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后》 分卷阅读1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 《新女驸马之后》作者:四月晓 文案: “那为什么要逃?”天香走近一步,声调也随着缓和下来:“冯绍民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可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是冯绍民,现在呢,难道你也不是冯素珍?那你到底是谁,神仙妖怪?孤魂野鬼?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你,我都认了。”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素珍,天香 ┃ 配角:张绍民,李兆廷,刘长赢 ┃ 其它:长公主,皇帝,孟嫣然,京城,江南 第1章 难离京 再次环顾了一遍这座彻底安静下来的宅院,张绍民心中有些怅然,少年得意、天下扬名、匡扶社稷,前半生的努力与荣耀,尽在此处了,还有那个如新荷般沁人心脾的身影曾经片刻停留。。。而如今,自己却要抛下这一切转身离去,未曾封侯拜相,已经厌倦了这风云诡谲的庙堂,虽说万岁初登大宝,对自己也算恩宠有佳,可这龙椅。。。罢了,既然无意朝堂,何不在功高之际封刀在鞘,保一世平安逍遥呢,后半生,该为自己活得轻松一些了吧! 咳,明明尚在壮年,怎么倒跟个老头子似的絮絮叨叨!张绍民暗骂自己一句,正要收起这幅感慨良多的心绪,不防身后李兆廷熟悉的声音嬉笑响起: “怎么了绍民兄,舍不得这宅子还是舍不得这冠带啊?万岁可正等着你浪子回头呢” “有了兆廷兄作陪,还能有什么舍不得?”迎上前来汇合的李兆廷和冯素珍,张绍民快速调整了心情,用一两句调侃冲淡了这满院的离索。 “绍民兄,再过些日子北方冬日极寒,对你膝上旧伤不利,倒是南方正值秋高气爽,长赢兄来信说每日摘果赏花、对棋泼茶惬意非常,就是你不愿,我们也要硬拉你一起去凑上一局”,随着冯素珍不动声色的安慰,张绍民的心也为这即将开始的旅程微微兴奋起来,同时再一次为冯素珍的体贴而心生感激。这人就是如此,不点破不揭穿,却总能恰到好处的排解你的愁苦和为难,就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中,自己不知不觉的将她视作知己,即使所有的风头都被她那年春风得意的马蹄盖过也未曾心生怨念,甚至即使她成了驸马。。。 呵,还想这些做什么,张绍民努力晃了晃头,晃掉这个不该再出现的念头,接口道:“长赢兄果然潇洒!光是听冯兄你这样说—— 哦,你看我又叫错了,多年习惯,冯小姐见谅。” “这一路毕竟我还着男装,这称呼我看你晚改几日倒也无妨。”一笑带过张绍民的道歉,冯素珍心里却有些迷茫,冯小姐?有多久没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了,久远到在意识到这是在称呼自己时,心中竟生出些许不适感。 听到“男装”,张绍民侧头看了看冯素珍,接着自嘲的拍了下头说道:“说来也真是惭愧,明明是花容月貌的绝代佳人,我们同朝为臣、日日相见,竟糊涂到三年都毫无察觉,真是蠢笨得可笑。” “驸马是女子,连公主都能瞒住,你们这两个整天只知道家国天下的呆头呆脑,又能看出几分!”一道直率的批评毫不客气的响起,如同此刻出现在门口的人一样气势天成。 天香! 对视的眼中神色各异,三人却同时愣了一刻,才又齐齐俯身行礼:“草民参见长公主” 跪拜声刚一出口,天香就赏了个不耐烦的白眼,抬脚往院子里边走边说:“起来起来,你们三个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新皇初登大宝,百废待兴,礼数自然是周全一些妥当,长公主这个时候驾到,是有什么事吗?”作为主人的张绍民起身的同时,问出了三个人心中的疑惑。 “张绍民你再打官腔,小心我一甘蔗敲晕你!怎么?嫌我这时候来耽误你们的行程了?你也真够不识趣的,人家两个人比翼双飞,你非要跟着不嫌碍眼吗?” 张绍民摇摇头刚要开口,天香却看都不看他,忽然转头对着另一边道:“冯素珍,离京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见你爹?” 从天香一开口,“连公主都能瞒住”这几个字就钉进了冯素珍脑子里,再次激荡起此生最深的、可能也是唯一的愧疚——欺骗了天香、耽误了天香,整个人霎时陷入自责里无暇他顾,导致后面的对话几乎一字也没有听到,直到天香突然点了她的名,才如梦方醒匆忙应道:“我爹。。。?啊,爹说他在京中有位故人要去道别,让我们先行,他随后就来” “既然是随后就到,你怎么不在京中等他两天,就算急着去逍遥快活,也不在乎晚这么一天两天吧?还是说这京城就让你讨厌到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三人对天香突然的怒气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回过神的冯素珍更是奇怪怎么突然说起冯老爷来,看了眼略有些急躁的天香,仿佛没有听懂她问话里的嘲讽一般,习惯性的回应一个安抚的微笑道:“我们原本也要等爹道别后一同启程,但爹却多次推辞,我见他神色,像是有什么私事不愿我们知晓,便约了在青州等他,离京城也不远,到时再一同南下便是。” “那你恐怕是等不到了!”天香冷冷的甩出这句话,转眼瞥见冯素珍瞬间转白的脸色,眉头拧在一处,嘴已微微张开却没有问出什么,一双熟悉的眼睛里写满了惊疑。忍不住叹了口气接着说:“昨天我闲逛路过风雅居,瞧见一个人缩在墙边,看样子有些眼熟,过去细一看居然是冯老头,似乎是犯了什么急症正在强忍,我过去刚要扶他起来,他一见是我不知怎么反而晕过去了——” “我爹怎么了?!他现在在哪儿?”没等天香说完,关心则乱的冯素珍冲口问道 看着冯素珍变红的眼眶,天香突然有些不忍,语气不知不觉间放缓起来:“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被我碰见,当然在我府里,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什么突发心悸,加上这些天累了点儿才会晕倒,吃了药安心将养些日子,也没什么大碍。” 接到这颗定心丸的冯素珍这才灵魂归窍,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爹爹独自晕倒在路上,而同在京城的自己竟然糊涂到一无所知,若不是恰巧遇到了—— “多谢长公主相救”伸手一提衣摆,冯素珍朝着天香郑重行礼,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满腔感激,天香又一次不计前嫌的救了爹爹,当然,也救了自己,将自己从自责不孝和终身遗憾的悬崖边拉了回来,“如此大恩,素珍没齿难忘”。 面对如此突然而郑重的跪拜,天香略有些惊慌,后退一步道:“你——!” 不待说完,边上的李兆廷也突然随着冯素珍跪倒,重复着感激“多谢长公主”,言语之间甚是诚挚,但这接二连三的道谢,却让天香忽然感觉烦心起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 我难道没有名字不成?你们要是真想谢我,就别再长公主长公主的惹我心烦!” 一片沉默里,张绍民适时的微咳一声,天香随着这声音扫到张绍民哀求的眼神,以及地上两个石头般凝固的身影,冷哼一声再次开口:“如今你们这比翼双飞恐怕是飞不成了,有工夫跪在这儿发呆,不如趁早起来看看接下来怎么办,你们不嫌耽误时辰,我还等着回宫呢。” “天香说得有理,两位赶快起来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安排吧。”张绍民赶忙接过话音,见两人缓缓起身,才继续说道:“如今既然伯父生病,冯兄自然要侍奉左右,兆廷兄也理应同往,但长赢兄那里已经准备多日,总不好叫他空等一场——”说到这里,唯一合适的解决方法呼之欲出,张绍民又看了眼天香,接着说道:“我看不如我先行南下,一来向长赢兄解释一下京中情形,二来也可以先熟悉熟悉江南的环境,等你们准备好再过去,自然更顺利一些,两位意下如何?” “张绍民,你就这么忘恩负义!”没等被问的二人发表意见,一旁的天香已经开口质问。 听到这么一句,三人同时望向天香,在三个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天香接着道:“你也说了皇兄刚刚登基,朝廷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你就这么着急去逍遥快活,他原来对你也算不错吧?帮他稳定下朝局又能耽误你几个月时间?” 没想到天香竟然开口挽留,张绍民心中一时百味陈杂,茫然说道:“朝中形势我自然知道,辞官时已向万岁进献治理之策,想来以陛下英明,朝局当不难稳固,何况陛下也已准我辞官归田——” “那时你们要一同南下,又都有大功于朝廷,皇兄难道还能强扣下你不成?但现在情况既然有变,就另当别论了” “正因为情况有变,所以才要有人去通知长赢兄啊。再说既然冯兄和李兄暂时留京,两位才学又都远在我之上,即便不在朝廷任职,也可为陛下分忧,天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张绍民一边解释一边心中暗暗疑惑,天香此来,到底为了什么呢? 第2章 重回府 张绍民一边解释一边心中暗暗疑惑,天香此来,到底为了什么呢? 天香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扫了眼冯李二人,接着张绍民的话回道:“几天不当官你就变傻了吗?他们俩都是文臣,难道朝廷靠动动笔杆子就稳定了吗?就算是一天出一百条计策,一剑刺过去还不是两个都别想活!” “冯兄如此文韬武略,怎么能仅算文臣?就算单论兵法武艺,放眼朝堂,也是无人能出其右啊。”张绍民诧异道,冯素珍如果只是文臣,呵,那如今的江山,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 随着话题引到冯素珍身上,天香的眼光也在那张眉目如画却正若有所思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转回张绍民一侧,毫不客气的反问:“是啊,她样样出众,那你的意思,是想让她再次出将入相,再次统兵天下,然后再获罪问斩一次吗?!”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张绍民不敢再争,天香这话说得直白而犀利。再次获罪?冯素珍有功而问斩,还不是因为老皇帝昏聩不仁,如今皇帝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冯素珍若以后会因辅佐朝廷而再次获罪,岂不是说新皇也同样会行兔死狗烹之道?虽然人人明白伴君如伴虎,可谁敢直白的吼出来?天香,是因为与皇帝血脉相连而无所顾忌,还是为了什么而忘记顾忌呢? “公…… 啊,天香说得有理”冯素珍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留京本就为了照顾爹爹,恐怕无暇他顾,何况我的身份也多有不便,绍民兄你在朝多年,广有故旧,还是你多留一阵更有助益。至于长赢兄那里,不如就让兆廷先去吧,毕竟兆廷若长住公主府内,想来也多有不便,兆廷,你看如何?” 经过一番争论,这也许是现在看来唯一能做的选择了。其实当冯素珍意识到天香想要留下张绍民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张绍民为人可靠,对天香又情深义重,若不是因为自己横插一杠,也许早就该姻缘美满了,这也是自己多年来的一桩心事。如果此时两厢有意,自然是最好不过,为天香留下张绍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理由罢了,而自己,自然要帮她说出一个无可反驳的理由,即使这个理由,需要自己跟李兆廷暂时分别。 “正是,我也正有此意,那就这么定了”随着李兆廷的回答,三个人的去留尘埃落定。 一番道别之后,便各自启程。心系父亲的冯素珍,不知不觉间,被命运的车轮兜兜转转的又拉回了公主府。 未到府门前,远远的就见首领太监长康迎了上来,待车轿停稳,赶忙上前行礼问安,公主边由随从扶着下轿,边随口说了句“起来吧”,长康起身之际侧脸一扫,恰看到刚刚下马走过来的冯素珍,顿时一怔,“驸——”半个字已经出口,感到就要擦身而过的天香停住了脚步回望,急忙收住尾音,却依旧上前一步俯身打了个千儿道“给公子请安”,余光瞥见天香嘴角微挑,恰是从前说自己“倒是伶俐”的神情,才暗自放下心来。冯素珍微微欠身自然的回了声“康公公”,让长康一时间恍若回到了几个月前。。。 忽的想起还有事儿要回禀,他赶忙醒过神儿来,随着天香的脚步边走边说:“长公主,太医刚刚来诊过脉了,这会儿正在书墨轩等您呢,要不要让他过来回禀?” “让他再等会儿。”天香回身指了指冯素珍,接着对长康道:“你先带她去瞧瞧病人,看完到漱玉斋找我。”,说完又看了眼冯素珍道:“你先去看看你爹,有什么要问的到漱玉斋再说。”。 冯素珍点了点头刚要道谢,天香已经回身走远,只得先跟着长康往秋水居走去。其实并不需要带路,公主府除了变为长公主府,添了些宫女佣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而作为曾经的驸马,冯素珍对公主府早已烂熟于心,熟悉到如今再见到,竟有些回家的感觉,想想世事已经全然改变,不由得感慨丛生。没走多久便到了冯少卿卧病的秋水居,对父亲的担心瞬间冲掉了所有感慨,冯素珍抬脚疾步走进屋去。 看守太监一脸惊慌的刚要开口问询,被长康一抬手止住,长康上前一步把门重新关好,便立在门外怔怔出神。昨天还一直纳闷,这老头儿什么来历,竟蒙长公主亲自抬回府来,还招了太医前来诊治。这会子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冯公子的父亲! 冯公子就是驸马,而驸马却是冯素珍,这事儿作为首领太监的长康自然心知肚明,就因为知道,所以在见到冯素珍的一刻就更加惊讶。欺君罔上、藐视朝纲,这是多大的罪过,没杀头就是万幸了,让公主以后怎么抬头见人?这要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 是放在别的公主身上,至少不得判个流放八千里,恨不得一辈说子没机会让人想起这丢脸的丑事?也就是咱们公主深恩厚义,不但替她开罪,居然还救她的父亲在府中医治,瞧今儿这情形,昔日情谊是半分没减啊,这冯素珍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福分!不过话说回来,冯素珍虽然欺了君,当初在宫里府里,对公主也的确都是没的挑,就是对朝廷老百姓,那也是鞠躬尽瘁,要不然—— 门“刺啦”一声被拉开,打断了长康的浮想联翩,见冯素珍低着头走了出来,他赶忙迎上一步,扫了下冯素珍略有些泛红的双眼,欠身道“公子这边请”,说罢边陪着往漱玉斋走,边宽慰道:“公子且放宽心,这两日太医已在诊治,老大人吉人天相,想必很快就能安适如常”,冯素珍此刻正因父亲的脉象复杂而心乱如麻,更添自责之心,虽知长康好意,却无力敷衍,只抿唇说了句“多谢”。 两人刚一出现在漱玉斋门口,天香便站起身问:“怎么样,你爹好点儿了没有?”,待冯素珍走近才看清她脸上担忧神色,见她蹙眉回道:“还在昏迷,虽然是有些安神之相,但脉象十分复杂,我一时也分辨不清病情如何,不知道先前是哪位太医诊治,可否——?” 话未说完,天香就转身对贴身侍女说道:“桃儿,去请薛太医过来”,回头又答冯素珍道:“这两天是薛丞俭诊治的,一会儿等他来了,你听听他怎么说吧。” 冯素珍听到太医名字惊讶道:“薛太医是陛下钦点的御前按脉,专顾万岁和亲贵玉体,家父怎么当得起?” “你这人就是规矩太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忌这个,反正他也看了两日了,难不成你还想中途换人吗?”天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能得薛太医诊治自然是家父之幸,只是这未免越矩……”冯素珍说到一半,想到天香刚说过自己“规矩太多”,便将下半句咽了回去,想了想又道:“我原来在宫中与薛太医时常碰面、彼此相熟,如今我身份尴尬,传出去难免又有闲言碎语,不如暂且回避,在后堂听听也是一样”,想到自己的事闹的满城风雨,连累天香的名节,冯素珍更加处处小心,避免再添闲言。 天香却满不在乎,摇摇头道:“你天天在床前侍疾,他又常去诊脉,难道你还能次次都避开?与其早晚要碰上,不如开始就挑明,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藏着掖着反而让人怀疑。” 说话间薛丞俭已提着诊箱进门,躬身刚要行礼,天香一抬手道:“起来起来,不是跟你说了以后不用跪了吗?”薛丞俭边起身边道:“多谢长公主体恤,那老臣就却之不恭了”,等完全抬起头来,才注意到屋里还站着一个熟人,乍见之下也是暗暗心惊,但多年的君前应对早就养成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此时也只是微微侧身,冯素珍见他朝向自己,忙主动拱手问候道:“薛太医别来无恙”,薛丞俭见她主动开口,也自自然然的喊了声:“冯公子”。 “怎么都站着,坐下说。你这两天看诊的病人,就是她爹,正好这会儿她也在,你说说这病到底要不要紧,也省的我再转述,那些病症药材啰啰嗦嗦的,谁记得住!”天香对薛丞俭抱怨了两句,顺便也介绍了冯素珍出现的原因,免去了两人不知从何开口的尴尬。 “原来如此。”薛丞俭虽然暗自纳罕,却明白谨言慎行的道理,因而只是围绕着病情说道:“冯老爷的病状的确是有些复杂,正好冯兄精通医术,可以共同参详。” 冯素珍忙道:“不敢,我只是粗通医理,岂敢班门弄斧。不瞒薛太医,家父的脉象我刚刚试过,似实而虚、似热而寒,实在是毫无头绪,还劳烦薛太医费心解惑。” 第3章 暗焦心 冯素珍忙道:“不敢,我只是粗通医理,岂敢班门弄斧。不瞒薛太医,家父的脉象我刚刚试过,似实而虚、似热而寒,实在是毫无头绪,还劳烦薛太医费心解惑。” 薛丞俭见冯素珍一脸忧心,料想她确是为冯少卿的病焦急挂心,并非假意谦虚,也便不再推脱,回身取出药方道:“我观令尊病症,应是惊悸攻心引起的急症,不巧的是,近日天气转凉本就对上了年纪的人有些不利,这急症便恰如药引,又引发了气血滞凝,两症相交,颇为棘手。昨日我已用些安神药物平其惊悸,以求稳住心脉为要,今日看来已颇起效用。”边说边将药方递给冯素珍,接着解释道:“但这气血之症还是要发散出来为好,气血通畅方可行动无碍,否则人也难以彻底清朗,因此今日加了些发性药材,恐怕这两三日会有些发热症状,也不必过于惊慌,我已另加了温平的药互为平衡,以免体温过高于经脉不利。” “怎么这么麻烦?昨日不是说将养些时日,没什么大碍吗?”天香看着冯素珍越锁越紧的眉头,好容易等到薛丞俭说完,急忙问道。 虽是简单的两句问话,可话里的焦急却让薛丞俭暗自疑惑,长公主竟对此事如此关心,以冯家所犯之事,这是何道理?面上却不露痕迹,以太医一贯的温和平声安慰道:“虽是说起来比较烦难,不过也只是这几日稍险而已,只要精心照料熬过这两三日,热度能退,自然也就无妨了,冯老爷身体底子康健,应当没有大妨碍,冯公子尽可宽心。” 冯素珍仔细看着药方,却依旧不得要领,之前在老皇帝跟前与薛丞俭的几次接触,她看得出薛丞俭的确有双回春妙手,也正因如此,能被他成为“稍险”的病情,一定是需要随时观察小心照料的复杂症候,想到此处,冯素珍不由得心里一紧,边将药方还给薛丞俭边道:“有劳薛太医,这几日我一定小心看护,家父的病还得劳您多多费心。” “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差人到太医院传我。”薛丞俭收拾好药箱,看了看时辰道:“快到给万岁诊平安脉的时辰了,二位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天香瞟了眼桃儿,桃儿赶忙抓了把金叶子给薛丞俭,薛丞俭刚要推辞,天香却走近他道:“正好皇兄刚才宣我进宫,我跟你一路走吧。”又转身对冯素珍说:“你就先守着你爹吧,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让长康带你去看看,其他的事儿,反正这府里你也熟,就不用我再说了吧。”说完转身走出了漱玉斋,薛丞俭只好对冯素珍匆匆点头作别,赶忙转身跟上。 冯素珍心里惦记着父亲的病情,只匆匆看了眼住处,就一头扎进了秋水居里,秋水居的宫女太监都是陌生面孔,她也无心理会,倒是少了旧人相见的寒暄和尴尬。 冯少卿果然像薛丞俭说的一样,午后起体温便高了起来,于是冯素珍每隔一阵子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 便要换条冷毛巾来给他降温,慢慢的人也烧得迷迷糊糊,连喝水喂药都十分困难,几次刚喂进去又吐了出来,不但要重换衣被,还要重新煎药,就这样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整天。眼见父亲烧的越来越高,吃了药也不见好转,冯素珍愈发懊悔担忧却又束手无策,心中发急得坐立不安,侍女几次要传膳进来都被她挡了回去,就连中间杏儿过来,都被她敷衍回去,一天下来竟是水米未进,人也憔悴了一层。 天香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晚膳之后,一回来就迭声抱怨:“皇兄刚刚登基,耳目就变得伶俐许多啊,早上才发生的事儿,中午就知道了,居然拖着我连用了两次膳才说出来,这皇帝宝座可真能磨人!”桃儿杏儿见她抱怨皇帝,哪里敢接口,赶忙上茶的上茶、更衣的更衣。 天香见如此,叹了口气吩咐道:“叫长安明天一早就去告诉张绍民,让他赶紧进宫去面见皇兄,不管他跟皇兄商量出个什么结果,反正要是皇兄再来烦我,我就唯他是问!”咬牙切齿的说完,似乎出了口闷气,天香缓了口气问道:“秋水居那边怎么样?” 杏儿见问,终于找到个机会说道:“冯老爷午后就开始发热,听说汤药也是喝喝吐吐,这会儿热度还没退下来呢,驸——,冯小姐一直守着,忙的午膳都没吃,下午我过去瞧了瞧,见她一脸忧心忡忡的,也没心思说话聊天儿,想劝她用饭也被她三两句敷衍出来,刚刚听说是晚膳又没吃,这样——” “这个笨蛋!”天香一拍桌子打断了杏儿的话,蹭的一下站起来,抬脚就往秋水居走去。 满腔怒气的推开房门,天香正准备将这一路上骂了无数遍的话一吐为快,却在看到冯素珍的瞬间住了口。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焦虑和憔悴,曾经顾盼生辉的双眼微微红肿着,那总是对她洋溢着温柔笑意的眼神,如今却显得有些无助,在看到进来的是她的那瞬间,这眼神中竟又闪出了些许的委屈之意,这幅模样的冯素珍,就像这初秋夜晚的凉风,一下子吹散了她满腔的怒气,让她的心,刹那间有些胀胀的酸疼。 “天香,你回来了,在宫中这么久,可是宫里有什么要紧事么?”冯素珍的眼神向下闪了闪,重新抬头问到。 “都熬成这幅模样了,居然还有心思问我的事,这人——”天香心里暗骂,却因为冯素珍开口就叫了她的名字而跳出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喜色,偏头示意下人都留在门外,自己随意往里走了两步回答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皇兄无聊,非要拉着我多吃了顿饭,”走到冯素珍身边,抬起下巴示意了下床的方向问道:“你爹怎么样了?” 冯素珍也随着天香看向昏睡的冯少卿,再开口的声音便有些沙哑:“跟薛太医说的情形一样,午后就一直在发热,凉帕子换了几十个还不见退,我……”沙哑的声音突然哽住,勉强抬头瞥了眼天香,冯素珍眼眶一热,赶忙又低下头缓了缓道:“我有些担心。” 看着冯素珍突然变红的眼眶,看着她不知所措的低头,盯着昏黄灯光下她瘦弱的身影,天香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她拥在怀里暖一暖。从前的日子,从跟她斗气到与她为友,从处处作对到事事相商,从不屑厌恶到欢喜钦慕。。。,讨厌她盛气凌人,佩服她一身傲骨,盼望她温柔可亲,怨恨她背叛欺骗,却从不曾见过她如此脆弱。 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已紧紧攥成拳,为了阻止自己的冲动,天香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跟太医说的一样,就说明这是正常的啊,你也不用太紧张。”回头偏见桌上没动过的茶杯,不由得又数落道:“听说你一天不吃不喝?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难不成你爹一个病人还不够,你还打算再给我添一个麻烦吗?再说你真要是累垮了,谁还能这么守着你爹?” “爹这病情这两日正是凶险的时候,我哪里有心情吃吃喝喝,要不是我太粗心,要是能留下来陪着爹一起去,他怎么会病成这样,我真是不孝。。。”天香这才明白,原来她还在自责,但是这时跟她说这不怪她,肯定是一丁点儿也听不进去,于是天香道:“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赶紧把病治好,到底是谁的错能有什么用,你现在可以不吃不喝,等你爹醒了,看到你为了照顾他搞成这幅模样,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这个打击,会不会重新被你气病!” 冯素珍愣了一刻,不得不承认天香说得的确有理:“我真是糊涂,光顾着自己难受,就没想过爹爹的心情,亏得你提醒,明日我一定注意”。 “明日?等明日恐怕你吃的力气都没了!”天香趁热打铁的朝外面喊道:“端几碟点心进来”,转头对冯素珍说:“你心里着急,多了估计也吃不进去,就先吃点儿点心吧,起码垫垫肚子”。 不容冯素珍拒绝,各色点心已经上了桌,冯素珍看了眼天香,见她用下巴点了点吃的,示意她赶紧吃,也只好拿起一块玫瑰糕硬吃起来。心里还想着爹的帕子是不是又该换了,于是便吃的心不在焉,只是图快般的敷衍,没吃两块就被噎住,一迭声的咳嗽不止。 天香看着她吃的敷衍,就知道她又是嘴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正暗自咬牙,就见她突然咳嗽起来,有些凌乱的头顶在烛光下一抖一抖,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胡乱摸索,赶忙一把把茶碗递到她手上,手指相接的一刻,冰凉的触感仿佛沿着指尖一直传到心头,天香正惊诧冯素珍的手怎么变得如此冰凉,却见她接过茶水的手随着咳嗽声颤抖不已,一碗茶倒有半碗都洒在了手上。 眼见她狼狈至此,天香心中一半儿酸胀一半儿急躁,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问问她到底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样子,知不知道别人看着也会难受。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妥,不知道自己这样畏首畏尾又是怎么了,盯了半晌只咬牙切齿的说了个“你——”,便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走。 第4章 怎安神 天香不知道自己这样畏首畏尾又是怎么了,盯了半晌只咬牙切齿的说了个“你——”,便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走。 守在门口的杏儿见天香出来脸色不对,赶忙跟着往回走,一路回到了寝殿,也不见这无名火有减弱的迹象,猜想是天香也被敷衍了出来,心里赌气,于是趁她喝茶的间隙揣度着劝道:“冯小姐也是担心冯老爷的病,心里急躁了些,公主您既然关心她——” “谁关心她,我才没这个闲工夫!”杏儿的话才说到一半儿,仿佛突然碰了天香的逆鳞一般,被茶碗摔在桌子上的声音“哐当”打断。 天香猛的站起身来,指着门口冲杏儿嚷道:“让长康明天一早就去问薛丞俭,上次他开的安神散,加几倍的剂量能让人即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5 刻就昏睡过去!叫他问完立刻配了来回我!”说完仿佛更不耐烦,一甩袖子转身进了内殿。 打发了众人,天香却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那个委屈的眼神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勾搭着她想东想西,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又硬在床上忍了半天才起来,竟还没到平时桃儿叫起的时辰。 天香装作一切如常的由着下人侍候梳洗,眼睛却不住的往门口瞟着,杏儿见她如此,心里早已会意却不敢点破,悄悄传长康即刻进来交差。 “回主子的话,今儿一早儿奴才去问了薛太医,安神散按上次的剂量四副一次用下,保管一盏茶的工夫就睡得死死的,奴才已经去药房配好了,随时能用。”长康口齿伶俐,三两句就说清了来龙去脉。 “恩,办的不错,薛丞俭……还说什么了没有?” 天香支支吾吾的问话让长康一头雾水,又不敢不回,不由得偷偷的瞟了眼杏儿,只见她往秋水居的方向飞快使了个眼色,长康猛的想起昨晚杏儿交代的事儿,忙又回道:“哦,瞧奴才这记性,薛太医还说,这个剂量虽然令人昏睡,倒也不至伤人身体,睡上个一日半日的也就醒了。” 眼见天香暗暗舒了口气,长康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暗暗佩服还是杏儿摸得准公主的心思。 用过早膳又坐立不安的磨蹭了个把时辰,天香依然张不开口说要去秋水居,桃儿杏儿心里明白却不知道这位主子又在闹什么别扭,于是想了半天终于找了个去秋水居边上的花园赏花的由头,可算是不动声色的称了天香的意。 一路上故意走得散漫,仿佛漫无目的一般,主仆一行也不知表演给谁看,到秋水居门口还在假意闲逛,却听一把娇嫩的嗓子从屋内传出:“公子您都一夜没合眼了,还是先去歇息片刻吧,奴婢替您照顾着老大人就是,莫非公子信不过奴婢?” 天香顿时停住脚步,也顾不得什么赌气不赌气,心想“果然是一夜没合眼,这个倔驴!” 屋里冯素珍似乎是推辞了两句,只听那丫鬟的声音又婉婉说道:“那公子至少吃点儿东西,这样生熬着,让人看了也心疼。公子实在不愿,至少让奴婢先伺候您梳洗吧。” 话音刚落,猛然就听屋内椅子哗啦一声响动,紧跟着是冯素珍略略提高的声音道:“不敢劳烦姑娘,草民稍后自会处理,请姑娘不必如此。” 听到“心疼”二字,天香眉尖一跳,压了一夜的火气,仿佛腾地一下被重新点燃,接连着后面的对话,屋外的一行人都觉察出了事情的不对劲。桃儿杏儿暗暗叫苦,心道这丫头真是昏了头了,情窦初开也就罢了,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偏偏还碰上了这一位身份特殊至此,真不知是该笑该骂。 屋里的人却还不知死活的锲而不舍:“公子定是嫌弃奴婢身份卑贱,不配侍候公子,我。。。奴婢不敢求公子另眼相待,只想略尽心意,公子何苦推辞。” “你我身份本也没什么差别,怎么会有嫌弃之说,正因为我只是一介草民,更不应劳动姑娘,多谢美意了,我看这府里活儿也不少,姑娘还是赶快去忙吧,迟了恐怕要受责罚。”冯素珍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了些许尴尬。 “只要是为了公子,我就是拼着受责罚——” “拼着受责罚怎么样?”天香忍无可忍的横声打断,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少倾,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首先出现的是冯素珍清瘦温和的身影,苍白着一张脸有些踌躇的喊了声“天香?” 天香抬眼瞟了一瞟,见她比昨夜分明又憔悴了一层,眼底已见乌青,嘴唇干干巴巴不见血色,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的。正想着,一眼瞥见跪在她身侧的小丫鬟,正吓的捣蒜般磕头,一迭声的请安认错,忽的想起刚刚屋里的对话,无名火一下子窜上来,转身对着长安狠狠说道:“长安,看来你这责罚也没什么大不了,底下人动不动就能拼着责罚随便干这干那,你就是这么给我管着内院的?” 长安早就听到风声赶了过来,这会儿见主子动怒,连自己也要跟着遭殃,哪儿还敢劝,赶忙一边磕头认错,一边指挥下人把小丫鬟押解起来。 “请主子意,这奴才新来不懂规矩,赏个什么恩典给她长长记性。”长安见这小丫鬟年纪不大,有意为她开脱两句,又不敢明劝,只好婉转问天香的意思。 天香见居然还有人可怜这丫鬟,更是生气,全然不理长安这一套,冷冷道:“到底是谁给谁分忧?怎么安公公都定不了规矩了,倒要来问本宫?” 长安听这话不善,不敢再拦,朝身后一扬手道“拖下去打三十板子给她长长记性。” 桃儿杏儿都倒吸一口气,三十板子?这么个小丫头,三十板子下去,不死也残了。天香的性子,平时对下人十分宽纵,哪里有过这阵仗,见两个壮丁已经拖着浑身打颤的丫鬟往外走,可天香又一副横眉怒目的样子,连长安都受了连累,显见是谁劝谁遭殃,两人对视一眼,正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天香!”冯素珍焦心而略带责备的声音从天香身后响起。 不知为何,听到这道声音,桃儿杏儿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仿佛回到从前,公主任性的要闯祸、要作弄朝臣、要顶撞皇帝,每每都是这道声音,有魔力般让公主乖乖回头。 可那时,这道声音属于驸马——那个公主虽然嘴里不说,却偷偷放在心里的人,可如今……桃儿杏儿也不敢确定,只能与冯素珍一样,紧紧的盯着天香微微发颤的背影。 天香的牙咬了又咬,这个可恶的冯素珍,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求情!可身后那道目光,像是带着热度钉在背上,灼得她挪不开身。 僵持了片刻,天香终于还是恨恨一扬手,边走边道:“这样恬不知耻的奴才,通通给我赶出去!这院子全换成清白老实的进来!”感到众人都松了口气,走得更是飞快,仿佛要甩掉这一身的烦躁,忽的想起什么,侧过脸对杏儿道:“安神散你现在就煎了拿来,亲眼看她喝下去!” 杏儿自然知道天香说的“安神散”是指的哪一副,也知道“她”是指的哪一位,本以为也未必用得上,谁想到一大早闹了这么一出,更是片刻不敢耽搁,答了声“是”便忙忙的下去煎药。 比预计的还要早一刻,杏儿便回来交了差,于是剩下的只是等而已。明明是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可这都过了三盏茶的时间了,长安那边还没来消息,杏儿见天香起身瞎逛的频率越来越高,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试探着问:“估计时候儿也该到了,要不我过去瞧瞧?” 天香索性直接迈出门去,道:“你去瞧瞧,我还不是坐这儿干等着?干脆我亲自去看看,到底又怎么了!” 快到秋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6 水居门口,就见长安迎出门来,也是一脸焦急请安道:“奴才正要去回主子呢,杏儿不是说一盏茶的时候就够么,冯小姐怎么这时候还没睡下呢。倒是比先前迷糊了些,可奴才也不敢贸然进去,又怕主子那边着急,正犯难呢,可巧您就过来了,倒瞧瞧是个什么情形。” 天香听了也暗暗纳闷,薛丞俭的药应该不会有差错啊,怎么她还能坚持着,边疑惑边往里走,快走到门口时就已隐隐约约听到屋里的说话声,竟是冯素珍在自言自语,缓慢的语速拖着松垮的尾音,完全不似她平时说话的温和清朗。 第5章 忆往昔 屋内竟是冯素珍在自言自语,缓慢的语速拖着松垮的尾音,完全不似她平时说话的温和清朗。 天香心中一惊,向后吩咐了一声,独自走到门边停住,只听冯素珍还在酒醉一般絮絮叨叨,想是神志已经有些迷糊了,兀自断断续续的说着:“东方胜。。。其实也不是恶人,我那时。。。任性又自私啊,其实就嫁。。。嫁给他。。。又怎么样呢,如今。。。我们还是平平安安的一家人,爹。。。你也不会被抓,东方胜。。。也不会死,天香。。。天香她。。。她也许早就跟。。。一剑飘红逍遥快活去了,朝局。。。朝局。。。呵。。。” 天香听着她趋近发泄的胡话,仿佛听着一个遥远的故事,自己竟也是这故事里的一个角色,真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原来她还都这样压在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爹,都是孩儿不孝。”间断了片刻,冯素珍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调子仿佛更松散了些,“害得您老来无依,病倒在街上。。。我竟然都不知道!幸亏天香。。。是天香救了您,我如此对不住她。。。她却。。。她却还肯相救,天香她。。。” 听到“对不住”几个字,不知怎的,天香猛然心里一酸,刹那就殷红了眼眶,刚要咬牙忍住,就听屋里突然一声脆响,说话声也随即消失,急忙抬手推开房门,就见一个药碗掉在地上被摔得粉碎,冯素珍人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身子却歪在床边一动不动,经过这一番折腾,终于是——睡着了。 直到下人们鱼贯而出,只剩下自己和沉睡的冯素珍独自待在西厢房中,天香才觉得这几天焦躁愤懑的心情终于慢慢沉静下来,只是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会如此,难道折腾了一通,只是想看着她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眼前睡觉吗?可那又有什么意思?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了满床,照着冯素珍苍白的脸色终于显得有了些生气,一对剑眉即使在梦中也微微皱起,锁着那永远解决不完的烦心事,长长的睫毛卷曲着,俏皮又惹人怜爱,全然不像清醒时那般无趣,英挺的鼻梁笔直一线,两侧鼻翼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双薄唇由于连日的劳累已失了血色,泛着淡淡的粉色,棱角分明的下巴让人不禁联系起那傲然从容的神情。 “呵,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果然生的一副好相貌。”目光在冯素珍脸上逡巡了一阵,天香自嘲般的笑道,如此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可笑自己竟然相信天下间会有相似的第二个。 从那个破庙里那句“在下冯绍民”开始,就莫名其妙的信任她,是被这相貌蛊惑了吗?天香自信不可能。从小开始,就见惯了父皇身边莺莺燕燕的勾心斗角,以致于早已厌恶了精致描绘的容貌,所以羡慕义薄云天的行侠仗义,所以喜欢光明磊落的金戈铁马,而“冯绍民”这杯温温吞吞的白开水,初初看起来就让人难受得紧。 可命运就是这么讽刺,偏偏是这杯温开水,竟阴错阳差的成了驸马,正当自己气炸了肺时,却发现他居然也百般不情愿。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自己也不愿意,却因为发现他的不情愿而更加生气,于是这满腔的怒火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在婚后的日子里,处处和他作对,常常与他为难,可他却总是四两拨千斤的轻易化解,有时甚至纵容着自己的胡闹,被打被骂也不过是一笑带过,后来,竟还暗中帮助自己跟着一剑飘红逃离皇宫这个牢笼,而他,却在舍命为自己解毒之后,独自留在了这个是非之地。 慢慢的,自己发现那不是一杯温开水,而是一泓泉水,能跨过任何一座高山峻岭,也能包容任何一方溪水河流,但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何事,都不能改变那份澄澈与清冽。于是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心里,已经只有那个清俊的身影能与“驸马”这个词相匹配,其他的人,不过都成了路人。 可就在自己看清心意之际,才子佳人的故事却掀开了荒唐的结局,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女驸马,亘古未有的皇室丑闻,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欺骗,自己还没来得及分清到底是气愤更多还是悲哀更多,就开始为了保住冯素珍的性命而四处奔走,想尽了办法。 也许那时别人都很疑惑吧,明明自己是受伤害最深的人,明明自己该是最恨她的人,为什么还要竭尽全力的救她?其实连自己也说不清,在听到她午门问斩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以,毕竟她救了父皇、毕竟她对朝廷有功、毕竟她也是情非得已、毕竟。。。也许不必须有什么理由,就是不能看着她去死。 后来随着皇位的更替,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而那段日子,却成为此生最痛苦的回忆。父皇病重,自己心中竟是矛盾的,既盼望父皇康复,又害怕他的康复。每一次去天牢探望,冯素珍那饱含自责的道歉和溢满怜惜的目光,都会成为梦靥反复折磨着自己。而过去的日子里对冯绍民早已形成了全然的依赖,以至于需要独自想方设法去救她时,竟是如此的惶恐与孤独。 在这样艰难的坚持之后,面对的却是冯素珍、李兆廷和张绍民的一起离开,而自己因为这身份,将要独自留在这里。尽管明白他们的理由、理解他们的选择,却还是在看到昏迷的冯少卿的那一刻涌起一丝自己不愿承认的窃喜,果然,他们没有走成。 “爹!爹你怎么了?”床上的冯素珍突然出声,打破了天香的回忆,回头见她梦中急急的挥了几下手臂,边来回摆头边叫着爹。天香忙走到床边,按下她挣扎的手臂道“冯素珍,你怎么了?你爹他没事,就在隔壁养病啊。” 不知是不是梦中听到了天香的声音,冯素珍渐渐安静了下来,天香替她拉了拉刚才挣扎掉的被子,看着这张温润如玉的脸上隐隐浮起的弱态,天香心头涌起的怜惜中竟夹杂了一丝欣慰:如此脆弱的冯素珍,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见到过吧?