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人父》 分卷阅读1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 《身为人父》不太行 文案: 李轻烟,江湖里、朝堂上,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如履薄冰、笑脸相迎,因为都知道他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段决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都不敢得罪他。 黎华,诗书门第,儒学世家,做事堂堂正正、正正经经、近乎刻板。 两人却成了师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十来年,李轻烟对这个正派的不得了的师弟是越看越讨厌,黎华看着他这个大师兄整天寻花问柳是敢怒不敢言。 阴差阳错的事儿来了,李轻烟意料之外的和黎华来了一发,黎华平时的严于律己效果匪浅,只一发就中了,李轻烟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以一种悄然无声的方式改变着两个人的行事作风,还有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轻烟黎华 ┃ 配角:苏风清茶净缘赵昭 ┃ 其它: 第1章 阴差阳错(一) 国都万安,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有一个地方却比其他地方更为热闹,人头攒动,比肩继踵,这就是万安第一玩乐之地——好去处。 说起好去处,它既是酒楼又是戏楼,还是客栈,要想吃喝玩乐就一溜的走过去,全都有,在整个安国各地都有分楼。 今儿好去处的戏楼比平日里更是人声鼎沸、门庭若市,因为,今天晚上好去处的老板李轻烟要亲自操琴,工部侍郎黎华大人司鼓,戏楼的大青衣小梅花登台,要吹吹打打的演一晚上,给刚封了地的逍侯苏风清、遥侯茶净缘践行。 一听这班人马齐上阵,万安城里万人空巷,都跑去看,有去看黎华打鼓的,有去看李轻烟拉弦儿的,有去听小梅花的,还有去瞧侯爷的,有去趁着人多偷鸡摸狗的。 好去处从来就没这么挤过。 奇怪了,好去处的老板是怎么跟工部侍郎搭上关系的?他们又是怎么跟侯爷挂上勾的? 其实,他们四个是师兄弟,李轻烟最大,是大师兄,苏风清第二,黎华排老三,茶净缘最小,他们的两个师傅就只收了他们四个徒弟,察其长短,把他们两两配对,以彼之长,补彼之短,每对徒弟从小吃住一起,形影不离。 李轻烟和黎华配在一起,苏风清和茶净缘一起。 李轻烟对师傅这个安排万般无奈,他这个三师弟黎华,诗书门第,儒学世家,做事堂堂正正、正正经经、近乎刻板,李轻烟对这个正派的不得了的师弟是越看越讨厌。 黎华也不好受,他大师兄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段决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去处其实不单单是用来吃喝玩乐的,还是一个贯通南北、直达东西的消息网,前一段时间被皇上使手段收编了,从此他就成了皇上手下的一条恶狗,黎华最受不了的是他整天寻花问柳、沾花惹草,劝也劝不了,再劝就生气,李轻烟一生气他日子就不好过,黎华只能敢怒不敢言。 他俩跟苏风清和茶净缘不一样,苏风清和茶净缘当年退出江湖之后还一直吃住在一起,成天耳鬓厮磨的,他俩武艺学成之后回到万安,立马就各住各的,各吃各的,除了一起练功、一起给皇上办事儿,其他时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搁一块儿净来气。 但两人有一个共同爱好,黎华没事儿的时候喜欢打鼓,鼓敲的特别漂亮,李轻烟呢,喜欢拉二鼓子(也就是现在的京胡),但两人都是私下里玩儿的时候一起拉拉打打的。 所以旁人都知道两人在这方面都有两下子,但都没亲耳听过,一听到他两个人要一齐登台了,都觉得又新鲜又好奇。 嘭嚓! 鼓槌相击,一声脆响。 嘈杂的戏楼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台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富贵贫贱都仰着头朝台上望。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戏台的一侧,肩宽体长,一身正气,腰板嘣直,昂首挺胸,面容俊朗,剑眉入鬓,一看就跟其他官家子弟不一样。 他两手稳稳的持着鼓槌,在头顶相击两下。 “啪啪!”木声清脆。 接着,鼓槌落鼓。 “咚咚!”鼓声沉沉。 然后鼓声越敲越快、越敲越快,轻时恍若大雨落芭蕉,重时好似惊雷破长空,接着,时快时慢,恍若夏蝉树上鸣,快一声、慢一声,底下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李轻烟掐准了时机,在他最后一下鼓声响起的时候,胳膊一甩,软弓一拉,接住了黎华起的势,行云流水的拉了起来。 好去处的老板拉的还能不好? 果然底下又响起一片惊声,大部分是给他叫好,还有一部分确实是被李轻烟长相惊了一跳,只见他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肤似雪白恍若剔透,面颊含粉满面吹风,雌雄莫辨惊艳绝绝,他抬头冲台下笑了一笑,笑的让人呼吸一滞,可见他李轻烟靠着这副好皮囊在风月场里如何的翻云覆雨、兴风作浪。 就这么热热闹闹、吹拉弹唱了一晚上,叫好声此起彼伏。 戏终,人渐渐散去,便有一群小厮上来忙忙活活的洒扫、归置。 李轻烟和黎华一晚上没歇着,可算可以到后台喝口茶。 李轻烟屁股刚挨上座儿,就见苏风清和茶净缘高高兴兴地缓步走来。 人还没走到跟前儿,李轻烟就冲他们一呲牙,咧嘴一笑,调笑道:“你们哥俩儿算是熬出来了,功成身退啊!” “怎么着?羡慕啊?”苏风清挑着眉毛问他。 “我可不羡慕!我还得趁着青春年少,好好的纸醉金迷、花天酒地一把呢!” 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会有人把蹉跎岁月当宏愿?!黎华气又不打一处来,又不能说他,只能硬把火压了下去。 茶净缘又跟他打趣了几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递给李轻烟。 “喏,孙聪明给你配的败□□。” 孙聪明就叫孙聪明,不是他的绰号,但他脑袋瓜儿并不聪明。 是天下第一名医杏林子的大徒弟,这些日子正住在苏风清的弟弟苏月明那里。 李轻烟忙接过来,“哎呦太好了!我这两天上火上的嘴里直起口疮,我赶紧来一粒儿!” 他的贴身小厮李青赶紧给他倒了杯温水来。 青瓷清水,半掩华贵。 李轻烟拔开塞子,倒了半天却只倒出了一粒儿。 “拢共就一粒儿啊?” “嗨!孙聪明配药就这个德行,有时候整一大缸,有时候就一点末末儿。”苏风清想起上回孙聪明给皇上配的那一大缸恶心呕吐腹痛腹泻醒酒汤,见怪不怪的答。 “成,那我试试灵不灵。” 李轻烟抿了一口水,仰头把药顺了下去。 恍若白鹭翘首,恰似妍花迎风。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 一举一动,尽是风流。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因后日苏风清和茶净缘就要启程,忙着回去收拾打点,不能多留。 李轻烟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离离合合、影影绰绰。 眼中闪过一丝艳羡。 要是他也能有个这么情投意合、志趣相投的师兄弟就好了,瞥了一眼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黎华,叹了一口气。 “我的车子坏了,咱俩一路走吧?”李轻烟扭头看着黎华说道。 “嗯。”黎华沉着脸答,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往外走。 李轻烟也起身跟上。 两人就这么你不言我不语,一前一后的往外走。 到了门口,正遇上平日里老和李轻烟一起玩儿的一个公子哥儿。 那人随意的冲黎华拱拱手,算是打招呼了,然后轻佻的冲李轻烟一挑眉毛,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听说四美堂来了个姑娘,挺不错的,明儿晚上咱哥儿俩瞧瞧去?” “行,那明儿晚上还是老地方见面?” “好好好!不见不散!” 黎华耳力极好,刚才的对话他一字不落的都进了他的耳朵,气的他飕飕的往前走,真是有伤风化! 等李轻烟赶上他的时候他却又掉头要回去,李轻烟一脸疑惑:“怎么的了?” “忘东西了,你在这里略等一等。” 刚才他光顾着生气了,没留神扇子落在上面了,想要撩车帘的时候才想起来。 李轻烟觉得坐在车里窝的慌,就站在车外头等。 左等右等还没来,没趣儿的很,就随意往南沿着河边溜达溜达。 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意思,正要回去。 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口鼻,一股酸臊味儿扑面而来,接着,后头那人一手抱着李轻烟的腰,另一只手伸手就往李轻烟胸前摸去。 李轻烟回手一个小擒拿把那人横摔在地,破口大骂:“大了你的狗胆了!敢摸你爷爷我!” 说罢一顿拳打脚踢,拳拳打在关节上,脚脚踢在穴位上,顿时那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惨叫连连。 黎华下了楼发现李轻烟不见了,连忙问车夫,车夫说往南溜达了,他便寻了过去。 还没看见人影,就听着前面嗷嗷惨叫,赶紧快步上前,就见地上有个人,翻来滚去,狼狈不堪。 李轻烟不依不饶地把他往死里打,照这个架势,可是会出人命的! 黎华赶紧上前一把环住李轻烟的腰,把他往后扯,“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会打死他的!” 李轻烟一个劲儿的往外挣,“这王八孙子要强上我,我能不打他!我得把他打的从此一起歹念就浑身皮疼!快放开我!” 李轻烟抬肘往后捣黎华的肋骨,黎华扭身躲过去,仗着身量上的优势,抓住李轻烟的腰不放,两人你来我去的厮打起来,李轻烟边跟黎华纠缠,边时不时的瞅准时机再踢地上那人几脚。 突然之间,刚才还搭截沉标、生龙活虎的李轻烟全身一僵,一动不动了。 黎华见状也收了手,没想到李轻烟却软绵绵的倚了过来。 李轻烟沉声对地上那人喝了一声:“还不快滚!你记着,从此我就盯上你了,你再犯一次,我非得撅折你底下的兄弟!” 那人忙连连告饶连跑加颠的仓皇离去。 李轻烟抬手紧紧攥住了黎华的前襟,大口的喘着气。 黎华有点着慌了,忙问:“你怎么了?” 李轻烟此时只觉□□上涌,头晕脑胀,马上回想起刚才那人捂住他时的酸膻味儿。 “快、、快带我回去···那孙子给我下了药···” 第2章 阴差阳错(二) 黎华一听这话,不敢耽搁,两手抓着李轻烟的两腰侧,往上一提,像扛麻袋似的把李轻烟扛在肩上。 李轻烟的胃被他的肩膀顶了一下,差点吐出来,“哎呦!会不会抱人啊?!难怪没姑娘给你抱!哎不对,你抱我干什么,不用你抱!” 黎华没理会他,扛着他飕飕的来到了车前,周围都是人,李轻烟只能尴尬的佯做烂泥状。 黎华看到车夫奇怪的眼神,瞎编了一句:“醉了。” 说瞎话可以,但这个瞎话也太瞎了。 看车夫一脸“你在唬我”的表情,黎华又补充了一句:“突然醉了。” “······” 车夫只得哭笑不得帮他撩开车帘,黎华把人从肩上顺了下来,拖拖拽拽的拉进了车里,膝盖一下子就撞上了车辕,气的李轻烟偷偷拧黎华的后背。 门帘放下,车子辚辚的走了起来。 【1】 次日清晨,李轻烟悠悠转醒。 床铺一片凌乱,他掀开被子往下看了一眼。 全身深红间浅红,特别是腰侧还有两个青紫的手指印。 “啊——” 他懊恼的嘟哝了一声,想要坐起来,腰却酸软的使不上劲儿,又摔躺了回去。 仰面朝天,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前前后后,他当时虽然身子不清醒,但脑子是清醒的。 事无巨细,他通通记得清清楚楚。 脸上不可抑制的泛起了一阵红晕。 “李青——”李轻烟喊了一声。 门被轻轻的推开,李青快步走了进来,恭恭顺顺地垂着手站在床侧,“爷儿?” 李轻烟隔着帐子问,“黎大人呢?” “回爷儿的话,一早就上朝去了。” “哼!”李轻烟攥着被子捶了一下床,下床就上朝,都不知道帮他打理打理! 转念想想也不能怪他,搞不好黎华还是个雏儿,不清楚门道也算是正常。 “对了,你跟窦四爷说一声,就说我今天晚上不能去了,突然有点要紧事儿。” “好嘞,我马上派人去送信儿。那——您是现在起床,还是再眯一会儿?” 李轻烟打了个哈哈,懒懒的说:“我再躺会儿。” 他听着李青退出房外,咔拉,屋门紧闭,屋内又静悄悄的了。 他挣扎着抬起腰,“嘶···哎呦···”,赶紧往下塞了个被子角,就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满身大汗。 脱力的躺在床上,目光涣散的盯着帐子顶,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李轻烟睡的正香,忽然感觉有人在晃他。 他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只见黎华穿着官服坐在床头,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他迷迷糊糊哼哼着抱怨:“你烦不烦啊?!昨天晚上我都快被你肏死了还不让我睡个饱觉!” 黎华脸马上就红了,从耳朵红到脖子,局促的说:“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鄙!” “粗鄙个头,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黎华不接他的茬,“都晌午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李轻烟被他搅的睡意全消,无奈的抹了把脸。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 “唉——你叫李青弄点热水来,你帮我洗洗。” “我帮你洗?!”黎华睁大了眼睛。 李轻烟掀了被子,一指自己全身的红痕,“难不成我叫旁人帮我洗?!” 黎华被梗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确实是他理亏,他从今天早上醒了就一直追悔莫及,进李轻烟卧房门之前还踌躇了好半天,不知道见了李轻烟该怎么办,谁知道李轻烟这么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黎华心里的火暗暗的往上涌,可能昨天晚上对于李轻烟来说不过是极为寻常的一夜,他在李轻烟看来不过是一剂解药。 但看着李轻烟腰酸背痛、满身斑驳的样子,他有火也发不出来,只好照李轻烟说的做。 水来了,黎华把帐子束了起来,床帏之内突然亮亮堂堂,李轻烟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黎华别过头去,不敢看李轻烟“玉体横陈”的样子。 李轻烟喊了他一声,“黎大人——” “嗯?”黎华难为情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腰快被你杠断了,拉我一把!”李轻烟恨铁不成钢的重重的叹一口气,自己抓着床头往外轱辘。 黎华反应过来了,又要抓着李轻烟的腰往肩上扛,李轻烟忙猛力的拍他的后背,“不行不行!我的腰会撅折的!” 黎华手足无措的坐下来看着他,“那怎么办?” 李轻烟抬着胳膊,往里摆摆手,黎华会意把头伸了过去,李轻烟满意的攀住了他的脖子,黎华顺势把手插在他腿窝下面,“这样行吗?” 李轻烟连连点头,黎华稳稳当当、轻轻松松地把李轻烟打横抱了起来,慢慢的把他放到了木桶里。 李轻烟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在水里舒展了一下腿脚,黎华拿了个手巾,帮他仔细擦洗起来,李轻烟咧嘴乐了,顺势在他的鬓上亲了一口,“很好很好,孺子可教!” 黎华却躲开了,面沉似水。 李轻烟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一掌拍向水面,水花纷纷散落。 “黎华!你有良心没有,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1】这章为什么这么短呢?so—— 微博:不太行33 长佩:不太行 (●'◡'●)ノ❤ 第3章 阴差阳错(三) 黎华听他这么说自己,火压都压不住。 “我翻脸不认人?!我什么时候翻脸不认过人?!倒是你,我可没少见了你翻脸不认人,趁新鲜就金山银海的往里砸,玩腻了就一脚踢开,这不是你办的事儿吗?” 李轻烟两手抓着浴桶,气的浑身打抖。 “行,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不掺和,你愿意怎么风花雪月就怎么风花雪月,你愿意怎么朝秦暮楚就怎么朝秦暮楚,都跟我没关系!可是我黎华,我黎华可不是你养的小叔子!” 气的黎华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咳咳咳!”,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认!我都认!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你听着!我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遍!” 李轻烟跟黎华从小一起长大的,还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说话都翻来倒去的车轱辘话来回说了,但他说的确实一句都没法儿反驳,李轻烟确实纵横情场,烂摊子不少。 他恨的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哗啦一声转了个身,不少水被他搅出捅外。 背对着黎华,李轻烟的胸膛上下的起伏,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前一晚被他弄的死去活来,第二天又对他大发雷霆,什么事儿啊这叫! 黎华缓了一会儿,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自觉自己刚才的话太重了,理屈地又一声不吭给他擦起了背,李轻烟阴沉沉的说了声:“别碰我!” 黎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窜起的火苗,没说什么,转身把手巾扔在了桌上,背对着李轻烟坐下。 两人相背无言,虽不相见,但却都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李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爷儿!茶侯爷说有个急事,要立刻见您!” 李轻烟低低的应了一声。 自己费劲且痛苦万分的擦干了身子,穿上了干净衣服,黎华几次想搭把手都被他躲开了,只好阴沉着脸在一边儿看着他。 茶净缘等来等去,还不见人,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把扇子哗啦一声摊开,又哗啦一声合上,再摊开,再合上,再摊开···喝了两碗茶,终于见李轻烟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黎华。 茶净缘一看两人神色不对,就知道两人又闹别扭了,叹了一口气,“两位哥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成天闹来闹去?” 李轻烟的脾气上来了,“要是他赶上苏风清一半的知冷知热,通情晓意,我肯定整天把他当皇上供!” 又拿他跟苏风清比!气的黎华别过头去不理他。 李轻烟一看他这个又臭又硬的样子,更生气了,茶净缘见状忙按住李轻烟的胳膊,“好了好了,好哥哥,快饶了三师兄吧,我有个急事儿得给你说。” 能让茶净缘称得上急事儿的肯定不是小事儿,李轻烟心里一个激灵。 “南亲王?” “不不不,跟南亲王没关系,跟你有关系。” 李轻烟手指头指着自己,“我?” “对,昨儿晚上我不是给你了粒儿败□□吗,孙聪明给错了,那不是败□□,那是奇效无比神威非凡生宫散。” 李轻烟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唉,孙聪明起名儿就这个德行,差不多就是能使男人生宫、孕儿育女的药。” 黎华一听嗖的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茶净缘,吓了茶净缘一跳。 李轻烟扯着他的袖子,有点慌了,“你别管他,他老发疯病!” 他斟酌着词句,“那——吃了这个药,得怎么才会···怀上孩子?” “行房事啊。” 茶净缘看着两人脸色突然都变的惨白,眼神不禁在两人之间游移,犹犹豫豫的问:“你、、你们不会···” 李轻烟忿忿的“哼!”了一声。 “昨天晚上?” 两人具不答话。 茶净缘觉得可能还有希望,“你在下头?” 茶净缘看李轻烟脸色就明白了,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这两个师兄从来都是相看两相厌,本以为问题不大,没想到竟然出这样的事情,只好抚着李轻烟的后背安慰他,“大师兄你也别先着急,没准儿就没怀上呢,是吧?就算是真那么巧,怀上了,想要呢,咱就把孩子留下来,不想要呢,咱也有的是办法。” 黎华一听这,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碗茶壶嘁里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 哐啷一阵响。 “不行!他不要我要!” 茶净缘一看黎华毛了,赶紧按着他肩膀,“别别别,三师兄,别生气,怀没怀上现在还说不准呢,先不用挣辩这个事儿,要不——我现在就回去?仔细问问孙聪明,叫他早来给大师兄瞧瞧?” 事已至此,也无有办法,黎华无可奈何地挠挠头,“行吧···对不起,师兄不该迁怒于你。” “嗨!这说的是什么话?只要你们不这不那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茶净缘给黎华使个眼色,悄悄劝了句:“大师兄不容易,多担待些。” 黎华叹了口气,点点头。 送茶净缘走了之后,李轻烟像瘪了的鱼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要是他有了孩子,从此可就没法再出去花天酒地了,他骄奢淫逸的生活也算是到头了。 “李青!——” 李青悄无声息地从门外走进来,“爷儿?” “拿酒来!” “不行!”黎华一口回驳。 “你管的着吗?”李轻烟抬起下巴挑衅地说道。 “我当然管的着,要是你把我儿子毒死了怎么办?” “你再找别的女人生就是了!”李轻烟专门拿话气他,想赶紧把他气走,自己就清净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呛了起来,最后李轻烟没拗过黎华,只能躺在小榻上闭着眼生闷气。 敲门声响起,不像是李青,比他敲的重、敲的急。 李轻烟眼也没睁,不耐烦的问:“谁啊?” “小的黎宏。” 哦,黎华的小厮。 李轻烟嗤笑一声,他的小厮叫李青,黎华的叫黎宏,一青一红,真巧。 黎华应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出门前又回头不放心的看了李轻烟一眼。 李轻烟还是闭着眼不看他,叹了口气,抬脚出了门,把门在身后掩上。 “怎么了?” “工部尚书孙大人叫您有事儿。” “好,我这就去。” 待黎华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李轻烟已然不在房内,桌上立着一个精致绝伦的小酒壶还有一个一套的小酒杯,青釉的瓷面金丝掐线,画的是秦淮八艳,顾盼生姿,栩栩如生。 黎华咬着牙走过去,掂了掂酒壶,是空的。 又捏起酒杯,放在鼻下嗅了嗅,是烈酒。 他恼火地把酒杯攥的咯咯吱吱响,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 阴沉着脸坐了好一会儿。 喝了酒怎么可能没有下人把酒壶酒杯收起来,这酒器摆在这里就是为了挑衅他,想让他知道,他李轻烟不是任别人摆布的人。 黎华敛了敛容,喊了一声:“李青——” 片刻之后,李青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黎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爷儿呢?” “出去了。”李青模糊的回答。 “去哪儿了?” “小人不知。” 黎华不置可否,他就知道李青绝不会向他透露李轻烟的行踪,这一对儿主仆真是沆瀣一气、油盐不侵,黎华不禁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他清楚这事儿他自己搞不掂了,所以他决定去找个帮手。 黎华径直来到茶净缘的宅子。 宅子里外一片忙碌景象,每个人都脚不点地、满头大汗。 茶净缘的小厮茶小叶抱着一个花瓶飞快的穿过庭院,一扭头,看见了黎华,马上挂上了一脸笑。 “呦!黎大人!有失远迎,真是太失礼了!找我们爷儿啊?我们爷儿在书房呢,茶小团!” 另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孩子从堂屋跑了出来,看见黎华忙不迭的行了礼,茶小叶把怀里的花瓶小心的递给了茶小团。 茶小叶腾出了手,热络地在前面领着黎华来到了书房,朝他行了个礼,“大人请——” 茶净缘见黎华来了,忙站起来,“三师兄你来了。” 黎华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料到我要来?” “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茶净缘让着他坐下,茶小叶端来了茶。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为大师兄?” 茶净缘的聪明确实是数一数二,所以他也是黎华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反将李轻烟一军的人。 “对。” 黎华一脸懊丧的端起茶杯,香气扑鼻、茶汤金黄,他却没有心情来好好品鉴品鉴,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茶净缘开门见山,“三师兄,不瞒你说,这事儿如果非让我在你和大师兄之间选一个帮,我肯定是帮你。” 听了这话黎华放心了不少。 “如果大师兄真的怀上了,道义上来讲,我确实应当帮你,毕竟这事关一个孩子的性命,孩子无过。但是——” 黎华一听见“但是”,心又悬了起来,这事儿还有什么好但是的?他不存异议的肯定是师出有名的一方啊? “这个道义对于大师兄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也是孩子的爹,他也有权决定这孩子的去留,而且他要考虑的事情要比三师兄你需要考虑的事情多的多。” 茶净缘伸手用指尖按住黎华的小臂,意图安抚他即将涌起的焦躁,“三师兄,这话我现在给你说,可能你会觉得都是无稽之谈,但我明天就得走了,我必须现在就给你说。” 黎华深呼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但说无妨。” “男人本身不能生孩子,这种逆天而为的事情得冒多大风险咱们想想就能明白,但是大师兄他不能出事儿,你瞧瞧好去处那么大的家业,多少人指着大师兄吃饭呢?而且,皇上那边也不能没有他,失了大师兄,皇上不好比失了左膀右臂?一旦好去处的消息阁倒了,得耽误多少事儿、多少人命?” 黎华眉头紧锁,默不作声。 “且不说这些,大师兄跟三师兄你不一样,他干的可都是刀尖儿上滚、火苗儿上蹿的事儿,如果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生下了孩子,为着孩子,那些事儿他还能干吗?他不干皇上乐意吗?” 茶净缘说的句句在理,黎华一口气梗在喉咙,憋的感受,这些他确实都没想到,现在一想,心乱如麻。 茶净缘捏捏他的胳膊,“这些三师兄都得想好了,倘若你真的想留着这个孩子,我有一招,能逼着大师兄留下孩子。”茶净缘把“逼”字说的特别重,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一招。 “去找南亲王。” 第4章 心事重重(一) 一听到南亲王,黎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嗯?我跟他没什么交情。” “你知道他跟皇上的关系吗?” 黎华点点头,他听李轻烟提过两句,隐隐约约知道两人纠纠缠缠、说不明道不清。 “那你知道他俩为什么都肝肠寸断但迟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5 迟不在一起吗?” 黎华想了想,“皇上无后,王爷无子?” “对,听说这几天王爷在逼皇上招妃纳姬,皇上已经好几天不见他了。” 黎华恍然大悟,“如果男人可以生子,他俩的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对,而且王爷的考虑肯定跟皇上的顾虑不一样,他肯定满心希望李轻烟能生下一个健康机灵的孩子,打消他的后顾之忧,依他的性格,把皇上逼到跟他统一战线不是没有可能。” “净缘!”苏风清的声音由远及近,“马车备好了,礼我也备好了,咱俩动作得快点儿了!” 门咔拉一声被推开了,苏风清抬脚迈了进来,一派喜气洋洋。 “呦!三师弟!” 黎华一听这话知道两人还有事儿,站起身来告辞。 走在回去的路上,黎华一遍遍的想茶净缘的话,真是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知该怎么办。 李轻烟下午是出去收拾一个坏了规矩的伙计,他虽然腰酸背痛打不了人,但硬是叉着腰把一个大老爷们骂到哭哭啼啼。 看着一个爷们在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李轻烟轻蔑的翻了个白眼,又鄙夷的把他骂的连哭哭啼啼都不敢。 好去处的酒楼还有几个事儿等着李轻烟去拍板,他忙的不得了,插空随意吃了几口晚饭,等他回去的时候已是大半夜。 李轻烟疲惫的向卧房走去,李青在前面给他举着灯。 一推门,黑暗之中,有一个黑影稳稳当当的坐在桌前,吓了李轻烟一跳。 但一看那黑影熟悉的身形、做派,便松了一口气。 冷冷的说:“我昨天晚上和你睡觉,不代表我今天晚上也跟你睡觉。” 李青进去点着了屋里的灯,黎华高大的剪影映在身后的床帐上,随着烛火摇摇曳曳。 黎华没有答话,缓缓的站起身。 他比李轻烟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轻烟。 李轻烟有所防备的往后退了半步,手指勾起,随时准备出招。 黎华却转过身去,身后的空门对着他,从从容容的开始脱起了衣服,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折好,齐齐整整的摞在桌子上。 沉声说道:“占了便宜就走人,不德。” ······ 李青迟疑的看着李轻烟,只要李轻烟一点头,他马上进去把黎华做了。 李轻烟对他摇摇头,使了个眼色。 李青便抱了床锦被过来,利索的铺在床上。 李轻烟就当黎华不存在,判若无人的张开双臂,李青熟练的给他松腰带、脱衣裳,接着就静悄悄的退下去了。 黎华已经好整以暇的躺在了床的外侧,李轻烟好像没看见他似的,从他上面翻了进去,自顾自的盖上被子,阖上了眼睛。 直挺挺的躺在李轻烟身边,黎华动也不敢动,规规矩矩的仰面朝天,心里忐忐忑忑、七上八下,怎么睡也睡不着。 不一会儿,传来李轻烟徐缓的呼吸声,像是已经睡熟了。 黎华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心怎么这么大,睡的这么快! 其实也不全是李轻烟心大,他昨天晚上被翻来折去的猛冲猛撞,今天又又打又骂的东奔西走,已是疲累不堪。 况且,他这个傻师弟确实没有什么好提防的,他睡的很是安心。 黎华自觉今晚自己绝不可能轻易睡着,只好全神贯注的盯着床顶,专心致志的数数。 时间过的异常的缓慢,每一秒都十分的难熬。 突然,静悄悄的屋子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声音非常轻,像柳叶拂窗棂,锦鲤触池壁。 李轻烟猛的睁开了眼睛,迅速的坐起来,就好像他一直没睡似的清醒。 黎华讶异的看着他。 李轻烟无奈的歪了歪头,“没辙啊,干这一行就得这样。” 说着没有半点停留地爬下了床。 屋内的灯亮了起来,李青进来快速的替李轻烟收拾妥当,忙而不乱。 两人一前一后,脚不沾地的出了门。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屋子里又重归沉寂与昏黑,好像刚才都是幻觉。 黎华看着猛不丁空下来的另半张床,若有所思。 次日,黎华精疲力尽的去朝议,商议应当让谁去守幸国战败后割让的三城,大早上的这群老臣少将们就吵吵个不停,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听的黎华云里雾里。 他本就不是搞这种事情的人,要是关于地理、天文算法、术数、谱录、水利啊什么的,他门儿清,(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工科男),一到这种绕来绕去的人事关系他就完犊子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最后,黎华早就困得睡眼惺忪。 当晚,黎华还是秉持正义,候在李轻烟的卧房里。 但他等了一夜,李轻烟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晚上也是如此,独自躺在李轻烟的床上,黎华不禁有点为李轻烟忧心,他以前一直以为李轻烟天天都只是吃喝嫖赌、骄奢淫逸,却没想到李轻烟过的是这种昼夜不分、时时警觉的日子。 到了第四天晚上,李轻烟终于回来了,掩不住的满脸疲惫。两步之外,黎华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不由得神色紧张的走近。 李轻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手举在胸前。 黎华以为李轻烟是防备他。 “我身上不干净。”李轻烟淡淡的说。 “你受伤了?”黎华面露关切。 “没有,别人的血。” 黎华暗暗松了口气。 李轻烟只当黎华的关切只是为了他腹中可能存在的孩子,不由得有一丝心酸,但随即转瞬即逝。 李青领着两个小厮,伺候着李轻烟洗澡,黎华远远的坐在圆凳上,看着恍若脱力的李轻烟,眸色深沉。 “非礼勿视。”李轻烟突然睁开眼睛,隔空对上黎华的目光。 ······ 黎华默不作声的背过身去,听着身后不时传来的水声,直到他听到小厮们出了门,才回过头去,李轻烟已经面朝里躺在了床上。 “孙聪明说,明天脉象就显了。”李轻烟意有所指的说。 “嗯。” 黎华轻轻应了一声,没说别的话。 爬上床,手一挥,一阵劲风袭出,灭了蜡烛。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李轻烟没什么好说的,黎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片尴尬的死寂。 忽然,黎华的声音划破凝固的空气。 “都依你吧。” 李轻烟全身一僵,转回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黎华,却只能看到黎华掩在黑暗中的侧脸。 “睡吧。”黎华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 李轻烟又重新躺了回去,心里嘀咕了一会儿,慢慢沉入梦乡。 黎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好似放了下来,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6 顿觉轻松异常,不一会儿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黎华觉得后背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的生疼,他反手一摸,是李轻烟的头,他就往外挪了挪。 不一会儿,他感觉李轻烟又顶了过来,他又往外靠了靠,这已经到边儿了,不能再往外了。 没想到李轻烟又不依不饶的抵了过来。 黎华翻身朝里,想把李轻烟往里推一推,上下一摸,觉得李轻烟姿势很···崎岖。 用手指将床帐子挑了个缝儿,就着倾斜而入的月光,发现李轻烟全身跟小猫崽、小狗崽似的缩成一个团儿,嘴角紧抿,眉心紧皱,睡得并不安稳。 一个念头涌上黎华心头—— 可能他从来没有睡得安稳过。 黎华心里突然五味杂陈。 重新掩好了帐子,一翻身,李轻烟正好一头撞在了黎华前胸上,黎华身形一滞,鬼使神差的伸长了胳膊,轻轻环住了他。 李轻烟再就没有动过,一夜好眠。 第5章 心事重重(二) 第二天清早,黎华准时醒来上早朝,一起身,惊动了怀里的李轻烟。 李轻烟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你干什么去啊?” 黎华轻轻的应他,“我去上朝,你再睡会儿。”刚要翻身下床,袖子却被李轻烟一把扯住。 “怎么了?” 李轻烟睡意残存,更显朦胧妩媚,揉了揉眼睛,“你稍停一下,我有要紧事儿给你说。” 好几个念头在黎华脑海中闪过,“你说。” “我安插在宁海王府里的人从书房里发现了消息阁的机密信件。” 宁海王赵楹原本被立为储君,被废为王,当今圣上赵昭才得以上位,赵昭一直忙于与幸国交战之事,还未来得及铲除朝中拥立赵楹的势力。 黎华一愣,不知道李轻烟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跟他没多大关系的话,就话往下问,“消息阁里出了奸细?” “对,而且我把他找出来了。”李轻烟淡淡的说,但这句话暗藏的杀机让黎华不寒而栗。 “我逼问出了他的幕后主使。”李轻烟停顿了一下,黎华暗暗感觉接下来这句话会跟他大有关系。 “令尊,吏部尚书黎榕堂。”李轻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黎华。 黎华大惊失色,太阳穴突突的跳。 “我是大公无私,还是暗中包庇?”李轻烟躺下来,从下往上的看着他的神色。 明眸微启光华流转,乌发覆枕缱绻缠绵。 黎华别过头去,心里冰火交战、情理两难。 迟疑了许久,黎华缓缓吐出四个字—— “大公无私。” 说罢翻身下床,留李轻烟一个人在床上心事重重。 退朝之后,李轻烟已经等在御书房,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白面少年,龙袍加身,华盖当头,慢慢的由远及近。 李轻烟掀袍下跪,“臣李轻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赵昭使了个眼色,这一众红男绿女潮水般的退去。 李轻烟不声不响的垂手站了起来。 “李爱卿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赵昭的一双大眼睛被尖尖的下巴衬的尤为显眼。 “逍遥二侯即将赴任,师兄弟一场,情难割舍。”李轻烟扯起瞎话来张嘴就是。 “你今天总不会是来给朕诉衷情的吧。”赵昭靠在椅背上,挠挠眉毛,示意李轻烟可以说正题了。 李轻烟便原原本本、简明扼要的把黎榕堂勾结宁海王的事情概述一遍,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昭的神色。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见悲喜爱憎。 “哦,我知道了。”赵昭淡淡的说,接着对他灿然一笑,“事情做的很好,赏!” “臣惶恐。” “为何惶恐?” “因为臣想多问一句话。” “哦?”赵昭玩味的看着他,这是李轻烟第一次多说话。 “您想怎么处置黎榕堂?” 赵昭面不改色,笑的深不可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臣不敢揣测圣意。”李轻烟不露声色,典型的滑头老油子。 “唉——你不如苏风清和茶净缘有意思。”赵昭苦着脸说。 “臣惶恐。” ······ “等你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赵昭扁着嘴说。 李轻烟不再多说一句话,告退出宫。 自从苏风清和茶净缘金盆洗手不做生意,茶家又被皇上掀了家底,苏风清的弟弟苏月明就接手了百草堂。 为了让生意更上一层楼,苏月明在坐堂的孙聪明身上下了不少工夫。本身孙聪明就是天下第一神医杏林子的大徒弟,医术自然是好的没话说,苏月明又雇了好些托儿,在外头把孙聪明传的神乎其神,所以,最近孙聪明特别忙。 等孙聪明腾出空儿来,背着小药箱来到好去处的时候,已经下午时分,还是老一套,李青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又带着他在纵横交错的暗道里东拐西拐,最后来到了一处房间里。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黎华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腰板直直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涣散地盯着桌面上木头的纹路。 “黎大人,不好意思,久等啦!”孙聪明乐呵呵的冲黎华拱手。 黎华回了神,站起身来,“哪里哪里,孙先生百忙之中能抽空跑一趟,黎某感激不尽!” 两人寒暄了几句,孙聪明落座,打开药箱,把垫枕、纸、笔拿出来一样样的摆好,又拿出了八卦、佛经、木鱼、浮尘··· 黎华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他认认真真的把它们都码好。 在墙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通过一个小洞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眼中晕着一抹掩不住的焦急。 李轻烟其实早就到了,但他一想到跟黎华同处一室就浑身难受,就在隔壁看着黎华对着木头发呆。 孙聪明一进门,李轻烟嘴角一勾,笑着冲身边垂手立着的李青一勾手,“你来瞧瞧,这才多少时间,孙聪明就叫苏月明带的一股子买卖人的味儿!” 李轻烟把头躲开,李青从洞里飞快的望了一眼,赶紧又直起身,“爷儿说的是。” 李轻烟饶有兴致的继续听他们俩说什么,只见孙聪明边忙活边随口问了一句:“那天晚上是您第一回 吗?”口气好似聊闲天。 黎华愣了一下,面露尴尬的点点头。 孙聪明一脸了然,坐了下来,“那您平常自己解决吗?” 黎华一头雾水的望着他。 孙聪明古怪的看着他,抬起右手,握着左手的中指上下撸动。 黎华马上明白了,摇摇头。 李轻烟眼尖,远远的就瞧见黎华耳朵冒上来一抹红。 孙聪明服气的冲黎华竖一大拇哥儿,“真不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7 愧是黎大人,抱阳守精之典范啊!” 李轻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了隔壁,面色如常、不洒汤不漏水的跟孙聪明寒暄了两句。 “咱麻溜儿的吧,还有两个腿等着我回去锯呢。”孙聪明急剌剌的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往上撸了撸袖子,示意李轻烟可以开始把脉了。 黎华听了这话,瞪着眼睛看着他,咽了口唾沫。 李轻烟倒没什么太大反应,他锯的腿也不算少,往上撩了撩袖子,把手腕放在了垫枕上。 玄色的垫枕,雪白的腕子。 孙聪明好像要发功了似的,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吐出来,闭着眼睛,手在空中来回的比划。 黎华不明就里,问:“你在做什么?” “苏月明说我必须配合他,所以要故弄玄虚。” ······ “他有没有说跟知根知底的人故弄玄虚会显得你非常滑稽?”李轻烟一脸打趣的模样,微微挑着眉毛。 “没有。”孙聪明实诚的答。 “那你现在知道了。” “······” 孙聪明老老实实地把起了脉,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黎华紧张的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李轻烟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屏住呼吸,以防误诊。 孙聪明仔细的感受着手下传来的点点脉动。 好像空气都凝固了,时间也沉淀了。 “嗯——”孙聪明一出声,黎华和李轻烟齐齐的盯着他,他咽了口唾沫,“太巧了,一次就中了。” 须臾之间,刚才还目光炯炯的两人,一个六神无主的重重靠在了椅背上,一个面色惨白的紧紧抓着扶手。 孙聪明拿起笔,飞快的写了两张方子,摊在两人面前。 “这一张,是保胎的。这一张,是打胎的。”孙聪明用手指轻轻点在纸上,“你们挑吧。” 李青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要在多长时间之内做选?” 李轻烟回了回神。 “一月之内。一月之后,即会胎死腹中,到时李老板恐有性命之虞。” 李轻烟大惊,扭头看向黎华,正好对上黎华投过来的目光。 孙聪明还有别的病患需要医治,起身告辞,李青忙周周到到的送他出去,感激再三,孙聪明又给他交待了几句。 房中只剩下黎李二人。 “你想要这个孩子?”李轻烟问。 “对!”黎华回答的斩钉截铁。 “哦。”李轻烟无所表示。 黎华试探的问:“你呢?” 李轻烟迟疑了一下,“你回去问问你爹他是哪边的人。” “啊?”