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镇》 分卷阅读1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1 ? 白石镇[一]  [壹] 手腕上钳制的力量骤然一松,你微微睁眼,视线穿过迂回蜿蜒的烟雨小巷,落在祠堂破旧的匾额上。 淫雨霏霏,烛香点染,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檀木香,好似他身上的味道,奇妙地令人沉迷。 “阿埋……”他沙哑地唤你,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执迷。 你低低地应了声:“嗯?” 他从身后靠近你,手臂环过你的腰,在你身前交错着握紧,稍稍使力将你往后一揽,你猝不及防地被他拥在怀中。你惊诧地偏头,却只感到他的下巴轻轻靠在你的肩窝里,柔软的头发蹭着脸侧上的皮肤,温热的呼吸交缠着洒在你的唇边…… 你情不自禁地挣扎了一下,却顿住:“好痒。” 你并不十分习惯他的亲近,尽管他告诉你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尽管他的怀抱令你着迷甚至想要放肆,但这都无法抹去你脑海中别扭的不习惯。 然而他理解你的不习惯,从未强迫你与他亲近。在你失忆苏醒后的这三个月里,他与你的亲密止步于拥抱,甚至连亲吻都不曾有过,真正做到了相敬如宾,这让你狠不下心拒绝他的拥抱。 “还在想离开白石镇的事?”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他的语气中带了一点隐忍的调侃,“你想我的时候,从没有这样专心过。” “姚思遇,我没有……” 你无力地想要辩解,他却伸出一根食指及时点住你的唇尖。未出口的辩解戛然而止,你呆了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微凉的触碰让你感到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沙哑的声音带着轻笑在耳侧环绕,像是在蛊惑:“嘘,要叫夫君,或者……” “姚姚?”他想让你叫他“思遇”,因为你平时就是那样叫他的,可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你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女气的名字,还未反应过来,你便叫出了口。 姚姚?刚一出口你便觉不妥,正想着如何挽回,拥着你的人却呼吸一窒,似是下意识地侧过头蹭了蹭你脖子。 “嗯,叫姚姚。”他很快恢复正常,埋首在你的肩窝里闷闷地笑。 你尴尬道:“听起来像小姑娘……” “再叫一次,我喜欢听。” 你张张嘴,鼻尖微微一酸。 你恍然意识到,失忆前的你大约就是这样叫他的,这大概是他喜欢这个称呼的原因。他应该是很爱你的吧,你想。这三个月以来他对你的照顾无微不至,你却总在某个瞬间感觉到他的患得患失,唯有将你抱在怀里的时候才会稍稍平静下来。他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你,然而你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忘了,甚至连名字都不记得…… 他不计回报的付出令你心里很不是滋味,你稍稍推开他的胸膛,转身双手抱住他的腰以埋首在他的怀里,似乎这样能让你心中的憋闷平缓一些:“姚姚……” 你呢喃着叫他的名字,却诧异地发现这名字一经出口,竟觉得别的称呼都不再习惯。 “嗯?又在动什么小心思?”大约是因为你头一次主动回抱他,他轻柔地拍打着你的背安抚着你,不无意外地问。 他显然很了解你,甚至知悉你心中的想法。 你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商量道:“姚姚,明天陪我出去散散心吧,总是待在镇上闷得慌……” 谁知你刚说到“出去”,姚思遇安抚着你的动作突然一顿,你感到他的手臂骤然锁紧,刚觉着疼,他却已松了力道。 “你还是想离开?”他平静地问,你却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锋芒。 果然还是不行吗?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没想过离开你,只是这白石镇我都待了三个月了,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你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地说,“姚姚,你陪我一起去,这样都不能安心吗?” 姚思遇轻轻将你推开些,他深邃的眼神盯了你好一会儿,像是要从你眼中看出什么,半晌,却只是微微闭眼,隐忍而又无奈地叹口气:“阿埋,我同你说过的,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一旦离开,遇上任何危险我可能都无能为力,只有留在白石镇,我才能保护你安然无恙。” 他笑了笑,轻轻柔柔地顺着你的长发:“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看看就回来,哪怕只是半天也好。”你这样说,“总觉得只要离开这里,我就能把什么都想起来。你不希望我记起你吗?” “你怎么不听话!”他突然拔高声音道,把你吓得猛然一缩。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他稍稍停顿,又很快放软了声音:“阿埋,你只是忘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和你相比微不足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一字不差地讲给你听。但是白石镇外实在太危险,”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紧紧皱起眉心,“我知道这样说你会不相信,但是一旦离开这里,不论是你还是我,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你都不记得因为这件事和他争吵过多少次。 “你每次都这样说有意思吗?我只是想出去看看,就只是出去一会儿,能出什么事?”你愤怒地一把推开他,拒绝他的拥抱,“你从来不让我离开白石镇,总是用这些荒唐的理由搪塞我限制我的自由你很开心吗?这世上哪有人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说白了你就是在找借口囚禁我!” “囚禁?你这样想?”他猝不及防地被你推开,眉心颤了颤,双手动了动像是要来拥抱你,却硬生生压了下去。他的拳头稍稍握紧,却抿了抿唇温言软语地安慰你,“我知道这些日子是把你憋坏了,阿埋,如果你想知道外面的事情,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想办法让你看,但离开白石镇是真的不行。我不会害你的阿埋,你该试着相信我。” “你连我的自由都要限制,要我怎么相信你?” “……对不起,但我大概只能让你失望了。” “你!你别跟着我,我不想理你!” “那……你自己当心些,早点回来。” “……”让他别跟他竟然真的不跟了!! 你觉得他简直是个软柿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冲他发脾气就像一拳头打上了棉花团,每每都能把你憋得有气都撒不出来。 你生气了,沉默地一整天都没再搭理他。 [贰] 对于他的话,你大多是相信的。 你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没有记忆的人可谓是一穷二白。就好比一张白纸可以任意涂抹,你的过去也可以任人捏造。 你当然也曾怀疑过他说的夫妻是真是假,但仔细地想了想,他骗你自己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2 又能得到什么? 若说图财,你身无分文,对生财之道更是一窍不通,而他却家财万贯,日进斗金; 若说图色,可这三个月以来他都对你相敬如宾; 若说图人,他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足以令你心动,大可不必扯一个谎来捆住你。 这三个月以来,你和他唯一的矛盾似乎也只在离开白石镇的事情上。你发现他总是在阻止你离开这里,但给出的理由却只有听起来都不甚可靠的“危险”这一条。你曾经几度向他提起这件事,不是被他严词拒绝,就是被他三两句话把话题带歪。 这让你很生气,甚至几度和他闹僵。 说是闹僵,其实也只是你单方面冲着他发脾气,却总是他耐着性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哄你,向你赔礼道歉。 一个人怎么能像他那么好脾气,你这样想。 就好比今天,又是他做好了饭菜来背你回去的。 大约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你自己都觉得有些喜怒无常,他到底是怎么忍耐得了的?要知道你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美人儿,不仅不是,连脾气也不是那么美妙。 你自暴自弃地想,既然他不让你离开,那你就偷偷地走吧。但也不是离开,你只是想出去看看,看一眼就回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月影散发着阴沉沉的光,白石镇上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显得十分微弱。 他睡得很沉,呼吸沉重像是累极了一样。你忽然想起他每每都在你入睡以后才睡下,也不知昨夜是熬到几时,眼睛下竟还看得出浓重的黑眼圈,让你看得心疼。 你轻轻给他掖好被角,并不想吵醒他。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脸,温暖顺着指腹传过来,像是缠绕在指尖的情丝一般撩人。你心中蓦地一动,痴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低下头,在他额角印下轻轻一吻。 你是爱他的,这一点你从不否认。 趁着他还没有醒过来,你穿戴整齐,映着月色独自一人漫步到小镇的边缘。 白石镇的出口竖了两块界碑,界碑之间划着一道深深的水渠,就横在大路的正中央,不知是谁挖的,也不知为何没人来填,只在上方铺了一层木板,以防过路行人失足摔落。 水渠两侧,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只要过了这道渠,便也算是出了白石镇。 你只身站在水渠前,到底还是迟疑了一下。要是他发现了,一定会很生气吧。他生气的样子……你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他温文尔雅的眉眼变成横眉倒竖的模样,嗯……怎么办?有点想看呢。 你兀自笑了笑,迈开脚步准备出镇。 你当然以为自己骗过了他,连你亲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醒,定然不会是装睡的。可谁知还没迈出一步,身后乍然传来一声破碎的呐喊,就像是魔咒般突然地钉住你的脚掌—— “阿埋你站住!!别动!!!” 姚思遇?!他怎么来了? 你吓了一大跳,脚下猛一个趔趄险些往前栽去,他却迅速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你的手臂大力向后一拽。你来不及惊叫,迎面撞入他的怀抱,熟悉的檀木香扑鼻而来,熏得你有些恍惚,余光却瞟到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和青黑的眼圈,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急的。 他一闭眼,眼泪霎时滚了下来。 一瞬间,你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扎了一下。 他随即锁住你,双臂死死按住你的背将你贴在胸口,脑袋深深埋在你的肩窝中,让你半点动弹不得。 你猛地瞪大眼睛,脑子里有点懵。 