那个惊才绝艳的官府千金,那个文武双全的翩翩状元郎,现在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面前,依赖着自己的照顾。 可自从冯素珍恢复了自由,每次碰面,天香都感到她们之间似乎隔了什么,不像是“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7 冯绍民”时的忽近忽远、忽冷忽热,而是明明白白的距离感,虽然冯素珍没有明说什么,但她恭恭敬敬的态度、躲躲闪闪的神情,都在说明着这个事实。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两个人关系的骤变让她觉得尴尬吗?刚开始自己的确也有些别扭,但事情既然都已经说开,不是夫妻还可以是朋友是知己啊,自己都能装作大大咧咧的没感觉到,她又何必耿耿于怀?这样下去,难道以后就变成毫不相干的路人了吗?! 想到这儿,天香突然站起身来,心烦意乱的踱着步子,仿佛只有来回走动才能摆脱这难以接受的可能性。 更令自己不解的是,一向毫无顾忌的自己,竟然不敢跟她挑明,却又忍受不了这莫名其妙的距离,于是看到恭恭敬敬的她就升起一股无名火,与她说话便总是气势汹汹,关于她的事,老是突然就烦躁起来,仿佛回到了那段故意与她为难的日子。就像这次也是,看着她不吃不喝不睡觉,自己明明担心着急,却既不敢跟她直说,又不愿向别人承认,只能用发火来掩饰心慌,用安神散来安她的身、安自己的心。这究竟是怎么了?! “公主,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冯素珍梦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副沉重不堪的表情应和着苦涩的语调。天香听着这不知第多少次的道歉,找不出一句话来回答,看来无论自己原谅她多少次,她都无法释怀了。如今才知道,这幅总是紧锁的眉头里,有一半儿是对自己的愧疚吧,从前每次见冯绍民皱眉,总想帮他抚平,现在想想,也许正是见到了自己,他才更加的烦恼吧。 毫无理由的,天香还是伸手按住了冯素珍的眉心,指尖从眉心划到眉尾,却停住没有离开,看着指下的眉眼,怔怔出神。 门外突然传来桃儿的声音,禀报薛太医求见的消息,天香嗖的一下收回手,像被窥破什么一般,心中砰砰直跳,明知四周无人,仍是不自然了扭了扭身子,煞有介事的坐下咳了一声,平了平气息才开口让薛丞俭进门。 等薛丞俭之乎者也的说完冯少卿的病情,天香的情绪才勉强恢复了正常,只隐约听到说略有起色、应当无碍几个词,知道有所好转就是了。见薛丞俭要走,才心虚的往床上示意了下道:“那个,正好你来了,顺便瞧瞧这个,晌午喝了你的安神散,你看看是怎么样。” 第6章 再封侯 天香见薛丞俭要走,才心虚的往床上示意了下道:“那个,正好你来了,顺便瞧瞧这个,晌午喝了你的安神散,你看看是怎么样。” 薛丞俭刚刚还在暗暗纳罕,在秋水居竟没看到冯素珍,这会儿随着天香的视线往床上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问安神散是为了这位,当下也不敢多问,道了声“是”便上前诊脉。天香说完便在一旁坐下,看也不看这边,端起一碗茶貌似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碗却叮叮当当的响得人心慌。 少倾,薛丞俭便道:“回禀长公主,冯小姐这两日着实操劳,喝了安神散能歇息几个时辰倒是不错,只是前些日子在……”说到这里,顾忌着忌讳,生生把“天牢”两个字咽了回去,顿了一下接着道“呵,只是前两个月怕是受了些苦,难免伤及经脉。” “受了些苦?”天香疑惑的打断,自然也明白前两个月冯素珍身在何处,但自己明明叫人打过招呼,怎么还是受了苦?想着就扫了眼站在门口的长康,长康会意,微一点头便悄悄退下。 薛丞俭忙接着道:“是,好在毕竟是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尚在,又年轻体健容易恢复,微臣开个温补护脉的方子,调养月余,也就无碍了。”见天香无话,刚要行礼退下,却听天香追问道:“那她……什么时候醒过来?”薛丞俭看看天色回道:“安神散颇为有效,若是四副的剂量,足以安睡过今夜,最早也要明日才能醒来。”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桃儿见天香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进来询问晚膳如何准备,天香想也没想就让传到西厢房来,明知她今晚不会醒来,也不知为何就是懒得回自己殿中,忽然之间隐约有点儿理解冯素珍为何一直不愿回房休息。 但也只是一顿饭的工夫,晚膳过后天香见冯素珍已经睡得安稳,便留下两个妥当的丫鬟照顾。一出房门就见长康垂手请安,略一点头便听他说道:“天牢的看守都被换了一批,实在是不好打听,幸是奴才认得景怡宫的小佟子,正好当时被关在隔壁,这才问出点儿端倪”,长康说着抬头看了天香一眼,见她一脸认真的听着,忙接着说:“说是本来守卫并没为难,后来先皇不知怎么去了,驸……冯小姐竟跟先皇起了争执,这还得了,先皇盛怒,自然是吃了些苦头。” 天香听得皱起了眉头,诧异道:“她竟敢跟父皇争执!是为什么事争执?” “小佟子听得不真,说好像……是接仙台的事,冯小姐仿佛对长生不老有些微词。” “那又何必当面顶撞父皇,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真是书呆子!” “还有……”长康觑着天香的神情,有些支吾。 “还有?还有什么?总不过是朝廷政局、黎民百姓这些老一套,你支支吾吾的干什么,还要我一句一句问吗?”天香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的斥道。 “是”长康低了低头接着说:“还有为了长公主您的事。”略一停顿,见天香面上疑惑更盛,想到刚才的斥责,不敢等天香开口,赶忙接着解释道:“先皇自然是喝斥冯小姐欺瞒公主,罪不容诛,她却……她却质问先皇口称疼爱,何曾在意过公主真心所向。”由于对皇帝的质问实在太过大胆,长康就连复述都难以抑制的有些颤抖。 天香听得怔了一怔,月光下神色忽明忽暗一阵,叹了口气道:“看来她那时真是不想活了”,顿了一顿又恨恨骂了句:“这个笨蛋!” 第二天刚用过早膳,天香还在犹豫等冯素珍醒了,安神散的事要如何交代,就听长安进来回报说冯少卿的高热已退,天香心里一松,可终于是退了,不然总不能一直灌安神散。紧接着又听他说,冯素珍一早也已经醒来,这会儿又去了秋水居,天香刚刚松下的心不由得又晃了一晃,暗暗安慰自己道:“心虚什么,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难不成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于是少倾之后,百无聊赖的长公主若无其事的闲逛到了秋水居,正赶上冯素珍往门外走,不知是要去拿什么东西,一抬头看到天香,便习惯性的扬起一个微笑,初秋的阳光干干净净的打在她脸上,照着她明眸皓齿的确是精神了不少,天香仰头看了看太阳,这才突然发现,这时节的天气真是不错。 冯素珍几步拾阶而下,走到天香面前,看进她眼里说道:“昨日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8 睡了一觉,今天精神果然好了许多,爹爹早上也终于退热了,真是多谢你照料。”天香也分不清这话里多谢的是照料冯少卿,还是照料她冯素珍,以她的医药功底,怎么会不知道安神散的事,可她就这样轻巧的一句揭过,自然的解了自己的尴尬,于是微微偏了偏目光问:“你爹醒了没有?” 冯素珍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屋里扫了一眼,接着回答道:“还没有,不过既然热度已退,应当是无碍了,你先去里面坐会儿吧,我去端药稍后就来。” 天香点点头,看着她袍角翻动的背影,感觉她整个人的精气神终于活了过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状元郎。说也奇怪,明明都是女子,自己以前出宫扮作男装时,也是一副俊俏灵透的模样,可偏偏就没有冯素珍身上那份温润风雅,别说是自己,就算是以前见过的那些文武群臣、皇室宗亲放在一起,也没有一个是类似的气度,到底,她是怎么做到的呢?也许就因为这个,才一直没有人去怀疑她的性别吧。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院外传来皇帝的贴身太监高其卓尖细的声音,竟是来传旨的。天香不禁纳闷,大早晨的怎么就有旨意,居然还特意让高其卓来宣旨,可见皇帝的重视。 正端药回来的冯素珍见状也赶忙跪在一边,却一眼扫见张绍民竟跟在高其卓身后,这会儿也正随众人跪地接旨,心里不禁诧异。高其卓四平八稳的读着旨意,先是冠冕堂皇的将长公主夸赞一番,然后便顺理成章的赐下“定国候”封号。冯素珍听得心里疑惑,皇帝何必多此一举呢?以天香跟皇帝的关系,本就尊贵无比、一人之下,哪里需要再赐什么累赘封号。 等到跟高其卓一番寒暄送走之后,张绍民才走过来拱手道“恭喜长公主,以公主之尊晋封侯爵,在本朝还是前所未有啊,可见陛下恩宠。” “恭喜什么,让你去应付皇兄,倒是塞了个累赘封号给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天香没好气的道。 冯素珍此时也注意到张绍民竟穿着一身官袍,这才两三天的工夫,怎么就仿佛回到以前了,于是朝张绍民疑惑道:“绍民兄你这是……?” 张绍民此时才苦笑道:“冯兄你是一心照顾伯父,有所不知啊!咱们既然还在京城,皇上又岂有放任之理,偏偏长公主对皇上爱答不理,又挡驾不让我找你商议,硬是差遣我去敷衍。我哪里敢违抗圣上的旨意,少不得又被套上了这身官服啊。” 冯素珍这才恍然大悟,这几日一心照顾父亲,竟忘了皇帝那头儿。的确如张绍民所说,当初是趁着有功才能请辞,如今既然没走成,皇帝一定还会找到他们为朝廷效力,自己这边想必是天香硬挡着,皇帝也拿她没奈何,张绍民可就没这一层保护了,甚至还被天香推出去挡皇帝了。 想到这儿便有些愧疚,叹了口气对张绍民道:“都是因为我的家事,连累了绍民兄,实在惭愧,若是绍民兄不想——” “欸,冯兄不必如此,其实也没什么,好在皇上与我约定,只要在朝三月,三个月之后,若是我仍旧想走,自会放我南下。何况冯兄你也难以置身事外啊,不然你以为这个‘定国候’是封给谁的?”张绍民截断冯素珍的话,挑明了这个看似锦上添花的封号的真正用意。 冯素珍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怕天香心里不舒服,便没明说出来,没想到张绍民却一语道破。想想也是,天香虽然不喜欢权谋心计,可毕竟从小在皇宫这个最大的权谋圈子里长大,就连醉心木鸟的太子都能迅速学会御下之术,天香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不过是不屑计较而已吧。 想到这儿看了眼天香,对张绍民道:“‘定国候’自然皇上是褒奖长公主□□定国之力,不过我受天香大恩,本就无以为报,为朝廷效力也是应当。” 听到“长公主”这个称呼,天香皱了皱眉,又提什么恩情、报答,不由得朝冯素珍赏个白眼道:“怎么我的恩情,却要回报给朝廷?要效力也该是给我效力吧!” 第7章 同出游 “怎么我的恩情,却要回报给朝廷?要效力也该是给我效力吧!” 说完天香似笑非笑的看着冯素珍,见她一头雾水的愣住,转身轻松的伸了个懒腰,边悠闲的踱着步子边说:“这段时间可真是烦人的要命,简直要憋屈死了,可算现在没什么事儿了,终于能出宫转转去了。”说着转过头目光一闪看向冯素珍:“你大概去过不少地方吧?既然非要报答我,就先给我当个向导,去几个好玩儿的地方吧。” 冯素珍这才明白天香的“效力”是什么意思,嘴角下意识的向上牵了牵,再看向天香的眼神里,不自觉的就溢出一道无奈的宠溺,心道:“这个公主啊。。。”却又想到这几个月来天香的生活可称得上是天翻地覆了,想必的确是烦闷不堪,也该出去散散心了,于是笑了笑躬身道:“愿为定国候马前效力。” 天香本来已经做好被推辞的准备,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硬拉她出去转转,若再成天操心朝廷的事儿,身体怎么可能养好,却意外的听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她居然。。。答应了?那浅笑的神情似曾相识,天香感觉自己在这道目光下突然心头一颤,竟有些不知所措般的错开了视线。 薛丞俭果然是一双回春妙手,冯少卿的病在这妙手之下一天天好了起来,冯素珍也渐渐放下心来,而天香也终于开始了她的出游计划,却没想到刚一出府门就被堵了个正着。只见张绍民一脸正经的抢步上前、恭敬行礼,天香却咬牙切齿的满脸愤恨,冯素珍不由诧异道:“绍民兄?我跟天香正要出行,这么巧你也在这儿,不如一同前去。” 张绍民这才绷不住垮下脸来苦笑道:“我哪有这等福分,冯兄你有所不知啊!”说着往天香的方向瞟了一眼,接着道:“如今这长公主府门高巷深,我来了两三次都没进成,偶然得知今日二位出门,专程告了假在此等候大驾啊!” 冯素珍看两人神情,心下依然明白九分,正要出言询问,就听天香冲张绍民不耐烦道:“今天本宫要出游,冯素珍要给本宫当向导,可没人听你在这儿啰嗦什么国家大事!” 张绍民忙欠身道:“是是,微臣不敢耽误长公主出游大事。只是微臣想,三日后是惠贤太妃寿辰,想必长公主一早就要入宫贺寿,冯兄自然不必随同,微臣既是外臣,按制午后才许入宫叩拜,不知那日冯兄是否得空,微臣想一早前来拜会。”说完迅速看了冯素珍一眼,这一眼中充满了恳请之意。 眼看天香神色中不耐更盛,想必还要开口拒绝,冯素珍赶忙抢先道:“绍民兄怎么如此见外,我整天无事可做正闲的发慌,正好你跟我来对弈两局解解闷儿,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9 那咱们就先说定了,你可别害我空等。” “不敢不敢,绝不食言。”张绍民几乎是立刻接下了冯素珍的话,眼看目的已经达成,回身拱手道:“那就不耽误两位了,我先告退,咱们三日后再见。”说完看都不敢看天香,匆匆走远。 剩下冯素珍看着一脸气鼓鼓的天香,不由得暗暗好笑,边拉着天香上车边劝道:“你何必这么生气,绍民兄只是偶尔来商讨一下,何至于还要挡他的驾呢?” “你倒总是当好人,等偶尔变成了经常,你就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了!”天香没好气的数落。 “哪有这么严重,再说咱们跟绍民兄也是多年的知己,帮他一下又有何妨,他还不也都是为了朝廷?”冯素珍的语气愈发放缓了些。 天香满心的愤慨却突然因为这句话中明显的亲疏关系而舒缓下来,嘴上仍是哼了一声道:“也没见谁做官是靠着知己做下去的,他的官当然要他自己负责,你帮来帮去,搞不好把哪天就把乌纱帽帮到自己头上来了。” 冯素珍见天香口气缓和下来,为了不影响她游玩儿的心情,便开始试着转移话题道:“好好,你说得对,下不为例。对了,惠贤太妃待你甚是亲厚,她的寿礼你准备好了么?” 天香果然跟着转移了注意力,道:“宫里能缺什么,寿礼无非是照往年的例准备,多了少了反而让人瞎猜。不过惠贤太妃的确跟别人不一样,从母妃过世后,都是她照顾我和皇兄,所以她的生辰皇兄才格外重视啊,我也会早些去跟她多说说话。” “也未必啊,我们今天出来,你就可以给她带点儿宫外的小玩意儿解解闷儿啊,要是宫里真的什么都不缺,怎么金枝玉叶的公主还老往宫外跑呢?”冯素珍说着转头朝天香挑了挑眉。 这略带调皮的神情在冯素珍脸上已许久不见,天香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口回道:“你少拐弯抹角的说我,今天可是你自己答应陪我出来的。” 冯素珍见天香已经完全忘了张绍民的插曲,放下心来,开玩笑道“是啊,托赖长公主洪福,我也能出来转转,荣幸之至啊。”在天香再度发火之前,一指车外道:“诶,这个时节已经开始有糖葫芦了,天香你要不要买点儿来吃?” 天香顺着冯素珍手指方向果然看到一个糖葫芦摊位,疑惑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怎么突然关心起糖葫芦了?” “自然是因为有人爱吃啊,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爱吃甜食。。。” “你一向吃的清清淡淡没滋没味的,对这些酸果甜食的从来都不屑一顾啊。” “不常吃不代表不爱吃啊,难道都像你一样,要天天抱着才行。” “那你……” 马车就在这饶有兴致的斗嘴中一路向前,没多久便到了近郊的青山脚下。 车刚停下,还没等下人来请,天香便一掀车帘冲了出去,在青黄相间的草地上跑了起来。冯素珍随后下车,便看到天香如同一只刚放飞的鸟儿,活力十足,裙摆飞扬,想到这样热情洋溢的女孩子,却偏偏生在皇宫中,即便是身份尊贵如她,终归也是种遗憾吧,不知道谁能来将她解救出这个黄金牢笼呢?脑中不由浮现出张绍民的脸,可如今张绍民却又被困在朝中,若是娶了公主,恐怕更是难以摆脱吧,那该也不是天香想要的生活啊。 “又在发什么呆!”一阵急风掠过耳畔,天香的甘蔗就到了眼前,打破了冯素珍的兀自沉思。 天香用甘蔗点了点眼前的山,抱怨道:“让你当向导,也找不到个新鲜地方,这蛇山别说京城附近了,就是再远的都去过好几座了,到处都是一个样。” 冯素珍随着天香的甘蔗看向远处,牵了牵嘴角解释道:“龟蛇长寿,所以凡是长些的山,人们都喜欢起名为蛇山,盼望着山神能保佑附近的子民也多福多寿,因此才会到处都有蛇山,形状也大都相近。”说着收回目光,转头含笑看向天香道:“不过天下的蛇山,就只有眼前这座暗藏意趣,可惜来过的人大多走马观花,没人发现。” 天香顿时被勾起好奇,疑惑道:“什么意趣?真的假的?怎么我来过这么多次,都没发现?” 冯素珍装出一脸的高深莫测,神秘道:“这自然就是向导的用处了。所谓向导,不是带你去多少没人去过的新鲜地方,而是明明同样的地方,却能让你有前所未有的发现。” 天香才不理会这套说辞,一挥甘蔗道:“说的天花乱坠的有什么用,赶紧带我去,别等会儿什么都没找到,有你好看的!” 于是在天香的好奇和催促中,两人开始登山,一众随从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到半山腰,正在天香第四次催促:“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在吹牛,就为了哄我上山吧?”时,冯素珍突然停下脚步,走向道边捡起了一块颜色颇深的石头,托在手上足有手掌大小,她一手托着石头,一手拿出随身的匕首朝着石头敲了敲,眼神中闪过欣喜。 “喂,不会就是块儿石头吧?”天香见她表情,一脸不屑道。 “是啊,你来敲下听听”冯素珍说着,把石头和匕首递给天香。 天香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正要说没什么特别啊,冯素珍却道:“你再敲敲别的石头试试?” 于是天香将信将疑的随手敲了敲身边的两块石头,停了一停,又伸出手臂敲了周围的几块,才眼睛一亮问道:“这石头里有什么,怎么比别的声音清脆好多?” “何止清脆,这石头可妙呢。”冯素珍下巴朝石头方向一点道:“山中寂寞,这石头心中便生出了一个音符。”说着笑看向天香道:“就好像宫中沉闷,你心中便藏着一方山水一样,说起来这石头跟你倒算是知己呢。” 天香听着这比喻,再看那石头突然徒生出些亲切,心头却因这突如其来的了然和理解而轻轻震动,一时间怔怔没有回话。 第8章 诉旧肠 天香听着这比喻,再看那石头突然徒生出些亲切,心头却因这突如其来的了然和理解而轻轻震动,一时间怔怔没有回话。 冯素珍却突然站了起来,望向高处兴致勃勃道:“你的知己还不止这一块儿呢,我们再往上走走,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能凑齐宫商角徵羽呢!” 于是原本枯燥的爬山变得有了目标和惊喜,快到山顶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五块不同音色的石头。天香一边兴奋的敲来敲去,一边调侃道:“这五个知己,同在一座山上这么长时间,今天可算是碰面了,我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 冯素珍则伸手把石头依次排好,边席地而坐边抬头回道:“是啊,索性成全它们到底,我就用它们敲一首小曲儿给你听吧,如何?” 在天香惊讶的表情中,这一路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0 捡来的五块石头竟然真的在冯素珍手中飘了首曲子出来,虽然曲调简单,却正应和着山间流云,舒朗自在,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终了,天香满意道:“果然有意思,看来带着你还是有用的嘛。” 想到自己来了这么多次都没发现,不由疑惑道:“诶,你是怎么发现这种石头的啊?怎么我来这么多次都没注意?” “我也是从前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石头,所以多注意了下。”冯素珍娓娓解释道:“最初也只捡到过一块儿,并不太确定,后来偶然一次碰到这附近村民家的女孩儿,发现她们平时常常找来玩乐,还把这叫做‘会唱歌的石头’,我才知道原来这山里有这么多不同的音色,想来也只有她们这么纯净的眼睛,才能发现这天然的恩赐吧。” 天香见她满脸的向往神情,哼了一声道:“原来又是到处招蜂引蝶的意外收获,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被骗了说不定还异想天开的做梦呢!” 冯素珍眼光似笑非笑的转了下,突然转移了话题道:“其实那女孩儿还告诉了我一个有意思的事儿,就是你身后这棵树。”说着指了指天香身后一棵足有人粗的紫薇,道:“这棵树有三四百年了,可是你看它的树皮却很细滑,还十分敏感,只要有人摸它的树皮,它的枝叶顶端就会微微颤动,像是被挠痒痒一般,所以这儿的村民又把它叫做‘痒痒树’。” “哦?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老树,我去试试。”天香边说边往树边走去,小心翼翼的碰了下树干,全身紧张的绷着,眼睛紧紧盯住树梢,却并没见动静,便又加重了些力道去挠树皮,半晌依然没见动静,于是换了个位置使劲去挠,便挠边回头向冯素珍道:“怎么我挠了半天还没反应啊,你确定当时说的是这棵——” 在回头看见冯素珍的瞬间,天香的声音兀自停住,只见冯素珍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着膝盖,显然已经笑弯了腰!听到天香声音消失,冯素珍抬头硬撑着笑说道:“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啊——被骗了还——苦苦的给树挠痒痒呢。” “冯素珍!你竟敢骗我!”天香怒不可遏的声音随着一个旋踢片刻便到了眼前。 冯素珍哪敢大意,一个侧脸躲过,赶忙飞身跑开,天香伸手就要扯她衣摆,终究还是武功差着一截,只得紧紧追在身后,两人就这么围着大树跑来躲去好一阵子,终于冯素珍率先停下求饶道:“跑不动了跑不动了,长公主饶命,下次再也不敢了。” 天香揪着她衣襟也是气喘吁吁,哼了一声恐吓道:“下次活腻歪了你就再骗我试试看!”这才推了一把松开她。 冯素珍就顺势躺在了地上,把手垫在脑后,望着蓝天白云一脸享受。 天香低头看着她,这一刹那感觉这个清风一样的人,终于化入了这片清风。 犹豫了一下,天香还是问出了这个出游以来愈加明显的疑惑:“你今天——好像变了很多?” “嗯?”冯素珍闻声向她看过来,“怎么了?哪里变了?” “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不像平时老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天香说着,脑中立刻出现了那张不咸不淡没表情的脸。 “哦?白开水突然加点儿糖倒不习惯了?”冯素珍坐起身来靠在旁边的树干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地,示意天香也坐下来。 慢慢收敛了玩笑的神情道:“也许不是我变得不像以前的我,而是以前的我从来都不是我而已。终于有这么一天,不用再把自己活得符合任何一个标签,加上这长天朗朗、青山澹澹的疏阔,才不小心找到了本来的自己吧。” 天香也随着她席地而坐,不以为然的数落:“你呀,就说你活得累吧,何必在乎那些什么标签,不符合又怎么了,谁还能强迫你!” “所以我常常佩服你啊,毕竟世上像你活得这样洒脱的能有几人,养在深闺的官府千金、芳名远播的书画才女,呵,哪能有什么例外呢?”冯素珍想着多年前的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你还是成了最大的例外,可比我离经叛道多了!”天香不服气的回道。 “于是就更要极力的掩饰自己啊,状元及第、钦点驸马、少年丞相,这些别人眼中的烈火烹油,每一样都能随时要了我的命。”冯素珍长长舒了口气,仿佛要把这往日的沉重统统甩掉,重又开口道:“现在的感觉真好啊,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胆的出入朝堂,也不用故意对着你不苟言笑,这——” “故意?!原来你是故意的!”天香猛的直起身子瞪着冯素珍,想起自己那段憋屈的日子,胸腔里就像被酸胀填满,提高了声音质问道:“我又不是父皇,还能真杀了你不成,你居然跟我也要装腔作势,你还有没有良心!” 冯素珍转过头迎着天香的怒视,原本轻松的目光里缓缓透出自责,语气也跟着沉重下去:“是啊,你一定不会真的杀我,就因为知道你如此善良,我才一定要让你厌恶冯绍民。” 这带着歉意的眼神如此熟悉,让天香忍受不了,下意识的偏过头去。 冯素珍也回身看向远方,却依旧没有停下解释:“如果没有冯绍民,也许你早就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过着自在快活的日子了。这个原本就不存在的冯绍民,怎么能让他一再拖累你呢?所以只有让你不停的厌恶他,你才能去找到真正的幸福。只是你如此率真纯良,像这阴冷皇宫里的一道暖阳,我心底其实十分渴望,却要努力让你厌恶我,这滋味,实在也不好受。” 天香听得怔怔的,怒气渐渐缓和下去,满心里的酸胀却仿佛发酵了一般,说不出的让人难受,似乎句句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停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就算没有冯绍民,我早晚也会发现我跟——”说到这儿,脸微微红了,终究是说不下去,烦躁的摆了摆手道:“反正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何必要揽到自己身上。” “不,这不该是你的命,是我的错,耽误了你。”冯素珍一字一句的道,语气仿佛大雨前的云层,沉沉的压在人心上。 “又来了,你这人——”天香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骂醒这个榆木脑袋。 “后来一定更难熬吧?”冯素珍却凝着天香轻轻发问:“我进了天牢之后,皇上的身体中毒已深,太子那时还不理政事,朝廷又乱作一团,一边要为救我想办法,一边担心着父皇的身体,还要筹划太子继位的事,全靠你一个人,你又素来不爱掺和朝政,那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满腔的难受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短短的几句安慰,一双盛满了疼惜的眸子,让天香压抑了许久、连自己都要忘记的委屈,瞬间漫过了眼眶。是啊,那时是自己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惶恐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1 ,驸马突然不存在了,冯素珍就要被问斩,父皇突然重病不起却还坚持要杀无赦,皇兄还是那副麻木的样子,就连一剑飘红也不知所踪,自己到底该怎么做?至今回忆起来,还是满心的失措。 “那时。。。那时。。。”天香哽咽的声音再说不出话来,双手捂着脸微微发抖。 冯素珍看着天香发颤的肩头,心头泛过一层细细密密的疼,这竟是那个活泼灵动、无忧无虑的公主么?自己要怎样才能补偿对她的伤害? 金榜题名的冯素珍此时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也许让她发泄个痛快也好吧,于是轻轻的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低声呢喃着:“天香,对不起。” 熟悉的味道,让天香慢慢安静下来,这些天的无措和委屈好似就等待着这一刻的救赎,这颗始终没有踏实过的心,也终于安稳落地,片刻之后,天香竟在冯素珍怀中静静的睡着了。 第9章 解朝局 转眼到了惠贤太妃的生辰,一大早天香便入宫去了,刚走没一会儿,张绍民也依约前来。 冯素珍见他便遗憾道:“绍民兄你早来一盏茶的工夫,都能遇到天香。” 张绍民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我就是知道她起驾了,才敢登门啊,冯兄。”看冯素珍一脸诧异的神情,接着说道:“那天府门口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这可是顶着天香的怒气来的啊,哪儿还敢当面触她的眉头。” 冯素珍见他神情着实畏惧,仍是不解道:“你跟天香共同经历的事情不少,怎么说也算是朋友啊,哪里这么容易就当真生你的气了。” “冯兄你是不知道啊,自从你——”张绍民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看了眼冯素珍,稍稍斟酌了下措辞道:“你出事那阵,天香的脾气躁怒了许多,要说原来只是任性的话,那时当真可算是皇室之威,等闲的人和事是绝不敢来招惹她的。” 冯素珍不由得想到三天前,天香她那时究竟有多难过,竟连张绍民都如此退避三舍。。。眼底眸光一闪语气不觉带了疼惜道:“那段时间诸多事端压在她一个人身上,情绪自然有些波动,别人不了解天香本性,绍民兄你应当多体谅才是啊。” 张绍民的思绪仿佛也飘到几个月前,恍惚道:“是啊,正因如此,所以除了正经事之外,我也尽量少惹她心烦,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说完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忽的张绍民回过神来急急道:“咳,这会儿不是感慨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你商量,还是说正事要紧。” 冯素珍也不由得笑笑称是,继而问道:“到底是何事让绍民兄如此为难?” “还不是朝廷的事!”一张苦瓜脸顿时堆在冯素珍眼前:“如今朝廷里到处缺人,我这兵部侍郎竟还分管着户部,要是寻常年份,户部这肥缺人人抢着干倒也合适,可现在皇上刚刚登机啊,国库里空的是盆干碗净,皇上日常开销虽说有内务府管着,可终究还不都是皇上的钱,内务府不够也时常来户部拆借,就说这惠贤太妃的生辰,也是好不容易凑了个体面,过两月又是春节,北方这季节说不定还要赈灾,哪头儿也耽误不得,可真是愁死人了。” 冯素珍听得也是一惊:“虽说皇上刚刚登机,可又不是刚刚建国,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总该有历年的税收钱粮底子吧?” 张绍民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呷了呷嘴唇,终究说道:“冯兄这你也该清楚,朝廷不是没有银子,而是这银子早都换成了金子,全在极乐门外堆着呐!” 此言一出,冯素珍瞬间明白了关键的难处,是接仙台!怪不得张绍民如此为难支支吾吾,接仙台当初耗尽了全国财力,国库自然是难以为继,偏偏这接仙台是老皇帝所建,虽然大家都知道没用,可新皇登基,总不好这么快就把先皇的东西直接拆了,这事儿的确是有些棘手。 沉吟了半晌,冯素珍试探的开口问道:“既然是先皇遗物,众位皇亲国戚就没有什么谏言?没准儿先皇英明早已有所安排,暗中交代给了某位近臣?” 张绍民闻言猛的抬头目光一亮,随即转身来回踱着步子,缓缓锁眉道:“先皇生前最重视的宝物,想必不能等闲视之,寻常的皇亲国戚恐怕是不肯轻托吧,他们自然也不敢贸然出言亵渎。还需是——”说着张绍民的目光围着屋子兜了一圈,接着道:“还需是先皇格外恩宠的天潢贵胄才好服人。” 冯素珍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只是要天香做这等事,不知她是否肯答应,可张绍民毕竟也是为国为民,倒是不妨一试,于是笑了笑道:“要说先皇恩宠,恐怕当今圣上也比不过咱们长公主,不知道先皇升天多日,是否曾借魂梦来一解阴阳悬望之思,不如今晚我问问天香,明日咱们再做打算?” 张绍民这才长舒一口气,紧紧抱拳道:“真是多谢冯兄了,如今恐怕也就是你的话,天香还肯听几句,冯兄肯帮忙劝解,一定是事半功倍了。” 冯素珍见他一副躲之大吉的样子,暗暗为天香着急,旧事重提劝道:“绍民兄,其实天香对你也是另眼相待啊,你若是……又何必老是躲着她呢?何况如今天香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你的苦心,她早晚会明白的。” 听冯素珍又说起自己跟天香的事,知道她是好心成全,可想起天香跟自己在一起时全无私意的神情,张绍民心头一痛,微微摇了摇头道:“冯兄你也说过,天香并非愚钝,就连晦涩难言的宫廷心计,她也不是不懂、只是不屑而已,何况是别人的苦心呢?恐怕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明白吧。” “你何必如此悲观呢,绍民兄,还记得你是如何留在京城的么?”冯素珍显然也记得天香当时出言留下张绍民的一幕。 张绍民又怎么会不记得呢,正是这短短的一句挽留,让自己已成死灰的心中又燃起了星星之火不是吗,可接下来的桩桩件件又实在与期望不同,天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每思及此,心中都如同一团乱麻拆解不开,索性一头扎到处理不完的国事里,逃避这折磨人的问题。 想到这儿,张绍民甩了甩头道:“多谢冯兄的好意,但这等事总是强求不来,相信一切自有安排,还是。。。随缘吧。”说完不给冯素珍回话的机会,立刻拱手道:“晌午还要入宫,今日我就先告辞了,一切拜托冯兄,我明日再来拜访。” 冯素珍看着张绍民匆匆逃离的背影,自然也明白他的苦衷,可事关天香终身的幸福,她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于是暗暗打算,若他二人的确彼此有意,一定要想办法从中成全。 作为话题中心人物的天香,此时正在宫中被人拉着去看戏。 刚刚本在惠贤太妃跟前陪着说话,宫中女眷在一起无非说些家长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2 里短的新鲜事儿,恰好瑞王妃说到最近庆春班有个女戏子出名的很,恰在碧玉年华,身段嗓子都出挑的好,更难得的是生得一副好相貌,扮上个俊俏小生一出台,不知迷倒了多少府宅里的千金。 众人被她说的来了兴致,今天宫里做寿又恰恰传了庆春班的戏,于是簇拥了老太妃一起去瞧瞧。天香原本对听戏没什么兴趣,又不愿扫了惠贤太妃的兴致,也只好跟着去了。 听着瑞王妃一路绘声绘色的说起那个戏子的扮相,天香心里暗自想着:“不就是女扮男装么?若论起扮相,谁还能比天下第一美女的男装扮相更动人么?”想到冯素珍,忽的又想起前两天出游,自己居然在冯素珍面前泣不成声,最后还在她怀里睡着了,真是丢人!光是想想,天香的双颊已微微泛红,可不知怎的,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这嘴角都不自觉的往上翘,像个跷跷板似的,压都压不下去。 “太妃快看,那不是正在台上呢!”瑞王妃带着惊喜的喊声打断了天香的出神,下意识随着她的声音往戏台上看去,正见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跟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在咿咿呀呀的唱词里眉目传情。 天香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比较,这小生相貌虽不及冯素珍,倒也的确不差,举手投足间的书生做派,模仿的惟妙惟肖,跟刚刚做官时的冯绍民也有三分相似,只是这行止里的气度却相去甚远了。 不过戏子到底是精于神色往来,眉梢眼角处处带着一段风流,这在冯素珍身上可从未见过。她成天那副八风不动的表情,要是放在台上谁会乐意看啊! 不过那天。。。她倒是仿佛活过来不少,不晓得这样的冯素珍,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没有人见过?想到这儿竟有一丝窃喜浮上心头,随即被天香硬生生的按回去:“哼,就是那张木头脸,还时不时的到处招蜂引蝶,若是再眉目活泛些,姓冯的欠下的风流债还数不数得过来!” “天香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莫不是也被这俊俏小生迷了眼去?”惠贤太妃暧昧的问话把天香拉回现实,天香一面回头冲太妃笑笑敷衍道:“这戏演的的确不错,看赏看赏”,一面暗骂自己最近中了邪了,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姓冯的身上去。 正想着就听身后两个女眷笑道:“果真是少女怀春,心事藏也藏不住,无论见到什么人情景致,心里都能七拐八拐的拐到情郎身上去呢。” 天香听得心里一惊,蹭的一下就要起身! 第10章 明心迹 天香听得心里一惊,蹭的一下就要起身,却听另一个女眷接着道:“是呢,这庆春班的功底真是不浅,姐姐看那小姐的眼神,真是把个闺中春心演的分毫不差。” 天香这才明白她们只是在议论台上的戏,赶忙强自压住站起的姿势,装作端茶碗,转了个身子又坐回原处,可一颗被惊起的心此刻却再也落不回原位。 仿佛一直没有细想过的问题被无意间撞开,那一瞬间慌忙的想去否认,可当自己坐下来细细揣摩,随着这戏一幕一幕的铺在眼前,跟回忆时不时的交叠,让天香越看越是心虚。似乎。。。真的有些像,戏台上这小姐虽比自己温婉得多,可那暗暗牵挂的心事,冤狱里外的奔走,病床前的焦急,桩桩件件都像是在重现着自己的心情,难怪感觉这出戏演的如此出彩,难道说……,天香不敢想下去,端着茶碗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翻涌着从未经历过的惊涛骇浪。 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从未再想过那些事,理所当然的认为彼此应当是朋友、是知己,于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为保住她的性命拼尽全力、为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心急躁闷、为跟她一起出游而欣喜雀跃、甚至那些委屈也只有她懂得才能够释怀。如今想来,自己待她哪里像是简单的朋友,这般心思,与对待冯绍民哪有半分不同?!虽然也曾生过她的气,气她骗了自己,可那就如同从前气她对自己不理不睬、气她老是招蜂引蝶、气她夜夜彻谈国事,这气又何曾影响过半分自己对她的感情?她明明还是她,一样的泠泠如玉、一样的风雅楚楚、一样的惊才绝艳,自己又怎么会不同? 所以,难道自己对她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不!这怎么可能,她是个女子啊。”天香被自己的结论惊得眼皮一跳,赶忙就欲盖弥彰的大声否认,即使是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脑子里。可心中另一个声音却如雨后新芽般破土而出,清晰不绝的叹道:“原来如此。” 周围的人还在不停的议论的台上的表演,一个稍近的声音嘲笑道:“这小姐做事真是拖沓,我瞧着都难受,不就是送碗汤药吗,推门进去给他便是,又不是□□,在门口犹犹豫豫这么久药都凉了,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哐当”一声,天香的茶碗踉踉跄跄的扔在桌上,顾不得跟谁告辞,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这一幕一幕,别人不明白,可她心里却愈发明明白白!何尝是性格拖沓,那根本是在害怕,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由于害怕,怕这一举一动暴露了自己都不敢直视的心思,怕被她看懂、又怕她看不懂,所以那时才会直接用安神药把她灌倒! 仿佛身后有谁在追赶,天香越走越急,恨不得立刻回到府里,把所有人都轰的远远的,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仔细理理心头这团乱麻。 回府的一路上,与冯绍民、冯素珍的往事如飓风般席卷过脑海,掠得天香晕头转向,却在一步步逼近着忽视已久的真相。越是想要独自静一静,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越是浮上心头,仿佛鬼魅般挥之不去,天香用力甩了甩头,猛的喝下两碗茶,刚要开口把下人都赶出去,就听到此刻对自己来说最为敏感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早,宫宴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声音与脑中正映着的画面叠在一处,天香心中一抖猛的抬头,却又在与冯素珍对视的瞬间慌忙别开目光,身子换了个方向勉强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正好跟你商量下绍民兄的事儿。”冯素珍察觉到天香刻意的回避,边回话边绕到天香对面,试探问道:“怎么了,莫非是在宫里遇到了什么事?” 天香低着头见她踱步到自己对面停住,盯着目光所及处的一尾长衫,那袍角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荡起,熟悉的纹路离自己忽远忽近,荡得天香心里一阵发酸,强撑着若无其事道:“无非是喝茶看戏的,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说着忍不住余光往冯素珍身上扫了一眼道:“你又不用假扮什么人了,天天在我府里出出进进的,怎么还一直穿着男装?” 