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你》 分卷阅读1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 《无声的你》作者:风雪不渡 文案: 校园文 双学霸 冷漠桀骜攻x温柔明净受 江裴x故夏 作者写到看见“无声”二字,都觉得痛。三四万字小短篇。甜虐交织。he。有存稿,日更。 一个有口难言,一个有口不言。 原来不言不语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啊。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裴x故夏 ┃ 配角:林衍 ┃ 其它:he 第1章 一、同桌不熟 “你跟着我干什么。”江裴倏地停下脚步,转身冷冷地盯着故夏,不耐烦道。 亦步亦趋、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的少年随之停下,立在一步远的地方,冲他展开一个温柔明媚的笑容,清澈好看的明眸向下弯出月牙儿的形状,细长白皙的手指抬起,指了指他斜斜背着的黑色书包,不说话。 “没做,不交。”他冷声道。 故夏又伸手指了指他的棒球服外套。 “太丑,不穿。”他烦躁地偏了偏头。 故夏上前一步,微微踮脚仔细地看了看他挂彩淤青的侧脸,目光有些担忧。 江裴伸手推开他,语气不耐道:“脸没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故夏不以为意,匆匆打了个手势,就去拉他的手臂——我给你上药。 江裴退后一步,避开:“不需要。” 故夏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写好的作业递给他,眼巴巴地看着他,交换的意思很明显——我帮你写作业,你让我给你上药。 江裴愣了愣,半眯起眸子,神色莫测,半晌后唇角冷冷一扯:“你倒是助人为乐。” 故夏立马舒心地笑了笑,收好作业放起来,便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手,把他往教学楼走廊下的台阶上带,偏首示意他坐下。 清晨的校园里时不时响起几声清脆流丽的鸟叫,他们到的太早,几乎没有什么人。 江裴居高临下地看着故夏,唱反调:“站着不行吗?” 故夏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的脸,比了比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摇了摇头。 江裴抱胸道:“我不坐下你能怎样?” 故夏明净清秀的脸上丝毫没有恼怒的神色,他轻轻地抿了抿淡色的唇,从怀里抱着的书包中拿出双氧水、碘伏和棉签,夹在身体和另一只手臂之间,弯腰小心放好书包,直起身来,抬眸无声地看江裴一眼,转身站到一级台阶上,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臂。 以他比江裴矮了十多公分的个头,抬手为他的脸上药,这样就足够了。 江裴冷哼一声,上前一步,趁故夏低头,突然劈手抽过他手臂间的碘伏,随意晃了晃,手指握紧了,懒懒道:“这个就不用了。” 故夏顿了顿,抬眼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江裴抬起下巴:“还不快点。” 故夏轻轻一叹,抽出一根干净的棉签,打开放到掌心里的双氧水的瓶盖,伸进去沾湿了举起,动作轻柔地在他的伤痕上碰了碰,同时用眼神示意,痛不痛? 江裴轻“啧”了一声,偏了偏头,眼神不耐:“哪来那么多事儿,快涂完就行了,管我痛不痛?” 故夏眉头微蹙,举着手臂不动。 江裴冷下脸:“得寸进尺是吧?” 故夏无声地看着他。 江裴捏紧了拳头,用力得骨节都泛了白,强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片刻后,他硬是从齿间挤出几个音节:“不、痛——行了吧?” 故夏往下淡淡地弯了弯眸,凑近他的脸安抚般吹了吹,接着给他清洗伤口。 江裴身体一僵,下意识退后一步。 故夏疑惑抬眼看他,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江裴冷声道:“可以了。” 故夏指着自己书包里的作业,摇了摇头——不处理好就不给你。 江裴皱起眉,瞪他。 故夏装作没看见,耐心地换了根新棉签,用它吸饱了双氧水,坦然走下台阶,踮起脚,有些吃力地去够他脸上的伤口。 江裴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垂眸不动。 看故夏重心不稳地支撑着单薄瘦削的身体,手指一抖一抖地替他处理伤口。 裤缝边抓着碘伏的手指却在不断地收紧。 用双氧水消毒完,故夏垂首去拿他手里的碘伏,微凉的指尖碰到他紧绷的手背,江裴猛地一惊,身体先于理智行动,健壮有力的手臂一甩,“啪”地一声打开故夏的手。 掌心的深红色瓶子同时脱手而出,远远地落在坚硬平坦的水泥地上,瓶身砸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还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静默而尴尬。 故夏咬了咬唇,目光有些无措和不安。 江裴平平静静地盯着他的脸,片刻后挪开目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作业我不要了。”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徒留故夏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江裴背靠在教室外刷得雪白的墙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第三次抬眼看了看手表。 第十分钟。 故夏还没过来。 江裴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准备直接翻窗进去。 从肩膀上卸下书包,手指堪堪搭上窗台,刚要动作,余光里便瞥见素来精明严厉、神鬼都不敢惹的教导主任大步走了过来,宽长而笔直的走廊里空旷无人,唯有偶尔经过的清风肯降意吹拂,带来丝丝的凉爽。 江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立在窗边,面色如常。 素来眼尖的教导主任没有发现江裴的小动作,迎面而来,笑容满面:“江裴,又这么早?” 江裴“嗯”了一声,神色波澜不惊,语气平稳地说了声主任早。 他们这位教导主任,性格不是凶神恶煞的类型,长得也没什么压迫感,相反地,他堪称平易近人。 近四十的岁数,却是三十岁的样貌,形容儒雅,风度翩翩,个子不高不低,身材不胖不瘦,笑起来十分亲切,似乎没什么架子。 但学生们深知他的厉害之处。 全国著名大学中文系的硕士高材生,满腹诗书,通古博今,一张刻薄利嘴舌灿莲花,无论是谁,到他面前,三言两语就会被套出真话,然后再被他用不带任何脏字的言语训到面如死灰、灵魂出窍,连连保证下回不敢再犯。 迄今为止,有事犯在他手里,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走一遭的,无一例外都是这结果。 除了江裴和故夏。 “故夏呢,怎么没见他来?平时都见你们一起到的。” 教导主任不能不对这两人印象深刻,他们实在是太特殊了,成绩拔尖,每天到的最早不说,就是模样外表,都是众人焦点所在。 江裴随意道:“可能起晚了吧。” 又皱眉补充一句:“我跟他不熟。” 江裴几乎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 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惯了。 教导主任诧异道:“你们不是都快同桌两年了,怎么还不熟。” 不过看看江裴的模样,教导主任又觉得这话有七八分的可信度。 毕竟高中生里鲜少有人能有江裴这样强大的气场和成熟的气质,任谁见了这个人,都会觉得他难以靠近,心生惧怕。 天生轮廓深刻、线条凌厉,净身高超过一米八,腰杆笔直,话不多说,周身总是充斥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年轻老师里怕他的,都不止一个,更别说是性格温和、从不跟人起冲突的故夏。 江裴:“我不爱说话,他不能说话。” 听听这话说的。 教导主任抬手用力拍了拍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少年的肩膀,语气感慨。 “我一直以为你们很要好,天天一块儿早到,原来是巧合,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着道:“小夏人好,你多让着他点,不要欺负他。” 江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有解释。 教导主任的眼风自他带伤的侧脸和不符合规定的衣服上掠过,轻飘飘地留下两句“不要打架”和“下次记得穿校服”,便走了。 江裴眼睛盯着光亮的瓷砖地面,不作声。 又过了几分钟,故夏才姗姗来迟,面色平静温柔,如往常一样,仿佛两人才刚见面,而方才的事没有发生,两人间没有任何不快。 他自书包里拿出钥匙,上前来开门。 进门后,江裴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闭上眼睛趴在桌上睡觉。 故夏坐在他的外边,安安静静地拿出作业本子和笔袋,整齐叠好放在桌角,眸光轻侧,抬手轻轻地碰了碰江裴的手臂——江裴。 江裴睁开眼睛:“干什么?” 故夏无声地看着他。 江裴皱眉道:“不用你帮我做。” 故夏用手中的黑色水笔在纸上写道:“我没事可做,很空。”递给他。 字迹清秀熟悉,他看了快两年。 江裴冷哼道:“闲人管闲事。” 说罢就把书包扔给他。 故夏笑起来,双手接住书包,抽出他的作业本打开,模仿着他的字迹,替他认认真真地写起作业。 江裴的字凌厉沉稳,笔锋冷硬,字如其人,说是铁画银钩也不夸张,开始的时候,故夏每每学起来,都很吃力,眉头微微蹙起,侧脸却十分耐心。 不过写了两年,也就慢慢地练出来了,从开始的耗时许久,到如今的驾轻就熟,进步可谓极大。 江裴掀了掀眼皮,又安稳自若地阖了回去。 现在几乎没有人能辨认出,江裴的作业是他自己写的,还是故夏写的。 江裴在心里嗤笑。 写得一点也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 第2章 二、文理之别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齐刷刷的板书擦了一片又一片。 江裴手里转着笔,神情漫不经心,偶尔在本子上写下几个重点词语和公式。 故夏面前铺着笔记本,手里松松滑滑地捏着笔,迷迷糊糊地靠在江裴肩上,睡眼惺忪,费劲撑开沉重的眼皮,又立马搭了回去。 男老师平稳低沉的声音时近时远,口中接二连三吐出的公式繁多复杂,教室里安静至极,只有笔尖连续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组合在一起,像极了一首催眠曲。 故夏头一歪,沉沉地熟睡过去。 江裴瞥眼,不耐烦地动了动肩膀。 故夏的身体晃了两下,摇摇欲坠,却没醒来。 江裴冷着脸将笔一放,将人推开,放倒在桌上。 故夏呼吸浅浅,全然没有被惊动的迹象,脑袋枕着手臂,侧脸向着他和明净窗户的方向。 江裴抽走他手里的笔,转了转,嗤笑一声。 下课铃悠扬地响起,物理老师扔了粉笔,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揉着眼睛、悠悠转醒的故夏,故意感慨道:“有些同学一上我的课就睡,一下课就醒,比铃声还准时,都叫我怀疑,我的课堂优级评定是走后门得来的。” 教室里的同学了然地笑出声来,齐齐向故夏看来。 故夏刚刚睡醒,坐在座位上还有些发懵,几秒后渐渐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正要站起身向物理老师抱歉鞠躬,便见老师随意地罢了罢手,笑道:“算了算了,反正有人愿意专门教你——不过小故同学,要是成绩差了,我可不会再让你睡了。” 班里的同学都跟着笑,眼神默契地越过故夏,往某处瞟。 老师环视一周,清咳两声,笑着补充道:“其他同学不许学,谁睡我就叫谁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的人,只好唱歌跳舞给我赔罪了。”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纷纷说不敢,故夏偷偷瞥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江裴,抿唇也跟着笑。 等老师收拾课本走了,故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害羞地把额头抵在手腕上,隔着头发蹭了蹭,盯着自己的校服裤子,笑得眉眼弯弯。 江裴见他埋着肩膀,看不见表情,有些心烦,随手拿笔敲了敲他的脑袋,点着笔记本,冷声道:“起来,下次再睡,别想让我再给你重复。” 真当他是扶困的老师,物理课上睡得愈发肆无忌惮,从以前每周睡个一两节,到现在一节不落地睡过去,还次次都考年级前二,是想要眼红死谁。 故夏懵懵地抬头看他,眨眨眼睛,用眼神问他:“不都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补课么?” 江裴冷着脸:“抓紧时间。” 故夏看起来“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转眸,慢吞吞地拿笔,慢吞吞地拿着笔记本凑近。 江裴见他端正好了态度,笔尖在草稿纸上一划,正准备开口。 上课铃声悠悠响起。 “……”他无声地磨了磨牙。 故夏无辜地瞧着他的脸,慢吞吞地垂下眼睫,遮掩了眸中的细碎笑意,默默地挪开了点距离。 江老师人帅心善,就是脾气有些不好,老是把不再教他的话挂在嘴边,却没一次做到的。 语文课上发了试卷,阅读理解部分,自由讨论时间,故夏在纸上记下江裴说的几个观点,见他停下不说了,才低下头快速地写下自己的答案,然后将本子递给他,眼角向下一弯。 江裴接过看了看,面无表情地丢了回去。 老师一一听完大家总结的观点,对有的答案表示赞赏,对有的答案进行诱导,然后叫课代表把标准答案分发下去。 江裴都不用看,都知道故夏的最对。 他的语文卷子,一般能答得和标准答案有七八分的相似。 可故夏的,却是八九不离十。 语文老师见大家有对答案不服气的,眸光一扫,笑着点了故夏的名字。 “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3 故夏,把你刚才写的答案告诉大家。” 故夏坦然自若地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平静镇定地打着手势。 江裴板着脸替他开口翻译。 故夏最后一个手势落下,江裴最后一个音节消散。 “一唱一和”,完全同步,默契十足。 同学们对此情景见怪不怪,不以为意,反倒注意力都在他几乎满分的答案上,有人把脸贴在桌子上,大声哀嚎“故夏非人哉”,投来的目光里,却满是敬佩和羡慕。 老师神情满意得不行,笑着调侃一句:“果然只有故夏,最懂出卷老师的心。”就叫他坐下了。 一个素来爱开玩笑的同学立即接了一句:“果然只有江裴,最懂故夏的心。” 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连老师也在愣了一瞬之后,笑到手指不稳,拿着的粉笔都掉在了地上。 故夏白皙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江裴的脸色有些冷冽,没说话。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故夏只是不会说话,又不是不会动。 眼神、手势、表情、唇语、性格、气氛…… 随便几样联系起来,稍作推断,不就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像那次全校大扫除,故夏不知怎的,与班里的一个男同学起了矛盾,大家那时候还不熟悉,对待故夏的眼光不如现在和善,纷纷出言询问情况,言语间却已经明显偏向那个男生。 男生性格直,语气便有些冲,神情略带恼怒地看着故夏,非要他给个解释——他站在桌上擦灯管擦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小腿,男生猝不及防,差点直接从桌上摔下来,幸好教室里不少桌子都连成一排,男生反应快,跳到并排的桌子上,踉跄两下,站稳了身体。 等他惊魂甫定地扭头往下看去,便见故夏正正好好站在下面,僵着手臂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当事人一个处于混乱不知实情,一个心里着急却碍于口不能言,故夏一遍遍地打着没人能懂的手势,给出了解释,却发现同学们的眼光渐渐变了。 心有不甘,却已成习惯,可他没有放弃。 江裴手里拿着湿淋淋的抹布,袖子挽在手肘,进门后扫视一圈,皱眉问了问,又看了眼故夏的样子,心里正有猜测,却听谁冷不丁冒出一句:“他肯定是听见你在唱歌了,心里难受,所以……” 故夏猛地转头,举着的手臂渐渐落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人。 男生的脸阵青阵红,齿间那句“真的吗”,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谁也不懂故夏,哪怕他表现得那么明显。 江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看了眼周围的人,偏首盯着故夏,烦躁道:“把你的手势再打一遍。” 故夏愣了愣,迟疑片刻,缓慢地举起手来。 江裴却没再看故夏,而是抬起头,脊背笔直,冷声道:“我看见他摔倒了,想伸手扶一下,但他自己站稳了,之前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故夏最后一个手势落下。 江裴最后一个音节消散。 两人站得近,故夏颤抖冰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江裴结实有力的小臂。 皮肤与皮肤骤然相触。 故夏纤长的睫毛几不可见地一颤,只听江裴字字清晰地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江裴不过出言解释了那一次。 却没想到自那以后,班里的同学次次都来问他。 “江裴,故夏说什么呢?” “故夏什么意思?江裴呢?” “江裴,解释解释。” 就连上课从不提问故夏的老师,听说此事后,都开始提问故夏,以增强两人与班级的互动和联系。 故夏脸颊红红,小心翼翼地、略带紧张地,悄悄瞥了眼江裴。 江裴察觉到他的目光,语气不善:“有话快说。” 故夏没忍住,弯唇一笑。 江裴神色微恼,偏过头去看窗外。 却没错过,那双淡色柔软的唇开合两下的样子。 他没发出一点声音。但江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每次他代替他说完话,他都会说那两个字。 ——“谢谢。” 那次人散了之后,故夏就对他说了这两个字。 江裴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故夏是。 少年凌厉俊美的眉眼间是过于成熟的冷酷理智,与周围人的热血朝气、冲动青春格格不入,显得十分凉薄孤僻,话也说得直白难听:“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别人伸手扶就算了,你一个哑巴,凑什么热闹,生怕不够被误会的?” 十六岁的故夏竟然难得地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却没被他激怒,也没动气,而是笑着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摔倒的手势,又做了一个摇手的手势,接着指了指心口,微微蹙起眉。 ——见人摔倒在眼前不扶,他良心难安。 江裴眯起眸子:“碰瓷就专爱拣你这样的。” 肯定一碰一个准。 故夏温柔地笑弯了眼睛,点头承认,然后认真地对他说了“谢谢”。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江裴轻声骂道:“活该。” 第3章 三、分班之争 故夏文科更好,江裴理科更好。 在他们高一文理不分什么都学的时候,年级前两名就没落到其他人头上过。 第一第二轮流换着来,多数时候故夏的成绩更好更稳定些,江裴则是少个几分,紧跟其后。 以至于每次年级成绩排名出来前,大家都要为此猜测一番,甚至各自站队打赌,争论的内容从最开始的第一名会是谁,到谁在某个科目考得更高,到两人的总分会差多少分,气氛紧张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过年。 到后来连有些科目的老师都会猜上一两次,班主任为此还输了一大包糖给学生们。 故夏咬着糖吃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没有一点输给江裴的不快,反而比江裴看起来还要开心。 江裴则是靠墙坐着,皱眉瞪着他剥好递过来的水果糖,嫌恶道:“我不吃。” 故夏悄悄指了指班主任,软软地、抚慰地、带些诱哄地冲他笑——班主任给的糖,好歹吃一颗。 江裴被那双充满璀璨笑意的眼睛看得心烦,正要冷下脸说“不吃就是不吃”,便见站在讲台边、发现两人小动作的班主任望着他们,佯怒道:“江裴!你害我输了,还不肯吃我的糖,是不是想我请你去办公室喝茶?” 班里听到话的人噗地笑成一团,险些没把嘴里含着的糖给喷出去,哈哈声、叫好声连成一片。 平时与班主任关系较好、善于活跃气氛的班长昂着脖子,高声嘲笑道:“班任,你魅力不够啊!”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趁着气氛正好,大胆对江裴道:“江裴!喝茶吧!茶比糖好吃!”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4 就连背对着众人、手上递着糖的故夏都笑得肩膀颤抖,险些没拿住那颗被寄予众望的水果糖。 江裴扫了眼故夏的脸。 他正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江裴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接过,送进嘴里吃了。 故夏顿时笑得更灿烂了。 输了还这么开心。 江裴冷着脸想道,怕不是傻。 谁知故夏是真的傻。 每次考试,故夏的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生物,几乎都接近满分,语文、化学次之,数学和物理比起其他人虽然高,却是十足的拉分项。 这样的人,毫无疑问该去选择读文科。 该,却不是会。 文理分班意向表格上,故夏名字旁边紧挨着的那个“理”字,直接叫班主任手抖掀了灌满热水的茶杯杯盖,哐当一声,险些没烫着自己。 随手挪开茶杯,冷着脸抽出另一张表格看了看,暗自松了一口气——江裴,理科。 幸好这个还是正常的。 班主任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还是叫故夏到办公室走了一遭。 故夏平平静静,连解释的话都在纸上写好了。 先是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没写错字,也没犯糊涂,填选时神志清楚,没被妖魔鬼怪附了身。 