你想过他会生气,会骂你,甚至和你吵得天翻地覆,却独独没想到他会当着你的面哭得这样放肆。 这大概是你见过他最失仪的时候,柔软的头发乱糟糟地缠绕着你的,衣服没穿好,鞋子也穿错了,显然是急急忙忙披了一件外衣跑出来寻你的。他严丝合缝地将你锁在怀中,双臂紧紧钳制着你,把你的挣扎硬生生压下去。他的手臂压得你生疼,可他却像是没有意识到,就像个失措的孩子一样没有理智,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 “别走阿埋,不要走,就当是我求你,你回来,不要走好不好……对不起阿埋……我知道你恨我,我把你困在这里……打我骂我都成……怎样都成,我只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这里,你别出去好吗?留下来阿埋……”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几句话,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 “姚姚……”你木讷地出声,却在感觉到脖子里隐约的湿润时停住。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对不起……” 所有打好的腹稿一时都没了用处,你觉得他这一哭,哭得你的心都碎了。 你心疼地环抱住他的背,轻轻拍打着安慰他。 “别哭了姚姚,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他的样子让你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他是在欺骗你。 你突然想,莫非这镇子外面,真的是豺狼虎豹? “你不能走……” “傻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你呀……” 你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片衣角在越过白石镇边界的那一刹那瞬间烧成灰烬。他握在手心里悄悄拂过去,荧光微闪,又恢复如初的模样…… [叁] 白石镇的百姓世代以务农为业,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亩三分地,春忙秋种。镇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事小事都能互相帮趁着,日子过得实在而又淳朴。 姚思遇却是个特例。 你觉得他更像是个不务正业的土财主,分明有山有地有池塘,却都是租给镇子里的人的。他从不让你做农活,甚至连家务也一力承担。他每天只带你看山看水,怎么畅快怎么来。可即便如此游手好闲地过日子,你却从来吃穿不愁,三个月下来,竟是胖了一大圈,衣裳都有些撑不下。 换过两回新衣裳后,你终于有些苦恼。 你向他埋怨,他却不以为意,只笑笑地刮你的鼻尖:“我倒想你多长点肉,有时候看你瘦下来,总觉得是自己亏待了你。”他环住你的腰身,额头轻轻抵住你的,目光温软地看着你。你呼吸微窒,他却摸着你的头发说道,“正好前几日孙大娘的布庄刚进了几匹新布料,我觉得颜色挺衬你,回头请她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可好?” 你耳根涨红,眼神飘忽得不敢看他。 他大概不知道,大约是你换新衣的速度实在太过富贵,每每去布庄量体裁衣的时候,孙大娘看你那眼神……啧,那眼神总让你觉得自己肚子里揣了个胖娃娃,可事实上你和他到底有没有圆房还是个问题…… 当然你也清楚,个中问题并非出在他身上。 这令你多少有些歉疚。 “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你一头撞开他的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3 脑袋,扯着他的腮帮子问:“姚思遇你老实说,是不是想着把我养丑了养肥了,等大家伙儿都觉得我配不上你的时候,就可以把我休了出去再找一个?”你一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呸,心机可真重。” “再找一个?唔……”他眉梢一挑,竟垂眸状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道:“若当真如你所愿,你要如何?” “嗯?”你不想他竟会如此反问,不禁呆了一瞬。你很快反应过来,双手掐上他的脖子,笑道:“哎哟,你胆子挺肥啊?我没有那么大度,你若胆敢再找一个,我一定拉着你同归于尽。” 他反问:“只是同归于尽?你有这么客气?” “当然没有,”你想了想又不怀好意地补充了一句,“弄死你之前怎么着也得先把你阉了。” “这倒是像你……”他哑然失笑,顺势握住你掐住他的手。他松松地拥着你,道:“天地良心,我姚思遇对阿埋一片丹心绝无二意,断不会做那种惹你心伤之事。”彼时的他笑意款款,牵起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你心头一跳,忽然觉得烫手地缩了一下,抬首便见他微笑着歪了歪头:“我生就一穷二白,抛却身外事,也便只剩这一条命有些价值。你若想要,我便给你。” “……” 他目光缱绻地锁着你,眼底似乎藏了很多东西,浑浊地揉成一团,深邃得让你一时竟看不懂。你呆呆地望着他的眼睛,张张嘴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方才惊觉地缩回手,觉得不合适又尴尬地背过身去,假装咳了两声:“呸,好听话谁不会说呢?谁知道你用这话骗过多少个小姑娘。就你这样油嘴滑舌的,没几年功夫肯定练不出来。” 你想了想又给他翻了个白眼:“呐,虽说我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可不记得也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你若当真做了对不住我的事,我自然也能感觉得出来。到那时候,休怪我无情。” “哪儿敢对不住你?”他轻轻捏了捏你的鼻子,道,“我这一辈子,大概都栽在你手里了。”他这样说,稍稍出神地愣了愣,下巴埋进你的颈窝里,半晌方才长叹了一口气:“阿埋,天下之大,我也只有你了。” “……” 你微微一愣被他抱住,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肆] 姚思遇每天都会接待一位客人,也只接待一位。他们会在大堂的隔间里待上约摸一个时辰,聊的什么你也听不大懂,都是什么乾坤八卦,天干地支之类的东西,偶尔还夹杂着天命和劫数一类的话题,玄之又玄的。 每个客人离开的时候都会千恩万谢地留下一大箱金银珠宝,但他也不贪心,对着一大箱宝贝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拉着你挑几样你所喜欢的留下,余下的都换成米粮接济穷人。 一来二去,他也得了个“姚善人”的称号。 这让你十分好奇他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这日他刚送走客人,你问他:“姚姚,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刚才看你在给他算卦测字,是算命先生吗?” “算命先生?不是,”他抬头看你一眼,好笑地否认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托着腮帮凑到他眼前,又问:“那是道士吗?不过我听说,道士都是坑蒙拐骗骗人钱财的。” “坑……坑蒙拐骗?”他堵了一下,一时被你问得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无奈道,“好歹也我是你的夫君,你就笃定我是骗钱的?” 他摸了摸下巴,问你:“我长得像骗子?” 你忙打哈哈道:“也不是,这不是看你长得太好看了吗……都说奇质多妖,嗯?懂吗?” “懂什么懂!”他一掸你的额角,哑然失笑道,“你倒是会胡编乱造。虽说许多算卦的都是骗子,乾坤卦象却是真实存在,算命之说,倒是真的。” “说起来我学的同道术倒是有几分相似,嗯……这样说,道士会的我们都会,我们会的道士却不一定会,只是道人一生追求顺应天道,他们的境界我们恐怕是永远无法达到的。” 他说得模糊,你也听得云里雾里—— “说得这么玄乎,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想知道?”他食指轻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沉吟道:“我是咒术师。” 你一愣:“咒术师?” 这是一个你从未听说过的职业,你倒是听过诅咒、巫蛊之术这样的东西,但都是歪门邪道,大多都为人避之唯恐不及。 “你这个听起来和巫师有点像,但咒术什么的听着不像是好东西,也不像是好人会去学的……” “是么?”他摊摊手,但笑不语。 “姚姚,咒术这种东西不会也是用来害人的吧?哎哎哎,你去哪儿?” 你没想到他刚听完你的话,眉心一挑,扭头便要离开。你措手不及地拽住他的衣袖,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情急之下竟听到他忍俊不禁的一声轻笑。 他款款回过头,双手合十向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调侃你道:“当然是去佛堂,烧香拜佛诚心忏悔去。省得我作恶多端,你连家门都不让我进了。” 你听得目瞪口呆。 嘿这德性,还使起小性子了。 [伍] 你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但是很奇怪,你确信这两个人的声音你从来都没有听过。其中一个听起来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俏皮可爱得紧。另一个人的声音温文尔雅,听着像是个翩翩佳公子,却莫名给你一种超脱世外的感觉。只是二人的声音都带着朦胧的回响,在你听来并不真切。 “那个……你真的不用背我的,我还没有缺胳膊断腿,可以自己走。” “嘘,隔墙有耳。” 你心头一紧,被发现了吗? 你刚觉着惊心,就听那公子继续道:“你要是不怕丢脸的话,继续说也无所谓。” “哎?”小姑娘突然噤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嗯……他真的能听到我们说什么?” 公子轻笑了一声:“你可别小看了那个人,在这白石镇中,任何人都无法与他抗衡。你没有发现,自从你我进入白石镇,法术都被封住了?” “还真是,你不提我都没注意。” “所以让你当心为上。白石镇是咒术师的地盘,你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呀,咱们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我看你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话都不说一句,就像个大家闺秀,怎么一下来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公子诧异道:“大家闺秀?” 小姑娘倒抽一口凉气,忙打哈哈:“啊……那什么。是你听岔了。” 公子沉默了一会儿:“回去把你那些画册收了,以后少看乱七八糟的书。”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4 小姑娘立时不乐意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书?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本来就是做这个的,不看那种风花雪月,难不成还去读四书五经?”她哼了一鼻子道:“你是读书人,总不能要求咱们这种不入流的也个个都是读书人吧?” 公子无奈道:“我只说你一句,你回我十句。” “我才没有……”小姑娘小声反驳了一句,却是顿了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先说正事,冥府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你那边的天命线应该也改得差不多了吧,想好要怎么改回去了吗?” “毁都毁了,便就随缘吧。