黎华没想到他猛不丁的说了句这个,不知道李轻烟用意为何,“什么意思?” “嘁——”李轻烟嗤了一声,想想黎华的直愣性子,只好补一句,“嫁男人总得先打听打听婆家,我养不养孩子不得先摸摸他爷爷的底儿?”说罢撑桌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门。 黎华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 第6章 心事重重(三) 黎华自己坐那儿想了好半天,才算转过这个劲儿来。 第一,李轻烟妥妥的是皇上的人,不,是皇上手下的人。 第二,看皇上收拾茶家的那个势头,他早晚是要铲除宁海王一党的。 第三,如果他爹是宁海王一党的,就迟早要和李轻烟拼个你死我活,多了这个孩子,两人的关系就会变的异常复杂。 想到这,黎华赶紧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家,一头冲进书房,竟然没有人!闻声而来的大管家说大老爷去户部了。 黎华抹了抹一头的汗,又马不停蹄的赶到户部,正在掏耳朵的户部侍郎说黎尚书进宫了。 黎华背上都是汗,衣服湿嗒嗒的粘在身上,随手忽闪了几下,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宫里,管事儿的公公说黎大人已经出宫了。 黎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家,等他折腾下来这一趟,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他只好强行按捺下焦急的心情,坐下来和爹娘祖母一起吃饭。 看着黎华已经长这么大了,他祖母突然感慨起了岁月如梭、时光荏苒,感慨个没完,黎华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岁月如梭、时光荏苒,只觉得光阴缓缓、流光迟迟。 他母亲顺坡下驴,又提起了给黎华许亲的事情,详详细细、清清楚楚的分条缕析起几个世家望族待字闺中的小姐来,黎华心烦意乱,焦急万分,他现在心里塞满了李轻烟,一个人都挤不进去。 他一向不在家里提及政事的父亲眼看着黎华已经这么大了,不能在闷头做官了,开始耳提面命的跟黎华讲起官场内情来,人情世故、错综关系,说个没完没了,听的黎华如坐针毡。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我一语你再一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一定是黎华吃过最为煎熬的一顿饭了。 当黎华终于如愿以偿的和他父亲黎榕堂站在书房里的时候,他却有些畏缩了,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些年他当官当的确实是糊里糊涂,竟然从来都没考虑过他父亲到底是哪一派的人。 黎榕堂看着眼前踌躇的儿子,“华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黎华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问,“爹,您是皇上的人,还是宁海王的人?” 黎榕堂吃惊的望着黎华,平时他这个刻板儿子对这种事从来不过问,“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是您亲儿子,即便不能助您一臂之力,也应同力同心。” 黎榕堂的眼神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背过身去,深思良久。 黎华反复掂量着他刚才那句话,忐忑地思忖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黎榕堂终于转过身来,往天上一拱手,“我乃圣上老臣,自当忠于圣上,攘除奸凶,万死不辞。” 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诸如此类的话,只要是个官,不论大小,都会这一套,黎华这些年听了不知多少遍,一时不明白他爹到底是什么用意,还想再问,却被黎榕堂一挥手,截住了话头。 “天晚了,歇息吧。” 黎华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黎华自己想不明白他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轻烟可能明白,又偷偷跑出家门,马不停蹄的赶往好去处。 黎华不敢自己在好去处的暗道里硬闯,就去了好去处的酒楼,入眼一片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伙计亲亲热热的迎上来,“呦!黎大人来了!快快快请进,您还没吃晚饭呢吧?” 黎华利落的抬起手在胸前一推,“不,我找你们李老板。” “呦,这个小的不清楚啊,要不我给您问问掌柜的,您先坐着喝杯茶!” 伙计带着黎华来到一处雅间,就一溜小跑去找掌柜的了,接着有几个伙计端上来上好的茶水、果脯、点心。 别再又扑个空,黎华焦躁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8 的用指尖敲着桌面。 不一会儿,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美髯公满脸堆笑的进来,“哎呦对不住,不知道黎大人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黎华不愿给他多作客套,“哪里的话,掌柜的客气了,不知李老板此时身在何处,黎某人找他有要紧事。” “刚才小的派人去问了,真是不巧,李老板出去了。” “李青呢?”黎华想着找不着李轻烟,找着李青也成,没准儿李青就突然发了癫,把李轻烟的行踪告诉他了呢。 “跟李老板一起出去了。” “哦。”原来李青也有不在的时候,还以为他无处不在呢。 又扑了个空,今天怎么这么背啊,黎华恼闷的叹了口气,起身正要走。 突然打外头又进来了个伙计,黎华看着面熟,应该是李轻烟身边的小厮。 “黎大人,我家爷儿给您留了个口信儿。” “哦?”李轻烟心里还记着他,想着给他留口信,黎华心底不知为何涌起一丝惊喜。 那伙计凑近黎华的耳边,悄悄地说,“我们爷儿说他今儿晚上不回去了。” 黎华第一反应就是消息阁又出事儿了,一颗心吊了起来,“你们爷说去哪儿了吗?” “没。”小厮摇摇头。 “他走的时候着急吗?” “还成吧,脸色好像很难看。” 小厮说的是实话,打李轻烟知道自己真怀上了之后脸色就没好看过。 黎华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缓步走在街上,灯红酒绿、熙熙攘攘,心里没着没落。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想散散心,突然,一辆马车闯进了他的视野。 非常熟悉,对,这是李轻烟的马车。 抬头一看,赫然三个大字——四美堂。 一看就是风月场所,楼上、门口站着七八个年轻姑娘,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手绢,招招摇摇。 黎华一下子就回想起了窦四爷那天晚上邀李轻烟去瞧一个新来的姐儿,提的不正是这个地方! 黎华的火腾的一下子就起来了,怒气冲冲的朝门口走去,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随之便是姑娘小倌的投怀送抱,黎华冷着脸躲开。 老鸨子认出了黎华,早就听说他为人正直,行事磊落,再看他这副架势,肯定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赶紧迎了上去。 “呦,黎大人!贵客呀!您、、” 没等老鸨子说完,黎华就质问道:“李轻烟在哪里?” “李爷儿啊——”老鸨子看他的面色不善,怕他和李轻烟起了冲突,“——不在,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李爷儿不怎么来了呢。”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黎华没管她,径直往楼上走,拉都拉不住,引起一阵骚乱。 忽然,楼梯口出现了一个人,“让黎大人上来吧。” 都抬起头齐齐的往上看去,只见是李青,长身直立在阴影里。 黎华一甩肩膀,甩开了扯着他的手和胳膊,两步作一步的几步跨上了楼梯。 第7章 心事重重(四) 上了三楼,景象与底下截然不同,丝毫不见吵闹喧哗之声,隐隐能听见房中传来的管弦丝竹之乐;也不似底下脂粉气浓郁厚重,入鼻是若有若无的淡雅清香;更不同寻常的是,现在已是暮秋初冬,这里却暖意融融,恍若人间四月,李青一声不吭的在前面带路。 黎华以为他会被领进这其中的一间房间,却越走越远,转了好几个弯儿,黎华暗暗惊叹这里占地之大,装潢之奢靡。最后他们穿过一道横廊,来到一幢单独的小楼前面,黎华抬眼一望,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前面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这里更为了不得,走在里面,黎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抛弃妻子,金山银山的往这里扔。 李青带着黎华上了二楼,来在了一扇雕花木门前,李青轻轻推开了门,低着头站在门侧,一抬胳膊,恭恭敬敬道,“黎大人请——” 黎华抬脚进了门,转过屏风,有五六个小姑娘、小小子围坐一团,个个长的俏丽鲜妍,有弹琵琶的,有吹笛子的,有弹琴的,还有手执红牙白板唱歌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身段,丝衣轻透,黎华看都不敢看。 他们抬头淡淡的瞥了黎华一眼,并没有太大反应,乐音艮都没艮。 黎华转身,撩开搁在两厅之间的纱帐。 里面雅致精巧,东西摆了两张小榻,东边的小榻上躺着窦四爷,西面的榻上斜倚着李轻烟,怀里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软玉温香,美人在怀,李轻烟笑的恣意,在黎华看来,扎眼的很。 李轻烟扭头见黎华站在纱帐前,轻佻的一笑,“呦,这不是黎大人么,一起玩玩儿?” 黎华使劲儿按住一股盛似一股的怒气,咬牙切齿道,“跟我回去!” 李轻烟一听这话,抢过怀里女孩子递到口边的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碎片四溅。 乐音丝毫没有停顿,恍若无事发生。 “你凭什么——”李轻烟话还没说完,就听地毯上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还冒起了股股黑烟。 怀中女子见事情败露,伸手为爪,袭向李轻烟脖颈。 李轻烟抬手横挡,另一只手抓住她胳膊,一个拧身,把她按在榻上。 李青听到声响,几步蹿入房内,接了李轻烟的手,将女子捆的结结实实。 屋里尖叫声四起,窦四爷也吓的躲到了榻底下。 李轻烟转头一吼,“叫什么叫!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他眼神狠厉的让黎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又一转头,突然笑嘻嘻的回头冲窦四爷一拱手,“对不住啦,今儿晚上我还有事儿,下回咱再玩儿,一定玩儿个尽兴!” 窦四爷被吓的哆哆嗦嗦,听不清说了什么。 李轻烟拢了拢衣襟,从从容容的走出去,李青跟抓个小鸡似的,提着那个女子在后面跟上,外面的艺伎们挤做一团,像小鸡崽似的,瑟缩着望着两人,两人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黎华愣了片刻,抬脚跟上,李青刚要拦住他去路,“黎大人——” 李轻烟摆摆手,回头冲黎华勾唇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无碍,正好让黎大人知道知道,我李轻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他说的很慢,口气恍若讥讽,又好似自嘲。 李青便默不作声的退到了黎华后面,以防他有什么动作。 黎华跟着李轻烟上了一辆车子,李轻烟神色自若的靠在软垫上,微微扭过头去,脸藏在一片阴影之中,黎华只能看到他衣领上方的一截颈子。 莹莹如月,素白胜雪。 黎华知道他即将去的一定是一个顶机密的地方,一般人进出一定要眼蒙黑布,耳中塞物,便知趣的问,“不防备我吗?”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9 李轻烟嘁了一声,“你连我卧房的位置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防的。” 黎华大吃一惊,“你没带别人去过你的房间?” “你是第二个。”李轻烟声音中若有若无氤氲着一丝苦涩,被黎华清楚的捕捉到了。 “第一个后来怎么样了?” “我差点死在他手里,”李轻烟不自然的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被我杀了。” 这样黎华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杀你?” “他们不是想杀我,而是想折断另一个人的左膀右臂。” “那——第一个人,你很在意他吗?”黎华试探的问,相对于问那个人是不是皇上,他对第一个人更感兴趣。 李轻烟突然爆喝一声,“够了!”便转过身去,再也不说一句话。 黎华自知道触及了李轻烟的禁区,也不敢继续多问。 车子辚辚的停了下来,李轻烟带着黎华穿过漆黑湿冷的地牢。 鲜红的袍子在死寂的漆黑中灿烂夺目,恍若红尘滚滚;李轻烟艳丽的面容在令人窒息的恐怖中更为妖冶,不似平常凡夫。 一道道锁在面前被打开,他们经过之后又咔嚓一声被锁上。 两侧的一道道铁门之内不时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黎华只觉寒毛直竖。 他们来到了地牢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一进门,浓浓的一股血腥味混杂着陈年腐朽的气味迎面而来,冲的黎华皱起了眉头。 黎华简略的环视一周,没有窗子,满是血污,已经看不出来墙壁和地面本来的颜色。 女子已被吊了起来,身边有两张大铁桌子,桌子上整齐地码放着锤子、锥子、绳子、鞭子锯子、锉刀、斧子等等,在深黄色的蜡烛的映照下显得更为可怖。 一个结实的男子已经高高举起了鞭子,黎华几乎没做思量便脱口而出:“不要!” 那男子疑惑的回头,黎华自觉自己鲁莽了,呆愣到原地,不知所措。李轻烟大步走上前,“我亲自来。” 那男人便顺从的将鞭子双手递给李轻烟,李轻烟接了过来,“当啷!”一声丢在桌子上,铁器相击、斧刃相接,冷冽的声音震的黎华浑身一抖。 他俯身操起一把细长的尖刀,对着火光看了一眼,很像他的琴弓子。 接下来的情景,黎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刚才李轻烟还和那女子浓情蜜意,现在却可以毫不留情的极尽残忍冷酷之事。 一刀刀、一刃刃,看的黎华头皮发麻。 一声声、一阵阵,听的黎华浑身发冷。 李轻烟话不多,因为他明白,每一个他手下的囚徒都清楚他想知道什么,没有必要多费口舌,镇静自若的握着滴血的尖刀,游刃有余的干着他的活计,这不光是他的活计,这是他的生计。 鲜血迸溅到李轻烟身上,他躲也不躲,任由一抹抹血红在身上慢慢干涸。 黎华紧紧的攥住双手,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印痕。好几次他都是强忍住没有吐出来,这已经远远超出他能接受的范围了。这些加诸于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身上的酷刑,他以前别说听过,连想都没想过。 那女子终于承受不住了,一片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吐出两个字,“皇上······” 黎华睁大了眼睛。 李轻烟好似没有听到一样,把手里的刀“当!”一声丢到桌上,缓缓转过了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黎华,仿佛人间罗刹。 黎华只觉一股杀气混着血腥气直逼而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 李轻烟见此,一勾嘴角,了然的一笑。 “黎大人,这些年被我骗了吧?”李轻烟随手抹了一把嘴边殷红的血痕,在脸上留下一道胭脂红痕,“我李某人,不是什么好人。”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把嘴里溅进去的脏东西吐了出来,“哦不对,这话说的太粗鄙了,我应该说的文绉一点,我李某人十恶不赦,罄竹难书,衣冠禽兽···” “够了。”黎华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李轻烟挑起一边的眉毛,突然眯起了眼睛,眼里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黎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愿意跟我这样的人沾亲带故吗?” 黎华听了他的问话,直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李轻烟见状,利落的转身,高喊了一嗓子,“开门!” 喉音清亮,恍若他身在戏台之上。 一道道门在他面前打开,漆黑的廊道在他眼前延伸,好似通往地狱。 他头都不回的大步离开,昂首挺胸,威风堂堂。 黎华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第8章 峰回路转(一) 等黎华走出地牢,李轻烟已经上了马车,他刚要上车,手还没碰到车门,李轻烟冲他一挥手,“你上后边那辆吧,我身上不干净。” 李轻烟不想让他的手碰到车门的那个地方,因为他刚才碰过。黎华的手,是摆算筹的手,是画图的手,是执笔的手,而他的手,是杀人的手,是折磨人的手,是恶毒的手。他们俩的手,不该相碰。 还是相同的一句话,“我身上不干净”,现在黎华才亲身理解了其中的深意,看着阴影中李轻烟寂寥的孤影,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别那样看着我,快滚!”李轻烟语气阴沉。 黎华识趣的上了后一辆车,车子并没有把他带到好去处,而是径直把他送回了黎府。 李轻烟把车窗上的小卷帘挑开一个小缝儿,看着黎华的马车拐了个弯儿,与自己分道扬镳,越走越远,不久就消失在了一片寥落的灯光之中,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无力感,疲惫的靠在了来时黎华坐的地方。 他像平常一样沐浴更衣,熏香去除血腥气,该是就寝时分了,他却一点都不想碰那张床一下。 “李青!” 李青推门进来,“爷儿?” “把它拆了。”李轻烟冲床的方向一挑下巴。 李青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拆了之后放在哪里?” “烧了。” “是,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去吧。” 不一会儿就有三四个人进来,三下五除二,利利索索的把床拆走了。 李轻烟看着空落落的房间,虽然富丽堂皇,却像一个光鲜的牢笼,把他困在这里,画地为牢;纵横交错的暗道、滴水不漏的把守,虽然安全牢靠,但却让李轻烟透不过气。 他伸手推开了窗子,冬月里的寒风瑟瑟的吹了进来,让李轻烟顿时清醒不少。 月到天心,皎皎光华。 李轻烟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月光太过干净,他这样的人不配受其荫蔽。 退后几步,又退入阴影之中。 叹了口气,哈气成雾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0 ,恍若空中漂浮的一片羽毛,转瞬即逝。 他取出闲置了几日的二鼓子,就着月光看了眼弓子,很像他常使的那把细长尖刀。 琴弓一挥,恍若刀刃一晃,只是这次无人伤亡,一曲《夜深沉》倾泻而出,掩不住的寂寥、掩不住的悲怆。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滑过他的面颊,滴在来来回回的弓子上,乐声并没有停,夜更为深沉。 咔拉,一声门响,不是李青,太重了。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李轻烟闭上了眼睛,直了直腰,仿佛还是那个冷面无情的混世魔王。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坚定而有力。 李轻烟全身一僵,乐音戛然而止。 “真是不小的胆子,还敢碰我。”李轻烟硬撑着架子。 “不。”黎华的声音响起,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尤为低沉。 “嗯?”李轻烟回头,自下往上,仰望着他。 “不,你不是个坏人。” 李轻烟怔住了,眸色明明暗暗、闪闪烁烁,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 “听说我这种不通人情的呆子直觉一般会很准。”黎华的眼神坦坦荡荡、磊磊落落,恍若窗外明月,无所保留。 李轻烟的眼泪完全脱了他的掌控,漱漱的落了下来。 黎华无言地伸手把他按向自己,李轻烟张开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把头深深埋进了黎华的衣襟之间,衣料一经一纬都饱蘸墨香。 李轻烟平生第一次,痛哭出声。 黎华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脑,温暖又干燥的手在他的发间穿过。 天上孤月,月下人双。 可惜,郎才郎貌的桥段并没有持续多久,黎华不出所料的开始煞风景,愣头愣脑的问:“你的床呢?” ······ “拆了。” “装回来吧,没地方睡觉。” “烧了。” “哦——我可以做一个。”黎华相当胸有成竹。 “大人不愧是工部侍郎。”李轻烟干巴巴的吹捧他,毫不掩饰情绪宣泄被打断的不悦。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不高兴?”黎华莫名其妙。 “······”李轻烟能说什么,难道告诉黎华他一个大男人没有涕泗横流,感觉极为不快? “因为你的床?” “······”李轻烟扯过黎华袍子的下摆,擤了个鼻涕。 “难道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好人?”黎华不可思议的继续问。 李轻烟已经不想理会他了。 “你很享受当十恶不赦的恶人?”黎华顺着前一句话往下推理。 朽木不可雕,黎华不可教!李轻烟暗暗的腹侧。 “还有一个时辰你就要上朝了。”他不耐烦的转移话题。 “哦——”黎华脸上露出一种惋惜的神色。 “怎么?”李轻烟挑起一边的眉毛。 “今天晚上很伤肾,我又生气又没法睡觉。” “······” “那你要去哪里睡一会儿吗?” “我哪有工夫睡觉?!今天晚上出那么大的事儿,我要即刻进宫禀报。” “你要怎么禀报?”黎华机警的问。 “如实禀报。”李轻烟淡淡的答,转身收起二鼓子。 皇上要杀他,他还要进宫告诉皇上他知道皇上要杀他,黎华更一头雾水了,他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明白几件事,不禁感觉有些恼火。 “嗯?”黎华皱起眉头,眼神追随着李轻烟的一举一动。 李轻烟不想跟他多做解释,他今天真的很累了,十指灵活的把二鼓子放到匣子里锁好,回过头来正好对上黎华茫然的眼神,心不知道为什么就软了。 “如果是我派出去的刺客,第一,功夫不会这么差,第二,事败之后马上自尽,怎么可能落在敌人手里,严刑逼供都不张嘴,临死之前却供出上家来了?第三——”李轻烟的口气突然变得非常深沉,幽幽道,“此上下相疑之秋也——” 黎华古怪的看着他。 “别那样看我,我平时说粗鄙之语那是因为我喜欢,不是因为我不会文绉绉。”一副受了冒犯的表情。 黎华马上道歉,诚诚恳恳。 李轻烟继续道,“这很可能就是有人要挑拨离间。” “你怎么就能确定皇上不会真要杀你?” “因为,我是他的眼睛。”李轻烟冲黎华一笑,眼露自豪之意,面带春风之色。 黎华心里说不上来是哪种确切的感觉,只觉得莫名的焦躁。 第9章 峰回路转(二) 黎华压下内心的烦躁,转身要回家换官服。 “哎!”李轻烟用食指勾了一下黎华的袖子,黎华随之停住了脚步,李轻烟跟小猫挠了人似的迅速收回了手。 “嗯?”黎华意义不明的捋了捋被拉过的袖口。 “你爹怎么说?”李轻烟问,翘着二郎腿,虽然是坐着,却仿佛居高临下。 黎华便把他爹的话原原本本的给李轻烟学了一遍。 李轻烟边听,边若有所思的用指甲来回刮擦着自己的下巴,杨柳叶扫白玉栏,绿蜻蜓点水波澜。 黎华他爹跟他真是天壤之别,一个书呆子,一个老滑头,沉思良久,朱唇微启:“他——当时是什么神情?” “嗯——”黎华思索着该怎么准确的描述,“哦!你有没有见过苏风清说‘皇上圣明’时的表情?” 李轻烟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苏风清正经八百的溜须拍马的情景,“噢——”李轻烟慢慢的点头,偏着头看向他,突然反问,“那你怎么看?” 黎华实实在在、坦坦诚诚的答:“摸不着头脑。” 李轻烟鄙夷的瞪着他,“你可是他亲儿子!他是你亲老子,你都捉摸不透你老子的想法?” “······”黎华没理由反驳他,心里又被他奚落的忿忿的,一抹身儿,背对着李轻烟,气呼呼的坐下。 李轻烟看他又自己生闷气了,翻了个白眼,试着和缓了一下语气,伸手搭在了黎华的肩膀上,“哎?” 黎华感觉到了肩上的重量,但还在气头上,没回头。 李轻烟又降了降身段,好声好气的说:“依我看吧,有两种可能,第一,如果他不是皇上的人,那他说这话明显着就是给你打哈哈,不想让你掺和进来。” 黎华的一下子就忘了他还在生气,回过头来听李轻烟的推敲,认认真真,专心致志。 李轻烟被他看的都有点难为情了,不自在地站起身,面向别处。 “他为什么不想我掺和进去?”黎华想不通。 “你又不是苏风清那样的人,不掺和则已,一掺和就翻天覆地。看你这幅样子,不中用的很!多半是要帮倒忙的!”李轻烟固态重萌,又挖苦起黎华来。 黎华忽然想起了他刚才为什么在生气,脸又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1 耷拉了下来。 李轻烟故技重施,继续正正经经地说道:“第二,如果他是皇上的人,前几天又叫我抓到了私通宁海王的把柄,要么他是皇上派去的卧底,要么——“李轻烟话锋一转“要么就是皇上派来试探我的。” 黎华看不见李轻烟的表情,但听他的最后一句话,口气好似寒冬腊月冰窟窿里的冻鱼,冷在骨血里。 “轻烟——”黎华突然很想帮他一把,不论以何种方式。 李轻烟却猛的转身,对黎华下了逐客令:“你还不走?” 语气毫无回还的余地,脸上没有悲喜,好像带了一张漂亮的面具。 把人勾回来的是他,赶人走的也是他,黎华很想像他一样翻一个白眼,但黎华从小到大就没机会学过这个本事,一甩袖子走了。 李轻烟看着黎华面露愠色的消失在了门后面,缓缓握指成拳。 水越来越深了。 次日,清波楼,三楼雅间。 雕梁画栋,精致却低调。 书画珐琅,奢华但雅致。 黄花梨的桌子上,摆了几盘小菜,有的晶莹剔透,有的粉中带青,有的小巧可爱。 一个温酒器,一个酒壶,上画有莺莺操琴,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两个小酒杯,一杯半满,一杯已空。 一只手执起酒壶,另一只手微微托着壶底,往那空杯子里缓缓注入半杯温酒。 手指纤长柔软,比壶上的莺莺还白透几分。 能包的起这场子的,没几个人,李轻烟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能让李轻烟亲手倒酒的,也没有几个人,诸葛略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行了,你别假惺惺的了,有什么事儿问吧。”诸葛略接过李轻烟递过来的酒杯。 “呦,有事儿啊?也是,皇上身边的四大谋士之一,可不得日理万机么。”李轻烟慢条斯理的端起自己的酒杯。 诸葛略知道李轻烟就这个德行,说话明讽暗刺,这是他跟一个人表示亲近的表现,“我倒不日理万机,我怕我再不回去拦着我哥,他再把他自己累死了。”诸葛略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他哥名为诸葛韬,也是皇上身边四大谋士之一,为人最是谨慎,凡事亲力亲为,诸葛略跟他哥截然相反,好出险招,爱想巧着。 都是老朋友了,李轻烟也不多废话了,压低了声音,“你知道黎榕堂是哪边的人吗?” 诸葛略挑起一边儿眉毛,“你问这个干嘛?” 李轻烟马上像一个河蚌一样,紧闭双壳。 “行行行,我知道你不说,这个事儿吧——我也不清楚” 李轻烟嫌弃的看着他,想抿一口酒,一想到腹中之子,又放下了。 “你也知道,皇上可贼了,他要干的事儿,知道的人能少就少,要不你问问贾允吧,他没准儿知道,也没准儿他就告诉你了。” 李轻烟一听见贾允就犯了难了。 贾允是谁呢?贾允是皇上身边第一谋士,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为人温和有礼,谦恭简让。 诸葛略见他皱着眉头,觉得蹊跷,“哎怎么了?你得罪他了?” “没有,我又不傻,能得罪他?” “那他得罪你了?” “他那个性子,像能得罪人的人吗?” “也是——那你发什么愁?” 李轻烟支支吾吾不愿意说,急的诸葛略了不得,“你倒是说啊,跟我你还藏着掖着的?” 李轻烟这才说了,“他不是还了俗的人吗?我吧···”他不自在的挠挠额角,“我平常不干什么好事儿,怕冲撞了他。” “说什么呢你!你哪儿就不干好事儿了?!你干的可都是□□定国的大事儿,你——” 诸葛略还没说完,突然门被猛的一推,两扇门板转了一圈,往后摔去,“当!”的一声巨响。 打外面怒发冲冠的冲进来一个人,来人正是工部侍郎,黎华! 两人都给他吓了一跳,诸葛略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疑惑的转头看李轻烟。 李轻烟一看黎华的表情,跟那天他去妓院抓他是一个模样,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姓黎的!你有完没完?!” 原来啊,黎华退朝去找李轻烟,李轻烟和李青又是双双不在,黎华就顺着饶安河岸堤走,有一搭没一搭的留意着酒楼茶馆门前的马车,特别是一些有风月场所的巷子,黎华都得伸进头去使劲儿的张望一眼。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翻身上了房顶。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呢,上了房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把老祖宗留下的箴言用在这样的事儿上,反正都上来了,就四下眺望了片刻。 无巧不成书,李轻烟的马车竟然又给他找着了! 那天在四美堂的景象就像牛反刍似的,一股一股全反上来了,黎华登时怒气上涌,以为李轻烟又来寻花问柳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率先朝那个地方飞身拂去。 黎华气势汹汹的一进门,没想到和李轻烟坐在里面的是诸葛略,顿时大窘。 李轻烟作势就要起身,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诸葛略连忙拉着他的手臂,硬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那里,自己站起身跟黎华寒暄起来,“黎大人,又见面啦。” 黎华见诸葛略一拦李轻烟,他真就气哼哼的坐到那里不说话了,顿时看诸葛略都那么的不顺眼起来。 黎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黎某孟浪了。” “嘁——只要后面的那个字就够了。”李轻烟翻了个白眼。 诸葛略怕他一走这两个人再打将起来,只好把黎华让进屋来,硬着头皮陪着他俩尴尬的聊了好一阵天。 这在诸葛略看来几乎是不算聊天了,黎华黑着脸不说话,李轻烟变着法儿的奚落黎华,他夹在两人中间说什么都不是。 后来他看两人也不像是能闹起来,就赶紧找了个幌子溜了。 这下只剩黎华和李轻烟两个人了,分坐在桌子的两边。 第10章 峰回路转(三) 场面可以说非常的尴尬,甚至可以说十分难堪。 反正对于黎华来说是这样的。 李轻烟率先打破这让人浑身不得劲的冷寂,冷着脸问:“你是怎么找着我的?” 虽然说黎华脑子不怎么灵动,但他却不傻,“君子要说真话,但在必要的时候,有些真话可以不说。” ······ “爱说不说!”李轻烟翻了个白眼,“还君子呢,君子整天贼兮兮的跟着人家、不由分说就往人家屋子里硬闯?有礼无礼?有德无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讲仁义道德,他也讲仁义道德,数落的黎华没话说。 李轻烟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心情大好,决定乘胜追击。 换上一脸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2 假笑,灿烂无比。 假模假样、装模作样的颇有礼节的跟黎华告了辞,得意洋洋、昂首挺胸的出门去了。 他下楼的时候暗自忖度,以黎华的脑袋瓜儿想必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办法,他自己肯定能找出来,而且一定要找出来,只有他主动邀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强找他的份! 到了车前,李青已经挑着车帘等着他了,抬脚上车,突然灵光一闪,又退了下来。 李青疑惑的看着他,“爷儿,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什么不妥,老是这个车,腻了,换一辆。” 李青点头。 从那之后,李轻烟一天换一辆车子,有时候赶巧一天换好几辆,不光如此,他衣裳也见天儿换,行踪也更为不定了。 黎华本来就摸不清李轻烟身在何方,现在更是无计可施了,只能每天晚上都上李轻烟卧房里走一趟,意料之中,次次扑空。 那个床的空缺一直没有补上,在昏黑的屋子里像一个大张的嘴; 墙上的二鼓子也一直没有动过,匣子上薄薄落了层灰。 原本颇有人气儿的屋子,没有了李轻烟,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死气沉沉的了。 从那之后,黎华就再也没见过他,同在一座城,同为一个人卖力,却能一面都见不上,如此,一连十天。 后来,黎华也不再执拗的每天晚上去找李轻烟了。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那疯狂一晚之前,至少在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这样的波澜不惊却让李轻烟的心里萌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恐慌。 他产生过去找黎华的想法,但见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徒增尴尬,只好作罢。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又过了十天,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 天上下了小雪,好去处的账房内,几十个账房先生如履薄冰的站在一侧,几十个掌柜的胆战心惊的站在另一侧。 在正中间,正襟危坐着李轻烟。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茶,还有一把小尖刀。 茶香幽幽,刀光闪闪。 他气定神闲的一本一本地翻着账本,一条一条的查着账目。 底下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滚。 突然,门悄无声息的开了,李青小步快走,贴着墙根绕到李轻烟身边,小声的对他说了句什么。 李轻烟点了点头,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扔。 “噗嗤”一声,吓的账房和掌柜的们一哆嗦。 “今儿就到这儿吧。” 下面的人都松了口气儿。 “明儿接着来。” 一众人又纷纷不约而同的面露苦色。 李轻烟回到他的卧房,哭笑不得地看着黎华送来的床和黎华。 “额···这是你自己做的?” 黎华点点头,面露一丝得意之色。 李轻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起面前的这张床来,马上就敏锐地发现了一些跟平常的床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指着一个小把手,“这是什么?” 黎华俯下身,抓住把手转了几圈,床的上半截缓缓的升了起来,床就变得跟个躺椅似的。 李轻烟赞许的点点头,觉得很新鲜,“还有别的机关吗?” 黎华开始从从容容、胸有成竹的演示起了其他一些小机关,比如床帐子能自己收起来,还能自己放下去、一些可以弹出来的小暗柜啊什么的。 李轻烟确实是吃了一惊,啧啧称赞:“没想到你这个呆子还这么心灵手巧。”【1】 “在其位谋其政。”黎华咧嘴一笑,听别人的夸奖,是人都会高兴,但听到李轻烟的夸赞,他尤其的高兴。 但仔细想想,他平时干的活计确实跟这个差不多,比如修修桥啊、水坝啊、宫殿啊、城楼啊、造个弩机、投石机啊之类的。 李轻烟用手细细的摸了摸,一点木渣子都没有,他满意的发出一声“嗯——你刨的可真干净。” 一俯身,坐到了上面,想扭头看看里面,只见床身内侧刻了一堆小字儿——按理说,这里该是刻些春宫图、房中密要的地方。 李轻烟连忙凑过去仔细一看,“读史者,考实录。通古今,若亲目···哈?”李轻烟挑着眉毛回头看着黎华。 “我觉得刻《三字经》比较好。”黎华义正辞严的说。【2】 “······” 李轻烟又站起身来打量打量床,“行,挺好的,吃午饭了吗?” “吃了。” “哦,那你走吧。” “······”黎华真是无比后悔自己吃了午饭,更后悔吃了午饭还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李轻烟突然又是一个灵光一现,犹疑的看着黎华:“你不会是以为我是因为屋里没床才不回来睡的吧?” “虽然感觉可能不是这个原因···但是我给你做了床,你总会回来睡了吧?”黎华神情非常坚定,对自己的论断深信不疑。 “······”真他娘的是个傻子,李轻烟连白眼都不想翻了。 “你快滚吧,你蠢的都不值得我为你多费口舌。”李轻烟说话一如既往的毒辣。 “一个月就快到了。”黎华猛不丁的说。 “···嗯,我知道。” “你···怎么想?”黎华一连二十天没有李轻烟一点儿音讯,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急的不得了。 “叩叩”,两声敲门声,非常轻。 “嗯,进来吧。”李轻烟应了一声。 李青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张条子。 “爷儿,这是董公子这月的开销。” 李轻烟接过来看了看,“啧啧啧,花的可真不少。”叹了口气,“唉,算了吧,给他结了,难为他跟了我三年。” 黎华无奈道,“哪里是他跟了你三年,是他跟了你的钱三年。” “······”这会儿脑子怎么又突然灵光了,没好气的说,“好歹是陪了我那么长时间。” “你很缺人陪?” 李轻烟好似受了冒犯,紧紧的抿起了嘴,黎华整天呆愣愣的,却总能精准无比地戳到他最柔软、最痛的那些地方。 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掏出那张熟悉的纸张,泛黄,褶皱,丢到黎华怀中,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黎华小心的将折起的纸打开,笑意慢慢从嘴角爬上眼梢。 李青轻轻扣门。 “怎么了?”黎华心情舒畅,看李青也顺眼了不少。 “我们爷儿问您吃晚饭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1】工科男的心灵手巧。 【2】神踏马的儒家工科男。 第11章 峰回路转(四) 天很冷。 没有风。 雪铺天盖地的往下落,静悄悄的。 黎华和李轻烟并肩坐在那辆熟悉的车子里,很暖和,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3 微微的颠簸。 黎华高兴的无所适从,有节律的抖着腿。 李轻烟嗤的一声笑了,推搡了一下黎华的肩膀,“你傻乐个什么劲?” “突如其来、不怎么回事的就当了爹,自然要高兴。”黎华喜滋滋的答。 “唉——你都是当爹的人了,以后一定要中用一点。”李轻烟惆怅的挑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可不能让我一个人累的要死要活,既得刀山火海的给皇上卖命,还得把屎把尿的养孩子。” 李轻烟无心的开了个玩笑,说的却是心底的真话,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赶紧闭上了嘴。 雪越下越大了,路上已经积了约摸三指厚,树梢屋檐都是白绒绒的一片。 听了这话,黎华突然把着李轻烟的肩膀,硬是扳着他面朝自己。 “你要干什么?”李轻烟被他吓了一跳,惊讶的望着他。 “额嗯···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又详尽的表达我的想法,但是你比较聪明,肯定知道我要说什么。” 黎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黢黑的眸子闪闪发亮。 李轻烟惊愕的与他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了然的点点头。 十几年的朝夕相伴,即便不和,却默契深存。 黎华满意的放开了他,继续兴奋的抖腿。 李轻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黎华却注意到了,“有话但说无妨。” “我现在说这话你肯定要生气。” “你气我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差这一回。”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自找的么!接着,正色道,“虽然咱俩有了孩子,但是,你若是要娶妻生子——”李轻烟见黎华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不必顾虑我们。”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黎华果然生气了。 “我这是说在前头的话。”李轻烟淡淡的说,接着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他一这个样子黎华就拿他没办法,只听见黎华在他耳后,重重的抛下一句话——“随你自说自话,我定从一而终” 声沉沉,音顿顿,情切切,誓旦旦。 李轻烟的心跳错了一拍,感觉自己可能脸红了。 想回头,却,羞于回头。 过了许久,开口轻轻的回了一个,“哦。” 黎华听见了。 李轻烟知道黎华听见了。 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李青挑开了车帘,冷风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李轻烟瑟缩了一下,拢紧了衣服。 黎华伸手抖开了车里备好的大氅,上好的皮毛,手触之处柔滑温暖,轻轻将其披在李轻烟的肩上。 李轻烟极力掩饰着脸上一阵一阵的红晕,对他浮皮潦草的点点头。 两人下了车,马上就有一群人簇拥了上来,红男绿女、丫头伙计。 李轻烟感觉冷的很,快快的往酒楼里走,掌柜的热络的迎上来嘘寒问暖,李轻烟想转头随意应付应付,一偏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小叫花子衣衫褴褛的缩在那里,头上肩上落了一层雪。 他不觉停下了脚步,往那边看去。 一群人纷纷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有看眼色的忙去赶那小叫花子,大步流星、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把那个孩子跟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李轻烟突然喝了一声:“住手!” 吓的那个伙计不敢动作了,请示般的扭头看着李轻烟。 黎华走在前面,闻声转回身来,看那个伙计揪着小叫花子的领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过来。”李轻烟勾勾手。 伙计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不,他。”李轻烟下巴朝那个孩子挑了挑。 那孩子冻的走路都走不顺了,全身僵直。 等他走近了,李轻烟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叫花子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哆哆嗦嗦,鼻涕横流,眼神却是不卑不亢,坦然自若! 黎华面露关切,刚要张嘴问他什么,却被李轻烟拉了一下胳膊。 李轻烟上前走了两步,“小子,鼻涕都出来了,敢用这个擦么?”说着抖了抖身上的大氅。 他一语既出,四下一阵骚动,这么好的皮子,弄脏了一点都觉得心疼,就别说叫一个叫花子擦鼻涕了。 那少年抬头看着李轻烟,愣了一下,随即抓过他的大氅,响亮的擤了个鼻涕。 