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精神病》 分卷阅读1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我转着手里的塑料陀螺,刚开始它高速运转,转出了虚影,在四处碰壁之后,它缓缓慢下来了,直至停止不动,不动前它笨拙的摇晃了两下,真是可怜。我不停地使它重新转起来,可是不管如何,陀螺转得再快,也终会碰壁和停下,就如...这吃人世界里迅速会被淹没的某种定律。 救救孩子...2008年,纪。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杜秦 ┃ 配角:郑长青,周女士,秦裴照,未生,廖思行 ┃ 其它:性侵,校园,成长,人生 =========================== 第1章 探望这件小事 二零一零年,我坐火车从成都回到南京,按例去探望一位姓乔的旧同学。 这是我每个寒暑假都需得要做的事情,对我来说,已是习惯,对他来说...不...他都不记得人了,又何来对他之说? 我念大学念昏了头。 回家见过了父母,我才按照记忆里的路来到了环境静谧的一处住所,旧同学所住的那幢楼在犄角旮旯里,最开始的时候,我总要麻烦守门的大爷帮我指路,现在已经走得滚瓜烂熟了。 走入腐朽的楼道内,轻微的脚步声唤醒了声控灯,我的步伐由急变为缓,迟迟踏完最后一层楼梯,我拐出楼道走至门前,抬手敲了敲,再冲猫眼的方向礼貌微笑。 这个商品房年代久远,没有电梯。 门缓缓开了,一个模样显老的女人也冲我笑了笑,她笑时,额头的皱纹,眼周的皱纹,就深了些。她把手放在围裙上擦干净了说:“阿秦呀,这么早就放假了?高中都还没放呢。” “姨,大学跟高中是不同的,都说了几百道了。”我笑眯了眼睛,提起手中翠绿色的礼盒,又道:给,成都的特产,今年不仅带了青城茶,还有豆瓣和张飞牛肉。” 周女士嗔怪我几句下次别破费的话,邀请我进门。她默契地把我领到一个房门前,嘱咐了一些话,就安然去做饭了。 我轻轻拧开门,极慢极慢地推门进去,头先入了门,我的身子还剩半截在外面。 明明是大白天,屋里却黑暗的叫人透不过气,里面的人早将厚重的窗帘紧紧拉上了,削瘦的男人伏在桌前忙碌,他的左手边仅有一盏不甚明亮的台灯,乔窸窸窣窣在素描纸上动着他指骨瘦凸的手... 我开门的声音还是影响了他,他一时凝住了身体,宽直的后背微顿,后放慢动作转头看我,那张清隽的脸上写满了漠然,双眉下的眼睛呆滞无神,见了我,他没有任何异状,我由此松了一口气。 偶尔有生人来到属于乔的地盘上,他会发病,我大抵已不算生人,都探望了他有几年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素描纸上的灰白画被描绘了大半,画上的内容很压抑,两个格调诡异的黑影子似有纠葛,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一个瑟缩趴着,一个张牙舞爪。 乔呆滞的眼睛突然有了异样,他扑到桌前遮住自己的画,将素描纸捏得皱巴巴,他咬着牙,目光像一头犀利的狼狗一样,仿佛在用视线幽幽地驱逐我。 我退后,清晰地告诉他,我不看,你藏起来就行。 乔没有动作,只埋在桌前捂着画,他额上的刘海稍微遮掩住了眉目,使得眉目若隐若现,那黑顺的刘海有些稀疏,不算多,还没有到野人的地步。 看来,他又不肯剪头发了。 乔寡言,听不进去我的任何话,或者说他已经活在了自己所建立的安全世界里。我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沉静地看着他。 乔是我的高中同学,曾经是一名极其优秀的高材生,在校园里,他耀眼得如同悬挂在高空中的太阳,仿佛散发着无尽光芒,令同辈瞻仰。 可是在四年前,一夕之间全变了,他从意气风发走向了颓唐,或许不是一夕之间,我不太确定,因为我只是大众旁观者,也是道听途说之人,可能也是一个在暗角里的目睹人。 乔念书的时候,不说是校草,也是咱们中学的风云人物,他的相貌不差,学识均优,年级排名总在前三名徘徊。 他以学霸而闻名,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同学眼中的乖乖男。 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中,乔都不是让人操心费事的叛逆男孩,他的学业使老师安心,他的懂事使父母欣慰。 这个男孩温顺礼貌,待人却有一层如厚重玻璃般的无形疏离感,仿佛令人永远也够不着。 因此追逐他的女孩儿,都坚持不了太久,或者说他的态度决定了别人的机会。 而我不过是默默在暗处始终看着他的一名普通学生。 我很普通,家世、性格、相貌都是中等,这样不温不火的我,有时候很恼火。 可是只要看见稳重耀眼的乔,我就会变得宁静,说不上来的宁静。 他的家庭条件似乎不太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寒门出状元,这两句话在他身上体现的不差。老师们都喜爱他,常有师者说,乔高考中状元有很大的望。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眼中的乔,学识一等一。 记得他喜欢朗诵课文,虽然每科成绩差不了太多,他好像更偏爱文学。 在语文课和英语课上,老师们时时要请他朗诵一回优美的文章,以来给大家洗洗耳朵,洗洗浮躁的心灵,洗洗高考前奋战的疲惫。 过去的画面仍能悄悄浮现在眼前,清爽的风擦过蓝色帘子轻微拂进了窗内,浅浅金乌斜照,明亮的暖光犹如橙色的果皮,包裹住了教室一大半,果皮内是新鲜的我们。 明透的玻璃外偶尔有一声鸟鸣。 白俊的大男孩双手掌着书本,他直直站在课桌前,流利地朗诵文章。乔从大男孩变成男人的特殊时期,嗓音微哑,不乏磁性,稍微有一点怪异,但并不影响什么,他沉稳的声音绝对是声控的福利。 多数女同学都听得享受。 说起念课文,或会想到小学生念课文的做作感,但是乔的声音和语气里没有半点小学生念课文之感,而是像电台里的温柔哥哥在说话。 端的如山稳重,端的如风舒爽。 不会令人觉得冒昧轻浮,也不会令人觉得啰嗦乏味。 乔有时念完了一篇课文,兴致好的话,还会要求再念一篇,老师大多不会拒绝优等生的小请求,还是学习上的请求,再说老师也喜欢听他朗诵,就由着他去了。 我的座位不靠前不靠后,将将坐在中等位置,离第一排的他,不算远也不算近。我常常只能看见他饱满的后脑勺,以及那张清风霁月的侧脸。 他的眉宇很俊气,比班里的男孩子都俊;他的睫毛浓密而卷翘,比班里的女孩子都要风情;还有那双深深的双眼皮儿,好看的不像亚洲人的眼睛。 拥有这样五官的他,毫无阴柔之感。 窗外印进一股光晕,恰好渡在了他身上,除了恬静,我找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 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高个子的他收音坐下后,大家都醒神了,一个两个又开始枯燥地埋头苦干。 我把眼前堆得如小山似的书本,往旁边一挪,又能清晰看他的后脑勺了。 除了我以外,还有几双秀美的眼睛也盯在他后背上,正黏糊糊地看,看得入迷入眼,叫我想笑。 我虽然看,看得还算正常,只是仰慕优秀的人而已,没有那股黏糊糊、忧愁愁的伤痛非主流之感。 乔从不回头,或许他也知道有几个女生在看他,回头不小心对视上的话,一来生了误会不好,二来后头没甚可看,全是学渣和痞子的玩世不恭。 我倒很羡慕那群玩世不恭的人,时时刻刻不必压抑本我,多姿多彩,好顽极了。 各人有各人的路,倒不会去瞧不起谁,他们不爱好学习,只是没挖掘出自己的闪光点,适合中国的体制教育或许埋没了他们,他们的学习还未出现。 除开聚集在厕所的那群霸凌者,这是我目前在校园乃至社会上最瞧不起的一类渣滓。 轻快的下课铃响起,等同学们记录好笔记,值班的我缓缓上台认真擦黑板,英语老师所写下的单词在几瞬间被我擦得一个不剩。 擦黑板和整理讲台桌的工作,是按照学号轮流来的。我的学号正巧是乔的前一个,有时他会因为念功课或看书而忘记擦黑板,我则在上课铃快响起的时候,尽“举手之劳”帮他做了值班工作。 等学习入神的乔发现了,就会微笑着,同我道一句清浅悦耳的谢谢。 他很礼貌,常常对人说谢谢。 一句谢谢还不止,轮到我下次值班,他还会提前帮我完成讲台上的工作,默默地整理,默默地擦黑板,再看我一眼,表示还清了。 是的,乔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不论是谁,他都要还。他这样出色的人,多的是女孩子给他帮忙,我也就常常看见他还人情,还得干干净净,又默然。 擦黑板这件小事,是我们读书那几年里为数不多的互动。 擦完黑板,我挥了挥面前飘舞的粉末,转身面朝座位整齐的班级,我在一片清心读书的同窗里,一眼瞧见了乔在教同桌做题,他的态度耐心也相当温和。 乔的同桌姓廖,名思行,是个长相不佳的麻子脸,还戴着一口银色的钢牙套,班里的人都不和廖思行说话,因为他们觉得他丑,所以避而远之,除了避而远之外,就是开各种粗俗的玩笑,大声叫他麻子烂脸,大声叫他钢牙丑男。 可是,真正丑陋的,不是嘲笑者么?他们面目狰狞,行为丑,言语丑,丑出天际,却不自知。 我从没有参与过嘲笑,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只偶尔会帮廖思行说说话,那几个男生就把恶意的玩笑转移到了我身上来,他们说,我喜欢廖。 后来,我就没敢再帮人说话了,但是乔敢,他犀利起来,没几个同学对付的了,乔言语温和中透着韧劲和严厉,将“丑人们”堵得说不出话,也窘迫。 廖思行原本性情阴郁,但是和乔做了同桌以后,人开朗了许多,也不太在乎别人的恶意调侃了。 我替廖思行高兴,高兴他能和乔做朋友。 要不是廖思行的成绩倒数第一,他还做不了乔的同桌,因成绩实在差,所以班主任亲自钦点乔做他的小老师。 我看着自己不温不火的成绩,又恼火了。 回过神来,我用帕子把讲台擦得光亮,也将黑板擦和粉笔盒整齐摆放好。 明天,明天就是乔的值班日了。 在刚刚下课那会儿,乔通常要概括课堂重点,也要看老师布置的作业多不多,多的话,他会利用短暂的课余时间完成作业,他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做题效率最快,质量最高的一名尖子生。 第二天,在我动脚要去讲台上时,乔利索地合上书本,径直上台整理卫生,他修长白净的手在黑板上左右横动,动的人心里泛痒。 乔下来的时候,我正大光明看了他一眼,他并未看我,只目不苟视。 后来,我尽举手之劳的次数少了大半,乔开始记得擦黑板了,偶尔见我起身要去擦黑板,他远一步挡在我前头,对着我疏离笑问,你是擦黑板狂? 我悻悻掉头走人,简短地说,以为今天值班。 身后没有传来乔的声音,转头微看,他在最上头擦黑板,那高瘦的身躯在日影中隐隐泛起光泽,蓝白的校服被他穿得雅致,也有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涩,我觉得,他应当去做个模特赚点外快。 别人是衣服衬人,他倒是人衬衣服。 我喜欢看见校服穿在他身上的模样,那是一段永远回不去的美好和宁静,至今也常摩挲我们唯一的合照,不过这合照只是同窗众多的班级照。 很遗憾,我和乔如此优秀的人没有真正的合照,毕业的时候他不在,甚至没有参与毕业照.... 几年前,我去找老班要班级照的时候,他问我,有了毕业照,为什么还要班级照? 我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尊敬的老班,缺了一个人,毕业照就不算毕业照了。 他沉闷地噢一声,后重新印了四十八份班级照,一一郑重发给全班。那也是同学们第一次如此有默契,没人奇怪为什么会收到过去的班级照,也没人做先锋去问为什么,连寻常最嘴欠的几个男生也默默将班级照收放妥当了。 第2章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乔在校的期间发生过两次大事件。 第一件就数他和校花轰轰烈烈的爱情了,出类拔萃的第一名与优等生校花的感情,曾经羡煞了无数人,连部分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 有人道他们,郎才女貌;有人道他们,天作之合。 校花不仅成绩好,身世背景也叫人高不可攀,可谓十足富家女,这样高贵的她,却是个风流女。她谈过的小男友可以塞满一个班级,上至高年级学长,下至低年级学弟,更有外校痞子哥。 不过风流女有一天为了性情冷清的第一名,又成了独情女。 也不知校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乔的,听说是早就暗恋上了,也听说是和别人打了什么赌输了,反正她是豁出了脸面,放低姿态,坚持不懈地追乔。 她最初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虽曾妒忌过这个白富美,但她追人的勇气和努力实叫我佩服,然后那种嫉妒感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校花常常穿一身名牌招摇过市,来见乔的时候,她居然穿得很朴素,打扮的大方简洁,没有像平常那样披头散发,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人格外精神,气质轻灵。 她的美是令人不想亵渎的美,一种舒服的美,大概类似于神仙姐姐刘亦菲,人就那么站在走廊里,引得过路男同学驻足花痴,男同学们虽花痴也不敢扰了她,匆匆看了几眼,他们就躲到一边去,眼巴巴地远远观望镇校之花。 我们学校规定,一至周五需得穿校服,但是校花从不穿,教导主任提醒了她多次,她依然有个性的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露着一副倔强的小模样——我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 就不穿,你能把我咋滴。 教导主任是不能将她如何,她家里早和校长打过招呼了,说是她调皮,请多多关照。 当是诸如此类的话,我猜的而已。 校长照拂校花,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一次教导主任又逮着不穿校服的她进行批评,反被路过的校长夸,这身儿衣服挺好看的。 教导主任也不傻,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往后再也没逮校花的小尾巴了。 校花以前更爱化妆,但在第一次正式见乔时,她没有在白净的脸蛋上涂抹什么,素颜朝天,弯着灵动的丹凤眼一个劲儿地瞅着我们教室。 她买过廖思行的情报,查清了乔的背景和喜好,才预备出击的。 乔坐在位置上看书,他单手稳稳拿着书,看书的模样宁静极了,将周围一齐渲染得清净。我一会儿抬头看前面的乔,一会扭头看门外的校花,模样兴许有些八卦。 大家窸窸窣窣地讨论,校花今天又要包养谁? 她的风流不差男孩儿,有钱任性,的的确确也包养过小白脸。 但我们那次的确没有想到校花的目标是乔,因为乔在早恋这方面,在大家看来宛如木头人,已数不清他明里暗里拒绝了多少个优秀女生。也因为乔是一个傲骨磷磷的少年,他平常气节强韧,做派足足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所以我们一时没有猜想到校花要找谁。 一个猜校花找木讷书呆子,一个猜校花要找见钱眼开的痞子男。 谁叫她往常喜欢的类型全是对她百依百顺之人。 众人用眼神围观许久,见她终于对第一排的同学努了努嘴说:“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乔同学,我有事找他,谢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找乔,他们还没有想到男女方面,只静观其变地看八卦。 第一排的男同学受宠若惊地给乔传话,乔从书中世界回魂,他抬眸,柳叶眼如清水般泠泠,眼神里又有一点迷茫,他偏头看到美得惊天为人的校花后,依然神色平淡。 乔放下手中的书本,疑虑道:“请问,你是...?” 校花微微低头,略显娇羞,她盯着乔的帆布鞋,缓缓启口,“有些话,公众场合不太好说,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一趟,绝不浪费你的时间,最多...最多...五分钟。” 今日小雨,课间活动没有出操,因此课余时间可以说是十分充足了。 诸位哗然,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不知校花突然抽了什么疯,选了个内里桀骜不驯的骨气人,想...想包养? 每个人的眼中都浮现了一股赤.裸.裸地戏谑,乔领悟了校花的言外之意后,仍稳稳坐在座位上,委婉拒绝道:“抱歉,我看书的时候,不太想中断。” 校花眼里划过失落,一贯嚣张的她踟蹰在门前扭扭捏捏,她望了眼众多双雪亮的眼睛,忽地挺起有料的胸脯,一撩马尾辫,风情万种地走到乔面前,再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微笑着坐下了。“没关系,我等你看完。” 乔的眉头微蹙,蹙的转瞬即逝,他迅速翻了一下书本的页数给校花瞧,含蓄道:“可能放学都看不完,我的时间很少,利用课余时间看书都是挤出来的,真的很抱歉。” 校花呼吸一敛,她猛然一拍桌子,嗓门儿豪迈道:“那我就直说了,我,黎笑笑,喜欢上你了,你应还是不应!”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乔没多大可能被追到,他心系学业,吝啬于其余交际,还是块不开窍的木头,女生飞蛾扑火的场景大家都已司空见惯,只是这校花的表白...使大家升起了一点期盼。 这回,乔没有抬头,他的眉头也实实在在地蹙了起来,不再委婉,“不应。” 结果真是不出人意料。 校花没有被拒之后的窘迫,她懒懒坐回椅子上,趴在乔的桌前卖萌,“喂,不再考虑一下?我发誓,我是认真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以后就跟定你了,会一直跟哦。” “喜欢我,什么?”乔竟回了校花的话,他翻书的手也凝了凝。 校花瞬时直起身来,她笑眯了眼睛,精神抖擞又堂堂正正道:“我啊,喜欢你的赏心悦目,再者...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所以喜欢。”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从校花的小红嘴儿里飘出来,飘进了我的耳朵深处,我不由拍案叫绝。 乔神色一怔,他定定瞧了瞧笑颜纯真的校花,未曾说话。 我们以为乔动摇了一点春心时,他微微垂头,继续看书,边礼貌地回应人,“在没有能力之前,没有念完大学之前,我并不涉及男女交往,家庭境况不允许我分心,辜负了你的美意,再次说一声抱歉。” 校花那纤柔的身躯一顿,她起来,竟大胆抽走了乔的书本,靠过去暧昧地俯视他,“走着瞧。” 她说完这一句,就大摇大摆的,洒脱地走人了。 教室末尾传来几声男生的调侃声,一个两个拖拉着音调,故意发声,切~,哇~。 乔淡淡扫了一眼校花的背影,神色自若地拿起书本,他沿着书本中央轻按,放平了书,不受任何影响地继续看。 我撑头瞧他,又瞧门外,若有所思。 廖思行从校花进门到现在出门,就如癞.蛤.蟆似的,垂涎欲滴地发痴。他兴奋拍了拍乔的肩膀,叽里呱啦地和乔聊起校花来,好像是在问乔,为什么不应。 我随意离了坐,走到讲台桌上擦黑板,听得身后那熟悉的男声说,在什么都没有的年纪,还是把时间拿来奋斗吧。 我手里的黑板擦忽然掉了,它调皮蹦了几下,东倒西歪地跌到了台阶下。我转身去捡,却见黑板擦正巧斜靠在他的帆布鞋上,我尴尬地抬头冲乔干笑,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乔下颚的棱角略锋利,脸庞弧度淡美,果然如校花那般说,悦目。 我呆看的几秒里,面前的大男孩缓缓弯腰了,他捡起自己白鞋上的黑板擦,清笑着递给了我,还少见地揶揄人,“擦黑板狂,你是不是又以为今天你值日?” 我抬臂想去夺黑板擦,廖思行一瞬将它从乔手中抢走了,他脸上斑斑点点的麻子在日光中清晰可见,他摸着后脑勺,扬了扬黑板擦说:“今天是我值日,阿秦,多谢,下次我也还你。” 我忙点了头,不由一瞅已经低头看书的乔,就灰溜溜地跑回了位置上,我捂着胸口喘气,一时觉得三月初的天气热得厉害。 我用手给自己的脸扇了扇风,不经意间听见同桌在和几个女生讨论校花的八卦,她们闪着亮晶晶又憧憬的眼睛,窃窃私语说,校花家里是开大公司的啦,和教育局局长是亲戚啦,校长不敢得罪校花啦,诸如此类,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哩。 我不免也落俗地叹两声,好命,好命。 学校里没有几个女生是不羡慕校花的,再羡慕,终成不了她,例如我同桌爱痴人说梦,要是我家也是开大公司的就好啦,要是教育局局长是我亲戚就好啦,要是校长给我撑腰就好啦...... 我看着乔的后背,悄悄在心中说了一句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 话,要是我的个性能有校花一半大胆就好啦。 做人做成校花那样,想来是十分洒脱的,在世人眼中放荡不羁又如何,叛逆不乖又如何,做真我的人,在无足轻重的我眼中确是厉害人。 第3章 走着瞧并非虚言 校花的那句走着瞧并非虚言。 自从那天在教室表白过后,她开始轰轰烈烈地追求乔了,每天一定要来我们班面见乔,再说几句少女心爆棚的情话,欲语还休,逗得乔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从来没有女生这样明目张胆地追他,大多追得算含蓄。 校花像纨绔少爷一样的追人,仿佛乔才是女孩子。 送早餐和礼物什么的,不在话下,校花送的礼物都别具一格,皆不是什么名贵物,有些甚至是她手工自制的朴实货。 她从前和别的男生在一起时,都是砸钱哄人开心,看来这次对上乔,她是真用心了。 泛黄的旧电风扇摇摆而吹,乱风吹拂的教室里,大家都满头大汗地落座,有人喘息着擦汗,有人咕噜咕噜地喝水,有人甚至不顾形象地抠屁股...生活姿态各显。 唯有乔将第一时间拿来整理课桌,他把结实的手臂挨在那些小礼物上,无奈将其撇开,堆积如山的桌子上才空了些地方出来,方便他摆书备课。 上一节是体育课,他一回来,就看见了满桌子的心意礼物,礼物基本很实用,比如那支黑得发亮的钢笔,比如那几盒补身体的保健品,比如校花亲手缝的坐凳软套... 不止乔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于是就有人发出嘲谑的流氓声,东边儿飘来轻佻的口哨声,西边儿传来嘈杂的起哄声。 而我嘟哝,贴心小棉袄。 我觉得校花贴心,乔却好像很苦恼,刚开始他都不知要怎么处理这些礼物,还不回去,又不好扔。他是个勤俭好学的人物,没做出扔东西的粗鲁举动,只好将礼物大方送人。 这得利的就属廖思行了。 廖思行坦然接受师父的学习赏赐,他的成绩只要进步了一点点,乔就借花献佛,把带有校花气味的香喷喷礼物一齐推给他,以此来鼓励笨鸟廖。 近来,乔都这样处理礼物,校花也以为他收了,今天校花得了空心血来潮一看,不慎撞见乔将礼物拱手送人的场面,她就伤心地站在他桌前,一副我见犹怜的忧桑样,低低啜泣了起来。 还真没女生在乔面前这么哭过,就算是寻常的表白者,应也不会在心上人面前轻易哭哭啼啼。 “乔乔,我熬了几晚的夜,拼命赶制好了坐垫,想着你坐一定很舒服...你没能坐到,我很难过;我平常看着电脑容易眼疼,网购这支钢笔的时候,看了好几个小时....你没能用上,我...真遗憾;我是路痴,千辛万苦去淘保健品的时候,迷了一晚上的路,那叫一个害怕呀......。”校花抽泣着,用排比句叙述准备礼物的心酸史,还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全露了出来,她白嫩嫩的指头上有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的小红点,配上她国色天香的容颜,伤心委屈的小模样,想不让人心疼也难。 廖思行低头看了眼自己屁股下面的软和坐垫,神情赦然,他脸皮还算薄,讪讪地把乔转送给他的进步奖全还了回去。 周围的同学看着校花声泪俱下,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乔倒没怎么注意那些被归还的心意礼物,一向淡然的他罕见地慌了一丝神,不知他是见不了女生哭,还是觉得很抱歉,总之,他乍然抽出一张清风纸巾,帮校花擦了一下梨花带泪的鹅蛋脸,动作有些突兀。 眼含泪的校花一时怔住了,她呆呆凝望着乔,似是有几分悸动。 乔回神过来,见自己手上的动作不太好,连忙要收回手,又被发怔的校花一把抓了住。 她把乔的手按在脸上轻擦,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掌心,软软道:“没关系的,我就是爱哭,既然我把东西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成。” 乔的耳根子渐渐微红,红得不明显,他皱着眉头要抽回自己的手,再次被校花黏黏糊糊地捉住了,二人的小手在光天化日之下拉得羞人,在座各位刻意浪荡地咳嗽。 全班都好像得了肺结核似的。 我不屑地扫了教室一圈,把目光再次放到了乔身上去,他紧闭着线条清晰的嘴唇,压力使他嘴上的红颜色加深,他再次使力抽回手,眉目略有生气之像,语气生硬道:“麻烦你别再送我东西了,我不收。” 话毕,校花的眼泪又断断续续地掉了下来,气氛有点儿尴尬,校花脸上并没有尴尬之色,尴尬的是乔,也是旁的看客。 有男生替校花报不平,纷纷怼了乔几句,他默不言语,自顾自地预习功课。 一见别人怼乔,校花就止住哭泣,立马站出来母鸡护小鸡一般地护人。 上课铃声在意料中响起,校花匆匆擦了眼泪,竟迅速在乔脸上啄了一口,情意绵绵地说:“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我气。” 亲完这一口,校花俏皮迈着长腿跑得不见踪影,她先前哭,此刻又笑,笑声如鸟禽的嗓音般清脆,那股子小伤心仿佛也烟消云散了。 乔的脸霎时变得如染料一般,复杂的情绪从他眼中蔓延直颊边,他的面颊红着,青着,不知是羞,还是愠,或许...羞愠交加。 我侧头盯了一眼校花的婀娜背影,不由捏了下手。 即使上课铃声已响起,大家仍旧忍不住调侃乔,起哄的时候比学习的时候要有趣多了,一人开始嘴碎,其余人就一起碎了。 曾经面对同学的调侃而面不改色的乔,现在竟有一点窘迫,我依稀记得,他当时的脸越来越红了,红得不正常,像一个发烧的人。 直到任课老师走进来,大家收敛热闹,纷纷安静翻书,乔的红脸才逐渐恢复正常,我始终在后座瞧着他,瞧得一瞬不瞬,我瞧见...他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恰好是校花亲吻过的位置。 用眼神八卦乔的廖思行忽然回眸与我对视,我一惊,忙垂下了头。 刘海上好像有一股视线,我感到奇怪,因此好奇抬头,唉,又和廖思行撞上了视线,他呲着一嘴的钢牙套,指着乔傻乎乎地冲我笑。 他那口水亮的牙套上还有一片翠绿的小菜叶,怕是要拿来当明晚的宵夜吃。 前座的乔顺着廖思行的目光看到了我这处来,我和他的四目交汇只有短暂几秒,乔看我的眼神淡的和其他人一样,不,还要淡一点,令我生出一种陌生人的错觉。 我有点担心,他认不认识我? 他知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在担心之时,乔已转回了头,他从后面足足拍了一拍廖思行的小平头,他微微动着嘴,好像在提醒廖思行不要开小差,我还看见他的唇形说了几个字,笨鸟要先飞。 这节课我萎靡了,无精打采地趴着昏睡,所幸有书堆挡着头,副科老师在讲台上又不走动,就没发现我在偷懒。 往后我都很无精打采,除了校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5 花来找乔的时候,我可能才会聚精会神,只是看得聚精会神,也许因为他们两个都是风云人物。我一向对八卦的人嗤之以鼻,现在我好像成了令自己嗤之以鼻的人...... 于是内心情不自禁地吐了一句话,人都是会变的。 持续关注中,乔面对热情似火的校花,好像有点不同,哪里不同?容我想想,他...他似乎会无措,对,就是无措。 这种无措可能是人之常情,要是哪个品貌鲜明的男孩子这样逗我,我多半也会这样。 但我好像猜错了...... 每逢放学,校花一定会死皮赖脸地坐到乔的单车后面,要求他送她回家,起初乔肯定不答应,她毫不气馁,就像尾巴一样跟着他。 一出人流拥挤的校门口,乔毫不回头地踩上脚踏板,这架势仿佛一去不复返,他那双匀称有力的腿快速蹬着,极力想甩脱屁股后面的尾巴,奈何校花长跑能力不错,又晓得乔家庭住址。 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校花将北极狐书包扔在了门卫保安处,挽起袖子就开跑,还咯咯笑着扬言,老子送你回家。 小娘子语气豪迈得像个大老爷们儿。 乔骑单车的背影一顿,又不停息地蹬了起来,校花追啊追,自己也觉得颇为有趣,便笑得如太阳花一般灿烂。 前方地上有两个斜长的影子在移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影子的主人在玩猫抓老鼠。 晚自习过后已是凉夜,白日的暖暖余温早消退了,身上的校服勉强能挡晚风的凉意,我鬼迷心窍地骑着山地赛车悄悄尾随他们,变成了另一个小尾巴,没人发现我,因为我从来就不起眼。 他们一路追撵,我一路跟踪,我的行径和狗仔有几分肖似,我一边偷偷摸摸,一边深深唾弃自己,欸...我干脆叫八卦秦好了,高考后,填个传媒专业也是可以的。 二人在辅道里行路,我在辅道外借树木遮掩。 乔骑单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了,旧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老路上缓压,单车上的大男孩扭头看了看跑得宛若猎豹似的校花,他似乎是于心不忍了,便伸出一只脚撑着地,等待后面的人。 他一停下,校花更是精神奕奕地追了过去,她一屁股坐在乔的后座,喘着气说道:“你放心,说过送你回去就送你回去,要不这样,我载你?” 距离过远,我看不太清乔的神情,于是前进了一点,勉勉强强能听见他平淡又低的声音,“不好,请你别再跟着我,谢谢。” 夜黑风高,路人零星,真个好气氛。 校花突然亲昵抱住了乔的腰部,她微微摇着身子,向他撒娇,“好啊,我不跟,那你送我呗。” 她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我提前躲到了拐角处去,又听她惨叫道:“呀!完了,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乔乔...拜托你大发慈悲,送我回家,行行好吧。” 乔似乎在叹息,他也张望了一下周围,边拂开校花的手,边质疑道:“别以为你的小伎俩我看不透,我不跟你闹,这次我送你,下次就不会了。” 校花顿时直起了腰板,她又亲亲热热地从背后搂住乔,窃喜地笑,嘴上却苦恼道:“不行,我是有恩必报的人,你这次送了我,下次该换我。” 乔不语,他们后面的对话我就没听清了,因为他们在掉头,我在找地方藏身。 乔送人回家的途中,校花总是要去搂他、抱他...使各种诱惑的小招数出击,他不为所动,单手控制车头,单手提防她。 路到蜿蜒处,他不得不双手控制车头,校花再吃他豆腐时,他似乎也懒得奉陪她了,干脆叫她吃个够,左右这男人的豆腐比女人要便宜。 校花脑袋灵活,占到了便宜后,她就夜夜送乔,然后就发生那一晚类似的情况,乔拿她没折儿,也无法丢下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在夜晚迷路。 一来二去,乔当真成了校花的单车司机,十天就有八天要送人回家,我么,时而狗仔,时而回家。 我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大概因为乔做了她的单车司机,促进了双方的来往,关系从中升温,加上她的不到黄河心不死,乔就渐渐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他对她虽然也高冷,却夹杂着一丝不同的态度,他没有答应她什么,但是已不反抗她的任何出击,她的礼物,他收;她的要求,他应;她的亲热,他受。 大家明眼看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八卦了一段时间后,就习以为常了。 校花这段时日追得乔风风火火,过于引人注目,她再次被教导主任逮出来批评,她被带走的时候,我正好路过,回教室以后,我就告诉了廖思行。 接着廖思行又告诉了乔,乔执笔的手一绷,他盯着书本凝了半晌,似乎若有所思。他出教室前竟来到了我的桌旁,一股光芒仿佛当头照耀,我也许体会到了麦子接受太阳的沐浴是何等感觉。 这是乔第一次主动来找我,他脸上仍然透着疏离,神色淡淡的,也毫不阻碍我接收到他的真诚感谢。 “杜秦,谢谢你,让廖思行转告我。”他是如此道谢的,令我耳朵一惊,我还以为他不认识我,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我的名字。 杜秦两个字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有着别样的感觉,可...虽是感谢,给我的感觉总得来说不太好。 我足足望了乔两眼,这仿佛是他头一回正眼注视我,认认真真的那种。他的眼睛清透极了,不掺杂任何消极情绪,干净的像一块羊脂白玉,纯净剔透。再看几眼,我恐怕就要忍不住鉴赏他的眼睛了。 我低头写作业,字写得比之前乱,“不谢,应该的。” “这世上没有谁应该为别人做什么,人情我记着了。”乔听到了我的回应,才从桌边离开,然后我缓缓抬起下巴看他,同班以来,他破天荒的因为某个人要放下繁琐的学业,要利用宝贵的午休时间,去找人。 他从不浪费休息的时间,不是拿来学习就是拿来看书,好像浪费一秒钟都是罪大恶极的事。 我失笑,他好像总是怕欠人什么,哪怕星沫子点的人情,不值得一提的人情,都会被他视为正经又重要之事。 第4章 天要掉下来 廖思行私底和我说,因为校花挨骂,被骂的狗血喷头,乔勉勉强强答应和她在一起了。 这话能信? 我以为,乔心里该是酝酿过感情的,现在,不过是扯了个由头,顺着台阶下而已。 校花的情史可数不清,过去也被请过家长,没什么用,所以教导主任只是唾沫星子横飞地指责她,除了批评,他老人家也不能如何。 校内最牛的就属校花,教导主任拿她没办法,校长拿她没办法,乔也拿她没办法。 要不是因为没办法,乔兴许早和她撇清了,现在一旦沾上关系,就看校花的新鲜感保质期有多久。或许乔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他不骄不躁,自然而然地同校花交往。 一对郎才女貌的鸳鸯自此羡煞旁人。 我从没预想过,乔能对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6 女朋友这样好,我以为这类顾学习的男孩就好比顾事业的男人,会把学习摆在第一位。但是我又错了,他们一起谈恋爱以后,乔把学习和女朋友同时摆在了第一位,他用消耗自己的方法,来实现共赢。 乔有了浓重的黑眼圈,他把课余时间拿来和校花约会,回家则玩命的学习,没有掉以轻心。这种奋斗努力的劲儿翻倍了,因为校花,他似乎开始考虑未来,想得更为长远。 他宠女友的态度,大部分女孩子都欣赏,只有面对校花,他才是温暖如春的模样,于其他女生,依旧很疏离。 很多事都是廖思行和我说的,因为常向他隐晦打探乔的事,我和廖思行也成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朋友。 但乔那天和校花一起接受批评的事,不是廖思行透露的,是整个学校都传得沸沸扬扬,我们第一次看见好学生也能这么有种。 教导主任正指着校花破口大骂,骂她不要脸,骂她不学无术,乔淡然走进办公室,直面煞气满满的主任,底气十足地说:“既然骂都骂了,那我就开始做点实质性的事情吧。早恋不是罪恶,是人之常情,真挚懵懂的感情为什么要被扣下肮脏的罪名?。” 这一问,问住了教导主任,他涨红着脸,分析早恋的各种弊端,乔也用三寸不烂之舌与之抗衡,未等教导主任动肝火请家长,我们老班就急匆匆地过去将人领走了。 老班表面雷厉风行地教育自己学生,实则不过是护犊子,而且我们老班估计是全校最通明的老师,他以前说过,老师也是人,也经历过青春,只要别太过,他是不会束缚我们的,孩子的纯洁感情是需要正确引导,而不是扼杀。 老班关门在办公室做做样子批评乔,乔一脸了然地保证,“我理科和文科都很好,请您放心,笑笑的成绩我补,我的成绩我稳。” 校花的班主任向来管不住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于是乔和校花的姻缘红线就没被刽子手斩断。 当时办公室外有一群看热闹的学生在围观,乔的话都是被他们传出来的,大家虽说得有点差别,但还是大同小异。 乔教校花要在老师面前收敛,他们才能得以长存,校花就一改耀武扬威的样子,假意归于顺从。他们的地下情,也没谁去老师面前举发,毕竟我们还是很佩服这一对的。 特别是乔的举动,简直成为了早恋学生的偶像,后来学校里就掀起一股为早恋而奋斗的热潮,见早恋生都为双方努力向上,连教导主任都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校花这回动了真情,她的不良作风开始大改,成为了良好学生,顽皮的背景学生有人收,某些老师很欣慰。 离高考还有一年半,我也一头扎进了学习中,可是再怎么努力,还是不温不火。不管熬了多久的夜,做了多少作业,钻研学习多少时间,我仍然是个跨步不大的中等生,稍微能慰藉的是,以前是中下,现在是中上。 我埋头沉浸在学习中,对外界事的关注少了很多。 这个时间段里,又发生了第二次大事件,才将我的注意力分了大半出来。 我记得当时政治老师经常叫乔帮忙,理由是宿舍里有一些杂物要搬,他第一次领着乔走的时候,我出门去上厕所了,走在了他们背后。 听得政治老师需要帮助,我主动想要帮忙。 走廊里,肥硕的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热烘烘的红日投在他身,他整个人仿佛也是红色的,那张长脸上的镜片折射出刺目的光,或金,或红,或晦暗.....使他的面目模糊不清。 我眯了一会儿眼,听见政治老师和蔼笑着说:“你去吃饭吧,一个男生帮忙就足够了。” 周围人潮涌动,大家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抢不到饭一样,一到饭点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 政治老师搭着乔的肩膀,顺流而去,诡异的红光渡在他们周身,我搓着眼睛看了看,今日的霞光真红,他们越走越远,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这一去便是悲剧的开端,而后无休止的深渊将乔直拉到了地狱,恶魔在宿舍里嚣张的咆哮,它狰狞地撕裂乔,却还大笑着和蔼可亲... 愈近高考,同学们愈发疲乏,乔也越来越憔悴了,我以为他是为了校花又狠狠压榨自己。 乔憔悴的时候,政治老师尤为关心他,上课将自己泡的人参茶赠予他,俯身在他旁边独自讲解知识,老师的手搭在乔的肩上无意识抚动,那清宽的肩膀却在微颤... 一到政治课,乔手中必然会捏紧一样东西,他的神思甚至不在状态,眼神有些空洞,这是在思念校花?还是在开别的小差?他开小差时,我初以为这门课他胜券在握了。 政治老师隐隐约约给我一种奇怪感,廖思行倒向我暗叹,三好学生就是得老师的宠爱,我暂时苟同。 政治老师是上学期新来的海外大学生,第一学期来时好像就做了副主任,不到半年又升了主任,哈,不简单。 他在我们班任课有几个星期了,高中任课老师频繁更换是常有的事,为此家长还进行了投诉。 我却希望政治老师赶快被换走,我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而且他讲课很水,好像只把知识教给乔。屡屡到了下午饭点,政治老师就会带走乔,他不满地说,乔的政治不扎实,要单独辅导一下。 高材生的成绩下降,对老师来说的确是头等大事。 不止政治老师这么说过,其他老师也点名说了,最近乔的各科成绩都不太理想,呈直线下滑,上课又经常发呆,目光迟钝。 校花的成绩不跌不增,保持前一百名的优异。