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见走马川》 分卷阅读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文案】 河岸边,有脚步踏云而来。 仅有白色的衣衫,在夜色下显得旷然清冷,衣袖随风飘摆,出尘之态荡然而生。 她捡起长袍下水蓝色的香囊,扬起小脸,缓声问:“这是一个女子送给你的吧……” 山河永蔚,一片清辉,然而没有答案。 在好的年纪身涉江湖,遇见白衣胜雪的公子。 如有失意,能一醉自救,如有离愁,也能一笑方休,春风入画都不及他微微一笑。 一路紧追其后,看他负手窗前仰天长叹,看他一骑快马绝尘而去。 翻越最高的山,喝过最烈的酒,清风涧月揽星辰,却终究一再错过。 原来转身之后,未必会再见。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孟白尹钟月 ┃ 配角:尹钟沫丁剑清云逐溪秦川左元宗 ┃ 其它:复仇 往事付惊澜(一) 永定高宗二年九月初三。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屋檐上形成一道道水帘,沉沉的夜色中氤氲出潮湿的水汽,几株梅花掩映的小楼里透着忽明忽暗的光。柏木勾阑旁,玄衣紫袍的男子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的茫茫烟雨暗自思忖着,脸上有隐隐的焦虑。 寅时已过,再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单雨楼前去御鸩门已有整整三日却毫无任何消息传来,莫非身份已暴露? 秋来雨垂,绵濛的细雨一下就是半月。孟冬时节,寒意渐生,凭栏而立的男子却依旧是薄薄一件玄色衣衫,紫色长袍,身形清俊挺拔。 不远处骤然出现一阵窸窣的响动,秦川眼神一聚,向听枫堂的竹林望去,一个黑色的身影如游龙般跃然而出。 “怎么样,有消息么?” 他微微皱眉,语气中的平静却一如往常。 眼前黑衣的属下颔首跪地,垂落的雨滴在地上印出道道痕迹,“剑谱确在御鸩门。” 秦川眼神骤然凝聚,心头一震,但几乎是瞬间便平静下来。 “有没有查明剑谱的来路?” “据属下查明,这剑谱是尹万裘十五年前不知从何处带回御鸩门的,”黑色的夜行衣上沾满了水迹,湿凉的雨顺着分明的脸滴落。 “据说原本是‘乾坤剑’沈寂无意间在一山洞中所得,却招致杀身之祸,剑谱也从此下落不明。” “乾坤剑……” 秦川略微低吟,目光眺向了更远处漆黑如墨的天空。 二十五年前,“乾坤剑”曾是一个令无数江湖少女心之神往的名号。 一柄剑,一壶酒,青城山下,意气风发的清俊男子因出神入化的乾坤剑法一时声名鹊起,年少得志的沈寂与师妹于婉苏仗剑天涯,一度是江湖传诵的佳话。那时,身为沈寂独子的阁主天资聪颖,不到两年就将各类剑法掌法学了个大半,直到双亲惨遭出卖被赤炼帮追杀惨死,也不过是个堪堪九岁的孩子。 随着这对江湖眷侣销声匿迹的还有无数武林中人心驰神往的凌霄剑谱,自此不知所终。 果真是应了先前的猜测,如今下落不明的凌霄剑谱出现在御鸩门,若阁主得知会是何种滋味? “退下吧。” 秦川微微叹了一口气,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他将手重新负在身后淡淡道,“你待在阁里随时等候阁主的命令。” 望向远处烛火明灭的小楼,他决然转身。 又是一夜潇潇暮雨,转眼东方将白。 碧瓦飞甍的阁内,纤尘不染的白衣男子坐在花梨木椅上,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在明灭的烛火中,案几前铺着一摞大大小小的书帖。自立阁以来他总是亲力亲为各类事务,对于这漆黑漫长的夜晚早就习以为常。 片刻,他抬眼,案几上的雕龙笔格悬挂着一排紫毫,随意取下一只,在摊开的纸上一挥而就—— ——孤灯映窗灭,羁鸟就檐栖。 传闻涨江水,秋声忽惨凄。 长白圣教似乎又有死灰复燃之相,若他们的目的是复辟中原,隐沧阁恐怕将会是他们最大的目标之一。剿灭了赤炼帮虽然阁中势力大增,但无形中也树敌更多,如今四面楚歌,恐怕情势并不容乐观。 即将残尽的灯烛上滴下又一颗烛泪,白衣胜雪的公子将手中未阅完的帖放在一边,终于闭上有些疲惫的眼睛,修长的中指在眼眶边轻轻按揉。 “阁主,单雨楼已从御鸩门连夜赶回。” 秦川不知何时进来,望着眼前的阁主,他微微俯首,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起伏。 大约是太过专注,直至此时,白衣公子才蓦然停笔抬头。 秦川略作停顿,继而道:“已查明在虚子阁内发现了剑谱的踪迹。” 这些年来阁中势力渐增,他知道阁主从未放弃过寻找凌霄剑谱的下落,所以刚得到消息就立刻前来复命,然而许久都没有听见阁主的回答。 秦川不觉心中暗自纳罕,轻轻抬起头,用余光看见面前的阁主微微后仰,斜靠在梨花木椅上,目光中的清冷如同窗外淅沥的秋雨,许久,倚坐的男子才缓缓开口。 “秦川,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至年初……已整整七年。” 秦川目光低垂,心头有着难掩的疑惑,阁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七年……” 白衣公子轻声沉吟,看着眼前沉沉的暮色,思绪万千。 九岁那年双亲惨死,他曾经流落街头,受尽欺压,而后的日子在鹤鸣谷度过,但他心中复仇的火焰从未曾熄灭,开始决心寻找凌霄剑谱的下落,而就在那一年,他遇到了面前的少年。 恍如一梦,年华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月白的衣衫下双拳紧握,令分明的指骨微微泛白。不觉中雨势渐大,一道闪电惊破长空,他无数次不堪回忆的画面一幕幕浮现眼前。 大雨如倾,空气中除了雨只剩奔跑的喘息。 林中的羊肠小道上,烟青色衣衫的女子拉着一个孩子在泥泞的小路上狂奔,银河倒泻般的雨水纷纷而下从脸上滑落,衣衫尽湿,但此刻她完全顾不上擦拭,慌乱的向树林深处而去。不知跑了多久,身体都开始渐渐麻木,胸口的闷痛让她越来越喘不过气,不绝于耳的风雨声呼啸而过。 “啪——” 脚边突然被横斜的树枝绊倒,青衣女子重重摔倒在地,顿时泥水四溅,喘着粗气,她低头看见腿上被暗器所刺的伤口已是血如泉涌,殷红一片。 “娘!你怎么了!”一旁的孩子惊呼出声。 伤口渐渐发黑,暗器上全都沾满了剧毒的曼陀罗! 自从师兄找到了那本剑谱就不断遭到黑衣人追杀,从那一天起他们就带着白儿开始了劳命奔波亡命天涯的日子。所幸二人合力足以应付追赶而来的杀手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 ,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但今日,尾随而来的黑衣人在饭菜里下了十香软经散,毒性发作加之对方人数众多,终于寡不敌众直至深受重伤,师兄独自一人引开黑衣人,留下自己和白儿逃脱,但方才自己被剧毒的暗器所伤,大概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脸上有无尽的疲惫,她感到自己已力不能支,呼吸愈发沉重。剑谱已被黑衣人夺走,但他们断然不会留下活口,黑衣人很快就会追来,白儿已经受伤,还能逃过他们的追杀吗? 青衣女子支起身体,低头看见男孩手臂上的剑痕深可见骨,“嘶——”的一声沿着衣角撕开一圈,紧紧的包扎在还在流血的伤口上,而后将身旁的孩子一把拉起。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听见了吗!” 女子将跌倒的孩子推入深处,望向四周,将他的身躯藏在暗青色的灌木树丛中,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悲哀。 “娘,你要去哪!” 年仅九岁的少年用力抓着青衣女子的衣袖,像是意识到眼前的生离死别就是永远。 沉沉的呼唤突然让她心中生出深深的不舍,雨水如银河落天般飞泻而下,划过她清明秀丽面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白儿生在青阳时节,等过了正月就快要十岁了吧? 明月千里,白驹过隙,她曾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鸣鹤谷轩辕柏下日日与师哥练剑,闲时对弈,师满离谷,和肝胆相照的朋友来往,饮酒练剑,一心只游历名山大川,寻幽访胜。他们嫉恶如仇,行侠仗义,彼此相敬如宾,过着如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直到绞杀腾龙帮一众四处挑事的弟子时负伤,她与师兄无意间闯入一处山洞暂歇调养,在洞顶竟然找到三十年前销声匿迹于江湖的剑谱,这本传说可独步天下高深莫测的剑法三十年来是无数武林中人心向往之的至宝,而往后,他们却因此不断遭人追杀。 “白儿……” 抚了抚小男孩的脸,不经意间眼中的慈爱倾泄而出。青衣女子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东西,“你拿着这个去鸣鹤谷找师公罗云隐,”她塞到孩子冰冷的手中,“收好了,将来等你长大了……若遇到喜欢的姑娘便送给她……” 如若可以,她多么希望能亲眼看着他长大。白儿天赋异禀,不到两年就将自己的渡风掌和师兄的大小剑法学了个大半,再过些年他也许会出世江湖,慢慢成家立业生子。 她用力握住孩子的手,看见树丛中的苍白小脸用力地点了点头,最后一次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望向两人来时的路,尽力决绝而奔。 激烈的打斗声穿过深深的竹林传入少年的耳朵,不知是不是因为手臂伤口的不断流血,竟然让他有一丝恍惚,雨声中他仿佛听见爹的声音。他不敢出声,小小的手紧紧握着一个冰凉的东西,借着傍晚时分仅剩的一丝光垂首端详,那是一块无暇的羊脂玉,被雕刻成梅花的样子,温润洁白,精致无双。 许久,四下终于归于平静,少年的身体颤抖着刚想要爬出树丛,突然而至的一阵脚步声让他屏住了呼吸。 “头儿,剑谱到手,这次我们可以回去复命了!” 一个贼眉鼠目的手下从旁边钻出来,将刀入鞘,透过雨水,剑身上的雕刻的一只红色蝎子显得格外耀眼,“如果不是那边将这夫妻二人的藏身之所提前相告又下了‘十香软筋散’,凭我们如何能完成这次的任务!” “该死!那个孩子呢,你们谁看见了!” 为首的黑衣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语出愤然,“兔崽子肯定跑不远!如果现在不除掉将来一定后患无穷!快找!” 黑暗中几个黑衣人谈话的声音如利剑刺进他的心脏,他听见黑衣的杀手开始四处寻找他的踪迹,藏身树丛的他用力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也许是苍天垂怜,他们分头向着路的两旁追去,并没有向树丛进一步搜寻。直到过了许久再无任何动静,他才从横斜的灌木丛中爬出来。 道路的两旁散落着各种他不认识的尖锐暗器,不远处是他最为熟悉的身影,剑从男子胸腑穿刺而过,已然停止了呼吸,却仍然保持着半跪立的姿势。另一长剑被斩成两截断在路边,烟青色衣衫的女子倒在湿泞的小道上,咽喉处有断剑划过的深深印迹,只是涌出的血已被滂沱的大雨冲刷干净,顺着雨水往更低处流淌。 远处一阵马车轱辘声徐徐响起,马蹄落在泥泞的小路上,飞起的泥水溅在了他已经湿透的身上,却无暇顾及擦拭。 颤抖的跪在双亲的尸身旁,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娘。 楼外,一阵萧然的秋风卷着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迷潆一片,屋檐下小楼里闪着的烛光被身后几个侍卫重新点燃,隐约透着清冷的光。 秦川平静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深深的回忆。 “据悉,这本剑谱是尹万裘十五年前带回御鸩门的。” 御鸩门,尹万裘…… 白衣公子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眉心,斜靠在木椅上,许久都没有出声。 看着眼前的阁主,秦川也不禁默然。 御鸩门以制毒为生,现今江湖流传的几乎所有□□和暗器均出自这里,在汉中一带百年来屹立不倒。从普通的麻沸散到剧毒的鹤顶红,御鸩门的□□有上千种之多,液体,粉末,气流,用毒的手段更是千变万化,数之不胜,许多□□只沾肌肤半分便可取人性命,百年来令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依稀记得一年前左元宗与赤炼帮主交手之时不慎中了弹指醉,这种出自御鸩门的麻药让他整整三日手臂毫无知觉,迷药尚且如此,若是□□更何以堪? 如今要与御鸩门为敌,胜算恐怕仅仅五分。 如果是这样,集中阁内四个分堂的力量或许尚且可以拼一拼,但除了这千变万化的种种□□,御鸩门门主还有一件金蚕缕甲,相传是御鸩门初代门主尹无涯历经十年之久,集合天蚕缕、金绸丝等九种其韧无比的罕见宝物锻造而成,薄如蝉翼,绵而不破,穿在身上便是刀枪不入,犹如一件坚硬无比的铠甲。江湖纷争恨不休,御鸩门炼制的这些□□流传到江湖上不知曾从生多少恩怨,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却依然屹立百年不绝,这个原因也至关重要。尹万裘作为历代武功天资最高的一任门主,有了金蚕缕甲在身边想必更是如虎添翼,坚不可摧了。 关山难越,这样看来若想要消灭御鸩门几乎是毫无胜算,除非…… “浮游山距长安有多远?” 白衣公子缓声而问,望着眼前微微俯首的秦川,语气中似乎带着势在必得的决绝。 秦川身形一震,蓦然抬起头,道:“若天亮启程,大约半月左右可到达浮游山,不过……” 话到嘴边却突然停住了,阁主此时此刻的心思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 他已了然。 泾渭浮游山云枢宫有一灵物叫做辟灵犀,这些年跟随阁主征南闯北,他对此略有耳闻。 常态下辟灵犀其质坚硬无比,无色无味,但入水即化,相传可化世间千百淤毒,解一切阴幻之象,是多少武林中人争相跪求的至宝。只不过辟灵犀三十年才炼成一次,一次不过□□颗,距上次炼成已逾二十年之久,此刻云枢宫的辟灵犀不知还剩多少。 云枢宫将其视若至宝,炼制而成的辟灵犀呈玄青色存放在宫内,只有经历代宫主化封才能形成无色的透明状。所以除非是宫主亲自应允,否则旁人就算是强行抢夺到手也没有半分药效。 “相传云枢宫历任宫主大都性情古怪,诡谲乖戾,若求辟灵犀需以命相抵,”秦川垂首,“阁主,真的打算安排动身么?” 梨花案几前,白衣胜雪的公子终于放下抵在眉心的手指,默默起身,轻声踱步到雕花轩窗前。 雨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很像一颗颗晶莹透明的珍珠。 立阁以来,短短几年隐沧阁就成为中原最具势力的杀手组织,不断壮大。为了寻找剑谱的下落,他曾派出阁内的高手尽力找寻。 当年的“乾坤剑”是何等风光旖旎,却最终命丧于赤炼帮之手,双亲的惨死是被人出卖他早已心知肚明,但此人究竟是谁,这些年他不断暗中调查,几乎寻遍中原的每个角落却一度毫无头绪,所获甚少。 铁鞋踏破,不觅自来。 半年前,剿灭赤炼帮时无意间发现的剑谱的下落,令他几近疯狂,期间他集结阁中各类高手彻查此事,如今终究水落石出,未曾想结果竟然是这样。 等了十五年终于柳暗花明。事已至此,即便是荆棘塞途他也必须倾力一试。 看着阁主沉默不语的样子,秦川略自怔了怔,“我马上通知步堂主。” “不必,观云堂那边还有些其他事,”白衣公子目光中逼人的凉意寒似玄冰,语气中有不可动摇的决绝。 “去通知左元宗,立刻安排人手和车马,明日天亮启程,阁中的事暂且交给楚天阔和程白羽。” 仿佛有仇恨的火焰在燃烧,他目光锋如利刃。 “我亲自去。” “是……” 秦川垂下眼眸,退身门外。 窗外的雨声依旧,仿佛一道稀疏的帘幕将天空和大地连接在一处,夹杂着凉风,带来几许微凉的气息。 许久,窗前凭栏而立的白衣男子缓缓从衣襟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握在手里,淡淡的丁香色在并不算明亮的烛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 路可以说走就走,然而往昔不复,故人又如何能说断就断。 而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从心中隐隐而出。 往事付惊澜(二) 雨滴从屋檐墙头的瓦当跌落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落地前的刹那紧密连在一起,像一道透明的水帘。 从楼内颔首退出,秦川不禁抬头望了望。雨声潺潺,长夜渐渐褪去漆黑如墨的外衣,天边开始有了一丝鱼肚白的亮光。 他迈开步子,向着安处堂走去,还没到门口便听见一阵押宝赌钱的粗声大笑。 “大!大!大!一定是大!” “哎呀!中了!大爷这把手气来了!” 闻声,正打算敲门的手悬在空中,默默收了回来。秦川的脚步在门外停了停,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还是踏了过去。 一只鞋被随意扔在离门不远的地上,一群手下围着房中的一张圆桌,素衣缓带的男子站在中间,一只脚光着踩在圆凳上,长衫松松敞开,装模作样的向双手啐了口唾沫,就要准备开大。看见老大在连输了十几把之后终于扳回一局,一群手下纷纷嬉笑附和,房中一时乌烟瘴气。 推开门,秦川眼前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几个手下抬起头,顿时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纷纷知趣的作鸟兽散,不过一会房里就只剩左元宗和秦川两人。 “好容易有把好手气就这么没了,”左元宗略显无奈的摊了摊手,“这才什么时辰,秦总管难道不用睡觉的吗?” “咻”的一声,秦川捡起地上的鞋子向一旁衣衫不整的男子扔去,左元宗顺手接住,大大咧咧的套在脚上,跷着腿坐在一旁椅子上。 看着左元宗脸上未及修刮的胡茬,秦川微微皱眉转过身去。十次有八次找他,要么是在赌钱要么是和手下的兄弟喝酒划拳,真不知道这么些年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说吧,大清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几乎是半躺着,左元宗一脸若无其事的将手抵在左脸侧,“不会是想找我来一局的吧!”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骰子,一脸坏笑的向着挺然而立的总管扔去。 两颗骰子被秦川一把握在手心,他有些不耐的扔在桌面上,“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正经一点!” 左元宗无谓的耸了耸肩,眼神中闪着若无其事的光,“不说我要去睡觉了,”说着伸手打了个欠身,随后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秦川并没有走的意思,他只好拿起旁边的杯子倒了一杯茶,“跟你废话那么久嘴都干了,”说完拿在手上饮了一口。 “单雨楼已经回来了,剑谱确在御鸩门,”望着窗淅沥绵濛的雨,秦川像是不紧不慢的喃喃自语。 “噗——”左元宗一口茶喷了出来,从椅子上坐起来,“那大哥打算怎么办?不会是打算动手吧!” 秦川没有说话,跟了阁主这么多年,他的脾性自己不是不知,杀父之仇本就不共戴天,何况此事已不明不白了近十九年,仇恨压抑了这么久如今骤然明晰,如若时机成熟,只怕整个御鸩门都要被夷为平地。 “为了对付御鸩门的□□,阁主准备去云枢宫求取辟灵犀,然后再做打算。”微微垂下眼睛,秦川的声音如水般平静,“天亮就启程,你准备一下。” “不会吧?真要对付御鸩门,”左元宗一脸不可思议,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那月儿姑娘怎么办?” 秦川依旧是沉默不语,右手轻轻负身后,身形笔直。 “哎,为什么弄成这样了呢,”不由得一捶大腿,左元宗低下头深深叹息,一年前在汉中剿灭赤炼帮时的点点滴滴好像依旧历历在目。 处暑过后已渐渐入秋,不知何时起天气开始慢慢变凉,早晚时分尤为明显。宽衣缓带的男子走在半人高的飞蓬中此时敛起了一贯的嘻笑,屏息敛声,神情凝肃。 该死的,不知什么时候起这面前的草越来越高,他暗暗的咒骂一句。为了剿灭赤炼帮他一路追赶燕七到这里,不知怎么的追着追着便不见了踪影。但燕七中了他一剑,穷途末路,想来也跑不了多远。 悄然收起手中的长剑,以足点地,他的身形凌空而起,直至此时才看清楚眼前的一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 切。 半人高的飞蓬一直连延到远处,左元宗极目而望,飞蓬的尽头,一星半点的光亮让他凝神皱眉,那是什么? 略微顿了顿,他凌空而落,无声无息的在不远处停下。 飞蓬尽头是一条并不宽的小河,水平如镜的河面上漂着一盏盏河灯,星星点点,火光灿灿,像极了一朵朵水莲静静绽放。摇摇曳曳,随风而流,从不远处望去甚是动人。 一河的明灭火光幽幽闪闪,河的对侧,一盏空空的灯笼被放置在草地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蹲在岸边,浅色的衣裙在夜色下透出淡淡的红,她一手拿着一盏荷花形状的河灯,另一只手握住一截白色的蜡烛,正慢慢将灯点燃。 今天是九月初八,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娘的忌日了。 每一年的这一天她都会来到这里放河灯。影影绰绰的灯闪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亮起了一闪一闪的烛光,她伸手将一朵绽放的小小荷花慢慢放进水中,灯开始向着河的那头缓缓飘动,渐渐离她远去。 经年已过,那些离开她越来越远的人是不是依旧安好。生命宛若幽幽静静的长河,不知道这些顺流而下的河灯会在哪里停止漂泊呢。 左元宗定了定神,原来光亮正是从这里散发。 向四下望了望,窄窄的小河对岸是一片竹林,除此之外周围再无其他容身之地,燕七一定是藏在这里。笃定主意,他一个翻身越过河水,向着岸边的身影走过去。 “姑娘,你看见有人从这里经过吗?” 左元宗的语气中有隐隐的急切,他必须尽快找到燕七,再多等一会若赤炼帮的杀手赶到,恐怕对自己极其不利。 河面上的灯三三两两的顺流而下,河边的女孩向着声音的方向望过来,一个陌生的男子似乎正站在不远处低声询问自己。人?从刚才开始自己就在这里,但是好像并没有看见什么人走过啊。 看着岸边略带犹疑的小小的身影,左元宗突然摇头笑了笑。怎么说燕七也是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若真的藏身此处怎么会在人前连收敛脚步气息也做不到,问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一阵略显萧瑟的晚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他不禁向着幽深的林中望去,看来燕七多半是藏在那里了。拔出腰间的剑,左元宗大步向竹林深处走去。 刹那间,一道黑影从竹林处呼啸而过,左元宗顿时惊觉凝神。 “别动!”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从竹林深处传出一阵响动,黑衣赤色滚边的魁梧男子不知何时从林中钻出,一把狠狠扯过岸边的小小身影,手中半月形的弯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刀身上赤色的蝎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仿佛随时便能破刀而出。 “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魁梧的男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左眼的刀疤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狰狞可怖。 “啊——” 突然而至的危险令面前的少女失声惊叫,她小小的脸顿时吓得苍白。闻声左元宗身形一滞,刚刚握住剑身的手不由松开。眼前的一切是他始料未及的,本以为逼得燕七现身便能快速了结,现在看来真是有些棘手了。尽可以冲过去杀了眼前的男子,但他并不想伤及无辜。 “想不到‘惊天一剑’的左堂主也会有瞻前顾后迟疑不决的时候,”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左眼刀疤的男人大声嗤笑,将手臂下小小的身体紧紧的箍在面前。 左元宗笑笑,“好歹这些年以来赤炼帮也在江湖赫赫有名,”右手垂悬在身体一侧,他已经放开了腰际的惊风剑,脸上有着淡淡的不屑,“想不到也是些畏强欺弱的卑鄙小人!”说着便踏步向前,做好了近身血拼的准备。 “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杀了她!” 燕七的脸都抽搐在一起,越发凶狠起来,“不想她有事就把你的剑扔进河里!”说着便向河边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归师勿掩,穷寇莫追。左元宗突然有点后悔将燕七逼到这里,弄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微微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手移到挂剑的腰间,便要解开佩剑的腰绳。 骤然间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竹林倾身而出,剑光清流而下,向着燕七直冲过来,魁梧的男子下意识躲避的,松开紧箍着少女的双手,握住短刀自顾不暇的接应起来。 “大哥!” 左元宗望着凌空而落的白衣公子,话语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激动,关键时刻大哥还是赶到了。还未等他看清,一袭白衣已经翩然而下,顷刻间左元宗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佩剑,手中一挥,势挟劲风,快如闪电,向着燕七冲去。 剑锋未落,燕七忽然衣袖一扇,一股白色的粉末向着左元宗弥漫开,他眼神一惊,连忙后退避开,然而还是有一部分落在了右手臂上,几乎是瞬间,他就感到手臂一阵酸麻,惊风剑“啪”一声掉落在地,而后整条臂膀竟再无任何知觉。 弹指醉! 心下不好,但右手已经无法再握住任何东西,燕七一刀飞过,左元宗手臂上立刻血溅而出,他立刻退闪,眼看着另一刀就要划向自己。 “退后!” 未及划落的刀锋被白衣的男子一剑顶开,闻声左元宗只好身形一避,退身而出。 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子一个转身向燕七冲过来,剑势未至,燕七一刀划破,白衣的公子顷刻之间又向着胸襟刺去,燕七一刀挡在胸口,长剑“嘶”的一声戳在刀刃上,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刹那之间,白衣的公子长驱直入,燕七还想转身躲开但终究避而不及,情急之下从兜里掏出数只尖锐的暗器,流星似箭般飞射而来,白衣的公子不由身形一缓,衣袖上顿时生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大哥小心!” 左元宗惊呼出声,燕七竟然使暗器! “叮——”一声,剑光一闪,暗器七七八八被剑刃弹开,仅仅剩下的一只向着竹林一旁的方向飞划出去。 眼看着尖刀向自己飞驰而来,少女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也许是受到惊吓,她的身影却像是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白衣的公子眼神一聚,一个疾如旋踵的转身,长剑一划,快要射中的尖刀被齐齐斩断在地。 顷刻之间,燕七手中又多了两枚尖刀,未及射出,白衣公子的剑刃已至左腿,而后一剑划破,长须魁梧的男子不得不逼倒在地,还想起身,离情剑已经横斜的抵在咽喉。 “了结我竟劳烦隐沧阁主亲自动手,”半躺在地上的男子捂着胸口,之前被惊风剑所伤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大窟窿,腿上一时间血流如注,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纤尘不染的衣衫在月色下显得分外耀眼,白衣公子的目光有如池水一般清冷,持剑照影,他缓缓开口,“十九年前将沈寂夫妇赶尽杀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 绝,可是贵帮所为?” “我道是什么缘由,”倒地的男子突然笑起来,“沈阁主从汉中一路追赶我到这,原来是为了那陈年破事!” 衣袖下,白衣公子的拳头不觉用力握起。“哗——”一声,悬停在咽喉的长剑已向下刺入胸腑半分,半躺的男子突然失声痛叫,紧紧咬住的牙齿让说话都变得不太清晰。 “沈孟白,你以为杀了我就算报仇了么!” 燕七停了停,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一字一句,白衣公子面色刹时变得灰白。他身形猛然一震,突然间微微蹙眉,转过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地上的人,言语间有难以掩饰的急迫,“说!当年是受什么人指使!” “你永远也别想知道答案!” 倒地的男子突然纵声大笑,在空旷的竹林间回荡,还未及回过神,他突然挺身用力向前,刺入肩头的利刃瞬间已经穿胸而过,惊愕之下沈孟白连忙抽回长剑,然而已经来不及。燕七睁大着双眼应声倒地。沈孟白立刻蹲下伸出两指探了探,鼻息全无,顿时懊恼不已。 就差一点,然而又是一无所获!沈孟白目光闪过一丝凌厉,不禁暗自收紧了拳头。 “咳……咳……”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竹林旁的少女跌落在草丛旁,方才紧紧的挟持让她有些窒息的恍惚,此刻似乎忘了眼前还有两个危险的陌生人,她只是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跪地咳嗽,好半天才缓过神,扶着一棵略粗的竹子站起来。 声音终于让激战后的两人想起竹林一侧的这个小姑娘,无意中将她卷入一场厮杀,左元宗顿时生出一股歉意。 这弹指醉真真是好厉害,此刻药力已经蔓延开,整个半边身子都麻木起来,他一边暗自感叹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支起身体,从河边捡起蜡烛,重新插在灯笼中。 “姑娘,你没事吧?” 左元宗一手提着灯笼,半边身子只能连着腿缓缓挪动,看起来样子有些滑稽可笑,“这是你的东西吧?” 听见刚才执剑的男子正在对自己说话,水红色的身影不由得的低下了头,轻轻地点了点以示回答,随后伸出小手接过。幸好是在晚上,否则自己就要失态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沈孟白向着二人的方向走过来,收起长剑缓缓入鞘。 少女略显局促的紧抓着灯笼的提竿,她下意识抬起眼眸望了望眼前一袭白衣的公子。面前的男子身形极为修长,脸上的轮廓如刀削般分明,目光悠远深长,竟俊美的好像天神,素白的衣衫纤尘不染随风而动,旷然的箕山之风在夜色中呼之欲出。 仅剩的一截蜡烛即将燃尽,她抬头的一瞬间,明灭的烛火映射着照在脸上,左元宗心中猛然一动。 那是一张精致无双的脸,灿若星辰的双眸纯净得仿佛未经人间任何是非,此时一丝惊慌似乎微微闪过,她轻轻咬着嘴唇,小小的脸宛若白玉雕琢般细腻,空灵澄澈,般般入眼,皎若秋月。 这些年他处理完阁主交代的事务也通常会领着手下的弟兄们喝花酒逛窑子,对于大江南北各种美人早已见怪不怪了。饶是这样,眼前这个纤细的身影还是让他瞿然失语。他稍稍侧脸,余光之中,一旁的沈孟白也是微微一怔,但倏然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 “我……” 抬头的刹那她感到眼前的两个陌生人在看着自己,立刻迅速的低了下去,“我娘的忌日就快到了……” 眼前的两个人她并不认识,却还是和他们说了话。空无一人的河边此刻恢复了往常的宁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这烛火就要燃尽了,天色已晚,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白衣公子淡然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起伏,“以后记着不要一个人在晚上出门。” “不……不用了,”小小的脸轻轻扬起,她连忙摆手。爹最讨厌自己提到关于娘的一切,所以每年的这一天自己都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大动干戈的还要让别人送她回去,万一让爹知道自己跑出来祭奠娘……她不敢再往下想,而后感到两人灼灼的目光,眼眸不由得又垂了下去。 “哎呀,你流血了!”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落在那一袭白色的衣衫上,面前的男子手臂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月白的衣袖上已是殷红一片。 沈孟白低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方才被燕七的短小暗器所割破的,暗器上并没有毒,如果不是此时刻意提起,他几乎已经忘怀。 想到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了伤,水红色的身影顿时愧疚不已,手忙脚乱的从衣袖扯出一块手绢,慌乱的包在他受伤的手臂上,然后系了个小巧的蝴蝶结。鲜红的血从丁香色的手绢中隐隐透出。如果不是他,这么大的一个口子恐怕就要出现在自己身上了,想着,手上的动作更加轻缓起来,生怕弄疼了他。 包扎的动作仿佛让沈孟白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如同幽深的寒潭般深不见底,唇边不禁生出微微一丝笑意。眼前的小姑娘低着头,殊不知从这个角度看起来自己更是清丽不可方物。 “哎哟好疼——” 左元宗突然捂住自己受伤的右臂,“我也受伤了,快来帮我也包一下,”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然后装模作样的□□起来。 “元宗,你送她回去。” 沈孟白不予理会,明明半边身子中了弹指醉哪能这么快有感觉,“回头来城南客栈找我。”一袭白衣的公子淡然而语,不觉望向眼前水红色的身影,“在下沈孟白,你叫什么名字?” 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轻轻怔了一下,随后还是轻声低语,“我叫月儿……” 如花照梦影(一) “手臂能动了么?” 秦川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左元宗的手腕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清晰稳健的脉动显示他已无大碍,只是已过去整整两日药力仍未散褪,作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麻药,弹指醉果真是名不虚立。 将他右手的衣袖向上拉起,尖刀所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渐渐愈合,看来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伤了。 看着秦川阴晴不定的脸色,左元宗不耐的拉下自己的衣袖。 “好了啊,别总是婆婆妈妈像个女人,”而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踩在椅子上,“你不知道,我可是有了上好的金创药。” 说完,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目光一转,望向面前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白衣公子,脸上有深深的不甘,“大哥,你也太小气了!怎么不让月儿姑娘也给我包扎一下!” 窗前,一身白衣如雪的公子向着远处极目而望。 燕七已除,但是仍有一些剩下的事务,自己已留予秦川处理。步胜寒因家里的大哥病故,这几日都不在观云堂,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 一连几天,他都和左元宗楚天阔跟进调查剑谱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群龙无首的赤炼帮已是乱作一团,若处理不当,恐怕将后患无穷。眼看到了傍晚,又是一天过去了,燕七最后没有说出的人究竟是谁,凌霄剑谱究竟身在何处。这两天尽管已经是马不停蹄的调查却依旧没有任何头绪进展。 一片树叶从檐头的瓦当飘然而下。 雁过留声,凉风习习,转眼几天过去,已是快要入冬的时节了。 燕七好歹也在帮内待了这么久,赤炼帮兴许能有些蛛丝马迹。正好听说帮里还有几个不愿俯首称臣的分舵主,怕是还需要自己亲去处理几趟。 打定主意,窗檐下的身影不觉叹息,眉宇微微舒展开,这也许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沈孟白淡然转过身,左元宗还在一旁和秦川谈笑风生,看来等弹指醉药力过了就没什么大碍了。 看着沉思半天的阁主终于转过身,左元宗将手中的白瓷小瓶抛了出去,“是月儿姑娘让我给你的,”他眼含笑意的摆了摆手,“我已用了一点了。” 沈孟白顺手接过,白色的小瓷瓶线条圆润古朴,上面用极细的笔勾勒出孔雀蓝的花纹,被红色的布条塞住。打开瓶口,一阵清郁的药香冉冉而出,指尖一转,瓶底的小字让他凝神而望。 “御鸩门……” 沈孟白喃喃自语,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说对了!” 左元宗轻轻一拍大腿,道:“那天送她回去,她走进院子之后我特意去屋顶悄悄看了看,你猜怎么着,”略自顿了顿,他脸上的笑意更重了,“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些偏僻,往前走就是御鸩门的厢房,我猜她一定是御鸩门主尹万裘的女儿。” 御鸩门是汉中一带最大的制药世家,现今江湖上几乎所有的药品都出自这里。所以有这样上好的金创药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孟白将红布重新塞好。只不过十年前次子尹钟沁死了之后尹万裘只剩一个长子尹钟沫,从未听说御鸩门主还有个女儿。 “几年前我在汉中一带追剿几个落雁堂的叛徒曾略有耳闻,”仿佛看出了阁主的思虑,一旁的楚天阔神闲气定的抱着胳膊,“听说二十多年前尹万裘生下次子后不久便迎娶了一位关外女子,貌美异常,当年一度有辽东第一美女之称,尹万裘对她万般宠爱,天下任何奇珍异宝,只要是她心属之物尹万裘都会不惜代价取来,这位季夫人身体不好不能吹风,尹万裘就花重金修建别院,只为寻她一笑。” “后来呢?” 左元宗忍不住追根问底。 “听说她曾为尹万裘生下一女,后来,五岁那年不知什么缘由竟然和管家私通,尹万裘一怒之下将她掌毙,从此没有再踏入过别院一步。” 一时间气氛有些萧瑟,楚天阔将胳膊抱在胸前,这种江湖传闻他也是不经意听说而来。 “谁知道呢,兴许大夫人心生妒恨设下圈套置她死地也说不准。” “怪不得月儿姑娘生得这么标致,”左元宗感叹,“她娘是辽东第一美人也就理所当然了。” 沈孟白负手而立,看着手中的白瓷瓶,不禁西陷入静静的沉思。 转眼便到了夜幕沉沉的深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此时此刻,城中依然是一派车水马龙的辉煌之像。 百里外的一处庭院之中,雕着祥云的檐头四角翘伸,形如飞鸟展翅,厅内一如往常的红烛高烧,灯火通明。 无极盟,宴客厅。 今天清歌伴舞的几个姑娘异常艳丽妖娆,都是府中千甄万选而出的佳丽,掌事的姑姑早已经交待过今晚的客人身份重要之至,因此她们都极尽妩媚,整个晚上唐云鹤笑意连连,不住点头。 片刻的把盏言欢过后,一曲毕止,她们被遣散开来。 桌一侧的男子一身靛蓝色的长袍,身形颀长,领口和袖口用银色的丝线镶绣着滚边,腰间系着犀角带,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桀骜。他抬起头微微使了一个眼色,为首的舞女立刻款款向前,执起酒壶向着一旁笑意不断的唐云鹤走去,双膝微曲,在他耳边柔声轻语。 “唐大人,这是我们少主特意托人从外带回的秋露白,请您笑纳。”说完,便为唐云鹤将酒杯斟满,递到他面前。 唐云鹤将白玉酒杯靠近嘴边一饮而尽,不禁点头,“酽白甘香,果然是好酒。” 舞女抿嘴娇媚一笑,又斟满了一杯。蓝袍男子唇边勾起一丝笑意,不由也端起了酒杯,他眼眸垂下,此刻,杯中的液体在明亮的烛火下呈现出诱人的色泽,“难得唐伯父喜欢,我日后再托人带几坛送到您府中。” 唐云鹤顿时笑了起来,“来,再喝一杯!” 几杯下肚,唐云鹤略微臃肿的脸成了猪肝色,连眼睛都透着红,但还是不断接过身侧舞女倾满的酒杯。 看到唐云鹤极尽兴致的样子,几名舞女顿时缓步来到大厅中央,伴随着声声丝竹舞了起来。 一个丫头形色匆匆的猫着身子,穿过一众舞唱歌的女子来到唐云鹤身侧,凑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老爷,小姐说自己今日头痛不适,不肯过来。” 唐云鹤望着一旁的正执杯赏舞的尹钟沫,面色微沉。 “再去叫,她与尹贤侄早有婚约,今日这样的场合她必须来!” 丫头只得俯首行礼,刚准备踏出房间,便被一直守在门前的魏峥缓沉的声音怔得抬起了头,只见魏峥略显为难的伸手将面前的人拦在门外。 “小姐,您……” “给我滚开!” 门前,一袭青葱色罗裙的女子未施粉黛,却肤白若雪,漆黑的发丝被半束而起,她一把将魏峥的手推开,提着裙子大步踏过地上的锦毛软毯,神情之中的肃然令几个舞女顿时向着两侧退下去。 “不必再找燕儿催我了,”她冷哼一声,抬头环视着大厅,将目光落向一侧蓝袍的尹钟沫,“什么重要的客人,我就知道是你!” “樱樱,不得无礼!” 唐云鹤顿时不悦的将酒杯扣在桌上,语势却轻缓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你都把我的终生幸福许出去了,我还要怎么有礼貌!” 她有些气急败坏的大步走到堂前,一手指向一边蓝袍的尹钟沫道:“什么狗屁婚约!二十多年前他还不会爬呢,您怎么就这么轻易把女儿给卖了!” 唐云鹤面红耳赤的站起来,“你……你给我回去!” “刚才不是还一直催我来么,现在怎么这么快就要我回去!” 她抱着胳膊缓步走到尹钟沫面前,微微扬起头,“我偏不走,今天我就是要和你说清楚,我唐樱樱就是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嫁给你!” 话音一落,唐云鹤尴尬不已,只能大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 声向身后的侍女呵斥:“燕儿,快把小姐带回去!” 然而,还未等燕儿迈开脚步,尹钟沫便缓缓站起。 他望着面前的粉白小脸,唇边泛起一丝微微的笑意,“多年不见,樱樱还是如此真情真性,快人快语,当真是有女中豪杰的风范。” 唐樱樱立刻将脸偏向一侧,翻了一个白眼,“关你什么屁事。” “女孩子家怎么满嘴脏话!” 唐云鹤轻咳一声,转眼望着面前微笑着的尹钟沫,“贤侄,我这女儿早年丧母,这些年被我宠得不成样子,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伯父言重了,”尹钟沫将靛蓝的长袍微微摆开,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厚了,目光落在唐樱樱雪白的脸上,缓缓开口道,“我偏是喜欢桀骜不驯的性子。” “你!” 果然,唐樱樱闻言转过脸,被激怒般一边抬起胳膊指着面前身形高大颀长的男子,一边跺脚:“你无耻!” 尹钟沫仿佛丝毫没有在意,越过通明的烛火瞥向窗外漆黑如墨的长空,微微转过身道:“伯父,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晚辈不便再多加打扰,就此告辞,来日再共品美酒。” 唐云鹤略显歉意的起身,连忙吩咐门外的魏峥送尹钟沫出门。 厅内,唐樱樱还在叽叽喳喳的抱怨着,顿时被一边的燕儿悄悄拉开。 尹钟沫没有再作停留,踏出门槛的一瞬间,泛在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顺着厅前的石阶缓步向前,不多时,便行至正门前。 身侧的魏峥向前一步,将门前的守卫遣了下去,从怀中取出一卷书页,微微颔首,递到尹钟沫手中。 “尹少主,这是你要的东西。” 尹钟沫微微眯起眼睛,接过握在手里。 顾盼之间,他目光落在眼前这本云台秘术上。泛黄的纸张显示着年代的久远。作为道家最为玄秘的术法之一,多少武林中人求而不得。 “只要条件够,便能极尽天下任何事,”他唇边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无极盟果真不枉虚名。” 魏峥笑道:“尹少主出得起价钱,无极盟做事自然麻利。” 说完,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狡黠,“日后少主与小姐完婚,还望您多多提携。” “好说。” 尹钟沫回头望了一眼,微微而笑,“与你合作真是愉快,这次的酬劳我再加一百两。下月初八我生辰,还请魏大人和唐盟主来府上小聚,我们再叙。” 话毕,他将书卷收进衣襟,一个转身便走出门外。 居然连这样的秘籍都能弄到,看来和无极盟的合作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啊。 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此时已是深夜。尹钟沫向着窗外暗黑的长空看去,眼里的笑意透着隐隐的锐利。 藏宝图,总有一天也会到自己手中。 虽然红衰翠减,但天朗气清,一连几日都是明丽的秋日盛景。无暇顾及这些花落花开,忙起来便是时光似流水,转眼又是几天过去。 沈孟白按辔徐行,不禁心事重重,眉宇间有着的隐隐的忧虑。 本以为赤炼帮会留下些许剑谱的线索,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手边赤炼帮的事尚未处理好,剑谱的下落也是一直不明不白。 “让它再高一点吧!” 一阵少女的轻笑从墙的那边传来,沈孟白向不远处望去,一根树枝自院内横斜的伸出白色的围墙外,通过斑斑树叶,能看到一只风筝正在不高的地方随风摇曳。 远远望去,仿佛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 “好漂亮啊!” 看着风筝渐渐飞起,墙内,月儿忍不住欢呼雀跃。她嫣然一笑,凝水的眼眸此刻弯成了极美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随着呼吸宛如蝶羽一般颤动。 略带稚气的微笑从月儿脸上绽开,带着一抹不可胜言的温柔可人。水红色的纱裙笼罩在日光下,如沐春风般清甜柔和的气息扑面而来。微风拂过,她细软的发丝如瀑布般飞泻而下,瞬间轻轻扬起。 看着她极为难得的开怀,身侧的丁剑清不觉恍然失神,轻扯细线的手停滞在空中。 “丁大哥,可以让我试试吗?” 小小的脸转过,月儿望向一旁白衫墨袍的男子,眼神中的纯真不禁倾泻而出。 将风筝线放到她柔软白净的手边,看着她笑逐颜开的样子,一个温和的微笑不觉从丁剑清唇边泛起。 月儿原本就是个纯真活泼的人啊。 六岁那年他家道中落,自此一路颠沛乞讨,直到后来被门主买下,才免除了流落街头的人生。初来府中之时,他仅仅是一名最普通的家丁,每日在厨房负责做一些粗活。闲暇之余,月儿常常背着夫人和一众下人偷着跑出来与他在后山上捉蛐蛐和蚂蚱,那段不算太长的时光里,清苦却无比安稳自在。 年少懵懂,他一度以为人生便会如此周而复始的行进下去。 一年未到,他便被门主钦定挑去了地煞。经历了种种浴血的厮杀与残酷到到几近灭绝人性的训练之后回到府中,他已经是一名出类拔萃的杀手。再见月儿时,她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中间发生的变故令她不复往日嫣然笑语。 几番打听,他才得知门主因夫人的事迁怒于月儿,几乎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兴许是怕惹得门主不高兴,往后月儿也极少出门走动,总是待在屋里,或者独自发呆。 丁剑清恍神,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繁盛的花木丛中。这座别院位于御鸩门东南角的位置,种满了错落有致的各种草木,那是门主曾命人为夫人栽下的,春夏有桃红柳绿葱郁葳蕤,秋冬有丹桂梅花暗香浮动,所以无论四季如何更迭,这里永远有盎然的生机,仿佛无尽的□□一直蔓延。 一阵凉风轻拂,能闻到的花香且淡且浓。迎着习习微风,风筝转眼越飞越高了,像是一只斑斓的彩蝶在空中自在的展翅翩翩。可惜被线牵引始终不能走远,如果长线没有尽头,小小的蝴蝶会不会一直飞到云彩天边。 月儿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忧郁,手不觉一缓,一阵风吹过,绚烂的彩蝶突然向着院子边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便被树枝缠住了线,徐徐而落,高高挂在院子外的一根树枝上,而后不见了踪迹。 “呀……掉下去了!” 粉白的小脸轻声惊呼,连忙便向门外跑去。 门外的沈孟白一跃而上将枝头的风筝接下来拿在手里垂首端详,刚想下马,一袭水红色的身影便从虚掩的墨漆大门中慌乱而出。 略微惊慌失措的冲出门外,眼前的人令她惊愕不已,“你,你是那天晚上的……” 此刻,凝水的双眸因为惊讶大大的睁着,看着面前白衣胜雪的公子正将自己不慎坠落枝头的风筝执在手中,她不禁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 想起那一晚他为了救自己飞身一剑垂落而下,一抹绯红顷刻晕上了脸颊。 “是你的么?” 月儿点了点头,伸出手接过被重新捡起的风筝。翅膀的地方裂开了大大的口子,一定是刚才被树枝划破了。星眸微垂,绝美的小脸上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连着两次相遇,沈孟白不禁扫过她低垂的面容。 精致的小脸埋在胸前,一身水红色的衣裙此刻随风而摆,双手执着风筝不知所措。而后她想起似乎还有两个人还在自己面前,不禁抬起目光,向着眼前的沈孟白欠身行了个礼,转身向着门里走去。 马上的秦川微微一怔,而后顺着阁主的眼神望去。 墨漆的大门里有一条鹅卵石铺的甬道,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园,西侧,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隐约可见。 这就是元宗所说御鸩门的别院么? 揪着手中的风筝,月儿这才阖上门,觉得脸上很烫很烫,小脸上嫣红一片。 没有想到会再遇见他,顿时难以抑制的无法镇定下来。这才想起明明该和他道声谢谢,而刚才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门被重新打开,在空中划出沉缓的“吱嘎——”一声。 看见一袭白衣的公子闻声回过头望着自己,不禁话到嘴边又结结巴巴起来。 “那天晚上的事……害你受伤,对不起……” 算起来若不是自己也不会将她卷到这一件事端之中,该说抱歉的应该是自己吧? 想到这,沈孟白微微而笑,刚要开口,却见她将头垂的更低了,转过身去,将别院的门轻轻掩阖上。 回想起她慌乱失措的样子,沈孟白不觉泛起一个微笑,执起缰绳,向着院外路的尽头走去。 曲曲折折的长廊边,丁剑清孓然而立,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眼神中有着一丝难掩的黯然。 如花照梦影(二) 为数不多的几次不期而遇。 或许是石破天惊,或许是冰消雪融,如同是淡然如水的湖中被人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漾起一圈圈波纹。垂首间,总有一袭水红色在眼前不断萦绕,仿佛是挥之不去的一个梦。 那些日子的每个晚上,沈孟白处理完赤炼帮手下的事务就会带着月儿来到竹林旁的小河边。 深秋时节的河边寒意丛生,每一个晚上都是夜凉如水。 这一晚,沈孟白一袭白衣委地,将马停在河前的岸边,看着身侧水红色的身影抱着膝盖轻轻地坐在身旁的草地上,细软的发丝垂在耳边,水藻一般散开。 夜色如洗,稀疏的几颗星星挂在天际。深秋虫鸣鸟叫的声音在远处不时响起,所有的一切总能让他忆起儿时那些的温馨记忆,一旦触及便是阵阵暖意涌上心头。 感受到他脸上泛开的笑意,月儿不禁侧脸,看着他刀削般的轮廓深邃分明,心中却有清浅的怅然。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靠他很近也总是能感受到一种淡淡的疏离,也许是他没有把自己当做身边特别亲近的人吧? 想到这里,月儿不禁星眸微垂,目光顺着衣袖向下望去。 那天为了救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已经看不见了,旁边,一个水蓝色的香囊垂悬在腰际,格外显眼。 金色的丝线绣着两只蝴蝶,清净淡雅,娟秀精巧,一看便是出自女子的手中。 “这个……是你的吗?” 月儿扬起小脸,看着沈孟白没有说话,忍不住缓缓开口,“是一个女子送给你的吧……” 想不到一向温和顺从的她也会有这样追根问底的时候,沈孟白深邃分明的脸上漾起一个微笑。像是故意为之似的解开腰间的佩绳,将水蓝色的香囊拿在手里。 “的确是一个女子相赠。” 月儿顿时面色煞白,惊慌失措的紧紧抓着衣角的一端,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然自若。 沈孟白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捏了捏她瓷白的脸颊,“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已不知她身在何处了,怎么了?” “没……没怎么……” 她慌张的抬起眼睛,却看见沈孟白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正饶有兴致的望着她,不由得手忙脚乱的开始掩饰。 “我,我只是觉得上面的蝴蝶很好看……” 沈孟白似乎隐隐笑了笑,目光落在蓝色的丝锦之上,几只蝴蝶翩然起舞,“这也是出自女子之手,只不过算起来她如今已近四旬,你不会连这样的女子都介怀吧?” 月儿将目光低垂下来,夜色掩住了她此刻的神情,看不清脸上的样子。但过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对你很重要吗?” 沈孟白望向远处,眼神中有着看不透的光芒。 依稀记得马车中的小女孩,仿佛是黑暗尽头的一缕淡淡的光,虽然不甚明亮夺目,但是却曾经在某一刻照亮过他暗如荒原的心底。 沈孟白缓缓站起,一袭白色衣衫在夜色下显得旷然清冷,行进间衣袖随风飘摆,出尘之态荡然而生。 四处搜寻他的黑衣人渐渐向着小路的两旁追赶而去,借着月光,九岁的少年从草丛深处爬出。 尸身横斜在不宽的小路上,长剑已断,暗器四散。 远处一阵马车的轱辘声徐徐响起,马蹄落在泥泞的小路上,驾车的老翁勒住缰绳骤然停在面前,直到飞起的泥水溅在了已经湿透的身上,跌跪在地上的少年才缓缓抬起头。 “夫人,前面好像有人挡着路了。” 掌马的陈伯年过半百,头发已斑白,“雨势还大,要掉头吗?” 藏青色的布帘镶着金色的滚边,遮住马车后面小小的窗,被慢慢掀开。 一张圆圆的小脸凑到窗边,那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借着车内的烛光,她看见一个个头比自己略高的少年跪坐在路旁。 “不必了。” 车帘缓缓掀开,女子将身后斗篷的帽子轻轻拉上,接过马车前面陈伯递来的一把伞,缓缓撑起,从马车上走下,道路两旁的散落的一切触目惊心,让她目不忍视,想来又是一场仇恨厮杀。 这些年她嫁做人妇已不再身涉江湖,但是她知道这些纷争带来的死伤远远不及眼前看到的一切。死在名利面前的生灵早已草木俱朽,追名逐利,从来都是人内心深处的本能。 “小兄弟,你的家在哪?” 撑着伞走到孩子面前,看见他衣衫尽湿,忍不住伸出手帮他擦干脸上的雨水。 “走开!” 狠狠推开伸出的手,这些假惺惺的人总是喜欢在他最狼狈的时候虚情假意,九岁的少年脸上愤然的样子让执绢擦拭的手悬停在空中。 “陈伯,车里的梨花糕还有吗?” 向着车的方向望去,她看见陈伯钻进马车里,拿出一个白色丝绸包裹着的东西。 “娘,我找到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 啦!” 抬起头,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车里跳下来,鹅黄的罗衣裳绣着淡粉色的朵朵梅花,拿着一块手帕包起的点心走过来,递到面前的少年手中。 “这是梨花糕,可好吃了!” 说着自己拿起一块凑到嘴边嚼了起来,嘴巴边立刻鼓起小小的一块,认真地模样看起来清秀可爱,“你也尝尝吧!”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缓缓接过,桂花馥郁的香气萦绕开来,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是软糯的香甜。 兴许是真的饿了,他吃的正香,小小的身影不禁浅笑出声,“我说的没错吧,车上还有很多呢!”看着少年又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小女孩指了指身后,“我们去车上吃吧!” 两盏烛灯被点燃,车内的空气温暖而明亮,柔软的皮毯铺成了一个床榻,雪白的耀眼,两个小小的东西被丢在上面,色彩的反差让他不禁目光停驻。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女孩子拿起两团绚丽的东西,“好看吗?这是娘给我绣的生辰礼物。” 两个香囊样式形态相似,被拴在一处,丝锦的囊身上用金线绣了两只蝴蝶,细密的轮廓流畅生动,仿佛就要起舞翩翩,看起来十分娟秀精巧,只是颜色不大相似,一只是粉色,另一只水蓝色,里面不知塞上了什么香料或是花瓣,拿在手中一阵沁人心肺的幽香便扑面而来。 说着,鹅黄色的身影开始在车里四处寻找。 “啊,在这里!” 从柔软的毛毯下抽出一把剪刀,顺着连在一起的红色绳子轻轻绞开。 “好了,”清浅的笑容在圆圆的脸上绽开,“这个送给你,我娘说带在身上就会有好运,以后不会再有坏人靠近你啦!” 说着,她两根指头轻轻拈着上方的佩绳,将香囊递到小少年手中,抹额上一颗颗浑圆的小珍珠随着她清甜的笑容盈盈摇曳。 仿佛内心有什么被触动,少年将水蓝色的香囊攥在手里。雨丝很细很绵,像是春天时空中飘浮的柳絮。他回过头,掀开马车的围帘,看着窗外的雨出神。 不知不觉中雨势渐渐减小了很多,远方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夜色,少年的目光停留在漆黑的夜空中,将香囊收进怀中,“我该走了。” 那位衣衫华丽的夫人吩咐陈伯和一些跟随而来的下人将父母的尸身埋葬妥善,又给了他一袋银两,这些已经足够他行至鸣鹤谷。 “你要到哪里去呢?” 听到他这样说,身侧鹅黄色的小姑娘不禁缓缓开口,语气中难掩着一丝怅然。 双亲已不待,此后也许是万水千山,也许是海角天涯,去哪里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少年只是怔怔的望着竹林长长的尽头,并没有说话。 “那等我长大了我们再见,好吗?” 看着少年沉默不语的样子,她突然伸出小指,“我们拉钩钩吧!” 少年伸出手,两根稚嫩的手指勾在一起,对于涉世未深的孩子而言这仿佛是最真挚的约定。 “等将来我报了仇再来找你。” 将车前的布帘拉开,少年微笑着回头,而后一个转身,在竹林一旁的小路上越走越远。 “那……你后来没有再见到她吗?” 尽管什么也没有说,月儿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沈孟白眼神中的温和平静。他心里藏着的人一定对他非常的重要。 沈孟白依旧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似水流年,不过是些多年前的往事。年华打马呼啸而过,自己早已不复当年彷徨的少年模样。 然而每次回忆起来,心间好像依然有和煦的微风拂过。 将水蓝色的香囊轻轻握在手里,月色下,沈孟白衣袂随风而飘。这一刻他的眉宇间没有纷扰的江湖心事,宽阔高大的身影淡然清雅,仿若超尘世外的仙人。 如今已过第十五个年头。那晚他偶然想起便随性走走,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多年前的故地,碰巧在附近发现了燕七的踪迹,顺着火光追到河边恰逢到左元宗进退两难,若不是自己骤然拔剑,赤炼帮的事应该没有这么快解决。 沈孟白微笑着摇摇头,一丝苦笑在唇边泛起,“儿时戏言而已,她大概早已忘了。” 低头看了看,他将手中的水蓝色小物重新挂在腰间,衣袖缓动间,手腕处一道深色的伤疤赫然眼前,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小小身影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 “这是你以前受过的伤吗?” 伸出手指轻轻抚过,仿佛忘记曾经的伤口早已愈合,生怕弄疼了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沈孟白忍俊不禁。他而后望向远处,像是想起了什么,清远的目光中有一丝忧郁一闪而过。 “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语气却如同眼前的河水般平静淡然,听不出一丝波澜。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事的。” 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月儿突然心里慌张起来,生怕提起这些事惹得他不开心。 沈孟白转眼望着她紧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的样子,内心骤然涌起无比的爱怜,伸出手抚了抚面前白皙的小脸,一手轻轻揽过将她拥在怀里,望向远处暗黑如墨的竹林,许久,从衣襟拿出一个略微冰凉的东西。 月儿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端视,那是一块雕刻成梅花形状的玉佩,夜色下显得细腻光滑,莹润洁白。 “好漂亮啊!” 轻声惊叹,手里的玉佩仿佛是冬日里最洁白的雪,温润精致。 “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沈孟白目光清远而悠长,晚风拂着河水徐徐而来,“你要好好收着。” 细软的发丝不经意的顺着风拂起,如瀑般的垂悬而下,沈孟白不禁伸手触及。 不知为什么,此刻身边的女孩总能让他想起那个远不可及的身影。他看着月儿用力的点了点头,白皙修长的手温柔的抚摸至她的下巴,而后轻轻抬起。发丝间一阵幽然的清香扑面而来,他俯身轻轻吻住她慌乱的嘴唇,感受着面前的身体微微颤抖。 月儿来不及惊呼,便看见天神般俊美的脸缓缓而来,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时正无限温柔的望着自己,她羞涩的缓缓闭上眼睛,一阵温和的吻袭来,辗转反侧,像是在亲昵一件珍爱的无价之宝。 如霜的月色掩映着清辉,凉风袭过,河边皱起片片涟漪。四下万籁俱寂,偶尔响起夜莺的鸣叫瞬间便消失了,长夜更加静谧。 欢愉的日子稍纵即逝,转眼,不觉将近半月过去。 这些天的每个晚上,月儿都会在别院的门外等他,然后去竹林旁池水如带的小河边迎风待月,听他说着每一件曾经的往事,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背后的回忆,仿佛坐在青草河畔便能和他一起横刀勒马,笑傲山河。 记忆中的片刻的宁静好像总是特别短暂。别院白色的墙在夜色中被染成了浅浅的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0 墨色,一阵阵清甜馥郁的花香随风吹散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每日盼望着傍晚的到来。这一日,习习晚风拂过,眼见天色暗了下去,用过晚餐她便将身边的下人支开,起身悄然走到墨色的大门边,一个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之间各种回忆跃然眼前,她内心充满了对外界江湖的向往,却始终无法只身触及,透过那一袭白色的身影,仿佛可以看到另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广阔天地。 刀剑无眼,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暗器被生生划伤,伤筋动骨是家常便饭,又有谁能幸免,谁知道下一次暗器会什么时候从天而下。 那天晚上,她将房间里所剩的半瓶云裳膏让他身边送自己回来的属下带给他,还是上次自己不小心摔伤丁剑清带来的,如果能多留一瓶在身上他一定能用得到。 突然间想是想到了什么,她蓦然抬头,将已掩好的黑色大门重新推开,顺着鹅卵石小道回到房里,从床头找出一个精致的紫漆木盒,那是娘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她一直仔细的保存着。 此刻,她拿起盒中的一把剪刀,稍稍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顺着手臂用力划下去。 殷红的鲜血瞬间漫涌而出,钻心的疼痛让她几欲昏厥,深深吸了几口气,纤细的身影努力使自己平息下来,她定了定神,从门后曲曲折折的长廊向虚子阁后的映草堂走去,那里存放着御鸩门几乎所有炼制完成的各类药品,林林总总,形形□□,多至上千万种,丁剑清通常会亲自留在那里。 映草堂作为御鸩门最重要的地方守卫异常整齐严密,十二个时辰都有侍卫不间断的把守,容不得一丝半点差错,每一次取药都必须经过详尽的记录与检查,没有特殊情况,这里的药品是无法外取的。 丁剑清站在堂内负手而立,暗自思忖着。今晚无极盟的唐盟主会过来,戒备会比平日更加森严。此时此刻,他正在一排药架前督促手下的侍卫将炼制好的药放到相应的格子里。 从地煞走出的杀手,任何时候都镇定自若的习性早已深入骨髓,但是当门口的守卫领着一袭水红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门外,是一阵略显萧瑟的秋风,沈孟白将马停下向着面前望去,然而月儿却意外的没有出现在门前。 墨色的大门虚掩着,别院中房内的光隐约可见,一行粉色的身影似乎正从不远处的长廊便走过来,她会在其中么? 略微迟疑了一下,沈孟白轻声推门而入。 顺着花架蜿蜒而下的是碧青的藤草,她并不在房中。沈孟白退身而出,假山旁的一侧是另一个院子,远处透着隐隐的光,他便缓缓走去。前几日听说今晚御鸩门会有客人前来,此刻她大概是去赴宴还未及回来。 沉吟之畔,几名粉色衣裙的女子从长廊边走过,靠近了,才发现那不过是几个侍女。沈孟白以足点地,身形无声无息的凌空而架,绕过树丛掩映的假山,门前的侍卫被轻而易举的避开,毫无察觉。他停在黑色的雕花木门前,房内两个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把盏言欢的舞女清唱之声恍恍入耳。 房内,是通明的灯火。 身形颀长的靛蓝色身影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舞妓重新倒酒,白玉酒杯不一会儿便斟满了。一整个晚上唐云鹤已不记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知道此刻眼前的舞娘个个千娇百媚,艳丽动人,不多时,便不胜酒力的倒在桌上。看着他不省人事的样子,一个略带深意的笑容从尹钟沫嘴唇边勾起。 “唐盟主喝多了,来人,送他到东厢房休息。” 闻言,几名粉色衣裙的侍女便从外缓步进来,拥着醉酒的唐云鹤向着东厢房走去。沈孟白一个转身将身形隐在假山后,不禁微微蹙眉。 江湖中人谁都知道唐盟主有两个喜好,美酒与女色,然而这样一个声色犬马之徒,却拥有着与仅次于御鸩门的江湖势力。无极盟的眼线遍布中原,几乎任何事情任何消息都能够查出。 很快,侍女便扶着唐云鹤略显臃肿的身躯消失在长廊的尽头。门内,似有隐约低沉的声音传来,沈孟白从假山后走出,无声的逼近了那一道掩上的门。通明的烛火从门缝之中倾泻而出,靛蓝色的身影格外显眼。 尹钟沫看着身侧的婢女将酒杯斟满,缓缓凑到唇边,泛起变幻莫测的笑意。 金钱,美酒,女色,实在是世间最为动人的三样东西。混着百两黄金的酬劳,相信以无极盟的势力,不出半月藏宝图就会到自己手中。 “这次尹公子想要的是什么?” 魏峥拥着一个妖娆的舞女,惹得女子在他怀中一阵妩媚的娇笑。 微微抬起头,一旁蓝袍的男子饶有兴致的眯着眼睛,“不知魏大人可曾听说过淬金剑?” 魏峥笑笑,“据说此剑刃如霜雪,削金如泥,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剑。怎么,尹公子也有兴趣?” 而后,他看着尹钟沫执起酒杯微笑不语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般沉吟,“可据说如今此剑被藏在滇西一座深山之中,除非得到藏宝图,否则云深不知所处,任是神仙也束手无策。” “魏大人不愧是见多识广,”执起酒杯的手轻轻放下,尹钟沫抬起眼睛,“我想要的正是那张藏宝图。” 向着身边的侍卫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几个膀大腰粗的彪形大汉抬着一个个木箱子纷纷而至,依言齐齐将箱子打开,只见第一只里满满都是金辉闪闪的金条,每一条都色泽纯净,极为难得。 一刹那之间,整个房内仿佛都被映成了耀眼的金色,俯身望去,后面的几口木箱中赫然是一摞高高垒起的稀世珍宝。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像是为了让魏峥安心,他伸出五个手指,“事成之后,我会再送黄金五十万两到府上,御鸩门的美女魏大人随便选,如何?” 足有拳头大小的南海黑珠,通体泛金的珊瑚,箱中的东西无一皆是百年一遇,价值连城。这些年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他也见了不少,但是箱盖被打开的瞬间,魏峥还是不由被惊得一怔,然而很快,他便平复如旧,出乎意料的摇摇头,“我要的东西不在这里。” “哦?”尹钟沫抬起眼睛,不禁纳然,“不知魏大人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一本剑谱,”魏峥几杯下肚,然而此时神志却无比清醒,“凌霄剑谱。” 话音一落,面前和门外的两个人同时陡然一震,沈孟白脚步霎时如同定住了一般,再一次回想起耳畔的话语,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而一身靛蓝衣衫的男子暗自心中一沉,莫非魏峥已经知道凌霄剑谱的下落? 十几年前凌霄剑谱就已经落入御鸩门中,但这么多年父子二人却没能练成一招半式,有几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1 次他急于求成最后甚至险些走火入魔。最终苦苦思索,才发现问题出在剑上。凌霄剑法是以剑锋快、剑刃利出奇制胜,普通的剑根本不及一星半点,除非是削金如断泥的淬金剑,否则根本无法练成。 尹钟沫轻声笑了笑,将手边的酒杯置在一旁,“凌霄剑谱近些年早已下落不明,这样东西,恕我无法给你。” 魏峥挺起身,径自哈哈大笑起来,“若没有凌霄剑谱,那尹少主不惜一掷千金要寻那剑做什么?” 话到了这个份上,也已经没有了再隐瞒的必要。若是剑谱的下落泄露出去,恐怕便麻烦了。 尹钟沫脸色微微一聚,冷声一笑,“看来,这次的合作不似往常愉快啊,”而后捏着杯口的边缘,眼神中有微微的讥讽,“我以为魏大人只对金钱酒色有兴趣,想不到对武学也颇有研修,”将面前的玉壶拿到面前,独自斟满一杯,“倒不如这样,除了这本剑谱,御鸩门其余任何东西随你挑选,你看如何?” “这些还请尹少主收回,”似乎是抓准有了这个把柄尹钟沫不敢拒绝他,对面的魏峥望了望身后的木箱,一字一顿道,“我只要那本剑谱。” 而后,他眉峰一挑,缓缓开口,“少主请放心,剑谱的下落,目前只有我知道。到手以后,也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是个明白人,如此最好。” 尹钟沫将酒杯执在手中,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微微一笑,“既然魏大人开口,事成之后便依你所言,”他眯起眼睛,目光之中生起微微阴沉的笑意,“藏宝图归我,剑谱,归你。” 魏峥拿起手边的杯子,一阵哈哈大笑,“多谢尹少主成全。” 门外,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子暗自收敛声息,黑暗中握紧了拳头。这无意间的一番话竟是他多年来寻而不得的关键所在,今晚之事他必须尽快告知查清。 转身,白色的衣衫便隐没在夜色中。 映草堂内,同样灯火通明。 终于,看着丁剑清吩咐属下从一排排的药架上找到云裳膏递到自己手中,月儿不禁莞尔一笑,微微欠身道谢,就向着别院奔去。 她站在门前等了又等,然而,那一袭白色的身影整晚都没有出现在门外。 半年前的一众往事如同闪电般照亮心间,翻涌而来。 将手指从眉间收回,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子默默后仰,马车中,他斜靠在厢内,将蓝色金丝绣边的帘子撩起。 惜春常怕花开早,今年的春天却来得格外早,堪堪二月底已经是山花烂漫,姹紫嫣红。 马车徐徐驶过石青色的泥板,在如血的残阳中一辗而过,“吱呀”的微微声响空洞而寂寥。蹄落嘚嘚轻踏,溅起阵阵沙雾。薄暮冥冥,残阳似血,天边云彩被染成了鲜艳的色彩。 夕阳中柳丝已碧绿,而他眼中的肃杀之气寒如玄冰。 此去泾渭浮游山已走了整整七日,过了川蜀地界,不出十日便可到达隐沧阁在蜀中的观云堂,浮游山比肩而立。 两匹马并肩走在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中,秦川不觉望向身后的马车,眼神中有缓缓的凝重。 即便辟灵犀到手,那件金蚕缕甲也是刀枪不入,作为尹万裘的贴身之物,旁人根本无法触及,不知阁主又会做如何打算。 秦川骑在马上,望着远处几株尚未开枝的树杈上几片寥落的树叶随着春风飘落,不禁悄然抬头向远处仰望。四下晚风渐起,不知什么时候天渐渐暗了下来。 傍晚的余晖尚未褪去,眼前便是漫天繁星的万丈清辉。苍穹之下,其实每个人都渺如尘埃。 孤城当落晖(一) 夜色悄然笼罩。 御鸩门戒卫森严,尤其是当夜幕降临之后。 云厮楼书房内,门前的侍卫都被遣了出去,偌大的房中灯火通明,隐隐传出三人的声音。 “听铁吟风派出的几个人说,近几日前无意间在清江附近发现了隐沧阁的踪迹,可有此事?”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对面的案几后传来,一个棕黑的身影此刻正端坐于前。 丁剑清单膝点地,如同往日般沉声静气,“属下所知,确有此事。” “沈孟白亲自前来,上一次还是一年前吧,未出两月就将赤炼帮一举剿灭,”手抵着太阳穴,声音从上方传来,似乎有着难掩的疲惫,“你可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听那边的探报,大概略知一二,”目光微垂,丁剑清略微停顿,“据说,似乎是为了凌霄剑谱。” 尹万裘眉间一紧,抵在眉心的手不由放下,闪电一般落在面前白衫墨袍的身影上,“什么时候的事?” 丁剑清缓缓俯首,“沈孟白一行出发已有十多日。” 经年已过,当初是如何费劲心机苦思积虑才将凌霄剑谱收入囊中,这其间的一切依然历历在心。他醉心于世间各种精深奥妙武学,不惜一切代价集各派武功之长,又怎会放过这样一本剑谱。 尽管这些年未能练成一招半式,但他一直将剑谱牢牢藏于虚子阁,这是御鸩门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样森严的守卫,隐沧阁竟然也能探到消息。果然,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会是从魏峥那里泄出的么,一侧的尹钟沫顿时蹙眉。 “门主,是否需要提前动手?” 像是猜到尹万裘此时的心思,丁剑清垂下目光淡淡道。 “不必,”端坐着的男子目光深沉,发出一声不可而语的轻笑,目光转向眼前跪地的男子,“先看看他刚到汉中究竟会有什么动作。” 尹万裘目似剑光。如此看来,沈孟白收并赤炼帮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扩大势力这么简单,也许自那时起他便开始部署此事了。 “藏宝图呢,有消息么?”尹万裘缓缓起身,负手踱步, “目前……尚无,”丁剑清微微低下了头,随后将手拱起,“属下定当继续全力找寻藏宝图的下落。” “退下吧。” 尹万裘淡淡的一挥手,“沈孟白那边也继续盯着,有动静立即禀报,”他抚着胡子走到窗前,目光透过雕花的窗棱至远方,“沫儿,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是。”微微颔首,丁剑清站起,便和尹钟沫缓步踏出云厮楼外。 一身靛蓝锦袍的男子在庭院中一棵龙爪榆旁兀自停住了脚步,目光中腾升起一道清寒凌厉的光芒。 “魏峥是留不得了,”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到丁剑清手中,“做的干净利落一点。” 窗外此刻渐沉的夜色遮住了天际灰白的云层,看来不久就要变天了。藏宝图如同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转眼又是将近半年过去了。 尹钟沫将手缓缓负在身后,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 几方势力都在尽力寻找,没有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2 消息也算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只身退出门外,楼外已是潇潇暮雨,如粉尘般的雨丝纷落而下。 觉来独步长廊下,丁剑清负手而立。顺着勾栏向前望去,月儿正静静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不知在回忆着什么,此刻她正望着墙外怔怔出神。水红色的纱裙笼在夜色之中,虚幻的有些不切实际。 小桥边,鲜花已经盛开,溢彩流芳,荼蘼满架,即便是离得很远也能香气扑鼻。别院中的花木上挂满了羊角风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不知什么时候已被点燃,像是满天闪烁的繁星。 那是他命下人布置的,然而那纤细的身影好像根本无暇欣赏。这大半年以来,她每日都独自一人像这样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情黯然。尽管月儿什么都没说,但他早已将一切洞悉于心。 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长廊边的男子微微叹了口气。细雨中月亮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一阵料峭的北风袭来,他抬起头,潇潇细雨自天而下,此刻将冷欺花,做烟困柳。早春二月,大地回春,但风吹过扑在脸上仍然有如同小刀割一般的感觉。 似乎没有察觉到逐渐落下的雨丝,月儿依然坐在花架下。 那晚而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一袭白色的身影。相约好第二日晚在别院的后门等她,然而一直到晨光熹微的日出时分,她也未能等到。 苍白的小脸上一道隐隐的神伤深深映入丁剑清眼底。他默然的垂下目光,怅然若失的将手中的云裳膏轻轻拿起,那是她不惜划伤自己才求来的东西,却直到现在也没能送到沈孟白手中。 稍稍顿了顿,他吩咐下人取来翠金裘,看着侍女向秋千的一端走去。 小小的手轻轻抓着秋千的缆绳,目光落在不远处围墙边的树枝上,月儿神思恍惚的静坐着,直到绵软的翠羽落在身上她才注意到一个侍女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至身侧。 “小姐,外面下雨了,这么坐着会着凉的,”侍女轻轻将领口扣上,“还是进去吧。” 细密的雨丝让人不易察觉,但身上不知何时起已泛起了一层潮湿的水雾,月儿点头侧过身,看见丁剑清正负手站在花架下,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眼神似乎有复杂的情绪。 “丁大哥……”微微欠身,月儿垂下目光。 “晚餐可还合胃口?” 丁剑清目光落在面前瓷白的小脸上,静静看着她纤长的睫毛上被轻密的雨水打湿,沾着几滴细小的水珠,“听下人说,你近来胃口不是很好,要不要吩咐厨房明天起加几道开胃小菜?” “不用了,我觉得已经很了好啊,”连忙摆摆手,一个有些心虚的微笑在脸上绽开,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月儿心不在焉的将身上的翠羽裘拉了拉,立刻将话题岔开,“丁大哥每天都和爹处理各种事务到深夜,才是要多注意休息……” 这其实不过是句无关紧要的谎言。 丁剑清垂下眼眸,即便知道无任何实际意义,她不经意间倾然而至的一句关怀,还是内心充盈了长久未曾有过的柔软。也许是不忍再看她终日闷闷不乐,犹豫片刻,丁剑清终于缓缓开口。 “半月前,铁吟风在百花陌发现了隐沧阁的踪迹。” 话毕,他分明的感到眼前的月儿身子猛然一震,一丝隐隐的苦涩不禁在心中泛开,“事出缘由尚且不清楚,但沈孟白一行人,现在应该到观云堂了。” “是真的吗?” 几乎是瞬间,星眸便闪耀着奕奕的神采,月儿脸上长久的黯然失色终于被骤然而至的欣喜替代。 可是这样么多天了,为什么他不来找自己呢。 眼眸深处的星辉暗淡下去,月儿轻轻咬着下嘴唇。半晌,她才努力的抬起头,“丁大哥,你知道观云堂在哪里吗?” 丁剑清不由一怔,一时间哑然。印象中的月儿永远胆怯而羞涩,此时勇敢果断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至少敢于面对自己内心的情感,比他勇敢果断得多。 情深如此,原来这全天下的相思都是同样的惊鸿一瞥,而后念念不忘。 如果有一天月儿知道沈孟白已至汉中,在了然一切的情况下自己却没有告诉她,会不会责怪此刻的自己私心作祟。 做好一百件事未必会换得来一次垂青的回眸,但只要一件没做好,顷刻间便是决然的转身,也许再也不会回头。 如此,至少可以留在原地,至少回头便还能看见她心无芥蒂的纯真笑颜。 看着丁剑清沉默不语,月儿忍不住上前拉着他负在身后的手臂,眼眸中闪耀着期待,“你一定知道的,对吗?” 翌日。 此刻,清晨的观云堂四处弥漫着春日独有的清新气息,丝丝缕缕延绵不绝。顺着小窗向不远处望去是一条窄窄的青石小路,两旁苍松劲柏明晰可见。随着这些年隐沧阁势力的渐增,各个分堂也在逐步在中原各地逐步设立。作为最早的几个分部之一,观云堂在汉中已然五年有余。 窗檐下,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临风而立,眉头微蹙,深邃犀利的眼神有如剑光。 “有藏宝图的消息么?” “禀阁主……属下已在中原各地布下眼线,”一旁俯首禀告的男子略自停顿,眼神微微垂下,“但目前尚未发现藏宝图的踪迹。” 白衣的公子转过身,如寒潭水般深不可测,“是么?”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压力,身后的步胜寒不禁垂首,额头沁出一层微微的细汗。 一月前他收到长安的密报,要他集结堂内的“无影十众”去找寻藏宝图的下落。这十个现今江湖上顶尖的轻功高手来去如风,水过无痕,向来做事隐天蔽日,滴水不漏。然而即便派出这样的手下这次却也是罕见的空手而归,藏宝图仿佛从世间蒸发了一般销声匿迹。 沉吟间,垂首的男子单膝跪倒在地上,双眼低垂。 “属下无能,这次的任务未能完成,请阁主……” “罢了,”沈孟白挥了挥手,白色的衣衫纤尘不染,眉宇间有淡淡的阴沉,“起来吧。” 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阴晴不定的脸色像是陷入了沉思,步胜寒依言略带迟疑的默默起身,却仍然敛声屏气。 云星子曾锻造过一把淬金剑,相传可断金切玉,削铁如泥,或许可以对付御鸩门的金蚕缕甲。锻造之初原本只是为了供文人雅士观赏之用,未曾想流传到江湖上却成了生死厮杀的利器,凭空生出诸多恩恩怨怨,云星子愤然出山,将这样一把犀利的惊世之剑藏在滇西深山某处,只留下一张藏宝图,若有缘者自可寻得拔鞘而出。 江湖上近年来有多少人,甚至听说是长白圣教都对这张藏宝图暗中觊觎已久,究竟下落何处却根本不得而知。 连无影十众都无迹可寻的东西,这是不是在暗示他藏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3 宝图已落入他人手中? “阁主,门外有人求见。” 沉思之畔,秦川不知何时已走到身后,肃杀的气氛骤然间被打破,步胜寒暗自松了一口气,顿时略带感激的看着凭步进来的秦川。 窗前沈孟白思绪戛然终止,眉头不由得紧皱。此次到观云堂除了身边几个亲信他并未通知任何人,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会要见自己?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虑,秦川微微颔首,“是月儿姑娘。” 身形一滞,白色的衣袖下兀自收紧了拳头。 “说我不见。” 半晌,窗前的白衣男子才缓缓开口,将手轻轻负在身后,“让她回去。” 秦川依言略微颔首,刚准备退身而出,楼下的门外突然一阵大声的喧哗,从这边望过去,左元宗扛着剑正从外边回来。 “月儿姑娘!” 一个抬头,眼前便是是近半年前在河边遇见的小姑娘,在料峭的春寒中等了半晌,绝美无暇的小脸此刻略微泛白,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湿乎乎,委屈的样子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左元宗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怎么在这啊?” “哦,一定是来找阁主的吧!”他将肩上的剑放下,重新挂在腰间,“真巧,我也正要找他呢,我带你上去吧!” 前日派他去打探消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秦川将手抵在眉心,顿时无比头大。 左元宗察言观色的本事几乎为零,早知如此当时还不如向阁主提议让他留在长安算了,委实有些后悔,眼看着他已经领着月儿姑娘上楼,心下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哥,我回来了!” 一个大步流星踏进房内,却看见秦川和步胜寒站在沈孟白身后,神色古怪。此时即便左元宗再神经大条也能感受到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话到嘴边顿时断开了,“这么巧啊……大家都在……” 话语一出,步胜寒咳了几下,却没有人说话,整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左元宗略显尴尬的干笑两声,然后纳闷的望向一旁的秦川,刚想用嘴型问他怎么回事,秦川便向着门冲他立刻使了个眼色。 “哦……我,我回头再来禀告……” 左元宗会意的回应着,“阁主,你们先聊。”而后有些莫名奇妙的向门外走去,另两人见状也立刻知趣的颔首退出房内。 踏出门外的步胜寒顿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后面恐怕免不了还是要为了那张藏宝图四处奔波,但好歹这次是混过去了。左元宗见状一个箭步走到门口,立刻跟了上去,一同跟着向楼下走去。 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秦川也是微微摇头一笑。然而刹那间神情陡然一凝,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在周身,顿时脚步定在了原地。 有人在看着他们! 他警觉的抬起头,几只黄鹂从枝头飞过,庭院中新开的花压满枝头,只有漫天的莺啼鸟啭和繁花似锦。 是自己的错觉么? 孤城当落晖(二) 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子此刻临窗凭栏而立,背影显得清冷而淡然,从身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有事么?” 语气中是淡淡的疏离,站在窗前,沈孟白甚至没有转过身。 原本准备了很多很多的话,但此时被他这么一问,月儿便如同心虚一般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低着头看着他的脚边,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精致小瓷瓶。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没有等你……” 有些手足无措的握着手中的瓷瓶,不经意间脸上已是红红的一片,“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月儿上前走了两步,觉得靠他近一些好像胆子也就更大一点。“我觉得你可能会经常用到这个,那天晚上就想去再多要一些,但是云裳膏平时被放在另一个被很多人看守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身影依旧是无动于衷的背对着自己,她顿时有些犹疑不决,但是想到好不容易才求得丁剑清的应允派人送自己来观云堂,无论如何至少要做到解释清楚,于是又兀自的开了口。 “那个地方很大,我……我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所以有些迟了,你来的时候没有在门前遇到我,对吗?” 所以,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是因为这个? 像是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窗前白衣胜雪的背影独自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转过身。 近大半年未见,眼前的月儿一身粉色的纱裙,衬着小巧的脸更加精致皙白,只是面色略有些苍白,原本纤细的身影更清瘦了。 看着面前的沈孟白,月儿顿时低下头,泪水不禁从眼眸中垂落。 沈孟白忍不住伸出手将滑落脸两旁的泪珠轻轻抹去,“我又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你。” 看见他终于肯回头对自己说话,月儿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潸然而下,用力抱住面前白色的高大身形。 “后来……后来我去城南客栈找过你,可是店家说你走了,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轻轻地抚摸着月儿细软的发丝,将她入怀里,感觉她在自己胸前哭的不住抽泣,仿佛内心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动,沈孟白突然生出无比的爱怜。 曾经决定要将所有的一切封存在内心最深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可以真真切切的做到,任凭身后波澜四起也不予回眸。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要如何才能下定狠心去忘记。 沈孟白默默闭上双眼,仿佛内心有难以割舍的情感。他将怀中的月儿放开,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长长睫毛,忍不住缓声开口,“好了,一会我还有事需和秦川他们商议,你先去门外等我一会吧。” 月儿抬起眼眸,仿佛生怕他会从眼前消失一般紧紧揪着手中月白的衣袖不愿松开,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乖驯的样子令沈孟白忍俊不禁,他嘴边扬起一个温和的微笑,一手轻轻抚上她垂在耳边的长发,突然用力吻住她的双唇。 一阵男性特有的侵略性气息在面前逼近,月儿有些无措的下意识后退,却被温和的怀抱禁锢住,尚未来及惊呼,炽热而温柔的嘴唇便轻轻将月儿吻住。 左元宗从沈孟白的书房退身而出,便一个箭步踏出观云堂门外。今日元宵节,城中一定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这一年一度的热闹日子,他如何能错过。 云锦大街此刻熙来熙往,人流如织,形态各异的花灯悬挂在街道的两侧,两旁店肆林立,街边的各种小店前客喧如沸。这条街平日里已是久誉盛名,今日更是频频客满,商贩的各种小玩意此时客聚如潮,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不远处还有舞龙和杂技卖艺,远远望去,如同一幅斑斓五彩的生动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4 画卷,当真是热闹至极。 左元宗兴致盎然的穿梭在人群之中,一阵清甜的香气立刻引得他停下了脚步,面前便是汉中的百年老店临福楼,今日梨花糕供不应求,人群中已经排起的队伍宛如长龙。左元宗一阵懊悔,叹息着应该早点出门,此时此刻,只能站在人群末尾等着再一轮出炉的精致糕点了。 不一会儿,身后便多起了人。两个少年站在左元宗身后,衣衫一蓝一白,望着一整条热闹非凡的大街,两人不时嬉笑答打闹,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衣垂帽的男子已经站在身后。 白衣少年似乎是随从,望着街对面的人群,忍不住笑起来,“少爷,一会我还想吃根冰糖葫芦,行么?” 蓝衫少年伸出手一把敲在他的脑袋上,“啪”一声,一只东西从衣袖中轻轻掉了出来,两人却谁也没有在意。身后的黑衣男子将帽檐上的黑纱压低,弯下腰捡了起来。那是一只珠钗,钗头镶着一颗圆润莹白的珍珠,透着微微的光亮。 他凝视片刻,将珠钗攥在手中。 “吃,你就知道吃!” 蓝衫少年看着对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你不想看看其他东西么,忘记啦?” 白衣少年顿时眼中泛着光芒,两人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漫长的等待之中,左元宗差点抱着剑打起瞌睡。终于,等到几近望眼欲穿的时刻排到了蒸笼面前,小厮一阵轻笑,“客官真是好运气啊,您瞧,这最后一份就被您赶上了!” 闻言,身后尚在等待着的人顿时一阵唏嘘,纷纷散去。左元宗眉开眼笑起来,“嘿嘿,快给我包起来。” 小厮笑着拿出黄色的油纸,将仅剩的数块梨花糕分成几份包好,递到左元宗手中。 “小二,这梨花糕我要了!” 身后,面容清秀的蓝衫少年从衣袖处掏出一袋银两,“我出三倍价钱!” 鼓鼓囊囊的囊袋精致的绣着花案,一看便是出自大户人家,如此一袋少说也有五十两。忙了一整天小厮不禁双眼发直,却还是摆摆手。 “这……小哥,您拿回去,刚才是这位兄弟先排到的,我只能卖给他……” 那少年顿时两眼一瞪,“怎么,银两不够?”他又从腰间拿出一袋,“算上这个,总行了吧?” 小厮为难起来,“这位小哥,您出多少钱也不行的……我不能为了银两折辱了老店的名号啊……” 话毕,身后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 左元宗不禁转身向后望去,只见是两个小兄弟,模样清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侧的白衣的少年似乎是随从,他不住的拉着蓝衫少年的手,“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蓝衫少年一把将他推开,对着面前的小厮扬起脸,“今日这梨花糕我要定了,你出个价钱便是!” 傲慢的神情引得左元宗大为不悦的蹙眉,“你这人真是有趣,没看是大爷我先排到的么?” 蓝衣少年抬起头,却发现无形之中比面前的左元宗整整矮了一大截,他撇撇嘴,不以为意的扬起脸。 “看到了又怎样,我就不信今日有钱连这区区几块梨花糕都买不到!” 说完,便一把将钱袋扔给左元宗,“我出钱跟你买还不行么!” 左元宗一把接过钱袋,微微一笑,“呵,还挺沉,如此,我岂有不收之理。” 话毕,他将目光望向一侧蒸笼旁包好的黄色油纸,一手抓进手中,飞快的揣进衣襟,“至于这梨花糕么,你自己凭本事来拿吧!” 说完,一个转身飞空而起,蓝衣少年顿时神色一凝,奋起直追了上去,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踪迹。这可苦了一旁的白衣随从,跟着身后不住的跑,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起来,“少爷,少爷……等等我!” 身后的黑衣男子将珠钗放进衣襟,望着渐渐消失在大街深处的三人,黑纱后的双眸透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几步下来,左元宗便觉身后的少年武功根基薄弱,左元宗这一身飞檐走壁踏水而行的轻功甩开他自然是不在话下,但若是完全脱了身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此人傲慢无理至极,须给他点教训才行。 暗自思忖着,他微微侧脸,故意放慢了脚步,看着身后的少年追了上来,才将身形缓缓变换,犹如一溜轻烟,来去如电,一个转身便入了隐沧阁的大门,向着门前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顿时退了下去。左元宗突然玩心大起,将身躯隐没在堂前的一棵榆树后。 少年踏门而入,环视四周却不见人影,顿时嚷嚷起来,“喂!你给我出来!” 一边喊着,一边向着堂前走去,眼见便要靠近树前,左元宗忽然出腿用力一绊,蓝衣少年一声惊呼,毫无防备的倒在地上,摔了个正着。 左元宗这才从树后出来,看见蓝衫少年缓缓支起身子,脸上和身上几处沾满了尘土,像个大花猫,滑稽至极,顿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你!你居然敢偷袭我!” 少年拖着哭音跺着脚,“有本事咱们光明正大的比试!”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出拳,向着左元宗横空一击而来,左元宗反应却比他的手快,侧身微微一避,蓝衫少年一拳击空。他并指为掌,同时一腿向前,眼看便要击中左元宗一侧的胸膛,怎料到他一个后退,后腰一闪,斜飞侧移,原本算好的一掌又是落了个空。 几招下来,不管他怎么出击,左元宗手法始终快如旋风,看得他不禁咬牙切齿,思忖着出拳是占不到什么好处了,蓝衫少年心有不甘的一脚狠狠踢了上来,正中左元宗□□,他顿时弯下腰,惨叫一声,再也直不起身子。 “你……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看着他疼得抽气的样子,蓝衫少年顿时大为痛快的抱着胳膊,“怎么样,乖乖认输吧,把我的梨花糕还给我!” “什么你的……怎么就成了你的!” 左元宗稍稍缓过神,一手指向面前的少年,“今日我一定要替你爹娘好生教训教训你!” 话音未落,蓝衫少年便又一脚袭来,左元宗抬腿避开,一瞬之间身形变幻至他的一侧,少年横掌出击,左元宗微微一偏,衣袂未动,便轻轻松松化开。 堂前一阵喧闹,书房中的秦川顺着声音望去,不禁皱眉。左元宗这心性什么时候才能收敛一点。一侧的沈孟白将衣袍理了理,向着楼下走去。 拳脚之际两人不觉来到池边,少年一拳击出,直冲向左元宗眼睛,左元宗一惊,伸手便是一掌挡下,一个不小心竟然带出了丝丝内力,震得蓝衫少年连带着身形瞬间后退,眼见便要撞上身后的石栏落入池水之中。 左元宗心下不好一把伸手揽住他的身子,霎时间止住了震退的去势。蓝衫少年顿时又气又恼,脸色通红,顺势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5 向着面前的左元宗伸手便是一巴掌,掌心未落,抬起的手腕被左元宗一把扣住,少年立刻伸出另一只手,并指为掌,横劈向下,奈何身形实在悬殊有些大,无法落在左元宗身上,他衣袖微微一挥,将少年另一只手压在石栏之上。蓝衣少年一时之间无法动弹,想要抬腿攻其下盘,却被左元宗一步向前止住了去势。 “你!放开我!” 左元宗顿时得意起来,一字一句道,“我偏不放,怎么着?” 蓝衣少年此刻却被陌生的男子制在石栏边无法行进,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你!” “咳……” 秦川暗咳一声,左元宗终于回过头,看见沈孟白不知何时已经在身后,只得松开了力道,蓝衣少年得空回身,将衣衫理了理,恨恨的撇过脸。 “大哥……” 左元宗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衣襟中沉沉的囊袋掏出,一把抛给蓝衣的少年,“呐,还你。” 少年转过脸的蓦然怔住。眼前的沈孟白一袭白袍曳地,发丝束起,仿佛刀削般的面容深邃沉静,目光如潭般清远飘渺。他本想破口大骂,却不由得将话咽了下去,只是面红耳赤的接过左元宗抛来的钱袋。 “妈呀,少爷,我可找到你了!” 沉默之间,门外,白衫的少年突然气喘吁吁的扶着门,他微微低头,沉下声音,“实在抱歉……我……我家少爷给各位添麻烦了。” 说着,便踏进了门,看到身侧的蓝衣少年面色赤红却站着未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小声低语,“走吧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左元宗突然觉得也很无趣,将衣襟中的黄油纸包拿出,“算了,看你还是个毛孩子,就让给你好了。” “你自己留着吧,”蓝衫少年冷哼一声,“我才不稀罕。”他撇了撇嘴,将衣衫整了整,便大摇大摆踏出门外。 左元宗回头,看着秦川微微蹙眉的样子,望向一侧的沈孟白,干笑两声,“大哥,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嘿嘿,我都没在意。” “上书房来,你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沈孟白淡淡道,“和姑娘家也能动起手。” 左元宗顿时惊诧,“什么?” 沈孟白微微转身,向着堂内走去,“那是个女的。” 孤城当落晖(三) 三人踏步上书房,步胜寒已在门前等候许久。 残阳如血的傍晚时分过去,转眼,又是一轮夜幕降临。观云楼的书阁中,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正临窗而立。 “我原以为御鸩门这样处心积虑得到藏宝图也是为了淬金剑,”左元宗抱着胳膊,眼神中有一丝浅浅的的讥讽,“真是不查不知道,原来当中凌霄剑谱的原因也至关重要。” 窗前,白色的长袍如雪般一尘不染,沈孟白黑眸闪过一丝清冷的黯光。即便是凌霄剑谱到手,没有淬金剑也一样无法练成,若早知是这样,尹万裘还会处心积虑的勾结赤炼帮不择手段的向素无恩怨的人痛下杀手么? 名利当前一切都分文不值。这世间最不可直视的,便是人心了。 一抹冷笑从沈孟白唇边勾起,黑眸犹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淬金剑本就是江湖人争相抢夺的至宝,御鸩门因为有了凌霄剑谱,想得到藏宝图的理由较之他人更甚一分,此刻定然是在马不停蹄的找寻了。如今尹钟沫和无极盟里应外合,想先他们一步找到藏宝图只能尽力争取无极盟的力量。 “你去会一会唐云鹤。” 语气中的淡然没有一丝起伏,白色衣衫的公子将手负在身后, “取黄金万两,若还不满意所有条件任他开。” “他和尹万裘可是世交,如果他不依呢?”左元宗略微停顿,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负手而立的男子目光望向了更远处的地方,一阵微凉的晚风吹过,他平静的眼神中升起缓缓的凌厉,“杀。” 汉中是中原一带至关重要的地带,如今虽然已有了观云堂,但一山不容二虎,鼎立中原必然要解决无极盟,若眼下能与之结盟,吞并之事且可暂缓,若不能,正面交锋不过是早晚的事。 话音刚落,身后的三人顿时神情陡然一凝,窗棱前的一身白衣的挺然而立,高大的背影清冷淡然,语气中决绝的杀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传书,召集飞羽堂的人手,把程白羽叫来,”沈孟白转过身,望着眼前一袭黑衣的步胜寒,“千万小心,不可打草惊蛇,此事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看着步胜寒微微垂首的样子,沉默片刻,再度缓缓开口,“你和元宗早些回去休息吧。” 突然之间,一阵阵语笑喧阗隐隐从远处的大门传来。刚过戌时,窗外,漫天的灯火闪烁起来,映衬着已经漆黑的天空也亮如白昼。 沈孟白不由得微微蹙眉,“今日城中有特别的活动么?” “今日是元宵节,”身后的左元宗终于松闲下来,有些懒散的抱着剑,“大街上有灯会和舞狮表演,大哥不出去走走么。”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娃娃头面具,不由分说拿在脸上比划,“我下午刚从外头回来,热闹得紧。” 元日后过了不远便是元宵节了,每年这一天,城中的家家户户都会挂满花灯。小时候他跟着父母去过几次,只记得人山人海,满眼都是欢声雷动,灯火辉煌。 那时年纪尚小,而后的一年又一年里,他极少得空暇去看那些满天的火烛银花和张灯结彩。透过小楼向窗外望去,云锦大街到处是车水马龙,四周是满满明亮灿烂的灯火。大概是太久没有看见到这样的景象,沈孟白将一番热闹非凡尽收眼底。突然,远处人群中传来隐隐的哗然,顺着声音的方向抬眼望去,一个烟花在空中硕然绽放,如同一朵巨大的花朵,暗黑的长空刹时间被风流云散的绚烂照亮,五光十色的漫天华彩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不论江湖纷争何许,这些无关纠葛仇恨的街道好像永远人来人往。而他,还有诸多至关重要的事未及完成。 如雪的白衣纤尘不染,沈孟白突然心中生出难以形容的眷恋。灯永不熄,花开不败,若能时时刻刻都如此间繁花似锦,该有多好。 不觉中,姹紫嫣红的烟火却转瞬燃尽,犹如昙花一现,一丝淡淡的怅然划过清明的轮廓。即便会有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但终会兴尽而散,绵长的清冷和孤寂或许才更像是人生的常态吧? “这是什么?” 望着和面具一同掏出来的黄色油纸包,身后步胜寒忍不住垂首询问。 “临福楼的梨花糕,”将纸包打开,一阵香甜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流连,“尝尝吧!” 步胜寒摇摇头,“算了,我实在吃不惯这些甜腻的玩意儿。” “不吃拉倒,”将手中的东西置在桌上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6 ,左元宗一手拿起一个梨花糕刚吃下去,忙不迭的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队,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秦川不由笑起来,轻轻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润适口,的确是味道上乘。 淡淡的杏黄色糕点清郁香甜,沈孟白转身坐到书桌前,拿起一块,灵动的一缕花香瞬间蕴入口中,百年老店的招牌果然是名副其实,只是和记忆中的味道却不甚相同。 唇边泛起一个苦笑,沈孟白轻轻摇头。窗外,一轮明月当空,此去经年,十五个春秋岁月一晃而过,不知那些故人此刻又在何处遥望这一片皎皎清辉。 “还有一盒在我房里,”左元宗边说边嚼着,将胳膊里的剑重新挂在腰间,“今天正好月儿姑娘也在,待会给她拿去吧。” 说完,便从小楼的书房里和步胜寒退身而出,说说笑笑的走了出去。 楼下的花园里,一袭水红色的纱裙笼在月光下,月儿正静静伫立望着远处散落的烟火,刚结束,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回头,一个黑衣侍卫提着锦盒走来。 月儿有些意外的接过,揭开木檀盒盖,一阵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小的锦盒中整齐的放着几个杏黄色的糕点,此刻被排列成了花朵的形状,糕面上点缀着几片梨花瓣。靠近了,能感觉到还带着几分温热的气息。 这是……临福楼的梨花糕吗? 是他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吗? “小姐请慢用,”站在身边的黑衣侍卫将锦盒礼貌的递给面前的小姑娘,拱手稍稍向后一步,就准备退下。 这一整天她都待在观云堂,沈孟白说过只有傍晚时分大概才会得空来看自己,她在厢房里走走停停,转转悠悠了一个下午,但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也没能看到那一袭月白的身影。 “等一下,” 接过锦盒,月儿望着眼前微微垂首的黑衣侍卫,突然将他叫住,“我该回去了……你们阁主现在还在书房吗?” “阁主今晚有重要事务同几个堂主商议,刚才已经吩咐了,”黑衣的侍卫闻声抬起头,拱手一礼,“若有需要,属下可以送小姐回去。” 淡淡的一丝失望滑过脸庞。 事必躬亲仿佛已是他根深入骨的习惯,但想到在如此忙碌的日子中,他却仍然记得抽出时间交待下人准备这些,说不出的暖流不觉缓缓流淌过心间,一抹微笑顿时又在精致的小脸上微微泛开。 “那……好吧,谢谢你,”小小的脸低下去,将锦盒的盖子重新盖上,“如果阁主喜欢的话,等过两天我再做一点梨花糕送给他吧!” 观云楼上,白衣的公子缓缓踱步,在书房的小窗前停下,楼下的花园中,是浅浅的月色和一袭如烟的纱裙。从月儿凝水的眼眸中折射出夜幕的隐隐亮光,柔和的光线下,仿佛白玉雕琢一般精致。纯净的气息仿佛未沾染丝毫尘世的是非,此刻她向着黑衣的侍卫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然后跟随着往堂口的大门走去,渐渐消失不见。 将她的样子尽收眼底,沈孟白黑眸微垂,一丝难掩的怅然在眉宇间一闪而过。 为什么一再逃避而无法下定决心和她断绝,连他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清。此刻想来,大约是因为她低头浅笑的样子与内心深处的记忆有几分相似的重叠吧。沈孟白微微垂首,目光瞥见腰间水蓝色的香囊,目光之中有着隐约的复杂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月儿总能勾起他深埋在心中的回忆,让他想起风雨交加的夜里,温暖明亮的马车中的身影,纯真无暇,皎然如月。 然而执念太过只会让自己举步维艰。红尘中自有些事是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早晚要决然告别。 只是,这个太过美好的梦,能不能不要这么快醒来。 晚秋不晚,早春尚早,往昔却已悄然不在。不忍别往昔,又如何能断舍离。如今,他又要如何面对那些一往情深与新仇旧恨。 沈孟白沉默片刻,将目光从窗边收回,落在秦川身上,不禁再度开口,“准备下去,明日我要动身去云枢宫。” 玄色衣衫的男子不由身形一滞,神情陡然一凝。 云枢宫主喜怒无常,行事全凭喜好,将辟灵犀视若珍宝,若是相求需以命相偿,否则是断然无法到手的。他很清楚面前的阁主为了报仇是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一步步走到今日,但若是事成之后舍弃自己的性命,用这样的条件去交换,真的值得吗? 秦川猛然抬起头,“阁主,此事是否还需再做考虑?” 沈孟白将目光眺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青黑色山峦之间,神情中的冷峻与决然仿佛冬日里难以消融的玄冰,他缓缓开口,“不必了。” 御鸩门,无极盟。 其实即便是不为了手刃弑父的仇人,这一战也是无法绕过去的一道坎,还有别的可能吗? 若是不能将两处势力吞并,隐沧阁便无法定驻中原,与其这样浑浑噩噩籍籍无名的终其一生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可是……” 秦川眉间一蹙,不由走上前来。 “没有可是,我必须倾力而试,”一语未毕,白衣胜雪的公子委自淡然开口,将衣襟中的一块令牌拿出,覆在手心中垂首端详,“你在阁中多年,经你的手,凡事都不会出什么差池。程白羽步胜寒性子急,元宗太过感情用事,若此番辟灵犀到手,剿了御鸩门,唐云鹤的势力也就不足为惮了。” “转达宫主,一切结束后,我会依言上云枢宫。日后,阁中的事务便全部交予你了。”他停了停,将令牌交付秦川手中。 感受到沈孟白殷切的目光,秦川蓦然将头抬起,“阁主,御鸩门的□□的确是出神入化,但若真的不幸中毒,即使没有辟灵犀我也定会尽力……也许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 话到嘴边却不由声势渐弱。他很清楚其实自己无法做到。 许多毒若是没有解药,即便是自己能够挽救回一条性命,中毒之人日后也无法执剑握刀,形同废人,必然受尽毒性侵蚀的痛苦,生不如死。 望着眼前的观云楼,沈孟白黑眸沉肃。这一切是他几年来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这一战若是能将两处收剿不仅大仇得报,更是使阁内势力大增的好时机,这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 “长安还有诸多事务必须阁主你亲自处理……如此,日后恐怕易生事端。” 秦川垂下目光,阁主已经决定的事便如同磐石一般难以改变,知道到了此番地步自己再多劝说也无法改变什么,他只是默默望着沈孟白手中的令牌,“阁主若是信得过,明日还是我去吧。” 沈孟白沉默片刻,将手中的令牌交到秦川手中,唇边泛起一个清和的微笑,“好,你一向不会让我失望。” 云锦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7 大街商客云涌,此刻,街道一侧的倚红楼中红烛高烧,熠熠生辉。 南边的云厢房内,魏峥一手拥着一个妖娆无骨的歌女,一边凑到她耳边不时说着什么,自房中传来嬉笑之声。 今晚,他似乎格外兴致高涨,近两个时辰下来,酒杯横七竖八的散了一地,几个清歌陪酒的女子都早已经不胜酒力,毫无知觉的倒在桌前。 “再喝一杯!”他将手边的酒杯凑到嘴边,一口饮尽,将女子抱起,两人顿时歪歪斜斜的倒在帷幕后的床上,他伸手在身侧柔软的腰肢上用力的捏了一把,倒下的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顿时了无兴致,一把将女子推开。 “来人!再给我弄两个人来!” 魏峥坐起,手臂在空中一阵乱挥,“要最……漂亮的!” 厢房内是一阵宁静的沉默,他不耐的沉下声音,“人呢!” 而后突然想起今日整个二楼都被他包了下来,一早就吩咐过其他人不得随意进门。如此阔绰的出手,妈妈自然不敢贸然前往打扰。 此刻,门却被缓缓打开。 他眯起泛红的双眼将头抬起,见是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顿时有些不悦的蹙眉,“怎么是个男的……”他颤颤巍巍的起身,突然猥陋的笑了起来,“也罢,男的老子也将就了……” 说完,便踉跄几步上前逼近了,才发现眼前的小厮身形高大,似乎模样甚是清俊,有几分眼熟,沉思之畔,胸前的两处大穴便被死死封住,刹时动弹不得,酒气立刻醒了七八分。 丁剑清一个转身,将他后背处的几处也齐齐封住,手法精湛娴熟,快如鬼魅,手肘一提,击在他胸膛之上,魏峥顿时倒地不起,定神看清来人,不禁惊声失语。 “怎么是你!” 丁剑清将衣袖中的白瓷小瓶旋开,单膝蹲下,提臂压向他颈间,一阵窒息排山倒海般袭来,魏峥不禁张大了嘴,却周身无法动弹半分,慌乱之间,一整瓶细小粉末不多时便悉数倾入喉中,引得他咳喘不已,面呈猪肝色。 “这是什么东西!” 丁剑清将瓷瓶收好,微微起身,将他的衣裤扯下,目光落在一侧床上衣衫不整半身□□的女子身上,一步向前将她抱起,放入魏峥怀中,双眸之中隐约泛着清凌的光芒,“魏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不多时,魏峥便感到一股热浪自下身涌起,顿时神情一滞,睁大了泛红的双眼,“你!” 久经欢场,玉魂散他再熟悉不过。此药性烈,只要吸上一口就能持续整整十二个时辰,过量食用不出两个时辰必定血脉喷张而死,想到刚才自己被迫吞下整整一瓶,他脸上顿时一僵。 刚想要呼救,便被丁剑清封住了喉间的哑穴。天亮之时穴道会自动解开,但那时他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更要命的是,旁人即便是推门发现也不会有丝毫惊异,这档风流韵事在倚红楼再寻常不过了。 他动弹不得又无法出声,绝望之中,丁剑清一个转身便打开门,消失在厢房之中。 浮沉影难觅(一) 清晨,当人们正对昨晚倚红楼的风流快事议论纷纷时,隐沧阁的一侧,左元宗便与秦川兵分两路出发,一个前往无极盟,另一个向着浮游山驶去。 同在汉中,无极盟正门与观云堂其实相聚并不远。沿着云锦大街向前,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刚到门前,便是一阵喧哗,一个侍卫站在门前。 “小姐,老爷已经吩咐过了,您不能出门,”侍卫低下头,伸手将身后的女子拦下。 “给我滚开!” 女子顿时一把将他推开,“你们一个个都想存心把我闷死是不是!” 说完,便不顾侍卫阻拦,一脚将门踢开向外迈出,与门前的左元宗撞了个满怀,抬头的一刹那她睁大了双眼。 “是你!” 两人同时瞿然失语,左元宗瞠目结舌,上下打量着她,“你……你还真是个女的啊!” 想起昨日的情景,唐樱樱立刻抱起胳膊一声冷笑,“那又怎样,还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哪都能见到你。” “我今日是来办正事的,没空与你耽误。” 左元宗撇撇嘴,向着一侧的侍卫微微拱手一礼,“在下隐沧阁左元宗,今日特来拜访唐盟主,能否请您代为通传一声。” 闻言,侍卫刚要退身,却被唐樱樱拦下,她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原来你是来找我爹的,”她扬起脸颊,“我爹什么都听我的,你马上给我道歉,我就让他进去通报。” “你!” 左元宗顿时愤然,望向一侧低头不语的侍卫,知道这丫头说的话应该不假,只得转过脸开口,“对不起!” “什么?没听见,再叫大点声。” “对!不!起!”左元宗转过脸,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这样行了吧?” 唐樱樱得意的笑笑,“你就在这等着吧!” 无极盟的正堂前,一身暗红长衫的唐云鹤正缓缓踱步,凝望着不远处的几棵树枝,神情之中似有不易察觉的惆怅。 “盟主,门外隐沧阁左堂主求见。” 一个手下半膝跪地,将头垂下。 “隐沧阁?” 唐云鹤神情微微变化,眉间蹙起。他凝思片刻,微捋着几绺胡须,半晌,终于缓缓开口,“说我今日身体不适,让他请回。” 唐樱樱顿时一步向前,“为什么!” “不为什么,”唐云鹤将手负在身后,“不是让你呆在房里别出来吗,赶紧回去。” 唐樱樱嘟起嘴唇,粉白的小脸顷刻生出几分抱怨,“我都要闷死啦!” 边说着,她一边拉着唐云鹤的胳膊,“爹,你为什么不见他啊!” 唐云鹤素日里对女儿几乎有求必应,今日却难得的将她的手挪开,没有说话,似乎心事重重。见他一阵沉默,唐樱樱刹时转身。 “你不见,我去见!” “胡闹!”唐云鹤一把将她拉回,“你一个姑娘家知道什么!” “不就是隐沧阁,”唐樱樱小声嘟囔,“你不见见他怎么知道他前来所为何事,”她低下头,不觉放缓了声音,“说不定他今日来……是他们阁主的意思呢!” 唐云鹤顿时转过身,瞪大了眼睛,冷哼一声,“你知道那隐沧阁是怎么样的地方,沈孟白是什么样的人么!” 他微微叹息着,“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插手江湖上的事,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原来他叫沈孟白,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顿时如影般浮现眼前。唐樱樱低着头将脸微微转过,仿佛喃喃自语一般轻吟,“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不就是阁主,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又不会把人吃了。” 说着,她抬起晶亮的眼眸,再一次拉起唐云鹤的胳膊,“爹,你就去见见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8 那个堂主嘛!” 唐云鹤立刻沉下脸色,一把将她甩开,“你给我回去!现在就回房!一直到与沫儿完婚不准踏出房门半步!”说着,便向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 唐樱樱被推得怔在原地,直到侍卫上前才缓过神,气得直跺脚,“我偏不!” 她咬了咬嘴唇,“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尹钟沫,我不要!” 极度的惊诧之下,唐云鹤睁圆了眼睛,一手颤抖着指着她,“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说就说!”唐樱樱扬起粉白的小脸,“我宁愿随意嫁予一个乡村莽夫也不要嫁给他!” “啪——”的一声,唐云鹤一掌落在她脸上,顿时,皙白的小脸上生出了五个指印。唐樱樱捂着脸,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唐云鹤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一丝不舍的神情从脸上一划而过,但很快,他便转过脸去,将手重新负在身后,将堂前的一个侍女招来,“去,把小姐带回房,从今日起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房门!” “不用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恨恨的看着面前的唐云鹤,“我自己会走!”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快速跑了回去。 唐云鹤站在树下,将身侧的侍卫遣了下去,刹时间堂前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他吸了一口气轻轻呼出,发出一声缓慢而沉重的叹息,静静的将衣袖中的一只珠钗拿出,握进手中,兀自轻不可闻的喃喃,“樱樱,爹这都是为你好啊……” 另一边,是秦川的快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后闹市街头沸沸扬扬的叫卖声便渐渐隐去。几日前清晨,秦川便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开始往着远处城外行驶而去。马蹄声有节拍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道路上,不断沿着林间道向前方缓缓移动。 此刻,他已行至浮游山脚下。 四下极静,绵密的雨丝如时空飘浮的柳絮落于树叶上。刚入春不久,山涧仍然有些许残存的冬意。 马车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向上,初春的雨丝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轻柔拂过耳边。四下给雨水冲刷得山青水绿,珠烁晶莹,空气里倒也带有一股清新湿润的香味。流水自是潺潺,草木一如盛春葱郁繁盛,一派山间的钟灵毓秀扑面而来。 前行向上,眼看不过多时就快要到山顶,一块老旧的残碑突兀的树立在路的中间,一纵车马突然在石碑旁停住。 石碑看起来已经陈旧不堪,连这连绵的雨水也未能将一层厚厚的灰色完全洗刷干净,像是被不少利器砍削过,边缘已斑斑驳驳不甚光洁,而碑上的文字却是猩红的颜色,鲜艳得好似刚刚才用朱笔描过,似乎是某种动物的血。 擅入者死。 鲜红的四个大字,阴森的气息迎风而来。 一片盎然的绿意中,远处朱红的一点显得十分惹眼。 那是云枢宫的的朱漆红门,一座白墙黑瓦的宫殿已是遥遥可见。秦川微微抬头,向不远处极目而望,这便是云枢宫了。 四下突然惊起一阵飒飒的风声,伴随着林中的潮湿水汽萦绕在山涧,萧瑟诡异无比,一声尖锐的女人声音刹时入耳。 “什么人闯我宫中!” 浮沉影难觅(二) 一种熟悉的居高临下俯视感立刻笼罩在周身,马上的秦川眼神一聚,向着周围望去,只见四下参天古树,修木繁阴,哪有什么人影可言,周围潮湿一片,到了面前雨丝仿佛女人眼角哀怨的眼泪,而声音却依旧在山间回荡。 这云枢宫当真是古怪至极。 轻轻蹙眉,秦川跨马而下,一身玄色的劲装在雨中临风挺然而立,他微微稽首,向着四下拱手一礼。 “在下秦川,此次奉家主之命前来向宫主求取辟灵犀,还请代为向通传一声,”委自稍作停顿,秦川轮廓分明的脸微微抬起,“在下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诡异的声响戛然停止,四下一时静的出奇,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便在耳旁扬起。 “真是笑话!” 音色动听,然而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戾气,“想要辟灵犀的人这么多,我哪知道你家主人是谁!” 目光微微低垂,秦川语气中的波澜不惊一如往常,“家主乃是长安隐沧阁阁主,方才多有得罪,请恕在下无礼。”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语速似乎慢了下来,只是言语之间依旧咄咄逼人。 “此地浮游山,此处便是云枢宫了。” “既然知道为何擅自闯入,没有看到山下的石碑么!” 躲在不知何处的人突然间仿佛被激怒起来,音量一下陡然大增。 “家主并无意冒犯,隐沧阁诚心求取辟灵犀,”秦川向后一步,言语中的平心静气听起来礼数很周全,他将衣襟中的令牌拿出,“只是,眼下实在有要紧之事,事成之后家主定会依照云枢宫的规矩上山以性命相还,这是蔽阁的信物,作为抵押,到时再取回。” 微微稽首,秦川的目光不禁垂下,“事出无奈,还请宫主多多原谅。” 暗处,一个红色的身影蓦然一怔,目光落在面前男子手中的令牌之上,银色的牌面闪耀着清冷而缓沉的亮光。 决意令! 为了辟灵犀隐沧阁竟然不惜用这样的东西作为抵押,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万分紧急的事? 不由得面色一凝,恍神之间,她看见身边的师妹按耐不住的冲出殿外,刚想要伸手拦住,诛灵已飞身而出。 “呵,敢上云枢宫讨价还价!现在就杀了你抵命吧!” 一声冷凝的叱责在空旷寂静的山间响起,更是显得言辞俱厉。 三十年前接任云枢宫主,如今算起来这位宫主应当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而面前的声音听起来不过至多是个年过二旬的年轻女子。秦川不禁微微蹙眉,云枢宫行事一向出其不意,现在看来事情也许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 “刷——”的一声,沉思之畔,几支白色的影子如流星赶月般向着秦川急速俯身冲过来,眼神一凝,秦川侧身一个转弯轻巧的避开,几道白影从擦着耳旁飞向了地面,深深的扎进了一地的花瓣之中。 低头的间隙借着余光他瞥见一闪而过的几道白色影子似乎是几支银钩,通体弯曲,前端的尖钩仿佛极为锐利。两侧的绿叶被方才钩破长空的凛冽气息一掠而过,立刻段成两片。 一道黑影蓦然从殿中横冲而上,直逼秦川飞身而来,手中的一柄长剑气势凌厉,招招指人心,抬眼间这才看清来人的样貌。 眼前的女子二旬有余,一身黑衣红裙,赤色镶金滚边秀着祥云的纹样,紧袖束发,面容清秀,眉宇间却透着深沉的冷漠,每招每式都阴狠无比。 云枢宫的无心剑法! 此乃云枢宫独门之艺,所念天人合一,空性无杂,阴阳共振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9 ,浑化一体,是乃无心。剑刃如同灵蛇一般在两人间隙中穿梭,剑气锋芒毕露,直逼秦川咽喉而去,向后一退,他微微侧脸弯下腰,右臂挡住执剑的手,一剑瞬间被化解开。 红裙女子又一剑向前,秦川单手滑下,剑在手中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女子手中,腿上便是一脚上前,秦川左腿一踢,即刻挡住了来势汹汹的进攻。几招下来,即便是女子急速变幻的身法也掩盖不了下盘不稳的劣势,此刻秦川已看出诸多破绽,却仍然不愿贸然出手。 照目前看来云枢宫定是不会爽快交出辟灵犀了。这灵物本就数量稀少,尚不知如今所剩几颗,若是普通事物强取也无可厚非,但辟灵犀必须经过宫主化封才有药效,一路前来有求于人,此刻如果大打出手,免不了刀剑相向,到时候毁冠裂裳撕破脸皮,恐怕真的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一剑惊破长空,凌人的盛气向着左臂袭来,秦川只能单手避让,身形不断退后避闪,占不到任何上风。但他身形矫健敏捷,黑衣红裙的女子也未能伤到他一丝一毫,数招下去,她逐步气息不稳,体力渐渐不支。 “我道是什么厉害角色,”带着怒意的冷笑从脸上泛起,黑衣红袍的女子言语间有着讥讽的嗤笑,“原来隐沧阁不过是一群只知道到逃避的窝囊废!” 话音一落,脸上的讥讽变成了骇人的杀意,执剑高举,就向着面前的秦川刺过去。已经看出了对方的破绽,秦川一边身形轻轻避开一边用下盘进攻,以退为进,不出一会便攻守自如,游刃有余起来。 诛灵逐渐感觉自己力不从心,接连招招败退,顿时恼怒不已,飞身而起,顷刻间剑影连闪,她用尽全力一剑便向着秦川颈间落下去。 这是无心剑法的精髓所致,快如闪电,惊如长虹,但凡此招一出,面前的人必然即刻中剑倒地,她从未失败过,一瞬间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 “师妹!住手!” 一抹红色的身影刹时从殿中飞身而出,倾出手中的剑锋骤然将诛灵横直挡下,一道白色的光一划而过,“铛——”一声,将诛灵手中的剑弹开,剑气纵横,却无法制止的急速向着秦川肩头失控般落下! 仿佛置身被放大的时空中,凌厉的剑气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也像是被无限放慢,秦川玄色的衣袖一挥,还未看清他是何时出手,便气定神闲,形随意动,稍稍侧过头,将已行至耳边的剑刃两指稳稳夹制住。 红衣女子顿时惊诧不已,将手中的长剑下意识向后拔出,秦川不由一个转身,女子执剑的手顷刻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道自剑刃传来,说时迟,那时快,秦川想收回但已然来不及,“叮——”的一声,长长的剑身已被指力断作两截,掉落在地。 心下不好,但指势一出便是覆水难收,秦川顿时后悔不已。这下,恐怕辟灵犀是难以带回了。 “大师姐!你没事吧!” 见状,暗处的红色身影和一众弟子都从大殿中一跃而出,皆是同样的黑袍红裙,紧袖束发的装扮,一名为首的女子眼看着被秦川击败如此的师姐,提着剑便正想要再冲过来。 “岂有此理!你……欺人太甚!” 话语一出,却立刻被厉声拦下。 “住手!” 一声喝止住了举剑的师妹,长剑已断,红衣的诛绣拦下了一剑,但依然能够感受到残留在剑柄上的力道。 连海天归一这样的招式都可轻而易举躲开,这是怎么样的身手敏捷,眼下的男子恐怕剑术的修为早已远在云枢宫所有弟子之上。一个属下尚且如此,不知那隐沧阁主的剑法会是怎样的出神入化深不可测? 心中惊骇万分,黑衣红裙的诛灵又是惊叹又是气恼,心知此刻自己技不如人此刻却不愿甘拜下。 “恕在下无礼,多有冒犯,实属无心。” 秦川不由微微颔首,将地上的断剑捡起,目光落在诛绣身上,“阁下能否代为向贵宫宫主通报一声……” “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一旁的诛灵看着断剑,厉声冷笑打断了秦川。 “诛灵,你住口!” 诛绣目睹了刚才的一幕,一番过际之后,语气却不由得缓和了下来,望着面前秦川手中的令牌不禁缓缓开口,“这位公子,我们都只不过是宫主门下的弟子,刚才我师妹也多有冒犯之处,但你还是回去吧。” 刚才断剑的瞬间她顿时被秦川的指间力道所震,此刻诛绣正抚揉着腕处,眼神向着身侧一瞥,“实话告诉你吧,你想见宫主,但她老人家此刻并不在宫中!” 秦川陡然身形一震,目光神色皆是一聚,“你说什么!” “师父每逢十年便会下一次山,”扶着手腕处,那里已有淡淡的淤红色,隐约的钝痛顺着皮肉连着骨头,诛绣不禁皱眉,像是喃喃自语一般沉吟,“你也真会挑时候,师父她半月前就下山了。” “她去了哪?” 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秦川语气中的急切到了嘴边似乎也觉得不妥,略自又顿了顿,“令师此刻身在何处,阁下可否告知?” “真是笑话!” 一侧的诛灵冷眼别过眼睛,瞥着眼前一袭玄色衣衫的秦川,“师父只说有要事要办须下山一趟,连我们都不敢多加打听,你有什么资格问东问西!” 会不会是宫主故意避而不见? 云枢宫的弟子各个飞扬跋扈,这位宫主的脾性可见一斑,秦川不禁皱眉,想到方才自己对宫中弟子出手,若是她此刻身在云枢宫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没想到竟是扑了个空,秦川顿时大失所望,“那么,令师可说过何时回来?” “师父她老人家向来出没无常,来去无踪。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快走吧!” 此刻殿中还有诸多弟子,引以为傲的剑法竟然被击的溃不成军,诛绣只觉面上羞愧难当,语气已是极其不耐,说着,捡起断剑便扶着胳膊就要向殿中走去。 与面前的秦川擦肩而过,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诛绣背对着身后玄色衣衫的男子缓缓侧过脸。 “你也别再枉费心思了,师父对于宫外的陌生人根本见也不会见的。如今她不在宫中,我也不想与隐沧阁为敌多为难你,趁着现在师父不在你赶紧走吧,否则若是她回来看到,只怕就没那么好脱身了。” 将剑柄换了只手,重新握住,女子语气中有淡淡的无奈和清冷。 潮涌四惊风(一) 云厮楼之中,夜幕降临之前已被点燃了几重烛火,跳动的影子将书房内照得亮堂。 檐头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一动不动伏在层层瓦当之上,从远处看与傍晚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根本无人察觉。 已近半月有余,这些天她一直暗中窥伺,今晚,便要再次动手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0 。 将屋顶的瓦片轻轻揭去,房内的一切洞如观火。 “啪——”轻轻一声,房中的尹万裘将手中的文帖合上,丢置在一旁,“听说观云堂那边前日已经动身前往云枢宫了。” 尹钟沫斜斜坐在书房的一侧,低头,无意识的拨弄着指上的玉戒,“浮游山岂是那么好上的,那宫主近日不在宫中,辟灵犀根本想都不用想。” 他轻笑一声,“沈孟白眼下孤立无援,竟然动了无极盟的心思。” 尹万裘眉峰一挑,“哦?唐云鹤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个大大的闭门羹,”说着,他抬起头,“这里不是长安,我就不信沈孟白还能有翻天的本事,何必那么紧张。” 尹万裘轻轻站起,目光沉肃,“听说观云堂那边已经发出决意令,长安一个分堂的力量不日便会到达汉中了。” “区区一个分堂而已,此刻即便他将整个隐沧阁搬来,也未必是御鸩门的对手,”尹钟沫将身体向后微微仰靠,双手压在椅臂上,“何况,还有无极盟唐伯父的势力。”他微微呷了一口手边的茶,眉头却微微蹙起,有些不悦的将白瓷杯放在一边,“今日这茶是刚沏的?” “这是从潮安送来凤凰单丛,时间越久越是味道清苦,”尹万裘缓缓起身,目光落在瓷白的杯上,“怎么,喝不惯?” 尹钟沫略显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尹万裘,“爹何时换了口味,我倒是不知。” 而后,不禁缓缓开口,“这两年隐沧阁羽翼渐丰,”他略有所思的将手中的清茶放下,神色凝起,“既然迟早要除掉沈孟白,倒不如早点动手。” 尹万裘抚了抚胡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尹钟沫将目光凝起,“沈孟白此番直逼凌霄剑谱,恐怕他已经查找到了当年的真相。如今赤炼帮已经覆灭,确实不得掉以轻心。” “我即刻便让铁吟风吩咐下去,”尹钟沫将手边的白瓷杯缓缓端起,“不论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们会合。” 檐头上,一袭黑色的身影伏在瓦砾间,手不觉抚上臂间——那里有数只短小的袖箭,早已涂满了剧毒,此刻,尹万裘距离她不盈一尺,这一次只要身中一箭便是即刻毙命,大仇得报。 暗中思忖间,云影已经将臂间的袖箭对准了书房内正负手踱步的那一袭身影,不及细想,一针便已如同落雨一般急速飞射而出,眼见便要落在尹万裘左肋。 尹万裘眼神陡然一聚,细微的声响立刻让他警觉起来,顿时一个转身避让,金棕色的衣袖一挥,袖针便弹落在桌边,针落之处,原本浅色的柏木顿时周身顿时呈现出浅浅的一层诡异青绿色! 尹钟沫骤然抬起头,两人面色皆是一凝,向屋顶的上方望去,空空如也的房间此刻却再无他人的身影,尹钟沫顷刻间便推门追出门外。 骤然之间,四下惊起一阵怪诞诡奇的笑声,仔细一听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时而高亢惊人,时而阴冷深沉,笑到情深之处竟然有些哀怨悱恻,诡异之至令人不寒而栗。 眉间皱起,尹钟沫神色却瞬间平息下来,言语中一派深沉,“不知来者何人,竟然作梁上君子!” “混账!” 笑声戛然而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惊坐四起,“我的名号就凭你还不配问起!” 声音莫名熟稔,时隔多年竟然又在耳畔响起。 尹钟沫面色一变,霎时戒备起来,此刻长剑不在身边,只得暗自调动内力。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却如同暴雨倾泻般汨汨涌上心门。 那一年他仅十二岁,算起来二弟也死在她剑刃之下已近十年,今日竟又送上门来,也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尹钟沫不觉沉下眼眸,思索之畔,一道黑影犹如闪电般破空而出,“呼呼——”的嘶啸声在黑夜中纷纷划落,一个黑衣妇人飞身而下。 借着四周火光闪耀的瞬间他看清面前如同水蛇般轻盈舞动的是一条长鞭,足足有手腕粗细,看起来沉重无比,但是在黑衣老妇人手中却蜿蜒不绝,所到之处有如火光袭过,好似一条彩练在空中翩翩飞舞。 不及仔细打量,一鞭便横空劈来。 黑衣妇人步履如飞,长鞭直逼尹钟沫,险些就要扫过胸膛,他顿时脚步悄然一避,长鞭几乎是贴面扫过,一鞭“啪——”一声重重落在院中的龙爪槐上,只“咔擦——”一响便应声断裂,霎时间催得枝头的树叶如同飞虹般漫天飘舞。 尹钟沫定了定神,眼见又是一鞭狠厉袭来,他暗中聚集掌力,一举便向长鞭击去,惊风四起,鞭身一抽,掌风未至便已击空,落在院中一众小叶植株之上,落叶顷刻随风而起,在空中乱做一团。 “息元掌!” 黑衣妇人顿时一声惊呼,“年纪轻轻,能将息元掌练到这般地步也已经世间罕见了,”几个字到嘴边却话锋一转,不由一声冷笑,“只可惜你杂念太过,掌风不纯,过了今晚,怕是也没机会将息元掌再用到极致了!” 停顿间隙,尹钟沫才这才看清面前的人,一袭黑衣,黑纱遮面,更显得露出的双眼目光如剑,此刻看不清她纱下面容,但眉目之间逼人的寒意一如十年之前。 “你究竟是谁,竟然还敢来这里!” 尹钟沫理了理衣袍,轻轻皱眉,此刻院中一阵被激起的长风渐渐静止,纷纷枯叶落下。他眉宇间淡淡的不甘与桀骜简直和当年的尹万裘一般无二,黑衣妇人顿时一阵怒意翻涌上心头。 妇人长鞭挥手,顷刻之间腾空而起,尹钟沫侧身一转,身形一避,长鞭扫过院中的一众枯木,所到之处犹如锋利无比的剑刃一般竟然齐齐被斩断。残冬的院子原本便清冷落索,此时满地的枯叶被打落在地,更显得凋敝萧条。 “你与御鸩门究竟有什么恩怨,竟先后两次大打出手!” 一抹清冷的笑容在尹钟沫唇边勾起,“我倒真的很想讨教讨教!” 黑衣老妇人突然一阵癫狂的大笑,双眼迸射的恨意似有熊熊烈火伴随着话语在燃烧,“恩怨?你那禽兽不如的爹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你不要逼人太甚!” 往日的冷傲漠然终于消失殆尽,尹钟沫面色沉肃,双眸暗沉下来,脸上有着难掩的愤然,负手之间目光不由落在那半掩着的黑色面纱上。 “少废话,今日便是你们父子俩的死期!” 冷哼一声,黑衣妇人手中的长鞭挥动,仿佛黑蛇吐信一般曲曲折折向着尹钟沫袭来,鞭身所至之处点点化星辰,如同爆转的旋风飞驰而过。那手中的鞭子足有一丈之长,尽可以远距决胜,占尽优势。而事出突然,尹钟沫的沥水长剑此刻并未带在身侧,因此只能近身出手。 如此厚重的长鞭在她手中却是轻巧无比,每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1 一鞭都如同疾风闪电般迅速,饶是院中烛火明亮,尹钟沫也不能完全看清鞭势,仅仅凭借着直觉和耳边嘶嘶的风声来辨别与接连应对。 突然,黑衣妇人俯身起鞭,只听“啪——”的一声,鞭身直逼地面,横至朝向后方回旋,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一时间只能看见无数白芒自地上点扫而起,无数枯叶顷刻间飞旋在空中! 尹钟沫劈掌击中一道白光,急速之下又是一道飞来,他并掌为刀,不断将眼前的白光截断,但是那鞭子的势头却像是雨脚一般绵延不断,越发迅疾起来。渐渐的,白芒越来越多,直令人眼花缭乱。 涌动之际,尹钟沫一掌向下,掌风未至,长鞭便如同腾龙般瞬间惊风掠起,一掌断然落下,未及他收回掌力,长鞭轻轻挥动便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尹钟沫终于应接不暇,鞭身如同灵巧的水蛇一般将他的右臂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黑衣妇人衣袖一抬,一支袖箭就要飞射而出,尹钟沫下意识回身,奈何右臂被死死缠住不得脱身。 “叮——” 袖箭被弹落在地,发出金石交错般的声响。此时庭院中的花木被几近一扫而空,在空旷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脆,一袭金棕色长袍的身影从房内倾身而出,稳稳落在院中。 黑衣妇人看清来人,不由一声仰天长笑,“尹万裘,你终于肯现身了,门外的侍卫已经全部见了阴曹地府!” 看着面前的身影,她将长鞭重新甩开,像长蛇般蜿蜒开,“今晚我便要取你狗命!” 别院花架下。 此刻,月儿毫无防备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丁剑清的身影正默然注视着一切。 临近傍晚时分,一场分落而至的雨将别院中的花草轻声唤醒,如烟般将一切轻轻笼起。墙角,有几株不知什么名字的花叶在雨中,雨水的分量将叶子重重的压下,像是不堪重负一般深深低垂。月儿轻声走到墙角边,小手微微前倾,不由将墙根边的黄色小花挡在伞内。 看着那一抹正在墙角边的纤细身影,丁剑清提了一件貂绒滚边的披风缓缓走了过去。 月儿回过头,一个微笑顷刻间便在精致无双的小脸上绽放开来,清新的气息宛若春日的一朵幽幽兰草。 “丁大哥,你看,这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了几朵花,”月儿转身将丁剑清手中的披风接过,认真的打了个蝴蝶扣,“好漂亮呢!” 今日的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静静糅进丁剑清眼底。 事难算,愁肠断,秋水不留,枯叶成堆。 与漫长的怅然相比,人世间的欢愉好像永远转瞬即逝。他突然很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哪怕仅仅是这如花的笑靥能再绽放的长久一些也好。 “啊,天已经这么黑了,我得回去了。” 月儿毫无察觉的将目光转向远处已经暗沉的漆黑长空,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丁剑清,“这个给你,淋了雨很容易着凉的。” 丁剑清修长的手指将一柄撑开的伞轻轻执起,一个微笑不觉从唇边勾起,“门主身边的人,哪能这么轻易就病倒。” 看着月儿微微浅笑低下头,丁剑清不由将手中的伞前移,将她笼在一纸伞下,“对了,厨房准备的晚餐,她们……”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的兵器交错之声骤然从细密的雨丝中传来,细思凝神,似乎是隐隐的打斗声! 雨中执伞的男子眼神凌然一聚,一边将伞递给月儿,一边目光转向书院。 “丁大哥,那是……” 月儿看着丁剑清突然沉肃下来的面色,不禁抬起头。 丁剑清将手放在唇边用手示意她不要出声,不由将目光收回,“我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飞掠而起,转身便消失在别院的深处。 潮涌四惊风(二) 剑刃如冰,长鞭似火,火焰与冷霜的交织中,一场金石相错的吟唱盘旋在两人之间。火光四溅的鸣动声四处响起,从不远处望去,狂风之中似被沾染上点点棕影。 尹万裘神色一凛,持剑照影,一举长鞭带出道道白色的光芒纷沓而至。 顷刻掀起一阵狂风,霎时间化作了天边的流云,仿佛置身在天际交错的光痕中。尹万裘一柄长剑倒刺而入,闪电般凌厉的垂落而下,黑衣妇人长鞭一卷,剑身便要被重重缠住,尹万裘暗自调息内力,掌风刹时间落在划过的白影上,黑衣妇人立刻抽身避让,一鞭未至顿时又起,尹万裘长剑划过,但是不论身形怎样变换,长鞭仿佛始终如同有一层隐隐的屏障,无法近身突破。 眼看着长鞭纷落,尹万裘点足后退半尺,身形一让,将真气注入全身,足有一丈长的鞭身竟然被牢牢踩在脚底。 一声冷笑,黑衣妇人挥手一抽,长鞭便轻轻飞起,尹万裘一个不稳眼看便要摔倒,谁知他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在空中身形飞旋,目光不由一垂,稳稳落在地上。 长鞭飞至,俯首分神之际,剑刃却被牢牢锁死,他想要一剑飞流而上,却无法抽开。黑衣妇人伸手便立起手臂,一枚袖箭顿时冲射而下! 尹万裘一掌呼出,袖箭顿时断作两截,掉落在地。窥得这一时半刻的闲暇他手中的剑一举从鞭中抽出。 眼前飞射而出数只袖箭,黑衣妇人接连变换身形,密集的箭雨让人目不暇接,但每一支都被尹万裘以剑刃齐齐掸落在地,竟无一击中。 尹万裘剑刃狠狠划落在黑衣妇人左肋,这一剑力逾千钧,顿时,鲜血如柱般纷涌而出。 这一剑注入了万贯如影的真气,一落下便伤及了筋骨,黑衣妇人一声痛呼,一手不禁捂在肋间,目光霎时间如闪电般狠厉,再一鞭飞起,但终究是受了伤,未至半空便吃痛收住,尹万裘一剑飞上,手臂又是狠狠一剑被挑开。 这下,手中力道渐渐不稳,长鞭再也无法握住,从空中掉落在地。 电光火石之际,一行黑衣侍卫已将院子层层包围住。丁剑清单膝点地,微微垂首,“属下来迟,请门主恕罪……” “不,来的正好,”长剑入鞘,尹万裘将手负在身后,“我倒正要看看究竟是谁胆敢两次夜闯入府!” 他掌风一击,面纱应声掉落,黑衣妇人突然伸出手臂,那里还有最后一支袖箭,直直的便向着尹万裘飞过。 “唰唰——” 黑衣侍卫冲剑掸落,从衣袖掏出数只短小的银针逼迫而来,黑衣妇人长鞭已落地,只得一阵避让身形,转身坐肋便是一阵抽痛,鲜血顿涌而出,俯首间避而不及,一根银针已深深埋入胸口。 妇人面色发白,脚步虚浮,再也无法支撑,终于捂住左肋,半倒在地。 “阿楚?” 不由自主的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尹万裘脚步向前,脸上的惊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2 愕之色一闪而过,但倏然便恢复了往日的漠然。 尹钟沫这才看清地上的黑衣老妇,近五十的年岁,夜色中烛火之下,两鬓处已经斑斑白白,似乎饱经风霜,但微陷的双眼却深邃明亮,奕奕有神。此时她眼眶微红,年轻时的玉骨风姿依稀可辨。 “原来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黑衣妇人勉力支起上身,目光中的冷漠如同冬日的雪花般飘舞,她眼神陡然一变,话音到嘴边变得狠厉起来。 “只可惜,她早已化作山间的一堆森森白骨,”一抹冰凉凄然的冷笑从唇边勾起,言语间,已经不再年轻的双眼中的渐渐氤氲出一层潮湿。 “你说什么!” 尹万裘陡然上前,却被尹钟沫微微拦下,缓缓压低声音,“爹,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你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黑衣妇人恨然撇过脸去,像是要尽力克制住眼眶中即将掉落的泪水,突然间怒目圆瞪,“今日我败在你剑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紧紧咬着牙,脸上的愤然似乎不可遏制,“但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多行不义,总有一日会受尽报应!” 说完便仰天大笑起来,几分苍凉之意透雨而出。 “你究竟是谁!” 尹钟沫微微蹙眉,言语间是难掩的愤慨。 “小畜生!你这么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黑衣妇人收起笑声,咬牙切齿般收紧双拳,“尹万裘,三十年前山间偶遇的女子你可还记得?” 尹万裘一时愕然,往事一幕幕便忽然照亮心底,“阿楚……”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黑衣妇人一声厉声怒斥,不由带出点点喘咳,黑衣妇人却不顾上丝毫,“姐姐……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她为了你被师父扫地出门,颜面尽失无处可归……那个时候你又身在何处!” “为了习得她门下的剑法你竟然不惜欺骗这样一个痴心的女子!尹万裘,你又可曾有过一刻真心爱过她!” 双眼中的泪水终于愤涌而出,气血上涌,一丝鲜血从嘴边溢出,倒在地上的妇人恨然将嘴角边的擦去,“姐姐她……被师父赶出师门之时已有身孕,你又可曾知道?” 话语一出,众人皆是惊愕一怔。尹万裘负手沉吟,良久,终于缓缓开口,“的确是我有负于她。” 他的声音沧桑低沉,似有略微的慨叹之意,却突然话锋一转,眉间轻蹙,“但我早就相告,我不可能给予她任何名分,”尹万裘抬头,望向远处漆黑如墨的夜空,仿佛一双深沉的眼眸注视着大地,“她一厢情愿,怨不得旁人。” “尹万裘!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黑衣妇人一声厉叱横空而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摇摇欲坠的抚着肋处的伤口站起来。 “姐姐她为了你受尽欺凌,你却喜得两子,几年后你竟然违背誓言又娶了另一位女子!” 黑衣妇人眯起眼睛,言语中充满了无穷尽的愤怒和怨毒之意,“苍天有眼,只是想不到也终究免不了遭你冷眼抛弃,”仰头之间,有晶莹的泪珠自圆瞪的眼眶中铮然滴落,“姐姐……你可知道我帮你杀了他的儿子!” 言谈间,掉落地上的长鞭已经“咻——”一声回到掌间,“我但凡有一口气在便一定要取你父子狗命!让你断子绝孙!” 话音未落,一鞭顿时腾空而起,水蛇般顺着夜色蜿蜒横劈而过,一众黑衣侍卫不及避让,只见被鞭身划过的地方顷刻间便生出大小不一的裂口。黑衣妇人一个飞身凌空而起,一鞭俯身缠绕而来。 尹万裘拔剑而出,一剑横档,“啪——”一声,长鞭横斜偏而未至,尹万裘衣袖下并指为掌,真气自鞭注入,化作天边滚滚流云,将黑衣妇人狠狠击中,一口鲜血顿涌而出。 被逼到几近墙边,黑衣妇人一个转身,借着月色翻墙而出,一时间便不见了踪迹。 “追!重伤在身,定走不远!” 尹万裘面色凝重,不由挥手,“立刻安排人手将所有出口守住,挨个院子搜!” 用过晚餐,似乎又是漫长的百无聊赖。月儿不由轻声缓步来到别院外。 只能开一季的花暮春时节便会凋零,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它们湿透的样子,月儿从衣襟中拿出手绢,想要将叶子上的水珠轻轻拭干。 然而悬在空中的手却蓦然停住了,她突然听见感到身后有着一个苍老的喘息声,似乎是一个老妇人。 一种莫名的恐惧顿时笼罩在周身,手绢掉落在地,蹲在地上俯身看花的小小身影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强烈的恐惧中连惊叫都已忘记。 背后……好像有什么人在那里…… 鼓起勇气,月儿突然用力回过头,身后却只是别院的小桥和花架,房中的灯火依旧亮着,一阵风夹着绵绵的雨吹过,树叶被吹起“呼呼”的声响,根本没有任何人。 “丁大哥……是你吗?” 并没有人回答。 小手紧紧抓着青竹伞柄,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她脚步犹疑着,却还是缓步向前移动,越靠近厢房就越清晰,花架旁的树丛中似乎有什么声音窸窣响动。 月儿向着秋千的后方缓缓靠过去,方才还听得见的喘息声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自己的错觉吗? 将手中的伞收起,小小的身影收回落在花丛中的目光,起身便准备推开房门。 突然之间她感到一双手从身后牢牢将她钳住,尚未来得及惊呼便被死死捂住了嘴。 “敢出声立刻杀了你!”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低沉压抑,虽苍老但依然透着几分威严,“后门在哪,说!” 话音落下,而后,身后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喘咳。 “咳……咳……” 一丝鲜血顺着嘴角边缓缓流下,月儿瞬间便感觉到掩住自己的手力道松了开来,不禁回头。身后的人是一个老婆婆,似乎重伤在身,此刻正弯腰咳嗽,带出点点血沫。 “后门就在那里,我可以带你去……” 月儿轻声回答,眼神却落在面前婆婆喷涌而出的鲜血上。 闻声眼前的人突然抬起头,锋利如刀刃的目光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死死的盯住月儿,令她不禁蓦然一抖。 “在哪!走!” 说着,一柄短刀便架在了月儿的脖颈间,一说话显然是动了气,一阵血腥的气息翻涌而上,黑衣妇人顿时眉头一皱,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 “你受伤了,这样出门走不了多远他们就会追来的。” 想起方才从前院传来的隐约打斗声,月儿拉起了她的手,一阵冰凉的温度从手心传来,“我们还是先找一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会吧!” 黑衣妇人寸步未动,月儿不禁低下头,“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平时不会有人来,我们先进去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3 吧!” 潮涌四惊风(三) 等了十年,想不到还是败在尹万裘的掌风之下,此刻自己被内力所伤,加上刚才的刀刃上全都淬满了剧毒的药,的确必须尽快找一个地方将毒逼出。 “姑且信你……” 一阵集聚的钝痛从胸口传来,黑衣妇人不禁掩住胸口,“敢耍花样……老身立刻杀了你!”说完她推门而入,刚一进门,便倒在床上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顺着嘴边溢涌而出。 “咳……咳……” 从未见过有人受如此重的伤,看着床上的婆婆似乎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月儿连忙拿出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婆婆……您先喝点水吧……” 眼神一凛,黑衣妇人像是支撑不住,接过杯子刚要入口却蓦然停在半空,“你先喝!” 月儿轻轻抿了一小口,看着她安然无事黑衣妇人才一口饮尽,又吩咐月儿倒了一杯饮下,碗口方才沾了血的地方已经呈现出一层浅浅的黑色。 半晌,黑衣妇人似乎才稍稍缓过劲,只见她双目紧闭,坐在床上暗自调理内息。床前的月儿一时手足无措的站着,这才看清了她的伤势。 腿上和身上都中了许多刀,特别是胸前的一道,深可见骨,已经变成可怖的暗红色,涌出的鲜血此时仿佛凝固了一般色泽暗沉。 “这个……好像是是盈香散!” 小时候她曾经听娘说过这种□□,闻起来有奇异的香味,中毒之后伤口最开始是鲜红色,继而会呈暗红色,最后,当伤口变成黑色的时候人便会即刻毙命。伤口的边缘已渐渐开始发黑,脸色一变,月儿顿时慌乱起来,“你等一等,我去映草堂拿解药!” 说完,便转身要去推门。 “咻——”一声,一只短刀从耳边飞过已深深插进了门中,距离她的手只有一寸不到距离便要刺进手背。 “在我能起身前……你若是敢出门我便立刻杀了你……咳咳……咳……” 突然而至的锋利刀刃令月儿猛然一颤,回头看着婆婆,她顿时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婆婆!你不要紧吧!” 月儿慌乱的拿出一块手绢擦拭干净,手腕却被黑衣妇人一把抓住,“快……帮我封住背后的命门!” 月儿茫然,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站在原地不动,黑衣妇人只好自行将身上膻中、肩井其余几处大穴封住,“去……去……倒杯水来!” 看着月儿将水倒来,她另一只手从衣襟初掏出一块淡黄色的透明物,看起来坚硬无比,在房内的烛光下透着清亮柔和的光泽,黑衣妇人一阵痉挛颤抖着将它放入水中却立即化开,如同清雨入荷塘般了无痕迹。 一口将水饮下,黑衣妇人暗自运气调息。只片刻功夫,便呕出一口黑色的淤血,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幸亏是将辟灵犀带在了身上,否则此次恐怕性命堪忧。长舒一口气,黑衣妇人缓缓睁开眼,看见月儿还站在床前,一脸的忐忑不安的揪着衣角。 “婆婆,你感觉好点没有?” “老婆子我还没那么容易死,”一边继续调动内息,一边话到嘴边语气却缓和了起来,“御鸩门那么多上乘的绝学,尹万裘竟然连点穴的功夫都没有教你?” 月儿低下了头,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印象中总是不苟言笑的父亲,其实曾经也对她疼爱有加,只是从四岁那年娘去世之后便对她再不加理睬。大约是自己与娘长的太过相像的缘故,他几乎再也没有来别院看望过她,平日里也不让侍女跟随在身边,若不是丁剑清时而细致入微的安排人手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大概连儿时的几场大病也活不过。 几乎将她视为耻辱的象征,又怎么会将那些独门传承的武功交予她一招半式。 看着面前的月儿欲言又止的样子,黑衣妇人大概也能猜的相差无几。十年来为了杀尹万裘她一边勤加苦练玄策神功,一边暗中派人调查御鸩门的动静,这些事她也知道七七八八。 “哼,尹万裘果然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不由得一声冷笑,突然牵扯到胸腹处的伤口,黑衣妇人顿时倒吸一声抽痛,已经渐渐凝固的伤口顷刻又崩裂开来,殷红的鲜血顿涌而出。 月儿连忙用手绢捂住,白色的丝绢立刻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对了!”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起身将枕头拿开,将一个白色蓝底的精致小瓷瓶打开,“婆婆,这个是很好的金创药,不过可能会有一点疼……” 白色的膏药被均匀的涂抹在伤口处,顿时一阵刺痛,而后刚刚抹开不久却阵阵清凉,方才撕裂火辣般的疼痛渐渐散开,果真是上好的金创药。 看着婆婆的脸色又有些许缓和,月儿终于舒了一口气,只可惜云裳膏所剩无几了。 她目光从伤口处移开,将桌上的檀木盒打开取出剪刀。记得上次就是用这样的办法成功要到了几瓶云裳膏。心里一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抓起手边的尖锐剪刀,一把便顺着自己雪白的手臂深深划下,顿时一阵撕裂的疼痛。 未及查看伤口,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却骤然响起。 “月儿姑娘,你在房里吗?” 门外是丁剑清平和清允的声音,她心中蓦然一惊。糟糕了,爹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望着正在床上的黑衣妇人,月儿顿时慌张起来。婆婆才刚刚有一点起色,这个时候如果万一被爹他们找到了可谓前功尽弃。 “我……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吗?” 努力使自己平息下来,月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一致无二。 黑衣妇人神色陡然一凛,立刻一个转身向窗外飞出,稍稍一动伤口又是一阵抽痛,想再走远一些,奈何却动弹不得,只好俯身在窗边。隔着窗缝,房内的一切洞若明火。沉吟之际,她的手已覆上了腰间的长鞭。 深受如此重伤定然跑不远,所有地方都已经搜过了,唯独这个东南角的别院。尹万裘眯起眼睛,神情冷峻如霜似雪,他突然越过丁剑清和一众侍卫,略带狠厉的将门推开。 “爹……” 月儿愕然抬眼,尹万裘神色沉肃,大步踏进房内,环视一圈,却未发现意料中的身影。 “爹,大哥,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啊……” 声音越来越小,边说边将手中的剪刀放在桌上。 “今晚府内有杀手出没,你可有碰到什么异常之人?”尹钟沫转过身,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却令她的心慌意乱。 “没有……我一直在房里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也没有人来过,”勉强勾起一个微笑,极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但是气息的异常不稳却是骗不了人的。 丁剑清暗自将一切收进眼底,不觉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4 目光转向身旁的尹万裘。此刻他面色深沉,疑惑的走到月儿身边,不禁往桌上看了看。 “你绣的?” 他顺势拿起桌上的紫漆锦盒,里面是一幅尚未绣完的丝锦。 月儿不禁低下头,眼神突然落在床边,只见一条沾满了血迹的手绢正被团在床内的一角,顿时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那是刚才帮婆婆擦拭血迹弄脏的,一时间竟然忘记将它收了起来! 白色的丝绢上沁满了几近发黑的暗色血痕,此刻在枕边显得不甚突兀,但若是稍稍回头,便能轻而易举的发现。 月儿只觉得一阵眩晕,几乎站不稳,刹时面色苍白如纸。一旁的尹万裘似乎被桌上的刺绣吸引住,眉头突然间皱起,冷峻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锦盒中一幅未完成的丝线织绣。 丁剑清默不作声的走到床边,不动声色的将手绢握进手中。 “和你那下贱的娘一样,”随手将绣花崩框扔到一边,“整日便喜欢这些没用的东西。” 灿若星辰的眼眸顿时恳求般的看着丁剑清,抬头看见他的目光犹如池水般平静清远,伴随着一种柔和沉稳的力量,冲自己略微轻缓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示意她放心。 “爹如果不喜欢……我,我以后不绣了……” 紧紧扣住桌檐,声音中不由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月儿努力牵扯出一个微笑,引得尹万裘不禁侧目,似乎对她顺从的样子很满意,又将房内环顾了一遍,眼前稀松平常的一切都无足为奇,终于起步走了出去,跨到门前,脚步却戛然而止。 门槛上,尚未凝结的一点鲜红滴落在檀紫的梨木边,宛若一朵殷红的小花,在木间静静绽放。 尹万裘断然转过头回身。 “搜!” 只见一众侍卫立刻鱼贯而入冲进房内,乒乒乓乓一通乱踢,房内陈设顷刻之间便杂乱不已,将角角落落搜了个遍,一个黑衣的侍卫走到窗边,雕花的窗棂被应声推开。 手臂撕裂的疼痛仿佛感觉不到,月儿扶着桌子绝望地闭上眼睛,然而意料中的声音却没有出现。 “禀门主,未发现可疑踪迹。” 突如其来的绝处逢生令她默然抬起头,顺着窗棂边望去,外面漆黑一片,细绵的雨丝顺着一缕微风飘进房内,却根本没有人的影子。 尹万裘冷峻的目光立刻扫过月儿苍白的面容,“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我……我刚刚做针线活不小心被剪刀划伤了……” 她将衣袖捋开,雪白纤细的手臂上赫然一道深深的口子,滑落的鲜血如同一条蜿蜒的红蛇蹒跚爬动。 “我刚才想要去向映草堂……丁大哥他不在,我就回来了……” 心孤意怯,一时兴起的谎言又能维持多久,话到最后已细弱蚊蝇。低头间月儿感到一阵阴冷的凉意不断落在自己身上。 “说!今晚有没有人来过!” 一声厉叱骤然而至,月儿不禁被吓得一抽,不由紧紧咬住嘴唇,“没有……” “今晚是谁在映草堂?” 尹万裘将手负在身后,眼神中的凌厉寒冷直白,宛若寒冬萧瑟的北风,转身望着一旁的丁剑清,“现在就去把他叫来!” 潮涌四惊风(四) 月儿蓦然抬头,这一整天她都没有出过院子,若是当面对质,到时候婆婆一定会为自己所连累,此刻她尚未走远,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被这么多人发现……她不堪再想下去。 “今晚映草堂的事务属下已交予铁吟风,这就派人叫他。” 说着,丁剑清便吩咐身边的黑衣侍卫去叫了铁吟风来。 “最后再问你一遍,刚才可曾有人来过!” 言语中异常的严厉,月儿双眸中不由得氤氲出一层水雾,紧紧咬着下嘴唇,不由低下了头。 尹万裘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望着此刻尚未愈合的伤口,不禁凝起了双眼。微微的用力令鲜血缓缓溢出,月儿却不敢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黑衣妇人跻身躲在花架下的树丛中,将一切听的真真切切。她将残余的内力敛为一处,片刻后感到自身的劲力稍稍恢复,手便覆上了腰间的长鞭。一个转身正欲冲进房内,突然一个灰袍的男子跟着几个侍卫从院边走了进来。 几乎是刚踏进门,铁吟风便感受到了一阵肃杀的气息。 门主和少主竟然同时出现在了别院,他顿时一脸狐疑的皱眉望向一侧的丁剑清,眼见他向自己使了个眼色,遂不动神色的将目光收回。 “今晚是你在映草堂当夜?” 尹万裘眯起眼睛,转眼望向刚进门的灰袍男子。 “是,”铁吟风沉吟着垂下目光,这个时间叫来他当面对质,想必是发生了极其重要的事。他蓦然想起进门时丁剑清的神色,今晚他不在,多半是和这事有关了。 “今晚她是否有去过映草堂!” 铁吟风一怔,抬头,眼见面前的月儿姑娘面色一脸苍白,看来是和自己猜测的没错了。他微微点头,“是的,月儿姑娘方才来过,”略自停顿,声音中听不出一丝起伏,“丁府事不在,她便回去了。” 难以置信的微微扬起小脸,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丁剑清和铁吟风都神色极为寻常,仿佛如同今晚真实的发生过一般,她用力的扣住桌檐,勉力支撑微微颤抖的身体。 “那么人去哪了!” 将心中的怒火尽力压下,尹万裘深吸一口气,“马上在府外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一众侍卫立即颔首应允,丁剑清和铁吟风互相望了一眼,俯身退门而出。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殆尽,一块巨大的石头才忽然间落地,紧张过度之后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像虚脱一般,月儿骤然定神,刚才侍卫打开窗户的一刹那她却没有看见婆婆的身影,此刻她去了哪里? “婆婆……你还在吗?” 压低的声音如细丝,月儿轻声拨开树丛,这才看见黑衣妇人将手抵在胸前喘息,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他们都走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来了,”说着,月儿已经伸手将她扶起,“我们还是回房休息一会吧……” 双目紧闭,黑衣妇人将内息归为一处,此刻缓缓睁开双眼,就着月儿的手有些吃力的起身回房间。 此番前来,原本是为了要履行自己的诺言。 唯一的孪生姐姐惨死,她苟延残喘到现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活着的意义仅仅在于曾经发誓今生今世不论天涯海角定要令尹万裘碎尸万段,断子绝孙。 十年前,也是落雨纷飞的残冬时节,她已将无心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便决然下山。奈何尹万裘掌力雄浑,内功深厚,那一次终于没能斩杀尹万裘,但次子死于她的剑下也算是不枉一趟,深受重伤的她重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5 回浮游山,十年间苦苦思索破解之法,终于将锁魂鞭练成,原本想着此次将尹万裘和他的儿女一举灭门,没有想到还是败在息元掌的凌风之下。 黑衣妇人睁开眼,看见月儿端着一杯水向自己缓步走来。 算起来这个丫头也是自己此次的目标之一,这些天一路跟着她到这里,原本是要先料理了尹万裘父子再解决她,如今却还要靠着与之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才侥幸活命,真是讽刺之极。 忍不住摇头冷冷笑起来,眼神中凌厉的光一闪而过,她默然抬起头,目光中骤然而至的狠绝让月儿执碗的手不由一怔。 “婆婆,你还好吧?”月儿将杯子递到她手边,“我帮你倒了杯热水……” “啪——”一声,杯子被挥手打翻在地,瞬间碎成几块。 “你以为救了我便可以比手划脚了?” 她将目光转向别处,言语间有淡淡的愤然与不甘,“不要妄想了,没有你我也一样死不了。” “我知道……” 月儿垂下目光,“但是,其他的事还是先等你的伤好了再做打算吧……” 无关恩怨与纷争,只是一个人要做到见死不救真的很难。 坐在床上的黑衣妇人锐利的目光如出鞘的长剑,从脸上一闪而过,“你知道?你知道我和御鸩门的恩怨?” 十年前的一场厮杀如幻影般掠过眼前,她像是情难自禁的双拳紧握,“你那二哥便是我十年前所杀!” 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黑衣妇人不由一声冷笑,“怎么?现在才开始后悔救我?” “并没有,”目光从地上的碎片中移开,月儿脸上划落一丝淡淡的黯然,“我娘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那大概就是二哥的定数吧……即便没有你,兴许后面也会遇上其他人。” 月儿绞着手,默默的站在床前,“况且那只是爹和你之间的恩怨……如果一个人揪着仇恨不放手,也终究会被仇恨所负累的。”说着便转身蹲下,将地上的碎片捡起。 黑衣妇人一时语塞,看着她的身影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一世自诩天资聪颖,处处傲世轻物,又怎会不知这一生是何其短暂。 浮游云气,野马尘埃,年少时她也曾勾勒过无所牵挂的未来:愿从今后浪荡天涯,月明景开。 但心心念念便是放不下的仇恨厮杀,年年岁岁间年华阜盛而过,转眼已到了这个岁数,誓要屠尽天下负心人,其实她又何曾有一刻放过自己。 原来心仇旧恨面前,她还不及一个晚辈看得真切。 眼中有复杂的神色闪过,她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小小身影,当年季夫人的模样依稀可见,但是想到方才发生的种种,却始终无法对她憎恨起来。片刻之间,她看见月儿已经回头起身。 “婆婆,你先在这里待一会。” 说着,黑衣妇人见她转身回头,立刻又冷哼一声将双眼闭上。 月儿轻声走到门边,不禁垂下眼神,“这些必须要尽快处理掉,被下人看见会起疑心的。” 尹万裘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不仁不义之徒,手上究竟浸溅了多少淋漓鲜血,辜负了多少枉死的冤魂,大概连他自己也数之不胜了吧。 如此虎穴狼巢之地,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心地纯和的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御鸩门主的女儿。 是不是世间万物发展到一定阶段便会彻底反转? 黑衣妇人默默叹息,闭上双眼,暗自用内息将方才喝下去的药力化解开。 走廊的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垂落的雨滴轻打屋檐的声音,悬挂在廊上的几只羊角风灯被风吹起轻轻晃动,引得烛火摇曳。月儿一手将碎片包在手绢里攥在手中,一手提着衣裙,向着走廊的尽头急速走去,眼见就要到拐角,不及一阵轻呼,便重重的撞上了迎面而至的身形,手中的一包碎片顿时掉落在地。 她慌乱的抬眼,看清来人是铁吟风,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铁吟风稍稍退后一步,“月儿姑娘,属下正巧要去找你,”从衣襟拿出两个白瓷的小瓶,蓝底的描花此刻在走廊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极为精致。 微微拱手,将药瓶递到她手上,“这是丁府事让我转拿给你的,他说,你应该会用得到。” 月儿伸手接过,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又不禁面色滚烫,无地自容的低下了头,“他……他还说了什么吗?” 铁吟风略自沉吟,目光不禁落在月儿手臂上,言语中有淡淡的慨叹,“他还说,以后若是需要云裳膏可以直接向他要,不必再伤害自己。” 说完,他将地上的被手绢包好的东西捡起,“府中人多眼杂,月儿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微微颔首转身,不久便消失在走廊深处的尽头。 盈香散的毒已经辟灵犀化解开,有了云裳膏几处伤痕也很快便好起来,加之暗自以内力调理,几个时辰过后,黑衣妇人便感觉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房内的灯火温暖而明亮,将内力默默遣散,黑衣妇人睁开眼,月儿倚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尚未醒来。窗外雨势不知何时已经渐止,几近破晓,浅淡的天色嵌着几颗疏星,四下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一层灰色的轻纱。 黑衣妇人皱眉,起身推开窗户便要起身。 被窗户打开的声音惊醒,浅眠的月儿蓦地睁开眼,看见黑衣妇人站在窗,“婆婆,你没事了吗?” 大约是警惕了一整夜,院外侍卫的脚步声此时听起来不似昨晚那样密实急促。趁着此时人疲困顿便是最好的时机,再等一时半刻天亮了,怕是难以脱身。 “后门就在花架的后面,婆婆,我这里还有一瓶云裳膏,”说着便从衣袖中拿出,“你带在路上用吧,万一伤口又裂开……” “我已无大碍,你留着自己用吧,”语气依旧冰冷,但却轻缓了不少,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我不要紧,反正可以慢慢养着,它总会好的,”将手中的瓷瓶递到黑衣妇人手中,月儿抬眼却被黑衣妇人一个眼神瞪得止步不前。 “不必了,”眉间皱起,黑衣妇人目光瞟向了别处,“说起来你到底是尹万裘的女儿,”而后从衣襟掏出一个令牌,“不过这一次我终究是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若遇棘手之事可以寻着令牌背后的地方找我。” 手中棕黄的铁令沉重而冰凉,一笔描金的大篆清明质朴,仅有的一个“云”字略显萧然,月儿伸手接过,刚想道谢,却听见黑衣妇人再度开口。 “还有,隐沧阁的那姓沈的小子你还是少往来,”看着月儿灿若繁星的眼眸,一丝难掩的复杂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黑衣妇人微微侧过脸。 “你对他痴心一片,可他的身份来历你又所知多少?自古多情之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情感若是陷得太深,只怕最终会体无完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6 肤千疮百孔。” 月儿惊讶的蓦然抬起头,但黑衣妇人已经一个飞身跃出窗外,转眼便再也不见了踪迹。 沉云暗几重(一) 无极盟。 这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飞快,唐云鹤去各处看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了。 刚踏进房中阖上门,一柄森寒的剑便架上了他颈间。唐云鹤肥胖的身躯一怔,而后便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用余光瞥去,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执剑站在身侧。 “唐盟主,上次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 唐云鹤冷冷一笑。 “我是个生意人,向来只问钱财,不碰恩怨,我虽与尹万裘父子交好,却也不打算与隐沧阁为敌,你如此相逼,倒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黑衣人笑了起来,“唐盟主如此看轻生死,真是叫我佩服。” 而后他话锋一转,“但是恐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将生死置之度外。” 言毕,他从衣襟中拿出一颗晶莹的东西,那是唐樱樱平日最喜欢的一颗白玉耳坠,此刻,被面前的黑衣人捻在手中微微晃动。 “我刚从那里过来,你以为派几个手下将她锁在房里就能挡得住我了?” 唐云鹤顿时神情一凝,“你若是敢胡来,我唐云鹤定不会放过你!” 黑衣人将剑收回鞘中,双眸似有变幻莫测的笑意,“只要你将沈孟白的人头取来,我必不多加为难。” 唐云鹤微微一笑,“我只是个生意人,如何能与隐沧阁抗衡,阁下未免也太过高看我了。” 黑衣人一手将剑压在他胸膛之上,一道凌冽的光芒从双眸中倾射而出。 “唐盟主何必过谦,您府中的高手上天遁地,个个武功高强,况且谁不知道令嫒与尹公子早有婚约,”他微微顿了顿,“等到他们完婚,你等于拥有了大半个御鸩门的势力,区区一个沈孟白何足挂齿!” 唐云鹤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倒不如去找尹万裘助你一臂之力,何苦与我为难。” 黑衣人臂膀一紧,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少废话!这不是生意,容不得你讨价还价!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与尹钟沫二人联手一举剿灭隐沧阁,否则,明日你便等着给你的掌上明珠收尸吧!” 看着眼前不住晃动的白玉耳坠,唐云鹤暗自叹了一口气。 樱樱是他唯一的软肋,事到如今,他无路可走。 一夜的雨淅沥不止。清晨,此刻新雨初停,带着春的微冷,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清明透亮起来。 沈孟白一身白衣,望着园中的一池绿水不由出神。 梨花初开,仅有的几朵花经过一夜的雨打风吹已经所剩无几,池面上此刻飘满了点点花瓣,仿佛漫天繁星迎风摇曳。 “阁主,决意令已到长安,程白羽两日前已经启程。” 秦川不禁拱手,“此刻,应该已经出城多时了。” 一袭白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池边,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 几日下来接连受挫。云枢宫没有回应,唐云鹤避而不见,一切还未真正开始似乎已经举步维艰。近些日子,沈孟白时常喜怒无常。此刻,他周身散发的肃冷气息如冬日幽深的寒池。望着面前的一袭白色背影,身后的几个人不禁都垂下目光。 无极盟的规矩江湖上人尽皆知,只看金银,不问缘由,只要出得起价钱便可成任何事,然而此次带去的十几箱金银厚礼他竟看都未看便退回,唐云鹤显然是有心回避。想不到重金之下亦难成事,看来与之结盟是无望了。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对无极盟出手?” 左元宗蹙着眉,一步向前,走到沈孟白身后,“眼下辟灵犀求而不得,一旦御鸩门和无极盟联手那就对我们更不利了,必须尽快阻止。” “恐怕没那么容易。” 步胜寒抬起头,“听说不久,尹钟沫便要迎娶唐云鹤的女儿,有了这个乘龙快婿,两边的关系可谓根深蒂固,牢不可破。” 沈孟白只是静静站在池边,并没有说话。只可惜这是在汉中,他无法动用阁中的全部力量,但好在这一时半刻只要按兵不动那两边想必也不会有太大动静。 一阵略显萧瑟的风轻轻扫过,吹皱了一池碧波,引得花瓣微微颤动。半晌,他才淡淡开口。 “如今观云堂人手不足,一切等到程白羽回来再议。” 左元宗跟着点头,“眼下,似乎也只有这样了。” 十日后,晌午。 路过繁华的大街,不觉中已经到了城外的乡道,几匹快马行走在路的中间,程白羽凝目而望,眼神清冷忧郁。 十日前他在长安接到决意令,便带着飞羽堂的十二杀手立刻动身,这种用来调遣各地分堂主的调令是隐沧阁最高的信物,除非是遇上万分紧急的情况,一般不会动用。在隐沧阁的这些年,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 前些日子听闻阁主为了对付御鸩门起身去浮游山求辟灵犀,如今竟动用了决意令,此次不知是遇上了什么样麻烦的局面。 想到这,程白羽不禁轻踢马腹,加紧了步伐。 