接下来就是大段大段的比喻排比,举古今中外数位伟人名士的事迹为例,全面形象、铿锵有力地论证了文理不分家,学得好文科的人也学得好理科,同时强烈呼吁应当消除这种自古以来都有的偏见,文科理科两手抓,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最后附上一张他参加过的年级考试的数语外物化生六科成绩单,分别用两种颜色的笔做了漂亮可观的折线图和柱状图,横向对比分析除江裴之外其他前十名和他在理科上的分数差距,纵向加减说明他在理科上的不断进步。 ——就差没直接说“我理科也很好,肯定没问题”这种话。 掐头去尾,俨然一篇字迹工整、文采飞扬、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有理有据的高分议论文。 只看最后罗列的数据和图表分析,又像是简单幼稚的自我分析报告里的一部分。 不愧是语文次次考第一的人写出来的东西。 班主任把纸往桌上一拍,气得笑了。 当他不知道故夏的文科成绩更能三百六十度花式无死角地吊打其他竞争对手呢。 经验丰富、阅历极深的班主任牢牢地盯着故夏的眼睛,沉着脸问了一句话——是不是因为江裴? 故夏眼神愕然地看着他,极度不解地摇了摇头——和江裴有什么关系? 班主任的语气毫不松懈,逼问道,真的? 故夏有些无奈地点点头,神情坦然自若。 班主任指着桌上的纸,冷着脸叫他滚了。 年轻就是胡闹。 故夏面色平静地回到座位上,双眼失神地盯着他早就提前准备好,熬了好几个夜晚,不断重复查资料,逐字逐句修改出来的东西,默默地松了口气。 学霸的可敬可怕之处,在于其超强的执行力、坚定不移的信念和极度的自律自控。 一旦确定心意和目标,一切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的对策也随之确定,未雨绸缪,步步为营。 故夏心神一松,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紧张害怕起来,身体虚脱地趴伏在桌上,指尖微颤,后背汗湿。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让让。”江裴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上方响起。 故夏瞪大眼睛,反应极大地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像是一只突然被踩了尾巴、浑身炸毛的猫咪,大眼睛湿漉漉的,戒备森严又惊慌失措地盯着江裴。 江裴后退两步,左脚的鞋后跟抵着身后的桌脚,手背吃痛地按着被他撞疼的下巴,冷冷地压着眼睛,皱眉不悦道:“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故夏直愣愣地看着他,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江裴偏头“啧”了一声,不客气地伸手拉开他挡路的身体,长腿一迈,径直走到座位里坐下。 故夏木呆呆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悄无声息地坐了回去,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假寐。 耳边是江裴拿着笔刷刷刷解数学题的声音。 毫不犹豫地选择理科,为了谁不言而喻,可那人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最终的分班结果出来,得知故夏去了理科重点班的同学无一不是大跌眼镜,一个劲地抓着分享消息的人的手臂,语气不可思议地追问道。 “真的吗?” “你确定?” “你没有骗我?” ——真的。 ——我确定。 ——我都看见他和江裴坐在一起了。 ——不信你跟我一起去看。 等到亲眼确定事实,那人又不禁疑惑道:“可故夏不是文科更好吗?平时也没见他多喜欢理科啊……物理课上老是睡觉……是和我没关系……但我这不是好奇难受么……” 江裴听着窗边越来越远的交谈声,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伸直了手臂在故夏的桌子上敲了敲。 故夏正专注地做着最高难度的物理题,闻声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递给了他一个“等等”的眼神。 江裴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眼神却不知不觉地落在故夏的头顶,不自知地走了神。 高一的时候他的个子没比故夏高多少,故夏接近一米七,他一米七多点,穿鞋站在一起看起来差不多高,这也是两人为什么能做同桌的原因。 没想到经过不长不短的两个月时间,他一下子长高了十公分不止,对比故夏正常的长高了一点点,简直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回去偷吃了什么特效药。 可他们却还是同桌。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故夏全神贯注地解完题目,翻到专门买的辅导书后面对了对答案,发现是正确的,不由得松了口气,弯唇笑起来,这才转眸去问江裴——刚才什么事? 江裴平静地盯着他的笑容,语气不辨喜怒地淡淡道:“我以为你会选文科。” 那道难度极高的物理题,故夏做了整整一天。 开学到现在,故夏明显比高一的时候更用心。 故夏笑了笑,从课桌里找出当初那张用来糊弄班主任的作文纸,递给了江裴。 江裴伸手接过,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把那张薄薄的纸往桌上一拍,勾唇冷笑:“文笔不错。” 你骗谁呢? 故夏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得如出一辙的场景,眨了眨眼睛,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十分无辜地瞧着他。 怎么就不信呢? 江裴冷声道:“不说算了。” 故夏笑眯眯地摇头,表示没有的事。 然后递过刚才的物理题,眼巴巴地望着江裴。 江裴和故夏正好相反。 作为学霸届里特别典型的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5 计算型理科生,他的数学、物理、化学常常考满分,其他科目都靠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不拉后腿的阅读理解能力撑着。 江裴抬起下巴,不为所动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教成绩比我好的人物理题?” 刚刚结束的这次月考,故夏以总分高于江裴两分的微弱优势喜夺年级第一的宝座,身上货真价实的学霸标签依旧闪闪发光,继续在闪瞎人眼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顺便用实力打脸新学期造谣他不行的人。 只有故夏知道,他的背后多付出了多少努力。 放暑假的两个月里,他每天都保持着与在学校时作息一致的高强度学习习惯,不仅提前学习未来课上要讲的内容,还专门挑选高难度的竞赛题目来训练自己,唯恐自己无法应付接下来直面高考、难度大幅度提高的课程内容。 不过就从这次的月考成绩来看,其实是他太过担心和忧虑了,老师也早在开学之初就告诉过他,以他的知识水平和学习能力,只要在未来两年将成绩保持住,全国top2绰绰有余,剩下的就看他想不想往更高层次的方面发展。 故夏对人生往更高层次的发展不感兴趣,只对和江裴往更深层次的发展感兴趣。 许是心中压着的大石头暂时落了地,故夏近来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好,江裴冷冰冰的态度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鼓了鼓嘴巴,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衣袖晃了晃,嘴唇无声地开合:“求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撒娇了。 偏偏两个当事人都一无所觉,故夏是随心而动的自然举动,江裴则是眼见为瞎。 就是手臂被他手指碰到的地方有些烫。 江裴面无表情地扯回袖子,沉声道:“坐好,哪里不会?” 差不多都会,但是我用的方法太麻烦了。 故夏打着手势,又把参考答案里的简单解法翻给来给他看,指着其中一处——这里不会。 江裴早在高一,就开始一个人钻研各种各样的物理竞赛题了,故夏不懂的地方,是老师没教过的一个知识点,但江裴曾经遇见过。 他抬眸瞥了他一眼,轮廓分明的侧脸沉静自信,随口说了声“笨”,就开始为他讲解。 清风阵阵,玻璃明净,米色窗帘垂在他们身后,随着风一起飘动。 谁也没见到。 夏末秋初的阳光里,故夏悄悄地红了脸。 第4章 四、他的喜怒 故夏默默地跟着前面的人,看着那人挺拔笔直的背影,温柔明澈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江裴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其实不是的。 他素来情绪稳定,行事很有自己的一套,只要不触及他的原则和底线,他一般不会同你计较。 可这个学期里,他打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光是故夏发现的,都有好几次。 马上就要升高三了,江裴的状态却时好时坏,甚至可以说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故夏想了想,快步跑上前去,挡在了江裴面前,微微喘息地看着他。 江裴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让开。” 故夏有些焦急地拉住他的手臂,指着他手臂上的伤,无声问他:“你是不是又要去打架?” 故夏看到过他填在某个表格上的家庭住址,不是往他走的这方向去的。 江裴沉声道:“与你无关。” 故夏的手指收紧,把他的袖子捏得皱巴巴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两秒,重新抬头,眼神正经严肃,放开他的手臂。 江裴面色不变,脚步一动,就要绕过他走开。 故夏却抬起手臂,冲他做了一个坚决的手势。 你带我一起去。 江裴眯起眼睛,轻“呵”了一声,道:“就你?” 故夏点了点头,告诉他:我不会打架,但我也不会妨碍你,我就站旁边看着。 江裴顿了顿,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冷冷地丢下两个字:“随你。” 故夏半松了一口气,再次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他的心里有隐隐的担忧,但更多的是江裴允许他同行的喜悦,就表现得很不安分。 时不时好奇地指指这个,问问那个,江裴虽然眉宇间都是不耐烦的神色,语气也很冰冷,但却是有问必答,一路上下来竟然都没有冷场。 若有外人在场,必然会觉得奇怪,可两人没觉得有丝毫不妥之处,反而十分习惯。 故夏不能说话,但他的表达方式却多种多样,并不局限于手势,他的手语甚至没那么规范,反而有些随心所欲。 一句话会有两三种表达方法,也难怪其他同学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的意思。 故夏发现这点后,便有意控制自己的行为,对着其他人只用固定的手势,对着江裴却没那么多顾虑,反正无论他怎么做,江裴都能懂。 故夏问他,路边放的歌是什么,还蛮好听的。 江裴漠然说不知道。 故夏就问,那你喜欢听什么歌。 江裴便皱眉随便说了几首常听的。 故夏想了想,然后摇头表示没听过,不了解。 他很快就又换了话题。 因为他们经过了一家小饭馆。 故夏闻着里面传出来的香味,一双眼睛亮亮的,又骄傲又肯定地跟江裴说刚才是什么炒什么,放了哪些配料,怎么做才好吃。 看在江裴眼里,故夏活脱脱就是一只嗅到骨头汤味道的小狗,瞬间就变得精神抖擞。 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没答话。 其实随意截取两人平时相处的某个片段给外人看,都会觉得两人间透着一种微妙的诡异感。 一个无声温柔又“多话”明媚。 一个冰冷不耐却从不置之不理。 但若仔细观察,又能从这种微妙的诡异中,品出某种不可思议的制衡意味和奇妙的和谐之处。 故夏冲江裴比划的动作慢慢停了,向上弯了一路的唇角徐徐落下,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清黑平润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不远处三五成群、穿着发色花花绿绿的一堆人。 江裴看也不看他,不作任何停留,径直上前。 故夏便确定,江裴就是跟这群人约的架。 他不安地咬了咬下唇,眼神紧张,脚步一动就想跟上去。 却又在想起江裴的话后,生生停在原地。 江裴警告过他,不准上前。 故夏,相信江裴,他不是会做冲动事情的人。 他只是来发泄的,你知道他的心里压了东西。 故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看见那群人从不同的方向挥舞着拳头一拥而上,齐齐冲向江裴。 故夏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裴。 江裴几乎在他们动作的同时就动了。 飞速闪身避过攻击,挥出拳头,转身飞踢,压着人的背过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6 去,三两下就解决完全部对手,姿势凌厉悍利,出手毫不留情,面色冰冷阴郁。 故夏紧紧地盯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江裴。 那人气势如虹,犹带丝丝无情冷峻意味的眉眼压迫感十足,直教故夏恍然,两人身处的不是平平常常的街巷,而是经他血腥杀伐后的战场。 这样的江裴,他从未见过。 原来他在心里,压抑了那么深的戾气。 故夏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难受得他呼吸艰难。 他慢慢地垂下长睫。 江裴平静地注视着他,喜怒莫辨。 在距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停下,江裴背对一地哀嚎痛叫的人,若无其事地道,走吧。 故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上前两步,伸手拉过他的手,躬身凑近。 轻轻地、认真地在他骨节泛红的地方吹了吹。 江裴一动不动,垂下眼帘,盯着他乌黑柔软的发梢,一双眸子幽深至极。 故夏抬起眼皮,自下而上专注地回望江裴,唇边缓缓弯出一个不含任何意味的纯粹笑容。 他字字清晰地道。 江裴,我们不痛了。 自那天之后,不知是否是故夏的错觉,他觉得江裴打架的次数似乎变少了。 他很难再从他的身上找到淤青或者伤痕,也不会见他动不动就谁也不理地趴着睡觉,眉头紧蹙,眉宇间凝聚着显而易见的郁气。 哪怕他依旧是那个对人冷酷、不苟言笑的江裴。 简单重复的日子不知不觉,如流水般逝去。 紧张忙碌的高三匆匆忙忙,如约而至。 故夏独自一人从厕所回来,还没走到窗边,眼睛就去找江裴。 他竟然又趴在桌子上睡觉。 故夏睁大眼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却又在快靠近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 江裴迎着光,睡得安安静静的,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姿态放松随意,毫不设防,凌厉的脸部轮廓柔和安逸,下眼睑上没染一点点青黑。 像是一个从来没有睡过好觉的人,突然得以安然沉睡。 故夏挪动身体,悄悄地趴在窗户边沿,歪着头仔细地注视着江裴睡着的样子。 慢慢地,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开心而释然。 江裴睫毛微微一动。 他见到,突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心理。 伸出手指,微笑着拨了拨江裴的睫毛。 江裴睁眼,懒洋洋地看着他。 半眯着眼睛,对他道,皮这一下很开心? 当然。 故夏冲他点点头,笑不可抑。 江裴直起身子,冷着脸威胁道,不许笑了。 故夏反而笑得更欢,倏地伸出双手,在他的左右脸颊上各自用力地掐了一下,转身飞快地跑了。 手腕抽得太急,在窗户边上撞出红红的一片。 他也没发现。 江裴黑着脸,伸手“啪”地将窗户一关。 被他掐过的地方却在微微发烫,耳尖明显地红了。 幼稚。 上课铃响,故夏磨磨蹭蹭地躲在门口不敢进来,后怕又警惕地掀起眼皮,偷瞄江裴。 江裴坐在座位上冲他冷冷一笑,远远地抬起下巴示意——敢做不敢当? 铃声即将结束,老师正拿着课本往这边走。 故夏咬咬牙,视死如归地快步蹭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双眼紧闭,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大不了你掐回来。 姿势无畏,态度坚决。 簌簌发抖的柔软睫毛,却暴露了主人心中的紧张与害怕。 江裴没动。 他便又催促地碰了碰他的大腿——快点。 江裴回神,皱眉压下心中骤然涌起的躁动,面无表情道,哪有那么容易,先上课。 待会怕不是要连本带利地揍他了。 故夏要哭不哭地睁开眼,可怜巴巴地在纸上写道,江裴qaq…… 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江裴随意地瞥了一眼,不理。 故夏拿回来接着写,我错了qaq,你最好了qaq,不要揍我好不好qaq…… 再次递过去。 还用手指讨好地在他的手臂上挠了挠。 江裴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 终于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冷冷道,是不是真欠揍? 故夏立马乖乖地坐好,摇了摇头,目视前方黑板,特别认真地表示,没有的事。 江裴最终也没揍他。 也不知道是他忘了,还是他不想。 故夏更倾向于前者。 因为班主任趁着下课,过来把江裴叫走了。 几分钟后江裴从外边回来,眉头蹙得紧紧的,却没再提刚才的事。 故夏胆战心惊地给他让了座位,惴惴不安地瞧着他,欲言又止。 江裴不说,他又不敢问。 蔫蔫地玩着手指,连作业都不想做。 江裴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拿笔敲了敲他的手背,叫他去做他给他布置的物理题和数学题。 心不在焉,三道错了两道。 被江裴连骂两声“笨死算了”。 故夏彻底蔫巴了,委委屈屈地破罐子破摔,大着胆子用手势问他——老师叫你去干嘛? 江裴正在修改他计算错误的地方。 见他动作,抽空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元旦文艺汇演,叫我上台唱歌。” 故夏眼神茫然震惊,下意识把住他的手臂,急急忙忙地追问——你答应了? 以江裴的性格,不可能会答应的吧。 江裴放下笔,平平静静地抬眼与他对视。 心平气和道:“我答应了。” 第5章 五、倾情演绎 重点中学的高三重点班,为元旦而准备的文艺汇演节目,默认为越简单、越不花时间、越不费精力的越好。 也不知是谁知道的,又是谁去告诉了班主任,说江裴不仅唱歌好听,还会弹吉他,人长得还那么帅,往舞台上一站,妥妥的高冷校园男神。 现场不爆炸都不可能。 总之就是吹了个天花乱坠,非他不可。 班主任当场心动不已,随后便来找江裴确认,想着若是真的,肯定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之以武、诱之以利地以各种说辞各种方法逼他答应。 江裴听完,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承认了——唱歌会,吉他也会,登台表演?不去。 他的反应班主任意料之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表示他当然是尊重学生意愿的好老师,如果江裴同学实在不愿去他也不勉强。 江裴依旧面无表情,站得笔直:“那我就先……” 班主任笑眯眯地打断道:“就是班里如果没个像样的拿得出手的节目,文艺汇演我们也没脸参加是吧?昨天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7 你们数学老师还跟我抱怨,电脑里存了几个g的数学试卷,没时间叫你们做怎么办……” 江裴眼神凉凉的。 他又不怕做数学卷子。 班主任此时也想起他傲视全年级的数学成绩,面不改色地接着道:“你们语文老师听见了,说她那里也有十几个作文题目没叫你们写呢——你觉得‘论负荆请罪的必要性’这个题目怎么样?” 江裴冷冷地盯着班主任的脸,不说话。 班主任坦然自若,任由他看——年纪不大,气场倒挺强,压得住台——越看越满意。 ——唱什么歌我来选。 江裴沉着脸妥协道。 他们班的节目就这么定下来了。 故夏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惊讶、欣喜、慌乱、不安……反正乱七八糟。 他知道江裴很优秀。 这个人那么冷,那么酷,性格也没那么好,可这完全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光芒——隔三差五就会收到的情书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作为全校离他最近的人,心里藏着难言的心思,以一己之力默默追逐至今,而他仍旧远在天边,巍然不动,铁石心肠。 如今他还要迈上那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舞台,在全校面前愈发地展现他的魅力和美好。 他却连站在台下,说出一声加油都做不到。 江裴是该闪闪发光,可他又要如何做到无动于衷——在那人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 江裴说完那句话,便又重新低头,在本子上圈圈点点出他的所有错误。 红笔鲜艳刺目。仿若明晃晃的嘲笑。 故夏侧脸平静,背对着江裴趴在桌上,眼底不争气地蒙上一层雾气。 江裴,再等等我吧。 “故夏。”他听见江裴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故夏把湿润微红的眼睛在衣袖里埋了埋,若无其事地转身去看他——改完了? 我会配得上他的。他心道。 我一定会配得上他的。 作为省级重点中学,故夏学校连大礼堂里的舞台设施、灯光音响设备都是专业级的。 平时就有各种表演借在这里举行。 等到三个年级轮番在这举行元旦汇演时,更是舞美灯光亮,歌声小品齐飞扬。 可想而知即将上台的江裴会有多熠熠生辉。 没把握做好的事情他不会做。 更何况故夏还特意拦着他问了——你要唱什么?准备好了吗?紧张吗? 江裴不过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松松把他推回座位,随意丢下一句:“去解题。”就去化妆了。 故夏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 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冷峻沉稳。 除了他都没人敢问的。 就这模样,站台上假唱都没问题。 故夏失魂落魄地趴在桌上,埋着脸,闭着眼。 解题。 解什么题。 我只想解你。 等到班长过来组织同学们去大礼堂,故夏都没再见到江裴。 