老师们把乔成绩下滑的罪定在了校花头上,慢慢开始找他们两个谈话。 乔的叛逆期似乎是到了,他格外依赖校花,激烈地顶撞老师,行为变得与之前判若两人。他原先虽坚持和校花交往,这种坚持是正义感充足的,现在他变得像个坏学生,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充满偏激,总之很不正常... 乔被请过家长后,更叛逆了,他开始尖锐,不再淡然,竟还会冲人发脾气。 可是,只有政治老师的话他不会反抗。 通常星期三下午的饭点,政治老师就会招呼乔去补课,老师眼里噙着斯文的笑意,他的手指在讲台桌上有节奏的敲击,仿佛敲在了人的心头,无端令人感到沉闷。 我又看见了,乔在颤抖,他抖的幅度格外微小,不仔细看,难以瞧出。 旋律高亢的下课铃声飘入众耳,它活泼,它清脆...乔却郁郁寡欢,他的两脚紧紧闭在了一起,双手放在膝盖上死死握着,校服裤子被他捏得皱巴巴,他的校服裤不知从哪天起,一直是皱的。 我之所以喜欢看他,不过是人们对于美好的事物,从不吝啬于欣赏。 政治老师一如既往地请乔去补课,他的教鞭轻轻在乔桌上点了一下。穿校服的男孩一凝,他的黑眼睛左右转动,下颚肌肉微僵,在教鞭点上桌的第三下之前,乔规规整整地塞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7 好椅子,一板一眼地跟着政治老师一起出门了。 像政治这种可大可小的课,没几个同学要去费精力,他们的心思全在主课上,有的人政治天生好,有的人不把它放心上,有的人复习时看看笔记就行了,他们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单独去补,未免将时间大材小用了。 我跟了上去,鼓起勇气,拉了一下政治老师的衣袖,“老师,我也想补课,您课上说的,我没太听懂。” 身着正装的男人把教鞭和书本夹在了胳肢窝底下,他理着手腕上的袖口,漫不经心地扫我一眼,目光掠过乔,扬起粗黑的眉毛,点头同意了。 我才迈了一下步伐,乔竟捏住了我的手臂,这是我们第一次实在的接触到了,他呆看着高楼外的空中,低声对我说了一些话。 他请我去三零一班,帮校花买面包和牛奶送过去,他说,笑笑下午都不吃饭,臭美的减肥。等他补课回来,我向他报账,他再帮我补地理。 乔帮我补课?!天!他是从来不帮女孩子补课的。 我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犹豫少顷,婉拒了。我还笑眯眯地请示政治老师,“老师,我可以去吗?” 老师还没开口,乔就突然目露犀利,他跨一步脚横挡在我面前,压着嗓子说:“你不能去!”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失态,他转瞬缓了声音,“你要去了,没我听得明白,不如我教你,你又帮我看了笑笑同学,岂不是一举两得?” 乔好奇怪... 这种感觉很久了,他和政治老师是在学习上存了私心么? 见乔态度强硬,我只好郁闷地答应了他,走前,他随意塞了点零钱给我,买面包和牛奶的钱明显多出来了,我还给他,他心不在焉地说,多出来的就当是跑路费。 我噢一声,拿着零钱帮校花买下午的垫胃饭去了,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她,我也只能惊叹一声真好看!她要是去演电视,准能上镜秒杀一大群外表出色的女明星。 校花的表情很苦恼,她戳了几下软面包和纯牛奶,撑着下巴闷闷不乐。她精致的眉目一挑,随口问我,“嘿,你跟乔乔是一个班的吧?我不信他的成绩会跌,他是不是装的?” 我摇头道不知。 校花便趴在桌上撅着嘴,从她的自言自语里,我窥探到了他们最近的恋情,好像有些不太稳定。 替校花买完面包,我心血来潮地去了教师宿舍,路过那扇扇阴冷的铁门,走近潮湿的通道,我在昏暗的长廊里听见了异常飘忽的声音,这声音极小,怪异且闷的人难受,需得侧耳倾听,仔细去捕捉。 晃一下神,这声音好像又没了。 来到教师宿舍,我才记起自己没问过政治老师的房间在哪儿,于是作罢,直接掉头离开了闷人的宿舍。 我的步子在长廊里轻微响动,走着,走着,我蓦然回了一下头...... 微光照得墙面斑驳如影,宿舍的铁门略有锈迹,一切古旧如废屋,暗黑的走廊深处仿佛是血盆大口,仿佛会吃人,仿佛会吃小孩... 我从小怕黑,怕鬼... 这太黑了,我得赶快逃离... 终于跑出了教师宿舍,我大口气喘,捂着胸脯抬头望天,暮霭中的天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夹杂着阴阴细雨,灰空隐隐透着几丝诡谲的猩红,乌云压城城欲摧,它们重重叠叠得威武,这笼罩百姓的天愈压愈低,它仿佛也是个极大的血盆口子,垂涎着黏糊糊的口水,仿佛要掉下来食人。 第5章 风云人物,突生异变 那是我唯一一次去过宿舍,去过之后,再也没萌生过请政治老师帮我一起补课的想法,闷人的地方我并不想去。 平淡而任重道远的复习日渐渐过去。 终有一日,乔疯了。 在上语文课的时候,他先是痴痴傻傻地笑着,惊醒了在座沉浸于学习中的同学,我们不明所以地看着乔,包括年轻的语文老师。 乔咧着嘴,笑得很滑稽。 他从不是谐星派的,也不是幽默派的,而是正经派,所以大家更好奇了?平白无故的,笑什么? 连语文老师也忍不住拿教鞭敲了敲讲台桌,提醒他,安静! 下一刻,精神恍惚地乔猛得跑上台夺走了语文老师的粉笔,他捏着死白的粉笔,左右挪动脚步,极速的,在黑板上画了一连串风格诡谲的鬼画符!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两抹影子,左边的影猖獗,右边的影惊惶... 也许我看错了,白线糟糟交横,错错无接,画风极其凌乱,有些像西方的抽象画,很难看得出来到底画了什么。 大家错愕地看着他画出来的东西,语文老师推着厚重的黑眼睛,也一头雾水。 紧跟着,乔疯疯癫癫地跑出了教室,他手舞足蹈地奔跑大笑,嘴边还流着口水,活像一个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人!这一幕,吓坏了我们! 一个学习上的风云人物,突生异变,令人感到震悚。 廖思行是第一个追出去的人,紧跟着是我,再是语文老师,最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地一齐出来了。 我和廖思行并排跑着,大叫乔的名字,一抹蓝色衣角擦过楼梯扶手,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楼梯间,但他的声音还在持续,他在笑...他在逃... 属于他的笑声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我的心随之一跳,下楼梯的步伐也由一步变为两步,没追多久,我就在楼梯间看见了乔。 温雅的大男孩躺在地上抽搐着,他的额上被摔出了鲜红的血,血液顺着眼睛、鼻梁和脸颊而流,这令他看起来更狼狈了,他黝黑的眼眸始终微睁,无神,无情。 人就这么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气的假人。 若不是能用肉眼看见他在呼吸,我一定会误以为乔...死了。 我刚想蹲过去摇摇他,后面的同学和老师就一拥而上全围住了乔。 都散开!叫救护车! 语文老师的一声喝令叫醒了众人,人群拥挤不已,左右潮动,纷纷腾出位置让给乔新鲜的空气,老师捧着乔的头侧放,也拉开他的衣领,帮助其通气呼吸。 乔的眼皮一会儿半睁,一会儿阖上,似乎想清醒却清醒不过来,最终劳累地闭上眼了。 哇哇叫的救护车来临,刚好下课。我拼命垫着脚尖,紧跟在外围想挤过去看他,看热闹的人何其之多,抵不过人山人海,我终被排斥在外,望不见他... 乔摔下楼梯之后,从此学校里,我再没见过他。 倒是他伟大的妈妈,在那之后频繁出现在学校里憔悴地办事。 高二末期,我头一回清楚认识了一个词语,名为性.侵。 政治老师性.侵乔这件事曾经闹得满城风雨。 周女士来学校前,毅然选择新闻曝光,再是报警。 政治老师是个小资本家的子弟,以前不学巫术,出钱在国外留了几年学后,回来就靠关系当了主任。他在危机时刻,便利用自身背景见招拆招,他家高价聘请知名律师打官司,反告家长诬陷。 人被性.侵的确没有什么证据,证据原先是有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8 是政治老师曾经拿来威胁乔的视频,起初乔因视频受制于他,在摔破头进医院的时候,乔干脆破罐子破摔,说出了一切,希望警察叔叔能帮他找到视频,拿来做证据。 只是这视频,警察没取到... 如今只有一个时而神志不清的少年单嘴说口供,这少年还是无阶级背景的,该怎么申冤? 绝望让人尝到在沼泽地里被闷死的感觉。 受害者,乔不是最后一个,也绝不是第一个。 随着他的事件曝光,一些风声在学校走露,听说政治老师班上的男学生也曾遭遇性.侵。 周女士正想迫切地抓住万分之一的希望时,那几个孩子的父母却不愿意公然对抗,因为政治老师家私底下散财消灾,给了几名家长很多钱,以此来安抚他们。 加上家长们认为这事很丢脸,也不愿意曝光,既然有钱拿,也就忍了下来。反正法律判下来的赔偿额也多不过私下和解的费用,不如保了孩子的名声,又拿到了赔偿费,一举两得。 很快,这些曾经被恶魔碾压过的孩子们纷纷转校了。 在这之前,周女士曾倾家荡产地向法庭上诉,她不愿意接受龌龊的私下和解!不愿意成为吞噬自己孩子的“病号”!不愿意妥协在警察没找到的视频里!她尽可能地求助于记者,尽可能地闹大事件。 结果还是不尽人意,警方调查无果,此事不了了之。 周女士甚至险些被反告。 柳暗花明又一村,没过多久,转学走的其中一个男学生偷偷跑回来,将一本日记郑重交给了周女士,转校生自小有写日记的习惯,上面记录了政治老师过去对他的种种伤害。 周女士拿着日记立即追诉时效。 因受害者为男生,法庭判副主任故意伤害罪,坐牢两年零几个月,赔偿金额各大约十几万,仅此而已。 审判结果下来之后的半年,转校生自杀了。 百姓,欷吁。 ......高考的前期,乔离校的后期,我常撑着下巴,在草稿纸上百无聊赖地画圈圈,画着画着,不由的会写一个乔字。彼时我的眼球转了几转,观察着周围的人,心悸地将草稿纸上的“乔”字涂黑,直到黑得见不了字体原本的面目,笔尖才停止转动。 而三零一班的黎笑笑同学,被父母安排出国了。 这一对璧人,再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理过。 白驹过隙,我已成长为一名大学生,而乔还是三年前的样子,时而精神错乱,偶尔颓丧清醒。 我近距离观察这个沉浸在自己安全世界里的男人。他始终捂着那张抽象的素描画,充满戒备地盯着我。 我尽可能散发出善意,温柔地与他对视着,我相信,不管是疯子还是傻子,都依然不会丧失察觉人的本能感。虽然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我。 柔软的黑发之下藏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有些好奇,有些怯怯,身体微动间,发丝就会扫过他浓黑的眉毛,扫过他卷翘的睫毛。 他似乎在辨认我。 曾经的天之骄子,就在我眼前,他终于正眼看我了,我又为何这么复杂?这么难过? 过往的打击和伤害对充满抱负的他来说,是被无限放大的,他心理的煎熬,我虽然不能彻身体会,但也能换位理解。 鼻头一时酸涩,我用指腹擦着眼角,也顺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根。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带有清香味的纸巾,男人的大手僵在空中捏着一张清风纸,我愕然抬眸,欣喜地以为乔清醒了,可看见的仍是他目光呆滞的模样。 我郁郁,低头就着乔递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涕。他忽而笑了,傻里傻气地冲我说,你好呀。 嗯,你好。我的回应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也平淡。 他把食指放在红唇间竖着,神神秘秘地轻嘘一声,接着,他躬着身体,以匍匐的姿态悄悄画画。他起初每画一下,都会瞟我一眼,这是我的余光瞥见的,看见我没有偷看他画画,他渐渐放轻松了,弯曲的腰板也直了起来。 我轻轻翻着他桌上的书籍,安静陪着他。 他画完后,忙忙碌碌地将素描画胡乱塞进了抽屉里,塞了之后,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讷讷地呆坐了下去,这副模样是他的常态,眼神空洞,忽而痴笑,忽而垂嘴。 这很令人好奇,他的脑里究竟在想什么?还是在回忆什么?是间接性清醒,还是间接性疯了? 我不得而知。 我试着唤他,乔? 他无动于衷,端坐的笔直,神思恍惚地看着黑黑的窗帘。 我转身开门,对外头的人轻喊:“姨,给乔剪头发么?” “好,等等。” 不多时,“吱呀”,深色的木头门被人打开了,妇女的围裙洗得发白,她手里拿着一块蓝色的理发围布和一把黑色的小剪刀,轻手轻脚地走近我们。 面对乔,我和周女士都很小心,连脚步声也会不由地放慢。 以前我称呼她为乔妈妈,这几年的来往使我们亲近,所以她让我管她叫姨。 “你来了就好了,我一个人给他理发,忙不过来,他不喜欢理发,剪刀的声音,他很讨厌,老是乱动。”周女士嗔怪地笑着,顺手把蓝色围布递给了我。 乔回神了,他蹙起眉头看着她手里的黑剪刀,稍微抬手撑在空中,他的五指微微张开着,以拒绝的姿态来回看我和他的母亲。 周女士稍微理了一下腰上的围裙,她扶着椅子累累地蹲下去平视他,眼神认真地说,如果剪了头发,就让阿秦带你去公园散步,和以前一样,好吗? 乔偏了一下头,额前的发也斜到了右边去,把他本就清秀的面容露了出来,他的神情很苦恼,似乎没有接收到周女士的话。 她耐心重复了几遍,他才迟疑地点了一下脑袋。 厚重的窗帘被慢慢拉开,屋里的摆设终重见光明,桌子、地板...它们的颜色随着窗帘的拉开而浅了些,明白点说,是亮了。但乔闭上了眼睛,他摇头,再是摇头... 没有光,怎么剪头发? 我说了,他听了,真是欣慰。 我展开蓝色围布,把它顺着乔的头部套进脖子,蓝布掩了他的长腿,我仔仔细细地帮他理好周身皱起来的布料,他始终皱着眉头,还用尖尖的手指戳起围布,明显嫌弃极了。 周女士小心翼翼地提起剪刀,缓慢帮他修理头发,我则是把双手放在乔的两臂上握着,以防止未知的危险,就怕他的情绪发生异变,会躁狂或者乱动,从而剪伤了他。 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咔嚓...咔嚓...乌黑的发丝轻飘飘地掉落,他白皙的额头渐渐出现在空气中,真白,白如泉中的清爽,白如天上的轻云。只是他左边的眉目上方有一条浅浅的疤痕,这是他第一次发病时,从学校楼梯上滚下去摔破头留下的痕迹。 空气中有细碎的发丝在凌乱飘舞,有日光里的尘埃颗粒在混乱飞扬,咔嚓...咔嚓... 剪刀接触发丝的声音仿佛在为它们伴舞。 我们共同帮助乔理发,时光的染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9 痕在记忆里悄悄上了颜色,我在清笑的同时,听得恍惚的乔没头没脑呢喃了一声,爸。 刹那,挂在我和周女士嘴边的笑都凝住了。 爸爸... 接着,咧嘴笑起来的青年转头问周女士,你好呀,我爸爸在哪儿? 她瘦窄的肩膀一顿,随之下斜。她沉默了,拿剪刀的手微颤,抖得周围的尘埃颗粒一起萦绕在她的全身上下,伴着她的人一起动,尘埃偶尔舞动,偶尔沾在她泛白的两鬓上,或发白的衣料上。 半晌,这个饱经事世的女人才回答了疯子的话,爸爸去打工了。 我不由抬手抚了抚周女士的脊背,她像是老了,可脊梁又那么直,直的像个年轻人,直的像大屋里的柱子。 乔没有爸爸,不,他有爸爸,只是不在了... 叔在世时,他们的家庭还是温饱生活,顶梁柱垮后,乔家直跌到了贫穷边缘。 阿叔原先是包工头手下盖楼房的工人,后来工伤死亡了,当时有几个工人都摔下了楼,除了一个半身不遂,其余的都未能幸免,当场死亡。因为阿叔工伤死亡,周女士也得了一笔不算多的赔偿费,她当初拿这笔钱打官司,得了十几万的赔偿费后,平时省吃俭用,如今又兼职家政服务的工作,勉强能供养神志不清的乔。 周女士去工作的时候,会把乔锁在家里,她不放心,所以按了摄像头在家中观察他。万一有什么紧急事儿,也好马上赶回来。 乔患精神病的事,她一直瞒着家乡的老人,所以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 暑假和寒假,我来的话,她就会把钥匙给我,麻烦我照看乔,每次都坚持给我小费,我坚守自己的志愿底线,从没有收过。 周女士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和廖思行都是好孩子,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廖思行不是本地人,他成绩不理想,大学在本地就读,他通常都是在校期间来探望乔,暑假和寒假得回北方老家,所以我们每次也错开了,我和他的轮流探望从高考后一直持续着,从未间断。 所以基于我和廖思行对同窗的旧情照拂,周女士平时能轻松一点。 其余同学最初也来看过,渐渐的,各奔东西,来的甚少。 第6章 该回去了 理发过后,开始就餐,这是今年暑假我回这里的第一餐。 铺了温馨的碎花布的小方桌上,几盘素多荤少的菜被周女士夹得七七八八,不过荤菜都进了我和乔的碗里,这位女士很疼惜晚辈,总是老套俗气的说自己不喜欢吃肉,继而把荤菜全让给了我们。 我推之不及,偶尔促狭地使招,在周女士张嘴吃青菜时,我掌握好力度迅速将肉塞进了她嘴里。她愣神想吐出来的时候,我赶紧挑剔嫌弃地说,沾了您老的口水,没人吃。 周女士只好低头腼腆一笑,抿着嘴把肉嚼了又嚼,再吞。 我家条件不算太富裕,也不算差,是中产阶级。家里每个月给的生活费都被我省下来悄悄补贴乔了,周女士死活不收我的补贴,甚至会生气,我知道,她不想平白受我那么多恩惠。 我给乔买衣服的话,第一时间就剪掉商标,她退不了,一气再气,每每抵不过我,渐渐也就默认我对乔的好了。 食用了清淡朴素的晌午饭,我许了先前给乔理发时的承诺,听完周女士唠唠叨叨的嘱咐,我就携着他去湖光山色的公园散步了。他最多只能去公园,和其他地方相比之下,附近的公园不仅离得近,人丁也稀少,还算清净。 而周女士利用珍贵的空闲,匆匆去兼职做钟点工。 出了门,强烈的光芒扑面而来,将乔整个人照得明亮,不由眯着眼睛瞧了他半晌。 我可以毫不心虚地说,我打扮人的眼光不差,今年参加学校举办的设计服装赛时,拿到了第二名。设计服装只是个小爱好,闲暇时所参与的一个社团活动。 经由我的搭配和打扮,乔走在路上都会被路人侧目而视,我替他配的金装是一个原因,他的长相气质也是一个原因。 乔的衣服我配得极其简洁,有时候越简单越大气,往他身上再点缀一下不违和的色彩,扣上一只旧金的胸针,便大功告成了。 他的穿着以禁欲系颜色为主,衣料棉麻复古,裤料为原色牛仔。以朴素穿出格调,这是我百试不厌的搭配法。 乔肩上斜挎的油蜡布挎包里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有家庭住址和几个电话,电话有周女士的,有我的,也有廖思行的。 这是以防万一,一定得准备好的纸条。 没有备好的话,我们压根儿不敢带他出门。 我很喜欢和他一起逛公园,这个时间段,大抵是我们最放松的时刻。他会配合着我行动,我要是牵住他温热的手,他也会稍微回应人,一齐捏住我的四根手指,再将拇指置于我的食指背上压着。 我每每都要去瞟一眼他的神态,依旧是恍惚的,他下意识的行为很机械化,约莫我们如今有几分熟,他也就不抗拒我了。 乔? 我叫他,他大多不回应,但是会转头迷茫看我。 我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皮儿,这皮肤比我好太多了,嫩滑的触感使人爱而不释手,只是肤色过于苍白,看起来有一点病态。 乔在没光的屋子里呆惯了,所以肤色憔悴而白。 他瘪嘴蹙眉,重重拍掉了我的手背,却不疼。我故意威胁他,“你要是再打我,我就不带你逛公园了。” 我的音量他足以听见,似乎是听懂了,埋低了头,再没多余的动作。我可不想看见他沮丧的模样,甩着他的手,笑眯眯地告诉他,“骗你的啦,阿秦怎么会不带你逛公园呢?” 他还是低着头,我慌了一丝神儿,连忙向他郑重道歉。他倒流着清口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毫不遮掩地笑话我,就那么站在我面前痴痴地笑。 他...是在捉弄我? 我熟练地从衣兜里搜出清风卫生纸帮他擦口水,他左躲右闪,很不喜欢我的举动。 只要是为他好的事,他大多叛逆,喜欢躲。 我边帮他擦嘴角的口水,边耐心温和地说,不擦干净的话,公园的人们要笑你哦,你不是最喜欢公园么?在喜欢的地方,不应该要打扮的干干净净么? 他还是躲,我拉紧了他的手,踮起脚为他擦口水,擦着擦着,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的笑却一直保持着,傻乎乎的。 一路来到葱葱郁郁的公园,我们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看树荫旁的老年人进行健康活动,精力充沛的老人打陀螺的声响迅速传进我们耳蜗内,噼!啪!这声音仿佛能撕裂空气。 乔并不感到害怕,他还直端端地盯着嗡嗡叫的陀螺看,看得入迷,似乎又在出神。 一坐就坐到了下午,我细心喂他喝温水,喂他吃香醇的小面包,我喂,他就张嘴,略略鼓动着腮帮子,将食物嚼如蜡,木讷地吃喝。 今日不算太热,阳婆如常在空中俯瞰我们,热风从侧面袭来,经那茂盛的树荫一勾,热风清凉了几许,拂在身上只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0 令人感到一阵舒爽,这转瞬间的舒爽来也快,去也快,还未享受够,便没了。 时光太平的夏日里,我和他常常这样度过如命般的光阴。 日光从挨挨挤挤的叶缝里倾泻下来,洒在头顶,又流在衣服上来回照耀,我瞧着他肩上那漏下来的点点光影,带着期盼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他不回答,只呆呆地看对面的陀螺,人像一尊雕像,不动,不说话。 这个问题,我经常问,问的不厌其烦,问的不气馁。 他才没有厌烦的情绪,他已然将我这个世界外的人隔离了,他的灵魂锁在躯壳里孤独地坐着,想出来却又无法破身而出,他看不见外面的人,听不见过多的声音,这太孤独了... 我只好守在他的躯壳外头,等待他。 回忆起过往的相处,我的情绪逐缓消沉。 记得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日里,有一回抚着叔的相册,喃喃低语,他的小名叫成功,曾是先考高高的期望,阿叔给他取小名时,也没费什么心思,成功,很普通的名字,阿叔希望他,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考到很好大学,找到稳定的工作,娶了善良的姑娘,一生顺风,就算是成功了,现在却落了空,不知道阿叔在天上看着他,是不是会很失望。 我当时说,不会。 可是没有一个回答能安抚这个青年的心,他也只失意一笑,一如既往的,礼貌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那时候,我们还不算熟,没有现在这么熟。 现在我看到乔的时候,常常感到不知味,因为我总能想起他在我回忆里的一切,这一切都不太好,我替他...不...我能替他承受什么?悲伤吗?? 在树荫下坐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我的屁股正要抬起来,就见一个穿白褂子背心的老大爷骑着老式自行车卖冰棍儿,他一边吆喝卖冰棍儿咯,一边四处张望人。 我还没来得及招呼人,冰棍儿大爷就一脚刹住了自行车,他抹了一把汗,撩起肩上的黄帕子擦脸侧,兴冲冲地高喝,“哟!大学生回来了!” 我忙点头,牵着乔一起同人寒暄。“邱爷爷,这么热的天儿还卖冰棍儿呢,当心中暑了。” “不碍事,不碍事,没事干我还不乐意呢。”老邱动作利索地停好自行车,他连忙从后座的泡沫箱子里拿了两串老冰棍儿出来,硬塞给我们。 我手忙脚乱地要掏钱,老邱当即按住我的手,喜气洋洋地说:“冰棍儿我还请不起吗?你也是我老顾客了,就当搞活动,送的。” 他瞟一眼晒红了脸的乔,目露些许怜悯,又道:“看把这孩子热的,剥给他吃吧。” 我稍微按了一下乔的背,笑着给老邱道谢。他豪气的很,叫我们吃完了再管他要。 没说一会儿话,那边打陀螺的老人都挤到老邱这里来买冰棍儿了,我和乔又倒回了长椅上坐下,惬意吃着凉爽的冰棍儿,看老邱忙活着卖夏日必需品。 我自小就爱在老邱这儿买冰棍儿,每到了夏天,我还会专门出来碰一碰人,老邱除了固定会走的地方,一些犄角旮旯里他都要跑一趟,所以县城里有很多人认识他。青年呀,小孩呀,老人呀,都晓得老邱冰棍儿。 乔津津有味吃完一个冰棍儿,嘴巴比刚才红润,下巴上全是清凉的水泽,也不知是冰棍儿水还是口水。他原本是盯着老邱的,忽然又转头盯着我。 我看了看乔,又看了看手中冒着白气的半截冰棍儿,提醒道:“我已经咬过了,要不,我帮你重新买一个?咱不买老邱家的,他肯定要免费送给我们,不太好,等一下去超...啊!...你...。” 乔已斜头一口咬住了半截冰棍儿,他睁着闪烁的黑眼珠看我,没有调皮,没有促狭,他只是很想吃。我干脆把冰棍儿一起给他,等他捏好棍子末尾后,我就松了手。 乔的牙口健康,咬得冰块嘎嘣响。见我瞅着他,他突然就把冰棍儿横在了我面前,我起初没反应过来,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摇了摇头。 不管我的摇头,他还是把冰棍儿往里一送,示意我吃,唇上冷意顷刻传来,我的唇挨着冰,恰好是他咬过的地方边缘... 耳根子发热的同时,我咬了一小口冰,再对他说:“好了,我吃过了。” 一阵热风吹过,乔收回手臂,继续啃冰棍儿。他额上的汗顺流不止,小水珠缓缓淌过,给他白皙的肤色平添几分诱人。 我凝视他时,面前又横现被他啃过的冰棍儿,于是,他一口,我一口,就把这半截冰棍儿吃尽了。 真好吃,比记忆里的冰棍儿都好吃。 和人一起分享食物,是要好吃些。 乔握着光秃秃又湿的棍子,似乎意犹未尽。他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骑车远走的老邱,最后坐不住,想追着老邱一起走。 我及时拉住乔,耐心同他说,吃太多冰棍会拉肚子。 他好像没有听进去,露着一副小孩子买不到玩具的小气样儿,还拿背对着我,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着他小气的脸。 “明天再吃好不好?” 我说了这话,他一下子就转过身来了,咧着白牙笑。 我就知道,他就算孩子气,也不会是熊孩子。 殷红的落日光辉滞留在建筑顶端照耀,残阳如赭如胭脂,半边的天仿佛都被染料侵染,红霞从最浓处晕染渐开,且层层叠叠,睁眼望过去,晚夕的景,瑰丽极了。鸟雀在那天上高高低低地飞舞,它们的翅膀上染了金辉,建筑上也是... 晚霞在我眼中毕现,我牵好乔的手,在夕阳正红的时刻,领着他归家了。小路上的糙石子儿硌脚,我走一步踢一下,他也学着我踢石子儿,末了,我二人相视而笑。 他总是那样傻傻的笑...我可不喜欢。 手心里的汗腻人,黏糊糊的,他家的钥匙上也沾了汗,有我的汗,有他的汗。半个小时后,我们走到门前,钥匙进孔一扭,房门轻松开了,乔有些气喘,他就倒在沙发上平静地看天花板。 六点多,周女士回家,我也该归家了。她留我吃饭,我吐舌说,第一天回来要是不回家吃晚饭,家里的母老虎得削死我。 周女士拉着我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笑,既想给我钱,又想送我,我挥挥手麻利跑得无影无踪。跑前,听到门内的男人说,冰。 好。我走远时才回答了这个字,也不知门里的人可曾听见。 外头景色茫茫,夕阳已去,我独自踢着石头走,回家的路竟令我觉得冗长,只要从乔这里离开,不管是去哪儿的路途,都有这种感觉——冗长。 第7章 伊利被嫌弃 放假回来,准儿找不到我的影儿。秦裴照就会这样念叨我,我不反驳也不多嘴,左耳进右耳出。 总之我妈也念不了我多久。 清晨我用了早饭就想出门,被秦裴照数落一阵,我还是规规矩矩地留在家里看电视了,左右去探望乔的时间还早,他或许也还没起床。 秦裴照削着半青半红的苹果,她抬眼看了看我,盘问我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1 学业。 我能按好的说,则按好的说。她也不算严厉,反正这些年我就是半温不火的样子,她不求我学业顶尖,只求我顺利毕业。 我磕着瓜子在客厅里闲混,对于她的各种问,插科打诨,就等着她老人家出门儿了。 “今年你那精神病同学好些了吗?”乔当年的事,秦裴照略有耳闻一二,则抱以同情的态度,和老杜一样有时会在我这处问一问乔的病情,或是满足她个人的八卦。 老杜是我父亲,我常常不叫他爸爸,只管他叫老杜。我也不叫秦裴照妈妈,而是直呼其名。这是自小的习惯,他们所要求的。因为一位迷信的老人家说,不叫他们爸爸妈妈,我的身体会安康,我的命理也会更平安。 我想,或许也不算迷信,过去我大病一场,险些夭折,醒来后甚至记不清童年的某些事,记忆有所残缺。不过,童年的事大多不算重要,即使是正常人,也会记不清童年的一些回忆。 我沉吟着,回答她,“可能,好些了。” 秦裴照分了一半苹果给我,她一撇嘴,脸上露着妇女笑,“可能好些了?什么话,到底是好了,还是不好了?” 我一点头,告诉她,“好了!” 我就希望乔好,管他好没好,我应该按好的来说。秦裴照略带怨气地嘀咕,“好了就好,不枉你白看他几年,你一回家,连你爹妈都不想看,专看那精神不对的崽子去了。” 我摸着后脑勺干笑,“我这是做志愿。” “志愿?”她把手中的水果刀不轻不重甩到了茶几上,嘴边挂着嗤笑,“不如回乡下去你外公那里做,去你爷爷奶奶那儿,也行。” “我又不是单做乔家的志愿,老人院和福利院的我都在做。”我的解释秦裴照才听不进去,她向来不喜欢我做志愿,有时候还要骂一骂我是烂好人,跟老杜一样的烂好人。 果然我一说,她就开始念我了,活像西游记里的念经唐僧,而我就是戴紧箍咒的孙行者。 好不容易挨到她去买菜,我就静悄悄地溜走了。秦裴照已走在路的前头,至于我为什么要静悄悄地溜儿,我也不知道。 到了乔家附近,我拐进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伊利的袋装冰棍儿,我才不慌不忙地上楼。 手心里的钥匙每到了放假才属于我,周女士原先也觉得还来还去很麻烦,叫我揣着不用还了,只是我怕给搞丢,必要还她。 门缝慢慢张开,我推着门边看向里头,屋里光线不好,比外头暗太多,家具看起来灰扑扑的,物体斜影交错,我知道,它们不是脏,而是没光。周女士每天都要将它们擦上一遍的。 客厅的窗帘已经被拉开到了极致,可是还是那么暗,这个老房子里,光线最好的就属乔的房间了,只可惜他喜欢拉上窗帘过日子。 咦...今天乔的精神看来很好,他在客厅里。 男人衣装整齐地端坐在椅子上,他常正襟危坐,仿佛他还是个学生。 啊... 他张着嘴,配合着妇人张嘴。 食物送进他嘴中后,他看着破电视机,百无聊赖地咀嚼。周女士拿稳调羹,重新舀了一勺有荤有素的饭菜,然后耐心等待着他咀嚼完嘴中的食物,每看他吞进饭菜,她皱纹深深的眼尾就会弯一弯。 这一幕,很熟悉。 见我来了,周女士忙搁下碗招呼我吃饭,我随手把塑料袋递给她,浅笑道:“我吃了才来的,姨,这是乔想吃的冰棍儿,我来喂他吃饭,你先把它冻起来吧。” 周女士微收下巴,她垂眼瞧了瞧透明的塑料袋里后,就做出嗔人的态度,“少吃些凉的,对身子不好。” “嗯嗯,不多吃的。”我拿起桌上的木碗,坐到乔旁边熟练地喂他。 他看着走向厨房的周女士,不张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我仔细一瞧,他是在看塑料袋里的冰棍儿。我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有节奏地捣了捣碗里的饭菜,“不吃完饭,不能吃。” 乔收回了目光,他又开始咀嚼食物了,慢慢的,也不急。 我惊叹,“越来越听话了,你要是一直听话,想吃冰棍儿我以后都给你买。” 他张嘴一笑,饭菜都漏出来了。我连忙搁下木碗,抽出纸巾帮他擦嘴,再捻起掉落的米粒。 似乎见我忙碌,捡得很是频繁,他也低头捡起裤子上的米粒塞进嘴中,我偏头看他,米粒捡光了,他的动作也没有停,继续捡起空气塞进嘴中,状态木然...... 我按住他的手,叹着气喂他用饭。 他现在很少发病了,大多呆着,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我觉得他的状态比以前好,那一定是在变好。 拖沓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周女士走动来,走动去,她不急不躁地干着家务活儿,偶尔会把视线转过来看一看我们,这时候,我就学着乔憨笑的模样,冲她嘿嘿几下。 她便抿嘴言笑,放低声宠溺地道一句,傻丫头。 我摸摸头转回脸,专心致志地喂乔用完饭,他打完一个气息很浅的嗝儿,就伸直了食指,定定地指向厨房那处。 虽然没有指到冰箱,我也晓得他想做什么。 我收起喂饭的那套温和面孔,渐渐板脸做出老师模样,教育他休息一会儿才能吃冰棍儿,不然肚子会疼。 乔仍指着厨房不动,宛若一个木头人,这是暗暗跟我较真儿啊,不过他没有漠视我这个人就直接动身,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说明他感受得到我对他的照顾和教育,或者我在他眼里同他房间的书桌一样,起码有了存在感。 一丝丝的喜悦,一丝丝的欣慰,仿佛从心里冒出了绿芽。他好像开始记得我了,可又说不清,等我去外地念书后,鬼晓得我们的情谊是不是又得重新来过。 我分散着乔的注意力,绞尽脑汁让他忽略冰箱里的冰棍儿,他真是给我面子,歪头看我扮演蓝精灵里面的格格巫。 我身上披着黑扑扑的外套,鼻子上固定了用纸卷起来的尖鼻子,正张牙舞爪地惊惊哇哇,时不时还要摆弄一下蓝精灵木偶,来个人格分裂。 谁叫桌上正好有蓝精灵木偶? 这绝不是乔在街上赖着不走买来的玩具,也不是周女士为了逗他开心买来的儿童货,乔就算病了,寻常把玩的东西也比较有智商,比如他画的那几幅少见正常的油画,比如铃铃作响的九连环,比如形状难以描述的孔明锁..... 我观察过他解九连环,彼时他瞳孔无焦距,面容刻板,他到底有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九连环上面我都有些迷糊,反正他给人的感觉像是无意识的在拨弄,然后轻轻松松地就解开了。 话说回来,蓝精灵木偶大概是廖思行买的,令我记忆深刻的是廖思行以前骂人,常骂别人是格格巫。他还道,骂人就骂格格巫。 廖思行告诉过我,格格巫邪恶阴险,愚蠢、虚荣又贪婪。还有一大堆我忘记了的人性哲学话,我那时候就暗暗地想,看个动画片也钻研的如此透彻,他可能把蓝精灵放了几百遍了吧。 呵,托廖思行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2 福,我正以夸张的话剧表演形式,扮那邪恶阴险,愚蠢、虚荣又贪婪的格格巫。 我这副模样要是被清醒时期的乔看见,可以去撞墙了,于是在心底祈祷,什么时候清醒都行,别在此刻就行。 其实不用我祈祷,这种几率很小,面前的乔全程笑到了底。 以前念高中的时候,数学老师抽人答题,我便悄悄地低头,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不要抽到我,不要抽到我,于是十有八九,抽中的就是我。 我累死累活演了半天话剧,竟发现周女士单手插着腰,在后头坏坏地录我当白痴的视频,她似乎强忍着笑,不想吵醒做格格巫的我。 我惊啊一声,捂着脸急急飞奔过去,可怜兮兮地要求周女士删除视频。 她倒没捉弄我,放了一遍视频给我看,利利索索地就删了。 我们在墙边立着看视频,那边忽然窸窸窣窣的奇怪声,我先推周女士去忙自己的,再寻着声音找到了厨房去。 清冷的人影直端端立在冰箱旁,积了油渍的纱窗里透着不算明朗的光,光亮几乎都笼罩着他,造成了朦胧冷漠的视觉,我第一眼望去只看见他半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 地上“斜躺着”几块奶白色的伊利冰棍儿,它们周身化开的水泽沿着地缝缓缓流动,几股细流有的交错,有的孤僻开路,眼见要流向了他白瘦的赤脚上,我忙上前推了他一把。 乔的身子本就不算好,冰水要是沾了脚底心,容易受凉。 哧溜~ 推人心切,我不慎踩中了其中一块冰棍儿,引发了连锁反应,又踩到了另一块,再是第三块儿,我前仰后翻地踉踉跄跄,既像是在滑冰!又像是在跳耸肩舞! 我在晃动中狰狞着眼睛,咬住下唇。忽然衬衫衣领一紧,我的喉咙也一紧,晃眼就见一只骨节泛白的大手扯着我,我的身子随那大手牵引而去,再快要冲击倒对方的时候,我抓紧了橱柜边缘,及时刹脚。 乔一直保持没动,因冲力,我的下巴还是嵌进了他的脖颈间,磕在了比想象中要厚实的宽肩上,那一瞬的温暖和安定,叫我慌了一丝神儿。 我却愣着,久久未动。 我听得见他缓慢吞口水的声音,我听得见他胸腔里正健全跳动的心脏,我听得见太多没曾近距离听过的声音,属于他的声音。一种窒息感从心室涨上了喉咙,挡住了空气的来回,令我呼吸微急。 “不好吃。”他的语气里油然而生一丝委屈,一丝失落。说完之后,他就笑了,不知在笑什么,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他可能也忘记自己说过话了。 我离开他的肩膀时,侧头就撞进那双极近的笑眼里,和煦被傻气攀比了下去,他颊边的纹增增减减,蓦地神情一顿,轻嘘了一声,就看向地下的碎冰陷入凝思。 脚步声从另一头传来,是周女士来了,“阿秦?怎么了?什么东西撞的响?” 该是我撞到乔,他又撞到橱柜的那声响。 瞟了一眼我和乔实实挨着的身体,我满脸发热,在周女士走来之前,我立马蹲在地上收拾狼藉,并告诉她,“呃...哦...那个...乔把冰棍儿都撕开了,我说不能吃太多,争抢的时候,推了他一下,然后冰棍儿就掉了,他也撞到橱柜上去了,”我尴尬地笑了笑,“幸好没把易碎品撞到,我...我马上收拾,您出去吧,我的打扫能力,您还没见过吗?” 周女士没有半点责备人的反应,反倒想蹲下来擦地,我抢走她手里带有破洞的帕子,摒着气息,指了一下乔说:“带他去穿鞋吧,这里我来打整,我弄脏的,我擦干净。” “这孩子...你们都一样犟。”周女士忍不住摇头,她脸上陷入皮肤表层的那些缝,在笑意舒缓时,逐渐展开。 我转过去捂着胸腔,还是断断续续地摒着气,我潜意识里觉得摒了气,心就不会跳得那么厉害了。 碎冰都丢进了垃圾桶,我发呆几秒,抬手用帕子擦垃圾桶墙边的污渍,不禁晃着神嘀咕,“这傻里傻气的模样,也分得出味道。” 看来,乔确实不喜欢伊利老冰棍儿,把食物扔在地上是他的反抗和嫌弃,虽然他神智不清不楚,本能的还是有眼光,晓得手工冰棍儿才是地道的美味。 我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掐着时间,带他去公园蹲点等老邱了。 走前,必得听周女士的一阵唠叨,我不会觉得烦,向来听得仔细,我得让这个操劳的母亲放心,即使我年轻还没生育,总该也明白她如今的心情。 毕竟,一路走来,我见到了这个女士人生中艰难困苦的时刻,见到了乔摇摇欲坠的家,见到了黑白照上笑容朴实却未能归家的阿叔。 从别人那里听闻的,和自己亲眼看到的,心情差别实在很大啊... 第8章 知了与嘶吼 知了——知了——知了—— 知了长音蝉鸣,它总是在夏天没完没了的大叫,嚣张的声音在炎热的空气里更像一剂易燃物,它顺着我的呼吸涌向四肢百骸,笼罩了无数微小细胞,一点点,一点点地吞噬心里的静,闷意闹耳,愈闹心。 我领着乔在公园里等老邱的时候,就会听见烦躁的蝉鸣,可是这种烦躁比起另一种发慌的恐惧,并不算什么,如果可以,我倒宁愿听蝉鸣,也不愿听乔绝望的声音。 “嘭!”一声巨响隔绝了我和门里的人,房里有朦朦胧胧的说话声和大吼大叫,女人无措安慰的话如春日雨点纷纷落下,却不能安抚躁狂的人。 客厅的薄帘被轻风一轻又一重地吹起,帘尾的流苏来回荡漾间,隐隐约约似乎扫动了什么,细眼一瞧,几丝垂在窗台边的白发轻飘飘地落地了。 默看了半晌那几丝静躺在地上的白发,我缓缓抬头,外面已寂静无声,偌大的天同心情一样渐沉,沉的不是发黑,而是从灰色里挤压出一种异样的暗紫,这压抑的颜色似乎也渲染了氛围。 乔房间的门在被碰撞之后颤抖了几下,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大概是家具摔坏了。 我不喜欢傍晚,这时候,他很难过。 踱步一个来回后,我无助地将手贴在门上... 无助? 不,我能有什么无助?