恍思之间,身下的马突然被什么绊住,一下子失去平衡,倒地不起。程白羽眼神陡然一凝,瞬间凌空而架,身后的十二个人见状也是齐齐拔剑飞身而起,一时间马受惊的厮叫不绝于耳。 蒙面人就是从这时候出现的。 只见大约二十多个蒙面的黑衣人从两旁的草丛中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为首的黑衣人手持短剑,一个飞冲袭向正凌空而落的程白羽。 眼神一聚,程白羽拔出腰间的长剑,一臂挡开,黑衣人转手将短剑向上一挑,眼看就要刺向程白羽心口,他立刻以足点地,微微向后倒退,才躲开这一击。 几招下去,胜负未分,但是却招招致命。 这些是什么人,莫非阁主召集飞羽堂的消息已经走漏? 动用了决意令想必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这些来路不明的杀手埋伏在此,显是有备而来,不知此刻观云堂又会是什么光景。 边回击边暗自思忖着,程白羽微微蹙眉,难道观云堂那边已经出事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程白羽不由大声呵止,右手一挥,一个转身将冲过来的短刀划开,为首黑衣人一刀横劈,直向着程白羽步步逼近,却始终一言不发。 剑锋一挑,剑刃宛若游龙般扶摇而上,黑衣人身形一滞,还未及看清剑锋的方向,左肋便是一刀被划开,痛呼一声立即飞身向后倒退,俯首之际,程白羽飞冲上前,眼看就要一剑刺入。 好快的剑法! 黑衣人顿时心感不妙,连忙转身,程白羽紧紧逼上,跟着转身将剑锋挑起,连延不绝的剑刃看似轻柔缓钝但实则绵里藏针,在程白羽手中仿佛一条灵动的长蛇不断吐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7 信,发出的白色光芒如同闪电惊破长空。情急之下,黑衣人只得点足飞掠惊起,在空中短刀仿佛划出一个个圆形的圈,霎时间风沙四起,一片混沌,犹如云雾重重笼罩,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灭景追风!” 这是虹影刀法! 程白羽忍不住一声厉叱横空,方才将他如此逼到极致,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看来这一行黑衣人是御鸩门派来的没错了。 虹影刀法顾如其名,以刀法千变万化制胜,是御鸩门初代门主尹无涯所创,经历代门主改良到了尹万裘这里,已经是炉火纯青,毫无破绽了。程白羽只觉得此时此刻眼前茫茫一片,只能通过声音辨别黑衣人的刀剑所致的方向了。 身后的十二个杀手同样是一怔,在茫茫云雾中辨不清方向。 “小心!” “咻——”一声,刀锋从耳后倏然而至,程白羽头一偏,一刀险些划过肩侧,长剑往声音的方向刺去,奈何黑衣人手中所执的短刀长不能及,黑衣的男子在原地也仅仅是躲开一剑,而未能伤到程白羽一分一毫。 尽管如此,程白羽还是在心中暗自咒骂一句。再这样下去体力耗尽,对方人数又众多,恐怕自己占不到上风。 该死! 分神之际背后又是一剑,程白羽不由转身一举挑开,下意识向天空望去,只见混沌之中有一个白点,大约离出地面十几丈之远。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只要到达足够的高度便可以了然对方的位置了。 想到这,他不禁点足飞身而起,但是到达白茫一半的位置时便落了下来,可惜自己的轻功不能在短时间内飞出一数丈之遥,否则,要破这虹影刀法也不难。 “堂主小心背后!” 一个杀手大喝一声,程白羽身形一避而过,顿时眼放光华。 借着一个手下飞出的间隙,程白羽轻踏其肩,飞出混沌的瞬间终于拨天见日,只见三个黑衣人在东北角的位置,六个在东南方位,另外的几个分别位居东西两侧,俯身便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东南角方向冲过去。 “东北角!东西各两角!” 话音刚落,手下的两个杀手便是一剑将东北角的几个黑衣人刺穿,霎时间立刻命丧,阵形一破,黑衣人便乱了手脚,只听得骤然间惨叫四起,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地,不出多时,迷雾终于渐渐退去。 程白羽抬头,青天白日,这刀法千变万化,一时间竟犹如遮天蔽日。果然厉害,如果此次自己只身一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由得深呼一口气,稍稍安抚受惊的马,他一跃而上。 也许是刚刚激战过去,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一个躺在地上委地不起,左肩被一刀刺穿的黑衣人,手已经伸进衣襟,掏出一个爆竹模样的短棍,放在腰际“嚓”的一声将其点燃,然后顺势就要抛至空中。 闻声,程白羽立即回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嘭——”一声,短棍燃尽,在凌空的高处闪出青碧色的火花,而后缓缓落下。 身后的一个属下眼疾手快,飞身下马,一刀刺进地上的黑衣人的胸腹。 尽管如此,计划却已经泄露了。 敌在明我在暗,刚才的突袭杀手已经是武功高强,所幸没用毒,若是后面再遇到,只怕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程白羽暗自思忖,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回观云堂。 已经走了十日有余,再五日左右便可以到达汉中。刚才的信号弹一经发出,相信很快就会有黑衣人追赶而来,原本决定的路程现下是不能走了,只能铤而走险走山路,路途也更近一些。越过广乘山,汉中便是隐隐可望了。 本可以放出传书请求增援,但此刻尚不知观云堂的情况如何,若是已经被御鸩门暗中控住,再放出传书岂不是白白暴露自己的行踪,也能迫不得已向前走。 事不宜迟,想着,他便驾马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山路崎岖,这一走便是三天下去了。程白羽为首驾马长驱,尽管已是风尘仆仆,但他仍然丝毫不敢松懈,一路上带着手下的十二人风驰云走,超尘逐电,眼看着广乘山便要走到尽头。傍晚时分,山脚下乡民们的袅袅炊烟已经隐约可见,他终于微微舒了一口气。 汉中已至,只要再快一些,不出一日便可到达观云堂了。 正准备继续前行,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程白羽警觉的转身,一道黑影自草丛边一闪而过。 不好!又是黑衣人! 弃大路,走这山间蚕虫鸟道,本以为可以甩开追赶而来的黑衣人,未曾想依旧无济于事。 程白羽手握长剑,已经悄然出鞘,借着傍晚时分的光亮这才看清,一行黑衣人已经从两侧峥嵘的树丛中自天而下,顷刻之间便横在路前,好在这次人数不多仅有五个。 他不由得抬头,天边如血残阳,已是日薄西山,这几个人必须在天黑之前速战速决,山间小道本就蜿蜒曲折,若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与黑衣人动手不免难防暗箭。想着,便悄然吩咐手下的十二个杀手兵分几路,分头对付。 一个箭步飞身而起,黑衣人的短刀向着程白羽惊风掠过,他以剑挡开,从马上飞冲而下,直至黑衣人的刀锋前! 沉云暗几重(二) 黑衣人短刀从前一划而过,险些就要擦过胸膛,程白羽立刻飞身后仰,一招躲过去,短刀从底下跳上而起,直逼左腿,被程白羽一个转身跨腿跳开,一剑刺向黑衣人执刀的手,那人顿时一缩,剑刃划过短刀的锋刃,一时间刀剑交锋的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低头的间隙,程白羽蓦然看见黑衣人手中的短刀样子十分别致,两侧各有一个青黄色的圆环,双手的两指正好穿插入而握住,程白羽立刻一剑直追而上,盛气凌人,一柄长剑破如势竹,在他手中宛若韧丝,白色的光芒如同闪电般掠过,变换万千,自是游刃有余,令黑衣人应接不暇,很容易便得了空。 他飞身将长剑的锋刃一并而下,不偏不倚的插在拇指的圆环处,飞上一挑,拇指连根断裂,黑衣人顿时痛呼惨叫。 程白羽余光瞥向四处,毕竟此次的黑衣人数较之上次少了很多,基本也都是穷途末路,手下的十二杀手占尽上风,不出两招便能解决了。 他长剑直驱而下,剑刃依然从圆环处拔出,一刀向前直刺入一个黑衣人胸腹,黑衣人委身倒地,再也无法起身,只是躺在地上喘息。 突然黑衣人衣袖一挥,从衣兜里流星般飞射出几只绵长的细针,程白羽立即挥剑侧挡,却避闪不及,向前一刃刺进黑衣人的胸膛,一剑了结。 程白羽眼见五个黑衣人只剩下一个正和自己手下的杀手厮杀,刚要一剑飞至,一个步子迈出却感觉腿下一阵微微刺痛,垂首间,这才发现一根细针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8 不知刚才何时已经扎进左腿,他下意识稍稍用力,细针便被内力冲射逼出。 程白羽飞身惊起,向着仅剩的一个黑衣人俯身冲去,“铛”的一声,刀剑相交,每一剑刺出都恍若石破天惊,风雨大至,剑光犹如月色倾泻而出。 长剑所至之处,黑衣人的上身的衣衫已经残破不已,褴褛的衬布下是一片血肉模糊,黑衣人突然委身蹲下,“嘶”的一声,将腿上的衣料扯开,霎时间一排银针便如同灵蛇般飞射而出。 “堂主小心!” 一个手下立刻横刀一挡,六七只银针被齐齐掸落,插进后方的一棵树干中,但黑衣人距离太过逼近,无法避闪的一针已经刺进程白羽左肋。 用力微微一沉,几身的内力迸出,银针刹时便被力道逼出。 三番四次趁人不备用这种暗器伤人,程白羽有些不悦的蹙眉,一剑直逼黑衣人的咽喉,但顷刻之间便感觉眼前一阵模糊。 刚才的针上有毒么? 神思一恍,剑势便一偏,黑衣人一刀横劈,一股鲜血伴随着皮肉被划开涌溅而出,他低头一看,胸腹之间已经被划开深深的沟痕。 程白羽尽力晃了晃脑袋,却一阵晃目的晕眩,心神一失,右腕便又被狠狠划开,这一刀大约是伤到了经脉,手中的长剑再也无法握住,“叮”一声便掉在地上。 “堂主!” 身后的一名杀手冲向前来,将黑衣人手中的刀挑开,电光火石之间一脚将他踹飞在地,手中的刀直直逼向他颈间,只听一声惨叫,黑衣人终于毙命。 将长剑上的斑斑血迹甩净,程白羽倚剑站起,略自停顿,立即飞身上马,策马一路快步流星,跑出不久便觉得越发喘不上气,加之这些日子疲于赶路,身体越发沉重,不多久眼前便是一片虚茫。 程白羽脸色微变,努力定了定神,一把将衣袖扯开一条用力缠在手腕处,暗自封住身上几个大穴,借着昏暗的光线,入针的部位已是淤紫一片! 这么快就发作,一定是刚才不觉中动了内力。 他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鸣烛,将后方的信绳拉开,向着空中一抛而去,淡淡的紫色烟雾霎时在空中弥散开。但方才接连的动作稍稍用力,又是一阵气血上涌,胸中闷痛不已,开口便发出剧烈的呛咳。 此刻,观云堂正是清寂的午后。 院外,属于郎朗初春的几只黄鹂停栖在墙闱上,圆润的声音透过树枝传来。 月儿站在观云堂门前,将手中的锦盒提了提。 “这个,能不能帮我还给沈大哥?”说着,便将手中的紫金锦盒递到左元宗手中。 “不用这么客气的,”左元宗不好意思的笑笑,摸着后颈,下意识用手掂了掂,“为了这么个破盒子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看到他的动作,月儿脸上顿时一片绯红,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那天听你说过很喜欢这个,我就让小厨房做了几个。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她抬起头,泛起一个微笑。 “哈!那我可不客气了!” 左元宗闻声顿时笑逐颜开,说着便打开绛紫色的盒盖,里面赫然放着几只精致的梨花糕,此刻被整齐的排列成花朵的形状,散发着淡淡清甜的香气,他伸手便要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咳……咳!” 闻声,左元宗抬头,转眼便看见秦川故作深沉的轻轻咳两声,正向着门前走来。 “月儿姑娘,阁主此刻尚未空闲,”说着,他重新将左元宗手中的盒盖装好,递到月儿手边,“不过他上次已经吩咐过,你若是前来不妨进去等他,待阁主处理完了手中的事便会去大堂找你。” “就是,你来都来了,怎么能连我大哥的面都没见到就回去,”左元宗盯着盒中的梨花糕,一脸坏笑。 “我……” 月儿微微抬头,秦川言语中略带礼节的温和令她无法拒绝,便伸手接过秦川手中的锦盒,“那好吧……” “哎,等等,我还没吃呢!” 左元宗一声大叫,话音刚落,一声略显尖锐的爆破声在不远处骤然响起—— ——仿佛元日的爆竹在空中如花般绽开,伴随着“嘶嘶”声,一团浅紫色烟雾从不远处腾腾升起,掺杂着一星半点红色的细烟流动着,弥漫到空中,宛若轻盈的流云浮动。 两人神色皆是一凛,那是隐沧阁用来传递消息的鸣烛,怎么会在这里响起! 此刻所有人都在阁中待命,莫非是程白羽? 秦川轻轻蹙眉,立刻从衣襟中拿出一根鸣烛,将后方的信绳拉开抛入上空。“啾——”一声,鸣烛在空中顿时一飞而起,淡蓝色的烟雾鸟羽般缓缓升起,越飞越高,直到渐渐隐去。 “我去看看,”秦川叮嘱左元宗将月儿带去大堂,便一个转身便飞掠而起。 “咳咳……” 一口殷红的鲜血喘咳而出,一片漆黑逐渐笼罩在眼前。 封住内力也不抵用,发作如此之快,刚才所中的毒究竟是什么? “堂主,你看!” 恍然之间,身后的一个手下不由轻声惊呼。远处,一阵淡蓝色的烟雾慢慢升起,笼罩在上空中。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此刻观云堂依旧安然无恙。一个略显虚弱的微笑从唇边勾起,程白羽伸手将唇际的血擦去,。 “堂主,你中毒了!” “无妨……” 胸中的疼痛越来越清晰,程白羽渐渐感到体力不支,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用力捂住胸口,尽力让声音平静下来,“快走!” 说着,便一个微微抬头,尽管眼前几乎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马背上程白羽还是凭着仅存的一点神志策马狂奔,向着远处的袅袅炊烟奔去。入城后不远便是云锦大街,观云堂咫尺可见。 许久,一扇黑漆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门前,秦川一袭玄色衣衫,正凌空落下,为首的一名杀手立即缚绳勒马,纵身而下。 “咳……” 一阵血腥翻涌上来,鲜血顿时被咳出,程白羽胸前衣襟已是鲜红一片,仅存的一丝视线中,大门就在眼前,他再也支撑不住,一个俯身倒在马背上。 秦川陡然神色一凝,伸手扣上脉门,不由蹙眉紧皱。 “秦总管!我们路上遇到御鸩门的人,那暗器好生厉害,堂主他中了银针上的毒了!” 银针,是胭脂泪么? 心里一沉,秦川收回扣在脉门上的两指,立即吩咐手下的人将马背上的程白羽抬进去。 这种号称五步倒地,十步杀人的剧毒,原本是御鸩门炼制出来用于处罚门下叛主的弟子,由于制炼之初便是为了致人以死地,因此并无良药可解。后来由于毒性散发太过迅猛,手段干净利落,也被渐渐用于御敌。 半路上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29 遇到御鸩门的杀手,此次的行踪是如何被泄露的? 一身玄色劲装的秦川端坐在床前,眉宇间的神色凝重而深沉。程白羽前后中了两次胭脂泪,每一针的剂量都足以致命,加之中毒后他擅自动用内力,一路上又奔波劳累,药性挥发如暴风骤雨,所幸中此毒后程白羽自行将穴道封住才尚不至于毒发毙命,若是在路上再耽误一些恐怕便无法挽回了。 秦川调息聚神,玄色的衣袖下五指缓缓并起,化空掌沉缓的内力自掌心从背后玉堂徐徐注入。 与其他武学不同,此掌的内力至柔至沉,直至血脉中能够通阴化阳,故其名曰化空掌。相传会稽山有一位失去双腿的无名老人其貌不扬,却精通天下歧黄之术,这套掌法乃其独创,多年只受故人秦空山临终所托将其子收认作徒,尽得其真传。 内力注入直至四个时辰后,程白羽面色才略有缓和,气息也似乎渐渐平稳了下来。 “怎么样了?” 一袭白衣的公子负手而立,缓步走到床边,凝神望着此刻面前的程白羽。 秦川将掌心收回,语气中的划过一丝轻声叹息。 “胭脂泪没有解药,如今只能用化空掌的内力调息,将毒慢慢逼出,他已经服下还魂丹,配合药方抓些药来慢慢养着,性命应当是无虞了。” 闻声,左元宗和一旁的步胜寒皆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调理可长可短,”话锋一转,秦川眼神微垂,“少则两月,多则半年。” 大战在即,原本是为了对付无极盟才将飞羽堂的人叫来,没想到半途便遇上杀手。如此打草惊蛇又折将损兵,不可谓一举两失。 雪白的衣袖下,沈孟白兀自收紧了拳头,俊美的脸上黑眸微微眯起,一丝狠厉的锋芒闪过。 “阁主,消息此次泄露……属下自知责任不可推卸……” 步胜寒单膝点地,不知何时已经将衣襟中的短刀拔出。阁主的脾性他不是不知,之前调查藏宝图的事三月已过却毫无头绪,本来就已经是办事不力了,这一次集中飞羽堂的传书又是他亲手发出的,而如今又半路受挫。 没有完成的任务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如不能,只好在自己身上早出一模一样的伤就此谢罪。 话语间刀锋向下,眼看就要往左肋刺入。 沈孟白衣袖一挥,一股掌风如剑般铮然出袖,还未及三人看清,“叮——”的一声,短刀已应声落地。 步胜寒微微一怔,面红耳赤的垂下头,“谢阁主,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沈孟白负手挺然而立,眯起眼睛,眼光中的清冷寒意深不可测。 “大哥,这事我和秦川也都知道,”左元宗一个箭步上前,“若要罚,我们不是应该也有份!” 之前唐云鹤不予露面便是与御鸩门有关,此次飞羽堂的十二杀手还没到汉中半路竟然引来这么多的人追杀,他们果然是有所察觉提前动手了。 这些消息御鸩门究竟是如何得到的,究竟是谁走露了风声? “退下去吧。” 长衣雪白,纤尘不染,沈孟白衣袖下的双手不禁收紧,语气中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听起来淡然得令人诧异。 “大哥!” 左元宗皱眉,显然还想上前说着什么,脚步刚要迈出却被秦川轻轻伸手拦下,抬起头,眼见秦川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好迫不得已走出门外。 沈孟白缓缓走到窗前,深邃的双眸中,逐渐升起的寒意如剑般锐利无比。 “元宵节那天,还有谁来过我的书房?” 秦川身形陡然一滞,那一天除了他们三个人,来过的就只有月儿姑娘了,阁主恐怕早已想到,此刻却明知故问。话到嘴边,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窗前的沈孟白目光中的清冷凝如寒霜。那日左元宗在楼下与那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胡闹之时整个观云楼的都空无一人,书房中放着他拟好的书帖。如此,谁也不能保证她未趁着这个间隙进过书房。 “人在哪?” 他眉间轻蹙,白玉雕琢般的脸微微侧过。 “刚才还来过,”秦川不由眼眸低垂,“此刻,应该尚在大堂吧。” 故来相决绝 大堂内,月儿将手中的紫漆锦盒放一边的桌上,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厅堂内的摆设,顺着大堂向前面望去。又等了一会,仍然不见沈孟白的踪影。 窗外天色已沉,月儿不禁抬起目光站起来。楼上,是观云楼的书房,此刻闪着隐隐的光,秦川说过一般他会在那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紫漆锦盒缓步走上楼去。眼前,黑漆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掩住。靠近了,却意外的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从门内传来。 月儿伸出手轻叩了两下,四下万籁俱寂,静如池水。 悬停在空中的手犹疑着,却听不见任何回响。粉白的小脸不禁低了下去,抵在门前的手轻轻用力,门终于敞了开来。 里面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窗前,一轮明月清怡可见,临窗的位置是一张书桌,左侧赫然悬挂着一排大小不一的紫毫,书桌的中间是各类大大小小的文贴,还未写完的笔被搁在一边。书桌后面,一件月白的罩袍甚至还随手被掸在椅背上。 书桌的另一侧,白色的灯笼上用浅浅的墨色勾勒出寥寥几笔梅花的样子,已经被点燃,烛光摇曳,衬着书房里的此刻明亮闪烁。 月儿打量起来,墙的一侧整齐摆放着许多书。镂花的圆形屏风将房间隔成了两间,后面,是另一个供休息的卧房。 未曾相见的日子里,他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吧。 一抹道不明的浅浅情愫在心里泛开。而后又突然意识到私自闯入他人的房间似乎有些不妥,想着便将手中的紫漆锦盒放到桌上,小小的身影就准备离开。 “吱嘎——”一声,门猛然间被推开。 月儿错愕的抬起头,有些慌乱的立刻将手从桌上的锦盒边放下,而后感到面前的男子在看着自己,又不自觉的抓住锦盒的提篮。 一袭白衣胜雪的清俊男子剑眉紧簇,冷峻的目光扫过月儿的面容,眉宇间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愠怒。 从后厢房路过大堂却空无一人,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而推开门书房中眼前的一切却正是他最不愿相信的。 “对……对不起,沈大哥,我不是故意进来的……” 局促的扯着衣角,月儿星眸微垂,声音到最后已经轻若云烟,她有些心虚的将头低下去埋在胸前。 “嘭——”一声,门狠狠的的被关上。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令书桌前的月儿不禁瑟缩的一抖,愕然抬眸,面前的沈孟白神情异常陌生阴冷,如同寒潭般凉的透彻心骨,直至骨髓深处。 “所以呢?” 沈孟白一声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0 嗤笑,莫名的寒意令月儿吓了一跳。他突然狠狠用力的捏住了眼前精致的瓷白小脸,“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 用力握住手中的漆盒,月儿将脸轻轻别了过去,“我……我在门外等了好久也没见到你,所以,就想来这里直接找你。对不起,我这就走了……” 感受到他声音中极端的不悦和愤然,月儿不知所措的垂下眼眸。 “为了御鸩门你究竟多少次偷偷潜入我的书房,嗯?” 沈孟白突然收紧手指,用力捏紧她精致的下巴,靠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迸出。 月儿不由得一声惊呼,本能的想要往后退一步,一袭白衣的公子却猛然将她箍到面前。 原来他是误会了什么,月儿蓦然回头,将手中的漆盒用力抓紧递到他面前,对上沈孟白沉肃的黑眸。 “不是的……我只是想……” “啪——”一声,掌心一挥,整个盒子被摔倒在地,立刻断成三截,盒子里的梨花糕顿时七零八落的散落在了地上。 “元宵节那天究竟为什么来找我?” 沈孟白眯起眼睛,黑眸闪过一丝沉郁的黯光,“是御鸩门派你来的,是么?” 月儿惊慌失措的抬起头,一层水雾不觉渐渐笼上了双眼。 “不是这样的……我,我是因为很想见到你……” 泪水夺眶而出,终于无声的从脸颊滑落,像是不愿被他看见,月儿瞬间低下了头。明明知道他已经误会了自己,但是却不知道该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他相信。 “想见我?” 一丝冷笑从唇边勾起,“差点忘了,你同你那卑鄙无耻的父亲可是有着一模一样的血统。”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她紧紧的揪着衣角,努力咬着下唇想要要泪水不再滑落,然而一切都是徒然。 “误会?” 粗暴的打断她还未说完的话,沈孟白凝视着月儿此刻泫然欲泣的眼眸,一股莫名的怒火不觉涌上心间。 “你知道你的父亲曾经做过什么吗?” 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冷笑,闭上眼睛,记忆中那些他不愿回首的画面一个又一个接连闪现在眼前,脑海中的深沉的痛楚让他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皙白的下巴立刻被勒出两道浅红色的指印。 “为了一本剑谱,他不惜勾结赤炼帮一路追杀与自己素无恩怨的人,”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窗前,隐隐的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耀进来,月光下他清俊的脸上只有冷冷的笑,“用你们御鸩门的秘制□□将他们夫妻两人暗中偷袭,直到最后被迫分开,剑谱已经到手,但他依然不愿放手,你知道他还做了什么吗!” 双手不由得深深扣进她的肩膀,沈孟白低声嘶吼,样子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温和清允,灼热的眼眸像是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你那禽兽不如的爹用黄金万两买通赤炼帮马不停蹄的追赶,要将他的孩子赶尽杀绝!”深深的仇恨印刻在漆黑的眼眸中,像是一把利剑,每一个字都狠狠刺进月儿心间。 “不要……不要再说了……” 泪水划过的绝美的小脸,月儿泪眼朦胧猛然的摇头,而沈孟白却像是置若罔闻般。 “这便是你,最为熟悉的父亲!” 一掌狠狠落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桌子的一角已被掌风击碎掉落在地。 巨大的声响吓得她一时间惊愕失语,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他的话。她知道御鸩门做着江湖上十分危险的事情,二哥死后,爹将她看做是自己一个深刻的耻辱,只让大哥接手御鸩门的事务,这些年他们都很少来看她,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向自己说起,连丁剑清也甚少向她提及。但偶然几次的接触她也模模糊糊大概知道一些,炼制各类药品,御鸩门的生意甚至遍及整个中原,□□原本就是害人的东西,此时此刻沈孟白所说的事情她不愿意相信,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全是事实。 “那年我仅仅只有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便没有了爹娘,”一个清冷的笑容在唇边勾起,目光中的仇恨的火焰仿佛要将她吞噬,“说起来这一切,全都要感谢你爹,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刻骨铭心的记忆里,滂沱大雨中泥泞的窄路上散落的断剑与横斜的尸身,重叠着交织而来,一时遮蔽了他的双眼。 沈孟白狠厉的用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逼迫她看着自己。被他的动作猛然一激,蕴在眼眶中的泪水如珠般潸然而下,面前曾经熟悉的脸此时却变得无比陌生。 “现在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此次来观云堂我便是为了要取尹万裘的狗命,从今往后不必大费周章的设法靠近我,回去告诉尹万裘,我会把整个御鸩门夷为平地!” 感觉扣住自己的手指不觉突然握紧,绝美的小脸上泪已无声的决堤。沈孟白将手用力抽回,月儿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甩开,撞在书桌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你听懂了么!” 抓住桌子的一角,精致无双的小脸变得如纸般苍白,眼中的泪水盈盈而落,此刻她却蓦然抬起了头,“我没有故意想要靠近你……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沈孟白身形一怔,眼神中仿佛有一丝动容,定定的看着她,复杂而深沉的痛苦恍然间闪过。然而顷刻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他黑色的深眸微微眯起,眼神中升起刺骨的寒意,狠狠转过头,将脚边断裂的锦盒一脚踢开, “很想和我在一起?好啊,证明给我看!” 将面前的毫无防备的月儿拉起,越过屏风狠狠的摔在床上,动作粗鲁的将她制住,一个冷峻的笑容在唇边勾起。 “竟然能让云枢宫主都避而不见,御鸩门的能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辟灵犀的事也是你提前通告的吧?” 还没等月儿反应过来,一只手便将她腰间的裙带扯落,衣裙顿时松散开来,沈孟白狠厉的一字一句的开口。 “你知道辟灵犀对我有多重要么!” “因为你程白羽现在还昏迷不醒!我真宁愿从来不曾认识过你!” 猛然将纱裙粗暴的扯开,另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纤细的颈部,突然间的力道让月儿几乎窒息,然而她却顾不上将咽喉处的手推开,只是无助的不停解释。 不断滑落的泪水让苍白的小脸濡湿一片,一切变得模糊起来。面前的沈孟白一袭白袍依旧,只是脸上愤然的样子显得异常陌生。曾经她心心念念的身影此刻离自己那么近,却又是那么遥远。 “两次路遇突袭的杀手都是御鸩门的人,元宵节那天你一整天都在场,”掐在颈间的手指不由得蓦然收紧,月儿渐渐觉得无法呼吸,脸上因为窒息的感觉渐渐笼上一层浅浅的红色,“要我怎么相信你!” 小手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1 不由抓住颈间的手臂,徒然的喘息着,绝望的感觉却又让她什么都说不出。 将她的手用力压到一边,靠近了她的脸,一丝冷冷的声音从唇边逸出,“我倒想听听你要怎么解释,嗯?” “不是这样的……我……” 已经被认定的事实,即便再如何用心的去认真分辨,也是枉然吧。 绝望的泪水顺着眼眸滑落,她甚至有一丝恍惚,突然很希望颈间的手指再紧一些,彻底将她最后一丝气息也掩住,这样睁开眼就不会再看见他面容上眉宇间冷峻如冰的气息,不会再感觉到自己此时的解释是多么苍白无力。 “刚才在这里找到了什么,这么快等着回去通风报信?” 随着话音,衣裙被用力撕开。纱裙下,雪白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突然间便感到一阵冰凉,她的意识突然慢慢回来。一袭白衣的男子极力遏制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言语中的凌厉让她忍不住颤抖,“是尹万裘还是你大哥派你来的?” 悬留之际,月儿蓦然看见他腰间一只水蓝色香囊晃动,回想起在小河边的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泪水顿时潸然滑落。沈孟白见她不说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唇角顿时沁出一丝冷绝的笑容。 “嘶——”一声,她领口的衣衫被蛮横的扯开,下一刻,沈孟白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一块莹润洁白的羊脂玉正悬在胸前,那是竹林那一晚自己亲手交予她的,此刻被一个精致的红绳仔细的编织好,作为项链静静的挂在皙白的颈间。 那一晚的旖旎温和不禁浮现眼前,一抹纤细的水红色曾无比轻柔细软的依偎在他的身边,如同一场美好瑰丽的梦境。 像是不愿面对回忆,沈孟白不由闭上眼,双手不禁缓缓松开,眉宇间的痛苦看起来隐忍又深沉。 迟疑了一下,他伸手粗鲁的狠狠的握住那朵小小的梅花,用力一扯,红绳立刻应声断裂,他厌恶的紧握在手中,用力扔到床角的一端。 感受到颈间和身上的力道突然间松开,月儿不由大口呼吸,摇摇欲坠的身形带着喘息大声咳起来。恍惚间她摸到了床檐,扶着一处雕花缓缓支起颤抖的身子,用尽力气向床角,将被甩在一边的玉佩紧紧握在手心。 那一晚竹林的小河边皓月当空,一袭白衣胜雪的清俊身影不过近在咫尺。如今遮云蔽夜,与他却隔着一蓑烟雨的遥远距离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好,至少还能用来回忆。 泪水滴落而下,月儿将玉佩紧紧握进手心,抱着膝盖颤抖的缩在床角轻轻啜泣,领口的衣衫被扯开,身下的纱裙已经撕破,雪白的腿只能勉强掩盖在残剩的轻纱之下,看起来狼狈不堪。 像是冷静下来,粗暴的侵犯和羞辱也如同火焰被水浇灭,沈孟白冷冷的看着床上的小小身影,恨然一声冷笑,“我真的很后悔认识你。” 秦川站在书房的门前,咆哮般的怒吼伴随着器具摔落在地的声音从门里传来,隐隐的忧虑不禁在他眉间泛开。 印象中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似乎永远沉着冷静,像此刻这样失去理智的样子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沉思之畔,门便被赫然推开。 秦川神情陡然一凝,站在门前的身形微微颔首,余光瞥见阁主脸上的神情异常的冷峻。不由稍稍侧脸抬头,房内地上四处散落着横七竖八的糕点,书桌的一角被打落在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侧的沈孟白目光不再多停留,转身便要决然而去。 “等一等……” 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月儿蓦然间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努力噙住快要滴落的泪水,她低下头。 “如果……我不是爹的女儿,你会有一点喜欢我吗?” 话毕,连一旁的秦川都有些为之动容,沈孟白不觉一怔,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不觉中紧紧握住拳头,突然间用力的收紧令指骨泛白。 他会吗? 依稀记得半年前那些日子,若时光能永远停驻在那时那刻便也可以留作做美好的一段记忆。而又为什么,她偏偏要是尹万裘的女儿呢。 手刃燕七,一举剿灭赤炼帮。 吞并南方的一众帮派,扩大隐沧阁在中原的势力。 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即便是面对最危险的对手,茫茫未知的前方,也从未有一丝一毫的犹疑不决。 唯有这件事,即使每日鞭策自己好像也还是一而再三的难以割舍。 其实执念太过,只会让前行的意念如履薄冰,何况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别离,人生原本便是一场注定告别的相聚。那些回忆纵然五光十色也已时过境迁,终究会归于一声叹息。 大仇得报后,尽可以有时间去行思坐忆,追惋长叹。一念执迷,而今他只能被仇恨推着向前走,无法回头。 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沈孟白极尽隐忍的睁开眼睛。他缓缓的转过身,不紧不慢的走到女子面前,唇际突然泛起一丝笑意。 沈孟白一字一顿道,“你应当庆幸自己是他的女儿,否则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不会再与你见面。” 他向前走去,仅留下一句话穿过走廊,“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话音落下,月儿澄澈的眼睛里渐渐氤氲起一层水雾。直到他转身出门,苍白的小脸才抬起来,突然想要追上去。 “咻”地一声,像是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支短金刀刺在月儿脚边令她止步不前。沈孟白脸上泛起的笑容冷峻而残忍,“如果你能把御鸩门虚子阁里的凌霄剑谱拿出来给我,或许我会考虑再信你一次。” 眼泪终于划落,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月儿低下了头。 “别再跟着我!” 门前的男子清冷的口吻没有一丝感情,“我会杀了你”。 高大的身形决绝的转身,秦川迟疑了一下,却也只得随着沈孟白走下楼去,看着眼前白色的清冷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不禁微微叹息。走到楼下吩咐身边的两个婢女取了套干净的衣裙送到门口,又找了两个侍卫一会将月儿送回去。 月儿没有再跟上去,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穿过楼梯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抱着膝盖缓缓的蹲下,无声的泪水终于再次滴落。 竹林池畔,一袭靛蓝锦袍的尹钟沫静静伫立在河边,四下是无边的寂静,一轮初月宛如半圈金环,清辉四溢。 一阵清冷的夜风拂过,竹林深处传来飒飒风声,一道黑色的影子凌空而落,稳稳的凭地而落,尹钟沫缓缓回过头,望着身后遮面的黑衣男子,淡淡开口。 “你终于来了,”他抚着指间的玉戒,目光穿过黑衣男子,眺向远处,“唐云鹤那边怎么样?” “他答应了,”黑衣男子走上前,“相信很快便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2 会主动找上你,与御鸩门结盟。” “我就知道唐云鹤不愿插手隐沧阁的事,我尚未与唐樱樱完婚,此时尚不便出面,”尹钟沫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这件事,你的确做的漂亮。” 黑衣男子眉峰一挑,望向一侧的尹钟沫,“不必谢我,我也不尽然全是为了你。” 尹钟沫眼中突然有了些许笑意,“不论怎么样,毕竟现在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蚱蜢,现在多了无极盟,沈孟白再有能耐,也不可能逆天而行了。”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话可不能说得太早,前几日,你派出的那么多杀手不是也没能将程白羽赶尽杀绝么?” 而后,他像是略自思忖般喃喃自语,“到了秦川手里,再过个十天半月,估计着他便能下床了。飞羽堂的十二杀手,呵,不知道真的动起手来和御鸩门的地煞七绝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尹钟沫唇边泛起笑意,“如此能拖着沈孟白十天半个月,不是也很好。” 黑衣男子一阵沉默,他缓缓将手抱在胸前,“沈孟白已经起了疑,若是没有紧要之事进来你我还是不要见面了,有事传书联系。” 尹钟沫伸手将一个东西递到他手中,“方才听你说程白羽已经快要痊愈,在完婚之前我不想再生任何事端,你尽量找机会下手,务必不要让他再醒过来。” 黑衣人缓缓将掌心的东西接过,转身,便消失再竹林深处。 不觉之中,一整天过去。 初春三月,其实处处是只得驻足流连的旖旎风光,何况是花木参差的别院。晚风涌动,阵阵花香催人入梦,周围的大地沉浸在日暮的□□中,安静得仿佛世间万物都停止了转动。 暮色之下,月儿望着墙角里开得正艳的凤鸾花,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这一整天她都在胡思乱想,下人送来的东西一口都没吃,直到渐渐身体越来越冰凉,她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要回房间将翠金裘拿出来披在身上。 但是一个转身,刚从秋千上站起来便感觉一阵恍惚,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松开抓住花架的手,然而还没走两步眼前便一片漆黑。别院中并没有下人跟在她身边,月儿直直的倒在院子中再无意识。 凭楼望北吟 春寒料峭,夜晚尤为之甚。 丁剑清从映草堂出来,便感受到门外扑面而来的凉意。 一到换季的时节,月儿总是容易着凉,正想着,路过别院不禁向着不远处的院落望去,那里一片幽静的漆黑。 亥时刚过,此刻应该尚未到休息的时间。 丁剑清微微蹙眉,顺着蜿蜒曲折的长廊一路走去。然而刚踏进院中,便看见月儿倒在地上。 “月儿,月儿!” 丁剑清一边轻轻唤着,一边将月儿扶起来,却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的双眼紧闭,贴在她额头上手传来滚烫的温度。 平日里门主不让下人跟在她身边,此刻也不知月儿已经像这样倒在地上多久,丁剑清连忙将身上墨色的长袍解开,将臂中纤细的身影裹住,一把抱起向着房间里大步踏去。 他立刻吩咐厨房的下人煮了姜茶和退热的药喂她喝下。不知过了多久,月儿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院外,是深沉的夜幕,疏星几点,淡淡的云烟掩着窗前的月光,发出朦胧的光线,似乎已经是夜阑人静的深夜时分。四下沉寂了下来,原来转眼之间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怔怔的支起身子,脑海中回想起昨天沈孟白的话,不禁垂下双眸,抱着膝盖静静坐在床上。 她多么希望那天所发生的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然而身上的滚烫却千真万确的提醒着她一切都真实的存在着,沈孟白应该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月儿默默将帷帐拉下,却无法掩饰心中的难过,在罗幕之中无声的抽泣起来,昨晚沈孟白决绝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显得那么陌生。 “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应当庆幸自己是他的女儿,否则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不会再与你见面。” “如果你能把御鸩门虚子阁里的凌霄剑谱拿出来给我,或许我会考虑再信你一次……” …… 突然,帷帐之中的月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蓦然将头抬起。 只是,御鸩门的每处地方都有那么多看守的侍卫,虚子阁一定也不例外,要避开他们的耳目,难若登天。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支起身子,简单套上衣裙,便借着月色悄悄推开了门。 羊角风灯在长廊的两侧影影绰绰,引得明灭的烛火摇曳。月儿踮起脚尖取下一盏,将墨笔勾画的灯壁摘下,烛火在微风中缥缈晃荡,像是就要枯萎的花朵。月儿连忙伸手轻轻笼住。 为了能够保证整夜充足的照明,烛身上全部都涂满了火油,火光不时便轻轻的窜起。 她极少出院,为数不多的几次便是趁着丁剑清也忙的无法得空偷偷出门去观云堂了。她知道别院的后面是一条鹅卵石襄成的小径,这里通往御鸩门的东厢房,如果没有客人平日这里是不会有人的。 几个侍女从走廊边走过,月儿连忙躲在假山的后面,待她们走过才探出头。穿过这里长长的走廊,一排厢房静静在夜色中伫立,只是此刻仅有的几盏风灯映衬下略显寂寥。 兴许是平日久无人顾的原因,东厢房前的风似乎比别处更放肆一些,眼见着手中的烛火便要被风熄灭,她连忙用手拢了拢。 东厢房很大,且距离各处都不算太远,若是这里起了火便能吸引大部分侍卫的注意,趁着火势蔓延便能混进虚子阁。 满院清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墙边甚至还有一株新开的蔷薇。青草何辜,明明已经走到这里,此刻她却又迟疑起来。 凝神间,一滴红色的蜡油顿时滚落,滴在执烛的手上。 月儿顿时一声惊呼,手中不由一颤,半长的蜡烛便掉落在地上,几乎是顷刻之间,火油便顺着烛身滴在地上,面前的一堆枯草便连着烛火燃烧起来。 火苗窜起的速度异常惊人,月儿惊慌失措的想将火苗踩灭,但是刚一触及到火苗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灼热,吓得她立刻缩回了腿,想要将或扑灭,然而手边却没有任何能够熄灭火焰的东西。 火苗已经顺着草地蔓延开,她怔怔的愣在原地,很快便已有一人高。面前的一切实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慌乱的脱下衣衫想将火苗扑灭,岂知那薄薄的纱裙一触到火苗便立刻势不可挡的燃着起来。 惊慌失措的将纱裙丢到一边,这才想起裙衫上已经窜出的火苗若是落地岂不是另一边的草地又要遭殃。 想伸手将衣衫取回,手触到火焰便被滚烫的火苗扫过,顿时热辣的痛感便传来,不多一会,草地两边就升起了高高的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3 火苗,四下顿时火光烛天,深沉的夜色被照的明晃亮堂。 “来……来人啊!” 紧紧咬住嘴唇,她只得不断后退,这才想起向东边的院子跑去,那里一定会侍卫把守。火势越烧越大,她听见几个侍女跑过来的声音,慌乱之间,月儿下意识的向着东边的承天阁跑去。 一扇圆形的拱门后面,便是承天阁的后院了。 “着火了!” 不远处的开始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混杂着些许杂乱无章的叫喊透过墙闱传来,几个门前的几个黑衣侍卫此刻不禁侧目,纷纷顺着东厢房的另一边望去。 阵阵青烟腾空而起,带着呛鼻的气息在空中蔓延开来,从此处望去,东厢房的一侧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一时间便火光冲天,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向着火烟的方向跑去。 月儿极力抑制住浑身的颤抖,从门后探出,果然侍卫都已不在,她立刻提着衣裙尽力向着前方一路狂奔而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再向北便是虚子阁。 蜿蜒曲折的庭廊好像格外长,如同踏过一载漫长无际的岁月。长廊外,清冷的一池水倒映着一袭水红色的身影,穿梭在细窄的廊桥之中。 虚子阁距离承天阁其实并不远,但是一路上都要提防着有人随时蹿出,故经过每一道长廊的转弯她都必须停下观望直到确定了无人才能继续前行。 所幸一路上并未遇见应声而来的黑衣侍卫,顺着长廊尽头向前望去,高大的黑色牌匾终于赫然眼前,大篆写着“虚子阁”三个字透露着难以名状的威严。 青泥石板的两边齐齐放着几尊狻猊雕像,每一尊的嘴里都放置着一小截蜡烛,月色下透着隐隐的光,诡谲奇异。 远处凌乱的叫喊声越来越大,隐约可辨泼水之声。御鸩门这样的地方竟会深夜着火,多年以来史无前例,想必此时几处已经乱作一团麻。附近几处的当夜的侍卫措手不及,几乎全部前去灭火。 月儿迅速跻身躲在一尊雕像的后面,一直等了好久。如她所愿,门前的侍卫都去救火不知何时已不在门前。剩余的侍卫们都去镇守东南西北四个大门了吧? 想到这,月儿略带迟疑的从石柱后走出来,此刻青泥石板前空无一人,两旁的狻猊月光下面容狰狞阴森,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耳畔却想起沈孟白的话,握紧拳头轻轻走了进去。 空无一物的大厅两旁雕满了形态各异的神兽,像是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也许不过多时侍卫便会重新回到这里,想到这,小小的步子加紧了速度向前走着。 突然她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住,俯首之际一缕钻心的疼痛顷刻之间便令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月儿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借着厅中的火光她才看清楚地上有很多细细的丝线,不知是用什么织成,每一根在烛火之下都闪着清浅的银色锋芒,看起来锋利无比,刚才划到自己的就是其中一根。 想重新站起来,身子一动便不小心压倒了后方的丝线,又是一阵割裂般的疼痛,手心立刻裂开深而笔直的划痕,一道深深的口子如同一条长长的蛇,鲜血顿涌而出。 令她惊恐的是顷刻之间,一阵幽幽的铜铃声便突然响起。 顺着屋顶上方望去,原来每隔一根细线便连着一只铜铃,悬在大厅的顶上,足有二十多个,每支如同碗口大小,从下面望去黑压压一片,且每一支都两两相连,只要触动一支便会一一牵扯,凝神之际,铜铃摇晃的声音便愈发大起来。 月儿不知所措的从衣袖掏出剪刀,对上其中一根细线剪下去,那线不知是什么什么材质,细如发丝,却韧若蒲草,一刀下去竟丝毫无损。 顾不上手心的伤口,她双手用力捏住剪刀,尽力绞下去,一根细线“咔擦——”一声终于应声断裂。 霎时间两旁的石狮嘴里骤然吐出数只短小的银针,仿佛飞天的流星般倾射而来,根本不及避让,其中两支已经埋入了她的小腿。 剧烈的疼痛的让她几欲昏厥,低头才发现再看看手臂、胸口上也沾满了几只银针,几乎是顷刻间,被针刺入的边缘就呈现淤紫的颜色! 月儿挣扎着想退出大厅,但刻骨的剧痛顿时便如同闪电般蔓延开,让她无法站起身。如此,尚且不能再进一步,也无法后退了。 伴随着铜铃被牵扯的幽幽之声越来越大,只片刻间,二十多个黑衣侍卫就从几个院子飞掠而至,将整个虚子阁团团围住。 “什么人!快去禀告少主!” 话音刚落,青泥石板前的侍卫齐齐向两边让出一条长道,尹钟沫神色沉肃,身后一众侍卫大步流星纷沓而至。 今晚他刚从地煞回来走过附近,竟发现真的有人胆敢私闯虚子阁。尹钟沫手覆上腰间的沥水长剑,难道是沈孟白的人? 眯起眼睛,一道凌厉的光划过眼眸,看清地上一袭粉色的身影,他顿时眉头紧皱,“怎么是你?” 沈孟白求而不得的凌霄剑谱就在阁楼上,这个丫头是来帮他取剑谱的么? 低头看了一眼瑟缩的身影,多少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都无法只身逼近的虚子阁,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竟然有胆量走进这里,他顿时皱眉慨然愤怒。 “你!你知道私闯这里是什么后果么!” 清冷的声音响起,月儿抬起头,不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感受到面前的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让她忍不住颤抖。 “把她给我拖出来!” 尹钟沫顿时怒不可遏,冲着两侧的几名侍卫挥手,面色异常冷峻。 抬眼间,他看见不远处的几名侍卫取了水急速正向着东厢房的位置而去。不禁蹙眉,今晚深夜遇火,莫非也是她做的? “蠢货!” 尹钟沫不由收紧衣袖下的手指。四下铜铃的声音依旧如同雨脚般绵延不绝,照此看来不用多时爹定会赶来,到时恐怕她小命难保。 转眼望向身边一个黑衣侍卫,尹钟沫立刻并指一掌狠厉劈下,侍卫顿时口吐鲜血应声倒地,他正欲吩咐身边的手下将死去的侍卫拖进大厅中,转身便看见尹万裘和丁剑清凌空而至,缓缓走向青泥石板,想再下手已然来不及。 “爹……” 月儿嗫嚅着,抬头望向脸色铁青的尹万裘,浑身不知所措的颤抖。 “厅堂的机关是被你所动?” 双眼仿佛深不可测的冰潭,尹万裘微微将手负在身后,冷眼望着地上已经面色几近苍白的身影。 “我……” 紧紧咬住下唇,月儿极力克制住眼前的眩晕,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上方的声音渐渐变得重叠起来,身体仿佛寒冰入髓般冰冷。 “倒还知道制造事端将人引开,”尹万裘围着地上的人缓缓踱了两步,如同自语般沉吟,陡然间眼神一凛。 “不要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4 叫我爹!孽种,谁给你的胆子!” 远处,密集的泼水之声逐渐隐息,冲天的红色光亮愈发暗淡下去。不知道那边的火势有没有被控制住,会不会有人员伤亡。月儿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仿佛压着万斤石块,窒息的压迫感一寸一寸的笼罩在周身,不觉间喘息剧烈起来。 她很想道歉,但开口便只能听见自己大声的喘息,什么也说不出来,面前的人影似乎变得重重叠叠遥不可及起来。 残存的意念在一丝一丝消失殆尽,她尽力抬起脸,眼前却是茫白一片。瞬间仿佛有什么翻涌而上,一阵温热的液体顺着鼻间缓缓流下。 丁剑清神色蓦然一凛,心中不由一沉。 “禀门主,火势已控制住,暂无人员伤亡,只是……东厢房损较严重。” 一个侍卫不失时机的从东侧门后过来,单膝点地。 尹万裘此刻面色已暗沉到了极点,丁剑清甚至没有勇气抬头观察尹万裘此刻的神色。站在身侧,他仿佛能听见门主指间骨骼交错的咯然之声,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心间,却是无计可施。 门主多疑敏感的脾性使他极为厌恶背叛,特别是身边较为亲近的人。此番种种,皆是触了他的大忌。几年前曾有一个身手不凡的手下动了邪念,趁着当夜的时机竟然越过重重戒备与机关闯入虚子阁,然而最终却还是被发现,暴怒之后的门主下令处罚的下场是如何触目惊心,饶是他多年来早已见惯了生死也难以忘怀。 被砍断手脚剜去双眼丢进毒蛊坛之中,毒虫不断从两个空洞眼眶中穿进穿出,凄惨的厮叫隔着重重石板从地下传来,整整嚎叫了三日才断气。 他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形再发生一次。因为季夫人的缘故多年来月儿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他清楚的知道门主不会念及父女之情轻易罢手。 月儿努力睁大双眼,凝水的眼眸因为剧烈的喘息氤氲出一层淡淡的水雾,绝美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简直和当年季翩翩一模一样。 “都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背叛我!” 尹万裘冷眼望着地上的身影,一声低沉的厉喝骤然划破长空,惊诧间一掌已经横劈落在面前的一尊雕像上,石像顿时断裂开来,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顺着滚落在粗粝的石板上。 瞬间尹万裘重重的一掌击向地上的小小身影,尚未来及惊呼,月儿瞬间已失去意识。运筹帷幄间另一掌正蓄势待发! 丁剑清挥袖抽手一掌横出,未及发落的掌风顿时被拦下,尹万裘凌厉的掌风偏而未至,犹如狂风闪电般击向一侧的几株树木,瞬间“咔擦——”声响齐齐从根断裂。 “门主!” 丁剑清惊呼,眼见一株粗壮的树枝就要掉落在月儿身上,他瞬间一个急旋的转身挡在面前。 尹钟沫神色一凝,连他也不敢对爹贸然阻拦,眼前的男人竟然为了月儿不惜出手,不要命了么。 仿佛不可思议般,尹万裘眯起眼睛,眼中的怒意仿佛火焰一般喷涌而出,“怎么,今日连你也想背叛我!” 无法遏制的怒意终于爆发,如同沉雷滚动,话音未落劲力内蓄刚劲,一掌不觉狠狠击在丁剑清右肩。 “咳……咳!” 一口鲜血呛咳而出,丁剑清暗自喘了口气,所幸门主没有使出息元掌,否则即使以他的内力恐怕短时间也无法动弹。 “门主息怒!” 感受到来自上方的凌厉眼神,黑衣的男子微微垂下眼眸,单膝点地。 “属下不敢……只是,月儿姑娘已经身负重伤,想必她一定已经知错,属下愿带她领罚!” “好!” 尹万裘挑起眼中一抹极尽愤怒的光芒,唇齿之间压抑着,一声冷笑脱口便出,“很久没有人胆敢这样忤逆我了!” 说完,便将一把解下尹钟沫腰间的沥水长剑,一个转身便抛到他面前,沉下的声音仿佛藏着彻骨的冰潭,“既然这么想死,我便成全你!” 一柄锋利的剑身刃如秋霜,丁剑清缓缓抽出长剑,清冷的光芒宛如夜空下的残月疏星,他唇边不禁泛起一丝略显苦涩的笑容。 “属下区区一条命,只怕也难以报答门主多年栽培之恩,”他微微侧过脸,持剑照影,看见身后那一袭水红色的身影,此刻因为中毒和失血面色苍白不堪,“只是,希望门主不要再责怪月儿姑娘……属下万死不辞!” “叮——”一声,一语未毕,长剑便被一阵掌风击落在地。 “爹,隐沧阁一战在即,此时不宜多生事端,你真的要让自己身边无人可用么?”尹钟沫神色寻常,淡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微微动容。 看着尹万裘站在原地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便络续开口,“何况,若让旁人知道了此时虚子阁被人闯入,只怕也会招致其他麻烦。” 尹万裘负手而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叹出,眉间轻蹙,双眼像是不负重般缓缓合上。半晌,他才轻叹着睁开。 略显枯瘦而有力手在丁剑清肩上拍了拍,示意他起身,平静下来的语气带着些许沉缓的力量。 “伤得重不重?” 丁剑清身形蓦然一滞,顿时垂下目光,“谢门主,属下……并无大碍。” “一会去映草堂多拿两盒玄参粉,”淡淡的收回负在身后的手,转身就准备回去,“刚才的事我不想再追究,”尹万裘目光落在丁剑清身上,“我也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丁剑清微微稽首,“是,门主。” 尹钟沫转身将地上的剑捡起,抬眼间,虚子阁的牌匾安然悬在厅堂的正中,仿佛静静的洞察着一切却又一如往常,三个字在夜色中显出一派苍茫的寂寥。 此时全天下的精妙绝学几乎都安然的存放在这火光明灭的楼中,也包括江湖上排名数一数二的兵器。 手中的沥水长剑,云及刀,凤鸣铁刃,这世间能做到快如闪电的利器也许会有很多。 只不过再绝情的锋刀,怕也斩不断繁杂纷扰的情愁思绪。 他将长剑入鞘,望着身侧的丁剑清,心里不禁泛起微微的涟漪,远处的火焰已经被扑灭,四处残留着几缕烧焦后的气味,不知道此时东厢房情况如何。 微微蹙眉,他连忙吩咐丁剑清跟着自己顺着青泥石板走出门外。 杳杳钟声晚(一) 东厢房的火已被控制住,此刻,残破的院落被烧的黢黑。 尽管火势已经被扑灭,但是靠近了依然能感受到残留着炽热的温度,几缕仅存的烟散发着呛人的刺鼻味道,夜色中仍旧有数名黑衣侍卫在门前走动,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幸这一片人迹罕至,并为造成人员伤亡。月儿之所以会选择东厢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丁剑清定了定神,将面前的侍卫分成几路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5 。月儿身中剧毒,不知此刻情况如何,他很想放下手中的事去别院,但是感受到尹万裘神色中的不悦,还是吩咐侍卫向着四周的几个院落分头巡查角落里是否还有没被熄灭的隐患,剩下的一路人马被滞留在东厢房,将烧毁的物品悉数搬出,等待明日一早清理。 厢房里院的位置最靠近火源,损毁最为严重,尹万裘踏步至院中,留了尹钟沫和丁剑清处理后面的事宜,便顺着厢房的后院回到云厮楼。 平日里他素来不允许其他人靠近这里,云厮楼除了门中的十三位顶级杀手,并无过多人驻守。尽管这样,这一如常态的安宁还是令他停下了脚步。 穿过门厅,他便察觉到一种异样的不对劲。 太静了。 周围像是张开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说不出的压迫感笼罩在四下,尹万裘沉下双眸,暗自将内息运在掌间,一瞬间便一发击出。 凌厉的掌风如森寒的冬风扫过厅堂之中,却竟然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向着四下望去,看不见的地方不知何时起竟然被人布下了无形无影的结界,竟然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响传入楼中,整个云厮楼已经仿佛置身于百里以外的另一处地方。而自己,刚才居然毫无察觉,他顿时眼色一凛。 光影之壁! 这种源自关外的幻灵之术他也只是听说过,只要布下,壁内发生的一切外界都无法感受到一分一毫。 霎那之间,无形的结界开始慢慢缩小,一阵诡异的白色迷雾开始在眼前蔓延开,不到片刻功夫,他便再也看不见任何厅堂内的陈设。 “什么人!” 尹万裘皱起眉头,一声怒喝,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 无尽的白色迷雾一重又一重,尹万裘向前走去,奇怪的是这个他每日都会经过的厅堂此时却好像有百丈之远,不论如何走都茫茫无边,心中顿时大为惊愕。转眼间,内息已经被他悬置掌间,几掌落在四下,却又是消失的了无踪迹。 渐渐地,在迷雾之中,缓慢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一袭长裙曳地,宛如初春的新蕊一般娇娆多姿。 在眼前逐渐清晰的是一张绝美的脸,白皙的脸上此刻有温柔的微笑,盈盈之间走到他身侧,尹万裘不觉惊诧出声。 “翩翩!” 尹万裘不禁步履向前,而面前的身影却一闪,再次出现时,已在重重迷雾之中站在他的身后,清浅的嫣然一笑。 “我本不叫翩翩。” 她微笑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丝淡淡的黯然哀婉,如水的目光落在尹万裘脸上,“只不过为了能与你白头相守,才换了这个名字……” 微笑中似有盈盈的水波在流转,她绕到尹万裘面前,一支手抚上那不再年少的脸。 “为了找寻藏宝图的下落我才从教中来到这里,最后,什么也不剩下了……” 尹万裘的身形猛然一滞,脸上的手竟然是温热的,仿佛真切存在着的活人! 他不禁皱眉,努力按耐下心中的惊诧,将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翩翩早已经死去多年,那么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 “翩翩,你还活着?” 尹万裘沉吟自语,衣袖之下,却已经暗自将内息汇聚在掌心。 听见话音,她不禁抬起目光,“怎么,你不想见到我么?” 说完,她将手放下,不由得上前一步,尹万裘顿时惊异的向后一退。她愣在原地,凄然的一笑。 “我差点忘了,你一直是不相信任何人的……” 她将双眼轻轻闭上,两行泪水不禁顺着脸颊滑落,“而你,最后却还是信了那莫须有的谎言和陷害,为了你,我背叛了教主,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从前了……” 她黯然的喃喃自语,一瞬间,尹万裘将掌心逼近,突然一掌提起,一股劲风如同闪电猛然扑出,横直的击在她的胸腹之间。 霎时间,面前的翩翩像是一尊破碎的泥塑一般裂开,摔得粉碎,落在地上的一瞬间,那些碎片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中惊愕万分,尹万裘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却听见身后幽幽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你还是不相信我……” 他猛然回头,翩翩竟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身后,脸上挂着凄然的笑容,“我终究是错爱了你……” “你……你到底是谁!” 尹万裘的面色霎时间变得灰白,这样诡异的一幕出现在面前,他不禁难以抑制的惊愕失措,运力于掌,陡然间一掌发出。 面前的翩翩犹如幻影一般消失不见,尹万裘顿时又是一掌而出,但是不论掌力如何迅疾,她的身形始终犹如鬼魅一般变换不断,击中之后一具完好无损的身体又会重新出现。 “多年不见,你的息元掌又更进一步了,这些年能始终被你念念不忘的,大概也只有这些武林绝学了吧……” 掌风所到之处,是一阵阵幽然的叹息之声。息元掌极为损耗内息,即便是尹万裘这样内力也无法承受短时间接连的出掌,终于,他有些微微喘息的停了下来,白色的迷雾之中,纤细的身影缓缓清晰起来,重新出现在眼前,绝美的脸与他记忆中的翩翩一般无二,此刻却令他感到恐惧。 一抹凄然的笑容顺着泪水在脸上闪现,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像是不知什么物种的皮革握在手中,尹万裘神情陡然一凛,沉肃的双眸顿时闪出凌厉的光芒。 藏宝图! 翩翩哀婉的一笑,“其实一直在我身上,原本,这是要给你的。” 她神情难掩的悲伤,看起来仿佛一朵即将衰败的花朵,“我把它放在一个地方,你永远也别想要找到了。” 尹万裘大惊失色,“在哪!藏宝图在哪!”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紧紧的扣住翩翩的肩膀,手触到她身躯的一刻,却像是泥塑一般裂开,继而连同手中的藏宝图摔得粉碎,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迷雾之中,重重的影子如梦如幻,重叠而来,耳边开始响起声嘶力竭的叫喊,那是他内心深处无比熟稔却又不愿想起的种种回忆—— “爹!救救我!”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满身是血,正向着自己爬过来,手心处的血迹斑斑,顺着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一道道痕迹。 “沁儿!” 尹万裘失声大叫,多年前的一幕宛若浮动的影像,他看见一柄黑色的剑缓缓落在小小的身躯上,继而狠狠的将年幼的次子贯穿,他在地上张着嘴,想要爬到自己脚边,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要你断子绝孙!” “今天便要你偿命!” …… 无数黑色的影子重叠眼前,脑海中的话语仿佛被无限放大,不断在耳旁回响着,尹万裘 掌心一凝,如同狂风般的掌风胡乱落在四处看不见的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6 角落中,伴随着低声的嘶吼,不到片刻,他已经头发散乱,锦袍的衣袖被他自己纷乱的掌风所伤裂开几个口子,此刻狼狈不堪,与往常不怒而威的样子判若两人。 黑衣老妇的笑声在耳畔反复萦绕,他睁看双眼便看见无数死在他剑下的身影狞笑着围绕在身侧,尹万裘痛苦万分的捂住脑袋,想阻止这的如同鬼魅般的声响侵入双耳,却总也挥之不去,恍神之间他仿佛看见无数条淬满剧毒的利剑向着自己袭来,顿时惊慌失措,并指为掌,将逼近自己的尖锐刀刃一一挥开。 数目越来越多,伴随着沁儿的惨叫,翩翩哀婉黯然的神情不断在迷雾中闪现,夹杂着黑衣老妇的笑声,一时间蒙蔽了他的双眼。 是幻像!一定是幻像! 他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却被重重叠叠而来的无数影子逼得无法控制的眩晕,仿佛睁开双眼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失了心神的苍老身躯不停化掌为风来应付不断接踵而至的利刃,直到精疲力竭,息元掌的掌势越来越凌乱,迷雾之中他看见不远处一道红色的身影向自己逼近。 “阿楚……” 话音落下,红色的影子便化作一团赤色的火焰,火势向着自己飞窜而来,他无法再也无法顾及那些利刃,杂乱无章的在迷雾中乱挥一团,发出崩溃般的嘶吼,将蓄势待发的杂乱内息聚在两指之间,向着自己的双眼狠狠刺去! 一声喑哑的痛苦嚎叫在无数影子之中响起,终于,那些骇异诡谲的影像无法再出现眼前,自毁双目却无法阻止萦绕在耳畔的那些声响,黑暗之中,他痛苦的跪在地上紧紧捂住耳朵,周围似有无数脚步不断靠近,疯了一般撕扯着自己,一团灼热将周身吞噬。 “啊——” 嘶哑的哀嚎隔着无形的一道屏障,云厮楼外,却是一片暗夜的万籁无声,丝毫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许久,灼热的火焰隐隐熄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一道黑色的影子缓缓从白色的迷雾之中走出,目光冷冷垂下。 地上的人心神已失,双目尽瞎,只剩下缓缓的一口气涌动。 将双指并在一出,一袭黑色长袍的男子兀自伫立,默念着什么,只片刻之间,地上的身躯竟然开始慢慢消失,如同驱散的烟尘,只留下一片薄如蝉翼的金色丝衫,在层层雾中散发着荧荧的光芒。 金蚕缕甲? 他将面前的一片金色捡起,随着手上的动作,手腕间若有似无的露出袖巾白色的一角,一个“玉”字赫然其上。无形的结界瞬间被解除,厅堂内一切如故,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微微蹙眉,他能感到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散发着淡淡的灵魄之气,但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这道气息已经所剩无几。 他双眼紧闭,默默开了灵魄,能感受到那淡若云烟的灵气似乎是覆在一张什么动物的兽皮之上,在灵魄之中看清了皮革的样子他顿时身形一怔! 藏宝图! 双眼蓦然睁开,池碎玉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半月前,年事已高的教主突然命他将二十多年前因私自出山而被逐出教中的红绡重新带回。他南下中原,几经探寻,终于在汉中找到了她的踪迹。寻着这若有似无的一星半点灵魄追到这里,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直到沧悲境打开的那一刻,他才从尹万裘的记忆之中看见死去多年的圣血之子。 身为教主的独女,生来便拥有最为高贵的血统和至高无上的权利,然而,却客死他乡。如此,这次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为了给教主一个交代他必须杀了尹万裘。 池碎玉暗自凝起了眼神,原本他没有想这么快动手,然而今晚的突然而至的一场大火却令府内大乱,趁着这个间隙潜入御鸩门,没想到一切竟然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如今,红绡是无法带回了,却意外的发现了藏宝图的下落。若有了淬金剑,冥湖之中,被封在湖底那道屏障之中的灵光印便可破刃而出,那是所有崇道之人都梦寐而求的禁忌之术,传说能够将天地之际最强大的神兽召唤而出,为己所用。 池碎玉缓步向着窗外走去,他只想尽快找到藏宝图。 别院的深处,传来侍女茫然无措的声音。 “你看,还是不行,这……这怎么办!” 一名侍女不禁靠近床榻边的月儿,她苍白的面色此刻沉静而黯然,仿佛沉浸在睡梦中一般毫无知觉。 端着手中的碗,侍女不知所措的慌乱起来,“我们还是去禀告丁府事吧……” 垂首之间,她略带着哭音绞着手,“你说小姐会不会是快……” “别胡说,我,我这就去禀告!” 粉色衣衫侍女故作镇静的将手中的碗放下,推开门便要出门。 损毁的厢房已经开始安排人手重建,虚子阁厅堂也已打扫如常,恰逢近日有一批新药会到,映草堂事务缠身,丁剑清只得跟着尹钟沫将各处安排好人手打理,期间他留了几名侍女在别院旁轮流照顾,两个时辰以后,天色已渐亮,这才堪堪得空。 刚走到门前,就眼见两名侍女慌乱不已的跑出,一个急转身差点撞到他身上。 “丁……丁府事不好了,小姐,小姐她……” 侍女上气不接下气,未等话音落下,丁剑清顿时面色凝住,心里不由一沉,立刻转身进房,眼前的一切是他不愿看见的。 那张精致的小脸毫无血色,漆黑的长发宛若潺潺的流溪一般倾泻在枕间,衬着苍白的脸几近透明,一缕鲜血顺着鼻间缓缓流下,一名粉衣侍女慌乱的用手帕不断擦拭。 “丁府事,你说,小姐她会不会……呜呜……” 说完便无法抑制的哭了起来,“一夜过去了小姐什么也没有吃,给她喂什么全都悉数吐了出来……怎么办啊……” 眉间轻蹙,尹钟沫将衣袖下的手指探近,面前的月儿气若游丝,几乎无法感觉到胸前有任何起伏。 “毒针取出了么?” 侍女语无伦次的擦干眼泪,“取,取出了……” 说着便拿出一个盘子,四根短小的银针赫然的排列其中。 丁剑清身形陡然一震,映草堂的每一种药他都了然于心,眼前的短针他再熟悉不过。 历代门主都决定将这种短针淬满□□作为机关设在虚子阁的厅堂,一根的分量便足以致人死地,她却避而不及身中了四针。 毫无悬念,毋庸置疑。 “小姐……呜呜……” 侍女突然大惊失色,丁剑清不禁垂首,月儿鼻间的鲜血尚未擦干,此刻突然从唇边又是溢出一缕,顺着下唇被咳出,宛若一朵朵殷红的梅花悄然绽放。 “咳……” 一阵微弱的呛咳,深度的昏迷之中的苍白小脸轻轻皱在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7 一起,担心她被呛住,侍女赶紧拿过一边的金丝软枕,将她扶起依靠在上。轻微的窒息感引得脸颊稍稍泛起一层若有似无的红,看起来仿佛气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丁剑清却心中猛然一沉。 毒性已经开始侵蚀了心肺了么? “昨晚大夫来看过,没说什么就走了……少主,要不我们,我们还是把昨晚的大夫请来……” 尹钟沫将手收回,眉间舒展开。半晌,才缓缓开口,“不必了。” 此刻请大夫来也不过是再拖延一两日,根本起不到任何实际意义。 微微怔了怔,粉色衣衫的云苓像是听明白了尹钟沫话语中的含义,忍不住伏在床边痛哭起来。 一旁的尹钟沫也是一阵沉默,尽管平日里几乎没有正眼瞧过这个妹妹,此时此刻他还是感到难掩的一丝怅然在心中蔓延,无法泰然自若。 沉思之畔,月儿轻微的喘咳平息下来,倏然间便恢复了纸一般的苍白。 “把她放下吧,”尹钟沫淡淡挥手吩咐道,“什么也别喂了。” 云苓依言将月儿躺下,一边哭着一边用手绢将唇边沾染的点点血迹拭净。绝美的脸上此刻双眼轻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宛如张开的蝶羽,宁静安然的神情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下一刻便会重新张开。 丁剑清不忍离去,也不忍再低头看她苍白的脸,如此沉默了良久。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笼罩在心间,像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月儿的生命正在他面前一点一滴的流逝。 月儿为什么会闯入虚子阁这样的地方,其实原因即使不说他也能猜到大半。事到如今,他只是自责。 平日里门主不让侍女陪在月儿身侧,昨晚她晕倒在院中,他只得从东苑临时遣了两个来,这两日府中事务繁杂,昨夜她们煮好了姜茶和药就被自己遣回原处处理手边的事务了。早知道是这样,昨天夜里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在房里。 丁剑清顿时一阵心痛,但此时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映草堂这么多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么,”他垂下目光,像是喃喃自语般沉吟。 看着他眼神中的黯然,尹钟沫不禁泛起一个苦笑,“呵,映草堂的那些个东西又有哪一种是你所不知的,若是真的有又何苦等到现在。” 说着,不禁望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绵蒙的雨丝纷落而至,无声又无息。疏雨淡烟,一阵阵幽香顺着细密的雨丝源源飘来,清郁的气息顿时笼罩在别院的角角落落。 看着丁剑清眼底的无法掩藏的失神,尹钟沫若有所思的眯起双眼,抬起头将手负在身后,“你若是真的想救她,这世上也许倒也还有一个人。” 身侧的丁剑清身形陡然一震,刹那之间暗沉的双眸一凛,转脸望向一旁的尹钟沫,却见他微微叹了口气。 “只不过,他未必肯答应,”尹钟沫略自停了停,“起码若是换作我,便不会。” 杳杳钟声晚(二) 观云堂,澹怀楼。 几声鸟啭莺啼伴着清晨的细雨如约而至,楼外的几棵罗汉松沾着莹白的水珠,略显清冷却也不失宁静悠然。 程白羽双眼紧闭,眉间蹙起,一时间只觉得四肢百骸间充盈了一股温热的暖流,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周身不停运转,渐渐气息便越来越顺畅,突然之间一股几欲冲破体内的毒气上涌,张口便吐出一口黑色的血。 左元宗上前一步道,“怎么样?” 程白羽深吸一口气,顿感神清气顺,直起腰背,一阵难耐的饥饿感便从胃里传来,不禁冲着左元宗摆摆手。 “今日较前些天又好多了,快去给我弄碗油泼面来,再来去临福楼提二斤牛肉,一壶烧酒,饿死了。” 秦川一身玄色劲装站在桌前,闻声立刻回过头,“谁告诉你可以吃面喝酒了?” “那吃什么?不会还是稀粥吧!” 程白羽赤了上身盘腿坐着,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球,一阵难掩的失望,“撑不到明天我就要被饿死了!” 秦川不予理会,取出剪刀放在烛火上过了过,又拿出药瓶打开,“让厨房给你炖了汤,一会送来,”说完目光瞥向桌上的白瓷碗,“先把药喝了。” 尝试着动了动,程白羽起身想将药端到面前,身上包裹着大大小小的缠带令他几乎无法动弹,顿时有些不舒爽,“我说,从今天起这些是不是可以拿掉了?” 秦川沉声道,“你若是不想日后残废,大可以试试看。” 闻声,左元宗不禁一个抬头,将手中剥了壳的花生抛到嘴里,“想得倒挺美,这才几日啊,你就做好准备再躺一个月吧。” 说完他便将手中白色的绷带扔到秦川手中。 顺手接过,秦川拿过剪刀将程白羽胸腹前的缠带剪开,顺着边缘一圈一圈展开。一道深刻的伤痕已经干涸,两天下来缠带不免与一部分血肉沾在了一处,被这么一扯顿时有些地方被撕拉开来。 程白羽不由倒吸一口气,“你就不能轻一点么!” 看着他吃痛皱着眉头的样子,秦川唇边泛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这会怎么不硬气了?” 说着,他拿起手中的瓶子打开,白色的粉末被均匀的洒在伤口上,引得程白羽又是一阵抽痛。 左元宗立刻一阵幸灾乐祸般的哈哈大笑,“早跟你说过了,不要随意挑战大夫的忍耐限度,”将手中的果壳捏碎,他不禁喜逐颜开,“你的剑这两天且借我耍耍。” 秦川敛起笑容,但手中的动作却不禁慢了下来。他缓缓的展开程白羽手处的缠带,无比仔细的检查起那一道伤痕。 那一日他腕间筋脉被刃器所伤,为了不留下后疾他委实下了一番功夫,用了最好的愈伤之药,加之以化空掌运功调息,这才保住了一只手。所幸目前伤口长的还算完好,照这样下去再过几日便无大碍了。 程白羽像是失望至极,一声轻哼,目光不由得看向秦川,“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拿剑?” 他其实感觉已经好多了,但是却被逼着每日清汤寡水待在房里静养,此刻只觉烦闷得几近发疯。 “起码五日,”秦川将手中的剩下的缠带收好,“阁主吩咐了让你仔细养着,他得空了便会来检查。” 程白羽立刻无法接受的一通嚎叫起来。 换好了药,秦川置若罔闻的走出门外,阴沉沉的天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顺着大堂走到飞翘的檐角下,他缓步推开门走进房内,眼见一旁的雕花的小窗开着便走过去关上。 刚从澹怀楼回来,没想到堪堪几日程白羽便醒了,以今日的伤势看来,他几乎已经能下地走动,且没有留下病根,情况倒是比想象中好的快些。只是大病初愈,若要重新拿剑还要些时日。 总算是有了件幸事,这些日子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8 发生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阁主近来脾性喜怒无常,今早眉宇间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窗外微雨如烟,瓦砾不多时便被打湿,垂落的雨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地上汇成一个个清浅的水坑。 秦川伸手将窗户掩上,转身便回头走到桌前。程白羽如今已经醒了,方子还需要略微调整。 雕花的小窗合上的瞬间身后一阵轻微的风啸声顿时响起,他眼神骤然警觉的一凝。 身后有人! 当下便旋急转身,却已然来不及,秦川只觉左肩一震,身上两处大穴便被封住,刹那之间他便定住了脚步,丝毫动弹不得。 方才从大堂走过时侍卫都在,这个人竟然能轻易避开所有人潜在房中,而自己丝毫未曾发现! 究竟是谁? 秦川暗自调动内力,一时间却无法冲破身上两处的穴道,正思忖着该如何脱身,却听见身后的人缓缓开口。 “秦总管,在下丁剑清。” 秦川不禁微微蹙眉,御鸩门的丁剑清么? 丁剑清将腰间的佩剑解下,缓步走到秦川面前。 “这个时候,我不便公开拜访,只好出此下策,”他垂下眼神,将剑缓声放在窗前的桌上,微微后退,拱手一礼,“事出有因,实在多有得罪。” 似乎是感受到面前的男子并无恶意,秦川神色一怔,“你要我做什么?” 丁剑清略微沉吟,缓缓开口,“秦总管精通歧黄之术,可曾听说过‘胭脂泪’?” 想到程白羽几日前重伤不支的样子,秦川不禁略带讽刺的勾起唇角,“谈不上精通,略知一二。” 他缓声道,“此毒无解药,呵,说起来这还是贵府的杰作。” “听说秦总管能只身解毒,我知道此时这个请求十分荒唐,但还是恳请总管来府上一试,”丁剑清俯首,眼神中缓缓的神伤如水般流淌,“如今,能救她的也只有你了。” 秦川蹙眉,“谁?” 丁剑清默默抬起头,言语中听不出起伏。 “月儿昨夜不知什么缘由夜闯虚子阁,中了厅堂的机关,此刻已经过去近六个时辰,大夫束手无策,也不宜再拖下去……” 话语未毕,秦川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诧,神色一凛。 丁剑清沉默片刻,默默垂下眼眸,缓缓开口,“她其实……与贵府沈阁主相识已久,能否请你看在这一层情份上出手一试?” 秦川愕然,那晚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只是阁主随口的一句话,她竟真的愿意以身试险。若是阁主知道,心中不知会是何种滋味。 屋中是一阵沉默,丁剑清默默将手垂下,“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动便会解开,当然,秦总管若是不愿,我绝不相逼,这便离去。” “你言重了,”秦川缓声道,言语间有淡淡的叹息,“医者眼中众生平等,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丁剑清心绪复杂的蓦然抬起眼眸,却听见秦川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方才听你说已经过去六个时辰,如此,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是尽力一试了。” 别院之中,阵阵花香袭来。 顺着那一星半点的灵魄之气寻来,不觉便走到这座花木参差的院落之中,异常宁静的院围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涌动。一身黑袍的池碎玉在门前驻足停下,越靠近了越能感受到那道灵魄之气,虽然淡若云烟,他却依然能感觉到。 此刻,房间悄无声息,他只身走了进去。 无暇顾及其他,池碎玉踱步开始在房内搜寻。终于,脚步在桌边停了下来。他目光落在桌上,那里,是一只紫色漆盒。 淡淡的一丝灵魄却正式是从这里散发。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尽是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池碎玉不禁蹙眉,将盒中各种五色缤纷的绣线和锦缎倾倒而出,盒身似乎并无特别。 他又拿在手中看了看,这才发现木盒的底部似乎是空心的。将夹层打开,一张肉色的不知什么物种的皮革被整齐的叠好,正完好无损的存放在那里。 藏宝图原来早已经被红绡找到藏在这里,难怪天南海北无论如何也难觅其踪。 一路南下中原,他奉教主之命带回红绡以继新任教主之位,此番终于找到她的下落,没想到她已经死于尹万裘之手多年。不过无意之间却透过沧悲境在红绡的幻影之中竟发现了藏宝图的踪迹,真是意外的收获呢。 他垂下目光,将皮革收进手中。 藏宝图,金蚕缕甲,这御鸩门中自己所不知道的奇珍异宝武功绝学究竟还有多少? 他将目光向着窗外望去,清晨时分,此刻时间尚早,一时半会功夫他们应该尚未发现尹万裘已经消失不见,反正离教主的限定回教的日期还剩了将近半月。 一丝隐隐的笑意从唇边泛起,池碎玉垂下目光,突然玩心大起,一个有趣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转身便正要离去。跨至桌边,脚旁突然一阵温热气息传来,他微微侧过脸,眼见一只炭炉正静静被置在房中,里面的黑炭被烧得炽热通红。 已是阳春三月,竟然还留着这种东西,真是多余。 池碎玉不禁皱眉,转眼向着床榻一侧望去,这才发现隐隐的帷帐之中竟然躺着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他敛住气息,悄然走了过去,将帷帐撩起。 锦被之中,一具苍白的身影显得格外纤细,正安宁静谧的陷入昏睡之中。池碎玉目光不禁落在她精致无双的面容上,神情淡然的脸上陡然一凝,撩在帷幕上的手不禁停滞在空中。 红绡! 原来她并没有死么? 他缓缓将手探入月儿的鼻息之间,却发现她已经气若游丝,几乎感受不到胸前的起伏。他略微停顿,这才感受到些许不对。 如今红绡若是活着应当也是四十一二的年纪了,而面前的女子太过稚嫩,显然不可能是红绡。 难道是…… 池碎玉轻轻蹙眉,不禁一步向前走近细细端详。突然,隔着院墙却隐隐传来两个丫头的脚步声,他犹豫了一下,按耐住心中的讶异,回头立刻将紫漆盒按照原来的样子在桌上放好,一个转身便越过房间的围墙,消失不见。 经过昨夜的一番种种,御鸩门的戒备更是前所未有的森严,几乎是连一只苍蝇都无法进出自如。 秦川与丁剑清越过层层侍卫的耳目,到达别院时已近暮色四合的黄昏。 远处,乱云横控,近处,城中升起无数袅袅炊烟,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仿佛淡红色的云霞,锦官城笼罩其间,如同仙山琼阁,清澈碧绿的河曲折蜿蜒,绕城而过。 秦川不由收回目光,不禁心中一凛。依照丁剑清所言,此番已过去九个时辰,月儿姑娘恐怕情况不容乐观了。 他向四周望去,别院不似御鸩门其他楼阁,倒是清净不少,此刻除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39 了几名侍女,这个幽深鸟语的院落并无其他侍卫把守。 此刻,月儿被侍女精心照料着,覆在柔软而温暖的锦被中,无比沉静的小脸上却已经不剩一丝血色,仿佛是寒冬里最耀眼的白雪。双眼紧闭,沉浸在睡梦中一般安宁。 秦川走上前来,将她的衣袖微微挽起,搭在腕间,却几乎探不到跳动的脉搏。手无意间触碰到她的额头,冰冷的温度贴着手指传来,神色顿时一变。 云苓看见面前紫袍的男子不说话,不禁心乱如麻,“小姐从下午开始好像突然开始越来越冷了,不知怎么回事……” “把她扶起来。” 秦川沉下的声音令侍女连连点头,将身上的锦被拉开,月儿纤细单薄的身子倚在侍女的肩上。 暗自调动内息,化空掌的内力不觉已经充满指间,秦川并指将她身上被封住的期门、曲商几处穴位打开,一阵源源不断的内力便顺着经脉注入身体,但几乎是立刻,秦川便感到了些许的怪异。 注入的内力像是一股气流在体内乱窜,似乎与她的身体格格不入。是中毒太深的缘故么? 秦川不禁蹙眉,但是掌间的内息没有停下。许久下来,温热的内息令身侧的云苓都满头大汗起来,两颊微微泛红,月儿苍白的面容却不见丝毫好转的迹象。 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怎么样?” 丁剑清忍不住问,看着秦川收回了手,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在心中泛开。 “很奇怪,”秦川将掌心收回,“一般来说,□□侵身,化空掌的劲力进入体内会很快随着周身运转,不多时间便或多或少被逼出。” 略自停顿,他缓缓开口,“但是方才在她身上却像是本能的排斥,不论深重缓急的内息都无法融入。” 不禁想起几日前,他没用多久程白羽便将毒血吐出,为什么同样是胭脂泪情况却如此不同? 云苓立刻按耐不住,语气中带着沉重的焦急,“啊,那要怎么办?” 秦川迟疑了一下,从衣襟拿出一个棕色的皮囊,打开,赫然是一排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银针,烛光下泛着丝丝的银色光芒。 他取出其中一针,刺进膻中、巨阙等几处大穴,少顷,取出一个细小的红色瓷瓶。 “这个是还魂丹,能保住她的心脉不断,现在就喂她服下。” 说着便将瓷瓶递到云苓手边,看着她忙不迭的点头,似乎像是得到了什么救命的良药,开口道,“立刻去拿炭炉,以将药力蒸入周身,从现在起火不能间断。” “所幸银针上的毒已经放着几年过去,毒性退去不少,否则四支针的分量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秦川沉下目光,缓缓转向身边的丁剑清,“眼下化空掌的内力对她无用,我只能用针将她几处大穴稳住,短时间内毒性不会蔓延。” 说完,他便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纸,就着还未干的砚台一挥而就起来,寥寥几笔却详尽记述了煎服方法,不多时,一纸药方便已写好。 “一会到她醒来,这期间,两个时辰服药一次,”将药方递到云苓手中,“马上去煎,记住,切不能停。” 粉衣的小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便一个急重转身奔向厨房。 丁剑清收回目光,忍不住沉声问,“所以,她是不是没事了?” 秦川微微敛起神色,言语中似乎带着幽然的叹息,“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实不相瞒,在下至今从未遇到此种情况,结果如何,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看着丁剑清面色一凛,他不禁缓缓开口,“三日之后,若是不再恶化,她短时间便无性命之虞。” 话语未毕,秦川稍稍转身,目光落在月儿此刻苍白如雪的脸上,“不过,毒性经肺太久,即便是能醒来,日后大概也是难以完全根除了,这些药,也只能暂时将毒性稳住。” 丁剑清哑然,难以名状的痛心突然入骨,带来一阵急旋而至的压迫感,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在心间。 不惜代价将她从门主的手中救出,未曾想依然是免不了这个结局。 此刻陷入昏睡中的月儿不过近在咫尺,他却觉得自己与她仿佛隔着天涯海角,回首间,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最遥不可及的距离。 再巍峨险峻的高山总有一天也能登临逾越,就连波澜壮阔的大海,如果纵身一跃也无非是万丈深渊。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触不可及的,唯有此时此刻如同明日芦花的生与死,这其间的距离便是碧落黄泉。 而他明知如何义无反顾都于事无补,却又弃而不忍。 默然接过秦川手中的药方,丁剑清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 窗外,是一帘潇潇的暮雨,初春的夜幕漆黑如墨,仿佛一双深沉的眼睛默默俯瞰着此刻,要将一切吞噬。 默默侧过身,秦川突然想起那日一早月儿原本是要留下锦盒便走的,顿时有些后悔在门前将月儿劝下。若是当时他没有出现,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至少说会来得迟一些。 “方才替她诊脉,她体内还有未散尽的淤血,是被掌力所伤么?” 丁剑清点头,“门主一向都不大喜欢她,这一次怒不可遏,几乎起了杀心。” 秦川垂下目光,不禁落在月儿身上,“其实就算是胭脂泪的毒性被祛除,这淤血要如何散尽,你可有想过?” 半晌,他沉声道,“若要将体内的毒性和淤血散尽,也只有一样东西能做到了。” 丁剑清凝神,不禁侧过脸,“辟灵犀?” “不错,只不过那更难如登天了,”秦川略微无奈的扯出一个微笑,“那云枢宫主行事全凭喜好,不知什么缘由对宫外之人极为排斥厌恶,若是陌生男子更是尤为之甚。