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代当兽医》 正文 楔子

腊月十五,绍兴府最好的地段,安置的是富家的祖宅,夜色降下来时,这一处层层叠叠绵延不尽的房屋像是披上了一层帐子。

富家的正门白日里都极少开,今日天不好,连两边的角门都关了,大大的灯笼已经点亮,隐隐可听见里面谈笑声。

“说了又该打你们的嘴!信不信的也该去传一声,大老爷不在,几位管家大爷又不是没在,让人家傻等!”伴着一个啐声,角门咯吱一声开了,走出一个须发尽白的老汉,穿着打扮干净整齐。

他站在门首,眯着眼往外看,果然见在正门口的大石狮子下缩着一个身影。

“下了半日雪珠子了,这都等了一天了,又带着个病着的孩子,快些进来歇歇。”老汉快步过去,手里的灯笼在雨雪混杂的夜色里照出一片橘黄,也照出眼前这个人影。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打满补丁的薄夹袄已打湿一片,他蹲在那里,怀里护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女娃闭着眼,面色孱白。

看到有人来了,那男人便抬起头来,青白消瘦的脸,大约有三十七八岁,青青的胡茬、黑黑的眉毛上都挂着雨珠,让他显得十分狼狈。

“啊,老伯,可是大老爷有话说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沙哑着嗓子问道。

“告诉你一声,大老爷一家子都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雪下起来了,你们到门房里避上一避吧。”老汉说道,一面转身带路。

“多谢老伯。”男人连声道谢,一手抓起身旁的包袱,一手将依旧沉睡的女娃抱起来,紧跟着老汉走进角门。

看着这男人进来,正围着炉子吃酒的几人顿时不满的嚷起来:“张大爷,你老人家在大老爷跟前有脸,我们可比不得,随便让人进来,少不得我们挨骂….”

“…哪一天不来个三四个这投奔来的,行好也行不过来…….”

那男人听了便有些拘束,但也没就此缩手缩脚的,捡着那角落蹲下去,小心的护着怀里的女娃。

那老汉也不理会他们,就茶壶里倒出一碗水递给男人。

看着男人一口灌了水,显然渴急了,老汉心里有些发酸,他常年在这门房里行走,前来投靠的人海了去,什么惨状的都有,肉做的心看多了也硬了。

只不过今日这个男人却不同,老汉似乎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你果真是二太老爷那一支?”

男人还没回答,一旁就有人嚷道:“张大爷,你信他的!二老太爷那一支早死绝了……”

老汉回头啐了他一声,将注意力又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低声道:“……你果真是被带走的那一个?”

一碗热茶喝了,男人脸色好了几分,听了这话便微微一笑,那先前的落拓之形顿时消了一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门外车马声雷雷响,更有杂乱的跑动声。

“大老爷回来了。”门房里的人忙忙的停了吃喝,一窝蜂的涌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清净了,此时安睡在男人怀里的小女娃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

“慧娘,乖,别怕,这就有地方给你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男人忙忙的摇动手臂,一手轻轻拍抚。

怀里的女娃得到安抚,动了动嘴角,又一次陷入沉睡,而男人望着房内跳动的烛火陷入沉思,风吹起门帘,可以看到外边大门处灯火辉煌,有许多衣着华盛的男人说笑走动,在他们身后,更有数位盛装丽服珠光宝气的妇人姑娘们走下马车。(看小说到小说网)!

正文 第一章 富家寄居添新女

江南的雨真是奇怪,淅淅沥沥缠缠绕绕的下不干净,纵然此时身处这花团锦簇布局精巧的小院子里,秋叶红也忍不住产生恶趣的联想,并且因为自己的联想,而咧嘴笑起来,笑过之后,她很快又叹了口气,可怜自己如今也只有从这个联想中,突显于这个时代的不同罢了。(看小说到小说网)

事情发生已经将近半年了,她还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

明明上一刻她在为意外得到外出考察的名额而欢呼雀跃,怎么下一刻,她就成了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对于刚从基层爬进市动物园的兽医科的新人来说,能得到外出考察的名额,那绝对是千年等不到一回的事。

外出考察,说白了就是公费旅游,单位论资排辈本来是轮不到她,偏她的顶头上司发了急病去不了,让她捡了漏。

当那道闪电撕裂飞机时,秋叶红真想爬回去质问科里羡慕她的那些人,你们算出来新人外出考察的几率是千年一回,那怎么算出来遇上飞机失事是多少几率!

可怜她秋叶红白白活了二十三年,从一个基层民间小中专兽医,奋斗进了市里的铁饭碗单位,那是多么不容易啊,还没来得及享受高起点的有质量生活,就被传送到古代时空旅游来了,并且有生之年再没返回的机会,老天爷,我谢谢你全家。

“慧娘。”站在一旁的丫鬟小菊猛地戳了秋叶红一下,脸上带着几分不满意,“我喊了你几声可,你都听不见!你想什么好事呢!”

上天可证,她可没想什么好事,只不过对于现如今使用的名字还不习惯而已。

叫了二十三年的秋叶红,突然改成富慧娘,鬼才会习惯呢!

“……你也真傻,得了云儿什么好处,替她站着半日差,告诉你吧,别以为收拾个盘碗容易,磕了碰了就是一顿好骂,还得用月钱赔上,你以为来这里能捡到好吃的不成?”小菊瞧着眼前这个细胳膊细腿的人儿就没好气。

一到这几个姑娘们聚宴的时候,云儿那蹄子就托滑,谁不知道,姑娘们聚宴用的都是精细的好器具,她不过是怕摔了不好交代!就是找个替死鬼也不知道找个粗壮的,瞧那样子,一阵风就能吹到!

秋叶红撇了撇嘴,不理会她,好处自然得了,不得好处她才不来做这个!不管怎么说,论起来她也是这富家大院里堂堂正正的主子姑娘,只不过,没人论而已。

“快,宴散了!”小菊突然说了声,颠着小碎步就从回廊下奔出来,沿着墙往正厅里去了。

秋叶红不敢耽搁,忙忙的跟了上去,抬眼就看到珍珠帘子被挑开,富家三个姑娘正依次走出来。

小菊和她忙紧挨着墙根站好,低着头让她们先行。

鲜香扑鼻,环佩叮咚,软软的布满缠枝梅的绣鞋,随着走动隐隐从橘黄高腰儒裙中露出来,着黄色的必定是大姑娘,已经成亲两年,就嫁到京城一官宦人家,据说跟某位王侯还有亲戚关系,丈夫去年中了举人,这个月归省来了。

被风卷到秋叶红眼底下的绿萼梅刺绣压边的青色纱披风,一定是二姑娘的,这个时候也戴着披风,自然是身子弱些,小厨房里三天四天不断的药香味,就是为她熬制的。

一只戴了三只红玉圆手镯的小胖手俏皮的晃来晃去,同时伴着咯咯的轻笑,这是才十四岁的三姑娘了,因为年幼格外娇养,自小便圆润,到现在也瘦不下去。

紧跟着姑娘们过去的,都是清一色的束腰红儒裙的丫鬟们,不同的只是束腰的颜色而已。

一众人穿过旁边的月洞门,便被一大株六月桃遮住了身影,渐渐远去了。

姑娘们走远了,自然也没人给她们打帘子,秋叶红自己掀开帘子,跟着小菊忙忙的进了屋,这还是她头一次进富家的内宅来,以前都是在内宅几个姑娘们的小厨房里混,最多也是在花园子匆匆走一遍,替哪个丫鬟采些鲜花来,好让她们分送到各房里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花厅,布置的淡雅干净,最里摆着大大的书桌铺设纸墨笔砚并累累书架,落地的大瓷瓶插着半开的荷花,雕花横梁隔断,正当中一圆桌,上面的摆着各式点心果脯,酒杯精细,盘碟雅致,只不过略动了些。

秋叶红的手捻起这些,心内热血澎湃,古董啊,真的古董啊,弄一件回去就够她买处房产了,再看那些精细点心,闻着香看着美,她忍不住咽了口水,趁人不注意往袖子里扫了四块。

“这些点心攒了盒子,送姑娘们跟前的姐姐屋子里去。”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突然掀帘子进来,瞪了正馋望这点心的二人。

小菊忙点头含腰的应了,拎起随身带来的食盒,忙忙的装了,那丫鬟接过便走了,只留下一桌子的碗碟。

小菊叹了口气,压下肚子里的馋虫,拉着脸收拾碗碟,能看不能吃,是她们这些粗使丫头最大的不幸。

回到厨房,交给管事婆子点收,秋叶红这趟的小时工算是结束了,在外便看了半天弄虫蚁的云儿此时才慢慢的走回来,拉着秋叶红低声道:“钱算好了走时你拿上,连带上个月采买的瓜果的抽头,并这个月零支的工钱一共两贯钱。”

秋叶红抿嘴一笑,将袖子里拢下的点心往云儿手里掉了两块,道:“多谢姐姐照顾,替我谢谢你婶娘。”

云儿只低头看了眼,不由嘿嘿笑了,低声道:“梅花饼,就知道你手快,只是要小心些。”

又说了两三句话,秋叶红便告辞走了,转过一条长长的夹道,就看到一处小门,门从内插着,秋叶红熟练的从头上拔下一根铜簪子一拨,门咯吱一声便开了,眼前便出现一个宽阔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排紧紧相连的矮房。

这扇门隔出了两个世界,相比于富家内院的幽静,此时整个大院子里如同热闹的集市。

家家门前生着炉火,散放着木柴,光着身子或穿着破褂子的孩童们赶猪一般,在院子里追打笑闹,穿着青布衣裳背着各种货担的男人们进进出出,站在自家门前洗涮的妇人们大声的说骂。

这里没有石板铺的路,全是泥地,被雨水浸泡了一天,又被无数的人踩踏了一日,泥泞的无法下脚,就在这泥泞中,不知被谁摆了一溜的下脚料石板,弯弯细细的通向了一处房门。

秋叶红抿嘴一笑,将剩余的两块点心在手里捏了捏,蜻蜓点水一般,沿着石板跳向那处房门。

才走到中间,冷不丁就从一旁的屋子里冲出一个肥胖的妇人,唰了一下,将一盆水泼过来,秋叶红今天为了接这份短工新换的雪青衫并淡青长裤都溅上泥水。

“贼奴才死王八,老娘一天到晚的累死,还日夜的瞎折腾,洗了这一遭,指望老娘再忍你可是不能!”那妇人叉着腰一顿骂,骂声才绝,仿佛刚看到这一身泥水站在那里的秋叶红,便皮笑肉不笑的道,“吆,大姑娘回来了,对不住啊,只顾得骂我家那不争气的败家小子,可有冲撞您?”

“哪里呢,没冲撞我,你接着骂,你家那败家小子着实该骂,再不骂指不定怎样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再混下去少不了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等你老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那妇人的话音没落,秋叶红一串话已经冒了出来,她的声音也不似在那边院子里的幽静,在这沸腾的大院子里格外尖悦的刺激这众人的耳膜。

那胖妇人怔了片刻才听出这一篇恶毒的诅咒,顿时嗷的一声,扬手就冲过来,口中骂道:“小蹄子,好一张骂人的嘴!一看就是个没娘教的,老娘今日就教教你!”

秋叶红立刻撒脚就跑,她年纪小,身子轻,很快穿过乱窜的孩童们,可怜那妇人身重步子慢,等追到门口,秋叶红早砰的关上门。

“一般的上门讨生活,真当自己是大爷姑娘,姑奶奶我今日就教教你,没得你张狂的什么样!”那胖妇人又羞又恼,恨得一把抓起门边一个小青翁,举着就砸了过来,眼看到了门边,却见一个人影打横里闪过来,一只手托住了瓮,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眼前站这的这个男人,穿着粗布衣裳,布鞋上满是泥点,脚下摆着泥瓦匠工具,身量还不如胖妇人的一半,胖妇人的一只胳膊能顶他一条腿,但此时这个男人就用那一只麻杆胳膊牢牢的托住了她,纹丝不动。

“大嫂子,小孩子不懂事,你莫跟她一般见识。”他慢慢说道。

按理说此时,就该让孩子出来道个歉,双方都有个台阶下,但这个男人丝毫没有这个意思,而是冷冷盯着那个妇人。

胖妇人觉得手臂一酸,哎咬一声,小翁便松开了,她忙忙的就往后躲,只怕被碎片砸到,但却没有意料中的碎裂声,小翁稳稳的托在那男人手里,慢慢的回到自己应该呆着的位置。

胖妇人知道在他手里沾不得光,只得骂了两声愤愤的走了,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也哄得散了。

“爹,”木门缝里探出一双眼睛,“你等等啊,我把门头上的瓦盆取下来你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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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鳏夫弱女求生计

一缕晨光照进室内时,秋叶红还在酣睡,一只手臂已经伸到帐子外,上面正有一只大蚊子进餐。(看小说到小说网)

这间小小的斗室只摆着她这一张床,透过破了几个洞的布帘子,可以看到外间比这里大不了多少,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床,地下还有散放着的锅碗瓢盆,让这室内显得更加窄小拥挤。

此时正有一个男人蹲在门口生火炉,吹着炉火,放上小瓦罐,一锅热腾腾的米粥就熬着了。做完这一切,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室内,侧耳听听里间并无声息,便蹑手蹑脚的站到门后,轻轻的翻看两个瓦罐,一面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怎么又多了几个?….”说着扭头往里间又看了眼,面上便是几分羞愧与不忍,这个大男人的眼圈猛然就红了。

秋叶红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时,就看到这个男人跟往常一样,一日有半日的在发呆,也不理会自去洗漱,回来看那男人已经给她盛好了饭,想起什么似的,忙从屋内的篮子里拿出两块糕,晃着笑嘻嘻的递给男人,她如今的爹,富文成。

“昨个得的,你也尝尝。”秋叶红说道,自己拿着一个吃了起来。

富家的点心,皆出自从京城里请来的那位点心厨娘之手,据说绍兴府最大的酒楼鸭头瑙都比不过,但也因为名声太亮,秋叶红不敢动了偷攒着出去买的念头,生生断了一条财路。

“你又去那边寻事做了?”富文成捏着梅花饼,并没有吃的意思,看着秋叶红几口吃完了,还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差点掉下泪来,他的目光便转到这快已经没了形状的梅花饼上,这个,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秋叶红闷头吃完了粥,早习惯了富文成莫名的发呆。

日光照在室内,让这男人的脸面格外清晰,他的年纪大约三十多岁,脸色青白,因为瘦骨嶙峋,显得十分高挑,就如同一根竹竿一般,长相一般,算不上好看,但出去也吓不到人,手指粗糙骨节大,显然不是拿惯笔墨纸砚的读书人,怎么偏生就悲春伤秋的性子?

毕竟是半路来的,对于富文成的过往,秋叶红版的富慧娘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大梦初醒后,就是这个男人在身边细心伺候,爱女之情让人心痛。

再就是通过邻居大婶的冷言冷语,知道他们是投奔富贵亲友的落魄人,妻亡家败女病,投亲靠友寄人篱下,悲春伤秋也不足为怪。

“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替几个粗使丫头打打下手,我在家一个人也是闷着,那里人多说说话也热闹。”秋叶红不愿细说。

不得已的寄人篱下,富文成总是满心不愿,很反对她到那边去。

绍兴富家的族众繁多,旁支无数,前来讨生活的本家数不胜数,富文成父女住的这院子,一多半就是这样的族人。

但富文成却不是旁支,而是正儿八经的本家,往上论,他的爷爷跟如今富家的大老爷的爷爷是亲兄弟,只可惜他爷爷子嗣单薄,又早亡,只留下一个儿子,就是富文成的爹,偏巧这位大少爷也是个命薄的,再加上锦衣玉食的娇养,小小年纪吃喝嫖赌无不做,生生掏空了身子,富文成刚落地,就一命呜呼了。

富文成的娘也是个奇女子,跟富家人闹腾一场,带着富文成改嫁去了,按理说寡妇再嫁也不是稀罕事,让富家合族气愤的是,竟然把富家的血脉也带走了,富文成虽然后来还是认祖归宗了,但却不在此地生活,除了认宗时进过富家,这还是第二次登富家的大门。

曾经属于他们家的房产早就分了,哪里还有他容身的地方,何况他又是个异乡长大,半路认宗的子弟,就算是够资格对当今的富太爷喊一声大伯父,血液上是如假包换的富家大少爷,但地位上却也不能真的跟如今的富家大少爷富文礼同起同坐,所以,他们也如同其他求亲来的人一般,住进了这个大杂院。

虽然同样境遇的人,不代表就要惺惺相惜,例如方才闹了一出的胖大婶,就因为富文成父女占了她原本要用作儿子婚房的屋子,而与富文成父女不共戴天,恨不得将他们赶出去为净。

偏骂不过秋叶红,打不过富文成,只得每日在外那菜板出气。

“你莫要去哪里跟人低声下气,爹,养的活你。”富文成嘱咐道。

秋叶红随意恩了声,也不放在心上。

她醒来的时候,家里半分钱没有,富文成会泥瓦活,打工半年,攒下二两银子,吃喝穿用花的净光。

送走出工的富文成,秋叶红从门后的瓦罐里取出攒下的二两银子并十个大钱,用从富家长房姑娘们小厨房里取来的油纸包了,塞进夜壶里掖到床底下,整整衣裳走出家门。

富家大院有多大,秋叶红没有测算过,单单这处供富家长房三个姑娘起居的赋香院,她还没有走全过。

富家长房三个姑娘,各自住着一个小楼,其间设置这小厨房,花园,并供琴棋书画女红的厅子三个。

秋叶红穿过夹道,从马棚边过去,先是在小花园转了转,跟几个打理花园的杂役丫鬟说笑一会,没有找到活做,便又穿过花园,远远的见最高处的穿云亭坐着几个穿红戴绿的姑娘,另有十来个小丫鬟捧着食盒茶具秀凳坐垫来往不绝。

“哎。”荷塘边大桂花树底下的一人突然冲她招手。

秋叶红早看到一个粉彩褙子十七八岁的丫鬟,在那边嗑瓜子看小丫鬟们剪荷花,认得是二姑娘屋子里的大丫鬟,青黛。

秋叶红立刻沿着回廊往一边贴去,偏还是看到她,这些大丫鬟,秋叶红是绝对不会招惹的,当下便当作没听见,扭头就沿着回小厨房的路而去。

“慧娘,青黛姐姐喊你呢!你装什么聋!”迎头过来的是小菊,立刻赶着讨好,忙忙的放下手里的水桶,一把揪住她说道,不由分说拖着走了过去。

“你们来得正好,可愿意帮我个忙?”青黛拍了拍手里的瓜子,笑眯眯的说道。

目光在小菊身上停留一刻,便转到秋叶红身上,见她年纪大约十三四岁,梳着双髻,缠了两个红头绳,此时低着头,一副柔柔怯怯的样子,穿了件厨房里的丫头们常穿的豆青小衫暗青裤子,束着水红腰。

“姐姐有话只管吩咐。”小菊堆笑说道。

“家里来了客,乱忙着,今日荷花开得好,我们姑娘惦记着给大太太送去,我不敢走开,你们两个替我跑你一趟,将花交给青鸾姐姐,替我告罪一声。”青黛含笑说道,一面从小丫鬟们剪下的花里挑出四个手臂长短半开的荷花。

这可是大大的美差,且不说万一被哪位主事的妈妈看中了,提拔起来做个有脸面的丫鬟,就说替姑娘尽孝心,赏钱断断少不了。

小菊喜得浑身瘙痒,忙伸手接了,口里连连道:“二姑娘好孝心,有个新鲜的花也忙忙的要给太太送去。”

这样的丫鬟青黛见了多了,抿嘴一笑也不言语,却见一旁的秋叶红没什么表情,暗想这小丫头倒沉得住气。

“还请姐姐给厨房里的宋嫂子说一声,省的又说我们贪玩去了,白惹一顿骂。”秋叶红忙说道。

富家对于族众还是很照料的,但凡投奔来的,每年过年有年列,也有不少孩子们托人寻个差事,毕竟是本家的人,不好当奴才使唤,因此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秋叶红却是很幸运,她自从瞄准这个打零工的机会,第一个投的就是紧挨着大杂院这边的姑娘们的小厨房。

不计小利、沉默寡言、老实肯做,再加上看着她明明一个正经姑娘的身份,落得还不如个粗使丫头境遇,管小厨房的宋嫂子便格外体恤她,给管事的说了声,容她来这里找些零活做。

青黛听了更是含笑,点头道:“自然如此。”说着便吩咐一个小丫头快去说,秋叶红这才跟着小菊往太太房里去了。

据云儿说,因为姑娘们不当家理事,所以跟着的大丫鬟们手里没闲钱,但跟着太太的那些大丫环可就不一样了,那一出手都是十几个大钱的赏赐,这一趟又是替二姑娘表孝心,估计赏赐更多。

秋叶红这样想着,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小菊虽然比她大一岁,人长得却矮了她一头,胳膊短,抱着荷花又怕折了,一路走着有些手忙脚乱。

“笑什么笑。”小菊扭头看见秋叶红嘴角一丝笑,只当她笑自己,翻了个白眼,将自己手里的一只荷花推给秋叶红,“你拿着,我才拎了水桶,胳膊酸,没你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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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大富家事浅尝止

秋叶红撇撇嘴,接了过来,小菊是个外买来的丫头,小厨房里大多是家生子,日常总认为自己底气不足处处被人欺负,知道秋叶红是一旁大杂院讨生活的,上赶着过来说好话打些零工,顿时觉得地位还不如自己,言语上便不客气的很。us.

富家如今的掌家太爷有三子一女,自从孩子们成家后,嫌人多麻烦,都让分房出去住了,如今只有长子一家跟着他住在祖宅里。

富太夫人早亡,几个太姨娘身份低微,因此这富家的内宅,便一直由富家长媳郑氏掌管。

郑氏今年四十五岁,出身临安府诗礼大家,其祖父曾任翰林学士,嫁入富家之后,只有一事不足,只育的三女,未曾得男。

郑氏贤良,亲为大老爷纳妾四人,得三子,因二子妾母早亡,收养在太太名下,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这些事,秋叶红还是刚刚从小菊嘴里听说的,不过,她也没打算在富家大院里久混,对这些八卦也不感兴趣,因此听得漫不经心,但是说到这个大少爷,小菊就两眼放光。

“大少爷书读得好,明年再考一次就能当官老爷了…”

好吧,秋叶红不明白科举考试的程序,完全听不懂说的什么,不过,想富家这样的大家,子孙当官老爷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

“大少爷为人谦和有礼,从没打骂过下人,谁要是被分到大少爷跟前,可就是天大的福气…”

这个,秋叶红认为她还是喜欢自主创业的,不愿意为人打工去,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闲话说了一路,直到大太太郑氏的院子才住了嘴,秋叶红凝神看去,这里与姑娘们住的院子截然不同,来往的丫鬟婆子众多,却都是悄然无声,看那婆子们的打扮,个个衣着不凡,穿金戴银,显然是府里的管家婆子们。

小菊与秋叶红不敢冒然进去,小菊陪着笑问了大门两边站着几个小厮,说找青鸾姐姐,那些小厮连话也不说,只把手一指,二人忙沿着小路进角门去了。

进去是一处侧院,有七八个三等丫鬟正垂手站在里面,小菊头一次进这样的场合,顿时有些臊了,蹑手蹑脚的再上前问,抬出二姑娘的吩咐说了,便有一个细眉长眼的丫头摆摆手道:“跟我来吧。”

过了一穿堂,就见眼前是一栋三间两进的楼房,标准的南方建筑,典雅秀气,秋叶红只抬头看了一眼,忙低下头不敢乱看,才上了台阶,就听里面隐隐有哭声传来,夹杂这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说是接我来…却带了那狐媚子…当着这多亲戚的面这不是打我脸……”

这声音一传来,秋叶红立刻收住脚,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小菊丝毫不觉仍跟着往前走,一头撞在早停了步子的丫鬟身上,吓得脸都白了,张口就道歉:“姐姐,我没看见……”

那丫鬟忙回身冲她摆手,那屋内的声音已经止住了,后门湘妃帘子一挑,走出一个鹅蛋脸杏儿眼的丫鬟,沉着脸低声道:“做什么?不知道有客在呢!又上来做什么!”

“青鸾姐姐,二姑娘着人送荷花给太太。”先头那一丫鬟忙低声说道。

秋叶红悄悄抬眼看去,这位就是太太得力大丫鬟之一的青鸾姑娘,年纪大约二十岁,穿这件粉红底子衫,罩着浅红比甲,一条杏黄裙子,虽然依旧束腰,表示丫鬟身份,但那气势比姑娘小姐们不差多少。

“青黛呢?如今越发托大了。”青鸾听了,嘴上如此说,声音却是柔和了,一面说话,一面招呼两个丫鬟过来接过花。

小菊被方才那一撞吓得慌了神,哪里顾得上回话,本着不能无辜得罪人的原则,秋叶红少不得开口陪笑道:“青黛姐姐原本是要来的,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忙着,她不敢离开,千叮嘱万嘱咐的才让我们来了,托我们给青鸾姐姐告罪一声。”

听她说话,已经转身过去的青鸾便又回头看了眼,上下打量秋叶红两眼,才笑道:“如此倒是,亲家的姑娘们只怕已经到院子里去了,她小心些正是。”

说罢又看了她一眼,才带着捧荷花的丫鬟进去了,小菊到此时才松了口气,早忘了要赏赐的事,转身就要走,秋叶红忙伸手拉住,冲她摇摇头。

不多时,听内有妇人几声低笑,帘子响动,先头进去了的两个丫鬟出来了,将两吊钱分别递给她们二人。

“太太赏你们的。”

小菊这才反应过来,喜滋滋的道了谢,那俩丫鬟也不屑看她们自站着去了。

“…如果不是我拉着你,这好差事能轮到你。”这边二人出了大太太的院子,小菊已经恢复了镇静,三下两下数完手里的钱,目光落在秋叶红身上,便有些不服气了。

秋叶红知道她的意思,心里有些没好气,想讽刺她两句,又想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何必跟这个小孩子计较,任她嘟囔只当没听懂不理会。

小菊白说了半天,也不见秋叶红有孝敬自己的意思,更是没好气,拉着脸甩着胳膊恼厥厥的走前头去了。

刚拐出门,就见一众丫鬟婆子从太太的正院门口涌了出来,秋叶红忙住了脚,在一株批把树下站定,微微抬首去看,见一个朱红圆领袍束着大红玉带的青年公子大步迈了出来,身后随着的是正拿着帕子拭眼睛的大姑娘,再后是几个穿金戴银的丫鬟碎步慢行。

这就是那位京城里的贵婿?秋叶红又悄悄的抬了脸,刚要仔细的看,却见那大姑爷**着火一般,才一出门,就跟踩了风火轮一般,几步走远了,只留给秋叶红一个还算可以的背影。

再反观大姑娘,原本还走在丈夫身后,猛见此人绝尘而去,顿时停了脚,扭头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一众丫鬟婆子们大眼瞪小眼,很自觉的划分成两派,分别而去。

小夫妻吵架了?秋叶红饶有兴趣的猜测,大姑娘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吧,按照她的理念说起来还没到法婚年龄呢。

今天院子里的人格外的多,秋叶红寻小路回到小厨房时,才知道原委,京城里的大姑爷来接媳妇了,并且随行一众亲戚们的姑娘公子们,来绍兴府游玩。

“大约有三四个姑娘,四五个公子们呢,据说好几个是王侯家出身的。”宋嫂子烧了滚热的茶来吃,坐在小板凳上悠哉游哉的说道。

厨房里的丫头婆子都被调到大厨房帮忙了,今日无他们小厨房用武之地。

“随身带着厨子,啧啧,简娘子往日做的点心,人家都不带看……”宋嫂子笑呵呵的说,看自己不喜欢的人吃瘪,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不是我白嘱咐姑娘一句,府里越忙的时候,咱们越要清闲…….”宋嫂子突然话锋一转,坐正身子说道。

她的侄女云儿拎着食盒子进来,听见便撅嘴道:“姑妈偏兴的怪念头,人人都抢着去,偏你不许我去园子里伺候,方才遇到彩云她们,还说呢,一个个的小姐公子们长的天上神仙一般。”

“呸,神仙怎么了?别指望见了神仙一面,自己个就能成仙!”宋嫂子啐了口道,“别跟那些轻狂的小蹄子们混,老老实实给我在这里收拾厨房才是!有你好处!”说这话,看到秋叶红在一旁抿嘴笑,又叹了口气,道,“大姑娘,你莫要笑我,你们女孩家,年纪小,知道什么…”

秋叶红点头道:“人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姑妈的话我们记得就是,就是现在不明白,日后大了自然明白。”

宋嫂子欣慰的舒了口气,看了眼在一旁有些不服气的云儿,说道:“云儿,你若能有大姑娘一半知事理,我死了也能闭上眼,也对的起你死去的爹娘…”

见她又说起伤心事,云儿忙打断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跟着大姑娘好好学,姑妈你大可放心是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秋叶红便起身告辞,知道这些客人两三日也走不了,一时半时姑娘们的院子里人手足够,也用不着她打零工,便托辞不来了。

“你出去逛逛也好,”宋嫂子点头道,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腰里拿出一方纸,“前几日我头眩晕,正巧二姑娘请的大夫顺便看了,开了药方子,这几日不疼我也忘了,慧姐儿你得闲帮我抓回来吧。”

秋叶红接过看了眼,见不过是天麻石决明一类的药,便放好告辞了。

果真是来客了,经过马棚时,秋叶红听到里面嘈杂声盛与以往,显然圈里马多了,一个小厮急匆匆的从里面冲出来,差点跟秋叶红撞上。

“小丁哥,”因为常从这里过,秋叶红跟马棚的小厮们也认得,便打趣道,“瞧你跑的一头汗,可是前面放果子了?”

小丁哥见是她,因秋叶红曾指点过他们喂马,一开始被他们嘲笑,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懂得牲口,不想实行起来果真管用,一来二去,便不自觉的有问题就问她,此时便嗨了声,往内一指道:“慧姐儿,你来的好,你快帮我看看,那匹马是不是快疯了。”

秋叶红吓了一跳,忙顺着他所指看去,只见果然场院中有一匹成年马,通体黝黑,毛色锃亮,此时却十分怪异的场院里转圈,口中呼哧呼哧喷气似要追咬自己的尾巴。

“倒不是疯了,只怕是病了。”秋叶红说着抬脚就进了马棚院,说着话自然的挽起了袖子。

“慧姐儿,你可小心些,别被踢了可不是玩的。”小丁哥忙嘱咐,迟疑片刻跺脚道,“我去找人了,慧姐儿别进去。”说罢飞奔去了。

秋叶红已经走进院子,走得近了见那马果然呼吸粗喘,更是味带酸臭,她的个子矮,便踮着脚伸手抓住了马的缰绳,口中一面念道着乖,给你看看病,那马在病中,似乎听懂了,倒也没反抗,任秋叶红诊脉。

“喂!你做什么!”一个男声在身后陡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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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生手熟技有用处

口色鲜红,脉洪大有力,典型的伤料。us.

秋叶红正皱眉,闻声回头看去,见是一个面生的青年,当下竟也顾不得细打量,说道:“你来的正好,快去帮我找根南瓜藤!”

这话让那男子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跑去叫人的小丁哥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看到他秋叶红忙招手道:“小丁哥,快些,帮我找个南瓜藤。”

小丁哥正看向矗立在这边的男子,见他穿着一白底蓝紫圆领袍,束着朱红点翠的腰带,挂着一条碧绿如意玉,虽说面色不善但依旧气度雍容,年纪最多二十,才暗道这不是我们家的哥儿,还没问好,就被秋叶红喊住了。

“慧姐儿,已经找疗马堂的大夫去了,你离马远点,别伤着。”小丁哥关心的说道。

秋叶红牵着马缰绳,跺脚道:“这是伤料,马痛得很,止痛晚了,纵使吃药好了,也要将养好一段,你快去,我有法子止痛。”

小丁哥这才半信半疑的去了,直到这时那位似乎一直被忽略的男子才再次开口说话。

“伤料?”他的声音极度不善,淡淡的从下到上打量秋叶红一眼,面上闪过一丝嘲讽,“倒是下了功夫……”

“什么?”秋叶红正忙忙的寻了水洗手,听到那男子莫名奇妙的话,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满眼的厌恶,顿时有些恼火,一甩手道,“这位公子,我且问你,这是你的马不是?”

那男子只是嗤了一声,竟然答也不屑答,虽说没跟富家的少爷姑娘们打过交道,但远远的见,都是温文尔雅言辞谦逊,也没打骂下人的事发生,秋叶红自来到这时代后,还头一次见如此无礼之人,于是也干脆的回了他一个白眼。

“此马连续奔波,且不曾吃食。”说这话,秋叶红抬手查看马唇口齿,一面道,“昨半夜入马棚歇息,多食精料,而后饮水。”

那男子听着,神情丝毫不动,哼了一声,待要转身而去,却见马此时神情更加萎靡,原本鲜红的口色竟渐变为青紫,不由皱紧了眉头。

“慧姐儿,我找到了,”小丁哥此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抓着一大截南瓜藤,“要剁碎煎服吗?”

秋叶红接过,在水里涮了,而此时更多的车马棚的伙计也过来了,问了情况都惊奇的围了过来。

“慧姐儿,如是伤料,待疗马堂的师傅来了眨两针就好了,”一个上年纪的老汉说道,而此时的秋叶红已经高挽着袖子,举着南瓜藤走到已经昏昏如醉的马跟前。

“等不及,先治他一治。”秋叶红说道,一面吩咐伙计将马困好,一抬马首眼疾手快的下了胃管,如今这个时候,连人都没插过管,更别提动物了,于是伙计们都涌了过来,想要看个明白,就连那个原本一脸不悦的男子也忍不住走近几步。

放出胃气,又导出一滩未消化的草料,马的疼痛即刻减轻,挣扎也不那么厉害了,见此成效,伙计们才信了。

“只道慧姐儿你会喂马,没想到还会医马。”小丁哥笑哈哈的说道。

“小哥哥,麻烦你准备半斤食醋和温水来。”秋叶红抿嘴笑道,这一次小丁哥没有半点犹豫,撒脚就跑了,不多时就取了醋来,一伙人瞪着眼看秋叶红给马灌了进去,慢慢抽出南瓜藤。

“好了,等大夫来了开两幅药就好了。”

“何必等大夫来了再开,不如你开了。”那男子此时又嗤了声说道。

他的目光又从下到上打量秋叶红,看到她裤脚的污迹,顿时厌恶的扭过头去。

秋叶红哼了声,想将军?你还真小瞧人了。

说起来现在他们这些兽医,惯用的都是西药,如今到了古代,可没有这个条件,不过这也难不倒秋叶红,秋叶红的姥爷,在农村当了一辈子的土医生,农村里的医生,可是人畜通用,最难得是这个老先生没读过科班,手艺是师父手把手**来的,只会用中药,也正因如此,生活条件好了后,他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人病了打一针,猪病了也打针,谁还费劲的熬中药去。

秋叶红自小在姥姥家长大,无用武之地的姥爷就把这一辈子的技艺当游戏教给了小外甥女,这也让学业无成只上个中专的秋叶红有了糊口的技艺。

她秋叶红好歹也是正宗中兽医世家传人,开个药方能难道谁?

“好,你听好了,”秋叶红也没声好气的咳了一声,瞪了那男子一眼,道,“山楂二两、莱菔子二两、神曲二两、麦芽二两、厚朴一两、枳壳八钱、陈皮一两、木香八钱、香附二两、乌药八钱、苹果八钱、甘草八钱,煎水去渣内服。”

她这一路不打磕巴的说了,不止院内伙计们面色敬佩,那男子终于神色微动,才要说什么,富慧娘已经甩甩手,扭头走了,而此时疗马堂的师傅抱着金针背着药箱,气喘嘘嘘的过来了。

驱散依旧围观病马的众人,疗马堂的大夫按部就班的诊脉,随后便惊异的看向众人道:“胃结气已散,竟不用下针了?”

日常疗马堂的大夫跟他们这些车马伙计有些不合,一旦牛马有病,总是唠叨的说他们照看不好喂水喂食不妥云云,此时巴不得煞煞这大夫的气势,就有人喊道:“不用下针,我们这里有人单靠一根南瓜就治了。”更有人绘声绘色的讲了方才的事。

疗马堂的大夫听了顿时瞪眼捻须道荒唐!

几个上年纪的伙计呵斥他们,毕竟这个是正宗的大夫,毕恭毕敬的请教药方,说了几句好话,那大夫才写了药方,刚写好,就有一人伸手取走,大夫才要斥责此人无礼,却见他衣着不凡气质不俗,忙咽下了唐突的话。

“这位公子,按此药方煎药即可。”大夫陪着笑说道。

“你这药方不用苹果?”那男子问道。

大夫楞楞道:“苹果?是何物?”

苹果古称萘,秋叶红这个现代人,不知道。

那男子听了便也愣了愣,将药方随手递给旁边一伙计,不再言语转身而去,一众人也不在意,大少爷最爱结交,再加上家里又来了客,多些生面孔也是正常的,于是人抓药的去抓药,余下的又聚在一起将方才的事。

“你们说的慧姐儿,可是半年前突然上门来,说是先头二太爷家后人的那个?”不认识富慧娘父女俩的人好奇的问,“先头二太爷家不是没人了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个孙子?这样算,那位大爷跟咱们大老爷是同辈呢。”

“这陈年旧案的,当然那寡妇带了儿子走,太太爷面上无光,严禁家人再提他们,只当二太爷家无人了。”

“既然如此,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这还用说,不是过不下去了,谁好意思上门?据说是先是为妻子看病,花光了家财,偏又女儿病了,欠了债实在过不下去,这才过来求个安身之所。“

“他们先前在哪里过活呢?家里怎么就败落至此?”

“乡下吧?要不然那慧姐儿小小年纪就跟牛马熟悉?定是常混在一起罢,真是好可惜,说起来也是个正经大小姐呢。”

一众人正说的热闹,就见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并四五个青衣小厮走过来问道:“可见我们家公子来这里没?”

这个小丫鬟面生,众人刚要问你家公子是谁,就见自己府里太太房里的一个丫鬟,叫做月儿的快步走了过来,众人忙哄得起身,散的散,问好的问好。

月儿也不看他们,只对那小丫鬟笑道:“妹妹快随我来,史小侯爷入席了。”

那丫鬟这才露出一丝笑,跟着月儿忙忙的去了,留下一众小厮咬舌咂嘴的道:“侯爷?咱们家也来侯爷了?”暂且不提。

且说秋叶红先是回家换了衣裳,简单吃了口饭,看看天色还早,再加上门外胖大婶聒噪的厉害,便掩了门上街去。

一则顺手给宋大娘抓药,二则看看有什么活计能寻,总靠着在富家打几个零工,也不是长久之事。

“大姐儿,你的药好了。”店铺活计的话打断了秋叶红的沉思,“那边付账。”

秋叶红应了声,接过那一大包药,才转身就有人猛地站过来,喊了声:“慧姐儿。”

秋叶红被这冷不丁声音吓了一跳,脚一歪差点坐下来,来人眼疾手快已经将她扶住。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青色粗布长袍,面向醇厚,身材高瘦,此时正冲她咧嘴笑。

“保良哥!”秋叶红瞪了他一眼道,“早告诉你别这么大声说话才是。”

这个少年原先也住在大杂院,却不是富家族人,她的母亲当闺女时跟富家大太太郑氏有过几面之交,一年前家里一场大火烧了,无奈带着三个儿子借居到富家大杂院,几个月前旧宅翻修好了,母子们又搬了回去,好些日子没见了。

问候过他的母亲,秋叶红才道:“你如今来这里学徒不成?”

保良点点头,又问她这些日子过的好不好,絮絮叨叨的说几句话,店里的客人不多,见他们熟人答话,两个拣药伙计都围过来看热闹。

一个伙计搭着保良的肩头,好奇的看着秋叶红,道:“保良,这就是你常说的,大院里那个妹妹?”

保良便有些脸红,恩恩两声算是回答。

又说了一时闲话,秋叶红便告辞,保良有些不好意思的拍拍头,这才想起她是来买药的,忙起身送她,一面担忧的道:“可是大叔身子不妥?不碍事吧?”

秋叶红才摇头说不是,替人抓药,就见柜台内转出一老汉,背着手踱出来,看见保良便说道:“保良,招个伙计的告示可贴出去了?”

保良忙站正身子,恭敬的答道:“黄掌柜,贴出去了。”

那老汉便咳咳几声点了点头,往账房那看账本去了,秋叶红就在这时心里一动,拽住保良的衣袖,低声道:“保良哥,你们要找个什么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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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小小药堂静心坐

保良见她问,便笑了,道:“也没什么,就是炮制药材时打下手,累了些,工钱少,这都半个月了也找不来人。(看小说到小说网)”

给人看病秋叶红自然不会,不过她识得药材,也略懂炮制,在一个古代的药铺当个伙计混下还是可以的吧?于是忙低声说了自己打算。

保良有些惊讶,问道:“慧姐儿原来也懂得医药?”

秋叶红含含糊糊的点点头,保良便想到人家说的她母亲病亡的事,暗道久病成医,又想日常见这慧姐儿最是孝顺,用心学了医药也是正常的。

保良自然不说二话,拉着她走到那眯着眼看账本的老汉跟前:“黄掌柜,我这个妹妹想应招伙计。”

黄掌柜听了抬起头,见是一个梳着双鬓十三四岁的姑娘,不由惊讶道:“她?她会做什么?我又不是找使唤丫头。”

说着沉下脸,“保良,我看重你,你也不能乱给我这里塞人不是。”

这个时候懂医药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还是个姑娘家,秋叶红明白这个掌柜的惊讶与怀疑。

“黄掌柜,这个妹妹学过些许医药,拣药也能做的,炮制药材打下手也能的。”保良有些心虚的说大话,一面侧眼看秋叶红,见她倒是一副安然的模样。

黄掌柜将信将疑的又打量了秋叶红两眼,将帐本子合上,正巧刚看病的人递过来拣药,于是他一抬下颌道:“你去拣药。”

秋叶红应了声,果真接过药方,保良面上闪过一丝担忧,故意靠近斜倚在柜台上,只待她拣错了就提醒,听那黄掌柜在一旁哼了声,知道心思被识破,只得讪讪的站好,抬眼看秋叶红已经站到药柜跟前,正低头看药方,小小的眉头簇了起来,心内暗暗着急,果然是说大话了不是。

看到掌柜考这个小姑娘,两个拣药伙计坐堂大夫都感兴趣的看起来。

“呵呵,保良,这姑娘也会拣药,不是你说大话吧?”瘦瘦的伙计拍着保良的肩笑道。

保良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大话嘛他的确说了,怪不得伙计笑,但这时坐堂大夫说话了。

“小乙哥,莫笑,这小姑娘会的。”坐堂大夫慢慢说道,一面眯起有些昏花的眼,“而且不是一般的懂啊。”

保良听了有些讶异,再扭头去看秋叶红,见她已经取出几味药,正有些笨拙的称重。

“李大夫,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莫非她跟你也是亲戚?”另一个胖胖的伙计笑道。

坐堂大夫呵呵笑了,伸手一指道:“你看到没,小姑娘只低头看药方,根本就没抬头看药柜,直接就向东北边走去,这个病人是脾胃不好,我给他开的是茯苓、黄芪、半夏、柴胡、紫苏梗,你明白了没?”

胖胖的伙计一愣,还有些不解,保良却啊的一声,满是惊喜道:“半夏、柴胡这些都土行药,按老规矩都是摆在东北面,她…她”

保良想说的是,这习惯还是他刚刚从药铺掌柜那里知道的,这个慧姐儿原来早就知道,可见真是学过。

“保不准她偷看呢。”瘦瘦的伙计不服气的说道。

“小乙哥,包药去。”黄掌柜瞪了他们一眼,打断他们的闲扯。

小乙哥取过被秋叶红正笨拙的包扎的药,细细的检查一边,便有些惊讶的看了秋叶红一眼,果真对了,随即他又不服气的努了努嘴,故意显摆一般三两下包好了,递给客人。

“掌柜,怎么样?能留下她不?”保良按捺不住兴奋的几步过去问道。

秋叶红也有些忐忑的看向黄掌柜,见他依旧拉着脸,从鼻子里哼了声道:“等你拣完药,客人都跑光了……”

保良与秋叶红顿时灰了脸。

果真不行啊,秋叶红哀叹,是个古人写起来的毛笔字就给草书似的,她对繁体字本就不熟悉,这一下更得仔细看才能认得,更何况她又没称过药,小小的秤盘子几乎拿不稳,这个,其实给她些时间多练也就好了。

正失望间,听那掌柜接着道:“……炮制药材师傅性子急,你最好动作麻利些,要不然他轰走你我可不管。”

这是同意了?秋叶红有些愣神,保良已经摇着她的衣袖,笑的合不拢嘴,看着黄掌柜慢慢的后头去了,两人才忙追着道谢。

“不管食宿,每月一百五十文,晚间也要做工,不合适你早些提,别耽误我招人。”黄掌柜依旧沉着脸,一副有人欠我钱的样子说道。

秋叶红点头不止,虽然还比不过富家大太太的一次恩赏多,但好歹是自主择业,并且贴近本行,也算是迈出了职业生活的第一步,忙一口应承,看着掌柜进去了才转身。

接下来保良给她引见了炮制师傅,这是个将近五十六岁的老人,姓张名财,都喊一声张师傅,笑呵呵的很好说话,又介绍了两个伙计,瘦的叫小乙哥,胖的就叫胖哥,坐堂大夫李先生,都介绍完了,保良嘱咐她一些药铺的规矩,啰嗦了半日,眼看日头偏西,秋叶红才忙忙的告辞,一蹦三跳的走了。

回到富家大杂院,富文成竟然早早的回来了,正在那里烧火做饭,看到秋叶红,带着讨好的笑招手道:“慧娘,快来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桌子上摆着一盘子晶莹剔透的核桃大的包子,是绍兴府有名的七宝包子,这一盘子的价钱足够他们三天的伙食。

富文成是疼女儿疼到胡乱花钱,这样的事,半年来秋叶红见得多了,但凡手里有一点闲钱,必定乱花了去,新鲜的烤肉,刚上市的果子等等。

对于钱这个阿堵物,富文成好像从没放在心上,也许他以前曾经富过,才养成了这种习性。

秋叶红自然不会打击他的一片心意,钱嘛,能买来高兴,也就花的值得。

父女俩碰头吃包子,富文成只做做样子就不吃了,眯着眼看女儿一口一个的,暗青的脸上绽放神采。

“爹,我找到工做了。”秋叶红咧着嘴笑道。

富文成吓了一跳,瞪眼道:“你莫胡闹,不许去人家做女使!”

秋叶红笑呵呵摆手,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得意道:“不是,我去抓药,正好那家药铺缺个炮制药材的伙计,我就应下了。”说着竖起两指头,压低声音道,“一个月将近二百文钱呢,管中晚两餐。”

富文成依旧满脸疑惑,“你如何会做那个?莫要被人骗了去。”

“学着就是了,不过是炒炒洗洗药材,自有师傅指着做,无碍的。”秋叶红摆手道,“我在家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出去挣些钱。”

又说了保良也在那里,富文成才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道:“好孩子,爹知道家里日子不好,累的你……”

秋叶红看气氛又要伤感,忙转移话题道:“爹,咱们两个人赚钱,而且你我都是管两顿饭,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攒钱买房子住了。”

看起来富文成对住在这里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听了这话,他一向满是忧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才几个钱,只怕买不得半间屋。”

秋叶红嗨了声道:“一年半间,两年不就一间了,三年四年下去,咱们一定会有个大院子,哎呀,这样可就累了,每日打扫多辛苦…”

富文成也笑起来,一拍手道:“那就再买个丫头来…”

说着话这两人便都是一脸喜色,似乎那美好的憧憬已经变成了现实。

夜色的大幕徐徐的拉开,笼罩了整个富家大杂院,妇人的责骂孩童的哭声的戏码又按时上演,合着一点桔黄的烛火,富文成家不时传来的一声笑,在这浓浓夜色中格外的温馨。

第二日一大早,秋叶红先是给宋嫂子送药,路过车马棚时,特意看了眼,见那病马安然在棚内卧着,小厮们都忙着打扫,并没有注意她。

进了小厨房,只有宋嫂子跟几个粗使婆子在,秋叶红将药交给她,又说了今后不能常来的事,宋嫂子听了,半日没有言语。

“大姑娘说的也对,论理是个小姐,倒在家里做了奴才。”宋嫂子点头道,一面含着笑细细打量秋叶红,“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婆家了。”

说起亲事,秋叶红倒没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害羞,反而抿嘴一笑,大大方方的道:“我爹只我一个,总不能丢下他,我们家是要找个上门的。”

宋嫂子愕然的张大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日才喃喃道:“上门的也好,去了别人的家门,也不定怎么好,看看大姑娘,当日攀上那样一门亲,举家欢腾,这才过了两年,回娘家哭了两三回,人前人后的光鲜,到底过的好不好,自己心里知道罢了…….”

说了一半,察觉失言,忙住了口掩饰性的笑了笑。

秋叶红只当没听见,扯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自此后每日早去晚归,在药铺打杂,她一则底子在,二则虚心好学,不出七八天,那些药材已经悉数认得了,闲时又看保良学徒,颇有心专行做人医的念头。

炮制药材的师傅以及坐堂大夫为人都很和气,尤其是看她一个姑娘家,又聪明好学更是喜欢,得空便指点一二,伙计胖哥脾气喜和,极好说话,只有小乙哥态度不怎么友好,不时指使秋叶红端个水倒个茶切割纸包。

“仗着是掌柜的亲戚,就把自己当二掌柜,你别理他。”保良低声说道。

秋叶红只是笑了声,倒不在意,这是一个阴沉天的午后,药铺里比往日更加冷清,看那坐堂大夫在那里都快睡着了。

“自从宋大夫被城北的仁和堂聘走后,生意就不太好了。”保良一手拿着医书,一面不时低声和她说话,“宋大夫很厉害的,原来咱们这里生意可好了,掌柜的可生气了,据说跟仁和堂的掌柜还为此打了一架呢。”

正说着话,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蹬蹬跑了进来,瞪着眼喊道:“慧姐儿呢?文成叔家的慧姐儿在这不?”

秋叶红认得这是大杂院里的孩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几步走了出来,还没说话,那孩子已经看到她,喊道:“慧姐儿,你爹摔着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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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意外问讯去见亲

时近傍晚,因为阴天,大杂院里的更加黯淡,以往这个时候,富文成家门前的大树下,正满是浆洗衣裳的妇人们,东家长李家短的热闹喧天,而脚下则是污水横流,让这一片本应该适合休憩的好地方变得如同猪圈。(看小说到小说网)

今天妇人们依旧在喧闹,却没有浆洗,都围在富文成家的门前,探着头往里看。

“…本就是个晦气的,来的时候他家那个丫头只剩半条命,亏得是进了大老爷的家门,沾了大老爷的光,这才救回来,饶这样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这不,小的才好,大的又倒霉…城里每天给人砌墙的人多了去,怎么偏就他摔下来…自己摔了也就罢了,还砸死人家一头猪…….请了他做工真是晦气到家了……”胖妇人站在最中间,扯着嗓门大声说,还不时嘎嘎的笑两声。

秋叶红拿着药方从家门走出来,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妇人嗤了一声,回了个白眼。

“我替你送药回来,你在家吧。”保良扶着李大夫走出来,看秋叶红站在那里红着眼,知道她一向跟院子里妇人们不和,忙拉着她低声道,“莫要跟人争闲气。”

富文成只是扭伤了一下,并无大碍,只不过觉得羞愧,每日面向墙而睡,秋叶红也不去说破,自在家守着他,正好抽空将冬衣拿出来晒,见有几件破了,拿着针线笨拙的补着。

“慧姐儿,慧姐儿。”猛听得有人喊她,一抬头,就见是小厨房的云儿在院门口招手,忙放下针线走过去。

“好妹妹,可巧你今日在家!”云儿抓着她的手笑道,“我姑妈病着,家里也没人,我抽空回去看看,你且替我站半日,我去去就来。”

宋嫂子病了?秋叶红也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又抱歉说自己不在家不知道,说着话就要跟着去看看。

“好姐姐,不过是那日吃了酒受了风,只是头疼,今日小姐们都跟着太太出门去了,她得空歇一天罢了,你快别去了,就替我站半日,就够我们领情了。”云儿忙忙的说。

“如此,你去去就来,我爹也病了,我替你站一站就回来。”秋叶红想了想才道。

云儿舒了口气,又忙问了富文成的病,听说无碍这才匆匆走了,秋叶红回屋子给富文成说了声,富文成也感谢宋嫂子日常多有照顾,点头应了。

“那边人多,别乱走。”富文成又说道,自己也起来了,查看自己的泥瓦匠工具。

秋叶红点头应了,嘱咐他别乱动多歇息才去了,到了小厨房这边,果然见只有三个婆子在斗茶吃酒,小丫头们跑得没个影子,婆子们也认得她,那些眼高的自然不屑理会,老实的便过来问好说话。

“不过是受了风,云儿也是小心的,早晨才离了,午后便又巴巴的去看,还累得姑娘过来站半日。”一个婆子搬了个小凳子出来,请秋叶红坐。

“那是她的孝心,极是难得。”秋叶红笑道,忙谢过她,自己坐了,那婆子又问道怎么这些日子不来了等等,才说了没两句,就见一个小丫头跑过来道:“要一热热的粥,送银红姑娘屋子里去。”

知道小姐们不在家,婆子们也不在意,漫不经心的道:“什么银红姑娘?我们这里是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专用的小厨房,别房里的人,到公里厨子要去。”

那小丫头撇撇嘴,嗤了声道:“奶奶,银红姑娘是大姑娘家里的人,就吃不得这里不成?如此,我这就去跟姑娘说了,俺们早早走了好,没得在这里人厌狗嫌的。”

说罢转身就跑了,几个婆子在后笑得啐道:“可不是人厌狗嫌的,倒也自知,阿弥陀佛,你们要早去了才好了,我们也过几日清静,大姑娘心里生气三天两宿的不睡觉,我们夜里少不得熬粥煮汤的伺候。”

秋叶红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倒是那几个婆子叽叽喳喳的说了,原来这大姑爷来接大姑娘,还带了一个家里妾过来,惹得大姑娘很是不满意,两口子为此生了许多口角。

这些大家族妻妾事也没什么稀奇,若非是贫寒小户,妾是难免的,秋叶红一面听着,自在一旁安静坐着,接着缝补从家里带来的衣裳。

眼看半日过去了,却不见那云儿来,秋叶红正走到门口望,就见七八个小丫鬟冲了进来,叉腰点手的乱嚷着:“…让把这没规矩的奴才打出去……”

眼见这丫鬟里多数是面生的,其中三个太太房里的丫鬟只在一旁站着,也不说话,婆子顿时慌了,知道方才的事惹了祸了,顿时叩头的赔不是。

“有什么事,到太太跟前说去吧。”看着几个小丫头竖眉瞪眼的就要上前动手,太太房里的几个丫鬟忙说道,一面那眼溜过众人,“宋嫂子呢?怎么不见她来?如今也是老成的人了,竟也学那些年轻不懂事的托滑不成?”

事情到此秋叶红再不能在后站着不说话了,便走出来道:“姐姐,宋嫂子受了风,不敢过来,今日在家将养一日。”

“我说呢,怎么知道太太姑娘们出门,特意玩去了不成,断不是那样的人。”那丫鬟含笑道,一面盯着秋叶红看了两眼。

便有一个小丫鬟嗤了声,斜眉瞪眼的道:“还回什么,这样没礼数的人,打出去便是了。”

“妹妹安心,问清楚了,自然要打出去。”那丫鬟笑道,目光再次溜过那群婆子,道,“如此,你们谁跟我去见太太?”

那些婆子顿时慌了,你推我托谁也不愿去,便有一个看到秋叶红,忙一把抓住道:“慧姐儿也在这里,慧姐儿你可都见了,我们粗手粗脚的不敢回太太去,你替我们说说吧。”

秋叶红吓了一跳,忙摆手道:“大娘这话错了,我如何说的,我又不是这里的人。”

“正不是这里的人,才好说句公道话,”那婆子忙说道,忙忙的对丫鬟道,“姐姐,这是先头二太爷家里的姑娘,正好今日过来,让她替我们说说可好?”

那些丫鬟此时早等的没好气了,乱嚷着管你们这里还是那里,一起说好了,竟不顾那三个丫鬟,乱扯这些婆子并秋叶红一起走了。

这叫什么事!秋叶红不由暗自跺脚,此时她们已经站在大太太院子里,上次来的是后门,这一次却是正门,秋叶红不由抬头去看,见院中立着一块太湖石,上有描金的“熙芳”二字,正好遮住了望向正堂的视线,台阶上旁站着一溜垂手丫头,门口站着两个婆子掀帘子,不多时便婆子道:“太太要你们进来。”

秋叶红原本要站在最后,待到进门却被那三个婆子推到前头,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便闻檀香淡淡,脚下铺着大红寿字毡,眼角两侧只见锦绣衣裳。

一众人在门边站好,都垂首不言,半晌才闻到一妇人声道:“打出去吧。”

突然这一句,吓得婆子三魂出窍,噗通就跪下了,乱叩首求饶。

这妇人的声音温软醇厚,带着几分慵懒,秋叶红正猜测她怎么开口呢,就被着一句惊了,莫名的一慌,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正中端坐着一位年不过四十的妇女,眉目清秀,精妙细妆,身上紫酱色褙子雪青五彩马面裙,正垂目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碗茶,口中继续道,“还带进来做什么?”

说这话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秋叶红探视的目光。

秋叶红躲闪不及,立刻赔笑道:“大太太容我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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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无因无由不聚头

她这一开口,屋内众人的视线便都聚了过来,秋叶红粗略看了眼,认得的是正微微咬唇的大姑娘,吃茶的二姑娘,用手挡着打哈欠的三姑娘,不认得的便是坐在大姑娘身旁的男子,以及站在他们俩身后的一个银红褙子,插金戴银的年轻女子。

其中最灼人的自然是大太太的目光,秋叶红不敢怠慢忙将事情简单讲了,也不细说,想已有人已经细细的讲过了,说完这个,又忙将小厨房的规矩说了,这个只怕没人说,一面说一面小心看,见大太太面色无所动,但大姑娘已经竖起眉毛,待听到秋叶红一句“…不知道要粥的姑娘是大姑娘屋里的……”便哼了声,打断她道:“这没错,银红姑娘原不是我屋子里的。”说罢斜了一旁的男子一眼,“如今除了我,连跟着我过去的青梅、紫玉都没吃小厨房的饭。”

“是婢子疏忽了,忘了告诉银红姑娘,才惹了这误会。”站在大姑娘身后的大丫环青梅立刻站出来说道,一面冲太太施礼赔罪。

“这也罢了,她们说我人厌狗嫌……”一直拿着帕子揉眼睛的年轻女子突然道,手抚上了那男子的肩头,巴巴的垂下泪来,“二爷…….”

大姑娘杏目一瞪,恨恨的看向二人。

秋叶红忙笑道:“这可是没有的事,我们断不敢这么说,就是听人说了,也都忙着说这话不对呢,也正要告诉管事的嫂子们去呢,偏我刚来,也不认得谁是谁,只记得是个小丫头,十二三岁,鹅蛋脸,嘴边一颗痣,穿的跟我们家人不一样,还没来及去呢。”

她的话才落,那边的三姑娘就拍着手笑起来,道:“不用找了,不就在这位新姨娘身后站着呢,快打出去吧!”

室内顿时乱了起来,银红姑娘的呵斥声,小丫头的哭声,夹杂着三姑娘咯咯的笑声。

“好了!多大点的事!闹什么!”那男子猛地说道,人便站了起来,俊秀的脸上满是怒气,看也不看地上哭的乱战的丫头,“早说半路买的不干净,偏挑动挑西的,丢脸丢到亲戚家!快快赶出去!”

当下便有三个婆子出来扯了那丫头出去了,银红姑娘哭的花容变色,却是惧怕大姑爷,咬着帕子不敢出声。

“岳母大人,小婿给你赔罪了,累了一天了,偏又叨饶的不得清静。”大姑爷说这话,原本微沉的脸,瞬间又展开了笑颜,走过去作揖。

大太太此时微微一笑,道:“光哥儿,你们也跟着闹了一天了,快些回去歇歇,依我说明日你们别急着走,再过几日就是你媳妇的生日,赶巧了,就让她在家过一次吧。”

大姑爷便笑嘻嘻的应了,给大姑娘一个笑脸,大姑娘别过头不去看他,倒是那银红姑娘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眼看他们说起家常事,秋叶红便忙闪到一边去,又说了几句话,姑娘们便接连告退去了,大姑爷紧跟着走出来,路过秋叶红忽地又住了脚,上上下下的看了两眼,似乎想说话,却见身旁的大姑娘脸又是一塌,兴趣顿消,甩手快步走了。

人走了,大太太似是倦了,人便倚在榻子上,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茶,似乎忘了眼前还站着几个待发落的人。

“太太,如此让她们都下去吧,受了这一吓也算是罚了。”一直站在身后不言语的青鸾突然说道,并含笑看了秋叶红一眼。

大太太倒真的刚想起一般,看了众人一眼,道:“这些事,也闹到我跟前,”言语里带着几分不满。

大太太的话一说,那些婆子都忙忙的谢过往外走。

青鸾叹了口气,接过大太太的茶碗,道:“跟着大姑娘去的王妈妈偏偏病了,如今跟着姑娘的小的小老的老,越发显得大姑娘跟前的人都没了规矩,太太,不如再给大姑娘挑个好的妈妈过去。”

秋叶红已经抬脚迈向门槛,却在这时听大太太在后喊道:“你且站一站。”忙收住脚,转过身来。

“我看你在哪里见过一般,你可是小厨房那边的?”大太太仔细的看着她,慢慢说道。

秋叶红便忙一笑,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丫鬟立刻说道:“哎咬,我想起来,先头二太爷家的,你是那个慧姑娘吧!”

“侄女富慧娘见过大伯母。”秋叶红便施礼道。

大太太有些惊讶,坐正身子,又仔细的打量她,说道:“原来是你啊,那日来时见过一眼,我说怎么瞧着如此面熟?你爹爹可好?过年过节也不见你们过来,咱们可是正经亲戚,如此倒是生疏了。”

秋叶红忙说道:“过年过节都领饭来,大伯母事务繁忙,我跟爹爹并不敢来打扰,再者我身子不好,在家养着,也不好出门。”

“好孩子,你是个明白人。”大太太露出笑脸,转脸对丫鬟道,“我这几年老了,事又多,便懒了些,见客少了,说我眼高不容人的话也多了。”

秋叶红在下一笑,也不言语,又客套几句话,不过是常过来坐,却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出现在小厨房,秋叶红便告辞了。

“送大姑娘出去。”大太太说道,看着秋叶红再三谢辞去了。

“太太,近日还多亏了慧姑娘,要不然真被那小蹄子打了脸!咱们大姑娘还得再哭一场。”青鸾叹了口气,给太太捶着肩说道。

大太太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当日只纵着你大姑娘的性子,挑的几个不上台面的跟过去,结果怎么样,咱们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屋子就没有,白白的被人离了心去,这三天一闹的,我如何放心?”

青鸾在后笑道:“太太也是多虑了,大姑爷年轻难免爱个新鲜,我瞧那样子,还是护着大姑娘的,半点不给那姨娘留脸面。”

大太太沉吟不语,屋内便又寂静无声,青鸾轻轻的捶完肩膀,又小心的转到身前,帮她揉捏腿脚。

“刚才出门时,我看光哥好似对那慧娘要说话一般?”大太太忽地坐起来,将青鸾吓了一跳。

“婢子倒没注意。”青鸾实话实说,看着太太的神情,又小心道,“慧姑娘方才说话举止倒是知分寸,不似没人调教的样子,上一次替二姑娘送荷花过来,我不认得,看着极好,问了才知道是她,家里过的不好,就在宋嫂子那边寻些零活,这些日子又不见来了。”

大太太将手里的佛珠转了转,仔细听了,又想了片刻,才慢慢道:“终究是咱们家正经的姑娘,你大姑娘生日时,你记得请她过来坐坐,我听说早早便没了娘?怪可怜的。”

青鸾忙应了,太太想了想便又道:“让裁衣给她做几件新衣裳,穿的还不如个奴才,知道的说我事忙疏忽了,不知道又该说我刻薄。”

“正经亲戚,来的哪一个不是正经亲戚,太太操碎了心也顾不到。”青鸾笑道,安置大太太歇下,自去安排不提。

过了两日富文成已经活动自如,家里如今光景更难了,父女俩谁也不愿闲着,都忙忙的做工挣钱去了。

药铺里的生意依旧冷清,连炮制药材都停下了,秋叶红闲来无事,便在堂前帮忙,说帮忙也无忙可帮,不过是端茶倒水跑跑腿罢了。

这一日正跟旁听李大夫给保良讲医理,见外边走进三个人,其中一个捂着腰面色痛苦的走进来,另外两个人在后跟着,都拉着脸,其中一个人手里竟然还拎着一只不过两个月的死猪仔,保良忙接了过去。

“大夫,摔了,看看腰折了没?”那男人约有三十七八,穿着粗布衣衫,脚上满是泥点子,看样子是个做工的,说这话他就坐了下来。

秋叶红忍不住笑了,腰折了,你还能坐下来?果然跟在他身后穿这圆领绸衣的中年胖子一脸鄙夷,说道:“胡三,说什么胡话!依我说,别浪费这问诊的钱,省的没钱赔我。”

李大夫给这人诊脉,又起身翻开他的衣裳看了,说道:“无妨,无妨,抹些跌打酒就好了,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吃两服就好了。”

被唤作胡三的男人点头应了,保良已经取了跌打酒就给他抹上,另包了一瓶带走。

“哼,早说你没事,怎么着,想赖账还是想讹我钱啊?看也看过了,这是你的猪,天黑前把猪钱给我送去。”胖男人拧着鼻子道,一甩头,身旁的男人忙将那死猪扔给先前的人。

“唉,”胡三忍着痛接过猪,晃了晃道,“三十斤不到的猪,五百文钱啊,这头猪,只怕比我这身板还值钱!”说这话,竟忍不住掉下几滴泪。

胖男人听见了,立刻呸了声,道:“胡三,原本看你老实,已是算低了钱与你,我真是妄作好人!我这头猪如今虽然只有三十斤,但再养半年,最少也有二百五十斤,我郑大石家养的猪,运到京城里,怎么也买个十几两银子,偏被你这不长眼的砸死了,你还有甚说的?”

听了这话,秋叶红一愣,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那胖男人,郑大石?

富文成就是在一个叫郑大石的人家做工跌伤的,也是砸死了一头猪,不仅自己花了药费还赔了一两银子呢。

是不是就是这个郑大石?怎么今个又砸死了猪?这也太巧了吧?

想到这里,秋叶红的目光就放到被胡三拎在手里的猪仔身上,粗一看那猪仔就发现眼肿而红,毛粗而乱,典型的病猪。

好小子,这分明是有鬼!秋叶红心里愤愤起来,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也就罢了,她也就不管这闲事,偏扯上富文成,那一两银子他们攒起来多不容易。

“这位客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猪?”秋叶红想了想便走了过去,对那正在等候抓药的男人道。

胡三见是一个梳着双髻的青衣小姑娘,也不在意,说道:“看吧,小姑娘没见过猪仔吧?看看吧,过会我就到街市上卖了。”

保良以为秋叶红果真是好奇,也不理会,站在一旁带着笑看,见秋叶红蹲了下去,将那猪仔放平,掰开嘴,翻开耳朵的看起来,神情颇为认真。

“大叔,这猪是病猪,可卖不得。”秋叶红看完了,站起来说道。

胡三一愣,有些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有人明白,原本已经骂骂咧咧走到门口的胖男人听见了,猛地转过身,怒气冲冲的道:“什么?病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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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心有成竹神自稳

看到是个小姑娘,那胖男人便冷笑一声道:“你是谁家的小孩,话可不能乱说。(看小说到小说网)”

秋叶红不急不慌的说道:“大叔,这猪眼肿而红、毛粗而乱、舌苔浮白、舌质微红,身体消瘦,你说句良心话,这头猪近日是否发热恶寒、呛咳气急、有腹泻之症,不肖饮食?”

这一番话出口,大堂里的人都惊讶的看过来。

胡三此时也明白了,虽然还带着几分狐疑,但看向郑大石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莫非真如这小姑娘说的,这本就是要死的病猪,这老小子是打算讹他一笔?

郑大石在听到这番话后,后背突然出了一层汗,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着打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长的倒是端正干净,看上去有些精神。

“哼,”郑大石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大堂里的每一个人,道,“什么时候,你们济人堂也给畜生看病了?怎么不改了牌子,叫济畜堂?”

他这冷笑让大堂里的人回过神,保良咳了一声,忙过来拉了拉秋叶红的衣袖,低声道:“慧娘,莫乱说话。”

“慧娘,去,去,回后堂去,在这里乱混什么!”小乙哥瞪了秋叶红一眼,心道你个新来的小丫头片子,会拣几样药就装什么万事通,扬手赶她,一面对那郑大石陪笑道,“郑大爷说的是,你的家猪那是有名的好,小孩子家不懂事,你莫跟她一般见识。”

“哼!”郑大石冷笑着瞪了秋叶红一眼,又看向正在那边将信将疑的胡三,道,“砸死我家的猪不认账,还污我家是病猪!做人得拍拍良心才是!”

胡三听了这话,顿时又弯下了腰,有些恼意的瞪了秋叶红一眼,暗道,都怪你多嘴,赔了钱是小事,毁了名声,以后谁还敢请自己做工。

“去,去,你懂个什么!我还不晓得病猪好猪不成!真是多管闲事!”胡三忙忙的说道,不忘对郑大石陪笑。

看郑大石恼了,药铺里的人都慌了,包括那老郎中都颤巍巍走上前劝他,那位引起事端的胡三见状不妙,拎着药拎着猪一溜烟的走了。

“气煞我也!我今日倒霉了,死了猪不说,偏又走进你们济人堂找晦气!”郑大石气呼呼的说道。

旁边的伙计胖哥便低着头是是的应着,一面递上茶道:“你老人家大人大量,慧娘新来的,不懂事。”

小乙哥叉着腰数落秋叶红,催她给郑大石道歉,秋叶红只是淡笑不理,反而对气呼呼的郑大石眨眨眼,道:“大叔你敢跟我打个赌么?”

“慧娘!”保良有些急了,喊了声。

郑大石冷笑一声,捻着胡须,上上下下又打量了秋叶红几眼,道,“好啊,赌什么?”

“我赌你家的猪,七天之内必有再病死!”秋叶红沉脸说道。

郑大石不由打个寒战,他已经损失了两头了,虽说已经有冤大头添了亏空,但如果还要再死下去……他不敢再想。

“你若输了,就把我爹的工钱和赔给你的猪钱退回来,还得出医药费。”秋叶红接着说道。

郑大石一愣,“你爹?”

“富文成。”秋叶红告诉他。

郑大石一听,顿时哈哈笑起来,一扫先前的犹疑,暗道,差点就被你这个小丫头糊弄了,原来是这个目的!

“好,”郑大石笑一收,冷声道,“你若输了,到我家免费喂猪三年!”

这赌的可就太大了!就连正嘲讽的看着秋叶红的小乙哥也楞住了,保良跺脚拉住秋叶红道:“别胡闹!快些给郑大爷配个不是…”

“好,我跟你赌。”秋叶红爽快的答应了。

竟然如此爽快的答应了,郑大石有些意外,反而笑了,摇头道:“小姑娘,你知道你说的什么吧?”说这话用手在外边点了一圈,此时外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诸位,可都作证啊,别说我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

外边哄声顿起,保良急得脸都白了,还要再劝秋叶红却冲郑大石施礼,却见秋叶红微微一笑道:“那好,就这么定了,郑大爷慢走。”说罢,没事人一般进内堂去了。

郑大石没料到这小姑娘如此笃定,心里登时火气直冒,说了声不知好歹,甩袖子走了。

黄掌柜回来时就见到自己药铺门前围了好些人,不由吓得心中一跳,想起当年坐堂大夫治病闹出纠纷的事,忙忙的进去了,却见店铺里的一个客人也没,几个伙计各自忙着,而外边的人却是说的热闹。

“做什么?这里什么时候改茶铺了?”黄掌柜咳嗽一声,没声好气的瞪了众人一眼,众人这才哄的一声散了。

小乙哥自然第一个上来,拉着黄掌柜将方才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

“胡闹!”黄掌柜听了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拍着桌子喊道。

“就是,就是,她要是在外边怎么闹咱们也不管,只是如今人在咱们铺子里,岂不是毁了咱们的名声。”小乙哥义愤填膺的说道,一面不满的横了保良一眼,都是他惹来的麻烦。

“保良,莫非你那妹子还会兽医不成?”黄掌柜沉着脸道。

保良只低头讪讪不语,黄掌柜哼了一声,沉着脸甩袖子进去了。

“二叔,就任她胡闹不成?”小乙哥见黄掌柜就这么走了,颇为不满在后追着问道。

“没几天闹头了。”黄掌柜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背负着手,那身影看在众人眼里颇为落寞。

自从被挖走了坐堂大夫,黄掌柜的精神头也被挖走了一般,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关门大吉是迟早的事,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明白。

天黑下来后,兼职伙夫秋叶红做好了晚饭,黄掌柜心情不好不知道哪里喝闷酒去了,吃过饭坐堂大夫可以下班了,秋叶红的工作尚未结束,保良和胖哥都来到后院,帮着炮制师傅一起炮制药材,小乙哥不来,理由是既然聘到伙计了,何必还要他们来打杂。

因为多了个姑娘家,干活时候的气氛比以往好了很多,胖哥的话也格外的多起来,话题自然都是围绕今天的打赌。

“那郑大石家的猪,果真是病了不成?”胖哥好奇的问,一面将洗干净的药材甩了甩。

秋叶红正在研究张师傅说的文火武火文武火,对于中药炮制,她可以说是个外行,听见问便点头笑了,道:“病死猪与正常死猪有很明显的区别,正常的猪身体较白,而病猪则发紫发红,只要仔细看谁都能看出来。”

“哦,我没仔细看,死猪有什么可看的。”胖哥吐吐舌头嘿嘿笑道。

“所以啊,大家才会被他骗了。”秋叶红道。

张师傅此时也好奇了,道:“那依你说,郑大石家的猪是何病而死?”

“这个不望闻问切我是不敢下定论的。”秋叶红笑着说道。

“慧娘,早知道你会看兽病,不如去疗马堂里当大夫。”胖哥嘿嘿笑道。

小乙哥拎了热水正上楼,听见冷笑道:“不过是小姑娘心细看得出是病猪,养猪的还不准有个病猪了?倒成了神仙一般!你要是想去人家家里当使唤人早明白了说,何苦累的我们药铺名声!”

秋叶红努努嘴不言语了,张师傅忙打圆场招呼大家散了。

跟往日一样,保良提了灯亲自送她回去,路上自然不免唠叨:“纵是察觉那猪不妥,也该私下查验清楚后再说,何必当着众人面赌这口气,凡事要留个后路才是。”

昏昏的光下看着这个淳厚的少年满面担忧,不由心内一暖,点头道:“保良哥,我自有主张,可不敢说大话让自己吃亏,”说着眯眼睛一笑,晃着手指道,“那郑大石家已经接连死了两头猪,必定是有恶疾传染,从讹我爹,到今日又死一猪的速度看,必定还有猪已到了病发之时。”

“那疗马堂的钟大夫除了看牛马病,猪病也自然会,郑大石自会请医问药,难不成非等猪死?”保良摇头道,“你呀,过于莽撞了。”

“他敢问药,就坐实病猪。”秋叶红笑道,“怎么他的猪早不病晚不病,非等我赌了誓再病?”

保良被她说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道:“如此说来,怎么也是你有理。”到此时,眉间忧虑才少减。

刚过了巷子口,就见富文成提灯在那边等着。

“保良,慧娘年纪小,你记得多照顾她。”富文成又重复这一句,保良憨憨的笑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便告辞而去,父女俩看他走远了才转身回家。

屋子里燃着灯,秋叶红不提打赌的事,又见桌子上堆着纸包礼盒,另罩着一大盘鱼肉菜,不由惊讶道:“爹,你涨工钱了?”

富文成摇头道:“这是那边送来的,想必是知道我摔了吧。”

因为自小没再一起,再加上当年自己的母亲做事让富家蒙羞,所以虽然让他进了门,富太爷对他始终淡淡的,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若不是大老爷富文礼说着好话,只怕连门都不让进,来了这半年,那边人不来看他们,他们也不跟那边打交道。

“这么殷勤,非奸即盗。”秋叶红若有所思的说道。

“管它什么,吃了再说。”富文成笑道,“你在药铺里也吃不到好的。”

秋叶红便也是一笑,此言正是,于是父女俩都洗了手,坐下来碰头吃起来,正吃得热闹,听得外边有驳驳敲门声。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

“二老爷,二老爷可歇息了?”一个女声缓缓说道。

二老爷?富文成与秋叶红对看一眼,这个称呼倒是头一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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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小赌气慧姐儿说牛病

按年龄算富文成排在大老爷之后,有人称呼一声二老爷,其实不为过。(看小说到小说网)

不过这个称呼他们还真没想到会被人唤出来,富太爷根本就不屑与见他,没把他赶出去就不错了,谁还敢触霉头喊这个。

“是哪位?”富文成问道。

秋叶红已经起身开了门,竟然见门外站着大太太身边的青鸾,不由吓了一跳。

“慧姑娘。”青鸾笑嘻嘻的说道,手里挎着一个大布包。

“爹,这是大太太跟前的青鸾姐姐。”秋叶红忙介绍,一面压下心中的狐疑请她进来坐。

青鸾也不进来,冲着走过来的富文成施礼,将手里的包袱递过来,一面说道:“这晚了来,叨饶了二老爷了,不敢再进去坐了,只一句话,特来告诉二老爷并姑娘,这就去了,原是明日再说也不迟,适才大老爷回来,听说二老爷病了,不放心,特意要我过来看看,我这就赶着过来了,大太太说,给二老爷的院子今日已经收好了,请二老爷并姑娘们明日搬进去吧。”

这么说,倒不是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了,原来是忙着给他们安排了房子?一直偷偷收拾,所以没告诉他们?

富文成与秋叶红惊讶的对看一眼,真的假的?

听那青鸾接着说道:“还有,请姑娘别恼,这是几件早做好的衣裳,请收下吧,太太如今事多,若有照顾不到的,千万别往心里去,姑娘也别就疏远了,多到这边坐坐,几个姑娘年纪也差不多,一起做个伴也是好的。”

“恩,知道了,多谢你跑一趟。”富文成淡淡道,秋叶红也忙伸手接过包袱。

见他们毫不推辞的接受了,青鸾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忙又堆上笑脸,道:“家具都是新的,太太说,挑个好日子,请二老爷和姑娘搬过去就是了。”

富文成依旧点头应了说但听太太安排就是,青鸾便无话可说,忙忙的去了,这一席谈话早引得四邻注意,都探头来看,秋叶红关上门,挡住了嗡嗡的满是惊讶艳羡的议论声。

“爹,咱们搬过去么?”秋叶红道,又歪头想了想,“几日前我见了大太太,莫非她见我可怜,终于想起咱们父女俩了?只是这乍突然的送吃的送喝送住还送穿….”

这个时候,秋叶红已经打开了青鸾送来的包袱,见里面是三四套新作的衣裳,连枝牡丹的刺绣的裙子、五彩印花的褙子、红的蓝的纱衣并两块茜香罗汗巾子,这些前生只在电视上见过,今生只在小姐们身上见过的衣裳,鲜活的放在她的手边,秋叶红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她的失态,落在富文成眼里就格外的酸楚,看着那些精美的衣裳,富文成才突然想到,自己的女儿大了,想当初她的母亲穿的都是什么,再看看她现在,一条洗的褪色的青布衣,淡蓝底子裙,束着青布腰带,真还不如人家一个丫鬟,顿时鼻头一酸,竟掉下来眼泪来。

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里竟也觉得可怜,巴巴的送衣裳来,而自己竟然还不知觉,富文成突然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下。

秋叶红被这声音惊回神,吓得忙抓住富文成的手,“爹,你做什么!”

“慧娘,爹…没用….爹,对不起你……”富文成大男儿竟然哭了起来。

秋叶红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实话,她真没觉得富文成哪里对不住女儿,按照家境,反而是宠的太过了些,劝了一会才好了,才又问搬不搬的问题。

“搬,自然要搬,咱们投奔人家来了,一切凭主人安排便是,就是明日要咱们收拾东西走,也是不说二话的。”富文成说道,悲春伤秋的脸上倒有一份别样的淡然。

那倒是明日的事明日再想,他们父女俩习惯今日有肉今日吃,自安心睡去等待搬家不提。

第二日再上班去时,秋叶红将那些衣服翻来翻去,觉得还是不适合穿着去,这些应该算是社交礼服吧,像她这样打杂的药铺小工,穿着便有些做作了,于是随手放在箱子里,依旧穿着家常旧衣走了。

看她进来,小乙哥阴阳怪气的冲她伸出一个手指头,提示已经过了一天了,秋叶红笑了笑也不理他,先是跟着炮制药材师傅辨认药材,午后便在前堂跟着保良学医书听医理。

“就看此人,面色萎黄神情倦怠,定是脾虚….”保良指着街上的行人,实践大夫讲的望闻问切。

秋叶红便扑哧笑了,歪头道:“保良哥,或许他是熬夜不睡精神匮乏呢。”

保良便笑了,指着另一人看,才要说话,秋叶红便抢过话头:“保良哥,望,不但要看面色,还要看形态、皮毛…厄不是,毛发、呼吸、口….口色、食欲、咀嚼、二便,得出初步诊断,这只是其一,必再结合闻问切,得出最终诊断….”说这话,便也往街上看,当然看人她不会,于是指着正走过的一头牛道,“保良哥,你看那头牛,被毛粗乱、眼急惊狂、两耳直立,再看前肢开张,步伐强拘,头颈伸直、鼻孔开张,便是病态……”

她的话才说道这里,一旁的小乙哥便哧的一声笑了,说道:“哎呀呀,说的那个真呀!来,来,小神医,既然病牛来了,你快去唤住救治才是。”

“我若说对呢?”秋叶红淡淡道,不悦的看了眼小乙哥。

小乙哥嗤了声,道:“你若说对了,我叫你一声奶奶,给你叩头。”说着觉得好笑,拍着胖哥的肩膀哈哈笑了,“竟是个爱赌的,你把自己都赌进去了,还不够?大姐儿,听我一句,别太狂了吧。”

秋叶红便一笑,从柜台后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街前,招手唤住那牵牛而行的老汉。

众人没料到她真的去问了,一时怔住了。

“你瞧,你瞧,这什么脾性!”小乙哥便气呼呼的了,指着秋叶红道,“我先说了,惹了笑话,你今日就离了这里,省的坏了我们的名声。”

秋叶红也不理会他,将那牵牛人请到药铺前,问道:“老伯,冒昧的问一句,你这头牛,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老汉咦了声,愁眉苦脸道:“小大姐,你的眼睛尖,可不是如此么,先头找疗马堂的钟大夫看过了,吃了药也不见好,这不再去看看。”说这话,抬头看到药铺的名字,忙又道,“小大姐,你们这里药便宜些不?一个牲畜看病,药也是贵的很啊。”

胖哥听了,便笑哈哈的推了小乙哥一下,道:“叫奶奶,叫奶奶!”

小乙哥瞪了胖哥一眼,啐了一口,道:“不过是眼睛尖罢了,算什么!”

秋叶红也不理他,笑呵呵的对那老汉道:“老伯,钟大夫说你这牛什么病?我看看药方可否?”

“可以可以,”老汉说道,一面拿出药方,“说是心虚作痛,劳役过重,小大姐,你这里抓着几味药得多少钱?”

秋叶红低头看了药方,又走到牛头侧面,伸手提高鼻圈,先是翻看了上下唇,又伸二指入口中查看舌底卧蚕,她这一番动作,不仅引得小乙哥几人好奇,就连街上过往行人也都围了过来,纷纷询问什么事。

“小大姐,也会看牛马病啊?”老汉惊讶的问道。

众人只见这个干净的小姑娘又走到牛身后,拉起尾巴,将手指搭在尾根上,顿时便哄声做笑,有人道:“小姑娘,也不怕臭,仔细拉你一手!”

“她这是做什么?”胖哥不解的问道。

坐堂大夫捻须点头道:“这是诊脉。”

“诊脉?”听见的人都齐声道,“原来牛是这样诊脉啊!”

“老伯,依我看,你这药不用抓了,”秋叶红诊完,笑道,“你这牛不是心虚作痛,而是跛行,我扎几针就好了。”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人群中有人哼了一声,说道:“一派胡言!”,话音未落,一个年约五十的老汉走了进来,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

“啊,钟大夫!”牵牛的老汉忙说道,面上还有一丝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是来这里抓药的…。”

原来这就是城里唯一一家兽医馆,疗马堂的主治医生,钟大夫,刚出诊回来,遇见秋叶红在这里说牛病,认得是被他诊断过的那头牛,便饶有兴趣的在旁看,见着小姑娘行动娴熟,诊脉准确,倒收了几分小瞧之心,却不想听到这句话,便有些恼火。

“小大姐,你可学过兽医?”钟大夫上下打量秋叶红几眼,带着几分不满问道,目光又落到济人堂的牌匾上。

这就是古代的兽医?这可是真正的前辈大家,秋叶红忙恭敬的行礼,才道:“略通一二。”

“略同一二?”钟大夫见她态度恭敬,心里的火气便消了一半,“那你说说,此牛为何不是心虚作痛?”

“先生,此牛精神倦怠、呼吸快而弱、四肢浮肿、脉相迟细,乍一看确为心虚作痛之症…….”秋叶红慢慢说道。

她的话没说完,钟大夫才消了的火气又升了上来,“乍一看?你的意思是,老夫误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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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观技艺黄掌柜大胆改行

这个,秋叶红看这老头脾气有点燥,便有些踌躇,误诊这个词,大夫们可都是很忌讳的。(看小说到小说网)

一见秋叶红不说话了,小乙哥又高兴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慧姐儿误诊也不是头一次回了,如今也敢说别人误诊。”

秋叶红也是大夫,也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这个,瞪了小乙哥一眼,想了想便说道:“钟大夫,元亨疗马经中说,摆头行、膊上痛,仰头点、膊尖痛,难移前脚、抢风痛。此牛表为心虚作痛,实则源自抢风痛,因痛过久,又劳役过重,才至血不养心………”

她的话没说完,钟大夫又哼了一声打断她,说道:“疗马经?哪个疗马经?老夫如何没听过?什么摆头行仰头行的,小儿莫要信口雌黄!”

“元亨疗马经啊?你没听过?你做兽医,难道连这本书都没读过?”秋叶红惊讶道。

如今这个朝代,宋后非元,稀里糊涂古古怪怪,莫非兽医经典的疗马经也没有诞生?

“你信口胡诌的书,我如何读过?”钟大夫生气的说道,这个小儿太可恶,竟然当众质疑自己的行医资格!

“你这个老头!”秋叶红也生气了,“天下如此大,岂有你都知道的书!我们行医之人,谦逊好学才是,活到老学到老,难道说这天下只有你看过的书才是书不成?”

这话只把钟大夫气的倒仰,自出师以来,还没被人这样教训过,何况又是个年纪小到能当自己孙女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活了大半辈子的钟大夫须发皆张,指着秋叶红哆嗦道:“好,好,小儿!你,治,你治,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钟大夫行医过年,在此地声誉甚好,一大半人都认得他,虽然比不上人医名气大,但但凡家有牲畜的人家,一多半听过他的名号,见这个小姑娘敢挑战钟大夫的权威,顿时都轰然说笑起来,人越发挤的多起来。

“好,我治给你看,”秋叶红点头道,说着转身面向病牛,沉吟片刻,忽又转过身来。

“怎么?莫非今日非是黄道吉日,诊治不得?”钟大夫冷笑道。

“那个,钟大夫,借你的金针用用可否?”秋叶红倒没在意他的嘲讽,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咳,这是没办法的,药铺李大夫手里自然也有,但那是给人用的,要是借来用了,只怕李大夫要重新购置一套了。

钟大夫面上尽显讥讽,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这是头一次行针啊?”

话虽然说着,他还是打开了药箱递上自己的一盒金针,秋叶红讪讪笑着接过,走到那病牛身前,站在那里又怔忪起来,钟大夫便又是一声冷笑。

许久没有下针了!秋叶红捏着熟悉又陌生的金针,不由感叹,来到这里半年了,终于有机会坐回自己的本行了。

“小大姐儿,用老夫指点你**位不?”钟大夫问道。

秋叶红回过神冲他一笑,低头飞快的在抢风、肩井、弓子、膊兰下了针,几针过后,果然见那牛精神缓了许多,站立时也不再不时的战栗了。

“好了,拖得久了些,这种肢上病要费些时候,自后每天针一次,我再给你开个药方子,保你三天见效。”秋叶红说着话,起身走到药铺中,先是给李大夫告罪,借了他的纸笔,才写好,钟大夫就一步跨过来拿过去看。

“血竭红花朱砂**没药冰片儿茶麝香,”钟大夫随口念道,一面竖眉,“依你这么说,此病全是由外伤所至,只需生肌活血止痛便可?”

钟大夫开的药方,秋叶红也看了,不过是白术党参甘草一类的补血益气强身健脾功效的药,这样一对比,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病症。

“此病起因即为跛行,才至久病体弱,自然要内用些七厘散、活血止痛散调理。”秋叶红解释道,一面对那老汉说道,“老伯,再拿些五条枝子煮水冲洗牛身,三日内减少牛的使役,舍里加垫些草。”

老汉听了诺诺的点头,有些迟疑的看向钟大夫,他的手里依旧拿着那张药方,似乎在沉思。

“大夫…”老汉有些为难,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药方,不知道是该义正严词的拒绝秋叶红,还是接过那新药方试试。

牛对于他们这样的贫家农户来说,是最大的劳动力,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看病吃药,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比起再买一头牛来说,还是值得的,如果治不好,这下成本可就大了。

想到这一点,老汉虽然感觉这样做有些对不起钟大夫,但脸面事小,生存为大,便上前伸手道:“大夫,这个,你看这个可使得?”

他这样说,还是表示尊重钟大夫的技术。

钟大夫被他问的一愣,旋即哼了声,将药方塞给他,目光在自己开的药方上一点,道:“你拿了几副了?”

“三幅,吃了七八天了,”老汉讪讪道。

钟大夫便不再言语,自己也走到牛跟前,认真的查看一番,面上掠过小小讶异,起身时又恢复神色,只说了句:“你且吃她的看看。”说罢背起药箱快步而去。

这一句话是不是代表钟大夫认可了她的方子?围观的众人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声。

看病从来没有这样累过的老汉总算松了口气,立刻举着药方对秋叶红道:“小大姐儿,你这里能抓药不?”

秋叶红便冲在一旁早已石化般的小乙哥抬抬下巴,道:“抓药的伙计在那边,你且去问问。”

胖哥此时哈哈大笑,一巴掌拍醒了发呆的小乙哥,道:“小乙哥,慧姐儿看好了,你认输了吧?快叫奶奶去!”

小乙哥的脸顿时变得紫红,又羞又怒,偏无处可泄,只得对着那胖哥啐了口,再冷眼对那走到跟前的老汉道:“这畜生吃的药,我们这里可没有!”

一句话说的秋叶红勃然变色,沉脸道:“小乙哥,你说什么?”

“咱们开门做生意,只管抓药,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坐堂大夫也不满意了,瞪着小乙哥说道。

“咱们这是药铺医馆,看的是人,这样一闹,谁还上门?李大夫,我看你也该收拾包袱回家去,这个位置快让给这位小兽医才是!”小乙哥阴阳怪气的说道,“慧姐儿,你好手艺,我们这小庙可不敢屈居你这大神!依着我说,快寻了你的合适位子去,大家各自也好安生。”

“小乙哥,谁说这药只能人吃?”保良再按乃不住愤慨,“你自己输了没羞,撒泼闹事算什么男子汉!”

小乙哥被他说破心事,顿时更为恼羞,才要说话就见黄掌柜沉着脸迈步进来了。

“老先生,得罪了,我来给你抓药。”黄掌柜慢慢说道,冲那老汉拱手施礼。

老汉忙还礼说不敢,眼见掌柜这样,小乙哥顿时不敢再言语,也不敢上前,胖哥反应过来,忙几步跑过去抢着抓药去了,末了黄掌柜少收了几个钱,说是对先前小乙哥出言不逊的赔罪,那老汉忙再三道谢的牵牛去了。

“黄掌柜,你们这济人堂原来也看兽病了?”围观的众人便有人笑道。

小乙哥听了立刻一脸愤然,冲秋叶红与保良等人皱鼻子,意思是你们看,如何,坏了名声不是?

秋叶红听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兽医这个职业,跟牲畜打交道,在世人眼里总有些脏庵,更不可能跟人医混在一馆,自己这样做,虽然是挣了一口气,也打出了一些名声,但却是对不住黄掌柜,也许,该离了这里才是,她这样想着,便要开口说话,却见黄掌柜冲众人捻须一笑,道:“正是,还望各位乡邻互相转告,帮衬生意才是。”

这句话说的不止外边的人愣了,就连药铺里的诸人也想不到。

“二叔!”小乙哥气的直跺脚,喊道,“你疯了不成!这样下去,铺子明日就得关门!”

“黄掌柜,此事是我不对,我这就辞了去,你万万不可…….”秋叶红也正正脸色,说道。

黄掌柜一成不变黑着脸瞪了诸人一眼,道:“怎么?如今这铺子我做不得主么?”说罢指了指胖哥道,“你去,给慧姐儿备一套用具”又一指大堂另一侧,“在那里给慧姐儿安个位子。”说罢竟不待众人说话,自进去了,丢留下一干人在堂内大眼瞪小眼。

小乙哥气愤不过,追着黄掌柜去了。

黄掌柜在城内另有住处,济人堂药铺里的后院只留了间休息室,颇为简陋,此时黄掌柜就坐在靠着窗的大木桌子前,正自己斟了一杯酒。

“二叔,婶娘独给你留下这个药铺,如今婶娘已经不在了,你可不要把这个药铺折腾没了!”小乙哥说了嘴皮子发干,干脆也拿过酒杯吃了一口,却见黄掌柜似乎没听到一般,依旧乐滋滋的自斟自饮。

“你懂什么!”黄掌柜打断他,瞪了一眼,“这药铺能不能保住,就看我今日有没有留住慧姐儿了!”

小乙哥跺脚道:“她,她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恩….撞大运罢了….”。

黄掌柜哼了一声,摇着酒杯道:“撞大运?你活了十七八岁了,我怎么不见你撞过大运?什么撞大运!一个人只有真本事才能撞大运!”说着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仔细看了,这女娃子,不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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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遇生辰人来说赴宴

小乙哥听掌柜这么说,自然又不服气的撅起嘴。(看小说到小说网)

“先是进门我测试她抓药,连李大夫都一眼看出,她是个行家,日常跟保良在一起,解说医书医理,头头是道,她今年才多大?保良做学徒也有一年了,却是连门都没入……”黄掌柜慢慢说道。

“保良笨了些也没什么稀奇,她以前学过也不算什么,学医的人多了,哪里就她厉害了?”小乙哥说道。

“她学过?她能有多大?如今也不过十三四岁,保良多大?也是十四岁才学医,她再早学,能多早?这叫天分!”黄掌柜瞪了小乙哥一眼,“这世上有一种人,天赋异禀,专精一行……”

小乙哥便扑哧笑了,道:“二叔!不就是看了一头病牛,哪里就成神仙了?”

“你这种庸人,这辈子别指望撞大运了!”黄掌柜摇摇头,不再多说。

“我是不是庸人先不论,二叔,你把慧姐儿当兽医供起来,让李大夫如何立足?我看,明日李大夫就告辞不来了!”小乙哥气呼呼的说道。

“不来也好,反正靠着他也迟早关门,还不如用慧姐儿赌一赌!说不定就起死回生了!”黄掌柜说道,一面那手点着小乙哥骂道,“我且告诉你,管好你的嘴!如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大棒子打你出去!”

骂的小乙哥抱头而去,来到大厅里,看到胖哥保良正围着秋叶红说话,桌子已经摆好了,跟李大夫的一样,正在给她摆弄药箱,更有一些闲人,在外看了一通热闹不过瘾,干脆进来,围着秋叶红问东问西,秋叶红好脾气,一一回答,宾主尽欢,看上去一团喜气,只有李大夫在一旁坐着,神色颇为尴尬。

“毁了,毁了,我还是早日寻个生计去才好!”小乙哥摇头说道,到了第二日,李大夫果然借口请辞而去,黄掌柜也不挽留,大方的多给了他一月工钱送走了,秋叶红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请辞,便有些惶恐。

“如此,也不请大夫了,胖哥,去,再去挂个牌子,从今日起,咱们济人堂不看人病,只看兽病了。”黄掌柜干脆的说道。

秋叶红吓了一跳,这,这压力也太重了!但同时一丝豪情又升了上来,看就看,她就不信,她好歹也是一个中兽医,回到古代就混不了不成?

“多谢掌柜。”秋叶红冲黄掌柜插手施礼,情真意切的表达知遇之恩,甚至有点想掉眼泪,她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没机会做兽医了,而是混迹在富家大院里,为奴为婢的为了一口饭费尽心思周旋。

“那就有劳慧姐儿了。”黄掌柜又恢复那副黑脸,淡淡说道。

“二叔,你写个招伙计的告示吧。”小乙哥黑着脸插过来说道。

李大夫走了,学人医的保良自然也留不得,秋叶红很是过意不去,自己这个饭碗是保良介绍的,却不想自己却砸了保良的饭碗。

“无妨,”保良笑着说道,一面侧过头来,低声道,“李大夫的技艺不精,我正想另寻个先生去呢,这倒好,省的我开口了。”

秋叶红忍不住一笑,怔怔看着保良,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才道:“保良哥,你对我的好,我记着,我谢谢你。”

保良听了脸一下子红了,讪讪的摸了摸头,扭开头不敢再看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见秋叶红笑起来,竟有两个酒窝,煞是好看,只觉得能看到这样的笑,回去被娘臭骂一顿也不算什么了。

黄掌柜拒绝了小乙哥招伙计的建议,只留下胖哥在堂内抓药,赶小乙哥炮制药材去了,一下子去掉两口人,虽然还前途未卜,黄掌柜也觉得压力没那么大了。

秋叶红的古代兽医生涯正式开始了,除了那个牵牛老汉每日牵牛前来扎针,并无其他生意上门,暂时的兴奋过后,秋叶红也沉下心来,趁着空闲翻看药铺里的医书,不管怎么说,许久没有动中药了,她还是有点手生。

当了大夫就不用晚上加班了,秋叶红每天都能正点回家,这一点富文成很是高兴,他们已经搬到富家后街上一处独门小院,虽然临着街,却比在富家大杂院还要清净几分,紧挨着富家正宅的后门,说亲不亲说疏不疏,富文成父女俩都很满意。

秋叶红进门时,意外的发现富文成也在家,院子里还站着一个穿着良好、笑眯眯的年约四十的妇人。

“慧姑娘啊,真是贤惠能干,听说被聘当大夫了?这可是大喜事,纵观这绍兴城,你可是第一个坐堂女大夫,哎呀呀,真是给我们女人家长脸,老奴我没见识,就听那些女先生们说的故事,说花木兰是个什么巾帼不让须眉,我还不信,如今见了姑娘,才觉得那故事倒不是假的,看看我们大姑娘,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了。”那妇人一行说,一行过来,拉着秋叶红的手,仔细端详。

她的一举一动亲切合理,言辞真切,倒不显丝毫做作,秋叶红忍不住对她一笑,只说大娘取笑了。

“这是大太太跟前的张妈妈。”富文成介绍道。

自从青鸾上门说了那些话之后,富文成父女便都知道,还会有人来,所以也都没什么讶异,秋叶红问过好,便静等她说什么话。

“我刚刚跟二老爷说了,明日是你大表姐的生辰,自出嫁后,难得在家过一次,你大伯母的意思是好好乐一乐,叫上家里族里的姑娘们,大家一起热闹一天,横竖也没别人,姑娘可千万别犯拘,姐姐妹妹们都是极好说话的,家里的姊妹们本就少,还不往一处坐坐,更显得没意思,”张妈妈含笑说道,一面细看,秋叶红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目光飘向富文成,忙又接着道,“你大伯母只怕你不来,说日常怠慢了,怕你心里生疏,我再三说了,姑娘再不是那样的人。”

听她说到这里,秋叶红忙含笑说道不敢,又道合家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就有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正常的,何况大太太又没外带他们,要说这话,可是担待不起。

张妈妈听了笑意更盛,拍着秋叶红的手道:“我的好姑娘,天下的人儿都如你这般想,可就太平了。”

说的秋叶红更是笑,那张妈妈便正了脸色,真切说道:“慧姑娘,论起来,你跟大姑娘她们是正经的亲姊妹,再没你不去的道理。”

秋叶红便笑了,点头道:“承蒙大伯母厚爱,我自然要去的。”

“这才是了!”张妈妈又一次满脸笑容,忙忙的道,“记着,你大伯母亲口嘱咐了,姑娘人去了就好,千万别拿东西,你如是为那个费心,倒是我们的罪过。”

这样考虑的确很周到,也很实在,秋叶红点点头,再一次道谢,亲自送张妈妈出去。

“爹,你说大伯母她怎么突然记起我们了?”秋叶红转身掩了门,压低声音问道,“说起来是从见了我一面起开始,莫非,见我貌美如花,气质不凡,被我迷上了?”