真正无助的,是门内的他们,一个是拼劲全力把温柔和安全感展现的母亲,一个是跌跌撞撞抑制不住害怕的精神病。 我甚至能想象她以勇士的保护姿态,试图替他赶走去之不尽的恐惧,黑暗铺天盖地涌来,只要她不倒,只要他还在,孤立无援又算得了什么。 噬心的痛还是不能麻木一切,噩梦的降临是他眼前浮现的剜心画面,那击破防线的回忆如同铁轨上沉沉压来的长鸣刺耳的火车...... 他的竭嘶底里,仿佛要突破这座旧楼,突破牢笼枷锁,带着绝望而释放什么。 ...太尖锐了,我颤抖着手捂住了耳朵,并非声音尖锐,而是声音里饱含的情绪尖锐,直叫我发慌,慌得堵,慌得怵,我又舍不得在眼下离他而去,只能干着听,干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3 承受,又无能为力。 周女士亦如此,她为人母的心,只能被千倍万倍的放大,再然后,比谁都要焦虑不安。 她怕吓着我,也怕出现别的情况,只要碰上这个时候,必然隔绝别人,她独自撑起要垮的柱子,在我看不见的世界里力挽狂澜。 手机轻轻响了,是秦裴照,她大概要叫我回家吃饭。我不想让她在电话里听见乔的声音,就发了短信告诉她,一会儿后回家。 我又走到窗户边儿上,望向似乎要落雨的天空,脑中忽然浮现了一首遥远而温暖的歌谣...... 歌谣压在我的喉咙里,变成了几句请求周女士开门的话,刚开始她好像没听见,里面太嘈杂了,在我加大声量,用力拍门后,她才抽出空搭理了我,“阿秦...乖...外面好生呆着...。” “姨,我有办法让乔好受一些,开门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我,我明白她是在保护乔,亦是在保护我。我见过她刚安抚好乔的样子,头发散乱,满头大汗,憔悴得像生过一场大病。 互相僵持了一会儿,我再次开口了,“你得让我试试,不是吗?她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同窗,我的朋友,我的志愿对象...。” 在沉闷聒噪的嘶吼声里,开门的声音被淹没了。她喘着气,眼圈通红,疲惫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后,她深深看我一眼,马上又转身进去了,“但愿你别嫌弃他。” 我语气颇重地说,怎么会?! 周女士倒顾不上我的情绪,她想方设法地按住躁狂的乔,我连忙锁了门,防止他跑出去。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比周女士还要红,猩红如血,充斥着惊惶,以及深深的痛苦。面前困兽般的男人,在生不如死之中苦苦挣扎,他的痛不欲生,令人忍不住别开眼睛。 我没有靠近他,只立在原地,将压在喉咙里的歌谣渐渐和他的嘶吼声进行了一场双重奏。 “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要掘芋,掘呀掘掘仔掘,掘着一尾旋留鼓。依呀夏都真正趣味。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头要掘芋,掘仔掘掘仔掘,掘着一尾旋留鼓,依呀夏都真正趣味。阿公要煮咸,阿妈要煮淡,二个相打弄鼓锅,依呀夏都,当差枪,娃哈哈,阿公要煮咸,阿妈要煮淡,阿公要煮咸,阿妈要煮淡...。” 外婆是闽南人,后嫁到了南京来,打小她就爱唱这歌给我听,秦裴照以前也爱唱。这首歌对于闽南人的意义像是精神上的避风港,听过孙燕姿的另一首天黑黑,局外人也许就会明白这种怀念感了。 歌谣天黑黑的调子原是比较轻快活泼的,只不过我没唱出它原本的味道,唱得太过柔和,似箜篌演奏般空灵,似山洞风声般轻飘,没有轻快之感。 我循环唱着天黑黑,用歌声来安抚他,想要把我童年的感觉带给他,哪怕唱得不传统,能起码安慰到他一点点那就足够了。 也正如孙燕姿所唱,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唱着唱着,我眼眶里,脸颊上,涌动着一股温热,我擦了擦眼,继续清唱,“天黑黑...要落雨...。” 我的外婆已不在世,寻常我不会随便去怀念这首歌谣,因为素来喋喋不休的秦裴照会变得安静孤独,我也会开始想念外婆。 外婆去世的那天,秦裴照在医院病房里直直地坐着,她哑着声儿唱了很久的天黑黑,并没有痛哭流泪,反而很平静。 可越平静,看不到的难过也越深。 童年,外婆和秦裴照把天黑黑带给了我。 现在,我又把天黑黑带给了他们,歌声朴实陪伴,周女士始终抱着乔的头部,她亲吻他狰狞流汗的额头,也夸我唱得好听。不知是时间的作用,还是歌声的安定,乔渐渐平息了,他疲惫地闭上双目,一场回忆的恶斗似乎落幕了。 我忐忑的心,终于有所平复。 周女士拉起被子给他盖上,她的声音带着可爱的小固执和浓浓的希望,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会过去的...都会好的...肯定会...一定会。” 她的碎碎念念结束,屋内恢复平静,静得只能听见乔不平稳的呼吸声。 斜开墙面的书桌和满地的小物件,杂乱无章。 周女士扫了一眼周围的狼藉,她握着我的手臂带我慢慢退出房间,我们轻声关门,给他安眠的时间。 才刚退出去,周女士就将额头稍微磕在了墙壁上,我伸手轻拍她的背,她顿然直起腰,眼中流露愧疚,“乖孩子,对不起。” 我从口袋里搜出一张卫生纸,折叠起来帮她擦满额的汗,也撩开她脸庞濡湿的几缕凌乱黑发,纠正道:“应该说,辛苦你了。” “是,辛苦你了,谢谢...谢谢...。” 我声明,“不要说谢,说谢就生疏了。” 周女士瞎擦了擦汗水和眼睛,又开始夸我是好孩子的话。 我的手机铃再次响起,接通后,秦裴照对我果然一通臭骂,不管她骂什么,我都说是是是。 接电话的期间,我瞧见周女士匆匆忙忙地取了一把伞过来,她一指窗外给我看,我转头看过去,薄帘大半部分的颜色很深,布料上的深深浅浅象征了大雨对它的摧残,窗台和地上也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空中的雨似乎下了有一会儿,或许在我唱天黑黑的时候就下雨了。 等我的通话结束后,周女士问我是要住一晚还是回家? 在外留宿?我怕秦裴照会打断我的狗腿,届时还得靠老杜罩着。稍微想象了一下在外留宿的后果,我一个激灵,取过伞准备打道回府。 周女士解开手中另一把折叠伞的粘扣,不容拒绝地要陪我打车去。我屁股还没落到计程车的后座上,她就以最快的速度付了车费,并嘱咐司机开稳一些。 计程车由慢到快的前移,她颦眉撑着腰,目送我好一会儿后,才转身消失在了雨夜老街的拐角处,而雨棚遮挡下的干墙面,残留了一个又一个手印,连成了一条模模糊糊的黑线,末到拐角处,也瞧不见了。 回家老老实实听了秦裴照的数落,我才被放行,要不是有老杜帮忙的几句话,我恐怕还有大半个小时的数落要听。 她训起人来,比起高中教导主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要是反驳一句,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就会瞪着情感强烈的金鱼眼大吼,我是你妈! 她都可以用“我是你妈”来封杀我的任何抗议。 对于赐予我生命而伟大的中国式母上,对于善用长辈威严来蔑视我平等交流的亲戚,对于他们理所当然而猖獗的联手批评,被围剿的晚辈该叹一声,我本好汉人格能立!今由祖规缩成乌龟! 往时,只要秦裴照当祥林嫂打几通电话给关系好的亲戚诉苦,谁都可以以劝矛盾的理由来践踏我,不由分说的教育我,肆无忌惮的批评我。 对此,我挂电话挂的相当利索。倒有一次我忍不住对大姨说了句关你屁事,她还专门跑到我家来,合着秦裴照一起整治我。 我么,来了一招假意离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4 家出走,使秦裴照消停了大半年,也使其余亲戚的态度收敛了一二。 不过治标不治本,长辈的德行始终是难以消除的通病,面对秦裴照,我可以保持沉默,面对插手我家事的亲戚,我毫不客气。 于是成了所谓没教养的刺儿头以后,他们迎面倒没了声音,背地里个个传我又凶又恶,不是个好相与的坏东西,也教育自家儿女不准和我往来。 说来也好笑,秦裴照听了他们的背后话,气愤填膺地站了我和老杜的阵队,往后也不当祥林嫂和亲戚诉苦了。 但秦裴照的念经功,可抵十个有毒亲戚。 我单手揉着有些发昏的脑门,写完日记后,搜了几部健康操的视频看,选中一个相对简单易学的腰部锻炼操,我熬夜练了大半宿,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我受不了又洗了一个澡才安然上床。 都说,人要是累了,就睡得香,可是晚上我睡得并不好,浑浑噩噩间听到的全是乔傍晚时期的那种嘶吼,飘飘忽忽的声音,如同白日里经风吹起的薄帘,在我身边晃啊晃,飘啊飘,似远,似近,如鬼魅侵身...... 第9章 遇旧人险不识 某个部位的疼痛神经莫名一抽搐,我就醒来了。 一丝光亮从窗帘缝隙里摄到我脸上,明晃晃的刺目,我遮了一下眼睛,懒懒爬起。 昨夜的梦魇断断续续浮现.....我深吸一口气,嘴里有些口干舌燥,喝过床头柜上的隔夜水,我砸了咂嘴,又倒头补眠。 再睡一觉起来,已是慵懒的晌午,我把衣服撩起来,抚着叽里咕噜叫的扁肚皮,悠悠去厨房看了看,平底锅上有一张纸条,秦裴照的字迹相当潦草。 反正你有地儿吃,就没老娘什么事了。 我翘起兰花指捏着纸条角,边看边失笑,也只有不做饭的时候,秦裴照会默许我在周女士家做志愿的事,仅仅是这个时刻而已。 其余时候,她的默许不存。 我饿着肚皮去了周女士家,这个点他们显然已经吃过饭了,不过周女士给我留了有荤有素有汤的午饭,说是怕我过来没吃,就给夹出来备的。 她也不清楚我会不会过来,反正总会给我留饭菜。 我有时候会在家陪陪秦裴照和老杜,也会去本地的敬老院和福利院,并不是每天都来这里。 吃饱喝足,我把昨夜学得腰部锻炼操教给周女士,她一听对腰部有好处,玩笑着拜了我当小师父,一口一个老徒弟自称,学得勤勤恳恳,态度果真是个学生了。 即使是其余时候,她也从不拿长辈的那套对人,她年纪虽长,待我们晚辈更像是朋友。 周女士觉得我怪听话,也羡慕秦裴照三生修来个小棉袄,其实啊,没什么听话和不听话,全靠尊重与平等。 尊重是相互的,是关系长久的一道底蕴,无论人们所处的地位和角色在何等位置,彼此做到基本的尊重,鸡毛蒜皮的矛盾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说起尊重这件不起眼却不可忽视的事,不得不说的就是另一人,乔曾经的尊重改变了阴郁的他,使他直到后来,也能保持勇于面对人生,不自卑,不敏感,个性还带点小幽默。 暑假过去的三分之一,一个暖洋洋的午后,我从乔家出来,正准备早点回家,顺便给秦裴照买她爱吃的盐水鸭和鸭血粉丝,却在门口遇见一个迷了眼的帅哥。 戴鸭舌帽的男生一身街头潮服,斜挎了一个运动单肩包,他背着光,神情在阴影笼罩下不甚阳光,随着他徐徐走近大门内,一踏脚惊亮了楼道的声控灯,那一瞬的暖黄光芒扑于他脸,我才看清这个男生笑容明媚的模样,他盯着我,笑得莫名其妙,笑得没有声音,顿时令楼内气氛怪异。 要不是他长相不错,我多半要以为遇到猥琐变态了。 我微微侧身让路,手臂忽地被对方拉住,我心里一惊,面上还算平静地疏远与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并带着疑问吐了一个字,“你...?” “我...?”他的嗓音很浑厚,没有调侃的成分,也与我一样疑惑。 起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我盯了几眼他那张熟悉的面部轮廓,又见他摸了摸后脑勺的动作,我脑里瞬间浮现一个老同学的麻子脸,便脱口而出道:“廖思行?” 他郑重一点头,狐疑道:“难道...你也没把我认出来?” 我缓了缓不可思议的情绪,跳起来一拍他脑瓜子,大叹道:“奶奶个熊,一年没见,你...你去韩国换头了?” 廖思行握拳轻咳一声,稍微得意地说,他就是学会了穿着打扮,运动健身,又去做了个激光祛斑手术,还戴了一副隐形眼镜,然后就变成大帅哥了。 我绕着廖思行足足看了一圈,他被我看得不自在,一动没敢动,说话的态度中夹杂了一点小心翼翼,“你觉得...我男大十八变了没?” 我的关注点不在他帅没帅上面,他活脱脱一副小受模样,皮肤比过去白净许多,仔细看,是擦了一层粉,甚至描了眉。我不禁靠过去,遮着手掌八卦问:“廖思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 “嗯...?”他紧张地注视我,似乎我接下来快要说出的话,能捅破天。 他难道猜中了?我也就没把话说完,撞了一下他肩膀,坏笑着抛了个媚眼过去,“是不是...?” 他逐渐红着脸,闭眼咬唇,狠心说了一个是! 能把如此重要的性别灵魂告诉我,看来,我们虽然因为学业和奔波而长久未见,关系还是铁的!比那钢铁侠还铁! 平常他也上网,会和我聊聊天儿,白瞎一副长熟了的好皮囊,竟然不传照片!早知他变好看了,我就拿他照片去宿舍里牛气一圈,鼻孔朝天地告诉舍友,这丫是我高中小弟! 舍友准会疯狂!我们宿舍的几个女生,以色女闻名,独我清流,因此平常谈不到一块儿去,我在她们眼里就是个高冷的清纯玉女。 我虽打着拍照炫耀的心思,也不忘向廖思行发誓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替你保密。” “啊...?”廖思行好像有点迷糊,我又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先拉近拉近关系说:“哎呀,我这脑瓜,你这次居然没回老家,是不是又要去看望乔?走,我送你上楼。” “......。”廖思行又拉住了我的胳膊,因刚才承认自己是小受的事,他脸上的害臊红晕已经蔓延到了招风耳上去,语言又止后,便道:“我是来找你的。” 来找我?想我们关系这么铁,他也喜欢在网上向我发牢骚,大概是来跟我吐露什么心事,比如情感问题,我一瞬展开了笑,一拍大腿,隐隐透着八卦样,“找我?可以,可以。” 我的八卦基因遗传了家里人,到了高中遇乔被激发,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了。 廖思行邀请我去附近的怀旧咖啡馆,是要坐下来和我好好聊聊了,落座后我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服务员询问廖的时候,他朝我这个方向努努嘴,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5 说要一样的。 直到服务员端来咖啡又离去,他还是一副吞吞吐吐的别扭模样,我也不催他,有些措辞是要酝酿几分才好吐露。 我搅了搅浅淡明澈的咖啡,低头嗅香,闻了一会儿,才噙了一口慢悠悠的品尝,我先找话题说道:“对了,你先前对我说,难道...你也没把我认出来,是还有谁没把你认出来?” “噢...是许佳,我打车的时候碰到了她,还拼了车,在车上她完全没认出我,下车前,我一起付了车费,跟她说我是廖思行,她很吃惊,吃惊的一直没回神。”廖思行回答了我的话以后,整个人的状态在逐渐放松,或许他也是在适应我们很久没有见的淡淡隔阂。 许佳是高中班长,第一年做过我同桌,廖思行曾经写过情书给她,她怕被人耻笑,顺手将情书推到了我的桌上来,所以后来,大家传来传去地开玩笑,要不是说廖思行喜欢杜秦,就是杜秦喜欢廖思行。 这流言蜚语的来源,第一是因为许佳,第二就是因为我曾经帮助被欺负的廖思行了。 我回神调侃他,“许佳看到你,真是好时候。” 廖思行和我谈论的话题突然扯了十万八千里远,他挺直腰端坐起来,双手摆于桌上合十,五指间相互搓着,他认真地说:“阿秦,这次我是来找你的,没有回老家,不全因为想要帮着周姨照顾我乔哥,这个暑假,我想好好和你处处,行吗?” 这话的味道我一咀嚼,就分辨出了一种诡异的意思,我搅咖啡的手凝住了,静了一会儿,我舔嘴抬头,一口气直言道:“我刚刚想问你,是不是弯了,挨了刺激所以变成了受,晓得打扮了。” 画风突变,空气凝结,我的口无遮拦也让双方一度尴尬,我一瞟廖思行那张抽搐的帅脸,自动脑补一行乌鸦飞过他噌亮的白额头。 隔了这么一小会儿,我又补充道:“然后你就说,是...。” 这天彻底被我聊没了,廖思行静静地看着我,他不语,我不言,我尴尬地低头喝咖啡,心里有些捉急。 我想着怎样脱身离去,咖啡就这么一口不断的被我喝到了底,廖思行放在我脸上的那股目光,更叫人坐立不安。 我局促起身,匆匆地走了,“我...我还有事,那个...回头见。” 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廖思行语调拖长的话,声音还不算小,语气似乎有点无奈,“对——我是受——。” 我步伐一顿,缓缓转头瞅他,他毫不在意旁人的异样目光,只盯着我。我松了一口气以后,他捏紧了椅子两旁的把手,下一刻,他大步流星地走向我,突然对我勾肩搭背,还妩媚地眨了眨眼,“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问问,跟不跟我处姐妹。” “姐妹?行啊,老规矩,我姐你妹。”我反勒住他的脖子,满脸匪气,“快,叫姐。” 廖思行刻意骚气地唤了我一声姐,他又忽然正色说:“你不是说有事吗?什么事?” 我想都不想,就说要给秦裴照买盐水鸭和鸭血粉丝。廖思行殷勤着呢,非要一起去买,我拒之不及,他还死皮赖脸地准备去我家蹭饭吃。 我要是委婉透出不同意的苗头,他就冷笑一声,娘娘腔地来一句,呵,姐妹,虚伪。 老杜晚上加班,只有秦裴照在家,她看到廖思行的第一眼,以为我皮子痒了,胆大包天地带男朋友见她,于是立马露出吃人的眼神,死死瞪着我。 等廖思行扭着结实的臀部奔过去,少女满满地说,“阿秦妈妈,廖思行...来~了~” 秦裴照突出的眼睛就更突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廖思行,缓了片刻,她又冲我死瞪眼,像发射炮弹似的翻着嘴皮子质问,“真以为你妈老年痴呆症了?他是谁?!你男朋友??好啊!要翻天了这是!你腿不想要了?你......。” 廖思行在一旁边看戏边往单肩包里拾掇着什么,我近乎无语地解释,“他真是廖思行!在乔家那边遇到他后,非得来蹭饭吃,我就知道您要误会,所以...。” “廖、思、行...,”秦裴照弯着身子看向廖思行手中的学生证,一字一顿地念。 见他有了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我也就停止解释的话了,我随意坐到沙发上开了一瓶饮料喝,屁股都还没捂热,又听秦裴照炸毛似的大喊,“杜秦!见廖思行长帅了,你就跟他好上了是吗?!亏以前你同学说,你喜欢这个丑小子,我还不信,我寻思你眼光没那么差,现在看来,你眼光毒辣!原来...原来你们私下处到大学了都!”她气得声音发抖,捂着胸口说:“气死我了!现在是要摊牌了吗?我告诉你们,不准谈!大学也不行!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你们要是不分手,我立马断了你的经济!” 我满嘴的汽水全呛了出来,就是遗憾没呛到秦裴照这个单细胞妇女身上。廖思行已经被秦裴照的架势吓得退到了墙壁上贴着,并吞口水。 其实也不怪秦裴照如此高度紧张,我从没单独带任何男性来家里,廖思行仅有来的几次都是合着两三个同学来的。 我胡乱用手擦着下巴上的汽水,目光诚恳,“你要怎样才肯相信你的女儿?我是那种禽兽吗?” 秦裴照疑神疑鬼的和我们来回对视,廖思行忽然大胆上前握住了秦裴照的手,他皱起眉头的模样忧郁沧桑,“阿秦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长得这么帅让您有所误会,我不应该不听劝来蹭饭,我...还是...不要奢望您家的那顿饭了,唉,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盐水鸭和鸭血粉丝汤毕竟是廖思行抢账硬付的,我当即喊住了他,“喂,你的盐水鸭...。” 他顿脚,回眸一笑,扯嘴将太过整洁的白牙亮了出来,“不,是你的盐水鸭。” “行了,你小子书读的不怎么样,广告倒是看得可以。”秦裴照被逗笑后,眼神虽带着狐疑,还是对廖思行说道:“你刚刚那些话,醍醐灌醒,也是,都变成帅哥了,眼睛肯定也不瞎,怎么会看上我家又笨又懒又没长相的且且?真瞧上了的话,该要好好去医院看看眼科了。” 且且是我的乳名,上中学以后,家里人都不怎么叫我且且了,说是腻歪的齁鼻。 “对啊,我眼睛怎么可能瞎,又没长针眼。”廖思行和秦裴照莫名站到一个阵线上损我,我的缺点都被他们挑出来吐槽,他做受做的很是上手啊,都学会和妇女吧啦吧啦地说人了。 我白了一眼廖,有样学样地冷笑一声,呵,姐妹,虚伪。 又白了一眼秦裴照,继续冷笑,呵,母女,虚伪。 他们同时看过来,顿了顿,继续一起有滋有味地埋汰我,廖思行殷格外殷勤地扒出我读书时候的糗事,秦裴照也把我小时候的顽皮事当笑话讲。 我忍无可忍地说,你们够了! 他们全然无视我,等终于歇了嘴,廖思行挽着秦裴照的手臂亲亲热热说要一起进厨房帮忙。秦裴照似乎忘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6 了她刚才说我以前眼光不会那么差的时候,她眼下和蔼可亲地夸廖思行,不仅人勤快,还长得特好看,小嘴儿也甜。 我笑,呵,女人,善变。 廖思行心满意足地蹭了饭,他走前,我也如愿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校的时候给舍友看。 客厅里只剩电视剧中人物的对话声,没了廖思行那张鸭子嘴,果然清净多了。我啃着饭后水果,若有所思地问秦裴照,你刚刚为什么突然又相信我和廖思行是清白的呢? 她很认真地回答,也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长得帅的能看上你? 我使劲咬了一大口苹果肉,恶狠狠地说,秦裴照,咱俩这母女关系,迟早得水尽鹅飞。 她忽然笑道:“就依你现在这种生气的模样,我也知道你和廖思行没什么,你们要是真好了,你肯定会正大光明地反驳我,廖思行就是眼瞎!我还不了解你吗?” 我嘁一声儿,回屋关门困觉。 第10章 做志愿,好 既然廖思行这次没回他廖老庄的猪窝,我也就和他商量着轮流上门照看乔。 不过,他经常会和我同一时间出现在乔家,我好心让他回家休息。 他狗坐轿子,臭屁地说,我照顾我哥,关你啥事? 长辈不在,我放开了手脚,扯过沙发上的毛毯罩住廖思行就一阵殴打。他惨叫一声,哆嗦道:“阿秦!我的鼻子...我的鼻子歪了!” 我狐疑地掀开毛毯看,乔也靠向我一起看向廖思行,只见,他捂着鼻子似乎很难受。 我结巴道:“你...你该不会真的去韩国换头了吧?” 廖思行沉痛地点了头,我不知如何是好,先道了歉,又叫他赶快去医院,在我焦急自责的时候,他放开手哈哈大笑。 廖思行的鼻子端端正正,完好无损。 他这样捉弄人,气得我又盖住他脑袋,瞎一顿揍。 在一旁看热闹的乔也加入了揍人行列,廖思行感应到多了一个人揍他,他马上手脚并用地别开毛毯,定了定神,他把手放在乔眼前挥了挥,疑惑道:“哥?你醒了吧?” 乔没什么反应,几乎呆坐呆站,少顷,转身进了周女士的房间,坐在那梳妆台上照镜子,他在暗蒙蒙的房间里小坐许久,渐渐和镜子里的自己说起话来...... 我和廖思行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周女士嘱咐过,乔自言自语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所以我们都站在门外悄悄看他。 廖思行说,他以前看到乔做呆板的动作和自言自语就会瘆得慌,现在只剩难受,要是乔没有遭受变故,没有生病,他应该坐在明亮的大学教室里安静学习,会拿到奖学金,会再次变成大学里的风云人物,会走到我们两个摸不到的高度,哪还会像现在这样,跟我们这种混人一起瞎闹..... 我捂住耳朵,叫廖思行不要再说了。 他噤了声,低低道歉。 我糟糕的心情在几日后有所缓解,那时我又带乔去了公园,我们在杨柳茂盛的湖边散步,太阳将波光粼粼的湖面照明,可清晰看见湖面走动的两道身影,还有岸边不动的景物倒影...... 即使岸边有生锈的粗铁链子横档,我也怕乔会掉进湖里,于是将他推到了陆地靠里的那头,我牵着他凉快的手,走得相当忘情。 这样散步,实在是不幸之中的美好。 身后的人忽然不走动,我疑惑他是不是累了,却听得他轻轻唤我一声,阿秦。 我第一瞬是懵,第二顺是喜,第三瞬是涩。 我在前面僵着牵他的动作,一动没动,他又清晰地叫了我的名字,声音纯净朗朗,“杜秦。” 我还是没有回头,而是将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分开了,他刚开始惯性握着我,在我动了手指之后,他似乎也幡然醒悟,这才松了手。 静默中,他擦过我的肩膀,笔直站到了我面前来,一个清醒的男人,礼貌地向我伸出手,“杜秦同学,很高兴见到你。” 我抑制住落泪的冲动,足足将他整体看了遍,才和他认真握了握手,“我也是。” 乔清醒的时候占少数,也同以前一样和我相处,态度淡淡的,仿佛从没经历过什么伤害,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说。 握了一个手,我们就像是...参加了同学聚会以后的老同学,彼此静静地散步,偶尔交谈。他问了我一些很寻常的问题,你大学上的怎么样了?学习还行吗?高中和大学有什么不同? 我都一一回复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刚开始我回答的尤为认真,我滔滔不绝说着大学里的见闻,他侧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我讲,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话声戛然而止。 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良情绪,他慧黠的眼睛在阳光中像那蔚蓝的天,广阔无垠,明净柔和。 我摸了摸脖子干笑,敷衍道:“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学习,没什么差别。” “你说吧,我想听。”他的语气很平静。 可是我不想再继续讲下去,他现在听着或许是真的想听,一旦他以后自己独处,想着过去、现在和未来,未必不会走向死胡同。 孤单和不甘心都轻了的,只怕他会想不开。 我想起了什么,忙搜出手机准备给周女士打一通电话,乔阻止了我,他摇了一摇头说:“你要通知我妈是吗?我知道,她在兼职,别让她分心,可以吗?” 我想了一会儿,回答他,“可以。” 我们在不算大的公园里逛了很久,我和他默契算着周女士回家的点,不早不晚地回去了。 这天下午,周女士很欣喜,她脸上洋溢着我难得看到的喜色,她拉着乔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妇人仿佛变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只围绕着他转。 她高兴地打电话叫来了廖思行,我们四个人团聚一起,上了天台吃烤肉、喝啤酒。 廖思行表现的最为激动,一口一个我哥怎么怎么样,我的话比平常少,大多看着他们说话,乔不清醒的时候,我可以随意做自己,一旦他清醒了,我好像就做不了自己,我变得局促了,变得话少,变得爱看人......变得像一个路人。 连周女士都趁机调侃我,阿秦平时照顾我们成功最上心,今天他精神好了,你怎么不说话啦? 乔的目光投过来,使我更紧张了,他看人的眼神明明很正常,但我怎么做怎么说话,都不自在。在他的视线下,我觉得我好像站在一个打了聚光灯的大舞台上,然后,下面所有的观众都是他。 廖思行塞了一块烤肉过来,尽情地洗刷我,我不理他,自顾自地低头吃食物。 周女士很照顾我,不管说什么话,都会把聊天的内容与我说一说,反正在她这里,我从不会觉得自己被忽略。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清醒的乔相处,这两天我都去了聋哑学校帮忙,负责人和我都算旧相识了,她一直很放心我,有时候还会帮孩子们寄信给我。 以前为了能和聋哑学生亲切交流,我还向负责人学习过手语。 初来时,我只能靠写字同他们交流,现在我将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7 基本的手语都学得差不多了,交流比原来方便。这些孩子特别热情,常常围着我,争先抢后地和我玩。 我半蹲在桌边,教其中一个哑巴女孩说说话,她当然不能发出声音,我只是想让她感受一下,因为用嘴型也能发出一点气息,她很乐意跟着我学习,动嘴的时候,她的态度认真极了。 其他人也会围过来一起学习,有人的嘴巴弧度太大,要不然就是歪嘴咧牙,显得有几分滑稽,于是大家就忍俊不禁,你笑我,我也笑你,气氛其乐融融。 我正笑着,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拿出来一看,显示人的名字叫我呆滞了片刻,竟然是乔,他的随身手机里早存了我的号码,当初我自己存的,但是他从没用这个手机和我联系过。 我按下紧张的心情,打手语告诉大家我要接个电话,就快步出了教室接下电话。 “喂...?”他的嗓音有着令人舒服的低稳,又有一丝沙哑仿佛能挠心。 “嗯...,”我将手放在楼梯护栏上重复摸着,不晓得该说什么话,只好等着他开口了。 他又喂了一声,我本能反应清脆的回答了他,“我在!” 电话里的呼吸声似乎抖了抖,隐约的能知道他是在笑,但没有笑出声来,他沉吟道:“听说...你在聋哑学校?我能不能也跟着你来探望一下那些孩子?” “当然能!” 他询问,“地址是...?” 我握好手机,细心地问了他几个问题,“你跟廖思行一起来吗?还是...和周姨一起?” “廖思行去吃酒席了,”他低声,“我妈去工作了,我让她去的。” 我皱了一下眉头,走向回教室的路,“你在家别出去,我来接你,很快就来。” 他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说,可以打车过来。 我不同意,坚持要去接他,乔客套几句,妥协了。 我来到老街,远远的,就望见乔站在小区门口,他的两肩在同一水平线上,手臂自然下垂,有些贴裤,站得很像个军人。 我迎过去时,他也动身朝我走来,接着我就转了一个面,抬手招路边的计程车,上车前,他的身影笼罩着我,一只胳膊抬得很高,我有些不明白,抬眼才见他的手放在车门上框,掌心对准了我的头。 过程里,他随性地说道:“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如果有,要直接告诉我。” 我坐到后座上,往里挪,“没有,多个人一起去看他们,他们会很开心,真心的。” “那就好。”他关上车门,即使坐下腰也没有弯,整体始终端正。 我向司机报了地址后,车内就开始静谧了,乔坐在门那头,我坐在门这头,我们中间的距离虽隔得远,但目光都一同放了在前面的路上。 车缓缓停下,我低头搜钱,一抹阴影划过眼前,我看见乔将已经叠整齐的钱递给了司机,他对司机说了谢谢以后,就下车开门,等着我出去。 他一系列的动作行如流水,倒显得我迟缓温吞。 我不知道乔是不是第一次来聋哑学校,但我知道的是,他比我当初还要受欢迎,只不过面对男孩子的热情,他会蹙起眉头,保持距离。 见状,我就挡在他身边,不着痕迹地隔开大家和他的接触。 除了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这点,其他的都很好,我当场教了他一些手语,几乎一两遍就学会了,速度快的让我咋舌。 有了这一次聋哑学校之行,往后我们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有时候廖思行也会参与做志愿,见我带了两名热心人来,负责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黄昏辉映,柔和暖黄的光华降于世界表面,乔坐在反着金光的草坪上,他注视着空地上玩耍的聋哑学生,像无风的水面那般平静。 收拢了一下洁白的帆布鞋,他寂然低下了头,俄顷告诉我,阿秦,做志愿的感觉,很好,就好像自己还有一点价值。 记忆里,他这话有些深刻,或许深刻的是我看见了他对命运的不甘心,而这种不甘心又化成了妄自菲薄... 第11章 非他之所能及也 如果不是我带他聋哑学校,我们就不会去那条热闹的街道散步,就不会遇见一个让他失魂的女人。 乔很乐意和我散步聊天,聊多了之后,双方的距离好像也近了点,我的局促感也没了大半。 那天,我们从聋哑学校出来,一路走到了另一条春和景明的街道上,马路边来来往往的车接连不断,人群熙攘涌动,一双双脚或快或慢的走,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是,在人海茫茫中,一辆昂贵又低调的灰车对我们来说很是醒目,从车上理着碎花裙摆下来的瘦美女人更是刺了乔的双目。 她还是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随着垂头又抬身的动作,她纤细雪白的天鹅颈意料夺目,这个女人头上仿佛带了高贵的王冠,吸引周围的人都朝她看去。 一个穿西装的绅士扶她下车,她浅浅一笑,嘴边梨涡隐现,看到我们的一瞬间,黎笑笑挂在嘴边的笑容凝固了。 乔也僵住了身体,他和黎笑笑都怔怔地看着对方,我和对面的西装男仿佛是多余的人,不,旁边所有的人都仿佛多余,这个世界中心,只剩下乔和黎笑笑了。 黎笑笑的唇角逐渐平了下去,她脸色泛白,缓慢走了几步,上前对着乔,像久违的老朋友一般而问道:“你...还好吗?” 几乎在同时,那个面目威严的西装男捏住了黎笑笑的手腕,他莫名且不善地盯了乔一眼,似是警告一般,压低了声音唤她的名字,“笑笑。” 不管碍眼的西装男,乔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他哑着声儿,说了一个好字。 黎笑笑的手腕在悄悄挣扎,她微微抬起下巴,对西装男认真地说:“承宇,我想和朋友叙叙旧,一会儿就好。” 承宇瞥向乔,“这个朋友吗?恐怕不行。” 她咬着唇,固执地和承宇僵持着,“真的是朋友,一会儿,就一会儿。” 对视上黎笑笑故意楚楚可怜的双眸,承宇渐渐妥协了,他吐了一口浊气,理着外套背过了身去,“你说的,一会儿。” 乔看黎笑笑的眼神我一时竟也分辨不出什么来,说他不喜形于色,大约不是,说他没有情绪波动也断然不是。 面对她的谈话邀请,乔没犹豫什么,缓缓动脚,跟在其后。走前,他拍拍我的后背,叫我等他一会儿。 等他们走到远处,承宇又转过身来怨气隐隐地死盯着乔,他掏出烟盒里的烟,点燃后,狠吸了一口。我瞧了他好几眼,因此,他将注意放到了我身上来,语气还算礼貌,话语很直接,“你是乔的女朋友吗?” 我懵了,“啊?...不是,”顿了顿,我看向风貌不差黎笑笑的承宇,问:“你认识乔?” 他将烟从嘴中拿了下来弹了弹,幽笑两声,摇头道:“我知道乔这个人。” 不用问得太详细,承宇和黎笑笑的关系已明了,他对我倒是有点好奇,总侧面打听我和乔是什么关系,问不到的话,有些不罢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8 休,我这才察觉此人有一种侵略感。 我委婉表达,我是乔的朋友之后,他才停止了探问。 闲谈间,我得知他姓唐。 唐承宇手上的表比他的车还昂贵,看来,也是个富贵人士了。 大概二十分后,黎笑笑就回来了,她的碎花裙在微风中仙气摇曳,走路的姿势少了从前那股嚣张,多了一种淑女态和宁静感。 她莫名给我一个拥抱,靠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你,照顾他这么久,以后,要继续,拜托了。” 黎笑笑退后时,我才看见她的眼梢有那么有一点点红润,她指向远处坐在长椅上的沉静男人,努力给了我一个微笑,“杜秦,其实我是认识你的,过去吧。” “我也认识你。” 她摇了摇头,挽上唐承宇的臂弯,渐渐朝我们的反方向离去,她的话几乎淹没在了风声里,“不是这个认识,我了解过你。” 我没将黎笑笑的话放在心上,也快速走了。 乔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然后,旁边的路人总是匆匆走过时,显得他格外孤寂。 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他,因为自己会神经质的难受和不安。所以,我很快很快地来到了他身边,我挥干净长椅上的枯黄叶子,在他旁边坐下。 他微微垂着头,在发呆。 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但男人的侧影有一些颓废,我一直注视着他,轻轻问道:“你恨她吗?” 乔似乎因我的话恍然回神了,他微微动了动身,将双手放在了膝盖上交叉握着,一丝苦涩的笑痕爬上了他的脸,在说话的同时,“恨?为什么要恨?两个人互相喜欢,不是一定非要在一起的,有时候只是无奈更多,我们家庭悬殊那么大,在一起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更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去耽误她。” 说完这些话,他歇息片刻,才低声道:“要是以前,我还能朝气蓬勃地对她父母保证,给我时间,我可以奋斗成他们想要的高度,我不是凤凰男,我会给笑笑最好的一切,”话语一停,他继续嘶哑道:“但是现在....时也,命也,非吾之所能及也。” 我的心不知怎地疼了很久。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索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在他旁边靠近陪着,做一个安静的树洞。 他很少在清明的时候说那么多心里话,他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又喃喃道:“我要是和谁在一起就是一心一意到一辈子,我一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对方不放弃我的话,我可以守到底的...。” 乔最后的话钻进了我耳蜗深处,深到了底。 以前我觉得笑笑是真的喜欢他,现在我又觉得笑笑叶公好龙,不,或许她是真心的,我不能枉自揣测别人的真心,但我明白她的这种喜欢敌不过家庭的距离,抵不过现实。 时也,运也,命也,确是非他之所能及也。 我转头,努力弯着眼睛笑给他看,“乔,我唱首歌给你听,好吗?” 他看了过来,眼神清淡地点了头。 我有节奏地拍着腿,轻快唱道:“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要掘芋,掘呀掘掘仔掘,掘着一尾旋留鼓。依呀夏都真正趣味。天黑黑,要落雨.....。” 他听着,渐渐放松了神态,闭上眼睛靠在了长椅上休憩,看到他能放松,我唱得很卖劲儿,即使口渴喉咙热,也没有停下。 我重复唱到天黑黑要落雨的时候,一根修长圆润的食指抵在了我的嘴唇中间,我整个人都凝住了,他食指传来的温度明明不高,却让我觉得滚烫,错了,我搞混了,滚烫的是我的呼吸。 我的鼻息呼在他食指上,气息回旋时,导致了这种错觉。 乔温热的手指离开不久,我耳边传来了他的声音,“再好听,也要休息啊。” “唱歌有什么累的。”我死鸭子嘴硬,口是心非,其实喉咙已经快要冒烟了。 乔笑笑不语,挪步往路边的小店里走,我自然而然跟在了他后面,他买了两瓶矿泉水,在拿到第一瓶矿泉水时,他先拧开盖子递给了我,“喝吧,想要喝饮料的话,我给你买,不过喝饮料不健康,不建议你喝。” “谢谢,我也这么认为。”我接过后不知不觉地喝了半瓶水,喉咙实在舒凉。 “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的,以后也不用。”乔的话叫我一愣,我以为他话里的意思是我们关系足够亲近了,却又听到他说:“我欠你的谢谢,远远说不完。” 一点点的失落划过心头,我客套说:“做好事,不需要回报的。” 他眼神幽邃,时不时摩挲手中的矿泉水瓶,不假思索道:“是吗?适当的索取一些回报,也是该的,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说出来,能做到的,我尽量做到。” 心绪莫名有一点烦躁,他话里似乎隐含了什么意思,我沉默了很久之后,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似笑非笑地反问:“回报?你,能给我什么回报?” “你成绩好像一直卡着,如果可以,我做你的老师吧。”乔眼眸清明地盯我,盯得我又局促了。 