半月前,鄙府的一个堂主也中过此毒,我刚从那里回来过,却未赶上宫主在宫中,最终连宫主的面都没能见到。” 他实在无法做到对月儿见死不救,最终还是忍不住稍稍点了丁剑清一下,但目前双方面前的一切还是未知数,话到嘴边刻意隐瞒了些许真相。 “半月前?”丁剑清蹙眉,“那位宫主是不是一位身穿黑衣、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秦川瞿然,“你见过?” 离影漠虚空 “快!药来了!” 一旁蓝衫的茯苓连忙将月儿扶起,舀起一勺药送到月儿唇边,汤汁却顺着紧闭的嘴唇缓缓淌下。 “哎呀,你看,这可怎么办!” 用手绢擦拭干净,茯苓又舀其一勺送到嘴边,云苓一步上前,接过茯苓手中的碗,“我来。” 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微微后仰,一手将一小勺温热的药汁送到月儿嘴里,所幸月儿还有潜意识的一点反应,看着她终于是咽了下去,云苓不禁喜笑颜开。 就这样一勺一勺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0 ,其间有几次大概是喂的稍多了些,立刻引得月儿一阵剧烈的呛咳,云苓顿时拿起手绢擦拭干净,更是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小半碗药竟喂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底。 看着粉衣的丫鬟将手中的碗放在一边,秦川微微叹息,走到书桌边,执笔写下另一张药方,递到丁剑清手中,“几日之后她若是醒了,便按着这个去抓药。” 丁剑清垂下目光,拱手一礼道,“此番你不计前嫌,我实在也没有什么值得相赠,”他从衣襟出掏出一个淡青色的瓷瓶,“这是天山的连樱雪莲,不论什么样的刀剑之伤都可瞬间愈合,江湖之人,免不了有用的到的时候。” “举手之劳而已,无足挂齿,”秦川顺手接过,“时间不早,我必须尽快回去。” 丁剑清点头,“顺着前面向北,便是后门,夜里的守卫会比白天更严,我一会设法将他们引开。” 说完,两人便转身出门,消失在漆黑的长夜。 长夜如墨,丝丝密雨已停。 秦川悄无声息的凌空而起,借着夜色终于回到观云堂的后院。刚要上前入院,一道白色的光影蓦然入眼。 一袭白衣胜雪的身影兀自伫立在一棵罗汉松旁,深沉的夜色之中,月白的衣袍泛着隐隐的清辉。 秦川身形一滞,缓步上前。 沈孟白缓缓将手负在身后,侧着身,缓沉的声音仿佛此刻的夜色一般宁静,“一个晚上去了哪里?” 秦川不禁略微迟疑了一下,缓声道:“御鸩门。” 沈孟白一声冷笑,敛起神色,眉间带出些许的清冷,“你倒是不加隐瞒。” 秦川微微颔首,“属下,去了别院,”略自停顿,他不禁缓缓上前一步,“昨夜,月儿姑娘闯入虚子阁,厅堂的那些机关全都淬满了剧毒……她的情况不太好。” 沈孟白神色一凝,心间仿佛被沉沉钝器击中,分明的脸上闪过一瞬黯淡的阴影。不过是一句话中带刺的随口讥讽,她竟然肯为了自己信以为真。 一丝微微的动容涟漪在心间泛开,但是很快,他脸上便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漠然。 这究竟是出自真心,还仅仅是一出为了麻痹自己的苦肉计? 眼前不禁浮现出昨晚月儿站在书房不知所措的样子,沈孟白不觉握紧衣袖下的双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相信所有的一切与她无关。 但是事到如今,若是她不惜如此来博取自己的信任呢?毕竟,不论身在何方欺骗都还是会如影随形。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铤而走险去赌,他输不起。 定了定神,他眉间皱起,缓缓转过身,暗沉的眼眸中透着一丝锐利的光芒,“哦?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今日晌午,丁剑清来找属下,”秦川垂下眼神,“他说……” “所以你便去了?” 话语未毕,沈孟白便将他冷冷打断。 “你可有想过若这是陷阱你前脚踏进御鸩门便会被一举擒住?”沈孟白沉肃的黑眸仿佛融入了深不可测的星辰大海,“你做事一向稳妥,今日怎么如此糊涂!” 秦川不禁抬起头,面前的阁主面色中的带着他所不熟悉的愠怒,望着正在气头上的沈孟白,他刚想辩解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微微颔首略微退后一步,“今日之事,属下确实欠缺考虑。” 沈孟白蹙着眉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眉间依旧是沉肃的愠然之色,他极力将怒火压下,沉声道:“程白羽怎么样了?” “今日已经可以下地活动,相比前两日又好了一些,但是,想要恢复到与以往一般无二,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秦川如是回答。 “好,”沈孟白将目光眺向远处,“用最好的药,一个月后我要他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 随后,面前的沈孟白似乎微微沉下气息,心绪中有无比复杂的情愫,缓声问道,“她呢?” 秦川微微垂下目光,“我的内息无法融入她的身体,只好用针略微保住她的心脉,但是日后想要将毒悉数逼出,怕是很难了。” 沈孟白极为轻慢的闭上眼睛,像是极力隐忍的将手负在身后,站在树下一阵沉默,没有再说话。 他很害怕再问下去,已经下定决心的要告别的过往又会浮现眼前,令意志动摇。 那些旖旎的记忆他避而不忍回想,不断告诉自己竹林河畔曾经以为的山高水长,切实不外是一场萍水相逢,没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死亡只能用鲜血来祭奠。原本他就是要手刃仇人,血债血偿。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错怪了她。 但事已至此,倒不如就这样趁着这个机会结束一切。何况,即使现在的她没有别有用心的接近自己,也难保日后为了御鸩门同样不会。 不论她与这一系列事情有没有瓜葛,自己都不会再与她有任何其他可能。既然终究要再见,早一些抽身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没有未来的情感早些了断,也许是彼此最好的结局。 红尘中经历的往事有多甘甜纯美,回忆就会有多心酸苦涩,该忘记的,他必须时时鞭策自己将它们抛在身后看不见的地方。 帷帐之中,苍白的身影静静沉睡着,双眼轻阖,像是陷入了极美的梦境之中。 “这个是你的吗?” 树下,一袭白色的身影将手中的风筝递到她手中,轻轻揽她入怀,温和平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一个莹润洁白的玉佩交到她手中。 “月儿,收好了,这个对我很重要……” 声音渐渐变得虚幻缥缈起来,消失在一剪绚烂和煦的阳光之下,离她越走越远。 …… 月儿努力睁开昏沉的双眼,终于有了些许意识。面前的一切都是她熟稔的,周身一阵温热的气息令她稍稍有了力气,向着帷帐外望去,隐约看见房中放置着炭炉,此刻正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伴随着一丝药的清郁之气,思绪将她慢慢拉回到眼前,她很想支起身子,却虚弱得无法动弹,一呼吸便感到一阵腥甜的气味。 “咳……” 蓦然之间,云苓取了药正向着门前走来,听见她微弱的喘咳,粉衣的小丫头顿时又惊又喜。 “天啊,小姐,你终于醒了!” 她连忙取了手绢将她唇边的血擦干净,月儿稍稍缓和,脑海中的记忆这才虚虚幻幻交织着重叠而来,她想起自己好像在虚子阁前被发现了踪迹,顿时语塞。 “我……” “小姐,你受了很重的伤,已经昏睡不醒快十几天了,”云苓将手中的药碗端到面前,“我和茯苓快要吓死了,要不是丁府事请了隐沧阁的大夫来,小姐你一定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隐沧阁?” “对啊,那个大夫穿着一身紫色……” “云苓!” 门外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1 的茯苓走到门边,立刻将她制止住,向她瞪了一眼,粉衣的小姑娘顿时捂住了嘴。丁府事交代过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她竟然一时间说漏了嘴忘得一干二净,只好讪讪的将碗端到月儿面前,“小姐,药要两个时辰喝一次……” 无意间提起的三个字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刺进心里,她多么想能再见沈孟白一面,哪怕只能是再一次苍白无力的辩解也好,月儿顿时抬起如水的眼眸,不由得抓住了云苓的手臂。 “那个大夫……他还在吗?” “早已经回去了……” 云苓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小姐,都怪我多嘴,丁府事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 月儿莫名的难过起来,怔怔的愣在原处,任由云苓将自己扶起来,将她舀起的一勺汤药缓缓咽下。 其实即便能通过秦川再见到沈孟白又能怎么样呢?她实在没有办法将凌霄剑谱拿出来,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也只会徒增他的厌恶而已。 一轮新月如初,但昔日已悄然不再。 虚虚幻幻,残梦几何,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将苍白的脸垂在发间,用力握住颈间的羊脂白玉,她再也无法抑制,泪水顺着苍白如纸的面色滴落。 一连几日过去。 气温仿佛略有回升,一派春日的盛景,举目四望,此刻日落西山,天边四处都是斑斓炫彩的霞云,仿佛无数鲜艳的彩绸。 “小姐,你再吃一点吧!” 茯苓将盛好的小米粥端到月儿面前,却见她连连摆手,“不用了。” 此刻,云苓在一旁拿着梳子将她的头发梳开,漆黑如瀑的长发垂泄在耳边,绵柔的烛火映照之下,衬着她的侧影,犹如一朵被疏疏烟雨倾笼的幽幽兰草,神态温婉纯真,楚楚动人,只是十多日没有正常饮食,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了。 茯苓取了食盒,看了看被置在一旁的小米粥,不禁将手中的食盒提起放到桌上,打开盒盖,“小姐,这都是你平日爱吃的,厨房刚做好,要趁热吃。” 其实她毫无食欲,但是想到这些下人在厨房进进出出辛苦忙碌的样子,不禁垂下目光,微微笑了笑,“好……” 云苓将食盒端来,就着汤,月儿将剩下的小米粥吃了完,然而堪堪喝了两口汤便皱着小脸将碗推开,“够了,吃不下了。” “小姐,药还没喝。” 说着,便将食盒里的药拿过来,月儿接过,一阵清苦的气味立刻涌到唇边,但她还是乖驯的悉数饮下。云苓将空了的碗拿过来,月儿便开始无法抑制的干呕起来。 “小姐,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喝的太急了……” 云苓连忙将水拿过来,月儿浅浅的喝了一口,稍稍抚着胸口,渐渐平息下来,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慢慢的就会习惯的。” 她目光不由的落在桌上,想着云苓和茯苓这些日子为了自己忙前忙后心中顿时有些愧疚,“你们也下去休息一会吧,我想睡一会。” 云苓依言将锦盒中的东西收好,便和茯苓退了下去。 门被掩上,帷帐之中的月儿刚躺下,几乎是顷刻之间便感觉肺腑间的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她默默支起身子,很想将茯苓叫回来,但张口便是剧烈的喘息,什么也说不出。 日暮渐晚的黄昏似乎格外美丽,丁剑清从映草堂出来,不禁略自驻留多看了两眼,收回眼神,便向着别院走去。 转眼月儿昏睡了已将近十日过去,前日一早便听茯苓说她醒了过来,他却到此时才忙完了手边的映草堂的事务觎了空闲,走到门前便看见茯苓和云苓从房里走了出来。 “丁府事……” 云苓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小姐刚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丁剑清不禁俯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锦盒中,里面的饭菜一口未动,汤似乎也只少了浅浅的一层。 “从前几天醒过来,小姐这几天胃口越来越差,厨房准备的清淡米粥,一日也喝不完一碗,今晚汤刚喝了两口便实在喝不下了,我们怕她太难受就没敢让她多吃……” 像是看出了丁剑清的心思,云苓不禁低下头,默默的将锦盒合上,“何况小姐每天还要喝一大堆苦得难以下咽的药……” 丁剑清默默叹了口气,吩咐两个丫头退下,一阵剧烈的喘咳顷刻之间便从房里传来。 “咳……咳……” 神色一凝,丁剑清顾不得男女之别将门推开,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罗帐之中,月儿一手勉力支着身子,一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衫,剧烈的喘咳之下呛出点点殷红的鲜血,她慌乱的低头捂住,只感觉一阵又一阵腥甜的气味从胸间蔓延,顺着鼻腔一涌而出,仿佛肺间有一把尖锐的刀划过,她突然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丁剑清连忙吩咐茯苓将她扶起,手忙脚乱间,月儿才微微睁开双眸,肺间的绞痛让意识一点一回来。 “小姐,好点了吗?” 云苓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小心翼翼的拿了手绢擦拭干净,月儿轻轻的喘息着,感觉气息逐渐正常了起来,凝水的眼眸有些失神的睁开,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关系的……已经好很多了……” 丁剑清滞在原地,看着月儿此刻小心翼翼呼吸的样子不觉一阵沉默。 门主掌风凌厉,他肩上的伤经过几日的调息早已无大碍,但月儿没有一点武功根基,更不用谈内力,对她而言被掌法伤及的心肺就只能静养,其间的淤血尤为不易散开,这便是秦川所说的无法彻底根除么? 其实隔几日云苓都会向他汇报月儿的一些情况,多日过去,明知她早已经醒来,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这里。 果然被秦川一语成谶,他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成了真。 心中蓦然一沉,丁剑清却不动声色的垂下目光,泛起一个清和的微笑,“好……你早点休息。” 看着月儿点点头微笑,他便转身推门而出。 门外,是即将被夜色吞没的勃勃□□,缓步向前走了几步,丁剑清不禁在长廊边怅然的停下。 云雀在红花檵木外露的树枝上停栖。日暮斜阳,傍晚的别院里的青柏已经是枝繁叶茂的样子,最后一丝余晖中几只待栖的黄莺身藏繁盛的树枝中,百鸟归巢,院落里一时千啭不穷,嘤嘤成韵。 沉吟间,粉衣的云苓将锦盒提在手中,满脸的犹豫的向着长廊走来。 “丁府事,其实这几日每到晚上小姐便会像这样发作,有时候是一次,有时候一天有好几次……” 云苓低下头,不安的咬着嘴唇,“小姐怕你担心,就一直没敢让我们告诉你……” 长廊下,丁剑清默默将手负在身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天前,从小姐醒过来之后,第二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2 日便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云苓突然抬起头,目光中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小姐太可怜了,那些药她根本难以下咽,有时候刚喝下便会吐出来……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担心小姐会不会……” 丁剑清将目光眺向远处,黑眸沉下缓重而暗沉的光芒,“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云苓闻声微微欠身,将不经意间滑落的泪水默默擦干,便起身退下。 片刻之间,夜色模糊了天空与大地,仿佛将一切都掩在一片漆黑之中,别院中却有不时的花香浮动而来,若即若离,如影如梦。迂回的长廊边上,丁剑清仿佛有些不舍的独自伫立,轻轻将目光眺向远方。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其实早已经习惯了殷红染血的江湖厮杀,却因为她的存在,仿佛在心间始终筑有一道不沾染是非纷扰的屏障,将剑雨流光横挡在外,那里保留着他最后的至纯至真。 他心里梦寐不忘、难以割舍的种种回忆仅仅是一场场凭栏自顾的独角戏,其间与她一闪而过的快乐也许无法永远依恃,但他愿意用尽一生倾尽所有来换取月儿一个一如既往的未来,即使这个未来与自己毫不相干,如果能看着她幸福的微笑下去,便已经能如愿以偿。 远处,残星几许,夜空似深青色的帷幕。丁剑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像是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将近一月了,云枢宫主应该已经从汉中回到浮游山了吧? 饮马踏秋水(一) 事到如今,你可知错……” 一声幽幽的回响划破横空,不绝萦绕在山间,红衣束发的女子跪在崖边,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片刻之间一阵薄若轻纱的烟白弥漫在山崖之间,仿佛虚幻得不存在,却遮蔽了双眼,什么也无法看清。 凌厉的掌风如东风一般呼啸而过,山间的女子默默的闭上眼睛。 “不要啊!师父!” 凄厉的嘶吼在山崖间回荡,然而山顶间的女子却置若罔闻。 掌风横空,直直的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她的身形顿时缓缓倒下,像是一道红色彩霞毅然从崖边坠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姐姐!” 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的光芒,火焰般燃烧四起。万千的虚像一幕幕浮现眼前,犹如闪电一划而过,周身一片滚烫。 突然,一阵清凉从天而至。 “师父!师父!醒醒啊!” 一水池间,四周鸦雀无声,寂静得犹如地狱深渊。隐隐的水雾之中,一切看起来仿佛都变得虚幻起来。 急促的呼唤将她从脑海中虚幻的一切中叫醒,拉回到此时此刻伸手可以触及的面前。 刚才略一失神,她险些走火入魔,顿时收敛内息,全力将身上几处大穴封住,然后按照内功心法从头开始,不敢再有懈怠,全力集中精力,将内息聚于丹田之间,默默调动,仿佛一团火焰在全身游曳而走。终于,一口鲜血从唇齿之间喷涌而出。 这才保住了心脉和神志。 此刻,池间的身影一袭黑色长袍,正盘腿端坐着,胸前剧烈的起伏,只剩下寂寥而空洞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暗室之中。 可恶,这影砂掌最后一式的心法每每练及便总是想起以前的种种过往,险些濒临走火入魔,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黑暗中,那一双枯瘦的手早已不再光洁,云影不禁用力握起,指骨间都开始泛出青色,却又无可奈何。 “师父……刚才您差点失了心智……” 面前是几名黑袍红裙的入室弟子半跪在地上,脸上有着因目睹师父险入魔魇之后的焦急与担忧,左侧的女子抬起头,目光中的忧虑如水般静静流淌。 “我知道师父您不喜欢在练功的时候被打扰,但是已经整整两日您都没有出来,我就和大师姐走在门前等候,刚才突然听见您的声音,这才破门而入……” “好了,都下去吧。” 云影摆了摆手,看着一众弟子心事重重的起身,将内息毕止,微微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诛绣手中的木质托盘中,那里是一身干净的黑色衣衫。她接过展开,缓缓起身离开一池的水汽,走向屏风后,踏进一池温热的水中。 作为至阴至寒的武学,这些年为了练成影砂掌寒凉之气已深入骨血,每每出关她都要用浮游山泉浸体,配合内功心法才能将体内的阴寒祛除。每一次濒临走火入魔都宛如从风虐雪饕的地狱又走回了一遍。刚刚一番,不觉间身上已经湿透,云影略显疲惫的将双眼合上。 “诛绣,你也退下吧。” 将身体沉下,浸在蒸腾的水汽之中,一团潮湿的水雾透过屏风隐隐升起,如冉冉欢起的袅袅轻烟,飘逸曼妙。 屏风后的诛绣望着那一阵升起的雾汽,目光不禁低垂了下去。 师父一向厌恶外人打扰,她并不想提起这些事引得师父再不悦。但这些日子以来师父频繁的出动宫外,似有意将一切交予她打理,想到来人的身份,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缓声开口,“师父,昨日山下有人闯入,求取辟灵犀。” 水池中的云影微微睁开眼,“什么人?” “是……御鸩门的人。” 诛绣站着没有动,稍作停顿,“他说他叫丁剑清。” 嘴角一阵抽动,一声冷笑从屏风后传来,“呵,御鸩门的人竟有胆量上浮游山。”云影不禁将头倚在池檐,仰头望着一池的水汽,“尸体扔去后山了?” 诛绣霎时面色惨白,“没有……” 她低下头,却依然能感觉一道急厉如风的目光如刀锋一般穿过屏风袭来。 水雾中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平日里我是如何教导你们的,都忘了?” 诛绣顿时“扑通”一声单膝跪下,“师父……弟子不敢忘记,只要是御鸩门的人,便见一个杀一个,丢到后山喂狗,只是……只是这人的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我和诛灵还有几位师妹联手都无法伤他一分一毫,被他齐齐点了穴,根本动弹不得。” 一丝难掩的悲愤不禁涌上心头,“是弟子学艺不精,请师父恕罪!” 云影目光落在蒸腾的水汽之中,双臂缓缓搭在池边,双眸微微眯起,像是不可思议般沉吟自语,“丁剑清……” 气氛一时肃杀,一阵沉默令诛绣冷汗涔涔,“他还说若见不到您,他便不下山一直等下去……不过他并未伤害师妹们,还给了药医好了诛灵前些日子手腕上的伤。” 莫非是尹万裘派来的? 云影默默直起斜倚的身子,仿佛想起了尹万裘身边那一袭墨袍的身影,霎时间大笑起来,“我还真想亲眼看看尹万裘是怎么求我的!他在哪?” “还,还在宫外等候。” 看着屏风后的身影,诛绣不禁抬起头,一阵水花如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3 同卷风的暴雨般被带出池外,云影展开一旁的黑袍披在身上,不时便已穿戴整齐,越过屏风从台阶上缓步走下,“叫他去芳华殿等我。” “是……” 诛绣惊诧的抬起头,望着已经走出门外的师父不禁愕然。 自她十一岁入宫以来,这还是师父第一次愿意面见宫外的陌生男子吧? 朱漆笔描的残破石碑再向前,是一排青白色的雕栏。 此刻即将正午,日光逐散了山中晨间的冥冥薄雾。丁剑清和一名随从站在一棵刺槐之下,看着地上斑斑驳驳的一树阴影,将一只手负在身后,抬头看见青石阶上的黑袍女子向自己招手,两人缓步上前。 “丁公子,师父在芳华殿等你,请随我来。” 诛绣尽力将内心的讶异压下,淡淡的语气之中仅仅是漠然。她说完便转身,听见身后的丁剑清似是微微颔首,“有劳了。” 青白色石板足有三丈宽,冗长的通道之中,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回荡在略显空旷的长廊,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尽头。 远处是浮游山玉女峰的青碧点点,一池瀑布从山间倾泻而下,宛如白色的锦带萦绕,带来阵阵清灵的气息。 一扇朱漆的大门被打开,大殿终于赫然眼前,隐约可见一袭黑色的身影端坐在正前。 这便是云枢宫的芳华殿么? 诛绣冲着丁剑清点了点头,便退下。丁剑清略自停顿,让随从在门外等候,自己缓步走了过去。 “呵,果然是你,”云影一声冷笑,“为了辟灵犀尹万裘这个狗东西竟然还有脸派你来!” 丁剑清没有辩解,默默将手垂下,“此番前来,晚辈其实并非为了门主……若宫主不计前嫌,晚辈定当倾力回报。” “那是谁?” 云影眼神骤然一凝,双眸中猝然升起一股愤然的浓重杀意,“你以为能骗得了我!” 话音未毕,她一掌便横空出世,一道黑色的闪电犹如利剑惊风而至,夹杂着几只短刀飞冲而来。丁剑清身形一避,两支便顺着衣袖被掸落,只听“叮——”一声,深深插入殿中三人合抱粗的柱间。 接连躲过两支,未及站稳,墨袍的男子便神色一凛,眼见还有一只正向着眼前急速直逼而来! “铛——” 短刀在空中停止了电光般的急行,刀刃此刻被稳稳并指止住在耳侧,丁剑清指势一缓,收了内息。 “前辈!您是否还记得月儿姑娘?” 轻声将手放下,他将指间的刀刃松开了。 “前些日子她被虚子阁的胭脂泪所伤,此刻性命垂危,”看着锋利的刃掉落在地,丁剑清目光中有隐约黯然的神色,看着云影,他蓦然抬起头,“恕晚辈无理……那一晚,那一晚前辈您其实在别院吧?” 云影眯起双眼,将为尚未出风的掌力收回,重新坐回,似乎是想起了那晚的种种,她沉默了片刻,终于沉声开口。 “说,究竟怎么回事!” 朱漆大门被重重掩上,一剪绚烂的日光无法透过厚重的石板来到大殿,尽管是白天,略显空旷的殿内还是被点燃了灯烛,此刻闪烁着明灭的火光。 一袭黑色的身影坐在殿中,苍老的脸上忍不住闪现冷冷的笑意,“呵,这普天下的男子果然皆是负心之人,我早就告诫过那个丫头不要和姓沈的那小子走得太近,想不到还是免不了有这样一天。” 隐灭的烛火之中,却听见云影话锋一转,看着面前白衫墨袍的清俊男子,突然一声阴冷的笑意,“你又怎知我会将辟灵犀给你?” 丁剑清微微垂下目光,“晚辈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是唯一的机会……还是想勉力一试。” “你是尹万裘身边最得力的属下,云枢宫的规矩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云影挑起眼眸,注视着面前的男子。 “一命抵一命,”丁剑清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带着清允而安宁,仿佛有一种淡然的从容。临行前他早已将一切吩咐给铁吟风,这个同样从地煞走出来的得力杀手此刻应该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便是日后他不在,所有事务也能代替自己处理得井然有序。 闻声,云影眼里有微微的惊诧闪过,凛然的神色不禁有一丝动容,“你真的甘愿为了那个丫头去死?” 而后她一阵莫测的笑意,“你可想清楚了,你若真死了,即便是日后她的伤痊愈,你也无法有与她长相厮守的机会。” 丁剑清默默垂下目光,望着手中的长剑,缓声道:“今日来到这里,我便没有再打算回去。希望云影前辈不要再过多为难我的随从,让他尽快取了辟灵犀回去。” 云影脸上泛起清冷的笑意,侧着身站起来:“好!那便请你以命相抵吧!” 一语未毕,阴冷的掌风便在掌心聚力萦绕,如同游曳的蛟龙扫到一丈开外,夹杂着几支银色的短刀不偏不倚正中丁剑清胸膛之间,她横掌而出,眼见丁剑清笔直站着,顿时惊诧,蓦然将急重如潮的掌心收回,但其间太过短暂,掌风依然逼得丁剑清向后一退,一阵鲜血被呛咳而出,短刀一偏,顿时刺进他左臂。 云影愕然道:“你……你竟真的不躲!” “咳……” 急聚而来的痛楚令丁剑清微微俯身,稍稍喘息,他抬起目光,将左臂上的短刀拔出,黑眸中的沉静如同星辰大海,“前辈若是不便……我可以自己动手。” “嘶——”一声,丁剑清执刃瞬间便向着咽喉狠狠刺去,却被突然而至的一股力量定住无法动弹,云影抽出腰间的长鞭,黑色的长龙刹时便将他手中的短刀卷落在地。 人啊,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拿起手中的长刀短剑。 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保护别人。 究竟值不值得,其实在挥刀的一刹就早已了然。 目睹过无数瑰丽旖旎的海誓山盟,最终都无一例外的支离破碎,亦或是为了利益刀剑相向。年过半百的她未曾深深爱过,却早已将人心深浅洞察在心。 岁月易过,情字难写,真正的初心不负,不知世间所剩几何? 云影将长鞭收回,道:“你倒是比姓沈的小子多几分情义。” “算起来,那日在御鸩门若不是你,月儿那丫头也无法替我隐瞒太久,你放心,我绝不食言。” 云影转过身,目光不禁落在他身上,“挨上我一掌还能屹然不倒,你年纪不大,有这样的内力倒算是难能可贵。” “咳……咳!” 话音未落,丁剑清便无法支撑的一手倚着长剑,一口鲜血顿时被咳出。 云影缓步走上前,一掌抵住他肩头,将一股内力缓缓注入。丁剑清一怔,顿时感觉和煦的暖流贯穿肺腑,不多时,胸中压抑般的疼痛便缓和不少。 看着他气息恢复得差不多,云影将掌心收回。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4 “玄策神掌的阴毒之气若是不祛除,不出两月你便会血凝气竭而死,”说着她便抛来一个瓷瓶,“这是继息丸,六个时辰吃下一粒,十日之后你体内残尽的寒气便会祛除殆尽。” “多谢前辈……” 丁剑清顺手接过,微微拱手行了一礼。 “不必谢我,”云影侧过脸将黑色长袍微微摆开,“我的确答应会将辟灵犀给你,可没答应就这么让你拿回去。” 丁剑清神情一怔,“前辈,你……” “你是个聪明人,究竟用什么换,你应当猜得到,”云影衣袖一摆,将手负在身后,仿佛是隐约笑了一下,脸上却闪着高深莫测的冷厉,“十日之内,取了尹万裘的狗命,我定会遵守诺言。” 神色一凝,丁剑清蓦然的抬起头,“此事,恕晚辈无法做到……” 云影一声嗤笑,顿时衣袖一摆,决然的转过身,“既然如此,那你便请回吧!” 丁剑清单膝点地,默然的沉吟片刻,稍稍垂首,“前辈若一定要以命相抵,我愿代替门主……” “呵,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一语未毕,云影冷冷的将他打断,“你的命值几个钱?凭你还不配和我谈条件!”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丁剑清迟迟的犹疑不决,云影顿时一股怒意涌上心间,“我真不明白,你只不过是尹万裘身边一件杀人的工具,和一只猫一条狗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人竟值得你如此为他卖命!” 丁剑清垂下目光,“门主于我,恩同再造,我又如何能行背信弃义之事……” “那你既然甘心为月儿舍弃性命,又如何忍心看着她身中剧毒置之不理?”云影眉峰一挑回过身,看着丁剑清骤然一变的神色,忍不住一声轻哼。 “在御鸩门多年,余毒未清的后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如此下去,不出两年,毒性便会逐渐重新蔓延,到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那个丫头,你真的宁愿看她送死也要维护一个毫无信义的卑鄙之人?” 云影的话仿佛沉重的一掌正击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丁剑清默然的垂下双手,无可奈何落下怅然的黑眸。 “你是尹万裘身边最信任的属下,一定有近身下手的机会,十天,对你来说足够了,”云影一眼瞥见面前墨袍的男子眼神中的一丝微微动摇,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在脸上泛起,“该如何取舍,你自己断决。” 话音一落,她一个转身,重新坐回到殿中。 饮马踏秋水(二) 云厮楼。 楼外,疏影映斜阳,一卷残破的夕日之光将大地映照得绚烂多彩,再过片刻,天色就会晚下来。 一袭金棕长袍的身影从楼中的书房缓缓走到楼下,对着这一片霞光略自驻足。 道法与武学并不相通,虚子阁中的武功其实对他并没有太大吸引力,但是他常年遵习幻术,心神难免被幻灵之境反噬,这阁内不少内功倒是可以弥补内息上的紊乱。 这几日,他按照息元掌的内功心法稍加练习,时间不长便能感到内力渐长,此刻,如火焰般的内息充盈在四肢百骸间,只可惜这短短几日无法将这阁中所有心法倾入囊中。 尽管已用沧悲境读出御鸩门主的全部记忆,但他对于中原的种种实在不熟,若时间太长恐怕难免露出破绽惹人起疑,况且距离教主规定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他略自思忖着,顺着青色的石板向着东北角的小院走去。一路上,侍卫纷纷颔首,不多时,幽静的别院便出现在眼前。 云苓提着锦盒从房间出来。今日小姐的胃口似乎格外差,送来的饭菜连汤也没喝下几口,将药喝了便昏昏睡下。她将盒盖放好,刚一出门便撞见了正大步踏进来的门主。 “门……门主!” 睁大了眼睛,云苓按耐下心中的惊讶,一时间连话都忘了怎么说,直至门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才想起稽身行礼,却见他淡淡挥手,示意她退下去,就要踏进房中。 “门主……小姐喝了药刚刚睡下了……” 云苓连忙提起锦盒起身。门主平时从不关心小姐的任何状况,今日竟然专程来别院,难不成是因为气还没消? 似乎是感到面前的粉衣小丫头站着未动,尹万裘沉下目光,扫过她的面容,惊得她一哆嗦,立刻提着手中的东西顺着长廊走了出去。 望着身后的小姑娘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合掌并指,顷刻之间,整个别院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他定了定神,缓步推门走进房中。 浓重的清苦药味引得他不禁蹙眉,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由望向罗帐之中,似乎是被自己的脚步声惊醒,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拥着锦被将身子支起。 “云苓……是你吗?” 金棕色的身影靠近,将帷帐撩开,面前是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此刻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睛,看得他不禁身形一滞。 太像了,那张脸简直与画像上的红绡一模一样。特别是眼睛,连神情都如出一辙。 “爹……” 月儿紧紧揪着手中的锦被,惊慌的低下了头。 看来果然没错,他的唇边不禁一个泛起略有深意的微笑,“不,我并不是你爹。” 丁剑清重新回到御鸩门的时候,已经是四天之后了。算上事后返回浮游山的时间,中间留给自己的,只有两天。 他从门外一路走过来,才发现几日的工夫,四处都花团锦簇起来。春日伊始,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美好,而他能再与月儿朝夕相处的日子却仅仅剩下两天了。 若是失手,难免一死。即便是成功了御鸩门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何况他也再无颜面再活在世上,不论怎么选择都是一样的结局。 丁剑清将目光望向远处,心间泛起微微的苦涩。 他自小便被买入府中,直到后来从地煞出来,成了独当一面的杀手,淋漓的鲜血和死亡早就令他麻木,但不论怎样,他都无法做到亲眼看着月儿一点一点被毒性侵蚀最后痛不欲生的死去。如果没有了她,这样的人生横竖看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他知道自己即将做出背信弃义之事。但事到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 丁剑清思绪万千,沉吟之间,不觉之间又走进了草木幽深的小小院子。门前,云苓提着锦盒正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前走着,一个抬头,便看见墨袍的丁剑清负手缓缓而来,顿时神情复杂的行了一个礼。 她抬起头,看见丁剑清默默看着自己手中的漆盒,道:“丁府事……小姐今日几乎什么都没吃的下……” 和意料之中一模一样,但听到云苓这么说,他还是心里沉了一下,然而,也只得淡淡的开口,“好,你先把东西送去厨房吧。” 云苓绞着衣角,不知所措的将头垂下,“还有,刚才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5 ……刚才小姐刚睡下,门主竟然亲自过来了……” 她猛然将将目光抬起,看着负手而立的丁剑清,“你说……会不会是门主还在气头上要惩罚小姐……” 丁剑清微微蹙眉,“什么?” 云苓看着他的神情,一时间慌了神,“刚才我从房里出来,就碰到门主,他推门就要进去,我……我也没敢多说什么……” 神情骤然一凝,丁剑清微微垂首,“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看着云苓起身向着长廊的尽头走去,他没有再做等待,一个大步向着院中踏去。然而刚走到院门前,异样的宁静便引得他停下了脚步。 别院平日里没有侍卫驻守,连下人几乎都很难看到,较之御鸩门其他各处,这里显得清净不少,但是此刻却静得连鸟雀归巢的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太反常了。 丁剑清凝神将气息敛住,无声无息的逼近了院子,透着房门能看见里面似乎有着隐隐的光芒,他以足掠地,淡墨色的身影落在屋顶的瓦当之上。 然而正要停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绕开,眼见就要发出声响,心下一惊,他瞬间一个凌空的转身,稳稳的回到院门外。 整个别院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笼罩着,竟然无法靠近,分明是有人刻意将这里动了手脚。 会是门主么? 思忖着一连串的怪异,他一个转身,将身形隐在院边的树丛之中。四下静的出奇,实在是诡异之至,但,什么样的武林绝学能够做到如此? 恐怕,这已经超出了武学修为的范畴了。是结界么? 作为从地煞中走出来的顶尖杀手,这种源自圣教的术法他也略晓一二。一旦布设下结界,之中发生的一切外界都无法悉知,同样,除非结界解除,否则外人是无法强行进入的。 丁剑清凝起黑眸,看来御鸩门有不速之客闯入了。 房间之中,一双凝水的双眸略显惊讶的睁着,看着面前的身影逼近自己,月儿不禁轻轻抬起头。 “爹……” 一袭金棕色的身影走到帷帐之前,目光中似乎有深不见底的黑暗,望不到边。 看着面前惊讶不已而又似曾相识的面容,他的手指伸向自己发际的边缘,那里竟然有一道无法察觉的痕迹。他缓缓沿着边缘撕开,一张极薄的□□之下,赫然是一张月儿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你……” 一瞬间,极度的惊愕竟然超过了内心的恐惧,月儿愣在原地,“你……你是谁……” 终于将这张令人作呕的脸拿下来了,池碎玉嫌恶的将手中的□□掷在一边,忍不住皱眉,看着面前因为过度的惊讶而微微颤抖的身影,不禁向前走了一步。 月儿怔住,终于,一阵彻骨的恐惧袭来。此刻,她因为害怕眼底微微氤氲出的水雾,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不是爹,那爹呢……” 池碎玉顿时一阵无奈的叹息,“我已经说过了,”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他已经死了。” 月儿蓦然将身体向后挪,“你……” “嘘。” 将手放在唇边,池碎玉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手腕之间,有一块白色的袖巾上似乎被绣上了黑色的字。月儿不禁顺着望去,却见池碎玉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将脸微微侧过去,皱起了眉。 结界周围有陌生人靠近的气息,是府中的丫鬟么? 看来结界布下的时间不宜再长了,再拖一会恐怕会被人发现。池碎玉暗自思虑着,一把将面前的月儿拉起。 “好了,现在我没有时间与你解释,等到了路上再慢慢说,跟我走吧。” 完全陌生的面容却令月儿感到无边的恐惧,“去哪……” “去本该属于你的地方,”看着她因为害怕不经意之间顺着脸颊滚落的泪水,他不禁缓声道,“你娘难道没有和你说过你的身世?” 月儿惊恐的挣脱他的双手,用力将他甩开,“不,我……我要叫人了……” 说着,月儿便起身,整整大半个月没有完整的饮食,慌乱之中她从床的边缘跌落下来,却顾不得眼前的眩晕,立刻跌跌撞撞爬到门边。 “云……云苓……快来啊……” 然而却意外的没有任何人听到而走进来,或者敲门。 她用力想要将门推开,但是很奇怪,门外仿佛被有万斤之中的石栓死死抵住,不论怎么用力,此刻都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 池碎玉目光落在她的与红绡极为相像的面容之上,眼神中有变幻莫测的光芒在闪动。 “现在才想起叫人来,不过,已经迟了,”看着半倒在地上的月儿身形蓦然一滞,他再度开口,“你难道没有发现,从刚才开始,这里除了我就没有人进来吗?”用手指了指房间,池碎玉如是说道,“从这里发出的任何声音,外面都是听不到的。” 月儿惊恐的回过头,声音中无法掩饰的颤抖起来,“你……你到底是谁……” 然而面前的身影没有回答,高大的身形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宁静无边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的双眸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深渊,片刻功夫,月儿便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像是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沉重的眼皮终于不堪重负的阖上。 云卷天无河(一) 一剪温暖的烛光从门缝之中倾泻而出,门被缓缓打开。 顷刻之间,身后的结界开始松动,笼罩在院中巨大无形的网转眼消失不见。池碎玉低下头,看着怀中陷入昏睡之中已经失去知觉的月儿,默默将脚步踏出门外。 抬起头的刹那,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眼前一划而过。一柄剑光一闪,带着凌厉的锋芒如风般横至眼前! 池碎玉偏而一闪,一个急迅的转身,在暗黑的空中凌身掠起,飞旋一圈,如同一片疏疏落叶停在地上。他定了定神,看见面前一个墨袍男子将剑提在手中,正冷冷注视着自己,顿时定下了脚步。 “呵,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结界还是被发现了,”池碎玉阴沉的笑了笑,“你倒是很聪明,知道强行冲破结界会被我发现,便在这里等着。” 月色之中,池碎玉缓缓抬起头,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在唇边泛起,透着说不出的邪气,丁剑清刹时神情敛住。 这段时日以来御鸩门的守卫前所未有的森严,此人在云厮楼这么多天竟然未被门主发现! “你究竟是谁?” 丁剑清沉下黑眸,手中的剑闪着清冷的光芒,“假扮门主到底有什么企图!” 池碎玉没有回答,顺着长廊便冲天飞起,眼见就要飞出院外。丁剑清横剑直逼他面前,瞬间剑光四起,快如惊风闪电,如同行云流水般挥畅自如。 池碎玉抱着一个人,此刻无法腾出双手,他竟然有些无法看清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6 迅疾而来的剑势,转眼之间,他便被逼至院中长廊便的一根朱漆横柱之上,脊背贴着横柱,被止住了去路。 中原竟然有如此精妙迅疾的剑法! 池碎玉身形一缓,只见剑光凌然一闪,一柄横直的长剑已经抵上了胸膛,清冷如霜的剑锋距离自己不过几寸。 “放下她!” 池碎玉阴恻一笑,脸色在月光下有些诡异的深沉,“若是今晚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话音刚落,悬停在他面前的剑身偏然一转,剑刃宛若破风幻影直顺着心腑猛然刺入,然而却听得“嘶——”一声,随着刺耳的声响划破宁谧的长空,池碎玉的金棕色罩衫被凌厉的剑刃划开,剑锋竟然突然毕止,如同被一片坚不可摧的铁片交错而抵住,未能刺进心腑一丝一毫。 透过被划开的衣衫,一缕金色的光芒隐隐而出,在月光之下发出柔和的光芒。丁剑清眉间一蹙,神情陡然一凝。 金蚕缕甲! 那是门主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他的身上! 神思一恍,池碎玉得空偏而避闪开,以足点地,轻轻掠起,越过长廊落在庭院之中,仿佛看出了丁剑清的心思,他阴恻一笑,“尹万裘已经死了,我在沧悲境中布下了万象归宗,他失了心神,此刻早就魂飞魄散了。” 丁剑清霎时间面色灰白,执剑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即便是云枢宫主这样内力深厚之人近身也无法伤及门主几分几毫,竟然被面前的人轻而易举取了性命! 这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武功? 短短几日自己不在府中,竟生了如此惊天之变,所有人都没有丝毫察觉,愕然之下丁剑清不断在脑海中搜寻着陆续的记忆。 这一切究竟是何时悄然发生的,在自己还未动身去浮游山之前么? “好了,是时候该结束一切了。” 池碎玉望着远处的深色的夜幕,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的沉声低语。他俯下身子将双臂中毫无知觉的月儿放在身侧的草地之上,微微站起,双指并为一处,缓沉的默念着什么。手腕处,露出一块白色袖巾,一个刚健苍劲的“玉”字赫然绣于其上。 丁剑清目光落在那黑色的一点之上,转眼回过神来,才发现四下竟不知何时升腾起诡异的一丝丝迷雾,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惊愕之余,一道缓重的风声伴随着靛蓝色的身影突然划破漆黑如墨的长空。 “少主!” 宛如一阵卷风俯身冲过来,尹钟沫身形凌空而下,不由一声厉喝,“小心幻法!不要让他得空布结!” 丁剑清顿时眉宇一凛,提剑惊风而起,笔直的向着院中伫立着的一袭身影横冲而去。一时间剑气袭人,迷雾之外的草木被凛冽的剑风激起,疏疏绿叶随着一阵阵呼啸声急旋落下。池碎玉并起的双指从眼前放下,急速的避闪着不断横至眼前的剑影。 布结到一半的沧悲境戛然而止,丝丝雾气在空中弥漫的速度尽管慢了下来,但若是不加制止要不了多久便会漫溢而开,到那时恐怕就被动了。 尹钟沫蹙眉,顷刻之间双眼紧闭,将意念聚集在脑海之中。 “暗明朔望,冥冥超灵。台上应星,应变不停。驱邪缚魅,三魂明净!” 霎时间,腾升到半空的诡异迷雾开始渐渐凝结住,而后开始消散,幽静的院中这才恢复了片刻之前的清明。 这究竟是什么诡谲的幻法? 丁剑清纳然,眼前的一切是他从未见过的,却不敢再有丝毫懈怠,暗黑的夜色之中他展动身形不断变换着,远远望去,手中的剑仿佛漫漫长空中的一尺白练。池碎玉左右避闪,疾迅的向着院外逼近,却被丁剑清一个飞身横剑拦下。 可恶,沧悲境竟然被破了! 池碎玉神情肃然,暗自咒骂着。面前的丁剑清剑法卓异超然,几乎无法找出任何破绽,极为难以应对,显然超出了自己的预估。中原的武功他并不熟悉,想要甩开这两人只怕没那么容易。 思虑之间,丁剑清长剑当风,一道迅猛犀锐的剑刃如同急骤的东风般穿耳而过,流光浮动,急如星火,快似闪电,呼啸之畔,仿佛有万千涌动的真气充盈其间。 这一剑,是游龙剑法的精髓之至,乃是他早年间习得,如今已将其领悟得的彻底通透。此时鱼贯而出的剑锋与丁剑清修长的指骨仿佛是浑然天成一般,一气呵成,顺畅无比。 池碎玉侧肩一偏,连带着一个大步向后退,才躲过这迫在眉睫的一剑,然而刚稳下心神,尹钟沫骤然之间便飞冲至身侧,他顿时大惊,想要转身,却为时已晚。 深急而缓重的掌风已经透过左臂,落在胸膛之间,顿时一阵爆裂般的疼痛,仿佛胸腹之中有无数断剑急速划过,池碎玉不禁痛呼一声,刹那,便不能再站立,单手支撑着半跪在地上,无法再动弹。 俯首之间,一群黑衣的侍卫将他团团包围住。 息元掌的劲道在于盈动的内力,尹钟沫未能将其练至炉火纯青,但这一掌中却注入了他深重的半身内力,随着内力的渐渐散开,一阵剧痛在池碎玉左臂间迸发开来,一时间他仿佛能听见皮肉之下骨骼被内力生生震断的声音,继而爆发在胸腑之间,半倒在地上的池碎玉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想要并指布结,被掌风所伤及的左臂却无法再动弹。 内围的黑衣侍卫伸出手臂,袖间,有无数冷厉的银色光芒。 为首的铁吟风眼神一聚,顿时一声厉叱,“等等!留活口!” 无数只银针如同暴风疾雨一般飞射而出,已然无法挽回,落在池碎玉身上,几乎布满了全身,数量之众,不计其数。 几乎是瞬间,池碎玉便感觉到眼前的眩晕,一阵血腥的气息顺着鼻唇间倾涌而出,压抑的闷痛令意识越来越模糊。 看来是无法将圣血之子带回教中去了。早知如此,当日杀了尹万裘便应该起身回教。 池碎玉抬起另一只手,将鼻间不断涌出的血迹擦去,殷红的鲜血从手腕处划过的瞬间,一个微小的东西被他咬进嘴里,动作极其细微,借着月色,侍卫并没有察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指使你来的!” 这等数量的胭脂泪,此人必死无疑,尹钟沫心下不好,顿时一个急速的大步向前,言语之中有难以掩饰的急迫。 池碎玉置若罔闻般低下头默不作声。此刻,他将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念集中在脑海之中,片刻之间,喉头微动,齿间的东西已隐没不见。 “说!” 尹钟沫收紧双手,揪起池碎玉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拖起,言语中的迫切却无法令池碎玉再度开口,一种苍白的死灰色开始迅速在他脸上蔓延。 身体各处剧烈的疼痛令他的面容几乎扭曲到可怕,但濒死的脸上却隐约透着一丝诡异的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7 笑容。 他已经在最后一刻将消息用千音秘语传了出去。此番南下,也算是没有白来。 想到这里,他的双眼终于微微阖上,身形偏倒在地,再无任何反应。 尹钟沫立刻探向他鼻间,气息已无,不由暗自咒骂一声,却也只能愤然的松开揪着衣领的手。他极为不悦的起身,将手负在身后,示意身边的侍卫将地上的男子拖下去。 几个侍卫刚要上前,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止步原地。 地上的男子开始以缓慢的速度消失,渐渐变得透明,像是一缕烟雾,不多时,竟然消散的无影无踪。地上只剩下金蚕缕甲在月光之中透着隐隐柔和的光芒,而那具活生生的躯体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丁剑清也不由睁大了双眼。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耳畔传来一众侍卫低声的惊呼,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啪——”一声巨响,一侧的树枝顿时断成碎片,成渣纷纷掉落在地。 尹钟沫抬起头,沉下双眸,眼神中升腾而起的寒意仿佛彻骨的玄冰,凌厉的掌风突然从靛蓝的衣袖下一击而出,落在院中的一棵树枝之上。 “今晚的事,若是有人透露出去半个字,这便是他的下场!” 一众黑衣侍卫顿时噤若寒蝉,单膝跪在地上,为首的铁吟风微微俯首道:“属下管教手下不力,没能留下活口,请少主恕罪。” 尹钟沫回过身,敛起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声道:“你可知,门主此刻身在何处?” 铁吟风微微抬起头,地上残留的金丝缕甲透着金色的光芒。他顿时一个激灵,略作停顿,将目光垂下。 “门主……门主此刻尚在云厮楼。” “好,”尹钟沫收起眼神,望着方才池碎玉躯体消失的地方,蓦然一凛,带来一阵骤然而至的压迫感,将目光落在铁吟风身上,沉声道:“我想你应当知道如何管教好手下,这是最后一次。” “是……” 铁吟风转身向着身后的黑衣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领着他们从院中纷纷退下,消失在别院的围墙之外。 尹钟沫回过头,望着地上的金蚕缕甲,一时沉默失语。 丁剑清有些黯然的怔了怔,“少主……门主他……” 话到一半,他却无法说下去。说起来,他或许还要感谢刚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子。 如若不是他,此刻自己便要面临万难的选择之中。若今晚从月儿房间走出的人是真的门主,恐怕自己已经忍不住下手了。以门主的内力与修为,也许他已经失手,命断黄泉的,也就会换成自己了吧? 尹钟沫没有注意到身侧的丁剑清此刻眼中所流露出千丝万缕的复杂神色,他压抑住内心极为哀痛沉重的情绪,缓缓俯下身,将地上的隐隐泛光的金丝缕甲捡起。收回目光,不经意之间落在衣袖下的手指之上。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仁慈侠义之士。死在这双手上的亡魂究竟有多少,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指间沾满了多少鲜血,脚下踏过多少皑皑白骨。 许是这些年杀戮太多,所以报应便若影随形。身边的至亲相继离世,唯留他独活在世上,这一切,都是宿命吧。 他难以抑制的仰头叹息,但是双眸中的黯然片刻之间便一闪而过。 长白圣教……这笔账,来日方长定然要与之算清,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 尹钟沫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深切而寒冷的杀气。然而就在凝思之际,一个东西不经意从金丝缕甲之中缓缓掉落,引得他不禁收回心绪。 那是一张不知什么动物的肉色皮革,被整齐的叠好,一个不经意却在落地的瞬间展开。微微定神看清,庭院之中伫立的两人神情顿时骤然一聚。 这、这是! 尹钟沫难以置信的俯身捡起,这!怎么可能? 他不禁皱眉凝神细思。据说,长白圣教也一直在寻找这张藏宝图的下落。如此说来,今晚只差一点自己就要与其失之交臂,但是终究还是到了自己手里。 天意如此! 一个清冷的笑容从尹钟沫唇边泛起,他将藏宝图收进手中,目光缓缓抬起。 不论怎样,踏破铁鞋也难觅其踪的东西,如今竟然瞬间唾手而得,一时间不禁令他惊喜交集。 他微微转过,望着身侧的同样惊愕失语的男子,“立刻找人画出一张一模一样的,明日一早动身。” 丁剑清一怔,而后微微垂首,“是……属下这就安排下去。” “不,你去,”尹钟沫转过身,双目深沉而殷切,“此事,我只信任你一人,也希望一月之后,你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丁剑清蓦然抬起头,眼见尹钟沫将手中那张的微微泛光的金蚕缕甲交到他手中,“这一路只怕险象环生,你暂且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是……” 他微微俯首,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却再也无法直视尹钟沫的目光。这个字他曾经说过无数次,有时是为了礼节,更多的时候只是麻木的习惯性开口。 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其实都是看过今晨的东升旭日,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明天暮色夕阳。每一次,他接到任务时心情都很复杂。 但是这一回,却是他第一次发自肺腑的出自真心。他亏欠御鸩门太多,实在难以为报,此刻,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动身出发。 “淬金剑到手即刻速回,”尹钟沫看着面前的丁剑清喉间微动,将手缓缓放在他肩上,目光不禁落在一侧草地上正陷入昏睡之中的月儿身上。 “这之后,除了这一府之主的位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应允。” 一夜之中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但是此刻,当人群退去,别院中还是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池碎玉躯体渐渐消散而升腾起的一股袅袅青烟,已经化入空中,消失不见。 这一觉,月儿似乎睡得极不踏实。 梦里,有刀光剑影,漫天血红的厮杀,尹万裘沉肃的面容不断在眼前闪现。她不停梦见戴着面具的人在后面追赶,将自己逼至悬崖边上,她已毫无退路,只能从崖边跳下,黑暗之中,她抓住了一双手,抬头一看,沈孟白在在悬崖之上静静看着她,她只能不断哀求。 “月儿,对不起。” 沈孟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拉住她的双手却最终还是无情的将她挣脱开来! “不要……” 无尽的下坠,蓦然之间,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顿时猛然之间睁开了双眼。 面前,是一张眉目清明的脸,此刻,正用一种最温和的眼神看着自己。月儿惊坐起来,用力的拉着丁剑清的手臂。 “丁大哥……刚才这里有一个人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8 ,那个人他……他不是好人……” 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月儿一时间语无伦次,不一会儿,脸颊便泪水纵横。丁剑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望了望一边的尹钟沫,这一连串的事情究竟该从何说起。 罢了,有些事情她被蒙在鼓里,或许反而更好吧? “我……我好害怕……” 沉吟之间,月儿突然失控的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丁剑清的手顿在空中,而后感到后背濡湿一片。 “好了,已经没事了。” 看着丁剑清一时哑然,尹钟沫忍不住沉声缓缓沉吟,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这样温和的对月儿说话,他黑眸中不禁闪过复杂的光芒。二弟已故,双亲离去,如今,他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 月儿这才怔怔的松开了手,抽着鼻子看着眼前的男子,“大哥……” 而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人,他还说……爹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她盈盈的目光不禁望向尹钟沫,“大哥……爹呢?” 尹钟沫皱起眉头,这句话似乎让他想起了极为不愉快的事,他不耐的转过身,没有再开口说话。 月儿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紧紧咬住嘴唇,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小声的哭泣起来。倾泻而下的头发仿佛柔柔的水藻, 这些年,尹万裘其实并没有真正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季夫人去世之后,甚至没有再来看过她。 但是,至少还存在着一个可以让自己这样称呼的人,至少还能自欺欺人的想着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像对待大哥那样给予自己一点关怀。 只能是奢望了。自此,这世间再无依靠。 不论爱与不爱,大概所有人最后都会离自己远去吧? 顺着苍白如纸的脸颊,晶莹的泪水滴落,她将脸抬起,胸口之间便突然感到一阵急旋而至的窒息,她下意识的用力揪住胸前的衣衫,大口的喘息,但是呼吸急促了,便立刻从心肺之间带来钝痛。 丁剑清顿时眉间凝聚在一起,匆匆将门外的云苓叫了进来。 眩晕带来一片眼前的漆黑,月儿刚俯身躺下,便失去了仅仅剩下的一点知觉。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纤长的睫毛上被沾上了几滴细小的泪珠。 “走吧,让她睡一会。” 尹钟沫沉声开口,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慢慢接受消化,想明白了,自然就好。” 丁剑清走到床边,看着她极为不安的睡颜,不由得心中一沉。 她身上的毒,只怕是不能再拖了。 云卷天无河(二) 盛春的山间四处是燕语莺啼,不时萦绕在白墙黑瓦的殿宇上空,原本诡谲的气氛之中也平添了几许生气。 殿中,传来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什么?” 云影蓦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诛绣,言语之中有难掩的几许惊讶,她不禁支起身子,缓声开口,“让他进来。” 诛绣应了一声。片刻之间,丁剑清便跟在她身后走进殿中,清明的眉目之间有一丝淡淡的忧虑,一路马不停蹄,他又一次违背了接到的命令。 尹钟沫要他即刻动身南下滇西,但,他却私自做主上了浮游山。 沉思之畔,诛绣微微俯首,已退身至殿外。耳边,是云影清冷的声音。 “呵,比约定的时间竟然还早了两日,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云影坐在殿中,将抵在额间的手挪开,“尹万裘的人头呢?” 丁剑清神情萧索的垂下眼眸,清明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复杂,怅然道:“恕晚辈无能……尽管回府的当晚我已下定决心,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拱手一礼,眼神中忽然有了闪烁的光芒,“晚辈尚未及出手,但门主此刻的确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云影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一阵冷厉的长笑穿过略显得空旷的大殿,引得四下的火苗都被颤动的声音震得跳动不已,将殿中华发苍颜的女子不再年少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她似乎无法克制心中一簇而发的情感,眼神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像是没有滴落的泪珠。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随着脸上的颤动,两行泪水终于纵横而下,云影仿佛熟视无睹一般,对着空中并不存在东西四处大叫着。 “姐姐你看到了吗!那个人……那个人他终于死了!魂飞魄散,最终连尸骨都不剩下!终于替你报仇了!” 仿佛空气凝结一般,她情绪失控的掩住面容,发出悲凉而哀伤的哭泣,“姐姐……姐姐……现在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丁剑清将心中复杂的情绪掩下,他默默抬起头,看着面前此时此刻的云影,黯然开口道:“我无法依言将门主的尸身带回,前辈若是疑虑,可以亲自下山……” 云影突然转过脸,目光落在金蚕缕甲之上。烛光之下,似乎泛着隐约的金色光芒,她沉下眼眸,嘴角沁出尖锐冷漠的笑意。 像尹万裘这样多疑之人,如何会应允金蚕缕甲落入旁人之手。此刻,他定是早已不在世间了。 但,这若是那个老奸巨猾的狗贼和属下串通好的呢? 想到这,她拭干脸上的泪水,将黑色的长袍摆开,重回回到殿中,“我自会查清,若是我知道你有半个字不实,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一道冷彻的目光射来,丁剑清顿时俯首,“晚辈不敢……” 看着他略显惶恐的样子,云影不禁话锋一转,“我原本没有指望你能杀了那个狗贼,想不到,你还是动了杀心。” 她负手身后,目光微微变换,“虽然一切并不算是你亲手所致,但不论怎样,如今尹万裘都已经死了,”她将脸转过,冷笑道:“那个丫头身上的毒,已经开始反噬了吧?” 丁剑清身形蓦然定住,神情萧然,云影嘴角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她缓缓将声音沉了下去。 “那晚在御鸩门,尽管你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帮我,我到底还是欠下你一个人情。你处处维护那个丫头,今日明知没有完成约定却还是只身前来,对她,倒也真算是有情有义了。” “前辈……” “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诺言,”她缓缓抬起衣袖,伸开紧握住的手心,一颗莹光透亮的东西在烛光之下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 丁剑清立刻目光清亮起来,仿佛心中一块巨大的悬石终于落地,他垂首行了一个礼,“多谢前辈!” 云影看着面前俯首的男子,目光却闪过一丝隐隐的悲哀。 红尘之中,其实越是在乎什么,便越是容易被什么辜负。 人事物,无一例外。 这样浅显的道理太容易领悟。然而为什么还是不断有人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49 宁可一错再错也不愿回头? 她轻缓的顺着台阶走下去,将那颗透明而微微泛黄的东西拿在手里,垂首端详着,许久,她终于再度开口。 “这颗辟灵犀可化解世间一切淤毒阴幻,我方才已经将它化封,从此刻起它便属于你了。”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微叹息,“换句话说,它的效力,只对你心属之人才有用,这一点你务必转告月儿。” 丁剑清沉默,只是略显苦涩的微微一笑,“我并不希望她知道。” 月儿的心性他太熟悉不过。 因为自小便没有受到本该应有的垂爱,连下人的关心照料她都常常会无以适从,总会想着时时报答他人的善意。若是她知道此番其间经过的种种,背负了太多感激,随之而来的愧疚一定会压得她无法喘息。 尽管少主有意,但他很清楚月儿对自己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丝,他如何能勉强月儿为了片刻的感动做出遗憾终生的选择? “你……你告是不告!” 云影顿时皱起眉头,话到嘴边,却变了语气,“明明做了为什么不愿让她知道?呵,冥顽不灵!” 眼见云影不悦起来,丁剑清顿时抬起目光,“前辈息怒……我转告她便是。” 丁剑清从浮游山下来,便一刻不停的赶往御鸩门。 这几日,尹钟沫似乎将各处都增派了人手,较之往常,守卫更是前所未有的森严起来。此刻,夜幕四合,深沉的天际仿佛一尊浓稠的墨砚,皓月当空,清辉皎然。 御鸩门一切如旧。 趁着夜色,丁剑清轻易的避开所有侍卫,越过蜿蜒曲折的长廊,眼见粉衫的云苓低着头正顺着长廊边上走过来,他定下了脚步。 突然感到面前高大的身形,云苓抬起头,眼见来人,顿时惊呼出声。 “啊!丁府事……你不是被少主派去……” 一语未毕,丁剑清便转身,一把用手掩住她的嘴,云苓睁大了双眼,黑暗之中,她已经被丁剑清带至走廊的转角。丁剑清用手示意她不要做声,然后看着她用力的点点头,才将她放开。 “丁府事?你不是被少主派出府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苓将声音压低了,不禁小声问道,丁剑清没有回答,只是缓声开口,“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晚见过我,能做到么?” 云苓怔了一下,立刻会意的点点头,眼见面前清俊的男子从衣襟处取出一个东西,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近乎透明,递到云苓手中,“这是辟灵犀,遇水即化,你一会拿去给月儿服下,也同样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走廊边上突然传出几个侍卫路过的声音,云苓忍不住张大了嘴,瞬间被丁剑清箍住,身形一避,云苓尚未发出声音,转眼便被带到假山后面。 此刻不宜再久留,若是被人看到他和云苓在这里,恐怕会有麻烦。丁剑清思忖着,一个转身便要离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 “告诉她,这个东西只对她才有效,明白么?” 云苓无比认真的点点头,看着丁剑清消失在转角的走廊,将手中的东西藏在手心,立刻顺着走廊向前走去。 房门外,有人轻轻敲门,月儿蓦然起身。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极其容易被细小的声音惊到,浅寐易醒。 听到来人是云苓,她这才放下心来,门被轻轻推开。 只见云苓伸出手,把手心中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小姐,这个你服下吧。” 手心中的东西晶莹透明,看起来无比坚硬,泛着淡淡的黄色,月儿顿时惊诧万分的睁大了双眼。 “这……你是怎么找到的?” 云苓一怔,微微低下头,“我……刚才在地上捡到的。” “捡到的?这怎么可能!” 月儿狐疑的看着面前的粉衣少女,只见她圆圆的小脸上泛起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小姐,那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我刚才在门口碰到丁府事了,是他让我把这个给你的,他还说,这个东西只对你有效力,名字好奇怪,叫什么来着……” 粉衣少女仿佛极力的在脑海之中思索着,突然,灵光一闪,她惊喜的脱口而出,“哦!叫……辟灵犀!” 仿佛被巨石击中心间,突如其来的三个字令月儿蓦然一怔,霎时间,她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猛然抬起头抓住了云苓的手。 “丁府事……他人呢?” 云苓抬起眼眸,“他已经走了,好像很匆忙的样子,”她看着面前的月儿一阵沉默,自顾自的说起来,“小姐,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啊,我可是答应了丁府事的……”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月儿神色之中的异样,言谈之际,云苓已经走到桌子边上,“小姐,丁府事说这个东西遇水就会化开,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月儿低下头,静静注视着手中的东西。它透着若有似无的淡淡光芒,仿佛一块极其晶莹剔透完美无瑕的水晶,她将辟灵犀握紧手心,转身,从枕头下取出一块令牌,上面的“云”字似乎透着沉重深缓的力量。 令牌的背面,是分明的三个小字,云枢宫。 月儿默默起身,走到云苓身后,引得粉衣小丫头顿时一阵惊呼。 “哎呀,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月儿凝水的目光中此刻闪烁着恳切的光芒,她拉住云苓的手,看得云苓一阵惊愕,“小姐,你……” “云苓,有一件事我只能求你帮我了。” 她将桌上的紫色漆盒打开,这个两层的盒子顿时被缓缓抽出,她从里层取出一只手绢,将外层包裹的手绢揭开,里面,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你拿着这个换一些银两,能不能明天帮我从外面包一辆马车……” 云苓张大了嘴愣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一个字。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小姐,这可是夫人留给你的东西啊,你平时一向最宝贝的……” 月儿垂下目光,微微一笑,“没有办法了,我……我明天清晨要出府一趟,你能不能帮我去叫一辆车,可以吗?” “不行,”云苓顿时沉下声音,“小姐,你现在身子还没有恢复,怎么能出府!” 月儿顿时着急起来,“云苓,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话语之间,她无比真切的看着云苓,“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只有这么一次,我会把药丸都带在身上,一直待在马车中并不需要自己赶路,而且做完了很快就会回来……只要几日,几日就行了!” 这段时间茯苓也被调遣去了前院的几个楼帮忙处理其他事务,云苓顿时没有了主张。想起小姐平日里对下人总是格外照顾,从不会提任何过分的要求,此刻她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0 仅仅只有几天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云苓思索了会,然后坚定的开口,“好,那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云苓,这件事……我真的不方便带着你……”,月儿又是着急又是好笑,“而且,我这两日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大夫也说过需要适当的出门走走,不是吗?” 云苓低下头,不禁犹豫起来,“可是……” 月儿握住她的手,恳切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学描新花的绣样吗,这次,我顺路买一些需要的丝线,等我回来就教你。” 云苓眼中顿时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到底年纪小,经不住再三的哀求。月儿看着她默默的点了点头,终于泛起一个温和的微笑,“对了,到我回来之前,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可以吗?” 关上房门的刹那,云苓百思不解的摇头叹气。 今天晚上每个人都是怎么了? 世事渺苍茫 城外,一辆马车正走在官道之上,向着远处缓缓驶去。 为了不引得府中他人察觉,天色微亮月儿便收拾好了东西,只简单带了几身换洗的衣衫,几件随身的饰物,便匆匆动身上了车。 云苓大约是实在放心不下,整个车林林总总被她偷偷塞放了很多东西。 烧炭的手炉,翠金裘,她每日要吃的药以及最爱的点心,此刻都被细心的打包好,静静置在一边。包裹里,一个银色的锦袋被压在最底下,月儿打开,里面竟然是大半包碎银,不知是云苓积攒了几月的俸银,月儿顿时一阵歉疚。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一边的帘子挑起向着窗外望去,马车已经离云锦大街越来越远了,人群似乎渐渐稀少起来,身后的如潮的鼎沸之声也逐渐隐息了下来。 转眼之间,大半天过去了。 许是云苓一早便打点好,这一路上赶车的老伯对她照顾有加,不时关心她冷饿。每一顿都是从附近的酒肆小馆之中买好了带来给她。临近傍晚,便不再赶路,找了客栈便安顿好一切便住下,直到第二日马在槽棚里吃饱了才出发。 平日里在府中,厨房精心备下的饭菜月儿都吃不下几口,但此时她却顿顿强迫自己吞下各种自己难以下咽的食物。客栈的环境也令她无法适应,但此刻无暇顾及,她很清楚,唯有这样,才能坚持到自己赶到云枢宫。 第二日刚过正午,马车从官道上驶下,通往乡间野道,颠簸的路途令她头晕目眩,月儿无法支撑的倚在车厢的一侧,心肺之间一阵钝痛骤然而至。 不论毒性怎么发作,她都必须坚持到见到云影婆婆才行。 她白皙的双手不禁抚上了衣袖,那里有一颗坚硬的淡黄色的东西正紧紧藏在当中,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出门,此刻,如水的眼眸中却有着无比的坚定。 然而,路途这才仅仅行驶了一半。 马车前,老伯看着头顶的晃眼的阳光,不禁伸手遮挡。他微微转过脸,向着车里的月儿缓声道:“姑娘,照这样看明日傍晚之前,我们便能到了。” 月儿顿时一阵惊喜,唇边清浅的一笑,“有劳您了。” 清明过后,日子渐渐暖和起来,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有些刺眼,但是却正好是她所需要的温暖。将药丸带在身上,平日里半天吃一次的药丸她几乎是每隔两个时辰便服用一次。现下,剩下的的药丸已经不够返回了。 但是,只要能求得云影婆婆将辟灵犀药力的属性改变,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既然辟灵犀是出自云枢宫,那么云影婆婆一定有办法将它的效力属性改变的。 兴许是药力的缘故,这几日毒性在几次短暂的出现过后便再也没有发作,药就快要吃完了,但接连几日的赶路实在令月儿太过疲惫,剩下的几日会怎样,此刻她实在无暇再去念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阵颠簸中,月儿蓦然惊醒,她睁开双眼,透过车里的帘子,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夜幕已经缓缓降临了下来,四下阴风渐起,似乎是要变天了。 她刚将帘子揭开,一阵阴冷的夜风便从窗口灌入。 月儿立刻将帘子掩上,将包袱里的翠金裘拿出来裹在身侧,蓦然看见黄铜的手炉滚到了车的另一边,将它拿起,竟然是温热的。 “姑娘,就要变天了,你若是冷就把手炉拿上,我已经被帮你烧热了,”赶车的老伯一手拉着缰绳,将身子侧过对着车里开口,“客栈就在前面了。” 月儿虚弱的一笑,“谢谢您了……” 次日一早,天便下着雨,日光不再,尽管有翠金裘,但月儿刚一出客栈还是难以抑制的被阵阵冷风催得发抖。她瑟缩的在车内,将手炉紧紧拥在手里,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一点温热,皱着眉闭上眼睛。 已经是第三日了,再过一会就该赶到浮游山了。 她在心里不断告诫着自己,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老伯将马车停了下来,将买好的午饭带了过来。她刚要起身,一阵腥甜的气息涌来,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一阵鲜血从鼻间溢了出来。 这一路上,老伯一路的赶程已经十分辛苦,因此,她有些许的不适都靠着大量吃药或者直接裹着翠金裘握着手炉昏睡来自行缓解。此刻,突如其来的毒性发作令一旁的老人顿时慌了手脚。 “药……药……” 月儿紧紧抓住心间的衣襟,颤抖的指着车里包袱之中的白色瓷瓶,老伯立刻取了来。她用尽力气将清苦的药丸放进口中,就着老伯递来的水吞下,闭着眼睛缓缓的倚在车里。半晌,在老伯关切的眼神中她才感到气息渐渐顺畅。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月儿松开衣襟上的手,一阵急骤的雨夹杂着风从帘子外透进车内,她忍不住不禁皱着眉。 “快了,我再加紧一点,今天傍晚之前应该就能到了,”老伯伸手将帘子拉上,又将滴落车内的几许雨水用袖子擦干净,“姑娘,你再坚持一下!” 月儿微微笑笑,冲着老伯点了点头,“好……” 说完她将身上的翠金裘向上拉了拉,马蹄声入耳,渐渐意识愈发模糊,她不时便靠在一侧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缰绳被措手不及的突然勒住,月儿被强大的力道带倒,猝不及防的向前摔在车内,她睁开昏沉的双眼,四下被黑暗吞噬,淅沥的雨声似乎已经停了下来,她刚刚想要揭开帘子,却被老伯的一声厉叱惊得愣在原地。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然而面前的几个人只是冷笑着,车前的老伯直起身子,将手边的马鞭拿起,向着身后的车内望去。 “姑娘!我们可能是遇上马匪了,浮游山就在前面,你坐稳了!” 月儿惊慌不已的点点头,马车便开始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1 剧烈的颠簸。她一个不经意,便失去平衡的撞在车一侧的厢壁之上,顷刻之间一阵眩晕便横至眼前。车内的灯摇晃不已,她借着不住摇晃的昏暗火光勉力支起身子,紧紧扣住车窗边的木棱,怕自己再次失去重心,不敢再有丝毫动弹。 “想跑!追!” 为首的一个蓝衣匪贼面色黑红,将刀握在手上,领着身后的几个人立刻追了上去。显然是略有身手,他一个飞身便冲到了马车前面,将老伯手中的鞭子夺下。但毕竟马在疾驰之中,他无法站稳,惊慌之中,老伯伸出一脚将他踹下,黑脸匪贼立刻从车前滚落。 “他妈的,敢踢老子!” 匪贼顿时气恼不已,起身追了上来。一个挺身冲到马车面前,刀锋横直便划向奔跑之中的马腿。 顷刻之间,马吃痛受惊,一阵长厮,车厢被马的一股蛮力拖动,翻倒在地。马匹当下便冲破缰绳,向着伸手不见五指的远处狂奔而去。 残剩的车厢翻倒在地,月儿惊慌不已,手在无意之间触碰到胸襟前一块坚硬的令牌,她立刻将令牌拿出递到老伯手中。 “老伯!你拿着这个上山去云枢宫找宫主婆婆,她……她会派人来救我们的!快!” 车子面前的老伯顿时哑然,“姑娘……” 话音未毕,一道白色的刀光一闪而过,从胸膛一穿而过,这一刀直中要害,老伯一声惊呼,便直直的栽倒在地上,手中的令牌应声掉落。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月儿脸上,一阵血腥气息令她无法抑制的战栗,惊诧之下呆愣在原地,望着倒地不起的老人面如死灰。 为首的黑脸匪贼将已经丧命的老人一脚踢开,向着断裂的车厢冲过来。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东西,不禁皱眉开始胡乱搜起来。 车厢边上泛出的一缕金黄,匪人走了过来,拿起来仔细看清了只是一只黄铜的的手炉,顿时气恼不已的将整个包袱抛到一边,白色的小瓷瓶立刻滚到了车厢之外。 “他妈的!都是些什么破东西!” 终于,银色的锦袋吸引了身后一个匪贼的注意,他将袋口的红绳割开,顿时眼光亮起来,“大哥,你看!” 那是云苓偷偷放进她的包袱之中的,月儿不由得惊呼出声,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为时已晚,身后的一个匪贼立刻被声音吸引住。 “大哥,这还有一个女人!” 匪贼粗鲁的将她的下巴钳住,月儿精致的脸被迫抬起。车厢中悬挂着的灯此刻掉落在地上,昏暗的灯光之下,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震。 黑脸的匪贼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走了过去,面前的小脸因为惊恐眼睛大大的张着,竟然是他从没见过的绝色,几个人顿时狞笑着将月儿围住。 月儿用力将钳住自己下巴的手指甩开,转身却被黑脸的匪贼拉回压在地上,她一阵乱踢,无意间咬在他的手臂之上,匪人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他娘的!” 黑脸匪贼顿时吃痛一抽,一巴掌落在月儿脸上,顿时带来一阵晕眩,她想要大声呼救,深深呼吸之下,心肺之间却是一阵激痛。 毒性又发作了! 月儿捂住心肺处,倒地向前爬去。 “跑啊!再跑啊!” 几个人神情猥琐的笑着,看着地上的人喘息不已的爬向一侧的包袱之中,浑身颤抖的将白瓷的小瓶捡起。 那里是她唯一赖以存活的东西,此刻,月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开,倾下瓶口,却没有任何东西掉落下来—— 最后一粒药也已经吃完了。 一双粗粝有力的手将月儿从地上拉起来,不时间她的衣衫顿时被扯落,却无法再将手抬起。直到黑脸的匪贼压在身上,月儿才突然意识到惊慌的挣扎,然而心肺之中的钝痛却让她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无法说出。 四下,几个匪贼已经猥笑着将上衣脱下,围着中间不断战栗颤抖的身影围了过来,几人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凝住。 耳畔,阴恻而尖锐的笑声突然惊起,萦绕在四周略显空旷的山间,匪贼双手之间的动作不由得停止,侧耳倾听起来。 时而缓沉时而急厉的笑声听起来诡谲异常,一阵夜风吹过,为首的黑脸匪贼不禁起身,咽了口唾沫,将手中的刀重新握在手中。地上的月儿顾不得已被撕扯滑下的衣衫,极力克制住眼前的晕眩与疼痛,昏昏沉沉的爬向一侧的,堪堪才到一半,便再也无法抑制的咳起来。一缕鲜血顺着鼻间蜿蜒至唇下。 可惜,药已经没有了。 她终于无法支撑的闭上双眼。 一道黑影如游龙一般急速掠过眼前,这是她失去意识前见到的最后一个景象。 黑脸的匪贼一手提着刀,一手将裤子拉上,身后的一个小贼却已经被吓得不轻。 “大……大哥!我们还是走吧,这地方……怪邪门的!” “妈的,老子偏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道黑色的光影划过,如鬼魅一般在林中发出骤然而起的嘶嘶呼啸声。身后的小贼已经纷纷向后退去,其中一人辨不清方向,一声惊呼向面前跑去,没走出两步,便被一块石碑绊倒,狠狠摔在地上。他借着不远处一星半点的昏暗灯光抬起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一块破旧的石碑之上,赫然是一个鲜红色“死”字,被他一撞,石碑上似乎挂着的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半个人的头骨! “有鬼……有鬼啊!” 小贼连刀也忘了拿拔腿就跑,然而没出两步,一道寒光便一闪而至从胸间划过,小贼未来得及惊叫痛呼,便被一柄短刀穿心而过。 四下,数只黑影穿林而过,在黑暗之中只听得几声惨叫,而后几个贼人纷纷倒下,悉数尽是一刀封喉,即刻毙命。 见此情景,黑脸的贼匪顿时吓得心惊腿软,然而口中却还是念念有词。 “谁!谁在那!有本事……给老子出来!” 只有女子幽幽的哭声迎着阵阵阴风传来,如怨如慕,仔细听来,还带着几分呼之欲出的怒意。 黑脸的匪贼将刀丢下,转身抬腿的瞬间便被飞冲而来的凛冽寒光射中,顿时跪地惨叫起来。 凌空的黑影宛如一道飘散的烟霞,落在暗黑的长空之中,充满了凄冷的杀气,飒飒的树叶随着风声渐起,听起来有令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匪贼再也无法按耐,开始跪地磕头求饶,然而刚刚开口,森寒的冷光便已经穿喉而过,他的眼睛因为几度的惊惧几近尽裂,泛着无数殷红的血丝,倒地的瞬间便顿时断了气息。 终于再度安静下来,诛绣稳稳的踏枝而落,踩在一地纷飞的落叶之中。 一地都是散落的各种物品,以及横七竖八死状恐怖的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腥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2 气。引得她不禁皱眉,嫌恶的拿出一块丝绢将剑锋上残留的血迹擦净。 师父尚在清修,竟然有人敢在这个档口跑来山下造次,这些臭男人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她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几具尸身,连忙吩咐众师妹将其拖到落风崖边丢了。 “大师姐……这个姑娘好像还没死!” 昏暗的油灯即将燃灭,灯光之下,是一张沾着点点血迹的精致小脸。诛绣信步走上前去,前行的脚步似乎是踩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之上,她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块棕黄的铁令顿时神情凝住。 这、这是! 缘何隔秋水 “咳……” 心肺之间,一阵轻微的喘咳将意识无限放大。朦胧之际,耳畔似响起一阵轻不可闻的叹息之声,月儿终于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 几重红绡罗帐被轻轻挽起,她将身子支起,几个黑衣红裙的女子站在榻前,脑海中戛然而止的记忆纷纷涌来。 她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身上原本被撕毁的衣衫已经被不知何时换成了和眼前的女子相似的红裙,怔怔的愣在原地。而后,她突然惊呼,“令牌……我的令牌呢?” 不远处,云影负手默然伫立在窗前,将手中那道略微冰凉的令牌握紧手中。她默默挥了挥手,看着诛绣和几名弟子退下,终于缓缓转过身,将手中的东西撂在她身边。 月儿凝水的眼眸之中突然有了惊喜的光芒,她立刻将令牌握在手中,从榻上起身,“婆婆……我……” “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要的事我不会答应,也无法答应,”她的目光越过面前的月儿,落在片片红绸之上。 月儿顿时走上前去,绞着手垂在身前,“可是上一次婆婆你说过,无论如何会答应我一件事……” “我的确是这么说过,”云影嘴角噙出淡淡的一丝意欲不明的冷笑,“但是,你把辟灵犀带在身上,若是想要我将这其中的药力改了好拿去给姓沈的小子,那便还是请你回去吧。” 月儿顿时不解,“为什么?” 云影的双眸在烛光之中有着变幻莫测的光芒,眉梢一挑,“方才那颗辟灵犀我已经吩咐手下弟子喂你服下了,你难道没有感觉到?” “啪——”一声,月儿手中的令牌应声掉落在地,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眼神中骤然只剩下空洞和惘然。 是的,从刚才醒来,她便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心肺之中不再有彻骨的剧痛,此刻,游曳在身体之中的气息顺畅如行云流水,然而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如今,没有了辟灵犀,要如何向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仿佛追而不及的流光,沈孟白大概是永远也不会再给予自己任何回眸了。 一瞬间丝丝水雾无声无息弥漫上了双眼,月儿失神落魄的怔在原地,任凭双眸之中的泪水滑落。 云影看着她黯然的样子,缓缓负手从她身侧走过,目光微微凝起。 “今日,若不是我门下弟子偶然在山下遇到,恐怕你此刻早已命丧黄泉了,”她停了停,眼神中蓦然有了一缕悲凉,“明日天亮你便走吧。江湖,并不是你该踏足的地方。” 月儿泛着泪光,突然抬起头,晶莹的泪水霎时间滴落,她无法抑制的跪倒在地上,拉着云影的衣衫。 “婆婆你一定还有辟灵犀的对不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求求你了……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云影顿时蹙起眉毛,不悦的将衣裙摆开,“你当辟灵犀是什么!岂容得你们一个个视之等闲儿戏!” 月儿置若罔闻,立刻挪着膝盖上前去。 “我知道……我知道它很珍贵……所以一直带在身上……我原本只想求您将它的效力改了就回去,只是……只是没有想到……婆婆……” 她不由垂下目光,拉着云影的衣袖,泣不成声的泪水在脸上放肆的蔓延。 “我不是故意晕倒在山下的,也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到那些坏人……您不要救我了……现在就杀了我吧……” 云影一阵默然。 真心都难以造就的,谎言又如何能成全?她将辟灵犀交予丁剑清的那一刻,便已经猜到会有今日的一幕。 