而在他刚才匆匆忙忙瞥到的节目单里,江裴的名字赫然在列,由事先抽签决定的顺序,正正好好第十个——在总共二十个节目的前提下,不前不后,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故夏安静地垂下眼睫,逼迫自己摒弃杂念,认真听主持人念开场白。 他坐的地方是前排正中间,正对着舞台。 身边一个空位,是留给江裴的。 故夏听得太过专心专注,都没注意到从礼堂后排开始,不断往前传,越来越大的骚动。 直到连舞台上台风沉稳的男主持人都被惊动,半开玩笑地抱怨道:“姑娘们,矜持一点,先关照关照台上讲话没人听的帅哥好吗,好歹我是你们亲爱的学长,给点面子吧,台下那个我们待会再看。” 故夏才抬起头,有了反应。 他茫茫然地望着男主持人——我在听啊。 又想,没有江裴帅。 有人在身边稳稳坐下。 故夏猛地转头,睁大眼睛瞪着那人。 绚丽的灯光从他白皙秀气的脸上一滑而过。 又在下一瞬间照亮来人俊美冷酷的五官。 平静深邃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梁,强光暗影流转交替,他一如既往,又冷若冰霜。 故夏就是能出声,这时候也忘了说话。 他连呼吸都忘了。 半晌后怔怔地伸出手,在江裴紧紧绷着的侧脸上,轻轻一碰。 恍若触碰他脆弱又多情的梦境。 江裴微微侧首,修长手指抓住他的手腕,皱眉问道:“干什么?” 声音低沉悦耳,仿佛自他坚实的胸腔深处,缓缓震动而出。 故夏不说话,下意识挣了挣。 江裴顿了顿,放开他的手。 指尖残留着冰凉细腻的触感。 江裴等着他的解释。 故夏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平静至极地转过头。 江裴眉头皱得更深。 等到江裴去后台准备,两人之间都没有任何交流,无论是眼神上的还是肢体上的。 故夏表面上专心致志,坐姿端正,神情镇定,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 其实内心翻江倒海,怅然若失。 眼睛酸涩刺痛,也不肯往旁边挪一眼。 唯恐管不住心,掩不住情。 江裴没把刚才的插曲放心上。 班主任一叫,就毫不犹豫地走了。 故夏这才去看他的背影,缓缓一眨眼。 平平静静地落下一滴泪来。 舞台落幕,灯光打起,男主持人从侧边上台。 声音朗朗、笑容满面地夸奖校花女主持,人美心善,舞跳得好,临时编舞更是一绝。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血气方刚、蠢蠢欲动的年纪里,最爱这种男女搭配、暧昧心跳。 全场的尖叫声、欢呼声、叫好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掀掉礼堂高高的圆顶。 故夏红着眼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不可置信地往舞台旁边望去,视线却被厚重的红色幕布挡了个严严实实——江裴! 男主持特意拉长拔高的磁性声音传遍全场——就问你们——期——不——期——待—— 巨大的声音汇聚而成的浪潮,向着少年单薄瘦削的背部席卷而来。 冲击得他摇摇欲坠。 期——待—— 青春期里最大的难过莫过如此。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故夏恍恍惚惚抬眼。 深蓝色如海水铺展的灯光里。 那人眼神幽深,容颜似雪。 可望。 而不可即。 …… 江裴彩排的时候,故夏没有去。 他不是文艺委员,也不是班长,只能乖乖地坐在教室里自习,安安静静地解着他的题。 班长和文艺委员回来后,喜笑颜开、肯定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8 至极地说的那句“完全没问题”,他也没听到。 当江裴的嗓音分毫不差地切进伴奏,并与之完美重合时,他的心脏都颤了。 五分钟的歌舞表演,他只盯着江裴看。 看他时而眼睫低垂,时而目露深情,时而仰头皱眉,时而唇角微弯,轻轻松松把一首流传甚广的情歌,演绎得百转千回。 到了高潮的副歌部分,不知是谁开的头,几乎所有人都挥舞起手臂,大声跟着他一起唱。 除了故夏。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里一片荒芜寂静。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身边有人接二连三地推他的肩膀,故夏回过神来,茫然无助地向后排望去,打了个手势询问——怎么了? 不及后排的人回答,坐在他身边的男生便将他一把拉起,大笑着把他往台上推,口中叫道:“江裴太聪明了,竟然叫了故夏,这游戏怕不是要躺赢……” 故夏略略踉跄两步,立在原地定了定神,这才抬眸,眼神平静地往台上扫去——上面不知何时分别站了几组人,从妆容服装上依稀可以肯定,都是刚才表演过节目的。 除了江裴身边空空如也,其他人都是两两组合,男主持人旁边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彩色加粗的四个大字——你比我猜,女主持人大概是因为刚跳完舞,脸色有些苍白,微微低着头,努力平复略显急促的呼吸。 中场休息的游戏时间到了。 女主持人与他们一届的,并且是公认的校花,男主持人却不是,而是高他们两届、已经毕业的学长,元旦放假回校探望老师,却被临时抓来替了主持人,据说也是个厉害人物。 但这位学长再怎么厉害,恐怕也猜不到故夏特殊的身体状况,见他站着不动,迟迟不肯上台,只当他性格内向。 学长稍稍侧转过身体,体贴地让出通往舞台的道路,笑着打趣道:“这位同学还没回神,看来是刚才的表演太精彩了,大家是不是应该再来一些掌声,顺便也鼓励鼓励这位同学——” 大家便又笑着鼓掌。 热烈无比,毫不吝啬。 江裴手里还拿着话筒,远远地站在舞台另一边,视线平静又自然地落在故夏身上,嗓音低低地对着话筒,又叫了一声。 ——故夏。 故夏便上去了。 第6章 六、我喜欢你 故夏上去后才想起有自我介绍这一茬。 眼见前面的同学一个个花样百出、力求深刻地介绍完自己,很快就要轮到他和江裴。 有些为难地咬了咬下唇。 他不惧怕这种场面,相反地很坦然也很习惯。 况且—— 他大大方方地扫了眼台下,年级里不少人本来就认识他,班里的同学也在给他加油鼓劲。 他只是有点担心冷场。 故夏想了想,垂眸偷偷伸手绕到江裴背后,小心地拉了拉他掖进后腰的衣角,用以示意,随即有些紧张地掀起眼皮,悄悄地看他一眼。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他。 却不想正正撞入江裴笔直而审视的目光。 故夏一时怔然,不自觉地松了手指。 江裴把话筒挪远,瞥了眼他缓缓收回的手,眉头微拧,声音却听不出喜怒:“你刚才听睡着了?” 故夏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下意识摇了摇头。 摇完后又想起他刚才容易让人误会的表现,心下恍然,认真地摇了摇头。 江裴却不信,表情不变,冷声道:“撒谎。” 故夏有言难辩,想着横竖他也解释不出原因给江裴听,干脆就叫他这么认为好了。 于是轻轻地抿了下唇,低头默认了。 江裴脸色立即冷了三分。 恰好主持人过来,要把话筒递到故夏手里。 故夏有些迟疑,想告诉主持人他用不着话筒。 又怕主持人看不懂他的手势。 正两厢为难之际,便见江裴没什么表情地上前一步,不容置疑地将他往后一挡,举起手中的话筒,干净利落地道:“江裴,故夏,我们组我来猜。” 台下立马发出意味深长的“哦~”的一声。 也有其他班的反应过来,不服气地大喊道。 “江裴你真是够了!” “太无耻了吧!” “这算不算作弊啊!” “竟然叫了故夏!” “你们这不是赢定了!” 与故夏同班的同学立马笑嘻嘻地高声呛回去。 “怎么,还不让我们班的另一个学霸上台了?” “哈哈哈哈才反应过来,晚了!” “我们江裴就喜欢故夏,你还不让了?” “故夏怎么了,就因为他学习好,性格好,人还长得好看,就不准他玩游戏了?” “谁说我们赢定了,万一江裴也猜不出来呢……” “故夏加油!不用理他们!咱刚正面不虚的!” 故夏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台下一笑,白玉般的脸似在莹莹发光。 “啊!今晚真是被故夏和江裴的美颜闪瞎了眼!”有人在台下捂着眼睛夸张道。 故夏抿唇笑得愈发厉害,心意柔软轻松。 江裴面无表情往台下看了一眼,直接无视掉所有的抗议,对主持人道:“可以开始了。” 男主持虽然好奇,但也深谙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道理,便也没有追问,笑叹一句“这么简单的自我介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酷的学弟,也是第一次见到”,便开始了游戏。 好在其他班的同学也不是真要跟他们犟这一点,意思意思说两句就算了,私心里也觉得,就算是精通手语的故夏,比划出来的东西江裴也不能全懂,胜负还不一定,何必为难人。 熟悉故夏和江裴的同班同学,却是一副比赛毫无悬念、胜利尽在掌握的自信样子,甚至开始打赌两分钟内他们一共能猜出几个。 故夏和江裴是最后一组,还有好些时间才能轮到他们,两人站在舞台最边上等着。 他们面前挡着不少人,视线受阻,江裴个子高,倒是无所谓,可故夏还被江裴挡在了后面。 只能时不时地踮起脚,三番两次探身,努力越过江裴的肩膀,观察其他组的表现和成绩。 一下没站稳,下意识扶住他紧实劲瘦的腰。 江裴立即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警告。 故夏稳了稳身子,冲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江裴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眸子,舞台上投下的深深浅浅的灯光和阴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英俊立体,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模糊不清。 故夏的心脏跳漏了一拍,微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服,仰头愣愣地看着他。 突然发现有灼热的温度和坚实的触感自手心传来。 他慢慢瞪大了眼睛,无声惊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9 叫着迅速抽手,垂过眼不敢看他,脸上后知后觉地浮起红晕。 江裴看不清他的脸色,有些粗鲁地伸手拽过他的手臂,将人拉到身前,抬眼直视前方,下巴紧紧地绷着,冷冷道:“矮死你算了。” 故夏鸵鸟般紧紧地闭上眼,耳边心跳如鼓。 好半天才缓过神。 正要道歉。 江裴推了推他的肩膀:“到我们了。” 故夏呼出一口气,定定神,点了点头。 他面色平静地走到他该站的地方,江裴也去到他的位置上站好,他的背后一个男生举着一叠a4纸,上面印着各种各样的词语、短句。 男主持掐着时间,大喊开始! 故夏安静地举起手臂,一道道手势自他手中流水般发出,江裴不假思索,几乎在看到的瞬间就给出正确答案,思绪毫不停滞。 主持人举着话筒,眼底惊诧不已,口中不断说着“对”、“对”,险些跟不上两人的速度。 举着纸张的男生更是手忙脚乱,大冷天里额头冒出一层热汗,抽掉一张纸扔掉,立马接着抽下一张,洋洋洒洒,舞台上飞满洁白如雪的a4纸。 故夏站着不动,眸底浮起的笑意温柔璀璨。 江裴游刃有余,沉稳冷重的声音不断响起。 台下激动不已的欢呼声高涨,和着不可思议的惊叹声,接而连三,此起彼伏,气氛紧张热烈,刺激得人肾上腺素飙升,观者皆是兴奋异常。 限时的两分钟很短,但在故夏和江裴零错误的无间配合下,又显得极其漫长。 男生手中那叠纸的厚度越来越薄,数量越来越少,很快就只剩下五六张。 时间却还有半分钟。 故夏唇边笑容陡然变深,倏地加快动作。 江裴长眉微微皱起,吐字的速度却丝毫不见减慢。 十五、十四、十三、十二、十一…… 主持人开始进入倒计时。 最后一张纸薄薄地捏在男生手里。 四个黑色加粗的大字明晃晃地印在雪白的纸上,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清晰而沉重。 故夏微微一愣,心脏骤停。 镇定自若的眸中悄然涌上紧张慌乱的情绪。 灵活的手臂僵在半空中,短短一瞬间,脑子里过电般闪过许许多多的事,悉数与江裴有关。 他缓缓抬眸,定定地望着江裴。 温柔如水的眸子认真专注。 仿若世间只剩下他一人。 故夏若无其事地重新抬起手。 直接选了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表达。 江裴读出他的手势,竟然也是一愣。 抬起眼皮,遥遥与他对视。 唇齿间含着欲吐不吐的四个字。 男主持人终于抓到两人之间的可乘之机,假意咳了咳,含笑道:“哦——原来是这个词——江裴同学猜不出来吗——应该不是吧——” 台下眼尖的人瞥见那四个字,哈哈大笑,直接把答案大声喊了出来,周围的人听到,顿时发出暧昧玩闹的哄笑声。 全部冲着江裴而去。 “江裴!说呀!猜出来就说呀!” “江裴!不要不好意思!故夏都当众跟你表白了!你怎么能不回应呢!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没事儿,江裴别害羞,我们都知道的,会当没听见的——” “啊——搞事情搞事情——你们真是够了——不过我喜欢——” 主持人面带微笑,不自觉地加重语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提示和鼓动意味,对着台下数道:“八、七、六、五……” 故夏一瞬不瞬地安静望着江裴。 江裴平静地收回视线,缓缓举起话筒。 众人举起手臂,一下一下往前挥动,跟着主持人的节奏,齐声数道:“四、三、二、一……” 江裴沉声道。 ——我不知道。 沉沉的尾音被放大扩散到礼堂的每个角落。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故夏漆黑纤长的眼睫猛地一颤。 心中有什么东西瞬间消散。 又有其他什么死命地压了上去。 直教他呼吸困难,肝肠寸断。 后来主持人说了什么,同学们又喊了什么,他一概不知,空空如也的脑海中自虐一般,不断回想、回放江裴那句清晰至极的,我不知道。 记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勉强地勾着笑容,无声无息地垂着眼帘,机械麻木地跟在江裴身边,需要的时候点点头,或者摇摇头,脸色苍白如纸。 幸好他本来就不能说话。 也无人发现他的异常。 而身边的江裴自始至终波澜不惊,冷静自若。 等到故夏从舞台上下来,神志已经恢复些许清明,他强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应付完同学们的关心和赞美,也不顾表演还没结束,就去找班主任请假,表示想要回教室做题。 班主任面露惊讶,但周围光线暗淡,声音嘈杂,竟然没看出故夏的不对,只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他不要太过辛苦,适当的放松是必要的,学习要劳逸结合,就点头放他走了。 故夏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人声鼎沸的大礼堂,将所有喧闹抛之脑后。 从始至终,都没瞧江裴一眼。 他怕看了,会当场红了眼眶。 第7章 七、无怨无悔 故夏眼神茫芒然、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的宁静大道上。 寂寂夜晚,清凉如水,盏盏路灯沿路排列,默然直立,天边一弯弦月,不 解人心事。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在路中央。 右手边不远处就是高三教学楼,就算是文艺汇演期间,也有不少教室争分夺秒地亮着灯。 左手边是学校建造的人工湖泊,引校外活水,造一方美景,湖边垂柳依依,随风悠悠飘荡。 曲折廊桥稳稳架在碧绿的深水之上,湖中心一座不大不小的亭子,金黄鲜艳的檐角流丽飞扬。 道路两边光线惨白,照不亮湖泊深处的黑暗,连湖心亭的模样都变得隐隐绰绰,对岸的景色更是一片模糊,隐藏在暗夜之中。 据说这个湖里曾经出现过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扬子鳄,也不知是真是假,平添几分危险和神秘。 故夏抬起脚步,缓缓往湖心亭走去。 沉寒冰凉的水波在他脚下起伏荡漾,他略略混乱的思绪和烦燥不安的心情奇异般冷静下来。 也没什么,不过是告白被拒。 他站在亭边檐角下,面色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漆黑水面,侧脸线条柔和干净。 乌黑柔软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垂散在薄薄的眼皮上,他的眸光清明淡静。 江裴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真亦假来假亦真,他假借游戏袒露心意,他不肯逢场作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0 戏,故作糊涂,委婉拒绝。 故夏静静地闭上眼,突然想起一些事来。 高三学生普遍压力大,他与江裴却与先前别无二致,该竞赛竞赛,该学习学习,该考试考试,晚自习下课十分钟,还会一起出来散散步。 江裴大多数时候不说话,他则是不想“说话”,两人并肩而行,气氛沉静悠然,丝毫不觉尴尬。 这个到晚上就人迹罕至的亭子,他们反而经常过来。 他往往站在栏杆边上,做两□□操,舒展舒展筋骨,左动动右扭扭,随意地抬个腿,踢个脚。 江裴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抱胸站着,面色沉稳冷峻,一言不发,偶尔对他投来一瞥。 有一回他被舒软和暖的夜风吹得太过舒服,身体还没活动开,就先站着用力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姿态慵懒惬意,表情满是享受。 结果乐极生悲,收回手时,不小心闪了腰。 他无声“哎呦”一声,身体往旁边一斜,捂着腰蹙起眉,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神颇幽怨。 江裴分明没看他,却还是发现了,微微偏头,懒声道:“闪着腰了?” 故夏鼓了鼓嘴巴,不肯承认。 江裴就嘲笑他:“腰不好就别乱扭。” 故夏不服气地戳戳他,表示这纯属意外。 江裴冷哼一声,嗓音低低的,心情似乎不错。 “算了吧,就你那弱体质,没什么意外。” 平时体育课上测试个一千米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全程跑下来绝对脸色苍白,四肢瘫软,呼吸不畅,也是不指望什么了。 故夏看出他心中所想,双手比划着解释道。 他也不是每次跑完步都那样,可谁叫千米测试时大家都赶着去投胎一样,半点不惜力,害得他不得不拼命跟着跑,才能不落人后。 同时在心里暗戳戳补充一句,又不是每个男生都跟你一样,体力好得惊人,随随便便都跑第一。 江裴仔细回想一番,对他说的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后面好像是争得挺激烈,不过跟校运动会的程度没法比。 这也不怪江裴,毕竟每次测试他都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和第二名之间还隔着大半圈的距离,唯有在校运动会上,他才会稍稍留意对手的状况。 不过他虽然每次都是最早到达终点的人,却也是最晚回到教室的那波人其中之一。 身上还挂着个软绵绵、无声无息的故夏。 故夏恨恨地往他腰上戳了戳,似乎是想通过这个举动让他也闪了腰,明净清澈的眼睛里,却全是羡慕。 江裴似乎是笑了一下,不闪不避,站得稳如泰山,伸手随意又自然地揉了揉他的腰,手掌灼热的温度透过故夏的校服,直接烫到他的心里。 故夏缓缓睁眼,站在寒冷的夜风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想道,从这跳下去倒是一了百了,可他还没追到江裴,怎么能就此放弃。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而坚定。 江裴是他年少时光里最难解开的排列组合、最不容易实现的化学方程式、最不好判断原理的物理现象、最复杂多变的生物谜题。 却也是他的心之所向,情有独钟。 江裴,江裴。 他在心里道。 我喜欢你。 既然你听到了。 我就不会认输。 可惜此时的故夏不知道。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认输就可达成。 越是热望期许,就越是事与愿违。 他与江裴,也不例外。 故夏走到教室门口,才发现教室门没开,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们班的人竟然全都去看表演了,而由他保管的钥匙,放在校服外套里了。 至于外套——大礼堂里有些热,他刚进去没多久就把外套脱了,一直搭在座位上,走的时候竟然没想起来,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穿着衬衫套着毛衣就跑出来了。 恰巧一阵冷风吹过,故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鼻子痒痒的,立马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地打了起来。 明天肯定要感冒。 故夏缩着肩膀抱着手臂快步往大礼堂跑去。 刚踏上第一级台阶,他忽有所感,抬头遥遥一望,便见远远的、高高的台阶上站着一人。 那人身姿高大挺拔,面容模糊不清,手臂上搭着某样看不清楚形状的物什,似乎也在望着他。 故夏心脏狠狠一颤,向上抬的脚步顿了顿。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风一般冲过三四十级的台阶,堪堪停在那人身前。 故夏仰起头,轻轻喘息,一双眼睛欣喜明亮,犹如一泓清澈见底的清泉,牢牢地盯着他不放。 江裴。 他在心里大声道。 江裴垂下头注视着他,冷硬的轮廓被夜色柔和不少,没说话,直接把手里的校服外套递给他。 故夏不接,弯起唇角,笑意璀璨,高高兴兴地比划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江裴顿了顿,没有回答,双手一展,直接把衣服披到他身上,不冷不热道:“穿好。” 故夏双手搂紧外套,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却没什么心思管。 只是眼巴巴地瞧着江裴,期盼他给个回答。 江裴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语气却稍稍有些变化,似乎加重了些。 他道:“故夏,把衣服穿好。” 故夏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乖乖把衣服穿好,拉上拉链,脖子下意识往衣领里缩了缩。 江裴转身往礼堂走去。 故夏快步追上,赶紧跟他一起进了门。 走在无人而略显空旷的大厅里,头顶明亮柔和的灯光洒遍两人周身,故夏终于能放肆而仔细地打量江裴现在的样子。 他明明化了适合上台的舞台妆,却丝毫不见半点油腻和违和,比平时看起来白了一点,英挺深刻的轮廓依旧清晰,线条分明。 若说有哪里不同,大概是他极具压迫感的帅气长相,在此时却多了几分唇红齿白的俊美感。 故夏忍不住笑,被风吹得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示意江裴他有话要说。 江裴却没看他,而是停下脚步,眼神幽深而平静地望着前方,对他道:“你先进去。” 故夏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面带不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士站在礼堂入口,背后远方是灯光无限的舞台,近处是站起来欢呼的学生,她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女士手包,骨节微微泛白,笑容有些勉强。 