他若自此偏安一隅,便是如他所愿也没什么不好。” “你想帮他?”小姑娘惊讶道,“他一疯起来,可能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他不敢的。”那公子笑了笑,似是在安抚她。 “既然知道你我手上有什么,如今他有求于人,自然不敢意气用事,你放宽心。” “可那东西是碎的呀!!” 公子笑起来:“但他是个咒术师。” 作者有话要说: 涂改中x 修一修x 更一点 [陆] 这日来的客人有些古怪。 那人看打扮是个穷道长,穿了一身洗得泛白的白鹤道袍,鬓发花白,眉眼却很年轻,远远望去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道长的腰间别了一只紫金葫芦,背后背了一把镶了乌松石的桃木剑,看起来像是个得道高人,但显然孑然一身,不像是拿得出一大箱宝贝的模样。 你本觉得此人该是个正人君子无疑,可谁知从他刚进门的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在屋内悄然巡视了一圈,待看到你出现之后猛然一顿,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道长的眉心微微蹙起,神情严肃分明是想从你身上看出什么,他眼底跳动的光芒就像是发现了一种特别的猎物一般兴奋。 此人绝非善类——你警觉地想。 这种不善的目光令你十分不舒服,但本着主人之谊,你还是耐着性子,沏了两杯庐山白芽打算好好招待他。谁知当你捧着沏好的茶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姚思遇竟不着痕迹地拦下了你,他自然地将你手中的茶盏接了过去,又顺势揽着你的腰将你往身边捞了一把:“夫人辛苦了。” 夫人?他不是都叫你阿埋的吗? “没有……哎!”你正诧异于他突然改口的称呼,却见他余光恻恻地瞥了一眼堂下坐着的道长,目光之中显然很不友好。你还没诧异完,他竟恬不知耻地将两杯茶挨个舔了一口,末了还笑嘻嘻道:“夫人的手艺果真不错。” 你眉角一抽,尴尬地回头看了看还在场的客人。 这叫什么做法? 你小声埋怨他:“我只泡了两杯茶,你怎么全喝了?” “不能么?”他轻轻应了一声,将其中一杯仰头灌下,便更恬不知耻地曲解你的意思:“两杯茶而已,你泡一整壶我也能全喝了。” “……说什么瞎话!”你生气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看他佯装吃痛地捂了捂肚子,心想谁管他能不能喝?这又不是给他喝的。 你刚想说主人家的礼数这下全给他吃了,却见他偷偷向你眨了眨眼,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突然反应过来,他这举动仔细想来竟是针对意味十足,显然压根没想好好招待那位道长,莫非他……真在做戏给他看? 道长的脸色显然也不大好,大约是意识到姚思遇对他的敌意,神色微微一变,轻咳了一声,终于移开了目光:“姚先生的这位夫人似乎……” 他刚一开口你便觉得不舒服。姚夫人就姚夫人,哪里来的这位夫人那位夫人,你心说,姚思遇又没有两位夫人。 碍着脸面,你原想着忍了,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姚思遇倒先发难了—— “苏道长,我想今日请您过来也只为各取所需。这生意若成了,自是皆大欢喜,若是成不了,大家面子上也不必做得太难看。但……阁下可还分得清这是在我姚某的地盘上,几时也容许尔等对我夫人说三道四了?”姚思遇一掀眼皮,波澜不惊地打断他的话,可分明平平淡淡的调子,话中的意味却立时令他惊出一身冷汗,“姚某私以为,苏道长在入镇之前多少也该了解过我的规矩。在这白石镇里什么话不该问,什么心思不该有,不知苏道长心中可还有数?” 彼时他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座沿,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是眯着眼睛盯着那位道长,危险得令人望而却步。 你站在一旁看得仔细,不由偷笑,他这护短的毛病啊。你仔细回想你们和邻里间围着灶台吃大锅饭的场景,心道他的规矩恐怕就是没有规矩吧。 真是,傻样儿。 道长却吓得如坐针毡,惊觉地从座上站了起来,心虚地别开头去,匆忙道:“还望姚先生、姚夫人恕罪,是小道逾矩了。” 姚思遇瞥了他一眼,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还不着痕迹地向他翻了个白眼,转而笑着向你招招手:“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话题转得太快,你一愣:“啊?” 你心知他这如入无人之境的态度,只怕是要落人口舌的。姚思遇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你不解地望向他,他却向你无奈地耸了耸鼻尖,像是在诱惑:“到我这儿来。” 你听话地走过去,悄悄问:“不需要回避么?” 他好笑地捏了捏你的脸道:“几时让你回避过?不都是你自己不想听的么?” “……”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来着…… 你索性也不再扭捏,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 如此一番寒暄过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道长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在自己衣襟中掏了一掏,掏出一面古铜镜来:“姚先生想要的观尘镜,小道已经带过来了,还请先生过目。”他稍一停顿,眉目一抬,嘴角突然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却不知我想要的,姚先生能否给得了?” “哦?”姚思遇接过那面古铜镜仔细查看了一番,眉心稍顿,似是辨过了真伪,才淡然抬眸道:“姚某也很好奇,道长所言必须当面说清之事究竟是什么,而今你我都在,不妨说来听听。” 你有些好奇,这里边的□□味还真重。 道长稍稍迟疑,眉目收敛,起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琢磨了一会儿,才道:“小道一生修习道法,于伏鬼一术上虽有些研究,却终究不解其奥义。听闻天下之大,捉鬼养魂之法虽不在少数,却唯有这白石镇上的姚先生在育魂之术上独树一帜。世人传言,姚先生所使用的咒术名为千魂咒,可使傀儡僵尸之类的死物具备生人意识,也可为活人逆天改命……小道不才,却对此术心向往之,不知姚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千魂咒?”那道长一开口便是你从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5 未听过的东西,你心下疑惑,开口便问了出来,“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一愣,诧异道:“姚夫人竟不知?” “哦,是这样的。”他只愣了一下,便似是恍然地低头解释道:“养魂之术原是一种降服恶鬼、驯养小鬼并将其充为己用的上古秘法。千魂咒便是其中流传已久的一种,只是与寻常养魂之术不同在于,此法不仅可对精灵鬼怪之类的灵物施为,更可使死尸傀儡一类的死物生出人的意识,纵然没有魂魄,单看形貌却同常人并无异处。古书记载,于千魂咒上集大成者不仅可逆天改劫暗换天命,将名字从冥界生死簿上一笔划去,更有甚者,可使已故之人起死回生。” 你听着惊心动魄,惊叫道:“起死回生?!” 姚思遇悄悄按住你的手,他向你摇了摇头。你睁大眼睛,意会地退了一步,便听他不动声色道:“苏道长为何要学千魂咒?” “先生,”道长顿了顿,又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去行礼道,“实不相瞒,小徒数月前遭奸人所害,不仅丢了性命,更罹误了轮回的时辰。如今冥界不愿收他,他……他已沦为孤魂野鬼,无法再行投胎。自小徒死后,他日日入我梦中诉苦,只道是受尽鬼怪欺辱苦不堪言。半月前,小道于梦中突然发现其魂魄生出了些许魔气,这是魔化的征兆,若放任下去,小徒便……” 道长一声哽咽,以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叹息着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续下去:“小徒生性良善,小道着实不忍其沦为恶鬼泯灭人性,故特来请姚先生相助,传我千魂咒,以助我徒儿起死回生。” 你遥遥看着那道长又作了个揖,再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姚思遇偷看了你一眼,你长叹口气,尽管那道长眸底一闪而过的光芒似乎暴露了什么,可单看那声泪俱下的模样还真是怪可怜见的,却不知他这故事中藏了几分真假? 而关于千魂咒,他说得信誓旦旦,让你忽然有些不确定。姚思遇真的会那种起死回生的咒术吗?那可是起死回生啊……这种东西便是放在传说中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可能吗? 你想了想,转过头询问地望向姚思遇,却意外地看到他正端着茶盏波澜不惊地喝着茶,心下立马摇了摇头,要是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哪儿还会像那日一样,哭得跟个花猫似的。 “起死回生?”果不其然,他感觉到你的视线,安抚地朝你笑了笑,目光瞥向那道长时突然冷了下去。他像是终于失去了兴致一般,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苏道长未免太过高看姚某了。生死轮回本就是命数,遵循的是天道,又岂能以人力所扭转?逆天改命一说听来便就荒唐,遑论起死回生?恐令道长失望了,姚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儿会什么起死回生的秘术?想来,苏道长也是学道之人,理当知道那种扰乱阴阳衡常之道的术法不会有容于天道,又怎有可能流传至今?” 他惊讶地抬头,不可置信道:“姚先生?” 姚思遇微一沉吟,眉眼含笑道:“请恕在下才疏学浅,苏道长这单生意,姚某实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道长像是听到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一样,神色变了又变,良久方才平静下来。 “姚先生是在说笑吧?您可想好了,我这观尘镜世上唯有一枚,先生既是生意人,也该明白有些事过时不候的道理吧。” 道长微微凝眉,稍稍一顿,抬起头向你望了过来,那眼神突然变得狠戾:“先生推托再三,却说是无能为力,可若是小道没有看错……唔……” “苏道长!”姚思遇突然打断他的话,眼神蓦然锋利地瞥向他。那道长突然捂着胸口退了一步,你疑惑地侧了侧头,却见姚思遇站了起来:“姚某自来说一不二,说了不会做必然不做。道长若还是不识趣,姚某也不好太过以礼相待,您说……是吗?” 你看到那道长原本看似从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些许裂痕,姚思遇却恍若未觉地垂眸:“不过难为苏道长远道而来,临走之前我倒是有句话想要送给道长。” 你诧异地望了望他,姚思遇却眯着眼睛笑了笑,拉过你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双手紧环着你的腰,让你整个人靠在他的胸膛上,抬起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人。 你终于觉得好笑,他不会是觉得你被觊觎了吧? 这其实有些奇怪,那苏道士看你的目光,纵然看着不怀好意,却并不像是在觊觎你的美色。 苏道长暗暗啐了一口,大约是终于意识到这生意已没有谈下去的余地,咬了咬牙呸了一口,便也不再恭敬,毫不示弱地眯起眼睛道:“你想说什么?”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此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是……”姚思遇冷哼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望道长好自为之。” “你!!”