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分卷阅读1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作者:随记夏笔 文案: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只有陆迟不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是疯子,只有陆迟不知道。 谢岚南觉得,只要陆迟对他笑一笑,他把心掏出来也甘愿。 陆迟只要知道他喜欢他,就足够了,其他的事,他不必知道。 黑化病娇攻x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受。 本文又名《青云谣》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迟,谢岚南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黑化病娇 第1章 第 1 章 陆迟手脚并用,麻溜地爬上庭院里的梨树,他左右瞅瞅,见没有人,于是放心大胆地喊起来:“谢岚南,谢岚南,快过来下面接着!” 一个锦衣华服的孩童慢慢走过来,不同于陆迟的手脚随便,他一举一动比之陆迟不知赏心悦目了多少倍,虽然年岁尚幼,但高雅的气质也已初具雏形。 “陆迟……”他抬起头,不安地看着站在树上的陆迟,“你还是快些下来吧,树上看起来很危险。” “没事,我经验丰富着呢。”陆迟一边说一边忙不迭地摘树上尚未成熟的梨子,摘得兜里鼓鼓囊囊的后,他朝着站在树下的孩童喊:“快,把那块布铺在地上。” 华服孩童不由地咬了下嘴唇,将那红润的嘴唇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但看到梨树上陆迟朝气蓬勃的笑脸,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然后他掏出在怀里藏着的一块大大的麻布,在树下铺开。 见谢岚南将麻布铺好,陆迟这才放心地把怀中的梨子往那块麻布上扔去。全扔完后,陆迟拍拍手,抱着树干,慢慢地爬下来。谁知爬到一半,陆迟左脚不知碰到什么东西,脚下一滑,直溜溜地从树下摔下来。 “陆迟,陆迟,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谢岚南着急地跑到陆迟身旁,担心地问道。 陆迟揉揉摔得生疼的屁股,看见凑到眼前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还、还好,我这屁股耐摔,不疼的。” 毕竟是小孩,听陆迟这么一说,谢岚南皱起的眉头松开了,嫩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没事就好。不过陆迟,你以后可不要再爬那么高的树了,看着就让人害怕。” “嘿,这么点点高的树就让你害怕了,谢岚南你还是不是男人了。”陆迟撇嘴。 “可是爹说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我们应该谨言慎行,不能……不能做这种有损礼仪之事。”谢岚南急急地开口,想要说明自己的行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陆迟慌忙摆手,他最不耐烦谢岚南说这些东西了,像个老学究一样。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梨子,在那块麻布上擦了擦,递给谢岚南,“喏,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岚南愣愣地接过陆迟递过来的梨,呐呐地开口:“陆迟,你这是为我摘的?” “当然了。”陆迟也拿出一个梨,随手擦了擦,也放入口中,含含糊糊地说:“昨儿看你上夫子的课时,眼睛一直盯着这梨子,当我没注意到?呸呸——好涩,你别吃,太涩了。” 陆迟把嘴巴里的梨吐干净,一抬眼,看到谢岚南皱着一张包子脸,却没有吐出嘴里的梨,而是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你傻呀,为什么不吐出来。”陆迟不可思议地看着谢岚南。 “因为这是陆迟你特地为我摘的,不能浪费你的心意。” 陆迟仿佛被噎住一样,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摸了摸谢岚南还未束发的头。 真是个傻孩子。 下午拜别先生后,陆迟偷偷朝谢岚南做了个嘘的动作,意思是让他不要把中午摘梨的事说漏嘴。看到谢岚南对着他点头后,陆迟这才放心地告辞离去。 回到府中自己的院子后,陆迟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香味,他嗅着味道进了灶房。果不其然,他这世的娘亲正拿着铲子炒菜,见到他进来,沈月明把菜放到盘里,指挥陆迟端出去。 陆迟拿起盘子走出去后,沈月明还在后面喊了一句:“出去后就不要进来,省得给我添乱。” 陆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又不是小孩子,哪会真的添乱。不过此时此刻,他陆迟真就是个小孩子。 陆迟记得他在大年三十陪着七大姑八大姨看春晚,那时候正好午夜十二点,窗外鞭炮爆竹声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得很,他却昏昏欲睡。一睁眼醒来后,他就躺在沈月明,也就是现在他娘的怀里,变成了个小婴儿。 不过陆迟发现这个身体和他原来的身体很像,包括左眼下有那个娘炮兮兮的泪痣,两腿膝盖上留下了因为小时候贪玩跌倒的浅浅的疤痕,简直他喵的一模一样,所以陆迟到现在还怀疑这是不是他原来的身体。 再说说陆迟现在所处的国家,不是唐宋元明清,也不是春秋战国,而是叫西泽。当今天下一分为四,分别是东源、南柯、北乌、西泽。其它三个国家陆迟不太清楚,但身在西泽,陆迟只想哭,因为这竟然是个神权国家,这让前世是个无神论者,坚信唯物主义的陆迟怎么活? 西泽人信奉沥矖(xi第三声)神,传说中的沥矖人首蛇身,它发现了西泽这块土地,便在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了人类,也就是西泽人。当陆迟听到沥矖神的传说时,他嘴角抽了抽,这说的不是女娲吗?而沥矖到西泽的那一天就被西泽人称为叫沥矖节,其盛大隆重相当于前世陆迟那边的春节。除了这个节日外,西泽人婚丧嫁娶都得先去拜拜沥矖神。反正陆迟觉得在西泽国,生活中无处不充满沥矖。 西泽也有皇帝,不过皇帝之上还有一个圣人,这个圣人据说是沥矖神的化身,能直接掌管皇权的更替。 陆迟一开始十分不习惯这里,但他长到八岁时,不习惯也开始习惯了。无非是有什么大事小事要到沥矖神那儿拜拜,不能说沥矖神或者是圣人的一点不是。 明白了这些,依旧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不,还是不一样的,这儿是古代…… 想到这里,陆迟就想哭。没有一点点准备,他的生活水平就直接倒退了几百年,啊不,或者几千年,真的欲哭无泪啊。 正当陆迟想得出神时,从厨房出来的沈月明一巴掌拍在陆迟头上,“傻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写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 冷不丁被沈月明一拍,陆迟现在的小身子板禁不住噔噔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撞在桌角上,不偏不倚,刚刚好撞在中午摔的那痛处上。陆迟一个没忍住,痛得叫出来,脸上疼得一阵扭曲。 沈月明疑惑地朝陆迟看了几眼,她也没用多大力,儿子怎么看起来那么痛? 看到沈月明怀疑的眼神,陆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 边揉着屁股,边指指椅子,示意这是撞椅子上了。沈月明这才放下怀疑的心思,催促着陆迟去写功课。陆迟也怕沈明月发现他中午贪玩的事,顺从地去书房了。 坐在椅子上,正要耐着头皮抄写文章时,陆迟像是被什么蛰到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陆迟看了眼他坐的的椅子,实木的,没有垫软垫的,和学堂完全不一样的,这就意味着陆迟坐下去屁股肯定会遭殃。 陆迟看了房门一眼,沈月明在他写功课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进来,怕打扰他。想到这点,陆迟就放下心,把身上的外衫解下来,叠了几叠,放到椅子上。陆迟这次坐下去分外小心,落到实处后,陆迟松了一口气,虽然比不上学堂的软,却也比之刚才好上太多。 就这样,陆迟维持着别扭的坐姿,堪堪抄完两遍大字后,沈月明就在外面喊陆迟吃饭。 到了外面,陆迟的爹陆正透已经坐在主位上,向陆正透问好后,陆迟走到饭桌旁,小心翼翼地落座。 陆正透看到陆迟这样小心的举动,唇上的胡须一动一动,笑了:“阿迟,你今日怎么这般斯文起来,平日不是最火急火燎的,生怕别人抢了你的吃的。” 陆迟也嘿嘿一笑,解释道:“这不是平日看谢岚……不,是少爷做得多了,潜移默化也就这样了。” 沈月明丝毫也不给陆迟留情面地揭穿他:“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阿迟这么潜移默化地学习谢少爷。” 陆迟没有说话,默默地低头扒饭,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顶撞娘亲大人的好。吃完饭后,陆正透问了几句陆迟今日在学堂所学的内容,就放陆迟回去写功课了。陆迟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今日爹和娘都没看出他捣乱。不知道是不是现今这个身体才七岁,陆迟控制不住自己地想玩,就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 在去书房之前,陆迟见爹娘都没注意,先偷偷溜去卧房,取了一卷平常涂抹伤口的药膏。为自己上完药后,陆迟把剩下的药膏藏好,然后开始专心写起功课来。 等到桌上的蜡烛燃完大半截后,陆迟终于把功课写完。伸了个懒腰,陆迟把藏起的药膏揣在怀里,准备去卧房放好。走出书房,陆迟眼尖地发现厅堂中的蜡烛还未熄灭,爹娘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这么快……也要走……可我还是心疼,他那么小。”这是娘的声音 “别想那么多……这是规矩……沥矖……当上圣人。”后面是爹的声音。 听了两耳朵,陆迟一听到沥矖这两个字就没兴趣听下去,准是爹和右相又在忙沥矖神祭的事。再过两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沥矖节,这会儿肯定得先准备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是以前的存稿,文笔内容什么的应该偏向古早酸爽狗血风,大家随意看。这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篇,一直有个执念想把它写完,开了这个坑就是鞭策自己写完这个故事。 更新时间不定,建议养肥再看。 第2章 第 2 章 陆迟现在所处的是当今西泽右相谢意府邸,他爹陆正透是谢意的幕僚。在陆迟眼里,他爹应该很得谢意重视,否则也不会让他做谢家唯一一个小少爷谢岚南的伴读。 梳洗之后躺倒床上,陆迟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沉沉睡去。明日需卯时起,他得抓紧时间多睡会。 第二日,沈月明照旧把还赖在被窝里的陆迟叫起。他赖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起身,迷瞪着眼把衣服穿好,漱口洗脸后把一碗稀粥一个包子吃下,这才去了学堂。说是学堂,也不尽然,学生只有他和谢岚南两人,而且这所谓的学堂,就设在相府之内。因为人少,陆迟便不能当众在先生眼皮子底下打盹,日日过得那是生不如死。 依旧是他第一个来,陆迟今日是困得要死,把书摊在桌上后,趴在上面补眠。反正先生肯定是最晚来的,而谢岚南来后定会叫他起来,所以陆迟天天放心大胆地趁着这一小段时间睡觉。 果然,今天也一样,陆迟感觉到手臂被人摇了几下,耳边传来谢岚南的不断催促的声音。他才勉强抬起头,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下。彻底清醒后,陆迟朝谢岚南望去,看见他的纸墨笔砚竟然还没准备好。 陆迟疑惑地问道:“书童怎么没帮你把东西整理好。”在和谢岚南单独相处的时候,陆迟从不叫谢岚南少爷。一是因为他在面对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小孩叫实在不出口,二是因为谢岚南从不在乎称呼,陆迟也就在私下肆无忌惮了些。 谢岚南摆摆手道:“我今日没让他们进来。” 陆迟不懂谢岚南到底怎么想的,不过既然书童没帮他做,那就只能让他这个伴读来整理了。 谁知陆迟刚要整理的时候,谢岚南却把他拦住了。陆迟看到比他还矮一点点的小豆丁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昨日在家时娘命厨房做了一盘杏仁酥,我记得上次陆迟你说这杏仁酥不错,所以给你偷偷带了点。”谢岚南摊开油纸包,两块杏仁酥便大喇喇出现在陆迟面前,“可惜娘也不许我多吃,否则便能多带一些过来。” 陆迟简直要对谢岚南的细心热忱感动到五体投地,他都不记得的事谢岚南还记得清清楚楚,时至今日竟还付诸于行动。谢岚南对他从来都是很好的,也许是从小没有玩伴,陆迟很清晰地记得他刚被他爹带来给谢岚南做伴读时,谢岚南眼里骤然迸发出的亮光几乎要成为实质。如墨的眼里盛满的都是喜悦。 “谢谢谢小少爷,那——我先弄完再吃。”陆迟绕过谢岚南,开始动手整理起来。 “陆迟,放下,不需你来整理。”身后谢岚南的声音突然变了一个调,软嫩的童声变得阴沉,无端地让陆迟手上抖了一下。 陆迟回过头,果然看到谢岚南的脸色十分不好,阴测测的。唉,谢岚南虽然是个性子软和的少爷,但也有一点小脾气,那就是会突然变得喜怒不定。而这突然的喜怒不定,大多数都是在陆迟违抗谢岚南的好意的时候。 陆迟拿过一个杏仁酥在手里,见陆迟拿了杏仁酥,谢岚南的脸色一下变得阳光灿烂起来。小孩的脸,六月的天那。陆迟在心里感叹一声,之后软着声音向谢岚南解释:“我是怕先生来了见你东西都没弄好,怕他数落我。” 谢岚南走到陆迟身边,看他咬了一口杏仁酥,嘴角便陷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听陆迟这么一说,就自己开始摆弄起来,“我会向先生解释,不会怪罪于你的,你放心。” 陆迟见谢岚南自己弄起来,忙三口两口吃完,会被呛着也顾不得了。他挤开谢岚南,飞快地地整理好,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发现得及时,要是真让谢岚南弄,准会弄得不成样子。想起上次放心地让谢岚南整理的情景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 ,陆迟真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他就不能相信古代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动手的能力! 那时候谢岚南倒翻了墨水,不仅湿了他的衣裳,还把宣纸书本都都给沾上了。结果当天就被他娘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然后压着给他右相夫人和谢岚南道歉。 谢岚南对陆迟挤开他的行为没有半点怪罪的意味,反而很开心地看着陆迟为他忙上忙下。等陆迟弄完后,他把自己的帕子递给陆迟,“擦擦嘴角,都沾上碎屑了。” 陆迟也不客气,顺手拿过来擦了擦嘴,事实上如果他不拿过来,谢岚南准变脸。 “其实陆迟你不用如此慌张,我在家练习过一段时日,必不会再同上次一般。”谢岚南看着陆迟,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迟忍下想撇嘴角的冲动,他实在相信不了谢岚南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会干这等事,本想打几句哈哈糊弄过去,却一眼撞进了谢岚南认真闪亮的眸子。陆迟心一软,搜肠刮肚找了几句好话,“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先生和我娘,若是见我这样懒,放着却让你做,我的腿还想不想要了?” 也许被陆迟边说边耸肩护腿的语气动作逗乐了,谢岚南没忍住,笑得歪倒在一边。 门外传来书童的问好声,陆迟忙拉着谢岚南坐好,拿起书来装作正在朗读背诵的样子。 年过半百却已有了一抹雪白胡须的刘先生进来,见谢岚南和陆迟正专心读书的模样,他摸了摸胡须,满意地点点头。等刘先生觉得读得差不多了,他敲了敲手中的戒尺,咳嗽一声,“昨日我交待下去的文章可会背了。” “会了。”陆迟和谢岚南齐声道,只不过,陆迟的声音虚了一点。 “那好,陆迟你先来背一段。” 陆迟颤颤巍巍站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磕磕绊绊地开始背起来:“天命之谓信……额……”看到刘先生转过身来,手中的戒尺一摇,陆迟一下子背得顺溜起来:“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全部背完后,陆迟坐下抹了一把汗,总算是背完了,要是忘了,刘先生的戒尺可真的会打下来,半点都不含糊。想想自己竟然和小学上一样,到了要挨打的地步,陆迟真是万分羞耻。可是要让一个理工男学四书五经,写诗作赋,真的是太为难他了。 接下来,刘先生让谢岚南站起来背,谢岚南可不比陆迟,背得那叫一个顺。未了,还向刘先生问了几个不懂的问题。刘先生解答完之后,勉励了几句后,可以看出来,他对谢岚南那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他摸着胡须,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迟一眼,“陆迟,你可要向少爷好好学学。” 陆迟立马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连连说是。刘先生已经看腻了陆迟这幅模样,变都不会变一点,他嫌弃地转过头,开始讲解起今天要学的文章。 听着刘先生一字一句,慢悠悠晃荡荡的声音,催眠得陆迟头一点一点,可他还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刘先生就在他和谢岚南面前走来走去,好容易等刘先生讲尽兴了,挥挥手,让他们休息一会儿,陆迟的精神头立刻就来了。 谢岚南转头看向陆迟,轻声问道:“陆迟,你为什么总是坐不住?” 陆迟苦了脸:“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刚上学堂没多久吧。”这幅身体就是个皮孩子的身体,一点都闲不住,他费劲儿才让自己老老实实地黏在椅子上。 但是,陆迟这辈子确实是刚上学堂没多久。他爹还未得右相青眼时,还是个小渔村里的穷酸秀才,他娘是个典型的渔女,他家捕鱼为生,没几个闲钱让他去私塾。所以陆迟就像个撒了欢的小马驹子,每日跟着一群猴孩子遍地撒欢。虽然陆迟一开始是拒绝和一群不论是心智还是年龄普遍是孩子的小孩子玩,可看着他们下河摸鱼,上树摘果,陆迟可耻地心动了。所以,当这群猴孩子再次邀请陆迟的时候,陆迟心里是拒绝的,身体很诚实地跟着去了。 “之前没有先生教吗?”谢岚南问道。 陆迟眨眨眼:“爹算吗?”他爹是教了他一段时日,总不能秀才的儿子大字不识吧,可当他爹遇见右相时,就整日忙着帮右相做事,挤不出一点时间来教陆迟。之后没过多久,他就被送进这里来了。 “那陆迟之前在做什么呢?”谢岚南又问。 “玩呗,还能做什么?” 谢岚南疑惑地皱眉:“玩?” 陆迟明白过来,谢小少爷肯定生下来就要入仕为官,时间怎能浪费在玩身上?于是,陆迟便耐心地开始说起了他在渔村疯玩的日子。说着说着,陆迟看见谢岚南眼里渐渐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待陆迟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后,谢岚南才悠悠叹气,“陆迟,你说的外面真有那么动人?” “当然。”陆迟不假思索地回答。 谢岚眼中的向往之色更浓,半晌,才摇摇头:“可惜我去不了。” 谢岚南这种表情陆迟最受不了,他悄悄拉了拉陆迟的手,扬眉笑道:“谁说的?得空了我带你去外面见识见识。” 第3章 第3章 啪的一声脆响,刘先生的戒尺突然拍在陆迟桌上。 “不好好念书习字,成日想着出去玩,陆迟,今日我得和你娘好好说道说道。” 陆迟被吓了一大跳,这刘先生走路跟鬼飘一样,半点声响都没有,这猛然一拍戒尺,登时把陆迟吓得三魂出了七魄。等回过神来,陆迟才有心思琢磨起刘先生的话来。 今日我得和你娘好好说道说道。好好……说道说道。 陆迟盯着刘先生那张褶皱遍生的脸,努力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期望能感动刘先生使他回心转意。可惜,陆迟完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刘先生瞅都不瞅他这可怜的小模样,兀自摇头晃脑地讲解着文章。 谢岚南难得在上课时递过来一个担心的眼神,陆迟也回了个眼神,示意他专心。而他,而他只能认命地拿起书,争取在剩余时间好好表现,以求个宽大处理。 下学后,谢岚南磨磨蹭蹭地不肯走,陆迟怎么劝都不管用,他拗着一股劲,不管不顾地杵在那儿。 “原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引你说出这些话来,你也不会惹得先生生气。” 陆迟又好气又感动,谢岚南大概是他这辈子除了爹娘,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他看了一眼谢岚南等在门外的书童,说道:“少爷,好吧,我这么叫你先别生气。你想如果呆在这儿为我求情,传出去大家会怎么说,他们会说陆迟带坏了谢家少爷,给他吓了迷魂汤。不然少爷这么金贵的一个人,哪会为一个下人求情。” 谢岚南突然激动起来:“你不是下人,况且他人如何说又与我何干?” 陆迟瞧着谢岚南这激动的模样,忍住不去摸摸他的头,这小孩咋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4 就这么可爱。他走过去把谢岚南的东西都收拾好,递给门外的书童,然后朝因为气愤而满脸通红的谢小少爷说道:“但若是传到相爷耳中呢?他会不会就撤了我伴读一职呢?” 谢岚南似乎被唬住了,他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但看到陆迟煞有介事的样子,终究相信了。他站了好久,才不情愿地开口:“那好,那我先回去。” 看来自己这骗人的功夫还是挺有用的,陆迟说得连自己都相信了。他挂上一个轻松的笑容,对谢岚南说道:“不要担心,顶多是被打一顿,我被娘打得多了,不碍事的。” 谢岚南看起来不太相信陆迟的话,可没办法,最后只能看了看陆迟,带着书童回去了。 总算把谢岚南哄回去了,陆迟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坐在座位上等他娘过来。他让谢岚南回去第一是为了不让谢岚南看到他挨揍的样子,太有损颜面了,第二确实是如果谢岚南留在这,肯定会把这件事兜在自己身上,虽然没人会信,传出去也确实不好听。 正想着,他娘就来了。一进门,先狠狠瞪他一眼,招手让他过来,然后赔笑着听刘先生对他的数落。陆迟不情不愿地挪过来,哪知沈月明嫌他动作磨蹭,揪着他的耳朵拖过来。 那耳朵揪着揪心一般的疼,陆迟努力使自己不嚎出来,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丢面子。刘先生看他这幅呲牙咧嘴的模样摇了摇头,开始说起他不认真读书,整日想着玩,说着说着又扯起之前陆迟的一堆破事来。刘先生说到愤怒出,沈月明还配合地狠狠打了陆迟几下,这才让刘先生郁积在胸中的闷气出了一通。 数落了约摸有大半个时辰,刘先生说得尽兴了,这才大手一挥,让陆迟娘俩回去。 回到家后,陆迟以为沈月明会顺手抄下一根鸡毛掸子,打到他认错为止。却不料沈明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到陆迟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只想狗腿地把那根曾与他身体亲密接触过无数次的鸡毛掸子递到他娘手里。 沈月明叹了一口气:“今天的晚饭不用吃了,去把功课写完。” 陆迟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是他娘,温柔可亲善解人意这词就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看到陆迟颠颠地离开,沈月明捂住嘴,几乎要落下泪来。离沥矖节,只有两个月了。 晚上,陆迟抄书抄得天昏地暗时,门吱呀一响,陆迟回过头,见他爹端着饭菜进来。 “阿迟,先吃了再抄罢。”陆正透把饭菜放到桌上,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得,他爹也要来教育了。陆迟在心底这么想着,手却端来饭,一筷子一筷子扒拉起来。不管怎样,先吃饭再说,他还是小孩子的身体,完全饿不得。 他这世的爹娘性格完全跟他上辈子的爸妈掉了个头,上辈子他爸暴躁妈温柔,这辈子他爹温和待人,他娘蛮不讲理。 陆正透看陆迟吃完了大半碗,才慢悠悠开了口:“阿迟,你还记得去岁隔壁的王大叔吗?” 陆迟点点头,经常给他们家送一些鱼虾的王大叔,他当然记得。 陆正透:“那么,若拿王大叔和当今右相相比,你觉得谁更尊贵?” 陆迟想也不想地答道:“当然是相爷了。” 陆正透笑起来:“不错,自然是相爷。那么,阿迟你弄坏了王大叔的渔网,王大叔会一笑置之,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你弄坏了相爷的渔网,该当如何?” 陆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渔网相爷也许也不会介意,但若是更贵重的东西呢?”陆正透叹了一口气,“爹本不想告诉你这些,毕竟阿迟你还太小,但如今你做了谢少爷的伴读,有些东西你也应该明白。” “谢少爷与你,就如同右相与王大叔,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不能像对待沈家村玩伴一样对待谢少爷。” 陆迟默默地放下碗筷,他想了很久,想到谢岚南全心信赖的眼神,想到爹淡淡的语气,想到娘日夜的操劳,想到…… “我知道了,爹。” “乖。”陆正透低头摸了摸陆迟翘起来的头发,“也不是让你完全一板一眼地对待谢少爷,只是需要明白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做不了。” 陆迟快被陆正透绕晕了,但依他的总结那就是,要做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伴读,决不能带谢岚南去偷鸡摸狗,不能带坏右相家宝贝的小少爷。 从这天之后,沈月明对他的管教更加严了,下学后也没了偷溜出去玩的机会,几乎过得要和谢岚南一样了。而之后,谢岚南也没有提去外面玩的事,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 不过,陆迟觉得陆正透算错了一点,他根本没有带坏谢岚南的能力,反而谢岚南在影响他。陆迟觉得自己忽然勤奋起来,偶尔也能得到刘先生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夸奖。 这天下午,刘先生下午有事,留下他和谢岚南两人背书。陆迟背了一会就头疼起来,他上辈子也最不耐烦背书,现在情况虽然好了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岚南看到陆迟扔开书的举动,歪着头问道:“陆迟,你怎么不背了?” 陆迟愁眉苦脸:“背不会。” “可是,陆迟你是要去考功名的,不背书不行啊!” 陆迟想要转转手中的毛笔,但一看到笔头上沾染的墨水,只能放回去。他想找个东西在手上摆弄,看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可以摆弄的东西,最后把手抬起来,撑着头,恹恹地说道:“我就没想过我能求取功名,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只不过是像爹一样,做个幕僚罢了。” 谢岚南也学陆迟一样支起头,然后问道:“是做谁的幕僚?” 陆迟笑了,他想捏一下谢岚南的鼻子,手伸到一半,想起那晚爹的话,就很尴尬地转了弯,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嘴上却没拦住,直冲冲地说出来:“自然是你的幕僚,未来的相爷。” 谢岚南没有嘲笑他不思进取,反而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对着陆迟点点头道:“倘若陆迟你之后真没有功名,你就跟着我,我身边,必有你一席之地。” 听着谢岚南郑重其事的话,陆迟的手一抖,差点没把脑袋磕在桌上。这小孩真把他的话当真了?这么实诚的孩子若是有人去骗他,岂不是一骗就走?陆迟不由地升起一股浓浓的负罪感,基于这股负罪感他配合地文绉绉地说道:“那在下有劳谢少爷了。”还站起来不伦不类地作了一揖。 谢岚南的小酒窝又被笑出来了,他也站起来回了一揖,姿势比陆迟标准不知多少倍。两人对视后,又控制不住地笑,笑着笑着,谢岚南突然停下来,低低地说道:“但日后,或许继承相府的人不是我。” 陆迟一愣:“为什么?”在西泽,一品官员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5 以及皇室宗亲的爵位可以三代继承,整个谢家就谢岚南一个宝贝少爷,不是他继承相府还有谁,难不成还是他吗?除非…… “我娘怀有弟弟了。”谢岚南轻轻地说道。 他低着头,过长的睫毛垂下,陆迟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第4章 第4章 陆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平时油嘴滑舌什么都能说上两句,一碰上正经事歇菜,如果小孩子吃醋也能算得上正经事的话。虽然,也有可能比小孩子吃醋还要严重上一两分,牵扯到了相位之争。 陆迟上辈子也看过一些电视剧,见过古代皇子为争夺王位而兄弟阋墙。就算没看过这些电视剧,历史上的例子还算少了吗,玄武门之变就是最广为人知的一则。 皇位之争如此腥风血雨,那么大同小异,这相位的争夺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不过陆迟觉得七岁的谢岚南可能想不了那么多,最多可能也只是小孩子吃醋而已。 陆迟搜肠刮肚想了一会,终于憋出几句安慰的话来,“别想太多,万一夫人怀的是一个小小姐呢?就算是个小少爷,我们谢少爷如此聪颖过人,还怕比不过旁人吗?” “也是。”到底是小孩子,被陆迟这么一安慰,谢岚南又眉开眼笑了,“只是这些日子家中人都在说未出生的弟弟,爹娘也一样……我就有些难受,不过,不管是生出弟弟或妹妹来,也是好事,我总算不用一个人了。”说完,谢岚南看了陆迟一眼,有改口道:“在家中不用一个人,在这里,我还有陆迟。” 见谢岚南重新开心起来,陆迟心情也开始变好,所以他有闲心问起谢岚南:“你们为什么这么确定夫人怀的是个小少爷?” 谢岚南回答道:“前些日子圣人座下司神君大人讲道归来,娘有幸得司神君大人看脉,确定怀的是男胎。” “司神君?”这又是什么人? 谢岚南疑惑地看了看陆迟,似乎十分不理解他竟不识得司神君。陆迟的眼神开始乱飘,借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对沥矖神、圣人这些神神叨叨的事物,他向来都不关心。 通过谢岚南的讲解,陆迟才勉强明白了个大概。圣人座下有左右两个司神君,每隔几年便要代替圣人在西泽国内巡游讲道,广布沥矖神的恩泽,有时甚至是去邻国传播沥矖神的道法。而当今的左司神君恰好又善歧黄之术,又常伴圣人左右,聆听神训良久,在西泽人看来,医术自然又高了几层。况他只要出诊,必手到病除。在贵人中被传得神乎其神,所以他一说右相夫人怀的是男胎,众人都深信不疑。 陆迟对西泽人的盲目迷信已经适应良久,这一番话听下来,虽然内心不停地在吐槽,面上却丝毫不显,装出的那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只怕连刘先生都骗得过去。 “这下你可都明白了?” “恩恩。”陆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岚南摇头像小大人一样叹息:“若是你听讲时也如这般专注,先生想必也不会总说你。” 陆迟在心里说道:如果这样,刘先生只怕骂我的时候又会加上一句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念书时的时间总是流得最快,陆迟还在昏头昏脑地念之乎者也时,学堂外的梨花已经落的差不多了,连当时他和谢岚安吃起来酸涩无比的梨,现在早已变得甘甜。直到有一日,他随沈月明上街时,看到骤然变得熙熙攘攘的街市,才恍然明白,沥矖节快到了。 在沥矖节,西泽都城上安,也就是陆迟所居地,圣人将会亲自登上祈天塔,为西泽祈福。这就吸引各地的人民赶往上安,都想在这一天能受到圣人的祈福。 沥矖节前一日夜里,沈月明把陆迟叫来,摸着他鬓边还毛躁的头发,温柔道:“阿迟想不想见到圣人?” 这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陆迟压下心里奇怪的不和谐感,装着小孩子一样露齿微笑:“当然了,娘是要带阿迟去祈天塔吗?” “娘不带阿迟去祈天塔。”