李轻烟身后响起一阵抽气声。 黎华饶有兴味的偏着头看着李轻烟,眼中带有几分疑惑。 李轻烟看着大氅上赫然多出来的一滩鼻涕,咧嘴笑了,“你不怕我让你赔么?” 贫贱不卑,不畏权贵,有骨气,有胆气,现在李轻烟要看看这个小叫花子是不是空有愚勇。 “回大人的话,小人落魄街头,一文不名,只有这条今天有、明天无的性命,想必您也不稀罕小人的这条命,若是您愿意让小人以劳抵债,小人愿效犬马之劳!”说罢深深一揖,他心里明白,李轻烟这哪是刁难他,只是为搭救他找个由头,若是李轻烟今天不出现,他也许今夜就冻死了。 李轻烟观其言察其行,满意的点点头,脱下大氅,朝他扔去。 “弄脏了我的衣裳,以劳抵债吧,我不管你以前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从今天起,你叫李言。” 李言,与李青合起来,便是李轻烟。 “李青——” “哎,爷儿。” 李轻烟使了个眼色,李青便领着李言往后面去了。 黎华慰然一笑,眼中多了几分暖意,他当初的直觉是对的,李轻烟不是坏人。 一摸李轻烟的手,冻的冰凉,“进屋吧,外头太冷了。”黎华的手暖暖的抵在李轻烟的后腰上,与他一道进了门。 李轻烟和黎华上了二楼雅间,火拢的旺旺的,舒坦的让人整个的就放松下来了。 繁复镂空的香炉升起袅袅的白烟,细若游丝,淡香氤氲。 李轻烟捧着个手炉望着窗外出神。 黎华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等。 李轻烟叹了一口气,“莫欺少年穷啊。”他转头望着黎华,颇为自嘲的一笑,“我当初还不如他呢——” 黎华并没有步步紧逼,只是专注而用心地听着。 “他起码还有身儿衣服,那天···我被破了处,□□的丢在街上···也是下的这么大的雪。”他微眯着眼睛,仿佛在看着一个很远的东西,语气很淡,恍若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黎华睁大了眼睛,浑身一震,他从没听李轻烟说过他的过往,特别是这样的过往,无言地俯身握住了李轻烟的手。 还是那样的凉。 黎华把椅子往李轻烟处拉了拉,把他的手包在了手心里。 黎华的手很大,很温暖。 敲门声响起,李青的声音响起,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4 “爷儿,李言收拾妥了。” 李轻烟倏的一下回了神,又挂上了那副坚强刚毅、果决狠辣的漂亮面具。 “嗯,进来吧。” 第12章 龙争虎斗(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青在前,李言在后。 此时李言已收拾妥当,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梳好了头发,毕恭毕敬的跟在李青的后面走进来。 李轻烟笑着冲他招招手。 李言赶忙快步走到他的跟前。 桌上已布好了菜,香气四溢。 李轻烟拍拍身边的凳子,“坐。” 黎华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惊讶了一下,他家礼法向来严,下人是绝不可能跟他们一桌吃饭的。 李言忙不迭的摆手摇头,“不敢不敢,小人怎么能跟爷儿同起同坐呢?!” 李轻烟摇摇头,“进了我的门,第一顿饭都是要跟我一桌吃,是想让你知道,不论我以后对你再严再狠,骂你打你,在我心里啊,咱们都是一样的人。” 对人有恩却不把人踩在脚下,李言眼里隐约有泪闪烁,“谢李爷!” 说罢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噔噔噔磕仨响头。 李轻烟起来撑着他的手肘将他扶起,“好了好了,饿了吧?吃饭吧。” 李言有点不自在的坐在了李轻烟身边,等李轻烟和黎华都动了筷子才拿起筷子吃起来,他已经饿了三天了,不免有些狼吞虎咽。 李轻烟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他,眼神飘忽不定。 黎华突然从桌下捏了捏李轻烟的膝盖,李轻烟疑惑的转头,正正的对上黎华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儿,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李轻烟用手撑着脑袋,阖上了眼睛,疲惫之色尽露,李青很看眼色的过来轻轻替他揉太阳穴。 繁重的事务,再加上腹中的孩子,让他筋疲力尽。 像上次一样,黎华又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爱莫能助”原来是这样一种让人绝望的焦急。 李轻烟抬眼一看,李言已吃的差不多了。 “李言。” 李言还没适应他的新名字,反应了一下才抬起头,略显歉意的笑了笑。 李轻烟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这种感觉他何尝没有经历过? “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儿,也是我的恩人教我的第一件事儿。” 黎华竖起耳朵,仔细的听,想要尽量了解那些他所不知的过往。 “人啊,一定要有良心,拉过你一把的人,即便他自己不放在心上,你也一定要深深的烙在心里,特别是那些在节骨眼上帮过你的人,一定不能背信弃义。” 李轻烟难得的如此认认真真、语重心长。 李言重重的恍若发誓般的点点头。 站在李轻烟身后的李青脸上突然泛起一瞬间的心虚,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句话,李轻烟在把他捡回来的第一天晚上也对他说过,每个字、每句话,李青都重重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此刻恍若故时神游,往事历历在目。 李言感激涕零的在吸鼻子,黎华正出神的注视着李轻烟,李轻烟在忧心忡忡的想事情。 没有人注意到李青刹那的反常。 当晚,李轻烟回了他的卧房,和黎华并肩躺在黎华手工做的床上。 李轻烟翻了个身,推搡了一下躺的端端正正的黎华。 黎华迷茫的把床帐开了个缝儿,只见李轻烟一脸严肃,心里马上一惊,“怎么了?!” “我得先给你说清楚!” 黎华吓的不得了,怎么又有话说在前头?! “我今天晚上回来睡不是因为你给我做了床,也不是因为三字经,也不是因为我不生你气了,是因为我想回来,懂么?” 黎华似懂非懂,“不是特别懂,好像是有点懂。” “不是因为你怎么样我,是因为我自己想怎么样,懂了么?” 这下黎华差不多明白了,“嗯——你为什么非得要这么强势?” “依人不如靠自己。”李轻烟显得有点怅然。 黎华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那些事,所以还是不做评论为好,没继续接话,拉紧了床帐。 “对了,你明天下了朝先别急着走。” “嗯?” 黎华又要开帐子,被李轻烟一把拉住了手,只听他哭笑不得地说:“我知道你弄的这个收放帐子的机关很精巧,你别老摆弄它了。” “······” “我们一块给皇上说说这事儿。” 黎华吃惊的问:“要告诉皇上?” 李轻烟幽幽的答:“他迟早会知道,不如早早的就告诉他,也让他早做打算,以免误了他的事。” 黎华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很堵,忠君确实是一种值得赞扬的美德,处处为皇上考虑也确实是身为人臣的职责所在,但黎华就是感觉心里很难受,为什么李轻烟不能为他鞠躬尽瘁尽心尽力的着想? 黎华越想越恼闷,越想越远,不光是皇上,还有诸葛略,为什么李轻烟发飙他就能拦得住?李轻烟为什么就能听他的?还有李青,为什么李轻烟就能跟他怎么亲昵,整天形影不离?愈发的恼火,最后甚至连他师兄苏风清都联想到了,李轻烟一提苏风清就羡慕的不得了,他怎么就撵不上苏风清的一半了? 李轻烟睡的直流口水,而黎华在独自怒火中烧,黎华努力的抑制住想要晃醒他的冲动。 极力的放缓呼吸,努力的想象自己的怒火和冲动都随着呼气呼出体外,自己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简直是幼稚的要命,甚至把李轻烟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迁怒于人了,从小的诗书教化使得他一阵内疚涌上心头,叹了口气,别别扭扭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双双跪在皇上脚前,地上的石砖硌的膝盖生疼。 “臣李轻烟——” “臣黎华——”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昭(皇上)笑眯眯道:“爱卿平身吧,黎爱卿的脸色怎么这么凝重啊?” “国家社稷在心中,不能不凝重。” “······”在官场里待久了,黎华都会说这些屁话了。 “好了,说说你们今儿是来干什么的吧。”赵昭懒洋洋的打了个哈哈。 李轻烟便把这件事来龙去脉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遍。 听着他的话,赵昭原本和缓的脸色愈发的凝重,到了最后,变的与黎华的脸色如出一辙。 虽然此事惊世骇俗,但眼下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刚西伐幸国,外患未结,打压了茶家,内患未了,宁海王趁机出来兴风作浪,朝里的大臣拉帮结派。 所以,现在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能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个帮手。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5 但是,李轻烟却出了这样大的一个事,而且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把这孩子给做了。 沉思良久,沉寂几分。 李轻烟打破一片寂静,试探的问了一声,“皇上?” 赵昭回了神,正声道:“宣孙聪明。” 皇命一道道的下达,迅速的把孙聪明从宫外宣了进来。 孙聪明赶到时已是跑的满头大汗、披头散发。 “额··先拢拢头发吧,你这个样子显得很有伤风化。”赵昭看着狼狈不堪的孙聪明说。 “不要紧的,臣这个姿色公子哥儿们是看不上的。”孙聪明自信满满的答。 ······ 赵昭坐直了身子,“孙聪明,朕有要事要交代给你,你可要记好了。” 孙聪明忙不迭的从药箱子里往外掏纸笔,“记的好,记的好!” ······ “朕让你记在心里。” “臣心里要记的东西太多啦。”也就是孙聪明这个傻乎乎的愣头青敢明目张胆的顶撞皇上,可是皇上好像很喜欢他这副磊落坦荡的样子。 “你可以忘一部分寒暄用语,腾出空儿来记这个。” “哦···” 皇上冲黎李二人一努嘴,“你都知道?” 孙聪明很诚实的点点头。 皇上竖起食指,一字一顿的说:“你记好了,如若事情有变,当保大人。”话外之意不就是“可舍孩子”? 孙聪明一到紧要关头,脑袋就会突然灵光,马上就懂了皇上的意思,了然的点点头。 这话当着黎李二人,不光是说给孙聪明听的,也是说给他二人听的。 李轻烟及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被别人左右的感觉还是那么不好受。 “李卿啊——” “臣在。” “如若你觉得太过吃力,朕可以给你派个副手。” “谢圣上体恤,臣虽不才,尚可以完成微薄鄙事,略尽忠心。” 此话斩钉截铁,不留余地的回绝了皇上。 黎华惊愕的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精力已然不够撑起那么大的一个场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逞强? “好,都退下吧,朕还有要事。”转头给大太监费长好说,“叫郭葭进来吧。” 郭葭跟前面提到的贾允、诸葛韬诸葛略两兄弟一样,是皇上身边四大谋士之一,前段时间,依李轻烟的小师弟茶净缘的计谋,被派到荆国挑拨离间去了,此时回来,不知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黎李二人并孙聪明一齐出了宫,孙聪明急急忙忙的赶着出诊,便先行离开了。 李轻烟撩开车里窗帘,托着下巴看着外面,不时迎来几道惊艳的目光。 黎华突然想起来他爹的那个事儿,“哎对了,我爹的事儿,你有眉目了吗?” “嗯——没准儿下午能知道。”李轻烟显得有些局促。 察觉到了李轻烟的紧张,黎华关切了握了握他的手:“你怎么了?” “咳咳”李轻烟不自在的抽出了手,放下了帘子,靠着靠垫,微微侧身向黎华。 “前几天吧,贾允非常隆重的去拜访我”,李轻烟手指来回的搅着绣着柳叶的袖子,“还带了一头小猪。” 黎华疑惑的望着他,李轻烟总不能因为别人带着一头猪登门拜访就浑身紧绷吧?问:“所以呢?” “他带了一头小猪,所以我要回拜啊!” “我知道你要回拜,我是指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哎呦,我一见他那样的人就紧张。”李轻烟泄气的说。 黎华在心里来回思忖“他那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李轻烟好像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又补了一句,“我平常连寺庙都不敢进,怕佛祖突然下来骂我。” “······” 黎华没想到李轻烟还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第13章 龙争虎斗(二) 黎华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正色道:“我觉得不会的,连你这样的凡夫俗子都能把身为朝中重臣的自己和一介草芥的李言看做成对等的,佛祖肯定就更厉害了,在他看来,可能你、我、贾大人、芸芸众生都是一样的。” 他一本正经的说完,李轻烟突然一个猛回头,紧紧盯着他,眼中带着一丝热切和绝望。 黎华被他盯的很不自在,一头雾水的问:“怎么了?” 李轻烟抓了抓头,答:“额嗯··没,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若有所思的怔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往黎华方向倒了下来,头枕在了黎华大腿上,双腿顺势往上甩去,伸直了倒立般的搭在车身上。 感受到了腿上的重量,黎华全身僵硬了一下,戒备的问:“你要做什么?!” 李轻烟使劲儿往上抻着胳膊,“哎呀——”,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接着,手卸了力道越过头顶,搭在了黎华的另一条腿上。 “头疼,给我揉揉脑袋。” 口气好似大爷儿。 黎华无奈地看着心安理得地躺在自己腿上的人,最后还是一丝不苟的给他按揉起了头上的穴位。 手劲儿很大,按的李轻烟很是爽利,他眼睛放松的阖着,心满意足的弯着嘴角,整个面容都柔和了下来。 好似梦蝶栖古木,沙地宿眠鸭。 柔软的好似从来没有刚烈过。 黎华一直都知道李轻烟长的艳丽非常,但现在他才知道,李轻烟放下戒备时,简直可以称得上动人心魄。 他七岁遇见李轻烟,但好似最近才认识李轻烟。 这十几年来,他只知道李轻烟天天声色犬马,现在才知道他日日精疲力竭。 以前,他只知恨铁不成钢,现在才觉怜惜万分。 突然,马车猝然停下。 李轻烟没有防备,一个跟斗就要栽下去。 黎华眼疾手快,伸长胳膊,手一捞,拦着李轻烟的大腿,一个猴子捞月又把他捞了回来。 李轻烟抓着他的胳膊稳住身形,迅速的一转,稳稳的坐下,撩开车帘,皱着眉头,没好气儿的问:“怎么的了?!” 李青忙跑来应:“呦!爷儿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怎么停车了?” “回爷儿的话,前面街上好像有人打架。” 黎华听见这,一撩袍子下摆,“你坐着,我去看看吧。” 他出来的之后只见一个约摸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揪着一个老汉的前襟儿,拳头已经握了起来,作势就要打他,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哇哇大哭,四周围了一小圈儿看热闹的人。 黎华不由分说蹭蹭几步来在两人跟前,一手格挡那中年男子的拳,一手将两人分开,挡在了两人中间。 黎华不出所料的开始了正统的劝架流程:“大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6 那男子见半路突然杀出来个小青年,虽然长的人高马大,但一看就是个书呆子,破口便大骂:“你什么人啊?!关你什么屁事儿??!” 他的手腕被黎华攥着,抬脚就想往黎华下身儿踢。 他的脚还没踢多高呢,突然半路又杀出一只脚,缎面的鞋子绣着暗花,直奔他的胸口,力道又大又狠,直接把他踢出一尺远,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李轻烟这算是很仁慈的了,才踢了一尺远,还是踹的胸口。 “哎呦!” 那人躺在地上缓了缓神儿,只觉屁股疼的厉害,还没待他大骂,李轻烟就先发制人,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的喝道:“行了!别放你的狗屁了!” 黎华微微皱起了眉头,粗鄙之语。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儿非得跟那大爷干一仗——那是不是你儿子?!”李轻烟往后一指哭的震天震地的孩子。 那人点点头。 “当着你儿子的面以壮欺老、恃强凌弱,要不要脸?!怎么教孩子的?!怎么当大人的?!” 那人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李轻烟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你没看见你儿子哭成这样了,还光顾着跟别人打架,吓着他怎么办?!还不快去哄哄!!” 几句话喝的那男子连滚带爬的起来去抱他儿子。 李轻烟冷眼横他一眼,和缓和缓脸色,又回头问那老汉:“老爷子,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那老汉气的浑身发抖,黎华给他拍着后背顺了好一会儿气儿,他才连声夹气的说:“他非说我偷了他的钱袋子,我一辈子本本分分···咳——咳咳!!” “哎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您别生气,快消消气儿消消气儿。”李轻烟安抚道。 又转头问中年男子:“你说他偷你钱?” 那男子火不打一处来,“从头到尾就只有他沾过我的身儿!” 李轻烟冷笑一下,偷你的钱还能让你察觉?小偷又不傻! “多少钱啊?” “我刚卖了三头猪,卖了一吊钱呢!正急着给我婆娘抓药呢!” 男子急的眼圈微红。 李轻烟叹了口气,一推黎华。 黎华疑惑的看他:“嗯?” “你仔细听着点儿。” 黎华可是抱阳守精之典范,感官敏锐,耳聪目明。 李轻烟对老者道:“老爷子,您受累,晃一晃身子,以证您清白。” 老爷子一头雾水,还是照做了。 黎华确定的道:“老爷子身上只有三文钱。” 男子不可置信的问:“真的?” 黎华随意扯过一个看热闹的,那人也觉得新鲜,晃了晃。 黎华脱口而出:“二十一文。” 那人惊叹道:“嚯!准准准!” 那男子脸马上就耷拉了下来,猪也卖了,钱也丢了,这可怎么办啊?! 李轻烟道:“钱呢,指定不是老爷子偷的了,你吧,也不容易——来,拿着这。” 李轻烟顺手从钱袋子里掏出二两银子,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小意思,不够请个姐儿、吃顿饭的呢,但他很清楚,这二两银子不多不少刚好够救他这个人,少了不够求医问药,多了徒增挥霍。 手握银子,那人眼泪马上就下来了,一弯膝盖,李轻烟赶紧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别别别,可别拜我!男儿膝下有黄金!回家吧,好好过日子才是真!” 那男子感激涕零却又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李轻烟理解的一笑,打发他爷俩儿走了。 李轻烟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逐渐远去,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去,见老爷子气儿缓过来了,仔细打量,只见他衣着寒酸却十分整洁,年岁虽大仍有几分文人气概。 李轻烟笑眯眯的跟他打趣:“大爷啊,您出门就带三文钱,不够人讹的啊!呦您瞧瞧,把您衣服都拽开了!” 说着帮他捋了捋前襟,抻了抻衣服,黎华眼尖,瞧见李轻烟悄悄往老爷子怀里顺了二十来文钱。 “您可得小心着点儿,我们还有事儿,先行一步了啊!” 说着跟老爷子拱拱手,便和黎华一道回车上去了。 人已散,路已通,车子又缓缓的走了起来。 李轻烟果然不出所料的眉飞色舞的奚落了黎华一顿,“哈哈哈!还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哈哈哈!!!真是个书呆子,跟讲礼的人讲礼,跟讲理的人讲理,不讲道理的人揍他奶奶的就成,瞎叨叨个屁,给自己找气受!” 黎华正正经经的辩解道:“从小到大先生都是这样教我的。” 李轻烟一转念一想,也对,那些又富又贵又酸又腐的大儒们肯定不教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 李轻烟突然嬉皮笑脸的把胳膊搭上黎华的肩膀,问:“哎,是不是也没人教过你怎么骂人?” 黎华默认。 李轻烟见此便怂恿道:“我教你吧?我给你说,你生气的时候骂人可爽了!” 还没待他说完,黎华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学!你别说了!我不学!” 李轻烟收回了胳膊,扁扁嘴,“真没意思。” 李青在外面敲敲车壁,“爷儿,快到了!” “哦,好。”李轻烟准备准备要下车了。 黎华问:“快到哪儿了?” “当然是我要去的地方啦。”李轻烟打马虎眼。 黎华便就没继续追问。 车子缓缓的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有另一辆车等在那里。 李青撩开了车帘,李轻烟正要下车,却突然被黎华拉住了手。 还是那样的暖。 “嗯?”李轻烟回头。 恍若白鹤扭颈,凤凰回首,眼中迷蒙,微波浮动。 “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黎华笑意盈盈,满怀期待。 李轻烟怔了一下,“额——说不准。” “哦。” 黎华默默的松开了手,目光一直追随着李轻烟的背影,看着他上了另一辆陌生的车,渐渐远去,拐了个弯儿,再也看不见了。 他感觉,李轻烟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第14章 龙争虎斗(三) 工部。 尚书不在,黎侍郎在专注的画水坝草图,水部冯郎中在坐着打盹儿。 突然,一小吏敲门而入,吓的冯郎中一哆嗦,赶紧用袖子挡住桌上的口水。 “黎侍郎,有您的一个手信。” 说罢递上一信笺,式样别致。 黎华接过,纸张略厚,淡香扑鼻。 七上八下、忐忐忑忑的打开,纸上赫赫九字,字字遒劲有力—— 一月后当归,勿待勿念。 “噔!”黎华突然恼怒的对着桌子猛拍一掌。 冯郎中吓的一哆嗦,登时睡意全无,惊诧的瞪着黎华,目不转睛。 只见他眉头紧锁,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信笺,眼神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7 好似生吞活剥,手指紧攥着纸角,几乎快将纸张撕破。 共事三年,他还从来没见过黎华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整天就只见他一板一眼、一丝不苟,搞的冯郎中甚至一度以为他是弟子规成了精,今天才觉得他有了几分人气儿。 黎华之所以发那么大火,当然跟李轻烟脱不了干系,仔细想想,其实黎华每次发火几乎都是李轻烟挑起来的。 但之前他尚可以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生气,而这次,他也说不上来是憋气,还是沮丧,亦或是不甘心,就是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像是李轻烟栽的一棵树一样,自己动也动不了,画地为牢,而只有李轻烟想见他的时候,他才能见李轻烟一面,只要李轻烟一有别的安排,他就只能无计可施的、傻乎乎的戳在那里等。 更要命的是,他知道李轻烟在外头还种了几百亩的树,他不过是那千千万万棵树里被单立出来的一棵,不论单立不单立,终究还是树,跟什么窦三爷,董公子有什么区别,不过都只是用来陪陪李轻烟的而已。 思及此,黎华愈发的挫败,自己好似处处出力不讨好,上回他做那个床,夜以继日、焚膏继晷,小时候背书都没这么用功过。 李轻烟到底哪里好,就这么让他好似魔怔了似的奋不顾身往上扑? 是因为孩子? 李轻烟说的很对,他完全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不想生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孩子? 那样的日子真是比现在整天抓心挠肝的好的没边儿。 棘手的是,他已然魔怔,如何拔离痴癫? “黎侍郎?”冯郎中唤了他一声。 “嗯?”黎华回过神来,只觉一阵尴尬,“万分抱歉,黎某失态了,还请冯郎中海涵。” 冯郎中挠挠耳朵,你这不叫失态,这叫普通人的常态啊。 他虽然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连连客套,“哪里哪里,黎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喜怒哀乐乃是人之常情,哪有人不发个脾气的?况且您这也不能归为发脾气啊,不过拍拍桌子,您真是我冯某人见过的最为端庄持重、严于律己的人了!” 冯郎中跟苏风清交情不浅,别的没学,把苏风清逢场作戏、溜须拍马的功夫学的一绝。 “谬赞谬赞,冯郎中过奖了!” 黎华略微敷衍的应付了两句,再拿起笔来,手也是抖的,眼也是花的,心也是乱的。 画出来的线就像是刚从织好的布上拆下来的,弯弯扭扭。 他索性丢了笔,阴沉着脸,硬捱了一个时辰。 冯郎中也不睡觉了,饶有趣味的偷偷瞧了他一个时辰——黎侍郎今天真是无比的像一个凡夫俗子。 终于捱到散值回家,来替他换衣服的不是他的贴身小厮黎宏,而是黎广。 他随口问道:“黎宏呢?” “回少爷的话,黎宏回去奔丧了。”黎达伶伶俐俐的答。 “什么时候回来啊?” “请了两个月的假,估摸着一个半月差不多就能回来了吧。” “嗯。” 黎华也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和往常一样吃了饭。 黎广伺候着他洗洗涮刷,收拾妥当。 乌云覆月,灯火熄灭,一片漆黑。 不是夏夜,无有蝉鸣;不是雨夜,无有雨声,尤为寂静。 黎华心里没着没落的躺在床上,瞪眼瞧着床顶子,无眠。 辗转反侧,翻来倒去,无眠。 外间小榻上传来黎广微微的鼾声,无眠。 夜,愈发深沉,而李轻烟最喜欢拉的就是《夜深沉》,更无眠。 次日,冯郎中第一次见黎华坐着打瞌睡,惊叹不已,精神抖擞的看了一下午,此等奇事,不能错过。 申初将至,该回去吃饭了,冯郎中刚想叫醒黎华,手伸到半道又收了回来。 不行,这样黎侍郎太丢面子了。 他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挑了根儿又粗又重的笔,使劲儿的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大声。 冯郎中双管齐下,大喊一声:“哎呦!!!!!我的笔掉了!!!” 黎华果然惊醒,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怎么睡着了?!” 双手使劲儿的搓了搓脸,睡意尚存,迷迷瞪瞪地问:“几时了?” 冯郎中答:“该散值了。” 黎华的头隐隐作痛,抬手握拳砸了几下,道:“真快,时光留不住,梦境更虚无啊——” 冯郎中很想问他做的什么梦,但又觉得太过私密,只好作罢。 黎华昏昏沉沉的回去,浑浑噩噩的换了衣裳。 黎广恭恭敬敬的捧来了茶,“少爷,黎宏回家,服侍的人就少了一个,所以大管家就招了一个先顶上,要不,您瞧瞧中不中意?” 黎华一向不怎么管这些琐事,只要不偷不抢,不吵不闹,有鼻子有眼,长的稍微像个人样,他觉得就可以了。 “叫他过来吧。”黎华接过茶杯,揭开盖儿,茶香扑鼻而来。 一样的茶叶,却泡出别样味道。 “嗬!这是谁泡的?”黎华面露惊喜。 佳人无有,香茗以伴,也算是这令人发指的日子里偶然的小欣喜了。 “回少爷的话,正是新来的那小厮泡的。”黎广虽是还是温温顺顺的答,眉头却皱了皱。人还没见就先抢了个风头,真是个麻烦。 “快叫他过来吧。” 还是一样的话,却加了个“快”字,顿时不一般的意味。 黎广心里不情不愿,面上却半点不显。 不一会儿,就有一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毕恭毕敬的,甚至有点战战兢兢的站在了黎华跟前。 黎华一眼冲上去顿时惊了一跳,因为莫名的熟悉。 可再细细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并看不出哪里像谁。 个子很矮,下半【中国style马克思】身短,上半身长;微胖,特别是双颊,肥嘟嘟的两小坨儿;肉;肤色略黄,头发也黄不叽儿的;两瞥眉毛长的很开,眼睛不大,嘴唇倒是很厚。 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敦厚温和的孩子。 但是,黎华还是觉得非常别扭,特别熟悉,熟悉到好像张开嘴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那名字就梗在心头,怎么也想不出来。 恍若忘词,言梗在喉;恍若出恭,屎意朦胧。 第15章 龙争虎斗(四) 黎华如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孩子,问:“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花,名胖,大家都叫我花胖子。”他扭扭捏捏的答。 黎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应该是这令人发指的日子里第二个偶然的小欣喜。 音容相貌、谈吐神色,都很是眼生。 “去把架子上的《水经注》取来。”黎华支使到。 花胖子喏了一声,怯怯的转身,朝书架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8 子走去。 黎华在后面细细观瞧,行为举止、走路姿态也很陌生,真是奇了怪了。 黎华见花胖子左手拿书,问:“你惯用左手?” 花胖子腼腆的点点头,“少爷明察秋毫。” 虽然是奉承的话,但说的真真诚诚、实实在在。 他双手将书捧给黎华,头微微底下,像一头怯生又乖顺的小羊羔。 黎华伸手接过,指尖触及他的手背,电光火石之间,黎华想起来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很像李轻烟。 不,就是李轻烟。 黎华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动声色的接过书,佯装看了几页,对黎广道:“你下去吧,花胖留下。” 这原本只是黎华想支开黎广,没料到却给花胖子带来不少麻烦。 待黎广下去后,黎华将书丢在身旁小桌上,对花胖子道:“按规矩,进了黎家的门,就得跟黎家的姓,作了我的小厮,便要改我起的名。” 花胖子道:“是。” 黎华清了清嗓子,“从今儿起,你就叫黎轻烟吧。” “黎”跟“李”本来就像,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花胖子依然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谢少爷赐名。” 黎华语气更重了些,“李轻烟!” 花胖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嗯,依少爷便是。” 正常来讲,这时候一般人就该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但是,黎华可是非同一般,犟驴一头,再加直觉奇准,可以说很无敌了。 黎华这下就有点恼火了,该怎么让他承认呢? 刺其软肋。 软肋为何? 身为人夫,为其家室;身为人父,为其子女。 黎华大步流星的走到书案前,东翻西找,找出一页纸来。 正是当初孙聪明写的那两个方子之一——打胎方。 虽然李轻烟决心留着孩子,黎华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把打胎方也要了回来。 但仔细想想要回来也没什么用,李轻烟可以让李青提前抄一份啊,如果再保险一点,抄个十份八份的,他要多少,李轻烟给多少,李青抄多少。 没想到当初没意思的事儿,现在却派上用场了。 黎华将它拍在花胖子面前的小桌上。 “十全大补汤,我一碗,你一碗,我敢喝,你敢喝吗?” 花胖子一头雾水的看着黎华。 黎华坚定不移的瞪回去。 两人僵持了片刻,花胖子突然神情姿态、举止气度骤变,一屁股坐到黎华刚坐的椅子上,叹了口气。 “哪里露马脚了?” 他知道自己潜入黎家很危险,因为有黎华。所以做了万全的准备,连眼睛的颜色都变了,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黎华坦诚的答:“哪里都没露马脚。” 他又想了想,“不对,你本身就是马脚。” 李轻烟又叹了口气,端起他刚才给黎华泡的茶,啜了一口润润嗓子。 黎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待他咽下茶水后,问:“你来做什么?” 李轻烟毫不遮掩,开门见山:“来找令堂吏部尚书黎榕堂私通宁海王的证据。” 黎华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轻烟伸了伸腰,翘起了二郎腿,微微仰起头,向上看着黎华。 “你是帮我,还是帮你爹?”眼神玩味。 “我——”黎华语塞。 “于公呢,你应该帮我,清君侧;于私呢,你该帮你爹,庇尔父。” 这不难为黎华么,要么不忠要么不孝。 黎华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忠孝难两全”,进退两难。 李轻烟的眼神缓缓的从黎华的脸上从上扫到下,从左扫到右,心里暗觉惊奇,上个月问他要不要包庇他爹的时候,他可是斩钉截铁要大公无私的人,时隔一月有余,光景已有不同。 黎华正是挣扎之际,自然没注意到李轻烟探寻的眼神。 他为难的在屋里踱来踱去,不小心撞上了一张楠木小桌,上有折扇一把,他爹哪一天落在这里的。 一冲一撞,扇子倏的从桌上飞出,哗啦一声扇面打开,落在地上。 几行轻灵字迹跃然眼前——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黎华突然灵机一动,脑袋一下子就转过来了,转过身来,反问李轻烟道:“那你呢?” “嗯?”其实李轻烟马上就明白了,但还想装傻。心里暗暗称奇,没想到这个呆子的脑袋瓜儿突然灵光了。 “那你是帮皇上,还是帮我?帮皇上,恪尽职守把黎家翻个底儿朝天;帮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浮皮潦草的应付?” 黎华把这棘手的问题又抛了回去。【1】 李轻烟知道这下是真的躲不过去了,笑嘻嘻的看着黎华,“呦!士别一日,当挖目相看啊!” ······ 连日常夸赞都能被李轻烟说的这般血腥。 黎华的脑袋里不禁浮起了血腥的画面,不适的清了清嗓子,端起李轻烟喝过的那杯茶抿了一口。【2】 比起黎华,李轻烟可是滑头多了,脑子转的也快,只见他朝天拱手,正色道:“我乃圣上之臣,自当忠于圣上,攘除奸凶,万死不辞。” 他这是直接把黎榕堂跟黎华的说辞搬了过来,连神情姿态都一般无二,冠冕堂皇,却又深浅难测。 若是之前黎榕堂没说过这话,黎华肯定就默认他这是要打定主意一心倒向皇上了,但现在听来,意思可就复杂多了—— 这话面上听是忠心皇上;可是他是引用黎榕堂说过的话,又说明可能他跟黎家是一条心的;又或者,李轻烟和黎榕堂一齐想用这话暗示黎华什么··· 黎华刚才猛的一灵光的脑子登时又糊了,真是聪明不过一刻钟,明白不过一念头。 “噔噔噔!” 敲门声响起。 李轻烟迅速站了起来,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唯唯诺诺、胆怯腼腆的花胖子。 黎华应了一声。 黎广推门进来,“爷儿,该休息了。” 听了这话,黎华看了李轻烟一眼,探询;和他回望的却是花胖子,恭敬。 黎广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两人的神情毫不搭调,毫不相关,一种蹩脚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花胖子面露惭愧,道:“果然小人初来乍到,笨手笨脚,远不如广哥哥周到熨帖,日后一定多请广哥哥批评指教,那小人先行告退了,还请爷儿早点休息。” 李轻烟这是歪着弯儿恭维黎广,黎广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黎华却没想这些事儿,见他要走,赶紧拦下,“等等!” 见状,黎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今儿晚上——你来上夜吧。”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19 黎华吩咐道。 花胖子连连推辞,“这怎么行?!小人——” 黎华不等他说完就赶紧截住了他,“就这么定了!” 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卧房走去,花胖子无有办法,只好跟在黎广身后。 待黎华收拾妥当,掩帐熄灯,一众小厮纷纷退下,花胖子神情一变,又变回了那个张牙舞爪、行事乖张的李轻烟,走到外间,一屁股重重坐到小榻上,压的小榻嘎吱一声。 摸了摸被子,不是很厚。 外间只有一个小火盆,不是很旺。 三下五除二去了衣物,躺在榻上。 榻又窄又硬,还吱嘎作响,颇为不舒服。 李轻烟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又累又乏,又冷又困。 而这些放在怀这孩子之前,都应该是不存在的。 最近他越来越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开始脱离他的控制,嗜睡、畏寒、乏力、易怒······ 这些李轻烟无法遏制的改变让他不禁有些心慌。 窸窸窣窣,里间有些动静,应该是黎华起来了。 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轻烟?” 黎华在确定李轻烟是不是还要跟他装花胖子。 “有屁快放。” 显然没有。 “冷不冷?” “冷。”李轻烟没好气的答。 “进去睡吧。” “不行。” 黎华虽然对李轻烟的真实身份没有声张,但李轻烟还是要把暴露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黎华没多废话,直接强硬地连人带榻一并抱起,像端着一筐花卷儿似的,稳稳当当的把小榻扛到里屋的床前,一掀榻的外侧,把上头的人轱轱辘辘的倒到床上,好似把筐里的花卷儿倒到了桌上。 李轻烟滚了个蛋儿,嘟嘟囔囔的埋汰他:“长这么大个子,真他妈粗鲁,就不能轻点······” 黎华假装没听见,又把小榻跟丢板凳似的丢回了外间。 等黎华爬上床的时候,李轻烟还没数落完他:“你少在黎广面前表露对我的一腔爱意成不成?你看着,明天他就得收拾我。” 黎华不明就里:“黎广怎么了?他敢收拾你?!”语气很是不可思议。 李轻烟大力的戳着黎华的脑门子:“你是不是傻?!我现在又不是李轻烟,他怎么不敢拾掇我的,还不想怎么拾掇我就怎么拾掇我?!” 黎华想想,觉得也对,“那他收拾你也没意思啊?” “怎么没意思的?黎宏回家了,这不正是他上位的好机会吗?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花胖子跟他争宠,他可不得看我不顺眼么。” 黎华舒舒服服地伸长双腿,感慨道:“没想到我还是皇上般的待遇呢,还有人为我争风吃醋。” “怎么?你还想有个后宫?”李轻烟斜着眼瞥他。 黎华严肃认真的答:“不,我不要后宫。” “怎么的?”李轻烟好奇的问。 “对身体不好。” ······ 要不是他身体太好,李轻烟也不可能怀上孩子。 李轻烟转身朝里,不想理会他了,脚不小心撞到了黎华的腿。 “嚯!你的脚怎么这么凉?” “你儿子跟个妖精似的,把老子的阳精都他娘的吸走了。”李轻烟抱怨道。 “啊?” 黎华原本以为生孩子就只是肚子变大变大变大,然后一使劲儿生出来就结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继发事件。 “那你还觉得哪里不得劲儿吗?” “多了去了,成天瞌睡、全身酸痛、整天害冷···哎呦不给你说了,我要困死了。” 黎华看着李轻烟的后脑勺,不禁有点内疚,他不痛不痒的就干落着当爹,对李轻烟来说确实不太公平。 他探手向下,把住了李轻烟的脚踝。 “你要做什么?”李轻烟机警地回头问。 黎华默默的用大腿夹住了李轻烟的脚,一股暖意马上蔓延过去。 李轻烟舒服的哼哼了一声。 这样一来,他也不客气了,翻身回来,像八爪鱼一样的攀在了黎华身上。 李轻烟浑身冰凉,激的黎华一个哆嗦,“嘶——” 黎华从李轻烟身下抽出被压住的两条胳膊,环上了他的后背,大手一张,暖暖的贴在了李轻烟后腰上。 无论明天斗个你死我活,今夜但求缠绵以卧。 作者有话要说: 【1】应用能力真是贼拉强。 【2】茶: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拒绝当你们亲吻的介质。 第16章 龙争虎斗(五) 雕床宽,锦被暖。 两人都是难得的一夜好眠。 鸡喔喔啼,天蒙蒙亮。 寒风吹的窗户纸呼呼作响。 黎华准点儿醒了过来,怀里李轻烟睡的正香,直流口水,弄的黎华里衣的前胸处一片水渍。 他托着李轻烟的后脖颈,晃了晃他的脑袋。 “李轻烟——” 李轻烟眼睛睁开一条缝儿,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又闭上了眼。 “花胖子。”黎华唤道。 李轻烟一听这个,登时一个激灵就醒了,“哎呦!几时了?!” 竟然在卧底的时候睡过头,前所未有。 “没事儿,黎广现在可能快走到我爹的书房了,你现在朝外间跑还来得及。” “跑你个头,我的鞋没拿过来。” ······ 黎华鞋都没来得及提上,趿拉着鞋扛着李轻烟嗖嗖跑出去,再嗖嗖跑回来,鞋子一踢,帐子一扯,翻身上床,假装刚刚醒来。 正好,黎广的敲门声响起。 鸡飞狗跳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上朝,刚被召回来的将军白横刀在朝上公然的呛贾允,场面很是难堪,虽然不关黎华什么事儿,他都感觉很尴尬。 退了朝,黎华连忙匆匆往家赶,他怕黎广真把李轻烟怎么样了,骂两句、罚做点活儿都没事儿,就怕动点什么别的小手脚,不伤皮肉,伤在里头。 他到家时,花胖子正顶着一个装满水的花瓶在后院跪着,黎华正要阻止,一想李轻烟昨天给他说的话,强忍住了。 李轻烟本来身体就不好受,头顶花瓶一动不动的跪在青石地板上,其中遭罪之处不必言说。 这真是比罚他还难受,浑身难受,满心难受,看着难受,不看也难受。 大管家过来了,黎华问:“这是怎么了?” “回爷儿的话,这小子毛手毛脚,打了个花瓶。” “谁看见的?” “黎庆。” 事儿做的真漂亮,愿望达成,却能置身事外。 黎华点点头,淡淡的看了花胖子一眼,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此后,黎华只能假装疏远花胖子,时不时假模假样的斥责几句,只希望他们能少难为他一些。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0 日日悄悄的看着花胖子熟稔的扫地擦桌、端茶倒水,黎华不禁有些好奇,趁四下无人的时候问他:“哎轻烟,你这些都是现学的吗?” 李轻烟白了他一眼,“嘁——我丰富的人生经历给予了我艺多不压身的机会。” “哦······” 黎华看着他强打精神、忙忙碌碌,即使受了欺负却因资历尚浅也只好忍气吞声,心里厌恶某人却还要笑脸巴结,突然明白了那天皇上问他要不要多个副手的时候,他为何那样斩钉截铁的回绝—— 他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爬到高处,流血流汗挣来的东西,怎能轻易放手? 李轻烟不是行事乖张、喜怒无常,只是旁人没有看清其中的前因后果。 是夜,月明星稀。 月光将窗棂的影子印在地上。 外间传来黎广沉睡的呼吸声。 黎华一觉醒来,想撩开帐子看一眼天色。 突然,一道身影从窗外闪过,快的几乎让人觉得自己眼花了。 恰好,黎华很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翻身坐起,披了件衣服,不惊动黎广,悄悄出了门,追上那条身影。 不出所料,正是李轻烟。 李轻烟听见背后有声响,警惕的抽出一把匕首,看到黎华的身影后,放松的呼出一口气。 “你要做什么?”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老问我这句话?” “你意欲何为?”黎华从善如流的改口道。 ······ “我李某人奉命来找令堂吏部尚书黎榕堂私通宁海王的证据。”李轻烟冷冰冰的说。 黎华皱起了眉头,该来的还是会来。 李轻烟反问他:“那你意欲何为?” 该回答的问题还是要回答。 黎华为难的挠挠头,“我···” 突然,李轻烟机警的拉住黎华,隐身树后。 就着月光,远远的瞧见一个黑影,撬开书房的窗户,一个飞身翻了进去。 李轻烟一侧的嘴角一勾,却毫无笑意。 “呦,你们黎府晚上还挺热闹的。” 黎华见此,抬脚就要向书房飞身而去,却被李轻烟紧紧的抓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把他揪出来!”