说这话,便自己摸着下颌嘿嘿笑起来,富文成又好气又好笑,道:“慧娘,说的什么话!早说不该让你去什么药铺,跟着一群男人们,瞧瞧学了什么话回来!”

秋叶红笑着吐吐舌头,知道犯了现代养成的坏脾性了。

“她请了咱们自然要去,喜欢呢就多呆一会,不喜欢意思一下便是了,正是那句话,别拘了自己。”富文成说道。

秋叶红点点头,正是如此,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任它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只是,这寿礼就真的不备了?”秋叶红问道,一面有些苦恼的皱眉头。想着这时候赶一副帕子也是来不及,她也没那本事。

富文成道:“反正都知道咱们家里穷,总有些小人是要暗地里笑,你也不用管他们,也不用费心,多少意思一下便是了。”

这意思一下,让秋叶红意思了一晚上,也没个头绪,翻箱倒柜的搜罗看以前的富慧娘有没有私藏的好东西,翻到箱子底,发现有一锦盒,方方正正的用布包着。

“这是个什么好物件?”秋叶红低声道,一面拿了出来,打开一开,只见金灿灿的晃人眼,竟是十几件金玉首饰,吓得她不由大声喊了声爹。

“你翻它出来作甚么?”富文成惶急的进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见秋叶红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盒子首饰,便松了口气,旋即一层忧伤铺满面容。

“咱们家竟然有这么多值钱的……”秋叶红楞楞道,虽然她不懂行,但也知道,但凡拿出其中一件当了,就够他们父女过半年了,原来富文成也不是穷的叮当响,不过这些东西哪里来的?秋叶红不由打个机灵,偷的?要不然怎么落到投亲靠友的份上也不变卖一个?或者说,他先前也富过?

正胡乱想着时,听富文成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你娘的东西,就算我饿死了,也不许动。”说罢收拾好,竟自己夹着出去了。

秋叶红愣在那里半日回过神,满眼依旧是金晃晃的,富慧娘的娘,是个什么人?

这些日子来,她常常见富文成半夜对月伤怀,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想啊念啊之类的话,每次还都得哭一场,可见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深厚,莫非,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私定终身后花园,穷小子拐跑富家小姐的戏码?

“爹,我…恩,外婆家还有人吗?”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秋叶红,浑身发热的跑到富文成屋门口问道。

屋门紧闭,屋内只燃着一点灯火,映到窗户上一个越发佝偻落寞的身影。

“没了,快去睡吧,”富文成闷闷说道。

看来他很不想谈这个话题,秋叶红只得哦了声,压下好奇回屋睡去了,结果一晚上都是金钗银簪以及伊呀呀的秦腔昆曲公子小姐在眼前晃,第二天起来生生熬出两个黑眼圈。

为了面子,秋叶红狠心煮了两个鸡蛋,正在眼上滚着,昨日来过的那个张妈妈就在外叫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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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的时间太长,腰疼,写书真是件体力活加脑力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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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见伯母慈说表关切

“如今我老了,也不用伺候太太起居,每日过去跟前点个卯就罢了,闲着也无事,我家也在这条街上,正好陪姑娘一块过去。”张妈妈笑眯眯的说道,眼睛如同探灯般在秋叶红身上照。

“姑娘昨个没睡好?”看到秋叶红眼底的青,张妈妈吓了一跳,面上浮现一丝担忧,“有什么委屈可不要藏着,你不愿跟你大伯母说去,自管来找我。”

说着又看秋叶红的衣裳,秋叶红还没正式换装,穿着家常青小衫,水红裤子,一面听她说话,一面咬着头绳挽头发。

“姑娘脸儿小,不如梳个鬟髻的好。”张妈妈又说道。

秋叶红能梳成双鬓就不错了,于是笑着说了不会,那张妈妈便伸手过来,自己非要帮忙,秋叶红无法,只得让她梳去。

“姑娘这个头,要配个压发才好。”张妈妈端详道,满意的点头道,话说完,见秋叶红淡淡笑了笑,再看桌案上只有一个篦子,半点饰物没有,忙告罪,又道,“姑娘穿哪件衣裳?千万别拘禁,人都说佛要金装,我说姑娘这通身气派,不要金装也是佛。”

秋叶红被她说的扑哧笑了,看着张妈妈道:“大伯母真是好福气,有张妈妈在身边,哪一日不开怀一笑,笑一笑十年少,怪道我上次见大伯母那样年轻,跟大姐姐坐一起,倒不像母女,像姊妹!”

“哎呀呀,慧姑娘可真会说话!”张妈妈笑哈哈的说道,一面看着秋叶红打开上一次青鸾送来的衣裳包。

今个是大姑娘的寿辰,自己又是客,而且是个空手去的客,这件淡白色的正好低调,偏是秀的连枝牡丹,正思付着,张妈妈已经拿起一件桃红印花缎面对襟褙子,笑道:“姑娘长的白,穿这个好看。”

秋叶红对衣裳配饰没什么研究,看着张妈妈举着褙子又加了一条白绸裙子,跟画上画的一样好看,便也点头了,不忘送个高帽,“还是妈妈眼光好,我就不懂这个。”

一时间在融洽的气氛中梳妆打扮完毕,富二太爷家的大姑娘扶着张妈妈的手,端端庄庄的出门了。

沿着后门往东就应该能到姑娘们的院子里,张妈妈却扶着她往西而去。

“你大伯母这个时候念经出来了,咱们见见她去。”张妈妈笑道。

“原是应该的。”秋叶红也笑道。

越过两道门,看着隐在一道波浪花墙后的三层楼房,墙前种着摇曳生姿的绿柳,就是上次来过的大太太郑氏的起居院子,后门上站着两个丫鬟,正在玩翻花绳,看到她们来了,忙丢了笑嘻嘻的迎上来:“张妈妈,这早不早晚不晚的,你老人家来做什么?”

“太太出了佛堂了吧?”张妈妈笑道。

小丫鬟们点头,好奇的看着秋叶红。

进了院子,再抬头看跟上次见得又不同,首先入目竟是一蜿蜒水渠,青翠碧绿,岸边点缀如同美人花柱的假山石,皆雕空,更有数丛桂花树批把树,将两个角亭掩影其中,沿着福寿石子路向两边去,便进了一处抄手游廊,再往前才是上一次进来时见到的正屋后门,依旧立着几个丫鬟。

再过千年如果能留下来,这里也将成为旅游景点,秋叶红心内感叹。

“慧姑娘来了。”青鸾捧着一茶盅掀帘子出来,见到她们笑道,将茶忙交给身旁小丫鬟手里,自己亲自打起帘子,“大姑娘她们刚往园子里去,还念叨说慧姑娘怎么还没到呢。”

“我们打后边来,走岔了,要不就碰上了。”张妈妈笑道。

进了屋子,绕过大隔扇屏风,并没有进正厅,青鸾将她们引向一旁的耳房,打起珍珠垂帘,就见穿着明湘褙子,梳着海棠花发髻的大太太坐在榻子看佛书。

“大伯母。”秋叶红忙施礼问好。

“你来了。”大太太含笑坐正,将书随手一放。

秋叶红只觉得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然后就听她喊了声青鸾,青鸾便忙进来了,俯首听她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又去了。

这边大太太才开始问几句闲话,无非是你爹身子好不好。

“我听说,你到外边的药铺里寻生计去了?”大太太忽地问道。

秋叶红忙笑答了,那大太太便摇了摇头,道:“那怎么使得,你一个正经姑娘家,去那杂乱的人前混,我知道你们日子艰难,什么叫亲戚,就是不上门也该照应着,何况你们又来了,”说着就喊人,进来一个丫鬟,“你去给林大娘说一声,住在后街上的慧姑娘以后跟姑娘们一样分列,再挑俩个能干老实的丫头子过去伺候。”

这一下吓得秋叶红顾不得礼仪忙摆手道:“大伯母使不得!我知道这是大伯母爱恤我们,但一则乱了规矩,二则要问过我爹才敢受不是。”

是的,如今虽说他们是上门投靠,但也不是叫花子,恩赏有时候也不是随便就能接受的。

听她这样说,大太太便唤住那丫鬟,想了想笑道:“是该如此,也罢,今日你只管来自在的玩一日,这些事,自有我们的大人商量去。”

秋叶红这才松了口气,恨不得抬手擦把汗,乖乖,有钱人家说话就是大方。

青鸾此时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只赤金点翠的压花。

“我送你这个,姑娘千万不要多心。”大太太说道,抿着嘴角看着秋叶红。

秋叶红忙低头笑道:“是,侄女再不敢辜负伯母好心。”

青鸾听了自然笑了,亲自过来给她插上,大太太又端详一刻,便带着笑意点点头。

“太太,你看慧姑娘,这眉眼跟大姑娘十分的像,这要是跟出去,只怕人都说她才是二姑娘,咱们二姑娘反而不像了。”张妈妈掩嘴笑道。

大太太含笑道:“青娘眉眼随我,鸣娘随她父亲,慧姑娘也随她父亲,他们弟兄两个自然像。”

“太太,那边姑娘们都到齐了,我送慧姑娘过去吧。”青鸾插话道。

大太太这才点头,说道:“你送去也好,告诉鸣娘,别拘束了慧姑娘,慧娘头回来,认生。”

秋叶红道了谢告了辞,便跟着青鸾出去了,这边张妈妈才忙低声道:“太太,你看如何?”

大太太垂目不言,一手抚着佛书,许久才道:“模样也好,倒不是个拿乔的孩子。”

“是,性子也很豁朗,在咱们跟前也不缩手缩脚,大大方方的,挺讨人喜的。”张妈妈便笑道。

大太太听了笑了笑,又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这性子好是好,只怕,咱们拿不住她。”

“太太,这孩子是个极孝顺的,她一个姑娘,迟早要出嫁,太太如此照顾她爹,她还有什么可挂心的?”张妈妈笑道。

大太太便垂目不言语了,一下一下的抚着手里的佛书。

“只是,大姑爷如是看不上……”张妈妈迟疑片刻,慢慢道。

大太太似乎没听见,拿了佛书看了几眼,忽地放下,说道:“孙家的人这几日就到了,咱们也该准备了,她们姐妹三个的嫁妆都是老太爷一早预备好的,但孙家如今新放了陕西经略副使,青娘的嫁妆,少不得比她姐姐当年要丰厚一些,他们家本是才起的,少不了那些粗鄙不识礼数的人,省的过去被人笑,你且去看看,再添置些什么好。”

张妈妈立刻应了声,忙转身出去了。

孙家的公子,听说武也好,书读得也好,虽然还没科举,但自小跟着爷爷爹爹在军中历练,迟早也是要进官的,家世不像大姑爷那样深厚,但这新晋的望族也不可小瞧,何况这位公子又是家里的独子,不像大姑爷行二,一家子人丁复杂。

大姑娘先是还看不上眼,嫌弃他们根基浅,且不想他们富家原本也是靠了皇帝的恩赏才起的家,到如今已是陈年旧事,那孙家却新立功,而且立得大军功,富家已是强弩之末,孙家则是新箭上弦。

多亏了大姑爷一力促成,大姑爷家能看上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张妈妈一路想的入了神,连小丫鬟的问好都没听见,径直去了。

这个时候秋叶红已经坐在小宴席上了。

姑娘们的聚会,就摆在姑娘们住的小花园里,时近中秋,天气微凉,满目苍翠,荷花塘里半枯半开,倒别有一番风味。

捧着各色点心盒子的丫鬟们来往与游廊上,秋叶红过来时,位于荷花塘中央的四角亭子里已经有七八个姑娘,一个个锦衣美簪,或坐或站,或说或笑,或吃或喝,或沉默闷思,或倚栏逗鱼。

这其中并没有富家长房三位姑娘。

看到青鸾亲自送了秋叶红过来,姑娘们又惊的又羡的,也有面无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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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小家宴玩笑起风波

“这是二太爷家的慧姑娘。(看小说到小说网)”青鸾笑着介绍,秋叶红便冲众人施礼,各人也都忙回了礼,相互介绍,其中有富家二房的一个姑娘,三房一个庶出的姑娘,其余的都是旁支的,人多名杂,秋叶红也不留意。

“大姑娘她们还没过来?”青鸾有些意外的问道。

就有一个穿着粉紫缎面交领衫十五六岁的姑娘笑道:“刚才安了席,还没吃我们的酒,就被三姐儿撒身上酒,回屋子换衣裳去了,姐姐快去看看,别她们两个又拌起嘴来,少来了一个,咱们这宴可就没意思了。”

这个好像是旁支的姑娘,模糊记得叫做丁香。

青鸾面上闪过一丝无奈,笑道:“这都这么久不见了,还这样子。”一面请秋叶红入座,自己忙转身去了。

丁香便拉了秋叶红坐在一起,一面问她今年多大了,又笑道:“早听说来了个妹妹,一直没机会见,这次借了大姐姐的寿辰可算是见了。”

其他人有好奇的坐过来听她们说话的,也有自己忙自己的,秋叶红含笑答话,气氛很是融洽,颇有现代初到新单位认识新同事的感觉。

不多时富家三个姑娘都来了,富家长女小名鸣娘,今个生辰,一反往日爱穿黄色的习惯,换上了一身大红底子缠枝莲褙子,下身一条百褶素裙,显得光鲜的很。

她的相貌算是中人之姿,但跟身后两个妹妹比起来却是好多了,这正是富家大太太郑氏又一件心事,三个女儿都不算貌美。

秋叶红忙上前见礼,感觉三个姐妹都好奇的打量自己。

“姐姐见谅,我日常不在家,知道的晚,也没备下礼物,等过后一定补上。”秋叶红落落大方再一次施礼,含笑道。

见她这样说,原本低语的几个人反而不好说话了。

“姐妹图个热闹,什么礼不礼的。”富鸣娘微微一笑道。

于是各自坐下,宴席便开始了,互相吃过酒,爱说爱笑的富三姑娘又叫了丫鬟,传了女先生来唱曲,听得闷,又闹着要玩击鼓传花。

“你安生些吧!”富鸣娘似乎被聒噪的厉害,皱着眉瞪自己妹妹。

可惜这个妹妹不怕她,反而很高兴看到她吃瘪,见她不同意性子更犟,竟然自己拿过女先生的小鼓,拿出一条淡绿帕子蒙了眼,亲自敲起来。

在座的都是豆蔻年华的姑娘,除了秋叶红,都是相熟的,哪个不爱玩,顿时便热闹起来,拿到花的,有念诗的,也有吃杯酒了事的,独有丁香,说了个笑话,惹得大家笑成一片。

“好姐姐,早知道你是个喜人的,母亲也真是偏向二姐,不如我去跟母亲说了,把你留给我……”富三姑娘拿着小鼓锤指着丁香笑道。

话没说完,就被富二姑娘咳一声打断了,富三姑娘察觉失言,只是嘿嘿一笑丢开不说了。

秋叶红有些讶异的悄悄看了众人一眼,见多是低头含笑,神情有不屑的也有艳羡的,再看丁香面上添了几分羞意,正带着几分怯意看向富二姑娘,而富二姑娘只是淡淡一笑,用帕子掩了嘴,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有什么故事呢?秋叶红不由好奇,这样一分神,忽觉手里被塞入一物,鼓声顿停。

“新来的妹妹,该你了。”富三姑娘扯下帕子,笑嘻嘻的说道。

秋叶红看着手里的绢花,再看四周瞬时聚集过来的目光,期间竟有不少幸灾乐祸的。

“慧姐儿也要念个诗么?”有人笑道。

秋叶红还没答话,对面的富鸣娘便一笑,道:“别为难妹妹,唱个曲也行的。”这话引得众姑娘都低低笑起来,只有富二姑娘没有笑,带着几分同情看过来。

大家姑娘们,哪里有唱曲的例子,秋叶红也不是不知道,有些讶异的看了富鸣娘一眼,按理说自己帮过她一回,怎么反而好像跟自己有仇一般?竟然当众给她难堪?

“那我说个谜,看有人猜得出不?”秋叶红一笑,说道。

“好呀,我们要是猜上了,可要罚你吃杯酒。”坐在富鸣娘附近的姑娘似笑非笑道。

“那要是猜不出来,是不是要罚你们一杯?”秋叶红笑道。

谁也没料到她会讨价还价,于是都愣了下,自有人下意识的看向富鸣娘,富三姑娘却等不及了,瞧着小鼓道:“吃就吃,什么谜,说来我听听。”

“五月将尽六月初,二八佳人把窗糊,丈夫外出三年整,捎封书信半字无,猜四物。”秋叶红笑道。

坐中诸位姑娘面面相视,低声交谈,就连一直不说话的富二姑娘也皱着柳眉思索起来,有说枣树的,也有说木凳的,总之五花八门无一说中。

“你编的吧?哪有这四个物件?”富三姑娘喊道。

秋叶红便笑了,道:“是四味药材,半夏、防风、当归、白芷。”

大家一想,果然对景,有笑得也有不服气的。

“慧姑娘在药铺做事,自然知道这个。”富鸣娘淡淡说道,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喝了,“我们比不过,认输便是。”

听说她在药铺做事,在座的便都惊讶,再瞧她眼神里更添了几分嫌恶,只有那贫寒人家混的不能再混了,才让家里的女孩儿们出去做工,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富家的正经姑娘,在座诸位都觉面上无光一般。

既然富鸣娘带头吃了酒,在座的便都吃了,就连富二姑娘也尝了一口。接着又开始击鼓,果然如秋叶红所料,又停在她这里了。

“妹妹,这次不许说谜语!”富三姑娘喊道,一脸的促狭。

这群闲着无事的小姑娘!难道以为能玩过自己么?

秋叶红暗自一笑,干脆站起来道:“好,不说谜语,那我出个对子。”

出对子?这不是读书人才做的事?

“不行,我们没读过书,不会这个!”有人说道。

“咦,慧姑娘读过书啊?”也有人问道。

一时间便有些乱哄哄的,秋叶红便一笑,道:“那,不让出的话,我这个算过了吧?”

她怎么这么不怕生!说什么都理直气壮的?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在座的姑娘们便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富三姑娘眼睛一转,看向富鸣娘道:“我大姐姐跟先生读过书,什么不会,难道还怕你不成,你只管说,对不上来,我们大家一起陪大姐姐吃酒就是了!”

好嘛,这是将了富鸣娘一军!秋叶红可以肯定,这个三姑娘很喜欢捉弄她的姐姐。

果然这句话让富鸣娘左右不是,瞪了富三姑娘一眼,看向秋叶红,便淡淡一笑道:“你说来听听。”

“水冷酒,一点,二点,三点,下联呢,必须有一味药材。”秋叶红转着自己手里的酒杯,笑嘻嘻的说道。

看着满座皱眉的姑娘,秋叶红不由暗笑,所谓术业有专攻,想当年闲来无事翻医药杂志,看到一味药材对联,又简单又好玩,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到了古代有这么大用处。

富三姑娘干脆就没想,纯粹起哄,不时的喊着富鸣娘,“姐姐,可有了?”“姐姐,就这几个字,不难吧?”

直喊的富鸣娘越发头大,气呼呼的放下酒杯道:“没有,没有。”

“都两年怎么还没有?”富三姑娘哈哈大笑道。

这一句话竟然说的是富鸣娘成亲两年至今无孕之事,在座的除了富鸣娘,都是未成亲的姑娘家,反应过来的都红了脸,没反应过来的一脸茫然。

这件事是富鸣娘最大的隐痛,赫然被妹妹当众调笑出来,只气的勃然变色,拿起酒杯砸向富三姑娘,十七八岁的姑娘竟被妹妹气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时间席上乱成一团。

秋叶红也有些愕然,再看富三姑娘依旧在哪里嘻嘻的笑,一派天真烂漫无心之状,而富二姑娘站在边上,面上不喜不怒,拿手帕掩着嘴,一副娇柔不堪模样,丁香小心翼翼的挡在她身前,只怕众人挤着她。

正乱着,有小丫鬟跑进来道:“少爷并大姑爷来了。”于是大家更乱了,纷纷隔着四面空的亭子往外看,只见四个青年男子已经踏上回桥正说笑着走过来。

“我们来了,寿星快吃了这杯酒吧。”人尚未到门口,就有一人笑道。

说话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子,玄色长袍,未束带,削肩长脸,骨骼清瘦,笑容满面,手里举着一只碧玉杯。

紧跟在他身后的秋叶红认得,正是在大太太屋子里见过的大姑爷,今日的他穿着一件银白色提团花丝绸袍子,越发衬得面白如玉,一派富贵气,手里也拿着一只酒杯。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公子,均是俊面含笑,秋叶红不便多看,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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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懒很不好意思,以后改,争取不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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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小赌胜慧姐上门待取银

“这是怎么了?”进了亭子,才发现气氛不对,看着哭花了妆的富鸣娘,先头的男子愕然问道。(看小说到小说网)

听见问,亭内的姑娘们大多都是害羞的低着头不说话。

“大哥哥,大姐夫,二哥哥,三哥哥。”富三姑娘扶着柱子笑道,“你们来的真好,快些帮帮大姐姐,对不上人家的对子,急得都哭了。”

听到她的称呼,秋叶红知道原来这个就是那个妾母死了,打出生就被郑氏养着儿子。

被唤做大哥哥,其实是老二,因为养在郑氏名下,入了族谱,起了名叫富椽,不像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个少爷,拖到现在没入族谱,只有个小名叫着。

富椽是富家合族有史以来书念的最好的,已经过了县试、府试。

富家祖上是商贾出身,当年北疆外族入侵中原时,为助朝廷几乎献出了全部家财,并接过高宗的圣驾。

虽然那些下人们说起来很恭敬神圣,但秋叶红猜想,当时阵势就跟八国联军进北京慈禧太后逃难西安的差不多,估计富家那位先人懂得奇货可居,趁机扒了高枝。

大北朝建立后,高宗感念富家忠心,赐了匾额,赐了爵位允许世袭三代,有了朝廷嘉奖,得了官位,富家的生意更做的顺风顺水,越发的家大财大,只可惜历代子孙文不成武不就,始终没有正经自己考上官做。

这世袭到富老太爷身上已经到了,三个儿子读书一个赛一个的笨,银子花了海去,愣没一个考个官做,在富老太爷以为自己死也闭不上眼时,终于出了这么个读书好的孙少爷,成了富家继续享受官爵做官宦人家最大的希望。

“对子?”富椽半信半疑,瞪了富三姑娘一眼,道,“该不是你又胡闹了吧?”

看来这个三姑娘果然胡闹惯了,此时她忙忙的摆手,笑着一指站在人后,就差隐入柱子后的秋叶红道:“可不干我事,诺,新来的妹妹好才学,出了个对子,对不上就罚酒,依我说罚酒就罚酒,哪天还不吃个三四杯的,偏姐姐就吓哭了。”

大姑爷此时已经走到富鸣娘身前,才张口要安慰,羞怒交加的富鸣娘将他推了个趔趄,哭着跑了,几个丫鬟们忙跟着追过去。

宴席至此意外的散场了。

前来祝寿的四人大眼瞪小眼,有些不知所措。

“别理她,就爱耍性子。”富三姑娘笑开了花,颇为同情的看向面色不善的大姑爷,“姐夫,难为你担待着她。”

“三娘!”富椽冷着脸喝了她一声,已经百分百知道又是这个脾气怪异的妹妹惹得事,“大姐好容易回来一趟,又赶上她的好日子,你一日不闹就不自在是不是?”

当众被训斥,富三姑娘丝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点头道:“是,大哥教训的是,我去给大姐赔个不是。”

富椽顿时头疼,摆手道:“别,你别去了。”说着冲众人强笑道,“你们玩,我们去看看大姐。”

“什么对子?说来我听听。”大姑爷突然开口问道。

富三姑娘便笑道:“是呀,大姐夫如是对的出来,便算是大姐的,也好。”说着看向秋叶红,招手道,“我没记住,你再说一遍吧。”又笑看向四人,“哥哥姐夫认得这个妹妹是谁不?”

她这一说,站在人后的秋叶红便被让了出来,顿觉四束目光都向自己看来,少不得抬起头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冲四人问好。

这个姑娘与别的姑娘不同,虽然同样的新鲜衣裳,这是富椽的第一个念头,他抬眼认真看去,见她不过十三四岁,瓜子脸,杏仁眼,不施粉黛,除了头上一只压花,全身上下竟无一饰物,偏此时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顿现神采。

“这个,一定是慧娘妹妹了。”富椽一笑,勉强转回身来,“按理说早该见见妹妹,偏我这半年常不在家。”

“你在家也不能常在姐姐妹妹堆里混!”这一次倒是丁香掩着嘴笑道,看起来她跟几个少爷倒是很熟,目光又看向大姑爷,“大姐夫,慧娘可是特意为大姐姐祝寿来了,可惜酒还没吃呢,不如你替大姐吃一杯可好?”

“这可不敢。”秋叶红忙说道,一面看了眼丁香。

“这个倒是应该的,就算不为了你姐姐,见了妹妹也该吃一杯。”大姑爷已经笑着走近桌案,早有丫鬟忙斟了酒捧过去,他接过,看着秋叶红道,“我先吃了。”说罢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见他这样,秋叶红只得接过丁香递来的酒,浅尝意思一下。

这样一来,富椽也站起来吃了一杯,另外两个少爷自然也要吃一杯。

“这就是了,酒也吃了,你们这做哥哥姐夫的,见面礼稍后别忘了送来。”丁香笑道。

几个人于是便笑了,均道那是自然,这一吃酒一笑,气氛稍微好了些。

看富椽的意思这就要走,偏大姑爷没有动,站在那里对秋叶红道:“妹妹说的什么对子,我来试试可好?”

秋叶红无法只得说了一遍,看四人都暗自侧头想了一时,却是无人答上。

“这个,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枉我也是读书人!”大姑爷笑了,说着自己斟了酒,“对不上,我认罚。”说罢吃了。

富椽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开口在他耳边低声道:“姐夫,只怕娘又知道了,是她的好日子,你们这又要走了,别让娘不安心才是。”

大姑爷点头笑了,说了声知道了,这就去,却又看向秋叶红,问道:“妹妹,你告诉我吧,省的惦记着。”

“其实,下联就站在眼前呢。”秋叶红一笑,看向丁香,“倒是妹妹不敬了,借了丁香姐姐名讳。”

丁香一愣,满面不解,却见大姑爷眼睛一亮,哈的一拍手,道:“可不是!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

他说好众人自然也跟着说好,富三姑娘更是高兴,睁大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睛道:“好玩,好玩,丁香花也是药材?”

秋叶红便点头说是,富椽再等不得,忙拉着大姑爷去了,宴席到此也便散了。

秋叶红也懒得跟旁人再说话,忙忙的要走,却被那富三姑娘招手喊住。

“这个妹妹,你蛮好玩的,得闲了来找我说话吧。”三姑娘笑眯眯的说,又压低声音,“只来找我,别往别的地方去,她们跟我不一样,都是爱算计人的。”

秋叶红愕然,这叫什么话!再看富三姑娘已经被二姑娘瞪了一眼,拉着走了。

看看天色还没过午,这算什么事,半点东西也没吃到呢,白赔了半日功夫。

秋叶红颇愤愤的回到家里,换上旧衣就往药铺去了,期望赶在药铺里混顿饭。

药铺里比以往更加冷清,不仅看病的人没了,连抓药的都没了,小乙哥靠在柜台前,正拿着草杆子剔牙,看到她自然黑着脸理也不理。

“慧姐儿,你爹说你今日不来了么?去走亲戚,这么快回来了?”胖哥从后面跑进来,笑呵呵的道,“我们刚吃完饭。”

得了!这下饿肚子吧!秋叶红牵牵嘴角笑了笑,道:“闹哄哄的无趣,我早些回来了,看张大伯久等了。”

张大伯就是那个病牛的主人,每日前来扎针,今日最后一次。

小乙哥在一旁嗤了声,搬着手指头,阴阳怪气的说道:“两天啊,两天啦,要扎快点扎,日后就得去猪圈里找你扎了。”

距离跟郑大石七日之赌还剩两日,秋叶红咳了一声,笑道:“输了我自然去,不像有人,输了也不认。”

胖哥便哈哈笑了,小乙哥的脸顿时黑成锅底,正笑着,保良从门外跑进来,喘气道:“慧姐儿……郑大石家的猪病了…….方才还来我们这抓药呢…”

秋叶红一听,抿嘴就笑了,冲小乙哥道:“张大伯来了让他稍等,我去取我的银子去。”

保良如今又寻个药铺当学徒去了,这一日还没吃饭,就见一个伙计来寻药,一问得知是郑大石家的伙计,猪病了,请了钟大夫看,开了药方,偏钟大夫家的铺里少了一味,便来他们这抓,保良听了饭也顾不得吃,先往郑大石家趴着墙头悄悄看了,果然见钟大夫正在猪圈里,郑大石两口子都在一旁站着,郑大石老婆还直哭,这才忙忙的回来叫秋叶红。

“那是个手紧的人,一个子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要是让他治好了,定然不认账。”保良说道,二人已经走到郑大石家所在的巷子,门大开着,郑大石正送背着药箱的钟大夫走出来,见到她,都是一愣。

“郑大爷可是信不过老夫?”钟大夫沉下脸,带着几分不悦看向郑大石。

济人堂该行做兽医堂的事也算大新闻一件,同行之间都已经知道了,所以钟大夫见秋叶红也来了,自然认为也是上门诊病的。

郑大石哪里知道这些事,这几日他已经被家里接二连三病倒的猪闹得寝食无味坐立不安了。

“不是,不是,我是上门来取银子的。”秋叶红笑道,冲郑大石一伸手道,“郑大爷,可不要赖账。”

郑大石脸红脖子粗,瞪眼道:“去,去!你这个扫把星!”

“郑大爷,你的猪七天之内病了,就是你输了,怎么还不认账!还不快把讹的钱还给人家!”保良叉腰说道。

他这一嚷,立刻招来许多看热闹的,将门口围了起来。

“怎么?难道你是请钟大夫上门吃饭,并不是瞧病的?”秋叶红不高兴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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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富二爷听只言觉玄机

这一句话问的郑大石红了脸,只挥着手赶他们走,保良气愤不已,大声将当日的事讲了,听得众人议论纷纷。us.

“哦,这就是济人堂新兽医大夫啊!果真是个小姑娘呢!”有知道新闻的人立刻嚷道。

“小姑娘真说对了?郑大爷家的猪病了?”也有人好奇的问,“前几日只听说被砸死了两头。”

郑大石翻着眼叉腰才喊道:“我家的猪没病…….”

就见家里的小厮拎着一头不过一个月大的小猪跑出来,喊道:“大爷,又死了一个!大娘子喊你快进去看看。”

这一下顿时让人群哄笑起来。

“我这头猪病了,跟前边死的猪何干?难不成就因你一句话,我家的猪自后病不得了么?什么赌不赌的,说的玩笑话,我不跟你计较,快走快走,再不然将你送官去!”郑大石恨恨的跺脚,冲着秋叶红满脸横肉的喊道。

天下果真有这样的无赖!秋叶红与保良真是气的无话可说。

“算了,走吧!”秋叶红拉着保良,扭头看到钟大夫在一旁捻须含笑不语,忍不住问道,“钟大夫,可是实喘之病?”

钟大夫收敛笑容,道:“不过是风寒伤风而已,何来喘气病之说。”

“听到没!伤风而已!”郑大石底气更足,叉腰喊道,“快滚快滚!”

“伤你个头!你就等着你家的猪死光光吧!”秋叶红气的骂道,指着那被小厮扔在一旁的死猪,点了半日,“这,这,哪里是伤风!你…….”一跺脚,拉着保良蹬蹬走了,还听见郑大石在后哄笑。

保良安慰她,明显是那老小子不认账,虽说没拿回钱,但也断然不敢说去他家养猪的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秋叶红还能说什么,谢过保良,便恼厥厥的回到药铺去了,小乙哥少不得冷嘲热讽一回,秋叶红忍着气不去理他,张老汉已经牵牛来了,便扎了针,询问这几日的状况。

“已经好多了,真是多谢小大姐儿了!”张老汉笑得满脸皱纹。

“这种病多是由于使役不当引起的,老伯,日后不要超载快跑,不要急转陡弯,不要抽冷鞭,合理喂养。”秋叶红说道。

“唉,一家老小全指着牲口过活,人还顾不过来,哪里顾的过它?”张老汉摇头无奈道,再三谢过牵牛告辞。

秋叶红心内不由凄凄,如今这世道,人病看医还难,牲畜谁还当回事,牛马这壮劳动力病了也许还舍得花钱给看看,像那些猪啊鸡啊的,直接就宰了吃了,那管什么病不病的。

黄掌柜来了,小乙哥忙拿着账本给他看,见这两天除了那张老汉抓了一服药外,别无进账,摇摇头没有说话进去了。

“听说城西那家新开了药铺,请了的是京城里的名医,要找好几个伙计,我准备去那边试试。”小乙哥便依着柜台,跟胖哥说话。

胖哥憨憨笑着:“掌柜的让俺走,俺再走。”

说这话,见门外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牵着一头浑身雪白的小羊,踌躇不安,似乎想进来又不好意思。

“小妹妹,你要抓药吗?”胖哥忙上前招呼。

他人胖又常带着笑,小女孩见了也不害怕,眨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说道:“你们这里,给小羊看病不?”

“看呀,我们这里就是给羊啊猪啊牛看病的。”胖哥笑呵呵的说道,一面将秋叶红一指,“诺,就是这位小大姐儿。”

看到大夫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小女孩并没有露出丝毫怀疑,反而高兴起来,忙拉着小羊走了进来。

“姐姐,我的小羊病了。”她带着一丝羞怯说道,“我一路问过来,他们都不让我进。”

秋叶红在他们说话时就已经站起来,见着小女孩梳着双髻,穿着大红交领衫,葱绿裤子,长的娇柔可爱,只是裤角鞋子上都沾了泥,便含着笑问道:“小妹妹,你的羊怎么了?”

“小雪不吃饭。”小女孩怯怯道,眼圈便红了。

她一面说着,秋叶红已经蹲下来查看小羊,这是一只三个月大的羊,毛色格外的好,不像乡下常见的那样脏,脖子里挂着一个黄铜铃铛,看来是当宠物养的。

“它…是不是想娘了?”小女孩接着说道,“王妈妈把它娘卖了……小雪是不是想娘了?我想娘的时候,也吃不下饭。”

这个孩子没有娘?秋叶红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容姣好,自带着一种寡合离群,不和年纪的忧伤,忙柔声道,“姐姐帮你看看啊。”

说这话拍打着小羊的左臁窝,发出鼓音,便笑道:“无妨,无妨,你的小雪,是吃多了胀气,姐姐帮它扎一针就好了。”

说罢取过金针针了臁俞**,又放了舌底血,那原本低声叫的小羊便立刻安静了,小女孩大喜,蹲下来抱着小羊开始细声细气的说话。

“哎呀,我的大姐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正在这时,三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冲了进来,捡到金元宝一般将小女孩抱起来,满嘴神佛的谢起来,“一家子都快急疯了,老太太都晕过去了。”

“小雪病了,我说了,你们谁也不管,我自己带它看病!”小女孩绷着脸说道,一面挣着下来,紧紧抱着小羊。

“这是药铺子,不看牲畜的。”几个妇人这才打量店里,神情带着几分倨傲,看了秋叶红几眼,又堆着笑对那女孩子说道。

“这是药方子,”秋叶红唤住她们,“消食理气的,大姐儿不放心的话,就给小羊灌一副,这两天先不要喂食。”

那几个妇人听了讶异的看了她一眼,正待不接,小女孩已经绷着脸喊道:“抓药!”

那几个妇人这才慌着接了抓了药也不问价钱,丢下一两银子就忙忙的走了。

“开张了开张了!”胖哥捧着银子很是高兴,正巧掌柜的走出来,便忙说道,“慧姐儿果真会看牲畜病。”

黄掌柜的脸色也没有好几分,点点头也不说话,小乙哥在一旁撇嘴,这一日除了这个生意却是没有了,下了班,秋叶红便回家去了,饿得前心贴后心,忙忙的做好了饭,等富文成回来,一连吃了两碗才罢。

“怎么,你没去那边?”富文成很奇怪,按照自己女儿的脾性,必定要吃个肚儿圆,稍带着装两块点心才罢,怎么好似没吃饭一般。

秋叶红抹着嘴将那边的事讲了,富文成便一笑,道:“那些人家,兄弟姊妹多是算计,他们姊妹不和睦也不是稀罕事,除了过节,咱们不走动便是了。”

秋叶红点头,正是如此,如今最要紧的是快快打响名声,坐稳大夫,挣钱养家。

彼时天短夜长,才吃过饭,天就黑了下来,富文成收拾了一堆衣裳去洗,秋叶红扭不过他,就任他去了,自己拿了一本医书,刚在灯下歪了看,张妈妈就敲门进来了,拎着一个食盒子,看到富文成在那里洗衣裳,不由满面惊讶。

竟然疼女儿如此?还是这个女儿性子太刁?哪里有让长辈做这些的?

“慧姐儿在屋子里看书呢。”富文成淡淡道。

张妈妈这才收了愕然神色,堆上笑道:“姑娘好才学,莫非也是请先生教过的?”

“跟她母亲学的,认几个字,谈不上才学,如今能看些医书就罢了。”富文成说道。

“这是她大伯母让我带来了,怕姑娘没吃好。”张妈妈笑道。

也是,大姑娘哭声那样,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大太太不知道才怪。

已经站在屋门口秋叶红便笑了笑,张妈妈也没说见她,富文成也没说让她出来,她就不打算出来,隔着帘子见富文成只是点点头,说道:“多谢大太太惦记。”

张妈妈又愕然,竟然半点歉意也不说?倒像是在他眼里,自己女儿半点不是没有?是不知礼呢,还是倨傲至此?

秋叶红早料到这样了,在富文成眼里,自己的女儿尊贵无比,只有别人对不起自己女儿,断没有慧娘做错事的时候!

“大姑娘今年有十四岁了吧?”张妈妈回过神,想了想便笑道,颇有拉家常的意思,只可惜富文成没有让座,而这院子里,也没个坐的地方,“可有了人家?”

富文成愣了愣,沉了沉脸,站直身子道:“算命的说了,慧娘身子弱,命里不能早嫁,暂不提这事。”

张妈妈听了笑了笑,不再提,秋叶红这时掀帘子出来了,笑道:“张妈妈来了,快进来吃杯茶,我只看书,竟没注意。”

“大姑娘快去忙吧,你那是正经事,我不过是回家路过,扯几句闲话罢了,那里就劳动姑娘了。”张妈妈含笑说道,忙告辞去了。

“慧娘,你在那边,大太太可说过什么?”富文成突然问道。

秋叶红怔了怔,说过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反正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倒也不是好的让人害怕,就跟给他们安排的房子一般,不亲不疏,恰到好处。

“爹,以你的经验,他们要算计我什么?”秋叶红来了兴趣,忙忙的问道。

算计什么?这种养在深闺的妇人们,均以算计为生,似乎这天下没有她们不能算计的。

富文成面上闪过一丝不屑,淡淡道:“无非是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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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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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接急诊俩兽医再起分歧

大太太郑氏的三个女儿,目前来说,婚嫁都不错。

大姑娘富鸣娘嫁入京城官宦人家,夫家姓宋,祖上为开国老臣,女婿满腹诗书,性格开朗,虽然因为不是长子,没能荫了官爵,但据可靠消息说,明年就能外放个官做,锻炼两年,也必定入朝。

二姑娘富青娘刚订了亲,大约年后就嫁,夫家姓孙,祖籍山东,军中起身,此时其父才放为陕西经略副使。

这门亲事能成,还多亏大女婿家帮衬,要不然天南海北的怎么能想到,远是远了些,但那又有什么。

如今就剩下这个三姑娘,有了两个姐姐的夫家,可见将来嫁的一定差不了。

这样一看,富家长房里可谓荣耀无比了,儿子即将中举,女婿都为官,从此后他们彻底脱去靠祖上荫荣之嫌,跨入真正的诗礼官宦人家之行。

“大姑娘模样长得好,但性子不好,在夫家不受待见,而且又两年无出,要不是女婿豁达,只怕要被休了,二姑娘且不说模样一般,胎里带的病,身子柔,一年要有半年被药养着,至于三姑娘,更是一样不占,长的不好,性子古怪,这几年总喊着要出家当姑子去。”富文成吃了被茶,润润口,看着目瞪口呆的秋叶红,淡笑道,“姻亲对于富家来说,就是大少爷富椽的前途,他的前途,也就是富家的前途,至于那三个姑娘,要做的就是保住在夫家的地位,慧娘,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你觉得大太太寝食可能安否?”

“爹,这半天的功夫,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秋叶红暂时顾不得大太太能不能安,惊讶的几乎要跳起来。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这个人,真的还是那个会泥瓦匠,沉默寡言的富文成?

就凭那张妈妈一句看似闲话的问讯,竟然能想到是大太太算计自己亲事?

这是不是有点牵强?还是太过于紧张爱女而引起的臆想?

“爹,你是不是会武功?莫非这些都是你夜里飞檐走壁探听来的?”秋叶红喜得浑身瘙痒,古代真的有真功夫?“你教教我吧。”

富文成看着女儿,宠溺的一笑,道:“说的什么!天下的事,不过凭着一张嘴便可知,他们对咱们有恩,我自然记得,只不过,却不能算计我家的女儿,爹没有护得住你娘,原本就该死了谢罪的,只是为了你留了这一条命,若连你也护不得,活着还有何用?”

说了这话,富文成的神情有瞬间萎靡,忧愁似乎压弯了脊背,坐在椅子上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

秋叶红咳一声,富慧娘的娘,不是病死了么?人吃五谷,生老病死,有什么可愧疚的,真是情深匪浅,才至生愧吧。

“那,她要我做什么?替我找个好人家?让我为富家出力?”秋叶红笑道。

自己竟然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见过一两面的大伯母关心至此?还是这个做父亲的太高看自己女儿了。

“如果是那样,倒也是她的好心。”富文成淡淡道,说罢抚了抚秋叶红的头,“你的亲事,断不会是她能做主的,爹都听你的,你说成就成,不成,任她天皇老子也不成!”

秋叶红点头一笑,道:“我早就想好了。”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竟然这样大大方方的说起来,富文成不由一愣,莫非女儿真的想要嫁人了?还是有了意中人?

“招个女婿进来,我是不外嫁的。”秋叶红说道。

“那如何使得?”富文成一愣,旋即体会到女儿的孝心,便红了眼圈,“招婿能找个什么好的!都是人家拣剩不要的,爹知道你的孝心便是了,断不可误了自己,你若实在挂念爹,咱们找个当地的近近儿的便是了。快消了这念头!”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慧姐儿,慧姐儿!出急诊啦!”竟然是胖哥的声音。

今日又在药铺闲坐了一天,怎么到了晚上竟然有急诊?不过这也是很让人振奋的事,秋叶红立刻收拾了就走,一出门见竟然是郑大石在外点头哈腰的立着,顿时拉下脸,扭头就进家门去了。

“姑奶奶!”郑大石见状扑通就跪下了,大老爷们涕泪四流,“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好人心,冲撞了小大姐儿,你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要跟小的计较,姑奶奶好歹救救我们这一家子吧。”

秋叶红那边不理,随手就要关门,冷着脸道:“我会什么救命!扫把星一个,郑大爷你快快离了我这里吧。”

郑大石听了扬手连连往自己脸上打,告罪不已,富文成闻声出来,颇为不忍,问是怎么了。

胖哥忙将事情说了。

“郑大爷,你且起来,既然有大夫看过了,治不得,慧娘她也不定就治得。”富文成皱着眉忙上前拉他。

郑大石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其实自从那一日跟秋叶红打了赌,第二日家里就有猪病了,一开始抱着侥幸,没成想接二连三的都发病了,这才找了钟大夫看,说是伤风,偏药也吃了也不见效,眼看又三四头猪要死去了。

他家不算什么大户,有些小积蓄,这几年猪肉销路好,便也养了起来,几乎投进了全部积蓄,还没出栏了,就死了大半,老婆在家闹得都要上吊了。

跟秋叶红闹得僵了,也不是没好处,这么紧要关头,想起那姑娘气呼呼的说不是伤风,又一打听,才知前几日的新闻,当下什么也顾不得,连滚带爬的过来求医了。

“你原本新行医,又年纪小,人不信也是正常的,不可因此跟人治气。”富文成说道。

“是,是,怪不得小大姐儿,富老爷,我讹你的钱,是我不对。”郑大石抹着眼泪说道,一面从怀里抓出三四块银子,“我这就还给你,还有你的医药费。”

“慧姐儿,掌柜的说,说让你试试去,治不好也没法子,是他命赖遭了天谴,治好了……”胖哥拉过秋叶红,低声说道。

钟大夫都治不好,自己如果治好了,济人堂的名声算是打响了,掌柜的说的是。

“那好吧,我跟你看看,先说好啊,钟大夫治不好,我也不一定能治好,治不好,你别讹我!”秋叶红说道,不忘指指天,“你做了亏心事,小心老天爷罚你。”

不管怎么说,她来到这里,离开了惯用的西药,就算再熟悉病症,也不敢保证能治好,医患纠纷在古代也是存在的,哪怕患者是牲畜也一样,所以,留条后路是很有必要的。

神佛威力是无比的,原本就亏心事在前的郑大石点头如鸡啄米,胖哥早背好药箱,天色已经黑了,郑大石亲自提了灯,一行人忙忙的去了。

来到郑大石家,建在后院的猪圈里灯火通明,郑大石的老婆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另有三四个小猪仔半死不活的躺在一边。

钟大夫紧紧皱着眉头面色不善的靠着猪栏不知道想什么,看到她来了,面色更冷,拂袖走到一边去了。

郑大石也不跟他说一声,就请了秋叶红来,实在大伤他的面子,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眼下的病情迅猛如虎,能用的药他都用过了,不明白为什么病势反而越发凶猛。

秋叶红先是看了病猪,那三个却不是死了,尚有一口气吊着,都是不过三十斤重的小猪,被毛粗乱,极度消瘦,翻看耳颈胸腹均有紫红斑点,再站起身看圈内的猪,尚有五头将出栏猪,三头六个月大的猪,一个个精神萎靡,更有寒战。

“再寻个干净猪圈,没猪圈,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也行。”秋叶红说道,一面跳进猪圈,一个一个的查看,牵出其中五头猪,“这些无碍,快些赶过去,我给你开个方子,拿去煮了灌服。”

说这话,郑大石已经赶着小厮们按着做,钟大夫在一旁静观不语,秋叶红写完药方子,又接着查看病猪,他便从小厮手里接过药方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茅山苍术三钱、枳实三钱、麻黄三钱、葛根三钱、猪茯苓三钱、北细辛一钱、……”云云算下来竟共十几味药,

不由冷笑一声,却并没有说话。

秋叶红此时又认真的查看病猪,就蹲在一旁,唰唰的写方子,道:“…这个喂给病猪,立刻煎了…从现在起每隔三个时辰灌一次…….”

钟大夫再次接过看了,见上面竟然是丹皮五钱、紫草五钱、射干四钱、山豆根…算下来又是七八味药材,再忍不住皱眉道:“小大姐,风寒之症,自然要疏风清热、养阴止咳,你如何开了丹皮?该是陈皮…再者这些病猪不过三十斤,你开的剂量未免也太大了。”

“不是风寒!”秋叶红头也没抬,再抬手递上一张,“先把这个给我送来。”

钟大夫接过看了,吓了一跳,道:“胡闹!你竟然用瓜蒂散!此乃毒性催吐,如何用的!”

“先生,”秋叶红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牛马用不得,但恰只有猪用的。”

钟大夫哼了声,再看这三张药方子,冷笑道:“小大姐儿,我劝你一句,但凡这些务农之家,猪牛是其工本,一旦遇病,工本折尽,富者至贫,贫者至尽,我等用药,必要慎之又慎,不可行多且贵之事。”

济人堂生意冷清是事实,他的意思是秋叶红不可以逮住一个冤大头,就狠宰。

这样为病人着想,力图省钱的大夫,的确是好大夫,尤其对于秋叶红这个见惯开药只求贵的现象的人来说,虽然这话表明了对她行医资格的质疑,但还是生出敬意。

秋叶红站了起来,对钟大夫点头道:“是,先头一方针对四时感冒防疫,所以专给尚未病的猪用,量多但均是常见药,价钱便宜,我不敢乱开药的,而后这一个针对病猪…….”

“感冒?”钟大夫打断她,冷笑道,“小大姐所读的医书莫非都是世间孤品?老夫真是孤陋寡闻!”

秋叶红被他呛了一下,也不好恼火,感冒这个词中医里也许没有,便讪讪笑了笑,解释道:“这个,也就是风寒………”

“风寒?小大姐不是说,不是风寒之症么?”钟大夫没声好气的说道。

接二连三的被打断,秋叶红也不高兴了,瞪眼道:“你这个大夫怎么回事?看你一大把年纪,怎么这么没礼貌?打断别人说话是很失礼的,你难道不知道?”

“你,你这个小儿!”钟大夫也急了,颤手点着道,“好不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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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得晚了,字数多些,没有检查,有错别字帮我指出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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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内宅里暗定他人事

大夫们之间争风斗气是常有的事,郑大石见了急得一跺脚,道:“祖宗唉!什么时候了,别论这个了。us.”

“我张狂什么?”秋叶红沉着脸道,“你不就是看我年纪小才看不起我吗?我又不是吃饱撑的没事那看病玩!治不好病,我有什么好处不成?你治的你就治,你治不得就不许旁人来治不成?你看好是你的,我又不抢你的功!我看不好是我的,我又不让你背过!你这么针对我做什么?难不成这绍兴府就只能有你一个兽医?再来一个就是欺世骗人之徒?”

钟大夫被这一番话气的差点背过气,噗通一声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喘气道:“好,好,人小气性大,你治,你今日如是治好了,老夫给你叩头赔不是!”

“哎呀,不管你们谁看好了,我都给你们叩头!祖宗们!”郑大石跺脚道,先冲钟大夫一躬身道,“钟大爷,你的药已经吃了,已是不管用,小的告罪,这合家都指望这几头猪过活,你老先请歇息,让这小大姐试试,治好了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摆明要换大夫,钟大夫喘着气也不好再说话,起身就走,又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已经又弯身查看病猪的秋叶红,问道:“那好,不是风寒,是什么?”

“我来问你,被我爹砸死的猪,是不是第一个犯病的?”秋叶红此时也平了气,也不答钟大夫的话,反而转向郑大石问道。

郑大石一脸羞愧,诺诺道:“是…小大姐,我真是…….”

秋叶红不待他忏悔,又问道,“我来问你,那头猪发病前一两个月食欲正常,但却不长肉,随后便不思饮食,常伏地不动,腿脚肿大变形,最后是虚脱而死?”

“是…不是….”郑大石犹豫一下答道,“前头没注意,只是最后…最后几天咳….然后瘦的不像样子….我还以为小厮偷懒没喂食……”

原本见秋叶红不答自己的话,愤然变色转身就行的钟大夫此时又停下脚,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秋叶红,开始听他们说话。

“牲畜与人一般,无非是风、寒、暑、湿导致生病,只是牲畜们不能说话,以至于最初无人发觉,往往等到病深不能吃东西不能使役,人才觉晓,那时再看医往往回天无力……”秋叶红叹了口气喃喃道。

钟大夫听了,神色微戚,脸上的怒气稍缓,看了眼秋叶红微微点头。

“你那头猪是慢性猪丹毒,此病传染性强,由此埋下病根了。”秋叶红说道,“而这些小猪们,则是先感染慢性丹毒,钟大夫一剂疏风清热药暂时抑制,用了苏叶半夏陈皮,却没有黄连金银花解毒,三两日之后,急转为猪肺疫…。”

秋叶红说着,也不看一直站在那边的钟大夫,以及被专业术语搞得头昏的郑大石,蹲下来,指着病猪道,“外表高热,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喘气似拉锯声、鼻口流出粘液、耳颈腹侧红斑。”说着用手一按,钟大夫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低头去看,“指压不退色,喉咙肿胀,最终窒息而死。”

“猪肺疫?”钟大夫低声念了便,虽有不解但这次没有张口询问。

“此为里热症,要紧的是清热解毒,我先用瓜蒂散催吐,再用丹皮紫草清热凉血,射干山豆根解毒消肿,另加黄苓麦冬大黄元明粉……”秋叶红慢慢说道。

“等一下。”钟大夫又一次开口打断了,不待秋叶红皱眉,自己皱眉道,“元明粉是什么?”

秋叶红一愣,道:“这时候还没有元明粉?”

钟大夫听她问的糊涂,楞了愣,道:“可是玄明粉?”

秋叶红便讪讪笑了笑,道:“是,是,正是。”说到这里,便有意拍钟大夫马屁,以缓解二人之间的些许口角,还没说话,那钟大夫已经哼了一声,扔下一句:“狂妄小儿!”扭头走了,只得撇撇嘴,让郑大石快喊小厮换药去。

一时间药抓齐了,煎了按照秋叶红的吩咐各自灌了,天已经过了子夜,富文成早已经寻上门来,秋叶红嘱咐按时喂药,又让煎了些山豆根射干加入日常喂养的饲料里,这才打着哈欠告辞回家,倒头就睡了,一醒来竟然天已大亮,忙忙的起来就要往郑大石家跑,才出门就听见有人唤她,回头一看见是丁香。

“妹妹,今个大姐姐就要走了,”丁香招手叫她过来,上下打量她的衣裳,推着道,“你快回去换换衣裳,咱们一起送送去。”

秋叶红打着哈欠,看她今日穿了一件淡蓝底对襟褙子,下身浅红长裙,她的眉眼精致,加上这一身衣裳,更显的娇柔几分,一面道:“我接了急诊,耽误不得,请姐姐帮我带个好吧。”

丁香见她说着话,连打了两个哈欠,再看眼底一片青,显然没睡好,不由奇道:“怎么?妹妹难道是行医?我听说不是拣药。”

秋叶红呵呵笑了,说道:“略懂一二,略懂一二,店里缺大夫,我先试试。我这整日跟病气打交道,大姐姐那里我就不去了,姐姐替我问声好吧。”

丁香看了她半晌,笑道:“妹妹,你这是何苦呢,大太太前日还跟人说怜惜你的很,你这样子,别说大太太了,连我这样的都有些心酸。”说到这里,话头一转,低声道,“妹妹,你且安心,必定有个好去处等着你,再熬一时就过去。”

秋叶红吓了一跳,狐疑道:“什么好去处?”

丁香便笑了,道:“咱们女儿家的好去处,不就是寻个好人家嫁了嘛。”掩嘴笑了。

秋叶红干笑几声,道:“那倒罢了,我家只我一个,又没兄弟姐妹,爹身子又不好,我必定是要找个上门女婿的,好人家可是不敢挑人家,姐姐在这里熟,闲了帮我看着,有合适的就说一声。”

说罢便忙忙的走了,留下丁香张大嘴巴站在哪里,几乎以为自己听差了。

“招婿?”她喃喃道,看着早已远去的秋叶红的背影,“说得的真的一般…”

呆立一时无趣,自己款款向富家大宅而去,刚转过穿花门,就见几个熟悉的姊妹站在大太太的院门口说笑,另有婆子丫鬟正抱着大包小盒的鱼贯而出。

“都齐了?我来晚了!”丁香笑着走过去。

就有一个含笑问好,还没说两句话,丁香见一个淡青交领褙子的丫鬟急匆匆的打一边进了院门,认得是二姑娘跟前的丫鬟青玉,忙笑道:“姑娘们都到齐了吧?咱们也进去看看吧。”说着话人已经往内走了去,其余的人却都没有动,纷纷道:“姐姐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话音没落,丁香已经进了院子。

“大太太还没明说呢,她到已经把自己当女儿看了!”便有人嗤了声说道。

“先是想跟着大姑娘去,白费了心,如今又看准二姑娘,日日伺候的比丫鬟还周道,这一次要是再白忙一场,有她哭的。”另一个那扇子掩了嘴低声笑道。

一众人便都笑起来,脸上的神情却都是艳羡更有不服。正说着话,见走过来一个穿着家常交领青长袍的男人,身后跟着一身朱红袍子的大少爷富椽,一面走一面笑着说话,顿时都垂目禁声。

“大老爷,大少爷。”姑娘们齐齐的施礼。

大老爷看了她们一眼,恩了一声便罢,大少爷含笑说了声妹妹们好,客气的让进去坐吧才过去。

“……送走你大姐一家,你就到知府衙门去,亲自陪他们,别多吃酒,他们那些人多是行伍出身…….”大老爷富文礼沉声说道,才拐过大山石,就见门框下站着一个姑娘,侧耳凝神的听着屋内的谈话,面色孱白的正咬着手里的帕子,不由沉下了脸。

“丁香。”富椽看到了忙招呼她。

丁香一惊看过来,见是大老爷,不由吓得身形一抖,几乎连问好也不会了。

富文礼模糊认得她,心内更有些不悦,还没说话,就听屋内传出大姑娘富鸣娘的声音。

“…管它什么天仙美女,外边塞得我还挡不住,家里人还要给我添堵……等我死了….你们再送过去也不迟……”说着话,呜呜的哭了起来。

大老爷脸沉得锅底黑,跺脚道:“你看看,什么样子,怪道亲家不愿意见你…….”

富椽没有说话,扶着他上了台阶,丁香回过神,忙忙的打着帘子,一面通传了。

进了屋子见只有大太太与自己家的三个姑娘并几个老妈妈,富鸣娘掩着脸正在哭,几个人正围着劝,见他进来都站了起来。

“爹……”富鸣娘哭着就接了上来,一把拉住胳膊,说道,“我就不走了,不拘你们送哪个妹妹过去罢了……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

富鸣娘出生时,窗外蝉声齐鸣,合家以为大吉,富太爷亲自给起的名字,并一个小名,蝉姐儿,富文礼也是极为喜爱,亲自教着读书识字,因此在他跟前,富鸣娘也是随意的很。

“还是你说的那件事?”富文礼宽慰女儿几句,自有几个妈妈拉她到后堂梳洗去了,这才也坐下来,对皱着眉的太太说道,“问她做什么!给姑爷说一声就是了!”

大太太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

一直静坐不语的二姑娘突然站起来说道:“娘,大姐不愿意,就罢了,强送过去,也是白生些饥荒,不如让慧娘妹妹跟我了去吧。”

“跟你去的人,不是已经看好了?”大太太有些意外,眼底也有些喜色。

早知道这个其貌不扬身体孱弱的二姑娘,是个聪慧的孩子,更何况算起来,孙家将来只怕比宋家要荣耀许多,如今顾这个更要紧。

正吃茶的富文礼问道:“慧娘?哪家的孩子?”

此时刚走出郑大石家门的秋叶红猛地打了个大喷嚏,有些狼狈的抓了一张开方子的纸悄悄的擦了,所幸无人看见。

“是睡眠不足还是感冒了?”秋叶红咕哝一句,掩着嘴打了哈欠往药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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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慢嘛,很正常的一日一更呢~(*^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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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说新药新生意上门

过了两天,郑大石家的猪已经性命无忧了,秋叶红总算放下了一刻悬着的心。

“接着再吃药,我什么时候说停了再停,如今虽说好了些,也不敢大意,以后每逢春秋两季,都熬些这个加料里喂。”秋叶红将药方子写好,递给千恩万谢的郑大石。

“小大姐儿,真是多谢了你。”郑大石点头哈腰的说道,“你今个儿过午再去给看看,那两个小的,还是不肯吃食呢,这得拉下多少膘。”

一天两次的药灌着,就是饿也不饿了,秋叶红笑了,一面又感叹,早知道穿越带着一箱子青霉素来,不过是打两针的事。

正说着话,就见胡三走了进来,上前就揪住郑大石,瞪眼道:“好小子!快还了我的钱!”

“还钱?什么钱!”郑大石犟着脖子说道,天煞的,他郑大石赔了不少钱了,哪里还能任人打秋风!

“你个老小子,用病猪讹了我五百钱去,装什么糊涂!”胡三揪着不放,喊道,一面陪笑向秋叶红,“小大姐儿是吧?”

秋叶红淡淡一笑,却没有言语,郑大石一见此状,立刻腰杆硬了,推开他道:“胡说!大爷别的猪病了不假,你那头却没有!想讹大爷我,也得拿了证据来!空口说什么白话!”

胡三顿时尴尬,那头猪早已五谷轮回去了,拿什么证据!

“小大姐儿,当日你不是看了嘛!”胡三陪笑道。

“当时客官不是说没病吗?怎么,这几日又病了不成?”胖哥跳出来说道。

他可记得呢,这个胡三当日溜的最快!还说了些不好的话!

胡三讪讪笑了,自己打了两下嘴,只说赔罪,又说跟富文成一起做工云云,打起了亲情牌。

秋叶红此时才笑说了,胡三喜滋滋的谢过,揪着郑大石要钱,郑大石理亏在前也无它法,二人讨价还价着去了。

这两人离去后,店里一下子又清净了,不管怎么说,兽医官是不能跟人医馆相比的。

经过诊治郑大石的猪,秋叶红已经恢复了信心,便不急不躁的坐在案子前,翻看黄掌柜送的医书,虽然不是她所知的历史,但这个时候的兽医水平也不算低。

药铺里原本就有的《神农本草经》,自从说要开兽医馆后,黄掌柜又采购了《肘后备急方》《司牧安骥集》,这些书秋叶红以前虽然读过,但也没深入研究过,此时少不得认真的读学。

而另一旁胖哥和小乙哥不知道为什么又拌起嘴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

“….切开是白色的,如何不是粉萆薢?你才抓了几天药,懂什么!”小乙哥说道。

“这中间是红色的!粉萆薢应该是黄色的!小乙哥,你被人骗了!”胖哥气呼呼的说道,“慧姐儿,慧姐儿,你来看看。”

秋叶红便放下书,看了过去,见他们两个拿着一包药切片。

“哼,她懂什么!”小乙哥黑脸说道。

“慧姐儿,小乙哥买了粉萆薢回来,我看这不是,他还不信!”胖哥忙忙的说道,一面递给秋叶红一片,“你看看,可是粉萆薢?”

秋叶红拿过来一看,便笑了,道:“这不是!这是土茯苓!”

胖哥顿时得意起来,小乙哥哼了一声,道:“土茯苓?说得真真的。”

“这土茯苓呢跟粉萆薢类似,本就容易混淆,你认错也没什么,本草纲目里也说了:叶似菝葜大如碗,其很长硬。大者如商陆而坚。今人皆以土茯苓为萆薢,误矣!”秋叶红笑道,

“本草纲目是什么?”保良的声音在后响起。

见他来了,小乙哥更加不满的撇撇嘴,嘟囔一句还学什么人医,干脆跟着人家学兽医得了,一天往这里跑三趟的!嘟嘟囔囔的往后头去了。

保良听了脸有些微红,刚要讪讪的说话,就被胖哥拉着坐下,举着让他看。

“的确不是粉萆薢,我们铺子里也刚收了,拿去给人退,偏那药材商是个行脚的,早跑了,掌柜的正骂呢。”保良笑道。

胖哥便跺脚道:“哎呀,白赔了钱进去。”

“剩下的别切了,煮着吃了吧!”保良说道,“这是禹余粮,能当饭吃呢。”

秋叶红便笑了,道:“别,这也是一味药呢!”

听她这样说,二人都扭头询问。

“你们不知道?”秋叶红也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此处有多处与她所知的历史不同,也就释然了,捏着土茯苓道,“此药叫做土茯苓,可以健脾胃,强筋骨,去风湿,利关节,止泄泻…等等总之用途大大的,比那粉萆薢可值钱。”

“真的?”店内响起三个人的问声。

秋叶红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一位朱袍公子,手里捏着一药方听他们说话。

“客官可是要拣药?”胖哥忙迎了过去,秋叶红也忙回到位子上坐好。

“这位小大姐儿,方才说的可有依据?”他不理会胖哥的问话,走到秋叶红跟前问道。

秋叶红正眼看去,见他的年纪大约二十左右,宽额方脸,浓眉大眼。

“可以入药。”秋叶红想了想,微微一笑道。

“那么药性如何?”青年公子忙问道,却见面前这个小姑娘只是抿嘴一笑,并不答话,便明白了,药性也好药方子也好,都是个人的不传之秘,不过,看着小姑娘年轻小小的,难不成竟然是这里的坐堂大夫不成?

想到这里,又将秋叶红打量一番,见她并不如其他女子一般羞怯,而是落落大方的冲自己一笑。

“公子拣药的话,这边请。”秋叶红笑道,同时一伸手作势。

“你是这里的大夫?”那公子又忍不住问道。

“对呀,对呀。”胖哥接过他手里的药方,一面笑呵呵的说道,“慧姐儿是我们这里小兽医,公子家里可有牲畜要看病?”

“兽医?”那公子面色一愣,下意识的就抬头去看堂上的匾额,“这是兽医馆吗?”

虽然改作兽医馆,但也兼营这拣药生意,药铺的名字一时还没改,挂的依旧是济人堂。

看他脸色变了,胖哥不由吐吐舌头,暗道坏了,他该不是嫌弃,这笔生意做不成了吧?却见那公子瞬时又露出笑脸。

“可是巧了,我正是给马取药来了。”他笑道。

秋叶红便接了药方,一面看一面说道:“你这是活血止痛的,莫非受了伤不成?”

那公子神色一暗,点点头,却没有多说。

马看上很健壮,其实很脆弱,尤其是腿。

“腿受伤?伤了肌腱还是断了腿?”秋叶红仔细问道。

马的腿一旦出现问题都是大问题,肌腱拉伤了还能治,可要是肌腱断了,或者说骨头断了,这匹马基本就报废了。

看她问的详细,那公子便微微一笑,道:“不如,姑娘再去给看看,原本就是积年的旧伤,奔波了几日,不知怎地走不得路了,就按着以前的方子抓些药试试罢了。”

“好啊,我有一副膏药,可以接断骨愈伤筋,让公子的马试试也好。”秋叶红说道,一面站起来。

前世里秋叶红曾经接诊过一匹赛马,当时全市有名气的兽医都去了,却依旧保不住,眼睁睁看着马蹄子发炎,少了一条腿的马就没有存活的意义了,看着马主人哭的唏哩哗啦的,让给马实施安乐死的秋叶红也跟着哭着唏哩哗啦的。

事后秋叶红闷头研究了很久马的跌打损伤,还是回乡下见姥爷时,给了一副接骨膏,在鸡狗身上实验过多次,效果还不错。

这孩子倒不客气,那公子含笑看了秋叶红一眼,见面前这小姑娘一双大眼闪闪发光,微微上扬的嘴唇划出漂亮的弧线,干净俊秀的面上满是自信。

“你用我的再试试!我不要你的钱!”秋叶红说道,只当他的不语是怀疑。

“小大姐儿说笑了,钱还是要给的。”那公子笑了,面上的忧郁一扫,“如此,我且试试,治不好,也是要给钱的,治好了,我重金谢你。”

“公子请留下府上地址,我制好了膏药,过午就去你府上看看。”秋叶红也高兴了笑了,能让医生一试,那也是一种尊重,她很感激这个年轻人的信任。

听她问地址,那公子微微一笑,道:“你到知府衙门驿站,说找段公子就可以了。”

知府衙门的驿站?秋叶红不由一愣,而保良与胖哥也面面相觑,捡了个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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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放的是存稿啦,一夜没睡才眯了会起来,累死我了,这两天没精神写了,这几天能保证不断更,如果有一天断更,谅解我吧,本来人就懒,偏又赶上工作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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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衙门驿站初试接骨膏

知府的衙门驿站,住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看小说到小说网)

这位公子气度不凡,莫非只是个使唤人?

不过管他是谁,在医生眼里,都是是一样的。

不参与小乙哥胖哥他们的议论,秋叶红挽起袖子来到后院熬制膏药。

这是秋叶红来到古代制作的第一味膏药,也是她唯一会制作的膏药,甚至不用炮制师傅帮忙。

小乙哥对此更为不满,认为是她瞧不起自己。

“人家当大夫的都有秘方的,你像仁和堂的安神丸,只有掌柜的知道,三个儿子,一个也不知道,只等选一个传了,这是人家大夫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张师傅解释道。

小乙哥并不是不知道这个,而是根本就不信秋叶红能制出什么膏药来,透过窗缝,看秋叶红在内翻炒油锅,忽地跳起来,哎呀一声,不停的往手上吹气,顿时便笑出声。

“没那本事,何苦揽那买卖?依我说,你们别只看着做了官府人的生意多高兴,弄不好,一顿板子好打。”小乙哥摇头说道,听前头胖哥嘎嘎的说话声,显然是黄掌柜回来了,忙撒脚跑了过去,煽风点火的讲了。

“二叔,我知道你的主意,指望接了大买卖好做生意,你瞧,如今郑大石家的猪也看好了,生意还不是那样,反而惹恼了钟大夫,见了咱们药铺绕着走,这世道,兽医馆哪里好做?十头猪还比不得一个人,慧姐儿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巴巴的要给人家送膏药,咱们不是兽医也知道,那马断了腿,哪里能治好?到时候脸面没挣来,倒惹一顿打事小,被摘了匾额,封了铺子事大……”小乙哥指手画脚的说道。

黄掌柜的脸色阴晴不定,瞪了小乙哥一眼,不理他,不过到底是不放心,也在后院站了一刻,听张师傅歪着头眯着眼,辨认药材。

“这是**、没药…恩,还有血竭,调气活血跌打损伤惯用….这一味是…香油?”

黄掌柜听了一刻,便走开了,过了午,秋叶红便拿了新治好的膏药,背了药箱出门。

“你一个女孩家,胖哥,跟着去。”黄掌柜说道。

“胖哥还拣药呢!”小乙哥抗议。

“你去拣,省的闲得你!”黄掌柜瞪了他一眼,小乙哥反对无效,反而自己找了活做,悻悻的嘟囔两句只得去柜前坐着。

秋叶红带着胖哥出了门,沿着街先到郑大石家的看了看猪,看情况将药减了份量,又嘱咐几句注意打扫猪舍才离开。

沿着会稽大街上一路向北,很快就到了府衙门所在的府横街,这条街上行人少了很多,来往者也都是缩头禁声快步而过。

秋叶红也有所闻,如今的知府脾气不是很好,似乎是因犯了事被贬了过来的,脾气相当的爆,最讨厌朝廷办公场所喧哗如街市。

胖哥到了这里,就变得缩手缩脚起来,秋叶红倒没什么,感觉又到了一个旅游景点,抬起头饶有兴趣的观赏。

绕过照壁,远远的躲开看着威严肃穆的府衙门,胖哥说什么也不敢上前,站在那里四下看,他日常也不来这里,一时间竟不知道驿站在哪里。

“做什么!”门口走出来两个公差,看到了喝道,将二人吓了一跳。

“公差大哥,我们找段公子,驿站里的段公子。”秋叶红忙说道。

那两个公差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们,其中一个试探问道:“你们可是来送药的?”

看来已经交代过了,真是个细心的人!秋叶红忙点头。

“跟我来吧。”公差带头向对面的一处房舍走去,将他们交代个一个老仆,客气的告辞了。

“你是来送药的吧?”老仆说话一口的北方口味,摇头晃脑的带着他们穿过庭院向后而去,一面唠叨,“哪个大夫?怎么不亲自来看看?你们两个小孩子,能说清楚不?….这匹马跟着我们少爷三四年了,没成想在这里犯了病…公子几顿饭没吃了…”

这一次胖哥很乖巧的保持了沉默,并没有愤愤的维护秋叶红大夫身份,而秋叶红则专注与驿站的景致,感觉很失望,觉得远不如富家姑娘们的小院子。

老仆将他们带到马棚里,那里正卧着一匹青马,后腿上打着夹板。

“公子没在,你们两个可会……”老仆的话没说完,就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已经从侧前方,走到了马的左侧,慢慢的抬手拉住了笼头,另一只手拨开了上下唇,他的话就因为惊讶而停住了。

“还好,还好,尚无炎症。”秋叶红看完站起身来,接过胖哥递来的药箱,“老伯,麻烦你帮我稳着马,我要给它拆夹板。”

那老仆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但还是跟着胖哥上前,稳住马,看着秋叶红拆夹板,仔细的看了一番,才摊开一层布将瓦罐里的黑漆马糊的膏药抹了,细细的裹住了马腿,又稳稳当当的上好夹板。

“小姑娘,不错啊,学了几年了?”那老仆此时才又开始说话。

秋叶红笑了笑,暗道如果说学了六年了只怕没人信,便含含糊糊的随口说了两年,那老仆嗯嗯点头,又好奇的打量她几眼。

“你这么个干净的姐儿,怎么想要学这个?”

与牲畜为伍,的确不是什么好职业,别说在这个古代,就连现代,对于自己的职业,秋叶红也没少遭白眼。

如果说开个宠物医院,倒也说的过去,只可惜,她秋叶红是从乡下兽医起身的,做的都是牛马等大牲畜,出诊时往往脚上穿雨鞋,手上带胶皮手套,就算进了市里的动物园,患者也没有狗啊猫啊那些宠物,用她娘的话来说,身上总带着一股子牲畜味。

上天作证,她秋叶红每天要洗两回,明明是他们这些人心存偏见潜意识的幻觉罢了,就如同觉得那些做丧葬行业的人身上带着死人味一样。

“也没什么,养家糊口而已。”秋叶红笑了笑道,看那老仆递过来银子,忙摆手道,“说好是试用的,哪能现在收钱,不如等三日后看看效果再收也不迟。”

听她如此说,那老仆也不强送,笑道:“也好,也不急着走,那就再等三日。”

才出了门,就见一辆车在外等着,见他们出来,跳下一个小厮,问道:“你们可是济人堂的大夫?”

秋叶红和胖哥都点头,那小厮怀疑的打量他们两个几眼,嘟囔道:“这么小?”说着冲胖哥道,“快些,我们家的马病了,你快去看看!”说着又怀疑的看了胖哥一眼,嘀咕道,“偏钟大夫没在,你这个后生这么小,行不行啊?别白惹了老爷一顿骂!”

胖哥一愣,还没来得及表明自己的身份,秋叶红已经一推他,跟着小厮上了马车。

马车简朴得很,但接个兽医大夫也用马车,可见家世不一般,生意来的如此顺畅啊!秋叶红不由笑眯眯着眼。

“小大夫贵姓啊?”小厮一面催车前行,一面头也不回的问道。

“姓富。”秋叶红笑答。

“哦,跟我们家倒是同宗了?”小厮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眼胖哥,见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心里很是鄙视,也只有族里这样不屑的子孙,才去做这样低下的手艺!

“你们家?”秋叶红一愣。

“永昌街的富家啊。”小厮一脸你乡下人的神情白了她一眼,一面啪的甩了马鞭,疾行穿过闹市街道,向秋叶红最熟悉的富家大院方向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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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大门前展手艺合家皆惊

秋叶红跟胖哥从马车上跳下来时,跟着大老爷富文礼的一等随从张贵正急得团团转。(看小说到小说网)

除了逢年过节,今儿只怕是富家大院最忙的一天,上午送大姑爷大姑娘回家,中午就接待二姑娘婆家前来送聘书的人,他一个下人也不知道来的都是什么人,只知道一定来头不小,要不然怎么连知府大人都陪着来了,知府大人一来,两个知县自然也忙来了,再加上女眷,只把富家上下的人忙的团团转转。

说起来除了大姑娘出嫁时,富家好久没有这样光耀过了,虽然累,但从上到下人人都脸上放光,与有荣焉。

才送走三位官老爷,亲家的人也要告辞了,大老爷要大少爷富椽亲自送去,这马备了半日,眼看人都出来了,偏有一个就在大门口疯了一般闹起来,闹得另外几匹稍带着亲家来人的马都不安生起来。

正堂里的大老爷虽然没亲自出来,但大管家已经黑着脸走出来了。

别的马也就算了,这头乌头青是大老爷的最爱,小厮们连拉带拽的就往后院马棚里赶,也不敢下狠手,竟然半日也没赶进去。

“看样子是结症!快些找钟大夫过来瞧瞧吧!扎两针止了痛再说。”几个老马夫纷纷嚷着。

眼看那马闹得凶,一众人只得将它围赶到门边,着急忙慌的请大夫去了。

“钟大夫呢?”看到马车上下来两个小年轻,张贵拭汗问道。

“钟大夫乡下问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小厮也惶惶的说道,一面指着胖哥,“这是新该行做兽医馆的,济人堂里的大夫……”

一听这个,张贵简直火冒三丈,一脚踢翻了小厮,道:“什么新的旧的!糊弄大爷呢!这马比你合家人都金贵!能胡乱任人看着玩…….哎!那个小姑娘,离马远些………”

撇开站着的众人,秋叶红已经走到马跟前,闹腾了半日的高头大马此时似乎使尽了力气,抖抖索索的站着,呼呼喷着热气,倒也不翻滚蹬蹄了。

因为有四五个人制住了马,秋叶红便走到马首侧,伸手拉住缰绳,踮着脚去查看,马的口鼻流出稀粥一般的粘液,一股一股的热气喷出来,带着明显的酸腐味,另一手翻看马的眼,眼结膜已经赤紫了。

伸手先诊了右侧的动脉,又诊了左侧,才松开手,开始挽起袖子,周围的人已经看了楞住了,此时才呆呆的问道:“小姑娘……是疗马的大夫?”

“这是我们济人堂的大夫,”胖哥此时才恢复了往日的话唠,摸着头笑哈哈的说道,“知道不?前几日治好了好几个钟大夫都治不好的牲畜呢!有张老汉的牛、郑大石的猪、刚刚还去府衙门看了头马……….”

看兽医可比不得人医容易扬名气,胖哥罗列的对于这些人来说,基本上都不知道。

但这其中却有人认得秋叶红,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忙忙的揉了眼,试探的问道:“这…这不是…慧姑娘么?”

秋叶红见是马棚里几个见过几面的老马夫,便冲他们一笑,点头道:“是我。”

几个老马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灰姑娘?白姑娘的!这里是你玩的…”张贵黑着脸训斥,才说了一句,却听身后脚步杂乱,又有小厮门喊道:“老爷出来了。”顿时慌得脚软。

大着胆子跑了过去,见一身深青圆领长袍带着襦巾的大老爷富文礼款步出来了,身旁跟着蓝紫圆领袍的大少爷富椽,另有三四个或紫或金的束冠青年公子说笑而出,紧接着就是一众丫鬟婆子拥簇着四五个穿金戴银的妇人跟随其后。

看到门前乱乱的,大老爷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乌头青病了,正找大夫看呢……”张贵硬着头皮回道,一面忙往车上马上让。

他这不回话也没事,一说,众人便都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这其实算不上大病,秋叶红诊完脉,脉浮数,低头看了自己的指甲,不错,幸好昨日无事刚剪了指甲,挽起袖子,接着进行直肠检查,却听四周一片倒吸气声,更有女子们的惊呼,不由分神去看,才发现不远处的高门台阶上站了乌压压的一众人。

其中自然有衣光鲜艳的女子们,秋叶红不由抿嘴一笑,想当初自己上第一堂直肠检查的课时,回到宿舍还被舍友们强制换了衣裳,洗了澡才让进门。

骤然想起这些往事,秋叶红忍不住吸吸鼻子,甩甩头,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细心的按摸着,还好,只有脾脏后移,胃后壁尚未扩大。

“慧姑娘,可是结症?”一直站在身边的两个老马夫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往常家里的牛马有了结症时,他们就是这样捶结,但这种事别说姑娘们来做,就是看也看不得的。

秋叶红摇摇头,笑道:“是胃结,也就是大肚结,尚不算结症。”说着话抽出手臂,见此状况,站在不远处的那些女子们又是一阵喧哗,那些看清楚的,顿时掩口掩鼻,更有甚者干脆转身弯腰就吐了。

“这么干净的一个小姑娘这是做什么?”几个胆子大的丫鬟互相说道,虽然离得远,也不忘忙用帕子掩了口鼻,再不敢停留,别过脸,忙拥着自己的主子们上车去了。

“快些派人挡上!”大老爷瞪了同样目瞪口呆的张贵一眼,低声呵斥道,“成何体统!”

张贵忙带着人去了。

“见笑了,实在是失礼了。”大少爷忙向身旁的几个青年公子拱手道。

“治马病么,无妨,我们都是常见的,别的不说,段兄也是通医药的。”其中一个瘦削公子笑着说道。

富椽这才神色稍缓,幸好他们是军中出身,不嫌的脏,一面忙让这他们上马,一面皱着眉向那边看去,怎么那个小姑娘面熟得很?倒像是那个二太爷家的姑娘?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手艺倒不错!”另一个公子面带惊异的说道,他们并没有迈动脚步,而是饶有兴趣的看过去。

“咦,我认得,这不是……”站在最后的一位青莲紫点白色花纹长袍的公子突然说道,将手里的折扇一拍,笑道,“我倒小瞧她了。”说着竟迈步向秋叶红走去。

他这一过去,那三人自然跟着去了。

“这是…”富文礼瞪了大管家一眼。

“爹,无妨。”富椽安慰道,“我看,他们不以为怪。”

而秋叶红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人的事,而是忙着用小厮们提来的水洗净了手,又取出金针,针了分水、百汇,又放了三江、尾尖、蹄头血,马痛瞬减,不再强自挣扎。

“慧姐儿!”刚从人群里进来的小丁哥,颇觉得自己认识她而得意的大声喊道,一面得意的对四周的老仆小厮们道,“慧姐儿早先就治过咱们家的马,如今果真当大夫去了。”

便有人扯着他的胳膊低声问你怎么认得这个姑娘。

“吓~,你们不认得?这是咱们家的姑娘!”小丁哥更是得意的说道,一面冲秋叶红熟捻的一笑。

那段公子听了便很是惊奇,扭头看向已经跟过来站在身旁的富椽,“这是你家的姑娘?”

富椽隐隐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道:“是我二太太爷那一房的妹妹…….”不待他们再问,便拨开众人走过去道,“慧妹妹,这马如何?”

秋叶红看到他,忙站直身子,施礼喊了声大少爷,才说道:“只是胃结,破积消滞宽中下气便可,我这就带它进去放了胃气,再开服药吃了便无妨。”

“那就有劳妹妹了。”富椽含笑道,这才转向饶有兴趣看着他们兄妹二人说话的四人,“孙公子,时候不早了,让小弟亲自送你们回去。”

秋叶红这时将视线往旁人身上一转,见其中一人面色清冷,凤眼剑眉,神态颇为逼人,忙转开视线,落在那位温和含笑的公子身上,愣了愣才道:“段公子。”

“小大姐儿,我的马你可看过了?”段公子说道。

“看过了,三天后应该就能起身。”秋叶红说道,她有些不习惯被众人看稀罕物一般盯着,忙转头让众人牵马进去,一面冲几人告罪带着胖哥跟着进去了。

富椽咳了一声,再一次请这公子们上马,亲自送他们走了不提。

却说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的大老爷富文礼,这时便召过大管家问道:“方才我恍惚听他们说什么?那个人是谁?什么咱么家的姑娘?”

大管家知道必有此一问,刚才已经拎过一个知道的人问了,便忙忙的说道:“是,是那边的二……文成老爷的姑娘,富慧娘。”

富文礼有些失态的瞪大眼,道:“什么?她就是富慧娘?”旋即一跺脚,“这如何使得?不知道也就罢了,偏让那孙公子看见了!荒唐!”说着转身忙向内宅走去,一面喊着小厮,“去,快找个婆子告诉太太,传我的话,那件事先别去说!”

便有一个小厮应了声风一般先跑了进去,富文礼也顾不得换衣裳,也忙忙的随后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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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说亲事两家皆不欢

诊治完富家的马,开完药方子,又嘱咐几句如何调养,接过了沉甸甸的诊费,日头已经西斜了,这一天过的真充实!秋叶红忍不住嘴角上翘,笑眯眯的谢过几个老仆的相送,带着胖哥走出马棚。

“慧姐儿,你,你也是这家的人?”胖哥再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像他这样一个粗俗无知的小儿都知道,永昌街的富家,是他们绍兴府最大的家族,据说连最下等的厮仆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银罗绸缎,连那看大门的小厮家业都比一般的小门小户人家要大,这样的家的人,怎么会去做行医这样不入流的工作?更何况还是伺候牲畜的兽医?

“同宗罢了。”秋叶红一笑道,转眼却见富文成闷头迎头走来,方向竟来自富家的长房内宅,他低着头步子飞快,竟没有看到秋叶红。

“爹。”秋叶红忙喊道,一面快走几步迎了过去。

富文成这才猛地抬起头,看到女儿笑嘻嘻的过来,原本怒气满布的脸上便僵了僵。

“他们叫你来的?”富文成拉住女儿的手,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秋叶红吓了一跳,道:“爹,你怎么了?富老爷的马病了,我来瞧病。”

富文成看胖哥在后跟着,而他们出来的方向也是马棚,面色才稍缓,但还是皱了皱眉头道:“可见了什么人?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话没有?”

秋叶红便笑了,道:“我是急诊被拉来的,他们原本都不知道是我呢!”一面皱眉看着富文成,“爹,出什么事了?”

富文成看了眼胖哥,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可还要回店里?”

见他这样,秋叶红就知道有事,忙把嘱咐了胖哥,让他回去了,自己跟着富文成回家来了。

“收拾东西,明日就搬走。”一进门,富文成就说道。

“爹,到底怎么了?”秋叶红拉他坐下,想起他从富家长房的宅子里出来,便问道,“可是,那边说了什么,要赶咱们走?”

富文成冷哼了一声,复又冷笑道:“果然我没猜错,他们算计你的婚嫁。”

“真的啊?爹,你真是料事如神!”秋叶红竖起手指头赞道。

富文成便忍不住笑了一声,又绷起脸,故作恼意道:“你还有心情说这个,难不成也心急要嫁?”

秋叶红便呵呵笑了,升起炉子烧水,一面道:“有爹在,谁还能算计了我去?我自然安心。”

富文成被她这一番说笑解了些许怒意,吐了口气,便将今日的事细细道来:“……我只说她给说个相当的人家,不管成与不成,我自然要谢谢她的好意,却不想,竟然要你跟着二姑娘嫁过去,倒觉得是给了我们脸面,陪嫁媵妾!”说到这里,富文成冷笑几声,“不过是个荫荣之家,还想效仿诸侯婚嫁了!”

陪嫁媵妾啊,原来这些日子的殷勤探看为的是这个,秋叶红暗自摇头,她原本的预料是不管让她去拉拢哪个人家,至少会让她以正妻出嫁,却没想到只是个妾而已。

“我有那么差吗?”秋叶红便有些愤愤的往炉子里扔了两块柴。

“说那孙家如何的富贵,又说你过去如何的享福,再说如何好好的安置我,富贵,他孙家能怎么样的富贵,不过是一个有些战功新起之家,祖宗三代做官的一个巴掌都占不全,还没封王封侯,就是来求娶咱们做妻也还要思量三分,去做妾?阿呸,他也配……”富文成冷笑道,面上满是嘲讽。

秋叶红便笑了,这样说有些过了,果真是疼女儿疼的太过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还是知道的,别说家里新做官的,就是平头百姓也配得了她。

而此时的富家大院里,大太太郑氏斜倚在引枕上,青鸾给她捶着腿,张妈妈打着扇子,二姑娘在一旁端着茶,如此的仆拥女孝,也挡不住大太太郑氏的怒意。

她白着脸,竖着眉头对一旁的富大老爷说道:“她也配?说什么他的女儿就等着人家大红轿子抬进门,还说什么,他家的女儿给人做妾只怕没人能受得起!…果然是什么娘养的什么儿,如此的不识礼数,怪道家败人亡,偏还不知道个脸面!….当初就不该不听老太爷的话,直接将他们赶出去才是!…….”

“太太,快消消气,怪咱们瞎了眼,看错了人,快吃杯茶,别惹得头疼,这才好了两天。”张妈妈忙忙的说道,一面接过二姑娘手里的茶,亲自递到嘴边。

“不同意也好,也好,我还真怕他同意了,咱们没法子退呢。”大老爷却松了口气说道,一面又带着些许责怪看向大太太,“你也不好好打听一下,那样的人送过去,只怕惹姑爷家不高兴呢。”

说这话又忍不住念了句佛,“谢天谢地,这事没成!”

大太太就竖着眉,坐直身子气道:“什么怕他同意!自来只有咱们拒了他,哪里有他回绝咱们的份?就是他欢天喜地的同意了,我一时看着不顺眼,临出门我也能换了!他还敢闹不成?”

见太太发怒了,大老爷忙咳了一声,不接话。

“是老奴的不是,我只当她在药铺里学的人医,这女子们学医的也不是没有的事,别的不说,城北那钱娘子就是妇医好手,知晓些医理跟咱们姑娘过去,也是极好的,谁知道原来是兽医…”张妈妈说道,一面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下,“老奴没用,累的太太不是!”

“我看长的皮相不错,又是个稳稳当当,不是那爱惹是生非的性子,抬举她过去,也算给她们鳏夫孤女一个奔头,呸,上不的台面的东西!”太太啐了一口恨意,一面接过茶吃了,暂时停了话头。

“只能说我跟他没有姐妹缘分罢了,娘何苦这么大气。”富青娘软软的说道,一面坐了下来,娇怯的脸上有着一丝淡淡的红晕。

“哎呀,可真是呢,她没这个造化,今个我才见了,二姑爷长的真好,先是还听说是兵家出来的,我只当必定是晒得黑糙,今日隔着花厅一看,跟咱们大姑爷也没两样,只是人瘦了些…。”张妈妈笑眯眯的说道。

富青娘自然也偷看过女婿了,听了便一笑,脸上红晕更浓,低下头去。

这个话让大太太很是舒心,放下茶说道:“他跟光哥儿不一样,自小就跟着爹爷叔叔的在外行走,哪像光哥儿,上有娘护着,下有一众婆子丫鬟围着,长这么大最远的路也不过是到咱们这来,瘦些是自然,别的都好,只是看着对人冷淡了些。”

“他一个武官出身,能打便是了,哪里用的着说那么多话!”大老爷对女婿很是满意,忙反驳道。

“是,是,”大太太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我早说光哥儿眼光好,你还不信!”说着神色一暗,“有光哥儿,亲家太太真是好福气。”

大太太没有生子,是她一辈子的心结,张妈妈哪里不知道,见状忙笑道:“这也是大太太的福气,大姑爷在跟前就跟亲儿一般,该说就说该笑就笑,我只爱大姑爷这个性子,真是好,大姑爷亲自选的二姑爷自然也不差,啊弥陀佛。”

这话屋里的人都听了高兴,于是一扫那不识抬举的父女俩带来的不悦,笑呵呵的开始说起二姑娘年后的亲事如何置办来了,张妈妈将自己又选的嫁妆罗列一边,大老爷不屑理会这些内宅妇人事,只说太太看着办就好,便乐滋滋的往书房去了。

“只是,不带个知根知底的人过去,我不放心。”大太太看着二姑娘孱弱的样子,复又皱眉道。

“这不值得愁,这天大的好事,家里等着抢的人多了去,日子还多,慢慢挑就是了。”张妈妈笑道,一面看向富青娘,“二姑娘原来选的可是西府里的丁香?我看那孩子就极好,她老子娘都在柜上,又有一个兄弟,是个瘸子。”

富青娘便点头笑了笑,道:“她倒也罢了。”

“还有段日子,也不忙,好好看看,再挑两个能干的丫鬟跟过去,那些年纪小的孩子气的都踢出去。”大太太点头说道。

张妈妈忙应了,又说了一时闲话,看张罗一天的大太太便倦意上来,忙和青鸾服侍她歇息才出来。

“妈妈累了一天了,跟我们一起吃了才家去吧。”青鸾笑道。

张妈妈摆手道:“姑娘快吃去吧,我回家吃着也省心。”一面说便走了出来,才出了院门口,就见穿着果绿色黄压边褙子的丁香正探头往这边看,见她出来,忙笑着赶几步过来了。

“妈妈累了一天了,我娘在家备了些薄饭,妈妈可赏个脸过去吧。”

张妈妈便笑了,也不推辞便携了她的手,一面走一面低声道:“如何?可满意?”

丁香红了脸,只笑道:“妈妈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张妈妈就拿着手在她额头上一点,笑道:“当我不知道呢!那花厅的屏风差点被你们挤倒了!相女婿相出笑话!”

“妈妈老了,打趣我做什么!什么女婿不女婿的!也是我们能担起的!”丁香掩嘴低头笑道。

张妈妈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拍了两拍,道:“放心,放心,是你的自然跑不掉!”

丁香这才抬起头,眉眼里掩饰不住惊喜,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歪着头看了张妈妈,只抿着嘴笑,那张妈妈便也笑了,拉着她转过桂花树,穿过花角门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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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诊人脉说猪病慧姐儿玩笑

关于富家大太太提的事,秋叶红睡了一夜就抛到脑后去了,这种她人为意志可以控制的事,实在算不上事。(看小说到小说网)

对她来说,富文成急着搬家才是大事。

买房子?那是不可能的,租房子,钱也不够。

“慧姐儿,你确定这个能入药?”两日后的清晨,胖哥拿着那一包土茯苓问道,“这个从没人用过的……。”

掌柜的意思是扔掉,药可不敢乱给人吃,咳,就算给牲畜也不敢。

秋叶红正望着街上发呆,如今她的工钱由原来的一百五十文,长成了五百文,掌柜的并且保证随着药铺生意的好转而适度增加,对于他们父女二人来说,这些钱能保证不饿肚子了,但租房子还是不够的。

秋叶红望着街上大大小小的商铺住宅,思索自己的工钱什么时候能涨成一个月二贯铜钱,那样一年半载的攒起来,买个陋室也是有希望的。

“没关系,吃不死人的,你放心,留着,这个药大有用途的。”秋叶红回头笑道。

胖哥这才犹疑的将这包药放到柜子里,接着又兴奋的问:“慧姐儿,这是过了三日了,今日该去知府驿站看那大老爷的马了吧?”

那日驿站诊马时临走那老仆意外的赏了他几个钱,这是胖哥从医拣药以来,从没有过的事,简直跟捡了金元宝一般,乐的一天都没合住嘴,这两日还时时挂在嘴上念叨。

“哦,过了午再去。”秋叶红伸个懒腰,丝毫没觉得有失姑娘身份,而胖哥也丝毫不在意。

这几日好歹有生意上门了,黄掌柜进进出出的脸色好了许多,因为小丁哥唠叨的话太多,便打发他上街到热闹的地方宣讲他们济人堂,对了,如今不叫济人堂了,改做“秋叶堂”。

这个名字是秋叶红起的,聊以纪念那曾经梦幻般的繁华前生。

因为还不知道那膏药的功效如何,黄掌柜找人做好的“本堂秘制接骨愈筋膏药”幌子只放在堂内。

“小大姐儿,我取药来了。”郑大石带着一个愣头愣脑三十多岁的汉子迈了进来,他家的猪已经大好了,如同再捡了一条命一般,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

“我昨日看过了,再吃两服药便停了吧。”秋叶红点头道,一面又酌减了药量,写了让他取药。

“你就是那个小兽医?”跟在郑大石身后的汉子粗声粗气的说道,说着话伸手在腿上抓了抓,竟掏出一物往秋叶红桌案上一甩。

秋叶红毕竟是个姑娘家,不由吓的往后一躲,那汉子便哈哈笑起来。

“这位客官,你要看病?”秋叶红面上带了恼意,说道。

“好啊,你敢骂我是畜生?”那大汉喊道,将脏乎乎的鞋脚往条凳上一踩。

郑大石看到了,忙有些尴尬的跑过来,道:“老二,不可对小大姐儿无礼!”一面忙向秋叶红陪笑道,“这是我乡下的表兄弟。”

“就是你这个小姑娘治好了我哥家的猪?明明是个小孩子嘛!”那汉子扯着嗓门笑道,“依我说,撞了运了吧?钟大夫看了好几天,本来就要好的,偏要换人接着治去,捡了好处罢了!”

受到质疑,这种事对于医生来说很常见,秋叶红只撇了撇嘴又坐下来,不予理会,任他在哪里大放厥词。

“那你的药还要不要?”胖哥看不过眼,有些愤愤的问郑大石。

郑大石瞪了一眼自家兄弟,忙笑着接过药,口里说着赔罪拉着他就要走。

“哎,我家里也喂的几头猪,瘦得很,小大姐儿给个法子呗?”那汉子不走,接着站在秋叶红桌案前抓胳膊挠腿。

“走吧,别胡闹,你家猪吃得少自然瘦,又没病!”郑大石瞪了他一眼,拽着要走。

那汉子便嘿嘿笑了,道:“我家猪没病,我就是看看小大姐儿能给看出病来不?”

胖哥听了更是生气,若不是看那汉子身高马大的,就要出来推搡他。

“有病,怎么会没病?”秋叶红小心翼翼的拿起自己的书,伸出两个手指在桌案上捻了两下,又一吹,抬头不咸不淡的道。

“有病?”郑大石和那汉子都一愣,本已经转身的汉子便猛地转了回来,又将脚放到条登上,问道,“你说,什么病?”

“你伸出手,我先号个脉。”秋叶红也不笑,绷着脸道。

听了她这话,胖哥先扑哧一声笑了,郑大石裂了裂嘴,忍着没笑。

“你说我家猪病了,给我号什么脉!”那汉子瞪眼道,一面收回自己下意识伸出的手。

“你是猪的主人,猪不在,我看你也能看的出来。”秋叶红依旧绷着脸,一副认真的样子,“你信还是不信?”

见她这样,莫非不是在逗这个汉子?胖哥和郑大石都好奇的看着不说话了。

“好,让你试试!你若是说不上来个一二,别怪老子砸了你的店!”那汉子粗着脖子说道,一面将红黑的手放在书上。

“小大姐儿……”郑大石有些尴尬的张口要阻拦,自己家的兄弟他可知道,脑袋一根筋,说道理也说不明白,倒是真要闹起来,他可拉不住。

秋叶红已经泰然的伸出手指,开始号脉,一面微微歪着头做思考状,一面道:“….脉浮…最近是否寝食不安……被毛脱落…不思饮食日渐消瘦之症?”

听见她如此说,店里的胖哥以及堂外看热闹的几个闲人都轰然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那汉子惊讶的喊道,竟没在意她口中将自己是否与猪混为一谈。

“无妨,”秋叶红收回手,嘴边才隐隐显出一丝笑意,“我给你写个法子,你回去按着做两次便好了。”

说罢低头写了,那汉子将信将疑的接过,他也不识字,就让郑大石念道:“鲜桃叶两斤,加水煮沸,冷却滤液,洗猪身两次。”

“你耍我呢!这能治什么!”那汉子红着脖子脸喊道,被里外看热闹的人笑得有些燥怒。

“你且去试试,洗两次,猪还是不吃食的话,你再来砸我的店啊。”秋叶红含笑淡淡道。

见她这样,方才又说对了自己家猪的状况,那汉子便犹疑起来,郑大石便将他一拉,低声道:“小大姐儿却是好技艺,你试试又何妨?桃树叶子又不花钱。”

“我且试试,要是猪还是吃的少,我还要回来砸你店!”那汉子凶凶的说道,这才拿着方子跟着郑大石嘟嘟囔囔的走了。

到这时,秋叶红才笑了。

“慧姐儿,”胖哥忙问道,“那汉子家的猪真的有病吗?”

秋叶红点头笑道:“自然有病,猪本性吃食不倦,哪里能随意不消吃食的?”

胖哥就瞪大了眼,满眼崇拜的看着秋叶红,道:“慧姐儿,你真乃神人!”