故夏心里顿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没见过这位女士,却意外地觉得熟悉。 站在身边的江裴平平静静地开口了。 他喊道,妈。 果然。 故夏垂下眼皮,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绕过江裴的妈妈,却在经过她身边时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1 ,被她叫住。 江妈妈的脸色有些苍白,偏首对他挤出一笑,竭力假装平静地对江裴道:“裴裴,这是你同学?” 柔和的嗓音里却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颤抖。 故夏无声地停下脚步,目光安静地投向身后的江裴。 基于社交礼貌,他不好再向前,可江妈妈这话问的不是他,他也做不了自我介绍,只能期待江裴出个声,替他回答了。 心里却有些疑惑。 就算他心喜江裴,可江裴对他却无感,方才他更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连话都没多说一句,江妈妈应当没看出什么才对。 可这反应……也不太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故夏和江妈妈的两道目光同时注视着江裴,江裴脸色不变,语气随意地“嗯”了一声。 故夏悄悄松了口气,客气有礼地对江妈妈鞠了一躬,脸上露出一个温柔抱歉的笑容,随即重新抬脚,动作不疾不徐,神情镇定地走进礼堂。 直到回到座位上,他的心才反扑似的疯狂跳动起来,背后不知何时全是冷汗。 他无声地喃喃一句“什么鬼”,强忍住转身向后看的冲动,抬起头来,逼迫自己全情投入,观看舞台上的表演。 正好是文艺汇演的最后一个节目。 文科重点班自己创作编排的舞台剧。 故夏开始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着看着,却逐渐进入到了浑然忘我的境地。 舞台绚丽变幻的灯光打在他一动不动的脸上,映照出一双璀璨亮丽的眸子。 不是由抽签决定,而是特意用来压轴的节目,声势浩大,参演人数众多。 不断切换的情景选用平时学生们上课生活的场景,台词大多化用语文书本上的内容,同时又吸取了网络上的新兴用语、萌梗萌段。 该煽情处煽情,该搞笑处搞笑,笑点虐点齐全,不刻意矫揉造作,全程无缝连接。 既祭奠了青春,又告别了过去,还展望了未来,可谓面面俱到,精彩纷呈,极戳人心。 十五分钟之久的节目,快要接近尾声时,江裴才回到座位上。 江裴以为故夏注意不到自己。 没想到他刚站过去,故夏就察觉到他回来了。 浅笑着偏首,抬眸看了他一眼。 眼底还残留着几分遗憾惆怅。 目光温柔而动人。 江裴怔怔地与他对视,心神微微震动。 耳边骤然响起江妈妈颤抖的声音—— 他看你的眼神,他看你的眼神…… 激烈振奋的音乐在此刻扑向高潮。 舞台上表演的众人高声齐颂—— “青春——我们——无怨无悔——” “青春——” “我们——” “无怨无悔!” 第8章 八、与他无关 故夏进去了,江裴却还在外面站着。 除了江裴和他妈妈之外,就再也无人的大厅里,因为少了一个人,凭空多了几分冷意。 江裴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只是立在原地,眼神静静地看着他的妈妈。 江妈妈却不如他沉得住气,也维持不住她这个年纪里该有的镇定。 她急急几步上前,眼神焦急希冀,五指牢牢地抓住江裴的手臂不放,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语气急切道:“是他对不对?就是他对不对,害你……” “不是,”江裴微微皱起长眉,沉声打断道:“他只是我的一个同学,与他无关,你想太多……” 江妈妈低声打断道:“我没有想太多!你当我看不出来!他看你的眼神,他看你的眼神……” 江妈妈回想起那个少年看江裴的样子,心里发抖发颤,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就带了几丝哀求和柔软:“裴裴,裴裴,你是好孩子,我们变回来吧,妈妈知道不是你的错,是他引诱你的,只要你……” 江裴眉头皱得更紧——故夏看他的眼神?什么样的?和别人的不一样吗? 江妈妈见他沉默不语,愈发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臂,特意保养、精心制作的美甲隔着校服掐进江裴小臂上的皮肉,生痛。 江妈妈却浑然不觉,紧紧地盯着江裴的脸,神情却仿佛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柔声道:“只要你还做回妈妈的好孩子,妈妈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吗,宝宝?” 江裴的视线越过江妈妈的头顶,静静地落在不远处的虚空,语气漠然至极,若此时只听他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来他是在和他的妈妈说话。 “你儿子的性取向不是任何人害的,他天生如此,喜欢男人,或者说,是个同性恋,你再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没办法改变,无辜怪罪别人,更是无理取闹。” 江妈妈脸色苍白,仰头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从未认识过他一样,掐着他手臂的手指渐渐松了。 江裴的眼神却异常冷静。 江妈妈眸中渐渐绝望,颤抖着身体,眼底慢慢浮上一层泪水,晕花了她细细描绘的精致眼线。 她倏地落下一滴泪来,轻声喃喃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你怎么可以……” 江裴语气平静:“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江妈妈却跟没听见一样,情绪陡然失控道:“裴裴!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为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江裴心里有些麻木,声音疲倦地再次打断道:“所以呢,你就要罔顾我的意志,送我去治病,哪怕我告诉过你,你儿子根本没病?” 他早就试过的。 在他发现他的妈妈要将他送去电击治疗的时候,就试过的。 他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收集、选择、删减出所有和同性恋还有电击疗法相关的有用新闻、视频、资料,然后在第二天,将这些东西清清楚楚地摆在他妈妈面前,企图告诉他的妈妈。 他很正常,他没有生病。 而他那美丽又柔弱的妈妈,手指颤抖地握着鼠标往下拉,另一只手用力地捂住嘴,泪流满面地看完所有,双眸失神,盯着电脑屏幕不说话。 一直坐在她身旁的江裴问她。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我去吗。 他的妈妈立即犹如惊弓之鸟般猛地转头,眼神惊惶又无措,红红的眼眶里涌出一行泪来。 江裴放软了语气,低沉缓慢地又问了一遍。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我去吗? 他的妈妈颤抖着,嗫嚅着。 半晌后声音微弱地吐出一个字。 “……要。” 江裴当场就笑了。 随即冷着脸起身,砸了电脑,摔门而出。 江妈妈放软了语气,嗓音着急道:“那件事是妈妈的错……是妈妈一时糊涂……但你要相信妈妈!妈妈不会害你的……” 江裴不想再听她说这些,长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2 指揉了揉眉心,转移话题道:“你今晚是来看我的表演的?” 江妈妈愣了愣,笑容有些勉强,软弱道:“是……你的表演很精彩……妈妈很欣慰……” 江裴心里冷到极致,面上却笑了,他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道:“是不错,班主任都夸我很有演小品的天赋——妈,你觉得呢?” 江妈妈顿时说不出话来。 饶是她再不关心儿子,可这儿子毕竟是她亲生的,也亲自养过几年,自然能听出不对来—— “裴裴……” 江裴第三次冷冷地打断道:“不用道歉,我不需要,我先进去了,你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待着,等我一起回去,也可以现在就直接回去——” 说罢直接越过江妈妈,大步往前走去。 “你爸有别的女人了——那女人还怀孕了——”江妈妈在他身后,哽咽着低喊道。 江裴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双眼直视前方,语气冷静至极:“这不是迟早的事。” 实际上他在高二的时候,就亲眼见到那个从小崇拜仰慕的男人,重重喘息着,将某个赤身裸体的陌生女人扑倒压在身下,前后挺动的动作急切而失去形象,活像一头发情□□的野兽。 两人嘴里发出的粗喘和□□,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 江裴讽刺地弯了弯嘴角:“您不也一样吗?” 江妈妈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尖锐的高跟鞋在光滑坚硬的地面磕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失声道:“你说什么——” 江裴漠然地想道,又有什么不同,谁比谁无辜。 江妈妈猛地上前两步,喊得嗓音都变了调子,眼眶通红,身体发抖:“你再说一遍——江裴——我不许你这样说妈妈——” 江裴转身盯着她,眼眸幽深,隐约可见刻骨的寒意在其中缓缓凝结,他轻声道:“难道不是吗?” 江妈妈脸色煞白,伸手抓紧他的衣衫,头发微微凌乱,哑着嗓子,语无伦次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 江裴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垂眸幽幽道:“您是说您自己,还是我爸?” “若是我爸,我确实早就知道了,不过您也没比他晚到哪去,唯一好些的是,您当时的衣服还算齐整——我猜是事后了吧?” 江裴想,他真是疯了。 学校礼堂,亲生母亲,他都不管不顾了。 整整三年里,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痛快,也从未像现在这般痛过。 剜心刮骨,生生将身体撕裂成两半,大概都没这么痛。 可他终于解脱了。 江妈妈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像是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江裴,她的神志混乱不清,甚至无法思考,只能不住地低低唤道:“裴裴……裴裴……” 江裴冷眼旁观,半晌后,终是道:“如果你要离婚,我会支持你,并且站在你这边。” 江妈妈猛地抬头,冰凉的泪水滑过脸颊,她怔怔地望着江裴,这个自小让她又省心又骄傲的儿子,在不知不觉间,原来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她缓缓垂下头,虚弱至极地摇了摇,语气万分无力,似乎找不到可以着落的地方:“不,我不会离婚的,绝对不会离婚的……” 江裴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闭了闭眼,语气波澜不惊地开口道:“那么祝您……好自为之。” 母子之间,做到这份上,都不知该怪罪江妈妈的漠不关心,还是江裴的冷酷无情。 这场谈话究竟这么结束的,江裴忘记了。 只记得他转身要走时,他的妈妈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那个男生,真的——” 江裴轻轻一抬眼,可有可无地想道,他的妈妈对他,终究还是有一点关心的吧? 哪怕这一点关心,不是出自爱意,而是出自对“儿子可能会早恋,对象还是个男生”的恐惧。 江裴语气冰冷地回了八个字。 “同学而已,与他无关。” 舞台上与舞台下重叠的声浪响彻整个礼堂。 江裴定定地望着坐在座位上的故夏。 少年仰头的姿态宛若一株柔软缠绵的藤蔓。 他心神一震。 眸光变幻莫测。 发现有什么一直被他忽略的东西。 突然清楚起来。 见江裴站着迟迟不动,故夏颇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伸手疑惑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怎么了? 江裴眸光微微一闪,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晚会已经结束了,可以走了。” 全场掌声雷动,男女主持人上台,领着表演者谢幕,并做最后的总结致辞。 故夏倏地笑起,眸光如水。 ——用得着这么偷懒? 江裴有些不自然地别回头,轻轻地咳了咳。 却没在座位上坐下,而是站着等完落幕。 故夏笑容不减,几分钟后随着大家起身,抬手整理了两下衣服,举步往外走去。 江裴正打算转身一起走出去。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一黑。 全场惊呼声响起。 故夏刚迈出去的那步来不及收,黑暗中又不知往何处落,稍稍一迟疑,身体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小腿狠狠地撞到旁边座位,鞋子还绊了一下,身形不稳,直直地就摔进江裴的怀里。 江裴稳稳地接住他,结实修长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在黑暗中冷声训道:“走这么慢还能摔。” 几道不明不暗的光束从他的头顶射过来,正好照亮故夏露出的半张脸。 皮肤白皙细腻,明眸软若春水。 故夏痛得泪眼汪汪,软软地趴在江裴坚实的胸膛上,乌黑柔软的发丝微微凌乱。 抬眸间的表情,懵懂而委屈。 江裴皱了皱眉:“撞到哪里了?” 故夏的手指攥紧他衣服的前襟,举起手臂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修长的眼尾微微泛红。 江裴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很严重?” 故夏摇了摇头,不舍得从他怀里起来。 舞台的灯光从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一盏一盏开始恢复,四周的嘈杂声亦渐渐小了。 江裴在灯光打到他们身上之前,放开了故夏。 故夏等江裴转过身体,再度往前走时,于一片光亮中,伸手悄悄地牵住了他的衣角。 江裴脚步未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第9章 九、你会说话 文艺汇演的第二天,故夏不出意外地感冒了,一天到晚鼻子红红,是被他用纸巾擦出来的。 泪眼汪汪又倒霉兮兮,活像一只浑身软毛被咕噜咕噜成乱七八糟模样的小猫。 连每天中午江裴例行给他讲物理都睡过去了。 听着听着,就往江裴身上倒。 眼皮沉沉,无知无觉。 江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3 裴冷着脸,盯着倒在他大腿上的人。 这一睡觉就往人身上赖的毛病,谁给他惯的。 可惜目光再冷,故夏也不为所动,兀自睡得安稳。 江裴随手脱下校服给他盖好。 面无表情地翻了翻他的物理作业。 正打算动笔帮他写了。 发现两人的字迹一点也不像。 又合了回去。 江裴中午休息的时间是专属故夏的。 现在他睡倒了,叫江裴乍然有些清闲。 他的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眼神沉冷锋锐,脑子里却是什么都没想。 直到枕着他的腿的故夏突然一动,微微蹙眉换了一个姿势,纤瘦的身体向里蜷起,口中发出极低极低、几不可闻的□□声。 江裴低下头,长眉微皱。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和脖颈。 没有发烧。 有热汗发出来。 感冒在好转。 江裴收回手。 故夏是会说话的,只是次数极少极少。 江裴听过两次。 一次故夏主动开口的,一次他强逼的。 其他人包括所有的老师,则是完全不知情。 并且似乎从某个时刻开始,他就再也没说过话。 两次都在两人还是高二的时候。 那天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夕阳西下,三三两两的同学聚在一起,聊聊天,玩闹着等下课。 江裴身边却只有故夏。 他今天一整天四周都是阴沉压抑的低气压,瞎子都看得出来,没人敢去招惹他。 江裴独自站在一棵周遭方圆五米都无人的树下,无情无绪地盯着前方,一双漆黑的眼睛又深又静,手里的饮料瓶子却被他捏得略微变形。 击溃一个人不断反复铸造巩固的心理防线。 只需要简单的一个字。 ——要。 他轻轻地闭了闭眼,唇边微微苦涩。 再次睁眼,面前却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微笑的少年,悄无声息,凭空出现。 江裴冷冷地一扯嘴角,转身就要走。 故夏急急忙忙绕过他身体,挡住他的脚步,眼带恳求地比划两下——不能和我说说话吗? 江裴面无表情:“我没什么要和你说的。” 故夏便自我推荐——我口不能言,无论你和我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知道。 这是有目的地来窥探他的心情和私事了。 江裴居高临下地盯了他两秒,突然挑唇一笑,他眼底结的冰还没有消散,这么一笑,便给人一种汗毛倒竖、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故夏若无所觉,极为坦荡地望着他。 眸子明澈干净,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江裴危险地眯起眸子,审视地打量他片刻。 故夏不避不让,任由他看。 似乎世间所有的寒冰到他这里,都会不可抗拒地化作无形的、温良的水。 这是一种魔力,故夏天生叫人柔软。 江裴不易察觉地顿了顿,语气里含着一丝隐藏极深的失望,缓缓开口道:“我告诉我妈,我是个同性恋,一辈子只对男人感兴趣。” 他素来清醒的眼眸陡然变得有些飘渺迷离。 微风吹过树枝,带起一片“沙沙”、“沙沙”的树叶摩擦声。 “她听完后觉得不能接受,一厢情愿地认为我是个怪物,是异类,觉得我有病。” 这是他头一次向人敞开心扉。 故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江裴看着他,有些讽刺地牵起嘴角,无动于衷道:“怎么?你也觉得不能接受?” 故夏立马摇摇头,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江裴却不信,漠然道:“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故夏再次摇头,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一步,神情焦急地踮起脚,温柔如水的眸子认认真真看进他的眼睛,嘴唇紧紧地抿着。 江裴面无表情地偏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江裴随意地想道,说出来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江、裴……” 有什么声音响起,似乎是有人在喊他。 嗓音嘶哑破碎,干涸涩然,听起来细弱而微小。 江裴一动不动,连眼睫毛都没掀一下。 身边是故夏,怎么可能有人在喊他。 “江……裴……”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这回更加清楚流畅了些。 江裴猛地转头,睁大眼睛,震惊失态地盯着故夏,语气有些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道:“你会说话?!” 故夏听而不闻,没有理他这句话。 他只是再次认真地看进他的眼里。 他看见江裴的瞳仁漆黑一片,唯有微不可见的亮光在聚焦、闪烁、挣扎。 江裴脸色有些复杂。 看得出来,对于故夏来说,张嘴开口说话,有多么地难受和难堪,可他却仍旧努力克服,一字字地缓缓道:“我……也是……同性恋……你……你……” 外表如此精致好看的少年,发出的声音却让人联想到破旧残漏的风箱,或者垂垂枯朽、命不久矣的老人。 干哑艰涩,难听至极。 江裴的表情恢复镇定,神色有些淡漠,迎着他干净静谧的目光,不应声。 你什么? 你可以跟我在一起? 对不起。 我不会接受的。 那时候的江裴不知道。 他眼前这个单薄瘦弱的少年。 问爱情借了多大的勇气。 才会在他面前开口。 故夏的嗓子如吞炭火,□□烈焰在里面灼烧。 他受过伤的声带根本不允许他说话,这短短的几个字,无异于一把锋利尖锐的匕首,不仅生生破开他那永无愈合可能的伤口,还劈碎了他在心爱的人面前保留的所有尊严和骄傲。 故夏心里又难受又别扭又羞耻,不自觉地紧紧皱起眉,轻轻喘息着,停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接着道。 “你不、不是……” “不是……” “……异类……” “我……才、才是……” 江裴眼眸一沉,冷冽锐利的光一闪而过。 少年平润清黑的瞳仁专注而固执,漂亮清秀的眉眼无比清晰,神色认真到肃穆。 江裴冷冷地叫了他一声。 “故夏。” “……嗯。” 江裴冷声道:“收回你的话。” 故夏愣了愣,顿时变得有些不安和无措。 他有些难堪地咬了咬下唇,脸烧得通红,眼眸里的那些细细碎碎的光芒,摇摇欲坠。 江裴不顾他的脸色,接着道:“我不是异类,你更不是异类,我很清楚这一点。” 故夏倏地睁大了眼睛,漂亮的眼中弥漫起一层迷蒙潮湿的雾气,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江裴抬起下巴,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4 骄傲又坚定地道:“你和我只是有些特殊,但我从未觉得我的性向有错,也从未对你的不能说话感到不妥。” 他字字清晰,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妄自菲薄,就算是亲生母亲,我也不会认同她的观点。” 故夏极缓慢、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震动又无言地望着江裴。 恰在此时,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传遍整个操场。 风却静了。 江裴侧脸冷硬,脊背笔直。 无坚不摧。 故夏徐徐弯起唇角。 轻轻一笑。 江裴望着熟睡的故夏。 不知又想到些什么。 “江、江裴?”有人惊讶地失声道。 江裴冷冷地掀起眼皮,反问道:“有事?” 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倒叫人无从疑心。 刚刚江裴的眼神,大概只是他的错觉吧。 班长轻轻地咳嗽两声,掩盖地道:“没、没事,就是班主任说,元旦放假回来的考试,还、还有家长会,叫我通知一下大家……” 语不成句。 江裴漠然地点点头:“哦。” 这种事情不用专门对江裴一个人说。 真是尴尬极了。 班长再次转移话题,眼尖道:“故夏怎么了?” 江裴冷冷地看了故夏一眼,语气不善道:“还能怎么了,感冒睡觉,还非得拽着我的衣服。” 一副若非看在同学三年并且还是同桌的份上,早就无法忍耐要动手揍人的样子。 