我的局促不全是因为他直勾勾看我,更因为我先前好像曲解了他的意思,我往暧昧的那方面去想,实在丢脸,实在自作多情。 我咳了几声,脱口而出道:“你学识优异是以前,现在我学的知识更高了...呃...周姨说,你对题目有心理障碍,会回避...我...前面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说...。” 越解释越语无伦次,我真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刺激到乔敏感的心。 “噢...是有一段时间看到题,看到书本会很难受,现在淡了很多,没什么影响。”乔盯着脚下的路,又道:“我自学过大学里的知识,还行。” “什么时候学的?”我有些诧异。 他告诉我,以前清醒的时间段里,没事做,就自学了。 我将信将疑地跟乔学习,惊喜发现他再一次打破我的认知,他汲取知识的能力极强,我远远被他甩在了后面,我不敢相信,他只是偶尔自学,这学识渊博的样子完全像是一个学长。 包括廖思行也来乔这儿补课了,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在乔这边补课的人,廖思行才是第一个。廖思行悄悄跟我说,乔有了把握后,才提出教我的事。 乔之前教他,都是边学边教。 这小道消息,令一丝窃喜栽进心头,但廖思行后头又补充说,因为我常常错开乔精神状态较好的时期,所以也不是我以为的...乔偏心我。 其实,能和他做朋友相处,我大概已心满意足。 第12章 真实的他 我不爱学习,但是乔辅导我的时候,乏味的学习在我眼里变得珍贵。 我撑着下巴,专注看乔讲解的模样,他水红的嘴,洁净的牙,轻轻抿抿微动,人本就生得清朗,书卷气浓重,多看两眼那都算是饱福了。 他忽然抽出一张纸擦拭我的下巴,开初没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后头下巴略痒。我反应过来,顿时捏住了他骨感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19 的手腕,我掌心里立马烫了起来,又开始结巴了,“你...你干什么。” 他淡淡提醒道:“你流口水了。” 我热着脸,下意识去擦下巴,乔竟反控制住了我的背手,他继续用纸擦着我的下巴,悉心道:“别脏了手,我来吧,我流口水的时候...你好像也帮我擦过,是吧。” 我怔然,即使他在帮我擦下巴,也没有什么暧昧感,他只是在做一件微小的能回报我的事,这是第一感,也错不了。 等他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我方想起自己因看他而流口水的事,脸皮子马上燥得慌,接下来,我没再瞧他一眼,要是有块豆腐在面前,我铁定闷头撞! 昨晚没睡好,白日里身子懒洋洋的,我的眼皮睁睁合合,挡不住困意,我还是在书桌上打了瞌睡。 醒来时,身上有一件儿深蓝色外套,是乔的。我张望着被周女士收拾整洁的房间,不出十几秒就看见了那人,他沉闷坐在木凳上,上半身倚得窗台很近,低着头,眼神灰暗地凝视窗外。 那双眼窝比过去深,竟含了一丝苍老。 他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生机,没有大好生命原有的活力,更多的是暗淡和灰冷,死水一样的他,蒸发后,像极了黑夜林里的森森雾气,茫然,沉然,使人联想到死亡一词。 我的指甲掐进了皮肉里,这才是真实的他啊,他面对我,面对廖思行,面对周女士,总是努力的表现出最阳光的样子,不让别人为他担心。 “很辛苦,是不是。”我问。 乔慢慢转过脸来,在对视的几分钟里,他身上的消极感又被悄悄地掩饰了,他深黑的眼睛在弱光里微闪,乍一看似有神,再谛视一二,那双眼里是掩不住的麻木,掩不住的死寂... 窗外的光虽沐浴了他,却让人闻到腐朽的气息。 乔勾起嘴角,面部一缕缕转瞬即逝的自嘲笑,没能带动他无神的眼睛,两只眼角几乎未弯。“辛苦的人那么多,我算什么,我是沧海一粟,大家也是沧海一粟,谁不是在生活里苦苦挣扎呢,比我苦的人,太多了。” 我看穿了他,“你觉得这样的安慰,有用吗?” 乔逐渐握拳凝眸,僵了一两秒,他竟启口试图否决自己,“我活着,是不是也没...。” “我们需要你!”我猛得打断他,声带有力量的同时,也不显突兀。 心病的根本原因得治愈,我不是心理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我唯一能做的是陪伴,尽量不使他孤独。 说完那话,我急急上前,由上到下地瞪着他。 乔的一个动作,使我的眼睛瞠了一下,他拉过我的手,酥酥地轻抚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人,“阿秦,别担心,你们害怕的,不会发生...。” 很快,我手上的短暂温存没了,他站起来将手放在窗台上,窗台边沿被他越抓越紧,因此手背上的骨头透过皮肤泛了白。“我的确也想像东阳一样,结束一切回忆的噩梦,结束周而复始的折磨,让一切停止,可是我不能啊,我妈太苦了,我不能倒下,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得活在她眼里。” 东阳就是那个自杀的转校生。 当乔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我的心情到了一种从未如此复杂的境地,一时我安定了,一时又抽心地痛,他仿佛是一个死了灵魂的人,只行尸走肉的活着,但是他必须...为了我们这些口口声声说需要他的人而活。 房里的寂静,像过去他独处时一样静。厚重的窗帘在过去大多数时间里,也是合着的。书桌抽屉里压放着一张张扭曲诡异的素描画,会越积越多,它记载了沉重的过去,像是被他所释放的... 我记得他屋里的所有陈设,透过这些熟悉的物价,我可以涉想到,他在无数个时间段里,一个人于冰冷的暗房里承受巨大的压力,一个人于冰冷的暗房里独自舔伤,困兽不是被房子困住了,困住他的枷锁,常人无法想象。 我闭眼,咬紧牙关,鼓起勇气从身后轻轻环住了乔,我的两只手置于他的腹上,相互不安地抚动。“要是难受,你可以拥抱我们,朋友是可以拿来依靠的,我会一直在,放假了我就来找你,上学了我就跟你打电话...还有廖思行,他比我更有空看你,周姨也只有你了,她为了你操碎了心,我们都很在乎你...。” 他的身躯有些僵硬,但他没有推开我,而是发出低沉的鼻音,“嗯...。” 这不是我们的第一个拥抱,但在意义上,它是的。 我将它命名为朋友的拥抱,实际上,这个拥抱是我的私心。 几十秒的拥抱仿若随风即逝的泡沫,它快要飘荡到我心口时,呠的一下,就碎了,碎的气息如热浪一样袭来,袭得心口似痒非痒。 这种痒随着乌隆隆叫的绿皮火车,带进了离家的路途中,渐渐归于平静。走前,乔来送行了,旧年他好的时候,也随周女士来送过行,不过那次,没有这次亲近人。 八尺余的乔笔握拳直立于风中,他身上的那件白衬衫因风拍打裤腰,英姿瞧起来竟有一点小飒爽,他和周女士、廖思行一样挥手目送我,我尽量将前身探出窗外也冲他们挥手。 突然,他同火车一样顺流奔跑起来,青年跑步的姿势矫健有力,满含冲劲,和记忆里他在校园里田径赛跑的样子朦朦胧胧重合,久看着,又一瞬生出了他在马背上尽情奔腾的错觉,重现了青春、美好.....但他在我眼里更像沉积许久的月光石,微微泛出一道朦胧幽蓝的光晕,直照进了我干涸的心底。 我捏紧铁窗边缘,吃惊地看着他,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情绪隐隐沸腾了起来。 后面的周女士和廖思行担心地追着,乔边跑边回头安抚他们,“我没事!你们让我跑一跑!” 他们这才渐渐止步,掉着心,紧紧盯住他。 我朝他大喊,“你干什么?!” 哐嘡...哐嘡...火车越来越快,乔咬牙,努力跟上了速度,他左边一直握着的拳头缓缓张开了,一块纯白的挂坠掉了出来,黑绳在劲风中带着尾端的牛骨来回摇摆,他再次努力向我高高举起手,“拿好了...保佑你...。” “是你刻的吗?”我竭力伸手过去一抓,它就从乔的手中彻底转到了我掌心上,乔在同时缓下了脚步,慢慢停下来撑着膝盖,浓浓喘气。 他濡湿的短发上滑落几滴汗珠,一滴掉在浓密的睫毛上,一滴掉在秀白的鼻头上,倒有一种野性感,他就这么喘气看着我,我以为他没有听见,等我快看不见他了,才见他终于轻轻点了一下头。 回火车内坐了好一会儿,扑通大跳的心脏才得以平息,缓了神,我将紧握的汗手摊开,亲眼确定了,掌心里是一块玲珑牛骨,与众不同的牛骨,上面的纹路细致精巧,刻得凤凰图案栩栩如生,惊艳了我的眼睛,如果不是得他承认,我大概会以为这是买来的雕刻品。 我小心翼翼戴上这块牛骨挂坠,若有若无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0 地抚着它,离家的孤单好像因它的陪伴少了一些。 老杜忙着生意,送不了我,秦裴照是从来不操心我,只管给生活费,就连我大学报道的第一天,都是自己拖着两箱行李,笨重地去了。 我踩着时间回校,舍友们几乎全到了,每一回最后来的都是我,因而她们给去取了个外号叫乌龟秦。 刚进门她们又开始调侃了,左一个乌龟秦来了,右一个乌龟秦来了,声音嘹亮的如士兵,语气却有一种欠扁的撩妹感。 我放下行李,立马祭出廖思行这货的照片,她们叽叽哇哇地围在一起,边捂嘴,边捶我。 花痴完了,该索要照片的索要照片,该八卦关系的八卦关系,得知廖思行单身,她们更激动了,皆嚷嚷着先下手为强。 倒不是为自己说的,而是冲我说的,我晓得舍友这是假装客气,我做做样子表示关系太好下不了手,她们就嘿嘿笑着,猥琐搓着手向我讨电话号码了。 不多时,寝室长又将另一组美人的照片祭出来给大家看,她说,这是她逛夜店发现的瑰宝,不仅凹凸有致,还风情无限。 我的舍友们色男人,也色女人,只要是好看的,都要色一色。 我很少同她们打得火热朝天,正凑着一起看照片,一道垃圾短信瞬间将我的好心情埋掉了。 你要是平安喜乐,父母一定早下黄泉,你要是不死,黄泉之下父母不得安宁,你该被怨魂死死纠缠,你迟早死于非命,被屠夫千刀万剐,被厉鬼生生撕烂..... 我看着短信,耻笑了一声。 从十二岁,我大病一场后开始,时有时无感到有人在背后阴恻恻地盯着我,我就跟家里人提了一下,奶奶和秦裴照便神神叨叨地烧纸求保佑,甚至去神婆那里弄了一块符纸给我护身。 即使带上了符纸,依然有被盯梢的感觉,一两年后这种感觉消失了,但是等我有了手机以后,不管换了几个手机号码,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发恐吓短信诅咒我,年年发,至今未断。 我甚至去过通信公司查这个号码,当时客服告诉我,号码是太空卡,查不到。 被一个变态盯那么多年,能不毛骨悚然?我曾经想过报警,但是老杜看了恐吓短信后对我说,屁大点事,报什么警,龟孙子才喜欢躲在手机后面吓人,不会有事的,就当是每个月的垃圾短信。 秦裴照也同意老杜的话,我当时纳罕着,不经意又在门外听到她隐约啐了谁一句失心疯。老杜唉声叹气地接了话,是你,你也得失心疯。 后面的话就没太听清了,我少不得要起疑心,秦裴照和老杜难不成知道发恐吓短信的人是谁? 对方除了发恐吓短信,确实没有给我的生活造成实际影响,加上老杜和秦裴照不明的态度,我也就渐渐放心了。 只不过每年都被人当成垃圾骂,我还真是个乌龟秦。 第13章 你不要我也不要 我思念乔了。 过去呆在学校里,也会思念他,但尚且忍得住,这一次不知怎的,很想给他打个电话过去。 我重复地来回按笔头,还是静不下心学习,于是把不会的题目发给他,借着学习和他联络了。没过多久,乔竟拨来了一通电话,耐心地给我讲题。 后来我频繁地找他教我学习,他带了点烟火气息骂我笨。我估摸着,他可能是不耐烦了,故此,没再敢打电话过去扰他。 不过有一日,我在图书馆恹恹欲睡地自学,他主动打来电话问我学习上有没有不懂的地方,要向他不耻下问。 他向来谦虚,不耻下问这个成语着实往我脸上贴了一把金。 我尽量不发出噪音,夹起书本离开图书馆,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同他“不耻下问”。 学习是好个由头,二十多年来,头一回觉得学习在金光闪闪地向我招手。 隔日傍晚,我确实遇到了难题,下意识地就想找乔请教一二,拨了电话过去,通是通了,没人说话,我连续喂了好几声,想起傍晚他的情绪往往会低落,多半...又开始病了。 “乔,听得的到吗?知道我是谁吗?”电话那头还是静静的,稍微夹杂了杂音,我低着声儿缓缓道:“.....又不记得我了吗?我每次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忘掉我,你看看你,隔一段时间就忘记我,总是这样,嗳...我是阿秦呀,那个常带你逛公园的阿秦。” 话毕,那头传来乔的呼吸声,呼吸声忽重忽轻,还有低沉的一声嗯。 我仿佛被雷劈了,悄悄掐着自己的腿,结巴道:“你...你...。” 乔解释,“我的旧手机可能有点问题,所以你那边刚刚听不到我的声音...也有可能是你的手机有问题。” “喔...我先挂了...拜拜。”我正想拿下手机挂电话,又听得乔异常低落地说:“别挂...。” 我大概明白他怎么了,因此问,家里没人吗? 乔说,周女士还没回家。 我瞎扯西扯,尽说了些琐碎的事和他聊天,他应的话很少,只叫我不要停下说话,最后,我还是唱了那首天黑黑给他听,结束通话前,他寂寥笑了笑说,他好多了。 乔的精神病是间接性的,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就是个正常人,看起来与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坏的时候,周女士可能要把他绑起来控制住。 他的病在晚上经常犯,所以多次被绑在床上过,浑浑噩噩要绑一夜,他会忽然清醒发现自己被绑着,也会继续陷入疯癫和竭嘶底里,循环往复的折磨以摧枯拉朽之势腐蚀了他的精神防线。 活,远远比死更难。 我见过很多次,乔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模样,他的不堪是刽子手赐予的,却还要反过来承受上下邻居的流言蜚语,以及各种指指点点。 我曾经朝那些人失态地吼过,为什么你们不谴责凶手?反而要谴责受害者?你们是瞎了吗?!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吃人血馒头?! 他们一时闭了嘴,但在背后,还是继续波涛汹涌的做食人族,他们亦像吱吱叫的老鼠,面相贼眉鼠眼,一点点地尝着甜头,离远人性边缘去咬掉乔的耳朵,笑着吃掉乔所剩无几的精神,却还以为自己是个纯正血统的人。 一晃放了假,校友大多怀着轻松喜悦的心回家过年,而我是揣着忐忑不安的心上了火车,我想见到病愈的乔,哪怕他短暂的清明也好。 每一次回乡见他,都像是一场未知的赌博。 这是一年一次的春节,大抵老天也是冲了喜气下来的,我的期盼如愿以偿,他清醒着。 廖思行今年得回廖老庄过年,我们便提前聚了一个餐,照样在乔家那栋旧楼的天台上聚,自己串的烧烤,自己备的廖糟酒酿,比外头要出钱吃馆子有意思多了。 大快朵颐地撸串,潇洒喝着酒,好不快活。 只是乔碰不得酒,只能看我和廖思行把周女士的酒酿祸害了。 我喝得不多,保持着清醒。 廖思行不仅喝米酒也喝老白干,天还没黑,他就醉悠悠地倒在桌上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1 睡觉,他一喝醉,比猪八戒还能睡,雷打不动,摇喊不醒。 一月中下旬的天,寒风刺骨,天台上的风别提有多酸爽,要不是廖思行提议上来,要不是乔同意了,我压根儿不会自找罪受。撸串的美味在冬风中被烘托,我瑟缩一下,冷并快乐着。 我腮帮子鼓得正厉害,忽而听乔问我,“上学的时候,我是廖思行的小老师,他来看我也不出意料,倒是你,我们以前没有交集,毕业后,你还坚持探望了我好几年,这一直让我很意外,为什么?” 我咀嚼食物的牙齿缓缓不动了,咽了咽喉咙,我频繁眨着眼睛,回答道:“我是做志愿的,你知道我经常去敬老院、福利院、聋哑学校这些地方...。” 天台的铁杆上悬挂着一只青蓝色的鲤鱼旗,风顺着鱼嘴吹进它的肚子里,它就膨胀成了圆筒状,左右颤颤飘荡,风的生机在鱼身之间轻易窥探,似有一种被察觉后的神气,它便带鲤鱼旗狠狠再飘,飘得荡气回肠。 那是去去年,我精心制作做了好几天的鲤鱼旗,在农历端午节的当天,我拿着它,危险地踩在栏杆上,亲手挂上去的。 鲤鱼旗是祝愿男孩子像鲤鱼般健康成长,朝气蓬勃的意思。 乔偏头看向阳台上的风景,他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鲤鱼旗上,“看我,是志愿吗?” 我含糊其辞地嗯一声,继续撸串了。 他又指向那只青蓝的鲤鱼旗,温言道:“我妈说,那是你挂的,为我挂的吗?” “嗯,保佑你平安。” “这好像是父母望子成龙,帮儿子挂的鲤鱼旗。”乔转过头来,轻轻笑了。 我固执地说:“也是那个意思,反正我是用它来祈祷保佑你的。” ...... 午夜梦回,当时在天台的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了一遍,醒后的我,睁着眼睛不能眠。 求之不得,窹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心里藏着秘密,一藏就藏了五六年,越发睡不着觉了。 是夜,我翻出制作diy手链的材料,蹑手蹑脚地坐在飘窗上捣鼓,没用过打孔机,我钻研了半晌,才敢下手给相思红豆打孔。 一粒粒红得似血的相思红豆整齐摆在大理石上,一共七颗,我拾掇着,用针线将它们穿起来,编织了平结。 做好这串手链,是在相思他的夜里,送给他时,是在除夕那晚烟花正好的时候...... 一朵朵璀璨夺目的夜花绽放在黑空中,那瞬间蹦射的光彩媲美昙花一现,五彩缤纷不过以秒算记,真个如梦幻泡影,烟花落入过我眼,意义便在此。 耳边全是爆竹的声响,远处有,近处也有,乔将手搭在栏杆上,眺望夜空上的烟火。 我悄悄摸出红豆手链,一鼓作气,直接套到了乔温热的手腕上,他诧异地将腕抬起,仔细看了一眼手链,“这是...?” 我粲然露齿地笑,“既然你送了我牛骨挂坠,我就送你红豆手链,这样咱俩就两不相欠了,乔,新年快乐。” 乔莞尔,微微翘起了唇角,他的笑颜比起空中这片烟花的美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清嗓子,趁机念了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念完诗,我用指尖轻触他已戴上的红豆手链,抬头间,便撞进了他清幽幽的眸子里,这双波澜不兴的眼睛,黑得发亮,它直直对准我,仿佛要把我引进去。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 乔干净的脸靠得我越来越靠近,我全身都绷紧了,手心里也出了汗,他缓缓低头,那张温暖的唇最终落在我鼻尖上,若即若离地点了一下,痒酥酥的,我便听见他口齿清晰地唤我,“且且,新年快乐。” 一片羽毛仿佛轻飘飘地扫过我心尖,痒着,惊着,滋味奇异,我讶然,“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 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握住我的另一只手,定定说道:“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老天啊,二十几年了,终于叫我甜蜜蜜一回了...... “你们不看春晚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人一跳,我反射性缩回自己的手,缩到一半,被乔紧紧攥住了,他和我手牵手站在天台上,面对着楼道口的周女士。 她先是微微清笑,旋即,笑容止住了,她把手放在围裙上淡然擦了擦,渐渐走到我们面前,看了一眼我们握着的手,她对乔严厉地下达命令,“放手。” 乔很坚定,力气没有松半点。 周女士转了一下脚尖,朝向我,她冷静道:“你是个好姑娘,配得起更好的人,我们成功连大学都没有上过,怎么配你...。” 轻轻柔柔的话,让乔的坚定一击即溃,他松手之前又被我抓紧了,我转头看他,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眼睛没了神... 乔开始挣脱我的手,我不肯放,有理有据地对周女士讲:“阿姨,你这么说,是不对的,做人不要本末倒置了,什么配不配,只要我觉得行,那就行。” 周女士似乎也后悔一时说出这样的话,她长长唉一声,留话给乔,“我们家是谈不上本末倒置的,成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平淡的来,平淡的去,却打破了我和乔之间的平稳。 乔立在原地久久未动,他动时,也只是想摘下红豆手链还给我,我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将红豆手链往地上重重一扔,放了一句话,就跑回家过除夕了。 我说,爱要不要,你不要,我也不要。 第14章 再也不吃苹果了 还以为周女士的打击会令乔疏远我,不想,数日后,他打电话说,红豆手链他要了。 我明知故问,要什么? 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要相思红豆。 我们绕着相思红豆说了许久,红豆来,红豆去,导致门外的秦裴照以为我想吃红豆了,就熬了一大锅红豆薏米粥给我排毒。 她说,纵使你没长相,也要把脸上的痘痘消了,整得干净些。 我不算美人,也绝不丑。听多了秦裴照对我的品评,我都要以为自己长得不堪入目了。 新年伊始,各家开始走人户。 我举着杯子出来接喝水,客厅里的两个人叫我愣了愣。 来往不多的亲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屋里气氛不算活络,老杜强堆起笑脸,时时刻刻嘘寒问暖,也巴不得将家里最好的东西都供给他们。 秦裴照也难得作个陪笑脸。 沙发上,男中年黑瘦得干巴巴,脚下如故穿了一双沾土的军绿色布鞋,大脚.交叉在一起小动,动得泥土灰都掉到了地板上。 他旁边的妇人颧骨高突,印堂窄又是个薄嘴唇,上身西装打扮,只不过那件土色西装过大,她穿起来很空荡,撑不起来,显得土里土气。 她是我的舅妈,春兰。有一张嘴皮子“能说会道”,常把我奚落的分文不值,私底下见了我,也会露出将人生吞活剥的表情。 小时候,春兰还喜欢扯着我的头发,骂我小混账,那副骂骂咧咧的样子俨然一个泼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2 妇。 秦裴照和老杜说,二表哥没了,春兰受了刺激,所以性情大变,让我不要计较。 对,我曾有一个二表哥,听说他叫未生,但是我记不起他长什么模样了。不过在大姨家做客时,听大表哥怏怏提起过,未生是个瘸子,天生的瘸子,命不好的瘸子。 未生夭折的时候,我大病一场在省城高烧住院,醒后就见外公老眼含泪地念了一句话,索命的同时来勾我们的魂,留了我,拘走了未生。 我一脸茫然,对这二表哥没甚印象,反正我是记不得这号人物了。 老杜催促我叫人,我不亲不热地分别叫他们一声,就回房关上了门。 等人走后,我向老杜打听了一下,原来舅舅家又来借钱了,春兰生了病,要做一场手术。 没过多久,我就被秦裴照带去医院探望春兰,才晓得她做的是良性肿瘤手术,我还倒霉催的被秦裴照留下来照顾春兰,心里膈应的慌。 她看我的眼神依然像一头饿狼,怨恨的,阴郁的。除了看我的时候,她会悄悄目露凶光,其余时候,她的神情都很平淡,不去犀利别人,也不去和气别人。 病房里没人的话,她便颐指气使地使唤我干这干那,又开始叫我小混账了,我被她使唤得像一条狗,跑上跑下的照顾人,还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生生憋了一口气在胸口。 她时不时还对我冷嘲热讽。 睡前,我耐着性子帮春兰擦身,她又开始作了,“小混账!你想烫死我吗?这么热,你不会调水温吗?!简直像个废物!” 她脸色刻薄,继续侈侈不休地骂我,我再也忍不了脾气,猛一把将帕子砸到她身上,声色俱厉道:“我不欠你的!毛病,都是给惯出来的!有富贵病,没有富贵命,又穷又爱作幺蛾子,老娘不欠你!” 春兰仿佛被定住了,半晌,她抖着抖着肩膀就笑了起来,眼里水雾蒙蒙,她边笑边重复,你不欠我。 你不欠我。这四个字好像能笑死她一样。 我掉头直接走人,不再服侍难缠的人,被秦裴照骂,我也算认了。 稀奇的是,秦裴照听了我和春兰吵嘴的事,没多大生气反应,她只嗟叹一声,又叫我让着春兰一点儿,不要出言不逊,顶撞长辈。 这个年过得心情此起彼伏,乔带给我的喜悦最终能冲刷掉一切不悦。 很久之后,我才敢问乔,为什么又要了相思红豆。 他沉默片刻,轻言轻语地说,七颗红豆,我知道它的意义,这已经是你最大的勇气了,你都能默默朝我走那么多步,我为什么就不能把剩下的步数走完? 于是,我在祈祷中,和他一起走剩余的步数。 此年大四,我又认识了一个劫数。如果说乔曾经是白空之上光芒四射的太阳,那么郑长青就是夜幕上阴影深邃的月亮。 第一次见到郑长青的时候,他开车打电话不小心撞到了我,我绝对没碰瓷儿,甚至一瘸一拐地想要赶去上课。 但是这位西装革履的先生死活不要我走,非得折腾一遭送我去医院做检查,还故作忧心忡忡,似笑非笑地说,万一你将来讹我,我赔了老婆本儿怎么办? 为了不让犹恐老婆本儿被讹的郑长青为难,我配合医生做了检查,没什么大碍,就是脚踝崴了一下,有些浮肿,被包扎成了猪蹄子。 至于怎么一早就知道他的名字,那是因为出车祸后,他第一时间就塞了名片给我,说私了,不找警察。 我没想过找警察,郑长青长得一副光明磊落的好人样,又热心负责,态度尤佳。没事找事不是我的风格,幸好他撞得是我,要是遇见一个碰瓷专业户,他这回百分百大出血。 他开车将我送回学校时,在车上聊起自己的职业,原来是一个补课老师。他看得出我是大学生,又询问到今年是我的毕业季,就向我开启推销补课的模式,他的口才尤佳,一对一辅导的话,还要给我打折五折呢。 听得人怪心动的,可惜我已经有小老师了,如果没有乔,我准会被他忽悠的报名。 我偏头一瞅这位唇红齿白的先生,他狂热推销的劲头,不去卖保险,很是可惜。 做补习班老师,那真真是屈才了。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热心风趣,青年才干。 许久后我切身明白,看人难啊,我以为是个好的,却又是坏的,我以为是个坏的,却又是好的...有时候好坏也没个定论。 有乔的帮助,我不需要花钱补课,别看他教我的时候轻轻松松,背地里肯定又狠命的学习了,周女士后来也跟我提起过,乔经常熬夜自学,整天儿抱着书本看,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周女士说,有了能集中注意的事,叫他没空胡思乱想,也是件好的。只是发病起来,还是糟心。 乔的病情依旧时好时坏,所幸在我即将毕业的时间段,他清醒的时间比原来长,经由他的辅导下,我没有一科是挂的,顺顺利利毕业了。 一毕业,秦裴照就把我召唤回县城里工作,她说女孩子稳稳当当的,不求大富大贵,平安顺利便好。 老杜恰好有个地方安排给我,因而我就被安排到一家出版社工作,压力不大,工资不多,正因为轻松,我并不想在这儿工作。 工作的事我放在以后考虑,目前还是没敢违背家里的意愿。 最主要的是能见乔,这比什么都能够满足我,有乔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他的精神状况...总得来说,因为我而渐渐变好,慢慢走向治愈的路上。 可是,也因为我,他更糟糕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的疏忽,几乎毁了他... 春日下昼,我和乔照常去了公园散步,走累了,我们就坐在草地上看老人打陀螺,旁边还有一个大娘也推着婴儿车散步,歇下来后,她搜出背包里的小刀削起了苹果。 “且且,想吃苹果了吗?”乔一说话,热气喷了我的左边额头,他的气息使人想要汲取。 我看着他的唇,点了点头,“想。” 他和周女士都知道我最喜欢吃苹果,他家寻常必会备新鲜苹果,出门前他还削了一个给我吃,我吃时只觉得甜如蜜糖。 乔自动请缨,“公园对面的商店好像有水果店,我去买。” 我断然拒绝,“回家吃就是了。” 他仍然坚持要给我买,我原是打算和他一起去的,肚子一时不舒服,我就嘱咐他,坐在原位不要走动,等我上了厕所一起去。 他明明答应我说,好。 可是,他失言了。 我第一次恨他,恨他的说话不算话,更痛恨自己的疏忽,带了他出去,却没有做到时时刻刻盯着他。 只记得,我从公共厕所哼着小曲回来后,看见了一个头皮发麻又血淋淋的场面,那瞬间,小曲的音调凝在了我的鼻腔里。 一个让我想象不到又令人发指的禽兽竟然出现这里,不远处,横躺在血泊中戴眼镜的男人就是曾经侵害乔的政治老师。 他的口鼻呛出大量血液,正被双目赤红的乔疯狂按倒在地上,乔紧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3 紧握着一把冒着寒光的小刀,继续发了疯似的狠狠深扎他,小刀的末端早已嵌进了政治老师的心脏里,地上蔓延的血迹触目惊心...... 乔极端高声大叫...他越捅政治老师,也叫得越痛苦... 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音,抱着婴儿慌张逃跑的大娘惶恐喊道,杀人了。 几个陌生的男人从刚才开始就撑着胆子戮力按住乔,乔死劲反抗如被狮群围攻的躁牛,他脸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红,那些红线在白肤上夺目错乱交织,直蔓延到他浅色衣衫表层,凶横绽放出大量强烈的血花。 乔的脑袋被人们使尽按在地上,双手也被反擒了。 他抽搐呲着牙,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尽可能发出的声音,他的脚仍然在动,在彻底被陌生人控制住之前,他踢到了几个苹果,也踢到了装苹果的塑料袋。 七零八落的苹果淌在血中散漫滚动,其中一个沾血的苹果滚得越来越慢,它一路带走刺目的血迹,直至滚到了我面前缓缓不动,好像在说,你看,这是你造成的... 乔顺着这个鲜红的血苹果看到了我,他狰狞残暴的眼眸在那一刻忽然宁静了,他通红的眼逐渐涣散,不再发狂,不再挣扎,静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仿佛他刚刚只是中了邪。 我的心脏狠烈收缩着,每跳一下,都牵扯着疼痛的神经,令我锥心刺骨。我捂着嘴的手渐渐滑了下来,终于跌跌撞撞地扑在乔面前,我颤抖着手,努力想要擦干净他脸上的血迹,却越擦越多,越擦越花......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乱跑的吗? 且且,要吃苹果。 乔,我再也不吃苹果了,好不好。 那声音只呆呆重复,且且,要吃苹果...... 我最喜欢的水果,这辈子再不会吃了...... 第15章 杜秦,你有资格吗 据目击证人说,乔当天提着一袋苹果,在路上被政治老师一直跟着,政治老师边笑边说话,没有过激举动。 但是乔显得很焦虑,当他走到一个大娘旁边时,静止不动了,再然后夺过水果刀,就猛得按到政治老师,开始行凶。 法庭上,失魂落魄的我和脸色憔悴的周女士听到了目击者如此说。 二零一三年,乔被强制转进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即使他没有被判刑,也会被监狱一样的精神病院关一辈子了。 闃然灰暗的卧室里,一个双眼红肿的女人坐在镜子前不动不说话,那张侧脸暗得模糊,加上体形太苗条,便有几分皮影戏的味道,顷然,她伸出干瘦的手整理梳妆台上的雪花膏、桃木梳、橡皮筋等小杂物。 我看了她良久,低声嗫嚅道:“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怪你...。”刚开始周女士说得轻声,我继续向她忏悔,她也继续重复我不怪你的这句话,并且声音越来越重了。 我当即跪在地上,红着眼睛望向她,“您想怎么打我,怎么骂我,都行,我都能承受。” 周女士猛挥掉了梳妆台上所有的物品,物品摔得噼里啪啦作响,刺耳的音在无形的关系中尖锐划下一道裂缝,裂缝碎碎扩张,同时听得她大喊,“我不怪你!” 多年来,我头一次看见面前贤淑德良的女子发脾气。 她始终不看我,身心交瘁间缓缓无力而坐,她双手捂着眼睛,重力揉着,痛苦说道:“你走吧。” 我也不愿在她最不想看见我的时候死皮赖脸,即起身向她鞠了一个躬,才安静退出房间。走前,我在门口遇见廖思行了,他稍稍挡住了我的去路,拍着我的肩膀宽慰道:“别太难过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是那个禽兽活该,死有余辜,只是苦了乔哥...。” 苦了乔要在精神病院终身.监.禁。 廖思行没说完的话,我都知道,他只是怕我自责,才没有说完话。 我没什么话好说,只请他好好照顾周女士,乔再次出事,她伤心发点脾气在所难免,好好顺着她。 他点点头保证,照顾人的活儿他早已得心应手了,有他在,阿姨很快会恢复过来的。 周女士不是会迁怒于人的性子,我提出来说,也是怕有个万一。正因为我确实错了,以是没有丝毫委屈感和生气感,错就是错了,不需要拿理由为自己开脱什么。 我宁愿她多冲我发发火,让我不那么愧疚。 游荡回去时,秦裴照和老杜都围上来问我,周女士怎么样了。 我默了一会儿,违心说,她不怪我。 “这样还能不怪?”秦裴照狠狠推了一下我的脑门,骂骂咧咧道:“你这个死丫头,我早就跟你说过,像她们这种有麻烦的人家不要来往,迟早得出事,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现在好了,照顾不成,弄巧成拙,以后什么志愿都别做了,好好上班工作,再找个人嫁了,再不嫁就成剩女了...。” 大学的时候死活不要我谈恋爱,一毕业就开始催婚,秦裴照的脑回路我实在跟不上。 她像苍蝇一样绕着,嗡嗡地念我,所说之话几乎是责备,也不指望她安慰我,习惯了。 连老杜都看不过眼了,毕竟才出了这档子事,他也晓得我心情很差,就劝秦裴照,“别说了,少说点话,更年期到了是不是。” 秦裴照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她臭骂老杜一顿,又继续对我说教。 我一声不吭地摔门离去,只想要清净清净,心乱如麻地走着,竟在路边遇到了一个眼熟的男性,他边开车边透过窗户向我打招呼,“嗨,你这是去哪儿?脚彻底好了吗?有没有留后遗症?” 起初我没有想起他是谁,又看了看那张拥有五四青年般的正气脸,我恍然记起这是在大学门口撞了我一下的郑长青,因此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出差啊?” 他停下自己的吉普越野车,邀请道:“不是啊,上次才是出差,去学习的,我老家就在这,好巧啊,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带你去兜兜风,反正我最近也没事。” 恰好无处可去,我就上了郑长青的车,他带着探究的目光凑过来看我,语气里含有一丝关切,“你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哭过?失恋了?” 我别过脸,很累地靠到车门上,怏怏说道:“比失恋更严重,我犯了一个小错误,给别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我很自责,很后悔,可是再忏悔,也弥补不了眼下的大黑洞,怎么办?谁能救救我?...。”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在我身边,我都想把对方当成一个树洞,更何况郑长青面相和善,我就自然而然地吐露了困扰。 郑长青沉吟不久,一抹阳光笑舒缓上脸,随着挑眉的动作大幅度展开,他的笑颜舒服到容易叫人放松戒备。“错误当然是不可弥补的,但是你可以把大黑洞填上啊,死马当活马医,既然棋局已定,不如放开了手,想怎么挽救就怎么挽救,只要有效。” 我家没权没势,顶多有一点点小钱,想把乔捞出来,那是比登天还难,但是只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4 要有一丝希望,我也得试试。 不如去求求老杜? 我马上解了安全带对郑长青说:“老乡,谢谢你的话,停一下车,我有急事。”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啊。”郑长青睁了一睁眼睛瞅我,“左边,还是右边,还是掉头?” 犹豫一小会儿,我告诉他,掉头。 郑长青果然热心,不仅将我送到小区门口,还坚持把我送到楼底下。感谢过他之后,我准备上楼,他却拽住了我的衣角,义正词严道“就这么感谢的?不请我吃一顿饭?” “下次下次。”我着急要走,他再次拽住了我,“口气这么敷衍,我不信,把你电话给我,我下次亲自讨饭,其实,最近丢了工作,穷啊,能蹭一顿是一顿。” 我心里牵挂着事,不想拖延一分一秒的时间,就把电话号码给他了。他还叫我慢点走,小心摔跤,小心磕着。 我留了个心眼,走到一楼掏出钥匙假装开门,隐约感觉有人看我,我侧头一看,果然是郑长青。他脚步流连,握拳咳嗽,“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你刚毕业也没什么钱,要不上你家喝一口茶。” “不不不,吃饭的钱怎么会请不起,你先走吧,我家没茶,不骗你。”我算是给了他一个便宜占,还要不好意思的陪笑。 他回应我的笑容莫名有种神秘感,还有一股蛋疼的邪魅和轻佻,他看了看一楼的门,点着头离去了。 我悄悄跟在他后面,看到他彻底走远,我才安心坐电梯上楼。 秦裴照在厨房做饭,我悄悄把老杜拉到书房里谈话,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乞求他,帮帮乔。 老杜拍了拍手摊开来,他唉声叹气道:“你爹,就是个小生意人,我就是把钱全打水漂,也捞不出个人,再说,那小子都敢杀人了,把他弄出来,祸害人吗?总之,你妈也说的对,以后少来往了,补偿费我会帮你出的。”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他的大毛腿,无赖地哭,“老杜,我知道你办法,生意人人际关系广,你一定有办法,只要你把他捞出来,我就听你们的话,不跟他们家来往了。” 老杜摇头,只摇头。 童稚时装模作样的打滚哭一哭,就能得到想要的玩具,成年后,我失落醒悟,哭闹解决不了问题,也达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我的乞求对于老杜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负担?我犯的错,不该家人来承受。 杜秦,你有资格吗? 最初我在老杜面前耍无赖的哭,后来,我哭得越来越难受,这是长大后的我第一次嚎啕大哭。老杜却还以为,我是哭他帮不了我,他还蹲下来手足无措地哄亲闺女。 我的哭声不出意外地引来了秦裴照,她拿着菜刀就慌慌张张地跑来了,看见我鼻涕眼泪混流的模样,她指着老杜恶狠狠地笑了,“你怎么惹她了,我都骂不哭她,你怎么做到的?” ...... 老杜唯一能帮我做的,就是瞒着秦裴照,悄悄打了一笔钱给周女士,这让我愧疚的心得到了一点点安定,但是这点安定很快没了。 因为打出去的钱,又被退了回来。 我早该料到周女士不会接受,有其子必有其母,乔便是高风亮节的人,家教甚严。 她是亲自取了现金来还的,于星期天的清晨里,她打了一通电话说,在楼下等我。下去之前,我想过她很多个面孔,怨恨的模样,冷硬的模样,疏远的模样......这样埋怨我的周女士在脑海中不断重复,使我忐忑,使我紧张。 可是,在我亲自见到她以后,心慢慢就静了。 一袭深色风衣的中年女人静立在小路边,风吹乱她的外套,她认真将风衣理整齐,提着旧皮包站得很挺,偶尔侧目张望周围。 长年的辛劳使她皱纹越发增多,在转过头看我的那一眼,她眼部的鱼尾纹拥挤皱在了一起,唇边勾起和煦的微笑,像过去她慈爱看我的每个模样。 我讷讷走到周女士面前,不知该言语什么。 她将包裹着钱的袋子塞还给我,眼神坚定有骨气,说话声却轻言细语,“阿秦,我知道这是你家打过来的钱,阿姨有手有脚,能挣钱,所以无法接受这钱,即使是你愧疚补偿我的,也没法坦然接受,心意我领了。” “你一定要接受我的补偿,这样我才会好受。”我急切将钱推给她,她收起和气,严肃又硬推了回来,“好了,拿好,我之前是太难过了,对你有不好的地方,别记在心上。更何况成功的事,最大的责任人,是我。” 最后一句话,周女士说得格外郑重,格外认真。 她死活不肯接受这些钱,我很苦恼,但是她后来说得话,叫我的心情松活了一些。 她邀请我,改天去精神病院看望乔的时候,一起去。 