冯素珍有些诧异天香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语气里显见的不满,难道是遇到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3 了什么事跟自己的穿着有关?想想也的确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府里,老是有身份不明的男子的确不妥,于是带着一贯温和的语气笑道:“是我疏忽了,那你先歇歇,我这就去换身衣服,晚些再来找你商量。” 余光瞥见冯素珍走出了门,天香才抬起头凝视着这个熟悉的背影,一双眼睛里满是迟疑:“如果小生下了台换了妆,是不是还一样令人心动?” 当晚,天香很快的,知道了这个答案。 当换了女装的冯素珍出现在天香眼前的一刹那,天香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觉得从前出宫见过的所有风景,都变得不值一提,哪怕是悬崖上最动人的雪莲,也不曾让自己如此想要伸手去触碰。心脏猛的砸了几下,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像火苗一般迅速窜遍天香周身,燎起一簇簇火焰,烧得她猛然起身,却不知如何动作。 冯素珍多日不着女装,心中本就有些惴惴,见天香如此神色,面上顿时闪过一丝羞怯,而这一丝神情,却如一双无形的手,恰恰拨中天香心尖上的那根琴弦,天香只觉得心尖颤了一颤,一阵酥麻从后颈升起瞬间冲过头顶,不由得咬紧了牙才勉强压制住全身的微微颤抖。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空气中仿佛掺杂了浆糊,稠稠的流动不开,紧绷得令人窒息。 于是冯素珍首先打破沉默道:“上午绍民兄要过来的事,你还记得吧?”一开口就暗骂自己怎么如此唐突,说的颠三倒四,可是话已出口,也只能硬撑着说下去:“我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下,此事恐怕还得劳你帮忙,是这样,绍民兄他最近。。。” 天香只觉得那个让人心安的声音在自己周围回荡,却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心思早已在见到她的一刹那飘远。 原来小生换了本来面目,才真正动人心魄。 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她穿女装,可不知为何,今夜竟如此令人心神激荡。本指望自己不过是将她当成了冯绍民而已,换了这套行头,自然一切皆休。如今明明白白的佳人在前,心中的渴望却愈发燃起燎原之势,原来真正的她,更让自己动心动情、不知所措。 就如同当初冯绍民的出现,让自己明白对一剑飘红、张绍民根本不是爱情一样,如今冯素珍的出现,才让自己明白,这份感情根本无关她是谁。 从讨厌她排斥她,到接近她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倾国倾城的容貌,不是因为她博古通今的智慧,不是因为她出神入化的武功,不是因为她睥睨天下的气度,这些随便少了哪一样,对她的感情都不减少分毫,因为她就是那个天下无双的她,带着相处的点点滴滴,带着经历的时时刻刻。 所以即使把她所有的优点都搬到另一个人身上,甚至比她更加优秀,只要不是她,也是枉然;相反,只要眼前的人就是她,叫做冯绍民还是冯素珍,又怎么会有半点不同呢?原来自己的心思早已行到深处,可恨自己竟迷糊到如今才想明白。 仿佛突然想通了所有关卡,灵台一片清明,天香一团忐忑的心终于松快起来,余光瞄着身前的人,心中止不住的涌出欢喜来,嘴角偷偷的往上翘,那群附庸风雅的酸秀才,偶尔也有好句子:“眼前人是心上人”,这感觉真是太妙了。 “天香,天香!你在听吗?”见天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冯素珍停下来试探着问道。 沉浸在窃喜中的天香猛的被叫回神,一转头就见到冯素珍近在咫尺的脸,惊得连连退了两步,脸颊顿时升起一片红晕,别过眼神道:“啊……?在、在听啊,你就说要我做什么吧!” 冯素珍见天香突然后退,怔了一下,接着从怀里抽出一份奏章,边走近一步递给天香,边说道:“我已经按刚才说的办法,替你写了一份奏折,你先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明日绍民兄来了咱们再一起商议。” 随着冯素珍的接近,天香只觉得右半边身子都僵硬起来,从没注意过的呼吸声此刻竟“嗡嗡”的在脑海里起伏,木木的伸手接过奏折,此刻却哪有心思看,脸颊的红晕愈发扩散开来,再不敢多看冯素珍一眼,往前一步背对着她敷衍道:“恩,我。。我先看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第11章 踏雪赏梅 天香再不敢多看冯素珍一眼,往前一步背对着她敷衍道:“恩,我。。我先看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见天香说完话也不回身,今夜举止明显有些异常,冯素珍本想多问两句,却在这磨人的宁静中感到一阵莫名的窘迫,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如常道了告辞而已。 直到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自己,天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忽上忽下了一天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不受控的想着逐渐明朗的心事,丝毫没有睡意,抬头对着一轮皎洁清冷的满月,心中映着那人周身的溶溶清辉,单单是这样想着她,胸口都会微微的发烫。 那么,就是这样了吧冯素珍,就算你不是冯绍民,我的心,一样只能给你。 可是,你呢? 第二日冯素珍接到禀报来到漱玉斋时,天香和张绍民已经在对着奏折比比划划了,看样子事情进展的颇为顺利,于是她笑着招呼了声:“绍民兄今天散朝这么早?还是你又告了旬休?” “怎么敢——”张绍民玩笑的声音随着他转过头的动作而骤然停住,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惊艳之色,怔了片刻才起身赞道:“久闻天下第一才女颜色倾城,今日才知果真名不虚传!” 冯素珍似乎也才想起自己穿着女装,不自然的低了下头,刚要开口谦辞,天香的身影已横在两人中间,气势汹汹的冲张绍民开口:“看什么看,现在可不是比武招亲了,眼睛瞪出来也没你的份儿!”说着狠狠晃了晃手里的奏折:“你的什么国家大事,一转脸就忘到脑后了?还说不说了?” 见张绍民一脸委屈的欲言又止,冯素珍神色了然的解围道:“绍民兄说笑了,你自幼饱读诗书,自然心中晓得,国色——天香。” 张绍民自然明白她话中所指,笑笑正要开口,却一眼瞥见天香满脸的怒色在这一瞬间停住,竟隐隐透出小女儿的羞涩,若有所思的低了头转过身去,这天香脸上从未见过的神情让他诧异的忘了接话。 冯素珍却因为站在天香的身后而错过了两人的神色,接着问道:“关于接仙台的事,两位商议的如何了?” 说到正事,张绍民回过神道:“我跟天香刚刚已经看过了奏折,冯——”一抬头口中生生转了个弯:“呵,冯小姐的手笔自然是无懈可击,只是何时呈上去最为合适,还需咱们再商量一下。” 天香见张绍民的眼光每次晃到冯素珍身上时,都会亮起几分,早已暗暗咬牙,恨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4 不得立刻把他轰出屋去,哪儿还容得两人你来我往的商量,于是不等冯素珍开口便打断道:“反正都要呈上去,还分什么合适不合适,夜长梦多,我现在就跟你进宫去见皇兄。” 说着就站起身,便喊人备轿便往外走,两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本来并不关心这事儿的天香突然着急起来,忙都跟着出了漱玉斋。 天香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转身看了眼冯素珍,缓下语气埋怨道:“我看你还是换回男装吧,照这样下去,穿着女装反而更招我烦心。” 冯素珍愣了一下,隐约觉得这语气哪里有些不对劲,眼神却往张绍民的方向转了一圈,又回到天香身上,嘴边荡出个调皮的微笑,对天香眨眨眼睛道:“多谢长公主,许久不穿女装,我也正觉得难受得紧,那我先去换衣服,就不打扰二位了。” 天香见她一副调侃的表情,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对着转身走开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看她悠哉悠哉的样子,难不成还在想着把我塞给张绍民! 冬季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天香正跟冯素珍商量着第二次出游的目的地,长康突然出现在门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瞟着天香,天香一眼瞥见,不耐烦问道:“什么事用得着鬼鬼祟祟的?” 长康这才上前行礼道:“回禀长公主,张大人求见。”说完只见天香眉头一皱就要发作,忙又补充道:“奴才已经按您的吩咐说了不见,可张大人说有要事耽误不得,张大人乃是朝廷重臣,事关国家大事,奴才不敢私自做主。” 冯素珍在旁听得诧异,心想怪不得这些日子都没见到张绍民,原来又被天香挡了驾,可天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排斥起张绍民来? 于是试探着说道:“正好绍民兄对远近的景致都熟悉,不如让他进来一起商量下,看这时节去哪里看雪景最妙。” 天香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让他来?他一开口就是没完没了的国家大事,听着都心烦,那还有看雪的兴致!” 冯素珍挑挑眉叹道:“哎,绍民兄可真是倒霉啊,整天为了皇上的天下劳心费神、鞠躬尽瘁,却还要被你这皇亲国戚如此嫌弃,想想都替他冤枉。” “怎么?你倒是心疼他?”天香貌似松垮的语气回问,眼睛却紧紧盯着冯素珍的表情。 冯素珍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只是他既然说有要事,还是问问吧,别真耽误了国事。” 天香见她面上丝毫不带心虚神色,这才回身招呼桃儿道:“去把我的金牌令箭拿来”,又转身向冯素珍道:“什么不敢?你少怪里怪气的。既然是耽误不得,那还瞎商量什么,直接让他拿金牌去办事不就结了。” 冯素珍在听到“金牌令箭”四个字时眉梢一跳,如果她没记错,自从先皇赐下来之后,天香还从没用过这东西,就算是当初自己要被问斩。。。想到这儿不禁暗骂自己在胡乱计较些什么,不过今天为了张绍民天香居然连它都请出来了,这个公主啊,还嘴硬。。。 想着不由得笑了笑道:“长公主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着不肯见,却把先皇的金牌令箭都请了出来,绍民兄虽没见到人,着实也算不虚此行啊。” 天香的目光却一直停在冯素珍脸上,敏锐到那个细微的失落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天香手肘一撑茶几,离冯素珍更近了些,似笑非笑的偏头问道:“怎么,我给他金牌令箭,你不高兴了?” 冯素珍闻言抬头,却见天香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目光闪闪烁烁,一时竟有些看不懂,只觉得今日天香说话似乎总是意有所指,难不成是在担心自己跟张绍民的关系? 于是也话里有话的试图让她放心道:“怎么会,我跟绍民兄是至交好友,他能得你垂青,我自然是替他高兴还来不及。” 天香却撤回身子瞪了冯素珍一眼道:“垂青你个头啊,还是那副德行!” 冯素珍正对“那副德行”一头雾水,就见天香一边把金牌扔给长康一边下了结论:“那就照刚才说的,明天就去圆觉寺了,踏雪赏梅!” 圆觉寺地处京郊,原本就是几所皇家寺院之一,虽说气势恢宏、布置考究,到底与其他寺院也都大同小异,唯一的特别之处是圆觉寺后有一处梅园,所栽梅花是外邦进贡品类,盛放之际别具丽姿。因而每到冬季大雪初降,来欣赏雪中梅景的文人骚客总是络绎不绝。 “天香公主不是向来喜欢快意江湖么,怎么突然也附庸风雅起来?”拜过正殿往梅园走的路上,冯素珍向天香疑惑道。 却立刻引起了天香的不满:“那些穷酸文人能来,我怎么不能来?天下美景我都要挨个看看,来看个梅花有什么奇怪。” 冯素珍想想也是,天香本来就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赏花自然也在其列,于是笑道:“你喜欢看自然最好了,我是担心你等会儿觉得无聊。” 天香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从前跟着父皇来时,也看过这梅园,的确觉得无聊没意思,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样子。还不是为了迁就冯素珍这穷酸喜好,才选了这个地方。 不过说也奇怪,今天来这一路,竟丝毫没觉得无聊,即使是同样的路线、同样的寺庙、同样的上香祈福,却总是精神饱满、兴致勃勃。 奇怪么?已经不奇怪。 同前几日回想之前出游时心中浮起的那丝甜一样,天香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或者说因为谁。 所以去哪里,其实并不重要了,那自然选她喜欢的就好。 天香心不在焉的走着,一抬头眼前一片红白交错,铺天盖地,耳边到处是啧啧称赞之声,才发觉已经进了梅园。眼睛左右一扫,下意识的就去寻冯素珍的身影。 只见不远处一簇梅花旁,侧立着一袭白袍的她,整个人沉静的像是要融入这片雪里,身旁的梅花火一般的颜色映在她脸上,更衬得她清雅出尘,容色如玉。 天香走近两步,怔怔伸手拂去她右肩处散落的花瓣,手势轻柔得好似拂去名画上的灰尘,却担心惊扰了这画中的意境深远。 直到听到冯素珍的“多谢”二字,天香才猛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惊诧于自己竟情迷至此浑然无觉,指尖一烫急忙收回手,这热度却顺着手指一路窜到脸颊。 第12章 辨字惊心 天香遮掩着背过身去,心慌的胡乱开口找着话题:“这梅花。。。果然有些骨气,雪下的这么大还能开花,看这花枝都要被雪压弯了。” 冯素珍顺着天香的话看了看眼前的红白相间笑道:“世人都称赞梅花风骨高洁,我却觉得梅花其实聪明得很。” 天香闻言不由得好奇的转头问道:“聪明?”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5 冯素珍微微点了点头,随手扶了一枝梅道:“你看这梅花,若是春季凑在百花齐放的御花园里,也只能算是平常颜色吧?可放在这漫天的白雪皑皑里,却是明艳动人的一枝独秀。所以说它聪明,懂得让自己变得特别。” “让你一说,这梅花还挺狡猾的嘛,亏的这堆书呆子还争着夸它呢。”天香再看向身边的朵朵寒梅,似乎一下子变了张脸。 “特别的总是更让人难忘。”冯素珍放开手,目光灼灼的看向天香道:“就像这宫中的女子,大多是绮罗粉黛、削足适履,只有你如此率真明朗、自在洒脱,如同死气沉沉的潭水旁生出的新芽,让整池潭水重新感染了生机。” “我……”面对如此直白的赞赏,天香却沉下了语气:“哪有什么自在洒脱,早晚会发现各有各的牢笼,只不过她们的牢笼是皇宫,而我的。。。” “你的,是什么?”冯素珍直截了当的追问。 天香听她问的急切,反而挑眉笑道:“干嘛这么想知道?” “看看能不能帮你打破啊。”虽然语气含笑,冯素珍的眼神却透出了郑重。 “如果是你,没准儿还真行。可我偏偏还不想告诉你。”天香心中又酸又甜,她的牢笼,就在眼前啊,可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冯素珍放弃了追问道:“好吧,能困住你的,想必也是个特别的牢笼,若是哪天你想说了,随时恭候。” “特别未必有什么好,并不是所有的特别都能被世人理解。”就在冯素珍以为话题将要结束的时候,天香却反而接了下去。 看着天香难得认真的感慨,冯素珍心中暗自猜测:“世人?天香几时在意过世人的看法?她其实想说的只是某一个人吧。张绍民对天香倾心已久,这天香早就心知肚明,怎么会担心不被理解呢?还是她这话其实另有所指?” 一时摸不清天香想说什么,只能含糊安慰道:“该懂的人早晚会懂,那便足够了,别的人懂不懂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这儿眸光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敲了下额头对天香道:“对了,这院子外墙边别有洞天,跟我来,我指给你看。”说着伸手拉起天香转身就走,庆幸终于想起个有意思的事,大概可以让天香重新高兴起来吧? 手腕突然被拉住,天香反射性的想要挣开,刚一动立刻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动作一顿便再也舍不得挣扎,腕间微凉的温度传来,天香抿了抿嘴唇,偷偷抬眼凝视着冯素珍的背影,随着她微微放慢的脚步,心中默默问道:“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 出了梅园绕到外墙边,野草已经有一人多高,可见这地方平时没人打理。冯素珍放开天香,大步跨过去扬手拔掉一小块儿野草,就见原本被野草遮住的墙上,竟露出些弯弯绕绕的图案。 天香跟着好奇的凑过去,边接着拨开左右的野草边问:“这是什么啊,不像字也不像画的,是什么经文吗?” “这是最早时候的文字,大都是按照事物本来的形状组成的,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认得了。不知道是哪位先贤,竟把这些绘到了墙上。”冯素珍帮着天香一起拔草,没过一会儿,墙上就露出了一大片象形文字。 天香左右看了几遍,疑惑道:“这些都是文字?那这都写的是什么啊?” “这些文字其实很有意思,比如这个,”冯素珍指着其中一个图说到:“你看这画了一个人身前有个口袋,口袋里还有一个人,能想到什么?” 看着天香疑惑的表情,冯素珍笑了笑道:“这是怀孕的孕字,是不是很贴切?” 天香恍然大悟的回看墙上的图,指着另一幅问到:“那这个呢?跟刚才那个一样,只是口袋打开了,难道是生了?” “是啊,这正是生产的产字。”冯素珍点点头解释道。 天香笑道:“原来的人们可真省事儿啊,这也不用读什么书了,猜猜就知道什么意思。” “哪有那么容易,你看这个还怎么猜?”冯素珍说着又随便指了幅复杂些的图,图上有两个人伸展开四肢,周围有些波浪线,没等天香回答便道:“这个图表示载歌载舞,这些图有的是一个字,有的是一个词,跟现在的文字组合完全不同。” “那这个呢?”天香指着一幅图,图上只有一个人,周围也有些波浪线,猜道:“这难道是独舞吗?” 冯素珍看了眼天香指下的图,不由得笑出声来道:“亏你想得出,不过这个的确不容易猜,它的意思是‘听到好消息’” 天香看着冯素珍的笑脸,被这满地银白映的仿佛在淡淡发光,脑中忽的闪过“一笑倾人城”,从前读到时,只觉得那些文人就会夸大其词,如今才明白,在这一笑面前,何止城池,众生皆无。 见冯素珍神情有些诧异,才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久,天香赶忙转头,随手指了两个相似的图形,问道:“这两个又是什么成语?” 冯素珍扫了眼摇摇头道:“这是两个字——苦和甜。我当初也是看了很久,始终没明白苦和甜为何如此描绘,大概苦甜二字含义太深,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解读吧。”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接话,各自陷入沉思,少倾,天香耐不住沉闷说道:“我看这同样是人形,怎么有的是个秃头,有的头上还弯弯曲曲的,难道还分品阶高低吗?” 冯素珍指向一个复杂些的人形解释道:“这头上的代表发髻,是区分男女用的,一般的词都用这个秃头就够了”,说到秃头微微笑了笑,接着道:“有些词里需要分性别的,才会用到这个带发髻的,比如刚才的孕和产,就都用的这个女性图案。”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怎么又有男又有女的,中间还有把钥匙?”天香指着身侧的一幅图问道。 冯素珍顺着天香的手指看了一眼,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不自觉的低头抿了抿唇,眼光忽明忽暗的看向天香。天香被她看的有些紧张,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正要说点别的来转移话题,冯素珍却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字,开口回答道:“这个字——是爱。” 话一出口,天香也是一愣,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字,却让人有些手足无措,尤其这说话的人。。。 冯素珍温润的声音如同隔了层露水娓娓而来:“大概是说,若一男一女拿到了解开彼此的钥匙,便会相爱吧。” 天香盯着那幅图良久,面上渐渐认真起来,再开口却是敲冰碎玉般的干脆:“怎么见得就一定是一男一女?” 冯素珍闻言皱了下眉,没有明白天香在疑惑什么,又看了看墙上,耐心解释道:“这倒的确有些难解,当初我们也是翻了很多典籍才——” “你们?”天香突然打断,回头反问道。 冯素珍“哦”了一声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6 ,转而说道:“这面墙最初其实是兆廷先发现的,有次——” “原来是李兆廷,那自然是要一男一女了。”天香冷哼一声,再次截断了冯素珍的话。 冯素珍看着天香拂袖转身的背影,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是为了什么,等了一刻不见动静,只得试探的叫了声:“天香?” 见那背影微微动了一动,却倔强的没有转过身来,想了想接着问道:“怎么是兆廷哪里冒犯了你么?不如我先代他给你赔罪了。” 话音未落,天香“嚯”的回身盯住冯素珍,上前两步质问道:“你代他赔罪?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代他?难道你就这么着急要跟他同甘共苦吗?” 天香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震得冯素珍有些摸不到头脑,不明白天香这不满到底是对自己还是对李兆廷,眉头紧了又紧,担忧又有些无奈道:“天香,你。。。你这是怎么了?” 天香牙关打着颤,被她紧紧咬住,却抑制不住全身的阵阵发抖,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睛微微浮起了水雾,终究还是忍不住吼道:“我倒想问你是怎么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李兆廷他根本配不上你!” 第13章 从前情错 天香终究还是忍不住吼道:“我倒想问你是怎么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李兆廷他根本配不上你!” 冯素珍被她吼得出神,半晌才明白过来,看着天香盈盈如水的双眸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霎时涌起一阵暖意,如此激动,原来是在为自己觉得不平么?她错开目光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却不自觉的扶住了天香的手臂,目光诚挚而温热的说道:“天香,多谢你。”见天香一愣,脸色缓和了些,接着道:“其实这件事本没有什么配与不配,不过是缘分罢了,若真要说般配,像你这般金枝玉叶,天下又能有谁可堪匹配。” 天香只觉小臂一阵发僵,却不愿动弹,见冯素珍说到自己身上,不由心中一跳,“有谁可堪匹配”几个字划过脑海,望着她的眼光便闪烁起来,侧了侧头仍旧追问道:“你少扯到我身上,就为了这莫名其妙的缘分,你。。。你就。。。喜欢他?”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吐出,目光却同时紧紧锁在冯素珍脸上,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冯素珍轻轻放开了手,目光望向远处的群山,仿佛穿过这山峰看到往事如烟。半晌,她收回目光道:“我跟兆廷,只有青梅竹马的缘,却没有白头偕老的份。这几年的朝堂上下,世事不觉沧海桑田,我跟他之间早已没有了儿女私情,有些事一旦错过,便再也回不去了。” 天香闻言微微松了口气,才发现不自觉间已攥紧了拳头,稍一松手却是满手的阴冷湿滑,指甲嵌进了掌心竟未发觉,刚要抽出手帕,就听冯素珍接着说:“终究是我对不住兆廷,若没有我,他应该已经跟刘倩离开京城了。” 又是那副自责的语气,天香眉头一皱,冲口反驳道:“要是没有你,他根本就不会遇到刘倩!要是没有你,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又道:“你能不能别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那些都是机缘巧合,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冯素珍心里自然明白天香是在好心相劝,可越是这样,她却越觉得亏欠天香,望向天香的眸中愧色更深了一层道:“我与兆廷也许是造化弄人,可你——”仿佛不忍说下去,冯素珍垂眸摇了摇头,才又开口道:“你那么渴望自由自在、天高海阔,好不容易有机会能逃离这金笼子,要不是我那时横插一杠,你如今不知在哪里——” “不知在哪里捶胸顿足后悔莫及呢!”看着冯素珍越锁越紧的眉目,受不了她这样自责的语气,尤其她自责的居然是没有让自己跟别人成功私奔,天香忍不住出口打断。 冯素珍看着天香斩钉截铁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单单为了安慰自己,可那样逍遥快活的生活,不正是天香一直希望的么,又怎么会后悔呢?愣了片刻仍没有想明白,脸上渐渐换上了迷惑的神色。 一双明眸带着疑惑和歉意,看得天香心中突然温软一片,语气不自觉的也柔和起来,缓缓讲起了故事:“我从小就跟别的公主不同,只喜欢舞刀弄剑,父皇既宠爱我,又怕我伤到自己,于是就做了柄木剑给我。我那时没见过真正的剑啊,只以为木剑就是最厉害的武器了,随身带着,喜欢得不得了。直到有一天,父皇又赐给我一柄真正的宝剑,我才知道到底什么称得上是兵器,才知道原来的自己有多可笑。即使我还是会保留着那把木剑,但在我眼里,那再也不是兵器了,即使有一天我手无寸铁,也绝不会再用它来自欺欺人。” 看着冯素珍眼中的疑惑渐渐变为了然,天香对她笑笑道:“所以说,你不但没有亏欠我,反而应该感谢你,让我没有真的拿着木剑走上战场。” 冯素珍这才有些释然,原来天香已经想的这般透彻了,其实她自己也一直觉得一剑飘红并不真正适合天香,两个人的世界毕竟太过天差地别,只是这好与不好,她又有什么资格评价,更没有理由去阻挡,只要天香喜欢,就足够了不是么?如今来看,天香早已看透了这一层,只是—— “这么说,你已经找到真正的三尺龙泉了?”天香自然是有过对比,才明白了谁是对的人吧,而这对比的另一方,恐怕。。。,一个名字在冯素珍心中呼之欲出。 天香眸光忽明忽暗的闪了又闪,开口的语气竟是无奈中又夹杂着一丝甜蜜,“是,可惜这剑并非什么龙泉宝剑,简直是钝的要命!”说着转头瞪了冯素珍一眼,又叹口气道:“可谁让我倒霉碰上了呢,也只好慢慢打磨了。” 冯素珍被这一眼瞪得心头一紧,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她一早认定天香说得是张绍民,此刻也只以为这些日子天香拒之门外的做法是在有心考验,便没再多想。只笑了笑道:“也是,要得长公主芳心,哪有那么简单,打磨打磨本是应该,想必真金自然不怕火炼。” 天香知道她一定又想到别人身上去了,也懒得再和她争辩,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终究只是伸手点了点冯素珍道:“你呀,别再老是自作聪明就是了。” “长公主说的是。”仿佛放下了心结,冯素珍眉目含笑的回应,忽而想起天香从前的无忧无虑,却又感叹道:“这段时间,你似乎变化了不少。” “不是我要变,而是世事都在变。”天香随着她的思路接道:“就连每天闭门钻研木鸟的皇兄,都忽然之间成了一国之君,我又哪能一直活在琉璃屋里呢?” 冯素珍见天香似乎有些感伤,便有意岔开话题道:“皇上最近如何了?绍民兄就不登门,倒是许久没听到朝廷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7 的消息了。” “接仙台一拆,国库立刻就堆金积玉,皇兄的为难事儿自然都迎刃而解了。”天香满不在乎的说道:“如今无非是平衡老臣、栽培新人,左右就是御下之术那一套,要说父皇眼光还真是准,皇兄原本对当皇帝一窍不通,居然这么快就如鱼得水了。” 冯素珍听得也不禁感叹道:“是啊,真是难以想象当初那个抱着木鸟的少年,在朝堂上是怎样的威严赫赫。” “还是原来的太子老兄更亲切点儿,如今的皇兄有时心思深沉得让我都觉得惊讶。”天香摇摇头唏嘘道,随即停了停,似乎是在犹豫什么,终究还是接着说道:“有次皇兄竟然旁敲侧击的跟我打听刘长赢的去向。”说完颇有深意的睨着冯素珍。 冯素珍心中一惊,面上却极力控制着不动声色,故作轻松的问道:“哦?皇上怎么突然想起长赢兄了,难不成绍民兄一个人还不够,也想让长赢兄跟着回来做官?” 天香眯了眯眼,一字一顿的反问:“你说呢?” 冯素珍僵了一僵,一时拿不准天香到底知道多少,动了动唇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天香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忍心她左右为难,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你该不会觉得,皇兄已经在怀疑的事情,我却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吧?” 冯素珍想想也是,相比于那时一直醉心木鸟的太子,天香与刘长赢的关系显然更为相熟,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天香也都一清二楚,既然现在皇帝都在打探此事,天香稍微回头想想前因后果,自然便对其中关节心知肚明。 可这是何等大事,直接关系着皇家隐私和皇室血脉,凡是有可能知情的人,都要承担风险,一旦事发,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即便天香身份特殊,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于是,冯素珍敛起神色认真看着天香道:“我倒希望你一无所知,至少,要让皇上这样觉得。” “放心,就算皇兄直接来问,我也不会乱说的。”天香见她一脸紧张,也跟着郑重起来。 冯素珍却摇了摇头,更沉了沉语气,缓缓说:“天香,我担心的是你。”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没有再说,心底却各自明了。 天香心中被渐渐浮起的欢喜胀满,才明白原来冯素珍不只是为了刘长赢,更是为了保护自己。其实对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天香来说,被人牵挂、保护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往往是心中虽然明白,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不知为何,只要对方是冯素珍,这司空见惯就变成了受宠若惊,就算是再小的事,也能让自己偷偷高兴上半天,就为了对方心里的那份在意。可这份在意,到底有多少呢?想到这儿,天香深吸一口气,目光停在冯素珍脸上追问道:“如果我和刘长赢……不,如果我跟李兆廷,只能保全一个,你——怎么办?” 第14章 两难全 天香深吸一口气,目光停在冯素珍脸上追问道:“如果我和刘长赢……不,如果我跟李兆廷,只能保全一个,你——怎么办?” 冯素珍不由皱眉反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这你不用管,我只是说如果。”天香干脆的截断了她的问题。 “可是……事情总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冯素珍依旧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 见她一味支支吾吾,天香逼近一步道:“别东拉西扯,你就直接说,保全谁?” “我……”,冯素珍不明白天香为什么突然一定要跟李兆廷比个高低,这让自己怎么回答呢,两个都是不能放弃的人啊,硬要说的话,宁可牺牲自己来保全住他们两个,可是这个答案,天香大概也不会满意吧。 看着冯素珍由于为难而皱起的眉目,天香暗暗攥紧了拳,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心中也一点点凉了下去,良久,冯素珍都没能给出一个答案,天香终于深深叹了口气,一向明朗的语调竟像是染了层幽怨般道:“在我和李兆廷之间做选择,对你来说就这么为难吗?”似乎是在问冯素珍,又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说完便转身望向远方淡淡出神。 这样的语气听得冯素珍心中一痛,瞬间似乎有什么浮上心头,却隐隐约约让人看不真切。凝视着天香有些寂寥的背影,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上前两步与天香并肩而立,轻轻牵住她温热的手指,任由这有些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初雪过后,宫中便开始筹备新年,庆典宴席本来就纷繁复杂,加上今年新皇帝初登大宝,更是要隆而重之,礼部便早早就准备起来。天香因为顶着个定国候的头衔,又是近无可近的皇亲国戚,因而近日常常被请去商议节庆事宜,其实天香对这些根本一窍不通,不过是朝臣们怕有闪失,找个大帽子来替自己顶一顶罢了。 这天又被纠缠了大半日才回府,刚坐下就听长康回禀说张绍民今天又来了,名头依然是给冯素珍送东西,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天香心里起疑,前几日就听长康说过一次,却没见冯素珍主动提起,自己也就没多问,怎么今天又来了,到底什么东西还总送来送去?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起身就去找冯素珍。 刚走到秋水居门外,远远就听到里面传出琴声袅袅,于是停下脚步,不愿推门打断这悠然的意境。天香虽不弹琴,但自小宫宴不绝,这耳朵早被一等琴师熏出来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知道,能让人闻之忘俗、沉醉其中的曲子,不是任何琴师都演奏得出的,至少,宫中的御用琴师,多数不能。而冯素珍的琴声,却总能让她安静下来,总能让她感觉曾经见过的那些世间美景,仿佛随着那琴声,环绕在自己身边。哎,也不知道冯素珍这妖怪是怎么长大的,怎么能同时学会这么多东西呢? 正天马行空的想着,琴声却慢慢停了下来,天香这才回了回神,重新提步进门。 一进门就见冯素珍一身白衣端坐琴后,两手还轻轻搭在弦上,神情怔怔,眸光幽暗深远,仿佛隔着一层层烟云,让人难以触碰。 察觉到动静,冯素珍抬头看向门口,见是天香过来,眼神一亮起身道:“今日回来倒是还早,宫中没什么事了么?” “原本也没什么事。”天香摆摆手一脸不耐道:“还不是成天听他们背那些流水账,还时不时的问我有何意见,这能有什么意见啊,反正年年都是如此,照办就是,何必非再啰嗦一遍浪费时间!” 冯素珍见天香连翻白眼,唇边不自觉就浮上了宠溺的笑意,温言劝解道:“毕竟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官员们自然要慎重一些,拉你去不过是要借借你的名头,也是常情,反正于你也没什么损失,就耐心忍忍,只当是磨性子了。”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8 天香在这宠溺里心头阵阵发软,只轻轻的哼了一声便不言语,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为了这份宠溺,甚至喜欢上了对冯素珍抱怨。 少倾,天香忽然眼神一动,满脸兴奋道:“对了,今天倒是有件新鲜事儿,陈迦炳那个老头儿,突然上书请皇兄立后纳妃,说是什么‘以固国本、以安民心’,其实呢,谁不知道他家有个孙女正当嫁龄,还待字闺中呢。” 见冯素珍神情有些惊讶,想必她也是没有预料到,于是天香接着说道:“我看皇兄也还没想好这事儿呢,只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急急忙忙的退朝了。” 冯素珍还是没有出声,天香再看她时,却见她神色竟有些愤然,又隐隐透着凄楚,顿时脑中火光一闪,梅竹!天香此时恨不得把刚刚的话吞回去,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事儿,冯素珍一定是想到了梅竹,她们主仆情深,梅竹为皇兄而死才半年,可皇兄。。。 于是天香斟酌着开口:“梅竹她……”说出这个名字,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停了停重又缓缓劝道:“当年母后离世,父皇悲痛不已,连着缀朝三日以示哀悼,可过了没两个月,还是按例选秀充掖后宫了。其实父皇和皇兄也未必愿意,可谁让他们是皇帝呢,总有些事身不由己,梅竹若在天有灵,一定也能体谅皇兄吧。” 冯素珍这才转头看了天香一眼,淡淡的挤出一个微笑道:“是啊,专情之人本就世间少有,更何况是在这人心凉薄的皇宫内院呢,梅竹早去也未尝不是好事,若是将来日日看着皇上新宠不断,还不知是怎么样的折磨呢。” 话音未落,天香便急着反驳道:“你也不用一竿子打死吧,就算皇兄可能妃嫔无数,也不见得皇宫内院就没有专情了啊,至少——”口风一顿生生停下,狠狠呼了口气才扔下一句“反正不是你说的那么绝对!” 冯素珍不想跟她争辩,只叹了叹气说道:“或许吧,只可惜梅竹运气实在不好,遇到了最不可能专情的皇帝,生生赔了一条命进去,这个傻丫头。” 天香见她的神情似是惋惜又是心疼,心中微微有些泛酸,暗骂自己怎么就勾起了这个事情,正想找些别的说辞来绕过这个话题,忽的想起自己原本的来意,随即问道:“恩……听说张绍民最近老来府里,说是给你送东西的?” 冯素珍点点头道:“哦,是有这回事,听说绍民兄近日偶尔到北山办差,便让他帮忙带些草药,寻常的药铺不易买到。” 天香将信将疑问道:“哦?你不是最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吗,这府里又没把你禁足,要用什么草药,难道还需要等张绍民替你带回来吗?” 冯素珍温和的笑笑道:“前些日子爹有些不适,我两头难以兼顾,只好劳烦绍民兄了。不过的确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约了绍民兄过几日去逛庙会,顺便买些过年用的东西,天香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天线正在疑惑冯素珍怎么竟约张绍民一起去闲逛,张绍民不是忙的要死吗,居然有这空闲,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的听到冯素珍邀自己同去,从前都是自己生拉硬拽着她陪自己出门,难得她也主动邀请自己一次,天香下意识就想立刻答应,可话到嘴边却忽然感觉一阵羞涩,一时竟扭捏起来。 冯素珍见天香神情像是有些为难,便道:“若是你没时间就算了,下次——” “怎么没时间!”见冯素珍又要收回邀请,天香顾不得其他,忙开口拦下:“正好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总比听礼部那堆人聒噪强。” 冯素珍见天香应下,眉心一动,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心,却依旧含笑回道:“好。” 节前的最后一次庙会果然十分热闹,一下马车天香就开始兴奋起来,左看看右瞧瞧,只觉得到处都新鲜有趣,仿佛囚鸟放飞一般,雀跃不已。倒是张绍民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买东西也不看表演,只是跟着天香的方向一路走着。 于是只剩下冯素珍陪着天香四处买这买那,一会儿介绍民间的日用,一会儿解释民间的杂耍,没过多久跟来的长安手里就已经满满当当了。好在天香终于放缓了买东西的速度,转而对魔术和杂技表演颇感兴趣。 这会儿正在看一个九层尖刀杂技,才刚刚演到第二层,已经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了,天香正看得目不转睛,冯素珍却突然凑过一些说道:“你先看着,我去旁边的书铺买几本书,你自己小心些。”天香此刻哪有心思细想,摆摆手表示知道了,紧接着全副精神又都投入到杂技表演上,冯素珍转身对张绍民使了个眼色,便匆匆离开。 第15章 暗渡陈仓 等到九层尖刀全部表演完毕,大概过了快一个时辰了,天香一边扔着碎银子,一边大呼过瘾,转头想跟冯素珍评论一番,扫了一圈却没看到冯素珍的人影,于是微微诧异道:“冯素珍去买书,这么久还没买回来吗?” 张绍民此时仿佛忽然来了兴致,也没听到天香的问话,对着天香道:“如何,我听刚才喝彩声大的惊人,这杂技可还精彩吗?” 天香正在兴头上,不由得抚掌道:“简直太精彩了,你没看到吗?尤其是第八层之后——”说着又习惯性的在视野范围内找冯素珍,意识到她没回来时,有些着急道:“冯素珍到底在哪儿买书啊,磨蹭这么久,咱们干脆过去找她吧。” 