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君》 正文 第 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 章 恋耽美.[]【夭桃仙仙】整理 序 这是一个凌驾于现实与虚幻之上的世界。 它是历史的一段分流,它是影,是隐,也是印,它刚好,与我们的世界重叠。 ********* 天耀北斗,地熠七君。 闲月羞花叶倾云, 谪仙雪影雅绝尘。 三句话,七个人,世人称呼他们为“七君子”——闲月、羞花、倾云、谪仙、雪影、雅、绝尘。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貌恶者不讳之,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为民者安其居,为官者司其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此君子行事之准。 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世上,有七个人,无关乎容貌品性,一眼便叫人心悦诚服,仰其君仪天下,望其无双立世。 闲月君子君闲月,如闲时之月,阴晴圆缺皆随心意。携夫人竺竹然游戏人间,每出现必是在他人烦事缠身、一筹莫展之时。又有戏称——闲事君子。君夫人随身总携一件叫做“电脑”的物事,并且极爱“拍照”与“采访”。 羞花君子南宫雅舞,帝都第一剑器行南宫剑家少公子。昔日琼花楼南宫一舞,百花羞凋,惊艳了江湖从此的岁月,自此世上再无一女子敢称、配称天下第一美人!怎奈自古红颜多薄命,纵是身为男儿身亦逃不脱这亘古的定律。意图谋反,南宫剑家,九族皆灭,南宫公子从此无踪,为今徒留一声叹——“艳压群芳,命比纸薄,奈何,奈何……” ——那一年,羞花君子一十三岁。 倾云君子叶倾云,“问天何皎,一叶倾云”,武林双绝之一绝暝城少城主。而这绝暝城绝又绝在二绝,一绝——大国之内,一城独存;二绝——“拂云扇珠索心魂,惊鸿一叶照影来”,讲的便是这位倾云少城主,双十年华,一扇一剑挑起一城重担。 谪仙君子玉无瑕,人如其名——“白玉无瑕,天下无双”。天下第一宫无雪宫少宫主,说是少宫主,却无人见过宫主。世人只知当年“青衫只一语,干戈化玉帛”,年少玉人一语扬名,一个月后便有了无雪宫,一年后无雪宫成为天下第一宫。谪仙君子智极,亦是武绝,他两袖清风不携任何兵器,却可滴水成兵,只是,这世上有两样“暗器”他绝不用——雪,以及他腰间的流云彩玉笛。 雪影君子风千蕊。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世上能将雪之清、梅之馥融于一身者只一人——金粉风家二少爷风千蕊。传闻风二少爷颜如雪,天生异香,只可惜腿脚有疾,幽居独喧园足不出户,世上能见之者了了,纵是占尽风情依旧只是耳中虚影。但有一点千真万确——雪影君子所作胭脂——降蕊,为天下胭脂之冠,千金难求! 雅君子赵宜修。出生皇家,本是与小民无缘,他的优雅怡人、惊才绝艳却是万家歌颂。他琴起凤鸣,他棋列九天,他笔落百花,他画未蝶舞。冠盖满京华,是才;君子端方,温良如玉,是人;举手投足,雅骨天成,言语笑谈,流水落花,才貌相宜,是为雅君。 绝尘君子独孤蝶清,绝尘山上绝尘君,君子一叹百蝶清,武林双绝另一绝。绝尘山高耸入云,常年冰封,鸟飞绝,人踪灭,他却一人独居顶峰。传说,在几百年前,他就已经名传天下;传说,他能使人起死回生,但他不是大夫;传说,一见君子误终身,从此红尘若云烟;传说,他是个神。 作者有话要说:初来乍到,走过路过捧个头彩呗~~~ 呀,差点忘了一件事,那个君子者,什么什么的这一段引用自百度百科,怕被揪为抄袭,这边就注解个,嘿嘿,胆战心惊~~ 这是个系列文,这篇是写谪仙君子的,他很温柔,也很宠老婆~~ 我讨厌误会,讨厌互虐……我讨厌的是绝对不会有滴~~ 我喜欢温馨,喜欢互宠……我喜欢的当然是必须有滴~~ 本文人物多,各有光彩, 情节不复杂,主攻感觉, 若符合您的口味,请尽情跳坑~~ 基本日更,偶尔良心被狗吃回去,但,打死不坑!!! 料峭雪风青衫笑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入手。 乱雪迷眼,天寒地坼。 却有一袭单薄的青衫立于这狂风暴雪之中。铺天盖地的白没能将这抹不和谐的青湮没,反更衬得他晶莹如玉,剔透似碧。 他站着,孑然如参天之竹。 衣袂飞扬,丝毫不为这嚣风所累,飘逸似掠过竹林的风,透着那淡雅清醉的香。 白素千里,青衫独立。 “可是毒姬派你们来的?”玉无瑕右手微曲自然垂于腰间,宽袖飘摇,像个文弱书生,嘴角的笑意温柔友好。 话音一落,几步之外的雪簌簌而动,顷刻间黑了一片。一群黑衣人自雪中立起,手上玄铁生寒。为首者嘴角一勾,冷蔑而得意。 这次行动筹划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天时地利人和,今天就是谪仙君子玉无瑕的死期! 天下第一宫少宫主玉无瑕,智极、武绝。智极嘛……呵,恐怕未必,不然怎么能被引到这边。武绝……哈,眸光一凝,狠绝冷酷。谪仙君子内力深厚,可滴水成兵,可是天下又有谁人不知,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他绝不会用来做武器——他腰间的流云彩玉笛,以及——雪! “唉……”见无人作答,玉无瑕叹了口气,轻轻掸去坠在眼睫的雪。以他的武功,雪是不该近身的,可是他却任由雪一片一片飘零在他的衣衫,他的长发;以他的内力,雪是不可能完整地堆积的,可是,雪却是一片也未融化,棱角分明地攀住他的肩,他的脸颊。他仰起头望着飞扬而下的菱花,笑得温柔。 他只是那么微微一动,对面几十个黑衣人却是如临大敌,身上的血液也凝结了起来。谁都知道,谪仙君子的暗器无处不在,现如今虽将他困于这冰天雪地之中,使他无兵可取,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变卦,以雪为暗器。 “唉……”静静地看着他们,玉无瑕眸色温和澄澈,“你们可放心,雪我是万万不会作武器的……你们将我引来便是这用意吧,那么……现在为何还不动手?” 好不滑稽,此时,黑衣人们才仿佛翻然醒悟,运势出击。 这批杀手看来也是训练有素,并不急于冲锋杀敌,倒是列成两路,一路围成圈将玉无瑕包围其中,另一路则手持大刀立于一侧,颇有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之态。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断后!”玉无瑕笑叹一声,四面八方的飞镖一瞬间袭来。他却突然不动了,看着纷纷如雪的暗器打向他身体的每一处,然后在近身之际旋身而起,只听得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而他凌空雪上,笑意依然。 响声未停,二击又来,此时玉无瑕还未来得及落地,无处借力,杀手们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呵……”玉无瑕面不改色,身子一跃,又是拔高一丈,而借力点竟是……一片雪,而且那雪依旧安着它原有的姿态飘零落地。 杀手们的脸色变了,因为嗜血而涨红的脸此时苍白如眼前的雪。眸光一定,立刻换了阵型,持刀者在前,执镖者退后。 刀光霍霍,交错重叠地将玉无瑕困住,同时,利镖齐发。 这是什么不要命的绝杀,连自己人也不顾,难道这世上真有生、不如死?! 云淡风轻的脸上掠过一丝动容,玉无瑕侧身闪过当头砍下的刀,腿一扫,墨色的镖堪堪掠过膝畔,耳边传来一声惨叫,有人中镖倒下,他蹙眉,身形不滞,又躲过数击。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 章 刀影如林,镖密如网,玉无瑕游走其中却也自在如风。他只是躲闪,并不动手,他没有武器,点穴是最好的方法。 可他没有这么做,非不能,是不忍。如此绝阵,被点穴者必死无疑,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束手等死。这样的侩子手,他不做。 突然,玉无瑕身子一倾,脚尖一挑,刀锋落偏,然后屈身一捞,旋身而起,在空中折身掠向一旁,衣袂生风,一气呵成。 变数来得太快,黑衣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怔怔地望着他的右手。 中了!几十双眼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玉无瑕伸手的刹那,淬了剧毒的利镖划过他的手背! 玉无瑕立在一丈之外,怀中抱着一只……雪兔。 “莫怕,现在安全了。”修长的手抚在白溶溶的毛上,温润如玉,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那样一双握笔都嫌粗糙的手能在一瞬间夺人性命。 顺手往上,青衫映血,鲜丽如凌寒自开的一支红梅,舒袖飘摇,似有暗香浮动。 杀手们的目光却瞬间黯淡。 血是鲜红的,所以,他没有中毒。 似是忘了正身处险境,玉无瑕一眼也未望向敌方,只是蹲下身,将雪兔放下,微笑着拍拍它的小脑袋。 “走吧,以后睡觉也要找个好地方。” 而至始至终,杀手们都只是束手望着,那一刻,浸透杀戮而变得麻木的脸上竟也浮起一抹暖意。狂风怒吼,暴雪乱舞,可是仿佛只要有他的地方,便是一派恬静、一片暖荣。他就如抛却九天束缚,遗世独立红尘的谪仙,入世,也出世,可望而不可及。 “若你们也每天尝上十几种‘解药’,自然也能百毒不侵。”玉无瑕缓缓起身,他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抚着腰间的玉笛,声音清淡而舒缓,轻笑中掺着些许无奈。他那般温柔,至始至终一视同仁地温柔,似河畔扬起的柳,优雅而平易。 “上天有好生之德,无暇委实不愿伤人性命,诸位,今日可否就此收手?” 杀手们犹豫着往后退了几步,惧色显然。他们怕死。 可是……有时候活着会比死更可怕! 他们不能回去,不能失败了回去! 杀手们握紧了手中的刀,在首领示意下一拥而上,玉无瑕此时无暗器在手,他们也未必会失败。 玉无瑕摇摇头,目光缓缓地滑过每一个人,那眼中浸透着的深深的痛惜与无奈让人觉得——他杀人,也慈悲。 然后,拂袖,转身。 瘦削的背,飞扬的发,风雪在他飘逸的衣袂间流连。他静静地站着,却让整个世界都为他停滞了呼吸。 重重叠叠的刀定格在青衫半指处,风动,纱触刀尖,无声融裂。 然后,“嘭”的一声,天地归于沉寂。杀手倒地的瞬间,嘴角竟犹挂着得逞的笑意,只因为玉无瑕出手太快。 每个倒下的人眉心都有一个血红的小洞,艳丽如女子的朱砂。 暗器是什么没有人看见。 玉无瑕转身,一滴血从指间坠落。 “世人只知玉无瑕滴水成兵,却忘了,只要想用,血和水又有什么区别。” 他屈身,将那一滴多余的血拭去,动作轻柔而怜惜,恍若抚摸着恋人白皙的脸颊。 然后,起身离开,皑皑雪地,他所经之处竟不留丝毫痕迹。 而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迅速跃出数人将尸体拖走、暗器拾尽。 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素雪如玉,依旧无暇。 作者有话要说:做娘的不容易啊,把儿子捧到天上去那是必须滴~~ 所以…… 我家五郎~~秀色可餐否~~ 无雪六出沐春风 无雪宫六出楼。 玉无瑕站在窗边,窗没有开。 他的目光却放的很远。 室内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褐衣庄重,灰衫俊秀,粉裙纤美。 “刚才我说的可记下了?” “是。”回答他的是那名灰衫少年,搁下笔,吹干墨迹,他起身走到玉无瑕身边。他的年纪看似与玉无瑕相仿,态度却极为尊敬。 “宿昔一手好字,俊秀如竹,苍劲若松,叫无暇好生惭愧。”目光淡淡扫过少年递上的簿子,玉无瑕微微一笑,可爱可亲。 “少宫主谬赞了。”宿昔将记事簿卷起收入袖中,后退几步站定。面上无波,心里却是欢喜,非为赞美,而是……少宫主关注的是字而非内容,足见对他的信任。 “少宫主,这是无雪宫这一月来的财务……” 玉无瑕忙摆手挡住了粉衣女子递上的账簿,扶额苦笑。 “佩月,你这是成心耍弄与我,明知我对钱财毫无概念……辛苦你了。” 佩月扑哧一笑退下,其余两人也垂下头忍笑。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 章 天下皆知谪仙君子智谋过人,无所不能,却只有他们知道这位“仙人”可曾用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买过一串糖葫芦。 “少宫主,你此番一下子交代了这么多事,又叫闻殿主记下了往后半年的事务安排,莫不是又要……”褐衣男子话未说完,便被开门声打断。 门一开,屋外的寒气席卷而入,玉无瑕微微蹙眉,那人未来得及掸去身上的残雪,忙先把门关了。 玉无瑕并不畏寒,可是他似乎对寒气十分敏感。 “问殿主辛苦了,快些喝下姜汤。”佩月款款端起桌上的茶碗,“这可是少宫主吩咐的,一直用炭火温着呢。” “谢少宫主。”进门的是个布衣的矮胖子,普通得如同终日在田间劳作的农人,此时他听完佩月的话,忠厚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感激之色,将姜汤一饮而尽,末了还舔了舔唇,犹如喝了一碗糖蜜。 “应该的,如此大的风雪,无暇却还让须浪大哥在外奔波,实在是过意不去。”玉无瑕微欠身,眸色温和似天边的浮云,安抚人心的纯净温柔。 “哪的话,少宫主一句话,叫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我这条命还是少宫主捡来的呢。”须浪抖抖残雪,“少宫主,我已经将尸体搬回来了,地面也整干净了,连一根兔毛都没留下……只是,属下有点不明白,尸体搬回来是为了检验,那地面又为啥也要清理?” “我只是……不想染污了雪。”玉无瑕重新将目光转向窗外,修长的手指拂过腰间的玉笛,指尖浮光,恍惚间分不出哪个才是玉。 四人面面相觑。 除切殿主佩月两年前才加入,其余三人从无雪宫建立以来就跟在少宫主身边,到如今已有五年,少宫主少年奇才,为人磊落,谦谦君子,待他们更是不薄,可是,他们眼中的他却始终是个迷。 他聪明绝顶,就像刚才,在他云淡风轻的讲述间便是无雪宫未来整整半年的规划,而且字字珠玑,句句良策;他心细如尘,因人任职;他武功卓绝,滴水成兵。他为人为事就如江湖上说传的——“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然而,除此之外,他们再也看不透他。 他就如天地间自在的风,将世间摸了个透,却没有一个人能洞悉他的所念。近身如他们,知道的不知道的也和外面的人也一样多。 譬如,无雪宫明明是他一手建立,为何只以少宫主自居? 譬如,玉无瑕为何宁可用自己的血也不用雪作武器? 爱雪?无雪宫中从无雪,无雪宫中四季如春。 恶雪?他常独自立于风雪中,一站便是一天,眸中满盛温柔。而且无雪宫中每一处都是以雪命名:无雪宫主心六出楼、望殿主百清的攒三楼、闻殿主宿昔的聚四楼、问殿主须浪的犬狂楼、切殿主佩月的银粟居、玉无瑕居所玉尘苑……连那十里长廊也叫玉龙。 譬如,玉无瑕明明不通医术,无雪宫中却可媲美江湖上最大的药房,只是无雪宫只赠药不卖药。 再譬如,玉无瑕每过段时间便会消失一阵,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做了什么事。只知道,自从两年前无雪宫奠定在江湖上的地位后他消失的时间便越来越长。 “尸体检查过了,可有什么发现?” “哦,差点忘了,发现大了!”须浪一拍大腿,似发现了绝世珍宝般的激动,“少宫主,你猜那个杀手头子是谁?” “是谁?莫不是失踪了十年了的醉眼狂刀杜狂潮?”玉无瑕探手缕了缕直垂腰间的长发,润风浸水的眼眸略带思索。 “呃……”抬高了嗓门准备揭晓答案的须浪一下子噎了,瞪白的眼眨了好几下才阖回,拉长脸嘀咕,“原来少宫主早晓得了,害我好一阵激动,白忙活一场。” “我也只是从他的身形刀法猜测……”玉无瑕窥了须浪一眼,微微笑道,“也亏了须浪大哥不辞辛苦为我打探江湖上各路消息,不然,十年前我也才区区小童,何以能知道杜狂潮。” “这是属下分内的事……”须浪受不得夸赞,挠着头嘿嘿笑着。 “对了,少宫主,正如你说的,十年前你也才是个孩子,如何会得罪了杜前辈,他要对你下此毒手。”将杜狂潮的事记下,宿昔搁笔不解地问道。 玉无瑕含笑不语,转身看向须浪。 “须浪大哥,可还有别的发现?” “有有有,这个少宫主肯定猜不到!”须浪突然停顿,直直地盯着玉无瑕。 玉无瑕哑然摇首,神色颇是无奈,却仍耐心而温和。这问殿主为人忠厚,办事可靠,就是永远改不了那小孩子脾气。 “这个无暇的确毫无头绪,烦请须浪大哥明说。” 须浪满意地扬起脑袋。 “我发现,那些杀手舌头全被挖掉了,而且老早就中了毒,中的还不是一种,乱七八糟的,深入五脏六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不翘辫子。” “以毒攻毒,毒上加毒!”玉无瑕猛然转身,推开了紧闭的雕窗。 风雪鱼贯而入,牵动他的衣角,铮铮有声。 他笑了,笑得好生动。宛若一夜春风,吹绿了岸柳,吹红了芳杏,只吹的天地一片暖荣。 四殿看呆。 百清觉得,他活了大半辈子,青年才俊见过不少,相貌比玉无瑕好看的也有,却唯有他……浅时沉醉东风,浓时惊艳浊世,动静皆是风华。 宿昔不自禁地吟出一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诗好意境。 须浪摸着脑袋,喃喃“我怎么好像看到老家的茶花开了……” 佩月垂首羞红了脸。 “是她,一定是她,她又出现了!”在众人各自感叹间,玉无瑕却兀自关了窗回过身来,欣喜中略带沉吟。玉质的瞳似晕染了天边的虹彩,在盈盈眸光中载浮载沉,愈发流光溢彩。 “宿昔,我刚才说的计划暂时搁浅,一会儿我亲自写一份与你,然后……百先生,我有事要离宫一阵,无雪宫又要辛苦你主持大局了,有劳。” “是,属下自当尽力,只是少宫主……”百清郑重抱拳,“不知少宫主是否已经知道了谁要加害与你?” “这还用问,一定是倚月楼!”须浪啐道,“放眼整个江湖就只有倚月楼那群脑子坏掉的蠢女人容不下咱们,不是她们是谁?!” “问殿主!”望殿百清喝道,眼睛往佩月身上撇了撇,佩月的脸色果然不好,美目微垂,隐隐闪烁泪光。 “呃……切殿主我不是在说你……你已经离开那里了……你……你是好女人……你……那个……呃……我……”问殿主本就忠厚,方才也是一时口快,现在是急得语无伦次。 无雪宫与倚月楼结怨缘由无非是——同行。 当年号称“江湖百事通”的百晓楼一夜间覆灭后,第二年便出现了倚月楼,可谓垄断了江湖一切的消息联通,偏偏无雪宫后来横插一扛,而且短短三年迅速壮大,成了天下第一宫。这便罢了,无雪宫还在各地设立“一眼阁”,寓意一眼江湖,内藏江湖时录,供江湖人免费阅览。如此,谁还须向倚月楼购买消息?倚月楼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便常有上门挑衅、暗地捣乱之事,虽玉无瑕一再容忍,但不代表整个无雪宫都能忍,故两派关系向来不好。 不错,切殿主佩月正是来自无雪宫的死对头——倚月楼,而且她曾是倚月楼的楼主。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 章 至于为何加入了无雪宫,只一字——情! “我知道,”佩月盈盈一笑,“而且……问殿主说得……也没错……我妹妹她……” “不是倚月楼。”玉无瑕将沾了雪的发放在手心把玩,如扇的长睫掩去眸中的神采,余一抹幽幽墨影。 “那是……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我媳妇华丽丽出场~~~ 白云生处有佳人 青山隐谷,白云生处,自有佳人。 “笨蛋白玉呆瓜,睡相真是越来越差了,大夏天的身上像个火炉不说,昨个竟压人身上来了……当初被倚溪爹爹一脚踹出谷历练,好的不学,倒是一堆坏习惯!……” 声如玉笛,飞鸟惊掠,一抹白影从无边碧色中渗出。风动、影摇,生动了整幅画卷。 佳人的肤色极白,素衣胜雪却胜不过那纯然的无暇。 她不美,却绝世。 素净的容颜在光影编织的轻纱间若隐若现,薄唇微抿,神色淡然,偏眸中微泄几分笑意碾碎了一身的清光,平添几许暖意。 她宛若冬日暖阳下飘零的一瓣霜花,冰雪的姿态,暖阳的气度。 脚步一个踉跄,雪沫急忙收神。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几遍《静心诀》罢,雪沫抬臂抹了抹额角的细汗,纯白袖缘轻摇如波,“好险。” 太大的情绪波动对她而言,便是危机。 深吸一口气,回眸望了望来时的路——那里却没有路,大片大片的绿,层层叠叠的枝叶,宛如天然的墙壁。 “‘羁鸟迷津’的迷津树果然厉害,再加上倚溪爹爹的撒星八卦阵,难怪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够闯进谷中。” “接下来去哪儿?”这是她七岁之后第一次出谷,世外已是陌路,但她记得很清楚——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可是,这算是离家出走吧,回去岂不可笑。 爹爹们出谷时只说了两字——有事,而依七岁以前模糊的记忆,只能依稀拼凑出两字——江湖。她记得,爹爹们来自“江湖”,这次也必是去往“江湖”,可是,“江湖”又在哪? 思索间,眼前掠过一道黑影,定睛看去,竟是一只雄鹰。一扑一跃间,口中已多了一条数尺长蛇。 雪沫不做迟疑,袖手微动,轻如拂衣掸袖,三枚银针从指间飞出,鹰惊叫一声退回长空,展翅逃去。 “对不起——”雪沫遥遥喊道。天敌相依,循环共生,自然之本,可是,知是知之,实为嘛…… 屈膝望向落地的幼莽,方才雄鹰一击即中,正伤七寸,蛇身遍浸血水,已奄奄一息,却依旧直颈扬首,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雪沫不惊亦不急,努力地小心地在原本微扬的嘴角晕上些许暖意。笑乃情绪所致,偏生这情绪是她万要不得的,否则血沸心悸,命悬一线。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大夫我可以救你。” 可是,手刚伸出,蛇颈一缩,一跃,尖利的牙已刺入纤细的臂,随即蛇身一圈圈缠了上来。 那一刻,雪沫除了条件反射的微微惊诧并没有任何情绪,她望着缠在臂上的血色幼蛇,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想要把它拂下来。她叹息一声,无嗔无怨,却又悲从心来。 “对不起……” 蛇渐渐滑下,落在地上再也不动。 白皙的腕上,黑色液体迅速滑落,白的耀眼,黑的浓郁,鲜明可怖。 雪沫知道,中毒的不是她,她是不可能中毒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的血何时是毒何时是药……来生,你便来找我索命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终究还是她的罪过。 白影渐渐消失在绿意的尽头。 她没有回头,但若她回头,她会看到——身后一道碧影自绿涛中掠起,滑过万里晴空,衣袂轻扬,清淡如掠过万顷碧海后被晕染上颜色的风,透着世间最淡雅的木香。 一路走来,尸横遍野。 小到蜉蝣蚂蚁,大到狼群猛虎。身躯完整,绒毛平顺,皆是一瞬毙命……一瞬毙命……这世上能让生命无知无觉一瞬消失的只有一种——毒药,很厉害的毒药。 “外面的世界果然不美啊。” 惊诧过后,只剩无奈叹息。风迎面吹来,混着血腥,虽然极淡极淡,但她自小学医,嗅觉自然比一般人灵敏,而且她还能分辨出那是许许多多不同……生命的血。 耐下脚步的虚浮,雪沫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无数的生命铺成一道蜿蜒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山庄,匾额上儒雅庄重四个大字——落木山庄,右下落款:楚青山。名虽古朴,风格却是奢华,整个庄子都由古木建成,触手光滑,嗅之留香,若再仔细分辨则会发现,墙缘窗边皆有雕琢,好不精致。 但,偌大的一个庄园却也太静了些。 走进门内的那一刻,雪沫的身子狠狠一颤,然后是长长久久的呆滞。 院中没有尸体——或者说,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零零落落的全是血肉,间或有几个断臂残肢还可依稀分辨,而这些血肉中也掺杂着一些动物的尸体。情况很明显,这全庄上下定是被人下毒害死,又因为地处荒郊,野兽群聚啖食其尸,然后皆中毒而亡,如此循环,便造成了她一路所见情状。 腥涩混着甜香充斥了空气——腥的是血,甜的是毒。雪沫胃里一阵翻腾,却终究没有退后。一个总在鬼门关徘徊的人岂是这等胆量也无? 落木山庄……落木山庄…无边落木萧萧下——带毒的血渗入地底,整个庄园的植物都已枯萎,风动,木叶纷落……落的全是生命啊,偌大一个庄园,该是凋落了多少的生命。 凝神辨了辨空中的气味,雪沫眼睛一亮,只是笑意未达嘴角,便被心悸纠紧了眉。 “心若冰清,处变不惊……舒雪沫,淡定。”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 章 院内遍地血肉,然而她闻到的气味却是凝成一处的,那样浓郁而霸道地占据着她的感官。 所以,结论就是——这庄内有人没有中毒……可能还活着……因为,死人是无法流出这么多血的! 没有人比她更珍惜生命,只要有一线生机,便是到了鬼门关,她也要向阎王要人。 抬手在自己穴上施了一提神的银针,直奔气味最浓处。 循着血味,一直进入了山庄的内府,她站在一间房的门口。很明显,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可进入,可是她却紧张地控制不住手的颤抖。 门内,等待她的是什么? 一条她可以保全的生命?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亦或是……一柄带血的刀刃,一个地狱的使者? 人在面对未知时,总是期待却忍不住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我媳妇儿~~ 落木萧萧人断肠 头隐隐作痛,无力感蔓延全身,雪沫咬牙又为自己施了一针,推门而入。一股浓重得几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迎面袭来,仿佛困在蜂箱许久的蜂狂涌而出,只觉得那是一种真实的冲撞,撞得她几乎站不住身子。 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抹夺目的光闪过眼前,雪沫知道,那是刀光! 光极耀,速极快,好刀,好刀法! 雪沫退后一步,袖手微动。她不会武功,可是,幸好她针法也够快、够准。 “铿”的一声,刀落,堪堪掠过她的肩,割断几缕发丝,随之落下的还有一个人,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就落在她的的脚边。 殷红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衣衫,发蓬散而凌乱,却掩不去那一身的贵气,锦衣华服,额间一颗琉璃温润浮光。 他是谁? 雪沫没有立即俯下身去查看,这绝对是不理智不要命的做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柄刀在等着,她怕死得很。 握针略向前踱了几步,在房中间站定。四面门窗紧闭,光透过淡黄窗纸渗入,黯淡了生气,和着桌椅的褐枯,满目的沉郁哀伤。 墙角一盆线叶春兰却开得正盛,嫩黄的花瓣娇艳如美人的唇,吐出一室醉人芬芳。本是赏心悦目,此情此景,却成了讽刺——如斯无辜,如斯无情。 回眸处,是三个冰冷的身体。一位中年男子,一位妇人,还有一位年轻女子,衣着华丽,男俊女美。他们……应该便是落木山庄的主人。 确认安全后,雪沫转身直面那道刺得她脊背生寒的目光。 室内动物的尸体堆积如山,满地的刺目猩红,少年蜷身其中,如同一头久困的小兽,嗜血而绝望。 “你是这里的主人?”雪沫轻轻问道,声音清淡浅柔。答案不言而喻,就凭他满身的伤,那不是利器造成,而是——咬伤,他在保护那三个人的身体。 随着她的走近,少年艰难地向后挪动身子,些许的恐惧,更多的是愈发浓烈的仇恨。然后,有刀摩擦地面的声音,他握住了刀,而雪沫已蹲在了他面前。 这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而且是个很倔强的俊美少年,浓眉似剑,眉心略窄,与秀挺的鼻形成紧凑之势,薄唇,修颊,面由心生,此言绝不虚。 无视他眼中的恨意,雪沫径自为他把脉,又简单地检查了伤口。 “还好,都是皮外伤,”雪沫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你刚才突然袭击我,我出于自保才会伤了你,不过你放心,我的两枚银针只是刺中了你的肩井穴和足三里穴让你暂时全身麻痹而已。” 见少年丝毫不动的目光,舒雪沫无奈地抚了抚脸,是了,定是自己太过寡淡的表情说服力不够。她清咳一声,牵牵嘴角,挤出一个大概温柔的笑来。可是显然,效果并不佳。 雪沫泄气地席地而坐,救人救过不少,可是这么清醒地瞪着她的还是第一个。而这个人是被野兽咬伤,伤口很可能会染上一些毒素,在包扎之前须先施针去毒,施针贵在病人身心放松。 “唉……”雪沫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失血过多回天乏术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对,如此荒郊野外,我的出现的确太奇怪,可是,我只能说,我真的是刚巧路过……我懂医术,我要救你。”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这样吧,我先撤针,要杀要剐随你,不过……我还是要救你!” 说罢,不再迟疑,舒袖一拂,少年便身子一颤四肢便有了知觉,下一刻,刀便架在了雪沫脖子上,殷红的液体如瀑泻下,染红了纯白的衣襟。 雪沫的脸色苍白若纸,她却微微扬起嘴角,那一刹那的温柔,竟似暖阳照雪,说不出的惊艳风华。 “我……可以救你了吗?” 少年瞪直的眼微微一动,眸光颤颤。 四目相接了许久,雪沫突然垂下眸,少年只觉得腰间一松,接着是衣服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骨肉拉扯的疼。 她……她……她在解他的衣服?! 少年绷紧了身子,脸颊烫得似有两团火在烧。 “放松,我要施针了。” 雪沫手上不停,小心地去揭黏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片布料,不出意料地听到上方一声抽气。 “忍忍,很快就好了。”这个伤口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咬的,极大极深,布料连带着几乎嵌入骨中,而除了牙齿的咯咯声,他竟一声不吭,望着细腻肌肤上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齿痕,雪沫心中微微发酸,有些钦佩,也有些难过。 他很能忍,可是,这只会让他更苦。 手快速地翻动起来,袖影过处,银针颤颤。 至始至终,那锋利的寒刀就一直停顿在皮肤的最浅层未再推进分毫。 少年静静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有雾气迷离。眼前之人单膝点地,一身纯白盈盈浮光,应是阳光轻覆,又似本就由内生辉,朦胧得仿佛万丈之上雪山之巅那一抹剪影,越近越远,愈看愈看不真切。 “好了。”又一次挥袖,银针便全没了踪影,雪沫满意地点点头,跌倒在地,少年忙弃刀扶住,竟觉得承受不到任何重力,她真的好瘦。无意间扫过纤颈上的那抹鲜红,他忽然觉得自己真应该下地狱! “对不起啊,我没力气了……没力气帮你包扎了,劳烦……劳烦……你自己包扎一下了……”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 章 “你……你……”也许是许久未说话,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颤抖。 “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休息一下就好了……” 少年的心仿佛也随着那双眸的阖起而沉下了,他犹豫了好久才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真好……虽然很弱,但真的活着……那一刻,少年忽然很想笑,暂时忘却了刚才还刻骨的恨,忘却了刚才还在诅咒这黑暗的世道……只觉得,她还活着,天还是亮的,真好,真好,真好啊。 醒来已是深夜,身上盖的是柔软的锦被,而眼前是又一个陌生的房间。绣帕半成,古筝依窗,墙悬碧萧,熏香袅袅,应该是女子的闺房。脑中浮现出白日里那个美丽娴静却永远睡去的女子,雪沫心里不禁感伤,若是自己能早来一刻就好了。 看着庄园的坐落,庄主该是位隐士。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连避世的人都不放过,而且下手如此之绝?又是为何要为何下此毒手?复仇?还是……为了什么? 如此厉害的毒……难道是她? 不会……不会!脑中闪过一张脸,一张艳丽无双的脸,淡淡的脸上掠起一抹惊惧,雪沫忽然仿佛一下子被人抽空了力气,遍体生寒,扶着一边的案桌才得以站稳。 “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呢。舒雪沫啊舒雪沫,你给人家按罪名也得有证据啊,她消失了十几年了,就算重新出山下手也不至于这么轻。” 站直身子,指尖掠过什么东西,不似案面光滑,略糙,略厚,定睛看去,竟是一封未拆封的信,或者说是未送出的信,因为信面上提——萧郎亲启。 萧郎?是她的恋人吗?雪沫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看那小姐的年纪该是与自己相当,这样的年纪该是女子最灿烂的年华啊…… 外面下起了雨,而白天的少年却迟迟未归,雪沫有些担心,这样的打击足以致命。 院中的残肢已不见,鲜血也被雨洗净,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梦,要是真是梦就好了,然这压抑的静谧却让人的心直往下沉。 雪沫撑着伞走在瓢泼大雨中,瘦削的身子宛若飘零的叶,而纯白的颜色又如黑暗中唯一的明灯。 她找到了他,他就跪在几座新墓前,双手扶在刀上,雨水混着血水滑下,身前的土地一片暗红。 雪沫安心了,一个人若还能哭就说明他还有活下去的勇气,是的,他在哭,尽管无声无息,尽管雨如倾盆,她还是能看清他的泪。果然是个倔强的少年!她没有走过去,甚至没有想过要去劝慰,她知道,他不需要,他有足够的能力自己站起来,他也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站起来。 倔强的人往往是最坚强的,因为他们永远不愿意屈服,哪怕天崩地裂。 作者有话要说:呃……难道都是匆匆过客…… 风息玉止雪停处 风息,雨止。 楚落风起身往回走。他没有回头,咬着牙一步一个沉沉的印,痛在心里,恨在心里,终有一天他会有资格回头。 曾经被他抱怨过太华丽太喧哗的家,此时终于如他所愿,安静了。一眼望去,全是黑暗,再没有人会为他点亮回家的路。 忽然,眼前一晃,身上某处一沉,他动弹不得。 “得罪。” 一个人影飘过,消失在前方唯一的光亮之中。 一动一静一瞬间,那个……是人么? 至始至终,他只感觉到了一阵风,以及,一缕淡淡的木叶香。 “冷……冷……白玉呆瓜……”雪沫蜷缩得像个雪球,白日的神怡气清全然不见,薄唇紧抿,淡眉深蹙。 时值盛夏,本不需盖什么被子的,她却厚厚地裹了四床,依旧瑟瑟发抖。寒气渗入心脉,连她的血都是冷的啊。 她本不想睡的,但她太累了。提神的针已用了两次,第三针万万是不能再下了,她怕死,她不能死。 “白玉呆瓜……冷……我冷……”意识早已模糊,口中只重复喃喃这几个字。 玉无瑕轻阖上门,将玉笛搁在案桌,快步走到床边。 “沫儿……沫儿……”他的声音依旧清淡舒缓,却又含着浓浓的温存,似梦里天籁。 “白玉呆瓜……”许是听到了呼唤,雪沫缓缓探出脑袋,眉睫凝了霜,她紧闭着眼,双手在空中摸索。 “我在。”玉无瑕将那苍白无骨的手握在手心,另一只手迅速移向腰间,青衫滑落,只余单薄内衫,他又解了内衫吊扣,顺势滑入被中。 雪沫立刻钻进了他怀中,身子仍旧缩成一团,冰冷的手顺着解开的衣衫探入他的脊背。她像一个溺水的孩子,正在不顾一切地攀住救命的小舟。 玉无瑕下意识地闷哼一声,却只是将她拥的更紧。 她抱着他,抱的好紧好紧,她的身子,好冷好冷,这样的情况,任谁也不会觉得好受,玉无瑕却始终微笑着,他总是笑着的,却没有一刻能比此时更让人信服——他是快乐的。 他将她缠在颈间的发一根一根地取出,理顺,披散在她肩上。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似是不舍得弄断她的一丝发。他的眼中满是怜惜,暗夜里洗净铅华,澄澈如最上等的玉。 雪沫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腿一蹬将原本侧着的他压在了身下,身子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脑袋还测探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活像只吃饱餍足的小猫。 玉无瑕苦笑着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 “到底是谁睡相不好?”屈颈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安然地闭了眼。 他也累了。 步步为营,精心布局,他站在人人仰望的高峰,却只有这一刻,他是真正觉得满足的,他的脑和心才是一致的。 翌日清晨。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 章 雨后晴空,若没有悲惨的昨日,今日该是多美好的一天。 雪沫走出房门,少年颀长的身影便落入眼中。他正站在院中最大的一颗树木前,树已枯萎,又经一夜大雨冲刷,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她望望一身黑衣的少年,再望望满目的萧瑟,忽觉一种苍凉之感。 听见脚步声,楚落风转过身,表情有那一刹那的怔愣,话在嘴边饶了很久,最终只化作低声问候。 “你醒了。”她只要安好就好。昨夜的事既然选择了不问便没有必要提起,他信任她。 “嗯。”雪沫虽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却也没有深问,不是所有事都能寻根问底的,她本没有太多精力。 昨日解衣的场景掠过眼前,楚落风面色一红,撇过脸去。男女授受不亲,昨日虽是迫不得已,可是终究……楚落风,你在想什么,家仇未报,何言其他!身子狠狠一颤,他竟被自己的心思吓住,红潮顿退,只余凄然。 “你……一夜未睡?”近在咫尺,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雪沫微微一叹,问道。 楚落风没有回答她,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枣树,竟似痴了。 那人解了他的穴离开后,他便一直这样站着,甚至动都没有动过。这一夜,他想了很多事,用了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冷静。 他在想,落木山庄一向与世无争,父亲善良仁厚,到底是谁下此毒手?又是为了什么? 然后,他想起,爷爷曾经告诉过他——落木山庄有一件宝物。但宝物是什么,爷爷没有说。 他在想,他在落木山庄二十七条亡灵前立誓报仇,但,这仇从何报起?如何报? 然后,他觉得可笑,他竟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而且,他有这个能力么?昨日那人最一共只说了四个字——两声得罪,但那声音透亮如风疏玉璧,显是年少,他却连人家的样子都没看清。江湖之大,卧虎藏龙,他的仇人到底有多强。 结论是,报仇,难。 但,他一定要报! 雪沫见他沉默,便也不再开口,静静地伴着他。 日头渐渐移到了树的顶端,投在枝尖的水珠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晕,灼目非常,楚落风却依旧一动不动,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眼眸如额间的墨绿琉璃珠般浓郁蓊蓊,抓不住焦点。他在望树,望的似乎又不是树。 “这里原是一片枣林,却在一场天雷中尽数毁去,爷爷本欲挖湖蓄鱼,谁知竟发现了它……”修长的指尖拂过褐枯的树身,指腹上斑斑的是挖土时磨出的血痕,“爷爷说,树木是世间最顽强的生存者,枯复返荣,即使本体死去,只要还留下一籽,他日仍可荫蔽千里!”足尖一挑,一颗落枣跌入手中,五指缓缓收紧,指节震颤有声,他低着头,瘦可见骨的双肩抽动,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雪沫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他手心的枣,压抑地快不能呼吸。她突然好想抱抱他。 她走到他跟前,张开双臂。她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一个受了委屈却不愿倾诉的孩子。 一滴泪从楚落风眼角滑落,他想,上天或许待他还不薄。 可是,她能为他停留多久? 眼前浮现昨晚那个身影,他的身上……似乎有着和她一样的气息,那样超然于世的出尘高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好像都表示看不懂,那我解释一下:其实是这样的,小沫儿离家出走,小白玉偷偷跟着,不能被她发现,所以神出鬼没,耐心看到后面大概就能看懂了~~表示是我写的不清楚,抱歉抱歉~~ 他乡客处有朋来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行的苦。做客栈的伙计最苦的莫过于他人皆睡我独醒。天刚破晓,老板便吩咐开门迎客,祈安客栈的伙计王小二打着哈欠嘟嘟囔囔地打开大门。 一个哈欠未停,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车帘一动下来一名少年,黑衣如墨,修得身子格外瘦削挺拔,他并未即刻向门口走来,而是返身掀帘,又扶下一位女子,王小二离得远,看不清她的容貌,心却莫名地颤了颤,他望了望刚从云中渗出的日光,脑中忽然浮现一个荒诞念头——这日光太毒,可别把这雪人儿晒化了。 衣胜雪,肌赛雪,远远望去,她仿佛就是一个雪人儿,浸着初阳,泛着柔柔的光,又似透明一般,纯净而脆弱。 “落风……当初……当初说好不给你添麻烦的……”坐着马车赶了一夜的路,雪沫此时虚弱得靠着楚落风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对不起……” “是落风的错,明知舒姑娘体弱却还要你跟着我日夜兼程。”楚落风紧抿着唇,懊恼地只想把自己千刀万剐。 雪沫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近观佳人,王小二不免有些失望,那样仙女般的姿态却是这样平凡的脸蛋——眉,太淡;眼,太暗;鼻,太直;唇,太薄;皮肤倒是又白又嫩,可是没有血色;神情寡淡,毫无生气。 可是,仙女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王小二的目光不由地又移向雪沫,她正看着她,眼神安静无波,却并不是往常所见的冷淡轻视,反而有股暖劲儿。她身子一动,眼前就有光影晃动,就好似阳光也跟着转了个圈。 “小二哥,我叫舒雪沫。” 明明没什么好看的,怎么就是叫人挪步开眼呢,王小二疑惑地揉了揉眼。 “小二哥?……” “啊……”王小二顿时惊醒,“舒……舒姑娘……啊,你是舒姑娘!里边请,昨天已有人为您预定了本店最好的房间,还有……早点也已为您准备好。” “好,多谢小二哥。”雪沫点点头,回眸对上楚落风略有疑虑的眼,只道,“我们进去吧,赶了一夜的路,肚子真饿啊。” “嗯。”楚落风不再迟疑,扶她入内。抿抿唇,终究没有问出口——那人是谁? 自半月前两人离开落木山庄,每到一处必有人打点一切,而且那人总是刚好在“前天吩咐”,不但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更是“未卜先知”,这样的人若是敌人,那…… 楚落风看了一眼安然入座的雪沫,忽又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那人的目标又岂是自己。低眉间,心内泛起一阵酸涩。 “早点来喽,这是昨天那位公子吩咐的‘一品飘香梅花糕’……这是‘一品玉带糕’……‘一品顶雪糕’……还有这个‘雪天莲蕊粥’……两位客官请慢慢享用。” “公子?”仅仅一个早点便是这些糕点中的极品,这人出手未免也太阔绰。 “是啊,像……谪仙一般的公子。”王小二搜肠刮肚才从贫乏的词海中找出两个字——谪仙,“那真是一位将春天踏在脚下的仙人哪……” 他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画面。他进门时走得极慢,却好像把清风都藏在了袖里,他穿一件很素净的青衫,偏就高贵得像块质地极好的玉,他也像别的公子一样眉目含春、嘴角带笑,但就是让人生不出邪念,他唤他小二,他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来,只觉得那是他一生都不曾享受过的温暖。 听出了王小二话语中的惊叹,毕竟少年心性,楚落风的好奇心也不免被勾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雪沫,雪沫却早已被眼前精致的糕点吸引。 一叠形如梅花,润泽中若有暗香浮动;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 章 一叠珍宝满盆,玉带环绕似天界圣品; 一叠薄如蝶翼,纯白通透净不染纤尘; 而那个雪天莲蕊粥其实是枸杞百合粥,柔白中红蕊星现,不愧雪天莲蕊之名。 尝一口,齿颊留香,只是……雪沫动作微顿,抿着唇若有所思。 “舒姑娘,您怎么了,难道不好吃?”王小二焦急道。老板说这两位是贵客,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伺候的,这可如何是好。 “舒姑娘莫生气,这些个糕点都是按照那位公子的吩咐从咱祈安城最有名的酒楼‘一品楼’请来厨师做的……如果味道不对……可能是……可能是因为多加了些东西……”说道末了,都带了哭腔,“那也是公子交代的,他说那些东西一定要加……舒姑娘,求您了,不要和老板说,不然小的我……小的我……” 说罢,脚下一软,雪沫忙扶住,由于力气不足,反而被拖着往下掉,幸得楚落风搭手。 雪沫颔首致谢,楚落风忙松手别脸,两颊生红。掌心柔腻尚在,只是……为什么如此炎日,她的手却冰凉蚀骨? “小二哥不要怕,我知道,我都知道,咳咳……”雪沫疲惫地点点头,取勺含一口粥,闭上眼细细品味个中滋味,“里面加了五味子、当归、淮山……都是上等的滋补药材。” “原来是这样啊,”王小二松了口气,“那位公子也真是的,既然一掷千金请来一品楼名厨,为什么不干脆请你们入住一品楼。”不是他自贬,实在是自家客栈差一品楼太远。 “因为……”雪沫低眉,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一瞬间,光映照人,“我会喜欢。”他知道我会喜欢。 楚落风呆呆地望着她,不自觉中又红了脸。 雪沫和楚落风所处的是客栈二楼的一间包厢,从敞开的大门便可尽观客栈全貌。 这间客栈名唤“祈安客栈”,店面不大,却也整洁,重要的是…… “你们店内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正是这股檀香,掩盖了一般客栈会有的油腻味,医者的鼻子是很挑剔的,“檀香有凝神、舒缓病情的作用。” “哦,我们老板娘爱拜佛,大概就是那个味道吧。” “嗯。”雪沫点点头,望着陆续走入店内的人道,“小二哥,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招呼我们了。” “诶,好咧,两位请慢用。”王小二将白巾往肩上一搭,笑吟吟转身。 “这世上……没有谪仙。” 还未走出包厢,便听到身后一声叹息,王小二疑惑地回头。 “舒姑娘,您说什么?” 雪沫转过身,看着他,浅浅而笑,水淡淡的眸中是近乎偏执的认真。 “这世上,没有谪仙。” 碧叶生香醺海棠 “落风,用完早点你便去办你的事吧,我已经好些了。”夹一片顶雪糕放入楚落风碗中,雪沫郑重嘱咐,“此去,千万小心。” 为了查出凶手,当日离开落木山庄后她随着楚落风去拜访他爷爷在世时的四位结义兄弟,但是当他们到达时,却发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吹金门、火行镖局、土燕堡已是一片废墟,且皆是如落木山庄一般,满门不留,如今便只剩下烟水山庄这唯一的线索了。 一路所见,比起每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时来得更加沉重,她实在是不懂,为什么这世上总是有人视生命如草芥?他们难道不知道,能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么?! “不必了,”楚落风将糕塞入口中,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进城时我已经打听过了,烟水山庄……安然无恙。”仅仅是一瞬间的松懈,他面上的表情即又恢复凝重。本是无忧少年,那双原用来赏花赏月的眼却提前润上了沧桑与凄凉。 “而且,三日之后,烟水山庄将召开英雄大会,诛毒姬、清江湖!” “毒姬?”整句话中,雪沫准确而清晰地抓住两个字,握勺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颤。 “嗯,毒姬紫、姬、瑶!”短短三字,楚落风讲得咬牙切齿,他要将这个名字刻入骨髓、渗入心脉!爹说过,烟水山庄现任庄主水游龙为人圆滑谨慎,绝不轻易冒险,也绝不做亏本之事。所以,他这次贸然出头召开英雄大会,定是有人威胁到了他的利益……更甚是生命,而楚落风确信,那个人、便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哦,是嘛。”将粥送入口中,雪沫轻描淡写地点点头。早该料到了,不是么?这世上用毒高手不少,而心狠绝如此的又有几人? “那么,用完早点我们便去烟水山庄吧。” “舒姑娘你其实……你不必……”楚落风一脸担忧,“那毒姬十几年前便以毒、绝横行江湖,此去定是凶险万分,舒姑娘你大可不必……”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要去。”雪沫怎么会听不出楚落风言语中的关切,只是,她放不下,放不下这许许多多无辜的生命。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将雪沫眼中一闪而过的坚执纳入眼中,楚落风发现,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她并不脆弱,却让人忍不住怜惜,她那样柔弱,却让人觉得……她……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好吧,只是……既然是三天之后,便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先在这个客栈住一宿,明日再去。” “落风,我发现一件事。”雪沫未做回复,只是突然笑嘻嘻地看着他,清眸中带着一丝狡黠,“你好像很不愿去烟水山庄?!” “我……” “别说没有,我知道。若以路程计算,距离落木山庄最近的是烟水山庄,你却选择了先去吹金门,而现在,烟水山庄虽暂时无忧,但以你的性子必会急速赶去,可是……”雪沫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似的,“该不会……该不会是娃娃亲吧?” 谷中的日子平静而单调,平日里为了打发时间雪沫可谓是“饱览群,她自问对传奇、话本之类的“杂书”也算小有研究,加上切身经历……交好的两家长辈为了亲上加亲在孩儿尚在腹中时便为他们定下亲事,这样的桥段实在是屡见不鲜。而一路上楚落风对其他几家少爷小姐多有提及,唯这烟水山庄,只道有一独女便避而不谈,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楚落风眼中闪过一丝无措,然后别过脸去,雪沫发现,他的耳垂已经红透。 果然猜对了! 半月有余的相处,已足以让她读懂眼前的少年。 楚落风家教甚好,克己守礼,只是难免年少气盛容易冲动,而且久居世外,心思单纯,不易隐藏情绪,尤其容易……脸红。 “我吃饱了,”雪沫搁下碗筷,将楚落风从窘迫中解救出来,把一性情少年逼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过分呢,“既然今日不必去烟水山庄,不如我们去街上逛逛吧,这一路上我们着急赶路,我还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可是舒姑娘你的身体……” “我没事了,”雪沫揽裙起身,宛然一笑,“我已经恢复了。”吃了这么“丰盛”的早点还不恢复,岂不是太暴殄天物。 还未出门,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雪沫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她不喜欢这个气味,太颓然、太自我放逐。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 章 随之而来的是女子娇媚的笑声。 “萧郎,咱们为什么不去一品楼啊,这个小店也太寒碜了。” “对啊对啊,这里又破又脏,我不要嘛,魅儿想念一品楼的飘香糕了。” “你们闻……嗯,好香。”好动听的声音,如日照香炉,紫烟冉冉,令听者身心酥软。 “哪里香啦,一股酸臭味。” “不识货,如此清雅檀香都闻不出。” 音方落,只觉眼前一暗,三个人影并排出现门口,一男双艳。雪沫的目光淡淡扫过两名女子便停在居中的男子身上。 当下,心中得出两个字——矛盾。 眼前的男子,生着一张极清俊的脸,却又长了一双妖冶的桃花眼,恍若书生与妖孽的结合,不笑卓然,一笑媚光四射。修身青衣,淡如碧叶,却又让人觉得他更该是傲立枝头的微醺海棠。 “舒姑娘,你怎么……”已出门的楚落风见雪沫未跟上,折身来寻,只是,在他进门的那一刻,焦点已转了方向。 “萧君兮?!” 青衣男子闻声回首,未歇的笑意一顿,复又明媚如初。 “哟,这不是我未来小舅子嘛……怎生的缘分,竟在此遇见了。” 折扇一收,他翩翩走来,如他乡遇故知般笑得欢喜而热情,嘴角含春,眉眼弯弯,端的荡人心魂。 楚落风却不动,唇抿得极紧,眼中的怒火几欲喷涌而出。只见明光一晃,刀已出鞘,横在萧君兮脖颈。 “你有何话讲?” “这是哪门子的招呼法……”萧君兮仰了仰头,似是很恐惧的样子。刀面如镜,照出一双桃花媚眼,惊诧间搅动一汪秋波,闪烁迷离间更显妩媚。 “你有何话讲?!”楚落风神色不动,只将刀架得更深,牙关咬得更紧。 “我……你……哦,”好半响,萧君兮才似反应过来,伸手欲拍楚落风肩,又想到自己此时的处境,只好悻悻地将手移至耳畔掠了掠鬓角,“落风啊,我们都是男人,有几个红颜知己才不枉少年……”长睫忽闪,收了三分妖媚,倒真有些循循善诱的兄长模样。 “无耻!”楚落风涨红着脸啐道,手上更是不放松,刀锋已然滑入皮肉,衣襟红了一片。 “萧郎!”身后两声娇呼,萧君兮脸色煞白,疼得直抽气,却还是笑着。 “我没事,小舅子与我耍闹呢。” “死不悔改!”楚落风握刀的五指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刀柄捏碎,胸腔起伏不定,似是极力忍耐,又似是情绪汹涌,“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顺着姐姐……姐姐尸骨未寒,你却在此……在此……”脸又红了红,“寻花问柳!” “你姐……?”萧君兮面色一沉,千般情绪从眉宇呼啸而过。 “对,楚家毁了,姐姐死了……你可满意了?!当初为了讨好姐姐和爹娘,送花送草、献宝献殷勤,一副正人君子、情圣无二的样子,如今……如今……这便是你的真面目罢!……我原还在为姐姐痛惜,可是现在我觉得姐姐或许去的……至少这一生不是葬送在你这个伪君子手里!” “你姐……死的好!”萧君兮猛一抬首,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五分艳、四分媚、还有一分埋在眼底的放纵 ,“你姐既已死我便不必再迁就你!”趁楚落风未回神,退后一步绕开刀锋。 “我萧君兮虽不懂武,却也不会任人欺凌,你若要取我性命,与你放手一拼便是!” “你……”此话一出楚落风倒不好再动手,这不成了持枪凌弱?“滚……趁我未改变主意前,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萧君兮不做迟疑,携美人离去。 “唉……”雪沫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我真替姐姐不值……姐姐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女子为什么偏生遇到的是他……这个混蛋!”楚落风眼圈红红,眼角却没有泪。 雪沫心知自己安慰不了他,他需要的也不是安慰,她望了望了无人迹的门外,拍拍楚落风的肩膀道。 “我去去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小修一哈~~ 今天那一章写得我痛苦啊痛苦,还没写完~~只能明天再继续~~ 那个,明天出去玩,可能得晚点更~~ 抱歉抱歉~~ (你废话砸说做啥,压根没人鸟你~~) (好吧,我就是没话找话自问自答,谁叫没人理我呢~~滚走~~) 桃之夭夭俏娇娃 雪沫一路寻找,终于在一座桥上见到了想见的人。 独立桥头风满袖,配着这碧水、垂柳,恰如一幅写意十足的诗中画卷。 萧君兮……萧郎……探了探怀中的信,雪沫举步向他走去。 “卖花啦……卖花啦……”卖花女脆生生的声音惊动了画中人,萧君兮向她招招手,连带花篮一同买下。一篮红艳似火的……海棠。 萧君兮低首望着满篮春/色,久久不动,指尖缓缓滑过娇嫩的瓣叶,轻如呵气。火红的颜色映着朝阳投射到他脸上,将原本就绝美的容颜更照亮了几分。 雪沫在离他几步之遥处站定,静静地望着他将花篮轻轻托起,然后一倾,一篮的海棠尽数坠入桥下的祈安河。 “公子可是在葬花?” “我却觉得我在喂鱼。” 雪沫闻声望了望河面,花儿载浮载沉,一群鱼儿在花间嬉戏追逐。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 章 “不觉得可惜么?” “没有自我的东西有何资格得到怜惜,”萧君兮抬手掸去残落身上的花瓣,眉眼弯弯好似在笑,却看得人如坠冰窟,“海棠本是五月生,奈何它要在六月绽,失了自己的魂是它活该……我是惜花,却看不惯不守本分的,世上容不下硬要存在只能惹人嫌。” 雪沫只觉得有一股难以名状哀伤扑面而来,眉不自觉地蹙起。 “姑娘抛下落风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和我讨论‘惜花’吧?” “你认识我?” “当然,”萧君兮勾唇一笑,眼如桃红微合,欲绽不绽,渗出些许媚光,更加蚀骨销魂,他缓缓靠近,几乎与雪沫鼻息相交,“花与美人……在下过目难忘。” 雪沫神色淡定,看他的眼神更是添了几分惆怅。难怪初见他是会有熟悉之感,除了那双媚眼,他的五官轮廓竟有几分像……他。 “可惜我不是美人。” “哦,是么?在下却以为姑娘之美,尘世俗艳盖不能比。” “那么雪沫谢公子盛赞了,”雪沫知道多说无益,退后几步从怀中拿出书信,“楚芸窈,公子想必认识……这是她临走前留下的……” “窈儿……?”萧君兮一怔,顿时收敛,目光滑过熟稔的字体,拆封的手指竟有些颤抖。 雪沫微微一笑。在他说出那句绝情之话时,她看到了,他藏在袖里的手是紧握的。楚小姐,这算是雪沫偿你借房一夜的恩吧。 “信已送到,雪沫告辞。” 萧君兮似沉浸在信中,眉头紧蹙,没有回应。雪沫也不介意,径直离开,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什么,驻足却不回头。 “青衫不适合你……你,便是你。” 身后之人有没有听到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便是她心中所想。他便是他,亦是独一无二。 祈安城虽远离帝都繁华之地,却因有召南国第一长河祈安河流经,倒也民丰物饶,再加上沿河运输方便,更是促进了工商各行业发展。走在祈安城的街道上,人群熙攘,沿街小贩商铺众多,着实热闹。看得从“大山里”出来的两人花了眼。 “舒姑娘,前面有个茶寮,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关于称呼问题雪沫跟他提过很多遍,楚落风却总是说一些于理不合、唐突之类的话语驳回,横竖不过青葱少年,倔得跟老头儿似的。 “也好。”这破败身子,走了几步便气虚腿软了。 到了茶寮还未坐定,前方便是一阵骚动,隐约有惨叫声从人群中传来。 “落风……”雪沫淡眉微蹙。 “我去看看。”话音一落,楚落风便消失眼前。 楚落风冲动的很,一言不和便抽刀了事,雪沫实在不放心,便跟了上去。当她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便只见到刀光一闪,什么东西顺着刀劲飞落一边。 “落风……”雪沫唤了一声,走到楚落风身边。 对面站着一位姑娘,一位……怎么说呢……很“小”的姑娘。娇小的身段,巴掌小的脸蛋,樱桃小嘴,唯有一双眼睛如一汪清泉,大而有神,此时正闪烁着泪光,端的可爱可怜。一身桃红,雪沫觉得这颜色实在是配极了她,有人着桃红温柔,有人衣桃红娇俏,却没有如她这般……若初春初阳的第一朵桃花,娇俏也温柔,可爱中掺着自尊自我的傲。 她手中握着一个……弹弓——被削了一半,通身银色,柄端绕有桃色绒线,下坠流苏,如她人般小巧而别致。 “你个刁蛮丫头,怎么当众打人!”楚落风横刀叱问,半点不怜香惜玉。 “我……你……”“小”姑娘面红耳赤,大大的眼睛恨恨地瞪着楚落风,内有泪光闪烁,却终究没有流出来,“你眼睛长脚底心去啦,明明是那个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人家荷包……本小姐是路见不平,弹弓相助!” “……”楚落风神色一顿,回首望着那名畏缩在墙角满身是伤的男子,“此话当真?” “女侠饶命、大侠救命啊……”收到楚落风犀利如剑的目光,男人当即连滚带爬地扑上前来。 “纵是如此,你也不该紧追不放,非赶尽杀绝不可。” 见对方的语气弱了几分,“小”姑娘的气焰倒长了,双手叉腰道:“我原本已经饶了他,谁知他竟然掉过头来偷袭我,这种人活在世上何用?!” 人群纷纷附和,楚落风一时词穷,竟觉得她讲的似有些道理,世道如此,好人不长命,恶人却…… “姑娘你……女侠饶命啊……” 众人闻声回望,一时间皆噤了声。 只见一袭纤弱白衣缓缓向贼人走近,指尖寒光烁烁。那人双股颤颤,艰难后挪,眼中满是惊惧。 “舒姑娘,你……”那步步紧逼的模样连楚落风都下意识打了个寒战。舒姑娘难道要杀人?不可以,她的手怎么能沾上血! 阻止已来不及。雪沫袖手微动,三针齐发,贼人惨叫一声,立时倒地。 “嘭……嘭……嘭……”众人瞪着横在街心的“尸体”,当下只剩下一致的缓慢的心跳清晰可闻。 三下之后,“尸体”动了动,又三下之后,“尸体”竟站了起来。 “他……他的腿……”“小”姑娘颤抖着,话都讲不全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弹珠正中他的膝弯,没有半个月根本无法动弹。 那人显然也是莫名其妙,挠着头转了个圈,突然欣喜狂叫:“好了,我的腿好了!!谢谢神医……哦,不,谢谢菩萨!” “舒姑娘,你治好了他的伤?” 雪沫点头。 “为什么?你救了他……他以后继续作恶怎么办?”楚落风紧抿着唇,焦急地直皱眉。舒姑娘实在是太善良。 雪沫回头扫那人一眼,淡淡道:“有一枚针我未收回,他日若起贪念,针虬入心,痛不欲生。” 那人刚刚绽开的侥幸顿时僵去,一脸悲喜莫名。 她这算是救了人?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1 章 众人胶着不去的目光叫雪沫有些难受,微微蹙眉道:“怎么,有谁也须针灸治疗?” “没有!”话音一落,瞬间无踪,堪比江湖高手。不要命了,让她治,搞不好生不如死。 起贪念,针就动,天下间哪来这般神奇的针,要有,她早用于自己身上了。不过,懒得解释,浪费生命。 雪沫满意地点点头,回眸却见那位“小”姑娘还立在原地,正目光炯炯地瞪着楚落风。 楚落风涨红脸,索性把刀一收抱在怀里,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刚才我打了你一掌,现在你打回来罢!” “好,这是你说的!”“小”姑娘说罢便运势一掌劈来,凌厉的掌风呼啸,楚落风一动不动。突然,小掌一偏,落在一边小摊的竹柱上,竹柱应声而断。 “小”姑娘呼呼吹着发红的小手。 “你为什么不躲?” “这是我该受的。你为什么不打?!” “你……”“小”姑娘瘪瘪嘴,反倒理屈,“我打了!” “你没打!” “我打了!只是没打中……算了,本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一马。”说罢转身走人,楚落风却不依,绕到她身前挡道。 “我话一出口,绝不悔改,叫你打便打!” “你……”“小”姑娘气得跳脚,哪有这样的人,人家饶了他还不依?正眼再瞧眼前人,剑眉、星目、薄唇,五官俊秀如工匠精心雕琢,配上那额间的碧色琉璃珠,真当当的面如冠玉少年郎,只除了那怪的要命的倔脾气,真是越看越顺眼,“小”姑娘双颊晕起一片红,嘴上不饶人,啐道,“犟驴子!” “你要打便打,作甚骂人!” “就骂你……就骂你……犟驴子!犟驴子!人家要回家你都不让……”突然小鼻子一抽放声大哭,路人一致侧目,楚落风面上挂不住了,忙让道,“小”姑娘瞧准时机拔腿便跑,跑了一阵还回过头来朝楚落风吐舌头,脸上哪有泪痕。 楚落风知道上当,气得直哼哼,当真应了那声“犟驴”。 雪沫站在他们身后,笑得灿烂。真好,这样的落风,才是真的落风啊。好可爱的“小”姑娘,好般配的一对儿。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 诶,春啊色啊~ 千里姻缘一线牵 斜日将枕,天地换上了一袭红纱,浓淡相宜、漫卷云舒。 祈安客栈屋顶之上,玉无瑕临风而立,苍天布景,落日点缀,飘逸如日中走来,又似登仙西归。 “少宫主。” 玉无瑕徐徐回眸,落日的余晖缓缓在他眼中铺陈开来,浩浩无边,灼灼其华,却又淡淡融融,见者身子为之一矮。 好一双于尘世之中出尘的眼。 “须浪大哥?” “嘿嘿……”须浪摸摸头,对刚才的失神颇不好意思,“你交代的事我办好了,诺,这便是三日后烟水山庄英雄大会的请柬……少宫主真要去?”不是他多嘴,实在是……少宫主这段日子的行为忒古怪了些,从前他除了消失那些日子,平时多是居于六出楼处理事务,甚少出门,可是这些天却日日足不点地,四处奔波,如此也便罢了,无雪宫为天下第一宫,各地都设有分堂,他却每回都只去住客栈……如今好了,从不赴宴的他竟然破例要去参加什么狗屁英雄大会,害得他只得去望殿主百清的攒三楼的废物堆里翻东西。 “嗯。” 等了半天只听得玉无瑕含糊地应了声,伴随着瓦片挪动的声音,须浪好奇地望去,顿时,惊诧地嘴都合不回去了。 少宫主在做什么?……偷……偷……偷窥?! “小二哥,我自小身子便不好,有些体虚畏寒,可否麻烦小二哥为我添几床被子?” “好咧,”王小二一脸惋惜,答得极爽快,“舒姑娘您等一下,我这就便替你去寻一床来。” “呃……四床。” “啊……舒姑娘您……您说什么?” “麻烦小二哥为我寻四床被子来……我怕冷的很……”雪沫笑得满脸歉意,眼中却掺着一抹狡黠,眸光似不经意间往上挑了挑。 “呵,四床加一床,五床哪!”玉无瑕无奈地笑笑,“我可不‘体虚畏寒’!沫儿,你这是在逼我……” “少……少宫主?”须浪咽了口口水,好半天回不了神。这……这是少宫主么?少宫主何时露出过这般头疼的表情,而且看样子似乎也不是生气? “须浪大哥,吩咐下去,无雪宫全体戒备,随时听令……英雄大会,毒姬……江湖怕是又要热闹了。”再看时,玉无瑕已恢复了那副清淡淡、泰山崩于前浅笑依旧的样子。须浪当即不再含糊,只道自己刚才神游方外,听到的看到的都不是谪仙般的少宫主。 “是。” 再不愿见到那位未见过面的“未婚妻”,家仇不共戴天,楚落风翌日清晨便去了烟水山庄。 大堂之上,一名锦衣男子端坐,圆润的身体尽显富态,脸上的浮肿则可断其体虚力乏,眉宇间残存英气略略可见当年风范,若说此人还有有何着眼之处,便只有那双眼睛,慈和中精光内敛,智者之相。 “你……你是落风贤侄?”座上男子手一颤,茶全洒在身上,他也不急着擦,跌跌撞撞上前握住楚落风的手,小小的眼中满盛泪光。 “水伯父。”许是被那慈父般的模样感动,楚落风眼圈一红,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方才仆人通报说有一位额间着墨绿琉璃珠的公子门外求见,我便猜到是你……果真苍天有眼啊,为楚家留了后,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爹……爹……我想好了,我要退婚!我不要嫁给那个楚落风,爹……”这厢伯侄劫后重逢,泪眼相望,内堂却传来一个娇俏俏的声音,而且这声音,似有些熟悉…… 珠帘一动,一个俏生生的小人儿跑入堂内,恰如桃红一点。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2 章 “你就是楚落风?” “你就是水轻烟?” 楚落风和她的眼神皆是一顿,极为意外。只雪沫依旧淡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妙。 “你们见过面?”水游龙拖着笨重的身子走到两人之间,眼珠来回地晃。 “狭路相逢!” “冤家路窄!” “爹,若他便是楚落风,这婚……”水轻烟瞥一眼楚落风,咬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更、要、退!” 雪沫闻言不由地多看了水轻烟一眼,却见她也正灼灼地望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中掺了很多内容,让她一时看不清楚。 “胡闹!”水老爷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小娃儿胡闹。如今楚家只剩下落风一人,我们便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们若这时退婚,还是人么?!”虽是斥责,口气却拿捏地妥当,凌厉中渗着软腔,足见他对女儿的宠溺。 “我说退婚并不代表我不嫁他!”水轻烟脱口而出。 “你……啊?”水游龙欲再教训的嘴张在半中。 忽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水轻烟的小脸瞬间红透,干脆眼一闭,豁出去。 “我……我要退掉了那个娃娃亲,然后……嫁给他。” 这下水老爷彻底被绕晕了,精明的眼中迷糊一片。 “这娃娃亲……定的不正是落风嘛,这……这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水轻烟回过头定定地望着楚落风,眸光闪烁间是与其脸蛋不相符合的冷静与沉稳,“他现在不喜欢我……我若要嫁他,必然要他心甘情愿娶我。我不要用一纸婚约把他束住……可是,我有信心,他一定会娶我的!” 楚落风当场定在原地,连脸红的习惯都忘了,眨了几下眼便避了开去。他的心已乱成一锅粥,被人当众表白,而且这样情之切切,说不欢喜那也不可能,可是……余光中一抹白影熠熠生辉。 雪沫默默地望着水轻烟,淡淡的眸中兴起些许趣味,当真也有人“人不可貌相”的呢!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 水游龙好不容易见到准女婿,自然要拉着嘘寒问暖、闲话家常一番,于是便着一丫鬟领雪沫先去厢房歇息。 已不记得走了多久,饶是这烟水山庄再大,也不至于大堂离厢房万里之遥,而且回想方才走过的路,七绕来着,中秋节好好收拾一下这篇文…… 玉山上行光映人 三日,不紧不慢地过去,烟水山庄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 雪沫每日倚在亭栏上晒晒太阳、养养神——往后可有的忙活了,偶尔也会抬眼望一望不远处斗得不可开交的一对儿。 水轻烟缠了楚落风三天,楚落风甩了水轻烟三天,末了两人还是纠缠不休。内容无非是两字——退婚。其实退婚对楚落风而言也甚符合心意,可是一看到水轻烟非退不可的样子,又忍不住不想随了她的意,于是能躲便躲,不能躲就斗,小则叉腰拌嘴,甚者大打出手,招招不留情面,看得雪沫又是担忧又是好笑,心理接受了很大的考验。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3 章 英雄大会之期已到,烟水山庄大摆筵席,宴请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好汉侠士。雪沫被水轻烟拉到了主客桌上,左边楚落风,右边水大小姐,中间人做的不好受。 大抵这桌上坐的都是一些江湖上有名望响当当的人物,水老爷一一为各位引见了“小女”“小婿”,对默默吃着的雪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有人问起,雪沫便淡淡一笑——“无名小卒”。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水老爷左手边还空了一个座位!如此盛宴,姗姗来迟,实在张狂,却未见一人有愠色,且时不时还有人瞟一眼这个空位,似是十分期待。 吃的差不多了,雪沫便停筷听一听邻桌觥筹交错间的高谈阔论。 “咦,这不是沈兄吗?前段日子小弟听说你被毒娘子的五步金蛇咬了一口,一条手臂都差点废了……怎么,如今看来竟是谣传了?” “唉……不是谣传,那娘们忒的歹毒……我以为必死无疑,便去了日夕谷碰碰运气,谁知……” “可是传说住着女仙的日夕谷?沈兄见着女仙了?女仙长什么样,是清纯如画,还是惊艳卓绝?”声音明显拔高了几个调,紧接着有许多人附和,几乎是全场都静了下来,竖耳倾听。 日夕谷?女仙? 雪沫噎了一下,当下接收到几道鄙夷的目光。 “舒姑娘?”楚落风盛了一碗汤给她,心里莫名地产生一个想法。女仙……该是她这个样子的吧。 “我不碍事。”雪沫摆摆手顺了口气,日夕谷有女仙,自己住了这么久怎么不曾遇见?她望了望那位“沈兄”,忽然间有些明白了。 那位“沈兄”身材健硕,当初发现他晕倒在迷津林里时她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搬动他,最后还是“滚”回了屋子,解完毒又把他“滚”回原处。九岁开始“捡”人,雪沫大多记不住病人的模样,唯这“沈兄”当初搬得着实辛苦便有了些印象。 “唉……说来可惜,我未见到女仙,只知道睡了一觉身上多了些擦伤,毒却解了……朦朦胧胧间约摸有个印象……女仙着一身白衣……” “可惜……实在可惜!”人群一阵叹息。 若见了只会觉得更可惜!雪沫心里暗忖。 “女仙见不到,谪仙可是今日便有福见了,”群情惋惜间又有一人牵头,“听说他便是来自日夕谷呢!” “谪仙君子玉无瑕?他今日会来?”众人兴奋,目光一致投向主人,水游龙眯眼一笑,眉宇间颇有些骄傲,谪仙君子不轻易出门,今日能被他请来,当真风光无限哪。 “正是。玉少宫主已派人通知了老夫,定如约前来。” “水庄主好大的面子,恭喜,恭喜啊。” “我们竟也沾到了光,能见到传闻中‘白玉无瑕,天下无双’。”这边主客桌上的武林泰斗竟也一致称赞,气氛达到了顶峰,众人皆翘首望着大门。 “舒姐姐,我也听过谪仙君子,听说他也才十九岁呢,好厉害。”水轻烟凑近雪沫轻轻道,语气中难掩兴奋。 雪沫嘴角一抽。就知道欺骗世人。 “有什么厉害的,白玉呆瓜一个。” 这一声嘟囔可不得了,顿时把所有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有苛责、有愤怒,还有几道女侠们的眼刀。雪沫神色不动,慢慢咀嚼口中的食物,这次她可不想被噎到。 众人见她不再说话,便也无法,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我看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江湖上极少有人见过玉无瑕,谁知到他是个什么样,也许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人无完人,有人喜欢,自然有人不服。 “对啊,或许也就算个花瓶,仗着一副相貌欺世盗名。” 有人起了头,各种指责声统统涌了出来。 “心若冰清,处变不惊,万变尤定,神怡气清……淡定,淡定……”定个阎罗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雪沫拍案而起。这群人凭什么这么说他?! “谁敢再说一句他的不是?!”针在指间,立时可发。雪沫面色依旧平静,眸却闪亮如焰,把原本清淡的容颜照艳了几分。 雪照晴空般的张扬大气从单薄的身体内奔涌而出,宛若沉睡了千年的优昙破雪,一瞬花开,清贵高洁,光华万丈。 一时间,竟让人不敢直视。 “舒姑娘?” “舒姐姐?” 这个真是舒雪沫么?楚落风和水轻烟面面相觑,第一次想法一致。 那种发泄之后的恣意畅快在四肢百骸间流走,雪沫眼中突然有微微的迷茫。脑中忽有雾气弥漫,渐渐凝聚成画面,浮光飘渺间,似真似幻。 飞雪漫天中,一道纤影执剑而立,剑卷残雪,翩若惊鸿。 “大江吞天去,一练横坤抹。” 稚气的声音,带着睥睨天下的傲。她红唇若玫瑰含露,她眸似霜霰下电,她骄傲得让人讨厌,却明艳得灼人眼球。 她是谁? 她好像也叫舒雪沫呢。 那年,她六岁吧,好遥远的记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是啊,那个舒雪沫已经死了。 雪沫垂眸望着覆在桌上的手,阳光下,那只手盈盈浮光,白皙完美得如最上等的瓷器,可是…… 嘴角微扬,带着些许的苦涩。可是,现在恐怕连剑也握不住了吧。 心脏在急剧的抽紧,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理智告诉她必须马上稳下心来,然而,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入耳,如苍蝇嗡嗡作响,让人厌恶。 一方唱罢一方等登场,支持者马上出来跳脚。 “我看你们是眼红吧,谪仙君子十三岁建无雪宫,三年内将其发展为天下第一宫,换成你、你、你们,做得到吗?人家就是天赋异禀、少年奇才,妒忌不来的啦。” “我曾远远地望见过一眼,那身姿……端的玉树临风、翩翩若仙。”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4 章 “才怪!”雪沫咬牙道。她就是听不得人家说他好,因为那都不是他,也听不得人家说他不好,不管他是好或不好,都在她心尖尖上,她打得、骂得,别人……就是不准! 恁多的人……其中不乏武林翘楚,智慧机灵的也不少,却都被雪沫惊的一愣一愣的。这姑娘与玉无瑕是何关系,或是有啥过结,怎的赞不得也骂不得? 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无名小卒”唬住了,一时起,群情激奋,也不管先前争得面红耳赤,此时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你个臭丫头,谪仙君子跟你有啥仇你要这么挤兑他?!” “无仇。” “你怕是恋慕他才会这么替他说话吧?!” “也许。” “你莫不是毒姬派来捣乱的?!” “是么?” “看你小小年纪的,心机竟这么重,想要借此引起大家的注意,是也不是?!” “哦?” “臭娘们,你……呜……” 突然,风声啸过,正要开口的众人皆闭口不动,只剩下呜呜声一片。 定睛看时,每个人唇上都有一根发丝竖传过唇。发丝过肉,那是多么深厚的内力! “谁……谁……”剩下的人登时慌张,起身四处张望,场面极其混乱。 “毒姬……难道是毒姬来了?”他们原本来参加这个英雄大会不过是想凑个热闹,一来可以见见传说中的谪仙君子,二来毒姬自消失后六年来不曾露面,说不定已经死在某个角落,此番跑一趟既可以结识一些江湖同僚,运气好一点又可以趁机立个名什么的,何乐而不为。可是现在……若毒姬真来了,恐怕不光小命不保,只怕死的更惨。 泰斗就是泰斗,雪沫这桌的人除了水轻烟靠着她怯怯地拉了拉楚落风的袖子,其余都没什么表情,只是这桌子抖得委实厉害了些。 雪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江湖?江湖中人? “白玉呆瓜,你给我死出来!”这一声恰如寺院鸣钟,平息了一室的纷乱。 “好。”又一声清透若风疏玉璧,听得人如沐春风,霎时心安。 只见梁上青影一晃,所有人眼前便多了一个人……一位能用这世上所有美好词汇形容却都不足以形容其风华的少年。 屋外飘入的阳光铺陈了一地,他踏春而来,碾碎了一地光华,清风满袖,顾盼间,春暖、花开。 “谪……谪仙君子?!”人群中有人痴喃道。见君子如见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不是谪仙是谁。 玉无瑕微微一笑,似是向所有人打招呼,眸光却始终定格一人身上,那人白衣胜雪,站在光圈之外,却兀自生辉。 “无暇唐突,不得已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各位切莫责怪。”说罢,屈身作揖,谦谦君子,青衫微摇,何其轩轩韶举。 在座的多是一些粗人,见此风度却都不自觉地做了一回雅人,揖身回礼。 “玉……玉少宫主,方才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你要……”偷袭这两字实在无法和他的名字放在一处。 玉无瑕不紧不慢地顺了顺长及腰间的发,坦然得让所有亲眼所见的人都以为是自己冤枉了好人。 “沫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哦……”众人点点头,忽又恍若从梦中惊醒,“什……什么?”他的意思是,只是因为他们反驳了那个丫头的话? 一大群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雪沫早已看不下去。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和这群没脑子的人周旋,委实浪费生命。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原谅你,”雪沫快步上前,脸色不好,劈头就吼,“为什么现在才现身?你把我当白痴是不是?半夜有人爬上床我不知道?事事有人打点我猜不到是谁?天天被人跟踪毫无察觉?” “不是。”玉无瑕微微笑,不恼不怒。 一阵惊呼,伴随着心碎的声音。两人的关系是? “那是什么?”雪沫手一抬,揪住了他的耳朵。若是一般人定会哇哇大叫,可是玉无瑕却只是微微屈了屈身子,清眸中无丝毫的尴尬或无措,他笑着,笑得温柔而纵容。 “还是你认为我本就是……神经错乱,经脉逆转,脑袋长到脚底心去了?!” “你不是还未原谅我么?” “呃……”雪沫终究被噎住了第二次。 “你不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么?”玉无瑕好心提醒,眼中的真挚和无辜让人旁观者都为之不平。 “刁妇!”人群中有人啐道,却在下一秒就被发丝封住了口。 而愤愤望向玉无瑕,他却是连眼睛都不曾转过一下,只专注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大白天见鬼了不成? “……呃对,那么回房给我跪搓衣板去!”雪沫环顾四周,一共七朵桃花,“七个时辰。” “好。”玉无瑕点头一笑,不作反驳。 “水伯父,雪沫有些事要做,先告辞了。” 转身离席,走至门口,雪沫顿了一下,单手扶门。只见青衫一晃,玉无瑕已将她抱起,雪沫靠着他的胸口,微微喘气。 “我累了。”薄唇微阖,轻得只容两人听见。 “我知道。” “我很冷。” “我知道。” “我……”雪沫轻笑着把头埋入他的胸口。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5 章 “我知道。我也……”凝眸一笑,“想你。” “他们?……谪仙君子?”直至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众人才呐呐开口。却又一时无言,明明他刚刚就在眼前,现在回想起来,却又好像做了一个梦,似真似幻,看不真切。 他就如同红尘的一个过客,打马经过,惊鸿一瞥,便留下一段传奇。可是当人们啧啧谈颂这段传奇时,又有几人道得清传奇的本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孩儿宠老婆~~~为娘甚感欣慰~~ 美人佩月伤月华 烈日当空,暖炉生香,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室内两人,一个手捧医书仰卧床上,一个执笔阅卷长跪案边,面色一致的平和淡定,那如置身于清风流云的摸样,让人几欲产生错觉……此时莫不是春天? 纱蔓飞扬,“噗”的一声一炷香燃到尽头。 “还有六个时辰。”雪沫目无表情地点好一支新香,继续回床上躺着,淡淡的眸子隐隐发亮。 “还有四个时辰啊?”玉无瑕配合地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更似忍笑。 “比起被你伤害的女子,这点惩罚算的了什么。” “沫儿说的对,是我的过错,明明有了妻子偏又生成这副摸样,害了不少无辜女子芳心错付,罪过。” 雪沫嘴角略抽,不予理睬。也只有那些不明真相的才会把这妖孽当谪仙,罪过啊罪过。 “你自己是学医的,更该知道,躺着看书对眼睛无益。”眼不离案卷,玉无瑕淡淡道,却藏不住那细微至极的关怀。 倚月楼最近似乎越来越猖狂了,看来改日需亲自会一会这溪月楼主。 “可是我困了。”雪沫无力地摇摇头,将目光集中到医书中,从小到大,这是唯一可使她保持清醒的方式。 “那便睡吧。” 玉无瑕听罢,卷、笔一扔,便要起身。无雪宫、倚月楼……统统扔一边。 “跪下!” 佩月正要敲门,便听到这一声脆斥,手一颤,身子一倾,跌进了门。幸得玉无瑕掌风一托,才勉强站定,惊魂甫定地拂着胸口。 “少宫主!”眸光方定,急忙跪下,头垂得极低,“佩月失礼。”哪有主子跪地,属下站立的道理。 “莫怕,她方才是在说我呢,”玉无瑕无奈地摸了下秀挺的鼻,“你起来罢。” “佩月不敢。” “给你一个时辰。”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雪沫径自走到案边掐断香。 “好。”玉无瑕毫不迟疑地起身,落座,潇洒如风,丝毫不若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样子。 雪沫上前,一脸歉意。 “不好意思,惊到了姑娘。”好一个美人胚子!眉如柳叶细裁,眸如星辰映泉,红唇欲滴,粉衣翩跹间秀出一个好身段,更难能的,在那柔婉中又自有一番冷静自持的聪慧。月下美人,美胜月华。 “佩月,那是少夫人。”玉无瑕望着雪沫惊艳的神情,暗道不好,又要受罚了。 “少夫人?”佩月喃喃,美目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垂眸,微笑,盈盈一拜。 “无雪宫切殿主佩月见过少夫人。”声音婉转动听,落落大方。 雪沫哪受过这样的大礼,暗暗踢了玉无瑕一脚。受,她的眼里没有尊卑;不受,又恐伤了美人心。 只是,这美人儿真大气!能将所有情绪在一瞬间压下,从容、淡定,她欣赏这样的女子。 被踢了多脚后,玉无瑕终于出面解围。 “佩月,你忘了,我们无雪宫无恁多规矩。你亲自从无雪宫赶来,必是有什么大事,且先坐下慢慢说来吧。” 那边厢,雪沫已挪好凳、倒好茶。 “谢少宫主、少夫人。” 两人一个言、一个行,没了拒绝的空间,佩月只好揽裙落座。 “少宫主吩咐调查的事一有些眉目了。自十几前至今确实有一批江湖人士相继失踪,但由于彼此间几乎无所关联,且人在江湖,本就是在鬼门关外谋生存,所以一直也没引起多大的注意……可是,我们却发现,失踪的人都有一个共通之处 ……他们都曾去过一个地方……”佩月顿了顿,垂眸似是不好意思开口,“春/色满园。”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玉无瑕莞尔,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雪沫面色一红,她看的闲书真的不少。 “你什么时候去?”转头定定地望着玉无瑕。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询问的口气。 雪沫点头。 “好,我也去。” 玉无瑕还未作答,佩月急忙起身阻道。 “少夫人,少宫主只是去找线索……那里,那里不适合你去。” “我知道那里是勾栏,”雪沫神色不变,勾栏又如何,不过是一种生存的方式,“所以,我才不得不去。”听语气,竟有些无奈。 “好。”依旧是清淡却温柔的声音。 佩月一怔,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至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有过一丝眼神的交流,但他们的每一句话却是环环紧扣,仿佛在对方开口的那刹那便已洞悉其所思所想,仿佛……他们用的是一颗心。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6 章 他们并肩站着,白玉无瑕、素雪无痕,他们面色淡然、嘴角含笑,他们不交语、不对视,却兀自生起一道无形的屏障,牵住了他们,隔绝了别人。 “佩月先行告辞。”守住最后一道防线,佩月起身离开。 雪沫微微蹙眉,澄澈如雪后晴空的眸子映着微微的叹息,撇撇嘴对身后的人道:“加跪两个时辰。” “好。”玉无瑕哑然失笑。果然…… 佩月合上门,纤腰一扭,飞掠而去。她从未如此想要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倚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泪如雨下。几乎是从出生开始,她便开始学习不哭,喜怒不形于色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可是……那眼角不停滑落的是什么?轻触脸颊,那东西滑入手心,渗入被指甲割破的皮肤,又裹着殷红的血液滑下,疼,蚀骨的疼,却无法盖住心脏传来的伴着破裂声的痉挛的疼。 她永远忘不了三年前,那场梅园初遇。 那日,月色正好。 她倚在亭栏,百无聊赖地褪了鞋袜搅动一汪清池。消息有误,满园春梅竟无一支盛开。楼里的人真是越来越懈怠了,回头定要好好整治。 然而,当她抬起头……纵使淡定如她也不免惊得忘记了呼吸。她看到了什么?! 远远地,有一人闲步走来。一树的傲梅在他身前次第绽开,铺成锦绣华缎,又在他脚后凋零追随,编出雪色轻纱,满园的春/色竟为他一人燃尽芳华。 月华朦胧,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她看的清他的眼。他似乎是为寻什么而来,却绝不是梅。他的眼淡淡扫过满树如雪白梅,温润如玉,却虚无缥缈,带着微微的迷茫与浅浅的失落。 她的心忽然化作这万千白雪中的一枚,向他飞去,如飞蛾扑火般的。她知道,她完了。 他似是发现了她,驻足定定地望她,忽的,启唇一笑,湛若神君。 “佩月楼主,幸会。” “玉少宫主,幸会。” 本是仇人见面,奈何却是在这样美的场景。 “玉少宫主,踏雪寻梅,不知佩月有无此幸伴君长游?”许久的沉默之后,她听到自己如是说。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她只能定定地望着他。 那一刹那,她看到了那双云淡风轻的眼中掀起的微微惊诧,然后,他不笑了,认真得像个严词拒绝佳人投怀送抱的书生。 “我只是路过。” 哦,只是路过啊。她听到自己的心飘零若地,像这满园的芳华。天性使然吧,她竟突然粲然一笑,纤足一挑惊起水晶无数。 “我非莲足。”我可以跟着你。 于是她放弃整个倚月楼,收敛光华站在他身侧。 那时,她骄傲地以为,只要她坚持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她知道,无暇如他,这世上没有女子能配的上她,但她,一定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可是,她再优秀又如何,终究,她不是与之相配的那一个。当她望着他空淡的眸底满盛的温柔缱绻、浅笑中的的明艳生动,当她见到那个女子,她终于知道,那时他那日所寻的是什么了。 或许,她不该这么心急的,不该在看到望殿主查出的线索时就主动请命来报告——只为了多见他一面。若不来这一趟……或许,梦就不会碎得那么早、那么彻底。 可是,她没有退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泪了,春/色多纯洁多美好一词啊…… 呃,好安静啊,有人扯扯忽~~ 清风依旧踏春归 满园春/色果然是关不住。 这是玉无瑕和雪沫站在春/色满园外的直观感受,因为那是一堵“千疮百孔”的墙。 但那些孔穴分布的虽然极不规律,却丝毫无杂乱之感,可谓独具匠心。偶有几支红杏从孔中探出——夏日炎炎,杏花却开得极旺,娇艳欲滴;从外部望去,里院的春/色一览无遗,偏又受孔穴的限制,望不真切,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中只见繁花如锦、美人如玉,愈发撩人心魄。 仅仅一个外墙便是精心设计、巧夺天工,这座园子的主人定是……蕙质兰心!? “准备好了?”雪沫抬眼望了望身边的人,一贯淡然的眸中隐隐有些光芒闪耀。接下来,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景象,故事看得不少,演戏可是头一遭呢。 玉无瑕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软无骨,他的手,温润如玉。 “可撑得住?” 感觉手心暖暖柔柔的真气顺着血脉流遍全身,雪沫启唇一笑,嘴角梨涡隐现。 “婆妈!”旋即转头,拖着玉无瑕快步走向春/色满园门口,脸上的表情瞬变。 “好你个负心的,竟然给我在外面……寻 花问柳!”对,寻 花问柳! “还给我弄出个……相好来!”对,相好! “看我不收拾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对,狗男女! “说,是哪一个!”话本里得台词要讲出来可真不容易! 雪沫的声音拔得极高,春/色满园里里外外都能听见。顿时,得空的,忙碌的,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情况很明显,丈夫在外面眠花宿柳,妻子开始泼妇骂街,众人眼中一致露出戏谑的目光,更多的是嘲弄。男子寻 欢 作乐本是天性,身为妻子不主动纳妾誊婢便罢了,竟横加阻拦,可笑!况,这相公面如冠玉、嘴角含春,而这娘子嘛……委实寒碜了些,也难怪…… 唉,美男配丑妇,可惜可惜。接下来是一阵叹息声。 “无。”玉无瑕笑得无奈,是真无奈,真不该放任她去看那些……“闲书”的。嘴上作答,眼却不闲着,垂眸间,早已将一切纳入心中辗转了几回。 此园外部独具匠心,内部更是巧夺天工。满园的红杏艳丽似火,衬得那白玉的建筑盈润浮光,清澈见底的环河将一切映照,更似一条雅致高洁的玉带。 园内“客人”不多,想是刻意限制了人数,且从每个人眉宇间依希的英气判断,该都是些江湖人士。 “还嘴硬,等我进去把狐狸精揪出来,看你还敢不敢抵赖!”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里冲,悍妇便该是这般模样的吧。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7 章 刚才一直站在门口的姑娘立刻围了上来。 “唉,这位夫人,这儿可不是您能进的地方。”说罢,媚眼一转飘向玉无瑕,秋波暗涌。 玉无瑕凤眼微眯,嘴角掠起一个惑人的弧度,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端的翩翩公子风流郎。 雪沫嘴角小抽,趁那些女子被迷得七荤八素之时,抬脚进门。 “说,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站在春/色满园的大厅,雪沫沉声喝道。 玉无瑕垂首,在外人看来——他是心虚,只是,没有人看见,他在笑,笑得好笑而温柔无限。 “无。” “不说是吧,那姑奶奶亲自去逮!”雪沫一摞袖子往楼上走。 一堆人急忙拦在前面。 “这位夫人请自重,这儿是春/色满园,不是您自个儿家……想撒野就撒野!”一个粉衣女子轻摇罗扇,娇俏的脸上满是鄙夷。没本事守住男人的女人,啧啧啧。 “少废话,让开!”雪沫愈演愈入戏,把人拨开便继续往上走。 “哎哟……” “娘喂……” “天……” 顿时,人群乱成一团。 “来人哪,快点拦住这个泼妇!” 可是,整整一屋子的人,愣是拦不住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因为,在他们即将触到她时,便会有一股玄乎的力量将他们弹开。 此女功力不俗!知情者暗忖,同时脚下退了几步,惹不起。 可是,事实上,雪沫的确不会武,所以…… 玉无瑕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雪沫一步之内,手中的扇子仍在摇,却未惊起一丝风。 有人扯开了嗓子吼道:“快,快,把杏姑娘请来!” “可有?”雪沫推开一间厢房,惊起一对衣衫不整的人。 “无。”玉无瑕上前几步,挡住雪沫的视线。 “啪”又是一扇门破,尖叫穿顶,雪沫面色微红。 “可有?” “无。” …… “这是最后一间了。”雪沫站在一间厢房外,神色不变,两颊却已有薄汗。言罢,转身一按,门即打开,竟未上锁。 “是你?!”桃花眼迷离,薄唇上挑,怀抱美人斜倚榻上,媚骨天成者不是萧君兮是谁。 “正是在下。”萧君兮笑得更深,缓缓起身,敞开的衣衫从右肩滑落,衣艳如火,衬出一身冰肌玉骨,“想不到在此还能相遇,舒姑娘,咱们还真缘分不浅哪。” 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包括……方才赶来看热闹的男客们。难怪,如此姿容,如此魅音,恐女子也不能比。 雪沫望了他一眼,遂转身,长睫轻垂,眸底一片黯淡。 没有惊讶,没有鄙夷,没有失望……只是,觉得,可怜。她从可怜“人”,因为,人作为万物之灵,本就是一份得天独厚的幸运,可是,此时她觉得他可怜。 他仿佛过的很好,锦衣玉食、风流倜傥,可是,在他的眼中,她看不到死的绝望,也看不到生的希望,他就仿佛一个傀儡,命运的丝线掌控在另一个人手中,偏他又不是一个傀儡,苦苦挣扎中自我放逐。 “可有?” “无。” “那么……”话音未落,一声打断,夹杂着如释重负的惊喜。 “杏姑娘来了!!” 雪沫抬眼望去,顿时有些失望。 一位杏衫女子款款走来,身姿袅娜,姿容俏丽,看园内的人对她如此尊敬,想必便是春/色满园的主人。但是,美则美矣,那双杏眼中却着实少了些神韵,更不消说……蕙质兰心。 “你便是春/色满园的主人?” 女子微微颔首,目光迅速扫过雪沫便定格在一边的玉无瑕,虽不若别的姑娘媚态毕现,却也是嘴角含春,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许久,才又转回身来,面上表情判若两人,明显的鄙夷与不耐。 “听姑娘们说有人来我们园子……”眸光一掠玉无瑕,立刻将“闹场”改成了“寻人。想必就是这位姑娘了,不知……” “已经找完了!”感觉体力正在迅速消散,雪沫不欲多言,抬腿便走,脚步一个踉跄,人已在玉无瑕怀中。 “唉,还是撑不到最后啊。”雪沫无力又无奈道,带着点孩子气的苦恼。 “足矣。”说罢,脚尖一转,直接从楼上飞掠而去,青衫如碧,白衣飘摇,飞过红艳火海,逸入夜幕深处。 当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清风依旧踏春归。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美人儿~~男女通吃,欧也~~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8 章 扯乎扯乎~~ 万里无云晴方好 回到烟水山庄厢房,玉无瑕立刻解衣,掀被,将雪沫紧紧拥在怀中,动作一气呵成,恍若练习了千遍,怀中的人儿已然熟睡。 刺骨的凉意渗入骨髓,玉无瑕神色不动,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雪沫额间的虚汗,眼神温柔而怜惜,夹杂着一丝痛色,心痛。 醒来是半夜。玉无瑕本是睡着,是真的睡着,只是雪沫一睁眼他便也醒了,心有灵犀也不外如是。 “可有什么发现?”声音虚弱无力。 “有,”微微转换姿势,内力集于手心,输入怀中人体内,“春/色满园的女子都很美……” 雪沫瞪他一眼,不作言语,静等下文。 “却都比不上那个绯衣男子。” “萧君兮。他是什么人?” “紫极宫宫主。” “紫极宫?”雪沫身子明显一颤,玉无瑕将她抱得更紧。 “放心,今日之紫极宫已不是当年的紫极宫。紫姬瑶消失后,紫极宫彻底瓦解。五年前,萧君兮一掷千金买下紫极宫,从此,紫极宫不再是第一魔宫,而是……” “是什么?” “藏娇金屋。” “不难想象,”雪沫点点头,“其他线索?” “香,太浓重的胭脂香。” “春/色满园的姑娘都很美,她们虽然或娇或媚,却都几乎不施粉黛。”雪沫恍然。应着情绪轻轻动了动身子,被角滑落,香肩微露,雪肌玉肤。 玉无瑕不动声色地掖上,抬头望着窗外。月华如霜,倾泻了一室,偶有萤火虫穿梭其间,平添几分生趣。 “是。” “哟,了不得,鼻子比我还灵。还有……”雪沫兀自兴起,用力掐了玉无瑕一把,“好一个风流郎君,说,怎么回事?” “交友不慎,得一损友,论风流君子,举世无出其右者。” “你的朋友?”难得!雪沫眼睛一亮,怕是唯一,“谁?” “叶倾云!” “倾云君子?可是,不是传闻倾云清冷么?”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若论伪君子,举世亦无出其右者!”玉无瑕的笑意中掺着些许无奈,无奈中夹着几分有趣。 雪沫微微一笑,打从心眼儿地欢喜。 “所以你们是朋友。好想见见他呢?” “快了。”谪仙君子携夫人涉足江湖,这么大的热闹,那人怕已在路上了吧。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万里无云晴方好。 玉无瑕和雪沫在阳光下散步,一致的步调,一致的节奏,不紧不慢,一样的闲适从容。 “烟水山庄真美。”雪沫闭上眼,感受着阳光折射水面照到脸上那种既暖又凉还带柔的舒服到心坎儿的滋味。 她不必担心一不小心走到河里,因为有人比她更担心。 烟水山庄就建在祈安河的一条小支流上,整个庄园一半是陆,一半是水,风一拂,光一照,水面就仿佛笼起一层烟,倒真是庄如其名,美不胜收。 玉无瑕一面要注意她的脚下,一面还要欣赏风景,脸上却依旧一副悠悠然的表情。 “而且,庄园主楼建在水中央,前后只两座吊桥连通外界,易守好退……这怕才是这位精明的水庄主水上建庄的首要原因。” 再走几步便是一片空地,这也是烟水山庄最大的一片陆地,做庄中弟子练舞之用。如今水家虽已基本上转为经商,但毕竟当年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行门之一,功夫不可荒废。 平旷的练武场中,只一人在练刀,烈日灼灼,刀光霍霍,他已是一身大汗,黑衣紧贴着身体,愈发显示出瘦削的身形。 “落风。”雪沫唤了一声。 楚落风立刻停下,静静等着两个身影缓缓靠近,目光定格了一瞬旋即垂下。 “玉公子,玉夫人。” 雪沫脚步一滞,只觉得心里沉沉地疼,才一日,便已变得那么生疏。 “落风,练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吧。” “家仇未报,落风丝毫不敢懈怠。”楚落风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抬头再看她一眼的冲动,毕竟,她已是他人之妻。 “这样吧,”雪沫微叹,“让白玉呆瓜教你一套内功心法……” “不必了,内功是各门精髓,落风不能。” “落风,你听我说,”还是倔强得像头牛啊,“你可知你的弱点在哪?” 楚落风诧异抬头。 “你的刀法已然如火纯青,再练下去也无法突破瓶颈……当日在落木山庄,你为守住亲人,劈杀猛兽无数,最后为什么倒下?”雪沫缓缓道来,声音平静无波,却听得楚落风眼神湛湛,“体力不支!”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9 章 “方才我看你使楚家落木十三式,刀法精湛,迅捷勇猛,只是……”玉无瑕接口,“内力不足,久后脚步略有虚浮,恐无法久战。” 清透温润的声音,飘逸若风的姿态,以及……那股淡淡的木叶香,楚落风默然,他,果然是他! 当即,单膝点地。 “落风愿拜谪仙君子为师!” “楚公子快快起身。”玉无瑕将其扶起,楚落风用了十足的力,他却只用了一只手便将人托住,楚落风的眼神更坚执。 “各家功夫各有神髓,博学博练乃是大忌,我只能将玉家独门心法传与你。你我辈分同当,这拜师万不敢当……况,沫儿与你同路,蒙你多番照顾,就当是我们对你的回报吧。” 楚落风仍在犹豫,非为拜师,只是,爷爷说过,施恩不图回报,如今,虽为报仇…… “落风,就让我再帮你一次吧。” 期盼的眼神,恳求的语气。有谁见过如此将助人当成理所当然的责任的么?叫人无力抗拒么,一如当日但他的刀割进了她的血肉,她却微笑着问:“我可以救你了么?”一瞬间把阳光注进了他的生命啊。 楚落风终于点头,雪沫笑了,嘴角两个小小的酒窝。楚落风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可每一次,笑过之后都会她都会微微蹙眉,一脸懊恼,不若这次,笑得无忧无虑,安心坦然,是……因为他在身边吧。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如来时那般携手并肩,步履和谐。楚落风淡淡一笑,祝福是唯一的心情。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得到幸福。 “倔驴子,你在傻笑什么呢?”冷不丁地身后窜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手里举着个银色的弹弓,只是一边有红线缠绕,像是损坏之后重新续接上的。 楚落风白她一眼,转身走人。真是个烦人的丫头,昨天缠着他“修”弹弓,今日不知又有什么花样! “喂,干嘛不理人,不行,我一定要和你退婚,不然我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喂,倔驴子……” 身后传来开战的声音,雪沫忍不住笑出声来。可爱的一对。 玉无瑕默默地注视着她,清澈的眸子中满满地堆着笑意,只是,忽然间,掠过一抹忧色,因为雪沫蹙眉了。 呃,好像笑得太得意忘形了。雪沫可怜巴巴地望着玉无瑕。 “好。”刚屈下身,便被雪沫拉住。 “不要抱,我想要……背。”平淡的表情,却是孩子般任性撒娇的神情。很……可爱。 “好。”毫不犹豫地蹲下,任由她慢吞吞地挪到背上,嘴角的笑意深得腻人。 趴稳之后,拍拍他的肩膀,雪沫笑得像个孩子。 “起驾——” “好!” 靠着不厚实却绝对沉稳的肩膀,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叶清香,头上的暖暖的阳光,身下是暖暖的背脊,两边烟水荡漾,有比这更美妙的感觉么,幸福啊。 而且,只有这种幸福的“情绪”不会让血液沸腾,老天待我真的不薄。 有多久没有这样午睡了呢,好困,雪沫伸了个懒腰轻轻闭了眼。 玉无瑕回头用额触了触她的体温,脚步不停,慢慢踱。 河畔杨花纷飞,在他们的衣袂间流连嬉戏,原来,它们眷恋着这种淡淡暖暖的幸福。 再度睁开眼,雪沫发现,她已不再烟水山庄。 这是一家店铺,一家……卖糖葫芦的店铺?! 这个家伙背着她走过大街,走进店铺?!果然是白玉呆瓜,泛起傻来连带她也丢人。 “醒了?”玉无瑕的声音传来,温柔如故,清透如故,无一丝气喘。 “嗯,这里是哪里?”雪沫四处张望了一下,店铺挺大,干净整洁,却大门紧闭,无一个客人,什么情况? “店铺。” “废话!”雪沫用力捶了下他的脑袋。真犯傻了不成! 玉无瑕正要发话,一个穿着贵气,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手里还托着一盘……糖葫芦。 “玉夫人醒啦,来,尝尝我们店最好的玫瑰红露糖葫芦。” 雪沫吃了一惊。糖葫芦也有名儿?而且,这老板真的如此殷勤,就像……见了……恩人一般。 “怎么回事?”转头问身下的“坐骑”。 “玉夫人好福气,玉公子真是个大善人,当年我只是个街上卖糖葫芦的,小本生意,朝不保夕,幸亏遇上了玉公子,他买了一串糖葫芦,竟给了我一千两的银票!……” 接下来的雪沫不听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串糖葫芦后来是到了她手中,不过糖已化掉,里面的山楂也已干瘪,至今仍在家中供着呢。 总之就是这白玉呆瓜一个犯傻造就了人家一生富贵,而且,没人相信他这是犯傻。一个人一旦被认为是天才、是仙人,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人会主动帮他归类到大智、大善处。 唉,愧对老板如此感恩戴德了。 “不用了,谢谢,您做生意不容易,我们买一串好了。” “那怎么行,玉公子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他的一千两根本就不会有我的今天,其实整家店都应该是玉公子的。” 汗颜啊汗颜…… 雪沫嘴角小抽,手上大抽,狠狠地掐住玉无瑕。 玉无瑕很能忍,一声不吭,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在别人眼中是温柔可亲。 “这样吧,老板,我要一串你们店里最便宜的……呃,我喜欢吃那个最普通的。” “呃……好。”老板爽快地叫伙计串了一大串,一根二十个呢。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0 章 “谢谢,谢谢。”雪沫举着“重如泰山”的糖葫芦赶紧催促玉无瑕走人。 “玉公子,玉夫人,要常来啊。” 一堆人一致目送两人离去。 “玉公子真是疼老婆啊。” “玉夫人也好善良呢。”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般配的一对呢。” “嗯嗯!!” 唉,恶人叫人可恨,善人叫人可叹哪。惭愧,惭愧。 作者有话要说:倾云谁也?吾家四郎。 什么?其人如何? 唉,一言难尽。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 慕郎百花羞凋颜 待两人再次旁若无人招摇过市回到烟水山庄,有一人已在杨花烂漫间静候多时。 他绯衣如火,映得夕阳都失了颜色。一柄寒刀横在他的脖颈,他却笑得羞煞百花。 “舒姑娘,又见面了。”萧君兮微微颔首,眉眼弯弯,唇红齿白。 雪沫从玉无瑕背上下来,走到他面前。 “公子每次出场都叫雪沫眼前一亮。” “若是让姑娘印象深刻,君兮万死不辞。”桃花眼微阖,竟是万分认真的神情。 对话两人面不改色,连带玉无瑕也是但笑不语,楚落风却早就看不下去。这算什么,当着丈夫的面调戏有夫之妇,无耻! “萧君兮,我上次已经放你一条生路了,为何还要赶来送死?!” “倔驴子,不要,”水轻烟忙握住他的刀刃,“慕郎公子是我们烟水山庄的客人。”慕郎百花羞,萧君兮因紫极宫扬名,又以花丛翘楚得称“慕郎公子”,这其中是讽是赞滋味各明。 “客人,我呸,连刀也握不稳的人,能做什么!” “护花,”萧君兮神色坦然道,“花与美人,心之所系。我来,自是护花而来。”海棠微醺般的目光从雪沫面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水轻烟身上,启唇一笑,温柔缱绻。 水轻烟当下小脸红红,不知今夕何夕。拂下楚落风的刀,便挽着萧君兮的臂向前走去。 “慕郎公子,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就在我房间的对面的左边的上边的的左边的隔条小河的地方,很近的哦。” “不知羞耻!”楚落风提刀跳脚。只是不知骂的哪个? 雪沫和玉无瑕相顾无言,莫名其妙。 烟水山庄的英雄大会一开便是三天。 第一天,因着谪仙君子已娶亲这一意外大事耽误了正事。 第二天,众人商讨了一整天决定成立“正义联盟”,共同讨伐毒姬。 第三天,总于决定由烟水山庄庄主水游龙担任盟主。 自此,英雄大会圆满落幕,烟水山庄再摆宴席庆贺“正义联盟”成立。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切正如玉无瑕预料的,雪沫只是不明白,那么水到渠成的事为何要花上三天的时间。大抵是,武林大事,程序必须吧。 烟水山庄设宴,谪仙君子自然在受邀之列,且是贵宾。 一大屋子的人,都怔怔地望着玉无瑕,玉无瑕也不恼,只是微笑着向所有人致意,然后专注地、温柔地望着身边吃得正香的人。 一大屋子的人,只有一双筷子在动。 “嗯,鹤顶红爆鸡丁,味道不错。” “嗯,竹叶青炒肉丝,绝配!” “五石散熬鸡汤……” “还有噬魂丹……” 初时人们看她还带几分鄙夷,渐渐地,脸色一个个都变了,机警的急忙拿出怀中银针验毒,瞬间黑透。 立刻,桌子剧烈地抖动起来,先是只见嘴角抽动无法发声,突然间,尖声四起,亏得玉无瑕及时捂住雪沫的耳,不然得多花不少功夫治疗一下耳朵了。 “水盟主,为何你要加害我们!” 接下来是连声质问。 水游龙也是吓得脸色苍白,厚厚的唇抖得似被油炸着的腊肠。 “我……我没有。” “我爹干嘛要害你们,别忘了,这次英雄大会还是我爹发起的呢!”水轻烟不服道,双臂紧紧环着楚落风,楚落风看她一眼,默默停下了欲抽出的手。忍! “那是谁,难道……”目光一致转向雪沫,对,这个女人知道这么多毒,而且吃了也无碍,肯定是她!?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1 章 玉无瑕笑意不变,目光却顿冷,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抚着漆黑柔顺的发。 众人立刻当初的发丝穿唇,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正惊慌无措间,有家仆跌跌撞撞冲入厅内。 “老老老……老爷,不不不……好了……” “阿立,你什么时候变结巴了?有话快点讲啦。”水轻烟不耐烦地叫道,身子都贴在了楚落风身上,楚落风看她一眼,她额角的胎发被汗濡湿了个透,紧紧黏在红扑扑的小脸。他悄悄地握起了拳头,再忍! “外面来了好多的……好多的……咱们被包围了……” 水游龙拍案而起,终于有了点点盟主的气势。 “咱们这里这么多英雄好汉,难道还怕几个小小的魔教走狗不成!”振臂一呼,“走,我们去会会他们,好叫他们知道什么是正义之师!” “水盟主说的对!” “管她什么毒‘鸡’鬼‘鸡’,老子打得她下不了蛋!” 一时起,群情激奋。 “可是,老爷……那个不是人,是……是……”阿立哆哆嗦嗦的声音多少有点灭志气。 “不是人是鬼不成,瞧你那点出息。是鬼也叫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不是鬼……而是……是……” “是毒。”雪沫实在看不下去了,任他这么哆嗦,多少生命给浪费掉。起身走到门口,听风辨声。 玉无瑕落地无声地走到她左上方,为她挡住微寒的风,呼吸刻意压制,以免干扰。 悉悉索索…… “毒虫。” 嘶……嘶…… “还有毒蛇。” 又凝神听了一会,肩一跨,似是松了口气,转身道:“幸好没有长翅膀的。” “辛苦了。”玉无瑕握住她的手,将真气输入她体内。 这一番辨析损了她不少体力,雪沫就势靠着他的胸口小憩。正要说话,又一人匆匆跑来,人未到,声先来。 “老老老……老爷,太太太……太好了,那些东西好像被……被什么东西镇住,动也不动了。” “得……得救了?!”欢喜来的太快,以至于声可掀顶。 “尚未,”雪沫拍了拍耳朵,真不明白,这群“大侠”为何总喜欢大呼小叫,“药效会持续三天,三天之后它们自会醒来。” “为什么会醒来,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毒死!”有一侠女愤愤不平道,眉梢上挑,满是不屑。连这个都办不到,真是无用! “为什么要把它们毒死?!”雪沫反问,眼神骤冷如霜,“毒物的命也是命,为了保住你们的命就要杀掉他们的命!你们的命哪里比它们的精贵?!” “你……” 玉无瑕眸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她立时闭嘴。一定是错觉,那么温柔可亲的谪仙君子眼中怎么会有杀意。 “心若冰清,处变不惊,万变尤定,神怡气清。”温暖淡定的声音自上方飘下,雪沫心神一凛,渐渐平静下来,微微一叹,道:“杀了它们也无用,难道不会有更多?” “那怎么办?!” 众人顿时愈发紧张,一致向玉无瑕投来求助的目光。谪仙君子,无所不能啊。 玉无瑕启唇,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柳暗花明,笑得病树前头,笑得车到山前,笑得春风盈室、天地澄清。 “等。” “玉少宫主所言极是。” “谪仙君子高见。” “不愧为智极武绝。” 众人目光呆滞,纷纷点头称是。 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惊叫:“等?!” “是。”玉无瑕颔首,云淡风轻。 “那我们为什么不逃?”话一出口,立刻遭到几记白眼,却终究没有人反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最重要。 “眼下烟水山庄方圆百里之内遍布毒虫,除非你们百毒不侵,不然……”雪沫很善意地顿在此处,免得大侠人听到敏感词汇又吓得惊叫,他们失了面子事小,耳朵再受荼毒可不行。 “所以,不若静观其变……”看怀中人儿打了好几个哈欠,玉无瑕温和道,“今日夜已深,我们不妨暂歇息一晚,明日再从长计议。所幸这三日,烟水山庄尚算安全。诸位意下如何?” “好,就听谪仙君子的。”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把玉无瑕当成了领袖,而那个真正的领袖——水游龙水盟主也和众人一样,正虔诚地望着他。 玉无瑕也不谦让,见众人点头后,又道:“如此,水盟主,你派一些人手将水道堵住,以防毒物从水流进入。” “老夫这就叫人去办。”水游龙忙招手唤人。 雪沫不耐烦地捅了捅玉无瑕的腰,玉无瑕轻笑着握住她的手,免得腰再受袭。 “内子身体子不适,无暇先扶她回房了,诸位也早些歇息。” 一声“内子”惊起哀怨无数,连雪沫也不自觉地颤了颤身子,矫情,实在矫情。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2 章 水游龙一脸惋惜道:“玉少宫主、少夫人慢走。” 走了几步,雪沫终于忍不住回头看那一道至始至终胶在她身上的目光。 萧君兮独坐椅上,身子微倾,眼神迷离,似醉似醒。忽的,对她勾唇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雪沫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却见他含笑如初。他垂眸,灯影朦胧中只见红唇上扬,不明悲喜。 “你够了吧!”待人群散去,楚落风终于忍无可忍,嘴角抽搐,一旋身,将细腰从水轻烟手臂中救出。 水轻烟此时已不再颤抖,嘟起小嘴,道:“不就借我抱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亲不亲的,反正你是我未来夫婿。” “谁……谁是你……未来夫婿?!”楚落风低下头,声音由盛转衰,又峰回路转,“谁要娶你!” 水轻烟挑眉看着他脸上飞上的两朵红云,玩心大起。 “你不光是我未来夫婿,还是我未来孩子他爹呢。哦,多了,还是未来孙子的爷爷,未来孙子的儿子的太爷爷,还是……” “你……”楚落风跳脚,提刀走人,“不知羞耻!” 水轻烟兴致正好,哪里等放过,追着直喊:“未来夫婿,未来孩子他爹,未来……” 又是一番短兵相接,你死我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 唉,不知道要讲什么了……就酱紫吧 此心安处总无憾 比“毒”而居,烟水山庄人心惶惶,唯三人安之若素。 玉无瑕、舒雪沫,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舒姑娘,早啊。” 清晨散步,一抹绚丽鲜红便扑入眼球。雪沫驻足,淡定地望着眼前如花笑靥。细致的五官,美丽的神情。造物者刻画了这么张脸便是成心来羞煞女子的,偏这张脸的主人还不知收敛,叫人好生受挫。 “萧公子,早。” “舒姑娘,可曾用过早餐?”萧君兮扬了扬手中芳香四溢的百合莲子粥。 “不曾。” “君兮亲手亲自熬制,姑娘可否赏脸?” 雪沫不做声,回头望向玉无瑕。粥只有两碗,而至始至终萧君兮都没有看他一眼,这是摆明了的挑衅。身为玉夫人,自家夫婿的尊严不容侵犯。 玉无瑕但笑不语,微微屈身,粥的甜香和着蒸蒸热气扑鼻而来,他扬唇。 “萧宫主厨艺上嘉,”阖目顿了片刻,又道,“且深谙药理。沫儿,你真有口福。” “我一向有口福,”雪沫含笑扬首,“多谢萧公子。” “不过,一大早喝百合莲子粥未免太过甜腻,且不足饱,不若这样,我今日正有兴致,就为你,洗手作羹汤,再煮一碗皮蛋瘦肉粥调调口味,如何?” “再好不过。”雪沫眼睛一亮,笑得阳光灿烂。白玉呆瓜下厨呢,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吃到了。 “那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来。萧宫主,沫儿贪吃,劳你顾看。”朝萧君兮微一颔首,举步离去,衣袂生风。 萧君兮缓缓抬首,缓缓地调整目光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仿佛眼前是座海市蜃楼,一望,便化为云烟。许久,他才回眸,竟是满眼的泪。 “他……他没我好看是不是?”他笑着,嘴角咧得大大,一贯迷离的桃花眼澄澈明亮。那种欣喜而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一个一直被欺压的孩子某一天终于用满身伤痕换取了惨胜后,微疼的、迷茫的、卑微的得意。 “是。”雪沫默默地点点头。 百合如雪,莲子可爱,糯米饱满晶莹,手中的粥精美得让人不忍下口。好不容易入口,顿觉惊艳。甜而不腻,滑而粘润,更难能的是其中放了好几味良药却丝毫不损粥的美味,恰如其分,可见精巧心思。 雪沫赞不绝口,不一会儿碗便见了底。 “萧公子好厨艺!”闻惯了药香,尝够了药苦,这是第一回抛却了药味吃一次真正的佳肴。 “舒姑娘喜欢便好。”萧君兮笑得开心,眉眼弯弯。 “如此一来,我这碗恐怕是拿不出手了。”正说着,玉无瑕的声音远远传来,雪沫一回身,他却已站在眼前,手中端盘上三碗皮蛋瘦肉粥外加一叠小汤包正徐徐冒着热气。 好厉害的轻功!萧君兮暗叹一声,刚才他自是看得清楚。玉无瑕是远在几里外踏波而来,入水无声,鞋履未湿,此时站定更是神怡气清,不见疲态。波光粼粼反照,他微微眯了眼。 “那是自然,”雪沫嗔他一眼,心安理得地等着他把粥与碗筷安放妥当,“萧公子,白玉呆瓜脑笨手拙,所做的东西中只这清粥堪可入口,勉为其难尝尝吧。”话语中尽是嫌弃,吃的却是欢喜,嘴角一直上扬。 “谪仙君子亲自下厨,君兮真是荣幸之至。” “萧宫主客气了,莫要嫌弃才好。” “谪仙君子太谦虚。” “慕郎公子太抬举。” 两人客套了半天,雪沫听得直牙酸。 这两人处一块,怎一个怪字了得。说生疏吧,不用引荐未见尴尬,论熟络吧,瞧这你谦我恭天南地北的,偏生看起来还挺和谐。 玉无瑕的粥的确称不上佳肴。米熬得过软,皮蛋、瘦肉的味也未全融入其中,既无美观,也无美味,只是……萧君兮抿唇,执筷的手顿住。这未添加任何心思的粥平凡得如每日醒来必见的阳光一般,理所当然,却叫人没来由的叫人觉得踏实安心。平凡吗?怎么会平凡?这是平凡吗?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3 章 见萧君兮突然不动筷了,雪沫忙解释道:“这粥味道的确不怎样,可是白玉呆瓜很努力了。你不知道,他第一次煮的时候,出来的是黑乎乎的面糊糊呢,手还烫伤了,这是他练习了好久的结果,你莫介意。”他的努力她看得最清楚,这个短一定要护。 “是啊,无暇实在没有这个天分。”玉无瑕也笑得颇为尴尬。 萧君兮猛然间抬首,撞上的便是这样一双诚恳致歉眼眸。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的谪仙君子,尊贵无敌的玉少宫主啊,你何必再装……本来,他是要如此说的,可是,那一刹那,却叫他失了声。 那双眼,他看得很清楚,又似乎没看清楚。他看到了什么呢?谦和?诚挚?歉意?尴尬?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所有人眼中——哪怕是爱慕他的人,隐含其中的都会是一种不屑与鄙夷。他不懂武功,在江湖中扬名也不过仗着曾经辉煌的紫极宫,他更是无才无德,在所有人眼中,他不过是个花丛浪子,绣花枕头。谪仙君子,何其尊贵,何其高华,何必与他同桌而食,更何况……致歉? 他为什么不骄傲得不可一世,他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般满眼鄙夷……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得……恨他了?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啊…… 虚伪……虚伪……一定是虚伪! 手中的粥顿时炙热如火,萧君兮用力一摔,落荒而逃。 “我好像欠了他什么?”玉无瑕望着裂成碎片的瓷碗,叹息一声。如此相似的眉眼,以及,刻意避开的视线,他是不是该去查一查了。 雪沫蹙眉不语。 骄阳夺目,一时间,凉意阵阵。 红尘来去,过客匆匆,他们所求的,不过无愧于心,无负他人。 斜日将枕,月华初上。 已是被困的第二日,人心愈发焦灼。玉无瑕与正义联盟诸位议完事,独自走在青石小径,一路荷风相送,倒也惬意。雪沫怕极了大侠们的“狮吼”,再不愿参加什么劳什子大会。 “萧宫主跟了无暇一路,不知有何贵干?”他悠悠说道,视线追逐着盘旋的蜻蜓落在水中一尖角小荷上。 身后,一袭似火绯衣踏着他的影子,走得亦不急不慢。 “谪仙君子一路踏青赏荷,闲情雅致,君兮不敢打扰。” 玉无瑕闻言转身,望着他微微一叹。 “萧君兮,我与你同为一宫之主,你又何必如此谦卑,”风来,撩起发丝如瀑,显出一双清眸,诚挚而认真,“我不愿亏欠任何人,若往日有对你不住之处,但说,无暇定全力偿还。” “偿还?你知道什么?!你拿什么偿还?!”萧君兮身子一颤,忽的笑了,眸若桃花映水,鲜丽欲滴,又如寒露成霜,冷得逼人,“或者,非要偿还的话……你把舒雪沫让我如何?”话毕,又复媚眼轻笑,就那样直勾勾地望进玉无瑕眼中。他倒要看看,白玉无瑕如何的白玉无瑕,他这张完美的面具要撑到几时。 玉无瑕很平静,衣袂在风中轻轻飞扬,他垂眸,一下又一下地抚着腰间的玉笛。 “那便只能欠着了……我玉无瑕奇珍异宝无数、武学策略万千,却惟独缺了你想要的。她从不属于我,又何来让?” “多么矫情又薄情的一句话,”萧君兮挑眉,冷哼道,“你的意思是,哪一天她腻歪了你或你腻歪了她,便可好聚好散?” “是,也不是,”玉无瑕笑意不减,“我们是可以散,却不会散。” “好狂妄的语气!”压抑了许久的恶意几欲奔涌而出,萧君兮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了眼前这张道貌岸然的脸。屁话,屁话,都是屁话!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就凭你是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的谪仙君子?” “不是自信,只是相信。其实说到底,我不过是知足罢了,”玉无瑕的语气舒缓浅淡,如同春来花开、秋去叶落般的随性自然,“我并无过人之处,玉无瑕也从未白玉无瑕。今日一切都是我点滴拾取,挫败良多,伤痛良多,不可计数。谪仙君子、智极、武绝、天下无双……抛却这些虚名,玉无瑕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甚至较一般人愚笨的……白玉呆瓜,这一切沫儿再清楚不过,在她面前,我又哪来的筹码。我只是知足,今生能遇着她是我的福分,我不求更多,能陪着她走多久都是我的幸。” 萧君兮怔怔,又似不甘心地红了眼。 “你既如此珍惜她,又怎会任她涉险?” 玉无瑕看他,眸深了深,复笑得坦然张扬,映着照水月色,湛若神君。 “我从不阻拦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黄泉碧落,我陪她走一遭又如何。” “谪仙君子倒是深情。” 玉无瑕颔首,却之不恭。许是情绪所染,此时的他不若平时收敛光华谦和沉稳,倒有几分少年人的恣意狂妄。 “红尘浩瀚,一人所及本就不多,何苦去苦心追逐,不若孤注一掷,惜取眼前,知足常乐,此心安处总是无憾。” 玉无瑕的光华向来是他不敢直视的,因为他愈是光鲜就衬得自己愈是颓唐,可是此时面对比平时耀眼了千倍的少年,萧君兮却觉得释然。原来这便是谪仙君子啊,可笑自己执着了这么多年却是镜花水月了一场。 青衫如碧,红衣张扬,两个如玉少年遥遥对立,一样的身形,相似的眉眼,宛若双生,却各自生辉。 “听君一席话,方知‘既生瑜何生亮’是何等的浅薄可笑,”许久,萧君兮深深做了个长揖,“珠玉在侧,觉我形骸!” 说罢,拂袖转身,红衣飘摇,似海棠月下绽放,艳丽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总在想, 做人呢,张扬点好呢,还是低调点好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 “怎么才回来。” 方阖上房门,便听一声嘟囔,玉无瑕哑然失笑,声音却是温和耐心。 “路上与萧君兮闲聊了会儿。” “你们?闲聊?”雪沫直接从床上跳下,白日景象历历在目,真难想象两人竟能扯出一路的客套话来。 玉无瑕自是明白雪沫的心思,并不打算点破,这点男人间的秘密还是要有的。况,这番话,他也没勇气在雪沫面前重演一般,委实矫情。今日真是怎么了,一向自持风雨欲来不动如山的性子,竟被萧君兮激了个碎,那般鲜衣怒马的张扬姿态真叫人羡慕。 雪沫不理会兀自发呆的他,执了案上的灯搁在床前。然后拍拍身边空位,又拍拍自己的腿,勾手道:“过来。” 玉无瑕无奈地摇摇头,拔下头上玉簪,翻身一跃便头枕玉腿躺下,一头黑发如瀑如绸散了雪沫一身。 “讨论结果如何?”雪沫一边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发一边道。漆黑的长发称着白皙的肌肤,愈发醒目地如同画手浓墨挥就的雪山飞瀑,应着此情此景,和谐生趣。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4 章 “无果,所以……哇,”话到中途惨叫一声,玉无瑕挪了挪脑袋一脸委屈道,“沫儿你下手轻点。” “几日不料理又长了不少,”雪沫抬手,指尖一丝银发白的耀眼,她取出枕边袖帕将银丝包起,原已有密密一撮,“叫你多动心思!” 左手狠狠地朝玉无瑕腰间掐去,最终却泄了力道,叹息道:“非要如此算计不可么,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玉无瑕反手将她的手包入手心,拇指轻抚,唇齿开合,无声地道了句:“快了。” “我已着无雪宫弟子打探过,烟水山庄方圆百里确毒物盘踞,你我虽可百毒不侵,但要保这百余人周全,恐怕难办,所以,眼下也只能顺着她的心思走下一步。明日,水盟主便会打开后门密道,后山山陡谷深,也不知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 “你说……她真的会来么?”声音悠然若叹,小心而无奈。 “一定会。” 雪沫动作一顿,垂首问道:“你做了什么?” 玉无瑕眯眼假寐,悠闲舒适的模样。 “你道她为何早不动手,非等到正义联盟成立盟主确立方有所行动?再者,你以为这群人便是武林的精髓?一切,都在她的算计当中啊。” “她总是那么骄傲,那么稳操胜券。”雪沫抿唇,不知该赞该叹。 玉无瑕话里的意思她未全懂,但是,有一点确定,她不自觉中走入了一场阴谋。 ********* 第三日,烟水山庄少了一个人,他来得突兀去得奇妙。 “胆小鬼!”楚落风啐道。 雪沫默然不语,且不论他为何突然离开,只问他如何离开,便是一个谜。满地的毒物成群,他如何走出这个大门?那日情景重现,雪沫恍然,原来这世上不畏毒者不在少数啊。 玉无瑕低头沉思,眸色既是了悟又是迷惑,还掺着些许无奈。了悟的是他为何离开,迷惑的是如何离开,无奈的是,再见时不知是敌是友。人生在世,他以真心待人,是友最好,非友也可,若敌……实违所愿。 烟水山庄后山。 “终于出来了,水盟主,多亏你未雨绸缪,竟在家里开了这么条密道!” “是……是……”水游龙惊魂甫定地抹着额上黄豆大的汗。 “莫高兴得太早,”轻轻将雪沫放下,玉无瑕缓缓走向崖边,眼前是一个口袋状的山谷,“主菜还未上。” “啊?!”众人听罢,又是尖叫。这几日手上功夫未精进,狮吼功倒是突飞猛进。 “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玉无瑕依旧是轻描淡写的一个字,面容平静无波。 “等什么?”这次有人识相,未再问什么“为何不逃”,只是谪仙君子总说等,到底要等什么。 “等她来找我们。” 雪沫静静地望着那个有如众星拱月的身影,悬崖千尺,天高万丈,他青衫飘摇,顶天立地。心里涌起一阵骄傲,她缓步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玉无瑕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有些疲惫。 “终于要见了,你怕么?” 雪沫摇摇头,轻笑。 “不怕,你呢?” “实话?……有点怕。” “好,我保护你。” 玉无瑕身子一颤,环着雪沫的手臂蓦地收紧。 “答应我,这次,不要再把我推到身后。” 玉无瑕的眸,半是孩子的惊恐,半是少年的忧伤,雪沫的心狠狠一痛,点头道:“……好,我们并肩面对!” 上百人就因着玉无瑕一句话,开始屏息等待。他们相信他,因为他是智极、武绝、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的谪仙君子! 世界好静,静得中只剩下心跳的声音,也许,下一刻,它就不跳了,所以,他们更要静,安静地辨析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声响。 风中,有琴音若隐若现,不低,不高,不婉约,也无豪气,就那般以一种奇妙的回旋似的韵律铺陈着流泻着,曼妙得如同舞姬扬起的裙角,微动,微摇,旋转而旋转。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突然传来振翅的声音,脚下也仿佛开始抖动,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她来了!”那一刻,连玉无瑕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平静,只是觉得,每一秒,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笑了,敛起嘴角,抿紧薄唇,将怀中的人儿搂的更紧。这一次,绝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不会有事,我保证。”雪沫轻轻地拍着他紧绷的手臂,也轻轻舒展他紧绷的神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天地变色!天空飞着的紫色蝙蝠遮住了日光,谷中爬着的毒蛇、蜈蚣层层叠叠。它们有着一致的动作,微动,微摇,盘旋而盘旋。 直看得人头晕目眩,身子竟不自主地跟着动起来,微动,微摇,盘旋而盘旋。 所有人都在跳着奇异的舞蹈,只一人不动如山。黑影重重中,他是唯一的光亮。清秀挺拔,若参天之竹,飘逸洒脱,如丛林之风,他站在哪,哪儿便是春/色满园、风光无限。 玉无瑕抬手,一枚绿叶直冲云霄。啪的一声,一只巨大的暗紫蝙蝠落地。琴音顿止,群舞稍停,所有人茫然四顾。 “哈哈哈,好,好,好……想不到在你们这群废物中竟然能有人过老娘三关,也不枉老娘亲自来这一趟!”一个声音从从四面八方传来,对,四面八方,因为根本不能分辨它从哪里传来,每个听到的人都会觉得,它就在耳边,轰鸣不绝。 这是一个很“艳”的声音,对,艳,凌厉中带着娇媚,娇媚中掺着几丝柔婉,柔婉中尽是刺骨的冰冷,咋听之下,恍若满眼的曼珠沙华绽开。盛极!耀极!艳极! “过三关?”有人忍不住问,声音极轻,显然是脱口而出又有些懊悔。 “庄内毒宴,第一关;围屋毒虫,第二关;眼下……”玉无瑕抬眼望天,“第三关。”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5 章 “看!”雪沫急道,天空中紫色蝙蝠突然方向一致,对准人群,“他们要发动攻击了!不行……”扯了扯玉无瑕衣袖,“我保证,我不会有事。” “好。”还是没有犹豫,只是手却不受控制地放不开,玉无瑕扯了扯嘴角,一抹苦笑。终究,还是没能那么坦然。 “我不会死的,我保证!”雪沫挣扎了下。 “好。”玉无瑕终于松手,并且运掌一推,将雪沫送入谷心。 作者有话要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唉~~ 乾坤逆转君自笑 满地的毒物,在雪沫轻轻落地得瞬间,仿佛触碰了圣物一般四散开去,以雪沫为圆心形成一个圆。它们仍在动,却不近半分,它们仰起头,仿佛仰望神灵。 她是世间最厉害的毒药,也是世间最厉害的解药,只是,毒不死自己,也解不了自己。 “莫怕,一会儿就让你们回去。”雪沫微微笑道,眸中是与人交流都不易有的温柔。将心比心,只要他人真心相待,雪沫自会诚挚相迎,诚然,这些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物比人更为真挚可爱。 随着她话语轻落,它们便一致停止了骚动,乖巧得如同臣服在主人怀中的猫儿。 “真乖。” 白衣胜雪,盈盈浮光,她像一个菩萨,正在点化苍生。 崖山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水轻烟拉拉楚落风的袖子。 “舒姐姐是仙女,能跟动物讲话?” 楚落风抿唇望向玉无瑕,只见他神情专注地看着谷中的人儿,面上的表情不变,掌心却运足了真气。 站在最瞩目的地方,她一定能看到吧。 雪沫为自己施了一针,以防中途倒下。然后生生压下心底一波又一波的悸动,扬声道:“师伯,多年不见,过得可好?” “师伯?”人群一阵骚动。 “她……她是毒姬的师侄……她……她……妖女?……” “你是何人?”毒姬的声音明显带着惊诧。 “我是沫儿啊,您忘了?”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空谷回风,伴着地上毒物足壳相触的簌簌声,每一下都似挠在人心窝上,叫人浑身战栗。雪沫安静地立着,嘴角保持上扬的弧度。 忽的一声厉斥,宛若惊雷乍现:“你还没死?!” “承蒙师伯当年手下留情,沫儿才侥幸活到今日。”雪沫温和地笑,谦恭有礼,俨然真与长辈叙旧,却听得崖山的一惊一乍。 看样子,她们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侥幸?呵……”毒姬冷哼一声,“你倒是谦虚,尝过百毒,进过千蛇窟,受过万蚁蚀心,虽然老娘刻意留你一口气让那该死的女人亲手替你收尸,不想你竟真活了下来……那年,你八岁吧?” “回师伯的话,沫儿当年,七岁生辰刚过。”雪沫从容作答,纯然无丝毫恨意。是的,她不恨,不是没恨过,只是不恨了。能活下来便是一份天大的幸运,她不会用仇恨去玷污了这份幸运。 崖山的脸色煞白。不止是不好! 柳轻烟听得眼泪直掉。 “舒姐姐……舒姐姐……竟受过那样的苦。” 楚落风听得咬牙切齿。 曾经感叹过那一身素雪羞颜的冰肌玉骨,却没想到……那竟是一件上等的瓷器分崩离析后重新拼凑、精心呵护出来的白玉无瑕。吹弹可破,呵,多么贴切。 玉无瑕始终垂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尝过百毒,进过千蛇窟,受过万蚁蚀心,每一个字都是一味剧毒,吞噬着着他的心脏,撕咬着他的身体,从五官到四肢百骸都在像针扎,刺骨地疼,疼得他感觉不到疼痛。 十九年来,沫儿只离开过他一次,短短的三天,却让他觉得好似经历了几个轮回。 她回来那天,雪下的好大。像那最粗粝的盐,大把大把砸在人身上,痛彻百骸,又像一头沉睡了千年的雪兽,张牙舞爪,只欲把天地吞没。 她周身浴血,身上已无一寸完整肌肤,却高贵得如同涅槃的凤凰。飞雪漫天中,她的一双眼明亮耀日,她笑得璀璨生辉,万千菱花活生生做了她的陪衬。她说,我回来了,我还活着。 天地全白,一抹鲜红泣血,如斯触目惊心,却又美得夺人魂魄。 世人皆道玉无瑕爱雪成痴,可是,他爱的,从来只是那风华胜雪的女子。 “所以,今日你也随同这群废物来寻我报仇?!” “不,沫儿从未想过要报仇,只是请师伯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呵……呵……哈哈哈……”毒姬似听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般放声大笑,刹那间如电闪雷鸣,令人耳膜欲裂,雪沫咬紧牙关生生受下,她不懂武功,但内力足够。 大笑过后,毒姬沉声。 “凭什么?!” “就凭我能站在这里。”雪沫望了望满地“俯首称臣”的毒物,以及天上盘旋而飞的蝙蝠,语气愈发谦恭,“沫儿冒昧猜测,师伯的‘群魔乱舞’尚未完全练成,不然今日也不会只是如此景象……所以,沫儿斗胆,向师伯讨个人情。” “好,好一个斗胆!” 最后一个音震动山谷,雪沫身子一晃,嘴角有血溢出。玉无瑕立刻跃下,将她带起,迅捷如风,同时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辨出她在哪里了么?”雪沫喘息道。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6 章 “西南方五里。”玉无瑕薄唇抿紧,鲜红若血。 “为何不去追?” “你比她重要。” 雪沫轻笑,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软软地靠在玉无瑕胸口。 “你知道吗,我在下面其实很怕?” “怕什么?” “怕你丢下我啊。”雪沫委屈地扁扁嘴,顺手在玉无瑕腰上掐了一把。 “我知道。”玉无瑕微微一笑,清眸盛柔。我知道你怕我独自面对危险。 “好!”许久,毒姬的声音再起,“老娘就卖你这个人情,不过……” “不过”的瞬间,玉无瑕和雪沫同时一颤,脑中掠过不祥的预感。 “啊!”身后人群中一声尖叫,然后,一人握剑长立,剑尖滴血,黑的!对面一人缓缓倒下,胸口淌血,黑的! 雪沫立刻冲上去,抽刀划破手腕,殷红的血液如瀑,她一脸欣喜地将伤口凑近水游龙嘴边,却还是晚了,他死了,死不瞑目。 “爹……”水轻烟哭得声嘶力竭,而那个杀人者早被楚落风斩于倒下。 雪沫踉跄着跌入玉无瑕怀中。 “我终究……还是比她慢一步。”她又有些恨她了,恨她对生命的漠视与残忍,到底需要多少条命,才能填补她的怨念……或者说是……野心。 “那个人,双目无神,是被她控制的。”玉无瑕沉声道,所有人都已方寸大乱,所以,他,只能冷静。 “水游龙为保住狗命,答应老娘引你们来,如今事未办成,自然留他不得!怎么,玉雪沫,你还认为你能阻止我么?!” “不能。”雪沫已颤不能声,玉无瑕作答。的确不能,恐怕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已被下蛊,届时必是自相残杀。可是,他们还没有输! 玉无瑕轻拍雪沫的肩膀,忽而一笑,笑得天地浩大,君只手逆转乾坤。他抬首,朗声道:“可是,在临死之前,有一件事,我想,必须要让师伯知道。” “你是何人?” 凝眸一笑,天地回春。 “晚辈……玉、无、瑕。” “你……”雪沫瞪他一眼,随即无奈垂眸,想想又有些愤愤不平,用力地掐了下他的腰。 “师伯,沫儿也有话对你说。沫儿名唤……舒、雪沫。”舒字刻意加重音量。 “舒?”毒姬的声音明显急促,“你不是……” “是,沫儿姓舒,不姓……玉!”雪沫和玉无瑕相视一笑,从毒姬的反应看,他们成功了一半。 “晚辈才是玉家的人。”玉无瑕接口,认真诚恳的样子。 “你才是……不可能!呵,老娘这么好糊弄!” “无暇不敢,”随着语音的停顿,玉无瑕已立在谷底,就在雪沫曾经站过的地方,这次,他在前,她在后,“师伯请看看这张脸,他说,我尽承其美貌。”扬眉一笑,慵懒中带着几分似醒非醒似醉非醉的神秘莫测。 半晌,那声音才重新响起,先前的凌厉不见,涣散开来,仿佛扎进记忆的某个漩涡,遥远而恍惚。 “果然,真像啊……尤其是这双眼……” 一点也不像!雪沫腹诽,一样是狭长的丹凤眼,可是倚溪爹爹笑起来时,总是眯起的,看似可亲,却是算计在内,世界隔绝在外,而白玉呆瓜,笑时是瞪的大大,像一汪清泉,清澈而润泽,又像一个幽静的风穴,徐徐地往外吹风,叫人灵台清明遍体舒爽。 可是不得不说,这回,他道将倚溪爹爹的模样学了个九成九,看来白玉呆瓜别的天分不高,骗人却是奇才,果然最不会骗人的人骗起人来骗死人。 “他……好么?”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女子特有的温软,若不是亲耳所闻,有谁会相信,紫姬瑶也会有这样娇弱的一面。情这一字,杀伤力可见一般。 “师伯既如此惦念,为何不亲自去问问他呢?”如此揭人家伤疤,实在有些卑鄙,可是谁又规定了,卑鄙的事他就不能做呢?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理直气壮。玉无瑕对紫姬瑶的反应很满意。 “你的意思是……他就在附近?” 玉无瑕还未作答,只听得一阵箫声远远传来。随性的、张扬的,又绵长好似亘古的叹息。 “溪儿!”一声惊呼,衣袂凌风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归于静谧。 许久,才有人小心地吸了口气。 “她走了……”雪沫朝空中摇了摇手 ,细碎的粉末在风中飘散开来,“你们也走吧,以后莫要轻易被人利用。”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旦她的群魔乱舞练成,全天下的毒物就全在她的掌控之下,届时…… 玉无瑕走到她身边,雪沫忙扯住他的衣袖。 “真的是爹爹们么?” “恐怕……是的。” “他们会有事么?” 雪沫的手一颤,玉无瑕反手握住。 “那几个妖怪……”玉无瑕撇撇嘴,有些孩子气的怨念,“能出事倒是老天长眼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的武功已经……” “从小到大,你可见过他们使过一次武功,”玉无瑕咬牙,眼神愈发哀怨,嘟囔道,“我还不是被整的很惨……” 一时没忍住,雪沫扑哧一声笑出声,这样的白玉呆瓜,真是相当当的……可爱。刚刚还在为他的长袖善舞感慨不已,是了,瞧他面对紫姬瑶时一环接一环请君入瓮,美男计使得风生水起,比得她耿直相谏蠢的可以,如今再看这受气小媳妇般的模样,唉,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 “你怎知爹爹们会在附近?”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7 章 “他们出谷的原因是什么?”玉无瑕反问,眼神直直地望进雪沫眼中,“紫姬瑶在他们又怎会不在?” 刚刚还幸灾乐祸的雪沫顿时蔫了,还有一句话,一物降一物,巧不巧,他就比她强了那么一点。如今的玉无瑕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背了黑锅还口拙难辩的白玉呆瓜了,瞧这高深莫测的模样。