沈月明把手放下来,落在桌上叠得整整齐齐衣服上,“娘啊,直接带阿迟去见圣人,阿迟喜不喜欢?” 陆迟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沈月明,喊了一声娘。 沈月明捂住眼睛,将那衣服推到陆迟面前,哑着嗓子说:“你去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 陆迟没有去试,跟着谢岚南时日久了,他自然能看出来,这衣服的料子是极好的。而他们家,恐怕还没富裕到能给他裁这一身衣裳。 等了许久,沈月明才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陆迟眼尖地看到她眼眶红了一圈。见陆迟依旧站在原地,桌上的衣服也好好放着。她眉一挑,却没有像陆迟想的那样发火。 “多大孩子了,还要娘帮你穿衣服。”沈月明拿起那件衣服,一抖,那衣服便如水一般流泻下来,在昏黄的烛火下隐隐光华流转。陆迟僵着双手让沈月明将这衣服给他穿上,衣裳的式样是广袖深衣,若是以往给陆迟这垂髫小儿穿肯定不伦不类。可是这衣裳剪裁得极好,陆迟穿上去没有任何不适。 “真好看,我家阿迟也能这么好看。”沈月明蹲下来,把双手搭在陆迟身上,垂下的眼掺和了许多陆迟不懂的情绪,“也许,过了明天,我家阿迟就是大人物了。娘高兴,真的高兴。” 陆迟伸手,想要抹去沈月明脸上流淌下来的眼泪。还未碰上时,恰好有一滴落在他手背上,灼热地几乎要烧伤他,要问出口的话也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一问出来,他那几乎从未在他面前流泪的娘会泣不成声。 陆迟就这么懵懵懂懂地睡了一夜。他做了好几个梦,梦中光怪陆离,醒来后陆迟却哪个都记不起来,只能模糊想起,连梦中都有沈月明压抑的哭泣声。第二天,沈月明亲自给他收拾一番,然后带着他去坐马车。 陆迟穿着昨天那身沈月明给他的那身衣裳,一言不发,听着沈月明一句一句仿佛说不完的嘱咐,“到了沥矖宫机灵着点,别到处乱跑,走丢了可就遭了。见着人叔叔伯伯,姨姨婶婶的喊,嘴巴甜点……”听着像过年拜亲戚,而不是去那神秘莫测的沥矖宫。 他掀开帘子,看见马在一处红墙绿瓦的大殿停下了。 下车后,沈月明拉着陆迟的手,一丝也不肯放开。陆迟被拉得疼,也没有出声让沈月明放开,直到为他们赶车的车夫出口:“夫人,时辰不早了,灵童若是再不进去,恐怕里面的大人要怪罪小的了。” 沈月明的手骤然松了,她推推陆迟,说道:“快进去吧。” 陆迟反而拽住了她的手不放,沈月明一点一点掰开陆迟的手,“乖,进去,不要让娘生气。” 车夫也走到陆迟身边,恭敬地弯着腰。 陆迟的手终于完全被掰开,沈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6 月明深深地看着他,忽然转头,上了马车。 “灵童,请。”车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迟藏在广袖下的手握紧了,紧得他能感觉到指甲陷入皮肉清晰的疼痛感。他看了一眼马车,然后转身,走进了那红墙绿瓦的大殿。 马车上的沈月明流着眼泪掀开帘子,看着陆迟小小的背影渐渐模糊不清,可还是没有放下帘子。 “阿迟,今日你的生辰娘怕是不能陪你过了。” 一般来说,圣人几乎都是世袭制,而圣人一生也只有一位儿女。除了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在位的圣人一辈子都未婚嫁。若是未婚嫁的圣人,在他感觉大限将至之前,会命人在西泽国内寻找在沥矖节出生的七岁孩童,这类孩童被称为灵童。灵童会被带至沥矖宫,再由圣人亲自选择继他位的灵童培养,若是被圣人选中,那灵童几乎与亲生父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陆迟,就是在沥矖节出生。 被车夫带进殿内后,那车夫躬身退下,陆迟走进这空荡荡的大殿,私下环顾,竟没有一个人。他也不着急,就站在那,明白了沈月明送他来这里的原因,他反而没了昨晚的担惊受怕。任何事情,在未知时才是最可怕的。 “灵童大人,这边请。”轻柔的声音在陆迟身后响起,在空荡荡的殿内,陆迟莫名感受到一分鬼气森森。 他背后的汗毛瞬间立起,陆迟僵硬地回过头,看见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从面容上来看大约身处豆蔻年华。最重要的是,她面色红润,一点都没有鬼怪的样子。 陆迟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他顺着少女指的方向,同手同脚地往前走去。少女看见陆迟的行为,没有笑出声,也没有提醒,仍是保持着笑容,为他引路。 七歪八拐走出大殿后,陆迟看到门外停了一辆马车。这两马车不比陆迟来时的那辆,这辆要华贵的多。单单那马,就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更不用说那车轴车门车窗,是用多少名贵的材料所制而成。 “还有一位灵童大人在车上等候。”少女拿出一方小小的矮凳让陆迟上车时,轻轻说道。 陆迟上车的动作一顿,然后像是没反应一样,不甚利索地上去。拉开车门,陆迟一眼就看到坐在中间的小孩,和他穿着同一种样式的广袖深衣,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陆迟明显看到在车门拉开的一瞬间,他的手臂轻轻颤了颤。 但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孩子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谢少爷,谢……岚南,是你吗?” 马车里的孩子倏尔抬起头,那双乌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正是谢岚南! 第5章 第5章 沥矖宫的马车行驶得很平稳,没有让在车内的陆迟感受到一点颠簸。谢岚南蜷在他怀中,一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让陆迟半点都动弹不得。他们身量相符,谢岚南这么蜷着,让陆迟手脚不知往哪搁,就只能这么四处伸着别扭着。 看着谢岚南还埋在他胸前,双肩一抖一抖,陆迟犹豫片刻,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就在这马车里,谁都不知道,那些狗屁规矩也没有人逼着他去遵守。 待陆迟觉得蜷在他怀里的小孩平静下来后,陆迟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们还是同一日出生,真是有缘。” 谢岚南抬起头,乌黑的眼睛在哭过之后显得更剔透。他默默地从陆迟身上下去,坐在他旁边,手却拽紧了陆迟的衣袖。陆迟看着身上被谢岚南折腾地一身褶皱的衣裳,叹气,希望那个什么圣人能原谅小孩子的衣冠不整。 “让陆迟你见笑话了,我只是——情绪有点激动。”谢岚南用那张泪痕未干的小脸说道。 “无事。”看了一眼依旧被攥紧的衣袖,陆迟把视线转向别处,“我当时刚被送进来时,也是这样对娘的。”这样说应该能让谢岚南感觉好一点,他与他,同病相怜。 听了陆迟这句话,谢岚那的眼神像是失了焦,瞳孔涣散,过了很久,他垂下眼睫,没有带什么感情似的说道:“我是被管家送进来的,连他们的一面也未曾见到。” 陆迟心里咯噔一下,昨日他还与谢岚南一块读书,看他的神色,像是一点都不知道今日的事。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右相和夫人竟是一点都未说与谢岚南这件事,也难怪谢岚南一见到他就直接扑上来。 “或许相爷和夫人是怕见了你就舍不得将你送走了。” 也许是累了,谢岚南靠在陆迟肩上,手里拽的衣袖一点也不肯放松。陆迟说完,低头去看谢岚南,而靠在他肩上的谢岚南闭上眼,似乎是睡着了,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马车行驶了约摸一个时辰,赶车的少女跳下马车,恭敬地对车内的陆迟和谢岚南道:“恭请灵童下车。”那车门看起来很厚实,少女清脆的声音却毫无障碍地透过这厚实的车门传进来,一点都没有模糊。 谢岚南被少女的声音吵醒,慢慢地直起身子。陆迟活动了一下被靠得酸麻的肩膀,见谢岚南右脸上被压得起了道道红痕,伸手想指一下,却没料一伸手,谢岚南的右手也跟着伸起来。 谢岚南还在拽着他的衣袖。 陆迟一笑:“拽了这一路,可安心了吗?” 谢岚南脸一红,讪讪地放下手。 “好了,我们下车吧,似乎到了。”陆迟打开车门,跳下马车,谢岚南也跟着跳下。 见他们下车,少女拿过一条黑布,走到陆迟面前,盈盈笑道:“请灵童大人怪罪,还请大人闭上眼。” 陆迟不明所以,但此时只能乖乖地闭上眼,这时,轻松了没两下的衣袖再次被攥紧。陆迟失笑,没有说什么,那么小的孩子孤身一人,会害怕是在所难免,下意识地依靠他也无可厚非。 那黑布异常地柔软,眼睛没有一点不适。过了不久,应该是谢岚南也被蒙上了。陆迟只觉得身体一轻,似乎被一个人带着在飞跃,没两下的功夫,他终于踩到实处。 这时,“地面”忽然一摇晃,陆迟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一处柔软的地方,想是在软塌上。 “陆迟,陆迟?”耳边传来谢岚南急切的叫声,尾音带了点呜咽。 陆迟连忙应声:“我在这。” 他的手碰上了另一个小小的手掌。谢岚南马上抓住了陆迟的手,方才狂跳的心脏、乱窜的思绪、汹涌的恐惧慢慢沉寂下来。他此时此刻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陆迟,还好,还有陆迟。 最初有过一阵摇晃后,现在“地面”恢复了它的沉稳,再没有一点晃动。现在四周变得寂静下来,陆迟能清晰地听见他和谢岚南的呼吸声。忽然,谢岚南出声打破了这寂静。 “陆迟,是不是有水声?” 陆迟凝神细听,果然听到隐隐约约不太真切的水声,一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7 波一波,似乎是船桨划动水面的声响。 “难道我们是在船上?”陆迟不由地问出声。 谢岚南一下子抓紧了陆迟的手。陆迟嘶地一声吸了一口凉气,谢岚南这小子抓得太紧了。谢岚南闻声松了松手,却没有放开,他轻声问:“陆迟,是不是我抓疼你了?”语气中带了一丝连他都没有察觉的小心翼翼。 陆迟安抚性地在谢岚南手上拍了拍,嘴角自然地带上笑,但一想到谢岚南看不到,又恢复成刚刚呲牙咧嘴的模样,“没,只是方才太突然,一时反应未及。” 谢岚南听陆迟这样说,适才放松的手又紧了紧,只是没有用上刚才的力度。 不知那船行了多久,陆迟再踏上实地摘下黑布时,天上的点点星子已高高悬挂。他四处看了看,可夜色漆黑,陆迟只能模糊地辨出一些树木草石的轮廓。领他们前进的人又换了一个,约摸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着湖蓝服饰。他提着一盏只能照明脚下方寸之地的灯笼,领着他们步步前行。 陆迟索性也不想其他,就只管牵着谢岚南,跟着那少年前进。少年寡言,陆迟与谢岚南也不是多话之人,一路下来竟是无话。到了一扇门前,应该是门,夜色太黑,陆迟只能看清少年灯笼所照出的暗红色纹理,也不知少年做了些什么,那扇门悄然无声地打开。陆迟下意识地抬头,却只看到一片漆黑,他睁大了眼,模模糊糊看到一方轮廓,应该是一块牌匾。 “陆迟?”身边的谢岚南出声。 “唔?”陆迟转过视线,看到那少年居然没有等他们,已经走出很远了。陆迟赶紧拉着谢岚南跟了上去。 越到里面越是亮堂,少年弯弯绕绕,不知走过多少庭院回廊。陆迟跟在后面,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亭台一楼阁比之右相府竟是精美上太多。最后少年立在一扇门前,陆迟仔细一看,发现那扇门通体雪白,少年抬手,示意陆迟他们进去。陆迟伸手推门,触手的感觉十分温润,他一愣,还是推门。 满屋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这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少年终于说话了。 “在觐见圣人之前,烦请灵童大人沐浴更衣。”那少年的嗓音粗嘎,如同锯子在锯树一般,十分刺耳。 紧接着,屋内走出两个着黄衣的侍女,服侍他们脱衣沐浴。陆迟十分不习惯别人对他动手动脚,可在此非常情况下,也只能忍受了。 泡在那巨大的浴池里,陆迟神思懈怠下来,开始有空胡思乱想。他们现在这情况,像极了洗白白送给神明享用的祭品,想到这里,陆迟无端打了个哆嗦。圣人被称作是沥矖神的化身,他们名义上是要选择下一任圣人,实际不会真给那个圣人做祭品。 陆迟使劲摇摇头,把那些胡思乱行全都摇出去。发上的水珠便一股脑地全都晃在了他旁边的谢岚南脸上,谢岚南皱眉闭眼,侧头避开了朝他脸上乱飞的水珠,可仍有大半没躲开。他没有把这些水珠抹掉,而是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陆迟。 陆迟停下乱甩的动作,朝谢岚南看过去,理所当然地见到他脸上斑斑点点的水痕。一下子明白刚刚在做什么,他恨不得埋到水底下去! 刚才做出摇头甩水动作的肯定不是他!他才不会做出像狗狗一样抖毛的动作! 见到陆迟猛然通红的脸,谢岚南慢慢扬起嘴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谢岚南顺着浴池的墙壁,将一半脸沉进水里。可不能让陆迟瞧见了,必定会恼羞成怒。 洗得差不多时,那两个黄衣侍女奉上两套与之前陆迟换下的一模一样的衣裳,广袖深衣,云底花边。陆迟抽了抽嘴角,敢情他在马车上白担心了,这衣冠不整从来不是问题好吗? 换完衣服后,谢岚南依旧紧紧跟在他身后。虽然在没有做出那种扯衣袖强拉手的举动,可看他那像受惊的小兽一般,竖起全身尖刺来警戒的模样,陆迟毫不怀疑,只要出现一点状况,他就会牢牢抓住他不松手。 那两个黄衣侍女带他们去了一座殿堂,一进去陆迟便看到,大殿前方已经有了七八个与陆迟穿同样衣裳的孩童。不过,最值得关注的不是这点,而是那殿堂里上下左右俱是一片雪白,四周的墙壁上刻着人首蛇身的浮雕。人首或男或女,都是清隽俊逸。妩媚多姿的模样,但下身的蛇尾却是狰狞可怖,反差极大。在这样诡异的宫殿,连陆迟都心生寒意,更别说是谢岚南。 陆迟回头想牵住谢岚南的手,让他不要害怕。可一回头,陆迟发现本该惊慌害怕的谢岚南却一脸平静,仿佛这怪异的浮雕刻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人物。 似乎感受到陆迟的目光,谢岚南侧过头,朝陆迟轻轻地笑一下,“无事,莫要担心我。”右相府中那个沉稳的谢少爷又回来了,一路上担惊受怕的谢少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一开始或许是因为一人被孤零零地拎走,没给谢岚南一点缓冲的时间,他才会变得像路上那样草木皆兵。如今,几乎过了一天,谢岚南也是该冷静下来。想到这里,陆迟宽了心。 在他们之后又来了两个女孩,此时殿中的孩童约摸有十来个,陆迟在心里疑惑,偌大一个西泽国,沥矖节出生的七岁孩童就只有这几个?这十来个孩童按高矮顺序排成两排,碰巧,陆迟和谢岚南就相邻。排好后,跟随着这些孩童的黄衣侍女当中有一个走出来,矮下身褔了福,“诸位灵童请稍后片刻,圣人稍后就来。”声音嘶哑,与之前的领路的少年如出一辙。 说是稍后还真是稍后,陆迟等了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近得仿佛就在他耳边吹一样。大殿的门就在笛声响起的一瞬间被推开,所有的孩子都不禁回头看过去。 首先进来的是两位横笛在唇边的蓝衣少女,宽大的水袖随着夜风微微飘荡,之后四个蓝衣少年抬着一顶软轿,轿顶上垂下白纱,将里面的人朦朦胧胧地围住。 第6章 第6章 殿中的人自然地左右分流,空出一条宽敞的大道,供这些人走过。那顶软轿停在陆迟这些孩童的正前方,停下后,先前吹笛的少女走到轿子前,拉起垂下的白纱,轿中人这才缓缓走出。 陆迟之前想,西泽的圣人必定没有七老也有八十,鹤发鸡皮,花白胡子一抓一大把。可他从未想过,这圣人竟是如此年轻。他飘飘然走到陆迟这些孩童面前,白衣翩迁,衣袂翻飞,真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谪仙气质。 “可都齐了?”圣人垂眼,扫了一眼排得整整齐齐的灵童,问道。声音好似金玉相击,只一声便让陆迟晃了神。 方才出声的黄衣侍女走出来,跪在地上低首敛眉回答:“回圣人,一共一十一位灵童,已全部到齐。” “今年的灵童有点多,不太好选。”圣人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8 摇头叹息,似乎很是苦恼。他随意地看了这些灵童几眼,伸手点了站在两排首位的两位灵童,恰好一男一女。 “唔,就你们两个,溯回,你领他们下去。” 陆迟眨了眨眼,见眼前景象没有变化,又使劲再眨眨,仍是没有变化。就这样,就这样选好了?刚还说不好选的,这才没多长时间,就选好了? “剩下的……”圣人懒懒地在剩下的灵童前走了两步,“再选一个好了。” 听着他好似在菜市场挑选白菜一样的语气,陆迟强忍住才没翻白眼,就是挑白菜也需精挑细选一番,以免挑到烂掉的或蛀虫的。可这个圣人未免太漫不经心,浑不在意了一些吧。 正想着,一片衣袖轻飘飘地拂过陆迟的脸。适才被他吐槽的圣人赫然就站在他面前,陆迟整个人好似僵住一般。很奇怪,离远了还不觉得,这一近到眼前,陆迟就像被冻住了手脚,半点也动弹不得。在这种当头,陆迟的思绪竟然还乱飘起来:不会他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吧? 徐斐抬起手,一指他斜对面的男孩,“最后一个,你。” 陆迟看到那根近乎白皙得几乎没有血色的手指斜斜一指,方向正是他旁边的——谢岚南。他想也不想地转过头,一时忘记了僵硬不能动弹的四肢。谢岚南似乎是被怔住了,他盯着徐斐,盯着眼前这个西泽的圣人,眼中仿佛流窜起火花。 辞念将指尖放在嘴角,殷红的唇色与白皙的指尖,色泽浓烈地好似一幅极艳的画卷。 “谢岚南,谢岚南。”陆迟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 谢岚南好像这才清醒过来,他惶惶地转过身子,满眼的不知所措。 “陆迟,我,我……”他眉眼弯成一个几欲落泪的弧度。 “入了这沥矖宫,就断没有再出去的道理。”辞念转身,玉石相击的嗓音响起,“不过若是真想见外面的人,也有一个法子。”辞念从袖中甩出三块令牌,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持这令牌的人,每隔三月便可与灵童相见,但一块令牌只能给一人。” 说完这些话,辞念像是累极,他摆摆手,进了停在大殿里的软轿。先前抬轿的蓝衣少年依个抬起轿子,也不知他们怎么动作,几息之间就出了这大殿。黄衣侍女拾起地上的令牌,走到谢岚南面前,一眨眼的功夫,她抱起谢岚南,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殿内。 陆迟吃了一惊,正想追上去,在殿中余下的黄衣侍女便拦在他面前。 “这边请。”这位侍女的声音依旧粗哑。这沥矖宫的人,声音似乎个个如出一辙,粗粝嘶哑。 陆迟被强制送到一间卧房,在黄衣侍女面无表情地注视下,只能卷被闭目。虽然眼睛闭上了,可陆迟没法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谢岚南现在在哪里?一个人会害怕恐惧吗?当初跟着自己尚且无法安下心神,现如今孤身一人只怕会更加惶恐。 陆迟越想约惴惴不安,感觉周围没了动静,他慢慢睁开眼,四下环顾一番,没有见着黄衣侍女的身影,他胆子便大了一圈,偷偷溜到门边,将房门小小地打开一条门缝。从门缝中间望去,陆迟正好对上一双冷厉如刀的眼。 陆迟:“……” 门倏地一下被关上,看起来力道虽大,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陆迟摸上左胸,在刚刚的一刹那,他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扼住,不能弹跳。 看来,那个侍女是守在门外。今天是不能出去了吗?陆迟发愁地挠起头发,直把梳好的发髻挠得不成样子也没想出一个法子来。他现在就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别人一巴掌扇过去就能扇飞的孩子,更不用说对上那一看上去武功就深厚的侍女。 陆迟看了看旁边的窗,既然门走不出去,那就爬窗。他踮起脚,以防发出声响,轻轻地推了推窗户——推不动?陆迟一愣,再使劲推了推,还是推不动。陆迟这下不管会不会被门外的侍女发觉,使出吃奶的劲去推那窗,结果,窗纹丝不动,他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不能爬窗也不能破门,陆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靠坐在墙壁边,看着屋内漆黑一片,神思倦怠下来。 日光透过窗纸,温柔地洒在陆迟脸上身上。陆迟难受地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屋内陌生的摆设渐次映入眼帘。陆迟一团浆糊的脑袋还未分出条理来,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守了一夜门的黄衣侍女端着一盆水进来。 一看到她,陆迟脑中的浆糊瞬间理了清楚,侍女把盆放在桌上,示意陆迟洗漱。陆迟一顿一顿走过去,靠墙睡了一晚,他腿有些麻。胡乱抹了一把脸,侍女收下水盆,打开门,对陆迟说道:“随我来。”陆迟亦步亦趋跟着她走了出去,晨间起了一层雾,笼罩得此地景物看不分明。 侍女将他带到一辆马车前,拿出一块令牌给他,然后竟是半句话也不说,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中。陆迟拿着令牌,瞠目结舌。这就走了?一句也没说就走了? 马车上驾车的紫衣少女瞧着陆迟这幅模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快些上车,我便告诉你你想要听的事。”声音清脆地犹如婉转歌唱的黄莺,陆迟听惯了沥矖宫粗哑的嗓音,乍一听这样动听的少女音,还有些不习惯。陆迟笨拙地爬上马车。 “我是要回去了吗?” “对呀。”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手中的马鞭一指身后高高的牌匾,“你若不舍,可以多瞧一会。” 陆迟顺着少女的马鞭看过去,看到一块高大的牌匾,上书沥矖宫三字。他猛然想到昨夜和谢岚南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谢岚南,我还想再见谢岚南一面,可以吗?”陆迟急急地问道。 少女转了一下马鞭,指向陆迟手中的令牌:“拿着这令牌,三月后你就可以见到灵童,急什么。” “不是,我还想……”话未说完,少女一扬马鞭,马车骤然冲了出去。陆迟的头一下子撞到车壁上。 “你太啰嗦了。”少女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到陆迟耳朵里。 陆迟摸着疼痛的脑袋,冲少女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能不能不要在话没说完的时候就赶马车! 马车的速度很快,大约半柱香的时候,少女停下马车。她跳下马车,扔给随后跳下来的陆迟一块黑布。 “自己带上。” 陆迟看到前方,奔腾的河水呼啸着而过。来时虽然知道要过河,可从船里听,水声也没有这么波涛汹涌呀。见陆迟呆呆地看着这河水,手中的黑布没有绑上,少女阴测测地磨牙,“还要我帮你带吗?” 陆迟撇撇嘴,把那黑布绑到眼睛上。之后陆迟只觉得自己被人拎起来,像拎个小鸡崽一样,拎到摇晃的船上。像来时一样,船只是在最初不稳了一下,而后就平稳地如同在地上。 随后的路程上,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9 女一句话也没有跟陆迟讲。陆迟也没有什么不习惯,毕竟沥矖宫的人在他心里就像个锯嘴葫芦,梳双环髻的少女已经算是个话多的人了。水路后又是陆路,陆迟想沥矖宫应该建在上安难得偏僻的深山老林里,光是赶路便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不过这次回来的还算早,回到家日头还斜斜地挂在半山腰上,晕染了一片灿烂的云。沈月明似乎是早已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守在门口。陆迟一下马车,沈月明就一把抱住他,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赶车的少女见此情景,马鞭在手中转了几圈,如墨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像是见不得这情景一样,她飞快地转过视线,调转车头,沿来时的路离去。 待沈月明哭诉完,陆迟才想起少女。他回头,见身后空空如也,少女已经不见踪影。沈月明把陆迟拉回家中,端出一盘盘往日不常见的丰盛的菜肴放到陆迟面前。 “快,多吃些,看你脸色憔悴的。” 就一天一夜没见,脸色憔悴得有那么快吗? 望着满桌平时绝对吃不到的佳肴,陆迟现在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他举起筷子看了很久,还是恹恹地放下。 “怎么了,不喜欢这些菜?”沈月明有点慌,陆迟向来胃口好,不论她做的菜是好是坏,他都能毫不在意地吃下去。可现在竟然一筷都不想吃。 陆迟摇摇头:“不是的,娘,你知道吗?谢……少爷变成灵童了。” 沈月明的面色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这事我知道。你爹现在就在相府。” 陆迟疑惑了,这事跟他爹在相府有什么关系吗? “谢少爷成为灵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恰好夫人生下一个小少爷。如今,多少达官贵人都在恭贺相爷二喜临门呢!” 第7章 第7章 托庇于陆正透为右相的幕僚,陆迟一家便在离相府不远的一座小小庭院里。陆迟从家中走出,没几步就能看见相府门前的车水马龙。相府的管家亲自站在府门口迎接宾客,面上一派喜气洋洋。 陆迟看了两眼突然就腻味了这份宾主尽欢的喜悦,他想起遥远的沥矖宫,谢岚南一人在那,触目所及的都是陌生的事物。谢岚南还只是一个七岁孩子,相爷和夫人,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昏暗的地宫里,只有墙壁上一盏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谢岚南贴着墙壁,警惕地看着在他脚下游弋的蛇群,实际上,他心中并不如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大脑拼命叫嚣着逃离,双脚却不听指挥,挪动不了分毫。眼见着斑斓的蛇群离他越来越近,最前面的一条黑白条纹蛇鳞片上的纹理,蛇身弯曲的程度在他眼里纤毫毕现。 谢岚南颤颤地拿起手中的竹笛。 其实,逃也逃不到哪里去,这地宫四周都落了锁,供他活动的地方约摸六尺见方。 他将竹笛按在唇边,断断续续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蛇群的动作缓慢下来,但仍在前进。谢岚南闭着眼,尽量不去看令他心生战栗的蛇群,回忆着辞念只教了一遍的曲子。他从小记忆力就很好,生在书香门第,年岁虽小,却也粗略通了一些乐理。当时硬记在脑中的曲子渐渐成形。 蛇群的停止了前进,开始慢慢地四下爬走。 而一条黑红相间,色彩极为艳丽的小蛇依旧爬向谢岚南。它顺着谢岚南的鞋子,扭动着身子,歪歪扭扭地爬上他裸露在外的手腕。小蛇把身子卷了几圈,挂在谢岚南手腕上,远远一看,像个逼真的镯子。 相府内所设的学堂并没有因为谢岚南的离去而关闭,反而又招进来两个学生。 一个是黄莫,夫人的侄子,因他爹右迁回上安任太府寺少卿,上安城中又只有夫人这一个亲戚,于是便把黄莫暂时托付相府。 另一个则是右相的门生,姓高名辽明,比陆迟和黄莫略长两岁。高辽明可不是像陆迟和黄莫那样不学无术,他爹虽官位不显,可从小就才名远扬,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童,谢意完全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心腹来培养。因为谢岚南成为灵童,谢意的身份也就水涨船高,这段日子光是来拜访的人就数不胜数,自然没时间亲自教导高辽。 多了这两个人,陆迟总算不用独自面对刘先生那张每每看到他摇头叹气的脸,黄莫的到来成功地分走了一半刘先生的关注。他整个人好像就把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这八个字刻在身上,光荣地让刘先生觉得陆迟还有挽救的余地。 陆迟本人是十分厌恶刘先生把他和黄莫放在一个层次上,他是对四书五经这种东西没有天赋,但还是有很认真地在学,当然,学习的成果另论。而黄莫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把他们放在一起让陆迟觉得刘先生深深地无视了他的努力程度。 而高辽明,他和谢岚南一样,完全是让陆迟仰望的那一个层次上。他也自然而然地取代了谢岚南的位置,成为了刘先生常常挂在口头上借此来训诫他们的的榜样。谢岚南,这个名字,这个人慢慢地从陆迟生活中拉远距离。所有人对他讳莫如深,每每提到他,都诚惶诚恐地尊称灵童。包括他的父母,至少在陆迟有限的接触里,他们从未对孤身一人生活的谢岚南有过一点担心。 仿佛谢岚南的身份从始至终就只是灵童。是生于沥矖宫中,处在云端,从未下过软丈红尘,凡人只能仰望的灵童。 陆迟忽然想到,这种做法就好似古时洪灾泛滥的地区,未开化的人类把童男童女丢下河里,美名其曰献给河神。虽然形式不同,但本质仍是一样。若是当初留下来的人是他,陆正透和沈月明会不会同样如此,轻而易举地把陆迟当做另外一个人。 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神权的可怕。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燥热起来,学堂外知了多起来,躲在树叶下叫得一日比一日欢快。午饭一律是在学堂用的,陆迟摆开自己的食盒,还未来得及闻闻味道,身后黄莫食物的味道就喧宾夺主地钻进鼻子。 陆迟不用回头也知道黄莫的饭菜肯定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既然是夫人的侄子,黄莫的爹又在管银钱的官位上,他的家境自然不必说。平日上学堂书童仆人就跟了十几个,身上也总是绫罗绸缎换着穿,这满满一桌午饭算不了什么。与他比起来,谢岚南简直算个贫寒子弟。 陆迟收回心思,准备吃自己的饭菜,一转眼,眼角的余光看到邻座的高辽明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奇怪,虽然高辽明平时手不释卷,可到了饭点仍是会食人间烟火。毕竟过了吃饭的时间,刘先生回来后是不允许他们再吃东西的。 但这个念头只在陆迟脑里过了个弯,陆迟想过之后也没想要提醒一下,他和高辽明还不太熟。不过等陆迟快吃完时,高辽明还是没打开过食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0 盒。 见午饭时间已经过得差不多了,陆迟没忍住,侧过头出声道:“高……公子。”他别扭着说着这个称呼,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但陆正透至今没有官职,他是白衣之子,面对好歹也是个官宦子弟的高辽明仍是需要尊称。不会每个人都会像谢岚南一样容他胡来。 “你现在还不用饭?” 高辽明放下书,看了一下自己的食盒,然后对陆迟摇摇头,“多谢陆贤弟关心,我不饿。”他对陆迟和黄莫的称呼同样都是贤弟。 陆迟注意到高辽明的视线,心里明白了点什么,但没有点破。他点点头,揭过这件事。 春困秋乏夏打盹,盛夏的午后总是令人昏昏欲睡。刘先生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显然已经睡着了。陆迟看着书上的字,端端正正的字体硬是被他看成了蝌蚪文。他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更困了。 后座的黄莫突然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呼,似乎意识到了这是学堂,后续的声音像是半途被砍断。陆迟转过头,看到黄莫把书立起来,捂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连陆迟转头看他也不知道。 陆迟仔细一看,发现黄莫的书露出一点色彩鲜艳的边角,他立刻就明白了,想是这个富家公子偷偷在看别的书吧。陆迟兴趣索然地回头,他也偷偷瞧过这个时代的各种志怪小说,大多都是些美人画皮,山精妖怪的故事,开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俗气得影视剧都不太爱用了。所以无一例外,陆迟一本都看不进去。 这个时候他无比唾弃起自己被养刁了的口味,稍微能想到的偷懒的乐趣都被自己剥夺了。 陆迟一手撑着脑袋,硬逼着自己把这些文绉绉的又臭又长的文章看进去。但连上天都见不得他用功,身旁适时地又响起一阵咕咕声,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此时注意力极度分散的陆迟捕捉到了。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高辽明一手捂住肚子,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似乎注意到陆迟的视线,高辽明转眼看过来,却发现陆迟没有看他,而是苦恼地扯着衣袖下摆,那里有一块黑乎乎的污渍。 高辽明松了一口气,使劲地按压肚子,让它不再发出声音。之后也许是高辽明的祈祷起了作用,肚子再没有发出过类似的声音。就这样捱过昏沉沉的午后,刘先生终于醒了。