说着抬腿就要走,张绍民却没动,只是满脸为难的说道:“冯兄他。。。” “她怎么?”天香听张绍民语气踟蹰,微微一惊问道。 张绍民抬头飞速看了眼天香,接着说道:“她身体突然有些不适,先回府了。”说完似有些心虚般紧跟着说道:“对了,前面有家卖甘蔗的十分出名,去晚了怕就卖光了,咱们赶紧过去瞧瞧吧。” 天香却不理他的东拉西扯,径直盯着他问道:“身体不适?哪里不适?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舒服了?” 张绍民无奈道:“冯兄并没跟我详细说,恐怕也多有不便,晚些时候回府你问她便是。” “好,我这就回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说罢天香转身就往回走。张绍民见她气势,自知拦不住她了,只好跟着一路走出庙会。 刚走到马车前,天香突然停住,猛的回身指着马车旁的空地问:“张绍民,你的马呢?” 张绍民此时已觉芒刺在背,只得硬着头皮道:“想必是冯……” “难不成她身体不适,还能骑马回去?”天香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张绍民,转身上了马车。 张绍民连忙跟着上车,但见天香一脸怒气的坐在车里,神色间明显的焦躁急切,连声催促车夫赶快回府。心中不由长叹一声,若此时不见的是自己,天香还会如此焦急吗?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19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自己还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刚到府门口车子还没停稳,天香便挑帘下车,两步踏进府门,正碰上迎出来的长康,劈头就问:“冯素珍呢?” 长康一愣,诧异道:“冯小姐没跟主子在一起吗?”见天香一怔,忙又解释道:“刚才冯小姐倒是回来过一趟,说要您的腰牌,然后换了身女装又出去了。” “腰牌?”天香凝神片刻,眼光一闪提高声调问道:“她要进宫?”也不等长康反应,转身就招呼下人备马入宫。 张绍民忙追上前一步,伸手拦人的同时急急喊了声:“天香!” 天香扫了眼身前的手臂,眼神利刃般刮过张绍民,停下脚步却没有作声。 张绍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一提袍角跪拜下去正色道:“冯兄有要事入宫面见圣上,请长公主在府中稍待半日,冯兄回府自会禀明。” “她去见皇兄了?”天香越听越是心惊,厉声问道:“是什么事?” 张绍民犹豫了一瞬,咬了咬牙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已答应冯兄绝不多言,怎么失信于人,左右不过是半日的工夫,还请长公主见谅。” 话没说完就见天香抬脚就走,只冷冷扔下一句:“那好,我亲自去问她!” 张绍民赶忙几步追过去,疾声劝道:“长公主稍安勿躁,冯兄入宫有一阵了,此时进去阻拦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她进宫原本并未声张,你若这样追进宫去,万一闹的人尽皆知,恐怕对冯兄不利。” 天香听到此,身形一顿突然停了下来,聚拢的眉头紧了又紧,直直盯着张绍民道:“怎么,她进宫之事会对她不利?” 张绍民见天香终于停步,才暗暗松了口气安慰道:“以冯兄睿智,想必自然万无一失,长公主不必太过担心。” “想必?”天香冷哼一声,心中忽然明白,如果没有危险,冯素珍又怎么会大费周章的瞒着自己,一定是怕自己知道阻拦。若果真如此,正如张绍民所说,此刻进宫反而对她不利,可要是不进宫,万一她出事,谁能救她? 正左右为难间,见张绍民却四平八稳的站在一边,不由得更生气道:“你不是天天跟皇兄在一块儿吗,怎么今天有了要事,却是她进宫面圣,你反倒躲在我这儿?” 张绍民为官多年,自然听出了天香话里的试探之意,只摇了摇头含糊道:“实在惭愧,若论足智多谋,我与冯兄的确是相差甚远。” 天香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对着身前准备好的快马,神色明明暗暗变了几次,终究还是一跺脚,转身朝府内走去。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长安被催着去府门口看了五六次,却还是不见人影,天香不由得有些坐不住,站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 张绍民在这仿佛一点即爆的空气里感到有些窒息,天香紧绷的神经不容他多说一句话,暗自回想以前认识的天香,虽然性子灵动跳脱,却毕竟从小养足了皇家气派,从不曾见过她如此坐立不安。 自从冯绍民出现,天香就一点一点变得不像从前,变得患得患失、变得被一个人牵动喜怒哀乐、变得……更像个女孩子。虽然嘴上一直说着“讨厌”,可就连公主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讨厌二字还剩几分本意。后来一夜之间冯绍民变成了冯素珍,自己还曾暗暗庆幸,一剑飘红走了、冯绍民也不见了、甚至天香还将自己留在京城,似乎终于轮到命运眷顾自己了。可没过多久,就渐渐发现事情远不是想象的那样,天香对待冯素珍跟对待冯绍民哪有半分不同?反倒是对自己更加疏远了。于是某一个刹那,想起天香看向冯素珍的眼神时,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测猛的浮上了张绍民的心头,惊得他拼命强迫自己压下,从不敢跟任何人提及,却在之后的日子里难以控制的被反复验证。如果说之前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这可能是自己的少见多怪,今天发生的一切,却明明白白的把这最后一丝幻想敲碎。 看着天香越踱越快的步子,张绍民也跟着紧张起来,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先进宫探探消息,只听门口一阵脚步声,长安一路小跑跨进门口,未及停稳便忙回禀道:“冯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天香脸上立刻浮起喜色,只觉得七上八下了许久的心终于归了原位。几乎是同时,一直被担忧压住的怒气却通通涌上了心头,刚刚有些回转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仿佛胸中有团火被腾的一下点燃,恨不得揪住冯素珍狠狠捶她一顿,逼她发誓下不为例才能作罢。然而天香只是缓缓坐回座位,垂下眼睛压抑着情绪。 冯素珍刚一踏进门口,就听到天香冷冰冰的声音嘲讽道:“原来是冯丞相回来了,不知道你跟皇兄商议什么军国大事,竟然需要这么费尽心机的掩人耳目?” 冯素珍自然明白天香在气她有所隐瞒,本来也自知理亏,忙拱手赔礼道:“近日听闻皇上对一些陈年往事有些疑惑,恰好我知晓其中缘故,因此进宫向皇上说明原委,因为其中涉及些私人隐秘,没法提前跟你说明,害你悬心了着实不该。” “悬心?呵,状元公才智过人,哪儿轮得到别人悬心!”天香眼神如挂了霜一般冰冷,扫过冯素珍道:“只不过还请赐教,到底是什么机密要事,也不枉本宫担了个虚名。”说着眼光看向冯素珍腰间的令牌。 冯素珍听到“本宫”二字,才意识到天香的怒气似乎比自己预料的更大,顺着天香的目光忙取下腰牌放到天香眼前,略略犹豫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大事,皇上近来想起当初情谊,颇为牵挂长赢兄,此处只有我对他的琐事略知一二,于是进宫为皇上解忧而已。” 天香眼神霍的一跳,万没想到竟是为了刘长赢的事,自小在深宫长大的她,自然知道这事对皇帝意味着什么,参与其中有怎样的危险,猛的抬头盯住冯素珍问:“这种事你竟然不跟我商量就擅自进宫,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 冯素珍迎着天香炯炯的目光笑笑安慰道:“只是寻常问问,并没什么要紧事。”说着突然提高了些声音道:“长公主你跟绍民兄对此事都不清楚,与其经人转述,倒不如我直接面见皇上。何况我也多日未见皇上了,着实有些想念。” 第16章 心意落 天香听她声音忽然变大,心下一动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微微偏头使了个眼色,周围一应侍从纷纷退出门外一段距离,屋内便只剩他们三人。 天香才又重新开口道:“从皇兄登基之后,你就从来没再去过皇宫,这时候突然进宫,还是为了刘长赢这种事,皇兄又不是蠢人,难道不会疑心?” 冯素珍依旧是温和的语气劝道:“我虽未曾入宫,但是一直住在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0 你府上,许多事都多多少少参与其中,皇上想必早就心知肚明,此时进宫虽然冒昧,倒也说得通。” 天香却不屑她的说辞,急言反驳道:“既然是皇宫秘事,你又何必非横插进来?我去跟皇兄说岂不更合情合理?” 冯素珍神色突然认真起来,深深的看进天香眼里,放慢语速道:“天香,有些事,既然你本就不知道,那就永远别知道,才最好。” “我跟皇兄毕竟是亲兄妹,就算——,皇兄又能把我怎样,总比你冒险强得多!”天香索性把话挑明。 “如果有一天,亲兄弟都可以不顾,亲兄妹又如何能保万全。”冯素珍难得的寸步不让。 “那你呢?要是亲兄妹都不顾,你又怎么可能自保!”天香急躁的声音有些尖利。 “我……我总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你又在骗我!” “不管怎样,总要先保你平安无事!”被天香吼的一愣,冯素珍下意识的冲口说道。 “你——”天香又气又急,双眼已蒙上一层水雾,眼眶酸的泛红,撇开头去硬撑着声音质问:“所以你就私自进宫冒险?所以你就这么蒙骗我,所以你就根本不顾我怎么想是不是!” 冯素珍听见天香声音竟带着浓重的鼻音,心中一惊,再抬头去看她背影似乎也在微微颤抖,只觉突然心乱如麻,在皇帝面前说起辛秘之事时都不曾起伏的心,此时却兀的慌了起来。 张绍民一路看来早已心如明镜,此刻见场面僵住,天香似是有些情绪失控,忙向冯素珍打着圆场道:“冯兄,那此事皇上究竟意下如何呢?” 冯素珍被张绍民的声音拉回心神,仍是先朝天香的背影看了一眼,又转向张绍民别有深意的笑道:“皇上心慈仁厚,自然顾念旧人。”而后随着张绍民的用意转移话题道:“对了绍民兄,今日庙会后来如何啊?我可有错过什么精彩的表演?” 她本意是把话题转移到表演上,平复一下天香的情绪,没想到张绍民还没来及回答,天香却转头冷笑道:“你还敢提庙会?跟你这场大戏比起来,那些个雕虫小技有什么可看的!” 冯素珍见天香眼眶微红,显见的怒气未平,只好再次赔礼道:“庙会的事是我不好,你就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了,我也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两害相权?你根本就是自作聪明!你这样悄无生息,万一皇兄当场发作,根本没人知道,到时谁能救你!”天香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就不由得全身紧绷起来。 “皇上生性仁厚,不至如此。”停了片刻,冯素珍叹了口气接着道:“若真有那一日,这个秘密便随着我永远消失,只是家父……要劳烦二位了。” “你……!”话没落地,天香就气的拍了桌子,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冯素珍吼道:“你休想!你这个白痴!笨蛋!”天香说完,趁着泪水还没越过眼眶,转头就推门跑了出去。 一时屋内重新回归了平静,冯素珍对着天香跑走的方向愣了一阵,才想起回身对张绍民抱歉道:“的确没想到天香对此事如此生气,刚才我没回来时,想必连累绍民兄了吧?” 张绍民摆摆手道:“没什么,天香本就不是气量狭窄的人,今日如此反常,不过是……”说着看向冯素珍,不禁想起冯素珍从前在朝堂上,鞭笞朝政、勘察人心,不知解决过多少难题,偏偏是如今天香如此明白的心思,她就真的不懂吗?想着不由得替天香觉得不甘,终究神情复杂的问道:“天香为何如此反常,冯兄……你真的不知道吗?” 冯素珍见他神色且怒且悲,顿时疑惑丛生,忙问道:“难道另有什么隐情吗?天香她怎么了?” 张绍民看她一脸关心不似作假,不由得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冯兄你一向睿智过人,竟也有如此愚钝的时候!”随即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若说天香反常,也不止今日一次吧,这两三个月里,你就当真一点儿没察觉吗?” 看着冯素珍皱起的眉头下,双眼中疑惑更盛,张绍民苦笑一声:“看来这感情一事,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说罢伸手示意冯素珍坐下,自己也回身归座,一件件点道:“天香久慕江湖,所以待人做事讲究义气,却也从不勉强,就算是皇上当初沉迷木鸟,屡遭暗算,天香也只是尽力劝说,当事人既然一无所动,天香也便放开手了。但是听闻冯伯父病重那几日,天香竟向薛太医要了几副迫人安眠的安神散,倒不知是谁难以安歇,又或者不肯安歇,竟让天香如此放心不下?” 见冯素珍张了张口似乎有话要说,张绍民摆了摆手接着道:“说起薛太医,冯伯父也是多亏了他,当初我也以为是薛太医那日正巧当值被请了来,后来仔细一想,即使薛丞俭当值,难道太医院就没有其他医生了吗,怎会让一向只出诊天潢贵胄的薛丞俭前来呢?有次偶然跟长康闲聊才知道,当时是天香亲自点了长康去太医院请人,朝中谁人不知长公主跟前唯有安康二位当红,见是康公公前去,他薛丞俭又岂敢怠慢?” 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冯素珍,张绍民略一停顿又接着说:“天香平时对下人也十分宽厚,有次在忠亲王府里,发现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违背府里的规矩私相往来,忠亲王气的要家法处置,天香却非说是王府里的喜事,硬逼着老王爷成全了一段姻缘,两个下人感激得当场头都磕破了。可前两个月,在天香自己府里,却听说一个丫鬟因为对一位公子暗生情意,被天香撞见竟当场被轰出府去,据说若非公子求情,险些命都没了,冯兄想必知道是哪位公子,惹得天香如此反常?” 见冯素珍安静下来,似乎陷入沉思,张绍民也转头望向门外,停了半晌沉着声音说道:“冯兄,你曾问我还记不记得是怎么留在京城的,不瞒你说,当天香出言留我时,我心中的确有些欣慰,可后来的种种你也看到了,这几个月,这长公主府我几乎都不曾进过,天香若真心留我,又怎么如此?后来我终于想通,当时情形,你是一定要留下照顾伯父了,若有一人要走,必在我与兆庭兄之间,以你二人的关系,十有八九该是我去江南。所以,天香当时出言,哪里是为了留我,更不是为了什么朝政,只是因为她不愿意让兆廷兄跟你一同留下啊!至于后来,也并非为什么名节闺誉,天香何时在意过这些虚名,不过是因为你在府中,不愿让我惹你劳心,更不愿我打扰你们二人自在罢了。冯兄,也许我一个外人还有许多事情不曾知晓,你扪心自问,这些日子天香待你,与当初待冯绍民可有半分不同?今日发现你不见,天香立刻就回府寻人,若非我拿你的安危相劝,恐怕你跟天香早就在皇宫碰面了,难道直到此刻,你还不明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1 白,天香为何如此反常吗?” 随着张绍民一件一件的点破,冯素珍的脸色也一分一分的苍白下去,直至此刻连唇间的血色都已褪去,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我给他金牌令箭,你不高兴了?” “并不是所有的特别都能被世人理解。” “怎么见得就一定是一男一女?” “李兆廷他根本配不上你!” “可惜这剑并非什么龙泉宝剑,简直是钝的要命。” “在我和李兆廷之间做选择,对你来说就这么为难吗?” 天香曾经那些语意不明的话,一句一句的在冯素珍脑海中回响,似乎瞬间都找到了答案,那个时候,自己居然还一门心思绕到张绍民身上,真是蠢笨啊,天香一定气坏了吧?想到天香,冯素珍心中仿佛燃起一把火,灼烧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烧的她心乱如麻,却又仿佛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冻得不禁瑟瑟发抖,她的神思就在这冰火之间茫茫然不知所措,空空荡荡的脑袋只回荡着两句话:“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第17章 无所惧 见冯素珍神色恍惚,张绍民有些后悔自己是否该横插一杠,私自做主挑破这层窗纸,但既然话已出口,也只得放缓语气劝慰道:“起初对此事,我也是难以置信,但后来沉下心想想,天香的确和冯绍民才最为般配,天香她虽然是随性而选,但确实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冯兄,天香本就不是世俗之人,更不在乎什么飞短流长,此事……还望你慎重考虑,若是……”说到此,张绍民知道冯素珍定然了明白自己没有出口的建议,话题一转又道:“无论如何,今日之事你还是先去劝劝天香吧,她一定还在等你,等待一个人的滋味有多酸楚,你我都有体会,别让她等太久。” 说完,张绍民忍着心中渐渐溢出的酸涩,看了始终不见动静的冯素珍一眼,转身就要告辞,就在这转身之际,却听到冯素珍清冷的声音仿佛破冰而来:“我不会去。” “什么?”张绍民难以置信的提高了声调。 “我说,我不会去。”冯素珍终于抬头看向张绍民,脸上已是千帆过尽的平静,声音却仿佛浸着苦涩:“绍民兄,就算冯绍民跟天香天造地设,可惜,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冯绍民,我曾经阴错阳差的耽误了天香一次,难道还要再明知故犯的误她终身吗?” 张绍民心中本就犹豫,被她说的一怔,口中却道:“虽然没有冯绍民,可你跟冯绍民本就是一体,又有何区别?何况我看得出,你对天香的担心照顾,也绝非普通情谊可及。” “我待天香,就如同对待恩人,自然要涌泉以报。”冯素珍说着,眼中闪过温情。 “恩人若要你以身相许,你难道不愿?” 听到“以身相许”四个字,冯素珍的神情几不可查的变了一变,微微垂眸说道:“若是侍候枕席、照顾起居,我自然依从。可依天香性情,我若……若以身相许,岂不是阻她幸福、恩将仇报?” 张绍民想起天香说起冯素珍时嗔怪又疼惜的神色,摇摇头道:“你又怎么知道是阻她幸福,而不是给她幸福呢?相信天香对自己的幸福,早有论断,绝非世俗可扰。” 冯素珍看了看张绍民,似是在斟酌措辞,良久还是托付般语气说道:“绍民兄,很多事,天香有她的判断,你自然也有你的判断,只要你觉得是对她有利的,便可放手去做,即使她当下并不认同,早晚也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牵了牵嘴角,语调轻快了些道:“天香虽然表面上强势果敢,很多时候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女孩儿,你若事事只会依着她,未必是真的对她好。” 停顿了一阵,冯素珍仿佛下了决心般,对张绍民正色道:“绍民兄,此事……我会想办法让天香绝了此念,只是这过程中,恐怕难免有些艰辛,还望绍民兄你能多陪陪她。”说完,不顾张绍民一脸惊诧,转身便决然而去。 张绍民犹豫了一阵,终究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决定来看看天香,刚一踏进门,天香便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边转身边不满道:“你还——”而这道声音却在见到他的瞬间骤然收住,就如同那瞬间神色中掩饰不住的失望。 天香朝张绍民身后扫了一眼,不耐烦道:“你怎么来了?” 张绍民自然知道天香在找谁,直接说道:“让长公主失望了,我来看看你好点儿没有。” 天香却并没有计较张绍民的言外之意,反而更加直接的问道:“她呢?” “她……”张绍民没想到天香竟完全没有避讳,仿佛两个人都默许了冯素珍的特殊,只得接着答道:“她先回房了。” 天香哼了一声,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躁色,仿佛随时都会起身冲出房门。 张绍民看了看天香,一语双关的劝道:“冯兄她……其实也都是为你着想。” “是啊,她处处自以为是的为我着想,却偏偏从不关心我想要什么。”天香语调又急又气的道。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张绍民忍不住试探道。 “我——”天香看着张绍民,却不知为何不想说下去,急躁的神色中夹杂着一丝委屈,偏头叹道:“跟你说有什么用。” 张绍民却了然道:“看来长公主想要的,只有跟冯兄说才有用,想必是只有冯兄才能给了。” “你少阴阳怪气的。”天香看了张绍民一眼,抬了抬头傲然道:“我要的,这世上的确只有她一个人能给,我既然认定,就不怕别人知道!”话虽如此说,毕竟是人前说起少女心事,天香脸上还是浮上了一层红晕,却倔强的并不回避。 张绍民看着天香笃定骄傲的眼神,心底叹了口气,道:“长公主襟怀坦荡,令人佩服,只是此事毕竟是府内私事,知道的人多了,恐怕未必是好事,若无必要,还是不必声张为好。” 天香微微侧了侧头,避过张绍民的视线道:“那是当然,我虽然不怕人知道,也不会……到处说给人听啊,只不过今天说到这儿,我才告诉你罢了。” “你既然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告诉她呢?”张绍民不解什么一向直来直去的天香,在此事上却不愿对冯素珍直言。 “告诉她?”天香说起冯素珍,语气不自觉的软了几分道:“她那个榆木脑袋,不知道有多少迂腐的说词等着我呢,指望告诉她来让她想通,还不如对牛弹琴!” 张绍民看着天香眼中因为说起冯素珍而流露出的温情,听着她对冯素珍荒诞却不失准确的评价,忽的想起刚刚冯素珍对自己说的“会想办法让天香绝了此念”,心中不禁思量,看来在这两人之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新年将近,宫中诸事繁琐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2 ,天香愈发忙了起来,加上冯素珍心中有所妨碍,整个人也变得清冷疏远不少,两人虽仍住在同一座府内,却比先前见面次数少了许多。即使见面也是寒暄两句便罢,天香虽有心多聊几句,但碍于上次的不欢而散,以及冯素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也大都是悻悻而终。天香嘴上虽没明说什么,心里的憋屈却日益累积,仿佛一个越撑越大的气球,不知什么时候、哪一根银针就会将它轰然戳破。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除夕当晚,整个府内张灯结彩,府内众人也都新衣新帽笑语盈盈,衬得一团节日喜气。天香自然是早早入宫去参加合宫家宴,冯素珍跟冯少卿父女二人则难得的一同在府中过了新年,晚饭后闲聊了一阵儿,冯少卿便回屋歇息。 冯素珍见天香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正在疑惑,往年天香都嫌家宴无趣,早早便回府自己玩乐,怎么今年这么晚还不见人影?就听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长安已躬身在眼前行礼道:“启禀冯小姐,张大人刚刚送主子回来,说主子在宫中饮酒有些薄醉,劳烦冯小姐过去看顾一二。” “喝醉了?”冯素珍闻言下意识疑惑道,也不等长安回答,便已抬脚往府门口走去。 刚走到一半,就见张绍民和桃儿杏儿左右扶着天香歪歪斜斜的往前走,冯素珍一见不禁皱眉,这哪里是薄醉,简直是酩酊大醉!天香一向觉得宫中饮宴无趣,怎么会喝成这样,看眼下这样子,竟醉到连站都站不住了,赶忙两步上前帮着搀扶,向张绍民疑惑道:“这是怎么了,今年怎么喝这么多酒?” 张绍民见冯素珍过来,忙闪身让开一些,只守在侧面叹口气道:“都是晋王,向来自恃长辈,言语无忌,今天不知想起什么由头,竟提起给天香选驸马的事,谁不知道这话如今忌讳,偏他还苦口婆心拉着天香说个没完。你也知道天香她本来就……哎,后来就开始来者不拒的豪饮起来,连皇上都劝她少饮几杯,可她哪里肯听,想来是她心里憋闷,又无人可诉,只盼一醉解愁吧。” 听到“驸马”二字,冯素珍神情一僵,看向天香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愧色,难得的埋怨道:“晋王怎么还是这个老样子,王妃也不知劝阻一二。” 张绍民见快到天香寝殿,便停住脚步告辞道:“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天香今夜恐怕难以好生将息了,还劳烦冯兄多多看顾。”将要回身之际,忍不住又望向冯素珍道:“冯兄,天香她……心中着实压抑,眼下难得新年,若是可以,不如……且让她欢喜几日吧。” 冯素珍看向张绍民眼中不忍,再看天香情状,心中也是一痛,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18章 除夕醉 好不容易进到屋里,天香却醉意正浓,不仅手舞足蹈,还开始又说又笑,冯素珍恐她酒后胡言,忙挥退众人,独自将她扶上床榻。 天香却不肯乖乖躺下,一边晃着手臂,一边说着所有酒鬼都会说的那句“再来一杯”,还嫌不足的补充着:“其实这酒……并不算顶好,你们……没喝过更好的酒罢了,这世上的事啊,就怕……就怕见过最好的,那别的……别的……” 冯素珍压下她的手臂,试图给她盖上被子,那手臂却压了又抬,被子于是便盖了又掉,几次折腾依然如故,只好试着劝她道:“天香,你先把被子盖好。” 天香听见有人搭话,反而猛的掀开被子嚷道:“晋王叔!你……你真是无聊,整天聒噪皇兄……还嫌不够,又来……又来管我的闲事,我可不像皇兄,肯耐着性子……敷衍你!” 冯素珍知道天香心中埋怨晋王,可听见这话连着皇上都拉扯进来,庆幸只是在府里说说而已。稍微等了一等,见天香没有动作,正要扯回被子,忽听她又冷笑了一声,再开口的语调却从直楞转成了清冷:“选驸马?选什么……驸马?我早就有了驸马,你难道……不知道?就算驸马她……她……” 偏偏说道此处,天香突然皱紧了眉头,语气沉了又沉,仿佛多少难以言明的心事都凝在其中,重复了几次就是接不下去。冯素珍听到那句斩钉截铁的“早就有了驸马”,心中早就铮铮一痛,这会儿竟下意识的接口道:“她不配。” “你胡说!”即使在酒醉中,天香也毫不犹豫的一口反驳:“她……她好得很!你们这群……酸儒,别想……从我这儿……套走什么话,她当然配,只有她……才配,只是我……我……我不敢……” 天香说到这儿,语气渐渐低迷下去,向来万千宠爱、理直气壮的长公主,神色竟有些胆怯起来,冯素珍看着天香一脸的迷茫和犹豫,只觉一阵酸热涌了上来,瞬间便红了眼眶,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把天香折磨成这幅模样,那个无忧无虑、潇洒自在的天香,竟然被旁人三言两句就触动到借酒消愁的地步,冯素珍疼惜的目光在天香脸上逡巡一阵,轻轻握住天香的手,一贯温和的声音夹杂着苦涩低低劝道:“她没有那么好,竟累得你如此痛苦,不如就……忘了她吧。” “忘了……忘了她?”天香随着这低低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来,下意识的重复着冯素珍的话尾,却突然仿佛明白了自己在说什么,猛然惊叫一声“不!”同时,压抑了许久的泪水也终于随着这声拒绝潸潸而下,天香仿佛用尽力气沙哑着喊道:“怎么可能忘得掉?我要她!我要她啊!” 冯素珍感到双手被越握越紧,如同握在自己的心上,痛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天香她……她竟是这样看重她的驸马,说感动吗?可自己有什么资格感动呢,难道要就此害她一生吗?不感动吗?那眼前这大滴大滴的眼泪是为何而流呢?一时间情有千结心乱如麻,似乎自己从头到尾、无论做什么,受伤的总是最想保护的人,冯素珍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渐渐入睡的天香,愧疚和疼惜如同一把钝刀在心上割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割不出一个答案。 天香醒来时,还没睁眼就感到一阵头痛,迷迷糊糊的刚要起身,就感到手边碰到什么,心里一惊倏地睁眼坐起身来,待看清床边趴着的人时,提着的心顿时化作柔软一片。 多日不曾说过几句话的冯素珍此刻正侧着脸伏在床边,一向青白素雅的她,竟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衫,天香眨眨眼,想起昨天是新年,想必冯素珍这身衣服也是为了顺应节气。可眼前这一片正红,却让天香不由得想起大婚那日,冯素珍也是这样趴着度过了她们的新婚之夜,虽然明知道大婚对当时的她们来说只是一场荒唐,可如今想起曾经跟自己拜天地入洞房的人是她,心里就如同抹了蜜一般,那一抹甜怎样也压抑不下,嘴角偷偷的就翘了起来。 天香轻手轻脚的往前挪了挪,见冯素珍露在外面的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3 半张脸比宫中最精致的瓷器还要剔透,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抚了上去,触手温温凉凉,仿佛羊脂玉一般,天香的心却砰砰跳得厉害,连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这样的动静随时都有可能把冯素珍吵醒,可天香的手却像粘在那里一般,久久舍不得离开,只轻轻咬着嘴唇,静静的用目光一遍遍临摹着她的眉眼。 直到冯素珍长长的睫毛动了一动,天香才猛的撤回手,见冯素珍就要坐起身来,想再装睡已是来不及,忙慌慌张张说了句:“你醒啦?”偷偷瞄了冯素珍一眼,见她似乎对眼前的情状有些疑惑,偏偏自己也想不起这是怎么回事,于是犹豫道:“昨晚……” 想起昨晚,冯素珍猛的清醒过来,看了眼天香的脸色担心道:“昨晚你在宫中喝醉了,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天香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头疼。”又抿了抿唇侧头看着冯素珍问:“你在这儿照顾了我一晚上?” 冯素珍避过天香灼灼的眼光,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她,答非所问的说道:“昨晚多亏了绍民兄一路把你送回来,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还是再喝些醒酒汤吧。”说着便开门叫人去准备醒酒汤,又让桃儿杏儿进来伺候梳洗。 天香见众人已经鱼贯而入,也不便再多问,可冯素珍刻意的回避却让天香想起了这几天的疏离,刚刚有些温度的心情又凉了下去,前些日子明明还亲近了许多,怎么忽然又好像回到了冯绍民那个时候,她,到底怎么了? 正想的出神,却听冯素珍站在门边回头说道:“对了,按照宫里的惯例,今日应当是各府自己家宴团聚吧?我爹正好今日约了老友要出门,我左右也无事可做,想必绍民兄府中也冷冷清清,不如我邀他过来,咱们三人一同过节吧?” 天香听冯素珍反复提起张绍民,心中有些不快,可若是拒绝让张绍民过来,又恐怕冯素珍也不能一起过节了,天香心中掂量,反正自己的心思,张绍民也一清二楚,就当多一个人凑热闹罢了,于是便点了头。 府里的布置倒也不甚复杂,不过是仿照往年的惯例,在前厅外的院子里布置一桌酒席出来罢了,府里人本来也少,不像宫中宴席要十里流水的架势,无非是主子一桌,仆人边上也备几桌酬劳一下而已,府中众人午间便开始准备,华灯初上时早已一切停当,冯素珍也约着张绍民到了前厅,长安这才去请了天香过来。 两人一见天香便是一愣,天香今晚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少见的穿了件粉色齐脚长裙,虽是节日装束,却不像昨天宫宴上穿着那么繁琐冗烦,简简单单的鎏金滚边、摆尾流苏,头上也只是用两支白碧玉簪绾着发,更衬得她整个人清爽灵动,让人如沐春风。一双泉水般的眼睛在灯火映衬下顾盼流转,盈盈可人,却在见到冯素珍的一刻,停住了目光。 一向白衣潇潇的冯素珍,今日不知为何也反常的穿了件湖蓝色的云锦长衫,微风一过,衣摆上下起伏,粼粼生辉,更显得她长身玉立,丰神朗朗。宫灯之下,冠玉般的面容仿佛染上一层光晕,让人如梦似幻、看不真切,平日的一副书生模样分毫不见,今夜倒显出些王孙公子的潇洒风流来。 不知是否节日的气氛感染,两人今夜都有些不同寻常,却都好似没有意料到一般,不知不觉间,怔怔对视的目光便纠缠在一处。 张绍民见状,等了片刻,终究只能不合时宜的咳了一声,打破这略显暧昧的沉默,朝着冯素珍玩笑道:“冯兄你平日老是非灰即白的,这乍一穿鲜亮颜色,真是让人眼前一亮,连我都要看晕了,怪不得不敢多穿,这恐怕一出门就要掷果盈车了吧!” 冯素珍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对着天香发起呆来,神色有些讪讪的回道:“绍民兄玩笑,我一个女子要什么掷果盈车,这一车的鲜果可真是浪费了。今日过节嘛,大家图个喜庆,我总不好穿的太过素净罢了。” 张绍民笑笑看了眼天香,见她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里,眼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冯素珍的方向,心中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暗红的袍子笑道:“这倒也是,看我这——” 话说到一半,被一阵拍手声压过,只见门外两队內侍鱼贯而入,提着灯笼左右散开,高其卓尖细的声音随着一道明黄的身影揭示出眼前的情形:“皇上驾到。” 第19章 天子意 高其卓尖细的声音随着一道明黄的身影揭示出眼前的情形:“皇上驾到。” 三人交换了下目光,分明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不解,忙又离座上前行礼,只有天香不满于此时的打断,理直气壮的上前问出三个人心中的疑惑:“皇兄你怎么来了?” 皇帝一脸长兄的包容笑意道:“今日家宴,阖家团圆,朕在宫里孤家寡人,就你一个嫡亲的妹妹,怎么还不能来过节吗?” 说着眼光向下一扫,见张绍民跪在两步之外,便又笑道:“张爱卿果然也在这儿,还是你这儿热闹。”回头又看了眼天香,别有深意的说道:“天香你今日打扮的倒是比昨晚漂亮许多,可见家宴比宫宴重要得多,朕岂能不来?” 说完上前两步,边走边道:“都别跪着了,赶快起来,今日是家宴,咱们只论情谊、不分君臣。”目光划过湖蓝色的身影时,倏的一亮,话是对着两人说,虚扶的手却伸向了冯素珍。 冯素珍心中一惊,赶忙退后半步,将将避过皇帝,道谢起身,就听身边的张绍民回道:“皇上圣明,长公主怜臣家中冷清,允臣前来一同过节沾沾节气。” “还是天香想的比朕周全啊,过节嘛,原本就该一起过才热闹。”皇帝坐上主位,朝三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坐下说话,转头朝天香道:“往年是怕打扰你跟驸马成双入对,今年总该没妨碍了吧?” 天香听到“成双入对”,脸色微微泛红,瞟了冯素珍一眼,嗔道:“往年?往年还不是什么巡查宫禁、轮值守夜,哪有功夫陪我!” 冯素珍想起往年为了躲着天香,总是把守卫值夜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害得她老是一个人过节,不知不觉就皱了眉,脸上带出一抹愧色。却见皇帝端起一杯酒朗声道:“为了这江山社稷,以往着实是辛苦几位了,朕也一直没来得及正式的道谢,今日就借着过节,朕敬各位一杯。”说罢,抬手饮尽,三人也忙陪着饮了一杯。 还没来得及谢恩,皇帝却又执起了酒杯道:“这第二杯酒,朕要单独敬给冯小姐。”说着目光一转落到冯素珍惊诧的脸上道:“冯小姐胆识过人、智计无双,从前多次救朕和江山于危难之中,前些日子却身陷囹圄,恐怕吃了不少苦,朕代表朝廷给你赔罪,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4 冯素珍只觉脑中忽的一跳,忙起身跪在一旁,谢罪道:“草民不敢,草民欺君罔上本就罪在不赦,幸得皇上仁厚宽恕,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心怀怨怼。” 皇帝伸手扶住她抬起的手臂,满脸笑意道:“朕都说了今日只论情谊,你怎么又动不动就行礼,难道你跟朕往日就只有君臣之分,没有半分情谊不成?快起来。” 皇帝突然间的示好举动令三个人都暗自心惊,天香盯着皇帝停在冯素珍小臂上的手,眼光明明暗暗的闪烁,指尖的酒杯紧了又紧,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捏碎。张绍民心中也隐隐觉出不对,却摸不清皇帝怎么突然对冯素珍另眼相待,试探着打圆场道:“万岁圣明烛照、顾念情义,对一班旧臣都颇为怜惜,在朝堂之上亦是如此,冯兄你倒也不必推辞。” 冯素珍心中怎会不知张绍民用意,忙顺着他的话退后起身谢恩,抬手饮尽杯中酒,只是眼前情形远远超出她的意料,不由得心思如转轮,暗暗揣测皇帝到底所为何来。 皇帝却渐渐敛起笑意,缓缓的又倒了一杯酒,语气沉重道:“这第三杯酒,朕……敬给梅竹。梅竹待朕情深义重,可朕却万分对她不住,连她的性命都没能保全,每每想到,都自责不已。只是梅竹走前,曾托付朕要照顾好她家小姐,朕当时茫然无知,后来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说着目光轮流扫过众人,最终又停在了冯素珍身上,语气恳切道:“既是梅竹遗愿,朕自当为她完成,冯小姐若信得及朕,便请待梅竹受了朕的酒。” 冯素珍听他说起梅竹,心中先就一痛,却又见皇帝绕到自己身上,想象梅竹临死前竟还挂念着自己,便定在原地难受得心神恍惚,一时不知如何接下皇帝的话。 正在犹豫,就见一截甘蔗果断的挡在酒杯之前,耳边接着想起天香冰冷的声音:“既然皇兄是敬给梅竹,自然是要梅竹来喝。”说着拿起酒杯,将一杯酒缓缓洒在地上。随即天香放下酒杯,转身瞪着冯素珍,一双眼睛满是急切焦躁,声音却依旧冷淡道:“冯素珍,你若是再喝两杯,这半个月的药就算是白熬了,皇兄不知道你服药忌酒,难道你自己就不知道拒绝吗?”尾音难以抑制的稍稍提高,还是透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急躁。 皇帝听天香如此说,忙问道:“怎么,冯小姐哪里不适,还在服药?” 冯素珍扫了天香一眼,心中一惊,天香竟当着皇帝的面说谎,虽然知道天香是为了给自己挡酒,可这也未免太过大胆,万一皇帝当场追究起来,岂不是把天香也牵连进去,到时该如何收场。可事已至此,只得顺着天香的话含糊说道:“不妨事,不过是些陈年旧疾,寻常调养而已,多谢皇上关心。” “这倒是朕的不是了,既然如此,冯小姐还是别饮了。”皇帝依旧和颜悦色,伸手拍了两下,就见几个内侍抬上一尾古琴,皇帝指了指古琴对冯素珍笑道:“这是前些日子番邦献上的古琴,说是他们什么镇国之宝,得此琴者必能琴瑟和鸣,朕于音律上甚是不通,倒是记得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来瞧瞧此琴如何?” 冯素珍依言上前试了试音色,进贡之物自然品色出众,冯素珍便素手弹了首古曲,众人仿佛随曲调置身于碧水青山之中,一时间各自心思飘远,皆是怔怔无声,直到曲终弦停,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琴声悠扬、袅袅不绝。停了一刻,冯素珍方回神赞了声:“果然是镇国之音,恭喜皇上得此佳品。” 皇帝轻轻拍了拍手,看向冯素珍的眼神里满是惊艳道:“朕在宫中听曲无数,却从未有如此意境,刚刚只怕就算刺客近在咫尺,朕也浑然无觉。纵然这琴名副其实,也要有懂琴之人方能不负啊。古人说宝剑筹烈士、红粉赠佳人,这琴恐怕只有赐给你,才算是物尽其用。” 冯素珍忙推辞道:“此琴乃进贡之物,珍贵非常,草民今日得以一试,已觉万幸,岂敢留用御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刚要说话,天香却插口道:“皇兄,这琴虽好,可番邦使者既然说这琴寓意琴瑟和鸣,随便送出去怕不合适吧,等过些日子订了皇后,放在大婚聘礼里倒是正好。” 自从皇帝说了“琴瑟和鸣”的话,却又忽的要把琴赐给冯素珍,三人心中便已明了皇帝用意,冯素珍虽然心中惊讶却又不好伤了皇帝的脸面,只能婉转推辞,怎料天香看似无心却直截了当的捅破了皇帝的心思,倒让皇帝没法再遮遮掩掩。 皇帝被戳破了心思,面上有些讪讪,却撑着道:“诶,那不过是他们为了抬高此琴胡乱编造的,如何能当真,你既如此说,为避无端猜忌,这琴就算朕先放在长公主府里罢了。” 说完皇帝缓了缓脸色,叹了口气又道:“天香你说起选后纳妃的事,朕真是要被礼部那帮官员气死,平日里朕要问个国事,个个推三阻四,这一提到朕的家事,一个个精神百倍,恨不得天天凑在朕耳边说个没完。” 张绍民见皇帝提及朝臣,恐怕他日传出不虞,忙躬身劝道:“皇上您身系天下,立后选妃既是您的家事,更是国之大事,礼部各位大人操心也是为皇上着想。” “那也罢了,再看看他们推举上来的人”皇帝满是不屑的语气道:“全都是某某一品大员的千金,二品大员的闺秀,全都跟一个模子寇出来的木头人一样,没半分人气儿,让朕怎么看的入眼。” 停了片刻,皇帝扫了三人一眼,缓和了口气道:“要朕说,选后纳妃,出身倒在其次,才貌才是顶要紧的,皇后母仪天下,总要心中有兼济天下的韬略才好,于朕的江山社稷也有助益,最最重要的,是要朕喜欢。所以如今礼部报上来的那些人,朕是一个也没理!” 此话一出,对于皇帝今晚的来意,三人心中已明镜一般。 第20章 冲冠一怒 此话一出,对于皇帝今晚的来意,三人心中已明镜一般。 皇帝自然也希望他们明白。近日来因为选后纳妃的事被朝中大臣烦得紧,推上来的人却是一个也看不上,正巧那日冯素珍进宫,虽然说的是刘长赢的事,可看着眼前这个才貌双全、睿智清雅的女子,皇帝心中猛的一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枕边人。