又能怪得了谁,还不是自己逼的,自作孽不可活。 “你都知道了?”不甘心的语气。 “是,我什么都知道。”玉无瑕点头,认真执着。六年前病发,以及你如今的病情,每一次,我都很清楚,我只是,选择了沉默。 “般若琉璃花,菩提血玉果,我们一定可以找到!” 雪沫不平地又在他腰上狠掐了几下,扬眉道:“那是当然。” 误落尘网瑶台品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一统武林。而统一的方式便是……彻底毁灭正道。” 雪沫面色一沉。 “确实是她的作风,那这次……” “只是前奏,”玉无瑕抬手掀起挡路的帷幔,“以烟水山庄声名,不可能号令整个江湖,所以,这次她要的,只是一批可以为她卖命的死士。春/色满园那日之后,一把火覆灭。她的行动,正式开始了。” “你是说……”雪沫张口欲言,见眼前的情景,不禁止住。 此时,两人已站在大厅之中。 一夕之间,宴厅变灵堂。苍白满目,低哑的哭声入耳,任何一个有心的人都会止不住地心酸。 “这件事,烟水山庄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雪沫蹙眉望着眼前一堆无心的人。 “罗大侠说的对!闻烟水山庄有难,我们豁出性命赶来相助,谁想竟是落了人家圈套,水游龙这老狐狸良心叫狗给吃了……” “住口!”楚落风抽刀出鞘,怒不可遏。呸,豁出性命?!相助?!明明来混吃混合混名声。 “你……”那人刚要发作,即被一位光头老者拦下,姑且称他为老和尚。 老和尚语重心长:“楚公子,请听老衲说一句。水庄主心术不正,水小姐刁蛮任性,你江湖阅历不深,切莫让这对父女迷了心智,回头是岸啊。” 确是出家人的口气,可是这话……雪沫努了努嘴,却听老和尚继续道:“我们此番别无他意,只是想向烟水山庄讨个说法……” 奇了,出家人不该是四大皆空、无欲无求么,何来讨说法一说。不耻下问?雪沫忍无可忍,正欲上前,却被玉无瑕握住了手。玉无瑕摇摇头,轻轻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没有立场。” “哦,那我倒要听听,家父尸骨未寒,你们口口声声要讨的说法是什么?!”水轻烟自灵柩前起身,泪痕未干,小脸憔悴苍白,眼睛却亮的出奇,也……冷的出奇。 她走到众人面前,娇小得像个孩子,那一刹那的气势却让所有人都矮了身。楚落风一怔,默默地站到她身后。 “你们要什么补偿尽可直说,烟水山庄倾家荡产也会满足。” 面容沉静,字字铿锵。她就像那风雨中从容绽放的桃花,柔粉天成,却惊艳夺目。 楚落风悄悄地握住她的手,感觉她在他的手心一颤,旋即收紧,他的手,从未这么暖过。 “水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岂会……” “多少?”水轻烟面目改色,只定定地望着他。 “呃……”那人噎住。 “多少?”水轻烟又将目光扫向其余众人。 娇小如她,甜美如她,这样的情景其实是很滑稽的,在场却无一人觉得可笑,皆沉沉地气都不敢轻易喘出,生怕一不小心,便被那双水样的眸子看穿了心事。 大侠也是需要银两的。 “这样吧,各位不辞辛苦赶来烟水山庄相助,轻烟且在此谢过,另每人三百两做路上盘缠,可好?”先以厉色镇之,再以声□之,此时的水轻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哪还有刚才怒气质问的影子,望着水轻烟的眸子闪闪发亮。 “水小姐客气了,江湖道义,这本是我们当做的。”有人正气浩然状。 “水庄主一向义薄云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毒姬委实可恶!”有人愤愤不平状。 “死者已矣,水侄女请节哀,千万保重身体啊,方伯伯发誓,有生之年,定当手刃毒姬,为水兄报仇雪恨!”有人慈爱劝慰状。 雪沫看着只觉得可笑,若江湖便是这番模样,无怪乎两位爹爹拂袖一叹:江湖之大,一言以蔽之——贱人最多! “碧儿,你随李管家下去准备银两,”突然压低了音量,水轻烟自手上退下一个玉镯,“若不够,便把能当的都当了吧……” “是,小姐。”碧儿含泪退下。 望着安定等待银两的众人,水轻烟无力地靠入身后之人的怀中。 “我知道他们都说爹是小人,自私自利,唯利是图……可是,爹也许对不起天下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我……他的天底下最好的爹……我不能让烟水山庄倒下,那是他的心血啊……” “我知道,”楚落风揉了揉她的头发,“钱没了可以再赚,烟水山庄……我们一起把他发扬光大。” “我们一起?”水轻烟抬首,浸水双眸亮了亮,又黯了黯,定时有千般光彩回转,“不是口误?” 楚落风摇头。 “不是可怜?” 楚落风摇头。 “是喜欢么?”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8 章 楚落风晃动的头一滞,目光若有若无地飘了飘,半响才涨红着脸呛声道:“我乐意,你管!” “呃……”水轻烟始料未及,轻啐一声,“倔驴子!” 听着耳边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她望着爹爹的灵位,微微而笑。 我知道他现在只是有一点心疼我……可是女儿从不钻牛角尖,有一点就会有更多,幸福来时,我会毫不犹豫抓住。爹,你看吧,女儿很聪明……也很幸福呢。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带着灼热的温度坠在楚落风的手背,他一颤,紧了紧怀抱。 屋外雨渐歇,黑云退却后散下的光透过檐上的水滴折射在两张年轻的脸上,微弱却生机盎然。 雪沫默默地望着,泪水濡湿了眼睫。 众人领了银子,又摇头晃脑地慨叹了几声上天不公、折杀好人,便作鸟兽状散。 “且慢!”雪沫突然道。 一行人立时有些惶恐,下意识地捂住囊中已到手的银两。 雪沫捏了捏玉无瑕的手,征求的口吻诠释得理直气壮。 “我想做一件事?” 玉无瑕微微一笑,玉质的眸子沾着水涤过的日光,愈发的温润,流光溢彩凝成碧落黄泉,与君扣舷而歌的纵容与坦然。 “好。” 雪沫上前几步,刚好站在人群的中心。 “眼下雪沫有件事,不知可否耽误诸位一些时间做个见证?” “不耽误,不耽误,姑娘请讲。” 众人放下心的的同时又忙客套,此时的他们对眼前的弱女子竟是十分恐惧。是了,玉无瑕的妻子,紫姬瑶的师侄,谁敢得罪?况她能解毒姬的蛊毒,功力可见一斑。 雪沫径直走到楚落风面前,楚落风怔怔地望着她,只觉得她的眼中有一种决绝,又决得包容,绝得仁慈。忽然间有种预感,她终于要离开他了。 “楚公子,我曾救你一命,可是?” 楚落风眼中有痛一闪而过,抿唇点头。 “是。” “我夫君曾传你内功心法,可是?” “是。” “我夫妻二人对你有恩,可是?” “是。” “你可愿报恩?”一话既出,满堂哗然,竟有人无耻若此,当众索偿。她的眼中却只有坦然故我。 楚落风再望她一眼,挣扎着,迟疑着,却还是点了头。噗的一声,有什么从灵魂中剥离了出去,他无力抓住。他知道,下一句,将是诀别。 雪沫微微一笑,有种终于走到这步的释然与无力。 “那你可愿将般若琉璃花交托与我?” “般若琉璃花?”楚落风惊诧,若不是对方是舒雪沫,他都怀疑这只是个玩笑。般若琉璃花,依稀听爷爷提过几次,但那只是传说不是么?他从未见过,更遑论交托。 “般若琉璃花?”叠声四起,众人目光灼灼地望着楚落风,那露骨的贪婪似凌迟的刀一般直穿透他的脊椎,一寸寸摸索那传说中的圣品。 传说中的‘误落尘网,瑶台双圣’的般若琉璃花与菩提血玉果之一的般若琉璃花啊。菩提血玉果据说食之能延年益寿,更甚者返老还童,长生不老;而般若琉璃花,承天地之精华,共五瓣花,每一瓣,都能助长百年的功力,武林中人,那个不求梦寐以求。 “舒姑娘,落风不曾有……” “你有,就在你身上,”雪沫的眼神再认真不过,“般若琉璃花是否能助长功力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确定,它可化解天地间一切毒素。你想,当日落木山庄全体中毒,为什么独你无事?” “那是……” “这世上没有老天开眼,落风,”天从不助人,人也不需要天助,“般若琉璃花正是使毒之人的克星,以她的性子,要么得到,要么毁灭,总之,断然不会留一线生机。人可以不吃喝,却绝不能做到不呼吸,那毒是弥漫在空气中的。” “我……不知道。”是的,他不知道,他没有撒谎,他也相信舒姑娘没有骗他,那就只能说明,那东西,一直带在身上他自己却不知道它的价值。是什么?啊,是……楚落风眼睛一亮,缓缓抬手。 作者有话要说:难道我家儿子媳妇这么不招人疼~ ~泪了~~ 携手处天下一心 “落风,你可还记得,水庄主见到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墨绿琉璃珠?!”楚落风一扯,抹额横在手心,中间一颗墨绿的珠子温润浮光。 “我若没有猜错,自从落木山庄归隐之后便逐渐与外界断了联系,”见楚落风点头,雪沫又道,“既是如此,水庄主怕是对你的相貌都不甚清楚,又如何能凭一个普通的配饰断定你的身份……” “那有可能这个东西便是楚家的家传宝物啊?”有人忍不住插嘴。凡江湖上有名望的世家哪个没有个代表身份的家族信物。 “此其一,”雪沫微微一叹,转眸望着水轻烟,带着致歉的笑意,“还有一个理由……白玉呆瓜当初除了接到英雄帖外,后一日又收到了水盟主的另一封信件,信件的内容正是以般知悉若琉璃花的下落为由,邀他过府相商。” 点到即止,但在座诸位是怎样的心思又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以水游龙的精明谨慎,即使他发现了般若琉璃花的下落,在确保安全之前绝不会轻易交出,所以他心生一计,引来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的谪仙君子对付毒姬,如此,无论哪方胜出都与他无害。 “可是,般若琉璃花不是花么,这……” “天华山巅,瑶花独立,般若琉璃,百年一现,花开五瓣,琉璃生肌,水晶作骨,集天地灵运,蕴物华生机,朝放夕落,接地凝珠,本体枯竭,百年珠荣,”玉无瑕缓缓吟道,正是《百晓天下志》关于般若琉璃花的记载,而后,他抬首,环视众人,“十七年前,江湖上有一五行门,可谓光耀一时,却在风头正盛时悄然隐退分化成如今的吹金门、落木山庄、烟水山庄、火行镖局、土燕堡……以上都有江湖录记载,此外,据无暇所知……”话音略顿,玉无瑕微微一笑,在场的目光顿无一个偏离,安静的厅堂内只有他温文和缓的声音如风一般轻轻散开。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29 章 “也是十七年前,当年的五行门五位门主,亦即是吹金门、落木山庄、烟水山庄、火行镖局、土燕堡的创立者曾一同去过天华山,那一年,正是般若琉璃花百年一现之期,”玉无瑕略略调整了语速音调,似说故事一般侃侃而谈,“无暇由此推测……五位门主定是有幸上了天华山巅,遗憾的是般若琉璃花恰落。无奈珠只一颗,见者五位,于是便商议轮流执掌,彼此互不联系,随机交付另家,待百年后花复绽开,留于后世。”明明是再牵强不过的猜测,可是从谪仙君子口中出来,便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真切。众人顿时深信不疑。 “这是爷爷交与我的,他为何不传与父亲?既传与我,又为何不明说?”楚落风怔怔地望着手心那一点绿意,眼中有不解,有苦涩,还带着最后的挣扎与不甘。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竟是它,爷爷说的宝物竟是它,这一颗小小的珠子竟是招致落木山庄、吹金门、火行镖局、土燕堡一夕覆灭的罪魁祸首!世人都疯了么,有什么会比一家人团团圆圆活着更重要? “落木山庄的布局设计当是令尊的手笔吧,长期的隐居生活已经让他失却了争雄之心,所以,楚老前辈将希望转向了你,他对你的培养你自己当是清楚不过,”玉无瑕的声音依旧淡然无波,他不是没看清他的挣扎,只是作为男子,直面现实是应有的担当,“况,你仔细回想,他将东西交与你时可曾有什么提示?” 楚落风身子一颤。 这是爷爷什么时候给的呢?好像是在说那颗枣树时……“只要还留下一籽,他日仍可荫蔽千里”,他还说,“这是我们楚家的未来,你可要仔细收好,不可离身”……呵,原来爷爷已说得如此直白,楚落风,你当真是蠢笨如驴啊,报什么仇,最该千刀万剐的是你!若是你够聪明,要是你早一刻发现,那么多条人命就不会无辜被害……楚落风,真正的凶手是你!是你! 悔恨在心底蔓延,刀在不自觉中出鞘,他握着刀刃,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蜿蜒滑落。一双小手悄悄覆了上来,柔嫩却坚韧,指尖冰凉,手心却温暖,直透过敏感手背传入心底,扩散成暖风十里,寒气入侵的心渐渐化开,有点安心,有点温馨。 楚落风回头看着正专注地望着他、淡淡笑着的水轻烟,默默反手相握。 “没用的,也不必内疚,即使你交出了般若琉璃花,她也不会就此收手,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只要你们知情,只要有一丝泄露的可能,她都不会允许留下。”雪沫温言慰道,而后正容,“落风,你可愿将它交付与我?” 绕了一大圈子又回到这一问题上,在座啧声又起。这女人好生愚钝,若是私下讨要也罢,可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天下谁人不知般若琉璃花落入她之手,且不论毒姬为它赶尽杀绝,江湖中人哪个不对其虎视眈眈。眼下得之者便如众矢之的,真不知她是贪婪还是无知。可惜了,谪仙君子竟是娶了这样的女子。 楚落风不动,专注地望着她,直望入眼底深处。她的眼那般纯粹坦然,那般简约无华,却是理所当然将整个世界包容在内的博大慈悲。他一咬牙,伸出手去,却在半途收紧再也不动。他知道舒姑娘为他担下风险的好意,可是,他又怎么能为了自身安全陷她于危难之中,不能啊。 “沫儿,这毕竟是其他男子的物事,若你贴身收藏,叫我情何以堪,”玉无瑕蹙眉,仿佛吃味的模样,“不如由我收着,可好?”他的目光是对着楚落风的,嘴角噙着温文从容的暖笑。 楚落风心思一动,终于将般若琉璃珠交出。他能怎样?一个是九天玄女,悲天悯人,一个是世间情圣,深情无二,他们那么理所当然地伸出援助之手,叫受助者觉得拒绝都是一种残忍。楚落风一掀衣摆,单膝点地。 “此番恩情,落风铭记一生!” 两人的背影愈行愈远,青衫飘摇,雪衣灵动,日光被地面未干的水渍折散,又被风吹动,在他们身后铺陈出一幅清新、淡雅的写意画卷,美得恍若不在人间。他们仿佛不是踏在红尘,而是即将行入桃源深处仙人之居。 楚落风心里一阵恍惚,忽然唤道:“舒姑娘……”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那一刹那的心痛难忍。昔日伊人温声软语尤在耳边,一眨眼,却是消散殆尽的身影。他不知道是不是成长都是如此,遇见,然后,忘却,可是那种曲终人散的寂寥与悲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像一个孩子一般红了眼眶。 雪沫驻足回身,眸中有浅浅的泪光。 “舒姐姐,等我们把烟水山庄整顿好了,你一定记得要回来看我们。”水轻烟上前一步,挽住楚落风的手臂,眼中有泪,嘴角带着笑意,娇小的脸上是一种安抚人心的温柔解语。 “好,”雪沫盈盈笑道,“无雪宫的大门也随时为你们敞开。”多般配的人啊,一个倔强耿直冲动,一个精明善解人意。芸芸众生,姿态各异,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曾寻到与之契合的另一半,遇见,何其有幸。 她望了望身边的人,他温文含笑,水浸的眸子能容下整个天地,光影过处却全是她的影子。雪沫伸手握住玉无瑕的手,温润的安定的感觉直达心底,她笑得耀眼濯日。 “白玉呆瓜,我有没有说过……你真好,有你在我身边真好,这个世界有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我骄傲地不可一世,我狂妄地无法无天,我任性地睥睨众生,一切都是源于有你,有你,天下都是我的。 “诚然,”玉无瑕凝视着她,云淡风轻地笑,“那我可曾说过……我有的,都是你的,你要的,上天入地我无所不能。” 两人相视半响,忽的大笑出声,将阳光都染成了风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啦~~ 信马由缰踏红尘 眼前是一架马车,古旧的木色,青布的帷幔,两匹不高不瘦的白马,一位垂老忠厚的车夫,毫不起眼的样子。 雪沫近前一嗅,便狠狠地掐在玉无瑕的腰。 “奢侈!” 马车貌不惊人,但稍一观察便知其内里乾坤。车舆并不是一般的褐色,却是掺着墨绿的纹路,正是宫廷贵族珍之藏之爱不释手的绿檀木,如今却被用来日晒雨淋,怎叫人不生唏嘘;青布也不是什么青布,而是由传说中触之生温、艳阳消灼般若叶连缀而成,再看那车轮镂空的模样,雪沫断定,一会儿马车行驶起来,定会发出泉水叮咚的声音。 “这不是你的意思么?”玉无瑕抿唇眨眼,无辜的样子,见雪沫毫无反应,又解释道,“‘居幽室之内,雅香盈鼻,小泉叮咚,不亦快哉’,不正是你设计的?” “呃……”雪沫在脑中搜寻了许久,才约摸回忆出个模糊的影子。那时她好像刚看完一本话本子,对内里的情节无感,倒是迷上了故事中的终极配角——马车,于是一时兴起便冒出了那样一个念头。如今想来,也不过一句戏言,谁知白玉呆瓜竟当了真,真弄出这样一辆马车来。 “我尚不知你记忆力这般了得。”雪沫轻啐一声,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公子,现在可要启程?”老人下车躬身道。 “是,”玉无瑕温淡点头,忽的,发力擒住那人的手,“你是何人?”此人内力不浅,又易了容,怕是来者不善。 老人双股一颤,噗的一声跪倒在地。 “属下知罪,”竟是中气十足的壮年男子声音,“属下刘汉,奉问殿主之命前来迎接少宫主回宫。” “哦……”玉无瑕收手,扶额苦笑,好像须浪大哥前几日是有提过,竟不觉忘记了。 雪沫在旁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继而一发不可收拾,攀着玉无瑕的肩大笑不止。 “当真好记性!” “老人”心生诧异,却也不敢贸然抬头,见少宫主久久不语,忽的一拍脑门,焕然大悟状。 “少宫主宅心仁厚。此行凶险,少宫主想来不放心属下的武功,故加以试探,属下冒失了。” “呃……”雪沫被自己的笑噎了个实在,愤愤是剐了玉无瑕一眼,他却一派从容闲适。原来出外一番闯荡,别的不长进,脸皮倒是愈发坚不可摧。 “上车吧。”玉无瑕颇识趣,柔声讨好道。 “不要,我想骑马。”出门不易,如今白玉呆瓜在侧,不 “鲜衣怒马”一回岂不可惜。 “好。不过,累了便回马车休息?”见雪沫应允,玉无瑕转头吩咐车夫,“你就跟在我们身后,”想想又补充道,“三百步之外,不得靠近。”刀剑无眼,免得受到牵连。 “是。” 玉无瑕指尖一扫,缰绳脱落,一匹白马谆谆地走到跟前。雪沫微笑着为它顺了顺毛。 “马兄,辛苦你了,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怎么重,您多多包涵。” “你怎知不是马大嫂?”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0 章 “当真?”话音未落,人已在马背之上玉无瑕怀中,他的笑声朗朗鼓动耳膜,玉般温润,风般轻扬。 原来被戏弄了!雪沫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恨恨地掐着玉无瑕的腰。她喜欢掐他的腰,因为玉无瑕其实极瘦,唯有腰上稍稍有肉感,倒不是被虐待,只是,太常动脑。 两人就这么悠悠地晃着,既无缰绳,又无马鞭,由着马儿信步而走。白马低头索路,偶尔嗅一嗅隐秘于绿草丛中的嫩者,咬咬又停停,极是温顺。 天气正好,风和日丽,空气中有浓浓的被日头蒸出来的草香,柔柔的,糯糯的,雪沫靠在玉无瑕的胸口,听着里面平和淡定的心跳,觉得全世界的光都照在了自己身上,无限美妙。 “唉……”上方传来一声叹息,雪沫懊恼地扁了扁嘴,被人打扰的感觉真不好。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雪沫甫一睁眼,便听到前方几位彪形大汉提刀吼道。“扑哧”一声,雪沫笑开。鲜衣怒马毕,又见传说中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台词都与话本无异,也不枉江湖路上走一遭。 玉无瑕微微展了眉,温言道:“难得诸位有心,博我夫人一笑,但是般若琉璃珠乃是好友相托不可随意赠人,玉某眼下心情颇好,不知诸位可否给个薄面,就此收手?” 雪沫一听,便了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原来这帮人并不是真的山贼啊。也对,虽是赤膊条裤,但看这肌肤,明显偏白,怕是“江湖大侠”对般若琉璃花甚是“钟爱”,又不愿失了面子,故如此扮相掩人耳目吧。话说,这台词委实照本宣科了些。 山贼大侠们见已被识破,当即红了脸,也红了眼,杀机已现。 “既如此……”玉无瑕话音还未落,雪沫便扯了扯他的衣角,笑得趣味盎然。 “让我也试试‘锄强扶弱’、‘替天行道’,成不?” “好。”旋即催马上前。马儿走的极慢,悠悠的,晃晃的,偶尔低头啃几口嫩草。 即便如此,前方十几个大汉却无一个敢动,握紧刀刃全身戒备望着二人一马走近,双股颤颤。终于到了跟前,他们又退了几步,几十双眼死死地盯着玉无瑕,他衣袖一摇都可引起阵脚大变。 玉无瑕无奈地朝他们摊了摊手,笑得温柔无害。众人正迷惑间,他身下又钻出一只手,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 一阵幽幽的香气飘散开来,十几个身躯瞬间倒下,掀起尘土飞散,玉无瑕挥挥衣袖尽数挡去。 “醉心花?” “确切的说是醉心迷迭香,比例调配恰当,既能使人昏迷,在醒来时又能神清气爽,唤作‘好眠’。很好用。” 玉无瑕神色一黯,声音沉沉。 “你用过?” 雪沫将手收入袖中,有些颤,鼓脸道:“废话,医者不尝药怎么制药,笨!” “哦。”玉无瑕点头。风来,撩起鬓边长发,遮了眉眼。 “我们是去无雪宫?” “嗯,”过了半响,又补充道,有微微的底气不足,“想让你见见……” “哦,”雪沫扬眉,张牙舞爪地笑,“好吧,让为妻认真仔细地检验一下白玉呆瓜夫君在外几年的历练成果。” 玉无瑕也笑,惊起天边漫卷云舒。 “一般一般,不过区区天下第一宫。”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在喜欢的人身边,阳光都格外温暖吧…… 夜来风雨人未眠 一路信马由缰。 路程很无聊,话语很没营养,却是一路欢笑。 只要是她说的,只要是他说的,哪怕一个“嗯”、“啊”,都带着生命的生动,生活的生趣,便是最精彩的故事也比不上。 当然,这一路,雪沫也长了不少见识。山贼大侠、蒙面大笑、贩夫走卒大侠……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总之,她凭着一手“好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女侠做得有些意兴阑珊。 眼前又是一波人,黑衣蒙面,手握寒刀。 雪沫打了个哈欠,准备不浪费口水,一次性解决。 却见玉无瑕拍拍马头,制止了白马前行,雪沫隐约觉得不对。 这些人不同于以往那几批。身躯站的笔直,像僵硬的尸体,只露出一双眼,目光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绝望。乌云压顶,天边雷电交错,他们像云间走下的恶神,冷酷森然。 雪沫暗暗心惊,此时顺风,所以她刚刚已将醉心迷迭香散出去了,眼前人却岿然不动。 “闭上眼。”正思索间,玉无瑕突然低头道,声音中有微微的无奈,然后,一双手带着温润的触感遮在眼前,世界一片黑暗。 触觉与听觉却无比清晰。先是零碎迅速的脚步,然后是玉无瑕抱着她凌风而起,衣袂振振,然后,感觉有寒气晃过脸侧,然后噗噗一十三声,然后重物倒地的闷沉声,然后,世界安静。 “我想看看……”雪沫听到自己淡然无波的声音。 “沫儿,眼见着要下雨,前面是市集,我们先在那落脚,明日再启程好么?”玉无瑕没有放手,语气轻快,却掩不去那小心翼翼的紧促感。 “我想看看。”雪沫重复,牙咬得极紧。 “沫儿……”手心传来灼热的感觉,一圈一圈扩大,玉无瑕手一颤,被雪沫拉了下来。 隔着泪光,眼前七零八落躺着十三个身影,有些模糊。 雪沫缓缓地从马上爬下来,缓缓地走到那几具尸体前,期间玉无瑕没有扶她,只是默默地跟着,背影落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缓缓拉下一个蒙面黑巾,一张年轻苍白的脸映入眼帘,眉间一点,血如朱砂。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雪沫突然回身,对着玉无瑕大吼,眼泪决堤,她狠狠地撕扯着他的衣衫,薄圆的指甲生生在他白玉般的脸颊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浑身颤抖着,脸色苍白若纸。 “整整十三条生命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这便是你历练的成果,一副杀人不眨眼的心肠?!你杀了他们,你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力?!白玉呆瓜,你怎么能这么漠视生命?!活着,活着,多么不容易啊,你这么能,你怎么能啊?!……”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1 章 玉无瑕始终抿紧唇任她发泄,然后忽的出指,点了她的睡穴。他用袖口轻轻地拭着她眼角的泪,目光温柔而怜惜,恍如托着一瓣转瞬即逝的雪。 “对不起。” 夜半风雨吹开了窗户,玉无瑕起身阖上,一转身,却见雪沫瞪着一双眼望他,黑暗中,润泽如月下寒泉。玉无瑕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顺手为她掖了掖被子。 “疼吗?”雪沫颤抖地伸出手拂过他脸颊的伤痕,指尖冰凉,降了灼痛。 玉无瑕握住她的手,护在手心温暖,笑道:“疼。”撒娇的话语,平淡的口气,眉眼温润,如斯自然无双。 “对不起,”雪沫微微而笑,“迁怒你了。” “知道就好。”玉无瑕眨眨眼,继续笑。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雪沫忍无可忍,用力地拧了他的腰,咯咯地笑。他既然摆出一副无赖状消除她的罪恶感,她怎能不配合。 她与他之间,从来不存在谁欠谁。 “那些人是她的人?” “是,”玉无瑕解衣滑入被中,“确切的说是被她控制的人,以毒攻毒,毒上加毒,除了她的续命药,无解……” “还有呢?” “她还抓了他们的家人,如若失败而回,全部灭口,但若战亡,家人可免,他们没有退路。” “够绝!”雪沫牵起嘴角,不知该讽该叹,半响,泄了情绪,以一种玩笑的口吻道,“世上要有两朵般若琉璃花就好了。” “无,”过了许久,玉无瑕才有回应,声音暗哑如被人刺痛病脚的鹤,他狠狠地在雪沫唇角咬了一口,痛的却是他的心,“有时候我真觉得我该生气一次,那样你是不是就会收敛一点。” “对不起,”雪沫低眉,揉了揉玉无瑕的心口,“我总是对生命怀有太大的执念,我看不得别人糟践生命,更看不得有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我不知道这种执念是对是错,只是放不下。世人都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我总在想,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难道就真的可以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力?推及世间万物,都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难道就因为伤及了人类的利益,就该被驱逐被毁灭?这不公平!我知道这样的念头有些荒诞,可我就是不忍心……” “所以,我才无法生气,我若生气,又怎配的上你。其实,结局早在我心中,终究是我私念太深。罢了,般若琉璃花是你的,你要怎样都随你,可是,我要你记住一句话,”玉无瑕咬牙,一字一顿,“生、同、衾,死、同、穴!” “你威胁我。” “是。”雨打纱窗,零碎迷离,玉无瑕的声音执着清透。 “好,我拼了命也要好好活下去!”雪沫就着手的位置拍下,以示承诺,却听得玉无瑕一声痛叫。 雪沫的手正放下他的心口,掌下是细腻的肌肤以及深浅不一的道道抓痕,她蹙着眉扁扁嘴,道:“原来我下手这么重。” “无妨,打是亲骂是爱,如此深情厚爱,甘之如饴。” “你道是会给自己台阶下,谪仙君子惧内之名如今看来确属实情。” “嗯,如此‘罕妇’,怎能不惧。” 雪沫被逗笑,枕着玉无瑕的肩,抱着他的手臂,合上眼,长睫轻颤。 “其实你那些虚名只有一个最贴切——天下第一君。没有一个夫君比你更包容,更温柔,更体贴,更深情,更好更……护短……”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小吵怡情,对吧…… 云破月来花弄影 清晨雨歇。 推开门,初阳从树梢穿过,被雨水涤去燥热,掺了木叶清香倾泻下来,让人遍体舒畅,心情愉悦。 院中有一俏丽妇人正在洗衣,啪啪捣衣的声音与蝉鸣呼应,此起彼伏,错落有致,远处依稀有蛙声连片,两厢协奏,竟是如珠落玉盘,烟笼琼花般的清丽雅致。 雪沫听得入了迷,恍惚中仿佛回到谷中的日子。远山带雾,日夕红晕,一派宁静平和。 只是,她其实并不喜欢,谁叫她偏生长了一颗不安定的心。 雪沫望了望那名妇人,她埋着头,看不清模样,但初阳在她脸上荡开淡淡融融的光晕,有浅浅的喜悦。 她与她,同命不同人。 “这位是李汉大哥的夫人宁荷香,”玉无瑕声音悠悠地在耳边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明朗透彻,“昨日还未进城便雨势倾盆,恰巧李汉大哥家便在附近……” 许是听到人声,宁荷香转过头来,怔了怔,旋即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帕拭了拭手,款款一拜。 “陋室粗鄙,怠慢二位贵客了。”昨日天气阴沉,那名少年又匆忙抱了人进屋,所以不曾看清了面目,如今一见,险些失了心魂。 混迹风月场多年,早已将绮丽皮囊看厌,然而眼前的少年,清瘦颀长,眉目如画,模样算不上顶上乘,那一身清雅风骨却是世间难寻,唔,怎么形容……天下无双,对,天下无双。尤其是那双眼,明澈而温润,似水,又比水飘逸,似风,又比风安宁,被那么一望,整个都仿佛沉醉在了九天烟霞中,恬静祥和,转盼间,却又惊艳夺目,步步生机。 真是……谪仙一般的少年。跳脱红尘之外,淡看红尘变迁,温柔而慈悲。 她在看人,人也在看她。雪沫见宁荷香被玉无瑕截住了视线,索性就顺了好奇心明目张胆地打量起来。 眼前的妇人布衣荆钗,不施粉黛,俨然山间农妇模样,但言行举止间却是落落大方,优雅从容,一身从骨子里透出的书卷香气。 不知何时,妇人已收回了视线,恰巧与雪沫撞个正着,两人不约而同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尴尬顿消。 “姑娘可是对奴家感到好奇?” 既然对方如此坦然,雪沫便也不再拘礼,大方点头。 宁荷香握了握拳,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日渐上移,院东一棵梧桐投下大片阴影,遮了她的面容,不明喜悲。 “姑娘有所不知,奴家本是出身[],因是家中独女,父母十分溺爱纵容。奴家少时也算念过几本书,自负才学,便常出门与人比学论道,不想竟累及高堂丧命,家破人亡!”神色不见,但是她的声音如杜鹃啼血,说不出的凄楚心惊。雪沫很想阻止她回忆下去,却很清楚的知道,她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倾诉是一头洪水猛兽,来时撕心裂肺,去后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生。 “就因为有位官老爷看上我了,要迎我做不知道第几房妾。我父母当然不允,谁知他……他竟仗着官威不问案无招供以莫须有之罪判了他们斩立决,不日还将他们的……尸体挂在墙头示众……哪里是示众啊,分明是给我看的,他要我求他……”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我没有去,是,我做了不孝女,我让我的父母死后尸骨得不到安葬,我逃了。我不甘心哪,我若回去,那他们为我做的牺牲又算什么?”宁荷香泣不成声,雪沫默默上前握了她的手,她顺势紧紧抓住,如在急流中抓到了一根芦苇。 “还不止呢,后来我辗转去了帝都,我知道官官相护,治不了那个畜生,所以我选择以暴制暴,我要买杀手。可是我已身无分文,于是卖身帝都温柔第一乡闭月楼,花丑丑老板怜我命苦,许我清倌卖艺。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未筹够佣金那个畜生却先找上了门……幸好遇上相公,我大仇得报……却也给他带来的灾难……我终于明白花老板常挂在嘴边的话,难道美丽也是一种罪?若不是,我的不幸又从何而来?”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2 章 玉无瑕和雪沫选择了沉默,美丽不是罪,有罪的是人心底的贪婪与欲望。 “姐姐,你很幸福呢。”许久,待宁荷香渐渐平静下来,雪沫突然开口,嘴角微扬,眼眸澄澈而明亮,如冬日暖阳般地直照入人心底。 若是一般人,讲出这句话,宁荷香或许会认为是一种嘲弄,可是,望着那双眼,却只觉得温暖,有如望见晴空万里,心境一片开阔。她方才做了什么?竟将这么多年深埋心底的苦痛说了出来,说给两个陌生人听?宁荷香怔了怔,再次望向对面的两人,原来如此,那两人有着庙里菩萨一般慈悲的眉目,却比菩萨鲜活,比菩萨有情。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她见到的便是——两个人。站在如此光华璀璨的男子身边,那个容颜平凡的女子却让人难以忽视,只因为那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的惊艳夺目啊。皮相再美,终是浮华表面,时光可消,唯这灵魂气度,却是震撼在人心底,缠绵不去。 “是啊,”宁荷香拭了拭眼角残留的泪,轻轻一笑,云破月来,“此生能遇到相公,是我三生有幸,我,的确很幸福。” 两人对视不语,眼底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是啊,幸福,舍得幸福,方能幸福。 玉无瑕默默地站在一边充当摆设,女人之间的秘密,他务须多探,他只知道,他的沫儿永远能找出最光明的路,无论对己,还是对人。 所谓幸福,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同走,未必偕老,只愿,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呃,要是不用洗衣服就更好了……讨厌洗衣服~~ 一生一世一双人 “嫂夫人,此番多有打扰,来日必当登门重谢。”望了望日头,玉无瑕施礼告辞。 “公子客气了,相公说两位是他的恩人,奴家虽不知原委,却是心存感激,往后会日日在佛前祈祷,愿两位恩公一生平安无忧。” “雪沫也祝姐姐和李汉大哥一生幸福。” 雪沫正欲离开,宁荷香却突然抓了她的手,牵到一边,嘘了眼玉无瑕的方向,面色微红,欲言又止。 雪沫迷惑,但她又不习惯于猜测他人心思,便直率道:“姐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宁荷香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姑娘怕是早已与那位公子有夫妻之实了吧,你既然唤我一声姐姐,有些话姐姐不得不提醒一下妹妹。我看这位公子气质出众,神韵端方,应该是个好夫君。若无他顾,你们便尽早成亲吧,女儿家的名声可惊不起一星点闲言碎语。”玉无瑕脸上的抓伤她这个过来人怎会看不出来。 “呃……”雪沫微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是答其实他们已经成亲了呢,还是答他的确是个好夫君,亦或是他们其实没有夫妻之实? 正犹豫间,却闻不远处玉无瑕朗朗答道:“多谢嫂夫人挂心,我们已经成亲了。” “啊?”这下轮到宁荷香怔忪,“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当然。”玉无瑕嘴角略抽,一想到那几个妖怪,淡定从容的仪态马上破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全了,只是父母是父母,媒妁也是父母,又因新人年纪太小,洞房便成了掠床夺枕,互相欺压,再然后,被一句“既是成家立业,尔等便要自立门户”扫地出门。起因是何来着,哦,两盏灯笼委实太亮,故此,再配一对方是正道。 往事不堪回首,妖怪的诡异心思难测! “那么……”宁荷香仍旧怀疑地上下打量着雪沫,看这装束,明明是还是未嫁的姑娘啊。 雪沫被盯得浑身难受,只好退几步回到玉无瑕身边,借玉挡灾。 “真的,我们已经成亲十二年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宁荷香彻底不信。明明是少年模样,怎会成亲十几年? “妹妹,你听姐姐说……” “香妹,你这是做什么?”门外突然走入一名男子,年约四十,面貌英挺,目光磊落坦荡,一望便让人觉得正气凛然,大侠风范。 “李汉?”雪沫诧异地望向玉无瑕,玉无瑕点头认可。 “属下见过少宫主,少夫人。”正是卸了易容术的李汉,他抱拳行礼,眸中满是由衷的崇敬,一位大侠对一名少年。 “相公,你说他便是……”宁荷香噗的跪地,“恩公在上,请受小妇人一拜,方才是奴家愚昧,不知是救了我们夫妻性命赐予我们新的生活的玉少宫主,请少宫主恕罪。”一句话,铿锵有力,竟也添了几分巾帼侠气。 李汉也一同跪下。 “李大哥,嫂夫人,你们正是折杀无暇了,”玉无瑕扶之不及,懊恼叹道,“罢了,权且折寿受你们一拜罢……” 此话一出,两人慌忙起身。怎可让少宫主折寿,这样的人,该是寿与天齐才好。 气氛有些尴尬,雪沫适时上场,她望着李汉,嘴角一抹狡黠。 “李大哥,刚才可是从外面回来?” 李汉一怔,立刻低头,胡乱应了声。 “是。” “可是‘刚刚’才回?”雪沫特意加重了“刚刚”两字的音调,她有留意到,李汉的眼圈红红,正是哭过的症状。这般刚强的男子也会为心爱的人儿温柔流泪呢。 李汉愈发困窘,他不愿让妻子知道他为她而心痛,只会在往后的日子能待她更好些。 玉无瑕早已读懂了她怀着好意的捉弄,便顺了她的杆往上,适可而止。 “天色不早了,我们尽快起程吧。” 雪沫当然点头称是,末了又回过头,道:“李汉大哥,反正无雪宫已经不远,你就别送了,在家多陪陪姐姐吧。” 李汉有些心动,犹豫着望了望玉无瑕。 玉无瑕微笑应允:“其实,我比较嫌弃你打扰了我们夫妻二人独处。” 当下逗笑两人,惹怒一人。雪沫咬牙切齿直招呼他的腰。 笑闹一番后,两人正式告辞。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3 章 李汉和宁荷香比肩目送,依稀老夫少妻模样,眉宇间一致的幸福却将他们紧紧牵住,溶成一体。 “相公,方才少夫人说他们成亲已十二余载,可是他们这般年轻,莫不真是仙人?” “不,神佛不若他们有情。” 依旧两人一骑笑踏红尘,依旧是信马由缰悠闲姿态,依旧云淡风轻晴空正好。 “我说白玉呆瓜,其实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玉无瑕挑眉,静候下文。 “你是哪里有恩与人家?” “李大哥原名李瀚啸,江湖排名三十一,那日他为救嫂夫人杀了那名高官……江湖杀戮本是寻常,可是一旦牵扯到朝廷便是按律当斩,更何况朝廷重臣。李大哥便只能带着嫂夫人亡命天涯,无雪宫收留了他们,洗却前缘,给与了他们新的身份新的人生。其实,我并未帮到他们什么,这世上,没有李瀚啸了。” “傻瓜,”雪沫轻轻地环了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口,眼角有些湿润,“能活着便好啦……我的白玉呆瓜好像救了少性命呢,我的白玉呆瓜真好真善良真伟大。”这便是他建立无雪宫的原因吧,以一己之力,守护千家性命,一方安宁。谪仙哪里衬得上他的良善可爱。 “唔,那你排名第几?” “末尾。” “倒数第一?”雪沫当下扬眉,愤愤不平,“哪个没眼光的排的名,我非扎他几针让他耳聪目明些!” “无雪宫、玉无瑕。”玉无瑕的声音中掺着笑意,若柳絮因风,温柔和煦,又生机盎然。 “嗯?”雪沫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望着他,玉无瑕笑得愈发灿烂,惊碎了眸中的日光,璀璨生辉。 “避嫌,所以不上排名,但每张江湖榜上都有落款,所谓末尾。” 捣鼓了半天,原来又被耍了,当下感动全散,只剩可恶可恨,以及手下腰肉的触感。 “喂,倒数第一,这里可有市集,我想去市集。”抬指拂过玉无瑕脸颊,伤痕顿然无踪。 “也好,也该休息一下,前面便是市集。” 当两人打马过市,正是一落目光相送。雪沫又忍不住掐了掐玉无瑕的腰,直叹妖孽祸水。 雪沫中途喊停,却是一家珠宝店。 沫儿一向喜素雅,头发也是一根白锻点缀即成,怎么竟想着来挑珠宝。此刻,号称智极的天下第一宫少宫主玉无瑕眼中也迷糊一片,只得从容地跟上。 雪沫目不斜视,直接走到一堆头饰面前站定,对一堆簪子挑挑拣拣,末了皱了眉头朝老板喊道:“没有素净一点的样式么?” 老板打量了两人的气度装扮,马上迎上前来,笑脸堆得很高。瞧这打扮,瞧这风度,贵客哪。 “小姐要什么样式的,只管说来,本店可是本城最大的在珠宝店,只要是您说的出来的,我们就有供得上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样式不样式的,只要素净简单一些的就成,”反正她对头饰之类的不是很有研究,就是觉着眼前的都太晃眼了,“哦,对了,就是可以把头发盘起来那种。” 哪个簪子不能盘发!老板在心里暗吼,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管笑着问道:“敢问姑娘可是喜欢玉器这类的?” 雪沫摇头:“不知道。” “那么珍珠……?” “不知道。” “骨簪?” “不知道。”雪沫有些不耐,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 老板只好把镇店之宝都搬了出来,真可谓花式纷繁,应有尽有,却没有一件入了雪沫的眼。老板又气又恼又不好发作,若不是她身后的公子一副书生模样,笑得温文尔雅,他都以为她是来砸场的。 “你看这个可好?”玉无瑕笑眯着眼将一根玉簪递上,雪沫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一根白玉簪,被雕琢成竹的形状,骨节分明,细叶生温,顶心一瓣霜花寒雾弥漫,它静静地落在玉无瑕的手心,恍若沾染了他的气息,冉冉生烟,仿佛一眨眼便要随风散去。 “就是这个,刚才怎么未发现。”雪沫欣喜地抓住,连同他温暖的手。她抬头,看见他及腰的墨发如瀑倾洒,却无丝毫凌乱,像最上等的绸缎,散发着珍珠的光泽。他发色漆黑如夜,衬得红唇欲滴,几缕发丝遮了眉眼,眸在其中若隐若现,盖过星空的璀璨。四周寂静一片,灼热的目光交织成他华丽的背景,天地之大,只有他一人熠熠生辉。 雪沫牵牵嘴角,终于舍得将视线收回,咽咽口水暗骂一句妖孽算是解咒。同时又忍不住得意,这可是自家夫君呢,再看看四周,那么多双绽成桃花的眼,当即,结下发带上前把玉无瑕的发一把扎起。 “像个妖怪,丑死了。” “哦,”玉无瑕无奈地抚了抚秀挺的鼻,“你会盘发么?” 雪沫摇摇头,把玉簪塞入他手里,意思很明显,你帮我盘。 玉无瑕向店家借了把象牙梳,就对着店里的菱花镜为她梳发。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望着他,甚至街上的行人也忍不住进门来敲个究竟。一时间,万人空巷,只为见一双人束发盘髻。 象牙梳在玉无瑕指尖浮光,像一件有了生命的神器,所过之处,云墨随风。轻绕缓挑,他像一个初学的画者,小心地描摹心上人细致的容颜,没有高超技艺,唯一心温柔怜惜。 雪沫盯着镜中的照影,望见的是他一双脉脉含情的目,那般专注宠溺。她微笑着,看着他慢慢地把她描绘成他的妻子,一个她该有的姿态。 象牙梳落,玉无瑕微微一笑。雪沫扫了一眼镜子,觉得很满意。倒不是玉无瑕技术多好,这些她都不懂,反正只要是白玉呆瓜做的,总是好的,不好也是好的。她只知道,她现在与他站在一起,所有人都会叫她一声——玉夫人。 玉无瑕的夫人,与他并肩而立,携手一生的人。 这是承诺,她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环顾四周,她看到了无数道歆羡的目光,已超越了对相貌的垂涎,只是一种对幸福的憧憬。 女子的肩儿不宽,无意担起富贵荣华,女子的手儿纤细,只愿牵住一心良人的手,足矣。 人走茶凉,老板觉得很冤,东西没卖出,倒是看了一场郎情妾意的戏,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台词都没有的哑剧,怎么偏生叫人看得只想流泪呢。 转身拾起桌上的象牙梳,苍白的颜色,却仿佛沾染了世上最流光溢彩的灵魂,他忽然舍不得放手,他想,他该送家中的黄脸婆什么东西了。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4 章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缠着被子睡还感冒,老天还真不仗义~~ 画上君子踏歌来 雪沫兴致正好,逛了好几家店铺,听人家唤了好几声夫人后愈发笑得合不拢嘴,直嚷着要去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 于是,玉无瑕就领着她去了一间茶馆,貌不惊人,名却大气,叫做“天下”。 茶馆很普通,茶水点心也不甚可口,只是极符合雪沫的要求——人多。瞧这楼上楼下进进出出,上至曲星下凡,历劫完毕,自然回归天庭;也有人说是因为皇上看中了他要招他为乘龙快婿,可是他已有青梅竹马的恋人,于是爱美人不爱权势的萧状元连夜带心上人私奔了;还有人说,萧状元本性淡泊,功名利禄非其所愿,只因家中逼迫,如今光耀门楣的目的达到,便布衣老驴,逍遥去也……”当是时,茶馆内已是唏嘘一片,连雪沫也不禁好奇起来,却听说书人再拍一声醒木,笑得高深莫测,“但,这些,全是谣传!” “为何?!”有一人脱口而出,周围一群人一致瞪大眼望着说书人,“难不成老人家知道内情?!” “正是,”老人手拂长须,骄傲之情溢于言表,“此事乃老夫亲眼所见,这世上除了当事之人,只我一人知晓。萧状元非出走的,而是被……劫走的!” “何人如此大胆敢劫走当今状元?!” “这个嘛……说了这么久的故事,小老儿有些累了,诸位看官欲知下文,明个儿赶早。”说书人醒木三落,施施然离场。 “老头子慢走,不把故事说完不许走。”有一大汉上前一步拽老人的手,却在前一秒被一只手挡开,只见刚刚还在为雪沫斟茶的万福站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面色肃然道:“茶馆规矩,尊重在此谋生之人意愿。” 大汉一惧,方才他一时情急使了十成的力道,却被这小伙计不费吹灰之力挡开。也是,无雪宫的人岂是泛泛之辈。道了声“得罪”便落荒而逃。 余下之人虽有怨言,却无一人敢上前,雪沫也只得在心中暗暗道一声惋惜。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兀的,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在一片嘈杂中,恍若烟花一绽,显得尤为清晰,“劫走他的是一名女子。” 说书人脸色一变,雪沫不由好奇地望去,只见一名黄衫少女据桌而坐,好似未注意到她的一句话已引起满堂关注,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白“板”,手指跳动如拨弦。长发及膝,只用了一根同色丝带束了半边,随着脑袋的晃动,顺直的发微摇,像那河岸的垂柳,俏皮也温柔。 “而且那名女子一定是江湖中人……啊,极有可能是一个生在草莽内心良善的山寨女大王!唔……一日,她下山公干,巧遇萧公子踏春寻幽,一时惊为天人,于是乎便把他劫回山寨做了压寨相公。呃……萧公子本是抵死不从,经过一段时日发现了女主本性,然后呢,就日久生情了……接着呢,两人共同经历了大劫小劫千张结,遇见了男配女配炮灰配,终于修成正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好大好团圆,好俗,好俗。” 黄衫女子兀自摇头晃脑说得兴起,说书的老人已然离去,茶馆内的人也各忙各的,只雪沫双手托腮认真地听着,非为故事,只是觉得,信手拈来便是一个故事,此乃同道中人也。 黄衫女子呷了口茶,突然,转过头来,两人视线一接,仿佛心有灵犀般的,都展了眉眼。 雪沫启唇一笑,梨涡隐现,黄衫姑娘眼睛一亮,抱起桌上那个白色的似盒非盒,似的东西飞奔而来。 “我叫竺竹然,接受我采访好么?” 雪沫的眼神还未从那白色物体上一块水晶状板面离开,冷不丁听到一个陌生字眼,当即只能干瞪眼。 “姑娘,你说什么?” “采访啊,唔,就是我问你答,”竺竹然笑着解释道,鹅蛋小脸,不怎么漂亮,但笑起来眉眼弯弯,两颗虎牙灿灿,孩子般的温柔,叫人忍不住亲近,她瞟到雪沫的目光,指指她注视的东西,“这是电脑。” 又是个新词,雪沫还是不解,不过她天生好奇心欠缺,觉得再追究无益,都不如眼前的女子来的可爱。 “我叫舒雪沫。” “嗯,雪沫,你好,”竺竹然在电脑上打上一行字,忽然想起什么,又抬起头,“舒雪沫?这个名字有点熟,哪里听过来着。” 竺竹然兀自沉思,雪沫便静静在旁伴着。玉无瑕缓步走来,手中托着一个端盘,却是四碗茶,一叠点心。见到竺竹然也不惊讶,只悠然坐下,雪沫迫不及待捏了块点心送入口中,松软滑腻,入口即化,比之店中先前之物,真是天壤之别,该是玉无瑕亲手所做。 “啊,原来是你!”竺竹然突然叫道,清浅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玉无瑕,恰似于灯火阑珊处寻到了梦之所在,一瞬间点燃了眼中的勃勃生机。 雪沫一口糕点噎在喉咙,玉无瑕忙递上茶水,看她大口喝下的样子,又不由好笑,论暴殄天物,这天下谁能及她。俗称“金镶玉”的极品君山银针啊。 “君子,出来见客!”竺竹然不管不顾,继续兴致盎然。这“君子”两字读音极怪,“子”为上声,恰同孔子、老子之音。 “来了,来了,别大呼小叫的,丢了本少爷倾国倾城的脸。”内堂有人应了声,似将糖融进一练横坤的虹,绮丽夺目,嚣张至极。却又叫人心甘情愿地把他托在手心,任其高高在上,恣意跋扈。 只要他要,天上的星星都该是他的。 随后,若漫天烟花绚烂,惊艳了所有人的心魂。诚如他所言,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更是一种倾国倾城的绝代风华。笔墨难书,唯最高明的画者堪画其形,难画其骨。他本身即是一幅画,江山城阙成了他脚下尘埃,他在画中寂寞了千年,承载了千年的光华渲染,每一丝骨骼中都浸溢风流写意,红唇一绽便是一场盛世繁华。 待回过神,人已在眼前,手托一叠点心,边吃边囔囔:“我说无雪宫怎么这么小气,这个大的基业,点心这么难吃,不带这么糟蹋本少爷的胃的。” 目光一点,霎时贲亮,一个恶狗扑食将桌上糕点尽数纳入怀中,笑得像将整个世界的糖都占为己有的孩子。这些粗鄙不堪的动作被他一做,竟如伶人舞步翩跹,牵云拂花,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我说我闻到香味了吧,去厨房却找不到,原来是你先下手了。”少年不顾形象,塞了满口食物,脸儿鼓鼓,唇红齿白,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掐掐他的脸。 有人这么做了。竺竹然狠狠地拧了拧他的脸,又用袖子蹭掉他嘴角的碎屑。 “君少爷,您能不能端庄些。” “哪个混蛋发明了‘端庄’两字,本少爷穿回去灭了他,什么朽木脑袋!”碎沫喷了离他最近的竺竹然满脸,她气得大吼:“君月闲!”同时一脚踹出。 君月闲急忙闪到一边,操起桌上的一碗茶,不紧不慢地嗅了嗅。 “嗯,茶照上楼人,君山破湖影,君山银针。茶是好茶,可惜用错了茶具,该用玻璃杯才好。”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5 章 “闲月君子果然见多识广,眼下条件有限,请公子权且将就。”玉无瑕起身施礼,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雪沫却从他嘴角眉梢望见了喜悦。 既有一见钟情,何妨一见如故。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请求了,本少爷就大发慈悲地将就下好了,”君月闲抿了口茶,又皱眉道,“其实你那个糕点做的也不够好,太淡了,本少爷喜欢吃甜食,甜不怕。” 这样子,这口气,明明很是欠揍,可是,对象是他,又是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若这世上真有天生就该受人宠的,那么,只有他。 “好。”玉无瑕点点头,笑得认真。七君子中除了倾云君子与他相熟,其他的都只心向往之,缘悭一面,如今又见一位君子,一见如故。若齐名者都是这般神秀妙人,这虚名倒可欣然接受。 不知是不是彼此间心有灵犀,七人都不曾寻过彼此,只莫名地觉得,冥冥中又一条叫做宿命的丝线终究会引领他们走向重逢。是重逢,务须过去,一眼便是相知。 见两人自顾自“眉来眼去”,丝毫没有理会旁人的意思,竺竹然实在忍无可忍,推了推君月闲。 “喂,靠边站,别打扰了我办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君月闲嘟囔一声不动如山,忽的袖手一动,袭向玉无瑕,“啊,想起来了!” 玉无瑕始料未及,堪堪躲过掌风,却仍被君月闲擒住了手腕,察觉到他没有恶意,便放弃了抵抗,任其由腕转向手心,手覆其上。同时,又不禁在心里赞叹,好快的动作,内力可谓深不可测,恐怕在我之上。若不是闲月君子从不出手,怕这江湖第一的位置还轮不到倾云。 君月闲闭目沉思片刻,突然放手,不复嬉笑模样,视线停驻在雪沫和玉无瑕身上。空灵而辽远的目光恍若穿透虚无到达一个未知的彼端,依稀怜悯崇敬。 玉无瑕和雪沫只觉得心神有一刹那的游离,仿佛在他冰凉的指尖萦绕了一圈,回归原点,若有所悟又怅然若失。 “得罪,”君月闲恭敬一拱手,又回头对竺竹然道,“时候未到。” 竺竹然疑惑地看着他,似懂非懂。 “为什么?” “你难道想要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刹那间恢复了慧黠淘气,叫嚣着拍了下竺竹然的头,又下意识地揉了揉,满眼的宠溺。 竺竹然佯怒,但嘴角笑意温柔,满眼的纵容。 他们,不知是谁宠了谁,谁纵容了谁。 走出茶馆大门,竺竹然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君月闲有读心的能力,他刚才,一定是看到了他们的未来。这么好的两个人,难道会有什么灾难? “我看到了……”君月闲故意拖长了调,看着竺竹然清浅的双眸徐徐生辉,突然仰天长笑,“佛说,不可云,不可云。” 然后揉了揉竺竹然的刘海,趁着她未反应过来发飙之前赶紧闪人。 阳光将他的衣衫染成了虚无的颜色,飘渺如游戏人间的神灵。调了蜜的声音幽幽传来:“云了也白云,这件事,他们不得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申明三点: 一,不要问我为什么用了这么玄乎的语句来描写君少爷,因为他本来就玄乎。介绍下,君月闲,俺家老二。顺道提下咱其他孩儿,老大唤大神,老二称二少,老三是三爷,老四还是老四,老五乃五郎,老六可以唤六儿,老七嘛,小七呗,性格所定,ver。 二,此竺非彼竺,其所言所行咱概不负责,纯粹取名无能。 好吧,我承认,是我盗了她的名。 三,没错,这两个家伙乃穿越来的,却又算不上穿越,即非典型穿越,那么什么叫做非典型穿越呢,此事说来话长,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呃,说书的也会传染……) 最后,看文愉快~~ 竹映雪楼带风雅 一路波折不断,回到无雪宫已是月移西楼,华灯初上。 无雪宫位于幽谷深处,四季如春,一路繁花相送。到了主楼前,却只剩秀竹茂密,雪色楼宇穿插其中,晕染了碧色的月光返照,连绵成玉璧生烟,恰似雅君子笔下的墨宝,遗世独立,雅骨天成。 雪沫下马走近,眼前“无雪”两字轻落重收,收折犀利,给人飘逸如风、云卷霞舒之感,正是玉无瑕手笔。 “这名儿取得实在忒没深度。”留下一言断语,雪沫举步入内。 玉无瑕哑然失笑,指尖掠过腰间玉笛,吭的一声清脆空灵。是啊,无雪,无你啊。 正游目间,前方一阵凌乱脚步,带着欢快的节奏。 “少宫主,你回来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青年的男子,五短身材,粗狂五官,属于一入人群便寻不出的平凡相貌。他眼里的目光却是明亮生辉,可见内心的喜悦。 他身后一大群人整齐跪倒,中年男子也突地单膝点地。 “这次少宫主怎么不提前通知下,害属下们措手不及。” “说了千百遍了,无雪宫只是你我安身立命之所,哪来这许多礼数,须浪大哥,你们快些起来吧。” 待众人立定,玉无瑕牵了雪沫的手走近几步,月华如霜,两人的面容清晰可辨。 “这是少夫人。” 一时间,鸦雀无声,竹间偶有几声虫鸣响起,突兀裂锦。雪沫目光淡淡从每张脸扫过,不意外地看到了失望,她坦然一笑。 “我叫舒雪沫。” 众人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唤了声“少夫人”,语气态度俨然与方才对玉无瑕天壤之别。是啊,他们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的少宫主怎么会娶了这么个“丑妇”,暴殄天物,怎叫人不扼腕叹息,难以接受。 人群散尽,只余须浪一人随侍左右,以他的身份,本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但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少宫主,所以态度煞是谦恭。其实,无雪宫哪个又不是如此。 见须浪眼角不时瞥到雪沫身上,玉无瑕不动声色地提高了音量。 “沫儿,你看须浪大哥这人如何?” 雪沫回头瞪他一眼,这不摆明了叫她得罪人么,可是,叫她撒谎讨好别人她又不会,只得实话实说。 “好大喜功,粗枝大叶……”见他刚才迫不及待赶来,言语中又下意识抱怨中便可看出,雪沫偷偷瞄了眼须浪,只见他怒目而视,满脸不服,忙又接道,“却是忠诚坦率,可亲可爱。”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6 章 果然,须浪立刻喜笑颜开。 “嘿嘿,少夫人赞的我一张老脸都不知道放哪了。” 雪沫微微而笑。她觉得,心思单纯的人其实最聪明,因为他们往往能抓住最该抓住的,所谓重点。 “白玉呆瓜不通世故,须浪大哥,你们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无雪宫有如今的气候,全是你们的功劳。”这是实话,白玉呆瓜虽然刻苦,但毕竟无法全能,若没有这样一群可爱可敬的人在他身边辅佐,也走不到今日。如此一想,不由心存感激,略倾了倾身。 “哪里哪里,全是少宫主聪明绝顶,料事如神,我不过跑跑腿而已,”须浪笑得愈发欢快,当下泄了成见,露出亲近之态,挠着脑袋道,“其实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的小命还是少宫主捡来的呢。” 雪沫回头询问地看了玉无瑕一眼。 玉无瑕但笑不语,只将目光移向须浪。 须浪话一出口,不吐不快。 “少夫人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种地的……嘿嘿,我本来就是种地的……其实本来守着家里一亩三分地,我又天生一股蛮力,养活家里老小不成问题……” “可是,天不长眼啊,连年大旱,朝廷那些狗官又征税征的跟驴粪里扣草籽一样……老子忍无可忍就召集了村里一帮弟兄占山为王,闹出了几年倒闹出了些名堂,得了个黑云山蛟龙寨的称号。” “后来,朝廷出兵说要剿了我们,那士兵啊,黑压压的跟另一座黑云山似的,我们中本来就没有几个读过书,做事从来靠一身蛮力,当下便都没了主意……后来,后来,少宫主来了……”说道此处,须浪顿时激动起来,回忆起那一刹那的惊艳,不胜感慨,“那时,我们看见少宫主青衫白马忽然出现开得像火一样的山茶花中,真当是从云间走下的仙人呢。” 雪沫闭上眼,想象着年少玉人取次锦绣花海的绮丽美景,思绪一下飘出很远。那是十三岁的白玉呆瓜呢。她失陪的这六年,他又走过多少繁华似锦,多少寂寞花开? “咳咳,其实,”待回到玉尘苑,须浪退下后,玉无瑕扶鼻苦笑道,“那时年少气盛,一心想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所以,此行,本是单枪匹马剿匪去的……” “然后听到他们的苦衷后便改了主意?”雪沫无大惊讶,只因太过了解。十三岁的玉无瑕哪里有那么厉害的心思。义薄云天救苦救难?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虎穴倒是一根筋的白玉呆瓜会做的事。他不是神,如今的云淡风轻,都是跌跌撞撞经年积淀的结果。 随后,望殿主百清前来谒见。百清一袭鎏金松纹褐袍,长须星眸,举止稳重儒雅,雪沫觉得,他是无雪宫唯一一个具有领袖风范的人。 而他,也是唯一一个见到雪沫没有泄露丝毫不满的人。他本是百晓堂后人,辨人能力自是不差,眼前的女子虽称不上姿容俏丽,但眉宇间的灵秀大气却是举世难寻。 玉无瑕则默默感慨,同样是长辈,怎么差别就如此之大。那几个妖怪啊…… “说起儒雅,另一个人倒更贴切些,不过……”玉无瑕嘿嘿一笑,带些狡黠,“你明早见了便知。” 果然,翌日天刚破晓,那人便踏着玉无瑕掐准的时刻前来。 昨日听了玉无瑕一番描述,雪沫对宿昔依稀有些了解,少时淘气复苏,忽起了戏弄之心,玉无瑕自是舍命陪君子。 于是便有了宿昔一进门忙喃一声“非礼勿视”退出,满脸涨红的情景。宿昔在外守候许久,见里头毫无动静,便又敲敲门。 “进来吧。”玉无瑕忍笑,作出一贯淡然表情。雪沫却忍不住,把头埋在他怀里笑得直颤。 宿昔一进门,刚退下的红潮又汹涌而至,但见当事人一脸坦然的模样,他倒不好在退缩,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边。 其实,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玉无瑕正坐案边阅卷,雪沫蜷在他怀中玩弄他的头发。垂首抬额间,肌肤相触,眼波纠缠。 何等於旎春光,简直是伤风败俗!宿昔直在心中怒斥,想他本是堂堂秀才,寒窗苦读十余载,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皆是倒背如流,女戒女则不敢说通彻,了然不在话下,怎见得妇人如此放浪形骸。岂有此理! 《女戒》有言:“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 此女行为放荡,是为无德,岂有此理! 见客不顾,是为无言,岂有此理! 衣鬓不整,是为无容,岂有此理! 茶礼不奉,是为无功,岂有此理! 来时就曾听说少夫人颜丑,本来怪罪他人不恭,如今看来,倒是心更丑陋。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想到这,已是怒极攻心,也不管少宫主在座,拂袖而去。 岂有此理! 望着那负气离去的背影,回想方才那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咬牙切齿就差捶胸顿足的模样,雪沫顿时从玉无瑕身上滚落,大笑不止。 “果然是书呆啊!”能被玉无瑕算准时间,说明他守时,或者说墨守成规;非礼勿视,说明他守礼,或者说冥顽不灵;满脑子女戒女则,说明他守旧,或者说食古不化。 “当初你怎么把他拐进无雪宫的?” “一句话——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玉无瑕把她从地上拉起,重新坐入怀中,双手合拢温暖着她冰凉的手,“宿昔原是赶考的秀才,自小聪慧,读书万卷,过目不忘,然屡试不第,便要投湖自尽……” “天哪,这书呆,”雪沫撇撇嘴,“不中也好,以他那样的性子,入了朝堂怕要吃亏……”忽的眉眼一挑,狡黠顿起,“你猜他刚刚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玉无瑕扶鼻苦笑:“一目了然,岂有此理。” “嘿嘿,好玩,咱下次再逗逗他。”雪沫兀自盘算,梨涡深深,像个调皮设计着恶作剧的孩子。 玉无瑕望着她,心内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某个片刻,那个整得他日不安生、夜不得寐的小女娃,那般骄傲扬起的如画眉眼……恍如隔世。 “沫儿,你这又是何必……”明知道此时任何情绪对你来说都是负担,为何就做不到心静如水,此时的你,心可痛着?……可是,那样的你,便不是你了。 “我不在乎,”显然,雪沫误解了他的意思,“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无关道德,无关名声,舒雪沫的一生,只做想做的事。现在我只想,陪着你,或是你陪着我,重拾缺席的六年点滴,从过去走向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刚开学,脑袋混乱啊混乱~~ 月上柳梢美人邀 雪沫拥着锦被蜷倚在窗边,望黑夜深沉,一月当空。 “今日我要去赴一美人约……” 回想起玉无瑕临走前留下的话,雪沫不禁莞尔。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7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8 章 “你是在指责我手下弟子上门挑衅……” “你我即为‘同行’,难免竞争,本来也无伤大雅,只是……”玉无瑕迅速劫回被打断的话语,无礼也罢,他不想再浪费无谓的时间,“若伤及了性命玉某便不能坐视不管……无论是无雪宫还是倚月楼,既然接纳了他们,则自然应承了护他们周全,如今却让他们成了争利的工具……”玉无瑕微微一叹,“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谪仙君子果然宅心仁厚……”溪月冷哼一声,乌骨扇迅得收起,直指玉无瑕鼻尖,“呸,好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不过是因为你们处在优势,怎么,怕了,怕总有一天无雪宫会被倚月楼踩在脚下!” “溪月楼主过虑了,”玉无瑕温文颔首,“玉某无才,但无雪宫内卧虎藏龙,要败了他们的家委实难办了些。”说罢又低眉无奈地笑,威胁人了呢。有些事不是不做,只是他天性使然,习惯了由着别人的节奏去配合,但是一旦触及了底线……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不是? “你……”原本是极嚣张的话语,可是从他口中出来,偏生就那般理所当然,溪月一时无言,只愤恨地瞪他,玉无瑕却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只听风携来那温柔醉霜华的声音。 “你本不是一个狠心的人,莫再勉强自己。” 戒女一则天下知 那日会谈之后,倚月楼与无雪宫的正面冲突算是告于段落,玉无瑕却愈发忙碌起来。 这一次,玉无瑕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雪沫知道,这世上能让白玉呆瓜收敛闲散的,舍我其谁。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伴着他,望着他。从冰晶般的指尖到修竹似的身姿,定格在雪玉雕就的脸,越看越觉得自家夫君真当当是俊得天下第一、举世无双,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谁冷落了谁,只是觉得,这样,便已很好很好。一如谷中的岁月,平庸却安逸,彼此就是整个世界。 然而,又有不同。 这里是无雪宫,无雪宫很热闹。 雪沫靠在窗口,听着隔墙传来宫人们繁忙的脚步、热情的招呼,就像一首朴实而欢快的歌谣,每一句都在谱写生命的光彩生活的喜悦。阳光照在脸上,只觉得直入心底,温暖地叫人止不住微笑,那便是幸福吧。 其实,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天下第一宫,只是一群人苦心经营的一个家而已。它有些世俗,有些喧闹,有时争吵,有时算计,可是,很真实。这里是他们的家,住着他们的家人,每天,他们都在为家打拼,过得辛苦,却睡得踏实。 仅此而已。 除了家与家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们能永远拥有的。 雪沫转头又望玉无瑕,温柔的眉眼五官,温柔的神情仪态,阳光在他额间飞散,像九天的霞光,神圣高洁,第一次觉得,其实,谪仙这个称号倒也合称。他那么那么努力地在给予更多的人一个家啊。 玉无瑕忽的抬首,微微一笑,风起云舒。 “怎的,又看痴了,”见雪沫两颊生红,作恼羞成怒状,忙识相地低头,“不打搅了,夫人慢看,慢看。” 换来腰间狠狠受袭,雪沫掐的极有技巧,看似恐怖,其实并不怎么疼,但玉无瑕还是很配合地痛叫几声,算是服软。 雪沫满意地归位,一转身却见宿昔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宿昔啊……”正欲说些什么,宿昔袖一甩,愤愤离去,只留下一声言简意赅饱含情绪的——“哼!” “呃,他可是一受刺激便会采取行动的一根筋派?” 玉无瑕淡定点头。 “是。” “那么……”雪沫喜笑颜开,“有好戏看了……不,演了?” 玉无瑕无奈扶额,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恐怕,是的。” 果然,是日晚,雪沫便收到了一本“厚厚”的《女戒》,墨迹未干,正是宿昔“注解版”。 雪沫怀着十二分的诚意拜读,连晚饭时间也未放过,期间,依稀窗口有人影一闪而过,想是“老师”前来视察。 读罢,雪沫深有感触,当下大笔一挥,写下一篇《戒女》回赠。 “舒门雪沫,少性乖张,顽劣无仪,蒙先祖之荫庇,赖老天之困顿,赐君无暇,诚惶诚恐,不觉于今十二余载矣。 今承宿师教诲,有如当头棒喝,感慨万千。追忆往日种种,浑浑噩噩,庸庸碌碌,不堪回首。余性惫懒,三从未知,四德不明。生产偶事之,女红偶学之,皆随心意,且都无终,愧不能言。余之姻缘,林林总总,能叙之,唯恩爱而已,噫嘻嘘,无颜涕零。 余深以为耻,故作《戒女》一则,以己之痛,明来着之眼,戒之,慎之。 一戒女颜丑。人之爱美,如狗之食甘草黄,天道使然。妇若颜丑,切莫从夫,天理不容。此过,余背负多年,体会深切,怎一个罪孽深重了得。 二戒女言丑。何为言丑,顾名思义,言辞不当。何为不当?一言以敝之,与夫君言语有悖。汝君若指鹿道马,汝当叹,此乃良驹也。吾尝不得要领,悍妇之名背之久矣。 三戒女行丑。古语有云:“坐不分膝,立不摇裙,笑不露齿,怒不高声,行不露足”,是女子皆当遵从。余实愚钝,此戒余思虑多年,尚未得果,缘何唯女子当端庄正身?大抵,古语,皆是真理。 四戒女才丑。女子无才便是德,实为荒谬。女子当通读四书五经,上知天文,下达地理,智谋武艺皆要上乘,不然,有辱汝君。此戒,乃余行走江湖多月所得,不信,可随意寻人问之。 五戒女德丑。此戒,乃重中之重。此番论德,非常德也,乃外德。常德者,汝之修养也,常无人问津,不修无妨。外德者,汝之言行态度也,为世人取人之准。修外德也,则汝之所为,皆应顺应常规,屈从人意,不得半分逾越。不然,遗臭万年矣。 丑丑丑丑丑,莫莫莫莫莫。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恩爱何用,徒有虚表,曲意奉承,委曲求全,卧薪尝胆,虚与为蛇,方是上上之策。 切忌,切记啊。” 玉无瑕接过一看,微笑着拾起笔,在卷底写了一句话。 “夫君玉无瑕已阅” 《戒女》一出,江湖轰动。连带记录此篇的《谪仙记事》迅速窜至“江湖十大禁书”之首,然则屡禁不止,欲一窥究竟者不计其数,一时起,洛阳纸贵。而雪沫,更是以“丑妻悍妇”之名,闻达天下。 当然,此是后话。而第二日,当玉夫人关切地问起闻殿主的情况时,有人如是答道:“殿主一早便出门添置房中物件去了。” 原因——砸了。 原来昨日宿昔阅完雪沫上交的心得,当下怒火攻心,欲将其挫骨扬灰,又念上有少宫主笔记,不敢造次,故将战火转向了房中摆设。据问殿主须浪描述,闻殿主房中之狼籍状况可比当年他率领手下三千踏破县官府邸。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39 章 雪沫得意地笑。 玉无瑕淡定地笑。 其他人嘿嘿地笑。认识宿昔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不文弱,少夫人着实不简单,以后还是小心为妙。 自此之后,宿昔见到雪沫,便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哀莫大于心死的的表情,连那一声“哼”都免了。 好在日子并没有因此变得无趣,无雪宫的每一个人对雪沫都是关照有加,诚然,多是出于对白玉呆瓜的崇敬与爱戴。 譬如,百清殿主会在向玉无瑕报告完宫内事务后对着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玉夫人讲述一些无雪宫的常识。他说,无雪宫可称得上是一座小小江山。他说,无雪宫内“士农工商”齐全。他说,望殿中皆是德高望重,经验老道的长者,一贯出谋划策,辅佐少宫主处理内务;闻殿则尽是才华横溢、忠勇耿直的书生,他们的笔,从不歪曲;问殿之内,全是同须浪一般相貌普通武艺平平的,却实是无雪宫的先锋主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你随意从街上拉一个人问问都有可能是无雪宫的人;最后是切殿,可都是商人中的翘楚,日进斗金不在话下。少宫主真是少年奇才,智谋过人,眼光独到,任人唯贤……以下省略溢美之词上千。 