刚端着茶吃了一口的秋叶红一口呛了,连声咳嗽起来。

“真的只号主人的脉,就能知道养的牲畜的病?这一手好技艺你教教我吧。”胖哥双眼冒光的接着说。

“我哄他呢!这世上连悬丝诊脉都没有的事,哪里能隔山打牛!”秋叶红咳了几声,笑道,“我是猜的。”

“猜得?”胖哥几乎掉了下巴。

“那个人进来后,不时在身上抓挠,还往我桌子上扔了一只虱子,我看了正是猪虱,如今这个时节,阴潮闷热,正是猪虱易发时,生了猪虱,猪自然不思饮食日渐消瘦。”秋叶红笑着解释道。

胖哥这才恍然,一面又嘿嘿笑了,自然是想到秋叶红方才故作玄虚的逗那汉子玩。

过了午给黄掌柜说了去瞧那匹马,因为小丁哥不知道云游哪里去了,只得留下老大不情愿的胖哥在店里,秋叶红一个人背着药箱去了。

径直到了驿站门口,通传了,又是那个老仆接了出来,整张脸笑成一朵花。

“这位小大姐儿,可真好手艺,只用了一副膏药,马儿就轻了许多,昨日也肯吃草料了。”老仆一面带她往里走,一面笑道,“马儿肯吃了,咱们公子也终于能吃了。”

秋叶红便忍不住笑了。

“杨伯,你又编排我什么呢?”段公子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秋叶红忙收住脚转过身去施礼,而那老仆只笑道:“哪里编排公子你,我是夸小大姐儿手艺好呢。”一面想起什么似的,拍头道,“公子,小大姐儿这般小就学的这么好,要是再跟着齐师傅学学,一定了不得。”

“倒提醒了我,”段公子看向秋叶红,笑道,“慧姑娘这样的,齐师傅一定喜欢收你当徒。”说着微微皱眉,试探道,“只是,慧姑娘可愿意离开故土,到京城去?”

虽然知道历史博大精深,前辈能人无数,但秋叶红的理想只是养家糊口而已,并没有成为扬名天下圣手的志向,也自然没什么兴趣拜师,再说又不是三岁小孩,给个糖就能让人拐了去,忙谢过推辞道:“多谢公子好意,我哪里会什么,不过是跟人胡乱学了一些罢了。”

段公子知道她的意思,也不多说便点头一笑,跟着来到马棚,秋叶红解开夹板看了看,又换了膏药,上了夹板,问了几句饮食,便点头笑道:“公子明日再看,一定可以牵遛了。”

“果真?”这声疑问却不是段公子,而是来自段公子身后。

三人都去看,见是一个银白圆领袍,束着暗红五彩刺绣腰带的青年公子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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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起功效获定接骨膏

秋叶红自然闻声去看,见这位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左右,中等个子,形容偏瘦,面相冷峻,便认得是那日富家门前的一个,忙低了头。

段公子与老仆都已经笑着说道:“怎么这早就回来了?”

秋叶红低着头,听那人清音冷气的说道:“人多,聒噪。”

“我说呢,那家人断不会如此小气,连个酒也不请你吃,原来是你自己古怪!”段公子笑道。

“果真是明日便能走了?”不理会段公子的说笑,来人继续问这个问题。

秋叶红觉得一道颇为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暗道这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倒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想了想,便谨慎道:“此马系旧年扭筋之伤,并没有断筋,因当时没有及时诊治,留下病根,这次突遭外力敲击,病势便凶猛了些,我这付膏药正好是活血生新,续筋接骨用,正合病症,些许有成效。”

“小姑娘怕你呢!竟说的如此谦虚!”段公子哑然失笑,一眼瞧出秋叶红的心思。

秋叶红便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前因后果说的这样真,可见是有真本事的!”段公子接着道,又忍不住一笑,道,“你也别怕他,说起来,你们也算是亲……”

他的话没说话,似乎被这位公子瞪了一眼,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秋叶红却听清楚了,忍不住抬头去看,面上便有了了然之色,莫非这个就是二姑娘夫家的人?这样一想再想那天的阵张,便更加确信,想着便又忍不住将那公子狠狠瞧了两眼。

见他纵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望着那棚里卧着的马,只是,不知道他是那家的什么人,该不会就是二姑娘要嫁的真神吧?

如果真是这样,这样的人自己乍一看还有些胆怯不敢接近,那二姑娘娇娇弱弱的,岂不要被冻化了?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那公子的目光却在此时猛地转了过来,秋叶红忙垂目收起太过**的审视。

这个时候,就见先头那个老仆慌张的跳了进来,喊道:“公子,站起来,站起来了…”

段公子瞪了他一眼,暗道你公子我本来就站起来的。

“嗨,咱们的惊雷,站起来,自己走到槽前吃食呢!”老仆笑道。

竟然如此有效,按照先前的估计,这马旧伤再犯,只怕再也走不得,两位公子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

虽然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但秋叶红还是高兴的笑了,跟着出去,看那两人围着马足足看了半日,才放下一脸犹疑,确信了。

“慧姑娘,我多谢你。”段公子一脸郑重的说道。

秋叶红忙摆手说不敢,一众人便又回到小厅里。

“有如此功效,你的膏药我要购一批。”他慢慢问道。

秋叶红一愣,瞬即大喜,再一次抬起头看向他,而脑子里下意识的飞快的算起帐来,要多钱?要多少钱合适?这算不算是刚想睡觉便有人递枕头,可谓天合人愿?

而她的一愣,落在那公子眼里便是疑问,于是答道:“禁军印马军,征战在外,军马多有损伤,一直没有好药。”

“孙公子在禁军中任职,跟军都虞候等人都是熟识的。”段公子也忙解释道。

他们说的秋叶红搞不懂是什么级别,不过,可以确定是,意思是国家军队要采购她的膏药。

这可是大买卖!这样想着,秋叶红的笑意便瞬间在脸上弥散开来,一扫方才胆怯的样子,说道:“那多谢公子赏识了。”

段公子在一旁看她笑了,便知道这件事成了,也笑了,道:“还有更好的,你上次说的那个土茯苓,可否将药性以及配药方子卖给了我?”

秋叶红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公子要这个做什么?”

段公子被她看的有些不解,但未深究,那位老仆已经替他答道:“小大姐儿不知道,我们家也是开药铺的。”

秋叶红哦了一声,忍着笑又看了段公子一眼,便点头道好,一面笑着道:“我今日出门遇贵人了,多谢二位公子赏识。”

她的欢喜发自内心,丝毫不加掩饰,段公子竟忍不住觉得自己从心里也欢喜起来,脸上的笑意便更是不消反增,招呼秋叶红道:“既然这样,不如请慧姑娘到房里一座,咱们细谈可好?”

秋叶红才点头应了,就听那冷面公子在旁道:“你很缺钱用?”便落落大方的看向他,点头道:“不瞒公子说,我正急着用钱。”

见她答得这样爽快,二人倒不好再问,一时同去了驿站的一处小厅,膏药的价钱涉及到药铺,所以待跟黄掌柜谈,至于土茯苓秋叶红便自己做主收了一百两银子。

“慧姑娘要价不低啊!”段公子笑道,一面捏着那写了尚不足半张的纸,以及那歪歪扭扭的字。

一个家道败落的姑娘,能会写字已是难得,然后他才认真的看内容。

“治什么的?军马可用的?”一直默然不做声站在一旁的那位公子,见段公子面色有异,便问道。

“你写了六味药方,别的病症我都晓得,只是这个搜风解毒汤,说针对的是杨梅疮,这个杨梅疮是何病?”段公子一面看一面问道。

“这个…”秋叶红有些发窘。

据考证,杨梅疮是明朝由外国传入中国的,也由此让土茯苓大放异彩,从充饥的粮食一跃为救命良药,那么既然他问,自然是如今还没这个病。

这个病,要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说出口?

“慧姑娘,你可收了我银子的,怎么还能有所保留?”段公子只当她犯了大夫们的通病,但凡有个药方,就藏的跟命根子似的,只怕被人学了去,面上虽然没有显现,但声音却有些不高兴了。

“就是男女淫秽招致的邪病,湿热之邪积蓄既深,发为毒疮,互相传染……”秋叶红忙说道。

屋内的两位公子自然明白了,听了都红了脸,而段公子也顿悟为什么询问此药时这姑娘会很古怪的看自己。

“这个病乃是新起之病,古方不载,将来…将来总是会用到的,我既然卖给你,自然不瞒你,将来必有大功效,而其价值可是远远超过这一百两银子…….”秋叶红笑道。

见她神情淡然,二人便也恢复常态。

“既然如此,慧姑娘该留下来,以待将来大用才是。”段公子笑道,心里对她说的话自然不信,但也没有深究,丢开此话题不说。

问了此话,就见这姑娘面上扬起一丝自信的笑。

“我秋叶…富.慧娘,难道只能靠这一味药方过活不是?再说,我是兽医,用这人医药方卖了一百两银子,解我燃眉之急,也算是物尽其用,纵然将来它能换千百两金银,于此时无补,倒还不如这一百两值钱,再说钱哪里有尽,够用便是了,何苦为了它而思前想后困困不前?”秋叶红笑道,一面收拾自己的银子,背好药箱,施礼告辞。

而听了这番话,二位公子都面色稍微讶异的看向她,虽然是败落之家,这淡然的性子倒是贵气十足。

“至于膏药,我回去给掌柜的说,公子看什么时候方便让他上门?”秋叶红又问道。

“明日我一天都在,随时都可以。”他点头说道,目光又忍不住在秋叶红身上转了转,看那姑娘一笑说了知道了,便转身随着小厮慢步而去了。

“倒是有趣。”段公子似笑非笑道,望着秋叶红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忽地冲身旁负手而立的公子一抱拳施礼道,“多谢孙兄,这一趟我跟你可是来对了,倒寻了个宝贝。”说话又是一笑,抬手扬了扬那药方。

正说话,就有一个小厮引着一个攒花妇人摇摇晃晃的过来了,远远的看见他们,便笑着施礼道:“大公子,我今个要了富家的陪嫁单子,这是草拟的,那正式给咱们看的,只怕等咱们到家才送过去呢,我请姑娘们先看看去,大公子你可得空也看看?”

那公子摆摆手,道:“我看这个做什么,你拿去给姑姑嫂嫂她们看便是了……”

这回答是那妇人意料中的事,说着话时脚下并没有停,随后便应了声,才要过去,忽听那公子唤自己。

“你且等,拿过来我看看……”

“都说这富家极是有钱,我也开开眼界…”段公子也忙探过头来,一面笑道。

“大公子,这是外房单子….这是内房单子….”那妇人便忙忙的展开册子,一面细细的说。嫁妆总数是个吉利的六十四抬,其中自然有上好木头的雕花大床、梳妆台等大件家俱,更明细的写了几箱子的四季衣服鞋袜,几箱子的金银珠宝首饰,富家做的最多的是对海外的生意,其中自然少不了那些海外来的新奇香料并玩意。

更惹人注目的自然是那位于京城的一处香料铺子并一处带良田的庄园。

“这是太太额外添的,他们家大姑娘出嫁时可没有的。”妇人带着讨好的笑容道。

“果然有钱…….当年景程郡主出嫁时,也不过如此……”段公子一面看一面啧啧道,又低语笑道,“这下子,伯父大人不用总喊着钱不够了……”

孙公子瞪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那妇人此时又指着另一张道:“这是陪嫁的人,男人八个,都是在陪嫁铺子庄园上的管事,女的六个,这两个是管事的媳妇,这四个是丫环,还有一个…”

说到这里,那妇人咧着嘴,笑意更浓了,“这个就更厉害了,我还说他们陪着过来的丫头太少,却原来另送个姨娘,大公子,你看,就是这个,是二姑娘的妹妹…….”

她的手指停在一个草草书写的名字上,赫然是富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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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慧姐儿接诊难产牛

富慧娘这个名字对于知府驿站里的二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暂且不提,只说秋叶红背着药箱,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到秋叶堂。

“吆,被狗咬了啊!”被撞了一个趔趄的小乙哥没好气的说道。

秋叶红便点点头道:“可不是,一进门就被咬了!”

说罢不理会气的直冒烟的小乙哥,就问掌柜的在哪,胖哥才一指后堂,还没说话,就见秋叶红一溜烟的进去了。

“慧姐儿捡到宝贝了?”胖哥笑呵呵的说道。

小乙哥一面甩着袖子,一面哼了声说道:“踩了狗屎还差不多…”一面往外走,不忘回头道,“我可走了,余庆堂还有一个剩余的位子,你要不去,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胖哥苦着脸道:“小乙哥,这里好歹是你二叔的生意,你何苦帮别人去?虽说如今艰难些,但有着慧姐儿的好手艺,咱们迟早也要好过的……”

不待他的话说完,小乙哥就呸了声打断他,道:“如没有慧姐儿,这日子只怕还能过的下去,罢罢,虽说是我二叔,终归不是我家的生意,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我管不着,也范不着陪着一起…….”

他的话也没说完,就见黄掌柜着火一般从后堂冲了出来,赶着胖哥喊道:“快,快把那个接骨膏的幌子挂出去,挂的高高的…….”

胖哥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忙抓起放在角落几乎要皱了的幌子就冲了出去。

“二叔,依我说,省省吧,何苦骗了人,小心砸了……”小乙哥冷笑道。

话没说完,就见炮制药材的师傅也冲了出来,因为闲得无事,他吃了酒正睡着呢,被突然的消息惊得起来,系着腰带就出来。

“….**、桃丹都没了,我这就去买,不知道买多少合适?”

黄掌柜捻着胡须,乱乱的转了转,看向跟在他们身后也是一脸带笑的秋叶红,道:“这个,慧姐儿,你估计要用多少?”

“黄掌柜,先别急着,不如你先给孙公子定了数量,才好算采买。”秋叶红笑道。

黄掌柜一拍头,道:“也是,我可是喜得昏了头了。”一面嘱咐张师傅先去买了五六十斤来,自己抬脚又进了内堂。

被众人忽略的小乙哥此时才忙一把抓住要冲出药铺的张师傅,道:“做什么?这是怎么了?”

小乙哥方才要了一个月的工钱,跟这里解了约,去城西新开的余庆堂当伙计了,张师傅虽然醉酒睡着,也听见方才的吵闹,日常就看这小子不顺眼,如今更加不顺眼,哼了一声道:“哥哥儿,你快去你的新东家哪里才是,仔细我们影响了你的财气,我们家才接了京城里禁军…军大爷定的接骨膏,都忙得很,顾不得招待你,哥哥儿你快些走吧。”

说罢忙忙的走了,留下小乙哥楞楞的站在那里,满脸的不信。

“慧姐儿,我挂的高高的了,”胖哥笑嘻嘻的进来了,看到坐到桌案前的秋叶红,忙忙的问道,“掌柜的怎么如此欢喜?慧姐儿,可是接了大生意了?”

秋叶红便笑着说了,当然没说自己卖了土茯苓药性药方的事,这个纯属接私活。

“那可真是大生意呢!”胖哥咧着嘴道,“我不过是跟着出了趟诊,就给了我几个钱,”说着手舞足蹈道,“这一趟送膏药,我可要去,指不定再给多少赏钱呢!”

小乙哥在门外听得心里直痒痒,只得嘟囔几句能不能挣钱还不一定呢,胖哥听见了自然要回几句话,正说着,就见俩个汉子推着一辆板车冲了过来。

“这可是有个叫慧姐儿的大夫?”二人一头撞了进来问道,吓得胖哥忙避开。

“我就是。”秋叶红忙说道,见那汉子急得满面通红,喘着气,显然是跑的急。

“快,快,我家的牛生不来!”三十好几的汉子说着说着,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秋叶红也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安慰他,抓起药箱,就要跟他走。

“钟大夫说让找你来,小大姐儿,我合家老小就指望这一头牛过活…….”那汉子抹泪说道,一面扶秋叶红上了车。

钟大夫介绍的?秋叶红倒有些意外,一面细细的问情况,那汉子已经推车疯跑起来,差点将她颠了下来,只得两手紧紧抓着边缘,头昏脑胀的被推出城去了。

出了城不到一里地,就到了这户庄稼人家里,破矮的土墙,茅草屋子,木栅栏门前已经围满了男女老少,看到那汉子推着一个小大姐儿来了,都慌着让开路。

“小大姐儿,这边。”那汉子让道。

秋叶红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踉踉跄跄的下了车,差点一头栽倒,亏得几个妇人眼疾手快的扶着,好容易才看清身处何地,就见钟大夫已经走了过来。

“缺乏饲料,劳役过重,导致气血双亏,又是初产牛,且胎位不正。”钟大夫不咸不淡的说道。

秋叶红吓了一跳,道:“这如何还治得?快打下胎来,能保住母牛就不错了。”

听了她这话,四周哭声顿起,钟大夫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小大姐儿世间的奇书读的多,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却是比不了,莫非是看这家人穷,给不起诊费,便有心藏拙救治不得不成?”

钟大夫这话一说,四周的人原本看秋叶红这个小姑娘就满面怀疑,待听了这话,更是沮丧并有些愤慨。

“善人菩萨!”一个面如菜色的妇人冲钟大夫跪倒,叩头道,“方才是我家汉子不懂事,冲撞了善人,你千万见谅,不管是死事活,请大善人治一番,能救活是我们的造化,治不得,是我们的罪孽,跟大善人你半点关系没有。”

说这话将身旁一个男人,就是推秋叶红来的汉子一把拽到,道:“杀千刀的,自古以来生孩子都是过的鬼门关,这牲畜也是同一个理,你不怪自己时运不济,何苦寻大夫的不是?”

一面按着他叩头,那汉子便见新找来的秋叶红都说了能抱住母牛就不错,顿时再没了精神,连连叩头起来。

被晾在一边的秋叶红有些傻眼,又听身旁人说道,原来是这家牛难产,请了钟大夫来看,钟大夫灌了一服药下去,却不见生下来,反而说只能保母牛,打下胎来。

这一家人全靠这牛过活,买牛就借了不少债,全指望小牛崽子卖几个钱还债,这一下鸡飞蛋打,那主家汉子便急了,说钟大夫庸医害人,要送官府查办。

钟大夫行医多年,还没受过这等冤枉气,便撩了挑子,说既然这么,他就不治了,城里有了新兽医慧姐儿,你们请她来吧。

知道这个前因后果,秋叶红那个气呀,感情这老头耍她玩呢!

此时见这对夫妻认错,钟大夫才消了气,说道:“如此,熬了药来,打胎下来……”

他的话没说完,秋叶红就打断了他,“慢着,钟大夫,何至于就打胎了?七月怀胎哪有这样容易,为何不用心诊治?如今这情形虽是难了些,却也不可求易省事,就一句话就打了去,真是可怜啊。”

钟大夫让人请她来,一则是要这夫妻认清此牛的难状,莫要随便污了他去,二则也多少存了些心思,保不住这涉猎怪异的小大姐儿真能治得,却不料来了第一句话也是治不得,顿时泄了气,想她也不过尔尔,偏此时这小刺头又冒出这几句挑拨人的话,不由冒火。

“那好,你说待如何?”钟大夫忍着火气说道,却见秋叶红冲自己撇撇嘴,不由气的一跺脚。

秋叶红说话的同时已经挽起袖子,就在井台前打了水,用自己时常放在药箱里的,熬制好的中药消毒水洗了手,随后走向院角棚里的牛。

“我待如何?我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神技!”秋叶红举着洗净的手,故意横了钟大夫一眼,果然气的那老头吹胡子瞪眼,才转头向那愣在一旁的主人家夫妇,“可有菜油?”

回过神的夫妇半信半疑的对视一眼,小心的问道:“小大姐儿,可,可能母子均保?”

“当然!”秋叶红说道,那汉子便得了圣旨一般,撒脚就跑向屋内,捧着一碗菜油出来。

“大姐儿,这是我们一年的吃油,你看可够了?”那汉子小心说道。

秋叶红看那一碗杂质遍布的菜油,不由噎了一下,这世上,你觉得自己艰难的时候,总会有人比你更难。

看着人家宝贝似的菜油,秋叶红硬着头皮拿手沾了摸在胳膊上,她又不敢抹得少了,只得忍着人家万般不舍以及周围人惊讶的目光狠狠抹了些,压力很大啊。

“总是古怪!”钟大夫哼了声,他自然知道这个小姑娘此举是要伸手进牛体内,想他伸手进牛马畜生直肠检查捶结也是常有的,不过哪里用过菜油抹手臂,畜生畜生,终归没有人金贵。

四周的人见着小姑娘走到已经伸腿平卧,气促喘粗的母牛身后,慢慢的将手由牛的身后伸了进去,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行事,顿时便挤着围了过来,那主家的夫妇俩此时将全部身家性命系在这个小大姐儿身上,忙伸开手臂揽着众人,只怕打扰了她。

宫颈已开,秋叶红慢慢的转动手臂,很快就摸到了胎儿,这一摸不打紧,顿时出了一头汗。

怪不得难产,这只牛胎不仅是臀向下,并且头曲与胸前,一时间她的手竟不能探到胎儿的嘴,并且这个胎儿软软无力,莫非已经是死胎了?

秋叶红忍不住侧眼去看那夫妻二人,糟了,只顾得刺激那老头,大话说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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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巧手转危为安钟大夫低头

想起方才,钟大夫不过是说了一句保不得牛胎,就被那汉子嚷着庸医误人,要送官去,那自己这开口许诺母子均保的弄出个死胎来,后果如何?

何况她还糟蹋了人家一年的吃油!

这种事纵然与她无关,也少不得晦气,说不定还得砸了才树立的名望。

秋叶红的脸色便唰得变了。

看到她变了脸色,一旁的钟大夫自然明白发生什么事了,面上更浮现几分鄙视,像他这样的经年兽医,根本就不用伸进去摸,就知道胎位如何,更何况这胎丝毫不动,明显死了,这小丫头,竟然敢说母子均保!

一个小小的娃子,会些技艺就如此狂妄,吃些教训也好!钟大夫哼了声。

“小大姐儿?”主家夫妇察觉不妙,颤着声音问道。

被这夫妻俩一问,秋叶红的手不由一抖,忙收正神色,他们这些做医生的,哪怕心内翻江倒海,面上也要云淡风清。

死了就死了!反正还有钟大夫作证是死胎,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大不了被臭几天,以后再翻身便是了。

秋叶红一狠心,将手在那牛胎上一拍,竟动了几分,手寻了空隙,猛地**牛胎口内,轻轻的拨动那滑滑的舌头,一下两下三下,在她就要灰心的时候,手指传来几乎不可察觉的触动。

“活得!”秋叶红哪里还顾医生的淡定,欢喜的喊了出来。

她这话喊得那对夫妻大喜过望,钟大夫哪里相信,立刻又走近几步。

秋叶红免除了不用被送官的压力,稳住心神,先是稳稳的将胎儿推进宫内,缓缓的调正胎位,拨直胎儿的头放在前肢之间,一手拉着前腿,一手托着胎儿的头,慢慢的向外拉,伴着哗啦一声,青白的牛胎被取了出来。

四周爆发出一声欢呼,那对夫妻二人如同被抽干了全身力气,瘫软在地。

这短短的瞬间秋叶红的后背被汗水打湿,母牛及牛胎都是十分虚弱,但并无性命之忧,处理好牛胎,她这一口气才长出了,也真够吓她自己一场了。

哆嗦着手写了药方子,一面道:“你跟我回去抓药,煎水去渣加红糖内服。”

“母牛吃还是……?”那汉子大悲之后大喜,神情说不出的怪异,一面忙忙的备车要送秋叶红回去。

“母牛。”秋叶红道,因为蹲下过久,这站起来不由头晕,四周的几个妇人看到了,忙抢着扶着她,叽叽喳喳的赞绝之声不断。

“小大姐儿,”自牛胎下来后,就被众人挤到角落里当成透明人的钟大夫,此时走到她身前,正着脸色,忽地弯腰一拜。

秋叶红虽然不爽他没事拉自己垫背,但心里还是把他当作前辈,忙错步躲开,口内道:“我可当不起。”

再看那钟大夫也没再说话,自己骑上小驴去了。

绍兴城只有他一个兽医大夫,受惯了众人的尊崇,突然又冒出来一人跟自己抢饭碗,小狗还知道护领地呢,何况人,他心里不舒服也是很正常的,难得倒没一根筋的倔到底,知道低头认个错。

秋叶红自来不把别人的态度放在心上,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立刻心情大好,回程的车颠簸也感觉轻了许多。

回到药铺抓完药,又嘱咐那汉子道:“你这头牛原本不止于此,是你们日常要牛跑又不让牛吃饱,我知道你们家里难,但杀鸡取卵的蠢事也不能做是不是?这头牛年纪尚小,你们急着要养牛崽子卖钱,让它配种过早,如不是今天钟大夫一味保胎养血的药灌了,吊着,纵然大罗神仙来,也救不得,过后这些日子,要好好将养,少喂勤添,稀饭啊米粥啊,好消化的饲料喂着,别让它受惊,别心疼钱,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你养好了它,又能使役,又能再养牛,总有你发财的一天!”

唠唠叨叨的说了一通,说的那汉子唯点头不止,秋叶红又自己添了几个钱,少收了它诊药费,那汉子摸着眼泪无话可说只有感谢连连的去了。

“小大姐儿真是好心肠!”胖哥笑呵呵的说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何况我又不是离了这几个钱不能活,帮他一把也没什么。”秋叶红摇头道。

看看天色不早了,这一天可真够忙的!秋叶红揉揉发酸的胳膊,便收拾了回家去了,黄掌柜这才从内堂走出来,看着胖哥上门板,捻着胡须叹了几口气。

“掌柜的!”胖哥看到他,忙忙的将秋叶红今日发生的事讲了,“慧姐儿手艺好,心也好。”

“幸亏啊幸亏!”黄掌柜点头说道,面上满是喜色。

胖哥有些不明白他感叹的什么,也不好问,挠着头自忙去了,如今小乙哥走了,他前堂后院的来回跑。

待到明天,做成了军马的生意,那银子足够他一年的盈利,这还是小事,到时候自己店里这个小兽医的名气只怕更大了,看她行事随和有礼,家贫偏气度不凡。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黄掌柜此时简直佩服自己当初的英明决定,这个坐堂的大夫,只要自己不开口撵走,只怕没人能挖走!

黄掌柜越想越高兴,开始勾画秋叶堂未来发展的蓝图,乐滋滋的踱着步子吃酒去了。

而对于未来没什么构想的秋叶红已经走到自己家的巷子里,正好看到穿着浅兰色圆领衣,翠绿色印花裙子的丁香迎头走了过来,她才想打个招呼,那丁香已经看到她,面上一惊,立刻扯下腰里的水红绫子绣花汉巾将嘴鼻子一掩,竟躲着去了。

秋叶红切了声,想来自己在富家大门外哪一出,已经传的合家上下都知道,那些小厮们倒罢了,这些自诩为干净的姑娘丫鬟们只怕见到自己就要犯恶心了!

“哪里有味嘛!”秋叶红嘟囔一句,自己抬着袖子还闻了闻。

今天的她穿着的是旧年的绛色短比甲配牙白小衫,为了方便工作,下身穿了水红裤子,系了条绿腰带,虽然都是洗的发白,也有些短了不合身,但还是干净的嘛,不过是因为奔波有些尘土,厄,裤腿上什么时候溅了些污迹?

看来要做一个工作服了,秋叶红低头打量自己,一面盘算着,猛听一个妇人笑道:“慧姐儿,站在那里低着头瞧什么?地上可是有金子不成?”

秋叶红抬头看去,见是有日子不见的宋嫂子正站在她家的门前,笑呵呵的望着她。

“宋嫂子,你怎么来了,好日子不见了?你的头好些吧?”秋叶红见了她是真心的高兴,赶着过去,要待伸手拉她,又想起丁香的反应,便忙又收回来。

宋嫂子却伸手拉过她,笑道:“多谢惦记,没什么,早好了,姑娘如今可真忙,我来了两趟到现在才看到人。”

说着话,将她细细端详一刻,道:“又瘦了,难为姑娘你了。”

她的态度亲和,丝毫不嫌弃,秋叶红心里不由感动,忙开了家门请她进来,宋嫂子也不拘谨,只让秋叶红去换洗,自己动手烧了水,沏了茶。

“…二姑娘的亲事算是定了。”宋嫂子就坐在院子里的房檐下,看着秋叶红在炉火上熬了粥,一面和她说着闲话。

“不是早定了?”秋叶红听了笑道。

宋嫂子便嗤了声,道:“那是对外说的好听……要不然人来那么大的阵张,亲自来瞧,还不是不放心……这话只告诉姑娘,我知道姑娘是个稳妥的人,”

她说这话,又压低了声音,往秋叶红跟前挨了挨,道,“那个孙家的公子亲自来了呢,跟着来的婆子们指名要见二姑娘,见了之后,一家子人连饭也不吃,起身就走了……太太还欢喜呢,只当女婿亲自上门给的是面子……这话是二房太太传出来的,人家那边的婆子们都说了,这婚事不急要拖下去呢,又要了单子要看陪嫁…这样行事,哪有半点尊重的意思,可不是眼见这黄了,大老爷和大少爷急得什么似的,天天的往人家那里跑,没成想今个过午就来了消息,竟然又成了,日子就定在年前腊月十五呢。”

秋叶红只好奇那一句孙公子亲自来了,立刻跟驿站里的那个公子对上了号,乖乖,真是真神呢!

“我恍惚听说,大太太有意要你跟这二姑娘去…….”宋嫂子突然问道。

秋叶红忙摇头,笑道:“哪有那样的事,我家里只有我一个,怎么能舍了我爹到别人家去,嫂子可别拿我取笑。”

宋嫂子这才松了口气,颇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就知道那些人见不得家里来一个生人,有的没的瞎编排。”

说着话,富文成背着箩筐回来了。

“我今来有一事想问问大兄弟。”宋嫂子站起来笑道,“有这么一户人家,我看着不错,想说给咱们大姐儿,不知道我这张脸可使得?”

原来是为这个来了,秋叶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富文成也是一愣,迟疑片刻才道:“是哪一家?”

“说起来,你们也认得,就是先头和你们住在一起的张大嫂子,她家里有三个儿子,日子过的艰难些,就算是给人招婿也是愿意的。”宋嫂子笑道。

张大嫂子,秋叶红与富文成对视一眼,不就是保良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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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嘿嘿~~该过周末了呢,那个,休息两天啊,莫打莫打……抱头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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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富家小女初议亲

虽然是二十好几的老姑娘了,这么真切的说起亲事来,秋叶红也有些害羞,有些惶恐,还有些茫然。(看小说到小说网)

虽然日常口里说的随意大方简单,但她还真没考虑过,尤其是对象在她眼里心里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也不急着回话,张大嫂子托我打听人家,我就想起姑娘来了,他家里虽说难了些,这个孩子却是极好的,再说,也是咱们家熟识的,知根知底,”看到秋叶红的神情,宋嫂子倒没觉得受打击,反而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姑娘家嘛,被人议到亲事总会害羞以及一丝莫名的害怕,那是对未知命运的害怕,都是这样过来的。

富文成看秋叶红这样子,则立刻张嘴拒绝了,道:“算命的说了,我家姐儿……”

秋叶红由失神中回过神,听到富文成又扯出神棍做挡箭牌,便忍不住笑了,有这样的爹,生活有什么可担忧的?

再说,婚嫁之事终是要面对的,自己也不想就此孤老一生,有什么可怕羞的!

于是抢着一步说道:“真是多谢宋嫂子费心记着我,那容我们思量几日可好?”

富文成一愣,便不再言语,宋嫂子拍着她的手笑道:“哪里能即可就应了!这婚嫁大事,必得好好思量才是,我又不是做媒营生的人,靠着一张嘴只要说合人,我只是来给你提有这个人,至于这个人如何,自然是要你们定夺!”

秋叶红便带着几分羞笑了,富文成也点头,那宋嫂子这便告辞去了。

“大嫂子闲了多来家坐坐。”秋叶红亲自送了出去,含笑道,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只是别往这里来了,我们这两日就搬走了,等定下住处,再告诉嫂子一声。”

宋嫂子听了又停下脚步,微微簇起眉头,带着几分不平道:“可是…赶你们走了?”

秋叶红摇头道:“并不是,原本来的时候,就是说借住一时,如今我大好了,又寻了生计,哪能就这样赖下来不走了?我爹只说这里离药铺远,到底是不方便,才要寻个邻近的去。”

这话说的真好,真是好体面的话,但由此可见富家大院子里传的那件事是真的了。

宋嫂子的眉头并没有放下多少,反而目光更怜惜起来,应和着勉强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爹是个极疼女儿的!”一面拍了她的手,“这样也好,这里再好,也不是自己家…….如是钱上又难处,我手里还有几个先拿去使,千万不要外道。”

秋叶红真心的感激,连声谢她,又送出去几步,看着她远去了才回来。

“我明日就找房子去。”富文成站在院子里,显然听到她在外说的几句话,面上满是羞愧的说道。

秋叶红便笑了,几步跳到屋子里,拿出那一包银子,吓了富文成一跳,竟然顾不上说话,一头冲进屋子里。

“爹,我没动那包首饰!”秋叶红有些好笑的隔着窗户喊,听见屋内拉箱开盖的声音即可停了。

“你,你哪里来的这多钱?”富文成又冲了出来,面上神情依旧惊悚。

秋叶红便将事情原委讲了,他才松了口气,复又用袖子擦了眼角。

“爹,如今倒靠你……”

“爹,只有咱们俩个,谁靠谁还不是一样!”秋叶红忍着笑,知道老爹的毛病又犯了,少不得劝慰一回,想到能搬离这里,富文成似乎是卸下了一座大山,腰板一瞬间挺直了。

“保良那孩子的事…….”欢喜过后,富文成想到这个,搁下饭碗,问对面正闷头吃饭的秋叶红。

“爹说如何?”秋叶红也放下了碗筷,微微皱眉道。

富文成便笑了,道:“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如何问我?”

他是个男人家,这样的事本就不好意思说,而秋叶红又是个女儿家,也不好谈,于是这话题便有些沉闷起来。

“我是想,这孩子性子好,又有手艺,”富文成思量一番,捡着何时的字眼慢慢说道,一面认真的看着秋叶红的神情,“只是他是个手艺人,注定这一辈子不能官爵加身……”

“爹,我哪里在意这个!我自己就是个手艺人,怎么会看不起他这个!官也好,民也好,各有各的好,有什么可比的!”秋叶红笑道,“他能来咱们家招婿,这一点如我的意。”

“且不说这个,你,你看他,你,心里觉得如何……”富文成憋红了脸,试图开导着小女儿的情怀。

秋叶红想笑又不想笑,愣愣道:“我没想过….”

“那,那你想想再说…”富文成闷声道,说完这一句松了一口气,算是将这个话题不太完美的解决了。

秋叶红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忙起身收拾碗筷洗涮,转身时,听富文成在后幽幽叹了口气,道:“要是你娘在就好了。”

秋叶红便有些无奈的摇头,这下好了,勾起忧思来了,只怕这一晚上又是孤灯对残影了。

虽然第二日起来,富文成果然顶着一脸憔悴,但因为搬离这里的愿望立刻能达成,精神抖擞百倍,也不去上工了,忙忙的扒了几口饭,找房子去了。

“要干净的,地方别太大,爹,你记得讲好价钱,莫让人狮子大开口哄了去!”秋叶红在后跟着嘱咐,富文成只点头应了,到了路口,父女二人便各自去了。

精神好的不止他们父女二人,刚到秋叶堂的门口,似乎一辈子没换过新衣裳的黄掌柜,今天穿着一身崭新的皂色圆领袍,领口还带着绣花压边,头上顶了新帽子,精神抖擞的迈了出来。

“我去驿站了。”他难得还能保持往日拉长的脸,故作矜持的对送出来的胖哥说道,见秋叶红笑嘻嘻的站在一旁,咳了一声,嘱咐道,“今日莫远了去,等我回来定了数,快些熬制膏药才是。”

秋叶红笑着应了,自在堂内安坐,今日倒是清闲了,拿着医书看了一上午也没买卖上门。

说看书其实也没看进去,一会儿想原来那个就是孙公子啊,相比起来,倒不如那个开药铺段公子更适合富二姑娘,至少看上去挺好相处的,又想人家的家事与自己何干,真是闲操心,便又想到自己的事,保良,这个孩子……

“保良哥!”胖哥大嗓门的喊道。

秋叶红不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便啪的掉了下去,再抬头就见保良走了进来。

“保良哥,好几天没见你了!”胖哥笑呵呵的说道。

“我这几日跟着师傅出诊了,往临安府去了一趟。”保良说道,一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秋叶红。

提亲的事,他们双方都应该知道了吧?秋叶红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有些小果子,我带来给你们吃。”保良有些结巴的说道,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纸包,就往秋叶红的桌案上一推,忙忙的便转头要走,“我这就走了,师傅看不到我,只怕又骂。”

“闲了来啊!”胖哥追着喊道,一面有些疑惑的转头问秋叶红,“他师傅往日哪里管他?那么多师兄弟,少了他一个只怕也不晓得!”

秋叶红只得抿嘴笑,迟疑了一下,打开了纸包,见是几个时新样子的面果子,倒也精巧可爱,胖哥早抓着吃了起来。

虽然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般人,但对于自己目前的身份来说,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这婚姻,门当户对便能过的安稳了不是?

再说,这孩子长的也不错……

“慧姐儿,你怎么不吃?”胖哥说道,一面奇怪的看了她两眼,“你很热吗?怎么脸红彤彤的?”

秋叶红呸了他一口,将纸包都赛给他,道:“去,去,里面吃去。”

“吃什么好东西呢?”门外有人笑道。

原来是掌柜的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位段公子,胖哥忙抱起吃食钻到柜台后去了。

“生意谈妥了,多亏了我,自然要来吃顿犒赏的饭才是!”段公子笑道。

“那是自然,胖哥,胖哥!”黄掌柜忙应道,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一面喊胖哥,“快,去鸭头瑙定一桌,我要请段公子…。”

胖哥抹着嘴角的渣子应声跳了出来,才要撒脚就跑,被段公子含笑拦下,道:“说笑了,我们这就走了,酒是不敢吃了。”

说这话,冲在一旁插着手含笑听着的秋叶红道,“慧姑娘,多谢你的膏药。”

秋叶红忙含笑还礼道不敢。

“咱们再见吧!到时候,慧姑娘可别推脱,一定要再诊治我的马儿,断了病根才是。”段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笑道。

秋叶红听了有些糊涂,天南海北的,来一趟就这样么容易了?但也不好问,只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做兽医的,哪有买卖上门不接的?段公子的马肯让我诊治,那是看得起我,我感谢还来不及,要是推脱,可不是疯了!”

段公子听了只笑着,还要再说话,听门外马蹄杂乱声响,三人便都往外看去,只见七八个精壮男子,拥簇一个圆领暗青团花甲衣,外罩金线压边的褐色披风的公子纵马过来。

“哎呀,孙公子。”黄掌柜眼睛尖,第一个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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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非情愿接诊病马告示

秋叶红探头去看,见他并没下马,似乎淡然无意的往堂内看了眼。us.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大客户,便含笑着也要出去问好,却见前几日郑大石那乡下兄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那汉子不认得也不管门前都是什么人,大咧咧的进来,扯着嗓子就喊道:“小大姐儿,小大姐儿,我来给你叩头了!”

秋叶红只得一笑,看外边黄掌柜正说的热闹,而那孙公子并没有下马的意思,再看段公子也已经迈步出去了,想必即刻就要走了,也就止了脚步,转向郑大石那兄弟去了。

拦不及那汉子已经跪下碰了一个头,吓得她忙拉起来。

“可是管用,原来真是病了!我粗人一个,小大姐儿可别计较!我婆娘赶着我来,要给小大姐儿叩头!”郑大石的表兄弟搓着粗糙的大手咧嘴笑道。

秋叶红笑了,一面坐下来,提笔写药方子,道:“猪虱虽然算不得病,但也不得不防,桃叶虽然能治,但却是不长久,我给你开一味药,鹤虱草、蛇床子,二味为末,牛皮熬胶,煎水调搽,只要犯了就包治好。”

郑老二点头应着,信如神明一般接了,自让胖哥抓药去了。

秋叶红这才又向外看去,见黄掌柜已经躬身拜别,便也走了出去。

那孙公子催马前行而去了,似无意的回头扯了下被风卷起来的衣角,偏尾随其后的段公子看到了,便低声笑道:“再过几个月就见到了,这就等不得?还巴巴的过来…….”

人多马杂,声音瞬间就被卷进风尘中不见了,再看一行人转眼汇入街上潮涌般的人群,远去了。

“暂定了百匹马用的,大约一千帖,最迟也要月末交货,也不用咱们送去,自有人来接。”黄掌柜忍着笑意给秋叶红说道,“你看可来得及?如是人手不够,寻个零工给你打下手。”

秋叶红摇头道:“赶得及,不过是熬几锅的事,不是什么难得。”

一时黄掌柜唤齐张师傅,秋叶红说了药的用量,张师傅自去采买不提。

这日后,秋叶红白日出诊问病,午后便熬药做膏,过了两日,富文成也看好了房子,就在秋叶堂后一条街里,格局跟富家借给他们的房子差不多,院子反而要大些,再加上采买了些必要的家具,一百银子就基本上告罄了!

“这床太贵了。”秋叶红感叹道。

“别的咱们不要了,这吃饭睡觉二事还能凑合不成?”富文成并不觉得,一面将灶火上刚烧开的大块牛肉捧了上来。

今日有肉今日欢!秋叶红也扔下那小小的感叹,只要人还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钱就是用来花的,只要老爹高兴就值了,于是忙挽了袖子举着筷子开吃。

接了这批大订单的暂时兴奋过后,生活又步入以往,生意说不上兴旺,毕竟有了小小的名气,一扫了最初那愁云惨淡茫然不知前路的局面。

这一日做了半日的膏药,秋叶红到堂前歇息一刻,一面拿着医书看。

“慧姐儿真是好学!”胖哥坐在柜台后赞叹道。

“不学不行啊!”秋叶红感叹道,一面翻过一页,离开了惯以依赖的西药,她这个犹如半路出家的兽医,不得不小心翼翼,不进则退啊。

“谁放咱们门口一张告示。”张师傅抱着一大包药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便看便说。

胖哥好奇蹬蹬跑过去要看。

“知府大人的马病了!哗!治好了诊金百两!”胖哥张大嘴喊道,一面忙不迭的冲秋叶红招手,“慧姐儿,慧姐儿!快来看看。”

秋叶红听得好奇,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去,手指刚挨到那告示,门外就走进来三个皂衣衙役,面色铁黑,腰里挎着刀。

“哪个接了老爷的告示?”三人齐声问道。

胖哥最见不得当官的人,顿时吓得脚软,连滚带爬的钻进柜台后去了,可怜秋叶红还没看清告示上写的什么,就被这来人吓了一跳。

“你们这秋叶堂也是看马病的?哪个是大夫?跟我们走吧!”公差黑着脸喝道。

堂内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张师傅年纪大,忙陪笑道:“我们是看马病,只是我们没有揭告示,这告示在我们门外放着,才捡来看一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不耐烦的公差打断了,瞪眼道:“得了得了,能看牲畜就跟我们走,有人举荐你们,你们也接了告示,快些跟我走,别耽误大爷们的时间!”

“谁举荐我们?”秋叶红问道,心里很是不高兴,该不会又是那个钟大夫要拉她下水吧?

“那个什么堂的伙计,叫什么来者?”公差随意道,一面回首问身旁的同伴。

“叫小乙哥,前些日子,在茶棚里聚众扯闲天,因一碗茶还跟人打起来那个!不就是说的什么小神医治什么牛马病!”另一个公差说道。

“啊,对!”先头公差道,“方才就是他指着我们来的,说你们揭了知府老爷的告示,最能看牛马病!”说着话就不耐烦,拽着张师傅,只当他是大夫,要拉他走。

“这小子害我们呐!”张师傅跺脚道,也不敢强,只得连连给公差说好话,只说小乙哥不是他们这里的,许是开玩笑,当不得真,真不是他们揭了告示。

说得那公差们都恼了。

“好大胆!”其中一人喝道,将张师傅拎了起来,“刁民!敢耍大爷们玩不成!给我去牢房里玩吧!”

胖哥被这一声大嗓门一喝,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小乙哥啊!秋叶红在一旁冷笑,自己又低头去看告示,这告示上也没详细说什么病状,秋叶红一面看一面暗自思付,单就看一匹马来说,这诊费还真是可观,不过据说这知府大人脾气极为暴躁,正思付间,听那公差冷笑道:“…什么神医兽医的!不过是伺候畜生的罢了…还真当大夫自居!”

“这是捡来的告示!”秋叶红慢慢说道,声音不大不小的打断了那公差的话,却并没有看他们,而是将那张告示赛给了就近的一位公差。

捡来的告示!说的那个轻巧啊!三个公差气的只想冒烟。

自从这知府大人的马病了,他们三天都没有回家了,四邻八县的四处找兽医,幸苦了不说,还被那些庸医累得挨知府大人的骂,如今竟还被这些伺候牲畜的所谓大夫戏耍!

“好大胆!胆敢欺诈官府!我看你们这秋叶堂关门罢了!”公差们刷啦抽出大刀,亮出明晃晃的刀刃,外边围观的众人轰地一声向后退去,只怕误伤了自己。

“我欺诈什么了?”秋叶红也不怕,也不急,神情依旧淡淡的说道,似乎是一个不谙世事听不懂话的小姑娘。

“不是欺诈,做什么揭了告示不认?还不是庸医!”公差们喝道。

“庸医?”秋叶红便咧嘴笑了,歪着头道,“公差大哥说的是谁?”

往常这些百姓们见了他们,都吓得老鼠一般,就如同此时那个在柜台后打哆嗦的小子一样!但怎么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家,竟然一点慌张颜色也没有?

“谁是大夫说的就是谁!装什么糊涂!”公差们都嚷了起来。

如果眼前不是小姑娘家,早大耳光打过去了。

“公差大哥说笑了!我就是这里的大夫,如何是庸医?可有人告我去不成?再者,我又没给几位大哥看过病,如何你们就知道我是庸医?”秋叶红正色道。

这个小姑娘是大夫?公差们愣了愣。

就有一个反应过来,低声道:“可不是,那个小乙哥说这里是个女孩家当坐堂大夫!一定是她!”

这个小姑娘,生的好一张刁嘴!她小小年纪,还敢说自己是大夫,可见刁钻可恶!

公差们心里一起下了这个结论,庸医不过是随口拿来的罪名,这个小丫头片子竟敢深究!按照常理,都是立刻拿钱出来了事罢了!

不过还真没人来告,而且他们几个也真的没看过兽医!

啊呸!三个公差一起啐了口,差点被当成畜生!将腰里的跨刀拍了拍,吓得众人抖了三抖。

“不是庸医,为何不敢接了告示,治知府老爷的马?”理智尚存的一个公差回过神,指了指已经掉在地下,在推搡中印了两个大脚印的告示。

“这个啊。”秋叶红笑了笑,走了过去,就从地上告示,抖了抖灰尘,“我接了。”

真接了?众人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你…耍我们玩呢!”公差们有些抓狂道。

“这是我接的!”秋叶红正色,一字一顿的对他们道,“方才是我们无意捡来的!”

这有什么区别?公差们都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这接字写出来跟捡字有多大区别,只是被这小姑娘凌然的神色说得愣了愣。

“那好,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就跟我走一趟吧!”公差愤愤道,决定不再费脑筋思量,将手里的锁链抖得哗啦响。

什么时候绍兴府的小姑娘都这样刁钻的!这还了得!

“那是自然,我必是要去看看的。”秋叶红点头含笑道。

“慧姐儿!”胖哥也顾不上害怕了,连滚带爬的从柜台后出来了,张师傅也恨不得跪下叩头。

公差们收回脸面,更加得意起来,越发叫嚣要带了去。

“这上面连什么病都没说,那…老爷….很是…”张师傅压低声音,有些胆怯的看了眼那三个公差,“很是古怪的脾气,这个钱咱们不挣为好。”

“不是吓唬你!别说绍兴府了,昨儿从临安府请来的曾经在监马寺任职过的大夫,今个已经一顿好大的板子打了出去!那可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打的四个人抬了出去!你一个小姑娘…….”公差们看出张师傅等人面上的畏怯,都从鼻子里哼了声说道,一面上下打量秋叶红,似乎面露不忍之色。

秋叶红只是嗯了声,并不言语,背起药箱,当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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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知府大院兽医汇集

自古以来,行医之人属于三教九流之中的中九流。(看小说到小说网)

医学方技,属于技艺类的东西,属于孔老夫子眼中最不屑的一类。

由此历来传承,在这方面即使取得再大的成就也属于次一等的,没什么大出息,被视为“儒之小道”,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去学这个。

而相比于看人医的兽医,那就自然更低了一等。

这个道理,秋叶红知道,当然,她知道这里有很多规矩不和她的理念。

例如女子的地位,例如主仆之别,例如大夫的低微。

但她也知道,既来之则安之,来到人家的地盘就得听人家的,她绝对不会做一个开创新世纪新思想的,举着改革旗帜解放落后思想大旗的先锋。

她要做的就是安身立命,好好的过完这几十年的寿命。

但是这不代表她就完全没了自尊,没了思想,没了该有的脾气。

所以此时走在通往知府衙门路上的秋叶红,很生气,以至于她原本见人带笑的脸都绷得紧紧的,虽然背着药箱,但大步如风,看在众人眼里,这个小姑娘实在有失女子身份!

伺候畜生的!我是伺候畜生的!秋叶红愤愤的想!在他们眼里,或者在更多人眼里,我就是个伺候牲畜的!

哪怕救了再多牲畜的命!畜生的命算不得命,所以他们这些兽医说破天,也不过是个伺候牲畜的!

所以那些官府人家富贵人家,治好了高兴了打赏你几个钱,治不好不高兴了,打你个半死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样一想,不过是个有着技术含量的乞丐。

“小大姐儿!这不是秋叶堂的小大姐儿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秋叶红的闷思。

她寻声看去,见自己已经走过最繁华的集市,正穿过一条略显脏乱的市场。

秋叶红认得这里,这里就是绍兴府的牲畜买卖市场,此时喊她名字的,是一个面生的老汉,手里头牵着两头牛,正面带兴奋的冲她招手。

“这就是秋叶堂的小神医呢,我这头牛,全靠小大姐儿开了两服药,才保住了命,如今也能牵出来买个钱,保一家子的活路了!”老汉有些激动的冲秋叶红作揖,又有些得意的冲四面的众人说道。

秋叶红出诊的记录还不是很多,所以她还记得,这个老汉跟当日难产牛那一家是邻村。

听说她的神技又好心,便找了过来,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口腔溃疡,吹了两天青黛散就好了,难为的他还这样记得。

围在那老汉四周的人,都是跟牲畜交易有关的人,牲畜对他们来说就是金钱,就是身家性命,一听说这个小姑娘是兽医,顿时都倍感兴趣。

“我知道,就是治好二根家那头难产牛的小姑娘吧!昨个儿二根将小牛买了,捧着钱笑得嘴都咧了!”有人说道。

如今这个时候,牲畜难产比妇人生子难产更为凶险,不像人都专门伺候生产的稳婆,牲畜们粗壮,一般没事,但一旦有事,基本上是看天留命罢了。

当日秋叶红出手不仅保了母牛,还保住了牛崽子,名声在四邻八村都传开了,周围的人更加兴奋,干脆都跑出来想要看清楚这个小大夫的样子。

“小大姐儿,你这是…….”直到这时,大家才看到黑着脸紧跟在秋叶红身后的那三个公差,以及哭丧着脸的胖哥,便惊异的问道。

“知府大人的马病了,我去看看。”秋叶红冲他们淡然一笑,僵硬的面容便松懈下来。

她原本就是个性子从容的人,此时再想,竟觉得自己方才有点太过小心眼了,那样的牛角尖可钻不得!她知道自己做什么的就行了,别的人看法,哪里能左右,生那闲气做什么!

说白了,人生在世,其实都不过是在向生活乞讨而已,高贵如皇帝也保不住有受白眼的时候。

“哦,小大姐儿好手艺,一定能看好。”那老汉便信心满满的说道,似乎他们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

秋叶红被他说的一笑,道声承你吉言,便越过众人去了,留下身后众人依旧热闹的议论纷纷。

“这小姑娘,莫非真是个兽医?”看到这状况,一个公差低声向同伴们说道。

“哼,她最好是这样!要不然,有她惨的!你以为咱们知府老爷不打女人么?”另一个哼了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知府衙门秋叶红已经来过了,不过那几次都是去旁边的驿站,此时被人带着穿过一旁的角门向内走去,却是头一次。

她好奇的看着四周不同于家宅的建筑园艺,忽略了门口那几个差役“又来一个送死的”同情的眼神。

走进一个花厅,里面站着七八个中年男子,一个个青衣布巾,身前都放着一个药箱,看到她进来,都面露惊讶。

“在这里等着吧。”公差没声好气的说道,甩手就走了出去。

秋叶红便暗自撇撇嘴,就在门边站着,胖哥抱着药箱苦着脸就在地下坐。

屋内七个人年纪都差不多,各自捻须沉思,并不交谈,看到秋叶红进来,面上一时惊讶,旋即有人撇撇嘴,也有人暗自摇头。

“想钱都想疯了,也不看这是什么钱,都想来挣!”一个面色苍白大约五十左右的男人低声道。

“这位先生,”秋叶红只当没听见他的话,有人主动说话,忙抓住话头,恭敬的施礼,道,“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等上一个被抬出来,你就可以进去了。”另一个面焦黄无须的中年男人嗤了一声说道。

秋叶红暗自切了声,想了想又道:“先生们可都会诊过了?知府大人的马所犯何病?”

她这话不问倒好,一问满屋子人都看怪物一般看着她,那眼神已经不是同情怜惜,而是你疯了吧?

“小姑娘,你连知府大人的马所犯何病都不知道,就敢揭告示?”先前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失笑道,“你想钱想疯了吧?”

他这话一出口,屋内众人都低笑起来。

秋叶红心道鬼才想揭呢!她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冒险!想到这里还得陪着笑脸,好歹打听一点消息才是,道:“先生们都会诊过了吧?不知道……。”

“我们没有会诊过!”不待她说完,那男人就打断她的话,“知府大人不允许我们会诊,只让一个一个进去,要说病情,只有…….”

他说这话,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就伸手往外一指,“你可以去问问那个,他刚被抬出来,一定清楚的很。”

秋叶红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从一个花角门里四个青衣小厮正抬着一个木板出来,上面趴着一个不住呻吟的男人,臀部位置满是血迹。

“钟大夫!”走得近了,那男人因为疼痛转过头来,秋叶红看了个清楚,不由吓了一跳,忙跑出花厅。

钟大夫今年也算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看着阵张,打了至少二三十板子,以至于神智都有些昏迷了。

“何至于打人!”秋叶红不由竖眉喝道,将四周的人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看她是个姑娘家,那小厮几乎都要上来捂住她的嘴。

花厅里的其他人,见秋叶红果真奔了出来,以为这个愣头女子果真要问这个大夫马的病情,本着不能错过一丝机会的原则,也都跟了出来,此时一看原来是替熟人打抱不平,顿时忙向后退去,只怕祸及池鱼。

“何至于打人?告示上说的明白,治好了有诊金拿,治不好,自然要有罚!”面白的男人嗤了声说道,“小姑娘,你此时走还来得及,这世上,有些念头是动不得的!”

“依你这么说,我们这些行医的,以后只能接那些认得能治的病,那些不认识的治不好的,连试都不能一试?神农氏还尝百草呢,就不让人试着诊病不成?”秋叶红回头竖眉看着他说道。

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可真是不好!

“这话你跟我有什么用!”那男人只冷笑道,“你跟知府大人说去就是了!”

眼看要吵起来,周围的人忙劝架,低声道:“都小点声,里面听见了,省一顿打吧!”

钟大夫被这几句争吵唤回了精神,抬头看到眼前站着秋叶红,不由撑起身子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往常说你是个张狂的,你还不服,快些回去…哎呀。”话没说完,触动伤处,又爬了下去,头上滚下汗珠。

这个老头日常虽然多有看不起她,这个时候说这话,倒是满心的维护自己,秋叶红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你学这个做什么……”钟大夫头垂了下去,似呓语一般喃喃道。

秋叶红听了,鼻子不由一酸。

“喂,下一个是谁?”角门里站出来一个公差,粗声粗气的喊道。

众人一阵沉默。

“我!”秋叶红原本还要想着什么先来后到,转头看了看,似乎没人想要表示下一个是自己,便吸了吸鼻子,转身扬手喊道。

“……暴盲….眼流泪….晴生白膜…遮蔽瞳人……。”钟大夫忽然又打起精神,拽着秋叶红的衣袖用力说道。

周围的原本听见里头人喊话,都有些缩头的大夫们听了这一说,顿时精神大增。

这个知府大人不止性子暴躁,并且极为怪癖,说让他们这些兽医来诊治,偏不让知道详细病情,只说马目不能视物,也不说是外伤还是内病,也不让会诊,一个一个的进去看,别说治不了的,说不对马病症的,都要被打出去。

偏这些被打出了的大夫,一则吃痛晕过去的二则精神惫懒三则存着小心眼,都不开口向后来的介绍诊治的病情如何,纯粹一副我挨打你也好不了的心态。

难得遇到这个好心眼的,说了出来,知道这个,大家便都搜肠刮肚的开始想方子。

于是自然有人不乐意让秋叶红先捡了这个便宜去。

那个面白无须的男人在秋叶红迈了三步之后,忙赶着挡着她身前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礼!有没有先来后到之说!”

“你这个老头!”秋叶红瞪眼道,“现在跟我讲先来后到了?”

老头?面白的男人几乎要哭出来,他今年不过才四十岁,竟然被这么个小辈叫做老头!这委屈受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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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玄武门之祸,深宫八年役满回乡,她已成剩女,好不容易遇到他,很喜欢很信任,并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愿做妾,他也定要娶她为妻,可是身份悬殊,她不愿蹉跎了他,他更不愿坐看她红颜老去,不过,磨难何尝不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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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见知府当头先棒喝

“你这个小儿,师承何人?报上名来!我宋丛倒要问问他如何教的徒弟!”老头哆嗦这手,点着秋叶红的鼻子道。(看小说到小说网)

徒弟无礼,自然要找他的师傅算账!

想他宋丛家传兽医,传到他这一辈不敢说在名震天下,震这南方几府还是可以的吧!

真是业内代有后辈出,一辈不如一辈!

但宋丛这个名字,在非土生土长兽医的秋叶红这里根本起不到震慑作用。

我的师傅?说了你也见不到!秋叶红白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会,而此时趁着他们二人起了纠纷,其余的人便钻了空子,拎着药箱抢着往角门那边奔了去。

“犯抢啊!”秋叶红一肩头撞开宋丛,夺过胖哥手里的药箱,撒脚追了上去。

她年纪小,很快挤到前头,无奈被人从后面扯住药箱带子,跟五六个人挤在了不大的角门前。

前来传唤的公差也吓了一跳,别的时候这些兽医们都是谦虚的很,怎么今个打了鸡血一般!

“挤什么挤!”公差大哥一声大喝,让乱哄哄的队伍暂时安静下来。

“抢什么!到底谁去?”公差大哥的又一句话,让队伍又混乱起来。

“别嚷了!”抢在公差大哥又要发火之前,被人几乎揪住头发的秋叶红先大嗓门喊了起来。

欺负女人是不是?早知道也戴个头巾!秋叶红有些愤愤的,一面顺手丢下不知道从谁头上拽下的头巾,抿了抿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幸亏这些都是大夫,不是那下三滥的登徒子。

似乎到现在大夫们才想起,眼前这个竞争对手,是个女娃子,于是都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自动闪开一点距离。

“我们都进去!”秋叶红说道。

听她这样一说,大家面面相觑。

“知府大人说让一个一个……”公差大哥从这小姑娘的大嗓门的震惊中回过神,忙收敛神色说道。

“知府大人的马是不是病的不是很重?”秋叶红有些不高兴的说。

“怎么会不重!不重找你们这些人来做什么?看戏呀?”公差大哥虎着脸说道,一面打量这个女孩子,长的白白净净的,穿的也干净,年纪不过才十三四岁,从哪里冒出来的?

“既然重,还让一个一个的进!耍我们玩呢,还是折磨马呢?一天七八个大夫轮番折腾马,就是没病也有病了!”秋叶红也拉着脸说道。

这话的确有理!公差一愣,再看秋叶红已经拎过药箱,抬脚就要里走,口内道:“大家一起会诊,早下结论,也省的折腾马儿!”

“等,等!”公差大哥忙拦住她,这个小姑娘,倒不认生,胆子也很大!“我得去问问知府大人!”一面说一面往里走,走了几步,不忘回头嘱咐,“不许乱进!”

这话是特意说给秋叶红听得。

秋叶红哼了声,在门口保持不动,但牢牢霸占住第一的位置,引得身后几个兽医纷纷抛白眼表示不满。

“你这个小姑娘,学了几年了?师从何人?”有人在后问道。

他的语气到没有鄙视,而是好奇,秋叶红便回头答话,道:“先生,我学了四年了,如今在秋叶堂坐堂,谈不上师承,看书自学的。”

自学的?大夫们顿时说不上想哭还是想笑。

“小姑娘,这可不是玩的。”一个年纪大的大夫叹气道。

他们这些大夫们,行医都是靠一点一点的名气积累起来的,古代可不讲较什么文凭资格考试什么的,全靠患者口头相传,积累名气难,但毁名气很容易。

在他看来,秋叶红这个小姑娘,是个新出茅庐的小大夫,想靠这个来打名气了。

“如果是简单的病,哪里轮得到你来!”另一个人也说道,“你年纪小,机会多的是,不可贪功冒进毁了自己。”

“想出名想疯了吧!”宋丛站在人最后嗤了声说道。

秋叶红呸了声,没理会他,看身边这几个兽医还算和眉善目,于是再一次提起大家一起进去会诊的建议。

“我看那知府大人纯粹是为难咱们呢,看马而已,倒像考验咱们一般…….”秋叶红循循善诱的道。

只可惜她的话说不动这些经年的老人们。

“说到底,你是想第一个进去罢了!”宋丛在后尖着嗓子说道,说这话眼睛微微眯起,“既然你想大家一起进,也不是不能。”

秋叶红从没想会是他第一个同意,立刻警惕的回头看他,果然见他脸上似笑非笑。

“到时候,知府大人恼了,我们这些人的板子,可是都是你来挨?”宋丛捻着几根胡须说道,说完有些得意的看了眼这小姑娘,怎么样?怕了吧?

却见那小姑娘松了口气一般笑了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爽快的说道:“那是自然,我答应了!”

众兽医们见她这样,有暗笑叹气的,有摇头微讽的,纷纷道这个小姑娘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实在不是做他们这一行的料,正乱着,就见先头那一个公差快步走了过来。

“老爷同意了,你们一起进去吧。”公差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自己对自己传达的消息也有些不确信。

这倒真是意外!众兽医们面面相觑,还要迟疑,就见秋叶红早拎着药箱子走出去好几步了。

“横竖她答应了,纵然有了错,推她身上便是了!”宋丛哼了声,跟了上去。

“这如何使得,毕竟是个小孩子家,唉,”更多的人摇头叹道,“罢,罢,既然来了,早晚是要看的,有本事自然不挨打,挨了打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罢了。”

于是一众人都跟了上去,随着公差来到马棚里,这个院子不大不小,当中有一株枝叶繁茂的大银杏树,如伞如盖将整个院子几乎遮盖起来。

此时就在这大树下,摆着两张矮几,只坐着个穿青花底子交领家居服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四五,色黑如锅底,浓眉倒竖,就在他们一旁立着一根木桩,拴着一匹枣红大马,正喷着气焦躁不安的围着木桩转圈。

“是哪个说我耍你们玩呢?”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平地响起,吓得才把视线投过来的兽医们脚一软,差点跪下,同时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怪道这么痛快让他们进来,原来是问罪呢!这下倒好了,马还没看呢就被牵连了,这顿打可真冤枉的!

“回大人,是小女唐突了。”秋叶红被这汉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心突突跳。

乖乖,怪不得说知府大人脾气暴躁,看爹娘生的这模样,天生就是个雷神嘛!

“你们这些人,不拘哪里学了两三下,就敢扯皮挂上兽医的名号!不管有没有本事,都敢说自己如何厉害,一旦治不好,都推说是什么病入膏肓什么治不得,统统跟你们自己没关系!横竖这治好是你们的功劳!治死了是牲畜们的命定!”

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责下来,一众人都只觉得耳朵嗡嗡响,俗话说的雷霆之怒就是这样吧?

秋叶红正想着,这哪跟哪啊?怎么听都像这知府大人受过兽医骗一般?哪来的这么大的敌视?却听那知府大人呔的一声,沙包大的拳头就冲自己这边晃动。

“还有你,你这个小娃子!小小年纪就目中无人,张狂至此,还敢说也是学兽医的!趁早打断了这手,世间也少些生灵涂炭!”

秋叶红差点跳起来,这什么人啊!再看一众兽医均是面如土色,看自己的眼神都是被你害死了,不由忙陪笑道:“大人,小女是不是有真本事,也要小女看过马之后再定夺,这样就打断了手,小女实在是冤枉!”

常日里人只见到他的模样就吓得不敢直视,听到自己这样发怒更是乱战,看看这些低头不言的其他人,这个小姑娘竟然还能带着笑说话?知府大人将圆眼瞪了又瞪,上上下下打量秋叶红几眼,哼了声,道:“你倒是好胆子!”

秋叶红暗自一笑,死过一次的人,胆子自然要比常人大一些。

“那好,去看!看完了再打也不迟!省的让你这小儿还不服气!”知府大人瞪眼说道,自己一甩袖就坐下了。

这就算过去了?众人有些不敢相信,再看秋叶红已经挽了袖子,往马跟前走去了,众人这才忙各自跟了去,围着马,诊脉的诊脉,看口色的看口色,相熟的几个不时低语几句。

“先生,眦肉是否红肿?”秋叶红个子矮,这匹马身材极为高大,人又多,她踮着脚也没能翻到马眼,只得问身旁敢看完的高个子。

不料那高给子兽医给她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到马身侧诊脉去了。

“说好会诊的!”秋叶红白了他一眼,再看四周,但凡原本怯怯私语的人,只要她一靠近,立刻就住了嘴,好似他们谈的是什么机密大事,不由气恼道,“好,那咱们就各自诊治!别怪我没跟你们商量!”

她这话听在众人耳内,就是小孩子赌气,均是不屑的笑了笑。

“看好了没?”一盏茶的时间刚过,雷神知府大人就发话了,黑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看好了。”以宋丛为首的几个兽医互相对视一眼,都说道。

“那好,你们说,什么病?因何而起?如何行针?如何下药?”知府大人慢慢说道,冷冽的目光逐个扫过众人,嘴边还浮现一丝淡淡的嘲讽。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仔细诊马的秋叶红恰好抬头看到了,不由微微讶异,听着意思,这位知府大人似乎对马病也略懂,对了,这位大人据说是行伍出身,也就不足为怪了,只是,他为何这样笑?莫非他知道此马是何病?

而这时,几个兽医几番推脱,被知府大人不耐烦的一声呵斥后,终于排好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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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放假中,更新可能不稳定,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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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说病症能治不治

中秋节快乐,晚来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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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马为肝经风热之症,状为低头闭目,流泪羞明,唇舌鲜红,脉弦数,乃热毒犯肝,需放太阳血,用黄连、车前子、栀子、柴胡、甘草煎水去渣内服。(看小说到小说网)”第一个说道,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的看知府大人的表情。

知府大人在黑脸庞的掩护下,让人捉摸不出神情。

“非也,非也,”第二个忙说道,“马儿眼泡犯肿,以至于白膜遮蔽,必须用荆芥、防风、龙胆草、石决明、白菊花退翳明目才是。”

一时间排在后面的三个四个也顾不得,纷纷表达观点,无非是支持清热还是明目,而知府大人的脸色随着众人的争论更加浓黑起来,就在秋叶红担心他该发火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宋丛才大手一挥,走出来道:“错了,错了,此马并非肝经风热之症。”

听他这样一说,知府大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让秋叶红更加坐实自己的猜测,这位知府大人也许知道病症。

“哦,你是哪里的?”知府大人问道。

意外得到垂青,宋丛有些得意,忙躬身道:“不才临安府宋家堂,宋丛。”

“宋丛。”知府大人若有所思,“宋文清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小叔父。”宋丛按捺不住喜色的说道。

早知道他们宋家略有名气,其余的大夫们都有些不服气还有些酸溜溜的看了宋丛一眼。

知府大人只恩了一声,并没有像宋丛意想中的那样立刻热情的走过来,握着手说上一句,哦,原来是圣手世家之类的话,宋丛微微有些失望时,听上面知府大人接着说道:“那么,你来说说。”

宋丛躬身说声是,才站直身子,慢慢道:“此马精神少短,头低眼闭,睛生白翳,颊淌热泪,目不能视物,眼泡虽然肿,但眦肉多却不红肿,最关键的是,眼眵不多,此非肝经风热,实乃肝热传眼,需用石决明散再用防风散…….”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知府大人忽地大喝一声,“住嘴,庸才!庸才!给我打!都给我打!”

宋丛正说的得意,猛然被这话喝断,一时间只觉得心惊胆战,又羞又臊。

知府大人这一声喝,立刻从一旁涌出来十几个差役,其中一个为首的看着慌做一团的众大夫,问道:“大人,打哪一个?”

知府大人冷笑一声,道:“竟敢嘲讽我耍他们,叫嚣着有本事一起进来,如今自然要一起都打了!”

这一下众人们叫苦不迭,各自都指责别人的方子不对,又是叫屈又是埋怨。

“大人,大人,不是我们要来的,都是那个小娃子,她说会诊,错了自有她一个人承担,大人,小人们冤枉啊!”宋丛第一个扑出去,一面胡乱的指,却因为惶急,一时看不见秋叶红在哪里躲着。

听他这么一说,自有些兽医跟着点头称是,也有些摇头不言。

“我可没说啊!”一个尖亮的声音在杂乱的人声中响起,秋叶红从马肚子下钻出来,一面拍打着衣裳,一面一脸惊讶的说道。

“宋先生,你为何这样说?虽然按道理我最为后辈,自该听从前辈们的教诲,先生如是要我受罚,我自不会有怨言,但先生却不能冤枉我啊。”秋叶红一脸委屈的说道。

在场的大夫们几乎仰倒,冤枉?谁冤枉啊!

“你你这个刁儿!明明就是你说,一起进来,知府大人恼了,我们这些人的板子,可是都是你来挨!好个刁儿,竟然如此睁眼说瞎话!”宋丛还是头一次见这样说瞎话说的如此心平气和的人,而且是个女孩子!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是我提议一起会诊的,我可没答应说替你们挨板子!”秋叶红笑嘻嘻的看着宋丛,道,“我说过吗?公差大哥可听见我这样说?”

她认得近旁站着的公差中有一个就是门口那个,听见她这样说,又见知府大人看了过来,这位公差大哥忙说道:“倒真是这个小姑娘提议说一起进的,至于别的话,小的忙着给大人传话,就不知道了。”

这个小儿!宋丛等几个大夫气的只哆嗦,好狡诈!

“是吧,既然公差大哥没听到,那总不能宋先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秋叶红眨着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宋丛,说罢又看向一旁铁塔一般的知府大人,她的脸色也沉了沉,慢慢道,“

何况你们诊错了,我又没诊错病!”

乱哄哄的大夫们只顾着听她前一句话,那宋丛口内连连道:“竟有如此无赖!”一面扯着几个大夫,要作证,就是这小儿哄他们进来的!一时间竟没人听到她的后半句。

“倒忘了问你,也难怪你不服,”知府大人呔的一声,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盯着秋叶红道,“那么你说是肝经风热啊还是肝热传眼啊?”

秋叶红淡淡一笑,却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大人,既然钟大夫说对了病症,为何还要打他?”

钟大夫?在场的兽医们便交头接耳,就是那个方才被抬出去的?自己跟他说的病症不是一样吗?这小大夫莫非吓糊涂了?

知府大人面上闪过一丝惊异,又看了秋叶红几眼,问道:“你是他的徒弟么?”

“不是。”秋叶红摇头,脸上渐渐没了笑意。

“哦,那么你是替他不平了?”知府大人冷笑道,“不错,你说对了,我这马儿的确是虫眼病!”

虫眼病?大夫们一愣,那些知道此病的都看向知府大人,不知道此病的都低声互相询问。

“哪又如何?他一样治不得!还不是没本事!不过是说些大话想骗些名气罢了!”知府大人哈哈笑道,声震如雷,大手一挥,点着眼前这些呆呆楞楞的兽医们,冷笑道,“你瞧瞧你们!一个个自诩为兽医!上来只会满嘴胡诌!人云亦云!眼里不是想着钱,就是想着名!我打你们也不冤!”

他越说声音越大,眼中怒意越盛,说到最后,竟然抬脚,就将身旁一张矮几一脚生生踹飞,撞在大树上,拦腰断了。

好大的力气!众兽医吓得几乎挤作一团,暗想这一脚要是搁在自己身上,还不如去痛快的挨板子!

“我跟大人说,这混睛虫病,也不算什么大病,不过是一个小手术罢了。”秋叶红并没有理会他的怒气,而是平静的说道,一面慢慢围着马儿踱了几步,“此病发于七天之前,原本发于一眼,但大人久拖之下,双眼皆存,虫体长约一寸,形如白线,上下游走,日夜不息,如不取出混睛虫,三天之后,便不可再救,终于失明。”

“好,那你说怎么治!该不会也像那个钟大夫一般,说灌些蝉蜕散便看天命?”知府大人冷笑道。

秋叶红解下袖子,一面弯身拎起自己的药箱,笑道:“蝉蜕散自然要吃,但却不是看天命,只要虫子取出来,自然就好了,只不过,小女一不求钱,二呢,也不怎么爱名气,靠着这门手艺,不过是糊口度日罢了,所以,大人的马儿,小女就不治了。”

她这话一出,满院子的人都愣了,谁也没想到她的话锋一转,竟然是说自己不治。

“哈,说什么大话!还不是治不得!”宋丛第一个喊道。

秋叶红却没有回话,只是冲他略带嘲讽的一笑,转身就走。

“你站住!”知府大人由惊愕中回过神,怒喝道,“既然说了能治为何不治?还不是说大话!别以为我不打……”

“打板子是吧?”秋叶红停步回头,淡淡的看向他,“大人,小女一来说对了病症,二来说了此病能治,皆已符合大人的要求,大人还要为何打小女?莫非只是因为我是个兽医?如此,大人莫非是要将这天下的兽医都打一遍不成?”

好大的胆子!知府大人气极反而无语,盯着秋叶红看,忽地咧嘴笑了笑,道:“原来还是打抱不平来了!”

“那倒不是。”秋叶红也淡淡一笑,“大人,你心里头已经认定我们这些兽医都是庸医,都是骗钱骗名之徒,古语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病症之说,变化莫测,七分人力三分天意,从来没有那个大夫敢说自己的药十分的起效,这话并不是为了推卸责任,大人,你既然不信我,我自然也没必要上赶着治病不是?”

说罢也不待那知府大人再说话,叉手施礼,转身去了。

满院子的兽医被这一番说的各自伤怀,更有甚者,联想到方才的委屈,竟抹起眼泪来。

却说秋叶红背着药箱出来,没听到知府大人暴怒,也没人上前扯了她按住打板子,不由侥幸的拭了把汗。

“慧姐儿!”胖哥呆立在角门,看到她完好无损的出来,竟忍不住要哭。

“快走,快走!此时没打,等反应过来,万一反悔了,连你一起打!”秋叶红笑着吓唬他。

胖哥立刻白着脸,抢过药箱撒脚就跑,秋叶红哈哈笑着,也小步跟着跑,跑了没几步,就从斜刺的树丛里跳出一只羊,差点跟胖哥撞在一起,吓得胖哥载了个狗啃泥。

“这,这知府大院里,怎么还养着这个!”胖哥摸着破了皮的嘴,欲哭无泪,好倒霉啊!

秋叶红忍着笑拉他起来,才要说话,就听一阵悉悉索索的衣衫响,紧接着从树丛里又钻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小女孩,梳着抓髻,闪着大眼睛,三人六双眼对视片刻。

“小大夫姐姐!”那小女孩欢喜的喊道,一步跳过来,抓住了秋叶红的胳膊,“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是来看看我的小羊的吗?”

原来是她啊!秋叶红认出来了,忙半蹲下笑道:“原来是你呀,你怎么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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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制麻醉散轻取混睛虫

“我就住在这里啊。”小女孩笑嘻嘻的说道,一面紧紧抓着秋叶红的衣袖不放,“小雪早都好了,你瞧,跑得可快了。”

她住在知府大院里?秋叶红有些惊讶,再看这小姑娘穿着打扮具是华贵,莫非是知府大人的女儿?或者孙女?

“慧姐儿!”胖哥急着要逃离这个让他倒霉的地方,忙忙的提醒她。

秋叶红便点点头,站直身子道:“你跟你的小雪玩吧,我们就要回去了。”

小女孩左右看了看,恍然道:“哦,小姐姐,你是来给追风看病的吧?我早给爹爹说了,要他请你来,他不听我的话!”

爹爹?秋叶红差一点歪倒,干脆扒开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道:“是呀,是呀,小大姐儿,我们这就要回去了,以后你闲了咱们再说话啊。”

说罢跟着胖哥一溜烟的跑了。

那小女孩哎哎的喊了几声,也没喊住,只得歪着头自言自语道:“姐姐跑的好快,一定是被爹爹吓到了,不怕,我这就告诉爹爹去,姐姐一定能治好追风。”说罢也撒脚向内跑去。

直到一脚踏进秋叶堂,胖哥脸色才有了些许血色,忙忙的灌了一碗茶,一面坐在柜台后喘气。

“可吓死我了!”胖哥拍着胸脯对张师傅道。

“倒像知府大人要吃人一般,吓得你!”张师傅见他们回来,吊了半日的心才落下来,一面看向那边的秋叶红,见她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受惊,便打趣胖哥,“你瞧慧姐儿,人一个姑娘家,比你胆子可大!”

胖哥嘿嘿笑着,待要说话,就听在堂内踱来踱去的秋叶红猛地一拍手,哈哈笑道:“有了!有了!没有地卡因和普鲁卡因,还有蟾蜍洋金花!加到麻沸散一样的外用高效!我怎么忘了这个法子!”

张师傅与胖哥被她突然的大笑弄得有些担心,该不会被吓坏了吧?

“胖哥,咱们这里有没有剑头针?”秋叶红问道。

胖哥愣了愣,摇头道:“剑头针?小大姐儿说的可是铍针?先前大夫有,他走时也带走了。”

“小大姐儿,你要那个做什么?”张师傅好奇的问道,“那个不是割治人痈脓外症的?”

秋叶红听了便含笑道:“这个嘛,咱们待会要做一个小手术,我要用到这个针。”

“手术?”胖哥与张师傅互相看了眼,“给谁?”

他们的话音刚落,就听外边一阵喧哗,伴着锣鼓开道闲人回避的呼喝声。

“诺,知府大人的马啊。”秋叶红见果然如自己所料,难掩心中的得意笑道。

看这个知府大人对兽医们的态度,就可知这匹马一定是他的珍爱,爱之深才对这些治不好病的大夫们责之切,要不然自己那一番话早说的知府大人爆打她一顿了。

但却放她走了,由此可见,那些话他听进去了,并且一定会找她诊治。

秋叶红口上说不治,只不过为了出口气,再者,也提前打了预防针,避免自己万一哪里不妥而挨打。

只要知府大人肯低头,她秋叶红不介意多一个扬名挣钱的机会!

不过这个混睛虫虽然不算大问题,但主要是麻醉,这里没有西药,如何快速有效的麻醉眼球呢?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一切都是扯淡!

从出了知府大人的家门,她就在苦苦的思索,终于灵光一现,想出来了曾经偶尔看过的几篇有关麻醉剂的论文,其中提到的几个方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解决了麻醉问题,混睛虫病,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胖哥与张师傅听了她的话,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再看到一身官衣犹如黑塔般的知府大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威武的带刀差役,更是傻了。

“你!”知府大人瞪着眼对含笑施礼的秋叶红道,“可肯治了?”

秋叶红哦了声,道:“这样啊,那咱们先说好了,我们大夫治病,虽然尽心尽力,但病情多变,如有一时不测,大人可不能要打要杀的,不如这样,咱们先签个医疗协议书….来,胖哥拿纸笔来…….”

而胖哥与张师傅被这阵张吓傻了,待听到秋叶红这么**裸的免责要求,二人心里都抓狂,大姐儿,适可而止吧!

“不用!”知府大人冷笑一声,大袖一挥,“我张某人,一向说一不二,就凭你敢说这样话,我就敢让你治我的马,治得好,我照常付钱,治不好我也不会打你!你自安心便是,不用跟我耍什么词字!”

“那好,”秋叶红也正色道,“我也不过是说一句,你的马儿不过是小手术而已,用针刺破眼,放出虫便是了,并没什么危险,大人请放心。”

刺破眼?室内众人听了均是脸色大变,这还叫没危险?

而秋叶红并不理会众人的惊讶,而是开始做准备工作,一面打开自己的药箱,一面对胖哥道:“……你快跑,给我买一个剑头针来……”

胖哥听了撒脚挤开人群去了。

“…张师傅…现在能配麻沸散么?”秋叶红转向张师傅问道。

张师傅摇头道:“只有睡圣散。”

“睡圣散?”秋叶红一愣,“都是什么药?”

张师傅便说了,秋叶红皱眉,暗道这效果可不行,竟然还不如自己知道的麻沸散,于是忙拿笔刷刷写起来,那知府大人走过来看,见她写的是透骨草蟾蜍曼陀罗等等。

“这是什么?”他好奇问道,“药量如此大?”

“麻醉药!”秋叶红随口道,一面将写好的纸递给张师傅,“速速研成细末包好给我。”

张师傅应了声不敢多问,拿了拣药就走。

“大人,请先回府,小女即可就去。”秋叶红这才对知府大人说道。

“不用,我把马儿牵来了。”知府大人说道,大手一挥,众人忙让开,果然见官轿旁有人牵着那匹马,还有一个小女孩从一旁挤了过来,也不理会官差,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把抱住知府大人的腿。

“你怎么来了?”知府大人黑着脸喝道。

那小女孩并不害怕,软声道:“爹爹,我要看姐姐治马。”

雷神知府大人并没有大家意料中的发怒大喝,而是弯身将小女孩抱起来,用大家从没听到过的柔声细语道:“街上人多,仔细碰着,以后出门记得让小厮们骑马相送。”

秋叶红离得近,被这声音刺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咳了声,招呼人将马牵到后院。

因为从没想到需要来这里诊病,也没收拾个地方,只得临时占用了柴棚,听说小大姐儿要刺马的眼捉虫治病,消息传开,秋叶堂的后院被人挤的水泄不通。

就连钟大夫也让家人抬着过来看了。

“这不过是个小手术,咳,连手术都算不上!”秋叶红不由汗颜,一面有些讪讪的对钟大夫道,“先生还是回去歇息才是,被风吹了不是玩的!”

钟大夫因为失血脸色发白,但精神还是很好,扶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强撑起身子,道:“老夫行医多年,这马眼虫病也见过,只是从不敢下针取出来,这马儿不是人,是听不懂话的牲畜,一旦捆绑不牢,下针略有偏差……。”

他这是明明白白的担心,秋叶红忙点头笑道:“我配了麻醉药,局部麻醉没问题。”

说着话,张师傅已经把研磨好的药粉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同时低声说道:“那个方子我已经烧了…。”

啥米?秋叶红有些不解,有些楞楞的问道:“烧了做什么?以后用着不方便?”

张师傅便咳了一声,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些闻讯赶来的众多兽医,暗道这个小大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大方了些,也太谦虚了些,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些技艺有多么好。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黄掌柜双眼放光的从一旁跳出来,打断他们的谈话,“治马要紧。”

秋叶红便点头称是,取过胖哥递来的针,先用结实的白线一层层裹了针头,只露出半分长针尖,知府大人带来的差役已经按照秋叶红的嘱咐,就在院中的大楸树上,将马儿单柱保定。

秋叶红走近马,分两次用麻醉粉点了眼,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眼球麻醉成功,看着秋叶红轻松的翻起眼睑,四周的内行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麻醉药啊!好高效的麻醉药!

再看秋叶红举起裹好的剑头针,飞快的刺了过去,一大半人都忍不住低呼这闭上了眼,似乎刺的是自己的眼,再睁开,看那小姑娘已经解下袖子走到一边去了。

“这就完了?”众人交头接耳,有些失望,“这么简单?”

“简单?”其中一个兽医哼了声,道,“你去扎一下试试?只怕给你一两年时间,你也不敢!”

“这个的确很简单,”秋叶红一面洗手,一面对引来这么多人看有些过意不去,讪讪的对挤在身边的知府大人的女儿道,“又不是开膛破肚的大手术,没什么稀奇的。”

“开膛破肚?”小女孩瞪大眼道,“那不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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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慧姐儿姻缘未起便散

“怎么会?”秋叶红嘻嘻笑道,“比如严重的瘤胃积食啊小肠闭塞啊,都需要开刀通路的,是救命的,可不是害命的。(看小说到小说网)”

离得近的人听到了,都咬牙吐舌,只道这个小姑娘说大话逗孩子玩。

开膛破肚?开玩笑,如今连人治个疮还轻易不动刀呢,更别提开膛破肚!

“听说神医扁鹊给人开膛破肚来治病,那都是传说,确实没人见过,有那本事还不紧着看人,哪里能看马?这小姑娘,倒说的大话!”有人摇头笑道。

而此时在他一旁,有一位裹着头巾,穿着襦衫,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却若有所思的看这院子里正低头写药方的秋叶红,继而挤过人群去了。

一时间人群散去,包好了药,又嘱咐了注意事项,秋叶红便结束了这次的诊疗。

“小大夫,倒有些本事!”一直沉默不言的知府大人,此时才说了句话,点了点头,就有一个衙役捧上一包诊金。

“是呀,是呀爹爹,我早给你说了,小姐姐治好了我的小羊,你还不信。”小女孩忙说道,一面有些得意。

知府大人面对自己的女儿,绷紧的脸才缓和几分,弯身将她抱起来,一面道:“是,欢姐儿说的对,爹爹信了。”

一面看向秋叶红,忽地叹了口气,道:“小大夫晚生了几年。”这话说了,又苦笑一下,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就是早生几年又如何?兵败如山倒,岂是独是马病之因?”说罢摇头抱着女儿去了。

这位大人原来是因为打了败仗才被贬了这里的?秋叶红猜测到,不过知府这官位也不小了,能被贬成这个,多少人做梦都能笑出来!

劝走非要拜师的钟大夫,许诺这不算什么高深的技术,不过是多练习就成了,只待他伤好了就亲自指点,钟大夫才心满意足的让家人抬走了,而另有一些人则是看上了那麻醉药。

“这是你的秘方,跟接骨膏一样,都是能挣大钱的!”张师傅这才趁空拉着秋叶红指点道。

怎么会是我的秘方?秋叶红汗颜,暗道这虽然来自现代,但却是源自你们古人诸位大师的精髓,这明明是你们这些古人智慧的结晶!

但看着黄掌柜笑得放光的脸,她也没去做传道授业的大师,药方子迟早会传开,传开之前让她挣些小钱,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吧,就当是老天爷让她穿越的补偿吧。

鉴于今天的表现,以及考虑到日后大涨的名声,黄掌柜当场拍板,秋叶红的佣金由五百文涨到一千文!

毫发无损的打击了知府大人嚣张的气焰,挽回了兽医的些许面子,又涨了工钱,穿越后第一次尝到金手指带来的愉悦感的秋叶红,也当场豪爽的表示为了庆贺加薪,决定请客。

胖哥立刻流着口水跟秋叶红扳手指头数绍兴府哪家酒楼最有名。

“有几个钱值得往哪里白糟蹋去!”黄掌柜瞪了胖哥一眼,又笑眯眯的看向秋叶红,“慧姐儿有这个心便是了,倒是该我请大家才是,咱们也不去酒楼,自己买些好的酒菜鱼肉在家吃一样,把你爹也叫来,人多热闹又自在,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呢。”

众人听了称是,于是各自忙去,胖哥上街采买,张师傅唤了媳妇来收拾,秋叶红则回家换洗衣裳,一面等富文成回来。

因为收拾房子,他们的钱都花光了,富文成做工很是拼命,日日不到天黑不回来,今日却奇怪了,秋叶红一推门竟然开了,而富文成与宋嫂子都坐在院子里,面色都不是很好,见她进来,倒跟受惊一般都站了起来。

深受八卦狗血电视剧熏陶的秋叶红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这两人有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她可不是什么保守的阻止长辈发展第二春的人,相反,看到悲春伤秋的爹爹开了窍,真可谓喜上加喜。

“宋嫂子来了啊?”秋叶红笑眯眯的说道。

许是被她脸上有些怪异的笑,笑得心里发慌,宋嫂子咳一声,有些慌张的道:“慧姐儿今个回来的早。”

看,心虚了吧?秋叶红差一点咧开嘴大笑,忙点头道:“是,回来早了些。”

对不住了,不知道你们有话说。

“天也不早了,我这就走了。”宋嫂子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对,有些想笑,收回神恢复了正常神色说道。

“宋嫂子,今个我们掌柜的高兴,要请大伙吃饭,我特意回来叫爹去的,宋嫂子要是不忙,跟我一起去吧。”秋叶红忙拉住她笑道。

看着她春风般的笑,宋嫂子忍不住眼圈一红,竟拍着她的手哽咽道:“这么个好孩子,真有人不长眼……。”

这话说的秋叶红一愣,立刻转头去看富文成,直到现在才发觉这位一直黑着脸,半句话也没开过口,浑身上下都贴着“别惹我我很不高兴”的标签。

这气氛不像是谈情说爱了。

“你宋嫂子来,是说保良的事。”富文成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立刻给女儿解惑。

保良的事?秋叶红愣了愣,看宋嫂子这神情,莫非人家又不同意招婿了?也是,招婿这件事,的确有点太伤人自尊,于是想了想,才道:“其实我们的意思也不算招婿,只是要来我们家住,至于将来孩子的姓氏…….”

“慧娘!”富文成开口打断她,“这件事就当没提过!”

秋叶红一愣,看向宋嫂子。

事到如今,只得说了,宋嫂子叹了口气,拉着秋叶红坐下,细细说道:“…也不知道听了什么话,张大娘子一早就跑我这里,说….说他家保良不招婿,我只说不招婿也行,咱们再说,她却说不用说了…大姐儿,你这么个好姑娘,她们不识得,是他们没造化。”

这样啊?就是说她秋叶红被人拒亲了?

“是,嫌弃我做兽医?”秋叶红有些不解的问道。

“呸,不过是个眼皮子浅薄的!”富文成在一旁冷声说道,“上午还说家里儿子多的沤肥也不给人招婿去,过了午就定了临安府一个财主家,巴巴的又给人招婿去了,还不是嫌咱们穷!呸,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

“姑娘也别心里难过,跟那样的人……”宋嫂子看秋叶红楞楞的神情,恨恨的轻打了自己一下脸,“都怪我多事!给姑娘惹来这糟心的事!….我只说张大娘子性子好,谁知道也是个眼皮高的,原来只听说姑娘是富家的亲戚,以为有什么便宜沾,才巴巴的求我来,转头听人说….说你们离了这里,就翻了脸……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

原来是这样啊!秋叶红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也没错,她只当门当户对才是安稳,却忽略了人人都有想过好生活的权利。

一朝登上富贵门,从此吃喝不用愁,机会摆在眼前,谁不想少奋斗十几年。

“宋嫂子,我没恼,你这样记着我的事,我心里谢你还来不及。”秋叶红笑道,“只说我们没缘分罢了,又没下定做聘的,人卖给我了不成?”

看她的神情的确不像装出来的,宋嫂子这才心里缓了缓,同时又叹了口气,拍着秋叶红的手,道:“你这么个好姑娘,岂是他们那等粗俗下贱的人能识得!阿弥驼佛,幸亏她们自己不说了,要不然日后我还后悔呢!”

秋叶红便笑了,丢开这个话题,说笑些打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宋嫂子再三谢过不去吃饭,告辞去了。

回过身,就见富文成褪去了方才义愤的神情,一副自责颓废的样子。

“慧娘,如今竟让你受那下等人的欺辱!”富文成说着话就红了眼圈。

“爹!”秋叶红又想笑又感动,什么下等人上等人的,心里叹了口气,头一次揣摩自己如今的地位,保良那样的人家,也瞧不起她么?果真是低贱的不能再低贱了?

这样一想,心里难免一些酸楚,有那么低贱吗?继而又愤愤不平起来,但知道自己这一表露,富文成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忙按下心思,拉着他笑道,“我原本就没那个心思,只不过宋嫂子提了,趁势想了想,听说不成,我心里还松了口气呢!要是真成了,说不定我还不同意了呢!这样正好。”

“那也只能咱们说不成!他们是个什么物件!”富文成吸了吸鼻子道。

秋叶红噗嗤笑了,知道自己在爹的眼里高贵的很,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富文成才稍稍平了些,简单洗漱之后,父女二人才一起走出家门往秋叶堂去了。

“空着手去有些不好,咱们也带几个菜。”富文成说道。

此时他们穿过一条遍布点心铺点茶摊的街道,秋叶红才要说不用了,就见迎头走来一个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竟是有日子不见的富家大太太的陪房,张妈妈。

“这不是慧姐儿?”张妈妈看到她们,忙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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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富家太细说天宝簪

秋叶红原本要当作看不见就此过去,但她说话了,也不得不回个笑脸。us.

“我听说姑娘就要大喜了?”张妈妈笑眯眯的说道,一面指挥着小丫头接过一个点心铺子的点心包,“到时候,可别忘了妈妈我一杯酒。”

看来宋嫂子说的含蓄了,那张大娘子必定是扯着嗓子嚷了,再者说,那张大娘子跟富家大太太是旧相识,寻了这个踩低就高的机会,还不巴巴的到跟前摆功去?这件事哪里瞒的过她们。

拒亲以及搬出富家的事,那些闲着没事的内宅妇人怎么会忘了?只怕日日盼着看自己的笑话。

这件事说起来,也的确有些笑话!秋叶红暗自叹了口气,真是倒霉!

“真有了喜事,你自然跟你太太要过来,这话可是白嘱咐!”富文成在一旁冷冷道。

张妈妈被这话噎的一愣,要回上一句话,偏又没话说,谁让她的确是大太太跟前的使唤人呢!眼前这个父女俩再落魄,也是富家正经的亲戚!

真是自找的打嘴!看着那秋叶红冲自己挑衅的一笑过去了,张妈妈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一下,只得拿那两个小丫头子出气。

“还不快些!杵哪里等着人请你吃饭呢!”一行骂自己上了街边停着的车,往富家大院去了,进了角门下车,亲自看着俩丫头将点心送去少爷们的书房,自己便往大太太的院子去。

时值仲秋,大太太的院子里种的银杏黄栌树红黄相间,衬得原本典雅端庄的宅院格外的灵动,此时已经刚过了晚饭点,众婆子们收拾了下去,只留下七八个小丫头在门廊上站着听唤。

张妈妈上了台阶,就听见里面传来富三姑娘咯咯的笑声。

这位三姑娘虽然性子古怪,说话没个轻重,但因为毕竟是老姑娘,在大太太跟前还是颇为得宠。

“你老人家这点过来做什么?”穿着蓝底印花比甲,浅红衫的青鸾笑着打帘子道。

“姐儿要吃饭去吧?”张妈妈忙抬手扶住帘子,不敢让青鸾实打实的给她掀帘子,一面笑道。

青鸾点点头,让她进去,一面笑道:“妈妈替我会儿,我去去就来。”

张妈妈忙笑着应了,看着她跟几个丫头出去了,自己才绕过大楠木隔扇,进了里间,已经掌灯,映的屋子里光彩晶莹的。

穿着家常褐色交领衫的大太太斜倚在榻子上,正拿着一根长簪子看,挨着她坐的是胖乎乎的三姑娘,穿着的粉蓝印花交领褙子撑的紧紧的,一面在簪子上指点一面笑。

而下边椅子上做的二姑娘富青娘一如以往,稳稳当当淡淡含笑的吃着茶。

“我听说他们两个兄弟要吃外边买的点心?”大太太看到她进来,放下簪子问道。

“来了几个宗族里的孩子,一起玩呢,倒不是两个少爷要的。”张妈妈忙笑道,一面给二位姑娘问了好。

“我说呢,咱们家的孩子,哪有那样矫情的!”大太太道。

“可是呢,有大少爷做着表率,他们都知道。”张妈妈笑道,一面忙岔开话,对三姑娘道,“三姐儿看的什么簪子?这么高兴?可是新兴的样子?”

“倒不是,”富三娘笑道,一面递过来,“这是二姐夫家刚送的一件回礼,你瞧,好些年前的老花样了!也好意思拿出手送人!我的丫鬟们戴着也比这个好!我正说二姐姐呢,快退了亲去吧!”

张妈妈听她说着,一面接了过来,见着是一根缠花直簪,一个风头缀着一个珍珠,仅此而已,便笑道:“姑娘你年轻,不爱这样的,我看着倒也好。”

见她说的圆滑,富三姑娘撇撇嘴,说声没趣站起来便告辞去了,身后的大丫环忙跟着走了。

“她懂什么!”大太太接过簪子,一面看一面道,“她年纪小,哪里认得这个,别瞧着簪子样子不起眼,只怕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大太太家祖上曾经在京城里为官多年,那家里的见识必是不一般的,听她这样一说,别说张妈妈这样的人好奇,就连因为是夫家送的而有些不好关注的二姑娘,也收起矜持转头认真听起来。

原来这簪子倒不是材料多么珍贵,只是这做簪子的人,却是个皇家子弟,就是前朝亡国的皇帝,六七岁登基,亡国时也不过才十六七岁,被这大北朝的开国皇帝推下位之后,被圈禁起来。

这个丧国的皇帝,治国用兵没什么奇才,偏精于书画,攻与匠技,圈禁期间做了些女子们的首饰钗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过是聊以解闷罢了,并没有没有流落市井,故为世人少见之物。

再者他毕竟是泼天富贵过的人,做出来的首饰非一般匠工可比,格式配色带着一种不流入俗的雅致,深的皇宫贵族们追捧,因这他的身份,给这些首饰起了个“天宝”的浑名。

这亡国的皇帝只活了三四年就死了,这天宝首饰存世的也就不过十几件,多是留在皇宫之中,并且非一般妃嫔能有,只在那太后和皇后手里,流落到宫外的只有了了几件,价则无限。

“我爷爷在的时候,家里也曾经有过一件,也是这么一个风头钗,后来进上了,我小时候只见过一次,只记得后面镌个清字,长大了才知道,这就是那皇帝的名讳。”大太太一面把玩这簪子,一面满怀追忆的说道,“你女婿家有这个,只怕是宫里赏的,难得他送来这个,可是对你的看重,你且收起来,这个不是日常带着的,别让你妹妹再乱翻,她皮猴一样,不知轻重。”

富青娘忙站起身来,神色郑重又惊喜的接了过去,也不交给丫鬟,自己小心的拿着,忍不住的看。

张妈妈听了这一番讲述,只把嘴也合不上,只知道念佛咂嘴。

“二姑娘大福!二姑娘大福!且不说姑爷家能得了皇家的赏赐,就说这皇家的赏赐拿来做聘礼,可是天大的脸面!”张妈妈说着就连连施礼,欢喜之情毫不作假。

富青娘被她说笑的脸色更红,再不好待下去,忙告辞去了。

待她的衣角消失在屋内,一直面含喜色的大太太才幽幽叹了口气,眉宇间堆上些许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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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内宅闲说他人事

“姑爷家这样看重姑娘,太太可放心了!”张妈妈知道自家主子的心事,忙说道,一面亲自斟了茶捧上来。

“那么重的嫁妆过去,就是心里不看重面上也得重!”大太太似是自嘲般的笑了笑,接过茶也不吃,就在手里端着,“我实指望二姐儿莫走她姐姐的后尘,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该要什么,稳稳当当荣耀无比的当着她这孙家少奶奶的位子过一辈子,我这心也就不是白操持一场。”

“太太费的心,这富家上下谁人不知,就是老太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知道的,昨个送来的锦缎说是给二姑娘的,还不是给太太你的,别的房里,哪里能得了?”张妈妈忙笑道,一面拿起小锤轻轻的给她敲打。

大太太抿嘴恩了一声,这才露出一丝笑。

“咱们二姑娘知书达理进退得体,他们孙家聘了去做少奶奶,那一点不如意?何况咱们送了那些个丫头过去,还有丁香……”张妈妈慢慢说道,“…当时候不拘那个生养了,也还是二姑娘的名下,一生下来就养着,嫡子的待遇,可不是天大的福气……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太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了这两个姐姐姐夫,咱们三姐儿还不是刻着心意的挑人家……太太明智自小养着的大少爷,教的也好,如今他虽说大了,可我看这孩子心里明镜一般,何况有这些姐姐妹妹们的关照,将来他做官立命什么都好,他自己如何不知道谁亲谁远……”

合着小锤一下一下,大太太渐渐眯起双眼,唇边的笑意更浓。

张妈妈看到了,面上更是欢喜,忽地想起一事,笑道:“这几天张大娘子可来过太太这里?我今个可听了件笑话。”

“张大娘子……”大太太嘴里念叨一边,似乎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太太娘家那边的一个连宗…”张妈妈忙提示一下,看大太太才哦了声,复又闭上了眼,便忙忙的说道,“….那个丫头不是放出话来,要找个上门女婿,也不知道张大娘子从哪里听到了,只说她是咱们家的姑娘,必定有大老爷太太你照看着,巴巴的跑过去要她家老大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一行说一行笑,大太太听到那个丫头便睁开了眼。

“………她也不打听清楚,还是那日正好遇到丁香,拉着问,才知道人家志气高早离了咱们去了,那张大娘子只气的跳脚,说这样无视尊长的人可不敢结亲,跳着脚骂了一通再不敢提这事,我瞧那丫头一家很满意,正等着人家回话,却惹了这一脸骚…”张妈妈掩着嘴呵呵笑了。

大太太抿嘴也笑了下,面上闪过一丝不屑,道:“张大娘子家不过是日子艰难些,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

张妈妈忙点头道:“可不是,我适才还见了张大娘子说了,这儿女的亲事,可不能随便就定了,仔细带坏了家门,她咂嘴的后悔不迭,只说往日一起住过,看着还好,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面说一面摇头,拍着胸脯,“我这日常想起来,还是后怕的很,当日怎么就举荐了这样的人,阿弥陀佛,如果真定了她跟二姑娘去,可是我害了太太,就是立刻死了,也消不了我的罪孽。”

大太太听了便是一笑,道:“又干你什么事,是她自甘下贱,就是传出去,也只让人说我这做伯母的狠心冷面,不教导罢了。”

“哎呀呀,要是有人说这话,才是该死呢!”张妈妈拍着手道,“虽说是伯母,且不说隔了好几层,他们生来就没在咱们跟前打过照面,呼啦啦的一家子过来了,说是有亲戚情分,却还不及咱们外街面上的邻居们相熟,再者说又不是没有亲爹教养,这个做伯母的还要如何管?给吃的给喝的给住的,接二连三的叫过来要跟姑娘们一起,偏人家不领情,白白糟蹋了好心意,人人都看着呢!再说那样不着调的话,天都要打雷劈她!”