乔有很多个不幸,但是他最幸的是,拥有这样一位坚韧独立的母亲。 第16章 他明明是个好人 生平第一次去封闭式的精神病院,带给我的感觉很压抑。 来看乔的话,得提前预约了才能来。 走在楼道中,可以听见一些渗人的回音,疯疯癫癫的人们断断续续发出尖声咆哮,也有人情绪高亢的唱歌,我甚至听到某个声音高喊,我要杀了你。 还有一个怒目圆睁的男人突然从铁门内冲出来,狠狠摔了东西就跑,马上他就被架走绑起来了,嘴里还说着各种恶毒的诅咒话。 一路途径之地,令我仿佛吞了苦水,冰冷的墙壁,厚重的铁门,千姿百态的病人,犹如世界负面。 终于来到乔的住处,我看见他孤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那高高瘦瘦的背影好生清冷,清冷得仿佛被世人遗忘。 温柔的护士打开铁门,我跟随周女士进去。 乔微微动了,他逐渐转头,清明的脸上写满了复杂,那几秒里,我从他表情上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情绪,以至于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大概...喜有,痛有,悲亦有。 但最终,都归于平淡了。 妈。他喊了周女士一声。 我期盼地看着他,可是,他忽略了我,他的眼里有房间,有护士,有周女士...就是没有我。 我慢慢蹲到乔面前,心酸地想要握住他的手,他却硬生生地躲开了,我目不转睛地看他,他却怎么也不看我。 乔全程只和周女士还有护士说话,他说,他很好,不要担心。 叙旧半天,周女士把话题转移到了一个敏感点上,她问乔,政治老师对他说过什么话。 乔下巴微低,埋着脸缓缓叙述,政治老师紧跟着他说了很多.淫.秽轻佻的话,还道,睡了他才判两年多,血赚不赔,有期无期都不亏。更何况,减了刑,交了钱,两年都没坐满,出国旅游避一阵风头,回来又是清清白白的人,谁知道,自己玩过多少学生。 我听了这些话都想杀人,更别说乔这个有精神疾病的患者。 连大胸襟的周女士也掐着掌心,隐忍说道:“这个祸害该除!他死了,也是便宜得很!也叫他生不如死才好,”后半句话,她的声音前所未有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5 的低,“可是他坐牢,出来的时间快得人寒心,。” 我嘲,“可不是,不仅出来的快,还没被教化。” 乔似乎不太想提这个话题,他很快就转移了我们的视线,谈了谈自己生活过得多规律,接受治疗有多好的话。 探视的时间里,乔始终疏远我,谁都可以和他搭上话,只有我的话,他不理不睬。他甚至对周女士说,以后别带杜秦来了,他不想看见我。 我忍不住问,你在怪我吗? 他回答的声音很大,是!我怪你!给我滚!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我从没有见过富有修养的乔这样吼人,还是吼我,当即我就红了眼睛,胸口一阵儿一阵儿抽痛。 我哽咽地说,你怪我是应该的,怎样,我都不怨你。 他指着门厉声赶我走,你不怨,我怨啊,我让你走! 我看向他光溜溜的两只手腕,也环视房间,这里没有相思红豆的影子。 因为乔的情绪开始变大,护士劝我离开,周女士只看着我,为了不使都双方太狼狈,我还算镇定地拐出了门。 一到外面,我所有的镇定化为灰烬,只能靠墙积蓄气力站稳。 从精神病院出来,我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一个成熟的声音将我拉回神,“嘿!太巧了,又遇到你了。” 要说郑长青和我偶遇,那比在县城里遇到熟人几率还大,认识不久,就已频频遇到,前不久我还瞧见他在路上栓鞋带,不过我假装路人擦街而过,并没有喊他。 但他要是遇到我,准喊。 我不冷不热地嗯一声,他观察我的神色而说道:“怎么?问题还没解决?” “拒绝回答。” 我并不打算和他磕唠,没那个心情,我迈脚时,他又用了充分的理由喊住了我,“既然遇上了,你欠我的那顿饭,好歹还了吧。” 其实我并不觉得我欠了他,但既然当时应了请吃饭的话,我也该把单买了。 于是,我和郑长青落坐于一家普通的小餐馆吃晌午饭,店中客人不多,有些闷热,还好电风扇的风够大,吹得人凉快。 我瞥了一眼门口的大众系列低调豪车,道:“富二代没了工作,请人招待,就选这么一家破旧的苍蝇馆子?” 他噙着老酒,悠悠转了转小杯子,十分享受得夹了满筷子菜一口吃掉,“碍,此言差矣,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可是闻香知味之人,再说,我虽然蹭了杜小姐的饭,也得见好就收,保持点男人风度,要好看些。” “难道不是怕我再敲你一顿饭?”我对他的文绉绉有些嗤鼻。 不想,郑长青一搁酒杯,将手肘靠在桌上,言语豪气道:“怕什么,你要想吃五星级餐厅,我借钱都得请啊。” “不必了,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没家里卫生。”我撑着下巴,淡看桌上的饭菜,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他却兴趣浓重,且洋洋得意道:“那更好了,不吹不捧,我的手艺绝对让你流连忘返,下次去我家,我做一顿饭给你吃,也行啊。” 我说,我婆家做饭也很好吃。 郑长青被惊到了,惊的时间还不长,愣许久,他将我上下打量一遍,才道:“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是乖乖女,感情方面肯定保守,没想到...婆家都有了。” 我回答,“主观认识,大多浅显。” 约莫郑长青感受到我的冷淡,就转了个话题,“其实,我挺想和你交个朋友的,能遇到有缘分的人,那都是福气,你看,我们总遇到,这还不叫有缘么。” “嗯。”我应了声,无聊拨弄筷子。 他盯着我,继续说:“这样吧,下次你和你男朋友一起来我家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我拨弄筷子的手一僵,委婉拒绝了。 郑长青若有若无扫视着我的脸,他轻咬杯口,兀自笑了笑。他的牙咬在杯上时,显得很白,酒水先是沾了他的牙,才顺着微张的唇流进腔内,滑向喉结。 我对着郑长青的喉结发呆,心里装得全是乔。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 秦裴照开始提相亲的事了,要不然让我自己谈个清清白白的人家都行,趁年轻赶早嫁了,这样好容易嫁的。她又常提起别家女儿谁谁谁结婚啦,生娃啦,津津乐道个不停。 我不理会她的干涉,左耳进右耳出。我对乔的感情,不敢轻易和盘托出,只能暂时压着。 我防着秦裴照这个妇女精,悄悄的,单独再次去见乔了。 护士引路时,我询问了一个事,乔的红豆手链搁哪儿去了? 她与我说,相思子有毒,怕乔自杀,也怕他犯病的时候误食,所以就给没收了。而且,没收手链的那一天,乔受刺激很大,死活不肯将手链取下来,最后还是绑起来打了针,悄悄取走的。 但是我们见面时,乔冷冰冰的,他又要我滚。 无论我说什么好话,他都无动于衷,我知道,他不想拖累我,他要我死心。 我庄严郑重地面对乔,将他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要是和谁在一起就是一心一意到一辈子,我一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对方不放弃我的话,我可以守到底的。 我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 上述的话,使乔的眼神有了一些波动。 “你不用怕耽误我,人活一辈子,总该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才叫人生,要是没有找到目标,白白过了那么长的人生,这跟死尸又有何差别?”我蹲在他的长腿边,小心翼翼合上他的手背,问道:“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你愿不愿意守我?只要你肯守我,我一辈子都可以不嫁人,你守我,我也守你,咱们互相守到老,你愿意吗?” 乔猛得抬起腿看似狠戾的给了我一脚,我当即撞在坚硬的墙上,不算很疼。他竭嘶底里地冲我吼,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越吼他的眼睛越红,他甚至高高拿起椅子要来砸我,我镇定自若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护士边阻拦他,边喊人来帮忙。 我明明看见他快要砸到我的那一刻,稍微停了一下,要不是护士,我肯定能看见他停手的样子。 很快,涌进来几个雷厉风行的白衣人,他们一齐将乔按在床上用约束带绑住,看到他们的那瞬间,乔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双黑眼珠里充满了恐惧。 他激烈乱踢乱打的反抗,在挣扎的过程中,他的精神陷入了黑暗,于是惊惶大喊,为什么要绑我!为什么不绑那个强.奸我的人!我没有做错!我做错了什么?! 他还朝另个方向看过去,瞪着全是血丝的大眼睛,恐慌的极力告诉护士和医生,老师在那里啊!你们看不见吗?快绑住他!他要强.奸我!快!快!救救我! 其中一个护士凶巴巴地叫我出去,以是,我躲在门外偷偷看他,也仰面眨着眼睛止住发热的泪流出。 他片时清醒,片时疯癫,这种精神分裂的交错狠狠折磨着他,他在哭,绝望的大哭,嘴里还呢喃着,为什么不绑老师,老师才是坏人啊!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6 们为什么要害我?我这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帝,告诉我啊! 一针注射液打进之后,乔慢慢昏睡,只是还胡言乱语说着一些叫人揪心的话。 偷看了乔良久,我最终含泪离去,在街上如游魂晃荡的我,如被扒了皮的躯壳,浑身都是血淋淋的伤。 亲爱的乔,将我全身的力气都抽走了,我支撑不住,跌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开始质疑生命。 我也想问问上帝,为什么要让乔遭受这一切?他这辈子明明是个好人...... 第17章 忘掉过去 近来,我看了太多关于性侵的新闻,以至于心碎。 侵害亲生女儿导致女儿感染妇科疾病、不如实供述罪行,情节恶劣,判处八年半,再减一减刑,等他出狱女儿大概都没成年。 男子将魔抓伸向女友之幼女,判七年。 十六岁少女一月遭十人六次轮.奸,施暴者大多未成年,由未成年保护法,故未成年,轻判。 强.奸未成年学生,家教获刑十二年半。 男老师性侵十三岁男孩,被判刑故意伤害罪,两年十个月。 算算减刑后,他们大概能坐牢多久? 这些性侵的新闻仿佛是锯齿,割着我脆弱的神经,我却睁着眼睛强迫自己看,千言万语的话,全吞入肚中,变成了苦水。 保护受害者安全和罪犯相适应原则固然重要,但刑法轻重的合理化也同样重要!受害者被毁的,不是被侵害的那几个小时,不是沉痛的那几天,是无法重来的一生。 终于,我为不平去探黑暗,忍受绽开的心脏。 反复,看见诸多悲惨人生,又质疑生命意义。 多次,望向看不清的人道,皆以失败而告终。 最后,躲在爬满虱子的地,找一块干净地站。 上帝啊上帝,你一支笔,撑不起弱小人生。 又何不,涂黑世界渣滓。 唱啊,平民高唱疯人曲,我们呐喊,我们默哀。 埋啊,鸵鸟埋头兴奋叫,我们幸福,我们快乐。 摇啊,某昆仲摇旗呐喊,组织第一,组织最强。 我大笑,主人的笔。 我奢望,上帝的笔。 化为灰烬的灰烬,继续行走的行走。 食人的兽,披光滑人皮,隐去腐烂皮毛,隐去茹毛饮血,重入人群,继续黑手... 月光把坟墓照耀,瘪手把棺材掀开。 秃鹰把脐带叼走,老鼠把白骨啃食。 电闪雷鸣,孩子在哭... 血泪淹没墓地,襁褓的伊始乞讨,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竭力挣扎呀,不扼死在生命源头。 竭力挣扎呀,不愿早去生命尽头。 主人,大人,上帝,救救我们! 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浑浑噩噩的,我在纸上创下这首诗歌——《生路》 不,我得把它烧掉!我悄悄躲起来,鬼鬼祟祟烧掉了这首诗歌,才放松拍了拍胸脯,转过来面对山河,面对昆仲。 悒悒不乐的我外出散心,未出小区,就见一个男高中生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拉进一楼停车房。 我识得这个姑娘,小区里的孩子们唤她阿若。 我不由尾随而去,透过停车房的铁门栅栏,可看见里面整齐停放着一排排自行车和电瓶车,视线往左移,便见阿若蹲在地上,她童真地问,藏在这里,肯定不会被小伙伴们找到,对不对? 高个子男人毫不犹豫地说,对。 他脱下外套垫在地上铺平,一副绅士的做派,邀请阿若坐下休息。 阿若乖乖坐下后,高中生踱步背过身去,有节拍的轻点着脚,在灰暗里说话,“你要是累了,就躺下去睡觉,等会儿玩捉迷藏才有精神,到时间了,我喊你。”他又补充,“躺下去了,不要后悔。” 阿若茫然歪头。 高中生总是重复躺下去不要后悔的话,阿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只知道,她好像有些累了,就缓缓要躺下去。 躺到一半,她懵懂问:“为什么说躺下去了,不要后悔?” 高中生又背着身,侧脸阴影蒙蒙,他始终重复,“答应我,躺下去了,不要后悔。” 我捏紧了拳头,冲进去把一排自行车猛然推向高中生,立即抱起阿若就跑。 那个高中生比我高,比我壮,我不敢停下来和他发生什么争执,毕竟他有未成年保护法啊。 一路七拐八弯,我将阿若抱到了保安室去,她问,你是谁? 救你的好人。我的回答她不太明白。 我问阿若认不认识高中生。 她说,是小伙伴从外面带来的大哥哥,和他们一起玩捉迷藏,执意要跟她一组。 我一板一眼地告诉阿若,所谓的大哥哥是个坏东西,他想伤害你! 可是阿若不太懂,我就靠在她耳边,给她上了一趟迟来的,且人生必须的性教育课。 她需要知道的事,她需要防备的危险,父母未教,却由我这如揣着顶天石的外人慎重教导。 我护送阿若回家,进门以前,她拉拉我的手,踮起脚靠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她说,想和我做朋友,所以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她的英文名是author。 做了一件好事,有些欢喜,有些忧。 忧的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依然有很多即将被毁掉或者正在被毁掉的孩子,欢喜的是我可以和乔分享,我救了一个孩子。 数日后,我怀着怡悦的心再次来到了精神病院,可是乔没有在原来的房间里,他在重症监护房,整个人骨瘦形销,形容枯槁,他的身体贴在床上被绑的异常牢固。 我透过门看乔,低音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只目光漠然地呆看天花板,那双半睁的眼睛如死鱼眼一般,灰冷极了。 身体偶尔动的话,也是想挣脱身上的束缚,他的手腕已被勒得紫红,脚腕上也是。 乔在家里的时候虽然会发病,但是精神和脸色从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差过,他像是被压榨了精气神的痴魂,也有一种用药过多造成意识混浊的感觉。 我掐着自己的手心,徒劳问这位眼生的护士,为什么要一直绑着他?! 护士偏头到我看不见她脸的方向,这之间,我捕捉到她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重新面对我时,她标准微笑着,递给了我一张用透明胶粘好的破烂艺术画。 她说,这是乔画的。 我双手接过,再低头看,纸上画了一个被刀扎死的男孩子,男孩子的四肢血糊糊的,上面各有一个尖锐的长钉。 钉子死死将他钉在地上,他伤口上流淌着浓浓鲜血,血淹了遍地,尸体旁有各种形式的断肢残骸,甚至有丑陋的男性生殖器官,还有一颗硕大的心脏,细节处画得格外逼真,血管、间沟和动脉等明晰可见。 看着看着,我窒息地陷入了画中世界,也将纸捏得皱巴巴。 这幅画被我带回家中,展开来贴在床对面的墙上,我时常思索他画里的含义,毕竟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情绪,画不过是释放的方式。 被扎死的男孩虽诡异,我却不感到害怕,最多难受和心慌,倒是秦裴照吓得臭骂我一顿,在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7 她撕画之前,我先一步取下来收放了起来。 日子浑浑噩噩的过,某天,我接到了黎笑笑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她通知我去精神病院,怕乔见到我或许情绪不稳,我犹豫后还是拒绝了,我想等过一段时间他好些了再去。 但是黎笑笑必须要我去,我让她给我一个理由,她反问:“难道,你嫌弃他了吗?” 我本想激动地反驳,可是话出口,变得平静了,“他不想见我...我也怕看见他被绑着的样子。” “你来,我不会让你觉得来一遭是白跑了。”说完,她就利落挂了电话。 踟蹰着,再三斟酌,我坐车前往目的地。 没进精神病院,我就在门口看见了一辆眼熟的车,好像是张承宇的。墨色的车窗降下来后,果然是那一对门当户对的璧人,浓眉大眼的唐承宇坐在驾驶座上抽着烟,他豁达朝黎笑笑使了一个眼色。 “你们...?”我看向黎笑笑,她默默从副驾上下来,打开了后座车门。 后座坐了一个面无血色又骨立的男人,那张脸孔熟悉得叫我此生不忘,他今日精神似乎不错,一身清爽便服,整体与往日一样干净。 我怔仲,呆呆看他。 乔缓缓抬眸也看着我,良久,他嗫嚅,“且且,对不起。” 我张嘴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又说不出话。黎笑笑将我拽走,“你们要叙旧,以后,现在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被黎笑笑拉到远处的马路牙子上坐下,我垂眼反复理着鞋带,先开了口,“你,把他弄出来了?” 她将手放在膝盖上抚着,轻言道:“嗯,听说他出事以后,我抽空来这里看过他,我一个朋友正好在这家精神病院上班,朋友说,里面有黑幕,但凡不听话必是捆绑打药,除了用药就是用药,家属不在的话,那些精神病会受到虐待,有些精神病甚至被他们越治越严重,我很难受,就去求承宇把他捞出来,我求了很久的,以结婚为代价......你别告诉乔,其实没有乔的原因,我最后还是会嫁给承宇。” 我对着黎笑笑那张西施容颜,想要说谢谢,又觉得一句谢谢很单薄,就对比道:“人美,心更美,我自愧不如,我只会闯祸。” “美吗?”黎笑笑摇头笑了,她轻抚脸庞,落寞道:“其实我特讨厌这张脸,他们,也都是为了我这张脸,只有乔不是。” 我回头望了一下车里的人,对她说:“唐承宇对你挺好的吧。” 她没有犹疑的就点头了,又深呼吸一口说,她希望我可以好好照顾乔,她做不到的事,请求我帮她延续,她并没有勇气对抗家里,不敢去赌下半生,她是个锦衣玉食惯的人,会怕一无所有的日子,所以对乔很愧疚。 毫无疑问,我答应了她的请求,也宽慰她不要羞愧,她并不欠乔什么。 她摇摇头,继续向过去的校友吐露心事,宁静的,娓娓说道:“从小到大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不得不放弃喜欢到不行的东西,第一次体会无奈,第一次体会事世,第一次看见人心有多么丑陋,这其中,有我的心,有他们的心,乔让我体会到太多了...。” 说这些话时,黎笑笑眼里有拼命隐藏的痛楚。 我似乎能感同身受,因为我们都同时欣赏一个男人,一个遭受诸多苦楚的男人。 我不太会宽慰人,只擅长做一个倾听者。 分别前,黎笑笑还嘱咐我,要趁早和乔搬到另一个城市去,她会让唐承宇帮乔改名换姓的,我们不能呆在老家,否则乔被有心人认出,会连累到承宇。 从今往后,她也要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周女士和乔搬走以前,我找他们谈了谈话,我准备和他们一起走。 乔不同意,周女士也不同意,他始终推开我,她始终劝我嫁给好人家。 空闲间,我单独带乔来到了天台上,我们安静看了那只鲤鱼旗许久,他率先打破沉默,“别傻了,追求什么爱情,人生已经够艰难了,我只会让你更艰难。” “于是,我就得假装活得像个傻白甜,自欺欺人吗?”我淡然问着,凝视他清淡的脸庞,“我是一个成年人,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是多余的,什么是重要的,没人能比我自己更清楚。” 他别过头去,躲开我炽热的视线,说得牵强,“你只是没吃过苦。” “这些年,我照顾你的时候,就不苦了吗?你现在才跟我说,你只是没吃过苦,是不是太勉强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跟着你的时候,是苦,还是乐?我想,依你这么聪明的人,是不会看不出来的,你不是说要朝我走剩下的步数吗?我都走到底了,你什么能迈一迈脚?” 乔还是选择背对我,他捏着拳头,语重心长地劝我,“且且,我的病会不会好,那都是未知的,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事,你还要跟我苦一辈子吗?求你,好好过生活,不要让生活过你。” “如果没有你,那么生活就是在过我。”我硬气命令乔,“转过来!” 他逐渐动身,在他彻底转过来面朝我之后,我把脖子上的牛骨挂坠取下来,握在手里,伸出栅栏外,继而将拳头放开,由着牛骨挂坠掉下去。 乔本能反应将它接住了,接住后,他微张着嘴,带着一种名为无奈的情绪与我对视。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缓缓露出笑容,只盯着乔笑,他叹着,神色间几分惆怅浮现,慢慢的也开始一起低笑。 后来我滔滔不绝地讲,谁说女孩子不能养家?谁说男人必须主外,女人必须主内?以后我主外,你主内,我真的很讨厌做家务啊,以后,我赚钱,你做家务。等你病好了,你赚钱,你做家务... 几乎在同时,他干脆搂过我的肩膀,低头封住了我的嘴,我呆了,只觉得好大一股温热在碾压我,碾得嘴唇湿润,又发软,我像吃了一颗甜腻腻的糖,又像是吃了什么能让嘴发麻的东西。 原来,接吻是这个感觉啊... 彼此离嘴后,乔温情注视我,那双黑眸因拥有冀望而闪耀着,他展颜笑着,一本正经问道:“我做一个能在家赚钱的工作,不行吗?” “什么工作?”我晕晕乎乎地问。 他考虑着说道:“作家,投稿赚稿费。” 我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乔不再推开我,他向周女士保证会善待我一辈子。 并且说,他很需要我。 出事后,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再争取什么,现在他要为我而努力活,努力忘掉过去,重新开始,要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于回忆里再懦弱下去了。 他不能辜负笑笑的帮助,不能辜负廖思行的期望,不能辜负我多年的等待,不能辜负周女士的养育。 此为人,不能辜负的有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15年以前,男被性侵,被归于故意伤害罪。 15年,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加了猥亵他人 第18章 轰轰烈烈了一把 我收拾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8 行李筹备着走的事,没敢对秦裴照说,只稍微试探了一下。 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向秦裴照坦白我和乔在一起的事,包括乔即将改名换姓的事,也一并说了。 当时正在饭桌上吃饭,老杜和秦裴照一前一后的顿住了身子,反应各不同。 “呵,这丫头学会开玩笑了,用他来挡你妈催婚,是吧。”老杜不以为然,摇着头,似乎觉得很好笑,“他家能有什么势力,怎么可能从精神病院出来了?” 秦裴照起初深颦眉头,听了老杜的话后,她的眉头有所舒展,也半笑半凝地打趣道:“真是,不好笑的玩笑不要开,我催你结婚,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可别真选个精神病嫁了,那你可就是个神经病了!” 我吃着香浓的饭菜,越发味同嚼蜡,“噢,那我就是您嘴中的神经病了,我和乔在一起,是真的,没有开玩笑,也不是因为你催婚拿来吓唬你的。” 他们二位的动作又是一僵,老杜不发言,他知道不用他唱白脸,秦裴照第一个就会抢着唱。 果不其然,她重重搁下筷子,一连串的发问,“疯了吧你?是想踩我底线呢?还是怎么着?啊?跟精神病在一起,你没毛病吧?” 我端起碗,继续吃饭,“你接不接受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是我,不是你们,所以你说的踩你底线也是不成立的。” 秦裴照彻底黑了脸,她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大声质问我,“杜秦,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我告诉你,你们在一起,我绝不同意!你就是挑个路边的正常人在一起,也比那个疯子强!” 我也重手搁下碗筷,喝了一口水,态度强硬地回答她,“我姓什么,跟我要和谁在一起,那更是没有关联,你不用总是理直气壮的强词夺理,你以为你的不同意能代表我个人的意愿吗?乔不是疯子,他只是被坏人害了,所以生了病,你这样让我很羞愧,知道吗?” “杜秦!怎么说话的!”老杜终于也一起加入口水战了,他板起脸,绘声绘色地教育我,“天底下,哪个父母会害子女?我们要不是为了你好,用得着反对吗?为什么反对?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男人,能带给你什么?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哭兮兮的跑回来跟我们说,爸,妈,我受不了了,我太苦了,你们说的没错,嫁人要嫁好,万嫁不得低。” “那以前你没钱的时候,秦裴照还不是跟了你?要是我外婆外公以前不同意,现在能有我吗?”我用实际例子,完美反驳了老杜。 老杜被打脸,气得说不出话,只瞪我。 秦裴照站起来抱住双臂,她阴沉沉地俯视我,疾言厉色道:“反了你!你爸跟那个疯子能一样吗?我眼神儿好,那是赌了一把命,怎么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呢?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见那个疯子了!” 我豁然起身,在和她平等对视的前提下,才开口反驳,“怎么就不一样了?合着老杜是人,乔就不是人了?从小到大我都听你们的,你们就真的以为你们塞给我的所有安排,我都想要是不是?其他的,我可以因为孝顺而接受,但是婚姻,抱歉,我不接受!”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们,“这辈子,除了乔,我谁也不嫁!就算没有乔,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打发了!要打发,你们二度打发自己去!” “啪!” 秦裴照气得一巴掌挥了过来,掌掴的力太足,扇得我额头直磕到了桌角上,疼得我眩晕,一摸嘴皮子,还渗了血。 我抬头的时候,秦裴照愠怒的眼神变软了一些,老杜也离座来扶我,我闷声不响地转身,擦着嘴角气冲冲地回屋了。 他们在门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劝了我半个钟头多,见我头一次这么倔强固执,也不欲浪费口舌了,要等我自己想通,想不通的话,他们再把思想给我纠正。 我嗤之以鼻一笑,自顾自地收拾行李,谋划和乔私奔的事。 私奔...说实话,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用上私奔这个贬义词儿。 从前,我也总觉得自己会按照父母安排的人生轨迹,认命完成枯燥的一生,然后,无欲无求的撒手人寰,化成一掊灰,来的淡,去的也淡,不像一个生命。 如今,乔的存在,使我正视自己,使我学会对那些想要操控我人生的伪上帝说不! 要紧关头我没有继续唱反调,而是假意归于顺从,放松了他们的警觉。 在火车启程的当夜,我留了一封离别书给家里,就随着周女士和乔顺流奔向另一个崭新的人生,奋不顾身抓住我想要的幸福,轰轰烈烈了一把。 火车站的夜景幽静冷清,人潮虽没有白日拥挤,但路上行色匆匆的过客也不少,年轻姑娘拖着行李小跑而过,西装先生提着办公包大步向前,远处排队的妇女抱起孩子哐哄,路边也有搭了纸箱睡觉的大叔......一眼望过去,仿佛看到了不同人生的小小一角。 人们闲谈的声音似乎因夜晚而降低,耳边的说话声不算嘈杂,也许因为这个季节不是火车站的高峰期,所以比我以前做火车的时候都要清净。 我睁着发困的眼睛,环视火车站的各类路人。 乔若即若离碰了碰我的手背,向我搭话了,他说,要不,你回去吧,我也不踏实,这样带你出来,我觉得自己特混账,等我好了,等我挣到钱了,我再回来堂堂正正的找你。 我什么话也不说,默默跟着他。 当周女士问起我家中的态度,我就粗略搪塞了过去,我不断向她重复,你只需要知道我的意愿,这就足够了。 故而,周女士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去往的城市不远,就在邻省,坐火车两个小时就能到,听乔提起,住处是周女士在那城的旧友所找,干干净净的两室一厅,还有个小阳台,因为地段偏僻,租的价格并不贵。 落脚后,我将新买的虚拟卡换上,就怕旧的号码会不断浮现秦裴照和老杜的电话,未免看着伤神。 离家后的第一晚,我还是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半点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周女士大抵也没有察觉,她只侧身拍着我的背,叹道,她家上辈子烧了高香,今生遇到了我这么个姑娘。 我说,上辈子我才烧了高香,今生遇到了乔。 她也不跟我抬杠,难得真心笑了许久,和我磕唠一些睡前闲话。 晚上,她睡得似乎不好,翻身的频繁,又老起夜。 后来,乔摸着头,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提起,周女士有失眠症,不习惯跟人睡,晚上也总起来上厕所,这样,我和周女士都睡不好,不如我睡他的房间,他睡沙发。 不过到了夜晚,我鬼使神差出了门,掀了乔的薄被说,你打算一辈子睡沙发呢? 乔愣了几秒,他坐起来问:“你就不怕晚上我犯病了,伤害你吗?” 我看着外面的皎洁月色,低笑着说:“不会,你犯病的时候很听我话,从不会打我,还会帮着我打别人。” “是吗?”乔问得倒是认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29 真。 “是!”我回答的斩钉截铁,他抿着嘴要笑未笑地跟着我进了卧室。 我以为睡在一起会很尴尬,但是并没有,这个晚上我们说了很久很久的话,谈天谈地谈温情,可谓无所不谈,简直像失散多年的情人。 乔轻轻搂过我的肩膀,他捻起我脖子上的牛骨挂坠时,指尖不经意划过我的锁骨,痒到了人心里去,他抚着凤凰图案,徐徐道:“当初做这个的时候,做坏了很多个,我就想要不买一样礼物送给你,但终究不如自己亲手所做有意义,熬了一个通宵,天明的时候终于完成了一个好的。” 我也拨弄他手腕上的相思红豆,腼腆道:“我做这个,也是熬了夜的,半夜醒来睡不着,就做了,嘿嘿...还好我做了,要不然依你这禁欲系的性子,我可指不上,没望了。” “嗯...还好你做了。”乔轻声重复了我的话,他眉目柔和地谛视我,陪着喋喋不休的我讲各种话题,即使困倦了,他也撑着眼皮一瞬不瞬地看我。 以前都是我看着他说话,看着他做任何事,现在,梦寐以求的事发生了,我在他眼中,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他黝黑又亮闪闪的瞳孔里全是我的倒影。 我的倒影一会儿朦胧,一会儿清晰,他的双眼就像月色下的明净水面,偶尔泛起涟漪,终浅浅映着我的模样。 我抗不住困意,率先阖上了眼,这之前,我往他气味清冽的身上稳稳靠了一靠,靠在了他结实的肩骨上,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 迷迷糊糊,他好像在我额头落下缱绻一吻,“且且,晚安。” 甜啊,醉啊,醉入了有他的梦乡里,梦外抱着他,梦里也赖着他,我好比喝醉的酒鬼,可我没曾沾过一滴酒,却也那么醉。 乔的稿子是原先断断续续写的,他赚到第一份稿费的时候,分成两份,全给了我和周女士,自己一分钱都没有留。 当日我数过他的钱,就塞进了存钱罐里,我将自己剩余的工资也塞了进去,不禁握着双手,充满希望地告诉他,“咱先不存银行,我看着存钱罐就有一股冲劲,等罐子满了,放不下了,再去存,以后我们一起攒钱,买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想想就激动。” “你想什么时候存银行就存银行,你想花掉,也给你花,房子钱我另外努力挣。”他看着我笑,也跟着一起笑,“上次那个编辑找我签约,我打算,病没好之前,我就暂时专职写作。” “那当然好啊,先试试,总有一个适合自己的。”我不会给乔任何压力,他的精神状况是第一位,再说他这样的人不需要我督促,自己就会拼了命的向上。 而且周女士着手要卖掉原先的老房子,卖的钱,说要给我和乔买新房子付首付,还特意嘱咐,名字一定写我的。 我不爱占人便宜,就说,乔的名字也要写。 他们便笑骂我傻,我倒不觉得自己傻,他们的态度我已经看到了,许多事左不过先注重的就是个态度。 乔整理了一下他那简约风格的书桌,就将笔记本电脑装进了黑包里,他牵着我出门,准备一起去修电脑。他前两天犯病的时候,不慎把电脑撞到地上摔了一下,外屏坏了,不晓得内屏坏没坏。 自乔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他气色好了许多,又按时吃药,定期去私人心理医生处舒缓心情,好的开端就来临了,我相信他总会好的。 我在楼道里依偎着乔走路,将全身的重力都靠在他身上,他就给我取了个外号,叫懒骨头。蓦地,还锁住我的脖子,往我脸上亲。 乔喊我一声懒骨头,就笑着亲我一口。 我斜睨他几眼问,那你要不要我懒? “在我这儿懒可以,就是要讨回点报酬。”他指尖轻点唇部,竟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坏,像一头英俊的小野狼。 他果然坏,我要亲上去的时候,他捂住我的嘴,又故意板脸道:“回家亲吧,在外面还是正经点,我要报酬,但是没说现在给。” 乔这一番举动,使我满脸通红,路人还投来看戏的目光。 我抱住他胳膊轻掐,他戏谑瞧着我,勉为其难地叹息道:“行,外面就外面吧。” 乔斜头俯身在我唇上印了好几秒,简短的几秒也够我害臊许久,亲脸我则不大害臊,一亲嘴我则好像被他点了穴位,魂儿都动弹不得了。 刚刚明显被乔摆了一道,我忍不住控诉他,他听着我的牢骚,漫不经心的笑,只颔首说是。 一会儿后,乔握住我的手,态度渐渐严肃起来,“且且,趁早回去见见你爸妈,他们养大你不容易 ,你跟着我走,确实是我的责任,我以后慢慢想办法,让他们接受我,但是你得先让他们放心。” 我撅着嘴,嘀咕道:“我也没打算一直不见他们,再等等吧,我还没准备好。” “嗯,我也得准备。”乔看着前方的路,眼神深微,他稳重的模样,仿佛年岁很大。其实,他的心理年龄已然比同龄人要大,经历那一遭,他已没了对生命的新鲜和欲知,那种浮躁青涩的心,早停止了跳动。 熙来攘往的街上,每一处都是喧嚣,我转头看水泄不通的马路时,无意间在对面的道路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我撑起脑袋仔细看,那人影已经被络绎不绝的人群挡住了,再去看,就不见了。 那个人,是郑长青吗? 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再巧,也巧不到这么诡异的地步吧。 “且且,你在看什么?”乔顺着我的目光朝对面看,他看到的是橱窗里的漂亮裙子,因此拉着我进了那家格调颇高的服装店。 正巧许久没逛街,我就随意看了看,模特身上的西洋裙果然很贵,今时不同往日,我瞄了一眼价格后低头想走,乔一把将我拽了回来,他要我去试这件裙子。 我压低声音说,贵。 乔轻手一撩我脸侧的碎发,他顺势板正我的脸,目光清远的定神凝视于我,一字一顿道:“我不能让你尝到的都是苦,我要竭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于是那天,我穿上了那件很贵的西柚色吊带洋裙,还有一双芭蕾风格的绑带鞋。 当上了乔的公主...... 第19章 老杜乃性情中人 周女士先前在中介挂了牌卖房,近几天好像有人有意要买,她就急急回去了一趟。 她走不久,乔在电脑前和人开起了视频,我凑过去瞧,竟然是廖思行。乔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一起庆祝了一顿饭,廖思行喝得跟死猪一样,喃喃地祝福我和乔,这晚后他就消失了,联系不上。 透过视频,可以看到廖思行身后的环境和桌前的食物,他左手边摆了糌粑、风干牛肉和酥油茶,后面的床上有一条宽大的藏服,我就兴奋问道:“你去西藏了?” 乔少见地露出羡慕人的目光,他热切瞅着视频里的藏族特产,替廖思行答了话,“以前说,等我好了,他和我一起去,都是骗人的话,自己偷偷摸摸就跑了去,让我眼红啊。” “我是等不及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0 了,你们两口子以后一起来,我就不打扰了,不想当电灯泡。”廖思行嘚瑟地吃着特色美食,咬一口地道的风干牛肉就长嗯一声,再喝一口酥油茶啧啧嘴,美食被他吃得似乎比古代青楼还叫人醉生梦死。 乔待廖思行一向很宽容,我就不同了,挥着拳头想穿过视频揍死他。乔热乎乎的手掌包住了我的拳头,我以为他是怕我将才修好的电脑屏幕打坏,却听他道:“小心撞到手。” 廖思行一拳捅到肚皮上假装切腹,又一百八十度吐血,“虐死我了真是,我挂断了,看不了,眼睛痛。” 视频就这样被挂断了,不过他发来消息问我们想吃什么,他回来了一定带给我们。 我的酥油茶和乔的风干牛肉还没盼到,不多日就盼来了一个令我发慌的人。 钥匙在门孔里微响,我殷勤去开门,清脆问道:“姨,你回来了,房子卖...。” 等门彻底打开后,我的声音没了,周女士身旁站的是喜怒不明的老杜,他瘪着嘴,拢了拢带了些许冷气的黑色大衣,径直踏足进来了。 老杜的到来,让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乔主动替他泡了一杯茶,老杜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点上一支辛辣的雪茄吸,他装满心事地吞吐烟气,“杜秦,坐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他似乎见我担忧,又道:“你放心,裴照没来,我给拦住了,她脾气臭,你骨子里脾气也硬,还是我来稳当。” 我踌躇时,乔将茶几上的电脑漫不经意合上,他的手向左边一扬,神态里的柔和与硬气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对老杜发出邀请时又觉得他毕恭毕敬的,“伯父,您要不,先和我谈谈吧,借一步阳台说话。” 老杜沉眼看了看乔,微微颔首同意了。 他们关上门在阳台上说话,我有些忧心,忧心老杜会对乔说出一些不留情面的打击话,我张望他们的时候,乔回头挥了挥手示意我退开,他表现的很轻松,这种状态不像是装出来的。 周女士端起杯子喝着水,说笑道:“我是挺纳闷儿怎么这么快有人买房子,原来是你的精明老爸来了一招引蛇出洞。” “生意人能不精明么。”我仍然高度注意阳台上的动向。 默了片刻,周女士叫我不要跟家里作对,劝了一些耳朵都听起茧子的话,我点头敷衍了事,该如何,我心中自有主张。 等他们谈完话,我的七上八下也结束了。 