黎华此时的表情恍若一个领地被占了的狼。 家里糟了贼当然要揪出来,除非是家贼,揪也不是,藏着掖着也不是,就比如说李轻烟之于黎华。 李轻烟猛的把他扯了回来,“傻不傻啊?你要是想知道他是来干嘛的、谁派他来的,我劝你先别打草惊蛇!” 黎华怒气上涌道:“那你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爹的书房里翻箱倒柜?!”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嘁,给你帮忙,你倒还生起气来了!那还不简单么,贼最心虚,你吓唬吓唬他,他不就走了么。” 他边说边从背后的树上掀下一小片干裂的老树皮,一甩手,那树皮好似利剑般破空而去,“叮!”的一声钉在了窗棂上。 黎华远远的只瞧那黑影猛的一个回身,机警的四下观瞧,不再停留,跳窗而去。 “喏——”李轻烟冲那人的背影努努嘴。 “······”黎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总不能说“多谢照拂”吧。 李轻烟看着黎华手足无措的样子,哂笑一下,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去。 “哎!”黎华叫住他。 李轻烟停住脚步,回转过头。 “怎么?” “你······这就回去了?” “哈哈哈···”李轻烟突然笑了起来,警惕的、轻轻的,不惊动任何人。 还是头一次见主人请贼到自己家里来偷鸡摸狗。 “怎么了?” 黎华看着李轻烟笑的浑身都在颤,自觉可能又说了句愚蠢透顶的话。 “我怎么能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在你爹的书房里翻箱倒柜?” 李轻烟满脸调笑。 黎华也笑了,但他心里却清楚李轻烟没在说笑,若是他非要闯进去,黎华还能拦得住? 只不过是李轻烟又放他一马。 这次放他一马,不可能次次放他一马。 今天相安无事,不可能天天相安无事。 思及此,黎华叹了口气。 “冷不冷?” 听了这话,李轻烟愣了一下,本该刀剑相交之时,却出柔情蜜意之语,一时不知所措。 脸上的调笑之色褪去,带着存有几分温情的怅然,道:“冷。” 黎华脱下身上的棉袍,轻轻披在他的肩头,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李轻烟心跳好像快了几分,咚咚的撞着肋骨。 两人并肩向后院走去。 李轻烟低着头看地,极力掩饰眼中的羞赧;黎华抬着头看天,想要打消心中郁卒。 皓月当空,月光皎皎。 寒风凛凛,四下寂寂。 “最近你家有没有谁突然的走了?”李轻烟猛不丁的问。 黎华想了想,“王厨子前两天回家了,还有就是黎宏。” “王厨子做饭好吃吗?”李轻烟问。 黎华摸不着头脑,只好如实回答道:“挺好的,特别是糖醋排骨,皮酥里嫩,酸甜可口。” “啧啧”,李轻烟咂咂嘴,“可惜了。” 黎华停下脚步,惊愕的望着他,“怎么了?” “你想想看,如果要进来一个人,是不是要先有一个人让出位子来?” 黎华点点头。 “那你会怎么让他自己去辞了自己的活计?” “给他一大笔钱?” “没错——但是,一个人突然莫名其妙的给你一大笔钱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他会到处给别人说这件怪事,那——”黎华顺着接下去,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不能留活口,活人总是要说话的。 李轻烟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黎华猛的扭头,“那黎宏?!” 李轻烟连连摇头,不停摆手,“不不不,我是赶巧了。” 他可是个编瞎话都不打艮的主儿,黎华狐疑的看着他。 李轻烟见状只好举起三根手指,“我以你儿子的良心发誓,我肯定没动黎宏。” 他没有说“我儿子”,而是用了“你儿子”。 “为什么不用你的良心发誓?” “因为我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 “那你觉得——他会是谁的人?”黎华犹疑着要不要问,但还是问了。 “都有可能。”李轻烟慢慢的、略有深意的点了两下头。 黎华背后不禁涌起一阵冷气。 这可是他的家,他吃饭睡觉的地方。 如今却成了水火相交、龙虎相斗的地方。 怎么能不让人汗毛直立? 突然,李轻烟突然身形一顿,一手捂着嘴,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1 一手按着胸口。 黎华惊了一下,忙问:“怎么了?!” 李轻烟举起按着胸口的那只手向他摆了摆,待缓了一会儿才答到:“想吐。” 他大口的喘着气,哈气成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黎华关切的问。 李轻烟奇怪的瞪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一个傻子,道:“你不知道怀孕的人会恶心想吐?” 黎华坦诚的摇摇头,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多应该知道的事情都不知道。 “唉——就不能对你抱有什么期望。”李轻烟有点自怜自艾的说道,把身上的棉袍脱下来,抛到黎华怀里。 “你回去吧。”语气有几分绝情,因为他有些生气,他还气自己为什么要跟这种人置气。 难得的有一次黎华明白李轻烟为什么在生气。 在需要关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没人能照顾自己,当然要生气。 “对不起······” 苍白且无力。 李轻烟暴躁的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说罢头都不回的朝院里走去,怒气冲冲,且形单影只。 黎华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一个月前李轻烟的无心之言——“你都是当爹的人了,以后一定要中用一点” 原来,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确实没有他想象中的中用。 第17章 初为人父(一) 次日,黎华去找了一趟孙聪明。 说实话,其实不是他真的就那么不中用,而是他从小到大就从来没关心过这些事情。 一旦有一天他想用心去学了,他会比别人用心百倍。 一旦他想对一个人好,他会比别人真心万倍。 孙聪明连讲带说、连写带画,给他详细而又细致的阐述了他所需要或者不需要知道的所有事,黎华觉得这真是不亚于往脑子里硬怼了一半的四库全书。 他听的头昏脑涨、头重脚轻,这才真真切切、切切实实、实实在在的明白了李轻烟到底在怎样辛苦的过日子,不禁替他担忧起来。 男子怀胎,逆天而行;为人臣子,多事之秋,李轻烟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黎华回去之后,隔着花胖子再看李轻烟,突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似乎哪里有所不同了。 从此,黎华过上了小厮选的好,少爷回家早的日子—— 若是花胖子在洒扫庭除,黎华便会在窗前读书。 相见不过抬首看。 若是花胖子在擦桌抹椅,黎华便会在隔壁喝茶。 声响不过搁墙间。 若是花胖子出门采买,黎华便会在铺子隔壁吃一块糕。 相逢不过七步远。 若是花胖子被管家斥责,黎华便会突然吩咐管家去办一件虚头巴脑却又似乎十万火急的事情。 黎华佯装若无其事,花胖子佯叹幸运之至。 起初,李轻烟还仔细思考了一下黎华这是要关照着他别出什么事儿,还是监视着他别搞什么事儿。 后来,李轻烟确实就没精力思量这些事儿了,浑身乏力,冷的要命,恶心想吐,有时候一蹲一起,眼发花,腿打抖,所以,不管黎华做什么事,能让他捱的容易点的就是好事。 他无比庆幸脸上覆着一张肉乎乎的假脸皮,他猜想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糟糕的像个鬼一样。 阳光正好,绕廊风小。 要是能抱只狗子晒个太阳肯定安逸的不得了。 而李轻烟却在艰难万分的擦书架,半蹲着身子,脚下的三张凳子叠罗汉似的摞在一起,两张在下,一张在上。 搁在以前,这对于李轻烟来说就像踩在平地上一样稳当,没什么好担心的。 麻烦的是他以为他现在依然如故。 他尽心尽力的擦的一丝不苟,腰弯了好一会儿了,酸的很,像直起身来想活动活动脖子。 猛的一抬头,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双耳嗡嗡的响,全身都麻了,针刺一般,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他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好像有人在死命晃他的肩膀,晃的他更为头晕目眩,甚至很想吐。 真是的,现在又开始掐他的人中了,掐的真踏马的使劲儿,疼的了不得。 欲哭无泪,无奈之至,就不能让他安生的昏迷一会儿? 等他眼前的黑幕渐渐褪去,意料之中,他果然倚靠在黎华的怀里。 黎华的胳膊环着他的后背,坚若磐石。 李轻烟无奈的和他四目相对,气若游丝。 ,“怎么样?!你没事儿吧?!”黎华焦急的好像死了儿子。 李轻烟有气无力的说:“好兄弟,给你商量个事儿,下回能不能让我平平静静、安安祥祥地躺在地上?我他娘的快要给你晃死了!” “······” 还能骂人,看样子没事儿,黎华松了一口气,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胳膊肘,慢慢的把他扶了起来。 李轻烟一手抓着黎华的上臂,一手摁着椅子扶手坐了下来,缓缓神儿。 黎华忧心忡忡的挨着他坐了下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李轻烟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屁——话但说无妨。” 李轻烟硬生生的将一句粗鄙之语绕成了文雅之言。 黎华叹了口气,“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知道你过去受的苦比这苦百倍千倍,可是,你过去怎么样是你一个人受着,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黎华吞下去了两句话—— “孩子得跟着你受着,我——也得跟着你受着” 太过旖旎,羞于出口。 只得重重的抛下一句:“你可得想仔细了!” 说罢起身背对着李轻烟,长身直立,耳朵尖微微泛红。 李轻烟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黎华吞下去的两句话,他只猜到了前一句。 又过三天,黎华退朝回来,却到处都不见花胖子的身影。 心下奇怪,黎广从廊下小跑着走来,他便假装随意的问:“今儿怎么没瞧见花胖?” “回爷儿的话,他说他娘得了病,就要了工钱回家了。” 黎华心里咯噔一下,走了?! 李轻烟离开,无非有三,要么是李轻烟后院起火、祸起萧墙,要么是李轻烟自己出了什么事儿,要么是他已拿了他要的东西。 哪一样都让黎华冷汗直冒。 黎华转身急匆匆地往外走。 黎广在后面喊:“少爷您不吃午饭了啊?” “不吃了不吃了!”黎华头也没回的答到。 得,又跟之前似的了。 待黎华赶到好去处时,只见李轻烟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撑着腰,对着一个彩釉的小瓷盆呕个不停。 呛咳不已,胸口上下的起伏,眼泪都给逼了出来。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2 听见有人进来了,李轻烟便抬头望去。 泪眼迷蒙,双腮飞红。 黎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楚楚动人”和“惹人怜爱”。 人人都有锄强扶弱之心,特别是李轻烟这般姿艳奇绝、骨透风流的弱者,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见了他这副样子,一定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恻隐,别说他在你面前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就算是他突然暴毙路旁,你都会心甘情愿、捶胸顿足、万分惋惜、自掏腰包把他好好的埋起来。 看着他这幅样子,黎华的心好像都皱在一起了,扭曲牵扯的好似针扎一般的微微作痛。 “咳咳!快呛死我了,咳咳!你来了,坐坐坐” 李轻烟随意的招呼了他一句。 虽然李轻烟难受的不得了,但李青熟练又周到的把他伺候的很好,一边拍着李轻烟的后背,一手端着茶让李轻烟漱口,随后又抽出手来拿帕子替李轻烟擦嘴。 黎华就只能又焦急又尴尬站在李轻烟一边,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帮把手,有一瞬间他都以为李青长了五只手,而却自己只长了一个胃和一双脚。 他紧紧的攥着袖子,抑制住一股想要把李青踢出去的冲动,毕竟他是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确实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人,李轻烟又惯是挑三拣四的,李青走了他自己肯定搞不掂。 他一扯袖子就牵扯了一下前襟,突然想起怀里揣着他向孙聪明讨的止吐方,这才心里稍稍安慰了些。 还好,还好,也不算什么忙都没帮上。 待李轻烟缓和了些,他从怀里掏出药方,递给李青,李青忙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这是?” “止吐方,向孙聪明讨的。” 李轻烟本来恹恹的支着腿大口喘气,听到这话便抬起头来看向黎华。 眼中眸光一闪,开颜一笑。 黎华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狂喜,笑的像个傻子。 李轻烟看他傻里傻气的样子,问:“你乐的什么?” 黎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一笑我解千愁啊。” “嚯——”李轻烟吃惊的瞪着他。 这呆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肯定是谁教的! “苏风清教的你?” ······ “不是。”黎华不爽的很。 情动之时,突然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是个男人就会不爽。 “哦呦!那你进步匪浅啊!”李轻烟惊喜的无所适从,啪啪的拍着他的大腿。 “坐坐坐!”李轻烟拍着身边的圆凳。 黎华被他拍的受宠若惊,“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跟儿子会走路了一样的高兴。”李轻烟陶醉的倚在他身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黎华哭笑不得,“多年父子成兄弟”可能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哎对了,你怎么来了?”李轻烟惬意的把头靠在他的肩窝里问。 差点又忘了正事儿,“哦哦,我想问你为什么回来了?” “伺候你伺候够了。”李轻烟回想着自己忙前忙后、擦桌抹椅的日子,翻了个白眼。 黎华当然不信,并且摆出了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跟你僵持到底的架势。 李轻烟见状,叹了口气,从黎华身上起来,直了直腰。 怀里的重量突然消失,黎华眼露惋惜。 李轻烟道:“那个厨子是宁海王的人,他的身份被我看穿了,可惜,我也暴露了。” 他嘴里说可惜,但他眼里的惋惜却还没有黎华多。 黎华还想再问,却被敲门声打断了,门外传来李轻烟另一个小厮李竟的声音:“爷儿,车备好了。” 李轻烟应了一声,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这些天一直缩着骨,弄的他浑身酸痛,怕伤着孩子,肚子那截儿没缩。 黎华也跟着站起身,“你要去哪儿?” “烹鲜阁。” “去吃饭?” “算是吧,你吃了吗?” “没!”黎华斩钉截铁的答。 他确实没吃,但即便他已经吃了也一定会依然斩钉截铁的说没有。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黎华不禁自信自己肯定会越来越中用。 李轻烟轻轻笑了一下,打趣般地说:“那好巧啊,要是黎大人不嫌弃,一道吃点吧。” 怎么会嫌弃,一齐吃麸皮粥他都不嫌弃! 黎华喜笑颜开的跟上了他,坐着一辆颇为宽敞的车子,来在了烹鲜阁的最顶层。 黎华环顾四周,不由得暗暗惊叹。 李轻烟确实是个非常会享受的人,此处布置之精巧,装潢之华贵,让黎华这个世家子都啧啧称赞。 李轻烟坐在桌前,手支着头,惫懒的吩咐伙计:“再加上几样黎大人爱吃的吧。” 那伙计诺诺应答,脚下生风的跑了下去。 黎华疑惑的问:“他为什么都不问我喜欢吃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黎华突然非常感动,但马上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更麻烦的是李轻烟马上问了那个问题!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完了,黎华知道自己肯定凉了。 只能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不知道。” 李轻烟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栗子炖鸡。” “什么样的栗子炖鸡?”以李轻烟的挑剔,肯定没听起来的那么简单。 “普通的栗子炖平常的鸡。” 黎华感觉这句话后面肯定又有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但又不想让他回忆起那些日子,免得心里难受。 所以他换了个次要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生气?” “因为我爱吃什么像我的卧房在哪儿一样,是头等机密。” 这两个机密黎华却都知道,原来自己的分量并没有想象中的轻。 “为什么你爱吃什么也是机密?” “知道了我的喜好,杀我就会很容易。” “你不怕我杀你?或者是把你的机密透露给了想杀你的人?” 黎华意味深长的看着对上李轻烟的眸子。 第18章 初为人父(二) 李轻烟还没待回答,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干呕一声,什么都吐不出来。 猛咳了几下,眼泪又呛了出来。 黎华灵机一动,依样画葫芦,像李青一样上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儿,又端茶给他压一压。 李轻烟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惊奇地看着他,接过了茶。 呦!这呆子今天是怎么的?福至心灵的。 李轻烟费力的咽了几口茶水,才稍稍舒坦了些,感叹道:“啊——真是干什么都不易,这年头,连当爹都这么难了——” 又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你刚才那句话可太恶心了,我都差点听吐了!” 黎华忙一本正经的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3 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不说了!” “行行行,得了,吃饭吧,吃完了我好有膀子力气吐。” 黎华突然感觉一阵内疚,跟李轻烟比起来,他这个爹当的可是太容易了,不这不那、不痒不痛的。 两人还算稳当的吃完了饭,其间李轻烟又反胃了几次,都硬让他压下去了。 李青煎了药,用一个剔透翠绿的小玉碗盛了来。 汤药夹翠色,影影又绰绰。 李轻烟悄悄的瞥了一眼黎华,仰头饮下。 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 药汤见底,他将碗随意的丢在桌上,李竟手脚利落的将它撤了下去。 李轻烟对李青道:“叫李言过来吧。” 李青应了一声,退出房外。 房中只剩黎李二人。 淡淡茶味,隐隐药味。 李轻烟起身,缓缓走到窗前。 抬手,色如白瓷,纤若削葱。 前推,两扇窗如鸟展双翼,冷风像赶集的人群一样,争先恐后的涌进来。 被寒风猛的一冲,李轻烟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胃中不适也见轻了些。 站在烹鲜阁的顶层,半个万安城都匍匐脚下。 四四方方的屋子,一间间、一幢幢; 穿红戴绿的人群,一撮撮、一簇簇。 最惹眼的当数纵横占了约八十亩的好去处—— 楼台舞榭,弦乐不歇。 南来北往,熙熙攘攘。 项背相望,沸沸扬扬。 李轻烟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自得之情。 这都是他凭一己之力、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黎华走过来站在他的背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去。 隔着数层衣料,层层叠叠、繁繁复复,李轻烟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黎华透过来的温度。 淡淡的暖意。 黎华看着恢弘热闹的好去处,回想六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荒郊野地,不禁赞叹道:“你可真厉害!” 李轻烟往后微微倾身,轻轻的将后背贴在黎华前胸。 “嗨——这有什么厉害的,有一个人比我厉害千万倍。” “什么人?” “赠我一颗良心的人。” “我会见到他吗?” “可能会吧,我放下屠刀之时,便是你们相逢之日。” 黎华闻言低头,下巴触及李轻烟的头顶。 青丝漫绾,几缕散落。 几分慵懒,几分妖冶。 “叩叩!”敲门声响起。 李轻烟不着痕迹的从黎华怀里挣出,泰然自若的坐在了桌子的里侧。 黎华记得他的这一副面孔,越是疲惫就越是神采奕奕,越是逞强就越是气定神闲。 叹了口气,将对着李轻烟的那扇窗掩上,也好整以暇的坐下来,看着这个有千百副模样的人又要粉墨登场演出什么戏。 李轻烟扬声说道:“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青与李言,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走进来。 李青在前,李言在后。 李青在左,李言在右。 门又吱呀一声关上。 李轻烟嘴角微翘,笑着问李言:“李青这个先生当的还称职吗?” 李言自然是连连称赞。 李轻烟手一摆,“教的好不好你说了不算,你的本事说了才算。” 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仔细封了口的信封,往桌上一扔,一挑下巴,“喏。” 李言知道这是消息阁昨日汇总的顶机密的十条消息,随便拿一张出来都是人命关天、家国天下的大事儿。 悄悄瞟了一眼坐在李轻烟手侧的黎华。 黎华并不是消息阁的人,也并不是李轻烟的心腹,生性多疑的消息阁阁主竟然一点儿都不避讳他,真是奇怪。 他恭恭敬敬的向李轻烟和李青道了声“失礼”。 李轻烟点点头。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信封拿起,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小刀,将信封口朝下冲着桌面,迅速的割开。 只听见磕嚓嚓几声,桌面上已钉入了数十根闪亮亮的针,针针没入! 霎时间,桌面呲呲的冒起了白烟,可见针上还淬了剧毒。 黎华不禁一阵后怕,李轻烟竟然揣了个如此恐怖的物件在怀里,还跟没事儿人一样面色如常的吃饭、神情自若的呕吐,要是它的机关不小心触发了怎么办?! 接着,李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瓶口层层封了有五六层。 他利落的打开封口,将整瓶的黑色汁液尽数倒进信封之中。 顿时,信封里响起一片滋滋啦啦的声音。 黎华皱着眉头看了李轻烟一眼,真是“诸葛一生唯谨慎”啊。 过了一会儿,李言才将信封中的东西倒在桌上。 黎华本以为里头早成了一堆黑纸屑屑,没想到竟然倒出来了十张干净平整的纸条,每张约摸两指宽,巴掌那么长,他往前倾了倾身子。 奇怪了,纸条上却并无字迹。 李轻烟起身,对着桌上的纸条呸的啐了一口。 黎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纸条。 倏忽,纸上有字迹浮现。 嚯!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黎华惊讶的凑过去看,这一看就更不得了了—— 纸上所写,句句军国机密,字字要人性命。 李轻烟又坐了回去,仰着头看着李言,沉声道:“把该给皇上的、贾允的、诸葛韬的、李海沛的分别择出来。” “是。” 李言略作思考,斯须便了。 李轻烟扫了一眼,冲李青一挑下巴,“你来。” 李青冲他一行礼,走到桌前,考虑片刻,将其中几条重新归置。 李言恍然大悟般的轻轻“哦——”了一声。 李青忙给李轻烟行礼:“属下卖弄了!” 李轻烟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儿。” 他又突然略带些微的调笑之色道:“跟我这么多年,就算是头猪,也该长进了。” 黎华感觉他好像在意指自己。 李青非常确定他在意指黎华。 李言听的一头雾水,但他清楚这话说的肯定不是李青,不知道在意指谁。 李轻烟身上怪乏的,不想动弹,一指那堆纸条,“往这挪一挪。” 李青和李言忙把纸条都齐齐整整的摆在他面前。 黎华一眼都不敢瞟它们一眼,看一眼就是一个心病,看一眼就是个疙瘩。 李轻烟只是瞥了这些纸条一眼,便将给李海沛的一张纸条拿出来,放到了贾允的那一堆里。 “明白了吗?”李轻烟问李言。 李言满脸不解的神色,道:“属下愚钝。” “若是先给了李海沛,搞不好他会被腰斩。” “他”便是指纸条上所涉及的那人。 “若是给了贾允,兴许还能死的体面些。” 李青难得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4 开口插了一句:“但是他得罪过您啊?” 李轻烟展颜一笑:“难为你这么替我着想,不枉我······”他突然闭口不说了,吞进去了半句话。 又另起话头道:“惠我者小恩,携我为善者大恩。害我者小仇,引我为不善者大仇。我已经够不善了,他也不能引我更不善,而且他也未伤我性命,横竖都是死路,不如给他留块遮羞布。” 黎华忽然插了一嘴:“要是他不死呢?” “他若是不死,两万军士战死沙场,我是救他,还是救两万军士?”李轻烟沉声质问。 黎华默然无言。 李青又是一礼,“李青受教!” 李言也是一揖到底。 李轻烟一改脸色,满面笑意,拍手道:“教的很不错,学的也很不错,都赏!回头你们自个儿去孙账房那里去领。” 两人连连称谢,李言以为之后就没事儿了,只等李轻烟让他退下。 李轻烟却幽幽地说:“我今天叫你来,不光是作个监工的——” 第19章 初为人父(三) 李轻烟腰也酸,背也痛,胃里的吃食还一个劲儿的往上拥。 又不想三言两句把这事儿草草了结,又不能在这儿多作耽搁,自从有孕两月之后,真是诸事都不方便。 李轻烟看着李言满脸忐忑,安抚的冲他一笑。 恍若春融冰雪,恰似花枝栖鹊。 颦笑之间,冬春之别。 看的李言一个晃神儿。 “小子,你这次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李言诚惶诚恐的说:“小人能遇上爷儿是我平生走的最大的运了!” 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 “嗨,这算什么!上次回拜的时候,你很给我长脸,被贾大人相中了,怎么样?愿不愿意跟着他?”李轻烟挑着眉毛问。 李言想都没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斩钉截铁的答:“小人这条命是爷儿给的,爷儿想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全凭爷儿的意思!若是小人跟着贾大人于爷儿有利,那小人便跟着他!” “哎呦!快起来,怎么说跪就跪!”李轻烟赶紧起来将他扶起,“行了行了,跪一回就够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爷儿···” 李言眼中隐约有泪色。 “嚯!怎么又哭上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像个爷们儿点!”李轻烟虎着脸教训道,“别以为怀了孕就叫女人了,底下长个东西就叫男人了。” 此话一语双关、一针见血,最妙的是只有事中人才能听懂关于自己事儿里的那层意思,黎华简直想把这句话抄下来。 “你自己的意思呢?” 李轻烟把大腿靠在桌子上,居高临下而不具压迫性的看着李言。 “小人自然想要跟着爷儿。”李言实实在在的说。 “你可想好了——是治国□□、风风光光;还是□□治国、龌龌龊龊?” 李轻烟的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的望进李言眼中深处,像是能看到他的心底,挖出他最热切的渴望。 是选声名远播,还是选忠心耿耿? 是青史留名,还是史册不载? 李言被他盯的毛毛的,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起刚才所做的决定。 房中又陷入一片寂静,黎华一个局外之人,感觉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那么刺耳。 须臾。 “我还是想跟着爷儿!” 李言下定决心,发誓般的说。 李轻烟没做评论,莞尔一笑。 “三天之内,后悔了就来找我。” 说罢朝黎华一勾手,大步向门外走去。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豪气万丈,确是江湖男儿。 李言呆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走在李轻烟身侧,黎华不禁觉得他很有意思。 有时候他手下的人完全不拘礼法,而有时候又繁文缛节。 有时候他完完全全像个官场里的老油子,而有时候他又像个彻彻底底的江湖侠士。 有时候他像个女人,有时候他又很男人。 有时候他很残忍,有时候他又很善良。 他做的事情这样看是好事,那样看却是坏事。 何其复杂,却又何其令人成瘾。 黎华侧头瞟了一眼李轻烟的侧颜。 朱唇凤眼,真是俊的无际无边。 黎华本以为接下来的事情会越来越好,他会过上夫夫养子这样颇为诡异却又非常平凡美满的生活。 但是—— 接连发生的两件事却像是生活狠狠揪住他的头发、重重给了他两巴掌,又躲闪不得,又火烧火燎的痛—— 李轻烟离开黎府三日之后,皇上以行为不端为名,将黎榕堂官降三级; 黎榕堂称病在家,闭门谢客。 君臣二人,两相僵持。 圣旨下来时,黎华才恍若大梦初醒。 那天李轻烟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历历在目。 句句似真,情情似切。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什么暴露身份?不过是编来唬他的,李轻烟离开黎府是因为他已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让他踩着黎家往上走的东西。 确实,从小到大,李轻烟没少骗过他,他也没少听李轻烟面色如常、对答如流的编瞎话,但这一次无疑是最为成功的一次,也是最让他生气的一次。 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心凉。 也许,这事儿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幻想。 他现在就痛恨自己怎么这么幼稚!这么愚蠢! 李轻烟在他家里卧底的时候,哪来的自信让他在心底那样的有恃无恐? 他纵容李轻烟一天,便让黎家落难之日提前一天。 更让黎华脊背发凉的是,这一切没准儿都是李轻烟演来骗他的—— 李轻烟是个什么人?人堆儿里混出来的人,他一个人能撑起这么大一个场面,没有几把刷子能成么?他要演个什么人、骗个什么人简直易如反掌。 黎华又是什么人,书堆儿里长大的人,先生耳提面命、谆谆教导要温良恭俭让的人,他要想受个骗,那简直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黎华内心深处又觉得这不像是演的—— 这个李轻烟看起来实在是太真实了。 是不是演的已经不重要了,李轻烟是不是在骗他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黎华现在清清醒醒、明明白白的意识到,他和李轻烟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李轻烟待他如何、他待李轻烟如何都不能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李轻烟毋庸置疑、板上钉钉是皇上的人; 照这个事态来看,黎家可不像是跟皇上一条船。 那李轻烟和黎华早晚会有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一天,容不得黎华再举棋不定、踌躇不前了。 但如果他长痛不如短痛,狠下心来就此与李轻烟绝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5 交,那李轻烟腹中的孩子怎么办?不行为父之教就算了,万一他跟李轻烟真到了刀戈相向、两相残杀的地步,不论谁死谁生,对那个孩子来说活着的那个,既是杀父仇人,又是亲生父亲。 如果不这样,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唉—— 茶净缘当初说的很对,这孩子确实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了,也许他早就料到这种局面,不过看破不点破,而黎华又没有猜到他的那层心思。 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该下定决心了,不能再拖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初为人父(四) 上次见李轻烟把那藏有飞针的信封带在身上,实在太不保险,毕竟不是自己经手的东西,信不过,黎华便毛遂自荐要改进一下信封内的机括。 这机关的构造一定是消息阁另一机密,而李轻烟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现机括已改好,黎华若有所思地将信封夹在指尖,对着它出神。 薄如刀背,轻如绢布; 里面却机关重重,凶险非常—— 只要将其中一个小机关往上移个一毫,李轻烟便会万针穿心。 黎华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倏的一下把那信封扔到了桌角。 像看妖魔鬼怪一样畏惧的盯着它,心咚咚咚跳个不停,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心下暗惊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 宁愿被李轻烟骗至绝地,也不能让李轻烟由于自己加信于人而死于非命! 黎华拳头紧握,扬声喊道:“黎宏——” 只听见从院里的假山前传来一路小跑的声音,利利落落、轻轻快快,由远及近。 “爷儿?”黎宏恭恭敬敬地等着黎华的吩咐。 黎华用眼神一指桌角的信封,没碰它一下,好像它上面淬了剧毒。 “把那个送给李轻烟。” “哎,好嘞!” 黎宏忙取过信封,出门去了。 直到再也听不见黎宏的脚步声,黎华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重重地倚在椅背上。 好人变坏究竟有多难?坏人变好究竟有多难? 一念之间,念念之间。 黎华自此就再没去找过李轻烟,每天只是上朝、退朝、当值、散值,其余时间,一概闭门不出。 黎李两人辅佐一君,同在一朝,却两不相见。 头三天里,黎华天天魂不守舍,日日焦躁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烦的什么。 李轻烟那边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第四天下午,黎华正在练功,黎宏突然跑来通报,说是李青来访。 嚯,好去处的第二号人物都来了。 黎华收了身势,缓缓道:“不见,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能见客。” “要是他问爷儿得了什么病呢?” “疯病。”黎华面无表情的答。 ······ “爷儿,这···这太假了。” 黎宏知道他家爷儿从小就不会编瞎话,但这无疑是最敷衍的一次。 “就这样说。”黎华扭头定定地看着他。 他就是要让李青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是不能见他,而是不想见他。 以李轻烟的聪明,肯定能懂原因为何。 黎宏没辙,只能就那样通报了。 李青听了,微微皱起了眉头。 接着,一阵鼓声从后院传来。 气势磅礴,震天撼地。 哪儿像是一个得了疯病的人敲出来的? 假上加假,便表真意。 李青拱手告辞而去。 脸上未露一丝疑惑,未现半点不悦。 黎宏看着他的背影啧啧的赞叹几声,真是喜怒不形于色。 李青走后,黎华不光没有决心已定的安心,而且感觉心里烦乱的更为厉害了,像有五百只跳蚤在里面没命的跳。 又过三天,李轻烟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笺素雅,纸面细密。 黎华两指轻轻捻着这薄薄的几层纸,只需稍稍用力,便可见其中字迹。 摩挲几下,终归是不舍的放下。 让黎宏原封退了回去。 “要是那边问起缘由呢?” “就说我得了疯病,看不得信。” ······ 黎宏手持信笺走在路上,真是奇怪的了不得,之前,他家少爷简直像在外面养了小媳妇一样,成天不着家,一有功夫就往李轻烟那处跑,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而且黎宏伺候黎华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过他跟谁闹别扭闹的这么凶、如此绝情。 从信被退回去之后,李轻烟那边便消停了下来,不光是消停,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音信。 黎华曾有意无意的跟几个同僚打听了一下,无奈李轻烟一向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自然是一丝消息也无。 李轻烟好似在黎华的生活里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 黎华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塞塞滞滞,像有个东西堵在心口。 不上,亦不下;不消,日益涨。 一日偶然路过勾栏瓦肆,香气氤氲,暖气拂面,阵阵乐音传出——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七日匆匆过,遥遥两不知。 杳杳无君信,不知谁人痴。 【1】 从圣旨既下到现在,黎华已有十天没见过李轻烟了,个中复杂滋味,唯有他自己知晓。 又是浑浑噩噩、劳劳碌碌、按部就班、朝九晚五的一天,黎华身心俱疲的准备去练功,他边扭着酸痛的脖子边从卧房门前走过。 突然,倏倏倏倏!几十、上百道破空声猛然而出。 继而,从卧房里射出百十根明晃晃的钢针,急速穿过窗纸朝黎华袭来。 黎华利落地一个扭身,衣袖一旋。 钢针尽数被他打了回去,铮铮铮铮!齐齐钉在了窗棂上。 这个他不能更熟悉了,这就是他给李轻烟改造的机括射出的钢针! 要是往前倒个两三个月,黎华这会儿肯定妥妥的认为这是李轻烟要除掉他。 幸亏黎华早已经不是当时的黎华了,不然又添一个误会。 他跟李轻烟之间的误会已经够多了。 既然黎华如此熟悉这机括,那这机括肯定杀不了他,所以,这针只是为了引起他注意的小玩意儿。 黎华四下张望,并未看见人影。 一脚踢开房门,警惕的扫视一圈,也没有人。 谨慎的往里走,所有的东西都没被动过,除了桌子。 这可是万里挑一、精挑细选出来的黄花梨,请了万安最有名的师傅千雕万琢出来的桌子,上面现在却被人龙飞凤舞的刻了八个斗大的字儿—— “与我无关,爱信不信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6 !” 这肯定是指黎榕堂官降三级与他无关。 旁边还刻了一行小字—— “阅后即刮” 黎华哭笑不得,这真是很符合李轻烟的性格,既然你不看,我就叫你不得不看。 李轻烟心里肯定也清楚,他们俩中间的派系鸿沟不可能消除,他俩不可能走到一起,但他还是要千方百计的告诉黎华,他没有骗他。 虽然他俩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但黎华心里莫名的舒坦了不少。 至少李轻烟没有骗他; 至少李轻烟心里有他。 思及此,黎华心头一暖。 指尖轻轻的抚过那一道道的刻痕,想象着李轻烟是怎样提刀、运刀、摆腕、使力。 他的头发肯定有几缕垂在桌上,与黄花梨的花纹交缠在一起。 他的袖口肯定轻轻的擦过桌面,过来过去,扫来扫去。 青丝卷鬼脸,柔情有几千? 丝袖入鬼眼,留存降香浅。【2】 【1】我多说一嘴哦,文中类似的这种押韵且诡异的诗样句子【注意哦我说的很保守,诗样句子】都是我瞎编的,不要当真哦,不要当真! 【2】对对对,就比如说这种。 第21章 平地风波(一) 黎华来回摩挲着桌上的刻痕,若是没有那四个字“阅后即刮”提醒他,李轻烟出于某种考虑认为桌上这句话是个顶顶机密的事情,黎华一定会把它拓下来,然后把拓文好好的安置在他枕下的暗格内。 天色渐暗,再过一会儿,便会有人来他的屋子里点灯、打扫、收拾。 他叹了口气,从靴子里抽出与李轻烟那把是一对儿的小刀来。 虽是一对儿,式样却与李轻烟的大不相同。 李轻烟的那把尖且细长,最适刺捅; 他这把平且宽厚,最适刮挫。 一如两人所习招式,一个狠厉,招招为攻;一个温厚,步步为守。 黄花梨质地坚硬,好在黎华的刀峰依旧很利,桌面不一会儿便薄了一层。 露出里层的木料,并未上漆,毫不光亮,却色泽黄润,香气愈益沁人。 虽不碌碌如玉,但却珞珞如石。 削去的恍若不是木料,而是黎李二人中间一丝一毫的隔阂与猜疑。 黎华看着这断面,越看越喜欢。 而黎宏见到这桌子时,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扁了,怎么看着这桌面儿这么薄。 待上手一摸,嚯!不禁大吃一惊,又是惊讶又是奇怪,完全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刨桌子?这是为了什么? 黎华一脸坦然道:“哦,这个啊,适才我一时兴起刻了两行字,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它太蠢,就刮了。” ······ 黎宏一脸不可名状的复杂表情。 虽然黎华的话听起来非常的莫名其妙,但是想想又觉得非常的有道理,他都不明白黎华是怎么把匪夷所思和逻辑严密巧妙而又自然的结合在一起的。 看着黎宏的表情,黎华怕他继续追问,便先发制人,抬高了声调:“难道我不能一时兴起刻两行字,过一会儿觉得它太蠢而把它刮掉?” 言外之意便是“我一个工部侍郎,难道在自己的家里都不能在不危害国家社稷安危的前提下,凭个人意志糟践我自己家的东西?” “能能能!爷儿,没人比您更能了。”黎宏忙哭笑不得地答,便不敢多说,又叫人从库里搬来了一张乌木桌子。 黎华就寝时看到屋里的新桌子,心里不禁有点失望。 又过两天,还是夕阳西下,漫天泼红之时,铮铮几声,窗棂上又多了一排针。 黎华兴冲冲、急忙忙、大步流星走到桌前。 桌上并没有刻字,却有一封信笺,安安稳稳地躺在桌子中央。 沉黑的桌面,洒金的信笺。 恍若污泥中亮闪闪的一枚金钗。 分外出挑,一如李轻烟。 黎华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俯身将它夹在指间,轻轻甩了甩。 听其动静,信里并无机关,只有一张字条。 他手指一挑,便把它挑开一个缝儿。 果然只有一张字条。 熟悉的字迹,仿佛每个字都嚣张跋扈、高高在上—— “他妈的你儿子把我的尿都踢出来了!” 黎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赶紧捂上嘴,四下张望。 还好并没有人。 他都能想的出来李轻烟写这个字条时气急败坏、万分窘迫的表情。 黎华把纸反正的看了又看,确定并没有看到“阅后即焚”这样的字样。 便喜滋滋地小心翼翼将它折好,塞回信封里,收进了怀里。 连第二天他上朝的时候也揣着呢,真是怀揣粗鄙之语,耳听治国之言啊! 此后,黎华隔三差五便会收到一封“家书”。 有时只是寥寥数语,有时又婆婆妈妈、洋洋洒洒,五六张纸写的满满登登; 有时满眼的都是粗鄙之语,有时候又遣词造句,极为文雅。 有时纸张皱皱巴巴、污迹斑斑,有时又特别的整洁,连个折痕都没有。 但是,信中从来没有家国要事,字字句句,全是过日子的那些鸡毛蒜皮,都是李轻烟最真实的生活。 黎华都一一小心收藏。 没过许久,零零总总攒起来已有一小摞,捏在手里,和握着李轻烟的手一般薄厚。 只是缺了那股微凉的触感,隐约的脉搏。 近些时日,黎华明显的察觉到腹中的孩子让李轻烟的脾气变得愈发无常。 可能旁人会以为李轻烟的脾气一直都变幻莫测的,怎么还能更无常? 黎华却知道,李轻烟不论悲喜,皆事出有因,只不过李轻烟从来不让旁人看清其中的因。 而现在黎华都摸不清其中的因了,有时候前一句话还高高兴兴、欢天喜地的说今天喝了一碗极好喝的粥,不知道怎么了后一句话就突然的写“今天过的跟你的为人一样没滋没味”。 