班长在心里默默地为故夏点了根蜡,退后两步,僵硬地笑了笑,打算退出战场:“那我就不打扰故夏了,我、我还有事……” 江裴面无表情:“你走吧。” 班长忙不迭地走了。 江裴垂眸瞥了眼故夏。 可真能睡。 故夏趴在桌上,舒舒服服地一觉睡醒,正好听到班长宣布明天放假、假期后要考试、考完还要开家长会的事情。 坐在座位上懵了一会,他的脸色微妙地一变。 江裴一直在盯着他看,此时便问道:“怎么了?” 故夏摇摇头,软软地打了个哈欠,随手问他——你妈妈来开吗? 故夏有事瞒着他。 江裴眯了眯眸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指尖摩挲了两下裤子,冷淡道:“应该吧。” 故夏却似听未听的样子,随意地点了点头。 连他身上披着他的校服都没发现。 江裴面无表情地道:“还我。” 故夏愣愣地看着他。 “校服,”江裴蹙起眉,冷冷道:“还我。” 故夏这才惊觉不对,不好意思地拿下来,眼眸弯弯地递给他。 两人的指尖一触即分,江裴手指一动。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裴冷静地想道。 那是故夏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加更!具体原因见微博 当然也可以不用关心 下午五点还有一更 笔芯 第10章 十、真心实意 “回来了。” 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不远处曼声道。 故夏弯腰换鞋的动作不易察觉地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直起身,面色平静地往沙发望去。 果然。 林衍懒洋洋地坐在铺着厚实暖和的羊毛地毯的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随意地按着遥控器。 不经意间瞥过来的眸子里,含笑而隐带玩味。 故夏在原地静静地站了片刻,转身打算回房。 “站住。”林衍漫不经心地道。 故夏停住不动,直视前方,眸光平静,仔细看却又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幽深。 林衍垂手放下遥控器,手臂一撑轻松站起身来,唇角挂着一抹悠悠的笑容,懒散的眼底却有些阴翳,不疾不徐地踱了过来。 林衍的身材随他北方的父亲,个高背宽,手长脚长,肌肉紧实发达,不似江裴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挺拔修长,也不似故夏明显的清瘦纤巧,他是乍见之下精瘦,但多看两眼,就能感受到他隐藏在衣服之下不容忽视的强壮威猛。 可以说,江裴的气势更多来自他冷酷的眼神和睥睨桀骜的性格,而林衍的气势则更多来自他天然高大的身材和健壮的体魄。 故夏平静地瞥了眼稳稳地投在地板上、逐渐靠近、被电视屏幕透出的光拉长放大的黑影,秀气的眉心浅浅一皱。 随即从容转身,不动声色地往左拉开一步的距离,举起手势,漠然问他——有什么事吗? 林衍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歪头打量两下这个许久未见、异父异母的弟弟,唇角邪邪一勾,不知是嘲讽还是夸奖地道:“长大了呀,小故夏。” 故夏眉梢不动,漠然不应。 林衍脸上看起来不以为意,只是目光愈发邪肆露骨,轻佻挑衅地开口道:“就是礼貌还是没什么长进,见到哥哥也不打声招呼。” 故夏无声抬眼,唇角极度敷衍地弯了弯。 林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色阴沉地盯着他。 故夏便又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 林衍沉下脸,大步上前,冷笑着将他一把按在宽大坚硬的门板上。 故夏手指上挂着的金属钥匙扣和冰冷的钥匙猝然相撞,叮当两声,清清脆脆。 他随意地扯了扯歪斜的书包带子,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自下而上静静地盯着林衍。 林衍脸上密布的阴云不知何时又散了,面带微笑地对他道:“我爸和你妈今晚都不在家,你说我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你……逃得掉吗?” 故夏神色不变,眼神却在轻轻反问——是吗? 林衍按着他肩膀的手指紧了紧,弯腰缓缓凑近故夏的颈侧,望着他校服后领下不经意露出的那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徐徐吹出一口热气。 故夏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几乎在他张嘴的瞬间就偏过头,纤细好看的手指紧紧地捏在一起,柔软瘦弱的身体僵直挺立,一动不动。 林衍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神情愉悦地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又瞥见故夏光洁如玉的皮肤上迅速冒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疙瘩。 他的眉头狠狠一皱,五指倏地加大力道,露出的半边脸充满戾气和暴虐。 故夏半边肩膀生疼,却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唇角挂起一丝轻松而嘲讽的笑容。 ——终于露出本性了。 就算林衍现在反应过来,又怎样。 他轻轻地偏过头,修长的眼尾微微一挑。 隐隐挑衅。 林衍的眼神一变再变,阴晴不定。 片刻后他倏地笑了出来,声音沉沉。 故夏的眼神立即变得警惕而防备。 林衍笑得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手指仍然死死地按着故夏的身体,人却往后退了一步,口中的笑声越来越大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5 ,也越来越放肆。 他的弟弟,真是一如既往地有趣。 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出故夏在用他特有而惯用的方式,不断、有意激怒他、挑战他时,他心底骤然升起的,不是与当年一样的怒不可遏和挥拳的冲动,而是某种强烈而隐秘的兴奋感与快感。 这样熟悉而坚韧的故夏。 只会让人更加地想要占有、控制、征服。 ……和破坏。 林衍危险地舔了舔唇角,冰凉到仿佛没有温度的手指缓缓上移,似有意似无意地搭在故夏修长的脖颈上,一点点收紧。 “小故夏,你真是越来越喜人了……” 若故夏是一只猫咪,那眼前就是他浑身的软毛一点一点炸起来的场景。 并且随时准备好挠人一抓。 林衍笑着垂了垂眼睛。 故夏仰头紧紧地盯着他,眼神无惧无畏。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林衍手指一动,故夏瞳孔猛地一缩。 他却在此时收回手,动作随意而慵懒。 又是刚才初见时的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故夏心底的弦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放松。 林衍垂手松了松手指,神情轻松地退开一步,轻描淡写地笑道:“不要这么防备,我怎么舍得对你动手呢,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故夏冷冷地盯着他,没有动。 林衍撇了撇嘴角,转身向沙发走去,挥手道:“我待会要出去,晚上不回来了,信不信由你。” 深色的眼底却是十足的侵略。 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欲望。 他垂眸幽幽地笑了一声。 小故夏,我们不着急。 等你……毕业的。 直到楼下传来清晰的门锁咔哒的声音,故夏紧绷的脊背和精神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无声无息地倒在身后的大床上,眸光有些深。 林衍大他四岁,是他后爸林叔叔的儿子。 在故夏十四岁那年,就出国留学去了。 这是他四年里第一次回国,并且不会再出去了。 若要说林衍真对他存了什么那方面的心思,故夏是不信的,他看得出来,林衍是个直男。 虽然他在国外的四年里,风流轶事、花边暧昧传闻从未断过,但交往上床的对象,无一不是女孩。 他只是担心,这摆明了来者不善的便宜哥哥,会使出什么过分的手段。还有点烦。 故夏的后爸对故夏的妈妈和故夏极好。 真正做到了视如己出。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故夏小时候没少被满心嫉恨、性格叛逆的林衍找麻烦。 各种各样的捉弄方法,可谓花样百出。 但又不真的伤筋动骨。 故夏往往能忍的都忍了。 遇到实在忍不了的,也不会直接去告状。 而是通过不经意的方式,让林叔叔自己发现。 之后林衍就会被揍得很惨。 皮开肉绽也是常有的事。 故夏心如止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报复成功的喜悦与胜利感。 与他而言,那不过是不得不采取的自保手段而已。 若是林衍懂得收敛,他也不至于如此。 故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有些困惑。 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安和恐惧。 如今的林衍和他印象里的林衍很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脸上犹带少年人的青涩稚气,一身打不服的反骨,眼神几乎不落在他身上,偶尔投来的一瞥,也是不屑和厌恶。 如今的林衍,却给故夏一种喜怒无常、深沉莫测的危险感。 敌人更加懂得伪装和隐忍,与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故夏闷闷地翻了个身,觉得有点想江裴。 江裴不爱搭理人,性格又冷又傲,但他从来不会让他感到疲累,更不需要他处处提防算计。 可他见不到他。 明天是元旦假期。 他要整整三天都见不到江裴。 还要跟危险的林衍待在一起——妈妈和林叔叔计划元旦一家人去邻市玩个三天,既是为了庆祝林衍回国,顺势填补这四年由于距离造成的空白,又当为故夏做高考前的放松。 他不想去,但拒绝不得。 故夏弯起手臂,用手指盖住眼睛,侧着脸趴在床上,透过细细的指缝看零星漏下的灯光。 江裴,他无声地念道。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他在心里轻轻道。 ……我相思你。 就在故夏沉浸在对江裴的想念当中时,楼下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还有细微的人语声、交谈声。 故夏惊得一下从床上翻起,手指下意识攥紧床单,警惕防备地睁大了眼睛。 他不担心是小偷或者盗贼,他们所住的小区安保级别很高,但他担心林衍去而复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比小偷盗贼更让故夏觉得糟糕。 好在下一秒他就听到一个熟悉而略显清冷的女声,故夏心底一热,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单手扶着栏杆,站在楼梯上往下望。 故夏妈妈和林爸爸手里都拿了东西,故妈妈一边换鞋往里走,一边顺手把东西往林爸爸身上扔,嘴里还在抱怨嗔怪着什么。 林爸爸丝毫不动怒,笑呵呵地伸手接过,手里挂满了袋子,宽大的手掌被勒出细细的白痕,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妈妈。 故夏在心里无声地喊道。 故妈妈几乎是在瞬间就抬起头,清明严肃的目光望向二楼,脸上的抱怨嗔怪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立即绽开的高兴宠爱的笑容:“宝宝。” 故夏心里热热的,脚步一动,飞速跑下楼梯,又堪堪停在妈妈面前,侧过身子,伸手去接林爸爸手里的东西。 林爸爸先他一步放下手里的塑料袋,伸手拍了拍故夏的肩膀,爽朗笑道:“夏夏回来啦,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学习辛不辛苦?” 故夏摇了摇头,弯腰还想去拎,故妈妈伸手拦住,顺势将他抱进怀里,抬手随意地揉了揉他的脸颊和头发,笑道:“不用管他,妈妈抱抱,是不是想妈妈了?” 故夏顶着一头柔软的乱毛,抬起头,脸蛋红扑扑的,先是摇了摇头,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重新把脸埋在妈妈的肩膀,抱着妈妈的腰不撒手。 故妈妈拍了拍他的背,温声笑道:“长得都比妈妈高了,还这么爱撒娇。” 林爸爸见状,放下心来,再次拎起东西,走进客厅,分门别类地整理放好。 同时远远地高声叮嘱道:“林衍那小子回来了,不知道你见没见着他,如果他还跟以前一样犯浑,欺负你什么的,一定要告诉叔叔,叔叔替你揍他,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故夏摇了摇头,摇完后又发现林叔叔看不到,便讨好地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6 用眼光示意妈妈,希望她替他吱个声。 故妈妈却视而不见,和故夏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幽深而严厉,牢牢地盯着故夏的脸,压低声音,肃声道:“你刚刚是不是碰见林衍了,他是不是——” 故夏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温柔至极,稍稍退开一步,不慌不忙地打了几个手势——碰到了,但他没有欺负我,妈妈你想多了。 故妈妈还是紧紧盯着故夏不放,沉着嗓音道:“宝宝,不许跟妈妈撒谎。” 故夏有些无奈地、软软地笑了笑,拉过妈妈近年来愈显丰腴白皙的手指,左右捏了两下。 ——我没有撒谎,就是有点紧张,我们元旦回去要考试,还要开家长会,上次考试我得了第二,这次我想拿第一给妈妈看。 故夏偶尔会有轻微的考前焦虑症,这个理由找的没有问题。 故妈妈将信将疑地放下心来:“真的?” 故夏求饶地笑——真的,真的。 又稍稍别开微红的脸,别别扭扭地打手势——还有就是太想妈妈了,我都一个月没回家了。 故妈妈终于笑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一边携着他往里走,一边安慰道。 “想我了就请假回来,或者让妈妈去看你,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 “考试不拿第一也没什么,我们乖宝最棒了,妈妈从来不给你压力,你自己也不要有压力。” “家长会什么时候,妈妈肯定准时到场。” 林爸爸高大健壮的身体倚在厨房门边上,稍显凶悍的脸上带着笑,一瞬不瞬地瞧着对着外人精明冷肃、对着故夏却一直柔暖耐心的故妈妈。 历经世事的眼底有感慨动容的光芒在闪烁。 她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他看她的眼神也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风霜雨雪,经年不改。 故夏垂下眼皮,淡色唇角弯起一个笑来。 这是他今晚。 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第11章 十一、我不知道 家长会那天,故妈妈提前半小时,如约而至。 故夏浅笑着向妈妈跑去,丝毫不掩饰他的好心情。 妈妈近年来除非重要、必要场合,几乎不化妆。 可她却为了他的一个小小家长会,精心装扮。 当年名动全校的清冷美人光彩照人,风采依旧。 一出现就吸引了班级里大部分人的眼光。 更何况她身边,还跟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人。 衣冠楚楚,举止得仪,表面上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林衍。 故夏脸上笑容不变,眼眸弯弯,先和妈妈问了好,又假装不经意,与林衍打了招呼。 林衍笑得如同春风拂面,点头回应。 一派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 故夏迎着妈妈往里走,假借给她介绍班级里的情况,刻意忽视跟在两人身后的林衍。 林衍笑意微微,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故夏一眼。 江裴在学校里穿不穿校服,很随机。 今天他就没穿。 一身黑衣黑裤,身形挺拔修长,眸色冷冽,气质锋锐沉利,立在两人的座位边上,不为外物所动。 故夏妈妈一进教室,于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中,率先注意到的就是江裴。 此时见故夏将她往那处引,心里有些意外,明知故问道:“他是谁?” 与夏夏同桌了三年的有缘同学,看起来不像夏夏口中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故夏先是悄悄地看了江裴一眼,抿抿唇,这才假装若无其事地对妈妈道——我的同桌,江裴。 故妈妈神色不变,笑道:“总算是见到本人了。” 难怪。 乖儿子长大了,有心上人不说。 还会瞒着妈妈了。 故夏的性向在故妈妈这里不是秘密,甚至在故夏本人都没意识到之前,故妈妈就早早地看出端倪。 所以某天晚上,当她一手带大的儿子满眼紧张忐忑地来敲她的门时,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 等故夏一句话拆成三句话、磕磕绊绊地表述完,她如往常一般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了句“妈妈尊重宝宝”,就叫他去休息了。 故夏见妈妈平静镇定成这样,反而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还是红的。 妈妈却是真的不在意,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将她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给故夏。 不是反对,也不是干涉。 更别说厌恶,不可思议。 而是语气平常地告诉故夏,喜欢男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大多数男孩子喜欢的是女孩,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是错误的,他不必为此担心害怕。 同时毫不避讳地提醒他,在往后的人生中可能会遭遇到的种种不平等状况和会受到的不公正对待。 有人认同,就会有人歧视。 有人尊重,就会有人谩骂。 有人对此高高挂起满不在乎。 有人则会避之如洪水猛兽。 受委屈了、不高兴了、难受了就跟妈妈说,妈妈会帮夏夏解决一切,但不要私下报复,更不要仇恨。 后来故夏常常想,若非从妈妈那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包容和爱意,他肯定没有追逐江裴的勇气和决心。 至于为什么没告诉妈妈他和江裴的事情—— 刚开始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后来终于意识到了,又已是经年累月,没个确切具体的时间点可以提。 故夏面色如常,分别替妈妈和江裴介绍对方。 林衍此时已经去看贴在班级后面的成绩排名了。 故夏暗自松了口气,能少和林衍打交道,就少和林衍打交道,是他一贯奉行的宗旨和原则。 哪怕林衍在元旦假期的时候,私下特地将他约出来,语气诚恳地对他说,以前气急了动手揍他、用各种方法陷害他、捉弄他,不过是他年少不懂事,不能接受自己的爸爸突然有了其他女人,那女人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哑孩子,所以才会犯下那些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不奢求故夏可以原谅他,但他希望故夏能接受他的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一起出去玩的那三天到现在,他也确实做到了,连言语上的进犯和不礼貌都很少,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可故夏一句话都不信,反而对他更加防范警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吃惯生肉、看惯鲜血的猛兽,岂会收起捕食的利爪,改食素。 ——故夏的感觉没有错。 林衍暂时离开,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对眼前这些与他无关、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考试成绩突然有了兴趣。 而是他的脸色阴沉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故夏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刚刚那个不经意的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7 眼神,就已经告诉有心人一切。 他喜欢那个男生,很喜欢。 林衍死死地盯着眼前贴着的这张薄薄的纸,怒火中烧,紧紧咬在一起的牙齿,都要逼出血来。 故夏与他而言,是遥远反叛、走不出的年少时光里,怎么也玩不坏的玩具,无论如何都折不断的嫩枝,竭尽全力想要弄脏的净水。 他的母亲离世前,整整一年都在病榻上度过。 至死都惦记着那个他唤作父亲的男人。 可他呢。 亡妻尸骨未寒,半年后就另娶新欢。 他一厢情愿地仇恨上那个清清冷冷的女人,连带着她带在身边细心呵护、身有残疾的无辜孩子。 小小少年爱母心切,听之信之,更兼性格里自小就有的狭隘独断、心高气傲,看不穿那些掩埋在显而易见的表象背后,静候多年的残酷真相。 直到如今,记忆里生母面容逐渐模糊,相关的细枝末节悉数被时光抹去,唯剩不断累积的强烈汹涌的恨意,贯穿半生,愈烧愈浓,直至某时某刻,彻底燎原。 “你好,请问你是故夏的哥哥吗,可以让我看看我的成绩吗……” 身边一道甜美的声音怯怯地询问道。 林衍回过神,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说了声抱歉,极为绅士地把地方让了出来,漫然举步,不疾不徐地往故夏那边走去。 女孩表情愣愣的,转过头去,目光下意识追随着那道离去的背影。 脑海中回想起男人方才可怕沉怒的眼神和瞬间变化的脸色,身体情不自禁地颤了颤,心里无端涌上些许害怕和不安。 故妈妈看似随意、实则试探地与江裴聊了几句,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勉强承认,她的儿子挑人的眼光还是及格的。 男生年纪不大,作风却沉稳,不卑不亢,言谈举止进退有度,是个少见的成熟孩子。 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锋芒毕露。 但也仅此而已,故妈妈阅人无数,自认还未在江裴身上找到能让故夏动心的特殊之处。 只能确定自家儿子喜欢人家是真的。 可以安静坐着学习一整天不动的人,现在却在频频扯她的衣服,还三番五次想要岔开话题。 唯恐厉害的妈妈欺负了对方。 