他说了什么雪沫没记到心里去,倒是那一副笑面慈祥,手摞美须的长者模样叫雪沫惊艳了一把。长辈,这才是长辈啊。 再譬如,须浪自那日雪沫一脸认真听完他的故事后,便把雪沫引为知音,每天必来玉尘苑天南地北阔谈一番,他讲的都是他担任殿主以来亲身所遇所见所闻,且言语通俗生动,雪沫自是听得津津有味,两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倒是把天下无双的玉少宫主给冷落了,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喝着冷茶,执着玉笔,画圈圈。 而佩月,虽面上疏远,但每每出门办事总会给她带上几件首饰,其精美程度,连雪沫这个不爱打扮的懒人也爱不释手。 当雪沫在这种热闹欢欣的生活中渐渐遗忘了时光,有一天,玉无瑕却微笑着执起她的手。 “走吧。” “去哪啊?”雪沫抬头望着他笑意盈盈的眸。 “回门。”玉无瑕垂首,唇红齿白,慢慢吐出两字。 回门,女子出嫁后首次回家探亲。雪沫的手抖了抖,玉无瑕似是早料到一般,握紧了她的手。 “你见过他么?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严肃吗?他凶不凶?他身体好吗?他……”雪沫一口其问了许多问题,满脸的泪,却不是悲伤,有点欣喜,有点胆怯,末了,低着头,像个没自信的孩子,“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玉无瑕用手指轻轻地拭去她的泪,捧着她的脸像捧着易碎的水晶,笑得温柔。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不喜欢沫儿呢。该怕的是我,为夫第一次陪娘子回娘家,诚惶诚恐啊。” 雪沫努努嘴,破涕为笑,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顺便把手上的眼泪鼻涕也解决了。 “是啊,这么笨的白玉呆瓜,堂堂的武林盟主怎么看得上,到时候逼我休了你可怎么办啊……我那么孝顺一孩子……唉……” “唉……”玉无瑕也叹,愁云惨淡的模样。 执手相看泪眼半响,忽的,相拥大笑。 落叶飞花,阳光灿烂。 出发那日,正是万山红遍。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那戒女啥的咱古文功底不好,不伦不类的……忽略之……忽略之…… 漫卷云舒游子回 近日,江湖很热闹。 天南的,海北的,皆马不停蹄赶往一个方向——漫卷山庄。 漫卷,云“舒”。 人在江湖走,可以不清楚今昔哪朝哪代哪位皇帝执政,却绝不会也不能不知晓漫卷山庄多少房多少人出过多少位武林盟主。如果江湖是一个国,那么武林盟主便是毋庸置疑的王。然而,在江湖这样信奉“霸道”的国,要当上“王”,而且一连几代都是叫人甘心臣服的“王”,便绝对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漫卷山庄是一个传奇,并且在不断缔造传奇。 漫卷山庄一共出过三任武林盟主,而下一任,也必将出自漫卷山庄,无他,只因他够格。第一任舒盟主舒天是乱世中的霸者,率正道群雄一举攻占魔教总坛,结束了长期正邪各执一方正不能压邪的尴尬局面;第二任舒盟主舒剑舟铁血丹心,再次破灭邪派残存势力妄图卷土重来的迷梦,自此,魔道一蹶不振;第三任,即现任武林盟主舒暮修,以仁德著称,于盛世之时泽被苍生;而江湖公认的下一任盟主,舒暮修独子舒南翔年才二十五,却是兼具先辈风华,颇有青出于蓝之势,有点像……那个人。 其实,漫卷山庄本该有五位武林盟主的。如今人们提起那位差点成了武林盟主的舒家二少,皆会不禁扼腕叹息——天纵英才,奈何堕落如斯。 传闻,舒二少爷是个断袖,而且,断袖的的对象正是当时的第一魔头。 舒辟寒、玉倚溪,两个让人永远无法忘却的名字。无关好恶,只是舍不得忘却。那是多么完美而强势的存在,正与邪,昼与夜,光耀九州。 九月初九,正是前任武林盟主舒剑舟六十大寿,而这,其实只是一个幌子。风平浪静之中孕育着江湖的又一次危机,因为敌不动,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召集群雄。 问世间有谁能将“做贼”做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舍玉氏小夫妻其谁。 明明是大白天翻墙入室,两人却大摇大摆得即使庄中人遇见也只会当自己走错了门。 “白玉呆瓜,快看,那是主楼对么,好有气势。” “那里,那里,漫卷山庄的剑阁。爹爹提过的,那里所藏之剑与当年的帝都第一剑器行南宫世家相比都未必逊色。” “这个是历年武林盟主诞生的地方,叫……叫‘云霄一羽’,还是倚溪爹爹卖弄着取的,然后由爹爹刻的字……原来和一般的擂台没什么区别。” …… 雪沫像个未见过世面的孩子般牵着玉无瑕在漫卷山庄内东转西转,嘴角眉梢上扬,难掩兴奋。 玉无瑕始终微笑着跟在她身后,目光专注温柔。这本该是她的家啊,却是初次将耳闻变为目睹。 “那个人……”雪沫突然停下脚步,玉无瑕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抹蓝影从墙头跃下,谨慎地回头望了望,然后似是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大步走开。 那人说不上极好看,也绝不难看,从着装到举首投足,无一不浸润“得体”两字,恰如每日必见之阳光,温顺而耀眼。 清浅温润的姿态,让人难以忽略的强势存在。 下一任武林盟主舒南翔……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0 章 玉无瑕微微一笑。 原来竟是这般人物。 舒南翔一抬头,便和玉无瑕视线相撞,不由眉头一皱,有种被人抓了小辫子的懊恼。视线下移,不由怔住。 有一双眸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望着他,从头顶发梢到衣摆足下,似要将他的内心都看透。那是一双女子的眸,却叫他无法讨厌,因为,那双眸中没有一丝邪念,纯粹干净地让他一眼便望见了里面的好奇与欣喜。她只是很高兴见到他,而他,见到她,也很高兴。 有一种人,纵始远隔万里,纵使阔别千年,纵使……从不曾相见,可是,只要相遇,身体每一滴血液里潜藏的熟稔与感动都会瞬间苏醒。那种人,叫做亲人。 雪沫渐渐红了眼眶,玉无瑕忽的放开她的手,温润的声音似携着阳光的风飘入耳中,暖入心底。 “去吧。” 雪沫的手指动了动,突然向舒南翔跑去,每一步,都踏着喜悦。 舒南翔一愣,人已在眼前。她用力地笑着,浅淡的容颜被笑意点燃了风华,如雪照暖阳般灼了他的眼球,那般天真烂漫,耀眼恣意,像……对着哥哥撒娇的……妹妹。 “哥哥,我叫舒雪沫,漫卷云舒的舒,雪漫冰山的雪,相濡以沫的沫,舒雪沫。”舒、雪、沫,三个字,爹爹和娘亲携手走来的一路见证。 “沫儿。”两个字脱口而出,舒南翔被自己一惊,可是,音尤在耳,偏生如此熟稔自然。 “诶。”雪沫嘴角的笑意更甚,梨涡深深。 “我……”舒南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的身后一阵喧哗,女人特有的尖细嗓音破空而来。 “舒公子,姚沁新练了一套剑法,想与你切磋切磋。” “舒公子,听闻你箫声可引凤,不知可否赏脸与莫音琴箫合奏一曲。” “南翔少爷,我为你绣了一件衣衫……” 唧唧复唧唧。 一众红颜推搡着涌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啊女人,真可怕。舒南翔头疼地扶了扶额,然后,回眸,温文一笑,彬彬有礼的模样。 “南翔不胜荣幸。” 言罢,抬手揉了揉雪沫的头,在人群看不见的角度朝她吐了吐舌头。 望着舒南翔众星捧月的身影缓缓离去,雪沫回身把头埋在一瞬间站在身后的玉无瑕怀中,又是哭又是笑。 “哥哥,我也有哥哥……哥哥,好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我问我老妈,为啥不先给我生个哥哥再生我,有哥哥多好呀。 结果老妈很无语地看我。是你先要钻出来的,再说,要是先有了哥哥,这世上就没你待的地儿了。 …… …… 真羡慕有哥哥的人。 万紫千红总争春 借着谪仙君子的名号,加上“天下第一宫少宫主亲自登门拜见”、“略备薄礼”,玉无瑕和雪沫顺利在寿宴前几日便住进了漫卷山庄。 这贵客的突然降临,最高兴的莫过于舒家大小姐,舒暮修胞弟舒昊阳的独女,舒夕颜。 舒夕颜,身为武林盟主世家漫卷山庄的小公主,江湖上有哪位女子能比她更尊贵,更耀眼,更万众瞩目,且,若不是当年南宫雅舞琼花楼一舞羞煞百花,第一美人的称号非她莫属。 这样一位家世与美貌并具的的女子,无疑是江湖才俊们梦寐以求的良妻人选。故自舒小姐及笄以来,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漫卷山庄的门槛一月内不知要换几条。 然舒大小姐眼高于顶,对爱慕者一概一句话回绝,干脆利落。 “你,本小姐看不上。” 这样一位傲慢到极致的天之骄女终究还是在十七岁生辰那日遇到了能让她怦然心动的人。只是雨势倾盆时一把伞的邂逅,却足以让她愿意放下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只求他唇角一丝动容的笑。 那个人,称谪仙,唤无暇,天下第一宫少宫主。 所以,当舒大小姐穿上最喜欢的衣衫,梳了最满意的发式,执着那把他曾借予的纸伞,兴冲冲跑到谪仙君子暂住的缘客居时,顿被眼前的情景灼红了眼。 秋日阳光下,白玉无瑕的玉少宫主正屈着身,任由一名女子慢悠悠地爬到背上,在她一声“驾”中缓缓起身,缓缓踱步,嘴角的温柔笑意是她不曾见过的鲜活生动。 那个女人,相貌平平,态度骄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能配的上天下无双的谪仙君子。可是,却是传说中的玉无瑕的妻子,舒雪沫。 舒夕颜又妒又恨,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忽又顿住。逃跑,不是舒夕颜会做的事!于是,她回身,忽略那背上的人,望着玉无瑕,笑意盈盈。 “玉公子,好久不见。” 玉无瑕微微蹙眉,许久才微笑颔首,道:“舒小姐。”然后,侧脸对背上雪沫轻声说:“舒夕颜,舒昊阳大侠的女儿,是你的……” “我知道,”雪沫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要下来,然后快步走到舒夕颜面前,笑得欢喜,“夕颜你好,我是……” 舒夕颜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似是未见到她一般,雪沫愣在原地。 “玉公子,上次谢谢你,这把伞……” 玉无瑕眉头蹙得更紧,许久才以一种莫名的表情看她:“舒小姐莫不是记错了,玉某好似从未见过小姐。” 颔首致意后,上前牵起妻子的手,声音与方才的礼貌疏远截然不同,温柔而宠溺。 “困了吧,上来,继续午睡。”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1 章 “嗯。”雪沫点点头,手却始终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像抓住大浪中的一根浮木。 待走出很远,雪沫突然睁眼,嘟囔的声音在玉无瑕耳畔回响。 “这样子和美人说话,真没君子风度。” “她伤害你,若不是她姓舒……” “姓舒又怎样,”雪沫敛容,“能伤到我的只有亲人,而她,伤我,便不是亲人。舒雪沫,本就是个凉薄的人。” “沫儿……”玉无瑕叹息,凉薄是么,真是如此么。 “话说回来,还不是你的错……”雪沫突然咬牙切齿,玉无瑕暗道不好,只觉得腰间又狠狠受袭。 “你说你长这么好看做啥,干脆我调剂药将你也弄得跟我一般丑好了,丑夫丑妻,省我不少麻烦。” “只要沫儿愿意,我自是没有意见。”玉无瑕立即答道,一本正经。 雪沫嘴角一抽,除了动手,无其他方式表达心中情绪。 “舒雪沫,你配不上玉公子!” 这是舒雪沫与舒夕颜的第二次见面。 而此时,玉无瑕正被武林盟主请去叙谈,雪沫一人百无聊赖地在漫卷山庄花圃内寻找草药,听到这句话,不禁挠了挠耳朵。 又是这句话,真没新意。是谁规定了,只有相配才能相爱?即便是有规定,舒雪沫也向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但基于寄人篱下的觉悟,她还是有礼地微微一笑,与玉无瑕平时无二。 “舒小姐说的是。” 舒夕颜对于这个回答始料未及,一时无法下接,倒是她身后一众红颜耐不住了。 “既然有此觉悟,又为何还要霸着谪仙君子不放。”一红衣女子挑眉道。 “玉少宫主少年奇才,翩翩公子,断不能被你这个悍妇毁了前程。”黄衫女涨红着脸接口。 “舒姑娘,玉哥哥娶你怕是有什么苦衷,你……你便放过他吧。”有一个长得颇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泫然欲泣。 唧唧复唧唧。 一句又一句,一声又一声,在雪沫耳边嗡嗡作响,雪沫有些受不了,又不能当众挠耳朵,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欣赏眼前这一堆姹紫嫣红的鲜花身上,看她们的衣着打扮,想是皆出自名门,再看舒夕颜,于众口开合中静谧不言,颜如玫瑰滴露,身似杨柳扶风,更是有如鹤立鸡群。 嗯,不负舒氏血脉。雪沫最后总结,而那群淑女们许是说累了,喘着气望着她,那眼中的希冀令雪沫觉得不说点什么实在对不住她们的苦口婆心。 于是,雪沫清了清嗓子,做反思忏悔状。 “诸位说的有理,”接下去怎么说,戏文里应当怎么唱来着,“容小妇人回去与夫君商榷一番再作定夺,告辞。” 雪沫刚行几步,便被人围在中心,舒夕颜正对她,美目盛怒。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竟然想去告状!你这般无才无德,又无貌无礼,实在是辱没了玉公子清名。我告诉你,玉夫人这个名号,你不配!” “我不配,难道你配?”雪沫突然很生气,人生苦短,她竟然要因为这么无聊的人,无聊的事浪费生命。 “除了我,这天底下怕无第二人选。”舒夕颜扬眉,精致的脸上毫无愧色。 就冲着这份舒家人特有的自信与磊落,我姑且忍你一忍。雪沫暗道,侧身面朝另一边,微笑着,亲和地说:“这位姑娘,可否让让,雪沫的药正熬着,正急着去看火。” “哼,胆小怕事,谄媚对人,你可真叫人看不起。”舒夕颜的声音清脆脆地传来,雪沫叹息一声,忍无可忍啊。 “其实,我那药里还差了一位味药引。”雪沫抬起手中刚采的草药,在鼻尖嗅了嗅,回眸直视舒夕颜的眸,在这里,值得她正视的只有她。 舒夕颜一惊,在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眸中她竟看到了浩如烟海的盛气与风华,自己在她眼中忽的变得那么渺小可笑,她紧握拳,压下后退的冲动。 “这味药,叫做断肠草,正是我手中这株,”雪沫环顾,成功地看到群芳惊恐的表情,“雪沫其实是怕不小心误‘毒’了各位,所以,现在可否为雪沫让条道出来,这断肠草可毒的很,我万一……” “妖女,你这妖女!”众女惊叫着后退几步,眼中满是鄙夷与厌弃。 舒夕颜拔剑向前。 “传言舒雪沫乃毒姬紫姬瑶师侄,我一直未敢相信,如今看来,却是属实了。” 雪沫看着她,但笑不语,在舒夕颜眼中,便是有恃无恐。 “妖女,”舒夕颜怒斥一声,剑指雪沫鼻尖,“玉公子怕是被你下毒了,今日我便为玉公子,为整个武林除害,杀了你这个妖女!” “到底是为玉公子,还是为武林?”雪沫正色。 “你……”舒夕颜剑尖一颤,被瞬间冷却下来的清眸一照,原本已被压下的畏惧又涌了上来。 “到底是为了玉公子,还是,为了整个武林?”雪沫重复道,语气越发凌厉,“请你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舒家人,不屑口是心非、道貌岸然!” “你……”那一瞬间,舒夕颜有种被当众解了衣衫的羞愤,怒红了眼一剑刺出,如果一开始她只是做做样子,那么现在她的剑已真有了杀气。舒夕颜,自出生以来不曾这么狼狈过,被一个她妒忌的看不起的女人揭穿了心底的肮脏。 剑未到,剑气先来,冰冷刺骨。雪沫忽然有些心慌,她不想死,不能死。 但是,若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这么问。舒家人可以嚣张跋扈,可以盛气凌人,可以遗臭万年,却绝不许不光明磊落,敢作不敢为。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来着,中秋节好好收拾一下这篇文…… 公子南翔温若阳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视野中出现另一柄剑,耀比暖阳。 舒夕颜的剑势被阻,人被迫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她抬着泪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执剑而立的男子。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2 章 “南翔哥哥?!” “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出手,可是舒家人所为!”舒南翔腰杆挺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的浩然正气让舒夕颜垂了眸。 见唯一的妹妹委屈的模样,舒南翔心顿时软了下来,叹口气上前扶起她,轻轻地掸去她身上的尘土,温声软语道:“以后切莫再这般任性了,剑是用来守护重要的人和物的,不是用来伤人的。况玉公子和玉夫人是我们漫卷山庄的贵客,你伤了玉夫人,我们要怎么向玉公子交代。” “可是她……”舒夕颜收了刚才的不可一世,顿时变成了拉着哥哥衣袖撒娇的小妹妹。 “方在我在不远处听到了玉夫人的话,她说的没有错,”舒南翔回头对雪沫微笑,表示赞许,“我们舒家人有所做就要有所当。快去向玉夫人道歉。” “哥哥你也帮她……我才不要向妖女道歉。”舒夕颜愤愤地瞪雪沫一眼。 “住口,”舒南翔喝道,“是不是我们平时太纵容你了,这般傲慢无礼!” 舒夕颜扁扁嘴,眼泪又决堤,舒南翔无奈,只得弯了剑眉,拍拍她的肩,柔声安慰。 “好了,回去把脸洗洗,再换身干净衣服,瞧这脏模样,哪里还是我们美丽不可方物的舒家大小姐。我给你买了芙蓉斋的芙蓉桂花糕,放你房间了,去吃吧。” “真的,我就知道南翔哥哥最疼我了。”舒夕颜破涕为笑,一转身便跑得没影,当然临走前还不忘怒瞪雪沫一眼。 那一眼,雪沫明白,是“你等着瞧,我们没完”的意思,可是她无暇理会,那一句“贵客”叫她的心狠狠地痛着,是啊,客,终究是客。 “颜儿这丫头叫我们宠坏了……”舒南翔扶额,一副懊恼的样子,这种“不客气”的致歉方式却叫雪沫心头一暖,这是对“自己人”说话的方式啊。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喉头一热,一口血喷出,雪沫跌倒在地。虽未中剑,但以她的身体状况,方才那一刹那的生死攸关足以让她体内的毒血摆脱药血的压制,只是她不能倒,那样的情况下,她的骄傲不容许她那样狼狈地倒下。 “你……没事吧!”舒南翔迅速上前扶住她,手不由得有些颤抖,这种心慌与无措是他以往对敌时都不曾有过的。 雪沫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老毛病了,无妨,哥哥不用担心。” 又是哥哥?舒南翔不解,眼前的女子明明未曾见过,却总是口口声声叫他哥哥,而自己竟然会莫名有一种熟稔之感。 “玉夫人,你在做什么?!这……这不是断肠草?!”眼见着雪沫生生地将整株断肠草塞入口中,舒南翔惊得说不出话来。 “哥哥还是叫我沫儿吧。没事的,对沫儿来说,这世上任何解药都是解药,任何毒药也都是解药。”说着,便将手探入怀中准备取醉心迷迭香,掌心却一痛,原来指尖还握着三枚银针。 刚才她不是不能还手,只是……亲人不是亲人,就真的不是亲人了么? “哥哥,沫儿走不动了,可以抱沫儿去找白玉呆瓜么?”还是不要用醉心迷迭香好了,白玉呆瓜生气起来很可怕。 “好。”舒南翔微笑着点点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屈身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得如同抱一个初生的婴儿。什么男女有别,什么流言蜚语,都抵不过此时的心疼。 “哥哥的手,哥哥的心口,哥哥的怀抱,好暖……好暖……”雪沫靠在他的心口,不知是醒是睡。 怀中的人儿轻得如同一袭纯白的羽衣,那般纯洁又那般脆弱,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舒南翔没来由的觉着心酸极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为什么,他湿了眼角。 玉无瑕很生气。 望着床榻上苍白如纸的容颜,玉无瑕五指紧握,纯白的纱帐在他手心化了云烟。天知道刚才在见到舒南翔怀中恍若即将化去的冰雪一般的人儿时,他真有种冲出漫卷山庄,带她离得远远的,离舒家人越远越好的冲动。 白玉无瑕,天下无双是么?呵,在那一刹那,他可以毁天灭地。 舒家人,到底是重情还是薄情? 回想与舒暮修的谈话,玉无瑕只能无奈叹息,再义薄云天、德高望重的人,终究也免不了以自己的儿女为天。 “晚辈玉无瑕见过舒盟主。”玉无瑕微微一躬身,垂眸的瞬间已将端坐主座的武林盟主打量了个遍。 无怪乎时人有此评价——舒氏三杰,风姿特立,各领风骚。老大慈和温良,佛陀转世;老二遗世独立,湛若神君;老幺,可亲可爱,逍遥人王。 眼前之人,除眉眼棱角处与那只冰妖有些神似,仪态气度真可谓天差地别。舒暮修笑态可掬,好不亲和。 “贤侄不必多礼。若不嫌弃,我唤你一声贤侄,你便称我为世伯吧。请坐。” “贤侄”、“世伯”,按辈分来算倒也合称。玉无瑕不作推辞,坦然入座。 一番谈论下来,舒暮修看玉无瑕的眼神顿时亮了几分,朗笑道:“早闻谪仙君子智极,如今看来,当真是辞条丰蔚,字字珠玑,叫人受益匪浅,”顿了顿,又似想到什么,“又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无怪物我家那刁蛮丫头誓言非君不嫁。” 玉无瑕笑容一滞,复微笑如初。 “舒世伯谬赞,无暇愧不敢当。” “贤侄过谦了,”舒暮修端起桌上的茶,状似不经意地感慨,“我那侄女虽有些任性,但相貌人品绝对是万中选一……” “无暇曾与舒小姐有过一面之缘,确是天人之姿,将来定有万中选一的人来相配。”玉无瑕心里无奈暗叹,美丽如斯,我既淡然话之,愿舒盟主明白这份心思,断了念想。 “贤侄……”舒暮修自是明白他言语中的拒绝,却又实在不甘心,一来舒家子嗣单薄,他对这唯一的侄女向来疼爱有加,既是她想要的,他当然竭力成全,二来,他对这谪仙君子极为欣赏,也唯有这样的男子才衬得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舒家小公主,于是,他摇头叹道,“唉,恐怕难哪。我看着颜儿长大,她的脾气秉性我最了解,一旦她认定的事是绝不悔改的,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到她那么喜欢一个人……贤侄你……当真对颜儿一点意思也没有?” “晚辈已有妻子,且,深情不二。”玉无瑕正色说。不是不会四两拨千斤、虚与为蛇,只是若对方姓舒,那么坦诚便是唯一的方式,况,对于无法回报的感情,他向以为,快刀斩乱麻方是正道。 舒暮修显然未料到他会如此干脆拒绝,所幸在位多年,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他呵呵一笑,拍拍玉无瑕肩膀。 “贤侄果然重情重义,其实我也没有要劝贤侄你抛弃糟糠的意思,因为我实在是担心我家那刁蛮丫头,她曾跟我说过,只要能嫁你,做妾也愿意……她的意愿我不忍心违背……” “那么我妻子的意愿呢?!”玉无瑕怒从心来,起身离座,“若她也是舒家的女儿,你会忍心为了另外一个女儿的幸福去伤害她的幸福么?!” “……”舒暮修一愣,旋即恼羞成怒,要不是为了他心爱的侄女,堂堂武林盟主何以会低声下气。他却如此态度,好狂妄的小子。 两人愤然对视,互不相让,直到舒南翔破门而入,这冷战场面才宣告结束。 其实细细想来,玉无瑕还是有些后怕,不是怕得罪了武林盟主,而是,若当时与舒家彻底决裂了,沫儿的处境该有多难?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生气。 舒家人只对自家人重情么,那么沫儿呢?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3 章 这不公平! 这种生气的情绪终止于一个人的到来。 因为,终于可以发泄了。 作者有话要说:谁来了,谁来了呢~~嘿嘿~~ 修文来着,中秋节好好收拾一下这篇文…… 惊鸿一叶照影来 玉无瑕手执一杯君山银针,望着对坐敛容时如芝兰玉树,冰样君子,眉梢一动,却是风流纨绔,耀可倾云的少年,笑得从容喜悦。 “什么奇风竟将天下第一伪君子吹来了?” “天下第一假圣人坑蒙拐骗诱得娇妻一枚,倾云身为江湖第一有为青年、少年侠士,自当前来惩奸除恶,拯救佳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叶倾云折扇一收,面色肃然,清冷迫人。 两人默然对坐,一个含笑如清风拂柳,闲适饮茶,一个垂眸似剑藏锋芒,轻拍折扇,亭外水光潋滟,波色返照,恍若人间仙境,双壁连珠。 忽然,有人扑哧一笑,恰似空谷凤鸣,拨云见日。 叶倾云眼皮跳跳,强烈预感到大事不妙矣。 “嘻嘻,初见两位君子时,小女子惊为天人,脑中唯有两字——连璧,”叶倾云身后着烟色宫装的少女拊掌笑道,“两位君子一开口,我又想到了一句诗——两个黄鹂鸣翠柳,嘻嘻,有趣,有趣。”要不是她深谙那家伙的本性,说不定真会以为有一场恶战即将到来,一个“伪”,一个“假”,果然皆会“装”。 “奇哉,奇哉,我竟不曾知原来赵姑娘学识如此了得,”叶倾云起身,摇着扇子踱至赵烟兮面前,身一旋,脸一侧,嘴角一勾便是云倾日皎,“你既知‘连璧’,那么此刻你我站一处,又作何解?” 闲闲地理了理袖口,叶倾云负手而立。头戴紫金冠,墨发如缎,一袭紫云烙边雪锦衣,修短合度,腰悬三尺君子长剑,利若秋霜,无论五官身段,还是着装配饰,无一不精致华丽。 水碧天蓝,少年长身玉立,清贵之气扑面而来,耀极九天。 赵烟兮怔了怔,旋即挑眉颔首。 “愿闻其详。” “蒹葭倚玉树……” “哦,”赵烟兮点头,作恍然大悟状,“难得倾云君子有自知之明,知道与小女子的美貌相比,自己便只能是寒碜蒹葭。余甚感欣慰。” “是啊,”突被抢白,叶倾云却依旧好整以暇,握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才悠然一叹,“如今世风日下,玉树早已美不若蒹葭了,可悲,可叹。” “倾云君子,您的脸皮其厚也,城墙弗如远甚,其硬也,金石安能及君,叫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说,好说。” 至始至终,玉无瑕但笑不语,作壁上观。若雪沫在侧,定会补上一句:“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闲杂人等切莫点灯。” 只是那少女好生奇怪,她一直在笑。有些人在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她未笑,笑意始浸眸中,诚然,她长了一双爱笑的眼。 只是,这笑里又有几分真几分假?笑意于他,那是经年累月积淀的从容随和,那么她呢?若无因由,没有人会为笑而笑的。 待两人争锋完毕,玉无瑕微笑着续上茶水。 “想不到世人眼中‘仪范清冷,风神轩举’的倾云君子身边也会有红颜长伴,此乃江湖一大奇事也,我定要将其载入无雪江湖录。” “江湖漂泊辛劳,谁不允我置一侍女随侍,”又一杯茶下肚,叶倾云索性自己动手,“与你见面最是无趣,茶淡如此,哪及酒香甘醇。” “公子且慢,这等杂事岂能让公子亲自动手,”赵烟兮夺下叶倾云手中茶壶,态度近似恭敬,“还是侍女小的我为你倒上。” 叶倾云的手悄悄一抖,却听赵烟兮又道:“公子可觉着热,侍女小的我为您扇扇。”于是,倾云君子最心爱的拂云扇虎虎生风,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打在桌角之上。 一时疏忽,又叫她钻了空子,叶倾云面色不变,心内却是暗暗叫苦。 玉无瑕眼睛一亮,望赵烟兮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能从倾云君子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拂云扇,而且前一瞬他还亲眼所见扇被倾云握着。此女不简单! “好烟兮莫生气,我不过开个玩笑,”叶倾云顾不得手疼为爱扇挡下致命一击,又拉了她坐下,递上一块糕点,“这位是赵烟兮赵姑娘,赵姑娘的轻功我都自叹弗如。” “哼。”赵烟兮头一甩,把扇子扔回他怀中,从斜肩挂着的小布袋中掏出一个小算盘……一个奇特的、价值不菲的算盘。水晶骨,玛瑙珠,翡翠镶嵌,白玉坠饰,流光溢彩。 她摇了摇算盘,面向玉无瑕。 “此乃良婿评估算盘。” 然后,神色坦然地将他全身扫了一面,似对着待价而沽的商品般拨动算珠。 “姿色不若叶倾云精致,胜在气质温润笑意温柔,投我所好,五珠……天下第一宫少宫主,家势相当,五珠……传闻智极武绝,五珠……品行端正,举止文雅,也无风流韵事,胜叶倾云一筹,唔,六珠……不与朝廷为敌,加五珠……” 面对玉无瑕询问的目光,叶倾云只是用唇语道一声稍后便知。 “……然,已有妻室,一切免谈清零。”收算盘,啃糕点。 叶倾云哭笑不得:“如此,你算了半天有何意义。” “山外有山,提醒你提高警惕。” 叶倾云扬唇,抬头望天:“今个儿天气真不错,有云,有日,甚好甚好。” “哼。” 玉无瑕看赵烟兮一眼,笑得纯良无害。 “以绝暝城的实力,锻造十把百把的拂云扇都不在话下,你何必如此在意而受人挟制。” “无奈能得花老板手制,雅君子题字作画者,世间唯此一把。” “我若承诺觅得世间第二把,你是否能摆脱牵制?”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4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5 章 “对,这该死的妖女……妖女!”苏虹眼睛一亮,微微降了音量,“妖女该死,为了武林大义,留不得。” 万言淑脸色微变,静儿停下哭泣,其余人一致凝神静听,舒夕颜秋千一顿,美目略带思索:“你的意思是……” 苏虹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清清嗓门道:“诸位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女侠,岂能让放任妖女祸害武林。” 树丛外,一向觉得自己淡定又勇敢的雪沫不争气地小退了一步,透过枝叶缝隙望着女侠们美丽而扭曲的脸,念了三遍静心诀才稍稍冷静下来。哪本话本之上看过来着,女人的妒忌堪比洪水猛兽,此言果然不虚。 “谁?!”舒夕颜突然厉斥一声,足尖一挑,一枚石子带着破空之气飞速袭来,雪沫身子一侧,避开了,却喘息不止,以她那样的身子,妄用内力本就是强弩之末。不过,这么多人,舒夕颜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现她的存在,雪沫觉得很骄傲。 “是我,各位小姐好。”强耐下身体的不适,雪沫面带微笑从容地走了出去,不意外地看到一摞惊诧而怨恨的目光。 “是你?!”舒夕颜从秋千上跃下,青葱玉指一指,“走,这里不欢迎你!” “我是来寻我家夫君的。”这句话在此时此刻说出来,无疑是一种挑衅,雪沫知道。 “呵,你是来炫耀的么?”舒夕颜看她的表情愈发不屑,几乎是用尽了教养才克制住动手赶人的冲动,“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滚了!” “来了就别想走!”腰间一麻,雪沫微微一叹。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终于来了。 苏虹从雪沫身后走出,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的弧度轻蔑而得意。 “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答案,她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又何必跟她客气。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雪沫有些头疼,她努力地想:我是该做出一副恐惧的样子来呢,还是应当大义凛然怒斥之? 却听舒夕颜带着一种挣扎的口吻道:“虹姐,放了她。” “夕颜,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很恨她吗,是她霸占了你爱慕的男子……要是没有她,谪仙君子怎么会对你视而不见,只要她死了……” “别说了,”舒夕颜狠狠地拭去夺眶的泪,“放了她。我舒夕颜不屑做这样的事,我要赢就赢的光明正大。” 雪沫甚感欣慰。 “我不放!”苏虹恼羞成怒,“舒夕颜你胆小是你的事,别妨碍我们!” 舒夕颜闻言环顾四周,其他人虽不若苏虹激烈,却显然是下定了决心,顿时心凉了半截,冷冷道:“我最后说一遍,放了她。” “不要再命令我,我受够了!”苏虹愈发情绪激动,“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看不起我们。不然,以你舒大小姐的骄横霸道,不可一世,你会容忍我们与你喜欢同一个男子?!你纵容我们,不过是看不起我们,认为我们根本争不过你。” 舒夕颜如坠冰窟,心烦意乱地扶了扶额。 “虹姐,不管怎么说,她是我们漫卷山庄的客人……” “少拿漫卷山庄压我,漫卷山庄有什么了不起,武林盟主世家?呵,出过那样的丑事,也只有你们舒家的人可以厚着脸皮继续将盟主之位坐下去。” “虹姐……”静儿小心地拉了拉苏虹的衣袖。 苏虹柳叶眉一挑:“怕什么,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原舒家二少爷舒辟寒是个断袖,而且断的还是当时的第一魔头……” “住口!”有两人异口同声,雪沫和舒夕颜皆是一愣。 雪沫考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觉得闭嘴比较识相。何况,她想知道,对于舒家人,他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爷爷、大伯和爹爹都说了,我二伯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真正的侠之大者,我不许你如此诋毁他!”舒夕颜怒道,雪沫听罢,微微笑了。 “又来命令人了……舒夕颜,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除了显赫的家世,你还有什么?哦,对了,你还有一张美丽的脸,可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可不是脸,”苏虹动了动水蛇般的腰肢,妖娆魅惑,“诚然,你是一个失败的女人。”这一番话,赌上了她的尊严与长期压抑着的不平与不满,酣畅淋漓,让她的眸不自觉地又艳了几分。 “你……”舒夕颜面色赤红,一时无言。 “你以为你就成功了?”雪沫终究“闭嘴”不下去了,上下打量苏虹一番,皱眉道,“嗯,这眉是眉的眼是眼,嘴是嘴的鼻是鼻,拼凑起来倒也有了人的模样。” “你骂我是妖精!” “诚然,”雪沫微笑,眉眼弯弯,“起码是个禽兽,”又低眉一叹,“罪过,罪过,我委实不愿贬低了禽兽。” 一言以蔽之,禽兽不如。 “你个丑女人!”苏虹怒极,上来便是一巴掌,却被舒夕颜中途拦下,此时的她已经冷静下来,原本俏丽的面容有些苍白。 “好了,虹姐,就此收手吧。” “舒夕颜,你当真要保她?” “我只是要保住舒家人赢得磊落输得洒脱的气节。”舒夕颜扬起脸,阳光洒在她光洁的额头,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骄傲到极致,也美到极致。 “好,那么休怪我们不念昔日情谊了,”苏虹刷得拔剑,见身后同盟面有犹豫,冷哼道,“今日我们乃主持正义,诛杀妖女,量漫卷山庄也无理由追究。” 舒夕颜望着前一刻还与她同仇敌忾现下却已拔剑相向的“闺中好友”,一种从云端坠入深渊的无力感蔓延全身,未战,势已败。是啊,她们说的没有错,在感情上她的确不可一世、胜券在握,可是,从前的点点滴滴,她们就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真心么?舒夕颜骄傲,却并不无情啊。 舒夕颜咬牙,一寸寸将剑拔出,每一下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 剑走游龙。事实上,舒夕颜并不只是一个美丽的花瓶,她的剑法,在某一程度上比舒南翔更灵巧迅捷,只是缺了浑厚的内力支撑,曼妙有余,凌厉不足。况对手中有一位唐静儿,看似柔弱娇小,却是江湖公认的新秀奇才,所以不足三十招,舒夕颜便败下阵来。 舒夕颜被击退的时候正好撞在雪沫身上,两人跌成一团。舒夕颜欲起,却被身下人牵住了衣袖,舒夕颜一惊,她不是被点了穴道? 雪沫并未回应她的惊讶,只是淡唇开合,无声道:“你走。我一定会回来。”顿了顿,复启,“谢谢,夕颜。” 望着那一双波澜不惊得仿佛在看一场与她无关的戏的清眸,舒夕颜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才是被救者的错觉。她掂量了下现下的局势,当即不再犹豫,跺足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了,随你们。”转身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话说,有霸王龙么~~浮上来与本霸王龙对话一番呗~~ 寂寞啊~~ 旧地重游事事新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6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7 章 “若是让姑娘印象深刻,君兮万死不辞。” 一问一答,俨然当初模样,杨花烂漫,笑容飞扬,一切与立场无关。 萧君兮抱着雪沫缓缓而走,两旁皆有女子屈身行礼,笑意温柔,不见丝毫憎恶。雪沫不禁有些佩服他,若说一个人能风流得令所有女子毫无嫌隙,倒也委实传奇。 说话间,萧君兮已抱着她进了一间屋子,轻轻将她放置在一张雕花大床,火红色的帷幔,血一般的艳丽妖冶。 雪沫认得这个地方,她的鲜血曾经染红过这雪一般的地板。有一人端坐其上,一袭月色宫装,清冷如莲,美丽的容颜被仇恨扭曲,像一个地府的怨灵,瞪着一双空洞森寒的眼居高而下地望着她。 寒意上袭,雪沫禁不住咳嗽起来,萧君兮立即为她盖上锦被,又转身匆匆出门,片刻后回来,手上多了一个袖炉。身后跟着几个美丽的女子,将火炉狐裘安置妥当后施礼告退。 室内一下子温暖起来,不,是炎热起来。对于不懂武功的正常人来说,实在过于残酷,未过多时,萧君兮已是一身的汗,他却依旧笑得眉眼弯弯,好似享受一般执了一壶酒,自斟自饮。 “有美一人,有酒一壶,不亦快哉。” “萧公子好兴致,可惜雪沫眼下不得动弹,不能敬你一杯,以谢救命之恩。” “是君兮无能,无法为姑娘解穴,累姑娘受累的,”话虽如此,萧君兮的脸上却并无半分歉意,“好在几个时辰之后,穴道便会自行解开,”眨眨眼,“我与姑娘缘分不浅,不若趁这个时间,叙叙旧可好?” “难得又见到公子,雪沫也有许多话要与公子讲。” “你我当真是心有灵犀,”萧君兮笑着搬了凳坐至雪沫面前,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她的脸,“可是这旧要从何叙起呢?姑娘有何建议?” 话至嘴边,忽的没了说出口的勇气,雪沫低眉:“还是公子先说吧?” “许久不见,姑娘依旧聪慧解语,”萧君兮勾唇一笑,突然垂下头,鼻尖几乎与雪沫相触,“真叫人心动呢。” 雪沫面色一僵,锦被狐裘下的冰凉麻木的身体一下子烧起来,从脖颈直冲脑门,那一刻,她觉到了紧张与失措。她以为她可以掌控一切,今日却是错了又错,甚至于忘了,她的对手是一个男人,一个对她表现出爱慕的男人,无论真假,她相信,此时,他绝非玩笑。 萧君兮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不进、不退半分,带着玩味的看戏的表情欣赏她的窘迫。 雪沫把心一横,抬起眼,却见他的唇迅速欺下。 电光火石间,她咬牙:“亲手杀死深爱你的女子滋味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诶,君兮啊~~ 好端端的中秋佳节,什么鬼天气~~ 那啥,还是要说一句,中秋快乐,欧也。 心悦君兮君不知 萧君兮脊背一颤,直起身咯咯地笑了。整个人垮散如被/操纵的皮影娃娃,颓唐的,苦涩的,望着雪沫的眼神凌厉却悲伤。 雪沫觉得自己真凉薄。 “舒姑娘果然心思玲珑,叫人好生受挫呢。” “我所有的,都是属于白玉呆瓜的,哪怕,只是一个吻,”微叹,“我能留给他的本就不多……” “我真妒忌玉无瑕,为什么好的都是他的,”萧君兮还是笑,眉目艳丽,唇色如带血的玫瑰,“却让人连恨都觉得自己卑劣。” “那是因为你太善良,”雪沫道,“因为心有不忍,故而悲伤。” “姑娘是在嘲笑我么?”萧君兮抬起手,修长的指微微地颤,“你不是已经知道,这双手,沾了多少的血。” “即便是如此,”雪沫闭眼,一字一顿,“我依然相信,你心良善。” “呵……呵……哈……舒雪沫,不得不说,你骗人的工夫实在了得!”萧君兮突然咬牙切齿,被一掀,手迅捷探向雪沫的腰间,雪沫一惊,却觉身子一松,竟是被拔了封穴的银针。 “银针封穴啊,舒姑娘,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你当真对自己下得了手!若我方才不停止侵犯,你是不是便会强行冲破穴道……这算不算为我而死……君兮,君兮不胜荣幸!”明明是愤怒,那双眼,却分明伤痛更多一些。 雪沫揉了揉僵硬的膝盖,起身离床。孤男寡女,而且是与对她“意图不轨”的男人,坐在床上聊天,实在太诡异。 “不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而是想对得起你的信任。”雪沫神色坦然道。的确,在一开始,她便没有被点穴,以她体内加起来有一甲子的功力来说,移穴并非难事,只是,在萧君兮出现的那一刹那,她选择了将银针封入穴内。为什么呢?舒雪沫不做欺骗朋友的事。 这句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日渐西沉,晚霞像女子两颊的腮红,一点点晕染开来,静谧而温柔。 门外有人轻扣:“公子,晚上已备好,是送到您房内,还是去花间亭?” “花间亭吧,辛苦姐姐们了,”萧君兮微笑看向雪沫,温和的模样仿佛方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舒姑娘请随我一起去用饭吧,”举步推开房门,风儿携着夕阳最后的暖意扑面而来,他仰起头,神色安详,“饭后,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雪沫始终沉默吃饭。她一向信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原则,刀山火海,她自可以面不改色走过,可是此时此刻,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分外艰难,既想它早些过去,又害怕着那一刻的到来。她知道,一旦开口,每一句都将在他们之间划下界限,直至楚汉分明。 要把一个朋友变成敌人,谈何容易。 相对于雪沫的挣扎,萧君兮却显得十分轻松,月下的笑容,璀璨生辉。 “舒姑娘你体虚畏寒,又受不得刺激,这些个菜肴口味清淡,补气养血,要多吃些。” “谢谢。”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外貌还是这份入微的体贴,萧君兮,是所有女子逃脱不了的一个劫。 待到碗筷撤尽,侍女端上一盘水晶葡萄施礼告退。凉风习习,亭中只余两人默然对座,枝叶交戛,愈静,愈燥,如同此刻的心情。 从方才用饭时萧君兮便一直笑嘻嘻地盯了雪沫瞧,好似永远也看不够。雪沫想了想,觉得再逃避无益,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谁知一抬头,便听萧君兮道:“在听故事之前,君兮很好奇,舒姑娘是如何怀疑到我的?” “我不曾怀疑过你,今日,我原本只是在等待一个线索,”雪沫摇摇头,回想起那群被利用做了替罪羊尚不自知的所谓侠女,不知该怜该叹,白玉呆瓜生起气来可是非同凡响,“但是你一出现,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萧君兮颔首,示意继续。 “落木山庄一案,很明显,绝不是毒姬亲自动手,因为太干脆,她若出手,必然叫人生不如死,世人皆畏死,殊不知她的手段可比地府精湛多了……”雪沫闭眼,童年的记忆清晰一如往昔,连带蛇虫在身上蠕动、鲜血迸如泉涌的声音尤在耳畔,身子不可遏制地战栗起来,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对不起。”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8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49 章 “而我却知道,唐姑姑未死。非但未死,还好端端地站在众人面前,”玉无瑕看唐静儿,“唐姑姑,我说得对么?” 唐静儿小嘴一扁,放声大哭。 “玉公子,静儿对你这般痴情,你却怀疑我……” 须浪看她小小的模样,也一脸不可置信。 “难道是易容术?”围着唐静儿转了几圈,他挠着头表情愈发纠结,“没有啊,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顶多胸大了点……” “须浪!”宿昔脸色涨红,“有辱斯文!” 须浪嘿嘿一笑,退了下来 玉无瑕指尖一弹,一枚东西迅速飞向唐静儿,唐静儿先有所察,立刻闭嘴,那东西却仿佛携了清风,温柔却强势,轻而易举地扣开了她的牙关。唐静儿脸色一白:“你给我吃了什么?!” “少宫主?!”这一次,不仅须浪等大惊失色,连一直默不作声的佩月也讶然开口。这是少宫主么?少宫主竟然会……下毒? 玉无瑕面不改色,微微笑:“不必担心,这药丸并非毒药,只是沫儿闲暇时做的小玩意儿……叫做‘返璞归真’,她觉得这世上的人儿太假了,故这枚药丸可让人现出‘原形’。” 玉无瑕话音一落,唐静儿立刻尖叫着捂住脸。众人诧异望去,却什么都未发现,正要询问,却听玉无瑕悠然道:“世上本无唐静儿这个人,只是唐秋燕偷练邪功,不得要领又急于求成,走火入魔,故落得体型缩小,脸返年少的下场。对女子而言,这本非坏事,只是唐堡主由此心生一计,让四十二岁的唐秋燕以十二岁稚龄身份扬名武林,如此惊风堡便借此东风大振声名。” “不……不……我是唐静儿,年方十五,才不是唐秋燕那个老女人,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唐静儿声嘶力竭,竟是疯了。人若尝到了甜头,便再也无法回到过去,这是人的执念,显然,她的执念太深。 众人再看她,明明还是一张年轻俏丽的脸。见玉无瑕无解释的意思,度此情此情又不敢贸然询问,只得不甘地禁了声。 玉无瑕确无解释的意思,这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沫儿是有过研制“返璞归真”的念头,不过又觉得这般揭穿他人生存的面具,委实不厚道,便就此作罢。所以,唐静儿方才所吞,乃是她为他配的提神醒脑的“细柳藏鸦”,最大的功效是,护发。 “接下来……” “玉公子放过我们吧,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再多的爱慕也终究抵不过身败名裂的恐惧,众女花容失色,跪地大哭。她们,怕了他了。 “你们伤害沫儿的时候有想过饶恕么?”玉无瑕问,很温和,很平静。 “玉无瑕,你这个伪君子!”有人恼羞成怒。 “伪君子在,哪位美人叫我?”不知何时,叶倾云与赵烟兮已趴在了梁上,闻声,叶倾云不由探出了半个脑袋。 玉无瑕不得不感慨,这两人的轻功,堪称世间翘楚,竟连他也不曾发觉。 眨眨眼,像是才明白过来,叶倾云翻了个身,一腿支起,一腿悬挂下来,晃啊晃,典型的纨绔模样。 “哦,美人在说他啊,谬矣,谬矣,他乃假圣人也。” 玉无瑕笑。人活一世,难免会做几件错事,有大有小,但即便是伤天害理,他也没觉得自己自大万能到能代表上天惩治一切的罪恶。正如倾云所说的,他并非圣人,他费尽心机地探知世间的秘密,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他只是个人,一个平凡的男人,会小肚鸡肠地用以暴制暴的方式为自己的女人讨回公道。 “那么,接下来,万小姐……” 看着美人们一个又一个倒下去,叶倾云捂脸哀叹:“好狠,好狠,委实过分。” 这一次,赵烟兮没有反驳他,紧紧抱着他的手臂道:“我……我没有得罪他吧?” “你有很多秘密?” “当然,”赵烟兮诚恳点头,“譬如说,我知道倾云君子今个儿内衫没换。” “原来是你偷的……你……”正欲发作,却听梁下玉无瑕闲闲道。 “是个好秘密,宿昔,记入来。” 叶倾云扶额,呜呼哀哉,克星成双,贻害万年。 众人笑,原本紧张的气氛一瞬间消失无踪。 宿昔抬眼看玉无瑕,崇敬之感油然而生。少宫主真是恩怨分明,从不迁怒,能做他的友,是福。 突然,玉无瑕正色。 “问殿主听令,将切殿主佩月缚住。” 转变来得太快,一时间,惊倒一片。后来想想才明白,刚才那一阵轻松,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连叶倾云也不得不佩服,假圣人一喜一怒,撼动人心,所谓气场,大抵便是如此。 倒是佩月淡定如常,慢慢地走到须浪面前。 “少宫主,这……” “佩月楼主,得罪了,沫儿回来我便还你自由。” 内忧外患。 沫儿既然选择攘外,他便来安内,这是他们不用言明的约定。 雪沫望望空旷旷的大床,又望望手中的“好眠”,难以抉择。这夜,该如何熬过去。 这时有人叩门,雪沫忙冲过去打开。 “是你?”雪沫一愣,复又恍然,暗嘲自己大惊小怪。萧君兮在此,她当然也在。 “杏姑娘,请进。” 门外之人,一袭杏衫妖娆,面容俏丽,正是当日春/色满园的杏姑娘。 杏微略一施礼,手抱一床厚被入门,神色安然,不复当初娇媚蛮横。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0 章 许久,见她没有离去的意思,雪沫忍不住问:“杏姑娘,你这是……” “夫人可以唤我杏微。宫主派我前来侍奉夫人。” “侍奉?”偌大个房间明明只有一张床……雪沫有些明白了,原来是“暖床”,当即微笑,“不必了,我喜欢一个人睡。” 说完立即懊悔,一个被人唤作“夫人”的人“喜欢一个人睡”?谁信。却见杏微面色如常,温顺安静的模样。 “宫主的吩咐,杏微不会违背。” “你可知,同我一起睡觉,那是一种酷刑。”雪沫低眉一笑。这世上,能甘心承受者,怕只有那个天下第一的大傻瓜吧。 杏微没有说法,眼神坚决。 雪沫知道多说无益,转身爬上了床。旁边垫褥一陷,杏微在她身边躺下,在接触到她的那一刹那,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却终究一动不动。 “你怨他么?” “不怨,”杏微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和你不同。无论宫主做什么,我们只知道,他已给了我们想要的一切,我们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小白玉不怒则已,一怒要人命~~ 怎么没人说话啊没人说话, 难道是我以前霸王别人,现在轮到别人霸王我?~~ 咱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有谁捧花花瞧瞧不~~ 花间独立对影只 “宫主在就在前处等候夫人。” 杏微脸色憔悴,宛若一夕凋零的玫瑰。雪沫甚是自责,又不知如何谢起,只得微笑道:“有劳杏姑娘了。” 清晨阳光灿烂,海棠恣意绽放,只有花间亭永远清净无言。萧君兮逆光而立,滤去了温度与颜色的微光勾勒出一个颀长的身形,安静而温顺,整个世界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他笑,他悲伤,只有同样寂寞的影子看到。一人一影,彼此构成了对方的囚,隔绝了温暖,锁住了寂寞与忧伤。 每一步,雪沫都像踏在乌云之上,一步一泪。 似是感觉到她的到来,萧君兮回眸,唇红齿白,笑容倾城。 那一刹那,雪沫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她总以为,人之所以悲伤,只是因为他们不够坚强,不够豁达,可是,眼前之人,明明笑得羞煞百花,那骨子里的忧伤却要滴出水来。 终究,她忍住了。比起一起沉入深渊,她更愿意选择给予阳光,哪怕只是暂时的温暖。 “可以带我四处走走么,我来过两次都不曾好好看过这第一魔宫,实在可惜。” 萧君兮愣了愣,随即颔首:“荣幸之至。” 一路繁花相迎,五彩斑斓的蝶儿在花间嬉戏,偶有几只落在萧君兮的肩上,他笑眯着眼将它们引在指尖,扬袖放其高飞,望着明亮澄澈的天,他的眼干净的像个孩子。 “前方便是婉如宫了,平日里姑娘们都喜在此玩闹。” 萧君兮话音方落,一个踺子便穿过花丛抛入他怀中,一位绿衣少女随即跟出,见到他的刹那亮了眼睛。 “宫主!” 许是听到了声响,又一群女子走出。没有惊恐,没有失措,像见到了初恋的爱人,嘴角的笑意羞涩而甜蜜。 “姐姐们好生玩着吧,我先带舒姑娘游玩一下咱们紫极宫,改明儿再来陪你们。” “舒姐姐好。”有个小小的女孩甜甜地唤了声,眼神澄澈一如此时的天空,满满的全是希望。 “你好。”雪沫笑弯了眉眼,嘴角梨涡深深。 “如今的紫极宫,很美。”待走远了,姑娘们欢乐的笑声依然在耳畔回响,雪沫忍不住感慨。如今的紫极宫,真的,很美,有美好的人,有美好的梦想,阳光遍地。 “都是一群傻丫头……”阳光太过耀眼,萧君兮微微眯了眼,“只是一夜恩泽、相守的承诺……有的甚至只是一句喜欢……这样傻的可笑的愿望便愿意为之付出一生……明明知道我最会骗人了,却依然那样一头栽进来……” “尤其是……窈儿,”有一棵海棠突兀高起,他的脸在树影斑驳间隐了神采,不明喜悲,“你不知道,她是多聪慧的一个女子……她也许,从一开始便已知道了我的意图……她说,她希望我可以为她笑一次,真正地有温度地笑一次……” “可是,你对她们,真的很好很好。” “是么?”萧君兮咯咯地笑了,“既然从一开始便打算利用她们了,何妨就对她们好一点……既然注定了要将她们推入深渊,为什么不一开始先给她们足够的阳光……” “我最难过的,不是这满手的鲜血,这世上虽贫乏却绝不缺侩子手……我最背负不起的是这满身的罪孽……我活生生地把她们推入了地狱……那样肮脏的我啊……都是傻丫头……傻丫头……” 雪沫默然无言。站在道德的角度,她该要愤慨,可是,感情的事,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去评断。 “这里是伶伦宫,是姑娘们谱曲排舞的地方,”见雪沫目光从各样乐器上扫过,萧君兮道,“这个时间,她们都在婉如宫。” “哪个是你的?”雪沫指尖滑过一架紫檀古筝,音如流水。 许久,都没有听到回答,只闻得笛声清越响起。清丽的曲调,带着少年吹笛到天明的张扬恣意,尾音婉转间,又似望见了杏花微雨的朦胧愁绪。亦扬亦抑,有如亘古的叹息,缠绵不去。 他的曲便是他的人。 “舒姑娘,我的笛声比起谪仙君子来,如何?” 雪沫静静地望他的眼,许久,才微叹:“白玉呆瓜不会吹笛……”低眉笑,“确切地说,一切与风雅有关的事,他都不会。” 萧君兮握笛的手一顿,讪笑道:“对不住,不知不觉中这个念头又上来了。” “其实,白玉呆瓜也曾羡慕过你。你活得比他恣意,比他洒脱。” 站在当年的噩梦——千蛇窟外,雪沫哭笑不得。那么阴气森森的地方如今竟被改建成了寝宫的模样,紫色的帷幔飞扬,从里飘出淡淡的幽香,更像是女子的闺阁。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1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2 章 这一章写得真的很难过……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那种心情了,还是闭嘴好了。 《萤火虫》 写的时候一直听的这首歌,不知道是歌影响了我的感觉,还是我的感觉误导了我对这首歌的感受,总之,觉得挺贴合。 归去来兮终有待 空气很静,楼外竹枝交戛,簌簌的声音格外萧瑟。在这亦静亦动的环境中,萧君兮的呼吸渐渐地平静。 而雪沫,至始至终默默地坐着,望着他的眸浅淡而温柔。好似真的只是听了一个故事。 萧君兮回身,端起雪沫为他倒上的茶水,笑容一如往昔。 一切,了无痕迹。 “多谢姑娘。”这番话本是要带进坟墓的,不为倾诉,不为慰藉,只是因为是你,所以想说。谢谢你让我失控之后不继续狼狈。 “你我既是朋友,便不必如此客套,唤我雪沫吧,君兮,”雪沫微微笑:“很深情的男子,很孝顺的孩子,谢谢你为我讲了如此感人的故事。” “这可如何是好,”萧君兮皱眉,头疼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却是狡黠,“雪沫你这般懂我心思,我都不舍得放你走了。” 雪沫撇撇嘴,暗叹一声——又来了,忽的,脑中灵光一闪,瞪大眼:“你说什么?你要放我走?!” 萧君兮笑得愈发灿烂,似把她的失态当成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怎么,舍不得我?” “你……可以放我么?”若是平时,雪沫一定淡定接招,可是今日,她真的很想回去。 今日,正是九月初九。 “有何不可,”萧君兮红袖一甩,红唇一绽,桃花眸冰冷凉薄,“把你‘请’来,是因为她想引出那个人,我有什么理由成全她的心愿?她的绝望是我今生唯一的乐趣。” 雪沫虽爱多管闲事,但对于他人之间的恩怨,却未自大到认为自己有妄加干涉的权力。她只是微微一叹:“你若放了我,会怎样?” “她不会动我,”萧君兮指指自己的脸,“我有这个保命符。在未见到正主前,她是舍不得下手的。” “我真真佩服玉无瑕,竟能忍得自个儿妻子成天惦念着他人……”萧君兮摇叹,“你再犹豫,等她闭关出来就真的走不了。” “你会为了我,反抗她么?”雪沫突然问。 萧君兮一怔,低眉笑了:“不会。” “你会为了她,不顾性命么?” “当然不会。”干脆利落。 “好,”雪沫揽裙起身,“记住你今天的话。” 作为江湖之首,漫卷山庄向来以武林大局为重。 是以,舒老爷子大寿之日,首先举办的不是寿宴,而是武林大会。 对于毒姬再现江湖、魔教卷土重来之事,群雄激愤,纷纷慷慨陈词,仿佛轻了便失了大侠风范,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满堂喧哗,只有一人缄默不言。 玉无瑕正襟危坐,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似是在认真聆听。久之,连那些对他的沉默不满的人也纷纷改了态度,大赞:如此谦逊,后生可畏啊。 没有人发现,他的眼神其实是空的。他的人在这,灵魂却去了别处。 “哟,好热闹。”兀的,门外传来一声慨叹。所有人还未及作出反应,却见碧影一晃,玉无瑕已站在门口。 漫卷山庄外,一辆红锦马车显得极为惹眼。然,下一秒,帘动人出,瞬间掩盖了其光彩,眼中只余绯衣如火。萧君兮扬唇一笑,恍若满树海棠展开,惊艳又醉人。 玉无瑕神色淡然,直到帘又掀起,一袭白衣渐渐映入眼帘。 他笑了。 柳暗花明。 突如起来的光明让雪沫晃了眼,世界明了又暗。她却知道,有一个人一直静静地站在远处望她。面如冠玉,湛若神君,他一笑,清风在他眼底飘散,连带秋日的萧瑟全被度成了春意盎然。 那是她的夫君。 无论她走到哪,走多远,他都会站在那里守候,不远不近,恰是她想要的天空。 他是她的家,最简陋的家,除了幸福,装不下其他。 玉无瑕没有上前,只是微微张开了双手。 雪沫拒绝了萧君兮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向他,有些蹒跚,有些吃力,却笑得像个孩子。她扑入他怀里,抱了满怀的阳光。 “我回来了。” 玉无瑕佯怒,转身蹲下:“还知道回来。” 雪沫慢吞吞地爬上他的背:“这次算我错了,免你一次受罚。” “这是什么道理,我何时又犯错了?” “我不在时,你肯定做了不少缺德事,我这是以我过抵你过。”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围观大侠中有人忍不住啐道,其他人虽不言,目光中却多有暧昧鄙夷。 传闻萧君兮的紫极宫是藏娇金屋,这女人现在竟是被他送回来,恐怕……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3 章 玉无瑕脸色一冷,正待说话,却见萧君兮嘴角勾起:“世人皆道谪仙君子娶丑妻悍妇,我却以为,我配不上她。” 待雪沫洗漱毕,走出门来,正见玉无瑕手托一捧白色物事微微而笑。 他今日很不同。 虽是依旧一袭素雅青衫,细微处看,却是不凡。衣襟袖口皆有银丝烙边,腰间一条碧色绶带玉质润泽,加之玉冠束发,足踏流光靴,整个人较平时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清贵。 见她目不转睛的模样,玉无瑕双手一展,他手中的物事便飘散开来,竟是一件白衣。复复重重的薄纱随着他的动作飘摇,像从天上盗下的云朵儿,皎洁而温暖。 “为长辈祝寿,总有些讲究,我不是很懂……大抵总要穿个衣冠楚楚,人模人样。” 雪沫笑:“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我的白玉呆瓜如此一身,愈发祸国殃民了呢。” “快些换上,”将衣服塞入雪沫怀中,玉无瑕拾起镜前的眉笔,“这些天为夫研习了一番,这就为夫人施朱画黛弄云鬓。” “倾云君子呢,回来这么久,竟不曾见到?”趁玉无瑕思虑眉笔怎么个握法的空当,雪沫忍不住问。 “走了。”玉无瑕索性搁笔,从怀中取出一枚叶子,经药物泡制,不腐不衰,色泽鲜丽,正是叶倾云的标志。 上有一行小字,隽秀挺拔,提笔处又带风流飘逸: “朋友太强兮,少侠无用。 少侠无用兮,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兮,又恐女怨。 又恐女怨兮,作此别书。 作此别书兮,唯有一言: 假圣人委实逞强,望少夫人多加管束。” 落款处有一笑脸,显是另一人笔迹。 玉无瑕微微一叹:“倾云的担子委实不轻。” “怎么说?” “绝暝城不属朝廷管辖,又不插手江湖,便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倾云身为绝暝城的少主,要一肩挑平两方势力,其中隐忍几许,艰难几许,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即使自顾不暇,对好友的关心,不失半分。 “是,”玉无瑕点头,“几世之福。” 不知为何,舒剑舟的寿宴办在了后院内。 玉无瑕和雪沫到时,已是宾朋满座。 玉无瑕虽年少,却是天下第一宫的少宫主,破例被安排在主客席。武林盟主的主客席,不是少林武当等大派掌门便是江湖公认的德高望重的大侠,是以,一十九岁的玉无瑕能在此间占得一席之位,实在是风光无限。 众人目光灼灼地交织在玉无瑕身上,或妒忌,或歆羡,相同的是仰望的角度。当然,也关注到了与他并肩而立的人。雪沫白衣胜雪,素净的脸蛋,淡淡的妆容,手法也不甚高明,在这佳丽如云的江湖盛宴上更是毫无颜色,可是,她静静地站着,便仿佛有淡淡的光晕流转,叫人看不清面容也移不开视线。 两人携手走来,一个似清风醉人,一个若白雪耀目,兀自生辉,相得益彰,天造地设。 舒夕颜低头,不忍再看。 万众瞩目下,两人淡定自若走至主客席。 位子却只有一个。 玉无瑕微微一笑,扶雪沫坐下。 主客席上,各大掌门脸色阴沉,碍于颜面,不得不忍气吞声。以他们今时今日的地位,与玉无瑕同席本已勉强,现在竟与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同坐,实在有失身份。 有人却不愿忍,一侍立于其父身后的少年挑眉道:“怕女人怕成这般模样,真叫人瞧不起。” 雪沫微笑:“我公公……”鸡皮疙瘩掉一地,“尝教育我夫君‘汝父乃汝祖母所生,汝乃汝母所生,汝子将由汝妻来生,女子者,吾家之根本也,汝当护之、爱之、宠之’,这是家教,公子难道没有?” 少年哑口,答与不答都是理屈。再望望四周,一片嘲笑声。想他出生名门,自小被人奉承讨好,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这个悍妇!” “谁在老夫寿宴上出口伤人。”人未到,声先来,苍老的嗓音,中气十足的口吻,无形中便已给人一种压迫感。 少年被父亲瞪了一眼,立时低头,脸色涨红。 雪沫心一跳,紧紧握住玉无瑕的手。 舒剑舟大步走出,身着松纹褐袍,足踏黑皮靴,身姿挺拔,剑眉倒竖,天庭饱满,想年轻时也是个英伟人物,除须发尽白,丝毫不显老态。 “老夫来晚,叫各位久等了,自罚三杯。”说罢,握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干脆利落。三杯下肚,面不改色。 “舒老爷子客气了。”座下之人纷纷举杯,方才的尴尬消失无踪。 这样的人,连致歉都强势得叫人不得不低头。 舒剑舟放下酒盏,环顾一圈,目光不偏不移落在雪沫和玉无瑕身上。 那一刻,雪沫明白了一件事。无论他有多威严,多强势,在她眼中,都是亲切的、慈祥的,在她眼中,他只是个普通的爷爷。 “沫儿、无暇,来坐这边。”舒剑舟向他们招招手,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威势,只有平凡的喜悦。 这一举动,满堂皆惊,连舒暮修等人都一脸诧异。 舒剑舟却神色泰然,也无半点解释的意思,指指身边的位置:“来,就坐我身边。”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4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5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6 章 白玉娃娃微皱着好看的眉,不停闪躲,两颊被捏得有些红,嘴角的弧度却依旧安静美好,他瞪着一双水润的眸,愈发惹人怜爱。 “你们再调戏白玉呆瓜一下,我就把你们的手通通砍掉!”兀的,一个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当人们回头看时,却是个同样好看的小女娃。小小的身子站在高高的石块上,她面无惧色,长剑直指,以一种俯瞰苍生的姿态望着她们。 她眉目如画,小脸粉嫩,唇儿红红得像颗小小的樱桃,分明是娇俏讨喜的模样,可是她的眸中似有万千光华流转,睥睨天下,一时间竟叫人不敢造次。 被这样一个小女娃恐吓,却连回嘴都舍不得,她们回头望了望白玉娃娃,只觉得,这两个孩子,该是老天偏心的宠儿,如此干净美好,理所当然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待女子们悻悻离去,小女娃从石块跃下,翩然若雪,她伸出个嫩芽般的手指指着白玉娃娃鼻尖:“笨蛋白玉呆瓜,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被女人调戏,羞羞羞。” “你才野蛮呢,”被人“围攻”尚面不改色的白玉娃娃听了此话,立刻大怒跳脚,“舒沫儿,你身为一个女子整天舞刀弄枪、上蹿下跳,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要多少的前尘旧恨积淀才能成就这一点即燃的怒火。 白玉娃娃和雪沫娃娃年方七岁,两人结怨算起来却有八年。 早在两娃娃尚在娘亲肚里时,两娘亲因为关系甚密,常同塌而眠、交流心得。雪沫宝宝好动,白玉宝宝喜静,两肚子撞一块,白玉宝宝被踹了好几脚。 出生后,便成了两娃娃同塌而眠。雪沫娃娃愈发活泼,白玉娃娃愈发沉静,两娃娃睡两头,雪沫娃娃把白嫩嫩的大脚趾塞进了白玉娃娃的口。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雪沫娃娃也怒了,跳得比白玉娃娃更高。 “白玉呆瓜你个死没良心的,”娘亲的话本子里是这么说的吧,“本小姐可是刚刚才救你脱离魔爪诶……你忘恩负义,你……你你个负心汉!” 这下,白玉娃娃彻底地暴躁了。 “你……你你不要脸!” 雪沫娃娃虽然不懂他为何如何暴躁,只知道被骂得伤自尊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剑就刺。 白玉娃娃不懂武,连滚带爬地躲。白皙的脸上满是尘土,整洁的衣服也破碎凌乱。 “舒雪沫,你恃强凌弱,不是好汉!” “哈哈,你这下说对了,我不是好汉,我是女孩子,还是将来会变成大美女的女孩子……有本事,你也去习武啊,爹爹说,倚溪爹爹的功夫不在他之下呢。” “我不学武!”白玉娃娃回答得毅然决然。 原来,两人的母亲虽然亲如姐妹,对孩子的培养方式却是天差地别,故白玉娃娃自小便不练武,而钻研医术。此事,尚有以下一番典故。 娘亲说,做男子要有男子的风度,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整天弄得臭烘烘,说话和动作都那么粗鲁难看,所以不让他习武,让他念书,做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白玉娃娃听娘亲的话,好好念书; 爹爹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一个男人整天念诗啊写诗,最后变成个呆子,到处拉人家闲扯唠嗑,浪费别人生命,这简直是为祸人间,天理不容,白玉娃娃听爹爹的话,不念诗不做呆子; 可是娘亲和爹爹说的不一样,到底要听谁的呢?白玉娃娃聪明的脑瓜子转了三天三夜,终于顿悟了——他念书,但他不念诗,他念。 好歹还是做学问,竹映琴满意了。 也算是继承衣钵,玉倚溪得意了。 于是,白玉娃娃淡定从容地走上了成为翩翩医中佳公子的道路。 是日中午,两个娃娃各位各家……告状去也。 “爹爹、娘亲,白玉呆瓜骂我!”还未奔进家门,雪沫便扯着嗓子喊,还配了点委屈的哭音。 在她破门而入的一刹那,画面是这样的:夕小敷许是刚做完菜,正夹了一片菜叶喂舒辟寒,只是菜离得远了些,倒是两人的唇靠的挺近乎。 雪沫娃娃一拍门板,大吼一声:“娘,你不守妇道!” 夕小敷手一抖,菜叶飘在舒辟寒衣襟,舒辟寒尚算淡定,掸去菜叶,清咳一声,一切收拾妥当方冷着一张脸转向自家女儿:“此话怎讲?” 雪沫娃娃眨眨眼,认真严谨道:“娘在勾引爹爹。” 这下夕小敷筷子都拿不稳了,躲在夫君身后没敢看女儿那双大而有神的眼。 舒辟寒面不改色,额角青筋直跳。微一侧身,将满脸通红的妻子暴露在女儿好奇心膨胀的目光中。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同一时刻,白玉娃娃家。 玉倚溪正横抱着妻子接受儿子的审查与批评。 白玉娃娃微皱着眉,作认真思索状,许久,才叹一声:“不雅。” 踱几步上前,围着两人转了几圈,又敲敲玉倚溪搁在竹映琴膝弯的手,道:“不妥。” 退后立定,老神在在:“不当。” 饶是竹映琴一向冷然淡定,此时也只能把头埋进夫君怀里装死。 玉倚溪耐下手臂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的酸麻,深呼三口气,才微笑着作不耻下问状:“愿闻其详。” 白玉娃娃点点头,像是对他诚恳的态度十分满意,又仰起头,将答案在心里酝酿了一遍,方道:“远处望之,衣衫不整,姿态不雅;走近观之,爹爹你手臂尚须靠拢些,娘亲才会舒服;再者,医书有云,房事不宜频繁,况是白日,实在不当。” 玉倚溪手一抖,险些把妻子抖下,竹映琴狠狠瞪他一眼,这一次他却毫不退让,回瞪回去。 得,自作孽不可活! 经过此番打击,两家父母深有感悟,于是两两会面,互吐苦水。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7 章 竹映琴觉得自己教子无方。想当初他想把儿子培养成温文守礼、翩翩公子,就是见不得自家夫君狡黠难训、油腔滑调,现在想想,倒还不如这般,瞧,沫儿伶牙俐齿的多招人爱。 夕小敷感慨自己御女乏术。她百般纵容女儿,不加约束,就是因为喜欢自家夫君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模样,可是,如今看来,她若是能如小白玉一般温顺乖巧该有多贴心。 两个女人在屋内长吁短叹,两个男人在院中斗得你死我活。 舒辟寒冷哼一声:“欲求不满,可怜。” 玉倚溪微微一笑:“捉奸在床,可笑。” 舒辟寒甩甩衣袖:“小白玉甚是有想法。” 玉倚溪转转长萧:“小沫儿委实有见地。” 恰在此时,门外一声大喝:“白玉呆瓜不要跑,我们还没拜堂呢!” 随之,一抹碧影闪身而入,衣衫一如往昔的凌乱,只是身上乱七八糟地缠了几条红缎,衬得汗涔涔的小脸愈发红润。 “谁要娶你,你这个泼妇!” “使尽地反抗吧,你越反抗越好玩……哈哈,”雪沫娃娃拊掌,“我现在是女大王,劫你做压寨相公,我要轻薄你!” “非也非也,”白玉娃娃突然站定,一本正经,“书上只有压寨夫人,哪来压寨相公,舒沫儿你胡乱用字,糟蹋先人心血,是为大不敬。” 四位长辈面面相觑,不知该笑该哭,忽的灵光一闪,四人再次对视,心有灵犀地笑了。 舒辟寒一马当先,启唇:“此计甚好。” 玉倚溪点头,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活脱脱的玉面狐狸:“两全其美。” 竹映琴默然不语,神色中却是明显的赞成。 唯夕小敷有些怯怯,扯着夫君的衣袖道:“真的可以么,他们还那么小?” 被三人以目光驳回之。 不远处你追我赶的两娃娃同时打了个喷嚏,脊背有些发凉,他们心有所感望向自己的父母,却只见一片云淡风轻。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没断网~~~ 话说一回家好像脑袋都洗了一遍,空空的,找不到感觉……诶…… 今天是国庆,祝大家节日快乐呀~~ 可是,为啥都米人祝我节日快乐捏~~ 两小无猜娃娃亲 雪沫娃娃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前,望着满桌子她最喜欢的菜,方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她自小便懂。 