞧着她笑道:“这些以后再说,我找你来,是有事情想同你讲。” 纪川便不再出声,等他继续讲话。 他神色却凝重了起来,瞧着纪川的眼睛沉却重,沉默良久才道:“阿川,安思危在找你,我想……你帮我。” 纪川心口突突一跳,眉睫一抖敛下,“你要用我去换摇光,对吗?” “不是的,阿川。”陆长恭捧起她的脸,让她瞧着自己,仔仔细细道:“我不会用你去换任何人,这次只是想让你引出安思危,我要擒下他。你也很明白,他在一日,你一日不能安稳,我虽有私心,但我也想你再无忧虑。”他又道:“我和舒曼殊都部署好了,在确保你不会出半分差错的情况下,才做的决定。” 他跟她仔仔细细的解释,缓慢又耐心,顿了许久才问:“阿川,你是信我的,是不是?” 纪川掀了眉睫看他,点了头,“你要我怎么做?” 陆长恭眉头一松,却又叹了气,“我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说服你……” “我喜欢你啊。”纪川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我喜欢督主不是随便说说的,我可以为督主去做任何事,只要你说,我就去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讲的直白又毫不知羞,字字句句都不婉转半分,一双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陆长恭。 这些话……被她讲的信誓旦旦,一瞬间就让陆长恭发了愣,缄默许久,才开口道:“阿川喜欢我?” 纪川笃定的点头。 他又问:“那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是想了想,纪川摇头,却道:“喜欢就是喜欢,我讲不出来,但我真的很喜欢督主,这天下除了我娘,我最喜欢的就是督主。” 陆长恭忽然苦笑。 纪川忙道:“那你说什么是喜欢?” “喜欢啊……”陆长恭想了想,握着她的双手合抱在一起,道:“喜欢就是你看到那个人,心就会躁动不安,像是捉一只蝴蝶,这样包在掌心里,它会噗哒噗哒地拍打翅膀……慌乱的没有章法,难以自制。” “心里放了只蝴蝶?”纪川不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又要去触探他的胸口。 陆长恭一把握了住,不自在的起身,道:“你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将部署解释给你听。” 他撩袍出了大厅,余下纪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8 川一人愣怔在原地,伸手按在胸口,眉间微蹙。 喜欢是见到你,我心里像藏了千百只蝴蝶扑动翅膀,乱的没有章法…… 陆长恭顿步在腊梅树下,小心翼翼的伸手触在心口,突突的跳声。 ============================================================================== 安思危约在太后寿诞那天的百里亭之外。 陆长恭和舒曼殊都会派人事先埋伏,可是安思危太过谨慎,为了避免他发现,一干的兵卫全都候命在京都外,只有舒曼殊带着纪川前去。 纪川禁不住插口,“不是督主带我去吗?” 陆长恭刚要张口答话,舒曼殊先笑,“太后寿诞之日,陆督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再嫌弃,也只有我陪你去。” 眉间禁不住一蹙,陆长恭侧头瞧见纪川的眼睛,忙道:“我会安排环溪,小楼,止水全数带队过去,你不必担心。” 纪川抿嘴点了点头。 舒曼殊将信号烟火撂在桌面上,“麻烦陆督主通知你的手下,看到这信号烟火,就立即赶来,晚一点,我和小阿川可就说不定会怎么样了。” 一厅再无人讲话。 =============================================================================== 连着两日的安排部署,一切妥当。 纪川在那天夜里失眠了,睁着眼睛看床幔飘飘荡荡,一星星的火炭燃在火炉里,拨开床幔道:“督主,你睡着了吗?” “没有。”陆长恭应声,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坐起身便瞧见纪川赤着脚跑到他榻边,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纪川便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冰冰凉的小脚不经意碰在他脚背,他有些失措的向内挪了挪。 纪川却毫无觉察,趴在被子里看他,亮晶晶的眼睛一闪一闪,“督主,我想跟你说说话。” 陆长恭轻笑,“说什么?” “什么都行,我就想听你说话。”纪川挤在被子里,动弹个不停,“督主,你就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 “我以前……”陆长恭声音微哑,笑的淡,“太久了,都忘了……” “怎么会?”纪川诧异,“你都还记得我爹,怎么会都忘了。” 陆长恭让她安分下来,淡声道:“你爹是我极好极好的朋友,我们年轻时引为知己,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想想都好笑,年少时自命风流,自以为才气样貌,哪一样都不比人差,听闻京都之中的纪家公子惠景谪仙一样的人物,便心有服气。 当初心高气傲,却在见到纪惠景时自惭形愧。陆长恭到如今都常常想,若是没有入京,没有见到纪惠景,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他不会和纪惠景深交,更不会留宿纪府,那也就不会遇到她。 不见不恋,如今他或许在江南,或许在乡间,为官从商,或者只是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千百种可能都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东厂陆长恭。 “督主?”等了半天没有答话,纪川碰了碰他,又问:“你原先就叫陆长恭吗?长恭……这个名字很奇怪。” 陆长恭回神淡笑,“不是,长恭是先帝赐的名,事事长恭顺……是这样的意思。” “那督主原来叫什么?” 陆长恭顿了顿,片刻后才道:“生白,陆霜字生白。” “陆生白……”纪川喃喃,“真好听。” 那是多少年之前的旧事? 也是这样大雪的夜里,立在银雪之上,腊梅花树之下的女子,笑吟吟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心头喘喘,拱手答道:“陆霜,字生白。” 她扑哧笑了,一树的花蕊纷落,像生光的细雪,她眉眼盈盈的望过来,“陆生白,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他在入宫之后,再也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包括她。 一夜睡的浑浑噩噩。 陆长恭醒来时天光刚亮,纪川却已经起来了,穿好了衣服坐在桌子旁。 “怎么起的这么早?”陆长恭披了袍子起身。 她像的忽然吓了一跳,惊愣愣的看陆长恭,脸色不大好,“我睡不着,就干脆起来。”坐立不安,又抬眼问:“舒曼殊什么时候来?我准备好了。” 看她脸色差到了极点,陆长恭开口却不知讲些什么,只是让青娘备了饭菜,侍候她吃了些。 差不多一顿饭过后,一切部署就位,舒曼殊骑马到了东厂之外。 纪川只贴身带了一把小匕首,上了舒曼殊的马,刚要扬鞭,她忽道:“督主!” 陆长恭近前,看着她道:“怎么了?” 纪川扯了嘴角笑,“如果我回来了,能不能还做副队长?” 忽然低眉笑了,陆长恭瞧着她点头。 一鞭绝尘而去,舒曼殊带着她直出京都,在马上低声对她道:“我说过陆长恭一定会将你交出来,你输了。”偎在她耳侧笑,“这次要不要再赌一场?就赌你在最后能依靠的,只有我舒曼殊。” =============================================================================== 百里亭周遭是一片油桐林,满目银雪之上枯枝杈。 舒曼殊带她打马到时,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油桐林里,两人下马,舒曼殊朗声道:“安公公,人我已经带来了,还不现身吗?” 车帘被人挑开,出来的却不是安思危,而是个眉目清秀的小随从,跃下马车左右打量了两人,道:“公公说了,若是曼殊公子真带人来,就请您二位随我移步辛夷小林。” 舒曼殊脸色一沉,蹙眉道:“你最好让安思危立即出来,我没有耐心陪他玩。” 小随从眉间点黛,伶俐的道:“为了摇光帝姬的安全,您还是……”话未讲完,忽然哎哟一声,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来。 舒曼殊轻轻跺了跺鞋面上的积雪,不耐烦的道:“回去告诉安思危,我已经没有耐性了,大巽他已经待不下去,若是也想在南夷没有立锥之地,摇光随他要杀要埋。”转身便要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49 带纪川走。 马车之后忽有一阵笑声,闷闷的噎在胸口似地。 纪川脸色顿时一白,看着马车后不疾不徐走出来的两人,手掌攥的死紧。 “大哥!”摇光喊了一声,尾音兜转,最后一个字时哭了出来。 安思危噙着她的肩膀从马车后走了出来,瞧着舒曼殊闷声笑道:“曼殊公子还真是狠心啊,你不怕我生吞活剥了她?”指尖一扣,摇光顿时痛的哭出了声。 舒曼殊眉头一蹙,几日未见,摇光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好在没有什么外伤,精神瞧着也还好,他看安思危,沉声道:“你不敢,你还不敢挑战整个南夷。” 闷闷的干咳,安思危掏出素白的帕子掩了口鼻,“我的确不敢杀了帝姬,可是我有法子让她生不如死……这些阿萤最了解。”眉眼一递,瞧着纪川道:“你说是不是阿萤?” 纪川浑身一颤,脸色白入死灰,不敢抬眼看他。 他声音一沉,尖刺刺的道:“还不过来阿萤,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像平地里起了寒风,切肤入骨,纪川在雪地里不自控的发抖不止,死埋着头凝在了原地一般。一只手落在了肩膀上,舒曼殊轻声道:“不要怕。” 不得不迈步,她抬眼看安思危,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安思危眼神示意,小随从箭步上前,猛地一扯,将她整个人扯了个踉跄,跌跪在安思危脚边。 手指一松,安思危手下的摇光脱了线的风筝似地逃了出去,直扑到舒曼殊怀里,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舒曼殊拍了拍她的肩膀,顾不得安慰她,将她抱上马,缰绳递在她手心里,低声道:“不怕,你乖乖骑马回京,有人会接你,要快,不要回头,知道了吗?” 摇光泪痕未干,抽抽啼啼的点头,“那……那你呢?你不跟我回去吗……” 舒曼殊擦了她满脸的泪痕,笑道:“我还有事要做,你要听话,快回去。”抬手一鞭抽在马上,一声嘶鸣,带了摇光绝蹄而去。 身后,安思危捏起纪川的下颚,眉眼高挑,“好大的本事啊,竟然让我千里迢迢找了你这么久。” 纪川眉睫都颤,暗自伸手去摸袖口里的匕首。 “我可真要好好的奖赏你了。”安思危闷咳一声,对身侧的小随从道:“小春儿,压她上车。”刚要封她的穴道,纪川猛地抬手,寒光一闪,直刺安思危喉头。 安思危却早有准备似地,不躲不闪,一把扣住了她手腕,唇角冷笑,猛地一扯,只听咔吧一声脆响,纪川疼呼出了声。 匕首落地,安思危松手,瞧着她道:“那只手还想要吗?” 纪川额头渗出了密密的冷汗,跪在雪地之中,战栗如枯叶。 安思危刚要抓她入马车,忽听一声哨响,一缕青烟直冲如空,轰的绽出千万束火树银花,心头一惊,瞪向舒曼殊。 抬手将信号烟火丢在一旁,舒曼殊冷笑,“你是要现在就逃还是等人来抓?” “公公怎么办?”小随从慌张的躲在他身后。 安思危瞧着半空的火树银花,却笑了,闷闷的干咳掩都掩不住,“你以为你的人还赶得来?” 百里之外,烟火腾空,炸开之时,顾小楼翻身上马,“三哥,六弟,我们出发吧!” 沈环溪点头,刚要上马,不远处有人打马疾奔而来,一路高喊:“督主有旨!东厂番队火速入宫救驾!” 第32章 三十一 积雪覆盖的油桐密林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啪” 在一瞬间枝杈之上,山丘之间应声涌出一众白衣刀剑客,刷刷一阵细响将舒曼殊包围严实。 安思危在包围之外,闷咳道:“曼殊公子,我这老东西还是分得轻重的,我不想与您和整个南夷为敌,但并非就没有准备。” 勾了唇角冷笑,舒曼殊弹了弹衣袖,“安思危你不是妄想凭这些小喽啰就能拦得住我吧?” “怎么敢如此妄想。”安思危将帕子掩了口鼻笑道:“我这些舞刀弄枪的小角色怎么动得了曼殊公子,只要缠得住您,我就满意了。”伸手扯起纪川,小春儿忙掀了车帘幔子。 刚要上车,舒曼殊开了口,“你走不了,两里地之外全是锦衣卫,半刻钟之后,东厂的人会赶来接收你,安公公,陆长恭可是很想念你啊。” 他只是略微一顿,随后又笑道:“不知道这会儿子,宫里动手了没有?” 舒曼殊瞧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牛黄的纸,信封背面的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红印。 纪川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封信是陆长恭让他们交给绿蚁的那封。 “这封信曼殊公子估计不熟悉,但阿萤该很眼熟吧?”安思危将信笺打开,薄薄的一页信纸之上只有寥寥几笔的一行小字,他在纪川眼前抖开。 那些字她并不认识,可字体她是再没有的熟悉,是陆长恭亲笔所写的那封,她不知道这封信怎么会落在他手里。 安思危问她:“很吃惊?”极长极尖锐的尾指指甲轻巧的撩过纪川额头的碎发,拍了拍脑袋笑道:“要不要公公我念给你听听信上写的是什么?” 纪川脸色煞白的抿着嘴。 不远处忽然起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她顿时心口一松,几乎慌张的循声望过去,却在看清来人时,一愣一惊,愕然在了原地。 “顾小楼?”舒曼殊眉头一紧,看着顾小楼单枪匹马的的冲过来,勒马在包围圈之外,忙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东厂的其他人呢?” 他在大雪里脸若冰霜,急切的看纪川,下一瞬却避开了她的眼,气恼的咬牙不答话,半天翻身下马,拔剑道:“要什么其他人!凭我顾小楼今天就是死在这儿,也一定宰了姓看的老东西!”挥剑便要砍。 安思危抬手让一众白衣刀剑客退了开,横纵护在他之前,“刺客入宫,东厂的人全部被调遣入宫护驾了吧?不止东厂,还有曼殊公子部署在两里地之外的锦衣卫……”安思危哑着喉咙笑道:“陆长恭这是作茧自缚。”倏地抬手,将手中信笺弹指甩给舒曼殊。 衣袖一挥一卷,信笺已经夹在指尖,舒曼殊琢磨不透,将信笺打开,短短的一行字,却看的他眉紧如锁。 顾小楼凑过来,瞧见一惊,“这是……督主要绿蚁杀的人?!” 信笺上写的是——万金相酬,九尾上一位雇主,买端木微之人头的买主,命一条。 陆长恭居然用这样的法子来找出一品楼刺杀端木微之的主谋,他要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0 买那人的人头。 安思危笑道:“曼殊公子应该很清楚那人是谁。” 将信笺揉在手心中,舒曼殊沉声道:“安思危我真的小看你了,你居然反将了陆长恭一军。” “曼殊公子过奖了,老奴受不起,是陆长恭太过聪明,也太过重感情。”安思危将围帽解下,双鬓白如霜雪,瞧着纪川笑道:“他为了纪扶疏……如今该叫太后了,陆长恭为她什么都舍得,怎么会撇下她的生死来救你呢?” 他的手指落在纪川头顶,纪川浑身发颤。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九尾’?”舒曼殊问。 他面色白的吓人,道:“在他们刚刚离开,‘九尾’一筹莫展之时,我只是告诉‘九尾’,今日东厂锦衣卫会动用重兵来围剿我这个老东西,宫中戒备薄弱,这样的好时机失不再来……” 顾小楼惊诧,“你是说宫中的刺客是‘九尾’的人?” 安思危冷哼一声,挥手白衣刀剑客拔刀而上,他扣了纪川肩膀便要上车。 舒曼殊猛地跨前数步,抬手扣住一白衣刀客的手腕,咔的一声折断,夺下他手中的大刀脱手掷了出去,“纪川!” 寒光一闪,直朝安思危手臂而去,他仓皇不及的松开了纪川闪开半步。 纪川在那一瞬跃身而起,攥住大刀,足尖在车前一点,凌空翻身后跃,退开数步落地,抬手一刀砍了眼前一人。 舒曼殊被一群白衣剑客围住,举步维艰,扬声多纪川道:“你听到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了,要活着就自己杀出去!” “阿萤!”安思危没料到她敢反抗,怒的闷咳,喝道:“乖乖跟我回去,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左手腕脱臼使不上半分力气,右手满掌心的水泡,裹在纱布之下,碰触便疼,纪川抬手,用牙齿将纱布解开,将刀柄绑紧在手心里,盯着安思危一瞬不眨的道:“跟你回去你会让我生不如死,对吗?” “只要你乖乖听话。”安思危缓了神色伸手,“阿萤,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你乖乖告诉公公,我会好好疼你的,过来。” “我不知道!”纪川忽然浑身颤的厉害,抬手一刀一个,血肉横飞间提刀冲上去,“为什么你总是不放过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几名白衣刀剑客闪身护上去,横纵一片刀光剑影。 纪川毫不躲闪,一跃而起,劈头砍下。 安思危沉声道:“生擒,不要伤她性命。” 肩膀上一剑削下,纪川不躲闪,反而迎上前,一刀砍过去,刀入骨肉的闷响,纪川挥手一刀斩断那人手臂,连着刺在肩头里的利剑一起拔下,刚要继续上前,腰间一紧。 “纪川!”舒曼殊单手环住她的腰,带在怀里退开数步,低声道:“先走,退到京都里。”挥剑斩开涌上来的白衣人,护着纪川一路退到顾小楼身边,:“你拦着。” 不待顾小楼反应,足尖一点,抱着纪川跃上马,扬声道:“自己找机会脱身!”剑柄猛地一拍马,长鸣而起。 “喂!”顾小楼刚要追赶,一众刀剑涌了过去,慌忙挥臂一剑,喝道:“别忘了这里还你顾爷爷!” 安思危尖长的指尖一捻,马车轰的一声脱了缰,马蹄跳跃,他翻身跃上马背,道:“别和他纠缠,去追人!”一夹马腹,直冲过去。 顾小楼只瞧见他手指一错抓来,寒光一闪脖间间便是一疼,先凉之后是一股股的温热,伸手去摸,一把的鲜血,喉咙口血流如注,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安思危骑马打身前经过,他想上前去拦,足下忽然没有力气,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之中。 马蹄错身而过,一众的白衣刀剑客从眼前惊鸿一般掠过,他只觉得喉咙口的鲜血越流越多,一路蜿蜒到了耳侧,眼前一点点的发黑。 似乎是要死了…… 他有些不甘心,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跟纪川讲,早知道没有来日方长,一开始就讲了……早知道没有来日方长就该对她好点…… 早知道没有来日方长…… =============================================================================== 一路狂奔,纪川大半个身子都被血浸透,凉的像结冰成霜,神经却是紧绷着的,右手血肉模糊的发抖,血红的绷带却捆的大刀死紧。 猛一催马,直奔到城楼之下,却勒了马。 城门紧闭。 舒曼殊翻身跳下马,对城楼之上的兵卫大喝道:“开城门!我是锦衣卫总指挥使舒曼殊!开门!” 城楼之上有兵卫探头下来瞧。 舒曼殊扯下腰间的令牌,“令牌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那兵卫一瞧令牌,赶忙跑了开,不多会儿叫来了头头摸样的军卫。 身后马蹄声渐行渐近,舒曼殊大恼,扬手将令牌掷上去,怒道:“看清楚了!开城门!” 令牌当啷啷落在脚边。军卫头头捡起,一脸的为难道:“舒大人,不是小的不开门,是圣上刚刚下令,有刺客入京要封锁所有出口,没有圣令不得通行……” 心头一沉,舒曼殊蹙眉,“端木微之?他下的旨封锁城门?” 军卫点头,转身便要走。 舒曼殊喝道:“我要见他!叫他端木微之来见我!” 军卫是有为难,挠头道:“宫里乱成一团,怕是圣上没有功夫见您……” 马蹄声逼在身前,安思危冷笑道:“曼殊公子,您还是将阿萤交给我吧,伤了和气便不好了,而且……你看看这是谁?” 身后有人小声抽泣,颤抖着叫了一声,“大哥……” 舒曼殊猛地回头,便见摇光被压在雪地里,哭的小脸红紫,惊的上前一步,安思危沾血的指甲便抵住了她的喉咙。 “曼殊公子,如今呢?”安思危下马,抚摸着摇光的脸,道:“这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舒曼殊眉眼压的重,一字一字道:“安思危,你敢伤她一分,这大巽南夷都容不得你!” 安思危冷哼一声,“到如今,我已经不指望您能善罢甘休了,我不杀她,听说这次入京曼殊公子是想让她同大巽和亲的?那我划花她的脸……”指甲一重,一道红印现在摇光眉心。 她疼的哇一声哭了出来,喘息不过的喊,“大哥……” 舒曼殊攥紧了手心,身后纪川忽然跃下了马,拖着大刀过来,却不看众人,只瞧着城楼之上的军卫喊道: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1 “我要见督主!” 军卫一愣,居高临下的看一个小姑娘在雪地之中拖着一把大刀,浑身是血,有些吃惊,“你是……” 纪川又道:“东厂六番队纪川,求见督主!” 军卫经不住的吃惊,一直耳闻六番队副队纪川的大名,如今却是个半大的小姑娘。 “这……” “我要见陆长恭!”纪川执拗的盯着军卫,道:“他一定会见我的,你去跟他说纪川要见他!” 军卫有些为难,迟疑许久却还是点了头,转身下了城楼。 纪川攥了刀柄回头,瞧着安思危,眼神晶亮道:“来吧。” 安思危一愣,她亮的发光的眼睛望过来,真真让他吃了一惊,不由笑道:“你以为陆长恭会来救你?阿萤你太不自量力了,在陆长恭心里世间没有什么能抵得过纪扶疏,你居然会妄想陆长恭抛下她来救你?”笑容一顿,“做梦!”一抬手,白衣刀剑客蜂拥而上。 纪川拖刀上前,收起刀落,削下一截小臂,猛地横刀平推。 舒曼殊想上前帮她,安思危却扣了摇光喉咙提地而起,她一声声哽咽,让他一步都迈不开,只看着纪川提刀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动作愈发缓慢。 安思危手指忽然一动,一枚小小的钢球弹在纪川右腿,她闷哼一声,踉跄跌跪在地,同一瞬间左右两把刀光斩下。 舒曼殊手指发颤,闭上了眼睛,只听到极静极静的刀切入皮肉的声音和纪川的一声怒喝,睁开眼,纪川被压在地,一手抬刀格挡,一手攥住了刀刃,皮肉翻卷,白肉白骨之中一星星的红。 她一声不吭,一双眼睛满是血丝,像一只不要命的野兽,咬牙死力攥着刀刃将握刀那人脱到,趁势翻身而起,脚踝却猛地一痛。 安思危一个钢球打的她皮开肉绽,咔的一声脆响。 她脱力栽倒在雪地之中,背后登时有刀砍来—— 她始终没有喊舒曼殊帮她,尽管这一刀会要了她的命都闷声不吭。 舒曼殊攥的手指咔吧而响,再耐不住夺下一剑,挺身上前,剑刃刺穿白衣人心脏的同时,他听到摇光的痛呼声。 抬头便瞧见,摇光白生生的面上血迹横流。 “大哥……” 他再不敢看,单手提了纪川后退,低头对上纪川不可思议的眼睛,咬牙道:“你看清楚,我今天为你舍弃的,这是你欠我的!” 一路退到城根,纪川抬头看到城楼之上,之前离去的军卫头头,不管不顾冲了过去,还未开口,军卫头头便一脸为难的道:“小姑娘,陆督主说他现在没时间……” 只一句话,她浑身的伤口一瞬撕开似地,由手指抖到四肢百骸,大刀“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她像是被抽空一般噗通跪了下来。 “纪川!”舒曼殊想冲过来,安思危忽然抬手,将摇光甩了过来,他不及反应的接住,撞的退了半步,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安思危已经噙了纪川上马。 安思危扣起纪川的下颚,一分分捏重道:“死心了吗?你说公公我该怎么罚你好呢?” 第33章 三十二 漫天满地的风雪,触目所及的白,一丁点的土褐色幡子被冷风鼓吹的猎猎作响。 小春儿勒马在幡子下,哈手捂着僵冰冰的耳朵对车内人道:“公公,雪下的太紧了,不如我们今儿就在这儿歇了吧?” 车内闷咳声起,一只干白的手挑开了帘幔,瞧了一眼马车旁的小客栈,略有迟疑。 小春儿忙道:“这离京都已经远着了,再者大雪封路往前都不好走了,我瞧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便在这儿喝口热汤歇歇也是好的……”呵了呵手,满脸冻得通红。 安思危便也点了头,“去开间上房,要僻静的。” 小春儿不迭应了,一壁吩咐客栈里的伙计拴马,一壁往店里走,不多会儿便出来请安思危下车,打了帘幔伸手去扶,“公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应了一声,安思危一手扶着他,一手牵了纪川下车,因纪川满身是血,拿了件斗篷丢给她,道:“穿好了,乖乖随我进去,伶俐点少讨些苦头吃。” 纪川双手僵僵的疼,愣在原地没有反应,小春儿忙上前接过斗篷给她裹个严实,扶着安思危笑道:“公公咱进去吧。” 安思危牵着纪川到店里,小二忙迎了过来。 不大的店,因着大雪封路来往的人并不多,生意冷清的厉害,便也格外殷切,一路引着三人上了楼,又下楼去烧了热水。 纪川被捆了手腕在床脚。 小春儿服侍着安思危净脸梳头,换了身干净衣服,有侍候着用了些饭菜,一切妥当后,天色都暗了下来,黑压压的沉着。 安思危要服药,惯了对谁都防备着,便自己下了楼去煎药,吩咐小春儿好生看着纪川。 小春儿应下,送他出门,关上门却嗒的一声往里插住了门,转身瞧着捆在床脚的纪川,涎着笑腻过去,“我叫小春儿,新跟公公没多久。”眼神带钩子似地里里外外瞧了纪川一遍,问:“你多大了?” 纪川恍若无闻。 他便一脸腻味的凑过来,笑,“瞧着你也……不大,该叫我声小春哥哥才是。”拨弄开纪川的头发,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和消瘦的锁骨,手指蹭了蹭,“叫声哥儿来听听。” 他几乎贴在脖颈耳侧,一阵阵急喘,也不管纪川应不应声,伸手攥住她的脚,一路探进亵裤中,摸着她的小腿道:“好妹妹,你冷不冷?哥哥给你暖暖……”声音都不稳,喘气粗的急躁。 那手掌冰冰凉,一路揉捏上探,上探,直到她大腿内侧,纪川忽然夹住了他的手指,感觉他一颤,抬起眼睛看着他笑。 他喘气焦躁,对着嘴便要啃下来,纪川侧头撇开,将脸埋在他脖颈里咯咯的笑,伸出舌尖一点点的舔在他的脖子上,盘旋在他耳朵旁,一口咬住了他耳垂,牙齿细细密密的轻咬。 他浑身都酥了,一声闷哼低骂,“小骚货!”反手将纪川按在床脚上,亟不可待的扯她的衣服,一路往里摸。 纪川扭着身子,趴在他胸口磨蹭,小声道:“小春儿……你给我松松手,我好好侍候你……” 小春儿犹豫了一下。 纪川仰着脸舌头尖在他的喉结上时轻时重的绕,“小春儿……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我浑身痒死了……”合身便往他身上蹭,“等会儿安公公就回来了……” 小春儿再也顾不得迟疑,火急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2 火燎的解开捆着她的绳索,扯着她扑倒在床上,埋头从她的脖颈一路啃到胸前。 伸手抱住他的头,纪川歪头亲吻他的耳朵垂,听他哼哼唧唧的一路缓慢的滑倒脖颈,在他的喉咙口轻舔轻咬,小春儿舒服的闭着眼喉结耸动,纪川合手抱住他的头,一口咬住他的喉结,猛地一扯,滚烫的鲜血喷了一脸。 小春儿连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便一阵痉挛的倒在她身上。 纪川一脚将他踹开,从嘴里啐了一口血肉模糊的东西在地上,摸了嘴。 门外忽有脚步声,纪川慌忙闪到窗下,推开窗一跃而下,踉跄的跌在雪地里,爬起来便要跑,两把剑便架在了脖子上,冰冰的凉。 她抬眼就瞧见安思危手下的白衣刀剑客,安思危站在楼上窗旁,冷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 她还是没能跑掉,被摔在了安思危的脚下,旁边是血泊里的小春儿,睁着一双眼看她。 “倒真的有长进了。”安思危脚尖挑起她的下颚,似笑非笑的道:“不知道出身勾栏的纪夫人瞧见自己的女儿这般勾人会有什么感想?” 纪川攥紧手指,脸色青白的道:“她会很开心,只要我努力活下去,她就会很开心。” “也是,纪夫人费尽心机,牺牲自己才保全了你……”安思危拿白帕子沾了沾嘴,道:“可惜你瞧瞧,这天地之大,哪里都容不下你,你说你便是从我手心里逃了出去,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纪川张口刚要答,他抢了口。 “你是想说陆长恭吗?”掩着嘴咯咯笑了,安思危万分好笑的看她,“阿萤啊,你居然还没有死心?你忘了再城根儿下时,陆长恭说什么吗?”伸手拍了拍纪川的脸,道:“他说他没时间,没时间。” 纪川所有的话就枯竭在喉咙口,像结了冰碴,吐不出,咽不下,吞吐都生生的疼,张了半天的口,闷声道:“我还有我大哥……” 安思危笑的越发不可思议,仿佛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从未见过,只听过名字的所谓大哥?阿萤,你活下去的理由还真真的让我吃惊。” 纪川抿着嘴一言不发。 安思危松开她的下颚,整了整衣襟,神色缓和不少道:“阿萤,其实公公也不想为难你,你只要乖乖的告诉我,你娘将小太子送到了哪里,我就放了你,甚至还可以送你进宫去找你大哥。” 纪川眉睫一掀,定定的看他。 他点头,蹲下身子抚摸纪川的头,叹气道:“乖,告诉我小太子被你娘送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纪川看着他,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耳光甩在她面上,五指红印,安思危扯起她的头发,眯眼道:“当年你娘临死之前明明告诉了你,你当我是瞎子?” 纪川一言不发。 安思危甩开她,冷笑,“阿萤,你了解公公我有耐心的很,不怕你不讲。”坐回椅子,剔眼看她,“你不是功夫了得,凭着一把大刀就得到陆长恭的赏识了吗?”瞧着自己的尾指,笑道:“那不知我将你的手筋脚筋都挑断,成了废人你会不会安生一点?” 纪川猛地抬头。 安思危对身侧的两名白衣刀剑客略微示意,两人上前左右按住了纪川,安思危起身,剔着指甲道:“就让公公我亲自……侍候你。” 那一声惨叫惊的偷瞄在房外的店小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奔下了楼。 ============================================================================== 阿萤…… 她昏昏迷迷间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是暗暗幽幽的夜,有一盏灯,一星星的微弱,头顶上吱吱呀呀的响。 她抬头,一点温热热的液体落在脸上,伸手一摸,满手的血红,头顶吱吱呀呀晃动着个赤裸女人。 浑身的鲜血,被吊在刑架上,整个右腿白森森的只剩下一条腿骨,没有肉,她看见腿根处猩红的肉芽,滴答滴答的落着血。 身旁一堆的肉片。 她吓的张口,想喊娘亲,那女人却直勾勾的盯着她问,“你是谁?”便紧抿了嘴不敢吭声。 安思危在旁边扯着她的头发迫她仰起头,指着那女人问:“她是你娘吗?” “我根本不认识她!”那女人抢一步否认。 安思危便笑了,拍她的头,温声对她道:“你也不认识这个女人吗?” 她看那女人一眼,那闪闪烁烁的眼睛并不看她,直到她点头。 安思危也不再问她,只是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尖刀,挑着她身旁的一堆碎肉片道:“瞧瞧,小李子的这刀工多好,一条腿割了这么多。”挑了一片晃在她眼前,“吃了它,你吃了它我便信你说的。” 猩红的肉片,一丝丝的小血管小肉芽清晰可见,她胃里一阵翻滚,禁不住往后躲。 安思危一把扯住她,眯眼笑,“吃块肉而已,你怕什么?她又不是你什么人。”又递到她嘴边,“来,乖乖吃了它。” 一丝丝的腥,白肉红血,她慌张的抬头看那女人,那条腿,白生生的骨头,再忍不住猛地推开安思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安思危扯过她,尖刀抵在她喉咙口,问那女人,“纪夫人,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尖刀一凛,贴在她肌肤上,他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将小太子送到了哪里?若是不讲……我也让小李子在她身上练练刀工!” “不要!”那女人顿时慌了神色,不迭道:“我说,我说,安公公我求你放了阿萤……” 安思危松手,“早如此也不必受那份苦了。” “你放我下来……”女人极安静的道:“我只告诉阿萤。” 第34章 三十三 她记得那天夜里,娘亲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她不敢去看娘亲的腿,小声哭的厉害。 娘亲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阿萤不哭,娘不疼。” 她哇的一声就放出了声哭,娘亲捧着她的脸,伸手替她抹眼泪,她看到娘亲眼睛里闪闪烁烁。 娘亲道:“阿萤,你忘了答应过娘什么吗?不能哭,你哭了娘会心疼,爹也会心疼…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3 …” 她却止不住,她怕极了,这天地里她看不到光,她问道:“娘亲……我们会死吗?” 娘亲搂着她,再满眼的笃定,“不会,阿萤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还要帮娘去看你大哥,娘都没来及看他娶媳妇呢……” “那娘亲呢?” 娘亲忽然就不讲话了,看着她浑身都抖的厉害,片刻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她从没见过娘亲哭的这样大声,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掏出来似的嚎啕,一声声道:“我的阿萤……我的阿萤,以后娘不在了,谁来看护你……” 我的阿萤,我的阿萤…… 娘亲几乎要将她揉碎在心脏里,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这么为她哭过。 安思危催促娘亲快讲,娘亲在她耳边极低极低的说了一句什么,有看她,仔仔细细的道:“娘同你讲的话,你要记牢了,谁都不要讲……像娘一样,我不讲出来,他就不会杀了我,明白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只要不讲,她就能活下去。 娘亲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笑,她不知道娘亲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直到娘亲刨开自己的肚子,那些热滚滚的血烫在她手背上,她才低头看到,娘亲肚子里血肉模糊的事物,腾腾冒着热气。 她在那天夜里忽然一无所有,除了一个与她无关的秘密,什么都没有了。 她抱着这个秘密一直活到如今,几番生死都没有讲过,因为娘亲要她活下去,她要帮娘亲找到大哥,看他娶媳妇。 再难熬的夜里,她只要想到大哥,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如今,她在大雪的夜里,在血泊里抽搐四肢,忽然从未有过的颓丧,颓丧的像是死掉了一般。 她在昏昏沉沉间看到了顾小楼,看到了沈环溪,看到了止水,也看到陆长恭…… 她的大刀,她的东厂,她的兄弟们……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除了杀人她什么都不会,如今她连杀人都不会了……她不知道,如果她没有手脚…… 如果她没有手脚,这东厂还容不容得她? 如果她没有手脚,陆长恭还会不会要她…… 她是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东厂,那么喜欢他。 ============================================================================== 她似乎睡了一下子,再醒来她被放在了车厢里,马车动荡,一直在向前行,愈发的远了,远了。 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住,安思危蹙眉挑帘,“什么事……”话未完便起了刀剑争鸣声。 她听见安思危万分诧异的道:“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来救她。” 她心头突突跳动,几乎在一瞬开心的要疯了,这巨大的欢喜将她的整颗心脏涨的满满。 她不能动弹,看着安思危跃下马车,一阵的刀剑鸣响,不用看,不用确认,她都能猜到是谁。 她就知道陆长恭一定会来救她,像以前那么多刺一样,无论她在哪里,闯什么祸,他都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没有例外。 马车外的厮杀声渐渐止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不要追了。”之后再没有声音。 她顿时慌了,拼了命的往马车外挪,喊道:“督主我在这里!督主……” 一双手挑开了车帘,漫天满地的大雪苍白,晃的人眼前一花,她看不清来人,只一把攥住了来人的衣袖。 那人沉默片刻后,声音如隔云端,恍惚而来,“可惜我不是你的陆督主。” 她忽然就傻了住,什么都想不得,反应不过,只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人,一颗心突地落地,再没有希冀。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舒曼殊。 舒曼殊站在车厢外,满腔的火却在看到她时,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他见过很多次伤痕累累的纪川,但没有一次像如今这么颓丧,那双野兽似地眼睛里幽幽洞洞,攥着他袖子的手,都没有气力。 没来由想起,纪川在他府上的那几夜里,有时做梦会碎碎念,他偷听过几次。 她说,疼。 就这么一个字,反反复复的念,他并不明白,明明没有受伤,明明只是做梦,明明醒着时再严重的伤口都没有叫过疼。 那梦里不知道有什么,让她疼的夜夜都会喊出声。 这漫天的大雪里,舒曼殊忽然不忍心再看她,解下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裹好,小心的抱出马车,低声道:“纪川,跟我走吧,京都之中已经容不下你了。” 纪川愣愣的恍若无闻。 舒曼殊抱着她上马,将她环在身前的斗篷里,对身旁的随侍道:“暮雪,我带她先行一步,你带着摇光随后。” “公子。”暮雪略有迟疑,“真的要回南夷吗?您好容易才入的京,如今要为了她放弃吗?” 舒曼殊蹙眉,道:“如今摇光还能入宫吗?我没想到她这样不愿意进宫……我需要时间重新计划,端木微之也需要时间成熟起来,我们都小看了陆长恭和太后,再者……陆长恭是不会让我进京的。” 暮雪便不再讲话,应是之后,翻身上马离开。 舒曼殊瞧了一眼怀里的纪川,裹紧了斗篷,她安静的像死了一样,蜷成一团缩在斗篷里。 他打马刚要行,衣襟忽然被一只小手轻轻扯了住,白,白的可以瞧见青紫的血管。 纪川在斗篷里抬眼,安安静静的看他,道:“带我回东厂。” 舒曼殊略微一愣,随后蹙眉道:“到如今你还不死心吗?你还在指望陆长恭?他根本是想借着你将我打回原形……” 她不松手,也没有波澜,依旧安安静静的看他,“带我回东厂。” “纪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纪川松开手,再不看他,挣扎着便要跃下马,他一把按住她,一腔的怒火便要吼出来,纪川却眉睫一颤,眼睛里泪水滚滚而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小声道:“我不死心,除非他亲口说不要我了,亲口说。” 舒曼殊张口想讲的话全数被堵在喉头,一个字都吐不出,只是掉转马头,一鞭抽下。 =============================================================================== 是一路疾驰到城门下,城门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4 却依旧是紧闭的,大雪将满地的痕迹遮得干干净净。 舒曼殊勒马在城下,立刻有守城门的军士道:“怎么又是你?舒大人,陆督主下令了,不准你进京……” 纪川轻声道:“放我下马。” 舒曼殊点头,抱她下马,舒曼殊替她裹着斗篷,撑着她站在雪地里。 纪川抬眼,对城楼上的军士扬声道:“东厂六番队纪川求见陆督主。” 军士探头和她打了个照面,顿时纠结,“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陆督主不会见你的,就为了不让你和舒大人入京,城门这几日都不得开,出入都要严令……” 纪川道:“我只要见他一面,你让他来亲口跟我说。” 军士对身边的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立刻点头下了城楼,一路跑去东厂。 纪川在雪地里站着,舒曼殊也不再开口讲一句,只撑着她任由她在城楼下,扬了声的喊:“陆长恭!”一声一声。 不多会儿,小兵便回了来,身后随了一个人。 纪川在城楼下瞧见一角蟹青的衣袖,军士慌忙回身行礼,便推开舒曼殊,喊道:“督主!我知道是你!” 那衣袖被风拉扯的兜兜,片刻之后城楼之上站出一个人,长身而立,眉目重重。 纪川噗通跪下,在雪地里眼眶发红,“督主,我……” “你走吧。”陆长恭仿佛浮在云端,漫天的大雪,他在暮色沉沉之中,一片蒙蒙,只那么轻又冷的递出这样一句话。 顿时让纪川懵在原地。 他极远的望纪川一眼,太远,瞧不清表情,他抬手将一把事物撂下城楼,当啷落在纪川眼前,包裹抖落,黄灿灿的金子滚在银雪之上。 纪川听他飘飘渺渺的道:“今后你与东厂再无瓜葛,是生是死,你都不比回来,这是你的遣散费。” 话音落,人便转身而去。 纪川在满地银白之中,盯着那包金子,浑身发颤。 舒曼殊上前撩袍蹲下,看着她道:“他是真的不要你了。” 他是真的不要你了…… “陆霜陆生白!” 陆长恭在楼阶之上顿了脚步,他听城门之外,纪川一字字的道:“谢谢你让我尝过凌迟苦,从此以后,这天下再没有纪川……” 他伸手扶住积雪满堆的城墙,低头笑了,楼下有凤撵停着,他笑的指尖发抖,道:“你满意了?如今你满意了……” 凤撵之中,太后叹气道:“回宫吧。” ============================================================================== 暮雪皑皑,这触目所及的白,干干净净的天地,一切归于寂静。 舒曼殊打马一路向南,向南,在出了京都地界,纪川忽然在怀里极小声极小声的哭了。 ——“喜欢就是你看到那个人,心就会躁动不安,像是捉一只蝴蝶,这样包在掌心里,它会噗哒噗哒地拍打翅膀……慌乱的没有章法,难以自制。” ——“阿川,有句话我一直想要同你讲……虽非娇生却也想要惯养。” 虽非娇生,却也想要惯养…… 陆长恭,陆霜陆生白,今日纪川死在京都城下,这天下,再没有纪川…… 元光九年,岁末。 ============================================================================== 呃……如果作者那混蛋说,本故事完……会死的很快吧……方便面卫生纸什么的都会调换位置,估计还会掉茅坑吧…… 其实虐到这儿,作者脸皮已经很厚了,心里奔驰的神兽六倍速,还一边碎碎念——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啊! = = 我是开玩笑的,缓解一下气氛,都不要和作者这个二皮脸一般见识,这仅仅是一个大转折,或者可以说是上一半告一段落,纪川,陆长恭,东厂里的弟兄们,江湖还会再见。 虽然被朋友吐槽,看完这一章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心里奔腾的真气——卧槽!(是一个字?) 但还是要捂着脸羞射的说,转折是为了更好的相遇~你们信咩? 你们可以猜猜后半部会是怎样卧槽的剧情~可以猜猜会是怎样的相遇~猜对没有奖~ 最后罗嗦的ps一下,到这里已经十万字了,这篇文不会太长,已经差不多走了一半了,谢谢大家陪我走了这一半,愉快的不愉快的都非常感谢,也请继续听我讲故事,好的坏的都请多多包容,我就是个吃货,时不时抽搐一下,说错的话什么的,都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背地里骂一句吃货什么的,不要指着我鼻子吐槽哈。 求温油,求虎摸,我是个温油的吃货。 其实你们看出来了吧……我就是为了凑字数…… =============================================================================== 重雪 第35章 一 元光十一年,腊月初八。 今年这场雪似乎下的格外大,三两日三两日的停停落落,到这日竟快要齐膝深了,连带着东厂里的腊梅都压的一枝枝斜垂。 陆长恭醒的早,天未透亮便入宫早朝。 圣上近一年多缠绵病榻,身子一直都不大康泰,朝中大小事多是太后和陆督主在料理。 他一早入朝,下了朝直接被太后召到了栖凤殿。 殿中点了麝香,金瑞兽的小口中,吞吐线线,太后拥着狐裘小毯在侧塌上摆弄一束腊梅,瞧见他进来,笑道:“哀家听说东厂里的梅树今年未开花便枯了,想你爱这腊梅,便特意差人在园子里剪了几支来,给你带回去。”将腊梅在美人尖瓷瓶里插好,左右瞧过,“喏,你瞧开的多好。” 蕊黄的小花一粒粒挤得热闹,他立在旁侧都能嗅到麝香之下清幽的腊梅花香,上前抱过来,他道了一声谢,又问:“太后可还有事?”一副子不愿久留的意思。 太后拢了鬓发笑,“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起还在家中时,这个节令总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腊八粥,如今一个人,想同你说说话而已。”有些苦笑的意味,“你也知道,微之打从两年前闹那一场大病来,身子愈发不济,遇不得寒,也不好陪哀家走动。” 陆长恭没讲话。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5 太后差宫娥布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又烫了一小壶果酒,对他举了举杯子道:“不陪哀家吃一杯?” 陆长恭略一敛身,“不了,还有些事急着回去,就先告退了。” 转身要走,太后在后叹气道:“你我之间,非如此不可?” 他顿了脚,却不回头,怀中的一瓶腊梅冷香幽幽,“是你非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吗?” 身后便没有声音了。 片刻之后有清酒叮咚的声响,太后将杯盏在鼻翼之下轻嗅,道:“哀家今日是有事同你商量。” 陆长恭轻笑,转身回头,“太后是想说圣上的婚事吧?” 将果酒饮尽,太后放下杯盏,瞧他,“是了,圣上过了今年便十六了,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贴己的人了,再者也借着喜事冲冲病气。” 陆长恭不讲话,等她继续。 “正巧,这岁末小晔国入京朝贺,同来的还有夜灵公主,哀家也瞧了几家不错女儿,待到除夕一同入宫来热闹热闹,给圣上看看。”太后问,眉眼微醺的看他,“长恭可有合适的人选?” 陆长恭也笑了,道:“太后心里不是早有人选了吗?” 相视而笑,彼此都心照不宣。 其实两年前舒曼殊和摇光帝姬进京,并非端木微之一人的意思,和亲之意,太后也有心思,只是未想到最后会闹的无法收拾,摇光帝姬又毁了容貌,只得搁置了。如今又是小晔国的夜灵公主,不用讲明便猜得透是怎样的心思。 酒香,麝香,腊梅花香,混沌在一起。太后漫笑,道:“哀家只是想趁着热闹热闹,估计就是这一两天便要到了吧。”片刻后又想起什么道:“对了,这次一同来的还有南夷的摇光帝姬和舒曼殊……” 陆长恭眉间微动,太后漫声道:“可惜了摇光帝姬,不然她倒是再合适不过。”眉头微挑,“你说呢?” 陆长恭不动神色,淡淡道:“太后若无事,长恭便先告退了。” 太后点了点头,在他转身之际又补道:“长恭,想知道她会不会来吗?” 脚步骤的一顿,陆长恭在大殿之中忽然笑了,不转身不回头,道:“太后的眼线不是已经禀报过,她早就成了废人不能动弹了吗?若是她会来,您怎么会留下她的命?”迈步出了大殿。 幕天席地的大雪飘飘洒洒。 有宫娥上前递过斗篷,陆长恭抬手将腊梅扔在细雪融融的地上,啪的一声碎响。 ============================================================================== 积雪满堆,街道上清扫不过,厚厚的积雪不易行车,陆长恭索性接了伞步行回东厂。 一路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却没有多少行人,只到了千叠山附近,人满为患,远远瞧去密密匝匝的轻裘布衣围在猎场之外。 忽然记得今日是猎狐大赛,昨日夜里还听止水讲起了,要同小楼一起来,可惜他在两年前就不再参加了。 想来,止水是在吧? 