还没怎么样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故妈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正打算如故夏所愿,结束与这位小朋友的谈话。 却听不知何时回来、站在背后的林衍沉声道:“这位是?” 故夏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抿唇不理。 故妈妈转身看了林衍一眼,淡淡道:“夏夏的同桌。” 林衍脸上挂着妥帖的笑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上前一步,健壮的手臂贴着故夏的身体放着。 江裴站在三人对面,神态、姿势不变。 林衍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江裴,意味不明道:“哦?原来是同桌,难怪阿姨跟他聊了这么久,不过我原本以为,他是夏夏的好朋友呢。” 不是人人都能像故妈妈和江裴一样懂故夏。 他自小口不能言,与人交流自然困难得多。 因此哪怕他长相好,性格好,成绩好,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可以往家里带。 林衍这是专门往人痛处上戳。 故妈妈收回视线,面不改色,不咸不淡道:“三年同桌,算得上好朋友了。” 江裴一言不发,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故夏,再看向林衍的眼里,有明显的寒意缓缓凝结。 故夏看似平静无波地垂下眼皮,密密长睫很好地掩去眸中变化的情绪。 他现在很难受,可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暗自忍耐。 原本他与妈妈还有江裴三人站在过道边上,还觉得很宽阔舒适。 现在不过多了一个林衍,他便觉得呼吸困难,拥挤不堪。 故夏不由得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妈妈,脸上露出一个又软又甜的笑容,示意她坐下休息会儿。 同时无声道,妈妈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故妈妈自然不会拂儿子的面子,抬手拍了拍故夏的头发,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谢谢宝宝。” 故夏又是软软一笑,正要离开,却见江裴侧过身体,面无表情地对他道:“故夏,他是谁?” 故夏的脚步顿了顿,举起手对他比划几下。 ——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故妈妈颇为惊讶地微微挑眉,没想到故夏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而不加掩饰。 江裴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回故妈妈更加惊讶了——她还没开口替故夏解释,眼前的少年便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林衍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虽然能猜出故夏说的是什么,但他看不懂故夏的手势。 故妈妈熟悉故夏所有的手语,因此没发现,故夏刚才所用的手势,并不是常规的表达方式。 连故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回答江裴问题的时候,下意识选用了最不常用最难解的手势。 ——他不想让林衍知道他和江裴说了什么。 江裴却看懂了,并且,察觉到了。 他冷冷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衍,周身的气场骤然发生某些天翻地覆的变化。 凌厉冷酷,气势迫人。 “我和故夏比一般同学要好些,他生活里发生什么事,基本都会和我说上一两句。” 林衍眼神一变,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江裴冷冷地一扯嘴角:“却从未听他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哥哥,想来不是因为故夏不懂事,刻意隐瞒,而是哥哥平时太忙,没什么时间关心弟弟。” 缺席了三年的名义上的哥哥,有什么资格对故夏的生活暗开嘲讽,指手画脚。 故夏望着江裴侧脸的眸子一点点睁大。 竭力克制着,不想泄露出更多的情绪。 可心里都要炸开花了。 唇角扬起的笑容压也压不住,无声而明媚。 故妈妈同时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支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江裴,心想道,她竟然看走眼了。 这小子跟她说话的时候,明显隐藏了很多。 这下可总算见真章了。 江裴自然能察觉到故夏和故妈妈的目光。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衍,冷声道:“另外,故夏现在好朋友很多,不止我一个,你不妨多去了解了解——如果你了解得到的话。” 林衍脸上阴晴不定,眸中狠戾的情绪一闪而过,足足隔了三四秒,才恢复正常脸色,缓缓笑道:“当然,夏夏的事,我自然要上心的——” 说罢沉着脸转身大步离开,不知去哪儿了。 故妈妈笑了笑,伸手怕了拍故夏的手背。 “宝宝,妈妈的水还喝不喝的着了?” 故夏猛地转头,一双眸子亮亮的,似落满了漆黑夜幕中的万千星辰。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8 他愣了一秒,又是抱歉又是甜蜜地看着妈妈,笑着点了点头。 临走前又飞快地瞥了眼江裴,才转身跑去讲台,拿了一次性水杯,去办公室接开水了。 故妈妈幽幽地叹了口气。 乖宝当局者迷,她却是旁观者清。 好朋友很多,不止我一个。 有意还是无意,都已经在变相划清界限了。 江裴冲江妈妈颔首:“阿姨您请自便,我先……” 故妈妈笑道:“有空听我多说两句吗?” “很快,在夏夏回来之前。” 江裴摆出聆听的态度:“当然。” 故妈妈笑了笑,缓声道:“夏夏遇到你,是他的幸运,他喜欢你,你对他……总归不是没感觉的。” 方才那番针锋相对的回护姿态,不过是因为林衍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已。 江裴眼神微微一变,立即否认道:“阿姨说笑了,我们都是男生……” 故妈妈神情安静,轻轻打断道:“夏夏的眼神骗不了人,你的也一样。” 不得不说,故妈妈的这个表情和故夏很像,或者说,故夏和他的妈妈很像。 江裴紧紧地皱起眉头,不说话。 故妈妈见状微微一笑,双手合拢摆在桌前,姿态优雅,落落大方。 饶是江裴见惯自家母亲风姿的,也不得不承认,故夏妈妈比他的妈妈高出太多。 “你不用顾虑太多,我对夏夏的选择完全尊重,他喜欢什么人,我不会干涉,更别说是你的。” “顺便解释一句,可能你们觉得与世不容的事情,于我而言,不过是正常的小概率事件。” 江裴沉默片刻,缓缓道:“您很开明,故夏有您这样的妈妈,才是他的幸运。” 故妈妈对此不置可否——与她而言,故夏才是她的幸运,哪怕他自小与众不同。 明明她是坐着的,江裴是站着的,可谈话的主动权却始终掌握在她的手里。 “从刚才林衍——就是夏夏名义上的哥哥,和我进行的短短两句交谈,你就能精准判断出我们三人间的关系如何,并迅速对此作出正确的反应,可见你是个观察细致、聪明冷静的孩子。” “不用特意反驳我,这是事实,不用谦虚。” “因此,我猜你不是会因‘同性不该在一起’这种经不起推敲的理由而推开夏夏的人——” “对不起,夏夏快回来了,请容我一次性说完,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告诉我——” 故妈妈抬起眼皮,眸光柔和而坚定,缓声道:“告诉我,是,或不是。” 江裴顿了顿,终究还是道:“……是。” 故妈妈神色微松,淡淡一笑—— “那么问题来了,你明明喜欢夏夏,却不肯承认,也不肯接受,这是为什么?” 故妈妈微笑着补充道:“若说先前你没有意识到,那么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 江裴的眉头没有松开的迹象,沉声反问道:“那阿姨问我这个问题,又是为什么?” 故妈妈笑容不变,声线极稳:“我只是尽到做母亲的责任罢了——你知道的,夏夏的情况有些特殊,有关他的事,我必须谨慎对待。” 江裴静静地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故妈妈柔声道:“抱歉,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若你感到冒犯,我可以再次向你道歉,但请你实话告诉我,这将决定我对这件事的态度。” 话都说到这份上。 再藏着掖着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江裴却在此时,微微有些出神。 原来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与他母亲一样。 原来他所得到的关心,不及故夏妈妈对故夏的千分之一。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故妈妈不急不躁,耐心等候。 好像过了很久。 又好像没过多久。 他终于开口。 嗓音低低地道:“……我不知道。” 故妈妈眼神一愣:“什么?” 她其实听清了,所以才会如此愕然。 答案竟然是看不清么。 江裴没有再说话。 而是盯着故妈妈身边空着的座位。 脑中回想起文艺汇演那晚。 游戏最后,故夏对他说出了那四个字。 神情温柔坦荡,眼神郑重其事。 他的心情却和现在一般无二。 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回到家里,在房间中枯坐一宿。 第二天见到故夏。 还是将他当同桌对待。 如往常一样,也就不用看清了。 故妈妈顺着江裴的视线转头。 眸光微微一闪。 距离家长会开始,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可应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故妈妈微微一叹,眼底有些复杂。 若是可以,谁愿意年少早熟,冷酷绝对。 当个孩子,不比当个大人好。 方才那四个字,对这孩子来说,估计已经是极限了。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抬手揉揉额角,决定结束这场对话。 转眸去看江裴,正要开口。 却见他不知何时,透过玻璃,定定地瞧着什么。 这孩子的妈妈或者爸爸来了吧。 故妈妈再次跟随他的目光,望去。 却在下一秒牢牢地怔在座位上。 大概是因为家长会要开始的缘故。 宽阔的走廊里空旷无人。 家长们纷纷在教室里落座,孩子们则是三三两两地站在教室后面,准备旁听。 故夏自长长的走廊尽头走来,修长白皙的指间端着一个纸杯,前进的步伐带着几分匆忙。 神情却小心翼翼,温柔细致。 她仿佛听见江裴低声呢喃道。 “……故夏。” 极轻极轻。 犹如一声。 被风吹散的叹息。 第12章 十二、为他而哭 江妈妈几乎是踩着家长会结束的点来的。 神情匆匆忙忙,脚步却不紧不慢。 江裴在教室后面看见她时,她正停在教室门前,对着透明干净的玻璃,举手挽了挽鬓发。 身材纤细,皮肤白皙,貌美如花,娇艳柔弱。 江裴神色不变,眼底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也无失望之情,若无其事地从后门出去。 江妈妈自玻璃前偏头,柔柔唤道:“裴裴……” 江裴恍若未觉,平平淡淡道:“家长会差不多结束了,你是要跟老师聊两句,还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江妈妈站着瞥了眼教室里面,讲台上的班主任站在人群之间,四周围了好几位家长和学生。 故妈妈与人群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也在其中。 故夏跟在她旁边,时不时与妈妈“说”上两句。 江妈妈垂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19 眸迟疑道:“我……” 江裴平声道:“我知道了,我们随便走走吧。” 江妈妈展颜一笑,轻声道:“嗯。” 与故妈妈气质比容貌更出众不同。 江妈妈的五官精致柔美,一颦一笑宛若不胜凉风吹拂的娇花,可谓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江裴面色沉冷,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江妈妈都在跟他说着他早就听腻了的话,江裴似听非听,偶尔敷衍地应一两个字。 江妈妈到底还是察觉出来,有些埋怨地道:“裴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妈妈的话……” 江裴不冷不热:“在听的。” “那妈妈刚才跟你说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裴皱眉道:“不着急,再说吧。” 江妈妈还想说什么,江裴面无表情地打断道:“我下午还有课,作业也没写完。” “……”江妈妈望着比她还要高的江裴,这副冷酷帅气的模样,既熟悉又陌生。 不知不觉间,她的孩子也已经离她远去了。 江妈妈的眼底倏地落下泪来,脸上露出几分浓重粉底都掩盖不住的苍白憔悴。 她凄声哽咽道:“五个月了……那女人都五个月了……是个男孩……你爸说要让她生下来……” “我现在和你爸天天吵架……他早上话都没跟我说完,就直接摔门走了……他从来没这么对过我……” “裴裴,裴裴,妈妈到底该怎么办……你爸他……” “我到底该怎么办……” 江妈妈泪如雨下,哪怕她化了再美丽再精致的妆,也遮不住人生背后的风雨飘摇。 江裴站在自己的妈妈面前,眼眸平静深邃。 所有的一切都到了揭开的地步,三年里甚至更早发生的桩桩件件,终于要有结果。 江妈妈颤手捂住脸颊,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装腔作势,她的脆弱无助,她的真实无奈,她的恐惧害怕,全部付诸于这些眼泪。 江裴的目光落在那双瘦削颤抖的肩膀上,忽然想起他也曾趴在妈妈温暖的肩窝上安眠。 他蹲下身子,伸手抹了抹妈妈的眼泪,在她抬起的朦胧凄切的视线中,理智冷静地道。 “离婚吧。” “……妈妈。” “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没什么好怕的。” 江妈妈眼神绝望,嘴唇颤抖。 这半个月来的争吵、拉扯、哀求。 这几年里的隐忍、试探、出格。 都换不回丈夫的真心和眷恋。 她的世界下起了倾盆大雨,她却无处可逃。 江妈妈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了江裴的建议。 但也没有拒绝。 只是收拾回她该有的平稳坚强。 离开时面容疲倦而平静。 仿若半生梦醒,又仿若裂心断情。 心不在她身上的人,哪怕她用自轻自贱的方式,也挽留不住,这个道理,她竟然现在才懂得。 江裴独自转身往回走,脚步缓慢沉稳。 锐利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故夏。 那个温柔爱笑的少年,也曾在他面前哭过。 为他而哭。 高二的某个周末,故夏提前约江裴出来,希望他能替他补习物理和数学,江裴没有拒绝。 两人约好在一家奶茶店旁边的树下碰面。 江裴到的时候,故夏已经在原地等他很久了。 绿荫浓郁,伞叶如盖,安静耐心的少年亭亭立在绿树之下,五官柔和,皮肤白皙,身形纤瘦,斑驳的光斑投在他身上,影影绰绰。 江裴停在原地,抬起下巴,冲他道:“故夏,过来。” 故夏听见那道熟悉沉冷的声音,笑着抬眸。 却在看清冲向他背后的人影时,脸色猛地一变。 江裴微微皱起眉。 下一秒就见故夏拔腿拼命向他跑来,眼神焦急慌张,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小心! 他不顾一切生生拉扯受损的声带,发出的声音却愈发嘶哑变调,反倒更加模糊不清。 江裴微微一愣:“什么?” 故夏来不及再说出一句话。 靠近江裴背后的风声已近在咫尺,呼啸而至。 江裴却在此时反应了过来。 他们竟然约在上次故夏见他打架的地方! 风声凌厉迅疾,毫不含糊,表明了偷袭者下手时毫不心软的坚决态度和狠辣决心。 江裴心念电转,身体本能而快速地往旁边一躲。 后脑勺险险躲过那致命的一击。 风声毫不停歇,下一秒他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江裴面笼寒霜,眼底戾气暴涨。 转身挥拳而出,口中断喝道:“站那别动!” 偷袭者未想他的反击来得如此迅猛,猝不及防正面生生挨了这拳,身体极大程度地往一边偏去,手中握着的棍子险些脱手而出。 故夏眼眶湿润,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冲向他的脚步,却听话地停住了。 江裴打架,最不缺的就是快准狠。 往往一招解决,根本不会心慈手软。 等那人脸色苍白地瘫软在地时,他的唇角刚挑起一抹冷笑:“就这还敢偷袭?” 姿态高傲不屑,脚边掉着那根木棍。 那人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着什么,各种污言秽语,脏得不能再脏。 不等江裴再说些什么,故夏已经快步上前,红着眼睛伸手去卷他的衣袖,就要查看伤势。 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那钝器狠狠击打在人身上的闷响,重得他心脏都抽痛。 江裴动作随意地抽回手,神情冷淡地抱着手臂,偏头看他一眼,冷声道:“又想占我便宜?” 故夏抬眸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抹了抹眼泪,手中的动作固执坚决,非要把他的袖子往上翻。 很少有人敢违背江裴的意愿,更别说是瞪他。 尤其当这个人是脾气好到不行的故夏时。 江裴直接愣了愣。 一时放松了守备,被他推开了衣衫。 露出了健壮修长的手臂上,可怕而深刻的紫红色淤痕。 故夏刚擦完的眼泪,刷地就又下来了。 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手臂上,灼热滚烫。 江裴的眉宇间升起一抹烦躁和闷气。 心里的某个地方,很不舒服。 他伸手扯了扯故夏的头发。 冷冷道:“我都打赢了,你还哭什么。” 故夏偏了偏头,随之抬眸。 江裴这才发现,他的口中在说着什么。 反反复复,无声而激痛。 江裴的神情渐渐严肃,捏起他的下巴抬起来。 寒声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故夏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眼角通红,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0 一行泪缓缓滑下。 清秀干净的脸上自责内疚,竟有一丝凄楚。 他一字一顿道。 “我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我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对不起。” “江裴。” “对不起。” 江裴漆黑如墨的眸中,酝酿着暴怒的颜色。 掐着他下巴的手指越收越紧,脸色铁青。 故夏削尖白皙的下颌上,泛起鲜红的指印。 他却浑然不觉,全然丧失痛感一般。 只是无声地一遍遍重复。 “对不起。” “江裴。” “对不起。” “江裴……” 江裴眼眸凶狠,极具气势地压下身体,牢牢地盯着故夏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语声清寒沉缓。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会说话不是你的错,这不是罪名,你无需背负,更不用跟我道歉。” 故夏被逼迫地对上他沉怒深黑的双眼,哽咽两声,缓慢至极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嗯?” 热烫的眼泪滚滚而下,他微凉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他手臂上鲜红的伤痕,恨不得以身相代。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见到他受伤,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责和心疼,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咳咳,咳咳……”躺在地上的那人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勉勉强强撑起身体,咧开嘴笑。 他的嗓音嘶哑,吐字却很清楚:“怎么不是他的错,如果他能说话,没准你刚才就不会被我打中了……” 江裴眼眸一厉,体内暴虐因子尽数被激起。 他猛地放开故夏,弯腰拾起地上的木棍,大步走了过去,浑身气势骇人悚然,那人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惧和后怕,神色慌张道:“你——你不要过来——” 江裴寒着脸,将木制的棍子干净利落地往下一戳,重重地抵在那人大腿内侧的软肉和骨头上,用力地碾了碾。 “啊——”那人哑声痛叫出声,身体应激蜷起,冷汗如雨下,软倒在地上,大腿不住地痉挛颤抖。 饶是江裴五官深刻,面容俊美,此刻看起来也犹如凶煞恶鬼临世,又如收割人命的冰冷死神。 偷袭者的脸都痛扭曲了,江裴仍是不放手,一寸寸地用劲往下压,寒声道:“想进医院,我成全你。” 故夏吓得呆住,连哭都顾不上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着上前阻止。 江裴却先他一步丢开木棍,直起修长挺拔的身体,怒气翻涌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呢?是不是也要我来这么一下?” 故夏摇了摇头,抬起手背擦了擦下颌的眼泪,上来就去拉他的手,要带他去医院。 他刚才哭得狠了,现在脸颊还泛着红潮,抽抽搭搭,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既可怜又惹人心疼。 江裴退后一步,双手环胸,避开他的手指,冷着嗓子,逼问道:“还敢不敢说是你的错了?” 故夏急急地摇头,眉头微蹙,抬眼间神情焦急,又凑近了些,小心地牵住他的衣角,拉了拉。 江裴牢牢地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今天就要治治故夏这随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毛病。 “说话告诉我。”他放下手,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 故夏微微睁大眼睛,愣在当场。 心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身体却无法对此作出反应。 或者说,不敢对此作出反应。 江裴怒容已散,眸色冷静道。 “你不是会说话?我要你告诉我,不敢了,不会了,不是你的错,你没错,你知道了——随便哪句都行。” 故夏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拉着他衣角的手指渐渐松了。 