苏道长身形骤然一僵,猛地抓了一下腰间的葫芦:“姓姚的你什么意思?!给你三分面子你还……” “呵,恕不远送。” 说完他便拂袖一挥,你只看到那道长的目光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惊恐,眨眼之间,堂下便没了人影。 你吃惊捂了捂嘴巴,看了看堂下,又回头看了看姚思遇。你忽然发现自己竟不是那么了解他了,他从未露出过这样锋利的表情,这是你头一次发现,原来他话里藏针的样子竟可以如此教人胆战心惊。 你眨眨眼,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你以为的害怕。 “他人呢?” “滚了呀。”他显然没打算继续聊下去,牵起你的手,眼睛微闭,神色眨眼便软了下来。他眉眼弯弯地摸着你的脸,抿了抿唇柔声问:“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要不先炖个豆腐汤,再来一锅红烧肉?” “……不是,你刚才是怎么把他弄走的?” “怎么弄走的不都一样吗?左右他是不敢回来找茬了。”他一掸你的额角,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已经晌午了,咱们饭也没做药也没熬,你还有心思管他?” “啊?还吃药啊……” “没得商量!走了。” “……” 然后你就这样被牵走了…… [柒] “姚姚,那个道长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在熬药的时候你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是在针对他吧?” 你并不觉得他会是个无缘无故对人怀有敌意的人,如他这般的谦谦君子,总有自己的是非道义。 “发现了吗?阿埋真聪明。”彼时的姚思遇正在倒汤药,听见你问他便停下来。他端着药碗走到你面前,将药碗递给你,尔后轻轻摸着你的头发说,眸中像是对你们之间达成了共识很是高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太多。那道士名叫苏岩,有没有徒弟我不知道,他说的故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6 是真是假也有待商榷。我只知道他来到这里,不论是有什么目的,左右都不会是为了那什么劳什子徒弟。” 他紧紧盯着你的眼睛,捧着你的脸你和他对视:“若是我没有猜错,他给出的所有理由都是借口,真正想要得到的,只有你。” “我?”你诧异于他的肯定,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思索了一阵却还是点点头赞同道:“的确,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总之很奇怪,可我又说不上来,像是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一样……他说到他那个徒弟的时候言语流畅,便是停顿也像是设计好的,确实更像在骗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看他那会儿眼泪都掉下来了,演得倒是挺好的,我差点都信了呢。” “你都能看得出来,可见他演得也不怎么好。”姚思遇笑着坐到你身边,“我仔细检查过他带来的观尘镜,镜子的夹层里画了些奇怪的花纹。那位置隐蔽,纹路又奇特,寻常人发现不了,发现了恐怕也不知道是什么。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当是用来汲取魂魄的一种傀儡术,若长久将那东西带在身边,魂魄会被吸走,而肉身则会渐渐沦为傀儡,一生受其摆布。” 他轻轻捏了捏你的鼻子:“你说,他一个修道之人,身上却带着这种丧尽天良的傀儡术,他会安的什么心思?” “傀儡术……” 姚思遇点点头:“我想他的打算原来是,即便我不能答应教他修习起死回生之术,但若是能将你带走以此要挟我也是殊途同归。毕竟是关乎长生的咒术,一面观尘镜为代价不管怎么想他绝不会亏,不过后来有什么心思就不好说了……”他微微一顿,摇头笑道,“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心思打到你身上。他也不想想,那镜子本就是想玩给你的小玩意儿,若要将你置身险地,去换一样对我而言没有多大用处的镜子,本就得不偿失。” “什、什么叫给我的?” 你耳根微微一红,捧着药碗猛灌了一口。 “你不提我都忘了,那以前都收一大箱金银宝贝当做报酬的,那观尘镜又是做什么的?” 你这样问,不曾想他竟僵了一下,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去看看么?我不能带你出去,本想着找面观尘镜给你看看外面的世界,解解闷也是好的,现在看来……”他微微一顿,“我再想想别的法子,你先把药喝了。” 竟是这样的理由?他那日确实说过会想想办法。 你张张嘴,说不出话。 你原以为那东西是个逆天的宝贝,值得他一改往日的习惯来招待这样一个穷道士,没想到竟只是为了当初对你的一句承诺…… 你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他埋在你肩窝里泣不成声的样子,一瞬间只觉得胸口酸酸的沉闷,抿了抿唇,你假意撒泼地掩饰道:“我都喝了三个月了,姚姚,这到底是什么药?喝完嘴巴里一股子腥味,难喝死了。” 他叹息道:“喝药还耍小性子?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身子骨受过大创,不好好调养日后得吃苦。” 彼时的他眉目低垂,目光中似乎有些深沉的颜色,揉着浓浓的自责,忽然便让你觉得心口抽搐着疼。你想抱抱他,却觉得手脚僵硬得伸不出去。 “姚姚……” 他扯了扯嘴角,轻轻将你拥进怀里:“对不起,阿埋,以后我会照顾好你,不会再让你碰上……那种事……” 你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试图给他一些安慰,却并不知道他说的“那种事”是什么。你心知他所说的那件事必然是他心中症结所在,你本想追问下去,却在他隐忍的叹息中硬生生将话锋一转。 “姚姚,咒术到底是什么?那个千魂咒……是真的吗?” “咒术啊……”他愣了愣,笑道,“咒术与道术本来同出一脉,只是道术顺天承命,咒术逆天而行,所以两者也不大一样。千魂咒我确实知道,但起死回生……” “果然是假的吧。” “不,关于千魂咒的传说,大都是真的。” 真的?!! 彼时他的目光紧紧锁着你,像是暗夜中闪烁的星星:“古书中记载过的起死回生之法,流传多年,而今也只剩下了千魂咒。” [扒] 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是大片大片的黑暗,黑暗中的你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个孩子的哭泣声,那声音哭得你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你不由自主地向声音的来源走去,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并没有走多久,声音越来越近,近到仿佛触手可及。五六岁孩子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雌雄莫辩的奶声奶气,但你终于能够分辨出那是一个男孩的哭声。 仿佛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你情不自禁地向那个声音伸出手去,可你还没碰到什么,头顶突然一亮,扎眼的阳光突然照过来,刺得你睁不开眼。你只听到一个女孩欣喜的笑声:“嘿姚姚。” “唔……嗯?阿埋……”男孩愣愣地呆了一会儿,眼泪突然就止住了。他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鼻音浓重地应道,“阿埋,我、我在这里。” 姚姚?阿埋?这是小时候的姚思遇和你? 你一愣,艰难地睁开眼。 眼前这个孩子就是小时候的姚思遇吗?这和你认识的那个人相差也太大了吧…… 不过……有点可爱呢…… 你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前蹲着这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而你们俩都被困在这个两人高的地洞底下出不去。小姚姚的个子还不到你的胸口,皮肤白嫩嫩的,眼睛又大又黑,亮晶晶地含着一圈眼泪。他委委屈屈地鼓着俩腮帮子,看着就像只肉嘟嘟的小包子,身上穿着厚实的小布袄,只是左半边的衣裳擦了满满的泥,很显然是一不小心从上面滑下来的。 这小模样看得你既心疼又喜欢,忍不住伸出手去拍他的头顶,然而你却只是不可思议地看到自己的手从他的头顶穿了过去。 你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梦啊…… 小姚姚哭肿了眼,这会儿正用衣袖左擦右擦地抹干了眼泪。他愣愣地仰起头,向声音的来源寻去——很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你的存在。 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只看到一圈空荡荡的天空和夕阳的赤色光芒,一个人都没有瞧见。 一抬头却没有找到人影,小姚姚不禁抖了一抖,委委屈屈地又一瞬间红了眼睛:“阿埋……阿埋你在哪儿……” “哎哎哎你哭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呢吗?” 他的眼泪还没滚下来,地洞上方突然探出一个小姑娘,扎着一束小马尾,双手托腮地趴在洞口,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看着底下的小姚姚:“你这个小哭包,我就不见了这么一会儿,你看看自己都掉多少眼泪了?” 你猛地一愣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7 ,这就是小时候的你吗? 嗯……你小的时候,长得这么皮的吗? 虽说女大十八变,但这也差太多了吧……啧! “阿埋!”小姚姚一眨眼,看清楚冒头的小姑娘后,终于“咯咯”地笑起来:“阿埋,你怎么才来呀,这里好黑,一点光都没有……” 这奶声奶气的,听得你的心都化了。 “少给我撒娇!你这会儿知道怕了?今早出门以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一出门就把什么都忘了?”小阿埋“呸”地一声吐掉了狗尾草,显然也不大吃他这一套,“我就不该管你,让这山上的山猪把你一口一口地吃掉,多省心?”说完还龇牙咧嘴地学了一声山猪叫。 “对不起,你别生气阿埋,”小姚姚小小声道,“但是阿埋,山猪不是这样叫的,你学得不像。” “嘿!”小阿埋眼睛一瞪,“死姚姚你还胆肥了是吧?信不信我让你在下边待一整宿?” 小姚姚像是被唬住似地一愣,眨眨眼却也没哭。他索性找了块石头,端端正正地坐下来,抬头傻呵呵地笑起来:“你要是在上面待着的话,我就不怕了。” “……”小阿埋扭曲着嘴巴,像是要骂人,可憋了老半天却还是泄气地叹了一声道,“败给你了,你好好待着别动,我找东西把你拉上来。” 小姚姚奶声奶气地笑:“好!” 小阿埋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找了树枝和绳子把他拉上去,小姚姚刚一着地,就被她拽了一把胳膊,防着他再掉下来。 这样一来,洞底下就剩了你一个。 你抬头看着两个小家伙站在地洞边缘,小阿埋给他拍干净身上的泥,嘴上嫌弃道:“我就一会儿没见你,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跟个叫花子似的,真脏!”顿了一顿,又没好气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腮帮子:“摔哪儿了?自己露出来。” “啊、啊?”小姚姚吓得一捂屁股猛地倒退了一步,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脖子憋红了,才说道,“脚崴了……” 尽管他的动作压根不像是脚崴了。 