辟灵犀一经化封即刻便有了灵效,对于任何人都一样。其实全无药力这一说。 为了心中牵挂连性命都肯弃之不顾,那个年轻人深情如许,也太过有勇气,她不愿看着至诚的真心化为乌有,最后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才编撰了这个谎言。本以为月儿会因为药力的缘故将辟灵犀服下,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局。 只道多情易神伤,而这世间的一往情深,竟然如此之多。她用了大半辈子时光去咒恨薄情寡义,却直到这般年纪才看清痴心痴情。 无所谓值不值得,红尘儿女,爱恨情仇,谁又能免俗。 她缓缓将目光转过,落在面前的月儿身上,脸上有渐渐隐起的复杂神色,“你就不想问问,方才服下的这颗辟灵犀是如何来的?” 余光之中,云影瞥见月儿蓦然怔住,唇边不禁泛起一丝略显讽刺的笑意,缓声道:“辟灵犀这样的灵物,按照宫中的规矩,原本须是以命相抵。一颗,便抵一命。” 月儿惊诧,“丁大哥……他……” “半月前,他上山找我的时候,几乎也说了和你刚才一模一样的话,”她兀自停了停,“算起来,他是第一个拿了辟灵犀却让云枢宫破例的人。” 说完,云影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仿佛是一声微微的叹息。 “你可有想过,若是今日我真的替你将药力更改,那么他的一番心意岂不是全部付之东流?” 月儿身形猛然一震,双眸因为惊诧骤然睁大。脑海之中不断想起过往的种种。 丁剑清仿佛总能将她怅然的心事看穿。心心念念的所有,此刻想来,他也总是在尽力成全自己。 她以为那不过是一系列偶然的巧合,亦或者是因为效忠于御鸩门才忍不住时而伸手替她遮风避雨。 这些年,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温暖瞬间,其实背后都是他尽心所持的结果。 即便是早晚事务缠身,也不会忘记及时安排人手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他的关心早就渗透至方方面面,是如此的无微不至。但自己能回报他的,除了无可奈何的辜负就只有深深的歉疚。 然而,像他那样好的一个人应该得到同样温暖如斯的回报,不是吗? 月儿默默的垂下双眸,霎时间泪水潸然而下,宛若一颗颗莹洁的珍珠。 云影缓缓的走到她身边,看着泪水顺着月儿的脸颊滑落到红色的衣裙之上,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半晌,她缓缓的再度开口。 “你知道,这辟灵犀是如何炼成的吗?” 云影目光中似乎有淡淡的慨然,“须用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3 银鸾花,集了十多种种罕见珍贵的药材才能成。这一颗,便需耗费三十年的功夫劳力。” 余光之中,她看见月儿微微一震,却没有停下,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沉吟,“银鸾花长在陡峭的玉女峰悬崖边,生长速度极为缓慢,也很容易受到气候和诸多其他原因而夭折。即便是能够等到花开,集结到了这其中所有的几味药材,想要将它们制成辟灵犀也同样难若登天。火候、力道和分量都极为难以把握,炼制的过程之中若是动了半点凡心杂念,轻易便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月儿神情空洞的愣在原地,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无法言语的复杂情绪,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蓦然抬起头,飞快的转过身,将身后榻上的令牌握在手中。 “婆婆……求求你……看在……看在这块令牌的情分上……”她抓住云影垂下的手臂,泪光之中闪烁着决绝,“从今以后我愿意留在云枢宫……一直到炼出辟灵犀……我一定会用心……从此再也不下山!” “你这又是何苦!” 这突然而至的决绝令云影抬起头,侧过脸,望着月儿已经被泪水布满的双颊,她将手抽开,“况且,你知道炼制辟灵犀需要付出的代价么?” 云影忽然冷冷一笑,道:“历代被挑选出的侍药婢女不得有半点私心杂念,须了断一切尘缘,你甘愿喝下‘断红尘’忘记过往的所有?” 月儿紧咬着嘴唇,双眸中有隐隐的光芒在闪烁,“我愿意……” “你!” 云影展开负在身后的手,眉间凝起,又急又气。半晌,她甩开手臂,无可奈何的叹息。“他既然有心与你断绝此刻恐怕早就将你抛在脑后,你这样值得么!” 月儿双眸一凝,而后不禁低下头,“本来我很难过……但是后来慢慢的便想明白了,并不是每段感情都能开出花的,能有这个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啊……” 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令牌。 “虽然他说过很后悔结识我……但是假如可以重来……我还是想在小河边再遇见他一次,就算是一样的结局也好……” 她伸出手,将滑落脸颊的泪水擦去,“我只希望他日后回想起来能够明白……我并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这就够了。” 云影一时语塞,她默默站在原地,将手重新慢慢负在身后道:“那么丁剑清呢?你如何忍心辜负?” 月儿垂下目光,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反正我亏欠他的……也已经一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身侧的云影将头微微仰起,不禁叹息。 同样的痴心不悔,同样的奋不顾身,也同样的千疮百孔。 “像丁大哥那么好的人……应该值得更好的回报,”月儿喃喃自语,烛光之下,隐约闪烁着她泪水,“从今往后我只要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会渐渐淡忘一切,总有一天,他会遇见一位和他真正心意相通的人……” 月儿抽了抽鼻子,忽然仰起头,“婆婆……这次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现在赶车的老伯也死了,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爹也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回去的意义了,求您让我留在云枢宫吧……” 云影顿时目光一凛,“我问你!尹万裘是怎么死的?” 月儿抬起手,抽着鼻子将脸颊处的泪水擦去,“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有一个人闯进来……然后、然后他就把爹杀了……” 云影轻轻垂下目光。如此说来,丁剑清果然没有说谎了。 她望着月儿凝水的眼眸,不禁沉默。过了许久,她才轻声叹息着缓缓回身,将门外的诛绣叫了进来。 “去把辟灵犀取来吧。” 诛绣顿时一脸惊愕的抬起头:“师父!那……那可是最后一颗辟灵犀了啊!”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不禁落在月儿身上,“再给了去,哪日若是再遇到紧急情况岂不是……” 云影抬起目光,沉吟了片刻,还是再度开口,“去拿来。” 闻声,诛绣略带狐疑的又看了一眼地上月儿,却也只得垂首微微俯身:“是,师父。” 月儿不由得怔在原地,“谢谢您……婆婆……我一定……好好守在您身边……炼制出辟灵犀……” “罢了。” 云影微微抬了抬手,脸上不禁噙出一个苦笑。 她竟然为了御鸩门的人先后两次破了云枢宫的规矩,连自己都难以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这样长情起来。 看来当真是年纪大了,竟然会为了这些红尘俗世一再感慨唏嘘。 沉吟之间,诛绣面色复杂的进来,手中执着一个木盒。她轻轻将盒盖打开,一个玄青色的东西静静的置于其中。 “师父……” 诛绣微微蹙眉,看见师父默然不语的样子,将已到嘴边的话吞下,不禁低下了头,伸手将盒中的东西取出,递到师父手中。 一阵柔和的力量霎时间自云影的衣袖间一迸而出,她将这股力量凝聚在掌心之间,无声无息的笼罩在手中的东西之上,指势缓缓向内,将那一抹玄青色紧握住,一时间竟发出了淡淡闪耀的光芒。 片刻,紧紧阖上的手指渐渐松开,掌心处的东西不知何时变得透明,在隐灭的烛火之下闪耀着微微光华,如同一块莹洁的宝石,熠熠生辉。她将辟灵犀拿在手中,缓缓开口。 “诛绣,明日,我要随她下山一趟,”云影沉下声音,缓缓侧过脸,言语间恢复了往常的漠然,“这几日宫内的大小事务由你负责。” 多年以来难以释怀的大仇得报,如今她也不想再过多纠缠尹钟沫,但是尹万裘死得太过蹊跷,连尸身都没能留下,她必须亲自前去查清楚,她只相信自己。 马车到达汉中的时候,是四天之后的傍晚时分了。 云影将车马安顿在城外,便向着不远处白墙黑瓦的院落赶去。一个飞鸿戏海的转身,她黑色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惊风掠过。 “婆婆,你要去哪!” 月儿忍不住追了上去,想起上次在这里,婆婆遭到围攻各处都身受重伤,看着云影的神情一凛,她不禁将目光垂了下去,“除了别院,通常府里各处有很多侍卫,你要小心啊……” 云影她微微侧过脸,嘴边噙出几许泠然的笑意,“凭几个侍卫还困不住我。” 话音未落,一个转身便向着广凤楼飞身而出。 霎时间只剩下月儿独自一人,她怔了怔,轻轻推开了别院的后门。 院子里的草又长高了,看样子,丁剑清还没有回来。这几日他不在,身旁的下人大概也都被大哥遣去了别处。 月儿缓缓走进空无一人的院落之中,走过花架,缓缓坐在秋千上,就像过去曾经无数个平凡无奇的日子一样,仿佛这个宁静的傍晚过去,厨房还会为自己送来晚餐。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4 片刻,她起身踏过一径鹅卵石小路,将轻轻掩着的房门打开,一切都是她熟稔的样子。她缓步走过床沿边上,此刻,两边的帷幕被挽在两边,和那天早上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几日没在府中,应该还没有人发现。她看见桌边的一方红丝砚,缓步走了过去,抽出压在镇尺之下的纸,略作思索,动笔写了起来。 少顷,她将写好的字条重新压好,终于推了门出去。走到门边的一刻,目光落在圆桌边上,想了想,她还是走了过去,伸出手把桌上紫漆的盒子打开,拿出里面五彩斑斓的绣线,将一个东西缓缓握在手心之中。 日影横斜,残阳西暮,如同镶了金边的落日,此刻正圆,满地的余晖吞天沃日。走出院落的一刻,云影已经在门外等候。 月儿像是在愣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引得云影不禁微微蹙眉,沉声一咳,她转过脸,冷眼瞥向一旁默然驻足的月儿。 “这可是最后一颗辟灵犀,趁着我还没有后悔,你赶紧拿了去。” 说完,便将那颗浅黄色透明的东西塞到月儿手中,她微微抬起目光,“上了浮游山你们此生都无法再见,你难道不想和他告个别么?” 身侧的月儿低下头没有说话,触摸到掌心之中那颗透明状坚硬无比的东西,她将它默默握紧,“那……婆婆,我还是和他告个别吧。” 入夜。 两个身影跻在暗黑的竹林之中。 观云堂守备森严,不时有侍卫在门外走动。夜风袭来,空气中传来甜甜的花香,几株五针松掩映着的雕花小楼就是观云堂的书房了。 那是沈孟白经常呆的地方,此刻厅堂的二楼似乎是一片漆黑,都已经这么晚了,大概是已经休息了。想到这,竹林中的月儿顿时失去了走进去的一点勇气。 注定是要忘记一切了。 如果可以,还是希望在他的心中自己最后所留下的样子尽可能美好一些。然而沈孟白早已经说过不想再见到她,如果此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会不会惹得他失去对自己最后一点仅存的好感。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迟疑,刚迈出的脚像是被粘住了般动不了。 “快去啊!” 看着小姑娘不动,云影实在不耐,提起手掌推了她一把,月儿顿时毫无防备的从树林前摔倒在地。 “什么人!” 守门的侍卫听见前方的响动立刻赶了过来,眼看着是一个陌生人立刻警觉起来,抽身而出,一柄冷剑顿时架上了她的颈间。 “住手!” 夜巡的左元宗百无聊赖的路过,听到骤然响起的声音提起手中的灯笼。 “月儿姑娘?” 他的眼中立刻有了笑意,“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认出是沈孟白身边的左元宗,月儿不禁垂下眼眸,一时语塞,“我……” 左元宗笑笑,“是要找我大哥吧!” 而后,他突然想起上次好像也是在个位置将她领上楼,却引得一屋人尴尬不已,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低头之际他看着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顿时收敛了不正经的神情,理了理头发和衣襟,装模作样的咳了咳。 闻声,月儿终于收回思绪,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抬起头,“沈大哥他在吗?” 左元宗学着秦川礼貌而温和的样子,故作淡然的微微笑了笑,“大哥这两日都在吟啸堂处理那边的事,若有事我可以转达。” “不用了,”月儿连连挥手微笑,“那……我先回去了。” 这样也好,分离若是近在咫尺,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告别。反正再过几日,她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沈孟白的那个晚上,停留在记忆之中,那个他留给自己清俊而决绝的背影,此刻如同惊鸿掠影般在眼前一闪而过。 “对了,”仿佛突然是想起了什么,月儿低下头,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件东西,“这个,可以帮我给沈大哥吗?” “当然可以。”左元宗颔首微笑,轻轻接过。 一阵微风袭来,空气中弥漫着花的清香,一段时间不见,各处烂漫的花都已经快要凋零了,不时随着袭来的晚风飘来零星的花瓣。如果是白天,这里应该很美吧? 她深深的望了一眼观云堂的雕花小筑,再一次呼吸着花的香气,然后转过身向竹林走去。 “月儿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吗?” 左元宗抬起头,“我找两个人送你回去吧!” 月儿回过身,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左元宗还想说什么,看着她的身影,却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令他没有再追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今晚的月儿有些说不出奇怪,但是却也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香囊。粉色的丝锦上,用金线绣了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的样子栩栩如生,看起来十分娟秀精巧,只是显得略微有些陈旧。里面被塞上了不知什么品种的花瓣,鼓鼓囊囊的,拿在手中凑近了,便能闻到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图案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却一时想不起来,反正香囊上不都是绣些类似的画画草草或者鸳鸯蝴蝶。 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左元宗随手将东西揣进了衣襟,他将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几座小楼,巡完了这一圈就能睡了,便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万里动风色(一) 疏星几点,夜空仿佛被浓重的墨涂抹在天际,已经是夜阑人静的半夜时分。 云枢宫沉寂在一片宁静之中,此时仅有走廊的火光在闪烁着。几近半夜,墙边的烛台里,蜡烛仅剩下短短的一节截,仿佛倦然欲憩的垂下无数烛泪。 一阵有些阴冷的风划过,诛慧不禁打了个哆嗦,引得一侧的诛灵顿时瞥了她一眼。 “师姐,我想小解……” 诛慧不好意思的笑笑。 一旁的诛灵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真是的,你说你,一个晚上这都几次了。” 话到嘴边她拧起眉,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诛慧的额头,“让你当夜尽想着偷着机会出去,和你当班真是倒了霉,明日我便要告诉掌门大师姐去!” “别啊……好师姐,我一打哆嗦就想小解……” 诛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拉住诛灵的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看着师姐冲自己挥了挥手,似是在示意她快点回来,诛慧便一路小跑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门前的诛灵的打了个欠身,今晚愈心堂是她和诛慧当夜,她倚靠着堂前的朱漆大门,换了个姿势将剑抱在怀中。然而实在是太累了,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便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长廊尽头深处,渐渐透出一个白色的颀长身影,没多久,便顺着长廊缓步走到门前。他抬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5 起头,看了看门前抱着剑昏睡中的女子,将门推开。 此刻,愈心堂内却并无一人,仅仅有着几许药草淡淡的清苦之气萦绕身侧。云逐溪暗自思忖着,早知如此就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的将整方圆十丈以内都设下催眠咒了。 四处的烛火将一室药材照得明亮无比,他慢慢的绕过堂中的一排架子。一只半人高的黄铜炉后,俨然是一个黑檀木的药台,一个雕花小盒正静静的放在上面。看来,这便是辟灵犀没错了。 他伸手将盒子打开,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他微微蹙眉,口中沉缓的默念着什么,而后转过身。 门外,一阵微凉的夜风拂过,诛灵蓦然睁开了双眼,当夜的功夫,自己竟然睡着,若是被掌门大师姐发现,恐怕不用等到师父回来自己便要领罚了。 她向着四下望去,漆黑的长空没有一丝光亮,连忙起身,将剑挂在腰间,身后的门中透着隐约的光亮。 也不知自己刚才究竟睡了多久,这里的药材需恒温存着,十二个时辰烛火不能断,诛灵转身从台子上取了几只新烛,推开了门。 身形颀长的白袍男子站在乾坤炉的一侧,手负在身后,正微笑着看着脸上惊愕不已站在门边的诛灵,似乎早有准备。 “你……你是谁!” 诛灵惊呼,突如其来的惊愕令她甚至忘记了拔剑。那白袍男子脸上泛着清冷而迷惑的笑意,他的衣袖微微抬起,一阵阴冷的风从袖间倾泻而出,顺着耳边掠过,身后的门顿时应声合上。他将手中的东西打开,望着空无一物的木盒,缓步向前。 “这里面的原本放着的东西,在哪?” 诛灵仿佛定住了一般,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她实在没有想到会有人不知不觉间闯进愈心堂,是在自己刚才睡着的间隙吗? 糟糕!只这么一会,竟然生出如此大的差错! 门前的诛灵这才手伸向腰间,拔出剑一把架在男子的脖子上,“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云逐溪目光之中有着讥讽却懒散的笑意,他不以为意的伸手,将颈间冰凉的剑锋缓缓挡开放下,“我今日不想杀人。” 他望着眼前惊诧不已的小姑娘,将手负在身后,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辟灵犀在哪?” 诛灵定了定神:“放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一柄清寒的剑锋便重新向前,横至云逐溪的腰间。他白色的身影负手侧身一闪,一剑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锋芒,剑锋落在一侧的木架之上,黑檀的架身上立刻生出深深的剑痕。 诛灵一惊,心知闯了祸,却已经来不及,提着剑的双手顿时凝在空中。 云逐溪唇边泛起一丝笑意,目光落在那一条长长的剑痕之上,“你看,若是早点说出来,便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苦头了。” 诛灵顿时不服气,但在这愈心堂之中,处处都是千金难求世所罕见的药材,亦无法伸开手脚。 “哼!我劝你赶紧滚,否则一会诛慧叫来掌门大师姐,你可就性命不保了!” “你说的,是不是后山边的那个小姑娘,”他故作思索的将手指抵在眉间,“忘了告诉你,她的催眠咒现在还未解开,一时半会,恐怕是醒不来了。” 诛灵顿时脸色煞白,“你!你把她怎么了!” “我已经说过了,催眠咒,”云逐溪缓步向前,走进了,靠近她面前,“与你刚才一样,不过只是普通的昏睡而已。” 难道刚才会睡着,是因为这个人……为什么自己会毫无察觉! “不过,如果你执意不告诉我这盒子中的东西在哪,那就不再是昏睡这么简单了,”云逐溪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木盒之中,眉峰一挑,转眼望向面前微微颤抖的小姑娘,“何况,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没有办法知道么?”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语未毕,诛灵便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她身形一怔,原本充满了惊愕与讶异的目光便只剩下空洞呆滞。 云逐溪闭上双眼,览心咒顷刻开启。诛灵记忆之中的种种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尽力的搜寻着种种与这个盒子有关的经历,然而,却并没有任何发现。 他凝神又细细寻找了一遍,同样的一无所获。 看来,这个女弟子并不知道辟灵犀的去向。云逐溪微微蹙眉,将览心咒撤回,一瞬间,诛灵便无法依持的倒在地上。 览心咒入脑,记忆便被顷刻读出,没有一时半刻是无法醒来的。云逐溪越过地上的女子,将窗推开,望着天边一星半点的黯淡星光,再过半个时辰,晨光便要破晓了。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白烛高烧的愈心堂,缓步走向黑檀架前,拿起几株药草细细端详起来,这里尚有不少世间难得一见的药材,都是炼制辟灵犀所需用到的,虽不及辟灵犀来的有效,但化解体内被术法反噬的阴幻之症却也算是管用。 他不禁唇边泛起了微笑。 这几日云影不在宫中,大小事务都是诛绣经手打理。她不敢丝毫懈怠,每日便早早起身巡查,将整个云枢宫都走遍几次。 此刻,她越过笔直的青石走廊,终于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前面便是愈心堂。 昨日她留了诛灵和诛慧在这里当夜,此刻,应该尚未到换班的时间,门前却空空如也。这样重要的地方,炼制辟灵犀刚集结的几味药材悉数存放在里面,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恐怕她们都脱不了干系。 诛绣微微皱眉,转身看见不远处正执着扫把清扫灰尘的一个女弟子,将她叫住,“师姐人呢?” “代掌门师姐,我也不太清楚,今日一早我来的时候便没看到这里有人……” 女弟子低下头,如是说道。 诛绣顺着青石长廊向远处望去,那里有几处供弟子遵习剑法的地方,再向后走,便是后山了。诛慧虽说是贪玩了些,但不太像是会擅离职守的人。况且,诛灵在身边看着她也不可能去往别处,这会怎么两人都不见了? 诛绣狐疑着,顺着长廊向着后山走去,刚要迈步,身后的门却缓缓打了开,“吱”的一声,在空中响起空洞而缓慢的声响。 “代掌门……师姐……不好了……” 诛绣霎时间回过头,却看见红裙的诛灵倚着地,仿佛用尽了力气向前爬着,半边身子挂在门槛前,她顿时神情一凝。 “诛灵!你怎么会在这里?” 诛绣俯身蹲下,连忙将面前的诛灵扶住,“对了,诛慧呢?” 诛灵此刻只觉得头疼欲裂,却似乎全然无暇顾及,她颤抖的伸出手,转身想向身后指去,然而苍白的手指却因为爆裂似的头痛震得只能在空中微微颤抖。 “师姐……有一个人……在里面……他……”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6 脑海中最后的影像便是昨晚那个身份不明的白衣男子诡邪的双眸望着自己,想起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诛灵便一阵难以遏制的眩晕。从昨晚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不醒了多久,在清晨时分终于有了一丝知觉,隔着门,朦胧间她仿佛听见了代掌门师姐的声音,顿时挣扎着起身,身后的男子却出乎意外的没有阻止自己,静静的看着她用力将门推开,幸而,推开门的刹那真的见到了代掌门大师姐。此刻,诛灵便再也无法支撑的倒在门槛上,没有了知觉。 “诛灵!” 诛绣顿时眉间紧蹙,探向她的鼻息,虽然不甚稳健,但气息尚存,这才松了一口气。身边的女弟子突然惊叫起来,手中的扫把“啪”一声掉落在地。几乎是同时,蹲在地上的诛绣便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地上,一片黑色的阴影缓缓而至,将自己笼罩其间。她蓦然抬起头,双眸在一瞬间睁大。 “终于等到你了。” 白袍男子丝毫没有在意诛绣惊愕的神情,唇边泛起一如既往的戏谑笑意,“代掌门师姐。” 话音未毕,诛绣便麻利起身,向后一个箭步急退,一瞬之间手便覆上腰间的剑,如霜般的剑锋泠泠而出。 “你是什么人!” 面前的云逐溪置若罔闻般,只是轻轻伸出负在身后的手,将那空空如也的木盒拎在手上,任由盒身晃晃悠悠,“这里面的东西呢?” “你!” 素日里,这里头存放着的是云枢宫最为珍贵的至宝,此刻竟然被面前来历不明的男子当做玩物一般亵渎。诛绣顿时气极,提剑便冲向白色的身影。 一连几招剑影连闪,顿时剑气四射,浮光瑞影点点流动,仿佛气势如虹的瀑布从山间倾泻而出。这是她最为得心应手的无心剑法,这一式“金虹贯日”恍如游龙,她出剑的速度已是快如霹雳横空,一剑向前,森寒的剑锋带着凌冽的气息从云逐溪白色的衣襟处横扫而过,却被他侧身一闪避开,如同蝶翼张开般轻巧,点足飞掠至长廊外,悬停落在一株低矮的树枝上,轻易将剑招化开无形。 诛绣紧追不舍,几招下来,却始终无法逼近他。不论如何冷厉的招式都能被面前的白衣男子巧妙避开。诛绣持剑,甚快的出手,一剑刺底,剑尖仿佛落叶般不住抖动,直逼云逐溪喉间,眼看着剑锋便要直入,云逐溪弯腰后挺,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急厉的影子,沉到下盘,霎时间迅如闪电般上翻,直刺他腿间。! 这一招如潮鸣电掣般快极准极,几乎毫无逃离的空隙,剑锋仿佛幻化作道道白痕,她一个轻旋的转身,带着一阵清灵的风,将云逐溪的身后避闪的退路一剑封死。 白影一劫! 走廊边清扫的女弟子睁大了双眼,她初入云枢宫不久,却第一次将无心剑法的几十式看得完整,一时间不禁兀自愣在原处。如影般的重重剑光之下,她终于蓦然缓过神,顺着青石一路狂奔而去。 大师姐昏迷不醒,须趁着代掌门师姐与他不分上下赶紧将二师姐她们找来。 剑光一闪,云逐溪亦是微微一怔,悬在衣袖下的手指以极为迅捷的速度布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光影之壁,仿佛一张无形的盾,急厉的剑锋极力劈下的那一刻,宛如劈在了柔软的棉花之上,瞬间被弹了开来。 诛绣顿时哑然,从方才的几处招式看来,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千变万化,身法轻灵如燕,矫若游龙,这是什么诡邪的内力? 感受到对方的速度似乎是缓了下来,云逐溪却也没有进步紧逼。看得出,面前这个女弟子是拼尽了全力在与他交手,云枢宫一个普通的女弟子的剑术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尽管此时他大可以用览心咒一举查到辟灵犀的下落,但顷刻之间,正打算暗自布结的手指却停止在衣袖之下,他突然很想见识见识这精妙绝伦的剑法招式。 云逐溪淡淡的一笑,斜身微微侧移,姿态飘逸,神情自若,宛若闲庭信步一般,轻易便将诛绣直逼而来的数十招连环快剑避过。 一连几式都被对方如汤沃雪般避开,诛绣不禁蹙眉,不觉间背后冷汗涔涔,握在剑柄处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云枢宫近来是怎么了,尽是招惹来些武功高得可怕的人。这个男子,是和上次的丁剑清一处的么,难道又是御鸩门的人? 想法一出,便被她即刻否定。 同样是实力深不可测,但面前的这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令她难以形容的邪气,武功的路数似乎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矜奇立异之至,与丁剑清和之前的秦川似乎都大为不同。 诛绣凝眉,即便不能够将他一举击败,再多几招若能够探得他师承门户也多一些胜算。 想到这,她持剑前冲,凌厉的剑气在空中划出嘶嘶的呼啸声,剑尖的一点直向着云逐眉心刺去,一瞬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势。 这迫在眉睫的迅疾一剑绝不可能躲开,眼前云逐溪白色的身形却仿佛若无其事般岿然未动然,只是微笑着定在原地。 惊天的一剑耗费了诛绣半身的劲道,距离面前的男子堪堪几寸却戛然而止,锋刃如同被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屏障弹开,诛绣执剑的手竟然再无法使出力气,她想要及时收手,剑身却被这股突然而至的力量震得几乎落地,她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个旋急的转身,踏着一侧长廊的石柱凌空而翻,顺势落下,这才化开了落在手中的力道。 “阁下若是寻着辟灵犀而来,那便还是请回吧。” 诛绣稳了稳,将手中的剑重新握好,目光落在一侧地上空空如也的木盒上,“如你所见,辟灵犀已经用完了。” 云逐溪笑了笑,“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他抬起头,目光中有泠然的冷意,“那么请问姑娘,辟灵犀都给了谁?” “呵,”诛绣蹙眉,将脸别向一侧,不悦道:“这是本宫最高机密,无可奉告!” “代掌门师姐!” 一侧,诛玉带着宫中的弟子站在青石长廊边,望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她顿时厉声呵斥道:“混账!什么人竟然敢擅闯云枢宫!” 说着,身后的弟子便一拥而上,持剑向着石栏边的云逐溪袭来。 石栏边的云逐溪蹙眉,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动,身后的一众弟子便仿佛被抽去了心神,身形蓦然怔住,目光空洞而无神,执剑的手臂纷纷缓慢的垂下,行尸走肉般伫立在原处。 诛绣心中一沉,“你!你把她们怎么了!” “被我封了魂魄而已,”云逐溪淡淡道,“太吵了,我实在不喜欢。” 他伸手将衣袍微微理了理,手腕处,一块袖巾若隐若现,白色的丝锦上黑色的“云”透着说不出的诡谲邪气。 “一夜过来,我倒是有些乏了,”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7 云逐溪只是自言自语般沉吟,脸上泛着捉摸不透的笑意。他转过脸,目光落在一侧被封住魂魄的诛玉身上,“有劳去帮我泡杯茶。” 神情呆滞的诛玉转过身,缓步向着石廊走去。 诛绣心中一惊,失声大叫着她的名字,然而诛玉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兀自向前走去,不一会儿,手中端着一碗沏好了的茶走到男子身侧,云逐溪微笑着伸手接过,从衣襟处取出几棵通体碧绿的草握在手心。 “千金藤!” 诛绣顿时惊呼,“怎么会在你手上!” “还给我!” 诛绣伸手便去夺,奈何面前的男子身形极为修长,只见他抬起手臂,将掌心微微握住,再度展开,那几株极为珍贵的药草瞬间便只剩下一团粉末。 她瞬间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你!” 云逐溪不以为意的伸开掌心,碧绿的粉末缓缓滑入茶水之中,他将茶杯放到唇边,缓缓的饮下。 诛绣越过面前的男子将目光眺向愈心堂,心中一沉,该不会堂中那些炼制辟灵犀的药…… 身边这个行踪诡异的人无疑是危险的,然而此刻她再也无暇顾及,疯了一般跑向愈心堂,眼前的一切让她浑身冷汗。 被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存放着的几种药材几乎已经空了,只剩下点点烛火将一室黑檀木架照的明亮。 诛绣来不及细想师父回来要如何交待,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瞬间顿时涌上心头,她伸手提剑,然而还未转身便被一只有力的手制住无法动弹。她蓦然回身,对上一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双眸,白袍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 “你怎么能把背后的空门就这样随意留给自己的敌人?”云逐溪唇边带着叹息般的微微笑意,“看来,这里面的东西真的对你很重要。”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间,“多亏了它们,我这里的心魔已经褪去不少了,那么作为报答,你便也跟着她们乖乖睡一会吧。” 云逐溪松开了手,并指为结,默念着什么,览心咒刹时被开启。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睁大了双眼,一瞬之间她目光之中的惊讶便瞬间暗淡了下去。 云逐溪微微蹙眉,双目轻闭,诛绣脑海之中的一幕幕画面便赫然眼前,突然,一张一闪而过的绝美小脸令他身形蓦然一滞。 最后一颗辟灵犀竟然是被她拿了去,那张与红绡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真是没想到,池碎玉说的圣血之子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云逐溪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之中有了隐约的笑意。看来不用去御鸩门走一趟,便能提前回长白山了。 遵习道法之人难免被幻像侵蚀心神,法力越高,噬心之相越是明显,教主多年以来全靠血月参解除心神之乱,但血月参的数量已然不多,他又年事已高,不得不为日后继任教主的人选做打算。 半月前教主令池碎玉南下,却没想到他未能回来,于是又遣了自己将云枢宫这破幻化虚的灵物和圣血之子一并带回教中。 如此,在这里等着便是。 万里动风色(二) 星辰垂际的暮色时分,云影带着月儿终于到了浮游山下。 暮春时节,日落的山间竟然有几分寒意,黑色的殿宇隐在薄薄的一层迷雾之中,宁静得有些诡谲。 云影在石碑前停下了脚步。 两侧的石柱竟然连烛火都未点燃,看来自己不在的这几日,门下那帮弟子联同诛绣竟然将一切都忘了。 云影有些不悦的蹙眉,信步踏向不远处的大门,月儿只能尽力跟上她的脚步,然而一推开门,便看见诛慧横趴着倒在地上。 云影顿时上前,手指探向诛灵的鼻息,才发现她似乎只是睡着了,拍了两下她的脸,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 云影起身,向着四下望去,整个云枢宫万籁俱寂,漆黑一片,仿佛陷入了沉睡中一般。她摆开衣袍,大步向着前方的石廊走去,月儿跟随着云影上前走了两步,愈心堂隐约可见。 门前,黑压压一片,两人这才发现竟全是云枢宫的弟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与方才门前的诛慧的状况一模一样。 愈心堂的大门半开着,倒在门槛边的红色衣裙女子分明是诛绣。 “诛绣姐姐!” 月儿一声惊呼,向着门边跑去,云影正欲伸手制止她,便感到一道白色的影子自上空落下,带来一阵穿花蝴蝶般的凉风从身后掠过,随后,肩头与后背的几处大穴便被齐齐封住,再无法动弹一分。 耳侧的风声渐止,那道白色的身影宛如落雁般缓缓站在地上,云逐溪负手而立,夜色之中他身形修长,却看不清面容。 门边一侧的月儿将诛绣扶起,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摇着她的肩膀,不过多久,诛绣便缓缓睁开了双眼,皱着眉,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 “是你……” 诛绣看着月儿,勉力支起身子,从地上起来,身上的酸痛感提示她似乎已经倒地睡了很久,她双手抵在额间,努力的回想着什么,但是脑海之中却一片空白。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她终于醒了过来,月儿顿时破涕为笑,“我和云影婆婆刚到宫中,为什么大家都睡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诛绣神情陡然一凝,似乎想起了什么,扶住门框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师父呢!” 月儿回头,顺着门前的石阶望去,霎时间怔住。 一个白袍男子站在距离石栏不远的地方,似乎正若有所思般望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切分明是他的杰作,却神情自若,仿佛与之毫无关系。另一侧,云影竟然从任督二脉被人死死封住,动弹不得! 诛绣一个踉跄越过门槛,扶住石栏:“师父……这个人私自闯入宫中,师妹们不知被他做了什么……全都失了神志……” 云影突然一声厉喝道:“放下断龙渊!快!” 诛绣一怔,霎时间回过神,双手用力扣住石栏边上的雕花小柱,倾力一旋,伴随着一声巨大声响,面前的石廊顿时断作两截,陷入地下,一道十几丈宽的裂口赫然眼前,将大门与愈心堂生生隔开。 这是云枢宫初代宫主为防不时之需才设下的机关,为的是万一有朝一日真的遇到了难以应付的对手便可制止其带着辟灵犀离去,没有想到今日真的用上了。 眼前的裂痕足足有十几丈宽,云枢宫依山而建,底下便是万丈深渊,即便是轻功再好的人也绝不可能一口气飞渡横穿,何况,他还要带着一个人,云逐溪顿时皱眉。 “阁下这轻身的功夫真是了得,”云影神情肃然,冷冷笑着,“云枢宫虽算不得什么名门正道,但多年来与贵教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却遭此横祸,不知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8 云逐溪松开了攥紧的手指,他轻轻转过身,微微一笑,眉间的一点朱砂映在一张清俊的脸上,几分呼之欲出的邪气令云影一怔。 他缓缓从手中拿出一只空空的木盒,“宫主果然是博物多闻,我想向宫主讨一个人,只要你让我带走,又肯告知辟灵犀的下落,我绝不为难贵宫一丝一毫。” 云影蹙眉,“谁?” 云逐溪目光落向门的一侧,那张绝美的小脸上,“她。” 月儿顿时一惊,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云影淡淡一笑道:“我若是不给呢?” 云逐溪抬起目光,似有隐隐的笑意,“辟灵犀究竟现在何处,即便是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但我在此等候已久,今日若是带不走她,”他伸出手指,轻轻指着愈心堂前横七竖八的一众女弟子,兀自将四下环视一番,一字一句道,“你们,全部都要给教主陪葬。” “好,你尽管动手吧,”云影笑了起来,“只是,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话音刚落,云逐溪移步走上前,一掌紧扣住云影颈间,手腕处一块白色的丝锦在袖间隐约可见。他蓦然将指间收紧,脸上的笑意清冷而诡邪。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得住我?”说着,他转过脸,目光落在一侧的月儿身上,“抱歉,今日,她,我一定要带走。” 诛绣顿时大惊:“放开师父!” 她提起剑,极力克制住头痛欲裂的感觉,向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冲去。 云逐溪衣袖微微一挥,诛绣手中的剑霎时间便“叮——”得一声掉落在地,缓声道:“本想让你劝劝你这固执的师父才解了你的催眠咒,看来你并不太领情。”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面前愤怒之至的云影脸上,“好了,既然你不想让我这么快回去,那么,不如趁着这个时间让我来看一看,辟灵犀究竟到了谁的手里。” 说着,他便缓缓松开了手,正要并指布下览心咒,诛绣突然持剑一步向前,横冲他手腕间。云逐溪侧身一避,然而方才精力全部集中在脑中,一时间未能全然躲开这一剑,左腕顿时被划出一道口子。 云逐溪蹙眉,诛绣俯身向前,剑锋只差少许便要刺中胸膛之间,逼得他不得不倒步后退,飞快的一剑穿过身侧,带着风声从耳旁嘶啸而过。 诛绣手腕一翻,剑锋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无心剑法再一次断空而出,尽管诛绣此刻用尽了全力,但昏睡了太久,凝滞的身形却一时间无法跟上脚步,相比之前的速度已然慢下了许多,飞来的剑气被云逐溪横出的衣袖挡住,间隙之中,云逐溪娴熟的布下了一个光影之壁,一剑顷刻之间被弹落在外。他向着云影走去,正打算施下览心咒,却见得诛绣横冲而来。 这个女人真是难缠! 云逐溪不悦,却不得不再一次侧身避开飞来的一剑,诛绣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长空之中刹时飞出一片光亮的白影,似片片流云自空中飞泻而下,云逐溪以足掠地,踏在石栏之上,将身形凌空,体力渐回的诛绣剑锋快了起来,不断变换着身形,剑芒不断激射而出,避退之间云逐溪暗自将垂在衣袖中的手指并为一处,幻化出一个又一个光影之壁,俯冲而下的剑刃劈落在那道无形的盾上,凌厉的剑气瞬间被化开。 诛绣不禁倒退几步,云逐溪得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咔擦”一声,关节霎时间脱臼,云逐溪另一只手抽过她手中的剑,一刃向下,深深贯穿胸腹之间。 “住手!” 云影惊呼,然而却已经来不及,凌厉的剑锋划破她红色的衣裙,与胸前倾溅而出的淋漓鲜血融为一处,诛绣无法依持的倒下,目光之中又无穷的歉意。 “师父……弟子失职……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我没能保护好……咳……” 随着她的急促的呼吸,一股鲜血顺着唇边涌出,“愈心堂的那些药……全都被他……” “我原本不想杀人,奈何你自己执意送死,”白袍男子唇边泛起冷绝的笑意,将长剑从她身体中抽出,一道清冷的剑光顿时带出一阵殷红的鲜血。 “不要!” 门边的月儿再也无法抑制的冲了过来,她俯身将地上的诛绣拥住,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却看着诛绣目光中的神采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终于,她垂下手臂,轻轻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诛绣姐姐……诛绣姐姐!” “我向来不喜欢勉强,想好了没有,”云逐溪望着面前的云影,将手腕处的袖巾抽出,缓缓拭干剑上的血迹,目光缓缓落在不远处那一众陷入昏睡之中的弟子身上。 “是你收回机关让她跟我走,还是看着我一剑一剑,慢慢的把这里每一人都杀光,大家同归于尽?”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云影又一次用力想要冲破身上被封住的穴道,却无法动弹,恨然冷笑道,“你杀我门下弟子,毁我宫中药材,最好现在便杀了我,否则来日我定要连本带利与你算清这笔账!” “说的很对,”云逐溪笑了笑,“这倒是提醒了我,应该现在就将这里杀得干干净净,免得日后祸患无穷。” 说着,他垂下目光,看了看手中的森寒的锋刃,执剑向前,向着云影缓步走去。 “等一等!” 月儿蓦然抬起头,“我愿意跟你走,但是,请你不要再为难这里的人。”她晶亮的双眸中透着无比的坚决,引得云逐溪不禁眯起了眼睛。 太像了,那眼神简直与披星殿内先代教主的画像一般无二。 云逐溪放下了手中的剑,“好,我早说过,我并不想杀人,”他缓缓将袖巾重新系回腕间,眉峰一挑,笑了起来,“你看,这样不是对双方都简单多了?” “不成!” 云影顿时一声厉叱,“丫头!你已是我门下弟子,今日是来是去由不得你说了算!” “婆婆……” 月儿抬起头,莹洁的泪水顿时从脸颊滚落,“你已经说了,我是云枢宫的弟子,怎么能看着师父濒临危险袖手旁观呢,”她抽着鼻子,脸上湿润一片,“况且,那最后一颗辟灵犀……如果不是我……诛绣姐姐也不至于会被……” 云影一时哑然,却无法出言反驳。是的,她无法做到。 圣教是怎样的地方,她很清楚即便是所有弟子都醒过来,联合自己也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此刻若是不答应,他断然会依言血洗云枢宫,身为一宫之主,她如何能弃所有人的性命于不顾。 “呵,真是可笑!” 云影冷冷望着石栏边的云逐溪,一声冷笑,“你执意要带走她是因为御鸩门的缘故么?那尹万裘不是已经被你们挫骨扬灰了,你何必与个小丫头过不去!你把她带走究竟要做什么!”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59 云逐溪侧过脸,“这是我的事,与云枢宫无关,与你,更无关,”他缓步走到云影面前,将手中的剑放在她的颈间,“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和面前的这些弟子吧。” “不要!” 月儿立刻一步冲在云影前面,“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绝不逃!” 云逐溪一把将她拉过,目光重新落在云影身上,“想好了没有,我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望着一侧断开的深渊,“这个机关要怎么合上?” “婆婆,你就告诉他吧……我愿意和他走,”月儿回过头,将眼眶中的泪水噙住,望向面前的云逐溪,“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再杀这里的人,一定要放过她们,就算……就算是以后,也不能再找她们的麻烦……” 云逐溪冷冷一笑,“我方才便已经答应过你了。” “像你这样的坏人!万一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云逐溪抬起目光,“那依你所言呢?” 月儿挥了挥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你要发誓!” 云逐溪略有些无奈的叹气,“好,我发誓。” 他收起脸上的邪气,对着长空中的一轮明月,口中念念有词,“我绝不再伤害云枢宫的人一分一毫,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样行了么?” “还有,你要把她们都变成原本的样子!”月儿指着愈心堂前那一地横七竖八的师姐们,“你到底把她们怎么了!” “那只不过是催眠咒,明日天一亮,她们便会自行醒来,”云逐溪淡淡道,将手重新负在身后,看着面前动弹不得的云影,“还有她,穴道三个时辰以后便能用内力冲开了。” 月儿抽着鼻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云逐溪不耐的蹙眉,吸了口气缓缓从鼻间呼出,没有再回答,只是望向云影,目光中有着变幻莫测的清冷,“宫主,你认为呢?” 云影用力咬着唇齿,恨然将脸瞥向一侧,终究还是缓缓开了口,“乾坤位,转三下,璇玑位,两下,最后回到原处。” 话音毕止,云逐溪凌空而起,一个转身翩然落在石栏边,方才那根雕花小柱在他的转动之下发出沉重的声响,顷刻之间,裂开的断龙渊便重新升起,连接在山峰之间。 月儿转过脸,望着重新连起的石廊,蓦然回过头,缓缓跪在地上。 “婆婆……对不起……我拿走了辟灵犀却没能按照约定留在云枢宫……”她抬起目光,“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和师姐她们要好好保重啊……” 云影默然的叹了口气,似是难以自持的闭上眼睛。 其实从刚才的种种看来,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倒不像是会立刻杀了月儿的样子,只是,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那样的虎穴龙潭之地是何等险恶,她落到圣教的手中,日后真的能全身而退么。 “好了,时间不早了。” 云逐溪皱了皱眉,也怕再会生出什么事端,他缓声催促着一旁的月儿,看着她低头抽着鼻子,慢慢吞吞的走到自己身后,不再停留,大步走出宫外,不一会两人便消失在夜色的石廊中。 阴阴柳絮飞(一) 这一日清晨,尹钟沫一早便来到无极盟登门拜访。 大堂中,尹钟沫看着人将那几坛秋露白抬来,眼中有了微微的笑意:“难得上次的秋露白唐伯父喜欢,我又托人带了几坛,还请您笑纳。” 唐云鹤捋着胡子,顿时满面笑意道:“再过两日,你我便是一家人,沫儿何须与我客气。” 他垂下目光,看着被下人端在手中的精致酒坛,笑意连连。 突然,一个下人顿时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小姐不见了!” 闻言,两人顿时神情一滞,唐云鹤连忙将目光从那几坛好酒上收回,眉间打皱:“你说什么!” “今天早上……我们去给小姐送早饭,敲门发现没人答应,我们推门一看,小姐根本不在房间里……” 唐云鹤顿时神色惊变,面色沉肃的冲出堂外。三步并作两跨到唐樱樱房门前,一把将门推开。 然而门内一片狼藉,各处七零八落乱作一团,哪里还有唐樱樱的踪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 唐云鹤走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中,眉间一拧。 这……该不会是遭了那黑衣人之手! “找!赶紧给我去找!” 唐云鹤语塞,满脸通红,在房中来回踱步:“什么时候不见的!这个大一个活人都看不住!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废物!” 一众下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唐云鹤伸出手,指向窗子的一侧道:“就算是翻天入地也得把小姐给我找回来,这月初六之前你们找不到,一个个都别想活了!” 尹钟沫微微蹙眉,缓步走到窗户边上,目光落在那里凝住。 “我想,她应该是自己走的。” 说着,他一手指向窗边。窗棂之处,一把黄铜的锁芯完好,显然是得了钥匙自行打开的。 唐云鹤愕然道:“这……她哪来的钥匙!” 一语未毕,他便是一阵捶胸顿足:“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把她逼得太紧……现在眼看大婚在即,她究竟去了哪里!” 城外官道之上,两个衣着光鲜的少年正并步齐行。 云锦大街上各处都是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两人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一时间悠然自得,乐不可支。 眼见婚期越来越近,原本唐樱樱这几日心急如焚,幸好有燕儿在身边,昨晚两人里应外合,从总管那偷得钥匙,她终于将房门打了开,得空跑了出来。 这会,无极盟府内应该刚刚发现自己不见了踪影,肯定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想到这,唐樱樱不禁开心得一蹦而起。两人一路停停走走,一个下午将整条街的美味尝了个遍,又买了一身男儿装放在包袱里。昨晚走得匆忙,身上的银两原本带得便不多,此时终于囊袋空空,眼看着天色便暗了下来。 “小姐,我们的银两今晚怕是不够住店了,今晚我们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燕儿看着身边的唐樱樱乐不可支的样子,不禁低下头轻声嘟哝:“没了银两,我们明天要吃什么……” 唐樱樱自在的一笑,唇边立刻漾起两个浅浅的酒窝,“怕什么,天无绝人之路。” 她将手轻轻背在身后,顿时停下了脚步,眼中流光飞转:“我想到一个好玩的地方,不仅有的吃,还有的住,如果咱们隐藏得好,还不要一文钱。” 一旁的燕儿睁大了眼睛:“真的么?在哪?” 夜色沉了下来。 “小姐,你说的不会是这里吧?” 燕儿抬起头,眼中全然是一片惊愕。眼前,“观云堂”三个大字透着遒劲凝重的力道,想起上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0 次在这里的经历,她不禁伸手拉了拉唐樱樱的衣袖:“小姐,这样不好吧……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看我爹不打断你的腿。” 唐樱樱一把将燕儿的胳膊推开,兀自顺着墙边墙前面走去。少顷,她便停下脚步端望起来。 几竿修竹从墙边伸出,她向着四下望去,此刻更深人静,几乎连大地都倦然欲憩,她的眼中顿时有了笑意,拍了拍燕儿的肩膀,“你先上去看看!” 说完,便弯下腰,示意燕儿踩在她身上,引得燕儿连连摆手:“不不不,小姐,这怎么可以!” 唐樱樱刹时间不耐的沉下眼眸:“快点啊!万一一会被人发现我们今晚就准备着露宿街头喝西北风吧!” 燕儿突然想起晚饭还没吃,立刻一阵饥肠辘辘,她只得一个跨步踩在唐樱樱背上,手臂用力趴在墙头,露出脑袋向着墙内望去。 围墙的里面似乎是一处小竹林,她使足了劲,撑起双臂,将脚抬起,半晌,终于将身子越出墙边,一个纵身跳下,顾不得脚边的疼痛,立刻蹲在墙边沉下声音:“小姐,这里没人,你快下来!” 唐樱樱双眼如新月般弯起,神情立刻清亮起来,她退后几步,一个翩然的转身便横至墙边,瞧着四下无人一跃而下。 两人躲在竹林后观望了好一会,深夜时分,面前的楼只有两个侍卫把守,此时也都捂着嘴打着哈欠,似乎倦极。 唐樱樱捡起手边的一刻石子,向着东边一侧扔出去,引得侍卫顿时提剑上前。两人借着昏沉的夜□□着身子,趁着侍卫转身的当,急速跨向楼内,栖身在一根石柱后面。 为首的侍卫勘察了一圈,便重新站回楼前。柱后的两人顿时蹑手蹑脚的放轻步履,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观云堂作为隐沧阁在汉中的一个分堂,其实并不算大。没过多久,两人便寻着一星半点的香味找到厨房。 此刻夜深,厨房的角落中几盏火灯却依旧点着。 唐樱樱向着一侧望去,炉上似乎正炖着什么汤,燕儿顿时两眼放光,一步上前将盖子揭开,一阵扑鼻的香味顷刻之间便袭来,一人从角落里取了一碗喝起来。燕儿刚想要再倒一碗,便听见一阵门外一阵脚步声,立刻拿着碗和唐樱樱躲在角落的一堆柴火之中。 隔着枯柴,进来的人似乎是两个厨房小厮,向着四下望了一圈眼见没什么异常,便将火熄了,脱下衣服换回一身黑衣,放进一侧的台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便出了门去。 唐樱樱从柴堆之中爬出,将炤边碗柜打开,她一层层找过去,不是些厨衣便是些叠放整齐的碗筷,实在没什么可吃的,遂将目光转向一侧,刚定住目光,便看到几只蒸笼伫立在锅的一侧,顿时又惊又喜,取出里面几个白面包子和馒头,和燕儿两人吃了个饱。 燕儿一边狼吞虎咽的将包子塞进嘴里,一边忙不迭笑道:“小姐,听你的果然没错,这里好吃的真不少。” 她嘿嘿一笑,继而话锋一转,“可是,明天我们怎么办呢?” 唐樱樱莞尔一笑,将目光望向一侧柜台中的数件厨衣,胸有成竹般胜券在握,“怕什么?我自有办法。” 一连几日,唐樱樱和燕儿都睡在西边人迹罕至的厢房中,到了夜晚便去厨房将第二日的食物拿好,穿着观云堂的厨衣,有几次被厨房的人看见了却都也糊弄了过去,只当是新调来的厨间小厮。如此几日下来,两人竟然一顿都没有饿着。 眼见又到了晚上,饥肠辘辘的两人商量着谁去厨房拿东西吃,唐樱樱让燕儿在厢房原处等着,便起身将门打开,转眼消失在走廊尽头。 转了几个弯,便看见厨房。 一只脚刚跨进,哪知今日厨房的门是打开的,唐樱樱顿时心下不好,想要回头却已然来不及。 果然,从门中走出一个厨房小厮,一眼瞧见正欲转身的唐樱樱,顿时叫他叫住:“你,过来!” 唐樱樱只好低下头,硬着头皮上前,小厮沉下声音,一手执着炉上的汤:“你在这看着火候,仔细炖着,一会给阁主送到书房去,听见没?” 唐樱樱立刻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点点头,引得小厮一阵狐疑,“你看着怎么这么眼生?” 唐樱樱顿时摆摆手,沉下声音道:“我是刚来的。” 她不禁笑笑,拱手一礼:“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还得靠大哥多多关照才是。” 说完,她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指着炉上的汤:“大哥,时间不早了,您累了一天先去歇着吧,这里全交给小弟我。” 小厮嘿嘿一笑,暗自道来了个手脚勤快的,不禁挥了挥衣袖,“你好生炖着,以后跟着我,少不了你好处。” 唐樱樱立刻俯首:“是是是,大哥您慢走!” 话毕,看着他走了出去,唐樱樱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转身看见一侧的炉子,汤似乎刚刚下锅。想起方才那小厮的话,原来这汤是给阁主的。 那一袭白衣的身影不觉飘至眼前,一个微笑不觉之间从她唇边泛起。唐樱樱站在炉旁左看看右看看,竟将原本的来意忘得一干二净。 唐樱樱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懂得怎样守着火候。她垂下目光,眼见火苗暗淡了下去,不停呼呼用嘴吹,一个不小心,火星子便溅出落在衣服上,她吓得赶紧抓起手边的扇子使劲扑灭,灰色的厨衣顿时烧出了一个小窟窿。 她转过脸,望见一侧的柴火堆,伸出手指捻了两根丢在炉灶之下,见没什么反应,便拿起扇子用力扇了起来。不一会儿,厨房便满是烟雾,呛得她咳喘连连。立刻起身从身后的水桶之中舀了一瓢水,“哗——”一声浇在炉火中。 就这样来回交替,辗转之间,唐樱樱满身大汗淋漓,火势终于稳了下来,执着扇子靠着柴堆坐在地上微微喘息,不时间便瞌睡起来。 突然,她被轻微的声响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睡了多久,慌忙不跌的将锅盖揭去,冲天的热气顿时烫得她手一缩,心下不好,赶紧取了块抹布将锅盖捻起。 原本一整锅的汤此刻便要见底,真是好险,再差一点便要烧干了,她赶紧舀了一瓢水将炉灶中的火灭了,走到碗柜的一侧,取出一只看起来最精致的白瓷花纹的碗,将汤一勺一勺盛出来,起身走出房门。 空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之声,她不禁凝眉,眼见便要到大堂门前,一袭白色的身影突然翩然而至。那似乎是沈孟白向着不远处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唐樱樱兀自在原处怔了怔,也跟了上去。 阴阴柳絮飞(二) 寂静的夜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安然睡着。 程白羽就是一个例子。 一连多天被逼迫着穷极无聊的待在房内,日日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1 都是清汤淡水,程白羽此时已经几近疯狂的边缘,偏偏秦川吩咐过要他每日早睡,因此每天几乎都是刚过亥时便断了烛火。 今晚,自烛火断后已过去两个时辰,此时夜阑人静,他躺在床上却依然毫无睡意,辗转之间周身血液沸腾,烦躁不已。 月色透过窗棱照射在他的侧脸上,盈盈的光辉更是弄得他心绪不宁。程白羽一把扯过被子刚想要将脸蒙住,一股袅袅青烟顺着窗边丝丝而入,月光下映出一缕淡淡的烟痕,不多时便飘至他的床前。 他顿时神情一凝,将气息凝住。 迷沉香无色无味,只须片刻便能令人失去知觉。 程白羽凝眉正暗自思忖着,一边望着窗前,终于,那一缕浅浅的烟痕在月色下散尽,他这才将气息敞开,一阵极为轻微的响动传来,只见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黑色的影子迎着月色踏进房门,霎时间程白羽闭上双眼,却已暗中将身侧的剑握在手中。 来人手中的一柄弯刀在月色之下倾射出一道清寒的光芒,双刀劈下! 程白羽蓦然睁开双眼,来人黑巾掩面,看不清面容。他长剑出鞘,直逼黑衣人双臂之间,弯刀被“叮”一声弹开。 “你是谁?” 程白羽沉下气息道,来人却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两把弯刀握进手中,跨步向上,合身前冲,向着指间就要刺进。 程白羽一个转身,黑衣人忽然向上右侧一偏,攻其不备,一刀便要刺进左肋,程白羽眉间一凝,腰际一弯,将一刀躲开,长剑的锋刃不经意间划过一侧的花瓶,“啪——”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在沉静的夜色之中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 黑衣人神情一滞,顺势一步踏向窗前,翻身一跃破窗而出,程白羽立刻提剑紧追其后,眼见他跳出门前,一剑横至背心,黑衣人只得转过身,短刃挡开,霎时间刀剑纷飞,传来叮当交错的金玉之声。 程白羽长剑顶端一挑,宛如游曳的长龙飘然而至黑衣人眼前,黑衣人偏而转身,点步后退,踏过一旁的几株低矮树丛,程白羽直起扶摇而上,身形稳健,点剑而下,准确无误的逼向他掌间寒光四射的弯刀,几许苍茫的月色之下,程白羽这才将黑衣人手中的弯刀看的真切,锋刃如霜,那半月形的刀身上雕着一只赤色的蝎子,泛着清凌的光芒,仿佛就要破刀而出。 赤炼帮的地灵弯刀! 程白羽神色陡然冷凝,燕七已除,莫非赤炼帮还有残剩的余力? 黑衣人举刀,霎时一道白色的影子惊破长空,程白羽回神,几式下来,他始终不露真身,亦无法看出武功路数,程白羽只得不断追迫而上,提起长剑,一股浩然的剑气丝丝入刃,左肋处突然一阵激聚的沉闷痛感袭来。 先前所中的胭脂泪毒性尚未全部驱净,这个时候若是发做起来,岂不坏事! 空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之声,端着汤走出厨房的唐樱樱不禁凝眉。眼见便要到大堂门前,一袭白色的身影突然在不远处翩然而至。那似乎是沈孟白,被声音吸引向着不远处打斗之声的方向走过去。 唐樱樱兀自在原处怔了怔,也跟了上去。 庭院中,程白羽眉间打皱,直起身子,举剑当空,正要上前,一道玄色的身影凌空而落,秦川踏枝落在夷平的地上,横掌向前,直击黑衣人肩头,黑色的身影急迅的侧身,脚步一阵后移,此刻,无尽的黑暗将四下笼罩,他有无数脱身的机会,然而秦川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只见面前他的身影登时如同渊渟岳峙,器宇不凡,黑衣人竟一时间毫无出手的机会,但两弯森寒的刀在手,不住在眼前摇晃,而秦川此刻长剑离身,亦无法再向前逼近。见状,程白羽顿时长剑一抛,秦川一个凌空便握在手中,“嘶”得一声,剑锋的灵光便倾刃而出。 辗转之间,剑气一啸惊叱长空,秦川长剑一挑,正对地灵弯刀之间,黑衣人立刻变换身形,双臂横斜而下,弯刀落在那剑锋之畔,这一剑攻守兼备,七分实,三分虚,黑衣人旋而转身,落地的瞬间一步向前,秦川紧随其后,持剑在手,刹时间一道凝重的力量自剑柄倾入剑锋,黑衣人神情凛然,前冲之势立刻毕止,不由得踉踉跄跄后退了两三步,立刻汇息,潜在的一股内力方消。急速的后退之间,衣襟处的一个东西掉落在地,秦川潜意识低头,眉间轻蹙,登时身形一滞。 黑衣人得空,一个转身便顺着身后的墙翻过,瞬间消失。 程白羽向前,刚想追上去,一阵缓沉的疼痛顿时袭来,他不禁弯下腰,秦川顿时凝眉,大步踏前,连忙将他身上的膻中、气海、关元三处大穴齐齐封住,程白羽立刻气沉丹田,将内力归为一处,凝神调息,不敢再乱动,秦川并指为掌,抵在他背心之处,一股深重缓沉的内力倾注而下,不时便充盈了四肢百骸。 半晌,窜动在体内的毒性终于被压制住,一股黑色的淤血从胸腑间喷涌而出,程白羽这才觉得气息顺畅了,伸手缓缓将唇边的血迹擦去,眉宇间泛起无可奈何的笑意:“想不到胭脂泪的毒性竟然如此厉害……都已经这么多日过去了。” 秦川收回掌心,“你可看清他的路数?” 程白羽摇摇头,“这个人极为谨慎,我一时无法看透,大概是燕七哪个不愿归顺的余党……” 说完,便看见沈孟白、左元宗、步胜寒穿过大门走来,眼见程白羽冷汗涔涔,面色也似乎有些难看,沈孟白顿时蹙眉,“怎么样?” 眼下,内忧外患,腹背受敌。若是程白羽再有差池,无异于雪上加霜。 “方才残余的一点毒性已经逼出,没有大碍了,”程白羽将剑捡起,收入鞘中,直起身子。 秦川站在一侧,捡起地上的东西捡起握在手中,那是一个瓷瓶,他认得是御鸩门的东西,将瓶口打开,几乎是顷刻之间,便有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迷沉香?”秦川立刻将瓶口从鼻间挪开,不禁蹙眉。 闻言,一侧的沈孟白默然将目光落在秦川手中的瓷瓶上,神情冷凝有如寒霜。 连燕七的残势都被御鸩门收买了么。 沈孟白微微侧过脸,看着面前的程白羽,他淡淡开口道,“还撑得住吗?” 程白羽霎时抬起头,沈孟白眼底的神情瞬间万变,“再过两日,便是尹钟沫大婚之期,唐云鹤那边必须动手了。” 说完,他便一个转身,“我本想再过两日等你痊愈,但是照方才的情况来看,眼下怕是不及再等下去。” 程白羽立刻单膝点地,将剑执在手中,“飞羽堂听由阁主差遣!” “好,”沈孟白回过头,将目光落向面前的几个人身上,“现在便回去整顿人手,明日亥时三刻,随我去无极盟。” “是,”三人顿时颔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2 首。 程白羽上前一步,“阁主,但是赤炼帮那边,恐怕还有残余的势力……” 燕七已除,隐沧阁在赤炼帮的地盘设立了吟啸堂,这令隐沧阁在汉中的势力又进一步扩大,新任堂主却一直迟迟没有定夺,宛如一颗随时会爆破的□□,不时间便有尚未归顺的势力窜起。 看着沈孟白凝神沉默的样子,程白羽突然有了几许隐约的笑意,“新的一堂之主,我倒是有个人选……” 他微微咳了咳,道:“飞羽堂的十二杀手,于承北。” 沈孟白沉思片刻,默默站在树下,“这件事,等结束以后再说吧。” 他将手淡淡负在身后,“好了,都早点回去歇着吧。” 唐樱樱猫着身子,躲在不远处的树后。他们几人看起来像是在部署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她却又不敢再靠近,生怕被发现,顿时嘟起嘴,缓缓向前靠了一步,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略显松软的泥土霎时松动,她端着汤盘的手一抖,立刻发出了“哐当——”一声微微的声响。 沈孟白眼底蓦然一凝,如同狂风闪电般的一掌便横空而出,他的身形迅疾凌空,仿佛飞龙藏天。唐樱樱惊呼一声,头上的帽子便横冲而来的掌风摧得掉落,长长的头发霎时间倾泻而下。 几人跟了上来,皆是一惊,沈孟白蓦然将掌心收回,唐樱樱还是被他周身的内力逼得几步踉跄后退,手中的盘子应声掉落在地,瞬间摔成粉碎。 左元宗立刻睁大眼睛,“怎……怎么会是你啊!” 他上下打量起面前一身厨衣的唐樱樱,“你不是快要和尹钟沫完婚了么,不在无极盟好好呆着跑到这来干什么!” 身侧的四人顿时身形蓦然凝住,原来她是唐云鹤的女儿。 唐樱樱置之不理,只是垂下眼眸,眼见一地的碎片,顿时喃喃自语:“我的汤……我在厨房炖了那么长时间……” 她抬起头看着一侧的沈孟白,蓦然伸出手指向面前那一袭白衣的身影,“你……你赔我汤!” 沈孟白不禁眉间凝起,方才的话不知被她听到多少。如此,明日之前决不能轻易让她从这里离开。况且,若能留得她在这里,便可阻止尹钟沫与无极盟的联姻。 沈孟白缓步走向面前的小小身影,微微一笑,眼中泛起的笑意令唐樱樱不觉恍然怔在原处。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缓声道:“你说,要怎么赔?” 一抹绯红不知何时爬上了唐樱樱皙白的脸颊,适当其时的被浓重的夜色掩住,她回过神,顿了顿嗓子,一把将小脸扬起,“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沈孟白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好,我马上通知厨房去准备。” 一连几天他正为了御鸩门与无极盟联姻的事毫无头绪,在这个档口唐樱樱却自己送上门来,实在是老天相助也。 “还不够,”唐樱樱望着他微微的笑意,撇了撇嘴。 沈孟白抬起眼神,“怎么说?” “我要你跟我一块吃,”她一手指向面前的沈孟白,似乎颇是委屈,“刚才那碗汤是厨房的人让我端给你的,你一口都没喝,我要罚你今晚再喝一大碗!”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饭菜便将面前摆的满满当当。 香菇烤鸡,黄焖牛肉,油爆大虾,松鼠桂鱼,这几个素日里唐樱樱根本不屑一顾的小菜,此刻却似乎令她格外有胃口。她饥不择食,登时两眼放光,一手揪下一只鸡腿便塞进嘴里,三两下便啃了个精光。 她执起筷子,夹起两只大虾送到嘴边。不时,便将一桌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这风卷残云的豪迈样子引得一旁的三人目瞪口呆,半晌,她终于停了下来。白皙的小脸上几道黑色的手印还残留在脸颊边上,衣服也被烧了个窟窿,狼狈不堪,宛如一个小叫花子。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沈孟白不禁眼中有了笑意。唐樱樱伸手盛了一碗汤推向沈孟白面前,“现在轮到你了。” 沈孟白执起碗,一饮而尽,“够了吗?” 唐樱樱穿着一身厨衣,双眸此刻漾起极为好看的弧度,清澈的眼神仿佛新月般弯起。 “不够,”她看着空空的汤碗,顿时笑了起来,“你这里的东西太好吃了,简直比我爹身边那些厨子好太多,我要留在这里再吃几天。” 抱着剑站在一侧的左元宗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此言却正中沈孟白下怀。他不禁淡淡一笑,“当然,你想吃多久,便吃多久。” “好吧,谅你也不敢骗我。” 唐樱樱伸手又夹了几块红枣糕放进嘴里,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边被塞得鼓鼓的,模样煞是可爱。 “糟了,燕儿还在等着我,你快让厨房再去备一份饭菜。” “好,”面前的沈孟白似乎有求必应,微笑着点点头,立刻冲着秦川摆了摆手道:“我这就让人吩咐下去。” 唐樱樱似乎颇为满意的起身,看着沈孟白唇边泛起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这两日不想回去了,你这里的厢房能借我待几日吗?” 这一夜,是唐樱樱睡的最为香甜的一个晚上。沈孟白似乎对她极为用心,竟然命令下人送来了金丝软枕和上好的锦被。燕儿饥肠辘辘的等了半天,终于吃饱喝足,此刻早已沉沉睡去。 唐樱樱躺在床上,眼前不禁浮现出白衣公子的笑意,顿时双颊一阵绯红,像是难以自持般将脸蒙在锦被之中。想到日后的几天可以都可以与他待在一个同一个屋檐之下,不觉笑了起来,仿佛心间生出了一朵花。 片刻,她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惜见走马川(一) 翌日。 清晨,御鸩门,广凤楼。 尹钟沫一袭靛蓝长袍正在站在池边,似乎颇有兴致,将手中的鱼食抛如水中,引得一众锦鲤立刻上前哄抢。 身后的铁吟风一步向前,微微颔首。 “少主,观云堂那边来报。今晚他们会去围剿无极盟。”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的字条上,那是昨夜他收到的。 尹钟沫神情刹时凝住,回过身,接过那一张字条,脸上顿时有了泠然的冷意,“看来沈孟白是等不及了。” 尹钟沫目光扫过字条,突然冷冷一笑。 唐樱樱竟然在隐沧阁,难怪怎么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也好,早些结束,也免得夜长梦多。” 他蓦然将手中的字条握进手心,将目光落在铁吟风身上,“立刻集结府中的人手,你带人今晚守在无极盟,务必保证唐盟主的安全。” 铁吟风垂首,望向被尹钟沫握紧手中的纸条,“少主,观云堂那边怎么办?需要他配合我们吗?” 尹钟沫眯起眼睛,将手负在身后道:“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3 马上给他回信,让他今晚跟着沈孟白,见机行事。” 清晨,一切安静下来。秦川在观云堂的书房门前凝住了脚步,他隐隐觉得阁主昨晚的决定不妥,却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程白羽伤势未愈,飞羽堂的十二杀手对付唐云鹤其实绰绰有余,但是若是御鸩门的人夹杂其中,双方联手合力围攻,恐怕他们几人都不是对手,这一战必然损失惨重。何况,此举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观云堂岂不是一个最大的活靶子。 房中,沈孟白一袭白衣胜雪,临窗而立。 他听见身后秦川推门而入,却缓缓开口,“我正要找你。” 秦川望着站在窗前的沈孟白,考虑再三,还是一步向前。 “阁主,你真的打算……” 话音未毕,秦川神情蓦然一凝,空中似有什么一划而过! 刹那之间,沈孟白飞身而出,宛如惊鸿掠影拂空而过,片刻之间,便回身到窗前,手中抓着一个活物,那是一只鸽子。 秦川眉间一蹙,将它脚上绑着的细白纸条取下展开,眼神陡然冷凝。 阁中竟然真的有内奸,竟然通过这样的方式与外界一直保持着联系! 秦川无法抑制的一阵惊悸,背后不觉之间一层冷汗。 先前几次的失误,他已料到兴许是内部出了乱子,但一直以为不过是哪个粗心的手下无意之间走漏了风声,却从未想过一直以来这人竟近在咫尺。 昨晚除去自己与程白羽,堪堪便也只剩下两人。 这个真相太可怕,也太过难以接受。 沈孟白将纸条上的几行字收入眼底,忽然有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凝重无比,渐渐转为一丝悲凉,他将纸条并指夹住,递到秦川手中。 “你去按照这个字迹重新回一封,说有要事商议,约他今日酉时在竹林会面。” 窗前,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子顿了顿,“带上于承北,试试他的身手。” 秦川颔首。原来阁主一早便安排好了一切,围剿无极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沉思之畔,他却听见沈孟白淡淡开口。 “今晚御鸩门必定派了大批人马在无极盟,御鸩门的兵力会大大缩减,尹万裘这样的心性绝不会轻易出府,你一会暗中将阁中的人手集结好,和于承北料理完了竹林,一过戌时便去御鸩门外与我们会合。” 沈孟白眼中忽然升起泠然的冷意,仿佛生死一线般的孤注一掷,“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顿了顿,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少顷,他再度缓声开口,“不论是他们中的谁,带他回来见我。” 话毕,他抬起头,将目光眺向更远的地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沉吟之间,一袭水红色的身影不断在眼前浮现。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窗棱之下,沈孟白仿佛不愿面对般闭上双眼,“今晚我会设法将尹万裘引开,你们见机行事,尽量不要在御鸩门内动手。” 秦川身形一滞,不觉垂下目光。一石二鸟,看来今日,注定不会不平凡。 一个早上都没有看到沈孟白的影子,唐樱樱不禁有些怅然。 不过即便如此,一整日厨房那边都遣人来给她和燕儿送了丰盛的饭菜,光是糕点就准备了六七样,还有四喜乾果,连餐后的蜜饯桂圆也有满满一大碗,林林总总,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精致小菜,唐樱樱还是不由惊喜交加。 “阁主吩咐过,唐姑娘是阁中的贵客,不得怠慢,”黑衣的侍卫俯首顿了顿,拱手一礼,“若是有什么需求,姑娘尽管与我吩咐。” 唐樱樱心头一暖,眼底突然有了明媚的笑意:“好说好说。” 话毕,她便围着桌子尝了个遍。 此刻刚过正午,她和燕儿饱餐一顿后,穷极无聊的在院中转来转去。刚绕过大堂,便看见左元宗提剑正向着转角走去,顿时脚步轻快的追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什么!” 左元宗蓦然回头,将剑换了只手,看见身后眼睛弯弯的唐樱樱,“小姐,我有要事要办,麻烦你让开。” 唐樱樱一步前跨,横身挡在左元宗前面,“我……我偏不让。” 左元宗无可奈何的抱着胳膊,“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唐樱樱,上下打量起她,“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的。” 唐樱樱撇了撇嘴,“要你管。” 她扬起小脸,装模作样在的踱了几步,“你们阁主都说了,我可是这里的贵客,不能怠慢。” 说完,她想起方才黑衣侍卫低眉顺眼的样子,白皙的小脸上顿时盈盈浅笑,脸颊边漾起两个酒窝,看得左元宗神情微微一怔。 左元宗清了清嗓子,霎时回过神,将唐樱樱推到一边:“好狗不挡道,让开。” 唐樱樱顿时急了起来,一步后退将他拦下,似乎定了定神,“你们阁主呢,怎么一早上都没看到他?” 左元宗不耐的皱眉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清闲啊,小姐,这里是隐沧阁,你要再与我胡闹还是回无极盟吧。” 唐樱樱抬起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他……他不是应该与你们待在一起的吗,怎么没看到他人。” 左元宗微微侧过脸,“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哦,我知道了!”、 他忽然黑眸一亮,“你该不会喜欢我大哥吧!” 唐樱樱霎时一阵面红耳赤,“你……胡说八道!” 左元宗看着她满面绯红的样子,忽然觉得颇为有趣,“这有什么,我大哥玉树临风,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闻言,唐樱樱果然抬起眼眸,“管你什么屁事……” 左元宗仿佛故意为了激怒她一般,慢悠悠的抱着胳膊,“只可惜我大哥早就对月儿姑娘心有所属了。” 话毕,他装模作样的一声叹息,余光之中,瞥向一侧的唐樱樱。 她忽然扬起小脸,忽然神情骤然一变,“月儿是谁?” 左元宗微微一笑,“当然是位如花似玉,仙姿佚貌的姑娘,”他顿了顿,“反正比你好看,比你温柔,十个你也抵不上一个她。” 忽然之间,他想到今晚的一切,不禁目光有些暗淡下去。 若是一切按照计划中进行下去,等过了今晚,月儿姑娘便也就再也没有与大哥挽回的余地了吧? 尘缘皆是错,一切早有定数,无可避免。 左元宗不由一声叹息,空气中霎时一阵沉默,他瞥见唐樱樱似乎也是神情陡然一滞,先前的嚣张气焰顷刻之间竟悉数消失殆尽,只是兀自愣在原处,便忍不住垂首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大哥吧?” 唐樱樱嘟嘴,仿佛不愿被人看穿一般微微垂下眼眸,“你骗人!什么月儿,她人呢,我都来了这么多天,怎么没看见过她?” 左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4 元宗忽然笑了起来,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翻着眼睛做了一个鬼脸。 “无可奉告!” 话毕,便一个转身踏步向前,穿过大堂消失不见。 唐樱樱不禁一阵懊恼,回想着刚才左元宗的话,一边跺脚一边向前走去。厢房的庭院之中隐约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她立刻转身趴在墙边向面前望去。 墙的另一侧,观云堂的人马此刻似乎集结一处,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唐樱樱眼波流转,不禁想起昨晚沈孟白与其他几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顿时几步踏回房中,取了昨日燕儿的厨衣换上,一个翩然的转身便飞身而下。 她落在小竹林的一侧,微微将衣衫理好,装作不经意走向一众黑衣侍卫。 “大哥,来,擦擦汗。” 唐樱樱略微沉下声音,笑着递去一条毛巾,“看样子今日你们是有特殊的任务啊,这是要去哪啊?” 黑衣侍卫不禁望向身侧,面前的小厮唇红齿白,还挺讨人喜欢,顺手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擦,“哎,不清楚,突然接到的命令,说是今晚有任务,还不知道阁主有什么安排。” 唐樱樱笑道,“那,今晚阁主也会随你们一起去么?” “当然,”他将毛巾重新放回一旁的小厮手中,慨然叹息着,“阁主当然亲自前去,我看,今晚估计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一抹笑意顿时从唐樱樱唇边泛起,她笑道:“大哥,我今日正好想回家一趟,假都告好了,我们厨房的领事偏是不准。” 她蓦然垂下头,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哎,我今晚和你换个班,你帮我去厨房帮把手,我替你出任务,这样今晚结束我便能得空回去=家看看我娘,你看行么?” 放着厨房的清闲活不干,竟然还有人稀罕这等刀尖上舔血的冒死事。黑衣侍卫顿时咧嘴一笑,“好啊。” 竹林的一侧,清风拂过。 一片竹海荡生绵延的绿韵,发出沙沙的碰撞之声,幽处轻漫,显得有几分萧飒。 一道黑色的影子踏过一竿又一竿修竹,稳稳落在一侧的河岸边上。 他黑衣缠面,只剩下双眸发出如剑般的光芒,迎着风身形笔直,被蒙住的脸上神情沉肃,不禁眉间微微拧起。 尹钟沫一向首时,然而这一时半刻河边竟堪堪只他一人。今晚隐沧阁有大动作,难道提前动手了? 黑色的身影警觉的闪过身,正欲从竹林一方凌空踏过,却听得背后一阵缓沉的脚步声。他蓦然回首,神情陡然一滞。 飞羽堂的杀手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沉思之畔,于承北一剑向前,如风如电,向着面前的黑色身影一剑刺去,黑衣人恍然回神,侧身避过,于承北剑锋忽得一变,大步迈出,横剑上挑,剑锋之迅疾身法之轻灵宛如鸿雁北飞。 于承北立刻步步逼近,丝毫不落下风,森寒的剑气在空中划过,拂面呼啸而过,几式下来,虽不致命,却是招招狠厉。黑衣人眉间一蹙,一个转身后退至几步之外,手倾覆在两肋的弯刀之上,凌光一现,仿佛两只翘尾的巨蝎,无声无息的横至面前。 黑衣人将两柄弯刀握进手中,眼见于承北一剑向前,双臂一直,将落在上空的剑刃生生弹开,于承北顷刻便凌空转身,执剑向下,直逼黑衣人眉心,黑色的身影挥刀向前,这极为迅捷的一剑便被斩开,于承北在空中飞旋几圈,左腿稳稳的落在地上,仿佛料到会有此举,黑衣人左臂忽得向下,手中的弯刀一横,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芒,于承北眉间蓦然一凝,手中的长剑急重的一旋,以剑为杖,将剑尖抵在地上,一个轻灵的转身,落在身后的河岸边。 黑衣人凌空反打,飞身而来,将于承北逼至水上,于承北心下一惊,顿时踏水而过,旋即回身,退过一侧,落在岸边,黑衣人双刀并为一处,向着于承北一划而来,于承北横剑向前,眼见刀刃便要落到眼前,黑衣人忽得双臂一开,快如鬼魅,左臂一换,执在手中的刀向下,顷刻间便抵在于承北胸前,他神色一惊,连忙将横抵在面前的剑收回,飞速如虹,然而剑锋一离,黑衣人右手的弯刀便是一道劈下,落在肩头。 于承北飞速的点足后退,一柄长剑,两把弯刀在空中嘶啸而过,一时之间刀剑纷飞,已经凝结为一片幻影,远远望去,竟然无法看清两人是如何出手,仿佛竹林河畔只是一片虚无的光幕。 那两把弯刀仿佛一道屏障,在黑衣人手中变幻不停,任是长剑如何迅疾却也难以逼近一丝一毫。辗转之间,黑衣人两刀向前,冲着于承北劈落而下,这一刀带着沉重的内息,催得四下竹叶纷飞,霎时间在空中幻化为重重绿色的影子,带着一阵旋转着的大力,横冲于承北面前! 惜见走马川(二) 空气仿佛凝结住,眼见两刀便要落下,于承北竟站着未动。如霜般的刀刃越来越逼近,于承北蓦然睁开双眼,他终于等到了这个间隙—— 手执两刀,腕间是唯一的破绽,这一剑必须快、狠、准,否则已直至眼前的两刀便再难以避开,顷刻间就会落下,如此劲力,双臂难保。 竹林后的秦川神情一滞,刚要上前飞身上前,河岸边上的于承北忽得长剑抽身,从眼前一划而过,精准无误的落在黑衣人两腕之间,眼见于承北横剑一落,想要执刀向下挡开却避而不及,瞬间,鲜血飞溅,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便自腕间生出,黑衣人刹时经脉尽断,大惊之下他一声闷哼,持刀的双手也无法再握住,“啪——”一声掉落在地。 于承北双眸一沉,趁着黑衣人受伤的间隙提剑一步向前,剑锋一挑,便笔直的抵在黑衣人胸膛之上,眼见他一剑向下,黑衣人登时腾地而起,于承北将剑扔在地上,一掌向前,一股大力便冲着黑衣人扑面而来,他身形一换,躲过一掌,然而脸侧的黑布却被瞬间弹起,于承北身形一滞,一时之间竟忘了落下掌风,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掌力,掩面的黑巾无声无息的缓缓落下。 “步堂主……竟然是你!” 于承北霎时间收回掌势,兀自愣在原处,言语之间不禁有一丝微微的颤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阁主?” 步胜寒沉默。 原来沈孟白早有察觉,为了将一切一网打尽,竟甘愿韬光养晦这么长时间。此刻,他应该早就发现自己已不在阁中,即便自己杀了眼前的于承北,亦无法再回头了。 “你怎么能和御鸩门勾结在一起!” 于承北望着一侧地上的地灵弯刀,目光之中满是不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步胜寒清冷一笑,一步向前,反手一掌,直直的向着于承北击来,惊愕之余,于承北竟然忘记了闪躲,眼见一掌便要落在左肩。 身后的竹林一阵沙沙作响,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5 秦川踏竹而过,急如闪电,快似流星,电光火石之间将滞在原地的于承北转身一步带过,这才躲开了呼啸而来的一掌。 秦川一掌横空掠过,步胜寒连忙退身避闪,猝地疾退几步而去,变换之间,秦川一身玄衣紫袍左飘一闪,风驰电掣般绕过来到步胜寒身后,将他的退路封住。 步胜寒顿时一惊,想要转身已经来不及,瞬息之间,玄色衣袖之下的一掌已落在他背心。 这一掌直击命门,步胜寒劲力立卸,然而即将落下之时却掌势渐缓,步胜寒堪堪后退了几步,脚步踉跄,一口鲜血自胸腔之间涌出,却不至于毙命。 步胜寒半跪在地上,望着来人,清冷一笑,“原来沈孟白一早便发现了。” 秦川神色沉肃,双眸之中有掩饰不住的萧然。尽管他早有准备,此刻眼底却依然有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缓声道:“这么说,那晚用迷沉香袭击程白羽的,也是你了。” 步胜寒淡淡一笑,“是又如何?” 往日的种种此刻一幕幕浮现眼前,秦川缓沉的一声叹息,“你与御鸩门勾结一处,是什么时候的事?” 步胜寒望着秦川,唇角边突然有了一丝莫测的苦笑,“记得么,半年多前,也是在这个位置,燕七被沈孟白一剑毙命。” 一阵风拂过竹林,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的地灵弯刀之上,“爹娘离世,我便只剩下一个大哥。半年前,他也死了。” 秦川一震,恍然明白过来什么,目光一凝,却听见步胜寒缓缓开口,“事已至此,再想我为沈孟白效忠已然不可能。” 于承北不禁上前一步,“可你也不该与赤炼帮勾结!” “勾结?” 步胜寒冷冷一笑,眼中陡然生出一丝恨意。 “我原本便是赤炼帮的分舵主,说来真是可笑,最初离开那里只不过是因为厌倦了为了利益整日不断挥刀,这种生活,我已经受够了,就这么飘荡了三年,这才到了观云堂。” 他顿了顿,目光之中闪过凌厉的光芒,“我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跳向了另一个深渊,本不愿再生背叛,想着卸了这剑离去便是。然而沈孟白这两年口味越来越大,半年前,他竟然一举剿灭赤炼帮,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听大哥的话留在赤炼帮,那么左元宗将他逼到这里的时候,至少我还能在身边。” 他森然一笑,竟然带着几分凄然,“沈孟白,他不可原谅!” 步胜寒缓缓站起,将一侧的地灵弯刀捡起,“沈孟白今日既然派了你来,必然是不想再让我回去。” 他将刀一把抛向秦川,“我若能死在你手中,倒也不枉。” 片刻的惊愕,空气之中便是一阵萧索的沉默。 秦川神情黯然,缓缓开口,“你错了,阁主他并没有想要杀你。临行前,他再三叮嘱我要带你回去见他。” “是么?” 步胜寒垂下眼神,唇边泛起一个清冷的笑容。 即便是此刻再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像沈孟白那样的人,断然是不会留着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在身边的。 他微微一笑,忽然横掌向前,直逼于承北面前。这一掌狠绝无比,他腕间受重伤,身后又被秦川震得伤及腑脏,此刻几乎是凭着全身的蛮力挥过,于承北到底经验不足,他神情一滞,下意识一掌向前。 “等等!” 秦川顿时惊愕,然而,几分内力已顺着肩头侵下,顷刻之间便深入步胜寒经脉,此举却正中他的下怀,他趁着秦川失神的间隙一个转身飞至身侧,一把将刀夺下,瞬间向着心脏处狠狠刺入! 秦川连忙将目光从于承北身上收回,却看见步胜寒倒了下去,顿时一步向前,森寒的刀刃已深深的穿心而过。他腕间受重伤,经脉齐断,这一刀却依然是又狠又稳,几乎是瞬间,步胜寒便闭上了双眼,再无气息流出。 秦川默然站在原处,手中的另一把地灵弯刀顷刻之间便无法依持的掉落在地。 多年以来,他只道步胜寒剑法卓然,却不知道换了刀竟然也是同样的精准无误出神入化。 秦川神情萧肃,低头凝神半晌,终于缓缓抬起头。转过身望着一侧的少年,目光之中似有缓慢的光芒在闪动。 “你身手不错,但轻功的根基略有不足,日后需勤加练习,”看着少年微微颔首,他缓缓开口,“过两日阁主准了,便等着去吟啸堂吧。” 竹林边一阵沙沙作响,秦川抬起头。 此刻,距离他两人离开观云堂已过去几近一个时辰。他不再耽搁,一个飞身与于承北向着御鸩门而去。 暮色不时间便降临,晚霞很美,然而今晚谁也没空去在意。 