陆长恭撑伞立在人群之外,不知怎么的,很想进去看看。 大雪的千叠山之中,处处是掠过的马匹,他就撑伞站在围场之外,想是在看,眼神却又飘的远。 那些追逐,争斗,笑语扬扬,远了近了都听不真切,身侧有人碎语断断续续的传来。 “今年还不如去年了,都是一群脓包,没什么看头。” “可不是,比去年还差,一年不如一年喽……” “要我说最好看的就是前年那一届了,听说来圣上都来了!还有东厂的人,那个背大刀是叫什么来着?” “谁记得,早忘了……” 吵吵杂杂的再听不清,陆长恭一时间寡然无趣,收伞便要离开,不远处忽然哄乱的挤成一团,有人娇喝了一声:“让开!” 一匹马横冲入人群,马上一娇娇俏俏的少年扬手一鞭,啪的一声落在周遭,也不顾踩踏直闯入围场。 兵卫要拦,他抬手又是一鞭,抽的迎上来的兵卫惨呼四散,驱马冲了进去,一阵的慌乱。 围场之中原本是止水满占了上风,眼瞧着就要将狐狸猎到手,开弓刚要一箭,冲进围场的那人却扬手一鞭抽落他的箭。 止水骤然回头蹙眉,便见那人风一般的掠过身边,拔出腰间的长刀,扬在手中笑道:“给你爷爷我让开!狐狸是我的!谁敢跟我抢我砍死谁!” 陆长恭在围场外忽然愣了住,扔了手中伞,转身便要入围场,人群中却有一人比他要快。 踩在众人肩膀上,一掠入了围场,夺下一匹马,直追过去。 止水听见马蹄声回头,惊诧道:“四哥?!” 顾小楼顾不得理他,猛地一夹马腹,冲到那人跟前,一把夺过他的缰绳,马匹一声长鸣,惊的马上的少年慌张抱住马脖子,怒火腾升,刚要回身给顾小楼一刀,便听他焦切切的喊了一声,“纪川!” 那少年一愣,在马背上坐稳,抬头看他,蹙眉道:“谁是纪川?”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拜托看清楚了再叫!我叫夜灵,不叫什么川!” 顾小楼一愣,胸腔里呼啸的情绪一点点湮灭,不是她……眼前人虽然也是个女子,却要比纪川黑一些,眉目张扬一些,眼睛里的飞扬拨扈也是纪川没有的。 不是她。 陆长恭顿步在围场之中,却莫名的心头乱跳,手指触在胸口,突突的没有章法,猛地回头四顾,人群中,雪原中,那么多的人……她好像就在这里,看着他。 他茫然四顾,顾小楼却还在愣怔间,身后的止水忽道:“狐狸!” 一阵冷风掠过,只见人影一闪,白毛狐狸吱的惨叫一声,被一人擒在了手中。 “狐狸是我的!”夜灵大怒,扬手一鞭抽过去,喝道:“把狐狸留下!” 那人一手擒狐狸,一手攥住抽到脸前的鞭子,猛地一扯,夜灵未挣脱半下便被扯下了马,扑身跌在雪地里,发箍碰落,头发散了一肩一面。 顿时怒不可遏,夜灵翻身而起,抓起长刀便向那人砍去。 那人却不与她纠缠,擒着白毛狐狸,闪身躲开,策马直奔向围场边缘的一辆马车,下马,在车外恭敬道:“姑娘,狐狸已经抓到。” 车内人还没有应声,夜灵便披头散发的追了过来,提刀怒喝:“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抢姑奶奶的狐狸!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却视若无睹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6 。 夜灵气的咬牙,挑眉道:“我乃小晔国夜灵……” 车帘婆娑被挑了开,幽幽暗暗的车内,探出一张面,狐裘围帽裹的严实只瞧见一双眼睛安安静静的发光,“不要跟我抢。” 夜灵莫名的被噎的一呆,下一瞬却不服气的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有本事自己去擒这白毛畜生,使唤下人也不嫌臊得慌。” 车内的眼睛依旧安安静静,“你说你是谁?” 夜灵眉眼挑的高,毫不遮掩的飞扬,“小晔国的闻人夜灵,没听过吗?” “哦?原来你就是夜灵公主?”车内人若有所思的道。 闻人夜灵哼的冷笑,挑了挑下巴道:“还不将狐狸快点还我。” “暮雪。”车内人探出一只素白的手,白的通透,几乎可见细细的青紫血脉。 随侍将狐狸递给车内人,帘幔窸窣放下。 闻人夜灵蹙了眉,听车内吱的一声叫,再没有声,片刻车内人道:“还给你。” 帘幔挑开,车内抛出一物,夜灵伸手去接,接到的一瞬却惊的叫出声,啪嗒就落了手中的事物,盯着满手的猩红脸色煞白。 掉在雪地中的,是一只开膛破肚的狐狸,白毛之上是腾着热气的鲜红,红的刺眼,在雪地上兀自抽搐。 “说了不要跟我抢。”车内人漫不经心的道:“暮雪,我们回去。” 暮雪应是,跃上马车,扬鞭要走,顾小楼却打马过来,拦在了车前。 “姑娘,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歹毒了?”顾小楼扫着脸色苍白的夜灵,又瞧马车。 重紫的暗纹帘幔,流苏轻摆,车内声音答的不带情绪,“我予人歹毒,总好过别人予我歹毒。” 顾小楼呵的笑出了声,“这是什么狗屁歪理?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车内有轻笑声,片刻之后似乎对顾小楼讲,却又像自语道:“你还是这么爱教育人。” 顾小楼一愕,身后有人道:“姑娘!可否……出来一见?” 转过头是陆长恭,眉目紧蹙的过来。 车内忽然没了声音,陆长恭又道一声:“姑娘?” 帘幔安安静静的摆动,车内人顿了许久开口道:“暮雪,还不走?” 暮雪忙应一声,扬手一鞭子抽在顾小楼坐下的马腿上,坐骑吃痛,嘶鸣着乱跳,他又一鞭策马,也不顾陆长恭在马前,直撞过去。 陆长恭却不躲闪,亏得闻人夜灵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堪堪避开马蹄。 “你不要命了?!”闻人夜灵惊怒不已,“大巽人都是疯子吗?” 陆长恭不答话,止水和顾小楼却已经赶了过来,翻身下马来扶他,他瞧着那马车驶出围场,渐行渐远,眉头紧蹙道:“回东厂,快!”再不耽搁,翻身上马。 三人打马而去,余下夜灵愣怔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围场外一人奔过来,焦焦道:“公主!公主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闻人夜灵将长刀丢给小丫头,擦了擦手,不耐烦道:“晦气,遇到了一堆怪人。” 小丫头扶着大刀,红通通的两眼泫然欲泣,“您可别再折腾了,快些回去吧,总管说明天大巽的人就会来接您进京……” “知道了!”最受不得哭哭啼啼的女人,闻人夜灵垂头丧气的随了她回去。 =============================================================================== 马车一路出京,陆长恭一路疾驰回了东厂。 将将下马,沈环溪便迎了出来,随着陆长恭一路往里走,一壁道:“督主,太后有旨,让你明日出京迎夜灵公主和摇光帝姬入京……” “环溪,派人去城门,入京的各个出入口守着,决不能让阿川入京。”陆长恭撩袍入府。 沈环溪和顾小楼,止水却惊诧的顿步,沈环溪讶道:“纪川?她……她不是……” 陆长恭霍然回头,“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京都之外,大雪遮天幕。 两年,之前之后,属于哪里的,归于哪里。 ============================================================================== 是在一夜梦境不断,他梦见有人站在大雪的腊梅树下看他,一声声叫他,督主,督主…… 像很多次夜里惊醒一样,陆长恭发现空荡荡的屋子里,早就没有了她,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小纪川。 他听到炭火荜拨,荜拨的声响。 这夜,真的静的人心慌。 睁了一夜眼到天亮,陆长恭整装妥当,带了沈环溪一队浩荡出京,侯了片刻,先前去迎接的卫队护着两队人马而来,礼杖队伍蜿蜒在后。 两辆马车,两侧各有一人骑马,红帘幔旁的是小晔国闻人总管,重紫帘幔旁是黑衣白马的舒曼殊。 陆长恭迎上前,还未开口舒曼殊便先一步笑道:“陆督主我们又见面了。” 陆长恭抬眼瞧他,天地雪色中,他眉目更比先前生艳,笑涡浅浅,“曼殊公子,别来无恙?” 舒曼殊在马上俯下身,紫玉冠束在身后的发荡在肩前,笑涡一勾道:“两年未见,陆督主是比从前更老了些……” 他敛了眉眼轻笑,并不答话。 一旁红帘幔却被挑开,一人从车中跃下,一身的环佩叮当,瞧着陆长恭惊诧,“原来的你啊!” 陆长恭笑着敛身行礼,道:“夜灵公主。” 闻人夜灵着了正装,浓红金尼线纹绣,发鬓上的璎珞步摇一阵叮咚,耳垂上的黑珍珠坠子晃晃荡荡的打在脸颊上,趁的浅蜜肤色,眉眼艳丽,咄咄逼人的美。 “公主……”小丫头忙过来扶她,想让她入车。 她却不耐烦的道:“几步路而已,闷死了,我要活动活动走进去。” 总管翻身下马,向陆长恭行了礼,转身要规劝闻人夜灵,陆长恭笑道:“夜灵公主性子不喜拘束,我特地备了肩舆,请公主上舆。” 沈环溪招来珠玉肩舆,请闻人夜灵上舆。 陆长恭侧身又到重紫的帘幔下,礼道:“也请摇光帝姬上舆。” 内里有丫鬟打了帘子,舒曼殊下马,伸手扶住一只苍白的手,轻声道:“摇光,你若怕冷便不必出来。” 闻人夜灵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7 好笑的冷哼一声,“还真是娇气。” “让夜灵公主见笑了。”舒曼殊并不瞧她,只笑道:“都是被我娇惯坏的,同您比不得。” 摇光帝姬打马车里出来一人,重黑的斗篷,兜着围帽,围帽禳了一圈细细的白狐绒,抬起头来,一张小脸天山净雪似的白,衬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扑扇在眉睫之下,晶亮亮的看着陆长恭笑,“陆督主,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亲自迎我入京吧?” 像大雪之中生出的精魅,剔透生寒,望着陆长恭的瞬间让他心跳骤止,暮雪纷扬,陆长恭看着她,竟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 作者废话:上一章我最后填了个年号,这样容易区分,是两年,在腊八那一天,大雪,白狐,千叠山,什么都没变,什么又都不一样了。 不知道你们心里想象两年之后的纪川会是什么样子?但我要先说一下,她还是她,就算是十个两年,她还是这样的性子,这样的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所以指望她变的聪明伶俐,手段超群,可以各种心机阴谋,风生水起的民那,我要先鞠躬说声抱歉,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不要吐槽不要拍打,我会哭的,哭给你们看哦! 第36章 二 舒曼殊将她抱上肩舆,细细的银白狐裘斗篷包裹下只一双黑魅的眼睛露在其外,看着大雪纷飞中的京都,看着这两年前紧闭着的,拒她于外的城门…… 她回来了,摇光,纪萤。 扫街净道,一路上走的安安静静,闻人夜灵的肩舆在左,她在右,隔着摇晃的珠帘看着那些熟悉的飞檐屋宇一一掠过。 是在到达落脚府邸门口时碰到了顾小楼和止水。 顾小楼迎到陆长恭身后,低低说了句什么,无意的扫了过来,她却有意的瞥开了脸。 “小摇?”舒曼殊伸手来抱她下肩舆,她探出手放在舒曼殊的手心,舒曼殊细微的蹙了眉,她的手指在发抖,极细微极细微,“冷吗?”抱她落地,接过缎子包裹的小暖炉塞在她掌心里,抬眼落在陆长恭身后。 清一色的东厂卫队,重黑叶撒服,腰间束刀,立在风雪之中,陆长恭之后,声势迫人。 舒曼殊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群人无论从前还是如今都锐不可挡。 东厂,伙伴,曾经和她共过生死的将士们,舒曼殊忽然勾了唇角,低下头蹭在她的额头,细不可闻的道:“我教过你什么?要断就断个干净……”拍了她的肩膀,“转过身去。” 她袖在斗篷里的双手抱着暖炉紧了紧,下一刻转过身,蹙了细细的眉道:“陆督主,你要我在这儿等多久?” 漫天的大雪,顾小楼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突的一震,他惊愣愣的傻在原地,喉咙里都哑了一样,张口半天却没有声音。 闻人夜灵早便跃下了肩舆,伸手拍了拍顾小楼肩膀,“喂,冤家路窄,我们又见面了。” 顾小楼却恍若无闻,抬步便要上前,陆长恭按住了他肩膀,沈环溪至身后拉住他,低声道:“回去再说。” 陆长恭已然近前,拱手道:“请诸位先在此处稍作休整,晚上圣上和太后会设宴相迎。”头前带路,将几人迎入府邸。 ============================================================================== 不小的府邸,东西两侧各安排了开,闻人夜灵吵着要住东侧正房,舒曼殊便带她先入住了西厢房。 位置随略偏,布景却极好,假山迎过是一路的红梅,开在素白的雪地里太过妖了些,抄手游廊上有零落的枯藤垂下来,像是紫藤,又像是迎春花藤。 房内炭火倒是烧的足,暖烘烘的,她围在侧塌上不多会儿手脚便暖了过来,舒曼殊将一切打点妥当才来瞧她,端了一碗热汤药来,放在她眼前,伸手摸了摸她手心才笑道:“一路上都没暖过。”推了汤药给她,“趁热喝了。” 看着她将汤药喝完,舒曼殊才漫不经心的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掀了眉睫看舒曼殊。 “比如……你现在想改变主意了,不想入宫了……”舒曼殊瞧着她,似笑非笑。 她也笑,眯着一双眼睛,“如果我说了,你会放我走?我不觉得你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当然不是。”舒曼殊笑的不置可否,“如果你说了,我会杀了你,立刻。” 靠在狐裘里,她连眼都懒得抬,“都说不腻味。” 舒曼殊不由苦笑,“阿萤……”刚要再讲什么,门外有人叩门,“谁?” “陆长恭。” 手指在桌面上一顿一敲,舒曼殊扬声问道:“陆督主有事?” 陆长恭立在门外,淡声道:“夜灵公主在前厅请两位过去。” 舒曼殊瞧了她一眼,随后道:“这便过去。”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舒曼殊来牵她,瞧她一脸的不悦,弯腰提了鞋子为她穿,一壁道:“这个闻人夜灵说不定也会入宫,将来同在宫中少个敌人也是好的。” 纪萤轻微冷笑,“晚了,我已经得罪了她。” 舒曼殊抬眼,她凑过脸来眯眼笑,“舒曼殊大人,你生气了?” 像一只坏透了的狐狸,舒曼殊伸手环住她的腰,横臂抱起,一壁扯了斗篷为她盖好,一壁道:“是啊,我现在很生气,怎么办呢?” “杀了我啊。”她答的轻巧。 舒曼殊却无可奈何,抱着她一路出门道:“你就是吃定了我舍不得下手才这么说……说不定哪一天我真的会杀了你。” 纪萤歪头看他,笑道:“那我一定提前杀了你。” 廊外大雪未止,靡靡而落的没有声息,舒曼殊看她似笑非笑,愈发狡诈的摸样,忽然不清楚,将她教成这样对是不对。 ============================================================================== 抱着她到前厅门口,才放下,侍婢打了帘子,舒曼殊牵了她进厅。 闻人夜灵,陆长恭和顾小楼都在。 闻人夜灵换了一声素色短打小袄,瞧见纪萤入厅,便提了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8 弓箭道:“人齐了,我们走吧。” 舒曼殊微诧,瞧着弓箭问:“这是要去……” “雪地猎狐。”闻人夜灵勾了勾弓箭,对纪萤冷笑,“娇滴滴的公主,昨天你强了我的狐狸,今天我要和你比一场。” 纪萤蹙眉,听她晃到眼前满是挑衅的道:“就比谁先猎到狐狸。” 舒曼殊接口道:“抱歉夜灵公主,小摇身子差,并不会弓箭……” 还未讲完,纪萤开了口,问:“赢了又如何?” 闻人夜灵一愕,随口道:“赢了就是赢了,随便怎样都行。” “随便怎样?”纪萤眯眼笑,“那叫输的那个人去死也可以吗?” 众人一愣,闻人夜灵也看着她笑眯眯的摸样愣怔在原地。 纪萤依旧瞧着她笑,问道:“夜灵公主还要玩吗?” “公主……”身后的小丫头怯怯的来扯闻人夜灵,她一把甩开,撑足了场面道:“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别哭着求姑奶奶饶命!”垮了弓箭便往外走。 小丫头也慌忙跟了出去。 偌大的厅中只剩下几个欲言又止的人。 顾小楼先开了口,有些涩哑,“纪……不过是玩玩而已,你何必这么绝。” 纪萤卷长的眉睫掀起,看着顾小楼似笑非笑道:“我喜欢,不行吗?” 一句话噎的顾小楼哑口无言,她转身出了大厅。 舒曼殊对陆长恭笑的无可奈何,道:“陆督主见笑了,都是我将她宠坏了。”看着陆长恭青青白白的脸,极为愉悦的追了出去。 纪萤在回廊下招来了舒曼殊配给她的护卫暮雪,低低的说了些什么,舒曼殊到她身侧,忍不住问:“不要玩的太过火。” 她转过头来对舒曼殊笑道:“不是说她会是我的劲敌吗?那我现在除掉她防患于未然,不好吗?舒曼殊大人。” 舒曼殊顿了顿,随后道:“我是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纪萤低头笑,什么都没讲。 =============================================================================== 猎狐地点依旧定在千叠山,陆长恭早便命人安排妥当了,周遭也净了场。 纪萤和舒曼殊坐马车到时,闻人夜灵早就等的不耐,瞧纪萤下了马车过来,抓过身旁的一张弓抬手丢给了她,“你的。” 纪萤一时反应不过,伸手去接,接到手的瞬间却被力道撞的手腕一麻,一个踉跄跌在雪地中。 这让陆长恭,顾小楼连同闻人夜灵都是一愕。 看她跌在雪地里弓都拿不稳的摸样,闻人夜灵嗤的笑了,“娇滴滴的小公主,你是不是连弓都没拿过啊?这副弱不禁风的摸样,还要比下去吗?” 舒曼殊同陆长恭站在一处,却不上前扶她,他比谁都要清楚她的品性,她从来不是善类,怜悯,同情,搀扶都不适合她。 顾小楼上前想扶她,她却甩开,提了弓箭起身,鼻头冻得通通红红一点,“哪匹马是我的?” 陆长恭示意顾小楼牵了一匹黑马上前,淡声道:“公主……若是不善骑马可让小楼载你……” “多谢陆督主费心了。”纪萤夺过缰绳,翻身上马,对陆长恭笑道:“我几年前曾因不会骑马险些丧命,后来便学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陆长恭便不再讲话。顾小楼却抱了宽长包裹上前,递在她眼下,“喏,你还是用这个顺手。” 她在马上一愣,看着那包裹下透出的一点点重黑铜兽头指尖细微的发颤,抑制不住,怎样都不敢伸手。 “愣什么?”顾小楼索性将包裹抖开,一把乌黑的鬼头大刀,刀柄上的铜环当啷的作响,他轻声道:“我替你收得好好的,纪川……” 纪川…… 指尖猛地收紧,她扬手一鞭抽在马上,跃过顾小楼朝着闻人夜灵追了过去,远远的道:“一堆废铜烂铁而已……” 风雪欲迷人眼,她在漫天满地的苍白之中逐渐消失在山林间。 ============================================================================== 大雪几欲齐膝,马蹄奔跑不快,饶是闻人夜灵善骑射,几次也让狐狸逃脱,紧追在后,次次开弓上弦时,狐狸便像忽然受惊一般,跳脱而逃。 她索性勒马左右扫视,却寻不出古怪,纪萤在身后追了过来,她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扬鞭追上逃窜的狐狸,不远不近,立马开弓,箭刚刚上弦,手腕处忽的一痛,闷哼一声便丢了弓箭,霍然抬头,只瞧见白雪皑皑的山林里冷风呼啸,什么都没有,可手腕上却是被石子弹伤的红肿,忍不住诧异,“怪了……” 纪萤却趁机超了过去,追着狐狸一路转入了横岔出来的小山涧。 闻人夜灵瞧着她消失,也亟不可待的追了过去。 将将转入不多会儿,山林中便听一声惊呼,之后的马蹄声慌乱…… ============================================================================== 作者废话:她娇弱了……病娇了……可是依旧不善狼~不要指望作者这个混蛋可以写出什么善狼可爱的萝莉,不黑化(个p)已经是出乎意料了。另外关于小皇帝同学一直酱油的问题,你们不要着急,该吃的总会吃的,心急吃不了那啥不是嘛~ 这一章写的有些混乱……念在作者打了一个星期并且还要继续持续打点滴的份上不要吐槽了……otz 好想死,感冒是世界上最顽固的疾病吧…… 这期有榜单,所以会不间断更新,如果某天没更隔天会补上,求冒头求吱声。 ps:其实今天不想更的,可是看到了编辑的签名……顿时燃起了更新的欲望……吓得。 签名如下:从前从前有个小孩她不爱日更,然后……她死了 otzzzzzzzzzzz 第37章 三 山林里零落的寒鸦四散惊飞,一声声回荡在空寂的山涧。 这四周静极了,闻人夜灵摔跌在雪地里,袖口衣襟里都灌满了雪,冰冰的凉,右腿却痛的痉挛。 一只捕野兽的利齿夹子死死的咬在她的右腿踝上,玄铁的利齿深入骨,她只看到右腿一片血肉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59 模糊,在雪地里艳的晃眼。 不明白这样的山涧为何会有捕兽夹子,她只是跟着纪萤进了这山涧,坐下的马却忽然疯了一般将她摔下马,刚起身走了没几步便踩中了这该死的夹子,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冷的发战,右腿却渐渐发僵,动弹不得。 她抬眼看了高崖耸立的四周,提声道:“有没有人?”纪萤去了哪里?她只寻到纪萤骑的马,踏在不远处,人却没了踪迹,“有没有……” 嗒的一声轻响,一阵细雪抖落,她转头便瞧见身侧的大树上一白衣人飞身而下,怀中抱着一人,轻轻巧巧的落在她身后。 眉心一蹙,她诧道:“苏摇光?” 白衣人将怀里的人放在地上,小小的身子,怀中抱着一只素白的小狐狸,立在背景里高崖万丈,积雪百里之间,伶仃的弱不禁风,一张面白的没有血色,偏那一双眼睛剔透晶亮,望过来笑的是比狐狸还要狡诈,却正是纪萤。 纪萤在她眼前蹲下身子,顺着怀中小狐狸的白毛,道:“闻人夜灵,你输了。” “狗屁!”闻人夜灵狠剜她一眼,“你使诈!苏摇光你太卑鄙了!这些都是你布置好的吧?故意引我进来暗算我!” “是又如何?”纪萤敛眉瞧她,“输了就是输了,你管我用什么法子。” 闻人夜灵气急,扬手一耳光便要抽过去,纪萤抬手挡下,眯眼笑道:“你没资格打我。”扯着怀里小狐狸的皮毛,扬手一甩,只听一声尖利的惨叫。 鲜血喷涌,闻人夜灵转过头便瞧见,狐狸被不远处的捕兽夹生生的断成两节,红的血,白的皮毛,兀自在雪地中抽搐,热气袅袅,她在一瞬间吓得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滚,掩住了口。 这小小的山涧里,被细雪覆盖的,布满了捕兽夹,只为了置她于死地。 “现在你可以去死了。”纪萤起身,刚要回头叫暮雪,却在转过身的一瞬间愣了住。 暮雪被定在原地,身后几步之远立着的是顾小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手中的鬼头大刀铮地插入雪地之中。 她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未讲。 “纪川……”顾小楼定定的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恶毒?”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杀人如麻,十恶不赦,你不是早就知道吗?”纪萤回望他,冷笑,“还有,我叫苏摇光,不是什么纪川,纪川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你还在恨督主吗?”顾小楼问,又忙近前数步,道:“督主当初赶你出京都是有苦衷的!其实……” “够了!”纪萤退后,陷在没踝的雪地里,霍然打断,“那些冠冕堂皇的所谓苦衷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我过的很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想要的都得到了,所以拜托你不要挡着我道。”袖口中的小匕首铮的出鞘,纪萤猛地向闻人夜灵刺去。 “你不要执迷不悟!”顾小楼拔剑上前,扬腕一挑一刺,向着纪萤的手腕削了过去。 是想要收手用匕首格挡,但剑势太猛,她手腕使不出一分气力,只听当的一声,手中匕首弹飞了出去,腕间一痛,纪萤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才站稳,慌忙捂住了手腕。 顾小楼却是一愣,她的指缝里有血透出,白指红血,一滴滴落在雪地里妖妖其色,“你……为什么不挡开?” 纪萤扬头笑,“我故意的,东厂四队长对南夷帝姬大打出手,还伤了人,你说圣上会给你定个什么罪?” 顾小楼指尖一紧,抬剑直指向她,几乎是痛心疾首的道:“纪川,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副摸样……”轻擦声的收剑回鞘,他跃过纪萤到闻人夜灵身前,蹲下身将她脚踝上的捕兽夹掰开。 闻人夜灵疼的轻哼。 他抱着闻人夜灵转身离开,再不瞧纪萤一眼。 走的远了,背影彻底消失在山涧里了,纪萤捂着手腕跌跪在雪地之中,埋头笑了。 终于……终于她曾经最亲近的人,都与她背道而驰,拔剑相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底多了一双黑锻鞋尖,孔雀蓝袍角,重黑斗篷。有人用狐裘包裹住了她,在她耳边极低极低的问:“后悔了?” 她抬头看到舒曼殊眉睫半敛的眼睛,将手腕缩在袖子里,道:“是你后悔了吧?让我冒充摇光来大巽。” 舒曼殊抱起她,唇线微挑的道:“怎么会,摇光的性子太弱,根本不适合来大巽,更不适合入宫……” 他非常清楚摇光的性子,怯懦的,娇弱的,任性妄为的,根本不可能帮他完成心愿,只有纪萤最合适不过。 看她袖着手,衣襟上却有零星的血迹,舒曼殊漫不经心道:“不疼吗?” 纪萤没应声。 他伸手在她伤口使力一按,听她倒抽一口冷气才松开手,摇头,“教了这么久还是学不会喊疼装可怜……大巽有句俗语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为什么不放软姿态告诉顾小楼你手脚早就废了呢?我想陆长恭知道了一定会内疚万分的。” 纪萤抬眼看定他,一双眼睛黑白清明,“舒曼殊,我从来从来都不需要人可怜,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舒曼殊微愣,她已经挣开他的手臂,踉跄跳到地上,在极深的雪地中,一步步走的吃力。 她从来从来不需要人可怜,不论是从前的纪川还是如今的纪萤。 忽然忍不住笑了,原来她一直都有她的骄傲啊……仅存的一零星骄傲。 入宫时,雪下的正大,幽暗的天空里扑扑落落,像生了光的花瓣,漫天飞扬。 =============================================================================== 闻人夜灵盛装华服,一身的环佩铃琅,眉心特特点了朱砂菱花,衬着飞扬的眉眼,艳艳的宛若大雪下的红梅,欺霜傲雪,将大殿中的一众闺秀碧玉压了下去。 她原本是备有歌舞的,可惜脚受了伤,只行了礼便落座,满脸的不甘。 圣上抱恙没有到场来,太后正坐高堂,陆长恭侯在一侧,满殿的烛火如昼。来的多是朝中忠臣携带女儿,脂香鬓影的争奇斗艳。 闻人夜灵当先拜见了太后,舒曼殊便携了纪萤入殿上前,盈盈拜在殿中。 太后微诧:“哀家听长恭讲,摇光帝姬面上的伤已经大好了?” 纪萤一身素衫,襟口袖口禳了细细的狐绒,发丝高束的一丝不苟,一柄红玉簪子将一张脂粉未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0 施的小脸托了出来,白的天山净雪似地,偏那唇涂的艳,妖红一抹,红唇白面,相衬两心惊。 她抬起面来,耳垂下两粒小小的红玛瑙坠子扑扑的打在素白的脸颊,竟是出奇的生出色相来,病态的妖,她道:“是大好了。” 那一抬手让太后愣了住,瞧着她的眉眼,竟说不出的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半天,陆长恭出声示意,太后才回过神来,摆手让舒曼殊和她落座,笑道:“真真是个小美人胚子,连哀家都瞧痴迷了住。” 舒曼殊虚让谢礼,带她落座。 之后入殿拜见的便是重臣之女,多是些含羞碧玉的闺秀小姐,摸样生的讨喜,落落大方。 一番周折全数落座后,闻人夜灵忽起身道:“夜灵今日不能献舞,临时学了一支大巽的曲子想献给太后听。” 太后微诧,笑道:“不曾想夜灵还有这份心思。”挥手让宫娥备好了古琴,搀扶闻人夜灵端坐殿中。 灯烛煌煌,闻人夜灵眉眼低敛,一曲‘凤凰于飞’弹的余音绕梁,赞叹声缭绕不止,连太后都抚掌赞道:“金玉落地一般,与宫中的乐师不相上下。” 闻人夜灵抿嘴笑,“谢太后赞赏。”抬起头来,眉眼高挑的瞥了纪萤一眼,盈盈笑道:“听闻南夷善歌舞,不知摇光妹子可有歌舞要献?” 纪萤放了酒盏,道:“我不会跳舞,也不会弹琴。” “哦?”闻人夜灵讥笑,“那你会什么?” 纪萤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颇为懊恼的看太后,问道:“太后,圣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善歌舞?懂音律?” 她问的太过直白,满殿都无言,太后也微愣,片刻后才道:“微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哀家怎会知晓?你们这些小孩子的心思最难琢磨了……” 陆长恭忙道:“太后,可要开宴?” 太后轻笑着摆了手,倚在椅背中道:“开吧,让人再去请请微之,说是哀家让他来。” 陆长恭应是,挥手下去,一众的宫娥奉了佳肴琼酿进殿。 夜宴欢欢,推杯换盏,用到快尽之时,歌舞又起,满殿大多是各怀心思,也都无心顾及其它。 纪萤坐的腿乏,瞧也无人留意她,便扯了扯舒曼殊的衣袖,低声道:“我出去一下。” 舒曼殊扣住她的手腕,“去哪里?” “撒尿。” 手腕松了开,舒曼殊轻声吩咐道:“差个宫娥带你去,莫要四处乱跑。”又将斗篷递给她,“夜里风大,你又吃了酒,仔细些。” 纪萤接过,由个小宫娥引着瞧瞧退出了大殿。 烛火一跳,陆长恭瞧了一眼,也瞧瞧随了出去。 ============================================================================== 宫中入夜便都掌上了灯,九曲回廊下灯影千魅,晶晶莹莹的映在细细的白雪之上,闪着光。 她出了殿便让小宫娥在原地候着,自个儿随意的下了回廊,在百乐池旁停了住,猛地回身,道:“陆督主不在大殿侍候太后,跟着我做什么?” 陆长恭顿步在身后,背影里灯火重重,眉目间却看不大清楚,只听他缓且慢的吐出一口袅白的呼吸,道:“阿川,离开这里……” 两年之后,他在重雪的天地下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离开。 他道:“离开皇宫,离开大巽,也离开舒曼殊,我可以送你走的远远的,这里不适合你。” “你凭什么说这些?”纪萤莫名其妙的大恼,厉声道:“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 一句话堵在陆长恭心头,所有的话都压着压着,吞吐不出。 纪萤近前一步,“陆长恭,你是想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对吗?” 他哑口无言,那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再讲不出来……她就那么咄咄逼人的问出了那句他要讲的话。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冠冕堂皇。他所做的一切一直以来全是自以为是的为了她好。 “我凭什么要领情?”纪萤攥紧了手掌,面上却笑,“你们所有人都有苦衷,都逼不得已,凭什么一句为了我好,我就得全部领情?” 陆长恭的缄口以默让她在雪地里兀自发抖,几乎尖利了声音道:“陆长恭你没话可讲了吗!”依旧沉默以对,她转身要离开,一只手忽然落在了她的头顶,极轻极轻,像落叶却有温暖,安安稳稳的落在她的头顶,让她在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她听到陆长恭极绵长的叹道:“我的阿川……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经历坎坷……” 像钝器敲在心尖,她几乎可以听到心脏一丝丝龟裂的声响,这大雪的夜里,她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啪”的一声脆响,在极静的夜里分外惊心,纪萤抬起头,眼睛里晶晶莹莹的闪烁,一字字道:“是你不要我的。” 那样的眼神恨极了他,手就顿在半空。 大雪扑落的声音,纪萤看着他道:“陆长恭,让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转身离开。 陆长恭忽然开口,“阿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幽幽的转过头来,衬着身后的连天大雪勾了妖极的唇,眉目声色的笑了,“我要做什么?我要荣华富贵,我要权势滔天,我要这天下再没有人敢欺辱我,我也要你陆长恭后悔当初不要我。” 她在灯影之下走的毫不逗留,余下陆长恭愣在原地。 她却又在转过石桥,看不见光影看不见陆长恭的角落里蹲在雪地中嚎啕大哭,她是那么那么喜欢他陆长恭,那么那么喜欢东厂,喜欢到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将她这两年所有努力,所有的防备,瞬间瓦解…… 她哭的发抖,身后却忽有脚步声,惊慌失措的回头,“谁?” 那人似乎一惊,看着眼前白衣素雪,满目泪水晶莹,珍珠似的滚滚而落的纪萤愣在了原地。 她慌忙抹了眼泪,蹭的口脂花了一脸,耳侧的小玛瑙坠子扑扑乱晃,道:“你……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那人噗嗤笑了,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眉睫扑动如蝶翼,低下头道:“是你先吵到我了。” 第38章 四 这夜里没有光,幽暗下的细雪扑落的一地生白,她跪在雪地里转过头来,惊慌失措的像一只兔子,眼眶通红,晶晶莹莹的满包泪水,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1 连带着耳垂上的小玛瑙珠子慌乱极了。 他几乎可以听到扑扑的心跳声,夜色里看不大仔细眉眼,只瞧她用袖子胡乱擦的满脸花红的口脂,忍不住噗嗤又笑了。 “笑什么?!”纪萤有些手足无措,撑了身子就要起来,腿却麻的厉害,不仔细就踉跄了,一只手伸到了眼下,她一把打开,退了半步站稳:“你刚才听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他一番,是个挺好看的少年,笑起来眉睫扑扇的眨啊眨的,手里提着个大灯笼一样的事物。 他眨了眨眼,“除了哭声什么都没听到。”又问:“你还说了什么吗?” 纪萤近前一步恐吓道:“你要是敢说出去,绝对活不了两天!” 那一张红红白白的花脸做的凶恶,逼过来他还是没忍住噗嗤又笑了出来。 纪萤怒极,抬手甩了过去。 他以为只是一巴掌,抬了手中的大灯笼去挡,却瞧见她袖下一道寒光挥了过来,哧啦的一声轻响,灯笼被连带着骨架划断,他一惊,看她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柄匕首,“看不出你娇娇怯怯的摸样,下手这般的狠。” 一刀刺空,纪萤反手又补一刀刺过去,却被他扣了住,还不待挣扎,不远处灯影晃晃,有脚步声过来。 他忽然就蹙了眉,猛地窜到她眼前,低声道:“别说你看见过我!”闪身便要躲进一侧的假山之中。 灯影映在积雪之上,一晕晕的透过来,有宫娥在不远处挑灯喊道:“有人在那儿吗?” “这……”纪萤刚张口要答话,口鼻忽然被人一把捂住,不待她反应,至背后便被人连拖带扯的拉到了假山之内。 少年捂着她的嘴,几乎贴在她面上,卷长的眉睫敛下一圈暗色的阴影在眼睛之下,扑扇扑扇的像一把小扇子,吞吐袅白,全在她眼睛里,像隔了薄薄的雾气,他竖了手指,小声道:“嘘。” 脚步声愈发的近,假山之外有灯影晃了晃,少年慌忙抱着她往里缩了缩身子,之外有宫娥喃喃自语,“奇怪,明明听到这边有声音的……” 灯影一暗,脚步声渐渐的远了,待到彻底消失在夜里,少年才松出一口袅白的哈气,敛下眉睫,瞧着纪萤睁的溜圆的眼睛,忍不住笑了,手掌撑在狭小的石壁之上,笑的一颤一颤,“真是坏心眼……” 之外细雪织罗密布,贴的太近,纪萤几乎听到他胸腔之内突突跳动的心跳声,随着他的笑声,轻微又仔细的在耳侧,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他瞧着纪萤,眨了眨眼,笑的狡诈,“你猜。” “幼稚。”纪萤打开他的手,退出了假山。 雪似乎小了些。 他在身后,捡起了被纪萤划破的灯笼,颇为惋惜的道:“彻底坏了。” 他满身都是古怪,纪萤禁不住好奇的探头过去,“这是什么?” “祈福灯。”他在漫天细雪之下回过头来,瞧她满脸的错愕,诧道:“你没见过?” 比灯笼大了些,薄薄的一层朱红烟罗纱罩,其上似乎写了什么。 “祈福……灯?” 他起身四下看了看,突然指了幽暗的夜幕,道:“喏,就是那个。” 纪萤抬眼,这大雪的夜空里,黑魅魅的连落下的细雪都没有颜色,她却在落雪的夜空中瞧见了光,一零星的朱红微光,像星星,却飘飘荡荡的游浮,一点点的萤光,是她从没见过的光。 怎么可能?纪萤一点都不相信灯笼可以飞上天,“鬼扯。” “你不信?”瞧她一脸的不信,他索性扯了她的手腕,往外走,“跟我来。” 纪萤淬不及防被拖个踉跄,挣道:“放开……” “嘘!”他竖了手指,低声道:“若是将人招来,我就告诉她们你刚刚在做什么。” 她果然闭了嘴,让他满是惊奇,一壁走一壁问道:“你在怕什么?别人知道你在哭?” 她缄口以默,他也讨得无趣,索性闭嘴。一路鬼祟的溜进一处院落,遍是积雪压倒的荒草,停在一间屋子前,让她在门外等着。 他独自进了屋子,片刻后灯影晃动,他提着一只朱红的祈福灯兴匆匆的出来,却没了人影。 走了。 他提灯立在原地,瞧着手中的祈福灯忽然觉得有些失望。 =============================================================================== 纪萤穿过白玉桥,细雪中回头,忽然瞧见半空中荧荧的一点朱红微光,游浮的升了起来。 “小摇?”回廊下有人挑灯望过来。 纪萤慌忙回头,瞧见舒曼殊挑灯过来,“去了哪里?让我好找。”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禁微诧,“祈福灯?宫中也有人放祈福灯?” 纪萤蹙眉,“你见过?” “当然。”舒曼殊敛下目光,瞧见她的脸噗的笑了,一手环了她的腰,笑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狸猫?” 被笑的莫名,纪萤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摸了一手红口脂。 舒曼殊扯了袖口,低头为她擦脸,一壁笑道:“你这副样子,端木微之瞧了怎么会喜欢呢?” 纪萤冷笑,“你不是早就和他勾搭好了吗?只要摇光帝姬入宫,她是什么样子重要吗?” “如今不同了。”舒曼殊俯下身,勾起她的下颚,“如今多了个闻人夜灵,太后似乎很喜欢她……” “所以呢?” “你要乖乖听话,不能出差错。”将狐裘裹了她严实,舒曼殊牵了她的手,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明天要到东厂一趟。” 纪萤眉睫一敛,抿嘴不吭声。 舒曼殊反倒问:“不问我去做什么?” “你会告诉我吗?” “自然。”舒曼殊将她的手袖在袖子里,轻声道:“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抵抗的能力,只要你开口,我从来都拒绝不了。” “恶心。”纪萤漫不经心的讽刺,又问:“你要去东厂做什么?” 舒曼殊低头偎在她耳侧,轻声道:“想不想知道荣阳在东厂两年,如今是什么样子?” 纪萤蹙眉,“荣阳公主在东厂?” 舒曼殊直起身来笑眯眯的看纪萤不答话。 ===============================================================================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2 清晨醒来雪倒是停了,白皑皑的满目生寒。 舒曼殊惯了早起,天透亮便去了东厂,待到回来时正午都过了,入府瞧见暮雪侯在纪萤房门外,略诧道:“暮雪?” 暮雪顿时慌张,撩袍跪地,“公子……”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摸样。 舒曼殊疑心便更重,不再理会他,推门入了房,落眼就瞧见纱幔之内衣服脱了一半的纪萤,帐幔还丢着几件黑色男装。 纪萤转头看见他,脸色顿时一白,扯了锦被要遮盖,他却抢先一步入了纱帐,夺过锦被,瞧着纪萤微耸的锁骨,光溜溜的肩膀,眯眼道:“阿萤,这是……刚起?” 纪萤抬眼偷瞄他,底气不足的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不是,不这么快回来,怎么看得到你……”舒曼殊进去,伸手极轻极轻的点过纪萤的锁骨,冰的她一阵战栗,曼声道:“衣衫半退呢?” 纪萤禁不住后退,伴在榻边,踉跄跌坐在床榻之上,舒曼殊猛地俯身压下来,环得她不能起身。 忽然低头瞧她,眉眼微眯,“去了哪里?”肩后的发丝垂荡过来,扫在纪萤脖颈,肩膀上,痒痒麻麻,“恩?” 纪萤顿时慌乱了心跳,不敢正眼看他。 他却捏过纪萤的下颚,逼她正面相对,一分分逼近,眉睫相处时,极轻声的吐气道:“你若是不说……我可就要……”手指点在她细微战栗的肩头,由锁骨一路下滑下滑……落在她的腰带之上,眉间的笑意一点点浓了,他压的声音微哑,笑道:“动手了……” 纪萤一把攥住他的手指,呼吸都不敢声张道:“我……我上街去了。” “哦?”他伏在纪萤身上低笑,“阿萤,骗人是不对的。” “你可以问暮雪。”纪萤撇开头,“信不信随你……” 舒曼殊瞧着她的脖颈半天,终是起身,坐在榻侧整了衣襟道:“去做什么了?” 纪萤一壁穿好衣服,不抬头道:“什么都要跟你报备吗……” “当然。”舒曼殊认真的瞧着她,“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要知道,不是连癸水我都比你清楚吗?” 纪萤脸皮一红,抬头怒道:“闭嘴!”又慌忙岔话道:“你……你见到荣阳了?” 舒曼殊也不再追问,起身到帐外,倒了一盏热茶,道:“见到了,也弄清楚了一些事情。”啜了一口,哒的放下,仔仔细细的看纪萤,“阿萤,我想有些事情与其让别人告诉你,倒不如我直接讲给你听。” 他表情严肃的让纪萤诧异,挑了帘幔出来,好笑道:“你和荣阳有一腿了?” “你知道两年前陆长恭为何赶你出京吗?”他突地问了这样一句,让纪萤的笑容凝在唇边。 片刻之后,灌了一口热茶,纪萤擦了嘴道:“他有苦衷是吗?我知道。” 舒曼殊松出一口气,“你不知道,他其实是……” “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纪萤放下杯子,抬眼看他,没有情绪的道:“至于这中间的原因我不想知道,你也不必说了。” 舒曼殊惊诧莫名,“你……不想知道?” 纪萤耸肩笑,“为什么要知道?你希望我知道后感激涕零,然后原谅他?” 他一时语塞,顿了许久才叹道:“我怕你恨我。”轻飘飘的一句话,没头没脑的让纪萤愣怔。 他却瞧着杯盏中沉沉浮浮的茶叶,苦笑,“你总会知道的,我宁愿亲口告诉你,就算你有心回到陆长恭身边也是愧疚于我的。” “回不去了。”纪萤似乎在笑,细微的,“再也回不去了……”抬头看舒曼殊,笑道:“我讨厌极了,所谓为我好的大公无私,舒曼殊不是喜欢我吗?” 舒曼殊听她言语带笑的道:“若是有一天你也护不住我了,不用为我好让我离开,请你和我一起死吧。” 请你和我一起死吧。 她伸出手臂环住舒曼殊的脖子,一声声道:“爹爹为了我和娘亲好,自作主张的离开了。娘亲为了我好,自作主张的死在我面前了。督主也是为了我好,被抛弃被驱赶,都是为了我好……舒曼殊,你会和我一起死掉吗?” “会。”舒曼殊抱她在胸口,闭眼道:“我的纪萤,我极尽荣宠的纪萤,怎么会放心将你交托在他人之手……若有一天我留不住你了,我会和你一起去死。” =============================================================================== 作者又一次的废话:一直被反映男猪不确定……其实真的是……不确定……囧。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陆大叔真的不是男猪……从最开始设定的时候他就是个让女猪又爱又恨的怪蜀黍,是让女猪成长一次的大挫折大坎坷,虽然后来有一段时间我脑补萌了他,萌到自己手贱的不断不断的加戏份……囧tz 导致现在好爱他!但是他只能是女猪永远的痛啊痛…… 至于舒大人,他让我很纠结,非常,因为他还有一向重要的任务,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 他对女猪最开始是出于猎物的欣赏和赞赏,后来是利用,再后来就复杂了……他恋爱了= = 但是作为一个邪恶的人,怎么可以让他纯情?!这是不允许的!所以不止他复杂了,作者也复杂了= = 最后是小皇帝,他是更纠结的存在!(喂!混蛋够了!)他深爱着他姐,怎么爱女猪呢?哦!肿么办!怎么拆线了!让他们在患难中真情去吧!作者也没有办法控制的!(控制你妹……) 第39章 五 外面的雪似乎停了? 舒曼殊离开后,这门窗都封死了的屋子里就又重新死了一般的寂静,静的荣阳发慌。她靠在榻上,看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忽然掩住了脸,再忍不住的尖叫出声,尖利的,歇斯底里的,像疯了一样的。 她是真的快要疯了,她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多久了?久到她都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了,她几乎要以为会死在这里。 可是舒曼殊来了,门开时的光让她惊恐起来,舒曼殊说,微之会来救她,很快的,只要她乖乖配合。 她会的,只要能出去她做什么都可以,死在这里她怎么会甘心,她还没有报仇,没有让那些害她的人生不如死,纪川……纪川…… 她在那天夜里,昏昏沉沉的做了个梦,她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大雨的夜里…… =================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3 ============================================================== 也是这样静的夜里。 她听见殿外细密的雨声,撞在飞檐下的青铜铃上极细微的擦出翁颤,欲响不发,她记得窗下新栽的石榴花红,侧头看过去,暗夜里一叶窗纸上印出一团暗红的色,被细雨打的贴在窗叶上沙沙落落的响。 这么大的荣阳殿中静极了,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只有她一人。 陷在重重锦罗软被之间,她生了一身的汗,昏昏沉沉的忽然看到了母妃。 母妃素白着一张面,染满红蔻丹的指甲一把扣住她的下颚,掐入血肉,“贱人!你怎么还没死?” 那眼神剜心刨肺,她怕极了,张口要叫了一声母妃,母妃却一耳光扇的她扑倒在地。 她看见母妃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吓人,竟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听见母妃恶狠狠道:“谁是你母妃!我的孩子早被你这个小贱人换走了!我的儿子!你将他弄到了哪里?!” 耳边轰隆隆的起了雷,震耳欲聋的浩大。 她在大雨的夜里惊悚的满身冷汗,喘息不定。母妃的面就在眼前轰然倾颓,这夜好是只有她一个人的静。 殿外飞檐之下的青铜铃空空落落的响了起来,她忽然将额头埋在手掌里小声的哭了。她前半生的荣华全部止于那个夜晚。 耳侧忽有窗扉推开的轻响,她猛地抬头,喝道:“谁!” 声音一顿,她瞧见幽暗的夜色里一个小小的身子攀在窗扉上,碰落了细雨中的石榴花,款款簌簌的落了进来,红的像一团火。 “阿姐是我。”小小的一张脸,粉雕玉砌,眉目生的剔透玲珑,尚未褪去的婴儿肥粉团似地小人。 “微之?”她瞧清是平日里常爱跟着她的小太子。 他打窗外爬进来,踩过落在窗棂下的石榴花跑过来,小小的身子一把就抱住了她,埋在她怀里肩膀一耸耸的哭了,“她们都不让我来见你,说你病了,不能陪我玩了……” 她们?荣阳知道她们指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后。母妃死后,她就被软禁了。 他抬起小脸,卷长的眉睫上坠满了泪花,盈盈烁烁的闪着光,“阿姐……你病了吗?” 那么一零星的光,点亮她的眼,她脸色极白的道:“微之,你……你能帮我逃出去吗?” 小太子有些发愣,却很认真的点了头。 殿外的雨声愈发大了,一声声一落落的敲在琉璃瓦上,乱的想她漏跳百节的心脏。她让微之躺在榻上,低声道:“你莫出声,乖乖的。” 微之点了头,她将锦被蒙的他严实,在玉枕下摸出一把银剪刀,在幽暗的大殿中掀翻一地茶盏玉器,那样大的声响,她躲在床幔之后,细密的呼吸。 一步,两步…… 她听着从殿外跑进来的脚步声,和老嬷嬷发恼的碎念:“作什么死!你以为你还是先前的荣阳公主吗?” 再一步,再一步…… 重紫色的宫服袍摆荡在床榻前,老嬷嬷伸手去扯榻上人蒙头的锦被。 她听到老嬷嬷扯开锦被,惊诧的喊了一声:“太子……”再不耽搁,攥紧剪刀,猛地窜到老嬷嬷身后,天灵盖之上,直刺而下。 红的血,白的脑浆,一股脑的喷涌而出,落在面颊上,烫的,灼灼的像火烧。 她睁着眼一分不眨的瞪着老嬷嬷颓然倒在脚边,忽然被抽空一般踉跄跌坐在地上,瞧着手心的红红白白,喘息不定。 “阿姐……”微之蹲着身畔,怯生生的喊她,玉一样的面上污了不少血迹。 她伸手替他擦掉,“怕吗?” 微之只是抿着嘴摇头,伸过小小的手掌替她擦面上的血迹,她听他道:“阿姐不怕,微之也不怕。” 