自那日起,冯素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时常在他脑中闪过,扰的他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可冯素珍的身份实在特殊,若是贸然提及,别说朝中定然一片谏言,就是冯素珍自己,也未必能接受。好在冯素珍如今就住在天香府里,自己想要接近也非难事,于是便趁着过节的机会,前来表明心意试探一番。 以皇帝看来,这家宴上一个是自己嫡亲的胞妹,一个是自己的心腹大臣,既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哪有不帮忙的道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5 理?却没想到此言一出,竟没人接下,料想此事的确太过出乎意料,二人一时反应不及,于是自顾自的道:“罢了,今日过节不说这些烦心事,咱们接着吃饭。” 可是此刻的饭桌上,已经没人再有过节的心思,只有张绍民勉强撑着场面陪皇帝聊天罢了。 天香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扶在桌边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如果说皇兄对冯素珍的有意刚才还是自己的猜测,那么现在皇兄已经明明白白的暗示出来,甚至要自己去帮他得到冯素珍!可皇兄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人,这个温温清朗、翩翩风采的人,恰恰也是自己求而不得的梦魇,虽然还不敢向她开口,可自己又怎么可能拱手让人!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天香就仿佛心尖被刺破一般难以呼吸,恨不得现在把皇帝轰出门去,可皇帝若是想要,又岂是自己轰出门去就能够阻拦?天香越过这满目佳肴望向沉默不语的冯素珍,暗自苦笑,这张脸果真是倾倒众生,如今竟连不好女色的皇兄都未能免俗。冯素珍,皇兄身旁那个权倾天下的凤冠,你——想要么? 而此刻的冯素珍却是满心的无可奈何,做“男人”都三年多了,竟然还是没能逃掉这种早已厌倦的追逐,这次竟然是皇帝、是天香的兄长,她既然不能直接走开,只好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希望皇帝能够明白自己委婉的拒绝。想起许久没有听到天香说话,心中有些不安,想不动声色的看看天香的神色,可一抬头正碰到天香如慕如诉的凝视,冯素珍心中一颤,对面那双一向爱憎分明的眸子,何时竟染上了一层深宫的幽怨呢? 刚想说些什么来让天香安心,就听皇帝突然变高的声音传来:“如今这堆朝臣,成天就会写那些个无关痛痒的折子,要紧的国事真是一个也指望不上!”见冯素珍朝他看过来,索性转过头直接对冯素珍说道:“真是比你在朝时候差得远了。如今朝廷实在是无人可用,虽说你的身份不便再入朝为官,但这毕竟是你当初几次生死关头保下的社稷啊,再帮帮朕总可以吧?不如在皇宫挑个住处朕赏给你,平日朕就以帝师之礼相待,并许你随时出入自由,你看可好?” “休想!”还没等冯素珍回答,天香斩钉截铁的声音便砸了下来。 皇帝一脸错愕的看向天香,见天香满面怒气的拍桌而起,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寒霜带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张绍民见状忙抢在皇帝发作之前解释道:“皇上,长公主与冯兄相处日久,自然姐妹情深。”说到这儿,忽的感觉到天香横过来的目光,却不得不顶着压力继续说道:“如今先皇刚去不久,您又日日忙于朝政,长公主身边只剩冯兄一个故人还可作伴,您适才突然说要冯兄离府,长公主本是重情重义之人,恐怕也是一时难以接受。” 皇帝这才慢慢缓下神色,却依旧板着脸对天香道:“天香不许胡闹,这长公主府早晚要招驸马进来,到时难道冯小姐还能一直住着?这成何体统!再说这毕竟是冯小姐的事,你要拦着也得先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才是。” 天香却仿佛毫不在意皇帝的脸色,寸步不让的反驳道:“进宫才是胡闹!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住进皇宫,他日若说起来,就算满身是嘴又怎么说得清楚,皇兄你又成何体统?!不用问她,我做主就算,要她进宫,除非拆了这长公主府!” “你!”皇帝也气得站了起来,一脸愤然的指着天香。 冯素珍从那句“休想”就知情形不好,这会儿见两人俨然已经剑拨弩张,忙也站起身来劝解道:“多谢皇上厚爱,草民万不敢当。依草民愚见,朝中既有绍民兄这样的能臣,当不至于无人为君分忧,皇上若是爱才,不如来年恩科取仕,如今朝廷气象一新,又何愁天下贤才不争先来投?”说着又朝天香看了一眼,见她仍是一副疾言遽色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接着道:“何况草民与长公主的确情谊深厚,倒也……倒也舍不得骤然分离。”说完就见天香肩膀微微抖了一抖,攥紧的拳头松了开来,略带惊异的眸光仿佛透过清晨的朝露盈盈而来。 皇帝没注意天香的眼光,只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竟险些伤了张绍民的忠心,忙扫了张绍民一眼,咳了一声遮掩道:“张爱卿自是贤才难得,可毕竟是凤毛麟角啊,恩科虽好,也是远水解不了解渴,何况自我朝开国以来,又有哪一年的状元能同当年的冯绍民比肩。” 张绍民自然知道皇帝担心自己心存芥蒂,躬身回道:“臣自知愚钝,才能自是不如冯兄百倍,不过冯兄既然就在长公主府中,皇上若有事要商谈,左右也还算方便,又可与长公主一叙兄妹之情,岂不也是美事?” 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自然也知道急不得了,便顺着台阶下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朕也不便强求,张爱卿啊,看来以后这长公主府,咱们君臣是要常来了啊。” 张绍民看着皇帝别有深意的笑容,忽然就觉得此刻的皇帝似乎比自己还要可悲几分。余光瞥见冯素珍随风轻摆的袍角,似乎这寒风都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刚还玩笑说什么掷果盈车,如今只怕金屋藏娇就在顷刻之间,只是这帝王的偏爱也把她推向了更加两难的境地,恐怕是危墙之下片刻难安啊! 冯素珍却只是静静立于宫灯之下,垂首轻扫过天香松开又握紧的手掌,眸色深深,心事沉沉。 自皇帝回宫之后,宫中的各种赏赐便流水样的抬进了长公主府,只是赏赐的都是些古玩字画、棋局曲谱,统统不是长公主所好,那么皇帝想借天香的手赏赐给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天香每次不过冷冷的扫一眼,便叫人都送去给冯素珍挑选。冯素珍则恭恭敬敬的看一遍礼单,称赞一回:“都是些孤本珍品,可见皇上对长公主兄妹情深,只是我一介小民,自然用不上这些东西,放在我这儿也是白白浪费了,还劳烦杏儿姑娘替我多谢长公主。” “推得倒是干净。”门口传来天香的一声冷笑,随意朝杏儿摆了摆手接着道:“怎么这些皇兄精心挑选出来的,你就没一件看得上?” 冯素珍摇摇头没在意天香的嘲讽,只含笑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皇兄拿我的名头送的东西,一样都没送出去,我哪能不来看看。”说完抬手展开一卷圣旨,下巴一点道:“皇兄对我真是兄妹情深啊,旨意竟然说我‘治府有功,深得圣心’,这么荒唐的理由都能赐下恩赏,也不知道我府里是哪点治理的这么得皇兄的圣心。”说完似笑非笑的睨着冯素珍。 冯素珍低头避过天香的试探,眼光落在圣旨上平声道:“皇上圣心独运,又岂是旁人能够轻易窥测的。今日没上朝么,怎么这么早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6 就回来了?” 天香却不随着她转移话题,依旧不依不饶道:“上朝了啊,还不是那些大臣嚷嚷着立后的事,惹的皇兄心烦,早早就散朝了。王阁老今天还劝我给皇兄上折子推举佳丽,你说这折子,我该不该写?” “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么?”冯素珍见天香不肯放下,索性反问道。 “你说呢?”天香别有深意的把问题抛了回来。 冯素珍叹了一声道:“我心中皇上身边的位置理应是梅竹的,怎么忍心推荐旁人,何况既然圣意不喜,恐怕勉强荐了上去,反而是误了哪位闺秀的终身。” “要是圣意偏偏就喜欢呢?”天香盯住冯素珍紧声反问。 第21章 温温暖玉 “要是圣意偏偏就喜欢呢?”天香盯住冯素珍紧声反问。 冯素珍摇摇头道:“若是如此,却至今无人推荐,那必然是群臣不喜,你若非要上奏,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我哪里会在乎那些人喜不喜欢,现在就只问你的意思!”天香似乎厌烦了这绕来绕去的兜圈子,索性单刀直入的问道:“那个权倾天下的凤座,你就当真不想要?” 冯素珍见话已挑明,抬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眼中渐渐透出穿年度月的深邃和冷峻,停了半晌,一字一句缓缓回道:“宫墙深晦,不愿高攀。” 虽然从之前冯素珍对皇帝的态度已经揣测出她的想法,可天香心中就是七上八下的担忧,越是看着来自皇帝的堂而皇之的讨好,就越是忐忑不安,怕她接受却还要故意要送到她面前试探,自己也解释不清这乱作一团的心境,直到此刻听到她一字一句的亲口拒绝,这满身的焦躁才终于尽数褪去。 天香随着冯素珍的眼神望向皇宫,口气跟眼神同样的切金断玉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皇兄勉强你半分。” 冯素珍却已回过头看向天香,一脸的清寒转为忧色劝道:“我担心的也正是这点,天香,我这两次观皇上气度,全然已是君王之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不离木鸟的太子了,虽说你跟圣上是骨肉至亲,可也要顾忌着帝王之尊,别再为了这等小事当面顶撞——” “这怎么是小事?”天香提声打断,见冯素珍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突然心头一暖笑了笑道:“行了你就别操心了,皇兄刚刚登基,对物议在意的很,怎么肯为了我伤了名声。” 见冯素珍脸上摆出了熟悉的无可奈何,天香心中却有些欢喜,换了话题道:“别说这些扫兴的了,听说今天城外又有庙会,上次你就没好好看,正好时辰还早,你快去换身衣服,等会儿我——” “天香——”冯素珍出言打断了天香的兴致勃勃:“我今日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恐怕没法出门了,不如叫绍民兄一起吧,他想必正闲的发慌呢。” 天香诧异的看着冯素珍,直截了当的问道:“什么事?” 冯素珍却含糊搪塞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家中琐事,费些时间罢了。” 天香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犹豫了片刻又道:“那今天就算了,反正庙会我上次也去过了,听说过两天静安寺要迎两尊大佛来开光,释空禅师要亲自主持,还要——” “天香——”看着天香明显的妥协,冯素珍心里叹息一声,骄傲如天香,如今竟为了自己,被拒绝了还一再的迁就,可被迁就的自己却不得不狠心再一次打断了她的邀请道:“这几日我有些风寒,恐怕不宜……” “你病了?怎么没听说,太医来看过了吗?”天香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到“风寒”上,竟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如此明显的托词。 冯素珍见天香还在认真的观察自己的脸色,心中酸楚一片,险些红了眼眶,勉强撑着淡淡的神情说道:“不过是寻常风寒,何必劳动太医,我自己就能开药,只是近日都不宜出门罢了。”见天香眼中渐渐透出明了的神色,冯素珍仓皇的偏了偏头,避开那道让自己不忍开口的视线,艰难说道:“而且这伤寒最容易过人,你是金枝玉叶,若是被我过了病气,实在是……” “说的也是。”天香终于不得不承认,从刚才的“琐事”开始,这一切理由都是冯素珍避开自己的借口,就好像冯绍民的“彻谈国事”一样,可悲的是,自己明知是借口,却依旧不敢揭穿,只能带着仅剩的一点尊严,留下一句“那你多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转身离开。 冯素珍这才敢抬头凝视着天香孤单又倔强的背影,心中仿佛被利刃划过,初初有些茫然无觉,这会儿却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之后的接连几天,天香都没再出现在冯素珍住的院子里,尽管每天找尽各种借口在附近的前前后后闲逛,仿佛在这院子周围呆着,离她更近一些,就能产生些什么关联,心中就能稍微踏实一些,但却没有勇气再踏进那扇门。 倒是几日之后,冯素珍主动找到天香屋里来,刚一进门就见天香正拿着本书愁眉苦脸,不由得忍俊不禁道:“听旁人说我还不信,怎么你真的读起书来了?” 天香听这道温润的声音终于又在身前响起,语气还是从前的熟稔,翻书的手顿了一顿,心中刹那涌起的不是欣喜,却是一片委屈混杂着酸涩,默默平静了片刻,才抬头如常笑道:“怎么就许你们读书,我就不能读吗?倒要看看这书有什么好的,让你们一个个这么入迷。” “你想看自然最好了,那找到结果了么?”冯素珍瞟了眼天香桌上的书名,竟是她最不喜欢的诗词一类。 天香也顺着冯素珍的目光看向书桌,又飞快的看了冯素珍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羞怯,嘴里却依旧嫌弃道:“果然还是那么无聊。” 冯素珍朝天香摆摆手玩笑道:“此言差矣啊,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怎么这么精彩,还不够吸引天下学子么?” 天香不屑道:“原来就是这两样啊,黄金屋我偏偏不稀罕,颜如玉嘛”说到这儿转头看向冯素珍挑眉道:“倒也不必从书里才找得到。”见冯素珍只是纵容的笑了笑,并没有再接话,天香转而问道:“那你呢,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 冯素珍这才仿佛想起正经事一般,将手中的一个紫檀木盒递给天香道:“本有个新年礼物要送给你,过年那几日事情多,竟没来得及,如今再不给你,恐怕年都要过完了。” 天香接过看了看,木盒外的镂空花纹雕刻的十分精致,显见是珍藏之物,疑惑的看了冯素珍一眼,轻轻打开暗扣,却见里面并排放着两方暖玉,润泽剔透,暖碧无暇,天香自小见过宫中无数珍玩,一看便知此物并非凡品,又见两块玉牌上分别细细雕着龙凤图样,心中一动,迟疑道:“这是……”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7 冯素珍也含笑望向天香手中解释道:“这是一对儿青田玉石,虽说比不上宫中玉器珍贵,却也是我家祖传之物,倒也有些年头。” “祖传之物?”天香闻言手下一紧,仿佛手中之物突然加重了许多,出言却依旧维持着轻快的语调:“你把祖传之物给了我,这以后还拿什么往下传,你们冯家的家传之宝岂不要断在我手里?” 冯素珍仿佛被天香调侃的笑意感染,也微笑着摇了摇头,下巴朝天香手中一点道:“这祖传暖玉本应是嫡长子成亲时的定礼,可惜到了爹爹这代子嗣艰难,膝下只剩我一人,自然也就没什么长幼子女之分了,原本爹爹是想等我成亲时当做嫁妆的,可是我如今……”说到这儿,冯素珍似乎不知如何开口,眸光忽明忽暗的顿了半晌,才又苦笑着道:“若说成亲,这辈子恐怕只有三年前跟天香公主的大婚了,何况公主还曾救过我们父女性命,此物给你最是合适。” 天香听到“成亲”二字,脸色早已红晕起来,虽然不明白最近老是拒人千里的冯素珍怎么突然说起这话,心里却像身旁的炭笼一般,被烧的越来越烫,低了低头勉强压下上翘的嘴角,可满心的惊喜却又从眉梢眼角溢了出来,摩挲着手中的木盒欢声道:“原来是成亲的聘礼,那我就收下了,虽说晚了许多时候,我也就不计较了。” 冯素珍看着天香渐渐泛红的侧脸,听到这回答声中掩饰不住的欢喜之意,将要出口的话险些咽了回去,忙强迫自己想想天香的终身,终究还是涩然开口道:“呵,那场大婚虽然荒唐,但公主若是以后遇到了意中人,倒是可以当做信物,就算一时用不上也无妨,就当做是给你的临别纪念吧。” “你要走?!”天香心中猛的一惊,刚刚升起的热度仿佛突然被一盆冰水泼得一地苍凉,顾不得脸色急忙抬头盯住冯素珍,疾声问道:“是因为皇兄?我不是早就说过绝不会让皇兄勉强你吗,难道你信不过我?” 冯素珍见天香脸上一下子失了血色,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心疼,撑着平静的口气答道:“怎么会,你向来言出必行,此事我从未担心过。” “那为什么还要走?”天香的问话又快又急。 第22章 芳心已许 “那为什么还要走?”天香的问话又快又急。 冯素珍试图缓解下天香的心情,对着她微微笑了一笑道:“本来入秋就要走的,只是爹爹突然生病,这才在长公主府上叨扰了许久,如今爹爹已经无碍,自然要按计划南下了。” “可是,可是朝廷才刚刚——” “这两次观皇上气度心机,足以掌握朝纲,朝局想必已经稳妥,倒是新皇初掌乾坤,旧臣过多恐怕反而多有掣肘,此事即便是你,也要多加注意才好。” “可这天气还这么冷,这时候怎么能出门?” “正是北方寒冷,才要南下,此去越行越暖,对爹爹身体也有益处。” “但是,我——”天香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心思如转轮,却仍旧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她留下,这才发现,自己与冯素珍之间,原来已经毫无关联,她要走,自己竟然束手无策。 于是天香反而渐渐沉静下去,默然了半晌,再抬头时神色已是山穷水尽的决然,孤注一掷般的开口竟带出些恳求的语调:“就当是为了我,别走,行吗?” 冯素珍从天香口中听到如此脆弱的语调,只觉得胸口仿佛谁猛的捶了一拳,闷闷的透不过气,朝窗边走了两步,临风平了平呼吸才斟酌着劝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我终究有离开的一天,不过一时不习惯而已,你其实不必太过介怀。何况江南又不是天涯海角,你若是闲了,一年去个两三次恐怕也不是难事,只怕你到时嫌——” “一年两三次?可我要的是朝夕相见!”天香上前一步打断了冯素珍的东拉西扯。 两双眼睛相隔咫尺的对视着,天香微红的双眸早已将心思写的明明白白,如此浓重的情意迫得冯素珍惶然转身,仓促的声音透着落荒而逃的无措:“啊,就算要走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我这就去跟爹爹商量商量,回头再细说不迟。”说着抬脚就往外走,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你知道了,是不是?” 冯素珍的逃走脚步终究没能快过天香决绝的声音,就这样被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冯素珍调整了下表情,故作轻松的含笑回头,脑中飞快的想着此时合适的说辞,口中却沉吟道:“知道什么?你是说。。。” “我喜欢你。”没等她想出下文,天香便直接打破了这仅存的侥幸。 “我是说,不管是你冯绍民还是冯素珍,是状元还是乞丐,是男子还是女子,我都一样还是喜欢你,一样还是想要跟你在一起,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天香说着,不由得脸颊慢慢染上红晕,一直染过了耳畔,一双盈盈秋水却目不转睛的停在冯素珍脸上。 冯素珍勉强撑出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就这样怔在了原地,没想到天香竟这样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仿佛被谁掐住了咽喉,只觉得一阵窒息的眩晕,心跳快到了极处,又似乎快要跳不下去,全身都禁不住微微的发颤,喉咙好像几天没喝过水一般,开口尽是艰难的嘶哑:“我……”却不知自己此刻还能说些什么。 “就因为这个,你这些日子都在刻意避开我,现在又突然说要走,我就真的这么让你讨厌吗?”天香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再也藏不住,两行泪珠随着这句质问滚滚而下。 冯素珍看着天香哀怨的眼神,仿佛那几滴泪都烫在了自己心上,连着呼吸都牵扯得疼痛不已,想都没想的软言安慰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讨厌你?” “那为什么要逃?”天香走近一步,声调也随着缓和下来:“冯绍民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可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是冯绍民,现在呢,难道你也不是冯素珍?那你到底是谁,神仙妖怪?孤魂野鬼?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你,我都认了。” 想起冯绍民这一路带给天香的伤害,冯素珍紧紧皱起了眉:“我只是冯素珍而已,所以更不能害了你,你——” “可你已经害了我!”天香打断了意料之中的理由,眼泪更是断了线一般停止不住,眼前朦胧的几乎看不清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悸动,一把抱住身前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在她清瘦的怀里哽咽道:“你害得我从此只爱喝温温吞吞的白开水,你害得我眼里再看不见别人,你害得我心里就只放得下你一个,你害我这样深,却又要不负责任的逃走!”说着猛的摇了摇手臂,带动着两人一起摇摇晃晃,仿佛想要摇醒这颗顽固的脑袋。 冯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8 素珍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心乱如麻,仿佛被扔到海里一般,脑中一片空白,随着天香的摇晃,好似被浪潮来回拍打,心里却但愿就这么随海浪而去,让两个人都就此解脱。怀中的天香从未显出过此时这般弱态,楚楚之姿让自己忍不住抬手揽住,却又像揽着一团火,烧的自己无处躲藏,就这么木然的杵在水火之间。 天香见冯素珍许久没有动静,又把脸往她怀里埋了埋,轻声含羞说道:“我这一生,也只会有那一次大婚,跟你拜过天地,我就心满意足。” 冯素珍此时终于慢慢回过神来,默默收拾好心中汹涌激荡的感动,等了一刻,轻轻推开天香道:“你只是被冯绍民一时迷乱了心绪,我离开一段时间你就会看到,你该有更美满的幸福。” “你又要把我推给谁?”天香倔强的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望着冯素珍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却还硬要把我推给别人?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要!” 冯素珍叹了口气,抽出帕子递给天香道:“你这又何必,你是堂堂的金枝玉叶,这等荒唐——” “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是不敢面对我,还是不敢面对你自己?”天香再一次打断冯素珍的苦口婆心,抬手指住她的心脏质问道:“这里刚刚明明心跳如雷,为什么现在却又做出这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你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 被指住的心脏仿佛瞬间漏跳了几拍,而这心脏的主人也被问的怔住,难道刚刚自己的反应,其实并不仅仅是感动,而是……心动吗?似乎自己的确也希望时光就此静止,一切都不必再顾虑。想着这种可能,冯素珍被惊得眉心一跳,仿佛暗地里做错了事,却突然在阳光下被揭发出来一般,逃跑的心情顿时更加迫切,一边心不在焉的说着:“我没有怕什么,我的苦心你早晚会明白。”一边转身疾步走开。 天香伸了伸手却没有碰到一片衣角,只恨恨的看着冯素珍仓皇逃走的背影喊道:“不明白的人是你,你这个懦夫!”心中却凄楚一片:她果然,还是拒绝。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便在冯素珍的躲躲闪闪和两个人的别别扭扭的关系中度过,虽然有些尴尬,冯素珍却也没有再提辞行这件事。 直到那日天香回府便看到府门口停着辆马车,打量了两眼疑惑着进门,长安还没来及回报,天香就见冯素珍朝自己迎面走来,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正微微向后侧着头,而在她身后半步正跟她边走边说的人是——李兆廷。 李兆廷一见天香,忙上前躬身行了个礼,便起身便笑道:“我们刚还去找过长公主,听说你还没回来,这才打算先出去买东西,可巧在这儿碰到了。” 天香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渐渐从刚刚见到李兆廷的恍惚感中清醒过来,看了眼一旁低头不语的冯素珍,又朝李兆廷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李兆廷一边随着天香的脚步往回走,一边道:“这几个月江南那边也安顿的差不多了,我回来接伯父和素珍一起过去,这几日虽说住在绍民兄府里,恐怕也免不了常常来长公主府上叨扰。” 天香原本见到李兆廷就不痛快,又听他提起南下的事,还亲亲密密的叫着“素珍”,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脚步,目光从李兆廷身前滑过,停在冯素珍脸上,哼了一声道:“我说怎么急着要走,原来是有人来接!” 冯素珍依然低眉顺眼的没有作声,李兆廷却不明所以的接话道:“倒也不急着走,还有些东西要准备,怎么也要耽搁几日。哦,对了,这些日子长赢兄对长公主也甚是挂念,长公主若是有什么要带去的,尽可以这几日交给素珍。” 天香咬了咬牙,仍是盯着冯素珍带着怒气道:“我倒是有心想给,就怕有人不肯要。” 李兆廷被天香徒然而起的怒意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侧身看了看冯素珍,见她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得又向天香陪笑道:“怎么会呢,素珍对长公主的事向来用心,就算再难办到,想来她也绝不会推脱半分。” “哦?她对我这么好?那……比对你怎么样?”天香朝李兆廷挑了挑眉问道。 第23章 最难留 “哦?她对我这么好?那……比对你怎么样?”天香朝李兆廷挑了挑眉问道。 李兆廷不疑有他,只觉得是天香一贯的天马行空,便顺着她的话回答道:“我哪里能跟长公主相比,素珍从前为了长公主,可是连性命都舍得下,解阴阳断魂散之毒、登接仙台阻止国师谋逆,哪一件不是生死未卜的难事,她连眉头都没皱过,就连那时在天牢里——” “——兆廷”一直没有动静的冯素珍忽然出声打断了李兆廷的历数,几不可查的朝他使了个眼色,同时提醒道:“你刚不是说要去买裕景居的糕点么,再晚恐怕要卖光了。” 李兆廷心知冯素珍不愿在天香面前提这些旧事邀功,加上两人原本就打算出去置办些途中用物,便也停下话题躬身告辞。 两人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天香的质问就从身后响起:“冯素珍,你在心虚什么?还是这院子如今就这么惹你讨厌?”明明该是声色俱厉的质疑,说到后半句,竟带出了哀怨之意。 这指名道姓的诘问,让一旁的李兆廷也听得心中一惊,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二人之间,似乎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嫌隙,刚要回身询问两句,却被冯素珍抬手拦住了衣袖,对他微微摇了摇头,手臂稍稍用力,示意他继续往外走。 这一幕微小的交流自然没有逃过天香的注视,两人交叠的衣袖如此刺目,天香顿时觉得一股热气胀满脑海,脱口朝外喊了声“来人!” 立时几名侍卫便拦在了冯素珍和李兆廷身前,长康路过二人身侧微微一顿,低声说了句:“两位请留步。”又忙赶到天香面前行礼请命。 天香扫了眼已经回过身来的两人,又转向长康恨声吩咐道:“从现在起,旁人我不管,冯素珍不准踏出府门半步,要是让我发现她没在府里,你们全都跟她一起消失。” 长康刚要俯首领命,天香又盯着冯素珍冷笑了声:“她若要走,你们的功夫自然也是拦不住,无非是看她肯不肯顾及你们的性命了。” 长康伺候日久,自然明白天香的意思,转头朝冯素珍拜了一拜道:“小的们的性命,都在冯公子手上,望求公子成全。” 冯素珍又如何不懂眼前的情形呢,抬头看了眼天香,那灼灼的目光逼得她立刻错开了对视,终究叹了口气对李兆廷道:“无妨,我便留在府里就是,只是辛苦你来回奔走了。” 李兆廷早已被眼前的事情震惊,自己走了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天香对冯素珍竟变得如此。。。,李兆廷发现自己竟找不出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29 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此时二人的关系,见冯素珍跟他说话,犹豫的答道:“跑几趟自然不算什么,只是这……”说着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冯素珍,可对面的人却并没有出言解答的意思,只是慢慢垂下一双盛满无奈的眼眸,低低的叹了一声。 让她该如何解释呢?眼前是与她青梅竹马、早有婚约的男子,单单是想要解除婚约这一项,已经让她十分愧疚,何况与天香之间如此的纷乱如麻,又该怎么启齿呢。 难道要告诉他,天香对冯绍民旧情难忘,于是移情到自己身上?这岂不有伤天香的名节。或者告诉他,天香对自己的欺骗难以原谅,所以才这样处处为难?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天香所做的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在为了自己好呢。还是如实告诉他,天香她……喜欢上了……自己?可这毕竟太过惊世骇俗,何况……这是真的吗,连自己都在怀疑不是么,怀疑天香只是一时情迷,也怀疑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情意面前,心底有些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欢喜?自从那日之后,每每见到那双欲说还休的眼睛,心中都会蓦的跳乱节拍,竭力握住双拳才能压抑住自己想去安慰的念头。于是再不敢坦然面对,于是只好落荒而逃,怕自己哪日就忍不住陷在这份毫不掩饰的情意里,怕自己连累天香错过真正的幸福,自己已然狼狈如此,万劫不复倒也无妨,可天香的一生却怎么能如此荒唐? 所以,宁愿你恨我,只要你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冯素珍便在软禁中度过,其实这软禁与否,对很少出门的她来说,也并没什么不同,李兆廷每日还会从张绍民那里带来些朝廷的消息,只是天香却更少出现了。 直到将要启程那日,冯素珍才又一次踏进天香的院门,却在后院的池塘边才看到径自出神的天香,看着她落落孤清的背影,冯素珍暗暗叹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朗如新竹的天香开始变得心事重重呢?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却被她生生按下。 冯素珍走近两步,权衡着如何开口,下意识的想喊一声“天香”,又觉得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生分了太多,似乎不该再直呼其名,可若是规矩的称一声“长公主”,又怕一开口就惹得天香不快,犹豫了片刻,轻轻咳了一声,只说了一句:“我……” 天香出神的背影明显一顿,停了一刻才回过身来,见冯素珍平日一身的长袍都换成了短衫,便明白她是来辞行了。上下打量了两眼,凄然笑道:“你今天穿的,倒好像当年去找太子老兄那时,可惜这次却是…… 呵,要不是来辞行,恐怕你是再也不会主动来找我了吧?” 见冯素珍低了低头没有回应,天香扫了眼四周,转而正色道:“你大概也知道我这府里眼睛多得很,你就打算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只怕还没走出京城,就会被请回皇宫。” 冯素珍听她说得如此直白,心中一惊,霍然抬头看着天香,又飞速扫了眼周围,确认没人在后院中才略略放下心来道:“听闻皇上近日忙于皇后大选之事,当是无暇他顾,想必此时动身,还算合适。” 天香却冷笑一声道:“我倒忘了如今有人专门给你打探消息,可他蠢你也跟着蠢吗!”天香的语气陡然提高,夹杂进显而易见的怒气:“皇兄答应王则柔入宫为后不过是迫不得已,既是平衡朝局,也是做个交易,皇后人选随了众臣的意,将来选妃时自然他们就要让皇兄如意。” 天香停了一停,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冯素珍怎么可能看不透,盯住她焦躁的提醒道:“皇后选的既然已经不称心如意,那皇妃的人选,皇兄哪有再轻易放过的道理?” 冯素珍心中对此自然一清二楚,只是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拿这个理由来安天香的心罢了,此时见天香已经说得通透,只好勉强解释道:“毕竟是旧臣故交,皇上就算真有意垂青,我若是执意难登大雅,想必皇上也不会太过强人所难。” “皇兄也不傻,难道这几次试探还不明白你的态度?要是真不想勉强,还会拦着你走?”天香对冯素珍的说法完全不以为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有你爹跟李兆廷在,皇兄倒是也不用强你所难。” 冯素珍眼中黯然下来,摇了摇头叹道:“倘若圣心当真如此,我走与不走,都终究逃不过。” “你在我府里,难道我还会让皇兄把人抢走不成?”天香急急驳道。 冯素珍却看向天香认真道:“你若心有此念,恐怕难免被此事牵连,我更是不能留在府里。” “难道你以为你在别处被带回宫去,我就能坐视不理了吗?!”天香气的提声吼了回去,可这看似凶狠的语气里,却饱含着担心和牵挂,冯素珍一怔之下,平静坚持的眼神慢慢柔软下去,一时也找不出话可回答。 一阵沉默后,天香终究不忍见冯素珍一副歉疚为难的样子,叹了一声缓下口气道:“你就再忍耐半天吧,明天一早再走,别的我已经安排好了,长康过会儿会跟你说。” “你……”冯素珍眼中难言惊讶之色,脱口而出却不知道如何问下去。 “我什么?”天香却帮她问了出来:“我怎么会帮你离开?”低头苦笑了一声,仿佛这苦已经随着要说的话溢满了味蕾,再开口满是酸涩:“我若强留,你就会答应吗?是要我看着你整天对我退避三舍,还是看着你每日跟别人出双入对?呵,除了放你走,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天香渐红的眼眶,冯素珍觉得这些话仿佛一柄烙铁烫在她心上,既惊起从未有过的暖意,又和着烈烈透彻的疼痛,痛得她眼前晕开了一层薄雾。想到今日一别,也许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终究抬头凝视着天香有些模糊的身影,沉沉说道:“天香——” 第24章 了心事 冯素珍想到今日一别,也许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终究抬头凝视着天香有些模糊的身影,沉沉说道:“天香——” 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颤抖的不成样子,引得天香的神情也为之一动,忙停下平复一阵胸中的起伏,才又缓缓开口道:“在我心中,你一直是这宫里唯一的一束阳光,明媚开朗、熠熠生辉,有些人和事,本就不值得你如此挂心,不如就此放下。我走以后——”说到这句,却见天香一直在压抑的泪水兀自滑落了下来,冯素珍不由得停住,下意识想要伸手,在抬起的瞬间又勉强收回,只是一抹痛色浮在眼底,却还是接着说道:“我走以后,只希望你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今后快意江湖也好、纵横皇宫也罢,只盼你能开心如初。” “来不及了”天香任由眼泪一滴一滴滑过,认命般摇了摇头,眼光最终还是不舍的凝在冯素珍脸上说道:“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0 也许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你就是我的牢笼,又怎么逃得开。我曾经跟你说过那个故事,既然我已经见过了真正的宝剑,怎么可能再自欺欺人的装作无知,虽然这把双刃剑也会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可我从没想过要回头。” “天香……”冯素珍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天香的手臂,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酸涩浸透,仿佛有千万句话要嘱咐,却又似乎无从开口,半晌只说出一句默念过千万遍的:“对不起。” 天香紧紧回握住那双冰凉的手,就像下一刻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满眼的留恋与情意,却只能静静的看着离别越来越近。 第二天一大早,长康驾着一辆马车从公主府离开,一路驶到京郊才停下,随即下车躬身行了个礼道:“此处已经出了京城,恕小人不能远送了。” 车帘一掀,冯素珍当先下车道:“有劳康公公了”,长康辞了一句“不敢”,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见方木盒,双手捧着递向冯素珍身前道:“这是主子让我带给冯公子的,祝公子一路平安。” 冯素珍轻轻拉起盒子上端的横木,只见当中赫然放着她冯家的传家碧玉,只是原本一对的玉石,天香仅还了雕龙的一个给她,并用平安结上下拢了起来,却留下了刻凤的另一个。 订盟之礼,承许封回,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冯素珍将木盒轻轻收在怀中,朝长公主府的方向怔怔出神,想起自己临行前托付张绍民陪着天香,不知道此刻他俩在做些什么,天香她……还好么?就这么静静的站了半晌,才转身与长康作别,上车一路南去。 这一路上并不赶时间,一方面顾忌着冯少卿的身体,另一方面也看看沿路的风光,三个人走走停停倒也惬意,只是偶尔面对冯少卿对婚事的询问,让冯素珍感觉既尴尬又惭愧。 行过大半的时候,找到了间不错的客栈,竟有后院凉亭、假山溪流,于是几人决定在此整修几日。 吃过晚饭,本是大家各自回屋休息,冯素珍又像平时一般端着一本书,可今日却一个字都读不进去,不知怎么总觉得憋闷,于是干脆起身到院子里散散心。刚走进后院,就看到李兆廷竟也坐在凉亭中,脚下一顿,下意识就要转身回屋,却已是躲闪不及,被一声“素珍”绊住了脚步,只好又回过身朝凉亭走去,脸上有些讪讪。 而李兆廷却好似全无察觉一般,指了指桌上的小菜笑道:“之前冻得有间屋子就心满意足了,如今找到这么间客栈,反倒是在屋里呆不住了,刚让小二拿了两碟小菜,正巧你就赶上了,来尝尝吧。” 冯素珍在桌边坐下道:“是啊,人心总是这样不足,我也是在屋里闷得难受,出来透透气。” 往嘴里夹了两颗花生米,李兆廷看看四周渐渐生出的嫩绿道:“好在咱们越往南走越是暖和,傍晚出来观景赏月想必也不再是难事了。”说完往南望了望,又兴致勃勃接着说道:“长赢兄在江南买的宅子里也有这么个后院,虽然比这里的小了一些,但是风景足可媲美,而且还留了一块儿地出来自己耕种,长赢兄跟张馨姑娘日日一同浇水耕田,有意思的很。” 冯素珍想着刘长赢在田间忙碌的样子,也不由得莞尔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堂堂的丞相公子,如今也学会了耕读之乐。” “不止呢,长赢兄现在可忙着呢。”李兆廷继续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江南的生活:“咱们的宅子旁边住着家姓孟的读书人,听说他们一门过去中过好几个进士,只是到了这一代却还没什么动静,孟老爷子到晚年便办了个私塾,让周围的孩子都能到他家来念书,既是为了方便自家子弟进学,也算是积德行善吧。长赢兄平日便在孟家的私塾里充个西席,馨儿姑娘也去帮着忙乎些杂务,好一幅夫唱妇随的教书图啊!我来之前长赢兄还跟我说,等咱俩回去一起把私塾做大呢,好家伙,竟凑齐了当朝三甲给他们当先生,这帮孩子可真是有福了!” 听到“夫唱妇随”,冯素珍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艰难开口道:“兆廷,我……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关于你我的婚约。。。” 话没说完,李兆廷倒像是送了口气般叹道:“你终于肯开口跟我提了。” 见冯素珍诧异的看着自己,李兆廷坦然的笑了笑道:“你我自幼相识,我虽然愚笨,但自问对你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一路上,每次爹说起婚事来,你都是一副欲言又止、避之不及的样子,难道我竟还看不懂你的意思么?只是这毕竟是婚嫁之事,你若是不开口,我又怎么可能先开口退婚呢?” 说罢低头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无奈,摇摇头自嘲道:“其实我想想也是,无论是相貌才情,还是文韬武略,我有哪一点配得上你呢,无非是小时候荒唐的一纸婚约,也早就作不得数了,怎么能因此困你终身。” 