江裴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故夏,告诉我。” “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跟你去医院的。” 故夏退后一步,眼眸中又有泪水泛起。 江裴无动于衷,接着道:“我也不会抹药,不会注意伤口,我还会在手臂划刀子,让它永远都不会好。”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却已经会用自己的健康和安危来威胁他了。 故夏眼眸中的泪水渐渐聚集,望着他的目光带了乞求,嘴唇无声开合:“江裴……” 江裴面色冷静,抬手捂住他冰凉而柔软的唇,牢牢地盯着他的眸子,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逃避。 他沉声道:“你可以的,故夏。” 我相信你。 说罢缓慢而坚定地移开手掌。 故夏抬手下意识就去捂他的手指,摇头不让他离开,眸光里涌上慌乱和哀痛。 江裴松了松脖颈和紧绷的肩膀,换了语气,低声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但你要知道,今天你不把这事给我做到,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他素来说到做到。 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却不容违抗。 决定的事情亦不可更改。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软化的迹象。 仿佛在坚决地告诉他。 若你不说出来,我们就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故夏闭了闭眼,湿透了的睫毛下浸出一行泪来。 江裴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一点点将手指挪开。 他沉声道:“说给我听。” 故夏道:“我……” 没有声音。 江裴道:“重新说。” 故夏:“我……” 江裴打断:“重新说。” 故夏嘶哑道:“我……” 江裴面色不变,冷静道:“下一个字。” 故夏:“没……” 江裴语气丝毫不松:“下一个字。” 故夏:“没……没……” “……有……” “……错……”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字一顿,万分艰难地道:“我……没……有……错……没……错……” “……江、裴。” 我没有错。没错。 江裴。 短短八个字,耗尽双方的精力和心神。 江裴不自觉绷紧的那根弦,骤然松了。 故夏望了他一眼,随即紧紧地闭上双眼,扑到他的怀里,委屈至极地大哭起来。 他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江裴身体僵硬,脸色比身体更加僵硬。 好半晌,才抬手捏了捏故夏汗湿细腻的脖颈。 郑重其事地道:“你做得很好,我听见了。” …… 江裴抬手捏了捏眉心,恢复平素迈步的速度。 他对故夏,好像一直都特别狠心。 当时竟然逼他到了那个地步。 …… 那天江裴还是和故夏一起去了医院。 挂号时挂的却是咽喉科。 一次逼迫,两败俱伤。 故夏的喉咙和声带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1 没有出现其他问题。 人却倦极累极。 检查前还坚持让江裴先去处理伤口。 检查完之后,江裴询问医生的功夫。 他就靠在椅子上安静地睡着了。 纤长微卷的睫毛柔软地垂着,眉心微皱。 江裴蹲在他身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抬手轻若飘羽般,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么轻的力度,那么远的距离。 直教人怀疑,他的手指,是否真的碰到了故夏的发丝。 故夏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就没什么大碍了。 江裴的手臂却因没及时处理。 后来又背着故夏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 连续两个星期,不碰都痛得厉害。 而那徐徐吹在江裴颈侧的温热气息。 他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回忆起来。 江裴素来清醒的眼底有些迷惘。 故夏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第13章 十三、心照不宣 故夏在第三次模拟考试结束那周的周五,安静平稳地度过了他的十八岁生日。 那天晚上他特意请假回家,与故妈妈他们一起洗菜、淘米、炒菜、做饭、许愿、切蛋糕。 一起下厨,一起吃饭,一起说笑,一起互道晚安。 忽略他和林衍之间依旧存在的某种不可捉摸的暗流和隐隐约约的怪异感,明面上看着,竟然是一家四口齐聚,其乐融融的和谐模样。 故夏难得在有林衍的场合,心情轻松愉悦。 漂亮精致的眉眼间,笑意温软,盈盈动人。 一起围着切蛋糕时,他照例许下希望妈妈永远幸福的愿望后,又默默地加了一句。 ——希望他和江裴,能上同一个大学。 暖色烛光照耀下,他的侧脸温柔而虔诚。 看得林衍微微失神,又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 这回是真的长大了呢,小故夏。 故夏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充满希冀和期盼,俯身轻轻地、轻轻地吹熄了蜡烛。 一片黑暗里,林衍举步往客厅吊灯开关走去。 他面带微笑,背对故夏他们,“啪”地一声按下开关。 柔和明亮的光芒重新照亮客厅里的一切。 林衍立在原地,偏头望向不远处的三人。 弯起的唇角笑意不变。 很好的画面。 如果亲手毁掉。 该有多痛快。 你说是吧。 ……故夏。 故夏没想到愿望会破灭得如此迅速。 周一回校的那天早上,他没见到江裴。 却从同学口中,得知他可能要出国的消息。 早上的缺席,就是为了去办相关手续。 晴天霹雳,惊雷炸响,不过如此。 故夏怔怔地立在原地,满眼茫然无措。 仿佛骤然被遗弃。 同学被故夏的反应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正要找补两句,却见他红着眼眶,兀自抬脚往教室外走了。 怎么叫也听不着,浑浑噩噩,宛若行尸走肉。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湖边大道上三三两两吃完饭回来的学生,结伴而行,嬉笑怒骂,各有归属。 安静无人的湖心亭下,故夏双手松松地抱着膝盖,任由单薄汗湿的身体贴靠在刷着红漆、被太阳烤得炙热滚烫的亭柱上。 素来清澈明媚的眼底,雾茫茫一片。 早已正式进入夏季,太阳当空照耀,热度不容小觑,空气中充斥着闷热潮湿、盘踞不散的窒人暑气。 天边无风无云,岸旁柳叶打卷。 不下三十度的高温里,故夏出了一身冷汗。 淡色柔软的嘴唇,不住地轻颤。 眼前发黑发昏,瞳仁无神而失焦。 如果早一点知道,不需要多早,只要早两天,只要在他奢望之前,让他知道,他也不至于如此。 偏偏天不遂人愿,叫人心生希望,又无情眷顾。 江裴一脚踏上廊桥上铺着的木板,远远瞧见那个蜷缩着一动不动的人影,脑中冷静下来。 非要赶在午休之前回来,还未走进教室,就被同学拦住,紧张地告知故夏情绪不对,独自往湖边去了。 他知道故夏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可还是心脏一沉,想也不想,直接追了过来。 江裴徐徐走到故夏身前,在他对面蹲下,低眸望进他涣散无光的眸子,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故夏恍恍惚惚抬眼,凝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却又在下一秒仿佛被强盛过热的阳光灼烧了眼睛,紧紧地闭上眼,逃避地别过头去。 江裴浓黑英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伸手碰了碰他细汗密布、光洁滑腻的额头,语气沉缓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故夏浑身一颤,在他温热的指尖碰到他冰凉的皮肤的瞬间,如触强电般,迅速甩开他的手臂。 他太过用力和不顾一切,以至于手肘狠狠地撞到光滑坚硬的柱子,“啪”地一声,声音沉响而闷痛。 露在短袖外面的白皙皮肤迅速青肿起来。 江裴脸色一沉,强硬而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臂,想也不想地将掌心贴上去,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他冷声道:“你干什么。” 是真的,不是幻觉。 他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故夏的眼睫轻轻颤抖,面上依旧没什么反应。 只是他的脸色极为苍白,唇瓣轻抿,冷汗不断。 看起来不好极了。 江裴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语气放软了些。 “故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的。” 故夏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终于睁开眼看他。 神情绝望而凄切,眼底泪光盈盈。 周遭蝉鸣声嘶力竭,喧嚣而吵闹。 江裴一瞬不瞬地望着故夏的眼睛,字字清晰地低声重复道:“我会帮你的,只要你告诉我。” 你帮不了我的。 七窍玲珑水晶肝。 不解千回百转藏匿情。 留不住的人,终归是留不住的。 而他连拔腿追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故夏红着眼眶,无声哽咽。 随即缓慢而坚决地,抽出被江裴握在掌心的手腕。 江裴先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此刻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薄唇紧抿成一条笔直而锋利的弧线。 他松开手指,一言不发,任由故夏抽回手。 故夏神情虚弱,忍耐地闭了闭眼,把即将掉落的眼泪憋了回去,双手脱力地撑在热烫的柱子上,身形有些摇晃,一点点从台阶上站起身。 他终于开口,无声喃喃道——我没事…… 只是脚下还未站稳,眼前便是一片天旋地转。 强烈的眩晕袭来,故夏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滚烫虚软的身体落入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2 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 语气状似平稳冷静,实则暗含焦急和慌乱。 怎么可能呢……故夏模模糊糊地想道。 随即便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 冷气充足的校医室里,江裴脸色难看。 故夏悄然无声地躺在白色干净的单人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几不可闻的呼吸却逐渐平缓安稳。 他的意识恢复了些,微蹙着眉,偶尔稍微动两下身体,半醒不醒,看起来还是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严重低血糖加严重中暑,若非他们学校的校医专业素质过硬,故夏肯定直接进医院。 江裴越想脸色越冷,直想把人揪起来骂一顿。 午休时被人一脚踹了门、最该生气发火的男校医反倒一脸笑眯眯,动作快速熟练地为故夏降温解暑,先后喂他喝了藿香正气水和浓糖水,期间还特别好脾气地对江裴道,让让。 江裴神情一僵,沉默着,往旁边退了两步。 等到校医重新在他宽大舒适的躺椅上坐下,站在床边的江裴发问了:“他怎么样了。” 校医不说话,指了指床上脸色正在转好的故夏,又指了指墙上清晰明净的镜子里,全身肌肉紧绷、面笼寒霜的江裴,随手翻了翻杂志,神态悠闲。 江裴又是一僵,半晌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半垂着眼帘,语气沉沉道:“抱歉。” 下颌却还是紧紧地绷着,丝毫不见放松。 校医叹了口气,合上用来装模作样的杂志,放到一边,指着江裴脚边的凳子,淡定道:“坐。” 这位气势凌然、长相俊厉的男生,除了刚才经他提醒退后的那两步,自进门后就没挪过地方。 那么挺拔修长的个子,站得还格外笔直端正,满脸寒气四溢,紧紧地戳在床边,实在碍眼得很。 江裴顿了顿,面色稍缓,顺从地在凳子上坐下。 总算顺眼多了,校医满意地笑了笑。 好声好气道:“他就是中暑比较严重,在这多休息会儿,醒来后再让他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江裴静静地看了一眼故夏,低声道:“谢谢医生。” “哎,不客气。”校医随意地摆摆手,十分大度。 等故夏再次醒过来,下午的课都上一半了。 他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大概知道自己在哪,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裴的声音从旁边淡淡传来:“你醒了。” 故夏的眼睫颤了颤,心中竟是异常的平静。 他单手撑在床上,慢慢坐起身来,垂眸望着腿上盖着的白色薄被,神情安静而恍惚,一“言”不发。 江裴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侧脸,深黑的眸子里无情无绪,倨傲冷淡,竟也是无话可说。 那位校医不知去了何处,冷清偌大的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一坐一站,相对沉默,静寂无声。 时间仿佛就此停滞,推不向未来,亦回不到从前。 直到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推门而进,两人之间那种有意无意疏远对方的气氛才被打破。 故妈妈面有忧色,神情却不慌张,步伐沉稳镇定,除了额间微冒细汗,看不出有什么焦急之处。 故夏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红了眼眶。 故妈妈快速走上前来,抬手在故夏清瘦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柔声道:“宝宝——你怎么样了——” 江裴冷淡地垂下眼帘,密密长睫很好地掩去眸底突然波动的情绪,神情平静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旋即转身,迈开长腿,独自往门外走去。 故夏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故妈妈的腰。 望向门口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江裴挺拔冷酷的背影,亦变得模糊不清。 先前强行忍住的眼泪,迅速洇湿了纤长漆黑的眼睫。 彼此心照不宣,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不必将事情挑明,就已知对方的选择。 却让人连丝丝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故夏安静地阖上眼眸,心间陡然荒芜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在《十二、为他而哭》里的一个细节,江妈妈问江裴,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江裴皱着眉回答,不着急,再说吧。 所以,出国的事情是真的……不是夏夏反应过度。 这章三级或者五级虐。下章七级虐。 第14章 十四、咫尺天涯 故夏脑袋昏昏沉沉,耳畔隐约听到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在静寂的室内空空落落地响起。 他费劲地撑起手臂,勉勉强强自酒店大床上爬起,半睁不睁着一双似醉非醉的眼眸,神情迷迷蒙蒙,踩着虚软漂浮的步子,缓缓往门边走去。 是哪个同学也要来休息吗。 还是说楼下结束了,班长过来找他。 故夏神志迟缓,脚步踉踉跄跄。 窗外夜色漆黑,灯光璀璨而迷离。 这大概是所有高三学生的惯例。 高考过后开谢师宴,特此感谢与他们共同进退的任课老师们,又因时间是在离散之前,这顿饭亦被同学们戏称为“散伙饭”。 故夏他们班是全年级最活跃的班级,没有之一。 订的是星级酒店自带k歌设备的大包厢。 班长还自掏腰包,体贴大方地在楼上开了好几间房间,供打算通宵或者不方便回家的同学使用。 深夜十点,老师们陆陆续续离开得差不多了。 不用转移战场,没有后顾之忧,再加上无人管束,这群天性活跃、惨遭压抑、一朝解放的同学们,吃吃喝喝,吵吵嚷嚷,简直要闹翻了天。 就连素来不怎么参与这种活动、顶多在一旁安静围观的故夏,都被强拉着玩了两个游戏,输掉后又被罚着灌了好几口酒下去。 他酒量浅,又是头一次喝酒,意识尚且能保持清醒,身体却有些轻飘飘的难受,喉咙和胃里如同火烧一般,再加上受不住包厢里吵闹的气氛,便向班长要了张房卡,独自跑到楼上休息。 故夏掀了掀眼皮,绕过精心摆放的皮质沙发时,一时出神,不小心被冰冷坚硬的茶几绊了一下。 他的手指浅浅地按在沙发把手上,感受到脚趾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神志略略清醒几分。 唔,忘记穿鞋了。 他抬起眸子,有些疑惑地往门口望去。 敲门声时断时续,每次响起都是规律又克制的节奏,等待开门的人却一言不发,神秘而充满耐心。 难道……是江裴么…… 故夏的眼眸微微一亮,呼吸有些急促,撑起沉重乏力的身体,加快步伐,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是你吗——江裴——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3 故夏在心里喊道。 在我做出那样的事后,你还愿意来找我吗。 从得知江裴要走的那天开始,直到高考正式结束的那刻,故夏一意孤行,单方面地切断了和所有人的交流,包括和江裴的。 或者说,尤其和江裴的。 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本就不会说话的人,彻底活成一座孤岛。 如此这般,才能强行忍住刻骨而纷乱的情绪,撑过最后的那几天,熬过全部的考试。 等到一切终于结束,再好好地见到江裴。 他依旧是那副孤高冷傲、生人勿近的模样。 神情漠然,眼神冷冽,脊背挺直,身长玉立。 他浑身血液如被抽干似的冷,心头如遭万蚁啮咬,眼眶却在微微发热。 我之所爱,惟愿不弃。 千言万语,尽数回归,又尽数消散。 最后只能借着酒意,冲动大胆又希冀决绝地将人往宽大的沙发靠背上一推,直直地就吻上去。 姿态温柔,一往无前。 当众出柜,或者出丑,他不在乎。 可江裴在乎。 光线昏暗错乱的角落,众人还没发现之前,江裴伸手牢牢钳制住他的手腕和身体,半眯起寒光湛湛的眸子,声音低沉、语气冰冷地道,你干什么。 故夏颤抖着睁开双眼,发红的眸底波光流转,不似平常情态,醉意迷离,隐带哀色,浮起的泪水盈湿了眼眶。 江裴不惯处于下风,有些不悦地仰起头,冷眼扫过他染了淡淡粉色的耳垂和泛红的脸颊,凌厉的下颌和修长的脖颈扬起一道弧度流畅的线条。 又在瞧清楚他醉意盈盈的目光后,怔了怔。 禁锢着他身体的手指,不自觉地松了松。 故夏趁机俯身,在他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双唇相接的瞬间,江裴猛地偏过头,柔软温热的唇瓣挨擦而过,手指用力地收紧他的腰肢。 深深浅浅的暗光打在他俊美深刻的五官上。 衬得他眼眸幽深,眸光明灭不定。 故夏无声哽咽,眼角悄然落下一滴泪来。 不是没有问过的。 在他离开考场,回到教室后。 就问过江裴,出国的事是不是真的。 彼时江裴眼眸平静,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两人之间不过隔了短短一步的距离。 却如同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隐形鸿沟。 故夏轻轻喘息一声,前进的步伐慢慢地停在门后,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期盼和希冀。 他微微低头,想要透过猫眼看清来人是谁。 就在此时,一直没断过的敲门声,倏地落了。 故夏呼吸一滞,眼角余光自猫眼上匆匆一瞥而过,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已经迫不及待地向下一转,手臂猛地往后一拉。 门,开了。 故夏望着来人,手指骤然缩紧,如坠冰窟。 站在门口的人,面容英俊,身姿高大挺拔。 却,不是江裴。 林衍清楚地将故夏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玩味又危险地垂下眼帘,单手扶着门框,勾唇一笑。 他轻声道,我看你今晚,要往哪逃。 …… 江裴望着包厢里显示歌词的大屏幕,面无表情。 头顶上均匀洒下的灯光柔和暧昧,光线明灭的屏幕里一派青春洋溢、纵情放肆的校园气息,校服、微风、吵闹、和好,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经典又恶俗的桥段自然也有出现。 柔弱女主遭受校园欺凌,帅气男主路见不平英雄救美,仗义又威风地替女主赶走那些流氓混混。 江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以为他忘了的。 高一开学,他就和故夏坐在一起。 他冷言少语,故夏口不能言。 自然不熟。 那时候他也不似后来,天天那么早到学校。 不过有一日凑巧起得早了,干脆提前来学校,就赶上故夏被人欺负的场景。 这是正常而不可避免的。 哪怕他们的学校再好,也会存在那么些个渣滓。 更何况故夏的情况又那么特殊。 第一次入学考试就拿了年级第一,甩了第二名的江裴将近二十分,长相端秀姣好,脾气温和可亲。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谁眼红了难受了,遇事不高兴了,随便扣两顶帽子上去,就能恶形恶状地堵住人,只为出气。 江裴心中有大是大非,却无心理会这些小打小闹,因此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兴趣。 但有些事情做得太过分,就很令人不齿。 他冷眼旁观片刻,最终还是帮了故夏。 恶徒四散而去,被欺凌的人静立在原地,温柔地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脸上有隐隐的后怕和遗憾。 江裴浅浅地眯起眸子,盯了他片刻,冷呵一声。 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故夏性格温和柔顺,本质善良无害,但他聪慧坚韧,不是束手无策、放纵恶意之人。 想必方才的场景,也有他暗中促成的成分在。 就是业务不熟练,差点玩脱了。 江裴冷着脸,转身大步离开。 故夏在后面小跑着跟上,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冷冰冰的侧脸,没有解释。 唇角那抹温柔如春风的笑意,却一直没散。 一首歌尽,江裴神情冷静地站起身。 