她忽然就笑了,伸手将烛台打翻在嬷嬷身上,锦绣的罗被,烟纱的软帐开出了灼灼的火花,星星燎原,愈发的旺,直至蔓延整个荣阳宫,火光映亮她的眼。 她在火光重重拉着微之狂奔而去。 雨大极了。 她光着脚,踏在雨水浸湿的青石之上凉的发颤。 她没有找到出宫的路,就遇上了皇后娘娘。 回廊之下,一身的璎珞细碎,没有多余的人,只有身旁撑伞的皇叔端木长恭。皇后就站在回廊里瞧她,眼神一分分的递进来。 “母后……”微之小声开腔,又抬头看她。 她紧抿的唇线惨白,突然拔下发鬓间的簪子,抵住了微之的喉咙,手却在发颤,她在大雨中,语不成调,道:“放了我!否则……否则……”再讲不下。 微之抬着白生生的面看她。 她终是狠不下心肠,丢了簪子跪倒在雨地中,掩着面哭出了声,“我是公主……是父皇亲封的荣阳公主……凭什么这么对我……” 微之在她身旁哇的哭了起来,扯着她道:“阿姐起来……母后让阿姐起来……” 细密的雨声中,她听到木屐踏在地上的声响,一步一步。 那紫云木屐就立在眼前,一粒粒红蔻丹染满的指甲灼灼艳艳,旁侧的是一双纹锦重台履,她听到有极温软的男声在头顶道:“我送她出宫吧。” 她猛地抬头便撞上陆长恭的一双眉眼,隔着大雨靡靡怎样都瞧不真切,只那眸子沉沉似海。 陆长恭,她常听人讲,却不常相见的陆长恭,小宫娥常私下嚼碎嘴,听的最多的便是——君可倾城,其世无二。 那样的好看。 “长恭……”皇后惊诧满目。 陆长恭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雨似乎大了? 微之抱着她的腰,哭的哄拢不住,红肿着眼道:“阿姐要等我……等我长大就接你回来,再不让人欺负你……” =============================================================================== 她猛地惊醒,攥着身下的锦被一阵阵急喘,反复呼吸都要滞住,她睁大了一双眼瞪着屋顶,窗外似乎还在下雪?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要害她的人不得好死,是纪川的母亲毁了她的一生,她也要亲手毁了纪川的一生。 ===========================================================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4 ==================== 作者废话:这一章算是荣阳回忆录= = 不算太重要,只是交代一下她的背景,她和小皇帝的患难(?)真情? 也顺便把纪川的线头再提一遍,怕自己忘了……她和纪川不共戴天!欧也! 她才是最大的敌人,没有之一。 第40章 六 初初放晴那日一早,画师就侯在了大厅里,说是太后差来给闻人夜灵和摇光画像让圣上瞧。 纪萤起的晚,到大厅时闻人夜灵的已然画的差不多了,舒曼殊一早出去了,留着暮雪陪她一起。 陆长恭也在,瞧见她进来微微欠身想讲什么,纪萤已经错身过去,斜倚在椅子里,没有半点精神的问:“还要等多久?” “快了快了……”画师忙赔笑。 闻人夜灵斜睥她一眼,啧的冷笑,“急什么,反正画你这种样貌的人用不了多久。” 纪萤嗜睡,平日里舒曼殊会打点她洗漱服侍,今儿不在,她索性套了双并莲的褙子,随意束了发就来,素素的一身,半星的色都没有。 她懒得搭腔,画师落了笔,取下画吹了吹递给闻人夜灵,“公主瞧瞧还有哪里不中意的,下官再改。” 闻人夜灵接过画卷,浓墨重彩的艳色,极是满意。 画师这才转过身来对纪萤行了一礼,“帝姬可准备妥帖了?可需要……” “行了行了,不就是画张画儿吗……”纪萤睡不足满心的烦躁,侧身靠在椅背里,道:“赶紧的。” 画师抬头,略微为难的看陆长恭,纪萤骨架小又瘦的厉害,在漆红的太师椅中,一身素色的陷在其中,尤为显得伶仃。 陆长恭瞧了一眼,转身在几案上的美人肩花瓶里掐了一朵鹅黄金盏花,到她跟前细细簪在发鬓间,退开半步瞧了瞧。 纪萤伸手想去碰,却被他抓住,“别……总是要有些颜色才精神。”动了动手指终是放了下来。 画师忙浇了墨提笔,刚要落笔,厅外有人打了帘子,曼声笑道:“陆督主真的有心了。” 纪萤转过头瞧见舒曼殊一壁解下斗篷,一壁走了进来,到她跟前低头笑道:“没睡好吗?”抬手摘下她鬓见的金盏花,捻在指尖勾唇,“鹅黄色未免太过小气……”转身也在那一瓶花枝中,挑挑拣拣的掐了一朵咄咄红的海棠,簪在纪萤的发间,托起她的脸细细瞧着,笑道:“鬓边海棠红……这样咄咄逼人的声色才适合你。”侧过脸瞧陆长恭,“陆督主觉得呢?” 陆长恭瞧了一眼,素白的脸,妖红的色,那眼角眉梢早就没了稚气,全是倦倦的媚,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拥有这副容颜。 ============================================================================== 连同几位重臣千金的画像一同送入宫中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 游廊下掌了灯,千盏百盏的光影重重。大殿中却暗,只内里一盏烟罗纱帐灯煌煌的亮着,折出一道消瘦的身影,偎在塌上。 宫娥扶太后入内,听到压在喉咙口的干咳,忙上前顺了顺塌上人的背,轻声道:“吃过药了吗?微之。” 端木微之扯过帕子,掩住口,咳的愈发止不住。 “怎么总不见好……”太后接过宫娥递来的茶水,给他漱口,顺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 端木微之靠在塌上,脸色灰白,“母后有事?” 太后哦了一声,挥手让宫娥将画卷捧来,展开一幅,笑道:“那日宴会你没得来,哀家特地命人将几个可人的丫头画了像送来给你瞧瞧,看有没有中意的。”展了一幅递在他眼下,艳丽之色呼之欲出,“这是小晔国的夜灵公主,哀家瞧过,人比这画上还要出色几分,极是讨人喜欢……” 端木微之瞧了一眼,盛装艳丽,国色逼人。 “可中意?”太后仔细了瞧他神色,又补道:“小晔国虽非什么强国,却与云泽大都交好,如今也是……” “母后中意便是了。”端木微之断了她的话,满脸倦色的侧过身躺下,“我乏了。” 烟罗帐沙沙作响,太后眉心压了压,将画卷收起,又展开一幅,细细瞧着,画中居然只着了三色,黑墨白纸,素笔勾勒,可那鬓边一朵海棠红,咄咄惊人的艳,褙子上的双并莲蔓生蔓长的金枝金叶,画中的女子像一只小小的狐,卧在宽大的椅背之中,眉角眼梢皆是倦色,让她心惊。 “你若是不喜欢……那便再挑,南夷大都的摇光帝姬也是不错的,只是……”太后顿了顿,蹙眉,“哀家不大喜欢她,小小的姑娘,没有半分娇憨,心机太重,可南夷女帝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 端木微之半天未答话,许久才道:“母后既然已经决定何必来问我?” 太后蹙眉,收起画卷看他,“哀家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荣阳。” “那又如何?”端木微之苦笑,“微之要以大局为重,母后为重,天下为重,不是吗?” 极静的大殿中,一下子没了声音。 太后看着端木微之消瘦的脊背,一时竟然语塞,良久道:“她想杀了你,哀家怎么能让她待在你身边?” 端木微之忽然转过头来,一双眼沉若寒潭,一瞬不眨的看着她,道:“我心甘情愿。” 太后再讲不出话,他又问:“母后爱父皇吗?母后可有曾经爱一个人爱到一往情深,不知所措吗?” 烟罗帐下烛火荜拨一跳,极微弱的声响,却炸在她心头,突突一跳。 她无言以对,哑口无言,她爱过的,在意过的,能在心里找到的,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影子。 她年少时爱荣华,步步艰难的站在与天子比肩的地方时爱这江山,这天下,如今呢? 她以为自己是爱微之的,为了他做什么都可以,应该是这样的。 端木微之在烛火下看她,早不是她以为的小少年了,许久许久,她才拢了微之的发道:“舒曼殊方才来找过哀家,他说……希望荣阳能陪着摇光帝姬一同入宫……”话便至此。 端木微之伸手攥住她的手指,松出一口气笑道:“谢谢母后。” =============================================================================== 翌日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5 ,天气便好的分外,明晃晃的日阳照在银白的积雪之上清亮的人睁不开眼睛。 东院忙的闹哄哄,闻人夜灵要入宫平日里不常见的高官小吏便都冒了出来,鱼贯而入看的人眼晕。 这次入宫的,除了闻人夜灵还有摇光和两个重臣之女,原本西院也少不了接待宾客,可舒曼殊一早便带纪萤出了府,都扑了个空。 马车一路东驶。 纪萤起的早,满心的暴躁,蜷在马车里睡的迷迷糊糊,马车忽然停了,她失重,一个趔趄撞进舒曼殊怀里。 舒曼殊托住她脑袋,笑道:“到了。” 纪萤蹙眉,“到哪儿了?一大早的你到底要去哪里?” 舒曼殊不答话,跳出车子,暮雪打了帘子,他歪头道:“下来吧。”伸手去抱纪萤。 纪萤探了脑袋出去瞧,晨光万丈之下,银雪明晃,她眯眼瞧着漆红鎏金的牌匾,‘东厂’两个大字,没有伸手去扶舒曼殊。 舒曼殊却上前环住她,抱她下车,道:“你不必紧张,我们今天是去接一个人。” “谁?”纪萤问。 舒曼殊还没答话,东厂内便有一人火急火燎的跑出,顿步在石阶上,气喘吁吁的看纪萤。 顾小楼。纪萤落地,看见他之后又有几个人追了出来,止水,子桑,田勇,小胡子。 她错开眼,舒曼殊将她的手环在手臂间,拍了拍她的手背,牵着她往里走,她盯着舒曼殊的袖口,始终没有抬头,那一双双眼睛,如芒刺在背。 错肩而过时,顾小楼想张口叫她,府内却有人道:“曼殊公子来的早啊。” 沈环溪迎了出来,拱手礼道:“见过帝姬。” 纪萤没有看他。舒曼殊笑道:“怎么没见陆督主?” “对不住。”沈环溪有意无意的瞧纪萤一眼,淡声道:“督主近日身子不大好,夜里总是彻夜难眠,刚刚服药睡下了,还望曼殊公子见谅。” “哦?”舒曼殊惊诧,“陆督主病了?怪不得昨日气色不大好,不知道可有大碍?” “多谢曼殊公子,只是气血郁结,心气也不太顺畅,暂时无妨。”沈环溪摊手道:“那就由在下招待曼殊公子和帝姬吧。” 沈环溪请两人入府,舒曼殊却忽然侧头瞧纪萤,轻声道:“要不要给你些时间,去告个别?”越过纪萤瞧顾小楼。 “不必了。”纪萤答的干脆。 顾小楼疾步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又道:“最后一次。” 她立在那里纹丝不动,舒曼殊松开手,紧了紧她的斗篷,笑道:“去吧,我让暮雪跟着你。”而后随着沈环溪入了演武厅。 直至舒曼殊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顾小楼才大步上前,一把攥过纪萤的手腕,头也不回的拖她往西院去。 却没料到她竟被拖的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 “姑娘!”暮雪上前劈开顾小楼的手,托住了她。 顾小楼也吃了一惊,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她,“你的手……” “你有什么话就快问!”纪萤断了他的话,推开暮雪,淡声道:“在这里等我。”抬步往西院去。 顾小楼就惊愣愣的跟在她身后,直至她在腊梅树下停了步,转过头来,险些撞在一起。 纪萤退开道:“你要问什么?” 顾小楼欲言又止,张口几次才道:“纪川你的手……” “不必你管。”纪萤抬头,“你要是没有什么要问的,我走了。”侧身要走。 顾小楼忙道:“你真的要入宫吗?” 她在腊梅树下顿了脚步,没有转过头,“是。”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钱,喜欢荣华富贵。”纪萤耸肩笑,“你知道的,只要给我钱,做什么都可以。” 身后一时安静了下来,在纪萤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忽然道:“混蛋。” 人影一晃,顾小楼几步跨到她面前,逼得她后退,咄咄道:“你还想骗我,你是纪川,除了杀人拼命连名字都不会写的纪川!你那么害怕学写字,害怕当大家闺秀,除了东厂你还可以去哪里?” 他逼得纪萤步步后退,伸手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道:“纪川,我……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 第41章 七 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冷的人发颤,暮雪还是放心不下,提了斗篷窜到西院,将将折过拱门,就在一簇腊梅树下瞧见了纪萤—— 她脊背抵在花束之下,碰的一树蕊黄的落花,惊愣愣的看着攥着她手腕的顾小楼,陡然上前半步,踮起脚尖环住了顾小楼的脖子,极低极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暮雪顿了片刻,松开手中的斗篷,默然转身退了出去。 ============================================================================== 这样冷的节令里,顾小楼觉得她小小的手指在脖颈间寒的厉害,吞吐却是温热的,她在那句话兜转落地之后,松开手臂,想退开,顾小楼却一把环住她的腰,压的她不能退开,道:“纪川……纪川我一直……一直……”那话在唇齿之间,辗转反侧,却再也讲不出来,千万斤的重。 他就那么抱的紧,一遍又一遍的欲言又止。 直到暮雪再次出现在拱门下,低眉垂眼的打断道:“姑娘,公子请您过去。” 纪萤推开他退了半步,轻哦了一声与他擦肩而过,却再没有瞧他一眼。 他听到那脚步声愈发的远了远了,直至再听不到,忽然颓然的攥住眼前的花枝,啪的一声握断,极低极低的道:“很喜欢你……” 暮雪替她披上斗篷,一路走的沉默,纪萤突地开口问:“你都看到了?” 暮雪跟在身后,垂眼没应声。 纪萤陡然转身,堪堪撞在他的怀里,抬头瞧着他,笑,“暮雪,你不会告诉舒曼殊的,对吗?”又凑近,“你要是说了……” 暮雪慌忙退开半步,低头道:“属下不敢。” 看他的一脸窘意,纪萤笑眯眯的转过身,继续前行。 =============================================================================== 她到大厅时,吃了一惊。是没想到舒曼殊来接的人竟然是荣阳,也没想到不过两年未见,荣阳憔悴成了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6 这副样子。 荣阳坐在一侧,捧着一杯热茶,局促不安的盯着袅袅腾起的白烟,一身蟹黄的旧衣,头发稀疏的拢在肩后束着,细微的散发垂在眼前,眼眶凹陷,苍白的没有血色,像一只衰败的枯花。 她听见门帘挑动声,惊慌的抬起头看过去,一时竟适应不得门外连天的日阳畏惧的蹙眉,待到看清纪萤时,手中的热茶啪的一声落地,溅了一身茶水,她低低惊呼起身,狭促不安的慌道:“对……对不起。” “不妨事。”沈环溪挥手招来侍婢,道:“收拾一下。” 舒曼殊招手让纪萤坐到身侧,倒了盏热茶放在她手心里,“暖暖身子。”瞧她满是诧异的望着自己,低声笑道:“回去跟你解释。” 纪萤蹙眉。 荣阳低头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移步到纪萤身边,顺眉顺眼的道:“多谢舒大人,也多谢摇光帝姬。” 舒曼殊轻笑,“公主客气了,你不必谢我的。” “要的要的……”荣阳抬头看舒曼殊眼眶发红,又看纪萤,忽然行礼道:“大恩荣阳无以无报,荣阳愿意随摇光帝姬入宫为奴为婢。”言辞恳切。 “不必了!”纪萤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炸了开,她条件反射的向后缩了缩身子,道:“我不需要婢女。” 荣阳面色一白,惊愣愣的抬头看纪萤,眼眶里的眼泪滚滚而落,无措的启唇却没有出声。 舒曼殊拍了拍纪萤的手背,对荣阳笑道:“公主言重了,不过确实要委屈你和摇光一同入宫了,不过绝非为奴婢……” “没关系的。”荣阳将碎发拢在耳后,轻声道:“能重见天日我已经很感激了……” 一时再无人开腔,沈环溪起身道:“曼殊公子可还有事?若是没有我便不多留了。” “逐客令一下,曼殊也不好多做逗留了。”舒曼殊笑吟吟起身,让暮雪先带了荣阳回马车之上,而后牵了纪萤,出厅。 刚到门槛出,帘子忽被人一把掀了开,堪堪撞了个正脸,两人都是微微一愣,“陆督主……不是抱恙在身吗?怎么好出来受风?” 陆长恭发丝未束,随意披了袍子,露出脖颈下一小节耸立的锁骨,面色如纸,眉角的皱纹似乎愈发的深了些,瞧着纪萤微微闷咳道:“有几句话想同摇光帝姬讲,不知帝姬可否借一步说话?” 纪萤没有应声。 舒曼殊却笑了,“今日要同摇光说话的还真真是不少。”低头看纪萤,“陆督主想同你说几句话呢……” 抬眼就对上舒曼殊似笑非笑的眉眼,纪萤淡声道:“没有必要了,该说的早就说清楚了。” 陆长恭抬袖掩着口忍不住侧过身闷咳了起来。 沈环溪忙上前去扶他,他像是一夜间腐朽了下来,纪萤忍不住看他微微蹙紧着的眉头。 舒曼殊呵的笑了,牵着纪萤往厅外走,一壁道:“陆督主身子不大舒服,便不打扰了,多多保重。”微一用力,拉了纪萤出门。 纪萤听到陆长恭突地在身后道:“要提防荣阳……入宫后,万事小心些……”还有什么她没听清便被舒曼殊抱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荣阳在其后的车内,纪萤依旧和舒曼殊一道。 =============================================================================== 入了马车后,舒曼殊便沉着脸不出声,纪萤也不出声。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忽然侧过头看纪萤,突兀的问道:“你心软了吗?” 纪萤莫名的看他。 他又问:“如果我让你杀了陆长恭,你会不会心软舍不得?” 纪萤微微蹙眉,答道:“也许会。”刚答完,手腕一紧,整个身子被舒曼殊扯的趔趄,跌撞在他怀里。 舒曼殊扼住她的下颚,迫她抬头直视,道:“你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回答。” “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说谎。”纪萤勾唇,笑道:“你不是喜欢听我讲真话吗?” 舒曼殊眉头压得重,却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又问道:“顾小楼跟你讲了什么?” “没什么。”看他还要再问,纪萤不耐烦的开口打断,“一声不响的带我来东厂的是你,让我去跟顾小楼讲话的也是你,如今问东问西的还是你,既然不放心就别带我来啊,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莫名其妙……” 舒曼殊一时愣了住,许久许久松开她,靠在软垫上,撑着额头苦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莫名其妙……你是我的棋子,只是棋子,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纪萤皱了眉头,岔话问道:“你干嘛要让我带荣阳入宫?不是让我勾引端木微之吗?端木微之那么喜欢她,你还让她入宫。” 舒曼殊撑住额头错眼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勾引……端木微之?” “不是吗?”纪萤诧异,“那你让我入宫做什么?” 忍不住笑了,舒曼殊道:“媚惑君心这样高难度的任务,你怎么可能胜任……你只需要带着荣阳入宫,安安稳稳的待着照看好自己就行了,其它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又补道:“端木微之那里你也不必管,他不会碰你的。” 纪萤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舒曼殊继续同她讲,“暮雪也会随你入宫,有什么事让他直接告诉我,你万不可硬拼硬碰,能在宫中生存下来的人都不简单,还有那个闻人夜灵……” “我知道了。”纪萤不耐的断了他的话。 舒曼殊没奈何的叹了口气,淡声道:“教了你多少次,总是这副性子,从来都改不掉……” ============================================================================== 这一日的风和日丽直到夜里星月都明朗如白练。 纪萤在夜半瞧见星月之下的一点朱砂萤光浮游晃动,一点点的升高升高,她原想披衣出去,推门却瞧见荣阳立在回廊下,靠着红柱痴愣愣的望着夜空下的孔明灯,安静的没有生息。 房门吱呀被吹动,荣阳猛地转过头来,看见纪萤,咧嘴笑了。 ============================================================================== 纪萤是在第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7 二日随着闻人夜灵一同入宫的,带着荣阳。阴冷的天气里,舒曼殊在宫门之外,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飞檐重宇之中,忽然觉得安心不下。他从两年前牺牲摇光救下她时就已经开始为今日打算,整整两年的悉心照料,就是为了这日送她入宫,可是当看着她消瘦的身影被红墙绿瓦吞没之时,又莫名的……放心不下。 她还没有学会心机,学会城府,学会应付这吃人的皇宫……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一切都进行的顺利,纪萤同闻人夜灵都被册立为妃,其余的两个重臣之女册立为嫔。 她被安置在熹华殿,闻人夜灵被安置在昭明阁,荣阳随着她一同入了熹华殿,从早至晚的繁文缛节之后,她被洗净上妆,落坐在软榻之上。 第42章 八 这深宫里静极了。 纪萤坐在煌煌烛火下,听见殿外窸窣的风声,噗的轻响撞开了一扇雕花窗,有细小的银白飘落一地。 小宫娥慌忙行礼,小跑过去合严窗扉,纪萤探头过去问道:“下雪了吗?” “回娘娘,是下雪了。”小宫娥恭恭敬敬的跪在她脚下,眉眼不敢抬半分。 纪萤只瞧见她皎洁的脖颈,和梳的流光的发髻,闷闷顿了半天,又问:“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睡?” 宫娥道:“娘娘要等到温公公来报圣上已经安寝,不过来了才可以……” “我困了。”纪萤不耐烦的蹙眉,掀了被子翻身躺下。 “娘娘……”宫娥吃了一惊,匍跪上前,焦的满面愁容,却又不敢起身,刚要好言相劝,身后忽有脚步声入殿。 有人温声道:“娘娘还是起来的好,这是规矩,莫要留人把柄。” 纪萤浑身一个激灵,荣阳已经到了跟前,弯下腰眉眼尽弯的笑看她,道:“这皇宫可比不得东厂,比不得南夷大都。”压低了声音,游丝一般,“没有人会护着你……” 刀尖似地话,她明明在笑,却让纪萤莫名的浑身发寒,翻身错开她,坐起了身,想还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僵着身子坐在榻边,难得顺应的道:“多谢公主提醒。” 窗外雪绵绵絮絮的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里绕是炭火添的足,也冷的人手脚冰凉。 当值的宫娥,三两次的来为纪萤换手炉脚炉,始终都觉得她的手心里没有一丝暖气,瞧着夜越深越寒,终是忍不住问道:“娘娘,可要奴婢差人去瞧瞧圣上可已安寝?” “不必了。”纪萤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暖炉,不动声色的道:“你出去。”又抬头,“全部都出去,我一个人等圣上。” “娘娘……”宫娥不放心的迟疑。 一旁的荣阳却道:“我留下陪帝姬吧。” “呵”的笑了,纪萤看荣阳,笑道:“公主不知道吗?我看见你就讨厌。” 荣阳脸色一白,纪萤将手炉抱在怀里又说一次,“出去。” 荣阳僵白着一张脸,转身出了大殿。其后的宫娥侍婢也鱼贯退了出去,这大殿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纪萤起身到窗下,伸手推开了雕花窗扉,细雪卷着凉风扑面吹了进来,寒的她打颤,她瞧着茫茫的雪夜,抬手将手炉掷了出去,当啷啷的响。 这雪下了一夜,她也等了一夜。 ============================================================================== 第二日天色青亮,宫娥在殿门外唤了半天都没有人应声,推门进去时,却发现了昏倒在榻边的纪萤。 满殿慌乱。片刻之后太医便到了大殿,随后来的是太后和闻人夜灵,一番诊断,一碗热汤喂进去,纪萤慢慢转醒了过来。 太后坐在榻侧攥着她的手腕,松出一口气,“可算醒了。” 太医退到一旁行礼,回禀道:“娘娘体质太羸弱,气脉不畅,加上受了风寒才导致的短暂昏厥,微臣开几副药,好生养着并无大碍。” 闻人夜灵忍不住小声嘟囔,“还真是有够娇弱……” 太后对太医点了点头,又蹙眉看跪了一殿的宫娥侍婢,喝道:“一群作死的东西,侍候摇光第一天便让她受了寒,要是摇光有个好歹,你们一个个别想活了!” 一殿的宫娥婢女慌张求饶。 哄闹之中,殿外的小太监入殿禀报,圣上和舒曼殊来了。 答话间,端木微之便同着舒曼殊入了大殿,将将向太后行了礼,纪萤瞧见舒曼殊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伸出手去扯舒曼殊的衣袖,满眶的泪珠子往下掉,哽咽的不接气道:“哥……我要回家,回南疆……不要待在这……我要回去找母后……” 她突然的放声大哭,让一众的人都不知所措。 舒曼殊忙上前,拍着她的背,淡笑着哄拢,“没事了没事了,你瞧你生病把太后急的,快莫要说气话了。” 太后也笑着摇头哄道:“小摇光这是受了谁的委屈啊?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出气,可别再说什么回南疆的傻话了。” 纪萤打舒曼殊的怀里,抬起脸,红肿着眼睛万分的委屈道:“我知道圣上不喜欢我……我昨天等了他一晚上,他没有来,连个传话的都没有来……” 太后蹙眉,不看端木微之径直看向他身后的老太监温公公,略一示意,立刻有嬷嬷上前,一耳光抽在温公公面上。 温公公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焦慌的脱着哭腔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怒的沉声,“在这宫中待了几十年是活腻味了吧?竟然连自己该干什么都忘记了!” “太后饶命!”温公公一声哀嚎,匍跪上前,叩头道:“便是借老奴千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昨夜圣上在闻人娘娘宫里安寝,老奴早早的便去向各宫娘娘回禀了,还特特第一个来了摇光娘娘这……” “还要胡扯!”太后怒喝一声。 温公公一个哆嗦,不迭的叩头道:“老奴不敢!是确确实实来向摇光娘娘禀报,可在殿外遇到了荣阳公主……她拦下了老奴,说是她会告诉摇光娘娘……”又怕太后不信,咒道:“老奴若有半句扯谎,就叫太后脚尖生生碾死!” 太后没再讲话,只是讲目光落在了恭敬里在殿角的荣阳身上,沉声道:“荣阳。” 荣阳应声抬头,“荣阳叩见太后。” 太后起身,缓步到她身前,平静道:“你来向哀家解释一下。”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8 荣阳垂目瞧着她金翅凤翼的鞋尖,低声道:“荣阳并非……” “母后……”端木微之上前刚出声,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荣阳脸上。 荣阳被扇的扑倒在地。太后喝声道:“死性不改!将温安斋和荣阳带出去杖责一百!” “母后!”端木微之慌忙上前,将将要讲情,身后纪萤轻声道:“母后……算了,荣阳姐姐待我是极好的,她一定不的故意的……” 荣阳霍然抬头瞪向纪萤,却见她天可怜见的满面泪痕,宽怀大度的道:“母后我不怪荣阳姐姐了,您就绕了她吧……” 太后松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纪萤叹气,“在宫里做人不能心太善。” “母后……”纪萤坐起身,求道:“就绕了荣阳姐姐吧。” “你啊……”太后没奈何的摇头笑,“反正荣阳现在是你宫里的人,她和温安斋就交给你处置吧。” 纪萤眯了眼笑,“谢母后。” 太后也没讲什么,只是嘱咐了几句好生养着身子,便带着端木微之,闻人夜灵离开了大殿,舒曼殊恭送太后圣上离开,转回大殿,便瞧见纪萤赤着脚坐在桌前,单手托腮瞧着荣阳。 挥手让侍候的宫娥退下。 温安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就瞧见一双白嫩嫩的小脚停在他眼前,纪萤在他头顶道:“温公公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温安斋一个战栗,忙道:“娘娘饶命!老奴……老奴……” 纪萤摆手断了他的话,淡声道:“你下去吧。” 这倒是让温安斋一愣,怎样也没料到会这么容易放了他,愕然的抬头看纪萤。 纪萤蹙了细细的眉,“不愿意走吗?” “老奴不敢!”温安斋再不敢多言,行了礼慌慌张张的告退了下去。 大殿顷刻落静,舒曼殊撩袍坐到桌前,忍不住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装可怜这一招?”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纪萤,“你方才的一哭着实唬了我一跳,万一太后不吃你这招呢?” 纪萤啧的讥笑,“有人曾经教过我,会哭的娃娃有糖吃,装可怜谁不会。”绕到荣阳身边,蹲下身子,托了腮看她,“其实我还是跟你学的,荣阳姐姐,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这人特爱记仇,有仇必报。” 荣阳抬眼望着她,冷笑道:“纪川,两年没见你竟然还没死。” “自然。”纪萤也笑,“大仇未报怎敢一死偷安,我发过誓,来日再见,我要让那些害过我的,背弃我的,恨不能我去死的人,跪地求饶。” 荣阳呵的笑了,“你做梦,你如今还不敢杀了我。” “是吗?”纪萤袖中忽然一抖,铮的轻响,一把匕首跳脱在眼下,她一刀捅进荣阳的大腿,看着荣阳疼的闷哼,握着刀柄一点点用力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可怕。” 荣阳疼的发抖,眼前的纪萤弱不禁风,眉眼里却是两年前从没有过的恶毒,蛇蝎一般盯着她,一字字道:“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是怎么招待我的?” 沸水,热炭,她险些废了纪川的手。 纪萤猛地将匕首拔出,听她一声惨叫,按住她的右手掌,抬刀刺下,却被舒曼殊一把扣了住。 “够了。”舒曼殊在她背后轻声道:“你现在动她只能让端木微之更讨厌你,这对你对我都不利……” 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经脉,纪萤霍然甩开,一刀扎下。 荣阳的惨叫突兀而起,鲜血溅了她一裙摆,舒曼殊微怒,猛地扯她踉跄后退,她脊背抵在桌子上,却笑了,看着荣阳道:“我要杀你,谁也拦不住。” 舒曼殊大恼,压了火气道:“你使什么性子!该知道以大局为重……” “那是你的大局!”纪萤陡然打断,“我的大局从来都是让那些人去死!”她要再上前,舒曼殊伸手拦住她。 挣扎间,纪萤忽听荣阳哑着声音道:“我知道纪从善在哪里……” 她在那一瞬间愣了住。 第43章 九 薄薄的积雪一路银霜。她带纪萤越行越偏僻,越行越深幽,直至一处偏宫冷院之前停下。 纪萤停在拐角处,瞧着不远处的红墙灰瓦,蹙眉问:“他……在这里?” 极幽静的所在,红的墙,灰青的瓦,墙内的藤蔓滋生曼爬了出来,枯藤长满墙壁,说不出的荒芜,门前却守着许多兵卫,戒备森严。 荣阳捂着轻颤的手掌,脸色白如纸灰,“若不信,你可以进去瞧瞧……” 纪萤又细细看了一遍,侧过头看她,“既然已经带我来了,也总是要让我相信才是,荣阳公主,麻烦你证明给我看,纪从善就在里面。”轻推搡她一把。 她微微倾身踉跄一步,微怒的转过头,“你不要欺人太甚!” “弱肉强食,这是你们教会我的。”纪萤笑眯眯看她,道:“我还有更恶毒的,不要逼我全拿出来。” 荣阳紧抿的唇线苍白,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小院门前,守卫铮的横刀拦下,当先的头领在宫中当差十几年之久,瞧是荣阳微诧道:“公主?荣阳公主?” “叫我荣阳,如今我已经不是公主了。”荣阳苦笑,又提了声音道:“我要进去见纪从善。” 头领微微一愕,随后面有难色,问道:“您可有太后的手谕?您知道的,没有太后的手谕,这长生殿谁都进不得……” 荣阳没再开腔,转过头去瞧纪萤,墙隅拐角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只有一排纤小的脚印,一路离开。 =============================================================================== 纪萤回到熹华殿时,刚刚好撞上从殿内出来的陆长恭,两下相对,都微微一愣。 只是片刻后,陆长恭便躬身行礼,道:“陆长恭见过娘娘。” 纪萤立在雪地中一时反应不过,下一刻陆长恭已然抬起头看她,消瘦的下颚微微动了动,淡声道:“这宫中比不得别处,我……听说娘娘病了,怕是一时不习惯宫中生活,也想是侍候的奴婢不上心,就将东厂里还算伶俐的婢女带了来。” 他微微起身,道:“来见过娘娘。” 殿中帘幔掀开,袅袅的走出一个女子,跪拜在她脚下,恭声道:“青娘见过摇光娘娘。”抬起头来,圆圆的脸蛋,杏仁眼笑眯眯的望着她。 纪萤心头突的一跳,莫名的后退半步,惶惶然的立着。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69 陆长恭又道:“青娘服侍我很久了,手艺不错又心细,想是侍候娘娘会妥帖些……” 青娘厨艺很好……你会满意的…… 这是服侍我的青娘,以后就负责照料你…… 纪萤手指有些发僵,张口道:“不必了,我身边不缺奴婢。” “娘娘若无事,臣便先告退了。”陆长恭恍若无闻,行了礼,又对青娘道:“好生服侍娘娘。”之后转身离开,一侧的小公公慌忙上前替他撑了伞。 纪萤心里藏着一团火,噗的燃了起来,冷笑道:“陆长恭,你就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以为我需要什么?你以为我需要什么……” 陆长恭顿在雪地里,手指攥着紫骨伞,转过身来,看定她,道:“你需要什么?” 纪萤看他,再没有的好笑,再没讲一句,转身入了大殿。 殿外细雪靡靡,青娘抬头看在雪地发愣的陆长恭,欲言又止半天,起身也入了大殿。 宫娥正在侍候纪萤喝药,一壁又禀报道:“娘娘,圣上方才刚来过了……” 纪萤一愣,“他来做什么?” 青娘包好了暖炉塞在她手心里,蹲下身道:“圣上来等了您很久,陆督主来时才走,怒气腾腾的样子,似乎不大顺心。” “哦。”纪萤应了一声,瞧着手心里的小暖炉,没再吭声。 青娘接过宫娥手中的汤药,让她们先退下,瞧着殿门合上,才端着汤药到窗下,抬手将汤药倒进了插满腊梅的美人肩瓷瓶中。 纪萤不禁诧的蹙眉,“你在做什么?” 青娘转过身来,压低的声音道:“日后您的饮食汤药,没有经过我的手,要仔细着点才好。”缓下身子,蹲在她眼前,弯着杏仁眼笑,眼睛却突然涨的通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伸手握了纪萤的双手,笃定的道:“您放心,督主一定不会再让您吃苦的。” 她莫名的笃定,义正言辞,就这么跟纪萤说,放心。 纪萤想,陆长恭在她心里,也许就像曾经在她心里一样的存在,不设防备,完完全全的信任,他曾是她最坚定的信仰,就像纪从善一样的信仰。 纪萤收回手,看着她笑了,“青娘,我离开他生活了两年,一样活的很好。” 青娘忽然没了话。她又笑道:“你方才的话可别让舒曼殊听见,他会生气的。” ============================================================================== 夜深沉下来时雪还未止,温公公毕恭毕敬的来请她过去,说是太后让她和几宫的娘娘一同过去吃些酒,纪萤在榻上,称病去不了,青娘带她告了罪,温公公便回了。 待到青娘送温公公回来时,纪萤已然换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束了发,青娘不由惊诧,“娘娘,您这是……” “我要出去一趟,片刻就回。”也不待青娘再讲什么,纪萤到窗下,推开窗低声道:“暮雪。” 一股冷风灌入,青娘只觉眼前一花,窗外不知何时凭空的就闪进来一个人,同样的夜行衣,屈膝跪在纪萤脚步,恭敬道:“姑娘。” 青娘被惊的掩口后退,再要讲什么,那名叫暮雪的男人已然抱着纪萤掠出了窗口,几个起落消失在雪夜之中。 ============================================================================== 太后设的小宴,圣上抱恙休息,纪萤又没来,也就闻人夜灵和其余两位嫔妃,在一处吃些酒暖身子。 将将开宴,闻人夜灵身边的宫娥便小心进殿来,在她身后行礼,小声道:“娘娘,下午找您的荣阳姑娘再殿外候着,说有急事找您……” 闻人夜灵眉眼一挑,看了一眼微醺的太后,摆手道:“本宫这就来。” ============================================================================= 纪萤被暮雪带着,几个起落便窜入了长生殿,正值交接换班时分,守卫松懈,暮雪轻轻巧巧的抱着她落在小院之内,放下了她。 雪还在下,宫中时刻都有人清理积雪,这处院落却银白一片,纪萤站在地上,积雪没过脚踝,只有正道上的几个脚印,也挤满了一层细雪。 院子里静极了,触目望去暗夜里的白,荒草萋萋之上耸出一堆堆的白雪,像一个个伶仃的坟堆。抄手游廊的旁侧是一串厢房,黑洞洞的荒了许久的摸样。 纪萤在雪地里走的吃力,暮雪托起她掠到游廊下,推开正厅的大门,吱呀一声的响,灰尘老漆扑扑的落了下来。 这荒败的迹象让她莫名的紧张,她一路走过,终是在最侧角的小厢房里寻到了一束微弱的光。 这光像在暗夜里的萤火,一脉脉的透出来,在窗外的一小堆积雪上,盈盈闪闪。 纪萤到门外才发现,这间屋子都落了锁,门下,窗外,严丝合缝的关闭着,硕大的玄铁锁,纪萤伸手触到上面隐秘的龙鳞,那图案像极了安思危锁她的那条链子。 “姑娘。”暮雪瞧她在门外发愣,忍不住出声道:“让属下试试。”要上前,纪萤却摆手拦住。 “等一下!”纪萤看着那纹龙锁,忽然紧张的手指发颤,“等一下……” 暮雪诧异,低头看她,她密密的眉睫细微的颤着,“姑娘?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他吗?” 她敛着眉眼半天都没讲话,抬起眼看窗里的烛火,又敛下,良久良久,暮雪听见她低如蚊纳的道:“我害怕……” 屋檐上积雪扑扑的落下,暮雪看着她在烛火下毛茸茸的后颈,陡然愕的说不出话,她在微弱的烛火下抬起眼看暮雪,眼睛里有是烛火的光,她突兀的问:“暮雪,如果……如果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或者他根本不认得我……”她有些无措的扶着窗棂,“他一定会问,你是谁?你是谁……我该怎么回答他?” 暮雪愣在原地,看着她手足无措,顿了顿屈膝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道:“你可以大声的告诉他,你叫纪萤,他一定记得这个名字,姑娘,你找了他那么久那么久,他一定记得纪萤。” “是吗?” 纪萤顿了顿抬起头,刚转身就瞧见薄薄晕黄的窗纸之上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0 一折灰扑扑的影子立在窗下,屋内有人在看她。 有人在屋子里歪了歪头,问道:“谁在外面?” 纪萤心肺在那一刹那抽紧,节拍漏跳百节,她听到自己胸腔里乱成一团的心跳声,在那声音响起的时候,她胆怯的后退了。 半步,只半步抵在了暮雪的怀里,那一折薄薄的影子,几个字的句子,让她手足无措,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他一定会问:你是谁? 她该怎么回答……怎么告诉他,她为数不多的岁月里,他是心里仅存着的光,她想过千百种的可能,竟然从未预算过见面第一句该怎么回答他。 如果,如果他也不要她呢? 屋内人伸手拍了拍窗户,又问:“荣阳是你吗?” “姑娘……”暮雪扶着她的脊背,开口道:“不然我们先回去?” 她刚要开口,院子外忽然一阵脚步,远远的她听见有人道:“开门!太后怀疑有人闯入了长生殿!” 猛地回头,就瞧见门缝中透进来的光,那是……闻人夜灵的声音。 第44章 十 门外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盈盈晃晃的打在雪地上,一阵的吵杂声,之后是开锁的声响。 “姑娘!”暮雪猛地起身,焦道:“先行离开吧!” 纪萤手指攀在窗棂上,回头瞧了一眼折在窗纸上的人影,松手点头,“走。” 暮雪将她横抱而起,足尖一点掠到侧墙之下,刚要翻身上墙,大门哄拢而开,门外的火光洞洞在一瞬间照入了一方院落,人众涌入,暮雪抬手用衣袖遮住纪萤的面,拔地而起落在青墙之上。 荣阳在那刹那挤进来喝道:“若是不怕太后严刑逼供纪从善你就走!” 暮雪的衣襟陡然被抓紧,纪萤止住了他,青墙之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火把下,积雪上,荣阳在前,闻人夜灵在后。 荣阳立在雪地里,看着她笑了,侧身对闻人夜灵道:“娘娘。” 闻人夜灵心领神会的上前,将袖口中的一方小小的赤金令牌举在火光之上,冷笑道:“将纪从善放出来。” 令牌在手,身后的侍卫慌忙领命上前。 回廊下没有光,纪萤听见铁锁打开的啪哒声,窗纸上的人影晃了晃到门前,之后开门的声音,她瞧见屋内灯火折出来,在回廊下拉出一道修长的身影,灰扑扑的在门前,一角暗色的衣摆晃在门槛上。 他似乎在迟疑,跨出半步顿了顿,又慌忙收回。 开门的侍卫伸手扯住他,猛地一把将他拽出房门,绊在门槛处,噗的一声摔在雪地之上。 暮雪觉得手臂一紧,低头看纪萤苍白的手指抓的死紧,眉目直勾勾的盯着扑倒在雪地上的那道身影,灯火下看不出色的衣衫,一肩一地的散发,像曼爬在积雪上的断锦,抽丝剥茧。 荣阳缓步到他身前蹲下,纤长的手指一丝一丝拂过他极长的头发,抬眼对纪萤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见他吗?今日我便成全你。”拨开纪从善的发,捏起他的下颚,道:“从善啊,抬起头瞧瞧上面的是谁。” 纪从善在雪地里抬头,目光落在纪萤身上,眉眼紧蹙。 那是纪萤第一次见到他,在雪夜之下,青墙之下,火光洞洞之下,他像这暗夜的大雪里滋生的鬼魅,羸弱的,苍白的,满是幽怨不真实的。 纪萤看不清他的眉眼,只那眼里的光在雪地里望着她,阴暗的,阴暗的…… 不该是这样的,娘亲说大哥的眼睛像星辰,像萤火,像掬在手心里清清明明的清泉,看着你的时候眨啊眨的,是让人开心的。 督主也说大哥的眼睛像父亲,总是满怀希冀和明媚的,他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或者……或者是她听说书人说过的翩翩如玉佳公子…… 千百种的可能,在纪萤心中,他是光,暗夜里唯一的光。 如今他满是幽怨的看着纪萤,问道:“她是谁?” 荣阳扶他起身,盈盈娇娇的看着纪萤笑,“对啊,你是谁?告诉他你是谁。” 纪萤缄口以默。 闻人夜灵却不耐烦的上前,厉声道:“罗嗦什么!抓下她再说!”忽一抬手下令道:“放箭!” 刷刷,利风破空的声响,暮雪一心全在纪萤身上,霍然回头便见墙外不知何时已然围了一排弓箭手,在一声令下齐齐放了箭。 暮雪铮的拔出袖中的短刀格挡,却怕伤了纪萤,将她面目用黑布遮住,放她在青墙之上,背过身挡住她,几刀砍下激射而来的箭,却感觉背后的纪萤极细微的一颤,他慌忙转过身,纪萤便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跌在他怀里。 他瞧见纪萤肩膀上的箭,和一点点透出来的血。 纪萤却盯着院落内,握着弓箭的纪从善,荣阳在他身后,手把手的教纪从善开弓上弦,然后再次指向纪萤,冷笑道:“很心痛吧纪川。” 铮的松弦。 那箭飞过来时,暮雪听见纪萤极低极低的道:“走……”脚尖一瞪青墙,他抱着纪萤拔身掠入雪夜之中。 =============================================================================== 雪下的愈发大,迷乱人眼。 暮雪止住了纪萤肩膀上的血,看着她青紫的脸从未有过的担心,刚要疾步窜入熹华宫,却被她抓住了衣襟,不禁低头,“姑娘……” “不能回去。”纪萤伸手扯下面上的黑布,吐出一口袅白的气,一点点呼吸道:“荣阳一定料到我们会回去……不能回去……” 暮雪焦虑不安,“姑娘你现在必须找个地方休息……” 远处有人影急匆匆的打熹华宫奔出来。 暮雪刚要掠身离开,纪萤开口道:“是青娘。”不禁抬眼,果然一路奔来的是青娘。 青娘小跑到她身边,瞧她满身的血迹,先是一惊,随后忙道:“您……您现在不能回去,太后在熹华宫里等着您……” 暮雪顿时慌了神色,抱着纪萤手足无措道:“我们出宫吧姑娘……去找公子……” “不能让舒曼殊知道。”纪萤压着伤口,一点点的顺下来气,闭眼道:“他一定会杀了大哥……一定会……”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暮雪手心有些发抖。 纪萤缓出一口气,先对青娘道:“你回去,太后若问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我入夜独自一人出去了,不知道。”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1 青娘想不透,却还是应了一声,转身急急奔回熹华宫。 看她离开,纪萤又对暮雪道:“你知道皇帝的寝宫在何处吧?” “知道。”暮雪诧异,没待问她便又道:“去找端木微之。” ============================================================================= 这偌大的深宫真的静的人胆怯,除却飞檐下零碎的铜铃声,余下的便是他断断续续的闷咳声。 大殿中没有光,端木微之习惯了夜里静又黑,所以连殿外回廊下的灯都让灭了。他躺在重重罗帐之内,瞧着瑞兽香炉中一星星的火光,发愣。 这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他。 他在半梦半醒时听见殿外吵杂的叫喝声,似乎是有人夜闯菁华殿,侍卫拔刀的争鸣声,他蹙眉坐起身,忽听窗下啪的一声轻响,冷风灌入,似乎有人推开了窗,他陡然喝道:“谁!” 窗下一道灰扑扑的影子,瞬间窜到了眼前,端木微之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只极凉的手指捂住了嘴巴。 看不清形容,只嗅到浅淡的冷香和浓重的血腥,那人在眼前低声道:“纪川……” 纪川?端木微之微微吃惊,舒曼殊是同他说过,这次入宫的摇光是假的,是纪川,他其实并不在意来的人究竟是谁,他要的只是南夷的兵力,舒曼殊的援助……只是他没想到和纪川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 “别说话。”她的声音及微弱的浮在耳边,“我想你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遇到了点麻烦……” 端木微之拨开她的手,轻声问:“舒曼殊没说过还需要让朕替你收拾麻烦。” “你必须护我周全。”她讲的强硬。 不由让端木微之挑眉,“哦?” 她松出一口气,在他耳侧似笑非笑的道:“我知道你和舒曼殊所有的密谋,要么你杀我灭口,要么保我太平不要落在别人手里……我吃不得苦,一用刑什么都招。” 端木微之的眉头一分分蹙紧,随后又松开,笑道:“舒曼殊还真是调教有方啊……”他拨开她,下了榻,取下桌案上的银烛台,在瑞兽香炉里缓缓的点燃,握着一点橘光,转过头来,“纪川,两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烛火一跳一曳,照亮两人的眉眼,几乎在一瞬间都是一愣,惊道:“你……” ============================================================================== 雪夜,假山,祈福灯。 那夜里他在假山后见到的那个哭声惊天动地,满面口脂,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的姑娘居然会是纪川。 他从未想到过纪川会哭,会哭的那么手足无措,不过是两年,她居然变的那么羸弱…… 她立在榻前,脸侧青白,满身是血,也惊愕的看他。 都没待两人反应过来,殿外已经有宫娥太监的声音,惊惊惶惶的传进来,“太后……” 端木微之一愣,下一瞬猛地被纪萤一扯,手中的银烛台当啷啷落地,火苗跳动湮灭,他也被扯得踉跄跌倒在床榻上。 纪萤翻身到内侧,扯他上榻,一手扯他的亵衣亵裤,一手扯自己的,压低声音道:“脱衣服!” 他反应不过,便瞧着纪萤手脚麻利的脱干净,将衣服丢在榻下,转过身来零星的微光落在她皎洁的肩膀上,他慌忙瞥过脸。 纪萤却急的亲自伸手来解他的亵衣,只将亵衣剥掉,殿门便被打了开,盈盈的灯火照进来,再脱已然来不及了,纪萤拉他躺下,扯着锦被裹个严实。 “微之!哀家听说菁华殿中来了刺客?”太后随着持灯的宫娥慌慌张的进来,一壁问道:“可有伤着……” 宫娥将重重罗帐挑开,灯火跳入,太后搭眼瞧见榻前地上乱成一团的亵衣,顿了步。 “母……母后……你怎么来了?”端木微之有些惊慌,想起身,带起锦被,赤条条的脊背旁侧是纪萤一丝不挂的肩膀,慌忙扯了锦被帮她掩住。 随在太后身后的闻人夜灵登时惊道:“舒摇光?!” 纪萤躲在端木微之身后,慌的不敢抬头,低低的喊了一声,“太后……” “你怎么会在这?!”闻人夜灵脸色发黑,几步上前,“你不是说生病了吗?” 太后伸手拦住了她,剔眉瞧了瞧,淡声道:“既然圣上没事,便都回吧。” “太后!”