重重侍卫将无极盟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距步胜寒来报所称的时辰已过去三刻有余。 铁吟风凝神屏住呼吸,越等越觉得不对劲。他抬头向着四下望去,所到之处全是自己的人,哪里有半点隐沧阁的影子,一侧的唐云鹤也是一脸狐疑。 莫非是接到的消息有误? “不好,中计了!” 铁吟风不禁眉间打皱,蓦然间神情一凝,顿感不妙。 想到这,他不禁一阵冷汗涔涔,迅疾的转过身,将身后的一众侍卫连带着地煞七绝集为一处。但是即便此刻要赶去御鸩门至少也要将近半个时辰,沈孟白有意将兵力调开,恐怕此刻早已部署好了一切,御鸩门中如今不知是什么光景。 这个为首的高大汉子顿时咒骂一声,却不敢再想下去。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滞留了几只侍卫留守在无极盟,以备不时之需。 刚要跨马而上,便听见唐云鹤在身后追了上来,“等等,樱樱在观云堂,今晚我必须去。” 此时情况万分紧急,几乎一刻也耽误不得,铁吟风来不及将他劝回,便与唐云鹤和无极盟的几大高手向着御鸩门飞奔而去。 云厮楼一屋飞翘的瓦当之下,尹钟沫一袭靛蓝色长袍,他的目光深沉而凝肃。 眼下,刚过戌时,无极盟那边应该已经交手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丁剑清此刻不在身边,但有铁吟风和地煞的人,加之唐云鹤那里的几大高手,又有步胜寒与这边里外配合,而观云堂加上沈孟白不过堪堪四人,程白羽先前重伤,想来此刻也无法痊愈,身手一定大不如前。 沈孟白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若不是考虑到唐樱樱尚在他们手中,此刻他几乎想要立刻将整个观云堂一举歼灭。 不论怎样,一切距离结束都不会太远了。 一抹莫测的笑意从尹钟沫唇边勾起,然而顷刻之间便凝住。 一道飞速的光影俯冲而下,直逼身侧而来,尹钟沫惊骇万分,刹时闪身而过,但此刻他几乎是措手不及,沥水剑不在身边,而面前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此较量几番,尹钟沫只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6 顾避闪,丝毫占不到便宜。 来人身法迅疾无比,宛若白驹过隙,脚步随着身形接连变换,大有奔逸绝尘之速,蹑影追风之势。手中的一柄长剑嘶嘶呼啸,剑气纵横,横冲身侧而来。如霜般的剑刃在空中幻化做无数翕动的白芒,似光影重重而来,尹钟沫横掌一出,一道凝重的巨大力量便冲着面前而来,那人单手持剑,凌空飞身而起,一剑将一掌化开,深重的掌力落在一侧的石柱之上,顿时断作两截,一声巨响。 运筹帷幄之间,尹钟沫一掌便要落下,面前宽袍缓带的男子顿时眉间凝住,全然不见平日不正经的样子,他立刻飞身持剑横挡,被息元掌的后劲逼得后退几步,再打下去,便要靠近御鸩门的中心。 想起沈孟白的吩咐,他顿时轻灵一旋,踏过檐头的瓦当,飞身至云厮楼外。 眼见尹钟沫追了上来,他不由回身抬起黑眸。 “息元掌的遒劲之力今日终于得见,左某真是三生有幸。” 尹钟沫飞身而下,这才发现门前的几处侍卫不知何时竟全部被斩杀,几乎都是一剑毙命,身手似乎极为迅疾矫捷,方才自己在楼上竟然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惊风一剑’左堂主,”尹钟沫冷厉的一笑,“幸会。” 话音刚落,左元宗便俯身一冲,嘶啸的剑锋向着面前的尹钟沫直冲而去。尹钟沫侧身,那剑锋瞬间向下划去,他双腿一台,凌空跃起,左元宗顷刻急迅的抽剑而过。 辗转之间,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身掠过长空,闪电追风般一跃而起。看清来人,尹钟沫登时惊诧万分,然而,此刻却被左元宗的惊风剑逼得堪堪只得自顾,根本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孟白从檐头飞身而下,一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道清寒的剑光从旁袭来,尹钟沫变换脚步,向着左元宗逼近,侧身转过,眼见一剑便要落下,他提臂横档,将左元宗的手臂拦在空中,手指一旋,左元宗右臂便被死死扣住,他顺势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地上。 只恨此刻沥水剑不在手边,尹钟沫咬着牙,眯起狭长的双眼,无奈之下,一掌倾袖而出,左元宗顷刻之间便凌空一个转身,将掌力横档在剑身之外,尹钟沫觎得空暇,腾龙般飞身一跃而上,越过云厮楼的檐头,终于看见沈孟白的身影。 长袍一摆,尹钟沫疾驰而出,落在长廊之上,飞身向前追去。沈孟白横空一掠,仿佛惊鸿过影,踏过走廊边的石棱灯柱,带过一阵的徐徐的凉风,但他白色的步伐稳健至极,壁中点燃的火苗竟没有丝毫跳动。月色之下,廊间火光之中,他白色的身影始终挺然向前,身形笔直。 身后,一阵呼啸的风声传来,尹钟沫微微侧脸,左元宗寻着身影追了过来,不由心下一沉微微蹙眉,一个飞旋凌空而起,向前逼近。 沈孟白蓦然回身,低头之际,尹钟沫一掌蓄势待发,正落在他手臂上。 息元掌掌势浑厚凝重,这近距的一击凝结了几乎半身的劲力,甚急甚快,若是被击中,轻则筋骨断裂,重则手臂难保,从墙边刚刚一跃而下的左元宗蓦然神色一聚。 “大哥!小心!” 素日一剑惊风的他甚至没有看清剑是如何飞身而出的,一道光影之中,沈孟白手中的长剑便倾出,涌动的内息自指间注入锋刃,泛着清凌的逼人寒光,狂风卷影般狠狠划过。 一时间,两道截然不同的内息集聚碰撞,向着天际一冲而去,顷刻瓦片四散,一阵乒乒乓乓掉落在地。砖石与木屑混合的烟尘之中,是七零八落的砖瓦,宛如一道道灰色的影子,沈孟白飞跃而上,将坠落面前的砖片横档在外。尹钟沫凝神,竟在漫天飞舞的重重影子中找到那一抹白色,掌势迅猛而来,精准无误的落向沈孟白身际。 沈孟白横剑一档,闪身一避,息元掌便落在身后的石柱之上,猛然断裂。四下一片迷蒙,惊风断雨之声不绝以耳,尹钟沫毕止内息,眼见沈孟白的身影自空中缓缓落下,长剑执手,竟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样子。 惜见走马川(三) 点足踏地,沈孟白不再耽搁,转身便向着南边书房凌空跃去。 尹钟沫立刻飞身前行,左元宗紧随其后,眼见沈孟白便进了书房,尹钟沫正要追上去,身后的左元宗进步逼来,尹钟沫紧紧咬牙,只得回身,兀自应接起来。 今晚,他只留得的少量人在身侧,也都被左元宗无声无息解决了,此刻整个御鸩门几乎是空无一人。 整晚都都没看到步胜寒的影子,丁剑清又尚未回来,更为可恶的是,眼前两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根本无法得空取得任何利刃,只能赤手上阵,而息元掌极为损耗内力,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所面临的情况将越来越不利。 眼见左元宗上前,他立刻左腿横扫,左元宗凌空一跃,低头的间隙,他得空一掌倾出,左元宗身侧一转,尹钟沫瞬间脚步变换,向着左肩攻去。 这一步,飘忽若神,进止难期。饶是左元宗自恃轻功过甚,也不免看得神情一滞,神思一恍,一掌便落在肩头,顿时一阵激痛,好在短时间内尹钟沫无法再次调动周身的劲力,掌势普通,否则,惊风剑怕是今晚再无法提起。 辗转之侧,尹钟沫回身向前追去,沈孟白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顿时眉间一凝,转身跃过云厮楼下。 一脚刚落在地上,一道凌厉的剑光便抵上了胸膛。他正欲转身后退,身后,一阵凌气拂过,左元宗的惊风剑已经横至颈间。 如此,进退两难。 四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尹钟沫向着身侧望去,一众侍卫已经将整座云厮楼死死围住。 “真不愧是隐沧阁主,好一计调虎离山,” 尹钟沫定了定神,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此刻已近半个时辰过去,无极盟那边应该已经发现异样,铁吟风应该正向着这里火速前往,能多拖一刻也是好的。 他神情冷冽,向着一侧的白色身影缓缓开口,“沈孟白,你还真是令我意外。” 月色之下,沈孟白长剑执手,一袭素衣纤尘不染,身如玉树,刀削般分明的脸上却是一片清冷,“尹万裘人呢?” 尹钟沫唇边微微勾起,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却没有回答。 左元宗望着尹钟沫,不禁眉间拧起,“大哥,这里有我和秦川,时间不多,你去对付尹万裘。” 沈孟白转过目光,落在尹钟沫身上,将手中的长剑收回,“你收买我阁中堂主,这笔账,我日后再与你清算。” 闻言,尹钟沫刹时神色一聚,从方才开始便没有见到步胜寒,此刻,大概是早已经被沈孟白料理完了。 惊觉之下,尹钟沫不由紧紧咬着牙,冷笑出声,“你没能管好自己的手下,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7 如何怨得旁人?” 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划过沈孟白眼底,清冷的月光透过楼前庭院的树根枝丫,斑斑驳驳的映在他身上,月白的长袍之上仿佛被轻洒上一圈银色的蒙胧光晕,一派淡然的出尘之势,俊美得好似天神。 唐樱樱混在黑衣的侍卫中,抬起眼神看着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不觉泛起清浅的微笑。 出神之际,沈孟白转身便向着不远处而去,然而,几乎将整个御鸩门翻了个遍,却也没有见到尹万裘的身影。 难道今晚他竟亲自带人去了无极盟,绝不可能! 他这样敏感又多疑的心性至多是派了身边的几大高手前去,连尹钟沫都在此地,他怎么可能离开御鸩门。 沈孟白回身,向着面前的尹钟沫大步走去,“尹万裘人呢?” 尹钟沫微微一笑道:“你方才那一身飞天遁地能耐哪去了?”他略自顿了顿,眉间一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果然,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瞬间将沈孟白激怒,白衣的公子再也无法坦然,一柄长剑“嘶——”一声便抵上了尹钟沫喉间,沉肃的双眸泛着几许怒意。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尹钟沫神色一惊,他眯起双眼,咬牙切齿般一字一顿道:“你不妨试试看,不出三日,观云堂便会搅个天翻地覆,我也很好奇,是你的车马快,还是无极盟的眼线身手更快。” 看着沈孟白此刻的神情,他停了停,“无极盟的眼线遍布各地,你即便回了长安日后也永无宁日。” “我不想伤及无辜,但我与尹万裘的恩恩怨怨,今日一定要做个了结,”沈孟白眉间清冷,言语之间是掩藏不住的几许恨意,“你若执意阻拦,我现在便动手杀了你。” 说完,手中的剑刃便向下刺入皮肉几许,一丝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流下,尹钟沫刹时面色一沉,冷笑一声,“恐怕是遂不了你的愿了。” “大哥,别与他多废话,一会无极盟那边的人要是赶来,可就麻烦了!” 左元宗抬头,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尹钟沫,将剑更紧的握在手中,“既然这样,你便父债子偿吧!” “若是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呢?” 尹钟沫蓦然一笑,眼神中缓缓划过一丝清冷的黯然,“早在前日,他便已经死了。” 一瞬之间,沈孟白面若死灰,执剑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难以置信一般眉间一蹙,“你说什么?” “我爹已经死了,”尹钟沫缓沉一笑,言语间竟有淡淡的一丝怅然无奈,“连我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何时候发生的,你若不信,大可以再去搜一遍。” 沈孟白难以抑制的凝住呼吸,心中有如惊涛骇浪席卷而过,万分惊愕之下,他的手微微松动,尹钟沫俯首,眼见他放松警惕,瞬间提臂,至击他白色衣袖间,同时左腿后踢,正中左元宗膝下,一瞬之间,他得空凌空转身跃起,将内力汇聚,辗转之侧,一掌便要落在沈孟白面前。 “住手!” 唐樱樱顿时大惊,一个飞身步跃出人群。此刻,她尚未近距逼近,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这一掌的雄劲的力道,沈孟白此时失魂落魄的样子,若是未能躲开,势必重伤。 她以足掠空,轻灵的一个转身落在地上,伸手一拦,想都未想便横冲沈孟白面前。 这突然而至的一声引得三人身形皆是一滞,声音透着几分莫名的熟稔,尹钟沫掌心靠近,将横在面前黑衣侍卫的面容陡然看清,不禁眉间一凝,心中蓦然一沉,怎么会是她! 瞬间,他蓦然将掌势一缓,身形一偏,然而毕竟太快,这极速的一掌怎么可能全然收回,只见四起的掌风落在庭院一侧的龙爪榆上,顿时断作三截,树叶漫天纷飞,如雨般顺着空中扑簌簌下落,剩余的几分残存掌力一时却再也无法化开,眼见便要落在唐樱樱身上。 沈孟白双臂一揽,将面前的唐樱樱一把抱进怀中,腾空跃起,几重旋转,与飞落空中的绿叶化为一处,掌力落在地上,催得已落地的几片叶子又是漫漫飞起。 唐樱樱被紧紧箍在沈孟白胸膛前,此刻,身后白衣公子一身温热的男性气息几乎是透过衣襟传来,混合着落叶的清凌之气,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宛如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倾落的掌风终于毕止,沈孟白凌空而下,将唐樱樱放开,见她双眸微垂,此刻全然没了先那股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焰,不禁蹙眉,“你怎么会在这?” 唐樱樱恍然回神,小脸一扬,“我……我想去哪便去哪,不要你管。” 一语未毕,四下便是一阵脚步声,沈孟白凝神转过身,一个身形甚是高大的男子凌空而至,身后,一众侍卫顿时为了上来。 “属下来迟。” 铁吟风微微颔首,话毕,立刻拔剑,将沈孟白等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闻言,尹钟沫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身后,唐云鹤也带着无极盟的几大高手跟了上来,不时,各处的人将庭院围得满满当当,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唐云鹤一见此状,顷刻明白过来,立刻冲着身后的几大高手衣袖一挥,“快!今晚务必要将沈孟白擒住!” 唐樱樱登时着急了,越过沈孟白大步向前,一声清亮的呵斥顷刻划破长空,“慢着!谁也不许动!” 唐云鹤定了定神,惊喜交集,“樱樱?” 唐樱樱置若罔闻,她一把将腰间所配的剑抽出,一把架在颈间,“你们今天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立刻死在他面前!” 闻言,几大高手无一不怔在原地。左元宗也不由神色一聚,这个小丫头,为了让他们脱身竟然不惜以死相逼。 沈孟白愕然。先前将她留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想要以此拖住尹钟沫与无极盟联姻,如今,尹万裘已死,自然再无这个必要。 但如果说她混进观云堂逃婚是任性胡闹,那么此刻,她的一番言语不得不说是真情使然。他不禁将目光望向面前的小姑娘,眼底突然生出一丝动容。 唐云鹤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樱樱,你把剑放下……快到爹这边来……” 唐樱樱抬起圆圆的小脸,“我不,你先让他们退回去!” “樱樱!不许胡闹!” 唐云鹤一步上前,想要将她手中的剑夺回,唐樱樱却一步后退。 “爹,我没有胡闹,你现在便让他们退回去,不然……不然我马上死在你面前!” 唐云鹤不由得眉间一凝,“你是不是受沈孟白威胁,不用怕,马上爹就来就救你!” “没人威胁我,全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一身黑衣侍卫的装扮,将剑握在手中,“你们谁也不许伤害沈孟白,都给我退下!” 说完,她默然转身,望着一侧的尹钟沫,大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8 声道:“尹钟沫,你若还算是个男人,就赶紧让你的这些手下让开,让我们走。” “我们?” 尹钟沫玩味的一笑,“樱樱,你几时与他们成了一边,”他将手负在身后,缓步向前,“看来,你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唐樱樱嘟起嘴,冷冷一哼:“我危不危险……关你什么事,反正我不会嫁给你。” 说完,便站在沈孟白面前,将剑横在颈间,一边冲着面前的侍卫向前,“都给我让开!” 铁吟风抬起头,不禁蹙眉,望向一侧的尹钟沫。此刻,他负手站在原处,神情肃然,双眸冷凝。没有他的命令,也无法上前阻拦,只得默然伫立着。 唐樱樱一把拉起沈孟白的衣袖,正要大步迈开,沈孟白却缓缓将她的手推开,“姑娘,你此番舍身相救,沈某不甚感激,”他将目光眺向远处,淡淡开口,“然而今日事已至此,我的恩恩怨怨必须做个了断,你还是回去吧。”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 唐樱樱拉着他的手臂,“他们这么多人,你会吃亏的!” 见沈孟白不语,她不禁有些急促道:“我也不能回去!我爹一定会让我嫁给尹钟沫,而且,要是没了我,万一他们回头反悔又来观云堂杀你怎么办!” 她突然扬起小脸,目光之中忽然闪烁着一丝坚定的光芒,“你要是今天死在这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反正……反正我就要跟着你!” 话毕,连远处一侧的秦川也不禁一怔。沈孟白一袭白衣曳地,缓缓道,“抱歉,恕我无法答应你。” “我不信!” 唐樱樱一手指着他,继而狠狠放下,“难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那你方才为什么要救我……” 沈孟白淡淡开口,“你大概误会了,换做任何人我都会一样。” “沈孟白!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唐樱樱顿时跳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一瞪,“我才不管你身边有多少红颜知己……反正你休想甩开我!” 说完,便一步向前,向着四下的人群,扬起白皙的小脸,“谁也不许跟上来,就算是日后也不许再来观云堂捣乱,不然,我立刻去死!” “少主……” 铁吟风终于沉不住气。唐樱樱那三脚猫的功夫少主明明可以毫不费力将她制住,今晚他却始终站着未动。想到这,铁吟风顿时有些不解,不禁抬头望向一侧的尹钟沫。 尹钟沫此刻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然而身形却依旧岿然不动,仿佛置若罔闻一般,只是泠然道,“让他们走。” 闻言,唐云鹤也只得将身后的几大高手退回。 沈孟白神色微微一变,秦川上前,凑到他耳边低语,“阁主,既然有机会脱身还是先回去再做打算吧。” 所言甚是。 眼下无极盟的人也在,若是非要动手,恐怕非死即伤损失惨重。何况尹万裘已死,还有鱼死网破的必要么? 沈孟白默然将手中的剑重新握回手中,踏步向着青石板走去。唐樱樱跟在身后,两侧的侍卫纷纷避开,一时间让出了一条小道。 一路穿过大堂,竟然始终没有任何人追来,不时,大门便在眼前。 沈孟白余光望着身侧的唐樱樱,不禁开口,“他们不会追来了,你回去吧。” “我不走!” 唐樱樱急得直跺脚,刚要发怒,突然之间抿嘴一笑。 “你忘了刚才是谁救了你,你现在若是让我回去,那就是陷我于不义,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话毕,没想到沈孟白只是将目光眺向远处,淡淡道:“我从不自诩是什么正人君子。” 见状,唐樱樱又有些急了,“你……我说你是你就是!” 沈孟白没有再说话,兀自向前绝尘而去。 此刻,他只觉得由外向内都万分疲惫,根本不想再去想其他事情。左元宗秦川和于承北领着一众黑衣侍卫,也是一阵沉默走过大门,顷刻之间便只剩下唐樱樱一个人愣在原处。她立刻有些赌气的跟了上去,冲着前面的白色身影大喊起来。 “沈孟白!我就不信!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声断归鸿远(一) 清晨,御鸩门,如墨般浓重的夜色终于褪去。 尹钟沫站在云厮楼书房的窗前,沉默不语。 有了步胜寒里应外合,原本占尽了先机,却没有想到被一计调虎离山击得措手不及,尽管铁吟风算是及时赶到没有误事,还是被唐樱樱搅得一团糟。 他将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神情凝肃,双眸中的寒意令身侧的铁吟风不禁垂下目光。 “少主,丁府事已经到了。” 这个来自西北的汉子笔直的站着,尽管在汉中待了多年,言语间依旧透着改不掉的淡淡北方腔调。 闻言,尹钟沫终于侧过身,眼神顿时清亮起来,“快请进来。” 铁吟风微微颔首,转身便向着楼下走去。 门在推开的那一刻,尹钟沫松开负在身后的手,看着丁剑清半膝点地,缓缓上前将他扶起,“终于回来了。” 他目光落在面前一身劲装的丁剑清身上,“这一路上,可有受伤?” 丁剑清抬头,目光中似有复杂的情绪在流淌,“谢少主抬爱,属下并无受伤。” 而后,他略作停顿,“少主,我已经听说昨晚的事,”丁剑清拱手一礼,将背后的黑色包袱解开,轻轻放在书桌之上,“属下应该再早一点回来。” 尹钟沫挥挥手,“无妨。” 尹钟沫微微垂下眼眸,眼见丁剑清解开了包袱,那一刻,他身形一滞。 一柄金色的长剑在书桌前静静放置着,通体闪耀着万千耀眼的光华,剑鞘雕刻着不知什么擎天猛兽,大有千帆竞发气吞虹霓之势。 尹钟沫不禁伸手握住,一把抽剑而出,一道清冷而耀眼的剑光从旁刺来,随着腕间的挥动,浮光点点,瑞影重重,似蛟龙飞天,宛如流光过隙,当真是一把勇绝之剑。 他将剑收回鞘中,微微一笑,“说,我该如何犒赏你?” 丁剑清垂下目光,“属下只求能为少主效犬马之力,别无他想。” 尹钟沫将靛蓝色的衣袍微微摆了摆,缓步走到他面前,唇边忽然有了一丝笑意,“你就不想去别院看看?”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初夏大概是一年中最为美好的时光了,只因府中的桃李和檐后的榆柳烂漫成荫。 盛春刚过,云厮楼前的小径仿佛一条诗意回归的路,盛硕无边的绿意将御鸩门腾腾的杀气也隐没得无影无踪。 铁吟风不由放缓了脚步。 尽管昨晚的一战没有占得什么优势,但今日丁剑清回府,至少能让少主高兴好几日,况且这一番刚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69 过,双方短时间应该都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动作,这几日终于能过得稍稍舒坦些了。 今日天气不错,正合适出府转转,想到这里,他微微挺了挺身,顺着蜿蜒的长廊向着门外走去。穿过假山的一侧,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引得他不禁侧目停下了脚步。 “云苓?” 粉色衣裙的小姑娘蹲在地上,泪水浸湿了圆圆的小脸,看见铁吟风正想着自己走来,顿时将眼泪擦干,欠身行了一个礼。 “怎么了,”铁吟风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未干的泪痕,哭得像个大花猫,不由笑了起来,“大清早的,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云苓低下头,“没……没什么……” 铁吟风笑得更灿烂了,“哎,谁欺负你了,不如我去替你教训教训他。” 粉衣的小姑娘不停抽泣着,她沉吟着,半晌,才抬起目光,“铁大哥,我闯祸了……” 别院清幽沉静,然而尹钟沫刚走到门前,就听见掺杂着的哭音传来。他大步向前,长廊后的假山旁,铁吟风正在和云苓伫立着,尹钟沫顿时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云苓闻声望过来,顿时六神无主大惊失色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颤抖,“少主……奴婢罪该万死……都是奴婢不好……” 尹钟沫顿时蹙眉,正欲开口询问,眼见一张白纸缓缓从云苓手中飘落在地,他俯身捡起,上面几笔娟秀的字迹顷刻映入眼帘: “大哥,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地方,请放心,那里很安全。以后不会回来了,不必找我,还有不要怪罪云苓和茯苓,因为是我逼着她们这样做的,对不起。 祝安好。” 丁剑清扫过几行文字,神情陡然一凝。 尹钟沫缓缓将纸收在手中,神情沉肃的眯起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云苓颤抖不已,将满脸的泪水擦干。 “那天……那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里,小姐突然求我……让我第二天去外面包一辆车送她去一个地方,说几天就会回来,可是……可是一直没有回来……这几日……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看,可是因为太害怕了……实在不敢告诉别人……我想小姐也许再过几天就会回来……” 跪在地上的粉衣小姑娘抽着鼻子,将滑落的泪水擦干,“一直到今天早上……我才在小姐房间的书桌上看到了这个……” “几天?她身上余毒未清,你竟然由得她的性子胡来!”尹钟沫将手负在身后,一声冷笑,“呵,看来你是连下人的本分都忘记了。” 云苓吓得浑身如同筛糠般哆嗦,霎时间泪如雨下。 “少主……奴婢知道错了……小姐她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把我们当做下人……也从来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我想这件事一定对她非常重要……实在不忍心拒绝……” 尹钟沫眉间拧起,“她哪来的银两包车?” “小姐……小姐把夫人留给她的手镯让我拿去换银子,”说着,她抽抽搭搭,从衣袖拿出一只碧绿通透的玉镯,“我没舍得换,拿了自己的俸银去的……” “什么时候的事?” 云苓将目光抬起,咬着嘴唇,眼神望着一侧的丁剑清,“就是……就是您下令派出丁府事出府后的几天,丁府事那天晚上突然回来将那个东西让我给小姐喝下……然后……然后小姐就……” 尹钟沫狐疑着眯起了眼睛,“什么东西?” 云苓年纪尚小,一番惊吓,她再也顾不得先前丁剑清交待她的种种,将眼泪擦去,“就是那个透明的……叫什么犀……” 气氛中是一阵突然而至的沉肃,云苓低着头毫无察觉的断断续续抽着鼻子。 “那天晚上我刚要把那个什么犀给小姐喝下,她突然拿出这个手镯求我去包一辆车……还让我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本来想要陪着小姐一起去,但是她说带着我不方便……她明明说就几天便会回来的……” 铁吟风看着哭得满脸尽湿的小姑娘,微微叹了一口气,向前一步单膝点地,“少主,眼下还是先找到月儿姑娘要紧。” 尹钟沫微微侧过脸,皱着眉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现在当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一连忙了多日,他都没有空闲去想别院这里的情况,长久以来的疏忽终于铸成今日的局面,若是细细追究起来,他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只是,月儿平日里身边能接触到的除了这些府中的下人便再没有人了,他实在想不出她还能去何处。 丁剑清微微垂首,清允的目光落在云苓手中的玉镯上,脸上泛起若有似无的苦笑,“我大概知道她去了哪里。” 其实不必细想。 不惜拿出夫人留下的遗物,能够让她这样不顾一切的理由,还能是什么呢? 昨晚的一番后,观云堂也是同样的萧索。 沈孟白一袭白衣胜雪,默然越过滴翠亭,站在一方奇石岸边,望着眼前一池绿水,神思恍然出际。他双眸沉寂寥落,远远望去,白色背影清幽而黯然。 毕竟是年少,左元宗休息一晚便恢复了体力,此刻,正百无聊赖的在庭院中耍着剑,突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顿时一个头顶两个大。 来人正是唐樱樱。 今日,她换了一身青葱色的衣裙,斜斜的插着一道白玉簪,身系软烟罗,倒是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她清了清嗓子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惹得左元宗不禁多望了两眼。 “看什么看!” 唐樱樱顿时一脚踢了过去,左元宗立刻哀嚎,“你……你这么凶还想让我大哥喜欢你,简直没门!” 唐樱樱立刻回了他一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说完便端着汤穿过几棵树枝掩映的亭子,看见那一袭白色的身影,顷刻之间便笑语盈盈,“沈大哥!” 她将汤放在滴翠亭的石凳上,盛出一碗,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走到到沈孟白身侧,“这是我炖的固元汤,你快点喝了吧。” 沈孟白回神,白玉的碗中荡漾着琥珀色的光芒,他挥手淡淡道:“我不用,你拿去与元宗他们吧。” 闻言,左元宗一个箭步前冲,凑到沈孟白身后深深吸气,“哇,好香啊!” 他趁着唐樱樱一个不经意,一把将碗夺了去,引得唐樱樱立刻转身冲了过去。 秦川穿过拱门,看着嬉闹的两人眼前不禁漾起微微的笑意。 池边,那一袭白色的身影萧索而孤寂,他略自停了停,向着面前走去。 “阁主,于承北已经安排去了吟啸堂,”秦川微微垂下眼神,将手中的锋刃提在手上,“这两把刀,要怎么处理?” 隐沧阁主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刀柄的赤色蝎子身上,不禁片刻失神。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0 半晌,他缓慢开口,“随着一块埋了吧。” 数载光阴,一抔尘土。 大概是世间万物都逃不过的一场劫难。 左元宗一口将碗中的汤饮了个干干净净,唐樱樱怒目圆瞪,追在身后,踏枝而过,穿过亭前。 “左元宗!你还我汤!” 唐樱樱卷起衣袖,站在一块石头上,向着左元宗大叫。树枝旁,左元宗立刻逃到沈孟白身侧,一脸惊恐得上蹿下跳,“天呐……大哥,快救救我!” 见状,秦川不禁暗自叹息。原本有一个左元宗便已经够头痛了,现在又多了一个。 “阁主,你也不必太过在意,”秦川缓缓走到身侧,看着远处的树枝,“恩恩怨怨,早点结束未毕是坏事。” 他望着身侧的沈孟白一阵沉默,缓声道:“昨晚那么大动静,别院都没有一点声息,也不知道月儿姑娘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闻言,左元宗也停下了脚步,不禁也是一阵叹息,“是啊大哥。” 蓦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一晚月儿姑娘来找过你,不过你没在。” 沈孟白蹙眉,“什么时候?” 左元宗挠挠头,“大概有个七□□天了吧,你还在吟啸堂的那几日。” 他伸手从衣襟拿出一个东西,“那天她拿着个东西,呐,就是这个,说给你的。” 说完,便将掌心的粉色锦囊展开,半抛到沈孟白手上。 石岸前,沈孟白神情骤然一滞,双眸之中的萧索顷刻间消失殆尽。他难以置信的一把接过粉色的锦囊,蓦然抬起头,面色一刹那间变得灰白。 脸上惊愕的神情令左元宗摸不着头脑,连一侧的秦川也不由得蹙起眉,一侧的唐樱樱听见月儿的名字,也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 左元宗微微一怔,“大概就是□□天前吧,哎,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这两日一直忙着,我一时把这事忘了。” 话语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目光不禁落在沈孟白的腰际,一个水蓝色的锦囊顿时映入眼帘,不禁笑道:“哎,大哥,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差不多的的香囊,你不是一直挂在身上么。” 说完,他哈哈笑了起来,“难怪呢,我说这上面的图案怎么这么眼熟。” 秦川似乎明白了什么。池畔,沈孟白仿佛一瞬间失了心神,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将粉色的香囊轻轻执起。 多日过去,囊中的花瓣已经枯萎,被沈孟白握紧手中顿时变得有些干瘪。而后,他似乎是感觉到了自手心传来的异样感觉,眉间微微蹙起,颤抖着解开囊口的粉色锦绳,将其间的东西一一倾倒而出。 几片干枯的花瓣顿时纷纷掉落地上,只留下一个淡黄色透明的东西静静置留在手心,发出莹润的浅浅光泽,仿佛是一块无暇的美玉。 一瞬之间,身侧的几人皆是身形一滞。 “天呐,这里面怎么还有个东西!”左元宗顿时哑然失色,“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玩意!” 沈孟白默然将手心的东西握紧,缓缓闭上眼睛,“她走的时候可有与你说什么?”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左元宗沉下双眸,眼前不禁想起那晚月儿的神情,“但是,那天已经很晚了,她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秦川心中一沉,先前云枢宫的种种依然历历在目。 那一趟,他带了阁中的决意令上山却依然是空手而归。而今,辟灵犀却就在他的眼前。这天下难求的至宝,若非以命相换是断然不可能被带出云枢宫的。 沈孟白蓦然睁开双眼,一个转身便踏门而出,牵过槽前一匹尚未来及入棚的马一跃而上,头也不回的扬鞭向着城外驶去。 “沈孟白,你去哪啊!” 唐樱樱不禁冲着他大喊,而后,看着沈孟白驾马出门的样子,隐约感觉到此事与月儿有关,一丝黯然瞬间映在皙白的脸上。 她很想拉住他,脚步却定定的粘在原处,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一般,失去了追上去的勇气。 马上,沈孟白面色沉肃,一路奔驰。飞驰之中,腰间水蓝色的一点迎着风不住晃动。 如果左元宗真的没记错,已经过去□□日,不知还来不来得及。但是不论怎样,他都要倾力而试。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竹林河畔的那一晚,她一再问及关于这个香囊的一切,而自己一直以为不过是她九曲七窍的女儿家心事,被一再忽略。 为什么每次与她在一起总能勾起深埋在心中诸多熟稔的回忆。 为什么她的身影总会与内心深处的记忆交织重叠。 为什么,要直到无可挽回,才蓦然想起将尘封的过往打开,仓皇转身。 沈孟白不忍去怀想,他知道,若一切真的无法挽回,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自己。 声断归鸿远(二) 夜色沉沉,深邃沉静的天空中散布着几点残星,各处都笼罩在静谧之中。 月儿蓦然惊醒,睁开双眼的刹那才发现自己待在马车之中,她想起昨夜上车之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是又一轮夜幕降临了。 道路的一旁除了几棵白杨其实什么也没有,但她还是借着马车里一星半点的光望着飞驰退后的高大树木边抽着鼻子,边怔怔发呆,直到又过了许久,她才将揭开的帘子放下。 从云枢宫下山已近两天过去,不知道云影婆婆的穴道是不是真的解开了。 赶马的老车夫一路行驰,不加停留的穿梭在林间道上。云逐溪双眼轻闭,端坐在马车的一侧,看不出是在休息还是在练习什么内功心法,这一路上他几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肃然的神情之上透着几分宁静,此刻,他终于被这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扰得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的月儿,不由微微皱眉。 “吵死了,不许再哭。” 月儿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抱着膝盖缩在一侧,紧紧咬着下唇,她根本无心去关注对面的白袍男子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诛绣倒在血泊中的样子,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想到这里,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到膝盖上。 “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云逐溪顿时沉下声音,冷眼望着面前不住哭泣的小丫头,“我最讨厌女人的哭声,若不是教主有令,真想现在便把你扔出去。” 月儿突然抬起头,“好啊!反正迟早也会被你杀了……早点死了正好早点解脱!” “我有说过要杀你么,”云逐溪略显无奈的微微叹息,“况且,若真的要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 月儿顶着红肿的眼睛,恨恨的目光望着一旁的云逐溪,“像你这样的坏人都已经做了那么多坏事……肯定也不会差我一条命。” “坏人?”云逐溪冷笑一声,“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1 看来你还真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月儿抱着膝盖,“你手上那个手巾……带着这个手巾的都不是好人……我爹……我爹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杀死了的……” 说着,她突然想起往日别院里的点点滴滴,一阵窒息般的难过顷刻涌上心间。 云逐溪目光不禁停留在手腕之间,那一处被鲜血染红的地方还未来及清理,此刻干涸的血迹已经发黑,与中心的那一个字连在一起。 说的也对,他和池碎玉,的确都算不得什么好人。 云逐溪抬起眼神,目光清冷而凌厉,“那尹万裘又算得什么好人?还有你那与他狼狈为奸的大哥,呵,你就没有想过要为你娘报仇?” 月儿突然怔住,“你……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云逐溪微微笑了笑,方才昏睡之时早已经将她脑海之中的全部记忆都读了个清清楚楚,为了令她醒来之后少吃点苦头,他还刻意放缓了览心咒的速度,所以此刻月儿才没有任何察觉。 所有记忆已悉数从云逐溪眼前划过,当然,也包括最后一颗辟灵犀的下落。 此刻,马车正是驶往观云堂。 窗外,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飞驰而过。 云逐溪不禁将手边的帘子撩开,扬起的飞尘之中似乎是一个白色的背影,与马车擦身而过,看起来有些熟悉,却一时无法记起。他暗自思忖着,将目光眺向远处,两日过去了,再过一天,应该正好能到观云堂了吧? 他将帘子放下,望着一旁泫然欲泣的月儿,不禁缓声道:“你娘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以前的事?” 月儿抱着膝盖愣在原处,记得上一次那个人也问过她这样的话,一时愕然。 云逐溪看着她蓦然睁大的双眼,突然淡淡开口,“身为教主钦定的继承人,有些事你应当知道。” “我不要听……” 月儿将耳朵捂住,四岁那年发生的事她不愿再回忆,而云逐溪的话仿佛又将内心深处封存依旧的记忆重新掘开,低头的瞬间,充盈的泪水从眼眶落下,立刻在膝盖的地方印出浅浅的水印,“你不是好人……我才不听……” “我才不要当什么教主的继承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云逐溪蹙眉,有些阴沉的面色透着几分令人捉摸不定的寒意,“现在也就罢了,等到了长白山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月儿抬起头:“我偏要说……我根本不是教主的继承人……不是不是不是!” 她突然揭开窗边的帘子,“你马上让车夫停车!不然……不然我立刻从这里跳下去!” 云逐溪微微一笑道:“你不妨试试看,如果运气不错没有摔成残废,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各种马匪劫走,呵,你该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 他故作叹息的摇摇头,缓缓将衣袖理了理,“同时,我们的承诺作废,我即刻便返回云枢宫,将那里杀个片甲不留。” 他抬起眼神,眉间的一点朱砂仿佛一片艳丽的花瓣,“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着月儿咬着嘴唇瑟缩在一旁,微微颤抖的样子似乎让他心情十分舒畅,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你还是乖乖听话的样子比较讨人喜欢。” 月儿绞着手,默默噙住眼泪,沉默半晌,终于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 “我讨厌你,讨厌教主,讨厌你们每一个人。” 云逐溪微微笑到:“我的任务只是将你带回去,至于你的这些想法,真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看了看窗外,繁星闪耀,天尚未亮,不禁再度开口:“这么宁静的夜色,你应当再睡一会。” 月儿刚想要出言反驳,却觉得眼皮越发沉重,她打起精神,然而还是抵不过一阵阵的睡意,终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便倚着窗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云逐溪看着她此刻笼罩在催眠咒之下的睡颜,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想起方才她的话语。 “你手上那个手巾……带着这个手巾的都不是好人……” “我讨厌你!” 他不禁低头垂下目光,怔怔的看着腕间的袖巾,心中突然有一丝难言的失落,而后便叹息着冷笑一声。 他居然会在意一个小丫头的话,真是不可思议。 一路疾驰飞奔,沈孟白甚至未来得及将阁内的事务交待清楚,便只顾一路风雨兼程,终于在三日后赶到浮游山下。 他信步向前,看见面前的刺槐之下已经栓好了一匹马,一个墨袍的身影正负手在树下,似乎在等候着什么,未加停留,他勒住缰绳下马而去,引得马一阵嘶啸。 丁剑清闻声回过头,认出来人是隐沧阁主,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既然沈孟白能找到云枢宫,那么看来,辟灵犀却是被月儿交给了他。 一阵清浅的酸涩在心中如同涟漪般泛开,丁剑清黯然的垂下眼眸,他又一次猜对了。 但即便是这样熟稔的了若指掌,离她最近的,却始终不是自己。 沈孟白见丁剑清站在树下,心中一沉,不顾上诸多,顿时大步上前,“月儿是什么时候从御鸩门离开的?” 丁剑清苦涩的微微一笑,“我猜应该是几天前,她去云枢宫前应该回来过一趟,在房里留下了这个。” 说着,他将衣襟中的字条拿出,看着沈孟白略显失措的展开,如果月儿此刻真的在宫中,看到沈孟白亲自寻她上山,会不会开心得笑起来。 丁剑清目光抬起,缓缓开口,“这些天,我没有在府中,少主也一直忙碌,”他停了停,“直到我三天前回来,才在别院中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沈孟白默然,将手中的字条放下,交还给了丁剑清,缓缓开口,“不过,既然她已经说了,至少可以肯定此刻她应该并无性命之忧。” 说完,他终于微微舒了一口气,将衣袍理了理。 沉默之间,朱漆的大门被缓缓打开,红裙束发的诛灵站在门前,看着丁剑清身侧的沈孟白,“这位是?” 沈孟白拱手一礼,“在下沈孟白,还请姑娘代为向宫主通传一声,有劳了。” “不必了,”诛灵淡淡道,“师父有令,不论门外是你们中的哪一个,都请进来吧。” 门前的两人不禁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向着门内的青石石廊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愈心堂前。 石栏边,一袭黑色衣袍的云影如寒松般挺然而立。此刻,她望向远处,眉宇间有隐隐的怅然,未等两人行礼,她便缓缓转过身。 “你们来迟了一步,”她将负在身后的手松开,“月儿那丫头,已经不在宫中了。” 一阵微风徐徐而过。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云影缓步走过一纵栏边,将手负在身后,淡淡道:“若是普通门派,我定不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2 会就此罢手,但是圣教,”她缓缓摇头,“我无能为力。” 云影将身后的黑色衣袍微微摆开,望着丁剑清,将衣袖中的令牌轻轻握在手中。 “那一晚,我确在月儿房里,也才躲过尹万裘的重重追击,临走前我曾答应过她日后允她一个条件,”云影将目光从手中的令牌上挪开,缓缓落在丁剑清身上,“其实,那日你将辟灵犀取走,我便猜到她会拿着这快令牌上山找我。” 沈孟白顿时神情一滞,这颗辟灵犀难道是丁剑清为了她求来的! 而她,却不顾性命交予了自己。 衣襟之中,那颗锦囊之中小小的东西此刻似有千斤之重,宛如一块巨石压在心间,令他无法喘息。 仿佛是感受到身侧的沈孟白神色的异常,云影不禁一声苦笑,“你猜的没错,若不是因为那个谎言,她也不会上山求我将药力改了再想拿去给你了。” 丁剑清骤然抬起目光,“前辈,难道你……” 云影淡淡一笑道:“傻小子,辟灵犀哪有什么药力一说,那不过是我编撰的谎言。” 而后,她微微眯起眼睛,“想不到,月儿那丫头还是不死心。” 丁剑清顿时内心一阵动容,难怪非要让他转告月儿辟灵犀只对她才有效,原来云影前辈竟然如此良苦用心。他难以抑制的抬起目光,“多谢前辈垂爱……” 云影一阵沉默,她微微摇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轻笑,“呵,那个丫头的痴心真是和你一模一样,她的马车遇上了山贼,药似乎也吃完了,差点便被一群匪人轻薄玷污,所幸是在山下遇上了我宫中弟子,才得以幸免。” 仿佛突然沉重的一击,一阵绵长的痛楚在沈孟白心中蔓延开。 他无法想象月儿是如何带着伤痛独自一人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山,又是如何下定决心告别昔日的一切。而自己,却将她毫无保留的真心一再践踏。 “你的那颗是我宫中仅剩的两颗辟灵犀之一,那个丫头被救昏迷之时,我就吩咐手下弟子喂她服下了,否则,她根本撑不到回御鸩门。” 沈孟白神情冷凝,“宫主,那么这一颗……” “这是我宫中仅剩的最后一颗。” 云影将目光眺向远处,“那丫头拿着令牌,又不惜拿自己下半辈子的自由作为代价相换,我又如何能不答应?” 两人皆是哑然失语,仿佛心中有万千思绪在涌动,云影缓缓看了他们一眼,便再度开口。 “她凡念太深,我并不真心想终生留她在此。原本决定你二人谁先入宫,我便将她交给谁,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九道流雪山(一) “停……停车……” 月儿从一路剧烈的颠簸之中醒来,面色苍白,她极力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无法抑制的一阵干呕。 然而,这两日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吃,只能用力抵住胸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胃中的一阵绞痛。许久,她终于不支的躺倒在路边,将双眼闭上,急促的喘息。 云逐溪从马车下来,望着眼前的月儿,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悲哀。 从昨晚开始,她的身体便越来越烫。夜风寒凉,大概是这几日赶路太急受了风寒。 他缓步走去,将地上的月儿抱起,旋即解下身上的长袍将她包裹起来回到马车之中。兴许是实在难以支撑,月儿并没有拒绝,任由他将手倾覆在自己的额间,只是微微喘息。 手心处传来滚烫的温度,云逐溪顿时蹙眉。但眼下所在的地方一片漆黑,别说是大夫,就连普通的人家也是难觅其踪。他伸手将腕间的袖巾解开,打开水囊浸湿,微微用手拧了拧,叠放在月儿的额间,便命令车夫将车继续前行了一段时间。 许久,马车终于在竹林边停止了前行。 夜风缓行,并不算宽的小河边荡漾起无边的墨绿,竹叶瑟瑟的抖动之声一层又一层传来,仿佛全被竹的海洋淹没了,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涌到很远。 观云堂几乎触手可及。 衣袖之下,云逐溪的手指并为一处。顷刻之间,四下生出丝丝隐雾。 他望着马车中静静沉睡着的月儿,缓步踏出自己布下的结界,向着观云堂走去。 这几日沈孟白尚未回来,好在一时间没什么大事要处理。此刻,观云堂内,左元宗正被唐樱樱扰得想撞墙。 “小姐,我要去夜巡了。” 左元宗一身宽袍缓带,万般无奈的摊开手,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要去夜巡了!” 唐樱樱立刻站起来,“不行,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月儿……她和沈孟白怎么回事。” 她一把拉住左元宗的胳膊将他拉回,“不许走!” “我已经说过了,就是这么回事,别的去问秦川,不要来烦我了行不行!” 左元宗突然一抬头,望向窗外道:“哎,你看,秦总管正好来了!” 唐樱樱立刻侧过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左元宗一把将剑夺回在手中,一个翻身便越出门外,唐樱樱这才发现上当,然而左元宗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左元宗!你混蛋!” …… 身后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左元宗踏出楼外,难以忍受的一手将耳朵堵上,顺着面前的一径小路绕至滴翠亭边,向着南边走去,终于是清净了下来。 他一路吹着口哨,突然一阵尿急,寻着一片低矮的树丛站住,刚要解开裤带,一瞬之间,身后的几处穴位便被封死,再也动弹不得。 “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再骚扰我了,”他顿时无奈的一阵哀嚎,“该说的我真的都已经和你说了……” 四下一阵风声传来,左元宗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不对劲。 凭唐樱樱这样的身手绕到身后,自己何至于会毫无察觉,这点穴的手法形如鬼魅般浑然天成,即便是秦川恐怕也难以企及。 集聚的惊愕一时令他哑然失语,黑暗之中他不由得睁大双眼,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行至他面前。 那是一张清俊的脸,眉间的一点朱砂之下,细长的黑眸此刻蕴藏着几分邪气,左元宗几乎是刚要开口,神情便顷刻间凝滞了下去,仿佛失了心神一般,目光之中只剩下空洞。 云逐溪伸向他的衣襟处,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却毫无辟灵犀的踪影。他不禁蹙眉,直逼面前男子的双眼,布下览心咒。一瞬之间,左元宗脑海之中的画面便接二连三的浮至眼前。 片刻,云逐溪缓缓睁开双眼。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马车上,那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白色背影,不禁双拳攥紧。 只差一点,然而又来迟了一步。 他收了览心咒,看着左元宗的身形顿时倒了下去。 “左元宗!你给我出来!” 花丛的另一侧,传来一声娇俏的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3 咒骂声,唐樱樱叉着腰越过滴翠亭眼见便要穿过花坛而来,身后,燕儿和程白羽跟上来。 “小姐,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逐溪蹙眉,眼下一时半会辟灵犀是无法找到了。若是竹林的结界布下的时间过长也容易惹人起疑,何况,月儿的情况也不宜再多拖下去。 他一个转身,将身形隐没在花坛的一侧。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细小的东西,紧闭双眼,似乎将意念集聚,而后,将手指送到唇边咬开,混着几滴鲜血,那细小的东西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哎?你竟然在这睡觉!” 唐樱樱顿时气急败坏,终于看见倒地不起的左元宗,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你给我起来!” 程白羽见状立刻上前,不禁凝眉。 左元宗平日里虽说是懒散了些,但尚不至于随处倒头就睡。他顷刻越过唐樱樱,用力拍着他的脸,却毫无反应。 花坛的一侧,云逐溪趁着几个人一阵诧异的间隙,不动声响的越过身后的墙,向着竹林走去。 云逐溪重新回到马车中,将车夫和月儿的催眠咒解了开。 好不容易将圣血之子找到,若是在半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教主怪罪下来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因此他也不敢再有任何的懈怠。一个晚上,云逐溪一边不断用冷水敷在月儿额间,一边依旧是日夜兼程的赶路,直到清晨时分,月儿终于缓缓恢复了意识。 “你终于醒了,”云逐溪神情凝肃,“从现在开始,必须给我吃东西,否则受苦的是你自己。” 他将一块面饼递到月儿手中,“到长白山还很远,等过了渭河,我会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大夫。” 朦胧间,一袭白衣在月儿面前隐隐约约的晃动着,她用力睁开眼眸,支起沉重的身子,才发现那不过是这两日一直与自己待在马车中的云逐溪。 月儿怔怔的接过面饼,凑到嘴边,将有些发硬的面皮用力咬下一块。窗外,是涓涓不壅的一泓江水。 原来这里就是渭河啊。 等过了这里,距离汉中就越来越远了。 她出神的望着窗外,将手中的面饼一口一口吃完,随着云逐溪一同上了船。一路上都极其安静,甚至连云逐溪的脸她都没有再看一眼。每一顿吃完以后,便倚着窗将目光眺向远处,这倒是很合云逐溪的心意,月儿安静得连催眠咒都省下了。 扁舟江上行,平波荡漾,小船仿佛一片树叶略过水上,两侧青山去无声,伴着绵蒙的细雨,几分阴凉隐约透来,不多时月儿便坐在船舱中抱着膝盖微微发抖。 云逐溪不禁蹙眉,解下衣袍一把抛给她,月儿却始终一声不吭,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穿上,”云逐溪冷冷道:“你风寒未愈,若是再着凉会很麻烦。” 窗边,月儿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云逐溪不禁沉下声音道:“你究竟有没有听见?” 面前,依旧是一阵沉默。 云逐溪一步向前,将长袍摆开裹在她身上,“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 月儿终于抬起头,凝水的眼眸忽然有了倔强的神色,“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好了。” 说完,她便紧紧绞着手,小声嘟哝,“看你怎么回去和那个教主交差……” 闻言,云逐溪面色沉肃,却一时间被辩驳得无言以对。他压下心中的不悦,正要发作,脚下却一阵轻微摇晃,他缓缓抬起头,船家已经将船横在岸边。片刻功夫,渭河便已在身后。 云逐溪踏步下船,重新包下一辆车,不加停留的带着月儿一路向北前行。 五月的暮春,尘封的大地开始缓缓的苏醒。 今年的春似乎来得格外早,就连长白山侧的终年不化的层层积雪也开始渐渐消融,顺着山涧与点点溪流融为一处,于是白天,也常能听到潺潺的流水之声不绝入耳,但拂面而来的风还依旧带着微微凛冽的气息。 湖畔的山丘之上,一点淡然的石青色掩映在一片白色梨花之间,远远望去,一个青色的身影如山般伫立,像是一幅大肆泼墨却简单勾勒的画卷。 一阵稀疏的风吹来,漫天的白色花瓣翩然而下,宛如一场清灵的雨,不多时,便坠落在地上,落英成阵,星星点点的白色隐隐约约,将草地装点得素净清雅。 一片梨花瓣缓缓飘落眼前,站在梨树之下的男子目光如渊水沉静清远,望着这漫天飞舞的点点星白,随着飘落的花瓣微微侧过脸,余光之中,他看见一身紫袍的花想容缓步走至身侧。 “池碎玉竟然死了,”花想容缓缓开口,目光中升起泠然的笑意,“呵,他可是从不失手的啊……这次竟不知是怎么回事。” 话到嘴边,花想容笑着摇摇头,戏谑的语气之中有了一丝淡淡的怅然,“从今往后,义父身边又少了一个人……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梨树下,一袭青衫的风弄影只是静静站着。半晌,他缓缓回过头,望着面前花想容那张雌雄莫辩的脸,黑色的双眼如同沉静的池水。 “你大老远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一旁的花想容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着。 “义父已经等不及了,前日便派了云逐溪南下去了浮游山。现在,辟灵犀的下落也在观云堂找到了。你猜这次,他会得到什么封赏?” 花想容异常俊美的脸上唇边泛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带着西域人特有的浅棕色眼眸闪着光彩。他兀自停了停,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感慨。 “教中前日已经派出几个人去了观云堂,此刻,大概已经入了关。云前日传书来,说也已经找到了圣血之子,不多时大概就要回教了,我真是有点期待呢。” 没等他说完,风弄影已经踏步向前走去,缓声道:“你的事我不想参与,以后也不必与我说这些。” “哎,风……” 花想容站在原地,想追上去,却见风弄影已经大步走开,盘旋在空中的花瓣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向着行走的方向飘落,不一会便消失在白色的花海之中。 “呵,什么臭脾气。”花想容微微皱眉,发出一丝轻哼。 日子如水般度过,转眼又是三日后了。 清晨,左元宗枕着手臂,倚躺在亭前的一处石凳上。 几日过去,那股深入脑壳宿醉般的疼痛终于褪去不少,他伸出两只手,并指在眼前比划着。 秦川踏步而来,看着花坛的一侧左元宗不禁皱眉:“四处都找不到你,原来是在这。” 左元宗两指在他身后晃着,半晌,他吐出嘴里叼着的一根草,喃喃自语般的缓缓开口,“你被人点过穴吗?” 秦川侧过脸,“你觉得呢?” 左元宗一把坐起,两指向下,指间一点,旋即便要落在秦川肋处的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4 期门之上,秦川反手一把将他的手腕扣住,“你干什么?” “你说,什么人能无声无息绕到身后,你却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左元宗一手抵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的手指。 秦川微微一笑,道:“那晚在御鸩门所幸是丁剑清不在,否则,恐怕动起手来你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而后,他默默凝起眼神,“不过,从你的描述看来,此人倒不像是中原人士,”他垂下眼眸,“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种能够瞬间致人昏睡的招式,应该是道家的某种幻法。” 而后,他兀自顿了顿,道:“阁主刚回来了。” 左元宗将指势收回,蓦然抬起眼神,“月儿姑娘跟着他一起回来了么?” 秦川摇摇头道:“没有,他一个人。” 左元宗一惊,“不会吧,那颗辟灵犀……月儿姑娘不是真的上了云枢宫用性命才换来的吧!” “这宫主也未免太过心狠手辣了点,”他一步跳下石凳,不由得一阵叹息,“早知道是这样,那天晚上说什么也该将她拦下留住。” 气氛突然一阵萧肃,秦川缓缓摇头,“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说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顺着一径鹅卵石小路传来,伴随着唐樱樱略显尖锐的声音,左元宗立刻大惊,“不得了,我得回避,你快帮我挡一下!” 观云堂路旁的林阴树郁郁葱葱,这几日,天色暗得越发迟了,夕阳仿佛不舍一般还未来得及褪去它最后的色彩,此刻,天边便是一片绚烂的霞光,浓墨重彩,整个观音堂都被笼罩在一众绮丽的景色之中。 整整十五日,沈孟白都将自己锁在书房里。 观云堂一堂之主的人选迟迟尚未定夺,他却似乎无暇去顾及,全然想着如何北上攻取长白圣教,几乎是昼夜不停,然而这谈何容易。 圣教巫幻之术盛行,幻法能够杀人于千里之外,想要对抗这样可怕的力量,即便是将长安几个堂的力量再集结起来,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左元宗几次想要敲门而入,都被秦川劝下,他只得在楼下的大堂来回踱步,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贸然劝阻。 举目西望,最后一丝霞光终于收回了它的色彩,转眼间,又是一晚夜幕降临了,北上之事却依旧毫无头绪。 窗前,隐沧阁主终于缓缓起身,他将那一袭粉色的锦囊缓缓执在手中,望着丝锦之上翩翩起舞的几只蝴蝶,神情之中是从未有过的黯淡。 “不行,这都多少天了,大哥总得出来透透气吧,再这样下去他会疯了的。” 左元宗一个箭步,连身边的唐樱樱也不由嘟起嘴,有意无意的踢着堂中一侧的柱子,“是啊,他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都不见。” 左元宗眼见便要冲上楼去,秦川顿时将他拦下,道:“还是我去吧。”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眼下可以想见阁主的心中定然是萧条有如荒原。他很清楚沈孟白不是一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去抚平心绪的波动。 如此,已经将近半月过去,确实不太像是他的心性了。 秦川微微叹息,转身便向着楼上走去。然而,脚步却在一瞬之间蓦然凝住。 堂外的小竹林中,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缓动,秦川神情蓦然一滞,将一侧的剑执在手中,转身便向着竹林追了出去。 一边的程白羽和左元宗也是眉间陡然冷凝,点足飞掠而出,一时间只剩下唐樱樱和燕儿两个人怔在原地。 “哎,你们一个个,这都是要去哪啊!等等我啊!” 缓声的响动一直从竹林一侧持续到观云楼后,秦川踏过一丛花枝,终于看清几个来人。 那是几个身穿灰袍的人,身形甚快。 秦川向前逼近,急速的飞过,他稍稍凝神,却无法将那灰色的影子看清。只见灰袍人步履形如鬼魅,时而跃前纵后,时而左窜右闪,他只得轻轻点地,一个翻身紧随其后。 然而,此刻那几个灰色的身形却忽近忽远,透着几分无法捉摸的诡异。 秦川侧身,又一个凌空翻越,其中一个灰袍人终于近在咫尺,他拔剑出鞘,一剑袭去,迅疾的剑气逼迫之下,灰衣人终于不得不转过身,避开这飞来的一剑。 秦川余光一瞥,心间却是一惊,面前的灰袍人带着银色的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持剑照影间泛着条条银光。更为诡异的是,不论如何激烈的辗转打斗,他们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始终没有一丝一毫声响发出,实在是诡异。 几式下来,秦川不断变换着的身形便有些令他们措手不及,目不暇接的接应着,不多时,便被秦川逼至墙角边,剑锋一挑,秦川刚要横至一个灰衣人的颈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在身后响起。 九道流雪山(二) 辗转之间,一众灰色的影子接连闪过,无一不是与面前的人相同的装束,灰袍长衫,斗篷掩发,面具遮脸,人数竟有十人左右! 秦川身形陡然一滞,立刻横剑转身。然而这些灰衣人仿佛熟视无睹一般越过他的身际,向着不远处一路奔去,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将整座观云楼团团围住。 他们并未在远处停留,飞快的踏过庭院之前的石柱,飞身向上掠起,直冲二楼书房而去。 墙角边的秦川登时心下惊愕,出神之际,他手指间不觉一缓,灰衣人得空便立刻飞身而出,秦川大步踏前,顷刻间向着面前追了出去。 看样子,这一行人似乎并不想取人性命,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沉思之畔,他便跟随着灰色的身影追到了观云楼,左元宗和程白羽也在楼前定住了脚步,几个灰衣人已经越过窗棱进入书房。 眼见如此,三人便要飞身而上,然而,书房之中却没有任何声响传来,一丝隐隐的迷雾渐渐从窗棱之中飘出,看得三人皆是身形陡然一缓。 白色的雾气伴随着一股乳白色的气流,如同一层轻薄的纱,又仿佛无声的浪潮,缓缓袅袅的升入天空,像是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氤。在一幕暗黑晴朗的夜空之下似乎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 程白羽不禁蹙眉,一侧的秦川望着丝丝隐隐的白色雾霭,突然面色一沉。 “不好,这是结界!” 此时,御鸩门却很宁静。 云厮楼的庭院中,铁吟风正督促着手下的一众黑衣侍卫将前些日子被摧毁的檐头重新修缮。尹钟沫缓步走过,许久,他微微侧过脸,目光不由转落在一侧的丁剑清身上。此刻,他望着天际那一抹皎皎清辉,眼底的黯然如同万籁无声的黑夜。 将近十多天过去,他日日都是这副神情。尹钟沫凝神,极为缓慢的踏至他身侧。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来人一袭靛蓝长袍及地,看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5 着面前的丁剑清,将手负在身后,“你想都不用想。” 闻言,丁剑清蓦然抬起头,他半膝跪在地上,目光之中全然只剩下恳求:“少主,请你看在属下多年效忠的份上……” “让你去长白山?” 一语未毕,便被尹钟沫冷冷打断,“之前你为了她先后两次私自入云枢宫,竟然连辟灵犀这样的东西都能带了回,真是好本事啊。” 他稍稍侧过脸,道:“看在你屡次立功的份上这笔账我不想再追究,你竟还敢再提,是毫无悔改之意,还是不知道圣教是什么地方!” 丁剑清微微颔首道:“属下知道。” 尹钟沫眯起眼睛,沉声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送死?” 丁剑清忽然低头苦涩的一笑,“那样刀山火海的险境,怎么能够让她一个人去。” 尹钟沫瞬间回过身,“地煞出来的人,即便是死了也是这里的鬼,没有我的命令,你哪也不许去。” 而后,他一声冷笑,“自然,以你的身手若是执意要走,此刻我怕是也拦不住你,但是,”他兀自停了停,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出不了关。” 丁剑清垂下眼眸,他知道面前的人绝对做得到。以御鸩门的势力,若是想抓一个人回来,纵然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身侧,丁剑清双眸之中的神采瞬间暗淡了下去,一丝难掩的怅然划过他清明的眉目之间,看得尹钟沫不禁一声叹息。 “圣教的账,你以为我不愿意算么,但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贸然出手,和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 尹钟沫缓慢的呼出一口气,道:“你为了她肯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又怎么能看你去送死。” “少主……” 丁剑清蓦然抬起眼眸,“圣教的人究竟要把她带回去做什么,多等一刻便更多一分危险不是么!” 尹钟沫重新将手负在身后,将目光眺向不远的地方。 暗黑的长空之中,一片隐隐的迷雾腾空而起,如波如涛,浩荡似水,那一处正是观云楼的地方。 庭院中,尹钟沫眉间不由蹙起。凝神许久,他的眼中忽然便有了一丝清冷的笑意。 “起来吧,”他不觉沉下声音,“如你所愿,这一战出发去长白山,也许不用等多久了。” 观云楼中,丝丝的迷雾不时间便蔓延开来。 左元宗飞身而上,近身靠近了书房的窗,尚未及一跃而进,周身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出,他心中大为惊骇。 这突然而至的结界,究竟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力量! 一侧的程白羽也是惊骇万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置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力量,顿时望向一边的秦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书房设下了结界,除非是他亲自解开,否则,旁人是无法强行进入的。” 秦川面色沉肃,眼下,这一道结界宛如无形的屏障,坚固无比,似乎是有意将书房与他们隔开,此刻,那十几个灰袍人定然是已经在书房之中了。 “哎呀,那、那怎么办!沈孟白还在里面呢!” 唐樱樱顿时慌张了起来,“你们快点想想办法啊!” “这是结界,若没有道家的破解之法是无法闯入的,”秦川凝眉,书房中的情况此刻全然是一片迷蒙。 其实方才交手之际,他能感觉到那灰袍人的身手一般,阁主倒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但他们有这幻法之术在身,如同神鬼般莫测,这就太可怕了。 观云楼下,秦川挺然而立,却也不觉冷汗涔涔,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那用……用火!” 唐樱樱失声惊叫,“这样就能把雾驱散了啊!” 左元宗恍然间神情一亮,“要不就试试吧,反正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从外望去,书房早已被白雾笼罩,仅有的一点暗黄色光芒透出。 房中,此刻腾升起来的的白色雾气也同样将房间弥漫成一片白色,沈孟白隐约感觉数十个灰袍人在周身,却无法看清他们此刻的位置,一招一式仅仅是凭着感觉,尽管如此,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子却依旧是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因为这突然而至的诡邪隐雾有半分的惆乱。 他凌空后退,身形向前,离情剑先发制人,伴随着腕间疾迅的力量一剑划破面前的一片朦胧,霎时幻化为道道清凌的光芒,他纤尘不染的白色的身影已经与浓重的雾气融为一处,辗转之际,恍若入云的腾龙,一个灰袍人躲避不及,沈孟白惊风闪电一般将内力倾泄于掌间,携剑侧身,一掌拍落在一个灰袍银面人的腰间,顷刻间一口鲜血如泉般倾涌而出,倒地不起,顷刻毙命。 身后的灰袍人仿佛熟视无睹,如同犹如附骨之毒般立刻变换身形,跻身而上,沈孟白不禁点足后退,进退之间左腿已经横至书桌边上。 整个书房的布置他再熟悉不过,只见他一手持剑,一招指向灰色的身影,另一只手飞速将书桌上的烛台执在手中,擎火前照,面前的一切突然明晰起来。 他横剑向下,剑势未至便一挑,面前的两个灰袍人避而不及,左腿脚筋被一剑挑断,动作瞬间缓慢了下去,沈孟白紧握离情剑剑柄,顺势一个空翻,一剑穿腿而过,两个灰色的身影登时发出一阵嘶哑模糊的惨叫,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一阵呼啸而过的微微风声从耳边穿过,沈孟白顷刻回身,身后的三个灰袍人冲着面前直逼而来,手中的烛台照耀之下,几个人皆是银色面具遮脸,斗篷掩面,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沈孟白持剑原地转身,一道耀眼的光芒如风般一啸而过,三人身上立刻延绵出深深的剑痕,离情剑锋刃一挑,横至三人颈间,沈孟白抽身一转,三人颈脉瞬间被齐齐割断,血光冲天而下,沈孟白立刻点足后退,然而身上依然被溅上了不少血迹,白色的衣襟上,有如点点红梅盛开。 他眉间一皱,眼见灰袍人得空冲了上来,双指并未一处,口中似乎要默念着什么。 沈孟白顿时神情冷凝,一剑横冲向前,腕间的寒光霹雳一般疾驰飞过,那一柄离情剑在腕间仿佛是旋转的灵蛇,刹那间几乎将面前的雾气搅散开,剑锋迅疾的掠过,灰色的衣袍之下,并未一处的双手瞬间被绞断。 几乎是刹那之间,三道灰影便冲至身侧,一人伸手向前,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一手已经伸入他衣襟处,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沈孟白一指扣住,反手挥掌拍出,径取要害而去,他的身形顿时倒了下去,沈孟白举剑当空,极速的一转身,一剑刺向另一个灰袍人,剑刃嘶啸而过,立刻在颈间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剩下的四个灰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只见一人并指,口中默念着什么,他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6 刚要出剑阻止,一侧的灰袍人立刻绕到身后,沈孟白转身一剑划过他的面前,然而另一个灰袍人立刻行至身侧,指间一点,眼见便要落在身上的几处大穴上,沈孟白衣袖缓动,渡风掌倾力而出! 这一掌被倾注了几分深沉的内力,恍若一股无形的大力将几人瞬间弹开,灰衣人尚未及起身,沈孟白便腾空而起,旋身划开一片绚烂的光幕,仿佛是片片云霞流光而下,几人瞬间被剑气所伤,难再动弹。 毫无疑问,面前的灰色的身影都是圣教的人。 正愁着四处寻觅无果,他们倒是自己找上了门来,沈孟白不禁一阵怒火,手下却是有所保留。 眼见灰袍人正要并指布结,他立刻横冲上前,闪电般的飞速一闪,灰袍人几乎没有看清他的身形,便被措而不及的削去了双手,立刻跪地,发出模糊的嘶吼。 四下的灰袍人都倒地不起,只剩下面前的人尚有一丝气息,结界开始松动。 很快,面前的雾气便渐渐隐去,目光所及之处开始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沈孟白秉烛而照,缓步走到被削去双手的灰袍人身侧,一道森寒的灵光划过,离情剑已经架上了他的颈间。 “大哥!” 刚刚点燃了几只火折子,楼下的几人便眼见结界突然间松了开来,顿时又惊又喜,左元宗一个飞身便冲了上来。 “月儿在哪!” 沈孟白双眸暗沉,隐约有犀利的冷光,然而面前的灰袍人却置若罔闻一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沈孟白瞬间没有了往日的沉静儒雅,无法抑制的揪住灰衣人的衣袍,“说!” 但无论如何的言语相逼,面前的灰袍人仿佛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不是胸前尚有呼吸的起伏,沈孟白几乎觉得自己是在与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在说话。 顷刻之间,沈孟白仿佛失去理智一般,一掌击在灰袍人身侧。 一股巨大的力量令一侧的书桌顿时裂沉两段,一刹那,横冲的掌力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震碎,随着脸滑落下来的瞬间,所有人的神情均是一滞,那是一张怎样可怖的脸—— 仿佛被什么极为尖锐的东西划过,半边脸上布满了狰狞的道道疤痕,像是数条蜈蚣在脸上蜿蜒横行,而另一侧,似乎被极为滚烫的烧铁狠狠烙过一般,已经看不清脸上的原本的皮肉,只剩下眼珠在转动。 唐樱樱立刻惊叫起来,立刻捂住了眼睛,连秦川也不由得身形一滞。 沈孟白指间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灰袍人不由张开嘴,这才发现他的唇齿之间根本空空荡荡,舌头竟然已经被齐齐割断。 沈孟白回过头,将身后的灰袍人面具一一揭下。 十四具躯体,无一例外,皆是毁去容貌,割了舌头。难怪方才打斗之时没有一丝一毫声音传出来! 圣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瞬间,沈孟白不禁倒吸一口气,神情之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越过面前的躯体,一把将灰袍人拎起,指间紧紧扣住他微微缓动的咽喉,“她到底在哪!” 那具面目全非的身形依旧是发不出一个字,左元宗顿时一步上前,“大哥,他早就不能说话了……” 面前的人缓缓的动了动嘴唇,发出断断续续轻不可闻的模糊低语,而后,几乎是顷刻之间,他的眼睛便睁得异常大,喉间发出极为深沉的低吼,仿佛在承受异常的痛苦。 沈孟白神色蓦然凝住,刚要靠近听清楚,灰袍人的眼神却黯淡了下去,双眸随即便缓缓合上,没有了最后一丝声息。 随即,他灰色的身形竟然开始慢慢便得透明,一点一点消散开来,仿佛刚才近在咫尺的身躯只是一道轻烟,不时间,便化为空中再也没有了踪迹。 程白羽不禁上前,“这、这怎么可能呢!” 望着那消失不见的身躯,沈孟白终于冷静下来,他起身,缓慢的开口。 “长白山一带道法盛行,凡是为此所杀之人,皆魂飞魄散,躯体也会瞬间消失。所有幻法之中,只有一种不必用指布结便可施术。” 他将目光落在面前那空无一物的空地上。 “九天断魂咒?”秦川神情一凝,陡然脱口而出。 面前,沈孟白缓缓的点头,“没错。” 此咒一出,顷刻间心脉尽断。不同于其他术法,九天断魂咒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且只对于施咒者自身有用。 尽管曾有耳闻,秦川双眸之中还是闪过难以微信的光芒。相传,每一个圣教的教徒都被植入这样一道咒语,那是教主赐予他们的最后一把利刃,用以任务失败当场自裁。未曾想到,竟真如此。 沈孟白的神情陡然一滞,而后,一阵深入骨髓的疲倦如同微风一般拂过周身。 糟了,是催眠咒么! “阁主……” 然而,一声惊叱尚未及完全脱口而出,秦川便随着其余几人笔直的倒了下去。左元宗和唐樱樱手中的火折子立刻掉落在地,不多时,火势便蔓延开来。 沈孟白极力想要克制住眼前倦极欲憩的感觉却依旧是于事无补,朦胧之际,那十四具躯体中的一具缓慢的坐了起来,他心中蓦然一沉,这个人竟然在方才不知不觉间将气息敛住,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全然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之时暗中布下催眠咒! 太过大意了。 但,催眠咒一施下便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后悔已是不及。 沈孟白努力将神志集中,残存的一点理智越来越混沌,他抽出腰际的离情剑,却连剑柄也难以握住,他不敢再停留,剑刃的锋芒“嘶”一声划过手臂,顿时,鲜血倾涌而出。 激聚而来的疼痛令神志骤然回归,却只能抵得了一时半刻。很快,一阵入骨的困顿便再次袭来。 他再难以支撑,倒在了地上。 火光之中,那面目全非的灰袍人缓步走至他身侧,在他的衣襟处翻找着什么,他将那一颗淡黄色的东西握在手中,然而刚要离去。 忽然之间,一道灵光从窗外一闪而过,剑锋凌厉无比的直逼灰袍人身侧! 灰袍人转身,正对上丁剑清手中的没羽剑,灰袍人侧避,推肘偏击,然而还未及落下,便被丁剑清反手横档住,双指一旋,他的手臂已经被紧紧扣住,眼见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忽然从衣袖中掏出一把短匕,倒握横划。 丁剑清侧身一缓,一剑向前,左腿直逼小腹,灰袍人一声闷哼,踉跄后退两步,手中的短匕掉落在地,不偏不倚正落在燃起的一处火苗中,刚想要伸手拿起,丁剑清指间连动,横剑刺出,腕间轻灵无比,一股无形无影的剑气在指尖纵横,灰袍人全然没有还手的间隙余力,不一会儿,便被逼至墙角边,情急之下,他捡起手边一直火折子,笔直的便向着面前丁剑清扔了过来。 火势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7 渐大,丁剑清旋即侧身避闪开,火折子落在身后的书桌上,瞬间,将桌上的一叠纸燃烧起来,眼见便要烧了过来,他顿时沉下眼眸,一剑飞速的向前,剑刃的寒光如同流风回雪般掠过,一剑穿心而过。 灰衣人终于毙命。 一杯君当歌 火苗仿佛是能够吞噬一切的舌头,似乎张牙舞爪的挥动着,所到之处便是一片废墟,带来一阵浓重的烧灼感。四下一片灼热,周身即将被火海吞噬,一阵窒息的压抑感袭来,无休无止的向着身侧蔓延。 床榻上,沈孟白蓦然从梦魇中惊醒,神志陡然一清,才发现面前并不是观云堂。 他忽然醍醐灌顶般起身,窗前一袭靛蓝色的身影令他不觉再次神情冷凝。 “醒了?” 尹钟沫缓缓回过头,望着万分惊诧的沈孟白,唇边忽然有了一丝笑意,“原来在这幻法面前,隐沧阁主也是一样的无能为力啊。” 沈孟白皱眉道:“怎么是你?” 尹钟沫不禁一声冷笑,缓步行至他身侧道:“若不是我,你此刻还能端坐在这说话?” 沈孟白低头,这才发现手臂上的一道伤口竟然也被上了药包好。 “他们呢?” “东厢房,还没醒。”尹钟沫抬起眼眸,将手负在身后。 沈孟白迟疑了一下,仿佛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惊梦之中。半晌,他缓缓开口道:“多谢了。” 尹钟沫目光之中闪着莫测的光芒,“你这个反应,倒是令我有些意外啊。” 他顿了顿,眼底忽然划过意欲不明的几分笑意,“我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开,抱歉,你的观云楼没保得住。” 沈孟白也是忽得一笑,“你不会傻到做无缘无故的买卖,若不是今晚那十几个圣教的人,我现在也不会躺着这了。” 尹钟沫侧过脸道:“你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么?” 沈孟白缓缓起身,极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许久,他摇摇头,“我实在没有印象。” “我猜大概是这个。” 尹钟沫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淡黄色的透明物体,抛向沈孟白面前,“我们不妨来合作一把,如何?” 他微微侧过脸,从衣襟处拿出一张皮革,微微展开,沈孟白眉间骤然凝住。 他不动声色的将沈孟白万分惊诧的神情收入眼中,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有辟灵犀,我有淬金剑,你我二人联手,胜算也会大一些。” 沈孟白淡淡道:“丁剑清从浮游山回来这么多日你都没有行动,我本以为你不会再动了这个念头。” 尹钟沫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苍茫而辽远,仿佛隐藏着乳霜的锋刃,“不仅是为了月儿,我有一定要动手的理由。实不相瞒,我爹的死,便是圣教所为。” 他的眼中忽然起了严寒的凝冰,缓沉的一字一句道,“今生今世,我必须要圣教付出应有的代价。” 沈孟白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很快便平息了下来,他缓步走到窗边,道:“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闻言,尹钟沫微微一笑,“你这么问,我便当你是答应了。” 话毕,他伸手,像是无意识的拨弄着手指间的玉戒,“不过,若是能够一举将圣教歼灭,那么隐沧阁便可以将势力巩固到长白山以北,对你而言也不是坏事。届时以嫩江为界,你我二人平分,如何?” 尹钟沫微微停了停,看着沈孟白的身形似乎微微一凝,他的声音忽然有了斩钉截铁般的决断,“我已让人准备了下去,十日后一早便动身北上长白。这几日,你就暂住在这里吧。” 沈孟白回过头,言语之中似乎带着淡淡的慨叹之意:“圣教幻法众多,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你我二人倾尽全力,恐怕这一次也是损失惨重。” “那倒也未必,”尹钟沫缓缓从衣襟中拿出一本略显泛黄的黑面书籍,书页脆黄,连着封头的几个大字也透着几分稳重严谨的气息。 沈孟白不禁神色一惊,身边的尹钟沫唇边噙着一个微微笑意,道:“这本凌霄剑谱原本便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沈孟白站着未动,望着面前的剑谱忽而一笑,“淬金剑如今在你手,这里面的每一个字,你大概早就烂熟于心了吧。” 尹钟沫转了身,“这淬金剑,圣教的人一直在找,不单单只是因为借助它能够练成独步天下的凌霄剑法,更是因为一个更为惊人秘密。” “秘密?” 他看着沈孟白凝起了眉,缓缓走到他身侧,“圣教的冥湖底下有一道灵符,是初代教主倾尽一生幻力术法才得以封存的。那是能够循天遁地的巨大力量,足以撼动天地,只要灵光印一破,便能够顷刻间将它召唤出来。多年以来,教中的人都想要将那道力量据为己有,但想要破了那灵光印,幻法必然需要到达一定修为境界,又有多少人有那样的实力呢,于是他们便动起了别的心思。” 沈孟白蹙眉,“你是说,用淬金剑?” 尹钟沫缓缓将目光落在那张藏宝图上,不禁点头道:“灵光印封印着这样至邪的可怕力量,若是普通的利刃,恐怕尚未逼近便会摧得连残渣都不剩。破这道符,也只有淬金剑可以一试了。” 沈孟白忽然摇了摇头,如同是喃喃自语一般沉吟着,“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巨大力量。” 尹钟沫缓缓转过目光,缓沉的一字一顿道,“圣九婴。” 闻言,沈孟白不禁神情一滞,心中大为惊骇。这相传上古时期的神兽竟真的能够用意识形态去控制,他双眸之中不禁泛起冷冷的光芒。 能够只身用幻法将这上古的神兽封印,初代教主又是怎么样实力可怕的一个人。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尹钟沫淡淡道:“圣九婴原本并不存在,相传,这位初代教主私自修炼道家禁术,将它召唤了出来,按理说得到了这股力量便能够上天遁地了才是,但最后不知什么缘由竟然不惜以性命相拼,终于是将它封在了冥湖底下,自此也立下教规,任何人不得再遵习这禁忌之术。” 他清冷的一笑,“但,那又怎么可能,这些年,光是为了寻找这张藏宝图,圣教便不知派出了多少人马,追寻至上的力量不过是人的本能啊。” 沈孟白愕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随即,他神色一变,“你一早便打算将圣教的地盘一举攻下了!” 尹钟沫微微抬起目光,唇边的一缕笑意渐渐消失,“我原本没有想要这么快动身,然而此刻看来,却是不得不出手了。” 沈孟白平息下来,将那本凌霄剑谱握在手中,突然思绪万千。 若是没有这本剑谱,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尹钟沫看着他恍然出神的样子,脸上重新泛起变幻莫测的一丝笑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8 意,“这凌霄剑法能够以一敌百,独步天下,你难道不想试试?” 说完,他微微摆开腰际的长袍,将那一柄流光万千的绝世之刃解下,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沈孟白道:“你不怕我取了剑就这么走了去?” 尹钟沫负手微微侧过脸,他蓦然抬起眼眸,“我怕,所以,这是一场赌局。” “我赌你最终还是会上长白山。” 一连数日过去,北上长白之前,沈孟白一众人等暂住在御鸩门。 窗外,是如同粉尘般绵蒙的细雨,分毫没有淅沥之声却将一切洗刷得清亮。 此刻,沈孟白正在练剑。 这几日,他寻着凌霄剑谱已将招式练得七七八八。 庭院之中,他一袭白色的身影执剑飞身而上,身法宛如游龙穿梭,那一柄泛着瑞光的剑身划过一树碧绿,不时间,指间萦绕的剑气便催得片片树叶从枝头纷落而下,伴随着四下空灵的绵密的雨,带来阵阵清新之气。 随着腕间的转动,淬金剑时而如灵蛇吐信,嘶嘶破空,时而如暴风骤雨,缓沉迅急。远远望去,他的身影仿佛倾注着白的光芒,几分内力灌入剑身,闪耀着绝世无双的点点光华,举剑当胸,一刃腾空而起,随臂舞动,辗转其间,却没有丝毫阴柔之相,震慑天地的煞气游走于庭院之中。 不多时,凌霄剑谱的六十四式便连剑而出,沈孟白凌空而落,面色沉静,凝眸而思。 统共六十四式的剑法却变幻无穷,每一式都催生出万千旁招,变幻莫测,乘虚不坠,未始有极,的确是能够以一敌百的绝世武功。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不禁落在一纸剑谱上。 无数个日夜,他曾经倾尽了全力也想要找到的东西此刻正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终于将其间的招式历练得出神入化,举世无双。然而,心中却是无比的寂寥。 他缓缓将手中的剑入鞘,信步走到前庭之中。 此刻,一树灿若云霞的紫藤被夜色笼住,蜿蜒不尽,一丛一丛的紫色花瓣垂落下来,似云锦可裁,似瀑布可掬。 抬眼间,一个婢女缓步走了过来。 “沈阁主,这是我们府上为您准备的晚餐。”说完,便将几个漆盒置在大理石圆桌边。 可口精致的几样小菜,甚至还贴心的准备了一壶酒。紫藤萝下,沈孟白苦涩一笑,将手中的淬金剑递到婢女手中,“这把剑,还有劳交还你们少主。” 说完,粉衣的婢女便接过行礼退下。 沈孟白将紫色的漆盒打开,几块精美的糕点被整齐的摆放成花朵的形状。 眼见是要入夏的时节了,御鸩门竟还有梨花糕。 他捻起一块倾入口中,清甜的气息瞬间将唇齿笼罩,一阵沁人的花香袭来,带着几许温热的气息,与记忆之中的味道丝毫不差。 那股寻觅已久的味道,竟然是出自御鸩门的厨房。 隐沧阁主唇边泛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那一晚,月儿曾经带着同样的糕点在堂前,明明从那一刻起便可以知道所有真相,他却将一切摔成碎片。 紫黑色的漆盒在点点的烛光下泛着深色的光芒,深沉而美好,恍若那些记忆。 明明,已经注定的一场结识,却要等到许久之后的如今才惊觉幡然顿悟。 疏烟淡酒不销愁,他兀自斟满了一杯,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绵密的细雨之中,沈孟白几乎是没有停歇的一杯又一杯,最后,索性将壶盖揭开,就着白玉的酒壶尽然咽下。 