这话说的大太太一笑,一扫方才恹恹的样子,坐正了身子道:“且不说这个,各人自有命定,旁人白操心也是无用,那送往孙家的正式嫁妆单子可做好了?我那日也不当心,听你大老爷说,孙家的人拿了咱们草拟的看了去,既这么着,那上面的东西只能添,可是万万不能减的。”

张妈妈一面忙重新斟了热茶来,一面说道:“都写好了,书房里的人正抄撰呢,那日那家的女人也是莽撞,劈头就要,外书房的人也疏忽,就那样给了,我知道后也忙拿了看,跟咱们如今的一比,都没什么,咱们正式的比那个还多了一箱子上好的绸缎呢,只是有一件…….”

说到这里,张妈妈迟疑一下,又想那不是什么大事,便一面给大太太捧上茶,一面道,“那跟过去的人,书房里的人不知道,只听大老爷当日说了一句,就添上那丫头的名字…….”

“这个啊,”大太太接过茶,不在意的一笑,“不过是个名字,他们认得是谁?横竖不少这样一个人过去就是了。”

于是此事揭过,张妈妈也忙笑着应了声是,还要说话,就听外边有咚咚的脚步声。

“做什么!在这里乱跑什么!”张妈妈忙快步走出去,竖眉冷脸才喝道,就见帘子被掀开,两个女人并三四个丫鬟一起涌了进来,不由吓了一跳,待看到其中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更是吓得连话都忘了问。

这个妇人是王妈妈,原本也是跟在大太太身前的,前几日刚跟了大姑娘走了。

“张大姐,太太可歇了?”王妈妈面色焦急,不由提高了声音问道。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内里咕咚一声,伴着呼痛声,二人忙抢了进去,见大太太歪坐在脚踏上,显然是跌下来了,众人顿时乱成一片,忙抢着去扶。

“你怎么来了?可是,可是蝉姐儿……?”大太太顾不得起身,一把推开乱乱的人,只抓着王妈妈急急问道,那声音都有些变调。

像王妈妈这样身份的婆子,如非紧急之事,绝不会离开大姑娘身前半分,这所谓紧急之事,一是重病,二则是被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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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秋叶红入主秋叶堂

多谢同学们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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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秋叶堂内,正是酒憨兴浓之时。

一张大桌子,就摆在院子里的大楸树下,挂着两盏灯笼,再加上晴朗的月色,别有一番风味。

一桌子满满的坐了六个人,秋叶红父女,胖哥,张师傅夫妇,黄掌柜,桌子上的菜肴基本上已经扫空了,几个男人面上都微醉。

“慧姐儿又输了!慧姐儿又输了!”胖哥敲着筷子,因为吃酒而红乎乎的脸满是笑,“再说一个故事!再说一个故事!”

吃酒自然要划拳,秋叶红却不精通这个,又想玩,自然十次九输,富文成不许她吃酒,于是便拿故事笑话抵数,一连说了几个,不止胖哥喜得什么似的,就连一桌子的大人也都有兴趣的听起来。

“好,再讲一个。”秋叶红见大家高兴,自己也是兴致大发,四下一看,正好看到一旁石桌子上晾晒的切好段的徐长卿,于是笑着指着道,“就说这个徐长卿,你们知道它的名字怎么来的么?”

怎么来的?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呗!众人听了都笑。

“徐长卿原本不叫徐长卿,据说在唐代贞观年间,太宗李世民外出打猎,不慎被毒蛇咬伤,病情十分严重。御医们用了许多贵重药材,均不见效,急得团团转,只得张榜招贤,民间医生徐长卿看见榜文,便揭榜进宫为皇帝治病。徐长卿用自己采来的蛇痢草治好了皇帝的病,李世民高兴地问药的名字,徐长卿听了却不敢回答。”秋叶红咳了咳嗓子,拿出说书先生的气势讲道,不忘拿捏着卖个关子。

胖哥很配合的急急的问道:“为什么?”

“原来李世民被蛇咬伤后,下了一道圣旨,凡是带蛇字的都要忌讳,谁说了带蛇字的话都要治罪。情急之下,一旁的丞相魏征灵机一动,连忙为他解围说:“徐先生,这草药是不是还没有名字?”徐会意忙说:“禀万岁,这草药尚无名字,请皇上赐名。”皇上不假思索地说:“是徐先生用这草药治好了朕的病,既不知名,那就叫‘徐长卿’吧,以免后人忘记。”秋叶红说完,不忘拍一下手做结束语。

众人听她讲的有趣,都笑了起来。

“慧姐儿知道真多!”张师傅的媳妇笑道,一面笑眯眯的看着秋叶红,“这么小的年纪,比我这活了半辈子的人强的没边了。”

秋叶红嘿嘿一笑,暗道,要按照自己所知的历史论起来,自己不知道活了几辈子了。

“慧姐儿小小年纪,如此聪慧,可是请了师傅教的?”黄掌柜也好奇的问道。

富文成只是一笑,带着几分宠溺看向秋叶红,道:“是她母亲教的读书识字。”

“大妹子莫非也是兽医?”众人很是惊奇。

都知道富慧娘母亲早亡,秋叶红本身就对这个母亲没印象,自然闭口不谈,大家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关富慧娘母亲的事,一时忍不住好奇问道。

富文成却是面色一暗,含糊道:“不是,她不会这个。”

他的样子显然不愿多谈,众人识趣的不再问,于是忙吃一杯酒过去了。

“我有一件事要对大家说。”眼看酒宴待散,黄掌柜才站起来说道,“张师傅,胖哥也都知道,我这济人堂,原本是开不下去了,多亏了慧姐儿,才有了今日,所以,我愿意拿出三股送与慧姐儿,从今后,慧姐儿,你就是我们秋叶堂的二掌柜。”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除了秋叶红。

就凭自己的技术,只怕将来名声更大,那么经历过被人挖墙脚的黄掌柜,哪能不提前准备。

开一家自己的兽医堂,也是秋叶红的愿望,如今虽说只当个二掌柜,也可以说不错了,要是她自己另起炉灶也不是不可行,但人都要讲些良心不是?不管怎么说,是黄掌柜给了她秋叶红做兽医的机会。

钱这种东西,够用即可,没有尽。

“恭喜慧姐儿!”转眼就想明白的众人忙举着酒祝贺。

“那就多谢黄掌柜抬举!”秋叶红站起身,正色对黄掌柜道。

果然是个人才!黄掌柜心里道,看着宠辱不惊的样子!一面忍不住拭把冷汗,一定是自己死去的妻子暗中保佑,让自己那日灵光乍现,把握住了这个人才!

接过黄掌柜早写好的文书,秋叶红就正式成了秋叶堂的二掌柜,这瞬间的变化,让众人又是欢喜又是惊异,在这气氛下,富文成也破例让秋叶红吃了杯酒,直到月色偏沉大家才散了。

“爹,再过一年,咱们就换个大院子住,也不用你出去做工,采买两个小丫头,你就在家做老爷享福吧!”伴着晴朗的月色,一前一后走在巷子里的父女二人不是低声说笑两句,从没吃过酒的秋叶红此时已经有些微醉,摇着富文成的胳膊笑哈哈的说道。

看着女儿月光下如同莹玉的面庞,飞扬眉梢的喜色,富文成忍不住鼻头一酸,抑制住那念着亡人的忧伤,宠溺的一笑道:“好,爹就等着享姐儿的福。”

秋日的夜风已是颇凉,被冷风一激,秋叶红清明了几分,想起宴席上众人问她从哪里学来这么多技艺,不由沉默一刻。

“爹,如果我说,我如今会这些,是因为那一场病,病好了,脑子里就有了这些技艺,你信还是信?恩,你怕不怕?”秋叶红迟疑一刻,终于咬牙说道。

“信。”富文成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一面脱下自己的外衣,给秋叶红披上,笑道,“你就是明日会点石成金,在我眼里也还是我的小慧娘。”

秋叶红一愣,旋即鼻子一酸,竟忍不住掉下几滴金豆子。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的她竟然也被熏陶的这么容易悲春伤秋了!这都是富文成缘故,她秋叶红可不是这么容易动感情的人!

这一晚父女二人因为都吃了酒,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想起昨夜的事,还有些不确信。

“爹,这个你收好了!”秋叶红又看了两遍文书,才笑嘻嘻的递给富文成。

富文成恩了声,接了过去,秋叶红见他进了屋子,从房梁下拿下那个被层层布包着的,装满首饰的盒子,将文书放了进去,在他眼里,自己这个文书,也是这样珍贵啊,秋叶红忍不住又是心里一暖,竟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一声的念头。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敲门声。

“二老爷,二老爷在家不?”一个带着陪笑的声音陡然响起。

二老爷?又是富家大院的人。

富文成与秋叶红对视一眼,秋叶红才上前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面相醇厚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三个年纪大的妇人,衣衫良好,头饰精贵。

“我们是大太太跟前的几个使唤人。”那妇人笑道,一面叉手施礼,“不知道二老爷可得空到家里一趟不?”

家里?这话说的真热情!

“做什么?可是你们太太找我?”富文成淡淡道,也不说请她们进来。

那几个妇人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笑意更浓,忙忙说道:“也没什么,说几句家常话罢了,二老爷可得闲回去一趟?”说这话,眼就往门里瞄,看到屋门口站着一位瘦瘦的小姑娘,穿着家常红衫绿裤,站在院子里一面挽头发一面侧眼听她们说话。

“我们为了生计奔波,没个得闲的时候,你们太太有什么话,你说来就是。”富文成一口回绝。

似乎料到他的态度,那几个妇人也不恼,堆着笑道:“二老爷金贵的人,太太有什么话哪里容得我等下人传?可是没得道理,二老爷千万赏脸回去一趟的好,我们如今也是在太太跟前混了十几年的人,如今连请个人也请不来,真是白活了,二老爷大慈大悲,多少赏个面子吧。”

她们的穿着打扮,跟站在门口一身补丁衣裳的富文成相比,她们才是金贵的人吧?

话虽然说的可怜,但说道这份上,有眼色的人都该给了面子才是,那妇人们心里都暗暗想着,眼角的余光向内看去,见那院子里的小姑娘嘴边露出一丝略带玩味的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门板啪的一声合上了,富文成那冷冰冰的“我哪里有面子赏给你们!”一句话在耳边绕而不绝。

三个妇人你看我我看你,面上又是无奈又是恼怒,终于没有再说话,一跺脚转身去了。

两辆青布马车就在巷子口等着,三人上了一辆马车,车夫便催马疾行向富家大院去了,直接进了角门,穿过夹道一直到了内宅才停下,就有四五个小丫头子们跑过来,抢着扶三个妇人下了车。

“怎么样?”张妈妈迎头过来问道,一面焦急的往她们身后看。

“这还是头一次受着没脸!”三个妇人带着几分恼意笑道,“亏得是没别人跟着,要不然我们三个往日养的脸面就丢光了!”

说这话又打趣张妈妈道,“你个老货精明,这好差事推给我们!”

张妈妈嗨了声,一面携了她们的手往内走,一面道:“什么我精明!我早在人家跟前没脸!哪里敢去?如是我去了,只怕连门都不给开呢!”

那三人便呵呵笑了,道:“原来这脸子是摔给你的!以前是以前,许是人家眼高,看不上咱们二姑爷,如今这个可是大人物,再没看不上的道理,依着我说,太太何必不让我们说,要是我们当时就说了,只怕早跟着跑来了,哪里还能摔着一顿脸子!”

说笑着进了大太太的院子,门廊下站着一溜丫头屏气禁声的站着,当下四人忙住了笑,正了脸色,就有两个丫头打起帘子,向内说了声“杨妈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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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微含酸说他人婚嫁事

大太太的屋内燃着绵绵的香,摆着半开的鲜菊,一反常日爱清净的习惯,在大太太的下首,站着的半坐着的有好几个妇人,往常在丫头们跟前不怒自威的青鸾,此时也缓了脸色,正亲自看着小丫头们捧茶,一一送到这几位管家奶奶手里。us.

这些人说起来是依着大太太赏口饭,可是说到底,大太太也离不了这些人左右帮衬,虽说是主子,但也不能怠慢了这些奴才。

“怎么样?”看着张妈妈几个人进来,紧挨着大太太站着的王妈妈抢先问道。

大太太忽略的她的失礼,也看向赶上前弯身施礼的杨妈妈,手里的佛珠不由捻的快了些。

“家里有事,偏巧来不了。”杨妈妈陪笑道。

大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淡淡道:“是不来吧。”

下首的妇人们便都互相看了眼,低声交谈,便有人站起来笑道:“太太,这样的事,直接让老爷找他说去便是了。”

“我就是知道他这样,才想要先嘱咐两句。”大太太叹了口气,“你们没见过他,是不知道!那粗野的性子,咱们自家人也就罢了,不去计较,要是冲撞了京里的来人,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太太考虑的极是,”王妈妈站起来笑道,眉眼里有满是溢出的欢喜,“大姑娘也是这个考虑,原本大姑爷只说派个小厮过来带人去就是了,咱们姑娘只怕不妥,这才赶着让我回来,想不到那史小侯爷也派了体面的人过来,人家如此给脸面,可不能在他们跟前失礼。”

听她说的这样欢喜,众人都有些将信将疑,她们来的匆匆,只说又要给家里一个姑娘办喜事,原本以为是三姑娘有了人家,却没想到竟然是要给这个刚投亲来的二老爷家的姑娘。

“果真是要当妾纳了去?”有人问道。

“可不是,要不然大姑爷跟大姑娘听了都吓了一跳,阿弥陀佛!”王妈妈笑道,“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妾,那可是个正经的侯爷,爷爷是太后娘娘的亲兄弟,高祖时就封了开国侯,家里皇后都出了两位了。”

这一句话说的满屋子人都砸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的!”大太太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喃喃道,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那样的人也配有这样的好运道?

正说着热闹,外边人传话说大老爷回来了,众婆子们忙起身,来不及换上家常衣裳的大老爷急匆匆的进来了。

“怎么说?光哥带信说什么?史小侯爷看上咱们三姑娘了?”大老爷顾不得坐下就忙忙的问道。

“不是咱们三姑娘!”大太太先是闷哼了声,又忙正色道,屋内的妇人们便齐声告退,大太太点点头看着她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王妈妈张妈妈并青鸾在跟前伺候。

“是光哥儿来接蝉姐儿时,跟着来的那个开国侯史家的小侯爷?我恍惚记得不过是坐了一坐就走了…”大老爷有些疑惑的道,只怕连我他都没看清楚,又怎么看上了他们家的姑娘?

大太太嗤了一声,带着几分鄙夷道:“说是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点名要那边的那个丫头,我说呢,难怪让她跟青娘过去,他们还不乐意,原来早私定了!”

这样说有些不堪了,大老爷咳了一声,道:“既然这么着,咱们替他置办就是了,毕竟是王侯人家,虽说是过去做小,但也不可怠慢,规格就比这蝉姐儿吧。”

“老爷。”大太太捻着佛珠笑道,“先别急,还是先问问那边的好,省的咱们白操心。”

“问自然要问,只是东西早晚要准备的,他家的光景能准备什么?说出去是咱们富家的姑娘,实在不像样子咱们脸上也无光,先准备着就是了。”大老爷也笑了。

虽然不是定了他们的亲生闺女,大喜过后有些失望,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姑娘也不远,何况又是投奔他们来了,这世上,也只有他们是她的嫡亲了,到时候体面的打发了去,心里头定然感激的很,这以后富家的事自然就是她的事,又多了一门贵亲啊!还不是一般的贵亲,那可是跟皇家扯上了关系!

想到这里,大老爷浑身发热,不由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满意的舒了口气道,“你找几个妈妈教导教导那慧姐儿,到了那样的人家,一定要站得住,才不失我富家的脸面。”

“是,”大太太有些不情愿的说道,“那也要看她扶的起扶不起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大老爷正色道,看向大太太,“先是因为拒了亲,你就不喜她,如今心里定是觉得那侯爷看上不是三姐儿,心里更不高兴,我且告诉你,就是不高兴也要高兴,出了这富家的大门,咱们都是一家人,且不要说这慧姐儿怎么比不得咱们家的姑娘,只要她进了侯爷的门,那就是贵人,你如今给她脸色看,将来咱们就得受她脸色看!快些收起那些妇人的小心眼,正正经经的去置办才是!不过是给些东西说些好话,又亏不得什么!将来总有一并收回的时候!”

大老爷还很少这样严肃的跟她说话,可见这个史小侯爷地位的确不一般,大太太也忙正了神色,说道:“是,我哪里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

说这话看了一旁的张妈妈一眼。

那张妈妈也是机灵的,立刻道:“太太,万一他们不同意呢?那两个脾气古怪的很!”

听了她这话,大老爷失笑了,就连王妈妈都笑了。

“哎呀呀,这是断没有的事!”王妈妈笑道,“这样的好事,还有人不愿意?这样的亲事还看不上?那心可不是肉做的了!只怕是天做的!”

大太太听了一笑,捻着佛珠道:“但愿她惜福吧!”不再言语了,又听大老爷问了王妈妈几句蝉姐儿如何,又问史小侯爷家来的人安排好了没。

“上次的事,保不住他心里还委屈,不肯来,你便亲自去一趟是了。”大老爷问了方才的事,沉吟片刻带着说笑的意味道,“要紧的嘱咐她,别再跟那些牲口混一起,实在是不像样子。”

“他委屈?”大太太顿时火起,将手里的念珠一放,“他有什么委屈的?”

大太太自从昨晚起就积攒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一起撒了出来,冷笑道,“早准备攀高枝去,何苦摆出哪一副清高样子!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还有什么说的!不用老爷吩咐,我这就亲自去给他说,求求他,快将女儿送去侯爷府上当贵人去吧,这个再不行,只有皇宫里才能容下她了!只是咱们家庙小,宫里的官家这辈子也不会屈尊来咱们家坐坐。”

这一席话说的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都站着陪笑道太太跟那样的人动气做什么。

“行了行了,”大老爷一个头两个大,忙站起来道,“你别去了,我去吧,你如今在家说一通出出气就罢了,至于陪嫁的东西,千万尽心,这可不是玩的。”

大太太哼了声没言语,张妈妈她们都忙赔笑道太太嘴上说说不过是恨她不听管教而已,心里还是爱惜的,过会我们就去了云云,大老爷已经起身走了。

屋子里一时陷入静谧,看着大太太的脸色,几人不敢言语。

“都散了吧,我歇一刻,晚些时候你们跟我出门去。”大太太缓缓吐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佛珠,就倚在榻子上,慢慢合上眼。

几人忙低声应了,不敢再说话低着头悄悄的退了出去,青鸾不敢远走,送了两位妈妈出去,自己在门前台阶上坐了,一面侧耳听室内的声音,一面望着台阶上盛开的菊花发呆。

“菊花、甘草……”胖哥看着药方上的字,一面低声念着一面抓了,又抬头看了一旁皱着眉研读医书的秋叶红,“慧姐儿,慧姐儿,这个量好大啊。”

秋叶红头也没抬,顺口说道:“量大也不一定行,还是达不到青霉素的效果。”

“慧姐儿?”胖哥笑道,“你又想什么入迷了?”

秋叶红回过神,才知道他问的什么,原来是自己给知府大人的马开的清热解毒方子,笑道:“无妨,配好了给知府大人哪里送去。”

说罢又转头去看自己手里的医书,叹了口气。

胖哥抓完药,待出门时看秋叶红愁闷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慧姐儿,你想什么呢?这么上愁?”

“我啊,在想,如果要给牛马大牲口做手术,麻醉问题解决了,抗菌消炎该怎么解决呢?”秋叶红叹了口气说道,一面伸手在头上抓了两下,“哎呀呀,怎么不把青霉素给我穿越过来?”

胖哥耸耸肩,古古怪怪的也听不懂,便说了声我出去了,慧姐儿你替我抓会药,便高高兴兴的去给知府大人哪里送药了。

秋叶红应了声,从闷思中收回神,望着堂外川流的人群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

“小大姐儿。”第一个找秋叶红看过牛的那个张老汉从外边经过,不忘给秋叶红打个招呼。

见他皱纹遍布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般。

秋叶红才笑着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就见保良打一边走了过来,站在门口,踌躇要进又不待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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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十一放假了嘿嘿,大家都出去玩吧啊~~都去玩吧~~更新不用惦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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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受质疑说诊刘家牛

“可不是高兴,昨日家里新添了两只牛崽子,小大姐儿闲了过去吃杯茶啊。”张老汉哈哈笑着,赶着牛过去了。

秋叶红淡淡看了保良一眼,终是没有打招呼的兴趣,又低头看医书去了,药堂外人声鼎沸得叫卖声嘈杂,而堂内安静如夜,只听得她轻轻的翻书声。

“保良哥,在大日头下站着做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胖哥大嗓门陡然响起。

秋叶红这才抬起头,见那保良低了头一言不发转身去了。

“哭丧个脸,该不会又被他师傅打了吧?”胖哥挠着头嘟囔道,一面喜滋滋的迈进来,小心翼翼的扶着门板,让进来一个小姑娘,“姑娘小心些,店里简陋,地不平,仔细跌了脚。”

通过昨天一事,大家已经知道知府大人姓乔,名讳没人问,也没人主动说,不过这个养了一只羊当宠物的女儿的名字就问出来了,乔欢,今年七岁。

“小姐姐。”乔欢姐儿牵着小羊蹦跳这过来了。

**不能怠慢,秋叶红忙站起身,笑道:“你如何来了?”

“我跟爹爹说了,要跟你学兽医!”欢姐儿清脆的说道,手里牵着的羊也不认生,抬着头去啃秋叶红放在桌脚的书。

“你学这个做什么?”秋叶红失笑,顺手打了那羊一巴掌,夺回自己的书,“脏兮兮的,不是好玩的。”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将来定是要嫁到富贵人家当太太的,只需要学心眼就行,四体不须勤,五谷也不须分,拿这个当新鲜的玩意,还不如到街上看杂耍。

“我要是学会了,跟爹爹去打仗,就不怕再遇到马儿生病了,”乔欢亮晶晶的闪着大眼睛说道,“这样爹爹也不用离开漠北。”

“你爹爹行军打仗还带着你去吗?”秋叶红有些好奇,蹲下来跟她面对面说话。

乔欢带着几分得意点点头,一面摸着小羊的头,一面道:“我就是在军营里出生的!我现在就会骑马,姐姐你会吗?”

秋叶红摇摇头,拍了拍乔欢的头,道:“你好厉害啊,我不会。”

乔欢就更加得意的笑了,摇着秋叶红的衣袖,“小姐姐,你教我看马病,我教你骑马好不好?我家里还多马呢,随你挑。”

秋叶红笑了,敷衍道好,一面又问胖哥几句话,知道知府大人的马情况稳定,也就放心了。

“小姐姐,那我先学什么?”乔欢认真的说道,一面将窄窄的袖子撸了上去。

秋叶红忙拉下的她的袖子,这个毕竟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可不能像她这样肆意,让人家的家人知道,要怪她带坏小孩子。

果然,她的动作刚完,两个喘着气的妇人就进来了,拍着胸脯道:“欢姐儿,可要吓死我们了,怎么就一转眼就不见了!仔细老夫人生气。”

见她们跟来,乔欢嘟起了嘴,一副扫兴的样子。

“欢姐儿,这里可不是玩的,咱们快些回去。”妇人们带着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秋叶红,脸上神情怪异,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个干净的姐儿,怎么学了兽医这个手艺,可见贫困之极,这样想着,面上就显出几分鄙夷,随口就说道,“你如是想跟小大夫玩,叫到咱们家里去就是了。”

拿自己当什么?唤之即来挥之即去?

秋叶红只笑了笑,也没就顺着答话,顺手拿过桌子上一本《相马病经》递给乔欢,道:“你且看看这个再说,看的进去,我才能教你。”

乔欢高兴的接了,身旁的妇人见了,就哎呀的笑道:“我们大姑娘才读了几天书,就给这么厚的书看?小大夫,莫要玩笑了。”

另一个就要劈手去夺书,口里道:“仔细老夫人看到不高兴,这个可不能拿回去…….”

乔欢瞪了那妇人一眼,鼓着腮帮子道:“认不得字,我不会去问爹爹么?要你多嘴!”

那两妇人忙点头陪笑,收回手不敢硬夺了去,只再三劝说哄着乔欢走,正说着,就见门外跑进来两个大汉,一脸惶惶也不看人举着手喊道:“大夫,大夫,快些救命!”

秋叶红吓了一跳又有些失笑,看他们的形容虽然有些粗鄙,但穿着也不像穷苦人家,忙说道:“这位大哥,我们这里是看兽医的,不是人医。”

“就是找兽医啊!”那大汉直着嗓子喊道,一面抹去头上豆大的汗珠,“我家的两头牛,都要死了!”

秋叶红忙问什么症状。

“我家的牛原本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你是大夫?”那大汉冒着汗说道,猛然看清询问自己的是个小姑娘,顿时一脸灰败,“你这个小姑娘?”

不待秋叶红说话,另一个就抓着他的胳膊道:“大哥,咱们还是快往临安府去吧,听说那里的宋大夫极为有名,钟大夫已经说治不得了,就别再听他的话误了性命!”

眼看那二人一跺脚转身向外奔去,倍感没面子的秋叶红忙扯着药箱拽住他们。

“两位大哥,往临安府来回快马不停也要一天一夜,不如让我先试试,就算治不好,也能给你保些救命的时间出来。”秋叶红谦虚的说道,实在是心里好奇,有什么大病值得二人急成这样。

“你们两个,小姐姐就是最有名的,最厉害的,那么多人都治不得我爹爹的马,就小大姐儿治好了,你们还敢小瞧她!”一旁的乔欢看不下去,大声喊道。

“你爹爹?”两大汉看了这位小女孩衣着打扮不俗,身后还跟着两个保养极好的妇人,他们家也是镇子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但自己的媳妇穿的远不如这两人,便知道这是个更富贵的人家,俗话说看人看衣裳,纵然心里急得冒火,态度也缓和许多。

“这是知府大人的千金。”胖哥忙跳出来介绍,也恼恨那二人小瞧慧姐儿,故意板着脸说道,“不许无礼!”

那两个大汉吓了一跳,忙退开几步,知府大人的性情全绍兴府的人都知道,虽然自己不是那作奸犯科之徒,但平日有事宁愿绕远路也不愿从知府衙门那条街过,如今眼前竟然活生生的站着知府大人最亲近的人,那震惊几乎等同于知府大人亲身出现,差一点就要掉头就跑。

两人对看一眼,均暗道原来这个不起眼的药堂有这么大的后台!怪不得钟大夫说什么也不接诊他们家的牛,还将他们推到这里来,原来是同行欺压抢生意啊!

二人做出一致的结论,心里叫苦不迭,他们家就是再有钱,也不敢拿着大牲口的命让人玩!

“你们家的牛,只许让小姐姐治,别的谁也不许请来!”乔欢小大姐儿板着脸下了判决。

那两汉子腿一软,就像跪倒,要命啦!

“别怕别怕!”秋叶红哪里知道这两汉子内心给她定了这个罪名,虽然觉得这汉子惊惧成这样有点莫名其妙,但也忙制住乔欢童言无忌的继续吓人,一面和颜对那二人道,“两位大哥先将病症讲给我,我听了治得我就去,治不得也不敢耽误二人另请高明。”

乔欢哼了一声,翘着鼻子不再言语,那两个妇人这才回过神忙低声劝她回去。

“是这样,小大姐儿。”事到如今,两个大汉也没法子,只好苦着脸说道,“我们是山阴县的刘家,家里头养着十几头牛……”

十几头牛!秋叶红瞪大眼,来这里这么久,总算见到一个养殖大户了!

“……家里的牛都有专人就在我们家附近的山上放养,前几日天冷了,便将牛关在栏中,也不知怎么了,今天一大早,小厮们来报死了一头母牛,还有一头眼看着就不行了,家里的老伙计们看了,都说是吃多了宿草不转,小厮们都说没放任的喂草料,这群刁滑的,我早说该教训教训……嗨,我说这个做什么……灌了消胀散也不管用,找了钟大夫,他又病着不能出门,听了病症只摇头说治不得了,再三求了便说往你这里来试试……”刘家的大汉一口气说完了,一面忙忙的作揖,“小大姐儿,再耽搁不得啊!小大姐儿行行好!”

宿草不转,也就是急性瘤胃扩张,秋叶红沉吟起来,到没有听到那大汉最后的话,见她不说话,再看一旁皱着脸的千金小姐,两大汉就算急得腿肚子抽筋,也不敢往外走。

如果是才起的病,消胀散,针灸,都是可行的,于是秋叶红将药箱一背,道:“走,我跟你们去看看。”

“小大姐儿!”两大汉差点跪倒。

“怎么了?”秋叶红有些不解,随即笑道,“你们是信不过我不成?放心,我自然治得,就算治不得,也能拖延一些时间,让你们请别人来看,耽误不了的。”

话说到这份上,两大汉只得垂头带着她去。

“欢姐儿,你可不能去,咱们快回去的是。”看乔欢迈步就跟秋叶红走,两妇人忙拽了她,好声说道。

“才不!回去有什么玩的!我要看小姐姐治病!”乔欢甩开她们,蹬蹬的跟上秋叶红,爬上了那俩汉子的驴车。

“那你好好看着,不许再多说话!”秋叶红也没硬劝,说起来这小孩子整日闷在家里也是怪没意思的,又难得她不像一般的小孩子扭扭捏捏或娇娇夭夭的,极和自己的脾气,于是也不介意让她跟着,权当跟自己出去玩罢了。

乔欢见她答应了,高兴的点头不止,那两个妇人无法,只得用眼睛狠狠剜了秋叶红一眼,也跟着爬上车。

请了个半吊子兽医,知府大人的千金将要光临他们家,两大汉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大不了权当送两头牛给官家的小姐玩吧。

驴车沿着街道不快不慢的行驶而去,在他们的车后,一个青衣布袍,带着几乎遮住眉眼大头巾的年轻男子,由人群中脱离出来,不紧不慢的跟在其后,沿着光滑的石板路,走过一座座的石拱桥,就来到界河另一边的山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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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说瘤胃切开遭拒诊

“小大姐儿,如何?”刘家老大搓着手问道,不忘有些胆颤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饶有兴趣观看的乔欢姐儿。us.

如今的女孩子们都怎么了?瞧瞧这两个姑娘,长的都干干净净的,怎么爱跟这脏兮兮的牲畜打交道?

刘家的牛棚真够气势的,秋叶红望着这几乎跟现代一个小型养牛场媲美的大院子,差点激动的挨个将圈中每一头牛都诊一边,过过手瘾。

死了的母牛刚满八岁,还躺在一边,左侧腹部膨隆,另一头是公牛,不满四岁,此时卧倒在地,目光呆滞,反刍停止,偶尔回头顾腹。

“口角流涎,体温略高,呼吸迫促,胸式呼吸…”秋叶红一面查看一面低声自语,又看了脉,口色,才点头道,“的确是宿草不转,而且,不轻……”

见她紧皱起眉头,刘家的两兄弟心里拔凉拔凉的,还没说话,就见秋叶红取了针,娴熟放了舌底鸭脉血,又针了人中、百会、脾俞**。

“我再开一副加味大承气汤,和油灌了,不要喂食,过明日再看。”秋叶红一面低头写方子,一面说道,“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只有瘤胃切开。”

看了她娴熟稳妥自信的动作,心里稍安的刘家俩兄弟刚接过药方,就听见这后一句话,都惊讶的看向秋叶红。

“小大姐儿说什么?瘤胃….切开?”他们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忍不住问道。

秋叶红点头,道:“你这两头牛,显然是吃了过多的草料,并且是难以消化的枯草藤,这些粗硬的枯草藤在瘤胃内堆积…….”

秋叶红一面说,一面在牛身上指点给他们看,乔欢不理会两个妇人的拉扯,也挤过来好奇的看。

“……使瘤胃体积增大、内容物停滞和阻塞,胃壁扩张,导致瘤胃运动和消化障碍,造成脱水和毒血症的一种疾病…….”

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不管感兴趣的还是不感兴趣的,都已经听得天旋地转,不知其所云。

秋叶红见状咳了一声,决定通俗易懂的解释,便用手在牛瘤胃处一划,道:“就是说,我需要在这里用刀割开,把瘤胃里的积食取出来,便好了…….”

听了这话,刘家两兄弟再看秋叶红的眼神,就是**裸的你疯了吧?

“快,取诊金来。”刘家老大最先回过神,忙对挤在一旁十几个围观的众人中一招手,“套车送小大夫和大小姐回去。”

就有一个家人扶着帽子跳着跑向内里,不多时取了一包散银子来。

“不是,你听我说……”秋叶红见他这是送客的意思,忙要解释,“这严重的瘤胃积食,汤药不管用的时候,只有开刀最好,也最见效,你别怕,我有好的麻醉剂,又有消炎的汤药,这只是个小手术…….”

“大哥,我这就亲自去临安府。”一直不说话的刘家老二此时说道,打断了秋叶红的话,说完就撒脚跑了。

秋叶红有些丧气的闭了嘴,知道再说什么,这家人也不会让自己治,尽管这瘤胃切开手术,是她在兽医站做惯了的手术,但在这个时代,外科手术是极不发达甚至说没有的事,开膛破肚还只存在扁鹊神医救治虢国太子急性阑尾炎的近乎神话的故事中,没有人会把这个看做一件司空见惯的小事。

“小姐姐。”乔欢拉了拉她的衣袖。

秋叶红低下头,看到她关心的眼神,便笑了笑,道:“咱们走吧。”一面从刘家老大递过来的碎银子中,捡了一小块,“这个就够了,今夜再灌一次我开的药,或许能撑到临安府的大夫来。”

当下在众人怪异的探看以及窃窃私语中,坐上了刘家的驴车。

“从来没有人会切腹治病,小大夫真的会啊?”

秋叶红刚坐好,就听围观的众人中有一个声音问道,她寻声看去,见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年轻男子,好像戴的是别人的头巾一般,极为不合适的遮住了前额眉毛,只露着一双大眼,倒显得几分精神。

秋叶红只略扫一眼就不在意,长相如何也没心情看,点头道:“会,又如何?你们家又不让做。”

说罢,乔欢姐儿跟着的两妇人早耐不住心急如焚,忙忙的催车走了。

“哎。”看着马车走了,就有一个小厮捅了捅这位年轻人,上下打量他道,“你是我们家的?我怎么看你面生?”

那年轻人只是一笑,理也不理转身走了,小厮挠挠头,听到刘老大唤人去抓药,忙抢着去了,他们刘家庄每天来相牛的生人来的多了,自不去理会。

且说秋叶红有些丧气的回到秋叶堂,乔欢年纪虽小极有眼色,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不多说话。

“小姐姐,真的要切开肚子?死不了吗?”乔欢毕竟是个孩子,没一会就忍不住问道。

胖哥听见了,吓了一跳,忙道:“切开肚子哪里能活!”

“不是切开,只是划一刀小口子,事先服了麻醉药,也不会觉得痛,也不乱动,然后慢慢的分离肌肉,避开大血管,也不会流血多到伤及性命,不是一刀下去直接就到了内脏的。”秋叶红打起精神笑道。

胖哥还是吓得直摇头,万万不信这个,倒是乔欢认真的听了,歪着头道:“小姐姐说能就能。”

盲目崇拜要不得!秋叶红心情好了许多,点着她的额头笑了笑,看那俩妇人急得几乎要冒火,忙说话劝乔欢回去。

玩了半日许是累了,乔欢姐儿顺从的点点头,抱着秋叶红给的那本书跟那俩妇人走了。

药堂里没有客人,秋叶红拿起书心里还是不静,干脆拿着纸笔慢慢的罗列,如果真的要做手术,她需要什么,以往现代那些常用的器械,药品,在如今这个时候应该用什么取代,一行写下来,发觉在古代动大的外科手术也是可行的。

越写越兴奋,越有信心,于是干脆将所需要的器械一并写了出来,跑到后堂找了张师傅,一一说给他。

“这些什么刀子,镊….镊子?钳子…….”张师傅看着那图纸笑了道,“姐儿要这些怪东西做什么?”

秋叶红也懒的见人就解说,只问他能找人做了不?

“能,这些小东西,不过是那现有的针刀略微改改就是了,没什么稀奇的。”张师傅笑道。

这么简单啊,秋叶红也松了口气,所以说嘛,中医中药博大精深。

将这些不精确的图样托付给张师傅拿去准备,秋叶红又寻了大量的消炎的止血的抗菌的草药一大堆,分类熬了煮了研了,一天时间就打发过去了,虽然想到有一天能用到心潮澎湃,但又想到不知道哪一天能不能到来,又有些失落。

就在这激动有失落的复杂心情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如她所料的,那刘家的人并没有再上门,也许看着牛不治而死,也不会让她去动刀切腹的,毕竟病死正常,开膛破肚而死太骇人。

富文成还没有回来,秋叶红洗漱换了衣裳,就开始准备晚饭,刚取下梁上挂的腌肉,就听见门外有许多人的走动声,并伴着不大不小的交谈声,声音都是妇人。

“…等你们太太来做什么?这都两天了也不见个人,我们自己来见就是了,我们哪有那么多闲在这里等?早点带了人早点回去……”这是一人略带不耐烦的声音。

这话带起许多应和,不过是“正是呢!也不用你们准备什么!原本是我们小爷实诚,给了她脸面,你们也不用认真,真当嫁女儿一般啊!”

话音不落,便又人陪笑道:“姐姐们,我都知道,都知道,哪里敢贪图这个,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只是,如何劳动姐姐们亲自来说…还是在家里歇歇…我们太太这就来了…….”

这个声音倒是熟悉?秋叶红放下手里的肉,慢慢走到院子中,侧耳听去,这不是那富家太太的跟前人,才在街上见过的张妈妈吗?

这是来找富文成还是找她了?秋叶红听那脚步在自己家的门前一阵乱乱后,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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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出门,停更两日,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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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乍闻事双方皆糊涂

“姐姐们……我们家的孩子粗鄙,见不得外人….还是等太太来了………”张妈妈焦急无奈又陪笑的声音低低的响起。us.

回答她的是一阵敲门声。

秋叶红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声,那敲门声啪啪的响,彰显着来人的不耐烦。

“在不在?有没有人?”门外的妇人们齐声喊着,迟迟不见有动静,便更是不耐烦,扭头对身旁的人说道,“这天眼看就黑了,怎么家里没人?一个姑娘家不在家能到哪里去………”

她的话没说完,门猛地被拉开了,一个眼睛亮晶晶的红衫绿裤芊瘦姑娘出现在眼前,出现的太突然以至于那妇人嗓子里不由自主噎了下。

“慧姑娘!”张妈妈也顾不得二人之间生分,急着要先说上句话。

此时面对外人,她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忙挤了过来,但那却被那几个妇人一把挡开了。

虽然有过两三次的相处,面子上这姑娘说话十分合体,就是不知道里子怎么样,但什么爹养什么儿,富文成那直愣干脆的性子她可是见识过的,虽然别人说三句他回不了一句,但那一句话就足够把人气的倒仰。

这是个没好家教的姑娘啊!事到如今,张妈妈心里各路神佛都参拜的一边,只求这个姑娘表里如一的得体娴静大方,千万别听到喜讯高兴的过于失态。

“你是富慧娘?”一个年约四十,梳着海棠鬓,赤金的首饰插了一头,穿着褐色褙子,赤金撒花马面裙,圆盘大脸的妇人慢慢说道。

一面说她的眼皮上下一合将秋叶红打量一下,见这位姑娘年纪小,穿着实在是差的不能再差,俊美绣眼倒有些不俗。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她们见过的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

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能哄得他们家小爷这么远的要来接,心里想着,面子上便连笑意也没了,眼中隐隐一丝不屑,

秋叶红与此同时,也学着她的样子,合着眼皮由下及上的扫了这妇人一眼。

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更何况,眼前这位大婶丝毫不介意流露自己真实的喜恶。

“这是京城开国侯家的妈妈。”张妈妈忙忙介绍道,一面焦急的往外扫了眼。

娘也,怎么大太太还没来?

秋叶红哦了声,含笑说了声这位妈妈好,一面暗道莫非自己名声已经这么大了,连京城里的人家都上门来求医?

张妈妈又急着开口要说话,被那妇人一把拉到一旁去了。

“按理说,也不得催姑娘,只是我们来了好些日子,我们家虽然不缺我们这几个人,但也不敢在外久候,倒显得我们一出来就贪闲玩个没够一般,我们小爷既然说了,家里自然不会亏待姑娘,什么都有,过去了,屋子家具都是新的,另伺候的人也不会少,因此姑娘这边带不带东西都是不打紧的,有这个心也就罢了,别费那个事,人赶快过去才是要紧的…….”这位妇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却是带着几分不满,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

秋叶红越听越糊涂,这个妇人说的也是地道的汉语,怎么她就听不懂呢?莫非兽医的待遇在京城里已经涨了?还要有屋子有人伺候才肯诊病?

这有些不对了,眼看她还要说下去,秋叶红便忙一伸手制住她,道:“且等等,这位妈妈,你说的是什么?什么你们小爷,什么过去的?”说着含笑瞧着众人一眼,“该不是走错门了吧?”

听她这样说,那妇人也是一愣,瞬即带着几分不满看向人后急得直跺脚的张妈妈,“怎么?原来姑娘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秋叶红点点头,也向张妈妈看去。

“是这样……”张妈妈额头上冒汗,才张口要说,就又被那妇人打断了。

“我说呢,怎么几日了也见不得姑娘的面。”那妇人别有意味的横了张妈妈一眼,“可是我们下人,够不上跟你们太太说话,倒也不是我们小爷拿大,论规矩实在没亲自来的道理,可不是哄你们,不信到京里打听一下,现有保国公家小爷纳妾比着,你们问问去,小公爷可亲自上门了?不过也是一辆车拉过去就罢了,那姨娘论起来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

张妈妈被四周那妇人们真不懂规矩的鄙视眼神瞧得,此时恨不头把头都点下来,口中连连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们是高兴的,小侯爷如此给脸面,我们只想办的体面,一时忙乱了,只待东西都备齐全再给姑娘一说,即可就能走了……。”

一旁被当作透明人的秋叶红此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但还是有些糊涂,眼看着双方妇人话里有话的对了起来,忙摆手道:“等、等!”

然后再看向那位妈妈,道:“这位妈妈,不知道你家病的是牛还是马?”

这话问的对方也糊涂了,瞪着两只眼似乎没听明白,只重复一遍道:“牛?马?”

“哦,小牲畜我也看的,狗猫猪羊…….”秋叶红忙说道。

“哎呀,慧姐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妈妈急得一跺脚,打住秋叶红的王婆手艺自夸,用高过这些妇人嘈杂声的音调道,“这是开国侯家的人,开国侯家的小侯爷要纳你做妾去。”

秋叶红被这话说的一懵,眨了两下眼,道:“什么小猴大猴的?我只看过牛马大牲口,不过是平头百姓家的,哪里认得什么侯爷?”便笑了,“一定是认错人了吧?”说着向那位已经目瞪口呆的妇人道,“这位妈妈,我是秋叶堂的兽医,你找的可是我?”

“兽……兽医?兽医是什么的?”这位妇人瞪大眼,她的眼神有点迷茫,一时喃喃道。

“兽医啊,就是给牲畜,牛啊、马呀猪啊羊啊等等牲口看病的大夫。”秋叶红忙笑着传道授业解惑。

那位妇人一面听一面转向自己身旁的人,似自言自语道,“找错了吧?咱们小爷说的是富家一房的姑娘,是宋侍郎家二少奶奶的堂妹……”

张妈妈此时只有哭的念头了。

正乱着,四五个丫鬟婆子拥簇这大太太过来了。

“几位妈妈,怎么劳动你们来了?”大太太说道,一面瞪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张妈妈,一面打量下四周,纵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青鸾,快扶了妈妈们上车,咱们有话家里去说。”

青鸾应了声,带着几个丫鬟几步过去扶住了有些发愣的几个妇人,就往车上让。

“慧姐儿,你也跟我来。”大太太看了眼秋叶红,淡淡道。

“家里没人,太太你先去,等我爹回来,我说一声,再去听太太说话。”秋叶红说道,一面就要随手关门。

真是没规矩!这么讨厌的姑娘竟然能当上自己女儿们都当不上的贵人!大太太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愤恨,淡淡道:“你爹回来一起来吧,姐儿的婚姻大事,还得要二爷做主才是。”

说罢转身就走,却听秋叶红在后道:“且慢。”

她的声音亮,这一声喊得众人都住了脚,齐齐的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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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断更我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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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两不欢富文成护女

“太太,我适才听了一些,也不是很清楚,冒昧问一句,”秋叶红皱眉说道,一面走出家门,靠近她们几步,看着一众花团锦簇的女人们,“你们是说我的亲事来了?”

“姐儿自己不知道?”大太太淡淡一笑,转过身看向秋叶红,“人都来接了。(看小说到小说网)”

这话问的秋叶红有些气闷,她最讨厌这样说话,说一半藏一半,还要从话里挑解含义,有那么多闲工夫浪费这个!

“这位妈妈,方才没说明白,我的确是富家一房的姑娘,名唤慧娘,你找的可是我?”秋叶红干脆不理她,直接走到那位妇人跟前,认真问道。

这些妈妈都是人精,从大太太与秋叶红一句对话里,就察觉到二人关系不亲不近,此时她们也回过神,再一次上下看了看秋叶红,才另有一个妇人点头道:“正是,既然姐儿不知道,奴家在这里便告诉姐儿一声,我们是开国侯府的人,我们家的小侯爷要我们来讨姑娘来了。”

“开国侯?”秋叶红狐疑的道,“你们认得我?”

莫非是富慧娘认识的人?或者是亲戚?

听她这样说,那个妇人便有些失笑,抿嘴笑了笑,道:“我们认得认不得有什么打紧的,我们小侯爷认得就是了,等过去了,咱们日后便也认得了。”

“不是,不是,”秋叶红摆摆手,道,“你们把话往明白里说,别打哑谜,我听不懂你们什么意思。”

几个妇人对看一眼,眼中都有些讶异,再看这姑娘眼神清明,神情爽朗,倒不像作假,莫非真的不知道?

自家的小侯爷行事怪异荒唐,莫非这事跟她们意想的不一样?

“姑娘,”那妇人正了正神色,道,“我们家小侯爷前一段日子来过你们家,说是见了姑娘,颇为中意,问了宋侍郎家的二少奶奶,知道你是她的堂妹,便要我们过来”说着捡了个合适的字眼,拿捏道,“…姑娘可是记不得了?”

记得你个头!秋叶红有些失笑有些恼怒,这叫什么事!真是自在家中坐霉从天上来!

忍着咯咯作响的牙,秋叶红沉下脸来慢慢道:“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小侯爷大侯爷的!何谈记得记不得?”

一面逐一扫过面前这几人,“你们侯门望族之家,怎么能如此莽撞行事?我虽是贫户之人,也知道名声如天大,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断没有私交暗定之行。”

这话说的几个妇人心里一沉,看她这样子,不是说笑的,也不是为了挣些什么面子!倒是真恼了。

看来真又是她们小爷胡闹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慧姐儿,几位妈妈可不是这个意思。”大太太说道,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这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我知道你不知道,听我仔细给你说,你先跟我家去,天也黑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面说,一面亲自来拉秋叶红的手。

那几个妇人因为自己想错了这姑娘,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看来是他们小爷瞧上人家姑娘了,人家姑娘倒不知道,但越是如此,这差事更不能办砸了。

正踌躇无话说,见大太太解围,忙松了口气,几个人都堆了笑脸,点头道:“姑娘会错了意,断没有这个意思!姑娘既然是宋侍郎二少奶奶的妹妹,那几日正是她归家来这里,我们小爷跟着宋二公子也凑巧过来了,这才遇上姑娘,可真是千里的姻缘,我们这便是亲自来求姑娘不是?姑娘有什么想要的,咱们家里好好说去。”

虽然这样上门有些鲁莽不妥,但他们是什么人家,不过说一两句好话,给她些面子就成了,侯门望族的家门,像她这样的贫寒小户女儿,还有不愿意进的?八辈子烧高香求来的!

只见那秋叶红冷冷一笑,不待大太太拉住她的手,就往后退了几步,又站在自己家的门槛上了。

“没什么说的,既然这几位妈妈是来向我求亲的,那我少不得告诉你们一声,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是要招上门女婿的,你们回去转告你们小侯爷,如果有这个心,就寻个日子过来,至于他什么时候见过我,我是不记得了,但婚姻大事,不敢轻易定,既然要进我们家门,必得让我们相一相,断没有盲婚哑嫁的事。”

听了这话,在场的众人,无论主子丫头,婆子妈妈,都惊讶的看向秋叶红,这孩子是高兴的昏了头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疯话?

“你这个姑娘!”那几个妇人同时冷笑一声,“可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一面看向白着脸的大太太,“我们倒误会了太太的好心,原来这人见不得!”

这谢意大太太可不愿意担,她们言下之意自然是这姑娘粗野下贱,被人这样讥讽,大太太实在是舒心,只想说一声英雄所见略同,但可恼的是偏这个姑娘姓富!

“慧姐儿!”大太太沉下脸喝道,一面忙对那几个恼厥厥的妇人道,“几位妈妈见谅,慧姐儿她母亲去的早,又才来到家里来……”

这话把自己摘的清!秋叶红冷笑一声,扶着门边笑道:“大太太别怕,既然人家是冲我来的,就是有天大的祸事,也跟你不相干,我纵然是有爹生没娘教的,但断不会做那样莽撞无礼的事,平白无故的跑到别人家污人家的青白!”

“你这个丫头!反了你!敢这样说我们小爷!你知道我们小爷是什么人?那是太后娘娘手心里的捧着的,天上的人物,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不过是给你几分脸色,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物件!”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那几个妇人,当先就有一个几步过来,点着秋叶红的鼻尖喝道,“别以为我们真看得起要你,原是要你过去当个丫头罢了,不过是我们小爷实诚,怕亏待了你,给你抬了身份,不知天高地厚的………”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炸雷般的一声怒吼,众人只觉头上一阵风,一个身影就直直的插在那妇人面前,就在这同时,那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妇人闷哼一声,就被人甩了出去,躺在地上连哼哼声都没有。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家姑娘说话!”富文成沉沉说道,目光只盯着几步外的大太太,并慢慢走了过去。

大太太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心跳不止,紧紧扶着两个同样哆嗦成一片的丫头,再看到富文成朝自己走过来,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

算起来她见自己这个小叔子也不过两次,第一次低着头跪在地上求着他们收留,如同丧家之犬,她根本都没看在眼里,第二次因为说要他女儿跟去做妾,这个一味低着头,普通的如同灰尘般的男人却强硬的回绝了,但那样子也不过是黑着脸毫不掩饰怒意罢了。

现在正走向她面前的男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怒意,只是浑身上下散发这冰冷,那双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眼睛,此时闪着嗜血的光芒。

大太太突然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去京城郊外的山上打猎,看叔叔哥哥们围攻一头狼时,那头狼就是这样的眼神。

“不是我…”大太太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并将手指向那边回过神的几个妇人,“这是,这是开国侯府的人……”

“开国侯府?”富文成一愣,收住了脚步,目光就看向那几个妇人。

而那几个妇人已经跑到被甩倒的妇人跟前,见那妇人一动不动,半边脸红肿,顿时扯着嗓子大叫:“了不得,杀人啦!”

“快叫官府来!”

“天也,竟有人打杀咱们侯府的人了!”

“开国侯?”富文成似乎没听到那些妇人的叫喊,而是歪着头思索一下,“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史家?”

他这样一个俗人竟然也知道?大太太怔了怔,恍惚想起听大老爷说,这个富文成是在京城里营生的。

这一瞬间,大太太已经稳住神,再看眼前的富文成,还跟以前见到的富文成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莫非刚才看花了眼?

“二叔,你怎么如此莽撞?出了事,怎么担待的起?”大太太沉脸道,一面带着丫头婆子就向那躺在地上的妇人奔了过去。

那妇人已经醒过来了,握着肿胀的脸嚎哭。

“好啊,好啊,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见性命无忧,那几个妇人松了口气,怒意顿起,但看着矗立在那边的富文成,却谁也没胆子上前,只远远的说道,“你们等着!”

说罢没有再理会张妈妈等一干婆子丫鬟的告罪劝慰,扶着那嚎哭的妇人,抬脚走了。

“二叔,你既然知道开国侯史家,也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大太太冷冷说道,“你自去给老太爷说吧。”

又恨又厌,偏又难忍几分幸灾乐祸的喜色瞪了这父女俩一眼,转身也去了。

适才还挤满了人的小窄巷里,瞬间就剩下他们二人,天已经黑了下来,有夜风卷着枯叶在脚下盘旋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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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谈两情秋叶红说相悦

“慧娘…”富文成转过身关切道,“风凉,快进去…”

方才的事在他眼里如同一阵风过一般,丝毫没留下痕迹。(看小说到小说网)

秋叶红在富文成一巴掌打飞那妇人时,就已经红了眼睛,这时被他一说,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叫什么事?自穿越以来积攒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好好的坐飞机也能穿越了,已经这么放低姿态的过日子,还是要被人侮辱,她秋叶红到底招谁惹谁了?

见到女儿哭了,富文成顿时也红了眼圈,手忙脚乱的上前哄着女儿。

“…她们打你了?…不怕,不怕,有爹在…”富文成说道,一面将秋叶红劝回家中,掩好了门,看着似乎积攒了一年眼泪的秋叶红,沉默许久,慢慢道,“….爹杀了那个人给你出气可好?”

正追昔思今感怀悲催命运的秋叶红被这句话吓得立刻回了神。

“爹,”秋叶红瞪了他一眼,“这话也是乱说的!我还不想亡命天涯四处流浪的过活呢……”

“不会的……”富文成见她不哭了,稍稍放心,扶着她的头喃喃道,“哪里能让你那样过……。”

哭出了委屈的秋叶红正用袖子抹眼泪,抬头问道:“爹,说的轻巧,难道这里杀人如捏死蚂蚁一般没人管啊….”

富文成却是一笑,没有接腔,心里念着那句开国侯家,迟疑一下才问道:“她们怎么找来的?”

一想起这个就是一肚子气!秋叶红有些气恼的鼓起腮帮子,真是莫名其妙,于是简单说了遍。

“你说倒霉不?莫名其妙的被人扣上这个臭名声,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大猴小猴的,竟然搞得好像我堕落下贱的勾引人一般!”秋叶红说着,将牙齿咬的咯咯响,“如果让我有机会见到这个小猴,我非用马粪砸他一脸不可!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人!”

屋子里燃起了灯,初冬的夜里便添了几分暖意,热腾腾的粥也摆上了桌,就着新腌制的咸菜,父女二人将心中的愤愤吃了下去。

“开国侯家……”富文成拿着筷子,若有所思的念念着,一面看了眼将萝卜干咬的吱吱响的秋叶红,试探道,“你……。”

“我没见过他!”秋叶红一眼看出老爹的意图,愤愤道,“谁知道他从哪里**我了!”

富文成有些想笑,但觉得这时候不该笑,便忙点头附和女儿道:“是,是,我知道。”

这顿饭便草草的散了,富文成看着自己女儿洗刷锅碗,不时跟谁有仇一般凭空鼓捣两下,只得把一肚子要说的话在嗓子眼倒过来倒过去,最后终于还是倒了出来。

“慧姐儿……”富文成叫住打折哈欠要回屋子里去的秋叶红,“这个开国侯家倒是不错…”

不错?

秋叶红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富文成道:“不错?哪里不错?”

富文成被这反问问的愣了愣,看着自己女儿的神情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怒。

“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富文成就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幽幽叹了口气,再看向秋叶红神情郑重几分,“你且莫要因为如今咱们穷了些,就放低了身段……那开国侯家虽是个富贵滔天的,但….但据说那家人都是好的….既然那小侯爷…”说到这里,见秋叶红面色不善,忙又急急道,“咱们终是不做妾的,我去跟他们说,咱们做妻……。”

秋叶红听了便噗嗤一声笑了,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落寞。

“爹,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保良那样的人家还看不上我,你觉得那侯门望族会求我做妻?除非天下王公贵族家的女儿们都死绝了……”秋叶红自嘲的笑道。

富文成的面色瞬间黯淡下来,垂下头。

“不过,这个也无所谓,什么富贵贫穷,女儿有着一双手,既不贪富贵,也不惧富贵,我要过的什么日子自己能做的了主,不是非要靠他人才得享富贵!”秋叶红淡淡一笑,就站在门槛上,望着辽阔的夜空,说道,“爹,女儿要找的人,也很简单,第一我喜欢他,第二,他也喜欢我,也就是俗语说的两情相悦而已。”

“那…那小侯爷这么远上门来,必是极中意你的…….”富文成又抬起头道。

秋叶红撇嘴一笑,甩了甩半挽的袖子,道:“中意…….那也算是中意?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见了我一面…….这张脸有什么稀奇吗?”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猛地闪过一道亮光,“哎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那里见过他了!”

既然那些人说是富家大姑娘回娘家时的事,那时候她接触过的陌生人,只有马棚里见过的那个倨傲的公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秋叶红想到那日的情景,解了疑惑,很是高兴,继而自嘲一笑,“那算什么中意?不过是看到一件以往没见过的稀罕物,想要弄到自己身边好好瞧瞧罢了。”

见富文成一脸不解,便为他解惑,讲了那日在富家大院下胃管为马放胃气的事。

“原来如此…”富文成点点头,叹了口气。

不过,他的目光放在自己女儿的脸上,她站在屋门口,一手已经推开了门,因为夜晚会读书,屋子里的灯很亮,映亮了她那莹白如玉般的半边脸,“慧娘,也许不是好奇,也许就是中意….慧娘,你长得这么好…跟你娘一样…”

秋叶红听了转过头,看到富文成瞬间被忧伤包围,有些好笑有些难过。

“就算他喜欢我,我就该喜欢他了不成?”秋叶红笑道,一面好奇的问道,“爹,你跟娘是一见钟情?”

“是……啊,不是……”富文成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句,发觉自己说的是什么,就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跳了起来,涨红了脸,满是惶恐的摆手道,“小的不敢…小的……。”

秋叶红也吓了一跳,一步过去抓住富文成的手,“爹?你怎么了?”

这一声清亮的唤声,让富文成稳住了心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再也没心思探究女儿的情事,敷衍几句便歇息去了。

这边秋叶红被今天这事闹得头中乱哄哄的,本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的理念,一概不费神倒头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睡足了觉的秋叶红精神抖擞,看着黑了俩眼圈的富文成嘱咐道:“昨日打了那来人,肯定告到那边的老太爷那里去了,爹,他们叫你,你别管他们,咱们虽然姓富,却不是就当了他们家的儿子孙子,要打要骂还轮不到他们,你可别跟他们去,他们人多,看被人白打一顿…。”

富文成便笑了,道:“他们再人多,想打爹也不是容易的,你无须担心,快去药铺吧。”

秋叶红也知道富文成有些功夫,不过俗话说好狗抵不住来癞狗多,原本那富家大院的人就看他们不顺眼,经过这接二连三的打他们面子的事,只怕恨不得将他们彻底扫出绍兴府才干净,于是又唠唠叨叨的嘱咐几句,才往秋叶堂去了。

不过一夜的时间,张师傅已经把秋叶红要的那些简单的手术用具准备好了,胖哥围着看,一面问东问西。

“这么个小刀就是用来切开肚子的?”胖哥指着那只用来当作手术刀的刀子,一副怕怕的样子道。

秋叶红给他说了,一面故意吓他在他身上虚划了一下,吓得胖哥跳开几步远。

“这个用来止血….”秋叶红又给张师傅一一解惑,虽然没有实战演习,过过嘴瘾也不错。

正说的高兴听得兴起,乔欢从外边跳进来,兴奋的喊道:“小姐姐,小姐姐,咱们去给牛切开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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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 秋叶堂里瘤胃切开

堂内的三人吓了一跳,而乔欢已经拉着秋叶红唧唧咯咯的说了起来。(看小说到小说网)

“…我给爹说了,今日一大早,爹就派人去把那刘家的牛拉过来……”乔欢咧嘴笑道,一面学着秋叶红的样子,将漂亮的压边袖子一挽,“小姐姐,咱们切吧?”

这个孩子一定是一直以来都这样粗野!可不管她秋叶红的事!

秋叶红忙将她的袖子拉下来,责怪她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了知府大人,这样传出去,别人要说她秋叶堂仗势欺人的!自来只有人上门求医,从来没有大夫要强行治病的!没有家属的自愿,就是眼睁睁看牲畜死了他们都不能出诊的!

“从临安来的大夫根本就不管,刘家的人都准备杀牛吃肉了!”乔欢嘟着嘴道,“怕什么,爹爹说了,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让小姐姐你试试,切死了就死了……”

说的秋叶红半句话说不上来,果然是军人出身啊,够粗糙!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队衙役拉着那头病牛过来了,这阵势引得路上行人纷纷打听,待听到是要给秋叶堂的小大夫切腹治病的,人们都炸了窝,所以当牛拉到秋叶堂时,外边的人群都排成长龙。

看到病牛被抬了进来,秋叶堂里的三人才慌了,胖哥撒脚就找掌柜的去了,张师傅则手足无措满头冒汗的站在原地。

“小大姐儿,抬到哪里?”为首的衙役问道。

秋叶红被这话惊得回了神,抬哪里?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手术上门,只好让大家把牛抬到院子里,将柴房临时清理了。

“小姐姐,什么时候切?”乔欢跟进跟出,双眼冒光的问道。

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自己跑了出来,没有那几个妇人的跟随,越发显得皮,如果不是那一身好的衣裳,跟秋叶红常见的穷苦人家能闹腾的上房揭瓦的孩子没两样。

秋叶红很怀疑自己初见她时,那怯怯的模样是不是自己眼花!

“现在还切不得….”秋叶红从病牛身前站起来,纵起了眉头,这手术不是一个人能做的,她需要至少两个人的配合,可是当她说了自己的需求,张师傅年纪大,人镇定倒没拒绝,而胖哥就一头躲在掌柜的身后,打死也不出来。

乔欢倒是胆子大,自告奋勇。

“你站远点,别捣乱,要不就送你回家去!”秋叶红瞪了她一眼,警告道。

乔欢吐吐舌头听话的往后退了退,不知道挤到谁,听身后哎呀一声。

“我的脚!”一个女声抱怨道。

乔欢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胖乎乎的年轻姑娘,穿着黄白格子交领衫,梳着抓髻,胖乎乎的手上带着四个银镯子,正是富家的三姑娘。

乔欢不认得,眼睛被她手上的镯子在日光下晃得疼。

这时的秋叶堂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人,但基本上男人,再者就是胆子大的小男孩,像乔欢这样的小女孩子基本没有,更别提跟秋叶红一般大的女孩子了,眼前这个姑娘明显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就自己站在哪里,身旁跟着两个缩头缩脑的小厮挡住人群以免挤到她。

“你胆子倒大,敢看这个!”乔欢颇有英雄相惜之情,往她身旁站了站。

“你胆子也不小。”富三姑娘笑回道。

这个姑娘长的虽然不如小姐姐好看,但笑起来还是很喜气,潜意识里乔欢不排斥,于是一大一小便交谈起来,颇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而那边的秋叶红并没有注意院子挤的都是什么人,劝了胖哥几句,胖哥打死不干,于是也就放弃了,这样硬劝下来,到时侯只怕帮不了忙反而添乱。

“不如请钟大夫来帮忙!”黄掌柜这时提议道。

秋叶红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道:“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呢。”

这时候的大夫并不习惯会诊也不习惯相互合作。

“我亲自去请他。”秋叶红说道,抬脚要走,被黄掌柜拦下。

“你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我去请他。”黄掌柜说完,就挤过人群去了。

秋叶红来不及多想,开始吩咐胖哥准备大单子,消毒液、麻醉汤、棉布、棉线,又拉着张师傅嘱咐他要做什么,因为不知道能不能请来钟大夫,秋叶红只得尽量将要做的自己担起来,让张师傅负责止血、拭血、拉钩、递器械的简单工作。

这期间秋叶红利用南瓜藤给病情恶化的牛放了胃气,院子里人声鼎沸,议论纷纷,简直比过会还热闹,那些抬牛来的衙役们正好派上用场,维持秩序以免人多发生挤伤,而得到消息赶来的人还在源源不断。

“小大姐儿。”黄掌柜好容易挤过人群进来了,身后跟着拄着拐的钟大夫,以及一个年轻后生。

秋叶红见他肯来,大喜过望,忙施礼。

钟大夫伤病还未痊愈,虽然拄着拐,还的靠着身旁年轻后生的扶持才站得住。

“小大姐儿,果真要切腹刨胃?”钟大夫眼中又是惊喜又是担忧。

“是。”秋叶红点头一笑。

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自信满满的模样,钟大夫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同时又打量这姑娘一眼,自从第一次相遇以来,这个姑娘已经给了他很多惊喜了,而这时胖哥已经将秋叶红要用的一切物品药物摆放好,搬了到了柴房。

钟大夫望着那一溜眼花缭乱的器械,突然就想到第一次跟着姑娘针锋相对时,她说的那句“天下之大,岂有你都知道的书?”,如今看来,应该是天下之大,他的见识太有限了。

“我伤病怕站不住,耽误了小大姐儿,这是我二子,已经跟着我开始行医了,就让他替我听小大姐儿使唤,我在一旁亲自看着,不知道可使得否?”钟大夫将身旁的年轻人一拉,介绍道。

秋叶红忙应声使得使得,一面抬眼去看,见这个年轻人大约十六七岁,清晰可已看出跟钟大夫面貌相似,见秋叶红看过来,便忙弯腰施礼。

“可不敢当,这位小哥哥。”秋叶红忙还礼。

于是忙又将一些需要协助注意的事给二人讲了一遍,秋叶红亲自给牛用南瓜藤做导管灌了麻醉汤进去,又针灸止痛辅助,将病牛右侧卧保定,不到半个时辰,手术就正式开始了。

因为钟大夫在一旁协助,便只有秋叶红、张师傅以及钟小哥三人,穿上了秋叶红临时用张师傅家的新床单做的手术服,戴上了简单剪了两刀系了两根绳的建议口罩,衙役们站成一排,将拥挤的人群推后,给他们让出一定的空间。

秋叶红拿起手术刀,深吸了几口气,才让微抖的手稳了下来,将披在牛身上的床单,在左肷部后剪开,下了第一刀,见到血瞬时涌了出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呼,而站在一旁的胖哥摇晃一下,栽倒了,几个衙役忙将他扯了出去。

“压迫这边毛细血管…”秋叶红一面利索的结扎大血管,一面指挥有些发懵的两个助手。

钟小哥反应最快,短暂的迟钝后,飞快的上手了。

秋叶红沿着肌纹钝性向两边扩展开,毕竟已经很久没做了,她不时的停下来,小心翼翼的避开血管,分离着腹外斜肌、腹内斜肌,刀子剪子飞快的替换着,院子里此时已经鸦雀无声,似乎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很快瘤胃就暴露出来,秋叶红接过钟小哥递来的针线,飞快的固定了瘤胃,而钟小哥在这同时按照秋叶红的指示,将棉布塞在四周,张师傅此时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传递沾满了消毒汤液的棉布了,除了秋叶红偶尔的低声指示,聚集了不下百人的院子里再无他声。

站在最前头的乔欢与富三姑娘早已经停止了谈话,瞪眼嘴里咬着帕子,大气不敢出,她们站的位置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那鲜红的血一层层的涌出来,红红的翻开的肉,冲击这这两个姑娘的视线,她们的腿脚都忍不住发抖,身子紧紧靠在一起,互相支撑。

忽听噗通一声,原来是富三姑娘身后的小厮背着血腥一幕吓晕了,群众们此时已经自动行动起来,很快就有人将这小厮扯了出去,便有人站了这个位子。

这个小厮的晕倒缓解了乔欢和富三姑娘的情绪,她们反而深吸了两口气,互相看了眼,勉强笑了笑,富三姑娘还向身后看了看,警告剩下的面色苍白的小厮别给她丢人,她的视线落在刚挤过来的那人身上。

这是个年轻的男子,带着大大的帽子,此时为了看得清楚,不格挡视线,帽子被掀在脑后,露出宽宽的额头,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一眨不眨的望着场中的秋叶红,面上丝毫没有害怕。

这个年轻人长的倒不错,胆子也不小,富三姑娘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丢开了,转过头专注看手术,乔欢将手递了过来,她便伸手握住了。

这毕竟是个孩子,富三姑娘觉得手里的小手瘦瘦小小,还在微微的发抖,不由心里说道,一面看了只到自己腰里的乔欢,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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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三章 病牛不死众人惊技

秋叶红将瘤胃里的污物清了出来,一时没准备只好倒在了地上,溅了他们三人一脚一身。us.

“这个衣服是做这个用的啊。”钟大夫摇摇头,暗道终究是个姑娘家,还是爱干净的,像他们这样的男人行医,那管过这个。

秋叶红接过钟小哥递来的淡盐水,将瘤胃清洗,开始拆了缝合线。

“盐水….消炎粉…”秋叶红手里不停,嘴中一一低声道,不管她说出什么,下一刻钟小哥都及时准确的递过来,到最后不用她亲自动手,钟小哥自己就在瘤胃缝合伤口上冲洗撒覆。

秋叶红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这个年轻人虽然面色微微发白,额头细汗密布,但难得眼神专注,手也稳。

真是可不错的年轻人!秋叶红忍不住点头微微一笑,只可惜宽大的口罩遮住了她的笑容,钟小哥没看到,估计也没多余的精神去看。

“洗手。”秋叶红低声道。

张师傅楞了愣,忙捧上消毒液水,三人分别洗了,换了针线,才开始采用伦勃特氏缝合了瘤胃,又采用将腹部用螺旋缝合法缝合,分层次的缝合了肌层,直到节结缝合完最后一针,秋叶红才吐了一口气。

这时她的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在她的提示下,钟小哥清洗了伤口,秋叶红将事先做好的青黛散洒了,将伤口包扎了起来,手术就算完成了。

看到三人脱下了那奇怪的大褂子,众人知道手术做完了,似乎是同时吐出一口气,开始嗡嗡议论。

“小姐姐。”乔欢忍着腿软就扑了过来,看到秋叶红密密麻麻的汗水,举着帕子就要给她擦。

“等等,我自己来。”秋叶红忙躲开她,又忙转头嘱咐张师傅和钟小哥去用她熬好的消毒水清洗一下,这时她才猛地看到富三姑娘,一时有些以为看花了眼。

“妹妹。”富三姑娘忙含笑道。

她竟然敢来看这个?秋叶红有些惊讶,这性子果然够古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秋叶红含笑点点头,实在没力气打招呼,忙跟着钟小哥他们到屋内清洗去了。

“如何?”这时候知府大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家看到知府大人也来了,顿时忙让开一条路。

乔欢一蹦三跳的扑了过去,不待别人说,自己叽叽喳喳的描述了起来。

“那牛是死是活?”不理会女儿的夸大言辞,知府大人只问关键。

乔欢一怔,这个问题她却是不知道,随着知府大人的问话,在场的众人都向柴房看去,只见那头牛依旧躺在哪里,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死了吧?

换过衣裳的秋叶红此时也走了出来,听到大家的疑问,便笑了笑,掀开牛身上的大单子,轻轻在牛首拍了拍,那牛便哼哼两声。

这一下众人哄得一声乱了,活得活得声音不绝于耳,再看向秋叶红的眼神,简直如同看见了神明。

此时已到了中午,人们在衙役的驱赶下,依依不舍的议论着离开了秋叶堂,黄掌柜亲自陪了知府大人到前堂坐了。

“多谢钟小哥!”秋叶红看着简单洗漱过的钟小哥腼腆的站在一旁,忍不住赞叹的道。

钟小哥见她这样,更加腼腆了,低下头连忙说不敢不敢。

“小大姐儿。”自从手术结束一直沉默不言的钟大夫,忽地扔开拐杖,噗通就冲秋叶红跪下了,将众人吓了一跳。

秋叶红尤甚,忙抢着去扶他。

“请小大姐儿一定要收下我们父子做徒弟。”钟大夫强撑着不起来,竟然热泪盈眶,道,“我这辈子学会学不会已经不重要了,能活着亲眼见这神技,就知足了,只是我这个小儿,乃是我最看重的一个,还请小大姐儿一定收下,老夫死也无憾了!”

说着咚咚的开始叩头,吓得秋叶红干脆自己也跪下了,拦着不让,一旁的钟小哥见状也跪下了。

“钟小哥天资慧根,我教他就是了”秋叶红只得说道,那钟大夫才作罢,又按着钟小哥要给秋叶红叩头,吓得秋叶红顾不得男女之别,一把拉住,“我教就是了,什么徒弟师傅的可不敢当,有这个心就是了!”

好说歹说,钟小哥还是行了大礼才罢。

“我也要拜师!”乔欢看了不干,从知府大人身边跳出来,就要下跪。

秋叶红只觉得头疼,还好知府大人喝住乔欢。

“小大夫累了半日了,你还烦她!”知府大人瞪眼喝道,吓得堂内众人心抖了抖,但那乔欢只不过嘟起嘴不情不愿的站着不动了,想必早就习惯这大嗓门了。“快些回去,我还没问你呢,竟敢将两个妈妈关在杂房里,等回去你奶奶如何教训你!”

乔欢听到奶奶两字,脸色就变了,嘴一塌,上前抱住知府大人的腿就放声大哭道:“爹,我不要去奶奶那!奶奶不喜欢我!奶奶不喜欢我!”

这些日子乔欢展现在秋叶堂众人面前,都是略带狡黠的快乐样子,乍一见她这样放声大哭,众人都吓了一跳,再听她的话,更是忙垂头只当听不见。

秋叶红看她哭泣中又恢复了初次见时的怯怯模样,忍不住心中一软,这是个没娘的孩子啊。

“成什么样子!”知府大人黑着脸道,面上带着几分尴尬,忙将乔欢抱起来,压着嗓子道,“不去就不去,咱们回家再说。”

乔欢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紧紧抱着知府大人的脖子,哽咽道:“我跟爹爹一起走,爹爹不要丢下我,娘说过的,不要爹丢下我。”

听她提到娘,知府大人的面色瞬时一暗,在人前不好失态忙将她拍了拍,点头道好,那乔欢却依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

“小大姐儿,果真神技。”知府大人只好就这样抱着女儿对秋叶红说道,迟疑一下才道,“我的调令下来了,即日就要离开绍兴府,不知道小大姐儿可有前去京城的念头?”

这明白着挖墙脚来了!黄掌柜脸色一白,差点瘫坐在椅子上,今天这一个手术,将让他秋叶堂名声大扬,光明的前途才要开始,别的药堂迟早要来挖墙脚,这个他也不意外,只是知府大人亲自来挖,倒出乎他的意料,这可不单单是酬金的事了。

“小大姐儿可有兴趣到京城的牧养上下监去看看?”知府大人继续抛出诱惑。

牧养上下监?秋叶红一愣,模糊记得古代朝廷设立着兽医院,什么牧养监,群牧司的,专管朝廷病马,以及京城猪羊牛等牲口病症的,这个,算是公务员岗位吧?

“多谢大人,”秋叶红忙说道,“我家人丁单薄,家父又体弱多病,只能有负大人美意。”

到哪里去也许能接触到这个时代最高超的兽医技术以及书籍,但只可惜这个穿越的不是男人,她这个小女子一没兴趣跟朝政发生关系二没兴趣成名发家广纳**,还是老老实实的守在绍兴府,安安生生的做她的兽医养家糊口,等待自己生命里的良人,平安稳当的度过这一世吧。

或许是抱着乔欢,形象不佳,知府大人也没详谈,听她拒绝便点点头,便起身走了,知府大人走了,钟大夫以及钟小哥也就告辞去了,张师傅的媳妇早做好了饭送过来,喊醒被吓晕的胖哥,胖哥却吃不下饭,只要一见秋叶红就要呕吐两下,被众人嘲笑一通躺着去了,众人吃饭不提。

饭没吃完,前来秋叶堂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其中竟然还有人医,他们全都是听说了秋叶红切腹刨胃的技艺,个个不信,前来瞧真假。

秋叶红倒没觉得被冒犯,恭敬的请他们到后堂看,待看到那腹部包扎的伤口,依旧虽然虚弱但还活着的牛,众人惊得哑口无言。

“这个,不知道小大姐儿有没有兴趣转学人医?”绍兴府最有名的一个大夫带着几分倨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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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后遗症,懒洋洋什么也不想做,字也不愿码,等下周恢复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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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羡神技多学徒上门

这话引来同行几个大夫的不满,这老小子明显的要撬人才,收下这么个徒弟,师傅自然水涨船高,一时便都动了心思。(看小说到小说网)

说起来也是真的,这么好技术,用来看牲畜,真是糟蹋了。

要是他们学会了这个神技,那不就成了只在传说中存在神医扁鹊了?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秋叶红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打算,便笑了,道:“不敢,不敢,”敷衍几句拒绝了他们,一众大夫虽有不甘,但也无法,这种技术就是硬抢也抢不过来的,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张师傅已经按照秋叶红的吩咐,给牛灌了消炎汤药,因为不确定能不能达到青霉素之类的消炎作用,秋叶红只能加大剂量,并不时的查看,这一夜干脆就没有回家去,富文成知道了,便锁了门亲自来陪,黄掌柜自然不敢怠慢,收拾了两处屋子,就给他们父女专用。

算着时间过了十二个小时,秋叶红半夜起来亲自牵遛的牛,看着那被开膛破肚的牛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黄掌柜张师傅以及胖哥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真的没事…….”黄掌柜只会喃喃的重复这两句话,“大姐儿,糟蹋了这一好手艺啊…….”

这个时候,黄掌柜也动了让秋叶红学人医的念头,牲畜算什么!开膛破肚的治病,人才最需要!

“…前些年,街上一个汉子被马踢了,大夫说是伤了脾脏,除非扁鹊在世,开腹疗伤才救得,最后活活疼死了,小大姐儿,大夫说的开腹疗伤跟你今日做的这个一样不?”张师傅也喃喃道。

“都是手术,”秋叶红笑道,一面慢慢的安抚牛卧倒,“原理差不多,都是外科手术。”

再看到众人听了这话如同看神明的目光,忙摆手道,“可是我不会,我没学过,隔行如隔山,这个打死也不敢去试试的!”

只怕这个黄掌柜一时冲动,再挂出看人医的牌子,岂不是要了她秋叶红的命?

转眼两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保佑,还是这个牛命大,这个粗糙的古代手术,并没出现手术并发症,顺利的康复了。

“小大姐儿……”看着门外探过头来的刘家两兄弟,秋叶红有些失笑。

“你们可是来了,我还以为没人付诊费呢!”秋叶红笑道。

听她这样一说,原本有些紧张的刘家兄弟立刻松了口气,忙从身上掏出一把碎银子,就往柜台上放,口里连连道:“哪里哪里?有吃白饭的哪里还有看白病的……小大姐儿,你看这些够了没?”

柜台上的碎银子大约有二两,秋叶红故意板着脸道:“不够!”

刘家兄弟二人吓了一跳,面上便有些惶惶,那一日听了临安大夫的话,正准备杀牛,突然来了一队衙役,二话不说,抬了他们的牛就走,原本心里只当孝敬这些公差了,却没想到隔日进城听人说,秋叶堂的小大夫开腹刨胃治好了一头要死的牛,大惊大喜才知道原委。

如今买一头牛仔再养大要花十几俩银子,成本远远高于治好牛,于是兄弟俩一合计,大着胆子上门来了,心里惴惴不安,只怕这小大夫责怪他们不敬而要狮子大开口。

此时听秋叶红一声不够,心都停了跳,暗自后悔,一面忍着又往外摸银子。

“…多了!”秋叶红见吓得这两个守财奴,又开心的笑了,道,“我们秋叶堂,问诊三文钱,出诊五文,”

不过历来没有给外科手术定价,秋叶红于是歪着头一面想一面说道,“手术呢要贵些,十五文,再加上住院这样几天,药费算下来,收你三十文吧!”

才三十文!刘家兄弟真是惊喜万分,又有些过意不去,非要给二两银子,秋叶红不收,推来推去,直到胖哥出了注意折中了一下,收了一两银子才罢,秋叶红又多赠送了三个疗程的养阴补气的汤药,刘家兄弟便欢天喜地的牵着牛走了。

穿行与大街上,引得众人纷纷来看,当知道这头就是前几天被小大夫开刀刨胃的牛时,满大街都喧哗了,将刘家兄弟并牛都围住,你摸我看,不敢相信,刘家兄弟牵着牛,好似自己做的手术一般与有荣焉,得意洋洋的,任人参观直到天黑才走到家里。

自从那日后,秋叶堂的客人骤增,除了拿药的,看病的也多了起来,让秋叶红意外的是,上门拜师的也多了起来。

什么时候兽医这样受欢迎了?秋叶红望着刚打发走,又进来的两个年轻后生有些无奈的按按头。

“他们只是想学开刀的技术…….”胖哥凑过来低声道,指着其中一个瘦小的男子,“我认得他,是城西惠民堂掌柜的外甥…….”

“哦,”秋叶红这才恍然,又有些失笑,这兽医的开刀跟人医的完全是两回事,麻醉也好,下到切口也好,缝合也好,完全是不一样的,他们这些人该不会是像跟自己学了然后用在人身上吧?

万一出了事,不是万一,一定会出事,那岂不是要害死她?

“他们可不像钟小哥……”胖哥向正在一旁低头看医书的钟小哥,低声笑道,“是真正的兽医。”

或许是感觉到他们二人的注视,钟小哥抬头向这边看了眼,正好遇到秋叶红含笑的目光,顿时红了脸低下了头。

钟小哥其实有名字,据说还是个教书先生给起的,子期,钟子期,当那日果真以徒弟身份上门来的钟大夫正式介绍时,秋叶红差点笑喷。

“不知道你有没有个好朋友,叫伯牙的?”秋叶红打趣道。

钟子期红着脸垂着眼道:“师傅说笑了……。”

“别叫我师傅…”秋叶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钟子期便抬头,他始终不敢正眼瞧秋叶红,飞快的扫了她一眼,便又垂下头,闷闷道:“小大姐儿是嫌我卤笨…。”

“不是不是。”秋叶红忙摆手道,“这个不算什么,你想学我教给你就是了,只是这个的确不好学……不过别叫师傅,我不习惯…….”

钟子期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对秋叶红大胆的笑了笑。

秋叶红暗自一笑,想来让他叫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师傅,定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吧。

“你没有受过系统的理论学习,一时半时我就是讲也讲不清…….”秋叶红说道,这不是谎话,她只当过学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样当老师,为此每晚除了自己看医书学习,还找抽出时间将大学里的知识一点一点回忆着,由浅入深的写下来。

“慧娘,不早了,仔细看坏了眼,早点睡吧。”富文成在外说道。

秋叶红揉揉发酸的胳膊,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富文成道。

“哦对了,爹。”秋叶红从床上跳下来,由于久坐差点摔倒,一瘸一拐的打开门,见富文成披着褂子已经转过身,“那边没人找你晦气么?”

话说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因为忙于手术以及术后观察,又收了钟小哥这个不是徒弟的徒弟,费心思的写书,一时间倒忘了家里的事。

既然是侯门的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岂能善罢甘休?

再者一心结交权贵的富家大院的人,又岂能放弃这个拍马屁的好机会?

“也没别的,老太爷叫我过去,训了一顿,跪了祠堂,不准我再进大院的门而已。”富文成一笑道,“没事了,别挂念着,这婚嫁大事,咱们不愿意,他们还能绑了你去不成?”

“我不是挂念这个!”秋叶红有着着急,几步过去要看富文成的腿,“跪了多久?天凉了,仔细落了病!”

富文成笑着挡开她,只道没事,不过跪了一会儿而已,推秋叶红去睡,秋叶红无法只得关了门,从门缝里看富文成双腿微微趔趄的回自己屋子里去了,眼泪便在眼眶里转了几转。

入了冬,秋叶红换上了夹衣,因为孙少爷要的那批膏药制好了,初次给官府的人打交道,为了留个好印象,黄掌柜便亲自上京送去了,秋叶红作为店里的二掌柜,少不得要操心除了看病抓药外的闲事,干脆和富文成住在店里,只等黄掌柜回来再搬回去,也好照看这店里的家什药材。

“小大姐儿,关好门啊,”这一日天黑了,因为住在店里,秋叶红便没那么早关门,胖哥和张师傅回去后,她就坐在堂里看书,知府衙门巡街的几个公差正好经过,看到了都打招呼道,“最近不太平,多了好些偷盗…”

自从治好了知府大人的马,又做了震惊众人的开腹手术,这些公差都跟秋叶红熟悉起来。

秋叶红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他们笑道:“几位大哥幸苦了…”

这个小姑娘极会说话,公差大哥们都笑颜逐开。

“哪里哪里,知府大人才辛苦呢,原本该走了,因着案子又拖下来……”公差们笑道。

最近多些偷盗,秋叶红并不是很清楚,于是好奇的问道:“丢失了很多财物么?”

“可不是,”为首的一个笑道,“说起来也奇怪,大多数都是村人的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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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街边看热闹纷纷

入冬年前,盗窃高发的时段,对于乡人来说,都是容易丢牲口,这个在现代时秋叶红也常见,在姥姥家住着时,一到冬天村里丢猪的人多得很,秋叶红还跟老爷在门外猪圈蹲守过。

“那可真是害人,人家养了一年了。”秋叶红点头感叹,一面再次夸了公差几句为民除害云云,公差们笑呵呵的过去了。

秋叶红站在门口看了会街景,跟邻居说了几句闲话,便也关门进去了。

安安静静的过了几日,丢失牲畜的多是乡下,城里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干扰,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因为手头宽裕起来,秋叶红便给自己和富文成定做了两套新衣,富慧娘那留下的旧衣对她来说已经小了。

“那边二姑娘定于腊月初十迎娶,我挑了些衣裳料子到时候送去。”一日出门时,富文成想起来一事,忙跟秋叶红说道。

秋叶红笑道:“爹自己做主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当初危难之际富家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不管这口饭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在眼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两不相干。

富文成似是松了口气,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气度不一般,便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讪讪的笑着上工去了。

刚吃过饭,钟小哥就来学徒了,虽然始终不让叫师傅,但他还是严守弟子礼,虽然略微拘谨,但没让秋叶红觉得沟通有什么困难。

“这叫卓刀式……”秋叶红一面做示范一面说道。

钟小哥拿着张师傅刚打出的一柄手术刀认真的学着,胖哥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一面不时指指点点发出些议论。

“…难道还有好些不同的手法?不就是握住刀切….”胖哥问道。

秋叶红笑道:“当然不同,就跟那些大侠们玩刀剑,一招一式皆不同……这个卓刀式,也叫指压式,是手术中常用的,用于切开皮肤、腹膜及切断钳夹组织……而这个…”

说这话她又换了个手势,“执笔式…….,如同执钢笔,力量主要在手指,需用小力量短距离精细操作,用于切割短小切口,分离血管、神经……”

“小大姐儿,”胖哥再一次打断她,挠着头好奇的问道,“钢笔是什么笔?”

秋叶红愣了下,打着哈哈道:“那个这个……就是一种笔…….”看胖哥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求学精神,忙岔开话道,“前堂谁在看呢?最近盗贼颇多,你可小心些…”

话没说完,胖哥忙拍着头跑出去了。

这期间钟小哥一直认真的听认真的看,并没有发表任何疑问,练习两三次就能做到动作准确,在秋叶红临时找来的一张牛皮上划出各种要求的刀口。

“古人果然不一般…….”秋叶红喃喃的感叹道。

这个小兽医灵透的很,其领悟能力远远远远高于刚上大学时的自己,这也许得于与古代医道传授方式,跟着自己的父亲,在实践中学习,效果自然好过他们这样死板的教科书指导下的孩子们。

“钟小哥!”胖哥又从前堂跳了进来,指着外边道,“你娘子找你呢!”

今年十六岁的钟小哥,已经成亲两年了,并且快要当父亲了。

钟小哥每天都会跟在秋叶红身边学习大半天,秋叶红虽然不在意,但大家都知道她这手技术是多么的精贵,每当授课的时候,张师傅以及胖哥都会谨慎的守门,不让人**了起,钟家的人也绝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来打扰。

所以听到胖哥说他媳妇来了,钟小哥面上便有些不悦,一面有些愧意的看了眼秋叶红,只怕此举冲撞了她。

再看秋叶红比他反应还快,早跑了出去,口里道:“我也看看去。”

她还没见过钟小哥的小媳妇呢,绕过隔扇,就见一个穿着粉红夹袄水绿裤子的小媳妇羞羞怯怯的站在堂内,腹部已经微微隆起,有些局促不安的低着头绞着衣角,听见有人脚步声,便抬头一看。

“师傅….”她愣了愣,但很快猜出这个眼睛咪咪笑,嘴角笑弯弯的,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是谁,忙恭敬的施礼。

长的挺清秀的,秋叶红忙笑着还礼。

“你怎么来了?”钟小哥拉过她低声呵斥道。

秋叶红见那小媳妇面上带着几分焦急,忙跟着问道:“可是家里有事?”

小媳妇忙点头,怯怯道:“爹不让我来找你….可是….可是大哥不在家,大嫂子也没了主意……”

“怎么了?”钟小哥听了一愣,“可是爹病又重了….?不是已经好了……”

“还不是因为丢的那头病牛…主家上门来闹,要爹赔钱,要不就送官……”小媳妇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嚯,偷都偷到城里了!竖起耳朵听热闹的秋叶红倒有些意外,而胖哥早按捺不住跳过去问怎么回事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贼,昨日有乡人的牛宿草不转送来让家父看,因天气晚便留了住下,谁知道半夜丢了…”钟小哥面带几分焦急的说道,一面又对自己的媳妇低声道,“….不是报官了…县老爷如何说?”

见状如此,秋叶红与胖哥忙催着钟小哥回去。

“失礼了。”钟小哥不忘恭敬的行礼,才带着媳妇忙忙的去了。

“连病牛都偷啊!饥不择食了!”秋叶红摇摇头笑道。

“贼闹到城里了…….”张师傅背着药材从门外进来,一面将街上的新文讲给他们听,“….有人说是山贼也有人说是流寇……这几日我也就不走了,在店里跟你们作伴。”

正说着,见街上一阵喧哗,一大队衙役纵马急哄哄的过去了。

好奇的三人立刻都站到门槛上,听外边的议论。

“听说是找到了…….”隔壁一个大嫂说道。

“…可不是,据说知府大人亲自蹲守,昨夜发现了贼踪……”隔着街的另一人大声回道。

“阿弥陀佛,抓住就好,乡下人也能过个好年。”张师傅念道。

“是呀,大牲口可是乡下人的命。”秋叶红叹了口气道。

想当年自己一个乡下亲戚,就是因为养了半年多的猪被人偷了,气的大病一场差点没了命。

正在门前议论,忽闻得几声爆竹响,隐约还有鼓乐声从街头传来,引得一众孩童们笑闹着过去了,胖哥也探了头往那边看。

“谁家娶亲呢!”胖哥说道。

“你想去就去看,店里也不忙,我替你看会。”秋叶红看他心痒痒的样子,便笑道。

胖哥立刻应了声,说声多谢小大姐儿,一溜烟的跑了。

这边张师傅跟秋叶红来到堂里,搬着手指头算““算日子掌柜的也该到京城了…”

秋叶红点头,趁着空又画了几个缝合针的图样,让张师傅托人打出来。

“这个如今可是好东西,小大姐儿交给我放心就是了,断不会让人偷了去,那铁匠铺的掌柜跟我是叔伯兄弟,一定不会外传…….”张师傅小心翼翼的将图纸放好,一面道。

“这个无妨,就是学样子做了也不会用的….”秋叶红笑道。

说了没两句,胖哥跑的气喘徐徐的从门外进来了,涨红着脸喊道:“你们猜谁家成亲呢?”

绍兴城住了这么多人家,鬼才知道谁家成亲呢!

张师傅与秋叶红给了他一个白眼。

“保良!是保良哥!”胖哥兴奋的嘎嘎笑。

是他啊,秋叶红便有些好奇的看过去,问道:“哦?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这孩子什么时候定了人家?也不说一声,说起来,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张师傅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这孩子我看着日常还好,竟然也嫌弃咱们是兽医堂?”

好歹也算共事一场,结婚这样的大事,竟然也不请他们,张师傅越想越不高兴。

“不是,不是娶!”胖哥笑得都变了声,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是嫁!”

嫁?秋叶红与张师傅听得都瞪大眼。

“男人也能嫁?”秋叶红吞了口水道。

“保良…给人招婿去了啊….”张师傅却知道这个道理,先前的不高兴立刻烟消云散,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情通知别人去!

“好好的孩子,家里就是艰难些……何苦走那一路。”张师傅叹了口气,不理会胖哥招呼他们去看热闹,摇着头进内堂去了。

“可热闹了…”胖哥对张师傅不去看热闹很是遗憾,一面对这秋叶红兴高采烈的说道,“听说是临安府的大财主,家财万贯……”

一面又劝说秋叶红去看,秋叶红想了想,在门口往那边张望了几眼,隐隐见一队队高头大马穿红挂绿的人,伴着鼓乐爆竹声远去了。

“给人招婿也要这个仪式?”秋叶红似是自言自语道。

“跟嫁女儿一样,不过是在女方家里办就是了….”胖哥大概是头一次见这样热闹场面,一面探着头看,一面啧啧道,“一般人家都不办,只有有钱人家才有着闲钱….”一面凑近秋叶红压低声音道,“办这个要多给保良家好多钱呢……”

秋叶红哦了一声,再看了两眼,见那边热闹散去,便也转身回堂里去了,嫁了就嫁了吧,保良那等资质,学医是学不出什么的,最多是一辈子给人当徒弟,这样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小大姐儿!”一个高嗓门猛地响起,将发呆的秋叶红惊回神,见是知府衙门的一个公差,跑的一头汗的进来了。

“公差大哥,什么事?”秋叶红见他面色严峻,忙站起来问道。

“大人要你过去一下,小大姐儿,且随我来。”公差大哥说完,一刻也顾不得歇转身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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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六章 荒宅里鲜血淋淋

听说是知府大人找,秋叶红不敢怠慢,忙给胖哥嘱咐几句,跟着公差出来,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公差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秋叶红按捺不住好奇的问。

此时他们已经沿着热闹的街道过去,出了西城门,人渐渐少了起来。

“是这样,”公差大哥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昨日大人带着我们蹲守了一夜,发现了贼踪,追了过去……就是这里……”

说着话马车拐到一半坡处,护城河水此处弯弯曲曲而过,河岸上遍种垂柳,时近寒冬,已不见曼妙姿态,枝枝曼曼的倒显得张牙舞爪,就在这柳树后,有一处高门深户的院子。

公差的手正是指向那里,秋叶红随着看去,见那边站了好些公差,格挡着问讯而来看热闹的民众。

“……古怪的很呢!”公差大哥补充一句道。

秋叶红才要问怎么古怪,马车已经停了,便忙跳下来。

“小大夫来了,快随我进去。”正跟几个衙役在门口低声说话的一人看见了,忙迎过来。

秋叶红认得此人姓周,貌似是个捕头,忙点点头,也不敢多问话跟着他进去了。

一进院子,秋叶红不由皱了皱鼻子,这处宅院看似许久没人住了,荒草丛生落叶遍布,此时四五个衙役正低着头在院子的草丛墙角查看,空气中散发着陈腐的气味。

知府大人就站在台阶上,听面前一个干瘦的老头惊恐的回话。

“…….只说是北边来的做皮货生意的,就用来存放货物….小的也没放在心上,也没过来查看,哪里知道竟有这等事…….”

“来租房子的人什么模样还记得吗?”知府大人身旁的一个捕头沉脸喝道。

“….是…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干瘦的老头又惊又怕,说话都打起了结巴,结巴了半日也没说清。

“算了,肯定是让别人来定的,就是追查也没头绪…”知府大人打断那房屋主人让人上火的回话,目光就落到站在一旁静候的秋叶红身上,忙摆手,一旁的捕头立刻便带了这老头下去了。

“大人,”秋叶红这才上前行礼。

“小大姐儿,你随我来。”知府大人也没客套,说着起身向后而去。

秋叶红一愣,不敢耽搁忙跟了去,绕过这栋五间大屋,后面是又一处的三间大通房,更是荒草丛生,都有齐腰高,其中有一条显然是新近踩出来的小路。

“小大姐儿,请看…”知府大人快步如风的沿着那小路走近那三间大屋,一面回头对紧赶上来的秋叶红说话,一面抬手就推开了那一扇紧紧关着的木门。

莫非是贼私藏的赃物?都是些稀罕物么?

秋叶红好奇的探头过来看,伴着木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却是一股血腥之气扑面涌来,秋叶红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头一脸,差一点呕吐出来。

毕竟是个小姑娘家,知府大人见秋叶红瞬间绷直了身体,往后退了两步,转头作呕吐样,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让你说话厉害,也吓你一跳!

秋叶红倒没注意知府大人的促狭,转过头深吸了两口气,才稳了下来,心中更是惊异,这么大的血腥气,莫非是凶案现场,自己一个兽医,过来做什么?

这样想着便向前迈了两步,就站在门槛前,往内看去,用手掩着鼻子挡住浓浓的血腥腐臭味滚滚涌来,她的视线适应了那昏暗的室内,一双眼瞬间瞪大。

这果真是一个三间大的通房,室内没有任何家具,此时躺满了黑的黄的牛,粗略一看,大概有十几头。

当然这不足以让人惊讶,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牛都已经死去,室内的地上乌黑的血几乎遮盖住了原本的屋地眼色,一眼瞧去,让人毛骨悚然。

这无疑是一个牲畜屠宰地狱!

“屠宰场也比这里要好…….”秋叶红忍不住低声喃喃。

“小大姐儿,请进…”知府大人说道,自己抬脚就进去了。

秋叶红怔了怔,看知府大人回头带着几分挑衅的看过来,便有些失笑,这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记着那次自己顶撞他的事?