闻人夜灵大恼,还要再讲什么,太后一眼望过来,便只能没奈何的闭了嘴。 端木微之忙道:“那儿臣便不送母后了。” 太后转过身曼笑道:“得了得了,儿子大了连娘都不陪了……”闻人夜灵随在她身后,狠狠的剜了纪萤一眼,一同出了大殿。 灯火一点点消失在殿内,殿门轻擦关闭,之后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纪萤撑不住陷在重重锦被之中,松出一口气。 端木微之禁不住侧过头瞧她,暗夜里看不清她的眉眼,只那么模糊的一道影子,让他又想起那夜假山后放声大哭的一道小小影子。 怎么都不像。 从前的纪川像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如今的纪川像个蛇蝎心肠的妖怪,她装病给宫中人下马威,对付荣阳,这些的这些都和那夜蹲在雪地里纯白如纸的小姑娘重叠不到一起。 他有些发愣,纪萤忽然道:“看够了吗?我和荣阳谁够有料?” 脸颊一下子烧到耳朵根,他慌忙起身下榻,取了袍子随意披上,又丢了一件袍子在她身上,瞥开脸,“不知羞耻!我……朕有什么好看的……” 身后一阵衣服窸窣的声响,纪萤披了袍子下榻,窸窸窣窣的摸索到滚在榻边的银烛台。 端木微之听见掀开香炉的声音,之后烛火滋滋的燃起,光晕摇曳一点点亮了起来,他瞧见纪萤的影子晃在眼下,赤着一双脚走到跟前,他顿时后退半步,撞在灯烛台上,当啷啷一阵乱响,碰翻了一地。 他在灯火下红着脸,惊慌的不知所措,抬眼看纪萤又触电一样慌忙敛下。 纪萤噗嗤笑了,举着灯火上前,“你怕什么?”又问:“第一次见不穿衣服的女人?” 他的脸登时烧的绛红,猛地抬手推开纪萤,喝道:“我……朕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怒气腾腾的摸样,恼羞成怒。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2 纪萤被推的抽了口凉气,压着肩膀半天没讲话。端木微之等了良久不见她出声,不禁侧眼去瞧。 她单手攥着烛台,单手压着肩膀,抿的唇线青紫,额头密密的全是汗水,似乎很难受的摸样。 端木微之再瞧自己手指上也全是殷红的血,顿了半天蹙眉问道:“你做了什么?” 纪萤没有答话,顺出一口气,道:“有没有止血的药?” “止血的药?”端木微之蹙眉,“太医院大概有。” 他一副无知的摸样,半分都指望不上,纪萤看他一眼叹气,若是能找太医她也就不在这了。 索性自己去找,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未找到,干脆抓了一把香灰按在伤口上。 她疼的蹙眉,端木微之大惊,想疾步上前去阻止她,抬步却又收了回来,最后只冷笑道:“你要做什么朕不管,别死在朕跟前便是了……” 纪萤裹好袍子,对他笑,下一瞬忽然踉跄的一头栽倒。 端木微之慌忙伸手去扶,她就那么咚的一声栽在他怀里,突兀的像突然死掉一样,再没有半分气力支撑。 端木微之看她,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讲将她放在榻上。 ============================================================================= 第45章 十一 她像死了一样,安静的,没有知觉的陷在重重锦被之中,脸色白的在锦罗绣缎之上生出光。 端木微之第四次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 殿外雪还在下吧?殿内一盏昏昏黄的灯色晕出一小片光,这极静的夜里只有他和她的呼吸,这种感觉……很奇怪,可他又讲不出哪里奇怪,仿佛眼前的纪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纪川。 他见过纪川不多次,但次次都印象深刻,大刀,鲜血,这是纪川在他印象里所有的词句,面貌却反而模糊不觉了,他将烛台往前凑了凑,照亮纪川的眉眼,苍白,清秀,明明是异常娇怯的摸样,她真的是纪川? 就在今天他还怒气腾腾的想要去见识见识那个毒蝎心肠,不惜作贱自己来污蔑荣阳阿姐的纪川,此刻她却昏睡在身旁,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纪川在晃晃烛火下,始终紧蹙眉头,一层层的冒冷汗。端木微之好奇的伸手,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她蹙紧的眉间,小声问:“你……在想什么?” 她没有丝毫反应,空落落的大殿,端木微之禁不住叹气,“你怎么会是纪川呢……” 窗外忽然嗒的一声轻响,端木微之陡然起身,瞧见窗外人影一晃,喝道:“谁?!” 死寂一片,没有人答话,仿佛方才的人影是他眼花了,他几步到窗下,推开窗便瞧见窗台上放着一支青瓷小药瓶,细细的雪花打在红缨塞上,他捡在手中瞧了瞧,小瓶上一张红纸写着——金疮药,三个小字。 他向外看,茫茫的夜色里除了细雪漫天,再没有半分人影,直到他满心诧异的合上了窗,隐在飞檐上的暮雪才闪身重新落到窗下。 纪萤让他引开菁华宫的守卫,他放心不下就找了金疮药送来,可又怕此刻现身给纪萤惹麻烦,只好藏在窗下。 “金疮药?”端木微之将手中的小药瓶颠来倒去,拔开红缨塞嗅了嗅,也没确定是什么东西。 到榻边漫不经心的问纪萤,“这药对你有用吗?”大殿中理所当然的没人应声,他自顾自的又道:“我想也没用……金疮药?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抬手要将药瓶丢在一旁,袖口却突然一紧。 低头是纪萤没有生气的眼睛,困惑的望着他,满眶晶莹的泪水落的没有预兆,没有声息,她就那么扯着他的袖子,道:“我是纪萤。” 她讲的突兀又莫名,执着却又困惑的看着他,哭了。 端木微之有些发愣的僵在那里,她又道:“我是纪萤……”她似乎做了噩梦,昏昏沉沉,反反复复讲,我是纪萤。 是醒了?还是梦魇? “我是纪萤……” 明明在掉眼泪,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在哭,端木微之看着她愣怔的眼睛,顿了良久,终是心软的开口,“我知道……” 这话像解药,像解蛊的咒语,脱口落在地上她忽然就安定了下来,松开他的袖子,重新一头昏迷在锦被之中。 端木微之愈发的愣怔,看着他的袖口,又看重归于死寂的纪萤,若不是她眼角晶晶莹的泪水犹在,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我是纪萤。 端木微之不解的瞧她,她在梦里梦到了什么? =============================================================================== 雪一夜未停,她一夜未醒,他也一夜未眠,天快亮时趴在榻上浅眠了片刻,便又惊醒了。 宫娥在殿外候着他上朝,他瞧了瞧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纪萤,有些犹豫,最后只是起身将帐幔放下,走到正殿让宫娥进了来。 又开口吩咐,“摇光还未醒,你们不必在殿里侍候,就侯在殿外莫要让人来打扰摇光。” 宫娥应是,小心入殿侍候他穿衣洗漱,一同退出了大殿。 临上朝前又不放心的吩咐,“没要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入殿打扰摇光,明白吗?” ============================================================================= 这雪下个没完,他心不在焉的熬到退朝,坐在肩舆里掏出袖子里的小药瓶瞧了半天,挑开帘子问随在一侧的公公长福,“长福,你知道金疮药是做什么用的吗?” 长福忙凑过来,惶恐道:“圣上您是哪里伤着了?还是……” “朕只的随口问问。”端木微之不耐烦的蹙眉,“你答便是了。” 长福笑眯眯的回道:“回圣上,金疮药是疗伤用的。” “哦。”端木微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后又问:“朕问你,如果……朕是说如果,一个人受伤昏迷,会死吗?” 长福想了想,“要看伤在哪里了……” 端木微之在肩膀上比了比,“大概是这里。” “照理说应该不会……只要照料妥当很快就会康复。”长福回道。 端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3 木微之不由蹙眉,“要怎样照料才算妥当?” 长福有些为难,大略总结道:“将伤口清洗干净,上药包扎,然后少动莫沾水,好吃好喝的调理着,应该就可以了。” 端木微之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长福忙又笑眯眯的问:“圣上在说谁?” 长福打小侍候他,平日里也嬉笑惯了,端木微之放了帘子,极淡然的道:“哦,没什么,朕是想看看要是捅你一件会不会死。” 长福笑容一垮,抽了抽嘴角赔笑道:“圣上真爱开玩笑……” 他在轿中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肩舆忽然停了下来,长福在外道:“圣上,陆督主求见。” 打了帘子,陆长恭果然躬身立在漫天大雪里,瞧见端木微之行礼,道:“臣参见圣上。” 端木微之微诧,“怎么侯在这里?找朕有事?” 陆长恭抬眼,淡笑道:“并不是什么着紧的事,只是前几日答应帮摇光娘娘寻几支香,今日送来了却听奴婢们说,娘娘在菁华殿……” 是找纪萤……端木微之微微掀了掀眉睫,笑道:“摇光昨夜累坏了,还没起呢,你将香给朕吧。” 长福忙上前去接香,陆长恭站在原地看端木微之,片刻之后将袖口中的香盒递给长福,道:“还请圣上帮臣向娘娘带好。” “自然。”端木微之轻微的闷咳,长福慌忙掩下帘子,道:“圣上,这儿风大,咱回吧?” 他在肩舆中应声,陆长恭退到了一侧,看着肩舆一点点的擦肩而过,在大雪里渐行渐远,忍不住蹙起了眉。 方走没多会儿,肩舆又停了下。 长福在外道:“圣上,舒大人求见。” 端木微之耐不住一把扯起帘子,看着肩舆前的舒曼殊冷笑道:“今日各位还真是清闲啊,一个两个的来瞧朕。” 舒曼殊立在肩舆前看他,直截了当的问:“摇光在你宫中?” “哦?”端木微之闷咳两声笑了,“原来都是来找她的……” “陆长恭也来了?”舒曼殊蹙眉。 端木微之笑容不减道:“比你早一步。”看着舒曼殊的脸色愈发凝重,又黑又臭,他不由开心,将方才对陆长恭讲的话又讲一遍,“摇光昨夜在朕宫中,累坏了,此刻还没起呢,曼殊有事吗?” 舒曼殊疾步上前,啪的一声撑住肩舆,带着满肩风雪俯身压了下来,直盯盯的看着端木微之低声道:“端木微之,你玩够了没有?她在哪里?” 没料到他会忽然上前,旁侧的侍卫要上前却被端木微之拦了住,他在肩舆中看着舒曼殊压下来的眉眼,一点点笑道:“舒曼殊,不是你派她进宫勾引朕的吗?第一次在假山后相遇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舒曼殊不解,却也没心思细问,一字字道:“我说过别碰她,如果你还想我帮你除掉陆长恭,坐稳这江山!” “我也说过别动荣阳!”端木微之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纪川故意装病陷害荣阳吗!” 舒曼殊缄默。 端木微之忽然凑前,小声道:“你放心,只要你真心实意的待我,我怎么会伤害她呢。”整好衣襟靠在肩舆里对舒曼殊笑,“舒大人。” 一侧的侍卫上前来请舒曼殊让开,舒曼殊看了他一眼,负袖立在一旁。 端木微之心满意足的笑道:“长福,回吧。” ============================================================================== 这一路走的尤为的漫长,临到菁华宫前第三次停了下,端木微之再耐不住不待长福报名,猛地掀了帘子喝道:“朕倒要看看今日是……”脱在嘴边的话忽然就噎了住,他愣愣的看着跪在眼前雪地中的女子,半天才回神。 “圣上。”荣阳跪在雪地之中,盈盈抬起头对他笑,眼眶却红了。 端木微之霍然下了肩舆,伸手扶她起来,张口半天才道一句,“阿姐……”千百万句话,都开不了口。 两年,他没见到荣阳整整两年,他几乎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舒曼殊安排她入宫,端木微之要碍着太后,不能去见她,先前在纪萤宫中相见也只是那么匆匆的一面,连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讲。 两年,她瘦了,像一支提前衰败的花,再不似当年的明媚娇憨,她原来是多么荣宠一世的女子,如今她卑躬屈膝的在眼前,端木微之瞧见她手上渗血的绷带,蹙眉道:“你的手……” 她眼里的泪珠晃晃的砸在端木微之手背,撇过头肩膀一耸耸的哭了。 端木微之慌忙又问:“阿姐……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荣阳转过头,红着眼睛看定他,忽然之间泣不成声,“她会杀了我的……她恨透我了,她说她会让我生不如死……”失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 端木微之一瞬间慌了神色,蹲下身子去抱她,发现她抖的厉害,“阿姐别怕,我在我在……” 荣阳猛地扯住他衣襟,满脸泪水的道:“你会帮我对不对?会救我对不对?” 端木微之点头,捧起她的脸道:“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我发誓。” 她伸手握住端木微之的手掌,几乎恳求的道:“微之,纪川回来了,她要杀了我……” 端木微之一愣,却看她泪如雨下,心软的问道:“你的手是她……” 荣阳点头,又道:“微之,我好想你……”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怀里,眼神在一瞬如刀,字字狠毒的道:“你会帮我杀了她,对不对?” 第46章 十二 回到菁华殿,满地的狼藉,宫娥太监战栗栗的跪了一地,端木微之眯眼,问:“闻人夜灵来过了?” 宫娥煌煌然道了声是,又赶忙道:“不过奴婢们没敢让闻人娘娘入殿,这才……这才……” 这才满地狼藉,端木微之料到了闻人夜灵会来闹,妒心那样种的女人怎么会容忍旁人得宠……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便也没再多问,入殿时又回头吩咐,“去熬些补身子的粥来,再去母后那里将前些日子送去的血燕讨来,便说朕吩咐的,给摇光补补身子。”转身入了大殿,在帘幔放下时顿步负袖。 长福在身后也忙住了脚,偷眼瞄他脸色阴晴不定,小心翼翼的道了一声,“圣上……” 端木微之不回头,声音却沉,道:“去将舒曼殊找来。” 长福也不敢多嘴,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4 退出了大殿。 =============================================================================== 香烟,暖帐,重重压着光的幔帘将这大殿压出阴沉沉的色泽,偏又静,静的端木微之走进内室的脚步声都听的仔细。 他挑开床幔,看见安安静静昏睡在锦被之中的纪萤,死了一般的静,坐在榻边,他将袖口里的小药瓶取出,把玩在手指尖自顾自的道:“阿姐很讨厌你啊……她希望你死。”抬了眼帘看纪萤,苍白的脸,羸弱的眉眼,像是白纸上素笔勾出来的,“你说怎么呢?” 手指一松,小小的白瓷药瓶当的落地,咕噜噜的一路滚到了榻角。端木微之低头看她轻笑,“我有些失望啊……这么久这么久……”他似乎叹了口气,眉眼间却靡靡的笑意,“可惜你伤了她,让你吃些苦也是好的。”伸手在她肩膀上的伤口突地一压,纪萤疼的低喘,细细的眉头蹙的紧。 他心满意足的收手,听到殿外长福报了一声,“圣上,舒大人来……”话都没讲完,便听殿门被人踹开的声音。 舒曼殊几步到内室,一把扯开帘幔便瞧见了昏迷的纪萤和榻边坐着的端木微之,脸色愈发的沉。 端木微之却笑,“曼殊,你这样冲进来被人瞧见了,朕可不保你。” 哪里顾得上听他讲话,舒曼殊到榻前,低喊了一声,“阿萤。”榻上人依旧昏迷不醒,又瞧见她肩头渗出的血,猛地蹙眉看端木微之。 “别用这种眼神瞧我。”端木微之起身坐到一旁,“可不是我将她弄成这样,反倒是我救了她。” 舒曼殊一言不发,伸手扯开纪萤肩头的衣襟,瞧见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灰扑扑的蒙着一层烟灰,已然有些化脓的趋势。他其实昨夜便听宫中的眼线来报,长生殿遇了刺客,而那里面关着的人,他也一直都知道是谁,本来打算瞒着纪萤的,却没想到她会不听吩咐的擅自行动,更没想到暮雪会替她隐瞒。 他缄口以默,端木微之却开口,“别想着叫御医,这宫中耳目众多,不是母后的人,便是陆长恭的狗,若不是迫于无奈她也不会躲到我这儿来。” 舒曼殊转过身来,蹙眉瞧了他片刻,才道:“如今呢?你叫我来一定是想好了从我身上讨些什么吧?” 端木微之侧头看着他笑了,“我只是不想再被动而已,你说会帮我坐稳江山,除掉陆长恭,可是一直以来你的计划,你的打算,你的步骤,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只是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微微蹙了蹙眉,“这让我觉得,我像颗棋子……我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呢?”舒曼殊问:“你打算用她来威胁我?” 端木微之也问:“那要看曼殊觉得她有没有这个价值,对吗?” 舒曼殊再没有讲话,沉默的看了纪萤一眼,眉头凝在了一起。 端木微之也不急,坐在圆雕花桌子旁,单手托了腮侧有看着他,等他答话。许久许久之后,听他松出一口气。 舒曼殊道:“能杀陆长恭的只有太后和纪萤。” =============================================================================== 天色阴下来时,大雪却停了。 太后在侧榻上吃了些酒,微醺醺的眯着浅眠,闻人夜灵却哭哭啼啼的闯来进来,噗的跪在榻边,吵闹的哭诉,“太后,您不能放任苏摇光那个小贱人这样勾引圣上啊!太后这不公平……” 太后禁不住蹙眉,抬手将小几案上的酒盏淬在她脚边,啪的一声,吓得她慌忙闭嘴,惊愣愣的看太后。 太后未睁眼,撑着额头曼声道:“这宫中从来都没有过公平二字。” “太后……”闻人夜灵泪痕犹在,愕然的看她。 她转过头来,睁开眼瞧闻人夜灵,眉间又是一蹙,“哀家若是圣上,也瞧不上你,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和街头耍泼的农妇有什么区别?” 闻人夜灵伸手摸了摸脸,张口却不知该讲什么。 “哀家不知你们那儿堂堂公主竟是这般粗鄙不堪吗?你是在怪哀家处事不公吗?”太后剔眉看她。 闻人夜灵慌忙行礼解释道:“太后……我只是一时生气……我其实……平时不是这样的……” 太后松出一口气,淡声道:“起来吧。” 闻人夜灵慌慌然的不敢起身,听太后语气放缓,又道:“你既入宫就该明白,没有人会荣宠不衰,失了宠便哭哭啼啼的,真难看。” 闻人夜灵抹了眼泪,抿嘴小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看她一派没心眼没手段的摸样,太后禁不住叹气,“你这副样子,怎么去和苏摇光争?更何况还有个荣阳……” “荣阳?”闻人夜灵诧异,“就是那个跟着苏摇光一起进宫的小丫鬟?” 太后眯眼笑了,“小丫鬟?你太低估她了,哀家以为关了她两年该知道收敛了,没想到愈发的变本加厉了……” 闻人夜灵越听越糊涂。 太后却靠在美人榻上合了眼,极缓的道:“不要让人当了枪使,还一无所知……与其费尽心思的争宠吃醋,不如想想怎样稳定地位,将未来和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你觉得能牢靠几时?” 闻人夜灵不明白,刚要问,殿外有嬷嬷进来,到太后榻侧行了礼,瞧了一眼闻人夜灵,太后淡声道:“讲吧。” 嬷嬷应是,俯身道:“舒大人带了一名杂耍艺人入宫,说是给圣上和摇光娘娘解闷儿,圣上也让奴婢回太后,今儿要在菁华殿陪摇光娘娘,就不来陪太后用晚膳了。” “太过分了!”闻人夜灵气的发抖,刚要发火,瞧见太后慌忙道:“我是觉得圣上不来陪太后用晚膳……太过分了……” 太后没讲话,只是虚应一声,半天沉声道:“苏摇光……” =============================================================================== 小宫娥将补粥连同几样暖身的小点心送到菁华殿外,守在殿外的长福接过,吩咐了一声让她候着,便入了殿。 殿内气氛有些个压抑,太过静,长福入内室偷瞄了一眼端木微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5 之,小心翼翼道:“圣上,粥熬好了。” 端木微之应了一声,托着腮也没瞧,淡淡道:“赏你了。” 长福一愣,“血燕粥……不是给娘娘补身子的吗?” 端木微之挑眉笑了,撇过眼看他,问道:“你不乐意喝吗?” “奴才不敢!”长福惶恐下跪。 端木微之摆手让他退下,又继续托腮看榻上忙碌的“杂耍艺人”,年纪不大的小少年,是舒曼殊的心腹,名唤暮云的大夫,谎称杂耍艺人入的宫。 纪萤肩头的伤口没有处理得当,有些化脓了,暮云替她重新清洗,又干脆利落将化脓的部分刮了干净,手法快又狠,看的端木微之都撑不住撇过眼,纪萤却只是偶尔低喘两声,再没动静。 待到包扎妥帖,暮云对舒曼殊行礼道:“伤口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姑娘身子骨弱,有些发烧。” 舒曼殊伸手摸了摸纪萤的额头,“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暮云有些为难的沉思,舒曼殊蹙眉看他,“怎么?她……” “公子莫要多心。”暮云忙道:“姑娘的伤势其实并不严重,之前再恶化的伤姑娘也未昏睡不醒过,这次有些奇怪,照惯例该醒了……”看舒曼殊面色不善,又补道:“想是近来太累?贪眠了些?” 舒曼殊缄默不语,忽听窗下有细风掠过,突兀的开口喝道:“是要等我亲自抓你进来吗?暮雪。” 端木微之往墙外瞧,便见窗扉吱呀开了立刻又合上,一道黑影就在一瞬间掠进了殿内,跪在舒曼殊脚边,不由惊讶。 “公子。”暮雪不敢抬头,舒曼殊一脚便踹来,将他踹翻在地。 一脚踩在他肩头,舒曼殊负袖看他,字字阴沉,“你知道我的脾气。” “属下知道。”暮雪低眉垂眼道:“只要姑娘平安无事,属下即刻以死谢罪,不劳公子动手。” 舒曼殊松了脚,撩袍坐在榻侧,问道:“是谁伤了阿萤?” 暮雪起身重新跪下,瞧了一眼端木微之欲言又止。 “是想让朕回避吗?”端木微之托腮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浑身乱颤。 舒曼殊只好开口道:“讲吧。” 暮雪沉了半天,道:“是纪从善。” 两人都吃了一惊,端木微之却先一步脱口,“不可能!”断然的让舒曼殊诧异,他又忙解释道:“纪从善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打的过纪川?还伤了她?” 暮雪抬头道:“射伤姑娘的是荣阳手把手让纪从善放的箭,姑娘……没有躲。” 端木微之顿时哑口无言。舒曼殊看着他冷笑,“圣上,可不可以麻烦你管好你心地善良的阿姐?” 一句话让端木微之脸色青青白白,无从辩驳。 暮雪又道:“公子,姑娘……姑娘怕是心里难受,她是不是不愿意醒过来了?”抬起头慌张失措的神色,面容憔悴。 暮云也接口,“心病便难医了,若是姑娘不愿醒,药石无用。” 舒曼殊没有讲话,他坐在榻侧看纪萤,心里乱糟糟的,他宠了她两年,疼了她两年,也悉心教了她两年,可她心里的东西很少告诉过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只有利益和利用,互为棋子。 可对于一颗棋子来讲,他似乎做的有些多了。 “公子?”暮云试探性的开口问他,“还要用药吗?” 舒曼殊将手指覆在她眼睑上,极淡的送出一口气,“不必了。”良久良久之后,吩咐暮雪道:“去请陆长恭来。” “公子?!”暮雪暮云都是一惊。 端木微之也诧异,百思不得其解的问:“你叫陆长恭来?来照顾她吗?舒曼殊你什么时候变的这样伟大了?” =============================================================================== 第47章 十三 ——“我每次觉得活不下去了,我就想我大哥,想见到他的时候他会跟我说什么,长什么摸样……”纪川眯了眼睛,乐道:“美死了。” =============================================================================== 她心里有一缕光,是她行走在暗夜里,快要活不下去时,想想都会开心的希望,仅存的唯一的希望。 舒曼殊曾经很奇怪,她经历过的,流离异乡,父亲早逝,母亲惨死眼前,她承受过的,挑筋剔骨,百般折磨,她忍受过的,背弃分离,人心险恶…… 她所有的所有的过往都是想想都觉得生不如死的,可一直活的自得其乐,她杀人无数,说不上善良,却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生活,怎么做人,她所作的仅仅是为了生存。 她的目的单纯的近乎可笑,活下去,找纪从善。这几乎是她存在的意义。 如今,她存在的意义全数崩颓,瓦解成灰。 舒曼殊想,她现在需要的也许不是他,是陆长恭。 =============================================================================== 天色阴沉沉的压下来时,陆长恭入了大殿。 他瞧见昏迷在软榻上的纪萤时反而松了一口气,青娘昨夜讲的不清不楚,前因后果他也听眼线禀报的不清不楚,如今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至少纪萤伤的不重。 陆长恭见了礼,到榻旁,伸出手想去探纪萤的额头却被舒曼殊抓了住。 端木微之饶有兴致的托腮看着二人,暗涌的火药味,暗藏的袖中箭,他恨不能两个人自相残杀的好。 “舒曼殊。”陆长恭平心静气的看着他的手,道:“放手。” 舒曼殊盯着他,许久许久之后极缓的松开手,起身让开一步,背过身道:“陆长恭,阿萤只是暂时托你照看,她还是我的。”再没回头,大步离开了大殿。 “公子……”暮雪暮云赶忙追出去,追到殿外却瞧见他立在细雪覆满的石阶上,十指攥的生紧,猛地回头一巴掌甩在暮雪面上。 暮雪暮云慌慌跪下,便听他在头顶一字字咬的极重道:“暮雪你听着,在你死之前替我好好看着陆长恭,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属下明白。”暮雪应声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6 ,看着孔雀翎纹的衣角在眼前消失,才敢抬头。 他在这一刻几乎是落败而逃,胸腔里涨满了的,无处安放的那一团火,讲不清说不明,他恨不能纪萤一辈子不见陆长恭,却又要拱手奉上。他恨不能看着陆长恭的一举一动,却又一眼都看不得。 他在宫门前回头,看着暮雪之下的飞檐重楼,再一次确认他想要的是什么。 =============================================================================== 陆长恭将青娘调来了菁华殿,给纪萤用热水净了身,换了合身的衣服,又拢顺了发,将她打理妥帖,天色都快要暗下来了。 熬了半碗清粥,喂她吃了些又吐了些,其间陆长恭听暮雪将因由同他讲了一遍,顿下了手,看暮雪,“阿川……见到从善了?” 暮雪点头,却听他莫名的叹了口气。 陆长恭转过头对青娘道:“环溪在殿外候着,你去找他,说是我让他到长生殿一趟,将从善接去熹华宫,不要惊动旁人。” 青娘点头退出大殿。 一侧的端木微之却耐不住开口,“长生殿没有母后的懿旨谁都进不去……陆督主莫非在那里也有耳目?” “不劳圣上费心。”陆长恭难得沉下面,眉间倦怠的道:“微之,你不必再试探我了。”伸手探了探纪萤额头,掀了眼帘看定端木微之,“这皇宫,这权势,甚至这天下,若是我有心想要,在几年前便是我的了。” 端木微之压着胸口闷咳,听他继续道:“既然我从前没要,如今也不稀罕,除非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我……为了我想要看护的,我不介意颠覆这江山。” 胸口抓挠难耐,他在没忍住掩着口伏在桌上,咳的心肺俱颤。 陆长恭挥手,对宫娥道:“侍候圣上进药。” 宫娥忙去吩咐熬药,端木微之在桌面上抬头,看着陆长恭扯了扯唇角,“不必了,朕暂时还死不了。” 便谁也没有再讲话,直到天色暗下,窗外薄薄的一层月色倾在银雪之上,青娘才回到菁华殿,一壁将怀里取来的狐裘斗篷递给他,一壁道:“三队长已经将从善公子接到了熹华殿了,都安排妥当了,督主可以带娘娘过去了。” 陆长恭应了一声,接过斗篷将纪萤裹的严实,抱着怀里出了内室,对端木微之略低头道:“圣上,臣先告退了。” 也不待端木微之回话,抱着纪萤疾步出了菁华殿。 他在迈出大殿时听到背后殿中杯盏炸碎的声响,以及端木微之抑不住的闷咳。 暗夜里似乎飘起了细雪。 陆长恭低头瞧见纪萤小小的脸埋在怀里,小声道:“怎么还是这么瘦……” 熹华宫里早换成了陆长恭的人,殿内殿外都静的出奇。 =============================================================================== 有微光亮在殿内,抱着她的人将她小心放下,细软的狐裘盖着膝盖,那人将她扶靠在怀里坐着。 她听到有人轻声叫她的名字,“阿川,阿川……”她像死了一般听着,那人又道:“阿川,你听的到我讲话,对吗?” 陆长恭的声音,她察觉到有微光晃在她眼前,身子却像在深渊之中,不断的下沉,下沉,没有底的下沉。 那些声音都远远的漂浮着,听不真切。 “过来。”陆长恭叫了谁到跟前,窸窸窣窣的坐在她旁边,又跟她讲,“阿川,你猜猜他是谁?” 手腕被握起,她的手被放在一只冰冰凉的手掌里,那手掌挣扎了挣扎,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抓住了她的手指,一点点的凉,指甲刮在手背,刺刺的尖锐。 是谁? 陆长恭又问她,“阿川,你猜猜他是谁?” 握着她的手指动了动,指节细长,捏了捏她的手心,指甲咯得她有些疼。 是谁? “你找了他很久很久……”陆长恭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跟她讲,“久的从你有记忆开始,你就在找他。你从未见过他,但你万分的熟识他。你的一切存在,几乎都是为了他,你说过,每次活不下去时,总会想想他……” ——“我每次觉得活不下去了,我就想我大哥,想见到他的时候他会跟我说什么,长什么摸样……” “你知道他是谁吗?”陆长恭问她。 有手指擦过她的眼角,陆长恭低声问她,“怎么哭了阿川?”他将她的眉眼贴在怀里,纪萤听到他的心跳,和胸腔里嗡嗡颤发出的声音,他说:“有一天你发现所有的一切——你的希望,你的信仰,你唯一的光,都和想象不一样。你追寻的,赖以生存的,十几年来活着的意义都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倾颓……你是在怀疑还要不要继续,继续活下去,对吗?” 当赖以生存的信念被全部否认,还要不要继续,继续活下去? 她听见陆长恭对身前的人道:“告诉阿川,你是谁。” 是谁? 握着她手指的掌心动了动,她安安静静的等着,等着,等到陆长恭又问,“你是谁?” 那声音响的细不可闻,她听见有人小声的道:“纪从善……” 不断坠落的身子猛地触探到底,她听到窗外细雪落下的声音,听到陆长恭对她讲,“阿川,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你是谁?” 你是谁? 她手指下的掌心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抽回,她猛地收拢手指,抓的死紧,那人吓了一跳,惶惶然的挣扎,她却怎样都不松手。 你是谁? 像是天光大亮,她伏在陆长恭怀里,哭了。 “我是纪萤,我是纪萤……”她在浑噩中抓住那只手不愿松开,一遍一遍的讲—— “我是纪萤。” =============================================================================== ps:陆长恭那段话是不是太罗嗦了?写那段我正听到一首歌,歌里有一段男声独白,我很喜欢,一时没控制住就让督主罗嗦了。 歌词独白如下:有一天你听到所有世上你没有听过的声音,这时你莫名的哭了。有一天你永远沉默不语,把所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7 有欲望都沉浸在夜里,你发现你哑了。有一天你能自由的奔跑,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所有的,他们说你疯了。当一切都不再重要,那你的存在还要不要继续,继续,你发现你死了。 第48章 十四 这漫长的暗夜……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了光,有了声音,有人在身边喊她的名字,“阿川……” 眼睑之上有人将一直覆盖的手掌拿开,那光便来的幕天席地,她猛然惊醒,在一片橙黄的光之下惶惶然的睁着眼,短暂的失明。 “睡醒了?”有人影晃在光影之内,笑吟吟的问她。 那轮廓生光,不真实的在眼前,她发愣的看着愈发清晰的轮廓,不确定的伸出手,却又顿在半空。 想收回,被他合手握了住,陆长恭低头看着她,松出一口气笑道:“是我,陆长恭。” 胸腔里闷声一跳,她愣怔的看着,良久良久,瞧着空荡荡的右手有些茫然,“我……我记得……我哥在这里,他有跟我说话……” “是在这里。”陆长恭扶她坐起身,差人拧了帕子来,一面为她擦脸一面道:“他一直都在陪了你一夜,只是刚刚……” 纪萤拨开他的手,忙问:“他走了吗?” 陆长恭顿了顿,看着她轻声问:“你想要见他?不论他是什么样子,怎样的存在都想要见他吗?阿川。” 他问的仔细,纪萤忽然愣了住,张口半天却答不上一个字。 大殿里静的让人发慌,她可以听到窗外落雪的声音,陆长恭看着她耐心的等她回答。 她活下来是为了纪从善,入东厂是为了纪从善,贪财是为了纪从善,进宫依旧是为了纪从善…… 如果,这些都被纪从善全部否定,那么她该怎么存在着?用什么样的理由存在着? 她等窗外的积雪扑扑落下,扯过被子蒙头倒下,闷声闷气道:“不用了。” 陆长恭伸手想拉开被子,却终是住了手,叹气道:“阿川,你不该将信仰,希望,生存的意义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不在了,或者离开了,你的世界会全部倾颓……你,明白吗?” 纪萤蒙头闷闷的不答话。 陆长恭又道:“我讲这些也许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剩下的就不劳陆督主慢慢来了。”大殿被人轰隆推开,有人打了帘幔进来,满肩细雪浮动,眉睫沾雪。 宫娥忙上前,“舒大人……”伸手去接他的斗篷,被他一把拨了开。 他瞧着陆长恭,一身细雪的近前,立在榻前笑了,“多谢陆督主照看阿萤,剩下的就不烦劳您费心了。”伸手一把揭开锦被,弯腰将纪萤强行抱起。 纪萤一惊,想挣脱,他忽的沉声道:“你最好乖乖听话,别惹我动火,否则我立刻让人杀了纪从善。”他面色难看的吓人,纪萤异常难得的安静下来,任由他抱着转身。 陆长恭横臂拦下,“你要带她去哪里?” “我说过不用你费心!”抬袖一挥,震得陆长恭后退半步,舒曼殊抱着纪萤错肩而过,在殿口接过暮云递来的狐裘斗篷将纪萤遮的严实,对立在殿外的人道:“走吧。” 端木微之在殿外盈盈转过身,对殿内的陆长恭笑了笑道:“陆督主朕刚刚向母后讨了懿旨,不过朕说是你想见见从善表哥,你可别说露了。” 陆长恭眉间一蹙,疾步上前,“舒曼殊!你该知道纪从善他……是什么样子,你还执意要……” “既然已经开始,就不可能提前结束。”舒曼殊转过头看他,“如果她至此一败涂地,我宁愿她死在这里,没有斗志的纪川还活着做什么?” 陆长恭愣在原地,一句话都答不上,直至看着他带纪萤出了大殿,才对青娘吩咐道:“让环溪在长生殿守着,别让太后的耳目发现阿川去了那里。” 青娘应是,随后出了大殿。 他在大殿中立了很久很久,终是放心不下的跟了出去。 =============================================================================== 这一路陆长恭早就安排妥当了。 端木微之吃定了陆长恭不会让纪萤冒险,却没料到这皇宫之中他居然可以在太后眼皮底下,密不透风。 一路细雪迎面,乘软轿到了长生殿前沈环溪已经候着了,端木微之刚下轿,沈环溪便示意守卫开门。 舒曼殊抱着纪萤直接跨入了长生殿,在回廊下的那间房门前停下,将纪萤放下,狐裘系好。 端木微之近前,将一枚青铜钥匙递给舒曼殊,他接过啪的一声就开了锁。 檐下积雪扑扑落地,纪萤看到屋内人影晃动,有人小声问:“谁……是谁?” 袖在斗篷下的手指攥紧,纪萤有些发愣,舒曼殊沉声道:“你想见的人就在眼前,你千万百计不就是为了见他吗?进去。” 纪萤抿了抿嘴,伸手去推门,半路却犹豫了,舒曼殊在身侧猛地一脚踹开门,越过她进了屋子,一阵的慌乱声,便听纪从善低低的惊呼,下一瞬舒曼殊扯着他,抬手将他甩在回廊外的雪地中。 纪萤听到背后积雪扑落的声音,舒曼殊攥住她的肩膀,迫她转过身,指着摔在雪地中的纪从善,道:“纪萤看清楚,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纪从善。”他在背后一推,纪萤踉跄跌跪在雪地中,堪堪和抬起头的纪从善直面相对。 她眉睫一颤,有什么闪闪烁烁的液体落的没有声息。 纪从善被吓的厉害,猛地向后一躲,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看着纪萤,又看她背后的舒曼殊,眼睛一红,满眶的泪水打转,委屈又小心的道:“我没有做坏事……我有听话……” 纪萤一愣。 他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噙着眼泪,缩在雪地里战栗不已,单薄的衫子,长发逶了一地疯长的海草一般。 “哥……”纪萤惊愣愣的伸手想拉他,他忽然后缩,眼眶里的泪花滚滚而落,惊慌失措的道:“我……我真的有听话,我没有闹,也没有要吃的……” 纪萤一瞬僵了住。 端木微之呵的轻笑,上前蹲在纪从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哄拢道:“从善表哥乖,你抬头看看认识她吗?” 纪从善温顺的向他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纪萤,摇了摇头,又慌忙点头,随后看端木微之的脸色,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8 小声道:“美人大叔带我见过……” “那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端木微之又问。 纪从善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看纪萤,“你叫纪萤。” 纪萤在雪地中莫名的战栗起来,后退跌撞进了舒曼殊的怀里,他迫她再不能后退,在她耳侧哈气道:“纪萤,他是个傻子。” 他是个傻子。 纪萤颤抖的抑制不住,像是随时都要死在这雪地中,猛地回身一耳光甩在舒曼殊面上,脚下却踉跄,跌在大雪之中。 舒曼殊忙伸手扶她,她却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一瞬不瞬,指尖扼的生白,一字字问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舒曼殊不答话,她低头在生冷的雪地中,肩膀一颤颤的笑了,“你们都知道对不对?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对不对?” 这世间静的可怕,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讲话,只有她在笑,她在雪地中抬起头看舒曼殊,笑的眼泪止不住,“这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舒曼殊,你既然知道在两年前为什么还要让我活下来?你既然知道在来大巽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活下去是为了他,回大巽是为了他,入这皇宫也是为了他……” “你明明知道。”她问:“但你从来都没想过告诉我,对不对?” 舒曼殊不否认,他低头看着纪萤,极认真的问她,“失望了吗?”抬手指着纪从善,“对他,对我,对陆长恭,对这个世间失望到极点了吗?” 纪从善吓的向端木微之背后缩了缩。 舒曼殊在袖中拔出一柄匕首,丢在她眼前,“我不是陆长恭,我没有时间陪你慢慢来,纪从善就是这个纪从善,天地就是这个天地,如果你觉得过不下去,生无可恋的话就死在这里,我会杀了纪从善给你陪葬。” 青浊浊的匕首陷在银雪中,暗哑的冷光。 纪萤听他低下头又道:“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就将命借给我。”他伸手托起纪萤的脸,“我将这天地颠覆给你看。” “我可以让纪氏一门昭雪平反,我可以让纪从善一世荣华,我要让你纪萤荣宠至上。”舒曼殊问她,“那些伤害过你,背弃过你的人都还活在这世上,你确定要死吗?” 他又问:“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害了你纪氏一门,让纪从善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人,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纪萤抬头看他。 “纪萤,你那么多的报都没仇,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纪萤有些愣怔,报仇,这个词在她的记忆中几乎从不曾存在过,如今却像一粒种子,迅速的生根发芽。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大哥,她纪氏一门的大仇都还未报…… 舒曼殊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松出一口气道:“阿萤,和我一起吧,你的性命为我留着,等到你对我再没用处时,我让这天下缟素,陪你一起死。” 这雪不知何时停了。 陆长恭在门外转身离开,抬眼看着这幕天席地的白,忍不住叹了气,“纪兄,对不起……” 他曾经费尽心思的想要将纪萤教好,就像她的父亲,她的母亲所期望的那样。红鲤曾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教给纪萤最纯粹的希望,即便是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她都不曾有过仇恨。 她奇怪的存在着,所经历过的,所遇到过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可她心里一直有株会开花的藤蔓,朝气蓬勃的生长着,那就是纪从善,红鲤赋予她的全是生光的希望。 她甚至不曾想过要报仇,陆长恭一直希望她能这样活下去,可惜如今她活下去的动力不再是那株会开花的藤蔓,舒曼殊给了她新的希望,复仇。 舒曼殊看了一眼端木微之,他立刻意会,将纪从善推到纪萤跟前,舒曼殊道:“他在皇宫中关了十几年,最卑微的活着,你不是曾想救他出去过好日子吗?如今因为他是傻子,你嫌弃他了?” 纪从善怕极了舒曼殊,趴在雪地里偷偷抬眼看纪萤,想后退,端木微之却迫他在原地,瑟瑟发抖。 纪萤伸出手,他便惊恐的往后缩,纪萤看舒曼殊道:“我要能经常见到他。” 这一场大雪止息时,舒曼殊终于松了眉头。 第49章 十五 天色暗下时,端木微之立在菁华殿外是有些吃惊的,他没料到纪萤会来找他,打从见过纪从善之后,她变的极为安分,安分的让人不自在。 这融雪的夜里,廊下宫灯千盏,打在细雪上皆都生出盈盈的碎光,纪萤就坐在石阶上,身上的细绒斗篷逶了一地,肩头是一星星的雪花,她埋头似乎在地上写着什么,耳背后的碎发被灯火耀的毛茸茸。 端木微之挥手退下随侍,放轻了脚步近前,压下一壁阴影看那雪地上的字迹,“在写什么?” 她便惊的抬头,在端木微之的身影里惊慌慌的抖动眉睫,耳垂上的两粒琥珀坠子扑落落的缠在了碎发上,伸手抹掉雪地上的字迹,有些慌道:“没什么……” 萤?端木微之看着被抹乱的雪地,低头笑道:“你会写你的名字?”他记得舒曼殊说过,她不识字的。 纪萤不接腔,侧身子想站起来,却只是微微倾身又坐回了石阶上,耳根有些发红。 端木微之颇为诧异的看她,“你怎么了?”看她不自然的将脚踝慢慢伸展,也不开腔,端木微之便撩袍上了石阶,一壁往殿内走,一壁道:“进去吧。” 她依旧坐在石阶上不动也闷头不应声,端木微之终是顿步在门槛处,回了头道:“需要朕扶你就开口啊。”一副似笑非笑的摸样,是吃定了她在雪地中待久了,没有人搀扶极难起身的,看着她死活都不愿放软性子开口的摸样好玩极了。 “爱妃,需要朕吗?”他眉眼弯弯的挑笑,酒窝一漾漾。 她就是不开口,内侍宫娥全数都在殿外远远的候着,端木微之不开口没人敢上前扶她。 端木微之轻笑一声撩袍入殿,由宫娥服侍着换了软袍,又好整以暇的坐在侧榻上隔着袅袅白白的茶香有一眼没一眼的看殿外。 有宫娥近前小声道:“圣上,还是让奴婢去请娘娘进来吧……” 嗒的一声合上了茶盏,他细微的蹙眉,“不准去,朕倒要看看她能拧到什么时候。” 就那么耗着,是在端木微之的茶喝到一半时,她撩帘入了大殿,素白的脸都像冒着寒气。 立刻便有宫娥上前扶她近前,端木微之撩下茶盏,哼的冷笑道:“朕就不明白了,说句软话会死吗?”抬眼瞧她,愈发的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79 胸闷,“连讨人喜欢都不会……” 她到端木微之眼前站着,忽然接口,“我又没打算让你喜欢。”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殿内的宫娥听到。 端木微之脸色便是一沉,瞪着她脸色一阵的青青白白,纪萤着实看不下去了,叹气撩袍跪下,应付道:“圣上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居然叹气了……那一声气叹的,仿佛哄小孩儿一般,再没有的敷衍!从未有人这样敷衍过他,端木微之一口气便提到喉咙口,不上不下的噎着,半天才缓出一口气道:“你们都先下去,没有朕的吩咐不要进来。” 侍候的宫娥便都应诺,小心翼翼的退出大殿,将将的到殿外便听之内当啷啷的摔杯声…… “朕是皇帝!皇帝!你不要太过分了!” 纪萤看着他暴跳如雷,在一旁坐下不满的回嘴,“我刚刚不是行礼了吗,你也太难侍候了……” “你!”端木微之看她那一副无限敷衍的摸样就生气,一团火窝在胸口,咬牙道:“你不要以为舒曼殊给你撑腰朕就不敢碰你,入了宫生死就全是朕一句话的事!” 纪萤蹙眉看他,“是吗?” 是吗?!她居然问是吗!端木微之压着胸口,怒火起伏不定的翻腾…… 大殿之外的宫娥只听到殿内噼里啪啦的一通乱响,片刻之后纪萤打殿内走了出来,宫娥慌忙行礼。 侯在回廊下的青娘也忙过来,替纪萤裹上斗篷小声问:“谈好了?” 纪萤颇为失落的摇头,道:“他火气太大了,等会儿再过来。”又转身看了一眼大殿,就听咣当的巨响,让她缩了缩脖子,“我有说错什么吗……” 回了北宫,青娘扶纪萤下撵,刚刚好碰上在回廊下掌灯的荣阳。 十六瓣的莲花琉璃灯,流光溢彩,打在荣阳微仰的侧脸之上,一晃晃由眉眼到下颚,再到细白的脖颈,灯色万千美的不像话。 她打灯下转过头来,瞧见纪萤眉眼淡淡一敛,欠身行了礼退到一边。 纪萤由青娘扶着上了回廊,到荣阳身旁忽然停了脚,侧过脸,眯眼看她,却不讲话。 灯色转转,荣阳有些诧异的抬头,刚刚好撞上纪萤那双眼,一点点的微醺一点点的狡诈,微眯着将眸子掩在眉睫之下,只透出一星星碎光,像狐狸。 半天,纪萤忽地笑了,唇角浅浅一勾道:“你跟我进来一下。” 荣阳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青娘便拿手推了推她,紧跟几步入了大殿。 大殿里暖炉烧的旺,暖烘烘的熏人,纪萤解下斗篷随手甩在地上,侍候的宫娥忙过来,她累极了一般靠在榻上,抬眼看荣阳。 荣阳被她盯的莫名,立在那竟有些不敢抬头看那双眼。 “你很怕我?”纪萤接过青娘裹好的小暖炉,搂在怀里,若有所思,“我猜猜是为什么呢……” 荣阳十指交握,抬起头笑了,“娘娘多心了,不知您叫我进来可有吩咐?” 纪萤也不答话,只是让一殿的宫娥都退下,连青娘也遣了下去,这才疲倦的靠在软垫中,合眼道:“暮雪。” 殿内嗒的一声轻响,烛火一压一暗,只是一闪已多了个人单膝跪在她脚边,黑衣袖口纹了细密的红色曼陀罗。 荣阳惊的后退。 “姑娘。”那人毕恭毕敬。 纪萤眉头细微一蹙,睁开眼看到脚边那张陌生的脸,一愣,“暮雪呢?” 那人垂目,“暮雪没能护得姑娘周全已被公子召回,日后便由属下来接替他。” “他……”纪萤张口是想问他如今怎样了,可是话要脱口又止了住,她了解舒曼殊的为人,暮雪这次…… “你叫什么名字?”有些恹恹的陷在美人榻里,纪萤指头不自在的抠着小暖炉上的花纹。 “青南。” 纪萤抬下颚指了指惊愣在殿下的荣阳,道:“交给你了。” 青南应是,起身走向荣阳,她都不及开口就觉眼前一花…… 纪萤在来菁华殿时端木微之已经就寝了,大殿里黑压压的,宫娥内侍都在殿外侍奉着,端木微之有交代,所以瞧见纪萤再次来都很识趣的行礼退在一边。 青娘留在殿外,纪萤和一名随从入了大殿,没有点灯,回廊外的灯色从窗扉里筛进来,一线线的光。 纪萤穿过光线立在榻前,刚要掀床幔,内里有人冷笑道:“你当真还敢来。” 一双眼打烟罗色的床幔中透了出来,魅魅的黑,像着暗夜里的鬼魅,透亮的盯着她,让纪萤止不住一愣,下一瞬手腕忽然一紧,身体猛地被一扯,她绊在床榻上踉跄就倒在锦被中。 端木微之翻身压住她,眨着一双扑闪的眼睛看她,“你便这么急着来……侍寝吗?”伸出舌头一点点的舔在她脸颊,呼吸全在脖颈。 纪萤一阵酥麻,缩了缩脖子却没动,反倒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他的耳垂,舌尖如毒蛇一般,极缓极缓的撕咬吞吐。 