他低下头打了个哈欠,嘴巴涩涩地发干,于是眯着眼去倒茶。也许是太过迷糊,手没抓牢茶壶,啪啦一声,茶壶从手中摔落,碎片与茶水溅了一地。 还不光如此,茶水还溅到刘先生的腿上身上,从那冒着徐徐白气的碎渣上可以看出,这茶水绝对滚烫。难为刘先生没有叫出来,只是疼痛难耐地皱着眉。 在旁侍候的小童傻了眼,刘先生看到小童呆傻的模样,脸上的皱纹都快拧在一起了。 “愣着作甚?快去叫大夫!” 小童这才反应过来,一溜烟地跑出去叫大夫,黄莫的书童很有眼色地上去收拾碎片。小童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他扶着刘先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即使到了现在,刘先生也不忘捋一捋长须,严肃地对陆迟他们说道:“我出去的时候不许偷懒,好好念书,待我回来是要考校的。” 这话对黄莫来说就是耳旁风,刘先生一走,他就原形毕露,把脚搁在桌上,椅子一晃一晃,口中呵斥道:“一个个都死了?快给本少扇扇,热死了!” 书童忙一左一右地扇起来,还有的跪在一边端上糕点小吃。 陆迟看惯了黄莫这幅做派,权当没看见,就连一向讲究君子之礼的高辽明也只是皱皱眉,没有开口劝诫。 劝了也只是白劝,弄不好还要被黄莫说一句狗拿耗子。 不过看黄莫这惬意的模样,陆迟想了想,弯下腰打开自己的食盒。食盒最底下一层是沈月明给陆迟准备的糕饼,难得的还是岁圆斋的。往常陆迟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不过陆正透这个月的月俸丰厚了一些,沈月明才能给陆迟买些糕饼解解馋。 陆迟拿起食盒,伸手一递,递到高辽明桌上。 “吃吗?” 第8章 第8章 看到高辽明投过来的诧异眼神,陆迟睁大眼,调整脸上表情,努力做出一派少年儿童天真无邪的神情。 “娘硬逼着我一定吃完这些,可我哪吃得了这么多。高公子,你喜欢这糕饼吗?” 像是怕高辽明摇头,陆迟又可怜巴巴地将食盒推了推,“这是岁圆斋的糕饼,可好吃了。” 高辽明望着眼前的孩子,大睁 着一双圆润的眼,乌黑的眼珠像是用上好的玛瑙玉雕琢而成。这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一拒绝,这双漂亮的眼就会滚下泪珠。 “……好。”高辽明不自觉地吐出这个字。 陆迟的唇角高高翘起,笑得灿烂。 高辽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样,酥酥软软。但这感觉太短,还没回味出什么东西就消失不见。高辽明转头拿起糕饼,这糕饼形状很是精巧,他看了半晌,竟没舍得下嘴。直到腹中难耐的饥饿感不断地提醒他,他才咬了一口。 糕饼放置的时间有些长,入口不是很松软,但口感却很好。高辽明没忍住,食盒中的糕点一个一个少下去。 陆迟托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糕点。他看得出来,高辽明一定是饿狠了,吃糕点的速度才会这么快。但即使速度很快,他的吃相也很优雅,绝不会像陆迟一样,吃得残渣乱飞,形象全无。 直到食盒中的糕点只剩下最后一个时,高辽明拿糕点的手猛地顿住,他看向陆迟,神色羞赧。怎么自己吃了那么多呢? “在下……”还未说完,他就被陆迟掐了话头。 “真是太谢谢高公子了。”陆迟把最后一块糕点放到高辽明手中,兴高采烈地整理起食盒,“这样,我娘便不会骂我了。” 刘先生是在一炷香过后回来的,在他回来前一刻,望风的小厮急急跑来通知黄莫。真的是一瞬间的功夫,黄莫四周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贴心的书童还为他家公子翻好了书页,端端正正地放到桌上。陆迟被这神奇的一幕看傻了眼,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刘先生推门的吱呀声让他惊醒。 刘先生从来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说回来要抽查功课,那便一定要抽查。果不其然,刘先生刚刚坐下,扫视了他的三个学生一圈,自虐一般先抽了黄莫。 黄莫倒是很爽快地站起来,半点也不磨蹭,丝毫没有陆迟前世学生害怕老师的模样。刘先生看着他,慢悠悠地问了一个问题。黄莫听后,想也不想地回答:“先生,学生不知。” 陆迟几乎可以看见刘先生的胡子在抽动,但他没有立刻发作。 “不知?那好,我便再考你一个。” 刘先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1 生捋捋胡子,又问了一个问题。但黄莫似乎要将一问三不知的精神贯彻到底,他摇头,仍是说不知。现下,刘先生彻底怒了,“好,好,好,你给我把书本拿去到外面站着!直到想出来为止!” 闻言,黄莫拿起书,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到外面。见此情景,黄莫的两个书童并几个小厮也想跟着出去,却被刘先生骂了回来。 “跟着出去做什么,想帮他蒙混过关吗?都给我回来!”书童小厮只得灰溜溜地走回去。 之后,刘先生又板着脸叫了陆迟的名字。好在陆迟刚刚有看两眼,问的问题又是之前有讲到过的。陆迟答得虽不算好,倒也没有让刘先生吹胡子瞪眼。第三个提问的是高辽明,听到高辽明有条不絮,不仅引经据典,还加入个人理解的答案,刘先生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 待高辽明回答完后,刘先生点评一番,而后拿起书,开始下午的课程,完全不管在外面的黄莫。 陆迟在听课的间隙,偷瞄了几眼窗外。黄莫靠墙站着,阳光将他的背影投射在在素白的窗纸上。陆迟见他时而左顾右盼,时而低头不知在做什么,很是自得其乐。最后,他竟然把拿去的书上上下下抛着玩。 刘先生讲课告一段落后,他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润润喉,然后不紧不慢地踱到门外。陆迟的座位离外边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过了片刻,刘先生走进来,身后跟着嘴角上翘的黄莫。 黄莫被放了回去。 对于这个结果,陆迟猜得八九不离十。以往也是如此,刘先生罚黄莫大多是无关痛痒,不轻不重。虽然刘先生是先生,但也终究是一介白衣,而黄莫却是权宦子弟,天地君亲师,在西泽,从来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森严的等级制度,才是西泽人最为看重的。 读书人在西泽,唯有入仕途才能让人高看一等,无一官半职的,与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 到了下学的时候,陆迟收拾了东西出去,一眼就看到等在外头的沈月明。她接过陆迟的东西,翻看了一下,等看到空空如也的食盒。 “小崽子越来越会吃了呀!”沈月明轻轻打了一下陆迟的头,带了点点埋怨,“照这样下去,你娘都要供不起你了。” 陆迟摸着头傻笑,只当没听懂。 刚刚踏出门槛的高辽明收回伸出去的脚,他转身,靠在门后面。岁圆斋糕点的味道真的很好,香糯可口,回味悠长,他直到现在还能想起那糕点在口中的甜软。可惜,那终归不是自己所能要的。 “公子?”侍女小桃的疑问声在耳边响起。 高辽明回过神,恢复了以往温和的模样,“我没事,倒是小桃你,怎么来学堂了?” “见公子久久不归,奴婢心中不安。”小桃边说边拿过高辽明手中的食盒,可是手中沉甸甸的分量令她一惊。小桃疑惑地打开食盒,见里面的饭菜全都混杂在一起,饭菜中还有灰褐色的物体。 小桃失声叫起来:“公子,这……” “早上不小心摔了。”高辽明的脸色很平常。 小桃才不相信她家公子的话,她的公子,一言一行,惧皆守礼有度,常人会犯飞错误,在公子身上却不可能出现。 “一定是王嬷嬷,是夫人……”小桃说到一半,就被高辽明厉声打断。 “住口!夫人仁厚,嬷嬷慈祥,这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后这种话不能再说!”高辽明难得疾言厉色,小桃看到严肃着脸的高辽明,剩下的半截话吞到肚里。但即使被高辽明耳提面命说过好多次,小桃也不能像高辽明那样面上面下同样温和。 实在是她们欺人太甚。 一开始原本不是这样的,因为右相的看重,府中上下对他们主仆极为礼遇。可这一切在黄莫来了之后就有变化,作为夫人的侄子,夫人想让黄莫也成为相爷的门生,可惜相爷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如此,作为右相唯一的门生的公子就成为他们眼中钉肉中刺。夫人开始不待见他们,王嬷嬷本来就是夫人派过去伺候他们,夫人不待见他们,王嬷嬷对他们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右相亲自教导公子的这段时间还好,王嬷嬷尚且不敢再右相的眼皮子底下苛待他们,最多背地里对他们说三道四。但被送到学堂后,不在右相的眼中后,王嬷嬷变本加厉起来,一开始只是使唤不起来,到后来,更是三天两头不见人,现在,连饭菜也变成这样。 小桃跟在高辽明后面,暗地里咬牙,公子仁和,她却不能让公子再被受欺负。 陆迟是个粗心眼,凡是他不上心的事物,就算完完全全大变样了,他也丝毫感觉不出来。所以当第二天高辽明对他恢复成以往疏离有度的模样,他也没发现不同。反倒是看到高辽明中午正常吃饭后,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送他点心了。 现在,让陆迟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只有一件事,便是明日与谢岚南的见面。 时间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陆迟感觉仿佛才昨日,他和谢岚南才刚刚分开,可实际上,已是过了三月。或许他是在熟悉的地方,不知时光任茬。可谢岚南,身处陌生的沥矖宫,肯定是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吧。 他心疼谢岚南。 他前几天刚刚买了彩纸,准备做几个莲花灯送给谢岚南。明天是七月初八,莲花节,学堂也放假。传说这一日在莲花灯中写下自己的心愿,顺着水流飘下去,会有莲花仙子实现你的愿望。 在西泽国的神话传说中,莲花神主管男女姻缘之事,所以在早期,这莲花节专门是年轻男女的节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莲花节不再是是年轻男女专属的节日,变成了人们寄托心愿的一个节日。在这天里,有求富贵,求仕途,求平安的,当然多的还是求姻缘,总而言之,求的是一个心灵的寄托。 陆迟不知道沥矖宫过不过这莲花节,但不管过或不过,这莲花灯他还须给谢岚南做的。不过这几天做得都不好,实在不行今日下学只得求求他娘了。想着想着,陆迟习惯性地转了转笔,笔上的墨水随着他的动作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甩到刘先生的桌上。 陆迟马上正襟危坐,装作认真写字的样子。 可刘先生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刺到他头顶,陆迟情不自禁缩缩脖子,想把头低下些。陆迟觉得刘先生盯了他很久,却没有发作。等感觉不到刘先生的视线时,陆迟偷偷抬起头,瞄了上面一眼。 刘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吓得陆迟赶紧收回视线,哆哆嗦嗦地写字,结果手一歪,字写岔了。陆迟欲哭无泪,又得重新写一张。 第9章 第9章 虽然还未正式到莲花节这一天,但大街小巷早已开始兜售各式各样的莲花灯。陆迟看看售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2 卖的精美的莲花灯,又想想自己尚未成形的灯,在想要不如直接买一个算了,多省事。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自己压下去,随便买买什么的,太没有心意了。想想当谢岚南收到他亲手做的莲花灯会有多感动,陆迟一想就忍不住笑咧了嘴。 “怎么笑那么开心?”沈月明见陆迟傻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陆迟顺嘴说出来了:“明天要见到谢公子了,当然开心。” 沈月明沉默了,在她眼里,谢岚南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可与他们平民百姓结交的人,而是只能仰望的灵童。但看到陆迟笑得那么开心,她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口。阿迟直到现在也只和灵童处得来,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就多久吧,反正——反正到了以后,阿迟自己也会明白过来的。 想到这里,沈月明一点陆迟的脑门,说道:“现在不能叫谢公子了,要改口称灵童。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陆迟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叫灵童嘛。” 沈月明无奈地摇头。 回到家后,陆迟在书房里,使劲地捣鼓他的莲花灯。几次三番进来的沈月明实在看不下去,教了陆迟好几遍,陆迟那笨脑瓜总算开窍,临到睡前终于折腾出两个还算能看的莲花灯。 陆迟拿着这两盏莲花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满意。直到他被沈月明催促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乖乖地上床睡觉。除了他前世今生的父母,陆迟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对一个人用心过了,就算是前世交往过的女朋友,他也没这么费心思过。 为什么偏偏对谢岚南这么好呢? 陆迟想,大概是在这里,谢岚南是除了他父母,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想起有一次他贪玩,爬到学堂的墙上看迎宾嫁娶,还硬拉着谢岚南上去。结果一着不慎,他俩双双摔下。他还好,摔在谢岚南身上,谢岚南可不行,小胳膊小腿的,不仅摔在地上,还被他狠狠压了一下。 陆迟光想想就疼,可谢岚南却先问他有没有摔伤。 第二天,陆迟没有看见谢岚南来学堂,直到四五天后,谢岚南才回到学堂。陆迟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谢岚南只是一味地摇头说没事,硬着嘴不告诉他。直到陆迟无意间看到谢岚南的手臂,纵横交错的伤痕分布在他白嫩的手臂上,格外刺眼。 陆迟一下子什么都没明白了,右相这么讲究君子之礼的人,最看不得他的孩子像野孩子一样上蹿下跳,翻墙爬树。谢岚南这个傻孩子,那天的伤肯定瞒不住右相,而谢岚南又实诚地要命,定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右相这伤是怎么来的。 但这几天没有任何人来找陆迟,他父母也从未对他说教过什么,所以必定是谢岚南那隐瞒了有关他的事。 这么一想,陆迟心中的愧疚满满。也许从那时起,谢岚南在他心中的分量重起来。 陆迟抱着被子,想着明天见到谢岚南要与他说什么,还要怎么将莲花灯给他才惊喜。这样胡思乱想着,陆迟渐渐睡着了。 可能昨天晚上过于兴奋,陆迟第二天起得很迟,还是沈月明进去掀他被子才把他叫起来。陆迟揉着一头乱毛走出去,一眼就看到穿紫衣梳双环髻的少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沈月明一边推着陆迟去梳洗,一边堆起笑容招呼紫衣少女。少女坐在主位上,对沈月明神情淡淡,而一看到还在看着她的陆迟,却是笑得意味深长。沈月明顺着少女的视线看过去,见陆迟完全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一叠声地催促起来,“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梳洗,别让神使久等!” 陆迟这才反应过来,他本以为应该像上次那样先去那个至今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大殿,才会有沥矖宫的人来接他。没想到,这人竟然直接到他家来。 待他总算将自己收拾整齐后出来,少女走到他面前,弯腰柔声说道:“陆公子,烦请把令牌交给我。” 陆迟怔了一下,然后掏出令牌,放到少女伸出的手上。 少女看了一眼令牌,把它收起来。 “陆公子,我在外面等你,你准备好了可以叫我。”说完,少女径直去了外面。 见少女走了,沈月明拍拍胸,松了一口气,“神使的神术真是神秘莫测。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真是有点吓人。” 陆迟见识过沥矖宫人的武功,他姑且当这种神术是武功,确实有吓人的功能。 匆忙地吃完早饭,陆迟小心地把昨晚他做出的两盏莲花灯装到包裹里后,他才走出家门,看到家门外宽阔的过道上,少女坐在马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马鞭。 陆迟走到马车旁,少女看着他笑了一下,随后跳下马车,手一勾,轻松地把陆迟抱到怀里。太突然了,陆迟还未来得及叫,他就被少女抱进车厢。 “你……”陆迟心有余悸地瞪着少女,抱之前至少也要跟他先说一下吧,这么突然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你什么呀?”少女笑嘻嘻地出了车厢,扬手一鞭,马车快速地跑了起来。 陆迟被少女这一句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索性不理少女,兀自掀开车帘,想看看马车外的风景。谁知甫一伸出头,陆迟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刮得脸生疼。他急忙退回车厢内,无聊地看着车厢内壁。 看了没一会又觉得无趣,陆迟本就是个开朗爱说话的性子,上次能安安静静地呆在车厢里,完全是因为未知的恐惧和对少女的不熟悉。现在他也算大致认识了少女,不免动了想和人聊天的心思。 他走到车门边,拉开一条缝,以免再次被风吹。 “姐姐。”陆迟觍着脸装嫩,但刚张开口,声音就被风吹得连他自己也没听见,他只能加大了声音喊,“你叫什么呀?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女回过头,鬓边的发丝被迎面的风吹得凌乱,她竟然还空出一只手屈指弹了一下陆迟的脑门。 “这么小年纪就学会和姑娘搭讪了。”虽然这么说着,但少女似乎一点也不着恼,“你唤我燕舞姐姐就行。” 奇怪的是,明明少女的声音不大,却能不被风吹散,清晰地传进他耳里。 “燕舞?” “对,莺歌燕舞的燕舞。” 莺歌燕舞?陆迟忽然把头又探出了一些,“那姐姐你是不是有个还有姐妹名为莺歌的?” “对的,是有个姐姐叫做莺歌。”燕舞很干脆地回答。 陆迟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个莺歌姐姐是不是也像姐姐你专门来接人的?” “胡说什么!”燕舞嗔了一句,“我姐姐可不干这种活。”说完,她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反手把陆迟推回车厢。 “一路上话那么多做什么,安静呆着!” 陆迟只得闭嘴,他目前所见到的沥矖宫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3 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不出沥矖宫,应该是服侍圣人的人,另一种就是像燕舞一样,专门接人去沥矖宫的。另外,他还发现一点,就是在沥矖宫中的,没有人气,像个木偶一般,甚至一个字都不会对你说。而在沥矖宫外的,看起来更有人情味一点。 唉,可惜燕舞虽然爱说话,但也不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本来还想多打听一些信息好叫谢岚南知晓,以后可以在那里过得更容易一些。 正当陆迟绞尽脑汁准备再想一个话题好撬开燕舞的嘴时,马车骤然停下,陆迟差点一头撞到车壁上。燕舞拉开车门,把一条黑布递过去。 陆迟看到那块黑布,忽然心思一动。他依言将那块黑布蒙上眼睛,却留了个心眼,把系在脑后的结偷偷改了改,变成活结。哪想改完后才踏出车门,就听到身后燕舞的冷笑声。 “你这小子还真会玩花样!” 话音才落,陆迟便觉脑后一痛,燕舞竟把那活结拆开,又重重地打了个死结。 燕舞下手不知轻重,黑布与他的几缕发丝纠缠在一起,扯得他头皮发麻一般地疼。可他不敢再对那块黑布动手,因为就在刚刚短短几息之间的功夫,陆迟就被燕舞抱着上了船。 若还是和之前一样,燕舞的护送就到此为止。上船之后,应该另有他人送他去沥矖宫,陆迟可不敢确定如果他动了蒙眼的黑布,送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直接扔他喂鱼。 黑布被揭开,乍然接触到耀眼的日光,陆迟的眼不适地眯起来。上次还需要整整一天的功夫,来到这里早已圆月高挂,今天怎么那么快? 前来领路的蓝衫少年做了个向前的手势,陆迟收住四处张望的,抓紧了身上背的包裹,跟着蓝衫少年向前走去。上回来的时候是黑夜,陆迟没有发觉周遭的景色是如何的秀丽别致。脚下的青石板铺得平整有序,两侧竹林茂密,但石板上方的天空清晰可见,没有因为竹叶的繁茂而遮住了日光。 再往前,出现了一座雅致的小桥,底下溪水潺潺。陆迟走过桥,视线渐渐开阔起来。蓦然,他眼前闯进一片艳红的色彩,定睛看过去,才发现这时一大片花海,花色浓丽得宛如天边最夺人眼球的朝霞。陆迟觉得自己被这一片美景夺去了心神,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仿佛被谁牵引了一样,一步一步朝着这片花海走去。 越靠近这片花海,陆迟越觉得心神仿佛被这诡异的花海掠夺了。他有了一种浓烈的情感,为了眼前的花海,他可以献上所有。 第10章 第10章 就在陆迟几乎身陷于这片殷红中,鼻间忽然问道一股辛辣的味道,令他猛地一下清醒过来。领路的蓝衫少年见陆迟恢复神智,收回了放置在陆迟鼻子下的小瓶。 陆迟难受得说不出话来,那股辛辣的味道虽然去除了花海的影响,可让他的鼻子难受得不行。他甚至觉得,只要他一说话,就会涕泗横流。那感觉一直在他到了要见谢岚南的庭院时还没缓和过来。陆迟捂着口鼻,绝望地想,他不会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 陆迟等的时间有些长,他座下的石凳已经变得与他体温一致。他百无聊赖地扯了几根野草,随意地编制起来,有事做,打发时间也变得不那么无趣。陆迟编得兴致勃勃,直到他面前的光线被遮挡住。 时间能将一个人改变得多面目全非,以前的陆迟没有这个概念,现在的他总算得以窥见一星半点。陆迟知道面前的人是谢岚南,却又不像。他皮肤白得有些过分,两颊上的婴儿肥也消失不见,整张脸显得不符合他年龄的瘦削,眉眼间的神态改变地太多,完全没有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模样。 陆迟几乎不敢向他打招呼,这还是以前身处温柔富贵乡,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子吗? 他的小公子,是不是过得不好? 谢岚南看到陆迟,脸上倏忽间便有了笑容,明媚地仿佛还是那未来到沥矖宫的谢小公子,“陆迟,你来了。” 陆迟同样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的鼻子还是很难受。 谢岚南没有发现陆迟的不适,他急着追问:“那爹娘呢?他们怎么还没来?” 陆迟一愣,他没有料到谢岚南会问他这个问题。相爷和夫人?他听他爹说,今日宫中设宴,夫人和二公子被皇后娘娘请到宫中作伴。至于相爷,他不知道相爷会不会来看望谢岚南,若是来,只怕早就到了吧。 谢岚南看到陆迟脸上的犹豫,他眼中的期待一点一点落下去,沉积在眼底,黑沉沉的一片。他垂下眼,看着光滑的石桌,轻声问道:“他们是不是不来了。” 陆迟看到这样子的谢岚南,不忍心让他的期待落空,于是认真鼻间的酸涩说道:“也许相爷他们还未赶到……” “为什么是你!”谢岚南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看着陆迟,质问道,“为什么来的是你,不是他们!” 陆迟这下不止鼻子难受了,谢岚南质问的声音刺得他心疼。谢同学,我知道你爸妈不来你很不开心,但是也不能这么伤害千里迢迢跑来看你的我呀。 谢岚南闭上眼,他感觉胸口很凉很凉,凉得似乎血液都停止流动。期盼了那么久,他们还是没有来。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跑出了这个庭院。陆迟想要追上去,可谢岚南跑得太快,他连他的衣角走抓不住。 跑到庭院门口,斜刺里突然插出一把雪亮的剑,拦住了陆迟的去路。 “公子,你只能在临风院中活动。”长得凶神恶煞的护卫面无表情地对陆迟说道。 陆迟只能止步,他看着谢岚南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谢岚南的身影了。这还是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谢岚南吗?是不是在沥矖宫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功夫才跑得这么快? 风吹得临风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再次走回去后,陆迟无端生出一股萧瑟之感,他似乎被他的谢小公子抛弃了。背来的包裹还放在石桌上,里头的莲花灯还为送出去。 陆迟双手托腮,谢岚南跑了,他这莲花灯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身后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陆迟高兴地转过头,谢岚南这小子定是觉得对不起他,回来找他了。却没想到,一回头撞上一双好奇的眸子。似乎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好奇地打量着他,孩童特有的红嫩的微微嘴唇抿着,见陆迟回头看他,这孩子冲他一笑,灿烂地宛如天边的朝阳。 男孩身上穿着与谢岚南一般无二的服饰,腰间系着长长的流苏,与银白色衣袍一起逶迤在地。 “你是来看谢岚南的?”男孩毫不惧生,笑着问道,声音干净透彻。 这个孩子太让人心生好感了,看着他歪头疑惑地看着自己,陆迟仿佛看到自己前世的小侄子。同样白嫩的脸蛋,乌黑的眼睛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4 ,连歪着头问他的模样也相差无几,陆迟实在不忍心不回答他。 “是呀,我是来看谢……灵童的。” 听陆迟这么说,男孩又忍不住笑了笑,他坐到陆迟旁边的石凳上,也学着陆迟双手托腮的模样。 “你来看谢岚南,是不是你是他很好很好的朋友?” 陆迟点点头,男孩坐在他身边,宽大的衣袖随着流苏垂落在一侧,正好覆盖住陆迟刚刚闲的无聊乱拔草的那一块地面。 “你也是灵童?”虽然陆迟这样问,但是他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分。 果然,男孩没有否认。 陆迟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谢岚南眉眼间缠绕的疲倦,他不由自主地向那男孩开口问道,“可否请灵童告知,为何谢灵童看起来如此疲惫?” “谢岚南啊?”男孩托着腮,双脚来回上下摇摆着,他想了一会儿,答道,“或许是他练功练得太辛苦了吧。” “辛苦?”陆迟眉头一皱。 男孩使劲点点头,“是呀,每日他都是最早起来练功,最晚休息的,不辛苦才奇怪吧。” 陆迟不解地喃喃自语:“为何要这般用功呢?”不过他转念一想,之前在学堂念书的时候,谢岚南也是最用功的一个,虽然那时的谢家学堂只有他们两人。但当时那么古板的刘先生也对谢岚南赞不绝口,可见当时谢岚南花在念书上的功夫,想必到了沥矖宫也不甘落后。 虽然陆迟的自言自语之声很小,可坐在陆迟对面的男孩却是捕捉到了。他想伸手拉陆迟让陆迟听他解释,却没想他的腿勾到垂在身侧的流苏,脚底失力,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栽去。 听到对面的动静,陆迟急急地伸手想去拉男孩,可他到底也不过是个七岁稚龄的孩童,力气不足。于是,两人齐齐地摔在地上。 男孩只觉得自己倒在一个温热的身躯上,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你没事吧?”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然后扶起陆迟。 陆迟摇头,虽然男孩整个身体都摔在他身上,但毕竟年纪小,也不重。况且陆迟不知从小爬树翻墙,不知摔了多少次,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严重。他被男孩扶到石凳上,揉揉摔疼的手臂,然后转头看向男孩,“灵童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男孩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陆迟有没有摔伤的疑问中,对陆迟的问话接收不及时。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想了想刚刚要对陆迟说的话,然后开口:“你适才自言自语,说谢岚南为何急着练功,我觉得应该谢岚南他要早些离开沥矖宫才这般用功。因为宫主曾有言,若是我们能练到他满意的程度,就可以随意进出沥矖宫。” 是想回到外面,想于父母团聚,才这般用功吧。 男孩看到了陆迟微皱的眉头,连刚刚被他撞都未曾皱的眉头,却因为一句话,那么轻易的皱起来。他忽然羡慕起谢岚南了,被那么温柔的人关心着,多幸福。 正这么想着,临风院的护卫走到陆迟身边,先是对他拱手鞠躬,再是恭敬地对陆迟说道:“公子,看望的时间到了,请随属下一道出去。” 陆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间到了?这么快!他的莲花灯还未送出去呢。茫然地望了一眼谢岚南跑出去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陆迟拿起包裹,找出里面的莲花灯,因为长途跋涉,原本精致的莲花灯被弄得蔫巴巴的。 陆迟把这两盏莲花灯递给对面的小男孩:“灵童,可不可以麻烦你把它转交给谢灵童?” 男孩接过两盏蔫巴巴的莲花灯,然后抬头,对着陆迟的眼睛说道:“就是这些?” 陆迟点点头,但看到男孩黑亮的眼睛,不知为何,心蓦地一软,于是不由自主地说道:“一盏是送给灵童的,另一盏是送给谢灵童的。希望灵童不要嫌弃。” 男孩的眼睛倏地一亮,像是烟火迸发出无尽的流光溢彩,手上的动作也瞬间轻柔起来,“我会帮你送到的。那,你以后还会不会来看望……看望谢岚南。” “会呀,为什么不会呢?”听到男孩肯定的话语,陆迟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他跟着护卫走的时候,还不忘附赠男孩一个大大的笑脸。 男孩也跟着笑起来,其实,当时他想问的不是陆迟会不会回来看望谢岚南。而是,会不会再次来看他。不过,他问不出口,因为。 “他还只是谢岚南一个人的朋友。”男孩低头,慢慢摩挲着手上仿佛没有生气的莲花灯。 下次来的时候,他一定可以变成陆迟的朋友,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谢少爷作死了 第11章 第11章 郑源走到沥神窟,这儿十分阴暗,唯一的光源只有他手上夜明珠。夜明珠发出光亮柔和,但却不明亮,只能依稀照出物体的轮廓。 地上悉悉索索爬行的生物似乎十分惧怕郑源手中的夜明珠,纷纷四散而逃。郑源走到沥神窟深处。那里盘踞的生物却并不在意这夜明珠,只是慵懒地朝郑源吐了吐信子。 郑源刻意绕着这些生物走,不多远,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笛音。他快步走到声源处,果不其然,垂眸吹笛的谢岚南就出现在他眼前。 “你怎么那么喜欢这阴气森森的地方?”郑源有些抱怨地走上前。 谢岚南没有理郑源,兀自吹着笛。 郑源早已见怪不怪,谢岚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理人。只是他不明白,今日都有陆迟这么好的人来看望他,谢岚南为什么心情仍旧不佳。他拿出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的莲花灯,万般不舍地递给谢岚南。 谢岚南终于放下笛子,看过来的眼神有点疑惑。 “这是今日来看望你的朋友托我转交的。”一说起陆迟,郑源的表情一瞬间灿烂了。 不过谢岚南没有注意到,他盯着郑源手中的莲花灯看了好久,才道:“陆迟他……走了?” 郑源很干脆地回答:“是呀,时辰到了他自然得走。” “也是。”谢岚南将笛子收起,而后小心谨慎地接过那盏莲花灯,仿佛它是什么易碎的奇珍异宝。陆迟待我,还是这般好。谢岚那看着那盏对他来说绝不算精致的莲花灯,唇角慢慢扬起。 即使在我这般对他之后,仍旧那样好。比爹娘……好上太多。 其实在跑到这里的时候,谢岚南就知道自己是无故牵连陆迟了,他把爹娘不能来的怨气完全地发泄在陆迟身上。可是,这时他的自尊心无缘无故地涌上来了。我将陆迟看做最好的朋友才如此对他,陆迟他,会知晓我的心思吧,不会怪我的吧。 “可是,他为何送你莲花灯呢?”郑源忽然问道,在他的认知里,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不应是送一些珍贵的珠宝金银才是正常的吗?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5 谢岚南摸着手上的莲花灯想了想,其实他也不明白陆迟为何偏偏送了莲花灯。