这个有什么可怕的?牛肉她吃过,至于血,开刀见得也多!

“是,大人。”秋叶红不露声色,抬脚就进去了。

就是个大男人乍一见这血腥的场面,还要腿肚子抖抖,这个小姑娘…知府大人不由有些吃瘪。

“…大人…这些……”秋叶红进了屋子,视线便自然放在最近的一头死牛身上,因门打开了,明亮的光线便投了进来,屋内的阴暗退去很多,她一低头,便清楚的看到自己脚下这头牛身上一道明显的口子,或许是新死没多久,还不断的有血流出来。

“这边还有,”知府大人迈大步跨过这头牛,转到牛头处,伸手一指牛脖子,“这是致命的。”

秋叶红皱眉看了过去,果然见一刀割的都能露出骨头,再看牛身上,除了后腹部外别无其他伤口,不由道:“既然能一刀杀死,何必在这里多次一举?”

说这话,她慢慢矮下身子,伸手就向那伤口去,还没触及时又停住了。

看,还是害怕吧!知府大人暗道,却见那姑娘抬头冲自己道:“大人,我可以看看这些…不会破坏现场吧?”

“不会,仵作已经看过了….你随意…”知府大人黑脸道。

秋叶红这才伸手翻开伤口,越看越惊讶,这伤口她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切口过大,刀法过粗,以至于切到大血管,又没能及时止血,注定是个失败的手术。

秋叶红将袖子一拉,伸手探了进去,已经能摸到瘤胃,只可惜前边做的太差,导致血涌不止,胃壁已经无法切开。

“这才是致命伤……”秋叶红只觉得心脏瞬间收缩,她的手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这时屋外又进来一个衙役并一个仵作,正好听见秋叶红的话,那仵作便有些不悦,忙说道:“….这个不过是失血尚不及当场毙命,牛脖哪里才是,那一刀就是取命用的……”

“如果不是因为手术失败了,牛没用了,也不至于要当场毙了命….”秋叶红站起来,提高嗓门道。

仵作被这小姑娘突然的高嗓门吓了一跳,有些怔怔的看着她,暗道这个姑娘好大的气性,不过是表达不同意见罢了,哪至于这样生气?

“这些都是….差不多…”知府大人见她的样子,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便淡淡一笑,随手将屋内一环指,“小大姐儿,对此案有何看法?”

“**……实验…….”秋叶红咬着牙关慢慢说道,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有些想哭,看着满屋子死透了已经开始腐烂的,以及还剩一口气偶尔低哼一声的已经无力回天的牛,造孽啊!

“都怪我……”秋叶红喃喃道,说完这句话,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这世上永远有人勇于实践,尤其是再有人成功的诱惑下,更何况,牲畜的命原本不算命。

看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姑娘突然哭了起来,屋内的三个大男人都有些傻眼。

吓哭的?这也太后知后觉了?

“小大姐儿,这个,跟你无关…”知府大人咳一声,猜测她可能是怕被牵连吓得,他请她来的本意倒不是这个,忙有些歉意的想要劝慰,于是很自然的将哄女儿的那一套话搬了出来,“乖….”

一出口就发觉不对,差一点咬了舌头。

仵作与捕头已经听见,瞪大眼的看了过去,又猛地垂下头,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还不快请小大姐儿出去!”知府大人瞪眼喝了他们一句,“这里是姑娘家能呆的!”

明明是你让人家来的!仵作与捕头腹议,嘴上自然不敢反驳,忙招呼秋叶红出去。

“…….寻了贼踪跟来过来,只是小贼奸猾逃了…….”在外站定后,知府大人见秋叶红情绪依旧低落,想要说些话引来她的闷思,便将事情娓娓道来,说到这里,有些愤愤的甩了甩拳头,“倒是许久没见如此奸猾的小贼了,想当年还是在合州跟蒙古鞑子…”

话到这里,觉得跟丢了贼,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偏题了,忙咳一声,道,“…….进了这宅子,就发现这些牛….如果说要贩卖牛肉,却又只杀不整治,任凭其腐烂……还是看这些刀口古怪,所以要小大姐儿前来确认一下,既然如此,便是了,一定是有人羡小大姐儿的神技,做了这等下作的事!实在可恨!”

一面说,看秋叶红依旧恹恹的,便又补上一句,“那个,跟小大姐儿无关,小大姐儿万不可因此愁闷。”

一面正了神色,喝令道:“来呀,将城内的医家药堂所有人等都传唤盘查…….”

四周的公差们听了齐声应了呼啦啦的去了,这边知府大人便吩咐人送秋叶红回去,刚出门就见一众跑的满头大汗的公差过来了,看样子事情紧急的很,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大人,大人…找到那贼人了……”

“哦,在哪?”知府大人闻声大喜.

“往莽头山去了….弟兄们已经追上去了。”一脸汗的公差们说道。

“好,我们走!”知府大人不待他们说完,自己几步就跨上黑马,大喝一身当头而去,见此状,除了留下几个看守现场的,呼啦啦的十几个衙役都上马疾驰而去。

“抓住了….就在他身上做**实验!”秋叶红坐在马车上,望着一溜烟的去了的众人,恨恨的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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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忙,但中午还是抽空写了,到现在才有时间修改一下传上来,各位久等了!抱歉!

以后尽量日更,时间都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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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小乙哥惹祸乱攀咬

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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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着一肚子闷气回到秋叶堂,胖哥和张师傅都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安然回来,才松了口气。

听秋叶红讲这件事,胖哥吓得脸色发白,头脑难得一次的灵光起来。

“….现在只是想在牲畜身上实验,难保他们不动用人实验的心思……”胖哥握着胸口大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走夜路了!”

张师傅拍拍他,道:“哪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一面沉吟片刻,“细论起来,我觉的不是咱们绍兴府的大夫们做的…”

他是这里土生土长几十年,自然知晓这里的人情世故,但秋叶红不知道,于是不好下任何定论,听着胖哥和张师傅分析猜测到底是谁干的,翻看一时医书,渐渐的也心静下来。

消息很快也传开了,因为衙役们几乎将满城的医馆人众都挨个盘查一番,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兽医,一时间丢失牛的气愤谩骂,被盘查的喊冤叫屈,胖哥因为担心人身安全,忙前忙后的看了一通热闹,到了天黑才回来。

“….都放了….果真不是他们干的…”胖哥的脸色却没有好多少,反而更黑了,咬着手指道,“….我听说是山贼……”

山贼可比兽医们危险多了。

秋叶红听了扑哧笑了,“什么时候山贼也要具备兽医的技能了?”

“那倒是。”胖哥挠着头嘿嘿笑道,歪着头想了想又道,“保不准他们就爱吃新鲜的内脏,所以专门摘取…….”

自己说着都被这个猜测吓得腿肚子发抖,万一动物内脏吃腻了,想要尝尝人的呢?

“净胡说!”张师傅从后给了他一掌,“非要自己把自己的胆子吓破才安生!赶快回家去,你老娘还等你烧饭!”

胖哥吐着舌头撒脚就跑,才抬脚就见一众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顿时吓得哎呀一声,就往张师傅身后躲。

“你们这的大夫呢?”为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一脚踢翻用于给病人坐的圆凳,瞪眼大喊道。

堂内的三人吓了一跳,还没来及问话,就见另一大汉从身后拎出一个小鸡仔子般的人,浑身抖得筛糠一般,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小乙哥!

“说,是哪个?”那人将小乙哥往地上一贯,大声喝道。

小乙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被摔在地上,握着一只胳膊哎吆吆的呼痛,涕泪四流。

“这是怎么了?”秋叶红问道,一面看向那来人,粗略一看,大约五六人,一个个面色悲愤。

而此时小乙哥一抬手,胆怯的向秋叶红一指,哆哆嗦嗦的道:“…是….是她…。”

“庸医!庸医!”为首的壮汉双目欲裂的喊道,伸手就冲秋叶红的脖子掐来,“你还我儿子性命!”

秋叶红猝不及防,被那男人掐住脖子,一瞬间憋红了脸。

“快放手!”张师傅和胖哥吓得魂飞魄散,一起扑了上来,无奈那汉子情绪激动,一时间竟拉扯不开。

秋叶红只觉得半口气也喘不上来,心中只道完了完了,这样被掐死也太冤枉了!

“快放手!”胖哥手脚并用,眼看秋叶红小脸瞬间便白,又惊又怕,便哇的一声哭出来,抓着那汉子的胳膊,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这一痛让那汉子才松了手,反手打了胖哥一耳光,秋叶红因此得到喘气,捡回一条命,握着脖子连连咳嗽。

“你们什么人!敢来我们秋叶堂行凶!”张师傅抓着堂里的条凳挡在二人身前,大喝,一面定睛看面前的众人,“我认得你是前街的张大爷,街坊邻里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被称为张大爷的显然也认得张师傅,他随手抹了下被胖哥咬出血的胳膊,指着张师傅哆嗦道:“张师傅,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事跟你无关,这庸医胡乱开药,治死了我儿子,我张大山三十四岁才得一子……”

说着话悲从中来,竟放声大哭起来。

“你们,你们认错门了吧!”秋叶红咳嗽着道,一面指着自己堂外的牌子,“我这里不看人,只看畜生,”

说着想起那汉子不问青红皂白差点要了自己的命,怒火丛生,冷笑道,“难不成你养的是个畜生?”

这话听在来人耳中简直恶毒之际,一时间叫嚷纷纷又涌了过来。

张师傅哪里挡得住,连人带凳子都被拎了过去,正乱着,听富文成在外一声怒吼,一连抓起三个人扔了出去。

众人见来人人高精瘦,面色不善,再加上方才露的一手,知道遇到高手了,才停了脚步。

“说,来做什么?”富文成一手搭在为首的张大爷手上,冷声问道。

张大爷只觉得自己的手快要被扭断了,但他失了儿子,心中恨不得死了去,当下也不理会这疼痛,一步不退,咬牙道:“…我媳妇难产,都是你们这庸医开的药方,吃了屁事不管,反而吐了一夜活活的憋死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八斤重的儿子…….”

说这话又放声大哭,跟随的众人也都哭了起来。

见他们这样不像是故意来闹事的,看样子是误会了,于是富文成便松了手,但仍挡在他们身前。

“我们这里是兽医堂,你媳妇生孩子,我们怎么会给你开药方?”富文成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在场的众人只觉得耳膜发痛,似乎那一字一句都敲在耳内,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这一痛才冷静下来,都往堂外看去,一看便有些慌神。

“怎么?”几个年轻的忙拉着张大爷,“二叔,果然是兽医堂……”

张大爷怔了怔,这时才看到趁乱已经爬到门口要溜的小乙哥,不由大怒,抬脚上前踹倒,“说!你说!”

小乙哥被踹的鬼哭狼嚎,在堂内打滚,口中连连哭道:“…就是她…就是她说土茯苓能入药…。”

土茯苓?秋叶红有些明白了,便道:“让他好好说!”

那张大爷此时已经百分百认定自己被小乙哥骗了,白白得罪了人,对秋叶红的话不敢怠慢,反手将小乙哥拎起,按在地上。

“……他….他….难产…”小乙哥磕磕巴巴连哭带说,“开…开药….党参…山药…熟地……”

“升麻,白术,神曲,丹参,阿胶,陈皮,茯苓,用来补中益气,对不对?”秋叶红不耐烦的打断他,道,“那又关我什么事?”

小乙哥此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哆嗦了半日才道:“没有…没有茯苓…….”

秋叶红便明白了,“你用土茯苓代替了?”

“看,看,她知道!”小乙哥闻言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喊道。

张大爷一众人便瞬间又聚集愤怒看向秋叶红。

“知道你的头!”秋叶红真是又气又怒,上前给了他一脚,喝道,“我说过土茯苓能入药,但我说过土茯苓和茯苓是一味药不成?”

这就是所谓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知又胆子大的人?秋叶红越想越气,更何况,明明他自己的错,竟然还能攀咬别人?

“你怎么不去死?”秋叶红连踢了他几脚。

而这边知道原委的胖哥,带着义愤将那日说土茯苓的事讲了,众人再看小乙哥,目光几乎能当场将他杀死。

“小大姐儿!”小乙哥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一把抱住秋叶红的腿,放声大哭,“小大姐儿,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余庆堂的师傅不管我,没有人管我,他们会杀了我…小大姐儿,你看在我二叔的面子上,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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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缓说情死罪可免

余庆堂是绍兴城今年才开的药铺,请的是京城里的名医坐堂,人来名气还没打响,岂能容许被这事坏了名声?更何况,也的确是小乙哥的错,一个小小的拣药伙计竟敢擅自换药,有多少好大夫也不够他累害的!于是早绝隐患,一脚踹了出门。us.

失了庇护,小乙哥差点被这家人乱拳打死,依着求生的本能,又怀着一丝愤恨,便又追加了一个倒霉蛋富慧娘。

如果当初不是听那富慧娘说这土茯苓也能入药,他又怎么会在没有茯苓的那一刻,自作主张用了土茯苓?

“这么说,你日常抓药没有了天虫,就用全虫代替?没有了大胡麻就用小胡麻?没有了杞子就吃枝子也是一样的?没有的生地,熟地拿来用也死不了人?卧槽…你怎么不把砒霜当糖霜吃?”秋叶红听了原委,差点没被气死,干脆又在小乙哥身上踹了两脚。

小乙哥此时唯有连连叩头认错,一面用没受伤的手连连打自己耳光。

在一旁的张家人,得知细节,越发觉得儿子死的冤死了,心内真是五味杂陈,再不容他在这里求情。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赔我儿子命来!”张大爷一把将他拎起来,“到我们张家祠堂乱棍打死!祭奠我的儿子!”

小乙哥死死揪住秋叶红的裙角不放,哭的声嘶力竭。

“…….我生下来没了爹,十岁死了娘,十三岁了死了婶娘……家里还有一个八十岁的奶奶….我二叔只有一个女儿,远嫁了去,我们黄家,就我这一根香火……小大姐儿….你就看在我二叔的面子上……”

他不说这还好,那张大爷听了兜头给了他一拳,悲愤道:“你是你们家的香火,我儿子就不是香火?”

看着小乙哥脸上又多了一个拳印,张师傅与胖哥面上都露出一丝不忍。

而此时小乙哥也不求了,只放声大哭娘啊爹啊,儿子就要去你们跟前尽孝了,又道二叔,你白养了侄儿一场,也不能给送终了。

秋叶红实在听不下去,在他手上跺了一下,小乙哥才松了手。

“这位大爷。”秋叶红想了想,冲那汉子道。

那张家大爷立刻道:“小大姐儿,你说什么也没用,这混蛋害死我儿子,说破天他也得抵命!”

此时张家的人都嚷起来,只道快走,把这杀人的凶犯带回去,更有几个上前来拉扯小乙哥,自然要挤到站在一边的秋叶红。

富文成见状,一步跨过来,便有几人跌到一边去,见识过他的厉害,骚乱的众人才安静几分。

“这个,大爷,请听我一言。”秋叶红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掌柜的家人,我们掌柜此时不在,我作为二掌柜,没有见了事不出面的道理。”

原本嚎哭的小乙哥听了,立刻来了精神,手脚并用的就往秋叶红这边爬,被那大汉一脚踩住。

“这么说,你们是要保下他了?”张大爷冷笑道。

“也不是这样,大爷你的本意,必定是要他抵命了,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就是他死了贵小公子也不能复生,不如少些杀孽,再者,我可以担保,这土茯苓并不是耽误贵小公子的元凶,此药无毒,且入药药量小,没有什么副作用,倒是能健脾胃,绝不会引起贵夫人呕吐不止,我虽然是兽医,但医理相通,据我看,贵夫人难产熬了两日,已经是极度虚弱,别说这补中益气药汤,就是鸡汤吃了,只怕也要呕吐,说起来,子女命也是一种缘分,贵小公子许是跟大爷此时无缘,但也能再续缘分也不一定。”秋叶红慢慢说道。

其实张家人心里也是清楚的,接生婆当时也说了,已经过了两日了,还生不下来,已是不能救了,但他们哪里会放弃,才到余庆堂求求运气,没想到还是死胎,家里一个懂药理的正巧看到吃的药不对,一时间所有的怒火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见他们情绪稍缓,秋叶红心里稍安,而小乙哥此时也知趣的放低了哭的声音,变成低低的呜咽,在堂内百转回旋,只让闻者凄凄。

“这么说,我儿子就是该死?跟这混蛋一点干系也没有?”张大爷悲愤道。

“怎么能没关系?”秋叶红冷脸怒视小乙哥,小乙哥心里一抖,立刻又提高了几分哭声,“此人狂妄无知,胡乱用药,纵然今日不伤贵小公子性命,他日也必定害人不浅,请张大爷将此人交予官府定罪!”

听了这话,张大爷怒气稍减,原本以为这小姑娘要息事宁人,却原来也就是不赞同他们私刑,要送官,再加上先前的话说的也有道理,这话也就听了进去,其余的众人便都互相低语交谈起来。

小乙哥听了又挣扎着往秋叶红这边爬,哭道:“小大姐儿,你也说了,土茯苓吃不死人,不管我的事,我不要去见官……。”

秋叶红呸了他一口,不理会,接着对那张大爷道:“贵公子的事,虽然自有官府定论,但嫌犯有错的事已是定论,作为家属,我先替黄掌柜尽些赔偿事体。”说着到柜台翻了钱箱,这几日进账不是很多,倒空了才凑了几两银子,暗道这些给小乙哥这个挨千刀的也不少了,于是拿了递给那汉子,“堂里只有这些,等黄掌柜回来了,再商议赔偿。”

那汉子听了,只苦笑一声,摆手道:“银子?纵然有千两银子又如何?我儿的命岂是银两能论的?”

说罢转身要走,却被富文成伸手一挡。

“且慢,这小子是死是活随你,我不理论,不过,这又怎么说?”富文成沉脸道,一面伸手指了指秋叶红。

那张家众人一愣,看向秋叶红,这才看到那小姑娘的脖子紫红了一圈,正是被那大汉方才掐的。

“这个,是我不对,我给小大姐儿叩头。”张家汉子也是个爽快的,说这话就要下跪。

秋叶红忙拦着,道:“那倒不用…….道个歉就是了。”

以为真不用呢!张家汉子闻言有些想笑,但此时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暗道这小姑娘倒有趣的很,依言郑重赔礼道歉,秋叶红笑呵呵的说了句下不为例,那汉子一家人便压着哭天喊地说冤枉的小乙哥往官府去了。

不管怎么说,小乙哥的确是黄掌柜家的人,黄掌柜此时不在,她也不能放任不管,于是第二天便让胖哥去衙门打听,刚过了午,胖哥就乐颠颠的回来了,说县衙门找了好几个大夫验证了土茯苓药性,最后判了小乙哥五十板子,罚三十两银子,终身不得入药堂为业。

“我原说亲自抬他回去,那臭小子,竟然还骂我说咱们见死不救,狼心狗肺!呸,我看他才是狼心狗肺,要不是咱们说情,早被那张家的人活活打死了,还有命留着让他骂人!”胖哥愤愤道。

这世上的确有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感恩,只知道怨恨。

秋叶红哦了一声,也不以为怪,才坐下来,就见门外进来一个粗衣破帽的年轻人,面上带着几分焦急。

“小大姐儿,这里可是兽医堂?”他问道,目光在秋叶红身上慢慢扫过。

“是,小哥是要问诊还是取药?”秋叶红含笑道,一面也瞧了他一眼,倒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年轻人一般,这样想着,不由又多看了一眼。

宽宽的额头,一双大眼炯炯,肤色微黑,体健骨匀,带着一种粗狂之气,再对比口音,像是北方人。

见她看过来,那年轻人便微微一笑,道:“要劳动小大姐儿出诊一趟,我家的牛,也不知什么缘故,最近也不爱吃,也没个精神,一家子也没个壮劳力,全靠这头牛,还请大姐儿幸苦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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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一下,以后更新在晚上,没意外的话,20点以后。今天就提前更了。

双更看着感觉很棒吧?(*^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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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请出诊半路人不见

一般来兽医堂的都是亲自牵了牲畜,除非是危重生产的牲畜出诊。

不过这也不一定,主人的脾气各不同,他们做兽医的,谨遵其求就是了。

“出诊费用要高一些的。”秋叶红好心提醒一下。

那年轻人便又笑了,道:“多谢小大姐儿,这个无妨。”

那就好,事先说好了,别赖我多收钱,秋叶红听了便点头,医患纠纷有时候很让人麻烦,胖哥忙递给她药箱。

“我替小大姐儿拿着,小大姐儿一个姑娘家,金贵的很。”年轻人笑道,抢着接过药箱。

秋叶红听了一笑,道:“金贵什么!小哥说笑了。”

她一向淡然,因此就随他拿着也不再客气,跟着那年轻人向外走去。

“我姓胡,有个小名叫小龙,小大姐儿只管称呼就是了。”年轻人回头笑道。

秋叶红哦了声,客气的回笑一下,门外停着一辆独轮车。

“路有些远,我推小大姐儿去。”胡小哥说道,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用不用,我走的。”秋叶红忙摆手。

那胡小哥也没再强求,便自己推着车,带着秋叶红沿着街道向西而去。

“听说小大姐儿能把牛的肚子切开,再缝上,牛也死不了?”胡小哥一行走一行回头说话。

秋叶红客气的笑道:“这个是手术,用来治病的,自然不能害了命去。”

“小大姐儿好厉害。”胡小哥便赞叹。

秋叶红客气两句,又问他家里的牛什么病症。

“哦,反正就是不吃不喝懒懒的,我也不懂这个,”胡小哥随口道,停了一刻,又道,“小大姐儿,你给牛切开肚子时,牛不疼吗?”

秋叶红便笑了,道:“怎么会不疼?脚上扎根刺还疼呢,何况动刀子,自然要灌些麻药,牛又不是关公爷,痛了可不会忍。”

那胡小哥便哦了声,眨了两下大眼,又问道:“如果麻药药效过去了,手术还没做完,可怎么办?”

“一般这个情况不会出现,配麻药都是按照牛的体重病情以及手术时间长短来做的,不过,如果万一出现这种情况,那就临时用针灸麻醉来做救急。”秋叶红说道,一面看了这小哥两眼,倒是个考虑够周全的孩子,麻药药效竟然也想得到。

“哦,针灸,”胡小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么下针后,为什么有的牛会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秋叶红皱眉一思索,旋即道:“如果在脊柱附近下针,那一定是伤了脊髓!”说这话有些惊喜的看向那小哥,“你用的竟然是注射麻醉?这个时候已经有人会这个?”

说完这话,她有些楞了,而这个胡小哥显然也片刻失神。

“你…….会……?”秋叶红有些结巴的问道,一面狐疑的打量这小哥几眼。

“哈,哈,”胡小哥忙挠着头傻笑两声,“小大姐儿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注射麻醉,跟灌药麻醉以及针灸麻醉完全不同,但功效却十分厉害。

因为没有注射工具,秋叶红只是处于构想中,如果能够做出简单的注射工具,她就可以将麻醉药剂直接注射到神经干,见效快速,以后像瘤胃切开之类的手术,完全没必要将牛马全麻,只采用局部麻醉便足矣。

不过,也正是因为接触神经干,见效快了危险也大了,动物的体位、身体状况、器械的消毒以及下针都要求十分严格,半点马虎不得,否则轻则血压下降造成窒息,重则尾麻痹以及截瘫。

秋叶红如今只敢想想,绝对不敢试一试,怎么这个年轻人说的意思……

她于是走近这年轻人几步,想要开口细问,正在这时,一辆青布马车挤开街上热闹的人群,停在她身旁。

“小姐姐,你做什么去?”乔欢探出头来,高兴的问道。

四个衙役此时跑的气喘吁吁的也跟了上来。

自从那日昨晚瘤胃切开手术后,好些日子没见她了,看样子是被知府大人关在家里了。

这乍一见,秋叶红也很高兴,笑道:“我出诊去,你这是做什么去?”

“我没事,在家闷死了,好容易说服了奶奶,让我出来转转。”乔欢说道,一面伸手拉秋叶红,“正好,我跟你一起去出诊。”

看到秋叶红有些迟疑,乔欢忙指着站在一旁的衙役,道:“不怕,爹爹让人跟着我呢。”

“那好,你跟着我去看吧。”秋叶红点头道,一面往车里探头,“怎么没见你的奶娘们?”

乔欢听了,便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呗?……那些偷牛的…可不是什么山贼…….”

这个她可真不知道,秋叶红吓了一跳,忙靠近一些,也压低声音打听道:“那是什么人?”

“我听我爹爹说……”乔欢低声道,“没抓住那些人….只找到了贼窝…所有的的东西都烧了….我爹爹在那里翻了底朝天只发现了一把刀……你知道那是什么刀不?”

“什么刀?”秋叶红瞪大眼好奇的问。

乔欢很满意秋叶红的表现,一时间也有些得意洋洋。

知道这么大的新文,偏闷在家里,没人可说,真是无趣,终于有个能表现的机会了。

“…是窝阔台汗的弯刀……”乔欢眉飞色舞的说道。

“窝阔台汗?那是什么?”秋叶红皱眉。

“呀,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乔欢更加兴奋了,几乎就要手舞足蹈,拉着秋叶红,“你上来,你上来,我给你细细的讲讲……我生下来那一天,爹爹就是在跟他们打仗…….我最知道他们了…….”

被她一拉,秋叶红回过神,忙道:“这个,一会儿再说,我先出了诊……”

说着话,就忙要对那胡小哥说抱歉,却发现街上依旧行人熙熙,但眼前那个小哥连车带人影子都没有了。

“咦?”秋叶红一愣。

糟了,是不是看她跟人聊天,等得不耐烦生气了?忙四处乱看,一面喊道,“胡小哥?胡小哥?”

乔欢也忙站在马车上跟着四下乱看,一面道:“是要看病的人吗?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喊了一时,又沿着街往前找了一会,始终不见那个小哥的身影,秋叶红只得作罢。

“真不该跟你聊天,人家准是不高兴了!”秋叶红坐上乔欢的马车往回走,不忘抱怨一句。

怠慢了求医的人,对名声可不好。

怠慢这个概念,乔大小姐从来没有,切了声,撇嘴道:“爱看不看,理他呢!”一面忙摇着秋叶红的胳膊道,“小姐姐,正好我们玩。”

我哪有时间跟你玩!秋叶红腹议一句,没说话。

“哎,对了,那个富三姑娘是你的姐姐?怪不得,她也蛮好玩的!”乔欢唧唧刮刮的自顾说道。

秋叶红苦笑,我有什么好玩的?便说道:“你认得她?我跟她倒不熟,好不好玩真不知道。”

乔欢便咯咯笑了,道:“哎呀,真是姐妹呢,她也这么说你!爹爹不让我来找你,说我烦你,奶奶就带着我去逛什么花会,怪无聊的,正好碰到她,我们一起吃饭了。”

秋叶红听了也笑了,像她们这样的贵族之家的大小姐们,日常社交活动自然跟她这样靠手艺求生的人一样。

乔欢跟富三姑娘一起玩,才是正常的。

“唉!”上一句还高高兴兴的,转眼乔欢就塌下脸,叹了口气,拄着下颌皱眉头。

“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秋叶红笑道。

果然六月天,小孩子脸,阴晴不定。

“昨天夜里,我偷偷听见我奶奶跟几个奶娘说,要给我找个后娘……”乔欢苦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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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乔欢姐儿童言无忌

第五十章乔欢姐儿童言无忌

这也很正常,知府大人如今才三十四五,总不能不续弦,不过对于乔欢这样的孩子来说,后娘这个词,一定跟洪水猛兽一样可怕吧?

秋叶红还记得小时候在村里,听姥姥讲过的可怕的后娘故事,什么芦絮充当棉花做的棉袄啦,什么热开水烫死啦……现在想想就打寒战,这都是什么人编出来?

“这个,你爹爹这么疼你,再娶一个来,正是多一个人疼你,这是好事,快些高兴起来吧。”秋叶红捡着合适的字眼说道。

老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但知府大人这样疼女儿,一定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而且在这个男权当道的时代,有了这么主心骨的男人,后娘也能转变成亲娘!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秋叶红不便多谈,说了这一句就沉默了。

欢从鼻子里嗤了声,嘟囔道,“哄小孩子的话!”

秋叶红差点笑出声,暗道你不就是个小孩子嘛,忍着笑转过头,往外边看。

“哎!”乔欢突然又打起了精神,伸手拉拉秋叶红的衣袖,笑眯眯的唤道,“小姐姐。”

秋叶红被她这甜的发腻的笑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警惕的挪开一点,道:“我可不管你家的事!再说,我一个不入流的兽医,也管不起!”

乔欢嘻嘻笑着,挪过来,挨着她道:“不是啦,小姐姐,我不是要你去说服我奶奶的,我知道我奶奶那个人,这里是硬的!”

说着话,她用短短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吐吐舌头笑了笑。

秋叶红也忍不住笑了笑,又忙绷住。

“小姐姐…”乔欢又继续笑着说道,“人家不都说我们做女孩子的大了,都要嫁人的,小姐姐,不如,你嫁给我爹吧?”

听她这句话说完,秋叶红干脆从车上跳了下来,幸好车走的慢,这也让乔欢以及四个衙役吓了一跳。

“小姐姐…”乔欢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你也不喜欢我了…….”

话一出口,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这是两码事!”秋叶红丝毫不为所动,摆着手坚定的说,前面已经到了秋叶堂,忙抬脚向内跑去。

胖哥正在堂内给人拣药,见她回来忙打招呼。

“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城外的十里塘吗?张师傅正要接你去呢。”胖哥一面包药一面道。

“什么呀,没去。”秋叶红自己斟了杯茶,一口吃了,才说道,“半路上我遇到乔欢姐儿,跟她说了两句话,再一看那人就不见了。”

“倒是个怪人!”胖哥说道,“难不成这都等不得………”

话没说完,就听秋叶红哎呀一声,在堂内搓着手转圈。

“我的药箱!”

“可不是,那个人替你拿着药箱呢!”胖哥也忙过来围着秋叶红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那个药箱,便握拳道,“小大姐儿,一定是个偷药箱的贼!快报官去!”

“偷药箱的贼….”秋叶红摸着下颌如有所思,摇头道,“倒不至于……只是的确有些奇怪…”

还没来得及细想,乔欢跟进来了,胖哥见了大小姐进来,立刻颠颠的迎了过去。

“哎呀,哪个狗胆包天的,惹了我们大姐儿哭了?”胖哥见乔欢抹眼擦泪的,立刻做义愤填膺状,挽着袖子道,“告诉胖哥我,我替你收拾她去!”

秋叶红瞪了他一眼,胖哥没反应过来,反而对她道:“是吧,小大姐儿?”

“是你个头!站柜台去!一个药堂的伙计坐不住,猴子一般东游西转的!成什么样子!”秋叶红瞪了他一眼道。

嚯,这个小大姐儿也不高兴,胖哥立刻缩头不敢说话了,有些莫名其妙的挠头,一溜烟的忙站到柜台后去了。

乔欢却差点笑出来,又强忍着挤出几滴眼泪,怯生生的站在秋叶红跟前,也不说话,只用闪着泪光的眼巴巴的看着她。

秋叶红实在被她看的坐不住了,正了正脸色招手叫她坐在身边。

“你知道后娘是什么呗?”秋叶红压低声音道。

“给我当娘的呗!”乔欢张口就道,声音略高了些,引来柜台后胖哥的探头探脑。

秋叶红拍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道:“那才是哄小孩子的话,给你当娘是次要的,关键是给你爹当娘子!”

“哪又怎么?反正还是要给我当娘!”乔欢嘟嘴道,一面搂住秋叶红的胳膊,在她身上蹭了又蹭,“小姐姐,我就喜欢你,反正谁当不是当,还是你当吧,这样咱们俩每天都能一起玩,而且……”

说到这里,乔欢收了一丝顽皮神色,垂眼低声道,“而且,我心里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不像家里有些人都是装出喜欢我的样子!”

“是吧。”秋叶红一副感激的样子,“多谢你知道我的心。”接着咳了一声,跟她头挨着头,接着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去给你当娘。”

“那为什么?”乔欢不解的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给你当娘是次要的,主要是给你爹当….娘子…”秋叶红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娘子呗?”

心里一面狂汗,但愿今天的话不会教坏了这颗幼小的心灵,但教坏了也没办法,最要紧的是打消这个丫头回去乱说话苗头,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肯定以为自己没羞没骚的教引小姑娘,妄想攀上知府大人。

死道友不死贫道!阿弥陀佛!这顶大帽子她可带不起。

纯洁的小姑娘乔欢摇摇头,瞪大眼认真的等着秋叶红传到授业解惑。

“娘子,就是用来喜欢你爹的人,你想想,你亲娘跟你爹要好不?”秋叶红揽着她的肩头,低声说道。

乔欢垂下眼,想到自己的亡母,神情有些萎靡,含着泪点点头道:“恩,娘在的时候……晚上都陪爹爹睡,从不陪欢姐儿睡……。”

“对吧!”秋叶红忍着尴尬,咬咬牙道,“我要是当了你的娘,自然也要陪你爹爹….时候,我最喜欢的人可就是你爹爹,然后才是你,你是喜欢我喜欢你多一点,还是喜欢你爹比喜欢你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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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秋叶红说可用良药

第五十一章秋叶红说可用良药

睡觉这个词,我没想那么多,就是睡觉而已,如果有人很反感,很抱歉。

恭贺上架,第二更…多谢支持,嘻嘻……

乔欢被这一番喜欢谁绕的有点头晕,直到秋叶红再一次重复一遍后,低着头认真的纠结了半日,最后人性的自私本性占了上风。

还是让喜欢自己的人多一些好!爹爹那么大了,少一个人喜欢也没什么!

乔欢点点头,于是挽着秋叶红的胳膊又喜笑颜开,道:“我还是喜欢你喜欢我多一点,爹爹嘛,就找个别人去喜欢吧。”

这就对了嘛!秋叶红抹了把汗,舒了口气。

“也不知道奶奶想要给我找的那个后娘,会不会喜欢爹。”乔欢被这一番授业的话说的心情也好了,坐在问诊桌前,拄着下颌开始为爹爹担忧,“万一到时候她突然喜欢我多了些,爹爹好可怜的……。”

秋叶红喷笑,捏了涅乔欢虽然肉不多但粉呼呼的脸蛋,道:“那肯定的,谁让欢姐儿长的这么漂亮呢!”

这话小孩子都喜欢听,乔欢笑得眼睛都没了。

“欢姐儿。”秋叶红跟她碰了碰头,低声道,“不过别人喜不喜欢我们,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我们自己要喜欢自己,其实别人对我们的有什么看法都是扯淡,你说对不对?”

这个嘛,乔欢其实并不是很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摆出很明白的样子,点点头,顺便拍了拍秋叶红的肩头。

“对,我就说咱们俩都是英雄,想什么都是一样的!”

秋叶红哈哈大笑,忙点头称是,见她们唧唧咕咕的说的这么高兴,站在柜台后的胖哥又是好奇又是羡慕,一面愤愤不平,女孩子们就是悄悄话多!说出来大家都笑笑怎么了?真是小气。

说完了私密话,秋叶红心情大好,拿着医书给乔欢解说药材,行医乔欢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不过略通些药材也不错。

尤其是将来注定要去某一家豪门大户做当家主母,上应对公婆,下领导小妾,知道些药性,实乃拉拢老人提防谋反的居家旅行必备技艺。

“…你看这个陈皮和青皮,虽然都是皮,但却是不同的用法…”秋叶红点着书页细细说道,“一个是熟果皮入药,归经脾肺,一个是未熟果皮入药,归经肝胆,前者是燥湿化痰的,后者是舒肝止痛的,如果有人建议你泡茶喝时,你可要分清了…….”

“那什么时候用?”乔欢好奇的问。

“马咳嗽肺寒吐沫的时候,就用陈皮,食滞肚胀的时候就用青皮。”秋叶红顺口说道。

“我要是咳嗽了,也能这样用吗?”乔欢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的问。

秋叶红噎了一下,挠挠头,道:“这个嘛……你还是问问给人看病的大夫吧。”

说了一时话,就听门外脚步响,雷捕头进来了,秋叶红忙站起来。

“我来接大小姐回去。”他笑呵呵的说道,看样子像是一夜没睡,熬的红着眼,胡子拉碴的。

乔欢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嘟嘟囔囔的不想走。

“大小姐儿,老爷的话你也听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可小心些….”雷捕头劝道。

“怕什么!当年咱们就没怕过他们,正愁找不到他们报仇,送上门了,咱们就去跟他们好好打一仗…”乔欢挺着胸脯昂着头大咧咧的说道,“我也会骑马……。”

雷捕头哭笑不得,将她抱起来只笑道:“是,是,我们大小姐最厉害,打的鞑子们不敢露面!”

秋叶红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雷捕头,那些人是……?”

雷捕头迟疑一下,但想到这小兽医跟知府大人关系貌似不错,自己稍微透**风声,未必是坏事,于是便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是蒙古人…当年知府大人在合州时,曾经交过手…”

秋叶红听了很是惊讶,不由道:“那这是来寻仇了?”

“当年爹爹打败了他们……”被雷捕头抱着的乔欢听见了,忙抢着补充,一脸得意的道,“杀得他们一个部众只逃走了几个人,要不是朝廷突然不让打了,那几个人也逃不了…….”

“知府大人…”门外突然传来富文成的声音,众人忙转头去看,见他挽着裤腿,手里拎着做工的用具,显然刚下工,嘴里说着话,人已经走到雷捕头跟前,“….曾在合州呆过?”

雷捕头被这话问的一愣,而乔欢已经欢快的点头,道:“是呀,是呀,我就是在合州出生的,我娘是合州人…….”

“咳,大小姐,”雷捕头打断乔欢的话,不让她再多说,对二人点点头道,“….总之日子不太平,出门注意点。”

说罢带着一众衙役忙忙的走了。

“爹,你今日回来的好早?”秋叶红问道。

富文成却是站在那里似乎没听见,直到她又问了一遍,才心不在焉的哦了声,闷闷的进内堂去了。

“合州…”秋叶红看向胖哥,“是哪里?”

很有名的地方吗?

胖哥长这么大连绍兴府都没出过,摇头不知。

“哎呀,忘了告诉雷捕头,你的药箱被人骗走了!”他想的是这个事,抬脚就要追出去。

“不用了….”秋叶红拉住他,一面若有所思的道,“我们下次小心点就是了,如今世道果然不太平。”

说这话,张师傅抖着一袋子走了出来,愁眉苦脸的对秋叶红道:“小大姐儿,你上次要我做的那个什么膏药,我怎么做不成?诺,你瞧又成了这样子…。”

秋叶红忙去看,笑道:“你是不是把黄蜡也入油炸了?”

“是呀,难不成这个不用黄蜡?”张师傅不解的道。

“黄蜡是收膏用的,你炸了还用什么收?”秋叶红掩嘴笑道。

张师傅恍然,拍头笑道:“以往没做过这个,牲畜药也这么多门道……我这就再去做。”

“牲畜药也是药,“秋叶红笑道,看张师傅随手不经意的拎着那不成形的药,忙嘱咐道,“张师傅,你小心一点,这个膏毒性很大。”

说完这话,自己心里一动,而张师傅已经说着谢进去了。

“慧姐儿,你笑什么?”胖哥在一旁问道。

“我在想,居家旅行防狼必备良药是什么。”秋叶红笑道。

“狼?”胖哥吓了一跳,缩头缩脑的提高嗓门,“城里有狼了?我要再早一点回家才是……”

他的话没说完,门外就有人闷声喝道:“早!早!就知道是你整日的耍奸偷懒!”

秋叶红与胖哥闻声看去,都露出一脸欢喜,“掌柜的!你回来啦!”

风尘仆仆的黄掌柜从一辆驴车上跳下来,看着毫不掩饰欢喜之情的两人迎了上来,刻板的脸上也随之溢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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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深夜上门的急诊

第五十二章深夜上门的急诊

风尘仆仆但精神良好的黄掌柜,在见过众人后,并没有立刻回家歇息,而是指挥胖哥从驴车上搬下大包小包,开始在大堂里分发礼物。

“这是给张大嫂子的……”

张师傅乐开了花,在身上抹了两下手才接过那一块衣料,“掌柜的破费了,她一个穷婆子那用得了这个。”

胖哥在跟前挤来挤去,挠着头傻笑道:“掌柜的还从来没这么大方过!进了趟京城就是不一样了!”

“给你!”黄掌柜将一盒子干果子塞给胖哥,故作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胖哥欢天喜地的接过,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吃。

“这是慧姐儿你的。”黄掌柜小心翼翼的拿出两个木盒子。

胖哥斜眼看见了,忙喊道:“世法平等,慧姐儿怎么两个?”

“吃也塞不住你的嘴!”黄掌柜瞪了他一眼,才对一直mimi笑的秋叶红道,“这个是我送你的,这个是孙公子送的。”

哦?秋叶红倒有些意外,看着大家的目光都好奇的看过来,便忙打开两个盒子,一个是新巧的纱花,一个是一本书。

“我想姑娘家大凡都爱这个……”黄掌柜说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合不合姐儿的心意。”

“好,好,多谢你了,我过几日正要走亲戚去,正好用到。”秋叶红笑着道谢,目光落在那书上,不由大喜,举着道,“天呀,竟然是《伯乐疗马经》!”

众人见她如此欣喜,都忙往那本书上看去,只见黑油纸封面,薄薄的一本,并没有用金线银纸的。

“这个有什么好?”胖哥嚼着一嘴的干果问道,伸手就去拿,被秋叶红打了手一下。

“这个可是失传的宝贝!”秋叶红说道。

“失传?”黄掌柜愣了愣,不解道,“没有呀,书舍里多的是…….”

厄,也许这个时候还没失传,秋叶红有些不好意思,打着哈哈过去了。

“他送书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买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富文成突然冒出一句。

看他一脸的不高兴,黄掌柜一愣,不由一拍脑袋,相处时间久了,他几乎忘了慧姐儿是个女儿家,而且从根上论,多少也算个大家小姐,虽然日常都不怎么讲究,但心里必定还是极讲规矩的,富文成准是因为一个不怎么熟的男人,随意赠送女儿礼物而觉得被唐突了。

“大兄弟自然买的起,这是给咱们秋叶堂的谢礼,我也有的……”黄掌柜忙在那一堆礼物扒拉一会,倒腾出一个同样的木盒,笑呵呵的拿给大家看,“只不过我这个是个酒壶….我这个大掌柜有了,咱们二掌柜他定是不能怠慢的…”

富文成这才嗯了声不言语了。

“京城里的客人真不一样,买咱们东西还赠送礼物?”胖哥傻呵呵的笑道,“以后多些这样的人就好了。”

分完礼物黄掌柜才赶着车回家去了,天已经蒙蒙黑了,伴着渐起的北风,十一月末的绍兴府迎来了第一场雨夹雪。

送走了胖哥张师傅,富文成关好门回到后堂,就见秋叶红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明**别早回去,等我烧热了屋子再来。”富文成说道。

“这日子烧有些早,再等等吧。”秋叶红笑呵呵的说道,一阵风卷着雨丝从窗子里扑了进来,不由打了个喷嚏。

“伤风了?”富文成立刻走过来,一脸担忧的就去摸秋叶红的额头,一面又去看她穿的衣裳。

秋叶红依旧穿着富慧娘的旧衣,这是原本是一件粉紫缎面交领袄,只不过因为穿得多,变得灰扑扑的,也短了,露着手腕子。

“不是新做了衣裳?还穿这个做什么,冻坏了可不是玩的!”富文成心疼的说道。

“也没几天了,我想等腊月初八去那边的时候,穿第一遭,给她们显摆显摆,省的老瞧咱们跟叫花子似的。”秋叶红笑嘻嘻的说道,捡着话转开富文成的心思,捏着自己身上袄的衣角左看右看,“爹,这件衣裳好看,料子也好,我就是喜欢穿。”

“还是你母亲选的料子……”富文成鼻头一酸,也伸手捏着那衣角,“说你长得白,到冬天穿这个粉妆玉琢…说你能穿到十五岁…她不知道你十四岁就长的这么高…”

看着富文成立刻就要掉眼泪,秋叶红忙嗨了声,摇着他的手臂道:“咱们去给娘份上烧敛烧敛,娘不就能看到我长多高了?咱们明日就去,我穿新衣裳去,让娘看看,爹把我养的多好!”

富文成听了又想哭又想笑,闷了半日才道:“….慧娘…你对爹这么好…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秋叶红大汗,笑道:“爹,你说什么话!你对我这么好才对!”

富文成微微一笑,起身关了窗子,隔住了外边越来越猛的北风。

过了亥时的时候,雨夹雪已经变成了雪珠子,风雪的夜色黑漆漆的如同锅底,整个绍兴城都笼罩在令人恐惧的黑暗里,突然一声急促的马车声打破了这死气沉沉的暗夜,从泥泞不堪的城外土路上冲到了正要关的城门前。

“关城门了!有事明日请早!”守门兵打着哈欠不耐烦的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一根马鞭带着破空声打在他的脸上,小兵卫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等他骂着爬起来,马车早已经冲去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句北风卷过来的余音“…滚…”

“狗*养的…赶着投胎!”小兵卫捂着脸上火辣辣的伤破口大骂。

而这个时候的秋叶堂后院还亮着一盏灯,秋叶红洗涮完毕,倚在床头,正难掩惊喜之色的翻看那本《伯乐相马经》。

“…原来四逆汤这本书里就提到了…….”秋叶红一面翻看,一面自言自语,揉了揉发涩的眼。

燃烧的蜡烛此时啪的一声,爆出一个大大的烛花。

“咦,难道有贵人上门?”秋叶红自言自语的笑道。

话音才落,就听外边门被拍的山响,吓得她差点翻下床去。

“爹?”秋叶红披衣走出门时,见富文成已经往前堂去了,而前堂外也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

“…大夫…大夫….快救命……”

“是急诊?”秋叶红犹豫一下跟上了富文成。

富文成并没有举着灯,走的却稳稳当当,而秋叶红则差点撞到堂内的椅子上。

“什么人?”富文成沉声问道。

门依旧被拍的山响,听见内里有人回应,外边的人爆出一声满含惊喜的哭声。

“……神医…秋叶堂的小神医在不在?…快救人…….”

秋叶红寻了堂内的烛火点了起来,堂内一时间明亮起来。

富文成打开门,借着烛火看到门前站着一个胡子拉渣泪流满面的大汉,一见门开了,那大汉二话不说咚的一声跪倒,将头碰的咚咚响。

“神医神医,救命救命!”

在他身后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马不停的刨地,仰头喷出一股股白气,嘴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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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病的是人不是马

第五十三章病的是人不是马

秋叶红也跟着过来看,问道:“你是哪里的?”

那汉子却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叩头。

“你快起来。”富文成道,说这话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那汉子见有人来拉,下意识的就用力格挡,却只感觉那人微微一滞,旋即一股劲力袭来,竟不容他抗拒被拉了起来。

这一交手,双方都心里微微惊讶,互相对视一眼,却谁也没开口。

“…我们…路过这里…突然发了急症…找了几个大夫看,都说无能为力….听人说秋叶堂有个人神医…一路打听过来……”那汉子一口气说了,就又要下跪。

这个世道不太平,秋叶红站在富文成身后犹犹豫豫的打量来人,也不说话。

半夜上门,谁知道是人是鬼?

“无妨,慧娘,你看看吧。”富文成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盯了那男人一刻,突然说道,一面将剩余的门卸开。

有老爹在,神鬼退避。

秋叶红便再无杂念,看了那匹马一眼,立刻点头道:“好,你牵进来吧。”

说这话自己就转身走进内堂,给他让开路,再一回头却见那那汉子掀开了马车帘子,马车上又跳下一个中年妇人,那汉子就从车里抱出一个裹着的人快步进了秋叶堂。

“哎?”秋叶红一愣,那汉子进了堂,烛火照耀下,可见怀里一条大缠枝牡丹披风裹着的是个人,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厚厚重重的一大坨,但露出一绺浓黑的长发,显然是个女人。

“小大夫…人放哪里?”汉子见她愣在那里,焦急的问道。

有血一滴滴的掉在地上,只这一会那汉子的裤子鞋脚便染红一片。

“不对,不对,病的是人?”秋叶红被这血惊得瞪大眼,“不是马?”

“自然是人…”那汉子也一愣,而此时怀里的人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都发抖起来,一只晶莹玉白的手从披风里挣了出来,狠狠的揪住了汉子的衣襟,上面青筋暴涨。

“……救我…救我…….的孩子…….”女声沙哑带着一丝尖利。

“小姐……”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的妇人呜呜的哭起来,紧紧握住了那女人的手,“我们在这…救得…一定救得……”

血腥气越加浓烈,秋叶红的目光放在哪几乎连成串的血滴,咽了一口口水。

“你们…找错了….”秋叶红苦笑一下,“我们这里看得是牛马…不是人…”

“什么?”来人大惊,“是兽医?怎么可能是兽医?兽医怎么能被叫做神医?”

他们一路问来,只问哪个大夫最有名,也是凑巧,正遇上一伙人议论前几日秋叶堂的小大夫剖腹切肚的治病,他们打旁边过,因为惶急只听了一半,便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却不知道神医治的不是人,是牲畜。

在他们心里,这世上能称的上大夫的自然都是人医,更不用提神医这个称号了。

给牲畜看病的,也算是大夫?

“你们快些往城西去,听说那里余庆堂有京城里来的大夫……”秋叶红忙说道,话音未落,就听那女人声嘶力竭的啊的一声,原本紧紧握着的手瞬间垂了下去,而身下血如泉涌。

“小姐….”那妇人见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一翻白眼倒下去了。

那大汉脸色涨紫,双目暴瞪,将那女人往地上一放,嗷的一声就冲秋叶红扑了过去,喊道:“快救她!”

他的身形才动,富文成就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一拨整个人就向柱子冲了去,一头撞在上面,顿时鼻血长流。

那汉子也没再回身,就搂着柱子跪了下去,放声大哭:“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该死啊….我该死啊….老爷夫人啊……我对不起你们……我该死啊…”

原本已经怒火暴涨的富文成在看到这一幕,突然神色一暗,带着几分怔怔的望着那汉子,只小心提防并没有再动手。

这两人的异状秋叶红并没有注意,她早已经扑到那晕死的女人们跟前。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人就这样死在这里。

秋叶红先看了那年纪大的妇人,又看了看那年轻的女人,这才发现,这个女人腹部隆起,显然是有孕在身,并且月份不小了,她不会产科,但是会兽医产科,于是下意识的就做了各种临检,这一检查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她猜测正确的话,这位年轻的女子表现的症状为胎衣不下,厄,当然是兽医上的称呼。

如果是牲畜的话,发生在孕后期,多因过度劳役或营养不良,生产时时间过长,失血过多,气虚无力,又受冷风所激,胎衣停滞。

这种情况说危险也危险,说好治也好治,无非是止血剥离胎衣。

不过人的话……….

时间已经不多了,赶快让他们寻人医去。

秋叶红几步冲到柜台,翻出一盒子金针,飞快的在那年纪大的妇人素髎、水沟、内关穴道下了针,不待那妇人醒转,又忙换了针照样在女人身上施针,片刻之间,二人都悠悠醒转过来。

“我现在给你施针止血….”秋叶红低声说道,

那女人面色惨败,汗水沾着长发散布在脸上,饶是如此也可见她的容貌不俗,听见秋叶红的话,无神的眼珠转动看了过来。

“……你是早产了…失血太多…”秋叶红低声道,说着话,手下不停,飞快的下针,那女人的出血稍微减缓。

“大夫…大夫…你既然是神医…自然也能救得人…”醒转过来的妇人瞧见了,连滚带爬的过来,不由分说的就对着秋叶红叩头,“你救救我家小姐……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不行…不行…这完全不是一回事!”秋叶红忙摆手,一面跺脚道,“我暂时给她止了血…你们快,快带她找大夫去….不能再耽搁了…马上剖腹取胎儿剥离胎衣……”

剖腹…?那中年妇人以及回过味的汉子都愣住了。

“要是一般的大夫能看….我们怎么会一路颠簸找到你这里?”那妇人哭道,“都找过了…都找过了…没人能治…只说大人孩子都不能保….小大夫…我求求你…孩子不要了…保住小姐……”

“哎呀,怎么跟你说不清!”秋叶红跺脚道,“我不是不给你们看,我是看不得!我是兽医!”

“大夫小大大夫…….”那汉子跪行过来,挺直着脊背,灼灼的盯着秋叶红道,“人都说医者父母心,敢问你一个行医之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就这样死在你面前,你连试一试都不肯?”

秋叶红暴汗,是,道理没错,但关键是她是个兽医!这句话对她来说应该是“你不能眼睁睁看着病牛死在面前”!

至于人死不死的,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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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完全免责的手术

第五十四章完全免责的手术

“…我看人不行…”富文成突然道,“你们走错了门,怪不得别人,也怪不得我们,请出去吧。”

“小姐….”那妇人听了这句话,“你等等,老奴跟你一起去!”

说罢一头就往柱子上撞去,幸亏富文成反应快,拦住了。

“要死死外边去……”秋叶红顿时怒了。

说起来跟这样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打交道最让人头疼,一个个疯狂的听不懂人话!

“她们死了,我自然会带走,碍不着你的声誉!”那大汉蹭的站起来,怒目而视。

“兽医也是医……”那原本气息奄奄的女人突然伸手抓住了秋叶红的脚,无神的双眼迸发出一阵光彩,“你不是说剖腹吗?这世上哪里有人会剖腹!你既然知道…一定会…你给我刨…刨出来孩子,别管我…刨出我的孩子…我金彩芝这条命就归你了…….”

或许是生命正在流失,她使出了全身最后的力气,长长的手指甲穿透秋叶红的裤袜,几乎掐到肉里。

秋叶红听了愣了下,这话说得是,只怕如今这世上真的没人会这个。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女人是死定了,秋叶红的心思动了动,如果……。

现代时医院的妇产科医生给动物做剖腹产的多得是,只不过从来没有兽医给人做剖腹产的,那么要不要试一试?

她的迟疑立刻被那大汉抓住,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大夫,我知道如今我们走了霉运,原本就耽误了时间,又误闯到你这里,这是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那些大夫们都不知道怎么救,你虽是兽医,但却知道怎么救,”说着话,那大汉噗通又一次跪下了,“既然左右是死,试一试总比不试等死的好!”

秋叶红若有所思的瞧了他一眼,哪怕结果都是死,努力过总比等死强吗?也许吧。

“如果…我治不好…….”秋叶红迟迟疑疑的开口道,“我毕竟是兽医,这个我从来没给人做过……。”

“治得好你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治不好,你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就凭你肯出手,我李德三就是把心挖出来给你也使得。”大汉叩头连连,瞬间额头鲜血淋淋。

“小大夫,我知道你怕什么…….”那女人喘着气哑着嗓子嘎嘎的笑了,她的手依旧紧紧的掐住秋叶红的脚,随着生命的流逝而不断的发抖,“…你怕我们赖上你….我知道你们这些当大夫的,尤其是神医…都是小心的….小心的近乎没有心…。”

也不知道是被那女人抓的痛,还是真的被她的话刺激了,一股热气从秋叶红的脚底腾腾冒了起来。

是,怕什么!事事都考虑的周到的不能再周到,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稳稳当当的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再说,死而复生的大戏码她都演了,不就是做个从没做过的手术嘛!至于前怕豺狼后怕虎的的考虑来考虑去!想当年第一次上手术那信心满满的劲头哪里去了!

娘的!干啦!

“好!我做!”秋叶红点头道,“但丑话说在前头,我没有任何胜算!这次手术,我要无条件免责!”

她这话说出来,只觉得脚上疼痛大减,那女人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吐出一个好字,不动了。

“小姐….”上年纪的妇人以及汉子都扑了过去,只道她死了,放声大哭。

“别怕,是休克了!”秋叶红沉着说道,一面挽袖子,一面对富文成道,“爹,关门,将所有的灯都点起来,有多少点多少…”

富文成立刻按着做去了,秋叶红又一指那妇人,“你到后堂立刻烧水我给你捡药你去熬了…”

说这话冲进药柜,忙而不乱的先抓了消炎抗菌的,又捡了补中益气的大大两包给了那妇人,简单说了煎熬法子,那妇人哭着脚不沾地的踉跄而去。

“你抱好你的主子,跟我来。”秋叶红对那汉子道,当先一步往后堂奔去。

自从那次瘤胃切除手术后,柴房已经被收拾好,当做手术室了,当然是牲畜用的,所以里面只立着木桩子,却没有床。

富文成搜罗了所有的蜡烛油灯并火把,又搬了两张桌子来,铺上白单子,人就可以放上去了。

秋叶红举着针愣了一会,哆哆嗦嗦的找到了人的大椎曲池人中太冲刺了,因为实在是不熟悉,期间错了两处。

随着她轻轻发出错误的叹声,身旁心惊胆战的汉子和妇人更是冷汗直冒,心里一片冰凉,完了完了,这一次是没救了,脸上都泪水横流。

按道理只需五针的抗休克,秋叶红在操作了**下之后,那女人终于悠悠醒过来。

“这是一份手术协议书…我给你念一遍…”秋叶红先是摸着汗水用兽医术语将手术过程简单介绍一遍,然后才拿出前几天才写好的手术意见书给那女人看。

一旁的妇人和汉子根本听不懂,而那女人根本不听,抬手就沾了自己身下的血按了上去。

看起来都是视死如归的样子,秋叶红苦笑一下,别看她们求着自己做,其实心里根本就没当真。

“小姐….”那妇人端着熬好的补中益气汤,满脸都是泪。

那女人竟自己撑着半个身子,如同饥渴到极点久困沙漠的旅人一般仰头灌了进去。

“很好,求生意识很强,病魔就败了一半。”秋叶红在一旁说道,这空隙她已经做好了消毒工作,换上简易手术服,“那么我们开始吧。”

“小姐…”妇人眼泪更流的厉害了,抱着女子的头如同生离死别。

“王妈妈……”那女子半点眼泪没有,紧紧握住那妇人的手,“这次如果老天放过我…我一定不会再浑浑噩噩的活…我一定打起精神……再也不过的这么窝囊….他们欠我金彩芝的…我要加倍拿回来!”

她的手青筋暴涨,红红的长指甲掐进了妇人的肉里,血丝即可渗了出来,她的脸扭曲着,惨白的如同地狱出来的魔鬼。

秋叶红不由打个寒战,这么强烈的仇恨,可见将她推倒这鬼门关的一定是非自然原因。

不过现在没时间探究这个,让那妇人将麻药喂给女子,秋叶红就用大大的白单子罩住了她,按常理说剖腹产是个小手术,但这一次秋叶红不敢预计时间有多长,因此给这女人用的是全身麻醉,灌下药一刻钟后,她昏昏睡去了。

“如今顾不得避讳了,就咱们四个人,谁回避也不成。”秋叶红戴着大口罩子,指挥着三人消毒穿衣同样戴上大口罩,富文成与那名叫做李德三的汉子负责照明,王妈妈则负责递器械注意病人反应。

“好了,尽人事听天命,是死是活,看老天爷了!”秋叶红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发抖的手,完全凭印象中的方位下了刀,血瞬间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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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谢天谢地母子平安

第五十五章谢天谢地母子平安

她一个人止血、分离、消毒忙而不乱的做着两三个人的工作,紧张的甚至连汗都不敢出。

当看到子*壁时,秋叶红嘴唇哆嗦着说了句谢天谢地,她没割错地方,从下第一刀时就提着心终于稍稍放下些许。

“孩子!孩子!”当秋叶红划开子*壁后,酱紫颜色泡在血水里的一个胎儿露了出来,那几乎已经瘫软的妇人扯着嗓子爆发出一阵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惊喜的呼声。

“闭嘴!”秋叶红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将胎儿托了出来,那孩子已经是僵硬了,口鼻都是污物。

“是个小子!”秋叶红嘟囔一句,下意识的就将手指探入婴儿口中,拨弄了舌头,咦?没反应?厄…错了。

秋叶红猛的将那婴儿倒提,啪啪的在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是这样做吧?

还是没反应?秋叶红忍不住将婴儿左右晃了晃,探头去看口鼻。

一旁的妇人见这个小姑娘拎死猫死狗一般抓着自己的小主子,心都揪成一团,再看那个姑娘将孩子又左右晃了晃,再忍不住伸手就去抢。

“人工呼吸吧!”秋叶红倒没在意,顺手将孩子塞给那妇人,如今更危险的是大人。

“人工….”妇人一头雾水。

秋叶红便顺手将孩子放在那女人的脚底的空处,埋头将婴儿的口鼻污物吸了出来,然后才示范人工呼吸。

“我顾不得他了,你按我这样做,不要停,也许有几分生机。”秋叶红正色对那妇人道,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手术中的女人身上。

这里唯一的麻烦就是输血,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失血过多,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尽可能快的结束手术,减少出血时间,然后再迅速的用汤药补血,是死是活,全看手术速度了。

胎儿已经取出来了,而手术却不过刚刚开始。

燃烧的火把蜡烛剥剥声渐渐被秋叶红摒弃,燃烧的烟熏得她视线更加不明,忍着火辣辣的疼,小心翼翼的开始剥离胎衣,有汗水流到眼里她也不敢眨一下,一点一点的剥离,遇到粘连先用手指轻轻的剥开,然后再轻轻的往外拉,耳边似乎有妇人一声惊呼,只这一分神,她的手就微微发抖。

一旦用力不稳,必定要损伤子*,严重的就会子*外脱,一旦子*外脱势必大出血,那样的话就是大罗神仙亲自操刀,也救不得了。

别怕,别怕,这是牛,这是牛,你在给牛做手术,很小的手术,你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秋叶红闭上眼不停的在心里念叨,一点一点,当最后一块粘连的胎衣被拿到手里时,秋叶红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给我…给我瓜藤…”秋叶红实在挪不动脚,指着一旁泡在消毒汤水里的南瓜藤道。

原本做助理的妇人此时正搂着那个婴儿呜呜咽咽的小声哭,该不会是死了吧?早知道的结果,何必这样悲伤,大人这边要紧啊!

秋叶红忍不住就要骂她,却听见一阵猫叫般的婴儿声,心里不由也是一咯噔,难道,活了?

“小大姐儿…”李德三泪流满面的将南瓜藤递给她,“活了,活了…。”

好歹活了一个,这个手术就不算完全失败,能交代过去了!虽然这么想不地道,如今就是这女人死在手术台上,他们也不会嫉恨自己,反而一样要感恩戴德。

秋叶红心里松了口气,因为紧张而发抖的手竟然平静下来,因为少了负担,动作格外的流畅起来。

安置好南瓜藤做的引流管,秋叶红飞快的缝合创口,用消毒汤药擦洗了撒上金疮药,一层一层的包好,打完最后一个结,探了探那女人的呼吸脉象,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谢天谢地,神仙保佑,母子平安。

呼啸一夜的北风渐渐停了,秋叶堂后院一声大过一声的婴儿啼哭,划破了黑暗的夜幕,天边有了一丝微亮,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慧姐儿,你这两天总是抓药,给谁吃呢?莫非大叔身子不好?”胖哥望着猫在柜台后又抓了一堆药的秋叶红,不解的问道。

“去,咒我爹做什么!”秋叶红白了他一眼,一面看自己手里的药,嘟囔道,“当归八钱、川弓八钱、没药八钱、干姜五钱…这生化活血药是一头牛的用量,人用会不会量大?”一面又有些愤愤的,“总不能就赖上我…自己找正经大夫开药不就行了!真是麻烦!”

胖哥见她嘟嘟囔囔的唠叨一通,包起药,就准备走,忙喊道:“哎,哎,慧姐儿,钱…。”

他可是个严守纪律的好伙计,就算掌柜的从柜上拿药也得交银子入账。

秋叶红更耷拉脸了,不情不愿的摸出几个钱递给胖哥。

“慧姐儿,明日王家庄有个外诊,你别忘了。”胖哥小心的叮嘱,看着秋叶红打个哈欠摆摆手走了。

慧姐儿这几天怎么总是很累的样子?这几天也没什么要紧的病畜啊?胖哥不解的挠挠头,自去卸门板关门。

天已经冷了,黑的也早,秋叶红抱着一大包药材,小步颠着绕过街巷,拐进秋叶堂后的一条民居巷子,看着紧闭的大门,没由来的一阵火气,扬手重重的敲了敲门。

真是郁闷,什么时候进自己家也要敲门了?

门应声开了,露出王妈妈笑mimi的脸。

“小大姐儿回来了?饭做好了,快些进来吧。”

秋叶红心里一咯噔,忍不住问:做了什么饭?”

“哦,我见你们屋子里还有些大米,就磨粉蒸了糕,姐儿也来尝尝我的手艺。”王妈妈和蔼的笑着说道。

吸血鬼呀,秋叶红忍不住哀叹一声,自从那晚将这三大一小挪到自己家里住后,不过两天时间,简直如同蝗虫过境,家里能吃的全都给吃了。

其实吃,秋叶红也没什么意见,关键是,她吃的太刁了,放着好好的粥不吃,非要蒸了煮了磨了吃,本来能吃一个月的米,到她们手里,两天就完了。

“那个,我今天要给你们说了,这药钱饭钱是不是该算算了?”秋叶红望着桌子上那粉雕玉琢般的糕点,心疼的恨不得一口都吃下去,我的米呀!

王妈妈依旧那样笑眯眯的,不温不火,让你觉得自己一拳打过去,就像进了棉花里。

“慧姑娘,你来。”里屋里一个软软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门帘子飘了出来。

王妈妈听见了,立刻过去打起帘子,给她做了请的姿势。

娘的!秋叶红咽了口水,这到底是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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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秘而不宣的成功案例

第五十六章秘而不宣的成功案例

里屋是秋叶红住的。此时窗子上挂着用蚊帐做的简易帘子,地上摆着两个火盆,熏得屋子里何止温暖如春,简直是炎热如夏。

钱啊!一冬天的取暖费啊就是这样用来浪费的吗?秋叶红被这热气熏得打了两个喷嚏。

“天冷了,慧姑娘穿的太薄了,仔细伤风。”床上依着的女人笑眯眯的说道,一面将怀里睡着的婴儿在身边放好。

秋叶红干笑几声,目光落在这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粉领交领长袄,简简单单的挽着一个圆鬓,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唇,因为失血过多,面色白中掺黄,这幅病容丝毫没有减少她的风姿,反而增添一种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她此时依坐在床上,嘴边挂着一丝浅浅笑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秋叶红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诗。

如果不是自己亲自抬回家来的,秋叶红绝对不敢相信,这跟那日晚上死了一半的狼狈不堪的是同一个人。

“这些日子给慧姑娘添麻烦了。”她微微一笑道。

秋叶红点点头,道:“的确是。”

那女人便笑意更浓,笑了一刻,收敛神色,就在床上弯身而拜,“金彩芝一谢小大夫救命之恩,二谢小大夫收留之情。”

“不用,不用,你身子还没好爽利,别太大动作。”秋叶红忙摆手道,“说不上谢….那个你把药钱饭钱给算了就行了?我们开药铺的做的就是治病救……恩的生意,你给钱我行医,没什么谢不谢的。”

自称为金彩芝的女人被这话说的又笑了,牵动了伤口,不由皱着眉哎咬一声。

“小大夫真是爽快的很……”她捂着腹部,忍着笑道,“话虽然如此,但是小大夫将我从鬼门关捞了回来,我谢是应当的。”

秋叶红不言语,笑了笑听她下文。

金彩芝沉默一刻,接着道:“…我突逢祸事仓皇出行,除了随身衣物,并没有携带银两,如今世道无钱寸步难行,我又如此狼狈模样。一路行来各个医馆拒诊,病的凶险是原因之一,其二只怕是嫌我没钱,只有小大夫技艺高又生的菩萨心肠,救我母子二人性命,又慷慨收留…….”

秋叶红一开始听得还陪着说几句客气话,待听到这里,发觉不对了,怎么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他们….没钱?

“等一下,”秋叶红忙打断她的赞美之词,皱眉道,“你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你没钱?”

那金彩芝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道:“如今的确没钱。”

好家伙!感情说了这么多废话,其实就是吃霸王餐的?

“这位夫人,”秋叶红不乐意了,“我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菩萨,香火养活不了我!”

金彩芝捂着腹部不敢笑,直点头道:“是,是。我知道,小大夫别怕。”说这话就喊王妈妈。

王妈妈掀帘子进来了,面上也笑呵呵的,手里拿着一布包。

“小姐,德三回来了,都做好了。”她将那布包奉到秋叶红面前,一面打开一面说道,“这是我们小姐的首饰新当的,因出门急,只带了几件,只当了这二百两银子,小大姐儿,先收着。”

这还差不多,秋叶红心里嘀咕一句,站起来,笑眯眯的看了眼白花花的银子,这下子不怕过冬了。

“我给你算算啊,急诊一百文,药费这几天下来五百文,手术费贵一些,恩,要四百文,杂七杂八的消毒护理……再加上这几日的饭钱…….”秋叶红板着手指头算了一通,最后伸出二个手指,“二十两银子吧。”

“小大夫说笑了,二十两银子怎么拿的出手?”金彩芝摇头道。

“这有什么说笑的,守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我挣我该要的钱,多收你的做什么?”秋叶红笑道。一面自己捡了二十两,余下的给那王妈妈推了回去。

王妈妈只是笑着,又推回来,道:“姑娘,你对我们的恩德,就是奉上我们所有的财产,也不足以报答。”

秋叶红又推了回去,道:“我说过了,我开门行医,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治病收钱而已,不讲恩德。”

王妈妈又推开,笑道:“能劳多得,小大夫技艺高超,多收些钱那是理所应当的。”

金彩芝抿着嘴微笑看她们推来推去,不言语。

秋叶红便瞧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银钱,微微一笑道:“你们有什么事,就敞亮的说吧,也好让我思量思量,这钱能不能拿才是。”

这个小姑娘,倒不像外表那样粗枝大叶。金彩芝与王妈妈对视一眼,却没有言语。

秋叶红便接着一笑道,“正好,我也有事相求与你们。”

“姑娘客气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了,什么求的,折煞我们了。”金彩芝正色道,“姑娘请说。”

王妈妈似乎有些担忧,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角,被金彩芝不动声色的挡开了。

秋叶红暗自一笑,她们的心思。也猜着一半了。

“这次与夫人因何结缘的事,还请夫人保密,不要说出去。”秋叶红淡淡笑道。

这话一出,金彩芝与王妈妈都是吃了一惊,二人对视一眼,王妈妈脸上难掩惊喜,但很快又犹疑。

这天下做大夫的,谁不盼着名扬天下,做个人人都敬仰的神医?治好一个稍微罕见的病症,都让主家敲锣打鼓的送钱送匾,恨不得嚷的天下皆知。

哪有人医术高超,偏跟做贼一般,藏财不外露?

“小大夫,这话是怎么说的?小大夫这样的神技,造福众生,哪里能秘而不宣?”金彩芝一闪而过犹疑,恢复正常神色,惊讶的说道,“待我回家之后,定要给小大夫打了银匾过来。”

秋叶红呵呵笑了,一副害怕的样子道:“可别,夫人,你这哪里是谢我,要我的命还差不多!”

“这怎么说?”金彩芝不解的道。

“夫人,我是兽医。”秋叶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金彩芝心里一颤,这个小姑娘似笑非笑,那一双明亮大眼,似乎看透了自己心事一般,面上不由一红,听她接着道,“…给夫人做了这个手术,已是罪过,被祖师爷知道,那是要逐出师门的!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人医这一行,不是我的本分,也不是我的所愿。给夫人做这个手术,实在是逼不得已,也凶险之极,还是夫人命大福大,逃过一劫,如果换成别人,只怕……”

秋叶红说这话,摇了摇头,看到金彩芝脸上闪过的一丝喜色,暗自一笑。

不论贵贱,人人都觉得自己在老天爷眼里是非同一般,天赋异禀,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因此,小大夫我无心也无胆再看人病,只求安生稳当的做我的兽医,还请夫人明了。”秋叶红说罢,插手施礼。

王妈妈一步抢过来扶住她,不让她拜下去。

“小大夫……”王妈**眼里几乎含了泪水,“我们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得以遇见小大夫这样的…”

说这话噗通就跪下了。

“快起来。”秋叶红忙拉起来,心里道,看来这的请求正合她们之意,真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心里想着,便促狭的看向金彩芝,故作郑重的道,“夫人,我的事说完了,你有什么事请说吧。”

金彩芝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忽地展颜笑了。

“慧姑娘,我金彩芝是要给你再承诺一遍,”她眼中闪着神采,微微抬着下颌,露出光洁莹玉的脖颈,如同高傲的白天鹅,“我金彩芝这条命是你的,自此后,只要你开口,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金彩芝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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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有关手术的闲谈

第五十七章有关手术的闲谈

这话说得重了!秋叶红吓了一跳,忙道:“夫人这话可使不得!”

再说,我哪里用得着你上刀山下火海的?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金彩芝面上的笑容变得冷冽起来,她慢慢说道:“….不瞒小大夫说,如今我金彩芝如同泥菩萨过江,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支付医药费,还要典当首饰,而且这一去…….”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的望向被窗帘挡住光线的窗户,似乎是自言自语,“……生死成败犹未知….小大夫,你的恩情,也许我只能用着二百两银子报答了……所以,你就收下吧。”

这样的惨烈?又不是去上战场,搞得生死未卜一般,秋叶红不解的腹议一句,心里对这个金彩芝的来历有些好奇。

看她的穿着打扮气质行动,必定非富即贵,但却怀着孩子遭遇难产,而身边不见夫家的人,只有两个一口一个小姐的下人,真是奇怪之际。

莫非这个孩子,是个私生子?她是未婚先孕?好前卫的古代女人!

这样想着不由又打量了她几眼。

金彩芝看到了,便一笑,道:“….我说的太过了,吓着小大夫了吧?我的夫家在京城,我本是回娘家归来,谁知道路上遇到这等事,王妈妈,可写信告诉家人了?省的公公婆婆官人惦记。”

“已经写了。”王妈妈忙说道,“估摸今日老爷就收到了。”

真的假的?秋叶红心里嘀咕一句,不过他人的事自有他人操心,便应和着说了句什么快养好了别让他们担心云云。

彩芝含笑点头,“不让他们担心。”

脸上含笑,眼中却是冷厉之色,秋叶红扭过头数银子玩去了。

第二日,金彩芝便告辞而去,秋叶红收了银子,不怕过个穷冬,一再挽留她们,说她身子才动了刀,不易奔波劳累,金彩芝只笑无妨。

“我这条命来的真不容易,我自己都宝贝的很,小大夫放心,我可好好护着,再不会让它有半点凶险。”金彩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一面又认真的看了秋叶红家的门面,才放下车帘,大汉李德三亲自赶马,缓缓而去了。

“她此一去的战场…应该是豪门内宅的战场吧?”秋叶红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一阵冷风吹来,不由缩着头打个寒战,再一次想起那晚凶险的场景,“怪可怕的……。”

“慧娘,”富文成从门内出来,一面拍打着身上新换的衣裳,“我去那边看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你到了店里,记得告一日的假,明日就腊八了。”

他去那边能有什么忙可帮?能让进门就不错了,秋叶红嘀咕一句,应了声抬脚向秋叶堂去了。

“师傅。”钟小哥已经在店里等了多时,见她来了,恭敬施礼。

秋叶红摆摆手,示意他别客气,接待过两个上门问诊猪病的,就开始指点钟小哥兽医外科手术。

“……牲畜的手术,干扰因素颇多,牲口不能说话,又不懂人言,手术中还好说,麻醉药用了就行,但也正是麻醉药,容易增加感染以及其他风险,手术后呢,牲口又不会听话的保持安静,不利于伤口愈合,也容易感染到这里,秋叶红拄着下颌长叹口气,“这一手不学也罢……。”

钟小哥在一旁专注的听着,见她精神突然黯淡,动了动嘴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要记着,若非我同意,你无论如何也不准下刀….”秋叶红正色道,“哪怕你将理论倒背如流,脑子里演示过一千一万遍手术过程。”

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屠宰地狱一般的手术实验场,打定了主意,从今后,就让她自私一些,外科手术就是她的专利。

至于这个钟小哥,她最少要亲自带他上过十次手术,才能放手。

“哦,对了…”秋叶红想起那个奇怪的胡小哥,“你可知道注射麻醉?”

注射麻醉?钟小哥摇摇头,忽地又迟疑道,“是不是银针麻醉?”

“跟针灸刺穴不一样的…….”秋叶红摇头,看来的确很少见。

“不是,不是刺穴。”钟小哥笑道。

秋叶红不由惊喜,忙问怎么操作的。

“我也没见过……”钟小哥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听人说过,在北边…”他压低了声音,“就是大草原上….有人见过他们用银针穿孔将麻醉汤药导入体内…我没见过,据说,牲口立刻就不动了,宰杀时特别方便…”

秋叶红听到最后一头黑线,这哪跟哪啊!不过,看来这就是脊柱损伤了,那个胡小哥莫非也只是听说……?

“师傅…你去哪里?”正说着话的钟小哥抬头见秋叶红转身向外走去,忙问道。

“举报嫌犯去….”秋叶红笑呵呵的回头道,“不知道有没有赏金拿?”。

而此时,在绍兴城门热闹哄哄的廉价旅店里,一群牛羊挤满了整个后院的马棚,臊气冲天。

“小二…”肥头大耳的掌柜的,不满的扯着嗓子喊了句,一个歪戴着头巾的店小二立刻颠颠的过来了。

“那群穷鬼住了三四天了,房钱没几个,弄得那群牲畜熏跑了咱们好几个客人,”掌柜的瞪眼道,“你去,给他们说,房钱要加十文!”

“好咧!”店小二答应的爽快,转身就苦着脸,这倒霉挨骂的活就让他去做!

店小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问候着掌柜的全家,走进后院最便宜的大通铺,才走近门口就被各种体味熏得头晕,站在门口捏着鼻子才要叫门,就听见里面声音嘈杂,似乎在吵架?

店小二好奇的将头贴近门缝。

“……胡和鲁!别忘了咱们来做什么!再惹人注意,小心回不去!”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声道,语调十分的怪异。

“哼,你们懂什么!…….这个人….比十张地图都重要…….”这个声音听着比刚才的干净。

“……少废话!快收拾东西走!”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一阵低低的怪异的声音响起,店小二竖着耳朵听不懂,这是哪里的方言?

“…你说谁是咋种!”方才的干净声音瞬间变得粗暴起来。

接着哗啦一声,似乎有桌椅被推到了,动手了?

店小二吓了一跳,飞快的板着手指头算起来,一张桌子要十文不多吧?

一面想一面猛地推开门跳了进去,大喊一声:“干什么?要打架的出去打!”。

不敢许诺,更一日算一日。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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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见到礼物很生气

第五十八章见到礼物很生气

屋内或坐或站六个男人,似乎被突然闯入的店小二吓了一跳,都瞪眼看过来。

其中一个宝蓝袍子的年轻男人,正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一样,要冲向他对面的一个铁塔般的大汉。

店小二的突然进来,让他硬生生的收住了脚。

“……谁是咋种你还不知道?你母亲是女奴…不就是仗着脸蛋好…….你他娘的也算咱们一族的人?”那大汉却丝毫不在意,一串夹在这店小二听不懂的方言的话狂笑而出。

这话让克制住的年轻人再也无法忍耐,咆哮一声,扑了过去,二人很快打成一团。

“打架啦!打架啦!”店小二惊叫着跳脚,一面飞快的数着被撞翻的桌椅板凳,一面冲外边大喊,一般这个时候,店伙计们也要准备家伙了。

利用打架引起混乱趁机跑路的穷鬼多的是。

“都给我住手!”一个年长的男人低喝声,立刻就有三四个人分别拉开他们。

抖着各种打架器械的店伙计们也呼喝着涌了进来。

“误会误会…”年长的男人笑呵呵的示意大家别紧张,“兄弟们闹着玩的……”

店小二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傻子也知道兄弟们闹玩没这个玩法,不过这样也好,于是忙趁机将加钱的事并砸坏的桌椅钱说了。

“好说好说,”年长的男人笑呵呵的一口应承了,没有店小二猜想中的讨价还价胡搅蛮缠,反而很痛快的给了钱,结了帐。

那年轻人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情愿,被那年长的男人推了一把,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也要留个人…”年轻男人低声说道,察觉到店小二在一旁好奇的看他们,便止住了话头,翻身上马赶着牛羊随一众人远去了。

“穷鬼…倒也有几个钱!”店小二嘟囔一句,掂了掂钱袋转身就要交账去,忽有接连三四辆青布马车从面前疾驰而过,荡起烟尘呛得店小二连声咳嗽。

“狗*养的…有钱了不起啊!”他望着四角垂着珠玉的马车,酸溜溜的小声咒骂一句,“赶着投胎!”

“是富家二房的马车……”另一个伙计磕着瓜子,探头去看,“富家二姑娘要出嫁啦…据说嫁了个小将军…”一面推了推其他的伙计,“…一定排场大,去看看呗,说不定能得喜钱!”

而此时的富家大院里,已经是忙的人仰马翻。

大太太的屋子,一般只是在早饭过后,午饭之前,是管家婆子们回事的点,也只有这个点,院子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其他时候,丫头婆子们都是屏气禁声,只怕一丁点动静大了,惊扰了喜好安静的太太。

但今天这里简直别街上过会还热闹,富家族里各房的姑娘妯娌们都挤在这里,再加上随侍的丫鬟婆子们,连大太太小憩的花厅里都挤满了几个年轻姑娘。

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一屋子人都迸发出一阵笑声,坐在上首的大太太也嘴角上翘,站在她身后的青鸾拿帕子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六姐儿的花扎的越来越好了……”大太太看着面前各房女儿们送上的小礼物,做的鞋扎的花,绣的帕子,笑眯眯的赞叹,“将来找个好人家……。”

一个带着玉兰点翠步摇穿着赤金对襟褙子的妇人,如同拿到上上签一般,立刻就笑没了眼,晃着白胖的手道:“…太太别夸她,小孩家就就知道玩…少不得让她姐姐给看着…”

她的话就到此结束,听的说的人对其中的含义都领会得。

“….就近找一个好人家,别像我们家,都嫁的远远的….”大太太抿嘴笑着抱怨道,眼里并没有任何抱怨。

在座的不少人都借着吃茶低下头,撇了撇嘴,以表达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派十分不满,但抬起头该有的奉承的话一个不少。

“那边的是什么?我瞧这像个绣花汗巾….”大太太虽然很爱听这么奉承的话,但听多了也是有点腻,于是指着远处的一个托盘岔开了话。

立刻就有一个婆子捧了上来,这是一个蔚蓝色的汗巾,展开上面秀了鸳鸯戏莲,鲜翠可爱,栩栩如生。

“吆,是碧云轩的针线……”识货的妇人们立刻认出来,面上倒不是惊喜,而是惊异。

各家的大礼都已经交到外房去了,这些拿到内宅里都是各家女儿们的添礼,图的就是个热闹,也有靠这针线出众出出风头的,这样送上买来的针线很是少见。

虽然这个碧云轩的针线是出名的好出名的贵,但却要冒着被人暗笑不会做针线的风险。

“这是谁的?”大太太也有些好奇,谁这么大胆敢在这么多人前露短?

一面也有些得意,自己三个女儿相貌虽然不出众,但女红都是极好的。

着帕子的婆子忙又看了眼托盘,上面有小小的纸小小的字登记着送礼的人,“…富慧娘…。”

大太太的脸色就毫不掩饰的拉了下来,竖眉道:“扔出去!谁让你们收的?”

屋内立刻静下来,只闻得众人轻轻的呼吸声。

“去,给外边管事的说,他们家的东西咱们收不起,人也不许进来,招待不起。”大太太沉着脸大声说道。

那婆子不敢怠慢,应了声是,转身就走,听大太太在后又是一声断喝。

“回来!”

婆子忙又转过身,垂首听着,屋内的年轻姑娘们早已经小心的站起来,互相用眼神询问着,这个能惹大太太这样恼怒的富慧娘是什么人。

“把这个拿走!”大太太将那蔚蓝帕子扔了下去,帕子轻飘飘的打个旋落在地上。

婆子应了声是,忙抓起来脚不沾地的出去了。

原本热闹的屋内突然陷入静谧,气氛十分的怪异。

“…咱们去看看二姐姐去……等过了明日再见就难了。”一个细眉长脸的姑娘笑道,一面拉着就近一个姑娘。

这一句话打破了室内僵直的气氛,大家反应过来,都笑起来。

“去吧,你们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们,在一起的日子可不是不多了。”另有一个年纪长的妇人也笑道,“走,走,我去也去瞧瞧我侄女去。”

在她的带领下,屋子里说笑着走了一大半的人,另一小半各找借口也告退了。

“好好招待太太们。”大太太含笑嘱咐一句管事的婆子,“客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太太放心就是了。”管事婆子笑呵呵的说道,忙跟着众人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大太太青鸾以及三个年纪相仿的太太,这是富大老爷嫡亲的弟媳以及妹妹。

“大嫂…我恍惚听人说就是这个慧娘,开罪了京城的开国侯府?可有这么一回事?”穿着鹅黄对襟褙子的是跟大太太关系最好的三太太,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敢开口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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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不能入席很尴尬

第五十九章不能入席很尴尬

大太太虽然很生气,但也并不介意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丑闻,于是很痛快的将事情的原委讲了。

“哎呀,她算个什么?真是给脸不要脸!”富家老姑娘立刻嚷起来,一面又是愤愤不平,“…那小侯爷也是没眼光……看上她做什么咱们家….”

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失态,忙收住了口,借着咳嗽掩饰了,心里那个后悔啊。

当初大姑娘回娘家,也派人来请自己家的姑娘过来玩,偏让自己拦住了,如果那次让自己的姐儿过来了,就凭自己姐儿的相貌,那轮得到这个什么富慧娘?

妾怎么了,侯府人家的妾,比大姑娘这个二少奶奶还要威风,到时候,这个大嫂还敢在自己跟前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真是没眼光!”富家的老姑娘嘟囔一句做了结束语。

“…那可怎么办?竟然还把人给打了?”二太太没有女儿,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是别受了牵连,纵着眉握着心口小心的说道。

“倒没过来追究…”大太太淡淡道,想了想又道,“还不是蝉姐儿和光哥儿…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赔了多少礼呢。”

“真是多亏了有蝉姐儿…”大家齐声舒了口气。

第二日,腊月初八,一大早乌云遍布,看样子有一场雨要下。

秋叶红理着新做的大红底子白竹叶印花交领长袄掀帘子走出来,看到富文成在灶上做饭,抬头看看天,笑嘻嘻的道:“爹,做什么饭,吃几块点心垫补一下就是了,过会儿到那边再吃吧。”

虽然知道是富文成愿意在那边人前挺直脊背,但当听到报账花了五十两准备贺礼送过去后,秋叶红的小心肝还是肉疼肉疼的。

“….不一定收呢…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秋叶红嘟囔一句。

“送不送是咱么的事,收不收是他们的事。”富文成淡淡道,看了秋叶红一眼,“不许说这么粗俗的话!”

秋叶红便吐吐舌头笑了,选择权给了别人,就没自己犯错的机会,这个爹,有时候也瞒心思活络的。

“吃些吧,说不定要饿肚子呢。”富文成端上一碗腊八粥。

事实果然如富文成所料,当他们来到富家热闹非凡的大门口时,一个管事的男人斜着眼打量他们几眼,就把手往后角门一指。

“……从后门进….”

后门是各家的仆役下人走的地方,秋叶红皱着脸就要理论。

“走吧。”富文成拉了她一下,向后走去。

“…摆什么大爷架子…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呢!”身后传来一众人的哄笑。

“咱们不去了吧?”秋叶红不高兴的说。

虽然这是下人的脸色,但摆明了表达的是主人的心思,这边人绝对不喜欢看到他们。

“管它呢,跟饭没有仇,照样吃。”富文成宠辱不惊。

秋叶红耸耸肩,那好吧,她已经打定主意,连吃带拿。

不拿白不拿,反正左右他们都是讨厌自己,混个肚儿圆再说。

后角门的热闹不亚于前门,虽然人们的穿着打扮比不上前门那么繁华簇锦,但也不乏偶尔有穿金戴银的二等仆从,添肚叉腰一副大爷样子的招摇而过。

“哎个牵着马的伪大爷恰好跟富文成走对面,似乎不满意富文成比他早迈了一步,伸手用马鞭子拦住富文成,“挤什么挤什么?瞎眼了?这是二老爷的马,等着用呢。”

“对不住,”秋叶红忙拉了富文成一把,“只看到畜生了,没看到大爷你。”

周围的人听见了,顿时哄得一声笑起来。

“呸!”那汉子又羞又恼,涨紫了脸就要骂,但转眼看到秋叶红穿的尚算可以,神态大大方方,不像是个丫鬟,他好歹是混富贵人家的,看人下菜的眼色还是有的,于是咽下了骂人的话,将富文成用肩膀一顶,自己牵马往外走。

这匹马趾高气扬的也挤了过来,差一点踩到秋叶红的脚。

“真是马随主子。”秋叶红嘟囔一句,进了后院,满院子的小厮婆子丫头的乱跑。

“男客都在外院,女客往这边走。”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这面生的父女二人。

富家合族人多了去,一看他们的样子就是个不起眼的分支。

“吃过就家去。”富文成嘱咐一句,看着秋叶红往内院去了,才跟着几个缩手缩脚的旁支汉子往前头去了。

翠绿的梁柱,朱红的雕栏,来往于其中的没有那些三等的粗使婆子,多是富态的管事婆子以及青春俏人的丫鬟们。

一群群白衫袄蓝比甲的丫头们说笑着穿梭在绵长又曲折的道路,再加上四周皆是挂红披绿,前院里鼓乐喧天,丝竹绕耳,真是华贵之极喜庆之极。

秋叶红跟着前面明显的被几个丫鬟拥簇的哪家的夫人小姐,绕过一道穿花墙门,就到了女客们的院子。

“哎,等等。”在她要抬脚进去时,两个大丫环拦住她,上下打量几眼,似笑非笑道,“恕我们眼生,竟不认得姑娘。”

“我是二太老爷那边的,慧娘。”秋叶红便说道。

这边皆是人随意来往,她这突然被人拦住,立刻引来许多注视,那目光看的她有些不自在。

“哦,”丫鬟们拉长了腔调,脸上浮现一丝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慧姑娘啊,太太特意吩咐过了,怕冲撞了慧姑娘贵体,我们粗手粗脚没眼没脸的,看慢待了姑娘,所以,还请姑娘移贵步家去歇歇吧……。”

丫鬟的话没说完,秋叶红就皱了皱鼻头,呸了一声,转身走了。

院子里立刻响起笑声,那丫鬟奚落人不成,反而被啐了,又羞又恼,仗着这富慧娘横竖不讨喜,追着又冷嘲热讽的骂了几句才悻悻的回去了。

犯得着吗?秋叶红一面走一面有些愤愤,这么一个大家太太,心眼怎么小的针尖一般?

“慧姑娘!”一个声音猛地喊住她。

秋叶红抬头一眼,见是宋嫂子站在一小院门口冲她摆手。

“…可算见到你了,咱们有日子没见了,今日我得闲,咱们说说话。”宋嫂子避而不问她做什么去,只上来拉她的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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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尿不出来的马

第六十章尿不出来的马

这个妇人真心的待自己好。秋叶红便一笑,挽着她的手道:“人人都忙,偏你说闲。”

“我一早就守在这里,只怕错过你,一转眼还是错过了…”宋嫂子审视着她的脸色,拍着她的手道,“可是觉得委屈了?”

秋叶红便呵呵笑了,摇头道:“没有,就没想着该得到什么礼遇,何来委屈之说。”

宋嫂子便松了口气,拉着她进了院子,这边是另一个宴席场所,在座的妇人穿着打扮明显要次于那边的夫人小姐们,秋叶红一眼扫去,模糊认得几个是大杂院里的人,其中就有那个把他们当仇人看的胖妇人。

看到她过来,那胖妇人眼睛亮了亮,先是狠狠的撇了秋叶红一眼,回身就拉着另一个胖妇人唧唧咕咕的说了几句话。

那妇人便有些愕然的向这边看来。

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四五的妇人,生的矮胖,擦了厚厚的粉。戴着两个金坠子,穿着一件不和年纪的果绿色圆领直身袄。

这是….秋叶红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那妇人已经开始提高了嗓门,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角让人看,“……瞧瞧……光这个就给两身….我只说我老了穿不得……还要给…再瞧瞧我的金坠子……老了老了,倒俏了…”

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的斜了秋叶红一眼。

席上的妇人们便都笑了,有艳羡也有撇嘴不屑的。

“你不认得她了?”宋嫂子见秋叶红歪头去看,便低声笑道,“她就是张大嫂子,保良的娘。”

是她啊,秋叶红点点头,便又看了两眼,保良长的跟她可是不像。

宋嫂子见她目光还留在哪里,心里便误会了,只当她不自在,忙拉她在席尾坐下,一面道:“…你别看她说的热闹…都是骗人的…我亲眼见了,那金坠子衣裳是她自己偷偷从临安买来的,她倒想让人家给…都去了四五回了,连门都不让她进…说的好听,只怕连媳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怪可怜的…”秋叶红忍不住嘟囔一句,又看了眼那妇人,见她依旧大说大笑,不由叹了口气。

“可怜?姑娘这个样好心的人有几个?”宋嫂子冷笑一声,“她放着好心的人不要,一心攀高枝,那高枝上的人有几个好心的?一心指望自己跟着享富贵。到如今连儿子面也见不到……。”

“入赘也不能不让见吧?”秋叶红不解的问道。

“你不知道,我却是知道,那临安王家的姑娘,出了名的厉害……”宋嫂子笑道,“她一心瞒着人,却不知道人都传遍了,那一日上门去被赶了出来,保良偷偷塞给她几个钱,被那媳妇知道了,让人追了二里地愣是要了回来…将他们母子骂的那个狗血喷头…”

秋叶红心内叹了口气,保良那个孩子…….

正说笑着,听外边一阵乱跑,几个使唤婆子不敢怠慢,忙探头去看,不多时回来了,笑得前俯后仰。

“……书贵牵了马刚到门前,正是二姑爷家的人下马呢,好巧不巧的那马就尿起来…这个马一尿,引得好些马都尿起来…….门前都乱了套……气的大老爷骂了二老爷骂….书贵抽了马几鞭子,自己也被抽了几鞭子…往马圈哭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是丢脸…该。谁让他日常张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个书贵,就是方才角门那遇到的汉子,秋叶红听了也抿嘴笑了,再过一时,就见许多丫头们乱跑,嚷着看新姑爷去了。

“咱们吃,别管别的。”宋嫂子给她夹了菜,低声笑道。

叶红点点头,二人笑着吃起来,远远的闻得那边院子里爆竹连连,鼓乐喧天。

席上很多人都去看新姑爷进门了,宋嫂子便捡了好些菜给秋叶红装了一盒子,秋叶红望着她捡了这个又捡那个,嘴里嘟囔着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心里热糊糊的,想起小时候跟姥爷在农村去红白事上混吃混喝的场景。

“…没什么热闹看,姐儿早家去歇着吧。”宋嫂子将盒子给她包好,亲自往外送。

“闲了我来看你….”秋叶红说道,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后角门,就听有人在后喊她名字。

“慧姐儿,小大姐儿…”

回头一看,竟是钟大夫。

“我正说找你去….原来你在这里……”钟大夫紧走了几步,喘着气道,“…请教小大姐儿来看看,这匹马病的古怪……。”

宋嫂子知道秋叶红的职业,听了也不以为怪,反而有些骄傲。

看看,这姑娘真能干,这么老的一个大大夫竟然还要恭敬的请教她。

跟着钟大夫过来的除了马棚里的小丁哥。别的人都不认得她,见钟大夫恭敬的对一个小姑娘说请教,都惊讶的瞪大眼。

这个小姑娘穿的这么好,长的很漂亮,往人堆里一站,谁都要当大家姑娘看,怎么能跟她说牲口的事?钟大夫该不是老眼花,认错人。

别让这小姑娘恼了,啐他一脸,几个小伙计就忙拉钟大夫。

“慧姐儿!”小丁哥乐滋滋的跳出来,“我早说你在这里,钟大夫还不信,快跟去看看吧,马棚里都乱了套,到了时辰走不了可就坏了大事了!”

见小丁哥这样说,几个伙计都愣了。

“好,我去看看。”秋叶红笑着点头应了,抬脚跟着小跑的小丁哥往马棚里去了。

马棚里站着七八个人,都急得脸红脖子粗,其中那个叫书贵的蹲在大树下,正被一个年长的管事训的不敢抬头。

“钟大夫….这么快就请了你师傅来?”见到钟大夫这么快回来,一众人忙迎了过来,探头往他身后看。

却看不到花白胡子年纪更大的老头。只有一个干干净净花朵一般漂亮的小姑娘跟着。

“来了,来了。”钟大夫点头道,一面将秋叶红一让,“小大姐儿,这边来看。”

满院子的人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吆!这不是慧姐儿!”几个老马夫认出秋叶红,都拍着腿低声道,“好厉害,竟然被钟大夫称为师傅?”

不理会院内人的惊讶,秋叶红已经走到一匹欲卧不卧,打尾爬地,屡做排尿姿势的枣红母马跟前。正是差点踩到她的那匹马。

“……先是淋漓尿不尽….我放了百会大胯血….又灌了瞿麦散…到如今,反而尿不出…”钟大夫将病情以及诊断用药说了。

秋叶红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怪有些舍不得的,不过也没办法了,挽起袖子,诊脉看口色马是排尿时,猛遭鞭打,滚转跌仆,牵转了膀胱所致……”

听了她这话,众人都看向书贵,书贵被骂的实在不服,再看是这个小姑娘,立刻就跳起来,道:“……胡说!那匹马没打…也…也这样…”

他的手指向马棚里另一匹棕黑母马,见秋叶红看过来,钟大夫也点点头,示意他说的对。

秋叶红白了他一眼,走过去看了,才道:“…这匹马是负重奔跑,大汗淋漓,偏又喝了冷水,冷热相聚,致使小便不通….虽然起因不同,但病症一样。”

“咦,这小姑娘说对了!”几个明显的衣衫不同不是这家人的小厮惊讶的道,一面有些不好意思的拍拍头,“是我们疏忽了,让它吃了冷水,倒错怪到这位兄弟身上。”

书贵没想到只言片语就解了自己的冤屈,顿时大喜。

“那倒罢了,只是二老爷这个,全都怪你!”管事的瞪了他一眼喝道。

书贵嘿嘿笑着,连连认错。

“为何我用药不见效?”钟大夫捻须不解的道,“瞿麦、滑石、石苇、车前子、木通、栀子……并没有错啊?”

“你用的对,”秋叶红笑道,一面招手叫小丁哥。一面道,“瞿麦散正对胞转之症,只是不该放血,应该放尿…小丁哥,你去帮我找一根……”

“南瓜藤对不对?”小丁哥一蹦三跳的就要跑。

“回来!”秋叶红大笑道,“不是南瓜藤,是青葱,再拿些细盐过来。”

小丁哥吐吐舌头忙一溜烟的跑了,不多时拿了一把青葱过来。

一众人都聚拢过来,好奇的看她要怎么用。

秋叶红捡了一根青葱,沾了细盐,走到两匹马前,伏下身,将青葱插入二马尿道,再抬头,见身旁一众汉子都目瞪口呆的红着脸看自己。

气氛格外的尴尬。

“尿了…”小丁哥大喊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果然那匹马都尿了出来,众人才松了口气。

“瞿麦散已经吃过,就不用吃了,再开服滑石利尿散吃就好了。”秋叶红绷着脸不看众人,低头接过钟大夫递来的纸笔,忙忙的写了,就告辞。

“送,送小大夫…”管事的人回过神,忙招呼小厮,再看秋叶红已经逃一般走远了。

其实秋叶红原本没什么感觉,都是被四周的人看的。

听说这个时代,男大夫都不能给那些深闺的女人们看病,看病也是隔着帘子,莫非兽医也得分诊公母牲畜?