细细的喘息在耳侧,端木微之身子瞬间就僵了住,暗夜里脸像烧了一团火,灼灼的涨着。 纪萤仰头去吻他的唇,他却猛地推开,触电一般赤脚散发的跃下榻,牵扯着床幔之上的环佩叮当,在静谧的夜里一阵骚动。 纪萤在床幔中咯咯的就笑了,翻身单手撑着腮,笑眯眯的看他,“你怕了?” 烟罗床幔荡如潋滟,她在其内散乱了发,领口微松透出其下消瘦的锁骨,生生的白,和那唇上的一点春色艳的太过,让端木微之瞧着不自在,撇开头冷喝:“出来!” 一阵环佩轻响,纪萤钻出床幔,随手将松掉的簪花摘下,撇了撇嘴。 “你到底来做什么?”端木微之怒气难平,愤愤的道:“快讲快滚。” 纪萤把玩着簪花,掀了眼皮看他,“我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事?” 手指顿了住,纪萤到:“关于我娘,关于纪府,关于我大哥还有荣阳的全部……你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端木微之眉间一紧,眨也不眨的看她,“朕凭什么告诉你?” 纪萤也不答,只是对殿中一直立着的随从挥了挥手,随从上前,单膝跪下,怀中用斗篷裹着个什么。 纪萤道:“我送圣上一件礼物,一件求而不得的礼物。”伸手掀了斗篷,一张俏生生的脸路在夜色下。 端木微之一惊。 “现在圣上可以告诉我了吗?”纪萤笑看他。 第50章 十六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0 纪萤走时,这天微微的透出了一点蟹青,像暗夜里拼死挣出来的一丝光,撑的幕天席地的黑一点点透青发白。 大殿中一下子静了,静的让他不自在,仿佛先前讲了太多的话,那话充斥着整个大殿,如今忽然空了,只听得见殿外早起清扫宫殿的宫娥细微的脚步声,沙沙沙沙。 他在大殿里站着,盯着床幔半天才伸出手,细白的手指撩开烟罗的纱幔,陷在重重锦被中的一张小脸便落在了眼前。 瘦了些,不似从前的娇憨明艳,整个轮廓都生动了,下颚尖尖,像一支盛极而颓败的花,那一种美是近乎病态的,却让人惊心的。 他坐在榻侧,手指一点点的触在她的眉心眼角,一路向下向下,在她秀美的脖颈上顿了住,合上眼一点点的喘息,喘息,有光透进来,落在他的手指上,白,近乎剔透的白,暗夜里生生挣脱出来的色一般,细微的颤着,他低头唇瓣一点点的触碰她的眉眼脸颊,低而喘息的呢喃:“阿姐……阿姐……” 反反复复,只这两个字。 这夜里透出光亮来,大殿中靡靡的回响着他的声音,阿姐……阿姐…… 他一路吻下来,细白的手指扼在她的喉咙一点一点的用力,唇瓣游离在她的锁骨之上,极小声道:“你是我……求而不得的?”忽然便笑了,他伏在她的胸口,肩膀一颤颤的笑,越大的肆意,“求而不得?这天下终将是朕的,还有什么是朕求而不得的?” 笑的太猛,胸口一针针的刺痛,他禁不住痉挛的咳了起来,一口血吐在荣阳的亵衣上,艳艳的红,像极了两年前他替荣阳挡下那一剑喷溅出的红。 那红也是这样的艳,在漫天满地的大雪里尤为的刺目。 两年前……两年前……那记忆触碰都觉得疼。 ============================================================================== 那天是为了什么才有的盛宴?他不大记得了,只记得漫天大雪里,阿姐笑吟吟的攀折下一枝绿梅,在雪地里笑吟吟的冲他摇了摇,银白的雪落了她一肩一发,好看的不得了。 他刚要走过去,斜刺里便冲出个宫娥提剑朝荣阳心窝刺去,他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他替荣阳挡下那一剑后,就昏了过去,意识涣散时只听到哄乱的脚步声,喊叫声……再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胸口那一剑伤的极深,落下了病根,直到如今每每天寒时都会撕扯着肺腑干咳。 如果那名刺客没有被擒住,就不会有之后的一切真相。 刺客被擒,是‘九尾’杀手,陆长恭却入宫请罪,直言不讳的承认杀手是他买通委派的。 在陆长恭将委派杀手的那封信笺呈上来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人心是这样深不可测的。 那张信笺上短短的写着一行字—— 万金相酬,九尾上一位雇主,买端木微之人头的买主,命一条。 陆长恭要九尾杀的正是当初在酒楼委派九尾刺杀端木微之的雇主。 而那日里,九尾剑尖所指的却是荣阳…… 他曾经想过千百次,在酒楼刺杀他的主谋是谁,是陆长恭?舒曼殊?甚至可以是天下觊觎皇位的所有人,但怎么都不敢想,要他死的是荣阳……他想要用天下去保护的荣阳阿姐。 当初是不信的,他想不通阿姐为了什么恨不能他去死?他亲自去问了荣阳,在那间幽暗的屋子里,荣阳近乎狠毒的盯着他,一字字的道:“你娘欠我的,这整个皇宫都欠我的!我恨不能毁了整个天下让你那个高高在上的母后跪在我脚边!还有纪川……整个纪府!” 她抠在掌心里的指节都发白,“你还不明白当初为何母妃死后我就被送出宫,软禁在尼姑庵吗?” 端木微之言答不上,他只记得容妃在他幼年时就疯掉了,没多久便死了,之后荣阳也病了,被母后安排在偏殿休养,后来她杀了看守的嬷嬷带他在雨夜里狂奔而逃,却被母后和陆长恭碰上。 那天夜里荣阳就被陆长恭带出了宫,母后告诉他,荣阳是在白云庵中为容妃守孝,这一守便是好几年。 荣阳却笑了,笑得肩膀一颤颤的耸动,“你不知道吧,我根本不是什么公主,什么容妃也不是我的母亲,我不过是哪里来的野种……”她歪头看端木微之,“很吃惊吗?你应该去问问你的母后,我是怎么入了这深宫!” 之后呢? 纪萤刚才是这么问他的吧?脸色没有什么表情,安安静静的听他继续。 之后他真的去问了母后,那次他伤的重,在风雪里纸片一样的人,偏偏拼着一口气非知道真相不可,母后实在是怕他伤了身子,最后还是拧不过他。 不过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宫廷之争。 当初容妃荣宠一时,身怀龙种之后父皇更是几次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若得皇子便立她为后的意思。 母后年轻是是怎样骄傲的人,她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是天意注定,在容妃临盆的前天,纪夫人生了个女儿。母后在那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容妃宫内宫外都换成了她的人。 容妃生产那天,上演了一出偷龙转凤的大戏。 母后用纪家的女儿换走了容妃的儿子。 “不可能。”纪萤在那一刻突然起身,脸色难看到极点,“你说换走容妃儿子的是纪家的女儿?如今的荣阳是纪家的女儿?” 端木微之不答话。 纪萤又问:“那我是谁?” 这话他言答不上,只是微微耸肩,看了窗外一点点的灯色笑道:“朕也很奇怪,你和荣阳到底谁才是纪惠景的女儿?” “你知道的只有这些?”纪萤不甘心的问。 端木微之默认不答,半天才道:“其实你该是去问陆长恭。” 纪萤一愣,“陆……长恭?” “你不知道吗?”端木微之好笑的看她,“朕刚才没告诉你,这场偷龙转凤的大戏是你的好督主陆长恭和母后一起策划的,这世界上除了母后,怕是只有他最清楚了。” 纪萤心头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收紧,紧的她呼吸都不敢声张。 ============================================================================= 天际一点点的透亮,这宫里静极了。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1 纪萤还没有睡,只是抱着小暖炉靠在软榻中,指尖无意识的抠着暖炉上的花纹,半天忽然道:“暮雪。” 殿内烛火一压一灭,有人翻身落在她脚边,单膝跪下,“姑娘。” 她微微一愣才发现已经换人了,蹙眉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青南。” 她随口应了一声,迟疑半天才道:“算了。”摆手让他退下。 等他掠身隐在秘处之后,纪萤起身下榻道:“青娘。” 侯在殿外的青娘忙入殿,行礼上前,“娘娘有事?”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要见陆长恭,现在就要。” 青娘一愣,有些迟疑,“娘娘要见督主……该等到天亮后差人去知会吧?现在天尚未亮……奴婢也没有法子啊。” “是吗?”她将眉眼一掀,看定青娘笑了,“陆长恭派你来监视我,你会没有法子联系到他?” 青娘脸色骤白,慌慌跪地道:“娘娘多心了!陆督主送奴婢入宫是为了侍奉娘娘,并无……” “得了得了。”纪萤悻悻的摆手,不厌烦的道:“不论是监视还是侍奉都无所谓,我现在要见陆长恭,马上。” 青娘还要再讲什么,却被她目光一扫,敛目应是退了下去。 待到殿门合上,纪萤抬眼瞧了一眼房梁某处,只瞧见人影一晃不见了,嗤的笑了一声,“青南?”不过是舒曼殊换的一个监视她的眼线而已,比暮雪更听他的话的眼线。 ======================================================================= “现在?” 暗线入东厂禀报时陆长恭是有些吃惊的,“青娘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只是让督主现在便入宫。” 陆长恭挥手让他退下,负袖在窗下沉吟片刻,便抬步出了房门。胸腔里莫名的躁动,他总有些不安心,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到回廊外却有停了步,转身看着侯在房门外的小婢,问道:“我记得日前新送来了金丝蜜饯?” 小婢女愣呆呆的点了点头。 他便吩咐道:“去包些来。” 摸不透他为何突然要蜜饯,小婢女也不敢多问,忙应是,转身去了。 他就站在廊下等着,转头瞧见屋檐下的一株腊梅开花了,米色的小花碎碎的冷香,树根下未消完的积雪下透出一枚枚小小的蜜饯核,让他有些发愣。 他记得,纪川总是爱在窗下吃蜜饯,将小小的核吐得满地都是…… 那时候腊梅开的多好。 第51章 十七 夜色撑出青白,极远的天际隐约要亮堂起来,阴霾却先迷乱了这皇城飞宇。 陆长恭下了马车入宫,将将的入了宫门便被早候着的嬷嬷拦了下。 “陆督主且留留脚。”嬷嬷满脸赔笑的衲了一礼,道:“太后着急着找您呢。” “现在?”陆长恭微微一愣,“嬷嬷可知是为何事?” “老奴哪里晓得,太后吩咐让您快些到栖凤宫,焦急的厉害。”嬷嬷侧身让道,请他先行。 陆长恭有些迟疑的瞧了瞧手中的一包蜜饯,细微蹙眉,良久才道:“那便走吧。”随着嬷嬷一路转东而去。 ============================================================================ 这夜色越亮堂,她便越不安。 青铜小瑞兽暖炉里燃着小松木,荜拨荜拨的作响,衬的这大殿愈发静。纪萤陷在软榻里想着什么,殿外忽起了脚步声,她抬眼就瞧见慌慌急急进殿的青娘,坐直了身子喜道:“他来了?” 青娘近前噗通跪了下来,一脸的慌张失措,道:“娘娘……太后来了……” “太后?”纪萤跃下软榻,细细的眉间蹙的紧,刚要再问什么,殿外侍奉的宫娥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地,不迭的传来,“奴婢叩见太后……” 再抬眼,太后已然入了殿,随她一同来的还有闻人夜灵,浩浩荡荡的入殿,她搀扶太后落座软榻,而后瞥了纪萤冷笑,“摇光妹妹睡的可好?” 纪萤不答话,低眉向太后行礼。 太后却未让她起身,只是压了压眉尾,倦倦道:“都先下去,哀家有些贴己话要同摇光讲。” 青娘便起身带着一众内侍宫娥退出了大殿,朱红的殿门合上,只余下了太后,闻人夜灵和她。 太后微合了眼,面色倦倦的看不出其它情绪。闻人夜灵却先将眉峰一挑,开口道:“你是谁?” 单刀直入的一句话,突兀的让人难以反应。 纪萤跪在地上掀了眼帘看她,满面的疑惑,“闻人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装了!”闻人夜灵俯身瞧她,眉角眼梢满是得意,一字一字道:“你根本不是苏摇光。” 纪萤猛地抬眼,太后依旧合着眼没有表情,像是没有听见这话一般,独独只有闻人夜灵兴奋的厉害,咄咄逼人,“我就一直觉得你哪里不对劲,小时候我见过你,无论是样貌还是品性都和现在没有一分的相似,先前还以为,只不过是你变了而已,但最近越想越不对劲,你根本就是假冒的!” 她又问:“说,你到底是谁?有什么意图!” 暖炉中荜拨荜拨炸响,纪萤依旧跪着,忽然笑了,抬起眼来眉目盈盈的望闻人夜灵,“那姐姐还记不记得我幼年时有什么标记?比如胎记什么的。” 闻人夜灵一愣,这些却是从未听说。 纪萤又问:“那可有什么证人证物?” 依旧对答不上。 “那姐姐觉得我是谁?又有什么意图?” 她接二连三的问话让闻人夜灵哑口无言,半句都辩驳不得,半天,纪萤蹙了细细的眉,好不委屈的道:“我晓得姐姐不喜欢我,但平白里这样诬陷我,欺君之罪,是恨不得我死?恨不得南夷与大巽交恶吗?” “你……”闻人夜灵辩驳不过,一张面憋的通红,咬牙切齿要开口。 太后却先道:“好了。”睁开眼淡淡的扫过纪萤落在闻人夜灵身上,道:“你先下去,让荣喜将人带进来吧。” 闻人夜灵心有不甘,狠剜她一眼,悻悻的应是,退了下去。 窗外透进来了光,太后起身绕到青铜瑞兽暖炉旁,闲闲的熏着手,也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2 不讲话。 纪萤便也不开口,就这么彼此各怀心思的沉默着。 良久良久,殿门吱呀被推了开,有小太监扶着一人入殿。 那人面上罩着黑布袋子,看不清容貌,一步步走的小心,好容易到了纪萤身侧,小太监搀着跪了下来。 纪萤侧过头去看,太后却转过身到眼前,重紫禳银线边的衣摆扫在眼前,慌忙抬头,正撞上太后微眯的一双眼。 逆着即将破晓的光,蒙昧不清,却是极美的,鬓发之上不见一丝白发,眉眼熏熏倦倦的风情,瞧着你时,竟让你觉得透不过气来。 依旧是没有讲话,太后示意,一侧的小太监便起身将旁侧那人的黑面罩扯下,烛火荜拨一跳。 那人被光晃的拿手捂住了眼睛,细白羸弱的一双手,白的通透几乎可以瞧见隐约的小血脉。 纪萤瞧见他从指缝里透出的眼睛,幽幽怨怨,受惊的兔子一般,那一瞬间就呆了住。 纪从善…… “纪萤。” 那一声喊仿若突透的天光,迷蒙中毫无预兆的晃在眼前,让她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便条件反射性的循着声音望过去,视线定焦在那双微醺的眉眼上,她才慌忙低头,却被太后扣住了下颚。 殷殷红的指甲几乎陷在她素白的肌肤里,太后居高临下的瞧她,一点点笑,“纪萤……你果然是纪萤……” “我……”她张口想辩驳。 太后却迫她转过脸对着纪从善,问道:“想要在他面前否认你是纪萤吗?” 纪从善透过指缝看她,那双眼里的光让纪萤张口讲不出话。 太后又道:“哀家不管你是纪川还是纪萤,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哀家的问题。”松了手,太后坐回软榻,问:“是舒曼殊安排你假冒苏摇光入宫的?” “不。”纪萤低头撑着身子,道:“是我杀了苏摇光顶替入宫的,舒曼殊在来大巽的路上才发现……无计可施才准许我冒名入宫的,他只是怕南夷和大巽联姻不成……” “哦?是吗?”太后挑笑,“就这么简单?” 纪萤点头。 “那你又为何非入宫不可?”太后问她。 她十指一点点的攥紧在大理石地板之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半天,太后叹了口气,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心邻神会的行礼退出了大殿。 那一声气叹的让纪萤莫名一颤,便听太后幽幽在她头顶道:“你为何还要回来呢?哀家……并不想做的太绝……” 纪萤抬头,在蒙蒙光线下看不大清她的神色。下一刻小太监已经转回了殿中,同来的还有个内侍摸样的人,手中捧了个锦缎布包。 近前行了礼,立到纪萤眼前,利落的将布包抖开,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是一排排大小不一各色各样的小刀。 内侍向太后请示的瞧了一眼。 太后靠近软榻,微合眼的支颚,懒懒的抬了手指,问道:“哀家再问你一次,你为何要入宫?和舒曼殊可有什么关系?” 她的手指在溜光的大理石地步之上攥的发白,依旧一言不发。 极轻的叹息,太后手指轻巧落下,内侍便麻利的抽出一把细长小尖刀,转到她背后,伸手将她的鞋袜尽数脱去,手指一扣。 纪萤便觉得冰凉凉的刀尖从脚趾剥开指甲刺了进去,疼的她膝盖一软险些瘫倒在地,闷哼都未脱口,便听身侧有人万分恐慌的惊呼出了声。 转过头便瞧见纪从善惊恐到瑟瑟发抖,慌乱的想要退开,小太监却伸手擒住了他,迫他在原地不得动弹。 内侍手腕一转,纪萤只觉得骨肉剔出的疼,闷哼一声瘫跪在地上,便瞧见一枚带血的指甲当啷啷的落在身后。 纪从善忽然怕极了,蜷在一旁,伸手捂着眼睛抖的不成样子,极小声极小声的哭了起来。 太后伸手去摸他的头,他一阵战栗,却不敢躲,半天瑟瑟道:“我乖……” “想起什么来了吗?”太后颇为有耐心的又问:“你为何要顶替进宫?” 纪萤额头密密的都是冷汗,额头贴在地板之上,脸色白的吓人,尖刀再刺下时,她突地道:“让他出去……” 太后忽然笑了,眉目盈盈的看纪萤,“哦?哀家早就听人说你什么都不怕,死都不怕,如今没想到你居然会怕他看着你受刑。” 太狼狈了……她对这一刻厌恶到了极点,攥紧手掌咬牙道:“让他出去……求你了……” “那就乖乖回答哀家。”太后整了整衣襟,垂目看她,“你入宫是为了什么?” 纪萤额头抵着冰冰凉的地板,禁不住咯咯的笑了,“为了什么?”她极缓的撑起身子,一双眼晶晶亮,“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找到我大哥纪从善。姑母,这些理由足够吗?” 那双眼让太后愣了住,黑白分明,亮的容不得其它杂质,像极了惠景年幼时,“……你不该回来。” “你会杀了我。”纪萤一瞬不眨的看她,“我知道,你一定会杀了我,就像当初将父亲流放在外一样,绝不手软。” 太后眉间一蹙,眼神压下来,直勾勾的,“两年前哀家就已经放你一条生路,是你执意寻死。”刚要抬手下令。 纪萤忽道:“你不想知道我母亲临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那手便顿在半空,她听纪萤言语带笑的道:“关于某个人的下落,你最怕出现的那个人……” 太后凝眉看着她,半天半天终是将手收回,她早就听说安思危那个老太监抓了纪萤十年之久,就为了这个人的下落。 这天下怕是只有纪萤知道了吧? ============================================================================ 太后离开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她扶着内侍刚要出殿,忽然又转过身来道:“你是在等长恭吧?” 纪萤一愣,趴在地上看她,她笑的高深莫测。 “不觉得奇怪吗?你刚刚要见他,哀家就来了?”太后瞧了一眼青白的光,呵气笑道:“如果哀家说,是长恭告诉你是纪萤的,你信吗?” 心口咚的一跳,她在地上没有挣扎,只是有些发愣的看她。 直到她消失在大殿,青娘冲进来慌慌的来扶她,直到陆长恭下一刻出现在殿门之外,漫天青光之下。 她有些迟钝的伸手摸了摸心口,信吗? 陆长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3 恭打殿外进来,眉间发髻都是碎碎的小雪粒,似乎又下雪了。 “阿川……”他伸手来扶她,她却避了开。 她淡笑不看他,道:“出去。” 他似乎有话在嘴边,却被她抬头望过来的眼逼了回去,阿川是恨他的吧……那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恨。 “出去。” 他便什么都开不了口,吩咐青娘小心照顾,转身出了大殿。 是又下雪了,他立在白玉石桥上,忽然抬手将一包东西丢进了碎冰的湖中,一粒粒的金丝蜜饯蹦了出来,金灿灿的蜜。 第52章 十八 青娘将一殿人都遣了出去,瞧了一眼独自蜷在角落里的纪从善,也顾不得打发他,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兜子备用药,青瓷小瓶叮叮当当的倒了一地,蹲跪在榻旁,小心翼翼捧着纪萤的脚,瞧着拇指肉芽外翻,血肉模糊的渗着血,忍不住就红了眼眶,涩着声音道:“下这样重的手……十指连心,很疼吧?” 纪萤没答话,偏头瞧见青娘眼泪在打转,淡淡道:“也不怎么疼。” 眼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手指撩开纪萤的裤腿,脚踝和细白的小腿之上一道道一横横的尽是愈合的伤疤,青娘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委屈道:“怎会不疼……这样重的伤,怕是几个月都好不利落……” “指甲盖而已。”纪萤靠在软垫上,极缓极缓的松出一口气,合眼道:“总会好的。”半天又突然问道:“青娘,陆长恭是先去了太后那里吧?” 青娘一愣,顿了手指抬头看她,瞧着她紧闭着眼,卷长的眉睫细微的颤着,眼皮下有一些些乌青,良久良久,低了头细心料理她的伤口,轻声道:“姑娘不信督主?” 没称她娘娘。 纪萤睁开眼盯着屋顶之上的雕梁画栋,慢慢道:“我不知道……我很想信他,像从前那样,没有理由没有道理,就是相信他,每句话,每个字……可是青娘,我怕了。” 怕了,再也没有勇气全身心的去信任,去喜欢一个人了,只一次就用尽了一辈子的力气,失去不起了。 纪萤深吸一口气,坐起身耸肩道:“舒曼殊说的很对,刀是凶器,匕首是凶器,人心也是凶器,这天下我只信任我自己。” 长大了,当初那个小纪川真的长大了……青娘想再讲什么,纪萤已经转去瞧纪从善,便再不答话,只低头小心料理她的伤口。 纪萤瞧着蜷在桌角的纪从善,伸出手笑道:“过来。” 纪从善幽幽的拿眼看她,畏惧又忐忑。 “不用怕。”纪萤放缓语调的哄他,“我是……纪萤啊,到我这儿来。” 他依旧躲在桌角后不愿意近前一步。 青娘包扎好伤口,瞧两人僵持不下,摇头松了眉头,淡笑着到纪从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哄道:“纪公子不必怕了。”伸手端了桌子上的蝴蝶酥,递到他眼前,“饿了吧?” 纪从善眼神落在糕点上,又幽幽的瞧了青娘一眼。 “要尝尝吗?”青娘拿了一小块,递在他唇瓣,好不温和的哄拢道:“乖,不必害怕,这里没旁个人,尝一口。” 细细的眉头蹙着,眉睫上湿漉漉的沾着泪花,纪从善巴巴的看了纪萤一眼,又看青娘,直到青娘温和的对他点头,他才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舔,眉眼顿时一弯,“甜……” 月牙似的眉眼,笑的人心都化了。青娘忍不住也笑了,让他就手咬了一口,半哄半骗的扶他起了身,坐到软榻上去。 他却怕纪萤,谨慎的坐在离纪萤远一些的角落,可怜兮兮的看青娘,扯着青娘的衣袖不撒手。 青娘又喂他一口蝴蝶酥,对纪萤笑道:“纪公子要哄着些才好。” 纪萤伸手劫下青娘手里的蝴蝶酥,对纪从善摆手,“要吃吗?过来这边坐。”啪了啪身边的软垫。 纪从善却畏惧的缩了缩,抱着青娘手臂死命的摇头。 纪萤没耐心,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往身边扯,“过来。” 纪从善原就怕极了她,突然被她抓着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又慌又怕的挣扎,似乎急了一般,一口咬住了纪萤的手背。 纪萤吃痛,猛地抬手一巴掌甩在他面上…… “啪”的一声响,声响大的纪萤都吃了一惊,他扑通就跪了下来,低头攥着衣角,一壁哭一壁抖的不成样子,不迭的同纪萤道:“我乖……我乖……” “娘娘……”青娘也没料到纪萤忽然会出手,惊诧的去哄纪从善,叹气道:“您又何必呢,纪公子就是个孩子……您会吓到他的。” 手背火辣辣的冒血,他一副惊恐万分的摸样跪在眼前抽泣,又心疼又生气,纪萤莫名的就红了眼眶,咬牙道:“纪从善,这天下谁都可以拒绝我,就是你不能!过来!” 纪从善听不大懂她的话,只小声的哽咽,也不敢大声。 青娘瞧她正在气头上,忙来劝慰,刚开口纪萤就喝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出去!” 青娘也不敢再讲什么,只是呐呐的应是,要退出大殿。 刚巧,殿外有小宫娥怯怯报,“娘娘,舒大人求见……” “不见!”纪萤眼都不抬冷喝:“让他滚蛋!” “好大的火气。”舒曼殊单手推开殿门,立在门槛负袖看她,背着光,言语冷的厉害,也不管阻拦跨步进了殿。 青娘挥手让阻拦的宫娥退了出去,行礼奉了茶。 殿中便只剩下纪从善小声的抽泣。 舒曼殊一路到榻前,低眼瞧纪萤包扎着的脚,不动声色的撩袍坐在一侧,瞧着哽咽的纪从善细白的脸上红肿的指印,啧道:“这不是纪公子吗?脸上怎么了?”伸手要去碰,却被纪萤一把打开。 “不准碰他。”纪萤不抬眼吩咐,“青娘,带他先下去。”又道:“找碎冰给他敷敷脸。” 青娘应是,扶着纪从善退出了大殿。 瞧着人都退尽,苏曼殊冷哼一声笑道:“好大的能耐啊,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机?” 纪萤不开腔。 他忽然扣住她的下颚,迫纪萤直视着他,微微眯眼,“恩?” 纪萤也不挣扎,看着他道:“你的眼线不都告诉你了吗,还来问什么?” 舒曼殊抓起她的脚,轻轻一弹,看她疼的蹙眉,咬牙道:“我是有说过不让你轻举妄动,是吗?你做这些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有没有想过告诉我?” 纪萤耸肩对他笑,“我又没有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4 供出你,你急什么眼?” “纪萤!”他一双眼微微眯着,盛怒的意味,扣着她尖尖的下颚,一字字道:“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纪萤叹了口气,不再同他斗气,淡声道:“我现在不是没事吗,而且太后答应让我留在宫中,还答应让纪从善同我待在一起。” 苏曼殊眉头一蹙。 她又道:“还给了我这个。”纪萤打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白玉令牌掂在掌心里。 “这是……” “通行令。”纪萤道:“有了这个我可以随意出入宫中。” 苏曼殊眉头越发的紧,诧道:“太后给你……是有什么条件为前提吧?” 自然是,纪萤将令牌收好,也不急着答话,半天才开口,“我答应了太后帮她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是在说当年被换出宫的容妃之子吧。 安思危想知道,陆长恭想知道,如今太后也想要知道,是怕容妃之子一旦现身,会揭露出几十年的宫廷内争,威胁到端木微之的江山吧? 找到了会怎样?斩草除根?苏曼殊盯着那块小小的白玉令牌若有所思的失神,只待纪萤又唤他,才惊醒过来,蹙眉问:“你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儿?” 纪萤眯了眼看他,良久忽然抿嘴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 竟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天色大亮,陆长恭没有出宫而是径直去了东宫。 太后正用过早膳,偎在美人榻上吃了盏果酒热热身子,他一路直入大殿,宫娥却又不敢拦,慌慌的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太后摆手让她们退下,摇着甜香四溢的杯盏,不抬眼笑道:“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你故意的?”陆长恭不行礼不用尊称,只是锁眉瞧着她问:“故意派人将我带到东宫,而你却去找了纪川,对吗?” 太后没有答话,只是拿帕子擦了擦手,是她派人将陆长恭引来,困他在这东宫,她又去找的纪萤。 “那又怎样?”太后掀了眼帘看他,细细的蹙了眉,“长恭,你早就知道她是纪萤,为何不告诉我?” 陆长恭没来由苦笑,反问:“我告诉你,你会放过她吗?” 这一句话让太后眉间锁的极紧,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眉角眼梢找些什么,良久才问道:“你真的对她动心了?” 陆长恭缄口以默,她忽然笑了,天大的笑话似地,“陆长恭啊陆长恭,你居然真的对她动了心!我以为这辈子至少我还可以仰仗你……” “太后抬爱了。”陆长恭断了她的话,低眉苦笑道:“这天下您都唾手可得,还有什么您得不到,需要仰仗他人的?” 太后冷了脸,沉声道:“陆长恭,不要再说这些让我生气的话。” 陆长恭极深极重的看着她,“你这一生都太过自负,你想要的,不论用什么手段都会得到,不觉得逆天而行,太过霸道吗?” “逆天而行?”太后看着他忽然笑了,“从我入宫那日我就告诉过你,我要的仅仅是与天子并肩而立,我要他忠心不二,他既然做不得我逆天而行又怎样?陆长恭,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 陆长恭苦笑,“你要杀了我?”他撩袍跪了下来,道:“这条命我早就不想要了。” “你……”太后怒极,却反而笑了,“陆长恭,你可以死,但哀家一定会让东厂的千万条人命陪你一起死。” 第53章 十九 纪萤是在初初放晴的那日来到东厂,陆长恭听到人禀报时是有些吃惊的,是猜到纪萤会再找他,却没料到这么快,还是亲自来,更没料到太后会准她出宫。 没进府邸,纪萤就负袖站在马车旁,细细的瞧着‘东厂’二字,一身重黑的男装,腰束玉带,发髻高高的束了白玉冠,一丝不苟,余出齐腰的黑发,马尾一般荡在肩后,一张小脸托出来,天山净雪似地白。 陆长恭远远瞧着有些发愣,她高了些,五官全数长开,虽不是倾城貌,却独独透出股别样的味道,像崖壁上开出白花,羸弱但又决绝。 “纪川!”背后有人喜出望外的吼了一嗓子,不等陆长恭喝止,顾小楼已经几步奔过去,一把抱住了纪萤,力量猛地纪萤踉跄了半步。 青娘在旁侧忙扯了扯顾小楼,轻嗔道:“这儿是街口,您注意些……” 他却毫不介意,松开纪萤左右瞧了瞧,拍肩笑道:“注意个鬼,有人能看出她是女人才奇怪了。” 纪萤吐出一口气,眯眼笑了,“顾小楼,你差点勒死我。” 瞧她笑眯眯的眉眼,顾小楼咧了咧嘴,嗤的笑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一辈子都不回东厂了。” 纪萤敛了敛眉,抬眼又落在陆长恭身上,笑意渐浓,“怎么会,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督主大人呢……” 陆长恭张了张口,最后吐出口的只是一个淡淡的,请字。 纪萤转头对车里的宫娥吩咐了一句,“好生照料着公子,我去去就来。”才扶住青娘的手,脚步不稳的随他入府。 陆长恭转身瞧着她的脚,有些迟疑的问:“要不要让人……” “不必了。”纪萤拒绝的果断,瞧都未瞧他一眼,刚要跨入府邸,顾小楼忽然拨开青娘,打横抱起了她,惊的她又怒又好笑,“放下我!” “别动。”顾小楼看陆长恭一副愁肠百结的摸样,忍不住撇嘴道:“考虑那么多干毛,痛快点会死啊。”几步跨到陆长恭跟前,伸手将纪萤塞给了他,一面警告纪萤,“别乱动,不然摔死你。”一巴掌拍在纪萤额头。 纪萤不服气的拨开他的手,刚要反驳,一掀眼帘就对上了陆长恭的眼,慌忙避开,啧的冷笑:“我怎么劳得起督主大驾。” 陆长恭低头叹了口气,抱着她往大厅去,忽然没头没尾的道:“阿川,要听我解释吗?” 纪萤一愣,眉睫颤了颤又敛下。 “关于你,我对太后只字未提,那日我……” 纪萤不待他讲完,慌忙道:“我知道,你不必解释。” 陆长恭在大厅门口顿了脚步,一点点的蹙眉,“你不信我?” 寻不出话来答复他,纪萤挣扎着下地,岔开话题问道:“这都不重要,我有事要问你。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5 ”挑帘入了大厅。 半天半天,听陆长恭在外叹气,也跟着进了来。 =============================================================================== 大厅还是当初那样,连摆设都未变,纪萤坐在椅子上,瞧着沉沉浮浮的茶叶,啧的笑了一声,“连茶叶都没变,你还真是恋旧。”抬眼看定陆长恭,开门见山的问道:“荣阳到底是谁?” 手中的茶盏一顿,陆长恭在袅袅的香雾中看她,似乎有些吃惊。 “你不必惊讶。”纪萤耸肩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见陆长恭有些迟疑,她又道:“我知道荣阳冒牌的,但我不明白当初换走容妃之子的不是纪惠景的女儿吗?” 盯到陆长恭的眼睛里,问:“她是?还是我是?” 他似乎想了很久,半天放下茶盏道:“你是。” 只二字,纪萤心中仿佛卸下千金,松出了一口气。 “你不该怀疑自己是谁,你的母亲曾经用生命护着你,不是吗?”陆长恭温声问她,“怎么会怀疑自己?”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重过生命,她容不得自己辛苦生存了这么久,最后她却成了无关重要的旁人。 纪萤又问:“那荣阳是谁?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哪里又多出的一个纪家女儿?” 陆长恭却缄口以默,良久良久都不答话。 纪萤耐不住性子,起身到他身边焦急问道:“我知道你都清楚,陆长恭你不是说过欠我的吗?那现在告诉我啊,我们两清!” 桌面上的茶盏被摇的当啷乱晃。 他忽然抬眼,卷长的眉睫下,一双眼极深极重的看纪萤,让她所有的暴动在一瞬蛰伏下来。 她抿嘴,撇过头道:“你明明都知道……” 陆长恭却未错开目光,依旧瞧着她一瞬不瞬,“你想要和我两清?” 生气了?纪萤被他盯的不敢开口,浑身都不自在,不自觉想退开半步,手腕却被他猛地扣住。 陆长恭用力一带,她便踉跄的跌跪在地,膝盖却被陆长恭用脚尖托了住,居高临下的瞧她,又问:“你要和我两清?” 他的眼睛深深深深,像密罗的网,铺天盖地的抓住她,一分都动弹不得,纪萤莫名的不敢开口。 直到陆长恭收敛眼神,松了手,她才挣脱开起身。 陆长恭压了压额头,送出一口绵长的气,极缓道:“阿川,不要去碰这件事,不是所有的真相都是你能承受的……” 知道这些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纪萤打厅中出来,阳光好的晃人眼目,她微微眯眼瞧着这座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府邸,金灿灿的日阳下,真美啊。 青娘侯在厅外。 “纪川。”顾小楼在不远处的树下对她招手。 她抬到半空的手却又收回,伸手扶住青娘,淡声道:“走吧。” 青娘微微有些迟疑,扶她往外走,一壁问:“不和小楼队长他们打声招呼吗?” “不必了。”纪川一路往外,头也不回。 是听到顾小楼在身后喊她,纪川,纪川……却又不是在喊她,她跃上马车将厚重的帘幔一瞬放下,闷黑的车厢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以为不去理睬,这所有人就会放过她纪萤吗? 纪萤靠在软垫中,侧头瞧见缩在一角的纪从善,压了压眉心,她不要再做鱼肉,任人宰割。 ============================================================================== 马车一路驶过小巷,却是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停在了一处破落的庭院门前。 “到了姑娘。”青娘下地,伸手扶纪萤下车,又将纪从善哄了出来。 三人就立在冷落的门庭前,日阳下,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一尊已经倒在路边,青苔满布,朱红的大门,斑斑驳驳的龟裂。 纪萤抬头瞧见门上有块蛛网密布的大匾,金漆都掉了光,只隐约可见两个大字——纪府。 青娘去路边问了买菜的老伯,不多会儿便转了回来,对纪萤道:“姑娘,这就是纪府了。” 纪萤应了一声,提袍上了石阶,抬手扣了扣生锈的门环,半天才有声音从庭院里幽幽传出来。 “谁啊?”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声。 青娘扶着纪从善到纪萤身边,又等了半天才听见碎碎的脚步声,大门轰隆隆的打开一线,有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妇从门内探出头来,“谁啊?” 青娘忙笑道:“老人家,我们……” 不待她讲完,老妇懒洋洋的眼睛忽然落在纪从善身上,直勾勾的盯着,“你……你是……”伸出手颤巍巍的要去抓纪从善的手臂。 吓得纪从善往青娘身后躲,纪萤伸手抓住了老妇的手腕,蹙眉问:“你认识他?” 老妇却有些激动,抑不住的手指发抖,眼眶一圈圈的发红,挤出身子到纪从善跟前,“你是小公子?是小公子?” 她颤巍巍的样子让纪从善害怕,往后拼命的缩身子,老妇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扯着他的衣角,又哭又笑,“小公子……老身以为到合眼那天都再见不到您了……您可算回来了!” 她的反应太过突然,连青娘都跟着吓退了两步,纪萤上前蹲到她身边,好奇的问:“你还认得他?” “认得的,认得的,怎么会不认得!”老妇答的果断,焦焦急的扯着纪萤手腕,一壁抹泪一壁道:“小公子四岁之前都是老身带的,那眉啊眼啊,怎么会不认得!”刚刚讲完,眼泪又涌了出来。 纪萤递过一张帕子,又问:“那你……认得我吗?” 老妇一壁道谢,一壁接过帕子抹眼泪,闻言泪眼婆娑的看纪萤,半天摇了摇头,“老身眼拙……敢问这位小公子是?” 纪萤哦了一声,淡淡道:“我是纪从善的朋友,是纪夫人托我带纪从善回来的。” “夫人?”老妇惊的死抓住纪萤的手,“小公子是说红鲤夫人?您……您见过她?” 纪萤点头。 她喜不自控的又问:“夫人她如今可好?现在哪里?” 纪萤扶她起身,言语放淡,“死了,都死了。” 只听她这一句话,老妇人两眼一翻,登时昏了过去。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6 第54章 二十 老妇人姓张,都管她叫张妈,原是纪老太太的配房丫头,看着纪惠景长大,娶妻生子,对纪家感情极深,后来纪家落败她无处可去,便被陆长恭留下来照看这座宅子,独自守着纪府十几年之久。 张妈坐在圆桌旁攥着纪从善的手背,絮絮叨叨的抹着眼泪,纪萤侧头瞧着正堂,年久失修,漆色斑驳的有些衰败,四处都浮动着枯木腐朽的气味,却打扫的极干净。 “我可以四处转转吗?”纪萤问张妈,瞧她不迭的点头,便起身对青娘吩咐道:“你留下来照看他。” 青娘点了点头。 ============================================================================= 纪府极大,游廊画栋前院和后院都布置的很有心思,便是如今残败了,也瞧的出当日的繁盛。 大多的房间都是上了锁的,纪萤穿过抄手游廊进了个小院子里,一路都是荒草寂寂,齐腰的高,连脚下的鹅卵石小径都长出绒绒的青苔绿草,顺着小径一路走进去,像是一座荒废的花园。 最里一株大枣树下栓着个秋千,有青绿的蔓藤缠绕在绳索之上,开出一星星的小黄花,纪萤推了两下秋千,吱呀的作响,侧头瞧见不远处还有一间小青瓦房,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纵纵横横的密集。 纪萤刚想过去,身后忽有脚步声,转过头便瞧见纪从善气喘吁吁的站在身后,“你……来找我?”纪萤试探性的问。 他果然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避开纪萤,径直往青瓦小房去了。 纪萤有些诧异的跟在他身后,瞧他到门前,熟门熟路的开门进去,幽暗的光线下,漂浮着细微的灰尘,房间中凌乱的放着摇篮,木机床,小木马之类的玩意儿,似乎是间孩童玩耍的房子。 纪萤进去,弯腰捡起一柄小拨浪鼓,看纪从善钻进小桌子下面,鼓捣半天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青娘和张妈随后赶了过来,张妈挤进小屋,瞧见桌子底下的纪从善,将将收住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又滚了出来。 纪萤微诧问道:“他在做什么?” 张妈酸着鼻子半天都不答话。 桌子底下哗啦一声响,当啷啷的滚出一颗颗核桃。 纪从善灰头土脸的从桌下钻出来,捧着一把核桃,仰头看纪萤,一脸的怯怯,小心翼翼的伸了伸手。 纪萤愣了住,张妈在身旁小声的哭道:“小公子居然还记得……当初才三岁半,那么点大,说要留着核桃等小小姐出生一起吃……居然藏在这儿……”再讲不下去。 这空气中迷蒙着尘土的气味,纪萤瞧着他手心里的核桃,有些受宠若惊的问:“给我吗?” 纪从善小心翼翼的点头。 纪萤鼻头有些发酸,蹲下身子,张开手臂道:“过来,抱抱。” 他有些迟疑,眨眼看纪萤的脸色,再三衡量,还是胆怯的摇了摇头。 纪萤却不生气,挑了一颗核桃,抿嘴笑了,“谢谢。”她笑的眉眼尽弯,密密的睫毛敛出一圈阴影。 “真像啊……”张妈瞧的发呆。 纪萤诧异的恩了一声。 她忙道:“您笑起来真像我们老爷,他也总是笑眯眯的,万事都不着急的脾气。”又补道:“小公子随夫人的长相,大小就粉团似的小人儿,若不是进宫……” 话到一半就住了口,张妈有些尴尬的转开话题,“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做饭……” 刚要出门,纪萤起身喊住她,“张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停在门口,佝偻着的背微微发抖。 纪萤又道:“你该知道纪从善如今被困在宫中过的怎样,你难道不想救他出来?” 张妈在门口笑的尴尬又无奈,叹气道:“我一个老婆子能做什么?只能给菩萨烧两柱香,求菩萨发发善心保佑小公子和小小姐。” “这天下需要可怜的人有多少?你以为你的菩萨听的到?管的来?”纪萤蹙眉,“为何不试试求我?” 张妈转过身,惊诧的看她,“你……” “不要好奇我是谁。”纪萤瞧着手指里小小的核桃,淡淡道:“说了你也不信,你只要相信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想要护着纪从善的人了。” “你可以救小公子?”张妈有些焦急。 纪萤抬眼,看定她,“我既然可以将他带出宫,就有法子救他出来,只是需要你告诉我一些事情。” 张妈有些迟疑,纪萤又道:“你怕我是太后的人?” 一言讲出,张妈登时白了脸色,不迭的摇头摆手。 纪萤俯身上前,贴在她耳侧低声道:“红鲤夫人原姓杜,闺名一个蘅字。” 张妈一惊,张口半天才诧道:“你怎么会……” “是红鲤亲口告诉我的。”纪萤淡声道:“她说若是我有幸回来,就让我找你,当初是你替她求的情。” 张妈便再不讲话,当初纪惠景要迎娶红鲤入门,老夫人是执意不同意的,青楼女子怎会入得了纪府的门,可纪惠景铁了心,他是张妈带大的,张妈最瞧不得他难受,就私底下求了老太太好几次。 这些事情除了她和老夫人,就只有红鲤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太阳,明晃晃的打进屋子来,一线线的光晕,张妈隔着光看纪萤,半天点了点头。 ============================================================================== 该从哪里开始讲给你听? 纪萤从纪府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静的让人发慌。只听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 青娘侍候她换了回宫的服饰,梳好头,一头的步摇叮当。 她侧头抵在车厢上,合着眼,一遍遍倒回着张妈同她讲的话,像一条条线,将那一个个人串联了起来。 纪惠景,纪扶疏,红鲤,陆长恭…… 从头到尾,从开始到现在,每个人的故事…… 眉头蹙的极紧,她脑海里闪过每个人的眉目,各样的表情,都叫着她的名字—— ——“阿萤,就叫阿萤,纪家的小阿萤……” ——“阿萤,你要活下去!” ——“两年前哀家就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7 已经放你一条生路,是你执意寻死……” ——“阿川,有句话我一直想同你讲……虽非娇生却也想要惯养……” “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是非常非常美的一个字,也或许纪大人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像流萤。” “喜欢啊……喜欢就是你看到那个人,心就会躁动不安,像是捉一只蝴蝶,这样包在掌心里,它会噗哒噗哒地拍打翅膀……慌乱的没有章法,难以自制……” “阿川。” ………… 身上被什么覆盖,她猛地睁开眼,晶亮的眼睛盯住了正在为她加毯子的青娘,太过突兀,吓的青娘一愣,“怎……怎么了?” 她心里有根弦紧紧的绷着,忽然听到车外稀稀落落的声音,问道:“又下雪了?” “没。”青娘将毯子盖在她腿上,笑道:“是下雨了。” 青娘挑开车帘,密密的细雨扫进车厢,落在纪萤手背上,冰冰凉,她听见青娘道:“终于立春了啊……” 下雨了吗? 她探头到车窗外,细细密密的小雨打下来浑身都凉了透,她忽然想不起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她在细雨中,看到愈发进的皇庭,红墙琉璃瓦,深深深深的,猛地喝道:“停车!” 青娘一愣,她已经掀开毯子窜到车前,挑帘跃了下去,车子没停住,她跳的太突然踩在裙摆上,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 青娘惊的尖叫,“停车停车!” 她却不等青娘提着裙摆往小巷中跑,她听见青娘在背后喊她,却越跑越快,愈发的远了。 她像是疯了,脑袋里紧绷的弦“砰”的断掉了,发了疯一样。 青瓦小巷,沿街藤蔓青芽探出来,她伸手将满发的步摇摘下来,发疯似地在这个雨夜里狂奔。 疯了,疯了…… 她站在东厂门外的雨地中,压着突突跳动的心脏,喊道:“陆霜!陆生白!” 桌案上的烛火荜拨炸响。 陆长恭猛地抬头看窗外的雨夜,顾小楼一路跑的冲进来,指着门外道:“纪川……纪川在外面喊你……” 他眉心一蹙,撩袍快步跨出房门,也顾不得撑伞,一路焦焦的到府邸外,就瞧见,风灯,雨夜,她一身绿衣,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眼睛一闪一闪的亮过繁星,“阿川……” 她猛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太过用力,让他踉跄退了半步,便听她在怀里闷声道:“我不要报仇了。”她抬起眼,亮晶晶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陆霜,我们私奔吧。” 那样的笃定。让陆长恭微微发愣,听她又道:“什么报仇什么大哥……我都不要了,你带我走,去哪里都可以。” “阿川……” 她忽然就哭了出来,“我怕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我怕我会后悔,后悔一辈子!” 这没有星月的雨夜里,她浑身都在发抖,“我从来没有为自己选择过一次,这次我选你。” 她看着他,眼眶里亮晶晶的都是眼泪,“我喜欢你陆霜,或许是爱,我分不清楚,但我心里的蝴蝶乱的控制不住。” 第55章 二十一 “私奔?”端木微之手指点了点扫满雨点的窗棂,瞧着连天的夜雨笑了,“她还真是痴情啊,明知结果还义无反顾……” 身后的黑衣人有些迟疑,“圣上是说……” 他没答话,细白的手指在漆红窗棂上沿着一星星的雨点横横画画,密长的眉睫安静的敛着,唇角却始终挑着笑,不答反问,“舒曼殊的人呢?该有动静了吧?”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道:“照理说舒曼殊的人一直都跟着她,应该及时阻止才是……可是在属下离开之前都未曾见舒曼殊有任何动作。” 啧的笑了,端木微之拍了拍手道:“舒曼殊恨不能她恨死所有人,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怎么会阻止?除非陆长恭答应了带纪萤走,他才会出现。” 黑衣人蹙眉,“那圣上打算怎么做?” 端木微之在窗下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笑道:“你猜陆长恭会不会带她走?” =============================================================================== 这雨下的让人心烦。 大厅里没有掌灯,跪在堂下的青南也不敢声张,只抬眼偷瞧了瞧幽暗的正堂上坐着的舒曼殊。 他大半个身子隐在暗影中,闭眼想着什么,手指一空一落的敲在扶手上,伴着雨声格外空荡。 他已经这么静坐半天了,从青南禀报后就这么一直坐着,想着。 堂下跪着的青南终是忍不住开口,试探性的道:“公子?” 舒曼殊没开腔,良久之后问道:“她是从纪府出来,直接去的东厂?” “是。”青南回道:“姑娘去见了纪府的一个仆人,待到天黑才离开,在回宫的半路突然跳下车……去找了陆长恭。” 敲在扶手上的手指忽然顿了住,他依旧闭着眼,眉头却蹙了蹙,“她果然还是去了……” 青南想了想,“属下虽然不知姑娘都打听到了什么,不过出府时姑娘脸色并不好,应该是知道了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不太愉快的事情……”舒曼殊冷笑出了声,“她是完全将我说的话抛在脑后了。” “那就杀了她啊。”大厅门口有人冷笑站着,语气嘲讽又玩味。 青南回过头便瞧见靡靡夜色下有个女子扶着门框立在那,一袭珠紫色的长衫,秀发散乱,眉目在幽暗的夜色下看不真切,只隐约瞧到她脸上一道道的疤痕,可惜了面貌。 舒曼殊闻言睁开眼,瞧着门口立着的女子,眉蹙更深,却先叹了气,“小摇……” 帝姬苏摇光?青南一惊,再看女子已经越过自己,径自去了舒曼殊身边。 “怎么?你心疼了?”