雪沫娃娃不自在地挪了挪小屁屁,目标明确看向娘亲。 夕小敷眼圈红红,欲言又止,望她的目光又慈爱又不舍。 雪沫娃娃心里一惊,莫不是这两厮被她撞破奸/情,恼羞成怒要把她扫地出门吧。此念一生,再瞅娘亲的眼神,愈看愈觉得八九不离十。 于是,她果断拿起筷子,迅速有效地吃起来,把每个盘子捡得只剩几段葱沫方拍拍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又规规矩矩地坐好。 如果可能,她希望她乖巧的模样可以让他们改变心意,毕竟被赶出家门是一件不甚光彩的事,但若非要被赶走,那么也得饱餐一顿,不能便宜了他们。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瞧爹爹一眼,很明显,这面冷心冷的家伙除了会摆出一副冰山的姿态不会透露任何讯息。 “吃好了?”舒辟寒抬手为她拭去嘴角的米粒。 那一瞬间,雪沫娃娃双股有些发颤,冰妖怪的手指竟然是暖的,她咽了咽口水,才道:“七分饱。” “娘亲还蒸了你最爱的小白兔包,这就给你去拿来。”夕小敷起身离座,背过身时偷偷拭了拭眼角。 舒辟寒也不急,环着胸静静等她啃包子,目光竟也称得上几分暖意。 雪沫娃娃吃的愈发认真,断头饭哪。 终于,一笼小白兔尽数塞入肚中,雪沫娃娃艰难地扭扭腰,尽量挺直了身子,大义凛然的模样。 “说吧。” “我们决定让你嫁给小白玉。”舒辟寒面容沉静,干脆利落。 雪沫呆了片刻,忽的扁扁嘴,放声大哭。 “爹爹,娘亲,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坏你们好事的……呜呜……可是你们也有错啊,你们有奸/情都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呜呜……” “要不……要不你们还是把我赶出去吧……呜……” 雪沫娃娃哭的声嘶力竭,惨绝人寰。 夕小敷心疼不已,要知道自家女儿除了刚出生那阵整夜整夜哭,之后那几年都不曾流过一滴泪,现在却哭的这般凄惨,她刚想扑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却见白影一晃,女儿已坐在夫君腿上。 “沫儿乖,听爹爹说,”舒辟寒声音柔和,暖暖的气息喷在脸上,雪沫娃娃受宠若惊地禁了声,只是嘴角还一扁一扁,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可怜又可爱,舒辟寒忍不住捏捏她圆鼓鼓的小脸,笑出声来,“小沫儿为何不愿嫁给小白玉呢?不是成日里要他做压寨相公么?” “那是游戏嘛,”雪沫娃娃嘟着嘴,一条鼻涕挂下,顺手拎着爹爹的衣襟蹭了蹭,“啊,我知道了,难道爹爹和娘亲要和我们一起做游戏,好耶,好耶。” 舒辟寒望了望衣襟,撇过脸望向夕小敷。 “不是游戏。婚姻是两个人相守一生的承诺,岂可儿戏。”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8 章 闻言,雪沫娃娃哇的一声眼泪决堤,在舒辟寒怀里又扭又跳。 “呜呜……我不要嫁给白玉呆瓜……我不要,白玉呆瓜这么笨,还这么没用,以后肯定要被女人调戏,然后我就要去救他,救了他又要被他骂……我会被他气死的,爹爹,女儿会英年早逝的……女儿还没做大美女呢……呜呜……” “傻孩子,你不是老说小白玉欺负你吗?要是你们做了夫妻,他就不舍得欺负你了,夫君是要疼妻子的,还要听妻子的话……” 雪沫娃娃望望娘亲,又望望爹爹,眨巴眨巴眼。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舒辟寒清咳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那我要让白玉呆瓜做我的压寨相公,我们就是大人了吗?可是不对啊,我现在不懂,又怎么变成大人呢?大人都很难懂吗,那我为什么要变成大人呢?做了大人的话……“ 相对于雪沫娃娃的情绪激动,白玉娃娃显得极为淡定。 他听罢,拍案而起,简明扼要回了六字。 “我要离家出走!” 玉倚溪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笑得谄媚。 “乖儿子,你听爹爹给你分析分析,这一次,爹爹和娘亲绝对、完完全全是为你着想。” 白玉娃娃略一思索,停了脚步。倒不是相信了那句“为你着想”,而是他太解自家狐狸爹爹,当辟寒爹爹手下败将多年,他做梦都想着翻身,瞧这喜上眉梢的模样,绝不会是吃亏的事。 竹映琴始终不语,作壁上观,看儿子重新坐下,便悠悠然给他夹了一碗的菜。 玉倚溪拉着白玉娃娃白嫩的手,摸摸又拍拍,俨然慈父表情。 “小白玉,你不是老说沫儿欺负你么?” 白玉娃娃不甘心地撇撇嘴。 “可是,如果你娶了她呢,她就不敢欺负你了,自古有云,出家从夫,她会乖乖听你的话,你叫他往东,她绝对南西北望都不望一眼……” 白玉娃娃抬头望眼他,又偏头打量娘亲半天,默默地低头吃饭,实在忍不住便嘟囔一声:“没看出来。” 于是,两娃娃在父母明教导实糊弄下开开心心地穿上了嫁衣,掰着指头憧憬着对方乖乖听话的美好未来。 七岁的娃儿成亲,本就是件哗天下之大然的事,两家父母偏生特立独行,不仅请来全村的人,连附近镇上的人都请来观礼。好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见证两个孩子的结合。 嫁衣委实繁琐,雪沫娃娃没走几步就会绊到裙摆,四周笑声此起彼伏,一向心高气傲的她自然很是愤慨,可是红盖头严严实实地遮挡了她的视线,只觉得每个人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目光交集在身上,火辣辣的,一时间,她竟有些心慌。 祸不单行,一不留神,又绊到门槛,眼见着就要狼狈跌倒,雪沫娃娃扁扁嘴,有一种哭的冲动。 忽的,有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拉住她的手,纯熟自然,仿佛练了千遍。 那是一只孩子的手。有着孩子特有的白嫩细腻,却并不肥胖,五根手指修长笔直,指节处有淡淡的红晕,修剪整齐的指甲宛若冰封白玉,清透浮光。 这只手,总是那么沉稳。无论是执卷时,还是握她的手时。 这只手,会在她掏鸟窝不慎从树上摔下时,拉起爬不起的她,会为她掸去身上的尘土,很用力,也很温柔; 这只手,会在她追兔子掉进猎人的陷阱时拉她出来,磨出道道血痕,却会先帮她检查有无受伤; 这只手,会牵着迷路的她踏着黄昏日落寻找回家的路,会在她做噩梦时轻拍她的肩膀哄她入睡,会在她一时兴起想看星星时指着漫天繁星不厌其烦为她叙述它们的名字与故事…… 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生动,永远都是暖暖的色彩,她没有刻意去记,只是,都已融入了生命。 两娃娃紧握着手,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甜甜的笑意。 他们并不清楚成亲意味着什么,他们只知道,能这样手牵着手,一直往前走,便什么也不怕,便觉得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由于昨晚两娃娃为了谁睡里床大战了三百回合,体力耗费颇大,起来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甩甩手,各回各家蹭饭去也,顺便告个小状。 谁知一到家门口,两娃娃都懵了。只见家门紧闭,上斜贴一纸条,白纸黑字:“既是成家立业,尔等便要自立门户。” 由于两家比邻而居,中间只有一个栅栏,两娃娃遥遥相望,呆了半响,忽的放声大哭。 一个道:“果然被赶出来了。” 另一个道:“还不如离家出走。” 当两娃娃哭罢停手,一抬头,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成抱头痛哭姿态,当即撒手互推了一把,背对而立。 又过了许久,日已正中,雪沫实在耐不住了,转身扯着白玉娃娃的袖子。 “白玉呆瓜,我饿了。” 白玉娃娃本不想理,但见其扁着唇,红着眼,可怜兮兮的模样,满肚子气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反手牵起她的手,道:“走,我们回家。” “好。”雪沫娃娃破涕为笑,跟在他身后摇摇晃晃地走。抬头正好望见他瘦削但挺得笔直的背,樱桃小嘴一嘟:“白玉呆瓜,我饿得没力气,走不动了。” 白玉娃娃回头看她一眼,默默地蹲下了身子。 “驾。” 雪沫娃娃抡着小手,嘴角梨涡深深。 白玉娃娃垂着脑袋,笑意温柔恬静。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59 章 两娃娃一回到家,急忙翻箱倒柜。还好那几只妖怪没灭绝人性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好歹给他们留了钱粮,且纸条上写着:“念汝等年龄尚幼,米粮钱财暂由吾等提供。” 下无落款,但瞧这入木三分的字迹,定是冰妖无疑,再看这装腔作势的口吻,狐狸妖也逃不了干系。真当当一群冷血无情的妖怪。 米有了,菜也有了,但总不能生吃。这一次,未等雪沫娃娃开口,白玉娃娃便拾到拾到开始干活了。 非为其他,凡经那家伙手的东西,概无完整。 雪沫娃娃坐在板凳上等啊等啊等了半天,等来的是几盘黑乎乎的不明物以及一个黑乎乎的熟人。 白玉娃娃低着头,等着被嘲笑。却见雪沫娃娃二话不说夹起一块“黑炭”塞入口中,纤细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下,终究还是吞了下去。 她抬起头,笑得灿烂夺目。 “白玉呆瓜,开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整天就写出这么点,我泪啊…… 亲爱的们,就凑合着看看吧。 趴了一天,脖子酸死,脑袋缺氧,要是文里有什么问题的尽管批评。 现在容我先去休息哈, 各位看文愉快~~ 茫然无题伤心时 “咝……” 雪沫娃娃愁苦着脸望着手中开了一个大口的青衫,再看粉嫩的小手早已搓得通红,有几处还磨破了皮,被水泡得皱兮兮的,涩涩地疼,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雪沫娃娃一向正义感极强,既然白玉娃娃给她做了饭,她也不想吃白食,便主动领了洗衣的活。谁知,这看着这么简单的活,竟这么难干。 轻薄的衣衫一半浸在水里,随着河水的流动,一晃一晃渐渐离了岸,等雪沫娃娃发现时,已漂出好远,她急忙撒腿去追,情急之下踩了自己的裙摆,摔了个嘴啃泥。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润湿了尘土,雪白的脸变成黑乎乎一片。 “泥娃娃,脏死了。”脆生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随即视线中出现一只白玉般的手。 雪沫娃娃急忙抹了抹眼泪,握住那只手爬了起来。 “白玉呆瓜……” 白玉娃娃皱着眉明显想说些什么,看了她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把她牵到河边,掬了捧水泼在她脸上,然后用指腹磨搓着拭去她脸上的泥,又不嫌脏地用袖子吸去泥水,反复多次,至始至终动作轻柔。 雪沫娃娃咧着嘴傻笑着看着他,他的手滑滑嫩嫩,又因浸了水的缘故,冰冰凉凉,既不磨脸,又很舒服。她想,白玉呆瓜的手真神奇。 收拾完毕,看到她的傻样,白玉娃娃撇撇嘴:“真是笨蛋,洗个衣服也要这么久。” 这下雪沫娃娃不高兴了,她洗衣服洗得多辛苦啊,当即双手叉腰准备开骂。 谁知,手一用力便扎扎得疼,疼得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玉娃娃顿时慌了手脚,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呼呼。 “沫儿不疼,回家我给你磨点药就不疼了。” “可是,衣服还没洗完……” 白玉娃娃低头看了看满盆的衣服,又望了望雪沫娃娃破皮的手,一咬牙,摞起袖子便开始洗衣。 搓着搓着挖出一件银色小肚兜,白玉娃娃脸上立刻飞上两朵红云,他嗫嚅地抬起头,却见雪沫娃娃也正红着脸望他欲言又止,视线下移看到那白嫩小手上淡淡的血丝,他又默默低下了头。 洗完衣服,白玉娃娃的手上也已通红,他一声不吭抱着木盆起身,又腾出一只手拉了雪沫娃娃。 “我们回家吃饭。” “好耶。”雪沫娃娃欢喜地点点头。几日下来,白玉呆瓜已经能煮出黑糊糊以外的东西了,虽然味道还是很奇怪,可是她却觉得格外好吃。 “以后,”走了几步,白玉娃娃突然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干活!” 他头也没回,但声音异常清晰,隐隐中雪沫娃娃觉得有一种和爹爹一样的气魄,叫人不敢违逆。 这个,就是夫君的气魄么? 落日河畔,两娃娃手牵手缓缓而走,身后事两个小小的影子,相依相偎。橘色的晚霞似一袭轻纱在天边飘摇,璀璨的波光跳跃点缀,神灵万能,画不出此刻的温馨甜蜜。 远处树下,舒辟寒、夕小敷、玉倚溪、竹映琴四人默默望着,甚感欣慰。 玉倚溪转着手中紫竹箫,笑得眉眼弯弯:“看来,效果不错。” “难道不是你私心作祟?!”竹映琴撇他一眼,不置可否。 玉倚溪赧然,扶了扶鼻,嘿嘿笑道:“一举两得,参半,参半。” 对于两人成日以揭短与狡辩为乐,舒辟寒与夕小敷早已见怪不怪,作壁上观。 待他们闹够了,舒辟寒才冷然道:“镇长与我说,镇上前几日来了个古怪的女子,姿容艳丽,冷若冰霜,指名要寻溪儿。” 玉倚溪立时敛容,微蹙眉:“你认为是……” “除了她还有谁?!”竹映琴挑眉,“你这位师姐对你真当痴心不改,叫人感动。” 玉倚溪摇摇头不做辩解,情这一字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撇清的。 玉倚溪这位师姐名唤紫姬瑶,与此四人的恩恩怨怨说来话长,若长话短说便只有四个字——因爱生恨。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0 章 玉倚溪本是第一魔宫紫极宫宫主,而紫姬瑶是前任宫主独女。两人青梅竹马,又因紫极宫门规苛刻,前任宫主紫陌临生性残暴,对亲生女儿和嫡传弟子更是半点不留情,在如此艰险困厄的环境下长大,也算相依为命。 玉倚溪俊美风流,紫姬瑶闭月羞花,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偏生紫姬瑶尽得其父真传,偏执狠辣,不舍得伤害玉倚溪,便对所有喜爱他或他喜爱的赶尽杀绝。这世上,唯有三个人,她费尽心机也动不了分毫,而最终,正是这三人拐跑了她的挚爱。 四人退出江湖后,低调度日,正是为了避开她的耳目,谁知,她竟还是追来了。 “夫君,现在怎么办?”夕小敷拉了拉舒辟寒的衣袖,“我们又要搬家么?” “尚未完全确定是她,我准备进城打探一番。” “一起去吧,师姐一直在练一套叫做‘群魔乱舞’的魔功,不知练到第几层了,多个人多分安全,若真是她,或可由我出面化解恩怨。师姐与我有恩,我委实不愿与她为敌。” 玉倚溪这番话说得极为认真,舒辟寒深知他外表狡黠,本性仁善,便点头应允了。 两位夫人一听,皆要相随,不得已,只好四人上路。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决定,会成为他们终身的伤痛。 白玉娃娃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估摸着不到十岁就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了。 为何? 气的。 昨日他趁着那几只妖怪不在——也不知去哪了,一整天未见人影,盗了几颗小白菜回来,又收拾收拾自家院子将其种下。 今天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查看,谁知,竟是一片狼藉。嫩绿的菜叶七零。每日里不仅要洗衣做饭,打扫庭院,还得伺候大小姐洗脸洗脚沐浴更衣,累得他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能睡得不沉么。 “我就……我就起来练剑了……结果月亮公公很不给面子,都不出来为我照照……所以……其实你也有错啊,都没有告诉我你偷了菜……” 是可忍孰不可忍!明明昨日种菜时她还嚷着要帮忙结果把水浇了他一身,转眼便忘,亏爹爹们还夸她聪明绝顶过目不忘。 “你的脑子堪比阿花!” “白玉呆瓜你小肚鸡肠,你……你不是男人!”人家都那么诚心诚意道歉了,还骂人。 “我不是男人,我是你夫君!” “你是我夫君,就该听我的话!” “是你要听夫君的话!” “你骗人,爹爹说夫君要听夫人的话!” “你笨蛋,自古就有出嫁从夫!” “自古是什么东西,有我爹爹聪明么?我爹爹说的一定是对的,白玉呆瓜要听我的话!” 到了末了,话题彻底偏离,可怜的白菜凄惨地成了两娃娃互相攻击的工具,一阵风过,卷起几片干瘪的菜叶,萧索落寞。 嘴皮上的功夫白玉娃娃自是不差,可一旦动用武力……他便只能被追得满地打滚,雪沫娃娃提着比她人还高了半寸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 此时的她,如画眉眼生动,英气逼人。 这一日,天朗气清,春风和煦,他们打打闹闹,恬静美好一如平日。 所以,那个女人的出现,便如平地惊雷,毫无预兆。 雪沫娃娃收了剑,白玉娃娃从地上爬起,一致望着眼前的女人,莫名地感到了恐惧,下意识地靠近了彼此,白玉娃娃微挪一步,将雪沫娃娃护在身后。 女人一袭月色宫装,姿容俏丽,高贵脱俗,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邪魅,连带周围的空气也诡异了几分。她望着他们,黑眸深处是火一般的妖艳疯狂,嗜血、憎恨、绝望共融,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哪个是溪儿和那个女人的野种?”她的声音不响,但冰寒刺骨。 “姐姐,你认错人了,我们不认识溪儿啊。”白玉娃娃眨眨眼,笑得温顺乖巧。 他们不知道她是谁,可是从小到大,那几只妖怪都会提醒他们,若遇到一个让你们一见便害怕的女人,千万要避开,若实在避不开,不要逃跑,那只会激怒她,尽量拖延,爹娘一定会来救你们。 “你们,哪个是溪儿和那个女人的野种?”女人依旧面无表情。 两娃娃悄悄地牵住了手,一声不吭地望着她,心里默默祈祷妖怪们赶快来救他们。他们不是不怕的,只是骨子里都生了股傲气,不屑害怕发抖的模样,年幼不是懦弱的借口。 日渐上移,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心愈发焦躁, “你们,哪个是溪儿和那个女人的野种?!”女人问第三遍,显然已失了耐心,“若不回答,老娘把你们都带走!” 依旧不见那几只妖怪的身影,白玉娃娃松开雪沫娃娃的手,仰起头,雪白的阳光落在他洁白的牙,干净得耀眼。 “我……” 忽觉身上某个地方一麻,无法出声,更不得动弹。轰得一声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吗,头痛欲裂。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1 章 “我是。”雪沫娃娃从白玉娃娃身后走出,步履从容,一笑间,是雪照暖阳的张扬大气。 女人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又将目光扫向白玉娃娃,却听雪沫娃娃笑着道:“姐姐,倚溪爹爹是个美男子,你看白玉呆瓜脏兮兮的丑模样……你这是在侮辱倚溪爹爹。” 毒舌不留情面的话语,以及眼角不经意间流出的狡黠,倒真有几分他的模样。 而白玉娃娃此时满面尘土,衣衫凌乱,实在是难看。 女人当即消了怀疑,冷哼一声道:“很好,那就跟老娘走!” 雪沫娃娃是被提着衣领拎走的,她是个孩子,但是个骄傲的孩子,这对于她来说,是种侮辱,可是,她却笑着,一直笑着望着白玉娃娃,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唇齿开合,是这样一句话:“我不会死,我会回来。” 白玉娃娃也一直望着她,泪水迷湿了双眼,只看到一团纯白的光变得越来越小,消失的刹那,天地一片漆黑,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觉得浑身都疼,很疼,很疼。 当玉倚溪一行四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瘦小的身影立在风雨中,笔直而僵硬,目光一直锁定一个方向,死死地盯着,不动分毫。 他像一棵树,又像一座山,仿佛已站了千年万年,以一种等待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我尽力了,还是没能在12点以前完成,对不住了~~ 我记得小九说过要看小白玉洗衣服来着,所以……嘿嘿,现在可有看到。 其实,我还挺感激这一章的,因为它陪着我走过了12点,明天……哦,不应该是今天,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我想在守在12点跟他说声生日快乐~~嘿嘿,实现了~~ 这么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也还没睡呢,呵呵,我困死了,先去睡了,晚安~~ 那个,写这一章的时候总觉得感觉不对,有什么不好的,尽管批评,我呢也会抽空好好修一下的~~ 最后,看文愉快~~ 年少相思刻骨愁 雪沫娃娃被狠狠地甩在地上,粉嫩的藕臂当即磨出一个长长的血口,鲜血如瀑,滴在纯白的衣衫上,像一朵朵绽开的曼珠沙华,地狱的色彩,触目惊心。 她却没有哭,她笑着爬起来,为自己点了穴止血,冷静娴熟得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半条手臂痛得麻木,雪沫娃娃始终努力地、用力地笑。哭的前提是有人怜惜,此时此刻,眼泪,只会让自己显得可怜而可笑。她是个骄傲的孩子。 紫姬瑶坐在高处冷冷望着,面容精致,姿态优雅,高贵完美地像一座雕塑。 “漂亮姐姐,这里是哪里,好美啊。”雪沫娃娃眨眨眼,笑得天真烂漫。 “紫极宫,”紫姬瑶缓缓从高台走下,负手绕着她走了几步,忽的用力捏住她的下颚,提得她脚尖几乎脱离地面,看着她挣扎痛苦的模样,紫姬瑶咯咯地笑了,“瞧,多美的一张脸啊,尽得那只白骨精真传呢……叫老娘都舍不得下轻手呢!” 说罢,用力一甩。 雪沫娃娃重重地摔在地上,落地的瞬间,咯噔一声,竟是断了腿骨,断裂处依稀可见皮下碎骨的棱角。雪沫娃娃咬咬牙再次爬起,原本泛着红晕的脸颊苍白若纸,她瞪了紫姬瑶一眼,又笑了,红着眼圈用力笑。 雪色的脸,深红的眼,她笑得眉眼弯弯,明明可怖,却又美得惊心动魄,那是怎样耀眼夺目的灵魂啊。 连紫姬瑶都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拊掌:“好气魄,不愧是溪儿的孩子。来人,将老娘的见面礼送上来。” 一名侍女手托一个银盘走到雪沫娃娃面前,上有许许多多的“珠子”,红橙黄绿青蓝紫,同色间亦有浓浅,有些还有花纹,大致有上百粒,五彩斑斓得像一个聚宝盆。 雪沫娃娃自小耳濡目染,有一点是知道的,银一遇毒便会变黑,而眼前的银盘,底部深黑。 “可喜欢这个见面礼?”紫姬瑶笑得近似可亲,但嘴角嘲讽显然,“要尝尝么?” 雪沫娃娃腹诽:我能说不么?她微微一笑,想起白玉呆瓜整日青翠翠的模样,便拾起一颗碧色的药丸。比起被人强灌下的狼狈,自己动手比较合算,她是个识相的好孩子。 “谢谢姐姐。” 才下肚,腹内便是一阵剧痛,仿佛肠子正在一点点地融化,痛得她控制不住满地打滚。许多年后毒药成了她的家常便饭,她才知道,这碧色的药丸里有断肠草的味道。 紫姬瑶的笑声猖狂尖利,直入耳膜。 “痛么?要止痛的话,去吃那颗金色的。” 那侍女退后几步,在雪沫娃娃够不着距离站定。 雪沫娃娃咬紧牙关站起,一瘸一拐向她走去,她仰起头,腰杆挺得笔直。想看我爬么?想我的尊严践踏在脚下么?我偏不让你如愿,气死你,气死你! 吞下金色的药丸,疼痛并没有减轻,只是转移了地方,雪沫娃娃若有所悟,抬头看向紫姬瑶,用力笑,满眼的讽刺与嘲笑。以毒攻毒啊,被我看穿啦。 她笑,只是想把哭的力气笑掉,所以她的鄙夷与厌恶,不会收敛。 讨厌你,气死你! 紫姬瑶强忍住几欲喷发的怒火,咬牙切齿道:“你不怕死吗?” “我最怕死了……可是,姐姐一定舍不得让我死的对不对,接下来,我该吃哪一颗呢?” 雪沫娃娃不再倒下去,再疼,也努力地站直,她甚至死死地抓住侍女的手,紧得侍女都疼得白了脸,红了眼,雪沫娃娃却笑得愈发灿烂,有现成的拐杖不用是笨蛋。她死死地瞪着紫姬瑶,按照她用暴跳如雷的声音喊出的颜色乖乖吃药,她很乖,真的很乖,要是白玉呆瓜看到了,一定不会再嫌她野蛮了。 白玉呆瓜,真好,不是白玉呆瓜来吃药,这药好苦啊,白玉呆瓜这么没用,一定会哭鼻子的,嘻嘻,笨蛋白玉呆瓜,我是不是很勇敢啊,我最聪明了对不对,要是你来一定会被这个坏女人欺负死,可是我来就可以把她气死。 直到整盘毒药被雪沫娃娃吃了个底朝天,她还是一声不吭地保持着倔强高傲的姿势。 紫姬瑶怒不可遏,一甩手吼道:“把她扔进千蛇窟!” 此言一出,雪沫娃娃明显地感觉到旁边的侍女狠狠地打了个冷战,而她在想,千蛇窟啊,这个名字取得真没水准,一听就知道是很多蛇的地方嘛。 雪沫娃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冷冰冰滑溜溜的蛇,还是“千蛇”,真可怕啊真可怕,可是,害怕有什么用呢?就不让坏女人得意,就是要气死她! 所以,当成堆的有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蛇几乎没过她的头顶时,她还是笑着的,仰头望着站在洞口以折磨她为乐的坏女人,得意地扬起嘴角。反正已经疼到不知道哪里在疼了,就当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好了。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2 章 此时的她太小,不知道这种豁出去的魄力叫做绝望,这种气死人的骄傲来源于仇恨。 雪沫娃娃觉得那个女人真的很厉害,她吃了上百种毒药,被上千条毒蛇咬过,竟然还活着。 罪犯还有收监再审的待遇呢,所以,雪沫娃娃也有了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她躺在床上,浑身不能动,不痛不痒,竟是毫无知觉,她一惊,该不会自己只剩下一颗脑袋了吧,垂眸一看,还好,身子还在,只是被缠成了蚕蛹。 她是四脚朝天躺的,视线所及只有薄薄的床帐,飘啊飘的,就像白玉呆瓜的衣服。这家伙虽然笨,可是穿什么衣服都好像会飘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好看。 白玉呆瓜…… 鼻子忽然有些酸酸的,一滴泪从眼角滑下,雪沫娃娃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眼珠滴溜溜地望了望四周,还好,那个坏女人没在,反正就不能让她得逞,她要我哭,我偏不哭,气死她。 她撅嘴朝眼角呼了呼,想把眼泪烘干。暖暖柔柔的气流拂过眼睫,她渐渐有了困意,打个哈欠便睡着了。 梦里,白玉娃娃跪地求饶,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深人静,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纯真无邪。 紫姬瑶抚摸着她的脸颊,痴痴的眼中一会是缱绻的温柔,似是在透过这样脸寻找心里的影子;一会又哀怨愤怒,将手掐在她的脖颈,收紧又放开。 口里喃喃重复两句话: “溪儿……” “为什么她不是你我的孩儿……” 雪沫娃娃醒来已是不知几日之后,她是被一盆水浇醒的。醒来的刹那,浑身剧痛难忍。 而又一次的折磨才将将开始。 第一次是尝百毒,为“百”,第二次是千蛇窟,为“千”,这一次,自然是“万”,万蚁蚀心。 其实雪沫娃娃很想说一句,没新意,却痛得没有开口的机会。 看着黑漆漆的像马蜂窝一样的蚂蚁一点一点钻入自己的血肉中,雪沫娃娃再没了想吃“蚂蚁上树”的愿望。 痛其实不是最痛苦的,痒才最要人命。 当成千上万只蚂蚁一点一点撕咬着你的心脏,甚至耳中能听到它们撕咬时的声音,嘶嘶,嘶嘶,那是用语言也无法形容的惊心动魄的惨烈。 那一刻,她的齿已抵在舌尖,一咬或许就会解脱,可是有一个很清晰的念头印在脑中,她答应过的,要活着,要回去。 雪沫娃娃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昏倒,显然,紫姬瑶也很不可思议。而她对待不可思议的方式是很绝的,那就是让你更加痛苦,直至昏厥。 她拿出一面镜子,对着雪沫娃娃的脸,笑得近似可亲。 “来,看看自己的脸。” 看到的刹那,雪沫娃娃惊叫一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她捂着自己的脸,浑身颤抖,眼泪终于决堤。 她的脸毁了! 很恐怖,很恐怖,全是血淋淋的伤口。 正当紫姬瑶自以为得逞地笑时,雪沫娃娃也笑了,虚弱无力,却底气十足。 “虽然很难过,可是没关系,”她仰起头,眸色倾城,“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白玉呆瓜也不会嫌弃我!” 这不是赌气,这是事实。 雪沫娃娃一去几日,白玉娃娃每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说过她会回来,他在等她。 本该温暖的初春这几天骤然转冷,恍又回到了冬季。 少年立在萧瑟的庭院中,单薄的衣衫被冷风吹起,像两个小小的翅膀,孤弱无依,随风飘荡。 那日之后,白玉娃娃很乖。不吵不闹,也不开口,叫他吃饭他便吃,用力吃,吃完便吐,吐了继续吃,才几日,已瘦得不成人形,站在风中像随时像要被吹走,脸色蜡黄,薄唇开裂,唯有眼神依旧坚执,似把整个世界的光彩都融入其中。 四个大人看了只能默默心疼、默默流泪。他们没有互相怪罪,也没有谁表示歉意,这两个孩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亲生。 最让他们痛苦的是,他们只能眼睁睁望着,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却不能有任何行动,因为紫姬瑶留了纸条,只要他们一动,便杀了她,同时保证,决不伤她性命。 “不伤性命”的界限是什么,他们不敢想。这一生,他们呼风唤雨,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用过。作为父母,有什么比明知自己的孩子在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更摧心肝。 白玉娃娃已好几日未曾合眼,竹映琴流着泪点了他的穴,将他抱到床上,可是他始终睁着眼望着屋顶,一眨不眨。无奈,玉倚溪只能忍痛为他扎了安神针。第二日一睁眼,他便又冲到了那个地方。 两个娃娃,一个受尽煎熬,一个不顾自我,只为了傻傻的重逢的愿望。 有一日,天空下起了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迎头洒下,白玉娃娃忽然动了,他抬起手,雪花落在他的掌间,纯洁耀眼一如她的笑靥。他笑了,望着满天菱花,笑得温柔醉人。 他拔腿向前跑去,竹映琴等人急忙追去,他摇着娘亲的手大叫:“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他笑得那么张牙舞爪、欢天喜地,毫无形象可言,竹映琴却觉得,这是她儿子最俊美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诶……我下手真重啊,我的沫儿啊,为娘对不起你……我……我自扇三百巴掌…… 你疼,我也疼~~ 诸位,要是被吓到的原谅则个,本来想说一笔带过得了,可是想想我家沫儿受了这么大的苦,不说出来我不服气,紫姬瑶你丫的给我小心点!!! 我家我白玉和小沫儿真的不容易啊~~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3 章 都没有人表示一下安慰么,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啊~~ 对了,那个关于玉舒四人与紫姬瑶的恩怨我本来想写篇番外解决的,又觉得篇幅不够,所以可能会写成外传,敬请留意,这四个家伙吧~~也很好玩哦~~ 最后,好歹看我这么辛苦的码字的份上,有人愿意出来冒个泡么~~ (我废话总是这么多,谁叫我是话唠来着……好吧,我滚走~~) 吾家有女初长成 无怪乎两娃娃要称他们为妖怪。 四人在看到周身浴血、体无完肤的孩子时,只是用力地擦去眼角的泪,冷静专注地开始救治,没有哭喊,也无慌乱。 这四人,年少时,鲜衣怒马、风头鼎盛,堪称武林神话。 舒辟寒于武林大会力挫群雄,独占鳌头。可是当他将毕生功力传入女儿体内护住她的心脉时,这个曾将武学视为生命的父亲眉头都未皱一下。 身为毒姬紫姬瑶的师弟,玉倚溪下毒的功夫绝不逊色,他一生制毒、下毒,第一回研制解药,面对是却是上百种毒,彼此牵引,彼此催发,如同一条锁链,断一扣便是土崩瓦解。没日没夜研习医书,呕心沥血,最终用药物辅以内功将雪沫娃娃体内毒素暂时压下,已是功力全散。 竹映琴和夕小敷皆来自无忧谷,并称“广寒小雪”。竹映琴一琴一剑,巾帼不让须眉;夕小敷医术超群,菩萨心肠。是以,此番由竹映琴护法,夕小敷处理雪沫娃娃的外伤。 儿女都是父母心头的肉,看着孩子伤痕累累的身体,两位母亲心如刀绞。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沉稳娴熟。 四人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倾尽全力,他们不是不痛,不是不害怕,只是父母是孩子的天,天是不能软弱不能塌的。 白玉娃娃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紧紧地握着雪沫娃娃的手。 在她毒发浑身痉挛的时候紧紧握着; 在她痛得哭喊挣扎的时候紧紧握着; 在她扎了针沉沉睡去的时候紧紧握着; 无论白天黑夜,紧紧握着。 雪沫娃娃从未清醒,只是始终叫着“白玉呆瓜”。白玉娃娃总是亲亲她的小手,微笑着在她耳边说一声,我在,我永远都在,等你。 雪沫娃娃一睡便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对所有人来说,是一场噩梦。事后想起,记得的便只有那两只紧紧交握的小手,在生命的逆流中成为彼此生存的勇气,以及,那一句稚嫩而温柔的话语: 我在,我永远都在,等你。 雪沫娃娃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睡颜。 屋内门窗紧闭,只余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小小的光点像萤火虫一般跳跃在他长长的睫,俏皮又可爱。 梦里阴霾如雾散去,只余眼前春暖花开。 雪沫娃娃傻傻地笑了,忍不住伸手去摸摸。 微光照在手上,雪沫娃娃呆住。她的手……她的手……怎么不是白白嫩嫩的,怎么……怎么……是粉红色的,薄薄的皮肤下依稀可见青色的经脉,就像……就像刚刚出生的小老鼠。她强抑着颤抖摞起袖子,果然,一样……她的身体,她的脸,一定都变成这样了。 她变成怪物了! 雪沫娃娃哇得哭出声来,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涩涩发抖。 白玉娃娃陡然间惊醒,急忙去抱她,却被她挣扎着踢了一脚,摔倒在地。 雪沫娃娃用被子盖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泪汪汪怯生生地望他:“不要过来,不要看……” “我变不成大美女啦……呜呜……我好丑……我……我变成怪物啦,好丑好可怕的怪物……呜呜……” “的确很丑,”白玉娃娃从地上爬起,掸掸尘土,坐到床沿,“比阿花还丑。” “笨蛋白玉呆瓜,你没良心,你负心汉。” 被他这么一说,雪沫娃娃转泣为气,举手就要打人。可是,一动,浑身的皮肤都似被撕扯般的疼。 “你给我乖点!”白玉娃娃握住她的手,护在手心呼呼,“打我你会疼,等你好了……再打。” “丑就丑了,我又不嫌弃,”努努嘴,“最好你丑到全世界都不要你,除了我……看你还嫌弃我笨。” “对哦,”雪沫娃娃一愣,呵呵地笑,她想,白玉呆瓜都说没关系了,好像丑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贿赂老天爷爷爷了,让他把我变这么丑……不然,你这么笨就配不上我了。” “是啊。”我向上天许愿,只要让我的沫儿回来,我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的命都给他,这辈子不行,沫儿没有我会哭鼻子的。 然后,两娃娃都笑了,手牵着手笑得前俯后仰。 半响,雪沫娃娃忽然捂着肚子,眨眨眼。 “白玉呆瓜,我饿了。” “猪。”白玉娃娃抬起头要打她的头,末了,又泄了力,揉揉她的发顶,眸里几分落寞。现在的她,是一件瓷器分崩离析而重新拼凑,禁不起一丝碰撞。他微微笑:“你等下,马上就好。” 这是雪沫娃娃第一次喝到白玉娃娃煮的皮蛋瘦肉粥,黑黑糊糊一团。白玉娃娃是一手包着白布端进来的,依稀有血迹渗出,雪沫娃娃抓着他的手一下哭了出来。 “白玉呆瓜,你疼不疼?” “不疼,哪有你疼。”白玉娃娃语带梗咽。 然后,两娃娃都哭了,抱着彼此哭得声嘶力竭。 雪沫娃娃说:白玉呆瓜,那个坏女人好凶啊,我好怕啊。 白玉娃娃说:沫儿,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我好害怕。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4 章 雪沫娃娃说:白玉呆瓜,那些药好难吃啊。 白玉娃娃说:沫儿,娘亲做的饭好好吃,可是你没有吃我吃不下。 雪沫娃娃说:白玉呆瓜,我最怕蛇了,好多好多蛇,吓死我了。 白玉娃娃说:沫儿,我好困,可是不敢睡,睡了就会梦到你死了,好多好多血。 …… 雪沫娃娃说:白玉呆瓜,不怕不怕,我回来了,不会离开你了。 白玉娃娃说:沫儿沫儿,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 短短几日,生死离别历尽,劫后重生,两个幼小的孩子抱头痛哭,将所有的委屈与恐惧都化成眼泪流进了彼此心里。 从此约定,不离不弃。 新生的肌肤,受不了风,经不得光,雪沫娃娃每天只能待在昏暗的小屋里。 一住,便是三年。 她不能再习武,不能再有任何情绪,她的容貌再也回不到以前。 她哭过,闹过,恨过,甚至想过死,最终,一切归于云淡风轻。 雪沫娃娃微笑着拿起了医书,因为白玉娃娃说,自此,他要习武。 于是,在一个平凡的他们也记不清的日子里,两个孩子交换了人生。 三年后,雪沫终于得见天日。 三年很短,蜕变显然。 雪沫坐在树下看书,落了一地的桃花,有几片飘在她纯白的衣衫,她微笑着拂去,恬静温和。她不再美丽耀眼,只有容颜清淡,阳光从叶隙间洒下,一身冰肌玉骨。 玉无瑕在院中舞剑,剑走游龙,卷起落花飞散,少年身形颀长,光影闪烁间翩若惊鸿。他收剑,眉深深蹙起。果然,他不是习武的料。 “笨蛋白玉呆瓜,练个剑像人家跳舞,要气随剑走,那才叫招数。” 雪沫拍拍尘土起身,走到玉无瑕面前,盛气凌人,依稀当初模样。 “是啊,”玉无瑕微微一笑,不同于雪沫刻意压抑的波澜不兴,他的眸色温润,恰如此时的天空,蔚蓝无垠,白云漂浮,一望沐风,再望忘忧,三望……天地浩荡,君过处,天下大同,“我只记住了剑招,却怎的也无法把体内真气融会贯通。” 雪沫撇撇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 “笨笨笨,我教你。” 玉无瑕未及反应,剑已离手,离手的刹那,哐的一声落地。 雪沫望着自己微微抖动着的手,目光呆滞。有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长剑落地的声音似雷鸣一般,撞击在心,轰鸣不绝。竟忘了,她已握不起剑……许久,她抬起头,笑得灿烂夺目:“那个,白玉呆瓜,你看我的手漂亮吧,唉,原来又嫩又滑也不好,瞧,剑都滑掉了……呵呵……呵呵……” “是啊,沫儿的手真漂亮。” 玉无瑕微笑着把雪沫抱进怀里,放在她肩上的手却抖的厉害。他转过身,低着头,拳头握得紧紧。 雪沫拍拍他的肩,道:“今天天气真好,我要骑竹马,我要睡午觉。” “好。”玉无瑕点头,蹲下身,瘦削的脊背被在日光下似有光晕流转,暖暖的感觉。 雪沫将头埋在他的肩颈,温热的泪缓缓滑入他的衣内,滚烫。 “白玉呆瓜,咱不练武了,我们一起学医,你做医妖,我做医怪,我们一起医死人不偿命好不好?” “不好。”玉无瑕声音不急不缓,却坚决得没有转圜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小感冒,人特浮躁,本来想夜深人静写,结果磨蹭到现在。 呵呵,那个实在有点累了,这一章还没完呢,怕亲们等急了,先发一点,剩下的明天……哦不,白天补上……对不住了~~ *** 对于一名即将危害社会的废柴学生,最惨的莫过于在假期最后一天发现竟然还有个传说中的作业未完成……所以,昨天一天都在赶车赶作业,一百本书啊,整整统计了一百本书的出版社……还全是密密麻麻的英语,我这辈子怕蛇怕蚂蚁,最怕的还是这个英语…… 总之,对不起了,昨天没补完,我忏悔我忏悔。 拳拳互怜小儿女 茅草搭成的草棚内,玉倚溪与舒辟寒一酒一棋局,对弈正酣。 周围芍药开得如火如荼,棚内两人丰神俊朗,姿态风流,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练武之人,失去内力最为伤身,清风拂过,两人鬓边青丝染雪色。 玉无瑕默默立在一旁良久,终于等得爹爹怪叫一声弃局。 “呀呀,我眼晕,这一局不算,不算。” “哼。”舒辟寒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玉无瑕噗得一声跪地,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铿锵坚决。 “请两位爹爹教我武功。” 沫儿骨骼清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可他不是。不但不是,他还是这世上最不可能练武的人。习武讲求打通体内奇经八脉,而他天生一脉缺失。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5 章 所以,爹娘会已那样近乎孩子气的方式让他觉得自己是不要学武,而不是不能。 所以,沫儿可以用千百个词来说他笨,却从来不用“少根筋”。 而,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人人都说小白玉温顺乖巧,可是,他其实,从小便学会了扯谎不眨眼。 玉倚溪与舒辟寒对视一眼,偏头道:“你为何要习武?” “我想变强,”玉无瑕抬头,“务虚最强,只要足够保护沫儿。” “当真拿你没辙,不愧是我玉倚溪的儿,”玉倚溪扶额,笑了半天,不知是头疼还是得意,“既是为了沫儿,为父相信你能吃得下这个苦。” 玉无瑕一怔,他虽求了,却并无把握他们真能能教他,毕竟,奇经八脉缺陷者欲练武实在难如登天。 舒辟寒走近几步将他扶起,指着玉倚溪道:“这家伙,也是‘少根筋’。” “不然你以为,平白无故的你怎的就少出根筋来,这是我们玉家人独有的啊,”玉倚溪拧拧玉无瑕的脸,“你啊你,男大不中留……罢了,你既决心已定,爹爹就成全你,跟我来。” 玉倚溪带着他走过桃园,穿过竹林,一路灌木丛生,却是越走越荒凉,气温骤然转寒。最后,终于在一个寒潭前停下,周围冰晶素裹,玉无瑕扶着双肩冻得瑟瑟发抖。 潭却未结冰,上有雾气弥漫,手指尖一探,冰寒蚀骨。 玉倚溪白着脸勉力平息身体的颤抖,嘴角依旧挂着特有的狡黠笑意:“当初就是发现这个,才决定在此定居。我们玉家人天生经脉不全,不宜学武,但,有位玉氏祖先不服气,终其一生,创出一套缺月心法,配合极寒之气,修习内力事半功倍,”顿了顿,“须知你若想学得这上乘武学,必要下到这寒潭……你,不后悔?” 该死的,失去内力后竟是这点寒意也受不得! 玉无瑕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传出。 “爹爹,你可有后悔过?”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无论当初支撑你坚持下去的是什么,只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天大地大又有何难。 “呵呵……”玉倚溪用力地揉了揉玉无瑕的脑袋,“死小子,装什么老成……”然后猛地把他抱进怀里,重重地拍他的背,“死小子!死小子!死小子!……果然有你老子当年的风范……玉家人,都是情种!好!好!” 玉无瑕虽不若雪沫过目不忘,但这世上有一个词——勤能补拙。半月来,他日夜苦读,终于将缺月心法烂熟于心。 一人来到寒潭。天空明朗,暖阳普照,本该是和煦温暖的好天气,身处此地却只有刻骨的寒意。这次玉倚溪没有陪同,玉无瑕想起临走前那四只妖怪故作不在意,但眼眶红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想,他和沫儿何其有幸,能有这样的父母。他们选择放手让孩子自己去走,因为,人生之路,没有人可以代替。然而,他们的爱并不比别的父母来的少,只是不愿用爱束缚了孩子飞翔的天空。 玉无瑕咬牙迅速褪下衣衫,走入潭内,水没至脖颈,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恍惚中仿佛能听到血液渐渐结冰的声音。 许久,才缓过神来,默默念诵缺月心法,明明烂熟于心的字句此时念来却如咀嚼半熟的米饭,吃力至极。 “天不由我,我便逆天,浑无外物,唯灵独存,缺月蚀日,气走八方……”兀的一个声音破空响起。 “就是这句,”玉无瑕一喜,又一惊,“沫儿……” 远处依稀有一团模糊的白影缓缓靠近,待到近前,又被水雾隐了容颜,只见眸似星辰。 “笨蛋白玉呆瓜,内功心法都背不好,练什么武,跟我回家。” “沫儿,你快走!”沫儿的本就气虚体寒,如何受得了这刻骨的冰寒,玉无瑕慌张喊道,“你的身子受不了,快离开!” “你不冷么?”雪沫充耳不闻,就着潭畔的石块坐下,一手托腮,微笑着看着他,“白玉呆瓜,我们不习武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好,”玉无瑕咬牙,“沫儿乖,你快回去,我一会儿就好。” “我也不好,我干嘛要听你的,”雪沫的声音已禁不住有些发颤, “这里风景真好,以前怎么都没发现,我要好好观赏个,不用管我,练功不专心可是要走火入魔的哦。” “舒沫儿,你可耻不可耻,偷看男人洗澡!” “呀,你提醒我了,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沫儿……沫儿乖,你快走好不好。”玉无瑕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好,你先出来。” “你先走,我马上跟上。” “不好,白玉呆瓜最会骗人,我不信。” “好,我们一起走。” “不好,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来。” “不好。” “那我也不好。” …… 两人僵持不下,雪沫的声音越来越轻。水气弥漫中,她的身影似一团朦胧的光雾,仿佛风一吹便要散去。 玉无瑕一跃而出,只来得及扶住倒下的她。 雪沫紧紧抓住他的手,神智已不清晰,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白玉呆瓜,我们不要习武了,我们回家……” 柔软无骨的小手像一瓣雪花,落在他的掌心,比之寒潭,这是冷得他心都冻结的温度。把雪沫紧紧抱在怀里,他咬牙道:“好,我们回家。” 雪沫的身体早已如风中飘絮,经不起一丝触碰,如此一来,便是濒临绝境。夕小敷倾尽全力,也只能道一句:“苍天庇佑。” 至始至终,她紧紧抓住玉无瑕的手,用力得指甲都嵌入他的掌心。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逃走。 晚上,雪沫奇迹般地醒来。她腆笑着看着玉无瑕:“笨蛋白玉呆瓜,哭什么哭,你还在这世上,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要是没有我欺负你,人生多无趣,我多疼你啊。” 玉无瑕撇不过脸去,不吭声。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6 章 雪沫急了,扯扯他的衣袖,道:“好啦,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的保证从来无效。” “那我就不保证了,”雪沫吐吐舌,继续摇他的袖子,“那你的保证呢,我睡前有听到你说‘好’,以后,你不许习武,不许再去寒潭。” “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说的,没理也是理,”雪沫敛容,“总之,你、不、许、去!” 玉无瑕看她一眼,不做声。这时玉、舒等人进来,见两个孩子闹别扭的模样,每人赏了头上一阵乱蹂。 夕小敷把了雪沫的脉,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好孩子,真厉害。不过,以后不许再这么闹了,不然娘亲要打屁屁的。” 显然威慑力不够,雪沫朝玉无瑕吐吐舌头,被他一眼瞪回。 雪沫自从上次中毒之后,极其畏寒,每日睡时总须有人陪伴,以往都由四位大人轮流,今日轮到竹映琴,她却拉着玉无瑕的手不放。 玉无瑕知道她怕他又偷偷跑去,事实上他的确这么想。无奈,只得叹声道:“好吧,我陪你,以后我都给大小姐侍寝,满意了吧。” “不好,”雪沫拒绝得干脆利落,手却不放,嗫嚅,“你会被我冻死的……” 话音未落,只见玉无瑕身形一动,已钻入被中,他的身子明显一颤,而后把她抱进怀里,掖紧被角。 “我真的会把你冻死的……” “不然,我去寒潭?” “不要!”雪沫忙像八爪鱼一样把他缠得紧紧。 四位大人见两人如此,只好悻悻离去。一出门,玉倚溪便哀叹一声:“这小子,动作倒快。”被竹映琴狠狠踹了一脚。 “白玉呆瓜,我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话一出口,立刻后悔。五音不全,白玉呆瓜又一特质。 哪里是睡不着,哈欠打了好几个了,分明是不愿睡着。玉无瑕撇撇嘴,道:“放心,我想走也走不了,比起练武,我更怕你会冷死。” 雪沫听罢,咯咯地笑了,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乖乖闭了眼。 玉无瑕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的肩,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微微一笑:“笨蛋。” 然而,他并未睡去,只是睁着眼望着窗外。 他不喜欢习武,一点也不喜欢,可是,他很想习武,很想很想。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正因为他不会武功,才会被沫儿点了穴,沫儿才会代替他承受那样的痛苦。 他绝不会允许同样的发生第二次,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他必须变强,变得足够强来保护沫儿! 可是,笨蛋沫儿,你为什么要用命来威胁我。利用我的心疼来成全你的心疼,你真是世上最狡猾的笨蛋! 可是,笨蛋沫儿,怎么办呢,我那么心疼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上来还补课,可怜我一拖着两条小鼻涕的感冒君携带者哪~~~ 嗯,探病要花花,这是规矩~~ 来来,恭喜发财,花花拿来~ *** 那个,此属伪更,嘿嘿。 改了下章名,然后首页歌曲也换了下,注意歌词,尤喜那句“云游四方,要记得回来的方向,天涯有你作伴没遗憾”~~~ 回头望岁月静好 “果然还未睡。”一个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玉无瑕一惊,却是娘亲不知何时已站在床头,吓得他差点跳起,幸得竹映琴及时按住。 “娘亲……” “不想把沫儿吵醒就安静点,听我说。” 玉无瑕点点头,惊魂未定,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中忽闪忽然,澄澈又无辜。 竹映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待回过神来,又装出平时的清冷模样来。 对于娘亲变脸的习性玉无瑕早已习惯,只是疑惑一向以睡眠充足保证容颜不衰的她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跑来这里。 莫不是梦游? 还是,灵魂出窍? 忙望了望地上。 “臭小子,想什么呢!” 竹映琴拍了下他的头,清咳一声,道:“去吧。” “什么……”玉无瑕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是我肚里掉出来的肉,我怎会不知道你心里所想,所以,”竹映琴屈身在雪沫身上点了几下,“去吧。娘亲虽舍不得你受苦,但若你因此而煎熬,我愿亲手将你推入火坑。” “娘亲……”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明知会难过,还是选择了纵容。 “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我见不得这模样……沫儿我会替你护好,天亮以前回来,”看着玉无瑕走至门口,她又忍不住道,“我们只能送你到这了,以后要靠你自己……自己小心。”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7 章 玉无瑕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竹映琴低头拍拍雪沫的肩。 “傻孩子,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醒着。” 雪沫翻身,抱着竹映琴哭得泣不成声。 “美人娘亲,沫儿是不是做错了……若是那会儿我没有自以为是代替白玉呆瓜去……不不不,不要,那样受伤的就会是白玉呆瓜了……我不要他受苦……” “傻孩子,两个傻孩子,”竹映琴将下颚靠在雪沫的头心,温柔地蹭了蹭,“你没做错,你们从不曾做错……你们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叫我们惊讶与自豪,好孩子,爹爹娘亲们是那么为你们感到骄傲啊。” 第二日,雪沫一头栽进了爹爹的内不仅安放了舒辟寒最爱的七柄宝剑,更有武功秘籍万千。 让她眼睁睁看着白玉呆瓜去跳冰窟,她做不到,可是要逼白玉呆瓜放弃习武,让他永远活在内疚与不安中,她也做不到。既然都做不到,她唯有选择装傻。 玉无瑕每日哄雪沫睡下后离去,又在她醒来之前回来,白日陪她耍闹,夜间修习心法,不曾露出丝毫疲态,雪沫对于他竟然能做到撒谎骗人面不改色很是愤慨,但每天睡前最后一眼、醒来第一眼都能看到他赏心悦目的脸,她又感到岁月静好、安心幸福,于是便也忍得云淡风轻。 虽说武学一道,万变不离其宗,但细微处,却又岔路丛生,稍有不甚,便会导致走火入魔。雪沫读得十分认真,花了一个月终于将所有秘籍读遍,熟记于心,不免为自己小小得意了下,从此,舒雪沫便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武学大全。 得意了,雪沫便把书一扔,抱了个小暖炉,寻白玉呆瓜去也。 玉无瑕练功正到紧要关头,听见沫儿的声音,气息一乱,险些走火入魔。 雪沫忙驻足,晃了晃怀中的暖炉。 “放心,我就站在这,绝不过去!”雪沫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待玉无瑕收功,才继续,“我阻止不了你练武,你也别想阻止我陪你练武,所以我们就各退一步好了……”低头嘀咕,“虽然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谦让这一点很是可耻……” “咱既然要练,那就定要练出个天下无双来!” 玉无瑕低眉一笑,静等下文。果然是沫儿的风格,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他相信,只要是沫儿想做的,没有不可能的。 “缺月心法强则强矣,终有所限,我们以此为功底,创出一套无招无式、皆招皆式的武功来好不好。” “好,我们一起。”玉无瑕走到雪沫面前,清眸温润,他微微一笑,连带周围的风也和煦起来。 雪沫撇撇嘴:“是我教你,我现在可是本活生生的武功秘籍。” “我们一起。”玉无瑕仍旧微笑,眼神执拗,任性的模样。我将做你的手足,代替你完成你所不能的,你我一起一体。 “也对,”雪沫点头,拉他坐在身侧,拍拍他的脸道,“你是笨蛋就以为别人都是笨蛋啊,瞧,每回从潭里出来,小脸都雪白雪白的,笨蛋才发现不了呢……总之,你罪大恶极,按律当斩,本小姐心地善良、大慈大悲,唔……就罚你以后都听我的话。” “好。”毫不迟疑。 玉无瑕虽早已知道沫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却不曾知竟是聪慧如斯。 各大门派为使自家绝学显得高深莫测,所用字句往往九曲回环,晦涩难懂,而经雪沫的口出来,便是字字珠玑,浅显易懂,又因修行方式不同,常有冲突,她也巧然化之,看得美其名曰关怀,实则好奇而前来旁观舒辟寒等人连连赞叹。 年仅十岁的她,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已然将各派武学融会贯通。 沫儿,果然是天才。 感慨的同时,他又不免难过。可是,这样的天才却为了他,未展翅便已成殇。 “笨蛋白玉呆瓜,专心,小心走火入魔!”雪沫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玉笛,温润晶莹,流光一转,却是七色彩晕。 清越的笛音随着光晕的流转悠然响起,乍听,不徐不疾,款款若风,细辩,又似宝剑出鞘,剑芒铺天盖地。 玉无瑕忽觉耳根一热,有一股气从天灵注入,推动缺月在体内游走。 “沫儿!”这笛音……笛音里蕴含内力,沫儿,沫儿,竟用内力助他练功。一开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凝神!”笛音升了一调,雪沫的嘴角渐渐有血丝渗出。 玉无瑕咬牙凝神,脑中只有四个字——天下无双。 沫儿说,既然要练,就定要练出个天下无双。 气流在体内绕了一个周天,渐渐平息,竟将浑身经脉彻底打通。 玉无瑕收功,快步走向雪沫。 雪沫伏在石上,肌如雪,衣如雪,柔弱无骨的模样像一团雪儿。玉无瑕抱起她,一声不吭像前走。 雪沫抬头,只见薄唇紧抿,玉颜铁青,她拍拍他的心口,讨好地笑:“白玉呆瓜别气别气了,我不是没事嘛。白白承了爹爹们的内力,不用一下岂不暴殄天物。” 玉无瑕依旧沉默,看也不看她一眼。 “其实,本来就没什么事,都怪你突然岔气,害我白白流了几滴血,医书有曰,一滴血要好几顿饭呢。” 闻言,玉无瑕终于低头,一滴泪坠下,落入雪沫眼中。雪沫一怔,只见他突然将头埋入她怀中,胸前立刻湿了一片,心口像被烧着了一半,灼疼,窒息般得疼。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坏。 每一次,她都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白玉呆瓜生气了,便强词夺理所谓道歉,道完歉继续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因为她不曾真心觉得做错过。多任性多自私,她都不曾问过他为何生气。他不是生气,而是……心疼啊。 她的每一次自我伤害,都是在白玉呆瓜心口划伤口,一道又一道,他微笑,不代表他不疼。 桃花树下,爹爹们的桃花酿已埋了三坛。 昔日小小儿女悄然成长。一个面如冠玉,谦谦君子,一个容颜清浅,风华绝世。 不变的,是言语笑谈间的亲昵自然。 花落遍地,明艳若锦。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8 章 少年和少女背靠背坐着,阳光泄了一身,流光婉转间恍如梦里仙人。 玉无瑕执倦,偏头时落下几缕发丝,堆于纸上,柔软细腻得如同他唇边的笑意。雪沫靠在他肩头,甜甜睡着。五彩的蝶儿在她身旁飞舞嬉戏,偶尔落在他粉嫩的唇,素净而美丽。 三年来,两个孩子跌跌撞撞竟真的成功地创出了一套无招无式、皆招皆式的武功。 沫儿说,她的功劳最大,所以由她来取名,就叫“无暇”。 一年前,两位娘亲已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方才,不用内力,只比剑招,他又打败了冰妖。 至于,狐狸妖,雪沫早在两年前已成功地用自己研制的毒毒倒了他,又轻松解了他下的毒,让那只狡猾的狐狸连狡辩都找不出借口。 他们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 玉无瑕和雪沫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了句,好说好说。嘴角眉眼的弧度一模一样。 并非骄傲,他们所付出的足以受得起这一声赞。的确可畏,因为他们会变得更强。 “沫儿,我们再补办一场婚礼吧。没有别人,只有我们,因为喜欢,所以成亲。” 身后没有人回答,玉无瑕微微挪了挪身子,小心把她移入怀里。 一只蝶儿飘下,坠地后再也不动。 玉无瑕一怔,目光缓缓下移,扶在雪沫肩上的手微微发抖。 一丝黑色液体从雪沫嘴角滑下,落在雪白的衣襟,晕染出一朵墨梅。 墨梅妖艳,似从地狱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头昏眼花……唔,这一章的质量不敢保证…… 其实,我在想,要不要把小白玉独自闯江湖那几年写出来……有米有人有啥意见不??? (每回都是我在唱独角戏,桑心) 云游四方君归时 雪沫依旧微笑着醒来。 “很好,这次没有哭鼻子。” 玉无瑕也笑,吻着她冰冷的指尖,却用尽了全力也无法捂暖。 所有人都在笑,仿佛灿烂,仿佛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空气稀薄得叫人窒息。 “白玉呆瓜,我刚刚和周公大战了三百回合,好饿……” “好,”玉无瑕用袖拭了拭她的嘴角,起身道,“我去为你煮粥。” 碧色的身影渐渐淹没于桃红之中,雪沫终于松口,吐出一口的血,暗沉的墨红,触目惊心。 “沫儿!”夕小敷忙施针,封了她几大穴。 “娘亲,”雪沫半撑起身子,指着地上的血迹,“快帮我处理掉,不能让白玉呆瓜看到!” 待一切收拾妥当,雪沫呆呆望着泛着水光的地面,眼泪决堤。 擦掉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么? 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那能不能把这个世界对她的记忆一同抹去,就像这水渍,被风吹干,影子都没有? 没人记得,就没人悲伤。 “爹爹,娘亲,沫儿要死了。”雪沫平静地说,话一出口,才觉心如刀绞,是她承受不住的疼痛,她扑入娘亲怀里,想大哭一场,又不敢哭出声来。 夕小敷只觉得怀中瘦小的身子抖得厉害,像一只濒临绝境的小兽,还存着对生的依恋,就那样挣扎着痛苦着。 “说什么傻话!”夕小敷一把推开她,“只是再次毒发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既然能救你第一次,就一定还能把你留住!” 这是雪沫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娘亲发怒,她红着眼瞪她,眼中却没有怒意的,只有逞强,天塌下来想为孩子撑起整片天空的母亲的逞强。 瞧,握着拳头也无法抑制住浑身的颤抖。 雪沫忽然笑了,张开双臂。 “娘亲,沫儿知错了,沫儿要抱抱。” 夕小敷一怔,抱着她,哭的泣不成声。 “爹爹,娘亲,沫儿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你们一定要救我,”雪沫说,“可是,沫儿现在很痛,不想让白玉呆瓜看到,你们先帮我把他赶走,好不好。” “白玉呆瓜那根少的筋在我这里,我痛,他更痛。” “第一次是我太胆小,才要一直死死拉着他陪我痛……这一次,我想一个人……我不想一不小心把他溺死了……” “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活得好好的,等他回来。这次,换我等,才公平。” 星垂平野阔。 站在屋顶风景,滋味委实不错。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69 章 玉无瑕盖上瓦块,起身,微微地笑。 梁上君子,墙后窃听,都是可耻的,可是谁又规定了,可耻的事玉无瑕不能做。 初春风微凉,玉无瑕只觉得遍体生寒,他缩了缩脖子,嘴角的笑意始终不变,微微的,浅浅的,没有欢喜,隐了悲伤。平静。平静。 他从小就能撒谎不眨眼,装傻么,小菜一碟。 所以第二日,当玉倚溪以一副挨千刀的狡黠模样对他说:“死小子,男子汉大丈夫,成日窝在这里算什么意思,去,出去给咱挣个千秋万代的大名堂来。” 沫儿在旁补充:“不得个天下第一别回来。” 他微笑着说了声:“好。” 不欢喜,不悲伤,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他觉得自己骗人的功夫真当如火纯青,更上一层楼了,甚好。 转身的刹那,一滴泪坠下,他告诉自己,下雨了。 外面的世界很奇怪。 这是玉无瑕出谷后,最直观的感受。 尤其是女子。 她们口里说着可怜,心里却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哭的凄楚,垂眸时却满眼鄙夷。 她们喜欢,是想要吸干那人的血,让那人成为她手中的傀儡。为她忧,为她喜,让她耍,让她闹,没有自我。 她们长得很奇怪,没有沫儿好看。这世上,没有人比沫儿好看。 所以,当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神色哀戚地问他:“奴家难道不美么,公子怎么看都不看奴家一眼?” 玉无瑕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很丑。” 那女子当场大哭,街上人来人往,很快将他们围在了中间。玉无瑕想走,那女子却拉着她的袖子直骂他“负心汉”,更引得路人指指点点。 玉无瑕一怒,甩开她的手,道:“这三个字,只有沫儿能说。只有沫儿说的,我才认。只要沫儿说的,我都认。” 谁知,明明没有用半分力,那女子却跌倒在地,哭的愈发杀猪宰牛,周围群情激愤。 这时叶倾云出现了,他摇着手中折扇,笑得祸国殃民:“这位兄台,谬矣,谬矣。就算你觉得人家姑娘长得丑……呃,是姑娘吧?权且这么认为。就算你认为她长得丑,也不该讲得这么直白,委实没深度。” “你应当说‘姑娘,你长得真当是——沉鱼落雁,吓的,闭月羞花,唬的,貌比东施,肌赛无盐,你若到琼花楼去,那绝对是遗世独立,无人问津,多洁身自爱,小生福薄,委实消受不起’。” “若你实在无此才华,也当说一句‘姑娘你只是不美。我佛慈悲,世界允许残次的存在’。” 玉无瑕躬身,微微笑:“小弟受教。” 然后,两人轻功一展,踏着满街人头扬长而去。 至今,此事流传在人口中,是一个神话——神君连璧,游戏人间。 两人一坛酒,一句话,结为挚友。 不同生,不共死,福祸自理,只愿,君需时,倾力助之,万死不辞。 “不得个天下第一别回来。” 怀揣这对沫儿的承诺,他目不斜视向前走。即使前路迷茫,从不回头。 想回,回不得。 想建功立业,又怕被功业束缚了手脚。 玉无瑕的江湖路,走的急功近利,又意兴阑珊。 那一年,一饭之恩,得了一个军师。百清,百晓堂唯一的后人。 一言相劝,又随了一位才子。宿昔,聪明绝顶,又心高气傲的样子,有些像他的沫儿。 剿匪不成,跟了一帮好兄弟。须浪,粗鲁却坦诚的真汉子。 最终,无意中得知的一个秘密换了他名传天下。 他一路跌倒,又一路前行。荆棘满路,终究柳暗花明,若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成功,只有四个字——顺理成章。 人道玉无瑕智极,殊不知,只要人一旦用天才的方式思索问题,笨蛋也是天才。他想,所以,他是。 天下第一宫,足够成为他回归的理由。 玉无瑕站在日夕谷外,忽然觉到了害怕。 桃花依旧笑春风,那么人呢? 只到一抹白影出现眼帘,他已红了眼眶。他看着她,并不前进,也不眨眼,怕那只是一个幻影,轻轻一触,便散去了。 终究,还是他在等她。 雪沫一怔,然后,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满眼的骄傲,话一出口,却是:“我回来了。”连她自己都呆了呆。 玉无瑕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狠狠地咬在她的肩上。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0 章 “还知道回来!” 一年的分别似乎并未在两人心中留下痕迹,因为,没有彼此的时光,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四只妖怪都出谷了,玉无瑕问雪沫他们去哪了。 雪沫说:“他们觉得谷中日子憋屈,云游四方去了。” 玉无瑕其实早在他们出谷的时刻已收到了消息,明明是为你寻般若琉璃花和菩提雪玉果去了,可是他只是微笑着说:“妖怪果然没人性,竟然留你一个人。” 雪沫腆笑着伸出手:“是啊,奴家好可怜,一年没吃上东西了,公子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玉无瑕把她的爪子拍开,做怀疑状:“一年都没吃东西?莫不是你也成妖怪了?” “那哪是人吃的!”雪沫脱口而出,末了及时改口,“其实是这样的,妖怪们临走时很好心地给我做了一张足够吃一年的饼,挂在我脖子上,我咬掉了前面的,又懒得把它转过来,所以干脆不吃了。我说的是这个饼不是人吃的,怎么能放那么久呢,早坏了不是。” 话毕,偷偷嘘了玉无瑕一眼,好家伙,竟然笑得捧腹。她怒了,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尖道:“负心汉,你想饿死老娘我啊,快去做饭!” 玉无瑕笑得更欢快了,起身。一年以来,他又长高了许多,站在雪沫面前,就是一座小山峰,为何是小山峰呢,因为很瘦。 “舒沫儿,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不会做饭,不丢人。” 雪沫撇撇嘴,竟是第一次哑口无言,败下阵来。看来这一年,白玉呆瓜没有偷懒。很好,也很悲催,还好,有绝招。 雪沫突然捧心,皱着眉俯下身去,玉无瑕急忙扶住,笑意不见,脸色惨白。 “沫儿,你怎么了?” 雪沫抬头,灿然一笑,满眼的得意。舒雪沫的承诺从来不是承诺,舒雪沫从来不会输,因为仗着玉无瑕的爱,虽然有些卑鄙,可是她乐意。 “我饿了,饿坏了。” 玉无瑕瞪她一眼,没有生气,只觉得松了口气。比起沫儿真的犯病,她装病装得如斯欢快更让他觉得欢喜,她若喜欢,宠上天又何妨。 他摸摸雪沫的头,微笑道:“夫人稍等片刻,为夫这就为夫人上菜。” 这一句,成功让雪沫红了脸。又一个第一次,她意识到眼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是自己的夫君。 夫君,天下第一的夫君,舒雪沫的夫君。 玉无瑕做了一桌的菜,出乎雪沫意料的是,这一年,他的厨艺并未长进。 满桌的菜,竟是没一个分得清它是何方神圣。 玉无瑕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扶扶秀挺的鼻道:“我向御厨请教了,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掌厨的机会,又忙……” 忙成这般?雪沫立刻抓住了重点,抬头看他,这才发现,满头青丝,竟掺了几缕雪白。她只觉白的耀眼,险些握不住筷子。 心疼,很疼。 “沫儿,要不我再去煮碗皮蛋瘦肉粥吧。” “笨蛋!”雪沫啐,一筷子夹了许多菜塞进口里,想堵的却是眼中的泪,“糟蹋粮食是要遭天谴的,老天爷日理万机,我们不要给他添麻烦。 “吃饭,吃饭,都吃光光,明天早上给我煮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好像,是人吃的……比我煮的好吃。” 谷中的日子平静平凡,两人每天做的只有一件事。 手牵手看日出日落。 日出是新生,日落是重生,没有死亡,没有绝望。 有你有我,岁月静好。 玉无瑕只住了一个月,便被雪沫一脚踹出谷。 她说,好男儿当有担当,有魄力,要不不做,要做就做到底,做最好,半途放下都是孬种,是弱者,我的夫君,我的白玉呆瓜,要是天下无双的。 玉无瑕很想说,如果能陪着你身边,孬种、弱者我也能当出个天下无双来。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说了声:“好。”因为他知道,那不是她想说的。 她想说的是,白玉呆瓜,你一点要变得很强很强,强得足以承受我的离开。 他们之间,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相视一笑,知道就好。 玉无瑕离开了,冬天才回来。他抱着她,赖了一个冬季的床。 冬天,对于雪沫来说,是去鬼门关报到的日子。 玉无瑕却说,沫儿,我累了,我们冬眠吧。 无雪宫逐渐壮大,玉无瑕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多,雪沫觉得欢喜,又忍不住难过。 她隐约猜到玉无瑕已知道了一切,可他变得那么聪明,像个孩子,装傻充愣,胡搅蛮缠,叫她毫无办法。 而她的身体……见过毛毛虫吐丝么,它吐啊吐啊,不能停歇,停下会死,而不停呢,最终会被另一种生命吞噬,人们称它化茧成蝶。