不过,他仅仅只是思考了一会便明白了。 “因为,今日是莲花节。” “对哦,原来是莲花节。”郑源恍然大悟,不过很快他就愁眉苦脸了,“可是这儿没有河呀!” 谢岚南笑了,陆迟可从来不会这么细心地考虑沥矖山有没有河这种事。他低头拨弄着这莲花灯,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不过,他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了郑源的长袖,长袖的一角有着一片深深的污渍。虽然沥神窟昏暗,但谢岚南这一年呆在这里的时间很长,因此,便练成了极好的目力。更何况,此时还有郑源的夜明珠。 郑源虽然出身贫穷,但却极爱整洁。但凡他每一次见到郑源,后者的衣袍无不是干干净净的。谢岚南虽然感觉奇怪,却没有深想,便是再细心的人难免也会有疏漏的时候。于是,他只是指了指那长袖。 郑源将那长袖撩起来,凑近细看,才发现是一片深绿色的污渍。应是在和陆迟说话的时候沾上的吧,一想起陆迟,原本那么讨厌的污渍也变得顺眼起来。 就在陆迟回去后的第三天,西泽与北乌就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战争爆发的□□十分不起眼,仅仅是因为两国边防的士兵发生了一点小口角。谁想就是因为这点小口角引发了两方士兵动武,最后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进而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兵戎相见。 西泽的上一任君王好战,在他执政期间,西泽与北乌这两个国家发生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但多是以西泽胜利为主。但也由于战争过于频繁,西泽国内也伤了元气,而这一任君王也不好战,专注调养民生。所以两国也有近十年没有发生战争。 但没想到,这次打破平静的却是这不起眼的原因。西泽本不认为北乌会因这件小事而大动干戈,但没想到,一向秉持以和为贵的北乌竟然一点都不退让。而西泽民风素来彪悍,虽然近几年因为传入的孔孟之道而有所缓和,但也绝不会在北乌要么让西泽道歉,要么就一战见分晓的条件下退让。 陆迟暂时还没有感受到战争带来的改变,他所处的是西泽的皇都,若不是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上安城还是平安的。 而且,身边的人,确切的说是整个西泽的百姓都不会认为这场战争会输。毕竟,西泽让北乌割地赔款赔得太多了。现在的西泽国土,至少四分之一曾是北乌的。 可是,三月后的战场传讯却将西泽人的自信打了个粉碎。申门关失守,北乌人已在离申门关最近的函胶城,不日就要攻打,这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而对于陆迟来说,他只知道自战报传来的那日起,爹就从未归家过,娘眉间的愁绪一日比一日浓。 五日后,那天陆迟在熟睡,睡梦中听到沈月明低低的抽泣声。他揉着眼睛,意识还是很混沌。直到听到一句“上战场”,陆迟才彻底清醒过来。 十月份的西泽已是很冷了,陆迟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然后悄悄打开房门,偷听爹娘说话。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沈月明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恰好让陆迟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偏偏让你跟去战场,你一个书生,连鸡鸭都提不动,上战场能做什么?” 陆正透不停地安慰沈月明:“夫人无需担心,我是相爷的幕僚,大多时间跟随在相爷左右,不会真刀真枪与士兵一起搏斗。” 沈月明并没有因为陆正透这一番话而放心,她揪着衣袖,双眉就没有平展过,紧紧地蹙着,“可那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你又不是那武人,如果伤着一星半点,可叫我和阿迟怎么办?” “战场有大夫,相爷身边也有侍卫护着,哪会这么容易受伤?”陆正透耐心安慰了许久,才叫沈月明稍稍安下一点心。 才刚安抚好沈月明,陆正透一转头,就看见陆迟站在房门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阿迟。”陆正透笑着朝陆迟伸出手,“来让爹看看,几日不见,阿迟似乎长高了一些。” 陆迟现在一点都不想吐槽几天的功夫能让一个小孩长多高,他走过去,仰头看着陆正透微笑的脸,直截了当地问道:“爹是要去打仗吗?” “对呀。”陆正透一反常态地将陆迟抱起,在平时,他虽然对陆迟温柔慈爱,但也不会对陆迟做这种过分亲密的动作,“爹要去打仗当英雄,阿迟高不高兴?” 陆正透没想到陆迟坚决地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想要爹当英雄,我只想要爹好好的。” 陆正透的笑容停滞了,他摸着陆迟因为刚睡醒而乱糟糟的头发,一遍一遍,直到将这些头发都揉顺了,才道:“可是爹必须要去当英雄,阿迟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和你娘,知道吗?” 陆迟突然紧紧抱住陆正透的脖子,眼泪瞬间流下,他拼命地抹眼泪,结果却越抹越多。以前陆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像个小女生一样抱着人哭,可现在,他就是制止不住自己。 陆正透不厌其烦地轻轻拍打着陆迟的背,不知道流了多久的眼泪,陆迟才停下来。他哑着嗓子,闷闷地问:“爹你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陆正透把陆迟放下来,他比了比陆迟的身高,然后柔声对陆迟说道:“等你到爹的肩膀的时候,爹就回来了。” 这……不是明显哄小孩子的话吗?陆迟想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君子一诺千金,爹你可要记得。” “爹自然不会忘记。”陆正透带着笑意说道,但他的眼神却十分凝重。 虽然对妻儿说的话十分轻松,仿佛只是外出游览一番,可陆正透明白,现在的情势十分严峻。北乌出了一个惊采绝艳的将领之才,目前与西泽交手,还未出现过败绩。不仅夺走了边防重地申门关,还活捉了西泽的多名将领。 这促使西泽不得不重视起来,不仅派出三朝老将李蒋,还让早年跟随在李蒋身边替他出谋划策,夺下多处北乌国土,现为右相的谢意做李蒋的副手。陆正透做为谢意的最得力的幕僚,自然也需要跟着谢意出征。 出征那天,天子亲自送行,国君斟酒,亲手递给李蒋和谢意,郑重地说道:“朕等将军与右相凯旋。” “必不负圣人与陛下的厚望!” 将士们群情激奋,纷纷挥舞着手上的兵器,高喊着“扫平北乌,不负圣望!” 扫平北乌,不负圣亡! 大军出征,旌旗猎猎。陆迟站在人群中,只能看到飘扬着绘着沥矖神像的旗帜,以及黑压压的大军。他找了很久很久,也还是没有找到陆正透。 姬满回到宫中,便一刻不停地赶到矖息殿。在离矖息殿还有一段路时,他便下了御辇,徒步行至矖息殿。到达矖息殿后,姬满身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6 后的宫女太监自觉止步,他除去鞋袜,脱下十二旒冕,赤脚走近矖息殿。 矖息殿内通体都是白色,与皇帝寝宫的金碧辉煌完全不同。姬满走进主殿,一步一步极其恭敬地走到那端坐高位的人面前,虔诚地跪下。 “帝姬满,拜见圣人。” 第12章 第12章 那坐于高座上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姬满,他垂着头,掌心摩挲着一枚玉佩。姬满跪了许久都没听到那人发话,却无一丝不满,仍是恭谨地跪着。 像是终于玩腻了这枚玉佩,辞念将它收进袖中。 “听说,这次北乌的将军叫做叶参岸?”他终于说话,声音清冷得像极了常年不化的峰顶雪。 姬满低头,不敢有丝毫大意地回到:“回圣人的话,确有其事。” “那为何不把这事告诉本座?”说这话时,辞年的声音、语调与上一句一般无二,就像是例行的询问一般。 可跪在下方的姬满像是听到什么可怖的事情一样,浑身竟微微发起抖来,他张口,想要说出什么解释的话来,却被辞念打断了。 “罢了,本座也不想听你的解释,自己去领罚吧。”说完,缠绕在辞念手腕上,像是一圈黑镯子的小蛇探出头来,兴奋地吐了吐信子。 姬满如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倒在地上。圣人说的领罚就是去沥神窟,以自身血肉供那里的大大小小蛇吞噬,上次的西泽君王就是死在沥神窟中。 沥神窟,说白了就是个蛇窟!魔窟! 姬满无力地爬起来,失魂落魄地走出沥矖殿,在合上门的一刹那,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高座上,恍若神灵一般无悲无喜的辞念。从始至终,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姬满。 这是西泽国的圣人,西泽的主宰,辞念。 “叶参岸,叶参岸……”念着这个久违的名字,声音却完全不似面对姬满那样的清冷无欲,仿佛积年的雪被一下子消融,只剩水一般的温柔。辞念又拿出了那枚玉佩。虽然被修补得很好,可还是能够看出玉佩上有着多条裂缝。辞念将玉佩拿到唇边,细细地亲吻。 “终于找到你了。”他吻着,声音温柔,神情疯狂。 “传令下去,活捉——叶参岸!” 谢岚南做完了今天的功课,走出沥神窟。沥矖山上的阳光很好,甫一照下来暖融融的,驱走了沥神窟里的阴寒。 可他手上缠绕的小蛇却极不适应这阳光,把头探进谢岚南的袖中。身上的鳞片不停地摩挲着他手腕上细嫩的肌肤。 谢岚南安抚性地摸了摸红玉的头。 红玉,是这条蛇的名字。 谢岚南来到沥矖山所要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红玉,用沥矖宫的秘法控制这条极毒的母蛇为他所用,进而可以间接地控制其他蛇群。不过,现阶段他只能让红玉乖乖地呆在他身上,谈不上控制,更毋论驱使蛇群了。每次去沥神窟,只能用笛音驱赶蛇群。 今天的阳光太好了,竟照得他有些晕眩。谢岚南抬起手遮挡了下阳光,正准备离开沥神窟,不远处,两个护卫架着一个人走来。 护卫看到谢岚南,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侧身让他先走。谢岚南看到被架着的那人,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惊慌,反而十分从容。谢岚南也注意到他的服饰,不华丽却绝对昂贵。 不过这样的人在这几月来,他见过太多太多了,被抬进沥神窟的人,平民百姓有,皇亲贵族亦不少。在西泽,沥矖宫是绝对的权力巅峰。 谢岚南向这两个侍卫点点头,不再看他,继续往回走。 每个灵童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院子,谢岚南自然也有。到了自己的院子后,正准备进去,突然看到了郑源院里的玉兰花。花瓣雪白,花蕊嫩黄,煞是好看,空气中也隐隐约约飘荡着花香,甜美馨香。 谢岚南忽然想起,今日,郑源因病请假了。原先,他与郑源以及另外一个女孩并不相熟。女灵童叫做木尤兮,不与他们一道授课,故不太熟悉。而郑源,也许是天性相斥,他第一次见到郑源就心中不喜。但因为陆迟的缘故,他与郑源略微亲近了一些。 谢岚南转身去了郑源的院子,作为朋友,郑源生病了,他理应去看他。 郑源的院子里载满了各种花花草草,五颜六色,着实鲜艳缤纷。可谢岚南看也不看,径直去了郑源的屋子。刚一推开门,就听到郑源惊喜的叫声。 “唉,谢岚南,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郑源半坐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谢岚南嘴角一掀,正欲回答,就发现了拿在郑源手上的莲花灯。 那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掐住,不能跳动。 眼中的万物都迅速褪去颜色,只有那一盏红纸叠成的莲花灯色泽依旧艳丽——那一盏和陆迟送给他的一般无二的莲花灯。 见谢岚南死死地盯着自己,郑源不明所以。不过,顺着他的视线,郑源也就发现了,谢岚南是在看他的莲花灯。 郑源笑道:“瞧我的做什么,你不是也有一盏吗?” “这……也是陆迟送你的?”谢岚那听到自己的声音,喑哑苦涩地不成样子。 郑源笑着点头。 谢岚南突然想把郑源脸上的笑容给撕了。 耳边郑源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与陆迟相识的过程,谢岚南听得恍惚。 原来陆迟也会有除了他之外的朋友。郑源在讲陆迟时,眼角眉梢都挂着明晃晃的笑意,整个人似乎精神了很多,半点都不像生病的人。在他的眼里,陆迟是那么的好,好到谢岚南惊慌。 不仅仅只是他知道陆迟的好。 再次见到郑源院子的争奇斗艳的花草,谢岚南不再像之前那样平静,他觉得烦躁抑郁,只想把眼前的一切统统毁了才好。但他按压住这种奇怪的情绪,这种情绪太可怕了,可怕到他若是控制不住,就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岚南见到了辞念。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辞念。很奇怪,在沥矖宫住了这么久,谢岚南却很少见到他。不过,在仅有的几次见面中,谢岚南看到的辞念都是面无表情,僵硬地就像是摆在西泽神庙的沥矖神。 而此次,谢岚南竟看到辞念扬眉浅笑,俊秀精致的五官仿佛注入生气,一下子鲜活起来,美好得不似凡人。 谢岚南愣愣地朝辞念行礼,辞念没有收起笑,反而对他点了点头。 谢岚南站起来,仍是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辞念居然一反常态地向他走来,蹲下身,像是个关心孩子的长辈一样。 “我见你方才面色不好,可是发生了何事?” 谢岚南咬了咬嘴唇道:“无事,劳烦圣人挂心了。”尽管辞念此时看起来十分温柔和善,但谢岚南依旧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7 毕竟,这样的自己看起来太奇怪了。 “哦?是因为朋友被抢走了?” 谢岚南猛地抬起头,他是如何得知的? 辞念嘴角上扬,勾出一个饶有兴致的弧度,“这沥矖宫,没有本座不知道的事。” 谢岚南又缓缓垂下头。 “我沥矖宫的灵童何时变得这般垂头丧气,东西被抢走了,那就再抢回来。只要你强,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辞念靠近谢岚南的耳侧,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把他抢来,禁锢住,他就永远都是你的了。” 永远这个词,仿佛带着某种香甜可人的气息,将谢岚南的感官一层一层包裹住。 看着谢岚南渐渐出神的眼睛,辞念忽然想到了年幼的自己。 那时的他也和这个孩子一样,明明那么希望那个人陪在自己身旁,却一直骄傲地没有说出口,似乎先说出来的人就是败军之将。 后来呢?辞念微微眯起眼,黑色瞳孔中的一抹狠戾破坏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无比珍视的三月一会终成了他一个人的妄想。 西泽与北乌这一次的仗打得十分艰难。尽管西泽派出了经验丰富的李将军与足智多谋的右相,但还是未能夺回之前被北乌夺去的领土,所幸,北乌也未能再从西泽手里攻城略地。 整个西泽人民都被这一仗弄得紧张起来,西泽的庙宇在这段时间更是人满为患,连沈月明也去了好几趟,为丈夫祈福。 好在陆正透都会固定地寄回来一些信件,不至于叫妻儿日夜担忧。 这一日,陆迟刚去了学堂,便被黄莫与高辽明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确切的是说,是黄莫单方面的剑拔弩张,高辽明自始至终都表情温和,举止有礼。 黄莫气愤地指着高辽明:“我西泽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况且将军又是曾打下北乌大片国土的李蒋将军,军师还是我姑父,你凭什么就说西泽处于劣势!亏你还是我姑父的得意门生。”黄莫越说越气愤,到最后,竟想动手,多亏被他的小厮拉住了。 高辽明的表情很平静,即使黄莫的拳头差点击中他的脸,他脸上的表情也一丝未动。 待到黄莫终于稍稍平静下来,高辽明才说了一句,“在下只是就事论事,据实分析,黄贤弟莫要动气。” 回应他的是黄莫不屑的冷笑。 高辽明也毫不在意,他掸掸身上的袍子,平静地回到座位上。不过,在经过黄莫身边时,他偏头,低声对黄莫说了一句什么。 黄莫原本平缓下来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居然一把挣脱刚刚拦住他的小厮,就要对高辽明动起手脚来。 第13章 第13章 眼看着黄莫的拳头就要挥到高辽明的脸上,高辽明却不躲避,就这样微笑着看着黄莫。 “住手!”沙哑威严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刘夫子站在门口,愤怒地看着黄莫。 黄莫的拳头堪堪停在高辽明脸的上方,就差一点,便要拳脚相向了。高辽明冷静地站起来,整整衣冠,而后带着温文有礼的笑容,向刘夫子作揖。黄莫在旁,恨恨地瞪了高辽明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做了一揖。 陆迟在刘夫子出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夫子他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门口。而且,就在他的身旁,想是方才太专注于黄莫和高辽明,才没注意到。他也慌忙向刘夫子行礼。 刘夫子脸色铁青地走到黄莫身前,沉着声音道:“你的君子之礼,竟是对同窗拳脚相向?好,很好!” 黄莫不服地转过头,却是一言不发。 刘夫子指着黄莫,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黄莫的小厮一直在旁求饶,“夫子息怒,我家公子性子太冲,高公子之前与我家公子辩论的一些话,说得有些太过。我家公子一急,就动起手来,其实并无恶意。”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刘夫子的怒气更多了。他颤着手指,深呼气了几口气,才吐出几句完整的话来:“辩论本是同窗切磋,便是一时不察,说出几句过分的话来,好好说道便是,何必大动干戈!况清之又是谦逊有礼之人,定不会不认错。可是你……你……”到后来,刘夫子已是面红耳赤,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书童慌忙上前轻拍着刘夫子的后背,刘夫子这才好点。 “你向清之道歉,并将《礼诚规》抄写二十遍。”《礼诚规》是西泽的启蒙读物,专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黄莫转过头来,眼里是浓浓的不服气:“不是我的错,为何要罚我?” 这句话,把刘夫子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点燃,“还说不是你的错?大庭广众之下,众人亲眼所见,是你先对同窗动手!你、你给我出去好好反省!什么时候醒悟过来什么时候上课!” 黄莫愤愤地看了一眼高辽明与刘夫子,而后当机立断,梗着脖子出去了。 陆迟看黄莫径直走出门,然后脚步不停顿地走出学堂,他的小厮忙跟着追了上去。是错觉吗?陆迟竟然觉得黄莫看起来十分地委屈。 这一天,刘夫子气得课也没上,只是让陆迟他们两人温习之前的知识。而黄莫,这一天再也没有来过学堂。在下课间隙,陆迟偷偷地打听了一下,这才明白黄莫和高辽明晨间这起争端的始末。 原是黄莫这天对着小厮夸耀道他的姑父是如何地智谋赛诸葛,李蒋将军又是如何地英勇善战。西泽与北乌这一场战争定是西泽取得胜利。这一席话恰巧让进来的高辽明听到,不知为何,高辽明与黄莫辩论起来。 他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番西泽与北乌之间的优劣,然后很理智可观地总结道:“虽说李蒋将军善战,右相大人善谋,但北乌的叶参岸也不容小觑。李蒋将军与右相恐难操胜券。” 就是这一句话,不知为何戳中了黄莫的逆鳞,随后发生的事就是陆迟所看到的那样了。 陆迟在听完整件事情的过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在下学之后如往常一样同陆迟道别,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变化。陆迟感叹不愧是饱读圣贤书的高辽明,性格果然宽容,若是换成他自己,绝不会像他一样若无其事。 高辽明回到住处,刚一推开门,就见小桃慌忙背过身站起来,两手用力地在脸上擦着什么。而后,小桃转身,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公子回来了,请稍等一下,小桃这就把晚饭端来。”说完这句话小桃匆匆地走出去。 “站住!”身后传来高辽明冷淡的声音。 小桃身子一僵,刚要迈出去的步子停在半空。 高辽明走到她身前,想要看她的脸。可是高辽明的身高却比小桃矮了不少,他只能伸出手,掰住小桃的下巴,强硬地迫使她抬起头。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8 虽然高辽明现在的举动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此时的小桃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觉得这样的公子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陌生到有一种让人不由想要低头臣服的感觉。事实上,小桃也确实这样做了,她的手脚僵住,任由高辽明抬起她的下巴。 高辽明原先温和的表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他看到,小桃的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令小桃惊异的是,公子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让她去端晚饭。没有责怪她下学后未来接他,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公子的表现,十分平淡。 可小桃却总觉得心中不安。 但她很快就将这种不安抛之脑后了,随着今天公子与黄莫发生的冲突,她在相府中受到的排挤与轻视越来越明显,受欺负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不仅原本拨给他们院的仆人消极怠工,这还好,小桃也不指望这些夫人派过来的仆人能对公子有多用心。但公子每月的月俸和每天的饭食却在急剧减少。 这可是关乎他们主仆二人生存的大事,小桃曾去管事那问过,却得到现在两国开战,相府上下的用度都在缩减来支持军费,自然他们这的用度也得减少。得到这个答案,小桃差点不管不顾地想要和管事吵起来。 他们的用度还叫缩减,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而且,看着管事桌上精美的饭食,一点也不像用度缩减的样子。但小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和管事起冲突。 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得罪了掌管银钱的管事,小桃想不出以后他们主仆二人的处境会如何。 小桃竭力不想让高辽明知道这些糟心事,公子念书已经很辛苦,如果让他知晓,又得分神了。可一日比一日糟糕的饭菜就是让小桃想瞒也瞒不住。 高辽明看了桌上的饭菜很久,把竹箸放下。 小桃立在一旁,见到这情景,眼圈禁不住地红起来。她咬住下唇,嗫嚅地唤了一声公子。 高辽明微微抬头,唇边竟泛起一丝笑,他温声对小桃说道:“今日的饭食就由我做主了,这些还是端下去吧。”没有顾及小桃诧异的眼神,高辽明起身,走出里屋。 虽然不知高辽明的想法,但小桃依旧按照吩咐将这些简直入不了口的饭菜端下去,然后专心等公子回来。 高辽明回来得有些晚,那时,小桃才将灯油点上,昏黄的光芒只照亮了屋中小小一块空间。高辽明的影子扭曲地折射在墙壁上,乍眼一看竟有些恐怖的味道。但小桃只是兴奋地站起来,高兴地迎上前。 “公子,你回来了!”她从夜幕降下来时就一直在担心。 “回来得晚了些,这些怕是凉了。”高辽明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你吃吧。” “奴婢?”小桃惊讶地指指自己。 高辽明点头,“我已经吃过了。” 公子很高兴,小桃这样觉得。虽然回来后的高辽明既没有带笑,也没有露出欣悦的语气,可她却知道,公子的心情很不错。作为从小服侍高辽明的婢女,小桃有这样的直觉。许是外出碰见了什么高兴的事吧。 小桃不由地也开心起来,喜滋滋地打开食盒。只要公子高兴,她也高兴。 食盒中是两碟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碗看起来就很醇香浓厚的汤。 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饭菜,小桃看着看着,突然鼻子一酸。一双干净的竹筷递过来,小桃强忍住几乎要夺眶的泪水,接过竹筷。 “很快、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了。”高辽明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很坚定。 当时的小桃只当这句话是高辽明安慰自己的话,可没过几天,却是有国子监的官员拿着圣旨来到相府。圣旨的大意是这样写着,现在正值战乱,圣上有广招人才之意,特选各地有才之人进国子监,好早日为国效劳。而高辽明才名远扬,特被召入国子监。 在掌印表明来意后,当朝一品诰命,相府黄夫人的脸色沉寂下来。她跪伏在地,沉默了很久,终于淡声应道:“臣妇遵旨。” 跪在身后的高辽明随后应道:“草民——领旨谢恩!” 小桃不懂那人文绉绉的话,她只听明白一点,那就是她和公子终于能离开这令人厌恶的相府。想及此,她脸上的笑怎么也掩饰不住 离开的那天,高辽明带着小桃去黄夫人处拜别。在门外等了很久,才有黄夫人的贴身侍女领他们进去正堂。黄夫人穿着常服,可即便是常服,也是用稀少的蜀锦,绣着昂贵的金丝制成。 高辽明跪拜在地,眼前是黄夫人衣裳的下摆,绘着一圈牡丹,雍容华贵,他平静地说道:“多谢相爷与夫人这些日子的照顾,学生今日特来拜别。” 说完之后,周围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黄夫人手上茶盖轻碰茶碗的声音。一声一声,很清脆。良久,黄夫人才把茶碗放下。 “我竟是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 第14章 第14章 陆迟第二日知道高辽明被国子监要走的消息,只是感慨了一句学霸就是学霸,年纪轻轻就进了国家的最高学府,余下便无其他想法。顶多就是难过走了高辽明,刘先生上课点名的主要人员就变成了他。至于黄莫,先生已经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后,很奇怪的,他竟和黄莫相熟起来。陆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某一日他发现,他居然能和黄莫有事没事地聊上几句。兴许是因为学堂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的缘故,即便再陌生的人也会熟上一两分。 某次他被黄莫拉去偷偷买酒,回府时为他打掩护,陆迟看着遮遮掩掩藏酒的黄莫,叹气道:“我们什么时候好到这种份上?” 成功地躲过管家的眼,走进自己院子,黄莫兴奋地眉眼都飞扬起来,听到陆迟的话,一拍他的肩。 “不是你眼巴巴地凑上来吗?” 陆迟瞪大眼:“你说谁眼巴巴?” 黄莫瞥他:“当初可不是你可怜兮兮地瞅着我,一副想和我玩的样子,我才不会屈尊纡贵地同你走在一起。” 陆迟被黄莫这副信誓旦旦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得亏他还能想出屈尊纡贵这句成语来。他不过是有时听刘先生的课无聊,转头发呆刚好看的是黄莫的方向,这就被认为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了? 这纨绔子弟的想象力真丰富。 陆迟不想理他,转身就往门外走,又被黄莫拽回来。他板着脸问:“还想做什么?” “你不尝尝这东西?”黄莫把一路小心看护的酒拿出来,“南柯国最负盛名的南烛酒。” 陆迟他,可耻地心动了,默默地走回来。 黄莫掀开封口,一股醇厚的酒香就弥漫开来,陆迟先呡了一口,入口清香,但是,却没什么酒味。他疑惑地又喝了一口。 黄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19 莫没喝,就看着他喝。 “怎么样怎么样?”见陆迟喝完,他心急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味。”陆迟嗅嗅那壶酒,酒香依旧浓厚,“你怕不是被骗了,买了假酒吧。” “不可能,那是我爹的铺子,怎会骗我?!” 黄莫直接酒壶端起,喝了一大口。 他举着酒壶,脸上迅速飞了红,“这酒、这酒……”他话都说不利索,最后傻傻地笑起来。 “你醉了。”陆迟指着黄莫的脸笑,自己也觉得脸烧得厉害。 他又喝了一杯,此时才品出些许酒味,唇齿间尽是缠绕的酒香。 黄莫一摆手,应是利落的动作,他却做得摇摇晃晃。 “我没醉……再、再喝。”他扔开陆迟的酒杯,“娘们兮兮的喝法,男人,就应该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他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陆迟撑着桌面,他感觉眼前摇摇晃晃,看东西都有残影。 “别喝……要醉了。” 黄莫却不管,把那酒壶拎到他嘴边逼着他喝。 “好兄弟。”他也撑不住,坐在地上,咧嘴笑着说,“是我黄莫的好兄弟。” “谁是你的好兄弟?”陆迟没有力气,只能趴在桌上。 “你不是我的好兄弟,是谁的?” 谁的好兄弟? 陆迟迷迷糊糊,好似梦呓般地说出口:“是谢岚南呀。” 地牢的空气不好闻,处处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谢岚南皱眉,跟在辞念后头。这位西泽国的圣人仍穿着一身白衣,仿佛要去的是万民朝拜的祈天塔,而不是肮脏污秽的地牢。 越走到深处光线越暗,但对谢岚南说却无碍,他去过太多次沥神窟,早已习惯黑暗。 地牢深处的灯火忽然被点燃,火光幽幽地在石壁上跳跃。骤然的光线令谢岚南不适地眯眼。 火光堪堪照亮了被绑在绞刑架上的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他是个小偷,手不干净,妄想偷走不属于他的东西。” 辞念淡淡地说道,嗓音清冷,面无表情。他看着那人,就像在看世上最微不足道的蝼蚁。 “你们谁,去砍了他的手。” 身旁传来一道吸气声,来自他们三人中唯一的女孩。 “宫主……”那人出声,嘶哑得像是木锯在锯一段朽木,“奴没有偷……” 辞念的目光扫过三人,抬手扔过一把匕首,嘭咚的落地声惊得人心一颤。 “没有人吗?” 落在地上的匕首雕花描纹,精致得像是一件供人把玩的器具,而不是杀人的凶器。 鎏金的柄被一只白净的手拾起,谢岚南轻轻地抽去鞘,露出森冷的锋刃。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绞刑架上的人抬头,哀求地看着他。 谢岚南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眼底黑沉沉的,仿佛在其中倒翻了一方砚台。他举起匕首,朝着那人的手刺下,力道凶狠。 “我平生,最厌恶小偷。” 血溅上他的手,像朵妖娆的花缠绕在他指间。 笑意漫上辞念的眼,他走过去,握住谢岚南的手,一刀一刀地割着那人的手。 “小偷呀,惯会偷走他人心爱的东西,这世上的小偷,都该死绝了才好。” 辞念慢条斯理地说道,贴着谢岚南的耳畔,像是在诱惑。 “所以心爱的东西,理应死死地看住,别叫他人觊觎了去。” 谢岚南看着手上沾染上的血,恍惚地笑了。 “原该如此。” 陆迟再次去见谢岚南时,沥矖宫前的河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举目四望,尽是一片白雪皑皑。 他第一眼见到的不是谢岚南,而是笑意暖暖的郑源。这小孩裹了一身白狐裘,除了那头乌发,通身雪白,几乎和周遭这白雪融于一处。 “谢灵童呢?”陆迟张望着。 郑源脸上的笑顿了一下,过后才垂眼说:“他在宫主处,想是过会儿才会来。” “哦。”陆迟开玩笑似地说道,“我原以为他仍不想见我。” 如果他不想见你,那你可以来见我。郑源在心底想,他伸手拉过陆迟,带他去庭院里新建的亭中避雪。 陆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仅仅一会的功夫,嘴里不停地同郑源说了许多净是没用的闲话。郑源确是很爱听,无论陆迟说的是什么话。 有侍从上了暖炉,炭火带来的暖意熏走了寒气。陆迟把手伸到上方,想感受这温暖。 “小心!”郑源将他的手拿开。 陆迟一愣,才发现暖炉里有火星在迸溅。 他向郑源道谢,郑源低头,看他的手有没有被伤到。陆迟忽然觉得不自在,感觉有一股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 有谁在看着他? 他转头,看到幕天雪地里,谢岚南含笑望着他。少年人长身立于雪中,自有一股不可言说的灼灼风华。是他顶顶尊贵的小少爷。 