苏摇光俯身瞧着他,一双眼瞧定他的眉眼,循循善诱道:“她怕是已经全都知道了,她会坏了你的计划,你不是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吗?现在她已经不听话了,难道不该牺牲掉她顾全大局吗?我亲爱的哥哥。” 舒曼殊看她幽暗的眼睛,叹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苏摇光忽然笑了,一颤颤的,“我恨不能将她剥皮抽筋!”细细的脖颈上青筋小跳。 “摇光。”舒曼殊细微的蹙眉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8 ,“你该去休息了。”起身要走。 苏摇光猛地从背后抱住了他,慌张的道:“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其实……其实纪萤也挺好的,我会喜欢她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舒曼殊拨开她的手回头,看她胆怯又慌张的摸样尽量放淡语气道:“摇光,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选择纪萤而不是你吗?” 苏摇光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你一定有你的打算……我不怪你,也不怪纪萤……” 舒曼殊耐不住蹙了眉,“因为你懦弱,你明明那么恨纪萤却连承认都不敢,若是今天我给你机会杀了纪萤,你敢不敢?” “我……”苏摇光张口欲言半天,抿的唇线惨白都言答不上。 她不敢,她连承认都不敢。 舒曼殊伸手抱了抱她,缓声道:“我会保你一世荣华,免你颠沛流离,但我需要的是能够站在我身边,陪我出生入死的女人,你明白吗?” 她在发抖,咬紧了嘴唇,半天半天点了头。 舒曼殊松开她,转身一壁往外走,一壁对青南道:“派人出城守着,若是纪萤和陆长恭出了城……格杀勿论。” 青南一愣,“公子是说……连姑娘也……” “杀。”舒曼殊撩袍出厅,不回头道:“你和我一起去东厂。” ============================================================================== 雨势愈发的大了,他在大雨中听不真切纪萤的声音,只听到那些话语在耳膜里嗡嗡蝉鸣,他听到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像千百只蝴蝶,扑落扑落的扇动翅膀…… 纪萤仰着脸看他,一双眼哭的通红,毫不顾忌的跟他讲,“陆霜,我爱你,这么大的天地我就是爱你……” 陆长恭伸手抱住她,“阿川……”一时竟不知该讲些什么。 他是在迟疑吧……纪萤忽然攥住他的衣襟,红着眼眶,一字字恶狠狠的道:“陆长恭,爱或者死,你选一样!” 便是过了很久之后,陆长恭常常会想起那天,漫天的夜雨下,她凶神恶煞的直呼其名,问他,爱或者死,你选一样。 他的纪川从来没有变过,两年,十年,甚至更久更久,纪川还是纪川,她有一颗毫无畏惧,坦坦荡荡的心。 爱或者死。 陆长恭俯身搂紧她,极深极深的叹了气,道:“阿川,我希望回应你的,是一颗同样坦坦荡荡的心,我不想骗你。” 她的泪水在一瞬止了住,愣愣的问:“你是在拒绝我吗?”手心一点点的攥紧。 陆长恭顿了半天,道:“可不可以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们离开,好不好?” 她忽然就不讲话了,身后是连天的大雨,陆长恭在她耳侧慢慢的解释。 他说:“阿川,我不能不顾这东厂,这么多的人,如果我走了太后一定不会放过东厂。” 他说:“阿川,我还有一些事情非了结不可。” 他说:“阿川,要以大局为重……” 有什么东西刨开衣襟,直透胸口,冰冰凉的刺进肺腑里,陆长恭愣愣的松开纪萤,低头瞧见一柄乌洞洞的匕首插在胸口。 纪萤握着刀柄一分分的深入,深入,一双眼冷的可怕,“我说了,爱或者死,没有其它选择。” 这一刀刺的太过突然,直到陆长恭有些踉跄的退开半步,在身后站着的顾小楼,沈环溪才看到顺着刀刃流下来的血。 “督主!”沈环溪先一步冲到身前,一掌打开纪萤,扶着陆长恭急退数步,压住了他的伤口。 沈环溪用力太急,纪萤被一掌打开,顺着石阶跌在雨地之中,一口鲜血压在喉咙口,猛地吐了出来。 “纪川……”顾小楼想上前,却是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陆长恭,下一瞬幕天席地的雨帘中忽然横冲来两匹快马。 当先的一匹勒马在纪萤身侧,马蹄未稳,人已经翻身而下,“阿萤!” 顾小楼一愣,看清那人蹙了眉,“舒曼殊?” “阿萤。”舒曼殊又喊一声,伸手想将纪萤抱起,领口却被纪萤一把抓了住。 “杀了他。”纪萤始终没有看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长恭“舒曼殊,帮我杀了他。” 舒曼殊顿了顿,却未应声。 纪萤猛地回头看他,一双眼亮的吓人,“你不是答应过要帮我报仇吗?舒曼殊,杀了他,杀了他!” 舒曼殊有些迟疑的蹲下身,伸手去抱她,“阿萤,陆长恭如今还不能杀,大局为重,我们要从长计议……” 纪萤骤然打开他的手,伏在大雨的青石板上不可抑制的笑了,消瘦的肩膀一颤颤的,手指却一分分收紧,“大局为重……大局为重……你们每个人都有大局,都要我让步,凭什么?” “阿萤……”舒曼殊想解释什么,她却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 素白的面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她摇摇晃晃的起身,甩开舒曼殊扶过来的手,道:“我明白。”转身要离开。 舒曼殊上前一步,伸手没有扶,“你要去哪里?” “回宫。”纪萤歪头看他,“不是要以你的大局为重吗?” 他忽然便哑口无言,看着她踉踉跄跄往前走。 陆长恭一直没有开口,直到看她要离开才禁不住开口道:“阿川我……” “闭嘴!”纪萤在雨夜中猛地回头,盯着他一字字道:“陆长恭,这是你选的,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将你剜心刨肺!” =============================================================================== 这大雨到深夜才稀稀落落的止了住。 听到小太监禀报纪萤回来了,端木微之便带着几个小宫娥兴冲冲的去了,入殿之后便瞧见浑身湿透的纪萤。 青娘在为她更衣,瞧见端木微之忙要行礼。 端木微之挥手让她起来,又吩咐道:“除了朕带来的人,其她都退下吧。” 青娘有些迟疑,“娘娘还未……” “朕来侍候她更衣。”端木微之心情大好的眨眼笑,“还有什么?” 青娘忙道,奴婢不敢,带着一众的宫娥太监退出了大殿。 听到殿门轰隆合上的声音,端木微之转过头看纪萤,脸色惨白,披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89 头散发,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只游魂野鬼。 他带来的四个小宫娥齐齐整整的跪在一旁,清一色都是刚入宫的小丫头,稚嫩的可人。 其中一个宫娥吃力的抱着一个细长包裹,端木微之接过来,沉甸甸的撂在纪萤脚下,当啷的一声重响,细布挑开,露出其内的一柄鬼头大刀。 纪萤眉睫抖了抖。 端木微之道:“朕听说你筋脉尽断,再也拿不起刀了?” 纪萤没有答话。 “真可惜。”他继续道:“朕第一次见到你杀人时真的吓了一跳,你像是一头猛兽,见人血肉时整个人都在发光,说实话,你变成纪萤之后,朕很失望。”他弯腰扶起大刀,“有些人,只有在杀戮中才会熠熠生辉,你说呢?”抬眼看她,将大刀递给她。 她想伸手去接,却发现手指都在颤,端木微之忽然攥住了她的手指,强行扣在刀柄上,低声道:“纪川,它很想念你啊……” 掌心里每一道花纹都熟悉到和她的掌纹贴切而契合。 “它在呼喊你啊……”端木微之在她耳侧低笑道:“你听见了吗?” 纪萤浑身的每寸肌肤都在叫嚣,她不自控的发抖,闭上眼睛眉睫都颤,“我也很想念它……想念从前的纪川……可是我回不去了……” 她要松手,端木微之却压住不放,偎着她耳侧笑了,“想不想尝尝血的味道?” 第56章 二十二 沉甸甸的刀柄攥在手心里,潮潮的都是汗水,她几乎感觉到刀锋在一阵阵的颤鸣,蠢蠢欲动…… 可是手腕却使不出一分的力气,她废了,早就废了……就算她再不甘心都不得不面对,她再也拿不起来这把刀了。 她终是松开手指,听着大刀当啷啷的砸在脚边,闭上了眼,手心却忽然一凉,睁眼正撞上端木微之一双魅魅的眼睛,他挑着笑,将一把细长的小刀塞在纪萤掌心里,偎在耳边道:“杀人利器又不止那一样。” 纪萤一愣,看这掌心里寒光凛凛的银质小刀又看他。 端木微之已然退开,招手让右边的第一个小宫娥过来,转身对纪萤道:“她叫青娥,是在长生殿里负责侍候纪从善的饮食起居。”又眨眼道:“听说你跟着安公公学了不少有趣的招式,想不想知道太后当初安排青娥服侍纪表哥吩咐了什么?” 纪萤眉睫一掀,瞧着青娥。 眼光太过吓人,青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忙不迭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朕又没说你知道什么。”端木微之眉眼弯弯的一脸稚气,“你心虚了?” 青娥吓得脸色发白,慌张的抬眼看纪萤。 她只是盯着掌心里细长的刀,半天忽然道:“这些人随我处置吗?” 端木微之无辜的耸肩,“随你喜欢。”又指着最后那名宫娥道:“这个是闻人夜灵身边的,叫细珠,朕想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手指抹过刀锋,尖锐的指尖一凉,纪萤歪头看着端木微之,问道:“帮你问出来有没有奖励?” 端木微之直勾勾的盯着她,“只要朕有,只要你求。” “好。”纪萤几步上前一把攥住青娥的喉咙,瞧准她的天灵盖,尖刀一刺而下,几乎没有喊声,只是涨紫了脸,青筋暴跳,尖刀深入深入,细细的红血白脑浆顺着额前的刘海,蜿蜒而下,像龟裂的纹路,又像小蛇。 纪萤拨出尖刀,红红白白的液体溅了一身子,松开手,青娥咚的就倒在地上,没有一丝挣扎,睁着一双暴突的眼球,死了。 大殿里爆发一连串尖叫,其余的三个宫娥吓的脸色惨白的瘫软在地上。 连端木微之都吃了一惊,微料到纪萤下手这般的狠,惊愣愣的看着她,喜不自控,却听纪萤勾着嘴角道:“我要你帮我杀了陆长恭,毁了东厂。” 端木微之未答反问,“朕给你机会亲手杀了陆长恭,要不要和我一起?” 纪萤缓步到另一名小宫娥眼前,她吓得想跑,裙摆却被纪萤抬脚踩了住,啧的一笑道:“我对你的江山,你的权势没有兴趣,我只要陆长恭。”伸手摸了摸小宫娥的下颚,小宫娥浑身发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娘饶命……娘娘……”小宫娥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哭着。 纪萤蹲下身子,刀柄挑起她的下颚,问道:“不想死?” 小宫娥拼了命的点头。 纪萤眉眼又扫到另外一个,青白着脸的小宫娥立刻匍跪在地,头都不抬的道:“求娘娘饶命……” 纪萤起身松开脚,凛凛的刀尖点了点跪在最边的细珠,道:“饶不饶命就得问她了,只要你们有办法让她把知道的都招了,我就放了你们。” 细珠浑身一颤,惊恐万分的抬头看纪萤。 她却已经转身,点了一支香,“一炷香的时间,如果细珠不招,那我只有亲自动手了。”抬手将小刀丢在地上,当啷啷的一阵响。 眼睛哭肿了的小宫娥盯着面前的小刀半天,忽然一把抓起,转身扑倒细珠,厉声道:“你说出来!说出来!” 这一招着实让端木微之新奇不已,偎到纪萤身边,诧道:“你怎么想到的这个法子?” 纪萤敛着眉睫笑了,“不是我想的。” “那是谁?”端木微之蹙眉。 “安公公。”她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唇角似乎还挑着笑,语气也淡,“我小时候和村子里的女孩都被关在笼子里,他就是这样。”她有些夸张的挑眉学着安公公道:“不想被丢到狼窝里的,就让纪萤说实话。” 端木微之看着她,也笑了,“她们一定往死里折磨你吧?你既然能活下来,真的奇迹。” 纪萤弯眉,不讲话,看着被剥的赤裸裸的细珠,眯了眼睛。 =============================================================================== 青娘再入殿时看着满地血迹吓了一跳,走到内殿一瞬间掩口后退,几欲作呕。 纪萤和端木微之的脚边跪着两个小宫娥,衣衫凌乱,浑身的血迹斑斑,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另一侧倒着个断了气的,她脚边是闻人夜灵身边的细珠,浑身赤裸,血肉模糊的摊在地上,像一只濒死的鱼,一颤颤的,眼珠子都被抠了出来。 “娘娘……”青娘脸色青白的站着,不敢抬头。 纪萤挥手让两名宫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0 娥退下,对青娘道:“差人收拾一下。” 青娘不敢多看一眼,忙俯身应了是,退下。 大殿里静了下来,端木微之被血腥味熏的难受,拿袖子掩了鼻子缓步出了帘幔,坐在正殿里,吐出一口气。 纪萤也出了来,净了手,接过端木微之递过来的帕子,一根一根的擦着手指。 端木微之忽然凑过来问:“过瘾吗?”瞧纪萤不吭气,自顾自的笑道:“朕就知道,像你这种人只要见血就兴奋,什么火气都消了。” 纪萤抬眼看他,突兀的问道:“荣阳呢?” 太过突然,端木微之愣了愣才想起那天她将荣阳送到他榻上的事,微微蹙眉,“那天晚上朕就让人送她回来了,你没见到?” 这样一问让纪萤也愣了住,“回来了?”可是她根本没有见到过荣阳。 端木微之还要再讲什么,差人收拾尸体的青娘忽然到纪萤跟前,在她耳侧小声道:“苏大人来了。” 下一瞬,舒曼殊已经跨进了大殿,抬眼和端木微之撞个正着。 倒是端木微之先笑了,起身道:“曼殊深夜入宫想来是有急事找阿萤,那朕就识趣些。”缓步到舒曼殊身侧停了住,转过身看着纪萤笑,“阿萤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朕的。”歪头看着舒曼殊笑的不怀好意。 舒曼殊就立在原地,直到他出了大殿,才缓步入内,到纪萤身侧瞥了一眼内室的血迹斑斑,蹙眉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纪萤绕过他坐下,啧的冷笑,“怎么?审问我?他是皇帝,来我这儿再正常不过。” 她话里带刺,舒曼殊坐到她身旁,缓了语气道:“还在生气?” 纪萤不讲话,他又道:“我知道你气我言而无信,但是陆长恭现在不能杀。” “我知道。”纪萤低头瞧着手,听不出语气的道:“你想让他除掉端木微之,你有你的大局。”她掀起眼帘看他,“但这关我屁事。” 舒曼殊被她讲的一愣,低声道:“我以为……我的大局就是你的大局,我以为我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 纪萤嗤的一声冷笑,舒曼殊一把扣住她的下颚扯近,近到眉睫相触,一字字道:“我以为,我是你的天。” 纪萤微眯了眯眼,也不躲,“我的天早就塌了,舒曼殊,你放心,你救过我,我不会坏了你的计划,但陆长恭我非杀不可,我要毁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舒曼殊眉头忽然蹙的极紧,手指也用力,疼的纪萤蹙眉,“在你求我帮你杀了陆长恭时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纪萤吃痛,要扒开他的手,却反被勾住了脖颈,舒曼殊微怒的眯眼,道:“你示爱失败,就让我去帮你杀了他?纪萤,我很生气啊……养了这么久,转眼就对别人投怀送抱,你知不知道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纪萤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半天,忽然问道:“舒曼殊,你是知道的吧?” “恩?”舒曼殊诧异的蹙眉,“知道什么?” 她便不讲话,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看到他眉间一点点的松开,才肯定的道:“你果然知道。” 舒曼殊松开了纪萤,叹了气道:“我说过,不要再继续去查真相,你偏不听……” “真的是陆长恭?”纪萤禁不住再一次确认。 舒曼殊好奇的看她,“既然知道害你全家灭门的人就是太后和陆长恭,你为何还要去找他?你就……那么爱他?” “是。”纪萤答的干脆,“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爱他。” 舒曼殊没料到她答的这么爽快,怒极反笑,“呵,你爱的坦坦荡荡,可是人家接受吗?” 纪萤低头也笑了,“舒曼殊,爱和恨我只能选一样,我怕不试这一次,日后杀了他我会后悔……我要爱,他却选了死,我给过他机会了,也给过自己机会,到此为止吧。” 第57章 二十三 天落黑时太后便传她过去。 纪萤换了衣服到栖凤宫,将将到殿门前就听到凄凄楚楚的哭声,宫娥打了帘子,她入殿瞧见跪在太后跟前的闻人夜灵,转过头来一双通红的泪眼恶狠狠的瞪着她。 纪萤到跟前行了礼,太后摆手让她起来,揉了揉眼角问道:“夜灵说你对她贴身的小丫头用了刑?”开门见山,许是被烦的厉害,一副倦倦的表情。 纪萤颇为诧异的看闻人夜灵,“是谁告诉姐姐我用的刑?” “细珠亲口告诉我的!”闻人夜灵一抬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珍珠似的,瞪着纪萤道:“我晓得你不喜欢我,有什么你冲我来啊,何必畏畏缩缩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你究竟对细珠做了什么!细珠她……细珠她……”眼眶里泪花晃动,摇摇欲坠。 那般的情真意切,直爽不避讳,她猛一抬眼,狠狠道:“细珠她死了!你满意了!” 死了?纪萤一愣,才想起今儿听殿里的丫头嚼碎嘴,说是闻人夜灵宫里有个宫娥投百乐池死了,想来原是细珠…… “摇光。”太后吐出一口气,并不看她,“你该晓得这宫中是严禁动用私刑的。” 这话轻飘飘的,话里的分量却重。 纪萤是有些诧异的,她着实想不明白,在那样的折磨下都要求生的细珠,怎么会突然自尽了? 闻人夜灵却在旁侧哭的凄楚。 一个小丫头而已,居然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纪萤将眉头蹙了紧,又问闻人夜灵一遍:“谁告诉姐姐是我用的刑?” 闻人夜灵瞧她不承认,愤愤道:“细珠从你宫里回来亲口告诉我的!还有假吗?” 纪萤便转过头看太后,委身又跪了下,“若是太后相信一个小小宫女的话,就请太后责罚我吧。”抬起头来,有些好笑道:“我竟然不知,在太后和姐姐心里我竟是这样歹毒的人,连个宫女都比不得了。” 太后微微睁眼看她,原以为她会哭会闹,至少会扯出皇帝来辩解,可是她竟一句都不讲,就安安静静的跪着。 闻人夜灵却先恼了,泪痕未干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说我冤枉你吗?细珠她同你无冤无仇,干嘛要用自个儿的性命来冤枉你!” 纪萤猛地转头看她,“姐姐也说了,细珠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对她用刑?”唇角微勾,笑却不笑,“小小的一个宫女也值得我费心?” 闻人夜灵被激的发火,脱口道:“你是在针对我!谁不知道细珠是我的人,你分明是在打狗给主子看!” 纪萤等她讲完,眨了眨眼看她,“姐姐这话我就不太明白了,我为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1 何要针对你?争宠?姐姐多心了。”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太过讽刺,叹了口气,又道:“姐姐这样猜忌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以为姐姐为了争宠才如此陷害我的?” “你……”闻人夜灵再讲不出话,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这宫里谁不知道端木微之只在新婚那夜去过闻人夜灵宫中,其余的时间大抵都去了苏摇光那里,她平平淡淡的说一句姐姐多心了,让闻人夜灵又恨又怒,却哑口无言。 太后不耐烦的摆了手,叹气道:“好了,为了一个宫女吵成这般,倒不怕难看。” 闻人夜灵满腔的怒火便都压回心口,一句话都讲不得。 太后闲淡的瞥她一眼,道:“闹了一天了,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她只得悻悻告退,又忍不住剜纪萤一眼。 纪萤却视若无睹,等她退起身也要告退,太后却突然叫住了她,倦倦的眉眼抬起看定她,问道:“听说你回了纪府?” 纪萤应是,又道:“我去找了陆长恭,后来又去了纪府,见到了纪府的老仆人。”既然太后什么都知道,倒不如先一步坦白。 太后点了点头,“查出什么了吗?” 纪萤掀了眉睫看太后,试探性的问:“荣阳的母亲……是个青楼女子?” 神色都顿了顿才对上她的眼睛,太后半天才道:“哀家只想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其它的不想知道。” 纪萤便不再继续,等她不问才道:“若是有头绪一定会禀报太后。” 太后点头,便也不再问。 纪萤行了礼告退,将将转身便听太后在身后淡淡道:“有些事情哀家不想管,但在这宫中别做的太过才好。” 纪萤顿了脚步,听她又道:“下去吧。” 她出了大殿,听见太后倦倦的声音传出来,“再派个伶俐的丫头给夜灵,多提点着些……” ============================================================================== 她回去时难得一轮新月明朗朗的挂了出来,满地银雪,闪闪烁烁的发着光,她未回寝宫,半道去了长生殿。 太后准许她随时去长生殿看纪从善,也准许白日里带在身边。 夜也极深了,长生殿外的守卫瞧见她行了礼,便自觉的开了门。 依旧是一院子的荒草覆雪,衣食住却精细了不少。纪萤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熏熏的暖意便透了出来。 屋子里添了香炭,烧的暖烘烘,荜拨荜拨的作响。 她合上房门,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前,刚撩开珠灰的床幔,内里的人便睁开了眼,晶晶闪闪的看她。 纪萤有些发窘,“吵醒你了?” 纪从善点了点头。 她一时窘在了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月色打镂花的窗棂筛进来,一米米的落在床幔上,将纪从善的眉眼照的生光如玉,眉啊眼啊都好看极了。 “我睡不着,来看看你……”纪萤僵僵的站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他却只是睁眼看着她,幽幽浅浅的眼睛一闪一闪,安安静静。 纪萤便找不出话来,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你睡吧,我明天再来瞧你。” 刚要转身,袖口忽然一紧。 纪萤低头对上他的眉眼,瞧着他扯在袖口的手指一愣。 他却惊慌的缩回手,极小声的道:“你要我陪你说话吗……” 纪萤愣在原地,月色荡在纱幔上,灰扑扑的珠烟色,她的影子在上面一折一折的动荡,难以安定。 瞧她不应声,纪从善小心翼翼看她,又道:“我睡不着的时候都跟自己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你也一个人睡?” 纪萤抿嘴点了点头,蹲在榻边问:“我一个人睡不着,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纪从善有些犹豫。 纪萤已经掀开他的被子合衣挤了进去,他慌忙往里挪了挪身子,胳膊被纪萤环了住,纪萤在被子里心满意足的松气,喃喃道:“真暖和。” 纪从善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听她将脸埋在手臂里,小声道:“真好……”亵衣忽然一点点温热热的打湿了,他伸手捧起纪萤的脸,看到她通红的眼睛,诧异道:“你……哭了?不舒服吗?” 纪萤贴着他的手掌想从闪闪的泪水里挣出了一个笑,却突然哭出了声,捂着眼睛道:“我只是觉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我才找到你……我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你都不爱我,你在讨厌我……” 纪从善听不大明白,眨了眨眼看她,伸手拿开了她的手指,瞧着她红红肿肿的眼睛,道:“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也不要欺负荣阳……你不要那么凶……我其实不讨厌你。” “是吗?”纪萤眉睫上沾满了泪水,问他,“我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了我,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纪从善不解的蹙眉,“为什么?也有人要杀我吗?” 纪萤也捧着他的脸,看着他道:“如果我死了,我会先杀了你,我答应过娘亲要找到你,照顾你,如果我不在了,我宁愿带着你死。” =============================================================================== 这一夜纪萤睡的格外踏实,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窗外蒙蒙的阳光透进来,金灿灿的晃眼。 她将纪从善和自己略一整理,便带他回了寝宫。 还未入殿青娘便焦焦的迎了过来,瞧了纪从善又瞧她,也没多问,只是道:“您可回来了,圣上都等您一夜了……” “等我?”纪萤诧异,还没多问,就听端木微之在大殿里阴阳怪气的道:“好大的架子,夜不归宿,让朕等了你一夜。” 纪萤牵纪从善入殿,蹙眉看他,“圣上找我有事?” 端木微之坐在侧塌上,似乎一夜未睡好,眼眶下一圈的青紫,脸色也差,瞥她一眼反倒笑了,“整个后宫都是朕的,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纪萤没再讲话,瞧纪从善饿的厉害,便吩咐青娘去备膳,端木微之凑过来道:“朕也没用膳,就一起吧。” “你不去太后那里?”纪萤诧异,她记得端木微之都会去太后那里用膳的。 端木微之撩袍做在桌前,单手托腮道:“朕不喜欢跟太后一起用膳,闷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2 。”又道:“而且朕有事同你商量。” “什么事?” 端木微之却不答她,只皱着小脸道:“先吃饭,朕饿死了。” 便也不再讲话,催着青娘布好膳食,连同纪从善一起落了坐。想是真饿了,端木微之埋头吃的七七八八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眯眼道:“真好吃,这几道菜朕怎么没吃过?” “青娘做的。”纪萤夹了一筷子菜给纪从善。 侍候纪从善用膳的青娘忙行礼道:“奴婢手笨,让圣上见笑了。” 菜色简单却格外下饭,端木微之颇为惊讶的笑道:“你还会做什么?” 青娘瞧他睁得溜圆的眼睛像个孩子,不禁也笑了,回道:“多是些家常菜色,入不了圣上的眼。” 端木微之越发的感兴趣,还要接口,纪萤忍不住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悻悻的耸了耸肩,端木微之先对青娘道:“以后朕常来,你把那些都做给朕吃。”又瞧纪萤不耐的眼色,凑过去笑道:“朕听说你今儿个要出宫?还是太后准的?” 纪萤点头,她要出宫确实是太后准许的。 他便腆着笑凑的愈发近,道:“朕和你一块去。” “一块?”纪萤避开他凑过来的脸,蹙了眉,“我为何要带你出去?” 端木微之堆笑的脸立马跨了,委屈的撇嘴,不满道:“朕是怕你有危险……” “圣上多心了。”纪萤挑眉看他,“只要你不去,我就没有危险。” 脸色更加难堪,端木微之伸手扯住纪从善道:“我陪纪表哥去,是吧纪表哥。”捏了捏他的脸。 纪从善满是迷惑的看他,见他对自己使眼色,又看纪萤。 纪萤不看他,只淡淡对纪从善道:“不要理他,乖乖吃饭。” 纪从善忙垂下眼,扒了两口饭,偷偷抬眼瞧端木微之的脸色青青白白难看的要死。 第58章 二十四 纪萤带着纪从善乘马车一路去了纪府,在门前停下。车夫打了帘子,扶纪萤下车,便去敲门。 门前还停了一辆马车,蟹青的帘子,四角悬着青玉坠子,风摇便想的细碎。纪萤想不透除了自己谁还会来纪府,便凑前瞧了瞧——青玉坠子上有龙纹一般的蛟蟒纹饰。 眉间一紧,府门已经开了。 张妈在门里瞧见纪萤赶忙迎了出来,笑的一脸皱纹,扯着围裙就跪了下来,“小公子您来了。”探头看纪萤身后的马车,“我们家小公子呢?” 纪萤侧身冲马车道:“纪从善。” 一双细白的手指挑开了车帘,纪从善双手扶着车沿,胆胆怯怯的看了过来,车帘一晃,他背后另一张脸探了出来,十五六的小少年,天山雪似地脸,一双眼黑溜溜的打量着纪府,一抿嘴,两粒梨涡漾漾,笑道:“这是纪府?” 纪萤没有搭理他,只打袖口里摸出一包银票递在张妈手里。张妈惶惶的不敢接,死命的推迟道:“老身怎么敢接!您帮忙照看小公子老身已经感恩戴德了,怎么可以……” “张妈。”纪萤塞在她手里,道:“这些不全是给你用的,你拿着,找人将府里好好修葺一下,将纪大人的房间好生打理着。” “这……”张妈盯着银票半天苦笑道:“公子费心了,不过修葺了又能怎么样……没人住的房子总是没有人气儿的……” 纪萤低头伏在她耳侧,轻声道:“用不了多久,一切就都归还原位了。” “您的说……” “嘘。”纪萤竖了两指在唇边,眨眼笑了,直起身往马车走,一壁道:“我走了。” 张妈忙道:“公子来了不进去坐坐吗?” 纪萤没回身,踩着车夫上车,在马车之上歪头道:“府里来了我不想见的人,便不去。”而后放下车帘,吩咐车夫道:“去乌衣巷。” =============================================================================== 车夫一鞭抽下,马车便辘辘而去。 端木微之靠在车里,瞧纪萤道:“陆长恭在纪府?” 纪萤单手撑着腮没搭理他,他便撇嘴笑道:“都是老相好了,见一面又有何妨……”话未讲完,纪萤一双微眯的眼就瞪了过来,晶亮亮的光。 他识趣的闭了嘴,却不满的去逗昏昏欲睡的纪从善,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歪头问道:“纪表哥说是也不是?明明爱的要死,如今见个面倒成尴尬了。” “我倒没发现,你嘴怎么那么贱啊?”纪萤不耐烦的剔他一眼,将纪从善惊了一跳,抬眼迷迷糊糊的看她和端木微之。 端木微之却不以为意,眨巴了眼睛道:“朕一贯含蓄,那些优良品质哪里是你们这些俗人可见的。” 纪萤以前不常同他单独接触,却也从未想过他嘴皮贱的人手痒,一时竟也争不过他,索性不理他。 没多会儿,马车吱呀停了住。 “公子到了。”车夫下车打开帘子,扶纪萤下车。 端木微之探头往外瞧,明晃晃的太阳耀的人眼发晕,蹙眉道:“这是哪里?”跃下马车,几步到不远处的门庭前凑着上面的招牌,嘟囔,“芜园?” 纪萤牵着纪从善已经到他身侧,侧头瞧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这种年纪来的,要不要在车上等着?” 端木微之面色一红,努嘴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先一步就走了进去。 芜园的门脸不大,烟罗的帐幔垂着,撩开进去是一条青砖小甬道,一路过去却是柳暗花明的一处园子。 极大的园子,栽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草树木,两侧是不深不浅的人造小溪,环绕着花园溪流潺潺,端木微之顺溪旁的抄手游廊过去,红廊上开满了紫藤花,香风细细,低头往溪里瞧,见溪畔卧满了红海棠,伴着紫藤花瓣落在溪水里,几尾红红白白的小鱼戏耍着兜兜转转,好不可爱,忙扯着纪萤道:“你看!有鱼啊!” 纪萤揶揄他一眼道:“大惊小怪。” 他想还嘴,游廊不远处的一扇房门被推了开,一女子提着木梳,散着发出来,刚要在溪边梳头,惺忪的瞧见他三人不由一愣,随后倦笑道:“三位小公子来的早了些,姊妹们还都没醒呢,晚上再来吧。” 言必便斜倚在游廊上,侧头在溪水之上,一手挽发一手沾湿木梳拢头发。 紫藤春睡海棠,临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3 畔照映,好不情趣。饶是端木微之见过那样多的美人都寻不出这样情景的。 纪萤只瞧她一眼,问道:“你是老板娘?” 那女子拢着发侧头对她笑,“若是便好了。” “老板娘在哪里?”纪萤不想同她废话,牵着纪从善往里走。 女子也不拦,懒懒的伸了个腰,道:“这位姑娘好生没理,不晓得芜园白日里不接客吗?” 纪萤侧过头看她,勾唇笑了,“这样伶俐的一双眼竟然看不出来,我不是来找姑娘的吗?” 女子倚在红廊笑,“来芜园不找姑娘,莫不是来找小哥的?”眉眼钩子一般游在端木微之身上,咯咯的便笑了,直笑端木微之燥红了脸不敢直视她。 纪萤也笑了,“我既不是姑娘,也不是来找小哥,我是来找晦气的。” 女子的笑容冷了冷,甩了甩梳子上的水珠,啧道:“别不识趣,芜园不是你闯得的。”提了嗓子喊:“禄子,有人来找晦气,你是怎么把门儿的?” 甬道里传来骂骂嚷嚷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愈发的近了,端木微之回头就瞧见两个赤膊的大汉,紧着拳头就走过来,不由低声对纪萤道:“朕记得你武功尽废了是不是?” 纪萤点头。 他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一,二……”纪萤不动声色的数着,端木微之刚想问什么意思,她突然喝了一声:“三!”伸手猛地推了他一把。 他踉跄几步就撞倒在大汉身上,就瞧见纪萤扯着纪从善踹开那名女子跑的飞快,连头都未回的冲他喊道:“交给你了~” 话语里透着的那股子揶揄又不怀好意的笑让端木微之一团火腾腾的冒到胸口,咬牙切齿道:“纪萤!”刚要去追,胳膊却被两名大汉拧了住。 那女子也站稳身子,一脸的怒意,看纪萤和纪从善跑远了,咬碎一口银牙指着端木微之道:“好好收拾这些不长眼的!” “你敢!” “我怎么不敢?”女子气的瞪眼,尖尖的指甲掐在腰上,喝道:“你以为你的天王老子啊!” 他一口火就堵在了喉咙口,吞吐不上。 纪萤却已经远的快瞧不见了,顿时觉得委屈无比。 ============================================================================== 纪萤这一闹把芜园里的大多姑娘都闹醒了,各个睡眼惺忪的掀了窗子往外看,满嘴的碎碎,“哪个心急的白日就闯了进来……” 瞧见拉着纪从善跑的小脸绯红的纪萤,立刻一愣,随后抿了嘴喊道:“哟,好俊儿的小哥!” 一路的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纪萤绕过游廊,刚站住脚,便听见身后的一扇雕花红漆门吱呀开了,喘息不定的回过头就瞧见门内走出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松松挽着的鬓发都有些花白,眉目却是极美的,也不恼,只是拢着发懒懒的看她。 纪萤喘匀气道:“你是老板娘?” 她也不答话,只冲莺莺燕燕瞧热闹的姑娘们摆了摆手道:“都回去,吵的脑壳都疼。” “你是不是老板娘?”纪萤又问。 她还是不瞧不应她,只对赶过来的汉子道:“捆了送官府。”转身便要回房。 纪萤猛地道:“绿意!” 她的身子就那么僵在门槛,须臾回过头来,眉目蹙的极紧兜兜转转的在纪萤身上,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 纪萤也不答她,挑眉笑了,“原来你就是绿意。” “你是什么人?”妇人在门槛打量了又打量,又瞧纪从善,总觉得这张面熟悉的很,但就是想不起来,半天,不动声色的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奉陪了。”转头要喝来大汉。 纪萤忽然笑道:“你应该听说过荣阳公主吧?” 那张有隐约皱纹的面就凝了住,纪萤瞧见她眼角的每条纹路都在颤抖,不由心满意足的吐出一口气,“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 第59章 二十五 绿意的厢房外侧的极大的客厅,内里珠灰纱幔遮掩的是卧房。 梨花木的八角桌子,纪萤坐在旁侧饶有兴致的四处打量,布置的简便又雅致,窗下还种着一盆茑萝开出猩红色的小花,窗户开着,溪流鸟鸣透进来让人心神舒畅。 绿意却直勾勾的盯着她,将一盏茶推到她手边,道:“你到底是谁?” 薄红透香的花茶,纪萤不答她,拂了拂茶末,将花茶塞在纪从善的手里,瞧着他小抿一口,笑道:“你不认识我,该认识他才对。” 绿意错眼去看纪从善,眉目如画的摸样确实是在哪里见过,偏生想不起来,“他是……” “他姓纪。” 一语讲完绿意撑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衣带碰的桌上的茶盏当啷啷乱晃,纪萤扶住茶盏,抬眼看她,啧的笑了,“看来你还记得。” 怎么会忘记?纪从善和纪惠景生的极为相似,眉目间却还有红鲤的影子……她气息紊乱,扶着桌子让自己缓和下来,沉声问:“是红鲤让你来找我的?她……在哪儿?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她以前的花名,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红鲤和纪惠景还有谁。 “不是她。”纪萤一瞬不瞬的看她,“红鲤夫人已经死了。” “死了?”绿意极是吃惊,“怎么会死了?她不是逃出去了吗?” 纪萤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岔话道:“我今日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绿意警惕的看她。 纪萤想了想才道:“关于荣阳公主……” “我不知道!”她忽然喝止,声音都失控的尖锐,扶着桌沿的手指一颤颤的发抖,“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请回吧!” 纪萤也不急着讲话,等她略微平静,才道:“不用那么紧张,你先坐下来。” 她依旧站着,脸色惨白一片。 纪萤耸了耸肩,淡声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点了点椅子,“坐下来。” 她眸子里星星闪闪,口吻却不容商量,只等着绿意坐下,不知为何绿意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4 瞧着那双眼竟想起了红鲤,她也是这般看着你,不急不躁,但那闪烁的光逼得你不敢直视,强势的吩咐你做什么,是很让人讨厌。 屋子里静的厉害,窗外的溪流潺潺都燥耳,她僵了半天终是坐了下来。 “你不必紧张。”纪萤笑欲不笑的看她,“你也好奇我要讲什么,不是吗?” 绿意僵着脸不讲话,她确实好奇,若不是想知道她来的目的,她大可以让人将纪萤丢出去,可她想知道荣阳…… 纪萤托腮想了想,道:“该从哪里开始讲呢……从红鲤夫人这位奇女子开始讲好了。”她瞧见绿意收紧的皱纹,满意的继续道:“十几年的旧闻了,当初在京都之内也闹的纷纷扬扬,说是芜园之中有位极有手段的红鲤姑娘,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将京都第一佳公子纪惠景大人迷的七荤八素,竟然为了一介青楼女子和纪府闹僵了,一连半月都住在这芜园……最后红鲤姑娘怀了纪家的骨血,一朝翻身做了纪家夫人,是不是?” 绿意不答话,一张面白的吓人。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当初她和红鲤一同进的这芜园,曾经情同姐妹,亲密的什么话都讲,也曾一起挨过鞭子,一起逃过,一起挨过饿,再没人比她了解红鲤的性子,倔强又强势,从来不会对谁低过头。 “我还听说红鲤在芜园时有个顶好的姐妹……”纪萤笑看她,“似乎就叫绿意。” 绿意反倒松了神色,疲倦的看纪萤道:“姑娘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说的这样累?不如我们开门见山,你知道些什么?又想知道些什么?” “好。”纪萤道:“我想知道关于荣阳公主的事情。” 直率的让绿意蹙了蹙眉,“我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我总会有法子让你开口的。”纪萤细白的手指一空一落的敲在桌面,托腮看她,“最好不要逼我出手,我可是心狠手辣禽兽不如。” 绿意顿了顿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纪萤也想了一想,“东厂。” 她果然变了脸色,良久良久才开口道:“你……知道这些做什么?”看着纪萤的一双眼满是担忧,欲言又止几次才脱口,“是荣阳出了什么事吗?还是……你在调查什么?” “荣阳没事,至少暂时没事。”纪萤毫不掩饰,“不过若你不讲的让我满意,我就不能保证了。” 她没有讲话,只是起身在屋子里来回度步,再转过头来时,低声道:“荣阳其实并不是公主……她是纪惠景的女儿!是红鲤偷偷用自己的女儿将太子偷龙转凤了!” “哦?”纪萤挑了挑眉毛,忽然笑道:“是吗?” 看她笃定的点头,纪萤起了身,牵着纪从善往门外走,不回头的道:“既然如此,告辞了绿意夫人。” 绿意满是诧异,怎么将将讲了一句她便走了?想追问,纪萤已经推门而出,再没有回头一眼,只余下她一人愣怔的立在屋子里。 =============================================================================== 端木微之被大汉压在红廊上,额角嗑的生疼,一圈的莺莺燕燕围着他,嘻嘻笑笑的伸手摸的他浑身不自在,心头的火腾腾冒着。 忽听人群之外冷冷的声音递进来道:“滚开。” 抬眼就瞧见纪萤牵着纪从善到了跟前,一巴掌拍开摸在他脸上的手,不知怎么地忽然就觉得委屈,眼眶一红酸酸楚楚的喊了一声:“纪萤……”又别扭的瞪她,“还不快些救我!” 纪萤瞧他额角青紫的一块,禁不住蹙了眉,落在压着他的大汉身上,抬手便是一耳光甩了过去,啪的脆响,直抽的大汉发懵,听她冷声喝道:“松手。” 周遭的莺莺燕燕都被她这一耳光惊的一愣,随后有姑娘横眉道:“反了天了,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大汉也回过神来,摸着火辣辣的脸,登时怒了,“龟儿子!”抬手就要招呼上去。 纪萤也不躲不避,只是抬了袖子里的手指,寒光一线乍闪。那一掌将将要落在她身上,身后便有人喝道:“住手禄子!” 那一掌就停在半空,大汉瞧着纪萤身后焦焦赶来的绿意,怒不可遏道:“夫人这小子……” “退下!”绿意冷喝,让所有人都激灵灵一颤,悻悻的退了开,绿意快步过去,“姑娘……” 纪萤不待她讲话,伸手将指尖的一物塞在她掌心,“他的手臂就暂且留给绿意夫人。”扶起端木微之便走。 绿意不解的低头,掌心冰冰凉的是一把细长的小刀,寒光凛凛,她一悚,便当啷啷的落了小刀。 ============================================================================== 纪萤三人上了马车,有侍婢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替端木微之揉额头的淤青,疼的端木微之呲牙,一脚踹开侍婢,在马车内吼的震耳,“朕要拆了那个芜园!将那些人统统剥皮抽筋!” 纪萤剔他一眼,“行了,那些下三等也值得你动手?” 端木微之越发的生气,瞪着纪萤恨不能咬死她,“纪萤!信不信朕先将你活刮了!朕一定会……” 纪萤拿过帕子伸手按在了他的额角上,疼的他浑身一耸,呲牙裂嘴道:“你轻些!” 纪萤啧的斜睥他,“早叫你不要跟着来,是你偏要来,这点痛都吃不住……” “我哪里知道你会丢下我!”端木微之咬牙切齿的瞪她,“连陆长恭都不敢这样待我!我是皇帝!是天子……”额角被她压的一痛,哎哟一声就喊了出来。 纪萤跪在他眼前,手指冰冰凉的揉在额角,一手撑着他脑后,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要太过信任任何人,包括我。” 她贴的近,呼吸潮潮的全在鼻翼间,端木微之几乎可以瞧见她微敛的眉睫,柔软的像羽毛,明明在叹气,唇角却笑非笑的勾着,幽暗的马车里只有她眸子里的光芒一星星的闪烁。 “纪萤。” “恩?”她垂下眼看他。 端木微之禁不住攥住了她揉在额角的手,小心道:“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他黑魅魅的眼睛不闪避的瞧着她,孩子气的天真,纪萤极嘲讽的笑了,“你是在可怜我?” “我没有。”他伸手环住纪萤的腰,蹙眉道:“我需要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5 你。” 需要她。 纪萤伏在他的肩头一耸耸的笑了起来,在他耳侧吞吐道:“是了,我们现在都需要彼此……” 他青稚的眉眼便蹙了起来,张口却终是什么话都没讲。 =============================================================================== 回到宫中时天色已经正午。 端木微之回寝宫换了衣服来寻纪萤,她却已经不在殿里了。 青娘跪在眼前禀道:“娘娘刚回来便去向太后娘娘请了安,再回来便吩咐奴婢今晚不必备膳好生照料纪公子,便又出去了……” “去了哪里?”端木微之蹙眉。 青娘摇头不知,坐在门槛瞧蚂蚁的纪从善却抬头,道:“出宫了。” 端木微之一愣,几步过去蹲在他身边问道:“她说她出宫去了?” 纪从善点头。 “那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纪从善想了半天却摇了头。 端木微之满心的烦躁,撩袍回了寝宫,他是再没有的讨厌纪萤,就是讨厌! 第60章 二十六 纪萤敲开门时张妈是愣了一愣,天色昏暗,日暮尽掩,已然是夜了没料到她会夜访而来,还是一个人。 “小公子?”张妈一诧,慌忙开门请她进来,“这样晚了怎么独身来了?” 纪萤进了府邸,止了张妈要插门的手,道:“还有人没来。” “还有谁?”张妈诧异。 她却未答,自顾自的往里走,瞧见已经开始架的修葺架子,转头对张妈道:“张妈,我有些事要在府里处理……” “小公子尽管随意,您是纪家的大恩人,这纪府便是您的。”张妈几步上前,有些激动的道:“有什么您尽管吩咐。” 纪萤点了点头,“倒不需要什么,给我一盏灯,我去花园的小室里招待客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过来就是了。” 张妈随是疑惑,却也不敢多嘴问,到屋里取了一盏油灯递给纪萤,瞧她持灯往花园去,忍不住问道:“小公子还没用晚饭吧?需要我去做些吗?” “不必了。”纪萤持灯转过头来,花木扶疏下浅浅一笑,灯影疏露,“我不饿。” 张妈就那么愣了住,灯影晃晃下,她持灯那么笑着像极了红鲤夫人……若她是女儿身估计是和小小姐那样大的年纪了。 ============================================================================== 花园里静的厉害,只有树叶骚动的沙沙声,她持灯走过,树叶之下的蟋蟀仓皇而逃。 小室没有上锁,她推门进去,举灯瞧了瞧,四下干净了多,物件也都规整的放着,想是张妈整理的。 她将灯放在桌子上,挑了挑灯芯,荜拨一声火苗亮堂了起来。 旁侧放着未做完的木马,她手指拨了拨,当当的晃悠,饶有兴趣的瞧着,来来回回的拨弄,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房门嗒的一声开了。 她瞳孔一亮,就瞧见有黑衣人扛着个麻袋进来,“顺利吗?” 黑衣人将麻袋靠墙放下,转过头扯下面纱对她咧了咧嘴,深白的牙齿,紧蹙的眉头,居然是顾小楼。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顾小楼挠了挠头,“我做这种事要是被督主知道,一定活剥了我。” 纪萤近前解开麻袋,绿意昏迷的脸就露了出来,纪萤对顾小楼笑,“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我娘亲的事,问完就放她走。” “真的?”顾小楼半信半疑的看她,待她笃定的点了头,也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发,道:“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纪萤不迭的点头,“只要查出我娘亲的事,我立刻就离开皇宫。” 顾小楼定定的看她,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半天才道:“纪川,我希望你信守承诺。”拍了拍她的肩,咧嘴一笑,“好了,老子走了,有事你还来找我。”转身到门前又顿了住,“对了,这次你能来找我帮忙,我很开心。” 昏黄黄的灯色下,他笑的毫无猜忌,看的纪萤再维持不下脸上的笑。若是说这辈子她最狠不下心利用的人,除了纪从善,便是他顾小楼了。 他对谁都是一颗坦坦荡荡的心,憎恶和喜好从来不掩饰,和这深深深深的皇城一点都不像,他该活在江湖,快意恩仇。 他是清楚的吧? 纪萤突然去找他,借他的力量甩掉舒曼殊放在身边的耳目,又让他去将绿意劫持来,这样明显的利用他该知道的吧。 可他没有丝毫疑虑,纪萤只说了一句,“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便毫不犹豫的出了手,甚至不曾对她有丝毫的猜忌…… 顾小楼出了小室,纪萤忍不住疾步到门前。 “顾小楼!”纪萤手指攀在门沿之上,瞧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想脱口的话,辗转变成了一句:“你离开东厂吧。” 