自己方才的动作,真是不能细琢磨……秋叶红越想越好笑,便忍不住笑出声。

“哎!喂!”一个男声在头顶响起。

秋叶红只顾着笑,没有理会。

“喂!那个谁!…….富慧娘!”声音又一次传来,比方才的声音还要大。

竟然喊自己?今天可真是奇怪,这么多人找自己啊。

秋叶红闻声抬头去看,她正走到后院与二院的交界处,一道花墙隔开了两个院子,这边是马棚,那边是姑娘们的小花园。

此时花园的门口正站着一个面带惊讶的男子,穿着雪青色长袍,束着玉带,相貌堂堂,只不过此时他的嘴有些失态的张着。

“段公子?”秋叶红愣一愣,因为距离有些远,眯着眼看了一会,才试探的问道。

“你…公子似乎也是因为她这一声询问,才确认自己没认错人,嘴巴张得更大了,几步就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秋叶红扑哧笑了,歪头反问道:“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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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大门外婚礼好热闹

第六十一章大门外婚礼好热闹

不管怎么说,富慧娘也是富家的近亲。这么大的红喜事,如果不来的话,也太失礼了。

失礼的事,她可不能做,只能留给别人做。

“段公子是伴郎?”秋叶红望着神情怪异的段公子,好奇的问道。

“伴郎是什么?”段公子有些呆呆的跟着重复一遍,不过这个无关紧要,他忍不住晃晃头,想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瞪眼望着秋叶红。

“对了,上次掌柜的带回来孙公子的礼物,我很喜欢,新郎官正忙,就劳烦段公子得闲替我说声谢。”秋叶红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道。

这个段公子莫非看人家成亲吃味?怎么变得痴痴呆呆的?原本很伶俐的一个人嘛

而此时的段公子听了这话,撞墙的心都有了,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作陪嫁的不用像新娘子一样,端端庄庄的坐在屋子里等着上轿吗?

下意识里,他已经觉得事情不对了。

“怎么回事?你现在还乱跑什么?你不是…”段公子张口就问。

“慧姐儿!”一个妇人的声音猛地打断了他。

秋叶红回头一看,见宋嫂子并钟大夫都跟了过来。

“这是你的东西,回去跟你爹吃。他们不让你入席,咱们却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宋嫂子将食盒子塞给她,一面低声说道。

“小大姐儿,这是你的诊费。”钟大夫将一串钱递给她。

秋叶红双手都满了,乐的脸上笑开了花。

“这个,你的诊费我怎么能要?”秋叶红将钱推给钟大夫。

钟大夫捻着胡须笑呵呵,道:“我也有,我也有,小大姐儿也有,大富之家,大方的很。”

那看来今日果然是吉日!适合走亲,秋叶红乐滋滋不客气的收起来。

段公子就那样张着嘴站在一边,看着说的热闹笑得开心的三人,如同透明。

“…我知道是五攥痛,问过主家,可以肯定不是伤料所致,那必然是走伤,已经用了川弓、当归、**、没药、栀子、红花活血止痛,可是不见效…”

这边钟大夫不放过任何一个求学的机会,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自己遇到的病症。

“…那就奇怪了…”秋叶红也攥着眉想,歪头看到一旁石化的段公子,忙问道,“哎呀,段公子,你方才要问我什么?”

没什么要问的了,段公子苦笑着摇摇头,就听方才这位妇人一句话。就知道个大概了。

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灿烂的一笑,心内五味杂陈。

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过是一个见过一面的,应该没什么事吧?段公子暗暗道,心内却觉得事情也许没他估计的那么乐观。

“那,段公子你忙吧,我先告辞了。”秋叶红咳一声,等段公子凝神来听,才笑道。

公子带着几分无奈道,看那小姑娘跟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转身走了,没几步那姑娘又回过头,闪着大眼睛道,“段公子,你的马没有再犯旧伤吧?”

“没有….”段公子不由一笑,还想再说什么,那姑娘已经点头说了声那就好,转头去了。

他怔怔的站了片刻,一群嬉闹的丫鬟们从身后跑过。

“上轿喽,上轿喽,快去看。”

鼓乐喧天,锣鼓齐鸣。富家正门大开,两边挤满了老老少少,看着笔直的甬路上大红喜袍的新郎官缓步走来,在他身后,由合族辈分最高的一位妇人撑把黑伞相扶的富青娘亦是缓步跟随。

“新郎官真好看!”挤在人后的媳妇丫鬟们都踮着脚尖看。

新郎眉眼英俊,肤色微黑,再加上杀场历练,整个人带着一种粗狂的野性,这与她们日常见到这南方男子大为不同,一时间都看的错不开眼。

“…是个小将军呢…好威武…”四五个小媳妇们咬着帕子嬉闹,你推我我推你,掩饰自己的羞意。

新郎的身边跟随着两个同样威风的男人,似乎对这么多人的注视打量很不自在,低了头吧又觉得不够气势,只得梗着僵硬的脖子往前走。

“…日中这小子这时候倒看不到他了….”一个人低声抱怨道。

到了门口,总算舒了口气,拥着新郎往马前去,段公子不知从哪里钻了过来站到他们身边。

“…臭小子…”两个人开玩笑的捶了他一拳。

“别闹!”段公子一跳躲开,看着新郎官,欲言又止。

“怎么了?”孙公子立刻察觉他的异样,一手拉住缰绳,没有翻身上马,看着他问道。

这边新娘已经上轿,司仪高声喊着“敬扇”。

“那个…”段公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做什么吞吞吐吐的…你小子方才跑哪里去了?”同伴促狭的笑着又给了他一拳,挤眉弄眼的道,“…都说江南美女多,你小子莫非看上美女了?想要一起带走?”

“泼水….”司仪又是一声高喊,伴着众人的笑声,富家大太太含着笑将一碗清水、稻谷、白米象征性的泼向端坐在轿子里的富青娘。

“事事有成….有吃有穿…”司仪应和着唱出吉词。

孙公子露出一丝微笑。似乎也怀疑他是这个意图,没有再问一勒缰绳翻身上马。

“方才见到慧姑娘她托我谢你送她的书说她很喜欢。”段公子一咬牙飞快的说出一句话,语速之快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

慧姑娘这个名字滑过耳膜,孙公子便又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这笑意就僵在脸上。

这是什么意思?

段公子只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陡然对准了自己,不由苦笑一下。

富家大门外被众多仆众围栏起来,街边大树上屋顶上都站满了人,人声鼎沸,鼓乐喧哗,孙公子坐在马上,看向段公子的眼角余光落在富家大门外的斜角里。

一个红底白花,梳着双鬓的姑娘笑颜如花,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玩的,踮着脚伸着手给身旁的一个妇人指点。

他猛地回头向后看去,新娘的轿子后,另有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四个大丫环拥着一个衣饰精良如同新嫁娘,但不穿红不盖头的女子正低头坐入,距离远,看不清她的相貌。

“吉时到….…”司仪的声音悠扬的拉长腔调飘了起来,刚在空中打个弯,就被突然的喧哗惊得沉了下来。

“哎呀,新郎怎么先走了?”

一匹马突然的越过整装待发的迎亲队伍。疾驰而去,如同待开的锅水下又添了一把柴,顿时富家大门外沸腾起来。

还没喊起轿呢,新郎怎么就走了?这也太……

相比于四周看热闹不怕死人的满脸激动的民众,站在大门口的富家长亲们脸色就如同死了人一般。

大太太伸手指了指,一口气没上来,就要往后倒,幸亏身边的婆子们眼疾手快扶住了。

而新郎这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我我看你,被着突然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

“…娘嘞!又发邪行了!…这段日子都好好的,我还说这小子改性了…”伴郎之一的男人一拍大腿。翻身上马就追了去。

“你方才说的什么?”另一个狐疑的看向目瞪口呆的段公子,“…把元至吓的连新娘子都不要的跑了?”

段公子一跺脚,“现在那顾得上这个,快些挽回局面……仔细回去伯父打断咱们的腿!”

这边司仪已经傻了,张着嘴那剩下的一句“起轿”也不知道喊还是不喊。

“马惊了!新郎官的马惊了。”不知道哪个高人突然喊道,于是众人都恍然,真相了,接二连三的马惊了就传开了。

“快喊起轿!”富二老爷抬脚就给了司仪一下。

司仪踉跄的被踹下台阶,尽职尽责的用变调的声音喊出这句话。

似乎成所有的鞭炮被同时点燃了,轰的一声,在半空中发出绚烂的火光,纷纷萧萧的纸屑雪花般落了下来。

“扔扇!二姑娘,快扔扇子!”轿子有些狼狈的猛然被抬了起来,猝不及防的富青娘随之晃动撞在框上,手里的扇子便掉在脚下。

听到外边急促的提醒,她回过神忙俯身摸了起来,慌乱的扔了出去。

“哭边随侍的婆子急得自己都要哭了。

已经嘱咐的好好的,怎么一向聪明的二姑娘都忘了?

富青娘回过神嘤嘤的哭了几声,这声音如同泥牛入江,一出声便淹没在喧嚣的锣鼓鞭炮声,伴着晃悠悠的轿子,一路跟随的民众,迎亲的队伍向运河的码头而去。

富青娘要从绍兴府坐船到京城,在孙家祖宅行过婚礼后,坐马车往陕西去,孙老爷在陕西任职,边疆事物要紧,虽然是儿女婚事的大事,也不能请假归京,孙公子夫妇便要去那里拜见家长,然后再回京城来,这是一段遥远而又颠簸的路程。

富青娘是并不是头一次坐船,但这行驶在大河里的跟湖里游船的感觉可是不一样。

“姑娘,吃个橘子,要好些。”丁香立刻捧上一个剥好的橘子递过来。

因为要走好几天,再者新郎与她们不是同一个船。所以为了舒适,吉服一上船就换下来。

虽然外边阴天下着小雨,但船舱里燃着火盆,所以富青娘只穿着白绸桃红滚边中衣,披了个米黄撒花披肩,听见丁香的话,她将目光从船帘上收回来,并没有接橘子,而是抬头看了面前这个人一眼。

丁香另有屋子住,但却没有火盆,所以穿着一件能御寒的粉色绣金交领长袄,搭着一条橘黄百褶裙,越发显得娇美如花。

匆忙没修改错别字,以后再说,你们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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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 哑巴亏

第六十二章哑巴亏

人好不如命好?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吧?

“你自歇着去,这里有丫鬟呢,”富青娘微微一笑道,接过橘子,随手放在桌子上。

大丫环青黛掀帘子进来了,听见忙笑道:“丁香姐姐快自歇着去,这些事哪里能让你动手?”

“姐姐说的什么话,咱们一样的。”丁香殷勤的笑着,去接青黛手里的食盒。

“可不敢。”青黛笑mimi的没让她接到,小心的放在富青娘桌案前,一面将那橘子拿到一边,“姑娘可不敢吃这个,凉。”

说着随手隔着窗扔了出去。

丁香便满面尴尬,诺诺道:“…我疏忽了…”

“你去歇着吧,来回走仔细头晕。”富青娘淡淡道。

丁香不敢再强留,忙应了声退了出去。

青黛望着帘子垂下,脸上露出几分不屑。

“…这是张妈妈才做的糕点,姑娘没吃几口饭,尝尝这个吧…”青黛说着打开食盒。

富青娘坐着没动,手拄着下颌道:“我在轿子里没听仔细…都嚷的什么?….青黛,你在外边站着,可看到….是怎么了?”

“…姑爷的马惊了……”青黛道,又掩着嘴笑,“…又是鼓乐又是炮竹的….人都能吓惊了,何况马…”

话音才落,就觉得船咯噔晃了一下,似乎撞上什么。

“哎呀,姑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几个婆子的声音响起,伴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乎有人上到她们这船上来。

船舱里的二人一惊,姑爷?还没反应过来,丁香的声音已经在外响起来。

“…姑爷….…小姐在这边….有什么话,我去告诉小姐一声…”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羞羞怯怯,传到青黛的耳内,那是十分的不舒服。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这个时候,姑爷来见小姐,的确不怎么合适。

并没有姑爷的答话,反而有其他男人低低的劝慰说先回去先回去以后再说什么的。

青黛的目光就放在挡着视线的帘子上,期盼着一阵风能将它掀起来。

“你叫丁香?”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奴家丁香…”丁香软软的带着羞意的声音答道。

青黛似乎能看到她半低着头欲说还羞的模样,再忍不住低低的哼了一声。

“一直都叫丁香?”清冷的声音又问。

香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解。

青黛屏住了呼吸,只怕错过外边任何一句话,但是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声音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响起。

“…没事,没事….你们.还好吧?缺什么就说一声,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一个男声似乎对大家解释他们突然造访的意图。

外边富家的婆子丫鬟们齐齐的道谢,船微微晃动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小姐,”青黛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转身就对富青娘道,“你瞧她,这个时候就巴巴的往跟前凑…。”

富青娘抿嘴一笑,捏起一块糕点,淡淡道:“无妨….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谁想要什么我都给….”说这话抬头看了颇愤愤不平的青黛一眼,“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别急…”

青黛的脸唰的红了,随即又白了,带着几分惊慌道:“…小姐…。”

富青娘却是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慢慢的嚼着吃了一块糕点,换了个胳膊倚在桌案前。

这个二姑娘不像大姑娘那样骄纵,也不像三姑娘那样率性,却总让青黛心惊胆颤,她自十岁就跟了二姑娘,可到今天还摸不透二姑娘的性子,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让人害怕?

不过在一起这么久了,青黛还是能察觉出,现在富二姑娘的心情不是很好。

因为方才的事吧?青黛再一次愤愤的想,瞧丁香那个献媚的样子!哪个做主母的心里能高兴。

青黛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只要你们别想要我想要的…”富青娘望着垂下的大红帘子自言自语道,转过头轻轻掀起小窗边的布帘子,就看到一艘同样披红挂绿的大船正缓缓越过她们向前而去。

船头上站着两个男人,正在说话。

“…真不是什么大事……”段公子将自己打听清楚的消息再一次讲了遍,“….当时是定了她,这不是又不同意了…你…咱们咱们当时看的单子是草拟的…横竖没少这个人….你这是…有什么可闹的?….可是没道理…”

可不是没道理,段公子一脸委屈,想起在富家大门口的事就后怕,这下子两边都交待不过去!回去定然要挨一顿骂!

“…都是我多嘴!…”段公子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干吗多说那一句话!

好歹安生到了家,他早晚会发现,那时候想怎么闹也不关自己的事!

段公子摇着头想,自己行事还不够老练啊!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他的话慢慢的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挤的如此费力,到最后反而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浑身绷的如生铁,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因为紧握发出咯咯的清脆响声。

段公子摸了一头冷汗,忙站开几步。

哑巴亏…段公子心里替他说了,不由苦笑一笑,可不是哑巴亏…。

富家的人骗了他?没有啊,人家压根就不知道陪嫁姨娘叫富慧娘还是叫丁香,或者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你这样摔脸色,人家哪里根本是一头雾水,莫名的冤屈!

他错了?如果当初没看到,也就没了那么一点期望,没了期望,自然也没有失望……

“…晦鸟气…这他娘的还真是…哑巴亏…”段公子背负着手望着倒流而去的河水,不怎么文人的感慨了一句。

好巧不巧的,怎么就遇上她了?

段公子书读的不多,此时愁思满肠,灵光大发,杂七杂八的冒出来好几句:“…缘也孽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话什么意思?应不应景?

段公子有些得意的向一旁的如同冰山的男人看去,得来狠狠的一眼。

他很不高兴,很很不高兴!段公子得出结论。

“说真的…你不会真的对那个慧娘有什么意思吧?”段公子用手捅了捅他,“当然,我也觉得她很有意思….不过….”

他的话没说完,孙公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孙元至从来没吃过这暗亏….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扔下这一句话,他转身走了。

看到他们似乎不欢而散,站在一旁的两个人才走过来。

“哎,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瞒着咱们兄弟?”搭着段公子的肩膀,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段公子笑眯眯的摇头道:“佛曰不可说。”

“曰你个头!”一人给了他一拳,愁眉苦脸道,“这下子差事办砸了,回去少不得一顿打,死也要让兄弟们死个明白嘛!”

夜幕渐渐拉了起来,水天很快连成一色,将一前一后两只大船拢入怀中。

今夜多少人不入眠不得而知,反正秋叶红是睡了个好觉。

一大早,刚到店里,就有生意上门了。

“这是临安府张老爷家人…”黄掌柜指着面前两个老实巴交的男人道。

“小大夫好。”其中一个上年纪的道,“我们家的一匹马,是老爷的最爱,病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好,听说小大夫好手艺,特来请去看看。”

“临安?”秋叶红想了想道,“你们那不是有个姓宋的兽医吗?他瞧了没?”

大家可以喘口气了,以后呢无特殊情况的话,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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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临安出诊

第六十三章临安出诊

自从知府大院后,就没有再见过那个宋丛。

不过只那一次,自己跟他算是结了梁子,再去临安出诊,那老小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踢馆来了?

“宋大夫瞧过了,只说不好.”来人含笑答道,“原本也是无望了,听说小大夫的神技,想请小大夫瞧瞧,或许还能有救。”

这样啊,秋叶红点点头,就是问一问,其实她不介意去踢馆。

“需要带什么?”胖哥作为助理忙准备收拾药箱。

“病症如何?”秋叶红问来人。

“皮肉硬,四肢僵硬,恩,流口水…”来人想了想道,“这几日水草不进了。”

“可曾受过外伤?”秋叶红愣了愣,这病症对应的病因多了。

年纪小的小厮挠挠头,道:“没有吧?我也不知道。”

“宋大夫说什么?”秋叶红问道。

“说是什么风?”年长的也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大夫,我们不懂这个,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破伤风?还是揭鞍风?秋叶红想了想,指挥着胖哥装了些小手术惯用的工具,消炎消毒水,又去告诉富文成一声,毕竟要在那边住一晚才回来,富文成细细问了来人身家来历,才放他们走了,一行人坐车就去了。

因为前天一场小雨,路变得泥泞,幸好来人很有钱的样子,接她们的牛车铺垫良好,怕她们冷,还配了一个小铜火炉,只把胖哥乐的摇头晃脑。

走了一日,天黑时进了临安城,秋叶红和胖哥都没出过门,都兴奋的掀着帘子看街景。

“小大夫,这就到了。”老仆笑呵呵的说道,一面犹疑的看了这个还是孩子的小大夫,真的就是她会刨腹治病的本事?

这是一间临街的高门深院,小小的门楼,灯笼已经点亮了,映着“张府”两个大字。

秋叶红跳下车,目光落在门面的一旁,开着一个药铺,飘着“慈安堂”的幌子,还没关门,燃着灯,几个伙计正在抓药。

“小大夫,这边请。”老仆叫开了门,招呼摇着头乱看的秋叶红与胖哥。

简单在客房梳洗一下,吃过简便的晚饭,主人家张老爷就带着一丝愁容过来相见了。

他的年纪大约五十多岁,形容和蔼态度谦和,没有富贵人家不自觉带出的傲气,虽然知道这个小大夫年纪不大,但看到秋叶红时,还是露出一丝惊讶。

“小大夫劳累了,早些歇息。不要见外的好。”惊讶虽惊讶,张老爷还是很谦和的说道。

“不累,我还是看看病马去。”这样礼遇让秋叶红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都没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就被当客人供起来,怪过意不去的。

张老爷叹了口气,道:“也不在这一时了….”

看样子已经没什么信心了,但他还是招呼家人,提着灯,带着秋叶红和胖哥往马棚去了。

马棚里并没有马。

“这边….”张老爷一笑,指着旁边一个小屋,门窗紧闭。

“为什么关屋子里?”胖哥怕黑,躲在秋叶红身后探头问。

张老爷一笑看向秋叶红,并没有回答。

“如果是揭鞍风的话,马儿就会怕风怕光怕声,所以呢要栓于暗屋。”秋叶红微微一笑对胖哥解释道。

中医年纪小果然很受质疑啊!

张老爷很满意,看来这小姑娘倒不是花架子,于是蹑手蹑脚的开了门。

“嗨!马儿~!”秋叶红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柔声的先冲内打了个招呼。

胖哥忍不住笑出声,秋叶红忙冲他嘘了声。

屋内的马儿已经受惊嘶鸣,发出不安的刨地声。

因为怕光,秋叶红并没有让人举灯进来,而是就站在门口窗边,既有光线进来,也不至于太过明亮。

这匹马大约七岁,看上去身形高大,皮毛也曾经黝黑蹭亮,长的很是俊俏。

不过此时摇摆不定、耳竖尾直、四肢僵硬,瘦的几乎掉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焦躁不安,马背上帮着一个布袋,散发出酒糟的味道。

“大约一个月前跟我跑了一趟远途,回来后就行走不稳、起卧不便、饮食减少,我只当是劳累受寒,将养了几日却不见好,反而更重了,请了宋大夫来看,说是长途劳累、贼风入侵传入经络而病…….”张老爷在一旁慢慢说道,一面连声叹气,“这匹马还是先父在世的最爱,先父去了才一年,没想到马儿……。”

听着他的叙述,秋叶红已经围着马儿仔细探看,鼻扇气喘、牙关禁闭、肉颤出汗、口流涎……脉迟细无力…。

“宋大夫用的什么药?”秋叶红皱眉问道,一面让胖哥取过金针,针了百会、风门、伏兔穴,一面又去看马背上的布袋,自言自语道,“醋酒糟来发汗….这个办法好。”

“这个我却不知道。”张老爷摇头。

大夫们开药都神秘的很,那药方更是不可能被外人所知。

“估计也就是追风散,”秋叶红自然自语道,似乎有些不确定,又围着马儿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没有外伤,真的没有外伤,可是,怎么瞧也像是破伤风,不是揭鞍风。

真是奇怪!

“张老爷,让人找根绳子来,栓了马儿的腰系在房梁上,免得它卧倒难起。”秋叶红放下袖子,说道。

“小大夫,瞧着如何?”张老爷带着一丝期望问道。

“我不知道……”秋叶红实话实说,没有伤口?怎么会是破伤风?

但如果是揭鞍风,也不至于这样严重,这么久的药吃了,如何不见效?

张老爷顿时满脸失望,但依旧谦和的道:“等明日再看吧,小大夫先歇息,病已至此,也不急着一时。”

“这样吧,我开服药,今晚先吃着试试。”秋叶红说道,看张老爷点了头,便到一旁的花厅写了。

张老爷交予家人去抓,又对依旧皱着眉深思的秋叶红道:“门外就有药铺,即可便能取来,小大夫,你看还要什么?”

“准备些绿豆,让马儿吃,免得闭了牙关。”秋叶红回过神说道,又一次问道,“张老爷,这马儿果真没受过外伤?”

张老爷被她问的也不确信起来,皱着眉苦苦的想了一刻,才道:“果真是没有啊…”

说着话,门外脚步声响,看来是抓药的家人回来了。

“张老爷,怎么样?可有的治?”伴着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秋叶红皱着眉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保良,不由站了起来。

“怎么掌柜的亲自送来了?”张老爷笑呵呵的迎了过去。

更新时间嘛我觉得最好晚上看保险,晚上8点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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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破伤风还是揭鞍风

第六十四章破伤风还是揭鞍风

今日此时的保良,在秋叶红眼里全然是另一副模样。

身上穿的是暗黄秀金圆领袍,束了条玫瑰紫宽带,垂着一个绣花红荷包。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尽管眉眼依旧,但要是搁在街上就那么一错眼的看过去,秋叶红是不敢认的。

瘦了些,但肤色白了些,吃的好,不用学徒受累的缘故吧。

“保良哥。”秋叶红还没开口,胖哥已经张着嘴跳过去,拉着他的手,上下左右的看,一面啧啧道,“瞧瞧,这一身,果然有钱人了!听说当了掌柜?”

张老爷在一旁mimi笑着,道:“这是慈安堂的掌柜,我只说你们是老乡,原来还是相识的。”

“哇,你当掌柜的啦!”胖哥满脸惊羡,“我方才看了,就是门口那个药铺吧?啧啧,比咱们秋叶堂还大,恩,跟咱们那边的余庆堂差不多。”

一面伸手在保良身上大力的拍了两下,嘎嘎笑道,“咱们三个一通学徒,就数你最有本事了!我还是个小伙计,小乙哥连伙计都当不成了,你都成掌柜的了!嚯,自己的药铺哎……”

“胖哥。”秋叶红咳一声,递给胖哥一个眼色。

这小子说话就不带眼睛,没见人家的脸色很尴尬嘛!

胖哥挠挠头,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但还是很听话的闭上了嘴。

“慧姐儿。”保良有些局促的看了过来,道,“如何?….张老爷的马儿你看着怎么样?”

张老爷此时含笑插话道:“正是小掌柜的介绍小大夫来的。”

秋叶红倒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呢,于是大大方方的对他一笑,道:“吃过这服药再看看目前还不知道,我瞧着也不好。”

良垂了眼帘,“看看再说,看看再说,慧姐儿见多识广,能救的也说不定。”

我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见多识广了?

秋叶红扑哧一声笑了,就连张老爷也扭头侧脸一笑。

被她这一笑,保良的脸唰的红了,抬头看了秋叶红一眼,眼眶竟然又微红了。

秋叶红瞧他的神态,忍不住心里一酸,忙收住了笑。

“我告辞了,”保良垂下眼道,又看向胖哥,“…闲来过来玩。”

胖哥点着头应了,张老爷亲自送了他出去。

“慧姐儿,保良哥有钱了,怎么看上去这么不高兴?”胖哥见没人了,忙凑过来低声道。

那要看这钱是怎么来的了,秋叶红摇摇头,这个孩子到底是心性好,如果换个心性不好的,不过心性不好的,这家人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引狼入室。

秋叶红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想不通为什么揭鞍风会这么难好?

“一定不是揭鞍风!”秋叶红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定有伤口!”

昨日天黑看不真,今天就是把马倒过来也要看个透,一定是破伤风。

“吃了小大姐儿的药,精神好了一些。”负责看护马儿的家人高兴的说道。

张老爷大喜,忙问道:“可不喘了?不发热了?”

“那倒没有……”家人有些尴尬的说道。

张老爷便瞪了他一眼,甩了甩袖子,这叫哪门子好了?

“是不是将豆子都吃了?”秋叶红一笑道。

家人忙点头,一面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张老爷,他要说的就是这个,“以前都不吃呢….”

“不要喂它水,”秋叶红提笔又写下一个方子,“将这个熬水去渣,给它当水喝。”

胖哥接过方子,见上面写的是棉籽三斤、辣椒蒂一斤、臭蒲根二斤,挠了挠头,不知道这是什么药,转身跟着家人抓去了。

“…我要再看看马儿去…我觉得不是揭鞍风…”秋叶红对张老爷说道。

“那是什么?”两个声音同时问道。

张老爷与秋叶红都向门外看去,见一面之交的宋丛宋大夫气呼呼的站在门口,手里抓着一张方子。

“你这个老头,还给我!”胖哥从他身后跳着去抢方子。

“张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宋丛气呼呼的瞪了张老爷一眼,问道。

什么意思?秋叶红咧嘴笑了,这个老小子,一点肚量都没有,当初在知府大院,还真想让她替他们挨打,这样的人,一旦看你不顺眼,你就是喊他亲爹,他也看你不顺眼,干脆不客气就是了。

“能什么意思啊?宋大夫,你治不好,难道还不许别人治了不成?”秋叶红笑嘻嘻的说道。

宋丛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方子扬了扬,冷笑道:“棉籽你敢开三斤?你这是治病呢还是要命呢?”

“我知道,你老人家开的是半斤对不对?”秋叶红一笑道。

“你敢偷看我药方!”宋丛瞪眼喝道,一面看向张老爷,“张老爷,当初你可答应我了!我的药方子岂能随便让人看?”

张老爷尴尬的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烧了。”

“这有什么?谁不知道揭鞍风所用的都是棉籽半斤、辣椒蒂四两、臭蒲根二斤,也值得跟宝贝似的藏着?”秋叶红白了他一眼,“我还知道,你给马儿还开了桂枝麻黄防风当归红花疏风解表活血止惊对不对?”

宋丛就跟被蜜蜂蛰了一般跳起来,又惊又疑的道:“你怎么知道?你从哪里偷了我的药方?”

“什么叫你的药方?”秋叶红有些失笑,“这怎么是你的药方?”

“这是我宋家堂不传之秘方!全天下打听打听,谁人不知道?”宋丛大怒跳脚道。

“呸。笑话,我从…”秋叶红才要再嘲笑他几句,却是一愣,这些药方她上学实践中经常使用,但那都是书上写的,至于从哪里来的,她哪里知道。

据说药方都是医家不传之秘,当年李时珍也是用药方换药方,才收集了很多处方,也许这个后世常用的追风散,真是这宋家人先创的也不一定。

天之下医家众多,你能想出的药方,别人就想不出了么?这药方重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秋叶红忙说道,一面岔开这个话题,“宋先生,我觉得此病不是揭鞍风,所以用量自然不同。”

宋丛果然丢下满腹疑虑,哼了一声,道:“不是揭鞍风?那是什么?”

“破伤风!”秋叶红郑重道。

宋丛哈哈大笑,“小儿!你该不会不知道破伤风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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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 是兽医不是神

第六十五章是兽医不是神

破伤风与揭鞍风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没有伤口,这个就算不懂医的人,也知道。

“我知道。”秋叶红皱着脸,倒没理会他的嘲讽,嘟囔道,“所以我想不通……”当下不在理会他,对张老爷道,“我要再去看看马。”

张老爷听了巴不得离开这里,忙带着她去了,宋丛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也跟着来了。

病马此时状况更差,幸好吃了绿豆,牙关尚未禁闭,因为发热,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换方子…我昨夜开的那个减去白芷附子防风,”秋叶红一面沉思,一面说道,“加沙参阿胶。”

胖哥在一旁飞快的记了,就跳着去抓药,被宋丛又拦住抢了去。

“哼….天南星…半夏…”宋丛冷笑道,“药不对症,吃了有什么用?”

“不可能…”秋叶红围着马儿只打转,“真的没受伤?哪怕一道小口子,扎个刺也算….”

张老爷被她问的苦笑,摊手道:“真的没有…小大姐儿….我这马儿从不使役,那一趟出门再小心不过,行前特意修了蹄…”

他的话没说完,秋叶红啊的一声惊喝,跺脚道:“修蹄!”

“怎么?这蹄子是我修的,修蹄导致的伤?你把我宋丛当成什么人了!”宋丛冷笑道。

秋叶红已经不顾马儿的焦躁,硬翻起蹄子看起来。

“…此马马蹄长期不修,壳长,如不是我及时修了……”宋丛接着冷笑道。

“你修了?”秋叶红站起身,也冷笑道,“你来瞧瞧…”

见她说的这样郑重,原本滔滔不绝的宋丛一愣,随即哼了一声,大步走过来。

马儿的右后腿被秋叶红用力的翻开,马蹄的硬壳与软壳间有黄黄的不起眼的干粉末,轻微的恶臭挣脱醋酒糟的浓烈味道丝丝的蔓延开。

“…宋大夫…可知道什么叫败血凝蹄之症?”秋叶红冷笑道。

“败血凝蹄?”宋丛愣了一愣。

马儿此时费力挣脱了秋叶红的束缚,四肢僵硬,如果不是腰中绳子揽着,就要卧倒。

“哼,这不过是脱落的干壳沫而已。”宋丛不屑的一笑,“此马倒曾经犯过五攒痛,业已治好,修蹄之时并无此状,自从犯了揭鞍风后,焦躁不安刨蹄撞墙,硬壳脱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小大夫,莫非是要说我宋丛诊断有误不成?”

“这明明是蹄叶炎,你为何当初不挖干净干粉涂抹生肌膏?”秋叶红气道。

“小大夫!”宋丛也急了,“咱们现在说的是揭鞍风!我倒没看出什么破伤风蹄叶炎的!”

说罢冷笑道,“既然你看出来,你治啊,治好了,什么话也不用说,我宋丛立刻认错!”

秋叶红一愣,看向那马儿,纵然有绳子揽着,也已经战栗不稳,双眼不转了。

“我是兽医….我不是神…”秋叶红喃喃几句,苦笑一下,“按我的药吃吧,事已至此,是死是活,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哼!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治不得?”宋丛冷笑道,“既然你说破伤风,治好了,我宋丛亲自给你叩头!”将药方子扔给胖哥,拂袖而去。

眼看着两兽医争论了一通,张老爷没怎么听懂,见他们似乎不欢而散,忙问道:“小大夫,这药…?”

秋叶红深吸几口气,颇感无力的道:“抓着吃吧。”

胖哥便拿着药方气呼呼的抓药去了。

“那小大夫看,有几成好的机会?”张老爷迟疑一下,还是问出自己最关心的。

“太晚了…”秋叶红咬咬下唇,实话实说,“我怕是……”

老爷点点头,带着浓浓的失望不再问了。

只灌了一副药,秋叶红还没来得及清理蹄伤,过了午,马儿就断气了。

拒绝收诊费秋叶红带着胖哥坐车告辞。

“吆,小神医,怎么样?手到病除了吧?”路过宋家堂,正巧那宋丛在门口站着,看到他们,立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引来一众人看过来,好奇的打听这是谁。

“这是绍兴府的小神医呢!据说!”宋丛加重语气,“据说会刨腹切肚,能治百病,神医转世呢!”

众人听了都惊讶纷纷,再看秋叶红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不信,哄笑起来。

“什么神医啊!张老爷家的马正抬着埋去呢!非要换了咱们宋大夫的药,结果怎么着?半天就没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她的药毒死的!”宋家堂的一个伙计立刻大声说道。

“呸!这个老不羞的!”胖哥叉腰就要站起来骂,被秋叶红拉下了。

伴着众人好奇看热闹的视线以及哄笑,牛车晃出了临安城。

一路无话,只有咯咯吱吱的车响,看到秋叶红情绪不好,胖哥也不敢大声说话,自己抱着一盒子干果吃。

“慧姐儿,你中午没吃饭,饿了呗?你别难过,我知道你本来能治好的,都怪那个老不死的,自己诊错了耽误了病情,跟你无关的,你别想了,吃点这个吧。”看着秋叶红只望着外边发呆,胖哥小心翼翼的递给她一块干果,“这是保良哥送我的…。”

“一开始的时候我不自信,觉得自己的技术可能没用,后来治好了几个,还成功实施了手术,我就觉得开金手指了,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了,”秋叶红也没接过果子,苦笑一下,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差一点就得意洋洋起来,我都忘了,我不过是个兽医,就算比现在的你们多了千年的精华知识,也只是个兽医……不是神…。”

胖哥耸耸肩,将干果塞到自己嘴里,慧姐儿受刺激了,别浪费了果子。

“哎呀,学海无涯啊~”秋叶红伸个懒腰,打起几分精神。

见她来了精神,胖哥高兴了,忙又献宝似的把盒子递给她,“尝尝呗,保良哥真是有钱了,送的果子真好吃……”

秋叶红笑着拿起一个,还没吃呢,就听外边一阵呼喝声,伴着狗的惨叫声。

此时天色快要擦黑,正经过一个小村庄,举目一望炊烟袅袅,归鸦阵阵,好一派田园风光。

但眼前路旁沟壑上一群聚集的人让这风光变得十分的不和谐。

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都举着石头,或者木棍,神情又厌恶又兴奋的不断的向路旁的沟壑里砸去。

沟壑中发出狗一声一声的惨叫。

“这是怎么了?”秋叶红忍不住叫停,一面向那边看去。

“我去问问!”胖哥巴不得看热闹,跳下车就跑了过去。

大狗的叫声很快就低了下去,期间似乎夹杂着细弱的小狗叫,但在人们的呼喝声中被一闪便消失了。

“慧姐儿!”胖哥很快跑了回来,涨红了脸,瞪得眼睛圆丢丢的,似乎看到什么可怕的事,喘着气道,“….好可怕…是妖怪呢!”

妖怪?秋叶红来了兴趣,从车上跳下来。

活了两辈子了,还真没见过妖怪呢!

过周末,休息休息一下,明日不更了啊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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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六章 狗的分离手术

第六十六章狗的分离手术

评论区一片打倒声。忍着女儿的唠叨,我又码字了

俗话说反常即为妖,尤其是对于如今这个资讯不发达,科技还相对于落后的时代来说,眼前的景象的确够让人震撼害怕。

沟壑里躺着一条大狗,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了。

但这狗的惨状并不足以为反常,反常的是它身下蜷缩着一团肉球。

“那是什么?”车夫看清那团肉球,顿时吓得双腿发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狗,小狗。”秋叶红饶有兴趣拨开人群走近,蹲在沟边上仔细的看,“连体狗…”

这一团肉球是五只小狗,颜色分别是黄、黑、棕、白、灰,最多出生才四天,俗话说老猫小狗,此时的小狗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但只可惜眼前这个五只小狗的肚子全部连在一起,如同一个圆团,这就谈不上可爱,而是可怕。

“别打,别打。”秋叶红摆手制止还要接着投石块的乡人。

“这是妖怪!会给村子带来厄运的!”乡人们纷纷说道,一面打量这三个突然冒出来的路人。

胖哥已经拉着一个人打听起来。原来这是村里一条无主的狗,前几天被人发现在村外生了一窝狗崽,竟然是连在一起的,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顿时都哗然,视为妖孽,于是赶着打杀。

“哎呀,真是好可怕,怎么会有肚子连在一起的狗?”胖哥大呼小叫,半步也不敢上前看,只怕沾染上厄运。

这有什么可怕的!秋叶红暗自一笑,畸形罢了,要是见了连体人还不被吓死。

又有一个石头砸在狗身上,母狗已经死了,一动不动,五只连着小狗也死了几个,其中一个挣扎着爬,想要躲开石头的攻击,却因为跟别的狗连在一起,半步动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秋叶红原本要起身走开了,又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这只小狗漆黑的眼。

“呜呜……”

它的眼睛不过刚能睁开,花花世界尚未看清多少,此时的眼中满是迷茫不解恐惧以及渴求。

生的渴求。

秋叶红突然想起今日才死了的那匹马,死前眼睛里竟然滚出大颗的眼泪,畜生也有感情吗?

“等等。别打。”秋叶红摆摆手,制止住又一波石头攻击,“既然没人要,可不可以把小狗给我?”

这句话吓坏了在场的人,不解的瞪着这个小姑娘,就连胖哥也跳了起来。

“不行,不行!这是妖怪!要吃人的!”胖哥大叫道。

“小大姐儿,你要这个做什么?”几个年长的乡人问。

“我想,我能度化它,让它从此脱离妖道。”秋叶红抿嘴笑道。

这小大姐儿是修道的?乡人们面面相觑,心有迟疑。

“这样的妖物,还是打杀的好,省的后患。”乡人们说道,“小大姐儿,你要喜欢狗崽,咱们村里还有,都是好的,给你一个就是了。”

“多谢乡亲。”秋叶红摇摇头,拎着裙子顾不得血污跳到沟里,解下腰里的帕子,将那一团狗崽托起来。对众人笑呵呵的道,“我就要这个吧。”

见她竟敢真的接触这妖狗,并且举着要他们看,沟上的乡人哄得一声四散跑了。

只怕这个小大姐儿也是妖怪呢!

见人突然都跑了,秋叶红有些失笑,也好省的再费口舌,看了眼死去的母狗,走了上来。

胖哥见到凶神恶煞般的一蹦三跳的躲开了,吓得几乎要哭了。

“慧姐儿…这不是玩的……”

车夫也吓得后退,说什么也不让她们坐车了。

“不是,你们别怕,这叫连体狗,诺,肚子连在一起,我回去用刀子把它们分开就好了,”秋叶红徐徐善诱的连哄带骗的对二人说道,“我是兽医,我自然知道这个,胖哥,我不是会剖腹切肚吗?这点小事算什么?”

好说歹说,总算上了车,这五只连体狗已经死了三只了,只有一个黑色和白色的还活着,秋叶红知道,这种连体牲畜,往往活不过几天,尤其是连体的已经死去的时候,她要想试一试,必须尽快赶回去。

车夫被这车上这怪物吓得心神不宁。不用秋叶红催促,车赶得快了好几倍,一路颠簸,原本到半夜才能到的路程,竟然在亥时就到家了,收了钱一刻也不敢停,掉头就跑了。

“天都黑了,在这里住一晚吧,跑什么?”秋叶红回头要招呼,却发现车夫早跑远了,不由无奈的笑道。

胖哥沿着墙角往药铺里挪,只怕离秋叶红手里的狗近了。

“胖哥,再辛苦你一下,去叫钟小哥过来,就说我有个手术要他帮忙。”秋叶红托着小狗急忙忙的进后院去了。

这里没有x光,不能看到这连体狗的内部结构,不知道肝脏是否融合、胸腹壁是否相连、相连面积有多大、心脏有没有相连以及畸形等等,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没做过这个手术,说白了,就是个**实验。”秋叶红望着经过简单擦洗的放到手术桌子上的一团狗,对着那尚活着的一黑一白喃喃道。

狗太小,麻醉很困难,再次就是术中出血的处理。

既然连体分离。就避免不了肝脏,肝脏是蕴含血窦丰富的器官,切面出血一定会导致手术视野模糊,而且对于这么小的狗来说,失血过多即意味这死亡。

再加上分离后修复创面再出血,肝功能障碍等等问题,综合成一句话就是这不是一次手术,这只能算是一次解剖课练习。

“我尽我所能,你们也要尽你们所能的求生。”秋叶红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两只狗的鼻头,站起身。

钟小哥此时跟着胖哥急匆匆的进来了。见到眼前的怪狗,也吓了一跳,相比于胖哥的退避三舍,他镇静多了。

秋叶红简单给他介绍的连体动物的成因以及手术要点。

“有关手术的理论,你看的不少了,那么这一次,要不要试试?”一切准备就绪后,两只狗也已经因为麻醉昏昏睡去了,秋叶红晃着手里的手术刀,笑呵呵的看着钟小哥。

钟小哥谨遵秋叶红的话,没有她的允许,除了在皮子上练习刀法外,连青蛙身上都没试验过,此时一听,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好,我试试。”迟疑一刻后,钟小哥接过了手术刀,站到了主刀的位置上。

第一刀很顺利,但很快随着刀口的扩大,实践跟理论的差异就浮现出来了,面对真实的内脏血管神经,钟小哥力不从心了。

秋叶红很及时的接替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分离手术中,这是她头一次见识到动物连体内部结构,虽然有钟小哥的协助,也是手忙脚乱。

“这只不行了…”钟小哥低声道,一面指了指那只白色的小狗,创面大面积出血,已经无能为力了。

“恩,”秋叶红点点头,一咬牙,拿起剪刀三下两下将影响唯一幸存黑狗的死狗都剪了下去,全身心的投入最后的分离中。

比起都要保的连体婴儿分离手术,只保一个狗的分离手术要简单的多,这就相当于给一条狗做寄生瘤切除手术,第一道曙光划破天际时,钟小哥伤口缝合完最后一针。

尽管熬得眼生疼。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钟小哥将死狗包走深埋了,秋叶红收拾了手术室,再看了眼昏迷中的小黑狗。

“小东西,如果过午能醒过来,算你命大!”秋叶红打着哈欠说道,回到药铺自己的屋子里,一头栽倒睡去了。

一觉醒来,天已近傍晚,秋叶红忙爬起来往手术室跑。

“小大姐儿,你这小狗崽一个劲的叫,是不是饿了?”张师傅站在门口,歪着头停里面老鼠叫一般的声音道。

看来胖哥已经将事情讲给他了,他面上带着几分忐忑,虽然好奇,也不敢往屋内走半步。

“不用,不用,得饿两天才好。”秋叶红听着狗叫,心中大喜,推门就进去了,张师傅这才探头往内看。

裹得跟木乃伊一般的小狗崽,瞪着两只黑黑的眼睛,里面满是面对陌生环境以及状况的不明的恐惧,如果不是被布条牢牢固定住,只怕胡乱的滚起来。

“还有三天,你要是能挺过去,就算渡劫成功了!”简单的检查后,秋叶红笑道,又一次点了点狗鼻子。

接触到人得温度,小狗立刻吐舌头添了上去。

秋叶红虽然是兽医,接触的却都是大牲口,要不就是动物园里的猛兽,自己从来没有养过猫狗之类的宠物,此时被这小狗一添,麻痒痒的感觉让她笑起来。

“算你命大……”秋叶红喃喃道,拍了拍它的头,沾了些消毒汤药就这手指让它吸允起来。

三天之后,胖哥看着被秋叶红抱在怀里的依旧过着层层布条的小狗,虽然好奇,但还是躲得远远的。

“果然是妖怪呢,这样都死不了…”胖哥拍着心口说道。

“什么妖怪!是小强!”秋叶红拍了拍狗头,“打不死的小强!”

小狗很配合的昂起头,扣扣的叫了两声。

“慧姐儿,”黄掌柜走了过来,好奇的看了眼小强,“谁给你的小狗,怎么是个歪头?”

狗的来历,秋叶红已经嘱咐胖哥和张师傅,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了,有人问,只说从乡人处抱的,用来看家护院。

“歪头吗?”秋叶红忙举着小狗左看右看,果然它的脖颈微微的向右歪着,不知道是因为连体挤压的结果还是手术时碰触了那根神经。

“哎呀呀,果真歪了,小强做不成美女了!”秋叶红哈哈笑着摇了摇。

小狗丝毫不介意,反而献媚的摇了摇小尾巴。

“难看死了,扔了吧,我再给你找一个好的。”黄掌柜说道。

小狗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顿时呜呜两声,带着一丝恐惧望着秋叶红。

“不用不用,狗嘛能看家护院就行,漂亮了有什么用!”秋叶红哈哈笑了,拍了拍小狗的头,以示安慰。

正说着话,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乔欢从里面探出头来,笑呵呵的打招呼。

“你哪里玩去了?”秋叶红抱着小狗走出去问。

“我和富三姐姐看杂耍去了。”乔欢笑呵呵的道,一面是伸手去摸小狗的头,“呀,小狗崽。”

小狗很不客气的啊呜就一口,幸亏乔欢躲得快,没咬到。

“这小崽子!”乔欢嘟囔一句。

“我派人来叫妹妹一起去的,说你不在家。”紧跟着掀帘子出来的富三姑娘笑眯眯的说道。

她的态度一向不骄不躁,对她秋叶红没有反感,于是笑着道:“我出外诊去了,多谢你好心。”

富三姑娘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忙,跟我这个闲人不一样。”

秋叶红笑了,又说了一时话,富三姑娘便告辞。

“我先送欢姐儿回去,妹妹,你得闲了过来跟我说话,我一个人闷闷的无趣。”富三姑娘笑道。

秋叶红自然随口应了声好,看着她们走了。

富三姑娘送了乔欢到知府衙门,却并没有下车进去。

“三姐姐,你进来坐坐呗,我奶奶也喜欢你的。”乔欢拉着她的手道。

富三姑娘抿嘴一笑,道:“以后吧,有的是机会。”

乔欢不知道她的话有什么含义,皱眉道:“有什么机会,我们再过半个月就要走了。”

富三姑娘只笑着不言语,看着她进去了,才往家去,刚进门,就见一个簪花的胖妇人摇摇晃晃的从角门里走出来,认得是有名的媒婆胡娘子。

“胡娘子。”富三姑娘下了车含笑打招呼。

胡娘子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满,嘴里正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乍一看见富三姑娘,眼睛一亮忙迎了过来,满脸堆笑的道:“三姑娘好,好久没见姑娘了,越发水灵了。”

这真是闭眼说瞎话,富三姑娘圆滚滚的如同一个南瓜,结实还差不多,水灵可算不上。

“大娘子倒是稀客?”富三姑娘一笑不理会,只问道。

胡娘子转着眼珠将富三姑娘左右看了一遍,才笑道:“我啊,有一桩喜事要见见太太。”

富家两个姑娘都已经过了喜事了,再有喜事的会是哪一个?不用猜也知道。

富三姑娘却如同猜不到一般,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是吗?可见到太太了?”

胡娘子顿时灰了脸,叹气道:“….太太还病着,我都来了四五回,只说不见外人…。”

4188字!!!谁还敢说我是希特曼?!放小强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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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闻说亲大太太动怒

第六十七章闻说亲大太太动怒

自从二姑娘富蜻娘出嫁那日后。大太太郑氏就卧床不起了。

对外宣称的自然是因劳累不舍女儿犯了心悸眩晕的旧疾,一直不见客,就连富家族里几个至亲婚宴后告辞都没见,更何况像胡娘子这样买嘴皮子的外人。

“….我也是个不上台面的,实在是不好往太太跟前来,不是人家催的急…”胡娘子一行说,一行看富三姑娘的面色。

传说这富三姑娘性子极其古怪,说话刁钻无礼,再看这生的模样,如不是有着一身好衣裳首饰罩着,扔到街上做浆洗娘都没人要。

真是人好不如命好!胡娘子心里嘀咕一句。

虽然做她们这一行的,信奉的是天下没有说不得姻缘,但这一次接的委托,她心里还真有点打鼓。

“我正要去母亲那,胡娘子跟我去吧,来了这几回,总让你见上一见,指不定你这喜事一说,太太精神能好起来呢。”富三姑娘爽快的打断她的抱怨,抬脚前行。

胡娘子大喜,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于是忙小步颠着跟上,一行问些姑娘日常做些什么啊去哪里玩的闲话,富三姑娘三句不答一句。

看到富三姑娘过来了,院门前的小丫鬟忙上前行礼,一面传了进去。

“好些了没?都躺了几天了,没病也要躺出病了!”看着青鸾亲自打帘子,富三姑娘大声说道。

话音传到屋内,听到大太太低哼了一声,青鸾抿着嘴只笑不语,目光落在紧紧跟着富三姑娘往内挤的胡娘子身上。

“哎……”青鸾伸手拦住她,“这不是胡大娘,实在不巧,我们太太……。”

“得了,青鸾,人都来了三四回了,见一面有什么!”富三姑娘回头不耐烦的道,转过脸就低声嘀咕道,“不就是被气的,又不是什么真病了!”

青鸾与胡娘子只当没听见,低着头进去了。

屋子里熏着安神香,两个小丫头正轻手轻脚的收拾茶杯出去。

小小的抱厦间里,穿着墨绿对襟褙子的太太郑氏斜靠在引枕上,闭着眼捻着佛珠,嘴唇微动念着佛经。

“娘,仔细躺的骨头酸,这么好的天,出去走走呗!”富三姑娘进来径直坐到她身旁。伸手捶了捶她的腿。

大太太眼睛也没睁,从鼻子里哼了声,道:“你又哪里混着玩去了?仔细你父亲知道,又是一顿好骂。”

富三姑娘嘻嘻笑了,道:“爹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哪有心情骂我?”一面又去桌上翻,“大姐的信呢?让我看看,真的有了?该不是又是空欢喜一场吧?”

这话刺到大太太,气的她猛地坐起来,瞪眼道:“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快给我出去!”

富三姑娘不在意的撇撇嘴,道:“那也得做了吉利事才能让人说吉利话啊!大姐那人…娘,你歇着,我走了。”

大太太扔过去的引枕没有砸到几步跳出去的富三姑娘,而是砸在了蹑手蹑脚站在门边上的胡娘子。

“太太,三姑娘还是个孩子家,你可别动气。”胡娘子忙抢着捡了引枕去扶大太太。

大太太这才看到屋子里还有这么个人,吓了一跳,脸色更加不好看。

“青鸾,来人了也不知道上茶!”大太太压制住不悦,对这外边淡淡道。

青鸾忙进来,斜了胡娘子一眼。小心的捧上一茶碗,道:“太太,该吃药了。”

胡娘子并没有意料中的那么有眼色的退下去,而是陪着笑走近一步,道:“多谢太太,还没说话呢,也不口干,不吃茶,等我说完了,太太听得高兴了,再赏我一杯吃也不迟。”

“你有什么事?”大太太这才正眼看向她,不咸不淡的道。

她的两个姑娘成亲,都不是本地的媒人牵的线,再说,这些本地媒人她也看不上眼。

绍兴府就这么大,能有什么人家入得了她郑氏的眼?

眼看不受待见,胡娘子也顾不得客套,陪着笑说道:“咱们三姑娘还没人家吧?”

不待太太回答,自己就接着道,“也不是别的人,就是咱们知府大人家,乔老夫人,看上咱们三姑娘,托我来问问太太你,这事可能说上一说?我也知道唐突了,只是……”

她的话没说完,大太太已经气的就手将茶杯摔在地上,溅了青鸾胡娘子一裙子,吓得二人都抖了抖。

“你知道唐突了?还来说?”大太太气的脸色都变了,拿手指着胡娘子道。“你也是说媒穿亲的老人,竟是个这么没眼力见的!”

胡娘子来之前也预料到不会给好脸色,但真没想到会这么大的没脸,顿时又是羞又是气,跺脚道:“…老爷虽然是个有爵位的,到底不是实官,人家知府大人…”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青鸾推着出去了。

“大娘子快些出去吧,我们太太如今可动不得气。”青鸾不容拒绝的说道。

几个婆子闻声都进来了,见状也忙搭手,将涨红了脸嘟嘟囔囔说些不满的胡娘子拉了出去,再看大太太气的直哆嗦,忙又唤大夫来瞧。

乱了一通,才好了,大老爷富文礼得到消息也忙忙的进来了。

“…怎么又动气了?”大老爷皱着眉问道,“…给光哥儿的信已经送到了,这几日就有回信来,你且宽心!”

“宽心!我宽的了心么?”大太太沉脸道,好容易稳下来的手又微微的抖起来,“…原说是个好人家,偏做出这样没理的事!……可怜我的蜻娘…”

说着就要掉泪。

“哎呀,不是说是马惊了吗?那里就是成心的?送上船的婆子也回话了,照顾的好好的。嘘寒问暖的贴心的很!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大老爷不满的说道。

“马惊了?”大太太气鼓鼓的冷笑一声,“那么多马不惊,怎么偏就他的马惊了?我又不是傻子…….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给孙家的信还是要写!我倒要问一问,我们家哪一点对不住他们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的脸!”

“你这是图的什么,亲都成了,写了信过去,少不得亲家要责罚姑爷一通,又有你什么好处?倒闹得他们小夫妻生分了。算了算了。让光哥儿私底下问问也就是了!”大老爷不耐烦的摆摆手。

这些妇人们,太过于感情用事,又不是被退亲了,怎么闹起来没完没了的!

听提高光哥儿,大太太干脆拿着帕子摸了眼泪,“我的命不好,没有光哥儿这样的儿子,要是有这么儿子,我何苦要指望着女婿….”

这话大老爷不爱听了,他的富椽怎么了?将来只怕比这个光哥还要出息呢!

“行了,如今蝉姐儿也有了身子了,你可安心了?这个女婿是跑不了!”大老爷岔开话,又问方才是怎么了,“谁来了?说的什么?怎么就气成这样?”

一说这个,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

“还能谁?乔长治托人向咱们三姐儿提亲来了!”大太太尖着声音道,“他乔长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乔长治?乔知府.”大老爷一愣,倒有些意外,“看上咱们三姐儿了?”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大太太瞪眼道,“我知道你不待见三姐儿,但也别想随便将她打发出去就算了!”

“我哪有这个意思!”大老爷讪讪一笑,正色道,“只是,这个乔长治,也不算很差…”

“不算差?”大太太冷笑道,“我还真没见过比他更差的!一个小团练出身,家里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混了个六宅史,这也罢了,好混不混的替死人说话,又吃了败仗,如不是朝里有人替他说话,让他暂时出来避避风头,眼瞧着如今又混不下去了,说是提拔了,呸,到秦州那地方去当个经略安抚使,算什么好事!”

“他倒不是没本事。不过是被…”大老爷说这话,不由压低了声音,虽然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下去了,但他还是小心的四下看了眼,“说到底,到底是因为他是左卫大将军的旧众,其实也没跟大将军有过交往,偏是个直性子,非要说话,才被……。”

大太太也吐出了一口气,左卫大将军这个字眼说出来后,她也不由自主的四下看了。

“正是如此…就凭这个,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跟他扯上关系…当年大将军事件,牵连的多少人…我那时还没到你家来,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爷爷几天几夜的不睡,家里的东西都送了出去,晚上一有人敲门,我娘拉着我吓得就往地窖里躲……”大太太慢慢说道,她也压低了声音,多少年过去了,似乎依然能感受到那份心悸,她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屋子里瞬间陷入沉默。

“说起来…大将军也是冤枉…”大老爷低低道。

话没说完就被大太太起身掩住了嘴。

“我的老爷,他是什么人,太后娘娘的爱婿,安平公主的夫君,冤枉不冤枉,轮得到你说!”大太太哑着嗓子低声道。

“我听着那意思,好像要给大将军平反了……”大老爷忍了忍还是补充一句。

“那管咱们什么事!更不关他乔长治的事!”大太太又提高声音,竖眉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三姐儿样子不好,脾气古怪,你只怕没人要,你放心,有她姐姐们在,还轮不到他乔长治这样的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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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小乙哥的艳福

第六十八章小乙哥的艳福

“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三姐儿我也没什么指望,由她去吧。”大老爷摆手道,一面站起身来。

大太太撇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老爷,她没什么指望,椽哥儿我还要指望,你这个做爹的,少望那花柳巷子里跑…”

大老爷的脸腾地红了,一甩袖子道:“我那还不是为了应酬…。”

大太太冷笑一声,还没再说话,就听外边传来青鸾的声音。

“太太,三姑娘过来了。”

夫妻二人忙正了脸色,富三姑娘大步走了进来。

“母亲,我听说有人向我求亲了?”富三姑娘问道,“是知府家吧?”

“女儿家的,哪有你说话的事?下去。”大老爷瞪了她一眼,喝道。

富三姑娘撇嘴,说道:“我先说一声啊,这个亲事我同意的。”

“胡说什么!看你惯她成什么样子!”大老爷更是生气,冲着大太太嚷道。

大太太满腔不顺心,此时也没好脾气,冷着脸呵斥几句,赶她出去。

“母亲,实话说了吧,乔老太夫人先问的我,我都同意了。”富三姑娘嘟着嘴道。

这一句话,让大太太一口气没喘上来,几天来尚没散去的郁结一起涌了上来,手一指富三姑娘,半句话没说出来就栽倒了。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片,开了锅一般的丫鬟婆子屋里屋外的乱涌。

进了腊月,临近年关,节日的气氛渐浓。

穿着弹墨棉袄比甲的丫鬟牵着小羊快言快语的在秋叶堂说话。

“我们姐儿原是要自己来,偏生淘气,受了风,烧了一夜,早上才好些,惦记着小羊病了,要让你来看,只说好了再来谢小大姐儿。”

秋叶红笑呵呵的听着,摆着手说不用,一面低头去看神情萎靡的小羊,这小羊看来不适合当宠物养,秋叶红还从没见它精神过呢,此时粘膜苍白被毛干枯,一副可怜样子。

“有点发烧……”秋叶红一面看一面说道。

那丫鬟是头一次见兽医给牲畜看病,好奇的看着,忽觉脚下有东西蠕动,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团漆黑的毛球,再细看,是条小狗。

“吆,小大姐儿,这是你养的狗?”她说这话,就俯下身子去逗弄。

“别动!”胖哥本着挽救众生的心思忙大喊着制止她。

丫鬟吓了一跳,果真收回了手,不解的看向胖哥。

“小心咬你…。”胖哥讪讪的笑了笑,被秋叶红瞪了一眼,咽下了到嘴边的妖怪二字。

“无妨,下雨那几天吃了外边的草,肚子有虫,开服药回去熬了灌它吃了就好了。”秋叶红检查完,洗了手,坐下来那笔写了药方子。

“过了午我去看看大姑娘,不知道方便不方便?”秋叶红一面让胖哥抓药,一面问道。

丫鬟抿嘴一笑,歪着头想了想,问道:“小大姐儿姓富?是永昌街的富家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秋叶红便看着她一笑,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如过了这几日再去吧?”她笑呵呵的说道。

虽然有些不解,但秋叶红还是点头应了,还说了声多谢,看着那丫鬟牵着羊拿着药走了。

街上人比往日更多了,各家商铺也都挂起了年货,显得喜庆十分。

“哎,哎,慧姐儿,你快看。”胖哥站在门槛上,看到什么稀罕事的忙招手叫秋叶红。

秋叶红抱起正围着柱子打转的小黑狗,跟着看过去,穿着一件半新不旧青棉袍的小乙哥摇摇晃晃的过来。

“呵,好的挺快,能出来走了。”秋叶红笑道。

“他早好了……你看他身后。”胖哥挤眉弄眼的道。

本已经要转身进店里的秋叶红便又看了过去,小乙哥的身后,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俊俏姑娘,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他,不时含笑跟小乙哥说两句话,小乙哥的脸笑成一朵花。

“吆,是他小媳妇?怎么没听掌柜的说?”秋叶红饶有兴趣的道。

“好看不?”胖哥双眼放光的踮着脚往那边看。

他们走的近了,这个姑娘银盘脸,一双大眼,算不上十分的美人,也颇为动人,穿着粉蓝印花交领袄,再加上小乙哥这个黄豆芽一般的人物一比,更显得粉嫩俏皮。

“这小子倒有福气,从哪里弄来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秋叶红笑道,一面拍了胖哥一下,“快让你母亲给你找一个去吧!”

“怎么人人都比我运气好?”胖哥转过身走回柜台,嘟着嘴不满的道,“保良哥白捡了个药铺做掌柜,小乙哥能从街上捡个小媳妇回来,就我什么都没有…吓,你这个小妖怪别咬我!”

秋叶红哈哈笑着将从怀里探出头,去嗅胖哥的小狗搂回来。

“街上捡的?”秋叶红好奇的问。

“可不是,这个小媳妇来寻亲,找不到亲,娘又病死了,在街上卖身葬母,真是,怎么偏我没遇到,遇到了,我就是把家底都当了,也要把她买下来,小乙哥真是走运!”胖哥嘟嘟囔囔的靠在柜台上叹气。

“卖身葬母?”秋叶红失笑,怎么真的又这个戏码?“真是卖身葬母,能轮得到小乙哥捡便宜?别是让人骗了……”

“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我们都是傻子!”小乙哥站在门口嗤了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哎,哎,注意脚!”秋叶红提醒他。

“这是我家的药铺,我怎么进不得?”小乙哥黑着脸恨得牙痒痒,他知道秋叶红的意思,不过是说县老爷判罚他终生不得入药堂为业,“我不是进来找事做,我是来看你们有没有好好做事。”

胖哥与秋叶红撇撇嘴,干脆不跟他计较,也不再理他。

“春花妹妹,这就是我家的药铺。”小乙哥也不屑理会他们,转过身笑着让那姑娘。

秋叶红听见了,差点笑喷,这名字起的好,一面打量那春花姑娘。

春花姑娘一副震撼的样子,瞪大眼四处看,一面满脸惊羡的对小乙哥道:“小乙哥哥,你家的药铺好大……。”

秋叶红一头黑线,这马屁拍的太假了吧?这是哪里来的姑娘?莫非是个拆白党啊拍花子之类的,就是要吃小乙哥这个冤大头?

她再一次打量这个姑娘,看上去稳稳当当,并没有妖娆之气。

“这个就是叔叔口里说的小大夫吧?”春花姑娘突然从小乙哥身上移开视线,笑嘻嘻的看向秋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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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知府大人你要不要?

第六十九章知府大人你要不要?

秋叶红点头冲她一笑,算是打招呼,便低下头逗弄小狗。

不是很喜欢这个姑娘,她的眼神不友好,不过,她要怎么榨干小乙哥,自己不在意,但是,可别打这个药铺的主意,自己好歹是二掌柜呢,这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

“你说该让多多吃些什么?隔壁那家的母狗小气死了,舍不得给我们多多吃!”秋叶红转过头对胖哥说话。

“又换名字了?”胖哥挠头道,“原来叫小强,昨天还说叫杀生丸,今个怎么又换了?”

“我想它这条命原本是多余的,不如就叫多多,压一压与生俱来的霉运!”秋叶红晃着小狗笑道。

小狗多多很有眼色的献媚吐吐舌头,表示自己很满意这个名字。

“狗该吃什么?”秋叶红自言自语,“这里有没有狗粮…”

“狗?当然是吃屎了!”小乙哥在一旁怪笑道。

秋叶红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留着你享用吧。”

胖哥哈哈大笑,小乙哥气的瞪眼。

看到气氛不对,春花姑娘忙出来打圆场。

“听说小大夫会神医扁鹊的神技?”春花姑娘满眼崇拜的看向秋叶红,“小大夫这么年轻,真好厉害。”

小乙哥嗤了一声,道:“什么神啊鬼啊的……还不是没治好临安的马…….”

胖哥实在听不下去了,跳出来就扯着他讲当日的事。

“哈,保良?”小乙哥别的没往耳朵里去,听到保良两个字,眼睛放光,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秋叶红,“我说呢,原来是会旧相好去了!”

“你说什么?”秋叶红沉脸喝道,一步就跨到小乙哥跟前。

说起来,小乙哥还真没见过秋叶红动怒,没想到她变脸这么快,这冷不丁的大喝一声,吓得他不由往后躲。

“滚出去!”秋叶红竖眉喝道。

“要你管,这是我……。”小乙哥壮着胆子挺起胸膛,话没说完,就被走到身前的秋叶红啐了一脸。

“你的?这话等你二叔死了再说!你要是安心咒你二叔死,你现在就去满大街说!”秋叶红冷生喝道,“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上门,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少来这里败坏药铺的名声!”

一面回头又喊胖哥,“拿清水来,将他站过的地洗洗,沾了霉气!”

胖哥哎了声,果真跑去拿水去了,小乙哥气的跳脚大骂,掳着袖子就要冲过来,被春花姑娘死死拉住了。

“要打架啊?来呀。”秋叶红将小狗往脚下一放,就要挽袖子。

“好男不和女斗!你等着!”小乙哥在春花姑娘一再劝说下,终于找回一点脸面,气呼呼的丢下一句狠话,英雄拉着美人走了。

“怂!”秋叶红嗤了声,才要低头抱起正翻过门槛往外跑的小狗,就听有人吃吃的笑。

“妹妹好厉害。”富三姑娘掩着嘴笑道。

秋叶红被她一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妹妹有空呗?咱们说两句话。”富三姑娘笑道。

她们俩个没有熟到能闲聊的地步吧?秋叶红看了她一眼。

富三姑娘穿着蕉黄印花交领长袄,挂着金灿灿的项圈,日光下映的人睁不开眼,身旁只跟这两个小丫头。

“我这里离不开人,三姑娘要是不嫌弃,就进来坐坐吧。”秋叶红笑道。

“也好,”富三姑娘没有推辞,果真抬脚进来了。

胖哥还是头一次见这大富人家的姑娘,乔欢毕竟还小,不算,顿时低着头手脚没处放,又偷偷去看,瞧人家穿的戴的都是什么!别的不说,单看身边那两个小丫头,能讨一个做媳妇就烧了高香了。

“有人来,你叫我。”秋叶红嘱咐胖哥一句,带着富三姑娘往后堂去。

“你们在这里,帮衬这个小哥。”富三姑娘对两个丫头道。

丫头们忙应了,绝对不敢提意见说跟过去伺候。

“我这里没有好茶。”秋叶红烧了水,一面对她笑道。

富三姑娘放下秋叶红桌案上的书,笑道:“你不用忙,我不是来吃茶的。”

秋叶红一笑,这个姑娘虽然不熟,但身上的气场没有让她觉得不自在。

“我来给你说个事,”看着端上茶,秋叶红也在对面坐了,富三姑娘便开口道,“我要嫁人了。”

嫁人?秋叶红愣了愣,立刻警觉的看了她一眼。

“你别怕,”富三姑娘抿嘴笑了,“我可不像我两个姐姐,算计要弄了你去固宠。”

“恭喜三姑娘。”秋叶红被她说的一笑。

往日引起两家生分的事,在富三姑娘嘴里笑着说出来,反而不算个事了。

“我要嫁的人,是知府大人。”富三姑娘接着说道。

知府大人?秋叶红倒真有些意外,但还是又说了一遍恭喜,别的她还真没什么话可说。

“妹妹,你觉得知府大人怎么样?”富三姑娘又道。

秋叶红立刻又警觉起来,不解其意的看向富三姑娘。

“算了,我也不打哑谜,就直说了吧。”富三姑娘看出她的心思,便摆摆手笑道,“我听乔欢姐儿的意思,她和知府大人喜欢你多一些,而乔老夫人呢,喜欢我多一些,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你怎么个心思?我知道你是不做小的,知府大人的填房,你觉得怎么样?”

秋叶红听到一半时,冷着脸站了起来,待听到最后,怔怔看了富三姑娘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因为陌生而存的尴尬才消了。

“三姑娘,你这是自己嫁人呢?还是要给我说媒?”秋叶红笑道。

“嗨,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嘛!”富三姑娘也笑了,“你是个爽快人,我实话说了,我爹我娘不同意,而我又怕知府大人别也是个不听父母话的,真跟乔欢说的,是看上你了,看不上我,到最后我是一个人白闹了,里外不是人,你就给我个准话,知府大人你要是有心思,我就算了,你要是不要,我就豁出去跟家里闹一场,也要成了这个亲。”

秋叶红这时一点也不紧张了,反而好奇的看着富三姑娘,“你真的看上知府大人了?”

对富三姑娘这样的人来说,知府大人有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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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 你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第七十章你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也难怪富家老爷不同意。尽管富三姑娘长的模样不好,性子呢也有点古怪,但这大富人家的婚事,起决定作用的可不是这个。

富家有钱,很有钱,到底多有钱,秋叶红都想不出来。

富家还有皇家的封爵,老一辈的姻亲不用详分析,就拿近一辈来说,有大姐夫二姐夫这人家摆着,她富三姑娘的亲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攀起的。

模样不好怎么了?陪过去几个漂亮的丫头通房就行了。

双方要的不过都是一个姻亲的关系。

知府大人,秋叶红虽然不了解,但貌似家世不怎么好吧?再说,还是个填房。

“我倒不是看上他了。”富三姑娘笑道,“我是看上这门亲事了。”

秋叶红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这门亲有这么好?”

“你想要嫁的是个什么人家?”富三姑娘没有回答,反而笑嘻嘻的反问道,一面端起茶吃了一口,咦了声,不客气的放下了,“果真不是好茶。”

秋叶红笑了笑。给她换了杯白水。

“我大姐自小长的好,又聪明,一家人宠的上了天,她呢,选人家要的不仅是门第,还得看上这个人,当时我记得来求亲的有两家,大姐夫家还比不上那一家,可是姐姐看上了大姐夫了,她看上了自然没人敢反对,她呢,是家世人心都要,”富三姑娘一面想一面笑道,“也不想想,大姐夫那样的人,她看的上,别人自然也看的上,她想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怎么可能?只累的自己着急上火瞎闹腾,如今日子还短,大姐夫倒是个多情的人,纵着她,日子长了呢?那深院里,缺什么也不缺如花美眷…….”

秋叶红听了一笑,道:“再多的美眷,还能越过大姑娘不成?断不会这样的事。”

富三姑娘摆摆手,道:“这就又说到我二姐了。要是搁在我二姐上,是断然不会,我二姐只看家世不看人,只要让她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就是嫁给个牌位她也不在乎,那是个没有心的无情之人,我大姐骄纵却是多情,母亲一年几十遍的交待,莫妒莫妒,那根本就是过耳风,她一颗心就系在大姐夫身上,恨不得栓在身边,有哪个丫鬟多看了一眼,她就恨不得挖了人家的眼。”

说到这里,探身对秋叶红一笑,“你说,这样的人,能安稳的坐着当家夫人的位置?”

秋叶红一笑,点头道:“能,怎么不能?”

富三姑娘嗤了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说什么。有我爹娘在,他宋家不看僧面看钱面是不是?”

秋叶红扑哧一声笑了,这个富三姑娘实在是什么都敢说。

三姑娘吐了口气,一下一下的翻动着桌子上的医书,“我也不能笑,乔老夫人看上我,还不是也因为我家的钱?不过这也没什么,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只要她看上我一样,我就能靠着这一样辖制她,我还真怕她只看上我这个人呢!”

“那么,你看上他们家的什么?”秋叶红含笑问道。

“我这个模样….”富三姑娘伸着胖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笑道,“那些同我们一般富贵,比我们家还要有势的人家,除非是瞎了眼的,才能看上我,我可不想像我大姐,自不量力的空付一腔深情,不过是自取其辱,也不想像我二姐,靠着奉上别的美人贿赂自己的夫君,守着一个虚名过一辈子,我要寻个别人贿赂我的。”

这么说来,知府大人家果然是一穷二白的。

“我要走的远远的,省的谁打我的主意,我也没那个本事,帮衬着谁,我就是要活得自在一些就行了。”富三姑娘笑道。一面喝干了白水,似笑非笑的看向秋叶红,“那么妹妹,你不会跟我抢吧?”

秋叶红摇头,笑道:“不会,不会,可不敢。”

“是不会还是不敢?”富三姑娘紧着问道。

“不会。”秋叶红抿嘴笑道。

富三姑娘就缓了口气,拍着心口道:“不会就好,你要说你不敢我还真不信,侯爷府的人你都敢指着鼻子骂,你爹敢伸手就打,一头牛说下刀子就能下刀子,我还真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敢做的。”

秋叶红被她说的大笑。

“好妹妹,你到底想找个什么人家?”富三姑娘解了心事,又歪头好奇的问道。

这个秋叶红真的没想过,于是摇摇头实话实说。

富三姑娘不信,拽着她的胳膊袖不依,“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私密话!”

那又不是我要你说的,秋叶红苦笑,此时才觉得富三姑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还不是跟一帮同龄的女孩子们交头接耳的评论班里哪个男生最帅气,至于什么情啊爱的一生一世的,都是遥远不可及的。

富三姑娘是被两个姐姐的婚事以及爹娘的期望吓坏了。只想逃避罢了。

门当户对不幸福,门不当户不对就一定幸福吗?

“我只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人家。”秋叶红笑道。

富三姑娘似乎还是不信,“就这么简单?”

秋叶红点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说完后送她到门口,富三姑娘迟疑再三,还是靠近低声道:“我觉得….知府大人很喜欢你…”

秋叶红忍着笑,正好街上人挤人,挤掉了一个老婆子的果子筐,路过的好心人帮忙捡,秋叶红便顺手指着其中一个做好事的年轻后生。

“你瞧,那个人。我觉得他帮人忙很不错,我就会对他和颜悦色,甚至还会笑一笑,这是我欣赏他,你说,欣赏他就代表喜欢他了不成?”秋叶红对富三姑娘耳语道。

富三姑娘听了再没一丝心结,豪爽的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走了。

眨眼过完年,还没出正月,富三姑娘风风光光的出嫁了,秋叶红与富文成自然还是按规矩走亲戚去了,这一次出嫁远远比不上二姑娘时的阵张。

大姑娘因为安胎不出门,二姑娘此时新嫁娘正从陕西回京城,根本来不及送妹妹,一是因为过年,二是因为富家大老爷通知的太晚,很仓促,许多远处的亲戚都没赶过来,这一次婚礼,无形之中彰显了富家人的不舒心,所以也没人有心情特意给秋叶红脸色看,顺顺当当的吃完了婚宴,秋叶红还打包许多肉菜骨头,砸碎了搅拌好了,给小狗多多当大餐。

出了正月,新任知府就到任了,乔长治带着一家子往秦州去了。

“小姐姐…”乔欢拉着秋叶红的手哭的唏哩哗啦。

“叫姨母!”富三姑娘在后拍着她的头纠正。

此一去不知何时能见,秋叶红拉着她的手,忙劝慰着,“我给你写信,跟见面是一样的。”

乔欢哭着点点头。

“爷爷他们都不喜欢你们,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富家的人,面子上该走还地走,二叔和你独身在外,好歹有个靠山保身。”富三姑娘拉着秋叶红的手也嘱咐不停。

富三姑娘已经换了妇人的头饰,穿着淡玫瑰紫长袄罩深紫斗篷。彰显着新嫁娘的喜庆。

这一日离别,除了绍兴府的乡绅同僚,亲眷就只有秋叶红一个人来了,可见此桩婚事,富家是多么的不满。

秋叶红点头谢过她,另一辆车上的乔老夫人已经不耐烦了,催着出发。

“小大夫,多多保重。”乔长治此时骑马过来了,冲秋叶红拱手道。

“多谢大人,大人此去万事如意。”秋叶红忙还礼。

乔长治兜马转了两个圈,再三迟疑后还是开口道:“小大夫….留在这里真是浪费了这一手好技艺…”

秋叶红微微一笑,道:“大人说笑了,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不过是糊口而已。”

马车已经隆隆行驶起来,乔长治点点头,不再多说拱拱手纵马前头带路去了,乔欢与富三姑娘挥手告别,秋叶红站在路边见一行人化成黑点,才转身进城。

秋叶堂已经开门营业了,秋叶红一进门,就见那个春花姑娘正在内洒扫。

“小大夫来了。”春花站起身,笑着打招呼。

她怎么来了?秋叶红含着疑惑但还是点点头,抬脚向内堂走去,张师傅正和黄掌柜在院子里说话。

“….什么时候吃喜酒?”张师傅笑呵呵的问道,“成家了好,我看这个姑娘老实稳当,成了家也好好管管小乙哥你可就能省省心。”

“…我原是打算年前就办了……”黄掌柜叹了口气,“春花的意思是婚姻大事,还是愿意找到她姑母再说。”

看到秋叶红进来了,二人便止了话头。

“慧姐儿,见过春花了吧?”黄掌柜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就让她去做。”

秋叶红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春花是哪里的人家?这么大的事,打听她…”

她的话没说完,黄掌柜面上就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打断她道:“打听了,打听了,晋阳人,家里遭了鞑子灾,爹和兄弟都死了,带着娘逃出来,一个姑母嫁到咱们这,十几年没联系,又不知道地址,我已经托人打听去了。”

卖身葬母得来的媳妇,说起来还是有点不好看,秋叶红看张师傅递给自己一个眼色,便笑了笑哦了声,说那就好,又顺着说早日喝上喜酒,看着黄掌柜出去了。

秋叶红觉得怪无趣的,洗了手将一套手术用具打开来看。

“小大夫,有人问诊。”春花从前边跑过来说道,一面热切的上前看着那一排刀具剪子针,“这是什么?”

“没什么,手术用的。”秋叶红随口道,就要收拾起来。

“我来帮你吧,小大夫你先去吧。”春花挽着袖子就上手。

“不用,仔细割伤你的手。”秋叶红不动声色的用手挡开她,利落的收起来,背着往前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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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登徒子

第七十一章登徒子

天气似乎是一眨眼就暖和了起来。

“慧姐儿,又长高了呢。”春花热情的送上下午茶,眯眯笑着看着低头看书的秋叶红。

这一个月她在秋叶堂已经混熟了,虽然来历不好,但人热情又没脾气,深的胖哥和张师傅的喜欢。

“不知道小乙哥怎么那么好运!”胖哥不止一次的感叹。

秋叶红换了一件白底淡粉交领夹袄,也许因为富文成的良好基因,过了年她的个子又嗖嗖的窜了一截,十五岁的富慧娘似乎一夜间变得明媚起来。

“慧姐儿,这么爱看书,怪不得手艺那么好呢。”春花笑眯眯的再一次夸赞道。

春花人很好,好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主要是太好了,秋叶红都觉得不真实。

“你姑母有消息了没?”秋叶红放下书问道。

春花摇摇头。

“春花,过来。”小乙哥摇摇晃晃的从门外进来了,一面斜了眼秋叶红面前的茶,拉过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又不是要你当使唤人来了,少去伺候不相干的人!”

秋叶红接着拿起书,只当他不存在。

黄掌柜过了年病了一场,身子越发不济了,小乙哥来店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什么叫一家人?这就要叫一家人!

看来这里不是她的落根之地啊。

正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喧哗,伴着猪仔叫声以及人的呵骂声。

原来是一个老汉推着一车猪仔子,跟人撞了,车翻了,猪笼也滚了一地。

撞人的是一行七八个年轻男子,一个个锦衣华服,飞扬跋扈。

“死老头,瞎了你的眼,弄脏了大爷的衣裳!”几个人揪着忙着低头捡猪笼的老汉,叫嚣着赔钱。

“大爷,大爷,小老瞎了眼,是小老儿莽撞。”老汉忙点头哈腰的,一面又陪笑说没钱。

“没钱?”其中一个一脚踢在猪笼上,“猪仔子就留下,咱们烤着吃。”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符合,真有人就去扯猪笼。

老汉记得鞠躬作揖的,连连道:“吃不得,吃不得!”

“你这个老头!大爷们的衣裳,比你这几头猪可值钱!大爷们还能讹你不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立刻就变了脸,揪住老汉一拳就砸了过去,“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这一拳引得四周看热闹的人都骚动起来。

“怎么打人….”胖哥义愤填膺的就要打抱不平。

“闭嘴!”小乙哥瞪了他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人?管什么闲事!守你的柜台去!”

胖哥还是有些怕他,被说的缩头不敢回话,乖乖的回去了。

“他们是什么人啊?”春花拉着小乙哥的胳膊,一副害怕的样子小声问道。

“他们啊,诺,那个,”小乙哥踮起脚,悄悄的用手指了指人群中,一个穿着绯红绣箭袖圆领袍,面白如玉的俊俏少年,“是咱们新任知府大人的三公子,你说惹得起么?”

说这话不忘趾高气扬的撇了胖哥一眼,以嘲笑他的无知。

秋叶红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街上,轻轻叹了口气,新来的这个知府大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如果这个真是他儿子……。

“大爷,大爷,不是老儿舍不得,实在是,猪仔子有病,老儿是进城找小大夫看病的。”被打的掉了一颗牙的老汉握着脸低头哈腰的说道。

“真晦气!”正要抬脚踢烂猪笼的少年们,立刻收了脚,只怕弄脏了自己。

“老头,你哄我们呢!”自然有几个不信的,踢着猪笼,看着乱跑乱叫的小猪仔道,“哪里有病?这不都好好的!”

“果真有病,老儿真要找…”老汉忙不迭的说道,一面有些头晕的四处乱看,好容易看到秋叶堂的牌子,忙伸手指,“老儿真要找这里的小大夫看呢!”

随着他的手指,一行人都看过来,果然见飘着药铺的幌子,写着“诊牛马猪羊”。

“呵,还有人给畜生看病?这倒是稀奇!”绯红绣箭袖圆领袍少年说道,一面说一面看过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内,手里拿着一本书,亭亭而立的秋叶红,“这小娘子…”

随行的少年们说的正热闹,突然见他不说话了,都忙跟着目光看过去,却被那趁机托着猪笼,往秋叶堂走的老汉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小大姐儿,”老汉进了药铺内,顾不得放下猪笼就忙点头哈腰的问好。

“老伯,别客气。”秋叶红拦住他的行礼,心里微微发酸。

这世上总有人活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

“唉,小大姐儿,你看看我的猪崽,总是拉稀,也不爱吃也没精神….咳咳,全指望它们卖几个钱呢……”老汉忙忙的说道,对这眼前这个干净的小姑娘,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说,怪脏的。

秋叶红一笑,示意他别客气,就取过一旁挂着的工作服,挽了袖子蹲下来查看小猪,她才低下身子,觉得室内光线一暗,不由抬头一看,竟然是那几个少年都涌了进来。

这算是官二代吧?小乙哥顿时激动的手脚没处放,点头哈腰的问好,又喊着胖哥搬凳子春花去倒茶,一面忙忙的介绍自己,不愿错过这个结识权势人等的好机会。

那些人理也没理他,挤眉弄眼的向秋叶红看过来。

秋叶红只扫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专心去看小猪,喘气短促,少有咳嗽,舌苔薄白,脉沉弱,又问了饮食。

“母猪奶水不足吧?”秋叶红一面看一面问道。

一胎下的多了,不够吃….”老汉忙说道,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少年伸手扒拉到一边去了。

“小娘子….”三四个人笑嘻嘻的看着秋叶红,“吆,快别动这个,仔细脏了手。”

看出他们不怀好意,春花眨了眨眼,想要说话,就被小乙哥往身后一拉,于是便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只有胖哥大着胆子跳出来,试图拦开他们。

“….客官…小大姐儿瞧病呢…有什么话过会再说可好……”胖哥结结巴巴的说道。

话也说了一半,就被几人推开了,瞪眼骂道:“滚一边去!大爷跟小娘子说话呢,要你多事!”

“小娘子,是大夫啊?”从人中摇晃着走出来这位红袍少年,唰的打开一把折扇,笑嘻嘻的弯下身子,跟秋叶红平视,一只手就抚上了秋叶红正放在猪仔身上的手,“瞧这漂亮的小手,别弄脏了……”

今天一更,诸位别等,我出去有事,被狗咬了,扎针去……多多,是你在恨我把你写歪脖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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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 出事了

第七十二章出事了

红袍公子很顺利的抓到这只漂亮小手的皓腕。

因为矮下了身子。跟这个小娘子贴得很近,可以看到细腻的肌肤,水灵的似乎能掐出水来,只是这小手的触感…….

果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比不上他们家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侍婢们。

“呀,公子小心…”

身后跟班们的惊呼,打断了公子抱的美人归的艳丽遐想,一阵腥臭扑鼻。

红袍公子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握着的哪里是什么美人的手,明明是小猪脏兮兮的后腿,这也就罢了,好巧不巧的,那小猪厥屁股就是一泡稀屎…….

“他娘的!”红袍公子抖着手跳起来,胡乱扯过身旁一人的衣裳就摸。

见状如此,春花扑哧一声笑出来,就连原本苦着脸被搡在一边的胖哥也裂开了嘴。

“…这小猪因奶水不足,体质瘦弱,前一段又冷,受了风寒,得了虚喘之症…”秋叶红只低着头挨着看了三四个小猪,对堂内的意外状况似乎丝毫不察觉。一面放下袖子,一面道,“这几只也是此症,无妨,我给开服药吃就好了……”

老汉此时满心不安,惶恐的点头。

“党参三钱、五味子二钱、麦冬四钱、麻黄二钱、白术三钱、茯苓三钱、甘草二钱、半夏二钱……不是熬汤,是研成细末,拌在饲料里每天喂两次就可以了。”秋叶红一面写一面说。

“小大姐儿……”老汉惶惶的接过药方,斜眼看了站在一旁,小乙哥正伺候着洗手的公子们,低声道,“….你还是避一避…。”

秋叶红点点头,含笑说了声多谢,又嘱咐道:“把酒曲炒黄喂小猪,猪舍里多垫些草。”

那老汉应着接过胖哥包好的药,付了钱,不安而又无奈的看了堂中依旧不走的公子们,又看了眼秋叶红,叹着气扯着猪笼忙忙的走了。

娘子别走啊….”正接过小乙哥讨好的奉上香粉擦手的红袍公子,抬眼看到秋叶红往内堂走去,忙喊道。

随着他的一声喊,七八个少年立刻嬉笑着将秋叶红围住了。

“小娘子,王公子叫你说话呢…”

“….小娘子,穿的衣裳蛮古怪的…”

“小娘子,今年多大了?”

胖哥从柜台跑出来,急得几乎要掉眼泪,张手想要推开他们。却被其中两个一脚踢开了。

“找她爹去…”春花趁小乙哥不注意,几步挪到坐在地上哭包的胖哥身边低声道。

胖哥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撒脚就出去了。

“哎!做什么去!小心扣你工钱!”小乙哥看见了,扯着嗓子喊。

胖哥早跑的没影了。

“小娘子。”红袍公子摇着步子走到秋叶红身前,笑嘻嘻的说道,“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

“有人家了没啊?”一个随众补充一句,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秋叶红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眼他们。

这小姑娘并没向他们往常遇到的那些姑娘,羞红了脸,或者小白兔一般吓得唯唯诺诺的。

她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眼又大了几分,紧紧闭着嘴唇。

“吆,小娘子生气了?”有人吃吃笑道,“这生气的样子更好看了!”

“去,去,”红袍公子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转过脸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道,“在下王子陵,初来这绍兴府,就遇到姑娘。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秋叶红哼了一声,狗屁。

“王公子,是要问诊还是取药?”秋叶红淡淡道。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包围,看到外边矗立不动的春花,以及一副看好戏幸灾乐祸的小乙哥,心里一阵阵凉意。

“问诊,问诊…”王子陵摇着扇子笑道,一面将手伸到秋叶红的面前,“姑娘,给诊脉可使得?”

他的手几乎要伸到秋叶红的下颌,秋叶红忙向后退了一步,却正撞在另一人身上,引来一阵嬉笑。

“我虽是兽医,看的都是畜生,给公子诊脉倒也合适!”秋叶红哼了声,冷笑道。

“呵,你敢骂王公子!”四五个人立刻怪叫道。

“无妨,无妨。”王公子笑mimi的说道,制止随众们的喧哗,伸着手,几乎凑到秋叶红的面前,“能博美人一笑,当什么都成!”

秋叶红真是气炸了肺,伸手就从腰里拿出一卷着的膏药,那就给你用点畜生的药。

“小大姐儿,小大姐儿,你瞧瞧这锅药是怎么了?”张师傅突然从后堂冲了过来,手里举着一口锅。

锅里药汤炙热,一摇四晃。溅出的汤汁烫的临近几个公子跳脚呼痛,躲开了。

“…你不是说这药有毒,我也不敢碰……”张师傅大呼小叫的说道,一面似乎站立不稳的四下晃。

因为方才被烫到,又因为打断了与美人交谈的机会,七八个人都准备教训这没眼色的老头一番,听了这句话,忙收住了脚,往后退去。

锅内汤汁翻滚,赤红一片,伴着刺鼻的腥臭。

“好,我看看。”秋叶红趁机跟着张师傅进去了。

王子陵眼见美人走了,立刻要追过去,被几个随众拉住了。

“公子,我瞧那小娘子脾气不好,别让她泼了咱们一身药…”本着护主的职责,几个人低声劝道,“反正她也跑不了…”

“那倒是….走…咱们对面寻个茶馆,吃上一杯去。”王子陵想了想。

是这个道理,虽然读书不多,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他还是听过的,于是拂袖带着一众人走了。

“王公子,得闲了常来啊!”小乙哥颠颠的跟在后头陪笑道。

“小乙哥…这样不好吧?”春花拉拉他的衣袖道。

小乙哥哼了声。道:“什么好不好?难不成为了她得罪这些人砸了咱们铺子才叫好?早知道她是个扫把星!”

“滚滚!”秋叶红端着一锅汤药冲出来,哗啦泼过来。

小乙哥猝不及防,连忙跳脚向外躲,失脚跌倒,被淋了一头一身,街上顿时一片哄笑。

“反了你……”小乙哥又羞又恼,跳脚骂道。

药锅随着骂声也砸了过来,幸亏他躲得开。

“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一天也不许再进门!”秋叶红瞪着眼气道。

小乙哥跳脚要骂,被春花拉住,劝了扯着走了。

没了热闹瞧。街上行人也都散去了。

“慧姐儿,”张师傅叹了气拉她进来,“好了好了,咱们做生意的,难免受气,你又是个女孩家…….”

秋叶红此时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直到今日她才发觉自己是个女孩家,在外求生有什么麻烦。

“你先回去歇歇吧。”张师傅劝道。

秋叶红点点头转身往家去了,才转过巷子,就听后便脚步声响,伴着嬉笑声。

“小娘子,小娘子,别走这么快啊!”

顿时火气更胜,四下一看,见墙边靠着几根散木,伸手抓起一个,转过身对来人怒目而视。

“小兔崽子们!当老娘好欺负呢!”

瞧她的阵张,王子陵一众人先是吃了一惊,旋即又你推我我推你的哄笑起来。

“吆,小娘子生气了!”

“小娘子还敢打人呢!”

“小娘子,你别怕,你还不知道本公子是谁呢,来,来,本公子告诉你,本公子来这些日子,就看上你一个了,可是你的天大的福气,跟着本公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带银,比你当什么畜生大夫好的多!…”王子陵摇着扇子笑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对面的小姑娘举着木棍砸了过来,速度之快不像个女孩家。

“哎呀…”王公子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这还没完。雨点般的木棍接连落了下来。

“敢调戏老娘!敢调戏老娘!草泥马!”秋叶红一边打一边骂。

来这里这几年,冷眼受了也就罢了,还要上演这处被人调戏的戏码,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但实践表明,她终归是个女孩家,虽然她有着几十岁的心理年龄,但体能上还是比不过男人家,尤其是人数众多的男人。

反应过的子弟们很快打掉了秋叶红的木棍,将额头上红了一片的王公子捞出来。

“阿呸!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公子捂着破了皮的额头,吐出一口吐沫,喊道,“给本公子绑回去!”

此时的秋叶红早见势不妙,挤开看热闹的人群撒脚就跑。

“臭小娘….”七八个人骂着就追。

很快就将秋叶红按住了,扯到王子陵跟前。

“臭小娘!”王子陵揉着额头的包,狠狠的啐了口,伸手就抬起秋叶红的下颌,“本公子看的起你,别他娘的不知好歹!……哎呀…疼死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秋叶红举着一物摸了一脸,顿时火辣辣的疼,扬手就给了秋叶红一耳光。

“这他娘的什么?”王子陵用袖子摸了脸,擦下一片黑乎乎的膏泥,脸上越发火疼。

“公子…你的脸…”有人指着他的脸喊道,一脸惊讶。

王公子的脸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红彤彤一片。

“臭小娘!”王子陵摸着自己的脸,气的扬手又要打。

这一巴掌还没落下去,耳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打在王公子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跌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呆呆的竟没了反应。

这还不算完,王公子才倒地,就有一个竹竿般的身影戳在他身前,照着胸口,一脚就踩了下去。

紧邻闹市的窄巷里,一声惨叫划破行人的耳膜。

明天去爬山,啦啦啦~~我要当第一名~~~……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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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筹钱

第七十三章筹钱

宋嫂子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因为三个姑娘都已经出嫁了,所以院子里的小厨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有着一手好厨艺,被分往大厨房去了,较之以前忙了很多。

“姑姑,姑姑。”云儿挥着缭绕的蒸汽,将宋嫂子叫出来。

“你怎么来了?这个点,大少爷不是在书房?”宋嫂子擦着**的手,不满的说道,“….你心心念着要得到这个差事,好容易随了心愿,又不好好的……”

“哎呀,姑姑,别唠叨了!”云儿跺脚打断她,拉着她到一边,耳语道,“慧姐儿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宋嫂子吓了一跳。

“她爹把知府大人的三公子打死了……”云儿满脸焦急的道。

“真的假的?”宋嫂子怔怔道,期盼这事不是真的。

打死人对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祸事,更何况打死的还是官宦子弟。

“真的…我听见大少爷说的…已经关到大牢里….”云儿攥着拳头说道。

宋嫂子立刻抬脚就往外走。

“姑姑,你干什么去?”云儿一把拉住她。

“我去看看。这孩子现在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宋嫂子说道。

“哎呀,姑姑!”云儿拉着不放,跺脚道,“现在去做什么?别人躲还来不及呢……。”

“你这孩子!”宋嫂子突然生气了,瞪了云儿一眼,要说什么又叹了口气,“人情冷暖…你自小长在这里,也怪不得你…”

说罢不再理她忙忙的走了。

云儿挠挠头,有些不解,只得闷闷的回去了。

宋嫂子敲了半日的门,秋叶红才来开,一条小黑狗连滚带爬的咬着她的脚跟。

“宋嫂子啊。”秋叶红面色苍白,但看上去精神还好,一面低头抱起肉球一般的小狗放到墙角的篮子里,“多多乖,自己玩。”

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又向屋子里去了。

宋嫂子原本准备的一肚子安慰话,半句也说不出来,跟着她进了屋子。

“这是做什么?”宋嫂子吓了一跳。

屋子里桌子上摞着桌子凳子,摇摇欲坠,秋叶红正爬上去。

“姐儿….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你可别想不开…”宋嫂子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这孩子该不是要上吊了?

秋叶红好容易爬到凳子上,一伸手就能够到房梁了,她恐高,满心的紧张,根本就没注意到宋嫂子的失态。

“宋嫂子,你帮我扶着点。”摇摇晃晃的凳子吓得她出一身的汗,忙喊道。

宋嫂子回过神。觉得自己想岔了,忙过去扶着桌子,一面抬头看,见秋叶红伸着手在房梁上摸来摸去。

“你在找什么?”宋嫂子问道。

话音才落,就听秋叶红欢呼一声,“找到了。”

再抬头,就见她手里多了一个用布包着的木盒子。

“好了,爹藏的这么高,真让我好费劲!”秋叶红跳下来笑道。

现在了还笑得出来?宋嫂子有些无语,也有些难过,待她看到打开的盒子后,简直是吓了一跳。

“这是….?”宋嫂子喃喃道。

这么多好首饰!金的银的玉的珍珠翡翠她都叫不上名字…….

“这是我娘留下的,”秋叶红对她也不见外,“我现在要去当了,筹些钱…”

这个时候求人打点奔走救命,要的是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

“姐儿….还差多少钱?”宋嫂子红着眼问道。

“嫂子,你来看我,我就很感激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秋叶红含笑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宋嫂子的手。

连秋叶堂的黄掌柜都躲起来不见她了。难得这个宋嫂子还不避嫌,可见这世上,人情冷暖并非绝对。

“我运气不错。”秋叶红抿嘴一笑。

“这孩子,现在还说这个!”宋嫂子眼泪差点掉出来,看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睡不好也哭过了。

才是呢,毕竟是个孩子家,这么大的事,难为她还如此沉着。

“我把这个还给黄掌柜,大概能抵百两银子……”秋叶红扒拉着首饰盒子,一面说道,先拿出一张文书,又挑出两个银簪子一个玉坠子,“当这几个就够了吧?…不能都当了,看把爹心疼死。”

说着话,利索的包好放进怀里,又将首饰盒子塞到房梁上。

“宋嫂子,多谢你,我没事,我已经找个讼师了,一定能救我爹出来。”秋叶红拍着宋嫂子的手,一脸自信的说道。

看着她故作镇静的脸,宋嫂子的眼泪再忍不住了,抱着秋叶红就哭。

“姐儿,咱们女人家,生了一张好容貌,说是好命也是苦命啊……你这么个人,就该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却偏偏做这个抛头露面的营生……我苦命的姐儿….”

秋叶红的嗓子顿时**辣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了转。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不能浪费力气在哭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姐儿,”宋嫂子突然想起什么,“说到底你是富家的姑娘,二爷毕竟是富家的二爷,快去求求老太爷去,老太爷说句话,就好办了!”

“他真的能行吗?”秋叶红迟疑道。

这个她不是没想到,只是富家的话,知府大人会听?

“那人死了没?”宋嫂子想到这个关键。

秋叶红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好像是没死…伤的不轻…。”

“没死就好……我方才打听了,据说这位知府大人的上峰,跟老太爷是旧相识,不管怎么说,老太爷也是见过皇帝面的老侯爵,再说,还有大姑娘二姑娘这么多姻亲在,让他们找关系,总好过你抓瞎的,没钱不行,没人打点也不行……”宋嫂子抹着眼泪忙忙说道。

的确是。有关系没钱不行,有钱没关系也不行,看来这一条,古今通用。

秋叶红点点头谢过她,道:“我筹了银子就去。”

宋嫂子将老太爷的住处,该找什么人通秉一一的细说了,才满怀担忧的一步三回头去了。

当铺很好找,标志很明显,秋叶红一路打听,直接找到城里最大的一家当铺,春和押。

店里人不是很多。几个小伙计跑进跑出,不知道忙什么,高高的柜台后只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

“当什么?”老头爱答不理眼皮也不抬的问道。

“这个。”秋叶红将首饰包踮着脚递过去。

干瘦老头漫不经心的打开,口内嘟囔着:“失票无中保不能取赎……虫咬霉烂各听天命…古玩玉器周年为满……”

这话在他看到首饰后,猛地收住了,差点咬掉舌头。

“这瘦老头眯起眼,手微微抖着捻起那根银簪子。

普普通通的款式,甚至说老旧,通体花纹,簪头坠着一刻珍珠,仅此而已。

但他却如同见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不住的翻来覆去的看。

“怎么有问题吗?”秋叶红看到了,有些不解的问,同时心里有些敲小鼓。

其实她一直怀疑,富文成不肯出卖这些饰物,该不会真的是来历不正吧?

阿弥陀佛,千万别出事,老爹还没救出来,自己又填了进去。

“你哪里得来的?”干瘦老头终于问出了秋叶红害怕的话。

“你管我哪里来的!”秋叶红鼓起勇气瞪眼道,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当不当?不当我找别家去了。”

干瘦老头隔着柜台眯着眼打量她几眼,才笑眯眯的说道:“当,当,自然当得…这个可是你的东西?”

“屁话!不是我的,是你的不成?”秋叶红有些急躁的道。

嚯,这小姑娘脾气不小。

干瘦老头呵呵笑了笑,又开始转着簪子看,不时揉揉眼,似乎是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怎么了?”一个俊朗的男声在内响起。

隔着柜台,秋叶红看不到什么人出来了,但见那老头转身向后。

“少东家…”老头的声音恭敬多了。

“怎么了?”男声问道。

“你瞧这个…”老头的声音低了很多。

秋叶红竖着耳朵听,内里一阵静谧,继而男声似乎低呼了一声。

“竟然是天宝簪…?”