黎华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完全没办法通过“好喝的粥”联想出李轻烟为什么会生气。 比黎华更一头雾水的是黎宏,前段时间他家爷儿还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心里难受还硬憋着,让人看一眼自己都觉得浑身难受。 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变得整天喜上眉梢、眉开眼笑。 也没见有人来拜访他,也没有人给他送信,也没看他干什么。 真是蹊跷! 嚯!—— 不会是真得了疯病了吧?! 黎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找了个由头,拿着鸡毛掸子佯装自然地去书房掸来掸去,掸东掸西,偷偷瞧着黎华。 过了一会儿,黎华手里的笔忽然不动了,眼神游离,对着书出神,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黎宏悄悄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7 靠近黎华,问:“爷儿,您乐的什么啊?” 黎华一向对下人非常宽容,所以黎宏也一向的略微“胆大妄为”。 此话一出,只见刚才还笑的傻里傻气的黎华,眨眼间便一脸苦闷。 由喜到悲,猝然之间。 骇的黎宏不得了,“爷儿您怎么了?!” 黎华哭丧着脸道:“我该不会真得疯病了吧?” “怎么的呢?” “一想到一个人,我就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爷儿,小人斗胆说一句,这不叫疯病,这叫相思。” “嗯?——这叫相思?我觉得这像疯病啊。” “额——您愿意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吧。” 黎宏好奇心上来了,“爷儿,我再斗胆问一句,那人是谁啊?” 黎宏一本正经道:“当然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了。” “······” 他们家爷儿真跟之前不一样了,一样的严严肃肃,一般的正正经经,话却不再实话实说了。 真不一样了,人在朝中自狡猾啊。 第22章 平地风波(二) 黎华直觉今天很是不一般。 西边夕阳浅,东面月影淡。 他走向窗前,略有些忐忑。 屏住呼吸,准备好将钢针打飞。 然而,却并没有暗器射出,心底无可抑制地涌起一阵失望,他还不死心,用力跺了跺脚,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他依旧相信今天肯定不一般。 犹豫着,并期待着,他手指尖试探着触及两扇门,轻轻往前一推。 门吱呀一声,沿着门轴向两边转去。 屋内情景,一览无余。 只见阴影之中,隐着一个人影。 背对黎华,手撑着头,坐在桌边。 如娇花照水,似露宿枝头。 能把这般平常的动作做的如此动人,除李轻烟外,再无二人。 黎华的心跳的厉害的很,咚咚咚咚的,他自己都觉得聒噪,直想给它两下子。 咽了口唾沫,慢慢向那背影走去。 十多天没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再加之房内昏昏暗暗,影影绰绰,恍若似梦中。 黎华太怕是梦境了,有节律的掐了十来下手指尖,每一下都疼。 太好了,太好了,不是梦。 他一步步靠近,李轻烟却好像造像似的,不言不语,纹丝不动。 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便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手。 嗬,手从来就没抖的这么厉害过!平常画图制模,手从来都是稳稳当当、一丝不晃,一到这紧要关头,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将颤巍巍的手指轻轻搭在李轻烟的肩上,再没有了动作。 李轻烟依然一动不动。 时间好像都停止了。 黎华又是欣喜,又是煎熬,冰火两重天,搅的他又想大笑又想跺脚。 终于,李轻烟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皇上委派你去修令阳水坝,为何回绝?” 没想到李轻烟是来给皇上当说客的,黎华不悦的收回了手指。 更没想到李轻烟慢慢地扭过头来,正正的对上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不是皇上派我来的。” “那你为什么来?”黎华问。 “我想——”李轻烟顿了一下。 黎华以为他要说“我想你”,心都快跳出来了,手死攥着前襟,手心汗津津的。 李轻烟却道:“我想——来。” “哦···”黎华自觉自己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但还是止不住的失望。 “为什么不去?”李轻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继续追问。 黎华手指挑起李轻烟散下的一缕头发,沉声道“我放心不下——” 虽然不相见,但好歹是在同一片天,李轻烟整天做的是在刀尖上走的事,难免刮破脚趾头,一旦出了什么事儿,黎华听见风声起码能迅速赶到。 倘若去了令阳,摸不着人,得不了信,想想便觉得心惊胆战。 李轻烟微微往后仰了仰头,将微红的双颊埋在黑暗之中。 还是老样子,他依然用讽刺挖苦来掩饰突如其来的羞涩与不自在。 他抬手将那缕头发抿至耳后,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不放心什么?我又不会大着肚子跟别的男人野搞。” 粗鄙之语! 黎华翻了一个小规模的白眼。 李轻烟悄悄的用手背冰了一下发热的脸颊,指指身旁的凳子。 “坐!你这么高,我仰头仰的怪累的。” 黎华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一手覆上了他的后颈,拇指顶住那两节骨头,“这儿?” 说着一个使劲儿。 李轻烟舒爽的嗯了一声。 黎华便轻轻用力,上下推挤那处滞结,李轻烟享受地往后靠在他的腿上,安逸到只想要睡觉。 约摸过了一小会儿,李轻烟恋恋不舍的回手抓住了黎华的腕子,“好了好了,我不能久留。” 黎华也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在他身旁坐下,腕子还在李轻烟的手里。 “你不用担心我们。”李轻烟拿着黎华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微微隆起,温暖又柔软。 他只让黎华感受了一小下,就迅速把他的手丢开,蓦地站起身背对他,“你不该为我们爷俩儿而弃千万黎民苍生性命于不顾!” 语气严厉,深明大义。 他再转过头来时,眼神中带着一丝虎狼之色,道:“孩子没了还能再有,我死了你枕边还会有旁人,但是,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该被这些小事捆住手脚!” 李轻烟一向对别人非常狠,没想到他对自己比对被人还狠。 黎华阴沉着脸,不悦的皱着眉头,李轻烟说的话,他连想象都不敢想。 李轻烟见他神色,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便把语气放缓和了些,“我倒不是说你一走我们就得出事儿,我走南闯北那么长时间,还能伸着头给别人算计?若说是旁人,你不信倒也就不信了,难道连我也不信?” 黑暗之中,李轻烟的眸子晶晶发亮。 黎华别过头去,不敢对上那对眸子,生怕自己会被吸进去。 沉默良久,终是点了头。 李轻烟见此展颜一笑,猛的捶了一下黎华的胸膛,“嘿,这才像个大老爷们儿!” “那你来送我吗?” “呸!说什么呢?!践行!践行!” “哦哦哦!呸呸呸!那你——来吗?” 黎华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李轻烟犹豫了一下,道:“说不准。” 他宁愿不做承诺,也不愿意做一个可能无法兑现的承诺。 黎华的眼神黯淡下去。 “耷拉什么脸啊,我又没说不来!”李轻烟抽了一下他的胳膊。 黎华想了想,也对,没说不来就有可能来,仍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8 有一丝希望。 李轻烟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回过身来,冲着黎华以一个江湖人的姿势抱抱拳:“后会有期!” 正待要走,却被黎华一把抓住了袖子。 他用力往前扯了扯,黎华仍不依不饶的攥着,恍若攥着的是救命稻草。 李轻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是皇上的人,不能留宿黎家。” 他总是有能力让黎华前一刻欢天喜地,后一刻万念俱灰。 但黎华仍固执地没有放手。 刺啦—— 转眼间,屋内只剩黎华一人。 手里握着半截殷红的袖子,在墨黑的夜色中更显扎眼。 作者有话要说: 在非常严肃的考虑给文改名的问题,昨天晚上想名字想到失眠,想了十多个名字,基友排除了诗词歌赋系列的,以“彼采萧兮”为代表,又排除了禅诗系列,以“永续今好,长绝来怨”为代表,又排除了大纲系列,以“为子成佛”为代表,最后在人物姓名系列中选了一个最短的——“尘烟浮华” 大佬们有没有什么意见?๑·́☋·̀๑ 第23章 平地风波(三) 次日,黎华领圣命,主持令阳水坝兴修一事。 兴修水利,大兴土木,因地制宜,故多变数。 他这一去,少说一两年,往多了说,十来年都有可能。 诸葛韬为他设下践行宴,大摆宴席,平日里跟他走的近的长史、郎中、学士、大夫、侠士、谋士、辩士纷纷前来给他送别。 觥筹交错,灯火辉煌。 管弦丝竹,人影幢幢。 虽是热闹,但少一人,便觉寂寥。 推杯换盏之际,黎华的眼睛时不时就向门口瞟去。 满心希望下一次的回首,就能见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爱恨交加的身影。 那个傲气如九天之鹏、风流若早春烟柳的身影。 那个可令蓬荜生辉、朽木生花的身影。 可惜。 一夜的顾盼,并未等到一面的相见。 黎华已喝的熏熏然,眼前人影交错,看不真切,时不时便会有人扯着他的手说些离情伤别的话,他醉的只能胡乱的回几句。 他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些人可都是他的朋友,其中不乏很多好朋友,这么多的好朋友加在一起的分量,难道都抵不上一个非友似敌的人? 这么多人依依不舍的跟他道别,他为什么还觉得远不满足? 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偏偏情难自禁? 人有时候真是奇怪! 黎华自嘲的一笑。 仰头喝干杯中酒,低头却将愁苦尝。 三日之后,便是启程之时。 黎府里像是往鸭子群里丢了一颗石头一样的骚乱起来。 小厮丫头,呼呼喝喝,来往走动,打点行装。 却忙而不乱,井井有序。 黎榕堂虽是放心不下黎华,但都这么大了也该出去经经事了,也就没多说什么,不过是晚饭间多重重地看他几眼。 跟黎榕堂比起来,黎华的母亲像发了什么癔病似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黎华从小就没出过什么远门,现在突然的要去修个什么水坝,真是担心的不得了。 他奶奶现在就只忧心黎华什么时候成亲。 黎华倒是很清闲,帮不上什么忙,也操不了什么心。 每天就只是对着成垛的图纸,反复斟酌。 他不敢出门,怕李轻烟不知道去哪里寻他。 转念一想,李轻烟怎么可能不知道去哪里寻他? 真是痴傻! 直到黎华涕泪沾巾地挥别亲友故旧,坐上马车,车帘掩下,车夫抽着马,哒哒的走起来,仍旧没有见到李轻烟的身影。 黎华坐在马车里,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影影绰绰,明明暗暗。 一阵风卷着几片嫩绿的叶子钻进了车里,微凉也微温。 黎华捻起一片叶子,放在掌中,宽大的手掌显得它尤为娇贵精致。 叹了一口气,轻轻道: “打春了啊——” 怅然的朝外望着,春意暗藏,青条将抽。 车子颠颠簸簸的出了城,黎华伸出头去,看着城门逐渐远去,越来越小。 他坐回座位上,心灰意冷地放下了窗帘。 这下可没什么好盼的了。 突然。 车辕上噔的一声,但车夫并没有注意到,车子依然辚辚地走着。 一个人,影子般的钻进了车里。 黎华不用看清便知道来人是谁,这几天他已在脑中把他的轮廓描摹了千千万万遍。 他可能就藏在那个人的身后,猛不丁的忽然跳出来; 也有可能就在窗边,往东走一步就能看见; 也有可能坐在房梁上,两条腿优哉悠哉的荡过去、荡过来。 但,那些都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 这个真李轻烟的嘴唇正真真切切抵在黎华的牙齿上,他的舌头正与黎华的纠缠在一起。 黎华一时间头脑有些发昏。 俄然,李轻烟手抵着黎华的前胸,拉开了距离。 黎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脸,眼神刷子般的刷过李轻烟的额头、双眼、鼻子、双唇、下巴。 还是那般的明艳动人,但又清瘦了些,眼下两片淡淡的乌青。 嘴像不受自己控制般的说:“说,让我留下,我马上就叫车夫掉头。” 李轻烟笑了,嗔道:“说什么傻话呢!” 黎华转过神儿来了,自己也傻乎乎、呆兮兮的笑了。 李轻烟往上微微的仰头,抬手解起了扣子,黎华回想起上回在马车里的销魂,吓的他忙抓住了李轻烟的腕子。 “你这是要做什么?!” “嗨!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李轻烟把手挣了出来,一扭身把外袍脱了下来,隆起的小腹隐约可见。 他双手捧着袍子,高举齐额。 寸锦寸金,团花回纹。 美人美人,暮雨朝云。 黎华怔怔道:“你这是···?” 扇子啊、手帕啊,给别人就给了,但衣服可不是能随便与别人的。 李轻烟对上他的眼睛,从未有过的郑重又严肃。 朱唇轻启,字字掷地—— “与子同袍,以身相交。” “你——” 黎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不敢肯定他是什么意思。 李轻烟把袍子塞到黎华怀里,朗声道:“我李轻烟说一句话就是钉一个钉。” 他紧攥过黎华的手,恍若要把他的誓都捏进黎华的骨血。 “我,李轻烟,以后再不与别人厮混——你放心的去吧。” 黎华震惊地盯着他,眸色明明灭灭,双唇开合几下,终未言语。 只是用力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29 回握了一下李轻烟,接着抽出手来,动手解了腰带。 李轻烟忙按住他的手,“你不必如此!” 意思跟他之前让黎华娶妻生子、不必顾及他一般无二。 黎华钳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扯落,一字一顿地沉声道:“我心甘情愿。” 李轻烟见他发了狠,便不再阻挠。 黎华外头穿的是官服,就把中衣脱了下来,硬塞到李轻烟的手里。 李轻烟还想推辞,他厉声道:“你若不要,我也不要!” 说着抓过李轻烟的袍子来作势要还给他,李轻烟只好歪过头去,叹了口气,车外春光,眼中春意。 扭回头来,对着黎华开颜一笑。 容颜姣姣,笑意盈盈。 淡淡地道:“我等你回来。” 说罢转身蹿出车外,只留下黎华抱着袍子呆呆痴痴的坐在车里。 真是像一阵轻烟。 倏的一下浮起,柔柔袅袅;又倏的一下消散,无影无踪。 黎华低头看着手里的袍子,一遍遍确定刚才不是一场梦。 透入的阳光中漂浮着金色的浮尘,映的锦上的缠枝纹灿若烟霞。 带着李轻烟略微凉薄的温度,还有他杀过人后熏香的气味。 与子同袍,以身相交。 放心了,却又更加提心吊胆了。 第24章 平地风波(四) 黎华一行人走走停停、走走停停,走了三天才到令阳。 到了之后,黎华按老规矩,一一拜谒当地豪强富贵、名流雅士,其中一些烂人简直烂到扶不上墙,但也不乏几个极有意思的,也算是无趣之中有几个乐子。 这一趟走下来,明文的、暗指的惯例、门道特别特别多,远超了黎华的预料,可把他难为的够呛,一不注意就得罪了这个,疏忽了那个。 这些年真是做了个假官,出来一趟才见识了官场的真面目。 从前,黎华一直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是靠本事吃饭,现在才明白,要不是他爹这个大靠山在那里镇着、李轻烟明里暗里给他拔钉子,他就是再有本事也早被挤兑出去了。 这样一想真是为自己抹把冷汗,老天爷实在是太眷顾他了,只要他错生一点儿,搞不好现在就要光着脚去当木匠了。 唉——既然出身好一点,姻缘自然要糟一点。 花未全开月未圆,才算是婆娑人间。 黎华勉勉强强、身心俱疲走了完整个过场,便开始实地考察,对着图纸反复的修改,最后甚至还做了个微缩版的,五个汉子提着五大桶水对着它猛冲,它自岿然不动,黎华这才下令动工。 白天忙起来的时候无暇顾及其他,到了晚上黎华才觉到了症候。 只觉得床也硬,被也硬。 小虫子叫的也响,月亮照的也亮。 也没人絮叨他了,也没人瞪他了,也没人整天催他成亲了,也没人给他说官场险恶了。 真是枕边也无人,耳边也无人。 翻来倒去的睡不着,覆去翻来心里空落落。 他想了好些天,才想明白: 哦——可能这就叫思乡—— 日子就这么喜忧参半的过,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黎华掐指一算,孩子也足有五个半月了,正是难捱的时候。 长叹一口气,自己这个爹当的也太不称职。 钱,不用他赚;家,不用他养;子,不是他生;连陪陪生孩子的人他都做不到。 真没用啊! 黎华长吁短叹的准备回房歇息,还没进门,他就直觉今晚又是不一般。 但和那晚的不一般不是一个不一般。 手一挥,一股劲风拂出,将门嘭的一声冲开。 他谨慎地绕过屏风,只见有一个人坐在他的床沿上。 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而且还是个□□的漂亮女人。 黎华几不可闻的倒吸一口气,但仍面色如常,镇定自若。 那个女人对他甜甜的一笑,像一个熟透的枇杷那样甜。 而黎华却只是冷冰冰的朝门口的方向一摊手,沉声道:“请——” 那个女人不禁没有生气,反而笑的更甜了。 “我不好看吗?” 黎华实实在在的答:“好看,但是我见过更好看的。” 她娇嗔地皱起了眉头,“你可真不会说话。” “肯定还有比我更不会说话的人。”黎华并不想跟她多纠缠。 “那个更好看的人穿着衣裳吗?” 她意有所指,婷婷袅袅地站了起来,走到烛火照亮的地方。 通身雪白,前耸两山。 黎华别过头去不看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夜的情景,老老实实地回答:“太黑了,我没看真切。” “那你现在看不看的真切?” “看不真切。” 那女人走的更近了,黎华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看不真切?” “因为我的心把我的眼睛蒙住了。” “你的心为什么要去蒙你的眼睛?” 女人故意做出些妩媚的姿势引诱黎华。 黎华转回头来,却只看这她的眼睛,其余部分一概不瞟,口气恍若警告般地答:“因为那个更好看的人在心里。” 那女人嗤笑一声:“你可真是痴心一片。” “不敢当。” “吁——”她突然话风一转,“怕不是痴情吧,怕是底下不行吧?” 她挑衅般的用下巴指指他的下身。 激将法,黎华冷哼一声,不吃这一套,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那女人见他并不上钩,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看来传闻跟事实并不相符,黎华比想象中的难对付。 她反过手来,意欲用手背从黎华的后背上拂下。 没想到手却突然落了空,都没看清黎华是怎么到桌子对面去的。 她还没死心,又朝黎华贴了过去,却又扑了个空。 两人这样来来回回了几趟,黎华用余光看那女人果然有些不耐烦了,时机已到,便开口问道:“姑娘今日有何贵干?总不是来跟黎某练腿功的吧。” 女子虽然想马上怒气冲冲地一走了之,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我今天是来带黎大人去一个好去处。” 好去处? 是字面意义上的好去处,还是李轻烟的好去处? 黎华放下茶杯,犹疑地看着她,“好去处都有些什么人?” 女人一想黎华并不吃自己这套,只好变了作战方向,道:“那里有很多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你喜欢香男人还是臭男人?”那女人反问黎华,笑的别有深意。 黎华马上就明白了此好去处并不是他想去的好去处。 “我不喜欢男人”他正正经经的答,“我只喜欢一个人。”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这人怎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0 么油盐不进、无毒不侵。 还剩最后一招。 其实她只有两招,好色的人抵不过第一招,而好心肠的人都捱不过这最后一招。 而黎华恰好是个好心肠的男人。 黎华手里的那杯茶就快要喝完了,喝完这杯茶他就要准备睡觉了。 女人猛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刀柄是血红的刚玉,刀刃刺的是莹白的肌肤。 黎华吃了一惊,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那女人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得意的抿嘴笑了一下,道:“你若是不跟我来,我马上死在你面前。” 哪个好心肠的男人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血溅当场? 黎华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没有,脸上毫无表情,悲喜不形于色。 但女人就是知道他心里在天人交战。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她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便把刀又往里刺了刺。 一道殷红的血顺着刀锋流下来,与红宝石的刀柄汇合在一起,红的可怖。 黎华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晃了一下,女子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脸哀求地咬住了下唇,恍若自己已是个半死之人。 黎华蓦地站了起来,女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从靴里抽出那把宽平的刀来,抵在自己心口。 女子震惊地瞪着他。 “你若是死在我面前,我就更快的死在你面前。” 说的是要死要活的话,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命。 那女人张着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黎华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 沉默半晌,女子说:“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正合我的意,省去了我许多的麻烦?” “但是你并不想我死。”黎华肯定的说。 “我为什么不想你死?”女子有点好笑的问。 “因为你有点喜欢我。”黎华的语气依然笃定。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女子看他的眼神恍若是在看一个狂妄的傻子。 “因为像我这样情深义重的好男人天底下已经不多了。” 那女子不问了,紧紧地抿住了双唇。 须臾,叹了口气,把刀放了下来。 “下次我再听谁说你木讷寡言、刚直不阿、呆头呆脑,我就割下他的舌头。” “这倒是不必,我本来就是那个样子的。” “后来呢?” “我遇见了那个更好看的人。” 女子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她今天晚上听这个词的遍数已经够多了,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像别人吹捧的那样好看。 “唉——什么时候那个更好看的人死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快马加鞭的倒贴做你的婆娘。” 黎华皱起了眉头,“能说出如此恶毒之语的女人我是不会娶的。” “那我难道要祝那个更好看的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喽?” 黎华嘴角微扬:“那自是最好。” “······” 敲门声陡然响起。 女人叹了口气,道:“唉,还是头一次失手。” “人生总要有第一次嘛。” “听起来,你的第一次已经不在了?” “当然是——” 女子捂着耳朵,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又是那个更好看的人!” 她快要被这几个字烦死了,飞身跳出窗外,不见了踪迹。 黎华听着她的声音逐渐远去,满意的笑了笑。 “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黑衣红纹,黑纱遮面。 第25章 平地风波(五) 那人利利落落、大步流星地朝黎华走来,在三步之外行了个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一言不发。 刚才那个女人话那么多,这个男人却一句话都不说,今晚真是奇怪。 黎华狐疑地从他手里接过信,那人又行了个礼,倏的一下从窗里走了。 这做派倒是很像李轻烟,匆匆而来,匆匆消散。 黎华大步走到窗前,把窗重重地关上,又拿叉杆把它给别上,又走到门口把门给别上。 他现在只希望今晚不要再来奇奇怪怪的人了。 黎华捏住信封的一角,正要撕开,却听其中有金属与纸张相碰的声音。 嚯,这是自己做的机关,看来刚才那人是好去处的探子。 此信绝对不一般,还需机括加密。 黎华将信平举,两边的口对着别处,迅速刮开封口。 两边嗖嗖飞出数根银针。 黎华二指夹着信上下抖了一抖,刷的一下,两边各有四根绿莹莹的针飞出。 嗯——黎华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他伸入两指,绕过机关,夹出了一张薄纸。 打开一看,却不是李轻烟的字迹。 轻灵飘逸,别有禅意。 黎华看着很是眼熟,但现下却顾不上这些了。 纸上只有八个字: 掩人耳目,速回万安。 署名,茶净缘。 黎华心里咯噔一下,一定是李轻烟出事了! 既然是李轻烟的探子来送信,说明李轻烟并不想瞒他,那为什么却是茶净缘写信?李轻烟为什么自己不能写? 黎华背后冷汗都出来了,忙拿过纸笔,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约摸千字,随意的加了封。 “黎宏!——”黎华以内力传声。 黎宏正在后厨呢,突然听见黎华的声音打雷似的传来,手里的菜单子都扔了,忙不迭地往回跑,在走廊上和黎华正碰上。 “爷儿,什么事儿?” 黎华把手里的信件塞到黎宏手里,“把这个送给冯郎中,就说我家母有疾,需回趟万安,大小事宜,我通通写在这里了,叫他好生盯着坝上的事儿!一旦出事,他与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黎宏一听夫人出事儿了也着了慌,就手忙脚乱的要去收拾东西。 黎华一把抓住他,“别忙那些个了!快给我找匹快马!” 黎宏连连允诺,脚下生风地跑了,去后院挑了匹膘肥体壮的好马来。 黎华翻身上马,叮嘱道:“你不用来,看好这里便可!快把信交与冯郎中!” 说罢一夹马腹,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黎华看人一向很准,冯郎中虽然平日里懒怠了些,但紧要关头是绝对不会出岔子的,把这里的事儿交代给他,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他快马加鞭,硬把三天的路挤做一晚上跑完了。 当他来在万安城外时,马已是跑的气喘吁吁,光亮的毛皮上冒着热气。 茶净缘的小厮茶小叶早在城墙脚下等他,见他来了,忙几步小跑过来。 黎华将马缰一抛,茶小叶接了过去。 “他在哪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1 里?” “老地方。” 黎华不做停留,刷刷刷几步蹿上城头,飞鹰扑食般地朝好去处掠去。 走在曲折昏黑的暗道中,黎华突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心里又是慌慌的、又是毛毛的。 拐来拐去来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和第一次一样,李轻烟在里头,他在外头。 吞了口唾沫,抬手扣了扣门。 俄顷,李轻烟的声音幽幽传来:“进——” 听见他的声音,黎华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 伸手推开了门,正要进去,却见屏风两侧站着两个人。 就着照进来月光,屏风上千山万重,玉石珠宝,灿烂夺目。 屏风西面站着的人仙风道骨,是茶净缘; 东面站着的人丰神俊逸,是苏风清。 两人二话不说,苏风清上前一步,身子向上一拔,一招攻出,身形有如青松擎苍天; 茶净缘默契地矮身跟上,又出一招,身形恍若仙鹤微敛翅。 两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一左一右,一开一合。 好似仙鹤倚青松,真是周身无破绽。 两人就这样跟黎华缠斗起来。 黎华耳听着李轻烟在屋里,但就是见不着,两个师兄也不说是为了什么,上来就和他打架,口上说什么他俩都不理会他,心里急的不得了。 再加上早先李轻烟动不动就爱夸苏风清,这个假想敌今儿突然出现在李轻烟的卧房里,还阻着他见李轻烟,黎华不禁一阵恼火。 便一个劲儿的攻向苏风清,招招虽不致命,但也掌掌极为狠厉。 苏风清也不敢硬接他的招,怕伤着他二人,便往后一退。 茶净缘心领神会地上前,黎华忙把一招折枝手半道儿收了回来。 三人你来我去的约摸拆了百招,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够了——” 黎华便立马收了手,任由苏风清和茶净缘扭着他的胳膊将他押了进去。 苏风清扬声道:“师兄,我觉得差不离儿,你来瞧瞧?” 屋里昏黑似泼墨的,影影晃晃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看着李青走到床前,弯腰了扶一把。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黎华的心咚咚咚咚的跳的厉害,眼睛连眨都不敢眨。 李轻烟越来越近,直到来在跟前,一双眼睛毫无笑意,也毫无暖意,甚至还有几分敌意,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黎华。 他一近身黎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无奈膀子被苏茶二人扭着,只能焦急的上下打量李轻烟。 李轻烟披了个大氅,将全身都拢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怎么样?!”黎华问道。 李轻烟却并不回答,眼神冷冷的在他身上上下逡巡。 黎华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几人搞的什么花样。 火烧火燎的让他急急忙忙回来,回来了又和他打了起来,这下又都装作不认识他。 李轻烟给苏茶二人使了个眼色,苏风清大大落落的背过头去,茶净缘则显得有几分不自在。 黎华奇怪的盯着李轻烟,李轻烟不躲也不闪,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从大氅里伸出一只手来。 纤长的手指拨弄了几下,黎华只觉腰间一松,腰带落在了地上。 接着又觉得下身一凉,裤子落在了地上。 登时就窘的不得了,当着两个师兄弟,这是要干什么? “你——” “嘘——” 黎华只好噤了声,要命的来了,几根微凉的手指攀上了下身要紧的那个地方。 上下的描摹、挑拨。 黎华咬着嘴唇,努力平复着逐渐剧烈的呼吸。 苏风清嘴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茶净缘尴尬地佯装无事状。 李轻烟忽地舔了一下嘴唇,抿嘴冲黎华狡黠一笑。 “是他。” 苏风清和茶净缘这才放开了黎华的两条胳膊,背过身去等黎华穿戴好。 黎华赶紧提裤子系腰带,从耳朵到脖子根都通红。 又是窘迫又是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轻烟伸出左手将大氅撩开一点,只见他右手缠着层层绷带,吊在脖子上。 哦——所以说他不能提笔,只能让茶净缘捉刀代笔。 黎华大惊失色,能伤的了李轻烟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厉声喝道:“谁弄的?!” 这架势,好像李轻烟随便说个什么名字他马上就会冲出去把他给剁了。 “别急别急。” 李轻烟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坐下,看着黎华支棱起来的裤裆他自己都觉得害臊。 李青走过来给他倒了杯茶,黎华摆摆手,紧攥着李轻烟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苏风清到现在都在纳闷,自认为从没得罪过黎华,刚才他怎么对自己这么冲。 茶净缘也看出来了,便挨着黎华坐下,将他和苏风清搁了开来。 苏风清看李轻烟精神头不太足,黎华又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自己又不知道哪里糟黎华记恨了,这时候不能突然插进去说话,便给茶净缘使了个眼色。 茶净缘冲他一点头,便接过了李轻烟的话头,道:“这事儿吧,还得从昨儿下午说起。” 第26章 平地风波(六) 茶净缘一拍手,“也真是巧了,我和风清正好回万安述职。” 说着回头和苏风清一对视,苏风清抿嘴冲他微微一笑。 李轻烟脸上又有一股艳羡之色闪过。 “本来打算明天就回去了,今天下午突然接到信儿,到处传得沸沸扬扬,说大师兄杀了鲲鹏派掌门同风起。” 鲲鹏派乃是江湖中声名远播的大派,弟子众多,仅次武当与少林,掌门姓同,名风起,副掌门姓九,名万里。 黎华问:“他们有什么证据说是轻烟杀的人?” 茶净缘皱起眉头道:“同风起的手里攥着大师兄的腰牌。” 黎华猛的转向李轻烟,李轻烟正在糟心地扭着酸痛的腰,见他一脸质疑地看着自己,还是那句话:“与我无关,爱信不信!” ······ 这也不由得黎华不信,李轻烟现下的身体状况当然不可能自己亲手去杀人,而且还是一派的掌门。 那就比较麻烦了,腰牌是进出宫的唯一凭证,宫里二十几个老师傅一同制的模子,极尽繁琐,每块都不相同,几乎是不可能仿造,共铸成十块腰牌,制成后马上将模子毁掉。 也就是说,既然那是李轻烟的腰牌,那就一定是李轻烟随身带的那块腰牌。 黎华问:“你的腰牌怎么会在那里?” “那自然是出内鬼了!”李轻烟一想这事儿就烦,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人出问题。 黎华一想自己来之前的情景,不禁一阵后怕,若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2 是他跟那女人走了,便接不到李轻烟的信儿,也就来不了。 嚯——还真是内鬼。 茶净缘接着说:“更麻烦的是,九万里出黄金三万两,买大师兄项上人头。” 嗬!第一,师出有名,惩奸诛凶;第二,有利可图,黄金三万;第三,扬名立万,能杀李轻烟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有多少人趋之若鹜,黎华可想而知。 他恍然大悟:“那你的伤——” 李轻烟恨恨地说:“对,正是那厮假扮做你,我一时没有提防!” 黎华忽然歪着头,皱起眉:“那所有假扮成我的人都要像刚才那般查验?!” 李轻烟哑然失笑,这呆子推己及人的本事长进不少。 “那当然不是!除了你,旁的人都没过我们哥儿俩这一关。”苏风清道。 听了这话,黎华骤然看苏风清稍微顺眼了些。 冲他俩拱拱手:“多谢二师兄、四师弟!” “嗨!都是兄弟,这么多礼做什么?!” 苏风清见他态度顿然变好,语气也便亲近了些。 “你这伤打不打紧?”黎华不敢碰李轻烟那条伤臂,怕触及伤口。 “不打紧,皮肉伤。” 黎华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若是他不去令阳,也就没这些个事儿了。 幸亏苏风清和茶净缘回来,还劳烦他们做个看门人。 黎华突然觉得蹊跷:“哎?那些人怎么找到你的卧房的?这不是好去处第一机密吗?”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真是句蠢话,出了内鬼,泄露的自然是机密。 知道李轻烟住处的人想必不多,李言的面孔忽然浮现在脑海里。 “会不会是李言?他刚来好去处不久,就出这么个事儿,脱不了嫌疑。” “正是因为他脱不了嫌疑所以才更有可能是别人栽赃陷害。”李轻烟道。 “那也有可能他猜到你认为可能是别人栽赃陷害,才反其道而行之。” 李轻烟一脸惊叹地看着他,这傻子辩证思维日益见长啊! 茶净缘道:“内鬼当然是要抓的,但现下最棘手的还是这一波又一波的刺客。” 苏风清接着说:“照他们这个车轮战法,咱们终有筋疲力尽的一天。” 茶净缘又接过来说:“所以——才匆忙叫三师兄你回来。” 黎华指着自己,“我?” 他确实想不出自己除了把撞上门来的人踢回去之外还能做什么。 茶净缘老神在在地说:“我有一计,还要劳烦三师兄成全。” 黎华便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地听他说。 李轻烟歪着头看着黎华,嘴边浸一抹笑意。 他可爱看黎华这副一丝不苟、一心一意的神情了,好像只要黎华较起真来,就没有什么搞不掂的事儿,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茶净缘压低声音道:“今天下午我已放出消息,说大师兄的腰牌就在身上,同风起手里的那块系为仿造。明日午时三刻,狮子楼,大师兄将把腰牌公之于众。届时,诸葛略、任尽欢、孙聪明、风清还有我,将一同作证同风起遇刺之时,大师兄正同我们一起喝酒。” 嚯!诸葛略是世家大族、朝中重臣,任尽欢是名震武林的江湖名侠,孙聪明是誉满天下的神医,苏风清和茶净缘是皇上封的侯爷。 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堵住众人的嘴,更何况把他们放在一起。 又可以反推,能让这么多人为他挺身作证,也证明李轻烟的人品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轻烟摇着头咂咂嘴,“啧啧啧!幸亏你归到皇上麾下了,你这么聪明,皇上肯定让我去杀了你,到时候我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茶净缘哭笑不得地道:“多谢大师兄夸奖!” 黎华却猛的沉下了脸,自己不正是没归到皇上麾下么。 “要是皇上派你来杀我呢?你杀不杀?”黎华的语气中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李轻烟这才自觉刚才说错了话,思量着黎华的问题,不发一言。 气氛突然变得非常凝重。 茶净缘见情况不妙,忙又出来和稀泥:“哎呦,大师兄连我都不舍得杀,更别说三师兄你啦!” 苏风清也赶紧出来抹开话头,“对了,虽然师兄你没杀同风起,但这喝酒也是没有的事儿,任尽欢虽然素来和你交好,但他肯出来给你作伪证么?” 黎华刚才茬虽然还没过去,但感觉这个问题更要紧些,就把刚才那个问题先放到一边了。 苏风清见把话头扳过来了,松了一口气。 李轻烟嘴角一挑,道:“总有人值得你为他说谎或者说真话。”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黎华不禁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不得不让黎华怀疑李轻烟是不是和任尽欢有过一腿。 苏风清见黎华表情又变的很是奇怪,想着赶紧别再横生枝节了,快说正事儿吧,一拍掌,道:“现下还剩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没有着落了。” 黎华看向他,回想了一下,道:“腰牌。” 这人证可以做伪证,作用不过是堵人口舌,让人少说话,而这物证却能让人说不出话来。 李轻烟的腰牌已经被偷,该怎么再弄一个呢? 苏风清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交与黎华。 黎华接过来一看,乃是李轻烟那块腰牌的拓印! 他睁大了眼睛,大骇道:“你们是要我伪造一块?!” 茶净缘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事发突然,别无他法了。” “私造印符,这这、、这可是重罪!” 茶净缘却幽幽地反问道:“师兄你可知这拓印是谁给的吗?” 一个人的名字突然涌上心头,黎华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惊诧地摇摇头。 茶净缘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没错,是皇上。” 第27章 平地风波(七) 黎华不敢置信地咽了口唾沫,心乱如麻地看着手中的拓印。 繁复之极,精巧之极。 心中震惊之极,茫然之极。 唉—— 蓦然回首,少年时学的东西,现在大半已推翻。 既然皇上授意让他知法犯法,那他也只好如此。 再抬头看看李轻烟,想想他腹中孩儿,也只能如此。 他默默地点点头,不发一言。 李轻烟扭头看看外面。 朝日初展眉,长空染清辉。 双眉一皱,面色着忧,问道:“还剩一个上午,能赶的出来么?” 黎华也拧着眉心,手指指着图上交叉盘旋的一条条线,道:“有一点悬。” 茶净缘却胸有成竹地道:“有一点悬,加上添俩儿子,就等于一定可以!” 黎华震惊地抬起头,“俩儿子?!” 苏风清笑嘻嘻地茶净缘一同拱手道:“恭喜师弟(师兄)!贺喜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3 师弟(师兄)!” 黎华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看着李轻烟。 李轻烟一记手刀扇了过去,黎华仰面躲过。 李轻烟不悦地道:“别那样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个很能生的老母猪。” 黎华喜不自胜地拉着他的手连连道歉,李轻烟没好气的抽回手来,“快滚去造牌子吧!” “造造造,你现在叫我造玉玺我都造!” 苏风清看着黎华直乐,他这三师弟也太容易被喜悦冲昏头脑了吧! 须臾,黎华陡然极其严肃地道:“嚯!我刚才那句话甚为大逆不道!” 苏风清睁眼说瞎话:“我刚才跟净缘聊天儿呢,没听着。” 李轻烟懒懒地靠在桌子上,翻了个白眼。 黎华这才忐忐忑忑地捧着图纸去伪造腰牌。 果然,一旦黎华较上劲了,没他做不成的事儿。 不到午时,腰牌就已仿好,李轻烟拿过来仔细地端详。 一凸一凹,一线一纹,跟之前那个简直是一模一样!冲黎华满意地一笑。 黎华仿佛是枯木逢春光,丑女遇妙郎,乐的不得了。 李轻烟转手把腰牌递给李青。 李青接过,麻利利地熏香,去除冶炼气;做旧,去除新鲜气。 等它再到李轻烟手里时,连黎华都难辨真假。 午时三刻,狮子楼头。 英雄豪杰,比肩继踵。 李轻烟如期而至,被诸葛略、茶净缘等人簇在中央。 一行人刚一露面,众人便倒吸一口气,这几个人可个个人中龙凤、举足轻重! 九万里本来气势汹汹地坐在那里,打算若是讨不到一个公道就大闹万安城。 但一见到这些个人,气焰登时便减了一半。 当李轻烟大大落落把腰牌掏出,放在托盘里让众人随意查验时,他彻底没了底气。 也掏出同风起手中的那块腰牌一并放在托盘里。 李青两指捏起鲲鹏派的那块,放在鼻下细细的嗅了嗅。 扬声道:“这块八成是仿的,我们爷儿不熏冷峭香,熏的是安神香。” 李轻烟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众人传着闻闻。 众人皆连连点头。 嗨!他说没说瞎话、香是不是现换的都不重要了,腰牌一亮,众人就开始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这样的场上,都有理时,便比气势。 九万里这边人虽然多,但都是自家弟子。 李轻烟那边虽然就十来个人,朝廷、江湖兼顾,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两边孰轻孰重,明眼可见。 这是给李轻烟洗脱罪名,李轻烟自己不能多说话,得由别人给他辩护。 正巧苏风清是个八面玲珑、能言善辩的主儿,当年“纵任才辩,游说君王”的风采依旧不减,一顿慷慨陈词、分条缕析,说的让人心服口服。 都感觉李轻烟确实没必要杀同风起,也不可能将腰牌留在同风起手里。 这样一看,更像是有人栽赃陷害了。 九万里拳头攥的死紧,牙咬的咯吱作响。 他们本来是理直气壮地来兴师问罪,这下却一点儿都不占理了,难不成同风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李轻烟见势头已然一边儿倒,自己这边倘若再煽风点火就有仗势欺人之嫌。 便一脸悲怆拉着九万里的手,问长问短、问东问西,恍若死的不是他鲲鹏派的掌门,而是他好去处的二把手,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举好去处之全力,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李青捧出吊丧之礼。 “老弟我近来事务缠身,不便前去,只能略备薄礼,以表悲戚之意!” 李轻烟说着拿帕子沾沾眼角的泪,又指派了几个得力的伙计前去帮忙筹备丧葬之事。 当天他把狮子楼包了下来,前来的各位英雄豪杰的酒水饭食他请了。 