小阿埋瞥了他一眼,也不戳破,只一推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地上,拽过他的脚三两下把他的鞋袜给扒了。小姚姚“啊”地叫了声,被她一瞪,又乖乖地闭了嘴。她仔细检查了一会儿他的两只脚,见没什么大问题,又小心翼翼地按揉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不再叫疼了,才又给他套上了袜子。 他的耳根有点红:“阿埋,好痒。” 小阿埋噎了一下,一股脑把鞋子丢过去:“自己穿。” 小姚姚的眼睛都快弯成小月牙了:“好。” 等他穿好了,她转过身蹲下去,一边埋怨着教训他,一边招呼他爬到自己背上:“抓紧了,掉下去就把你丢到山猪的洞里去。那些山猪的毛扎人可疼了,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娃娃,它一下子就能扎成筛子。” 他也不反驳,就抱紧她的脖子“咯咯”地笑着:“我不怕的,阿埋不会丢下我。” “呸,我这就把你丢……啊喂!你别蹭我脖子,很痒的好不好。” “不要,我喜欢。”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是呀,反正不管你把我丢哪儿了,都会来找我的,对吧阿埋?” “……” 稚气的声音渐行渐远,你呆呆地望着洞口,突然想,怪不得姚思遇总是喜欢抱着你,敢情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是这么粘人的吗? 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忽略了呢…… [玖] “不请自来,非奸即盗。” 彼时的你正出神地望着洞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苏软的轻笑,带着几许调戏般的纵容。 你惊诧地回头望去,只见身后数尺,桃花掩映,他披一身萤火微光,调皮地闭了一只眼,笑意缱绻地向你伸出手来:“阿埋,你闯到我的梦境中来,是想偷看些什么?” 他这样问,却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你忽然有些出神。 彼时日薄西山,山洞底下更是暗得出奇。暗影中,他的神情似是在怀念着什么,这让你更加肯定方才所见到的那两个人就是你们的小时候。 在你有记忆的这三个月中,他总是陪在你的身边。你不经意回头的时候,总能够发现他温柔注视着你的目光,当真如梦一般迷蒙。你有时觉得亏欠于他,因你付出的从来没有他那样多,而现在……似乎在你们还小的时候,他才是被保护的那一个呢。 这让你觉得有这开心,毕竟这证明你并不是个只会吃软饭的废物。 你眨眨眼,想起方才那个软乎乎的肉包子,再看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姚思遇,一瞬间竟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这是你的梦境?” 他点点头:“嗯,我的。” “可我不会入梦之术啊。” 他垂下眸,沉吟了一瞬:“我告诉过你的,在这白石镇中,你可以为所欲为。” 你吃惊地张了张嘴。 他的意思是,即便你对入梦之术一窍不通,你也可随意进入他的梦中,翻看他的梦境。可是这样,他便一点秘密也没有了…… 他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坦荡?哪怕是你这样连过去都没有的人,你也难以接受自己的梦境遭人随意窥视,他却说得这样云淡风轻…… 你忽然觉得不懂他了。 “我刚才看到那两个孩子……”你停顿了一下,见他言笑晏晏地歪头一笑,心下一愣,突然起了逗弄的兴致。 你悄悄咬唇,快步跑到他面前,趁他还没有防备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伸出另一只猛地扯住他的腮帮子:“姚姚,你小时候就长那样啊?” “唔……”他略感吃痛地眯了眯眼,宠溺地握住你的手,十指交缠,他笑颜微舒,“可爱吗?” 你笑嘻嘻道:“可爱是挺可爱的,可真没想到,看你这么斯斯文文的,小的时候竟是个小哭包。” 他猛地僵了一下,耳根一红低低咳了一声,无奈地抬眸看着你道:“你看了大半晌,就注意到了这个?”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 他僵硬地松开你,眼神飘忽尴尬地咳了两声。 你语重心长道:“看你小的时候多软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怎么现在就喜欢把什么想法都藏在肚子里。姚姚,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看不懂你,你什么都让着我,宠着我,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如果没有那些过去,我对你来说,还会有那么重要吗?” “……” 他没说话,眸中似有荧光流动,五彩缤纷。他倾过身,用衣袖将你护在怀中。四周萤火缓缓飞扬,映得他细长而又浓密的眼睑也显得分外朦胧。 他的下巴在你发心蹭了一会儿,珍而重之地吻了吻—— 你明白的,有些话不必说出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8 口,自行体会才是。 你踮起脚尖,笑笑地凑到他眼前,鼻尖轻轻一碰,你看到他诧异地张了张嘴,眉心微微紧皱起。 你“嘿嘿”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姚姚,实话说,这么多年来,我有没有亲过你?” “什么?” 他愣住,目光深邃地盯着你的眼睛,轻轻揽住你后腰的手臂突然一紧,他哑着嗓子又问了一句,像是在确认:“你说什么?” 你没等他继续问下去,一把拉下他的脖子毫不温柔地撞上他的唇角。 微凉的触感到底还是令你不舒服地颤抖了一下,你皱眉,睁开眼却正好看到他似是震惊地睁大眼睛,却只是一瞬。 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而又深沉,好似是圆了一场心愿一般。一只手轻轻抚上你的额头,再往下缓缓遮住你的眼睛。他轻柔地吻着你,眼前一片黑暗,你听到略显急促的呼吸,分不清是谁的,心中一角却像是尘埃落定般渐渐安定。 你所求不多,唯一世安宁。 而已。 [拾] 你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中,身边却没有姚思遇。 眼前站了一个红衣少女,头顶用红线扎了一双球髻,生得精灵可爱。彼时她正像是打量一件惊世骇俗的物品一样打量着你,见你醒过来,她眉目一扬地笑起来,你却注意到那笑意并未达眼底,反倒像是俯瞰苍生的神佛一般无欲无求。 少女巧笑道:“江姑娘,你若是再不醒,姚先生可要找过来了。” 她甫一开口你便觉熟悉,这不正是你那日偶然间听到的那个小姑娘么?那那位公子…… 你四下里扫了一眼,果然见她身后坐了一位青衣尔雅的公子哥儿,书生打扮,眉目微垂兀自把玩着手中的笔,颇有几分风流恣意。只偶尔抬头向你们这边看一眼,纵容而又无奈地摇摇头。 可不知为何,你却觉得他那目光,竟与姚思遇颇有几分相似…… 当真是那两人么? 你心中警惕,却不动声色:“姑娘认识我?” “不认识,头一次见,谈不上认识不认识的。”许是看出了你的警觉,少女笑了笑,“你紧张什么呀?是你自己做梦走到这里,又不是我们将你绑来的。” “梦游?!”你入睡以后有这么不安分吗? “嗯,我想,你大概是来找这个东西的。” 那少女空手一转,指尖一根红线突然弹了出去。那红线似乎有灵性,在空中绕了半晌绕成一个球的形状。你仔细一看,红球之中似乎还团了一团光球,光球之中似有千万萤火飞扬翻滚,美不自胜。 你突然感到额头正中似乎烫了一下,有点疼。 “这是什么?”你看得毫无头绪。 “是……” “当心!” 她正想说什么,那公子突然叫了一声,揪住她的后领猛地向后一拉。你还来不及惊诧,便发现自己身后突然击出两道绿光,直直逼着那少女所在之处刺过去。所幸那青衣公子及时拉开她,你只听“叮叮”两声,两道绿光便力道铿锵地扎进她原来站的石头里,连带将她一小束鬓发一道钉死在里面。 你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竟是两片翠绿的竹叶。 公子笔锋一转,将她护在身后,警觉地退后两步,低声道:“让你小心些,你倒是还敢惹她?” 那少女显然也吓得够呛,拍了拍胸口,回头瞪了你一眼,道:“我的老爷爷喂,你要发疯好歹也先打个招呼吧?我是怎么着你了,你就这么想要杀了我?” “我??”你蓦地噎了一下,指指自己的鼻子。 这关你什么事啊? 还说你想杀了她?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被她骂得实在莫名其妙,登时也没了好脾气,“呵,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不讲道理啊。咱们都有眼睛,那树叶分明是从我身后发出来的,同我有什么关系?你硬是要在我身上扣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我也没有办法,左右你们人多势众,仗势欺人自然可以不要脸。” “是谁仗势欺人啊……”她似乎还想和你斗嘴,却被那青衣公子拉住,像是憋了一口气,气哼哼地坐了回去。 青衣公子眉心微凝,神色肃穆地看了你一眼道:“姑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他这一问倒是平静,你便也收了收怒气,不明所以道:“公子此言何意?” 公子垂眸道:“我听姚先生说,江姑娘对于过去之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你没说话,表示默认。 那公子朱笔一转:“那姑娘以为,自己为何会失忆?” 你愣住,这个问题你从未思考过。 但细细想来,却并非无迹可寻。这些日子里你看得多了,听的也多了。听过千魂咒,听过起死回生,也听过姚思遇那些不切实际的传说,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测在你脑海中成型,渐渐放大之后,竟再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您的意思是……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姚姚用千魂咒把我救活的?” 你并不觉得这个理由多么难以接受,大约是这些日子里听得多了,看得也多了。起死回生放到自己身上,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哪有那么简单的!”那少女突然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如果只是简单的起死回生,仙术之中这样的法子多了去了。但是你,你不一样。” “什么意思?” “你当咒术一流的逆天改命之能都是笑话么?”那少女叹着声,将那只红线球碰到你眼前,“与其说你是死了,不如说是……消失。呐,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这个光球里,就是你的记忆。江埋,你的记忆是被姚思遇弄丢的。” “……”她说,你的记忆是姚思遇弄丢的…… 是……什么意思? 挑拨离间吗? 她却抿了抿唇:“你没必要把我想得那么糟糕,我也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所以对你的遭遇,我还是挺同情的。” “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吧,那就仔细看看。” “等等!”那公子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微微抬眸,“我来吧。” 她看了看他,慢慢收回手,突然笑道:“嘿嘿,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笔尖一划,慢慢地靠近你。你下意识想要阻止他,却还是克制地没有反抗。 他向你伸出了笔,点点萤光从笔尖流出向你飞来,暖暖的,并不让人排斥。 你低下头,看着那些微的光芒穿过自己的身体,身体渐渐透明,你愣愣地看着,看着……终于……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你的身体中,有成千上万荧光闪闪的碎片在上下翻腾,飞舞着,闪亮着,又渐渐湮灭。 