顾小楼在树影之下顿了脚步,没有转头,半天突然一笑,背着身子冲她摆了摆手,一跃而起。远远的听见他言语带笑的道:“老子的江湖就是东厂,你让我去哪里?” 清风明月之下,她听到树叶沙沙沙沙的声响,自顾自的叹气道:“对不起……” 再转身回到小室时,绿意已然醒了,一双眼没有焦距,迷惑的看纪萤,半天半天回过神,大惊,“你……”瞧了一眼四周,“这是哪里?” 纪萤坐在桌旁也不理她,只是打怀中掏出一蓝绸袋子,绸缎扎着,叮叮当当的碎响,她在桌上灯下解开,一排银质小刀摊在了灯色下,形状大小各不一,寒光凛凛。 那光闪的绿意浑身一颤,“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绿意夫人不清楚吗?”纪萤捻起一柄小刀,在灯火上烧过,压的光亮一暗,“我只是想要听实话而已。” “我讲的都是实话。”绿意稳住心神看她,“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哦?”纪萤起身,把玩着小刀蹲在她面前,将她的麻袋割开,然后刀尖点在她的衣襟前,一路向下向下,轻声道:“我最讨厌不说实话的人了。” 绿意就听到刷拉的一声响,刀尖划过的地方衣襟全数破开,整个胸脯露在空气之中,“你……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6 你便是杀了我,那也是实话!” “我怎么会杀了你?”纪萤起身,一身的灯色逆光,眉眼都看不清楚,只听她笑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到门前猛一开门,门外偷听的张妈惊得踉跄一步,瞧着纪萤很是尴尬的慌道:“老身……想看看小公子饿了没……” 纪萤也不恼,只是淡淡道:“烧捅热水来,要煮沸的,再拿把钢刷来。” 张妈略一诧,眼睛望小室一瓢,慌慌的应是退了下去。 不多会儿便提了桶热水进来,放在小室中,腾腾的热气白烟,几乎可以听到桶内水沸腾的声音。 张妈偷眼看赤着上半身的绿意,一壁问道:“这些行吗?” 纪萤点了点头,挥手让她下去。 张妈也不敢迟疑,到门前又瞧绿意一眼,终是合上了门。 小室一下子静了下来,闷闷的热气腾的人发燥。 纪川歪头看着绿意笑了,“绿意夫人我们开始了哦。”她语气盈盈的提了小刀,猛地划过绿意的肩膀,一片薄薄的皮肉削了下来。 刀刃太快,绿意先只是觉得凉,之后一点点的血珠透出,才丝丝裂裂的疼,她却咬牙撑着,额头都冒了冷汗。 纪萤笑眯眯看她,刀尖挑起那一片皮肉,丢在了热水中。 绿意听到咕咕的水沸声,白烟之下纪萤夹出那片熟透的白肉片吹了吹递在她鼻尖,笑问:“人肉香吗?” 这胃里的翻腾瞬间涌到喉咙口,绿意伏在地上几乎干呕。 纪萤却笑了,把玩着小刀道:“这样就受不了了?” “你……你要杀便杀!便是折磨死我,我也不知道!”绿意挣的脖颈青筋的冲她吼。 纪萤也不以为意,盛了一小桶沸水立在她眼前,俯身打量道:“从哪里开始呢……”一路指指点点手指顿在她的小腿之上,脚尖一踹,小桶的沸水咕嘟嘟的泼在她的小腿。 绿意一声闷哼硬生生的压在喉咙口,被捆绑在地上一颤颤的挣扎,嘴唇生生咬破了。 “这才刚刚开始而已。”纪萤笑盈盈转身,在木桶之中提出一把刷子,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细小的钢针。 在绿意身边蹲下,纪萤指尖小心翼翼的拨了拨钢刷,听嗡的颤响,又看绿意烫的通红起水泡的小腿,眯眼问:“绿意夫人玩过梳洗吗?” 梳洗二字过耳,她像是突然失了血脉,一下子青白了脸,只觉小腿一整抽筋,她在芜园小半生的时间,让姑娘们死心的法子皆都用过,但如今真真的吓的嘴唇都白,只觉得小腿被她踩住。 纪萤双手握住钢刷压在她的腿肚之上,猛一用力,千百万根钢针密密刺入皮肉,先前烫出的水泡啵的炸开,鲜血极密的透出,绿意还来不及喊出声,纪萤已然握着钢刷用力梳下…… 绿意只瞧见自己的皮肉从钢刷的缝隙中一线线的挤出来,肉末扑扑的往下掉,先是不见血,只见被刷掉一层皮肉的腿肚上,嫩红的肉芽道道的捋顺,片刻之后才密密的涌出血珠,像突生红疹似地一痘痘的小血珠,越发的多。 却不等其流下,纪萤便舀了一瓢沸水兜腿冲下,嫩红的肉芽瞬间白肉蜷卷,绿意的一声喊叫没脱口,就被堵住了嘴。 压在肺腑里的嘶喊。 纪萤握着钢刷在烫熟的白肉之上再次刷下,像揭了一层熟肉,一块块掉下来,新肉芽再次翻出,然后猛地又逆着肉芽刷上,下手有些狠了,咯咯的刮骨声,有森白的骨头在肉芽里透出,一点点被血珠子淹没。 她像是一条濒死的虾子,蜷曲着身子在地上一阵阵的抽搐,额头,脖颈上的青筋几乎要挣断,肺腑里,喉咙里,一声声的嘶喊听起来让纪萤愈发的欢快。 低头看她,脸色青白,眼珠子都翻白了,唇角一丝丝的血透出来,纪萤抬手拨了堵她口的白布,没用力便带下了一颗牙齿,轻响着落在脚边。 纪川歪头看她,“荣阳是你的什么人?” 绿意翻白的眼珠子满是血丝,瞪着纪萤好不吓人,喉咙里咕咕的响了半天才出了声。 绿意听见自己道:“她……她是我的女儿……”那一字字宛如钢针,咬在牙根里吐出,脱口便失了全部力气,昏了过去。 第61章 二十七 绿意再醒来时纪萤端端的坐在不远处,托腮看她,“醒了?” 她浑身都悚,喘着冷气不敢看纪萤,腿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 旁侧的热水依旧腾着热气,丢在桶边的钢刷上血肉模糊,越发让绿意发抖。 “迟早要说,又何苦逼我动手呢。”纪萤细白的手指就一空一落的敲在桌面上,眯眼看她,“说吧,关于红鲤夫人关于荣阳的,你要讲实话。” 绿意缩在墙角一阵阵发抖,也不知是疼还是怕,直抖的牙齿咯咯相撞,半天才缓过神来,开口声音都哑,“我……我和红鲤是一同被卖进的芜园……那年我十六,她将将十五……” ============================================================================== 十五……那种年纪该一派天真而胆怯的,但红鲤不一样。 她记得那天,她和红鲤被关在狭小黑暗的柴房里,饿了快三日,滴水都未尽,她怕极了,又饿的狠,先是不住的哭,到最后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都发热的瘫软在墙角。 红鲤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旁侧,没哭没闹,一句话都未讲过。她以为是个哑巴,红鲤却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蹙眉道:“你发烧了。” 这是红鲤同她讲的第一句话,那之后她一直在想,若是没有红鲤,她是不是就死在那个幽暗潮湿的柴房中了…… 是红鲤救了她。 红鲤隔着门板对鸨母说了几句什么,门便开了。之后好吃好喝什么都有了,她和红鲤成了芜园的姑娘。 名字都是鸨母取的,绿意红鲤,她并不知道红鲤的原名。 那段时间她是恨红鲤的,尽管她救了自己,沦为青楼妓女她宁愿死,宁愿死在那间狭小幽暗的屋子里。 红鲤却连挣扎都没有,仿佛天生的妓女。 是的,她那时是瞧不起红鲤的,也曾恶语相向,可红鲤总是不以为意,常常将客人打赏的小物件送给她。 若不是那次红鲤挺身相护,她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同她交好…… 那日她身子不舒服,卧病在床没有接客,偏偏就有人横冲直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7 撞的推门进来,带了一干的打手,说什么都非要她作陪,出言污秽,强行来剥她的衣服。 她那时性子傲,一头便要撞在门柱上,是红鲤伸手拦下了她。 一群平日里的姐姐妹妹看笑话的围着,只有红鲤站了出来,笑盈盈的伸手扶住她,对她道:“没出息。”又吩咐她身后的小丫头,“先扶你家姑娘去休息。” 那公子不乐意了,要打手去拦,红鲤却软身偎了上去,细白的手指勾住那人的脖颈,媚眼如丝的笑道:“难道我陪你就不成吗?论样貌我哪里输她了?” 那股子傲慢不服输,轻佻却又霸道,想来看在男人的眼里别样的勾人吧? 她不知道后来红鲤又用了什么手段,只晓得天色大亮时才回了自己卧房,脸色白的吓人,瞧见她,脚下虚浮的一个踉跄,她慌忙上前扶了住,却摸到红鲤手心里细细密密的一片冷汗,玉样的手臂上横七竖八的伤口,眼泪就那么下了来,“你……干嘛要提我出头……” 红鲤却抬着苍白的面对她笑,撇嘴道:“我乐意,哪里有那么矫情。再者谁要救你,我只是不服气为什么就单单看中了你?我又不比你差。” 倔强的让她讲不出话,第二日红鲤便发了烧。 她守在红鲤床边,倾身倾力的照看,终是没忍住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连挣扎都没有……那么顺从的答应做这等……这等事?” 红鲤咯咯便笑了,“你以为挣扎有用吗?结果都是一样的,干嘛要再去吃那些苦?” 一句话堵的绿意哑口无言,半天才恼红了脸道:“可……这等作贱自己的事,宁愿死都不能做的!” “你家里很有钱吧?”红鲤突然这么问她。 她是一愣,良久才道:“虽不算大户,却也丰衣足食,若不是父亲突然过世……”再讲不下,父母原是极疼爱她的,掌心里护着,可是父亲突然疾病过世,她和母亲才千里迢迢的来京都投亲,走散了,她流落到了芜园。 红鲤却叹了口气,“我是自愿被卖进来的。” “自愿?”绿意惊道:“你的父母竟这般狠心?” “他们早死了,我跟着姨母过,家境还算殷实。” “那你还……”绿意便更为不解。 红鲤低头瞧着自己细细白白的手指道:“表兄想纳我做偏房,我就逃了出来。我吃不了苦,也受不了罪,怕疼怕死,与其饿死街头,倒不如呆在这里。” 绿意欲言又止几次,终是什么都没开口讲。 红鲤却猜出她的意思,侧头看她道:“是不是觉得我不知廉耻?不做妾如今反倒做了妓女。”绿意默认,她却笑了,半天才眨了眨眼对她道:“我母亲临死前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红鲤看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光,一字字道:“宁愿为娼,永不为妾。” 这八个字和她那天的眼神,绿意是永远忘不了的,即便是之后她们亲密无间,她也有意无意的避开这种话题。 这是红鲤心里的一道墙,直到遇到纪惠景。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翩翩如玉,青稚害羞的少年郎,被朋友强带了进来,未讲话脸先红了透,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连正眼都不敢瞧她们。 芜园里的姐妹,哪个不曾为他动过春心,连她都不例外…… 所有人都想要借着这个京都小公子,离开芜园,百般的讨好,绿意甚至也耍过手段,在他面前装醉表露爱意。 可偏偏他就是木头一样的人,手段用尽都只是羞红了一张脸恭谨有礼的待她,不曾逾礼半分。 可偏偏他这样木头一样的人就瞧上了红鲤…… =============================================================================== 小室里闷的人喘息不过,绿意忽然就不讲话了,半天不甘心的道:“若不是红鲤的出现,嫁进纪府的就该是我,而如今纪府也许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了……” 纪萤不接话,安静的等她继续讲。 ============================================================================== 那天纪惠景陪友人来,她好不容易才将独自坐在角落发呆的纪惠景怂恿的动心,陪她带园子里走走,将将到红廊,便撞上了红鲤。 她一副醉醺醺的摸样,衣衫松垮到肩,赤着一双脚,摇摇晃晃就和纪惠景撞了个满怀。 绿意忙上前扶住她,不悦的嗔道:“怎么喝成了这样也不回房歇着?” 红鲤抬起一双微醺的眼看她,白玉的面上晕晕的红,一脸的迷茫,瞧她半天忽然笑道:“绿意!”伸手便勾住了她的脖子,抬起白嫩的小脚晃啊晃的,细眉蹙了蹙道:“我的鞋子不见了……我找我的鞋子……” 绿意伸手推开她,偷瞧一眼旁侧愕在原地的纪惠景,越发的不悦道:“发什么酒疯,也不怕让纪公子笑话。” “啊……”纪惠景回过神,慌慌就敛下了眉睫,“怎会……” 红鲤歪过头来瞧他,“你就是那个让园子里姐妹夜夜惦记的纪小公子?” 醉醺醺的挑笑,一下子让纪惠景脸红的抬不起来。 绿意想喝止红鲤,偏她发起了酒疯,兴奋异常的摇晃过来,细白的手指捏起纪惠景的下颚,眯眼笑的狐狸样,“呀呀,果然生的好看,比我都好看。” “红鲤!” 绿意还没来得及阻止,红鲤便毫不羞耻的吻上了纪惠景的嘴,太过突然,纪惠景和绿意都愣了住。 煌煌的灯色下,红鲤咯咯的笑着,眉眼里都是光亮,舔了嘴唇对纪惠景道:“好吃。” 绿意看到纪惠景红透的脸,和他瞧着红鲤惊诧的眼神里透出一闪闪的光,便知道这次她又输了。 她不甘心,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红鲤什么都比她强,尽管她再处心积虑都抵不过红鲤的任性妄为,凭什么最后她要过的比红鲤差? 看着纪惠景日日都为了红鲤来,无微不至的爱,耳鬓厮磨。看着纪惠景为了红鲤和家里闹翻寻死觅活的,一定要明媒正娶…… 她没有一日安心舒坦过。后来红鲤有了身孕,纪惠景更是百般呵护。纪府的态度也竟然好了不少,到最后同意让红鲤为妾,先入府养身子。 绿意虚弱的吐出一口气,靠在墙上。 纪萤忍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8 不住插嘴问:“我听张妈说,那时候有人偷偷跟纪老夫人讲,红鲤夫人肚子里怀的不是纪家的骨血,是你吗?” 绿意闭着眼笑了,“是我,我看不惯红鲤那副样子……她明明耍心机用手段的攀上纪惠景这个高枝,居然装起了清高……” 她竟然拒绝了嫁入纪府。 当着那样多人的面,将纪府婆子带来的赎身钱丢了出去,她说:“我红鲤宁愿为娼,也永不为妾。” 那样的清高,让绿意打心底里恶心。 第二日,绿意便将纪老夫人备下的打胎药端进去了红鲤的房里。薄薄的灯色下,红鲤看她的眼神满是鄙薄。 绿意道:“纪老夫人说了,既然你不愿如纪府,那这个孩子就留不得……况且,也不一定是纪公子的骨血……” 话未讲完,红鲤便笑了,抬着一双盈盈的眼睛看她,“绿意,你知道为什么纪惠景最后选的是我,而不是你吗?” 绿意明知不该开口,却扔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诚实。” “你是说我一直在骗他?”绿意挣的手指都发颤。 红鲤却瞬也不瞬的看她道:“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绿意顿时哑口无言。 “他是个心性极单纯的人。”红鲤细白的手指触在药碗之上,“不要借着爱的名义耍手段,我自问没什么配得上他的,但我爱他的这颗心坦坦荡荡,我爱他的人,他的身份,他能给我的一切,我从最开始就同他讲的清清楚楚。”抬手将那碗药推了翻,啪的碎在脚边。 她说:“所有人都不接受我也没关系,只要他爱我,我只要他的爱。” 第62章 二十八 “后来呢?”纪萤问她。 她靠在青砖墙之上半天半天都未答话,虚弱的嘴唇都干裂,过了很久之后才幽幽的真开眼道:“后来红鲤自己赎身离开了芜园,那段时间我不晓得她去了哪里,直到几个月之后才听说,红鲤生了个儿子,母凭子贵,终于是嫁入了纪府……” 纪萤没讲话,张妈曾经同她讲过,红鲤离开芜园的那段时间是一个人住的,张妈去看过她。 ============================================================================== ——“那样一个姑娘家确实与别人不同,倔强的要命。大着个肚子,自个儿赎身,用几年存下的积蓄支撑度日,过的辛苦又清贫,但从来不向我们家老爷伸手要钱,也绝口不提嫁入纪府的事情,惠景公子那时候也长大了不少,陪着她一起过苦日子。”张妈是这样同她讲的,皱纹里满是愉悦的笑,“老身实在是不忍心瞧她这般吃苦,也去劝过她,低个头,先入府为妾,等日后老夫人顺过这口气,还怕惠景公子不将她扶正吗?” ——“可她却说,她虽爱慕荣华富贵,但并不是没有见过钱,芜园之中有的是为她一掷千金的。”张妈抿了嘴笑,“红鲤夫人那时年轻的很,又长的顶顶的好看,却与那些女子都不一样,她对老身说,她这辈子吃过苦,受过罪,也见过鼎盛繁华,那样多的男人说爱她,巴巴的将所有好的东西都推在她面前,但她就是要定了惠景公子。” ——“我晓得的,那些人爱的是我这副皮相,是我这可以抱上床的身子,就像他们也爱园子里的姐妹,只要是这颠鸾倒凤的色相,哪个管你是谁?但纪惠景不一样,他爱我这个人,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什么容貌。等我老了,再没有现在的好看了,他依然还是爱我的。”红鲤是这样同张妈讲的。 ============================================================================== 后来,纪从善出世,纪老夫人暗中调查,在确定纪从善确实是纪惠景的骨血才同意让红鲤进门。 原本该是极圆满的日子,纪府添了小公子,红鲤夫人打入门也从未有过不得体,同纪府上上下下都相处的极愉快。 可这日子只到了纪从善三岁,红鲤又有了身孕,同一年容妃也怀上了龙种,荣宠极致,纪扶疏的皇后之位几乎岌岌可危。 绿意却也在那一年找上了门。大着肚子,坐在纪府大厅里哭的泪人一样,说这孩子是纪惠景的…… ============================================================================= “这孩子真是纪惠景的?”纪萤蹙眉,打断了绿意的话。 小室里有微微的凉风灌进来,绿意擦了额头密密的冷汗,摇了摇头。 “那是谁的?”纪萤又问。 她极淡的苦笑,“若我说,我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你信吗?” 纪萤语塞。 她确实不晓得孩子是谁的,这样肮脏的地方,肮脏的身子,肮脏的骨血。偏偏红鲤每个月都会让纪惠景送银子给她。 她知道的,红鲤是在怜悯她的可怜,是在炫耀,红鲤确实过的比她好千万倍,胜利者总是有权利嘲笑别人的,还装出一副念旧情的摸样,平白来的厌恶。 她本是可以将孩子拿掉的,可她就想起了几个月前纪惠景来送银子时,曾喝醉过。嫉妒在她心里发酵,不甘心,不甘心,每一寸肌肤都蠢蠢欲动。 所以她才起了这样的心思,登门造访,成不成功都无所谓,她只是想还击红鲤,让她不开心也足够了。 可偏偏红鲤装的大度,连吵闹都没有,只是淡淡的吩咐不要惊动老夫人,免得扰的老夫人不能好好养病。 连问都没问纪惠景,不动声色的将她安置在一处小院子,让人好生照料她。 绿意也闹过,问她想做什么。 红鲤却平心静气的看她,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惠景,更了解你。”眼神笃定的从未有一丝怀疑纪惠景,“你在这里好好将孩子生下来,倒时候总要给老夫人一个交代,还惠景一个清白,我不喜欢他被人冤枉。” 那话顿时就让她落败的没有自容之地。她原以为就这样待在小院子里生孩子,被人揭穿,然后被赶出去,尘埃落定,落街狗一样的下场。 怎样都没想到会横生出这样的枝节。 红鲤比她早生产两天,是个女儿。这本该是一大喜事,可纪府上下不知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99 为何诡异的沉寂压抑,甚至下令不准将红鲤夫人生了个女儿的消息透露出去。 她想不明白,却在生产那天见到了红鲤。 红鲤抱着她的女儿站在床前,俯身给她看了一眼,轻声道:“是个极可爱的女孩。” 那是她第一次见女儿,也是唯一的一次。 “孩子被红鲤抱走了。”绿意撑着身子软靠在墙壁上,话语却轻。 纪萤瞧她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欲,不由开口问道:“你知道她将孩子抱去了哪里吗?” 良久良久,绿意点了点头,“她不曾隐瞒我,仔仔细细的都对我讲了,容妃那夜临盆,生下的却是个小皇子,纪小姐……便是那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娘娘,命红鲤将自己的女儿偷偷送进宫……偷龙转凤……” 终是对上了……余下的纪萤是知道的,和张妈讲的应该差不了多少。 先皇对容妃荣宠到极致,曾下过口谕,若容妃诞下皇子,便立为太子。母凭子贵,到那时纪扶疏的皇后之外怎么可能还保得住? 偏生红鲤夫人和容妃临盆只差两天,还先一步生了个女儿。所以纪扶疏就将主意打在了自家的身上。 张妈说那之前纪扶疏就命陆长恭把纪从善接近了宫中,当时说是进宫玩两日,纪家也没多想,哪里知道是带进宫做了人质…… 纪扶疏用从善来威胁红鲤,威胁纪家,只有用新生的小女儿来交换从善。纪老夫人为此带病入宫,纪扶疏却连面都没见她。老夫人在栖凤宫前跪到昏厥,最后纪扶疏才出来,也只是冷冷的道:“当初为了保住纪家的权势母亲让我进宫,如今也是为了保住纪家的权势,母亲却不忍心牺牲了吗?” 纪老夫人经此一场大气,终是去了。整个纪家便落在了纪惠景的肩上,偏他是那样耿直单纯的性子,连一句违心的话都不会讲,公然和纪扶疏闹翻了,也是为了不将事情闹大,纪扶疏将自己的亲弟弟关押禁闭。 纪扶疏是怎样狠心的女子,对自己的家人都下的了手,红鲤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的儿子,她的丈夫都在纪扶疏手里。 她没得选择…… ============================================================================= 一时都不讲话,纪萤盯着绿意瞧了半天,才问道:“你为何会同意?那是你的女儿,你该知道如果送入皇宫是多好的事,红鲤夫人大可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去,为何会要你的女儿?” 容妃若不能诞下皇子,必定会失势,纪扶疏那样的女人怎么还会让她活着,容妃一死,她的女儿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我知道。”绿意轻哼一声,“人性都是自私的,我想红鲤是恨我的,所以才会牺牲我的女儿来代替她的女儿……”顿了顿又道:“红鲤那时同我讲,自私也好,卑鄙也罢,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就算牺牲全天下的人她也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那样……”纪萤诧异,“你便同意了?” 绿意没答她,反道:“我那时便在想,如果换做是我,我会不会拼了命的保护纪惠景,甚至自己的女儿……我发现,我竟然是不确定的。”她抬头看纪萤,“如果我没有将女儿交出去,让她跟着我,会怎样?” 纪萤想不出来。 绿意苦笑道:“她会和我一样,待在芜园之中,就算再心高气傲她也只是个妓女生养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与其这样,我宁愿她待在皇宫之中,做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眼睛里有光芒一闪,“后来我听说,圣上极宠爱她,封她为荣阳公主,荣阳……荣耀高于日阳,这样很好不是吗?” 纪萤蹙眉想半天都想不出其它更好的结果,只是点了点头,“或许她也觉得这样最好,但我始终……不喜欢。” “不喜欢?”绿意看她颇为苦恼的蹙着眉,才有了该有的稚气,“你不喜欢荣华富贵?” “喜欢。”纪萤毫不犹豫的答她,却又皱紧眉头,“但若是没有爱,给我天下也觉得孤单……” 绿意忽然愣了住,看着她紧蹙的眉眼,良久叹了口气,“真像……你真像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她的什么人?” 纪萤沉默半天,起身到她身前,偎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叫纪萤,父亲为我取的名字。” 小小的窗户外透进细细的风,绿意惊讶片刻便又舒出一口气笑了,“我早该看出来了,你的性子……很像她。” 纪萤要起身,她忽然出声问道:“你……你可以不要伤害荣阳吗?她毕竟是代替你……” “抱歉。”纪萤站在她面前,叹了气,“这个世间想活下去就不能心软,我放过她,她就会杀了我,这是生存法则。” 她再不讲话,转身出了小室,在树叶沙沙的园子里喊了声张妈,吩咐道:“好生照料着她,请个大夫来,但不要惊动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明白吗?” 张妈谨慎的点了点头,道:“小公子放心,老身知道。” 要走时,又忍不住喊住张妈,纪萤在树影扶疏下没回头的问:“当初真的是陆长恭将纪从善接进了宫?”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张妈点了点头,“是他,他原先和扶疏小姐关系就很亲密,是喜欢扶疏小姐的吧,还登门求过亲,可惜后来小姐入了宫,他不知道怎么着的居然当了太监……接小公子,骗夫人,还有将小小姐抱进宫的都是他……” “知道了。”纪萤断了张妈的话,再没讲什么,转身离开。 远了听见张妈念叨,“本来是个顶好的小公子,都是被扶疏小姐迷了心窍,逼不得已做这些丧天良的……其实心地也不恶,近几年来多亏了他,不然纪府早没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终是亲手毁了纪府,不可饶恕。 第63章 二十九 纪萤回宫时夜色将将透出黎明色,雾气蒙蒙的忽然起了小雨。帘子被风吹的猎猎扬起,她伸手去掩,不经意就瞧见灰蒙蒙的夜雾中,不远处的皇城门外,有一辆马车打宫中匆匆驶出,朝侍卫亮了亮牌子,一路疾驰而过。 这样晚了,不晓得是谁会出宫? 是急着回宫,也没太留意。纪萤绕过游廊,刚要转入大殿,背后有人焦焦的喊了一声,“去哪里了?” 纪萤回头,在蒙蒙的雾气小雨中就瞧见端木微之撑着一把紫骨黑伞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0 ,立在不远处,脸色不太喜悦。 哦了一声,纪萤倦倦道:“出去有些事情。” “什么事情?”端木微之咄咄逼人的又问。 纪萤却没耐心同他讲话,只冷冷道了一句,“干卿屁事。”挑帘进了大殿。 殿内烛火一跳一压,在里面绣花的青娘抬头瞧见她,忙收拾了,起身迎她,一壁接过她的斗篷,一壁倒热茶,“娘娘要吃点什么吗?” 纪萤倦的狠,倒头靠近软榻里,合着眼略带沙哑问道:“大哥呢?睡下了吧?” 青娘一愣,一时竟为答话。 纪萤猛地就睁开了眼,心头突突直跳,要开口问什么,端木微之怒气冲冲的进了来,劈头盖脸的吼道:“纪萤你莫要太过分!朕等了你一夜,你连句……” “闭嘴!”纪萤莫名的烦躁,一眼扫过去,脸色阴沉的吓人,端木微之从没被吼过,一时竟惊的住了口。 就听纪萤蹙眉问青娘:“怎么不说话?大哥呢?” 青娘有些愣怔无措,“不是娘娘派人将纪公子接走了吗?” “我派人?”纪萤霍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方才,娘娘还没回来之前。”青娘瞧她脸色难看的怕人,也不仅蹙了眉,仔细回道:“我去找了些绣样,回来后,宫里的丫头们便说您派人将纪公子接走了……好像是舒大人的随从,还有荣阳……” 纪萤一耳光刮在她面上,直将她抽的踉跄,冷着面喝道:“哪个让你做的主?从我宫中领人是这般的容易!” 青娘忙跪下,颤声道:“奴婢以为是舒大人的随侍,荣阳又是咱们宫中的……而且荣阳有圣上特赐的出入皇宫令牌,就没多问……” 纪萤扫到端木微之,眉角眼梢都剔剔的冷,端木微之本来就愕然,如今忙解释道:“那令牌是朕早就给的,不是如今……” 纪萤再没耐心得他讲完,劈手拿过披风,一壁披在身上,一壁往殿外走。 “你要去哪里!”端木微之紧了几步跟上去,横臂拦住她,“你现在急也没用,朕想大概是舒曼殊接走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让开。”纪萤抬眼看他,眉眼怒气腾腾,“我说让开!”袖中小刀一闪,劈手就朝端木微之划去。 端木微之一惊,慌忙闪身避开,就听刺啦的一声响,袖口被刀尖划破了极长一道。纪萤已在他闪身间,拔腿冲了出去。 “纪萤!”他挑帘追出去时,纪萤单薄的身影已经转过游廊,消失在蒙蒙夜雨中,他就那么站在石阶上,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 =============================================================================== 夜雨,薄雾。 纪萤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皇庭,等不得马车,直接骑马奔出皇城,远远的就递了出入令给守卫看。 这将亮未亮的夜色,雨势不大,一路上扑面却也让纪萤湿了半透,一路疾奔的到舒曼殊的府邸,翻身下马时吃不住跌跪在地上。 门口的守卫识得她,慌忙来扶她,“姑娘这是怎么了?” 纪萤浑身都冷的发抖,青白是着脸,顺气道:“舒曼殊呢?” “公子……”守卫小心扶她起身,道:“公子在府里。” 也不等他在讲什么,纪萤推开他,跌跌撞撞就冲入了府邸,扬声喊道:“舒曼殊!” 府里亮起灯色。 “舒曼殊你出来!”纪萤轻车熟路,直奔他的卧房,刚到回廊,便撞上挑灯出来的舒曼殊。 他披着发,一身单衣,一手挑灯,一手慌忙扶住她,“阿萤?”触手她衣襟湿的厉害,不禁蹙眉,“你怎么弄成这样?去换件衣服……” 纪萤啪的打开他的手,退开半步,胸口喘喘的瞪他,道:“我大哥呢?” “你大哥?”舒曼殊有些发愣,“纪从善?” 他一脸的不知情,纪萤忽然就发恼的冷笑出声,“是想说你不知道吗?好,那我问你,荣阳是不是在你这里?” 舒曼殊脸色微沉,道:“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纪萤胸口涨着的一团火,突突的往上冒,“舒曼殊你是不是早就想要换掉我这枚棋子?你从一开始执意要救荣阳,就是为了如今让她为你所用!” “阿萤!”舒曼殊猛地喝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同我讲话,你最好收敛点。” 纪萤紧抿的唇线惨白,直勾勾的盯着他。 她打雨夜中来,发端鬓尾,眉睫之上全是晶晶莹的雨珠,顺着她的脸颊就滑到了脖颈里,苍白的立在那里。 舒曼殊松出一口气,缓了语气道:“收留荣阳我确实有的打算,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你最近和端木微之走的太近了点。”他揉了揉眉心,“阿萤,你让我很不安心……” 纪萤呵的就笑了,讥讽的道:“你觉得我背叛了你,所以抓了纪从善来要挟我对不对?” 舒曼殊一愣,随后蹙眉问道:“我抓了纪从善?” “你的手下和荣阳从我宫中带走了纪从善,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纪萤怒不可遏。 话出口让舒曼殊沉了脸色,“我再次警告你,不要用这种敌视的语气同我说话。”转身有吩咐手下道:“叫荣阳来。” 手下领命刚要走,有人斜刺里插进一句话,淡淡的带着笑意,“不必了大哥,纪从善是我让荣阳抓来的。” 两人齐齐转头,就瞧见雨夜回廊下,有个穿蕊黄色衣衫的女子笑吟吟走来,身形单薄,五官极美,细白的脸上却横横纵纵的揪扯疤痕,异样的可怕。 “摇光?”纪萤看她,脸色都白了,抬头瞪向舒曼殊,“你带了她来,我竟然一点都不知情?舒曼殊你布的天罗地网从来都不曾想过告诉我。” “我……”舒曼殊想解释。 苏摇光却几步过来,站在舒曼殊身前冷笑道:“告诉你?你和端木微之结盟时有没有想过告诉我哥?你背叛了我哥,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啪的一声脆响,纪萤一耳光甩的苏摇光踉跄几步跌靠在舒曼殊怀里,“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纪萤!”舒曼殊厉声喝止,扶着眼泛泪光的苏摇光,刀光一样闪亮,盯着纪萤道:“不要做的太过火,你以为这些日子,你和端木微之做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吗?你联手顾小楼做掉我派在你身边的青南,这些我都忍了,我宠着你,纵着你,如今你玩的越发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1 过分了!” 纪萤是知道他派人监视自己,但不知道连这些他都知道,索性道:“你可以杀了我,反正你有了荣阳,有了苏摇光,也不再怎样需要我了。” 舒曼殊眼睛里压制的寒光一瞬暴涨,他猛地推开苏摇光,伸手扼住了纪萤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一字字道:“不要仗着我的喜爱,挑战我的忍耐度,不要以为我不舍得杀了你。” 纪萤气结,脸色白的发青透明,嘴唇都发紫,几番的翻了眼白,他霍然松手,摔的纪萤爬在地上一阵阵抽搐,干咳喘息的心肺都疼,浑身发颤的抬头,眼白里满是血丝,涨满了眼泪。 舒曼殊一下子就软了心肺,腾在胸口的怒火也一点点压下去,刚想伸手去抱她,便听她字句铮铮的道:“舒曼殊,你若是敢伤纪从善半分,我就真的背叛给你看,鱼死网破,我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字句恶毒,他要伸出去的手就顿在了袖口中,忽然便笑了,心头压制不住的怒火,“好个死无葬身之地!好个纪从善!竟然有这般的本事让你威胁我!”猛地俯身盯着她,“我原不屑用纪从善来要挟你,如今看来,你逼的我非用不可了!”突然横臂抱起她,一壁往卧房走,一壁吩咐道:“命人将纪从善好好看管着,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见!” 纪萤手指抓在他手臂,哑声道:“舒曼殊不要让我恨你。” 舒曼殊勾了唇角,将笑未笑,“你已经开始恨我了,不是吗?” 纪萤抿嘴不答。 一脚踹开房门,舒曼殊抬手将她丢在床榻之上,反手咔的锁上房门,在一壁幽暗的暮光中,缓缓立在床前,撑着床沿,俯下身看她,散在背后的青丝荡在身前,一晃晃的扫在她眉心,“既然不能爱,那就让你恨我一辈子,至少你永远不会忘记我。”一口就咬住了她发白的嘴唇。 火一样的灼烫,他一手撑床,一手陷在纪萤发鬓中,一点点的攥紧,攥紧,吻住她的嘴唇,极重极深的吸吮,呼吸…… 纪萤喘息不上,半分都推不开,他略一松口,纪萤刚要张口喘息,他突地又吻下,借机用舌尖撬开她的牙齿,蛮横的深入深入,直探的她呼吸不上,瘫软下来,陷入锦被之中,他才松了口。 红肿着嘴唇,伏在她身上,从脖颈到耳垂,再到锁骨,一寸寸的往下,呼吸浓重入野兽……舒曼殊压在她身上,舌尖挑开她衣襟,温温热的往衣襟里面探,口中喃喃的叫着,“阿萤……阿萤……”百转千回。 纪萤没有挣扎,连发颤都没有,只觉得他的手指扯开衣襟,探在她胸口,冰冰凉的一划到背后,猛地抱住她,让她湿凉的胸口紧贴上了舒曼殊滚烫的胸口,赤肤相处,肌肤和肌肤紧紧的贴合,仿佛就要融进她的骨肉里。 “阿萤……我是真的爱死了你……”他闭着眼睛,表情却是痛苦的,抱在她脊背后的手指,一颤颤的向下,“我几次都想杀了你……却又舍不得,你必须属于我,从肉体到魂魄……全部属于我。” 指尖滑下,将她身下剥的赤条条…… 第64章 三十 忽然起了风,窗扉被啪的推开,吱吱呀呀的作响,那斜风细雨便灌了进来,凉的。 纪萤浑身一颤,被舒曼殊舌尖舔过的肌肤一粒粒战栗起来,赤膊相贴,舒曼殊呼吸愈发粗暴,舌尖吞吐的咬在她耳垂,一壁去握她的手,“别怕……” 她的手指极凉,舒曼殊攥着她的手让掌心贴在他的肌肤上,一点点的往下身移,“阿萤别怕……”她的手指在发抖,像玉器,却怎样都暖不热,触过他的小腹,瞬间就让他的肌肤一寸寸炸了开,耐不住的闷哼一声,“阿萤……张开手……” 她手指紧紧攥着,几乎可以感觉到咫尺之间的欲望,那肌肤灼灼的烫人。 “阿萤,听话。”舒曼殊又贴在她耳侧,她浑身一颤,忽然哭了,滚烫的泪水湿在舒曼殊的脸侧,舒曼殊低头看她,幽暗的光中,她紧紧的闭着眼睛,眉睫之上一珠珠晶莹的眼泪,没有声息的往下掉,心头突然就一软,愣愣道:“你就这样讨厌我?” 她不答话,睁开眼睛,眉睫扑朔,小心翼翼的伸手环住舒曼殊的脖子,极小声极小声的道:“我听话……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放了我哥好不好……求你了。”温温软软的声音,再没有的软弱。 那是舒曼殊第一次听她这般的委曲求全,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摸样,一把大刀,眉啊眼啊淋漓而现的骄傲。他在低头看眼前这张苍白的面,为了陆长恭,为了纪从善……她卑微到如此,却独独没有一样是为了他舒曼殊。 他捏起纪萤的下颚,让她瞧着自己,几乎痛心疾首的道:“两年……我等了你两年,护了你两年,为何你就不能接纳我?” 纪萤闭着眼不敢看他,眼角一珠珠眼泪滚出来。 他心头的火一层层的冒出来,猛地扯起她的腿,一字字道:“为了救纪从善你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好,我成全你!” =============================================================================== 窗外凄风冷雨一兜兜的拍在门扉之上,那声响打的吓人。 苏摇光走到窗下便听见那一声叫,闷在肺腑里的,咬在唇齿间的,却极凄厉的哑了出来,之后是细细的抽泣声,是纪萤的。 那要往前的脚就顿了住,只要探头就能瞧见屋内的春色迤逦,却怎样都不敢去看了,细白的手指攥着衣襟,死低着头,耳侧那细碎的哭声几乎不可闻,却让她一阵阵发抖,她讨厌纪萤,万分的讨厌!如今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她的! 天亮时,这雨愈发的大了。 舒曼殊顿步在门口,不转头对纪萤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哥呢?”灰扑扑的床幔内,纪萤直愣愣穿上衣服,埋着头安静极了。 伸手开门,之外的一天细雨声便冗杂的透了进来,舒曼殊深吸一口气,淡声道:“他暂时留在这,只要你安分守己的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他的。”转过头隔着荡荡的床幔,软了声音,“阿萤,我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将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不要再去查太后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纪萤在床幔内半天都没答话,灰扑扑的一道影子,顿了很久才道:“我懂,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舒曼殊迈出房门,转头就瞧见立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2 在窗下的苏摇光,脸色微微一沉,道:“到大厅来。”又吩咐随从将荣阳带来,头也不回的往大厅去了。 苏摇光不敢耽搁,跟在他身后,一路都走得小心翼翼。 ============================================================================== 到了大厅,舒曼殊却不开腔了,只阴沉着脸坐着,一言不发。 苏摇光在堂下,也不敢讲话。等了半天听脚步声进来,荣阳安之若素的在她旁边行礼跪下,“曼殊公子找我?” 舒曼殊呵的一笑,也没讲话,起身缓步到她跟前,抬手一耳光刮在她面上,抽的她伏在地上,登时肿了脸。 苏摇光吓了一跳,战栗的退到一边,“大哥……” “闭嘴!”舒曼殊喝的她浑身一颤,弯腰一把扼住荣阳的脖子,怒极了道:“好大的胆子,借着我的名义将纪从善抓来,荣阳公主你打了怎样的如意算盘?” 荣阳唇角溢血,被扼的喘息不顺,艰涩的道:“曼殊公子不是一直觉得掌控不住纪萤吗?不是一直担心她从你身边跑掉吗?如今有了纪从善在手,还怕什么?” 舒曼殊眼色一沉,苏摇光忙在一旁道:“是啊大哥……荣阳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眼色扫来,她慌忙住了嘴,喃喃,“大哥别生气……” 舒曼殊阴沉着脸色看荣阳,低声道:“警告你,不要动纪萤的心思,否则我不介意失去你这枚棋子。”冷哼一声甩她在地。 荣阳伏在地上,攥紧了手指不讲话,纪萤……纪萤…… ============================================================================== 她在细雨中回过头,隔着雾雨蒙蒙看挑帘立在大厅门阶内的舒曼殊,他似乎张口讲了什么,风雨中听不真切,纪萤转头接过随从的伞独身离开了舒府。 刚出大门,就听见有人慌慌喊她,“纪萤!” 她侧过头就瞧见铺天盖地的雨帘里,端木微之打马车中一跃而下,冒雨跑到她眼前。 “我去纪府找你没找到,怕你来了这里,没想到……”端木微之蹙着一双眉絮絮叨叨的说着。 纪萤微微有些发愣,听不大仔细,只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唇和被雨大湿的眉睫,扑扇如蝶翼。 端木微之瞧她愣怔的摸样,不仅诧异,担心的问道:“你还好吗?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滚烫的一层汗,登时慌道:“你出了好多汗……这是怎么了?” 纪萤伸手扶住他,强撑着身子低声道:“扶我上车……” 声音沙哑又微弱,听在耳里让端木微之吃了一惊,慌忙伸手扶住她,想开口问什么,却又忍了住,扬声喝车夫,“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马车赶过来!” 车夫谨慎的将马车赶来,打了帘子,想伸手帮忙去扶,端木微之剔了一眼过来,喝道:“拿开你的脏手!”又不迭的收回。 她虚弱的脚步都不稳,端木微之几乎是抱着她上了马车,帘子放下的一瞬间,听到她极细微的松出一口气,瘫软在靠枕上。 “你……”端木微之蹲在她身边,看她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小心翼翼的拿袖子去替她擦汗,“你很难受吗?” 纪萤紧闭着眼,薄薄的阴影下像一朵濒临颓败的白花,半天半天才送出一口气道:“有吃的吗?” 端木微之一愣,忙转身去锦绣的匣子里翻找,他记得宫人们都会在马车里备一盒糕点…… 零零碎碎的东西全数翻出,终于在最底层翻出一盒各色的糕点,打开递在纪萤跟前,问道:“只有这个……要不你忍一下回宫……” “这个就可以。”纪萤睁开了眼,也不接过,就偎着盒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像饿急了一样,不看也不嚼,狼吞虎咽囫囵的就吞了进去,几次都呛的干咳。 端木微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背,眼眶有些发红,“你慢些……怎么饿成这样了?” 纪萤将一盒子点心吞了下去,靠在软枕上顺了一口气,紧蹙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舒服了吗?”端木微之拿袖子替她擦了擦嘴,“你怎么弄成这样?舒曼殊他……” “没事。”纪萤勾了勾唇角,将笑未笑的表情像哭了一般,“我只要吃饱,就不难受了……再难受也有力气撑得住。” 端木微之忽然就不讲话了。 马车内静的出奇,只听到车外的雨声和车轮声,纪萤静了半天,等不到他开口便睁开了眼去瞧他,那一双红彤彤泪汪汪的眼睛就跳在眼帘里,让她吃了一惊,“你……你怎么哭了?” 端木微之眼眶里噙满了眼泪,偏又不落下来,闻言撇过头看车帘,酸酸道:“朕哪里有哭……不过是可怜你。” 纪萤陷在软枕中极淡的笑了,“你好像是第一个为我掉眼泪的男人……虽然是可怜我。” “朕……”端木微之瞪她一眼,欲言又止半天,才鼓起勇气道:“我是心疼你!”话脱口又慌忙低下头,不知是不是错觉,纪萤瞧见他脸红了,低垂着眉眼,细白的脸上薄薄的绯红。 “心疼我吗……”纪萤撇过头看车窗外的细雨,喃喃自语,良久之后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她问的太过突兀,帘外的风声雨声也仿佛听不清楚,端木微之愣了一愣,“恩?” 她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端木微之,清明的像星光,又问一遍:“你喜欢我吗?比去荣阳呢?” 那眼睛晶晶亮,端木微之一晃神就低下了脸,不敢直视她,似乎想了想,才回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也曾经以为我爱荣阳阿姐,甚至可以为她去死,可是她真的要杀我时我又开始恨她……我讨厌她利用我对她的感情,甚至触碰她都觉得厌恶。”他抬起头,掀着卷长的眉睫看她,“我原来也是极讨厌你的……你事事和我作对。” “那后来为什么喜欢我?”纪萤诧异的问:“同情?” 端木微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开始是,那次在假山后见你,你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后来就想,你若不是纪萤该多好……” “为何?” 端木微之蹙了蹙眉,“我说出来不许笑我。”看纪萤耸肩点头,才苦笑道:“如果我们不是对立……你不是纪萤,我就可以保护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3 你了。”他忽然攥住了纪萤的手,蹙眉道:“我想要试着喜欢你,好不好?” 第65章 三十一 纪萤回宫后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青娘给她净了身子,她便彻底睡着了,趴在锦被之中,一张苍白的脸尽数埋在黑发下,想是累的厉害。 “怎么样了?”端木微之蹑手蹑脚的到榻边,挑开床幔看纪萤,“她哪里受伤了吗?” 青娘行礼,只是略略一思虑便道:“圣上放心,娘娘只是累极了,身子又弱,等醒了奴婢熬些姜汤给娘娘暖暖身子估计就不防事了。” 端木微之还是放心不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喃喃道:“怎么身子这样弱?朕记得以前她强壮的像老虎……” 青娘在旁侧默默的立着。端木微之坐在榻上瞧纪萤半天,终是起身吩咐了几句好生照料,便离开了大殿。 瞧着端木微之走远,青娘眉头紧了又紧,将殿里侍候的宫娥全数挥退出去,才到榻前,挑开珠紫色的床幔,纪萤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青丝下睁了开。 “走了吗?”她问。 “恩。”青娘点头,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身,欲言又止半天,最终只是道:“奴婢替娘娘擦药吧……” 在药箱里翻找出青瓷小瓶,将将要褪下纪萤的亵衣。纪萤道:“不必了,伤口不深。” 确实不深,肩膀上,大腿上大多是淤青和咬痕。青娘在这宫中见的多了,一眼便明白这伤是怎么来的,却不敢开口多问。 静默半天,听纪萤道:“你想问什么?” 青娘一愣,抬头瞧她没有表情的眉目,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眼泪珠子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哭什么?”纪萤转头瞧,苍白的唇角似笑非笑,“有什么值得哭的。” 青娘噗通跪了下来,红着眼眶道:“娘娘还是走吧!离开皇宫,离开京都……离开大巽走的远远的,您在这里吃了太多苦,总是不快活的……” 她哭的厉害,话都说不完整,纪萤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半天半天,忽然伸手捧起青娘的脸,问道:“这样大的天地,哪里容得下我?” 冰冰凉的手指,有温热的液体落在青娘额头,她一愣,抬眼就瞧见纪萤黑洞洞的眼睛,止不住的掉眼泪。 “我总是过的不快活……我也找不出原因。”她止不住的掉眼泪,却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只是安安静静的掉眼泪,“大抵是因为我杀人太多,罪孽深重……青娘,你告诉我该怎样快活?” 青娘一时言答不上,伸手抱住她消瘦的脊背,“娘娘会多福多寿,一定会的,奴婢愿意折寿,只求娘娘能岁岁安稳……” “青娘。”纪萤忽然也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我想要离开皇宫,你会帮我吗?” “只要奴婢可以!万死不辞!”青娘毫不犹豫,答的笃定,想看她,却被抱的紧。 纪萤偎在她耳边,又道:“帮我带句话给陆长恭……” 床幔沙沙,青娘听她低低的在耳边絮语,眼睛一瞬睁圆,“娘娘……您要做什么?您千万……” 纪萤将手指抵在她唇边,小声道:“他知道纪从善对我有多重要,拜托他了……”又笑了,“放心,只要我不会丢下纪从善一个人,只要他活着,我就不会死。” ============================================================================== 夜里有些凉。 端木微之再去瞧纪萤时她好的差不多了,趴在窗棂上望着之外的星空沉沉发呆,散着的发逶在膝盖上的狐裘里,黑白相衬,细细的风吹的她绒发飘荡。 “在看什么?”他过去顺着纪萤的目光往外瞧,只看见星月都低垂的夜空中有星星点点的红光冉冉上升。 纪萤侧仰头看他道:“那是祈福灯吧?我见过你的,红彤彤的大灯笼一样。”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的祈福灯?”端木微之诧异,黑沉沉的夜幕里星星点点的红光,低头看纪萤,她眼睛闪闪烁烁。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趴在窗棂上喃喃,“不知道我死了之后有没有也为我点一盏祈福灯……” “恩?”端木微之没听仔细,低下头又问她,“你刚刚讲什么?” 纪萤眯了眼笑道:“没什么。”又忽地抬头纹他,“你还有祈福灯吗?” 端木微之一愣,看她亮晶晶的眼睛歪头笑问:“你想点?”看她眼睛一亮,端木微之便乐了,弯腰对她伸手,勾了勾手指,“走啊。” 