又找了一间大雅间,他们几人同鲲鹏派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一齐吃了个饭,礼数周到,客客气气。 李轻烟把事儿做到这个程度,九万里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只好带着一行弟子门客,回到了鲲鹏山。 惶惶如丧家之犬,奔走而无处申辩。 官场斗争真不能轻易沾,一旦打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李轻烟离开狮子楼时,蓦地一阵惆怅。 往前倒五年,同风起真算的上是一条铮铮好汉,就这么因为官场里的尔虞我诈丢了性命,真是可惜了了。 这事儿虽是告一段落,剩下的麻烦却才是开了个头。 第一,内鬼总要揪出来的吧,第二,好去处现在已然不再安全,要再寻地方,从头再来。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在面前,李轻烟是有心无力,力不从心。 或许,真到了激流勇退的时候了。 天色已晚,李轻烟还有个事儿要处理,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白天黎华质问李轻烟的那事儿虽是被苏风清岔开了,但一叶知秋,茶净缘知道黎华心里还有事儿没过去。 李轻烟现在最是劳神的时候,怕他俩一走,黎华再和李轻烟起争执,茶净缘实在放心不下。 忧心忡忡地对苏风清道:“不成,咱们还得回趟好去处。” 苏风清心领神会,问道:“黎华?” 茶净缘点点头。 想到黎华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苏风清纳闷地说:“我就奇怪了,我也没得罪过他呀?” 茶净缘这几天劳心费神的,此时惫懒地歪到苏风清的怀里,苏风清顺势给他捏颈捶肩,舒服的他直哼哼。 茶净缘闭着眼睛道:“难道你不去得罪人,你就能不得罪人吗?” 苏风清一想,这倒也对,便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掩不住的宠溺之色,道“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人一旦聪明,便要操心,越聪明就越操心,我正不想要这点花花肠子呢,你要是喜欢,拿走便是!” 苏风清阴阳怪调地答:“我嘛,也不想操心,我想操——” 茶净缘突然一个反手捂住他的嘴,耳朵尖儿顿时红了。 “去你的!” 苏风清挣开他的手哈哈大笑。 待二人赶到好去处时,黎华在补觉,昨天晚上跑了一夜,今天又殚精竭虑的知法犯法,累的够呛。 刚被叫醒的时候懵了一下,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 激灵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哪儿跟哪儿,小厮说苏风清和茶净缘要见他,便赶紧起来穿戴的整整齐齐。 苏风清和茶净缘等的百无聊赖,苏风清伸了个懒腰,无奈地道:“唉,他礼数也太多了,不会要沐浴焚香吧。” 茶净缘耸耸肩。 等来等去,黎华终于收拾得了。 茶净缘一挥手制止了黎华即将脱口的一串致歉之辞。 扯着黎华的袖子,苦口婆心道:“三师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4 兄,不瞒你说,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和大师兄,出了这档子事儿,又得有个烂摊子等着大师兄收拾,他已有孕五月有半,有爱事事亲力亲为,我们俩劝也劝不了,凡事还请三师兄多担待些,少与他起争执。” 黎华马上就明白了他意指为何,叹了口气,道:“都是师兄弟,师兄也不怕你笑话,也不是别的,我就气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凡事都是皇上啊、贾大人啊、诸葛大人啊什么的排在前头。” 说起这个,黎华又憋气又无可奈何。 茶净缘道:“说实话,我觉得吧,大师兄这是身已富贵、心犹贫贱。” “此话怎讲?” “咱们哥儿仨跟大师兄不一样,咱们最难的时候也没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大师兄可是从忍饥挨饿、朝不保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他们对于大师兄来说,已远远不仅仅是他们本身那么简单,已变作富贵荣华、名望显达的象征,只有紧紧抓着他们,大师兄心里才觉得踏实。咱们几个可能永远都懂不了那种感觉,那是贫贱怕了。” 黎华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看着别处,突然“哦”的一声。 长久以来百思不解的问题,今天被茶净缘一语道破。 黎华恍然大悟,激动地攥着茶净缘的手,连连道谢。 苏风清见状,恍若护食般的将手搭在茶净缘的肩膀上,从桌上端过茶来,道:“快喝,待会儿别凉了。” 茶净缘哭笑不得,只好抽出手来,接过苏风清递过来的茶杯,今儿这两个男人可真是幼稚的厉害。 第28章 激流勇退(一) 李轻烟回来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黎华趴在桌上睡的直流口水,李轻烟嫌弃地瞥瞥他,对李青道:“去,踢他屁股。” 李青恭敬地问:“是轻轻的踢,还是重重的踢?” “适中。” ······ 李青拿捏着力道,抬脚一个横扫腿。 黎华再怎么说也是练家子,一感觉有破空之声,立马身子一扭,收掌一抓。 李青躲闪不迭,被他捏住脚踝。 黎华转肘要将他摔翻在地,忽听得一声“住手——” 撤了招,这才清醒过来看清来人,不好意思地冲李青拱拱手。 李青默默地回个礼。 李轻烟对李青道:“去吧。” “是。”李青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房中只剩两人,四目相对。 李轻烟揉了揉眼睛,“困死了,不跟你瞪眼了。” 黎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他的胳膊已不再吊在脖子上,缠了几层绷带,仍旧不太方便。 黎华帮他褪下层层衣物,看着他隆起的肚子,十分想摸上一摸。 却又想到李轻烟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怕折辱了他,犹疑不定。 李轻烟散下头发,爬上床,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个小药罐来。 黎华眯着眼觑到药罐上刻着药名,极长,绕了一圈都没刻完。 啧,这肯定又是孙聪明的得意之作。 李轻烟抬手解了里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 黎华又吓一跳,“你要做什么?” 李轻烟睡眼惺忪道:“哎呦,别老一惊一乍的!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脏东西啊,整天胡思乱想!” 他伸出一指,从药罐里蘸了些药膏,往腹上涂去。 “那你这是——” “这俩小子把老子撑的皮开肉绽!唉——衣带渐窄终不悔。为子消得人渐肥啊。”李轻烟惆怅的说。 往前倒六个月,他可是仗着一身倜傥、纵横风月的风流人物。 “哦——”黎华明白了,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别过头去,眼睛的余光却老想往那边瞟。 李轻烟见状嗤了一声,“假惺惺,装正经,要看你就看看清!” 说罢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把里衣敞开,磊磊落落地任黎华看。 黎华觉得这时再推辞倒显得自己扭扭捏捏了,便深吸一口气,凑上前去。 李轻烟单手确实不方便,便索性把药罐塞进黎华的手里。 “怎么?”黎华吃了一惊。 “你说呢?”李轻烟没好气地答,躺下来,闭目养神。 黎华清了清喉咙,从罐中刮了一小块膏脂。 淡淡桂花香,点点草药气。 涂在掌心,两手相合,慢慢揉搓,将药膏焐热。 轻轻将掌覆在李轻烟腹上,掌心微热,掌下微凉。 李轻烟打了个激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太久没人碰过他了。 深呼吸几下,逐渐适应黎华的碰触。 “行么?”黎华等着他的指示。 “嗯。” 黎华便缓缓将药膏推了开来,一层脂膜随着黎华手掌的游移覆在了李轻烟的皮肤之上。 更衬得手下肌肤好似美玉之光泽,丝缎之柔滑,羊脂般细腻。 黎华仔细地抚过李轻烟的每寸皮肤,被扩张的皮肤好似透明,淡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微微的搏动。 突然,什么东西踢了黎华的手掌一脚。 黎华惊喜的叫了一声。 “见过你儿子了吧?” 黎华抬头看向李轻烟,只见他笑得比外面春风愈加和煦,声音轻的好似怕惊起窗前落燕。 昏黄色的烛光影影绰绰地照过来,李轻烟的脸一会儿在明,一会儿在暗。 还是那样夺目的容颜,但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李轻烟抬手,抓着黎华的手背,停在空中,静静地等着。 他不说话,黎华也不言语。 他的腹部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黎华的胸膛随着他的心跳剧烈抖动。 他们都在静静等着。 好似在等一场绝世好戏,又好似在等一餐清粥小菜。 忽地,李轻烟引着黎华的手贴到右腹部的一侧。 黎华清楚的感觉到手掌又受了一次踢打,眼睛突然有点湿润,抬首正对上李轻烟温柔的目光。 “轻烟,我就要当爹了。”黎华声音有些颤抖。 “对啊,我也要当爹了。”这句话李轻烟恍若是用气息念就。 黎华反手与李轻烟十指相扣,紧紧相扣。 李轻烟仰起头来,黎华俯身下去。 唇齿相依,气息交融。 成家的感觉,大抵如此。 当夜,黎李二人相拥入眠。 黎华环着李轻烟的腰,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感动。 不久两人就沉沉睡去。 黎华正做梦俩儿子吵着要玩具,一个要会飞的乌龟,一个要会爬的鸟,他绞尽脑汁努力的钻研如何让木头在空中持续的飞行、在水中持续的下潜。 忽然,一阵剧烈的摇晃把他从梦里拽了出来。 一睁眼就对上了李轻烟惊魂甫定的眼神,吓得黎华登时就清醒了。 “怎么了?!” 李轻烟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5 猛地扑到他怀里,死命拽着他的前襟,“怎么办?!我做那么多坏事儿,儿子会不会遭报应啊?!” “怎么想起这个?做噩梦了?” 李轻烟魔怔了似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啊?怎么办?!” 脸色吓的铁青,恍若鬼门关走了一趟。 全身不住的抖,好像在筛全天下最难筛的糠。 黎华从没见过李轻烟害怕成这样,还记得十六岁那年,他和李轻烟不小心被一伙山匪擒住了,那时候他俩都是生瓜蛋子,学艺未精。 李轻烟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土匪头子拿刀抵着他的脖子,死到临头了他都敢冲着那土匪头子吐唾沫,要不是师傅及时赶到,李轻烟一准被土匪剁了。 他好像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阎王爷都敢吓一吓,现在却好像失了心神似的埋在黎华的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冒头。 黎华一手托着李轻烟的后颈,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就好像小时候他母亲安慰他一样。 柔声道:“不怕,不怕,不会糟报应的,有我呢,我把我积的德都分给你们爷儿仨。” “哦对,对对,你是好人·····不对!你造过连发弩机,那也是杀人的玩意儿!” “对哦——”黎华一想,完了,他不光造过弩机啊,投石机、攻城机、火箭机···造过不少呢。 嚯——原来自己也不是个好人。 他感觉李轻烟抖的更厉害了,灵机一动,忙说道:“别怕,我还造过犁地机、新式水车,对对,我还修过不少桥,还盖过寺庙,嗯——我还在修令阳水坝,肯定抵上了之后还有盈余,都给你们爷儿仨,全都给你们,别怕···” 黎华轻吻着李轻烟的头顶,伸长手臂把他们爷儿三个都卷在怀里,慢慢的摇晃着,感觉李轻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又睡了过去。 窗外长空依然,皓月依旧。 才相隔没几个月,这个李轻烟却早已不是先前的李轻烟了。 黎华嘴角一扬,自己也早已不是先前的自己了。 为人父母,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有点不太行了,白天晚上的码文,顶不住了,啊啊啊!!!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我一定要在两周内把这本小说写完!!!! 第29章 激流勇退(三) 天蒙蒙亮,鸟啾啾叫。 又响起了那恼人的敲门声。 黎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他现在恨不得一掌把李他娘的青打死,敲个屁的门你敲,整天就敲敲敲! 想想赵昭跟南亲王你侬我侬了那么长时间,还能坚持天天上早朝,单从这点来看,也算是一代明君了。 李轻烟痛苦的拉长音嗯了一声,挣扎着要爬起来。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去?”黎华揉搓着脸,费力的清醒过来。 “消息阁暴露了,我还得重选地方,重修消息阁。”李轻烟皱着脸道。 他肚子在前面卡着,想越过黎华下床,试量了半天都没爬过去。 黎华揽着他的腰,一下子就把他翻了个个儿,稳稳当当地放在床沿上。 “等着。” 黎华翻身下床,趿拉着鞋,睡眼迷蒙地蹲在地上,将李轻烟两只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弯腰拿起他的一只鞋,缎子的鞋面花绣颇精;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脚跟,清瘦的脚背骨节分明。 鞋华贵,人憔悴,有何为? 不禁暗暗心疼,仔仔细细替他穿上,跟画图纸似的那么认真。 黎华身长八尺有余,半蹲在地上替李轻烟穿鞋,恍若张飞穿针,李逵引线,偏偏他的神色还那么严肃正经,看着就觉得可乐。 李轻烟半真半假地调笑道:“呦,折煞小人喽!” 黎华不以为然的说:“夫夫之情,人伦之本,此谓之正色。张敞能画眉,我就不能提鞋?” 李轻烟惊诧的挑起一边的眉毛,道:“嚯!黎大人,格调不一般啊!” 黎华将他两脚放到地上,撑腿站起,“谬赞谬赞!” 说着话也转身去穿衣服。 “你再睡会儿吧。”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你去做什么?” “兴修楼宇,机关巧括,我这样的门内汉白送上门你不用,还要用哪里的门外汉?”黎华叉着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门内汉”说的另有含义、别有深意,李轻烟一听这话,噗嗤一声乐了。 “看吧!就得让你多出去走走,这连俏皮话、双关语都会说了!不得了不得了,哪家的先生教的,我要重重的赏他!”李轻烟兴冲冲地说。 “当然是你这个先生教的。” “我?——那我自己不能赏我自己啊,可惜。” “我赏你便是。” “你赏我?赏我什么?”李轻烟期待地抬头望着黎华。 黎华抬头望着房梁,绞尽脑汁地想。 “我赏你个——嗯——我还没想好,想好再给你说吧。” “咱可说好了,你可不能忘了。” 李轻烟这就作势要去找纸拿笔磨墨写字据。 “嗨!忘不了,你见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黎华拉他的胳膊回来,李轻烟便笑嘻嘻地回来穿衣服。 两人收拾妥当,稍微吃点东西垫吧了一下,便坐车向李轻烟选好的一处宅基地驶去。 其实今早上李轻烟这是跟黎华闹着玩的,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但黎华却当了真,正经八百的开始思量这个事儿。 黎李二人到了宅基地,还未动工,黎华向工匠要来了图纸,又围着周边绕了三圈。 李轻烟知道黎华确实有两下子,便由着他看。 黎华绕回来,胸有成竹地对李轻烟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包我身上了,你忙别的去吧,六个月之后来验工。” 李轻烟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令阳水坝那边不就撂下了?!” 黎华抬手撑着李轻烟的后腰,推着他往车上走,“耽误不了,我要是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一分的保证都不会给你打。” 李轻烟还是不放心:“不行不行,你当初是立了生死状的,水坝修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哎呦你就信我一回吧,我都是当爹的人了,就算不为别人,为着我两个儿子,我会做那掉脑袋的事儿么?” 李轻烟半信半疑,一想黎华掉脑袋他心里就慌,但见黎华诚心诚意的,只好半推半就的答应了,还不忘嘱咐他:“要是你觉得吃力就一定要告诉我,公活儿在先,私活儿在后!” 黎华连连答应。 黎华还要再转几圈,外头风大,就叫李轻烟在车里等他。 他正抽出刀,正想试试土质如何。 忽地!三根银针从李轻烟的车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6 里嗖的射出来,直冲黎华的后心而来。 黎华回身一接,三根针被他牢牢地夹在指间。 心下大骇,以为李轻烟出什么事儿了,忙飞身往马车拂去。 近了却见李青仍然恭恭敬敬、面色如常的站在车旁,黎华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到了车前,急忙把门帘一撩—— 李轻烟毫发无损、安安稳稳地坐在里面。 “出什么事儿了?”黎华焦急地上下打量李轻烟,却无甚异样。 “我突然特别的想吃栗子炖鸡。” ······ “有多想?” “不马上吃到我就会死的那种想。” 嚯,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强烈的一种想。 “当真?”黎华严肃认真地问。 “当真!”李轻烟严肃认真地答。 “等着。”还是早上的那句话。 不知为何,李轻烟现在听着这两个字比他听过的所有情话都要动听。 黎华提气运功,落燕离枝般地像远处掠去。 李轻烟选的这个位置和原先的好去处截然不同,原先是闹中取静、危中取安,这次是穷乡僻壤、杳无人烟。 黎华跑出去十里地都没看见有人家,又跑了十里地才看到一家寒酸的酒家。 他飞身跃入,吓了里头的伙计一大跳,没看见怎么凭空出来个人? 黎华来不及跟他们多费口舌,进去劈头就问:“能不能做栗子炖鸡?!” 伙计愣了一下,道:“差不多能吧。” “来一盘,要快!” “哎呦爷儿怎么这么急啊?坐下来歇会儿嘛。” 黎华掏出二十两银子,啪!往桌上一磕。 “两刻钟能做好,这就是你们的了。” 伙计一溜小跑飕飕地跑到后厨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热热络络地拿过一个油乎乎的大茶碗,从一个茶渍斑斑的大铁壶里倒出一碗稀稀拉拉的茶来。 伙计好奇心重,凑过来问道:“爷儿,您为什么这么急啊?” 黎华一本正经地答:“内子说不立马吃到栗子炖鸡就会死掉。” ······ “您信?” “当然信,这有什么不可信的?” 得,看着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傻的,伙计翻翻眼睛。 黎华火烧火燎的坐不住,端起茶,眼见碗沿儿上还有饭渣,只好作罢。 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伙计道:“带我去后厨。” 到了后厨,厨子正在杀鸡,是只又瘦又老的母鸡,黎华皱了皱眉头。 “还有别的鸡吗?” 伙计道:“不好意思了爷儿,就剩这一只了。” 黎华叹了口气,道:“把你们要用的锅碗瓢盆都拿出来。” “啊?”伙计一头雾水。 黎华不多废话,“拿来。” 伙计背后突然冒出森森冷意,麻溜的去办了。 黎华卷卷袖子,把袍子一撩塞在腰带里。 不多时,一应器具,盆碗铲勺,被黎华擦洗的光可鉴人、闪闪发亮。 伙计看的目瞪口呆、啧啧称赞,人傻、钱多、活儿干的利落,这样的客人来多少都不嫌多! 黎华洗碗锅灶,厨子正在剥栗子,又干又皱的栗子。 黎华还没开口。 伙计便道:“只有这些栗子了。” 黎华扶额,他今天真是瞎了眼了、糊了心了,怎么就不能再多跑十里路呢?!偏就找了这么一家不靠谱的黑店! 那厨子胳膊像是受过伤,很是笨拙,剥栗子都剥不成个儿。 黎华长长的叹了口气,问:“你确实会炖鸡吗?” 厨子道:“大差不离儿吧。” 黎华唰的一下抽出小刀来,吓的那伙计嗖的一下藏到了厨子身后。 “把栗子给我吧,你去准备别的。” 伙计和厨子松了口气儿,惊魂甫定的说:“哎呦,您可吓死我了,我以为要打劫呢。” ······ 外头柜台上就放在黎华的二十两银子,到底是谁打劫谁比较合适? 黎华成天摆弄一些精巧的玩意儿,十指十分的灵活,操刀剥起栗子来举重若轻、行云流水。 唉,这刀又是刮桌子,又是剥栗子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伙计在一边儿新奇地看着黎华忙活,边观摩边咂嘴。 黎华三下五除二就剥了一碗栗子,抬头见厨子的手哆哆嗦嗦的,姜片切个跟个母猪腿一样大。 黎华无奈的对厨子道:“告诉我栗子炖鸡按道理来讲应当怎么做,然后你们就都出去吧。” 伙计为难的问:“那银子···?” “归你们了。” 伙计简直快喜极而泣,高兴的腿都要迈不开了。 要是买卖都像这样好做,他愿意每天念一万声阿弥陀佛! 两刻钟后。 黎华满身大汗地捧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栗子炖鸡撩开车帘。 李轻烟大喜过望。 黎华一脸沮丧。 “鸡不是平常的鸡,栗子不是普通的栗子。 鸡是又瘦又老的母鸡,栗子是又干又皱的栗子。” 第30章 激流勇退(四) “鸡不是平常的鸡,栗子不是普通的栗子。 鸡是又瘦又老的母鸡,栗子是又干又皱的栗子。” 黎华沮丧地说。 李轻烟挑了挑眉毛,清了清嗓子,道:“改了,从现在开始,我最爱吃又瘦又老的母鸡炖又干又皱的栗子。” “当真?!” “当真!” 黎华脸色顿霁,高高兴兴地将盖子一揭,香气随之溢出。 香味好似顺着人的鼻子直往脑壳里钻。 连李青都忍不住深嗅了一口。 李轻烟惊喜地问:“这是哪家的厨子做的?” “我做的。” 李轻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谁教的你?” “一个手残的厨子。” “他怎么教的你?” “他说把鸡和栗子扔到锅里煮就好了。” “你就把鸡和栗子扔到锅里煮了?”李轻烟不可置信地问。 “我根据具体情况做了相应的调整。” 李轻烟冲他竖了个大拇哥儿。 真不敢相信,他就凭着那么个扯淡的炖鸡纲领炖出了这么香的鸡。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天才的呆子?! “你尝尝吧。” 黎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从里头取出了个小碟子和筷子,给他夹了块鸡腿和两颗栗子,又小心替他吹凉。 李轻烟受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安逸的直想嚎啕大哭。 他右手受伤不便,黎华便把碟子举到他嘴边,他张口接了半颗栗子。 软糯可口,唇齿生香。 “怎么样?” 黎华虽然来之前就尝过了,但好吃不好吃他说了不算,李轻烟说了才算。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7 他紧张又热切地看着李轻烟。 李轻烟重重地点头,评道:“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黎华松了口气,正待要再给他喂个鸡。 一个蒙面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单膝跪地。 “爷儿,皇上宣您进宫。” 黎华又一次非常想弄死消息阁这些个龟儿! 李轻烟无奈又为难地从鼻子里长长哼出一口气,砸了咂嘴。 “半个时辰。” “嗯?” “半个时辰之内,我定回来。” “好。”黎华将盖子咔的一声盖上,又飞身跃了出去。 待李轻烟赶到时,苏风清与茶净缘已先到了。 他刚要下拜,皇上赶忙笑眯眯地道:“李爱卿不必多礼!” 李轻烟执意要拜,皇上连续、快速、清晰、大声道:“李爱卿你要抗旨?!李爱卿你要抗旨?!李爱卿你要抗旨?!” 吓的李轻烟赶紧站的笔直,“臣不敢!臣不敢!臣不敢!” 赵昭的脾气一向很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会儿九五之尊、不怒而威,一会儿又疯疯癫癫、痴痴傻傻。 但李轻烟能感觉到他现在很高兴。 一般苏风清和茶净缘在的时候,他都会很高兴。 一个给他出主意,一个给他说笑话,当然要高兴。 赵昭见三人都到了,趴到桌上,两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茶净缘,道:“茶爱卿——李爱卿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茶净缘朝上一拱手,“回圣上,依臣之见,应速速削藩。” 他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猛不丁的来这么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哦?”赵昭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李轻烟大惊失色,“那宁海王不得反了?!” “就是要逼他反,他现在只敢搞这些鬼鬼祟祟、栽赃陷害的小把戏,一是说明他还没什么大本事,不敢真刀真枪地杀过来,第二呢,是为日后谋反做准备,他这回是诬陷大师兄,若处理不好,大师兄便会和江湖上的人闹翻,说不定过段时间还得再出几个幺蛾子,为的就是搞臭大师兄的名声,再过个几年,就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幌子名正言顺地犯上作乱了。所以——与其等他羽翼丰满,不如现在就逼他谋反,还好收拾些。” 李轻烟听的后颈上的汗毛都要起来了,幸亏当初贾允把他这个见微知著、原始见终的小师弟逼出了山,不然真到了茶净缘说的那个时候,他不就成了众矢之了?搞不好还会牵连三族。 若是搁在以前,他才不怕什么夷不夷三族,他哪有什么三族,孤家寡人一个。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栗子炖鸡随缘化。 现在可不似之前的光景了,黎华、大儿子、小儿子、李青、李言、好去处,若是他出了事儿,哪个能幸免于难? 李轻烟越想越后怕,不禁冷汗涟涟,面如白纸。 苏风清看李轻烟脸色不大好,悄悄扯扯他的袖子,问:“还撑的了吗?” 李轻烟点点头,冲他一笑。 苏风清便将今天说笑话的步骤都省了,只让茶净缘出主意就够了,让李轻烟早些回去休息。 赵昭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头上的雕梁画栋,道:“就算他现在反了也难对付的很,离万安太近,若是他直捣国都,实在是危险。”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赵昭马上了然的“哦——”了一声。 李轻烟却是一头雾水,“恕臣愚钝——” 茶净缘连忙一脸歉意地解释道:“他能直捣黄龙,我们也能双面夹击,白横刀已调回万安,可以让他率军从万安往南,迎头痛击,然后我和风清率两千骑兵从后面断他后路,看他还不束手就擒?” 好计谋!好计谋! 茶净缘又道:“其实大师兄这件事还可以做做文章,可以派个宁海王那边的人去彻查腰牌造假一事,查不出来就罢了他的官,岂不一举两得?” 嗬!这哪儿能查得出来,同风起手里的那块本来就是真的,就算要往上查,要么查到宁海王那一头,要么查到皇上这一头,这根本就是个死胡同嘛! 李轻烟佩服的不得了,简直想率领着他两个儿子一起十五体投地。 赵昭满意拍拍手,忽地转过头来看着李轻烟:“李爱卿——” “臣在。” “渔期就要到了,大鱼还在后头,平时多注意点,把小鱼小虾的先逮一逮。”赵昭突然一脸肃容。 “是!”李轻烟低头拱手道。 赵昭陡然堆出满脸的笑,说道:“好嘞,今儿这个小会就到这里吧,朕待会儿又要开大会了,哎呦整天见这么多人,我看见人脸直犯恶心,特别是那种长的乱七八糟的,还是你们几个令朕心旷神怡——” ······ “让朕深深地看你们一眼再退下。” ······ 他们三人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默默接受赵昭狼吞虎咽般眼神的洗礼。 当李轻烟赶回好去处时,正好半个时辰。 第31章 激流勇退(五) 鸟在檐上,花在枝上。 黎华坐在凳上,鸡放在桌上。 李轻烟转过屏风,黎华闻声,再次将盖子揭开。 馥郁香浓与刚才一般无二。 李轻烟吃惊地挑着眉,“怎么做到的?” “以各种方法。” 李轻烟赞许地点点头,朗声道:“赏——” “赏我什么?” 李轻烟在重叠明灭的屏风前,长身直立,慢条斯理的理着袖子。 好似画中人,面如天外客。 幽幽地道:“赏你一条消息吧。” 黎华预感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会是一个会让他高兴的消息。 “皇上要收拾宁海王的党羽了。” 李轻烟说的极轻,但在黎华听来却不啻响雷轰顶。 黎华粗重的一呼一吸,好像得了肺病那般艰难。 李轻烟没走过来,他亦没走过去。 相隔十步,却像是隔了十个火焰山。 半晌,李轻烟抬眸,道:“回来一趟,不回家瞧瞧么?” 唉,又放了黎华一马。 黎华凝视着他,一言不发,掂量着这人情有多大。 须臾,他点点头,大步走来,与李轻烟一个擦肩。 李轻烟转头,黎华回首。 李轻烟在屏风里头,黎华在屏风外头。 隔着画上玉河金山、雕楼画船,黎华的声音传来—— “多谢——” 李轻烟将额头抵上山顶古寺的金殿,慢慢地说:“我且为君捶碎岳阳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 屏风的那面没有回响。 少顷,传来掩门之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黎华,他烦闷地出了好去处,风风火火地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8 穿街过巷,转过弯来,进了黎府。 抓了个小厮问道:“老爷呢?” “回少爷的话,在书房呢。” “哦···去吧。” 又是书房,他现在就怕进书房。 黎华磨磨唧唧地穿廊过堂,来在了书房门口。 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地扣了扣门。 他公务在身,私跑回来,之所以不回家,一来是怕他爹训他玩忽职守,二来怕他爹问他为什么回来,他总不能说回来奉旨犯法吧。 他又不可能给他爹扯谎,他爹在官场里翻江倒海那么多年,只怕他的瞎话他爹一听就全是破绽,便打定主意避而不谈。 “进来吧。” 黎华推门进去,略带怯意地看着黎榕堂。 黎榕堂已和皇上闹翻多日,但依然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气定神闲、安之若素地坐在案前读书。 “爹。” 黎榕堂抬头,只见黎华站在面前,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黎华偷换概念,道:“儿子回来告诉您一个消息。” “你要成亲了?”黎榕堂面露欢欣之色。 ····· 他倒是没成亲,却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不——皇上要开始铲除宁海王一党了。” 黎榕堂忽地恢复了刚才那副老神在在的神情,问:“谁告诉你的?” “李轻烟。” 黎华将李轻烟说出来,为的是让他爹相信他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黎榕堂却道:“少和他来往,此人面露邪气。” ······ 没想到他爹也偷梁换柱,将话题岔开。 黎华不敢和他顶撞,只能默默在心里更正:那不叫邪气,那叫做过分好看。 他不想跟他爹打太极,开门见山,忧心忡忡地问道:“那此事——?” 黎榕堂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扇面上的字迹分外熟悉——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这不正是茶净缘的字迹吗?! 黎华吃惊之余,更添疑惑,他师弟什么时候跟他爹扯上的关系? 只见黎榕堂面色如常、悠然自得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缓缓道:“时到时担当,没米就煮番薯汤。” 黎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黎榕堂一脸高深莫测。 从小到大,黎华就没几次看懂过他。 黎榕堂忽地将扇子合拢,又变回了那副严父神情,喝道:“你皇命在身,擅离职守,还不快快回去!” 黎华慌不迭地连连应允,连跑带走地出了家门,真是的,连饭都不让吃一顿!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回去,消息阁重建一事还尚未打理好,他便快马加鞭地去李轻烟处取图纸。 他进门时正好遇上李轻烟要出门,问道:“哪里去?” 李轻烟见他回来,恍若找着主心骨了似的,猛的抓住他的手,一路拉着他到了一间房里。 这间房和李轻烟的卧房迥然不同—— 极素极简,四面空壁,木桌木椅,棉帐竹席。 像是个修行的人住的屋子。 李轻烟拉他坐下,黎华看他心神不宁地样子,问道:“怎么了?” 李轻烟先是紧紧地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启唇道:“我有些怕了。” 黎华以为是因为那晚他做的那个噩梦。 “有什么好怕的?”黎华重重地握着他的手。 “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怕。” 黎华一想,那此事毫无解决办法啊?总不能不让他有牵挂吧。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不怕?” 李轻烟没有回答他,却另开话头道:“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黎华点点头,认真地听着。 “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黎华正色道:“我有一句真心话,不知你信几分。” 李轻烟点点头。 黎华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认为是对的,若是用的着我,甘心赴汤蹈火,即便不能为你冲锋在前,也应做你金汤后盾。” 李轻烟眼睛倏的红了,傻了一般呆愣愣地看着黎华。 黎华鲜见他有这副样子,笑着晃晃他,“你这是怎么了?被我附身了?” “为什么?”李轻烟却问。 黎华理所当然地道:“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们已是一家人,不论内人还是外人,反正,你是我的人。” 他说的大大方方,李轻烟却听着害臊,难为情地别过头去,抽出手来,攥着衣袖一角,朝脸上掩去。 长袖轻拭泪,可怜惹人醉。 李轻烟听了这番话,恍若下定决心,迈步就往外走,回头对黎华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黎华起身赶上他,“什么人?” “那个赠我一颗良心的人。” 黎华一听来了精神,问道:“去哪儿?” 两人正巧路过李轻烟的卧房,李轻烟伸手推开门,朝里一指。 黎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是屏风上最为惹眼的一处—— 青山千万丈,直上白云间。 顶峰卧古寺,苍松掩金殿。 晨钟夹暮鼓,梵声接九天。 天梯千余级,杳杳隔尘烟。【1】 此处便是一笑山。 【1】我快速胡诌的,我是个医药专业的小垃圾,所以请不要深究我并未深究的非专业诗样句子,蟹蟹大家对本狗子的爱护~ 第32章 激流勇退(六) 带李轻烟一行来在了一笑山下,黎华仰头观瞧,景致与画中无二。 看着绕着山盘旋而上的石阶他就犯了难,这么多级,李轻烟怕是爬不上去啊。 问道:“这路怎么围着山盘了这么多圈?少曲几圈走起来不就容易了?” 李轻烟意味深长地道:“这不是山路,是心路。心路走不完,这山路也走不完,走到一半便要打退堂鼓。” 黎华迟疑地看着他,有句话没敢问出口。 李轻烟懂得他心中所想,道:“我也不知我能走到哪里啊。” 李青过来对二人行了个礼,对李轻烟道:“爷儿,轿子备好了。” 说着,四个身强力壮的轿夫抬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轿子走了过来。 李轻烟点点头,坐了进去,却迟迟不见黎华进来。 撩帘一看,只见前头的一个轿夫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黎华正要把轿杆往肩上扛。 李青叫道:“使不得啊黎大人!” 李轻烟赶忙唤了他一声,黎华回头冲他一笑,理直气壮地说:“鞋提得轿抬不得?” 说着吆喝了一声:“起轿——” 四人同时使力,轿子稳稳当当离地。 李轻烟知道,黎华要做的事儿,说什么他都要做,便不再劝阻。 但黎华生的高大,比其余三个轿夫高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39 许多,要是直起身来,轿子便是偏的,只能一直弓着背、弯着腰,看着就觉得委屈的慌。 几人一级一级的往上走,轿子一晃一晃的上下摇。 正值暮春时节,络绎不绝的香客都已身着单衣。 太阳当头照,迎面逢暖风,轿夫和黎华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 走着走着,打轿里突然丢出来一个手帕,李青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心领神会地快走几步赶到头里,替黎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黎华对他一笑,谢他,也是谢李轻烟。 山路盘盘旋旋,时间过的异常的缓慢,山顶显得十分的遥远。 李轻烟说的对,只有下了真决心的人,心里才能捱过这一级一级的煎熬,越过一个一个的心坎,一往无前而不迟疑,峰回路转而不欲反,黎华不禁替李轻烟捏了一把汗。 几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段山路好像走了有三年五载,人间已然沧海桑田,眼看着还有九级就要到顶了,黎华的心却揪了起来。 忽地,轿中传来一声“停轿——” 唉——果然,他的心路尚未走完。 李青凑上前去问:“怎么了爷儿?” 李轻烟淡淡地说道:“回去吧。” “哎。” 四人便又把轿子抬下了山,到了山脚,李轻烟转乘马车。 黎华一身臭汗,怕他闻了难受,从他上山的那顶小轿里换了身儿衣裳才敢上了马车。 见李轻烟脸色不好,便不敢提今日之事,车里气氛沉闷闷的,闷的黎华实在受不了,想着说个别的事儿转移转移李轻烟的注意力。 突然想起扇子上茶净缘的字迹,便问道:“苏风清和茶净缘走了吗?” 李轻烟想了想,“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出城了吧。” 黎华惋惜的唉了一声。 “怎么了?” “我爹有把扇子。”黎华停顿了一下。 李轻烟奇怪地看着他,有把扇子还不稀松平常么,他还有一百零八把扇子呢。 黎华继续道:“扇面是茶净缘写的。” 嚯,这就不平常了,茶净缘的书画天下闻名,除了极好的朋友,茶净缘是不会轻易以字相赠的,黎榕堂和他不过点头之交,怎么会给他写扇面? 李轻烟追问道:“写了什么?”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他送给皇上的。” “给皇上的?” 事情真是越来越蹊跷了。 “那它怎么到我爹手里了?”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我是消息阁阁主,又不是老天爷,怎么可能事事知晓。” 不过,一提苏风清和茶净缘,李轻烟又想起来一件事,前两天忙的焦头烂额忘了问了。 “对了,苏风清怎么着你了,你怎么对他那么不客气?” “他···没怎么着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一看见他就浑身难受,可能是因为你老夸奖他吧。”黎华心虚地说。 李轻烟又翻了个白眼,“傻子,这叫做妒忌啊。” “哦——”黎华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叫妒忌!” 李轻烟哭笑不得,黎华真是空有身材高大,心智实未开化! 黎华非常严肃地道:“那我要回去好好的查查书,妒忌要怎么才能破除。” “你个呆子!不在乎了才会不妒忌。” “嚯——那这和‘有了牵挂便会怕’岂不异曲同工?同样无解?” 李轻烟惆怅地说:“是啊,我害怕,你妒忌,咱俩一人平摊一样,也算是扯平了。” 黎华突然又想起一茬来,犹犹豫豫的不敢问。 李轻烟看他这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豪爽地道:“有话直说便是。” “那——那个···” “哪个?!” “任尽欢上回二话不说就来给你做伪证,你们···”黎华斟酌着词句,“是不是有一段复杂而又深刻的过往?” “嘶——”李轻烟叉着腰,眯着眼看着他,像一条蛇曲起身子看着一只小老鼠,盯的黎华心里发毛。 “以前没看出来啊黎华,你他娘的还是个大醋坛子!我操这都有孩子了你还整天瞎吃个什么狗屁飞醋!” 黎华皱着眉头道:“你是怎么把这么多的粗鄙之语杂糅到一起的?” “老子天赋异禀!” “哎呦你小点儿声,别叫儿子听见了!” 李轻烟突然想起这茬来了,“呸呸呸!——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 “你干什么呢?” “漱漱口漱漱口。” “······”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啊?” “怎么,赶我走啊?”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 黎华连忙答:“后天,后天走。” “哦——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倒是很是好听,黎华道:“看情况吧。” “那你以后就要两边儿跑了?” 黎华点点头。 “唉,辛苦你了!” “你也辛苦,我也辛苦,咱俩又扯平了。” 黎华冲他咧嘴一笑,眉正眸清,神采奕奕。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第33章 激流勇退(七) 从那之后,黎华便令阳、万安两头跑,修坝、建楼两处忙。 好去处又添了个买卖,在万安令阳两处开起了马场,一应马匹,供黎华任意驱使。 冯郎中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操心劳碌,有时候半夜黎宏就噔噔噔在外头敲门,说黎侍郎家里又出事儿了。 他马上就得忙不迭的掀被褥、穿裤子、点着灯、仔仔细细完完整整的开始研究黎侍郎留下的千字嘱托,一直研究到第二天天亮,便头晕眼花、头重脚轻、强打精神去坝上,开始全面贯彻落实黎侍郎的留书精神。 一直紧绷着神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工地硬盯着,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放过。 等黎华一回来,他马上就像被挖空了内脏的死鱼一样,直挺挺地在床上躺好些天不起来。 他差使他的小厮天天去庙里烧香,希望黎大人家里阖家幸福、平平安安,只有黎侍郎坐镇令阳,他才可以踏实又安心地尸位素餐。 然而耿直的黎大人并不知道他的下属如此关心他的父母,正勤勤恳恳地在坝上忙活。 忽然,黎宏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黎华一看那信封就知是李轻烟。 忙从身上抹把手,小心的接过,上下一晃。 并无机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0 括声,但也非纸张相触之声。 这回又是个什么? 黎华将封口撕开,一股草木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他将其中之物倒在掌中,只见是一截蒿草,面灰白而背绒毛。 黎宏大为不解,问:“爷儿,这是什么啊?” “萧。” “什么意思啊?” 黎华上下前后地细细观察手里的小东西,看不出个门道。 他又从裤子上擦了把手,蓦地福至心灵。 道:“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黎宏好歹也跟了黎华好些年了,送茶侍书、闻今知古,虽会的不多,但这《采葛》还是知道的。 “为什么李爷儿要单寄个萧来?为什么不寄个葛啊、艾啊?” 黎华不可名状的勾唇一笑。 “粗鄙之语。” “??” 他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他家爷儿了。 冯郎中一觉睡到晌午,睡得正舒爽。 黎宏的敲门声又像催命鬼一样的响起。 冯郎中一个轱辘坐起来,叹了口气。 “唉——菩萨都救不了我。” 爬起来,搓了搓脸,准备以饱满的精神面貌学习黎侍郎的临别赠言。 好去处的马场已差人送来一匹好马,皮毛发亮,膘肥体壮。 黎华跃马扬鞭,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待他到了万安城外时,只见一片杨树林下停着辆马车。 