冯素珍听他如此自伤,心中很是不忍,忙开口解释道:“兆廷,你别这么说,我……我们自幼青梅竹马,我从没觉得跟你在一起是受困,只是这几年朝堂之上的日子,如做梦一般,原来的一切都已经随着这场梦变得沧海桑田,而我也早已心如枯井,此生不愿再徒累他人罢了。” 李兆廷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看冯素珍道:“这几个月来宫里的事,绍民兄也跟我提过一些,有些话他虽未明说,我倒也能看得出来。”说着停了一停,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素珍,其实我最近常常后悔,当初如果我不是那么懦弱,如果我能再勇敢一些,也许你我今天不会是这个结局。当时却总想着博个功名才能回来娶你,才能配得上你,可就算后来考取了功名、成了天子近臣,又如何呢?再走不回本来的路了。所以如今我想劝劝你,无论你是心有挂碍、还是心如枯井,都要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别为了那些无谓的虚妄,错过了最值得珍惜的人。” 冯素珍没想到,看似一无所知的李兆廷其实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只是不愿自己为难而故作不知罢了。此刻面对着他如此坦荡直白的劝说,眼前忽的闪过天香且怨且盼的神情,心中却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回答,正犹豫着从何开口,却见李兆廷朝自己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我只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要怎么做自然是你自己来决定。”说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扬起一个温暖的微笑朗声道:“不过爹我是认定了,这辈子是一定要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的,你我呢,从今日起,无论如何总是亲人了。” 冯素珍眼中早已湿润,没想到自己的退婚竟被李兆廷如此宽容的接纳,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似乎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只是颤抖着说了句:“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1 多谢你,兆廷。” 李兆廷也有些红了眼眶,掩饰着侧过身去,缓了片刻说道:“没什么,也是因为有你和爹在,我才觉得自己还有家。只是你跟爹还要缓缓的说,毕竟他膝下就你一个,终究还是盼你早日成家的。” 自那日以后,冯素珍终于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跟李兆廷的相处也终于恢复了自然,没过几日,三人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下马车,南方温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冯素珍看着面前的亭台深巷、青石板街,满是悠长的意蕴,与自己当初从诗词中想象的江南别无二致,只是抬头看到府门前的匾额有些哭笑不得,竟不是平平常常的“张府”、“李府”一类,而是赫然写着“百姓府”。 第25章 江南春 李兆廷见她盯着匾额,便走近两步笑着解释道:“当初挂这匾额,我说既然是长赢兄的府邸,理应挂刘府,长赢兄却非要挂李府,说是——” 说到此处,却扫了冯素珍一眼,生生停住,冯素珍看他神色,稍一转念便猜到必是与他二人成亲相关,于是也不便接话。就听李兆廷稍一停顿接着说道:“后来呢,干脆就叫百姓府,取百家姓氏,也是我们诸姓一家的意思。”说完便去敲门叫人。 不过片刻,就见刘长赢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边走边埋怨道:“哎呦,你们可算是到了,我昨天还说,怎么走了这么些日子,可叫我好等!”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跟前,先朝冯少卿行了礼,又张罗着往府里走。 李兆廷见他一人出来,插口问道:“怎么不见馨儿姑娘?” 刘长赢抬手往前一指道:“馨儿跟嫣然姑娘在后院儿呢,已经叫人去告诉她了,这就过来。” 正说着,就见张馨跟一位姑娘相携而来,刘长赢一拍手道:“这不是么,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一下。”说着往前迈了一步,一手搭上张馨的肩道:“馨儿大家都是认识的,如今我俩已经成亲,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说完又抽出手来往旁边的姑娘跟前一让道:“这位是隔壁孟伯父家的千金孟嫣然小姐,嫣然的人品学识都是一流,平时咱们也都是往来相熟惯了的,大家不必见外。” 冯素珍见孟嫣然一袭白裙由远及近,简装素雅却不失温婉聘婷,犹如这江南清渠中的一朵白莲踏雾而来,心中不由暗赞一声,果然是江南水土养人,何况这书香门第更是气质清华。正要拱手行礼,却见孟嫣然仿佛愣住了一般,有些出神的望着自己,冯素珍顿了一顿,刚要开口,不妨刘长赢伸手在自己跟前猛的一挥,对孟嫣然笑道:“嘿,我说嫣然,你可别被她这张貌比潘安的脸给唬住了啊,这可是咱们李兄的——” “——啊,这是冯兄,是我和张兄在京城的至交好友。”刘长赢没来及的说完的后半句话,被李兆廷及时拦了下来,李兆廷随即深深凝了刘长赢一眼,才成功的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疑惑。 孟嫣然此时早已回过神来,害羞的有些不敢抬头,刚刚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对着一个陌生男子发起呆来。自从这家人搬到隔壁,自己的世界仿佛又扩宽了许多,对刘李两位的才学,自然是十分佩服,却也不曾如此失态,可是这冯公子……他就这样轻轻的站在那儿,无端就让自己想起所有诗词中的如玉郎君,竟一时怔住还未察觉,想到此,更是窘迫的不敢再留,匆匆行了礼便告辞而去。 刘长赢见状也不多留,只说过会儿再去孟府拜访,便让张馨带着冯素珍去安顿,自己则拽着李兆廷走开了。冯素珍知道刘长赢这是急于问问自己和李兆廷的关系,这倒正好免了自己开口的尴尬,也就笑笑不去理会,只随着张馨在府中各种逛逛。 没逛多久便碰到了已经谈完的刘李二人,来约自己一同去隔壁拜见孟伯父,面对刘长赢欲言又止的神情,冯素珍只好故作不知的问些孟府情形,刘长赢便也随着换了话题道:“说起孟伯父,的确是个好人啊,学问那是没的说了,难得的是自己家子弟仕途不甚如意的情况下,还愿意帮附近家的孩子读书,真是立德立行啊。”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提醒道:“对了冯兄,来到江南以后,为了避免无端的纷扰,我和李兄都没有透露姓名,一直用的化名,一会儿见了面,孟伯父难免要问问你姓甚名谁,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可别说漏了。” “哦?那你们俩都叫什么啊,我这会儿熟悉熟悉。”冯素珍挑眉笑道。 “冯兄,关于我的事嘛,想必你也早就都猜到了,我本也无心瞒你。”刘长赢收起玩笑的神情,有些感慨的顿了顿,随即又摇了摇头朗声道:“但昨日事譬如昨日死,所以我改叫刘复生。”说着看了看冯素珍,对方清明而理解的眼神,让他感到一阵暖意,停了片刻又指了指李兆廷笑道:“李兄呢,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好的李兆廷,硬是改成了李兆错,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多的错。” “诶,刘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李兆廷见冯素珍面对这显而易见的改名之意有些失神,忙胡扯乱说的解释道:“正是因为要提醒自己别犯错,才要叫错啊。” 刘长赢想也没想就反驳道:“哪有这个道理,照你这样说,那提醒自己别忘记,就应该就李忘了?提醒自己别跌倒,难道要叫刘跌倒才成吗?” 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瞬间冲淡了有些惆怅的气氛。 冯素珍看着刘长赢反驳的神情,却联想到了另一个相似的神态,暗自想:“果然是兄妹啊,说起人来的语气都这样相像。”于是,在这相似的神态里,她也想好了自己的化名。 “——晚生冯兰芝。” “——啊,好,好啊!玉树兰芝,公子风采当真是人如其名!” 傍晚当冯素珍再一次想起自己在孟府跟孟老爷的对话时,不禁轻笑出声,连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当时怎么就没有说明自己的性别呢,难道是习惯了这男子的身份,还是不忍心打破孟老爷眼中溢满的赞许之色呢?毕竟君子待人以诚,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事情说明白吧。 习惯性的摸了摸怀中的家传玉佩,习惯性的想着天香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释怀了呢?可自己却连关心一句都显得如此尴尬。不过——既然自己一行人已经到了江南,总该给张绍民写封信报个平安吧,不如明日问问兆庭和长赢兄,大家一起写这封信,若他们信中问起天香……呵,明知道他们一定会问起的,就算是自己利用他们一次吧。 果然第二天当冯素珍提出给张绍民写信时,立刻得到了其他两个人的附和,刘长赢更是对着负责执笔的李兆廷指指画画:“你快问问那个张绍民,他到底跟天香怎么样了,怎么磨磨蹭蹭这么久也没个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2 结果,真是没用!” 李兆廷闻言快速看了眼冯素珍,只觉这话太过尴尬,正要想个说辞来遮掩,还不及开口,刘长赢又接着说道:“还有上次不是说皇上要选后纳妃吗?如今怎么样了,最终是哪位大人技高一筹啊?” 冯素珍见刘长赢兴致正浓还要接着问下去,不禁看着他笑出声来,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感叹道:“看来江南真是个好地方啊,气清天朗、胸臆疏阔,长赢兄似乎变得心直口快了许多。” “怎么,难道我原来老是拐弯抹角么?”刘长赢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即又转头对李兆廷道:“正好你信里问问天香,咱们三个,是不是我最心口如一!” 李兆廷见他端着一脸的认真,摆摆手笑道:“如此精深玄妙的话题,我看还是刘兄你单独写信跟天香探讨吧,恐怕天香的回信就会让你见识真正的心直口快。” 刘长赢终于也憋不住,跟着二人一起笑了起来,冯素珍却在这其乐融融中心生遗憾:若是天香也在,此刻她该有多开心呢。 安顿了几天,李兆廷开始随着刘长赢去孟家的私塾中教书,二人自然也力邀学问更胜一筹的状元郎同去,但冯素珍毕竟身份特殊,恐怕多生事端,于是并没有答应下来,只是随他二人一同去私塾里参观而已。 虽说是私塾,却并不在孟府周围,而是选在了更靠近后山一片清净的空地上,盖了几间茅屋、圈出一个院子,也是为了让学生们可以免受干扰、专心致学的意思。 看着这些尚在舞勺之年的孩子们昂首晃头背书的模样,冯素珍不禁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般无忧无虑,与李兆廷一同读书写字、同窗共话,当时以为人生就将按照计划好的一路走下去,谁能想到后来的命运竟是如此的曲折离奇呢?而眼前这些朗朗少年,又会有着怎样的未来呢? 胡乱想着不觉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踱来踱去,忽的觉得院门边上动了一动,走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小女孩儿正扒在院门外张望,约莫十多岁的年纪,脸上被院门蹭的有些脏,却眨着一双盛满羡慕的大眼睛,见有人过来忙退后两步,怯怯的神色,眼神却还不住的往屋那边瞟去。 冯素珍弯下身来,微笑着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呀?” “我……我来等哥哥放学。”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甚是惹人怜爱。 “哦,可是放学还有些时候呢,你先进来坐会儿吧。”冯素珍便说便打开了院门,上前牵过小女孩儿往院里走。 第26章 闲夫子 小女孩儿仿佛受宠若惊一般,跟在冯素珍身后不敢说话,神色却变得兴奋起来。 冯素珍见她一双眼睛仿佛黏在学堂上,自然猜到她的心思,于是笑笑柔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也想跟哥哥一样来读书?” 小女孩儿闻言眼神忽的一亮,随即想到什么又慢慢黯淡下去,小声答道:“我叫秀儿,娘说我是女娃,读书也没用,不如省下束脩贴补家用。。。” 冯素珍心中暗叹一声,黎民教化本就非一日之功,何况情况迥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一时的苛责和意气能解决的,于是稳了稳情绪,提起声调笑问道:“那秀儿,我来教你写字好不好?” 秀儿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冯素珍,片刻之后猛的点起头来。 于是冯素珍轻揽过秀儿,随手捡了根树枝,边在地上写着边说道:“咱们就先写你的名字,我先写一个出来给你看。”说着,指了指地上已经写好的字讲到:“秀儿你看,秀字就是这样的,咱们先不着急下笔,你先看看这个字,它分上下两个部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秀儿终于能独立写出这个“秀”字,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冯素珍却感到一阵欣慰,秀儿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在完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学的已经算很快了,只可惜自己只能帮她一时,恐怕她终究还是逃不过本来的命运。 看着秀儿兀自兴奋的模样,冯素珍尽力压下心中的唏嘘,笑着夸赞了几句,抬头见一间学堂已经打开了门,便拍了拍秀儿道:“你哥哥放学啦,快去找他一起回家吧。” 见秀儿蹦蹦跳跳的向前跑去,冯素珍回身打算去打开院门,刚一转身,却见孟嫣然正站在院门口直直的望着她出神,那眼神既似惊诧又似感慨,全然不如平日的清明如水,看她身形似乎已站了有一阵子,也不知是几时到的,此时突然与冯素珍回头的目光撞上,忙有些慌乱的错开,低头去打开院门。 既然已经碰面,冯素珍便也迎过去打了个招呼,孟嫣然神色还未完全恢复,仍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没想到今天冯公子也来了,我是过来给他们送午饭的。” 冯素珍便顺着说道:“左右也是闲着,便过来瞧瞧,有劳孟小姐了。” “什么孟小姐孟小姐的,”刘长赢不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都跟你说了叫嫣然就是,怎么还这么见外呢!”说完冲着孟嫣然眨眨眼道:“是吧嫣然?” 孟嫣然见刘长赢一副嫌弃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下,回应道:“是,冯公子不必客气。” “嘿,我说你俩可真是凑成一对儿了。”刘长赢一拍手对孟嫣然道:“嫣然不是我说你啊,难怪他这么见外,你说你称呼我们都是刘大哥李大哥的,怎么对他还叫公子呢?” 孟嫣然闻言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低了低头轻声喊了句:“冯大哥。” “这就对了嘛!”刘长赢这才满意,又转头问冯素珍道:“刚才怎么出来了呢,这么半天你就在这院子里闲逛啊?” 冯素珍一脸神秘的挑眉道:“当然不是,你在里面教书,我在外面也教书啊。” 刘长赢满脸好奇追问道:“哦?哪个小子这么幸运,竟能请得动你的大驾?” “干嘛非是小子?”冯素珍假意不屑的朝刘长赢瞥了一眼,又指了指刚刚写在地上的字,笑道:“是个伶俐的小姑娘,左右也是无事,就冒充一回夫子了。” 三个人都随着她的手往地上看去,孟嫣然此时才终于看清地上的几个“秀”字,眼中不自觉又浮上一层柔色,刘长赢了然道:“原来是小丫头,也亏得你还有这份耐心。” “怎么,难道刘大哥也觉得女孩子不应读书、见识短浅么?”孟嫣然却突然接口问道。 刘长赢似是没料到,楞了一下才叹口气回道:“说来惭愧,我从前还真是有些偏见,不过后来,自从我认识了一个人之后啊,”说了瞟了眼冯素珍,见她神色半分未动,转回头接着说道:“就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之意了。” 孟嫣然听得疑惑,忙追问道:“哦?是什么人?” “这人嘛——”刘长赢故意停了半晌,又突然笑道:“自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3 然就是你啊,孟家大小姐!这江南谁不知道孟府千金才貌双全,就连孟老爷每年参加江南春会,都是子侄一概不管,但必定要带上女儿前往,可有此事啊?” 孟嫣然见他忽然说到自己身上,就知他是有意调侃,羞的双颊染红,匆忙瞥了冯素珍一眼,又低下头去埋怨道:“刘大哥你又拿我打趣。” 刘长赢刚要再说,就见另一间学堂也已打开了门,李兆廷正朝他们走过来,于是便站起身来,跟冯素珍一同迎了过去。 孟嫣然见他二人忽然都起身离开,这才抬起头来,正看到那三人走到一处,刘长赢过去跟李兆廷说着什么,冯素珍也不着急插话,只是在微微笑着,神色就如同刚刚对待那小女孩一般柔和,阳光逆向拢着她的侧影,仿佛她整个人都凝聚着淡淡的光芒。 张绍民的回信寄到的时候,几个人正在院子里闲聊,刘长赢出去接了信,回来时满面笑容的喊了声“张大人的信到喽!” 冯素珍看了眼面带疑惑的孟嫣然,朝她笑笑解释道:“张兄也是我们在京城的好友,原说要一起来江南的,现下因为有些事牵绊,所以还在京城为官。” “他哪里是有些事牵绊啊,分明是有人牵绊。”刘长赢晃了晃手里的信,接着对孟嫣然说道:“我们这位张兄啊,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硬是喜欢上了——,咳,喜欢上一个娇蛮的大小姐,可惜人家还不领情,他呢,又左右放不下,如今弄得是进退难行,这才牵绊住了。” 冯素珍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起身打断道:“还是赶紧看看张兄信里说了什么吧。” 刘长赢却没着急拆信,而是抬头转向冯素珍笑道:“想看信没问题啊,那你先答应我刚才说的,跟我们一起去参加今年的江南春会。”见冯素珍还是一脸无动于衷的神情,又接着劝道:“一年才一次啊,错过岂不可惜,再说你有什么可顾忌的,吟诗作赋对你还不是信手拈来,何况你就不想见识一下江南的风流才子?” 冯素珍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刘长赢,心里疑惑这相府公子何时变得这么开朗爱热闹了? 孟嫣然见状也忍不住起身劝道:“一起去吧冯大哥,爹爹也希望你们都能参加呢,也能给咱们学堂壮壮声名,让更多的孩子都愿意来读书。” 李兆廷明白冯素珍只是不愿惹人眼目、招惹是非,毕竟从小生长在书香门第,谁能不喜欢参加诗文雅会呢?于是也温声说道:“就当是路过看看热闹,倒也无妨。” 冯素珍见众人都在劝,总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只好点头应下。刘长赢这才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却见里面除了一封信外,还有一个较小的信封,竟也是密封起来的,几人疑惑的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盯着刘长赢手中的信。 刘长赢忙低头读信,边读便抱怨道:“这大半页写的都是朝政时局,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张大人真是,做官做得人都无聊透了。”停了片刻又提起语调道:“天香最近倒是奇怪,竟然没闯什么祸,甚至连府门都不出了,整天乖乖闷在府里,说是时不时还读起书来了,她这是怎么了?” 李兆廷听她毫不隐晦的提起天香,心里一惊,忙扫了眼孟嫣然,发现她竟没什么反应,才想起来皇室对百姓向来只公布封号,真正的名字倒是少有人知,想必孟嫣然并不知道天香就是鼎鼎大名的长公主定国候,这才放下心。转头却看到冯素珍一脸怔怔出神的模样,显见心思早已被刘长赢的话牵到千里之外了,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 “我看他是当官当迷糊了,果然又说什么随缘罢了,天香的性情,哪里是随缘求得来的!”刘长赢忽然提高的声音拉回了各人的思绪,“竟还说天香已经‘心有所属’、‘日久情深’”说着抬头看向冯素珍和李兆廷问道:“你们二位刚从京城回来不久,可知道天香对谁动了心吗?” 第27章 信中信 刘长赢说着抬头看向冯素珍和李兆廷问道:“你们二位刚从京城回来不久,可知道天香对谁动了心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意料之外的发现两人都是满脸不自然的神色,顿时疑窦丛生,诧异道:“看你们这个表情,难道真有其人?”低头想了半晌,又凑近些不甘心的问道:“我怎么不记得京城还有这号人物,谁啊这么神通广大,居然能降得住天香?” 李兆廷见大家都朝他们二人看过来,忙挥挥手岔开话题道:“哎呀,人家姑娘家的心思,我们俩怎么会知道。你快接着看信啊,看下面还说了什么?” 刘长赢这才将信将疑的又拿起信来,看着看着忽然神色一惊沉下脸色,两抹浓眉少见的拧到一处,眼神从震惊慢慢变为痛惜,冯素珍见状忙问道:“怎么了?是—— 出了什么事?” 刘长赢缓缓垂下手,对二人沉声说道:“陈道义,陈兄,病逝了。” 冯素珍和李兆廷闻言也是一惊,李兆廷忙追问:“是户部的陈道义吗?他才跟我同岁啊,怎么会呢,是得了什么病?” “说是原本只是风寒,后来久治不愈竟然就一病不起,越闹越重,前些天终于没撑住。。。真是可惜了啊!”刘长赢摇摇头不住的叹气,一时间各自伤怀一片默然。 过了半晌,刘长赢又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信纸道:“张兄也是十分痛心,可惜于事无补,不过他说此事倒让他想通了不少心结,还让我一定转告冯兄,”说着看向冯素珍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探寻,接着道:“他说,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万不可囿于世俗,蒙灭真心。” 见冯素珍只是把眉头皱的更紧,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刘长赢又指了指桌上的信中信说道:“这信,是天香写给冯兄一个人的。” 冯素珍闻言抬头看了眼刘长赢,好似全然没有看到那满眼的疑问,只是一言不发的拿起信揣进怀中,沉默的回应着周围遍布的无言探问。刘长赢忍不住开口,刚“欸”了一声,就被李兆廷拦住,虽有些忿忿不平也只好作罢。 从拿到信开始,冯素珍就忍不住在猜测,天香会单独写些什么给自己呢?是骂自己一通?或者是满纸倾诉?还是写些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想了千百种可能,又似乎哪一种也不像天香的做派,当傍晚独坐房中,谜底终于揭晓时,眼前这薄薄的一页空白信纸还是出乎了意料之外。 冯素珍不由得苦笑,让自己兴奋了半日的,竟是一页白纸,不过想想也是,天香还能跟自己说些什么呢,想说的、该说的、能说的,两个人都早已明了,再说又有何益?可又为什么偏要煞有介事的寄这么一封空信呢?是故意让别人明白?是想说明千言万语无从说起?还是想让自己回信。。。?这个天香啊,可真是——呵,调皮。 下意识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4 摸了摸怀中的玉佩,不由得猜测天香此刻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跟张绍民在一起,有没有过的开心一些呢?想起张绍民说天香时常在府里读书,眼前仿佛出现她边读边嫌弃,又强迫自己看下去的画面,唇角不自觉就牵出了那弯宠溺的笑容。 是啊,每每想起天香,心中总是暖暖的发胀,又夹杂着说不出的酸楚,明明想要离开,却还是看到什么总会想到她,这个霸道蛮横的公主啊,终究还是闯进了这颗贫瘠的心。即使再不愿意面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天香的感情,恐怕早已不是单纯的感激和愧疚。可那又怎么样呢?天香她应该拥有普天同庆的幸福,而不是对抗世俗的辛苦,正因为人生苦短,才更不能累她真心错付。 这信……就当做她的玩笑吧。 可冯素珍没想到的是,天香的“玩笑”开的很固执,此后张绍民的每封来信,都会附带一封天香单独给她的信,当然,无一例外的全是空白。 大家也从惊讶好奇慢慢也变得习以为常,有次刘长赢忍不住问道:“怎么也不见你给天香回信?” 冯素珍波澜不惊的回道:“信不都是一起回的吗,每封都问天香最近可好啊,怎么你忘了?” “我是说不见你单独写给天香的信啊,人家可是每封信都单独给你。”刘长赢毕竟是探花郎,虽然真相有些超乎他的想象,可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和各种迹象,早已是心中有数,明知冯素珍在装糊涂,只好挑明了强调。 “哦,你想知道?那你写信去问天香啊。”仍然是轻飘飘的回答,留下刘长赢一脸咬牙切齿,却终究还是没敢去招惹天香。 随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花开遍野、春意盎然,这一年的江南春会也如约举行。所谓春会,也不过是趁着春季气候宜人、风光正好,聚集一些文人雅士一同吟诗作赋罢了,无论是从前在妙州、还是后来在京城,冯素珍都曾多次参加过此类聚会,因此并不陌生或好奇,也不打算招人眼目,只是来见识下这盛名遍天下的江南才子们是何等风采。 开始的流程也大体相差无几,都是类似击鼓传花、曲水流觞之类的即兴赋诗游戏,几轮过后,冯素珍暗赞一声,江南不亏是天下间尽数风流之地,席间所作之诗大都潇洒飘逸、风韵有致,令人闻听咏读之间只觉意味绵长、余意袅袅,看来这远播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而冯素珍经过几年朝堂生死后的心境,自然与眼前这些只爱吟风颂月的子弟不同,偶有轮到自己作诗时,也无非随意写一首,只图不冷场罢了,至于因为风格不同而鲜少被恭维,她也全不在意。 当孟老爷带着孟嫣然到场的时候,冯素珍明显感觉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许是单调的作诗已经让大家觉得有些乏味,尤其当孟嫣然端坐在焦尾琴面前时,甚至有人已开始窃窃私语。孟老爷向四周看了看,稍停了片刻才道:“各位公子才华横溢令孟某佩服,春会难得相聚,望大家开怀畅叙,尽兴而欢!今日同往年一样,就由小女带我抚琴一曲,为诸位助兴。” 琴声一起,周围立刻寂静一片,只有微微风过和潺潺流水与这琴声互为应和,冯素珍不禁微微一怔,不意孟嫣然的琴艺竟如此精湛,此时她弹奏的古曲其实十分冷僻险难,可在她手下却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而又意蕴悠长,实在是功夫了得。正想着,忽然原本流畅从容的演奏跳掉了两拍音节,冯素珍疑惑的抬头朝孟嫣然看去,不想一直低头弹琴的孟嫣然也正抬头朝这个方向扫来,两人眼光一碰,都是讶异的一顿,冯素珍还没来及反应,就听琴声忽的又接连错漏了四五声,于是赶忙收回目光,看看了左右,似乎无人发觉这短暂的意外,大家都还沉浸在幽幽琴声中,这才放下心来,而那琴声也终于恢复了先前的连贯平稳。 一曲结束,余音袅袅,安静了片刻,诸人才开始一片意料之中的赞和之声,冯素珍依旧远远旁观,只在孟嫣然看过来时笑笑示意,可这微微一笑却让正在向四周点头道谢的孟嫣然红起了脸颊。 之后的春会,依然是赋诗咏词、赏景作画,冯素珍便渐渐的不再参与、只做旁观,不一会儿却发现有小童送来茶品,初闻之下便知清冽醇香、沁人心脾,这才发现是孟老爷带来了茗茶以增诗性,稍稍一想便苦笑一声,这茶虽好,想必是辛苦了孟嫣然,纵然是小童送茶,可这泡茶一道小童哪里做得来,孟老爷又端坐在上,恐怕全靠嫣然一个人了。 左右自己也闲来无事,便出了亭子,果然见厅后的空地上,孟嫣然正摆弄着一堆茶具,冯素珍上前一步笑道:“看来这品茗雅兴,两三人才好,这十几人共饮,着实是应接不暇啊。” 孟嫣然惊讶的回头,有些局促道:“冯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我是江郎才尽啊,反正也作不出诗,倒是这茶道,还略知一二。”说着上前帮孟嫣然一起泡茶。 孟嫣然见她伸手忙拦道:“这如何使得——” “怎么,你怕我糟蹋了这好茶啊?”冯素珍故意曲解道:“放心,我从前也学过一些,不然我泡一壶你先试试?” 孟嫣然赧然摇头解释道:“自然不是,只是这。。。”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那就别这啊那啊的啦!”冯素珍手下不停,用下巴朝旁边扬了一扬道:“咱们快些沏完,这些小童也好去歇着呢。” “那……就有劳冯大哥了。”孟嫣然只好低头应下来,余光撇见身旁白皙修长的一双手,本来娴熟的动作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第28章 如意郎君 冯素珍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边拢起茶叶边随口聊天道:“这茶闻起来清新淡雅,喝起来却醇厚甘甜,似乎不像是江南所产?” 孟嫣然点点头道:“是爹爹的一位旧相识,去年从雪山回来,特意带来的,说是山上干燥,此茶清火润肺极好的。” “难怪感觉喉间清爽,原来如此,真是难得。”冯素珍端起一盏刚沏好的茶,见对面的小童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笑笑道:“端了半天,你们也来尝一盏?” 小童忙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我等不懂饮茶。” “不懂饮茶?”冯素珍皱了皱眉好似没有听明白:“那你们平日难道也不喝水?” 小童似乎也有些诧异道:“水当然是喝的。” 冯素珍于是笑道:“那就是了,既懂喝水,喝茶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味道不同罢了。” “我是说,”小童仿佛有些费力的想了想才道:“我是说,我等品不出什么,浪费了这好茶。” “茶本来就是给人喝的啊,有什么浪费?”冯素珍往前端了端茶碗又道:“难道非要喝一口作出一句诗来才算不枉这茶么?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5 我倒觉得,你们心无杂念,一心只感受这茶的滋味,才最是可贵。” 说完茶已交到小童手间,于是几个小童都受宠若惊的喝起来,几人喝的有快有慢,脸上神色也不尽相同,正体现出这同一盏茶对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滋味,倒是比听人咏几句诗更有意趣。冯素珍看着他们,嘴角不觉牵出融融笑意,回头看了看孟嫣然,见她目光正投向这边,眼中似是赞赏又似欢喜,在滑过自己时,眸光盈盈而动。 没过多久,茶已端过三轮,小童们也渐渐歇了下来,冯素珍和孟嫣然如有默契般都没有再回亭中,而是在旁边的青草地上闲坐。 孟嫣然回头看了看亭上诸人,犹豫着问道:“冯大哥,今日来的都是江南名士,你如此才学过人,却好似并不在乎与他们结识,只是与我在此沏茶闲坐,这样埋没了岂不是可惜?” 冯素珍闻言只是笑笑,抬头望了一阵碧山白云,才缓缓的悠然道:“嫣然你看这山间的鸟儿,想飞便飞、要唱便唱,这般自在,要是没有人在观赏,又算不算是埋没了呢?” 孟嫣然也随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去,心间渐渐舒展开来,一时间仿佛忘记了身后的诸人,也忘记了刚才的话题,只是轻声感慨:“这鸟儿可真是自由。” 冯素珍目光随意的追着群鸟,声音似有些怅然道:“其实待在江南这般风景如画的地方,行止无束,去留由心,也如这鸟儿般自由,倒也不必羡慕它们。” 孟嫣然听她明明说的是自由,语调却仿佛透出无限伤感,似乎这自由反而让她惆怅,正要回头去看她神情,忽觉身旁一阵清风拂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侧腾空而起,孟嫣然目光紧随这那道白影,惊诧的几乎忘了呼吸,只觉得冯素珍一步步竟踏在风里,动作快的她难以看清,却又翩翩流彩丝丝不乱,衣阙翻飞之间已旋旋而落,仿佛九天仙子从天而降。 孟嫣然就这样怔在原地,直直的看着冯素珍,下意识的说了声:“你……”,而冯素珍神色却有些迷离,仿佛这一声才将她拽回神,忽的意识到自己在孟嫣然面前做了什么,神色歉然道:“我……我从前是学过点儿拳脚功夫,不知怎么竟忘乎所以起来,实在抱歉,吓到你了吧?” 孟嫣然还陷在惊讶之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目光一动才发现冯素珍手里竟然还握着一只黄雀,于是仓促道:“冯大哥你这是……去捕鸟儿么?” 冯素珍抬起手,看了看正欲挣扎的黄雀,苦笑一下道:“却也不是,只是刚刚说起鸟儿,忽然想起曾经有人指着天上的鸟儿跟我说,偏要这鸟儿为她留下又如何?”冯素珍说着转过身去,语气仿佛穿过千山万水,仍是透出追忆的涩然,脑中浮上的尽是天香笃定而倔强的神色。 孟嫣然看着冯素珍的背影,似乎有些什么浮上心头,喃喃道:“这人。。。竟如此霸道。” “是啊,她啊,就是这样霸道任性。”冯素珍似是埋怨的话却饱含着纵容的口吻:“可是我那时却偏偏拧着她说:‘那这鸟儿就算被迫留下,也再不是天上那一只了。’”说着动了动手间的黄雀,自嘲道:“她到底,还是放了那鸟儿,所以我忽然想看看,若是当真缚在手中是否会不同?呵,真是可笑啊。”说着五指一动,那黄雀便重获自由冲天而去。 孟嫣然听着冯素珍语气中隐隐透出的情意,心中有些压抑,觉得自己仿佛离她更近了些,又似乎是被什么隔开了更远,一句“那人是谁?”在唇边绕了几圈却生生问不出口,想知道一个答案,却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于是只静静的陪她久久不语。 春会归来,刘长赢却一路不迭声的埋怨冯素珍:“虽然你不愿意招惹是非,可也不能干脆连诗也不写了啊,这些个江南文士个个自以为是的很,知道咱们从京城来,早就存了比试的心,你还偏偏躲了出去,险些让他们比下去了!” “险些?那自然是赢了他们嘛。”冯素珍侧过头看着刘长赢一脸的愤然,玩笑道:“我就知道以刘兄你的学识,他们自然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我又何必再去画蛇添足呢?” 刘长赢却不依不饶的反驳道:“那嫣然沏茶倒水的就需要你画蛇添足了?” 冯素珍意外的一愣,看了李兆廷一眼解释道:“你们作诗不专心啊,还注意这些。咱们这么多人喝,只有人家嫣然一个人沏茶,哪里忙的过来,再说也过意不去啊。你们这些才子名士自然是不能屈就的,那只有我去帮忙喽。” 刘长赢见她还理直气壮,白了一眼接着道:“你可别忘了,嫣然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她眼里的你,也是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你没听见那一声‘冯大哥’叫的格外百转千回吗,远不像别的大哥这么平淡无奇!” 他这话说虽是责备,却说的有趣,走在一旁的李兆廷不由得笑出声来,稍稍停了下也对冯素珍道:“刘兄这提醒也是为你好,听闻江南的几位大家公子都对嫣然另眼相待,你又不愿招人眼目,此事还需早做打算,免得节外生枝,即便是为嫣然,也免得徒惹伤心。” 冯素珍见他二人已说的如此明白,便也正了颜色道:“你们二位说的是,其实我今天也是为了……,既然如此,还是尽快找个机会挑明我的身份吧,如此隐瞒也的确不该。” 相比他们三人这一路的颇费思量,孟府此时却是喜笑颜开,一家三口围坐桌前,孟老爷却不着急动筷,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孟嫣然道:“嫣然这几年的琴,今日总算是没白弹啊!终于有人能听懂我们嫣然的琴声了。” 孟夫人一脸疑惑问道:“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今天的春会有何特殊之处?” 孟老爷一脸笑意的朝孟夫人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几年春会,嫣然都会弹奏古琴一曲,嫣然的琴艺夫人你是知道的,自然是一片称赞之声。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咱们嫣然要的是知音,而不是这些随声附和,其实每年的曲中,嫣然都会故意漏弹一两节拍,可惜啊,这些个自命不凡的文人书生啊,从没有一人听得出来,所以每年自然都是白弹了。可是今年啊——” 孟老爷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朝孟嫣然的方向努了努嘴,孟夫人心中一喜,忙追问道:“今年可是有人听出来了?是哪位公子?” “爹爹!娘您别听爹胡说。”孟嫣然红着脸开口拦住话题,顿了片刻忍不住气愤道:“那些人自以为文人雅士,学识过人,都忙着卖弄自己的才华,哪里有人认真在听琴,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不懂却还要妄加评价,虚伪称赞,其实对操琴者根本毫无尊重。” “可就有人偏偏满腹经纶却懂得韬光养晦,一心一意全在琴中,是以一个音符都能听出不同。”孟老爷看看嫣然一脸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6 娇羞的样子,呵呵一笑朗声道:“曲有误,周郎顾,真乃佳话也。夫人不必心急,咱们嫣然的这位周郎啊,你也见过的。”说着抬手朝东边点了一点问道:“隔壁的冯兰芝冯公子,夫人觉得如何啊?” 第29章 偏要问你 冯夫人满面惊喜道:“竟是冯公子?那自然是好啊,我早看冯公子明眸皓齿、一表人才,又怕老爷嫌我以貌取人,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才学,平日倒看不出来。” 孟老爷点点头感叹道:“正是此处最是难得,才貌双全倒也罢了,关键是他年纪轻轻却懂得收敛锋芒,德行如此端方,实在少见。”转脸又向孟嫣然明知故问道:“嫣然以为如何?是否也最看中那冯兰芝的人品?” 孟嫣然羞的头也不抬,只敷衍道:“爹在说什么啊,女儿听不懂。” 孟老爷含着笑意假意惊讶道:“哦?既是不懂,那为何他一回顾,嫣然的曲子便接连弹错,险些失了分寸?” “爹爹!”孟嫣然撒娇般的嗔怪道。 知女莫若母,见孟嫣然神色如此,孟夫人心中早已明了,此时也笑的合不拢嘴,拍了拍手道:“老爷别再逗她了,既然如此,那当真是再好不过,只是人家家中情况如何、心中是否也有此意,我们倒是一概不知,老爷不如找个合适的时候问上一问?” 孟老爷点了点头,收起玩笑神色道:“夫人此话有理,只是嫣然啊,你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此事毕竟关系你的终身,爹爹认真问你一句,可愿爹去寻机问他?” 孟嫣然见父母均正了神色,便也强忍羞意端然回道:“嫣然终身,自然全凭爹爹做主。” 话音未落,孟老爷便抚掌大笑起来,指了指嫣然道:“这个鬼丫头,往年问她别的公子,就说什么年纪小又舍不得爹娘,如今倒全凭爹爹做主了,可见是人大心大喽。” 孟嫣然见爹娘满脸喜色,心中也忍不住冒出欢喜,可这欢喜中却夹杂着隐隐的担心。许配给冯大哥,想起这件事,心头就砰砰直跳,自己当然。。。当然愿意。从在隔壁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如华的气质吸引,在这诗书满地的江南,学富五车甚至面如冠玉,都并非罕见之事,可冯兰芝不同,他的温文尔雅谦和有致,似乎是骨子里透出的风度,总是让人如沐春风。无论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还是稚嫩无知的幼童,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耐心有礼、一样的用心尊重,这份光华气度甚至超过了潘安之貌带来的冲击,到后来,桩桩件件,越是接触就越是移不开目光,仅仅是得他回顾、站在他身旁,都觉得紧张而又欢喜,去私塾、去隔壁、去春会,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尽办法靠近,却又不敢表明心迹,仿佛只是这样看着他,便有无尽的满足。可他如此聪颖过人,难道就真的毫无察觉么,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呢?忽然想起那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从京城寄来的信,为什么每次都单单写给冯大哥呢,那个名叫天香的女子,跟冯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今天在亭外,他说起的那个人,语气竟那般凝重,莫非他早已情有所钟?想到这种可能,孟嫣然心中猛的一痛,暗叹一声,可笑人家还一无所知,自己却已为此事牵心至此,当真是痴心劫难。 