是什么?秋叶红没听真切,往柜台前使劲凑,踮着脚往内看。

老头身旁站着一个青蓝缎面袍子男人,侧着身子,内外光线明暗。看不清相貌年纪。

“喂,你们懂不懂规矩…”秋叶红敲着柜台喊道。

典当之物没成交之前,不能离开主人的视线。

这些做当铺的人都是极其狡诈之徒,可别欺负她一个姑娘家,偷换了她的首饰!

“喂~!”秋叶红再一次拍了拍柜台。

那个青蓝衣裳的男人便转过脸来,隔着柜台,看到秋叶红露出的饱满的额头以及忽闪忽闪的一双大眼。

目光里溢满了惊恐、焦急、不安以及无助。

“姑娘,你要当这些?”他开口说话了,举步走了过来,高高的柜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秋叶红。

到这个时候,秋叶红就看清了他的面容,轮廓精致,面色有些苍白,薄眼皮,嘴角微带一丝客气而又疏离的淡笑,年纪大约二十多岁。

“姑娘急着用钱?”他又问道。

废话!秋叶红放下脚尖,往后站了几步,她讨厌这样的俯视,这万恶的典当行的格局,不缺钱,谁会到这里来?

“你看我是闲着没事玩呢?”秋叶红不耐烦的说道,“值多少?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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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低头求人

第七十四章低头求人

这个簪子一定有问题!

虽然她没来过当铺,但一个意思用话问了两遍,肯定有问题。

秋叶红心里已经初步认定了,要不是来历不正,要不就是价值不菲。

里面的男人听了微微一笑,好脾气的点点头,就将簪子随手递给干瘦老头。

“你做事吧,我不打扰。”

他说着话,便退后几步,离开了秋叶红的视线。

“姑娘,你是活当还是死当?”老头进入工作状态,眯着眼问道。

死当?如果富文成知道了,秋叶红相信他不管死的活的,直接进来抢了去也是敢的。

“活当。”秋叶红毫不迟疑的答道。

“三件首饰共计一百两……”老头说道。

一百两?秋叶红心里扑通扑通跳了跳,这首饰果然值钱,起价就给这么高!

“不当了!”秋叶红忍着激动,踮脚就去扯自己的首饰包。

“哎?小大姐儿,这是何意啊?”老头忙按住首饰包,笑眯眯的问道。

“你给的价太低了…”秋叶红鼓着腮帮子做出一副我是内行人的模样。

内里有人扑哧一声笑了。

“小姑娘,”老头也不急也不恼,笑眯眯的举起那块玉,“这块玉的质地尚不错,然这手工只是一般….而这两个银簪子么……做工虽然一般,但质地很好,小姑娘,我给你一百两也就是看在这个簪子上,还有,当铺的规矩小大姐儿懂吗?”

秋叶红有些丧气的摇摇头。

“足十当五,赎时一个月扣一分利,你这个银簪子就是价值再高,我也不肯能全额给你不是?毕竟小大姐儿是当,不是卖……”老头漫条斯理的说道,一面转动的银簪子,一面居高临下的将秋叶红的神情尽收眼底。

小姑娘,讲价也要看看地方看人是不是?

“宋伯。”内里的男人从阴暗处又走了出来,含笑道,“二百两吧。”

算了,秋叶红看看天色,反正早晚是要赎出来的,没工夫跟他们在这里磨洋工。

“看在少东家的面子上…….”老头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行了,什么看在少东家的面上!看谁的面子上大家心里清楚就是了,快点,给钱吧。”秋叶红拍着柜台,不耐烦的打断他。

接过钱送进首饰,秋叶红不忘带着几分郑重道:“给我保管好了!我是要赎出来的!”

“好,好,小大姐儿放心。”老头笑道,看着秋叶红搂着钱袋子急匆匆的走了。

“少东家…真的是天宝簪….”老头按捺不住激动的又一次拿起那根银簪子。

“你给她开了日子是多久?”男子问道,一面接过银簪子。

“咱们是押店,按规矩自然是时间短,利息高…小姑娘方才没特别要求,所以我就视其默认,赎当期限…一个月…”老头笑眯眯的说道。

一个月里急需这么多钱,那么要想再筹到比这个还多的钱来赎当,只怕是不容易啊。

“宋伯,怪不得人总说人老成精,我看你就快要成精了….”男子哈哈笑道,一面将手里的簪子一转。“….四月十五,我那个知谏院的姑母过大寿,母亲可有件能拿得出手的礼….”

“少东家,你说这小姑娘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个金贵物件?”老头纵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一面又拨弄着余下的两件首饰,“这个玉坠子也非凡品啊…瞧她那摸样,倒不像富贵人家落魄…”

“物在原主手为物,物入盗者手为赃物,物入当铺中为当!”男子淡淡道,转了转手中的簪子将它抛给老头,“收好了,下个月给我送家里去。”

“好嘞。”老头利落的将首饰包好,放入柜中。

秋叶红从来没有搞清楚过富家宅院的格局,反正觉得好像有一个村子那么大,院子套院子,夹道绕夹道的,这片宅院有不小的年头的,两人抱的大粗树触目可见,尤其是到了富老太爷的起居宅院。

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单单面前一溜十二扇雕虫画鸟的漆黑增量的厅门,就彰显了这里绝对是富家大宅院不可小瞧的地方。

秋叶红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十二扇厅门只开了两扇,因为低着头,看不到厅内有没有人,只能看到偶尔有人脚步匆匆的走过。

花出去了足足五十两银子,她才找到宋嫂子说得能给老太爷递上话的管事,怀着一腔欣喜被带到这里,晾了这一个时辰,满腔的欣喜早化为乌有了。

天气暖和了,正午的日光透过枝枝蔓蔓的大楸树投在院子里,让站在树荫下的秋叶红感受到一丝暖意。

一个与来往小厮们不同的脚步声出现在正厅处,秋叶红心里一喜,微微抬头去看。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深直缀,面色一团和气,身材微胖。

是个有脸面的管事,秋叶红多少认得出那衣裳。

“你是二太老爷家的慧娘?”管事大爷不冷不热的说道,“老太爷问你,来有什么事?”

谢天谢地,终于有门路了。

秋叶红忙向前小小迈了一步,按照宋嫂子提示的,以及刚刚打听好的信息,陪着笑恭敬的道:“过几日就是老太爷的大寿,孙女奉上些薄礼见见老太爷…….”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屋内有人沉闷的哼了一声。

“贺寿?…怎么以前不见你来啊?…垂老抱佛脚….好一个势力的心肠!”

秋叶红只觉的鼻头一酸,脸上**辣的,厅前的管事再说什么她没有听到,双耳嗡嗡的响。

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为了将她从基层兽医站调进市里,一把年纪的老爹,是怎么样的求爷爷告奶奶,托门子扒窗户,那时候她年少无知,自以为事业一帆风顺,哪里知道求人的不易。

有一次老爹打听到一个远房亲戚在市里为官,托了关系巴巴的找过去,得到了就是这样一句回话。

以前怎么不见你来?

当时老爹回来后云淡风轻的描述了一遍,不过那时的她根本就没在意,只关心事情办成了没。

到今天,她亲耳听到这样的质问,才感觉到那是怎样的难堪。

“爹,女儿不孝。”秋叶红喃喃的说道,抹了掉下来两滴泪,噗通在硬硬的石板路上,跪下了。

“老太爷,求你救我爹一命,孙女给你叩头了。”

拱门外瞧见这一幕的一个小丫头,此时撒脚向另一门跑去,转过夹道,越过两道门,就到了大太太的院子。

穿着杏黄缎面褙子桃红裙的青鸾正竖眉说教一个小丫头,见她过来,才打发这个缩头缩肩的丫头走了。

耳语几句,青鸾给了她几个钱,便转身走进屋子里去了。

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在屋子里,正看着一张单子说话。

“她来什么事?”大太太瞧见青鸾,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太太,在老太爷那跪着,求着救救她爹。”青鸾道。

大太太从鼻子里哧了一声,嘴角一塌连话都懒得说。

大老爷听了放下手里的单子,道:“可是那个慧娘来了?”

青鸾点点头,大老爷咳了一声,站起来。

“到如今倒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做什么去?”大太太问道。

“没事,没事,我去那边看看,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老爷呵呵笑道。

“不许去!”大太太竖眉喝道,“死了才好,省的日日惹事!大家也都干净!”

“瞧你,说到底也是一家人….那王大人跟咱们的关系也在这里,他儿子性命也无碍了….不过是爹说句话的事…我正愁没法子应孙姑爷的信上说得事,这下好了,此时说了定能成….”大老爷笑道,一面抖了抖衣裳抬脚要走。

“等等!孙姑爷的信?”大太太瞪眼道,“什么信?我怎么没看到?他说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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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五章 男人们的心思(补31号的)

第七十五章男人们的心思(补31号的)

大老爷听见大太太这样问。就哦了一声,随意的摆摆手道:“蜻娘不是写信给你了,这是前几日姑爷写给我的,也没什么事,男人们的事,我哪里记得都告诉你?”

二姑娘的家书年前就到了,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大车年礼,但大太太这个年过的并不好。

通过大姑娘的描述,关于成亲时孙少爷惊马的事应该已经传达给孙家老爷了,但为什么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莫非转达的太过于委婉,孙家老爷没听懂?毕竟是个当兵的出身。

而更让大太太窝火的是,二姑娘随嫁婆子带回来的信息。

“….除了书房就只歇在她的屋子里,每天连面都看不到,见了也没个笑脸,就像…就像…”随嫁婆子歪着头想了想,终于想到个合适的形容,“就像咱们欠着他多少钱似的!”

其实自己女儿不得宠,大太太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毕竟外在条件摆在那,少年都爱嫦娥,但她心里多少还存着一丝侥幸。她的蜻娘,多么聪明多么有气质,难道不能有一个人慧眼识珠?

“自古男儿多薄幸!”大太太愤愤的嘀咕一声,将手里的佛珠转了又转,忍着气问道:“她呢?丁香那蹄子呢?可是变了模样?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那倒没有,”随嫁婆子笑眯眯的说道,“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长在姑娘屋子里…….”

大太太闭着眼没有说话,到底心里不舒服。

“还有,二姑娘的意思是,过了年,让青黛开脸收房……”随嫁婆子小心的说道。

“收吧收吧….”大太太闭着眼闷闷道,一面将手里的念珠狠狠的捏了,“最好知道个进退,否则早晚有你们哭的时候…”

随嫁婆子垂了眼不敢说话。

“你回去吧,告诉姐儿,好好的,我就指望着她了。”大太太依旧闭着眼慢慢说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这个年大太太过的到底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再加上三姑娘那胡闹一般的婚事,以往保养极好的大太太,似乎一眨眼老了四五岁,脾气也有些捉摸不定了,于是原本就不爱歇在她屋子的大老爷,打着让她将养身子的旗号,往几个姨娘屋子里跑得更勤了。

“他写了什么?要你做什么?别以为他家现在比咱们高一等就随意使唤,说死了你也是他丈人!”大太太越想越生气,竖眉说道。

“也没什么。他有个世交开的药铺,有些事要让慧姐儿过去帮下忙,我正愁说不动她…”大老爷说道。

“世交?帮忙?”大太太竖眉冷笑,“他怎么知道慧娘的?一个小侯爷也就罢了,原来连咱们家姑爷都勾搭上了?好大的本事!装的倒还真像……”

“你想哪里去了?”大老爷汗颜,女人家的思维真是奇怪,“不就是帮个忙嘛。”

“帮忙?天底下的大夫多了去了,偏要找她帮忙?”大太太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们的心思!你一天到晚的往那个什么娇娘家里跑,不也说人家琴弹得好,能帮你静静心,怎么样,绑到心里拔不出来了吧?”

“我看你的确该好好养养了!”大老爷勃然大怒,“这段日子就让丁姨娘帮你管家,你好好歇歇吧!”

“你敢!”大太太怒了。

大老爷的确不敢,说说气话而已,正僵持着,门外有青鸾战战兢兢的声音。

“老爷,老太爷叫你过去。”

看着大老爷沉着脸走了,青鸾和张妈妈才小心的进来了。

“太太,你心里不舒服也该忍着些。老爷好容易来一趟…”张妈妈是自小就跟着大太太的,所以有些话只有她能说的,“都忍了这么多年了….”

想到在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又低声补充一句,“….那个叫娇娘的太太放心,成不了什么气候…”

说着话,轻轻的揉捏着大太太紧绷的肩头,

大太太怅然的叹了口气,坐下了。

最近她的脾气的确坏了很多,急躁了很多,以前她是多么的从容,这世上真没什么事能让她动怒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中,自从…自从那个慧娘出现在她面前以后。

“我方才听你老爷说,那王家的小子没有死?”大太太猛的坐正了身子。

“对,老奴也听说了,性命是保住了,但是成了废人了…还有这脸…”张妈妈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几乎烂了半边…王家的太太气得快疯了…”

大太太便笑了,道:“真是作孽!你替我看看去,顺便告诉王家太太,该担什么罪就担什么罪,既然是为了那慧娘才引来的祸,就把慧娘给他们送去,总不能让人家孩子白遭了罪不是?”

张妈妈听了便笑了,说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而这边的秋叶红也正露出一丝笑,虽然膝盖额头都疼,但好歹这个正主终于发话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总不能拿张帖子过去,你先去一趟,我再去。”富老太爷沉着脸,拨弄着茶碗慢慢说道。

大老爷富文礼在一旁点头应着。

“多谢老太爷…”秋叶红再一次跪下叩头。

富家老太爷看都没看她一眼,垂目吃了口茶,“真是丢人!”

秋叶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下去吧。”大老爷说道,一面给老太爷又说了两句话,也慢慢退了出来。

看到秋叶红还恭敬的站在路旁垂手等着,便说道:“明日我就过去,只是……”

“我准备好了,五百两银子,老爷先用着,我再去准备些。”秋叶红忙说道。

大老爷点点头,不错,倒没慌了手脚,还知道准备钱。

“还有一件事……”大老爷想了想,才要说话,一个小厮扶着帽子跑过来,手里还举着一封信。

“老爷,大姑爷送来的信,人还在外边等着呢。”

大老爷一惊,顾不得说事,打发秋叶红走了。一面接过信拆了看,一面问来人是谁。

“.说姓白…”小厮挠挠头回道。

“白二爷?”大老爷吓了一跳,白二爷是宋家的老清客相公,可不是一般的事能指使动的,出什么大事了?大老爷的手不由哆嗦起来。

距离当年的大将军谋反案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大受牵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容易平静了这么多年,听有人传达的意思,好像又要平反了,平反的话有人要奖,那么自然有人要罚。

宋家应该跟这事没牵连吧?大老爷哆嗦着理着头绪。好容易才将视线放在信纸上,一口气吐了出来,摸了摸头上的冷汗。

吓死人了!

“你说什么?”看到中午带着怒气而走,这天才黑又恢复正常进来的大老爷,大太太有些意外,待听了大老爷的话,就更加意外了。

“光哥儿也要她过去?”大太太双手狠狠绞着帕子,强忍着怒气,“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也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情绪。

“你想又想歪不是?”大老爷撇了她一眼,女人啊,时时刻刻都跟斗鸡似地!“也是巧了,白二爷正好从这里过,听说这事,立刻给光哥儿说了,还不是为了小侯爷的事。”

大太太哼了声,不置可否。

“…这是个机会,那小侯爷一向古怪清高,从不与人相交,因着慧娘这事,算是说上了话,上一次事没成,还闹得那样不好,那小侯爷也没说什么…”大老爷按着白二爷的话仔细给大太太分析,“…咱们要是给他办成了,岂不是合了他的心意?”

大太太听明白了,似笑非笑的哼了声,道:“你们男人的心思果真怪,这越得不到越念着,不过。”大太太转着自己的茶碗,“如今说什么也说不过去了…….不管是光哥儿也好,二姑爷也好,你们男人们打得什么主意,也都不管用了,王家夫人说了。放不放人先不说,这富慧娘他们家要定了。”

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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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算你倒霉

第七十六章算你倒霉

相比于完成二姑爷的托付。小侯爷这个名头,更让大老爷在意,王知府这一家此时更不在他眼里了。

“胡闹!哪里轮得到他们!”大老爷沉脸喝道。

大太太笑了笑,和颜悦色的道:“老爷,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人家小王公子,毁了容受了伤,这辈子基本上就在床上过了,慧娘过去伺候人家一辈子也是应当的,就当,赎罪了,这有什么胡闹的?”

“想得美!”大老爷哼了声,站起来拂袖去了。

夜色完全笼罩了大地,虫鸣阵阵。

因为得了老太爷的许诺,秋叶红勉强睡了一会,将所有的钱打落好,算着还得用钱,第二日天不亮,就敲响了黄掌柜的家门。

“慧姐儿。”春花开的门,手里还拎着勺子,显然正在准备早饭。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貌似担忧的神情,“….正说要去看看你。”

出了事后,秋叶红曾经到过秋叶堂,除了胖哥和张师傅拉着她大哭一场外,黄掌柜并没有见到。

“春花!”小丁哥从门内跳出来,“别让她进来!别让她进来!”

春花抿嘴一笑,看着秋叶红也没说话。

“掌柜的在不?”秋叶红没力气理会小丁哥,直接问道。

“我在,慧姐儿,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去….”小丁哥的大嗓门将家里人都惊醒了,黄掌柜系着衣裳就出来了,一面招手让她进来。

“这股份你看能折价多少?”秋叶红走进院子,顾不得客套就直奔主题。

“折个屁…”小丁哥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黄掌柜瞪了他一眼,摆着手顾不上说话,扭头进屋子里去了。

“我告诉你,快快跟我们秋叶…济人堂撇清关系…”小丁哥叉着腰教训道。

秋叶红白了他一眼,没理会。

“慧姐儿,你看够不够?这几天我只筹了这些,今日我再去我姑娘家看看去…”黄掌柜捧着一布包出来了,打开一看,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秋叶红鼻头一酸,眼圈就红了。

“二叔,你疯了!”小丁哥气的跳脚。

“我想,不行就把秋叶堂盘出去……”黄掌柜一脸忧色的说道,转眼看到秋叶红红了眼,叹了口气道。“好孩子,别怕,老天爷长着眼睛呢,保佑你们。”

“多谢掌柜的。”秋叶红掉下的眼泪,哽咽道,“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秋叶堂别卖,那是你的身家性命,我受不起。”

看她哭了,黄掌柜心里更难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叹着气劝了两句。

因为记挂着今日去知府家的事,秋叶红不敢久留,再次道谢之后便急匆匆的回家去了,简单的洗漱,刚翻出一件淡黄对襟褂子穿上,就听外边有人敲门。

“慧姐儿。”竟然是春花的声音。

秋叶红带着狐疑打开门,见门外站着正是面带笑容的春花,梳着双髻,穿着白底黄花褙子玉色罗裙,跟方才在黄家见的那个系着围裙。拿着勺子的姑娘完全不同。

看上小丁哥真是瞎了眼了!秋叶红再一次感叹。

春花迈步走了进来,秋叶红的视线随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的步伐明显的与江南女子不同,带着一股爽利豪迈之气。

“可是掌柜的有什么话?”秋叶红也不掩门,转过身一面挽着头发,一面问道。

“慧姐儿,你看这狗官多欺负人。”春花慢慢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站定身子,微微一笑道,“不如咱们杀了他们出出气。”

她脸上的笑让秋叶红觉得很不舒服,这话就更让她吃惊了。

“春花,你说什么?”秋叶红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春花嘻嘻一笑,露出略微有些黄的牙齿,手玩弄着自己的黄束腰,“慧姐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自有人替你出气,杀了这帮鸟官可好?”

“你是什么人?”秋叶红慢慢的向门边退去,警惕的望着眼前这个不怀好意的人。

原来不是为了小丁哥家的钱财!

“你爹反正也活不成了,你也了了挂念,跟我走吧。”春花看出她的意图,将束腰抽了出来,就向秋叶红扑了过来。

“谁说我活不成?”门外陡然响起富文成的声音,伴着啪的一声,一扇门板被踢飞砸向春花。

猝不及防的春花被砸中肩膀,又惊又疑的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走进来的富文成。

胡子拉碴,衣裳破烂,还带着前几日凝固的血迹。虽然狼狈的不能再狼狈,但的确是富文成无疑。

“你是什么人?”富文成紧绷着脸,一步一步迈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春花大声问道,说完这话,翻身跃上矮矮的墙头跑了。

“慧娘,她什么人?”富文成没有追赶的意思,一脸担忧的看向秋叶红。

秋叶红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被这话问的打个激灵,一把抓住富文成的手,“爹,你越狱了?”

要不就是她在做梦?

同样怀疑自己在做梦的还有王知府两口子。

看着自己小儿子又嚎了一夜的王知府,揉着发红的眼睛,坐在厅堂里吃杯茶提提神,恨不得将牢里那个恶人立刻就千刀万剐了。

“老爷。”

一个声音在空屋子里陡然响起,惊吓的王大人差点将茶杯吃了。

“谁在那里?”王大人蹭的站起来。

天将明,带着朦朦胧胧的亮光,屋子就没有点灯,再说这是他的私人厅堂,谁敢随意进来?

门口一人多高的花架子边,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高高瘦瘦的如同一根竹竿。

“王大人,是我。”

伴着这句话,王大人已经点亮了最近的灯。屋内唰的一下明亮起来。

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下人,这个时候来撞风头!

这太惊悚了!王大人看清来人后,又吓得跳了一下。

“你,你….你怎么出来了?”

眼前这个脏兮兮的人竟然是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儿子命的恶人!

“那个地方,还关不住我。”富文成淡淡道。

知府衙门的大牢什么时候成了羊圈了?王知府几乎要抓狂。

“那你怎么现在才出来?你,你想做什么?”王大人转到椅子后面,警惕的问道,张嘴就要喊人。

“嘘,大人,别喊!”富文成一抬手,一物嗖的一声擦过王大人的脸。扎在身后的柱子上。

王大人腿一软,差点坐下去。

“我在里面想了几天,现在想明白了,就过来给大人说几句话。”富文成又向前走了几步,似乎真的是老相识谈谈心的意思。

“你…你想怎么样?我可是朝廷命官…”王大人扶着椅子勉强站住。

“我知道,大人是官,不是一般的小民能惹起的。”富文成没有再向前走,垂着手慢慢道,“如果我不会功夫,或者我去的晚了,小女被贵公子糟蹋也就糟蹋了,最多,给我们几个钱了事,我们告也无路可告,只能自认倒霉,大人说是不是?”

这的确是事实,傻子也知道,但王大人此时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

“反过来说,如果我是个官,比大人还大的官,小女是个比贵公子还要尊贵的,那贵公子的行径,就算当场被我打死,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王大人也只能是自认倒霉,瞎了眼冲撞了贵人,是不是?”富文成又道。

王大人想也不用想,官大一级压死人,权高一丈鬼见愁,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故事,只存在戏台上,但他依旧不说话。

这也太过分了!一定是牢头收了贿,才让这恶人有机会逃出来。

“是不是呢?大人!”富文成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王大人被他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惊得心停跳了两拍。

先稳住他再说,就算此时让他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会抓回来的!

“是,是,”王大人点头道。

“那么。这一次,只能算你倒霉了!”富文成淡淡说道。

什么意思?王大人没听明白,他抬头去看这个恶人,就见一物又啪的扔过来,吓得他忙抱住头。

一个通体黝黑方方正正的铁牌子躺在他的脚下。

“大人,不知大人认不认得这个…”富文成问道。

王大人有些迟疑的弯下腰,借着灯光,看到上面镂空雕着字,于是他喃喃的念了出来,“铁…骑…散….”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滑出来,如同半空骤然响了一个炸雷。

“你….你……”王大人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恶人,哆嗦的半日,忽地噗通跪下了,“大人….小的当年只是外官…跟大将军的案子毫无牵连……大人…大人…明察……”

“恩,我知道。”富文成慢慢说道。

王大人如蒙大赦,口中连连道谢:“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富文成打断他的絮叨。

王大人点头如捣蒜。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人清楚吧?”富文成捡起铁牌子,转身要走,又回过头问。

“是,是,小的知道规矩。”王大人点头连连道,看着这尊瘟神终于消失在门外,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天亮以后,牢里走失犯人的消息小范围的传开,又小范围的被压制住了。

好容易平静了几分,正在围着柱子看着上面牢牢镶入其中的一根木楔发呆的王大人,被自己夫人连哭带骂的打断了思绪。

多谢粉红票支持!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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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正气凛然的知府大人

第七十七章正气凛然的知府大人

按照知府夫人的意思。当场就该将富文成乱棍打死。

“挨千刀的!人都跑了,还不追!杵在这里装木头啊!”王夫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揪着王大人道。

王大人叹了口气,道:“追什么!算咱们自认倒霉罢了!”

“什么?”王夫人没反应过来。

王大人叹了口气,四下看了没人,就凑近她耳语几句。

“真的是…….”王夫人脸色瞬加变白,“先皇在的时候,那伙人不是已经被剿灭了?竟然还有余党!老爷,你快上报朝廷啊!”

“你傻呀!”王大人哼了一声,“也不看看现如今是谁的天下!太后娘娘好容易熬到亲孙子当了皇帝,为女儿女婿憋了十几年的冤屈难不成还要带到陵墓里去?先皇追剿大将军余孽不假,但当今圣上只怕要奖他们还来不及…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怕过什么人,现如今,咱们活得不耐烦了?得罪他们做什么?”

“那咱们儿子就白伤了?”王夫人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那还能怎么着?”王大人也是又气又急,“别嚷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搞不好咱们全家都得完蛋!呸,合该咱们倒霉!”

“那那个丫头呢?就这么便宜她了?”王夫人真是气的肝疼,揪着知府大人的胡子,“老爷,咱们儿子哪里还能说的上媳妇,不让那小娼妇守一辈子……”

“闭嘴。闭嘴!”王大人连连跺脚,“妇道人家,什么时候了,就不能长点眼色!”

两口子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时,下人来报有人求见。

“不见不见!”王大人一肚子没好气。

“大人。”门子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张名帖,“是…宣威将军范大人的帖子…”

王大人吓了一跳,远在京城的老将军怎么认得他?

忙忙的正了衣冠,王大人匆匆来到客厅里,见有两个年轻人站在那里,正低声说话。

“不知范大人……”王大人再一次正了正衣冠,恭敬的上前。

“哦,王大人,”身材高大面堂发红,穿着枣红圆领袍,大约二十六七岁的男人大咧咧的说道,“王大人,在下范成……”

宣威将军范大人年近七十,经历三朝皇帝更迭,官爵始终只升不降,由此可见非寻常人等,其子女十几人,虽然入朝为官的几乎没有,但混迹各行各业,各有成就。

可惜的是如今孙辈中男性却只有三个,这个范成就是其中翘楚,现任仁勇校尉。

“范校尉?”王大人有些意外,虽然论官阶自己比这个小年轻高。但鉴于其家世,他不敢怠慢。

一面客气的让座,一面在脑子里猜测来意。

他的目光落在范成身旁那个年轻人身上,眉眼英俊,肤色微黑,穿着暗青绣金箭袖圆领袍。

二人目光相遇,年轻人挑了挑眉毛,面上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年轻人不是很友好!王大人忙转开视线,倒有些面熟,是谁家的孩子呢?

能跟范成这样的子弟走在一起的,身份自然也不一般,不过范成没有介绍此人的意思。

“是这样,小侄正好公干路过王大人这里,想起大人在此,便来问个好。”范成笑哈哈的说道。

小侄?问好?王大人有些诚惶诚恐的道谢。

一面在脑子里飞快的搜索,自己何时跟范家的人有过交集,想来想去,除了上朝时远远的见过一面,还是自己看人家,人家看没看自己不知道,再者就是屈指可数的几次宴席上。远远的混在人群里拱拱手打招呼而已。

莫非范家人嘴上不说,内心里却是对他情有独钟?

“是这样….”絮叨了几句闲话,被身旁的年轻人似乎不耐烦的瞪了两眼,范成才咳了咳嗓子,硬着头皮道,“听说贵公子身体微恙….”

什么微恙,王大人几乎掉下泪来,容也毁了,身子也残了,真是生不如死。

他张口才要诉说,却被那范成打断了。

“…咳…这个…还请大人节哀….我认识几个好大夫,到时候请过来给小公子看看…”范成搓了搓手,摸了摸下颌,“那个…小侄有个不情之请….”

王大人心里一咯噔。

“…这个凶犯富文成还请大人多担待……”范成皮笑肉不笑的说出了最终目的。

王大人额头直冒冷汗,狐疑的打量了范成几眼,难道….范家跟那些人有关系?

他不由打个寒战……不是说,当年落井下石最厉害的就是那几个老将官,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朝党之间的弯弯绕绕,可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

幸好啊,幸好啊,那个瘟神送走了。

“这个….校尉,此事乃犬子错在先,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敢有负圣上爱民之心,绝对不会偏袒亲子,富文成并无过错,已经回家去了。我这几日就会和内子到富家登门道歉….”王大人义正严词的说道,一面起身对这京城方向一拜。

这老小子傻了?对于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他们都预料过了,但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个。

这也太过于正气凛然了,于是二人瞬时目瞪口呆。

而此时,秋叶红也正对富文成说出这句话。

“爹,你哄我呢,那老小子傻了也不会这样说!”秋叶红瞪眼道,一面烧好了水让富文成洗漱。

富文成只是笑了笑,道,“他就是这样说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莫非真疯了?到底为什么?”秋叶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给富文成找出干净衣裳,坐在院子里拄着下颌深思。

小狗多多扯着富文成换下的脏鞋啃得不亦悦乎。

门外又响起拍拍的叫门声,小狗多多警惕的叫了两声。

这一次不待秋叶红起身,富文成带着没擦干的水汽,脚下跟着一蹦一跳的小狗,打开门了。

“慧姐儿…老爷问你怎么还没到?难不成还要我们等你…….滚开,死狗…啊….……”门外的小厮搭着眼皮没声好气的说道,一面抬脚将撕咬自己裤腿的小狗踢开,一抬眼看到开门的人,吓得一怔,“…你….你怎么出来了?”

“你是谁?”富文成阴着脸瞪着他。

秋叶红探过头,从地上捞起呲牙咧嘴冲小厮跃跃欲试的小狗。认得是富大老爷书房的小厮,不由一拍头,只顾得高兴了,忘了今天还要求大老爷去说情。

“啊,对不住啊,你先去告诉大老爷,不用去了,我爹回来了。”秋叶红笑呵呵的道,“哦,我一会亲自去谢谢大老爷,让他费心了。”

富文成很不爽有人对秋叶红态度恶劣。不待小厮点头,就啪的摔上了门。

“你去求他们了?求他们做什么?给你难看了没?”富文成转过身就问,一面拉着秋叶红上看下看,只怕女儿少了根寒毛。

“爹……”秋叶红眼圈一红,抱住富文成放声大哭。

富文成被抓走这几天,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依赖这个日常在她眼里有些窝囊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抓住的可以完全放心依靠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欺负你了?”富文成被她突然的大哭吓坏了,瞬时火冒三丈。

“不是不是,爹”,秋叶红在他身上蹭了鼻涕眼泪,一面道,“爹,我是高兴的。”

富文成这才放了心,鼻头也是一酸,拍着秋叶红的背,“让你受惊了,是爹的错….”

门内父女情深,门外的小厮是目瞪口呆,一头雾水,愣了半日才回过神,挠着头往家跑。

因为走得急,差点被两匹马撞了。

“赶着投胎啊!”小厮气哄哄的大骂。

两人两骑一阵风一般而过,理也没理他。

“看上去有些眼熟….”小厮却怔了怔,望着远去的人影喃喃道,“好像….好像…二姑爷?”一面死劲的揉了揉眼,“我的眼花了吧?”

回到家,大老爷已经气的在大门前来回踱步。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大老爷对大管家说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难道我每日闲得就是为了替她给人说好话?我早说过……”

看到小厮缩手缩脚的站在门口,一瞪眼道,“要你问个话,你死哪里去了?”一面往他身后看,“人呢?”一面冷笑,“去一趟衙门而已。求人呢,又不是大姑娘上轿,梳妆打扮个没完了!”

“老爷….”小厮战战兢兢的道,“….二老爷回来了…”

“什么?”大老爷没听清,皱眉道。

“慧娘的爹放回来了,在家呢,慧娘说有劳老爷你费心了,过会上门道谢。”小厮一口气说了。

“回来了?”大老爷以为自己听岔了,“怎么会?”

不到天黑,知府大老爷义正严词爱民如子的言论,传遍了整个绍兴府,毕竟这件案子太过于轰动,案犯离开大牢的消息是压不住的。

消息传到富家内院,大太太气的摔碎了最爱的茶碗。

“我就不信……我就不信……”大太太几乎咬碎了牙。

为了某个原因加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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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八章 到底谁无赖

第七十八章到底谁无赖

绍兴府因为知府大人的话。引起了多大的热闹,富文成父女并没有理会。

富文成知道事情真相,自然不会理会,而秋叶红虽然不知道真相,但也绝对不会真的认为知府大人的脑袋抽了。

“这是还给黄掌柜的钱….这是钟大夫的钱….还有胖哥的一串……”秋叶红坐在屋子里,将剩余的银子分来分去,准备偿还人情。

她一共筹到了五百两银子,先往知府衙门打了将近一百五十两的水漂,又往富家大院扔了一百多两的人情费,另外还花大血本买了礼品。

“你给谁送钱了?”富文成听见她的嘀咕,从门外问道。

“没,没,谁也没送……”秋叶红忙说道。

依着富文成的个性,一定会上门将这些人情费要回来。

也不知道到底哪根高香起了作用,暂时逃过这一劫,秋叶红并不认为,以后他们父女就可以在绍兴府横着走。

这些钱就当破财免灾了。

几日后,秋叶红偿还清了债务,也变得一穷二白了。

至于当首饰的事,她暂时没敢跟富文成说,只怕富文成打上门去。

三百两银子。还有一个月的利钱,去哪里弄呢?秋叶红皱眉。

其实,那个首饰既然那么能换钱……

“爹,咱们现在没钱了,不如先拿娘的首饰救救急?”秋叶红试探的问。

“我马上去挣钱。”富文成低着头说道,一面敲打着自己的泥瓦匠工具。

真是搞不懂啊搞不懂!秋叶红叹了口气。

又不是古董,就算是古董,按照秋叶红的理念,那也得立刻换成现钱,什么传家宝之类的,她没打算留。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自己先过好了再说。

“钱啊钱…”秋叶红看着手里的秋叶堂股份文书,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转眼到了月末,因为案子影响,这个月秋叶堂基本没开张,发了工钱,还没等秋叶红提出变卖了自己股份,黄掌柜先咳了一声,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

“我这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前几日家里又遭了难……”黄掌柜叹了口气说道。

春花绑架秋叶红不成之后,返身回去,将黄掌柜家洗劫一空,连吃饭的锅都砸了,经了这一吓,黄掌柜的老娘一病不起,小乙哥也是连门也不敢出了,一是吓得二是怕被人笑。

原来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仙女。而是女贼。

“….据说是山贼,杀人不眨眼的…”胖哥心有余悸的对秋叶红耳语。

到底是什么贼官府也没个定论,这种案子到最后不过是不了了之罢了。

“你不是还想要个这样的媳妇?”秋叶红吃吃笑他。

胖哥吓得脸都白了,“阿弥陀佛,我宁愿一辈子不要媳妇了。”

“所以,我只能把秋叶堂转让了,我带着一家老小投奔我姑娘家去。”黄掌柜慢慢说道。

张师傅早知道这个结果了,叹了口气,安慰了黄掌柜几句。

“慧姐儿,接收的人家,要开药堂,所以…”黄掌柜带着歉意看向秋叶红。

秋叶红正求之不得,忙点头道:“我正要变卖了我手里的股份呢,掌柜的别担心,”说着笑了笑,“钟大夫巴不得我去他疗马堂呢,只是不好意思挖墙脚。”

听她说的俏皮,黄掌柜也露出一丝笑。

“那我呢?”胖哥苦着脸道。

他人老实的有点傻,别的又不会,再找个药堂的工作只怕不容易。

“你跟我走,钟大夫的药堂还缺个伙计呢。”秋叶红忙说道。

胖哥立刻又高兴起来。

到了晚上摆了一桌宴。就连小乙哥也被叫了来,大家一起吃了散伙饭。

“慧姐儿,我一直没说谢谢你,”黄掌柜因为离愁多吃了几杯酒,带着几分醉意,冲秋叶红举起酒杯,“我这个侄子不争气….”

说这话,踢了一脚垂头丧气坐在身旁的小乙哥。

“站起来,给慧姐儿叩头。”黄掌柜喝道。

“二叔!”小乙哥委屈的叫了一声,不愿意站起来。

“不敢不敢。”秋叶红忙浅浅尝了一口酒,示意黄掌柜吃酒。

“慧姐儿,以后如是闲了,到了安庆府,一定到家里吃顿饭,也不枉咱们搭伙计一场。”黄掌柜一饮而尽,顺便抹去掉得两滴泪,点着小乙哥的头,“你呀你呀……”

终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说什么也晚了。

老了老了,还落个投亲靠友的下场。

“二叔,到了姐姐家,我一定还能给你挣个药堂回来,你别小瞧我。”小乙哥鼓着腮帮子,不服气的说道。

“小乙哥,这次可得把眼睛擦亮,别再招个女贼回来!”胖哥嘴里塞了大鸡腿,呜烂不清的说道。

这点戳到黄掌柜和小乙哥的心事,二人神色都黯然下去。

张师傅忙拍了胖哥一下。瞪了他一眼,胖哥撇撇嘴含糊道:“事实就是嘛…”

月挂枝头的时候,带着悲伤气氛的离别宴散了,小乙哥扶着吃醉了黄掌柜走了,秋叶红、胖哥以及张师傅留下来最后打扫了一边秋叶堂。

“慧姐儿,你的手术用具。”张师傅将一个大盒子递给她。

秋叶红接过了,胖哥正在将堂里的灯一盏盏吹灭,熟悉的空间渐渐隐入黑暗里。

时间虽然短,但是她事业起步的地方,原本以为会一帆风顺,财源滚滚,可惜是世事永远难料,人算不如天算。

“慧娘,走了。”富文成提着灯回头唤她。

“来了。”秋叶红抱着盒子,初春的夜风还有些凉,她紧了紧衣领,跟着富文成往家去了。

第二天,这个月的初一,一大早秋叶红就到了春和押的门口,拎着昨晚才分得的银子。

“喂叶红踮着脚拍着柜台。

伙计们都还在洒扫,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这么早来的的客人。

内里还是那个干瘦老头探出头来,一看是秋叶红。眨了眨眼,笑眯眯的道:“小姑娘,这次当什么?”

“当什么?”秋叶红呸了一声,“你才总当东西呢!”

将当票以及银子往柜台上一递,“我赎当!”

“赎当?”干瘦老头mimi笑着,“小姑娘,今个是是月初了,还赎什么当?”

秋叶红皱皱眉,从柜台上扯过当票,扬了扬道:“对呀,你这上不是写着月为期?我送当的时候。是三月二十,还不到一个月呢!”

“咳,小姑娘,这就是你不懂规矩了吧?”干瘦老头不紧不慢的道,“月为期,是该月为期,不是一个月的天数为期,你要是赎当,得昨个来,过了昨晚,已经过了月期,成了死当了。”

秋叶红一听就炸了,“无赖!无赖!”

气呼呼的拍着柜台,“老头,哪有你这样的算法?”

干瘦老头也不急也不恼,笑呵呵的道:“小姑娘,去问问,都是这个算法啊,小姑娘,何必动气呢?人要和气生财嘛!”

“生你个头!把东西还我!”秋叶红跳脚扯住干瘦老头的衣襟,瞪眼喊道。

干瘦老头还没见过小姑娘家这样撒泼,差点被拽的撞在木栏上,哎呀哎呀的叫起来,立刻招来几个伙计。

“真是无赖!”秋叶红嚷道,瞪眼看了围过来的伙计,“怎么?还想打人啊?”

“这是闹什么?”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内堂传来,众伙计忙散开了,走出来一个秋色云纹缎面圆领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喂!”秋叶红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少东家,立刻松开干瘦老头,冲到他面前。

“少东家,”干瘦老头也急忙忙的从柜台下来了,带着几分焦急的看了眼秋叶红。

“哦,是你呀。”少东家一眼没认出秋叶红,认真瞧了瞧。

这姑娘今日穿了件大红底子交领衫,束着月白腰,眉清目秀。神清气爽,跟那日所见的那个一脸焦躁恐慌不安的人完全不同了,怪不得一眼没人出来。

“喂,少给我耍无赖!早知道你们这开当铺的都是赚得黑心钱,要赚赚别人去,别想昧了我的,告诉你,趁早给我拿出来,大家都高兴,要不然就见官去,”秋叶红竖眉叉腰道,“告诉你们,本姑娘刚了结了一场官司,不怕再去趟知府衙门!”

这到底是谁无赖?干瘦老头以及伙计们都暗自*了把汗。

少东家听了瞧着秋叶红,忽地微微一笑。

笑起来到不难看,秋叶红哼了一声,少给老娘摆美男计,不吃这一套。

“姑娘可是姓富?”少东家含笑问道。

“是,我姓富,我爹富文成。”秋叶红梗着脖子道。

横着走的感觉不错。

少东家抿嘴忍住笑声,将手里的锦盒一捧,对身旁的干瘦老头道:“既然这样,就开个先例,给富姑娘赎当吧。”

“少东家…”干瘦老头有些不解的看了眼他,以及他手里的锦盒,“这个….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明明就是你们耍赖!”秋叶红插了一句,瞪了老头一眼。

少东家只是一笑,道:“就这样吧。”

说这话转身,趁人不注意将锦盒递给了老头,自己在一旁坐下了。

“连本带利一共三百五十两……”干瘦老头不情不愿的在内算了一会,说道。

“什么?利钱五十两?”秋叶红瞪眼道,“还没到一个月,算什么利钱!”

“小姑娘,这是我们当铺的规矩…….”干瘦老头哼了声道,“死当已经破例给你换成活当了,你该不会连利钱也不想掏了吧?”

“算了,不跟你计较。”秋叶红想了想,大方的挥挥手,先将一包银子递过去,又从脚下拎起一串子包装精美的纸盒子塞过去。

“这,这是什么?”干瘦老头数完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两,正要发问,见眼前堆着这礼盒。

礼盒出品不凡,印着绍兴府最好的书画铺子的印章。

“这是三件名家玉雕扇面,要价八十两呢,便宜你了,给你当利钱。”秋叶红认真的说道。

“哪有这样的事!”干瘦老头不干了,站起来就喊,“你这小姑娘,也太无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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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 你的马有病

第七十九章你的马有病

“谁无赖!”秋叶红也急了。将当票啪的一拍,冷笑道,“我给你一个台阶下,你还不领情?”

干瘦老头原本就有些心虚,听了这话便楞了愣,不过以他多年的经验,面上自然不会露怯,装糊涂道:“小姑娘,这规矩….”

“规矩?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们的规矩啊?”秋叶红嗤了声,晃着手里的当票,“傻子也知道,你们自一开始就想讹了我的东西,什么月为期,以月为期,你一张嘴,怎么说都行。”

这小姑娘不是不知道规矩么?干瘦老头脸上的mimi笑,就有些牵强了。

当铺典当当期一般为六个月至十八个月,其中押店时间最短,可以只有一个月。

“怎么,还要我再找几个你们的同行问问?”秋叶红拍着柜台似笑非笑道。

“好了好了。”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少东家含笑发话了,摆摆手。示意干瘦老头,“收下吧。”

“还是少东家知道变通,”秋叶红冲他笑了笑,“一定能财源广进。”

少东家只是一笑,没有言语。

倒是门外有人呵了一声,拍手道:“好厉害的小姑娘,原来人称雁过拔毛的陶钧也有吃瘪的时候?”

人都闻声向外看去,不知何时门外站了两个年轻男人。

“哎?”秋叶红眨眨眼,“孙公子?”

没听说二姑娘回娘家啊?

少东家早已经迎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他携住身材高大的男人摇着手笑道,此人正是去过知府衙门的范成,范校尉。

范成哈哈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将身旁负手而立的孙公子一拉,“来,来,你往年进京,总说要给你引荐,偏这小子一年到头没在京的时候,上一次他成亲来了,也不是引荐的时候。这就是孙家小将军孙元至,元至,这是我二婶娘的娘家侄子陶钧。”

少东家忙含笑看过去,见这位公子穿着暗黑箭袖圆领袍束着大红玉带,面色冷冽,看不出喜怒,忙拱手见礼。

“在下陶钧,久仰公子大名。”

“陶兄多礼了。”孙元至抬手还礼。淡淡道。

而这时的秋叶红已经拿到自己的首饰包袱,因被这三人挡住了门口不能走,正有些不耐烦,见孙元至抬眼看过来。

“孙公子。”秋叶红忙笑着施礼。

这位可是她的大客户,再定一批膏药就好了。

孙元至的视线很快转开了,似乎没看见她一般,连头都没点。

秋叶红撇撇嘴,这些贵人果然多忘事,这么快就认不得自己了?

“呵,你这个小姑娘胆子倒不小。”范成打着哈哈进来了,上下打量秋叶红一眼,“我只说咱们北方的姑娘豪爽,原来这江南美人也不是灯芯做的。”

秋叶红皱皱眉,这话说的真粗鄙,没理会他。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范成又问道。

他们也是刚刚站在这里,所以他并没有听到秋叶红硬撅撅的自我介绍。

秋叶红哼了声,撇了他一眼还是不理会,抱着首饰包袱就要走。

范成倒也不恼,将视线放到那堆礼盒上,翻着一看,就大呼小叫的道:“….傻了吧!这东西哪里值八十两?…往好了说。也不过二三十两……”一面揪着陶钧,“这是砸场子来了!”

陶钧只是笑,不言语。

这话秋叶红听了不乐意了,扭头瞪眼道:“砸场子?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说他人是非,那也是自己身上臭的缘故!”

范成被她说的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拍着陶钧看着秋叶红,“这只苍蝇还蛮有理的!”

“别胡闹,”陶钧一拉他,忙向眼里要冒火的秋叶红一笑,“富姑娘,我这兄弟粗俗,你千万别计较。”

“富姑娘?你们绍兴府,富姑娘不少啊……”范成探过头大声说道。

秋叶红哼了一声,抱着首饰抬脚就走。

“你又急着用钱?”孙元至依旧站立在门口,在秋叶红擦身而过时,开口说道。

秋叶红吓了一跳,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是一榔头一榔头的。

“是,不过现在不用了。”秋叶红笑了笑,又不失时机的问道,“孙公子,膏药用着还好吧?”

元至吐了一个字,目光落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秋叶红身上。

眼底虽然有些泛青,但精神奕奕,好像那件事并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看来是自己庸人自扰,孙元至苦笑一下,负在背后的手攥成拳头。

“嗨!你认得她?”范成大手掌拍在孙元至肩头,又看了秋叶红一眼。恍然道,非你就是富慧娘?”

秋叶红吓了一跳,这男人表情怎么这么古怪?立刻抬脚就跑。

“哎,哎,你别走啊!大爷我马不停蹄两宿没睡的赶过来,就是为了你,虽然那知府大人不知道那根神经不对,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范成看秋叶红要走,立刻一步跳过去拦住她,扯着嗓门道。

一见有人拦路,上一次的事件秋叶红还心有余悸,立刻蹭的往后跳了几步,抱紧首饰竖眉喝道:“你要做什么?”

范成没料到她有如此过激的反应,一愣住了口,有些不解的挠头。

“范兄!”陶钧和孙元至抢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他。

“你的情我担,别的事,你别管!”孙元至一字一顿的看着范成道。

“你就是个闷头罐子,傻小子,到底年轻不会这个,让哥哥教教你,不让人知道,怎么知道你的好……”范成嘻嘻笑道。

孙元至眉头一竖。范成立刻禁声将剩下的话咽回去了,陶钧若有所思的看了孙元至一眼。

“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小姑娘不是胆子挺大的嘛…”范成将视线移到秋叶红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

“呸,你有病啊你quan家都有病啊!”秋叶红气道,跺脚蒙头就走,却差一点撞到栓在门口马桩上的一匹马。

枣红马,汗流浃背,肚大背紧,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呼呼喷着气。

“还有,不止人有病!”秋叶红拿手扇了扇鼻子。扭头对那还发愣的范成道,“连马也有病!”

说罢气呼呼的走了。

隐隐听身后陶钧客气的招呼二人进门。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我就要走了,差一点就遇不上…”

“嗨,别提了!还不是为了这小子……”

范成的大嗓门在秋叶红转过一巷子口时就听不见了。

“真是晦气!神经病!”秋叶红愤愤的啐了口,低头看见怀里的首饰包,又欢喜起来。

竟然这么顺利就弄回来了?真是多谢奸商黑心!

“慧姐儿。”胖哥背这铺盖卷跟她走了个顶头。

今天一早他先将秋叶红的铺盖送回家,现在收拾自己的,往钟大夫的疗马堂去。

“怎么样?那东西人家给退了?”胖哥看秋叶红手里没了出门时拎的礼盒,忙笑呵呵的道,“还挺好说话,扣了多少钱?”

“没扣,还净赚了三十两呢!”秋叶红捂着嘴笑道。

“啥?”胖哥张大了嘴,“有这样的好事?”

秋叶红便拉着他讲了方才的事,其实她原本是将礼品到商铺试试能不能退,没想到正赶上春和押出黑心要昧了她的东西,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既然你无义,那么她就无赖了。

“人为财死,他们要是不动那个心,也不至于被我抓了空子!”秋叶红有些得意的一笑。

看来那个少东家陶钧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才会痛快的接受了交易。

“这个世道,不是人欺负我就是我欺负人,大家八仙过海,各求自保吧。”秋叶红吐了一口气。

被人欺负的感觉真他娘的不好受!

“初六黄掌柜一家启程,别忘了去送。”秋叶红嘱咐胖哥一句,便忙忙的回家去了。

富文成出工去了没在家,秋叶红谢天谢地的庆幸了一会,费了好大劲桌子摞板凳刚够着房梁,就听门外有人咚咚敲门,吓得她差点栽下来。

“富姑娘!富姑娘!”大嗓门有些熟悉。

门越拍越急,秋叶红的手就越哆嗦,好容易才拿下盒子,刚将首饰放进去,就听门砰的一声,接着木板碎裂声,宣告这扇门经过第二次被踢飞彻底寿终正寝了。

“妈呀。打家劫舍的来了….”秋叶红随着门踢飞的声音,身子一阵乱晃,抱着盒子从凳子上滚了下来,发出一声尖叫。

在她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有人撞开了屋门冲了进来,伸手接住她。

“这姑娘是玩杂耍的?”范成看着屋内的景象大声道,“你们不是说是兽医吗?”

“你没事吧?”孙元至将怀里的人放在地上,低头去看,一面问道。

秋叶红握着被撞个了包的额头,一只手还紧紧抱着首饰盒子,好容易才看清来人,顿时气的骂娘。

“你们家的门都是用来踢的?”

“不好意思,叫了门没人答应,咱们还担心你呢。”范成笑哈哈的说道,一面挤眉弄眼的看了眼孙元至。

孙元至垂下手,慢慢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有什么事?”秋叶红看到孙元至在,也不害怕了,一面揉着头,一面问道。

不管怎么说,名义上的姐夫,也还不至于打劫了小姨子家。

“是这样,听说姑娘是兽医,我兄弟的马病了,你快给看看。”陶钧说道,一面指了指门外。

一个小厮已经拉着一匹枣红马进来了,正是方才在春和押门外的那匹。

“上门问诊十文钱。”秋叶红看了一眼,便说道。

“治好了别说十文钱,一百两银子都给…”范成大咧咧的说道。

“治不好也要给钱!”秋叶红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我说的是问诊,不是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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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章 晕血是一种病

第八十章晕血是一种病

听了她这话,陶钧在一旁又是低头一笑。

“哪有你这样霸道的…!”范成挠着头嚷道。

“霸道什么?我又不是神仙。再说就算是神仙,受了香火也不一定灵验。”秋叶红撇了他一眼,挽起袖子,一面走到马身前查看,一面嘟囔道,“治好了也不用烧高香谢我,治不好也别想动不动就喊什么推出去斩了!”

范成还要说什么,被陶钧拉了拉,只得作罢。

忽听屋内一阵小狗叫,再看一条黑漆漆的小狗从门槛翻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冲众人颠了过来。

成转开了注意力,大手一把拎起小狗,左看右看,“这条小狗肥嘟嘟的。”

一面说一面左右晃,突然见到什么稀罕物的对大家嚷道,“快看,这小狗头是歪的!”

一面说一面用另一只手扭动多多的头颈,满院子瞬时响起多多狗的惨叫。

“是落枕了?脖子怎么歪了?难道狗也能落枕?还能正过来不?”范成哈哈笑道,一面揪着狗脖子左右扳弄。

小狗多多叫成一片。

“范兄!”陶钧忍着笑示意他别逗小狗了。

“怎么会是歪头的?”范成不理会,大手扭开小狗欲咬的嘴,就要去拔脖子上的毛。

秋叶红诊了脉。正在给马按了腹部,听见多多的惨叫,忙抬头道:“别动,别动,是狗,不是玩具。”

范成这才不舍的将狗放下来,多多委屈的跑到秋叶红身边哼哼。

“好稀奇,头是歪的,真难看啊,不过倒是条好狗苗子。”范成一副行家的样子下了结论。

这就算稀奇?要是告诉你这狗还是五胞连体,吓死你。

秋叶红心里嘀咕一句,安抚小狗一下,将它放在墙角,从墙头上拔下下一根光溜溜的骨头,多多立刻搂着啃着玩起来。

秋叶红这才又接着看马,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摇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你治不得?”范成看到了立刻喊道,“瞧你吹的厉害…”

这后一句话是对孙元至说的。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秋叶红看了他一眼道,“这马暂时还能走的,你跟我去城西的疗马堂。”

“黄掌柜解雇你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元至突然问道。

秋叶红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时运不济啊,秋叶堂开不下去了,散伙了。”

孙元至听了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秋叶红进屋子将首饰盒子藏好,又拿起自己的手术器械包裹,锁了门。

一行人前前后后的离开了秋叶红家。直奔钟大夫的疗马堂。

胖哥正在勤劳的打扫门庭,疗马堂的门面比秋叶堂还要小,因为总是跟牲畜打交道,显得有些不干净。

从没跟牲畜近距离接触过的陶钧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孙元至和范成倒没什么反应。

“哗!”胖哥看来了这么多人,高兴的眉开眼笑,先喊了声慧姐儿,就撒脚到后堂喊钟大夫,有生意上门了。

正炮制药材的钟师傅挽着胳膊袖子忙忙的走出来,恭敬的抢过去给秋叶红行礼。

“小大姐儿多歇两日,怎么急着来了?”

“告诉你别给我这么大的礼。”秋叶红跳脚躲开,“我们没有师徒名分的!”

一面将来意说了。

钟大夫忙迎众人来到后堂,后堂许是刚看过牛马,保定用的木桩那里散落着粪便。

“这就收拾这就收拾。”钟大夫很是不好意思,和胖哥忙忙的打扫了。

“呵,这么干净的小姑娘不怕脏啊?”范成有些好奇的看着秋叶红,“你穿的是什么?”

秋叶红已经换了简单的操作服出来,听见问,便顺嘴道:“爱干净呗,套上一件免得弄脏自己。”

“小大姐儿,这马儿是宿水停脐。”钟大夫将马匹牵过来。认真看了道,“党参一两、茯苓二两、白术八钱、菌陈二两、猪苓二两、大枣二两可使得?”

“再加八钱大腹皮、一两厚朴、八钱陈皮吧。”秋叶红想了想道。

“厚朴化湿导滞行气平喘,小大姐儿的意思是此马脾胃虚弱所致?”钟大夫迟疑一下,说道。

秋叶红还没说话呢,范成听了在一旁嚷道:“大爷的马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什么虚什么弱的?你们到底懂不懂?”

“以前是不虚,但近日奔波过度,又空腹饮了过多不干净的水,过度使役后没有牵散,是不是?”秋叶红看了他一眼问道。

范成嗨的了声,道:“你这小姑娘,还会算卦不成?”又看了眼孙元至,小声嘀咕道,“还不是为你…”

秋叶红没有听见他说的什么,围着马儿转了转,钟大夫已经要胖哥抓药煎药去了,二人低声又交谈几句。

不多时一碗药灌了下去,马儿依旧精神倦态,再看粘膜已经变成紫蓝色。

“放腹水吧。”秋叶红说道。

说着话将放在一旁的手术包,就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打开了。

范成以及陶钧都好奇的看过来,只见满目各种各样的刀子剪子长针粗针短针细针钩子钳子,不由砸舌。

“这,这是什么?”范成伸手就拿起一柄小小的手术刀,“匕首?小姑娘也爱玩这个?”

“别动,我消过毒的,你又弄脏了!”秋叶红忙抢下来,放在钟大夫刚端过来的消毒汤水里。

因为钟小哥近日开始利用青蛙之类的小动物做手术练习,疗马堂准备的消毒消炎汤药充足,一看秋叶红打开了手术器械。钟大夫立刻就端了一盆过来。

“我哪里脏?”范成大窘,下意识的就看自己的手,暗自腹议,只怕比你这个小姑娘还干净。

“小大姐儿,怎么个保定?”钟大夫和胖哥拿好绳子走近马匹问道。

“站立保定,云门穴剪毛。”秋叶红利落的洗手,一面说道。

胖哥依旧对手术敬而远之,保定了马儿,立刻逃得远远的去了。

钟大夫拿着剪子剪了毛,秋叶红挑了一个宽针走过去。

“这是做什么?针灸?”范成好奇的问,贴近了去看。

陶钧也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心的迈步绕开地上污秽,也往前靠了靠,就见秋叶红举针刺向马儿,被剪了毛的那云门二穴,立刻涌出血来。

陶钧只觉得眼一黑,栽倒了。

范成与孙元至吓了一跳,喊着陶兄,抢着扶起来,见他已经昏迷。

秋叶红回头瞧见,哈哈笑了。

“莫非病了?”范成下死劲的掐人中,一脸焦急,听见秋叶红笑。带着不悦抬头瞪她,“你还笑!”

“没事,没事,他是晕血…”秋叶红忍着笑道,一面示意他们将人抬到前堂去,“用些糖水喂他吃了,一会儿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他见血吓得?”范成面色古怪,看了眼紧闭双目面色发白的陶钧,将信将疑,“不会吧?”

“走吧。”孙元至将陶钧扶起来,示意他去前堂。

“既然没事。你看着他,我还想看这个。”范成摆摆手,又挤到木桩一旁。

孙元至无语,只得自己扶了陶钧出去。

秋叶红在说着话的同时,已经放下了宽针,又去挑了一个细针,慢慢的由下及上直刺了进去,她的动作缓慢,一面刺入一面控制速度深度。

“这个要五分最多七分深,”秋叶红说道,钟大夫在一旁认真看着。

随着针刺入,淡黄色的腹水慢慢的流出来。

范成看的张大了嘴。

“一定要慢,快了马儿会虚脱….”秋叶红不忘解说道。

放完了腹水,洒上消炎的药粉,用宽布条细细裹了,又灌了一次健脾汤。

“这几日限制饮水,草料丰富些,切勿再使役过度。”秋叶红舒了口气,脱下溅了不少污迹的衣服,一面洗手一面嘱咐范成。

范成的嘴还没有合上,围着马儿左看右看,放出腹水后,马儿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好玩,好玩,”范成拍着头道,又去看秋叶红的手术器械,指着问这个是什么用的这个是什么用的。

秋叶红爱答不理。

“去,看看少东家醒了没。”秋叶红说道。

来到前堂,陶钧已经醒了,正自己端着茶碗喝水,孙元至坐在一旁绷着脸,望着门外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钧面上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哈,兄弟,原来你怕血啊?”范成没心没肺的拍着陶钧笑道,“跟哥哥上几次战场,就不怕了。”

一个男人家被人说胆小。实在是很丢人的事。

秋叶红看着陶钧尴尬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说道:“那也不行,这晕血啊,也算一种病呢,可跟胆子大小无关的。”

听她这样一说,陶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哪有这样的病?”范成不信,挠头道。

“诺,还有一种病,叫晕针呢。”秋叶红说这话,顺手拿过柜上放着的一根牲畜专用针灸的金针,冲他们晃了晃,作势往自己胳膊上一扎,“有人见了这个也会……”

她的话没说完,陶钧晃了晃,眼一黑,又栽倒了。

周六周日更新不定,尽量更新,大家勿等,多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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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我们进京去

第八十一章我们进京去

范成震耳欲聋的大笑。一直持续到他们离开疗马堂,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孙元至,脸上的线条都有些柔和了,表明他也觉得这件事很好笑。

“别笑了。”秋叶红瞪了范成一眼,“我给你说得你可记住了?”

“哦,哦,陶兄弟记得那些就行了,”范成摆着大手道,“我是马上就要走的,我的马交给陶兄弟养着,反正他也是要进京的……”

提到陶兄弟自然就看向陶兄弟,顿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个不算稀奇啦!”秋叶红撇撇嘴,“这很正常的,哪个门诊都能遇到的,这样的人多了…”

范成忍着笑,扑哧扑哧的走开了。

“哪个…真是不好意思。”秋叶红有些尴尬的看着陶钧道。

似乎觉得让他两次晕倒是她的缘故。

陶钧本来脸色就有些发白,此时更加孱白,听了秋叶红的话,还能露出一丝笑。

“这道歉好没有道理的。”陶钧说道。

秋叶红想起一事,说了声你等等,转身又进内堂去了。

范成与孙元至已经上马要走了。少不得又停下脚。

“她跟你说什么?”范成好奇的问道。

孙元至没有说话,目光却在陶钧身上打个转。

陶钧还没回答,秋叶红已经出来了。

“这个是十五两….”秋叶红将一包银子递给他。

陶钧没有接,看着银子,微微一笑道:“这算什么?姑娘给我的补偿?”

秋叶红也笑了,道:“不是,我那个礼盒实话实说,三十两买的,按照你们的规矩,最多典当十五两,我给你这些,你再给我打个折,咱们就两清了。”

陶钧面色一动,又看了秋叶红两眼,见这姑娘微微含笑,不是在开玩笑。

方才范成的马付了诊费,秋叶红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十两银子,这个疗马堂自然要抽走一部分,那么这十五两算是她的酬劳了吧?

想起她经了一场官司,肯定是掏空了家底,要不然也不会进押店典当,又急着赎当,手里应该是没有钱了,再想起方才进她家,看到的景象,家境可见很是艰难。

“这个不急。姑娘可以先欠着…”陶钧没有接,就手往她身边推了推,微笑道。

“我可不敢欠你的,利滚利,我可还不起….”秋叶红抿嘴一笑,又推了回去,“我知道,你们开店的自由规矩,就守着规矩吧,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少东家可管不过来。”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那么高兴!”范成探头问道,一面在他们两人面上瞧了又瞧。

这个姑娘落落大方,眉梢还带着一丝自信。

陶钧便一笑,接了过去,道:“好,那多谢姑娘体谅,也多谢姑娘不计前嫌。”

这话秋叶红爱听,又一次笑了。

“喂,”范成在一旁不乐意了,一把扯过陶钧。“走了走了……”又去看他手里的银子,“这是什么?为什么独独给你钱?”

“我欠他的啊,”秋叶红白了他一眼。

陶钧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拉着范成就走。

“你欠他的?”孙元至突然说道。

自从见了面后,他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大家几乎都要忽略他了,这冷不丁的冒出一声,三人都看向他。

“你难道只欠他的?”孙元至盯着秋叶红又说了一句。

秋叶红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孙元至一拍马走了。

“嗨,他就这样风一阵雨一阵的,小大姐儿,以后就知道了。”范成嘿嘿一笑,冲秋叶红挤挤眼,打着哈哈道,“走了走了。”

陶钧若有所思的一笑,冲秋叶红拱拱手,二人拍马而去,小厮们在后牵着病马慢慢的跟着。

“说说客气话而已,其实我可不欠他什么!不过是和气生财而已,”秋叶红撇撇嘴,“我又怎么会欠别人什么吗?不可能,就是有,到我秋叶红这里也能变成没有的!”

这孙公子说到底是富家的女婿,富家人不待见自己,他自然也厌屋及乌喽。

“慧姐儿,想什么呢!”胖哥跳出来说道,挥舞着拂尘赶着苍蝇牛虻。跟秋叶红耳语,“这里真不如咱们秋叶堂干净。”

秋叶红拍了他一下,道:“嫌脏?牲畜看着脏,心底可别人还干净,你知足吧,跟牲畜打交道,可比跟人打交道好多了。”

胖哥不解其意,咧着嘴傻笑。

夜幕拉开时,富家大老爷被人从南柳巷歌舞升平中叫出来。

“几位大人都在这里,什么事非要叫我?”大老爷涨红了脸对着跟前的小厮就是一顿骂。

方才出门被人笑问是不是家里河东狮吼了,真够丢人的。

小厮哪里知道什么事,闷头挨骂罢了。

整个富家大院灯火辉煌,正值晚饭时刻,一路上来往仆众不断。

看到大老爷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几个小丫头忙掀起帘子,佛香味立刻扑面而来。

好好地总熏着个香,大老爷打个喷嚏,不悦的嘟囔一句。

屋子里乌压压的站着十几个丫鬟婆子,淡黄对襟褙子的大太太闻声微微眯着眼看过来,身旁站着鹅黄圆领袍的大少爷富椽。

“父亲。”富椽几步迎过来,施礼。

大老爷恩了声,就在首位坐下了,有丫鬟忙捧上茶。他刚想表达一下突然被叫回来的不满,大太太就提前开口说话了。

“孙家姑爷今个来了。”大太太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

“元至来了?”大老爷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什么时候?怎么没来见我?我上次跟他说的,郑家人那件事,他可办好了?”

大老爷热情的说了这一通,却只得到大太太从鼻子里的一声哼。

“父亲,”富椽开口说道,“我在街上遇见他了”

“哦,他这是突然来了,有什么事?”大老爷接口道。

“什么事?”大太太突然发火了。“他没进家!椽哥儿在街上遇到了!你听清楚了,咱们的宝贝二姑爷,根本就没进家!”

大老爷被火爆的大太太吓了一跳,嘟囔道:“没进家就没进家,许有公干忙着,他没功夫也是很正常的……”

大太太哼的一声冷笑,道:“我的老爷,还请你以后多费点心思在咱们家上,我和椽哥儿,都指望着你呢!”

大老爷哼了声,没说话。

“他如是真忙没时间,我又不是那不知道分寸的,如何怪他?只是你猜他来做什么?又见了什么人?”大太太慢悠悠的说道,保养极好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茶杯。

大老爷才没心思去猜这个,富椽忙回答了:“父亲,他去了趟知府衙门…又见了…见了二太老爷家的慧娘…….”

屋子里骤然响起茶杯碎裂的声音,接着门帘子掀开,一种丫鬟婆子缩头缩肩的涌了出来,门帘子又垂下了,挡住了大太太那句“….我要去问问…那个富慧娘到底安得什么心……”。

而此时秋叶红正给富文成端上梳洗的热水,又将多多狗从富文成的脚后跟拽下来。

“爹,你的腻子啊之类的东西呢?”秋叶红发现以往做工回来就放在门口的工具没了,忙问道。

富文成简单的洗了手脸,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闷了一刻,忽的抬头道:“慧娘,我卖了那个,以后不做这个了。”

“不做这个也好,爹在家看家也行。”秋叶红笑道。

“慧娘,咱们去京城吧。”富文成说道。

京城?秋叶红一愣,没听明白。

“我想,现在也该回去了。”富文成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点缀着几点星辰的夜空,慢慢说道。

2521字,大家先塞塞牙缝…周六周日写的效果不好,家里鸡飞狗跳的,实在静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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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两手空空上路去

第八十二章两手空空上路去

听了富文成这句话。秋叶红有些发愣。

她注意到富文成说的是回,回京城去。

秋叶红所继承的富慧娘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完整,尤其是生病以前的那些事,那么有关这父女俩原先在哪里讨生活,她是不知道的。

原来是在京城?

“回京城去?”秋叶红重复一遍。

“对,你现在大了,咱们回去看看。”富文成点点头,带着满腹心事的说道。

“哦……”秋叶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八卦之火瞬间点燃,“爹,你是京城人?那娘是哪里人?咱们在那边还有家吧?.”

当年落魄公子千金小姐,私定终身后花园,可能就是在京城上演的。

“没有。”富文成一句话将这个话题结束了。

“慧娘,你…敢不敢去?”富文成迟疑一刻,又问道,“不是,我是说,你愿不愿意去?你要是不愿意…….”

“哎,爹,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秋叶红笑呵呵的摆摆手。道,“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爹的地方就是家。”

富文成听了这话,眼圈一红,抚着秋叶红的头,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多谢….多谢姑娘抬举….”富文成似乎是呢喃的着说出这一句话。

秋叶红因为看到他伤感情绪泛滥,忙找着话叉开,也没听到他这句自言自语。

说走就走,第二日秋叶红就开始打包,说打包也没东西可打,不过是几件衣裳首饰。

富文成一大早就出去找中介卖房子去了。

“带你走呢,还是留下你?”秋叶红收拾完,拿着一根草在太阳底下逗小狗玩。

四个月的时间,这条阎王手里捡了条命来的小狗已经长大了,个头不算高,稍微有些胖,通体漆黑,毛色不是那么好。

秋叶红顺手摸了摸,粗短硬朗,触之扎手。

“你长得好不好看?你长得好不好看?留下你只怕没人要。”秋叶红揪着多多狗的脸笑着道。

这条狗长的真不能算好看,五官紧皱,还是个耷拉耳朵,尤其是一双眼,小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大了些看,上眼睑肥厚还附着眉痣,眼眶也有些突出。整体来看面带煞气,有些阴森。

并且总是滴里咕噜的转,阴森中又带着一股狡猾的样子。

再加上歪头,可谓是难得一见的怪胎。

怪不得胖哥见了,一定要离得远远的,说看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能牵着出去吓人了!”秋叶红拍了拍它的头,哈哈笑道。

多多狗立刻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摇着尾巴表示赞同。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好像是土狗,又不像。”秋叶红端详一刻自言自语。

顺手将一根光溜溜的肉骨头抛了出去,多多狗立刻追了去,在小小的院子里撒欢儿的玩、撕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过了午,留狗看家,秋叶红往钟大夫哪里去了一趟,说了将要离开绍兴府的事。

“啊,你也要走?”胖哥苦着脸道,“黄掌柜一家走了,如今慧姐儿也要走了。”

“慧姐儿,京城里还有家?”钟大夫有些好奇。

这个秋叶红其实也很好奇。

“我爹说要回去的。”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

钟大夫便不问了,感叹一番不舍,忙又将日常遇到的兽医问题。拿出来跟秋叶红探讨,不多时钟小哥也回来了,秋叶红将写的差不多兽医外科手术简单教程递给他。

钟小哥看了简直惊喜的有些害怕,哆嗦这手捧着这本字体不是很漂亮的,用一张张草纸缝起来的手工书,噗通就跪下了。

秋叶红吓了一跳,忙搀扶他。

“多谢师傅教诲!”钟小哥郑重的叩了三个头才起来。

这大概是绝世的孤本了!望着钟小哥手里的书,钟大夫激动的几乎要掉眼泪。

“小大姐儿如此坦诚相授,老儿真是无以为报。”钟大夫恭敬的施礼。

秋叶红便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没什么,我写的也简单,全靠你领悟了。”说罢脸色又郑重几分,“切忌严谨,还有别钻死胡同,牲畜到底是跟人不一样,咱们做兽医的要有有经济观点。”

“经济观点是什么?”胖哥在一旁问道。

再看钟大夫以及钟小哥都是一脸求知。

“这个嘛,就是不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去保证动物生命,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不强求。”秋叶红笑道,“会了外科手术,也不是包治百病的,你可千万别骄傲。”

“是,弟子谨记在心。”钟小哥正容道。

“还有要自保,先让他们签了手术协议书,省的出了好心还没好报。”秋叶红笑嘻嘻的嘱咐道。

“到京城里,记得来找我啊,带你下馆子吃好的!”秋叶红又笑呵呵的对胖哥说道。

胖哥点头不迭。唠叨着慧姐儿可别忘了我。

又说了几句话,钟大夫一家苦留秋叶红吃饭不得,只能看着她走了。

回到家富文成已经领着人看了房子,他本就不善于讲价,很痛快的就敲定了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了房契。

从明日起,其实从现在起,这家房子就不属于他们了。

动作真快,秋叶红一瞬间都有些愣神,好像富文成迫切的要进京城去。

好吧好吧,京城里,应该比这小小的绍兴府牲畜更多吧?白花花的银子在等着自己去抢呢,秋叶红甩甩头,甩掉那一丁点的惆怅,变得高兴起来。

“我买了辆车…”富文成说道。

秋叶红瞬间又从征服新天地的意想中回到现实。

“爹,你买了车花了多少钱?”秋叶红古怪的问道,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旧马车,五十五两。”富文成答道,满含歉意的看了眼秋叶红,这歉意纯粹是觉得车太旧而十分对不住她。

秋叶红哀叹一声,好心的提醒一句,“爹。咱们房子卖了多少钱?”

“六十两……”富文成顺口说道,反应过来秋叶红的意思,沉默了一下。

目前他们的状况是真正的一穷二白,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除了那些首饰,秋叶红心里不止一次的念叨。

“我还有今日的工钱……”富文成慢慢说道。

“没关系,咱们这一路,我还可以当铃医呢!”秋叶红忙说道,又指着在一旁撒欢的狗,“多多也可以抓个兔子野鸡什么的,咱们吃不完还可以卖。”

“对,我也能打猎。”富文成立刻说道。露出笑脸,拍着秋叶红的头,“好久没吃肉了,打个野味给慧娘尝尝。”

到底是头脑简单呢还是大智若愚呢?秋叶红看着富文成自信的笑脸,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要踏上的是怎样的一条旅程呢?

第二日阳光投进小院子的时候,父女二人已经收拾好了,并且秋叶红还趁着吃早饭的空隙,从街上叫了一个收废品的小贩来,将里里外外的东西扫荡了个尽光。

“这个不太好吧?”富文成小声说道。

昨日看房子时家具都还在,今日再来屋子就空了,房主会不会很生气。

秋叶红正指挥着小贩将墙角一个半大的小翁滚出来,根本就没理会,不多时小贩乐滋滋的收拾了一车,给了秋叶红几两碎银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至少能过几天好日子了….”秋叶红点着钱,也乐滋滋的说道。

秋叶红将几包衣服扔到车上,又从多多狗嘴里要过挂了铃铛的竹竿,插在车前。

“走了啊,慧娘,坐好。”富文成一扬马鞭子。

车还没走到巷子口,就被一辆比他们豪华十倍的马车堵住了。

多多狗很少出门,见了什么都稀罕,立刻冲上去冲着对方的马车就一顿狂吠。

一个穿着葱黄底子交领比甲的丫鬟正好掀帘子问为什么停车,被狗吓了一跳。

“咦,二老爷,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丫鬟说道。

富文成不认得她,秋叶红在后探头一看,认得是大太太屋子里的青鸾,便笑道:“原来是青鸾姐姐,劳烦你让让路,我们赶时间。”

青鸾听了忍不住侧头看了眼马车棚下挂着的,四角小灯,上面写着“永昌富府”四个字。

别的时候青鸾不清楚,但就她出门的时候,还真没人开口让她们让过路。

“二老爷,慧姑娘,是要出门?”青鸾笑道,“真是不巧。我们太太正好过来找你们。”

说这话,一掀帘子,露出车中端坐的大太太郑氏。

大红缕金对襟立领褂子,海棠高发鬓,攒着飞凤衔珠簪,半眯着眼,目光咄咄的看过来。

多多狗此时还在很没眼色的狂吠,而它的主人,也很没眼色的没有制止。

“太太有什么事?”富文成不冷不热的问道,手里举着马鞭子,随时都在准备前行。

“也没什么大事,我就过来问二叔一句话。”大太太淡淡道。

“什么话?”富文成带着几分警惕问道。

还是没有让路请她们到家里说的意思,大太太冷笑一声,那好,既然你们不嫌丢人,那咱们就在大街上说。

“昨个我们元哥来这里,不知道给姑娘说了什么?可是定下日子过去?要是定了,我们也好准备准备,总不能让姑娘就这样空着手从家里出去不是?不明不白的算是个什么不是?”大太太似笑非笑的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就见富文成脸色一变,手里的鞭子唰的一下就甩了过来。

青鸾啊的一声,立刻松了掀着帘子的手掩住头脸,垂下的帘子正好挡住了内里的大太太,免受了这一鞭子。

这一鞭子,让赶车的人以及马儿都受了惊,马儿发出一声嘶鸣,不安的刨蹄,车夫则慌乱的吆喝着稳住马。

而多多狗则随着富文成啪的一鞭子,嗖的一下跳到车前,张嘴就冲垂着腿的车夫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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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三章 打你又怎么着

第八十三章打你又怎么着

一声惨叫顿时响起。

倒霉的车夫只顾着控制马。哪里想到会被一条几个月大的狗给咬了,也顾不得马了,就手拿鞭子抽了下来。

多多狗一口得逞,倒没有像其他狗那样死不松口,早嗖的一下掉头回来了,马鞭子连它的影子都没捞到。

按道理说,不是该她这个做主人很拉风的伸手一指,去,在很淡定的一勾手,回,这样演的的吗?

看着多多狗摇着尾巴一脸献媚的在车前蹭来蹭去,秋叶红真是无语。

它倒是表现了忠勇,又能及时避免自己吃亏,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狗有这样的天性吗?

果真是怪胎,小小年纪就这样狡猾,长大如何得了!

“去,你惹烂摊子让我收拾,还想要夸奖?”秋叶红低头呸了它一声,故作严肃的说道。

“富文成!你好大胆子!”大太太震怒了,唰的扯开帘子,指着富文成道。

“我敬你是嫂子。以前的事不与你计较,我富文成受过你们的恩,我记得,但警告你一句,我家慧娘,不是你能随意折辱的!”富文成轻轻甩着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的说道。

“我折辱?”大太太气急反笑,说道,“哪里用得着我折辱她?你家的姐儿,真是好本事,先是勾搭上了史小侯爷,也不知道存的什么高心,达不到满意了就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好事黄了,又将心思放到我二姐儿家的元哥儿身上,我就不明白了,当初哭着喊着不去,如今是怎么了?偷偷摸摸的引人往家里跑……”

她的话一气的说了出来,声音尖利,划破了富文成和秋叶红的耳膜。

这他娘的哪跟哪啊?这老太婆失心疯了吧?怎么说的胡话?

秋叶红蹭的就从车上站起来,多多狗见状也跟着欲试待发,歪着头一双眼紧紧盯着那个胖胖的妇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这个死老婆子,你是在家里宅的太久了,脑子锈掉了吧?”秋叶红也是怒极而笑,不忘做个手势示意多多狗不要冲上去。

大太太与青鸾此时都注意到这条看上去不起眼的狗,都吓得哆嗦了一下。往车里挪了挪,以免被突然咬到。

却见秋叶红并没有纵狗行凶,都暗自松了口气。

“….要不然就是你家二姐儿不受女婿待见?你就胡乱咬人出气?”秋叶红歪着头笑道,一面摆着手,“你有气在你家寻着小妾丫鬟婆子出出气,她们靠你吃喝过活,受了气心里就是骂你个半死,面子上也会跪下来多谢你教导,但是,你出了你家门,乱咬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说着哼了声,一脸不屑的看着她道,“我又不靠你过活,你对我也没有生养恩,你能指着我鼻子骂,我自然也能指着你的鼻子骂。”

说着话,果然一连串市井骂人的话就冒了出来,其间还夹杂着现代国骂等大太太听不懂的术语。

她怕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她的生活姿态已经放到最低,骂骂人打打架也不会显得多丢人。

更可恶的是,这期间秋叶红还趁他们不备放了狗。

多多狗兴奋的冲过去。一阵乱咬,已经放松警惕的众人猝不及防,忙忙的往车上扒,几个动作慢的被咬了一口,爹呀妈呀的乱叫。

大太太气的倒仰,前一段话点的事实生生戳在她心尖上,后一段又是一连串的赤luo裸的骂词,她出身诗礼之家,自小养的及其尊贵,秉承的教育是骂人不吐脏字,打人不见伤痕,哪里听过这样的骂,更何况这些骂还是针对的自己!

大太太又羞又怒,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先不说挨骂的人是她,就算听到这些骂人的话也是一种侮辱。

这个不要脸的….什么样的娘…”大太太气的直哆嗦,搜肠刮肚的找了些对她们这些上等人来说,极富有侮辱性的词语来说,但在秋叶红不打磕巴不重样的骂声前,实在是没什么气势。

开玩笑,她秋叶红是从基层兽医站混出来的,走村串户看人对骂打架那是司空见惯,这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比赛。

但在词穷的大太太冒出这句话后,秋叶红突然就不出声了,.哼了一声,坐了下来,还投给大太太一个自求多保的眼神。

多多狗察言观色很是到位,见状立刻也收起了攻击性,还冲大太太那边摇了摇尾巴。

“怎么?没话说了?我就骂你怎么着吧。你不做亏心事……”大太太哼了声,才要嘲笑,就有风破空响,接着就是青鸾一声尖叫,同时还有富文成冷冷的声音。

“我打你又怎么着?不知死活!”

大太太一时间懵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脸上就火辣辣的疼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火辣辣的疼!

大太太从小到大,出来进去都是丫鬟婆子护着,长这么大从来没摔过脚,唯一知道疼是什么感觉的时候,还是生孩子的时候。

现在距离她生孩子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种疼的感觉也早已经忘了。

“太太!”青鸾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哆嗦的手扯着帕子就冲大太太的脸扑了过去。

伸手摸了下脸,大太太看到手上的血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接着眼一翻,晕了过去。

车后坐着的婆子们都尖叫着冲了过来,喊声尖叫声沸腾了整条街。

“她也晕血啊。”秋叶红探了头看,一面自言自语。

“不知死活!”富文成冷冷说道。

说这话扬起鞭子啪的一声,看着已经傻掉的对头的车夫,道,“滚。”

车夫的确懵了,听了这话竟然真的就滚了下去。

而马儿此时被众人的叫喊扰的烦躁不堪。在富文成扬起鞭子的时候,长嘶一声就掉头了。

“你个死人啊,看好马!”冷不丁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的丫鬟婆子们齐声呵斥。

且不管这里的热闹,富文成扬鞭催马从他们身边过去了,多多狗不忘趁机咬下不知哪个丫鬟婆子的一只鞋子当战利品收藏,又引起一片惊叫。

“那个恶人跑了!”眼尖的婆子看到了,扯着嗓子喊。

“快去叫老爷少爷!”

“找大夫去!”

乱哄哄的一阵后,马车冲开看热闹的人群向永昌街去了。

随着主角们的离去,意犹未尽的群众们交头接耳的讨论刚刚开始。

“啧啧,真是富家的大房的太太啊!”

“呵,你看到没。是真的打了!脸上都是血!”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啊!”

“谁?你不认得了?就是将知府大人公子打个半死的那个呗!啧啧,富家太太真倒霉,怎么惹到他了?据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不到半日,这些话就已经从城西传到城东,足够这几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当天中午一大队家丁操着家伙将富文成原来的住所包围时,新接手的房主正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人呢?”“快出来!”“绑去祠堂!”“老太爷传你呢!”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群群情激动的人,新房主吓了一跳,好半天才问清是怎么回事。

“大爷们是找他呢!天也!我也正要找!真是天杀的恶人啊!我好心让他们住一晚,将我家的东西都偷光了!他是你们家的人?”房主义愤填膺见到亲人一般捶胸顿足的哭诉。

家丁们你看我我看你,这可不关他们的事,这小子该不会想让他们负责赔偿吧?

谅他也不敢!这时候一家子都在气头上,不看眼色的找死呢!

“人呢?富文成人呢?”大家齐声喝问。

“走了啊,”房主楞楞道。

“走了?”“跑了?”大家交头接耳的重复一番。

“跑哪里去了?”又问道。

主有些楞楞的,挠着头想了想,“好像是进京去了吧……”

“快去告诉老太爷老爷,往京城方向跑去了……”不待房主说完,众家丁叫嚷着又乱哄哄的去了。

至于富家大院的老爷们如何气的几天睡不着觉,又如何给京城沿路的亲戚们写信要捉拿逆子,富文成父女全然不知晓,也根本就没打算知晓。

他们现在最上心的事,是今晚能不能找到一处借宿,以结束连续三天的野外露营。

自从出发后前四天过了几天好日子以后,她们就开始这样风餐露宿的行程。

山珍海味老吃也会烦,野外露营多了也不好受啊。

因为要保证这匹马的健康,避免京城还没到,马儿就累死了,他们的行程一直是慢腾腾的,所以今天又是天色已经蒙蒙黑了,他们又落了个前不找村后不着店。

这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夜色再加上层层树木格挡,前后看不到人烟。

“两只,两只兔子!”

随着富文成一根削尖的树枝快如闪电的扔了出去,草丛中突然跳出的两只兔子被串成了一串。

秋叶红欢呼这扑了上去,回到马车旁,点起篝火,富文成拎着兔子寻水洗刷去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多多狗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半大的母鸡,得意洋洋的跑了过来,给主人献上战利品。

秋叶红接过母鸡看了看,再看多多狗嘴上满是血,鼻头上还沾着鸡毛,就手用母鸡在它头上砸了两下。

“你这个死狗!说,是不是又偷吃了?把剩的拿回来给我?”秋叶红揪着它扎手的脖子,痛心疾首的数落道,“哎呀,你太过分了,哪有你这样做狗的?狗是最忠实的,你看看你,让你去打猎,竟然还敢藏私!一条好狗,一条真正的狗,应该是主人吃饱了你啃骨头!哪有你吃饱了再打包给主人的事?”

多多狗被她晃着,吐着舌头献媚的哼哼,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等等。”秋叶红晃够了,一脚踹开多多狗,拎着母鸡左看右看,“这是家养的鸡?这不是野鸡!”

说着话又抬脚向多多狗踹去,“不是说打猎吗?你这条懒狗!…….”

多多狗挨了她两脚,就地打个滚,蹲在火堆前心满意足的打个哈欠。

“哎?”秋叶红想到什么跳了起来,“既然有家养的鸡,肯定是有人家了!”

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招呼多多狗,“起来,快带路看看去!”

多多狗立刻摇着尾巴跑起来,不忘献媚的叫两声。

“爹,那边有人家,咱们过去看看。”秋叶红大声对不远处的富文成说道,顺便抽了根燃着的柴当火把,见富文成站起身来应了声,拎着兔子也慢慢的跟过来。

一人一狗很快走进树林深处。

“把你的嘴弄干净!别让人知道是你偷了鸡,要是被发现了,我可不管你,把你送给人家炖了吃!”秋叶红一边走一边数落。

多多狗跳过一丛荆棘,摇了摇尾巴,秋叶红小心翼翼的扒拉着荆棘过去,借着手里的火把,见自己是站在一块沟壑边上,对面一片平地,果然散落着几户人家,黑夜里忽闪着几点灯火。

“跟鬼火似的….”秋叶红打个寒战,嘟囔一句。

这时多多狗猛地叫了一声,同时一阵树叶枯枝刷拉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黑暗里突然冒了出来,发出一阵只属于动物的低吼声。

秋叶红下意识的就将火把移了过去,这一看吓得不由大叫,“妖怪啊!”

充作火把的树枝就在这时燃尽了,借着最后一点光,秋叶红看到面前出现的是一头类似牛的动物。

说它类似是因为外貌像牛,但双目发红,面色狰狞,嘴里还张着一根粗大的獠牙,这可不是忠厚老实而著称的牛该有的样子。

“多多,你掩护,我撤退。”秋叶红撒脚就跑。

话音才落,眼前黑影一晃,竟然是多多狗超过她,先撤退了。

“我服了你了…你到底是不是狗啊!”秋叶红哭笑不得,撒脚就追,差点撞在树上。

涉及到女主粗口问题,我觉得也不太好,女主就是爆了我也要含蓄的表达,所以我修改了,多谢提出意见的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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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 借宿

第八十四章借宿

没了火把,林子里本就比平地上黑,秋叶红就是想跑也跑不快,只怕没被妖怪追上,自己就先摔个七荤八素的。

“怎么了?”火光嗖的亮起来,富文成举着一根燃着的木柴出现了,脚下还跟着摇头晃脑,冲着秋叶红身后旺旺狂叫,作势冲锋陷阵的多多狗。

那怪物没有追上来。

秋叶红拍着胸脯,只觉得是自己吓了自己一场。

“去,胆小鬼!”秋叶红踹了在身边跳来跳去的多多狗,“竟敢自己先跑了!”

“是一头牛。”富文成听到动静,举着火把走了过去。

借着火把,这次看的清楚些了,果然就是一头牛,看样子状态不好,身形消瘦,低着头呼哧呼哧的喘气,四蹄也不安的来回动。

“病了吧。”秋叶红围着看了看,因为病中的牛可能狂躁,她也不敢靠的太近。

“别管了。”富文成不再理会,看到不远处的灯火,“那边有人家,我牵马车绕过来,你先下去等等。”

秋叶红应了,富文成又燃着一根火把递给她照明,便回头钻进林子赶马车去了。

多多狗围着那头牛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行了,欺软怕硬!”秋叶红顺手折根树枝砸它。

多多狗跳开了,木制砸在牛脚上,牛受了惊抬起头来,惶惶不安的左右晃动。

秋叶红这才又看到牛的嘴,原来不是獠牙,而是舌头,舌体肿大发硬,就像一根木杆子塞进嘴里。

“果然是病了!”秋叶红举着火把走近牛,想要仔细诊看。

牛受惊退后,并且低了头,将一双牛角对准了秋叶红。

秋叶红只好作罢,富文成赶着马车从一旁的小路上绕了过来,二人向忽远忽近的灯火方向寻去。

这是一个小村落,因为到了晚上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有多少人家。

“爹,这一家看样子光景不错。”

停在最外边的一处小门小户的宅院前,秋叶红打量着对富文成低语。

院子里突然响起狗吠,提醒主人外边有人,也警告来人勿进。

多多狗立刻毫不示弱的也叫了起来,只不过因为小,声音比得过里面狗的气势。

随着这两只狗的叫声,村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叫。

但这一番动静并没有引来人询问,秋叶红侧耳听去,宅院里依旧安安静静,似乎人都睡死了。

死…秋叶红打个寒战,拉着富文成的袖子,往他身边靠了靠。

狗叫声渐渐沉静了下去,四周又陷入一片静谧。

富文成亲自上前拍门,一面说着叨饶了。

敲门声又引得狗吠起来,在富文成几乎要消磨完耐心时,踢打踢打的脚步声终于在内响起了。

“谁?”一个带着几分怯意的老年人声音问道。

“过路的,夜露不堪行,老丈行好心,让我们借宿一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富文成说道。

内里沉默片刻。

“不方便就算了,千万别为难。”秋叶红忙说道。

门轻轻来开了一条缝,似乎有人举着灯打量他们。

“你们从哪边过来的?”老人询问道。

“哦树林那边…”富文成说道。

话音才落,开了一条缝的门砰的又关上了。

富文成顿时不高兴了,一手按在门上,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有被妖怪吃掉……你们是人还是鬼?”老丈哆哆嗦嗦的问道。

富文成与秋叶红有些不解,互相看了眼。

“妖怪?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富文成狐疑的说道,“你不留宿就算了,拿这个推搪什么!”

说完拉起秋叶红,“慧娘,咱们走。”

门咯吱一声又打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这位大兄弟……”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目光在富文成以及秋叶红身上转了转,又看了马车,多多狗此时跳起来,冲他呲牙咧嘴的叫了一声。

彰显着活生生的人气,老人家顿时安心了。

“我们这里最近不太平……你这深更半夜的敲门,又是从那边过来……”老人家带着一点笑意解释道,说这话眼睛不安的四下乱看,“快进来,外边可睡不得。”

“那多谢老丈了。”富文成与秋叶红忙施礼道谢。

老人家将门打开,很慌张的急急忙忙的把马车帮着往里赶,一面不安的四下看,似乎黑暗的夜色里随时都能蹦出一个吃人的妖怪。

“老人家,这世上真有妖怪?什么样的妖怪呢?”秋叶红见他的样子,不由捂着嘴笑问道。

“嘘,小姑娘,你小孩家不知道厉害……”老人家忙忙的掩住门,一面小声道,“嘴里长着大牙…两个犄角能把你肚子捅破……”

“哈,”秋叶红忽地失笑,她知道这是什么妖怪了。

“老伯,是不是那头牛?”秋叶红笑道。

老人家吓了一跳,“小大姐儿,你见到了?”

“那头牛是病了,哪里是妖怪呀!”秋叶红哈哈笑道。

他们此时已经走近院中,院子里的大树上拴着一只大黄狗,见来了生人以及生狗,开始拼命的狂吠起来。

多多狗挑衅般的走过去,在大黄狗够不到的范围,大咧咧的撒了泡尿。

院子顿时响起大黄狗疯了一般的狂叫。

“病了?”老伯吓了一跳,“黄大仙说是妖魔附体了,大家正筹钱要他降妖呢。”一面古怪的看了眼秋叶红,“你这个小姑娘,怎么知道是病了?”

原来是有人想要敛财,怪不得妖言惑众。

秋叶红掩着嘴笑了,一面指车上插着的木棍,上面的铃铛一声一声的响着。

“老伯,我是铃医,专门看牲畜的铃医,我方才看过那头牛了,虽然还不知道到底什么病,但可以肯定是病了,不是妖魔附体了。”

老人家啊了一声,又睁眼打量秋叶红,见她年纪不大,穿着简朴,再看马车上,果然挂着一个铃铛。

“你是兽医?”老人家将信将疑。

正在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揉着眼,从院墙门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灯笼,不乐意说道:“三伯,怎么这么吵?吵得少爷不能睡!”

一看院子里站着生人,此人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人?怎么随便让生人进家了?”

“哎呀,小山哥儿,你来的正好,快去告诉少爷,四郎家的牛不是妖怪。”老人家见他一拍腿,忙忙的说道。

被唤作小山哥儿的人一愣,“三伯,你做梦呢?说什么胡话!”

老人家便指着富文成父女,将秋叶红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催着小山哥进去说一声。

“真的假的?别是想混吃混喝吧?”小山哥嘟囔道,耐不过老人家的说好话,丢下一句,“先等着,我去问问少爷,有没有你们地方住。”

“有劳小哥儿了。”秋叶红忙笑着道谢,看那小哥儿往内里去了。

“我们少爷最是心肠好,二位安心便是。”老人家笑呵呵的安慰他们。

富文成给他道谢,说了两句话,就听内里有人道:“可是绍兴府的富小大夫?”

接着一个人快步走了出来,身后两个小厮提着灯笼小跑跟着。

自己的名声已经这么大了?秋叶红心中哈了一声,抬眼去看,不由咦了声。

“陶少东家?”秋叶红楞了愣,“这是你家?”

说话的同时,来人已经走到众人面前,许是已经睡下了,所以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外罩了一件暗青披风。

正是春和押的少东家,陶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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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木舌胀的牛

第八十五章木舌胀的牛

“听说你们早就往京城里去了。怎么才走到这里?”陶钧问道。

此时宾主相见,因为这家宅院不是很大,又住满了陶钧的随从,所以安排客房要等一会,陶钧请富文成父女在客厅暂时落座。

陶钧对富文成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问了这句话。

“你是典当铺的?”富文成没有回答他,而是打量他一眼,问道,“你怎么认得我家慧娘?”

这个答案还用问?陶钧一愣,目光一转,就见秋叶红在一旁冲他挤眼。

“我一位亲家兄弟的马儿病了,是慧姑娘看好的。”陶钧笑道。

富文成这才不言语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往京城去了?”秋叶红插话问道。

富文成转开的视线又移了回来。

“对,你怎么知道我们早就往京城去了?”他点点头,跟着重复一遍。

秋叶红原本只是想要岔开话,避免富文成再纠结为什么跟开当铺的打交道,随便找了句话说,被富文成紧跟着一问,才觉得问的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那个…”秋叶红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忙补救道,“可是钟大夫告诉你的吧。”

其实富文成当街抽了富家大太太一鞭子的事。已经传遍了全城,谁都知道富文成携女变卖房产往京城出逃了。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的父女二人并没有往心里去。

“是,因为急着上路,又怕伤了马,所以去问了钟大夫,才知道你们进京去了。”陶钧微微一笑道。

秋叶红哦了一声,点点头,又没话找话的问些你怎么也在这里啊之类的话。

“这是我家旧年的产业,正好路过就住在这里了。”陶钧说道。

说着话,打扫客房的人来回收拾好了,因夜色深了,三人散去各自休息去。

一夜无话。

好几天没睡过舒服的床了,秋叶红一觉睡到天大亮,才睁开眼伸个懒腰,就听外边有喧哗之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吵吵什么。

“爹,”秋叶红穿衣梳洗完毕,打开门就见富文成从前院走进来,“前边怎么了?好多人说话。”

“吵醒你了?”富文成只关心这个。

秋叶红笑嘻嘻的摆摆手,说了句我早醒了,见富文成身后一个小厮欲言又止。

“那就好,我包里还有干粮,吃点,咱们上路。”富文成道。

“富大爷…….”小厮在后吞吞吐吐的说道,“…慧姑娘可得闲了……”

“急什么,吃完饭再说。”富文成回了他一句。

“什么事?”秋叶红忙问道。

瞧这样子是跟自己有关。

“呔……尔等不听,就等大祸临头吧!”一个突然拔高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这话引起的吵嚷声瞬间更盛。

“道长来收妖了……那个。少爷说先请你看看再说…”看着秋叶红不解的样子,小厮忙趁机解惑。

这个姑娘睡得日头老高了还不起床,少爷好脾气不来催问,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被富文成黑着脸看着有心没胆来催问。

一直拖到现在,外边已经群情激奋了。

秋叶红哦了一声,反正刚起来也没胃口,想起那头可怜的牛,忙从车上拿下药箱。

“爹,先看看去。”

只要她开口,富文成就没有意见,小厮忙抢过药箱,殷勤的带路。

来到前院,不大的院子已经站满了男女老幼,看穿着打扮是此处的村民,一个个激动的互相交谈着。

孩子们则紧紧依偎在父母跟前,神情里带着几分恐慌也有几分好奇。

淡紫交领袍的陶钧不喜不怒的站在院子中,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穿着道士袍的老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原本栓大黄狗的树下,大黄狗已经被牵走了,此时拴在那里的就是昨晚秋叶红见到的牛。

“小大夫来了。”昨晚见过的小厮眼尖看见秋叶红过来了,忙喊道。

陶钧和老道都看了过来。

“小大夫。”陶钧微微一笑道。

而老道则斜着眼打量秋叶红。用鼻子哼了声。

原来是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当什么大夫!定是个混吃骗喝走江湖的!

秋叶红也毫不客气的打量他几眼,一看就是吃喝不错,养的身胖面白的,白发长眉,手里摇着拂尘,乍一看倒有几分仙气,只不过一双眼太俗气,滴溜溜的乱转。

“诸位乡亲,这位是绍兴府的小大夫,就是专门看牲畜病的。”昨晚的老伯立刻给众人介绍,一面不忘补充一句,“…小大夫昨晚就跟牛打过照面,这不还好好的…大家别怕,小大夫说了,这牛是病了……”

人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怀疑惊奇各种各样的眼神都看过来。

道甩了下拂尘,仰着头道,“好好的?小姑娘自己还不觉得吧?我瞧你印堂发黑,显然已经阴灵侵体了……”

这话让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秋叶红嘿嘿笑了,顺口问道:“那老仙人帮我驱魔要多少银子啊?”

果然是小姑娘经不得吓,老道对她这一句老仙人说的心花怒放,哼了声道:“算了,贫道能遇到你,算你有缘,不收你钱,记得沐浴焚香斋戒三日即可。”

“师傅,时辰到了,快驱魔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一直跟在老道身旁的一个童子打扮的年轻人。做出一副焦急郑重的模样大声说道。

人群热闹起来,老道便点点头,不再理会秋叶红,跟两个弟子低语几句。

“凡是祈求平安,不被邪魔骚扰的,将串了红线的钱放到盘子里…”两个弟子各自拿着一个铜盘开始在人群中穿梭,一面大声说道。

村民便争先恐后的将准备好的串了红线的钱往盘子里放,不一会两个盘子都堆的满满的。

“少爷…”盘子转到陶钧面前,几个小厮迟疑的都看向陶钧。

陶钧拿出一吊钱,却是没有往盘子里放,而是递给了秋叶红。

“小大夫,可够诊费?”