陆迟站起来,高兴地冲他招手,谢岚南抬步进了亭,才发现陆迟笑得露了口中的白牙,招摇惹眼。 他见谢岚南发上有落雪,伸手替他拂了去。 谢岚南含笑,声音清润,他叫他,“陆迟。” 陆迟兴高采烈地回了一声,就急着给谢岚南看他带来的东西,新出的话本,有趣的小玩意,甚至还有岁圆斋的糕饼。 他这模样,与刚刚完全不同。郑源想同陆迟说话,却发现,他根本插不进去话,一点插不进去,在陆迟与谢岚南之间。 陆迟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歇口气时才发现郑源不见踪影。他问谢岚南郑源去何处了? 谢岚南正捻了一块糕饼,闻言递到陆迟嘴前,陆迟嘴一张,就吃下了。他这才开口,声音变得极冷淡:“我也不知。” 他见陆迟眉皱起来,起身走到外面张望,眼底聚起一层浓浓的阴郁。谢岚南想起,方才见到他时,他与郑源相处甚欢,那时郑源的手还覆在他手上。 简直是――亲密无间。 他走到陆迟身后,轻声问道:“你很担心他吗?” “当然担心了。”陆迟想也不想地回答,“不声不响地走了,不知道他出什么事。” 说完后,他才咂摸出谢岚南话中的意味。陆迟转头,屈指轻轻在他额上一弹,谢岚南低低地轻呼了一声后,又顺手摸上他的头,“怎么我听着这么不对味,你吃醋了?” 他想这小少爷是不是小孩子特有的独占欲发作了,看见自己的朋友和他人一处玩就不高兴。于是自顾自地安慰:“别吃醋啦,我永远把我们谢少爷放在第一位。” 谢岚南看着他,一点也不在意在自己头上乱摸的手,他眼底的阴郁散去了一些,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温软的弧度。 “要记住哦,你说的话。” 原本守在庭院外的侍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0 他们面前,他对谢岚南一拱手,说道:“探望时间到,灵童,属下需要带走陆公子。” 陆迟跟在侍卫身后,和他说以后再见。 谢岚南靠着亭柱,脸上还是那温软的笑,搭在亭柱上的手渐渐收紧。他受不了,和陆迟只有这短短几个时辰的见面。 若是时时刻刻在一起,那样的话,肯定很好。 他走下台阶,不知何时出现的黄衣侍女拿着一件袍帔为他披上,而后撑起伞。雪花片片扑簌簌地落在纸伞上,很快就在伞面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 谢岚南看着前方的落雪,忽然出声。 “日后把陆公子的探望时间改了。” 侍女默不作声地点头。 倏忽间,似乎雪下得更大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越写越喜欢黄莫了(捂脸) 第15章 第15章 天上是晴朗的日光,陆迟下学后回家,看到比他矮了好几个头的孩童在放纸鸢。几根粗糙的竹棍子叠在一起,上头胡乱糊了一张白纸,做工连粗制滥造也只能说勉强。 他却盯着那纸鸢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发现,原来已经是春天了。 家里头沈月明种的那棵歪脖子树抽出一条嫩绿的枝条,新生的嫩芽怯生生地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仿佛受到一点风吹雨打就会立刻缩到里面去。 陆迟走过去,见到这嫩芽生得可爱,顺手秃撸了一把,只摸了这一下就把这嫩芽折磨得奄奄一息。 “还使坏,让你娘知道了,又要拿鸡毛掸子赶你了。” 身后忽然响起温和的声音,带了经久不见的陌生,却还是让他一听见就差点哭出来。 陆迟怔怔地转身,看到陆正透站在身后,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他蹲下来,想摸摸陆迟的头,才发觉,蹲着伸手摸头已经有些费力。 他重新站起来,陆迟现在已经到他肩,少年身形虽然清瘦,眉眼初初长开,还未褪去青涩,也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爹没有骗你。”陆正透低头,眼神温柔,“你长高了,爹也就回来了。” 陆迟眼里湿润润的水汽一下子全变成泪,不要钱地掉下来。 陆正透实在不知道如何哄儿子,运筹帷幄的谋士在爱子面前变得手足无措。 哭了好一会儿,陆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如此行为实是有损男子气概,抹了眼泪,问:“爹可还会再赴战场?”刚哭过,说话仍是抽抽噎噎。 陆正透松了口气,答道:“不去了,以后就留在这里陪你和你娘。” 沈月明原本在房中,见丈夫和儿子久久未回,就出了房,见父子俩站在庭院,就招手喊他们回去吃饭。 陆迟看沈月明也是眼角泛红,可见也是哭过一场。 陆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在饭桌上,沈月明的话就没停下来过,不停地向陆正透问这问那,只恨不得将陆正透离去的那些时月所发生的事一一知晓才好。 “此番战役赢得不算光彩,但好歹也能让西泽百姓安生好一段时日。” “不光彩?李蒋将军征战素来光明磊落,怎会……”沈月明有些好奇。 “不是李将军。”陆正透叹了一口气,却止住这个话头,不再说下去,沈月明也识趣地不再问。 陆迟的好奇心被吊起来,可陆正透不说,他再心痒痒也无可奈何。 谢意刚随大军回城,连家门也来不及入,就进了皇宫。沥矖殿内依旧一片雪白,一进去空气无端就冷了三分。 谢意对坐在高位上的人跪下谢罪。 “臣无能,捉拿不了叶参岸。叶参岸是敌军主将,身边防卫重重,虽用了神药,可只能勉强让战役平息。实是无法捉拿。” 辞念看看着下座的谢意,谢意跪着的身子一抖,他感觉这目光仿佛在他身上割下一片片柔来。 “确实无能。”辞念淡淡开口,音色冷冽,“俱是借口,既有神药,又为何捉不来一个人,无需多言,自下去领罚。” 谢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膝行至前,重重地扣下三个响头,“罪臣领罚,可在圣人惩处臣之前,罪臣还有一计,或可拿了这叶参岸来。” 辞念神色微不可查地动了一动,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谢意这才敢抬头,将他的计划说了一遍。 辞念听后,看了一眼谢意,唇角泛出诡谲的弧度:“谢岚南与你,果真是父子。” 天色才泛黑,帅帐内已来了第五波人。叶参岸眉一直锁着,副将在旁焦急道:“将军,城中大半人已经染病,再这样下去,不等西泽进攻,这里就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叶参岸看向刚进账里的人,脊背佝偻,发丝雪白:“莫先生,可查出病因?” 被称作莫先生的老者叹气:“老朽才疏学浅,至今无法查找出病因。” 帐中安静了一会,叶参岸拧着眉心,声音疲惫异常:“可把病源控制住了?” “控制了。”副将恨恨地应答,“定是西泽那些蛮人干的,打仗打不过我们,就想出那么下三滥的法子。” “他们会来的。”叶参岸忽然喃喃说道,“他们不会坐视这病蔓延,不然即便夺了这城,也无半点好处。” “不久,必会来找我谈条件。” 半夜,西泽果然来人,将一封书信呈于叶参岸。叶参岸看完后,将这封书信传给将领,副将一看完,当即暴跳如雷。他拔出佩剑,当即要杀了西泽来使。 “要我们交出将军才给解药!?呸!想都别想!” “住手!”叶参岸出声。副将的剑堪堪停在来使的颈前一寸处。 他看向来使,温声道:“贵国的条件,还请容许我们再考虑一二。” “将军!”副将急了。 副将急了,叶参岸却不为所动。待送走来使,副将面朝叶参岸跪下,说:“将军真要答应他们的条件?” 他仍是温和的模样,即使看到这般事关性命的条件。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也想试试,百姓的病等不得。” 将军虽才智过人,奈何心太仁慈。 副将拱手,再劝:“将军乃三军之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末将认为应报于圣上,由圣上定夺。” 叶参岸顿住,帐中的烛火轻轻地摇晃,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执笔写起奏章。那封奏章被八百里加急送往北乌都城永安城,北宁还没看完奏章,便腾地站起来,看向送奏章的信使,双目里情绪剧烈地翻涌。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北乌不是弃帅求荣之人,传圣旨,西泽若执意以此相逼,北乌便是只剩一兵一卒也奉陪到底。”北宁的话,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朝中的大臣有些骚动,被北宁一眼看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1 过去,如同被烧灼的利刃凌空一刺,登时闭了嘴。 此番战役结束于陵坞城,两国达成协议,北乌撤兵陵坞,两国于陵坞重新划分边疆界线。 虽到了春天,气候却没有立即变暖,料峭的春寒仍是存在。辞念取出一个白净的瓷瓶,拔开木塞,将其中液体给谢岚南他们三人看。 那液体很少,不到瓷瓶的三分之一,绿莹莹的,看着煞是瘆人。 “这叫西吻,每一滴都价值千金。”辞念看着他们,脸上难得泛出一点盈盈笑意。 却看得人不寒而栗。 仆人将瓷瓶中的西吻倒到他们面前的酒杯中,凑近来看,更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之感。 谢岚南盯着面前的西吻,忽然说道:“这到底是什么?” 辞念笑了:“这是西吻呀。”他站起来,将仆人放置于桌上的瓷瓶拿起来,瓷瓶中还剩余一些。他将瓷瓶朝下,残余的西吻就掉落在地上。那些价值千金的液体甫一落地,就传来一阵烧灼地面的嗤嗤声,有白烟袅袅地升起。 “也是蛇毒。” 辞念脸上没了笑,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你们谁能在西吻下活过来,谁就是下一任西泽的圣人。” “……会死的,圣人,会死的。”唯一的女孩跌坐在地上,声音带了哭腔。 少女的身体纤弱,眼里泪光盈盈,楚楚可怜地仿佛一只断翼凤尾蝶。 “你害怕?”辞念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少女拼命地点头,眼泪流得更凶。 “既然怕,就不必喝。”他善解人意地说道,但下一句话却让少女如坠深渊,“失败的人只能成为沥矖宫的哑奴。” 已经有身着黄衣的侍女扶起少女,往门外走去。看着那扇花雕大门重又被重重地关上,之前投进来阳光转瞬间又被关在门外。 “你们,还怕吗?”辞念的声音很轻。 他是疯子,这里的人都是疯子。谢岚南想着,然后走上前,拿过酒杯,将杯中的西吻一饮而下,腹中骤然升起一股热辣的感觉,像是拿火在灼烧一样,又像是被数千把刀子同时割一样。 我也是个疯子,意识模糊前,他想到。 西泽多水,上安城里就有数条知名的河流。其中,又数暄江最为知名。一年一度的莲花节,春心萌动的少年男女就是在暄江边上放下他们满载情意的莲花灯。 陆迟拉着谢岚南偷偷地跑到暄江边上,谢岚南害怕地扯着陆迟的衣袖,小声说道:“陆迟,我们出来很久了。” “别怕。”陆迟小心翼翼在拥挤的人群中护住谢岚南,“一年一度的莲花节,不出来就可惜了。” 谢岚南心中明明是恐惧害怕的,他害怕被父亲知道后,又要跪在冷冰冰的祠堂,四下黑漆一片,只有他一人。 可是看见陆迟明亮的笑,他就把口中的话咽下去。如果陆迟高兴的话,即使是跪那可怖的祠堂也没关系。他喜欢他高兴的模样。 陆迟在小贩处买了两盏莲花灯,将其中一盏给了谢岚南。 “在莲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放到暄江里,只要顺利地飘下暄江,心愿就能实现了。”小贩乐呵呵地向他们解说。 写什么呢?谢岚南怔怔地看着手上的小纸条,想了很久也无从下手。他偷偷看旁边的陆迟,他早已经写完,正把纸条塞进莲花灯中,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他笑起来,转过头,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心愿:陆迟不要离开。 陆迟不要离开,可以陪伴着他,这样就不会孤独了。 小小的莲花灯被放到江里,看它顺着水慢慢飘远,摇摇晃晃的样子像是随时会倾覆,谢岚南不由得抓紧了陆迟的手。 “轻点,轻点,谢小少爷,我的手都快被你抓疼了。”陆迟呲牙咧嘴地叫起来。 谢岚南闻言松了手,歉疚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看到谢岚南愧疚的小眼神,陆迟心里不忍,“我皮糙肉厚的,不怕。” 他笑了笑,又转头去看江里的莲花灯。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暄江上明灭,就这一会错神的功夫,他就找不见自己的灯是哪一盏了。 谢岚南有些失落,但是,他有看了陆迟一眼。 这个人,会一直一直在他身边吧。 如果不在……如果不在…… 他忽然生出一个难耐的想法。 如果不在,绑也要绑在他身边。 第16章 第16章 谢岚南喘着气醒来,室内漆黑一片,没有半丝光亮。他一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抵在额头上,发丝汗津津地黏在那上面。 才刚醒,梦中的光景不像往常那样模糊,它纤毫毕现地在脑海中闪现。陆迟写字的模样,放灯的神情,还有他笑得眉眼勾起,同自己说话,一幕一幕,就像戏台上的表演,反复回味,仍觉得意味无穷。 不,不仅是意味无穷。他简直想把陆迟拆下,嚼碎,吞到肚里去。那是他的,独属于他一人的陆迟,为什么要叫别人看了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想法阴暗疯狂。 他只有陆迟一个人了呀,不抓住他,他会疯的。 噼啪一声,室内忽然亮堂起来,火苗舔着烛芯,摇出虚虚实实的影子。辞念掌着蜡烛,立在谢岚南床头。 他将蜡烛往谢岚南脸上移过去一些,烛火摇曳,照出谢岚南虚弱的,笼着病气的脸。可少年即便羸弱,也像一朵艳极的花,只是被风雨打落几片叶子,花瓣依然张扬。 他看着辞念,眼中黑得连蜡烛的光也照不进去。 “你活下来了。”辞念将蜡烛放进灯罩中,一罩上灯罩,光线立即变得柔和。 “之后你会成为西泽的圣人,坐上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谢岚南垂下眼,眼睫落下浓浓的阴影。 “万万人之上,包括你?” 辞念低下头,对着他的眼,轻笑:“那要等到我死的那天。” 武州,地处北乌边境,与南柯国交界,为预防南柯那些奇奇怪怪的虫兽,武州百姓大多能一个打俩,民风素来彪悍。 边境地带,向来不太平,这儿有许多落草为寇的流民,专打劫北乌南柯之间往来的商队,抢上些值钱的货物或者黄金白银,保自己衣食无忧。 这些流民没读过书,肚子里没墨水,辞念只消稍稍一使计,许几个诱人的承诺,他们就完全听从他的指挥。 这几股流民合在一起,虽说是乌合之众,但盖因北乌西泽之间连年征战,精锐部队都调往与西泽接壤的边境,南柯近些年国内也乱,尚且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北乌作乱。所以武州竟没有几支像样的军队,被这群乌合之众直接攻破了武州太守府。 消息连夜传到永安城,朝野震怒,北乌皇帝派太傅叶参岸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2 再次挂帅,平定叛军。 “先生。”北宁向叶参岸喊了一声,带着不舍,“先生一定要去吗?朝中除了先生,还有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不一定非要先生再去。” 他看着叶参岸,九五至尊的帝王像个孩子般依恋着他:“先生才刚回来没多久。” 叶参岸是帝师,先皇去世后,他一手将北宁捧上皇位,而后为保北乌国土不受西泽侵占,挂帅出征,一去就是多年,只为报北宁的知遇之恩。 “臣觉得这些流民不简单,多年来不成气候,此时却突然破了太守府。”叶参岸温声道,亲手为北宁解下冠带,“还是臣亲自去一趟为好,也好让圣上放心。” “先生在朕身边,朕才心安。”北宁说了一句,但也知道,叶参岸心意已定,他若强留叶参岸留下,定会让他不开心。 他不想让他的先生不开心。 北宁将虎符放到叶参岸手里,道:“先生早日回来,我等着先生。” 叶参岸笑着,一如往日教他读书习字那般温柔耐心,他道:“好。” 北乌的正规军队刚抵武州,便接连攻占多处城镇,那些流民不愧于乌合之众的名称,果然不堪一击。叶参岸的军队势如破竹,顺利得不可思议。仗打得顺利,叶参岸心下却不安。 不该如此的,若是这么容易被击败,武州的守军也不会被流民击溃。 手下的士兵撞开太守府的大门,他走进去,嘱咐下面的人小心。太守府里很安静,诺大的庭院里,没有一丝声响,安静地着实诡异。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了正堂,正堂中依旧没人,空荡得像一座鬼屋。 一个士兵忽然闷哼一声,倒下来,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士兵倒下。转瞬间,只剩下叶参岸一人站着。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原本该是恐惧害怕的,但显然,叶参岸不是普通人。 即便有一条冰冷的生物缠上他的手腕。 他朝着空荡荡的屋子朗声道:“阁下留我一人,有何深意?” 近乎四面楚歌的景况下,他依旧清风朗月,对接下来是生是死毫不在意。 “没有什么深意,只是想见一见北乌的叶太傅。” 清冷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叶参岸转头,看见一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白衣乌发,像极了天宫的嫡仙。 他伸手,五指仿佛冰般剔透,缠在叶参岸手上的黑蛇乖顺地爬过来,缠在他手腕上,仿佛一个精致的黑镯子。 叶参岸看着他,眉心浅浅起了一丝褶皱。 两人不声不响地站着,辞念抬眸,眉眼常年累积的冰雪忽然消融。他注视着叶参岸,近乎贪婪。他已经太久太久,久到不知过了多少年岁,没有见过叶参岸了。 “阿念?”叶参岸迟疑地出声。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孱弱的少年区别太大,仅仅眉眼轮廓有些相似,他一时竟有些分辨不出来。 “真难得,多年不见,叶太傅还记得我这个故人的名字。”辞念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叶参岸垂眸,“多年不敢忘。” 辞念想自己真是痴傻,他一句不忘就让他高兴地要疯掉。但又能如何,他是那么的爱着叶参岸,他一句话,就能轻易地左右他的情绪。 他走过去轻轻地抱住叶参岸,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器。 叶参岸犹疑了一下,回抱住辞念。 然后,辞念猛得抓住他的手,眼里迅速漫上一片严霜,“你想要偷什么?” “阿念,抱歉,我不能拿我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叶参岸看着他,没有表情。 他双眼轻颤,那一瞬间,叶参岸甚至认为他哭了。 “所以,你便拿我开玩笑。” 他攥着叶参岸的手,力度越来越大。 “你要什么我不会给你,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给你。” 他离叶参岸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辞念闭眼,咬上叶参岸的唇。真的是咬,他似乎要将多年来的不满全都发泄在叶参岸唇上。可还是心软,到最后近乎是讨好试地舔着他的唇。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任由他作为。 辞念扶着他到塌上,亲昵地抚了抚腕上的小蛇。黑蛇慵懒地趴着,向主人吐出猩红的信子。 “这样你就不会跑了。”他很满意叶参岸现在的状态。 叶参岸虽然四肢无法动弹,但还是能说话。他叹了口气,眼神哀伤。 “阿念,我已成婚。” 这一句话似乎触到辞念的逆鳞,他的眼神陡然凶狠起来。 “你没成婚,我说没有便是没有!” 叶参岸看辞念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他只是轻叹,没有再说话。 “那个女人怎么能配得上你?”辞念蹲下来,抚过他的五官,一寸一寸,极尽细致,“她只是利用你逃出沥矖宫。” “她哪有我待你好。”辞念笑着,却比哭更哀伤,“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明明就是我先在你身边的,怎么就叫别人抢了去。” 辞念父母双亡,那年他被送上沥矖宫,身边的亲人就一直照顾他的叶参岸。他不想离开叶参岸,可神权之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于是他只能期盼着三月一会的日子。 那个女人就是在那时出现在叶参岸的视线里,她是领叶参岸上沥矖宫的侍女,在辞念不知道的时候,叶参岸已经喜欢上她。 她求叶参岸带她离开沥矖宫,这是个正常人待不下去的地方,叶参岸答应了。 他自小就聪慧异常,竟然真让他从沥矖宫带走一个侍女。 他唯一对不起的,只有辞念。 抛弃了他们的约定,留他一人在这举目无亲的沥矖宫中。 “我把对你的喜欢说出口之后,你就逃走了。我的喜欢,有那么可怕吗?” 叶参岸动了动唇,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他带走喜欢的女孩后,本想再冒险回沥矖宫,带走辞念。可他终究太高估了自己,还未至沥矖宫,就被沥矖宫中人追杀,他从西泽逃到北乌,一路上,还与他的妻儿失散。 功成名就之后,他一直在寻找他的妻儿,也派人去西泽寻找辞念,奈何,始终没有消息。 不过,这些话不必说出口。让阿念恨着他好了,也总好比……喜欢他。 “喜欢你的人只有我。”辞念一下一下梳理着叶参岸的头发,温柔无比。 “可我只喜欢她。” 发根一痛,却是辞念拽紧了他的发。过后辞念低头,轻轻吹了吹。 “没事,你会喜欢上我的。” 叶参岸被辞念关在这个房间第五天了,他的手脚终于能稍微活动。辞念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一点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铜镜里,他看着为他梳发的辞念,慢慢问了一句:“外头的柳条可是青了?” 辞念为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3 他戴上玉冠,他深深看了叶参岸一眼,才答道:“已经有柳絮了,你可想看看,我让下人给你摘进来。” “不行。”他又否定,“他们笨手笨脚,摘坏了你会不喜的,我亲自去。” 他为叶参岸取下他常看的书。 “我去去就回,你等我。” 叶参岸轻轻点头,这一个动作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走到门边,要出去了,忽然又回头,“你要等我。” 他冲辞念笑,说:“我等你。” 辞念出去后,叶参岸慢慢伸手,向桌上的油灯碰去。费了很大力才将油灯碰倒,做了这件事后,他身上的力气恢复许多。于是扯下一边的帘布,火苗一碰上布,便发疯似的蔓延上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床榻,武州的太守惜命的很。这几天,他发现这床下有条暗道。想是流民攻进太守府,太守就借着这暗道逃命去了。他只要躲进这里,等大火烧完整间屋子,就能让阿念误认为他也身亡。 自此以后,便可断了对他错误的念想。 阿念的人生,不该只有他。 火越烧越旺,浓烟滚滚地冒出来,他还没走到床榻,门就开了。隔着火光,辞念的表情淡漠。但细看,他的眼里盛满着绝望。 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不是让你等着我吗?”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像是没有看见舔上他衣摆的火苗。 “阿念,出去,这里危险!”叶参岸终于变了脸色,急声喊道。 “你怕了?”他笑起来,笑容清艳,如同天山间的雪莲在刹那盛开,“可是你连死都不怕,即便死了也要离开我。” 丈许高的火光中,他终于抱住了叶参岸,就像抱住了他的一生。辞念眼里的火焰扭曲成浓烈的情绪,“如此,我们便死在一块,好不好。” “你至死,都不能离开我。” 北宁得到叶参岸身死武州的消息已是一月后,他握着叶参岸留的玉笛,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无。跪在地上的将士心惊胆战,害怕圣上发怒,可北宁只是挥退了他。 北宁坐在御座上,很久很久之后,他像是没了力气,手中的玉笛滑落在地,碎成几瓣。 他跪坐在地上,一块一块捡起碎片。 先生,你失约了。 北宁对着破碎的玉笛,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叶爸爸好可怜,被几个蛇精病看上,对不起你。 ps:如果有小天使想对这段剧情知道得更清楚一点,可以去看看某随专栏里《长街忆》的番外一,如果不感兴趣,请尽情忽视这一段话。 第17章 第17章 新圣人即位时正值秋闱放榜,陆迟今年被沈月明逼着去考了一次科举,他自认为自己这胸腔中的墨水没有斗大点的人去科举只是做陪考,熟悉一下考试环境。中举是绝对不可能,除非撞着狗屎运。 没想到,绝对比他胸中墨水大的狗屎运猝不及防地把陆迟砸了个满头包。 他竟然中了个进士。 沈月明高兴地赶紧去城郊的寺庙上香还愿,还捐了不少香油钱。陆迟自己仍是云里雾里,十分怀疑阅卷的主考官莫不是改卷时昏了头,将他这一份糟粕卷子塞进一片锦绣文章中。 “你比你爹有出息。”因陆迟中了进士,这几天沈月明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他一辈子到头也就只是个幕僚了,至今没混到一官半职。” 一辈子只是个幕僚的陆正透温和地笑着,并不说话。 陆迟心虚地扒饭,咿咿唔唔地应着。其实他并不想入朝为官,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不是那块读书做官的料,毕生愿望只不过是将来盘个铺子,卖绸缎香料,或是做个酒馆客栈,岂不逍遥自在。 但一看到沈月明因他中举而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脸,他的这些个念想只好埋在肚子里。 也许我还能做个好官,陆迟这样想。 沈月明去后厨收拾碗筷时,陆正透叫住要回房的陆迟。 “我们阿迟已经到了要进朝面圣味官的时候了。”陆正透看着他,很是欣慰。 “爹。”陆迟喃喃地叫了一声,他心中仍有未褪去的担忧,他这个鱼目混珠的鱼目究竟能不能做好,纠结再三,还是一五一十地向陆正透吐露出来。 陆正透笑了笑,道:“既然你的卷子能入阅卷官的眼,必有过人之处,不必妄自菲薄。” 陆正透的笃信给陆迟吃了一颗定心丸,仿佛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堪大用。 陆正透站起来,摸摸陆迟的头,“万事有爹护着你,不怕。” 陆迟赶紧低头,差点没被他爹这一句话逼出眼泪来。 西泽圣人即位时有个传统,即位那天需得登上祈天塔,向沥矖神祷告。 陆迟还未被授官职,此时仍是个白身,故而只能和普通百姓一样,在祈天塔周围仰望圣人的风采。祈天塔足有七层,从底端望到最高层,即使圣人有三头六臂,在七层的高度下,也只能成为一个小黑点。 他该如何目睹一个小黑点的风采? 圣人亲上祈天塔那天,天光晴好,祈天塔四周戒备森严,侍卫俱都披甲执锐,脸上戴着漆黑的面具,面具上勾画着人首蛇身的沥矖神。 陆迟和今年中举的书生在一起,处于祈天塔的东面,恰好正对着它。虽然祈天塔周遭已是拥挤到人挤人的状况,却奇异地没有一点嘈杂的声响。下方的百姓仰头,都虔诚地看向那位于祈天塔七层之上的圣人。 厚重的钟声响起,勾起长长的回音。陆迟的心一颤,忽然感觉到有一种沉沉的威压压在他身上,逼得他不得不低头。 难不成真有神魔鬼怪的存在? 他不信,硬是抬起头。 钟声悠长不绝,即使相隔那么远的距离,陆迟却恍惚觉得,七层之上的祈天塔,有人在看他。 高处多风,谢岚南将手撑在栏杆上,风将他的白袖卷成凌乱的形状。他微微垂下眼,看到下面跪了一片黑压压的人。 整个西泽,都臣服在他脚下。 侍女沉默地献上燃着的香,白烟的形状在风中变得扭曲。他随意地接过,手指修长,指骨分明,白皙的指间捻着朱红的香,这般模样,几可入画。 像是感受到什么,他忽然朝一个方向看去,而后,勾起浅浅的笑,温柔得不像话。 陆迟重又低下头,这目光让他极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一声接一声的钟声接连响起,这钟声像是在耳边敲响似的,陆迟竟产生了轻微的耳鸣。他按住耳朵,膝盖跪得发麻。 他想,这仪式什么时候才结束。 圣人的名讳普通人不得而知,陆迟不知晓这位新圣人究竟是谁。那上面站的人或许是郑源,或许是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4 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不知名女孩。 也或许是――谢岚南。 一想到有可能是谢岚南在上面,陆迟便有些开心,连带着膝盖的酸麻及隐隐的耳鸣也显得不重要起来了。 在陆迟心里,谢岚南合该得到最好的,不论是学业还是别的什么,谢岚南都应是站在最顶端的人。大抵是从他有记忆来,再没见过比谢岚南更优秀的人了。 不过,若圣人不是谢岚南也没关系。圣人多难做,日日在沥矖宫中,没法出去喝酒游湖,不能上留香楼领略温香软玉。陆迟的神思渐渐跑远了,耳边没了厚重的钟声,多了冗长的祷告词,他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可一想到留香楼,他的脸腾地红了。那还是才考完科举时,不知谁领头,一众上安城的学子齐上留香楼,楼里红袖招摇,意气风发的书生在佳人添墨下不知留下多少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等诗句。 留香楼是上安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也是自诩为才子的书生最爱饮酒作诗的场所,单是为留香楼最出名的歌姬蕊霓姑娘写的诗叠起来就差不多有祈天塔那么高。 陆迟自然知道名声远扬的留香楼,但沈月明管他太严,来上安城多年,愣是连留香楼周围三里之地都没去过。 尽管知道沈月明知道后绝对会拿鸡毛掸子揍他,陆迟还是没受住诱惑,半是推拒半是自愿地跟着去了。 留香楼不愧为留香之名,连空气里都漂浮着脂粉味,甜腻勾人。路过的姑娘用锦帕半蒙着脸,眉眼荡着动人的媚意,状似不经意地回头朝他们一笑,那笑宛如一把小钩子,一下一下地勾人心肠。 陆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就把头低下去,不敢看。同行的人都笑他太青涩,连姑娘对他笑一笑都脸红。陆迟想换你第一次来这里,表现得肯定也没他好。 有道是不见蕊霓,不来留香。 他们那天来得巧,恰逢蕊霓登台。烟红色的层层薄纱被撩起,着一身艳丽红衣的蕊霓长扬水袖,念着酥软的唱词,露出一张貌若春花的脸。台下的人大多都被惊艳到,痴痴看着不说话。 只有陆迟却没多大感觉,更奇怪的是,他竟觉得这蕊霓还不若谢岚南好看。他还记得上次见到的谢岚南,轻袍缓带,长身玉立于茫茫白雪中,乌发雪肤,看起来如同万年的峰顶雪般冷然,可笑起来却潋滟。 不知比那蕊霓好上多少。 但是,怎么会想到谢岚南呢? 怎么会把蕊霓同谢岚南相比呢? 他定是得了失心疯。 秋闱放榜后,朝廷会御赐琼瑰宴,在琼瑰宴上皇上会亲自点出此次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因此,民间又称琼瑰宴为状元宴。 往年的琼瑰宴上,皇上或是命赴宴的进士作诗,或是丢出一个朝政问题令他们作答,以此来选出前三甲。想来此次也不例外。 陆迟是不贪望那前三甲,他只求能平安度过这琼瑰宴,最好不要让圣上发现他是滥竽充数混进来的。 琼瑰宴摆在宫内常宁池旁,常宁池了养了荷花,但正值秋季,池中只余一些破败的断荷残梗,但好在周边的海棠开得如火如荼,增添一分了灼艳的色彩。 圣上未到,自然就没有开宴。陆迟拿了一壶酒,一盏玉杯,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自得其乐地慢慢啜饮。皇宫中的酒不能称之为酒,应称为佳酿,这佳酿入口绵软,酒香幽幽,不像市井中七枚铜钱即可打来的一大壶酒,一入肚就火烧火燎,像是要焚尽五脏六腑一般。 他贪杯,这酒香味浓,就不自觉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喝得颊生红晕,脸上发烫。池边放着一块块打磨得光滑的假石,原是作为观赏物,可酒的后劲太强,陆迟喝得迷迷晕晕,见到这石头,没想什么,直接躺了上去。他觉得累了,想躺着休息一会儿。 滚烫的脸颊贴上冰凉的石面,陆迟舒服地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往石上蹭了蹭。 池中养了锦鲤,陆迟躺在石上,这个角度,正好可以见到一尾尾锦鲤在池水中游弋。池水清澈,连锦鲤上的鳞片都瞧得分明。 陆迟半眯着眼,将手伸入水中,想抓住那条一直在他眼前晃的黑鲤。黑鲤随意地一摆尾,就轻松地从陆迟指间滑出去。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明白鱼怎么逃了。那条黑鲤又游到陆迟眼前,探出半个头。陆迟怔了一会,再伸手。 只见那锦鲤忽的跃上来,黑色鳞片上的水珠映着浅浅的月光,只一下,复又入水。陆迟抹去脸上被甩的水,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如此玩了一通,他像是累极,向后躺在石上,闭上了眼。 身旁的海棠花盛放,花香浅淡,一缕一缕萦绕在鼻尖。忽然,那总是挥之不去的花香无缘地消失,一股更加清淡的冷香蹿入他鼻中,十分好闻。陆迟迷糊着,感觉全身都置于这味道中。 他抓住一片柔软的布料,再次睡去。 侍卫见到睡在假石上的陆迟,本想上前叫醒他,身后的圣人忽然出声。 “别碰他。” 圣人的声音虽冷淡,音质却似珠玉相击,泠泠动听。侍卫依言退下去,余光不小心瞥到新即位的年轻圣人。