转天趁着学堂还没放学,孟嫣然和冯素珍上街买些纸笔文具,一路上孟嫣然憋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了口:“爹爹邀你们放学后去趟家里,说是私塾里有事相商。”哪里是什么私塾有事呢,分明就是个借口,想起昨晚娘亲一直催着爹快问快问的情景,孟嫣然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冯素珍自然不疑有他,爽快的答应下来,只是转头看到孟嫣然一脸含羞带怯的神情,心头一顿,便生出些歉然难安。 于是两人各怀心事的买完笔墨,刚出店铺没走几步,随着一声“公子请留步”,一个清瘦干练的男子微微抬手挡在了冯素珍面前,两人脚步一顿,男子忙朝冯素珍欠身施礼颇为恭敬道:“我家主人久闻冯公子才学过人,如今正有一物不明,望请公子不吝赐教。”说着朝两三步之外的马车微微侧身。 冯素珍随着男子的示意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构造装饰无一不精,可见主人身份非富即贵,转头与孟嫣然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也满是不解,于是按下疑惑对男子道:“不知贵上所问何事?”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小心翼翼取出其中的一枚骰子托在掌心,只见这骰子晶莹剔透甚是精巧,而正中间却嵌着一颗红豆,仿佛画龙点睛,更显雅致。男子将手稍稍向前伸了伸,躬身问道:“我家主人便是请教冯公子,此物何意?” 冯素珍对着骰子微微一笑解释道:“贵上此物着实风雅,骰子如今多为骨制,红豆则历来寓意相思,将这红豆嵌入骰子中,乃是相思入骨之意,正所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男子似是早有所料一般,伸出的手纹丝未动,只是微微抬了抬头道:“公子果然博学,我家主人正是想问,这入骨相思,冯公子你——知是不知?” 冯素珍心中一惊,还没褪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猛然抬头朝马车看去,却仍是不明白马车主人到底是何用意,为何这话说的竟如此……暧昧?想到此忙收回目光,对男子拱手道:“在下才疏学浅,这问题。。。实在是答不上来,还请贵上另择高明吧。”说完也不等男子回答,抬腿就走。 就在她将将要与马车擦肩而过时,车中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就偏要问你!”,霎时间将冯素珍钉在了原地,与此同时,车帘被一段甘蔗挑开,天香略带怒意的身影就在眼前。 冯素珍怔怔的抬头看去,那神情却仿佛还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当视线与天香对上的一瞬间,她却忽然错开目光闭上了双眼,深深呼吸两次后,才又慢慢睁开双眼,视线一寸一寸朝天香的方向移过去,当再次与天香的视线交汇,眸光才忽然晶莹起来。 看着冯素珍这令人诧异的反应,天香却忽的红了眼眶:难道你也常常经历,梦中人明明就在眼前,一睁眼却只剩孤零零的自己,所以才如此惶恐不安吗? 冯素珍此刻只觉得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轮番滚过,灼得她肺腑俱碎,几乎就要支撑不住,可脑中又似乎一片空白,怔仲之间天香却已立在身前,如墨的眼眸中波涛翻涌,直直望向她眼底深处,强忍着眼中酸涩微微冷笑道:“果然还是这么会逃。” 话音未落,就见冯素珍眼眶也泛起浅红,有些仓皇的移开了目光,天香神色一顿,眼中渐渐柔软下来,抬手点上冯素珍的眼尾,就在冯素珍惊讶回眸的一瞬轻声说道:“嘴里说着答不上来,可你的眼睛已经答的明明白白。” 凝着天香秋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7 水般的目光,冯素珍竟有些移不开眼眸,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渐渐纠缠在一处,仿佛忘记了时空流转,直到旁边传来一声难掩讶异的“冯大哥”,才将冯素珍猛的拉回现实,匆忙后退了半步别开眼光,有些窘迫的看了眼孟嫣然,掩饰着向天香介绍道:“哦,这是——” “上车指路。” 介绍的话还未出口,就已被天香打断,再抬头时,天香已经回身上了马车。 冯素珍也分辨不清此刻天香的情绪,眼前别无选择,只得向孟嫣然无力的牵了牵嘴角道:“先上车吧。”扶着孟嫣然上了马车,冯素珍又跟车夫简单交代了下路程,等她再进马车时,只见马车两侧已各坐着一个人,只迟疑了一瞬,还是下意识的与孟嫣然坐在了一边,坐下时感觉对面一道目光直直打在自己身上,可抬头看时,天香却只是轻轻摆弄这手中的甘蔗,眼眸也淡淡的垂着。 等了片刻天香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冯素珍朝孟嫣然方向抬了抬手,接着刚才的话题道:“这是住在我们隔壁的孟府千金孟嫣然小姐。” 天香这才抬头,目光淡淡扫过孟嫣然,后者则微微欠身算是打了招呼,而后两人的目光又都落回冯素珍身上,等着她的下一句介绍,冯素珍却少见的支吾道:“这是,”说着飞快看了天香一眼,仍是犹豫着道:“这是——” “怎么?是我的名字太难听,还是我跟你的关系让你如此张不开口?”天香见她介绍自己时一脸为难,不由得皱眉问道。 冯素珍听天香语气不善,只好勉强向孟嫣然说道:“这也是我们在京城的好友,之前跟你提过的,天香。” “哦?你。。。跟别人提起过我?”天香有些意外的挑眉问道。 第30章 公主驾到 “哦?你。。。跟别人提起过我?”天香有些意外的挑眉问道。 冯素珍还没接话,孟嫣然却已替她回答:“是之前京城来信时,刘大哥提过的。”话一出口,孟嫣然自己也有些惊讶,怎么自己忽然变得如此焦躁,居然抢了别人的话。可不知为何,一看到眼前这女子看向冯大哥的目光,听着她语气里莫名的熟稔,心中就憋闷得难受,有些抑制不住的烦躁。 天香却好似全不在意,只疑惑的重复了句“刘大哥?”,稍稍一想便低头笑了笑道:“原来是他啊,那想必是没说什么好话。”说完扫了眼对面,也不知是在向谁追问道:“就只有他提过?” “冯大哥——”孟嫣然看了眼一脸心事重重的冯素珍,忍不住回道:“冯大哥从不会背后议论别人。” 天香看着孟嫣然撑起的认真神色,突然摇摇头冷笑了一声,接着她的话淡淡道:“是啊,她从来不说,所以,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时间车里安静了下来,冯素珍虽然满心疑问,可顾忌着天香身份特殊,孟嫣然又就在近旁,也不便多说,何况自己也还陷在天香突然到来的震惊里,有些回不过神。而天香和孟嫣然似乎也在各自想着心事,三个人竟是一路无话。 到了府门口,冯素珍自然先下了马车,把东西放在一边后,正在扶孟嫣然下车时,就听到身后刘长赢调侃的声音道:“你们俩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居然还雇了辆马车回来,早知道这样,我跟李兄就去接你们了。” 冯素珍扭头就见刘长赢和李兆廷恰好也走到门口,刚要说话,只见身侧的车帘一挑,天香边起身出来边笑道:“你们的确是该去接。”说着话就要跃下马车,低头却瞥见冯素珍接人的手还伸在半空,于是天香身形忽的一顿,转身便扶上了冯素珍的手,一瞬间两人竟都微微颤了一颤,又若无其事的分开。 刘长赢盯着天香愣了一愣,随即浮上了满脸的喜出望外,难以置信的喊了声:“天香?!”匆忙走近两步,眉开眼笑的一迭声问道:“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这么信上竟然一句也没提?你怎么来的,就你自己吗?” 还要再问,被天香一抬手拦住,装作嫌弃的笑道:“行了行了,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倒变得这么啰嗦?”其实心底早已暖融融一片,眼前这个人,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兄长啊,那种亲人相见发自心底的喜悦,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尤其是在皇室之中,如此纯粹的亲情,实在所剩无几。 刘长赢也毫不在意天香的奚落,只是乐呵呵的道:“对,对,赶快先进来吧,我先带你转转。”说着就把天香往府里让,几个人正要进府门,冯素珍走在最后,拿起东西轻声对李兆廷示意:“我先把东西帮嫣然送回去,片刻就回。” 不料话音刚落,天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身直直看向冯素珍,收起笑容皱眉道:“怎么我刚进门,你就要出去?” 气氛忽然便冷了下来,冯素珍拿着手中的包裹僵在原地,一时间左右为难,一向善解人意的孟嫣然竟也没有出口谦让,终究是李兆廷接过包裹解围道:“天香跟你最相熟,她刚来,还是你陪她先到处看看吧,东西我送过去就是。” 冯素珍暗叹了口气,对孟嫣然歉然道:“劳烦你转告孟伯父,今日家中来客人,不便出门,明日我们再登门拜访吧。”说完终究陪着天香进了府门。 李兆廷一路看着孟嫣然怅然若失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主动开口问道:“你们跟天香是在路上恰好碰见的么?” 孟嫣然轻轻的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喃喃答道:“不是巧遇,是她在路上拦住冯大哥,硬要问冯大哥‘入骨相思知不知’。”说着转过头别有深意的看着李兆廷,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什么答案。 而李兆廷只是顿了一瞬,便又看向远处微微笑道:“倒的确像是天香的行事。” 孟嫣然咬了咬唇,终究还是问道:“她和冯大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兆廷看着孟嫣然眼中似乎一碰即碎的担忧,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你这问题,只怕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楚,造化弄人啊。”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口道:“不过天香既然来了,也许。。。真的会有个答案。” 当李兆廷再回到府里的时候,张馨也已经在院子中了,一片久违的热闹气氛随着天香而出现,不知刘长赢刚刚说了什么,张馨伸手拍了他一下对天香道:“别听他嘴上胡说,其实他心里啊,最是惦记您了。” 天香挑眉看了眼张绍民笑道:“他惦记我?惦记我什么,惦记着我千万别来吧?” “怎么会!”张馨忙反驳道:“他巴不得大家在一起呢,成天跟我念叨,不知道天香在京城过的怎么样,还整天张罗着往京里写信。” “欸欸欸,这可不是我张罗啊。”张绍民摆了摆手打断了张馨,指着冯素珍道:“明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8 明是冯兄先要写信的,我只是附议罢了。” 天香随着他的手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冯素珍:“哦?信是你要写的?” 冯素珍已慢慢从初见天香的悸动中回过神来,此刻脸上已看不出情绪,垂眸平静的开口道:“啊,那时刚安顿下来,给绍民兄写信报个平安。” 天香见她回避着自己的视线,想了想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报个平安而已,竟还叫上这么多人一起写信。” “是啊,你这一说我也感觉不对劲,冯兄,你写报平安就报平安,叫上我们一起干什么?”刘长赢接着天香的话疑惑道。 冯素珍这才抬头对刘长赢解释道:“正因为左右也没什么要写,才看看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一起寄过去啊。” 刘长赢刚要再说,却一眼看到刚回来李兆廷要向天香行礼,忙一个箭步过去拦住,拍了拍李兆廷笑道:“李兄,你可得多谢我,帮你躲过一顿骂啊!”看着李兆廷一脸疑惑,刘长赢朝天香的方向努了努嘴解释道:“刚刚馨儿要行礼,害得我已经被天香骂了一回了,我可跟你说啊,咱们长公主这次来,那可是有钦差身份的,不过呢,要等过两天张大人带着仪仗到了才算,在此之前,天香要过两天清净日子,就连住在西院的冯伯父都没惊动,要是谁敢再拿身份礼节烦她,有什么下场可就都是咎由自取的了,听懂了没?” 李兆廷这才明白,笑着拱手道:“原来如此,那可是多谢刘兄点拨了。” 刘长赢笑着推掉他的手,转头对天香道:“对了天香,你看你来的这么突然,我们也来不及准备,连住的地方都没收拾,这府里又比不了宫里,没几个下人伺候,我看你就暂时住在冯兄隔壁吧,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天香闻言心头一跳,下意识撇了冯素珍一眼,又装作漫不经心的对刘长赢道:“既然都到了你的地方,自然是你说了算。” 于是刘长赢支使张馨去厨房帮忙,又拉着李兆廷上街买些熟食,留下冯素珍陪着天香先去住处安顿,冯素珍心中虽有些为难,可仔细想想这安排确实也无可厚非。 等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冯素珍伸手倒了杯茶递给天香,天香接在手上却没有喝,眼睛紧紧的锁在冯素珍身上,也没有说话。 冯素珍终究顶不住这无言的目光,开口找个话题道:“你……怎么到江南来了?” “刚不是说过了么,皇兄派我来江南巡视。”天香淡淡的回答着她的明知故问。 “江南素来平静,最近也并无灾荒,为何要来江南巡视?” “你说呢?”随着这声反问,天香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冯素珍偏过头去道:“圣心难测,我如何能窥探得出。” 天香盯着她的侧脸冷笑了声:“皇帝的心思,有几个是你猜不出来的?” 冯素珍沉默了一阵,终究看向天香妥协道:“即便是要巡视江南,又何必一定要你来?” “如果不是我来,只怕我更焦心!”说着猛的站起身来,往冯素珍身前走了一步急问道:“难道你至今还以为,要是皇兄派别人南下,我还能安坐京城?”说着不知触动了什么心思,眼里忽的翻涌起深藏许久的情绪,凄然开口道:“你真的以为,就那样一走了之,就能带走从前的所有牵绊,我就能从此了无牵挂?” 第31章 春闺梦碎 冯素珍看着天香的满目伤情,心中早已酸涩不已,却不愿让天香觉察,垂眸稳了稳心神,再开口时已换了个换题:“这些日子,你在京城过的可好?” 天香一怔,霎时间便红了眼眶,一句最为平常的问候,从这人口中说出,就好像扔了个酸杏在心头,酸楚委屈止不住的涌上来,压了又压才勉强道:“我在京城时,你连只言片语都不肯回,我的安好,什么时候能放得到你心上。” 冯素珍见她神情,到底不忍,不动声色解释道:“绍民兄来信倒是时常提及,我们自然也都信得过他。” “既然他都说的清楚,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天香冷冷回答,心中气她从头到尾就会打着张绍民的旗号。 “可我今日见你,似乎是……有些清减。”冯素珍看着天香愈加单薄的身影,语气不自觉的温软了几分。 天香却赌气质问道:“我要是不来,你本就打算今生不再相见的吧?别说是清减,就算我死在京城你也——” “天香!”冯素珍忽的疾声打断天香,顿了一下又低声道:“别胡说。” “怎么,你怕我死?”天香盯着冯素珍皱起的眉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那你知不知道哀莫大于心死?你知不知道行尸走肉生不如死?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已经清减得只剩下一个影子,却又偏偏抹不去擦不掉?” 冯素珍听着天香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想到天香独自在京城煎熬的日子,心中仿佛热油滚过般痛楚难当,握紧的双手止不住的轻颤,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藏起早已泛酸的眼眶。 天香见她低头不语,也渐渐安静下来,坐在一旁怔怔出神。于是两人就在这难言的寂静中默默对峙,直到刘长赢来安排晚饭,气氛才渐渐回转。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天香还在休息,三个人如约来到孟府。 孟老爷要与他们商议的事情,是眼见私塾里的孩子越来越多,打算再多开设一间学堂,想征求三人的意见,孟嫣然则站在孟老爷身侧侍奉茶水。 孟老爷说清大意后,含笑看向冯素珍道:“若是要多开一间学堂,这教书的夫子恐怕也要再增两位,江南之地才子虽多,可教书育人乃是大事,能当此重任者寥寥无几。冯公子来此也有些日子了,兰心蕙性、学识过人,令老夫佩服,不知道可愿屈就来这私塾教书?” 冯素珍忙躬身谦辞道:“晚生才疏德薄,孟伯父如此谬赞,兰芝愧不敢当。” 孟老爷满脸和蔼的摆摆手道:“冯公子不必过谦,老夫虽然不才,看人这点却还自信有几分把握,只是不知道你家中可有什么牵绊,或是在此教书有何为难不便之处?” 坐在一旁的刘长赢听到此言眼光一跳,暗暗佩服孟老爷处事圆融,这话看起来是在问教书的事,实际则是在打探冯素珍的个人情况了,显然不仅仅意在私塾,恐怕十有八九是为了孟嫣然,以冯素珍的聪慧,自然能听出孟老爷的言外之意,无论是否愿意,都可以借着这句问话回复出来,既能表明态度,又不伤孟家的颜面,真可谓两全之策。想到这儿,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冯素珍,猜想她会如何回绝,总不会说自己家中已有妻室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冯素珍并没有接下这个话题,而是另辟蹊径道:“若说起增设学堂,我倒是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39 有个想法,不知孟伯父有没有考虑过招收女孩子?” “招收女子?这……”孟老爷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答案,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冯素珍认真点点头接着道:“圣贤之言,理当教化天下、普惠众生,女子又有何不同呢?” 孟老爷被她问的一怔,皱了皱眉为难道:“可自古男子读书取仕齐家治国、女子针织刺绣相夫教子,乃是自然之理,这女子入学堂读书……” “惯常之法未必是最优之法,若要打破常规以图进益,总要有人先去尝试,何况就算女子要相夫教子,以饱学之身相夫、以满腹诗书教子,难道不是家族之幸?若家家户户得以如此,假以时日,难道不是国家之幸、苍生之福?孟伯父您见深识远,不是固步自封之辈可比,自然能看透其中因果利害。”冯素珍站起身来娓娓而谈,神色依旧谦逊有礼,可不知为何,言谈之间的气度却让人不觉仰视。 孟老爷见她风采如此,心中自然激赏不已,可她所说之事,又岂是靠几句清谈便能施行的?于是沉默片刻感叹道:“公子这话的确是金玉之言,可惜却并非寻常百姓人人都能明白的,就像此地的多数人家,家里境况本就不富裕,供男孩儿读书已是困难,又从没见过什么女子读书博学的好处,还不如让女孩子在家帮忙家务,也省些束脩,哪里顾得上几十年以后的事。” 刘长赢听到“女子读书博学”,忽然看向冯素珍,这才隐约明白,冯素珍提起这个话题的用意何在,果然冯素珍侧身与他对视一眼,顺着孟老爷的话接道:“正是因为寻常人心无远虑,才需要孟伯父这样的人中翘楚为世道先行一步,若是束脩为难,我情愿分文不取,若是缺一个女子学堂读书而成的样例么,”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深吸了口气道:“孟伯父觉得,晚生为例如何?” 孟老爷被她说的一怔,声音惊疑不定问道:“你……此话怎讲?” 刘长赢此时起身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插话解释道:“伯父,冯兄她其实是个女儿身啊,您看她这例子可够分量?”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脆响,孟嫣然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她却只怔怔的看着冯素珍,茶水溅湿一片罗裙也恍若不知,一张俏脸血色尽失,眉目之间满是惶然。 冯素珍饱含歉意的看了眼孟嫣然,躬身对孟老爷行礼道:“原本只是不愿招惹是非,并非有意隐瞒,却不想竟耽搁至今未及禀明,实在是万分惭愧,今日登门请罪,还望伯父见谅海涵。” 孟老爷也是一脸惊愕不已,此刻才微微回过神来,上下不住的打量着冯素珍,语气依然是难以置信:“你,你竟是女子?” “是,实不相瞒,在下冯素珍。” “你是冯素珍?!”孟老爷忽然提声惊讶道。 冯素珍听他语气也不禁疑惑:“难道伯父识得在下?” “妙州冯素珍,昔日才貌名动天下,好一场风波,老夫虽在江南,又岂能不知。”孟老爷似是不敢相信般又看了她几眼,才无奈的摇摇头自嘲道:“如此气度风华,果然名不虚传。老夫原以为,一介女子,凭她如何聪慧,怎敢妄称天下第一,必定是因为那相貌,夸大了才华,不想今日竟有缘一见,如此人物,倒是老夫狭隘了。” 三人不防他提及往事,一时都有些唏嘘,冯素珍听他称赞也不多推辞,只是淡淡道:“陈年旧事不堪回首,难为伯父竟还记得。什么天下第一举世无双,不过是祸患之源罢了,伯父大可不必介意。” 孟老爷自然知道当年那场风波最终闹的冯家家破人亡,心中也暗暗叹息,眼中不觉透出怜惜道:“也难怪你隐姓埋名女扮男装,这等身世如何能不心有余悸。”说着似是想起什么,转头看了看满眼惊痛的女儿,无可奈何的叹口气道:“罢了,只是此事实在出乎意料,我一时也难以决断,且容我考虑两日再做答复吧。” 既然话已说明,三人自然起身告辞。 趁冯李二人去西院见冯少卿的空档,刘长赢独自来找天香,一进跨院就见天香坐在石凳上出神,脚下一顿暗自感慨道,自小认识天香,从来都是活泼好动闲不住,几时见过她这么安安静静的想心事,这到底是世事沧桑还是……情关难过呢? 正想着,天香一回头见他进来,起身埋怨道:“可算是有个人了,怎么这一大早晨起来,你们几个就都不在府里,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熟悉的语气让刘长赢不觉挂上了笑容,走近两步解释道:“哪知道你这么早就起来了,以为你长途劳顿,要多睡上两个时辰呢,我们早上就先去了趟隔壁的孟府。” “孟府?就是昨天那个孟嫣然?”想起站在冯素珍身边那个温婉的女子,天香的语调中带着警惕。 “正是,你记得倒是清楚。”刘长赢随手端了杯茶接着道:“我跟李兄如今都在孟老爷开的私塾里教书,今天叫我们去,本是想商量扩建学堂的事,孟老爷看中冯兄人才难得,打算让她也到私塾里来,哎,可惜呀!”说到这儿却停住了,一边喝茶一边拿眼瞟着天香。 第32章 心照不宣 天香见他故弄玄虚的模样不由调侃道:“可惜什么?我看你怎么倒像是一脸幸灾乐祸?” “这可不关我的事,还不是怪你那个冯兄。”刘长赢放下茶杯假意叹道,天香却被“你那个冯兄”说的微红了脸,刚要反驳,就听他接着说道:“人家孟府满心欢喜的看中个乘龙快婿,正要问问身世家境,被她一句‘我是个女子’就全盘打碎,你说可惜不可惜?” 天香一愣,杏眼微微瞪起惊讶道:“她向孟府坦白了身份?为什么?” 刘长赢却有些诧异反问:“为什么?难不成你真打算让冯兄娶了孟家小姐?”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可天香还是不自觉的心头一紧,恨声道:“我就知道,她到哪里都少不了招蜂引蝶!” “哎,你是没看到啊,嫣然当时就脸色煞白,楚楚之姿真是我见犹怜。”刘长赢说着见天香暗暗攥拳,又故意叹道:“不过说起来,冯兄也的确是才貌双全、风采过人,换做我是个女子,八成也早就芳心暗许、非君不嫁了。” 天香抬头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即便是男子,也没耽误你比武招亲啊!” 刘长赢被她说的一愣,这才想起比武招亲的旧事来,顿时脸上显出些窘态笑道:“那都是年少轻狂的荒唐事,本就做不得数。” 天香却敛起神色皱眉道:“她这幅样子,若不是整日穿着男装,只怕是非更多。”说完转头见刘长赢神色古怪的望着自己,脱口问道:“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刘长赢也收起玩笑语调沉声叹道:“这些日子不见,你似乎长大了不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0 少。” 天香没料到他突然拐到自己身上,顿了一顿轻笑道:“这‘公主’都变成了‘长公主’,哪能还一直不长大呢。” 一刹那,两人对视的目光中伤感与温情交织,那是从不曾点破却彼此心照不宣的兄妹情谊,是他们在这世上所剩无几的血脉牵连。 沉默了半晌,还是刘长赢主动换了轻快的语气道:“对了,今日我跟李兄学堂里还有事,下午就让冯兄陪你四处转转吧?” 天香也随着他换了话题,扁了扁嘴不满道:“怎么,我这么久才来你这儿一趟,倒还不如那帮毛孩子重要?” “哦?难道你想让我们仨一起陪你?”刘长赢挑了挑眉,一脸探究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冯兄相信学堂里走不开啊,要是你想让我作陪,我现在就去学堂里打声招呼。”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看了看四周补充道:“对了,这么小的院子住两个人,你还习惯么?要是住的不舒服,我让馨儿赶紧给你单独收拾个大院子出来?” 天香听着这一句句明知顾问,心中一片了然,竟有些释然之感,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你果然知道!怪不得一说话就句句拉扯到她身上,我昨天就觉得奇怪。” 刘长赢一脸宽厚的笑意,坦然承认道:“我倒是不想知道,可你这封封信都堂而皇之的指名道姓,难道没有故意要做给人看的意思?我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岂不是枉费了你的心思?” “那你……”天香咬了咬唇,罕见的有些犹豫不决:“你难道不觉得……” “怎么不觉得!”刘长赢见天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明白她想问什么,难得见她如此为难,想必也是因为在意自己的看法吧,心中一阵感动,主动开口免去她的尴尬:“起初我自然也难以置信,不过后来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反倒好似情理之中了。”说到这停了片刻,重又看向天香难得的认真道:“天香,我在这里的名字是刘复生,重生过一次的人,才能看清很多东西,才明白人生苦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在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亲人,所以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是你真心所求,我都会帮你,不必理会这世俗如何看,你开心就好。” 天香早已听得红了眼眶,这一路走来,无论如何艰辛孤独,她都一个人默默承受,从没对旁人说过只言片语,对父皇不能说,对皇兄更不能说,而冯素珍……也从来没有回应过。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也需要有人安慰、有人倾诉,这一刻积压太久的委屈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宣泄处,明明心中为这份支持而欢喜,眼泪却不停的涌出来,她只好低下头去掩饰着狼狈。 而刘长赢却在这时,满眼心疼的轻轻拍了拍天香的头,轻声安慰道:“傻丫头。” 突然院门一响,冯素珍微微诧异的声音传来:“刘兄,你怎么在这儿?” 天香闻声忙背过身去,刘长赢稍稍往前挡了一步回道:“哦,我来看看天香起没起来,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李兄人呢?” 冯素珍见他二人情形,心里大概明白几分,也不再追问,离天香还有两步时便停了下来,只看着刘长赢道:“兆庭在前厅呢,我来叫天香过去吃饭,正好你也在这儿,一起过去吧。” “那咱俩先过去,”说着走过来拉着冯素珍并肩往回走,边走边道:“天香还要收拾下,等会儿她完事儿自己过去就是。” 冯素珍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两眼,见天香始终背对着自己,终究没做声,跟着刘长赢先走了。 午饭过后,刘长赢和李兆廷便去了私塾,冯素珍跟天香回到屋里,边准备出门用的东西,便问天香想先去哪里逛逛,天香却推开窗子看看天色,随意说道:“这云都压的这么低了,一会儿八成要下雨,出门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在这儿看看书。” 冯素珍收拾的动作猛然停住,一脸错愕的看向天香,仿佛在确认这话是从眼前这人口中说出来的,天香回头见冯素珍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上前拍拍她道:“怎么了你,见鬼啦?不就是读书吗,至于惊讶成这样吗?” 冯素珍依旧瞪大眼睛打量着天香:“你——”支吾半天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倒是天香若无其事的摆摆手道:“别你呀我的了,赶紧拿本儿书出来,我也听听这状元郎讲的到底有多与众不同。”说着自己先坐到桌边倒了盏茶,又补充道:“你可别拿什么四书五经的,我也听不懂,烦都烦死了,就随便讲个什么诗词歌赋的吧,倒还有点儿意思。” 冯素珍将信将疑的走过来,却没拿什么书,看了看天香试探道:“外面可满是江南春色啊,你真的要在家读书?”见天香一脸不耐的对她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牵了下嘴角又道:“那好吧,既然今日要下雨,不如就说说写雨的诗词,也算应景。” 天香这才抬头看她一眼,又看向窗外叹道:“这江南到处小桥流水,真是别有滋味,就算是下起雨来,想必也跟这南方佳人一样委婉温柔吧?大约都是什么‘多少楼台烟雨中’喽?” 冯素珍听着天香这话里的不甘,心中有些好笑,忽的就放松下来,伸出食指朝天香摆了一摆道:“那也未必,景色虽然相似,但是作诗的人心情各异,写出的风格自然也不尽相同。比如同样是雨,在陆游的诗里,就很少下的缠绵柔弱,反而常常是冷冽萧索,他曾写过的‘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就是如此啊,还有他的‘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这哪一首里你能听出委婉温柔呢?” 天香眨眨眼疑惑道:“怎么这人的诗,听着都是打打杀杀呢,诗人不都潇洒倜傥的很吗?” “大概因为他不仅仅是个诗人吧。”冯素珍想起陆游的的生不逢时,沉声感叹道:“放翁不但文采过人,更是心系苍生,只可惜生在家国倾颓之时,一生起起伏伏、壮志难酬,正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这才留下许多名作传于后世。” “那他的诗就全是写怀才不遇、国破家亡的?”天香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那他这一辈子也是够无聊的,写了再多又怎么样,反正也是亡国了。” 冯素珍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片憾然,站起身来温声开口道:“虽然多数诗作是诉说报国之志,但陆放翁最出名的一首词,却是写给发妻唐婉的《钗头凤》。”说着不由得娓娓咏诵起来:“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不知是感叹于陆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1 游的情意,还是想起了什么,背咏到最后,冯素珍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天香也被这词中的憾恨之意感染,停了片刻才轻声问道:“为什么给发妻写这样的词,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听起来不像是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倒想是多年难见的……”天香似乎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关系。 第33章 浮生幽梦 “他们的确不是生活在一起的,”冯素珍有些惊讶的看向天香,没想到一向不爱读书的天香,竟对诗词中的意境如此敏感,于是接着解释道:“唐婉虽然是陆游的发妻,却因为陆游母亲的不满,成婚没过几年便被拆散,后来又都各自嫁娶,十年之后,在沈园意外碰面,陆游不由得心生感慨,才提了这首钗头凤。后来唐婉再回沈园时,看到这首词,也和了一首在下面: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妆欢。瞒,瞒,瞒。这首词写下后不久,唐婉便离世而去,而他们二人的爱情悲剧,便随着这两首词流传后世,时时为人称道。” 气氛似乎被这故事的悲凉感染,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半晌后天香却愤然说道:“这有什么可值得称道!要是他真心爱重妻子,又怎么会轻易被拆散,说到底还是更爱他自己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各自嫁娶以后还做出这幅旧情难忘的姿态,简直是做作!” 冯素珍被她突然而来的怒气惊得回头,却并不否认天香说得有理,当初自己在为这段爱情唏嘘的时候,也曾暗自埋怨陆游的自私,却因为世人皆感动于钗头凤的深情,而未曾对谁直言过,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人如此理直气壮的指出来,看向天香的眼神不由得浮上一抹赞赏,索性随心附和道:“是啊,陆游跟后来的妻妾,又生有七子一女,若说情深,的确有些讽刺。不过唐婉终究与他青梅竹马,多年重遇,一时感慨,倒也无可厚非。” 天香却不以为然,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他倒是自以为情真,卖弄才学骗骗自己心里的愧疚,可他怎么就不想想,唐婉看到心里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看,他一个男子当然不在乎,无非是什么风流倜傥,唐婉一个女子,本来再嫁就不容易,这不是让她更受人指指点点!” 冯素珍不料天香竟能想到这一层,暗自感叹天香远非表面上那么粗枝大叶,看着她义愤填膺的神色,心中竟涌起一阵怜惜之情,抬手倒了盏茶递给她道:“你说的的确有理,好在唐婉后来的夫君赵士程,待她倒是真心实意,直到后来唐婉辞世,他也再没有续弦,算是个欣慰吧。” 天香接过茶盏,抬头望向冯素珍,见她眼神中一片疼惜纵容,心中顿时一片柔软,却还是摇摇头道:“唐婉要是真的对陆游无情,又何必冒险和上那一首?既然她心中还有陆游,那一生陪在另一个人身边,又有什么可欣慰呢,就算那个男人对她再好,终究也不是她要的。”说着目光灼灼的望向冯素珍道:“爱情就如同皇位,只有是或者不是,从来就没有什么状元榜眼探花。” 冯素珍却转过身去,有些苦涩的开口道:“状元没考上,不过就是名落孙山来年再考而已,可皇位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何况连累的是心头所爱,又如何舍得。” 天香不甘的上前一步,绕到她面前倔强道:“万劫不复又怎么样,人生百年,早晚有死的那一天,至少尝试过争取过,虽死无憾,总强过明明想要却一辈子憋在心里,相互折磨。” 冯素珍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天香说说句句戳在心上,自己似乎已经无言以对,只能怔怔的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目,心头浮起一阵阵酸楚。 天香见她满脸的凄风楚雨,心头一软不忍再逼她为难,转身坐回桌边若无其事道:“哎呀,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都怪你,净说些伪君子惹我生气,难道就没有专一点儿的吗?” 冯素珍闻言自然明白她的用意,转头感激的看了天香一眼,收敛神色想了想说道:“若说起专一,恐怕古往今来,最难专一的就是皇帝了,可是偏偏唐明皇以帝王之尊独宠杨玉环,倒也算的一个例外,虽然从历史上看,他并不是一个好皇帝,可对杨玉环来说,他却是位好情人。以致于后来白居易写了首千古流传的《长恨歌》,就是专门为纪念他俩的故事……” 天香看着冯素珍侃侃而谈的侧脸,暗暗笑道:这个书呆子,恐怕只有说起学问来,才能变回那个潇洒自信、从容沉稳的翩翩少年。也正是这个仿佛在熠熠生辉的身影,让自己几乎移不开视线,她谈笑间偶尔投向自己的目光,和那目光里淡淡的笑意,就仿佛往自己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霎时激起千层涟漪、久久难平。可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在面对自己时就只剩下仓皇的逃避和隐忍,甚至选择了远远地离开,这曾让自己一度疑惑,是不是真的应该放了彼此。但是要怎样才能放得下呢,宫里是她、府里是她、街上是她、梦里还是她,仿佛自己所到之处,处处都有她的影子,何尝不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心里满是她罢了,于是就在这无数的幻影里,一天一天的熬着日子。 直到有一天,陈道义过世了,那个连而立之年都还没到的青年才俊,竟冷冰冰的再也醒不过来,张绍民若有所指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世事无常,今日是陈兄,明日不知可能是谁,也不知陈兄可有遗憾?看着那副棺木,假象那里躺着的若是自己,这满心的刻骨相思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如何能不遗憾!又或者躺在那里的如果是她……,光是这样想着,胸中就痛的难以呼吸,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不能就这么放下,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彼此错过,即使结局是遍体鳞伤,也要亲手解开这个谜底!听说皇兄要派人南下,那索性就亲自替他去,还有谁去能比自己去更稳妥呢?意念一起,片刻都等待不住,甩下张绍民和那堆麻烦的仪仗,用最快的速度只身赶到江南,一路的提心吊胆、惶惶不安,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安定下来,原来天地之大,无非此人、此身、此心。 闲处时光容易过,一下午的时光就在两个人、几首诗之间静静流淌过去,冯素珍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尽兴而谈,而对天香来说,这样安适的时光,仿佛就是毕生所求。于是第二天上午,两个人依旧默契的没有出门,冯素珍看了看眼前安静得有些乖巧的天香,笑了笑刚要开口,外面却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嫣然?你怎么来了?”当看到满身拘谨的孟嫣然出现在门口时,冯素珍也不由得愣了一愣,却又立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2 刻侧身把人让进屋里。 孟嫣然边进门,边犹豫着开口:“冯——”,当看清屋里竟还坐着天香时,口中的称呼却忽的断在半空。 回身看了眼冯素珍,又匆忙移开目光,低下头有些慌乱的开口道:“爹爹让我来说一声,开女子学堂的事,他同意了。” “女子学堂?”天香瞥了眼孟嫣然,视线又转回冯素珍身上问道:“这是你的主意?” 见冯素珍点头称是,天香皱皱眉头不满道:“喂,你该不会觉得你喜欢读书,别的女子就都喜欢吧?人家明明不愿意读书,还要被逼着入学堂,也是很倒霉的。” 冯素珍见她一脸苦大仇深,想起曾经被逼着念书的天香,不由得牵起宠溺的笑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就软下声音哄劝道:“放心,不会逼你去读书的。但是至少让每个人都能有选择啊,即使仍旧是不读书,也是因为不愿意读,而不是因为不能读。” 天香“哼”了一声,不服气的嘀咕:“说的好听。”转头见孟嫣然还站在一旁,打量了两眼开口道:“这位是孟小姐是吧?听说你家也是书香世家,正好我们没事儿干在读诗呢,坐下来一起听听吧,免得我被人骗了也不知道。”说着回头横了冯素珍一眼。 冯素珍见她依旧如此不忿,勾了勾嘴角不以为意,却也对孟嫣然道:“天香说得是,嫣然你若是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坐坐吧。” 而此刻的孟嫣然,心中早已卷起惊涛骇浪,原本来找冯素珍,已经让她感到十分尴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昔日让自己动心的“冯大哥”,而刚刚天香的话,更是让她惊诧不已,天香居然一直知道冯素珍的身份,可是那日见她看向冯素珍的眼神,分明满是思慕之情,这怎么会?难道是自己竟误会了,还是……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心头却纷乱如麻,等她稍稍回过神来,却不知怎的,已经跟着两人在桌前坐下。 第34章 山重水复 只见冯素珍望了望窗外,又转头对天香笑道:“今日看来是不会下雨了,想听些什么呢?” 天香也低头笑笑,衣袖一动便有一颗骰子落入掌心,正是刚见面时拦住冯素珍的那一颗,抬了抬手下巴一点道:“那就讲讲它吧。” 冯素珍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难辨明暗的闪了一闪,随即伸手接过仔细打量几眼应道:“好。”