愁肠已断无由醉,辛辣的液体入喉,顿时呛咳不已,许久,他似乎才终于平息下来。 “月儿……” 颓然的伏倒在白玉圆桌前,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子神志越来越模糊,仿佛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那些旖旎瑰丽的往事他尽力不去伸手触及,终日用繁重的事务和练剑来麻痹自己。他双眼轻阖,俊美的侧脸不经意的枕在手臂上,已被倒尽的玉壶在桌上东倒西歪,一只修长的手从桌檐垂悬而下,任由空空如也的酒杯从手中滑落。 曾经想要悉心守护的一切已被他亲手扼杀摧毁,像是酒杯一样在地上摔成粉碎。 垂悬的手指指节分明,兀自在空中握住,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松开却什么也没有。 唐樱樱站在阶前,怔怔的看着不远处倾倒在桌边的白色身影,神情仿佛从未有过的落寞。左元宗站在身侧,沈孟白如此罕见的失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深沉的叹了口气。 半晌,唐樱樱缓缓的抱着膝盖蹲了下来,极为轻缓的低吟着,眼神之中顷刻之间荡漾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真的很好奇,月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自语间,无声的泪水便滑落下来,“我真的好嫉妒她……” “那天,看着他毫不犹豫驾马冲去浮游山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说的也许没有错,就算是十个我也比不上一个她。” 她忽然倔强的擦去唇边的泪水,“但是我还是想试试,想知道有没有可能,他会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喜欢上我……” 左元宗垂下眼眸,气氛之中是一阵沉默,他看着唐樱樱抽着鼻子,不禁心间一软:“哎……我大哥和月儿其实……早就认识啦,现在她不见了,我大哥肯定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他蹲下身,摸了摸身侧的小姑娘的头,“好啦,我很清楚大哥的脾性,他这人最长情了,你只要一如既往的对他好,终有一天会在他心里留下你的影子。” 唐樱樱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真的么?” 左元宗微微笑道:“当然是真的,你总说喜欢他,但你该知道我大哥喜欢温柔的女子。”他停了停,将目光落在唐樱樱身上,“你总这么霸道又蛮不讲理,他怎么会喜欢你呢?” 唐樱樱顿时破涕为笑,脸上又是笑又是泪,看起来有些狼狈,看得左元宗心头一阵心软,“好了啊,别再哭鼻子了,男人都是喜欢漂亮姑娘的。你现在像个大花猫似的,我大哥更不会喜欢你了。” 说着,他解下外袍的衣带递到身侧的小姑娘手中,“呐,赶紧擦擦。” 唐樱樱顺手接过,蓦然扬起小脸,“再过几日……我也要和你们一块去长白山,我要把月儿救出来,然后,和她公平竞争!” 圣教这样的虎穴龙潭之地岂能当之儿戏,左元宗刚要开口劝阻,唐樱樱便小声嘟哝起来。 “要是我不见了,沈孟白也会这么找我吗?” 左元宗沉默不语。 唐樱樱将脸上的泪水擦去,“我就不信……沈孟白一日不喜欢我我就一日在他身边,一直待到他喜欢上我为止。” 左元宗不禁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第二日清晨,御鸩门便炸开了锅。 燕儿匆忙的穿过长廊,向着云厮楼的方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79 向跑去,她敲开了尹钟沫书房的门。 “不好了,尹少主……我家小姐不见了!” 尹钟沫神色聚起,却听见燕儿上气不接下气。 “今天早上我去找了小姐……结果她根本不在房里……就连衣服什么的也不见了。” 燕儿显然是心急如焚,望向一侧蹙眉的尹钟沫,“尹少主……怎么办啊……” 尹钟沫向着楼外走去,眼见堂侧西南的厩中马匹并无缺少,心知唐樱樱是偷偷趁着夜色溜出去的,顷刻下令安排铁吟风带人沿途找寻。 清江万里桥(一) 迷雾之中,泛着清凌的白芒。 月儿只觉得身体冷得几乎已经没有知觉,连脚下,仿佛都是冰凌一般的严寒。不论如何向前走,面前的迷雾似乎始终无法散去。 没有远方,没有焦点,没有方向,目所能及的一切便是一片茫白。 不时间,她便失去了最后一丝劲力,抱着胳膊蹲在地上,感受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体温就快要被四下的严寒所掩盖。 “月儿……” 茫白的隐雾之中,飘来熟稔的声音。 她蓦然抬头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娘!是你吗?” 又一阵隐雾袭来,满目白色的光点,像是袅袅轻纱,飘逸曼妙。 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渐渐从迷雾之中明晰起来,那张沉静的面容看着月儿,微微漾起清浅而温暖的笑意。 “月儿……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伴随着温和的低喃着,月儿睁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的迈开步子上前:“娘……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她无法抑制的紧紧抱住面前的身影,似乎像是怕她再失去了一般。 女子只是微微笑着,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间。 “孩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月儿蓦然抬起眼眸:“不好……我……我总是一个人……”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看着面前的身影,“现在爹也死了……娘……你带我一起走吧,不要再留我一个人了……” “月儿,你还有很早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子的手缓缓抚摸在他的额前,疼惜而爱怜,“今后,你要好好的听教主的话,明白吗?” “不……我只想和您在一起……娘……求您不要再丢下我了……” 月儿大声叫着,泪水纵横在脸上,“带我一起走吧……” 耳畔,是一阵轻声的叹息。 月儿抬起头,只见自己双臂之中的身影渐渐开始隐去,她惊恐的睁大双眼。 “不要!娘!不要走!” 然而,面前的女子只是微笑,身形渐渐消散在一片白雾之中。 “娘……不要离开我……” 汉白玉雕砌的房间之中,四处是淡淡的檀木香,亭亭袅袅的萦绕在身边,繁复的镂空雕花窗桕掩映着重重帷帐。 锦被中,月儿依旧昏睡着,却不时喃喃梦语。 一日前,马车一路奔驰,终于行至塔里克关内边境。 越是靠近长白山脚下,气候便越是寒冷起来,伴随着稍显凛冽的风吹过,不多时她便再次感染风寒,昏睡不醒。 从刚刚出关开始,月儿就阵阵发冷,周身滚烫。云逐溪回教心切,只得布了个光影之壁,将些许的凉风与寒意阻挡在外,却无法再作停留。 而中原,明明已经是盛夏的时节。 当云逐溪的马车行驶在山脚下的一片无垠的草地上终于停下的时候,面前,是插入天际的陡峭山峰。 长白十六峰绵绵长长,寒威千目望,天际屹立着皑皑的雪山冰峰,日光之下峰峦犹如白马。顺着不远处望去,两侧陡峭的山峰之间仅仅有一条容得两马并驾的小路,一眼竟望不到边。 那一日,云逐溪行至教中立刻便将马车角落之中的女孩抱起,走出了光影之壁无形的屏障。臂中月儿皱着小脸却已经陷入深深的昏睡之中,即便如此,却依然微微发抖。 月儿作为尚未继任的圣血之子依照规矩暂且被安顿在前殿的内室,云逐溪立刻命人备下热水,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浸泡在一池热水之中,同时以自身的灵魄之气打通她身上的几处大穴。许久,才见她气息平稳了起来。 见状,连夜照顾的几个大夫和侍女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此刻,已经是她昏睡不醒的第三日。 月儿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小手紧紧揪着面前的锦被,泪水顺着脸颊顷刻间滑下,弄得枕边都是濡湿一片。 蓦然之间,她惊恐的睁大了双眸,拥衾坐起,任由无声的泪水划过。看着面前围在床榻前层层叠叠的一排人,紧紧上前抓住了站在最前面额前坠着宝石的一个老人。 “我看见了我娘……她不见了……你看见了吗!她……她刚才就在我面前……” 月儿突然有些惊恐的抬起头,看着面的老人,失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面前的老人看来五旬有余,依稀可见平日的威冷严肃,此刻却有种奇异的亲切感,恍如梦中所识。看着她一瞬间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苍老又威严的面容之上突然生出了一丝难喻的爱怜。 “这里是长白山。” 他看着月儿失神的样子,上前一步坐于床榻边。 “孩子,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月儿蓦然想起方才的梦境,断断续续抽泣起来。 “她说……要我听教主的话……” 月儿蓦然抬起凝水的双眸,望着面前的老人。 “你是教主吗……把她还给我……我真的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和她说……” 她将面前的一袭锦被拥在怀中,任凭泪水肆意泛滥,泣不成声,“我真的……非常想念她……” 面前不住哭泣的面容与红绡简直一模一样,教主突然怜爱的伸出手,无比低沉却坚定的声音缓缓开口,“孩子,你叫月儿,是吗?” “你怎么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月儿想起那个将自己带走自己的白袍男子,突然将身上的锦被一把揭开,越过教主跳下床。 “和我在马车里的那个人呢……我要回去!” 月儿推开面前的数名侍女,向着门外冲出去,几个侍女刚要追上去,却被教主拦下。 眼前的一切华丽而陌生,带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异域气息。她光着脚从白玉的阶梯上跑过,仅凭直觉向前奔去。 许是病中初愈的缘故,没跑出两步便头晕目眩,她不支的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少顷,她感到有人缓步行至身边,迅速从地上起身,抓住来人的衣袖:“教主……这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切!” 然而凝水的眼眸却微微怔住,因为面前的人并非教主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0 。 来人一张俊美异常的脸,面不改色,嘴角带笑,双瞳浅蓝,似乎带着异域的气息。此刻,他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开,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这便是继任的圣血之子么,看来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花想容习惯性的微微轻笑,却见月儿喃喃道:“你是谁……” 他刚要开口却见教主缓步走了过来,顿时垂首行了一礼:“义父。” 伴随着他的动作,手腕间一张雪白的袖巾露了出来,一个“花”字正绣于其上。 “这是教中的三护法之一。” 教主边挥手示意花想容起身,一边转身向月儿道。 闻言,月儿蓦然神情一滞。 这么说来,那个带自己回来的白衣男子也是护法之一了。 教主转过身缓缓蹲下,望着瘫坐在地的月儿,神情之中是满目的慈爱。 “孩子,等你好一些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眼下,你还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他宽厚的手微微抚了抚月儿的长发,霎时一阵异常的疲惫向月儿袭来,不一会儿,便陷入昏睡之中。 他遣了几名侍女将月儿扶起重新带回内室,伴随着一阵袅袅的温热香气,睡着了的月儿终于是平息了下来。 床榻边,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青色长袍的男子随着教主面无表情的踏出了门外。 他站在一棵枫树下,望着一树绿叶在风中晃动飘摇,不禁抬起了头。身侧,花想容缓步走了过来。 “见过圣血之子了?” 他唇边泛起一个戏谑的微笑,“觉得这位继任教主怎么样?” 风弄影眉间霎时蹙起。 从方才月儿被侍女送回内室开始,他便难以抑制的一阵失望。 真是出乎意料,圣血之子看起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更难以置信的是,方才自己那样近距离的靠近她却全然感受不到一星半点的灵魄,这意味着,她毫无任何术法的修为。 连这样的人,都能成为继任的统领。看来教主真的是年事已高,老糊涂了。 “真是可笑,云那日从将她带回来后也是和你一样的神情,之后便再也没露过面了。” 树下的花想容停了停,继续道:“看来,她想要成为新的教主,还真是相当艰难啊。” 微风拂过,风弄影青色的衣角被微微吹起,他仿佛有些不耐,并没有说话,转身便从树下离开而去。 此刻,正午刚过,云锦大街的一处赌当内,一群人将门前围了个满满当当。 唐樱樱一个人饥肠辘辘的游荡在集市中,半天下来她什么都没吃,街边不时传来阵阵馄饨香,方才想起身上没有银两,顿时一阵懊恼,怪自己清晨从观云堂走得太匆忙,只顾换了一身蓝衫男装便出了门。 然而,看着门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流,她顿时眼神亮了起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挑了一处人最多的地方站住。 人群正中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黑瘦男子,他将手中的骰子用力晃了起来,其声叮叮咚咚清脆,只听得“啪——”一声,骰子被扣在桌上。 “大!” “小! “我押大!” …… 周围人顷刻一阵喧嚣。 孙二今日手气极其不佳,从早上开始便一路输到现在,带来的银两几乎倾为一空。想着这把定会翻本,他掏了掏口袋,将仅剩的几块碎银倒下,一把挪到庄家身边。正欲押小,身后被人拍了一把,回头一看,一个白面蓝衫的小哥正满目笑意的望着自己。 “大哥,你今日似乎还没开张啊。” 蓝衫少年微微笑道,将他的手拦下。 被一语道破孙二极为不耐:“你谁啊!” 唐樱樱笑道,“我能让你赢。” 说完,便凑到他耳边低语,“押大。” 孙二一脸狐疑,望着手中仅剩的几点碎银,一时竟没有出手,只等着开。 骰盅一开,四下顿时又是一阵沸腾,竟是清清楚楚的一双天牌对。 众宾神色各异,几家欢喜几家忧。 孙二心下一阵懊悔,刚才若是押大此刻已然翻倍。思忖之际,另一轮押宝又开始,传来骰盅摇晃之声。 身后的蓝山少年凑过来低声耳语,“红头十,大。” 孙二回过身不禁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只见他眼含笑意,似乎志在必得,将信将疑的握着手中的银碎,默而不语的等着。 盅开,一六一四,正好十点。 接连几次,蓝衫少年说的都分毫不差,孙二顿时两眼放光:“嘿,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樱樱笑而不语。 无极盟的生意通吃黑白两道,唐云鹤手底下的堂主三教九流,什么旁门左道不会,骰子她几乎从小玩到大,这点透盅猜点的本事不到十岁便能手到擒来。 少年没有回答他,只是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想赢吗?” 孙二顷刻点头。 “那就得听我的,”少年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事成之后,赢来的要归我一半。” 孙二只想尽快翻本,竟遇上这么一位财神爷,如何还顾得了诸多,立刻忙不迭点头答应。 两个时辰不到,孙二连赢近二十把,不仅早上输空了的全补了回来还余了不少,顿时红了眼,恨不得将此刻手中的全部银两都押出去。 这一把唐樱樱偷偷叫他押了小,果然又是一语中的,孙二顿时眉开眼笑。 这不寻常的顺风顺水立刻引起了庄家的注意,他一边暗中向着东南西北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一边依旧不动声色的开局。 孙二望着身后的少年,眼见他低语:“幺六。” 孙二毫不犹豫的将银两归在一侧:“大!” 骰盅之下,六点的骰子之下,赫然是红艳艳的一点,两颗骰子摞成一处。 人群中一阵哗然,孙二笑的合不拢嘴,将银两倾数收入囊中,心满意足的踏出当口,唐樱樱紧随其后,这才发现天色已晚了。 今日幸遇高人,孙二赢得盆满钵满,倒也守信用。此刻,他找了处偏僻地,将一叠银票递到蓝衫少年手中,正欲离去,几道寒光刹时为了过来。 孙二一见四处围来的几个提刀壮汉,立刻吓得六魂无主。 “大爷……您海量……别与我这小人见识……” 说完,便将怀中还未焐热的银两悉数送上。 为首的小胡子接过,拿在手上掂量几下,道:“这么少,你骗谁呢!” 孙二顿时半跪地:“大爷……我可不敢骗你,剩下的……” 他看了看身侧的蓝衫少年,道:“都在他那了,我们说好了对半分……” “你!” 唐樱樱顷刻气得脸色发青,“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将银票塞进衣襟,道:“不错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1 ,确实在我这,怎么,你们还想打劫不成!” 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顿时一声冷笑,飞身便向着唐樱樱冲来。 唐樱樱一个转身踏过一侧的石壁,踩着一个男子的肩头越过面前的几人,向着街道一侧飞奔而去,身后的几人顿时追了上来。 “打劫了!打劫了啊!” 唐樱樱边跑边大声嚷嚷,朝着街前冲去,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眼见身后是几个提着刀的壮汉,一看便是临街千金坊的打手,竟没有一人敢贸然上前。 人流密集,唐樱樱穿过一众又一众人群,渐渐体力不支,堪堪只停下喘了口气回身一望便看见几人追了上来,不敢再作停留自顾狂奔而去。慌乱之中撞过一个沿街贩酒的小厮,木桶一倒,酒洒了一身,唐樱樱顿时浑身湿透,一把推开自己要赔酒钱的小厮只得先跑再说。 她平日素少出门,此刻夜幕降临更是辨不清方向,不觉中,直到再也跑不动才发觉耳畔人群鼎沸之声已渐渐隐去,面前逼仄的巷子似乎比方才更为偏僻。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穿过街道,唐樱樱侧过脸,面前似乎是一处小饭馆,昏暗的月色之下,小楼的另一侧是后门,堆着几个放杂物的竹筐,她只得将其中一个揭开,跻身躲好。 小厮混着几个追随而来的提刀男子很快便追了上来。 唐樱樱躲在筐中不敢出声,侧旁石壁上,一柄森亮的刀锋倏然挥出,落在旁边的竹篓上,顿时已成两半,几个男子挨个一阵乱踢,眼见很快便要找到面前。 卖酒的小厮用手指了指其中一处竹篓,引得一侧的男子顿时斜目,小厮被瞪得一抖。 “大爷,错不了,这是我自家酿的酒,就算是掺了水和了万千杂物我也照样闻得出……” 唐樱樱顿时神色一凛,然而为时已晚,只见面前的竹篓被一刀劈开,几个人顷刻围了上来,刀身如镜般寒意森森架在自己面前,她面色煞白。 “你本事不小啊!” 一个男人将刀换了只手,刀锋的尖刃抵在唐樱樱下巴上,“你这身本事若是传了开,千金坊的生意究竟还做不做了!” “愿赌服输,自己守不住财倒要来怨我,这是什么道理?” 唐樱樱冷笑道,借着月色她手已将腰间的利刃悄然握住,那是一把匕首。 “少废话!今天我就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刀锋落下,唐樱樱下意识抽匕横档,然而短匕终究不抵大汉手中的长刀,只听“叮——”一声惊破暗空,顷刻之间便被划落在地,断作两片。 唐樱樱惊身站起,侧身一偏,脚下踩中了竹篓中的一块抹布顿时一崴,栽倒在地,大汉手中的长刀落在一侧的石壁上,生出一道划痕,唐樱樱一脚向前踢向大汉□□,腿势未及便被大汉一手制住,眼见一刀便要落在肩头。 霎时间一阵惊风起,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直击执刀的腕间,刀身被狠狠踢开掉落在地。 唐樱樱抬起头望去,尚未定神,一袭的劲装男子从天而降,“砰”地一声将面前二人踢倒,几把刀顿时掉落在地。 身后的两人冲了过来,铁吟风信手捡起地上一把刀执去,一刀穿喉而过,黑瘦男子刹时倒地毙命,剩下的一个大汉见状不敢贸然向前。 “他妈的!什么人敢踢老子!” 方才倒地的大汉正疼的嘶嘶抽气从地上爬起,从断了气的黑瘦男人怀里掏出一把短刀,从背后一刀刺来! 清江万里桥(二) “小心!” 看着怒气冲冲的男子冲过来唐樱樱惊呼出声。 铁吟风一个转手夺过短刀,大汉被重重的踢到墙上,刚想扑过来只听“咻”地一声短刀利落的插进墙里,偏移一寸就刚好扎进脑袋,吓得大汉不敢再乱动。 “大……大侠饶命!” “滚!” 铁吟风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一脚将面前的人踹开。 大汉捡起刀连滚打爬的起身,却在瞬间定住。 尹钟沫一袭蓝袍凌然而下,一掌直逼他背心命门,大汉一声惊呼未出口,尹钟沫便变掌为指,扣在他喉间用力一拧,顷刻间便睁大了双眼再无声息,倒地丧命。 “去告诉沈孟白和其余人说人已经找到了,再去查这条街的千金坊是常万青手底下哪个堂主的地盘,”尹钟沫微微侧过脸微微蹙眉,向身后的铁吟风缓声道,“把他废了。” 铁吟风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街前。 闻言,唐樱樱不禁低下了头。 此刻,她浑身湿透,身上各处沾满了竹篓中的污秽,狼狈不堪,更要命的是一整天她没吃任何东西,此刻饿得前心贴后背。 看着尹钟沫换不想自己走来,不禁撇撇嘴:“怎么是你啊……” 尹钟沫不语,半晌,他缓缓开口:“伤着了么?” 唐樱樱垂下眼眸,小声嘟哝道:“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起身正要向前走去,脚一动突然一阵抽痛,才想起方才扭伤了,双腿一软倒了下来,却被稳稳扶住。 尹钟沫双手一横将她抱起,也不管唐樱樱满身的脏污,径直向前走去。 “你放我下来!” 唐樱樱顿时大叫道:“尹钟沫!我跟你说话呢!” 尹钟沫不予理会,一手解开长袍罩在她身上,道:“脚还疼不疼?” 唐樱樱刚想要破口大骂,却不知怎的一口气被莫名堵了下去,她撇着嘴没有说话,腹中一阵饥肠辘辘,有些难堪的低下头。 “想吃什么,一会我让人做。” 面前的尹钟沫缓缓道,唐樱樱缓缓抬起头。 他面容转折硬朗,双眸漆黑如墨,带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如此桀骜的一个人此刻竟带着不可思议的温和,唐樱樱不觉有些恍然,嘟起嘴小声念叨起来。 “干嘛对我这么好,反正婚约不是都已经解除了……” 尹钟沫只是向前走着,转角的街道前停着一匹马,他将唐樱樱放了下来,看着她一瘸一拐的上了马,执起缰绳一步跨上坐在她后面。步履不快不慢,向着南边御鸩门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有种很好闻的气息,此刻宽阔的肩膀散发着如朝阳般的暖意,唐樱樱浑身湿透,不觉间竟往他胸前蹭了蹭。 “喂,我之前那么对你,你难道不讨厌我吗?” 身后的尹钟沫一阵沉默。 唐樱樱眼眸低垂,兀自开了口。 “其实你这个人吧……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她伸手将身上尹钟沫的长袍微微裹紧,“好吧,我之前说过讨厌你……现在收回。” 话毕,尹钟沫不禁一声冷笑,道:“为什么一个人跑出去?” 唐樱樱一怔,喃喃:“月儿不见了他像疯了似的,我就是想看看要是我不见了他会不会……” “你以为这样沈孟白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2 就会为了你寝食难安了?” 唐樱樱作为他曾经的未婚妻此刻却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提起另一个人的名字,尹钟沫极为不悦,却压抑着没有发作。一语未毕,他只是冷冷打断道,“今日不论是否找到你,明早他都要北上长白。” “明日?” 唐樱樱顿时扬起脸,“那这么说你也会去了?我也要去!” 见尹钟沫没有说话,唐樱樱转过脸道:“我要跟着你们一块。” “你觉得我可能答应么,”身后是尹钟沫淡淡的声音,“那不是儿戏,你以为是去做什么?” “那我就跟着你们去,但是不出门,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行。” “为什么!”唐樱樱侧过脸望着面前的尹钟沫。 尹钟沫垂下目光,“你知道圣教有多危险么?那教中三大护法就连我和沈孟白联手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何况还有教主手下的诸位峰主。” “就是因为危险啊,”唐樱樱道,“我不跟着你们去,怎么能放心。你说,万一你被那些人伤着了怎么办!” 尹钟沫唇角一勾,却没有拆穿她的谎言,缓声道:“到了长白山你若是再像今日这样私自出来,我即刻让人遣你回汉中。” 唐樱樱微微嘟起嘴,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而后她蓦然抬起头,眼神清亮起来。 “哎?这么说你答应啦?” 一连半月,经侍女精心的照料,月儿终于退了烧,渐渐康复起来。 这一日,她终于感觉周身不再发冷,任由侍女将自己梳洗好了,便跟随着她们向着大殿的方向走过去。 她一袭水红色的衣裙曳地,望着四周汉白玉雕砌而成的宫殿金碧辉煌,不时张望。殿中,两侧分别站着两排灰袍侍卫,个个身形笔挺,却都被银色的面具遮着脸,丝毫看不清神情,仿佛没有生命的躯壳一般,泛着清冷的光芒,面具下的双眼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月儿不禁心下一惊,加紧了脚步向着殿前走去。 此刻,教主正端坐在殿中,额间坠着的深蓝色宝石泛着耀眼的光芒。 月儿想起侍女交待她的一切,缓缓的向教主行了一个礼,便有些不知所措的绞着手。 教主走下台前的玉阶,道:“身体好些了吗?” 月儿低声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教主点点头:“继任大典在下月初,这段时间,你必须尽快熟悉教中的一切。” 说完,他顿了顿,转向身边的几人,缓声道:“这三位是教中最为出色的护法,从今天起,他们将会教你该学的东西。” 月儿微微转过身,只见站在最前的男子一袭青色长袍,他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属下风弄影,这位是云逐溪,你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月儿缓缓垂下眼眸,行了个礼,转眼看见身侧的云逐溪,想起云枢宫的那一晚他的所作所为,一声不吭的越过他,径直走向他身侧神形俊美的男子。 见此,花想容顿时忍俊不禁,月儿不禁再次微微俯身,欠身一礼,小声沉吟了一声:“花大人好……” 风弄影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面前一袭水红色的身影上,道:“今日起,你的生活起居由我来经手,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告诉我。” 似乎是感到四下的人都在望着自己,月儿顿时低下了头,“有劳您费心。” 大殿之上,教主苍老的身影微微咳了咳。 “咳……咳……好了,继任大典之前,你们需尽力教导她,明白了么?” 闻言,殿中众人纷纷单膝下跪:“属下定当尽心尽力,谨遵教主之命。” 只是短暂的初次见面。 月儿踏步行至殿外,终于是远离了那一处逼仄的华丽殿堂。她水红色的身影如同解脱般的舒了口气,绕过高高低低的阶梯,缓缓向着人烟稀少的的山坡走去。 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仿佛将四下的风都横档在外,整个教中竟然与外界的气候丝毫不同。六月刚过,此时中原应该潮湿炎热起来,但是这里,却依旧是繁盛的春日之景。 放眼望去,山坡上尽是迎风摇曳的点点花瓣,芬芳馥郁,宛如片片彩云,铺落在大片青草葱郁的山坡之间。 骤然之间,一小团白色的东西在山坡之上移动着,月儿顿时目光清亮起来,迈步走了过去。 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在一株花旁向着青青草地的彼端跳跃,不多时,便被月儿轻轻抱在怀中。 兔子大概是突然受惊,立刻挣扎着从怀中跑开,引得月儿一阵轻笑,向着山坡下追了去。她这才发现,山坡的另一侧竟还有几只雪白的小兔子,小脸上顷刻间便泛起盈盈的笑意。 她抱起一只裹在怀中,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感受着手臂中的柔软,几乎是这么多日的第一次,在这个无人的山坡之上她放下了心中所有戒备,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恍若绽放的幽兰,她的双眸仿佛一泓清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凝视着自己的身影。 风弄影不禁眉间凝住,看着另一侧那个抱着兔子的身影,向着山坡走去。 月儿没有察觉,走过一丛又一丛的花边,她将手中的兔子放下,伸手摘下一朵粉色的小花,眼见山坡下还有颜色各异的花朵,顿时跑了过去,不多时,手中的小花便集成了厚厚的一把,她将不同颜色几朵编成小小的花环,抱起手边一只小兔子将花环顶在它头上,与白色的皮毛融为一处,看起来煞是温顺可爱。 月儿动身向着山下跑去,想再多采一些花带回内室放着,山坡下是一片清凌的湖水,青草岸边,几乎开遍了她没有见过的植株,林林总总,繁星似地密布在没过膝盖的绿茵之中。 她蹲在地上,将手中的一束花浸在微凉的湖水中,轻轻搅动着。忽然之间,一道白色的光芒在水下一晃而过,她默然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不知怎的身体向下一沉,一个没站稳便要掉入水中。 空中,白色的身影点水而过,一把将她的身子揽住,凌空一个转身,落在一侧的草地之上。 看清来人是云逐溪,月儿立刻挣脱了他的臂膀,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着身侧的风弄影微微行了一个礼。 风弄影转过身道:“你在做什么?” 月儿垂下眼眸,连忙将手中的花束藏在身后,“没……没什么。” 风弄影缓缓负手而立,淡淡开口。 “以后尽量不要靠近这里,一会你可以熟悉一下四处的环境,这是你最后一天清净的日子,”他停了停,继续道:“明天开始,我会对你很严格。” 月儿蓦然一怔,而后还是缓慢的点了点头,“是,风大人……” 风弄影回过头,凝神望着身后的月儿,不禁蹙眉。 面前的女孩一点身为教主的魄力都没有,仿佛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3 只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而他,从明天起便要教导这样一个人,想到这,风弄影顿时掩饰不住的神情黯然。 花想容禁不住微微一笑,他缓步走过云逐溪身侧,“我真想知道你这一路上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她这么拒你于千里之外。” 云逐溪没有说话,只是兀自向着远处走去。 转眼,到了晚上, 夜间的风有些微微泛凉,送来的晚饭是几根硬得难以下咽的羊腿,被切成了块,刚入口便唇齿犯腥,她实在吃不下,看见门前站着的几个侍卫,便缓步走了上去。 奇怪的是,不论她问什么说什么,那几个侍卫始终一言不发,几乎是一动不动,月儿顿时有些索然的向着门外走去。 山坡前,一池静静的湖水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一阵风拂过,将湖面的一弯明月吹散了。 她默默的凝望着湖面,突然之间很想念从前丁剑清无微不至的关怀。然而,他却已经身在那么遥远的另一方,此刻和自己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湖面之下,有白色的光芒在急速的划过,仿佛是轻灵无比的一阵微风在湖面漾起丝丝涟漪。 她纤细的身影默默靠近了湖面,轻轻蹲下,向着湖面伸出了白皙的小手,几乎是一瞬间,她便被一道凌空而至的力量拉了回来,闪电般的急速带来一阵眩晕,她脚下不稳,便要倒在草地上,身形却被温热的双臂稳稳箍住。 “白天我已告诫过你不要靠近这里,为什么不听?” 来人青色长袍曳地,沉下双眸,余光瞥向面前的小姑娘,甚至没有将目光转向她的一侧,只是负着手淡淡道。 “那些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是鱼吗?” 月儿站直了身子,忍不住问道。她向着那头望了望,顷刻间恢复平静的湖面,如同是一面深色的镜子。 “鱼?” 风弄影蓦然回过头,喉间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嗤笑。 “这里面,沉满了因为犯了错误而被丢进去的人,你方才看到的白影,便是其中一个。” 月儿陡然一颤,“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望着她如水的眼眸,风弄影目光之中忽然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华,“很多。” 他缓缓的呼了口气,“因为种种原因,背叛,任务失手,或是被牵连,沉入这里的亡灵永远无法超度轮回,只能一刻不停的游荡在湖底,一有些响动便会肆意蠢蠢欲动,”他兀自顿了顿,“日后等你做了一教之主,对于背叛你的人,也是一样。” 闻言,月儿水红色的身影瞬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她用力的咬着嘴唇,“好可怜……如果我做了教主,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放出来。” 风弄影缓步走向她的面前,道:“这里堆积了无数亡灵的邪怨之气,你身为圣血之子,如果方才被拖入冥湖中,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神情变幻莫测的护法大人神情凝肃,望着她清凌如水的双眸,不由得缓缓开口。 “魂飞魄散,连残渣都不会剩下。” 岸边的女孩心底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对不起,风大人,我以后不会再靠近这里了。” 她怔了怔,看着面前神色肃然的风弄影,仿佛鼓起了勇气一般,问道:“风大人……圣血之子,到底是什么?” 历代没有继任的教主都是圣血之子,为了保证教中血统的纯正,只有圣血之子才能继袭教主之位。 风弄影缓缓望向远方,道:“你的母亲,她的父亲现任教主,都曾经是圣血之子,包括你自己。” 月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你是说教主他……” “你的身上,有着与他相同的血统,”淡青长袍的护法微微敛起神情,如是说道。 月儿眼波缓动,轻声沉吟。 “不知道那些历代的教主……都是什么样子的。” 有清风徐来,风弄影额前的几缕发丝微微缓动。许久,他望着静如止水的湖面,仿佛带着难掩的叹息。 “多年前,曾经有一位天资不俗的继任教主,九岁便能独步长白。也是与你如今相差无几的年纪,在继任之前被教主派去中原彻查一件任务。然而,仅仅三月不到便返回了教中,两手空空。” “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圣血之子只能与教中钦定的人选结合,这位继任教主却在短短数日中与人私定了终身,甚至怀了骨肉。教主勃然大怒,但她却坚称自己此生不悔。按照教规,凡是背叛教主之人都要被沉入这冥湖之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那位原本与她钦定结合的人选跪在教主面前,丢下年幼的弟弟,以己之躯代为受罚,一举跃入这深湖之下,这才得以成全了她,” 一阵夜风吹来,月儿不禁睁大了双眼,“那么……后来她怎么样了?” “教主怎肯轻易放过她,派人取了敛心锁将她困在思过崖边。奈何她到底天资不凡,竟然将敛心锁一举冲破,倾尽一身的之修为自断了灵魄,将所有习得的术法废除一空,与教中切断所有联系,终于是逃出了这皑皑长白十六峰,隐姓埋名,只为与心中之人长相厮守。” 风弄影静静望着湖边,如同是在喃喃自语。 “教主发疯了一般四处派人寻找,没有了灵魄之气,想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多年以来,教主从未放弃过,终于,多年后在汉中找到了她的踪迹,却发现她早已身首异处,客死他乡。” 岸边,月儿的身影微微颤抖,“你说的这位继任教主,是不是叫季翩翩……” 风弄影微微垂下眼眸,道:“那是她出关后的名字,身为圣血之子的时候,她叫红绡。” 微风平息下来,湖面上光芒涌动,灿灿生辉,仿佛无数粼粼的光点,一阵悄然无声的沉默,风弄影望着眼前的盈盈光耀,眉目之间泛着淡淡的慨然。 无可奈何,所有的情到深处,便只剩下束手无策。 月儿微微一步向前,“风大人,你见过我娘吗?” “见过。” 风弄影缓沉的侧过身,望着月儿那张精致无双的小脸,微微松开负在身后的手,“你与她,很像。” 他转过身,身影苍茫而寂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向西,披星殿格外清净,萦绕着丝丝檀香的烟气。 这里,供奉着历代教主的画像与灵位。 月儿寻着一个又一个看过来,静静感受着一众教主那透纸而出的风华。只因尘封了太久,许多画像上的色彩已经开始缓缓剥落,仿佛流动着默默逝去的无数璀璨岁月。 终于,靠门最近的地方,一位盈盈浅笑的女子影印画像之上,缓缓流淌的目光如同长白山间的清泉,她绝美的容颜定格在摇曳的烛火之中,流露出的神情与面前的月儿如出一辙。 一瞬间,月儿眼底闪烁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4 着微微闪亮的光芒,身侧的风弄影在一阵沉默之后缓缓开口。 “按照惯例,新任教主上任,便会被挂上新的画像。要不了多久,你的画像也会被挂在这里,被教徒膜拜瞻仰。” 闻言,月儿不禁低下了头,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成为一教之主,心中一阵忐忑不安,身侧的男子顿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以后不可以再低着头,记着,身为教主必须任何时候都目不斜视的正视前方,明白了么?” “明白了,风大人……” 一瞬之间,月儿却不自觉将头垂得更低了。 风弄影不由一声叹息,缓步踏出披星殿外。 阶前,是一方如洗的深色碧空,满天的星斗汇聚着点点闪耀的光芒,从四面八方俯瞰着大地。 天地之际,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除了这满载的星辉,便永远与日同在。 荒阴白雪度 清晨一早,侍女便将月儿叫醒。 睁开双眼,她这才想起风大人昨日已经说过了今日开始需开始遵习术法,于是匆匆梳洗,连早餐也未来得及吃上一口,便踏出内室的门。 风弄影似乎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 “你迟到了。” 风弄影一身青色的长袍背对着她,甚至没有回过头,月儿顿时一步向前:“对不起风大人……我……” “罚修心诀五十遍,今日抄不完不准睡。” 说完,风弄影便缓步向前走去,见身后的月儿怔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道:“你若是再不跟上,再多加五十遍。” 闻言,月儿只得大步跟了上去。 风弄影在一片空无一物的草地前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从衣袖间取出一个极为细小的东西,置在手心。 “这是什么?” 月儿忍不住端详起来,那是一个白色的卷轴,随着风弄影的指间展开的动作,原本空空如也的卷纸上竟然出现了一行细小的文字。 “这是传音密卷,遇血即散,再遇则显,用意念将文字汇聚在卷轴上。” 风弄影将手中的东西缓慢捻动,“这是用来传递信息最为基本的术法。” 月儿微微点头,她在内室的道法图鉴上看到过。与中原武功不同,术法讲究以真气渡体,至阴阳之造化,用清、浊、动、静、降本流末而生灵魄之气。 言毕,风弄影双手覆在展开的卷轴之上,一瞬之间,再次将手拿下时,上面的文字已经消散不见。 他将那一纸空白的细小卷轴放在月儿掌心,道:“术法需要调息凝神,意息相随。好了,现在你来试试看。” 月儿接过,她学着风弄影的样子尽力将脑海之中的意念汇聚成一点,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仿佛如同此刻面前的卷轴一般,一片素净的空白。 一连试了三四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月儿偷偷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风弄影,终于,他实在不耐的蹙起了眉,再次言传身教亲身示范了一遍后,重新将卷轴放置在她的掌心之中,看着月儿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从来不知道幻法竟然是这样的纷繁复杂,不知道风大人这一身行云流水的本领是如何学会的。 “集中意念!” 一声厉叱在耳边响起,吓得她骤然间一抖,好不容易集中的意念又四散开来,风弄影不由沉下眼眸。 往常任何道法都需先遵习心经炼个至少一年半载,但她下月初便要接任教主,从心经开始修习已然来不及,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熟练幻法的确是难若登天。 即便如此,也必须逼迫她极力去试。 “对不起,风大人……” 月儿微微低下了头,“我……我再试一次……” 然而再试一次也不过是重蹈覆辙,细小的卷轴上依旧是空空如也。 看着一旁的风弄影面容沉肃,她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在一旁绞着手,风弄影顿时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不准低着头!” 闻言,月儿努力抬起头,严厉的语气令她突然觉得十分委屈,一丝丝水雾顷刻弥漫上了双眸 “对……对不起……” 风弄影依旧面无表情,沉声道:“今日你若是练不成便别回去了,听到了么?” “听到了……” 月儿轻声点点头,只得再次按照风弄影的要求集中劲力,但只要一闭上双眼面前便是一片空白,根本什么也感受不到。 一整天,月儿什么都没吃,一直在努力尝试着将脑海之中的意念转移到卷轴上,直到日色昏沉的傍晚时分,她手中的卷轴上都始终没有一个字出现。她怔怔的愣在原地,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万分的沮丧。 “你在做什么?” 仿佛感受到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风弄影负手走了过来,“究竟还要准备再练几次?” “我……” 月儿原本想要再试试,听到风弄影这么说只能紧紧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整天下来没有一点长进,”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旁的银面灰袍的侍卫,“不要说是一教之主,连随便教中一个侍卫都不如。你究竟有没有一点领悟力?” 看着月儿再次低下了头,风弄影顿时大步踏前。 “不要再说对不起,抬头看着我!” 急厉的一声训斥令她微微颤抖,一旁的云逐溪有些看不下去了,连忙皱着眉上前制止。 “算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他看了一眼一旁垂着眼眸泫然欲泣的小丫头,“反正距离继任大典还有几天,明日再说吧。” 风弄影蓦然收回了手,道:“五十遍修心诀,一个字不得少,现在便回去抄。” 他淡淡的转身,衣袂在风中微微动了动,转眼便消失了踪迹,只留下略显空灵的声音在原处飘飘荡荡。 长长的经文晦涩难懂,堪堪只抄到二十遍,便头昏脑涨,双目眩晕。 月儿难以支撑的倒在桌边,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几个侍女将她推醒,她才发现窗外天色已亮,风弄影正负着手挺然站在面前。 她顷刻间便清醒了过来,颤颤抖抖的抽出一张纸,想要继续抄写下去,抬起眼眸却看见风弄影蹙着眉正望着自己,绞着手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又是这副神情。 “五十遍呢?” 风弄影沉下面容缓步行至桌前,缓缓将她手中压着的纸张抽走,目光沉峻的扫过一行行文字,随即撕成了碎片。 辛苦抄了一整夜的几十遍经文被顷刻间撕毁,月儿不禁十分委屈,但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昨日一整天练习她都没学会使用传音密卷,此刻,她心中愧疚万分,知道风弄影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哭泣,只能紧紧咬住下唇,极力克制着眼眶中的泪水。 “对不起风大人……我没能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5 抄的完……” “没能抄的完,于是便在这呼呼大睡?” 风弄影缓沉的转过身,“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不是每天都有闲情逸致陪着你肆意浪费时间!” 月儿伸出手擦去滚落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是想要把意念汇聚成文字实在太难了……我实在做不到……” “做不到?继任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风弄影转过脸,继而道:“日后你成了教主也和身边的属下说你做不到么!” 月儿抽着鼻子,小声嘟哝道:“不是还有你们么……你们明明已经那么厉害了……还要我来做教主干什么……”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做教主……难道就因为我是教主的亲孙女吗……” “若是日后我也应付不来呢,”风弄影皱眉道,“谁也没有义务护你一世周全!到时身为教主你要如何与手下的人交代!” 月儿抬起眼眸,喃喃自语道:“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教主……是你们逼我的……” 风弄影眯起眼睛仿佛难以置信一般看着面前的月儿,神情冷凝而严肃,他一步走上前道:“你敢再说一次?” 压迫性的语气令月儿瑟缩的一抖,没有敢再发出声音,她只是不停的默默用手擦去泪水,仿佛委屈极了。 气氛肃杀到了极致,侍女都退身至一边,一旁的云逐溪不禁蹙眉,缓言道:“算了,今日换我来教她。” 山坡后面的青草地上,一袭白衣的云逐溪将手中的卷轴取出递到她手中,月儿虽然心里对他厌恶至极,此刻却也不敢再生怠慢,只得乖乖接过。 低头的一瞬之间,云逐溪右掌横至她背后,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气海俞缓沉注入,极快极准,月儿甚至没有丝毫的察觉。 她像昨日一样,努力将脑海中的意念汇聚在掌心那一处白色的卷轴之上,顷刻之间,她身形蓦然一滞,一道白色的光芒在眼前一划而过。 “看到了吗?将它抓住!” 身后传来云逐溪的声音,月儿陡然伸出手。 就是这个时刻! 她蓦然将意念抓住,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小行文字完好无损的静静印在了掌心的卷轴之上。 “啊!终于有文字了!” 意识竟然真的能够转换成文字,虽然仅仅是短短的一行,但确是她在这里学会的第一个幻法,月儿顿时难以抑制的欢笑起来。 一瞬间,她唇边绽放起的微笑恍若池间的花瓣,一袭水红色的衣裙被笼罩在日光下,隐隐青草之上,她的神情纯真温婉,碧波般澄澈的眼眸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人世间的是非。 云逐溪不动声色的将卷轴上的意念抹去,道:“再试一次。” 被注入的一丝灵魄之气很快便在月儿体内消散开来,她却没有丝毫察觉,将全部的劲力都集中在手掌之中。 无法感知到闪现的意念只因她内息太弱,但方才的那一刻她借助云逐溪注入的灵魄已经全然体会到了如何真正将意念汇聚,很快便学会了。 这一次,当她的双眸睁开,看见一行短短的文字出现在自己面前,经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看着她开怀的样子,云逐溪也不禁唇边微微泛起一个笑意,仿佛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想到她今晚不必受到风弄影的责罚,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月儿兴奋的转过身,回头的瞬间看见身后的云逐溪,突然收敛了笑容,向后微微后退了一步。 她无法忘记那一晚在云枢宫他是如何将诛绣一剑刺死,想到这里,月儿身体不觉一僵,只是默不作声的将卷轴握在手心,默默站在原处。 “我……我已经学会了,现在就去告诉风大人。” 她垂下眼眸,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转过身,脚步却怔在原处,原来风弄影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她,顷刻间便再度微笑起来,一阵欢快的跑了过去。 “风大人,你看!” 她将手中的卷轴捻在手上,“这上面有文字了!我刚才已经学会了!” 风弄影面无表情的扫过她指间的细小卷轴,淡淡道:“连术法都算不上的小把戏,你花了近乎两日才学会,这很值得骄傲么?” 闻言,月儿双眸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风弄影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递到他手上。 “这上面是周身的经脉与穴位,明日天亮前一字不落的背出,我会检查。” 月儿默默接过拿在手里,小声嘟哝着:“是,风大人……” 城外的一处客栈中,尹钟沫站在窗前沉默不语。 铁吟风看着面前神情变幻莫测的少主,微微垂首,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路马不停蹄,他们一行人终于在三日前进入塔里克边关,再向前便是长白山了。 这几日,少主派他前去探查,听闻新的教主下月初便会继任。原本这是个上佳的机会,趁着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在继任大典上,正好可以趁虚而入,将月儿小姐带出。 但偌大一座长白山,在此之前,必须先弄清楚她如今身在何处。 圣教通常会将犯人关押在靠近白云峰的密牢中,这几日,他扮作教徒几番进出,却始终未找到月儿。直到今日,他从密牢出来无意间遇上教中的护法,不得不见机在继续装下去,竟然意外发现了月儿的身影。 作为即将继任的教主,她被重重侍卫侍女照管在前殿内室。登时心中大惊,得了空立刻抽身从护法眼皮底下逃了出来,速回禀报。 如此,他们一行人原本的计划悉数被打破。 一侧的沈孟白也是凝眉不展,沉默良久。 “可是,月儿和这种邪教怎么会扯上关系呢……况且他们竟然会让一个小姑娘做教主,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唐樱樱不解道。 “圣教一向对教主的血统极为看重,如此,多半是与她的身世有关。” 尹钟沫缓缓抬起头,继而缓言道:“这样也好,作为继任教主的人选,在圣教这样的地方,她至少说没有性命之虞。” 厢房在客栈的楼顶,长白十六峰掩映的宫殿已是遥遥可望。 然而,身为继任的教主,身边的守卫定然是严丝合缝般的森严,想要将一个人从那样的地方带出来,谈何容易。 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窗前,白衣的公子陷入了沉思。 夜色如水。 丁剑清兀自伫立在客栈外的庭院之下。神情之中,仅仅有的几许暗淡光芒在微微闪动。 长久以来,他将所有感情埋藏在某个深处,一任它生根发芽,直到开成一朵黯然的花,一晃眼,便是经年的光阴流过。 始终,始终。 这一路走来,年年岁岁,一刻未曾停过,但是有关将来,他其实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6 并没有清晰的想过。 所有能料想到的未来,便是也许会有一天,他如同一个兄长一般看着她红衣绣凤,头钗朱玉,沉静温婉的出阁嫁做人妇。 以为这便是故事的结局,却从未想过一切竟会演变成这样。 眼前不禁浮现出她灿若繁星的眼眸,那总能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仿佛就在身侧轻轻拂过,望向墙角几株纤巧的白花,一丝苦涩的笑容从丁剑清唇边泛起。 她生来便带着不可磨灭的异教血统,别院不过是她生命中暂且停留的一处驿站,终有一日她会被卷入这些烦扰错综的旋涡之中而起身离去。 其实一切在未开始前便早已注定。 他突然想起那一日秦川以内息替她逼毒,沉重缓急的内力却无法与她的血脉融为一体,那时他应该就已经想到这其中的缘由了。 只是,圣教是何等险恶的龙潭虎穴,她从未触及过江湖的是非,对任何人都毫无防备,又怎会洞察人心深浅,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人如今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教之主,那些教徒真的能安然俯首称臣吗? 一轮新月如初,如今她却已身在咫尺天涯的彼方。 这里,是塞北的极寒之地,长白十六峰的那一端,往往不到立冬便风雪如刀,她如何能受得住?自小生活在中原,每一餐都必须让厨房精挑甄选,这几日下来他便已经察觉到孤寒的北方不论饮食的习惯还是味口都与中原相差甚远,不知她是否吃得惯? 沉思之畔,他感觉到尹钟沫不觉间来到身后,微微凝起了目光,却许久都没有出声。 不觉,夜已至深。 烛光之下,月儿将面前的小册子摊开在眼前,那是今日白天风弄影给她的,上面密密麻麻尽是周身的经络和穴位,数量如此之多,想要悉数记住简直难如登天。 月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这一整天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吃,望着面前如同小虫子般的细小文字,不时间便趴在桌前陷入睡梦中。 梦中,云逐溪不断变换着身形,巨剑当空,从诛绣红色的衣裙之下一剑穿过,只剩下淋漓的鲜血不住滴落。一瞬之间,她的面前又出现风弄影沉静的面容,不论她如何用尽全力那张卷轴之上却还是一片空白。 夜风拂过,她蓦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又睡着了。向着四下望去,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分,房前只有一个灰袍带着面具的侍卫镇守在门边,也许不过多久天色就会亮起来,她顿时强行打起精神,从头开始将每一处穴位的名字记住。 然而,极端的困顿如何能抵得住,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她便再次难以抑制的阖上了双眸。漆黑的发丝顺着衣领倾泻而下,像是一道垂悬的瀑布。 清晨,在一阵侍女的晃动之下,倒在桌边的月儿骤然睁开了双眼,面前,风弄影正冷冷落下目光,月儿顿时惊坐起身。 “风大人……对不起……我……” 风弄影将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小册子上,冷冷道:“能这样安然的睡着,那么看来是都记住了。” 月儿惊慌的抬起眼眸,“我……” 一语未毕,风弄影从衣襟拿出一张叠起的纸丢在她面前。 “现在便填写完整,一炷香的时间我回来收,错一处,修心诀十遍。” 说完,他便将面前的小册子抽走,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月儿垂下眼眸,纸上密密麻麻全是空缺,她昨晚实在太过疲累了,真正记下的统共也就十几处不到,看来今晚又是不能睡了。 她扁了扁粉唇,提起笔。突然之间,一团揉成团的纸条被扔至面前,她惊讶的向外望去,那里仅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灰袍侍卫,哪有什么人影。 她迟疑着将纸条展开,上面赫然记着从上到下的所有穴位的名字,连经络的走向也标明的清清楚楚。 万分的惊骇之下,她也顾不上诸多,一会若是风大人回来了就什么都是枉然了,想到这顿时提笔疾书,不一会儿,便被填写得满满当当。 门外,响起风弄影的脚步声,月儿心下一惊,立刻将小纸条攥紧手中。风弄影行至面前,一把抽过她面前的纸,许久,缓缓放下。 “做得很好,”他将手负在身后,“把巨阙和膻中点给我看。” 月儿突然神情一慌,绞着手怔在原处不知所措,风弄影故作疑虑的绕过她的身侧,“怎么了?” “没……没什么……” 月儿低下头。突然,她看见门边的灰袍侍卫冲着她抬起了手臂,飞快的在身上两处点了一下,月儿惊异的睁大了双眼,面前的风弄影转过身,她学着侍卫的样子,在身上点了两下。 这次,风弄影有些讶异的转过了身,“曲骨、中极穴呢?” 距离太过近了,又被护法大人正视着,侍卫无法再帮她,月儿不知所措的怔在原处瑟缩着手,风弄影扫过她略显苍白的小脸。 “章门和商曲呢?” 风弄影一声冷笑,“啪——”一声将手中的纸狠狠拍在桌上。 “你这是在戏弄我还是在戏弄你自己?” 月儿被他骤然间放大的声音吓得一抖,风弄影眉间凝起。 “一个晚上连这几处大穴都没有记住,你除了会道歉、弄虚作假、还有面前这副低着头的神情究竟还会什么?” 闻言,月儿低下头,只能小声的嗫喏着,“对不起……风大人……” 风弄影似乎置若罔闻般轻声一笑,“但凡你会一点点术法,或者有一点武功根基我也不必整日跟在你身侧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但是很可惜,你什么都不会,一无是处。” “历任的教主中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连身上的几处大穴都无法准确记住,”他轻声笑了笑,“不想做教主是么,你倒不如现在便去告诉你身后的教徒们,你是一个废物,我想他们也不会需要一个废物来统领全教。” 一番话语犹如尖锐的利刃深深刺进她内心的深处,顷刻之间,莹洁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只能伸出白皙的小手不断擦去脸颊的泪水。 “对不起……我错了……风大人……” 月儿抽着鼻子,垂着眼眸,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一片。 “不必与我道歉,你还不如早点想想下月初要如何继任,”风弄影转过身,面无表情,“下一任教主竟然是你这样的人,早知如此,当初教主把你从中原带回或许就是一个错误。” 风弄影头也不回的走出内室,淡青色的衣袍在空中微微旋转,带出一阵清灵的风声,月儿顿时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对不起……风大人……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尽力将它们记住的……” 面前的护法大人脚步轻旋,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只能紧紧跟在后面不住道歉。然而风弄影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7 的面色此刻却沉到了极点,想到若是转过身她定然又是那副低着头泫然欲泣的神情,顿时一阵心烦意乱,一个转身加紧了脚步,便消失在山坡的一侧,只留下月儿怔怔留在原处。 山月随人归(一) 几片花瓣从枝头坠落。 白云峰的一侧,是一片茫茫无际的白,耸入云霄的峰顶皎洁如莹白的玉石,细细看来陡峭的山崖又利如刀锋,在漫天霞云的映衬之下,仿佛一条银色的蛟龙横卧高山之巅。 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之中,白色的几点似乎与这巍峨山群融为一体。 那是几处白石殿宇,静卧在长白十六峰山脚下,漫天的飞雪被直入云端的山峰横挡在外,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的气候竟是常年如春。 此刻,与山外的景象不同,山脚下的几座山坡开遍了星星点点的花草,一派青山盛春之景,令人无法相信这竟是漠北的严寒之地。 花想容缓缓踏过石阶,走入内殿之中。 殿内帷帐华丽夺目,其后模模糊糊的透出一个身影。 花想容微微颔首,缓缓垂下目光,跪在一丈之外,向着面前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形行了一个礼:“义父。” “来了啊……” 帷帐之后传来教主略显疲惫的声音,他似乎抬了抬手。 “起来吧……” 话还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要把肺也咳出。闻声,花想容不禁微微蹙眉。 不过几日的功夫,义父的情况竟恶化至此,这幻术反噬的速度实在太快! 如今圣血之子刚找到,依照规矩应该是现在教中研习一年半载才能统领众人,教主如此着急要将继任大典安排在下月初,原来已是这般病入膏肓的模样了。 术法越是高深,被反噬的速度也就越快。对于这样的情况,只能靠血月参来缓解,虽不能完全根除,但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教主的情况怎么会如此恶劣? 他抬起目光,眼神中凝起一丝隐约的疑虑,却听见帷幕之后的又一阵幽幽叹息传来。 “很诧异吧?” 一只手将眼前的帘幕撩开,花想容不禁缓缓抬起头,瞬间怔住了目光,那是一双怎样的手! ——枯瘦得不似人形,惨白的指间,指甲隐约透着衰败的黑紫色,宛如一具能过活动的骷髅。 他按耐住心中的惊诧,抬起头望着殿前的人,两个眼窝深凹,双颊塌陷,面色铁青,只剩下眼神中闪烁着仅有的一星半点光华。 “义父……” “咳、咳!” 伴着剧烈的咳嗽声,枯瘦的身躯紧皱着眉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胸口,他的身体不停颤抖着,随着急促的呼吸面部显出病态的潮红。 面前的摇摇欲坠的身躯不过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人,哪里还有昔日一教之主的风范。 花想容仔细端详着,不禁心头一颤。 “我也没有想到,幻灵噬魂的速度……远比想象之中要快得多啊……” 枯瘦的身影稍稍平息下来,教主将紧握的手缓缓从唇边放下。 “这几日,我每夜都能见到各种虚无的幻境之中那些噬魂的虚影,刚开始速度很缓慢,但是些日子以来,数量越来越多……派出的人到现在杳无音信,辟灵犀怕是取不回,我大概不剩多少日子了……” “义父……” 花想容不禁上前,一个箭步将他扶住,却听见那具枯瘦的身影缓缓开口。 “果然,那道力量……实在太过可怕……” 花想容陡然睁大了双眼! 如此说来,难道教主竟然暗自修习了禁术么! “我以血月参稳住心神,才能撑到现在,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若是我如今的样子被人撞见,只怕教中要生出事端……你切记不要把今日一切告诉旁人……” 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喘咳。 花想容目光凝起,看着面前犹如那具枯朽的身躯,眼神之中透着几许变幻莫测的光芒。他不禁蹙眉,听见身侧的义父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可知道,今夜我召你来……咳、咳……” 苍老的面容在咳嗽之中都有些扭曲起来,他捂住胸腹缓慢从榻上起身,等待稍稍平息下来,缓缓取出一只白玉雕琢的长形盒子。 花想容顷刻间神情一滞。 “这些日子以来,冥湖底下……时常传来不安的响动,你察觉到了吗?”教主苍老的面容停了停,“怪我一时大意,本想将那道力量封印压制下,但却不慎走火入魔,如今反噬的速度超出平日千余倍,我一直以来担心的事……大概要成真了。” 花想容眉间一凝,异色的眼眸透着琥珀般的光芒:“义父,你是说……” “那被封在湖底的灵光印逐渐松动……我偏偏在这时候被反噬如此,我膝下无子,月儿又毫无根基,放眼整个教中,只有你这么一个义子。如今,只有靠你了……” 他极为缓慢的将手中的玉盒递到花想容手上,“你拿着飞花杖尽快去……务必将它封印住,否则一旦被放出来……那将天地失衡……” 花想容颔首接过。面前的玉盒之中放着教中最为至高无上的力量。 台阶上,他俊美的面容微微泛起一闪而过的笑意,但随即便恢复了清明。 “花想容谨遵义父命令。” 一整个下午,月儿都在内室努力将小册子上的穴位认真记下,此刻,已经背得七七八八。 然后,便在四处晃晃悠悠。 她很想对风大人道歉,却始终没有找到他。 尽管每次布置得任务都难于登天,但是今日她弄虚作假引得风弄影似乎极为失望,连第二日的任务都没有布置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儿明明应该感到无比自在,但是此刻,却异常压抑。 远离了中原,在这里,她只剩下一个教主一个亲人。教主年事已高,她实在不想看到他因为自己而失望的样子。想着,月儿便想着大殿走去。 门前,正逢花想容缓步从殿内踏步而出。他眼见月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唇角泛起一个笑容。 月儿上前一步:“花大人,请问您看见风大人了吗?” 花想容垂下眼眸,落在面前的女孩身上,缓缓的摇了摇头,“怎么,他不是应该现在应该正与你在一起么。” 果然,风大人一定是再也不愿教她了,如果被教主知道了,他一定会对自己失望透顶。想到这,月儿不禁低下头,紧紧咬着下唇,似乎极为心急的样子。 花想容唇边突然噙着一丝意欲不明的笑意,微微挑了挑眉,“后面找过了么?” 月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几处她从未去过的殿宇,似乎隐隐还有一座不算很高的山峰,顿时神情亮了起来,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便匆匆走了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8 过去。 花想容微微转过身,望着她的身影,唇角边的笑意突然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变幻莫测的光芒一闪而逝。 天色渐晚,残星半点,即将隐去的碧蓝天色之下开始透出浅浅的暗红,那是夕阳落下之前最后一点余晖。 此刻,湖水之中,几处六角石棱的灯台之中烛火闪烁,映得白色的石砖一片微微的红。 冥湖边,风弄影一身淡青色长袍静静伫立着。听见身后缓缓而至的脚步声,不禁微微皱眉。 花想容微微一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随后,他看了看四下无形的屏障,继续开口:“还设了结界,难怪那个小丫头找不到你。” 风弄影没有说话,他并不喜欢被人打扰。此刻,一颗流星急速的划破了即将暗沉的长空。他轻轻的转过身。 “那个小丫头似乎找你找得很辛苦啊,”花想容缓缓停了停,唇边闪现着笑意,“你这么怠慢她,就不怕教主怪罪下来,你会有麻烦?” 风弄影没有再多加理会,缓步向着不远处走了出去。 岸边,花想容双眸中的笑意在一瞬之间敛起。 他双唇翕动,开口缓缓默念,声音低沉而不易察觉。衣袖下,那一柄嵌满宝石的手杖被他用力执在手中,刹那间一道无限的巨力如怒涛般滂沱而出,一道看不见的樊篱覆盖在水面之上。 借助飞花杖,灵魄之力果然出入无间,一通百通。更为重要的是,这道力量被隐在杖身之下竟能令所有人浑然不觉。 花想容唇边泛起浓重的笑容,将飞花杖执在手中,向着面前的湖水不慌不忙的踏去。 与此同时,云逐溪来到内室前。 端来的晚餐似乎一口未动的被摆在门前,婢女齐齐的站在门前,看着云逐溪信步走了过去,立刻侧身行礼。 云逐溪目不斜视的垂下目光,落在面前的食物上,不禁微微蹙眉:“人呢?还没回来?” “回云大人,月儿小姐白天一早便和风大人一块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菜都凉了,奴婢这就拿去再热一遍。” 说完,便毕恭毕敬的端了餐盘退身。 云逐溪回过头,转过身便看见一身淡青色长袍的风弄影走了过来,不禁微微蹙眉。 “你是不是太拼了,一整天连吃点东西的时间都不给她。” 他微微停了停,继续道:“就算你再恨教主也不能太过火,别忘了,半月之后,她也是会成为教主的人。” 风弄影侧过脸,望着空空如也的内室不禁蹙眉道:“她不在么?” 云逐溪的目光扫过一侧的婢女,冷冷一笑道:“早上与你出去便再没回来过。” 风弄影顿时神情凝住,方才一路顺着冥湖边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月儿的身影,大殿里也没有,此刻更不在内室,瞬间神情僵住,顿时向着长廊踏步寻去。 云逐溪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跟着迈步走去。 两人临路绕过披星殿,风弄影环视一圈,却依旧不见月儿的身影。他心下一沉,随即便向着临风殿急行。 一路上随处可见镇守的侍卫和婢女,云逐溪一袭白袍,敛起面色,言语中有难掩的急切,拉住一个婢女便盘问。 “今日可有人来过这里?” “月儿小姐有来过,”婢女毕恭毕敬的垂下头,“不过很快就走了。” 云逐溪心中一沉:“什么时候?” “大约是下午,天色还未晚的时分……” 婢女低着头,却见云逐溪一脸的怒容道:“看到她走过去为什么不拦住!” 云逐溪刚要发作,眼见风弄影走下石阶向着更远处寻去,也跟了上去。 夜色中的夕山看起来没有一丝光,一层深深的浓雾隐没了它原本的轮廓,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碑耸立着,透着难以捉摸的阵阵凉意。 风弄影徒手将叠加的幻境破开,走进迷雾之中,暗自心下不妙。 若是月儿真的在这里面,那可就糟了。 夕山其实并不是真的山。这里因为靠近白云峰气候严寒,常年寸草不生,人迹罕至,因此便于许多尊道的人在此修习幻法。 千百年来,无数人不断地修行导致这里幻像重生,几乎一瞬之后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普通人一旦闯入这里想要再走出去无异于痴心妄想,而后便渐渐被人荒废,成了一处禁地。 两个护法一前一后,向着山间的两个方向分别找去。幸而夕山并不算高,不多时便能查个七七八八。 云逐溪并指一处,不断将眼前纷繁葱郁的各种美好幻像破开,看着它们一瞬间变成原本寸草不生的样子,心中便是一紧。 眼见便快要到了山腰,越向上温度越低,即便是不被这重重的幻像所迷惑,穿着单薄的衣衫也难以御寒,现下离下午已经三个时辰过去,若是再寻不到她,后果不堪料想。 突然,暗黑的夜色之中,眼前的一切却渐渐明晰起来,竟明亮如白昼,耳畔传来潺潺的溪水之声,高参的树木几乎耸入天际,抬头间能够看得到的天空仿佛最晶莹的宝石,一片绿树浓荫,脚下是遍地的野花,不远处几只梅花鹿在溪边优雅地散着步。 “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五脏玄冥!” 云逐溪急速的默念着,并指将眼前的一切幻像狠狠划开:“破!” 旖旎美好的一切悉数消散,一瞬间化为乌有。 眼前,溪水变成了一条足有半手臂粗细的蚕冰蛇,如果顺着方才的方向一路前行下去便踩于其身。 云逐溪心中蓦然下沉,他只能暗自祈祷着那个小丫头没有遇上这样可怕的幻像,或是不知不觉中悄然避了开。但他知道对于毫无幻术修为的她来说,这一切陷阱根本没有避开的可能。 云逐溪立刻加紧了步伐,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真气在一刻不停的向前。他目光深沉,飞驰一般不断点足轻掠,衣袂和发丝在风中扬起,仿佛一阵翻腾不息的流云。 他破开一个又一个虚无的幻境。终于,在逼近峰顶的位置看到了倒在崖边那一袭水红色的身影。 “小丫头!快醒醒!” 他轻轻的拍打着月儿的脸,然而面前的人全身冰凉,哪里还有一点反应。想起找到她之前自己破开的最后一个幻境,他顿时心下不好。 那是正站在一溪河边修习道法的风弄影,几乎已经到了一模一样的程度,即便是他也差点便信了那就真的是风弄影本人,但一靠近,他便被反噬乱了心神,开始被体内的幻灵之像侵蚀,一点一点的化为一堆腐朽的枯木,而血月参就在不远处的脚边。除却了这一层幻像,那其实是半边陡峭的悬崖,若是她再向前半步,顷刻之间便是粉身碎骨。 此刻,她全身冰凉得几乎没有一点温度,这是中了蚕冰之毒的征兆,这一路上的幻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89 境她果然都没能躲开! 云逐溪心中蓦然一紧。目光落在月儿身上,然而她紧握住指间,却有一朵红色的小花静静绽放,连着下面的血月参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云逐溪不再作停留,立刻将眼前纤细的身影抱入怀中,用白色的长袍严严实实的裹住,这才发现她脚踝边有被蛇咬过的深深齿痕,心间一沉,向着山下飞驰而去。 山月随人归(二) 回到内室,云逐溪连忙吩咐婢女准备热水,半晌,一整桶热气腾腾的沸水终于烧好。 一侧的风弄影立刻伸出衣袖,将灵魄之气汇聚在掌间,霎时间顺着月儿背心的几处大穴倾注而下。 然而,她周身的灵魄淡若云烟,根本无法调动将毒气逼出。迟疑了片刻,他缓缓收回真气,将掌势上翻。 “你疯了!” 看清了他的动作,云逐溪神色大惊。风弄影是在以自身的劲力将她体内的蚕冰之毒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无异于自杀。 云逐溪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将神情凝起。眼下,这小丫头无法调动灵魄,再这样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若是教主怪罪下来,恐怕他和风弄影都推脱不了责任,他顿时皱着眉推开了风弄影,道:“我来吧!” 掌势一出,一股冰寒之气顷刻入体,云逐溪顿时感到周身一阵凉意,却细细凝神没有丝毫的懈怠。许久之后,月儿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微微的动弹。 她睫毛微微颤了颤,缓慢的睁开了双眼,但双眸仿佛失去了光芒,无神的张着,看人似乎极为费力。 月儿只觉得面前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始终在摇晃,她努力将脑海中的一点意识唤醒,这才看清那不过是白衣的云逐溪和风大人。 她苍白的小脸上突然绽起一个无奈微笑,艰难的抬起手臂,将始终攥着的血月参展开,递到风弄影手中。 “风……风大人……对不起……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愚蠢!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去夕山!” 风弄影有些痛心的训斥道,他看着那朵血红的小花,一时心虚复杂,竟然是良久的沉默不语。 这一路上看到的幻境有多么的可怕,他无法想象一个几乎对术法一窍不通又没有任何武功根基的人是如何将那株血月参采下来的。 月儿仿佛只是喃喃自语,她的手臂蓦然间垂了下去,像是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风弄影眉心一拧,一把将她横抱而起,放入热水中。顷刻间,将在掌间涌动的万千真气注入在她周身。 他突然一阵自责,如果白天不对她说那么重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面前这个样子。 云逐溪看着站在身侧慌忙的风弄影,立刻走到门边朝着一个婢女挥手。 “去把所有的大夫都叫来!她若是有什么闪失,今日大家都要冥湖陪葬!” 不一会儿教中所有的大夫都围在内室中,探过脉象后却不禁连连叹息。 “脉象虚无,四肢通体厥逆,这绝不单单是蚕冰之毒,她的身体情况很差,还有脾胃虚弱导致的气血不足。” 老大夫微微停了停,看着一边的护法大人,“恕我直言,即便是教主对她许以了很高的期望,但短时间内这么逼迫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风弄影不禁回想起这些日子,她几乎没有吃得下完整的一顿饭,连夜晚也都是在抄写心经和各种强迫记忆中度过,顿时一阵内疚。 学习这些术法也许对于修为极高的自己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月儿根基薄弱,与自己不同,现在想来,以这样的标准来对待她确实不太公平。 “怎么会脾胃虚弱怎么会气血不足?” 风弄影顿时凝眉,走到几个彼女身边,“这几日她都吃了些什么?” 婢女吓得抖抖索索起来:“回风大人,月儿小姐在中原长大,大概吃不惯厨房准备的饭菜,每日都是匆匆吃两口……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吃什么……” 风弄影一怔,教主将她的饮食起居全然交给自己,但是直到此刻他才对月儿情况有些许的熟悉,不能不说是自己的失职。 大夫开了几味药方便被云逐溪遣散下去,一旁,他一刻不停的以真气送入她的体内,生生将蚕冰之毒转出了大部分,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月儿才气息逐渐平稳了起来。 临近傍晚,云逐溪突然收回掌势,眉间一皱,一口鲜血倾涌而出。 一整夜过去,大量蚕冰之毒入体,真气损耗极为严重,即便是身为三大护法之一,短时间之内也难以支撑,云逐溪无法依持的剧烈呛咳起来。 但是作为回报,周身浸泡在一池热水之中的月儿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刻,她似乎从极为可怕的幻梦之中醒来,微微的喘息,看得云逐溪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缓缓擦去唇边的一缕血迹,“小丫头……你总算是醒了……” 说完,伴随着剧烈的呛咳,他额间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月儿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么,“风大人呢……” 她从温热的池水之中支起身子,望着自己空空的手心,“那棵草呢……我在道法图鉴上看到过……可以将噬体的心魔驱散……” 风弄影回过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将手心展开。 “是这个么?” “对!” 虚弱之中,月儿还是不禁睁大了双眼,望着眼前的一袭青色长袍的风弄影,“风大人……你没事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及自己。风弄影眼中似有缓慢的光芒在闪动,漆黑的双眸中分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望着面前刚刚恢复神志的月儿,心中不禁泛起一层极为轻缓的涟漪,然而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你道法根基太差,以后记得不要再去夕山,若不是云逐溪一刻不停的将你身上的蚕冰之毒转出,你早就死了。” 月儿蓦然一怔,突然想起昨日在山上经历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可怕情景。她踏溪而过,却不知怎的再睁开眼睛就变成了一条蛇,吓得惊叫不止,被缠住反口便咬在脚踝上,然后浑身便越发冰冷,而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意识了。 而此刻自己周身却被温热包围着,不再彻骨的寒冷,是云逐溪救了她吗?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一侧的白衣护法。 此刻,他眉间的一点朱砂映衬之下显得面色更为苍白,仿佛连唇间都泛着一层霜色。顿时,一丝难以道明的复杂心绪涌上心间,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感激。 她刚想要开口道谢,但是想到他先前在云枢宫的所作所为,嗫喏着扁了扁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云逐溪只觉周身一阵恶寒,连灵魄之气也开始有渐渐涣散的迹象,此刻,他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定了定神,极力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0 镇定的站了起来,他必须尽快赶去将体内的寒毒化开,否则恐怕再难以支撑下去。 察觉到了身侧云逐溪的异样,风弄影也起身跟了上去,在走出房门的一刻,他转过脸,对着月儿道:“这几日你先好好休息吧,等到好一些了,我会向教主商量一下由我、云逐溪和花想容来轮流教导你。” 月儿顿时神情一晃,“风大人……那么今晚我不用抄写心经了吗?” 风弄影道:“怎么,你若是还想抄,自然也可以。” 月儿立刻摆摆手,内心一阵难掩的欢喜。 尽管自己身上的蚕冰之毒尚未完全驱净,但想到今晚终于可以将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抛在一边,她精致的小脸上顿时漾起了纯真的笑意。 抬起头,看见云逐溪和风弄影似乎还在看着她,只好敛起笑容低下了头。 直到两人终于离开内室,她才难以抑制的笑出了声,从热水中爬了出来,刚刚拿起婢女递来的衣衫换好,便看见门外的灰袍侍卫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而打开盒盖的一刹那,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仿佛知道她此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胃口,今晚厨房为她准备的晚饭竟然是红豆膳粥,那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微微的清甜气息吹面而来,她几乎是毫不停顿的便将满满一碗吃了干净。 月儿抬起头,面前的灰袍侍卫戴着银色的面具,看不出面容,突然,她的神情亮了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扔小纸条给我的也是你吗?虽然最后被风大人发现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说完,她唇边泛起一个清浅的微笑,“我叫月儿,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面前的灰袍侍卫只是静静伫立着,仿佛是一尊高大的雕像一般。她顿时一阵难掩的失望。 “对了,你们都是从来不说话的……” 停顿片刻,月儿望着面前被自己吃了个精光的红豆膳粥,突然微微笑了起来,“你能让厨房再帮我拿一碗来吗?” 灰袍的侍卫会意的微微点头,转身便走出了内室向着厨房走去。 一连几日,厨房送来的东西都不再是难以下咽的坚硬羊腿,而是被换成了各种口味的精致小菜。 听婢女说,是风大人为了令她早点恢复特意从城中请来了中原的厨子,仿佛依着她的口味,每日就连汤也准备得不一样。在这个遥遥万里的地方能够尝到中原的味道,总是能令她想起昔日的种种。 越发临近继任大典了。日后如果真的做了教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汉中。 想到这,一丝黯然忽然划过精致的小脸。 月儿转过身,从内室的书房中拿出几个传音密卷,缓缓展开放在手心。 她闭上眼睛,努力将脑海中的意念聚集在一处,仿佛一道一闪而过的光芒被紧紧抓住,顷刻之间,一行短短的文字便印在了卷轴上。 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写出太长的话,于是又取出了一只卷轴,拼拼凑凑,总算是把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全部写在了卷轴之上。 可是,要怎么发出去呢,风大人好像并没有教她。 想到这里,月儿将手中的几个卷轴塞进枕头底下。颈间,一块莹白的玉佩透襟而出,她不禁拿在手中端详。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她才蓦然将手中的东西塞进衣襟,连忙起身站立,看见风弄影走了进来,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 “风大人……” 风弄影淡淡垂下眼眸,望着她低着头的神情,不禁蹙眉,刚想开口训斥,突然想起她刚刚大病初愈,于是话到嘴边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几日,饭菜可还吃得惯?” 月儿忽然点了点头,唇边漾起一个微笑,“吃得惯,谢谢风大人。” “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要及时告诉我。” 说完,他微微挥手,身后的侍女取来了一件长长的衣袍捧在手中的托盘上。 “继任大礼之前,通常要举行宣典仪式。明日,各处的堂主和峰主都会来教中。” 他停了停,指着身后的侍女手中的托盘,“这是连日为你赶工的,若是穿着不合适,必须尽快送去整改。” 托盘之中整齐的叠放着一件粉色的衣裙,月儿点点头,随着几个婢女走进内室,不时间便穿戴整齐。 一袭烟粉色的华衣裹身,衣袂处镶绣着大朵白色,那是象征着教中最高权力的见莲。 婢女拿来白色纱衣披在她身上,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般流动轻泻在地,挽迤三尺有余,烛火的辉映之下,华丽的锦绣泛着丝丝光芒,淡雅出尘,几个婢女顷刻不失时宜的跪地齐诵。 “恭喜月儿小姐继任教主!” 月儿不知所措的在原处揪着衣角,见状,风弄影走了过去。 “抬起头,明日开始不准再有这样的神情,必须时刻正视前方。” 闻言,月儿只得将头抬起,望着匍匐在脚边的一种婢女,极力克制住想将眼神垂下的冲动,小声嗫喏着。 “起来吧……” 风弄影立刻蹙眉道:“明日你便准备用这副样子与各峰主初次相见?” 他毫不客气的沉下声音,“说话为什么不能大声一点?” 月儿蓦然一抖,立刻小声嘟哝着什么,像是在道歉。 不一会儿,月儿又尝试着走了两步。 她的仪态、言谈举止与教主定下的标准都相距甚远,没多久便被风弄影训斥得面色通红,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演练。 “对不起……我再试一次……” 她澄澈的双眸蕴着泪光,只能尽力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滑落下来。 风弄影一看到她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便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间,但是想到前几日大夫说过不能太过逼迫她,才努力使语气平和。 “抬头!正视!” 终于,月儿在他一遍又一遍的教导之下有了些许教主的样子,但是目光之中依旧毫无凌厉的光芒,不论什么人只要与她目光对视稍长一些便立刻露了怯,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手足无措起来,这由内向外的散发出的气质显然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成就的。 风弄影有些无奈的将手抵在眉心,一言不发的缓步走了出去。 月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要追上去,却看到风大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顿时失去了勇气。 为了能够成为一教之主她一直非常认真的在按照要求练习,然而,似乎不论如何努力都难以令风大人满意。 她突然很想念以前在汉中的一切。如果是以往,云苓和茯苓一定会尽力在身边开导她安慰她,而如今,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冷冰冰的面孔,根本无法交心。 她万分沮丧的回到房中,将长长的衣裙脱下,不一会儿,门前的灰袍侍卫便端着今日的晚饭走了过来。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1 除了饭菜还有她喜欢的如意糕还有合欢汤,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她心里万分难过,一口都没吃便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不一会儿泪水便浸湿了脸颊。 “你先拿下去吧,今天我不吃了……” 婢女连忙上前,“月儿小姐,风大人说过你不可以不吃饭的。” 灰袍的侍卫站着没有动,似乎是在望着面前一口未动的食盒,月儿顿时抽着鼻子起身。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说话呢……还有像你一样的人都带着面具……” 她抽着鼻子,用手背擦了擦唇边的泪痕,“我讨厌这样,我讨厌这里……” 灰袍的侍卫将手边的漆盒打开,盛了一碗合欢汤置在一边,月儿望着温热的汤碗怔了怔。 “以前我身边也有两个像你们一样的小姑娘。” 月儿撇了撇嘴,看着灰袍银面的侍卫,微微将脸转过,“还有一个像你一样的人,经常让厨房送一些好吃的东西给我。” 说着,顿时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真的好想他们……” 她噙着眼泪,却还是起了身,就着汤将饭菜吃了下去。 幽意无断绝(一) 第二日天尚未亮,月儿便被婢女叫醒。 昏昏沉沉之中她蓦然想起今日还有重要的宣典仪式,风大人说过会有各峰的峰主过来,她立刻睡意全无,任由侍女将自己梳洗打扮。 宣典仪式如期在大殿外举行。 月儿穿着长长的粉色华丽衣袍,戴着纷繁的发饰,额间坠了几颗光亮的珍珠,与衣裙上的见莲交相辉映,蝴蝶花簪下缀着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她身上的蚕冰之毒尚未完全驱净,为了掩盖略显苍白的面色,婢女刻意在她双颊边晕开了浅浅的红扉。 