可是,明明蝶是蝶,虫是虫,虫儿丑陋,蝶儿美丽,虫儿吃叶,蝶儿采粉,明明不是同一个生命。 对她来说,也是一样。药血是虫,毒血是蝶。 有一日,风和日丽,天蓝云白,雪沫孑然一身,离家出走去也。 即便是要死,她也不想像青蛙一般,死在小小的枯井里,不曾看过天地浩大、事态万千,来得懵懂,去得无知。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1 章 她又不想死,她怕死,怕死的很。 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想去寻寻活下去的机会。 她想去,走走白玉呆瓜走过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待哺等饭吃,好饿~~ 番外卷算是结束了,可是又舍不得结束。 这里就像一个梦境,美好干净得叫人不忍离开~~我的小白玉,小沫儿~~我的心肝~~ “风清云淡 天会变得很蓝 风吹云散 夜色只剩下星光 云游四方 要记得回来的方向 天涯有你作伴没遗憾” 呜,泪了…… 梦里人间谁与共 宿昔停笔,望着那未干的墨迹,恍恍惚惚不能言语。 自他担任闻殿以来,他笔下记录了千千万万的故事,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江湖动荡,从未如今天一般,放逐自己沉溺其中。 它甚至称不上是一个故事,琐碎的只是两个孩子的成长史。然而,一幕幕又那么鲜活生动地活跃在他脑海,他仿佛在他们梦里走了一遭,沾染了满身的明媚忧伤,明明那么欢快,心疼那么清晰。 他向来是讨厌舒雪沫的,那个貌不惊人、嚣张跋扈的女人。 可是,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是,那其实,源于妒忌。 世道如此,举步维艰,她凭什么可以有棱有角地活着,无拘无束,无法无天。 他想,一定是她太过幸运,养尊处优,恃宠而骄。 现在想来,却是他浅薄了。 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人,骄傲到可以满身伤痛,笑睨天下。 “宿昔,为这本《无雪小传》作个编年附录吧,截止,百年。” 玉无瑕临窗而立,月华如霜,泻了他一身,他负手,背影单薄。 却挺直了脊梁。 宿昔默然提笔,写下: “零岁,舒雪沫初识玉无瑕,木讷笨拙,踹之。 一岁,玉无瑕是舒雪沫的玩伴,粉雕玉琢,诱之。那一年,神童第一次开口,叫的是“呆呆”。 二岁,玉无瑕是舒雪沫的宠儿,哭泣不止,揍之。 三岁,玉无瑕是舒雪沫的竹马,温顺乖巧,骑之。那一年,呆瓜牙牙学语,第一声——沫。 四岁,玉无瑕是舒雪沫的逆臣,奋起反抗,打之。 五岁,玉无瑕是舒雪沫的箭靶,二话不说,刺之。 六岁,玉无瑕是舒雪沫的劲敌,针锋相对,追杀之。 七岁,玉无瑕是舒雪沫的夫君,各怀鬼胎,踹之,诱之,揍之,打之,刺之,追杀之,危机来时,取而代之。 八岁,舒雪沫是玉无瑕的痛筋,痛她痛以及他之痛。 九岁,舒雪沫是玉无瑕的良师,嬉笑怒骂无恶不作。 十岁,舒雪沫是玉无瑕的慧徒,过目不忘羞煞老师。 十一岁,舒雪沫说,要创一套天下无双的武功。玉无瑕说,好。 十二岁,舒雪沫和玉无瑕携手并进,勤学苦练,跌跌撞撞。 十三岁,舒雪沫说,这套功夫她的功劳最大,所以叫“无暇”。玉无瑕,说,好。 十四岁,舒雪沫毒发,玉无瑕离家。 十五岁至十八岁,舒雪沫赶人不倦,玉无瑕去了又还。 十九岁,玉无瑕和舒雪沫笑踏红尘,惊鸿一瞥,人间传奇。” 短短未满一页的字句,无甚技巧,更无文采,却是宿昔至今最为满意的作品。谐趣恒生,没有悲伤,没有绝望,这是他们的故事。 “宿昔,你可觉得我良善?”未待宿昔回答,玉无瑕又问,“你可觉得沫儿蛮横?” 宿昔默然聆听,他知道少宫主只是想说。 “可是你不知道,我对人好,那是因为我如果那么做,会良心不安,而我的沫儿,只要她认为对的,就会义无反顾地做……无关道德,无关回报,只是想做。” “世人皆道玉无瑕娶丑妻悍妇,殊不知,从来是我配不上她。你道她容颜清浅,世上又有哪位红颜及得上一分风华;你道她目下无尘,她心中可容天下;你道她刁蛮任性,下一刻,她会为你向阎王索命。” “我多年汲汲营营、兢兢业业,不过求个……无愧于舒雪沫夫君之名。” “少宫主,这个,可要存入卷玉楼内么?”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2 章 “发放到‘一眼阁’吧,黄字馆。” “黄字馆?”宿昔一惊。一眼阁内又分地、玄、黄三馆,以所载事迹轻重分类,来一眼阁的人便也由此选择自己去向。无天字馆,天字馆实为无雪宫内卷玉楼,内藏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传记,及概不外露的江湖机密,除当事人与玉无瑕不得进入。而《无雪小传》入地字馆,便意味着,举世皆知。 也便意味着,舒辟寒与玉倚溪非断袖,舒雪沫是漫卷山庄大小姐,玉无瑕是昔日大魔头玉倚溪之子,举世皆知。 这无异于在原本动荡的江湖又掀起一层巨浪。 而最终,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的少宫主,可能自此,身败名裂。 “不然你以为我对你说这些作甚?”玉无瑕回眸,微微一笑,眸色雪亮,正是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我就是要告诉全天下,舒雪沫是我的妻,我爱她胜于我的命! 雪沫是被暖醒的。 醒来的第一眼,对上的依旧是那双澄澈如碧海蓝天的眼。她笑了笑,望向窗外,阳光明媚,枫叶正红,有一片落在窗台,鲜艳的色彩,渡了一层柔光,生出几分温馨的味道来。 玉无瑕一直微笑着看着她,嘴角的暖意赛过此时的日光。雪沫不知道自己是被晒醒的,还是被笑醒的,只是觉得秋日也能如此生机盎然,真好。 “又是美好的一天,”雪沫伸了个懒腰,直起身道,“小白玉,更衣。” 昨日,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睡眼惺忪,粉雕玉琢的白玉娃娃红着脸一件又一件地为她套衣服,那模样,实在是祸国殃民地可爱。 可是如今……雪沫撇一眼玉无瑕,叹气,伊人一去不复返喽。她捏了捏玉无瑕的脸,果然红了红,又马上退去,雪沫有些恼,道:“小白玉,给本小姐红个脸。” 玉无瑕为她穿上最后一件衣,束上腰带,笑得颇为无奈。 “一大早的被夫人调戏,叫人情何以堪。” 须浪急匆匆推门而入,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嘿嘿一笑,摸着头退了出去。 雪沫掐玉无瑕的腰:“还我名节来!” “好,”玉无瑕低头在雪沫唇上印了一下,“这下还清了吧。” 他的唇略带粉色,如他的人一般,温暖而柔软,指尖拂过被他吻过的唇,似有淡淡的香,雪沫不争气地红了脸,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轻薄了。抬头看,这厮正笑得花枝乱颤,活像个偷了蜜的孩子,当即伸手一拧。 “白玉呆瓜,何处学来的孟浪行径?!” 玉无瑕摸摸鼻,眼神无辜:“我却以为我很柳下惠。” 雪沫手上的力道加重,这一次,委实有些难以消受,玉无瑕忙道:“我们快些梳洗吧,莫让须浪大哥等急了。” 门外须浪闻之,喊道:“少宫主,我不急,你们继续,继续。” 雪沫和玉无瑕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雪沫默默地望着玉无瑕嘴角张扬的弧度,总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同,像是负重的人某一日将肩上担子放下,募得松了紧绷的神经。许久之后,当江湖上盛传谪仙君子玉无瑕乃魔教之子,邪魔歪道,她才知道,原来这厮将自己卖了,一了百了,怎能不得意忘形。 “少宫主,切殿主她说她说要走了,我留不住,你去看看吧。”须浪进屋往凳上一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毕竟共事多年,须浪和宿昔看不得佩月受被人看管的委屈,便两人轮流亲自守在门外,昨夜正轮到须浪,谁知守到天亮,佩月开门,出口便是她要走。须浪是留不得,也放不得,干脆甩手不管,把麻烦抛给万能的少宫主,谁叫他莫名其妙就要关人呢。 雪沫回头对玉无瑕道:“我们去送送她吧。” 玉无瑕点头:“好。” 来到佩月的住处,她已备好茶水候着了。见到雪沫,低头一笑,淡淡的自嘲。 “我们果然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未待两人开口,她又做了个请坐的动作,神态举止俨然主人姿态。 “在走之前,我想知道两件事。” “佩月楼主,请说。” “第一,你是如何怀疑到我的?” “用人不疑,”玉无瑕轻抿一口茶,微笑抬头,“我从不曾怀疑过你。” “真的。”话一出口,佩月忽的一愣,复苦笑。扮演温柔痴情的女子久了,竟恍惚间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她挑眉,盛气凌人。 “少宫主莫不是告诉佩月你关押我只是一时兴起?” “我确实不曾怀疑过你,是不必怀疑,”玉无瑕神色坦然,“倚月楼与无雪楼相争,不过是个利益问题,只要不损及门人生计,我并不在乎。”而且,再大的漏洞,我也可以补上。当初定居日夕谷乃狐狸妖所定,以他不浮夸不成活的作风,若非谷中没有那座玉山,区区小谷又怎入得了他的眼。此话自不必多说,所以玉无瑕很乖觉地低头喝茶。面对如此刚强不输男子的女子,他认为,针锋相对是最好的尊重。 “少宫主好气魄。……第二个问题,”佩月转头向雪沫,“你是如何怀疑到我的?” “很简单,因为佩月姐姐不是那样的人,”雪沫起身走到佩月面前,笑得亲切温和,“我知道韶华院是夕颜常去的地方,白玉呆瓜躲还来不及,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你在骗我。那么你为什么要骗我呢,”雪沫眨眨眼,“万不会出于妒忌。”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妒忌!”佩月甩袖,离雪沫远了些,她竟有些怕看到那双雪亮的眸。 “错,你会妒忌。但绝不会因为妒忌作恶,因为佩月姐姐是一个理智善良的人,”微微一笑,“不要问我为什么,我相信我的眼睛。” 佩月看着她,半响,勾唇颔首。 “好一个玉无瑕,好一个舒雪沫。” 举步离去,不做告别,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永世不再见此二人。 在眼泪流下之前转身,是她最后的骄傲。 她想,她曾真的爱过。 作者有话要说:要在阴雨绵绵里写阳光明媚……哎,吃力唷。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3 章 问亲们一个问题啊,那个你们嫌不嫌两人腻歪? 不嫌的话,咱继续腻歪,情节就可能被我拖老长,且迟缓,要是嫌的话,好的,咱速战速决(好吧,其实后续我还只有个模糊的轮廓……表示鸭梨很大)。 作为一无经验的新人,这问题委实惆怅,希望亲们抽空冒出来回我一个,谢谢。 风雨不入人安乐 日夕红晕,群山巍峨。 舒辟寒一行四人追逐紫姬瑶的琴音已有一月有余,枫红褪尽,眼见北风呼啸。 她成心戏弄,始终保持在前方不远不近的距离,触手可及,又苦无所踪,琴音时断时续,每每在他们休息的时刻兀的响起。初时四人紧追不舍,筋疲力尽,后来,玉倚溪恼了,干脆就地休息,紫姬瑶竟也不曾离去。就这样追追停停,倒也成了游山玩水情趣。 眼前是一座丛林茂密的山,远处望之,郁郁葱葱,难辨来路。玉倚溪懒性上来了,歪身往石上一靠,遥遥喊道:“师姐,我累了,不想捉迷藏了,你若再不现身,我们可要回去了。”他说的是实话,他知道以紫姬瑶的性子,说不定真能让他们追一辈子,他虽一向没个正经,却也是有脾气的,不容被人耍得团团转,一个月是极限。 “我追你这许多年,只叫你追一个月你就烦了。”话音一落,林中便窜出一个人影,迅捷如光影闪过,定睛时,人已立着在玉倚溪面前。 舒辟寒暗叹,即使自己内力未失,也未能做到此速度,看来,比起当年,她的功力愈发深不可测。 世上无几人见过紫姬瑶,因为见过的,都已成为她手下亡魂,所以没有人知道,传闻中狠毒绝决的毒姬紫姬瑶会有那样一双干净的眸。没有世俗,没有对错,只有取与舍的偏执,她爱的,倾其所有得到,不爱的,毁灭得干脆彻底。她抬手抚摸玉倚溪的脸颊,线条利落的丹凤眼中竟也盛了几分柔情。 “溪儿你还是那么年轻,”又捧着自己的脸,喃喃着,不知是哭是笑,“我却老了。” “师姐老了么?”玉倚溪眨眨眼,绕着紫姬瑶走了一圈,道,“我怎的没有看出来。师姐从前是师姐,今个儿看看,倒像是我师妹了。” “别把你哄狐狸精的功夫用到我身上来。”话虽如此,紫姬瑶还是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自顾自眉来眼去,倒把其余三人晾在了一边。舒辟寒定力尚佳,老神在在,时不时替妻子理一理吹风吹乱的秀发,夕小敷偷偷觑了师姐一眼,吓得急忙转头整理夫君的衣襟。 竹映琴面不改色,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地握住了剑。 玉倚溪只觉身后一阵寒气袭来,忙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离紫姬瑶远了些。 紫姬瑶面色一沉,凌厉的目光扫向竹映琴,竹映琴淡定回望,一时间,杀气汹涌,眼见着就要刀剑出鞘,玉倚溪忙插到两人中间。 “师姐,不知你何故引我们来?” “我想你了不成么?”紫姬瑶道,目光却是对向竹映琴。 竹映琴忍功大破,斥道:“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当年要不是你勾引我的溪儿……今日你来的正好,我便当着溪儿的面取了你这个狐狸精的命!” “好啊,我正要跟你算算伤我家沫儿的账!” 此言一出,刚刚刻意营造的虚假和平宣告破灭,舒辟寒与夕小敷皆冷了脸,走至竹映琴身旁。 紫姬瑶冷笑:“你们一起上也无妨,老娘早已恨不得啃你们的骨,喝你们的血,只恨当初没能彻底弄死那个讨人厌的小鬼,叫你们痛不欲生。” 双方蓄势,对战一触即发。 玉倚溪低着头,一下又一下转着手中玉笛。 “师姐,你能收手么?”玉倚溪抬头,微微笑。 “溪儿,你且在旁看着,我先杀了这三人,然后一统武林,让你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我若说我不要呢,你能收手么?”玉倚溪还是笑,“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当年是,现在也是,那么我问你,如果我愿意放下一切跟你走,你是否放得下手中的一切,一统武林的大计,驱使毒物的魔功,一切的一切,站在高处的你能愿意走下来么?!” “溪儿,你我并肩将那些贱人踏在脚下有什么不好。” “所以说,你并不是为了我,”玉倚溪上前一步,将三人挡在身后,“你若是为了我,那么不必那么做,我不需要。若不是,师弟只能奉劝你一句,这个世界或许糟糕,你却没有毁灭的资格。” 紫姬瑶望他半响,忽的仰头大笑,眉目艳丽,眼神冰冷。 “你要也罢,不要也罢,我说给,就一定要给。有本事,就来阻止我。”纤腰一拧,凌空而去。 有一个东西砸入玉倚溪怀中,紫姬瑶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就是老娘此行的目的,菩提雪玉果,这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么,去救那个臭丫头吧。” 四人对视一眼,并不欢喜。 玉倚溪将锦盒收入怀中,摇着头道:“还是由他们自己决定吧。” 自舒剑舟大寿过后,江湖又起风波。 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的谪仙君子是邪魔歪道。 戒女一则天下知的舒雪沫是漫卷山庄大小姐。 两桩秘密加起来才是引起江湖轩然□的最终原因。 漫卷山庄与紫极宫联姻,正邪勾结。 有人怒,有人笑。 却无一人敢公然反之。且不论漫卷山庄统管武林多年,积威犹在,他人的心思,旁人也无法揣得,若贸然行动,到头来得个曲高和寡的下场,实在不值。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抵便是如此。 江湖波涛汹涌,漫卷山庄大门一关,任尔东西南北风,只管将自己的小团圆过好。 年关将近,漫卷山庄内红灯高挂,一派喜庆。 老管家晃动着手中大大的福字,神情激动地说:“大小姐、大姑爷你们回来了真好,漫卷山庄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4 章 雪沫和玉无瑕不约而同颤了颤身子。大小姐、大姑爷……委实世俗。却忽的有种飘絮忽的落于地面的感觉,接了人间烟火,俗气但充实,满满的都是幸福。 家的感觉。 雪沫欢喜地拉着老管家的手:“陈叔,陈叔,你叫我们什么,再叫一遍,再叫一遍好不好。” “大小姐、大姑爷。” “哎,”雪沫眉开眼笑,见玉无瑕未支声,忙戳戳他的腰,“喂,叫你呢。” 玉无瑕看她一眼,笑弯了嘴角,应声道:“哎……”又犹豫着接了句,“陈叔,劳烦……再叫一次吧……”两颊竟有些微微的红。 老管家见两人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边抹泪便点头。 “好,好。大小姐、大姑爷、大小姐、大姑爷、大小姐、大姑爷……” 这是雪沫和玉无瑕第一次过年。那四只妖怪说,过年这种事,又吵又闹又俗气,实在不符合我们这么风雅的形象,最重要的是,很麻烦,不过也罢。 其实他们知道,那是因为不团圆。不团圆的年,不过也罢。 正午时分,天忽然下起了大雪,映着艳丽的红色,原本冰冷的姿态竟也生出几分暖意来,纷纷扬扬,像一群淘气的孩子,在天地间恣意耍闹。 人们停下手中的动作,争先恐后地扑入漫天大雪中。他们叫着,跳着,晶莹的菱花映着他们的笑容,那么耀眼。 雪沫窝在厚厚的被窝中,透过窗棂望着一张又一张欢喜的笑颜,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虽然不至于难过,可是还是有些失落。白玉呆瓜,我也好想出去摸一摸雪,只要摸一摸就好。” 玉无瑕亲了亲她皱起的眉心道:“等你好了,我陪你堆雪娃娃。” 雪沫正欲开口,有人敲门,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进来,便听见舒夕颜的气喘吁吁的声音。 “喂,舒雪沫,开个门,累死我了,快开门。” 玉无瑕将门一开,舒夕颜迅速钻了进来。进门的瞬间,顿了顿脚步。室内燃了四个火炉,一般人承受不住。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一脚把门踹上,大手大脚的样子一点也没了当初大家闺秀的矜持模样。肩上扛了一个大大的檀木箱,几乎压弯了她纤细的腰。往桌上一放,竟是重重的一声。 舒夕颜拍拍手,道:“诺,这是你的东西,既然你回来了,就拿回去吧……”撇撇嘴,“放我那,占地方。” 见雪沫疑惑,又挑眉道:“你不至于床也下不了吧。” 说罢,快步上前,扶了她走到桌前坐下,动作生硬,至始至终低着头。 “夕颜,这是……” “这个,要你自己打开。” 雪沫看她一眼,神智仍处于游离状态,见她已露出不耐的神情,忙伸手打开箱子。 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满满的全是女儿家的小物件。长命锁、拨浪鼓、红发带、珠花、发簪……零零散散,从幼儿到成人,像是一个女子成长的见证。 雪沫尚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疑问,门一脚被人踹开,舒南翔冲进来一把抱住舒夕颜。 “颜儿,不要!” 玉无瑕关上门,轻叩门板,确定其毫发无损的同时向其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舒家人,一个两个都是门的克星。沫儿小时候不知道踹坏了多少道门,以至于那几个妖怪闲暇之余不干其他,只管修门,稍大一些,便全甩手给他,可怜他一七岁的小娃日夜钻研如何将门做得坚强勇敢地足以承受百般摧残。 待冷静下来,舒南翔才悲催地发现,一屋子四个人,有三双忽闪忽闪地望着他,余下一双长在自己身上,干瞪着。 “哥哥,你……”雪沫很无奈,今日不知是个什么日子,她竟然说不全一句话,不是被打断,就是无语。 “那个,呵呵……呵呵……”舒南翔干笑两声,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庄内有人见到二小姐吭哧吭哧扛着一个大箱子去找大小姐,思及两人往日恩怨,怕又是一场恶战,便急急寻了他来劝架。他听罢,当即飞奔而来。 现在想来,却是自己不长脑了。玉无瑕在旁,又怎会允许纷争发生。 想不到一向理智稳重的舒南翔也有这般糊涂的时刻,无奈,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叫他这么珍爱着两个妹妹呢。 舒夕颜一肘子打在他肚子上,愤愤不平道:“你只知玉无瑕在场我不会闹事,你怎不信我根本不会闹事。哥哥,你偏心,哼!” 补了一脚后摔门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时亲情章~~人活一世,总觉着,亲情、友情、爱情全占方是圆满。 关于舒夕颜,容我唠叨个。 舒夕颜出场时并不讨喜,我写时曾咬牙切齿直想抽她, 然而我还是偏心了。 我也有一个妹妹,她不是很漂亮,不是很聪明,有时候发起脾气来吓死人, 可是我就是爱她,就是觉得她最乖最好最可爱,想为她建一座宫殿,让她做公主,遇见她的王子, 然后幸福快乐一辈子!有时候真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好都堆起来送给她! 那个,我私以为,沫儿作为一个姐姐,当也是这种心情吧。 普天同庆共此时 “我去把她追回来!”雪沫提起裙角便要出门。今日夕颜虽然依旧没给好脸色,但明显是来示好的,她不想失了与她冰释前嫌的机会。亲人与她而言,是死都不愿舍去的珍宝。 玉无瑕和舒南翔同时拦住,对视一眼,玉无瑕上前将雪沫牵回凳上坐下。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5 章 “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哟,”舒南翔嘀咕着走到雪沫面前,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急,她那是脸皮薄,害臊呢。” 说着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拿了一块糕点塞入雪沫口中。 “这个是芙蓉斋最有名的芙蓉桂花糕……放心,颜儿也有份,在她房里。” 糯米的甘甜配着桂花的芳香在唇齿间流连,不是顶甜顶香,然那种一点点扩散开来的香甜,却仿佛带着阳光的气息,暖了人的心肠。 “真的,很甜。” 雪沫笑着拉过玉无瑕,往他嘴里也塞了一块。 “是很甜。”玉无瑕笑眯了眼,将她嘴角的碎屑擦去。 舒南翔捂眼,五指张开。 “大哥兼大舅子在此,妹妹妹夫可否注意些,”见两人一脸莫名地望他,挫败地低下头,“嫁了妹妹的哥哥没人爱哟。” 话音一落,已被糕点封了口,顿时眉开眼笑。 窗外雪影依稀,屋内桂花飘香,三人鼓囊着脸,孩子般地笑。 舒南翔指着舒夕颜搬来的檀木箱道:“这些都是你的。我和颜儿幼时,长辈们便明确告诉我们我们是三兄妹,我有个妹妹,颜儿有个姐姐。颜儿自小受宠,可是每回大人们送她东西时她都会问一句‘姐姐有么’,如果回答没有,她便哭,说‘姐姐没有我也不要’,所以,从小到大,颜儿的东西都是双份的,你的那份她专门用箱子封了起来,谁也不让碰,说要等姐姐回来亲手交给姐姐,一等,便是十七年。” “其实,颜儿比谁都喜欢你这个素未蒙面姐姐。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穿极鲜艳的衣服,她说这样姐姐回来就能一眼认出她。有一次,她梦到你满身是血,哭了几天几夜,嗓子都哑了……所以沫儿,”舒南翔抬头,“不要怪她好么?” 彼时,雪沫正摇着一个拨浪鼓,在咚咚的声音中想象夕颜哭鼻子喊姐姐没有我也不要的模样。她微笑,温柔似雪后的第一缕阳光。 “我从不曾怪她……我很庆幸有那样爱我的妹妹,她骄傲,她刁蛮,我却只想把全世界的美好都寻来堆在她的脚下,任她恣意跋扈,睥睨天下。” “我也是。”舒南翔也笑,取出长命锁为雪沫带上。我愿倾尽所有,只愿守护两位妹妹百岁无忧,安康幸福。 门又一次被人踹开,舒夕颜抱着好几床棉被吭哧吭哧地跑了进来。见众人望她,红了红脸,一把把棉被塞进玉无瑕怀里。 “舒雪沫,裹上棉被跟我走。” 雪沫最终没有裹成粽子,玉无瑕抱着她,用内力温暖了她的身子。她窝在他怀里,飞雪漫天中如沐春风。 舒夕颜在一间房外停下,回头看雪沫,欲言又止。 雪沫拍拍玉无瑕的手,示意下来。她左手牵着玉无瑕,右手牵起舒夕颜,一脚踹开了门。 铺天盖地的“雪花”就那样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眼中,温暖而纯净的颜色恰似人间的一场奇景,如斯惊艳夺目,如斯美丽动人,只叫人沉溺其中,流连忘返。 她伸出手,接了一片在掌心,那种轻柔温存的感觉便入了心底,伴着那份极温暖的心思。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自己想玩,顺便向你炫耀一下我无尚的智慧而已,”舒夕颜撇撇嘴,道,“这个是棉絮啦,堆不了雪娃娃的,做人不能太贪心,”顿了顿,嘟囔,“哪天有空了,我再想想别的法儿……” “是啊,我不用谢你,有什么好谢呢,妹妹,”雪沫抱了抱舒夕颜,“我好爱你。” 舒夕颜没有挣扎,静静地头埋在她瘦削的肩,眼泪流了下来。 “不好了,二小姐,棉花没了!”突然,上方有人喊道。 舒夕颜忙抬头,只见原本纷纷扬扬的一场雪渐渐稀疏,她一咬牙,转头对雪沫道:“舒雪沫,瞪大眼看好了,不许浪费。” 身形一展,提剑而舞。纯白的絮伴着杏红的裙摆飞旋,她身姿柔软,面容姣好,于雪絮纷飞中,好似凌波仙子踏歌而舞,惊鸿照影。 渐渐地额间已有细汗。 雪沫心疼,又不忍拂了她的心意,正着急间,舒南翔拍拍她的肩。 “颜儿,我来帮你。” 这时,身后传来舒剑舟的声音。 “一群娃儿,有好玩的也不叫上爷爷,看我也来闹上一闹。” 一时起,人影依稀,唯见雪海滔滔。 玉无瑕牵着她的手走进其中,漫天的雪落了她一身。她专心地看雪,每一瓣雪上亲人温柔的笑颜。她静静地笑,任由眼泪流入口中,甜得腻人。心跳得很快,一点也不疼,她抬头,玉无瑕正看着她,澄澈的眸中全是她的笑影。 她想,看这世上谁敢跟她比福气,杀无赦。 大年夜前夕,舒家三少爷舒昊阳回来了。 被舒剑舟狠狠地踹了一脚。 “死小子,还知道回来,老子还准备去阎王那告一状——养儿不孝!” 被舒暮修温温和和地教导了三个时辰。 又被其夫人眼泪浇了大半个时辰。 终于得空,拍拍屁股,掏掏耳朵,跑到雪沫面前,将一个镯子套在她手上。 “这是吉祥如意镯,老板说是前朝皇后的带过的呢,你和颜儿一人一个。” 玉无瑕瞥一眼,一本正经道:“此乃赝品。” 舒昊阳一听,一掌拍在玉无瑕脑袋上。 “叫你胡说,三叔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看白玉无瑕天下无双的谪仙君子像个孩子一样被教训,雪沫和舒夕颜都忍不笑了。对视一眼,皆摸了摸手上镯子。 玉无瑕面不改色:“既是真品,何来一模一样?”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6 章 舒昊阳噎住,却见玉无瑕微微一笑:“好事成双,吉祥如意自要成双。” 众人方翻然醒悟,原来这厮是在开玩笑,委实冷得发慌。 雪沫本着护短心里,哈哈笑了几声。 众人见了,忽的大笑出声,一团和乐。 雪沫见舒夕颜抱着舒昊阳撒娇的模样,心里竟有些想那四只些妖怪了,再看玉无瑕,目光也有歆羡。 而那四只妖怪,在除夕夜,竟踏着最后一声鞭炮声回来了。 且破天荒地带了礼物——吉祥如意镯,前朝皇后带过的。 舒昊阳拉着二哥的手,笑得悲喜莫名:“二哥,二哥,现在我相信了,我们是兄弟。” 此外,做了第二件破天荒的大事——舒辟寒抱了抱雪沫,尽管依旧冷着脸。玉倚溪也想抱玉无瑕,被他一个弹指打飞了。玉无瑕整整衣襟,微笑着任娘亲为他挂上玉佩。 一顿年夜饭,吃到了日上三竿,在座没有一个人露出疲态。笑声不断,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只是觉得能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处一块儿,真好。 漫卷山庄关上大门,过了一个红红火火的大年。 一日,玉无瑕忽然执起雪沫的手,郑重地跪在舒剑舟面前,道:“诸位长辈在上,晚辈玉无瑕,品性纯良,相貌端正,略有薄产,愿聘舒家大小姐舒雪沫为妻,爱之护之,此志不渝。” 舒剑舟愣了半响,才明白这小子是在求亲。当即吹胡子:“甚好。然则我家沫儿身为漫卷山庄大小姐,你为魔教之子,你有何把握说服老夫冒天下之大不为成全你们?” “天下为媒,真心为聘。”玉无瑕微笑着看向雪沫,玉质的眸子清浅温润,映着火红的烛光,愈淡愈耀,璀璨夺目。 “好,”舒剑舟一拍大腿,“来人,广发英雄帖,昭告天下,我舒家大小姐与谪仙君子即日完婚,普天同庆。” 说罢,又凑近玉无瑕耳边嘿嘿一笑:“老夫就中意你那句天下为媒,好气魄,配做我舒家的人。” 玉无瑕这才明了,那几只妖怪的浮夸之风原来传于此处。 玉无瑕和舒雪沫的这场婚礼,可谓轰动武林。 也不知舒家人哪来的自信,在这多事之秋,人心不稳之时,竟将喜帖发到发遍了整个江湖。 喜帖发出之后,漫卷山庄便开始不慌不忙地准备婚礼事宜。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一件一件,全按规矩办,只怕比一般还做得更全,舒剑舟说,咱舒家嫁女儿,就得风风光光的,不能有半分委屈。 婚期定于一月之后。因为雪沫说,她要自己缝制嫁衣。 雪沫虽对女红之类不甚感兴趣,但当初为练针法,便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她下功夫的,自然是极好的。 在做嫁衣前,她想为每一位亲人做一件衣服。由于时间问题,只能设计了式样,请人赶制,又自己绣上花纹。 虽是如此,于她此时的身体来说,已是勉强。她没日没夜地绣,葱玉的指尖血迹斑斑,血沾了衣,便绣成一朵红梅,鲜艳欲滴,似有暗香浮动。 玉无瑕什么也没说,只是搬了一张凳坐在她面前,偶尔低下头与她讨论一下花式,他始终笑着,微微笑,微微笑。 笑得雪沫心里酸了,抱着他哭了出来。玉无瑕轻拍着她的背,一如年少时在她被梦靥惊醒时哄她入眠。 终于在婚礼前三天,完成了这九件衣衫。 舒剑舟一件豹纹褐红袍,老当益壮;舒暮修一件团云皂袍,一团和气;舒辟寒一身银龙纹白缎衣,清高独立;夕小敷一身藕色落花裙,恬静温柔;舒昊阳一袭麒麟金衣,逍遥贵气;玉倚溪一袭金边紫锦衣,优雅风流;竹映琴一条白绫织金群,端庄大方;舒昊阳一件宝蓝茧绸衣,明朗俊秀;舒夕颜一条玫红绘羽裙,娇俏艳丽。 雪沫这才开始赶制喜服,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所缝。没有纷繁的花式,只在衣襟袖口处落了几瓣雪,又用碧色的玉珠儿点缀其中,雪玉相合,不离不弃。 成亲那日,天公给了个正脸,阳光普照。 原本要将规矩进行到底的舒家人乱了套。 梳头之时,更是一团混乱。 新娘上头时,要挑选有福气的老者为之梳头。结果他们各有选择地避重就轻,纷纷表示要上这个头。 舒剑舟说,谁说一定要娘们来做,老夫年轻时叱咤江湖,老来儿孙满堂,谁比我有福气。 舒暮修说,难道我堂堂一个武林盟主,连为侄女上个头的资格都没有。 舒昊阳说,你们都被俗事缠了身,唯我一生逍遥,论福气,那个比我。 …… 舒辟寒冷哼一声,直接拿起了梳子。一时起,群情激愤,抢梳子抢得火热。 “诸位。”玉无瑕换了喜服,款款从屏风后走出。玉质的容颜,愣是将俗艳的红穿出了个飘逸出尘。 众人回头,异口同声:“你也要来插一脚?” 玉无瑕微笑:“能娶到沫儿,是我此生最大的福。” “那如此说来,”雪沫点点头,从众人手中接过梳子,“还是我自己来梳头吧。”有一群想把自己的福气都传承与我的家人,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夫君,有谁,比我有福。 最终决定,均摊,每人梳三下。一群一跺脚便能引起整个江湖动荡的人,此时因为得了个上头的机会,竟欢喜得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 雪沫对着镜中的人儿,静静微笑,安静地聆听着每一个人笑语中的殷勤心意。 舒雪沫,你真幸福呢。 满座宾客,无一缺席。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7 章 不得不感叹,漫卷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雷打不动。要多么强势的气场,才能在人心涣散之时,依旧笑傲群雄。 雪沫打扮完毕,舒夕颜突然凑上前来,往她头上插了一样东西。 雪沫往镜中一看,一朵珠花,雪色晶莹。 “这个只有你有,是天下唯一的,”舒夕颜努努嘴,又靠近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舒雪沫,你可是抢了我心爱的男人……你一定要给我活好,吃好,睡好,幸福好……姐姐。” 尾音极轻,雪沫却听得异常清晰,她笑着摸了摸舒夕颜的头:“是,好妹妹。” 这次,雪沫没有盖红盖头。玉无瑕说,我就要全天下都看着,你是我的妻,我为此而自豪。 玉无瑕直接牵着她的手走向了喜堂。他们的喜堂设在了历届武林盟主产生的地方——云霄一羽,当之无愧的万众瞩目。 高堂之上又是闹成一团,个个都要争这高堂之位,连舒南翔和舒夕颜也想趁乱插一脚,被舒暮修和舒昊阳一人一脚踹了下来。 座下宾客万千,这群人愣是吵得面不改色。又为这场婚礼添了传奇的一笔。 很久以后,人们提起这场轰动江湖的婚礼,只有四个字——普天同庆。 天蓝云白,红毯铺就的高台上,花舞蝶飞。两位新人执手而立,雪色的容颜,火红的衣衫,被风扬起的发,阳光流连在他们的袖里衣间,一切就像一场梦。 于是,普天同庆之后,又有人咋舌回忆——天上人间。 一声送入洞房,喧闹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玉无瑕抱着雪沫进了房间,红烛艳艳,照出两张苍白的脸。 雪沫摸着玉无瑕的脸,满眼的心疼。 “你受累了。”为了维持她的体温,他一整天都在消耗内力。 玉无瑕微笑着将手覆在她手上,道:“成亲嘛,总是要累些的。” 正说着,门外有人敲门。象征性地响了两声,便被人踹开了。 舒辟寒一行四人走了进来,将一个锦盒扔给两人。 “我们也不知这算不算贺礼……总之,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爹娘们……”舒辟寒梗了梗,玉倚溪接上,“爹娘们尊重你们的意愿……反正……反正我们是妖怪,强的很,天塌下来都当被盖,你们只要做你们想做的,不用考虑我们。” 不用打开,玉无瑕和雪沫已然知道了里面的东西,相视一眼,上前郑重跪下。 “孩儿不孝,累父亲母亲担忧。” “孩儿不肖,多谢父亲母亲百般纵容。” 四人看他们一眼,悄然离去。 雪沫望了望窗外,月下的桃树,几点粉红点缀,明日便该开花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冬眠的虫儿也该醒了。 明日,不知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整整写了一天啊一天,于是分量足了吧分量~~ 话说昨天一回来,看到编编送了我一张封面,乐抽了,于是良心被狗吞回去了,偷懒了,所以没更~~抱歉啊抱歉~~ 于是新封面好看不?? 死生契阔命由我 杏花疏影,微雨红尘。 雪沫轻轻地吹着一首无名的曲,指尖莹如雪玉,玉无瑕执伞立于她身侧,青衣飘摇,飞花满袖。 空气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昨日欢笑的余韵。 远处天色将明,隔了一道细碎的雨帘,朦胧婉约得似一位闺中女子眸底的愁思。 守门的阿童的身影急匆匆从前方小径闪过,脚步凌乱地奔向舒剑舟的住处。 天地忽的一亮,一记春雷突兀裂锦。 雪沫放下玉笛,回头勾起嘴角,清浅的眸中有微微的孩子般的执拗任性。 “白玉呆瓜,我们以后都待这,哪也不去,好不好?” “好。”玉无瑕微笑。 “白玉呆瓜,我们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好不好?” “好。”玉无瑕微笑。 “白玉呆瓜,我们都做长命百岁的坏人好不好?” “好。”玉无瑕微笑。 “白玉呆瓜,”雪沫抱住他的腰,头贴在他的心口,轻轻地蹭了蹭,“把流云彩玉笛还给我好不好?” “不好,”玉无瑕微笑,伸手掸去她发间的落花,轻如呵气,“你要时我还你便是,我亲手交给你……那样,对我来说,不会太残忍。” 在开春的第一日,紫姬瑶送了所有人一份大礼。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8 章 飞鸿镖局满门被灭。 据说,飞鸿山庄方圆百里,蝼蚁不生。 据说,飞鸿山庄内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只有流淌不息的鲜血。 据说,飞鸿山庄有一片桃园,第二日桃花尽开,粉色的花瓣上点点殷红,被风一吹,纷纷扬扬,似下了一场血雨。 此后,每隔几日,便有一个门派消失。 用的都是一了百了、永无后顾之忧的大屠杀。 江湖上人心惶惶,生怕哪一日便轮到自己头上,看到别的门派被灭竟有种“还好不是我”的庆幸,非心肠歹毒,人之常情而已。 英雄固然可敬可佩,可是一个连家也不顾的英雄就真的问心无愧? 相对于紫姬瑶的狡兔三窟,有庙的和尚,终究失了一份破釜沉舟、壮士断腕的魄力,而这份魄力,恰是他们无法与之匹敌的致命点。 紫姬瑶像极了一只蜘蛛,将江湖作了她网中的猎物,并不急于吞食,只是一点一点地将网收紧,然后立在一旁看着他们在网中做垂死挣扎,阴霾密布的天空,仿佛是她得意的笑颜。 不知是谁带的头,抱着与其不知哪一天成了毒蜘蛛腹内的食物,不如抱成团,要死一起死的壮志豪情,一波又一波的人涌入漫卷山庄。 “挤成一堆,不是更利于那娘们一口吞,一群不长脑子的,”舒剑舟当众冷哼一声,“好在咱舒家家大业大,开十个八个屠宰场也不是问题。” 在座一众群豪无一人吭声。 也有许多是真侠士,将家眷安顿好后便折身返回。男儿大丈夫,求生也不畏死。 舒暮修忙笑脸相阻。眼下这种状况,抱成团也是未尝不是一项权宜之计,至少不容易让其各个击破。 诚如舒剑舟所言,漫卷山庄家大业大,倒真把整个江湖容了下来。 来漫卷山庄的,除了避难的,还有几位本着与舒剑舟的交情,前来相助的世外高人。 其中有一位虚印道长,人称憨仙。身穿茧绸长衫,左手一串佛珠,远远望之,银发白须,飘飘然有神仙之态。 憨仙道佛同修,自成一家,这些年四海云游,此番听闻老友有难,立刻赶来,据说踏破了十双草鞋,哪知到了此地才发现,竟是这等做吃等死的伙计,不免有些无趣。 这憨仙平日除修行云游之外,就极准,是以泄露天机太多,以至于将将四十的人已是满头华发,与舒剑舟站一处,只怕有人还会叫他一声老伯。 舒剑舟是个劳碌命,从盟主之位退下后依旧霸道不改,好在舒暮修生性随和,这前任现任盟主才不致产生冲突,这几日庄内人来人往,他自然自告奋勇主持大局。忙碌之时,便冷落了老朋友。 憨仙百无聊赖地在山庄内闲逛,走着走着便到了雪沫和玉无瑕此时居住的雪玉楼。 彼时玉无瑕和雪沫正手牵手在湖畔散步。柔软的柳条儿从他们身上拂过,间或有粉色的蝴蝶流连于他们的发间衣衫,他们缓缓地走,万物像为他们放轻了呼吸,原本嘈杂的庄园到了此处只有静静的风过水流的声音。 湖光潋滟,波影摇晃,两人身影依稀,竟似要化羽而去一般。 憨仙有一瞬间得目眩神迷,待回过神来,两人已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玉质天成,一个雪色风华,嘴角皆带着浅浅的笑意,和谐共生。 玉无瑕颔首:“憨仙前辈有礼。” 憨仙怪叫一声,指着玉无瑕的鼻尖,道:“啊,你就是舒老儿那天下无双的孙女婿,”又转头看雪沫,“好一双灵秀的眼,无怪乎舒老儿满脸得意‘吾家孙女雪,风华盖世’。” “憨仙前辈过奖了。” “遇到你们正好,本仙人闲的发慌,让我给你们算个命吧。” “好啊。”雪沫笑着伸出手。 白皙如雪的掌上,纹路几不可见,可见处,零碎不堪。 “怪哉,怪哉,”憨仙看了半天,摇头晃脑道,“依这掌纹……你怎么还能活到今日?!”说罢自觉失言,抬头看,两人皆面不改色,微微而笑。 雪沫道:“此事说来话长,憨仙伯伯若有兴趣,沫儿改日与你细说。” “有兴趣有兴趣,”憨仙连连点头,眉头渐渐蹙紧,“我看你这命相,恐怕……” “憨仙前辈还是看我的吧,”玉无瑕将雪沫的手收回,伸出自己的手,“我的命相即是沫儿的命相,我与她性命相依。” “可是你这手相……”憨仙募得抬头,惊诧地望着他们。他们,一个掌纹凌乱,命途多坎,一个清晰整齐,贵人之命,可是,明明天差地迥的命格却至始至终紧紧相依,不曾离散。 这……这简直是逆天改命!要多么强大的在一起的意念,才能做到这死生契阔不离不弃。 “这命我不算了,我不算了,”憨仙转头就走,“你们俩的命我算不了。”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终于豁出去,道:“小娃娃,本仙人奉劝你们一句,你们只是人,别逞强做神做的事。” 雪沫和玉无瑕对视一眼,微笑:“憨仙伯伯,沫儿这里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假如现在湖心有两条船,一条是载着上千人的大船,一条只是立了一人的小舟,两条船同时要沉,而你只能救其一,你救哪个?” “当然是……”憨仙噤声,干瞪着眼望雪沫。 “这便是了,哪怕这人多了不起,多矜贵,多重要,在我眼中,都是一条命而已,这条命跟那么多条命一比,自然轻于鸿毛。这不是一道题,没有对错,只是一个选择罢了。况,”雪沫扬唇,清浅的眸子一瞬间耀可濯日,“我本不信命。” 憨仙砸砸嘴,目光转向玉无瑕。 “你也……” 玉无瑕微笑着看着雪沫:“沫儿要做的,我自然奉陪。巧了,我最喜逆天改命。” 憨仙一手扶额,摇摇晃晃走人。 “舒家的娃儿都嚣张……委实嚣张得不要命啊。” 紫极宫。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79 章 世外风雨飘摇,花间亭内是永远的清冷寂静。 萧君兮绯衣如火,仰卧花间亭内,艳丽的海棠落了他一身。 手中提一壶酒,脚边倒了几壶。透明的酒液顺着细长的壶颈呈一个圆弧流入他口中,白皙的手臂,鲜丽的红唇,曼妙而妖娆。 抱酒坛实在不雅,不雅的事他是决计不做的。况甘醇的酒水一点一点地渗入身体,想多求又求不得,想弃又弃不得的滋味是他的最爱,折磨啊,他最爱。 “她的意思是,让我们去乌龟壳内闹一闹,”佩月款款从花/径走来,如画的眉眼孤傲清冷,“这一次,你去还是我去?” “我不去,”萧君兮起身,扔掉空壶换了又一壶,他两颊极红,眸却依旧清醒明亮,“我劝你也不要去。” “你胆小是你的事,莫扯上我。” 萧君兮呵呵一笑,含了满口的酒,语音含糊,依稀可辨:“你的情,会成为你最大的败笔。”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是结局卷了,亲爱的乃们再不冒泡可就没机会啦~~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落,留言咧~~花花咧~~ 一石激起千层浪 漫卷山庄内人口倍增,整日里喧闹不堪,雪沫和玉无瑕居于雪玉楼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起了于闹市之中隐居的小日子。 其实,尚算不得与世隔绝。 漫卷山庄内人多,名门闺秀也多,在这生死存亡之刻,依旧不失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并且,比之从前风平浪静时,更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魄力。有人甚至扬言,牡丹花下死,生得圆满死而无憾。 而当今武林,论哪朵牡丹最金贵,非准未来武林盟主舒南翔莫属。 故而,舒南翔每日必翻墙来雪玉楼躲避姑娘们的猛扑。因舒剑舟曾有发话,漫卷山庄尔等皆可随意出入,唯雪玉楼,任何人不许擅入,违者,立赶不赦。此处倒也成了躲情债养身心最佳场所。 后来,舒夕颜不堪忍受名门公子们的穷追猛打,也学了哥哥来翻墙。只是轻功不济,翻墙不成变爬墙,又有几次,跌了个狗□。着实被其余三人笑话了一番。 舒夕颜怒了,雪沫忙转矛头,苦口婆心地教育舒南翔,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坏好孩子云云。 再后来,舒剑舟竟也翻墙而入,来此喘口气,自此,凡舒家人来此,皆对大门视而不见,将翻墙作为进门唯一方式。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没有大起大落的悲喜,只有浅浅的温馨。每日醒来,看见的是明媚的阳光,以及一双温柔含笑的眸。 若人生从此定格,倒不失为一场绝美的梦。 梦里少年如玉,轻轻哼着一首甜美的歌,歌里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有一日,雪玉楼内来了客人。 彼时正值中午时分,阳光普照,点点桃红飞落,风吹云散。 雪沫和玉无瑕看着飞奔而来的两人,笑得从容喜悦。 “舒姐姐,舒姐姐……”大老远得便能看见水轻烟小脸上的大大的笑容,她挥着手,粉色的衣衫飞舞,像只展翅的蝶儿。 “喂,你慢点,小心……”楚落风拉着她的手,试图减缓她的速度,皱着眉,眸底却是满满的温柔。 终于到了跟前,水轻烟连气都没喘顺便拉起雪沫的手摇啊摇。 “舒姐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雪沫正待开口,她又接着道:“舒姐姐,对不起,你成亲的时候我身子不方便,没有来。” “身子不方便?”雪沫一怔,反手搭在她的腕,果然……雪沫微微一笑,“是该对不起,你们成亲竟不曾告知我们。” “我是想通知你们的,”水轻烟嗔身后之人一眼,“都怪他,他说玉公子贵为天下第一宫少宫主,琐事缠身,不愿打搅。” 是不愿沾光吧。雪沫看楚落风一眼,后者已识趣地低了头。 还是这般倔强害羞呢。 除此之外,身量却是明显高了不少,原本瘦削的肩如今已然有了几分沉稳可靠的力度,想来这一年必是历了不少风雨。 而水轻烟娇俏不改,只是眸底多了几分小女人的甜蜜温柔使得原本俏丽的脸更明艳了几分。 一年不长,可是对于一个人的成长来说,足够漫长。 连两人身后的小丫头碧儿也似乎美丽了几分。甜甜唤了声“玉公子,玉夫人”,看到小桃拎着好几个食篮走过,忙跑过去帮忙。 水轻烟笑着望碧儿身后作了个踹人的动作:“死丫头,平日里怎么没见她怎么轻快,真会做人。” 楚落风忙把她拉进怀里护好,看着她略有隆起的肚子道:“叫你小心点。” “哦。”水轻烟吐吐舌头,乖乖巧巧地立正不动。 雪沫望着原本一天不吵上房揭瓦,如今一训一听融洽和谐的两人,不由感慨时光的渡人。她抬头望望玉无瑕,又看看自己,怎奈,偏生也有人十年如一日,是挫败还是成就? “两位远道而来,就由我和沫儿做东,带二位在漫卷山庄里走走吧。”玉无瑕微笑着牵起雪沫的手。 “不必了,”楚落风一脸坚决道,“我只是送她来,稍后便走。” “我不许你走,”刚刚还做贤妻模样的水轻烟立即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泫然欲泣作弃妇状,“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还没出生你爹就不要我们了,我可怜的孩子啊,我……” 楚落风忙捂住她的口,望了雪沫和玉无瑕一眼,两颊微红。 “不要闹了,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乖乖在这里等我,等事情解决了,我便来接你……和孩子。” 话毕,对雪沫和玉无瑕抱拳。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0 章 “轻烟,烦请……姐姐和姐夫多加照顾。”转身离去,不做犹豫。 雪沫走上前将水轻烟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水轻烟眼圈红红,却终究没有哭出来,她平静而微笑着说:“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的,也没想过要阻止他……他有他的固执,他有他的仇要报……我能做的,便是不成为他的包袱,以一个家的姿态,静静等待他的回归。” “落风有你,是他的福气。”我有我的白玉呆瓜,也是我的福气。 有个词叫做乐极生悲。 灾难往往发生在人平安顺遂之时,以此来让人刻骨铭心。 雪沫和玉无瑕赶到缘客居内,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憨仙半个身子挂在床外,目眦尽裂,嘴角有黑色的液体流出,双手蜷曲,保持着一个挠心的姿势,似要将心掏出来一般。 床脚倒着一坛破了口的酒,洒出处地面已然腐蚀。 水轻烟的丫头跌倒在门口,脸色苍白,靠在水轻烟怀里浑身发抖,手中的食篮倾倒,接地的食物嘶嘶冒泡。 “小……小……小姐……”嘤嘤的哭泣声带着恐慌,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脑中浮现憨仙平日里慈眉善目,飘飘如仙的模样,再看看此时痛苦纠结的死状,雪沫不由地叹息一声,玉无瑕却已先一步走向尸体,蹲下查探了半天,抬头对雪沫道:“沫儿,你来看看,这个可是毒姬的七虫七杀毒?” 雪沫闻言挑开憨仙胸口的衣衫,果然,心口处,七个红点连成一条毒蛇的模样,惊悚恐怖,正是紫姬瑶的七虫七杀,忙道:“爷爷,快些找人将憨仙伯伯抬去火化,注意不准人碰触,火化时更不许人在旁,他的身体有毒,燃烧的气体也有毒。” 此言一出,前来围观的人顿时后退了几步,以一种极度惊恐的表情望着憨仙的尸体。许久,才有人颤颤地喊出来:“毒……毒……毒姬来了。” “未必,也许只是她的手下。”玉无瑕敛容道,这样的时刻,再淡定的人也是笑不出的。 “是……是她!”小桃尖叫着指向碧儿,“虚印道长日常的伙食是由她负责送的……她主动要求送的……啊,”目光又望向碧儿手中的食篮,“你们看,这个有毒,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你乱说,碧儿从小陪着我长大,怎么会是毒姬的人?!”水轻烟怒容反驳。 围观众人或点头,或摇头,一时没了主意。 雪沫径直走到碧儿面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又蹲下身倒弄了那些饭菜片刻,起身面向众人:“这个菜里有毒,不过不是七虫七杀毒,试问,有哪一个人下了天下最毒的毒药,又跑来下第二次毒,还是最普通的砒霜的呢?” 众人点头,也有人反驳:“有没有毒都是你说的,凭什么你说的我们就要信?” 雪沫还未开口,玉无瑕正待开口,舒家大大小小五口人便齐齐吼了出来:“你这个混蛋,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怎么不见得嘴软,我们沫儿讲的便是真相,便是真理,你若不信,趁早卷铺盖走人,我们漫卷山庄集体夹道欢送!” 那人立刻禁了声。 方才紧张的气氛消了大半,雪沫道:“在座若有不信,自己前来查探也无妨,不过,须得注意莫不小心中了毒,七虫七杀可是天下剧毒,死时如万毒蚀心,痛不欲生。” 顿时,鸦雀无声,舒剑舟一挥手,叫人将憨仙的尸体抬了出去,经过处,人人退避三舍。 事后,众人皆想从碧儿丫头口中寻找出一些线索。 可是碧儿除了说一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酒不是我拿的”,便只管嘤嘤地哭,哭得众人心都烦了,于是一把锁,把她锁在了房内。 第二日,又一个噩耗传来。 江湖排名第七的沈青云被发现死于房内,死状与憨仙无异。 而那时碧儿正被锁在房内,守门的护卫可证明她啼哭了一夜。是以,众人不再怀疑,雪沫和玉无瑕亲自开门,将其放了。 沈青云为人一向义薄云天,深受江湖中人爱戴,他这一遇害,不禁引起群情激愤。但是苦于敌在暗我在明,无从下手,只得哀叹声一片。 第三日,第三人遇害之后,人们不再愤慨,取而代之的是恐惧,生怕下一个便是自己,在走与留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定。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皆有一位英雄遇害,死因皆为七虫七杀。这时,人们没有愤慨,亦没有恐惧,反倒习以为常地安静下来。 清明时节将近,微雨纷纷。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死亡的气息。 明日,不知又将成为谁的祭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诸位不妨可以先猜一猜~~ (表告诉我早被你们看穿老~~看穿也不许说~~) 还有就是明天课很多,不知道有米有时间写,所以先报个备,要是不更请见谅则个~~嘿嘿 泰山一倾风云变 清明那日,春雷阵阵,竟是下起了大雨。 瓢泼的雨,轰鸣的雷,每一下都重重地打在人心之上,沉而钝。天色如墨,闪电划过,又像是在人心划下一道致命的伤。 满目的暗沉与悲壮,让人无端地有些心慌。 雪沫推开窗,望着天边交错的闪电,默然不语。 雷鸣雨落中,仿佛所有生命都被扼住了呼吸,明明喧闹又实在冷寂,只有残喘的生息,一下又一下,把人拉入绝望的深渊。 玉无瑕为她披上狐裘,轻轻地将她抱进怀里,柔柔的呼吸拂动襟上的绒毛,在这风雨凄迷中兀自温柔缱绻。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1 章 “有时候我觉着自己真真无趣,明明看不惯他们的行径,明明知道人各有命,我无权干涉,可是,却又做不到坐视不理,”雪沫蹙眉道,“你说我是不是前生作孽太多,今生才落了个自虐找抽的别扭性子。” “那我前生定是干了十恶不赦的事,因为今生遇上那样的你,竟然甘之如饴。” “这是赞还是贬,”不管是赞是贬,掐了再说,“若我们今生真做了件拯救苍生的大功德,会不会来生便能成仙。” “或许,”玉无瑕将下颚搁在她的头心,温润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干脆坚决,“我只知道,天上人间,有你有我,生生世世。” “你都不嫌乏味么?为什么要是我呢?为什么非我不可呢?你放眼宇内……” “对啊,为什么非你不可呢,”玉无瑕微笑着将她打断,“你有什么好,又骄傲又刁蛮又固执……然而,我却偏爱你。弱水三千,我偏爱你这一瓢,如此而已。” 雪沫低下头,半响才喃喃:“明明是我阻了你投向这三千弱水的目光……” “那万一我看遍后依旧觉得只容得下你呢?”玉无瑕指指心口,“你希望用我满头华发追忆前尘时的痛心不已来为我的贪心不足赎罪么?我一贯以为,知足者常乐,比之漫长而空洞的生命,我愿这一生皆欢即可。” “一生皆欢……”雪沫笑着蹭了蹭他如玉的手,“好,管它天崩地裂,我们此生皆欢。” 垂眸眼,忽见不远处有人越墙而入,雨势倾盆,那人却未撑伞。 “爷爷!”雪沫惊叫一声,玉无瑕立刻拿了把伞一跃而下。 待迎进屋里一看,舒剑舟浑身已被雨水淋透,大滴大滴的水珠儿顺着发梢留下,有些狼狈,面对两人担忧的眼神,他却笑得满脸红光。 “这天儿怎的说下雨便下雨,老夫出门忘了带伞。” 雪沫撇了撇窗外,什么也没说,只是催促玉无瑕去拿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坐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盯着舒剑舟有些发虚。 舒剑舟挠挠头,呵呵了两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雪沫忍不住笑了。都说老人是宝,果不其然,明明下了一夜的雨,还能编出个出门没带伞的借口。 这时,玉无瑕捧着一套玄色的衣裳来了,舒剑舟抬头,有一瞬间的晃神。少年如玉,明眸善睐,恍惚间仿佛是记忆中那个唤他师兄的少年。 雪沫和玉无瑕对视一眼,若有所悟。 舒剑舟从内间换了衣服出来,只见两个孩子一个拿布,一个提靴,立在一旁微笑着看他。鼻子一酸,险些落了泪。 雪沫将他按到凳上做好,用干净的布轻轻地擦着他湿漉漉的发,而玉无瑕则蹲下身为他换靴。几十年稳居高位,在当年风头鼎盛之时,也从未满足如此时此刻,这是用天下来换也换不到的福泽深厚,养儿如此,夫复何求。 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好得令人无法不喜欢,又忍不住心疼。 这个世界给了他们什么,凭什么当得起他们如斯回报。 “真像啊……”舒剑舟望着玉无瑕的脸,又一次失了神,“你们可知道,今日是我师弟玉惊鸿的祭日……” “确切地说,应该是爷爷和奶奶的祭日。”玉无瑕微笑。 舒暮修怔了怔,点头道:“那妖孽小子与你们说了?好,看来他当真已放下仇恨,惊鸿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了。” “玉爷爷当年人称惊鸿公子,才倾五岳,武压群雄,倚溪爹爹提起时,满脸得意。” “是啊……”舒剑舟抬头,望着窗外潇潇雨帘,眼角的皱纹随着笑意微微绽开,慈和的模样,“惊鸿当年是何等的风华盖世,模样只怕比无暇还俊上几分,放眼整个江湖,真当是天上地下,唯他独尊,偏生他又生了个温和的性子,江湖上哪一个姑娘不对他趋之若鹜,他却总是微笑着保持友好的距离……谁能想到,那样温顺的他,最后竟可以坚决如斯。” “也难怪,洛焰儿那样的女子,容颜倾城,灵魂比容颜更惊艳夺目,敢爱敢恨,果敢洒脱……连我也有几分动心……他们站一处,当真是天造地设。” “只可惜正邪不两立……去他妈的不两立……明明是眼红妒忌,这群虚伪透顶的混账!”舒剑舟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当年我若有能再勇敢一点,与他们并肩而战……以他们的性子,就算为了我……也不会双双自刎……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懦弱,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在我面前……” “所以,沫儿,无暇,别管这些混蛋了,他们跟我们舒玉两家有仇,不共戴天之仇!”情绪激昂处,舒剑舟挥舞着拳头,面色涨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雪沫和玉无瑕只是微微笑。 “谨记爷爷教诲。” 舒剑舟看了两人半响,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舒家人玉家人都是别扭性子,自虐找抽……我还是去陪陪惊鸿和焰儿好了,”见两人举步,忙又道,“别跟来,不听话的孩子,给爷爷面壁思过!” 被两不听话的孩子盯了半天,终于撇嘴接过玉无瑕手中的伞,一路嘟嘟囔囔不休:“这撑伞实在不符合老夫武林盟主的威武形象……” 他的身影很快被厚重的雨帘湮没,玉无瑕和雪沫没有告诉他,虽然他极力地挺直了脊梁,背影却依旧萧索落寞。 他们没有告诉他,他进门时,眼是红的。 他们没有告诉他,他低头时,泪珠儿比雨珠大了许多,他们悄悄地用手接了,滚烫。 他们没有告诉他,不必那么逞强,就算你哭,我们也可以装作没看见的,真的,我们比你想象的更坚强,不需要你们为我们撑起天空。孩子长大了,可以做你们的力量了。 他们后悔没有告诉他。 今日,庄内没有人死去。 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大雨息止,突来的阳光照得人头昏眼炫,这样的阳光,没有温度。 舒剑舟坐在玉惊鸿和洛焰儿的坟前,保持着一个端坐的姿势,没有狰狞的表情,神色安详得像只是在闭目养神,张开时便是凌厉威严。可是他的手,按在地上,五个手指都已深深插入地里,手臂处,青筋毕露。 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怕惊醒了他,又怕惊不醒他。 舒暮修和舒昊阳五指紧握,浑身抖得厉害。 舒夕颜扑在舒南翔怀里哭的泣不成声,舒南翔望着爷爷,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他的任何动作。 雪沫淡定地向舒剑舟走去,每一步都非常沉稳,沉稳地更似努力保持平衡。探鼻息,解衣检查心口,至始至终面目改色。 然后起身道:“七虫七杀。爷爷,快叫人把尸体运走。” 众人一愕,只见雪沫已折身走回了玉无瑕身边,拉着他的手道:“白玉呆瓜,我好像眼晕了,我把那个人看成爷爷了……怎么会是爷爷呢,爷爷不是好好在那站着嘛……”她指了指一个虚空的位置,“嘘,不要告诉爷爷,被爷爷知道沫儿这么诅咒他,他一定要向阎王告状——养儿不孝……呸呸呸,爷爷腰长命百岁的,怎么会见到阎王呢……我好像头也昏了呢……一定是昨夜被雨吵到了,没睡好……白玉呆瓜,我们……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说话时,嘴角有黑色的液体流出,玉无瑕愣了愣,她忙甩甩他的手,“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一声比一声急。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2 章 在众人或惊诧或惋惜的眼神交织下,玉无瑕微微一笑,说:“好。”屈身将她抱起,穿过层层叠叠的人,嘴角的弧度始终不变,雪沫就望着他的笑容,死死地望着,一眨不眨。 只要白玉呆瓜笑着,天就没有塌,一定不会塌。 再强的忍耐力也会有限度,再贪生怕死的人也会有爆发的一天。 只需要一个一把火。 武林群豪们望着内院冲天的火光,都红了眼。 舒剑舟虽强势霸道,有时叫人敢怒不敢言,但是,那份忠肝义胆却是可昭日月的。忆起当年魔教卷土重来时,身为武林盟主的他,一人一剑单挑魔教五护法,前后共中五掌,他一声也不吭,谈笑如常,意气风发,直至胜利后倒在了庆功宴上。 想来真是可笑,那一场大战竟像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们畏畏缩缩地躲在舒剑舟身后,而他至始至终张开了双翼,不曾有半分退缩。记忆里,似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全是骨子里透出的王者霸气,可是今日当他静静地倒在那里时,他们才猛然间发觉,他只是个老人。 正如他死也不愿露出半分对死亡的畏惧,他的顶天立地里有几分是逞强,他这样逞强,又有几分是为了如此懦弱的他们。 一向以武功盖世,侠气干云的他们,竟然要让一个老人耗尽了心神来保护,连死,都逞强不倒,顶天立地。 整个江湖沸腾了,沸腾之后是前所未有的万众一心。 他们依然怕死,只是有了对抗死亡的决心。 舒南翔走上云霄一羽,振臂一呼。 “大丈夫死得其所,正气长存!” 英气勃发,依稀舒剑舟当年模样。 江湖会有脏,会有乱,会有虚伪,会有不齿,也会有一代一代的英豪,开创一个崭新的盛世。 世界本是如此,不会完美,残缺处却又有惊艳夺目存在。 欲要攘外,必先安内。 舒暮修和舒昊阳要为父亲守灵,追查凶手的事由舒南翔全权负责。 这件事,一言以蔽之——乱。 首先,凶手的动机很明显,受毒姬指使,那么是谁? 谁都有可能,所以,等于海底捞针。 其次,碧儿的食篮中为何会有毒? 是嫁祸?为何要嫁祸给一个丫头?而且用的是一眼便能望穿的方式? 再次,庄内厨师换了一个又一个,且攸关性命,所以每次都由一个江湖人在旁监督,饭菜吃前都由沫儿先验毒,沫儿的医术他自是相信的,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又是如何中的毒? 最后,爷爷是如何中的毒? 那日爷爷出门时并未进食,只在地窖寻了一坛陈酒。就算酒内有毒,凶手又是如何知道爷爷会选这一坛?事后他有去查探过,地窖中其他酒皆无毒。 整件事想来,舒南翔只能叹一句,还是去找沫儿问答案吧。 雪沫和玉无瑕自那日之后闭门不出。 每日都由舒南翔和舒夕颜轮流为他们送饭,出来后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水轻烟始终放心不下,好几次想进去看看,都被守门的阿童拦了下来。 阿童说:“大小姐伤心过度,旧疾复发,大姑爷日夜为她运功疗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打扰。” 如此一来,水轻烟愈发担心,整日徘徊在雪玉楼外。 碧儿见小姐茶饭不思的模样,着急之下,出了个主意,由小姐在门口大喊大叫引开阿童的注意,自己则偷偷地从门缝里瞧一瞧里面的情况。 水轻烟欣然应允,事情进展地很顺利。碧儿说:“里面光线很暗,只能约莫看到玉公子和玉夫人坐在床上,一前一后,应该是在疗伤。” 终于有一日,水轻烟逮到刚送完饭出来的舒家两兄妹。 舒夕颜低头不语。 舒南翔温和一笑,几许宽慰道:“沫儿没事,劳水姑娘挂心了。过几日,便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舒雪沫,请耐心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在忙着拍一个小短剧,表示身心俱疲,心力交瘁~~万恶的作业~~ 摄像机丫的真重,演戏丫的真难,我以前还笑学姐学长们拍的假,我们这组整个一闹剧……惆怅…… 然后,明天告假,容小的偷懒一天,不更。 那个,没脸没皮地说一句,霸王龙全体给我出来,一二三排好,开始打屁屁了!!! 瞧我那悲剧的留言,我总有种唱独角戏的感觉,真的挺难过的…… 落花时节又逢君 是夜,水轻烟做了一个梦。 梦里白茫茫一片,雪沫和玉无瑕并肩而立,雾影弥漫中,面容和身形恍若虚无,唯有嘴角那一抹暖笑,那么清晰,那么皎洁,却又像在天边,在云端,近在眼前,可是当她上前时又怎么也无法触及。 水轻烟忽的惊醒,却见正碧儿托了一个灯盏立在床头望着她,橘色的灯光跳跃在她眼中,反衬得她的眸寂静淡然,姣好的面容如此时窗外的月,清冷而孤高。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3 章 这样的碧儿让她觉得很陌生,亦或是说,她根本不是碧儿。 “你……”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碧儿纤指一动,她便闭了眼安然睡去。 碧儿为水轻烟盖上被,嘴角勾起,似笑更似嘲讽。 “有个傻瓜父亲曾对他的女儿说‘这世上的美满委实太少,哪怕只是路过也是一种福气’,我路过了两次,却只觉得人世的苍凉……美满、幸福,都是你们的,与我路人何关。然而,我却是希望你们美满的,有美满存在至少说明这个世道并不是完全令人绝望……” 她转身,衣袂带起的风熄灭了灯盏。暗夜中,唯见一双眸清冷如霜。 雪玉楼外,守门的阿童等人正在打盹,碧儿轻轻一跃便避过了他的视线,顺利进入楼内。 如她所料,玉无瑕和舒雪沫的房内空无一人,四个火炉只余微弱的温度,慵懒而无力的模样,更似对她愚昧的嘲弄。 白日,至始至终,她看到的只是两个侧影,而她,当时竟然深信不疑。 舒雪沫岂是那般脆弱的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算爬也会爬去见她爷爷最后一面的吧,玉无瑕又怎会拂了她的意。这世上,偏生有人把情看得比命重要,亲情,友情,爱情,呵,是不是太贪心了些。 而这世上,又有谁,能一笑唤起春暖花开,携来玉颜清风醉了人心。 自以为是地以为这次能扳回一局,到头来不过是落了两人挖下的坑,终究,是她败了,从一开始就是败的,一败涂地。来这,到底是不甘心,还是不舍得? 空气中满是两人的气息,淡如阳光落于木叶,却是醉人隽永,让她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几欲落荒而逃。 “佩月楼主可是要回去了?” 身后忽的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碧儿以最快的速度收神,转身,做好对战的姿势,一气呵成,显然,这是训练有素的结果。 “好警觉的姑娘。”不知谁点亮了一盏灯,微弱的光晕中人影渐渐显现,一字排开,恰是前几日死去的八人,当中一人,器宇轩昂,剑眉一挑,王者霸气扑面而来,不是舒剑舟是谁。 碧儿一怔,旋即低眉笑了。既知是陷阱,这几人未死又有何惊讶。她抬手,在耳根一拂,人皮面具下一张绝美的脸就那样惊艳了人的眼,眉如柳叶细裁,眸如星辰映泉,月下美人,美胜月华。 “原来是这么标致的姑娘,”憨仙嘿嘿一笑,道,“你若早生几年,我还出什么家。” “紫姬瑶的女儿,虚印兄你确定消受得起?”舒剑舟撇他一眼。 “出家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敬而远之,敬而远之。”憨仙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道士的装扮,做这和尚的动作,实在有些可笑,他却是一本正经的。 舒剑舟指了指一旁的桌椅,道:“佩月楼主请坐,闲来无事,且听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唠叨一番如何?” “舒老盟主抬爱,佩月自然专心聆听。” 佩月颔首落座,没有半分怯懦,连在座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英雄也不免叹其巾帼不让须眉。 “此事要从何说起呢……” “从你们应死而未死说吧。”佩月面不改色,眼神径直望向舒剑舟。 舒剑舟拍案,朗笑一声:“不愧是紫姬瑶的女儿,应死而未死用得又毒又好。事情说来,其实无非只有十二个字——无中生有,打草惊蛇,一石二鸟。” “当日,你一入漫卷山庄,沫儿和无暇便已认出你来了,”见佩月眼睛一动,舒剑舟满意地笑了,“至于如何认出,我也不晓。” “你既混入庄里,自然是要有所为的,但我们并不知道你要对谁下手,所以,无暇便出了一计,”说道此处,舒剑舟满脸的得意,“我原本还嫌无暇太过温吞,如今看来,他是大智不外露,腹有千千策啊。他说,既然不知道你的目标会是谁,不如先下手为强,自乱阵脚,让你陷入迷雾之中,如此一来便失了下手的时机……再者,死去的都是在江湖上有威望的侠客,势必引起群情激愤……” “是啊是啊,那小子是聪明,不过也得我等的归息大法外加无尚的演技帮衬才能如此成功,”憨仙忍不住插嘴道,“怎么样,小毒娃娃,我演得不错吧。” “你那叫不错?”舒剑舟不屑,“我险些就笑出口,差点穿了帮,该说演技不错的该是我家那两娃儿,淡定大气的模样,有老夫当年的模样。” “是是,你孙女孙女婿天下无双,瞧你狗仗人势的表情,哪有半分前武林盟主的气魄,糟老头。” “我赞我家的孩子,有什么丢人的。倒是你,为老不尊,竟妒忌两个小娃娃。” 看着两人辩嘴,佩月竟莫名地觉得温暖,尤其是舒剑舟脸上的得意,让原本威严的容貌变的平易起来。 这便是亲人么?亲人,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一双桃花眼,笑时微微阖起,像桃花盛了露,忧伤而明媚。 心生生地疼,佩月握拳想将他从脑中驱逐出去,他却已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再压抑,疼痛也那么清晰。 “对了,为何又要在她的食篮中下毒?”沈青云忍不住问,其余七双眼齐刷刷地望向舒剑舟。 舒剑舟整整衣襟,坐下道:“这是我家沫儿出的计,万全之计。无暇之计虽已打草惊蛇,但谁能保证蛇不会被逼急了乱咬人,碧儿虽最终证明了清白,但人们对她的怀疑已然生成,有意无意间自然会对其多加防范,是以,更断绝了她再下手的机会。” 听到此处,憨仙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一拍大腿道:“这两孩子,果然绝了。” 而佩月想的是——果然是绝配。 山间小径,两旁碧水映青山,落英缤纷,浅草茸茸,本是极美的风景,雪沫和玉无瑕却无暇欣赏。 两人一骑,快马加鞭,溅起的落花坠入水中,叮咚有声。 “群魔乱舞”号称歪门邪道之最。 其邪,不仅在于其威力的毒邪,更在于其修炼方式的阴邪,除了首创者,百年来再无一人练就此功。 欲练此功,须得寻齐各类毒物中的佼佼者,以人心头之血喂养之,练功时再将其生生吞入腹中,再以内功催融,使其成为自身的一部分。练就之日,便是百毒之王。 不得不承认,紫姬瑶的执着令人震撼,世上不乏野心勃勃之人,但又有几人能坚决如斯。也不知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吞下那一种又一种令人作呕的毒物,想来,她其实也是可怜的,为了心里的目标,其中牺牲多少,伤痛多少,谁人去问。 随着武功的精进,她需要越来越多的心头血,而从她制造的杀戮来看,怕是离第九重不远了。是以,雪沫和玉无瑕使了这瞒天过海之计,避开佩月的耳目,绕小道前往紫极宫阻止。对,紫姬瑶便在紫极宫,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她显然深谙此道。昔日的千蛇窟,如今那紫幔飞扬的寝宫便是她的藏身之所。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4 章 雪沫和玉无瑕不知道是否真能阻止她,最好的结局也许是他们恰好赶在紫姬瑶练功之时偷袭,虽然卑鄙,但他们本也没想过要做光明磊落、人人称道的大侠。他们只是做一件能做想做不得不做的事,如此而已。 雪沫侧身搂着玉无瑕的腰,头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快速却沉稳的心跳,只觉得再大的凶险,有他在,不过是去红尘浪里逆水行舟,跌宕起伏后必然云淡风轻。 哪怕前面是悬崖,白玉呆瓜只要说一声,我们去踏青吧,她便信那里早已搭了一座虹桥。舒雪沫的承诺从来不是承诺,玉无瑕从不许诺,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让人心悦诚服无可挑剔。 她的夫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白玉呆瓜,爷爷真是老奸巨猾,竟然死的那么难看,”雪沫嘟囔,“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知道,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是多么痛的一件事。” “是啊,很痛。”逆来的风呼啸而过,将那一声痛搅得粉碎。