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冯素珍边咏诵边望向手中玲珑剔透的骰子,温言解释道:“这首诗可算得上是极为巧思,处处双关之语,蜡烛之烛其实是说嘱托之嘱,长行表面上是种游戏,实际指代远行,而围棋取谐音‘违期’,上半句表面说举烛点灯,同行之人共做游戏,其实是在嘱咐远行的郎君,千万不要违约不归。下半句呢,骰子多以骨制,红豆寓意相思,先说具象再诉情意,交相呼应,最后以‘知不知’收尾,看似疑问,却尽诉离别之苦,如此巧妙委婉却又情真意切,实在令人佩服。” “长行是种游戏?是什么游戏?”天香却在此时出人意料的问道。 冯素珍一愣,仿佛还未从刚刚的诗韵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重复了句“长行?”,缓了一刻才恍然解释道:“据说长行是古时候十分盛行的一种游戏,有局有子,投骰决胜,这里说‘长行末围棋’,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是因为长行才会用到骰子,希望郎君看到骰子,就会想起自己。” 天香若有所思的轻轻摇头道:“如果真想念一个人,何必非要看到骰子,看到的事事物物山山水水全都是她。”停了一停,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冯素珍问道:“可我的问题还是答不上来?”说完扫了眼冯素珍手中的玲珑骰子。 冯素珍自然明白她还在问“入骨相思知不知”,脑中忽的划过昨日天香说“虽死无憾”时的神情,眸光沉了又沉,终究望进天香眼底道:“其实倒也不难回答,不过是‘当知则知’而已。” 天香被她看得心头一跳,一句“那到底当不当知”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冯素珍却抬手拦住道:“这当不当知,自然是每个人各有答案了,应该问你自己才是。” “问我自己?我当然觉得——”天香猛的停住,忽的反应过来冯素珍的意思,自己当然觉得相思甚深,理该知晓,所以冯素珍其实是在说……她知道?天香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冯素珍,却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纵容,心头猛的泛起一阵甜软,她终于……肯承认了么? “这诗从前也读过多次,今日才知道竟还有这层意思,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冯大哥果然是博学多知。”一直沉默的孟嫣然突然开口道。不知怎的,眼前明明是两个女子,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情状,脑中竟总浮现出“般配”二字,并不因为冯素珍的一身男装,而是两人尽管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神色间却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更难以忍受的是,一贯淡然无争的自己,竟然对眼前得一幕心生烦躁,平白就觉得刺目的很,忍不住出言打破。 冯素珍移开对视的目光,转头看了看孟嫣然笑道:“不过是杂书看的多些罢了,其实类似这种巧思妙想的诗倒也不少,就比如——” 正说着,却听院里一阵响动,冯素珍开门便见张绍民已站在不远处,身后的随从侍卫一直延伸到院外,而天香和孟嫣然此时也已走出门外,天香在看到张绍民的一瞬间,神色便黯淡下来,只是淡淡的垂了眼眸让人看不清表情。 随着一声“长公主千岁千千岁”满院子的人都已叩拜在地,冯素珍神色一凛,也忙拉着早已惊住的孟嫣然跪下行礼,天香无奈的对张绍民冷笑了声道:“你来的倒是快。” 张绍民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不满之意,只得恍若不知的朗声答道:“长公主只身在外,侍卫都不在身边,此地又鱼龙混杂,微臣挂念长公主安危,实在是片刻不敢耽搁。” 天香抬头扫了一眼,冷冷说道:“这里地方小,桃儿和长康留下伺候本宫更衣,其他人都去正厅等着吧。”说完刚要回身进屋,却瞥见冯素珍和孟嫣然也跪在身侧,眉头一皱闷声道:“你留下陪我。”接着一步跨进屋内。 冯素珍见天香称呼上如此亲疏分明,想到这群侍卫……不由心头一紧,抬头与张绍民对视一眼,又侧头看了看一脸震惊的孟嫣然,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跟着天香进了房门。 桃儿一进门,就见天香沉着一张脸,忙边倒茶边劝道:“公主您别生气了,张大人也是没办法,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总不能无故耽搁行程啊,再说您又没个消息,我们也的确不放心。” 天香端过茶盏不忿道:“那他总能走得慢点儿吧?来的这么快,他倒是安心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3 了,我——”转眼瞥见冯素珍站在一旁,忽的停住了话茬,叹了口气。 冯素珍见天香看向自己,想了想躬身开口道:“桃儿姑娘说的是,张大人实在是职责在身,还请长公主体谅。” 天香喝茶的手猛的一顿,眼神刀锋般刮向冯素珍:“你叫我什么?!” 冯素珍依旧低着头,只是平声回道:“启禀长公主,如今府中人多口杂,理应尊卑有序、礼数周全才是。” 茶盏“啪”的一声被摔在桌上,天香厉声问道:“怎么张绍民一来,你又变成了这幅样子!” 冯素珍眼皮跳了一跳,却仍然顶着天香的怒气提醒道:“来的不止是张大人,还有这满府的侍卫官兵,和皇上的拳拳关切之情。” “那又怎样!”天香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想也不想的吼回去:“至少这屋子里又没有别人,你刚才明明还——” “草民僭越,请长公主恕罪。”冯素珍屈膝截下了天香的话。 “你——”天香见她如此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前把她拉起来,原地踱了一阵,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坐下,“哼”了一声冷冷道:“果然是‘当知则知’”。 冯素珍这才暗暗抬头看向天香,见她一脸凄惶泠然,心中猛的一痛,却又不得不生生忍住。眼前情形,显见满院都是皇帝的眼线,若是不提早把天香置身事外,日后皇帝一旦起疑,以天香的个性,如何还能周全得了?所以只能趁着此刻没有外人,先把距离拉开,哪怕是天香眼下要跟自己形同陌路,也好过将来东窗事发牵连到她。 可天香却不这么认为,刚刚冯素珍明明还有说有笑的,甚至几乎破天荒的在暗示心意,转眼之间就又回到了那个拒人千里的模样,成天就知道顾忌这个担心那个,有一万个理由把自己推开,可就是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她到底拿自己当什么! 当天香一脸怒气的踏进正厅时,刘长赢和李兆廷早已被找了回来,连江南颇有头脸的几个官员也都闻讯赶来,顿时厅里黑压压跪倒一片,天香沉着脸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冷冷的说了声“平身”,只瞥了眼坐在下手边末位的冯素珍,气氛顿时有些紧张和压抑。 江南的官员毕竟久历官场,见状忙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长公主一路奔波劳苦,见天香只淡淡的回复只言片语,甚至直接扔给张绍民回答,便知钦差大人懒得开口应对,于是转而开始介绍江南的风土人情、政务治理。 这边说的风生水起,天香却听得心不在焉,一副精神都落在了末位的冯素珍身上,越想越是不甘心,一抬眼却见李兆廷正跟冯素珍耳语着什么,模样倒是亲近的很,说完李兆廷便起身往外走,天香只觉的一股怒气“噌”的顶了上来,也不管身边的官员还在侃侃而谈,张口喝道:“站住!” 李兆廷脚下一顿,试探着回头,见天香果然正冷冷盯着自己,忙转回身行礼。 “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天香也不让平身,反而端起官腔质问。 李兆廷闻言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意识到当下情形,又低头请罪道:“启禀长公主,草民是想起爹爹还在西院不知长公主驾到,打算去请他前来拜见,一时心急失了礼数——” “爹爹?”天香几乎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两个字,语气仿佛染了霜雪般冷寒。 第35章 破釜沉舟 李兆廷这才突然意识到平时称呼习惯了,竟忘了改口,恐怕让天香生了误会,忙解释道:“哦,草民是说——” “兆廷是在说民女的父亲冯少卿。”冯素珍此刻突然开口截断了李兆廷的解释,同时给了他一个沉重忧心的眼神,李兆廷眉心一动,便停住了话头。 天香的眼光转到冯素珍脸上,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的反问:“你,父亲?他的,爹爹?” 刘长赢见情形不对,忙起身笑笑道:“长公主别误会,其实——” “让她说!”天香厉声打断了刘长赢的圆场,眼神却还是分毫未动的凝着冯素珍。 冯素珍只觉仿佛芒刺在背,却不得不顶着这千钧之重抬头迎上天香的目光,稳了稳气息平声道:“诚如长公主所见,民女,无话可说。” “啪”的一声,桌子猛然被天香拍的山响,满屋子官员慌忙跪地请罪,天香却止不住冷笑道:“既然人家一家团圆,本宫怎么好在这儿打扰!”说着随手往地下一指问道:“这江南谁是主事儿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钦差来了连个行台也没准备吗!” 其中一个官员赶忙连连叩头道:“启禀长公主,行台已在准备,只是实在是布置仓促,请长公主稍待片刻,便可移驾。” “片刻?我一刻也待不下去,起来带路!”天香说着就往外走,张绍民见已然是拦不住,忙冲刘长赢使了个眼色,起身跟着天香离开。 一到行台,天香便以车马劳顿要休息为名,赶走了所有官员,张绍民见天香仍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犹豫了下仍是开口劝道:“其实冯兄他——” “闭嘴!”却立刻被天香吼了回去:“再提她你也滚出去!” 说着不许提,天香自己却忍不住嘲讽道:“呵,这江南可真是个好地方,遍地都是因缘际遇,一个孟嫣然左右不离还不够,竟然还有李兆廷!到底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怪不得一见我就会逃!”越说声音越大,竟气的止不住浑身颤抖,忍无可忍的一甩手转身进了内殿。 张绍民看此情形,心知天香正在气头上,一时半刻也没法再劝,只好悄悄把桃儿叫出殿外,交代了个中情由,让她等天香缓了性子,再找机会劝解。 桃儿见天香午饭都没怎么吃,心中也是暗暗焦急,又不敢贸然劝说,过了足有两个时辰,觑着天香的神情仿佛松动了几分,才试探着缓缓说道:“公主您何必生这么大气呢,且不说生气伤身子,就算是真要生气,也该问明白了再生不是?” 见天香只是叹了口气没反驳,才又接着劝道:“依奴婢冷眼瞧着,冯小姐对公主您可比对李大人好得多,别的不说,单看这传家的宝玉都在您手上,还不明白么?”抬眼看了看天香的眉目间似乎又舒展了几分,忙端了盏茶过去接着说道:“这冯李两家本就是世交,中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如今就剩这么几个人,李大人就算是认冯老爷当个干爹,那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么?冯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到底也是为了您着想,何必跟她较真儿呢。” “为我着想?我就是气她一意孤行,从来不在乎我怎么想!”天香这才松口埋怨道:“我当时听见他们俩—— 哼,我也是气糊涂了,回头想想她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可她就硬是宁可让我误会,也一句话不说,甚至为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4 了躲开我,故意拦着别人解释,她就不管我心里——”说着声音一哽,顿了半晌才又“哼”了一声道:“今天她既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明天要说是为了跟我撇清关系,让她真嫁给李兆廷,恐怕她也未必做不出来!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单单是说着冯素珍嫁给别人,天香的胸口都会泛起一阵惊痛,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又紧,心中发狠的下着决定:既然你如此瞻前顾后,我就逼你面对! 月至中天,夜深人静,冯素珍在床上已躺了许久却还是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白日里的一幕幕就轮番在眼前重现,不知道天香此刻在做什么,听说连午饭也没吃,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呢?本是为了避免天香将来惹祸上身,却害得她如今已经连连生气难受,究竟值不值得呢? 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急促的叩门声,伴着张绍民心急如焚的声音响起:“冯兄,冯兄,长公主遇刺!此地一时找不到女医官,劳烦冯兄务必——” 话未说完,门“哐”的一声被猛然推开,火光下只见冯素珍一脸惨白,匆忙间外衣还没来及穿好,满眼惊惶的望向张绍民,只顿了一瞬,低声扔下一句“带路”便疾步走了出去。 张绍民从未见过冯素珍这副神情,这个一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原来也会为了什么人什么事如此失了分寸,一怔之间,再抬头见冯素珍已走到了院门口,忙跟着跑过去牵马引路。 到了行台后,张绍民一边急步引着冯素珍往里走,一边快速说道:“已经请了大夫开了止血药,只是伤在肩膀实在不便诊治,伤口具体情形还不清楚,大夫说怕她疼得厉害,暂且给喝了些安神汤先歇下了,一应事物都在里面,有劳冯兄了。” 冯素珍却似没有听到一般,看也没看张绍民一眼,上前两步推门便进了殿里,内殿中只有桃儿守着,见冯素珍进来才松了口气般默默退了出去。 冯素珍往床前走了两步,一眼瞥见扔在一旁的衣服上一片血色,眉头不由得又紧了一紧,转头却见天香安静的躺在床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倒与平时睡着没什么不同,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这一刻才敢肆无忌惮的凝望着天香,心中泛起压抑不住的疼惜,怔怔的抬手,却在碰到她脸颊之前蓦然停住,转而小心翼翼的掀开她肩头的寝被,一道血红霎时划过眼前,仿佛一柄利刃猝不及防的划过心头,逼出硬生生的疼痛。 虽然天香已经用了些止血草药,可伤口却包扎的寥寥草草,看上去依旧甚是骇人。冯素珍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这才回身取了酒精药材,重新为她处理伤口。从前自己受伤倒也不觉得什么,不过是挨着些疼罢了,如今换到天香身上,却好似每一个动作都悬在刀尖上完成,神经拉紧的快要绷断,唯恐哪个动作稍稍重了一点伤了她疼了她,指尖甚至紧张的在微微发抖,整个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个点上,忍着不断浮起的心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天香就在这时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脸紧张忧心的冯素珍,看着她满眼的疼惜和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才肯毫不掩饰对自己关心吗?天香禁不住红起了眼眶,看了一阵又闭上了眼睛,勉强压住心头的情绪停了半晌,再睁开眼时只剩下满眼的冰刀雪剑。 “你来干什么。”天香漠然的开口问道。 冯素珍不防天香突然出声,猛的一惊,忙停下手看向天香,轻声问道:“你醒了?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天香却别过脸去不看她,只冷声重复道:“我问你来干什么。” 冯素珍见她一副抗拒的模样,神色一黯只得答道:“我来给你包扎伤口。” “不必,本宫不敢劳你大驾,你走吧。”天香微微挪了挪肩膀回绝道。 冯素珍沉默了片刻,边拿起草药继续包扎,边低声说道:“给你包扎完,等下我就走。” 天香藏在被子中的手握成了拳:果然,还是要走!咬了咬牙坚持道:“现在就给我出去!本宫说过了,别耽误了你们一家团圆!” 冯素珍却恍若未闻,看也不看天香,依旧按部就班的继续着包扎。 天香猛的撑起身子提声吼道:“我让你出去!本宫不用你治伤!” 冯素珍忙抬手躲开她的伤口,眼见刚贴好的麻布被她一挣又掉了下来,刚要伸手去接,却被天香一胳膊挥开,回头见草药也掉了出来,冯素珍心中发急,看向天香脱口劝道:“天香!先别闹了,治伤要紧。” 天香却回瞪着她冷哼一声道:“谁跟你闹?我说不治就是不治,不用你在这儿——” “治伤要紧,恕我无理了。”冯素珍见劝她不住,索性打断了天香的话,抬手直接按住她另一只胳膊,用剩下的一只手接着拾起麻布黏向天香肩膀。 第36章 柳暗花明 不料天香竟不管不顾的用受伤的胳膊猛的一挣,打下了冯素珍刚刚抬起的手,肩头鲜血随着这一动作忽的涌了出来,冯素珍一惊,忙要用双手去固定天香的肩膀,却被天香紧紧抓住手腕,一时间硬是动弹不得,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冯素珍看着天香肩上不停留下的鲜血,心急如焚,天香却好似浑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冯素珍,依旧怒气冲冲的道:“你不是要躲着我吗,你不是要走吗,要走就快走,我——” “唔——”天香的话猛的停住,瞪圆了双眼看着冯素珍瞬间靠近的脸,感受着自己唇上那片柔软。。。是她的唇,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脸颊瞬间仿佛烧了起来,手中更是徒然失了力气,全身的感官此刻都集中在那薄薄的两片唇上:她。。。在吻我?! 然而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瞬,冯素珍便退回身来,眼睛依旧紧盯着天香的伤口,此刻摆脱了束缚,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来重新为她清理包扎。 天香偷偷瞥了眼冯素珍,见她一脸认真的神情,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低下头咬了咬唇,慢慢的平复着如雷的心跳,刚刚的情形却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重演,饶是任性如天香,也满脸羞意的不敢抬头,默默的猜测着这一切代表着什么。 可直到包扎就要结束,冯素珍都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天香的心情也渐渐由灼热等成了冰凉,就在冯素珍打完最后一个结准备抽回手的瞬间,被天香一把抓住手腕,抬头对视间两人的眼光都是一跳,最终还是天香开口道:“刚刚……你不准备给我个解释吗?” 话一出口,天香的脸上又渐渐浮上一层红晕,冯素珍匆忙低头,错开了目光艰难道:“刚刚我一时情急,冒犯了长公主。” 天香闻言心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5 头一沉,缓缓松开了手,却仍然问道:“一时情急?治伤的有几个不急,难道你都是这么诊治的?” “自然不是。” “那为什么对我就这样情急?”天香不甘心的追问。 冯素珍却垂眸不语,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那一刻是怎么了,行动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脑子一热突然就贴了上去,让她怎么回答呢?沉默了半晌,冯素珍看了眼天香道:“时候不早了,你身上有伤,早些休息。”说完转身便要往外走。 “还是要逃。”天香凄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即使是这样,你都还是要逃开。冯素珍,是不是我今天就算死在这儿,也换不到你一句真心话?!” “天香!”冯素珍心头凛然一痛,忍不住回头,正见天香随着这句话猛的站起身来,却又因为支撑不住而晃了一晃朝一旁歪去,冯素珍一惊,忙上前两步伸臂接住,让天香靠在自己怀里。 不过片刻,天香便睁开眼,伸手紧紧攥着冯素珍的衣袖,红了眼眶道:“我身上有伤你这样情急,可我心里已经伤了太久,你什么时候才肯来医?”说着握起冯素珍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头。 冯素珍怔怔的看着天香,伤病之下本就略显弱态,加上天香此刻神色切切,冯素珍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天香本是那般金尊玉贵、洒脱不拘的性情,竟为自己这样万般不顾、心神楚楚,而自己还给她的,却只有伤心一片。 望着天香满眼的深情决绝,冯素珍目光明明暗暗变了又变,如墨的眸子慢慢盛满怜爱疼惜,两人的视线不知不觉便痴缠在一处,内殿里空气的流转也仿佛慢了下来,刚刚清怨的气氛不知何时竟化成了绵绵暧昧,冯素珍拥着天香的手臂下意识的一寸寸收紧,停在她心上的手掌随着心跳的律动轻轻摩挲。天香眼光猛的一跳,飞快的瞥了眼胸前,双颊霎时变得绯红,咬了咬唇微微垂下眼帘,冯素珍随着她的视线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此刻放在何处,见天香一脸不胜娇羞的模样,心中蓦然翻起一阵悸动,怔了一怔刚要收回手,天香却抢先一步抬手握住,同时突然倾身吻上了她的唇角,一寸一寸青涩的占领着她的唇舌。 冯素珍一刹那心跳如雷,一声快过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身体,却又被天香紧紧抵在口中,一翎酥麻从腰间直冲头顶,脑中只划过一句“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迷蒙中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世,世上何人,只有天香的呼吸近在眼前,近在唇边。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始回应天香,如何从唇上侵略到耳后,到颈边,到锁骨,直到天香被满腔满身的惊涛骇浪席卷得忍耐不住滑出一句嘤咛,冯素珍才仿佛灵魂归壳般惊觉这一室的旖旎风光,抬头看了眼天香被初涉□□的羞涩和欲望晕染得娇艳欲滴的脸,伸手护上她的肩膀,动作渐渐柔缓下来。 天香只觉自己浑身早已酥软无力,仿佛要化作一滩春水,只能胡乱的抓着冯素珍的肩背,在她身下意乱情迷、心神俱醉。却慢慢觉察到冯素珍似乎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强忍着害羞抬眼去寻她的视线,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泛着无限的情意,羞怯难掩却满眼笃定的轻柔开口:“我愿意”,声音里竟透出欢愉之下的娇媚,连自己都惊得咬住了唇。 冯素珍心头狠狠一悸,深深望进天香眼里,暗笑自己竟然还一直以为躲得开,岂知情之所至,她们早已经是在劫难逃,视线闪过眼前的满目绮逦,强压下想要再次亲近天香的念头,边起身边轻声怜惜道:“你还有伤。” 却被天香一把拉住衣襟,眼中尽是惊疑不定的急急问道:“你。。。你不愿意?” 冯素珍被天香神色中的忐忑刺的满心愧疚,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竟让她如此惶惑自疑,于是倾身吻上天香眉心,拥着她一同起身,勾起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伏在她耳畔魅惑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既然你心上有伤,就把我的心给你做药,可好?”说完眸光闪闪的凝着天香,毫不掩饰眼中的深情款款。 天香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冯素珍,眼泪便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自己等这句话实在等了太久太久,一时间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欢喜、委屈、安心、难过,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感受更多,似乎只有眼泪才能将它们齐齐宣泄出来。 冯素珍心头被天香的眼泪灼得又烫又痛,一伸手将天香拥入怀中,也红了眼眶喃喃道:“都是我不好。”怀里的天香却因为这句话而痛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冯素珍胸前的衣襟已被泪水浸透,天香才渐渐平静下来。眼看夜已过半,冯素珍忙扶她躺下休息,天香却眼波流转的看着冯素珍不肯入睡。 冯素珍等了半晌,见她依然目光盈盈的望着自己,想了想伸出手掌挡在她眼前,掌心却被天香一眨一眨的睫毛刷的发痒,停了片刻只好又抬开,无奈的回望着天香,而天香此时却开心的笑出声来。 “我真的睡不着,怕一醒来又是一场梦。”天香摆弄着冯素珍的衣袖呢喃道。 “这样的美梦,我也愿意陪你待在梦里不醒过来。”冯素珍宠溺的笑笑。 天香嘴角压不住的上翘,却还故意扁了扁嘴问道:“那上次分开以后,你有没有经常梦到我?” “梦到倒是梦到,只不过——”看着天香瞪起的眼睛,冯素珍眨了眨眼接着道:“只不过不仅仅是上次分开以后才梦到。” 天香疑问的眼神“哗”的柔软下来,有些害羞的收回目光,声音又软糯了几分道:“原来状元郎这样会说话,却偏偏对我那么呆板冷淡。” 冯素珍也跟着她的语气轻声道:“是啊,从前我可真是个大笨蛋,竟还有人不嫌弃。”说完眉目含笑的望着天香。 天香看着冯素珍眼中满满的自己,心头泛过一阵阵甜软,握住冯素珍的手柔声道:“我永远不会嫌弃,我……我好开心。” 冯素珍回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哄道:“我也是,快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天香这才带着笑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冯素珍醒来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不少,却见天香还沉沉睡着,便先到外殿来写了个补血养身的方子,刚出殿交给长康去抓药,回身就见张绍民已等在殿外,忙将他让进外殿。 张绍民见天香不在殿中,看了看冯素珍神色问道:“长公主伤势如何了?” 提起天香,冯素珍脑中闪过昨夜的片段,神色忽的有些不自然,含糊答道:“她……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糖~~~ 第37章 软玉温香 提起天香,冯素珍脑中闪过昨夜的片段,神色忽的有些不自然,含糊答道:“她……还好。” 张绍民这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6 才放下心来,提了提手中的食盒说道:“她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你折腾一夜也辛苦了,我带了些粥来,先吃点儿暖暖胃吧。” “多谢绍民兄费心。”冯素珍接过食盒放在桌上道:“等她起来我拿给她。” 张绍民有些惊讶道:“怎么,还没醒么?可是受伤的缘故?” 冯素珍刚要开口,就听身后天香的声音响起:“谁说我还没醒?”忙转过身,却见天香只穿着内衫就走了出来,一旁的张绍民早已拱手躬身行礼:“参见长公主。” 天香目光略略扫过张绍民,眼波一转定定停在冯素珍身上。 冯素珍见她望着自己,下意识随着张绍民开口道:“长——”,刚说了一个字,天香便伸出手指抵上她的唇,眼神间忽的带出一丝审视的味道,转手指向她的心问道:“你答应把它给我的,难道又要反悔?” 冯素珍只觉得被指住的心脏突然砰砰而动,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如何接话,天香看着她一脸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又甜又软,眼神一荡凑近几分命令道:“不许你这样叫我。”娇蛮的语气和神色让这命令倒像是春闺中的撒娇。 冯素珍却不解风情的皱了皱眉责备道:“怎么穿的这样少?再染了风寒怎么办。” “还不是因为你。”天香嗔她一眼:“一声不响就跑出来,我一睁眼找不到人,以为你又——”说到这儿却顿住没有再说,但两人都已明白。冯素珍刚想开口安慰,又想到张绍民还在一旁,顾忌着他的感受便转了话题道:“绍民兄,不知捉拿刺客的事可有眉目了?” 张绍民扫了天香一眼,才摇摇头道:“还没有,正在加派人手追查。” 天香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查什么查,没有就算了,我还想多谢他呢,总不能抓来领赏吧!” 冯素珍对天香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倒也没多坚持,只是看着她单薄的衣袖担心劝道:“还是先去添件衣裳吧。” 天香闻言牵起她衣袖软糯道:“那你陪我去。” 冯素珍随着她动作扫了眼衣袖,再看向天香时已是满眼温柔,刚要答应却似乎想起什么,眼光下意识的看向张绍民的方向。 天香随她目光看去,想了想转身道:“张绍民,本宫受伤需要静养,冯素珍留下贴身照顾,江南的事物就交给你了,告诉那些官员,没事儿别来打扰我。” 张绍民忙低头应道:“微臣遵命。”等了等不见回音,再抬头时天香早已拉着冯素珍进了内殿。张绍民回想着刚才眼前那个满是小女儿情状的天香,眉梢眼角都漾着甜蜜欢喜,那是自己认识天香这么久,从未见到过的,大概这世上除了冯素珍,没人能见得到吧,就连说起“冯素珍”三个字时,天香的语气都会变得温柔几分。张绍民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时有些百感交集,不知该为天香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悲哀,只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出殿。 长公主这几天来非常开心,江南的春天景色宜人,又没有旁人来打扰,自己可以安心的享受与冯素珍的二人世界。那人自从表明了心意以后,对自己处处体贴宠溺,偶尔还会说出两句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即使两人什么都不做,静静相守的感觉也是如此的惬意美好,天香觉得这日子简直如同做梦一般,自己做了多年的美梦终于成了真。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伤口未愈的原因,冯素珍一直禁止天香沐浴,这让天香难以接受的多次提出抗议。冯素珍却一次也没同意,每次都劝说天香沐浴与否无伤大雅,伤口难以愈合才是麻烦,不如暂且忍耐几日。可天香心中的怨念却越来越深:在心上人面前,哪个女子不想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怎么受得了这么多天不能沐浴,这人……果然是个呆子! 终于在冯素珍又一次为天香换药之后,同意了天香吵闹了多次的要求,前提是不能沐浴太久,而且出来后要立刻重新包扎,以免伤口侵入湿气。天香自然满口答应,只是冯素珍不便随身照顾,只得等在外面,饶是一再叮嘱不能太久,还是等了小一个时辰天香才心满意足的出浴。 好不容易听到天香出来的动静,还没来及回身冯素珍便忍不住责怪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不是答应了——” 一转身见天香周身水雾氲氤,青丝半散,只松松披着件茜色浴袍,摇摆之间窈窕身姿隐约可见,尚未褪去潮红的脸上桃腮带笑、顾盼流转,被这目光一瞥,冯素珍只觉得心头砰砰直跳,顿时断了言语,怔怔之下只恍惚想起“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 天香见她一脸呆愣,心中既害羞又欢喜,只低了低头没接话,等坐在床上回头见冯素珍似乎还未回神,悄悄勾了勾嘴角朝她嗔怪道:“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重新包扎吗?” 冯素珍这才走回到床前,见天香肩头的麻布果然已经浸湿了大半,微微皱眉伸手轻轻解了下来,回身重新取过干净麻布再要包扎时,不知怎的,眼前这圆润如玉的肩、白皙颀长的颈、玲珑精致的骨都令她感觉一阵眩晕,喉咙间不知不觉竟响起一声吞咽,忙偷偷扫了天香,见她目光也正朝自己投来,脸上忽的一热,竟不敢再抬头去看。 强压了压心神,冯素珍展开麻布绕过天香肩头,就在趋身接布的一瞬间,天香忽然轻声开口:“这伤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温香的气息扑在冯素珍耳畔,天香看着眼前的元宝一般的耳朵,因为自己的呼吸而迅速烧红,心中仿佛忽的被什么胀满,脑中“嗡”的一声,想也没想便上前含住了那颗愈加鲜红的耳珠。 冯素珍半边身子猛然僵住,酥酥麻麻的甚至拿不稳一片麻布,微微侧头见天香一双秋水正盈盈的凝着自己,眸光中满是脉脉含情,双颊早已晕得绯红,欲言又止的羞涩中夹杂着初初情动的妩媚,这一派春色冯素珍哪里还抵挡得住,脑中一阵电光火石,早已倾身吻上了天香的玉齿珠唇。 唇舌纠缠间,只觉身子越来越热,冯素珍难以抑制的回手挑开天香浴袍,一探身抚上她纤细婀娜的腰肢,口舌沿着颈间一路迤逦而下,停在锁骨下盘桓。天香浑身燥热难耐,承受不住这突然而来的刺激而娇喘出声,胸中仿佛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只等冯素珍来释放自己这满腔酸胀折磨。几番拉扯之下,天香的抹胸早被带的松松垮垮,冯素珍听着天香的低吟,脑中早已神志恍惚,一手握着她腰肢,一手不受控制的往上滑去,颤抖着攀上那诱人的雪峰,一处轻轻的揉捏逗弄,一处以唇齿舔吮轻咬,惹的天香一阵娇呻连连。 厮磨许久,天香见冯素珍仍是只在身前流连,明白她心中顾忌着什么,伸手抚上她脸庞引着她与自己对视,强压着羞涩深深望进她溢满情/欲的眼睛,凑近她唇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新女驸马之后 作者:四月晓 分卷阅读47 边呵气如兰:“要我。” 轻轻的两个字仿佛一把烈火,瞬间燃尽了冯素珍脑中的最后一丝理智,猛的重新吻住天香,却不似刚刚那般温柔,似乎要吞没两个人的呼吸。手下微微用力揉捏,惹得那顶峰重又勃勃而立,这才一路向下描画着娇柔的腰线,又停在小腹上诱惑的打着圈,直到天香难以自制的扭动起来,才终于越过小腹向下滑去,手到之处早已是温热湿滑一片,冯素珍只觉手指一烫,便被一片润嫩包裹,心头一惊微微抬头看向天香,见她眼睛似睁非睁,醉眼朦胧,死死咬着唇瓣,不胜娇羞的撇开头去,仿佛一朵春花在缓缓绽放,于是又低下头试着慢慢动了动手指,引出一段酥吟娇喘,闻得满室女儿香…… 两人如此鱼水欢愉身心俱付,一直交缠到深夜方休。 第二天早上冯素珍一睁眼便觉得浑身酸痛,想到昨夜几度疯狂,脸上一阵阵发热,从前不知这情/色一事竟是如此销魂蚀骨,怪不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身侧的天香忽的往怀里凑了凑,侧头看着她安然熟睡的模样,冯素珍眼神中盈满爱意,心中被无尽的满足和感动胀满,伸出手满是怜惜的抚上她脸颊,此生能得如此,已是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 第38章 我爱你 冯素珍就这样安静的守着天香,任时光流转而丝毫不觉,直到天香悠悠转醒,睁开眼就见心上人的笑脸近在眼前,有些迷蒙的眼神忽的变得柔软甜腻,伸手揽住她未着寸缕的身子,如新婚的娇娘子一般含羞靠进她怀中,触碰间却不由得一阵情生意动。 两人的身子慢慢都有些躁热起来,冯素珍顾忌着天香昨夜疲累,吻了吻她额头便起身收拾,掀开寝被的一刻,床上鲜艳的一抹血红如同朱砂点进了她的心头,只怔忪片刻,赶忙重又为天香盖好被子。 天香却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娇慵甜软唤了句:“驸马。” 见冯素珍眉间一动,天香咬了咬唇耐着羞涩开口:“昨日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你……自然是我的驸马。” 冯素珍回握着天香的手臂应道:“好,公主,不是这天下的长公主,只是我一个人的公主。” 天香闻言眼中的柔情似能滴出水来,倾身抱住再度冯素珍,仿佛只有身体的亲密才能传递语言难以表达出的依恋和渴望,在她怀中腻了半晌,才又抬头撒娇道:“本宫今日想出去逛逛,你去亲自选一顶红轿子给我。” 冯素珍怜惜她昨夜疲惫,软声劝道:“你身子正是疲软的时候,又肩伤未愈,不如缓一天再去?” “坐轿而已,你陪我就不累。”天香倚在冯素珍怀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甜蜜:“肩上的伤已经好了,昨夜还不足以证明么。” 冯素珍便不再坚持,只拥着天香重又躺好,含笑答应道:“那我去去就回,你再多睡一会儿。” 等冯素珍带着轿子回来的时候,天香早已梳洗完毕,挽了一个新婚少妇的发髻,有些忸怩不安的望向冯素珍。 冯素珍如何不知天香的心意,满眼惊喜的走近天香,却故作轻松的调戏道:“不知这是谁家的新娘,生的如此美貌,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天香被她说得心中欢愉,挑眉靠近她目光灼灼的回道:“倒不及我家相公倾城倾国、颠倒众生。”说着伸手捧住冯素珍的脸,尾音竟带出一丝莫名的蛊惑意味。 “何必颠倒众生,我只愿颠倒你一人。”冯素珍毫不回避天香炽热的目光,轻轻回应道。 天香却不知为何羞涩的低下了头,只伸出手缠上冯素珍的手指。 顾忌着天香的身体,两人终究只是到最近的一座小山上踏青闲逛,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到处都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逛了半日,天香在一株紫薇树下停步,仰头看着随风微微而动的树枝出神,冯素珍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的想起了京郊蛇山上的那棵“痒痒树”,见天香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猜测她也想起了那一幕,想着天香被自己骗着去挠树皮的样子,冯素珍不禁也轻轻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目光忽然狡黠的闪了一闪道:“对了天香,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 见天香含笑回过头来,冯素珍走近一步说道:“今早听绍民兄说,那日刺伤你的那个刺客,已经抓到了。” “什么?!”天香却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 冯素珍被她吓了一跳,挑了挑眉反问道:“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很惊讶?” “啊?我……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天香侧过脸去支支吾吾的躲开冯素珍的眼神。 “行刺钦差啊,这是何等罪过,拖了这么多天才抓到竟还嫌快?”冯素珍却不依不饶的挪了两步绕到天香眼前问道。 天香欲言又止的朝冯素珍瞥了几眼,神色挣扎了一阵,终究一甩手道:“哎呀,还抓什么刺客啊,我早说了不用抓了啊!” 冯素珍看着天香进退两难的模样,脑中闪过张绍民早上对着自己别有深意的感慨:“要说这刺客来的也真是巧,刺的也算是恰到好处,恐怕是不容易抓吧。”此刻心中对所谓的“刺客”身份已然明了,一时间感动、心疼、担忧、埋怨混在一处,伸手握了握天香的手认真看向她道:“我只想确认,你身边还是不是有危险。” “有你在,还能有什么危险。”天香软下声调呢喃道,随后又抬头看着冯素珍的一脸忧色,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啦,你明明就知道!你呀,就是那个刺客,如今终于被我抓到了,虽然已经有心改过吧,但还是要罚你,罚你一辈子给我当牛做马。” 本是无奈坦白的口气,说着说着却不知不觉甜腻起来,盈盈如水的目光愈发的情真意切,说完从怀中取出冯素珍家传的暖玉,上前一步轻声道:“从前大婚拜天地时心中敷衍,也不知道许诺过什么,今日在你这家传宝玉面前,我东方天香对着青天厚土起誓:我的身、我的心,都只会给冯素珍一人,此生不渝。” 冯素珍被这突如其来的诺言感动得泪盈于睫,这才明白天香今日出来的真正原因,也低头贴身取出玉佩与天香的合在一处,情意绵绵的将天香拥入怀中,半晌,才按着如雷的心跳第一次直言心意:“天香,我爱你。” 青山深处,桃花一树一树的开放,轻风温柔缱绻的拂过爱侣相拥的怀抱,天地间回荡着这刻骨铭心的誓言,以及那轻声细语一世不绝的缠绵情话。 全文完 分卷阅读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