那金色的光芒,和红线球中的光电如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9 出一辙…… “这是什么东西?” 公子笔尖一转,沉默了半晌,道:“碎魂。” “与其说你是死了,不如说,你已不容于天道,灰飞烟灭了。生死簿,天命书,琉璃灯,姻缘录,世间任何记载中,都已经没有了你的存在。只要离开白石镇,不出一瞬,你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现在这个身体是一个很棒的锁魂容器,姚思遇在你魂碎的时候,用千魂咒将你的碎魂收集起来锁在这个容器里,以命魂为媒为你创造了这片乐土。只可惜魂魄碎过了头,以致他没有能够把这部分记忆相关的碎片留下来,导致了你的失忆。” “……” “如果我猜得不错,姚先生应该说过不能离开白石镇之类的话吧?白石镇……呵,与其说是白石镇,不如说是千魂咒阵。他以自己的命魂布下这个咒阵,而你正是这个咒阵的阵眼。” “江姑娘,阵法与阵眼,二者缺一,便只有两败俱伤。”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上。x 更一更 [拾壹] 不知不觉,你又走到了白石镇的边缘。 那两人临走前将碎魂给了你,你其实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可那公子却说:“我二人此来白石镇,原是要同姚先生做一笔交易。这碎魂便是此前说好的酬款,想必按照姚先生的意思,本来也是准备还给姑娘的。江姑娘既然来了,这酬款先付了也无所谓。我想,姚先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吧。” 你微微皱眉,心下觉得此人古怪。他并不像是同姚思遇有深交的样子,根本没有必要这样信任他。 你心下警惕,可那小姑娘却说:“你不必顾虑。你的这些碎魂如若不是因为同记忆有关而被琉璃灯吸走,也早就不复存在了。这东西就算不给你,对我们来说也毫无用处。但你须得记得,纵然是提前给你了,他姚思遇若当真食言,自然也得做好吃不了兜着走的准备。” “你这小姑娘,个头不大,口气倒不小。想要给我夫君找茬,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你嗤之以鼻道,“若我那日没有听错,那在这白石镇中,你们应当同寻常人无异吧。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叫嚣?” 她却沉默了一瞬,摇摇头颇为怜悯地看着你道:“我不是叫嚣。江埋,你可以不老不死,可以在这白石镇中为所欲为,想要杀了我,随时都可以。那位姚先生自然也可以,但是你可想过,你可以永生,但他姚思遇还是个人。” “人,总有一死的。” 总有一死吗…… 胸口的位置酸酸疼疼,掌心中的红线球还在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球中的光点忽上忽下,漂亮得让人想要碰一碰,却又仿佛永远碰不到。 你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一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姚思遇双手环胸,静静地靠在黄槐树下,遥遥地望着你。落英缤纷中,他的目光深沉如大海,肩上落满了黄槐花,花瓣埋没了鞋底,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 这个傻瓜!你心中暗暗地骂道,却觉得想哭。 见你望向他,他似是迟钝地微微阖眸,身形微不可察地歪了一歪,却只是静静仰起头,问你道:“你……都想起来了吗?” “想起什么?”掌心微微发烫,你轻轻歪了歪头,看着那只晶莹剔透的小球,好笑地问,“我应该想起什么?” 其实早在你醒过来没有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你便已经意识到,那两个人说的,大概是真的。毕竟以姚思遇性子,他绝不会随意将你置身于危险的境地。既然他敢放任你出现在那里,自然也意味着那两个人对你并无恶意。 你将红线球握在掌心里,向他挥挥手臂,笑道:“这个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吗?我还以为会是多么了不得的物件,劳你将那两个人放在镇子里养这么久呢。” 他蓦地一愣,猛然抬起头望向你指间自然流出的点点微光。他像是没有站稳一样微微倒了一步,然后便似是看不懂你一般傻傻地盯着你,良久。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四目相对时,如同木偶一般呆呆地问:“你怎么还留着?”他猛然回过神,眉心紧皱:“碎魂离开琉璃灯无法存在多久,你如果还想要一个完整的魂魄,就该早点用掉它。你知道该怎么用吗?” “只要吞下去,你就可以记起所有的事。” 他轻声道,却抿了抿唇,勉强弯起一个笑来。 “哦,吞下去就可以了是吧?”你掂了掂小球,斜着眼睛瞟着他,“你要我吞,那我就吞了呀。” 他呼吸微窒,却是叹了口气:“嗯,是去是留,自然由你决定。” 你瞥了他一眼:“由我决定?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终于可以离开白石镇了,对吗?” 他沉默不语,却笑起来。 你诧异得很,这是他这许久以来,第一次没有在这件事上阻止你,却是在你知道离开的后果以后。 转机?呵,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转机? 你戏谑地道,“你前不久还是千方百计阻止我离开的呢,这会儿怎么突然改变休息了?那你说,如果我离开会怎么样,嗯?呐,姚姚,他们说的我大都不相信,我想听你告诉我。你先说给我听,我好好想想,再决定要不要离开,如何?” “你倒是老样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开的起玩笑。”他似是怀念地道,“阿埋,我记得我说过,千魂咒起死回生的办法,是真的存在的……” 他自然听出了你的戏弄,却大概是觉得你会一语成谶,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的却是:“你放心吧,不会怎么样的。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去,离开白石镇,离开这里。现在离开,你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不老,不死,更不会受制于人,只是……” 他说得像是在蛊惑,你却听得想哭。 “只是什么?” 你将那红线球握在掌心中,又张开,向天抛掷了几下,然后握住:“只是什么?姚姚,你从来没有告诉我我已经不该存在了。身上背负着这么多的东西,你都不会累的吗?” 你心疼地看着他眯起眼睛。 “姚姚,如果这世上已经没有了我存在的余地,你却硬生生地将我留下……寻常人犯点错都要讲个因果报应,你逆天而行,代价是什么?” “代价?”他的眼底忽然闪过一点被识破的慌乱,却很快平静下来,“那不重要。我给你自由,日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去哪里都可以,这样的条件你还有理由拒绝……” “但是有人告诉我,”你打断他,笑着,“她告诉我姚姚是个人,会生病,会老,会死,也会哭的。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怎么样?” “……”他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一厢情愿的事情呢?我相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10 信那两个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我离开这里,一定会消失。但我也知道,我的姚姚不会欺骗我的,他说我可以离开,那么,即便我离开这里,也一定不会出事。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所以我想,你一定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还不肯告诉我。” 你看着他星子般的眼睛渐渐涌上一层水雾,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憋得快要哭出来:“有时候,你其实可以假装傻一点。” 假装?为什么要假装呢?没准装下去,他就不见了呀…… 你慢慢走到他面前,春风拂面,你的双手缓缓穿过他的腰,轻轻埋在他的胸口。你发现他在颤抖,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你猛力地嗅了两下,才觉得他的怀抱这样温暖,这样令人割舍不下。 “姚姚,我是怎么死的?” 他却沉默,一只手轻轻抬起你的下巴。你仰起头,才看到他眸中泪光闪闪,你心中一恸,他却低下头,头一次在没有问过你的时候吻住你。有咸咸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苦涩得让你想要拒绝,却又舍不得。 你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大概是以为,那些过去的事情一旦你想起来,一定不会留下。 到底为什么这样不安呢? 你曾经一度以为是他想要困住你,可真相大白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这白石镇困住的又哪里是你?他以命魂造了这样一个阵法,又何尝不是自己画地为牢?细细想来,你其实一直都是可以离开的,尽管离开便意味着消失,甚至还要搭上他一条命。 他说过把性命交给你,竟是半点不掺假的…… 有些事情没有人提起,你却也不是不明白。 千魂咒起死回生,其实本就是逆天而行。逆了天道的咒术师怎么可能善始善终? 姚思遇,也是一个没有来生的人吧。 你用力回抱着他的肩膀,无声地回应他的亲吻。 眼角还是有眼泪滚下来,不知道是谁的,只知道,有些咸,有些涩。 那只红线球还在你掌心中握着,星光流转,好看得让人留恋。他的眼睑近在咫尺,眉心皱在一起,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傻瓜!你默默地念,哪有人像他这么傻的? 你悄悄闭了闭眼,掌心突然猛一使力,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玉碎之声,那光球瞬间被捏得粉碎。 怀中的人蓦地颤抖了一下,他放开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看你,又看看你的掌心。彼时他的眼角还挂着泪水,你忽然想起一个不大合适的词,梨花带雨,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傻傻的样子,不知不觉竟和他梦境中那个肉乎乎的小哭包重合了。 你眯起眼睛,歪了歪头,笑起来。 他张张嘴,沉默,又张张嘴,良久,似是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说了一句:“阿埋?” 指缝间的光芒渐渐消失,你仰起头,只见漫天的碎魂在空中此起彼伏,轻轻飞舞着,如同千千万万的萤火虫,一闪,一灭,消失殆尽。 你踮起脚尖,笑笑地舔他的嘴角。 “我也只有你了呀,姚姚。” 吾愿,自甘画地为牢,此生与你为伴。 ——我的姚姚。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待修。x 修一修 因为女主放弃了记忆,所以大概还有个关于过去的番外,应该会……比较虐? 白石镇[番外.上]  [番外] 他叫姚思遇,小名姚姚,是个咒术师。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告诉他,说他这个名字是阿埋起的。彼时的阿埋也不过四岁,大约是觉得在大片大片的千字文里就数这两个字生的好看,点兵点将就点中了这个名字。殊不知他后来学了易经八卦,偷偷给自己测了测字,卦象显示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命缘线并不如人意。 而阿埋自己的则更为凶险。 