雪沫的心一跳,拍拍玉无瑕的心口道:“我一定不死,不让你痛。” 玉无瑕微笑:“好,不死,不痛。” 雪沫正待说些什么,却听白马嘶鸣一声,玉无瑕勒了缰绳,催马缓缓向前。 前方,一颗高大的海棠花开似锦,生生地以素颜的姿态盖过了满目的姹紫嫣红。风来,一树的纯白簌簌而动,纷纷扬扬间恍若天女散下的仙琼,干净而圣洁,光影过处,朦胧似雪。 树下一人,绯衣如火,飞花绚烂间长身玉立,明明是那般热情的色彩,却让原本璀璨的落花成了他脚下凋零的叹息。 他的身后,一个石桌,三个石凳,一个酒壶,三个酒杯,他微笑着欠身,恰是欢迎远归故友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性的学校竟然让我们冒雨跑800米,那么大的雨啊,跑完真有点吃不消了…… 总之,对不住,今天只写了半章,明天双更赔罪。 然后,朋友送了我一个群,45412746,喜欢的朋友可以加,用作者名r文名r文中任一人名叩门即可。主要是这篇文快完结了,下一篇半个字还没写,准备存了稿再发,大概还要一段时间,就是这个七君子系列的,延续这个风格,所以想说我发的时候可以和你们说一下,嘿嘿。 或者收藏专栏也行的吧,不是很懂。 (其实本意是两者兼而有之,嘿嘿,奸诈了,滚走~~) *** 于是,晚上还有一更~~ 玉颜飞花映雪影 “两位远道而来,我这有薄酒一杯,先干为敬?”萧君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桃花眼绽开,映着雪色飞花,明亮璀璨。 雪沫和玉无瑕相视一眼,唇角扬起,坐下白马打了个喷嚏,吹起落花飞舞,一切仿佛生动起来。 玉无瑕翻身下马,将雪沫抱下,两人携手朝萧君兮走去,嘴角都噙着暖暖喜悦。萧君兮也笑着,灿若夏花。 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是真心地欢喜。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三个少年,于这落英缤纷间重逢,白衣灵动,青衫飘摇,红衣绚烂,像人间的一场奇景,景里有飞花漫天,有玉颜倾城,有雪般干净不染尘埃的情。 “许久不见,萧宫主愈发地羞煞百花了。”玉无瑕握起杯盏,有一瓣海棠飘落其中,他一笑,一并饮下。玉质的眸,澄澈而温和。 “玉少宫主谬赞,倒是玉少宫主你越发飘逸出尘了,我与你站一处,真当当是‘珠玉在侧,觉我形骸’。”萧君兮也举杯,丝毫不含糊。 “缪也缪也,萧宫主鲜衣怒马,恣意张扬,叫无暇好生羡慕。” “非也非也,玉少宫主谪仙人物,温润如玉,才叫君兮佩服。” …… 雪沫坐在一旁托着腮望着互相吹捧的两人,觉得这真是世上最美的场景。白玉呆瓜在笑,笑得真诚,萧君兮在笑,笑得愉悦,两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玩着孩子般的游戏,淘气而美好。 她张开手,粉白色的海棠花落在她的手心,细碎得似阳光下她的掌纹,带着生命生命最后的绚烂。雪沫一惊,花飘落,湮没在满地的落英中,再无影踪。 她抬头,一树海棠依旧开得如火如荼,看不出半分凋零。 “你们说,人是不是也如这落花一般,该凋零的凋零,该盛放的盛放,泾渭分明,各安天命?”不知何时,玉无瑕和萧君兮已停止了换盏,一起抬头看花开奢靡,萧君兮捏一瓣花在手,悠然开口。指与花同色,苍白而纤细。 雪沫呆呆地看着渐渐被他碾成碎屑的花瓣,一时无言。玉无瑕握起她冰冷的手,掌心细腻温暖,因为饮酒的缘故,脸有些微微的红,衬得玉质的容颜愈发温柔缱绻,他的眸似醉人的风,暖入人心。 他微微笑道:“诚然,人各有命,可是只要有心,如你如我如我们,各在天涯,终究缘聚与此。没有该凋零,该盛放,只有终究会来的终结,只是早晚而已。然而,谁又能说,落下的就不曾绚烂过?” “也对,人生得意须尽欢,如这落花,生得烂漫,死也光华璀璨。”萧君兮点头,自己斟了一杯酒,又为玉无瑕满上,两人碰杯饮下,原本秀气的容颜竟也添了几分壮士豪气。 雪沫扯扯玉无瑕的袖子,撇了撇眼前空空的酒杯:“就一小杯。” “好。”玉无瑕拎起酒壶,往内滴了几滴便停手。 雪沫挑眉拍案:“白玉呆瓜,别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本小姐不是小娃娃。” 玉无瑕不做声,又添了几滴。 “笨蛋白玉呆瓜,我不是乞丐!” “人说谪仙君子无所不能,原来也有这般莫可奈何的时候,”萧君兮拊掌,从玉无瑕手中接过酒壶为雪沫倒了满满一杯,“罢了,这恶人还是由我来当吧,”见玉无瑕皱眉望他,他回以一笑,双手托起酒杯,起身道,“两位那场轰动江湖的婚礼君兮无缘参与,现下有酒又有人,我谨以此酒祝朋友比翼齐飞,白头到老。” “谢谢。” 玉无瑕和雪沫一同举杯。雪沫第一次饮酒,立刻被呛了个实在,涨红着脸朝两人吐舌头:“好辣好辣!”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5 章 玉无瑕和萧君兮相视而笑,幸灾乐祸的模样如出一辙。 雪沫瞪瞪这个,又瞪瞪那个,掐了玉无瑕一把,又将矛头对向萧君兮。 “就这么一杯难喝死人的酒,没诚意。” “哦——”萧君兮眨眨眼,忽的从怀中取出一对鸳鸯配,风来树摇,阳光从花叶间漏下,照于其上,原本碧色的玉佩似活了一般,流光轮转间,恍若灵魂的舞动。 “比目鸳鸯,传说被上古神袛祝福过凡间眷侣所化,得之者,永生永世不分离。这份厚礼,我们受不起。”玉无瑕诚挚道。 “这是祝福,”萧君兮指尖拂过鸳鸯紧贴的脖颈,“也是诅咒。你们若耐不住永生永生只有彼此的枯燥岁月,这便是一道枷锁,既是永世的纠缠,也是永世的不可解脱。怎么,有勇气接受么?” “没有,”玉无瑕摇头,接过鸳鸯配便为雪沫和自己戴上,抬头微微笑,“不过可以试试,若那个人是沫儿,刀山火海我也毫不犹豫选择一试。” “老实说,你这家伙真是愈看愈让人觉得不顺眼,也不知你智极的声名从何而来,如此嚣张不知收敛可是谪仙君子应有的模样?” “若朋友间还需勾心斗角,我岂非要累死了。” 萧君兮低眉,望着杯中盈盈的酒水,扬起的嘴角不知是笑时叹。 “巧了,”雪沫道,“我这里恰好有一份回礼,虽比不得君兮你的礼物贵重,也绝对是天下无双。”她手上的,是一个玉制的挂饰,三颗玉珠儿串连,一大两小,嫣红的流苏直垂,毫不起眼的模样。 萧君兮接过细看,却有一瞬间的怔忪。 诚如雪沫所言,这的确是一件不值钱的物事,然天下无双之名它也是担得。三颗玉珠儿一大两小,中间那颗被雕成了海棠的模样,每一片花瓣清晰可见,而上下两颗小指般大小的珠子上竟是百花齐开,乍看开得如火如荼,再看,每一朵姿态各异,可见雕刻者的精巧心思,以及那份温暖隽永的心意。 “成亲是一件喜悦的事,我们希望这份喜悦能与我们所爱的人们一同分享。所以,亲手为每个人都做了礼物,算不得名贵,只是我们的浅浅心意。这朵海棠其实是由小元宝改的,是白玉呆瓜动的杰作,他笨手笨脚的,你看,这里缺了一个角,然后,那两个百花齐放是我用针尖划的,绝对毫无瑕疵,”雪沫得意地扬了扬头,“与你的礼物一比,实在寒碜,不过你就将就着受了吧,勉强可做你那支玉笛的挂坠。货一出手,概不退还。” “这个挂饰也是有有名字的,”玉无瑕微笑,“一枝春。我们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唯赠君一枝春,伴君千山独行,回眸处,春意暖荣。” 萧君兮笑,花舞蝶飞间,唯见桃花眼清澈明亮,嫣红处如盛了阳光的桃瓣,恬静喜悦。 “我纵有倾国之力,也定毫不犹豫来换朋友这份挚情厚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只是小小的一壶酒。 萧君兮摇着空空的酒壶,偏头望着两人。 “酒没了?”那脸上的表情,更像一个丢了东西的孩子,焦急而彷徨,“没酒了,没了,没了,没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每一声都像敲在雪沫的玉无瑕的心上,带着叹息一般无力的回响。他们握紧了手,努力地微笑着:“是,酒没了。” “哦,没了啊,”萧君兮扬起嘴角,“那就听我讲一个秘密吧。”他起身走到河边,一支海棠垂在他的肩上。玉颜海棠,相得益彰。 几瓣落花飘入水中,惊起涟漪无数,投在他的眸中,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水流动在他的眸中,还是他的眸,惊动了这一汪春水。 “整个江湖都知道,紫极宫宫主萧君兮是个流连花丛的废物,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萧君兮一笑,忽的转身,电光火石间,他头上的玉簪已抵在雪沫的脖颈。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玉无瑕只来得及将酒水凝于指尖。晶莹的水滴从他指尖滑下,空气安静得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它坠地的声音,叮咚,破碎了。 此时三人的姿势是极怪的,雪沫依然安静地坐着,萧君兮站在她身后拥玉簪抵住她的脖颈,而玉无瑕,站的笔直,一只手紧紧握着雪沫的,一只手成弹指的动作。 三个人都笑了,笑得颓然而无奈。 “若沫儿伤了一根汗毛,我会杀了你。”玉无瑕冷静地开口,不见丝毫怒气,眼中的杀意却不容置疑。 “我知道,”萧君兮低眉,墨色的长发垂落在雪沫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花香,“可是我不得不做。” 雪沫食指在玉无瑕的掌心挠了挠,试图缓解他紧绷的神经,她绕着萧君兮的发梢,问:“这便是你的秘密?你为自己施了针,使内力一瞬间提高十倍……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是……全身经脉尽断……” 萧君兮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问道:“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呆在她身边的每一秒,都叫人窒息,而我是不会逃的?”没等雪沫回应,他又道,“可是不会逃不代表不想逃,我常常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几欲发狂,所以我学了轻功……每一次出门,我都用最快的速度,就像是真的逃离……然而,尽管这样,还是比不上无暇的吧,我只能这么做……全身经脉尽断……呵,我连死都不在乎,又何必在乎这个。” 雪沫的手颤了颤,嘴角牵起一个似笑的弧度:“值得么?” “若为了她,当然不值,可是,有一个人,我就算为她拼了命也在所不惜。我此生,大概也就那么一两件值得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负分,我表示,那感觉就像在油里炸了炸,又到冰水里涮了涮,拎出来瞧一瞧,哟,这泥娃娃咋还完完整整的哪,于是,我淡定了。 然后,对于知道我写的还不够好,仍愿意顶着风雨陪我走到这里的你们,亲爱的朋友们,竹然在此深深鞠躬,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们。 然后,我会坚持下去的,不够好,努力做到够好便是了,对吧。竺竹然,威武。 正兮邪兮安可道 月移西楼,周遭一片暗沉,墙角处不时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更显寂静。 佩月望着触手可及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悸动,尽力使脚步更轻。 越到关键时刻越要沉着冷静,这个道理她自小便懂。 在她即将触及门环的那一刹那,上方突然传来一个笑声。 “小毒娃娃,你逃跑又失败了。” 只见憨仙立于围墙之上,手托念珠,道袍翻飞,不开口倒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一开口只觉得是在街上遇到了个糟老头。 佩月挑眉,退后几步道:“你们果然是阴魂不散,堂堂武林泰斗一齐欺负我一个弱女子,难道不觉得害臊么?” “阿弥陀佛,非也非也,”憨仙双手合十,语重心长道,“一来,我们非阴魂,二来,你非弱女子,三来,怎么叫欺负呢,我们明明是在保护你。” “呵,保护一个妖女,你们正道也真真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啊。”佩月冷哼。 漫卷山庄内有幢独上楼。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6 章 此楼高有七层,屹立于漫卷山庄最中心,古木的颜色,庄严肃穆,是漫卷山庄的禁地。除了家主,无人有资格进入。 传说,这里便藏着漫卷山庄永远立于江湖顶端、不颓不败的秘密。 是以,数百年来,一直有人妄图窥探,却没有一个成功过。失败的人都是被漫卷山庄恭恭敬敬地送回,从此之后,对漫卷山庄心悦诚服。 也有人试图从这些人身上套出秘密,他们却只是喃喃了一句“独上高楼,望尽江湖路”。 因此,漫卷山庄独上楼便成了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所在,人们敬之畏之,无一人胆敢冒犯。 那日,被舒剑舟等人抓了个现形之后,她便被安顿与此,今天是第七天。 舒剑舟说:“我答应了无瑕和沫儿,定要护你周全。” 她挑着眉回答:“舒老盟主莫不是与那些无胆匪类一样,认为魔教之内,全是冷血无情之人?” 舒剑舟一愣,她又道:“她是我的母亲,纵然我不爱她,也不会自己苟安与此,任由你们去伤害她。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虽从未从她身上体会到一个母亲的温暖,可是她生我,养我,教会我在这世上生存的方式,我便感激她。” 半响,舒剑舟叹息一声。 “造孽啊,”他拍拍她的肩,“好孩子,老夫更不能放你出去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答应了另外两个好孩子,决不能让你落入那些偏执的江湖客手中。” 佩月望着肩上满是老茧的手,竟觉得有一股暖流直入心底,让她忍不住沉沦。呵,多可笑,她竟然会在敌人的身上感觉到亲情的温暖。 独上楼有什么秘密佩月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八个该死而未死的人便躲在此处,终日比武饮酒、下棋品茶,不亦乐呼。 同时,轮流负责监视她。 他们待他不薄,除了不准她离开,并不限制她的自由。她上过第七层,其余六楼好歹有几个房间,七楼却什么没有,整层楼便是一个房间,四面全是可打开的窗户,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她自然无法探知其秘密,也无意探知,无论他们待她的方式如何,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囚徒。一个魔教妖女,在一个正气浩然的地方,不是囚徒是什么。 是以,她每日都要逃跑几次。可是无论是她精心策划的还是出其不意的,都必然如此次一般,山重水复,终无路。 憨仙笑呵呵地从墙上飘下,歪靠在门上。 “小毒娃娃,我劝你省省心,沫儿和无瑕已去了七日,说不定紫姬瑶早被他们灭了,你就安心地住下,等他们回来就放你出去……你现在出去,可就死定啦。” “你们以为她是那么好对付的么?”佩月又后退几步,“你们正道当真无用到要靠两个年轻后辈来拯救了么?据我所知,他们从来不属于这个江湖,让他们去涉入这样的险境,你们好厚的脸皮,呵,正道,正义之道,真叫身为妖女的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憨仙被她说得有些心虚,只能挠着手道:“是两个小娃娃自告奋勇的,其实,当初我也不赞成的……是舒老儿硬说什么舒家的孩子都得有担当……什么他相信他们可以办到……我看他真是老糊涂了。” 趁憨仙说话的时间,佩月已退到了独上楼墙角,她忽的仰头笑道:“虚印道长,你可觉得身上有何不适?” 憨仙一惊,低头望正挠着的手臂,竟已红肿了一片,而浑身上下也奇痒难耐,他正要质问,却是喉咙都已嘶哑。 “看你平日待我不薄的份上,我告诉你,你中的不是剧毒,只会造成浑身瘙痒,无法发声,一个时辰便可自行解毒……至于此毒的名儿,”佩月眼波一动,嘴角的弧度依稀温柔,“叫‘神仙也挠挠’,是一个人五岁时所制……” 这五个字似有着神秘的力量,一瞬间冲开了记忆的枷锁。脑海中那团红色的火焰渐渐成形,变成一个小小的人儿。那么小的身子,那么大的笑脸,他举着手,让她忍不住想把阳光都偷来放在他的手心。下一秒,又只剩下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像是永远盛了一团水雾,叫人看不清,却又叫人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在眼泪落下之前,佩月猛然间收神。成败在此一举了,决不能乱了心。 经过前几次的逃跑,她已差不多将周围的环境摸透,而对于每个人的习性她也了若指掌。八人中,数憨仙最为容易中招。他好大喜功,容易得意忘形,是以,今日她先在门上下了“神仙也挠挠”,再等他主动靠上去便可。而同时,舒剑舟等人正在四楼下棋。舒剑舟有一个弱点,对下棋极为执着,与他下棋,必要输得完美,赢的精彩,不然他会连同周围的人都一齐拉入战局,非要下出一盘旷古绝今的好棋来。舒剑舟下棋,可谓昏天黑地。 天时地利人和,今日只要她跃出这堵墙,便算成功了一半。 然而当她一跃而上时,有一人高处飘下,挡在她面前。 舒剑舟捋了捋长须道:“丫头,好深的心思。” 佩月没有看他,回头望向憨仙。只见他五指贲张紧靠在门上,眼中的得色让人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搅得粉碎。她这才想起,刚才失神间耳畔仿佛有嘭嘭的声音。 他竟然用撞门声将人引来,可恶,她竟然会在最后一刻因为走神而功亏一篑,人,果然是不该有感情的。 “怎么,就许你们无中生有,不许我瞒天过海?”佩月环顾四周,那六人,已然将各个方向守住,使她犹如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她一咬牙,忽的纤腰一拧,纵身而起,直向独上楼顶层掠去。独上楼极高,除非轻功绝顶,否则根本不可能上去,她当然没有那般功夫,可是她想赌一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站得高看得远,自然能发现更多缺口,且可提升下落的速度。 她赌赢了,当她站在独上楼的顶端,头顶天幕繁星,脚踏苍生蝼蚁,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浩然之气直欲从心口喷出。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却无暇顾及,跃下的瞬间,她从每一位武林泰斗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大快人心!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落地的刹那,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右腿传来撕裂般的疼。 庄内之人早已草木皆兵,这一个声响自然引起了他们的关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人头攒动,将佩月围在垓心。 红色的火焰映照在她的脸,美丽而清冷,她像一只折断了羽翼的蝶,忍着痛与悲伤,嘲笑着虚伪的人类。 “我认得她,她就是那个倚月楼的楼主,毒姬的女儿!”有人喊道,兴奋中难掩畏惧。 “杀了她,为舒盟主报仇和诸位大侠报仇!” 有人已忍不住冲了上来,提着刀,佩月却未从他脸上看到半分所谓的正义,浑浊的眼中只有对扬名的贪婪。 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虚伪和功利,真是肮脏得令人作呕。佩月冷哼着提剑相抵,好像受伤的并不是她的腿,招招用了全力,那人的头颅划过夜空,滚烫的血液洒了她一身。苍白的脸,嫣红的血,月辉下,妖娆若地狱的使者。 嗜杀不是她的本意,是这个世界逼她的,她没有舒雪沫和玉无瑕的包容慈悲,也不如萧君兮心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便杀杀杀。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7 章 人群沉寂了片刻,轰然间又爆发,杀声此起彼伏。 “哟,好热闹,雪沫、无瑕,你们家在办篝火晚会呢。”萧君兮道,清丽的嗓音,慵懒的语调,仿佛漠不关心的模样,那双眸却始终盯着人群中心的纤影,半分不离。 雪沫垂眸。这个人,总是喜欢作出一幅恶人的姿态来,似乎,做一个恶人会让他更快乐。可是,他却终究没有快乐。 玉无瑕微笑:“恐怕不是。” 众人闻声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滑稽的场景。 三人呈一条斜线缓缓走来。玉无瑕左手执一盏灯,右手背在身后牵着雪沫,萧君兮握着一支玉簪抵在雪沫的颈。橘色的烛光跳跃在他们脸上,皆是安静而淡然的表情。 这个场景,极滑稽,也极美。他们从不知道,这世上有人可以把背叛与威胁演绎得如此温馨和谐,以至于叫人久久不能回神,只觉得那真是一幅绝美的画。 “萧君兮,放开我姐姐!”舒夕颜跳脚道,剑尖直对萧君兮的眉心。 萧君兮皱眉,桃花眼微阖,眼波颤颤,仿佛害怕的模样。 “舒小姐且慢,要我放了你姐姐自然可以,只是,你们先放了我的……姐姐。” 佩月一怔,长剑落地,整个人也疲软下来,跌坐在地。她苦笑着望着鲜红的血渐渐渗透她粉色的裙摆,像一朵庸俗的大红花,带着可笑的面目吞噬着她的生命。她无法想象,他若不来,她还能坚持多久,原来,她也有可以依赖的人呢。 “好。” “不可以。”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说好的人姓舒,说不可以的是整个江湖。 为何舒家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抉择,要么失去自我,要么与整个江湖为敌? 舒剑舟立于墙头,身形隐在黑暗中,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他是,寒儿也是,如今又轮到了这群孩子。 这真是舒家的一个劫。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们……都是混蛋,见死不救!”舒夕颜急了,涨红着脸骂道。 “夕颜,你说错了,”雪沫微笑,纯良无辜的模样,“这根本就是一群畜生,只有畜生才会不知廉耻。一群大男人,围攻一个受伤的女子,也不是怎生的脸皮。羞羞羞啊,白玉呆瓜,你说是吧。” “诚然,”玉无瑕微笑,认真严谨的模样,“这是一件武林大事,须记入无雪江湖录中供后人顶礼膜拜。” 有人沉默,也有人恼羞成怒。 “废话少说,为了你一个舒雪沫要赔上我们整个江湖,老子绝不答应。” “原来佩月姐姐这么厉害,杀了一个她便能拯救整个江湖。”雪沫朝佩月眨眨眼。 “是啊,我竟不曾知我已有这般强大的力量。”佩月从裙摆撕下一块布,又用剑鞘将腿固定绑好,动作娴熟,边绑边说笑,仿佛伤的并不是她的腿。 “你……还有你,”有人指指她,又指指萧君兮,“都是紫姬瑶的孽种,老子就不信了,把你们逮了还怕她不束手就擒。” “把你的孩儿绑了你会乖乖把头送上么?”雪沫问,未等他回答,又道,“连你都不会了,更遑论紫姬瑶了,莫不是你认为你比紫姬瑶更狠绝?白玉呆瓜,对吧。” 玉无瑕点点头:“回头我去让宿昔查一查,这世上有无这般人物,我竟然不知,委实失职。” “你……你们……”那人愤愤不能言。 萧君兮忍不住笑了,暗暗地放松了玉簪。 这两个人,真真没有被劫持者的自觉,叫他这个劫持者好生受挫。 老天爷现在一定很后悔,造了这么两个人,动不动便颠倒了黑白,颠覆了世界。 呵,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每一秒,都觉得阳光普照呢。 舒剑舟立在墙头,乐不可支,憨仙使尽地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莫暴露了,他也视而不见。 他用力地拍了拍憨仙的肩,道:“我家这两娃娃啊……哪用得着我为他们操心……如果他们乐意,天下也不过是他们掌中的玩物,”拍着拍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果然是老了……” 憨仙难得没有挤兑他,叹道:“是啊,我们都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知道辩不过,索性便不辨了,江湖中本就是凭武力解决事情的地方。 不知谁喊了一声:“别被他们蛊惑了,舒家早已与魔教勾结,我们一齐上,杀了紫姬瑶的孽种,为我们被他所害的亲友报仇!” 雪沫朝玉无瑕白白眼,未说出口的话是:“这群人真傻,在魔教的地盘喊打喊杀。” 玉无瑕摸摸鼻梁,意思是:“委实可怜可笑。” 舒南翔和舒夕颜立刻抽剑挡在雪沫和玉无瑕面前。 舒南翔道:“谁也不许碰她们,我妹妹和妹夫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们会让整个江湖陪葬!”他一贯给人的印象总是温文和煦的,可是,此时剑眉倒竖,字字铿锵的模样,又叫人不觉突兀,仿佛,他本该是如此的,温若暖阳的外表下是舒家人特有的不可一世。 舒家人可以让整个江湖陪葬,这一点,无人胆敢质疑。他们做得到,也做得出。 舒家统帅武林,可是他们其实又是与江湖格格不入的。没人会怀疑舒家人的正直公允,也没人可以保证,舒家人不会倒行逆施,无关道德规则,他们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这么一想,他们手中的兵器便软了下来,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这时,舒暮修笑嘻嘻地从内府出来了。 “诸位英雄,请听我说一句,这佩月姑娘其实是我们漫卷山庄的贵客,她是来通知我们紫姬瑶练功进度的,而,这位萧公子只是有些误会,救姐心切,不若今日就看在我的面上,这件事便算了吧。”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8 章 “来的真巧。”玉无瑕叹。 雪沫嘟囔:“原来舒家最奸诈的是大伯。” 舒南翔和舒夕颜异口同声道:“一直都是,你才知道啊。” 有时候,人们听话并不是听一句话的内容,时机恰好,哪怕一个啊字也能让人举手赞成。 显然,舒暮修如此一说,便是给了所有人台阶,于是皆欣欣然收了兵器,对那刚刚身先士卒身首异处的大侠忽略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这一周事真的很多,所以更的比较慢~~嘿嘿,原谅则个~~ 偷得浮生半日闲 作者有话要说:强烈表示,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在我心中,他们都是一群好孩子。 “多谢。”萧君兮对雪沫和玉无瑕点了点头,便转身向佩月走去。 绯红的衣衫,漆黑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散开,佩月怔怔得望着他,意识已有些不清楚,只觉得那是一团火焰,渐渐地又化成了孩童,挥着小手向她奔来,她虚弱地伸手,触到是冰凉的指尖。 萧君兮屈身在她腿上施了几针,痛楚便减轻了不少。 “来,我们回去。”萧君兮背过身蹲下,一只手始终握着佩月的手。 两只同样冰凉的手,在这寒冷的夜根本无法给予彼此温度,可是即便堕落,有人陪着,至少不会觉得寂寞。 佩月眼神涣散,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朦朦胧胧中只有一团火焰,烧着烧着便要化成了灰,她急红了眼,拼命朝虚空挥着手:“弟弟,你在哪里,弟弟,弟弟……”这句话,是她童年最后的回忆,她喊了整整一年,之后被永远封印在了记忆深处。她告诉自己,她没有弟弟,没有亲人,她就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铁石是她的心肠,冷血无情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 可是,她明明是有弟弟的,她的弟弟叫萧君兮,有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笑起来能把阳光融化了。 他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从未见过佩月如此失态,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慌乱而无措。心酸直向上涌,雪沫悄悄地往玉无瑕身上靠了靠,玉无瑕微笑着将她圈入怀中。 生存不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有人幸运,如他们,悲伤时可以抱头痛哭,而有些人,再大的苦至始至终只能咬牙吞下,谁能说他们无情,只因他们表现得那么坚强,只因他们会笑么? “我在这,姐姐我在这。”萧君兮握住她另一只手,往前一带,她便靠在了他的背上,他起身,缓缓地向前走。 落在萧君兮身上的一刹那,佩月忽的清醒过来。他的衣衫,清一色都是极宽大的,她一直不明白,今天终于懂了。他只是想用虚假的臃肿来掩饰衣袍下那嶙嶙瘦骨。人云心宽体胖,他真真是另一个极端呢。 可是,明明那么纤瘦的身子,背着她却是步履极稳,两手托在她的腿弯,一动不动,让她受伤的腿不会因为路途的颠簸而更添伤痛。 “弟弟……”佩月唤了一声,极轻极轻,萧君兮没有应,过了半响才从喉间溢出一声“嗯”,显然已是气息不稳。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见,容我们二人送朋友一程吧。”清澈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君兮转身,只见四周火把燃得乌烟瘴气,玉无瑕和雪沫缓缓走出,像是从淤泥里出来的两朵并蒂莲,不染尘埃。 这两个人……他一笑,非要好的令人无地自容么? 此时他们虽已安全,但谁也不能保证有些道貌岸然所谓正道不会暗中下手,对于两个即将成为他们敌人的人,这两个家伙,想的实在周到。 “不必了,”萧君兮摇头道,此时此刻,再多的纠缠只会让他们陷入正邪的夹缝中,他们固然不在乎,可是他却并不喜欢给朋友带来麻烦,此生唯一的朋友,“我们就此别过吧,阳关坦荡,独木窄狭,忘了便忘了……” “等一下,”佩月拍拍萧君兮的肩示意他转身,月下的眉目,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我想知道……” “你可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你本不是一个狠心的人,莫再勉强自己’?”玉无瑕截断了她的话,显然已经明了她想说的。 佩月一怔:“你那时便已……” “是,”玉无瑕点头,“溪月便是佩月,却不是你演得不好……”他一笑,坦然的模样,“你道我为何总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因为我只看他们的眼,一个人无论他皮相神态如何改变,若他心有所系,他的眼神便能告诉我答案。” “因为我的眼中有情?”佩月笑,没有愤怒,没有扭捏,只有原来如此的释然。她从不认为,爱上这样一个人有何丢脸,“有人提醒过我这一点,这是不是说明,那人和你一样聪明?” 玉无瑕但笑不语。 佩月骄傲地扬起美丽的脸,道:“我的弟弟没有比你逊色。” 山间道路崎岖,萧君兮背着佩月缓缓地走,月光下,他们共用着一个影子,不分彼此。 “你为什么会来?”佩月问。事实上,自萧君兮归来之后,两人都已转了性情,自然无法回到当年的亲密无间,在有意无意间,更像是陌生人。 “我常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个红衣的孩子,还有一个坏女人。孩子打破了碗,被坏女人揪着领子狠狠地抽打,这时,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冲了出来,将孩子护在怀里,生生地代替他承受了所有的责打……她说,娘,弟弟还小,不要打他,要打就打我吧……她还说,弟弟,不要怕,有姐姐在,姐姐一点可以保护你……” “好奇怪的梦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呢?” “不是傻,而是喜欢,姐姐很喜欢她的弟弟,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弟弟……我常常想,那个孩子是多么幸福啊,可是我变得那么坏,姐姐一定不会喜欢我了……” “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弟弟呢,是弟弟太悲伤了,姐姐怕一不小心便伤了他,姐姐是个硬心肠的女人。” 两人都咯咯地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山野间回响,清脆得像一山里姑娘哼着的歌谣,歌的名字叫做——两个傻孩子。 院里的桃子成熟了,粉绒绒得像少女的脸颊,娇憨讨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五月的天,蓝得透明,阳光从窗内,每一粒尘埃都清晰可见。 一切,恬静美丽得近乎虚幻。 室内暖炉生烟,玉无瑕执卷坐在案边,素净的青衫被光一照,整个人朦胧得似一块上好的玉,温润而美好。 雪沫窝在他怀里,百无聊赖玩弄着他的头发,将其与自己的发结上又散开,结上又散开,脸上带着浅浅的喜悦。 两人占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偷得浮生半日闲。 低头瞥见玉无瑕袖角一点墨迹,雪沫便取了针绣上一朵雪。洁白的雪,落在碧色的衣衫,轻轻一摇,似有暗香浮动。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89 章 而原先的墨,了无痕迹。 被刻意掩藏的黑暗,就如同此时虚假的和平,雾里看花般得虚幻,风一吹,雾便散了,百花的凋零清晰可见。 玉无瑕手执的卷上,一行一行,记载的全是鲜血淋淋的惨剧。 “四月一十八日:裂云庄一百三十人,无一生还;瀚海帮,全帮皆灭,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流,三日不褪; 四月一十九日:墨梨园,覆灭,两百三十八人,毙命;古乐楼,满门,一百六一一人; ……” 越往下,墨迹越浓,龙飞凤舞的字体,显示书写之人的悲伤与愤怒。其状之惨烈,连原本与这个江湖无关的书生们都激愤起来。 毒蜘蛛开始品尝她的食物了,一大口一大口,每一口都是不计可数的生灵的消逝。腥风血雨大抵便是如此,江湖个个角落都充斥的浓浓的血的味道,腥得令人作呕,艳丽的颜色灼痛着人的眼,人们已然无暇畏惧,只有刻骨的伤痛与仇恨。 恨能使人堕落,也能使人振作。 “玉哥哥,舒姐姐,求你们救救落风!”水轻烟带着一脸泪痕冲进门时,雪沫正在与玉无瑕结发,闻声手一颤,手中的结便成了死结。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扣死的结,不能言语。 玉无瑕把她的手从发上挪开,微笑着道:“好懒的姑娘,连走路都懒得走了。”说罢,抱着她起身,朝水轻烟点点头。 “请带路。” 见到楚落风的那一刹那,雪沫回过神来,颤抖着手去把他的脉。 楚落风安静地躺在床上,鲜红的血渗透了薄薄的锦被,从门口到床边一路的血。他的脸色白得更接近于灰,薄唇紧紧抿着,依旧倔强的模样。 水轻烟跪在床边握着楚落风的手,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她说,落风是被管家发现倒在漫卷山庄门口的,当时他的身下还有一副担架。 雪沫收手,把水轻烟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道:“放心,落风没有生命危险,舒姐姐和玉哥哥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的确,楚落风伤势严重,然而除了一身武功尽废,生命却无忧。因为,在来此之前,有人已先为他治疗过了。那人的医术,不在她之下,医术不在她之下的只有一个人。 “萧君兮,”几日后楚落风醒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是萧君兮救了我。” 随后,少年苦笑着问她:“姐姐,你说,萧君兮到底是好人还是恶人?我该谢他还是恨他?”原本纯粹的眸中已然有了对这个世界的迷茫,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为什么一个人可以面不改色灭他满门,可救他时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一个善良的恶人,”雪沫微笑道,“你恨他吧,那样他会开心一点。” 楚落风的归来,带来了一个消息,让整个江湖都沉默了的消息。 他本是去偷袭紫姬瑶的,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她大功练成的第一个见证者。 紫姬瑶已练成群魔乱舞第九重,从此,她便是万毒之王。也便意味着,他们的仇敌不再是人,而将是全天下的毒物。 这算不算因果报应?人们一向对这些生命赶尽杀绝,此时它们终于开始向人类复仇了。 紫极宫内,萧君兮安然地躺着。 红衣散开,于这碎花铺就的草地上,像一朵开得正盛的海棠,美丽雍容。 佩月走到他身边,望着他几近透明的脸,红了眼眶,她转过身,冷着声问:“值得么?”为了救那个莽撞的臭小子,生生受了紫姬瑶一掌,之后又不眠不休为他医治,短短三日,原本已瘦得不成人形的身子此时更是薄如蝉翼,让她不由自主地站在风口之上为他挡风,怕一不小心,他便被吹走了。 萧君兮扬了嘴角,缓缓地睁开眼,蓝天映在他的眼中,片片浮云飘过,他的眸干净而明亮。 佩月从未见过他这样笑,不由地怔了怔,可是这样的他,好像真的是快乐的。 “姐姐,我好像想通了,我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我为什么要逼迫自己成为一个恶人呢?难道善良不好么,爹爹那样的人,即使受尽磨难,可是走时都是笑着的,我也想笑着,直到最后一刻,”佩月还未得及反应,又见他眨眨眼,“姐姐,你有什么愿望么?” 佩月望了他半响,他的愉悦那么明显,让她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她看着远处擦肩飞过的鸟儿,道:“我希望有一天,那些虚伪的正道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惹人厌恶。” “是正邪两道井水不犯河水啊,我相信,姐姐的愿望总有一天可以实现的,因为这个世界有无瑕,有雪沫,有你……一定可以的……” “那么你呢?”他的声音飘忽得像此时耳畔的风,让她有种抓不住的恐慌。 萧君兮没有回答,只是重新闭上了眼,嘴角眉梢融了暖暖的阳光,恬静得像一个初生的婴儿。 海棠的花瓣一片一片地飘落,每一片都是向着他的方向。 谁说落花无情,它们明明也想给他带去温暖。 他悲伤,它们凋零,他快乐,它们舞蹈。 作者有话要说:强烈表示,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在我心中,他们都是一群好孩子。 绝境人性江湖笑 此时的江湖客们犹如一群受困悬崖的狼,焦灼地望着前方的同伴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眼,蔓延成心中一声声泣血的咆哮。 报仇!报仇!报仇! 一波又一波的人冲出漫卷山庄,却终无一人返还。人的血肉之躯如何敌得过无孔不入的蛇虫鼠蚁,它们从前被人赶尽杀绝时多了弱小啊,可是现在却成了世间威力最强的杀人武器。 不是它们反抗不了,是它们不懂反抗而已,人类,有何了不起,于这世界而言,不过皆是沧海粟米,天地蜉蝣。站瞬间,消失殆尽。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0 章 舒南翔实在看不下去了,长剑出鞘,长身立于大门正中,修长的身形正是顶天立地的姿态。 他抿着唇,一贯和煦的眸明亮如长虹破日。 他道:“你们要出去送死,可以,先将我打败。弱者的死亡是对生命的侮辱。” 于是,一人又一人地挑战,一人又一人地战败,他始终站在那里,蓝衣白剑,温如暖阳,骨子里透出的英气却如飒飒西风,锋芒逼人。 然而,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短短几日,交战不下数百场,即使逞强隐忍,疲惫依旧从他干涩的唇苍白的脸上显现了出来。 玉无瑕驮着雪沫缓缓地走过,驻足于院门一角静静地望着他们。阳光被墙遮去了一半,斜斜地落在他们身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此时与舒南翔对战的,是一个曾被雪沫骂过畜生的人。彼时,那浑浊的瞳孔,无耻的话语,连带那呼吸都带着恶臭,叫人作呕,可是此时,他执着剑,腰杆挺得笔直,眼中的坚定与不顾一切又叫人心生崇敬。 这是一场无关正邪,不论成败的对战,拼的不过是一份不忍一份破釜沉舟的勇气,谁也没有错,只是为了心中的信念。 那人终究是败了的。跪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拳头狠狠地锤地,直至鲜血淋漓也不罢休。 他好恨,恨紫姬瑶的狠毒,更恨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一个大男人,卸下了尊严与骄傲,是如此的卑微可怜,让观者也为之动容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好人是什么?恶人又当如何?也许这个世界本没有为什么,什么都是假的,唯有真实才是生命的本质。 人性啊,是如此的深不可测,岂是言语能够道尽的。 舒剑舟走到玉无瑕和雪沫身后,拍了拍他们的肩,道:“跟我来。” 他们来到的是独上楼第七层,传说中舒家长盛不衰的秘密所在。 四周窗户皆开,风从每一个角落吹来,白色的云朵从窗外飘过,立于顶楼的中心,有一种漫步云端的不真实感。 仿佛,与这个世界脱离了。 舒剑舟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指了指窗外,待两人走到窗边望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雪沫回头道。 舒剑舟微微一愣,又摞着长须笑了:“哦?” “又有了。”玉无瑕走到另一个窗口,指着某一点道。 雪沫走过去一望,点头:“是,我们只看到值得看的。” 视线所及,是舒南翔长身玉立的身影,舒夕颜提着剑立在他面前,不知道舒南翔说了什么,她又是跳脚又是拿剑乱刺。 玉无瑕说:“舒夕颜说‘哥哥,我要向你挑战,如果我打败你了,就由我来守门’,舒南翔摸了摸舒夕颜的头,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回去吃桂花糕去,好孩子听话,你和沫儿理所当然就该躲在哥哥身后由哥哥来保护的’。” 说完,又微微一笑,点评道:“说得甚是有理。” 雪沫撇撇嘴,狠狠地往他腰上掐了一把,转头望舒剑舟,却见他立在窗口,对着浩瀚的虚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知道,来过这里的人都看到了什么?” 玉无瑕和雪沫沉默着聆听下文。 “寒儿说,江山在我脚下。所以他始终凌驾于整个江湖之上,不可一世。” “修儿说,苍生蝼蚁。所以,自他上位以来,兢兢业业,以仁德庇世。” “阳儿说,世界之大,缤纷多彩。是以他是最逍遥,最洒脱的那个。” “独上高楼,望尽江湖路。江湖……江湖是什么?无人能答,答了也未必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没有对错,一种信念而已。舒家的孩子,从来不需要建功立业,心怀天下,只要看清你们的内心。望一望这漫漫江湖路,其实不过是一块分不清轮廓的荒土,莫要被磨去了本质,执着……哪怕偏执地走自己想走的路,再远再累再偏僻,舒家都以你们为荣。” “那么爷爷看到了什么呢?” “坏丫头,把爷爷的话当耳旁风哪,”舒剑舟笑了笑,又叹息,“我看到了……一座孤坟……在那里,”他指着东南方向道,“那里葬着我的师弟与弟媳,我此生的挚友。我亲眼看着他们倒在我的面前,我想如果我够强,便可以将这不公平扭转,他们就可以幸福了……这天下千千万万被扭曲了的人都可以得到美满……可是你们瞧现在……唉,爷爷没用啊。” “是爷爷的野心太大。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你为什么要把整个江湖的担子一肩扛下,你都扛了,你让别人做什么……这个江湖要被你宠坏了,”雪沫挽住玉无瑕的手臂,笑嘻嘻道,“像我和白玉呆瓜,就只想护好我们爱的人就好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们不想去干涉,因为我们相信,每个人都有资格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怎么走,走的怎么样,与人无尤。” “是,”玉无瑕点头,“我们多情,也无情。” 多情,也无情,这两个孩子已然把这个世界看得如此透彻了么? 舒剑舟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他。 白衣青衫,静静地立于这人世之间,浮云从他们身后飘过,风轻轻扬起他们的衣衫,明明皆是无情,可是经过他们身边时便仿佛有了生命,带着温柔和恬静去向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告诉那里的人儿,这世上,有两个人,能一笑,醉了天地。 从独上楼归来,又经过了那扇大门。 这一次,是一群人,用的是车轮战。 能说他们卑鄙么? 可是,有见过用卑鄙的手段使自己可以去送死的么? 舒南翔的面色愈发苍白,嘴唇却咬的及红,远远望去,像是雪上落了一瓣红梅,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尽管如此,他的目光还是穿透人群寻到了他们的所在,他吐了吐舌头,笑得灿烂。 有人一剑刺来,舒南翔躲闪不及,肩上立时多了一道红痕,鲜血如瀑,瞬间染红了了整个袖子。 舒夕颜在旁急得只哭,可是她知道,不管怎样,她都不能上去,这是哥哥作为一个剑客的尊严。 那一剑,划过舒南翔的左肩,也划在了雪沫的心上,很疼。她闭上了眼,却听见一个清澈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贯的从容与淡定。 “既有如此闲情雅致在此切磋武艺,不若陪我去会会紫姬瑶,可好?”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1 章 所有人都停下,回头望着玉无瑕,眼里一闪而过的希望仿佛流星划过天空,将生命的所有燃尽。 在他们的眼中,这个玉颜倾城,青衫笑春风的少年是神,无所不能。 于这绝境中,若说还有人能救他们,便只有他……和他身边的女子。虽不愿承认,可是这个女子,平庸的姿容,却叫他们至始至终都觉到了惊艳。 他们,怕本就是从九天而来的吧。辗转凡尘,不过走马观花,到此一游。 不然,凡间烟火,如何养出这干净到剔透的灼灼莲华,双生并蒂,不染纤尘。 雪沫用力地掐着玉无瑕的腰:“你决定了么?” “你不是曲子都选好了?”玉无瑕反问,抬头望着澄澈的蓝天,温润的声音里有疲惫一闪而逝,“我虽每次都在她出手之前揣度出她的目标,着无雪宫弟子前去营救,可是我累了,整个无雪宫都累了……沫儿,终究我也是不忍的,舍不得你,也硬不起心肠不顾这许许多多的生命……” “白玉呆瓜……”雪沫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自己也忍不住酸了鼻,干脆就哭了。 玉无瑕低头看着她,却是微笑着为她试去眼泪:“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黄泉碧落,有你有我,这世上何处去不得。” “是,”雪沫擦干眼泪笑,“白玉呆瓜,我选好曲了,就叫慕风曲你说好么?” “好,当然好,可是恋慕的慕?” 雪沫跳脚,咬牙切实地掐他的腰。 两人抱着笑成一团。 阳光普照,春风和煦,今日天气极好。 “五月十八,花溪约战,绝无胜败,只凭生死。” 玉无瑕将战帖送出的第二日,便收到了紫姬瑶的回帖,八个字——如你所愿,屠尽天下。 对于玉无瑕选择约战在花溪,无论世人分析其地势有多有利,易守难攻,又有溪水阻隔毒虫……雪沫却知道,他的原因只有一个。 花溪,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作业多的我想死~~呜呜呜~~ 突然不想结局了,要不咱把它坑了吧~~ 结局就是——大魔王终于被消灭了,小王子与小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小魔女转头,望见一匹白马飞驰而来,马上驮着她的魔王…… 还有小精灵……小精灵扇动他美丽的翅膀,飞向了属于他的天空,遇见了能笑得把他的悲伤融化了女子…… 主配副配路人配手拉手,唱着一首世界和平、天下大同的歌。“这是一个叫竺竹然的傻姑娘梦里的世界呵,这个世界有情有义有爱呵,还有一群纯洁善良的好孩子呵,所有人都好好的呵,过上了幸福快乐的好日子呵。呵,呵,呵,容我以小小心思,换了天地永远的温暖光明呵~~” ———— 好吧,纯属我做作业做疯了,抽了,忽略之……可是,真的想哭…… 杀戮救赎疯魔殇(上) 花溪,真的很美。 其实,确切地说,花溪应唤作桃花溪。 花溪位于桃源谷内,两岸高山起伏,漫山遍野种满了桃树。时维五月,他处红桃满枝,此处桃花却将将盛开,花开如火,或粉或艳,浓淡相宜,千山万树,织就这一方云锦飞扬于天地间。清晨的雾笼于其上,原本俏丽的粉色立时又添了一分朦胧,飘渺得像是从九天盗下的烟霞。 谷风习习,吹落飞花漫天,洋洋洒洒得似下了一场桃花雨。 雪沫张开双臂,抱了满满一怀的芬芳。娇嫩的花瓣上露珠儿闪烁,俏皮也温柔。 溪水澄澈,底下圆润的鹅软石清晰可见,落花坠入其中,在时急时缓的水流中载浮载沉,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追随流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老天待他们总是极好的,今日依旧阳光明媚。 有一只蛙随水飘到雪沫足前,又被水中大石挡了去处,扑腾着在原地打转,雪沫笑了笑,用指将它拨了出去。 然而,她的视线还未收回,一枚石子袭来,正中蛙肚,淡淡的血丝顺着水流扩散开来,那么微薄,却那么刺目。 蛙鼓鼓的肚子瘪了,朝天浮在水面,四只犹在微微地抽动,又一个水花掀起,将它没入水中,再也不见。 那一刹那,雪沫仿佛看到了它眼中懵懂与迷茫。 为什么它要死呢? 为什么,人类总喜欢杀戮呢? 雪沫抬头,对岸,紫姬瑶手拈一枝桃花,嗅了嗅,然后,带着得意与嘲讽的笑意将其掷地,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她踩的是花,却分明是对着他们笑。 她的身后,一左一右立着佩月与萧君兮,佩月微偏着头,将目光投向了别处,萧君兮却定定地望着他们,隔着硝烟弥漫,对着他们扬起唇角,笑靥如花。 仿佛,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好友的重逢。 玉无瑕所约的地点乃是花溪的下游,两边尚有泥沙沉积的平地,桃花如雨,覆了厚厚的一层。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2 章 以花溪为界,两方人马各峙一边,正道这边,舒南翔一马当先立在最前方,蓝衣白剑,英气勃发,身后群豪挺直了腰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每个人都将心里的仇恨化成背水一战的勇气,要么死,要么活,事情本就是那么简单。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名利?钱财?亲情友情爱情?……没有人能够回答,可是,当有一天世界都颠覆了,那么剩下便只有深埋心底的爱恨情仇是唯一真实,大丈夫死得其所。 而对岸,黑衣排列整齐,黑巾蒙面,只露了一双眼,淡漠得近乎空洞。他们不像是人,更像是人手中的棋子,没有思想,没有伤痛,任人摆布,任人宰割。他们不过是杀戮者手中的屠刀。 显然,哀兵必胜于正道而言,完全无效。因为紫姬瑶未出动魔教一兵一卒,也即是说,他们的敌人,其实是那些被她用毒控制了的正道同盟。这一场战役,生死已算不上什么,内心的煎熬才是最大的残忍。 那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他们的兄弟姐妹啊,怎能下手,如何下得了手?! 雪沫咬牙切齿道:“你真当被千刀万剐,我恨这世上没有一把刀能剐得动你的铁石心肠!” “呵,有本事你就剐啊,老娘怕你,”紫姬瑶咯咯一笑,忽的挑眉怒目,“杀人有什么不对,这个世界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试问,这里哪个人没有杀过人,凭什么你们杀人就是主持正义,老娘杀人就是涂炭生灵,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老娘何妨杀尽天下!” 雪沫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眼前的人已然入魔,她竟还妄图用人的语言与之对话。 “怎么,舒老儿没来,舒盟主也没来……”紫姬瑶望了望黑压压的人群,掩唇笑道,“呵,你们舒家不是标榜什么忠肝义胆,侠气干云么……到头来都是一群缩头乌龟啊……” “你要寻的可是家父?”玉无瑕微微一笑,“可惜了,他怕一辈子也不愿见到你丑陋的模样,可怜可怜,他可是个只爱美人的势利鬼哟。” 诚如玉无瑕而言,大功练成的紫姬瑶容颜尽毁,倒不是血肉模糊,却比血肉模糊更惊悚恐怖。苍白的皮肤上覆了一层薄薄的蛇磷,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唇红如血,眉心一点黑色,像极了毒蜘蛛的眼,细细望之,仿佛有黑色液体流动,令人作呕。 雪沫不知道她怎会如此,按理说练就此功的人容貌不会有任何改变,大抵是此人急于求成,才造成如此景象吧。 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为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美丽又爱美的女人,这打击委实不小。 白玉呆瓜果然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让人体无完肤。 紫姬瑶愤怒地整个人都颤抖了,捂着脸转身。 “不会的,你胡说,溪儿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是那个狐狸精的儿子,想要挑拨我和溪儿的感情……老娘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们不是自诩悲天悯人吗,老娘就要屠尽这天下所谓正义,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杀,杀,给我杀杀杀!” 紫姬瑶近乎声嘶力竭的呐喊震动了整个山谷,杀戮,已然开始,而她忽的挑眉冷笑:“记得不要闭眼啊,好生看着,这天下的血流尽的那一刻,我会踏着他们的尸体和我的溪儿走向成亲的礼堂,我要用天下人的血来染红我的嫁衣。” 说罢,一跃上了悬崖,望着满目的血腥与杀戮,笑得猖狂而得意。 雪沫怔怔不能言语,玉无瑕捂住她的眼一旋身,立在了与紫姬瑶对峙着的崖上。 充斥耳畔的,是刀剑割入血肉的声音,与屠宰场的声音竟然是无异,钝钝的,沉沉的,还带着血液洒出的声音。 世界怎能如此安静,安静得清晰得能听到每个灵魂离体时那绵长而无力的叹息,可是,明明很吵,粗重的呼吸,凌乱的脚步,间或一声声含泪的呵哈……每一种都足以乱了人心。 雪沫挪开玉无瑕的手,与他一起静静地望着厮杀的两方。两人紧握着手,掌心黏黏的,也不知是谁的汗。 他们终于知道为何两国交战,那些高位着总是喜欢站在高处眺望。 那片鲜血染红的大地,从高处看,竟然是极美的。恍若满眼的曼珠沙华肆意绽放,如火如荼得将天地都染成了艳丽的红,悲壮而绝美。 虽然玉无瑕已教他们务虚赶尽杀绝,只需点穴,然刀剑无眼,如此混乱的局面下,被点穴便意味着束手等待屠宰。雪沫亲眼看到有些人为了不伤到对方,宁愿眼睁睁望着对方手中的剑穿透自己的心脏,嘴角犹带着安然的笑意。 那笑容,耀眼地足以灼伤人的眼球。 每一幕都似一幅巨大的画卷,连细节处清晰可辨。譬如,有人在倒下前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脸颊,却最终无力垂下;譬如,有人拔剑的瞬间对方的血洒了他一脸,伴随着那血滴落的有他的泪…… 人性啊,在绝境里开出了最美最干净的花。 紫姬瑶突然将怀中的琴横起,纤长的指缓缓地滑过琴弦,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雪沫指尖一动。 “要开始了。”玉无瑕取下腰间玉笛,轻轻放下她的手心,又握着她的手,摆好吹笛的姿势。他始终笑着,微微地笑,温暖柔软的气息拂过她的脸,暖入心底,柔入百骸。 有他在,哪怕天崩地裂,她也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笛音同时响起。 华丽的琴音,低迷处如舞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风情万种,高亢处如于漫漫狂沙中浮现一座海市蜃楼,流光溢彩。音韵奢靡间,有着对一切毒物的致命诱惑力。 雪沫面容沉静,像是于落花飞舞间吹着一首温馨的恬静的乡间小曲。风轻轻地吹呵,吹红了杏花,吹绿了杨柳,吹暖了天地,吹入我心底,化成一份缱绻温柔的相思。 彩玉生辉,流光婉转,萦绕在她的指尖,映得她的眸美丽从容。 这是一场内力的比拼,雪沫听过紫姬瑶的琴声,那蕴含内力的曲风,只有更强的内力加以精准的运用才能克制,一个音都不能差。只有克制了她的琴音,才能阻止她召唤百毒。 雪沫不知道爹爹们留给她的内力能支撑她走到哪一步,可是,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与其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江湖被毒蜘蛛吞噬殆尽,不如放手一搏。 不是她爱管闲事,实在放手不能。她是不惮于做一个恶人,可是恶人是没有幸福的,她想要幸福,和白玉呆瓜一齐幸幸福福地走完一生。务虚白首偕老,只要一生尽欢。 萧君兮倚在一棵桃树下,谁也不看,低头兀自倒弄着腰间的笛坠,长发散落,遮了眉眼,只见红唇扬起,不明喜悲。 佩月站在他身边,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再也不见。 厮杀着的人们,皆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望向崖上的白衣青衫。那般淡雅,那般惊艳,像把整个天地的暖意都融了一身。 杀红的眼渐渐退为黑白分明,耳边萦绕着那首那首令人如沐春风的曲子,温暖得让他们忍不住落下泪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春天的梦,梦里有他们所爱的人,聚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唱着不动听却动心的歌,歌里没有杀戮,没有纷争,只有阳光普照,笑靥如花。 不知谁喊了一声:“她……她……她是女仙,日夕谷的女仙。”喊完已是泪流满面。 琴音至始至终都被笛音压制,紫姬瑶挑眉,加快了指尖的动作,曲调一变,化为震天动地的鼓声,每一下都让人热血沸腾。 雪沫脸色白了白,尽管曲调不变,气息却明显不济。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3 章 兀的,紫姬瑶指尖一按,一根弦应声而断,断裂的瞬间,仿佛有一柄剑破空而出,将笛音交织的网斩个支离破碎。 一口血喷出,笛音迸断。 天地间唯有那妖娆的琴音响彻宇内。 四面八方有有黑云快速涌来,顷刻间将日遮了大半,风声呼啸,分明是煽动翅膀的声音,脚下的地面也簌簌而动,一瞬间,地动天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点长有点沉重,所以分了上下,容我喘口气,你们也喘口气~~ 然后,也许今天能rp爆发两更,不过也别等了,说不定我一不小心就磨过了12点,三个钟头啥也不干,删删写写只写出300字的娃正是不才区区在下…… 然后,觉得沉重觉得压抑的娃,一起出来吼一声吧…… 杀戮救赎疯魔殇(下) “就凭你们,想阻止我?!”紫姬瑶凌厉的笑声清晰传来。 雪沫咬牙,重新举起玉笛,然指尖血迹斑斑,手麻得几乎握不住笛。方才与紫姬瑶拼内力时,每按一下笛孔都让她用尽了全力。绝不是爹爹们的内力不济,只是她残破的身子撑不住这连番的打击。 那一刻,她的心都在微微颤动,随着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的接近,她的手足都开始冰冷,她想,她是害怕了的。 “不要怕,”此时此刻,玉无瑕的声音依旧温润沉静,“有我在。”他轻轻地抬起雪沫的手,将笛凑近她的唇边,自己的手覆于其上,雪玉般的指尖盈盈浮光。 两颗心紧紧地偎着,嘭,嘭,嘭,安静而沉稳,不知跳动在谁的胸膛,或者说,他们根本只是共用了同一颗心。 “以我指代你指,共谱一曲,可好?” 雪沫笑:“甚好。”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荷包,往掌心一倒,赫然是两颗小小的珠子,一颗墨绿,一颗血红,皆有光华流转。 无怪乎世人遍寻不获,谁能想到,这名动天下的般若琉璃花和菩提血玉果竟会是这般不起眼的模样。 “紫姬瑶送我们的这份贺礼藏了好深的心思,我们若用它救了自己,便要内疚一生,我们若用它救了别人,就救不了自己。哼,我们偏不让她如意,我们就用它救别人,然后我们也不要死,气死她,好不好?” “好,”玉无瑕微笑,“气死她!” 雪沫一扬手,将般若琉璃花和菩提血玉果抛入谷中,凝神吹曲,玉无瑕将指覆在她的指上,像一位温柔的相公手把手教着手拙的妻子,耐心而宠溺。 桃花如雨,唯见一双小儿女琴瑟和鸣,春风吹度,掀起他们的长发衣袂,飘飘若神仙眷侣。 他们吹的是一曲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本是带着淡淡愁绪的曲调,人们却只听到了此志不渝的忠贞,曲里的情,干净、俏皮、温暖。 两个小小的娃娃,手牵着手,走过花开花落,走过风起云涌,走过山重水复,依旧微笑着,眸底只有彼此的影子。 落日长河下,两个小小的身影,相依相偎,定格成永恒的画卷。 接下来的那一幕,让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个由人创造的神迹。 鲜血染红的地面上,缓缓地抽出了两棵嫩苗,碧色的叶子泛着莹莹的光,它们迅速地生长着,每一寸的成长都清晰可见,最终,枝繁叶茂,高可参天。 两棵树,紧紧缠绕着,分不清彼此,犹如一对深情不移的情侣,以优雅而从容的姿态俯瞰红尘变迁。 慢慢地,树心开出了一朵花,花开五瓣,琉璃生肌,水晶作骨。 “般……般……般若琉璃花。”有人颤抖道。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4 章 花的中心,一颗红色的珠子璀璨生辉,虽是血的颜色,却让人觉不到半分的污浊,晶莹剔透,神圣高洁得似佛祖手中的念珠。 “菩提血玉果。”紫姬瑶也忍不住惊诧。 玉无瑕和雪沫微笑,笛音却不停。 若玉无瑕所寻的资料没错,此二者虽要历经百年风雨才能开花结果,可是早在几百年前便有人试过以内力催长之,如今看来,果然是真。 “误落尘网,瑶台双圣”,般若琉璃花可解百毒,菩提血玉果可固本培元。没有人会真正去相信这般虚幻的东西,所以这不过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完胜,败了便是全军覆没。 不过,老天向来待他们是不薄的,所以他们赌赢了。 度商转羽,随着曲调的骤然拔高,那五瓣花忽的动了起来,渐渐向四周散落,卧成莲的形状,血玉果在它的心中绽出五彩的霞光。 天边的黑云迅速消散,似是触到了某种禁忌,形状不规则的样子,更像是仓皇逃窜。 阳光从云间洒下,穿透琼玉的枝干,两棵树渐渐化为虚无,风来,散作点点星芒。霎时,整个山谷弥漫出一股醉人的芬芳。如梅般馥郁,如桂般甘甜,如兰般清雅……仿佛什么都沾了一些,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只是淡淡的纯粹的水一般的味道,可是若是水,又怎会如此得香,香得渗透了人的灵魂,让人忽的灵台一阵清明,连带心里的酸涩一扫而空。 黑衣人扯下黑巾,浑浊的眼渐渐有了焦距,望着对面的人,表情懵懂得像将将从梦中醒来,那个梦太可怕,以至于有人拉着对面的人,又笑又跳全无形象。 或许他们曾恨过彼此,算计过彼此,可是此刻,只剩下患难与共的情谊。也许,不久的将来,江湖会是另一番景象,而这一切,源于一场杀戮,一场救赎,一双儿女。 吭的一声,剩下六弦齐断,紫姬瑶被内力反噬,狠狠地摔倒在地。 原来楚落风虽偷袭不成,却还是在紫姬瑶大功告成之际搅乱了她的内息,不仅造成了她容貌骤变,更是在她浑厚的内力上打开了一个缺口,稍有不甚,走火入魔。 落风若是知道,应该能放下心结了吧。 真好,每个人都得到了圆满。 望着欢天喜地的人群,雪沫微笑,玉笛从指间滑落,支离破碎。 “白玉呆瓜,我好累,我想睡觉。”抱着玉无瑕的手臂,雪沫的身子渐渐下滑。 “不许睡!”玉无瑕吼道。 他已好久不曾这么大声地吼过她。好遥远的记忆,那时的白玉呆瓜真的很可爱呢……挑眉的模样,抱头鼠窜的模样,摇头晃脑读医书的模样,涨红着脸斥她的模样……有时候雪沫会想,要是那会儿没有遇到紫姬瑶,他们会是怎样? 大抵便不会如此相爱了吧。时光如流水,能把一块顽石磨成毫无棱角的鹅软石,爱若没有经历风雨,到老来便只是一杯淡淡的白开水,嗅之无味,食之空洞。想来想去,这一生,她是极幸运的,有白玉呆瓜这块顽石陪她慢慢磨着,磨着磨着成了玉石,初情不改,光华璀璨。 “沫儿,不要睡,不要睡……求求你了……”玉无瑕把头埋在她的肩窝,眼泪渗透肌肤流入了她心里,又酸又涩。 “好,我不睡我不睡,你不要害怕……”雪沫转身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拍着他的心口平息他的颤抖。 什么黄泉碧落,与君扣舷而歌,什么不要白头偕老,只需一生皆欢,能生着相守,谁愿死后同穴,终究他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会贪恋指尖的温存,会想和心爱的人手牵手一起走向地老天荒。 “老娘杀了你们!” 紫姬瑶忽的从地上弹起,长发散开,凌风乱舞,血红的唇,血色的眸,她像从地狱里来的魔鬼,张开锋利的爪子向两人扑来。 玉无瑕一惊,方才那一战,雪沫耗尽了心力,他也只余三层功力,万万无法接下那一掌,他一旋身,从崖上飘下,紫姬瑶的掌落在一棵桃树上,粗壮的桃树上,俨然五个指洞。 “沫儿!”鲜红的血从雪沫的嘴角流出,她的身体已承受不起一丝颠簸,玉无瑕立即凝神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紫姬瑶足在另一棵桃树上一垫,再次袭来,玉无瑕却没有抬头,强劲的掌风将他的发髻震散,墨发飞舞中唯间一双眸温柔清澈,他一转身,将雪沫藏进怀里。 “沫儿,这一次,我要在前。” 远处的舒南翔赶之不及,只见红影一闪,他从不知这世上会有这样的高手,能一瞬间从另一座崖上落到这个崖的崖脚,其速之快,更似灵魂的转移。 那一掌,终究没有落到他们身上。 有一个人生生地用血肉之躯为他们接下了这致命的一击。那一袭红衣,那般艳丽,那般张扬,只欲把天地的光彩都掩去,不美个惊心动魄不罢休。 “弟弟!”佩月惊叫一声,发了疯一般向他奔来,腿伤未愈,落地的瞬间双膝重重地磕地,又添新伤,可是她浑然未觉,颤抖着手去抚摸那苍白如纸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弟弟,而当他睁眼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却忽的裂成了碎片。 多美的一双眼啊,桃红微阖,露水润泽,映着蓝天白云,氤氲得像一坛藏了千年万年的酒,一望,便醉了人心。 “姐姐哭的真难看……”萧君兮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这句话,太过熟悉,记忆中那个孩子,伤痕累累,依旧微笑着一遍又一遍拭着她的泪:“姐姐不哭,君兮没事,君兮一点也不疼……姐姐再哭就成丑八怪了,君兮就不认姐姐了……” 佩月把头埋在他的心口,哭得声嘶力竭。 姐姐,你看那里有人在放风筝,他们笑得好开心……小时候没放成,等事情解决了我们一起去放好不好?就因为这样一句话,她转了头,她转了头,所以他才有机会去为他们挡下那一掌,明知道他最会骗人,她竟然信了。 天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少时眼睁睁看着他被伤害无力阻止,长成了又因为怯懦刻意疏远,现在……现在……谁来救救她的弟弟,那么好的那么好的弟弟啊。 雪沫恍若从梦中醒来,瞪大眼看着躺在他们面前的人,心口五个大洞,深的仿佛能看到里面跳动着的心脏,然而,却是看不见血的,红衣多好啊,流血也看不出,雪沫想,这个人每次都有那么多红衣,是不是都是血染红的,那么那么多血。 哇的一口血涌出,玉无瑕被她带着跌倒在地。 “我们这是不是全军覆没?”萧君兮的目光扫过其余三人,忽的扬唇,眉眼弯弯,艳丽如初。 四个人,伤痕累累地倒在鲜血染红的大地上,望着彼此,笑得肆意张扬。 “萧君兮,你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们就跟你绝交!”雪沫爬到萧君兮身边,用手捂住他的伤口,血没过她的手涌了出来,红的刺目,她用另一只手去捂,还是渗了出来,她是个医者,她知道有千万种止血的方法,可是现在只能想到这一种。血,血不要再流了,再流君兮就没了,君兮就没了…… “你不许死,不许死,死了我们就不要你了!”雪沫哭着喊了出来,“知道没有,不许死,不许死,不许死,白玉呆瓜,告诉他,他要是死了我们就真的不要他了,他没义气,他要抛下我们……” “是。”玉无瑕点头,将手覆在雪沫手上,“朋友是一生一世的约定,你信誉实在不佳。”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5 章 佩月也伸出手来,萧君兮笑了笑,跟着伸手。 多傻人的人啊,竟然会相信,只要人多,便可以将血止住。 “那么,为了赎罪,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好么?”萧君兮的声音极轻,可是他笑的很用力,很灿烂。 “不好,你现在讲,大家都听见了,等你好了,我们醅壶酒边饮边听。” 萧君兮看雪沫一眼,摇了摇头开口:“舒雪沫,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胆小,别人的故事,你有何可怕……”顿了顿,转头望向呆滞在一边的紫姬瑶,“我告诉你们啊……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溪月……倚月楼的溪月,倚月楼的溪月……” 雪沫和玉无瑕一怔,只听他咯咯地笑:“倚月楼的溪月……呵,我这一生,都是别人的影子……” 他的叹息,化作雪沫心中刻骨的恨意!凭什么,她爱的,就要得到,得不到就毁灭?!凭什么,她痛苦,就要让所有人都痛苦?!凭什么,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要拉上全天下陪葬?!凭什么,生了君兮,就要操控他的一生?!凭什么,君兮那么好,她还忍心这么伤害?!凭什么!这个世界不公平,凭什么她还能活着?!她咬牙切齿,三枚银针从指间飞出。 同时,从玉无瑕袖里也飞出一瓣花。 然,萧君兮突然伸手,三枚银针,穿透他的指,一瓣花,透过他的掌心,只在紫姬瑶脸上落下三个叉,错,错,错。 面对玉无瑕和雪沫的惊诧,萧君兮只是轻轻地收了手,他的手上,已没有血可流了,苍白得近乎透明。 “我也会看人眼睛的,无瑕……”他笑,“你们会为了我而杀人,我很荣幸……可是,你们的手上是不该染上鲜血的……所有的罪孽都由我来背吧,你们答应我,你们为我报过仇了……” “弟弟,你……” “姐姐,你记得楚落风么?”萧君兮突然道,“你以为当初他如何能轻易闯入她练功的地方……是我暗中为他开了道……她说的其实没有全错,杀人便是杀人,没有对错,都是罪孽……我杀了这么多人,不是一句心有不忍便可以被饶恕的,而且,我还间接地弑母……这也是罪孽……我欠了她的……” “可是我多么幸运,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走……你们看我,一、二、三……有三个人陪着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君兮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桃花眼光彩夺目。 三人的心却跌落了谷底,人在临死之前都会回光返照的。他的心口已不再有血流出,一个人的血到底有多少,可以将脚下的每一瓣桃花染红。 雪沫拉着他的手,浑身颤抖:“君兮,君兮……”喃喃着他的名字,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有些话堵在心口,不能说,不敢说。 佩月抱着萧君兮的身子,明显觉到了他的身子在微微地抽搐,她急红了说啊,快说啊。” “君兮……”雪沫被她一吼,话脱口而出,“君兮,我们约定来生……”这一句话,透露太多讯息,来生意味着死亡,约定意味着……她从来知道他的心意,是她太凉薄,太残忍。