他一如历代圣人,清冷高贵,但是他的眼神。 侍卫不敢多看,忙避开眼。 如果他没看错,圣人的眼神,就像是野兽见到猎物的餍足感。 四下里多余的人都被隔开,谢岚南慢慢地走到陆迟身边,一步一步,缓慢却慎重。离陆迟近了,他就闻到陆迟身上的酒味。 谢岚南不喜酒,甚至觉得酒味污臭。但这是陆迟身上沾染的味道,他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将陆迟的褶皱的衣服整理好。 睡梦中的陆迟不知怎的,一下抓住他的衣袖。 谢岚南弯了弯唇,任由他抓着。 “竟是学会喝酒了。”他贴在陆迟耳边,轻声说道,“不太乖啊。”最后一个字,他拖长了音。 可惜该听到的人没有听到,陆迟只是动了动,贴向他。这一下,他的耳朵就碰到谢岚南的唇。 谢岚南垂下眼,掩去眼里越发深沉的光泽。他微微张开唇,然后,含咬住陆迟的耳朵。 第18章 第18章 一场酒醉,搅得他头疼欲裂,陆迟醒来时,像大病过一场似的,连起身都困难。 窗棂里射出些许微光,一时竟分辨不出是什么时辰。陆迟抬手,挡在眼睑上。 室内有幽幽的香气,闻起来有几分熟悉。陆迟睁眼,又闭眼,如此反复几次,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人,轻袍似雪,随意地覆在椅上,像堆了一层素雪。他单手拿着一卷书,低头翻阅,鬓边的发丝轻轻垂下。 似乎感受到陆迟的动静,他抬眼望过来,见陆迟睁眼看他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5 ,笑意自嘴角漫出来,融化了眉间的冰雪寒意。 “醒了?”他放下书,走过来,伸手探了探陆迟的额头,“难受吗?” 陆迟愣愣地点头,喉间难受的呻/吟这才后知后觉地泄出来。 谢岚南看了一眼门外,早就守候在一旁的婢女端着醒酒汤过来。谢岚南扶着陆迟坐起来,而后拿过醒酒汤,舀起一勺,往陆迟唇边喂去。 醒酒汤送到唇边,陆迟被宿醉麻木的神经忽然清醒过来,他的头微微偏向一边,想说自己可以喝,不需要喂他。 看到陆迟带有拒绝意味的动作,谢岚南的眼沉了沉。 “我自己来。”陆迟说道,伸手想接过谢岚南手中的醒酒汤。 谢岚南的手纹丝不动,他垂下眼,道:“你难受,还是我来吧。”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柔和的风。 “还是说,你不愿意?” 陆迟最拒绝不了的就是谢岚南的温柔,勺子碰上陆迟的唇,他只好乖乖地咽下。 谢岚南勾起唇角,低声道了一句乖。 喝完醒酒汤,陆迟的头疼好了一点,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他去参加琼瑰宴,然后还喝了酒,等等,琼瑰宴! 陆迟急忙从床上跳起,抓着谢岚南的手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食时,”陆迟的瞳孔瞬间变大,谢岚南按住他的手,一下一下安抚着。 “我惹祸了。”陆迟喃喃道,在谢岚南看来,他眉眼垂下的模样竟然有几分泫然欲泣的味道。他想吻他,凶狠的。 那意愿来得如此强烈,谢岚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按捺住,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会吓跑他的。 他声音放柔了安慰陆迟:“无事,你莫怕。” 陆迟抬头看他。 “我向皇帝要了你过来,往后,”他摸了摸陆迟的头,道,“你便是沥矖宫的人。” 沥矖宫?陆迟不笨,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坐在他身边的谢小公子,现在只怕是坐到了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站起来,因为宿醉,还站不稳,脚步踉跄了一下。他拂了下袍袖,郑重地行礼。 “草民陆迟,拜见圣人。” 谢岚南眼里的光暗下去,他不说话,慢慢地蹲下去,看到陆迟弯曲的脊背还有低下的头,如此乖顺地跪在他面前。 他刚从床上下来,只着一件里衫,跪伏在冰冷的地上,少年本就身材单薄,如今看来更觉得清瘦。 谢岚南伸手,握住了他的肩。他很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但是面对陆迟,除了掌控,他还要些别的什么。谢岚南的手移到陆迟的下颔上,迫使陆迟抬起头。 他指间微凉,冻得陆迟微微颤了一下。 “你我之间,无圣人。”谢岚南道。 市集向来是城中最热闹的一处地方,陆迟撩起车帘,看到小摊贩吆喝着,叫卖着自己的东西。其中有一个,举着一大串的糖葫芦,沿街叫卖。糖葫芦色泽鲜艳,红得馋涎欲滴。 陆迟的视线追逐了糖葫芦一会,然后有些不情愿地放下帘子。 “看到什么了?”谢岚南问道。 “没什么。”陆迟嘴快答道。 谢岚南一笑,没说话。 过不了多久,陆迟一挪一挪地挪到谢岚南身旁。陆迟:“谢岚南,你可尝过糖葫芦?” “未曾。” 陆迟眼一亮:“我买给你尝尝可好?糖葫芦里头是山楂,外头裹了一层糖浆,有酸又甜,味道绝好。” 谢岚南轻轻点点头,道了一声好,陆迟喜上眉梢,随后就跳下马车去找小贩买糖葫芦。 他看着陆迟欢快跳下马车的背影,“又酸又甜。”谢岚南念着这几个字,唇角微勾,“这应是垂髫孩童的吃食吧?” 陆迟很快就买来了糖葫芦,好几串,顺手给了赶马车的一串,奈何赶马车的侍从心无旁骛地握着缰绳,硬是不接陆迟的糖葫芦。 陆迟无奈,只好收了糖葫芦躬身进马车。待坐下,他挑了最大最红的一串给谢岚南,谢岚南接过,但却不吃,侧头看陆迟。 陆迟咬了一颗,鼓着嘴在吃,红色的糖浆沾到嘴唇上,他却丝毫不知。 “好吃吗?” 陆迟点头:“自然好吃。”因嘴中的糖葫芦还没咽下,他的话听起来含混不请。 谢岚南忽然倾身过来,陆迟一下子怔住了,呆呆坐在原地。他们离得太近,连呼吸都能感觉到。那么近的距离,他看到谢岚南艳色的唇和略带苍白的肤色,还有他的眼,幽深一片,仿佛任何光都进不去。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谢岚南却伸手,拈走了他唇上的糖浆。 谢岚南笑话他像个小孩一样。 陆迟抹了下嘴,说了一句大老爷们,不拘一格,又低头吃。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谢岚南靠过来的一刻,心像疯了一般跳动。 他这是,怎么了? 马车在岁圆斋门口停下,机灵的小二立刻上前来招呼。 “客官,雅间满了,不知您可不可以在大堂……”小二的眼很毒,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非富即贵,立刻放低姿态,殷勤地问道。 若是陆迟自己一人来,或是同黄莫一道,自是不介意大堂还是雅间,但现在不同,他可以将就,谢岚南怎么能将就?他正要说话,谢岚南却先开口:“那便大堂吧。” 不等跑堂的上前擦桌拉椅,就有随行的婢女将这一切都做完。陆迟坐下后,还是不满地嘟囔:“坐大堂不是委屈你了吗?” 谢岚南今日照常穿着白衣,似乎西泽的圣人都爱穿白衣,一行一动就像是个下凡的嫡仙,怎么能坐在喧闹的人间烟火中? 谢岚南看他:“你委屈吗?” 陆迟:“不呀,我同黄莫常来,岁圆斋的糕点和他家的松鼠桂鱼最为有名,他最爱吃这里的东西。” 谢岚南的眼微微动了动,他缓缓念出这个名字:“黄莫?” “对呀,你不认识吗?他是你的堂哥。”上菜的间隙,陆迟跟谢岚南说了很多他和黄莫的事,无论是一起偷偷喝酒,还是跑去戏园子偷瞧最有名的花旦,一件一件,事无巨细地告诉谢岚南。 谢岚南拿起酒杯,慢慢地在手上转,瓷白的酒杯被拿在白皙的指尖,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白一些。忽然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他指尖的酒杯,竟然碎了。 陆迟急忙站起来,看他的手:“怎么会碎了?有没有伤到手?” 谢岚南淡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碎片,随侍的婢女已经在收拾碎片。他道:“无事,刚刚没控制好,用力大了一些。” 陆迟看了看桌上的碎片,又看了看谢岚南那清隽的面容和堪称得上修长纤细的手,怎么也没法把一用力就能碎大石的魁梧形象给他套上去,谢岚南你怕不是在骗我? 谢岚南阖上眼,心中的情绪翻涌得太猛烈,一股一股冲着他汹涌而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6 去。黄莫,黄莫,他想着这个名字,几乎想立刻撕裂这个人。 他怎么能,怎么能和陆迟这么亲近,那许多他未和陆迟做过的事,竟叫他做了去。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惦着他,念着他? 陆迟是谢岚南,只能是谢岚南的。 挖了那人的眼吧,别再看他了,割了那人的舌头吧,别再和他说话了,剁了那人的手吧,别再碰他了。 “谢岚南,谢岚南……” 他睁开眼,看到陆迟担忧地看着他。 “有点累了。”他解释。 陆迟仍放心不下,刚刚,谢岚南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他眼中有一抹暗红。 酒菜已经端上来,谢岚南为陆迟满上酒,“你方才想同说什么?”他失神的瞬间,还是听到了陆迟的声音。 “唔……”这么一问,陆迟还真忘了他之前想跟谢岚南说什么了,想了好一通才想起来,“想问沥矖宫的人。” 他指指谢岚南身边的婢女,“沥矖宫的人都是哑巴吗?”说到哑巴这个词,陆迟的声音低了下来,显然不想让他们听到这个词。 他很早就有这个疑问了,沥矖宫的人都寡言少语,要么一直不说话,要么说话的人声音也是嘶哑难听。 “他们不哑。” “那为什么……” “只是被割了舌头,或是被毒哑了嗓子。” 陆迟手中的筷子差点掉到桌上,眼中满是惊讶,许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 “没有口舌,就不会生是非。”谢岚南轻描淡写地说道。从辞念开始,沥矖宫中伺候的人就必须除去声音才能留下来,谢岚南也无意改变,毕竟,这样的人用着也省心。 他看见陆迟惊讶的眼神,抚上陆迟的眼,笑了:“放心,你不必这样,我不舍得。”不舍得这个词,他说得温柔缱绻,陆迟的耳朵尖慢慢泛红。他想拂去谢岚南的手,但不知怎的,一直没有动手。 这样,也挺好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一群书生打扮模样的人进了大堂,小二招呼着他们在离陆迟座位不远处坐下,还未上菜,他们便开始聊起来,人多,声音未免嘈杂了点。 陆迟原本并未注意到他们,直到听到他们在说昨日的琼瑰宴。 “这应是天元年间最大的一起科举舞弊案,琼瑰宴上圣上以锦鲤为题令数十个上榜进士作诗,竟只有区区几人做出来,可笑可笑。” “也不知负责科举的官员收了多少钱 财,竟大胆地将这些朽木送上琼瑰宴,现下,罢官的罢官,入狱的入狱,牵连了一大批人。连当今右相也没放过。” 陆迟的手心凉成一片,他想起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进士,起初还以为是运气好,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样。他看向谢岚南,右相,是他的爹。 第19章 第19章 谢岚南亲手为陆迟倒了一杯酒,杯中物澄澈清冽,是极好的酒。他放下酒壶,看到陆迟一直看着自己,唇角轻扬,问道:“怎么了?” “右相他……” 不等他说完,谢岚南已举杯,十分自然地递到他唇边,可陆迟没有一点喝酒的心思,他站起来:“右相他已经下狱,谢岚南你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谢岚南双眼沉沉,看着那杯酒,那是闻名四国的南烛酒,每年的产量极少,千金难求一盅。他特地为陆迟带来,没想到,他却拒绝了。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 对,不相关的人。他心中,除了陆迟和他,其他的任何人都与他无关。即便那人是他的爹。 年岁愈久,谢岚南愈觉得自己对他人的情感淡薄。他似乎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放在陆迟身上,再也分不出多余的感情。 所以陆迟对他也不应这样吗?只看着他,只把他放在心上,其他人无需注意。 陆迟有他,就够了。 他敛去眼中阴暗的情绪,道:“这次舞弊案牵连甚广,右相为主考官,难辞其咎,即便是我,也需得尊重西泽的法律。” “但他是你爹。”陆迟还是站着。 “所以他不会有事,圣人亲父,皇上裁夺也需慎重。”谢岚南看了他一眼,“现在你可放心了?” 陆迟看着谢岚南为他倒的那杯酒,终于坐了下去。方才他有种错觉,如果不说些什么,谢岚南可能真的不会管右相的死活。 或许是他想多了,右相是谢岚南的亲爹,有生养之恩,他不在乎谁也定会在乎他的父母。陆迟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之前的话太过多余,谢岚南贵为圣人,肯定比他先知道这件事,怕是早已安排好一切。 “我心急了。”他低下头,盯着酒杯青蓝色的花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若昨晚不在你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在大牢里?” 谢岚南伸手,一下一下轻抚陆迟的背安慰他,谢岚南的动作温柔,雪白的广袖往手肘处缩去一些,露出他的手腕,莹白如一块温润的玉。只是手腕上有一圈红镯子,红得极艳。如同雪中红梅,平添了一份艳媚之色。 因着谢岚南的动作,那镯子不小心碰到陆迟脖颈的肌肤。陆迟登时被滑腻的触感吓得一个激灵。他急急地转头,看着谢岚南的手腕。 “这、这是什么东西?” 腕上的红镯突然动了一动,缠绕得宛若一个圆形的“镯子”忽然向谢岚南的手肘前后伸展开来,一圈一圈斜斜地缠绕在他手上。红的愈发红,衬得白的也愈加白。 那镯子竟然是一条蛇! 蛇头懒懒地朝陆迟吐了吐信子,又重新伪装成一个红镯。 陆迟不怕蛇虫鼠蚁这些动物,但看见一条蛇活生生地缠在人身上,他还是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尤其是,这条蛇颜色艳丽,一看就知是一条毒蛇。 “别怕。”谢岚南轻言道,他抚摸着红蛇,“这是红玉,不会伤你的。” 见陆迟眼中的恐惧未减,谢岚南笑了,眼梢微微勾起,难得的流露一丝富家公子的风流姿态,“陆迟你怕?” 陆迟挑眉:“我怎会怕?”为了证实自己胆大,不惧怕这等区区爬虫,他还伸手摸了上去。红玉安安静静地卧着,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陆迟看向谢岚南,本就挑高了的眉又往上挑了一点,“看看?” 这份带点骄,带点炫耀的神情谢岚南太久没有看到,他近乎贪婪地将这个鲜活的表情深印下来。陆迟还是陆迟,是那个会爬上梨树,在树枝上晃荡着双腿,嘲笑下面的谢岚南连爬树都不会的陆迟。 这样的陆迟,很快很快,就是他的了。 天牢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谢意被狱卒从牢房中带出来,来到审讯室。狱卒对他很是尊敬,没有像对普通犯人一样将他拖拉出牢房。谢意虽穿着囚服,神情姿态却无一丝阶下囚的模样,仿佛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7 还是那个站在朝堂之上,伴于帝侧的二相之一。 审讯谢意的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卿蒋司生了一副弥勒佛似的长相,未语便有三分笑意,与这列满刑具,鬼气森森的刑讯室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他一见谢意进来,率先站起,两手作揖,那副弥勒佛般的脸笑起来更显得和善,“右相。” 谢意退后几步,没受蒋司这个礼,“待罪之身,受不起蒋卿这份礼。” “谢卿言重了,圣上未决断一日,谢卿便仍是右相一日。” 谢意冷笑:“圣上心下已做判定,如此这般审讯还有何意义?” “此言差矣,此案前因后果仍未查明,右相这话太过武断。”蒋司摇头,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谢意坐到他面前的椅上。待谢岚南坐下后,他才撩起下袍,也随之坐下。 在蒋司身边有一青年人,面容俊秀,眉目间书生卷气浓厚,蒋司朝他一颔首,他执笔,开始在书案上动笔。 蒋司问话,谢意却阖眼不作答,偶尔才回上一两句,也是极简短的。蒋司不以为意,还是笑眯眯的,问完话后,又恭敬地送谢意回去。 在旁记录的青年人放下墨干的毛笔,扫了一眼纸上记录的话语,觉得有些疑惑:“仅凭这些可能定不了谢相的罪。” 蒋司笑笑:“辽明你还是太年轻。”他捡起那张纸,“圣上看得不是这张纸,而是。”蒋司点点自己的心。 若是心中早已将那人定罪,便是再无罪的证据也会变成有罪。皇上早有大权独揽的心思,眼下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贵为圣人亲父的谢意谢右相。 高辽明了然地拱手:“学生明白。”他收拾好纸笔,放入箱中。原来有权有势便可以将谢意这般站在高位上的人踩入地狱,他想,那样权势还真是个好东西。 陆迟原本以为他们要回沥矖宫,谁知马车出了上安城后却缓缓驶去渊奚镇,渊奚镇不大,但因它的洞阳湖在整个西泽国很有名。 洞阳湖景色极为秀丽,又有数个在此发生的才子佳人凄美的爱情故事,生生将洞阳湖的知名度提高一层楼。 陆迟吃着做得精致小巧的糕点,闻言微微瞪大眼:“所以你要带我去洞阳湖?” “你说过想去,就带你去看看。” 陆迟迷惑了,他何时有说过这句话? 谢岚南只是看了一眼陆迟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大抵于最心爱的人,只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晓他在想什么。想来用得感情极深,注意他就如同注意自己一般。 车上的纱帘被风吹得飘起来,一下一下拂在陆迟脸上,质感轻盈,陆迟将它拉到一边,就露出车外大片一闪而逝的青绿景色。今日的阳光尤为灼烈,没了遮挡的纱帘就全然无所顾忌地落在他脸上,眉眼轮廓显得清晰耀眼。 陆迟只得又拉上纱帘,将马车上的窗户也关上。但仍有遗落的阳光藏在他眼里,眨眼就是流光溢彩的风光。 谢岚南听着胸口那处像是疯了一样跳动,那些阴暗中蠢蠢欲动的想法越来越躁动,它们在说,还要等什么,不把他关起来吗? 他的声音似乎已与身体脱节,冷静地在说话:“我记得有一年,你拿了话本给我看,指着洞阳湖说往后长大了想去看看。” 陆迟这才想起,那时才上学堂没几天,见让他做伴读的那位小公子整天就知道看拗口的经史子集,本着让他瞧瞧民间艺术的想法,偷买了几本话本带来。于是两人就趁先生不注意,偷偷摸摸看起来,那时候瞧得入迷了,陆迟就指着话本中的洞阳湖说今后一定得去那里看看。 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他的小公子就默默地记下来。陆迟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又酸又胀的。 到达源奚镇时已经傍晚,晚霞满天。他们先去寻了一处客栈,拨弄算盘的掌柜愁容满面地说只剩三间房,陆迟也看着他们六人发愁。 除了他和谢岚南,还有四个伺候的人。 谢岚南朝掌柜微微颔首,身后的人就上去付钱。陆迟见状,伏在谢岚南耳边悄悄说:“三间怎么分配?,两人一间吗?” “你和我一间,不好吗?”谢岚南稍稍侧头,挨着陆迟说。这样的举动,像极了耳鬓厮磨。 他们此时离得很近,陆迟可以看到他微微垂下的眼睫,还有淡色的唇,工笔都描绘不出的细腻模样。 “自然是――好的。” 陆迟跟在谢岚南身后进了房门,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脸火烧火燎地红起来。脑海中一直想着这样一句话,他和谢岚南要在一个房间了,两个人一个房间。 他偷偷在背后地扭醒自己,两个大男人一个房间有什么可以兴奋的,最正常不过了,又不是和女的在一起。 服侍的人代替小二在屏风后的木桶中换了热水,蒸汽袅袅地冒出来,屏风后朦胧一片。谢岚南让陆迟先洗,陆迟摇头,说你先洗吧。让他在谢岚南面前宽衣洗澡,他总觉得不自在。 谢岚南没有这个顾虑,大大方方地脱下外衫,雪色的罩衫,逶迤于地。陆迟本来故意在看别处,听到脱衣的动静,忍不住看向抬眼看过去。谢岚南背对着他,背后的肌肤也如衣服的颜色一样,太过白皙,仿佛终年没有见过阳光。他的身材也好,是陆迟羡慕的宽肩窄腰。 谢岚南的手伸到下方,陆迟猛然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拿出一本书,心里则是在唾弃,他说陆迟你是不是想要有女朋友想疯了,人家脱裤子也会盯着看。 他心里模模糊糊隐约有种感觉,他是不是对谢岚南起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心思。 屏风上绣着墨竹,稀稀疏疏错落有致,隐约可见背后的人影。陆迟这次控制住自己没有去看屏风后的水雾漫到他这儿,他微微支起窗户,看来往的人群。客栈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似乎在表演杂耍,热闹的很。他起身眺望,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可也能看到是在做什么,一时之间竟看得入迷,直到谢岚南拍了下他的肩。 刚洗完澡,他似乎没有擦干净水珠,润湿了衣衫,清晰地勾勒出身材。谢岚南的眼里似乎还有水雾,他掀起眼,似乎在陆迟心里也掀起一层波澜,谢岚南说:“你去洗吧。” 陆迟强迫自己别开眼,他点点头,拿了换洗衣服进去。 侍从已经更换好热水,还有些烫,他慢吞吞地脱衣服,然后坐进水里。 谢岚南在外面,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人脱衣,入水,每一个动作都没放过,仔细到近乎变态地看着。 那里面,是他的陆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左灯和张起灵小媳妇儿的霸王票,让小天使们破费了。但是某随不是签约作者,大家不需要给我霸王票的,能喜欢这篇文就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8 是对我最大的肯定。谢谢,鞠躬 第20章 第20章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意味着,陆迟今晚与谢岚南将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若是别人还好说,陆迟一点都不会在意,可现在是与谢岚南在一起。那个同榻而眠的人,是谢岚南,是他一想起,便会奇怪地生出许多心思的人。 陆迟故意磨磨蹭蹭的,待到木桶中的水变凉,不再徐徐地冒出热气来才起身。 他想,过了这么久,谢岚南应该睡了,他再上去可以减少尴尬的场面。没承想,一出去,便见到了谢岚南,他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袍,眼里盛着温柔的笑意,问陆迟:“怎么洗了这么久?” 陆迟支吾着,随便想了个理由搪塞:“想洗得干净一些。” 可说完这句话,陆迟感觉到,谢岚南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 哪里说得不对吗? 谢岚南没有解答他的疑惑,他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说了一句:“不早了。”确实不早了,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路上了无行人的踪迹。陆迟知道谢岚南接下来想说的话,不早了,应该就寝了。 他擦着根本就没有多湿的头发,道:“你先睡,等我头发干了我再来睡。” 谢岚南静静地看着陆迟,陆迟被他这么看着,不由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谢岚南忽而一笑,笑容如同破冰的水面一般潋滟。 他轻声道:“好。” 陆迟在外面呆了很久,他在想自己心中暗生的情愫,为什么会对谢岚南起了这样的感情?为什么偏偏会是谢岚南呢? 身后无声地跟了一个随侍的人,他回头,看见那人垂下头,安静地立在身后。 “你无需跟着我。”陆迟说。 那人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保持垂头而立的姿势。陆迟忽然想起,他是不能说话的。 陆迟走回屋里时仍是对他说了一句:“我回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房里很安静,谢岚南似乎是睡了。从光线明亮处到黑暗中,眼睛有些不适应,陆迟站了一会,待眼睛能适应漆黑的环境后,才轻手轻脚地进去。 他走到窗边,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在床上的谢岚南。谢岚南的睡姿标准,平躺着,双手放于腹上,动作规整得仿若尺量。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想碰碰他的小公子,手指停在空中半晌,终是徒劳地垂下。他没有上床,准备在椅子上将就一夜。 若是一段感情终究没有结果,还不如早点割去那些错生的情感。没有一步错步步错的弥足深陷,就不会有求而不得的情深缘浅。 赶路赶了一天着实累,陆迟趴在桌上,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黑暗中,谢岚南慢慢直起身,他掀开锦被,赤脚走下去。他走到陆迟面前,陆迟闭上了眼,五官轮廓显得沉静起来。他的指尖碰上陆迟的眉,轻柔地摩挲,从眉到唇,极尽轻柔地抚摸,最后,停在唇上。 唇瓣柔软,黑夜中看不分明它的模样,但是,谢岚南想起白日所见的,无论是抿着,还是弯起,都格外地好看。 陆迟的唇薄,薄唇薄幸。可这唇薄的人的心,却最是心软,最是多情。 他倾身,吻上夜夜在梦里出现的人。 “是我的了。”一声极轻的喟叹,消失在唇齿间。 阳光毫不客气地在眼皮上跳跃,陆迟费劲力气才能睁开眼,他想抬起手,抬到一半却愣住了。他的手,刚刚搭在谁身上? 陆迟终于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他把视线从明艳的日光转到身边,现在他整个人都窝在谢岚南怀里。而且,更为过分的是,他还两手两脚并用,死死地挂在谢岚南身上。 陆迟吓得跳起来,他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被陆迟的动静惊醒了,谢岚南缓缓睁开眼,阳光落进他眼里,晕开一阵涟漪。他疑惑地挑眉,似是在问陆迟。 “我、我昨晚……”陆迟结结巴巴地开口。 谢岚南揉揉自己的肩膀,轻言反问:“你昨晚做的事记不清了吗?” 陆迟的心轰然塌下,他昨晚果然是睡着睡着摸到谢岚南床上了吗?该不会还对谢岚南做了什么事。 “你一直抱着我,推都推不开。”话说到一半,谢岚南却停下,看着陆迟,眼眸深深。 陆迟顺着他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起来的太匆忙,他的衣衫都散着,一大片胸膛露了出来。他慌忙地扯过一件衣服穿上,穿的时候又想到,都是男人,他这模样是不是太刻意,会让谢岚南看出什么。 于是,陆迟放慢速度,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今日是去洞阳湖吗?”他生硬地转换话题。 谢岚南应了一声,从床上下来,他的衣襟也半散,露出里面堪称细腻的肌理。他没有介意陆迟的目光,随手拿了一件衣裳。 陆迟想,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他之前的反应太过。果然,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连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 今日的天气出奇的好,晴光万里,可洞阳湖的游船却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船只泛舟在波上。陆迟感到奇怪,按理说,这样的天气正是出游的好时机,洞阳湖又是远近闻名的景点,船不应这么少。 可看到身边的谢岚南,他忽然明白了。 圣人出游,理应清静。 他们上了一艘画船,画船中的歌女在轻薄的绿纱后朝他们盈盈行礼,身段如柳枝般柔软。船工已经开始摇橹,碧水泛起一层层清波涟漪。 画船从飞絮的柳枝中行出,点点柳絮落在船舫上,歌女怀抱琵琶,素手拨弄了几下,一串琵琶音就此流泄而出,音色幽幽。她伴着琵琶,低吟浅唱,唱腔婉转,有一种东源国吴侬软语的味道。 陆迟在煮茶,茶香袅袅地从紫砂茶壶中溢出。谢岚南坐在他身边,月白色的广袖蜿蜒逶迤于地。陆迟看着茶壶下摇曳的火苗,道:“我若是煮得不好,可别怪我。” “怎会不好?”你的全部,都是好的。 “我学艺不精,怕煮坏了。”陆迟于茶一道,着实没用什么心思。上了画舫后见有茶具,便起了附庸风雅的心思,手痒痒地开始煮茶,煮上后才后悔,如果煮得不好,怕是丢人。 “无碍。”谢岚南道。 绿纱后,歌女一曲唱罢,她的歌声停歇了一会,琵琶声又响,这次换了个缠绵的曲调。 陆迟站起来,湖上的风吹得他的袍带飞扬起来。湖上的秀丽的风景在他眼中一览无余,他笑道:“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洞阳湖,还以为到了江南的水乡。” 东源南柯与北乌西泽分江而治,俗话里的江南水乡便指的是东源。 “若你想去,也未尝不可。” 陆迟笑道:“我说笑,你别当真。”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29 东源虽未像北乌一样,有兵败夺疆的深仇大恨,但与西泽的交情也不算好。况且在这个时代,出行也极为不方便。 茶煮好了,陆迟将青瓷的茶盏洗净,微微带了铁锈红的茶水从紫砂壶中倒入茶盏。茶盏白净,茶水澄澈,单看卖相是过关了。 谢岚南轻呷一口,点头道好。 “你也别蒙我。”陆迟随之喝了一口,回味后才道,“只是一般,称不上好。” “你煮的,就是好的。”谢岚南道,他的眸光干净,似这洞阳湖碧波荡漾的湖水,说不出的诚挚,陆迟快被他骗进去了。 他拍了拍谢岚南的肩,笑:“就爱唬我。” 湖上多风,画船里的绿纱被吹得飘飘荡荡,忽而又一阵大风,歌女面前的绿纱被吹起大半,显露出她窈窕的身姿。 陆迟也不知怎的,忽然向歌女问道:“听姑娘的口音,可是东源人士?” 谢岚南的眼沉了沉,他侧头看着陆迟,先前轻松的表情荡然无存。 我在这里,为什么要去看别的人。 琵琶声停住,歌女抱着琵琶,柔柔地下跪,轻声曼语应道:“小女原是东源人,因战乱辗转流落到源奚镇,在此卖唱为生。” 陆迟点点头,不再多问。 此时船身忽然剧烈一晃,船公没撑住木桨,船上的人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尤其是那歌女,踉跄两下后,竟一下扑倒河中去。 陆迟见有人落水,没想那么多,将身上的外袍一脱,跳水救人。谢岚南站在船上,手里只剩下陆迟的外袍,他想拉,没有拉住。 “你跳下去了,我呢?”他攥紧了手上陆迟的袍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撕裂这件袍子。 陆迟会水,他看到歌女的衣衫在湖水中张扬,他浮上湖面深吸一口气,又继续潜下去。因这时间太短,所以他没有见到立在船上的谢岚南,眼里红得几欲出血。 他抱住歌女,落水的人求生意识强烈,会死死地拽住身旁的东西,所以她拽住了谢岚南,力道极大,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手。 陆迟被她这样拽着,差点和她一起沉入水中。他费劲地伸展四肢,才把歌女托到船上。自己也因此呛了好几口水。 四月的天气,还没到炎热的时候,湖水还是冰凉,陆迟上船时,才感受的沁骨的寒意渗入四肢百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谢岚南将他脱下的外袍重新为他披上。 “请医者为这位姑娘看看。”即使哆嗦着,陆迟还没忘自己拼命救上来的人。 谢岚南圈着陆迟,陆迟体型偏,又下了水,衣衫都贴在身上,更显得清瘦。他圈着陆迟,更像是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自是不会忘了这位姑娘的。”谢岚南的声音温柔,仿佛真对那位歌女上了心,“你自己也是,快换了衣裳,再喝碗姜汤,别得了风寒。” “我才没那么容易得病。”陆迟笑了笑,认为自己身强体壮,不就下了回水,哪会生病。 谁承想,回到客栈就头晕眼花,一下子发起烧来。他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只觉得有一个人一直在照顾他,为他擦拭,喂他喝药。 是谢岚南吧,没有缘由的,陆迟就认为照顾他的人是谢岚南。他模模糊糊地想,除了谢岚南,还有谁会这么温柔地对待他。 陆迟已经睡熟,没有再乱动弹。他生病时就像小孩一样,哼哼唧唧地动来动去,一点也不安分。谢岚南守在他床边,为他掖好被子。 侍从在他面前跪下,谢岚南看了侍从一眼,而后倾身在陆迟耳边低语。 “现在我要去见一见那个你不顾性命救上来的歌女。”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少儿不宜,三观不正,某随控制不了想要看病娇的心了,先打个预防针。看得时候请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第21章 第21章 她被人随意地扔在一个小屋子里,披头散发,衣服湿淋淋地挂在身上,脸上的表情哀然欲泣,我见犹怜。 奈何沥矖宫的人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到屋外,房门咔擦一声被关上。 她打了个寒颤,那人的眼神让她觉得害怕,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样无生命的物体。迟来的寒冷开始从四肢蔓延,这屋子四面不见光,门一关上,更是彻头彻尾地暗下来,她双手抱膝,全身在发抖。 