她叫江埋,江雪埋骨,荒魂裹尸,大凶之兆。 十一岁的时候,他曾劝过他:“阿埋,咱们不如把名字改了吧。江埋这名字命线崎岖坎坷,日后恐怕要出事。就算八字已定,改个好一些名字多少也会有些帮助。” 她却笑着回头,按住他的头揉了几下:“名字能记就成,改一个还要花时间去记,也太麻烦了。再说了,我这个既然是恶名,总不至于有哪一个人同我撞名了吧。姚姚,你听好,这名字我不会改的,你牢牢记住了,我这个人就对我这个名字,要是哪天认错了,当心我弄死你,嗯?” 他叹了口气,心知她又在说瞎话了。 他当然知道她就是吓唬自己,从小到大,她总喜欢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吓唬他。他一开始也被吓哭过好多次,后来却发现她也就是说说,没一个能当真的。可当真碰上事儿的时候,她却从来都是最护着他的那个人。 真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正经点,我也是为你好,四象八卦不全是假的。你也知道,当初父亲就说我命中带煞,会克死很多人,结果没多久爹娘就……” “姚姚!”她突然打断他,一出口却顿了一顿。 她咬了咬自己食指的指节,过了好一会儿,走过来蹲在他身前,揽过他的肩膀轻轻抱住。他吸了吸鼻子,没躲,听她说:“姚姚,忘了那些事吧。爹娘的死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天灾人祸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事情。我不管什么天命,人的命运真正能做决定的只有他自己。就算有一天,我当真不得好死,也是我自负盈亏,而不是你害的。” 她笑着捧住他的脸,满不在意地说:“万一真的有那样一天,你实在觉得难过,就把我忘了吧。你好歹是个咒术师,虽说学艺不精,但做这一点不算难吧?” 她让他忘了自己,凭什么? 他咬着嘴唇,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你。不管后果如何,只要能够把你找回来我都会去做。生死不论,此生不悔。” 她愣住,呆呆地张了张嘴,却蓦然起身对着他的脑门重重一敲:“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就是让你这样轻贱性命的?” 她打他的时候从未当真用力,他被敲中也不躲,站起身却还是矮了她一小截。他抿了抿嘴角,反问道:“如果可以为你做点什么,我为什么不去做?阿埋,我不会一直活在你的保护之下,我也想要保护你啊。” 她吃惊地愣在那里,怔怔地看了他大半晌,终于还是移开眼睛,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还小,不需要想那么多。” 十一岁了,还小吗? 他没说话,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在她眼里,他大概一直都只是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孩子,除了好好地生活在她的羽翼之下什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11 么都不用做。但她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弱小——至少他的咒术学得还不错。 他总是想,万一卦象一语成谶了呢? 可那时他抓着她的手臂,却一个字也问不出。 彼时的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样两个压根算不上吉祥如意的名字,会一叫就叫上一辈子—— 由生到死,向死而生。 ====== 阿埋比他大三岁,自他记事以来,身边便一直有她的陪伴。三岁的时候,父亲开始教他学习咒术,彼时他还不大明白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父亲说,咒术师以咒阵及封印术见长,所学之术多为逆天改命,与天理背道而驰,所以世上的咒术师约摸都已绝迹了。偶尔有几个活着的,也难得有几个敢自称咒术师的。 令他好奇的是,阿埋学的却是拳脚功夫与狩猎,纵然揍起人来个顶个的狠,对于命理她却是一窍不通。 他问过父亲:“既然咒术这么厉害,为何不让阿埋一起学。” 父亲叹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她不需要学。阿埋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保护你安然无恙。” 他听得懵懂,却并不喜欢这个答案:“那她……喜欢这样吗?” 父亲看了看他,摸着他的头说:“不喜欢,为了别人而活着,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但她没有选择。” 阿埋,是为了他而存在的人啊…… 小小的他那时只觉得心疼,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强大起来,不会让她过得那样辛苦。却是很久以后才明白,其实最初的阿埋并不是没有选择的。 父亲也曾经问她想成为什么,她却反问:“如果我成了咒术师,那姚姚呢?” “他会成为那个为了保护你而活着的人。” 她不懂:“我们的命运注定要这样?” “因为咒术师,还不能绝迹。” 她抱起他,想了好一会儿,却拒绝道:“他好可爱。” ====== 六岁的时候,他跟着阿埋上山打猎,却在半途走失,迷了路还掉进一个地洞里爬不出去。地洞里又冷又黑,一个六岁孩子,怎么可能不害怕? 阿埋找到他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她大概不知道,她从地洞上探出头的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瞬间被点亮了。他问自己,阿埋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可那感觉转瞬即逝,他还没有从迷茫中回过神,就被她劈头盖脸地骂得懵了。 他第一次见她发那么大的火,他却发现她一直在毫无意识地跺着脚骂骂咧咧。她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时候就喜欢跺脚,那一次大概是真的害怕再也找不到他了。 那天是阿埋背着他下山的,走到半路,他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里有些什么东西,阴森森的,却并不让人害怕。 阿埋不是咒术师,所以永远不会知道,那天他走失的那座山名叫青枣山,山上开了漫山遍野的枣花。他在学习八卦的时候,父亲告诉过他,青枣山,望乡台,这是魂灵离世前看到凡世最后一眼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是被山猪吃掉的。 所以,当她背着他回家,看到一片汪洋火海的时候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的那间屋子被烧成了焦炭,连同爹娘的尸骸,一起被埋葬在了火场之下。奇怪的是,一旁的猪圈却好端端的,一根茅草都没有烧着。 他在屋前发现了一个阵法,阿埋不认识,他自然也没有提。那咒阵名为魂替,以命换命,是爹娘自我生祭,才将他换回来的。 所以,阿埋总说天灾人祸与他无关,其实并不是那样…… 那一天,他紧紧埋在她的怀里,哭得睡过去又醒过来。阿埋就那样抱着他,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通红着双眼,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说:“姚姚,以后就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谁都不成!” 他哭得说不出话,父亲的安排大概是早有预料。 以后,这世上只有一个阿埋会这样保护他了。 可是,他还这样弱小,又有谁还能继续守护她? ====== 阿埋总是说,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这话其实半点不掺假。 她从九岁开始,砍过柴打过猎,洗过衣服掏过粪,能干的不能干的她都做过,却从未让他饿着,冻着。所幸两人都能吃得了苦,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只是体面倒顾不上了。 冬天的时候,他们两个躲在观音庙里瑟瑟发抖,她用稻草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生了火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入睡,却总是说:“姚姚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咱们都穷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越长越胖了?唉,瞧你这么能吃,我都快养不起你了。” 他说:“你养不起我,那我养你好了。” 他说这话也是有底气的,他是个咒术师,有时挂个名做个算命先生。一开始大伙儿都不相信他一个小娃娃能算命,也逗着玩儿似地让他来算算,可后来发现他算的卦大都成了真,便也纷纷来找他求卦,一来二去也能赚两个铜子儿。 她却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那还不如把你卖给土财主,我还能换两身新衣裳呢。” 他听得不乐意,扯扯她的脸,又拍拍她的胸膛。 阿埋猛一个哆嗦,将他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啊!!” 他歪歪头,无辜道:“你凭什么把我卖了?明明说过要保护好我的,现在想要把我丢了可不成。又不是只有我能吃,你自己不也长肉了吗?” “臭小子你皮痒了是吧?!你给我过来,过来!今天不打掉你一层皮我就不叫江埋!!” 那天他不无意外地被阿埋追着打了一晚上,觉得委屈极了。后来他才知道,姑娘家的身体柔软,不能随便乱摸的。 除非,你已经把她娶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陪伴我不离不弃的唯一一个收藏,两个评论的小天使,还有愿意点进来的小可爱。 番外有个大秘密,有人注意到吗? 白石镇[番外.下] 相依相伴的时光在打打闹闹中度过,十二岁那年,他们终于不再需要露宿街头。阿埋租了个包子铺,于是他们总算有了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阿埋卖包子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挂牌给人算命,一天下来倒是比她赚得多许多。不过三四年,他们竟也成了街坊邻居里的富人。 阿埋也没觉得不好,只插科打诨地说:“要知道你这一行这么能赚钱,我也去学一个多好,还在这儿做什么包子。” 他趴在桌子上懒懒地看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12 着她,避而不答:“我喜欢你做的包子。” “吃了这么多年的包子还没吃够啊?” 他摇摇头说:“你别卖包子了,我可以养活你,以后你只做给我一个人吃就成。” 那一年他十六,而彼时的阿埋已经十九,他心里想的什么,早已瞒不过她。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阿埋眉心一皱,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眸中深沉显然明白了什么,却只是凝重地别开目光,状似漫不经心道:“我要你养活我做什么?你现在可以自力更生,我也老大不小了,自然该找个好人家托付后半生。”她伸着懒腰靠在椅背上,却不看他。 几句话突然砸到他头上,他几乎听得懵了,蓦地站起身跑两步跨到她身边:“你要嫁人?” 她笑笑:“是啊,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人家我都找好了,是个书生,穷是穷了点,不过看面相挺实在的。” 她当真的! 他急切地将她从座上拉起来:“你就这样把自己托付出去了?什么都不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就相信他?