两个人居然谈笑风生地走了进来,老杜还搭着乔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他。我问他们说了什么,二人都笼统地回答了不重要的话。 老杜唤我过去说话,乔稍微拉起我的手,摩挲着我指尖的腹,这小动作似是在宽慰人,他酝酿一二,便温声道:“顺其自然就好,你爸是个性情中人,别惹气了他。” “你对我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就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不想,我背后说人,被当事人听见了。 老杜回头笑笑不说话,他老态龙钟地背着手,停在阳台上望了望天空,一副等我的姿态。 我讪讪来到老杜身边,他又低头看向楼底下走动的芝麻人,叹息道:“且且啊,你离家的这些天,我几乎每个晚上都失眠,是作为一个父亲而失眠,你不知道,我想了很多很多,多的让我自己都恍然大悟,原来且且长大了......从你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开始,一幕幕就像电影片段一样,回放在我脑中,还没看够,交卷带就没了,才发现一晃眼我们且且就真真实实的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思想,是个大姑娘了...。” 老杜突然对我说出那么一长串感性的话,叫我很不习惯,更叫我眼睛鼻子发酸,我不习惯面对家人的煽情,或者是我自己的问题,在伤感的同时,也无可避免的无措。 我佯装转头看风景,遮挡了红润的眼睛,认命笑道:“有什么,就直说吧,我知道你的来意。” “不,你不知道。”老杜再次叹息,“教育上我们是专横了点,总是告诉你,我们是为了你好,可是在失眠夜里我又悟出,为你好,这三个字何尝不是一种绑架,无形的绑架最叫人窒息,也难怪压抑了那么久的你,敢出逃,逃出让你喘不过气的家,我给了你自认为好的东西,你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不要,这才该是最好的状态。” 我抠着阳台上的墙壁,继续听他说。 讲了这么多,老杜终于直切话题,“我这次来,是帮你妈带话的,我猜你也不愿意回去,原先我还担心乔家小子不好,不过他跟我谈了很多话,我也发现他人是好的,人好两字就难得了,谁也不敢保证他将来的前程如何,我要是早给他判了刑,这不就是在给过去的自己判刑吗?你这边我不支持也不反对,你就暂时在这儿吧,裴照是要求你必须回去的,我回去会劝劝她,你缺钱了就跟我说,一辈子啊,就你这么个小囡囡,不给你,给谁啊。” “其实...我也很不合格。”护墙上面的一摊小水泽,都是我的眼泪,不想被老杜看见,我就徒手将其擦干了。 老杜竟光手帮我捏掉了鼻涕,还往阳台外面甩了甩。 我忙回头看了一眼乔,还好他没看见我的鼻涕,我踏脚十分嫌弃老杜,“脏死了!你还往阳台下甩,滴到人家脸上怎么办?” 话说出来,我破涕为笑。 老杜将手放到裤腿上不讲究地擦,也笑了起来,那副富态的样子活像眉开眼笑的弥勒佛,“小时候,不都这样给你擦的嘛。” 简单一句话又让我觉得伤感,父母总是沉浸在孩子的过去里。 可我还是反驳了他,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要学会文明,不能固步自封,该用纸擦鼻涕,咱还是用纸吧。 老杜的离去没有带上我,着实让周女士欢欣了一把,乔倒不显得意外,他说的没错,老杜是性情中人,晓得反省,不同于秦裴照的只认自己有理。 原先心口上还压着一块大石头,虽然和乔处得很幸福,但有父母反对的感情,确实残缺了一角。老杜的退步,救赎了我沉重的心。 不久,乔给我看了很多条惊悚的短信,在我私奔后一晚,乔就向老杜报备了我在他这儿的事,他没有透露地址,只是和老杜交流我不愿意回去,他还把我离家后的状况都告诉了老杜,二人一直通过短信在交流。 我翻着他们沟通的短信,紧张得宛若坐了一场过山车,只觉得乔技高人胆大!他俘虏岳父的技巧,我五体投地。 乔却说,没有什么技巧,不过是责任和真诚罢了。 晚上,我们坐在不宽大的阳台上一起看星星。 我扒拉着乔的臂膀,指向夜幕星河上最亮最闪的那颗星,向往着未来的童话,憧憬说道:“等我们老了以后,谁要是先去了天上,谁就要把最亮的星辰摘下来送到对方的梦里,好不好?” 乔望着远远的天,浓眉微动,不由失笑了,“八字没一撇,就想着老死之后的事。” 我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1 沮丧地吹起额上垂下的一丝发,接着,习惯性地轻掐他手臂,“怎么,你不想跟我好到老死么?嗯?” “想啊,”乔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酥,他的电台哥哥音不绵不脆,沉稳磁性,比世间任何一种声音都要悦耳极了,“不管谁反对,我都很想很想自私一次,酷酷地把你娶回家,只属于我一个人,好好疼你,爱护你,把我最好的都给你,你想要天上最亮的星辰,我老死后,就马上给你摘,可是且且...我害怕啊,怕这些都是奢望,运气差惯了,幸福来临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第一次在乔面前大放厥词的吹牛,“怎么可能是奢望!绝不会!你不知道,秦裴照可听老杜的话了,老杜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迟早把那母老虎搞定。” 说完,我真怕自己闪了舌头。 乔宠溺揉了揉我的头,他一眼看穿地问:“你确定你没说反?” 我干笑着继续和他看星星,认识这么久,我竟不知道乔会看星座。 先前傍晚下过一阵急急的大雨,而今夜幕上的圆月和星辰似有一种洗涤之后的清爽,大大小小的星光如钻石般耀眼闪亮,眨着,闪着,动人心弦,仿佛是世间孩子许的无数纯真愿望,而被凝聚到黑空中的希翼光芒,纯洁、素雅又如此梦幻。 空气中伴着丝丝水雾润气,闻起来甚清冽的,清冽如他。 流银泄辉,银白的月光仿佛给乔穿了一件光影霓裳,明珠生晕之感毕现,他要是做个美人,亦无不可。 那双眼眸同星辰一样在黑之中明灭闪灼,衬得乔神采明亮,他兴致盎然地解说星宿,我没来的有些怦然心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心动,我就按着他四处亲,亲得他脸上都是唾沫星子。 闹过之后,我倚在他怀里半睡半醒,不久,隐约感觉身体腾空,再然后,我就睡到了一个舒适软和的地方...... 必然听到他温柔说了一声,且且,晚安。 第20章 童话故事 我以为有老杜帮忙劝秦裴照,我和乔迟早能修成正果...... 冬日初,我盖着暖和的棉被,惬意躺在床上看名著,偶尔抬眼看一看书桌前敲打键盘的乔,已心满愿足。 稍微瞄了瞄电脑上的文章,我兴然道:“如果你的文被吐槽,会不会难受?” 乔没有思虑,下意识答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果不能说缺处,则赞美如海绵。” 原还以为他会说郁闷之类的话,这回答,却也不出意料,我首肯心折。 天黑黑,欲落雨.....我录在他手机里的铃声忽然响起。 一通来电转移了乔的注意力,他将手机贴在耳边聆听,扬起了淡笑,不多时,他的笑脸凝住了,那张侧脸逐渐显露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接着,他就转头朝我慎重道:“且且,伯母吞药物自杀了...你家也快破产了。” 霎时,我耳边嗡鸣的厉害,浑浊的鸣音刺得耳朵甚疼,我缓了缓,茫然间看见乔担心地盯紧了我,我咧嘴笑一下,把生了冷汗的手伸过去握住手机,慢慢放在耳旁。 一直怕听到秦裴照的声音,所以我很久没有用原先的号码了。 电话中说话的人是老杜,他的语气听起来疲惫不堪,语速特别慢,“且且,快回来吧,家里需要你...。” 老杜劝了秦裴照很久,也不肯把我的地址透露,就是怕她闹上门来不好看。所以,秦裴照三天两头和他大吵,她吞安眠药的前夕,伤心愤怒地控诉我们没将她当家人。 秦裴照住院没几日,老杜的生意就出了问题,他方今要不是两头走不开,也不会将这些噩耗告诉我。 我不断地咽着口水,尽量保持平静讲电话,“嗯,我马上回来,马上...马上...。” 通话结束后,我倒在床上摊了几分钟,乔默默帮我收拾行李,我坐起来按住他的手,浅浅地笑,“收拾什么行李,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家里也是有衣服的。” 他哑然,沉默一会儿,恳切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即便帮不上什么忙,陪在你身边也好。” “不行,你一走,周女士也得跟着走,太折腾了,我回去处理好那些事,再回来找你,你就呆在家里安心写作,别反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第一次将话语权握在手中,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在敏感阶段让他一起回去。 知我莫若乔,他没再与我争什么,还是悉心替我整理好了箱子,也请求道:“你总得,让我把你送上火车吧。” “行。”我赖着乔,不想动。 乔抚着我的长发,也不说话,他静静地陪着我,像过去我静静陪着他一样。窗外的暖光映照在我们身上,以为温暖,却还是觉得好冷,我尽量往乔身上靠,他似乎是察觉到了,遂将棉被全裹到我身上来了,我止不住瑟瑟发抖,他隔着被子搂紧了我。 乔说,还没到寒冬,就冷的这样厉害,以后更冷的时候,我是不是得时时刻刻把你揣到怀里来暖。 我终于将脸埋到乔胸膛前,断断续续的哽着,沾湿了他的衣衫,他还把衣服撩起来给我擦眼泪和鼻涕。 我就问他,你不嫌脏啊? 他笑着回答,脏有什么办法,谁叫我愿意给你擦,以后老了,你要是失禁,还不是得我负责。 这天,我莫名哭了好久,久到连自己也记不清了,我哭得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始终记得乔温温柔柔地拍着我的后背,给我讲了一个温馨的童话故事。 他娓娓讲述,很久以前,一个太平国度里,出游的公主在城内挥手见她的子民,子民们很雀跃,并在马戏团里替她准备了一场好戏。公主前去观赏,手舞足蹈的小丑认认真真完成了表演,因为小丑努力表演的那股小优秀,讨了公主欢心,当日,她就将小丑带回了宫廷,小丑洗脸后,长得还算英俊,可是他四肢不协调,仍然控制不住手舞足蹈,神智也有点傻。 所有人都嘲笑小丑,看不起他,唾弃他,宫娥啊、贵妇啊、伯爵啊都爱窸窸窣窣的说话,皇宫里四处是闲言碎语,连地位最大的王后也特别生气公主竟然对一个傻小丑青睐有加,可是善良的公主从不理会可恶的人们,也不理会至高无上的王后,她仍然把小丑奉若至宝。 日久生情,小丑渐渐爱上了公主,一个神秘的巫婆告诉他,只要杀死回忆城里的恶龙,封印一解除,他就能恢复优秀,配得上公主了。 小丑虽然傻,可是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他英勇无畏持一把勇士剑,踏上了那条漆黑黑的荆棘血路,在回忆城里不断与恶龙厮杀,每每遍体鳞伤之时,他会想起等待他的公主,于是努力恢复过来继续和恶龙拼命恶斗,不死不休...... 这个故事真是俗套呢,我第二早醒来的时候,想起了乔讲的童话故事,我就追着他问,小丑赢了吗?恶龙死了吗?? 乔语气坚定地说,恶龙一定会死,但这需要时间,小丑深爱公主,绝不会放弃在回忆城里的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2 厮杀,小丑还让信鸽寄了一封信给公主,他请公主务必要给他时间,等他杀了恶龙,成位一名优秀的勇士,就会驾着白马来迎娶他的公主。 故事虽然俗气,不过我很喜欢。我和乔这么讲,他笑得分外灿烂,只说,这是他随口一编的故事。 我知道是随口,我还知道他讲得很用心。 世上的孩子们有安徒生,有格林兄弟,有伊索,可是我不羡慕他们,因为我拥有一个勇士乔。 再次坐上了绿皮火车,车外车内如故熙熙攘攘,匆匆上车同故人招手的车客无一不诉说着分离,面对周女士和乔的送行,我几乎面带微笑。其实我特别不喜欢面对火车站的离别,宁可希望他们不来送行也好,看着就免不了惆怅。 火车缓缓开动,乔一路轻松跑着和我说话,直到追不上了,他冲我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我用嘴型告诉他,好啊。 乔就温文尔雅的一直站在原地对我笑,但那双深谙的眼睛似乎洞悉了什么,而不悲不喜地默默等待,他单薄高大的身影被初冬的瑟瑟冷风围绕,那抹长影越来越深远,仿佛融进了苍茫之中,渐渐变成了一个微小的黑点,就再也看不见了。 从车站赶到医院,一身冷气的我终于踏足秦裴照的病房,眼下天色灰茫,窗边蓝帘半掩,阴影大占白墙,以至于房内暗的像夜晚。 一个略胖的中年单手撑头打瞌睡,他的头偶尔点着,意识模糊的继续寻找舒服位置,那张正在老去的脸上满是疲困。 我过去轻拍老杜的肩膀,他陡然翻起眼,看到是我之后,便久违謦欬,我嘘声叫他好好去歇息。他看了一眼点滴上挂的盐水袋,提醒道:“这袋快完了,你仔细盯着,我先去忙事了,你妈要是醒了,多让着她,别气她。” 我拉住老杜的大衣问:“破产...是真的么?” “生意垮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向政府申请破产。”老杜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神里的不安和焦虑还是出卖了他,他长叹,“裴照没事,就阿弥陀佛了。” 人一走,病房中只剩下寂寥了。 床上躺着体态消瘦的秦裴照,她呼吸平稳地睡着,面黄肌瘦的脸跟着灰暗一起失了颜色,我正想将她的手放进白被中,就见她手背上全是被针孔扎过的青青紫紫。 一滴热水珠掉在了她的青紫皮肤上,她的手指稍稍动了一下,我马上擦掉了眼泪,定神看,她没醒呢,只是神经反应。 护士来换过盐水袋,秦裴照还是睡着,我目不转视地盯着她,也不知盯了多久,她朦朦胧胧撑起了发肿的眼皮,一双棕色瞳孔忽大忽小的微缩,目光从惺忪到集中。 我们对视良晌,她似乎以为这是做梦,就费力抬手想要抚摸我的脸庞,我忍着情绪没敢动,最终眼泪还是哗得一下滚滚而流,“妈。” 秦裴照手一僵,神色开始变得冷漠,手也收了回去,她用干涸的喉咙粗哑说话,“我哪来的女儿,早跟人不知羞耻的跑了。” 我服了软,她仍旧面色寡淡,还让我把老杜叫回来,要是老杜生意忙,再不济叫个护工来照顾她就行了,没必要把白眼狼给叫回来。 我忽视秦裴照的冷淡,尽心尽力做到为人子女的基本照顾,日日在医院守着她,她却丝毫不留情,屡次赶我走。 还若有所指地说,她在这个家里是活不下去了,我们可以抢救她,她照样可以继续死! 我岂会不明白秦裴照的话中话?对于乔,我只字不敢提,她要是正面逼我,我无法做出任何抉择。 我始终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关于我和乔的任何话题,秦裴照三番两次有意提到他,且一口一个疯子称呼,我都插科打诨转移了话题,心情却绷得沉重委顿。 我也不敢和乔频繁联系,大多用上厕所和吃饭的时间和他通话,他从不问我秦裴照的态度,也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就像异地恋一样联络,不去提及潜藏的阻碍,有意又故作轻松的保持表面平静。 两天后,老杜来医院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说有位贵人相助,破产的事能起死回生了。 这给秦裴照冲了几分喜色,老杜瞟了一瞟我的方向,莫名觉得他眼神发虚,他没再说什么话,只嘱咐我凡事定要顺着秦裴照,便去忙自己的了。 人自杀一回,老杜都和她煲起了电话粥,我要是和他们一样能理所当然的煲电话粥,做梦都得笑醒。 第21章 透彻的现实,颓然妥协 老杜忙着挽救生意的时间段,秦裴照出院了。 出院以前,我和乔的事她都没有逼得太厉害,不想,出院回家后,她竟用剧烈的方式逼我和乔分手。 刚开始她只是和往时一样,说了一些对乔不满的话,渐渐她问了一句,你们分不分? 考虑到秦裴照才出院,我没用直接的方式刺激她,而是委婉回答,为什么你和老杜可以自由恋爱,为什么我和乔就不行? 她直白羞辱我,为什么?因为乔是被男人性侵过的男人!因为乔这个精神病杀过人!因为乔一贫如洗,你嫁过去没有好日子过! 她甚至不许我把乔拿来和老杜对比,蛮横地否决了乔。二者没有丝毫可比性,老杜当初是清清白白的身家,乔就不是! 我看着秦裴照激烈抗议的模样,忽感一阵荒唐的笑了,不禁觉得,乔虽然有精神病,但还是正常人,秦裴照没有精神病,思想却比精神病可怕。 我在家中日日顶着巨大的压力,用不说话的方式无声抵抗,不愿意和乔分手。 为了不使我和他见面,秦裴照没收了我的手机,没收了身份证,甚至不许我找新工作,像看守犯人一样寸步不离地看着我。 夜来总做噩梦,梦见的都是眼睛,一双双慈祥奇怪的眼睛,密密麻麻地盯着我,它们眨来眨去,靠得我越来越近,最后从四面八方爬来紧紧贴在了我身上,怎么扒也扒不下来,仿佛生长在了我的皮肉里,让我从心底恐惧,它们将我包裹的快要死亡... 我以为我死了,一睁眼才发现是噩梦,最近我一直重复做这样的惊悚梦,睡觉也变成了一种负担。 胆怯一瞥睡梦中的秦裴照,我蹑手蹑脚地起来,去主卧翻箱倒柜的找身份证,老杜呼噜声大,几乎可以掩盖我发出的微小声音。 而今想起秦裴照吞药自杀,兴许不过是唬我的呢?我想,那只是一种逼我回来的手段。 我揣好身份证和车费,偷偷摸摸地打开门,穿着拖鞋的一只脚刚踏出去,就听见身后有人飘忽地唤了一声我乳名,“且且。” 我顿住了脚,不知该直接走,还是留下来继续想办法,进退两难之时,索性转头看了过去。 女人的真丝睡裙淡雅素净,下裙虽有一朵蕾丝牡丹花,却不过于鲜艳,她风韵犹存,容颜寡淡,楼外琥珀色的路灯映进来将她淡淡照耀,愈发显得她和那朵牡丹花美得相得益彰。 没有遗传她的美,也是一件憾事。 秦裴照就幽幽地站在门口,暗着目光盯紧了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3 我,宛若梦里那些将我淹没的奇怪眼睛。 “是饿了?要去买宵夜吗?不用去了,女孩子晚上出门很危险,我给你做就是。”话虽如此说,她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我。 我缄默不言,摸了一下睡衣兜里的身份证,跨步出门。 “杜秦!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死吗?!”话毕,地板上传来急躁的走路声,拖鞋踏地板的声音格外响,声音不是朝我这个方向来的,而是越来越远。 我猛得进门去察看,便见秦裴照的身影已经冲到了阳台上去,她抛生求死爬了上去,认命般闭上眼睛,转过来大大展开了手。 我连滚带爬地跪过去,抖着声喊,“不要!我回来了!” 我们的动静已经将主卧的老杜扰醒了,连神都来不及醒,他就颤着肥肚立马跑上去哐哄秦裴照,也我一样吓得六神无主,“你干什么啊?!下来!有什么咱们一起商量啊!你一把年纪了,还疯什么?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我求你们了!” “妈!我已经回来了!!”我重复单薄的话,焦急喊得很大声。 “你们不要过来!”秦裴照往后退了一点,让我和老杜都高度紧张起来,我们就退后给她心理空间。 “你回来了又什么用?哪时哪刻不是在想着跑?身在曹营心在汉,你眼里根本就没有父母,你把我们当成了敌人!”她流着两行清泪,眼里带有彻骨的绝望和乞讨,辛苦捶着胸口,泣不成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死吗?我一想到我的女儿要嫁给那样的人,我就特别痛苦,你为什么不能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说着,她又往后退了一点点,作势要仰下去。 老杜惊惶地冲过去拉人,我也边跑边抓着头发尖声冲她说:“我会跟乔分手的!我再也不见他了!我都听你的!” 我们同时抱住了秦裴照下半身,她涕泪滂沱地捧起我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地问我,真的吗?那我给你找个好人家,你肯吗? 我强迫自己机械地点头,一直点着,点得像疯子,像得了帕金森病的患者。 这个夜晚我彻夜未眠,梦幻和现实在脑海中不断来回切换,我想了太多不属于我的人生,也想了那些安排好的即将变成于我的人生,所有消极情绪都铺天盖地涌来,它们迅速蔓延,再挤进我的脑部,直至将我的头颅占据,让我难以思考。 一夜之间,对于早已透彻的现实,我颓然妥协了。 妥协的同时,我头痛欲裂的翻来覆去,浑身也冷到深入骨髓的发疼,再冷,乔也无法拥抱我了,我再也无法得到原本属于我的温暖了。 磨人的一夜过得极快,朝晨,秦裴照蔼然唤我出去吃早饭,她很早就起来熬了八宝粥,信誓旦旦地说,味道一定粘稠醇香。 洗漱时,她问我加糖吗? 我用冷水扑着自己浮肿的双眼,边回答她,加,多加些。 坐到餐桌上,父母用无比怜爱亲善的目光注视我,我将汤匙放入碗中,不经意在右手边看见了我的手机,按亮手机之后,看见屏幕上几乎都是乔的短信。 我在秦裴照殷切的眼神下,给乔拨了一通电话过去,开口先说话的是他,那温朗的声音使我沉醉,使我着迷。 他与我分享写作获取许多读者的事,也报备自己点点滴滴的生活。 说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察觉了异样,因而问:“且且...怎么不说话?” “...分手吧。”我只能用最简短的话来告诉他,话越长我的喉咙也越灼痛。 电话里寂然不久,他以鼻腔轻轻一嗯,音量几乎低不可闻。 随口一个嗯,却叫我好难过,提分手的是我,难过的也是我,女人永远爱无理取闹。我闭眼泪流,“为什么答应的这样快?” 他说:“其实你明白。” 我霸道无理地发脾气,紧追着他问:“你怎么就知道我明白?你凭什么?嗯?” 我听到了微小的叹息声,接着,他平静道:“前几年我们虽然没有在一起,但我们在人生中一起走过了八个年头。” 他说完,我放声痛哭起来,哭得全然没了样儿,秦裴照和老杜都抽了一张纸要帮我擦眼泪,被我不留面地直躲了开。 乔就在电话那头静静听我哭,里头都是他粗重的呼吸声,等我不哭了,他低哑至极地说:“且且,我挂了啊。” 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他始终没挂电话,这无声的时间里,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倘若说快那就是我舍不得他,倘若说慢只因这是一场分手,苦苦煎熬中肺里的气仿佛被抽尽,我只能靠张嘴吞那点吝啬的空气来保持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硬逼自己说了一声好之后,我们的分手通话终究结束了。 不去看那两双仿佛会淹没人的眼睛,我空洞凝着地板上反射来的日光,将原先舀好在汤匙里的一口八宝粥吃进,味道怪得直叫我皱了眉头,我沙哑地问我的父母,“爸,妈,这碗粥怎么那么咸,那么苦啊。” 我低头看,大颗大颗的泪珠都顺着脸颊和下巴快速掉进了碗里。 他们连忙把装了白砂糖的小瓶子推到我面前,一个说:“可能糖加少了。” 一个说:“我的手艺看来还不够好。” 秦裴照要帮我加糖,我看不过她少许倒糖的动作,就一把将装满白砂糖的瓶子抢了过来,全倒进了我的碗中。 我用汤匙把白晶晶的砂糖和着八宝粥搅了几下,就埋头刨着吃,糖没有和匀净,咬起来略硌牙,可我还是觉得嘴里发苦...... 我重新找到了一份忙碌的工作,大概为了不使自己有空去难过,所以总显得自己很忙碌。混混沌沌过了一个月,我在休息日里看书,秦裴照说有一场相亲要安排我去。 我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她硬将我推去换衣服,我如同她手里牵线的木偶,被一路拉着扯着去咖啡厅里相亲了。 途中,她夸夸而谈,说对方是海龟硕士,人稳重,家境优渥,有车有房,还是个生意人,开公司的。 我无力一笑,这么优秀能看上我? 秦裴照神秘微笑,她说,是对方主动要和我相亲的。 把人吹得无与伦比,在我看来只是秦裴照的臆想,我对相亲没有兴趣,对她口中的优秀结婚人士更没兴趣,也懒得再去听她说什么。 进入咖啡厅之前,我的厌世脸被秦裴照攻击了,她将我的嘴角往上扯,必须要我保持如此。她把我拽到华丽的包厢里,向对方客气打了一声招呼,就喜滋滋地走人了。 舒适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躯伟岸的男士,他眉目俊气,一表人才,满颜和气地扬起浓眉,冲我淡淡微笑。 “郑长青?怎么...是你。”我的假笑已经变成了讶然。 他稍稍颔首,将茶饮单移到我面前,“需要什么,就点。” “你逗我玩呢?跑来跟我相亲,既然是你,我就直说了,反正相亲也是做做样子,我先走了。”我正要走,他从容挡在了旧金色帘前,低眉瞧我,“既然来了,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4 那就得保持基本的礼貌,赴了约,也该把流程走一遍吧?或者你把我当成朋友叙旧也行。” 我后退拉开了距离,转念想到秦裴照极有可能在外头监视我,就坐下了。我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和一块芝士蛋糕,消磨着时间吃。 郑长青却好像进入了角色状态,他沉吟,“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比如我什么工作,工资多少,有没有车,有没有房,过往的情史等等。” 我置之不理,专心致志地吃芝士蛋糕,再喝一口咖啡。 他自顾自笑了一下,投来的目光深邃而具有侵略性,越衬脸孔英气逼人,说话却放低了姿态,“我的条件应该入得了你的眼,我有一家自己成立起来的上市公司,至于情史,我就直说了,我没有交过女朋友,对于我,满意吗?” 我将叉子搁在盘中,擦干净嘴,犀利直白道:“我的情史你应该知道,所以...你鼓动我的家人,让我来相亲,这是什么行为?还有你不是补习班老师吗?我们其实也算不上朋友,仅仅只见过几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父母?” “也算是老师,教育机构我也有投资的。”他歇了几秒,继续一口气胜券在握地说:“你质问我行为的同时,怎么不想想自己已经坐到了我对面和我相亲?更何况,伯父伯母跟我说,你已经和前任分手了,不是吗?至于怎么找到你父母,你恐怕得去问他们了。” 我也不恼,清者自清,也没想过为自己辩解。而是有所疑问:“伯父?” 郑长青的手指放在桌上嘚嘚敲击,他沉着道:“嗯,我最早接触到的,应该说是你的父亲,他已经收了我的聘礼,所以我们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算是定了两姓之好。” “聘礼??”我提高了声调,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他态度散漫地低嗯一声,斯文微笑着,抬手比了一个数目,“这些是偿还你父亲被诈骗投资的钱,”接着又比了一个数目,“这些是给你父亲周转公司的,钱暂时资助了一部分,资助之后不必还,只需要把他女儿嫁给我,以后生意上有麻烦我还会帮衬他,可以互相盈利。” “不会的,”我摇头理智说道:“我爸不会卖女儿,我也不会听你单方面的说辞,再说,我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你替我们还了债,相当于出那么高的价钱娶我,明显不等,你的意图...我不太懂,我家只是小公司,你条件不差,大可以去娶真富豪的女儿。” “等你嫁给我,就会懂了。”郑长青慵懒地往后靠,翘起了二郎腿,眼神暗幽幽的,隐约给人一种危险感,转瞬之间,这种感觉就没了。他耸着肩,卖关子道:“说我对你有几见生情,你大概也不会信,你回家问问你的父母,就会知道我们不止见过成年后的几面。” “什么意思?” 他不回答我的话,故意吊着人胃口,慢悠悠地喝了口黑咖啡,眼睛传轻薄之笑,无声调戏于我。 “见面结束,我先走了。”我不自在地离座,掀起复古风格的门帘走人,这次郑长青并没有来挡我,他只坐在原位爽朗低笑,“且且,我等你的回复。” 我惊愕一凝,他...他怎么也知道我乳名??我没有去问他,而是走得更快了。 一出去,果然不出我所料,秦裴照在外头等我,她连忙迎上来,眼巴巴地望向我身后,着急追问道:“长青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跟你说,这个好人家是难得一遇的,人标致不说,家世又好,还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呢!” 这个大忙估计就是郑长青所说的聘礼了,我打算回家问老杜,另一个疑问我先问了秦裴照,“郑长青什么来头?他怎么知道我乳名,还说什么我们不止成年后见过。” 她愣了片刻,眼神千回百转,回想着说:“哦,小时候你高烧过后,可能也把郑长青忘了,他也是我们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两家算是旧识吧,只不过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移民了,近年才回来做生意的,”她又捂嘴笑,“这么一说起来,你们两个倒是配得很,青梅竹马呀。” 同一个地方??那么郑长青当初在大学门口撞我那一下,难道不是巧合?他在玩什么花招?我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他出大价钱娶我,实在匪夷所思。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思考的同时,我试图断掉秦裴照的想法,“打住,相亲是相亲,我没说要跟他交往,我看过了,这个不行。” “别拒绝的这么果断,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你想敷衍我,没门儿!” 秦裴照只知道控制我,我走得很急,莫名怕郑长青一出来,她就撮合得更厉害。 接下来我不再说话,她滔滔不绝地替郑长青说好话,简直将人说得上天下地,只此一个。看着她的嘴,我不禁回想起她对乔的偏极评价,于是叹气不语,看地走路。 第22章 他二十出头 老杜夜间才回家,这段时间他都忙着加班,早起晚归,劳神操心,才发现,他的两鬓短短时间内斑白了许多,头发也开始稀疏了。 对于要问的话,竟有些问不出口,难道不该是我生气吗? 老杜从玄关进来就抬眼看了看我,他顺手将外套搭在沙发上,理开了斜条花纹领带,随口问道:“吃饭了吗?” “废话,这个点儿了谁还没吃,忙傻了你,给你留好了菜,快来先吃。”秦裴照端着保温过的饭菜出来,贴心地将碗筷仔细摆好。 我跟着老杜一起上了桌,他大口大口地吃饭,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又塞了一大块酱色五花肉吃,嚼得甚香,他口齿不清道:“怎么,想吃宵夜就去添饭,看我这个老帅哥做什么。” 我攥紧了手,启口道:“今天秦裴照推我去相亲,那个人叫郑长青,他说,你把我卖给了他。” 老杜鼓眼一噎,立马捶了捶胸脯,我端起水杯给他,他喝了几口慢慢顺气,沉默片时,措辞婉转道:“只是说,你们相亲试试看,那些钱我也暂时还不上,你要是觉得他不错,一拍即合了,我负担也轻点,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也不逼你,那些债我慢慢还就是...。” 对于老杜的说辞,秦裴照立马从厨房出来抗议,她没好气地嚷嚷:“缺心眼吧你!你还得起吗?!人家明明表示,且且要是不和他结婚,他就撤资!好不容易稳住了,哦!你不想在且且面前丢人,就等着全家喝西北风去!” 老杜又沉默了,只低头用饭。 秦裴照急急坐到我身边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神情严肃忧愁,“你不能不顾家里啊,目前只有这条路了,长青也不差啊,这么大的聘礼,娶人家正儿八经的小千金,都够了,你还想什么?” 我试图沟通,“我可以努力赚钱替老杜还债,要不然再去哪儿借点资金周转,以后用盈利的钱还,不就是了么。” “你想得倒简单,上哪儿去借啊?”她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我的头,质问道:“等家里破产了,你就知道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5 万事都难,那么多钱,你还一辈子啊?你有什么能力?你怎么赚?你是没吃过穷人的苦,穷人翻身,难啊。” 一连串的问确实问住了我,可我还是抱着小小的希望,不愿意随便嫁。 后来,秦裴照就整天在我耳边念叨,郑长青短,郑长青长,一天要念八百道,他稳重,他家境殷实,他高学历等等。 直至某日她看向阳台,情绪低落地问,你忘了答应过我的话了吗? 秦裴照这副模样俨然是在暗暗威胁我,我再次在意料中妥协了,我的妥协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和乔分手的那一天起,我就该明白以后的安排,不再是自己主导,我人生大事的权利已被秦裴照紧紧握在了手中。 家中平白受了郑长青恩惠,秦裴照硬逼我嫁,老杜的沉默也是默认,我又能期待什么? 唯一好受的是,郑长青在我嫁给他之前,正儿八经的追求了我一回,使我们的利益婚姻,不显得那么突兀和陌生。 下班时,他必来接我,起初接我去餐厅共进晚餐,到后来在家中自己做饭。他当初的确没吹牛,他的手艺堪比大厨,吃了之后,意犹未尽,竟盼着第二天下午再次吃到他做的饭。 郑长青的家不是什么别墅,而是高级公寓,面积宽敞,室内装潢简约大气,没有太多繁琐的装饰,干干净净的,看着净眼。 我最近虽然吃得多,还没有到狼吞虎咽的地步,郑长青却很喜欢调侃我,他连忙夹了一些菜到碗中,诙谐道:“先存点儿,免得没菜了。” 我真想把嘴里咀嚼过的菜吐出来给郑长青,恶心他一回。 想归想,现实中我折起纸巾点点嘴巴,敬他一个腼腆微笑,继续杵起筷子用饭,再礼貌夸一夸他的手艺。 不知道是不是分手后遗症,感到空虚的时候,只想把胃塞满,不停地吃东西。 郑长青又洗刷我,他嘀咕,“你妈明明跟我说,你吃得不多,好养,唉,被套路了。” “你可以退货啊。”我常常说些带有暗示性的话,他又给我噎了回去,“包邮吗,连本带利一起退钱。” “谈钱不亲热。”我面上虽在笑,心里恨不得掐死郑长青,即为微笑中透着绝望。 他却格外欣赏我的表情,装得一副好人的模样,又刻意装憨问:“我们...有多亲热?” 我只管吃美食,没空搭理他的装疯卖傻。 既然他做了饭,饭后洗碗就是我的活儿了,我挽起袖子在水池里刷盘子,心思又飘到了九霄云外去,无时不刻都会想到另一个人。 出神间,耳后忽然冒了一股灼热的气息来,“是这样亲热的吗?嗯?” 我身子一僵,郑长青的大手握在我腰上,故意用指腹微微摩挲,我没感到什么情趣,他探着头看我的反应。我一拐子撞向他的胸膛,人没被我撞开,胳膊肘上的麻筋瞬间麻木刺痛。 这神他娘的郑长青以为我娇羞,在我耳畔油腻腻地调戏,“你害羞什么?还咬唇,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我隔夜饭都差点没吐出来。 比油腻吗? 我配合他一起油腻腻,妖娆一转头,咬着微嘟的蜕皮红唇欲拒还迎,还抛了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媚眼过去。我明显看见郑长青恶心了一把,但他还是违心夸我可爱又性感,还拍了一下我的臀部。 “不要勉强了,我已经看穿你了。”说这话时,我在笑,等低头看向手中的餐盘,我的笑荡然无存。 “是吗?女人果然能一秒变脸,上一秒笑,下一秒面瘫,真想把脸给你剥下来。”余光瞥见他的头放大在侧面,因背光,脸部暗得灰蒙蒙,说话时一点点的狰狞从鼻头拱起,像阴毒的虫子一般,爬上了他寒冷的眼神中。 我吓得猛然倒退,贴在了墙壁上喘气,脑中全是他刚才的幽暗样。 郑长青好笑地看我一眼,他悠然撩起袖子捡起碗筷冲洗,还埋汰我,“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见到鬼了?” 我绷着脖子摇摇头,“你刚刚的样子比鬼还可怕。” “是吗?”他不以为意,扯开话题道:“等一下,逛夜市吗?” “不了,我...回家休息,最近有点累。”我委婉拒绝,连手都没洗,就逃出了厨房。 郑长青要是上门来找要我去逛街的话,我几乎躲不了,单是秦裴照就会热情似火的把我推出去,老杜也叫我们好好处一处。 看完电影出来,我们去了县城里最热闹的步行街,走着走着,郑长青若有若无触碰我的手背,再是顺其自然地握住,我稍有挣脱,他就握得更紧了。 我完成任务一般地逛着街,正左右乱看街边的美食和商店,一抹身影突然引起我的注意,我呆了几秒,猛得甩掉郑长青的手,疯了似的向前跑,拼命找晃眼看见的那抹高影。 我想喊乔的名字,可是对着人满为患的街道,我又喊不出口。我木然转着圈环视每一处,不知是我眼花了,还是刚刚真的看见乔了。 不,他不会出现在这座城的,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一定告别了过去,一定告别了我,我知道,他归于平静了。 我在他生命中,只不过是第二个黎笑笑。 即便他真的出现了,以我如今的境况又能做什么?光看着他,望梅止渴吗? 杜秦,你已经放弃了他! 我无力蹲在地上,将手穿件发丝里,不动不语。 郑长青横拉起我的手,一下子就将我拽进了他的臂弯中,他捏捏我的手,柔声细语道:“跑什么,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是走丢了,我就得贴寻人启事,我夫人杜秦,某年某月某日走失,上身穿什么,下身穿什么,矮不啦叽的,特点是有一个猪脑子,还有就是半个哑巴,经常不说话。” 自认为和郑长青不算熟,可他每次调侃我,就仿佛我们认识很久一样。我向他坦白,“知道我为什么跑吗?因为我看见我前男...。” 我鼓着眼珠子瞪他,他...他竟然用嘴堵住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控制住了我的双手,我越瞪他,他的眼睛弯得越厉害,笑起来还喷了我一嘴的口水。 郑长青率先摆阵之后,我提起皮包追着他满大街的打。 倒不是打他亲我,纯属是他亲我时口水四溅欠扁极了。迟早得嫁他,没什么好矫情了,我大概已经接受了现状。 “别打了,不就是没亲好么,来,重新来一次。”他掐住我的后颈,将嘴唇压迫过来,我也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他的唇,他的舌尖稍微伸过来,更被我咬得不能缩回去,于是疼得用眼神哀求我放过他。 这次换我口水四溅。 事后,郑长青舔着渗血的肿唇,惋惜道:“什么模式,相爱相杀啊,我原先想让开头唯美一点的。” 我别过头去揉自己的嘴,老实说,他也把我亲痛了。我揉的时候,他的大手又横出现了在我面前,他轻抚我的唇部,用温柔体贴的声音蛊惑人,“小哑巴,疼的话,我给你揉揉,以后你不咬我,我也不咬你,和平一点,好不好?” 我还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6 是不回答他的话,他就捏住我的鼻子,继续叫我小哑巴。 我走累的时候,郑长青就蹲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爷们儿道:“上来,哥背你,知道你累了。” 我顿住脚,看了好一会儿那不同于乔的背,不知不觉就趴到了上面去,乔的背是有些硌人的,郑长青的背很厚实。 我打了一个哈欠问:“我们小时候,真认识?” 郑长青的身子明显凝了凝,他抱着我腿的双手紧紧一收,唇边森然勾起一抹小弧度,才冷声道:“嗯,我挂念你很多年了。” 我不喜欢他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吓唬我,这让我有点儿心慌,我不悦地讥讽他,“你可以去投资拍惊悚电影,自己当主角,演鬼。” “是吗?”他极慢地转回头,冲我阵阵阴笑,“那...你就演被我纠缠的...。” 我捂住了耳朵,张嘴咬他的肩膀,他没什么反应,又咬了咬,嗯,西服上的肩垫还挺厚的。 郑长青把我背到副驾上,就开车送我回去了,他特喜欢上楼和秦裴照说闲话,二人边聊有时还会不怀好意的打量我,在我看来是不怀好意而已,他们应该觉得自己的目光很亲和。 所以我半点不喜欢郑长青上楼,他要下车一起上去,我想方设法将他给按回了车内,推推搡搡的,他勒住我的腰部反身将我压到了座位上,一脸坏笑地低眼看我。 