万千教徒瞩目之下,她第一次以圣血之子的身份走过长长的大殿,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她不断克制住想要垂下眼眸的意念,尽力让步态雍容神情凌厉,伴随着庄严悠扬的礼乐之声,她终于来到了殿前,站在了教主身侧。 接下来,便是诸位峰主向着教主跻身行礼。 台下,一个衣袍华丽的男子大约三旬有余的年纪,跪下行礼道:“龙门峰谷南拜见教主、继任教主。” 老教主微微摆摆手示意他起身,月儿想起昨日风弄影的话,便也学着教主的样子极为缓慢的示意他起身。 谷南抬起头,身形不由一滞。 面前即将继任的教主与前任圣血之子竟然如此相像,他瞬间将头低了下去,耳角微微泛红。 没有多久,各峰主便一一到场。随后,教主便将目光转向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缓声开了口。 “好了,今日我还有重要事务要处理,”他将脸转向身侧的月儿,“你已见过各峰主了,以后他们便交予你了。” 说完,便在灰袍侍卫的身前起身,向着内殿缓步走去,刹时间,殿前便只剩下了月儿一个人。 此刻,她蚕冰之毒未净,华丽的衣袍之上饰物繁多,几乎是缀满了佩环和飘带,连腕间的各类珠串都沉重无比,几乎令她无法抬头,站在殿前,她勉强迈开步子跨上台阶,只觉得头晕目眩。 祭祀结束之后,便是诵经仪式,刚开始她还能坚持,以为很快便会过去,但显然时间已经超出了她的预估。 身为继任教主,必须在整个仪式中一动不动的站着,漫长到她已经觉得自己无法再支撑下去。到了正午时分,日光刺眼的悬在头顶上方,几乎令她昏厥。 然而,此时距离典礼结束显然还有很长时间,这是她第一次与众位属下见面,若是有失仪之举,那一定是极为损害教主颜面的。 她努力掐着自己的手,却不敌蚕冰之毒。终于,耳边的诵念之声开始渐渐模糊,她脚下一个踉跄,面色一片苍白。 一瞬间,腰间清风骤起,身后一只手将她扶住,随即,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背后顷卷而注入。 她微微侧过脸,看见风弄影正借着衣袖横掌而出,将她体内残余的毒气转移到自己身上。 片刻,她渐渐觉得自己的气息顺畅了许多,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明晰起来,一直支撑到典礼结束,她终于回过身。 风弄影脸色有些难看,月儿想到都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顿时万分愧疚,低下了头。 “风大人,谢谢您……” 风弄影没有回应,只是看了看身侧的云逐溪,道:“我已与教主商议过,明日起由云逐溪和花想容分别教导你。”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突然一阵咳嗽。 云逐溪顷刻间化真气为掌,抵在风弄影的命门处,助他将体内的蚕冰之气化解开来,见状,月儿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风大人……您不要紧吧?” “无妨。” 风弄影淡淡道,说完,便微微挥手,示意身后的灰袍侍卫将月儿带回去。 她体内的蚕冰之毒先前已经被云逐溪转移了大半,加之云逐溪的真气,片刻,风弄影便将其在体内化解的七七八八,他微微向着云逐溪颔首,道:“多谢。” 云逐溪看着月儿的背影,唇角边噙着一丝苦笑道:“罢了,如今我做什么,她都不会领情。” 风弄影不解,正欲开口询问,却见云逐溪微微停了停,目光落在自己腕间的袖巾上。 “老实说,我真希望当初被教主派去将她带回来的人是你。”云逐溪轻笑,“我杀过很多人,但最后悔的,便是在云枢宫的那一个。” 他越过风弄影轻缓蹙眉不解的神情,自顾自般沉吟。 “不知道若当时换了是你,会不会杀了她?”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 月儿倒在床边便再也没有起身,连手臂也无法抬起来,意识越来越模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这是她来到长白山以来睡得最为香甜的一个晚上,她甚至觉得若能够每日如此劳累其实也不错。 当今日众多的教徒簇拥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除了惊措,其实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她不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着。 其实风弄影说得对,身为一教之主必须时刻目不斜视的正视前方,不能再回头,正如那些已经时过境迁的人和回忆。 记忆犹新,却终于渐行渐远。 也许,是时候向过往告别了。 翌日正午。 月儿来到山坡后的草地前,才想起今日来教导她的不是风大人。 云逐溪白袍曳地,临风负手而立,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回过头。 月儿想要欠身行礼,却看着他的身影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垂着眼眸在原地揪着衣角。 云逐溪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缓慢行至她身侧,道:“今日,你想学什么?” 月儿顿时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2 向后退了几步,撇了撇嘴,喃喃自语般小声嘟哝着:“难道……我想学什么你就会教什么吗?”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云逐溪冷笑,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望向了远处:“不如,你先说说看。” 月儿凝神。尽管风弄影此刻不在身边,但她耳边却依旧回荡着他的声音和神情。 百无一能,一无是处。 教徒不会需要一个废物来统领他们。 那些话仿佛利刃刺进心间,月儿真的很想要学会一种高深莫测的幻法,好向教主以及风大人证明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月儿不禁突然抬起头。 “我……我想学光影之壁。” 云逐溪蓦然抬起眼眸,不禁轻笑出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这种高深的术法须有极为深厚的灵魄之力才能够调动,她目前的水平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不加拒绝,云逐溪只是微微笑着侧过了身。 “这样吧,你若是愿意叫我一声云大人我便教你,怎么样?” “是真的吗?” 月儿眼中忽然闪动着一阵炙热的光芒,那顷刻间流转的神采看得云逐溪不禁一下怔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不禁问道:“为什么要学光影之壁?” “不为什么,”她扁了扁粉唇,微微别过脸,“你不会反悔吧……” 云逐溪将手负在身后,唇边泛起的笑意透着些许清冷,“既然答应你了便一定会做到。” 闻言,月儿虽然不情愿,但为了能够学会光影之壁还是轻轻垂下眼眸,小声嘀咕了一声。 “云大人……” 白衣的护法终于回过脸微微一笑,走到她身侧,“好了,你要看清楚。” 他并指为掌,竟未用双手布结。 一瞬之间,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便倾掌而出,带出一阵轻灵之风,落向不远之处的几树梨花,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飞花若雪。 身侧,即便是几乎毫无灵魄之气的月儿也感受到一种难言的道力,不时间,便化为看不见的半壁屏障,将云逐溪罩于其间。外面,是不断纷飞旋落而下的点点白色,顺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滑落在外,仿佛一场空灵的雨。 云逐溪将掌势收回,周身那无法言喻的力量渐渐消散开来。 月儿怔怔的站在原处,这一刻,面前的白衣护法神情悠然,带着闲庭信步般的淡定从容,与那个曾经手执利刃将诛绣一剑贯穿的恶魔判若两人,她甚至有一些恍惚,仿佛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云逐溪缓步向前,并指夹住一片正要悬落在她发间的白色花瓣,唇角边微微勾起。 “现在,该你了。” 月儿顿时垂下了眼眸,紧紧抓着衣角,明明方才还下定了决心,所有的勇气却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影之壁这样高深的幻术云逐溪仿佛信手拈来,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但对她太难了,几乎不用想,这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尝试。 然而她已经夸下海口,现在如何能再反悔。 月儿硬着头皮伸出皙白的手掌,并为一处,但闭上眼睛眼前便是一片空白。 她犹疑着站在原处,背后突然一阵温热的气息。 云逐溪微微弯下身子,覆在她柔软的手指之上,感受到面前月儿的身形蓦然一滞,他不禁微微敛起神色。 “闭上眼睛,蓄力集中。” 月儿立刻不敢再存丝毫懈怠之心,闭上眼睛的刹那间,她眼前的竟然是一片明亮的光点! 那便是……她自己的灵魄之气吗? 微微恍神之际,耳边传来云逐溪的声音。 “默数三下,一举将它击出,明白么?” 月儿点点头,在心中默默数着,而后按照云逐溪的要求一掌横空划过,出掌之际掌心竟有微微温热的气息传出,仿佛操纵着一股如风般的力量,月儿瞬间张开了双眼。 一道屏障在眼前展开,宛如蝶羽翕动张开翅膀,迎着日光,那道看不见的力量泛着隐隐的光华,像一颗灿烂夺目的巨大珍珠。 她抬起头,点点白色在眼前纷飞而至,落在壁外,成了一条极美的弧线。 原来,在光影之壁中的一切,竟是那么美。 仿佛是刻意想让她再多看一会,一直到所有的花瓣落在地上,云逐溪才将手掌收回,他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月儿,再次缓慢的开口。 “看清了么,再试一次。” 月儿闭上双眼,将眼前的浮动的光点汇聚在掌间,默默停留,灵魄之力却四散开来,手掌竟然无法抓住。 “用两只手!” 仿佛早已将一切了然于心,身后传来云逐溪的声音。 月儿两只手叠在一处,终于,那点点流光覆于掌间,而后她用力一击,倾泻而出。 睁开双眸的瞬间,白色的雨再次倾落而下,伴随着一种力量在空中飞舞旋转。 这难以置信的瞬间仿佛是一场最美好的梦境。如果不是云逐溪此刻身在距离自己几米开外的地方,她几乎会以为一定是他在身后悄悄为她打开了这道屏障。 她又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终于放下了心。 在这个遥远的地方,她学会的第一个术法竟然就是如此高深的光影之壁,更令她开心的是,从此以后她便拥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甚至是保护别人,想到这里一抹笑意顿时在脸上泛开。 幽意无断绝(二) 学会了光影之壁,月儿显然是很开心。 此刻,她忘了身后还有人,在原处拍着手欢呼起来,一时流露出的纯真气息令云逐溪不禁也唇边微微勾起,缓步向着她身侧走去。 他眉间微微一挑,不禁轻笑:“还有想学么?” 月儿蓦然抬起眼眸,看到身侧那一袭白色的身影,不禁还是低下了头,原本绽放的笑意也凝在脸上,只是默默将掌势收回了站在原处。 “想学催眠咒。” “胃口不小啊,”云逐溪将脸侧过些许,他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处瀑布。 “你的光影之壁若是能够落到对面,我便教你。” 月儿顺着他指间望去,一道瀑布从山峰间飞流直下,隔着空气飘来淡淡的水汽,激揣翻腾,四处蒙蒙,珠玑四溅的一条白练距离自己足有十丈之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云逐溪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缓缓勾起唇角。 “或者,你再叫一声云大人,我也可以考虑看看。” 青草之上,月儿顿时沉下了眼眸,云逐溪分明是在戏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恨只恨自己实在没有能力将他打败。 她攥紧了衣袖之下的手,小声嘟哝着起来。 “你是故意的……你根本不想教我。” 轻若蚊蝇的声音伴着瀑布的千波万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3 浪,几乎细不可闻,然而云逐溪还是微微泛起笑意,转过身看着她因为不满而此刻微微泛红的脸颊,道:“那又怎样?” 月儿别过脸:“我要去告诉教主。” 说完,她便转过身,然而顷刻之间脚步便死死定在远处,再也无法动弹。 “放开我!” 突然间意识到一定是云逐溪做了什么,她突然大喊。 神情之中那微微的倔强令云逐溪笑意更浓了,他缓步走到月儿身侧,目光落在远处那一道燕腾的雾气之上。 “其实,这倒也不难。” 话音刚落,云逐溪凌空起身,顷刻之间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一个飞身向着面前的水帘而去。 他踏过水潭中的六角石楞,白色的身形一转而过,绕到一帘水幕后,并指为结,一瞬之间,面前的水帘骤然间迸裂开来。 他竟然用了术法将眼前的瀑布生生前移了数丈之远,几乎是近在咫尺。 云逐溪白色的身影与飞泄而下的瀑布融为一处,伴随着澎湃汹涌的巨龙踏石而过,仿佛周身缠绕着云丝。 他落在月儿不远的地方,道:“小丫头,试试看。” 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微雨般纷落而下,月儿不觉恍然出神。身后,云逐溪的双臂已经覆在她的手上,她不觉闭上双眼,萦绕在面前的灵魄仿佛是一片晶莹闪耀的无数光点,她双掌重叠并起,将那一片光霞牢牢抓住,默数几下后倾然放开。 光影之壁将面前的瀑布横档在外,水流顿时垂直下泄.砸落在无形的力量之上,琼浆飞进,碧玉粉碎,溅出的水花幻化成大片水雾,仿佛是一团乳白色的轻烟薄云,日光映射下犯着七彩的锋芒,眼前的一切仿佛是悬空的几尺彩练,绚烂夺目,摄人心魄。 一缕温柔灿烂的光弥漫上眼眸。 月儿抬起头,面前的光越聚越多,不知不觉便洒满了整个光影之壁,夕阳的日光几乎把自己即将褪去的光华全部落于其上,不远处的几树梨花同样沐浴着如霞的,浅黄的,血红的光芒,如幻如梦。 真的很美。 清泓落下,一方潋滟的水光终于归为平静,云逐溪望着面前凝神的月儿,抽回衣袖收回掌势,缓声道:“你不是已经做到了。” 尽管是借助着云逐溪的劲力,但这漫天飞舞的绚烂水珠还是令月儿笑了起来。 “你刚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你会教我催眠咒的吧?” 她扬起小脸,神情纯真而美好。 “自然,”白衣的护法只是望着那处续而不断的流水,唇边微微笑起,“答应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 月儿侧过脸,望着身边的白衣护法。不论如何,他今日都的的确确给了自己极大地收获。 眼下,夕阳落山,几许淡淡的余晖照耀在云逐溪白色的长袍之上,月儿看着他的侧脸微微抬起了头。 她很想与他道谢,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恰巧几个婢女已经来催她回去用晚餐了,只能转过身随他们向着内室走去。 晚上,由花想容来教她经文。 眼见花想容站在门前,月儿侧身行了个礼,便将手边的婢女遣散下去。 从太上感应篇讲到静心咒,每一篇经文都晦涩沉挚,逐字逐句读起来味同嚼蜡般索然无味,仿佛一行又一行的虫子在眼前缓慢爬行。 月儿整整一日几乎未曾休息过,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意识越来越昏沉,而花想容还在认真地为她解析着经文,她只能不住掐着自己的手背,强行打起精神。然而那沉沉的疲倦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睡意,耳畔,花想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绵长与模糊,终于,她不堪重负的合上了双眼,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花想容阐经的话音顷刻间毕止。 淡褐色的眼眸划过变幻莫测的光芒,他将手中的经文置在一旁,看着面前毫无意识的月儿,手指不觉向她的纤细的颈间伸去。 骤然之间,一股浩然的力量夹杂从手边呼啸而过,迅疾如风,房中的几处烛火霎时熄灭,黑暗之中,花想容不禁微微蹙眉。 长廊外,有人缓步走过。 来人正是风弄影。 今日一整天他都在教中忙着处理继任大典的事宜,到了此刻才堪堪得空。继任之期迫在眼前,教主似乎这几日身体状况不佳,他必须对月儿更加严格的督促才行。想到今日是由云逐溪来教她,却不知她学得如何,便向着内室走去。 殿外,隔着窗能够看到一束摇曳的烛光,温暖而明亮。 “风大人,月儿小姐正在内室听花大人阐释经文。” 几个婢女神情恭敬的守在殿前,向着青衣的护法跻身行礼。 风弄影点了点头,然而刚要离去,突然,殿中的光芒忽然熄灭,内室一片漆黑。 他顿时神情一凝,迈开脚步踏入。 一股强大的灵魄正萦绕在不远处,借着月色,他看见月儿正失去意识的趴倒在桌边,而另一侧,那异常俊美的身形正缓缓将指势从她颈间挪开。 风弄影顿时神情一凛,脚步轻旋,如风般将陷入昏睡的月儿一把横抱而起。 花想容微微一笑,琥珀色的深邃双眸在清淡的月光之下泛出变幻莫测的光芒。 “呵,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前殿准备后天的继任大典,竟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不在乎,”风弄影没有多加解释,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男子,神情骤然冷凝,“但不管你有什么企图,不准对她动手。” “你什么时候对教主这么忠心了,”花想容冷冷一笑,理了理手边的衣袖,“你不是真的想要让她做教主吧。” “圣血之子原本便是要继承教主之位的。”风弄影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 “呵,圣血之子,”花想容玩味般的沉吟着,他稍稍挑了挑下巴,看着正在他怀中静静昏睡的月儿,语气突然冷厉起来。 “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即便是做上了一教之主也不过是个傀儡!不要告诉我你日后真的想要对这样一个人贴地称臣!” 风弄影黑眸沉肃,望着面前的花想容缓慢道:“我说了不准对她做什么,否则,你大可以试试看。” “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一个赤胆忠心的人,”花想容轻笑一声,唇边勾起一丝变幻莫测的笑意,“你这么护着她,该不是对她动情了吧?” 他缓缓侧过脸,将目光眺向别处,“那个老东西这些年来是如何对待你,对待所有人的,你都忘了?” 月色之下,风弄影的神情微微一滞,仿佛被触动了内心深处,半晌,他才缓沉开口。 “教主如何,与她无关。” “你忘了你哥哥现在躺在冥湖之中么?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花想容将脸上清冷的笑意收了起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4 来,越过面前的风弄影,径自走出门外,脚步到了门边他却将脸侧过。 “今日你却为了她的女儿不惜与我翻脸,早知如此,云将她带回来的那天便应该一刀杀了她。” 风弄影没有追上去,在黑暗中的房间中兀自伫立着,直到许久,他才将手臂之中的月儿放了开来,遣了殿外的婢女重新进来。 烛火被点燃,内室中顿时一片柔和的光亮,施加在月儿身上的催眠咒很快便自行解开。 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眸,看到面前的青衣护法立刻惊坐起来。 “对不起风大人……” 月儿揉了揉眼睛,顿时打起了精神,“花大人……他人呢……” 话到嘴边已经细弱蚊蝇。 今晚花大人在认真为她详释经文,而自己却全无知觉的睡了过去,不用细想,花想容一定是因为对她的表现太过失望才拂袖而去,月儿顿时懊恼不已。 “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明天我一定会去向花大人道歉……” 她垂下眼眸,不知所措的绞着手,等待着风弄影给她布置抄写经文的惩罚,然而他却出乎意料的迈出了殿外,只是缓缓道:“继任大典在即,早点休息。” 风弄影一个轻旋的转身,青色的衣袂缓动,心中一阵后怕。 方才若不是烛火突然间熄灭,恐怕自己已经离去,此刻等待月儿的会是什么,他不知道。 风弄影不禁抬起头,环视四周。 偌大的内室,数十处灯台上的烛火却能同时熄灭。若不是迅疾大作的狂风,便是有人隔空用掌风将所有火光摧灭。 然而,这一瞬间的内力该是如何深不可测。 他抬头望了望殿外的天空,今夜星辰如沙,月色似水,静得连一丝风都没有。又下意识望了望窗户,亦无被人推开的痕迹。 整个内室,除了门前的两个婢女,便只有一个镇守在门前的侍卫。 他微微侧过脸,目光不禁瞥过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灰袍侍卫,缓步从石阶踏步而下,身形消失在走廊尽头。 长歌楚天碧(一) 次日,黄昏。 花想容只身越过石阶,身形穿过大殿。 房中传来剧烈的喘咳之声,在空旷的大殿回响,寂寥如一纸枯叶。 “咳……咳……” 稍稍缓回神,教主伸出手,缓缓示意单膝点地的护法起身,“那件事……办妥了么……” 花想容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无法看清。突然,他的唇边似乎是轻轻扯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诡异的沉默令榻上枯瘦的老人侧过脸,然而神情在刹那间凝住。 形容俊美的护法缓慢的将镶满宝石的手杖从衣袖中拿出,一道符咒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印于手臂上。 “你……你……竟然!” 声音戛然而止,床榻上的人凝神,却感受不到任何体内的任何真气之像。惊惧之下,面前的护法缓步向前,手指伸向他的颈间。 指间渐紧,力道之大竟令他无法动弹,他尽力将目光转向门外。 “门前的那些人,已经魂飞魄散了,”花想容轻轻笑道。 内室中,月儿正梳洗打扮。 这是教主在任的最后一日了。 她换了一身衣裙,此刻,额间坠着几颗圆润的珍珠,散发着柔和却高贵的气息,又在婢女的要求下将腕间象征着权利的蓝宝石珠串戴在手上。梳洗完毕,才忍不住向着大殿走去。 与往常不同,今日当她醒来时几乎已日上三竿。 兴许是昨日夜里风弄影特意叮嘱过要她好好休息,婢女今日并没有刻意叫醒她。 奇怪的是,原本今日应当是花想容来为她阐释经文,却一直没有出现他的身影,就连风弄影也未见到。 四处似乎都在忙着明日的继任大典,这难得的悠闲令月儿倍感惬意。午后,她甚至得空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终于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积蓄已久困顿疲乏驱走了不少。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内室里休息,看了看昨晚花想容留下的经文,转眼间便到了夕阳西下的黄昏。 宣典仪式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教主,继任大典之前竟然学会了光影之壁这样高深的术法,此刻,她最想与教主分享。 月儿穿过白玉长廊,一路上,每个婢女都是行色匆匆,赶去将手边的事情逐一检查完善,但见到她却无一不跻身跪地行礼。 也难怪,继任大典是教中最为盛大庄严的典礼,容不得一丝一毫差错。月儿只得垂下眼眸尽量不去看她们,提着衣裙快步向前走去。 终于,踏过走廊,大殿近在眼前,而门前却是一片冷清。 时过沧桑,人走茶凉,连门前的婢女和侍卫都不见了,教主如果看到了一定很难过吧。 月儿提起衣裙缓步绕过殿前的白玉石柱,迈步走去。 偏殿悄然无声,仅有几只略显黯淡的烛火在闪动,她踏过长长的石阶,内殿的光影透过虚掩的门边倾入眼帘。教主的卧榻前,花想容熟悉的背影正在不远处的地方。 无形而固如磐石的结界瞬间闭合上,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月儿正要将门推开,眼前的一幕却令她哑然失声。 一声她从未听过的嘶吼突然低沉的响起,凄厉得近乎不似人声,床榻背对着门,教主的身躯被一只手缓慢的拎起来,确切的说,那不是手,而是一只血红的爪子! 仿佛被剥去了皮肉,整只手臂呈现着可怖的猩红之色,粗大得可怕,弯曲的指甲长长的伸出,深深嵌入教主苍老的颈间,那具苍老的身躯缓慢的挣扎,却被死死箍住。他的眼珠被极大的力量勒得几乎凸了出来,仿佛带着无尽的恐惧,正死死的望着门的一边。 骤然之间,他的身体被迅疾的向下拉去,几乎是一刹那,便失去了半边头颅,连惊叫声都未及发出,另外半边头颅便被极快的速度啃噬得一干二净! 地上,已经是一片殷红,几许鲜血顺着门缝缓缓向着闷着一侧流淌开来。 似乎是厌倦了手中的姿势,那熟悉的背影终于缓缓侧过脸,然而,那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花想容了—— 琥珀色的双眼变得血红,仿佛是被鲜血浸泡过一般,他的唇际,横生出的两颗獠牙尖利锋锐,沾着几点残留的模糊血肉。 那……到底是什么…… 月儿睁大了双眼,这一幕远远超出了她认知的极限。随即,极度的惊恐瞬间包围。 她低下头,几滴血红顺着门边流了下来,夹杂着几许白色的浆液,她再也无法抑制的后退,却在台阶上一脚踩空,跌落下去。 骤然间,一股缓沉的力量像是无声的疾风掠过,一只宽厚的手将她的惊呼捂住,伴随着凌空的转身,她瞬间被带离了偏殿。 身形在门前停落下来,月儿眼中不觉蒙上了层层水雾,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5 浑身不住的颤抖,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一个灰袍的侍卫。 “你……你到底是谁……” 面前的人将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让她不要出声的手势,缓缓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眉目清明的脸与记忆中重叠,她再也无法抑制,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丁……丁大哥……” 月儿难以置信的紧紧将他抱住。 “真的是你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啊……” 不多时,丁剑清的衣襟前便濡湿了一大片。 他将面前的人拥进怀中,温热的手掌缓慢的覆在月儿的后背,唇边泛起平和的笑意。 “我一直都在。” 难怪,厨房送来的饭菜全都是她爱吃的,此刻想来,应该也都是他尽心依持的结果。 带着她曾经熟悉的清允气息,月儿仿佛是害怕面前的人会突然消失一般,她用力贴在他的胸膛前,几乎能够感受到稳健的心跳之声。 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 “丁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剑清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原本……” 话音未落,不远处,偏殿的门前传来响动之声。 月儿突然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抬起头,“丁大哥……刚才……我看见花大人他……” 丁剑清微微敛起神色,将声音缓慢压低:“我知道,这里被设下了结界,我去后面看看有没有松动的地方能用掌力冲破。” 他停了停,继而小声道:“少主和沈阁主在外面将两个护法拖住了,今晚教中各处都在忙碌,只要这道结界一破,便可以与他们会合回。” 原来他们一直在设法将自己带回,月儿抬起眼眸,用力的点了点头,却舍不得将丁剑清的手臂放开,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袖抽着鼻子。 “你要小心啊……” 丁剑清微微一笑,将她一步带到殿中的香炉后藏好,一个转身便顺着偏殿的门走了出去,来到结界的边缘。 月儿抽着鼻子瑟缩着身体,不敢有丝毫的动弹,然而周身却不住的颤抖。她紧紧抱着胳膊,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不去害怕。 偏殿前面的门被缓缓打开,昏暗的光线中,她看见花想容那只巨大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常,他缓步踏过台阶,却在门前止住了脚步。 那里,残留着月儿被鲜血浸湿的脚印。 月儿蓦然睁大了双眼,心下一惊。 花想容皱眉。结界里,有外人侵入的气息。 他缓慢的抬起头,一小片水红色的衣角透过香炉刹时映入眼帘,他缓步向着面前走去。 黑色的影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月儿紧紧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突然,她感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缓缓抬起了眼眸。 “花……花大人……” 花想容没有说话,低着头,突然极为轻声的笑了一下。 “真巧,我正要找你。” 他的面容此刻看起来与往常一般无二,然而,在目睹了方才的一幕之后,月儿却只感到恐惧。 她颤抖着瘫倒在地上,看着面前的花想容,不断向后退,直到身后抵住了坚硬的白玉石壁。 花想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惊惧之下她竟然连挣脱都忘了,一路向前拖进前殿门中,被狠狠的甩在地上。 面前的卧榻上几乎被喷溅的鲜血浸满,顺着地上缓缓滴落。不远处,一块肉身带着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是教主尸身的残骸。 浓重的血腥之气终于令她无法抑制的干呕起来。 花想容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女孩,将自己唇边的几点残余血迹轻轻擦去,“知道么,原本我没有打算让你活过昨夜,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垂下目光,望着自己手指间残余的那些血浆,“风似乎对你很是在意啊,真是令人感到意外,但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是么?” 他从衣袖中抽出一卷水红色刺绣镶边的丝锦,上面绣着的两朵白色见莲透着矜重与庄严,缓慢的展开抛到月儿面前。 “这是什么……” 月儿浑身筛糠般颤抖,努力别过脸不去看那些可怕的残骸。 “继任的宣书,”花想容的脸缓慢转过,神情之中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芒。 “好了,”他从一侧的书桌上取下一支紫毫,就着一侧残余的几点墨迹蘸了蘸,一把将她的手拉起来将笔塞到她手中,“现在我来说,你来写。”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花想容唇边勾起一个微笑,“在上面写上我的名字,明日的继任大典上,你要告诉所有人教主病故,至于下一任教主,由我来继任,听清楚了么?” 月儿神情一滞,她紧紧咬住嘴唇,想起教主,两行泪水不禁滴落。她将手中的笔扔向一边,墨痕落在地上,仿佛绽放开的黑色的花瓣。 “我不会写的……” 花想容有些意外的蹲了下来,看着她颤抖的身体,“你说什么?” 随着他靠近身侧,顿时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传来,月儿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细弱蚊蝇的声音中语气却无比坚决。 “我是不会写的……” “啪——”一声,花想容扬起一个巴掌立刻落在她脸上,月儿一阵头晕目眩,失去重心的趴在地上,耳边一片嗡嗡鸣响。 花想容用力将她的下巴捏住,眯起眼睛狠狠道:“我可不是风,没有怜香惜玉的耐心!” 说完,他将手用力抽出,捡起一侧的笔塞进她手中。 “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动笔,想清楚了么,等到我动手你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月儿努力克制着耳边的鸣响,半晌,缓缓的吐出几个字。 “我不写……” 花想容仿佛立刻被激怒一般,手指箍在她纤细的颈间,道:“你面前有任何拒绝的资本么,你不过只是个傀儡!” 骤然间,身后一阵疾风掠过。 丁剑清长剑当空,势挟劲风,仿佛带着沉稳的力量一刃划向花想容。 花想容背后顷刻间多了一道剑痕,他立刻转身,见面前的人是一灰袍的侍卫,心中诧异,旋即避开,点足飞退,几招之下被逼到石柱间,在大殿之中被止住了去势。他衣袖下的手指微微缓动,正要布结,丁剑清立刻横锋落下,衣袖的一角顷时裂开,花想容疾如旋风的将衣袖抽回,险些被削去手指。 进退之间,丁剑清剑锋大开大阖,气贯长虹,每一剑起落仿佛都带着风雨大至的一泻千里之势,花想容几乎被逼得毫无间隙,连光影之壁竟也无法使出,不禁大为恼怒。然而丁剑清的身形太快了,剑锋回转运使,宛如飞遁入天的蛟龙,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一个侍卫竟然有如此深厚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6 的劲力,花想容避退之间不禁抬起头,但见他面容清俊,顿时大为惊骇。 “你不是教中的人!你到底是谁!” 教中所有的侍卫都须将身心完完全全献给教主,因此,在入教的那一刻便会被割去舌头毁掉面容,以示忠诚。显然,面前的人是假扮混进教中的。 花想容避闪不及,又无法布结使出术法,眼见便要被逼至角落,突然一个飞身越过卧榻,一把将地上的月儿拉到面前,双臂将她死死箍在面前。 丁剑清身形蓦然一缓,前进的剑锋在一瞬间收住劲势。 长歌楚天碧(二) 眼见他停下了剑锋,花想容唇边顿时泛起清冷的笑意,“你再向前一步,她顷刻间便没命。” 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令月儿无法动弹,她下意识的将右肘用力向后撞击,却被花想容的力道瞬间制住。 “放开我……” 然而身后的双手力逾千钧,她根本无法挣脱。 低头间,她用力在面前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下去,花想容顿时一阵痛呼,手间一松,月儿倒在上。 一瞬之间,丁剑清神情一凝,没羽剑横空上挑,眼见便要刺进花想容的心肺之间! 花想容飞掠般后退两步,后腰一闪,避过急厉的一剑,顺势将地上的月儿拉起死死勒住,丁剑清眉间冷凝,剑芒如风般收回,只差一点便要刺在月儿身上。 “看来昨日留着没杀你还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凑在月儿耳边缓缓道。 他感受着双臂中不住地颤抖,抬起头眉间微微一挑,望着面前神情凝肃的灰袍的丁剑清,“现在收回你的剑,立刻。” 丁剑清缓缓将手中的没羽剑放下,花想容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脸上漾起的笑意可怖而清冷。 “你的剑法很不错啊,不如让我们来比一比,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话毕,他刻意收了收掐在月儿颈间的手指。 丁剑清顿时眉间一凝,“放开她!” “你和她,只能留一个,该怎么办才好呢。” 花想容故作沉思般自语,他缓缓抬起头,“如果在我捏断她脖子之前你能自断双手,我就放过她,怎么样?” 丁剑清迟疑了一下,目光垂在手中的剑刃上,目光中有缓缓的光芒如水般流淌,他将手中的锋刃举起。 “不!不要!” 月儿立刻用尽全力的挣扎起来,泪水顿时在脸上肆意横流,她突然向着身后的花想容大声惊叫。 “不要!我答应你……你要写什么我都答应你……马上就写……求你放过他……求你了!” 闻言,花想容似乎神情微微凝住,他极轻的笑了一下,“你要是一早这么听话不是很好么。” 说完,他望着面前执剑的丁剑清,缓声道:“别想要耍花招,现在把你的剑扔过来。” 丁剑清眉间敛起,将手中的剑抛出,“叮——”一声掉在地上。 花想容脚边一挑,将剑握在手中,将面前的月儿放了开,森寒的剑刃顷刻间抵在月儿颈间,“动笔!” 月儿支起身子,抬起眼眸,“你先把结界打开……让他出去。” 丁剑清神色蓦然一凝,却听见花想容笑了起来,“好啊,但若是我发现你一会敢和我耍什么花样,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一语未毕,凌厉的剑光便横在她面前,吓得月儿不禁一抖。 说完,花想容双指合并,口中似乎默念着什么,顷刻之间,四下无形的力量开始松动。异常紧密的结界松开了一道口子,不远地方,便是殿外如洗的夜色。 眼见结界松开,丁剑清却难以迈开步子,但他知道此刻必须出去,这是唯一仅有的希望。 这个结界他无法解开,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将尹钟沫和风弄影找来。 他转过身,望着月儿灿若星辰此刻却迷蒙一片的眼眸,向着门外凌空而起。 花想容突然冷厉的笑起来。 “你以为我真的会傻到让你出去把救兵搬来?” 话毕,他一手执剑,飞冲而上,一瞬间直逼丁剑清背后的命门刺去。 这一剑极快,且从背后划过,即便是剑法修为再高深的高手也难以逃开直逼背心空门的袭击,眼见一见便要狠狠刺入,月儿凄厉的叫喊划破整个大殿。 “不要!” 丁剑清想要转身,却为时已晚。 然而突然间,一股无形的大力却从旁袭来,将花想容手中的剑打落在地。 丁剑清得空转身,踏地而落,终于看清来人是一袭长袍的白衣人,眉间的一点朱砂似乎格外耀眼。 云逐溪衣袖缓动,伴随着一阵轻灵的风,将松开的结界重新布起,顺势一掌将丁剑清推出结界外。 “这道结界被我布了金刚罩,他暂时出不去,你快去找风弄影!” 结界合上的一瞬间,白衣的护法留下最后一句话,如同拂过长廊的夜风。 此刻,山坡的一侧,也是一片迷蒙。 结界之中,几个身影不断回旋变换着,从外,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传来。 风弄影一个转身,堪堪避开了飞落而下的一剑,然而从身后立刻传来的呼啸的剑气,沈孟白的身影的宛如腾飞的游龙,一柄长剑朝着他右肩袭来。 风弄影青衣一摆,腾空飞踏而去,面前的四个人出手快如闪电,他不得不变换着身形。 继任大典迫在眼前,然而今晚却有这么多人暗中混进教中。 今日傍晚,他缓步踏至冥湖边,身侧突然有无形的剑气袭来,他来不及通知教中侍卫,二人便交起了手。他仅仅将面前沈孟白的面容看清,周围便被布下了结界。 整整一个时辰,沈孟白联手其他三人将他死死困在结界之中。 四柄剑同时出鞘,身形齐齐展开不断变换交错,剑光四射,纵横于掌间的剑气横空而出,宛如一张密不可破的网。 仅仅只须一个瞬间,他便可以并指布结,将面前的结界破解开,却在四人联手之下毫无还手的余地。 倾身的术法不得施展,若是单论剑法与武学的修为,他至多与白衣的公子交个平手,然而,剩余的三人却均是滴水不漏的高手。 沈孟白也不禁暗自慨叹。长白山一带遵习术法,但是眼前的青衣护法武学的修为似乎也颇高。 左元宗一剑刺来,风弄影被迫后退几步,望着面前的利刃却忽然一笑:“隐沧阁沈阁主,今日得见,果然丰神俊朗,幸会。” 沈孟白也是唇边微微勾起,“贵教代代有你这样的护法,难怪能屹立百年不倒。” 话毕,风弄影身侧一闪,足足跃起几丈之高,落身的瞬间一掌转向身侧的铁吟风。 相较其余三人,他的武功稍弱,风弄影凌空跃起,并指为掌,一举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7 将指间的真气幻化为剑,横劈向他的左臂! 一瞬间,铁吟风后退,右臂一挡,却不知这正中风弄影下怀,指间掌心落下的一瞬间,他两指并未一处,在他鸩尾与巨阙两处正中,几乎是同时口中飞快的默念着。 “小心催眠咒!” 尹钟沫长剑当风,一声惊叱横空,却为时已晚。 铁吟风瞬间仿佛失了心神一般无法动弹,目光之中只剩下空洞。 他顿时咒骂一声,微微侧脸余光瞥向身后的秦川,道:“千万不要让他再得空布结!” 催眠咒一出,顷刻便失去了任何还手的余力,秦川会意的点头,立刻飞身闪至风弄影面前。 面前的青衣术士是教中三大护法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原本以为今晚会在教中与三个护法同时交手,故沈孟白联同尹钟沫特意派了他和铁吟风四人对付,没想到他身侧并无旁人,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一定要四人联手将他斩杀! 辗转之际,沈孟白、尹钟沫、秦川三人分别位居三个方向将他围住,三道纵横天际的剑气一泻而出,风弄影点足而踏地,飞旋而起,身至半空他伸出手掌,一股无形的真气化作看不见的屏障,将倾落面前的利刃生生弹开,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 光影之壁!可恶! 尹钟沫咬牙,然而却束手无策。 光影之壁非同普通的结界,他无法破开,眼看着若再无法将他解决,那么自己设下的结界恐怕不时间便会被他解开。 尹钟沫眉间凝起,却感受到结界外一阵熟悉的的力道在逼近,丁剑清回来了么! 如此,倒是正好能够补上铁吟风的缺位。 他趁着沈孟白一剑向前的间隙,伸手将面前的结界收回。 面前,丁剑清神情敛起,只身一人站在结界外。 沈孟白顿时身形一滞,风弄影的掌间也是同样一缓,离情剑刚要落下,眼看便要落在风弄影的手臂上,却被丁剑清飞身一刃挡开。 长剑相击,“铛——”一声,在空中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先等一等,月儿在大殿。” 丁剑清定了定神,他微微垂下眼眸,眼底是万分的忧虑,“那里出事了。” 布下的结界被撤去了一块,丁剑清飞身离去的间隙却被云逐溪重新用金刚罩阖上,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两人谁也无法离开这坚不可破的屏障了。 花想容顿时一阵咬牙切齿,衣袖下的手也缓慢的攥紧。 大殿内一阵浓烈的血腥之气,云逐溪侧目一眼瞥见角落中的半身残骸,顿时心中大为惊骇! 方才,他无意间走过内室却听闻婢女言论月儿去了大殿,然而,刚刚走到这里他便发现了异样。 整座大殿被设下了异常的结界,其力之大,其形之诡,竟然连他也无法破开,料想定是出了变故。 他尚未及将风弄影找来,结界便开始松动,他顺势一举冲进,然而面前的一幕竟比他料想到的还要可怕。 拟好的宣书竟然被人逐字逐句的抹去,一片空白的掉落在地。另一侧,月儿倒地不住颤抖,脸上赫然是五个清晰的指印,云逐溪顿时眉间冷凝。 “教主呢?” 花想容似乎站着未动,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半晌,唇边似乎微微勾起。 “被我吃了。” 他用手指向一侧半具血肉模糊的残骸,忽然缓慢的抬起了头,将手臂微微抬起,望着指间残留的已经逐渐干涸的血浆,舌尖扫过唇角,“这样高深的修为,味道不错。” 手臂之上,一道血红的印记划过眼底,那分明是灵光印的咒符! 云逐溪的神情在一瞬间陡然冷凝:“你!” 花想容却泛起一个极为诡异的微笑:“还差一条魂魄,契约便可以完成了。” 湖底的灵光印竟然被他打开了! 云逐溪惊骇之余向后退了一步,目光飞快的瞥向大殿顶上,那里,原本放置的白玉长盒的位置已然空空荡荡。 “你是在找这个么?” 花想容缓慢的从衣袖中拿出一柄嵌满宝石的手杖,云逐溪顿时神情再次凝住。 原来如此,他借助了飞花杖的力量将灵光印解了开。 想到这,云逐溪突然抬起头,眼前的花想容骤然笑了起来,“多亏了灵光印已经松动,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快就得手” “还差一条魂魄,圣九婴的力量就可完全释放了,只要契约一达成,这世间的最强大的力量,便在这里。” 他缓慢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那里灵光印的地方微微泛着血红色的光芒。 云逐溪不禁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冥湖底下,那道灵光印竟然已经渐渐松动! 百年来,无数人想要将这道力量拥为己有。解开了灵光印向它献祭两个法力高深的魂魄契约便即刻达成。 如今教主的魂魄已经被他吞噬,此刻,花想容等于拥有了一半圣九婴的力量。 显然,面前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惊诧之余,云逐溪看见花想容将目光落在地上那一片水红色的锦帛之上,忽然极轻的笑了起来。 “到了明日,我便是教主了,”他将地上的笔捡起,抛在月儿面前,“听到了吗,现在便写。” 月儿垂下眼眸,身子却没有动,半晌,她抽泣着缓慢的开口。 “疯子……你这个疯子。” “那又怎样?” 闻言,花想容突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明天一过,一切都结束了。” “风大人不会原谅你的……” 月儿突然抬起头,蓦然间有泪光滴落,“还有那些教众,每一个拥护教主的人都不会原谅你的。” “啪——”一声,花想容扬起一个巴掌狠狠落在她脸上,月儿顿时失去重心的倒在地上。花想容将笔塞进她手中。 “写!给我写!” 月儿颤抖着咬着嘴唇:“我是不会写的……” 花想容一把将她拉起,用力掐住她的脖子,指间蓦然收紧! 长歌楚天碧(三) 云逐溪掌间轻灵的力量忽然袭来,花想容急速的避开,指间的力量也松了开来。月儿跌落在地上,一阵剧烈的喘咳。 “金铭诀。” 花想容若有所思,微微侧过脸,看着眼前的白衣护法,“看来你也和风一样,是不惜要与我翻脸了?” “放她出去。” 云逐溪凝眉,“我可以当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这我可办不到,如今那个老东西死了,明天若是没有了她,要怎么让那些峰主相信宣书上的内容,”花想容轻笑一声,“况且,看起来你和风好像都对她十分在意啊。” 云逐溪敛起神情,缓步走到他面前,道:“把结界打开,现在放她出去。” “我若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8 是不放呢?” 话音刚落,云逐溪欺身飞进,一刹间衣袖缓动,他甚至没有用手布结,面前便突然一道青色的光芒闪动,在略显黯淡的内殿烛光之下显得光彩夺目,偌大的内殿一时间被照得雪亮,恍若白昼。 伴随着掌风倾泻而出,一星半点的青色突然变成了一道潮鸣电掣般的巨大力量,云逐溪并指,笔直的逼向面前的花想容飞身而上,青色的光芒落在玉柱之上,顷刻间霹开一道裂痕。 花想容在殿中不断变换着身形躲避着云逐溪的金铭诀,不多时,几根玉柱上便布满了裂痕。 但这样下去却不是办法,结界未破,若是大殿倒塌,恐怕月儿性命难保。云逐溪的手中的劲道顿时缓慢了下来。 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花想容不断在几根玉柱之间飞跃着,云逐溪紧随其后,远望去,只见两道白色的身影在殿间不断起落。 突然,云逐溪侧身一转,踏过殿中的石柱,拳已变掌,在花想容衣袖间一搭,反手抓住,花想容用力飞旋后踢,终于,两道白色的身形从空中缓缓落下。 几十招下,花想容被云逐溪一指虚影斩逼至一座香炉前,他意念默结,双指轻合,顿时弹出了一个光影之壁,将飞落的虚影斩屏挡在外,云逐溪横掌挂出,汇聚真气在指间,在空中划落一道光亮的裂痕。 顷刻之间,那道光影之壁劈开两半,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我本不想与你决裂,但你招招不留余地,如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花想容踏柱飞落殿前,点地的刹那,他周身涌动出万千真气,渐渐汇聚在掌心,向着来人的方向一举击出,势如破竹般锐不可当,仿佛长驱直入的吐信灵蛇。 霎时间,大殿上空立刻划出无数道黑色的光影。 “轰!” 惊雷四起,结界上空竟一时望不到边,成了一片空洞的黑色。月儿甚至能够感受到身侧的玉砖在晃动,宛如怒号的狂风在嘶吼。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九玄幻雷掌。 此掌一出,上空那一片黑洞瞬间幻化成无数黑色的影子,流星般坠落而下。 月儿恍神,一道黑影划过,身边的玉砖上瞬间留下巴掌大的深坑。 云逐溪神情蓦然一滞,立即飞身而落,将一侧的月儿揽臂横抱而起,他白色的身形不断迅疾变换着,躲避着一道又一道黑影。 耳边惊雷作响,急速的旋转令月儿一阵眩晕,她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去克制这种可怕的感觉。 辗转之间,云逐溪缓慢落在地上,借着一侧的香炉伸手一档,立刻推掌向前,一道看不见的真气萦绕在整个手臂之间,绚烂夺目的光芒瞬间洒满了眼前。 那是一道五彩流光盾。 仿佛糅进了天际的彩虹,在隐约的烛火之下却无比旖旎绮丽,黑色的光影落于其上,瞬间如同雨入池塘,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九玄幻雷掌如此被化解开。 花想容退身而下,在最后一道黑影落地的瞬间他重新并指布结,口中念念有词,影风化雷诀顷刻从天而落! 灵诀化刃,然而,不论如何凌厉,落在五彩流光盾外似乎立刻便会被化于无形,始终未能伤及白衣的护法一丝一毫。 光盾之下,云逐溪将月儿放下,一掌将光盾抵住,衣袖下的另一只手掌缓缓升起,他双眼轻阖,片刻之间一掌击落在不远的一处结界之上。 原来,方才在殿中他飞身追击花想容之时便发现有几处结界色影不纯,似有松动之象。此刻他两掌分用两处,这是极为高深的修为才能做到的。 随着他一掌击出,结界边缘似有被真气所逼退的迹象,他立刻倾掌而下,又一击落在那处结界之上,眼见似乎便要裂开一道口子。 如此下去,结界势必被击破,花想容顿时心间一沉,缓缓落在地上。 他将手臂处的灵光印打开,口中似乎默念着什么。当他再次睁开双眸之时,眼中的光彩已然改变。 仿佛被鲜血浸泡过一般,眼中尽是一片可怖的猩红。 不多时,他半边周身也出现了骇人的变化。 他发出极为嘶哑的低吼,手臂处的皮肉开始脱落,露出一片血红的筋肉,手指上布满了弯曲的指甲,唇角边,两颗獠牙缓慢的伸出,仿佛狰狞的巨兽。 那便是圣九婴的力量么! 云逐溪神情一凝,面前的花想容突然一步向前,相较寻常似乎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他长长的指甲宛如利刃,五彩流光盾竟然顷刻之间散作几处碎裂开来,眼见一掌便要落,如一道光电一般向着云逐溪冲撞而去。 云逐溪立刻转身,将周身的蛰伏的真气聚集,顿时,一股巨大缓沉的力道四散开来,带来一阵轻灵无比的风。 他飞旋而起,周身的真气如同金蛇一般舞动,他手掌微曲,顿时一股巨大灵魄之力冲掌而出,直击花想容肋间。 此刻,花想容拥有了圣九婴一半的力量,速度更是蹑影追风般迅疾,云逐溪飞身而起,移形换位,寒冰掌接连而至。 这寒冰掌至阴至寒,用以对付圣九婴的火热之气为之上佳。只见数道光影之下,花想容左肩被击中,瞬间发出半人半兽的诡异嘶吼,向后踉跄着后退几步,顿时被激怒。 他放开被击伤的肩头,一臂横挡,力道突然奇大无比,云逐溪被顷刻间撞到在一侧。更为可怖的是,花想容那半边已经不成人形的身躯仿佛带着圣九婴的热火之气,所碰撞之处立刻被灼伤,带着火辣的疼痛。 不及他躲避,花想容便一臂向前,九玄幻雷掌顷刻间再次涌动而出! 与方才不同的是,这一掌夹杂了圣九婴半身的劲力,几乎是以方才十倍之速在上空蔓延,落地的劲势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被黑影袭过的地方已经裂开了巨大的黑洞,顷刻之间,几道黑影便向着殿中月儿的一侧急速坠下! 她睁大了双眼,惊惧之下蓦然想起云逐溪曾经教她的光影之壁,她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将脑海中的灵魄之气汇聚,双手并为一处,然而,那一闪而过的光点却始终一片漆黑。 不远处的云逐溪顿时神情冷凝。 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那是他亲手教予她的。 因为她的根基太弱,一只手根本无法将四射的灵魄抓住,只能两手并举。 月儿睁开了双眼,她已经无法再等到再试一次,几重黑色的影子便飞速向着面前坠落而来。 时空仿佛被静止了一般,耳边只剩下呼啸而过的惊雷之声。 一瞬之间,云逐溪飞旋的转身,向着一侧月儿的身影奔逸绝尘而去。 他将移形换位的身法所用极致,仿佛是急速一闪既过的流星,终于是先几重惊雷一步,倾身横档在月儿身前。 耳畔一道黑色的惊雷霎时落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99 下,随即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从背后绽放开来。 月儿睁开眼睛,只见云逐溪正拥着自己,而刚才的黑影滑落在他的后背上,那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几乎能够看得到残破的白色衣衫之下已成为碎片的腑脏。 惊雷还在纷落而下,云逐溪倾尽全力凌空转身,一把将怀中的月儿带离。 几巡转身避闪后,四散的惊雷终于毕止。 月儿惊恐的睁大了眼眸,白衣护法的手臂终于无法再将她紧紧拥住,随着周身滑落下去。 他无法支撑的倒在地上,白色的长袍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心肺之处一股又一股鲜血倾涌而出。 “云大人……云大人……你怎么了!” 一阵巨大的惊恐向着月儿袭来,她不断摇晃着云逐溪的手臂,但面前的一切无一不在告诉她,白衣的护法即将死去。 “咳……别哭了……我最讨厌听见女人的哭声……” 大概是痛极,云逐溪微微皱眉,脸色越发苍白起来。恍惚之际,他感到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手指间,白衣的护法在疼痛之中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别哭了……还是……喜欢看你笑……” 他看着月儿抽着鼻子,泪水在她脸上肆意纵横,伸手将她的泪水缓慢擦去,“小丫头……以前我做的事……能原谅我吗……” “我原谅你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你听到了吗!” 月儿伏在他身边,用力的抱着他的胳膊,“都是我不好……我忘了你教我的光影之壁……都是我不好!” 她从未看到过一个人如此模样,就连那次在别院深受重伤的云影婆婆也没有此刻苍白虚弱,顿时一阵恐惧袭来。 深受重伤却依旧勉力带她逃开飞落而来的惊雷,超出负荷的白衣的护法开始剧烈的咳嗽。他用手捂住唇边,然而依然有鲜血从指缝间涌出。 惊惧之下,月儿低下头,却见他浑身上下到处是伤,胸腑间的那一处被九玄幻雷掌正中,森森的白骨之上挂着猩红的皮肉,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云逐溪唇边勾起一个微笑,“你没有任何灵魄之气……又如何能练成光影之壁啊……” 月儿蓦然抬起头,万分惊愕之下,泪珠顷刻间从眼眶掉落。 先前的那些白色光点,所能感受到的灵魄之气果然不是自己的。 恍神之际,云逐溪并指为掌,抵在月儿肩头的。霎时间,几分热浪沆瀣而下,一股缓沉的真气如同暖流一般倾注而至,将她的周身贯穿。 月儿骤然回神,却见云逐溪缓缓收回了指势,苍白的脸上泛着一层濒临死亡的灰色。 “先前你根基太弱……灵魄之力只能短暂维持……不过现在……有了这层真气……从今以后你便可以真正完成光影之壁了……” 白衣的护法缓慢断续的开口,“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月儿趴在云逐溪身上,瞬间泪如泉涌。 “我不要什么灵魄之气!不要你死……你答应过会教我催眠咒……你答应过我的!” 白衣的护法只是轻声微笑,“小丫头,再叫一声云大人……” “云大人!云大人!云大人!” 月儿伏倒在他胸膛前,泪如雨下,“云大人……你不要死!” 一侧,花想容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然而顷刻之间,双眼便再次蒙上刺眼的血红。 他冷冷望着伏倒在地不住哭泣的女孩,对着云逐溪忽然笑了起来。 “明天的大典上,我会告诉所有人,是你杀了教主,然后被我和风联手剿杀。” 他缓步走下台阶,望着面前即将死去的云逐溪道:“好了,正好还差一个灵魂便可以完成献祭,你这么强的灵魄,吃了你,圣九婴一定会很满意的。” 云逐溪的双眸突然睁了开,他一把将面前的月儿推向一边。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云逐溪口中缓动。 九天断魂咒! 花想容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步向前冲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九天断魂咒一出即刻生效,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云逐溪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意识。几点黯淡的烛光之下,那一袭身躯开始变得渐渐透明,向着看不见的地方消散开来,恍如一场幻梦。 月儿扑身而去,那一席地方已然空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 她蓦然支起身子,凄厉的大声哭喊,“你杀了他!你把云大人杀了……你把他还回来!” “是你杀了他,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死。” 花想容冷冷一笑,言语突然变得狠绝起来,“你和你娘一样,只会踩着别人的尸体向前进!” 突然,他直起身子,神情骤然冷凝。 结界外面,似乎有人试图闯进来。 眼下云逐溪已死,他设下的那部分结界很快便会散开,若是让风弄影进了来恐怕便难以收拾了。 花想容蓦然将地上的不住哭泣的人拉起来,一把将她甩向角落中。他并指默念,双眼紧阖,神情冷凝。 月儿极力想要起身,然而刚刚稳住重心,心肺之间骤然传来一阵急聚而来的痛楚,如同被人用手指紧紧握住跳动的腑脏,她顿时跌落在地。 “你……刚才做了什么……” 望着一侧用力抵住心肺的月儿,花想容微微了笑起来,“没什么,只不过是用飞花杖的力量将你我的心脉连为一体而已。” 他缓步走向那道结界松动的边缘,重新将它补了完整,“既然你在风心中如此重要,我倒要看看,他一会如何动手。” 荏苒几盈虚(一) 殿外,风弄影和沈孟白一行人已行至结界边,神情异常沉肃。 面前的这道结界劲力非比寻常,竟是他生平仅见,似乎透着某种难以看透的巨大力量,诡异之至,仿佛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血红。 尹钟沫也是神情一滞。这是什么样强大的灵魄之力,几乎已经到了无法窥探的地步。 “如何?” 望着同时沉默的两人,身后的白衣公子不禁微微凝眉。 风弄影睁开了双眼,然而,眼中却是隐约的焦虑。 “这道结界,我打不开。”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沈孟白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透明的东西,夜色之下,似乎有微微的光华闪耀。 辟灵犀可解一切阴毒虚幻之象,此处,再合适不过。 沈孟白凌空飞跃,踏向不远处的几处石潭,取了喂鱼石瓢将手中的辟灵犀静置其间,顷刻之间,那坚硬无比的东西便随着一瓢清水化开,无声无息。 他不再停留,一把将手中的石瓢抛洒而下,刹时间青烟四起,一阵迷雾几乎是瞬间便开始褪去! 风弄影微微转身,向着身后的尹钟沫道:“你我联手对付花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00 想容,你们几人想方设法将月儿带出,去山坡会合。” 沈孟白点头,道:“如今他已异化,恐怕早已不是先前那个你所认识的人了,万事小心。” 话音未毕,浓重无边的隐雾便渐渐隐散而去,一袭巨大的身影站在殿前。 他半边身躯呈现着可怕的血红色,巨大的手臂将衣袖撑得残破,已然看不出先前的模样了。 尽管早已有了准备,风弄影却还是蓦然一惊,他双眸沉肃,微微眯起:“你竟然暗自修炼禁术!” “是又如何,很快,这里所有的一切力量便都是我的了。你我,还有云,不是一直想要摆脱那个老东西的束缚?” 花想容低着头,半边头发将脸遮住。发丝之下,那张脸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风,你不为我感到高兴么?” 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只见衣袖之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风弄影顿时神情一凝:“云逐溪呢!” 花想容缓缓抬起眼眸,那一抹可怖的血红泛着可怖的光芒,“你觉得呢?” “你瞧,”花想容将手中的东西展开,“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水红色的宣书上,为首的地方赫然书写着花想容的名字。 丁剑清蓦然一惊,那一笔娟秀的字迹他熟稔无比,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冷凝住。 终于,脚边的最后一丝迷雾褪尽,白玉的石柱边,月儿正倚靠着坐在地上。她神情空洞,精致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仿佛一具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风弄影、尹钟沫顿时起身向上,横掌倾出,直中花想容而去。 随着一股至强至大的力量,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在殿前响起,迅疾无比。另一侧,沈孟白飞身向玉柱间而去。 花想容转身踏去,风弄影将金铭诀凌厉的力道落在石柱间,霎时段成两截,他堪堪躲过,却依然被四射的一道力量划破了右臂,立刻生出一道血痕。 风弄影正要追身而去,身形却在瞬间蓦然止住。 石柱之间,月儿的身上同样的地方几乎是同时生出了一模一样的伤痕。 他竟然在结界中动用圣九婴的力量将月儿的血脉与自己连了起来! 花想容唇边微微泛起笑意,“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风弄影终于暴怒起来,一把死死将他的颈间扣住。 “你把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魂体分离,摄了她的魂魄而已。有了圣九婴的力量,这道摄魂咒只有我才能解开。” 他微微侧过脸,望着月儿毫无生气的脸,道:“你现在大可以将她带走,不过她将永远只是一具躯体了。” 风弄影心中一沉,眼眶微红,声音嘶哑:“你就不怕被教中的人群起而攻之么!” 话音刚落,两个婢女拿着几块红绸匆匆赶过,抬头的一瞬间望见眼前的场景,顿时吓得叫起来。 风弄影一惊,明日是继任大典,若是此刻所生之变被传了出去恐怕大事不好! 他顿时飞身而下,一掌出际,两个婢女顷刻间毙命。 与此同时,花想容飞身而起,竟快若惊鸿闪电,跃过面前的丁剑清和沈孟白,将地上的月儿一把抱起,退身至于殿内,一刹之间,结界重新开始蔓延开,风弄影蓦然一滞。 尹钟沫大惊道:“快出来!有了圣九婴的力量此刻我们几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三人只得退身而出结界。 花想容笑了起来,他望着神情凝肃的风弄影,缓声开口。 “或许根本不用我出手,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你看来比我更不愿让人知道啊。不过,也不用等太久,云和教主都死了,她不过只是个傀儡,等到献祭完成,一切都结束了。” 随着他的话语,月儿空洞的双眸中忽然缓缓滑落两行泪水。牢不可破的结界很快便蔓延到大殿上空,渐渐将一切包围起来,大殿中,一时间只剩下几近苍白的寂静。 他将月儿缓慢的放在地上,伸手将她滑落的眼泪抹去。 隐雾之中,渐渐走出两个神情凝滞的婢女。 花想容望着她衣裙上沾满的血迹,缓慢的站了起来,道:“明天你是一定要出场的,这副模样怎么能行。” 他挥了挥手,看着死去的两个婢女的魂魄面无表情的拿来继任大典的衣裙和梳洗用品,表情呆滞的替月儿擦干脸上的泪痕。不一会儿,便按照历任教中继任大典的规矩将她装扮一新。 “啧啧,难怪风和云都对你这么在意,我突然替你感到有些惋惜呢,”花想容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尽管没有灵魄,但是作为有着一半血统的圣血之子,我必须要把你的魂魄作为祭品献给圣九婴。” 影影绰绰的烛火之中,他看着两个婢女又将地上的狼藉一片整理好,转过目光,不禁抚过她蜿蜒而下的发丝。 “不过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感受到痛苦了,不是也很好么。” 结界之外,风弄影将周身的真气聚集,一道催眠咒顷刻即下。瞬间,方圆之内瞬间一片沉寂。 眼下教主和云已死,继任教主被挟,护法叛变。十六峰主原本便各自心怀鬼胎,不睦已久,这一些列惊变若是被诸峰主得知,不知是否会生变,若是与花想容沆瀣一气,那么事情便更加无法挽回。 风弄影知道此事必须尽快解决,却心乱如麻。 即便是加上左元宗,仅仅凭借他几人之力想要将如今的花想容斩杀也难若登天。何况,月儿此刻与他血脉相连,这要如何动手。 一切,难道只能等待花想容顺利继任教主了么? 尽管这一晚所有人都彻夜未眠,第二日,继任大典依然如期而至。 长白十六峰各峰主携分堂主约有万人之众齐集殿前,远远望去,站立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四下礼乐之声隆重非凡。 谷南带着一行人单膝跪在地上,不禁微微抬头,心中微微纳罕。从方才开始他便感觉到今日的气氛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继任大典这样的场合,教主直到现在竟然都没能现身,这不是太反常了么。 他蹙眉,抬眼间看见宣司星使一身银色长袍曳地,神情庄严肃穆,望着跪地行礼的众人,将雕花白玉盒之中的宣书缓缓展开。 “诸位,昨夜教中突生事变。” 话音一落,众人皆哗然。 宣司星使道:“苍龙星护法云逐溪联手玄武宿使风弄影企生叛变之心,花护法联手继任教主将苍龙星护法斩杀与前殿。” 说着,他将宣书拿在手中,缓缓展开。 “教主临终前留下宣书,继任教主道基尚浅,需设辅事祭司花想容。” 两侧红绸被婢女撩起,月儿一袭水红色的衣裙端坐在一侧。她看见丁剑清沈孟白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却无法开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01 口。 花想容封了她身上几处穴道,此刻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宣司星使将飞花印递到眼前,花想容神情一凝,走到月儿身后,沉下声音说着什么,月儿紧紧咬着嘴唇,却始终不肯伸手取下在悬殊上盖上法印。 见状,个别峰主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看来你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花想容凑在月儿耳边沉声低语,“如此,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衣袖下,花想容一双手倾掌而出,猛然落在她身后。整个动作浑然天成,此刻众人议论纷纷,根本难以察觉。 月儿顿时眉间一皱,却依旧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 然而细小的动作还是令谷南抬起头,他眉间凝起,一个飞身冲上,一把拉住花想容的手,道:“你想干什么!” 一瞬之间,月儿的身子毫无征兆的直直的倒了下去,四下顿生纷乱。 就是此刻! 风弄影一身不引人注目的黑袍混在人群之中,霎时间飞身而起,一把将月儿横空带出。引得众人一惊。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便察觉到怀中的人不对劲。 月儿双眼紧闭,根本毫无意识。 刚才那一个瞬间,花想容竟然摄走了她的魂魄! 风弄影转身望去,只见花想容将月儿的魂魄紧紧箍在面前,顿时,四下乱作一片。 风弄影将月儿放在一侧的草地之上,向着不远处的花想容飞身而去。 谷南方才便察觉不对劲,此刻飞冲而上,一道啸天断月指凌落眼前,直指花想容身际,却被花想容衣袍一摆侧身转过,谷南立即追身上去。 此情此景,只怕昨夜教中发生了大事。他心中一沉,向着身后的一众手下挥手道:“快保护教主!” 闻言,龙门峰的众堂主纷纷带着手下倾涌而出,将面前的花想容死死围住。见状,其余峰主也冲了上去,周围一片混沌。 趁乱,丁剑清一剑向前,凌空而跃,直逼花想容颈间。但血脉尚未解开,月儿的魂体在他手中,他手下无法用尽全力。沈孟白、秦川按照昨夜商议好的阵法,从后方一跃而起,执剑将花想容困住。 见状,花想容突然飞身而跃,面前,月儿的魂体更加动弹不得,几方力量已将他们团团围住,凌空的一瞬间她却感觉到身后将自己箍住的力量突然有了变化! 伴随着衣袖撕裂的声音,那一只手臂开始变得灼热,在一个瞬间变得异常大,不时间,便成了可怖狰狞的血红色。 “那……那是什么!” 几个峰主顿时哑然失语,此情此景太过诡异。 花想容飞身踏过面前的一众人群,落在冥湖边,他将手臂缓缓垂下,那上面,赫然是一道血红的灵符。 “灵光印!” 谷南惊声脱口而出,顿时心中一沉:“不好!他要把圣九婴放出来!快阻止他!” 说着,便带着身后的一众堂主飞身而去,想将他围住。 花想容缓沉的一笑,将月儿用力甩在一边,一手将一个堂主拎起。他琥珀色的双眸变得血红,一个瞬间,手中的人便失去了半边脸皮,发出极为惨烈的嚎叫。 谷南转身掠起,刀刃直落花想容那条臂膀之间,尚未接触到便是一阵极度的灼热透刀传来,这股奇异而炙热的力量逼得他立刻后退。 转眼之间,花想容手中的堂主另一边脸皮连着耳朵被深深咬下,不多时,整个脑袋便血肉模糊,皮肉难辨! 刺眼的鲜红顺着唇角滑落,那是属于人的鲜血。伴随着一条人命,他另一边手臂也渐渐开始变得血红。 “还差一个魂魄而已,”花想容唇边泛起一个微笑,“虽然灵力不强,但是多吃几个,圣九婴总会满意的。” 他大步跨向人群,随意抓起几个堂主,将他们一一吞噬。地上满是血浆残骸,混乱之际,其余几个峰主联手欺身而上,但啸天断月指还没到眼前便被花想容一臂划破。 这样的幻法竟然已经在它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了么! 几个峰主不时间便被啃食得干干净净,花想容向着更远处跃去。 吞食一条魂魄,便继承了魂体的灵力,距离圣九婴的献祭已经越来越近。此刻,他几乎通体血红,唇际的獠牙也渐长。 丁剑清神情一凝,向着面前望去,然而四下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看清月儿身在何处,他在人群中飞身而出,然而霎时间,身边的平静如水的冥湖开始潮动,湖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真蠢蠢欲动! “圣九婴!” 一个堂主脸色刹时变得惨白,“快……快逃吧!” 荏苒几盈虚(二) 此语一出,剩余的几个峰主也都纷纷向后撤退。辗转之间,人仰面摔倒在地,现场已是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不敢再贸然逼近。 花想容伸出手,抓住一个峰主的肩头,他的力道似乎大得可怕,拎起便顺着耳际撕开皮肉,唇边甚至还残留着血浆与破碎的皮肉,触目惊心。 花想容缓缓擦去唇边的血迹,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泛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好了,现在告诉我,谁是日后的教主?” 风弄影飞身向前,尚未靠近花想容,冥湖中突然涌起一道十丈之高的巨大水花! 霎时间溅起的水花宛如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声如奔雷,红色的光芒摄人心魄,巨大的能量流如山洪爆发一般喷放而出,汹涌而出的大力将临近四下的人向后推出去三丈距离,然而一瞬间,便被蒸腾成了嘶嘶水汽,一股巨大的热浪席卷而来。 通体血红的巨大怪物从水中起身而出,竟然发出如同婴儿般的啼哭之声。待水汽稍稍散去,沈孟白看清面前的来物,刹时一惊,飞身后退。 那怪物竟有九个同样的脑袋,此刻,它似乎禁闭已久,闻到了面前巨大的灵魄之气,向着面前的风弄影咆哮而去。 沈孟白就在不远的地方,离情剑倏然出鞘,一剑斜掠而上,圣九婴猩红的手臂顿生剑痕,显然是恼怒不已,它巨大的手臂在空中不住挥动,沈孟白执剑迅疾划过,然而却无法跟上圣九婴的速度,眼见便要隐没在一片炽热滚烫的猩红之中。 人群中的月儿顿时面如死灰。 突然之间,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双掌并未一处,闭上双眼,体内的灵魄之气仿佛在一个瞬间汇聚一处,眼前那一道道白色的光点宛如群星般璀璨。 那是云逐溪在最后一刻送入她体内的真气。 她用尽全力将眼前的一切抓住,睁开双眼的刹那间向着面前的一众人发出去。 巨大的力量瞬间化为无形的屏障,伴着圣九婴通体的猩红泛着一层绯芒,宛若几轮骄阳当空而照,璀璨而夺目。 顷刻间,沈孟白便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屏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02 障之间。身后,是丁剑清和尹钟沫,秦川和铁吟风似乎在不远处的另一处光影之壁中。 圣九婴立刻被这突然而至的力量所吸引,向着身后转去。缓动的瞬间,沈孟白终于看见趴在草地上的月儿。 那仅仅是一道魂魄,她的身躯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风弄影心中大惊,立刻并指为掌,将面前的光影之壁横空划破,然而,在踏出那一道无形的屏障之前,他蓦然停止了脚步。 草地上,那一袭水红色魂魄跨步向前,飞身跳下面前的湖水之中,宛如一只翕动的蝶影。 “不!” 黑衣的护法几乎和花想容同时发出了几近沙哑的嘶吼。 风弄影移形换步,如龙般凌空转身,然而仅仅一瞬之间,水红色的身影便隐没在水中。 顷刻之间,花想容的嘶吼声便止住。 他通体的皮肉开始迅速剥落,如同倒坍的沙石,随着风飘散开来。他惊恐的睁大双眼,望着自己的双臂、四肢在一点一点的剥落,像一杯打翻的水,在空中无法挽回。 看起来她是如此怯懦,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只会哭泣的人竟然有胆量纵身跃入冥湖中。 那道为了用以要挟风弄影以及一众人等的血脉,此刻像是一道枷锁,无形之中将自己与她绑在了一处,一俱损毁,灰飞烟灭。 “啊!” 凄厉的嘶吼声仿佛已经不似人声,花想容望着自己的双腿开始消失,不时间便蔓延到了胸腹之间。水花落下,他知道很快,自己便仅仅剩下一颗脑袋。 然而他不甘心。 明明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只差一步,便可以完成献祭,便可以拥有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力量,却终究功亏一篑。 他不服的想要迈开步子,拼命的往着圣九婴的方向挣脱,却连声音夜已经发不出。很快便蔓延到鼻间,双眼。 终于,最后一片皮肉也已经剥落了干净,随风消散而去。 这是月儿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 光影之壁四散开来,所有人都被笼罩在的那半壁屏障坚韧如盾,她做到了。 一池凌冽静谧的湖水之下,是寒如玄冰的冷彻,几乎没有温度的水拥住了她的身躯,仿佛一根根银针砭入肌骨。 透过上方的湖水,能隐隐看到不远处的一切如同幻影一般在缓缓移动。无数白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那是多年以来因为犯了错受惩罚而被丢进湖底死去的亡魂,不计其数,宛如一朵朵白色的花在眼前绽放。 此刻,在水中幽幽白光的折射之下,一切变得透明起来。她终于第一次以灵魂的存在看到了自己,但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风大人曾经那么多次教导她,而自己却连简单的传音密卷也未能完全学得会。平日里假如更勤勉一些,现在就能为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用尽全力去练习,不再令风大人失望。 但她相信风弄影的实力。 毕竟那是教中最为卓尔不群的护法大人,即便是只有一时半霎的时间,也能将一切顺利解决。 不远处开始渐渐出现红色的影子,圣九婴和无数翕动的白色光芒一样被圣血之子纯净的气息所吸引,立刻兴奋得沸腾了起来,原本被用于封存的幻法此刻已经濒临解禁,几乎全然无用。圣九婴连躯体都变得通红,不断嘶吼着落入湖中,向着自己的方向不停的嚎叫着逼近,她在水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圣九婴的缘故,周身冰冷的湖水也变得温热起来,神志在一点点消失殆尽,但她却感到自己渐渐有了力气,两种矛盾的感觉令她不禁睁开眼,巨大的红色蛟龙像闪电一般逼近自己,很快便会被吞噬在一片赤红之中。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了下来,周身的红色一丝一丝渐渐隐去,不多片刻,便恢复了安宁,看样子风大人应该已经用幻法将圣九婴封印住了,大家都平安无事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寒冷袭来。剩下无数白色的光点在闪闪烁烁,仿佛深邃的夜空一般寂静无声。 她依稀记得遥远的时空中,曾经遇见过一位不可或缺的人,有过某个微微泛凉的晚上,夜空中的繁星如同一盏盏点亮长空的灯,将她卑微灰暗的心照耀得璀璨明亮。 她并不奢望自己低到尘埃里的生命能与之闲看落花,把酒天涯。但那是她最好的年岁,能够拥有一个完整无缺的过程,她已了无遗憾。 还有一些话没能说出口,还有一些心事没能解开,但此刻都不再重要了。 终于,她再也不必面对与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刀剑相戈的局面,也不必再看着他们为了因果未完的仇恨不断厮杀。 最美好的一切已然被她深深记住,用做一世回忆。 仅剩的一丝意识,她感到自己的身躯在慢慢变得轻盈无依,仿佛灵动的湖水,能看到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无数白色的影子纷涌而至,开始撕扯着她,却没有任何痛感袭来。 原来脱离了肉体,魂魄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啊。 模糊的视线之中,那些被压在湖底无法超度的亡魂,看起来却像是美丽的精灵萦绕在身边,绝美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解脱的微笑。 要不了多久,自己应该就会从这里消失吧? 她突然觉得心里很安静,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和深色的湖水融在了一起,仿佛变成一片清澈的碧波。 风弄影突然停下了脚步,怔住了神色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这一瞬间他紧闭双眼,仿佛从未有过的专注凝神。 他将全身的力量聚集在指间,一时间连手指都变成了妖异的蓝色,集聚的强大灵力将额前的几缕发丝都猛烈吹散。并指向前,一道看不见的急重力道自他袖间飞速而至。 几乎是瞬间,不停嘶吼的圣九婴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牵引住,双臂无法动弹,慢慢开始蔓延到其余几个脑袋上,仿佛极为痛苦的哀嚎响彻天地。 光影之壁中,沈孟白无法抑制的屏住呼吸,湖中,被圣九婴溅起的水花仿佛狂风怒号的暴雨一般,如同九天潮水般落下,却被挡落在圆弧形的半壁结界之外,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大声响。 而眼前的一切令他无法抑制的感到恐惧。 不足一丈远的地方,月儿绝美的脸上双眼轻阖,粉色的身影正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开始消失,渐渐蔓延到全身。 他动用内力,一个飞冲的掌力击在壁身之上,却如同落入池塘的雨点一般被无形的化开,想要冲破眼前那道无形的光影根本无济于事。 看起来若有似无的一道屏障前,所有的一切力量竟然都是徒劳。 他低声嘶吼着,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过,一种苍白的无力感顿时在心中蔓延开,内心仿佛有一个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03 声音在呐喊。 此时此刻,他终于直面内心的情感不再欺骗自己,他无法接受月儿即将彻底不复存在的事实。 那些旖旎瑰丽的记忆,曾经以为不论何时回头,它们都会一成不变的停留在原地,所以才会毅然决然的转身。但如今,即便是不舍昼夜的追逐也再难以赶上她的脚步,竹林深处那一袭水红色终究是离他远去了。 “没用的,她的魂魄已经被吞噬,躯体很快便会消失,”尹钟沫喃喃自语一般沉吟,看着沈孟白疯了一样,缓声开口制止。 光影之壁外,绝美的小脸开始变得越来越苍白。 沈孟白抬起头,静静看着面前的月儿,粉白的衣裙映衬着她沉静的面容,蜿蜒的发丝垂悬在草地上,仿佛倾泻而下的涓涓溪流,美得有些不真切,微微轻阖的眼眸宁静而祥和,几粒浑圆的珍珠悬在额间,像极了第一次在竹林的小河边初见她的样子。 很多次,他甚至都可以再度伸手将她挽回,但却无一例外的选择了义无反顾的向前走。直到许久以后他才幡然醒悟。 越过重重山水只为了能重回来时的路,终于可以再度与她重逢,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 他想要最后一次将一袭粉色的身躯拥入怀中,却无法伸手触及。转身之后,原来未必会再见。 光影之壁中一时间是静如止水般的沉默,丁剑清默然的怔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如同是切骨般痛心,而他却不舍闭上眼睛,尽力想要将眼前的一切刻在内心的最深处。 沉入冥湖之中的亡魂无□□回,过了此刻,他们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了。 一地碧色的青草之上,月儿的身体开始变得逐渐透明,一瞬间散发的清灵气息引得几只蝴蝶翩然而至,如同落英流云穿梭在她的发间不愿离去,粉色的身影此刻已经淡若云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终于隐没在柔软的青草之间。 光影之壁逐渐开始松动,沈孟白一掌横出,无形的屏障被劈开一个裂口,他飞速大步踏出,却见得最后一缕清淡的粉色宛如轻烟在指间流溯消失,什么也没抓住。 一只蝴蝶停留在一块莹洁的玉佩之上,他默默捡起。温润的羊脂白玉像是一朵洁白的梅花灿然绽放。 那是他最初赠与她的缱绻缠绵,曾经陪伴她渡过了无数个漫长寂静的夜晚,此刻,却成了她留予自己最后唯一的眷恋。 耳边一震,风弄影略显急促的声音以传魄之音萦绕在光影之壁中。 “沈孟白!光影之壁不久便会松动,圣九婴已被我用灵光符制住,你用剑将它封死,切记,必须一剑毙命!” 远处,冥湖中的圣九婴咆哮着跌入湖中,发出痛苦不已的嘶嚎。哗然而出的湖水震得四周的大地都开始微微颤动。 沈孟白神色一凝,沉肃的黑眸有如黑夜般深沉,白色的身影瞬间在空中凌风而起,一剑惊风掠起,直逼圣九婴巨大的身躯正中的心口之间,快如鬼魅,疾如闪电般刺入! 电石火光之间,风弄影转身向前,将聚集在指间的灵力飞天射出,通过剑身注入,圣九婴顿时抱住脑袋无法抑制的痛苦哀嚎,四处晃动。 溅起的水花足有十几丈高,直向着草坪的方向逼来,沈孟白微微蹙眉,不禁后退。 一剑直逼要害,湖中心赤红色的怪物片刻便无法自已的速度缓慢了下去,嘶嚎之声带着喑哑,不多时便再也无法动弹,直直的倒了下去。 沉睡多年的冥湖此时宛如咆哮的大海一般,巨浪将湖心的瞻廊亭都淹没在水中,沉寂在湖底的亡灵似乎开始蠢蠢欲动。 风弄影并指向前,双目微蹙,急厉的幻法之下,冥湖翻涌的水渐渐隐息了下来,倏然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春远人未留 半月后。 侍卫和婢女们开始将损毁的一切进行修整,长白十六峰残余的分堂主也与各部势力进行了统筹与新的安排。 盛夏时节,这几处白玉宫闱所在的地方却依旧如春。 一袭白衣的公子站在大殿之前的长廊中,凝望着不远处山坡之上的点点白色,那是迎风摇曳的白花,仿佛一片莹洁的雪。 那一夜之后,江湖上圣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隐沧阁的新的分堂。 随着圣教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位术法修为极为高深的青衣护法,没有人知道他身去何处。 以嫩江为界,再向前便是御鸩门的势力。这一战近乎神话,仅仅凭几人之力便将整个圣教倾为俱毁,已经传颂为江湖佳话。 然而仅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其中一切又是如何惨烈。 “谷南拜见阁主。” 一句话将沈孟白的思绪拉回眼前,他回身凝视着面前半膝跪地的男子,示意他起身。 “还没找到风弄影的下落么?” “没有,”谷南垂首,“风护法修为高深,若是诚心想要离去,只怕再难以找到他的踪迹。” “是么?” 沈孟白看着谷南,缓缓道:“我原以为你会随着他一同远去。” 谷南脸上泛起一层苦笑,道:“其实诸位峰主对教主积怨已深,也都各怀心思,如今成了这副局面,我手底下的一众弟兄却也还要吃饭活命。” 日前,谷南带着手下剩余的一些堂主投靠了隐沧阁,这些日子的事务,基本都是他在经手处理。 沈孟白扯出一个轻笑,“你对这里的一切都较为熟悉,不日我便会回长安,这里,暂且先交给你了。” 谷南俯首,“是。” “阁主,这些是从内室找出来的物品,是否需要过目?” 一侧,是秦川沉稳的声音。 沈孟白转过脸,面前的托盘中存放的东西,其实大都是一些教中原本便为月儿准备的生活用品,稀松寻常。但他还是将目光缓缓扫过,几个极为细小的东西不禁令他停下目光。 “这是什么?” 沈孟白将那几团东西拈在手中,不禁微微凝神。 “据说,是一种传音的卷轴,神的很,”一侧的左元宗斜靠在白玉的柱间,“遇血便散,再遇便显。” 沈孟白缓缓用手展开,赫然是一排小字,他将另外两个卷轴也打开,几行字映入眼底: “沈大哥,上次走的很匆忙,没有来得及向你告别 谢谢你曾经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在这里我会每天都为你祈福的 现在,让我好好的对你说一声再见,希望你始终安好” 白衣的公子将细小的卷轴握进手中,望着面前不远处的一池静水,良久沉默不语。 始终安好。 身边,有生死契阔并肩作战的知己两三。 剑谱寻回,弑父仇人已死,圣教一战甚至令隐沧阁的势力在辽北一带也根深蒂固。 他终于不负执念,得到了曾经最想要的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惜见走马川 作者:许渚尘 分卷阅读104 一切。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最好的样子。 “尹少主今日启程回汉中了,”秦川微微颔首。 闻言,沈孟白似乎有些意外,尹钟沫竟没有亲自留下来督导。 气氛一阵沉默,这意外的寂静引得沈孟白抬起头,望向一侧的左元宗,“今日怎么没见唐樱樱?” “昨日就走了,她让我不必告诉你了,”左元宗倚在一侧的石栏边,从怀中掏出信封,“留了封信给你。” 白衣公子接过展开,那字迹映入眼中。 “沈孟白: 记得初入观云堂是元宵节那日,若不是左元宗,我大概此生都不会知道,斯人如玉竟不是文人墨客夸大其词的论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于我而言,那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却注定短暂。为了引你注目我曾经做过许多蠢事,如今想来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为此我向你道歉。 北上长白这些日子有幸与你一同朝夕相处,却见你始终愁眉不展,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此番前来,我原本想着要等月儿安然回来便与她一较高下。但如今,春风不与花堪渡,故人难寻云归处。她成了我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我知道,于你心中是再也难以抹去她的身影了。 云海澜沧梦,酒醒仗天涯,就此别过,愿来日你我有缘再见。 唐樱樱” 沈孟白将信纸折起,默然站在廊边,一道绚烂的日光洒过,仿佛一场不真实的虚境。 辽河边,一艘船静静停靠。 “少主,唐小姐昨日一早便走了。” 铁吟风微微俯首,尹钟沫侧过脸,一阵沉默。 少顷,他缓声道:“汉中还有些事,三月以后我会再过来。御鸩门首次在汉中以外的地方建立分部,此事至关重要,你必须亲力亲为,千万容不得任何差错。” 铁吟风颔首,立刻答应,“请少主放心。” “还有,注意隐沧阁的动向,若发现不寻常及时禀告。” 铁吟风怔了一下,却还是点头应声。 新仇旧恨已一并了结了,但看来少主并没有放弃想要扩大势力的野心,也许日后这一战依旧免不了。 尹钟沫回过身,目光落在身后的丁剑清身上。 他泠然道:“我知道你心已死,重回汉中免不了忆起过去的事,我不想逼迫你回去,去留你行抉择。”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若是离去,从此便是闲云野鹤自由之身,我绝不为难。” 丁剑清垂首,单膝点地。 “属下愿随少主一同回往。” 尹钟沫有些意外的眯起眼睛:“为什么?” 丁剑清眼眸低垂,一闪而过的黯淡被掩住。 “那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他稍稍将目光落在一侧,“总觉得,会有她的影子。” 尹钟沫轻笑道:“既然如此,日后你便只能留在我一人身边,不得离去。” “属下日后愿为少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丁剑清俯首,见面前的尹钟沫似乎是缓沉一笑,踏步上了船,也跟了上去。 辗转间,有乌沉箫声伴歌踏江而来。 “横舟已渡千峰景,余音未散留梦中。泛溪共乘雨中客,相逢何须一处同……” 日光剪破一江之水,磷光点点,两岸青山,风浪静息。 繁花吹尽天涯路,江湖依稀芳草故。 唯天地亘古长存。 【完】 分卷阅读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