你了解过他吗?他能做到一辈子对你好不离不弃吗?你……不能考虑考虑我吗?” “你?”她抬眸盯住他,目光平平淡淡,话说得也意外地冷淡,“姚姚,你应该明白,我要成亲,和谁都可以,独你不行。” “……”一句话将他噎住。 彼时他已比她高出半个头,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脸,却头一次觉得她那样遥不可及。他很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他想问和他相依为命不好吗?他也想问她当初说会保护他的话都不作数了吗?她怎么忍心这样轻而易举地舍弃他?可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却只变成了一句:“他会对你好?” 阿埋没有看他,她沉默了很久,笑着说:“嗯,当然会。” 当然会?呵,当然不会。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准备出嫁的那段时间里,他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他想过以后没有了她的日子,自己应该怎么过,他想她以后会依偎在另一个人的怀中,所有的温柔都交给那个人,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那一阵,白石镇下了连月的雪,他悄悄为她卜了一卦,结果令他倒抽一口冷气。卦象显示她会死在成亲的那一日,天命所归,任何人无法扭转。 他知道,自己必须为她做些什么了。 十二月,大雪封天。 谁都没有预料到,那个新郎官会在迎亲的半途上就那样逃了。听说是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又嫌弃阿埋粗俗不堪,不愿将自己一辈子锁在这儿。 他想他算什么东西! 他想娶却不能娶的人,怎还由得旁人来嫌弃! 可他想到那个卦象,望着漫天飞雪,心中无端冒出一个念头来。 新郎官的事被他瞒下来,他套上了新郎官的喜服,用咒术幻化了一张脸。十里长街,八抬大轿在小巷中转了一大圈,被抬回了家中。他本事不算大,但让人看不出蹊跷却也不是难事。 迎亲,拜堂,送入洞房。 一系列的过程中,他一句话没敢说,只怕生出任何纰漏,最终被她发现什么万一。 一切像是没有任何异常一样。 盖头掀开的时候,阿埋几乎是傻了,她愣在那里大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盛装出嫁的模样,头一次觉得她的美其实可以惊心动魄。他坏心眼地想,拜过天地,入了洞房,以后,他就是她的夫君了。 唯一的夫君,多好。 她惊悸道:“怎么会是你?!” 他说:“嗯,是我。” 她神色变了又变,终于甩了他一巴掌:“大逆不道!!” “再是大逆不道,你我也已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算是夫妻了。” 她还想骂他两句,他却灌下一口酒,猛然拉着她的腰拽向自己,一吻封缄,酒水混着他的血一起渡入她的口中。 他记得那时她是挣扎过的,却被他以蛮力压制。 阿埋功夫不差,他知道她可以挣脱的,却不知为何没有挣开。他看到她眼角滚落的泪,像是愤怒,又像是心疼。 他想,他的阿埋,还是容易对他心软啊…… ====== 他其实早有预感那天晚上会发生一些事,只是不清楚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到来。可大约当真是天命如此,他对所有人都设好了防备,却独独遗漏了阿埋。 那本该是他们的大婚之夜,那个阿埋钦定的新郎官却领着几个官差连夜闯了进来,胡搅蛮缠硬说他就是那天煞孤星,不出三日定会给白石镇带来血光之灾,这连月不断的漫天飞雪便就是证据,非要将他血祭苍天不可。 血祭苍天?他瞬间如茅塞顿开般地明白了什么。 身为一个咒术师,他从不觉得血祭苍天是个笑话。不论那书生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歪打正着的,也不论这天灾究竟因何而起,但天道从未放过咒术师,要以咒术师的血平息天怒的确是可行的。 他想,或者是他窥视了太多的天机,又或许是因为他为防万一终究还是用上了千魂咒,又或许是因为别的,阿埋的天命,竟可能是因他而起…… 彼时的他依旧拥抱着她,却忽然觉得不知所措。 阿埋的反应很敏锐,房门被踹开的时候她便附在他耳侧道:“姚姚,来者不善,我们得找机会逃走。” 她随手拔下一头的珠钗扔在地上,不由分说地将带头的几个人打倒在地,踹开窗户拉着他便跳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素来身手矫健的她竟脚底一滑,险些没摔到地上,还好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一手拉住窗沿,才不至于摔下去。 他猛一低头,看到她笑笑地望着他,笑靥如花。 他愣了愣,突然觉得喉头有些酸涩,下意识地念了一句:“阿埋?” 她似是安慰一般地弯起嘴角,小声说:“姚姚,放手,我们要下去了。” 他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松了手,只见阿埋对着墙面一蹬,抓着他的手猛然扯向自己的怀抱。他吓了一跳,被她迎面抱在一起就地滚了两三圈,手臂上碰到疼痛的撞击和草叶柔软的触感,停下的时候,她正好压在他身上,眉眼一抬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一时间,谁都愣了一下。 然而时间紧急,没有时间给他们迟疑。 她很快反应过来,猛地打了个滚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四下看了两眼便要找出路逃跑。谁知还没跑出两步,楼下的官差已然蜂拥而至,简单搜索了四周,断定他们没有跑远后便开始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 阿埋忙拖着他躲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那些人也一定会发现他们的位置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白石镇 作者:江淮渡雨 分卷阅读13 。他感到两人紧握着的手心里满是潮湿的痕迹,阿埋的手在颤抖,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的模样,尽管明白那或许只是她的直觉。 他反握住她,食指轻轻一画,画了个隐身咒。 她笑笑,也不说话。 很久很久,官差们搜索无果,渐渐开始撤离。 他以为他们能如往常一般好运地逃走,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撤开咒术的那一刻,破天而来的一道惊雷乍然劈了下来。他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至今都觉得不可置信,分明他才是咒术师,可那道雷竟是直愣愣地冲着阿埋劈过去的!! 一瞬间,还未走远的官差又拥了过来。 他惊叫了一声“阿埋”,脑海中乍然一黑,身体却已先他一步扑上去将她扑倒在地,脚踝间猛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忙抬起头看她,见她惊惶不安地大喘着气却安然的模样,还没舒一口气,忽然便闻到一股混着血腥味的焦臭味…… 焦味……什、什么呀…… 他一愣,忙一骨碌要起身检查她的异样,她却眼疾手快地双手一按钳制住他的脸,硬逼他看着自己。暗沉沉的天空下,他只能看清她晶亮的眼睛中蓄着泪,唇角的胭脂有些糊涂,她却那样专注而又认真地看着他,眼角的笑意似乎是恍然大悟,却又像是心满意足。 他愣愣地盯着她,有些不敢问:“阿埋,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好不好?” 她沉吟了一瞬,余光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小巷口,听着急促而来的脚步声,却只是摇摇头:“姚姚,如果我们逃不出去,怎么办?” “逃不出去?不会的阿埋,你别瞎想,我会带你走的,你别害怕,我是个咒术师,能够……” “别用咒术!”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咒术师不容于天道,那东西用多了,多少会有反噬。”彼时她的脸色苍白,却话锋一转,似是如往日一般地调笑他道:“你说,如果我没法子带你逃走,能不能就把你丢在这儿,一个人跑了呀?” 她不要他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尚未成型,便被他掐灭。他噎住,却艰难道:“那你就逃走吧,我知道你可以的阿埋,他们想要抓的是我。” 她忽然笑了,他甚至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她的食指轻轻点上他的唇尖,柔软得让他心头猛然跳动了一下,她却像是恍若未觉一般沿着唇线若有似无地画着:“我走了,没准你就死定了。姚姚,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之中只会有一个咒术师,我为什么一定要为你而活着,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 他心中突然狂跳,直觉那不会是一个好的答案,刚想问她是什么意思,忽然看到她眉峰一竖。他感到不对劲忙要推开她,却突然她在自己背后点了两下,穴道被她点住,一瞬间,他竟是连抬一抬手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趴在她身上。 那之后,他终于看到她的眼泪花了精心画过的眼妆,一滴,两滴,然后再也没有止住…… 她想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想要一个咒术师的血来祭奠苍天,却不知道咒术师其实都是些厉害的骗子。姚姚,你相信我可以骗过天吗?” 她、她是想要…… “嘘~不要哭啊,我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的。” 不要,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别这样阿埋,求你别这样……他竭力地嘶喊着,可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父亲当初说,阿埋没有选择,说的从来不是她不能成为咒术师,而是一到走上了这条路,就注定只有死路一条。咒术师想要活下去,总要有人替他骗过天道,让天道相信他已经从这世上消失。只要骗过去,咒术师才可能继续存在下去。 而阿埋,正是那样一个人。 他想说阿埋,你不疼吗?我好疼,心好疼,你别这样,不要死阿埋,我不需要你这样,可那时的他却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看到她左脚的绣鞋被烧得有些焦了,大片大片的血正肆无忌惮地往外流,可她竟然还能笑着,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想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些冰冷的祭台,艳红的嫁衣上染着血,映着夜空下漫天的飞雪,如花笑靥在火光中渐渐化作漫天飞舞的萤火。 他想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她低头捧着他的脸,笑着流泪,却依旧像是漫不经心般地小声说:“姚姚,如果使命到此为止,离开之前,我是不是也可以放肆一次?”那个诀别的吻落在他的唇角,和着不知是谁的眼泪,深深烙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想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那个人笑着对他说:“姚姚,如果觉得难过,一定要忘了我。” 他想他怎么可能忘记,曾经有一个人对他这样情深义重? 即便,她再也不会想起…… 番外完 分卷阅读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