他只是在我耳边暧昧问,小哑巴,你会爱上我吗? 我咬字清晰道:“不会,你知道我心里装得是谁。” “那更好了,爱而不得,还不是便宜了我。”他的回答莫名其妙,也没见他有什么吃醋的反应,就仿佛他拆散了我和乔,这让他很开心。 我有些狐疑,这时,他捧着我的后脑勺将我楼起来,顺带诱惑人地说道:“我爱你就够了,就算你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只是默认婚姻,那也足够了。” 我三两下出来,慌张将车门关上了,他透过车窗冲我流氓一笑,拉过安全带,就缓缓开车走人了。 我努力回想有关于郑长青的记忆,可是没有在童年的记忆里找到他,他这个人出现的莫名其妙,要娶我也是莫名其妙,说爱我更是莫名其妙。 我走进楼底,一时愣住了,一个久久不见的高个子冷眼盯着我,廖思行去一趟神圣的西藏,长结实了,皮肤也黑了不少。他瞥了瞥汽车开走的方向,嘲讽一扯唇角,将手中的食品盒塞给我,就大步走了。“一点不值钱的特色,应该入不了你的眼,都有了一个这么有钱的男朋友,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朋友。” “乔今天是不是回来了。” 他否认,“没有。” 我翻看过食品盒里的特色,漫不经心抬头,朝着他挺拔的背影,诚挚道:“谢谢,我会把它们吃光的。” 我不急不缓去坐电梯,才按到凉凉的键,身后又传来他纠结到抓狂的咒骂,“杜秦,你他妈.....操...什么意思?嫌贫爱富?去他妈的,我不信,你为什么要跟我哥分手。” 我按电梯的手顿时垂了下去,“他跟你说我嫌贫爱富吗?” 廖思行急得涨红了脸,说话间也前移了好几步,“呸!我哥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他心疼你还来不及,我是说我认为你嫌贫爱富,我自己都不信,再说他...他...他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有了新欢,我给他带了特产去,他还让我给你带的时候,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你要是缺钱了,他手头上赚得稿费,所有的钱都给你,钱就在我这儿,你要不要。” 电梯缓缓开了,我跨进去笔直站好,关门前我翻着嘴皮子留话给他,“那点钱,打发乞丐?我家快破产,他没能力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允许我傍大款吗?我就是嫌贫爱富!我就是闲他穷,我就是闲他的病总不好,怎么了?!你告诉他,我就是闲他穷!”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把额头消极靠在冰冷的电梯墙上,时不时吸着鼻子,一直没出去,直到电梯又到了底楼,电梯门慢吞吞地张开了,廖思行仍然站在外面,他悲哀地看着我,说了一句云淡风轻的话。 二十出头的他,只有万把块,所有的所有全部都肯给你。三十左右的他,腰缠万贯,不一定待你如此。爱情一旦过了,就找不回去了。 第23章 相忘于江湖 我知道嫁给郑长青是迟早的事,可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距离相亲二十几天,秦裴照喜上眉梢地通知我,我的婚礼将在半个月后举行。 结婚的事郑长青没有先向我谈,而是和秦裴照谈,他们几位言谈甚欢,我完全就是个货物,他们不必管我的意愿,就亲亲热热商量好了一切事宜。 那副嘴脸,已让我麻木。 郑长青的继父和母亲定居美国,婚礼前几天才回了国。至于他的生父,没有来。 对于面见眼生的公婆我并不忐忑,大抵是我还没有适应角色转换,也轮不到我来适应,一场昏头昏脑婚礼即开始举行了。 我没什么要求,只是请他们不要给乔发请帖,其余的,他们爱如何如何,我妥协了,我真的妥协了... 但是郑长青这个坏东西,连我唯一的请求都剥夺了。 宾客纷至沓来,婚宴热闹却不嘈杂,装饰富丽的室内一派喜气,来者皆保持修养三三两两和气送礼,五星级酒店的气派于我来说,同路边搭棚的婚礼没什么区别。 主持人在台上煽情讲话,说了啰啰嗦嗦一大堆,又请了长辈发表感言,再是我和郑长青从中央的花架门口走至最前方。 婚礼进行曲隆重响起,郑长青将我的手往他臂弯中摆好,他微笑着小幅度动嘴,“小哑巴,好歹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别摆出一副办丧事的脸,我爸妈在,怎么你也得把面子工程做好吧。” 他年岁不小了,今日能结婚,只要是个女的,公婆都乐意接受,我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除了没有嫁给称心如意的人,郑家方方面面的确是个上乘。 我扯起标准笑容,以示之。 郑长青悄然下重手捏我的脸颊,再对我蜻蜓点水吻了一吻,只不过他亲我的时候,眼神瞟的方向有些奇怪,导致我以为他在翻什么白眼。 还没走到底就亲上了,大家方以为我和他有多恩爱,扮恩爱不是我强项,我最多配合他的肢体动作,他确确实实也是我杜家的恩人。 我可是欠了郑长青天大的恩情! 靠此来麻痹自己,总好过当个怨妇。 说完致辞,开始交换戒指,我却猛得在人头攒动的下方看见了一个人,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隐匿在宾客之中,那双黑如谭的眼睛与席间其余闪着感动光彩的眼,形成截然不同之差。他太沉静了,仿佛落入了深渊久久爬不上陆地的认命人,就在黑暗之地抬头望着上方的光明,寂然不动。 目光交汇的刹那,乔眼中流露一抹慌意,他稍稍低头,用鸭舌帽掩住了自己的眼睛,但他紧捏杯子的手还是泄露了一点情绪,手上的骨隐隐泛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7 起青白,青筋鼓胀浮起,肤色越绷越红。 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交换戒指,我迟钝回眸,就见郑长青拉起我的左手要戴上戒指,我瑟缩了一下,将手握成了拳头。 旁人窃窃私语时,郑长青完美化解了尴尬,他笑眼瞧着我,故意放大音量,宠溺地责备道:“宝宝,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皮呢,戴戒指也要跟我玩一场小游戏,好啊,随了你,你这小手我还掰不开吗?” 宾客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打趣的笑声。 我死死捏紧了拳头,来拖延最后的时间,我徐徐转头望向乔,这次他没再避开我的眼睛,而是直勾勾与我对视,他毫不避讳自己的情绪,如汹涌起伏地浪潮,将所有念的、嗔的、恋的、痴的...全交织于一起,狠狠缠紧了我。 不过须臾之间,似乎消耗了乔太多的精神,他的容色憔悴着,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持续看我,渐渐乔的身影彷徨站了起来,脚步几次踟蹰,每每前进了一点,又消沉后退了。 他似乎在我看不见的地平线徘徊,试图朝我走来,可无形的现实粗绳将他和我牢牢捆绑,继而蛮力往相反的方向后拖,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徒劳试图伸出手给他拉我的机会。 只要...只要他敢... 我迫切地盯着他,从未如此炽热。我疯狂的想主动抛下婚礼一切,奋不顾身牵着他的手逃跑,再轰轰烈烈一次。 倏然,另一道目光宛若当头一棒凶狠袭来,打得我晕头转向。 秦裴照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乔,于是,她给了我一个又一个警告的眼神,警告中又透着卑微的乞求,如同她当时跳楼自杀的乞求眼神。 另一边,乔终于动了,他坚毅从角落里稳稳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来来回回看着秦裴照和乔,又望了一遍厅内的人潮,我的头疼得像是要爆炸一样,不知孙行者戴紧箍咒的时候,是否也如此疼,如此烦... 在极短的时间内,身体本能就做出了一个反应,我的拳头微松,终被额头渗汗的郑长青掰开了,他顺利将戒指套上了我的无名指,台下欢呼雀跃,独有乔一人僵硬而站。 天地间,太多的杂物挡了我的去路,那人转身,继续坐下来,大度喝我的酒宴。 我行尸走肉完成了这场婚礼,并未再敢看我最爱的人。下了台给宾客敬酒的时间里,我马上找到脸都快笑烂的秦裴照,将她和老杜拉到僻静的角落里,压抑着怒气沉声问:“谁给乔发的请帖?” “我怎么知道,我还怕他来拐走你,怎么会请他?”秦裴照一脸莫名,旋即,将猜忌眼神转至老杜身上,试问:“你发的?” 老杜挠了挠饱满的耳垂,也是一副云里雾里很迷茫的表情,他质疑着秦裴照,“我以为是你。” 秦裴照微微张嘴将要开口否认时,我先一步抢了话语权,“不是您,还会有谁?” “别误会丈母娘了,是我。”男人嗓音慵懒,边同旁人打招呼边悠悠地走了来,他这身新郎服穿得与时装周秀场的男模不差,郑长青举着红酒杯摇晃的模样,全然没有初见时的正经。他反问:“作为你的丈夫,我难道连邀请人的权利也没有么?” 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落大家的面子,我才憋着火气,耐心地兴师问罪,“哦?你是何居心?” “你这可问蒙我了,”郑长青挑眉狡猾笑了笑,他拨动着闪亮的婚戒,甚无辜道:“我将你朋友请来参加婚礼,倒成了我的不是,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了。” “你...!”我上前几步抬着头怨恨地盯他,加重了语气,“郑长青,你在玩什么?!” 老杜和秦裴照连忙在一旁打和气,“哎呀,好好的日子气什么。” “对啊,就一个小事,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和长青吵,真是不像话,你啊你,自从大了就越不讨人喜欢,哪家的女儿像你啊?” 面对一边倒的局势,我只能气得不断深呼吸,来控制将要爆发的情绪,我告诫自己不能发火,收拾不住出乱子遭殃的首当其冲的还是我。 届时被群起攻之,受得气则更多。 郑长青用余光瞟了瞟将要走来的公婆,他态度一个大转弯,伏低做小,“好了,我不知道你跟你朋友有龃龉,就想着讨你开心,一个不差的都想法子请了来,惹你不开心,我的错。” 我抱臂不语,秦裴照又帮腔责备我,“你看看,长青对你多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许再闹了,今天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日子。” 我转过去看墙壁,无心理人,我怕我将他们一个个都骂一遍。郑长青却靠过来揽了揽我光滑的肩膀,他笑得像个胜利者,耳畔传来迷离轻语,“杜秦,你以后会知道我对你的好。” 他的好字咬得有些重。 我一怔,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字面看来,他会好好待我,可是我耳朵听到的错觉竟觉得他的好不是真正的好。 我侧头冷一瞥郑长青,他趁机柔情蜜意地贴住我的唇,吻得缱绻深深,我不愿在有乔的地方和别人在肢体上亲昵,就皱眉偏头躲闪,奈何他霸道掐住我的下巴,不肯松手。 我恼时,郑长青才止住了亲密戏,他态度良好,语气里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小哑巴,别生我气好不好,我是真的爱你啊,看在我的这份爱上,能不能宽容我惹你生气的地方?” 他说情话说得太直白,加上周围的几个人起哄,我愠着臊红的脸,气也没好继续撒下去。 二十几年了,也没谁这样跟我表白... 公婆不难相处,即使脾气刁钻也为难不了我多久,左右不是住在一块儿的,婆婆因为刚才我握拳的事,有些不愉快,正半下马威地小声斥我,因她说话的语气比较温和,周围人只以为她在和我说什么感情话。 我低眉顺眼听着,婆婆见我乖巧,也没再继续教育,还因为秦裴照从不远处过来了,婆婆又乐乐陶陶拉起我的手,同秦裴照谈笑风生,亲切地说起我的好话来。 我不想夹在长辈之间听各种虚伪的场面话,借故解手,离远了她们。 不提这场婚礼如不如我意,道贺的人却都是真心的,凭那真心,我也得暂时把自己的难受吞回肚子里,多和他们笑一笑。 笑得真是眼泪都快出来了,我高兴得用纸巾擦着眼角,大家比我还要高兴,我当然是同他们再使劲儿高兴一把。 廖思行也携着一位亭亭玉立的白裙女孩儿来给我敬酒,他深看了我好几眼,心平气和道:“日前我有不对,别记恨我,我还是你的好朋友,不管你走了什么样的路,没人能站在上帝的视角来评价你,祝你...祝你...。” “连祝福语都说不出,笨死了,我来,杜秦,祝你和郑先生百年恩爱结连理,一生幸福永同心,白头偕老,此生甜甜蜜蜜。”她的声音和长相十分耳熟,我这才认出来,廖思行的女伴竟然是高中班长许佳! 我的诧异足以使廖思行臭屁,他得意洋洋地说,许佳追了他很久,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8 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说笑不了几句,郑长青揽着我又去别桌招呼客人,我就和廖思行挥手别过了,正面忽然迎来一位打扮得体的熟悉女人。 我露齿的唇缓缓阖上了,一时紧张无措,我笑不起来,也不能苦着个脸,都不知我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大概比哭还难看。 周女士细眼瞧了瞧郑长青,她眉眼温婉,握住我的手就塞了一封红包来,语重心长道:“姨封了一个大红包给你,别推拒,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这些年,我家确实欠了你太多,缘分这东西难说,看着你有了好人家,姨衷心祝福你,我是真的开心,真的。” “我知道...姨...其实你是我...第二个妈,所以我不会质疑你的祝福。”我接过了红包,失意着,上前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她的态度消了我的无措,我就知道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她都是最能理解孩子的那位。 郑长青配合着我一起与周女士热络一二,表面功夫做得是极好,他在我的亲朋好友中,早赢得了许多好感,人人都夸他,说我嫁得好,面对这些说辞,我只含蓄笑笑。 酒里来酒里去,这么多杯敬酒,唯有一杯酒,叫我在意,叫我疼。 漫不经心地环视大厅,宾朋满座间,乔远远就对视上了我,从不喝酒的他今日破了例,他稳稳倒满一杯酒,摘下黑色鸭舌帽,将那张微醉的清朗容颜露出,他高昂抬起脸的瞬间,尽显曾经意气风发的温润模样。 乔的双手逐渐离了桌沿,长腿边的红布微微漾着,与他的黑裤不经意来回略擦,他立起来理智面朝于我,高高举起酒杯,便低头一口喝完了酒,以嘴型轻轻道,我敬你。 言罢,他步伐虚浮地离座,潇洒也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那扇半掩的大门,消失在了我视线之中。 耳旁的喧嚣在那一刻渐渐离远,我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世界,花花绿绿,华华丽丽,都逐渐模糊,唯有那扇大门在焦距之中越来越清晰,眼里甚至出现了幻影,总觉得一个清瘦的长影在门边笑着等我... 等我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残留的影不复存在,耳旁的杂音又渐渐钻入耳中,现实唤醒了我,婚宴里的一切都在嚣张提醒,今天我是新娘,郑长青的新娘。 我倚着门框,缓慢蹲下来闭上了眼,泪终究渗过指缝悄悄落了来。 从此我和乔,相忘于江湖了么。 第24章 度蜜月 与那些被安排婚姻的人大概相差无几,我即将开始过上平凡的婚后生活,有的人认命,有的人挣扎,有的人脱离,而我要复杂一点,卡在半认命之中。 于我来说,和不爱的人结婚就意味着我将成为生活的奴隶。那鲜活的一切仿佛都被死死镇压在这墓地里,我或许再不能于意义上真正的活着了。 新婚当夜,郑长青温柔极了,我却麻木,像深陷进了沼泽地里,如何也够不到上方的新鲜空气,我张嘴呼吸,他就堵住我,我悉力向上爬,他就将我拉下去,直至重新陷入呼吸不了的境地为止。 四周包裹住我的淤泥仿佛有了形状,它擦破我的肌肤,吞噬我的鲜血,成为了疯狂的恶魔,紧紧致力于一处,如同那场婚姻,在人生中给了我一个重击。 倒了,累了,无力缩成了一团,我睡不着,只对着窗帘睁眼发呆。郑长青刻意轻咬我的肩膀,气息浅浅热热,微不可察地呼着肌肤,他接连察探我的反应,不害臊地问:“小哑巴,你爱不爱我?” “不。”我不怕得罪他,他要是受不了我,主动把我离了,我就能痴人说梦得到自由。 他又开始说情话了,说得总有几分刻意,“可是...我爱你啊...。” 我拉过被子盖住头,想阻隔这道于我来说还算陌生的声音,我姑且不能适应生活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不相熟的男性,他将搅乱我,搅乱我的一切,不,是早就搅乱了。 郑长青过分扯走我护身的棉被,他翻到我上方去,整个人热热贴贴地挨着我,我感到慌张和害怕,他却只柔情落下几吻,吻过我的眼睛,吻过我的鼻子,再用被子盖过我们的头,于灰暗里富有情趣的对我说悄悄话,“小哑巴,我会忠于你一辈子,永远不放手,真心的,不放。” 不放么?那我真是倒了霉头,他一语就压死了我的小盼望。 我用劲儿掐住郑长青的脖子,想将他从身上挪开,哪知他也和我斗了起来,如逗猫一般在被窝里和我打打闹闹。 我是打,他是闹。 汗涔涔的滚烫肌肤相擦,既闷热又腻人,我极力翻身避开他,他不知耻地贴了上来,我狠狠踢人,他玩世不恭地控制住了我。 郑长青的无赖劲儿,我斗不过,最终被他禁锢在炙热的怀抱中,听得他爽朗大笑,吹着口哨调侃道:“怎么样,不反抗了吧?” 对于他的侵略,最好的方式是不理会,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即好,既然他爱叫我小哑巴,我就做个哑巴给他看。 不过郑长青的独角戏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唱得热情似火,或许因为才结婚的缘故。 和大部分刚结婚的人一样,我们去度蜜月了,所有的安排依然他做主导,我通常负责出神和跟从。 可是,郑长青的的确确给过我一些无法抗拒的温柔和关心。 海外的岛屿浪漫风情,绿蓝的景色亮眼相映,海鸥旋转的沙滩上偶尔传来清脆鸣叫,心情不由放松了几许,还有那一幢幢风格迥异的彩色房子,我在故事里曾听说过,如今见了,倒没多大欢喜。 要是身边的人是乔,就是去了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我也时刻欢欢喜喜。 因为我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郑长青才费心准备了另一道风景给我看。 夜里正要睡下,他忽然就从身后捂住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去掰他的手,他用牙口温柔咬扯开了我的手,摩挲着我的耳鬓,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试图挣脱郑长青,他却牢牢将我圈禁在了臂中,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不要浪费他的好心,他只是要带我去放松放松。 我一路被他遮了视线,引到了温乎乎的沙滩上,白日太阳炙烤的余温还未消散,沙砾的热度舒适到恰好,我疑虑着,他就将我按到了一把软和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双手离了眼,我缓一缓模糊的眼睛,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此时沙滩上空无一人,一个搭了棚的华丽餐桌摆于中央,四角的轻纱帷幔随风迷离而舞,帐顶的淡黄幽光越衬环境的清冷美态,桌上的食物是我最爱的家乡菜,它们被摆得雅观精致,不输于法国菜。 而郑长青正襟危坐,他清亮忽闪的双眼略带讨好,笑吟吟地看来,热切问道:“喜欢吗?” 自从来了这座岛屿,我并未吃饱过,本地的菜不合味觉,总觉得怪难吃。我今儿也是饿得想睡觉,他真是摸透了心思,给了这么一个小惊喜。 我稍微点头,谢过之后,就动筷子吃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39 了。 郑长青幽默地与我共进晚餐,偶尔偏头指着海边的天,请我欣赏风景。 我这才发现,此时的天与其余时候迥然不同,太阳才藏进了山峰里,浮动的云被余晖染得幽暗紫蓝,一缕缕的淡红蜿蜒曲折,盘绕在几座山峰之间,暧昧不明地轻勾着。下有海潮远远袭来,一浪接一浪,划破了寂静的暮夜,给风景增添了无限情怀。 天黑黑...雨落雨...轻悠悠的歌声突然从我嘴中飘出,我手指敲着冰凉的餐桌,断断续续地勾唇哼着,脑中逐渐浮现一个人影,祥和平静中猛袭来一阵浓浓的孤独感,几乎毫不犹豫地吞噬了我,歌声也随之消失了。 郑长青原先还一起打着拍子,给我伴奏,见我没了声儿,他探问:“怎么不唱了?这么好听的。” 我摇摇头,索然无味地吃完所有食物,瞎吃闷涨过后胃鼓得不行,但总比空着的时候舒服多了。 度蜜月里,还有一件深刻的事就是我迷路了。 郑长青兴致昂昂地带我去爬山前,还带足了登山装备,他说要走远一点才有意思。心情不好时,化悲愤为力量,爬一爬山产生多巴胺,兴许就会愉悦一点。 他确实把我往深山老林里带了,爬得可起劲儿,也不忘在我困难时拉几把,渐渐我跟不上他的步伐了,就坐下来休息,他总是走得特别快,几次三番讥讽我是弱鸡。 他莫名变得嘴利,我不免和他吵了一架,气得往反方向独自一人走,我没敢走远,呆在原地等他过来找我,后来眼睛犯困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之后,周围漆黑不见五指,天已经黑了,月光不太明亮,眼前的路确实看不清,我胆怯地喊了几声郑长青,没人应我。 我害怕地缩到那颗大树旁保持警惕,一有风吹草动,我都浑身出冷汗地盯紧了周围,精神持续高度紧张中,我困得又睡着了。 白天醒来,我才敢上路,以为看得见路我就可以下山,但绕来绕去我就是找不到出口,反而往山林里越走越深了。 蚊虫瘴气都不是闹着玩的,我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被叮咬得红肿,人也越来越疲惫,背包里的食物我分批吃得很少,饿得不行了,才小吃几口。 就怕没了食物,我被活活饿死在深山里,我边走边喊郑长青,从来没有正常的声音回应我,不是鸟雀扑闪着翅膀被吓飞,就是不明物体在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的钻动。 手机早前就拿出来看过,即使有电也拨不出一个电话,信号全无。 我迷着路感到越来越恐惧,暗暗发誓要是出去了,这辈子都不往有山的地方走。 我边唾骂郑长青,边拿着棍棒探路,又过了一段泥泞的路,我在草丛中遇到了毛骨悚然的动物,一条尖脑袋的蛇吐着信子在不远处仿佛等我,我吓得扭头就跑,慌慌张张跑了很久,我一脚踩滑从山坡上摔了下去,狠狠撞在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上。 手上和脸上刺痛的渗出血液,我的腿更是疼得不停抽搐,咬牙缓着,后知后觉发现腿摔骨折了。 天真是要绝我,我费劲靠在石头旁歇息,彻底不动了。 越困难我反而越不想哭,只搜出手机翻看乔的照片,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老天爷似乎要帮他出一口恶气,将我困在深山置于死地。 我不断地自嘲,连笑也不敢太大声,一牵扯到腿上的伤,疼得人汗流浃背。 浑浑噩噩在半山坡度过了两天,食物已被吃尽,只有半瓶水供我小喝,下雨的时候,我就把瓶子搜出来接雨,勉勉强强还能维持几天。 淋过雨,部分小伤化脓,我热的好像在发烧,在绝望之中只剩睡觉能使我安然,冥冥中我以为我死定了,忽地听到上方传来几声狗叫。 我咳嗽着,努力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牵着狼狗的搜救队,他们身上绑着绳索,慢慢滑下来将我救了上去。 我上去后第一个接住我的人是郑长青,他满身的风尘仆仆味,体温却温暖如初,他愧疚地搂着我,颤声道:“小哑巴,不怕了,我来了。” 我艰难地不停打他,在他宽慰我的那一刻,眼泪便夺眶涌出,我提起气儿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郑长青,我讨厌你!嫁给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你丢下我就走了,我讨厌你!” 他下巴的胡茬轻轻蹭我的额头,双手更是勒紧了我,勒得我略窒息,他十分抱歉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我也是迷了路。” 我在医院昏睡了一天一夜,郑长青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始终衣不解带地照顾人,他憔悴揪心的模样深深映在我脑海中,作为大男人的他竟还红了眼眶。 郑长青也不忘趁机说情话,他自责哽咽地说,小哑巴,我真的好爱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给你殉情陪葬,不让你孤单。 我原还有些怪他,看见他哭着说出这些话,我笑颜逐开,只觉得他所说的殉情陪葬十分好笑。 伤势的原因使我们的度假期延长了一些日子,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后,他为了补偿我,又带我四处游完,但没再去存有危险的地方。 他又不厌其烦地问我,你爱不爱我? 这些日子的相处,使我不想伤他,就没回答。他便可爱的捏起指头,小心翼翼道,那你起码有没有一点点点点的喜欢我? 为了给他一个面子,我微微点了头。 于是将就的婚姻在表面上,皆大欢喜。 第25章 两副面孔 郑长青一直待我呵护备至,我也尝试着融入新生活,给自己一个新的机会。 他提出让我做全职主妇的事,被我毫不犹疑地拒绝了。婚姻将就了,事业我断然不会放弃,再说我家本就依靠了他,我不想活得像一条软虫,去卑微的仰视夫家。 郑长青确实待我极好,他喜欢嗅我的发丝,喜欢为我下厨,喜欢说直白的情话,一切居家好男人的品质他都具备。 生活平淡又不乏温情,我开始适应郑长青了。 但某天下班,一通故人的久违来电打破了平静,电话响完了一遍,又响起了第二遍,我按住过分跳动的心脏,缓缓接通了电话。 我无措到不知该以什么的态度面对乔,也实在想不到以他的清高性子竟会打电话给我。 他呼吸沉重,低问道:“你好吗?” “挺好的。”不管好不好,我都会报喜不报忧。 静听片刻,他开门见山道:“且且,我想见你一面,我在公园等你。” 既然我是有夫之妇,合该尊重郑长青,也要避嫌,因而生生婉拒,“我结婚了。” 乔第一次固执地让我意外,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暧昧,甚至有些低声下气,“我知道,我只是想见见你,真的,最后一面,你来不来我都在长椅上等你,今天等,明天等,后天也等。” 对于乔的攻势,我几乎快心软,世上最让我抗拒不了的人是他,所以我更不能前去会面,我不可以挑战自己的人性,我不能对不起郑长青。在告诫自己的同时,我坚定拒绝了他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0 ,“乔,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我们见面也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不见为好,各自为安。” 在挂电话之前,我还是听到乔坚持说道:“我等你。” 我在街上举棋不定的来回走,一会儿往前,一会儿折回去,反反复复犹豫了起码半个钟头,最终我拍拍脸,打算回家。 往时下班郑长青都会来接我,最近他好像有些忙碌,凡事都顾不上我,一回来倒头就睡,也不说话,给人一种冷淡感,我不多心,不会像寻常的妻子一样查来查去,疑神疑鬼。 我尊重郑长青,可他却在婚姻里狠狠给了我一巴掌,男人的爱或许就是短暂的。 开门进去,便听见忽大忽小的奇怪声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高亢的呻.吟,皆暧昧兴奋地纠缠于一起回响在室内,连羞耻的碰撞声隐约都能听见。 我的那双拖鞋不在,不禁颦起了眉头,没换鞋我就紧绷着神情,静悄悄地走到卧室去查看究竟。 一室的春光刺眼扎心,两具赤.裸.裸的躯体难舍难分地紧挨在一起,郑长青扶着女人风骚扭动的水蛇腰尽情享受,二者面色潮红,香汗淋漓地痉挛,仿佛要登了天! 我捏紧拳头,气得颤抖,亲眼看到平时文质彬彬的丈夫明目张胆出轨,我在内心拼命地大喊,好人家?!这就是秦裴照给我找的好人家吗?! 强迫着自己镇定,我搜出手机拍视频,拍了没多久,屋子里艳丽的女人发现了我,她捂脸尖叫一声,随手套了一件衣服,就慌慌张张地捡起其余外套,光脚逃出门来。 我一伸脚绊倒了她,没注意着手机,倏然就被郑长青给抢走了,他若无其事地安抚那个女人,“佳婷,你先走。” 我顾不上小三,就先去抢手机了,郑长青单手掣肘我,高举起手机删了视频,才丢还给了我。他回屋好整以暇地穿衣服,神态吊儿郎当的,也没有被捉奸之后的慌张和愧疚道歉。 我再忍不了,抬手想扇郑长青一个巴掌,手腕却被他死死捏住了,他嬉皮笑脸中透着阴森感,“这样,就觉得很难受?” 我冷静吐了两个字,离婚。 “你觉得可能吗?”他拨开我的手,肆无忌惮地笑,“只要我不同意,你永远只能忍受我。” “郑长青,你凭什么伤害我,凭什么?打乱我的人生又不负责到底,我告诉你,这个婚,必须离!”我尚且能保持理智,忍着不去撕烂他的笑脸。 郑长青慢悠悠地扣好一颗颗衬衫纽扣,他阴沉地盯着我,咬牙隐忍道:“凭什么?凭你他妈的欠了我!” “我欠你什么了?” 他俊朗的脸陷入晦暗,不禁冷笑,“你欠了我什么,你当然忘了。” 我大声地吼,“你说啊!我欠了你什么!” 他却不语,神色逐渐阴鹜,而沉寂了。 我打开米白的衣柜准备收拾行李,他一把掀翻了行李箱,恶狠狠地关了门,嚣张指着我的脸,警告道:“我说了,我没同意离婚,你就别想离。” 我试图闯出去,他轻而易举就能将我推回床上,折腾几番,我累得坐在床上捂着头,他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房里静得只剩我们的呼吸声。 我疲惫不堪地说:“我要回家。” “好啊,你回,但是不许带一件衣服走。”他至今还能厚颜无耻地命令我,我缓缓摇着头讥笑,也没所谓了,能摆脱他即好。 我迅速挎上包,下楼马上招呼计程车,等到了娘家,简直让我目瞪口呆。郑长青竟然比我先一步到达,他孝顺地帮秦裴照捏着肩膀,也和老杜说说笑笑。 我上去蛮力推开了郑长青,他踉踉跄跄险些摔倒,也故作神色茫茫。 老杜和秦裴照连忙从沙发上起来扶他,并且训斥我,“疯丫头,干什么呢!” “你又欺负长青了是不是,他上门陪你爸妈,还说你好话,你说说你,越来越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养成了个大小姐脾气。” 郑长青挥了挥手表示不碍事,他恩爱勾起我的手,一副憨厚的表情,亲切笑道:“我愿意给她欺负。” 我怒火中烧甩掉他的手,言辞凿凿地开始指证他,“爸,妈,我今天回家撞见他和小三上床,我拍了视频,他给我删了,我要走,他也拦着,等同意了,他竟然比我还回来的快!” 秦裴照和老杜眼神质疑地看向郑长青时,他突然跪下来,做出无比深情的模样来反污蔑我,他拉着我的手求我不要因为乔,这样伤害他,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绝无二心,求我不要想尽办法地跟他离婚,他没有我不行。 我倒胃口地抽回手,请求我最亲的人相信我,可是秦裴照不信,老杜也不信,他们帮着郑长青只知道严肃批评我。 我胸口像被剖开了似的钝痛,空荡瞬间弥漫整个胸腔,凉着,疼着,清楚地提醒着我,眼前的至亲才是将我推入万丈深渊的刽子手,而郑长青不过是趁机虚入的偶然,我寒心地看着他们,自嘲后退了几步,就转身夺门而出。 追上来的仍然是郑长青,他扛起我就将我扔回了车里,我不断地挣扎反抗,他控制住我的双手,淡然威胁道:“看见了没,没人会相信你,你就是一条孤独狗,这样的你,能逃到哪里去?我最后申明一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生不如死呆在我身边,不然,你爸那个小破公司,迟早得倒。” “你爱不爱我?”当我冷静问出这句话之后,郑长青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一样,他捶着方向盘,笑得夸张至极,少焉,他将我的头暴力摁过去,贴在他嘴边低声道:“听好了,你只是我婚姻的挡箭牌,我玩我的,你管不着,我对你,没有耐心了。” 心莫名刺疼,我微笑道:“你何不去找一个愿意和你各玩各的人搭档?” 他重脚一踩油门,我直接磕到了前方去,撞得额头嘭一声响,他的温情消失得荡然无存,不会像过去一样悉心呵护我,只有冷眼旁观,还加了一句,怎么没把你给撞死。 命是我自己的,我得虚与委蛇摆脱这个人渣,而不是自暴自弃,我拉过安全带平静假笑道:“撞死了,你重新又找个黄脸婆,不闲烦吗?” “也是。”他烦躁地扯开领带,不容拒绝地命令道:“从明天起,你可以辞职了,只要你让我不满意,你的家人能不能吃饱喝饱享晚年之福,就不一定了。” 我忍辱负重地答应,“好。” 晚上,他将我当成了畜生一样狠命折腾,扯着我的头发,说着污言秽语羞辱我,骑在我身上肆意侵略。但是他会戴避孕套,从新婚开始,就戴了避孕套,从没有落下过一次。 起初我以为他事业繁忙,不想早要孩子,现在看来,许是他觉得我不配给他生。 郑长青的态度忽冷忽热,方才还一副残暴不仁的模样,现在他精疲力竭将脸埋进我的脖间,语气平和了许多,莫名其妙道:“小哑巴,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你不知道我恨你恨到什么地步。” 我闭眼装睡,只觉得郑长青肮脏虚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1 伪,他的两副面孔精彩绝伦地展现在了我面前,不可置信的同时,又觉得其实不算意外。 多少女人在婚姻里遇到了斯文败类,而忍辱偷生?这分这秒里,世间的别处必然也在上演戏剧一幕,而那些将女儿置于火坑的父母,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他们大多在乎一戳就破的面子,在乎女儿嫁没嫁给生殖器,在乎别人无知的嘴,最擅长的也是让女儿在愚蠢残破的婚姻里对不公的一切进行忍耐。 辞职做了家庭主妇之后,生活的重心立马倒向了另一边,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拿来找郑长青出轨的证据上,奈何他有所防备,让我完全处于下风。 我心烦意乱着,手机上突然来了一道彩信,点开看以后,吓得我哆嗦着直接把手机扔飞,图片上一只死不瞑目的黑猫被残忍剖腹,肠子和内脏都鲜血淋漓得被树枝勾了出来,血流肉烂,残酷得丧心病狂。 凶手还用黑猫的血写了一个杜字。 依然是背后发短信年年诅咒我的畜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刺激着我,导致我差点呕吐,我按下心惊胆战,喝了两杯水缓神冷静。 出去散了散心,我顺便悄悄找了私家侦探调查郑长青,只为抓住他的狐狸尾巴给娘家看,但是过了很多天了,郑长青压根没和女人厮混过。 我边做家务,边思虑着对策,吸尘器的气流声呼呼响着,过不久,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关掉吸尘器,才听清是有人敲门。我走至门前将眼眶贴到猫眼上,我看过去的同时另一只眼睛也猛放大过来,我失声惊叫,一屁股摔倒了地上去。 下一秒,门孔里传出钥匙插.入的声音,窸窣转动的时候,我下意识拉住把手将门反锁上,对方打不开门,冷幽幽地说:“杜秦,你背着我在偷汉子么?” 我不紧不慢地开门,皱眉问:“你干什么把眼睛贴上来,不觉得很恐怖吗??” 郑长青慢条斯理地换上鞋,把外套脱了顺手就递了来,他魁梧的阴影逐渐笼罩于我,意有所指的说话,且皮下肉不笑,“你最近好像不.太.安生,我就是想透过这个小小的孔,看看你还没有什么小动作。” 我不禁后退,咽着口水,镇定反问:“我不安生?你是不是说反了?我连工作都辞了,给你洗衣服做饭,你还想要我怎样?” “你私底下做了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郑长青的举手投足肆意了些,他揪住我的头发将头皮扯得剧疼,真的是露出了真面目,也不必再演下去了,接下来他说的话,更叫我惊心骇神到愤怒,“我能设局娶了你,想要悄无声息弄死你也是轻而易举,所以,别给我搞什么花样。” “你是说,我家破产,是你干的?”我呆滞地问。 “对,你尽管去揭发我,人都揣着钱跑的无影无踪,没有证据,谁信你?”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享受着欣赏我的表情。 我死死吞下了那口气,贤惠帮他挂好外套,若无其事地转身,“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郑长青紧跟了上来,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浅浅蹙起两道粗黑的剑眉,哭笑不得,“喂,宝贝儿,你难道不应该是恨我吗?干嘛装得那么大度,你是不是恨得想立马弄死我?” 说完他就笑得直不起腰,拍着腿尽情嘲笑我。 “恨什么,夫妻哪有隔夜仇,反正都嫁给了你,不愁吃不愁喝,挺好的。”我的毫无反应才是他最失望的地方,何必让自己变成笑话,又让他痛快?没有一击扳倒他之前,我也可以淡然自若。 郑长青的嘲笑果然止住了,他冷漠勾唇,单手将我的脸拖到了他面前去近距离挨着,他蛊惑道:“是吗?那...我不想吃饭,想吃你,能伺候的好吗?” 我垂眼,“先吃饭吧。” 郑长青偏不,他三两下剥去我的衣物,吻细细碎碎地落到脖间、锁骨...他恶狠狠地啃咬,放纵着自己的兽.欲,带着一种惩罚而教训我,他蛮横,粗暴,如食尸的毒虫密密麻麻侵蚀我的躯体,似乎要撕烂我的肉,喝干我的血,疼痛充斥在他触碰的每一处,我被拉入痛苦境地承受虐待,却故作坚强地忍着,抑制唇边将要溢出的痛吟。 他吃了一顿饕餮盛宴,将就套着衣服,没把衬衫扣子扣完,敞着野性沾汗的胸肌,阴晴不定地点上一根烟抽,他在雾气里出神看我,脸廓被烟雾晕染的模糊,说话声轻了几分,“我饿了,想吃...窝窝头,地瓜,土豆。” 我迟疑地问:“吃这些?” 他轻嗯一声,眼神分外清远,不知在怀念什么。 我换了一件衬衫将脖子遮住,就去买他想吃的食材,出门前,他从皮包里搜出一叠钞票塞给了我,我默不作声地接过,就出了门。 路上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郑长青说过的话,想吃窝窝头、地瓜和土豆,脑海深处隐约有个回音重叠复述,总觉得很耳熟,我以前好像什么时候也经常吃这三样东西,就是想不起来。 购回食材,我在厨房稳拿着菜刀切肉,每切一下,刀发出的声音仿佛都诱着我去切更血腥的东西,渐渐菜刀停了,我看着它锋利的末处,还有沾上的淡淡鲜血,内心蠢蠢欲动起来。 我回头盯着一直抽烟的郑长青,他侧头冷冷一瞥,我一颤,还是继续做饭了。 粗茶淡饭之中,只有一道肉食,郑长青却没有夹过一筷子,他狼吞虎咽吃着窝窝头,咬得粗鲁,莫名又翘起嘴角一笑,吃得很带劲。 总之,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大口吃饭。 我看他的时候,他塞了一个窝窝头到我嘴中,不冷不热道:“吃你的,就知道怂看人吃,一点没变。” 一点没变? 第26章 你忘记了我们 华灯初上,月光暗淡,窗外偶尔飘来远远的汽车鸣笛,像心惊时脉搏跳动的那一下,在不安的夜里渲染着紧张氛围。 郑长青应酬喝得半醉,衣服上还有点呕吐物,他回来首奔厕所去洗澡了,我觊觎他的手机有些日子了,总算找着了机会看。 