香薰纱帐,华顶雕窗,李青和车夫一同坐在车辕上,李言同另一个小厮坐在一个光秃秃的大石头上。 黎华勒住了马,李青见他来了,忙下车给他行了个礼,接过了马嚼子递给身后的李言。 上前一步撩开门帘儿,“黎大人请。” 黎华刚一探身进去,便觉不对—— 有骚气。 车夫看黎华进去,便一扯马缰,车子平平稳稳、慢慢悠悠往城里走去。 走的够慢了,怎么还觉得车子颠颠簸簸? 突然!车里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一声低吼:“不行!” 前几天同风起的事儿上,明里单挑、暗里刺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李言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忙凑近车帘问道:“爷儿,没事儿吧?!” 只听得李轻烟不悦的答:“没事儿,我吹——” 他的声音绕了几个圈,最后变成了“吹——牛逼呢——” 李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车正沿着路往前走着,一个黑纱蒙面的男人从后面撵上了马车,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李青伸手接过,那男人便嗖的一下蹿上了树梢,不知去向。 李青迅速麻利地将它打开,匆匆浏览一遍。 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车厢,轻轻问道:“爷儿,您瞧瞧?” 李轻烟这会儿简直想杀人了,但是肚子卡着弯不下腰,抽不出刀。 只好百忙之中抽出手来,探出车外,将纸拿了进来。 他只瞥了一眼,便把纸丢出车窗。 李言伸手接下,恭恭敬敬地捧给李青。 李轻烟懒懒地问道:“你觉得如何?” 李青仔细斟酌了一下,问道:“诈他一诈?” “你这不有招么,全按你的意思办就是了。”李轻烟满不在乎地说到。 黎华闻言,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 李轻烟原先可是个只相信自个儿的主儿,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即便他不亲自经手,也必仔细过问,现在怎么突然做起甩手掌柜了? 然而李轻烟却没给他多做思量的机会…… 车子又颠簸了起来,车夫探下身去看看路面。 宽阔又平坦,一颗石头都不见。 车夫满心奇怪,李言老神在在,李青见怪不怪。 马车慢,蝉鸣乱,天色晚…… 两个时辰之后,黎华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床上,渐渐平复粗重的呼吸,牛反刍似的回味刚才升天般的极乐。 哎?——好像李轻烟胸前摸起来比之前沉甸了些,通身也变得愈加柔滑了些。【1】 他侧头看向李轻烟,只见他恍若灵魂出窍了一般,一动不动;双眼毫无焦距地朝上望着,一眨不眨。 黎华晃晃他,“哎哎!——轻烟?” 李轻烟双唇轻启,声音像是从一个很远的山谷里飘过来的,“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情——” 黎华被他这副神神道道的样子吓了一跳,还没听说过有人是因为行房事而参悟的。 “你不会要剃了头发当和尚吧?” 李轻烟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看他。 黎华这下有点慌了,一个轱辘爬起来,张开手在李轻烟眼前晃。 李轻烟还是一动不动。 黎华急了,“完了完了!遭了邪了!”说着就要穿裤子出去喊人。 李轻烟突然哈哈大笑,拽住黎华的胳膊将他扯回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黎华被他笑的一懵,随即便明白过来,原来又是在耍他! 又急又气又想笑,忿忿地推搡了李轻烟一把,“我都快叫你吓破胆了!” 李轻烟扯过黎华丢在床上的袍子擦擦眼泪,道:“哎呦不闹了,我真想明白了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 李轻烟装模作样地拈着袍角,扭头对他微微一笑。 黎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李轻烟突然勃然大怒,喝道:“蠢材!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佛祖都要被气死!花都拈烂了都看不明白!” 黎华莫名其妙的就被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讷讷的不知该如何辩驳。 怀孕的人真是比皇上还难以捉摸,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刚才还和你开玩笑,转过脸来就要骂你,真是伤脑筋。 过了一会儿,李轻烟又恍若忽然良心发现了一般,真情真意的扯着黎华的手向他道歉,黎华被他弄得手足无措。 黎华赶紧岔开话题道:“我们这样——”他挑了挑眉毛,“伤不着孩子吧?” 李轻烟道:“孙聪明说别太过分就成,我觉得咱们已经够“烹小鲜”了。” “你这回叫我回来不会就为的这个吧?” “昂,就为这个!最近我莫名的□□焚身,不来一回就会死的那种□□焚身!” 黎华皱起眉头,“你吃什么了?” “没,孙聪明说这是正常现象。”【1】 “哦……你饿不饿?” 黎华下床去给他端桌上的点心,忽的发现屋里的陈设已大变了样。 他四下观瞧,“嚯,重新整葺屋子了?喊我回来弄就是了。” 李轻烟苦着脸道:“唉,别提了,近来我跟疯了似的,就想添置东西,也爱归置东西,一不忙活我就浑身难受!”【2】 黎华端过点心,两人垫吧了一下。 李轻烟问道:“你能不能过几天再走?”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1 “有事儿?” “事关重大。” 【1】孕期荷尔蒙的变化。 【2】筑巢行为 注:我没深入研究过孕期的有关事宜,可能不太准确。 作者有话要说: 啊……手机码文码的我中指好像都不在了 第34章 激流勇退(八) 两人焚香斋戒三日整,又一次赶赴一笑山。 天上阴沉沉,不见太阳,颇为凉爽,风却是不小,黎华虽并不觉得怎样,其他三个轿夫却走的有些踉跄。 几人像上次似的往山上走,一路上李轻烟并没说什么,一行人顺顺当当便地到了山顶。 今天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的让黎华都感觉有点心慌了。 一到了顶,便见一道高大巍峨的门,上书三个大字——忘忧门。 黎华抹了把额上的汗珠,驻足仰望。 一笑便忘忧。 心下觉得有点意思。 李轻烟下了轿子,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问道:“怎么样?” 黎华真心实意地赞道:“恢弘的很!” 李轻烟点点头,话头一转道:“往前倒十年,这里还是片荒山,微有寸草,上面只有两座茅草房。” 黎华惊叹一声。 接着,几人便徒步往里走,走了约摸一里路,又有一道门顶天立地的矗在那里,上面同样有三个字——忘喜门。 不止忘忧,亦需忘喜。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轻烟走了这些路,已微微有些气喘。 黎华看着他面上一层薄汗,面露担忧地问道:“还行么?” “行。”李轻烟重重的点点头,拿手巾蘸蘸脖子上的汗,将手巾又递给了黎华。 黎华接过来却没拿它擦汗,对李轻烟一笑,径直将它收进了怀里。 李轻烟小声地笑他:“你可真出息啊,白绕走我好些手帕子!” 黎华附耳对他道:“你用过的东西,我当然要收好,若是被别人拿去用了,岂不相当于与你有肌肤之亲了?” 李轻烟知道他又醋坛子上身了,不理会他,径直的往前走。 他李轻烟上半辈子过得最是荒唐淫靡,耳鬓厮磨过的哥儿、姐儿不知有多少,偏就遇上了这么个醋坛子来降服他,一点沾花惹草的机会都不给他,下半辈子肯定过的比茶净缘还养生。 黎华也大步跟上,一路边走边四下环视,只见脚下青石铺地,四面树木繁密。 嚯——哪有半点“荒山”之景、“寸草”之色? 不禁好奇的厉害,不知是怎样的奇人异士、大罗神仙,只在十年之内便使此地旧貌换新颜! 又过了许久,只见第三道大门,上书——无有门。 忘忧亦忘喜,可不就什么都无有了么? 过了此门,黎华往前一望,大吃一惊—— 只见一路皆有金佛引路,庄严慈悲,让人只觉不似人间路;只听传来隐隐梵呗之声,空灵纯澈,让人只觉不是凡间音。 往前约摸又走了半里路,一座气度恢弘、气象庄严的人间佛国便尽然展露眼前。 其中金殿钟楼依山而立,梵声乐海绕山而行。花影鱼潭相映,案上木鱼长醒。 黎华被这副景象惊的口不能言、脚忘了迈,这和“两座茅草房”简直有天壤之别! 情不自禁地问李轻烟:“这是何人所建?我一定要登门拜会!” “自然是我今天要来见的人——是不是比我厉害多了?” 黎华连连摇头,“不不不,你建人间,他建佛国,都厉害都厉害!” “嚯,越来越会说话了,再过三五年搞不好都能做买卖了。”李轻烟笑着打趣他。 一行人来在了寺院跟前,黎华抬头望去,只见偌大的匾额上却一个字都没有。 心下疑惑,问道:“这寺为什么没有名字?” “既然已经过了‘无有门’哪还有什么名字?”李轻烟轻巧地回答,说的好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黎华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唉——自己果然不是参禅论道的料。 进了大门,往里走,黎华不太懂这些门道,就像是一个不慎闯入佛堂的小孩儿,满心敬畏不敢多言,规规矩矩地跟着李轻烟,李轻烟进哪里他就进哪里,李轻烟走哪里他就走哪里。 李轻烟身怀六甲,动作多少有些受制,过门槛时都得需黎华扶一把,但礼佛时却依旧行云流水,恍若已经拜了一辈子的佛。 合掌十指成林,下拜掌若捧莲,问讯结三昧印,顶礼何其为虔! 黎华心里好奇,刚想问他,又敬畏地看着莲台上的佛菩萨,怕别坏了什么规矩,闭上了嘴,只道又是他“丰富的人生经历给予了他艺多不压身的机会”。 几人且行且拜,且拜且念,且念且忏,最后来到一处禅房精舍前。 黎华偏过头看了看李轻烟,只见他面上不见一丝犹豫,神情比平常更添一分泰然。 迈步还没走到房前,门却突然大开,里面缓缓地传来一声:“你终于来了——” 闻言,李轻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仿佛这口气已在心中憋了多年,神色显得放松又踏实,好像一个一直在河里飘荡来飘荡去的人终有一日上了岸。 跟他一比,黎华倒显得更忐忑些,不知道这又是来到了什么地方、屋里的人是怎么样的人、进了门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几人整理衣冠,前后进了精舍,李轻烟在前,黎华、李青紧随其后,其余的人都站在门外。 黎华本以为此人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肯定非同寻常,总得有些奇貌异像,要么是双耳垂肩、双臂过膝,要么长一对花白的长寿眉,眉梢能聚成两缕,捶在腮前,再不济也总该是个胖子,有几分“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 待他的眼睛适应屋内的光线,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时,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他长的一点都不奇怪,除了没有头发,其余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甚至还颇为丰神俊朗;而且他也不胖,当然也不特别瘦,普普通通、平平常常;最让人惊奇的是他非常非常的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 那人见黎华直愣愣地看着他,冲他一笑,道:“看来小僧的长相并不符合黎大人的要求。” 黎华看他慈眉善目、面荣和缓,对人一笑,仿佛江上春风含湿意,过竹流水带冷香,让人心旷神怡、心生欢喜。 他紧绷的全身倏的便放松了下来,行动言语也不那么拘束了,他心里忽地想起了一个人—— 皇上身边第一谋士,贾允。 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你就算不和他说话,只是面对面坐着,都会感觉如沐春风、周身舒畅,好比眼前的僧人,好比贾允。 当然,还有那么一种人,你永远让人看不懂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2 ,你却还想费尽心血地去钻研他,就算他把你一次次推开,你都会心甘情愿、死心塌地、不顾脸面的跟在他后面,就比如李轻烟。 黎华羞赧地回之一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面前的僧人爽朗的一笑,看起来他真的很爱笑,怪不得这座山要叫做“一笑山”。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况且,足下也年轻的很啊!” 年轻就意味着资历尚浅?资历尚浅就意味着不及那群老骨头厉害?况且你也很年轻,修塔造坝、机关巧件,你难道不算厉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思辨敏捷又不着痕迹,黎华不禁觉得他更像贾允了。 李轻烟向他介绍道:“十方坐断禅师。” 黎华恭敬一揖。 坐断恭敬回礼。 几人各自落座,吃了口茶。 坐断看着李轻烟,问道:“你想通了?” 李轻烟郑重地点点头。 坐断起身,须臾,端了一个木托盘走来,轻轻将其放在李轻烟的面前。 黎华好奇的往里瞧去,只见漆盘上衬着一块暗黄色的绒布,布上放着一串佛珠。 菩提子,求悟道,百八三昧,百八烦恼。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佛珠看起来像是旧的、有人佩过许久的。 李轻烟笑问道:“您还留着啊?” “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坐断笃定的说。 “您为何对我这么有信心?”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李轻烟合掌,“谢师傅——” 坐断摇摇头,“不该谢我。”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路都很坦然的李轻烟看着面前熟悉的佛珠,却陡然有些犹豫。 思量了半天,终是探出手去。 缓缓触向他内心深处最不敢触及的那个地方—— 他心虽向善,何奈手已脏。过去不堪事,历历不能忘。 突然,坐断伸手按住盘中佩珠。 微笑着问道:“这些年,你自认为做的是些什么事?” “皆为坏事。” 坐断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没想通。” 李轻烟不解,坐断摇摇头,道:“你和风清似的,看着机灵,实际可能还没黎大人明白些。” 黎华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坐断点点头,道:“会做事和看得破并不是一码事。” 黎华似懂非懂的看看李轻烟,又看看坐断,他虽然不完全明白坐断的意思,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傻。 坐断用衬布好好的将佩珠复又包起,邀几人留下来吃了午饭。 清粥小菜,吃的却实为舒坦。 耳清目净,但愿常住不复还。 回程的车上,黎华心情愉悦地将手指搭在车窗上,随着车轮声响打着节拍。 李轻烟看起来也很高兴,道:“今天虽然事儿没办成,但吃的倒是很熨帖。” 黎华连连点头,想起坐断那副能令寒舍添春光、蓬荜生金辉的模样,问道:“对了,我怎么觉得坐断师傅给我的感觉和贾大人很像?” 李轻烟吃惊的看着他:“嚯,你的感觉可快抵上我一个消息阁了。” 黎华今天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既不会口舌生花,又不会出谋划策,老天爷总要给我点别的本事。” “唉,真是嗜欲深则天机浅啊——”李轻烟有些怅然,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态,道:“你知道贾大人还俗前的法名叫什么吗?” 黎华摇摇头。 “千眼顿开。” 黎华还是不太明白。 李轻烟缓缓地念道:“苟能千眼顿开,真是十方坐断。” 黎华恍然大悟:“哦——他俩是师兄弟?” “他俩不光是师兄弟,他俩还是亲兄弟。” “那为什么单单贾大人还了俗?” 李轻烟又同上次一样翻了个白眼,“我是消息阁阁主,又不是老天爷,怎么可能事事知晓。” 黎华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到与两人所坐地马车并驾齐驱。 他撩开车帘,只见一个消息阁的探子骑在马上,将一张纸条捧过来。 他接过一看,顿然大惊,对李轻烟道:“我不能跟你一道吃晚饭了,我得快回令阳!” 第35章 计中之计(一) 黎华飞身蹿出马车,那探子迅速跳下马来,将马让给他。 李轻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点慌慌的,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将手探出窗外,一把扯住了黎华的腰带。 黎华回头弯下腰来,“怎么——唔——” 李轻烟猛的攫住他的双唇,恍若垂死前的疯狂,好似求救般的绝望。 若放在其他时候,这只会让黎华意乱情迷,但今天,黎华却心里发毛。 他推了李轻烟好几下才将他推开,伸手捧着他的后脑,肃容道:“说,让我留下来,我一定留下来。” 李轻烟却扭头将他的手躲开,坐回车里,脸埋在阴影之中,冷冷地喝道:“国事为先,速速回去!” 话音刚落,窗纱倏的掩上。 车夫吆喝了一声,黎华便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在他面前辚辚的驶过,扬起一层沙土,浅青色的窗纱柳条似的摇摇曳曳,墨绿色车顶莲叶似的袅袅婷婷,逐渐远去,直至拳头大小。 虽是极为放心不下,却又无可奈何。 黎华跃马扬鞭,赶赴令阳。 再说李轻烟,他强行辞别了黎华,坐在车里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身上也懒怠的很,车走的不是官道,虽不至于太过颠簸,但也不怎么平坦,车子摇来晃去、晃去摇来,不久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是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 再睁开眼时,天色大亮,像是已经第二天了,李轻烟马上便觉不对,猛的坐了起来。 镇定心神,只见自己身处一处牢房似的地方。 身下垫了厚厚一摞稻草,伸手一摸,很是干燥,极为干净。抓出一把来放在眼前细细观瞧,竟像是根根挑选出来的似的,没有那种扎人的,也没有那种细短的,根根一般粗细、一般长短。 真是奇了怪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四下环视,三面光墙,一面木栏,有一扇高的很的小窗子。 牢房中央放着一张木桌,两条长板凳,都是新做的,一点儿木刺儿、木渣子都没有。 桌上有一个食盒,一开始李轻烟还怕其中有暗器射出,但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要杀自己容易的很,还犯得着用暗器来杀? 便放心大胆地揭开了盖子,只见里面四菜一汤,清淡精致,冷热刚好。 李轻烟奇怪的挑起一边儿的眉毛,难道人怀了孩子,连坐牢都有特殊照顾? 他打昨天中午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3 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腹中早就空空如也,不多做思量,一阵风卷残云,先好好的吃了一顿,料定也不会有人绑了他来再毒死他。 他吃完之后便回到那跺稻草上歪着,又软和又透气,安逸的很。 不一会儿,有一个衙役般的人开了锁进来,将碗筷收走,动作麻利,脚步飞快,李轻烟问他什么他都不吭声。 李轻烟只好没趣儿的折了半根稻草剔牙,在心里盘算着这能是谁把他从马车里绑了来又将他待为上宾,为的是什么? 不让他给皇上两肋插刀? 杀了他不就得了,值当的费这么大劲养着他。 那又是为什么呢? 李轻烟想了一上午,却百思不得解。 时近正午,一个衙役提着个食盒进来,虽不是早上的那个衙役,但也是同样一言不发,将食盒放在桌上便出去了。 李轻烟走过去打开盖子,换了菜色,而且多出来了一个小瓷瓮,打开一看是一小把牙签。 他果断扔掉了上次剩下的半根稻草。 他便就这样在这牢房里待了三天,每次都是不同的衙役来给他送饭、收拾碗筷、换新稻草、洒扫地面、拿换洗衣服、搬浴桶、送书给他解闷······ 这日子过的,按理说应该是比在外头还舒坦呢,但李轻烟的焦躁却明眼可见的与日俱增。 在这里头虽不操心,但却忧心。 里头平静无波,外头翻江倒海,怎么叫他不忧心? 到了第四天,他已经开始要想办法怎么出去了,没想到有四个衙役又押了一个人进来—— 此人正是黎榕堂。 只见他颇为狼狈,被拉扯的衣衫不整、发冠松散,被一把推了进来。 这一下摔的可不轻,黎榕堂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李轻烟忙上前扶他一把,黎榕堂本想抓一下他的胳膊,没想到却摸到了他的肚子,顿时心里一惊,诧异地瞪眼看着他。 李轻烟黑着脸一松手,黎榕堂又给撂地上了。 他此时顾不上疼,挣扎地坐起来,问:“你这是——?!” 李轻烟没好气的答:“我天赋异禀。” 黎榕堂差点就脱口而出“是谁的”了,不过他适时的咽了回去。 然而李轻烟跟他一样,都是官场的老油子,当然看的出来他想问什么。 大大方方地答:“你儿子的。” 黎榕堂惊的好像快背过气去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黎华的?!” 李轻烟无奈地说:“都这时候了,命悬一线的,我骗你干什么?” 黎榕堂震惊到极点反而镇静下来了,仔细想了想,确实,他俩一同被关在这里,李轻烟倒不用通过骗他来和他统一战线,更不需要通过骗他来防备他,毕竟李轻烟要杀他容易的很。 黎榕堂连爬带走的到了桌前,撑着桌子坐在了板凳上,偷偷觑着李轻烟,本以为自己会膈应的很,但见李轻烟一举一动都大大方方、举手投足都坦坦荡荡,丝毫不见矫揉造作、嗲声嗲气的小儿女状,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两人相顾无言语,空气寂静无比,气氛诡异之极。 黎榕堂清了清喉咙,准备随便扯个什么话头,道:“那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公公啊——” “呸!真不愧是吏部尚书!刚进来就充大辈儿!” 黎榕堂见他虽然嘴上啐人,但并不是真咬牙切齿的骂他,就假装他说的是“黎大人别来无恙啊”,面色如常、和蔼可亲、聊家常似的问道:“孩子几个月了啊?” 李轻烟心想这人可真是官场里的老油子,刚才还因为一个男人怀了他儿子的孩子差点背过气去,这会儿却一派和颜悦色、喜笑颜开,此人城府,不容小觑。 “八个月了。” “小子还是闺女啊?” “俩小子。” “嗬!”黎榕堂瞪大了眼睛,跟黎华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李轻烟冷着脸道:“别那样看我!” 黎榕堂倏的一下恢复了刚才那副老神在在的表情。 这要是平常人家的媳妇,早就完活了,一进门就先给公公一下马威! 然而黎榕堂却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丝毫的不悦。 官场这趟浑水里,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人太多了,这样有脾气、有骨气的人更让他心生敬意。 与其说是敬意,倒不如说是羡慕。 当年谁不是这样的意气风发、年少轻狂? 黎榕堂扶着桌子站起来,小心的活动活动筋骨,刚才摔的两下可都不轻,一动腰就咔拉咔拉的响了两声。 “唉——这屋子不朝阳,太阳光照不进来。”黎榕堂随口抱怨道。 李轻烟勾唇一笑,半是讥讽半是认真,“这就已经是贵宾级的待遇了,你知道吗?要是我抓住了奸细,哪儿还能给他桌子、给他稻草啊,先给他关到一个没有窗子、漆黑一片、尸体横陈的屋子里,关三天,而且还是把他吊着关三天,还得吊的半高不高,正好让他脚尖点地······” 黎榕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连摆手,“行了行了行了!” 李轻烟仰头望着窗子外那一小片天,喃喃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坏透了?” 黎榕堂捋捋胡子,慢条斯理地说:“平心而论,撇去我是你公公这一茬——”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这么爱占口头上的便宜。 “我黎某人虽和你没什么交情,但必须承认,圣上年纪尚轻,内忧外患不断,天下却未有大乱,上下一派井然,全赖那几个能臣志士苦苦支撑,你之于我安国,犹如枸杞之于大枣,屋梁之于鸟巢,必不可少。” 他这一席话,仿佛是全然站在局外,回过头来冷眼看着这一团错综复杂、恩怨纠葛,坦诚客观,格局非凡。 李轻烟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收回,郑重地一揖,“多谢黎大人——” 黎榕堂托着他的手肘将他扶起,他这还是第一次近看李轻烟,怪不得这人情债不断、桃花连连,这副好皮囊真不是吹的,但早有耳闻李轻烟已收了心,不再涉风月之事,现在想想,可能便是因为黎华吧。 嚯,自己的儿子能收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黎榕堂不禁有点得意,真是虎父无犬子! 李轻烟没留神他,心里正别扭着呢,称黎榕堂为黎大人总归有点害臊,暗下决心以后在内室之中、床榻之上再也不喊“黎大人”了。 黎榕堂志得意满地捋着胡子,李轻烟满心尴尬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空气又一次的静谧。 这回却是李轻烟开了话头。 “黎尚书是怎么暴露的?” 黎榕堂一头雾水地摇摇头,“我也奇怪呢,没觉得哪里露马脚啊?” “那——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我在书房读书,突然黎宏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4 带着几个人猛不丁的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我抓了起来。” “黎宏?” “对,看来宁海王要有所行动了——哎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轻烟脸色一沉,道:“当年我在街边看上了一块璞玉,买回来如获至宝的整天将它带在身边,没想到——却是我打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已进入倒计时 第36章 计中之计(二) 黎榕堂是何等人?马上就明白了他这是说身边出了内鬼。 天天带在身边,那大差不离便是指李青了。 “你待这玉如何?”黎榕堂问。 “蕙茞相配。” 那么,李青要怎么处理李轻烟便很值得捉摸了—— 两人各侍一主,为忠,李青便要杀了李轻烟,而且越早越好,以绝后患;于私,李轻烟与李青朝夕相伴、恩重如山,至少也要挺身而出保他一条命在。 看看这间牢房,多半是后者了。 李轻烟面色忽地流露出一丝悲愤,突然在桌下攥住了他的袖子。 黎榕堂和他四目相对,看来,以李轻烟的心气儿,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他思量了片刻,微微的点点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折腾点动静。 蓦地,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两手握住李轻烟的手腕,向后按在桌上。 李轻烟惊呼一声,这才发现黎榕堂真是肩宽体阔、老当益壮,两手一握,跟系船的绳索似的,黎华那高大的身量多半就是随他爹。 他此时身怀六甲,挣脱不迭,急的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黎榕堂!我□□□□!你是不是人?!!你个□□养的!” 真他妈的一串粗鄙之语!黎榕堂腹侧。 但他面上却是装的滴水不漏,一副多年没偷过腥,准备在临死之前放纵一把的□□非人形象。 果然,不过片刻,只听“当!”的一声,李青连锁都没开,直接拿刀把铁链子砍做两半,气势汹汹、怒发冲冠地冲了进来。 刚才还厮打在一起的两人忽地神色一变,黎榕堂直起身,退到了李轻烟一步开外,一副正正经经、端端正正的样子。 李青一看便知上当了,这爷俩诈他呢! 李轻烟缓缓坐正,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幽幽地道: “你终于肯露面了——” 语气中的杀气,恍若根根毒刺,扑面而来。 双目中的悲凉,好似腊月寒冰,冷彻骨血。 李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地低着,不发一言。 李轻烟这下真的是压不住了,一拍桌子,爆喝一声:“说话啊!” 气的他胸膛剧烈起伏,全身颤抖,眼睛通红。 “爷儿——” “别喊我爷!” 李轻烟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不光是生气,又是失望又是心酸,恨不得给他打一架,一时间这些强烈而又复杂的情绪像八月的雷雨一样劈头盖脸砸下来,激的他的头直发晕。 他手按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强压着全身的不适,冷冷地发问: “为什么?” 在李青听来,这表面的平静比歇斯底里地大吼更骇人,好像是一条鬼影贴在你的背上,马上就要将你一口吞下。 “爷儿教的第一件事,李青一直铭记在心。” “人一定要有良心,拉过小人一把的人,即便他自己不放在心上,小人也一定要深深的烙在心里,特别是那些在节骨眼上帮过小人的人——一定不能背信弃义。” 李青的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波澜,一字一句重复着李轻烟当年的话。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言是人非。 李轻烟缓缓闭上了眼睛,向上微微扬着下巴。 李青从没见过他流泪,除了黎华,没人见过他流泪。 须臾,他嘶哑着喉咙低低地吼道: “我把你从死老鼠堆里扒出来,让你登堂入室、荣华富贵,你却想让我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李青知道他是指腰牌一事,连忙辩解:“小人当时当真不知他们要做那样的事,再如何小人也绝对不会让爷儿以身犯险!” 李轻烟冷哼了一声。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想着什么回报不回报的,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的带,你知道吗?!过不了几天,你就是好去处的一把手了!”李轻烟两手在空中颤颤地比划着,比划着这几尺牢房,“而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李青重重三叩首,伏在地上道:“其实,不是您从藏名巷恰巧碰到小人,而是宁海王让小人去您的必经之路上等您。” “嗯?!——”李轻烟双目圆睁,太阳穴突突直跳。气愤之极,震惊之极。 宁海王在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他了?这想的也太长远了! “当日小的本在拂衣巷,宁海王见小人可怜,屈尊下轿对小人说,他大势已去,恐朝不保夕,小人跟着他迟早还要流落街头,甚至有可能被一同诛杀,让小人去藏名巷第三个转角等着,会有贵人相救。” “他于你有恩,那我呢?!” 李青将头伏的更深了,“小人定全力保爷周全!待此事一毕,小人愿以死谢罪!” 李轻烟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叹了出来,一滴泪从他颊上滚落。 唉——他这真是作法自毙、作茧自缚! 看着李青面露决绝,仿佛他是已死之人,李轻烟心中生出几分不忍。 这世上,真是有太多难以掂量的事。 好事、坏事;恶事、善事。 大恶事、小恶事;大善事、小善事。 不该为而执意为之事;不知该为或不该为之事。 前面的事,后面的事;要紧的事、无所谓的事。 仔细想想,每人做的那些事,都对,也都不对,都有理,也都无理。 不过是各有各的衡量、各有各的苦衷。 突然—— 外面传来一阵击鼓嘶喊之声,从窗外弥散进一股烟火血污之气。 黎榕堂大喜过望,忙跑到那扇小窗下,垫着脚往外看,无奈不够高,看不到些什么,只能看到浓艳阵阵,天空遍染。 李青又给李轻烟磕了仨头,道了声失礼,说罢大步离去。 李轻烟都不愿看一眼他的背影,以手覆额,身心交瘁。 黎榕堂将一条长凳拖到窗下,踩着它,手抓着窗上的铁栅栏,满怀期待地往外望去。 李轻烟看着他一把年纪还登上登下的,无奈地走过去拿脚给他抵着凳子。 “小心着点儿,一把老骨头了。” 黎榕堂兴冲冲地扭头对他道:“黎华这小子这下可把他那些得意之作都拿出来了,照这个势头,攻个城都没问题啊!” 李轻烟疑惑地问道:“黎华做的那些个玩意儿你都知道?”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5 黎榕堂自豪地道:“那当然,儿子这么厉害老子能不知道吗?!” 原来,黎榕堂对他儿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不上心。 突然,一支火箭擦着黎榕堂的头发,嗖的一下射了进来—— 第37章 计中之计(三) 黎榕堂的几根头发瞬间就被燎的打了卷儿,吓的他大惊失色,往后一退,正好踩空。 李轻烟眼疾手快地往上推了他一把,口上嫌弃地说道:“都说了让你悠着点了,你抗摔,你孙子可不抗砸。” 黎榕堂吓得趴在墙上,惊出一身冷汗。 那火箭不偏不倚地正射到了那稻草床上,顿时轰的一下便燃了起来,半边稻草着起了半丈高的火苗。 李轻烟一手抄过那条长板凳来,像使个九齿钉耙似的将那半还未烧着的稻草一耙就耙到了一边,抬脚对着桌子猛蹬一脚,桌子受力刺刺拉拉地飞出去两丈多,“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这下就没事儿了,等着那半边儿稻草烧尽了,火也就灭了,就怕烟大呛人。 他两边一看,这会儿外头正好起风,淡黄色的烟打着卷钻出窗外。 忙完了这些,吃力地推了推后腰,回身一看,黎榕堂还汗涔涔地趴在墙上。 “你咋还在上面?要在上面过秋啊?” 黎榕堂顾不得丢人不丢人,道:“我···腿软。” “嗨——真没用。”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扶他下来。 黎榕堂真是从来都没抓哪个人抓的这么紧过,两手像螃蟹的两个钳子似的,死命抓着李轻烟的小臂。 李轻烟把他的“九齿钉耙”拽过来,黎榕堂一屁股坐了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心神,这才感觉手指头抓的麻麻的,想想刚才那个手劲儿,李轻烟的胳膊肯定给抓出手印子了,但他却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 黎榕堂现在可算明白了,李轻烟就光嘴上泼辣,心肠却比谁都软。 李轻烟带着两个孩子本身就累的很,孩子上了月份就更要命了,腰整天疼的要命,晚上睡觉躺都躺不下,脚微微浮肿了起来,幸亏他年轻,又是个练家子,才扛的过折腾这好半天,此时全身的气力都好像被水蛭吸干了似的,脱了力地坐了下来。 外面刀戈相击,面前浓烟阵阵,两人坐在一条板凳上。 板凳的那头,黎榕堂惊魂甫定。 板凳的这头,李轻烟气喘吁吁。 两个本来可能永远都是点头之交的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过命的兄弟。 黎榕堂蓦地发声:“李老弟啊——” 李轻烟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黎尚书,你跟黎侍郎可真是多年父子成兄弟啊!” 黎华跟他是平辈,黎榕堂跟他称兄道弟,可不就是“多年父子成兄弟”么? 如此紧张的时刻,黎榕堂却突然有点想笑。 他半是调笑,半是敬佩地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死。” “我怕什么?”李轻烟一拍大腿,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地道:“我李轻烟多少也是个人物,我孩儿他爹是朝中能臣,我俩师弟都是侯爷,我师傅是武林泰斗,刚收了个徒弟前途光明、能耐不凡,而且,我身后头是当今圣上,如果我死了,哪个不够给我报仇雪恨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黎榕堂看此时的李轻烟,通身不带半点官场老油子的痕迹,活脱脱一个江湖侠士,如此霸气、豪气、浩然之气的话在如此生死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天下有几个人是说的出的? 谁说李轻烟生性多猜疑,如此大信大义、大勇大气,让黎榕堂肃然起敬。 还没待他发表一番溢美之词,只听李轻烟低呼一声:“不好!” 黎榕堂的几根头发瞬间就被燎的打了卷儿,吓的他大惊失色,往后一退,正好踩空。 李轻烟眼疾手快地往上推了他一把,口上嫌弃地说道:“都说了让你悠着点了,你抗摔,你孙子可不抗砸。” 黎榕堂吓得趴在墙上,惊出一身冷汗。 那火箭不偏不倚地正射到了那稻草床上,顿时轰的一下便燃了起来,半边稻草着起了半丈高的火苗。 李轻烟一手抄过那条长板凳来,像使个九齿钉耙似的将那半还未烧着的稻草一耙就耙到了一边,抬脚对着桌子猛蹬一脚,桌子受力刺刺拉拉地飞出去两丈多,“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这下就没事儿了,等着那半边儿稻草烧尽了,火也就灭了,就怕烟大呛人。 他两边一看,这会儿外头正好起风,淡黄色的烟打着卷钻出窗外。 忙完了这些,吃力地推了推后腰,回身一看,黎榕堂还汗涔涔地趴在墙上。 “你咋还在上面?要在上面过秋啊?” 黎榕堂顾不得丢人不丢人,道:“我···腿软。” “嗨——真没用。”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扶他下来。 黎榕堂真是从来都没抓哪个人抓的这么紧过,两手像螃蟹的两个钳子似的,死命抓着李轻烟的小臂。 李轻烟把他的“九齿钉耙”拽过来,黎榕堂一屁股坐了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心神,这才感觉手指头抓的麻麻的,想想刚才那个手劲儿,李轻烟的胳膊肯定给抓出手印子了,但他却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 黎榕堂现在可算明白了,李轻烟就光嘴上泼辣,心肠却比谁都软。 李轻烟带着两个孩子本身就累的很,孩子上了月份就更要命了,腰整天疼的要命,晚上睡觉躺都躺不下,脚微微浮肿了起来,幸亏他年轻,又是个练家子,才扛的过折腾这好半天,此时全身的气力都好像被水蛭吸干了似的,脱了力地坐了下来。 外面刀戈相击,面前浓烟阵阵,两人坐在一条板凳上。 板凳的那头,黎榕堂惊魂甫定。 板凳的这头,李轻烟气喘吁吁。 两个本来可能永远都是点头之交的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过命的兄弟。 黎榕堂蓦地发声:“李老弟啊——” 李轻烟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黎尚书,你跟黎侍郎可真是多年父子成兄弟啊!” 黎华跟他是平辈,黎榕堂跟他称兄道弟,可不就是“多年父子成兄弟”么? 如此紧张的时刻,黎榕堂却突然有点想笑。 他半是调笑,半是敬佩地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怕死。” “我怕什么?”李轻烟一拍大腿,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地道:“我李轻烟多少也是个人物,我孩儿他爹是朝中能臣,我俩师弟都是侯爷,我师傅是武林泰斗,刚收了个徒弟前途光明、能耐不凡,而且,我身后头是当今圣上,如果我死了,哪个不够给我报仇雪恨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黎榕堂看此时的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6 李轻烟,通身不带半点官场老油子的痕迹,活脱脱一个江湖侠士,如此霸气、豪气、浩然之气的话在如此生死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天下有几个人是说的出的? 谁说李轻烟生性多猜疑,如此大信大义、大勇大气,让黎榕堂肃然起敬。 还没待他发表一番溢美之词,只听李轻烟低呼一声:“不好!” 黎榕堂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怎么了?!” “肚子···疼···”李轻烟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脸色一下子煞白的吓人。 黎榕堂顿时就着了慌,勉强镇定心神,仍抱有一丝希冀,“不是吃坏了肚子、着了凉什么的吧?” 李轻烟面色痛苦地摇摇头。 黎榕堂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接着一顿,手足无措地双手一拍大腿,滴溜溜、风火火在前面走了两趟,不知如何是好。 李轻烟看着黎榕堂急的溜溜转,又是疼又是想笑,费力地调笑道:“老爷子,怎么办啊?” 黎榕堂一脸焦急又万般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没经验啊!” “你不都···有儿子了吗?” 黎榕堂两手一拍,“嗨呀!生黎华的那年我正好在外面搞阴谋诡计呢!” 李轻烟直想翻白眼,他这爹当的也太容易了。 黎榕堂着急忙慌、火烧火燎地走来走去,猛抬头,突然发现李青刚才直接把铁锁砍开了,走的时候并没有重新上锁,门大开着。 李轻烟看出了他的想法,边疼的倒吸冷气边断断续续地道:“咱还是别···瞎跑了,等皇上···的人攻进来别···找不着咱俩···说书的说的书里多少人因为这···走散了,又他妈的得‘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他此时已汗湿重衫,眼前一片模糊,整个脑袋都嗡嗡的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再说···刀剑无眼···咱出去跟活靶子···有什么两样?” 如此境况,他头脑却丝毫不乱,清晰条理,甚至还有心情说笑话,不喊也不叫,不哼也不吭,靠在墙上,十指几乎将袖子攥破,是条真汉子! 黎榕堂一想,他是个文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一把好手,真刀真枪撸袖子拼命确实不行,李轻烟虽然身手不凡,何奈他现在腹中有如刀绞斧剁,行动实为困难,他俩除了坐以待毙或者说是等待救援,确实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他见稻草已燃尽,只剩几丝火星,便刺刺拉拉把刚才被李轻烟推出去的桌子拖了回来,又往上面堆些干稻草,让李轻烟靠在上面,好歹舒坦了一些。 黎榕堂眼看着李轻烟全身都好像缩了起来,神志都有点不清楚了。 真是从来都没觉得时间还可以过得这么慢!平日里随意开个会跟那些新臣故旧们连辩带论的,半天一下子就过去了,哪儿像现在这样一瞬抵万年的长! 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还可以如此的丝毫派不上用场!平常他跺一跺脚万安城都得抖三抖,杀人不过头点地,哪儿像现在这样不光救不了别人,连自己都得等别人来救。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榕堂感觉比自己的上半辈子都长,突然听得远处一声暴喝,声音在空洞洞的牢房里回响—— “放你娘的屁!” 接着是一个物件落地的声音,嚯,还不轻。 李轻烟不禁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原来黎华被逼急了也会骂人,听动静得把那看门的踹出去两丈远。 须臾,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38章 计中之计(四) 第三十八章  计中之计(四) 李轻烟疼的没法动,黎榕堂便惊喜万分的迎了出去,结果,脚还没踏出牢门,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墙上的墙皮子哗啦啦的往下掉,屋顶也漏了个洞,顿时烟尘四起、炮火连天、一片混乱。 看样是被投石机所投出的飞石击中了,没想到这地牢还挺牢靠,那投石机可是黎华新改的,前几年攻永定城的时候,那么厚的城墙,三块巨石过去就不行了。 但是,这地牢扛得住一次,可不一定能经得住两次,万一塌了,三人就都得被埋在底下。 黎华左右躲闪着屋顶掉下的砖块瓦片,头上汗珠滚滚,心中焦急万分。 可别栽在自己造的机器上了,那才真是作茧自缚、作法自毙! 同样作茧自缚、作法自毙的李轻烟此时正像只死香猪似的蜷在桌子和墙的夹角之中,准备完全听天由命了。 他已经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打算在墙上写点什么绝笔诗。 黎榕堂被倒下的木门砸了一下,想往外跑出去找黎华,却偏偏四周烟尘滚滚、梁坠门横,睁不开眼睛也迈不开步,他真是又疼又气,又燥又急,扶着一截断壁残垣在骂娘。 