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地往班长所在的方向走去。 …… 林衍慢条斯理地挂好防盗链,转身瞥了眼地上的故夏,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残忍。 他蛰伏隐忍,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很久了。 故夏神情迷迷蒙蒙,仍旧试图往门边挪去。 □□的手臂无遮无掩地磨在冰冷光滑的地面,拉扯出丝丝缕缕的痛楚,却不及身上的痛。 自然是不及的—— 他衣衫凌乱,手臂、腰间露出的大片白皙皮肤上,布满青青紫紫的勒痕、掐痕,以及剧烈碰撞后留下的伤痕,还有泛着血丝的,触目惊心,斑驳清晰。 苍白的脸上却浮起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燥起皮,呼吸有些急促。 故夏难受地往下蜷了蜷身子,却因体力耗尽,肌肉麻痹,不得做到,浑身止不住地细细颤抖。 林衍微笑着,迈步缓缓靠近,同时伸出手指,慢条斯理地,挑开腰间皮带。 无意间知道故夏的性取向后,他便想也不想地将原先准备好的报复手段悉数推翻,直接改为最原始最简单最有效,他也最擅长的那种。 为了防止自己临阵不行,他还特意带了药。 却在方才激烈的争斗中,错手用在了故夏身上。 林衍漫不经心地撇撇嘴,眼神有些阴翳和不满。 实施折磨的过程中,猎物的意识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4 若是不够清醒,猎手从中获取的快感和乐趣会大大降低。 不过令他满意的是,在看见故夏满面潮红、气息奄奄、毫无反抗之力地趴在地上后,他的身体和心情,迅速又完全地亢奋起来。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堪堪停在身侧。 故夏神情恍惚,吃力地抬起疲乏滚烫的眼皮,浅浅呼出一口热极燥极的气息,仰头的姿态脆弱无助,却极度安静而充满绝望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江裴…… 他的嘴唇上下开合两下。 江裴…… 背后一道温热沉重的躯体,慢慢覆了上来。 故夏身体一颤,机械地往前动了动,窄窄的门缝里透出的光芒,浅而微弱,又仿佛触手可及。 林衍冰凉粗砺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探入故夏的身体,草草地挤压搅动两下,又漫不经心地抽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静寂无声的走廊,终于响起一道沉稳熟悉的脚步声。 故夏险险闭上的眼眸,平静而死寂地掀了掀。 江裴立在门外,抬手利落地敲了敲,语调冷静。 他字字清晰地道,故夏,开门。 故夏无声地望着门口,视线渐渐模糊。 薄薄一门之隔。 却是咫尺,成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3 十级虐的要来了。 阿晋真的很严格了 15章被锁了 可以去wb看 第15章 十五、有缘无份 薄薄一门之隔。 却是咫尺,成天涯。 故夏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林衍插入的动作一顿,旋即颇为有趣地笑了笑。 他凑到故夏耳畔,微笑道:“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吗?” 故夏微微仰着头,只是失神又执拗地盯着门的方向。 江裴脊背挺直,垂手立在门口,面色平静,耐心地等待许久,灯光明亮的房间里,却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他长眉一皱,想起故夏离开时的迷离醉态,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门把手,往下一转。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又在下一秒,堪堪停住。 只留出了一道窄窄的缝隙,有光线透了出来。 一条幽幽泛着冷光的防盗链,横亘在眼前。 江裴松开手指,平静道:“故夏,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林衍伸手一捞,拿过茶几上的杯子,抬手随意地掷了出去,瓷片碎裂的声音清晰无比。 故夏气息微弱而灼热,无声地喘了一口气,手臂颤抖着撑在地上,动作缓慢地向前爬去。 乌黑柔软的鬓角和修长细腻的脖颈间冷汗涔涔,异样的潮红不断上涌又褪去,脸上却是苍白至极。 没有经过润滑的后庭被人无情撕裂、又被强行撑开所带来的巨大痛楚,故夏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可此刻的他,神情安静,仿佛没事人一样。 直教人惊疑,生生忍受这残酷折磨的人不是他。 “江……裴……”他的口中喃喃发出低至几不可闻的呼唤。 以绝对优势压在他身上的林衍敏锐至极,迅速伸手,从后面牢牢捂住故夏的嘴巴,欺身贴近他的耳侧,语气惊讶又嫌恶,轻轻道:“你能说话。” 故夏恍恍惚惚抬眼,身体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白`皙柔软的指尖虚虚地按在地面上,在很明显地痉挛颤抖。 一门之隔。 那么近的距离。 他却见不到他。 故夏的耳朵里,开始产生阵阵轰鸣。 江裴说的话,却一字不落地直接传进他的脑海。 江裴沉声道:“你不想见我,是因为刚才的事?” 林衍捂住故夏的唇不放,另一只手更加地分开故夏的双腿,粗鲁地往他身体的深处挤了挤。 故夏虚弱地阖了阖眼眸,双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是的,我很想见你。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你。 江裴蹙眉道:“刚才人太多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淡淡的:“你不要生气。” 故夏幅度极小地摇摇头。 不会的。 怎么会生你的气。 你是江裴。 我深爱的江裴。 我哪里舍得。 有什么温热柔软的物什轻舔着他的耳廓,湿润淡暖的气息徐徐吹进他的耳朵,故夏浑身发热发烫,心底却一片冰凉滑腻,恶心得想要干呕。 就像被一条嘶嘶吐着红信的毒蛇紧紧缠绕住了。 挣不开,逃不过,令人窒息又心生厌恶。 那人低低地压着嗓音,语气轻蔑又不屑地道:“当哑巴真是可怜又可悲,你说是吧,明明心里有一堆想说的话,明明最想求救的对象就在门外,你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闭嘴。 故夏无声道。 林衍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变得愉悦而轻快,带着很明显的笑意,用气音道:“小故夏,你猜,若是让他看见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会对此作出什么反应?” 闭嘴。 故夏紧紧地蹙起眉。 林衍心里升起丝丝的兴奋和快意,面带微笑道:“气得发抖?厌恶至极?当场转身离去?你喜欢的人性格那么骄傲强势,他受得了你和别的男人肢体相缠、亲密交`合吗……他的眼里……容得下你这颗沙子吗……” “或者说他完全不在意你,这样也就无关接不接受了,不过这种可能,更加不是你想要的吧。” 林衍越说,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你给我闭嘴。 “可惜,”林衍收了笑,有些遗憾地道:“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我的好事的,任何人,都不行。” 你给我闭嘴—— 我听不到江裴说话了—— 故夏一直无声无息地趴着,此刻却突然用力地往前挣了挣,林衍猝不及防,险些没能压住他。 他又惊又怒地追上去,眉眼间带了一股暴虐的戾气。 健壮的腰胯毫不犹豫地往里撞了撞,林衍语气森寒阴冷,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任、何、人、都、不、行。” 故夏的面色痛苦而扭曲,身体僵硬紧绷,又微微痉挛抽搐,暗中积攒多时的力气,瞬时消散。 他的唇齿间咬出血来。 有人用肮脏凶悍的利器剖开他的身体,还要用他一生都求而不得的能力,肆意羞辱他的灵魂。 故夏苦苦压抑的情绪破了口,用力地睁大眼睛,望着不远处沉默不动的门板,无声又乞求地道。 江裴,求求你。 求求你进来,求求你救我。 就像你第一次救我那样。 就像你每次都能看进我的眼睛,准确又漫不经心地能说出我心中所想,不耐烦又从不拒绝地帮助我那样。 求求你这次也进来,看看我。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5 看看狼狈不堪,无法反抗,又渴望救赎的我。 江裴—— 可惜,与他一门之隔的人。 注定听不到他一生中最深重绝望的呼喊了。 江裴出神片刻,随即沉着眸子,神情认真专注,望着眼前的房门,仿佛在透过这道屏障,在望着什么人。 他字字冷静道:“故夏,我要出国的事,是真的。” 故夏的眼眶倏地湿了。 他呜咽一声,极力逃避地把脸往手臂里埋。 不要。 我不要听。 你不要再说了。 方才多么惨烈屈辱的境地,故夏都没有流泪,也没有多余的情绪泄露,更没有丝毫退缩和软弱的意味。 林衍用尽手段,都无法击溃故夏的心理防线。 可江裴的一句话,却让他轻易地情绪崩溃。 林衍的唇角勾起笑,松开手指,往下轻轻松松地掐着故夏细白柔韧的腰肢,开始深深浅浅地研磨起来。 江裴接着道:“但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留下。” 林衍身体一僵,警惕危险地眯起眸子。 故夏极缓地、极缓地抬起头,一滴泪无声滑落。 江裴语气不变,嗓音低沉,声线极稳。 清清楚楚地道:“无论什么方式,眼神、唇语、手势、写的字、发的邮件、打的电话——甚至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用表示,我都会留下。” 他缓慢而坚决地重复道:“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 故夏的泪水夺眶而出,手指紧紧地按着地面。 骨节泛白,指甲劈裂,鲜血淋漓。 林衍早就停下抽`插的动作,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的脸上浮现隐秘的快感和些微的扭曲,用力咬紧牙关,压下唇齿间差点溢出的粗重喘息——他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高`潮了。 在故夏哭出来的瞬间。 林衍俯下`身体,神色迷离地舔舐故夏后背的皮肤。 视线尽头是两人交`合相连的部分。 有丝丝缕缕的鲜红液体,一点点渗出。 唯有门外的那个人,能刺激到故夏。 他的眼底骤然变得仇恨复杂,齿间狠狠地吮`吸啃咬。 点点艳红落在故夏白`皙光滑、带着青紫的脊背和腰间,显得凄艳又妖异,愈发激起林衍的凌虐欲。 他无声地喘了一口气,笑容一点点勾起。 剧痛和美梦,同时到达。 故夏无声地阖上眼眸,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失。 原来不言不语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啊。 整整三年,独属于你的告白,我终于听到了。 可是江裴。 故夏支撑不住地软倒在地,在心里轻轻道。 我这次。 不能出现在你面前了。 …… 若是时间有悔,结局大抵会有所不同。 漆黑压抑的夜色,掩埋了太多的秘密。 又断绝了太多的希望。 房间里挂着的钟表一秒一秒地往前走去。 江裴脸色冷硬苍白,脊背和腰杆僵直发麻。 不知不觉间,他在门外站了一夜。 房间微开的门,在他说完话后不久,就被关上了。 窗外晨曦微露,天光渐起。 他才惊觉,他没有等到故夏的回答。 或者说,他早就已经等到回答了。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稀薄朦胧的晨光洒入宽阔的走廊。 江裴孑然而立,眼眸有些刺痛,嗓音沙哑。 “故夏……” 不期然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 江裴愣了愣,抬手按了按眼角,指尖微微颤抖。 心中迟缓而后知后觉地泛起密密麻麻的钝痛。 他缓慢而艰涩地扭头,清凌凌的目光迎着走廊尽头透进的曦光,神情瞧着竟有一丝悲伤。 原来那天,你是这样的感受么。 修长挺拔的身形明显地一晃。 玉山将倾,大厦将颓。 错失的,要如何挽回。 良久良久。 江裴举步,脚步艰难而踉跄地,离开了房门口。 从不知道,原来两人的结局,会是有缘,无份。 写在开头简介里的两句话—— 作者写到看见“无声”二字,都觉得痛。 原来不言不语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啊。 就是这章了。 完结倒计时2。 还有最后一章。he。 第16章 十六、雨雾茫茫 江裴下楼后,直接出了酒店,神情漠然平静,独自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六月份的清晨,天亮得早,大数人还在被窝中安眠,宽阔清冷的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迹,偶尔有飞驰的汽车和出租车经过,带起一阵迅疾的冷风。 今日难得的天色阴沉压抑,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有点点滴滴的雨落了下来,眨眼间转急转大。 江裴停下脚步,立在原地,不闪不避,任由雨水兜头浇下,面无表情地望了望乌云聚集、墨色浓重的天际,眼角余光是熟悉的酒店标识。 他又走回来了,今早第三次。 不等他再次转身离开,酒店的旋转大门里迅速冲出一个着急的人影来。 班长急急忙忙又不由分说地拽住江裴,把他往里拉,等两人都进到酒店大堂,才松开他的手臂,一边抖着衣服上的雨水,一边开口道:“你怎么不进来,我都看你在外面站好久了,脸色还这么差……” 本来是不敢拉的,但他见到江裴脸色苍白难看,浑身都要湿透了,脑子一热,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冰凉的雨水顺着江裴的头发和下颌流进衣领,他神情不变,语气冰冷道:“不用管我。” 说罢转身,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班长这回不敢拉了,匆匆忙忙抽过酒店免费提供的雨伞,快步追上去,从后面强行塞到江裴怀里。 江裴依旧是那副漠然平静的样子,背影挺拔修长,边走边头也不回地扔了回来。 见他如此不领情,一宿没睡、一直都在替同学善后的班长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气,略带恼怒,脱口而出道:“其他人就算了,怎么连你和故夏也这样?” 江裴脚步一顿,神情平静至极,背对着班长站着,眸光明灭不定,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故夏怎么了?” 班长说完就后悔了,怀里抱着被扔回来的雨伞,望着江裴的背影,自我反省地想道。 自己冲江裴发什么火,他辛苦折腾一晚上,跟江裴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人本来就是谁的账都不买的性格,眼里除了故夏,没有别人。 思及此,班长敛了语气,带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早上我有事去找他,站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理我,刚才我又去了一次,这回好点,房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6 间门开着,可故夏却不见了,只有他哥哥……” 江裴蓦然转身,沉着脸,厉声打断道:“你说谁?” 班长被他突然变化的脸色和语气震慑住,心里顿时变得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由自主地抱紧怀里的雨伞,忐忑迟疑地道:“我没记错的话,是他哥哥吧……家长会来过的,他昨晚上来了,问我故夏在哪……” 班长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自动消音了。 江裴面容冷极寒极,漆黑的眼眸却透着一股骇人的深红,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暴虐和戾气。 班长心惊胆战地望着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 …… 冷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连续不断地砸在积满水的地面上,又在道路两旁汇聚成小溪,流入下水道,天地之间雨雾茫茫,一片模糊不清。 江裴浑身湿透,脸色冰冷苍白,喘息粗重剧烈,喉间有腥甜不断上涌,胸腔里疼痛得似要爆炸。 他在雨里跑了三个多小时,却还是没找到故夏。 垂落身侧的手指伤痕累累,又被雨水泡得发白。 脑海中一遍遍地重复和回忆昨晚与今早的情景。 林衍唇角带血、狼狈不堪地跌躺在地上、身体动弹不得的模样,在眼前一闪而过。 江裴嫌恶冷漠地皱眉,喘息一声,重新迈开步伐。 “咳咳咳咳咳……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了,大概寻死去了吧……”林衍嗓音沙哑,语气轻描淡写。 “毕竟他被我弄了整整一宿……后来我瞧着都觉得凄惨无比……尤其是那副肝肠寸断……又说不出来话的模样……啧啧……可真是……” 他戏谑道:“你开始的时候还站在门外呢……” “……咳咳咳……咳咳咳!” “你难道不介意?还是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不对,床单那么脏那么乱,你应该都看见了……” 江裴无动于衷地抹了把脸,望着眼前倏地出现的水流滚滚、浩浩荡荡的宽阔江面,脚步一停。 河道两岸灰色坚固的河堤修得很高,往下望去令人生畏,若是谁爬上去再纵身一跃,依照现在的雨势和水势,绝对是尸骨无存的死法。 江裴脚下猛地一动,毫不犹豫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江边。 寂寂天地,茫茫雨雾,他不知要往何处去寻故夏。 可他知道,故夏在等他。 …… 每过去一个小时,江裴就会回一趟酒店。 等他脸色发青,拖着沉重疲乏的身体,再度踏进酒店大堂时,令世界颠倒的大雨,逐渐变小,又停了。 班长面带担忧不安地迎上来,望着他异常平静的侧脸,欲言又止。 江裴抬起僵硬发麻的手臂,若无其事地按了按通红的眼角,哑声道,我再去找。 酒店监控早就调出来看过了,天亮时分江裴离开酒店后不久,故夏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酒店大堂,出去后往某个方向走去,随即便消失不见,踪影全无。 江裴爸爸派来的属下在不远处接着电话,低声与电话对面的人汇报着什么,语气尊敬,见了江裴,上前两步,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他转身又离开了。 江裴连续多时不眠不休,体力到底还是耗尽了。 这次他连酒店大堂都没走出去,便踉跄两步,单手撑着供人休息的沙发扶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滴滴的眼泪毫无预兆又连续不断地打在真皮沙发柔软光滑的表面,被他动作随意地抹去。 收回的指尖在不住地颤抖,江裴面色不变。 正要再次迈步往外走去,却见门口出现一道拘谨矮小又熟悉无比的身影,那人环顾四周两下,不期然瞥见江裴后,脸上一喜,立即小跑着往他这边来。 …… 黑色的轿车还没在路边停稳,江裴就不管不顾地开了车门,风卷似的冲进别墅里的庭院。 拦在眼前、半开半合的铁门被他哐当一声大力撞开,发出的响声惊动了白色雕花木门前站着的人。 江妈妈远远地看到江裴,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裴一路畅通无阻,却在快要接近门口时,猛地刹住脚步,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江妈妈身后那个瘦削的、蜷缩在角落的人影,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胸膛剧烈起伏。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飞速跨过两人最后的距离,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今早天色暗淡,大雨滂沱,家里的帮佣和江妈妈睡醒得晚,等她们发现倚靠在铁门外、衣衫尽湿的故夏时,他已经高烧许久,几近人事不省的地步。 谁也不知他是怎么来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可他就是在神志不清、口不能言的情况下,硬生生拖着遭受过凌虐的病体,出现在了江裴的家门外。 到此时此刻,他已经严重脱水,呼吸滚烫而微弱。 江裴手指颤抖地抚过他通红的面颊和温度极高的额头,低低道,故夏,我来了。 江妈妈和帮佣将故夏扶进外面的铁门,正要带他进客厅,他短暂又及时地醒过一次。 看起来那么温柔乖顺又虚软无力的人,不知为何,怎么也不肯踏进房门一步。 只是颤抖着呼吸,无声又抗拒地一次次推开前来搀扶的手臂,左右摇晃着后退两步,软软地倚在身后的墙壁上,口中反反复复地低喃着江裴的名字。 江妈妈无法,只得叫帮佣赶紧去找江裴,自己则是返回屋里,快速地拿了干净柔软的毛毯,将人细致地裹起来,又端过水杯,先遵医嘱喂他吃了片退烧药。 毛毯故夏盖了,药片和水却被他统统吐了出来。 在那时,故夏的身体和精神,就已是强弩之末。 可他眩晕昏沉的意识里,却还紧紧地绷着一根弦,教他无法彻底地晕过去,教他支撑到现在。 江裴冲进铁门的瞬间,他便若有所感,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缓缓地睁开眼,遥遥地望着江裴。 只这一眼,就叫江裴的心,当场撕裂成两半。 故夏的眸中没有轻松、激动、欣喜、愉悦。 也没有委屈、怨怪、仇恨、悲伤。 他只是虚弱无比地靠着旁边的门框,手臂松松地抱着阵阵发冷又阵阵发热的身体,神情疲惫又平静地看了江裴一眼,便无声地阖上眼眸。 仿佛自始至终都知道,只要他安安静静地等着。 他的归宿,就一定会来。 江裴抱起故夏,大步往门里走。 故夏迷迷糊糊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伤痕累累的手指滑落在一旁,没有再阻拦。 江裴抱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他嵌进骨血里。 他好像听到他说了什么,竭力压抑的平静语调。 却有温热苦涩的液体,打在他干燥破皮的唇上。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无声的你 作者:风雪不渡 分卷阅读27 故夏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终于沉沉地睡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最终失而复得。 江裴低头收紧怀抱,颤声道。 谢谢你拼尽全力。 出现在我面前。 end 分卷阅读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