翻来翻去都没有什么可以有利的内容,他的通话和短信都干干净净的,找不到那个叫佳婷的女人,我一筹莫展之时,随手端起水杯解渴,郑长青唤了我一声,心虚的我手一抖,杯中的水洒了点出来,还是洒在了他的手机上。 来不及擦,我先应了他,“什么事?” 厕所里他的声音瓮声瓮气,“把睡衣和内裤拿来。” 我迅速去房间帮他找贴身衣物,递他之后,就赶紧去擦手机了,水从缝隙里渗到了手机壳里,他性子敏感多疑,要是被看出我动过他的手机,大概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悄然打开手机壳,立马愣住了。 原来他有另一张卡,就藏于手机壳内,我注意着厕所的动向,手忙脚乱将那张卡换上。 连忙翻了翻联系人,上面竟只有我一个,强烈的古怪盘旋于心,我急急再去查看短信,这一看,仿佛一股寒戾凶狠的漩涡猛击得我六神涣散,好半晌,我才缓了过来。 他欺瞒了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2 我太多,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唯有这个叫我森冷到了骨子里。 郑长青是背后常年发短信诅咒我的变态!! 我在心惊肉跳中,控制住发抖渗汗的掌心,将手机还原成最初的样子摆在了茶几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郑长青从厕所里出来了,他敏锐地微眯眼眸,一道危险迫人的视线直冲了我来,便听他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勉强笑了笑,凉汗从腰部蔓延至脊椎一路往上,我股战而栗地埋头去卧室,“能干什么,天越来越冷了,我还是回床上暖着吧。” 在我跨进卧室的刹那,我骤然将门关上想反锁,他的腿先一步跨了进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门推开了,他挤进来的样子寒气森森,“你动了我的手机,是吗?” 我硬着头皮装憨,“长青,你今晚让我一个人休息行吗?我...我想安稳睡个好觉,两个人睡没一个人舒服。” 他犀利似刀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我的皮,嗜血,轻割,来来回回将歹毒于眼中畅快淋漓宣泄,我抖得越来越厉害,他越来越慢地逼近,整张面孔无情得阴鹜,“看到了什么?嗯?” 我咬牙狠狠推了他一把,拔腿就想跑。 猝不及防被郑长青狠狠扯了回去,他反手将我拽到了他腿上坐着,仿佛要捏碎骨头似的狠掐着我的下颚,他伸出舌尖轻舔我的耳垂,凉意袭来,他阴冷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活着。” “郑长青,我跟你无冤无仇...。”我的话未说完,他厉声打断了我,“你闭嘴!且且,你欠了我,你知不知道你欠了我!” “我欠了你什么!你倒是说啊!”我发着抖,也尖声质问他。 郑长青身上残留的酒气混杂着沐浴露的清香,淡淡的,但他一说话,浓熏熏的酒气便扑鼻而来,“且且,你忘了一些事,因为你太愧疚了。” 我不太明白,惧意快要覆盖了我所有的神经,我只能控制身体的颤栗,显得自己不那么害怕。 郑长青将我的头掰过去对准他,手臂仍死死遏制着我,他双眼里浮起了一缕缕暗红血丝,竭力遏制着不平的情绪,咬了咬唇,齿端离,他嘴上一排无血色的牙印格外明显,“一个病弱的少年,常年坐在河边一条小破船上,长得眉清目秀,你记得他吗?” 脑里闪过一抹捕捉不到的画面,朦朦胧胧,消退得极快,我迷茫着,“谁?他是谁?” “你夭折的二哥!未生!”他下颌骨骼磨动,咬着牙口,压抑地说:“他死的时候你就在场!” 我摇头告诉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夭折的时候,我在省城医院发高烧,我没有去过什么小河边,真的。” 他抓紧我的胳膊,神经质地摇晃着我,大声喊道:“那是因为你不记得了!!你太愧疚了,所以你忘了我,忘了未生,未生他为了救你,淹死在了河里!” 下一刻,他更疯狂地摇晃我,晃得我眼花缭乱定不了神,他竭嘶底里地冲我说:“不!你装什么选择性失忆!你记得,你一定记得!” 我被郑长青红眼发狂的样子吓坏了,我捶着泛疼的头,带着哭腔震耳欲聋地大叫,“我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你放开我!” 我的声音盖过了他,他才听进去了一点,渐渐他死死抵着我的额头,狂放而笑,笑得悲痛万分,连带的额头也起了深深褶皱,他声泪俱下道:“且且,你愧疚吗?这么多年了,你无忧无虑的活得幸福,连半分愧疚都没有,所有人都不告诉你真相,宠着你,爱着你,你把未生的命借走,就这么坦然活着,真幸福啊!我就活在阴影里,暗地里,看你那么快乐天真,无数次,我都恨不得掐死你!” 尚不清楚他所说的话是否为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流了那么多泪,还糊里糊涂地安抚着无助的他,拍着他的背,让他好好睡一觉。 半夜三更,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呼吸不过来,我稍稍睁眼,是郑长青悄悄掐着我,他目露凶光,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不过,他眼里的凉意和杀气在我醒来的那一刻逐渐消退。 下半夜我没敢继续再睡下去,始终忐忑郑长青的动机,他有暴虐的一面,在那么恨我的情况下,会不会了结我也是个未知。 大清早等郑长青去工作之后,我马上打车去了一趟乡下。 太阳的暴晒之下,舅舅手持桑杈翻晒农作物,秸秆上飘起的干枯草灰漫天飞舞,他黝黑的皮肤上也沾带了点细碎枯草,有的还沾在他衣服上和草帽上。 汗水早浸湿了旧衣衫,他的汗滴得啪塔啪塔的。 多年来,我难得来一次,不想被春兰欺负,所以我能不来则不来。 此刻,院儿干粗活的男人愣住了,眼底划过惊讶,他马上放好桑杈,搓干净手,憨厚地笑了,“且且啊,哪股风把你吹来了,稀客啊稀客,不早点说,这样我也好给你备点好吃的好玩的。” 舅舅转身搬来凳子,撩起衣服擦干净板凳,热情让我坐,我坐下后探着头望向屋子里边儿,“春兰呢?” 他朝大门外看去,摸着下巴揉搓,伸出另一只手就指向东边儿,“可能在芦苇丛,她就爱去哪儿,喜欢坐一整天。” “噢,好,我知道了。”我将包放在板凳上,欲要出门,舅舅连忙拦住了我的去路,他担忧道:“你干啥去捏?春兰对你不好,你别去寻她,我回屋给你抓点花生瓜子儿来,对了,你去你外公那儿瞅过了没,先去看看他。” “不要花生瓜子儿,最近上火,不吃这些,我这就去看外公,包我搁这儿了,你帮我看着。”我急若流星地走,也回头冲舅舅笑笑。 我的确先回了外公的老屋一趟,叙旧过后,才寻去了芦苇丛。 微风习习,浅黄透绿的整片芦苇如女儿家倩影,婀娜多姿地飘动,上面的棉絮淡白朴素,翠绿蜻蜓自由穿梭,沙沙的自然声飘到耳旁仿如亲吻,我拨开芦苇一路寻觅,清清的河水涟漪波动,一条生锈的小铁船被绑在岸边,粗绳忽扯忽松,它随着水中涟漪而浮动,却次次都被绳子拉住了。 船上坐了个发呆的中年女人,她捧着下巴,偶尔斜一下脑袋,稍微弯了弯衰老的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能让她愉悦的东西,大概是那片景色优美的芦苇丛,令人勾起了某种回忆。 我静静踏上小破船,坐在了春兰身边,她游移的神思猛然集中,偏头的那一刻,她欢喜喊:“未生,你来了。” 在看清我的模样之后,她双眸里的希翼破灭了,灰败弥漫了那张尖脸,高颧骨微微耸动,她的眼泡浮了起来,将单眼皮眼睛眯成一道缝,嫌恶着,排斥着。 春兰转移了视线,甚至懒得理我。 “舅妈,未生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我大胆问出了口。 春兰瘦骨嶙嶙的身段一顿,静默了良晌,她用绿草绞紧了手指头,“你记起来了么?” 话毕,春兰抓起我的头发把我往水里摁按,我没有挣扎,河水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3 灌进,淹没鼻腔,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闪得极快,却让我看不清,也抓不住。 在我快要看到那条船上坐着的人影时,她就把我的头抓起来了,她喘着不安的气,幽幽地盯着我,干瘦的手也从我头发上松了开。 在春兰那句话之后,愧疚如破了闸门的潮水淹得我眼鼻发酸,我将愧疚藏着掖着,淡然问她,你不恨我了吗? 春兰自嘲地笑着,她彷徨着,不停地看向船周围,又摸着小破船的边缘说,恨谁啊,恨当年不懂事的孩子,还是恨我这个不负责的妈?恨什么...都是命...该看淡了。 她撵我走,我不动,依旧宁静地呆在她身边。我说,你认识郑长青吗? 春兰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慈祥了,温声说,长青是个好人,除了未生,他就是村里最好的孩子。 我却不明白,一个连小猫都可以残忍虐杀的人,是好孩子么?所以我问春兰,为什么长青是好孩子?他明明那么坏。 春兰脸孔凛然,她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嘴,固执道:“你懂什么?你才坏!最坏的小混账就是你!长青可好了。” 我委屈捂着发红的嘴,小心翼翼问,那你说说长青怎么好? 春兰就娓娓说了郑长青小时候的事。 他父母早年离异,由父亲抚养,但是有了后妈之后,郑长青就被丢到了乡下去给郑爷爷养,男孩子顽皮正常,可是郑爷爷脾气暴躁,经常打他,甚至绑起来打,鼻血打出来都是常事。 未生有一次偷偷帮长青解开了绳子,两个人自此就玩得十分好了。 由于未生是个天生的瘸腿,以前村子里的孩子都欺负他,叫他瘸子,骂他残废,还朝他扔石头,只有长青不会,长青对未生好得不得了,护犊子似的,还要帮未生揍那些坏孩子。 两个人不是你帮我挡打,就是我帮你揍人。 不管是去镇上念书还是放学写作业,他们都形影不离,今天睡你家,明天睡我家,少见的男孩子也能像牛皮糖一样黏在一起。 未生出事两年左右,郑长青就被亲妈接走了。 听春兰讲过去村子里的旧事,一些事便也豁然开朗了。 我总算明白郑长青为什么有变态的一面,为什么这样待我。他童年残缺,爹不疼,妈不在,还受家庭暴力,大约就产生了边缘性人格。 暴力下长大的孩子容易形成反社会人格,并产生暴力犯罪,家庭暴力是制造暴力循环的最重要因素。受虐者成年后,可能会变成下一个施暴者,可能会继续自卑受虐。从表面,远远看不到他们的残缺。 我在春兰家吃了一顿晚饭,都记不得上次在这儿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外公也喜滋滋地来了,饭将上桌,我便被撺掇去老屋喊人,刚跨过院儿里的门槛儿,就撞了提着梅子酒的外公,他还悄悄问我,春兰欺负我没。 我说没有,他不信,笑骂我知道退步了。 那是因从前,我被春兰碰一下,都要屁颠屁颠地跑去跟外公告状。 大家落座用膳,春兰没有像以往一样挤兑我几句,外公这才信她没欺负我的话。我独自一人前来,他们免不了要问问我长青怎么不来,我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搪塞,他工作繁忙抽不出空。 饭后,两个大老爷们儿坐在槛上吸老烟枪,磕唠闲话或谈谈今年的收成,那支烟嘴早被抿得泛黄,烟杆子上时不时出现两只黑黢黢的粗糙手,一只是外公的,一只是舅舅的,他们享受地吸一口烟,就递来递去,互相不嫌弃地抽。 我则坐在堂屋里看电视,春兰蹲到灰暗的角落里拾掇着黑色塑料袋,窸窸窣窣响,等杂音没了,方见她捡了几个苹果去洗。 洗好了,她先分给外头的爷们儿,再是递了一个最大的红苹果给我,还道:“我晓得,你很喜欢吃苹果,”顿了几秒,她松弛泛油光的额头上拢,几分愁思,几分怀念,丝丝缕缕添于细纹间,便听她唉声道:“未生也很喜欢吃苹果,可能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你总喜欢抢未生的苹果吃,他很爱护你,不管你做什么,他都要让你。” 我接过了苹果搁一边儿没吃。 她顿然颦起眉头,阴阳怪气地问:“怎么,怕我毒死你?” “我不怕死。” 她撇撇嘴,“那怎么不吃,怨我呢?” 我轻抚那颗诱人的大苹果,抚掉了果皮上面的水珠,无意识地摩挲着,不由低声道:“吃苹果的时候,会很愧疚,我会想起一个最重要的人,加上...你说的话,我以后也会想起那个已经被我遗忘的未生表哥。” 假。春兰阴声阴气轻哼一声,吐了这么一个让我哭笑不得的字。 我和春兰的关系缓和了一二,便也知她是真的释然了,于是抖着胆子向她一提去看看未生房间的事。 她先是默然,眉头越拧越紧,眉中间凸起的皮肤简直拧成了一个疙瘩,我心里不安加深,着实怕刺激了她,将我们的关系打回了原点。 正思量着说算了的话,她就从主屋的老式柜子里翻出了一把包着布的钥匙来,我一路跟随在侧,她领着我来到最右边的木门前,开了门,没有想象中的一鼻子灰,屋里窗明几净,仿佛常有人住。 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皆是未生的名字,那些奖状是他生前的骄傲光辉,奇怪的是,部分奖状上竟有郑长青的名字,最前头还有黑糊糊被涂掉的一团。 春兰好笑地拍着手说,长青从前爱借未生的奖状给郑爷爷看,所以要涂掉未生的名字,来个偷梁换柱,等还回来了,再添上未生的名字。 只是未生从不擦掉长青的名字,说是保留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完了,也笑完了,春兰突然没了明显的表情,呆着岑寂了,两只细长的小眼睛看着奖状,渐渐微不可察地伤心了。 她吸了一下微红的鼻子,翻出未生小时候的照片给我瞧,其中几张还是我和他的合照,他大约十来岁的模样,抱着四五岁的我,表情略吃力,他能抱起我,笑得很夷愉。 这张他年纪虽小,却也见其白面书生之态。 一张张的照片并没刺激到我的记忆,未生的模样于我来说很陌生,仿佛从未见过,但盯久了,酝酿了几丝熟悉感浮在心尖儿上,绕是如何,也捉不住。 他年纪最大的照片大概也就十几岁,简简单单一件白背心,被他穿得文秀干净,身材匀称瘦长,只是右腿稍微弯曲,有些萎缩。 我以为这晚定久久不能眠,不想,困意来得急,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怪兮兮的梦。 一道空荡缥缈的声音在叫我。 高挑少年时远时近地走着,忽明忽暗的灯影里,他的轮廓虽模模糊糊,依旧觉得他是个隽雅佳人,阴柔的他影影绰绰半坐在床头,挨得不甚近,却一下又一下抚摸我的额头,凉意沁骨,幽幽蔓延,消去了身上的一点闷热。 我不觉得害怕,想睁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但就能看见屋子里的朦胧态。 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话,嘴唇不停地嗡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4 动,让我陷入了梦中梦,最后一句话莫名清晰在耳畔,他说,不是你的错,忘了好。 第27章 我想要你 留宿一宿,昨夜的梦记得深刻清晰。 明明是个可能叫人害怕的梦,却总觉得温暖,我知道未生就算是鬼,也是个好鬼。 离开乡下以前,我把包里厚厚一沓钱塞给春兰,这是我从小攒得一笔积蓄,全拿了出来。 可是他们不要,春兰故作刻薄,露着不稀罕我钱的模样,神气地说,长青每个月都会打生活费给他们,他们不缺吃喝。 郑长青又叫我诧异了一把,我对他实在复杂。 送钱总遇上清流,个个都是正儿八经的不要,偏偏我确实欠了人,闷慌到如同噎着了什么东西,哽得胸口厉害,比那即将要胸口碎大石的人还要沉重。 坐城郊公交车回县城里,正逢晌午,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菜香味儿,就是客厅里不比鸡窝好,放眼望去乱糟糟一片,酒瓶子七倒八歪,脏衣服四处搭,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满了,就歪歪扭扭地掉在茶几上,散得到处是脏灰。 郑长青赤膊只穿了一条裤衩在厨房烧菜,他扭头淡淡瞥我一眼,又转回了头去,继续噼里啪啦地做饭,他扔厨具的声音叫人心惊胆战,撒气给谁看似的。 我撩起袖口利索地打扫客厅,该扔得扔,该擦得擦,再抱着西服衬衫丢进阳台的洗衣机里,听得餐桌上的人怪声怪气道:“吃饭的时候做什么活儿,显得自己很勤快吗?” 启动了洗衣机,我才一声不吭地上桌,他的手艺没得说,纵使我们关系古怪,吃上了他做的饭,胃口也不禁大开,吃得风卷云残。 我端起水杯喝一口润润腔,平淡启口,“我们第一次在学校见的时候,你开车,不是不小心撞了我,你是很想撞死我,对吧。度蜜月那次,你把我丢在山里,是故意的,不是迷了路,对吧。以前跟踪我的人,也是你,对吧。” 郑长青整个人微微一僵,他刚生起潮红的脸庞逐渐绷紧,捏筷子的手忽紧忽松,语气不咸不淡,“对,撞你的时候,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得不如未生,未生都不幸,你凭什么好好活?” 他最后一句,确实打击到了我。所以我说:“嗯,我接受惩罚。” 他一瞬懵得愕然,顷刻,不屑地笑,讽刺道:“你也就装模作样最得心应手了。” “你不也一样吗?”我的回敬足足噎了一下郑长青。 他从不浪费粮食,吃得慢,会把剩下的菜渣吃得一干二净。吃完了,他点上烟又开始抽,吸得烟尾燃起微红火光,他吐出一圈淡白的烟气,看人的目光不温不火,“去了乡下,痛快吗?” 我把见闻差不多告诉了他,也言辞恳切道:“谢谢你,把我舅舅一家当成自家的老人照顾,私底下孝顺接济,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确实是个混账,我要是你,也想捏死无忧无虑的且且。” 他沉默了,抽烟抽得很厉害。 互相静坐之间,我大概也清楚郑长青娶我,确实是拿来做挡箭牌的意思,他和那个佳婷也没所谓什么奸情,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娶了我一箭双雕,既释放了他怨恨的心态,也隐藏了自己的性向。 夜来同床异梦,他常常古里古怪地看我,就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眼,我摸住他的手背握紧,难以为颜道:“我知道我欠了你什么,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想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这个意外,把你人生中黑暗时最初的温暖消损了,你恨我,是应该的。” 郑长青的眼神怔了一怔,表情千变万化,不难看出他的思绪万千,他不言不语地慢慢抽回手,没大怎么理我,只翻身转过去背对于人,裹好了薄被不知睡没睡。 他宽厚的背影一直未动,保持着一个姿势直至黎明。 自从道歉后,我们貌合神离地处着,他也没再暴力相待,没再碰我一下,彼此都冷冷清清的。 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婚姻的局面,心中举棋不定,糊里糊涂地过着腐败的日子。期间,乔再次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来,我在顶楼上吹着萧瑟凉风接下了,他张口第一句便叫我心悸,他的气息很浅,酥到骨子里地说:“且且...我想你...。” “那我来见你吧。”我主动了,他却有些慌地拒绝,“不。” 我不解,“为什么...你上次不是想见我吗?” 他复述了当初我拒绝他的话,“你...你结婚了,我打电话给你造成困扰,你可以挂掉。” 郑长青装着好丈夫以前,我定然也会疏离的对待乔,现在不同了,我告诉他,“没有困扰,只要你想见我,我就出现在你眼前。” “不,乖些,你跟我说说话,就行了。”他说话似乎很吃力,气息喘得较重,好像很累得模样。 我一口就答应了,他低声请求,“你叫一次我的全名,叫我一声...乔世卿好不好。” 嗯,乔世卿。 我从不舍得叫他的全名,我怕在人群中有听说过他的人,会指指点点地悄悄说,你看,他就是那个被某某老师强.奸成精神病的乔世卿。 或者,乔世卿就是那个休学的疯子。 然后,给他带来二次伤害。 我怕他的名字出现在公众视野,一直,一直怕,我希望他的名字被世人遗忘,希望只有事件得到社会关注,希望他被淹没在人海中,今生不再受到伤害,平平安安到底。 今生所愿,不过如此。 电话中,乔声音小得缥缈,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清,因问:“什么?” 缓缓才听到他说,能不能唱天黑黑给我听。 好,世卿,我唱。 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要掘芋,掘呀掘掘仔掘,掘着一尾旋留鼓。依呀夏都真正趣味。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举锄头要掘芋,掘仔掘掘仔掘,掘着一尾旋留鼓,依呀夏都真正趣味。阿公要煮咸,阿妈要煮淡,二个相打弄鼓锅,依呀夏都,当差枪,娃哈哈,阿公要煮咸,阿妈要煮淡,阿公要煮咸,阿妈要煮淡。二个相打弄鼓锅,依呀夏都乡当差枪,娃哈哈。 唱完了歌,电话两边都没了声儿,死寂如天将好黑的那一刻,连一丝光明也再抓不住了,灯影璀璨的城市通明而又苍茫,望不到底的高楼大厦间突然惊起一只咕咕短促叫的猫头鹰,它扑闪着翅膀飞饶一圈,最终仓惶落在斑驳的古树上,似乎迷失在了城市里。 我落寂道:“乔世卿,对不起,我们能重来一次吗。” 电话里还是没有声儿,我一连喂了好几次,回应我的不是乔,而是周女士的一声嗯。 我低微问,姨,世卿怎么不说话了?你让他给我个回应好不好。 说话的人依旧是周女士,她飘飘忽忽地说,成功精神不利索,睡着了。她当时的声音特别怪,像是在低噎,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我未曾放在心上,那时候我也没有多心,为什么许久不曾联系的乔,之前要想和我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5 见上一面,现在又要想听我唱歌,想要让我叫他的名字。 时隔半月后,我才收到他去世的消息。听说,是潜伏的艾滋病到了终末期,发病死亡了。 周女士还让我去原来的乔家,有东西要给我,她说,是乔世卿留给我的遗物。 我呆滞举着电话,手里买的菜全哗啦啦地落到了地上,周围有路人蹲下来帮我捡菜,他们好心提醒,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嗯,是掉了。我说完这句话,就疯狂地奔跑起来,一口气直接冲到了乔家去,大门轻轻掩着没有关,我喘着气推门而入,一路左看右看,终来到了乔的房间。 房间不同于以往那般黑暗,窗帘被拉得很开,满屋子的光线敞亮极了。 周女士看着窗外,她手执一把桃木梳,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一梳就掉了好多头发,掉落的发黑白混杂,干枯无色泽。她还不算老,发际线就很高了,越显微秃的额前皱纹横生。 听到响动,她侧头微眯着双眼看我,抬起瘦得贴骨的手,指向了床上的物件,哑声道:“他要给你的,就是这些,九十九封信和公仔。” 她又背着我说,乔还能走动时,眼巴巴地想见我一面,就每天去公园的长椅上等啊等,从白天等到晚上,还是没把我给盼来。 我沉静地听着,渐渐将视线转至床上。 整齐的灰格床铺中央,摆放了一个竹纹图案的墨盒和一只像极了乔的可爱布娃娃,我缓慢上前捧起了男娃娃,不小心捏到了什么硬的东西,布娃娃身上便真真实实传来了乔的声音,温暖干净地念,“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卿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怔然,这诗轻轻浅浅重复了几遍,却始终回荡于我耳畔,久久不能消散。 乔的手机,争求了周女士的同意后,我也一并带走了。 我反反复复点着卡得不行的旧手机,在里面竟看到了当初我扮格格巫的视频,特别的滑稽,应是当初的备份。 相册中还有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拍的照片,每一张的我,都比真人漂亮。 他的备忘录里还记录了一些关于我的琐碎事,很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生活习性,都清清楚楚列在上面。 甚至有几段虎头虎尾的自白,大约是临时发泄的。 他写。 渐渐,身边人都长成了成熟模样,我还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倒退。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我知道小廖喜欢她,但抱歉,这次不让。 二十岁来岁的某一天,我做两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偷偷回县城里看她,看到她另一个男人牵着手,就像在承宇身边的笑笑一样,她也终于有了好的归宿。但是,她带给我的,远远比笑笑深刻,她好比我的后半生啊。 在她快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扯着小廖就狼狈逃了,跑的时候都没感觉到自己在跑,我酸得像是咬了许多口没成熟的青梅,却不敢面对... 二十岁来岁的某一天,我又做了两个小时的火车硬座,戏剧的,亲眼看着她,嫁人了。想哭也哭不出,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插在心脏上,被掏空,揉碎,硬塞回去的时候,哪里好像又踏实了点,踏实她嫁了一个让她不愁生活的男人,她结婚了,自此你一个人,尽量不要打扰... 等到我听到路边放的爱情歌,才缓缓的,不自觉哭得稀里糊涂。她从身边人,渐渐变成天上够不到的白月光,也成了心口灼烫的朱砂痣。 虽然老天总是在耍我,但虔诚感谢她陪我度过的所有日子,看着过去我们在一起的照片,看着自己即将到底的人生,我......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摁着他的手机,看了很久很久的备忘录,回忆当时,一种悲伤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咽不下,吐不出,比哭还叫人难受。 我又一口气看了好多封信。 第一封,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第二封,惊觉相思不露,恍然只因入骨。 第三封,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第四封,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 九十八封,生平第一次自私,将这样的信留给你。以前你总叫我不要忘记你,现在该换我了,这是我今生最后的请求。 且且,不忘了世卿。 几乎每一封信都是他的表白心意。我看着这些信,仿佛看到了即将病逝的他,他在濒临死亡,亦在濒临我看不着摸不着的爆发点。 后来,我的生活越来越沉寂,情绪也渐渐不自主地流露。 我仿佛从高空中的钢丝上被拽到了泱泱深海里,无边无际地海水直接吞噬了渺小的我,深暗的压迫感徐徐涌来,眼前乌黑不见光,拼命浮不到水面,抓不到稻草,反被无形的手越拉越深,海流也极速地将我卷入黑暗漩涡,呼吸是那么的困难,我甚至难以感受到外界带给我的知觉。 灵魂被卡的无法动弹,只有躯壳在麻木地动。 不想说话,不想动,连手机的声音也不想听,只要铃声一响起,无端会感到恐惧,因为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不理会,我的家人,我的丈夫都冲我发过火。 我回避任何人的沟通,回避别人的联系,情感到了一种极其冷漠的状态,只蜷缩在冰冷的房子里,暗无天日地发呆,浮现轻生的念头。 如同死灰灰烬一样的我,却有流不完的泪,万事但凡有一点不悦,都将触动泪腺的机关,比如秦裴照过来调解我和郑长青之间的关系,她说话间,我已泪痕涟涟。 她恨铁不成钢地批评,哭什么?天天丧着个脸给长青看,嫁了这么好一个人家,还矫情的这不愿意,那不乐意,有病就去医! 于是,我就真去了一趟三甲医院,医生给我做了心理测量,脑电图,心电图,抽血化验等。结果让我无波动,确认患了抑郁症。 走回来的路上,我听见街边放了一首简单清新的歌,我不知道这首歌是什么名字,平常也不听歌,但是它的歌词又勾出了我的眼泪。 ...... 我抓住散落的欲望 缱绻的馥郁让我紧张 我抓住世间的假象 没抓住你 我包容六月清泉结冰 包容不老的生命 包容世界的迟疑 没包容你 我忘了置身濒绝孤岛 忘了眼泪不过失效药 忘了百年无声口号 没能忘记你 我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 想要未知的疯狂 想要声色的张扬 我想要你。 我魂不附体蹲在小店外听歌,呆抱着自己,呜咽道,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6 世卿,我想要你。 第28章 那个女人好酷 某夜,我梦见了远处天边儿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楼,世卿双手捧着一块散发淡淡光晕的明珠,从那座古楼里迤逦而来,他说,这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辰,你高兴的时候,它就会更亮,你不高兴的时候,它就会暗淡。 他缱绻摸过我的脸颊,仿佛在安抚着什么,温柔笑着,那匀称修长的指上缠绕了一缕缕发丝,微微理着我的鬓发,逐渐他俯身斯磨我,酥酥麻麻,交颈而靠,乃情人间最绸缪娴静之姿,悸动了我心海里的整片粉花,它们羞涩地沙沙摇曳,而世卿就是那股正经又痞气的春风。 他亲昵唤着,且且...我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娶了你,你愿不愿意。 愿意。 他清俊的脸廓半明半昧,从青涩,年轻,到中年,再到苍老......粉碎,散开,拼凑,转变成一幅幅黑白画遨游,定格于万千只张灯结彩的灯笼之中,在繁华的红光里回放。 庄周梦蝶,飘飘渺渺,绵长的一生在梦中弹指间度过,真实的不像是做梦,梦外一时,梦内百年,海市蜃楼里忽远忽近的声音,幻化成了一条不断的线,迅速穿过了我的心脏,再紧紧捆绑,揪的我疼。 我醒来时,家中无人,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我失魂落魄捡起掉落的布娃娃,喃喃道:“世卿,我昨晚梦见你了,梦见你摘了一颗最亮的星辰给我...梦里...你健健康康,前途光明,不再有病号服,我和你一起考上大学,一起工作,一起旅游,一起白了头发,有无数个一起,真好啊。可是,老了后的你,又生病了,还是病死在了我前头,留下我一个人...我就哭了...哭醒了...。” 我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逐渐纤细,细到听不见准确的音,说话已模糊,但是眼泪打到手上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泪是咸的,凉的,我都觉得腻。 我埋脸,抱住这个像乔的布娃娃,哭得很伤心。 申年,我订制了一件爱丽丝系列的婚纱,购买了一辆酷黑的摩托车,为了学摩托车我十天半个月都往专卖店跑,向人请教学习。 穿骑它们之前,我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在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天也开始明亮了。 郑长青半睁着眼从厕所出来,他理着衣襟,打着哈欠,当看到桌上的丰富早餐之后,他困倦的眼睛全睁了开,食指拂过下唇,划过光洁的下巴,便诧异地斜嘴邪气笑,“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见惯了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现在这人模人样的,让我的心突突跳。” 他坐下之前,还故意问:“没放毒吧?” 我杵起筷子将每样菜品尝,给了他一个明媚的大微笑,又亲自帮他布菜,念叨说:“蛋和牛奶要吃完,这两样营养好,早上要吃的丰盛,工作费脑费神,消耗大很辛苦,对了,我切好了你爱吃的水果,左右还早,歇息一会儿,吃了再走。” 郑长青疑神疑鬼地瞟了我好几眼,他好笑地掐过我下巴,大幅度挑起那双粗眉,下眼睑微微鼓起,黑眸深邃,语气嘲弄:“你...不会爱上我了吧?之前的死去活来呢?” 我促狭眨眼,轻松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他顿然撒了手,冷若冰霜地执叉吃饭,慢条斯理咀嚼着食物,忽然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毛病很大,怪我们未生,瞎宠的。” 我笑笑不语,安静用餐。 他吃饱后坐沙发上歇息,顺便在电脑上工作,我端了满满一盘水果过去,叉了水果放到他唇边,他不在状态地张嘴吃下,回神见我巴心巴肝儿服侍着,“啪”一下就关了电脑,警告道:“别他妈这么奇怪。” 我自顾自地喂,他要骂我奇怪,却还张嘴吃。 郑长青提着电脑出门前,我喊住了他,他顿脚,辗转面对于我,腔调还是那么差,“什么事?” 我温柔帮他理了理白衣领,又打开一支药膏,掂起脚,抬手往他额上被蚊子叮咬的红肿处涂抹,我的手腕横在他热乎的鼻尖上,他呼来的气有些浓重,使我手腕发痒。 他脸部的肌肉,肉眼可见地微绷起来,我的指腹按得力度不重不轻,比起他腻润的皮肤,我的手甚至要粗糙许多。 毫无疑问,我对郑长青复杂到无法形容的地步,但因为抱歉,想给予他最后的温暖,所以真挚地说:“这个世界上,有亲人爱你,朋友爱你,我也爱你,不要对生活丧失信心,我爱你。” 此爱非彼爱。 郑长青显然一愣,他微微张嘴,别扭地偏过头,淡淡道:“我晚上有应酬,先跟你说一声,不用等我吃饭。” 我目送他走到电梯前,他蓦地回眸,徜徉交汇到我温和的视线,便折回来捧住我的后脑勺,将嘴唇贴在我眉心上,若即若离一吻。 家里空无一人,我找出订制的婚纱整齐穿上,继而骑上那辆黑摩托车,绕着城市四处狂奔,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 裙摆下的轻纱经风飘起,张扬地扩大在周身,轻纱在风中豪放颤抖时,同摩托车的叫声一样激情,城里的过路人,店里的工作员,上学的小姑娘,无一不投来惊异羡慕的目光。 有人说,那个女人好酷。 有人说,这是哪门子结婚,一个人疾车放浪形骸?她是要嫁给自由吧。 有人说,嘿,兄弟,我喜欢她的放浪形骸。 我只听到了正面声音,负面声音已自动屏蔽。 经过大厦,不经意瞥见楼顶有一脏兮兮的工人,他举着一把扩音喇叭,扯着嗓子高唱起来,脖子涨红变粗,肤上青筋愈青,唱得力竭声嘶,“起来,不愿做行尸的人们,把你们的血汗组成你我新的矛盾,微小蝼蚁到了,没有收获的时候,每个血汗迫着发出,最后的求救,起来!起来!起来!我们搏命一掷,冒着资本的獠牙前进,冒着资本的獠牙前进,前进,前进进...。” 他肃立,敬了一个仿佛一生中最庄重的礼,然后一头扎下,跳下来摔死了。 人们的尖叫划破空气,不安的气氛如瘟疫一般,迅速恐慌扩散,纠缠住了每一双良知的眼。 我收回视线,心无旁骛不停息地骑着摩托车,太阳缓缓落山时,我也效仿夸父与它赛跑,虽有作弊工具,仍旧跑不过大自然。 先知必输,然输时狂浪一笑,洒脱继续上路。 我在漆黑的路上骑车,并不像往时一样惧怕黑夜和鬼魅,我可能想说网上流行的那句话,怕鬼多幼稚,我带你去看人心。 直至穿过林间,来到一个碧波浩渺的湖泊前,我才停下摩托车,提着婚纱款款走近。 湖面的倒影是满天繁星,是清黄月光,是山峰连绵不绝的形,岸边树叶相擦,湖面和风掠过,水光潋滟的倒影弯曲模糊,细细微微地波动,不久,便恢复了寂静仍如明镜映照着苍穹。 我看不见湖水有多深,我只知道它很美。 世事该糊涂一点,还是该清楚一点? 从前所有人都告诉我,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那个精神病 作者:礼若蕴 分卷阅读47 未生是意外夭折的,没人跟我说,他是因我而夭折的。 当初结婚时,长辈都告诉我,长青是个有家世的男人,没人跟我说,要嫁给自己中意的男人。 世卿生病时,他们也都告诉我,要远离他,放弃他,没人跟我说,我支持你。 现在,我不再听任何声音了。 我将要结束这愚蠢麻木的婚姻,将要结束无奈麻木的人生。 远阔的星夜长空逐渐虚幻,恍惚中,我在天上看见了世卿放大的脸在冲我笑,他笑得那样纯净,那样温柔。 我低眼摁手机,给郑长青拨了一通电话过去,半天,他才接通,口气不甚耐心,“你烦不烦,都跟你说了我应酬,不用等我。” 我道貌俨然,心平气和道:“长青,以后有了新老婆,请别再出轨,出轨最伤人心了,虽然我们没有感情,就此别过了,来世不见。” 他呼吸一凝,严肃着,镇定道:“你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他开始慌了,“告诉我你在哪里!马上!必须!” 得不到我的回应,他气急败坏地怒吼,“小哑巴!说话!” 我挂了他的电话,待他再拨来时,被我给掐断了,拨一次掐一次。我又给秦裴照发了短信过去,我说,妈,我一定不会让您比我先死的。 随性将手机高高掷进了湖里,我前移,面朝秀丽山河寡淡而念,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月色真他妈个亮。 没有踯躅,我提着婚纱下裙两边,也捏着最后一封信,放松一跃扑进了湖泊之中,我紧紧抓住为世卿穿的婚纱和最后的信,我要亲自去天边那座鼓楼告诉他,结局不是这样的,我来了。 呼...跳下来的瞬时,凉水漫过头顶,刺骨得提神醒脑,全身上下的每一寸毛孔仿佛全张,我终于突破了中等。 也不知是上,还是下... 朦胧寒冷中,乔慢动作拥抱住了我,在波光粼粼的水里,他的模样梦幻极了,或浅浅荡漾,或若即若离。我说,乔世卿,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一双人。 他点着头,唇摩挲而来,柔情到极致的对我落下轻吻。 一会儿后我又看见了一个画面,春风伴随,河面微动,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孤坐在小破船上看着我,他宠溺地抚着我的头,嘱咐我,且且,注意些,当心翻船了。 稚嫩地声音竟是由我发出来的,未生哥,我不怕,你水性好。 他只明净地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神色柔缓地说,他在想一个人,一个很好的哥哥。 我猜,是不是那个喜欢烤番薯给你吃的长青哥? 他颔首说,长青跟他爷爷上镇,待会儿回去,他会给我们带好吃的来。 我欢蹦乱跳地拍手,平静的画面转瞬变得危险,蹦蹦跳跳的我,不知怎的,一头栽进了水里,瘸子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就跳下来来救我,他始终拖着我,举着我,推着我。 我上岸了,他却不见了... 模模糊糊的,我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了,我明明被瘸子少年救上了岸,却越来越沉了... 世卿...未生... 好不容易,我看见了他们,他们在前面引着我浮向光明,一边回头冲我暖笑,两双眼睛晶莹如星斗,两张丹唇勾起如弯月,真呀么真好看。 我张着嘴,海水瞬间侵入,嘴巴被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含糊不清地说,世卿,未生,你们要为我高兴,我不再中等。 最后一封信。 且且,我把故事讲完,好吗? 小丑费劲千辛万苦杀了回忆城里的恶龙,他喜极而泣,转过身来,却找不到等待他的公主了,眼前旷野无人,他的公主嫁给了别的王子... ——《那个小丑》乔世卿 分卷阅读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