黎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着黎榕堂的骂娘声竟找了过去,黎榕堂看到黎华的脸时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养大的儿子可算是没有白养! 黎华大喊着盖过耳边轰轰的厮杀声:“爹!没伤着哪里吧?!” 黎榕堂此时哪儿顾不上伤着伤不着,连连摇头,吼道:“李轻烟还在里头呢!你快给他扛出来!” 黎华一听,马上三步并两步蹿了进去,只见李轻烟几缕头发被汗粘在脖子上,下唇被他咬出了血,正费劲儿地拿小刀往墙上刻字,已刻了三个字“平生所——” 黎华冲他叫了一声,李轻烟闻声转头。 眸光晶亮,熠熠生辉,恍若风雪迎旅舍,修行遇韦陀。 他张开胳膊,“我不行了,肚子疼的要命!” 黎华连想都来不及想,抄手将他抱起,飞速的往外跑,黎榕堂正等在外头,黎华对他喊一声:“跟紧我!” 他们爷儿仨便一道朝地牢口跑去,甫一出门,就跟在做噩梦似的,杀声四起,流矢乱飞,烽火处处,血肉模糊。 黎华既要顾着李轻烟,还要顾着他爹,拖家带口,举步维艰。 好在茶净缘料到只有黎华一个人怕是搞不掂,和苏风清前来接应。 和他俩汇合之后,黎华便大为轻松,苏风清在前头开道,茶净缘在后头断后,几人像一台战车似的从地牢一直杀到城口,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李轻烟熬过了最疼的那阵儿,就觉得肚子好像渐渐不那么疼了,他三个师兄弟将他团团护在中央,连个火星都飘不到他身上去,他安心的很,便留心起周遭的情况来。 他跟着皇上整天搞的都是些暗地里的活计,像这样的战场厮杀他还是真没经历过,不禁兴致勃勃地四下观瞧起来。 黎华使劲儿将他的头压下去,大惊道:“你做什么呢?!” 李轻烟满不在乎地道:“嗨,怕什么的,我就看看——” “···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7 ···” 李轻烟总能在某些紧要关头说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黎华只好哭笑不得地继续按着他的头,待会儿若是被削去一块头发,就不知是谁哭笑不得了。 几人往城外又约摸冲出去六七里,只见李言架着一辆马车相向而来,车身玄铁铸就,车顶青钢打造,刀插不进,箭射不入,牢靠稳当,固若金汤。 几人飞身上车,李言一勒马缰,调转车头,飞驰而去。 车门一开,只见孙聪明正胆战心惊地抱着他的宝贝药箱坐在里头。 黎华抱着李轻烟同黎榕堂一起进了车厢,苏风清和茶净缘跳到马上,一左一右,齐头并进,击开射来飞箭、挑开挡路之人。 黎华嘭的一声关了车门,赶忙回身焦急地攥着李轻烟的手问道:“你怎么样?!” 李轻烟奇怪地道:“刚才还觉得这俩小子要破土而出了,结果又缩回去了,真他妈没胆量!”他指着肚子骂道。 孙聪明一手搂着自己的药箱子一手连连摆手,道:“不不不,生孩子之前就这样,头几回都是叫你做好疼到猪叫的心理准备。”【1】 “······” 孙聪明抚着药箱挂坠上的流苏,哀叹道:“哎呦真没意思,白叫我担惊受怕一回。” 一支箭“当!”的射在车身上,正是孙聪明的脑袋所在之地,吓的他浑身一哆嗦,“看!我差点就脑浆飞溅了!这回我一定要天价的出诊费!” “你要了钱干啥啊?”李轻烟好奇地问道。 孙聪明想了想,道:“给苏月明吧。” 嚯,苏月明可真找了个死心塌地的摇钱树。 黎华认认真真地道:“我给你付出诊费,剩下的钱都给你。” 李轻烟挑着眉毛看看黎榕堂,只见他仍旧惊魂甫定,像是时时刻刻都准备拔腿就跑,一拍他的肩膀,却唬了他一跳。 李轻烟宽慰道:“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越是这样的生死攸关、千钧一发的时候就越不会出问题,那种万事俱备、十拿九稳的时候才容易出幺蛾子!再说了,外头骑马的两位侯爷当年可是仅凭两人,干掉了幸国连步兵带骑兵拢共五千来人呢,这样的场面还不小意思啊——”说罢他咧嘴一笑。 黎榕堂声音微颤地叹道:“你可真心大啊!” 李轻烟笑嘻嘻地说:“这叫胸有成竹,安之若素。” 孙聪明翻着白眼给他起哄,“吁————”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怎么?!我说的不——呦!” “怎么了?” “我又要做心理准备了!” 然后,几人只能面面相觑、爱莫能及地看着李轻烟疼的直出冷汗。 黎榕堂突然感觉很是愧疚,转头一看,黎华也是满脸心虚。 默默地拍了拍黎华的胳膊,黎华默默地捏了捏他的膝头。 外头打仗亲兄弟,里头内疚父子兵。 当爹的人中,总有人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也总有人觉得自己做的永远都不够。 突然,李轻烟大呼一声:“不对不对!” 孙聪明闻言将他的药箱子放到一边,探手进去一摸,大喜道:“好好好!不白来一趟!” 黎榕堂强忍住给他后脑勺一下子的冲动,黎华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你乐个屁你乐!” 只见孙聪明临危不乱、有条有理的将准备的接生物件一字排开,开始忙活起来。 黎榕堂打开车门,黎华一把抓住他,“爹,你做什么去?” 黎榕堂扭扭捏捏地嘟囔道:“当公公的在这里不太方便······”说着便和李言一道坐在了车辕上。 开始,只是听得车里有器皿相击,嘁里哐啷的声音,还有孙聪明废话连篇的叽叽喳喳、呼呼喝喝。 后来隐隐传来车壁被指甲抓的刺刺拉拉的声音,听的茶净缘直起鸡皮疙瘩。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苏茶二人本是冲锋在前,周遭一片厮杀声、刀剑声、呼和声、炮火声、攻城声,声声震耳。 突然之间,一声大骂破空而来—— “卧槽——怎么他妈的这么疼啊!!!要老子的命啊——老子不生了——” 【1】希氏宫缩 第39章 计中之计(五) 很多人啊,都有个毛病,甭管你平常给别人出主意的时候有多么的思维缜密、考虑周全,一旦事儿到了自己头上,特别是那种突如其来的急事儿,头登时就轰的一下,好好的脑子,陡然就变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黎华和黎榕堂两个人现在就这样,一听李轻烟这话,马上就急眼了,脑子也反应不过来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嘴上说还是心里想。 最要命的是心急如焚却又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黎榕堂现在急的只能咚咚的凿车辕,翻来倒去的就那两个字“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黎华本来就木讷寡言,现下当然也比他爹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人好似两个傻子般的呼喊瞎呼,听的李言扶额,茶净缘汗颜,最后苏风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飞踢一脚将一个骑兵踹下马去,对着身后大吼一声:“说点别的!” 接着,传来了黎华惊慌失措的声音:“说什么啊?——” ······ 他这个师弟可太让人操心了,非常庆幸黎华从没有就床笫之言的问题来咨询过他的建议和看法。 苏风清知道,李轻烟这个人特别的要强,与其好言相劝,不如恶语相激;他还清楚,李轻烟是个聪明人,事情过后一定会明白他的用心,绝不会将他好心当作驴肝肺。 便冲车厢喊道:“没骨气的杂种才打退堂鼓,有胆量你就生出来!” 接着,车里响起同样的一句话,“没骨气的杂种才打退堂鼓,有胆量你就生出来!” 果然如他所料,李轻烟马上精神抖擞、杀气腾腾、全力以赴地生起了孩子,而且生产过程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与黎华的对骂。 茶净缘都没耳朵听了,李轻烟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生一次孩子了,这段不堪回首、鸡飞狗跳的回忆肯定会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里。 苏风清和茶净缘一路快马加鞭,甩开追兵,火速赶往离宁海王的地盘最近的平生县,才跑到半路,蓦地,只听后面传来婴儿啼哭之声。 李轻烟欣慰地爆喝一句:“踏马的老子可算把你们两个龟娃子拉出来了!”便脱力地昏睡了过去,眼皮刚一阖上,孙聪明就开始疯狂的拍他。 “不能睡不能睡!!!” “睡了会死过去吗?——”李轻烟气若游丝的问。 “胎盘还没出来呢!!你要是不把它搞出来我就伸我的咸猪脚进去把它薅出来!!!” 李轻烟欲哭无泪,真是没有比生孩子加上孙聪明这样的排列组合更让他憋火的了。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8 以前严刑逼供的时候,什么抽髓断骨掏眼削鼻子的现在想想真是太没意思了,以后就该让他们生孩子,而且是接连不断的生孩子,个个都让孙聪明接生。 又是一阵忿忿地骂骂咧咧。 苏风清和茶净缘一前一后惊喜地钻进车厢看看两个小侄子,嚯!他俩本就是双胞胎,又是不足月,真是又皱又小又红又瘪,但好在他俩不论随李轻烟还是随黎华,生命力都非常的顽强,特别是老二,扯着喉咙哭的震天响,跟李轻烟骂人的那个势头简直是一模一样。 两人不敢多看,赶忙退出来留神路上还有没有什么埋伏,出来时就看到黎榕堂在车辕上,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又像有一千根芒刺扎在他的背上,坐着也不是,靠着也不行。 孩子又不能抱出来,他当老公公的又不能冲进去,既高兴的想大笑,又急躁的想跳脚,他的表情像得了疯病一样的不可名状。 茶净缘知道像他这样常年拘于礼法的人肯定是不会进去的,但还是象征性地拱拱手,问:“黎大人不进去瞧瞧?” 黎榕堂连连摆手,就这么着一直憋到了平生县才瞧见了他的俩孙子,要是搁以前,他肯定心里腹侧这是俩什么玩意儿,这么不像人!现在却觉得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两坨奇形怪状的小粉肉,爱不释手、如捧珍宝。 孙聪明在平生县给李轻烟收拾妥当,几人便换乘了一辆宽宽敞敞、舒舒服服的车子赶赴万安。 其间,李轻烟被翻来倒去、搬来移去,却始终睡的像条贡肉似的,眼皮都不翻一翻,看来,生孩子真是一件比杀人还累的活计,他就这么一睡睡到第二天的早上。 一睁眼,天色大亮,暖风入窗,春日朗朗。 下意识的伸手朝肚子抚去,只觉腹内空空,他本想坐起来,但浑身好似大病一场,算了吧,还是选择继续作一条高贵的贡肉。 回想起昨日之事,一时间又是想笑又是窘迫,本来想让儿子们在书声琴声、鼓声乐声中非常文雅、十分有格调的出生,没想到啊没想到,却是在他的一片骂声中呱呱坠地。 人生啊,总有那么几件颇有违和感的事情,或是千钧一发之际却十分有喜感,或是阖家欢乐之时却顿生伤悲。 不堪回首,却最爱回首。 他打算等着黎华来叫他,左等右等,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饿的不行,刚想喊一声“黎大人”,又想起黎华他爹也是黎大人,便突然改口道:“黎二愣子!——” 不一会儿就听见七七八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黎华抱着大儿子、茶净缘抱着小儿子,苏风清跟着茶净缘,几人喜气洋洋的进来了。 黎华将大儿子放在他的身边,扶李轻烟半坐了起来,茶净缘将小儿子跟老大并排放在一起,李轻烟惊喜的看了又看、抱了又抱。 真想不到那双杀人无数的手,有一天还能变得这样的温柔,那双狠厉决绝的眼神,有一天还能这样溢满暖意。 苏风清和茶净缘笑嘻嘻、乐呵呵地一齐拱手道贺:“恭喜师兄,贺喜师兄!我们哥儿俩今儿来送祝米啦,到了办满月酒的时候可不能落下我们!” 李轻烟想到昨天苏茶二人鼎力相助,正要道谢,却被苏风清截住道:“大师兄先别忙着客气,还有件棘手的事儿待你处理呢,我们俩呢,也有些棘手的事儿要办,咱们先各忙各的,等都闲下来了,七老八十的时候,有的是时间客气。” 李轻烟明白,现下正是清缴宁海王党羽的时候,搁以前,他肯定忙的脚不沾地。 苏风清和茶净缘是侯爷,本用不着掺和这件事,看来,他俩应当是代他受累。 李轻烟对两人感激一笑,茶净缘摆摆手,又嘱咐他好生休息,便同苏风清一同出去了。 待他俩走了,黎华颇为不自在地开了口,支支吾吾地说:“那个,轻烟,我没要折辱你的意思····” 李轻烟一看别人这样拖泥带水的就烦,“有屁但放无妨!” 黎华有点商量又有点讨好地说:“这俩小子吧,屁事儿特别多,不知怎么的,一吃奶妈的奶就拉肚子,这都换了好几个了,都不成,你······” 李轻烟的脸突然黑了,沉默地看着俩小子在床上张胳膊踢腿,长叹了口气—— “我的人生经历可真是愈发的丰富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学会这么新奇的才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队友坑了,单打独斗地搞一个东西,今天早上四五点钟才睡着,简直飘飘欲仙,写的感觉也很莫名其妙。 第40章 计中之计(六) “嘶——”李轻烟边倒抽冷气边狠狠地扭了一把黎华的小臂。 “怎么了?” “瘆的慌,瘆的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李轻烟极力抑制住想要把俩小子扯开的冲动。 黎华好奇地凑近去看,李轻烟不自在地一掌把他的头推开,“你别看!” 黎华理直气壮地道:“我不假惺惺、装正经,要看我就看看清。”【1】 “······” 李轻烟的原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儿他最近可真是没少干。 不过,李轻烟是个聪明人,故技重施,又使出了转移话题的老法子,一本正经、极其严肃注视着黎华的双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你爹是被宁海王抓起来的?” 他神情肃穆的好像此时并不是在敞胸露怀、羞耻窘迫地喂孩子,而是身着朝服、衣整冠正地在参加朝议。 黎华果然又中计了,直起腰来开始仔仔细细地回忆前情,认认真真地组织语言,须臾,他像入宫述职般地道:“那天我到令阳的时候就已经近傍晚了,当时坝上出了点急事,我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就在坝上忙。”黎华加重了“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看来这是前因,后头还有后果。 “到了晚上的哪个时候,我记不太清具体的时辰了,当时没太在意时间,李言突然找到我,说你失踪了,而且李青也不见踪影。他一早就觉得李青行迹可疑,对他有了防备之心,一察觉你可能出事了,就将消息阁中所有重要情报统统的偷了出来,不知谁是可信的人,只好火速来找我。” 李轻烟的眸光明明暗暗,表情好似欣慰又好似悲凉。 他救了一个人,那人却要杀他;他救了另一个人,那人却要救他。 真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生死轮回,行善为要。【2】 “幸好之前和你没头没脸的唇枪舌战了一大阵子——” 听到这儿,李轻烟脸上有点绷不住了,两颊泛起了阵阵红晕。 “要不然消息阁最机密的十条消息没法儿显影,我啐了一口,虽然字迹淡些,但勉强能认。”【3】 “上面写什么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49 ?”那天的消息李轻烟确实还没过目。 “上头说宁海王马上就要反了,我一想,他马上要反,你马上就不见了,其中一定有蹊跷,但我还是不是很确定。那时候我还以为我爹是宁海王的人,就想赶紧回家探探他的口风,没成想,等我赶回万安,我爹也失踪了。” 俩小子已经吃饱了,李轻烟动作迅速、十指灵活地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拢好系起,黎华惋惜地皱了皱眉头,这才觉得好像是中了什么计。 李轻烟抬头,严肃又认真地问:“然后呢?” 黎华马上就把刚才那茬儿给忘了,继续说道:“我爹成天就爱在书房待着,我就想书房里可能有什么蛛丝马迹,便去找了找,最后发现那把扇子被丢在书架后面的犄角旮旯里,像是被人故意扔进去的。” “有净缘题字的那把?” “对。” 看来,那应该是黎榕堂情急之下故意留给黎华的,可能他自己对黎华也没抱太大希望。 “我上回没仔细看,这回我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下,果然发现这扇子上有一个暗格,也就一指甲盖儿那么厚,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字条,是我爹的字迹,看样子应该是写给皇上的,所以,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爹其实是皇上的人。” 李轻烟没有半点讶异之色。 黎华狐疑的问:“你早就知道?” “我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后来就确定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黎华语气中隐隐有一丝怒气。 李轻烟忙按着他的膝盖,“别生气别生气,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黎宏是项其背的人。” “项其背?”黎华一头雾水。 “项其背是宁海王的人。” 黎华睁大了眼睛,“黎宏是宁海王安插在我身边的探子?!” 李轻烟点点头,“对,一旦你知道了你爹的身份,你就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提防自己露马脚,你成吗?” 黎华实事求是地摇摇头,“所以——你们用了个反间计,以我为幌子,让黎宏认为我爹是真要归顺宁海王,好打入他们内部?” 李轻烟满脸歉意地点点头,黎华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这确实是不得不为、无可奈何的事情。 郁卒地叹了口气,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之后我赶紧进宫面圣,贾大人猜测你们俩应该都是被宁海王抓起来了。我爹是安插在宁海王那里的奸细,被抓走是理所应当,可你也被抓走就有点奇怪了,但是,毕竟你是皇上的眼线,先控制了你,皇上就等于失了双眼,所以抓你走也算是理由充分。但你一向行踪不定,要抓你绝非易事,所以贾大人推测你身边应当是出了叛徒。为保你俩的安危,皇上即刻就把二师兄和四师弟召进了宫,之后你就都清楚了。” 李轻烟一直都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脸色阴恻恻的。 黎华关切地拍拍他的手,李轻烟摇摇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还是个计中之计,我们使一招反间计,又中了一招反间计,这真是我平时办过的最不利索的一件事儿了!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 黎华看他神色悲戚,忧心地握紧了他的手。 李轻烟突然问道:“李青还活着吗?” 黎华点点头,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帮我个忙,跟皇上把他要过来。” 黎华犹豫着问:“你要做什么?···” “快去!”李轻烟焦急地一推他的前胸。 黎华便不再过问,二话不说即刻进宫。 门吱呀一声掩上,李轻烟怅然地倚在身后的枕头上,茫然地盯着帐子顶。 纱帐覆叠,层层褶褶。 双目堆愁,眉头紧锁。 低头看看两个孩子,吃饱喝足,睡的又甜又香,其身软且弱,却胜刚且强。 突然想起来一句话——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4】 李轻烟俯身亲亲他们的小手,好像两颗蜷紧的虾仁,满心满肺都弥漫着一种父性的含情脉脉(这个成语规范用法是不能这样用的)。 他的前半生已经足够狠厉刚强,是时候该学会宽和柔弱了。 可能这本就不是学会的,这是人生而皆有的。 【1】取自《假正经》,大上海时期的七大女歌星之一白光演唱,非常的有时代感,听起来特别有情调,一开始听可能觉得很莫名其妙,但是越听越好听,感觉白光的歌差不多都是这种状态。(ps:益达广告那个“如果没有你”就是她唱的) 【2】《六字真言颂》。墙裂推荐,汉文版、蒙文版都非常非常的好听,听的心里特别的舒坦。 完犊子了,暴露了我非同一般的口味,讲真,要不是因为时间不够,我每一章都想配一个bgm,你们将听到很多不可名状的歌曲,搞不好还有10hz的瀑布声、薛派的评弹、亚历山大红旗歌舞团、帕格尼尼、黄霑、六七十年代怀旧金曲、小鳄鱼、《米奇和朋友们》的bgm、香颂、京胡、b站经典鬼畜等等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我听不到【笑哭笑哭,不堪回首,有一次去唱歌我舍友竟然会给我点精忠报国和广场舞金曲】你们会知道我是一只多么精神病的狗子,蛤蛤蛤,和我一起精神分裂吧 【3】这个地方可能会有一点不够严谨,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自圆其说一下,虽然说随着时间的推移黎华嘴里残余唾液的浓度会贼低,但可能消息阁处理过的纸对李轻烟唾液中的特定成分非常非常的敏感,即便量小到恍若没有也能显色。 【4】《道德经》第55章 。 第41章 安身立命(一) 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刺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皇上驾到——” 门还没有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大喊,声音在长长的走廊里盘旋着回荡:“李爱卿免礼!李爱卿免礼!李爱卿免礼!——李爱卿你要抗旨?!李爱卿你要抗旨?!李爱卿你要抗旨?!——” ······ 哐啷——门大开。 赵昭通身明黄,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身着便服的黎榕堂,黎榕堂后头是黎华,黎华押解着五花大绑的李青。 李轻烟拱手道:“皇上真是体恤下属,爱臣如子!今大驾光临,臣——” 赵昭摆摆手,“朕今天来给大侄子开开光!” ······ “你们仨那是什么眼神,朕可是带了礼物来的!” 他朝后一招手,黎华往前一踹李青的膝弯,李青噗通一声跌在地上。 面如死灰,形若朽骨。 李轻烟眉尖一蹙,恍若碧波起皱,恰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50 似黛山含忧。 赵昭甚为满意又颇为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合心意吗?” 他知道,在消息阁,最大的罪过莫过于背叛,李轻烟处理那些叛徒的手段也是最为严厉残忍的。 李轻烟紧紧地抿起了下唇,赵昭知道这是他在做重大决定时才有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总觉得他会说出一番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话。 他果然没有感觉错,只见李轻烟缓缓从床上爬起,恭恭敬敬地大拜在地,朗声道:“臣办事不力,圣上不仅未予责罚,还屈尊光临,臣惭愧之极,又恨智薄力微,恐难当重任,愿辞去消息阁阁主一职,请圣上成全!” 赵昭的脸色忽地由满面春风变回了那副阴晴难测、喜怒不显的神色,幽幽地问道:“李爱卿若是走了,谁该来当朕的眼睛呢?” “臣的副手——李青,可当其职。” 此言一出,几人俱是一惊,李青双目圆睁,好似眼皮要把眼珠子吐出来。 李轻烟又是一拜,伏在地上道:“若李青办事不力,圣上可杀臣一子,若李青再次反水,圣上可杀臣二子,臣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 听及此,黎华和黎榕堂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地跪地,一句“皇上万万不可”还未出口,就被李轻烟截住,斩钉截铁地道:“臣意已决,若皇上不允,臣自断口舌,终生不再言语!” 李轻烟这回的注下的是又大又狠,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很是李轻烟一贯的作风。 李青远远地跪在那里看着李轻烟,显得有几分失神落魄。 唯余一条性命,落得两行泪清。何其三生有幸,四世难报恩情! 一室沉寂,俱是无言—— 李青泣不成言,李轻烟待皇上发言,黎华不知所言,黎榕堂不敢多言,赵昭暗暗思忖、斟酌辞言。 这事儿确实很是难以抉择,一旦赵昭答应了,虽说是答应了一件事,其实是答应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放李轻烟离开,第二件事是赦李青死罪,第三件事是招一个反叛过的人在手下做顶要紧的事。 真是哪件事都不能答应。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不答应,以李轻烟的脾气秉性,肯定说到办到,赵昭就此折一爱将;若是答应的话,有李轻烟作保,李青想来也不会再反水一回,跟了李轻烟那么多年,本事应当也不会太不济,再说了,留李青一条命,也可做个砝码在手,必要之时逼李轻烟出山也不是不可能。 赵昭几道心思转了转,脸上忽然绽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显得尤为扎眼。 他转过身去,和蔼可亲却又居高临下地对李青道:“忽然想到李爱卿还缺个伺候月子的人,你或许还有点用处,留你一条命吧。” 这真是话里有话,既摆明了他是看着李轻烟的面上饶他一命,也暗暗威胁若是他并没有什么用处,这消息阁阁主的位子他也坐不了多久。 一听这话,李轻烟和李青两人,一主一仆、一前一后、一疲惫一狼狈,异口同声道:“谢主隆恩!——” 主意已定,事情已毕,赵昭马上又恢复了那副来送祝米的愉快样子,拉着李轻烟的手问长问短、问寒问暖,搞的黎华颇不自在。 现下正是忙的人仰马翻之际,赵昭自然不可能多待,走时还叫上了黎榕堂。 黎榕堂本来是来看他孙子的,不巧在门口碰上了皇上,来了还没高兴多大会儿,先就胆战心惊了几下子,虽然很是不情愿就此离开,身为人臣,一点儿辙都没有,还是跟他进宫了。 这几人一阵风似的来了,在李轻烟房里吹了一大圈,搞的书也翻、纸也飞,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屋里又恢复了那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样子,与屋外满城的风风雨雨恍若隔世。 黎华一把将李轻烟从地上搂起来,抱到床上,往他身后塞了两个枕头。 李青还跪在屏风边独自默默地泪流。 “踏马的哭什么哭!还不快去给老子做栗子炖鸡!”李轻烟当头爆喝一声。 黎华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道:“对了,我前些日子抽空做了个剥栗子机和拔鸡毛机,比人弄的快,你突然想吃到快要致死的时候,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做成。” 李轻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华,这可真是个旷世奇才,没有他做不到,只有他想不到。 黎华又道:“哦对了,我还给儿子做了几个玩具,做了只会飞的乌龟还有一只会爬的鸟。” ······ 嗬——没有他想不到,只有李轻烟想不到。 李青撕拉一声挣开身上的绳索,垂着手站起身来。 黎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原来,他这一路不是逃不了,而是心甘情愿地不想逃。 李青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退下,一如往常。 李轻烟心头不禁萦绕起一股惆怅、两分欣慰。 得,又剩两人,尘埃落定,这下可以和黎华讨论讨论家长里短的事儿了。 李轻烟抬腿,用脚趾抓抓黎华的背,“哎,咱俩把儿子分了吧?” 他那个语气活脱脱像是两个小贼瞎猫碰了死耗子,摸了几个钱,准备就地分赃。 黎华哭笑不得地问:“你想怎么分啊?” “嗨,这还不好分吗?我年纪大,我要大的,你年纪小,你要小的。” 黎华忍俊不禁道:“行,都依你。” 李轻烟高兴地拍拍手,“哈!就这么说定了,老大随我的姓,老二随你的姓。” “行,依你——” 黎榕堂肯定做梦都想不到这俩人就这么随随便便、轻轻易易地就把俩孙子给分了。 黎华眼神颇为宠溺,甚至有些骄纵地看着李轻烟,问道:“你起好名字了吗?” 李轻烟正色道:“起好了,姓李,名隔水。” 黎华神情一滞。 看来,李轻烟这次是铁了心要洗手作羹汤了,不知是为他,还是为孩子,亦或是为自己。 温柔一笑,抚上李轻烟脸颊,轻轻地说:“我也起好了,姓黎,名无桥。” 门隔流水,十年无桥。【1】 大隐隐于朝,相扶扶至老。 【1】《浪迹先生玄真子张志和碑铭》,颜真卿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进入倒计时—— 第42章 安身立命(二) 霎时,气氛变得非常的风花雪月,种豆南山、归隐终南的恬淡生活浮云一般清晰地浮现眼前,而李轻烟最会在这种时候神来一笔了—— “你不用想了,我不会去织布的。” 黎华试图再挣扎一下,道:“我可以造一个自动织布机。” “我也不会去耕田的。” “我可以造一个自动耕田机,嗯···不太够,还有收割机、灌溉机、插秧机······”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51 “那我们做什么?” “饥时吃饭困来眠吧···”黎华心虚地答。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 文人啊,真是很容易理想化。 看黎华马上就要严肃地考虑造这些机器的问题,李轻烟赶紧随意挑了个别的话头,“你爹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眼袋?感觉满脸都是眼袋。” “昨天晚上惊喜的一夜没睡。” 李轻烟一看黎华,也是眼眶乌青,感情昨天晚上只有他睡得很好。 一提起黎榕堂,黎华想起来一件事,道:“对了,我想好赏你什么了?” 李轻烟都忘了这一茬了,猛一提起,懵了一下,“赏我?” “对,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肯定依然人情不通、世事不洞,明眼的瞎子、官场里的傻子。” 黎华说的诚诚恳恳、发自肺腑,李轻烟让他夸的都有点难为情了。 听多了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乍一听这种真心实意的肺腑之言还真不怎么习惯。听那些吹捧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一层茧包裹着,而听真心话时,就觉得自己好像赤身棵体的暴露着自己的心胸。 他一把捂住黎华的嘴,佯装不耐道:“行了行了,净说些虚头巴脑的,来点实在的,赏我什么?” “我把黎府对面的宅子盘下来了,待修葺一新,你我从此便有了个归宿之地。” 李轻烟眸光猛的一亮,恍若宝珠出匣,恰似漆琴拂尘,晶亮乍现,萤亮非凡,“嚯!那可是个风水宝地,你怎么弄到手的?” “我是想精诚所至,我娘是打算恩威并施,而我爹主张蚕食鲸吞。” “谁的办法成功了?”李轻烟颇有兴味地问。 “自然是我爹······”黎华不情不愿的承认。 李轻烟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拍黎华的大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黎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可能一个人无事一身轻的时候听什么都觉得百倍的好笑。 待他笑够了,扯过黎华的袖子来沾了沾眼角的泪,问道:“那修成之后牌匾上是写‘李府’还是‘黎府’呢?” “其实可以都写上——”黎华犹豫地说。 李轻烟可是个沾便宜就上的主儿,就等他这句话了,还没待他说完,李轻烟就兴冲冲地抢先一步说:“我在床上都在你下头了,匾额上我得在上头!” 黎华这个人啊,天生的厚道,心里回想了一下,顿时觉得李轻烟跟着他好像净吃亏了,忙连连答应,不光事事依他,还留下来拙手笨脚却尽心尽力的伺候月子。 既然他不生孩子,那总得伺候伺候月子,要不这爹当的也太亏心了。 李轻烟的日子过的是滋润极了,冯郎中的日子糟心糟的够够的,黎华每天一封信,有时候还一天两封,支使的他滴溜溜转。他是没黎华那个本事,全靠勤能补拙,坝上、书房,书房、坝上来回倒,有时候还怕忘了哪个事项,就一条条的抄下来,弄一堆小纸条,排好顺序粘一起,跟发丧的那个白花似的,整天随身带着,坝上干活儿的人看他的时候都是一脸悲戚与敬佩。 待李轻烟出了月子,择吉日,备厚礼,第一次正大光明、郑郑重重地踏进黎府。 堂前拜父,升堂拜母。 烹肉祭天,祠堂祭祖。 从此,黎华的父母祖宗,便是他李轻烟的父母祖宗。 从今往后,他李轻烟便是一个有家室、有三族的男人了。 思及此,李轻烟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他一直以为今生也就只能如浮萍浮沉沉,没想到还能修得有家缓缓归。 又过两月,那块上“木”下“氽”的骑乘位匾额高高地悬于宅子正门之上,黑漆金字,气派庄严。 李轻烟从挑下人小厮,到置办一应物件,忙的不可开交,可是这回,他累的欢天喜地、忙的心甘情愿。 虽然他名义上还是消息阁的一把手,实际上只不过是借他一个名头镇住这么大的场子,一应事务全落在李青身上,再过个几年,等李青做出点名堂来,那时就连他的名头都不需要挂了。 金盆洗手、不留痕迹,真叫个“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李轻烟仍旧让李言跟在李青身边,起初李言心里总是惴惴的,担心李青会寻机收拾他,宁海王事败,虽说他不是起决定作用的那个,但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青不仅没有提防他、打压他,而且待他就犹如李轻烟早年待他自己那般,倾囊相授、毫不保留,便安下心来在他身边做事。 李轻烟现在两只手都腾出来了,但总不能只一心在家带孩子吧,就认真做起了买卖人,信字当先,诚字并肩,实字为证,义字做典,大刀阔斧在前,细针密缕在后,把全安国各处的好去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开拓了许多别的买卖,一时间日进千斗、财运亨通,与苏月明并称贾中二杰,商中双秀。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芭蕉既老,又到重阳。 搁以前,一到这时候李轻烟就发憷。 不论是九月九,还是三月三,人家都是一家家阖家欢乐,而李轻烟却只能一簇簇莺歌燕舞。 玉手琵琶,嬉笑怒骂。 何奈寂寥,愁眉轻捺。 天大地大,何处为家? 今年他可今非昔比了,他可是个成了家的人了,黎榕堂提前三天就给他说好,让他和黎华抱上孩子,一块去登一笑山。 李轻烟连着好几天连觉都睡不着,又是高兴又是紧张,终于捱到重阳。 一大早,黎华还没醒,李轻烟就从他身上爬了过去,还毫不留情地踩了他两脚。 黎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只见李轻烟正对着镜子不知在摆弄什么。 “你做什么呢?”黎华睡意朦胧的问。 李轻烟忙着呢,没理会他。 黎华睡意消散了大半,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子走过去,伸手揽住李轻烟的肩膀。 “嘶——别动!”李轻烟一晃身甩开他的手。 “做什么呢?” “我好几天睡不着觉,眼圈乌黑,我赶紧遮一遮。” 黎华回想起了他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咂咂嘴,“艺多就是便宜。” 两人收拾妥当,喂好了孩子,李青李言一应小厮都跟着,正好对面黎榕堂一行人也拾掇得了,两拨人呼呼啦啦的合成了一大群。 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 归置东西的东奔西走,管事的吆五喝六。 丫头小厮、伙计管家、雕车宝马、茱萸菊花。 一行人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地向一笑山进发。 黎李二人同乘一车,李轻烟掩下窗帘,凑近黎华,悄悄地笑道:“你瞧见没,咱爹的眼袋比眼都大,看来昨天晚上就你这个没心肺的睡的好!” 黎华正欲反驳,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52 低头看见他腕子上缠了一串佛珠,忙拉过他的手来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几个月前被坐断收走的那串么! “你怎么没叫上我?”黎华惊问道。 “心虚才要人壮胆。” “你想通了?” 李轻烟白他一眼,“净说废话,想不通这佩珠怎么回来的!” “你想明白什么了,给我说说呗?”黎华好奇的问。 只见李轻烟一脸无可流连、生无可恋的表情,冷冰冰、轻幽幽地道:“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 周身萦绕着一种毫无人气、死气沉沉的氛围。 吓的黎华猛的抓住他的小臂,李轻烟双目空洞地回望着他。 “不行不行!你可不能看开了!!” 李轻烟还是不说话,跟上回一样,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黎华头皮都吓麻了,谁成想李轻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的不可开支。 “你真是个傻子!!哈哈哈哈!不长记性,上回都受骗一回了,这回还上钩!哈哈哈哈!” 黎华惊魂甫定地道:“不是,贾大人最近不是要出家吗,吓得白将军带着兵把在他家门口,搞的我也草木皆兵、四面楚歌的。” “贾大人能跟我一样么,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孩子都还没断奶呢!” 黎华心有余悸地把李轻烟搂过来,死死地圈在怀里,“你可别老吓唬我了,我当真。” 李轻烟见黎华认了真,忙道:“好好好,不吓唬你了,说正经的,其实我也没想出个什么高深莫测的玩意儿,就觉得这世上可能本就没有什么一定好的事儿或者是一定恶的事儿,我杀了人,这个人死了,那个人却活下来了,这事儿到底是好还是坏呢?那我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呢?——不过是好坏相依、善恶轮转,放下了,也就都没有了。” 黎华一脸惊叹地望着他,李轻烟两只手啪的捂在他的脸上。 “别这样看着我,怪难为情的!快给我讲个有伤风化的笑话,抵消抵消我满心的尴尬。” “······” 黎华拉开他的手,一脸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还好我早有准备——” 清了清嗓子,开始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诵读起有伤风化的笑话来。 车外李青还是一脸高深莫测,李言一脸无可奈何。 一行人来在了一笑山下,纷纷下车步行,一路欢歌笑语、人声鼎沸。 山棠红叶下,岸菊紫花开。登高临云海,坐断送茶来。 他们坐在山顶上的亭子里歇息,不知是哪里不如黎无桥的意了,黎无桥忽地嚎啕大哭起来,哭的震天撼地,黎榕堂抱着他手足无措,连晃加摇无计可施。 李轻烟一手揽着李隔水,一手拿着一小朵茉莉去逗黎无桥,谁知他猛的一张嘴一伸头,把那花给吃了。 骇的众人忙手忙脚乱地从他嘴里往外抠,李轻烟事不关己一般在一边又笑又骂,“哈!辣手摧花,颇有老子的风采!” 黎华看着这群或笑或闹或惊或叫的人,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十分的感动。 这些人在哪儿,他的家就在哪儿,单单只是想想他们,就有一种踏实、平和的感觉溢满心间。 生活有着落,精神有寄托。 也许,这就叫做安身立命吧。 he不要走开,还有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谨以此文向全天下的父母、向迫于无奈而杀生的人(如医药研发人员)、向所有幕后工作者(如数据收集人员)、向白手起家发下宏愿、一砖一瓦砥砺前行的人(如星云大师)、向笔耕字耘引我向善的人(如林清玄先生)、向勇担重任启迪民智的人(如易中天先生)、向一直陪伴我到本文结束的小伙伴们(对不起哦太多了我码不开了)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 我觉得刚才不够重点,我要再次着重的感谢大家的支持,如果没有你们,可能这篇文现在还只有个头儿。 然后嘞,我比较遗憾的一点就是这篇小说从头到尾写的都非常赶,甚至某些重要角色都没有出场(比如李轻烟被陷害的那次他的两个师傅就该出场了,宁海王就只在回忆里露了一面【笑哭】),特别是到了后十来章,剧情简直像开了倍速,好几个情节杂糅在一起写。这样也就导致了很多段子不得不删减掉,很多可以写的更深刻的地方来不及停下来深刻一下子,都是我的过【委屈】 在这里我要剧透一下子啦,这篇《身为人父》其实是本系列的第二部 ,在第一部《身为人子》里,你们将会见到本系列最体贴的小攻苏风清,在第三部《身为人臣》里,你们将会见到本系列最粗壮威猛的小攻白横刀。如果说《身为人父》是在讲“善与恶”的话,那第一部就是关于“生与死”,第三部就是在说“佛与俗”,不过,文中所涉及到的佛教思想也好行军打仗思想也好,都是我把佛教思想、道教思想、儒家思想、自然科学等等各种思想杂糅在一起的结果,仅代表我个人的一些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跟郭德纲说的似的,你们是来看小说的,又不是来受教育的,那么多专业的人排着号教育你们,哪儿就轮到我一个破写小说的来启迪民智了,所以,如果你们看完感觉有点开心、有点爽,那我就算是非常成功了。 我还想再剧透一下,第一部 的苏风清和茶净缘夫夫嘞志同道合、你唱我和,这一部黎李夫夫是表面对立、本质统一,第三部的白横刀和贾允夫夫,极端对立、三观不一,我觉得这三种配对模式都很有意思。 总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看我小说! 我叫不太行,嘿嘿。 第43章 番外 番外一: 书房,李隔水在乖巧地背《论语》,黎无桥在焦虑地背《三字经》。 终于,黎无桥拍案而起,爆喝道:“不背了!字太多了!” 李轻烟横眉冷对,嗤了一声,道:“等着!” 说罢他转身从书架上抱来一大摞书,嘭的放在桌子上,足有三拳高,一眼望去,俱是什么《道德经》、《金刚经》、《中庸》、《经商百忍经》、《史记》等书。 “这是大爹要背的。” 黎无桥目瞪口呆。 他又抱出来一摞书,比刚才那个更多,已经不能用摞来形容,简直就是一垛书。 “这是二爹要背的。” “嚯——”黎无桥看的张口结舌,继续老老实实地背了起来。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大爹都是给他二爹选了些什么书—— 《金某梅》《西厢记》《房中秘要》······ 番外二: 李隔水:“大爹你为什么要躺着?” 李轻烟:“大爹腰疼。” 李隔水:“大爹为什么腰疼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身为人父 作者:不太行 分卷阅读53 ?” 李轻烟没好气地说:“你二爹杠的。” 李隔水疑惑地问:“二爹拿什么杠的?” 李轻烟形象地比划着:“一个非常坚硬的大铁棍。” 李隔水隐隐有些生气,问道:“二爹为什么拿铁棒杠你?” 李轻烟解释道:“因为我们在印证武学。” 从此,李隔水苦练武艺,十八年后,一条铁棍耍的虎虎生风,打遍天下无敌手,五十招内制服了他的二爹,长呼出一口胸中不平之气。 又过四年,李隔水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眼角两滴热泪流下—— 踏马的,原来非常坚硬的大铁棍是这个······ 番外三: 李隔水在玩刀。 李轻烟喝道:“小孩儿别玩儿刀!刀不是好东西,快去读书!” 李隔水便丢了刀去读书。 黎华看见了,走过来和颜悦色地道:“这么小的年纪不要读书,男孩子就应该去玩儿刀。” ······ 李隔水突然觉得做人好难,时时刻刻都在做人生重大抉择。 李轻烟和黎华觉得这样不成,两个人老对着干,便约好李轻烟只教大儿子,黎华只教小儿子。 二十年后。 李轻烟把李隔水教成了黎华,明正经闷骚气。 黎华把黎无桥教成了李轻烟,明骚气暗正经。 番外四: 黎无桥在后院里疯跑,一个没留神,被一根破土而出的树根拌了一大下,一下子就飞摔出去半丈远。 李轻烟正在窗前拢账,正好瞧见他飞出去。 “呦!——”他探头出来,问道:“胳膊腿都能动吗?” 黎无桥感受了一下,点点头,“能。” “那赶紧站起来!”他又低头继续算账。 黎无桥费劲地站了起来,疼的龇牙咧嘴。 李轻烟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快自己鼓励鼓励自己。” “?”黎无桥一头雾水,但还是拍拍自己的头,道:“不疼不疼,爹生爹疼。” 李轻烟满意地点点头,道:“人啊,就得学会自我鼓励,因为不可能永远有人鼓励你。” 他话音刚落,身后书架上一本书突然掉了下来,正正地砸在他的额角,疼的他大呼一声。 黎华正好走进书房,忙几步走过去给他揉额头,还回头恶狠狠地将那书丢进了砚台里,瞬间面目全非。 黎无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五味杂陈。 分卷阅读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