纪萤攥住他的手,刚起身青娘便到旁侧来,欲言又止的道:“娘娘……今夜凉的很,您身子弱,还是……” 端木微之捡了披风兜在她身上,笑道:“有朕在,怕什么。”牵了纪萤便出殿。 纪萤转头看追了两步的青娘,低声道:“放心。” 只这二字却怎样让青娘放心不下,待看纪萤和端木微之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才急急的出了大殿,一路往宫外去了。 夜色里风大,端木微之扶纪萤站在琼楼阁之巅,将围帽替她兜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灯。” 纪萤点头,看他一路跑的下楼,蹬蹬的脚步声敲在夜里,静的出奇,她扶着红栏瞧沉沉夜幕下的深宫,和星星点点的红光,心肺间竟一点点的躁动起来,夜风将她的围帽吹下,未束的长发便都吹散了一肩一背。 脚步声再起时,纪萤瞧见那红光打楼廊下一点点升上来,之上之上,之后红光艳艳下端木微之提着灯盏在不远处对她笑,眉啊眼啊,全数看不真切,只觉得稚气极了。 “冷吗?”端木微之将灯盏放在她旁侧,重新替她系好围帽,又将笔墨递给她,“你要写上愿望吗?” “愿望吗……”纪萤瞧着那笔墨半天,没有接。 “对啊,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或者替谁祈福。”端木微之提起红彤彤的灯笼放在红栏之上,持笔略一思索在红灯之上垂目细细写道:“庇佑纪萤事事平顺。” “我的?” 端木微之把笔递给纪萤,心满意足的点头笑,“你肯定不会替自己许愿的,那我就替你祈福。” 纪萤看着他愣了愣,没有接笔,小声道:“我不会写字。” 这让端木微之噗嗤笑了出来,靠在红栏上笑的直不起腰,“舒曼殊教了你两年居然还是没有教会你写字……十足的笨蛋。” 纪萤眉睫眨了眨,“我会写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4 我的名字,陆长恭教过。” 他忽然就冷了笑容,靠着红栏仰头看着满天星月,半天歪头对纪萤笑了,“来吧,你想许什么愿,我替你写。” 纪萤低头想了半天,掀起眼帘笑道:“我没有愿望。” “怎么会?”端木微之诧道:“每个人都会有心愿的,你怎么可能没有,莫不是这个愿望不能让我听见?” 纪萤耸肩,“我以前有很多很多愿望,比如吃顿好的,发大财,找到大哥……但如今我似乎什么都有了,再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爱呢?”端木微之看她,“许你一世宠爱好不好?” 他的眼睛黑的出奇,印着红熠熠的一簇光,将纪萤看的牢牢,又追问:“好不好?” 纪萤极苍白的笑了,“我承受不起……若非要许愿,那就希望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你们……永不为人。”那眼睛里忽然晶晶莹莹的闪烁起来。 端木微之所有的话就都噎在喉头,看着她眼里水光闪烁。 纪萤忽然对他伸手,“抱抱。” 他一愣,纪萤已经环住了他的腰,手中的笔吧嗒一声掉在脚边,有些受宠若惊的伸手抱住纪萤,听她有些微哑的道:“这世间总是要有人牺牲的……”余下的什么太小声听不仔细,他低头想去听清楚,胸口忽然一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展在眼帘下,他愣愣的看着,又眨眼了纪萤,一时竟觉察不出疼。 纪萤握着匕首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风扯下她的围帽,扯散她的黑发在夜色里,“对不起……这一次拜托你为我牺牲一次。” 匕首猛地抽出,端木微之疼的踉跄,手中的红灯扑落落的滚下楼宇,烧在半空中,胸口的血怎么也压不住,“怎么会……” “你非死不可……为了大哥,你非死不可!”纪萤上前一步,抬手一刀又要捅下,听见楼宇之下有人极焦急的喊了一声。 “阿川住手!” 那声音太过熟悉,熟悉的让她一顿,愣愣的转头去看,红灯烧尽的楼宇之下,陆长恭和青娘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她。 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让青娘去拜托陆长恭救大哥,如今他怎么会在这里? 火光和声响早就惊动了守卫,从不远处举着灯笼奔来,喝道:“谁在哪里?” 陆长恭看了一眼四处围过来的守卫,对纪萤打了个快走的手势。 没等纪萤反应过来,手腕一紧,端木微之拉着她俯下身,一手压着伤口,朝另一处楼阶奔下,小声道:“不要惊动宫中的守卫……” 第66章 三十二 端木微之拉她跑回大殿,将一屋子宫娥都赶出去,听见殿门轰然合上终于撑不住倒在了纪萤脚边,用披风掩着的胸口血色沉沉,满手满地的红。 纪萤低头看他,脸色青白,“你以为我会心软?” 他疼的厉害,满额头的冷汗,蜷在纪萤脚边,撑着一口气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你死……”纪萤站在原地,身子每一寸都在发僵,“因为只有你死,才能保住大哥……” “是舒曼殊吗?”端木微之仰头看她,黑魅魅的眼睛里都是光,“是他用纪从善来威胁你杀我对不对?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对不对?” 对不对? 纪萤言答不上,舒曼殊并没有威胁她动手,只是她等不了了……她想要到此结束,舒曼殊想要的,不过是这江山。 刀还是她曾经那把鬼头大刀,她一分分的拖过来,划过地面,当啷啷的响,“到此结束吧……” “你逃不掉的……”端木微之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气息微弱的道:“杀了我你连皇宫都出不去,又要怎么救纪从善?” 纪萤吃力的提起大刀,一字不答。 他忽然又道:“你以为陆长恭会替你去救人?” 纪萤的手指就那么顿了顿。 “我知道你托了青娘出宫找陆长恭。”端木微之看着她的眼睛,“纪萤,到如今你还在指望陆长恭会护着你吗?你也看到了,他第一时间来宫里,而不是替你去救纪从善……” 他看到纪萤的手指在发颤,语气缓慢的道:“现下他一定是去禀报了太后,用不了多久太后就会带人来……纪萤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如今可以依靠的只有我,只有我。”他极缓极慢的对她伸出手,“扶我起来,赶在太后来之前收拾好,不要让她发现……” 纪萤手指颤的愈发厉害,忽然闭眼一刀当头砍下! 端木微之猛地就地翻滚,就瞧着那把大刀顺着耳边划过,当的巨响斩在地面上,溅飞的沉屑划过他眼皮,只觉得一热,红艳艳的血珠就滚进了眼里,眼皮上一道口子生疼。 纪萤刚要拔刀,就听门外一声尖叫,青娘火急火燎的冲进来,一把推开了她,力气太大,纪萤拖着大刀几步踉跄才拄刀站稳。 “娘娘!”青娘过来扶她,“您不能杀他……” 纪萤甩开她,满身的散发,“陆长恭为何没有去救人?” 她问的直接让青娘一噎,随后道:“督主自然有他的安排,他让我快些带您离开皇宫,再等怕是太后就来了!”伸手要去拉纪萤。 纪萤盯着她的手指又问:“放手。”猛地双手握刀,一刀朝青娘砍下。 青娘仓皇避开,纪萤一转手腕劈头对端木微之斩下。 眼见闪躲已经来不及,端木微之猛地闭眼,只听叮的一声细响,之后当啷啷的重响,大刀却迟迟没有落下,睁开眼,纪萤手中的大刀已经被一柄剑击落在身旁。 门外冲进来的是太后和陆长恭,一众的兵卫紧随其后,纪萤虎口被震裂,颤巍巍的流着血。 “将纪萤拿下!”太后气势沉沉的下令,就站在门槛。 兵卫蜂拥而来,纪萤看到陆长恭立在太后旁侧,一言不发。之外的火把晃晃照耀在他眉目间,怎样都看不透的神色。 她无路可逃,束手待毙,兵卫押着她跪倒在地时,端木微之忽然撑起身子拦在她身前,声音有些发颤的道:“母后……她并非有意……你饶了她吧……” “并非有意?”太后眯眼看她,又了端木微之,“若是哀家迟来一步,你已经死在她手上了,你让哀家怎么饶了她?” 端木微之顿时哑口无言,太后又道:“就地正法。” 四个字不轻不重,却像一柄剑落地,掷地有声。 “母后!” “太后!” 陆长恭和端木微之几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5 乎同时开口。太后看了两人一眼,忽然笑了,“若是今天哀家执意要她死,你们当如何?” 端木微之急跪在她身前,伸手扯住她的衣袍,几乎要哽出来,“母后……母后求你饶了她……若要治罪,就连我一同治罪!” “你在威胁哀家?”太后低头看他,满身满面的血,禁不住蹙眉,“她伤的你如此重……” “我心甘情愿的!”端木微之焦焦的扯住她的手指,“我喜欢她,我真的很喜欢她!母后就成全我一次!一次就好……” 他满面的血几乎蹭在太后的手背上,她有些心疼的捧着端木微之的脸看,“还好只伤到了眼皮。” “母后……”端木微之偎在她的手背上,“我真的很喜欢她……” “好孩子。”太后示意宫娥去请太医,又侧头看陆长恭,问道:“长恭,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纪萤趴在地上抬眼看他,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只听他沉默良久,语气淡淡的道:“太后自有打算,不是吗?” 太后眯眼笑了,扶起端木微之道:“先押入天牢,等哀家审问。”略一思索又吩咐道:“还是押到长生殿,不得其它人进入,今夜发生的也不得多嘴,若是谁出去胡说,哀家让他尝尝凌迟的滋味。” 一众的下跪应是声,纪萤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隐在房梁上的黑影,他一定会去告诉舒曼殊的,舒曼殊会来杀她灭口吧?也许她可以用自己交换纪从善,或许可以带纪从善一起死…… =============================================================================== 倒是没料到太后会来的这么快。 纪萤靠在床板上脊背咯得生疼,抬头就瞧见煌煌的宫灯打进来,太后在灯色下进门,安之若素的坐在一侧,眉眼一挑,看着她笑。 “知道哀家为何不杀了你吗?”太后笑吟吟的看她,眉眼间黛色青青,竟勾出股子烟视媚行的意味。 纪萤渴的厉害,喉咙都沙哑,“因为我还有用。” 太后斜靠进太师椅中,眉目盈笑,“只说对一点,哀家确实有些事情要问你,但还有一点。”顿了一顿,又道:“因为陆长恭没有替你求情。” 纪萤细微的蹙眉。 “今夜他若是为你求了情,就算你再有用哀家也不会留你。”太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纪萤这才瞧她,问道:“你喜欢他?” 太后禁不住笑了,靠在椅背中笑的耳坠晃晃,“喜欢?你以为哀家还是你们那样的年纪,爱慕大过天吗?”她浑身送下来,倦色难掩,“哀家老了,只是想要确保在身边的人都是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纪萤便不讲话了。 小室一下子静了下来,太后半天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对哀家坦白?”看她不答话又问:“容妃之子到底在哪里?” 问的直截了当,显然是没了耐心,神情却依旧安然,太后道:“这个秘密你守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真相大白了。” 纪萤在小室中忽然淡淡开口,“我不知道。” “哦?”太后笑容一冷,剔了眉眼看她,“你觉得哀家信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知道。”纪萤安安静静的看她,一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从来都不知道。” 太后眉眼一点点的蹙紧,盯着她极缓极慢的道:“从来不知道……那你告诉哀家你娘临死前告诉你的是什么?” 纪萤眉睫微垂,“没什么。” “没什么……”太后起身到她身侧,细长的指甲捏起她的下颚,迫她抬头,“不要逼哀家对你用刑。” 纪萤仰头直视她的眼睛,半天开口极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恩?”太后蹙眉,“你讲什么哀家没听清楚。”俯下身,细听。 纪萤偎在她耳边,细声又重复一次,她忽然就紧了眉眼,直起身盯着纪萤良久,呵的冷笑出声,松开手道:“既然你不愿意坦白,那哀家只有用刑了。”攥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扯倒在地,冷笑道:“你不会不知道吧,安公公的那些法子还是在这宫中学到的。” 太后略一抬手,一名宫娥便上前,跪在她脚边伸手去脱她的鞋袜,“哀家最后问你一遍,容妃之子在哪里?” 纪萤趴在地上不动也不挣扎,安安静静道:“我不知道。” “好,好个不知道。”太后转身坐到榻上,一字字的下令道:“将她的十个脚趾甲全给哀家挑掉!” = 第67章 三十三 他失血过多,睡了一夜,在第二日天色蒙蒙的黄昏醒来,御医已经将他的伤口处理好,眼角上一道浅浅的伤痕还在跳跳的痛着,胸口那道伤险些要了他的命,所幸纪萤气力不够,才没有触及肺叶。 呼吸间却隐隐作痛。 宫娥侍候他穿衣,一壁禀报,“太后瞧圣上睡的熟刚刚回了。” 端木微之点头,顿了顿又问:“她呢?” 宫娥一愣,想了半天试探性问:“圣上是问摇光娘娘?” “是在长生殿吗?”端木微之仰头由她系好衣襟,看她点头也不待答话便道:“朕去瞧瞧,太后来便说朕闷得慌出去走走。” 宫娥还要讲什么,他已经夺过披风出了大殿。 =============================================================================== 他一路走的急,胸口喘喘的疼,到长生殿门外的守卫竟然没有拦他,他以为母后早就吩咐了不让他入长生殿,没料到这般顺利。 园子里暗,侍卫提灯为他引路,到一处小室前站下,恭声道:“圣上,人就在这里。” 房门合着,居然没有上锁。 瞧见端木微之疑惑,侍卫解释道:“原本是上了锁的,方才太后刚走说您要来……而且她那副样子也跑不了了,就没让上锁。” “母后知道我要来?”端木微之愣怔。 侍卫嘿嘿一笑,“太后料事如神,属下不敢乱猜。”伸手推开房门。 端木微之接过灯盏,让他退下。 小室里幽幽暗暗,他嗅到混浊的血腥味,踏进去脚下踩到一零星的碎瓷,举等往里瞧,晕晕的灯色下只瞧到床脚蜷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素衣上红红白白的污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6 渍,禁不住心头一跳,喉头滚了几滚才涩涩开口,“纪萤……” 那一团白影细微的动了动,端木微之紧了几步上前,却听纪萤兀自开口道:“不要过来。” 安安静静,听不出波澜。他在几步之远顿了脚步,“纪萤是我……母后对你用刑了?” 纪萤没有答话,也不看他,依旧全在床脚。 “纪萤,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好不好?”端木微之试探性的近前一步,俯身挑灯去瞧。 微微的灯色下,纪萤忽然抬起眼来,在满身满肩的散发里闪烁入星光,安安静静的看着她,放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脸色却白的吓人,像浮在暗夜里的幽灵,唇色尽褪。 “你伤到了哪里?”端木微之轻声问她,挑着灯一路往下,往下,忽然就顿了住,握着灯盏的手指一分分发颤,难以抑制。 她的手指脚趾一片青青白白,指甲全数被拔掉,却没有一丝的血,颤的厉害,端木微之几乎可以瞧到那指端的细微肉芽,肉芽之上是被烧烫的疤痕,熟了一般,触碰都会剥落一层皮肉。 旁侧放着熄灭的火炉和铁板,一缸浑浊浊的盐水打翻溢了一地。 他终是耐不住撇开眼不敢多看,他是听过宫中的刑罚,拔指甲,然后用盐水一遍遍清洗,直到再不流血,用烧红的烙板一根根将指端肉芽烙成伤疤…… 只是从未亲眼见过,单单是瞧就不能触目,他的指尖像是针扎一般的疼,手中的灯盏啪嗒一声落在了脚边,火苗吞吐灭了。 这一室的幽暗,他跌跪在纪萤身边肩膀一颤颤的哭了。 没有人讲话,极静的小室里只有他压抑着的声音,他不敢伸手碰纪萤,连看都不看,却是纪萤先开了口,“我都没哭,倒是你先哭了……”言语带笑。 他伸手环住了纪萤的身子,不敢用力,那样瘦的人,骨头耸立,“我以为我可以护着你……纪萤,纪萤……你到底瞒了什么秘密,让你这样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纪萤直勾勾的盯着房梁,有些苦笑道:“我说了他们都不信,没有人信我。” 端木微之扶她坐起身,眼睛通红的道:“纪萤,母后只是想找容妃之子而已,你随便讲个人出来……就说舒曼殊,说着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指使你进宫刺杀我,母后一定信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将你救出来……” 纪萤转眼看着他,“可是不是他。” “那是谁?”端木微之将她的散发捋到肩后,“到如今你还在隐瞒什么?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我说了我不知道。”纪萤看着他,眉目蹙的紧,“为什么我讲这唯一的一句实话你们都不相信?” 他直愣愣的看着纪萤噎在胸口的一口气叹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捧起纪萤的手指,道:“你明白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不重要,母后想知道的是,这个人舒曼殊……只要你指证是他……只要你说是他。” 只要指证是他,即可以除掉他,又不必得罪西夷,还可以立威,是吧。 “你呢?”纪萤忽然问他,“你也想要他死?” 端木微之愣了片刻,一双卷长的眉睫颤啊颤的看着纪萤,“只要可以救你,牺牲谁都没有关系。” 纪萤看他定定的眼神,半天抽回手指,道:“我做不到。” 做不到……端木微之从她的手指看到她的眼,青稚的眉头蹙了起来,“他那样对你……你也做不到吗?你难道不恨他吗?”又忙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了纪从善,你怕他有事对不对?” 她不答话,端木微之赶忙道:“你不必担心纪从善,我会派人先将他救出来,你……” “不仅仅是为了他。”纪萤打断他的话,眉睫扑朔。 端木微之忽然有些发急,厉声问:“那还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你到死都要护着他!” 他着急的像个孩子,眼眶里红通通的包着水色,纪萤安安静静的看他,不言也不答,他便越发低了声音,最后将眉目埋在纪萤怀里,发狠似地道:“你会死的!会死的!”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纪萤,“你可以为了陆长恭死,为了舒曼殊死,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活下来?” 纪萤始终言答不上,她不知道她对舒曼殊的感情是什么,爱吗?也许是恨吧,但却想不出恨他哪一点,她早就是个死人而已,两年前她跪在京都门外时,被安思危带走时,那场漫天的大雪里,谁曾护过她? 站在她身边的至始至终都只有舒曼殊一个人,没有人知道那两年的时间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舒曼殊待她恩大过天,她这个人,这条命,都是他的,他们之间不是简单单的一句爱而已。 “我不会死。”纪萤忽然笑了,“舒曼殊不会放任我在这里不管。” 端木微之微湿的眉睫眨了眨,“你还在期望他来救你?” “他一定会来。”纪萤看他,“不论是救我还是救他自己,即便是死,他也会亲手杀了我,不会让我死在这里。” 端木微之松开她,眉心紧着,“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放弃你?”看她不答话,他起身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母后已经派人去了舒府,母后的手段你不会不清楚,若是她同舒曼殊说,你已经把什么都招了……你该怎么办?” 纪萤指尖莫名的发颤,“他不会相信的……” “他会。”端木微之俯身看她,一字字道:“若他还像当初那般信任你,就不会软禁纪从善来要挟你,如果你还信任他,就不会那么急着杀我交换纪从善……纪萤,一直都是你在自以为是,没有人当你是必不可少的天地,你只是有价值的刀……”他灼灼的看进纪萤的眼睛里,看她一点点瓦解的眼神,极缓的道:“为何你总是这般的信任一个人?明明吃过那样多的亏……” 纪萤抽空了一般,软靠在床榻上,敛着眉睫道:“我信他……总会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的,总会有……” 端木微之还要开口,纪萤忽然道:“你回去吧,等会太后该来了。” 一胸膛的话便都噎了回去,纪萤再不瞧他一眼,蜷靠在床榻上死了一般安静,他欲言又止几次到最后只是道:“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转身出了小室时,门外候着的守卫行礼请示道:“可要上锁?” 他立在门槛往小室里瞧了一眼,幽幽暗暗的光,死一般寂静,便道:“不必了,朕等下还会过来。” 守卫应是,虚虚的挂上了锁。 门锁嗒的一声响,纪萤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瘫软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知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7 觉一般,手指脚趾一分都不能动弹。 她有口扯下床幔,咬牙一圈圈的缠在脚趾上,疼的额头冒冷汗,浑身发抖都不停一分,她必须要做好随时可以逃走的状态,她不能死在这里。 这暮色沉沉的夜里,纪萤在小室中咬着棉被,一声一声的喘息,手指脚趾缠的紧紧直到麻木,她瘫软在地上,一阵阵的发颤…… 她还有纪从善……她还不能死,这个世间除了她,谁还会照看纪从善…… 第68章 三十四 忽然就清静的出奇。 一连三天再没有人来长生殿看过她,连太后都没有再来,每日里除了来送饭的守卫,她没有见过其它人,仿佛一夜之间她就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个世间没有了她一般。 这样的清静倒让她手足无措起来,一日日的躺在床榻上睁眼看着窗外的光,白天到黑夜,静的让人发疯。 是在第四个夜晚,素白的窗纸上突然一点点的映红了,她听到有人在外喊:“着火了!” 她猛地翻身坐起,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听到门外铁锁落地的声音,有人推门进来,幽暗暗的夜色里挣出的一片火光映亮那人的眉眼,纪萤将笑的唇角僵了住,“青娘?” “姑娘快跟我走!”青娘急急几步过来,不由分说的搀扶起她。 纪萤有些迟疑,问道:“是谁让你来救我的?”陆长恭吗? 青娘将带来的黑斗篷披在她身上遮的严严实实,听她这样问,手指顿了顿,随后道:“是圣上……他问我愿不愿意来救你,我自然是愿意的。”又忙解释道:“至从姑娘出了事,东厂已经被太后监视了,督主……” “知道了。”纪萤断了她的话,撑着身子往外去,问道:“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青娘扶着她忙道:“圣上都安排好了,这些守卫都引开了,我们顺小路到西门侧有人接应。” 纪萤往外瞧,幽静静的长生殿外一片火光冲天,将半壁的天空都晕染了透,门外的守卫确实没有一个人。 “圣上说,宫门口有马车接应,让您离开京都,去哪里车夫都已经安排好了。”青娘扶着她一路小跑出了长生殿,转折入林木扶疏的小路,低声道:“太后那边圣上自有安排,您只管出京好好照料自己,等过些日子他会去瞧您……” 纪萤点头,出声问道:“我大哥呢?他是不是已经将我大哥也送出京了?” 青娘忽然就不开腔讲话了,只是扶着她埋头快走。这沉默让纪萤不安,脚步一点点放慢,问:“我大哥……还在舒曼殊手里吗?” 她还是不讲话,一脸欲言又止的摸样。纪萤听到自己越发不安分的心跳声,猛地止住脚步,看定她问:“我大哥呢?” 青娘警惕的四顾,怕来人,慌慌扯着纪萤道:“姑娘,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好不好,怕是圣上拖不了多久……” 纪萤看着她躲闪的眼睛良久,由她扶着继续往宫门去,却再不问,也不讲话,安静的让青娘诧异。 不由道:“等出了宫门,我再对您细说。” 纪萤不看她,淡淡的哦了一声,再不讲话。 ============================================================================== 这一路虽是忐忑,却极顺利的到了西宫门,果然有一辆马车侯在那里,守卫竟也没有阻拦,显然是实现吩咐好的。 瞧见两人出了宫门,马车上跳下一男子,行礼道:“圣上让属下接您出京,请上车。” 纪萤点头,和青娘都上了马车,听马鞭扬起,她忽然开口道:“去舒府。” 车夫勒马愣了住,挑开车帘看青娘,“这……” 青娘忙道:“姑娘我们还是先出京,等您安顿好,再去找小公子不迟……” “去舒府。”纪萤又重复一次,直勾勾的盯着车夫,仿佛没听见青娘的话一般,“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车夫面有难色,“圣上吩咐属下将您平安送出宫,若是您出了什么差错,属下怎么向圣上交代……还请娘娘体谅。”言必刚要放下车帘,纪萤忽然擦身出了马车,劈手夺过他的马鞭,在他的腰间一带,他别在腰间的刀已经不见了。 “娘娘!” “姑娘!” 两人的声音都未落地纪萤已经翻身跃上头前的马背,抽刀出鞘极快的将套在马身的绳索砍掉,扬手一鞭,黑马脱离马车而去。 “姑娘!”青娘跳下马车在后面紧追两步,“去不得啊!”眼瞧着纪萤策马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几乎要急哭出声,慌慌的转身对车夫道:“快去告诉圣上,姑娘去了舒府!” =============================================================================== 这城中今夜竟然宵禁,空寂寂的街道没有一个人,马蹄声踏过街道向踩在她心头,越发的慌乱。 平白的怎么会宵禁?她忽然慌急了,却不知道在慌些什么,仿佛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她快马加鞭,到舒府门前刚刚好撞上舒曼殊的亲信,扛着个黑色极大的包裹出门来,抬眼看见纪萤勒马在门前,脸色一刹那苍白如见了鬼似地,言语都吞吐:“姑……姑娘……” 纪萤目光落在他扛的包裹上,问道:“舒曼殊呢?” “公子……公子在府里,在府里。”他扛着黑包裹,慌慌的避开身,不敢看纪萤道:“属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有什么液体打他肩上的黑包裹里透了出来,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艳艳的红色。 纪萤忽道:“等一下。” 那人却浑身一颤,扛着包裹拔腿便要跑,纪萤掉转马头一鞭抽在他的手背上,只听他惨叫一声,松了手。 肩上的包裹咚的落地,有什么东西从包裹里滚了出来,咕噜噜的滚到纪萤的马蹄下,黑马忽然一声嘶鸣,惊乱的人立而起,纪萤没拉稳,摔跌而下。 那人慌忙去扶她,眼神闪烁的道:“姑娘这……这和公子无关……” 纪萤也不瞧他,只愣愣的瞧着不远处滚出包裹的那东西—— 血,碎肉,人头。 她有些发傻,弯腰捡起那颗人头抱着怀里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谁,苍白清秀,睁着一双幽洞洞的眼睛看她,极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8 长的乱发缠满她的手指,寸寸纠结。 是谁呢? 是谁呢?怎么可能是他? 那人看纪萤就那么抱着人头站着,半天半天都没有表情,竟也不哭不闹,就那么瞧着怀里的人头,良久才听她喉咙里哑哑的出声,“大哥?” 那人有些怕了,慌忙跑回府中。 这宵禁的夜里真的静的出奇,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声音,没有光,纪萤站在那里有些发晕,傻掉了一般。 似乎有人叫她,“阿萤阿萤……”叫了半天,她恍惚的抬头,看见漆黑的夜里舒曼殊的脸,浮生绘色。 “阿萤……你怎么在这里?”舒曼殊问她,目光下垂看到她怀里的人头,道:“阿萤,你要信我,纪从善不是我杀的……” 你要信我,要信我…… 她有些听不真切,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掉出来,殷红的将眼球都染成一片血色,夜是红的,舒曼殊是红的,什么都带着血,那液体落在纪从善的头颅上都是艳红的色。 “阿萤……”舒曼殊似乎有些慌了,看她苍白的面,眼角里滚出殷红的血,一句话都不敢多讲,伸手想夺下她怀里的人头,“阿萤你不舒服,先给我……” 纪萤忽然一刀砍过来,狠且快,舒曼殊踉跄闪躲,刀还是顺着眉心在胸口划了一道极长的口子,登时便有血从眉心,从胸口,一珠珠的溢出来。 “阿萤你要杀了我?”舒曼殊看着胸口的那道伤口,惊骇的看纪萤,“你不相信我?你觉得纪从善是……” 他话未讲完,纪萤一刀又砍了过来,没有招式只是狠,出奇的狠,刀刃下的风都让人睁不开眼睛。 舒曼殊躲开,她一刀接一刀的砍下来,抱着头颅,满脸满身的血,鬼魅一般,也不讲话,没有表情,没有知觉,只愣愣的盯着舒曼殊,一刀比一刀狠,攥的手指都出血,透出包扎的棉布甩在地上。 刀刀要他的命。 舒曼殊避开一刀,猛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喝道:“纪萤!我再说一次,人不是我……” 没待他讲完,远远的一队人马奔来,开弓上弦直指向他,端木微之勒马在不远处,扬声道:“放开她!不然朕即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舒曼殊瞧着远远近近的弓箭手,蹙眉道:“圣上要给我安给什么样的罪名?” 端木微之抿嘴言答不上,舒曼殊便冷笑出声,“等你想清楚了再来。”伸手要将纪萤带在怀里。 她突然松手,左手接过刀,朝着自己被舒曼殊扣住的右手腕一刀砍下,毫不留情。 “住手纪萤!”舒曼殊慌慌松手,抬手攥住了她的刀刃,指尖见刃生血,她哭的越来越厉害,却没有表情只愣愣的从眼角掉着血珠子,眼睛里看不见一丝的光,他忽然觉得,纪萤死掉了…… “阿萤……我松开你,你把刀给我好不好?”他试探性的抽她手中的刀,她却攥的紧。 端木微之扬鞭策马到了她身侧,伸手道:“纪萤,跟我回宫。” 纪萤木木的转过头看他,满面横横纵纵的血让他吃了一惊,“纪萤……你的眼睛……” 她忽然手指一软,手中的刀当啷落地,每根手指都在发颤,张口似乎想说话,半天却没有声音。 “纪萤……”端木微之翻身下马,“你想说什么?” 她吃力的张口半天,伸手攥住端木微之的衣襟,指尖留下一片血红,偎在他耳边,失声一般,一个字都发不出声,嘶哑良久,端木微之听见她字字沙哑的道:“杀了他……杀了他……” “好。”他轻轻的一个字,纪萤像被抽空一般,瘫软了下来。 舒曼殊想上前,端木微之却先一步抱住纪萤,在她耳边道:“纪萤,能杀他的只有你……告诉朕,容妃之子是谁?” 纪萤睁着一双染血的眼睛看黑沉沉的天,极哑极哑的道:“舒曼殊……” ============================================================================== ——有一天,你能听到所有世上你没听过的声音,这时莫名的你哭了。 ——有一天,你永远沉默不语,把所有欲望都沉浸在夜里,你发现你哑了。 ——有一天,你能自由的奔跑,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所有的。他们说你疯了。 ——当一切都不再重要,那你的存在还要不要继续?继续,你死了。 (曲名:最阳光的歌   歌手:烟头乐队) 第一次看到这歌词的时候就想要留到今天用,终于可以了…… 第69章 三十五 “醒了吗?” 她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近近的又远远的,像漂浮的棉絮,眼前的床幔被挑了开,灰蒙蒙的眼睛里有一个影子晃啊晃,她看不清楚。 “纪萤,纪萤……” 那人坐在她身边似乎在叫她的名字,她愣愣的瞧着那人,半天都分辨不出是说,眼前有手指晃了晃。 “你……看不见了吗?” 声音似乎有些发慌,又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 “圣上,娘娘从醒来就一直这个样子,不说话也不哭,叫也没有反应,就愣愣的盯着你看……傻了一样……” 又有个女人的声音开口说话,末了哭了出来,掩着嘴巴哽咽的让人心烦,她盯着晃在眼前的手指,忽然张口咬了住。 那人嗤的抽了一口冷气,“别别,别咬……疼。”伸手小心的拍了拍她的脸,哄拢道:“你怎么咬人啊?是饿了吗?快松口,松口朕喂你喝汤……” 她愣愣的盯着眼前那灰扑扑的影子,唇齿之间泛溢出腥色的血,却死都不松口。 旁侧的女子也慌忙来掰她的嘴,却不敢用劲,焦焦的道:“娘娘快松开,都咬出血了……” “纪萤……”那人叫她的名字,拦下那女子,也不挣扎,由她咬着,慢慢的同她说话:“你有火气发不出来对不对?你不知道怎样发泄你的情绪对不对?怎么都不哭呢……非要见血才甘心?” 那人一手捧着她的脸,让她对上一双黑魅魅的眼睛,道:“纪萤,你看清楚我不是舒曼殊,我是微之啊。” 微之?她听着这个名字在脑袋里想了半天,却发现脑袋里像上了把锁,什么都找不到。 “纪萤。”那双夜色一样的眼睛一直瞧着她,“我已经把容妃之子是舒曼殊的事情告诉太后了,已经派官兵去捉拿他了,我会帮你杀了他的,凌迟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09 刮骨,剥皮抽筋,好不好?” 舒曼殊……舒曼殊……这个名字在她脑袋里转啊转,像一把钝钝的刀,绞得她脑袋有一些疼,她记得这个名字,舒曼殊。 殿外有人冲了进来,跪下行礼,焦焦的道了一声:“圣上!” 端木微之细细的蹙眉,有些不悦的看了愣愣咬着他手指的纪萤一眼,“朕不是说过任何事情等朕出去再禀报吗?” 那人抬头看他一眼又慌忙敛下,道:“事关舒曼殊……属下不敢耽误。” 端木微之眉头一挑,“什么事?” 那人吞吐半天道:“舒府已经人去楼空……舒曼殊跑了……” “跑了?”端木微之刚要发怒,咬着他手指的牙齿忽然松了开,他忙转头看纪萤,“纪萤……” 纪萤满齿满唇的血,愣愣的看着堂下跪得那人,滚了滚喉头,张嘴要说话却半天没有声音。 那人也诧异的看纪萤一眼,又请示的看端木微之,瞧端木微之点了点头,才道:“属下奉令赶到时舒府已经空无一人了,城中宵禁几夜了,估计也跑不远,圣上可要派人出京都去追?” “恩。”端木微之刚要下令去追,纪萤忽然起身,赤脚跃下了床榻,直奔出去。 “纪萤!”他慌忙追出去,“你要去哪里?”话音未落便见纪萤在黑漆漆的夜里回过头来,极长的发逶了一肩,素白的衣衫被夜风扯的像是要腾飞的羽翼,他愣愣道:“你在生病,朕会派人去追的,放心他跑不了,乖乖回来……”对她伸出手。 纪萤却转身便跑,黑发白衣,远远的瞧着像极了一只断线的风筝…… 端木微之不转头下令道:“派些人马,朕和你们一同去!” ============================================================================== 竟也没有人拦她。 她在宫门外夺下一侍卫的马,侍卫要拦,旁侧的老兵道:“是宫里的娘娘,圣上昨儿才下令,她出入宫门不得阻拦。” 便慌慌退下,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木然着情绪,翻身上马,一扬鞭就绝尘而去。 宵禁的街道之上,她漆黑的夜忽然看到一壁青墙上开出的红花,蔓藤盘绕一墙的新绿间星星点点的红花开的曳曳,落在墙角下,露水微湿。 她好像见过,曾经是见过的,青墙红花,大雨的夜里,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纪川。” 纪川纪川…… 脑袋有挣扎的跳痛着,忽然有人略惊略诧的喊了一声:“纪川?” 她愣愣的转过头,瞧见不远处的府邸之中,有个灰扑扑的人影站在那里,看到她喜出望外的奔了过来,到她马下。 “你小子怎么在这儿?”他倦倦的脸上飞扬的都是笑意。 顾小楼……纪萤瞧了半天,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 顾小楼看她,微诧的皱了眉头,“纪川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你……嗓子怎么了?” 她讲不出话,抬眼看不远处曳曳风灯下的府邸,东厂,纪川的东厂…… 顾小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眼飞扬的笑意一下子暗了下来,他从不是会颓丧的人,如今忽然生出一种灰败的情绪,苦笑道:“东厂里的人大多都走了,太后和圣上在一点点的消弱东厂的势力,督主也几日里不见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纪萤忽然伸出了手,木木的瞧着他腰间的佩剑。 “你要剑?”顾小楼解下佩剑,递给她,“要剑做什么?” 还不等话音落,纪萤猛地一夹马腹,扬踢而去。 “纪川!”顾小楼在身后喊道:“你要去哪里!” 她为回头,也为停顿,剑鞘猛拍马腹,转瞬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70章 舒曼殊 入京都之前我曾设想过千百种失败的因由,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犹如丧家之犬,连夜潜逃出京都,出了当初带来的几名下属,身边的只有摇光一人。 我勒马在京都之外的千叠山上,遥遥的望着黄土灰砖的城墙,忽然想起当初带走纪萤的大雪,我的纪萤……终于还是遗落在这京都之内。 “哥……”摇光在我身侧小声喊我,“你不要难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回西夷,等重新布划好再回来……到时候你再找纪萤……” 她讲的小声,末了都飘荡荡的,我侧过头看她,忽然笑了,“你以为我舒曼殊是输不起的人?这天下,我要定了。” 摇光张口还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要问的,有些苦笑道:“只是我答应过阿萤绝对不会留下她一个人……” “可是是她出卖了你!”摇光有些焦急的看我,声音都发抖,“若不是她……你怎么会功亏一篑!你布置了那么久,眼看天下触手可夺,若非是她……如今你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她又道:“哥……她根本就不相信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这苍茫的千叠山里有幽火跳跃,我想起第一次在千叠山见她,一把鬼头大刀,杀人如麻,那样子似乎消失了很久…… 摇光沉默片刻,又小声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纪萤……若你真的这么不开心,那我回城将她带出来……” “不必了。”我勒转马头,“走吧。” 她愣愣的催马跟上我,“哥……”满是不解。 我猛地一扬鞭,道:“待我他日归来,江山和她我让端木微之一分不少的归还回来!” 我打马下山,却在半山腰被迎面而来的青南拦下,他有些迟疑的道:“公子……姑娘出城了。” “阿萤?”我勒马,“她如今在哪儿?” 他迟疑半天不开口,我在山腰的小径上遥遥的听见马蹄声,有人在喊我,一声高过一声,“舒曼殊!” 那三个字像刀剑过脑,我慌忙调转马头往山下瞧,苍茫的夜色,枝杈横生的树木,我看不清她,只看到那道白影穿梭在枝叶间。 她一声声的喊:“舒曼殊!” 摇光问青南,“她是一个人出的城?” 青南摇头又点头,“属下只看到她一人,但至于有没有人一同出城却不清楚。”又请示的看我,“公子?” 那声音跃过千叠山林渐行渐近,我手指攥着马鞭,看着白影穿梭,摇光忽然来握我的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10 手,轻声道:“哥……你的手在发抖……” 我盯着自己的手指,极重的道:“走!” 摇光诧异,“哥,你不去见她一面?” 我扬鞭策马,再不去看一眼,今夜若是回头,怕是再也走不掉了……我要这江山,江山之后才是她…… 我行的急,在呼啸的风中听幽静的山林里一遍遍的回响她的声音,嘶哑的,像一根线绕在耳侧。 她喊我的名字,舒曼殊舒曼殊…… 摇光追在我身后,道:“哥,要不要去和她解释清楚,纪从善不是你杀的……” “闭嘴!”我扬鞭加蹄。 解释?纪从善死在我的府邸,解释又有何用。回不得头,纪萤是藏在我骨肉里的软肋,回头就再走不了。 我在密林间忽听到一声极凄厉的马鸣声,纪萤的声音乍然而止,我猛地勒马,密密的枝杈间,细细的风声过耳,除却风声再没有声音。 马蹄声,纪萤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了。 “哥……”摇光按马在我旁侧,“要不要我回头去看看?” 我听到夜莺扑动羽翼的声音,枯叶之下虫蚁钻爬的声音,这么静,却寻不到她的声音。 “哥……” 我在极静的夜里没来由想起了师父,从有记忆以来到遇到西夷女帝,我的生命中只有师父一人,那么长的时光,我能想到的只有整日里读书练功,和师父没有笑的脸…… 幼年时练功偷懒都会被师父罚跪,也是这样极静的夜,我跪在庭院里,听见师父在屋内细细的哭,她总是对着没有刻名字的牌位一遍遍说,阿姐是我没有教好他……是我没有教好他…… 师父总是要我跪在牌位前,问我,“可还记得你为何练功?” “报仇。” 又问:“怎样的仇?” “不共戴天。” 她便会点头,扶我起来道:“你若不杀尽仇人,夺回江山,便枉为人子,更枉为人。” “你的母亲在等你重归故土……”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她死在我回大巽之前。 师父说,这江山是我的。 师父说,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是逼死我的母亲,害我不得踏入故土的仇人,在他坐享荣华时,我的师父为了让我接近西夷女帝设计刺杀女帝,让我亲手了结…… 我护驾有功,在一夜之间被女帝收为义子,荣华万丈。 我有很多年都梦到师父临死的那天夜里,我的剑贯穿她的身体,她在咫尺之间对我笑了,是那样美的女子,我从未见过她那样美。 她对我说:“他日你必要得天下……” 他日你必要得天下…… 我的今日是踩在师父的尸体之上得来的,这天下,不是我一人的。 怎么这样的静?静的我听到自己没有章法的心跳声。 摇光看着我的脸色忽然怕极了,颤声问我,“哥,你还好吗……” 我不答话,青南却猛地调转马头。 我喝道:“你要去哪里?” “公子!”他咬牙道:“纪萤不除,你永远狠不下心!既然公子下不了手,就让属下代劳,要杀要刮等回西夷由公子发落!”勒马便要回头。 我扬手一鞭缠住他的脖颈。 他吃痛,整个身子险些摔下马,“公子!你忘了师尊是怎么死的吗!纪萤将来必定成为你的绊脚石!” “闭嘴!”我闭上眼睛,一口气压在胸口,良久良久道:“她只能死在我手上。” 松开马鞭,我调转马头,绝蹄回奔。 “哥……” 我不回头道:“青南护摇光先走,我片刻后即到。” 在密密的林木里,我在一棵枯树下看到了纪萤,马被捕兽的铁箭钉在地上,她倒在树下,白衣上都是血迹。 我忽然觉得喉头发紧,翻身下马,“纪萤……”伸手扶起她。 幽暗的月色下,她脸苍白的吓人,唤了几声才极缓的睁开眼睛,我看到她那双黑洞洞的眼睛,茫然的看着我,没有光,没有神,空的荒芜的,什么都没有。 我张口不知讲什么,她看着我半天道:“舒曼殊?” 我忙道:“是我……”两个字未脱口,胸口忽然一凉,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跃在眼底。 纪萤握着它,又送进一分。 我喉头有腥涩的血溢出,张口想叫她的名字,却被血淹在了喉咙里。 她忽然哭了。 我看到山林里涌出一队队的羽林卫,开弓上弦将我层层包围。 端木微之打之内走出,笑盈盈的看我,道:“朕就知道,只要跟着纪萤,你就一定会自投罗网。” 他说:“舒曼殊啊舒曼殊,朕真的没想到你会为了纪萤回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错估了自己的感情,她在你心中,重过江山,是不是?” 是不是? 我看着林立的羽林卫,又低头看纪萤,攥住她握刀的手,将匕首一分分抽出,道:“我带你一起走……”反手将匕首刺入纪萤的小腹,捂住她的眼睛,“我答应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死都不会,我做到了……” 第71章 端木微之 纪萤被带回宫时满身是血,我忽然怕极了,人怎么可以流那么多的血…… 刀刺在小腹上,没有伤到要害,太医说不会有事,只是她一直在昏迷,安静的像死掉了一般。 她睡了半个月,我想这也是好的,这些日子我忙的厉害,没有办法陪着她,我想在她醒来之前将一切处理好。 舒曼殊一死,西夷公主摇光降服大巽,只求换回舒曼殊的尸体。 陆长恭请辞,东厂内外大换血。 母后在几日前突然抱恙,我差人将母后遣送到白云庵静养。 后宫无主,我在三日前将闻人夜灵立为皇后,云泽大都归降。 天气越发的暖和起来,园子里的辛夷花一树树的都结了骨朵,白玉雕的一般,想是开了会极是好看,便差人剪了几支带去纪萤那用水养着,等花开了让她瞧瞧。 她睡的安稳,青娘将将为她换好衣服,我挑帘子进去,将花交给青娘道:“今日可有反应?” 青娘摇头,有些红了眼眶。 我撩袍坐在榻边,接过帕子细细的为纪萤擦脸,“朕瞧今日气色好多了,想是累的厉害,多睡会。” 青娘便低敛了眉眼不讲话。 “这样挺好。”我接过梳子细细的为她拢发,淡淡道:“若她醒来,说不定就不愿意待在朕身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东厂 作者:四藏 分卷阅读111 边了……” 殿外有人进来,禀报道:“圣上,荣阳姑娘求见。” 我手指顿了顿,须臾吩咐道:“让她在菁华殿等着。” 打从除掉舒曼殊那日起荣阳就不见了踪迹,没想到今日会进宫来。 我到菁华殿看到她低头在书案上看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我,眉眼一松的笑了,是清瘦了不少。 “微之近来可好?”她问。 我书案前合上册封皇后的圣旨,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她眉眼盈盈的笑了,“怎么?过河拆桥啊,我好歹帮你杀了纪从善陷害舒曼殊,你可答应过我,除掉舒曼殊后,允我一个条件。” 我抬起眼看她,其实我早就知道舒曼殊是容妃之子,也是荣阳投靠舒曼殊得知的,之后告诉了我,和我做了交易,她帮我除掉舒曼殊,我允她一个愿望。 只是我没料到她会用那么残忍的法子杀了纪从善。 她低头瞧着我又道:“你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坐稳了这江山。”抿嘴笑,“当初还真小瞧了你,没料到你会什么时候和闻人夜灵已有预谋了……让她潜伏在太后身边那么久可真了不得。” 低了低声音笑问:“太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抱恙?怕也是你让闻人夜灵下的毒吧?用这皇后之位做交换……” “够了。”我有些厌烦的道:“这不是你多心的事。” 她耸耸肩。 我道:“你这次来是已经想好要什么了吧?” 她忽然冷下眉眼,看着我一字字道:“我要纪萤。” 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不然她不会笑的如此开心,她道:“逗你的,我怎么敢夺圣上所爱,不怕你翻脸杀了我吗?” 我恼怒万分,她也收敛了笑道:“我想见她一面。” 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想要见纪萤。 她解释道:“并非是我,而是我的……母亲,她想见见纪萤。” “母亲?”我想半天才记起荣阳并非容妃所生,不由问道:“她是谁?你找到她了?” 荣阳点头,“我早就找到了她,只是一直没有去见她……她叫绿意。” 我便不再讲话,我晓得绿意是谁,芜园的主人,想了半天终是点了点头。 荣阳在那天夜里带了绿意入宫,荣阳道,绿意有话要私下同纪萤讲。偏我也有事要处理,便留下青娘好生照料离开了。 那天夜里,我在菁华殿中看到有祈福灯冉冉升起,忽然想起还没有同纪萤一起放过祈福灯,不知为何心突突的安定不下。 便撂了笔,单身去瞧纪萤。 我在殿门前嗅到辛夷花开的香味,一线线一丝丝,想是养在她房中的辛夷花开了。 该是极美吧? 我挑帘入殿,幽暗的夜里竟没有灯色,静,静的出奇,突突的听到心跳声,我突然不敢呼吸,到榻前挑开帘子发傻的愣了住。 我的纪萤不见了。 在辛夷花开是夜里,在满室幽香中,在我的宫殿,我的京都里,不见了。 我心口千百只蝴蝶在一瞬间扑落蝶翼慌乱的没有章法,飞散在这没有光的夜里。 喉头按压不住,一口黑血吐在手指间。 第72章 陆长恭 没料到绿意真的愿意帮忙救阿川,也没料到荣阳竟然真会为了绿意同意帮忙。这一切我筹划的太久,让阿川等的太久,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我在没有星月的夜里带我的阿川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都。 小楼问我,“我们要去哪里?” 我想了片刻笑了,伸手将昏睡的阿川安置妥当道:“去哪里都可以。” 他又问我:“督主……阿川会醒过来吧?” “会的。”我将额头抵在阿川眉心,缓缓笑道:“阿川,我的大局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私奔吧。” 分卷阅读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