她对自己的姿色很有信心,当初在东源长安城,有多少人为了见她一面而豪掷千金。即使因为战乱流落西泽,她的姿色也是远近闻名。所以当有人出钱让她勾引画船上那个穿白衣的男人时,她认为这轻而易举。 她的姿容是美的,这毋庸置疑。否则,当她落水时,不是立刻就有人奋不顾身地去救她了吗? 只是现在,看着漆黑的四周,狭隘的空间,她忽然就动摇了,她真的可以让那人特殊对待吗?可到了如此境地,她只能不断地对自己说,她可以的。 那人再飘若嫡仙,他也是肉体凡胎,会动心,有最普通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累又困又冷,瑟缩在一个角落里,想睡过去,但不断涌起的寒意始终将她逼得清醒。 门缓缓被打开,发出一声漫长的吱呀声,本是正常的开门声,因为被拉长了,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刺耳感,嘶哑难听。 她动了一下,抬头,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险些让她睁不开眼。待眼睛稍稍适应过后,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广袖深衣,衣襟上用银丝勾勒出繁复的花纹,他的眉间笼着一层冰雪似的寒意,仿佛就是九霄之上的仙人。她恍惚地想,便是那位西泽的圣人也不过如此吧。 她轻声地喊了一句大人,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力气,只能扶着墙慢慢地起来,身姿纤弱,柔弱地好似风中杨柳。 谢岚南在看她,从她那张秀美的脸再到纤弱的身姿,很慢地一点一点看下来。 她的身体倏忽间变得僵直,他的目光就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刃,看她时就像在她身上处以极刑似的,险些保持不住柔弱的姿态。她往后瑟缩了一步。 “他在意你。”谢岚南终于开口,嗓音清冽。 她不明白他口中的他是谁。 “你落水了,他竟然跳下去救你。”他的眼睛眯了眯,“他从未对谁这样过,连我也没有。”虽然说着这种话,但谢岚南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不在意的事情。 “我很嫉妒。” “大、大人……”恐惧一瞬间侵袭五感,她连话都说得打颤,心底在鼓噪着要逃,再不逃会没命的。 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无比清晰,她想要迈开的腿停下了,动作僵硬地往下看,红蛇的身体弯弯曲曲地盘在一起,仰起红得似血染的蛇头对她吐信子。她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0 身体颓然地摊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分毫。 谢岚南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他蹲下来,将匕首脱鞘。 泛着寒光的刀刃贴上她的脸。 “你是如何让他在意你的?用这张脸?”他的手蓦地用力,刀刃在她脸上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她凄厉地叫出来。 谢岚南不为所动,继续说下去:“还是用这双手。”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忽然笑了,“我记得这双手也碰过他吧。” 那匕首朝她的手刺去,刀尖入肉的声音她竟然能听见,剧烈的痛感在之后终于袭上来,可太痛了,她喊都喊不出来,喉咙里只有呜呜的声音。 他的衣襟上沾了血,仿佛开了一朵朵妖异的花。 “或是这双眼,这声音。” 她的眼前血色一片,已经分不清身上哪处是不痛的。 “现在,你身上就没有他喜欢的了。”谢岚南的声音终于温柔了,“他不会再看你了。” 他心底疯狂的兽满足地长叹,不再躁动。 她吐出一口血,喉咙痛得连吸进去的空气碰到一点都会痛到发狂。他不是九霄之上的仙人,她流着泪,呜呜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他是地狱里窥伺的罗刹! 门口的侍卫等到里面的人彻底没了声响才走进去,狭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血液四溅的痕迹,普通人只消一眼便会觉得压抑窒息,但他却熟练冷静地收拾尸体,像是做了许多回那样。 陆迟睡了一晚,醒来时还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他转过头,模糊地看见有人在他身旁。 “谢岚南?”陆迟喃喃地开口。 那人靠过来,发丝落在他脸上,有些痒。 “我在。”谢岚南回道,声音低且柔。 或许是发着烧,意识未清楚,陆迟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抓什么,谢岚南握住了他的手。他瘪了瘪嘴,想也没想地说出一句:“难受。”因为生病,他的声音虚弱了很多。 谢岚南握着陆迟的手顿时紧了一下,继而道:“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话音刚落下,侍从便端着药走进来。褐色的药汁装在白净的瓷碗中,还徐徐冒着热气。谢岚南拿起碗,一勺一勺地喂陆迟。 陆迟跟着谢岚南的动作喝药,模样十分乖巧。喝完了一碗药,他扶着陆迟躺下,“再睡一觉就好了。” 他想松手给陆迟盖被,可陆迟却紧紧不放。 “我在这里,一直在。”谢岚南温言道,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宠溺,看上一眼就要溺毙在其中,“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陆迟勉强地理解其中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他扬唇,弯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在将要睡去时,陆迟想起他一直忘记的事。 “那个歌女……” 谢岚南仍是笑着,轻言道:“她很好。” 陆迟放下心,终于不再抵抗睡意。 他这一病就在源奚镇耽搁了两天,或许是不常生病的缘故,这次的风寒显得来势汹汹。在床上躺了两天,陆迟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难受得很。他一天无数次想爬起来,又无数次被谢岚南按下去。 这家伙总是认为床才是他应呆的地方。 陆迟杠不过他,事实上,每次他想吵,只要谢岚南一露出委屈的神色,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想吵的心思瞬间灰飞烟灭。 第二天晚上,谢岚南终于有事出去,不在他眼皮子底下盯着他时,陆迟撒了欢似地离开床,想去外面走走。 走了没几步,他转头,无奈地看着后面跟来的人:“我去外边走走,离客栈不远,不需要一直跟着我吧。” 一片寂寂的沉默。 陆迟叹气,也不管他们。 他漫无目的,只是随意走着,就走到了洞阳湖。夜晚的洞阳湖比之白日更添了一份妩媚,湖上的画舫在船头点了几盏红灯,伴着缠绵多情的丝竹乐,悠悠地漂在湖面上。 不远处锣鼓喧天,陆迟信步走过去,发现洞阳湖边竟然搭了个戏台子,几个脸上涂了厚重油彩的戏子拿着特制的刀剑在演打戏。台下的观众时不时叫好,更有甚者,看到激动处,使劲地往台上扔铜钱。 铜板声零零当当,在如此喧嚣的环境中,居然清晰可闻。 陆迟驻足看了一会,他对戏曲不敢兴趣,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了会表演。一阵锣鼓声过后,演打戏的戏子踩着步伐下了戏台。陆迟也准备转身离去,一阵悠扬的二胡声响起。 一个女声婉转地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顿住脚步,后面的唱词分辨不出来,但这一句,却奇异地听清楚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在心里反复地念这句话,似乎要把这句话掰开揉碎细嚼出每个字的意思。可陆迟最后也只是叹息地摇摇头,往客栈的方向走了。 回到客栈,他发现在大厅的人很多,约莫有数十个人,围着一个须发皆白老者。老者捻着胡须,在说书,说到精彩处,面色会微微发红,衬得他的胡须更显得雪白。 陆迟在后面站了一会,听他说得有趣,也拉来一条椅子,坐下细听。 老者说得都是有关西泽的奇闻异事,间或穿插了其他三国的趣事,说得娓娓动听,生动有趣。一段讲完,陆迟也和其他客人一样,拍手叫好。老者身边的童子捧着木匣走到听书人的面前,陆迟掏出一块碎银,大方地给了。 说完今晚最后一个故事,老者将要起身走时,被一些听书人拉住。 “再说一个罢。”他们显然没有听够,不舍得老者走。 老者喝了一口已经冷却的茶水,重新坐下,“也罢,再说一个老朽最近听说的传闻,算不得有趣,只能说是离奇,说出来愿搏诸位一笑。” 相传仁惠年间有一书生,屡次落第。在他到了知天命的年龄,鬓边落白时,去了沥矖神庙,向沥矖神哭诉为何待他如此不公,寒窗苦读多年,赶考十几次,无一次上榜。也许因为他的诚心感动了沥矖神,沥矖神显身赠予他一物,有回转时空,穿越光阴之力。 沥矖神嘱咐这物只能使用一次,若多次使用,必遭反噬。书生使用后,一瞬间回到他弱冠之年。这年他终于上榜,成为朝廷命官。 享受到荣华富贵带来的好处后,书生渐渐不满足,因知道后朝之事,他一次一次穿越光阴,为自己篡取权势财富。最终,他的盯上了圣人之位。 “后来呢?”有听书人追问。 “后来,”老者捻了一把胡须,“书生受到反噬,在穿越时空时回到他五十那年,他仍是那个屡试不第穷困潦倒的书生。之前种种宛若镜中月,水中花,不过是黄粱一梦。” 在坐的听客扼腕叹息,有人又道:“真有那种逆转光阴之物吗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1 ?” 老者微笑:“老朽所言虽是传说,但沥矖宫向来神秘莫测,或许真有这种神奇的物件也未可知。” 陆迟的心猛然跳动起来,这世间真的有那种穿越时空的物件吗?那、那可不可能――他可以回到自己的时空。 第22章 第22章 陆迟心跳如鼓,攥着茶杯的手连汗都生出来了,他的一口气顶在胸腔里,上不去又沉不下。良久陆迟才将它长吐出来,过快的心跳终于平缓。 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怎么魔怔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回溯时光的宝物。就连他,也不知道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记忆中那个钢筋混凝的世界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怎么下来了?”轻柔和缓的声音在陆迟耳边响起,陆迟正全副心神都在那说书先生的故事上,乍听到有人和他说话,手不由地颤了颤,回头见是谢岚南,才定下心。 “我好了,只是下楼听个书而已,没走多远。”陆迟面不改色地说谎。 谢岚南拍了拍他的肩,笑了。 “嗯,那现下也听完书了,上去休息吧。” 陆迟看他的表情,应该也是看出来他在胡说,只是不揭穿而已,他也装做不知道的样子,跟谢岚南上楼。 但是,陆迟看着谢岚南扶住他的手,他的手指纤白,像冰般剔透,温度也像冰一样,隔着几层衣服都能让陆迟感受到冷意。 但陆迟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想拉开谢岚南的手,玩笑似地道:“我是得了风寒,又不是断手断脚。” 谢岚南道了一句乖,语气像是对待胡闹的小孩。他没动,手仍是稳稳地扶在陆迟肩上,专注地盯着脚下木质的楼梯,不时提醒一句小心。 陆迟皱起眉,他隐隐地觉得,谢岚南的状态有些不对。他把手搭在身侧的栏杆上,栏杆同楼梯是同一材质,暗沉的木料颜色,触感微微有些潮湿。他应想是这里多雨的气候造成的。 陆迟道:“我可以扶着这个。” 话音还未落,谢岚南就握紧了他的手,硬生生地把他的手从栏杆上抓了回来。 “你不必扶它。”他的声音干涩到近乎低沉,“扶着我就好,你全然……可以依靠我的。” 谢岚南攥得他很紧,似乎一放手,他就会跑掉似的。 陆迟偏头看了一眼谢岚南,他的表情如常,可是他的眼睛,也许是楼梯口太暗的缘故,他的眼睛里,一片暗沉沉的幽色,似乎什么光到了里面都会陷下去。 陆迟心中古怪诡异的感觉愈来愈盛,他这下没有做声,任由谢岚南扶他上去。 房间点了灯,一豆灯光照出一室的明亮。陆迟在椅上坐下,他拿过桌上的茶壶,想给谢岚南沏茶。他想同谢岚南坐下好好谈一谈。 只是一瞬的功夫,不知道谢岚南怎么动作的,陆迟手上的茶壶就被谢岚南拿走。 “你想喝茶告诉我一声就好。” 陆迟撑着下颔,眯眼看杯中澄澈的茶水,嘴角挑起一个自嘲的弧度:“谢岚南,你这样做是不是我喝茶也需你喂我?” 灯光盈盈,谢岚南的眼没有了刚刚那般骇人的黑沉,里面的颜色温暖了许多。 “如果你想,”他执起茶杯,笑道,“也无不可。” 陆迟摇头:“那我岂不是真成了断手断脚之人。” 谢岚南轻笑了声,他垂下眼,眼睫长长地覆盖了其中的色彩。“这样也好。”他的声音极轻,像是在呢喃。陆迟没有手脚,什么事都只能依靠他。他的饮食起居,一切的一切,通通只能依靠他。这样,陆迟就不会逃,多好。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陆迟,只有他,只有他谢岚南才会喜欢。 只有谢岚南会喜欢陆迟,不管他变得怎么样。 这个念头已经在心里发疯般生长,谢岚南的手缓缓碰上陆迟的手腕。陆迟生得俊秀清隽,生了病更显得清瘦。谢岚南两指便能圈住他的手腕。 谢岚南的目光愈发温柔,他只稍轻轻地一用力,陆迟的手就会折断。 陆迟心中的毛骨悚然之意越来越浓,他喊他:“谢岚南。” 谢岚南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他想了一大箩筐委婉的话想问他,可最后说出口的话却直接:“你……怎么了?” 谢岚南松开手,唇畔的笑清淡:“我没事,大概太累了。”他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捻了捻,指尖温润的触感尤在。 陆迟若有所思地点头。 “好好休息。”谢岚南说完这句,起身离开。 房门被轻柔地关上,陆迟看着紧闭的门半晌,就在刚刚,他竟然有些怕谢岚南。或许谢岚南真的是太累了吧,陆迟尽量忽视心中的古怪感受,这样想着。 谢岚南关上门后,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他走近了几步,一手抚上经历长久岁月痕迹的房门,虽然新刷过,但仔细看也能发现略有些破裂的痕迹。他定定地看着陆迟的房门,似乎能透过它,看见里面的陆迟。 “我快忍不住了。”他说,“陆迟,陆迟……”谢岚南低低地念着陆迟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包裹着浓得快要溢出来的感情。 “你什么时候才能爱我呢――一点点也可以。” 天色才擦亮一点,陆迟就醒了过来。他仍是被人紧紧地抱住,与那人肌肤相贴,连一丝一毫的缝隙也无。 陆迟想起那日清晨,他原本在椅上,却不知如何到了谢岚南的床上,那时还想应是自己的缘故,现在想来恐怕是谢岚南将他弄上来的。 他一动,谢岚南便醒过来,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睡醒过后的迷茫,很是清醒。 “怎么那么早就醒了。”他揉了揉陆迟的头发,说话时,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陆迟的额头。 陆迟把稍稍转了一下身,道:“睡得太多了。”开口时嗓子仍是涩涩的,有些难受。 谢岚南的手收紧了,他把下巴搁在陆迟肩上,“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早。” 不知道两人在一张床上时陆迟还可以睡下去,但他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后搂着他的是谢岚南,他怎样都无法再睡下去。 陆迟本就处于年少气盛,最易冲动的时候,待下去的话,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陆迟撑着床坐起来,揉了揉眼,感觉清醒了许多,才说话:“睡不着了。” 他下床,拿过悬挂的长衫,想换上去时,突然转过头,身后的床上,谢岚南含笑看着他。陆迟转身,一把将屏风拉起来。 细细碎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谢岚南应是也起身了。 沥矖宫似乎没有变过,从陆迟第一次见到它时,到现在,记忆中的模样一如既往。谢岚南终于换上了圣人的衣裳,纯白如雪,一尘不染。 在正殿里行礼跪拜时,陆迟扫过四周墙上的浮雕,人首蛇身的沥矖神比之在庙宇里的更添了一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2 分肃穆。他心下有些惴惴,从踏进这里开始,就开始无端地慌。 他任沥矖宫的司书令,简而言之,就是管理沥矖宫的大小书籍,而沥矖宫的法令,也是要经他的手撰写颁布。 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陆迟听到这个任命便觉得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见书就烦。” 沥矖宫的藏书阁大得可怕,书籍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其中,陆迟看到那么多书,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一想起日后要日日与它们为伴,更觉生活了无致趣。 藏书阁的空气难免有些闷,侍从无声地走上来,支起紧闭的窗户。阳光从下方漏了进来,光线里有尘埃在跳动。 谢岚南手指抚过书脊,听见陆迟的话,轻笑,眉目在午后的藏书阁显得无端的流丽:“无需你天天在这,到了时辰来点卯就行了。” “哦――宫主让属下偷懒,属下不得不偷。” 谢岚南摇头,只是笑。 整个沥矖宫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寂静的,侍奉的人要么哑,要么声音嘶哑难听,轻易不开口,除却谢岚南,也没人同他说话。 陆迟来的第一天就想见见郑源,可寻了一通,却是没有见到。他想问谢岚南,但是下意识却觉得不能问。 他刚到沥矖宫时就写了一封信回家,问父母是否安好。沥矖宫离上安城不远,一天就能一个来回,但信使来得可能会慢一些。陆迟是个急性子,等到第二日没收到来信,又写了一封。他本想差人送到信使处,转念一想,又换了主意,打算自己送去 他现在的差事算得上清闲,眼下也没多少事,出去一趟也无碍。 沥矖宫里的景致很好,五步一亭,十步一廊,比之皇宫禁庭深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带路的侍从引他到了信使处。 陆迟一眼看过去,竟然全是年轻的女子,着蓝衣,面容好似三月春花般娇艳。他尴尬地止步,将信交给给侍从,再由他送过去。 侍从领了信,陆迟负手,目光正要从她们身上移开,去看别处时,他见到一个熟悉的人。五官娇俏,眉眼间自带了三分笑。 “燕舞?”才说出她的名字,蓝衣少女的眼就注视到他身上。 她似乎也认出陆迟,弯唇对他笑了下。 陆迟立刻唤住侍从,自己拿了信进去。 第23章 第23章 陆迟拿着信,走到燕舞跟前,指间夹着那封薄薄的信,递过去。 “送信。”他虽然说得言简意赅,眉眼弯的弧度却带了份不经意间的肆意风流。 可惜陆迟自觉那是友好的笑。 “我不送信。”燕舞没接过,眉梢跃上盈盈的笑意,她朝一边努努嘴,“要送信往那边去。” 陆迟将手指往上一折,指间的信就收了回来。他也不走,就像个梅花桩子一样戳在她面前。 “既然不送信,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燕舞染了艳红寇丹的指尖指指自己,她轻轻一笑,道,“我是收信的。” 陆迟才注意到她臂上挂了个精巧的小篮子,他想到昨日送出去的信,虽然心知肯定没有那么快回信过来,但还忍不住问了一句。 “可有陆迟的信?” 燕舞摇头:“没有姓陆的。” 难得在沥矖宫中遇到一个算不上熟的熟人,陆迟本想多聊几句,却又担心打扰她的工作,略说几句便出来了。 见到燕舞,总归是开心的,回藏书阁时,陆迟的脚步都轻了几分。 天气渐渐热起来,陆迟把需要谢岚南翻阅做定夺的文书一摞摞地收起来,拿去给他看时,无意间瞥见藏书阁外的湖中,竟立起一株亭亭的荷苞。 看起来分外喜人。 这片湖很大,一眼望不到头,湖面上铺了层层荷叶,这是第一株荷苞。 他到谢岚南的屋前,门前的侍卫朝他行了一礼后,无声地将门打开。他向侍卫点点头,缓步走了进去。 谢岚南坐在书桌后,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似乎是睡着了。旁边的窗户支起一半,晴好的日光洋洋洒洒地透进来,却温柔地铺陈在他发上。 谢岚南未束发,只是松松地用一根白玉簪将一头墨发挽起来。 陆迟本该是应叫他起来的,但在这时,却连呼吸声都放缓了,生怕倘一呼吸重了,就惊醒了他。他将文书放在桌上,低头,细细地去看谢岚南的脸。 谢岚南的五官生得极是淡雅隽永,平整好看,阖上眼时,便好似一副水墨勾勒的山水画。但是睁眼时,又是另一番风情。 不言不语时,似终年不化的峰顶雪般冷清。可倘若他笑一笑,便像初融的春雪,乍绽的寒梅,说不出的清艳。 若谢岚南不是那圣人,而始终是左相的公子,于富贵乡中生成这副模样,说不准会成了上安城中掷果盈车的祸害。 祸害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也祸害了他。 谢岚南双眼轻阖,那睫毛也是纤长,在眼下落了一道浅浅的阴翳。 看着这样的谢岚南,陆迟心里那抔名为喜欢的,经年积累的黄土颤颤巍巍地开出一朵花来。光是这样看着,他心中也是充满欢喜的。 侧头仔细看了一回,他想,谢岚南每一处都是挑着他喜欢的样子长的。可惜,这样的人终归不是能够喜欢上的。 陆迟心里叹了好几口气,他想叫醒谢岚南,却又觉得这样叫醒着实心有不甘。 既然谢岚南睡着,那他可不可以偷偷地――碰一碰他。这念头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陆迟掂了掂越发大起来的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谢岚南。 凑得近了,他可以看到谢岚南脸上白玉一般细腻的肌肤,应是很软很软的。他想着,便轻轻地触碰到他的脸。 一如想象中的,很软。 谢岚南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睁开了眼。 陆迟的心骤然狠狠跳了一下,他来不及离开,还保持着低头吻他的姿态。看到 他睁眼,陆迟慌乱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恐怕日后连看他一眼也不能够了。 谢岚南的眼瞳黑得纯粹,不似常人瞳孔的颜色会浅淡一些,像是夜色最深的子夜。他看着陆迟,没有说话。 被那双眼看着,陆迟几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能说些什么呢?说我一时鬼迷心窍,还是说,我心悦你许久。 他垂下眼,退开。 谢岚南站起身,他的身量比陆迟高上一些,一低头便可以看见陆迟淡色的唇,刚刚吻过他的唇。 “你不说些什么吗?”谢岚南开口,声音略有些低哑,压抑着快要满溢而出的把眼前的人圈到怀里,吞到肚里的欲望。 “说什么?”陆迟脸色灰败下来,所有的表情都淡了,“你所见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那些不可见人的心思终于在这一刻剥开了厚重的外壳,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3 露出隐瞒多时的内里。其实陆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喜欢上谢岚南的,许是年幼时日复一日的相处,又或许是再次相见的一眼动人。 他看着停在窗棂上的阳光,恍惚觉得这是最后一次与谢岚南独自相处了。 那道阳光被影子遮住,陆迟眼前是谢岚南衣襟上的云纹,柔软的锦缎,应是蜀州供上来的。有什么东西温柔地落在自己的眼上。 谢岚南伸手扣住他,轻轻地吻了他的眼。 他的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你不说,那就由我说。” “我心系于你,很久了。” 陆迟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不是幻听了,否则,怎么会从谢岚南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的吻从眼上密密麻麻地落下,辗转到唇上,轻柔地吮吸。谢岚南现在就像一个终年赤贫的农夫,陡然得到一笔横财,万分小心地对待,就怕这只是黄粱一梦。 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喜欢你,太喜欢太喜欢了。”喜欢到只要你不在眼前,心就发疼揪紧。 陆迟终于可以看一看眼前的谢岚南,谢岚南现在的表情,好似一个要哭的孩子。他慢慢地将手抚上去,轻拍他的肩。 “我也是。”陆迟道。 一旦挑破这层窗户纸,谢岚南的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陆迟看了一眼桌下两人的手,连吃饭时,谢岚南也不肯放。 “你这样我怎么吃?”陆迟无奈地发问,他总不能用左手吃饭吧。 “我喂你。”谢岚南转头过来,亲了下他的脸。他似乎特别喜欢对他有肌肤上的接触,活像患了皮肤饥渴症。 陆迟默默的看他:“君子之行,应发乎情,止乎礼。” 谢岚南靠在他肩上,那根挽发的白玉簪在他头上摇摇欲坠,他对着陆迟,轻声道:“我不要做君子。” 陆迟伸手将他的白玉簪取下,一头墨发就披散而散,谢岚南像是知道陆迟要做什么,缓缓松了手。他乖顺地低头,任由陆迟在他头上动作。 陆迟一边为谢岚南挽发,一边叹气。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在他的肩上,谢岚南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以前的我有什么好,懦弱怕事,想要什么也只会畏首畏尾。”话到最后,尾音陡然变得冷冽。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迟总觉得,谢岚南语气里带了一种难言的厌恶。 他把簪子插、到挽好的髻上,道:“那也是我的谢小公子。” 谢岚南勾起一抹淡薄的笑,轻声重复了一句:“那也是我。” 陆迟的手艺不好,发髻看起来东倒西歪,怪异的很。他觉得颓然:“你还是让别人给你弄吧,我实在是不会梳。” 谢岚南直起身,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我觉得很好。” “得了。”陆迟四处看了看,寻摸到一面铜镜,丢给谢岚南,“你还是看看再说。” 谢岚南接过,却看也不看,只望着陆迟:“你给我的,便是最好的。” 陆迟转身,他觉得脸很烫,谢岚南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些花言巧语。 虽然晚上谢岚南要他留在这里休息,但陆迟一直咬着不肯答应。笑话,如果答应了,这不是明摆着对沥矖宫的人广而告之他和谢岚南之间有什么吗? 陆迟自问自己的脸皮还没修炼到家。 谢岚南看了他良久,终于应了声好,而后,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拿出一封信给他。 陆迟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爹给他的信。他感到有些奇怪,这信怎么在谢岚南这儿。 “我见到你的信,就顺手拿过来了。”谢岚南轻描淡写地解释。 陆迟不疑有他,很快相信了。 离开时,他忽然想起今早看到的那一株荷苞,想告诉谢岚南。但想想,又算了,待开了满湖的荷花,再邀他一起去看花吧。 鎏金勾银的寝宫内,年轻的帝王案前摆了一卷案审的卷宗。 “他仍不招供吗?”帝王的指尖在案上轻扣。 高辽明低头回答:“左相拒不承认。” 帝王淡淡瞥了他一眼。 高辽明抬眼,唇边泛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老师已照圣上指示所做,定不使圣上烦忧。” 帝王满意地点头,他转身,看着室内透出淡淡幽香的香炉。 “朕不能像先皇那样,万事都受牵制。”先皇只是做了一件不让圣人称心的事,便被丢入沥神窟,万蛇啃噬而亡。 他不能和先皇一样,虽贵为西泽国君,在圣人面前,也是生死不由自己的蝼蚁。 西泽也是时候同其他三国一样,皇权至上了。 帝王走到高辽明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高卿助我。” 高辽明连忙还礼:“臣等万死不辞。”他感到手在颤抖,是因为兴奋的情绪。 第24章 第24章 自从发现湖中有了第一株荷花苞后,陆迟现在有事没事都要绕路去湖边看上一两眼。终于,在两天过后,荷花苞颤颤巍巍地伸出一瓣淡粉色的花瓣,清凌凌的鲜嫩。 陆迟随意地坐在湖边,想着日后开了满湖的荷花的场景,风袭来,荷叶轻摆,碧波荡漾,上面是朵朵灿若朝霞的荷花,应是极美的。或许还底下还有莲蓬,他可以和谢岚南一道去采。 陆迟失笑,现在看到什么都能想起谢岚南。 他招手换来身边的仆从,问道:“到了夏日,这湖里可有莲蓬。” 仆从点头。 陆迟唇畔扬起,那笑像是拈了一朵春花,仆从看着微微有些发怔。 “和那小子一起去,肯定很好玩。”他想到幼时强拉着谢岚南和他一起爬树摘梨,翻墙买糖画的的事,越想就越心动。 陆迟站起来,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找谢岚南。才走几步,理智就把他拉住。 他转头问一直沉默的仆从。 “宫主他现在何处?” 仆从张嘴想说,陆迟摆手,“写给我看就行。” 他知沥矖宫嗓子被毁的人,每说一字就如同再在嗓子上割上一刀一样,是极其痛苦的事。那仆从拿出随手携带的纸笔,陆迟看过去,见他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沥神窟。 谢岚南面无表情地看着缠绕在他手上的红玉,它的牙深深地陷在他手臂上的肉里,血液丝丝缕缕地从牙边溢出来,从起初的近似黑色到如今过于鲜艳的红色。 红玉的蛇尾舒适地勾住谢岚南的指尖,似乎终于喝饱了,它仰起头,心满意足地吐了吐信子,爬下去,又成了一个安静的镯子。 谢岚南站起来,撩上去的衣袖垂下去,遮住手臂上可怖的伤口。沥神窟里藏于暗处的蛇安静地盘旋在原地,不声不响。 墙上的火把将地道幽幽地照亮,也照亮了他的脸,脸色极白,就只有唇色如血般红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4 艳,像是雪色中的红梅。谢岚南取下挂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走出去。石门轰隆一声开启,外头牢笼里一阵嘶哑的叫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谢岚南微微皱了皱眉,身后的阴影里无声地出来一人,黑发黑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宫主,这是新进贡的神饲,还没□□好。” 神饲,虽冠以神名,却不能掩盖身为饲料的事实。沥神窟的众蛇,最爱食人血肉。神饲的存在,便是为众蛇提供食物。 就在黑衣人说话的时候,又有痛苦的喊叫声传来。谢岚南唇角抿出一道上挑的弧度,“不必了,割去他的舌头不是更容易?” 不喜欢的,毁了便是。 这么一打岔,谢岚南忽然有了兴致,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越走进里头,寒气就越重,间有阴寒的冷风,贴骨穿过。 他转动石墙上的机关,厚重的石门仿佛多年未曾开启,发出滞长的声响,缓慢打开。里面的光线竟然出奇的明亮,谢岚南走到室内唯一一张石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躺在上面的人。 那人全身都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能转动。 “郑源。”谢岚南轻声念出他的名字。 郑源看着他,眼神黯淡无光。 当年他二人饮下西吻,谢岚南挺了过来,而郑源虽未身死,现在也与废人无异。 “你还活着。”他笑了笑,室内的寒气阵阵,他仿佛感觉不到似的,“辞念当时本想丢了你,但我把你捡回来。” 谢岚南俯下身,一字一字地对他说:“我怎能让你这么轻易死去。” “你这样活着,比死更难受,多好。” 郑源闭上眼。 谢岚南走出沥神窟时,乍然感受到阳光,一时间竟感觉太过灼热。他知道自己从内里就开始腐烂了,从里到外都流着腐臭的脓水。但那又如何,陆迟觉得他好就行。 他只在乎陆迟一人。 所以,就更不能忍受陆迟被抢走的危险,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郑源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才走出沥神窟,他就看见一道人影远远地坐于铺阶的青石板上。太过熟悉一人,就只是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形,不消任何言语,也能认出他来。 那是谢岚南的春酒明月,也是他一生的万丈红尘。 陆迟不通武功,所以即使谢岚南已经走到他身后,他却并未察觉。谢岚南顺着他的目光朝远处看去,想知道是什么这样得他注目。 石阶的尽头站着两人,是守沥神窟的神侍。 陆迟的目光落在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身上,身着劲装,侠气的装束却掩饰不了她的容颜姝色。他想到前不久才见到的燕舞,这女子的面容竟和她极为相似。 “喜欢她的容色?”