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玉无瑕很平静,玉质的眸中笑意温和。 这两个傻瓜……萧君兮笑:“你许了多少人多少物来生……舒雪沫,你可知,爱你……是一件多累的事。凡事太过逞强,做女子太过跋扈,做妻子……心系太多……与你携手的人,要么襟怀可纳天地,要么被你燃成灰烬……我自认没有这般魄力……你们要是不幸福,这个世界就太凄凉了……” “来生,若有来生,我只做自己便可,有花,有美人,足矣……”望着漫天飞舞的桃花,他扬起嘴角,笑得像分到了糖的孩子,满足而喜悦。 爹爹说,君兮,等将来有一天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便会知道,如此用全部的生命去爱一个人,是多么骄傲而完满的事,即便是不曾得到,亦是此生无憾。 果然是真的。 他阖上眼,将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带走了。灰蒙蒙的天,唯有鲜艳的桃花无法无天地落。 那是她们的悲戚,她们的泪,为这风华绝代的男子,为这纯净无暇的灵魂。 他做到了,生得烂漫,死也光华璀璨。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眉目如画,冰肌玉骨,谁能说他不美? “宫主……”有一群女子跌跌撞撞跑来。 那日,祈安河上,他勾唇一笑,道:“花与美人……在下过目难忘。” 如今,花有了,美人也来了,他去哪里了? “溪儿……溪儿……”紫姬突然尖叫着抱头撞地,她记得的,她曾用过这样的方式对待她的溪儿,溪儿哭,哭得那么痛……他越哭,她就越用力地撞……原来,原来真的这么痛…… 眉心那点黑色破裂,黑色的液体流入她的眼中,恐怖如鬼魅。她突然平静下来,呆滞地在原地原地徘徊,口里喃喃着:“溪儿……我的溪儿呢……溪儿……” 一声又一声,不知唤的又是哪一个溪儿…… “你会为了我,反抗她么?” “你会为了她,不顾性命么?” 紫极宫里,她那样问过他,他都答了不会,所以她放心地走了,可是独独忘了问一句:“你为了我,不顾性命么?” 一语之失,一语成殇。 “白玉呆瓜,君兮睡着了,我们带他回家吧。”雪沫笑嘻嘻地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用力地擦去,却擦了满脸的血,那是君兮的血,君兮的血……心痛得快不能呼吸,可她还是一直笑一直笑,仿佛只要笑着,这一切就都不是真的。君兮还会在落英缤纷里笑靥如花,对着他们举起酒杯:“两位远道而来,我这有薄酒一杯,先干为敬。” “好,我们带他回家。”玉无瑕微笑着将她抱进怀里。 雪沫足足睡了七天七夜,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满天下为君兮找一个可以让他温暖的属于他的家。 可是找遍了天下,竟然是没有的,这世界太冷了,冷得根本无法融化君兮的悲伤。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雪沫拉着玉无瑕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地问,茫然而无措。 玉无瑕道:“去祈安客栈吧,他一定会快乐的。” 祈安客栈,雪沫和萧君兮初遇的地方。 祈安客栈从此唤作悦君山庄,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悦君,愿君欢悦的悦君。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6 章 悦君山庄后院,载了满院的海棠,春夏秋冬,花开如荼,像那永不凋谢的绝美容颜。 每棵树下,埋了一坛百花酿,萧君兮最爱的酒。 八十棵八十坛,百年之约。 落花时节,雪沫和玉无瑕无论身在何处,必去赴约。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里,我知道很多人想掐死我,我也想…… 只有一句话,这不是结局…… 长亭落日十八送 那日之后,整整下了一个月的雨,为那一场殇,天也流尽了泪。 风雨过后,天是湛蓝湛蓝的,水盈盈得像人的眼眸。 听哥哥说,紫姬瑶疯魔之后,魔教群龙无首,佩月以一己之力,挫败教内几大长老,执掌了紫极宫。第二日,她便派人来漫卷山庄定下盟约——从此之后,正邪井水不犯河水。 又听白玉呆瓜说,佩月将紫极宫搬入了倚月楼,原来的紫极宫,用来收容天下间的可怜女子,现在的紫极宫,每日欢声笑语,热闹极了。他说,他曾去那看过,花开如荼,美女如云,佩月站在她们中间,笑得温暖而灿烂。 他们说话的时候,雪沫一直托着腮望着天边一片浮云慢慢地变换着形状,从一朵花,变成一个人的笑脸,最后渐渐飘散,了无痕迹。她掸了掸裙角的泥土,朝玉无瑕伸出手。 “白玉呆瓜,我想睡午觉。” 玉无瑕一愣,微微一笑。 “好。” 漫卷山庄,那些躲难的江湖客们陆续离去。 其实,更确切地说,是被舒家人赶走的,其中,尤以那四只妖怪赶得最欢,像是把这十几年的憋屈都化作了脚下那一踹。在听到他们说,改日必定登门重谢时,全庄的人都笑成了大花脸,用力地挥着手喊:“诸位下次请一定要记得再来啊。” 四只妖怪是在一战结束后的第二天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男的胡子邋遢,女的衣鬓凌乱,风尘仆仆,狼狈不堪。身后的马儿一声嘶鸣,倒地时喘的气把地面吹出了一个大坑。用舒昊阳的话说就是——一群难民。 他们带回了一味药,虽不如般若琉璃花和菩提雪玉果神奇,却也是世间奇珍。连续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终于将雪沫唤醒。 雪沫醒来的时候,他们是衣冠楚楚,精神奕奕的,也便失了嘲笑他们的机会。 君兮说她逞强,可是雪沫想,她逞强,她全家人都逞强。 庄内人忙碌一如往昔,他们脸上的笑意都是大大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似乎很暖很暖。 玉无瑕背着雪沫走在一条小径上,两边的花草被日头蒸蔫了,七倒八歪地伏在地上,像极了喝醉酒的醉汉,傻得可爱。 雪沫抬头望着墨绿墨绿的叶子,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原来已经入夏了啊。怪不得整日昏昏沉沉,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呢。 到底是什么事呢,雪沫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做什么摇头晃脑,不是要午睡么?”她摇头的时候,长长的发抽在玉无瑕脸上,痒痒的,让他很想打喷嚏,太损形象。 “哦,”雪沫应了一声,乖乖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他身上淡淡的木叶香飘入鼻内,化作心里暖暖的温馨,她用脸蹭了蹭他的脸,说,“白玉呆瓜,我们远游去吧。” 玉无瑕身子一僵,半响才微笑道:“好。” 又过了许久,似是不甘心,补充道:“你啊……尽是逞强,然,只要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去哪我都随你。” “君兮是不是说过,爱我,会很累?”雪沫皱眉,那段记忆好像很模糊,也不知是梦里的,还是真实的,总之,她记得君兮睡着前说了好些话。他话里总是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彻,更不忍去猜。 又是良久的沉默,玉无瑕才道:“也许吧,可是,我想,来生,我一定还会那么爱你。” “矫情!”雪沫笑得掐了掐他的腰,发现才几日,这厮竟瘦成了皮包骨,难怪咯得慌,改日她找个机会学学厨艺,把他养肥肥。马儿肥肥才好骑,这马儿要骑一辈子的,可不能让他提前告老。 当两人把要出门的想法告诉众人时,厅内九个人,愣是从门外飘入一片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雪沫想,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反应都那么迟钝。不就是孩子长大了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嘛,又不是不回来,对啊,又不是不回来。 舒剑舟一拍大腿,拍的时候不小心打落了案上的茶盏,威武的气势泄了个精光。 “养儿不孝,养儿不孝啊,瞧你们一个两个,老夫命苦哟,儿孙成群,愣是没一个愿意留下来陪陪我老人家。” 舒辟寒破天荒地露了个笑脸,道:“出去看看也好。”夕小敷用力地点头。 “就是别玩疯了,丢了我们的脸。”玉倚溪歪着身子补充,被竹映琴打了屁屁。 雪沫和玉无瑕不约而同撇撇嘴,你们还有脸可丢吗? 舒暮修手拂长须道:“又有人离家啊,甚好,这个月没节日,正愁庄里静得慌,这下好了,又可以闹闹了。” 其他人都笑得花枝乱颤,雪沫和玉无瑕莫名奇妙。 这离家还能与热闹扯上关系? 后来,雪沫和玉无瑕才知道,热闹是别人的,他们什么也没有。 两人乖乖坐在冷板凳上,等着一盘又一盘姑且称之为“菜”的物事被端上来,那物事,真叫一个石破天惊,炒鸡蛋是带壳的;真叫一个五光十色,炒三丁竟然有黑白红橙黄绿青蓝紫八中颜色,也不知道多出来那些颜色是如何弄出来的,委实是一门学问;真叫一个令人食指大动,吓的……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7 章 原来,舒家有个规矩,只要有游子离家,便要全家动员亲手做一桌菜为他送行。美其名曰,外面的菜再好,终究没有家的味道,索性一次吃个够,撑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收拾收拾行囊回来重拾家的味道。其实,这根本是对离家人的一种惩罚,一种威胁。你敢走,敢走就吃了这断头饭,你敢不回来,不回来就举家来追杀,你的身上可都是我们的味道,随便找条狗嗅嗅,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手到擒来。 大厅离厨房隔了一个院子,可是厨房里噼噼啪啪的炒菜声,砰砰砰的切菜声,被烫到的尖叫声,以及互相埋怨的咒骂声都能清晰地传来。 好吵,好温馨。 眼泪不小心落了下来,雪沫来不及抬手就被玉无瑕轻轻地吻去了。 雪沫红着脸斥:“轻薄儿。” 玉无瑕面不改色,微微笑:“这叫情趣。” 门外传来一声清咳,一群人,人手一份杰作,齐刷刷走了进来,玉倚溪不小心被门槛拌了一下,撑着妻子的肩才险险立定,死性不改,笑得不怀好意:“儿子,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被竹映琴瞪了一眼,又马上改口:“黄口小儿,如此轻薄良家妇女,成何体统!” “禀爹爹,这良家是我家,这妇女也是我妇,如何轻薄不得?”玉无瑕眨眨眼,纯良无辜的模样。 玉倚溪干瞪眼,呐呐不能言,舒辟寒撇他一眼,冷哼:“自作自受。” 众人幸灾乐祸,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竹映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是看别人笑话的,谁知引火烧身,玉倚溪再厚的脸皮也耐不住这么磨,把菜往桌上一扔,撒野:“老子教训儿子要你们管!” 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雪沫和玉无瑕硬着头皮,硬是把一桌奇奇怪怪的东西塞进了肚子。 吃完之后,雪沫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作为舒家的一份子,绝对不要学做菜。一来,铁铮铮的事实摆在面前,什么舒家人优秀,玉家人妖孽,都是浮云啊浮云,做菜绝对是天下第一的……难吃;二来,万一以后有人离家,她也可以如法炮制,欠的总是要还的不是。 离家时,又是一幕十八相送,从日出一直送到了日落。 长亭落日,一排齐刷刷的影子齐刷刷地走。 头顶,一群乌鸦飞过,一数,十一只,委实应景。 天上乌鸦叫喳喳,地上亲人吵闹闹。 每个人都不停地叮嘱要吃饱,不要吃撑,要穿暖,不要穿丑,要这般,不要那般,连辈分最小的舒夕颜也没大没小地摸了摸姐姐的头,语重心长道:“舒雪沫啊,舒雪沫,出门在外,要听夫君的话,莫任性,莫逞强。” 雪沫一时不慎被她摸了头,正懊恼间又听她这么说,顿时怒了:“我要是听你的话我就跟你姓。”说完才发现这是一句极没水平的话,忙转头望夕阳,道了一声夕阳无限好。 这句话,又一不小心惹恼了舒剑舟,舒剑舟手拂长须,一脸哀戚道:“唉,老来凄凉啊。” 顿时,落井下石的,变相落井下石的,乱成一团。 雪沫求助地看向玉无瑕,玉无瑕微微一笑道:“各位可否莫当油灯,打扰了我们夫妻二人的独处时光?” 众人默默地瞪他,见他面不改色,玉倚溪下结论,这厮的脸皮有如城墙铁壁,无坚可摧,做爹爹的甘拜下风。于是,率先甩手走人。 其余人也终究被他笑得败下阵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甩手哼哼走人,言行相当一致。 雪沫和玉无瑕望着他们的背影良久,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才是送行者的感觉。 玉无瑕牵起雪沫的手,微微笑:“走吧,你想去哪?” “一切听从夫君指示,”雪沫眨眨眼,态度诚恳,“不如带我去看看你走过的路吧?” 玉无瑕失笑,这算哪门子的听从。 “好,”他点头,“一直想弥补那一段没有你的日子,若说我此生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曾经与你分开。” “我也是。”雪沫笑着反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感觉直达心底。 手牵手,晃啊晃。 夕阳下,两个影子紧紧相依,长长的足以延伸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要一个温暖的结局…… 半章,上课去了…… 且珍且行醉浮生 水村山郭酒旗风。 两人到的第一个地方是乡间的一家小酒馆,在群山环抱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别有一番安定宁和的滋味。 酒馆不大,可是人很多,多是些田间劳作的农人,干活累了便到此小憩一番。有人饮酒有人谈笑有人睡觉,互不影响,喧闹而喜悦。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与菜香,热闹温暖的感觉。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人们都回头望他们,而后腼腆地朝他们笑笑便又转回头各干各事。 “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店老二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公子有点眼熟……” 玉无瑕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走到窗边坐着的一对老夫妇面前,深深做了个揖:“老丈,晚辈失礼,可否为我们让个座?” 这原本是很无礼的举措,可是在他做来,偏生那么顺理成章,让人无从挑剔。他望着老人,诚挚而认真。 老人望了他一眼,慢悠悠起身,对面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过来扶他,原来老人腿脚不便,靠着一根拐杖才能勉强站立。 雪沫鼻子一酸,忙拦住他们:“我们不坐了,不坐了,你们坐吧。” “要坐的,”此时的玉无瑕偏执得像个孩子,又转头对老人道:“老人家,我们只要一张凳子即可,我们可否与你们同桌?”说罢,帮衬着将老人扶到对面,又斟上茶,满脸歉意。 老人微笑着点点头,深深的皱纹一条条晕开,慈祥恬静。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8 章 四人同桌,两老两少,人们忍不住又多望了一眼,明明是突兀别扭的景象,可是定格到他们脸上时,又是温馨和谐。他们都微微笑着,或浑浊或清澈的眸中有一种淡淡的幸福弥漫开来。 那是千帆过尽、岁月积淀而来的关于生活关于爱的深刻诠释,老人如此,只是不知那两个少年人到底经历了多少才能将初情化作骨子里淡淡暖暖的永恒。 雪沫蜷缩在玉无瑕怀里,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白玉呆瓜不是她,不会随意地耍性子,他做的必是有缘由的,可是,他想让她看什么呢? 旭日东升,湿漉漉的作物上,闪闪烁烁,风拂过,水雾扩散,化作烟光氤氲。 再往后看,远山带雾,朝阳将山头染成了彤彤的红,像极了少女娇羞的脸。 “啊,白玉呆瓜,快看,那座山,好像一个女子!”雪沫惊奇地叫道,在玉无瑕身上又蹦又跳。 玉无瑕但笑不语,阳光划过他粉色的唇,暖暖温柔。 小二端上两碗面条,他颔首致谢后拿起筷子慢慢地将一碗面里的肉丝挑出放入另一碗中,又将另一碗中的青菜挑了放到这一碗,动作细致而认真,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啊,”小二脑中灵光一闪,“他就是几年前那位想家的公子!”后退时没注意,撞到了刚从厨房出来的老板娘,漂亮的老板娘瞪他一眼,斥道:“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惊扰了客人扣你工钱。” 小二却不为所动,拉着老板娘的衣袖兴奋不已:“老板娘你看,那位公子,那位想家的公子。” 老板娘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玉无瑕也闻声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眉眼弯弯,依稀当年模样。 老板娘怔了怔,旋即回以一笑。果然是当年那个想家的孩子,这样的面貌,即使六年过去,依旧在人脑中清晰如画,而之所以小二没有一眼就认出他来,是因为他的笑吧,当年他也这样笑,只是笑里总是缺了什么,明媚得叫人心疼,而如今补全了,原来是这般温柔缱绻。 她还记得六年前,这个孩子,叫了两碗长寿面,把肉和菜一根根挑开后,便再也不动,呆呆地望着热气腾腾的面渐渐变凉。然后,他又叫了两碗,重复刚才的动作……一连叫了十六碗,摆了满满的一桌。 所有人都望着他,他们皆是勤勤恳恳的农人,最见不得人浪费粮食,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忍心去责备他。 他安静地坐着,阳光披在他身上,碧色的衣衫淡的近乎虚无。阳光这么暖,他却那么悲伤,整个人蜷缩着,像一滴冰凉的水。 她走上去问他:“你怎么了,可是面不好吃?” 少年抬起头来,温润的眸中笼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他微微一笑,暖了人心,也醉了人心。 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谪仙的存在,不然,这人间怎养得出这般静时沉醉东风,一笑惊艳浊世的玉质容颜。 “不是的,”似是怕伤到人,他说的很急切,然后又低眉淡笑,“这面看起来很好吃,可是沫儿还没有吃。” 她平素最看不得那些明明不知愁滋味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笑得那么温暖忧伤却那么清晰,让她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疼了心。 “沫儿是谁,可是你的心上人?” “沫儿是我的妻子,”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雪亮的,嘴角的弧度认真而骄傲,“舒雪沫是玉无瑕的妻子,玉无瑕爱舒雪沫胜于他的命。” 老板娘一愣,竟半响接不上话。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的爱竟然可以坚决得让人无从反驳。 只听得少年又低下头,兀自絮絮叨叨:“我的沫儿长得可漂亮了,我的沫儿可聪明了……沫儿很凶,可是对我可好了……我的沫儿,我的沫儿……我想回家,我想沫儿……” “想就回去啊。” “可是沫儿生病了,她不让我回去。我怕我回去她会生气,然后永远不见了……” 他说的很轻,可是每一声都重重地击在老板娘的心上,永远不见的意思是——死?!她微笑着坐到他对面,指了指窗外道:“你看看那是什么?” 少年看了看,摇摇头道:“对不住,我不像沫儿一样聪明,我看不出。” 他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模样很是可爱,老板娘忍不住笑了,指着一座山,耐心解释:“你看那座山像不像一个女子?”见少年点头,她又道,“那座山叫望夫山,是一位静静等待夫君回归的女子所化。你的沫儿一定也在静静地等你回去呢,她是不是说了会等你的?” 少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末了,皱着眉道:“可是沫儿总是说话不算话。” “傻孩子,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有些话,说出来来不一定能当真,有些话即使不说出来,那也是一生不变的誓言。能放手让夫君去飞,自个儿待在原地等待的女子都是好女子,她们是用自己最美的韶华来成全你们的一身光彩啊,”触到了心中的那一根弦,她自己也忍不住落了泪,“我也在等我家相公回来,他从军打仗去了,他说他一定会风光无限地回来,其实无所谓风不风光,我只愿他能平安回来便好……也因着要等他回来,那年我难产孩儿早夭我也还是咬牙撑了过来……相信我,你的沫儿,即便是为了等你回去,也会好好活着的。” 少年笑了,阳光在他眼中铺陈开来,灼灼其华,他起身对她一揖到底:“多谢夫人开导,令无瑕茅塞顿开。” 坐下后,低头开始吃面,竟把整整一桌的面吃得干干净净,末了,拍着肚子道:“这些面,我先替沫儿吃了,这个世界,我先去探探路,把所有好的美的都收集了,以后再带沫儿去看。” 回忆定格在那一个令整个世界都一瞬花开的笑,老板娘摇摇头,暗叹一声自己老了,走到他们桌前。 “那是望夫山,沫儿姑娘。” 雪沫回头,惊讶地望着老板娘。 “你认识我?” 老板娘指指玉无瑕,道:“久仰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天下无双,好姑娘,能嫁得这样的郎君,是你的福气啊。” 雪沫笑,嘴角的梨涡盛了满满的阳光。 “那是当然,我的夫君,白玉无瑕,天下无双。” 老板娘看看她,又看看玉无瑕,笑得合不拢嘴。这两个孩子骄傲的模样可真是如出一辙呢,可是却暖得让人生不出妒忌。 “面要凉了,快吃面,”玉无瑕将满是肉丝的面推到雪沫面前,又抬头对老板娘笑,“夫人,你相公可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老板娘点点头,指着坐在柜台上的一名男子道,“可不在那。” 玉无瑕循声望去,那名男子,端坐在柜台后,一条长长的疤从右眼划至下颚,一只眼空洞洞的,面目有些狰狞。 愣怔间,却听老板娘的话在耳边响起:“你瞧他,尽会吹牛,什么风光无限,回来时都只剩半条命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个这么个没用的。”她话里尽是埋怨,可是嘴角的笑意却是灿烂。正如她所言,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便好,还有什么能比这样平平静静地携手一生更好更幸福。 老板大概是听到了她的话,抬起头来对她憨憨地笑,原本扭曲面容竟也瞬间变得温柔。 玉无瑕微笑道:“恭喜夫人,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99 章 “你也是。现在是带你又美又聪明的沫儿去看看你的奇珍异宝?” “是,”玉无瑕点头,“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了。” 告别老板娘,玉无瑕又带雪沫去了问殿主须浪的老家。 正值初夏,漫天遍野的山茶花开得如火如荼,红艳艳得像常在傍晚时分看见的火烧云。那种热情绚烂的颜色点燃了人心,雪沫牵着玉无瑕的手穿梭在花丛中,笑得灿烂夺目。 在离须浪家不远农田里,两人逮到了偷懒回家来种田的须浪。 须浪摸着脑袋嘿嘿地笑:“少宫主,少夫人,许久不种田手痒,你们就当没看见我吧,继续谈情说爱,继续,继续。” 他的脸,连带他赤膊的上身被正午的日头晒成了赤红色,可是他笑着,眼底全是满足与喜悦。 田埂上,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搀着一位老人颤巍巍地走来,手里提着一个盖了布的食篮。 须浪道了声这是我家婆娘和老娘,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们奔去,嘴里还骂咧咧:“跟你说了娘老了,身子不方便,不要让她到田里来,你怎么就不听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的脾气,我能拦得住嘛,有本事下次我来种地,你陪娘。”妇人扯着嗓子反驳。 须浪正要回嘴,却见老太太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娘怎么教你的,要你这么欺负老婆的?娘老了怎么了,老了就不能出来见人啦?你个不孝子,你个不孝子!” 须浪抱头求饶,妇人也忙帮忙求情,一时间,哀叫声打骂声求饶声传遍了整个村子,有好几个路过的的农人都来劝解。 一大群人乱作一堆,好不热闹。 雪沫笑着歪倒在玉无瑕身上,玉无瑕一面笑一面劝她收敛点,忙得不亦乐呼。 看完须浪的笑话,两人下一处是宿昔曾经要投河的地方。 本来的小木桥已经被他找人拆了重建成宽阔的石板桥,而那小木桥的每一块木头都被他搬回家做了珍藏。 石拱桥上“白衣卿相”四个大字清晰俊秀,显然是宿昔的笔记。 听人说,上个月宿昔还来过,站在桥头反复吟诵着这首诗,恰巧太守千金从此桥经过,才子佳人,一见倾心。 人们说,宿昔好命啊。考中状元有啥好,做了贪官污吏荼毒百姓,哪像他为乡里修路造桥,造福一方。 人们还说,当官的是为皇上跑腿,伴君如伴虎,而他,听说是为谪仙办事,谪仙啊,仙人啊,指不定哪一天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雪沫正在吃一块酥饼,一时没忍住喷了玉无瑕一身。 玉无瑕面不改色,掸掸衣襟,微笑着对她下了禁食酥饼令。 路过祈安的时候,雪沫提议也该去烟水山庄看看了。 他们到的时候,楚落风正在与人谈生意。生意人讲话喜欢绕弯子,楚落风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不耐烦,当雪沫和玉无瑕以为他会拍桌子走人时,他却拎起茶壶为对方倒了一杯茶,还一脸笑意地请对方降降火。 雪沫微笑。落风长大了,成了一个有担当会收敛脾气的好男人了。 水轻烟挺着个大肚子从内堂跑出,楚落风忙去扶住,斥道:“都为人母了,又蹦又跳成何体统。” 水轻烟不服气地扁扁嘴,摸着肚子凄凄惨惨戚戚:“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娘命苦啊,你爹成天体统来体统去,她一定是嫌弃咱们娘俩了,想纳小,儿啊,我命苦的儿啊……” “行了行了,你这套戏码都演了千遍了,咱们铭儿早看厌了,”楚落风伸手抚着她的肚子,状似漫不经心道,“今晚我们去看戏,你好生学学。” 水轻烟小小的脸上乐开了花,抱着他的手臂直摇晃:“夫君,你真好。” 正当雪沫和玉无瑕考虑该退下让两人继续卿卿我我好呢,还是棒打鸳鸯好呢的时候,两人终于想起了他们的存在,回头时一致羞红了脸。 “孩子的名儿都取好了?”玉无瑕微微一笑,淡定地扼杀了雪沫看笑话的机会。 “是,楚铭,铭记一生的铭。”楚落风道。 “此番恩情,落风铭记一生!”耳畔又响起一年前分别时他说的那句话,雪沫微叹,这个倔驴啊。 “舒姐姐,你们来了真好,我们正想去漫卷山庄找你们呢。”水轻烟挺着肚子一晃一晃上前,摇摇欲坠的模样看得雪沫心惊肉跳,忙上前扶住。生孩子,真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有什么事么?” “提亲。”水轻烟简短地说出两字,让雪沫和玉无瑕摸不着头脑。 “提什么亲?谁?向谁?” “替我们铭儿,向你们的孩儿。” 这下雪沫和玉无瑕彻底地懵了,转头看楚落风,却见他目光外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们这才明白,和着是这丫头自作主张。 “此事……”雪沫努力斟酌着措辞,没影的事儿,叫她怎么作答。 却听玉无瑕清咳一声,道:“不允。一来,我们不一定会生女儿,自然,生一群是必须的;二来,我玉无瑕的孩儿,定是天下第一的人品才学,天下无双的容貌气度,你们确定你们铭儿配得上?” “巧了,我们铭儿也是非举世难寻不娶。”楚落风答,气势半分不输。 雪沫和水轻烟互视着眨眨眼,这两男人这是在吵架? 雪沫上前一步,一把掐在玉无瑕腰上,吼:“谁要生一群,你当我是猪啊!” 玉无瑕低头,瞪大眼,无辜无害的模样:“我们来日方长。” 随后,楚落风带他们去了落木山庄,他已着人修葺一新,庄内树木亭亭如盖,鲜血遍染的地面也已绿草茸茸。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0 章 阳光从枝叶间落下,整个庄园都弥漫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说,这里是作为他们以后养老隐居之用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水轻烟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笑得温柔恬静。 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 一切,似乎都已从头开始了呢。 站在当初的起点,雪沫望着那棵重新抽出嫩芽的枣树,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结局大概还有两章……(不过也别信我,我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说了还有两三章,不可信啊不可信……我是一个掌控不了字数的悲剧娃) 然后呢,想要一个温暖的皆大欢喜的结局,不过除了有一点点变动,还是当初想好的结局,就是有一点点点小雷,同志们要淡定要抗住~~ 然后,亲爱的童鞋们对结局有啥要求,不要大意地提出来吧,看我能不能勇敢地加进去~~ 最后,网卡到期了,借的是人家的小时卡,我泪……我滚了……看文愉快~~ 贵客临门喜鹊叫 是夜,盛情难却,玉无瑕也说是该休息一下了,两人便留宿烟水山庄。 玉无瑕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的时候,枕边空空,他低眉苦笑。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向来浅眠,绝不会如此次睡得这般沉,除非被人下了药。而他早已为了为沫儿尝解药,百毒不侵。然而,这世上只有一味药,无毒,却可导人沉睡。 好眠,果然睡醒后神清气爽。 玉无瑕连外衣都来不及披,跌跌撞撞追出门去。 世上有一种动物,知道自己要死时都会找一个无人小角落,默默地死去。玉无瑕苦笑,希望沫儿不要没出息到向狗学习。 还好没有。 房门外的台阶上,一个人影蜷缩成一团,月光洒在她身上,白蒙蒙的像小时候两人一起堆的雪娃娃。 萤火虫晃晃悠悠围绕在她周围,微弱的光芒似是在努力地给予她温暖。 玉无瑕回房取了一件狐裘将她裹上,微笑道:“地上凉,来,我们回房。” 屈身将她抱起,却被她挣扎着推开。 “白玉呆瓜,我要死了……”雪沫抬起头,眼睛红肿,泪汪汪的模样疼到了玉无瑕心底。 玉无瑕坐下,轻轻将她抱进怀里,一边用狐裘裹紧她的身子,一边将她的赤足塞进衣内,用自己的体温捂暖,然后揉搓着她冰凉的手,微笑着道:“怎么会呢,你的毒已经解了,没事了。” “不是的,我想起来了,”雪沫用力地摇头,发抽在玉无瑕脸上,生疼,“我想起来我忘了什么事了,爹爹娘亲们没有治好我,他们带回的那味药不是治病的,是续命的,你看……”雪沫摞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一根黑线清晰刺目,“你看你看,它已经长到这了,还有一小段,再长一小段我就要死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好,不死,我们不死。”玉无瑕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平息她的颤抖,下颚搁在她的发心,气息拂过她的刘海,湿湿的,暖暖的。 雪沫在他怀里平静下来,抬手细细地磨搓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眼泪一颗一颗地落,砸在玉无瑕的心里,沉沉地疼。 “我不想死,我死了我的白玉呆瓜怎么办……他那么傻,那么傻,我死了他一定不会活着……怎么办,我既想让他活着,又舍不得他痛苦……怎么办,怎么办……我死了,我的白玉呆瓜,我的白玉呆瓜怎么办……” “白玉呆瓜答应你,他不会死的,他也不会痛苦,沫儿不要担心。” “你骗人,”雪沫道,“人人都说你温顺乖巧,可是我知道,你从小就会骗人不眨眼,所以我才要追着你打的,明明那么难过,为什么你总是笑,笑得全天下都以为你很开心……” “我没有骗人,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死,不会难过,你说过拼了命也要活下去的。” “拼了命也要活下去,拼了命,还怎么活下去,这本身就是一句可笑的话,”雪沫又开始焦躁不安,“我想活下去,可是能活的机会都被我亲手送掉了……我要怎么活下去啊……” “舒沫儿,你住口!”玉无瑕吼道,雪沫一愣,却见他的唇迅速欺下。他不是没有吻过她,可是这一次不同,那么用力,那么痛,他的泪滑入口中,是浓的化不开的苦。他的舌纠缠着她的舌,像是要把她一起拉入地狱,永不超生,可是渐渐地,又松了手,满腔的情绪化作牵着她漫步云端的温柔缱绻,迎面而来的风是他一绽春暖花开的明媚笑靥。 他放开她的时候,雪沫仿佛仍陷在柔软的云团里无法自拔,只觉得浑身都暖暖的,暖的有些发烫。 “说要活下去的是你,说活不下去的也是你,凭什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让你完全失了为□的自觉,”玉无瑕喘息着道,“我是你的夫君,若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你撑起一片安乐幸福的天,你又何必嫁我。我宠你,纵容你,不过是因为我以为只要有我在,再大的风浪我都可以替你挡下,而不是事后陪着你自怨自艾。如果你不知道怎样去做玉无瑕的妻,那我现在便告诉你,你只要好生待在我身边,你要去哪,我便带你去哪,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天塌下来我都可以替你顶着,”顿了顿,又坚定道,“现在我说,你能活,你便要相信我能让你活下去!” “好凶,”沉默着听了半响,雪沫突然嘟囔一声,指尖滑过玉无瑕带血的唇角,“娘亲们都说,会对妻子发火的夫君都不是好夫君,可是为什么我的白玉呆瓜生起气来会让我觉得真好看呢。” 玉无瑕面色一红。方才乃是情绪所致,那一吻,几乎倾尽了他所有的忍耐与伤痛,他只是想让沫儿知道,他是她的夫,可以撑起她的天,可是冷静下来,忽又觉得那番话委实肉麻,纵使他的脸皮已如铜墙铁壁也有些消受不起。 “脸红的白玉呆瓜真惹人爱,”雪沫捏捏玉无瑕的脸,毫无肉感,不免有些沮丧,“白玉呆瓜,我们回家去吧,我想家了。” “好。”玉无瑕微笑着抱起她,只听得雪沫将头埋在他心口,嘟嘟囔囔着:“我要告诉他们,我嫁了个连发脾气都那么好看的好夫君,我还要告诉他们,我们都是祸害,要遗千年的,然后……还要生一堆小祸害……千年万千,遗害不休。” “好,一堆小祸害,千年万年,遗害不休。”玉无瑕重复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地觉到了胸口那颗脑袋烫得灼人,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举头望着将圆的明月,眸色温润,星空璀璨,在他眼中化了云淡风轻。 两人回到漫卷山庄的时候,全庄轰动。 “大小姐,大姑爷回来了。”这句话从大门一直传到了内院,此起彼伏,轰鸣不绝,颇有些戏曲里皇帝摆架某某宫的气势。 雪沫和玉无瑕又为舒辟寒等人不愿回家找到了一条新的理由,如此阵仗,一般人委实消受不起。 总结起来,舒家,可以让人离不得,又回不得,果然神奇,果然神秘。 雪沫和玉无瑕走入大厅的时候,看到厅里坐着两个人。 雪沫惊了一惊。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1 章 玉无瑕却笑了笑,叹了一声,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倾无雪宫之力满天下地寻找他们,谁又能想到他们就窝在他家里。 竺竹然依然抱着一台电脑,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不停,噼里啪啦打着什么。 君月闲趴在桌案上,一边塞着糕点,一边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空空的茶盏,时而望一望正奋“指”疾书的竺竹然,眼巴巴得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今日他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衫,眉目如画,若端正了看,着实翩翩出尘,偏生这般不计形象,虽不至于难看,总是多了几分孩子般的顽皮。 他拈了一块桂花糕塞入竺竹然口中,竺竹然一张口便咬中了他的指,痛得他立即从凳上弹起,这才发现站在门口观望了许久的玉舒两人。 君月闲眼睛一亮,咧开嘴笑了。 “你们可回来了,本少爷都等你们卡到期了,借的是别人的小时卡,不好意思浪费,留言神马的等我明天买了网卡再回复,此致,敬礼~~ 绝尘山上绝尘君 八月十五,月圆之日,雪沫和玉无瑕出发去往绝尘山。 近来江湖风平浪静,舒家那堆人闲的发慌,纷纷表示要跟去见见传说中的神一般的男人。 舒剑舟一句“江山无限好,难得合家团圆,一起离家出走,甚好甚好”便批准了此次行动。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2 章 其实雪沫和玉无瑕私下里讨论过,一定是爷爷自己想离家出走,又怕吃那顿送别饭,所以对于全家离家出走这件事如此热衷。至于真相么,天知,地知,爷爷知。 雪沫最终没有坐马车,舒舒服服地窝在玉无瑕怀里睡午觉。随着那条黑线的生长,她愈来愈嗜睡,只是因着有白玉呆瓜那句“我说你能活,你便要相信我能让你活下去”,又有全家人欢天喜地的笑声一直在萦绕在耳边,她便睡的十分安心,天塌下来有这么多人顶着不是。 舒雪沫,你真幸福! 走着走着,玉无瑕突然一勒缰绳,所有人都停下调转马头。 身后,绿树参天,唯有几只鸟儿从林中窜起,喳喳叫了几声后便恢复了平静。 雪沫打了个哈欠,莫名地望着全神戒备的一群人。 “几位有什么事不妨出来见面,如此鬼鬼祟祟实在有违江湖道义。”玉无瑕微笑道。 林内悉悉索索地响了好一阵,才渐渐有人影探出。好大的阵仗,实实在在的几百号人物。 望之,有些熟悉。那领头的,头上插了一根树枝的不正是当日那群抢般若琉璃花的强盗之一? 雪沫努努嘴,从怀中掏出“好眠”。 人群骚动了一阵后有人出列道:“谪仙君子,少夫人慢慢出手,我们……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我们是来报恩的。” “是啊,是啊。”人声相和。 “听闻二位要去绝尘山求医,我们承了你们这么大的恩,无以为报。又听说绝尘君子性格孤僻,恐不肯轻易相救,我们没啥本事……但是好歹人多,一人一斧头啥的也总能把绝尘山凿出个大坑,量他独孤蝶清再大的本事也只能乖乖就范。”有人亮了亮手中的斧头憨笑。 雪沫和玉无瑕等人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群人,布衣的,锦服的,身上都沾了许多落叶杂草,发梢微湿,想必已在此埋伏多时,手中还扛了锄头、斧头、镰刀等等,甚至有人还拿了根竹竿,想来想去,大抵是用来敲的,总之,一向最重名声形象的江湖好汉,有的还是掌门,都一致得像即将下地的农人。 雪沫靠在玉无瑕怀里轻斥了一声:“好卑鄙,”又忍不住红了眼,“好温情。” 于是,队伍迅速扩大,浩浩荡荡杀向绝尘山。 与这群人相处久了,雪沫发现,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让她难以忍受的毛病,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他们是真实的,渐渐的,竟也觉得他们其实都很可爱。 江湖啊,到底什么才是江湖呢? 看着这群人,雪沫想,江湖是所有人心中的梦,一个真实的有肮脏有虚伪也有血有泪的梦。这个梦,其实也可以很美很可爱。 绝尘山真是一座很神奇的山。 绝尘山终年冰封,一眼望去,白皑皑一片,可是当他们到了绝尘山下,才发现,原来冷的只有绝尘山,它周围的气温竟然是极暖的。 绿草如茵,百花盛开,比别处还暖了几分。 一行人在绝尘山下席地而坐,望着彩蝶飞舞,听着鸟儿欢叫,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们在想,绝尘君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若冷漠,如何使得春意暖荣,百花盛开? 若温情,如何独居绝尘山,不问世事? 人们关于他的印象都来源于传说,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冠绝古今、风华绝代的存在? 他们不知道,所以每一秒的等待都叫他们兴奋异常。 而雪沫心里想的是,绝尘君子难道是个糟老头,不然君闲月为何会称他死老头子? 玉无瑕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每个见过他的人后来都看破了红尘出了家,是以有“一见君子误终身,从此红尘若云烟”之说。传说,观音有千面,他只有一面,却没有人能看的清。 从拂晓等到日落,众人都已七倒八歪、疲惫不堪。有人提起锄头准备移山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看,一片云从天上飘下来了。” 众人抬头,只见红霞满天,一团白影从中渗出,像玉山倾了一个角,又似雪山落下的一瓣雪,晶莹剔透,又白得朦胧,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虚无缥缈。你可以看见他的所在,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本来。 一时间,让人目眩神迷。 玉无瑕抱着雪沫起身,玉质的眸子晕染了些许霞光,温暖而喜悦,他微笑着:“百闻不如一见,绝尘君子果然不同凡响。”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团白影已落在地面,俨然是一位白衣男子。这一望,顿时让他们失了心魂,膝弯一软,跪了下去。 他们根本没有看清他的面目,可是他往那一站,便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的身上,似有光华万丈,淡到极致,也耀到极致,让人不敢直视不敢亵渎。 如果说玉无瑕身上的飘逸出尘是仙,那么这个人已然凌驾于尘世之上,是神。若非万能的神袛,怎能身形一动便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他是虚无的,世界也是虚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虚无的。 既然是虚无的,又何苦在滚滚红尘里汲汲营营,到头来,不过大梦一场啊。 玉无瑕和雪沫握紧了彼此的手才没有跟着失魂,大梦一场又如何,至少手心的温度是真实,身边的人儿,心中的亲情友情爱情,皆是真实的。 独孤蝶清似是对两人的镇定感到疑惑,目光在他们身上定格了片刻。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他的眼在看人,又似乎只是于万花丛中惊鸿一瞥,毫无焦距,虚无缥缈。 “你们回去吧,你们所求的,我不会应允。”他道,叹息般的声音在人心中化作氤氲烟光,恍惚间分不清这句话是他说的还是本就从心底响起的。 “是不能应允,还是不愿应允?”玉无瑕问,碧色的衣衫随风扬起,那一刻,他的身上也带了几分飘渺,站在神的高度与神对话。 独孤蝶清缓缓向前走去,纯白的衣衫,立于姹紫嫣红中,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仿佛他便是与这个世界同色,或者说,这个世界只是他眼中的一个投影,五光十色不过源于他心中一念,他微微一叹,便让天地失了颜色:“你们凡人总喜欢纠缠一些无谓的东西,我不能如何,不愿又如何,结局终究是我不会。” “我却以为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你若不能,便只能说明我们找错了人,只能另寻他法,你若不愿,我们便要努力使你愿,两者的差别在于,前者是绝望,后者是希望,对于我们凡人而言,希望便是生存下去的勇气。”玉无瑕微笑,顺了顺雪沫被风吹乱的发。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3 章 独孤蝶清蹲下扶起一棵被路人踩断的茶花,指尖拂过残了一半的花骨朵,那花儿微微抖了抖,竟在他手心缓缓绽开,重焕生机:“你们人有人的生存准则,可是到我这边,却是不管用的,”他起身,指了指雪沫,“你可知,你们所谓的宿命皆是源于你们的每一个选择,当初你选择代替他承受灾难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今日的结局,既是你们自己所选,我又何必管。” “我们现在不是请你管,而是将你看做一个可以解救我们的人,我们是来求医的,不是来请求改变宿命的,”雪沫道,“也许你真是一个万能的神,可是在我们眼中,你只是一个大夫。” 独孤蝶清还欲说些什么,忽的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哈哈,这下死老头子可遇上对手了。”君月闲和竺竹然倒骑着一只毛驴晃晃悠悠地走来。 君月闲手里抓着一支雪白的棉花糖,边舔边笑,嘴角沾了几粒糖屑,被竺竹然用袖子狠狠擦去,惹得他一阵怪叫,待到近前,将将把棉花糖消灭干净,棒子一扔,扑上前来。 “玉小乖,舒小沫,好样的,蜀黍给你们买糖吃。下次人话都不用对他说,直接骂他万年老顽固老刻板就行了。” 雪沫忍不住问:“虽然我无法看清绝尘君子的面目,可是我总觉着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为何你总是……” “死老头子是吧,”君闲月似是与独孤蝶清过节不小,咬牙切齿又啐了一声死老头子才道,“他都在这世上存在了几万年了,不是死老头子是什么?” “难道你不是?”独孤蝶清问。 “滚你丫的,本少爷年轻着呢,比你年轻。” 眼见着君月闲的孩子心性又要发作,一发不可收拾,竺竹然忙踹了他一脚,道:“边儿去,我们要办正事呢,再闹禁你一个月零食。” 君月闲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样子,此时顿时像一只乖乖收了爪子的猫,温顺而讨巧。 玉无瑕和雪沫在旁看了,只能叹一句一物降一物。 “独孤,你当真不愿救?”竺竹然上前几步问。 独孤蝶清摇摇头。 “你不救,我就把小阿笙带走,”竺竹然努努嘴,显然对自己的威胁也不怎么认可,于是改口,“我知道那个傻丫头一根筋,怎么也不会离开你……不过我可以想尽办法缠她个一年半载,让你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她!” 不知是否错觉,那一瞬,雪沫和玉无瑕仿佛窥到了他的容颜一角。那是一双蓝天般的眸,浩渺澄净,只在一刹那沾了红尘的露,化作彩虹当空,惊艳夺目。 众人于此刻抬起头来,忽的心弦一动,茫茫然似刚从云端坠下,落回滚滚红尘,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欣喜油然而生。 “小孤独,我回来了!”人未到,声先来,有一团火焰从远处奔来。稍近些,人们才发现,原来是个红衣小姑娘,未挽的发顺着风猎猎飞扬,加上她身上铃铛叮叮当当的声响,未见面,那种欢快与喜悦已然感染了人心,更遑论晚霞下那一张红彤彤的俏丽小脸。 “阿笙。”独孤蝶清唤了一声,声音极轻,似是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然而,却是清晰的,清澈的,不若方才的虚无,这是一个属于人的声音。 阿笙脚步不停,摇着满手的鲜□直跑到独孤蝶清面前。那花儿都有根,随着她的摇动,有一些泥土被甩到了她脸上,小脸脏兮兮的,可是她笑得好灿烂,眉眼弯弯,唇儿弯弯,俨然三弯新月,眸中的暖意能把冰山给融化了。 “小孤独,小孤独,你看,蕊又送我了好多花,我们把他们种到绝尘山上吧。” 许是跑得累了,她气喘吁吁,额上汗涔涔的,独孤蝶清目光淡淡地从她脸上扫过,袖儿微动,平地便起了一阵凉风,阿笙看着他,笑得更欢了。 冷不丁地两人中间探出两颗脑袋。 竺竹然指着阿笙手中的花道:“哟,蝴蝶兰,花语是我爱你;桔梗,花语不变的心、真诚不变的爱;毋忘我,永恒的爱;不灭忍,奉献的爱……啧啧,小丫头不害臊。” 阿笙眨眨眼,道:“咦,原来然然和闲人都在啊……呃,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君月闲和竺竹然对视一眼,哀叹着退下。这丫头,眼里除了死老头子还容得下什么?呜呼哀哉。 “绝尘山上没有地方再让你种花了,”独孤蝶清道,声音依旧淡然无波,见阿笙垮了眉,他又道,“你也可以再融掉一片冰地……引火决你当会了吧?” 阿笙使尽地点头:“会一点点,所以小孤独你只要再帮我一点点就可以了。” 独孤蝶清没有说话,转身便走,也未见他怎么动,身子便飘然而起,到了半空,他忽然停了:“怎么还不跟上。” “嗯嗯。”阿笙点点头,跑到山脚不知要寻什么。 独孤蝶清微微一叹,将她拎起向山巅飞去。 人们只能依稀听到一句:“你啊……这半年的修炼怕是又要交白卷了……” 作者有话要说:应广大(?)朋友要求,把小孤独牵出来溜溜~~ 然后,表担心沫儿,沫儿会没事的~~ 就是前面几章伤了,想在结尾弥补个,拿我家儿子们出来赎个罪~让大家欢乐欢乐~~ 到这章为止,我七个儿子都出过场了……啥,没有?那是你看的不仔细,明明有,嘿嘿,就是有一个你们打死也猜不到~~哈哈,恶趣味恶趣味~~ 问世间情为何物 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绮丽虚幻的梦,一时间人们都难以回过神来。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神。 可是,神,为什么不救人? 君月闲拊掌笑:“你们真该替你们子孙后代好好谢谢阿笙,”见众人都不解,他耐心解释,“若不是阿笙来了,让你们看到了死老头子人的一面,你们怕是明日便都要去出家了,就没你们子孙后代什么事了。”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神有了感情也可以是人。 “可是现在怎么办,绝尘君子走了,姐姐……姐姐怎么办?”舒夕颜拉着雪沫的手,急红了眼。 雪沫微笑把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肩道:“没事的,姐姐一定不会死的。” 玉无瑕转头看向君月闲和竺竹然,深深作了个揖。 “请二位带我们上绝尘山。” 君月闲努努嘴:“没用的,他就是一杯凉开水,不冰也绝捂不热,你们是搞不定他的。”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4 章 “不试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愿意倾力一试。” 玉无瑕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齐声应道:“我等都愿助谪仙君子一力,望闲月君子成全。” 君月闲龇牙咧嘴,上蹿下跳。 “本少爷说你啊你啊,聪明起来不像人,笨起来简直可以和我家小乖媲美。放着眼前好好的救命稻草不抓住,非去攻那座万年冰山!” “你可以救沫儿?” “废话,不然本少爷放着逍遥日子不过,跑你们这来凑什么热闹,难道本少爷看起来这么像闲着没事干的人么?” 玉无瑕微笑不语,骗人的话他不说,伤人的话他不说。 君月闲撇撇嘴,咽下一口气,又道:“好吧,本少爷时间的确有一点点点多……可是,难道本少爷看起来就那么不像可以救人的人么?” 玉无瑕依旧微笑。 君月闲怒:“丫的,你这个笑面虎,这人本少爷不救了!” 这下玉无瑕不笑了,退回雪沫身边,和一众人一齐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君月闲高抬着脸,忽略之,可是时间久了便撑不住了,终于胯眉道:“行,你个腹黑笑面虎,本少爷服你了。” 说着,从怀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本黑皮小本子。这本子很奇异,每一页都是漆黑的,明明没有半个字,可是他翻开时便有红光映在他脸上,依稀是几句话,其中三个字异常清晰——舒雪沫。 竺竹然站在他身边,忍不住敲了敲他脑袋:“瞧这些面包屑,以后麻烦你看书的时候能不能别吃东西,要是让阎王知道你这么糟蹋他的生死簿,非罢工个十天半个月不可,到时候地府你去管。” “他敢!”君月闲挑眉道,“本少爷借用他的生死簿那是他的福气,这簿上沾了本少爷的口水他供起来早中晚上三炷香还来不及。” “行了行了,快救人吧。” “救人还不容易,”君月闲又从怀中掏出一支血红色的笔,“改一下不就成了,只是……”他忽然抬头望向雪沫和玉无瑕,收敛了玩笑,目光灼灼,“这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你可受得。” 雪沫身子一颤,玉无瑕握住她的手,微笑答:“只要能让我的沫儿活下去,天打五雷轰我也受得。” “你真相了,我告诉你啊,这雷劈到身上那滋味是相当的销魂,”君月闲竖起大拇指,盯着他敲了半响,叹了口气道,“算了,看你小身板的,一个雷下来你便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又要救你,然后她,”他指指雪沫,“肯定也愿意扛雷,如此循环往复,麻烦死了,得不偿失,你还是边儿去吧……傻丫头,你来还是我来?” 竺竹然不知从哪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道:“你说呢?” “当然是……”君月闲忽然伸手夺过她怀中的电脑,“是你!” 竺竹然怒,指着他骂:“君月闲,你这个躲在女人身后不要脸的小男人!” 君月闲充耳不闻,提起笔又问:“我现在要改你的命,你想活多久?” 雪沫抬头看玉无瑕,玉无瑕低头看她,然后一起微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君月闲一愣,原本璀璨的眸子忽的蒙了一层水雾,依稀失落无奈。 “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啊,能死……好啊。” “能手牵手看斗转星移,守着沧海变桑田也是很好的。”竺竹然笑着握了握他的手,从他手中拿过生死簿,一笔勾上。 刹那间,原本红霞满布、暖风和煦的天骤然转黑,云间闪电穿梭如白龙,隆隆的雷声越逼越近,每一声都像打在人心之上,让人不由地对上天产生了畏惧。 竺竹然把生死簿往君月闲怀里一推,快速后退了几步,离人群远了些。 一道闪电直直地向她劈来,突然间,君月闲一个箭步上前,把电脑塞入她怀里,用力将她推开。 闪电从他的头顶落下,贯穿了他整个身子,可是他看着竺竹然,笑得得意而张扬,红唇开合,无声说:“哈哈,被本少爷算计了吧,本少爷绝不会给你替本少爷挡灾的机会,本少爷多爱你啊,怎么舍得。” 五道雷过,君月闲倾下身子,单膝点地。 乌云如来时一般,去的迅然,一瞬间,又是日夕红晕。 竺竹然上前就踹了他一脚:“死丫的,又耍诈!”话里责骂,眼泪却落了下来。 君月闲晃了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歪靠在竺竹然肩上,抬手抹了抹她的泪:“本少爷没事,真没事,不就五百年道行嘛,本少爷啥都缺,就不缺时间,五百年小cse,对了,cse怎么拼,kss?” 竺竹然被他一句话逗乐,又哭又笑,用力地擦去他嘴角的血:“得了,咱要爱国,表去崇洋媚外。” 雪沫和玉无瑕在旁看着,竟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爱多奇妙啊,有人直言不讳如他们,也有人喜欢死鸭子嘴硬,如眼前两人,表达各有不同。可是,相同的是他们都已将彼此融化在了心窝,刻进了骨子里,先他之忧而忧,先他之乐而乐,难过或悲伤,牵起彼此的手,或笑或哭,一辈子,暖暖地走过。 爱,满满的全是感动。 君月闲休息片刻,便又活蹦乱跳了。 人们看他的目光顿时从看小孩子玩闹上升到了神君游戏人间的高度。 他却不以为意,依旧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不顾形象。 他说要与玉无瑕说一些男人间的私房话便把他拉到了一边唧唧歪歪。 君月闲嘘了眼身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糖果盒子。 “看在本少爷吃了你不少糕点的份上,本少爷送你几个礼物。” 他打开盒子,玉无瑕眼睛一亮。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5 章 “菩提血玉果?” “正是,”君月闲得意,“这玩意儿早些年本少爷觉得新奇,便每隔一百年就去采一颗,几千年来就积了一大蓝,现在扔在家里被我们家傻丫头当水果吃了,本少爷好不容易才从虎口里拔牙,偷了这么一颗出来,怎么样,本少爷够义气吧。” 玉无瑕配合着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够义气地偷来给他。 君月闲似是看穿了他的疑问,笑得不怀好意:“这生死簿一勾,只是延长了你老婆的命,她的身体还是会那么弱,到时候……洞房啊,生宝宝什么的就难办啦……”见玉无瑕微微红了脸,他笑得更欢,“那个般若琉璃花本少爷也有好几朵,可是全在我家小乖床头插着做了它床头灯,不过不解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又不会死,然后这个菩提血玉果可以固本培元……” 玉无瑕突然抬头看着他,君月闲一愣,旋即笑了,不似平日的玩世不恭,那笑里倒掺了几分玄机,几分看透世事的超然。 “表问本少爷为什么明明能救他们而不救。这世上需要拯救的人多了去了,若每个都要救,本少爷岂不是要累死了,况,即便是要救,你也需寻得一个理由——为何救他而不救别人,你们人不是凡是都要讲求个公平么?再说了,人一遇事儿便等着神来拯救,那么要你们人来作何,你们凡人不是因为有缺憾才显得生动么?”他低眉,牵起嘴角,“其实……本少爷挺羡慕你们的,有生老病死,有悲欢离合……一辈子跌宕起伏,虽然短暂,但至少是真实的。” 玉无瑕静静地望着他的眼,默然不语。他知道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遗憾与无奈,只是有人选择放纵,有人选择隐忍。神也不例外。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无法无天的少年,眸底也埋了深深的忧伤,可是他一笑,阳光便灿烂了。这漫漫人生路中,谁会不跌倒,不受伤,终究还是要走的不是,与其哭丧着脸,不如微笑着将世界都颠覆,好不痛快。 “表同情本少爷,本少爷只是个传说。”若有感念,君月闲抬起头来,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玉无瑕微笑:“岂敢岂敢,闲月君子无所不能,无瑕望尘莫及。” “喏喏喏,你又有问题了……表问本少爷为什么会要救你的沫儿,很简单,”君月闲指了指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道,“众望所归。一旦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人值得救,便无所谓公平不公平,所以救她的不是本少爷,是你们自己。一切皆是因果,你们种的善因,故而得此善果。” “原来如此。”玉无瑕点头,却听君月闲又嚷道,“你心中又有疑问了。本少爷告诉你,本少爷千里奔波赶去漫卷山庄就是去救人的,谁叫你非要找那死老头子,本少爷于是就想试验一下,那死老头的人味多了多少,结果证明,阿笙的路还很长……唉……”他一叹,募得想起什么,指着玉无瑕鼻尖道,“你个笑面虎,死腹黑,知道本少爷会读心,竟然连话也懒得说了!” 玉无瑕但笑不语。这闲月君子委实藏不住话,仿佛几千年都不曾开口了一般,一说,便是舍不得停。 “你猜对了,本少爷就是喜欢说话,”君月闲拍拍他的肩,道,“好久没遇上你这么有趣的人了,为了奖励你让本少爷讲了这么多话,本少爷再送你一件东西,”他指了指盒中的另一粒色泽形状颇似药丸的东西,“这个可是真正的‘返璞归真’,你媳妇儿吃了,便能恢复到从前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玉无瑕怔了怔,转头看向雪沫,红霞满天,染了他一身,他微微一笑,惊起天边漫卷云舒:“由沫儿自己决定吧,沫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雷,因为这部是整个系列的先锋,所以便有了将整个世界慢慢铺开来展现在你们眼前的义务……表示,我前面有尽力作铺垫了,被雷到的原谅则个~~ 然后,结尾还有一章,这次不管有多少字数都死命地弄成一章,嗯嗯。 曲径通幽落梅花 一切尘埃落定,有件事便成了水到渠成,迫在眉睫。 雪沫在房中钻研医书,玉无瑕在门外踯躅徘徊。 舒剑舟并舒家一干人等在墙角埋伏已久,夏日蚊虫颇多,不由急火攻心。终于,玉倚溪忍无可忍,抬腿便是一脚,将不成才的儿子踹入洞房。 听说女子头一回都会有些痛,雪沫正思虑着需不需先服一剂止痛的药,冷不丁的房门一开,屋外的凉风灌入,她忙丢了书,拎起被子裹好。身子是好了,却依旧落下了畏寒的毛病,世上终无十全十美,可是她已很满足。 玉无瑕一愣一惊,忙关上门快步走来将她抱入怀中。 他暖暖的呼吸拂过耳畔,痒痒的感觉直入心底。雪沫面色一红,不由地觉得浑身燥热难当,下意识便把被子往下拉了拉。不拉还好,被子一落,她便直接触到了一个滚烫的胸膛,夏日的衣衫本是极薄,两人紧紧贴着,仿佛能触到他衣衫下细腻的肌肤。 一时间,两人都僵住不动了。平日里就算脱得只剩内衫相拥而眠也未觉得别扭,可是,今日,脑里生了绮思,不由地便想的远了、深了。 靠在他的心口,雪沫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而自己的心,也快得要跳出来了。畏寒的她,额发竟也渐渐被汗水濡湿。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细微的踩断树枝的声响,两人同时撇撇嘴,雪沫三枚银针飞出,玉无瑕拔下六缕发丝。 一阵骚动,窸窸窣窣间隐约有人啐了句:“死孩子,为了自己风流快活,竟不惜大义灭亲。” 然后,再无声响。 人走了,窗却没有关好。风从稀开的窗缝中钻入,方才不慎从手中落下的书翻动起来,一页页,赫然是生动的春宫。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雪沫有种想把自己掐死的冲动。但在掐死自己之前,定要找人陪葬,于是她抬头怒目而视。这一眼,顿时把她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事后想起,悔不当初。洞房花烛,竟然是她先把持不住。 玉无瑕正低头望她,红色的烛光跳跃在他玉质的眸中,温柔中掺了蚀骨的妖娆,白皙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薄唇微挑,粉嫩嫩的似熟的恰好的水蜜桃,望之已甜,让人忍不住生出想尝一口的冲动。 雪沫脑子发晕,竟真的亲了上去。末了,还砸砸唇,叹了句真甜。待她反应过来,只见玉无瑕嘴角一勾,眸中带了狡黠。 “夫人既如此猴急,为夫从了夫人便是。”说罢,轻笑一声,一倾身,抱着她滚入帐内。 接下来,自然是春光淤旎,非礼勿视。 有诗为证: 云翻雨覆烟罗帐,浪里浮花羞脸颊。 冰肌玉骨湿尘袜,曲径通幽落梅花。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玉无瑕侧身支头望着她,衣襟半开,如玉的肌肤上几道抓痕清晰醒目,他微笑着,清澈的眸子映了窗外的阳光,满满的全是暖意。 “醒了?” 雪沫含糊地应了声,却见他的脸迅速放大,柔软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伸出舌头描摹着她的唇线,半响,移开,道:“真甜。” 这下雪沫彻底地清醒了,眨眨眼,清咳一声,钻入被中。 又是一声轻笑传来,雪沫扭了扭身子,埋得更深了些。都说会疼,可是除了浑身酸软,有些疲乏以外,雪沫并无其他不适,不由地笑了笑,看来痛不痛也得看对象呢,若是遇上一个温柔而体贴的好男人,舍不得心爱的人受一丝痛楚,那滋味真当是从云间漫步了一圈回来,梦里梦外美妙无限。 “那几只妖怪已来过‘探望’过好几趟了,你再不起来,可就称了他们幸灾乐祸的心了。”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6 章 雪沫一惊,忙从床上弹起,忽的忆起自己不着寸缕,忙又要往被里钻。 玉无瑕微笑着制止了她,一件又一件地为她套衣服。神色自然的样子,俨然正人君子。 雪沫又气又恼,又有些惆怅,莫不是自己毫无魅力? 将她的一颦一叹纳入眼中,玉无瑕微微一笑,故作不经意地靠近她耳边:“能见的都已见了,还有何见不的的。” 雪沫手一抖,狠狠地掐在他腰上,这次是真用了力道的,疼得玉无瑕倒吸冷气。 “哪里学的厚颜无耻,轻佻孟浪!” 待穿着整齐,雪沫往镜前一坐,理所当然地等着玉无瑕为她梳洗画眉。 趁着玉无瑕为她梳头的时候,雪沫瞥了眼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天蓝云白,广阔无垠。 雪沫笑:“白玉呆瓜,我们私奔去吧。” 玉无瑕将她最后一缕发丝盘起,道:“好。” 这一次,两人学乖了,既然是私奔,自然得偷偷摸摸。是以,这一次,他们是翻墙走的。 舒家的送行饭,轻易吃不得。 一路信马由缰走了好几个月,一天,经过一个镇子时,玉无瑕“咦”了一声。 雪沫问:“怎么了?” “我几年前来过这,明明叫做青石镇的,怎的改名字了?”玉无瑕皱眉不解,“莫不是我记错了。” 雪沫抬头,只见“谪仙镇”三个大字在阳光照射下,耀眼夺目。 进镇买了一碗茶,向卖茶的老人一问,老人答:“这里原本是唤作青石镇,只因七年前这里来过两位仙人,当时全镇的人都亲眼见到仙人飞升而去,为了纪念他们,也为了祈求仙人荫庇青石镇,便改了镇名,还为他们建了庙,两位是外来的吧,”老人眯着眼打量了他们一圈,“若去庙里拜一拜谪仙,还能保佑你们早生贵子。” 雪沫脸一红,玉无瑕嘴一勾:“此话怎讲?” 老人嘿嘿笑:“两位仙人下凡的时候还调戏过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后来嫁了本地最有钱的钱老爷,一年抱俩,如今钱老爷正筹划着买更大的房子才容得下那么多孩子呢。” 话说道此处,玉无瑕已经有些明了了,那两位仙人,指的当是他与倾云。当年路经此处,不想竟留下了这样一段故事,委实令人啼笑皆非。 雪沫看他的神色,也隐约猜到与他有关,正要追究他如何调戏了人家姑娘,却听身后一声惊叫。 一位妇人冲上来,拉住玉无瑕的袖子:“谪仙,当年那位谪仙啊!” 她这一声叫得极响,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来了,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多年不见,青石镇的人依旧那么好事八卦,玉无瑕笑叹着把雪沫抱进怀中,不让任何人挤到她半分。 雪沫靠在他怀里,望着众人虔诚的目光,不免有些骄傲,自家夫君到哪都是万众瞩目呢。 “谪仙谪仙,我嫁于我相公多年,一直未曾得子,婆婆正思虑着要为他纳小,求谪仙施法,赐我一个孩子吧。”妇人哭诉道。 玉无瑕微笑不语。 “谪仙,我娘卧病在床多年,各地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一直不见好,求谪仙救救我娘。”有男子愁容满面。 玉无瑕微笑不语。 “原来是谪仙降临,老汉有眼无珠,”卖茶的老人道,“老汉几年前摔断了一条腿,腿虽好了,但至此落下病根每次下雨都痛的整夜睡不着,求谪仙施法。” 玉无瑕微笑不语。 所有人各道苦楚,一时间,哭声一片。 玉无瑕始终微笑不语。雪沫扯了扯他的袖子,转向众人:“诸位认错人了,他哪里是什么谪仙,分明是我那读书读傻了的不成材相公。” 众人半信半疑地望着他,玉无瑕还是微笑,半响有人叹了一声:“难怪我觉得不对,谪仙怎么会只笑不答呢,原来是个书呆子,白生了这么副好相貌,真委屈了这位夫人。” “不委屈,不委屈。”雪沫摆摆手,笑得端庄大方,可眸子里的狡黠却尽数落入玉无瑕眼中,他微微一笑,配合着不做声。 原本倾诉的人群顿时一致安慰起雪沫来,直到雪沫感激得无语凝咽,才渐渐散去。 “好了,玩够了,我们可以走了吧。”玉无瑕一手牵马,一首揽着她的腰,缓缓向前走。 雪沫脚步一顿,突然抬头指天:“白玉呆瓜,你看天地浩大,而我们人就像蝼蚁一样,好无力,好渺小,可我偏不服气,我要让这天看看,我们人可以很强大,神不救人,我们却能做神不能做的事,”她又转身拎着玉无瑕的袖子摇啊摇,“白玉呆瓜,我想四处走走,在这江山的每一处都留下‘舒雪沫和玉无瑕到此一游’的足迹,我想吃糖葫芦,我想吃桂花糕,我想做很多很多事,我也想……尽我所能帮帮别人。” “说到重点了?”玉无瑕笑,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你啊,就爱多管闲事……不过,”他凝眸,“好。只要你想做的,我都随你。” “可是,白玉呆瓜,你这么陪着我,无雪宫怎么办?” 玉无瑕轻笑,撇撇嘴,带着孩子般的狡黠:“宫主都回来了,我这少宫主自然可以功成身退了。” 无雪宫中,玉倚溪收到玉无瑕留下的一封信。 “父亲大人在上: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天下第一君 作者:竺竹然 第 107 章 不肖子无瑕无才无德,代父治理无雪宫多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侥幸保得无雪宫今日景象。儿深知父亲一生最大之遗憾乃是当年亲手解散紫极宫,如今父亲既已归来,儿便可功成身退,将无雪宫还于父亲。相信以父亲高才,定能将无雪宫发扬光大,更上高楼。 儿无远志,只愿携心爱之人,笑踏红尘,不亦快哉。 愿父亲身体安康,母亲温柔端庄,两人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不肖子无瑕拜上” “一生最大之遗憾乃是当年亲手解散紫极宫?温柔端庄?举案齐眉?”竹映琴微笑着向他走近,拳头却握得咯咯地响。 玉倚溪暗暗叫苦,又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雪沫听完玉无瑕口述,又见他得意得眉飞色舞,实在是不想泼他冷水。 “你有可曾听过,姜还是老的辣?” 玉无瑕笑意一顿,却是望向她身后。 须浪带了一伙人风风火火赶来,激起尘土飞扬。 玉无瑕顺势把雪沫抱进怀里,扬袖甩了甩,将尘土隔绝在外。 须浪抱拳腆笑着:“少宫主,少夫人,属下得罪。宫主传令,全江湖通缉,将少宫主与少夫人五花大绑,招摇过市押回无雪宫。舒大人还补了一句,越丢人越好。” 雪沫忍不住笑出声来,玉无瑕□脸,悄悄退了一步。 偏生祸不单行,身后传来舒南翔和舒夕颜的声音。 “沫儿,无瑕,爷爷说你们有三个月没回家了,已发下英雄帖,倾江湖之力,全力捉拿,回去家宴伺候。” “姐姐,姐夫,都怪你们,害我们被爷爷逼得离家出走,吃了一顿送行饭。我恨你们。” 这下雪沫笑不出来了,一不小心触犯了众怒。 她抬头看玉无瑕,只见他微微一笑,忽的抱着她拔地而起,竟是在空中不借半分力,径直从人头顶飞过,脱离了须浪舒南翔的包围圈。 他轻笑:“触了众怒又如何,这天下,只要沫儿想去的,我便能带她来去自如。” 雪沫笑:“我要去摘天上的月亮。” 玉无瑕说:“好。” 青衫飘摇,白衣灵动。 人们抬头时,便见两人飘然而去,不携半分红尘烟火。比翼齐飞,蝶舞成双。 有人道:“谪仙!” 有人笑:“却是神仙眷侣!” 有人摇头:“分明是人间小儿女。” 有道是,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玉舒不羡仙。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请注意那首诗(好吧,我瞎编的,不成平仄),请务必带“有色”眼镜解读,就酱紫(应该不需要注解吧……嘿嘿嘿)。 然后,正文部分大概就此结束了,番外容我想想。 感谢每一位陪我走到这的朋友们,竹然在此深深鞠躬。说多了矫情,咱不说了,滚去睡觉。 恋耽美.[]【夭桃仙仙】整理 第 10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