肩上落上一只手,陆迟只觉得有一块寒冰落于肩膀,冻得他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谢岚南。”还不等陆迟弯出一个笑容,那人低下头,在他耳边轻柔地低语。 “喜欢的话我剥下来送给你可好?” 陆迟未说出的话梗在喉咙里,谢岚南的眉眼都是笑着,明媚地如同绮岁的富家少年公子打马从街市过,冲路旁的豆蔻少女抛去一枝犹沾露水的花一样。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能令人遍体生寒。 看到陆迟惊疑的眼神,谢岚南的手覆上的眼,他的手很冰,没有一丝温度。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后面的话消弥于落在他唇上的吻。 我会忍不住把你关起来。 别看,别想,我才是你应注视的人。 谢岚南纠缠了陆迟很久,才把覆在陆迟眼上的手放下来。 “我同你说笑的。”谢岚南将头搁在陆迟肩上,玩笑般说道。 陆迟转头看了他很久,才笑起来,把刚刚未说的话讲出来:“只是觉得她像一个人,才仔细瞧了没多久,你的醋味就这么重。” “像谁?你的红颜知己。” 谢岚南的双手绕到他胸前,陆迟此时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他不习惯这样,好似个姑娘一般。哪知他一动,谢岚南圈得更紧。 他无奈地叹气:“哪有红颜知己,才看一个人久了一些你就要剥皮抽筋,有的话你岂不是要杀人灭口了。” 谢岚南轻笑着咬了一口怀中人的喉结。 “你知道就好。” 谢岚南咬得不痛,但就是有些痒,陆迟伸手想推开他,抬起手却发现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走,手抬到半途只能无力地垂下。 谢岚南抱住昏到在他怀中的陆迟,瞳孔骤然紧缩,那双黑到极致的眼里乍然泛出一点猩红。他的手搭在陆迟的脉上,瞳孔中的猩红渐渐褪去,又成了一片深沉的暗黑。 “中了般若毒。”谢岚南将陆迟抱回他的寝宫,红绡的纱帐轻飘,莫名多了几分缱绻的甜腻柔情。谢岚南撩起衣袖,他的手臂白皙得像极了剔透的冰雪,谢岚南看着自己的手,就像在看一样无生命的死物。 下一刻,他手起刀落,手臂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腕上的红玉闻到血腥味,贪婪地向伤口处爬去。 他直接把红玉抓下去,将手臂凑到陆迟的嘴边。红玉无缘无故地被扔到地上,尾巴盘成一圈,头高高地仰起,冲谢岚南呲牙,但过后还是乖乖地盘在原地。 陆迟的唇沾上他的血,浅淡的唇色此时显得鲜艳地过分。他的心涌上一股病态的渴望,想把陆迟的唇咬破,想把这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阿迟。”他喊他,缠绵悱恻地一下一下梳理陆迟的发,“都怪我,忘了沥矖宫的般若花。”沥矖宫遍植般若花,这种生于南疆的毒花色艳,味毒,沥矖宫中人自进入沥矖宫起身上就被种植一种毒物,般若花毒是滋长这毒物的食物,自是不惧。 但陆迟身上没有毒物,就自然中了毒。 “虽然我的血也不是好东西,但阿迟应该不会嫌弃。”他在陆迟脸边蹭了蹭,像个天真单纯的孩童一样笑着,“阿迟可是最会容忍我的。” 隐在暗处的暗卫忽然无声地出现。 “宫主。”他的声音又是一如既往地喑哑,粗砺地像砂石,“皇宫的动作大起来了。” 谢岚南缓缓直起身子,他的动作依旧轻柔,眉目也温和。 “阿迟,你等我一下,我去处理不听话的人。”他最后一句话,森冷得令跪在地上暗卫都心中一颤,但转瞬,又如同春风拂面,掩去了其中的料峭寒意。 “我一会就回来,别心急。” 第25章 第25章 一声重响突兀地出现在描金勾银的寝宫内,年轻的帝王明黄色的寝衣凌乱,他死死地抓着轻薄的床帷,金丝勒得帝王的手指充血发红。 黑缎锦靴踩上他的手,雪色的罩衣的下摆轻拂过帝王的脸颊。 “痛吗?”清冷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帝王的脸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5 上的肌肉抽紧了,他的眉目皱成一团,冷汗一滴滴从额上划落。 “圣、圣人……”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在发抖。 谢岚南鸦羽般黑的眼睫微微垂下,他冷淡地说了一句。 “看来是不痛。” 本就已经跪坐在地上的人蓦然发出一声嚎叫,谢岚南的脚移开,他整个人蜷成一团,咬破了嘴唇,鲜血丝丝泛出来。 诺大的寝宫内血腥味开始弥漫,仔细看去,帝王的寝衣上竟染上了深红色的痕迹。 谢岚南再问了一声:“痛吗?” “痛……痛、痛……”帝王断断续续地答道,他忍受着血肉崩开的痛苦,想要爬过去抓谢岚南的衣摆,后者反而一脚把他踩在脚下。 “痛就对了。”谢岚南微俯下头,声音仿佛覆了一层冰雪,“再让我发现你有动作,可不只是痛了。” 帝王紧缩的瞳孔里充斥着对方昳丽的眉眼,那人像极带有剧毒却美艳的般若花。 谢岚南脚下的力道渐渐加重,声音更冷。 “你身体中的毒物会一点一点把你的血肉吃完,从内脏到外皮,不会落下一丝一毫。 ” “那模样,肯定好看得紧。” 谢岚南离开后,他趴在地上很久,等身上不渗出血后,遍布全身的疼痛渐渐褪去后,才慢慢直起身子。一直跪在殿外的太监这才敢战战兢兢地进来服侍,天子阴沉着脸拂开太监的手,“传翰林学士高辽明。” 服侍的太监退出殿外宣旨。 他扶着床柱站起来,趴得太久,乍然站起,双脚的麻意瞬间涌上,若不是扶着床柱,只怕会再次跪下去。 帝王咬牙切齿道:“待朕将你拿下狱,倒也要叫你尝尝这蚀骨灼心的滋味。” 他想到那人冷着眉目将他踩在脚下的模样,心中的恨意更甚。 陆迟今日将藏书阁中久不见天日的,有些发霉的书籍拿去外头晾晒后,等日头落下,正把这些书籍搬回去时,忽见书阁外来了人。 是穿一身娇俏浅绿衣衫的燕舞。 她眉目带了几分笑意,更显得活泼可人,看上去竟比陆迟这个比她少些年岁的人更多几分青春气息。 陆迟见她来,觉得有些意外。 “这么看我做什么?”燕舞笑了一声,声音也清脆。 陆迟也微笑,“有点讶异。” 燕舞抽出一张书信,在指间摇了摇,她眼里的笑意更浓,吐出两字:“送信。” 见到燕舞手中的信,陆迟惊喜地走近几步:“是家中来信?” “可不是。”燕舞这下敛了笑,恭恭敬敬地向陆迟献上信。 陆迟将身子微微转了个方向,没受严实她的礼。他接过信,喜悦平复了一些,心下却生出一点疑惑:近些时日的家信都是从谢岚南手中拿来的,他还以为他的信都是先送到谢岚南处,再由谢岚南转交给他。不过才生出来就被他自己打消了,他的衣物饮食都是由谢岚南那边操手,信送到他那处也可理解。 燕舞送了信,便干脆利落地起身要回去,却被陆迟叫住。 陆迟看着燕舞微微挑起的眉梢,顿了顿才开口:“你可知沥矖宫有――逆转光阴的神物吗?” 不知怎么,陆迟看着燕舞,忽然就想到当初听到的怪诞传说。 燕舞转头,她眼角绽开一朵花似的笑,眼中的色彩却沉了下去,“如果有,我倒是想要。” 陆迟也摇头失笑,他怎么魔怔了,竟会去相信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 天气一日复一日地热起来,某一日,陆迟发现湖中的荷花居然全都开了花,一眼望过去,粉白的色彩如云蒸霞蔚一般,煞是好看。陆迟欣喜过后,叫人去寻小船过来,他自己则是去找谢岚南。他一点也没注意到,现在本不是开花的时日,那湖中的荷花为何一下全开了。 一踏进沥矖殿,燥热的空气仿佛被泼了一层冰雪,变得服帖沁凉。殿门外敞着,带路的婢女裙摆轻扬,在门外停下,做了个请他进去的手势。 陆迟已经看到殿内的场景,一排的人跪在地上,里面的气氛单单只是看着也觉得压抑。他不好就这样进去,就在殿门外等着。 在门外,他以为能听见里面的什么声音,结果是一片寂静,倒不如外头几只蝉叫得响亮。 陆迟没等多久,便有人陆续从里面出来,他安静地在一旁站着,等人走干净了才进到殿内。才进去,陆迟就觉得不舒服,他两眼稍稍扫了下周围,就看到人首蛇神的图案,更觉得难受。 好在,陆迟很快把注意放到谢岚南身上,看到那几可入画的五官,和见到他就柔化的眉目,那种古怪难受的感觉就抛之脑后,此时陆迟的眼里心中只能装得下谢岚南一人。 “方才在门外怎么不进来?” 陆迟眉一弯:“你这不是有事?” 谢岚南伸手,冰凉的指尖碰到他的眉,他极爱陆迟笑的模样,“现在无事了。” “不,有事。”陆迟握住了他的手,眼更弯,“我请你去看花。” 陆迟的掌心很热,把谢岚南的手握住,几乎把他的手也熨热起来。 谢岚南感觉着这温度,有一瞬间,想把这温度掰折下来,细细地亲吻舔舐,可他终究只是轻笑,点头道好。 到湖边时,早有一艘小舟停在湖上,随着水波悠悠地荡漾。艄公的打扮有几分眼熟,陆迟细看发觉是平日守在藏书阁外的侍卫。 他先跳上了船,因用力太猛,船身晃了晃,陆迟险些跌倒,好在他很快扶住船身。陆迟对这小小的意外不以为意,拍拍袖子,然后转身朝谢岚南伸手。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说完,陆迟发觉自己的这句话太像肥皂剧的台词,忍不住笑了笑。还未笑完,谢岚南也随他的模样跳了下来,正把他撞了个满怀。陆迟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不,差点跌出船外。 谢岚南弯腰,将他拉过来。 陆迟一颗心还吊在嗓子眼,“你跳下来怎么不说一下?” 谢岚南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闻言,似乎不解:“你说会接住我。” “那也得需我准备好――你这么跳下来,摔了可怎么办?” “不会摔。”谢岚南说,“我不会让你摔。” 陆迟哭笑不得:“我不是担心自己,是在担心你。”潜意识中,他还把眼前的谢岚南当做当初在相府,做什么都需要他帮忙的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他让谢岚南坐下,小声地念了一句。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相信。” 可是,因为你是陆迟,所以你说什么,我都深信不疑。 谢岚南按下陆迟的颈,想吻他,余光扫到摇橹的艄公,眼神蓦地暗下去。不消谢岚南说什么,艄公已经明白,他脚尖在舟上一踩,整个人就跃到岸上。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6 陆迟看到他跳出去,急了,“怎么走了?” 谢岚南站起来,走到之前艄公的位置,拾起船桨,“我们赏荷,需要他做什么。” 那谁来划船?陆迟这句话还未出口,谢岚南已经动起来,手上的桨在水中轻轻一划,船就慢慢地往湖中行去。 船行得很平稳,陆迟见谢岚南划得那样轻松,内心蠢蠢欲动,想试试。一见陆迟的眼神,谢岚南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他干脆地放下桨。 陆迟撩起袖子,像模像样地坐在谢岚南的位置上,第一下划出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这船桨是不好掌控的,果然,划了许久,这船还是在原地打转。 谢岚南趴在船沿上,看陆迟茫然苦恼的样子,笑出了声,见陆迟看过来,他把头低下,还是有笑声流出来。 笑他?陆迟重重地把船桨扬起来,桨上的水一下子都泼到谢岚南头上。水珠从发梢落下,将一头青丝染得更黑,陆迟愣了愣,他以为谢岚南能躲过的――毕竟他有那么厉害的武功。 谢岚南不会生气吧。 没人摇桨,船慢慢漂到那一片荷花从中。陆迟看到前方不远处,恰好有一朵开得正盛的白荷花,嫩黄的蕊,周围似雪般的花瓣渐次舒展。陆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船行得离那花近了,他踮脚,折下这株荷花。而后,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将花递给谢岚南。 “鲜花赠美人。”谢岚南微微仰头,丛丛荷叶中,陆迟的双眼明亮,他说,“我以这花赔礼,你莫生气。” 陆迟觉得,荷花喻品性高洁,最是配谢岚南。 谢岚南身上的水未干,他的眼颤了颤,眼睫上的一颗小水珠滚到眼角处,慢慢滑落。陆迟的喉咙一动,他心被这一颗水珠撩起一片波浪。 谢岚南伸手,却没接过荷花,直接把陆迟拽下来。 “花不够。”他的手扣住陆迟的五指,俯身亲吻他的唇和颈下的锁骨,“你赔给我就够了。” 两手十指纠缠在一起,那朵荷花只能被主人无奈地放下,落到湖上,轻轻地激起一层涟漪。 船漂得更远,终于入到荷花深处。 第26章 第26章 在藏书阁中,陆迟每日过得可算是清闲自在,藏书阁的事不多,往往一天中能空出大半天的时间。陆迟有一日实在闲极无聊,便捡起了少年时学过的画技,在画纸上勾勒出矮桌上放置的瓷瓶。细腻的青瓷,没有过多纹路,较为容易勾画。 后来,陆迟便习惯了无事时画一幅画,几日来,画技不说精进,也比年少时好上许多。谢岚南知晓了他在画画,一日拿着他的画纸,对他道:“何时也为我画上一副。” 陆迟当时正为画上的荷花添上一抹嫣红,闻言抬起眼眸看着他问:“画你?” “画我。” “那需很久之后了,我现在连荷花都画不像。” 谢岚南看了看他画中的荷,不是甚好的画作,可在他眼里,拙劣的笔触也变得极有风骨。 “多久我都等得。” 他弯眉,容色比陆迟手下刚上色的荷花还要灼烈。 陆迟看得入了迷,他觉得,谢岚南笑起来最是动人。 藏书阁里极是安静,静得陆迟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莫名得觉得诡谲。他将刚添完颜色的画纸放到一边,手撑着桌子坐到上面。谢岚南比他高半个头,这样坐上去,才比他高了一点。 陆迟支起下颔,半凝着笑看他:“你最近怎么把这里的人调走了,搞得诺大的一个藏书阁冷冷清清的。” 藏书阁的人本来就不多,前几天天又被谢岚南调走大半,弄得这里越发的没有人气。现在陆迟每次到这来,总有种阴风阵阵的错觉。 虽然此时阳光温暖,照亮了他所站的一方空间。可他喜欢有人在的地方,热闹的场所。 “我不喜欢有那么多人围着你。”他低头,把额头抵在陆迟的肩膀,“每次看到有人看着你,我就忍不住想把他们的眼睛都挖了。” 陆迟拍拍他:“不要说玩笑话。” “不是玩笑话。”谢岚南抬起头,瞳孔里的颜色很深很浓,黑到极致,竟隐隐泛出一点红,“我受不了他们看你。” “真想把你关起来。”他喃喃道。 陆迟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别是生病了吧?” 他轻轻应道:“嗯,病入膏肓。” 陆迟难得想借酒浇愁一回,这天半夜,他实在睡不着,干瞪着眼看了半宿的纱帐,下床拿起一壶酒走到院子里。武侠剧中的主角睡不着,大多会拿着酒翻上屋顶,对着明月清风下酒,或许在身边还有个貌美的姑娘。 可惜现在,夜色阴深,无月无风,更别说有姑娘了。陆迟现在更翻不上屋顶,只能在院中的石凳上喝酒。 他觉得谢岚南现在的思想和危险,必须要纠正过来。当时谢岚南对他说要挖眼的时候,他真的会觉得他会做出来这种事来。陆迟抬手覆上眼,想不久前谢岚南还说看人久些就要剥皮抽筋。他认真地想要给谢岚南好好说一下这种别人看一眼就挖人眼睛的做法太极端,好好给他科普一下五讲四美,八荣八耻,他陆迟又不是貌若天仙的姑娘,怎么会人见人爱? 陆迟晃了晃酒壶,有些疑惑,他才喝了几口,怎么就没了。没想到晃得太厉害,酒壶一下子就飞了出去。他撑着石桌站起来,按了按太阳穴,想去捡飞远了的酒壶。 甫一细看,就见到有黑影闪过。 “谁?”他走进几步。 那黑影停住了,他转过身,走到陆迟面前,跪下双手奉上一封信。 “原来是信使。”陆迟放下心,拿过信。 沥矖宫的信使尽职得令人发指,寄来的信必是第一时间送到,有一次陆迟半夜醒来,出去卧房想找水喝,抬眼就看到信使把信在桌上正要离去,差点没把陆迟的心吓到跳出来。 他拆开信,随口问了一句:“现在怎么不是燕舞来送了。” 那信使只是沉默,没有说一句话。 他也习惯这里的人多数都不说话,没希望能得到回答。 是父母的来信,信上的内容依旧是报好,与之前寄来的信相差无几。 陆迟折起信纸,跪在他面前的信使就没了身影,他按着头,感觉身前的景物都出现了重影,这是喝醉了吧。 天气炎热,御书房内宫人陆陆续续地搬进几大盆冰,放置于四周。高辽明才走进,便感受到室内空气的沁凉,与外头的燥热相比,仿佛在两个世界。 这就是西泽君王的生活,他想到。 御书房里,除了惯常伺候的宫人,西泽帝王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着紫衣的姑娘,明眸皓齿,眉间笑意盈盈,未语便有三分笑。 他向帝王先行礼过后,看向那个紫衣姑娘,也带了一派温润的笑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7 ,见之便如春柳拂面。 “可是――燕舞姑娘?” 紫葡萄盛在白玉盘中,宛若玛瑙一般,他将这盘葡萄推到燕舞面前,唇角轻弯:“姑娘请用。” 燕舞没有动,一双灵动的眼看着他。 “有话快说。”她讲。 高辽明不紧不慢地拿起锦帕擦了擦手,道:“据在下所知,姑娘可有一个姐姐,名为莺歌。” “呲――”长剑出鞘的声音,高辽明垂下眼,看到架在脖子上的剑,他复又抬眼,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架在颈上那把随时都会要人性命的利器,平淡地继续往下说,“若在下没猜错,沥矖宫内人身上都中了一种毒,如果一月内没有服下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颈上的剑刃往里移了一分,鲜血渐渐溢出来,染上了雪亮的剑锋。 高辽明这时还笑着:“姑娘的姐姐也应该是这样。” 燕舞逼近了他,眉梢挑起,面容还是甜美无害,她看着他,笑道:“你想怎样?” 他抬手,慢慢地把颈上的剑移开。 “在下只是想请姑娘帮一个忙。”高辽明抹了一指颈上的血,鲜艳得像是初绽的芍药,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一个小忙。” 陆迟第二天醒来时,头隐隐地作疼,他迷迷糊糊地想,昨晚酒喝得并不多,怎么还是那么难受。他坐起来,一张纸飘飘摇摇地落到地上。 也许是宿醉的缘故,陆迟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捡起那张纸。 是家信啊,看到头一行,他明白过来,随手把信放到一边,站起来准备到后阁洗澡。 天热,加上宿醉,即使是个大老爷们,陆迟也受不了自己身上那股味。 才走了几步,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陆迟走回到床边,拿起那张信纸,又找出之前寄过来的信。他将那几张信放在一起,越看越觉得心越冷。 这几封信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沈月明不识字,寄来的信只可能是陆正透写的。按理说,一个人写的字,如无意外,字迹绝对是一模一样。 但是,这几封信的字迹太像了,每一个相同的字,它的撇捺勾起的弧度几乎完全相似,简直就像是复印出来的一样。 这些信不是陆正透写的,那又是谁写的来蒙骗他呢?他的父母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陆迟越想越心慌,他抓起那几张信纸,匆匆地出屋去找谢岚南。 谢岚南在卧房里,但已穿戴整齐,他看到匆忙闯进来的陆迟,没有惊讶,温言地问出了什么事? 陆迟心中焦急,没有注意到谢岚南的脸色,极其地苍白,像是久病的人。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而后把手中的信纸递给谢岚南,其实这时,这些信是谁写的,他心中已有了定论。 “我的父母呢?”陆迟说出口的话的语气,是自己也出乎意料的冷静。他看着谢岚南的眼,面无表情地道,“为什么要骗我?” 谢岚南低头看了一眼,歪头轻笑:“是我仿得不够好吗?” 陆迟还是那句:“我父母呢?” 谢岚南手上缠的红蛇似乎被这动静惊醒,探头从衣袖下钻出来,冲陆迟嘶嘶地吐着信子。他轻呵一声:“我早该知道的……都是假的,是假的,连你说的话都是假的。” 那条红蛇已经爬下来,蜿蜒行进到陆迟脚下。 陆迟皱着眉头,他觉得,谢岚南的状态很不好。 谢岚南掐住他的下颔,这次陆迟清楚地看到,他的眼里泛着血色的红光,诡异得恐怖。 “在你心中,是那两人最重要,而在我心中,你最重要。” “真的不公平呐。” 他笑出了眼泪,眼角泛出殷红的色泽,原先苍白的脸色也有红晕显出。 “我不能忍受,一点都不能忍受。” 陆迟的眉皱得更紧,“谢岚南你……”怎么了。 话还未说完,脚上一阵刺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陆迟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谢岚南接住陆迟软下来的身子,他紧紧地抱着陆迟,似乎要把他勒紧绞碎,一块一块融进身体一般。 “我怎么可能把你让给别人?谁都不梦。”他慢慢地说着,一点一丝地划出一个疯狂的笑。 然后,轻轻地吻了一下陆迟。 第27章 第27章 陆迟被谢岚南囚禁了。 困于他的卧房内,触目所及的不过架上华美明艳的红釉,青墙上悬挂的东源名士苏言归的墨宝,俱都价值千金。他呆在一个华贵的金笼子中,唯有从纱窗的缝隙中还能隐约看见外面的天地。 可是再努力看,也只能看见湖中若有似无的一片荷叶,绿得太浅淡。 当陆迟意识到自己被囚禁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砸门要出去。那看起来不甚牢固的木门被陆迟砸了很久,竟然没有一点摇摇欲坠的意思。他砸的太累,瘫坐在门下休息,目光移到纱窗上,纱纸清透,光线透过它细密地洒下。 陆迟喘了一口气,想着砸窗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窗同门一样,是由西泽最坚硬的桦泽木制作而成,你砸不开的。” 谢岚南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他旁边,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比之以往纯色的白少了一分冷冽,多添了几许温柔,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 陆迟站起来,拉开与谢岚南的距离。 “放我出去。”他看着谢岚南说,语气十分生硬冲动。 他现在就想把谢岚南打一顿,关他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把他当成犯人吗? “不可能。”他笑了笑,“这里不好吗?没有多余的人,只有我和你。” 陆迟被谢岚南的话给气笑了,“什么叫多余的人?我爹娘是多余的人?” 他想到那几封伪造的信,情况不明的父母,还有自己现下的处境,实在忍不住,从架上拿起那个红釉瓷瓶,朝谢岚南狠狠摔过去。 瓷瓶在谢岚南脚边摔开,碎片飞了一地。 “解气吗?”谢岚南问。 陆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瓷瓶碎开的一瞬,谢岚南没有躲开。 他明明――可以躲开的,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谢岚南拾起一块碎片,走向陆迟,一点也不在意足下锋利的瓷片。陆迟却无法不在意,注视着谢岚南走过来。 谢岚南握住他的手,轻言道:“若是不解气,你可以在我这里划上几下。”瓷片锋利的尖刃抵着谢岚南的脖颈,只要陆迟一用力,就会穿破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 陆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手。慌乱中,陆迟太过用力,瓷片在他脖颈上划下一道伤痕,鲜血立刻就溢出来,映衬着那苍白的肌肤,诡异得像雪中红梅般妖娆。 “再用力一点,深一点,血还会更多。”他看着陆迟,眼尾翘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8 起,弧度靡丽。 陆迟摇着头,嘴唇颤抖:“谢岚南,你疯了!你是个疯子。” 谢岚南按着他的手,瓷片更加深入到肉里,他脸上的血色几乎都涌到唇上,颜色变成艳丽到不正常的红。他勾起唇,缓慢地,平静地说道:“对,我是个爱你到疯魔的疯子。” 被囚禁的第七天,陆迟已经放弃逃跑,他不再像第一天那样冲动,可却变得愈加的沉默。 谢岚南坐在他身边,陆迟没有看他,注视着墙上挂的字画。从谢岚南进来的一刻开始,陆迟的眼神就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过。 “很好看吗?”谢岚南问。 一片寂静,除了谢岚南的声音,室内再无任何声响。 他垂下眼睑,浅浅的阴影覆盖在眼下。 “不要看这些了,看看我。” 陆迟不为所动,一点反应也无。 谢岚南一扬手,墙上的字画俱都被什么撕扯开,纸片的碎屑飘扬在空中,慢慢落下来。陆迟神色微微一动,但没说话,只是又把视线移到铺了软厚狐毯的地上。 只是一瞬,陆迟刚刚注视那块地面碎石乱飞。 “你看看我好不好?”谢岚南的声音在身畔响起,有一丝颤抖。 他抱住陆迟,几乎把整个上半身都贴在陆迟身上。可这样亲密的肌肤相亲的程度,他却一点也满足不了。谢岚南忽然急切地亲吻陆迟,从锁骨到下颔再到禁闭的唇。 陆迟闭上眼,整个人像是麻木一样地任由谢岚南亲吻。 “陆迟,陆迟,你看看我。”他在他耳边念了一遍又一遍,语气越来越急切。 忽然,谢岚南的动作停下来。 “你看看我,看看我”他说着,话音中的颤抖已经十分明显。可陆迟还是没有睁开眼。 他想,如也许这样冷处理的方式能让谢岚南放了他。他在这里真的连一秒也待不下去。 一片寂寂的沉默。 良久后,谢岚南似乎叹了一口气,他说:“陆迟,我没有你不行。”有湿润的液体落到他脸上。 陆迟的心狠狠一颤,从小到大,他最恨自己心软的毛病,现在也如此。最终,他还是睁开眼,然后,看到谢岚南那双眼殷红的眼。 原来是他想多了,谢岚南怎么会哭呢? “我看你做什么?”陆迟换上一副冷笑的表情,“你能放我出去?” 看到陆迟睁眼,谢岚南满足地喟叹,他抚上陆迟的眼,沿着那双眼的轮廓细细地抚摸。 陆迟转过头,实在不想看到眼前这个人。 眼角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疼得嘶了一声,皱起眉。 “很疼吧。”谢岚南心疼地吻去陆迟眼角沁出来的血珠,“如果陆迟乖乖的,就不会痛了。”他忽而笑了一下,本就艳红的唇沾上血,更显得艳丽。 “你乖一点,我就不会做什么。”谢岚南的手按在陆迟的眼上,笑得有些癫狂。 陆迟很少失眠,他向来粗神经,心也大,什么事都能哈哈笑过去。可这件事,他再如何心大,也无法过得去。 谢岚南睡在他身边,两只手将他箍得紧紧,两人之间连一丝缝隙也无。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至少有十个时辰是与谢岚南在一起。 谢岚南是个一意孤行的疯子,陆迟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他看着身边的人,看了很久很久。黑夜中,谢岚南的轮廓有些模糊,但是看久了,也能分出一两条清晰的廓线。谢岚南的侧面看着很是瘦削,而他,想必也是瘦了很多。两个人互相折磨,迟早有一人得死在另一人手上,陆迟垂眼,牵着嘴角无声地笑。 他看到屋内渐渐有熹微的晨光透进来时才有点睡意,囫囵闭着眼的时候,陆迟觉得像是睡着又像是没睡,意识极是迷糊。 恍惚中,像是来到暄江,暄江上热闹的很,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尽是些少年男女。今日是莲花节,看到暄江上的点点灯火,陆迟忽然明白了。 “陆迟,你说,我写些什么?”孩童清脆的声音突然在陆耳旁响起。 他转头,看到锦衣玉带的小少年苦恼地看着面前的纸条。 “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的愿望都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欢快得不知人间忧愁,“不过谢岚南你什么都有了,是不是没有想要的东西了。” 小少年看了陆迟一眼,灯火下,他的眼虽然漆黑,却是澄澈透明。 “我也有――想要的……”谢岚南笑起来,唇红齿白的明媚。 “什么?”陆迟听不到他后面说的话,追问道。 他把写好的纸条仔细地放到莲花灯内,听到陆迟的话,神秘地嘘了声。 “总有一天,你会知晓。”他说。 也许是夜晚的暄江太过寒冷,陆迟总觉得身上冷得厉害,像是脱了衣服在冷风下吹,他捂住了衣服,还是不住地打哆嗦。猛然清醒过来,他看到窗边坐了一个人,风从大开的窗户里呼啸着跑过,卷起窗边人碧绿色的衣衫。 “你终于醒了。”燕舞跳下窗,随手扯过一把椅子,笑意盈盈地坐下。 看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燕舞,陆迟没有一点慌乱的神色,反而冷静地拿过一件外衫披上。 “你怎么在这里?”他扫了一眼仍旧大开的窗户,问道。 “为什么在这里?”燕舞嘴角扬起,“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将上身倾过去,眼里带着一点怜悯:“被困在这里,很想出去吧。” 陆迟神色未动。 燕舞笑了一下,凌空抛过来一样东西,陆迟接住,发现是一个不若手指长的小巧瓶子。 “你只要把这个给他灌下,我就能带你出去。”他是谁,不用燕舞明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陆迟嗤笑:“就凭这个?” “自然不止。” 陆迟将小瓶子放回去。 “想来宫主积威甚重,你不敢动手,我也了解。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被西吻折磨已久,身体早已虚弱不堪。” 陆迟看着那个白玉小瓷瓶,一言不发。 燕舞站起来,贴近他耳朵说:“若是能成功,那件能回溯时间的神器说不定也可以得到。”说完这句话,她清晰地看到陆迟的眼神,像是平静的湖面陡然投入一块巨石。 夜色正浓,屋里点了灯,那扇被燕舞破坏的窗不知怎的又被她修好,和以前的几乎一般无二,窗绡影影绰绰地印着他的影子。陆迟把酒壶中的酒倒入琉璃盏中,酒液清澈甘冽,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来那里面下了剧毒。 可见大抵世间万物只要披上一层好看的外皮,就能裹住其不堪的存在,蒙骗人心。 这是谢岚南为他寻来的世间难求的好酒,南柯国的南烛酒,西泽国一年也不过就这么几斤几两罢了。 “今日怎么想喝酒了?” 陆迟轻哼了声,直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全世界都知道谢岚南在黑化 作者:随记夏笔 分卷阅读39 接将酒杯递过去,挑眉道:“你要试试?” 他盯着谢岚南,眉目是少有的张扬。 谢岚南定定地看了陆迟一会儿,而后低头,就着陆迟的手去碰酒杯。他一侧的鬓发滑下来,鸦羽一般黑,衬得脸上的肌肤更显得白。 当真一副美人如画的景致。 陆迟看到他唇贴上琉璃色的酒盏,再近一步,就要粘上酒液。陆迟的手一抖,差点拿不住酒杯。 谢岚南握住他的手,对着他轻轻一笑,眉眼动人,然后,喝光了杯中的酒。 陆迟的瞳孔倏地睁大,他的手终于没了力气,琉璃杯跌落在地上,一声脆响,便四分五裂。 “你怎么喝了。”他的声音嘶哑破碎。 谢岚南摸了摸他的唇,眸色像是浸了光,亮得惊人。 “你想要我喝,我便喝。” “那如果――他想让你死呢?”一柄利剑忽然从身后刺来。 陆迟感觉眼一花,不知道谢岚南怎么动作的,他就被谢岚南带到身后,躲过这一剑。 燕舞笑了笑,一踩椅背,又向谢岚南冲来。他只是甩了甩袖子,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袖中飞出来,在灯火下闪出银亮的色彩。 燕舞侧身躲过,却还是不及这银针速度快,手臂上中一根。她捂着手臂,看到被银针刺中的肌肤渐渐变色。燕舞抬头,看着站在她眼前的谢岚南,还是清冷地好似高山雪。 这副面具会被她撕下来。 燕舞挑眉,冷冷一笑:“你现在不比我好过。” 似乎验证了她的话,谢岚南捂着嘴咳了一声,刺眼的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谢岚南!”陆迟红了眼,彻底慌乱了,“这酒明明没有毒。”燕舞给他的□□,他根本没有放到酒里去。 燕舞咬着牙,五官扭曲在一起,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听到陆迟的话,她的笑声越来越大:“那酒,我换过了――谢岚南,你一定会死。” 谢岚南抹去唇上的血,低头,那双眼不带一点感情地看着她。忽然,他嘴角泛起一丝奇异的笑:“在此之前,请你先去死。” 一把短小的匕首从她的心脏中刺出,燕舞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一张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那一声姐哽在喉间,最后还是未能叫出来。 陆迟来不及管其他人的情况,他扶住谢岚南,慌张地对突然出现在房中的人喊:“快去叫医师,他中毒了!” 天边卷起一阵风,吹散了丝丝缕缕的烟云,将湖里枯败的荷枝吹得微微摇动。 谢岚南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柔软的雪狐毯,他的脸色仍很好,依旧是一片苍白的肤色。 才在岸边坐了没多久,他就听到陆迟的嚷嚷声。 “不是与你说过多次,起风日不要到湖边来。”他拿了一件大氅,急急忙忙给谢岚南披上。 他点点头,顺从地道好。 陆迟推着他回屋,嘴里还在念叨,“你要快快好起来,还我一个不可一世的谢宫主。” “若是好不起来呢?”谢岚南低着头在梳理腿上的雪狐毯。 医师说过,西吻的毒每时每刻不在折磨他,若真有那一日,也不必太过惊讶。 不过,陆迟顿了顿,而后无所谓地说道:“那我就陪着你,无论在哪。” 他想,哪怕终其一生也不会找到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喝下他亲手斟下的毒酒,即便这酒里根本没毒。 “一直一直陪着你。” 谢岚南不用转头就知道,身后的陆迟,一定在看自己。 他终于,能一直看着他了。 那杯没有让红玉有动静的酒,终于把陆迟栓在他身边。 真好。 又起了风,陆迟将他的大氅裹得紧了一些。谢岚南掩去眼中的阴沉晦涩,温柔地看向帮他整理大氅的陆迟。 他怎么可能会死,他要与这个人,长长久久地纠缠下去。 ――完 分卷阅读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