秋叶红抿嘴一笑,接过钱掂了掂,道:“够了够了,只这一份就够我给你们全村人驱魔了,我可比这个老道收费便宜多了。”

说罢打开药箱,戴上一副布做的简易手套,不理会众人的惊呼,走近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牛。

舌色青紫,口内流涎,舌体肿胀的已经塞满嘴,不得已吐露在外,乍一看就跟嘴里插了木头一般。夜色里看果然很像野兽的大牙。

“呔,小姑娘,竟敢与妖魔为伍,到底是何来历!”老道以及几个弟子纷纷呵斥道。

同时老道嘴里念念有词,拂尘向秋叶红胡乱的扫去。

“来什么历啊!绍兴府来历!”秋叶红呸了他一声,弯腰从药箱里捡起一根金针,随便招呼身旁一个小厮,“这位小哥,帮个忙来。”

小厮嗖的一下跳开了,打死不敢上前。

“要帮什么?”陶钧听见了便上前几步。

秋叶红见是他,扑哧笑了。

陶钧醒悟过来。脸色微微一红。

“你笑什么?”富文成走过来,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

“没什么,少东家穿的这么好,我怕弄脏了他的衣裳。”秋叶红说道。

“我来吧。”富文成说道。

陶钧向后退了退,又见秋叶红冲自己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愣了一愣,才辨出意思是,你别往这里看,不由笑了笑。

“这位是绍兴府最有名的兽医,专门看牛马病的小大夫,曾经给病牛刨腹疗伤,人称小神医,大家如是不信,到临近绍兴府的地界一问就知道。”陶钧转过脸,对这惊疑不定的村民说道。

陶家的人在此处人缘不错,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惊讶惶恐害怕的村民都有些犹疑起来。

老道眼瞧着那小姑娘摆出的工具以及架势,不像是走江湖骗人的,再听这么一说,头上就冒出冷汗了。

“哼,尔等不信,放纵恶鬼,迟早酿成大祸。”老道义正严词的感叹一句,将拂尘一甩,“徒儿们,咱们走……”

眼见老道要走,又说那番话,村民们又害怕起来。

“慢着,先别走,老仙人!”秋叶红百忙之中不忘喊了句。

众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去,陶钧下意识的也跟着看过去,又想起什么,忙转过头。

这时的秋叶红已经放完了舌底血,正就着小厮打来的井水洗刷舌面上的污物粘液。

看着很快染红一盆水的血,胆小的村民都闭上了眼。

秋叶红用金针在舌面上一挑,落在手里一物,冲转身要走的老道扬了扬。道:“老仙人,你也来瞧瞧,妖魔我抓住了!”

富文成伸手接过,摊给众人看,原来是一颗芒刺。

“这个牛呢,是不小心吃嘴里芒刺,扎在舌面上,扎破了舌面牙龈,又喝了不干净的污水,感染了舌放线菌,热毒浸入心经,心火冲上与舌,患了这个病,就会使舌头发胀如木,所以又叫木舌胀,不是什么大病,你们谁家有日常吃的黄连黄柏连翘桔梗?”秋叶红一面说一面看向村民。

就有一个村民怯怯的道:“我家有…”

“那劳烦大哥拿一些来,磨成细末,加上些蜂蜜,每天给牛抹在舌面上,三天之后,保管就好了。”秋叶红笑道,一面褪下手套,准备洗手。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议论纷纷,再看此时的牛,放了舌底血,舌头也不似原先那么可怕,精神也好了些。

“那老道跑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果然见那老道和两个徒弟夹着钱已经跑远了。

这一下人群哄的一声乱了,知道上当受骗的村民立刻叫嚷着追了上去。

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几人了。

“我早说这牛是病了,偏过来一个老道,神神叨叨的在四郎家的牛圈外捣腾了一番,说是有妖物出没,也是巧了,四郎的媳妇正病着,再加上过了一日,这牛突然就成这样了,大伙可不是吓坏了…….”老伯笑呵呵的说道,“真是多谢小大姐儿,要不然白白被人骗去钱,还得损失一头牛。”

“畜生有病不能言,本就是受罪,还要被人借此污蔑,可怜。”秋叶红摇头说道,洗完手,收拾完药箱。

陶钧这才走上前来,道:“姑娘还没吃饭吧,已经重新做了,快请去。”

秋叶红笑着摇摇手,道:“多谢了,耽误不少时间了,我跟我爹这就走了。”说完又补充道,“我们带着干粮呢。”

陶钧一愣,看富文成已经牵了马车出来,显然没料到他们果真说走就走。

再看他们的马车,马儿瘦弱,车破旧,还有一条歪头小黑狗叼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鞋,一摇一晃的跟在车后。

怪不得提前走了这么多天,还能跟自己遇到。

“富二爷….”陶钧思量一刻,对富文成道,“我也要往京城去,不如咱们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好?”

富文成看了他一眼,想也没想的摇头道:“你们人多,我照应不过来,大家还是各走各的吧。”

陶钧没料到这个回答,怔了怔。

秋叶红听了吃吃笑了,拍着衣裳爬上了车,多多狗摇着尾巴示意也要上车,被秋叶红踹了一脚。

“陶公子,咱们京城见了。”秋叶红冲他摆摆手,马车驶出院门,慢慢的向大路去了。

“切,穷酸!咱们好心照顾他们,还不领情!”一个小厮撇嘴说道,一面讨好的看向自家主子。

“穷是穷,不过不酸。”陶钧淡淡道,一面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远去的人影,“这穷也不是一生下来就穷……”

“少爷,咱们今日走不走?”小厮听不懂,便问别的话。

“走,去收拾吧。”陶钧说道,转身向屋内走去。

一转身跟端着方才那盆血水的小厮顶头碰,这一瞧只觉得眼一黑。

“少爷!”院子里响起众人的惊呼。

因为富文成父女的三餐要多赖于野味,所以走的多是小路,这一路上便没有跟陶钧的队伍碰上。

十天之后,一场绵绵的春末的细雨飘下来时,风尘满面的父女二人终于看到隐隐的城门了。

“看,爹,那是城门吗?上面写的什么?”秋叶红坐在车前,手里举着一把破了边的纸伞,兴奋而又好奇的指着越来越近的城门问道。

多多狗趴在她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咬着自己的尾巴玩。

“东京开封府。”

富文成说道,一面抬起头,望着那的灰扑扑的城门城墙,十几年过去了,跟他们离开那时依旧一摸一样。

不同的是,走的时候是三人,回来的却是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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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 请安去

第八十六章请安去

惊喜来了~~~~希特快也加更了!

孙家内院一条只容两个人并肩通过的小夹道上。此时正有三个人两前一后的快步而行。

这是三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都穿着绿甲衣束着水红腰带,手里各自拎着一个海棠花食盒。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穿过一道粉花墙院门,就是一栋三间正房的小院落,门上刻着“春来”二字,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丫鬟正依着廊柱剔牙,看到她们不高兴的问道。

“宝珠姐姐。”三个小丫头忙施礼,一面赔笑道,“少夫人那边有客,厨上一时腾不开人手,姨奶奶要的饭做的慢了些…”

被唤作宝珠的丫头带着几分不高兴撇了撇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门帘子一动,穿着秋香色斜襟比甲白色百褶裙,手里捏着一块蔚蓝绣花汗巾的丁香走了出来。

“姨奶奶。”宝珠忙抢着过去扶着她。

“方才说什么?少夫人那边有客?”丁香问道。

“是,”三个小丫鬟忙回道。

“什么客?少爷在家呢?”丁香赶着问道。

三个小丫头你看我我看你,都垂下头,她们只不过是这个院子里的三等小丫头,家里来了什么客哪里轮得到她们知道,少爷主子在不在家,更是问也不敢问。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宝珠瞪了三个丫头一眼。

丁香此时也回过味来,摆摆手道:“罢了,她们也不知道。”说着话抬脚就走,“今日天不好,我起得晚了,还没给小姐问安呢,咱们去吧。”

雨虽然下的不大,不紧不慢的,但地上也湿了。

“姨奶奶,少夫人不是说不用你去?你病刚好,再养养吧。”宝珠有些不乐意,嘟着嘴道。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丁香的脸都拉下来。

“她巴不得我不去,好让青黛那丫头露脸…….”丁香绞着手里的帕子,重重的跺了跺脚,咽下了余下的话。

宝珠反应过来,忙从屋内抓了把伞,亲自举着扶着丁香向孙家少奶奶富二姑娘的院子走去。

富二姑娘的院子比丁香的院子大了不止一倍,孙家老爷不在京,孙少爷自然就是一家之主,作为一家之主的正居室自然不一般。

两个细腰长身的丫鬟正说笑着打内里走出来。

“春桃姐姐,杏儿姐姐。”丁香立刻笑着迎了过去。

这两个是富家过来的丫鬟,见了丁香连面子上的尊重都没有。

“丁姨娘怎么过来了?”春桃皱眉道。

“这天不好,仔细滑了脚。”杏儿紧跟着补充一句。

“我们姨娘来给夫人问安呢。”宝珠抢了一句说道,面带几分不满。

不就是因为从你们家过来的,就能小瞧人了不是?

以前不管怎么样。现在可是姨娘,孙少爷第一个姨娘,何况,先前几个月,书房伴香的就是我们主儿,少夫人怎么啦,住着这么好的院子,一个月见不到少爷三回。

瞧那病怏怏的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

宝珠是孙府里家生的丫头子,原本做浆洗粗活的,分院子时正好跟了丁香,不出几天就被提拔成丁香跟前的大丫鬟了。

春桃和杏儿脸上闪过一丝嘲笑,低下头道:“姨娘真是,都说不用来了,还来,这才好了些,该多养养才是。快些进去吧,别在雨地里站着。”

“小姐有客?”丁香迟疑道,怯怯不安的道,“不如先问问小姐,我方便进去不?”

“客人走了。只坐了一坐。”春桃爽利的答道,一面侧身让开路。

丁香便不再客气,扶着宝珠摇摇的进去了。

“丁姨娘来了。”站在屋门口的两个丫头忙向内说道,一面打起帘子。

丁香低头走了进去,看着脚下光洁照人的地砖,一阵暖香扑面而来。

二姑娘自小的习惯,她住的屋子比外边的温度都要高一些。

“怎么过来了?”二姑娘软软的声音从左侧方传来。

丁香顺着声音看去,左边是四扇隔扇的圆光罩,透过门洞,看到富二姑娘正坐在里面的临窗塌子上低头看什么书。

新挽了妇人发鬓的青黛就站在她的身旁,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可是闷了?你病着这段,我不方便过去看你,少爷跟前也没个人,青黛也走不开,也不能去陪你说说话,听说你好了,我正说过了午去看看你。”富二姑娘慢慢说道,一面将面前的书合上,抬起头来。

橘黄镶边对襟纱衣搭着一条同色的高腰儒裙,这还是在家时的旧衣,来这么久了,还不如自己,至少新衣裳就添了三套了。

富二姑娘挽着高鬓,插着小凤钗,面色依旧孱白,过了年换下了冬装,人显得更瘦弱了。

看这样子,保不准真的一阵风就能吹倒呢。

丁香一面看着她,一面带着几分惶恐走进来连说不敢。又说自己不争气,吹了一阵风就病了,帮不上小姐的忙,还尽添乱,说着眼圈就红了,拿着帕子抹泪。

青黛咳一声,拉她在隔扇旁的一溜椅子上坐了,道:“你不说,小姐也知道你的心,快别这样,小姐正心里不自在呢。”

丁香听了立刻拿下帕子,站起来,带着几分不安又惶急的道:“…我听说大太太怎么不好了?可是有这回事?”

“还不就是被那个白眼狼二太老爷家的…….”青黛愤愤道。

富二姑娘咳了一声,打断她,道:“已经没大碍了,无妨。”

正说着话,门外有丫头乱跑,一面回道:“少爷来了。”

青黛与丁香同时往门边走去,面上难掩惊喜,富二姑娘看在眼里,不过是微微一笑,慢慢站了进来。

孙元至穿着暗青圆领袍,束着冠走了进来。

“少爷。”青黛与丁香一左一右的施礼。娇滴滴的声音传达着欢喜。

孙元至看也没看二人,径直坐下来,富二姑娘此时也走了出来。

“王大人走了?你没陪着去?”她含笑问道。

“恩,”孙元至纵着眉头,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她的问话,不待屋内三人再说话,想起什么似地又站了起来,抬脚要走。

“对了,有件事请爷替我打听着些。”富二姑娘突然道。

孙元至停了脚,侧头看她说话。

“我有个妹妹,进京来了。她自小没了母亲,日子不太好,原本在绍兴府有家里人照看着,如今到京城来了,我少不得得过问一下,我这身子不好,也不方便出门,爷常在外边走动,替我看着些,”富二姑娘慢慢说道,一面想起什么似地又微微一笑,“我这个妹妹古怪的很,我要不去找她,她定然不来找我的。”

“你这个妹妹……”孙元至开口道,“叫什么?”

“慧娘,富慧娘。”富二姑娘目光温和的落在孙元至脸上,软软的说道。

“她进京了?”孙元至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了道她?”富二姑娘单眼皮的平淡无奇的双眸一转,诧异的问道。

孙元至没有作答,转过脸说了声我知道,却没有再抬脚。

“爷今个在家吃中饭还是出去?”富二姑娘问道。

“时候不早了,就在这里吃吧。”孙元至干脆的说道,转身向右的小隔间去了。

“去,伺候爷更衣。”富二姑娘对丁香说道。

丁香大喜,哪里还有半点大病初愈的样子,几步就跟了进去。

青黛绞着帕子看着她的背影。

“小姐,小姐,爷在你这里吃饭了。“青黛转过脸,难掩欣喜的对富二姑娘低声道。

富二姑娘嘴边滑过一丝淡笑,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内室的方向。

“你去传饭吧,难得咱们一家人聚聚,你跟丁姨娘都在这里吃吧。”富二姑娘淡淡道。

青黛大喜,应着是,忙去了。

2575字,答谢各位厚爱,趁孩子睡了码字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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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七章 捡生意

第八十七章捡生意

自从成亲到现在。除了大年初一,夫妻二人终于又坐在一起吃顿饭了,而且两个美妾也能相陪在座,一时间,整个后院人人高兴,富二姑娘一向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的院子,难得的热闹起来了。

丫鬟婆子们鱼贯进出,很快就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

秋叶红这个时候,也到了饭点,坐在车上,拿着一块夹了干肉的饼子吃的正欢,一面不时踹开要嘴吃的多多狗,一面看着富文成赶着车穿大街绕小巷。

果然是京城人士啊,瞧着路熟悉的,闭着眼都能走。

马车在一条低矮的巷子前停下了,两边青砖灰墙,紧紧拥挤着四五户人家,都是窄门小房檐。

秋叶红将剩下的几口肉饼扔给急得跳脚的多多狗,拍了拍手探过头往里看。

“爹,这是谁家?在这里有亲戚吗?”秋叶红问道。

巷子窄,过不得马车。富文成将马车栓在巷子口的系马桩上,秋叶红也不用他扶,自己跳下来。

“咱们家。”富文成说道,一面带头向里走去。

竟然还有房产!秋叶红大喜,这次起点够高的。

紧跟着走进去,停在中间一个窄窄的门前,房檐上的野草已经绿油油的长起来了,门上挂着把铁锁,锈迹斑斑。

富文成双手将铁锁一扯再一推,门刷拉一声开了。

秋叶红挥着手,荡开散落的灰尘,心急的多多狗则被罩了一头的蜘蛛网,旺旺叫着乱跳。

进了院子了,院中一颗枣树,冒了绿芽,地上的青砖缝里也挤出了嫩草,腐烂的落叶枣子一年又一年的堆积,走在院子里,只觉得脚下黏黏的滑滑的。

“这都多久没住人了?”秋叶红抬脚在多多狗身上蹭去鞋底的污物,一面感叹。

三间屋子倒还结实,总得来说,打扫一下当下就能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门外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这家房子主人不在…”

秋叶红闻声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戴着青布小帽的男孩子从门外探过半边脸,一只大眼忽闪着怯意以及询问。

多多狗见状呲牙咧嘴的扑了过去,吓得这孩子呀的一声,咚咚跑了。

“回来。就敢欺负小孩子!”秋叶红喊了一声,多多狗得意洋洋的晃着尾巴跑回来,用鼻子在院子里拱来拱去。

“我去隔壁借扫帚,打扫一下,慧娘,你先到巷子外的马车上等等。”富文成推着她往外走。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站了过来,似乎正在浆洗,双手都**的。

“你们什么人?怎么随便进…….”她拉着脸问道,双眼探照灯一般在这两人一狗身上盘旋。

“李家妹子。”富文成说道,难得露出一丝笑。

这个妇人一愣,揉了揉眼,双手在腿上一拍,大嗓门道:“这….这是文成大哥?天呀……你可回来了!”

说着话,目光落在一旁正好奇的打量自己的秋叶红身上。

“这是….你的姑娘?”李家妹子又在身上抹了两下手,拉着秋叶红的手左看右看,“长的真俊啊。”

秋叶红咧嘴一笑,“婶婶你也很俊。”

李家妹子哈的一声笑了,又抹了两下眼泪,笑道:“这孩子真会说话。”又往他们身后看,“嫂子也来了吧?嫂子呢?”

富文成面色一暗。

“我娘过世了。”秋叶红忙说道。

李家妹子显然没料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摸着秋叶红的头,“可怜的娃,没事,回家来,婶婶以后疼你。”

避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她大声的邀请富文成父女到她家里坐。

富文成从来就不会客气,于是跟着去了。

这家的院子比他们的更小,扯着一条绳晾晒着打着补丁的衣裳被子,几乎过不下人。

见他们进来,一个躲在门后的男孩子刺溜一下就进了屋子。

“臭三!端水!搬凳子!”李家妹子扯着嗓子喊道。

就见那个男孩子低着头挪了出来,放下两个凳子,又用连个缺了边的粗碗倒了水。

“这是你的娃?多大了?”富文成问。

说着话,父女俩都端起水,咕咚咕咚喝干了。

再看这父女俩的样子,李家妹子眼圈又红了,没娘的孩子真可怜,没老婆的男人也可怜。

“这是我家三儿,十三岁了,上头还有两个丫头,都嫁人了。”李家妹子一面说,一面抄起院子里的大扫帚。

李家三儿躲在晾的衣裳后头,偷偷的看着秋叶红,秋叶红看到了,冲他咧嘴一笑,那孩子立刻低下了头。

李家妹子很快召集了一众街坊邻居,看起来富文成人缘不错,客套话都说话,七八个男人妇人都过去打扫去了。

这边秋叶红坐在李家妹子院子里。对这门口挤着的好奇打量自己的,一众小姑娘小伙子笑得嘴角抽筋。

这些孩子最大的跟她同岁,最小的正在地下爬,穿的衣裳都是补丁摞补丁,小姑娘们的头上最多有个红头绳,你推我我推你,笑嘻嘻的看着秋叶红,谁也不好意思上前说话。

人多力量大,不过吃顿饭的功夫,那边的房子就收拾好了,街坊邻居各自送了些铺盖,整个院子就焕然一新了。

虽然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闪着好奇,很想了解他们父女这几年的生活,但大家很懂礼貌的没有开口询问。

日子就这么安定下来了,他们的银子也彻底告罄。

“爹,你又要出去啊?”一大早,秋叶红伸着刚走出来,就见富文成准备开门出去。

“饭做好了,锅里捂着,你自去吃。”富文成说道,“我出去一下,你要闷了,去李家婶子那玩。饿了,在她家吃就行,别不自在。”

“你出去做什么?”秋叶红好奇的问道。

自从住进来,富文成每天都是起早贪黑的,秋叶红最开始怀疑他在外打工,但没见拿钱回来。

“我去找个人。”富文成迟疑一下,慢慢说道,不待秋叶红再问便走了。

看着锅里的饭,秋叶红可以肯定富文成一定一口也没吃,这么大一个汉子,总是饿着可怎么得了。

看着多多狗在脚下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手里一块饼子。秋叶红叹了口气。

“慧姐姐,你到底要买什么?”将十个手指头都添了一边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问道。

秋叶红用一块李婶子给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糖,雇佣了这个邻居家比自己小一岁的姑娘,小玉,每日带着来到繁华热闹的街上寻找谋生之道。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光是这条街,今天已经转了两圈了,小玉走的脚都疼。

“我啊。”秋叶红搓搓手,笑道,“什么也不买,我在等着捡生意。”

捡生意?

这个姐姐见了店铺根本就不进,不管是点心铺子还是衣料首饰铺子,尤其是身上还背着一个箱子,专盯着人家药铺,真是搞不懂。

“慧姐姐,你这个箱子里放的什么?”小玉早就好奇了,此时混熟了,便忙问道。

“这个啊,是药箱。”秋叶红拍了拍答道。

“药箱?”小玉睁大眼道,“慧姐姐是大夫吗?”

秋叶红随后应了声,目光又放在面前这个药铺里,她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药铺可比秋叶红在绍兴府见到药铺大多了,四开间五开门,挂着鎏金的大字“合庆堂”,两边挂着竖匾分别是“桶井元珠”“橘杏春秋”。

果然是天子脚下,气势不凡。

此时店铺里站了三四个人,正跟店里的伙计争论什么,其中一个是穿着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的年轻姑娘,梳着飞燕鬓,攒着珠钗,形容俊俏,当然这个不是吸引秋叶红注意的原因。

让秋叶红停下脚步,认真看了半日的,是这个姑娘怀里抱着的一只通体乌黑的猫。

秋叶红对猫狗之类的动物没什么研究,也看不出什么品种,但作为兽医的眼光,她可以看出来。这只猫此时状态不太好。

“呸!吹的神仙似的!猫怎么啦?猫怎么啦?我这猫比你的命还值钱呢!”

药铺里这个姑娘突然发脾气了,大声的嚷道,“走,走,瞧你就是个庸医样。”

说罢气呼呼的走了出来,身后二个小厮并一个丫头忙跟着去来,药铺里的伙计也好大夫也好,什么样坏脾气的人都见过,见着姑娘发脾气,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跟出来。

“宋姑娘,走好啊。”一副欢迎再来的模样,只让那姑娘怒意更盛,眼里都含了泪水。

“小姐,咱们再找个大夫看看……”丫鬟宽慰道。

她们的马车就停在门前,姑娘手里抱着的猫似乎更加不舒服了,低声的叫了几声,往姑娘怀里钻了钻。

“小虎…”姑娘低头看了猫,不知道因为气的还是急得红红的眼眶,啪嗒啪嗒的掉下泪。

“小姐,快别哭。”小丫鬟见了也差点跟着抹泪,眼角一侧,只见一个年级和自己差不多的两个丫头凑了过来。

尤其是走在最前头的一个,穿着几乎洗的颜色的绛红色的比甲下面是同色的裙子,梳着双丫鬓绑了红头绳,大眼睛小嘴巴,长的倒挺好看,不过这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有些贼兮兮的。

一双眼紧盯着自己姑娘怀里的猫。

“看什么看!说你呐,靠边!”小丫鬟立刻叉腰道。

小丫鬟这一句话,引得其余三人都看向了她。

离得近了看仔细,这只猫的右眼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并且不停的流眼泪。

是发炎了吧?

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天了,总算逮到个病畜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秋叶红忙含笑道:“这位姑娘,我瞧你的猫不太好,可是病了不是?”

晚了晚了,没检查,大家先看我晚上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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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出师不利

第八十八章出师不利

“去,去,臭叫花子。”小丫鬟没声好气的摆摆手。

秋叶红生怕这个生意跑了。依旧赔笑着。

“我不是叫花子,我是铃医,”秋叶红忙将药箱子挪到身前,又晃了晃上面挂的铃铛,“专看牲畜的铃医。”

小丫鬟的目光在秋叶红身上又转了几转,撇嘴道:“就你?还铃医?去,去,讨钱也不长眼。”

说着话扶着那姑娘就上车。

“你会看猫?”那姑娘不动了,带着几分犹疑问秋叶红。

有门,秋叶红大喜,忙点头道:“不止猫,狗,只要是畜生,我都看得。”

“真的假的?”那姑娘还是不确定。

“姑娘要是不信,让我试试就好了。”秋叶红一副自信的样子说道。

站在门外看热闹的药铺的一个伙计呵呵笑了,摇头道:“这世道,连小女孩子都出来招摇撞骗了。”

这话秋叶红最不爱听,但毕竟还没打响名气,也怪不得别人不信,看了那伙计一眼,道:“骗不骗的说得太早了。等我看不好再说也不迟。”

“那好给你看。”那姑娘一咬牙道。

秋叶红大喜,忙伸手要去查看她怀里的猫儿。

“且慢。”姑娘将手往怀里收了收,竖眉道,“看好了我重金谢你,看不好的话…”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好要怎么样发泄心中的怒气。

“看不好怎么样?”秋叶红抿了抿嘴,站直了身子,淡淡道。

“看不好,要是我家猫儿死了,你就给我家的猫儿披麻戴孝!”小丫鬟灵机一动,出主意道。

站在药铺门口的伙计们听见了,齐声吹了口哨。

“小姑娘,走眼了吧?想混几个了钱花,也得挑人,挑谁不好,这可是太府寺少卿家的三小姐。”一个年长的伙计笑道。

太府寺是掌钱谷金帛诸货币的职所,能担此任的必定练得火眼金睛雁过拔毛只进不出,其父如此,子女多少受此教,尤其是这位三小姐,不仅小气而且最不讲理。

秋叶红哪里知道这个,只是被那丫鬟的话激的面上一白,差一点抬手就给她一耳光,再踹两脚。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怎么?不敢看?”那姑娘哼了一声问道。

秋叶红抿嘴一笑,道:“敢,怎么不敢?”说着话往马车前缘一指,“来。请姑娘将猫儿放在此处,用手按好。”

瞧这姑娘竟然敢应了,药铺伙计们都乱起哄,如果不是碍着规矩不敢擅离,早挤到跟前去看了。

那姑娘见状也不含糊,立刻吩咐人将马车往路边牵了,按照秋叶红说得按着猫在马车上。

秋叶红放下药箱,取出手套,弯着身子对着猫儿盯着看。

“喂,你相面呢?”小丫鬟看不过去了,问道。

秋叶红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猫儿的眼有病,不能用手去触摸查看,我一碰,它就闭眼,就看不真切了。”

小丫鬟将信将疑的撇撇嘴,看秋叶红相完面,弯身从满当当的药箱里捡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眼见秋叶红取出一个棉棒在瓶子里沾了沾,就往猫病眼上探去,小丫鬟忙问道。

“这位姐姐,你能不能等我看完猫儿以后。再问呢?”秋叶红有些无奈的道。

小丫鬟哼了声,道:“谁知道你看完了还来得及不!”

秋叶红无语,只得不再理她,将棉棒在猫眼上点了几点。

不一会,猫儿那只原本流泪不停,不时痉挛的眼突然不动了。

“啊!你对它做了什么?”这一下丫鬟姑娘都喊了起来。

“麻醉,我给它局部暂时麻醉一下,这样我才能更仔细的检查。”秋叶红详细解释道,一面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要是我的小虎有个好歹,我可饶不了你!”那姑娘鼓着腮帮子,红着眼圈道。

秋叶红告诉自己这话只当没听见,认真的检查了猫眼,正如她所料,果然是疱疹病毒感染所引起的重症结膜炎的结果,也就是常说的眼睑内翻。

“什么….什么炎?”姑娘被这术语说得糊涂。

“也就是倒睫毛。”秋叶红说道。

有点麻烦,看这程度应该要做手术了。

“那…那要开什么药?”姑娘问道。

秋叶红想了想,捡着合适的不会吓到这个姑娘的字眼,将怎么样治疗说了。

“你说什么?…用刀割开…?你要做什么?你要用刀割了我家小虎的眼?”

秋叶红还是低估了手术对此时人们的刺激,这个姑娘不待听完就白着脸喊起来。

“你这个….你这个…”姑娘一时找不到合适字眼,结巴了一会才道,“你这个神棍!”

“对,你这个神棍!骗到我家小姐头上了!瞎了你的眼!”小丫鬟叉腰骂道,一面将秋叶红推了一下。

“喂,这没什么,真的是个小手术,小针细线,不留疤痕…再不开刀,你那猫的眼就要瞎了!喂,这位小姐…….”秋叶红还要解释。却看那主仆二人已经上了马车。

“呸!臭叫花子,小骗子!”小丫鬟不忘从探出头扔下一句。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

秋叶红有些丧气,好容易搭上一单生意,竟然是个大单子!她如今没名没望的,谁敢让她接大单子!

“慧姐姐。”躲在人群后的小玉这时候才怯生生的走上前,“快别玩了,咱们回家去吧。”

“不行,还得找,先捡着最保守的病看。”秋叶红又打起精神,蹲下来将将药箱收拾。

“喂,怎么样?大小姐儿,得了多少赏银?”药铺里的伙计们此时又探过头哈哈笑道。

秋叶红白了他们一眼,哼了声拎着药箱带着小玉沿着街继续走下去。

“哪里来的小姑娘?铃医!哈哈。”伙计们互相打着哈哈笑道。

此时堂内有人咳了一声,走出一个宝蓝圆领袍子年轻公子,他的面色和蔼,脸上的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如果秋叶红此时站在门口看见了,大概还能认得这个熟人,段公子。

但众人却如同老鼠见了猫,立刻缩头缩肩的挪回自己的位子上。

“少爷。”坐堂大夫点头问好。

“有什么稀罕事了,好热闹。”段公子含笑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要听到回答的意思,脚步未停往外而去。

“哦,方才宋家三小姐又来看猫儿的病。在外边遇到一个小姑娘,说是专看牲畜的铃医,非要给她看,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宋家三小姐气呼呼的走了。”坐堂大夫觉得这件事很好笑,于是很愿意再重复一遍。

“果真有意思…….”段公子随口应和着,一只脚迈出了门槛,忽的想起什么似地,又停下,“一个小姑娘?”

“对呀。”一个伙计忙说道,“不过十四五岁。穿的跟个叫花子似地,神神叨叨的摆弄了一番,竟然说要给宋小姐的猫儿….怎么说来者?”

“开刀!”另一个伙计补充道。

“对,开刀….给猫儿开刀…我看她是想割了那猫的病眼,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先头的伙计捂着嘴吃吃笑。

“开刀….”段公子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不确定的喃喃道,“莫非是她?”一面又问伙计,“人呢?”

“宋家小姐吗?走了。”伙计一愣,回道。

“不是,那个铃医呢?”段公子道。

伙计们你看我我看你,才有一个往那边一指,“往那边去了……”

“我瞧瞧去,果然是她来了么?”段公子一笑,负着手往那边去了。

街上人潮涌动,叫卖声不绝,因为天气暖和了,街上的姑娘媳妇们都换上了鲜艳的衣裳,放眼过去,一派花团锦簇。

其中并没有那个姑娘的影子,段公子走了一圈,只得作罢。

这时的秋叶红又捡到了一个生意,这一次是个小生意,就在逛街的姑娘媳妇们绝不会踏足的牛马市街。

“你说我这牛怎么治?”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声说道,手里还牵着一头同样粗壮的牛。

这头胖乎乎的牛此时并没有主人的气势,它呼哧呼哧的喘气,红着眼吐着舌头,四肢张开,不停的摇着尾巴,显得焦躁不安,在他们说话这期间,尿了两回。

秋叶红跟着小玉晃到这里时,见这个大汉正骂骂咧咧的牵着牛往外走,一面不时的摔打两下牛,嘴里喊着倒霉。

秋叶红一眼看出牛状态不对,忙上前亮出招牌,一问才知道这个汉子一大早赶着牛来卖,却不想正要交易时。牛突然就犯病了,搞得原本到手的银子又飞了,还被人嘲弄一番,赶了出来。

“我可没多的药费钱。”大汉没声好气的说道,“小大姐儿,你可别指望从我这里发财!”

“不用,不用药费!”秋叶红笑呵呵的说道,“你给我诊费就可以,不多,十文钱。”

“不用药?难道我的牛没病?”大汉不解的问道。

一旁的人听见了,也都纷纷质问,看着小姑娘不嫌脏的围着牛认真查看,都倍感兴趣。

“有病,有病。”秋叶红笑道,“不过,不用开药我就能给你治好了。”

“啊?”众人更加意外,一起问道,“那怎么治?”

秋叶红眯眼一笑,往旁边的大树一指,“诺,就用一根椿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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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铃医生意开张了

第八十九章铃医生意开张了

这条街边长着经年的大树。其中多是椿树,此时都冒着嫩芽。

听秋叶红这样一说,果真有好事的人就攀上树,扯了一根树枝下来。

“小大姐儿,你该不是在说笑吧?”拿着椿树枝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大汉将信将疑的道。

秋叶红笑着接过来,打开药箱,拿出一柄小刀,将椿树枝截断去皮。

“能给借点辣椒酱不?”秋叶红抬头问道。

就见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问道:“辣椒?是什么?”

秋叶红一愣,辣椒还没有吗?又忙道:“豆酱,豆酱也行。”

这个好办,街边就有搭棚子的茶社食肆,不多时就借了过来。

这时候听到消息,涌来的人将秋叶红与病牛围着里三层外三层了,看着这个姑娘将去了皮的椿树枝沾了豆酱,放到牛嘴里,又用药箱里的布条,将椿树枝两端系在了牛角跟后。

牛就开始用舌头不断的舔食。

“这就行了?”大汉见秋叶红褪下手套,盖上药箱。不由愣愣问道。

“对呀,这就行了。”秋叶红点头笑道。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见那头牛响响的放了两个屁,又打了一个嗝,也不摇头了也不四蹄不安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哗声。

“哎呀,哎呀,小大姐儿真是神了。”大汉拍着后脑勺瞪大眼说道,一面忙忙的从怀里摸出钱递给秋叶红,“这是十五文,小大姐别嫌少。”

秋叶红就这他的大手里,捡了十文钱,笑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说问诊十文就是十文。”

又说道,“你这牛是早上吃多了瘤胃积食气胀,胃气已散,没什么大碍了,你再转头到里面去卖了吧。”

大汉听了,再三道谢牵着牛就往里走了。围观人的听见了,便有一个喊道:“小大姐儿,我家的牛也犯过这个,这个法子也能用吧?”

秋叶红笑着还没回答,就有人又笑道:“也要不花钱的法子还有没?”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纷纷道吝啬鬼钱串子。

这里的人都是粗俗的汉子们,听着他们的说笑,秋叶红却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有隐隐的自豪。

“有啊。”秋叶红抿着嘴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个不花钱的法子。”

果真有啊?众人都竖起耳朵。

“第一个呢,是元醋半斤,白酒四两,温水二斤,一起灌下去就好了。”秋叶红笑道,板着手指道,“还有一个,要麻烦点,也臭一点,就是将一两头发,放进二斤棉油里,炸的头发焦枯了,给牛吃下去,也就好了。”

说得众人都议论纷纷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在下铃医富慧娘,专刊牲畜病,还请各位叔叔大伯帮衬生意。”秋叶红临走不忘打个广告,冲众人施了礼。

“好说好说。”众人都笑道,看着这小姑娘被这药箱,晃着铃铛慢悠悠的走了。

“慧姐姐,你好厉害啊!”看傻了眼的小玉这时才满脸崇拜的说道。

她们此时晃晃悠悠的沿着街一路而行,日头刚过午。照的整个大街上暖洋洋的。

“你既然会这个,就去药铺当坐堂大夫呗,何必走街串巷呢。”小玉出主意道。

秋叶红叹了口气,她也想啊,可是黄掌柜那样的老板,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再说,她如今也没名气,这样子上门求职,人家只会当她疯了再不然就是真如那丫鬟说得,是个小骗子,神棍!

“慢慢来吧,等我秋…富慧娘打响了名气,到时候,就是他们求着我,而不是我求他们喽!”秋叶红勾画着美好未来,笑呵呵的拍了拍小玉,“到时候,你就跟我做学徒,包食包宿!”

小玉听了双眼放光,方才这小姐姐,就用一根椿树枝,动动嘴,就挣了十文钱,天呀,这钱也太好挣了,恨不得把头点下来,将来自己跟着小姐姐,爹娘就不会每天骂自己吃货赔钱货了!

“我也要挣钱。我也要挣钱!”小玉摇着秋叶红的胳膊,笑的合不拢嘴,就好像钱已经摆在眼前,就等着她往口袋里装了。

不过这样的好事,并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但铃医生意毕竟开张了,所以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每天富文成前脚出门,秋叶红后脚也跟着出了门,一开始只有小玉跟着,李家婶子不放心,于是李家那个腼腆的小三儿也开始做了跟班。

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人每天就在城中转悠,京城虽然很大,但热闹的街也就那么几条,偏偏就是与几个有心人遇不到。

看到人进了院门,站在廊檐下丫鬟婆子们难掩面满惊喜,几乎是失声就喊了出来。

“少夫人,少爷来了。”

几乎不踏足内院的少爷,这一段一反常态,虽然只是过来吃饭,但已经让满院子的人很高兴了。

一个小丫鬟躲在大柳树下,瞧着那个器宇轩昂的身影走进门口,笑的脸上开朵花般的青黛亲自掀起帘子。进了富二姑娘的屋子,便悄悄的就往西跨院的春来院跑了去。

食不言,屋子里除了偶尔的碗筷声,不闻一言。

穿着一身青对襟褙子,领子袖口点缀着白色绿萼梅花的富二姑娘,不过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只坐了半边椅子的青黛见状立刻就起身,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帕子奉了上去。

“他们在京里有什么去处?”孙元至突然问道。

这话没头没尾,换做谁听了也都要愣一愣,但富二姑娘只是一笑,立刻就接口道:“这个却不知道。不怕爷笑话,当初二叔叔一家,跟我们是没有来往的,也就是那一年才突然回来了……”

孙元至便恩了声,没有再言语。

“我听父亲讲,二叔叔自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也在京城里营生,想来这里定然有熟人住处。”富二姑娘想了想,又说道。

孙元至只是点点头,连声音也没发出一声。

“少爷.”一个婆子在外回道,“外头人说,合庆堂的段公子来了。”

孙元至立刻放下碗筷,动作之快,连眼睛一直没离开他的青黛都只来得及摸到衣架上衣服的一角。

孙元至似乎不耐烦的撇了她一眼,青黛一哆嗦,下意识就收回手,孙元至一面穿上外袍,人就出去了。

瞧着青黛失魂落魄的样子,富二姑娘只是一笑,一面慢慢吃了口茶,一面道:“怎么我听说,昨晚你又被爷赶出来了?”

青黛委屈的红了眼,低着头带着哭意道:“婢子鲁钝…不讨爷的喜欢….”

“恩,比丁姨娘,你还真是差了点。”富二姑娘轻轻一笑,似乎只是在开玩笑,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话对青黛来说,无疑是心口上又戳了一刀。

“小姐,你不知道,哪里是她讨爷的喜欢?她竟敢托人打听爷的行踪,才得了先机,在爷跟前多露了两回脸…小姐,你瞧她那样子,可不能再纵着她……”青黛气不打一处来,竖眉说道。

富二姑娘只是笑了笑,放下茶碗,看了青黛一眼。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叫我纵着她?我倒想这样纵着你呢!也没个机会。”

青黛领会她的意思,还是说自己没在爷跟前受宠,又不服气又郁闷,要说什么,那富二姑娘已经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看着青黛不情愿的出去了,富二姑娘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就受不了?等等吧,等那人来了,你可怎么活?总得想法子活吧!”

孙元至到了前厅时,段公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可是找到……”孙元至忙问道。

段公子一把拉住他,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扯着就往外走,一面道:“了不得,老范这二愣子,又跟那小橛子掐起来了……”

孙元至一愣,“怎么?史小侯爷回京了?”

“可不是,你说他出去这大半年,咱们过的多心静啊!你说他怎么现在回来啊!等老范往你爹哪里走了再回来多好啊,也是巧了,这不,人刚到东市街口,就跟老范顶头碰着了,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已经在街口僵持了半个时辰了,再耗下去,前仇旧恨的不打是不行了!”段公子扯着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门外,来不及多说话,各自上了马奔了去。

而这个时候的秋叶红正跟小玉以及李家三儿挤在水泄不通的路口,探着脖子往前看。

“这个时候也会堵车?没出车祸啊?”秋叶红十分不解的问身旁的两人。

两人摇摇头,一脸迷茫。

“这可怎么办?跟张家老爷都定好了,未时以前就得到,我配这些药就费了不少时间,这可怎么办?那老头本就不信我,这再晚去了,咱们就赔大发了!”秋叶红跺脚急道。

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家三儿,拍了拍头,替秋叶红背起药箱,道:“你看,前边人少,咱们挤过去吧。”

秋叶红踮脚看去,果然除了他们这里围了好些人外,再往前,似乎是清场子一般,人反而不多,只有似乎散乱而又有序的十几个骑马的人。

“对呀,咱们又不推车也不牵马,沿着街角的铺面,也不起眼,也不碍事,正好过的去。”小玉也拍手道。

看看日头,再绕路可来不及,秋叶红点点头,三人仗着人小,也不怕别人白眼,鱼贯的挤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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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我在中间跑

第九十章我在中间跑

东市街口,原本也不算窄,因为正好是几个热闹集市的交叉口,人流汇集,但最多也不过是显得挤了些,像这样,人挤的过不去还是从没有过的事。

更何况,眼下这模样,也不像是人多的挤不过去。

从东来的是十几骑穿着军装,带着跨刀的年轻男子们,原本是散乱的两行,此时竟然排成一溜,自然将这边堵死了。

从西边来的也是十几骑,穿的都是衣衫不等,但都是锦衣华袍,原本也是两行,此时也如同对面,摆成了扇面形。

都是二十多岁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是良驹,也不闻交谈声,只有马儿呼哧的喷气声以及杂乱的不安的马蹄踏踏声。

在外围看着还不觉得怎么样,到了前边一看,这气氛的确很紧张。

“火拼呢?”秋叶红挤过来时,瞧着阵张,吓了一跳。

她可不知道这里是因为这个堵了,原本以为出了车祸啊或者碰瓷之类的,但看地上也没个血啊或者躺着装死的人,连只狗都没有。

其实这个大街就算他们各自排成四行,挤一挤也能过去,如果非要扇子状,那可不是得有一方让路了。

李家三儿拉了拉她,秋叶红忙靠近一旁的商铺,沿着墙角慢慢的往前挪去。

看着样子,不像是黑社会和官府啊?秋叶红一边走,一边好奇的看了过去。

那就是冤家路窄了!京城真是闲贵人多啊!

她的目光最先落在左边,看到中间一匹马上的貌似为首的人,五大三粗的,双手抱着胸,铁青着脸。

秋叶红认识的人不算多,这一个她一眼就认出来了,竟然是见过一面的说话不着调的范什么,秋叶红不记得名字了。

这小子,莫非在京城也算个人物?

“哈,我认得他。”秋叶红忍不住拍了拍走在身后的小玉。

小玉被她一拍吓得差点跳起来,往场中看,胡乱跟着点点头,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还想再看,李家三儿突然停住了,秋叶红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走啊。”秋叶红揉着鼻子道。

“堵住了。”李家三儿说道。

按照他们的打算,是挤过来到靠近中心的地带,然后从这对峙的左右两方任何一个后边绕过去,就穿过这里了。

但此时不管向左还是向右,都挤满了人,个个紧贴着墙面,别说人了,就连只苍蝇都插不下脚。

“真是,这有什么好看的!”秋叶红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再抬头看看天,四周人声嘈杂,场中的双方也互相你一言我一语,乱哄哄的不过是你让开,你滚开,好狗不挡道之类的没什么创意的吵骂。

“从哪里走?”李家三儿瞪着秋叶红等着指令。

时间不等人啊,秋叶红望着四面看了看,目光对准了对峙双方的正中,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所以恰好空出一块大路。

既然后边绕不得,就从前边走吧。

“不行,不行。”小玉吓得脸都白了,摇着手说什么也不敢。

虽然还没打起来,但瞧双方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她可不敢去跟前显眼。

“我看这阵张,现在开不了打,咱们快跑过去,想来也没人理会。”秋叶红目测这距离,一面道,“过不过?再不过,等打起来,咱们可是站在人前头呢,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咱们。”

这一下两个人都害怕了,反正也就短短的二三十米,闭上眼撒脚一口气也就过了,想来他们这样的小人物,也没人理会,于是都点点头。

“好,他们在两边打,咱们在中间跑,两不相干的,别怕。”秋叶红点点头,深吸了口气给二人鼓鼓气。

“我说,咱们可都是有军务在身的,再耽搁下去,咱们可都是要受罚的。”范成忽地放下手,打断互相呵骂的众人,铁青着脸,盯着对面的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小侯爷,咱们纵是比不得你身份尊贵,但也都是有爹娘疼的,平白无故的挨了打,可不好交代啊。”

这话一出口,众将听到什么好玩的话似的,都吃吃笑起来,而对面的人则轰的一声,炸了一般躁动不安起来。

“娘的,爷们就是不让路,你他娘的挨打管我们什么事!”对面立刻有人破口大骂。

爹娘疼,原本很平常的话,对于对面的人来说,那是绝不能碰的伤口。

“怎么?你挨了打,也要回去上吊不成?”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提高,但却清晰的划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这是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穿着蓝色纹样圆领袍束着金色底子缎面腰带,乌黑的头发束着珍珠冠,在这一片大大小小的男人中间,很是扎眼。

他的声音如同面庞,清清冷冷之中又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倨傲。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喧嚣的场面,如同暴风雨来临的湖面,突然平静下来。

互相谩骂的双方人集体失声。

“史玉堂,我打你这个……”范成猛地涨红了眼,唰的一下抽出腰刀,暴喝道。

人群瞬间哄得一声,蹡蹡的刀剑出鞘声顿响。

突然不知谁第一个先转移了视线,接二连三人都跟着看了过去。

他们的目光都由对面的人身上,移到自己面前的空地上。

一夹马肚子,就要往前冲的范成也突然愣了下。

随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由对面放到眼下。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三个半大孩子,一前一后的抱着头,有些滑稽有些狼狈的,就这么从他们跟前跑过去了。

“呔!”范成愣了愣,顿时满腔的怒气吼了出来。

连这些路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么?

这炸雷一般的声音,吓得跑在最后的小玉脚一软,踉跄的坐在地上。

秋叶红忙回头拉住她,一面有些尴尬的放下遮脸的手,冲范成咧嘴笑了笑,指望这小子认得出来,是个熟人,好歹给点面子。

“我们路过,路过,你们继续,继续。”秋叶红对这范成点头哈腰的陪笑。

范成原本要摔鞭子先拿他们开刀出气,就见那人送过来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这家伙胆子倒不小,范成闪过一个念头,一时还真没认出是谁。

就这么一愣,秋叶红已经扯着小玉越过他们,往对面的街巷扑了过去。

“富慧娘!”范成猛地回过神,突然想起这是谁,立刻大声吼了一句。

这一吼,身下的马儿一惊,嘶鸣一声就冲了出来,按照主人原先的意图,带着举着刀的范成就奔向了对面。

“小娘养的动手了!”对面众人见了,叫喊起来,毫不客气的就迎了过来。

一发牵,全身动。

顿时刀剑相撞,喊声骂声马嘶鸣声鼎沸。

“打起来了!”围在四周的人群终于等到开水沸腾了,兴奋的纷纷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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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一章…遇到了是缘分

第九十一章…遇到了是缘分

“都给我住手!”一声暴喝陡得响起。

伴着这声暴喝。一只羽箭带着破空声撞在范成扬起的大刀上。

范成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上力气顿消,原本砍向对面人的刀变了方向。

斜刺里涌过来一队人马,很快将混战在一起的双方人分开了。

“小侯爷,下官失礼了。”来不及换上官袍,只穿着圆领金镶团花的甲衣孙元至扔下手里的弓箭,跳下马,拱手说道。

马上的小侯爷,在范成的刀歪了方向后,就收回了寒光森森的长剑,此时听了孙元至的话,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哼也不哼一声,唰了一声长剑回鞘。

随着他的动作,一片刀剑回鞘的声音。

“你做什么?”范成暴瞪着双眼,几乎要吃掉孙元至。

紧跟在后的段公子一伸手将他拽了下来,顺手将马扯到一边。

“给小侯爷让路!”孙元至喝令道。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众人,在孙元至冷了脸后,齐刷刷的让开一条路。

“小侯爷请…”孙元至施礼让路。

“凭什么给他让!该我先过…段亮,段日中!你敢拦着我!”那边范成看到这情景,气的暴跳如雷。亏得是左右挣不开段公子的手,才没冲上来。

段亮,也就是段公子揪住他,低声说了不知道什么话,范成突然就泄气了。

小侯爷自始至终没有下马,微微扬着头,催马慢慢前行,在要越过范成一众人时,忽地又收住了马,转身看向范成。

孙元至见状,身子立刻绷紧了,跨上前一步,挡在范成身前。

“你方才喊的什么?”小侯爷问道。

范成垂头丧气根本就无心理会他,也不知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反正是没回答。

孙元至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范成,再抬头,小侯爷一干人已经走了。

街上原本消失的人瞬间又都冒了出来,南来北往,叫卖讨价,各自忙活,似乎方才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臭小子,你疯了,你皮糙肉厚的,挨打挨骂的不怕什么,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母亲!想想你奶奶!”

范成的那些随众已经被孙元至冷脸打发走了,段亮牵着马儿,一面愤愤的对垂着头的范成数落。

“做做样子也就罢了。你还敢真打!”段亮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垂头丧气的范成此时啐了一口,郁闷的说道:“我根本就没想动手……。”

段亮哼了声,根本就不信,继续唠叨道:“…那一次你动手了,不是也没讨到好?反而累的伯母和太夫人在太后娘娘宫里跪了那么久咱们凭良心说,虽然那小子怎么看都不顺眼,但也不算大恶…….”

原本闷闷的范成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如同被马蜂蛰了,涨红了眼跳脚道:“他不算大恶?他不算?我妹妹……”

嘴里说道我妹妹两个字,五大三粗的汉子眼圈唰的红了,段亮察觉不妥,忙咳了一声,岔开话题。

“既然你不想动手,怎么又动手了?”

范成被他一问,忽的想起什么,啪的一拍头,转脸就对跟在身后,沉着脸看不出喜怒的孙元至道:“嘿!我都忘了,你猜我看到谁了?”

说着话又拉着脸嘟囔,“我就是看见她,想要喊住她才跳出来。谁知道那群狗…”

他是想骂狗*养的,可是想到小侯爷毕竟是小侯爷,他要是狗*养的,那身后一串皇室贵族都要被骂了。

他虽然恨那家伙恨得牙痒痒,但也只是恨恨罢了,还能怎么样?

“看到谁了?”孙元至淡淡道。

“富慧娘。”范成说道。

立刻就想到方才的那姑娘,狼狈的穿过他们凶巴巴对峙双方的样子,越想越滑稽,干脆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她在哪儿?”孙元至立刻问道。

“我才喊了一句,就乱了,哪里看到她往哪里去了……”范成说道,又哈哈的大笑起来,一面拍着孙元至的肩膀,“这小丫头太有趣了,不错,胆子大,虽然身份低贱了些,给你做妾倒也可以……”

孙元至听了这话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转头上马往范成指的方向去了。

“瞧瞧,果真是迷住了不是……”范成见状大声说道。

段亮打断他,翻身上马,想了想又道:“这样的话,你可别对着那姑娘说……”

范成一瞪眼,“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我还说不得她?我说她那是看得起她!”说着抛给段亮一个鄙视的眼神,“以为我跟你小子似地,嘴上抹糖的讨女人们欢心。女人嘛,就不能当回事!”

段亮摇摇头,白了他一眼,拍马追孙元至去了。

三人绕着整条街转了两圈,还是没有碰到富慧娘。

也是奇怪了,这么大点的地方,怎么就是只能听到遇不到呢?孙元至叹了口气,挥挥手,招呼两个兄弟回去吧。

而这时的秋叶红也垂头丧气的带着李家三儿和小玉,穿过几条偏僻的小巷子往家里走。

虽然紧赶慢赶,到了那位肥头大耳的张大户家,还是将她们拒之门外了。

“去,去,咱们已经请了王大夫了,你们请回吧。”张大户打着眉眼看也不看这三人。

“喂,你说要吃我们的药的,再说昨日我也给你的马下针止痛了,你怎么…”秋叶红气呼呼的问道。

“谁知道你下针扎坏了我家马儿不!等王大夫来了看了,我还要跟你算账呢!”张大户瞪眼道。

“我们慧姐儿很厉害的!”小玉在一旁鼓着腮帮子不服气的说道,“那王大夫也许看不好呢。”

张大户哈哈笑了,撇撇嘴看了三人一眼,道:“没见识的小孩子,果然是混吃骗喝的!王大夫你们都不认得。王大夫可是牧养监齐大人的三弟子,牧养监知道不?齐大人知道不?瞧你们的土包样子就不知道!去,去!”

看来是白跑一趟了,真是白费了她昨晚自己掏钱买了药熬了!

“给我诊费,你还欠我问诊的十文钱呢!”秋叶红摊手到张大户跟前。

“诊费?屁都没看一个,还敢给我要诊费,你还不如说你是强盗呢,说什么兽医啊!”张大户叉腰阴阳怪气的说道,一巴掌打掉秋叶红的手。

“呸,这屁真臭!”秋叶红气呼呼的就手在面前扇了扇,吐了口吐沫。转身走了。

“瞧这一张嘴!还说不是走江湖的!”张大户待秋叶红走出去了,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追出来骂了几句。

三人垂头丧气的穿过污水横流的小街巷,就到了临近她们家的一条街。

“慧姐儿,这几天的钱白挣了,都赔药上了。”小玉心疼的嘟囔着。

“没关系,没关系,做生意嘛,哪里能长赚不赔呢!不急不急,不怕不怕.”秋叶红给他们也顺便给自己打气。

小玉叹了口气,李家三儿心里到底是不服气,抬脚将脚下一个破框踢了出去。

“哎呀,哪个不长眼的?找死啊!”一个女子的娇斥传来。

三人吓了一跳,立刻头也不抬,只当做路人慢悠悠的晃着。

“装什么装,是不是你们干的!”

秋叶红低着头,见一条刺着梅花压边的米色长裙站到眼前,传到耳里的声音倒有几分熟悉。

“大姐儿说什么呢?”秋叶红抬头做出一服茫然状。

却见眼前的女子哈的一声,上上下下的看了自己。

“是你这个小神棍啊!”

秋叶红这时也认出她了,不由含笑道:“原来是大姐儿,大姐儿,你家小姐的猫可还好?”

小丫鬟嘟着嘴还没说话,就听前边有人喊道:“苗儿,做什么呢?”

“呸,要你管!”小丫鬟啐了秋叶红一口,提着裙子一面应着一面往前去了。

秋叶红撇撇嘴随着她向那边看去,不由一愣,那个小姐还是穿着那一日的漂亮衣裳,怀里依旧抱着那只猫,但在她的旁边,多了一个深蓝底子圆袍的男子。

她抬头看去,那男子也看了过来,见了她一愣,旋即浮上满面的笑意。

“慧姑娘,正说要找你去。”陶钧含笑道,一面抬脚就走了过来。

“表哥…”小姐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陶钧走向一个刚从脏兮兮的巷子走出来的姑娘。

“小姐。是那个小神棍,”小丫鬟跑到小姐跟前,说道,看小姐还是没反应过来,忙补充道,“就是说要割咱们小虎眼儿的那个神棍。”

“少东家。”秋叶红也忙笑着施礼,“真巧,又遇到你了。”

陶钧也带着笑,还了半分礼,道:“我才说找你去,就遇到了。”

“那可真是有缘分!”秋叶红哈哈笑道。

陶钧听了微微一愣,看着这个姑娘爽朗的笑,便也笑了,道:“对,果真是有缘。”

“表哥,你们认得?”抱着猫儿的小姐跟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对,雪儿,我要给你找的神医,就是这位姑娘,慧姑娘。”陶钧忙介绍道。

“神医?”小姐瞪眼道,看了秋叶红一眼,又看了看陶钧,“表哥,我是欠着你几个钱,你不是记着仇,耍我玩吧?”

有事外出三日,可能会断更,看工作进度,能回家就码字更新,如果没更新,就是没回来。

稍等勿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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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二章 术后的猫儿好吓人

第九十二章术后的猫儿好吓人

有了陶钧的再三担保。宋家小姐终于同意秋叶红试一试了。

她的猫儿这个时候已经睁不开眼了。

至于手术场地,倒有些不好选。

“春和押就在这里不远,不如去那里?”陶钧建议道。

“那怎么行,”秋叶红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们做生意的地方,见了血啊刀的不吉利。”

陶钧听了抿嘴一笑,道:“小大夫还信这个。”

“不信不可以不敬的!”秋叶红笑道。

他们在前边说得热闹,小丫鬟在后重重咳嗽一声。

秋叶红回头看了眼,见那宋家的小姐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

方才跟着陶钧拿纸笔写药方的时候,秋叶红已经很八卦的打听这对表哥表妹的关系。

“我姨母家的,数她小,娇惯了些。”陶钧说道,一面从小丫鬟一口一个小神棍的称呼中,猜测到她们之间有不愉快的经历,说了一些委婉算是道歉的话。

那个秋叶红根本就没在意,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们可是要亲上加亲,戏本上可都是这么演的。

表哥表妹,多么暧昧的称呼啊。

但鉴于她跟陶钧还没有相熟到这个地步,只好咽了回去。

宋家小姐小名雪儿,年方一十七岁。

看着秋叶红挤眉弄眼的样子。陶钧面上一直没散的笑意更浓了。

“年前就定了左谏议大夫黄大人家,赶着今年年前就该出阁了,还是这一副小孩子的性子,可怎么好。”陶钧笑道。

被他看穿了心思,秋叶红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了笑。

宋雪儿在后咳了一声,给了陶钧一个白眼,才看向秋叶红。

“慧姑娘原来也是绍兴府人,我说怎么跟表哥这样熟呢。”她带着几分小姑娘的好奇问道,眼神却有些复杂的上下打量。

几分探究几分鄙视。

“慧姑娘怎么学了这个?”她毫不客气的问道。

秋叶红一笑,道:“家里穷,学个手艺谋生罢了。”

她自己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她自己知道,不怕也不在意别人相问,而且就她所受的教育理念,认为靠自己的劳动过活是最美的,这不是什么低贱的事。

身份不身份的,地位不地位的,既然已成既定事实,就没什么可费心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好了。

“学什么不好,干吗学这个。”小丫鬟紧跟着小姐的话说道,一面还皱了皱鼻头,挥了挥手,“什么味啊。”

这个时候她们已经走到秋叶红家的巷子里,因为家家户户赶着天好,晒了些干菜。巷子里飘着一股酸乎乎的味道。

秋叶红只当没听见,还没到门口,院子里就响起多多狗欢迎主人的叫声。

宋雪儿怀里的猫儿受惊般的喵呜一声,扎在主人怀里抖得筛糠一般。

“哎呀,你家里还养着狗呢!快些打出去,我们家小虎最怕狗了,快些打出去。”小丫鬟大惊小怪的喊道。

秋叶红看了她一眼,抿着嘴没有说话。

正好李家三儿和小玉跑得气喘嘘嘘的回来了,各自拿着了一大包的药。

秋叶红让李家三儿扯着十分不满打滚不肯走多多狗出去溜溜,小玉则蹲在灶火前开始熬药,这才招呼三人进院子。

“你家可真够小的。”小丫鬟掩着鼻子四下打量,一面说道,“只有三间屋子,你们可怎么睡啊!”

“苗儿。”陶钧恢复了淡淡的表情,看了眼小丫鬟,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小丫鬟看样子很怕他,缩缩头不敢说话了。

“我们自然不能跟大小姐你们比。”秋叶红跑进跑出的,很快在正中的屋子里收拾出一张矮桌,又拿出了手术盒子,一面笑道,“食不过三餐。睡不过八尺,足够了。”

小丫鬟没听懂,宋雪儿听了看了秋叶红一眼,又看了眼陶钧,没有说话。

“来,宋小姐,把猫儿给我,你们回避下吧。”秋叶红伸手道。

宋雪儿迟疑一下,不放心的问道:“不会留疤啊,可是你说的,”说着话看了眼陶钧,咬着下唇竖眉道,“要是留了疤痕,或者猫儿有个不好,我可不轻饶你。”

“雪儿,怎么说话呢!”陶钧瞪了她一眼。

“对呀,要是不好了,你可别忘了咱们先前说得话,”小丫鬟探头补充道。

秋叶红抿了抿嘴,垂下伸过来的手,看着宋家小姐。

“我要是治好了,你们要给我供长生牌位道谢么?”秋叶红似笑非笑道。

宋雪儿一愣,还没说话,小丫鬟就叫起来,“哎呀你这个不知羞的!哪有你这样摆条件要好处的?”

“那你又何必摆条件威胁我?你家的猫儿得病又不是我的过错,怎么倒好像是我给你家猫儿看病是错不成?”秋叶红又说道,带着笑,对面前的二人晃了晃手掌,“可别说这话。行医求诊,你情我愿,犯不着谁欠谁,对不对?”

她虽然是问话,但并没有要得到回答的意思,说完从宋雪儿怀里拽过猫,转身进屋子里去了。

小丫鬟气得直跳脚,要说什么,却被宋雪儿一拉,只得悻悻的作罢。

“表哥。”宋雪儿似笑非笑的看向陶钧,“这是依仗着谁呢,好狂气的小丫头。”

陶钧面色一凝,道:“雪儿,莫要乱说话。”

宋雪儿似笑非笑的哼了声。

“喂,你们在一旁坐坐,大约一个时辰不到,就好了。”秋叶红在屋子里说道,一面又晃了晃手里的小手术刀,笑道,“别乱看啊,很吓人的。”

看到她晃了晃刀子,小丫鬟果真有些害怕,拉着宋雪儿低声道:“小姐。真的割呀?”

宋雪儿心里也忐忑的很,看向屋内,只见秋叶红对着已经麻醉的猫儿毫不犹豫的割了下去,手也忍不住哆嗦,不敢再看转过脸去。

陶钧已经很自觉的转过身,坐在小玉搬过来的小凳子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宋雪儿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看着那有些发霉的木凳,根本就坐不下,想要走去外边找个茶楼,又放心不下猫儿。只得在站在一旁,跟陶钧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说话。

这其实是个很小的门诊手术,麻醉,备皮,动刀,缝合,熟练的大夫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做完,秋叶红是因为很久没给这么小的动物动过刀,再加上这只猫眼睑被泪水泡了好长时间了,有些水肿,给备皮增加了一点难度,费了些时间。

一个时辰过后,宋家小姐几乎再也站不住,垫着小丫鬟的手帕子才坐下来,就听秋叶红在屋子里喊小玉。

“小玉,把墙上那个破框拿来。”

小玉哎了声,扯下破框就进去了,小丫鬟苗儿好奇的探头探脑的看,只见秋叶红和小玉两个人不知道低着头摆弄什么。

“小姐,这没久了,小虎叫都没叫一声…”小丫鬟捧着小心肝小声嘀咕道。

话没说完,就见秋叶红抱着猫走出来了。

宋雪儿和小丫鬟又惊又喜的接过去,一眼看到猫儿的样子,都失声惊叫起来。

“你….你把它怎么了?”

秋叶红举着猫儿自己看了看,觉得她们有些大惊小怪。

“这是伤口,还没拆线,看着有些害怕,不过没事,七天,七天就能拆线,拆线之后就好了…”秋叶红忙解释道。

宋雪儿眼泪都流出来了,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那…那…这个是什么?”小丫鬟颤声指着猫儿脖子上套着的破框问道。

“哦,这个啊,这里没有伊丽莎白圈….就用这个代替了,这个防止猫儿抓破创口,”秋叶红笑道,一面又嘱咐道。“可别弄掉了,弄掉了,猫儿抓破伤口,会留下疤痕的。”

“它…它怎么不动…是不是….是不是…”宋雪儿望着秋叶红,眼里都快冒火了。

话音才落,从麻醉中醒过来的猫儿喵呜一声。

“六个时辰内不能进食进水……”秋叶红知道从没见过这个手术的人们一时接受不了,对她的敌意也不在意,耐心的嘱咐着术后要注意的事项。

听她再三强调,宋雪儿忍着愤恨不满害怕后悔等等复杂的情绪,接过了猫儿。

“那个,小姐要是不放心,待痊愈了再付费也可以。”秋叶红大方的说道。

转身要走的宋雪儿差点崴了脚,还敢提诊费?她回头瞪了秋叶红一眼。

“那怎么可以,断没有这个规矩的。”陶钧在一旁说道,看出自己表妹的心事,拿出一串钱递给秋叶红,“小大夫先收着。”

秋叶红迟疑一下,便伸手接过了,看到小丫鬟愤愤的瞪过来,便咧嘴一笑。

“你放心,放心,没事了,术后有些吓人,消了肿就没事了。”秋叶红将一包草药递给小丫鬟,“这是消炎药粉,每天给猫儿撒,别忘了。”

小丫鬟嘟着嘴接过去,主仆二人连话都不想再说,转头就走。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富文成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冷不丁瞧见家里这么多人,富文成一愣。

“爹,你回来了。”秋叶红高兴的走上前,今天可是回来早了。

目光落在富文成身旁,那里站着一个大约四十五六的面生妇人,身材矮胖,面色微黑,穿着一身劣等的青布衣裳,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跟她打个照面的猫儿。

“啊……………”妇人在短暂的短路后,发出一声尖叫,指着同样被吓了一跳的猫儿,“妖怪啊!”

眼一翻,栽倒在地上。

我昨晚回来了码字,今晚就不回来了,明天应该会断更一日,就一日,后天就回来了。

我勤奋吧?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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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多了一张嘴

第九十三章多了一张嘴

烧了一锅水,又打扫了院子。从李家三儿手里接过多多狗,秋叶红才探头看,屋子里的那个女人还没缓过劲来。

多多狗闻到家里的猫味,疯了一般四处狂咬了一通。

这又将那妇人吓得脸发白。

秋叶红唤过多多狗,翻了一块干硬的饼子打发它墙角啃去了,端了水进了屋子。

“大娘,喝点水压压惊。”秋叶红抿嘴笑道。

那妇人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就是……”她紧紧盯着秋叶红,目光几乎能在秋叶红身上烧出两个洞。

富文成眉宇间满是忧愁,也看着秋叶红,点了点头。

那妇人的目光在秋叶红脸上盘旋,盘旋,似乎要透过这张脸看到另外一张脸。

秋叶红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那妇人忽的一声大哭,扑通跪下了,一把抱住了秋叶红的腿。

“我的郡………我的小小姐啊!”她放声大哭,搜肝刮肺,几乎要背过气。

秋叶红表情僵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求助的看向富文成,要一个解释。

富文成眼圈也发红,怔怔的看着那哭泣的妇人,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这位大娘….”秋叶红咳了一声。拍了拍那妇人的肩膀以示安慰,也打断了富文成的愣神。

好容易劝起来这个妇人,又看着她喝了几口水。

“小小姐快坐。”看到秋叶红站着,那妇人立刻触电般的又站起来。

“好叶红忙坐在床沿上。

那妇人才坐下了。

“这么说,你是我娘的奶妈?”秋叶红总结了一下问道。

那妇人已经用精短的话做了自我介绍,期间不停的抹眼泪。

“…当时你才出生没几天,咱们赶着走路,老妇无能偏病的起不来姐留我在京城,”那妇人说着话,手里捏着那块几乎没了颜色的帕子轻轻的擦着眼泪。

秋叶红好奇的看着她,眼前这个妇人面色苍老,双手粗糙,显然是长年做粗活的缘故,她穿着打扮几乎比隔壁的李家妹子还要差,但这一坐一动一眼就看出二人之间不同。

怎么个不同呢?秋叶红慢慢的审视着她,优雅。

对,就是优雅,这个词原本不该用在这样一个穷苦妇人身上的。

“当年只说过一段就来接我….谁想到….这一别….竟然再无相见之日……我可怜的……”那妇人再一次放声大哭,嘴里含糊的重复这一个名字。

秋叶红听不真切,不过眼前这个妇人真情流露,让她这个原本对自己身主的母亲没有任何感情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心生凄凄。

“小姐没有给小小姐提起过老奴我?”妇人红着眼望着秋叶红。

这个我怎么知道,秋叶红心里嘀咕一句,干笑一下。道:“我都不记得了,生过一场病……”

富文成在一旁立刻补充的几句。

妇人怔怔瞧着秋叶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当初老奴给小小姐接生…小小姐生下来就没了半条命…老奴抱着你跑了半个城…….”妇人目光停在秋叶红身上,但眼神已经没了焦距,透过她看向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旧日。

秋叶红跟着干笑几声,别说那些事,就是最近几年的事,她也不知道啊。

“我去给大娘收拾屋子….”秋叶红借口站起来。

那妇人受惊一般,也跟着站起来。

“这些事哪里能让小小姐做?老奴…”妇人将身子矮了矮。

秋叶红觉得很滑稽,两个人都穿着补丁摞补丁衣裳,站在穷徒四壁的家里,一个人给一个人行敬礼。

“大娘,别一口一个老奴的,什么奴不奴的…”秋叶红笑道,眨了眨眼,趁机问道,“大娘….我娘是京城人?家里还有……”

那妇人抬头看向她,眼里的目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富文成咳一声,似乎是提醒秋叶红这个话题不该问,又像提醒那个妇人有些话不该说。

“是,是京城人….家道败落….没人了…。”那妇人面上满是哀伤。眼中一片凄凉,她低下头说道。

秋叶红有些失望的哦了声,算了,家道败落毕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这些旧事忘了就忘了吧。

安慰那妇人几句,富文成亲自去收拾屋子了。

“小小姐…”那妇人站在屋内,看着秋叶红说话。

“别这么叫,叫我慧娘就行了,大娘怎么称呼?”秋叶红靠在炕沿上,盘着腿坐着笑道。

那妇人似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她。

“小小姐…”她大面色沉静了几分,“姑娘家的,可不能这么坐。”

她嘴里说着话,就走了过去,矮下身子将秋叶红的腿放了下来。

秋叶红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看着这妇人很自然的做完这一切,又垂着手退后几步。

“那个…那个…大娘…我去看看爹收拾好了没…他不知道褥子放在哪。”秋叶红逃也似地跳出了屋子。

谢天谢地,那妇人没有追出来。

富文成正将那间放杂物的屋子腾出来,临时找了几个板子,搭个简陋的床。

“明天去买一张回来。”富文成审视着简陋的床,说道。

秋叶红在后扯扯他的衣袖,扭头看了看屋子,压低声音道:“爹,这个人,以后要跟咱们一起住?”

富文成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爹好容易才找到她…这些年也苦了她了….我原本以为找不到她了,没想到,她一直都留在京里,只为了等着…等着咱们回来。”富文成看着秋叶红。神色黯淡的说道,“她….她是你母亲最亲近的人了…”

奶妈,可以当半个娘养着了,既然她的娘不在了,那么她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不管吧。

秋叶红拍拍头,“好吧,我知道了,不过,爹,她怎么称呼?”

“顾妈,顾妈妈…”富文成说道,又转过头审视屋子,“买张床….还得添张桌子…这铺盖也不够了……”

秋叶红在后苦笑一下,这住这还是小事,关键是多了一张嘴,吃饭事大啊。

第二日一大早,秋叶红一睁开眼,就被面前放大的妇人的脸惊得魂飞魄散,差点抬脚就踹。

“小小姐,饭好了,水也备好了。”顾妈妈和蔼的说道,还伸手轻轻抿了抿秋叶红散乱的头发。“来,老奴给小小姐梳头…….小姐在的时候,就爱老奴梳的头…如今小姐不在了,小小姐别嫌弃老奴…老奴,一直等着这么一天…”

秋叶红原本要拒绝的话,在看到这妇人滚下的眼泪后,立刻咽了回去,忙堆着笑爬起来,穿上衣裳,乖乖的坐在凳子上。

或许是许多年没有给人梳过头了,顾妈**手有些生疏。扯疼了秋叶红好几下,秋叶红半点神情不敢露。

不多时,顾妈妈就梳好了,她的目光在光光的桌案上扫了一眼,只看到两个红头绳。

“小小姐日常不带个首饰?”顾妈妈问。

还首饰呢,饭能吃上就不错了,秋叶红心里嘀咕道。

“不带,不带,我这出门行医的,不方便。”秋叶红拿过头绳绑了,站起来笑道。

“行医?”顾妈妈问道,似乎很意外。

秋叶红胡乱的点点头,抓起药箱就跳了出去,富文成站在院子里摆饭。

“我有个约诊,那家管饭,我就不在家吃了,你们慢慢吃。”秋叶红摆着手三步两步的走出家门,看见那顾妈妈追到门外,富文成跟过去说了句几句话,她才没有追上来。

“吃什么吃,谁会那么好心管我的饭!”秋叶红嚼着一根草,自嘲的说道,一面摇晃着铃铛,在街上懒洋洋的逛。

“专看牲畜,药到病除喽…”

清脆而又细长的声音回荡在清晨的街道上,引得路上还不多的行人纷纷侧目。

一个穿着简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背着一个药箱,晃着小铃铛,慢悠悠的穿行在大街上。

此后三天,秋叶红早出晚归,不是她对家里多了一张嘴有什么不满,实在是不太习惯,这个妇人看她的眼光,总让她觉得不自在。

也不是说顾妈妈对她不好,可是总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一双眼总是盯着自己看。似乎要看出些什么。

“我又没有三头六臂,只不过换了个灵魂……”秋叶红小声嘀咕道,“难道她是个神棍?能看出这个?”

“慧姐姐,你说什么呢?”小玉听见了问道。

秋叶红忙摇头,抬头看到了西关街口,这一上午又没生意。

“这里好像离春和押挺近的,三天了,该去看看宋家小姐的猫儿了,她们没见过这个,不知道会不会弄。”秋叶红拍拍头道。

最重要的是,治好了这个猫儿,她还有一大笔钱收。

宋雪儿因为实在觉得手术后的猫儿太奇怪了,不敢往家里带,陶钧便提议放在他们最近一条街上的春和押里。

宋雪儿听了就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陶钧,又看了眼秋叶红,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于是陶钧便带着猫儿走了,当天就给秋叶红留了地址。

“我瞧啊,那宋家小姐哪里是觉得猫儿不好看,分明是不喜欢咱们去她们家…复诊…是复诊,我说的对吧慧姐姐?”小玉嚼着一块糖,嘟嘟囔囔的说道。

宋家小姐瞧不起自己,这个秋叶红也看出来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自己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的本就不好,偏又做的是跟牲畜打交道的兽医行当,她们那样的大家小姐,哪里见过这个的,自然觉得很奇怪。

“没什么,看起看不起的,无所谓啦,关键是,咱们得吃饱饭。”秋叶红笑道,“再说,靠自己的手吃饭,有什么丢人的!”

“那倒是。”小玉很是赞同,点点头。

转过一道街,就到了春和押所在的街道,正当她们俩个四处寻找招牌时,一辆马车飞快的越过她们,又飞快的退了回来。

“小兽医!”

宋雪儿的小丫鬟掀开帘子探出头喊道。

金主来了,秋叶红忙堆着笑赶上几步,才要问好,那小丫鬟就不耐烦的先开口了。

我没断更!撒花!值得表扬吧!我可是连夜打车回来的,连过桥费都是自己付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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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四章 路见不平有人出手

第九十四章路见不平有人出手

“你要去哪里?”小丫鬟问道。

不待秋叶红回答。又撇撇嘴,道:“是不是去我们表少爷哪里?”

秋叶红的确是要去,于是点点头。

那小丫鬟就切了声,瞧着秋叶红上下看了两眼,道:“果然被我们小姐说对了…”

秋叶红听着这话不怎么好,脸上的笑就淡了几分,还没说话,就见那小丫鬟缩回身子,对车内的人说了几句话。

车帘子又打开了,露出宋雪儿俊俏的脸。

她的目光在秋叶红脸上淡淡扫过。

这目光看得秋叶红很不舒服,于是秋叶红不想问好也不想施礼,抬了抬手算是打个招呼。

“我正要去看看猫儿……”秋叶红说道。

她的话没说完,宋雪儿已经放下车帘,马车就这么突然的走了。

秋叶红留在原地,嘴里剩下一半的话,很是尴尬。

“慧姐儿,咱们还去不?”小玉在旁扯了扯她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笑道:“去,自然要去。”

于是二人接着走,但秋叶红的情绪有些不好,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是因为那主仆二人的话吧?

果然被我们小姐说对了……

呸。想也不用想,这主仆俩在背后一定嘀咕自己了,而且无非是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事。

这些人真是闲的无聊。

“到了,到了,是不是哪个?”小玉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幌子说道。

秋叶红才要看去,就见宋雪儿的马车又迎面过来了。

“喂,小兽医。”小丫鬟又探出头。

车帘子掀开,宋雪儿冲她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然后宋雪儿就给了小丫鬟一个眼神,那小丫鬟立刻从车内拖出一个盘子,里面堆着一堆的铜钱。

秋叶红一愣。

“给,你的诊费,”小丫鬟手一翻,一盘子的铜钱带着欢快的声音洒落在地上。

这一盘子大概有二千贯铜钱,二千贯铜钱简单的类比一下,就相当于人民币二千元,乍一听不多,但按照如今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足够秋叶红一家三口带一条狗,吃一年了。

钱撒了一地,滚落在马车下,行人的脚下。

四周的行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很快反应过来,哗的一下就围了过来,自然也有人趁机弯下身子捡钱。

秋叶红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嗖的一下冲上头顶,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哎呀,我没拿好。”小丫鬟半真半假的惊叫道,“对不住了小兽医。你快捡,仔细别人捡了去!”

小玉被这么多钱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关系。”秋叶红低下头,挤下一滴已经滚出来的泪水,再抬头对车上的主仆二人一笑,“我这就捡。”

说着话招呼傻掉的小玉,果真蹲下身子一个一个的捡起来。

“喂,那个人,别动我的钱!”秋叶红不忘瞪了眼趁机抢钱的人。

街上的人越围越多,几乎要堵着这边的路,一辆豪华的朱红马车在七八个家院的护卫下不急不慢的过来了,见到这么多人围着,走在最前方的护卫眉毛皱了皱,转身走到车窗边说了几句话。

车窗帘绣着的是五彩云霞,其中隐隐可以看到用的是金线。

里面传出几句轻不可闻的话语,那护卫便应了声,招手要车夫调转马头,从另一条街过去。

有风吹过,掀起一角车帘,露出的缝隙正好看到擦去一滴眼泪,露出笑脸的秋叶红。

车突然又停下了。内里伸出一只圆润的手掀起一角车帘。

“这是二千贯,再加上我表哥先前给你的五百文,应该够了吧?”宋雪儿在车上慢慢道。

秋叶红已经兜了满满一手帕的钱,认真想了想,对宋雪儿道:“问诊十文,手术二千贯,药费护理加起来五百文勉强够了,看在少东家的是我老乡的面子上,给宋小姐打个折扣,就算结清了。”

“呵,你这小兽医,还真敢要这么多!人家千芝堂的王大夫还从没要过这个价钱呢!”小丫鬟喊道。

“只怕王大夫不会我这一手吧?”秋叶红不咸不淡的笑道。

小丫鬟语塞了,事实上她们的确找了,但是人家果然不会看,只给了些保守的药物治疗,要不然她们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

“苗儿。”宋雪儿喊了声,一面示意小丫鬟安静些,又带着一丝笑看向秋叶红,“那多谢小大夫了。”

秋叶红淡淡一笑,小玉已经捡完了所有的钱,笑的合不拢嘴站在一旁。

瞧着这两人穷酸的样子,小丫鬟不屑的转过头。

“不过,小大夫,看病就好,别的心思可别动。”宋雪儿看着秋叶红,淡淡的说了句。

这外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几步之外的春和押里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伙计认得宋雪儿,立刻进内堂去了。

“雪儿,你胡闹什么?”陶钧拨开人群。面色微寒的呵斥道。

他的视线投在秋叶红脸上,察觉到她微红的眼眶。

宋雪儿面上闪过一丝不悦,扶着小丫鬟的手跳下马车。

“没什么啊,我给小兽医诊费呢,”宋雪儿嘟着嘴说道,一面抬脚往春和押走,“对了,我还没看我的猫儿呢,”说着回头看了眼秋叶红,“小大夫,要是猫儿不好了,这钱我还得要回来的。”

“那可不行。”秋叶红笑了笑。

宋雪儿哼了声,抬脚就进了春和押的门。

“你……”陶钧一脸歉意,目光在秋叶红脸上转啊转,“她被惯坏了,说话做事没道理的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秋叶红勉强笑了笑,陶钧见街上人多,便让她进店里说话。

“我还有事,下次吧。”秋叶红笑了笑说道。

转身还没走,就听宋雪儿和小丫环在春和押里大呼小叫。

陶钧忙进去了,秋叶红想了想,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刚站到门口,宋雪儿已经冲到她的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这是秋叶红来这个时代后,第二次挨打,女孩子的力气虽然比不得当时那个纨绔公子,但打在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一瞬间随着这个耳光一起涌了出来,秋叶红的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雪儿!”陶钧惊得大叫一声,才要上前抓住宋雪儿的手,一个人影抢在他前头。

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听见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宋雪儿的尖叫回荡在春和押里。

所有的人都愣了,流着眼泪刚扬起手的秋叶红也怔住了。

这个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人。穿着一身玄色甲衣,一只手背负在身后,阴沉着脸,看着捂着脸倒退在小丫鬟怀里花容失色的宋雪儿。

那只原本被当做宝贝的猫儿已经被仍在地上,又惊又怕尖叫着往柜台下钻,无奈脖子上套奇怪的破框,急的喵喵叫,也钻不进去。

“孙……”秋叶红倍感意外。

“孙小将军?”陶钧也愣了,但旋即神情了然。

而紧跟着进来的范成以及段亮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目光都看向掩面大哭的宋雪儿。

他们自然认得这个人是谁,一时间面上有些不安。

“这小子,也太护犊子了…宋家的女儿….难道能随便就打的?”范成压低嗓门对着段亮嘀咕道,一面推了他一把,“你小子会说话,快劝劝去!别闹大…”

段亮被范成推了出来,有些措手不及,回头瞪了他一眼,而这时的宋雪儿已经回过神,张牙舞爪的冲孙元至扑了过去,被陶钧拦住了。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宋雪儿尖声喊道,摇着陶钧的手,“表哥,表哥,打他,打他!”

陶钧面色尴尬的拦着她,嘴里直劝道:“雪儿,别闹了。”

“宋小姐,这是个误会……”段亮有些无奈的对着宋雪儿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孙元至打断了。

“这不是误会,”孙元至冷冷看了眼宋雪儿,“道歉。”

宋雪儿简直是气急而笑,也顾不得哭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说什么?道歉?你让我道歉?给谁?”

伸手一指已经有些发懵的秋叶红,“给这个下溅的人道歉?”

“你为什么打她?”孙元至问道。

这一问出口,别说段亮和范成了,就连陶钧都皱了下眉,那宋雪儿更是气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连为什么打她都不知道。就是说连谁对谁错都不知道,打得什么抱不平!

而更让她气急的是,不待自己回答,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人,冷冷哼了声,微微抬了抬下巴,道:“不管为什么,都不能打。”

“她…治坏了我们的猫!”小丫鬟此时反应过来了,一把抓起在地上乱窜的猫,举起来,“我们猫儿,成什么样子了!这猫,这猫,可是淑妃娘娘送的!”

淑妃娘娘的亲姑父就是左谏议大夫黄大人,宋小姐的定下的亲事,是黄大人的三子,从辈分上讲,成了亲后,宋小姐要喊淑妃娘娘一声表姐。

眼看闹僵了,秋叶红回过神,她别的顾不得,只听到治坏了猫,根源是在这里吧,于是忙上前一步解释。

“没,没治坏,宋小姐别急,这是瘀伤,拆了线,最多一个月,保证就好了,不会留下疤痕!”秋叶红认真说道。

那宋雪儿这期间目光一直看着孙元至,此时想起什么似地恍然道:“哦,我认得你,你是孙元至……”

她咬了咬下唇,将目光又移到秋叶红身上,嘲讽的一笑,“你这个女人,既然攀上这个靠山了,何必还来勾引我表哥?”

“不得胡说!”陶钧厉声呵斥道。

段亮也在此时忙说道:“宋小姐不认得,这位富慧娘姑娘,是孙少夫人的妹妹……”

孙元至看了段亮一眼,哼了一声,张口要说什么,秋叶红忽的哈哈一笑。

堂内的众人被她这突然的一笑都引得看了过去。

“宋小姐,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养尊处优,闲着无聊的大家小姐一样?但凡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了不成?”秋叶红嘴角含笑,目光中却毫不掩饰鄙夷,盯着宋雪儿,一面伸手拎起自己的药箱,“宋小姐,我这个低贱的人,还真是跟你们不一样,瞧见没,我的靠山,是我的药箱,是我的手艺,找个男人当靠山,你还真小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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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是谁瞎了眼?

第九十五章是谁瞎了眼?

屋内的人被这话说得都愣了。

段亮旋即扭头笑了。范成随后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但又突然想到什么,瞬间又苦了脸。

“你可以质疑我的技艺,你可以看不起的身份,我无名无姓,小人物一个,我忍你,你看不起我是正常的,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品行!”秋叶红将药箱往屋内的桌子上一放,啪的打开了,取出那一包手术器材。

范成还记得这个,顿时忘了自己心里嘀咕的什么,一脚跳过来,恨不得抓在手里看。

他看中了那柄用于浅切口的小刀,这个是秋叶红设计,张师傅用现有的外科医疗器械中的竹刀改制的。

“行有个行规,我入了这个行,就是一心做事,范不着打着这个幌子找男人!我挂了铃医的牌子,做的就是抛头露面的事,难不成还要顾及自己是个女子身份。不跟男子们打交道不成?宋小姐,我在绍兴看过的马儿牛儿牲畜多得是,不瞒你说,全部都是男人家出面,按照你的意思,我攀上的高枝那就多了去了……”秋叶红一行说,手里不停,拿出剪刀,钩针,一面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范成,“诺,这位大爷的马儿病了也是我看的,还有,段公子,何止我看好了他的马,我还卖给药方,这里人人都比我高,宋小姐,你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攀的过来…抓好了。”

秋叶红说着话,一面瞪了眼那个傻掉的小丫鬟,示意她按住猫儿。

小丫鬟果真傻了,怔怔的就按她说的做了。

一屋子人没有任何声音,怔怔听着秋叶红那带着几分玩笑又爽快的话,再看她利索的给猫儿拆了线,飞快的上了药。

“猫的伤口愈合能力很强。这破筐让它再带一段时间,免得抓破,护理的好,一个月就痊愈了,不会留下伤疤。”秋叶红收起剪刀钩针,啪的盖上药箱,目光掠过宋雪儿,“要是留下伤疤……那就是你们护理不好,没按我说的做!就不要来借口寻我的晦气!”

宋雪儿咬着下唇,面色红红白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小姐,多谢惠顾,合作….不算很愉快。”秋叶红淡淡说道。

她的目光又看向站在宋雪儿身旁的陶钧,陶钧也看过来。

“告辞了。”秋叶红垂下眼,转身迈步而去。

宋雪儿说得对,有些心思不能动,幸好还没动。

她穿越了,庆幸有着一手手艺,不至于寄人篱下,能够自主生存,但在古代这个环境。身份地位这个规则,她没打算碰触,也很有自知之明,这个她没能力碰触。

“猖狂…猖狂什么…你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我是看得起你,才让你看我的猫,靠自己手艺,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谁会请你这个……”宋雪儿瞪着眼,绷着脸,鼓着腮帮子终于缓过劲来,指着秋叶红冷笑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柔和的女声打断了她。

“请问,这位可是绍兴的小神医,富慧娘富大夫?”

人们闻声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站了个胖乎乎的妇人,她的年纪在四十左右,穿着豆青镶边对襟褙子绛紫马面裙,整整齐齐的梳着元宝鬓,插着一支小银凤坠珠簪子,别着两三朵纱堆的花,圆圆的脸庞白白润润,细眉描的长长的,双手微微搭在裙子前,露出一截手腕,上面带着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

她微微的笑着,目光如同柔和的春风拂过秋叶红。

这个女人通身的气派简直掩饰不住,看样子,也没打算掩饰。

屋子里一瞬间竟陷入一片静谧。

“我是。”秋叶红回过神,忙说道。

又看了眼这个妇人,这一身的打扮。简直比富家大太太还要好。

富家大太太是秋叶红所知的见过的这个时代的最高的一个贵妇。

要说这个妇人是贵妇吧,她的态度谦和,明显带着一种奴性。

不过让秋叶红愣神的,却是她那句绍兴的小神医,难道自己在京城已经有了名头了?

“小神医誉满京城,能见到小神医一面真是不容易,阿弥陀佛,今个总算老天开眼,我是见到了。”那妇人笑着果真双手合十。

这马屁拍的太过了吧?真要誉满京城,今个还用受着窝囊气?

屋内众人一脸黑线,就连秋叶红也干笑几声。

“这是我家的一只猫儿,小神医快给瞧瞧,”那妇人笑着,让开几步。

她身后一个青衣男子立刻站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只瘦巴巴的猫。

“小神医,就是这个。”男子说道。

这个男人一站出来,屋内众人又是一愣,尤其是宋雪儿与小丫鬟。

这个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身材高挑,面如刀裁,有棱有角,浓眉大眼,英气中不乏一丝秀气,再看身上穿着暗花素锦衣。扎着玉带。

往这屋子里子里一站,丝毫不逊于儒雅的陶钧,冷峻的孙元至,至于五大三粗的范成就直接被甩到不入流的小厮行列去了。

这是求医猫儿的主人吗?秋叶红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没眼力见的!怎么给小神医说话呢!”那妇人留足了大家打量猜测的时间之后,才拉下脸,不满的看了眼那男人。

“是,小的失礼,小神医,这是我们家的猫儿,劳烦小神医费心了。”那男子双手恭敬的将小猫捧到秋叶红面前,自己深深的弯下腰。

孙元至等人还好。而宋雪儿以及小丫鬟,包括秋叶红在内,都目瞪口呆了。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模样,这样的打扮,难道只是个下人?

“下人没规矩,叫小神医笑话了。”那妇人又赶着说了句。

暴殄天物啊!

是谁瞎了眼,让这样的一个下人,给这个低贱的小兽医行如此大礼,宋雪儿几乎要喊出来了,手几步要将帕子绞成一团。

“不敢,不敢。”秋叶红攥着手自己用指甲掐了自己一下,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忙接过猫,想起什么,看了眼陶钧,又转过头,“我是铃医,咱们街上说话吧,这里…这里是人家的店铺,不方便。”

“这样啊,不知道小大夫能屈尊到我们府上去一趟不?”妇人微微笑道。

秋叶红被她那屈尊二字又搞得心慌了,愣了愣才忙点头,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但凭夫人吩咐就是了。”

停了一停,迟疑的问道,“不知道贵府是?”

屋内所有人都将目光定在那妇人身上,竖起耳朵。

“我们么。”那妇人微微一笑,冲秋叶红弯了弯身子,“镇远侯府。”

这一句话出口,屋内响起宋雪儿的倒吸气声,就连冷峻的孙元至面上也闪过惊愕。

镇远侯陈家,当年太祖开国,封侯的仅有四姓,到如今只存了两姓。除了太后娘家的史家,另一个就是这个出身福建豪族的陈家。

且不说祖上的威名,如今的皇后,就是他们家这一辈的长孙女。

秋叶红自然不知道这个,她连如今的皇帝姓什么还不知道了,但侯府这两个字,她也大概知道什么意思。

于是不由哆嗦一下,生出几分警觉。

“镇远侯?你们姓什么?”

一口一个小神医,也知道她是绍兴来的,好像很知根知底的样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她差点忘了,自己还跟一个侯府有过过节呢,那个侯府叫什么来着?

“你这个丫头,怎么说话呢!”范成瞪着眼看她。

没见过世面,说话才会这么无礼吧?

“哎呀,看老奴,真是老了,”那妇人却没有一点不满,反而是一脸歉意,似乎犯了什么大错,拍了下手,“小神医,我们姓陈。”说着又觉得遗漏了什么,忙补充道,“我们家就在景灵宫东墙端礼街上。”

宋雪儿听了眼睛又瞪大了几分,住在端礼街上的那可是镇远侯府正宗所在地,也就是出了皇后娘娘的长房一家的住所。

宋雪儿再也掩饰不住惊愕,恨不得在那妇人身上看出一朵花。

看着妇人的气派,绝对不是一般的仆妇。

镇远侯陈家是哪个瞎了眼,或者疯了不成?怎么会对这么一个小兽医恭敬如此?

不是那个侯府,秋叶红松了口气,她只在意这个。

“我先看看猫吧。”秋叶红虽然松了口气,但想了想还是说道。

一面接过那俊俏小厮手里的猫,一面迈了出去,那老妇立刻紧跟着,二人来到春和押外边墙边。

孙元至抬脚也跟了出来,不远不近的站在秋叶红身后,范成从春和押里探头探脑的看,不时对内说几句话。

秋叶红看到孙元至跟出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下头注意力放在手里这里猫身上。

这一看,她有点失笑。

这只猫惊恐不安,四脚被布带捆住了,更神奇的是下巴也掉了,空长着嘴,咬不到手。

“这只猫……没事啊?就是瘦了点,营养不良的缘故……”秋叶红失笑,伸手一抬,就给猫儿按上了下巴,一面扭住了猫儿的脖子,避免被咬到手。

这可真够好笑的,看了眼面前站着的两人,这样的人家,人都吃得白胖,作为宠物的猫竟然还能饿成这样?

如果说不受宠,不至于还找个兽医看吧?直接扔了就是了。

“哦,这样啊,那就好。”那妇人随意笑了笑,冲那英俊小厮点点头。

“有劳小神医费心了。”那英俊小厮立刻恭敬的接过小猫,一脸感激的说道。

秋叶红干笑两声,这叫什么费心?

“小神医,我们府上还有牲畜病了,不知道小神医方便不方便去看看?”那妇人笑眯眯的说道。

“这个……”秋叶红上上下下打量着妇人一眼。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孙元至接过她的话,看着那妇人道,“已经随便从街上捡了一只猫了,就别费力气弄病别的牲畜了。”

明日可能休息一天哦~~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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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 好一尊大神

第九十六章好一尊大神

那妇人听了,温和的一笑。看了眼孙元至。

“是孙小将军啊。”她笑着说道,如同顽皮的孩子恶作剧被抓到一般,“好眼力,被你看出来了。”

“你们…”秋叶红有些发愣,苦笑一下,“耍我这个小人物做什么呀!”

“不是,不是。”妇人忙摆手笑道,一面正了脸色,往春和押那边看了看。

范成探着头正看向这边,宋雪儿在小丫鬟的扶持下走了出来。

那妇人面色正了正,矮身施礼。

“老奴不敢。”她说道,一面侧身往前方一指,“我们夫人,请小大夫过去说句话。”

正前方的大路上,停着一辆豪华的车驾,四周站着气势逼人的侍从。

秋叶红下意识的看了眼孙元至。

“无妨,且看去。”孙元至说道,说着话他当先迈步。

“那个…”秋叶红在后低声道。

孙元至闻声转头看她。

“多谢姐夫。”秋叶红带着真诚的笑说道。

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姐夫,只怕还不知道自己跟他的丈人家闹得已经水火不容了吧。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在自己受委屈的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就是看这个面子上,要自己去给富二姑娘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不过,秋叶红突然想到富家大太太气急败坏的责骂,心里一激灵,只怕富二姑娘并不愿意听到这个谢意吧?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自己有哪里疏忽了,这个时候,听到身前的孙元至淡淡的扔下一句。

“不是为这个。”

秋叶红有些愕然的抬头,看孙元至已经转过身往那边马车去了。

不是为这个?这个是哪个?那个又是哪个?

“小神医。”妇人含笑打断她的思路,做着请的姿势。

秋叶红便将注意力放在那辆马车上,她快走几步过去,孙元至已经站在车前。

这辆马车色调是黑红色,但却不显得沉闷,反而因为其华贵的布料而彰显着低调的华丽。

秋叶红颇有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惊讶,她的目光还没有从马车上移开,就见一只圆润柔白如玉的手掀了车帘子。

秋叶红只觉得眼一花,就像被日光刺了眼,她不由微微眯起眼。

车内的光线暗,看不清摆设,只看到一个身穿五彩印花褙子,梳着高高的发鬓,插着一只光彩绚丽态势如生大凤钗,坠下的五彩珠子映着一张白润如玉的面庞。

细描长眉,杏眼含彩,红唇微点,在这微暗的车内光**人。

好一个美人啊!

秋叶红很没形象的张大了嘴。

“能见到小神医。真是三生有幸。”美人瞧见秋叶红的样子,面上荡起笑意。

秋叶红这才回过神,忙施礼,一面试探的问道:“夫人家里病畜…….?”

她的话没有说完,车里的美人抿嘴一笑,抬起手坐直了身子,对着秋叶红还礼。

“小神医,金彩芝当不起你的礼….”她轻轻吐出这一句话。

秋叶红一瞬间有些发愣,金彩芝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挺过,面上浮现一丝迷茫。

这丝毫不作假的迷茫落在那夫人眼里,笑意更浓。

这笑意落在秋叶红眼里,她脑里一震,恍然大悟,张着嘴下意识的就伸手一指。

“哦你……”秋叶红的话在嗓子里打个转,很及时的又咽了回去,眼中满是惊诧。

因为知道是女眷,孙元至一直站在车的侧面,所以看不到车里的人,也没有听到车里人说到的那个名字。

孙元至看到秋叶红那满面的惊讶不可置信,皱了皱眉头,抬脚就迈到秋叶红身旁。

金彩芝便落在他眼里。

“金夫人…”孙元至微微一惊。旋即弯身施礼。

车内便垂下一条珠帘,算是避免的直接照面,但也不影响说话。

“小孙将军,多谢你那一巴掌。”金彩芝在内含着笑意说道,不待孙元至表达诧异,就接着道,“小神医盛名如此,连我这深宅里的妇人都敬慕不已,竟然还有人如此折辱小神医,小孙将军这一巴掌打得好。”

孙元至的视线看向秋叶红,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到底是什么关系,才能吹捧出这样的盛名?

秋叶红从震惊里回过神,有些呆滞的看着隔着珠帘里若隐若现的妇人。

这么说,已经打赢了么?这姿态明显的就是胜者为王了。

“夫人谬赞了,小女不敢当!”秋叶红忙低头说道。

“那是谁家的小姐?”金彩芝在内淡淡道。

“夫人,是太府寺宋大人家的三小姐。”一直垂手站在一旁的妇人立刻回道。

“那个,那个没什么,我才来这里,还没什么名头,难免人不信,也是正常的…”秋叶红吓了一跳,忙说道。

她已经回过味了,感情方才哪一出拎着野猫问诊,又让一个比在场的所有男子还要出色的男子大礼相待,就是给自己找场子来了。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小神医太过自谦了!”金彩芝在内说道,“小神医这手艺岂能随意被人质疑?杀鸡焉用牛刀,以后那些不入流的畜生,别理会。”

好一句这畜生。秋叶红低头苦笑,大姐,你骂的,我可不敢啊,不管入流还是不入流的畜生,都是她的衣食父母啊。

“久仰小神医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得偿心愿,实乃三生有幸……”金彩芝的声音继续在内不紧不慢的响起。

秋叶红几乎要擦一下额头的细汗,大姐,太过了,听的人心里慎得慌。

“…既然来了这里,还请小神医不要嫌弃,让妇人我勉尽地主之谊。”金彩芝说道,一面伸手打起帘子,送给秋叶红一个颇有深意的笑。

虽然这笑看起来有些古怪,但秋叶红看到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恶意。

自从打起帘子,呈现在秋叶红眼前的这张面庞,丝毫没有掩饰眉宇间的欢喜。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欢喜。

一个人喜不喜欢你,看她的眼你就能知道。

秋叶红虽然被这妇人鸟枪换大炮的华丽出场惊的都慌了,但也被她眼里这赤luo裸的相逢欢喜触动的心里一软。

再看金彩芝这个眼神,那意思翻译成白话就是,好了。现在你来了我地盘了,以后大姐罩着你。

秋叶红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请小大夫屈尊过府一叙,千万不要忘了。”看到她的笑,知道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金彩芝放下珠帘子,不忘又说了一句。

“是,是,”秋叶红忙点头。

车帘子放下了,四周的仆从冲秋叶红施礼,随后掉转马头。慢慢而去。

秋叶红望着远去的马车犹自发愣。

“你认得她?”孙元至在一旁问道。

秋叶红愣愣的看向他,一脸迷茫,“她?她是谁?”

她这不是作假,她真的不知道这金彩芝是什么人。

孙元至被她这一问,也有些不解,难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名声已经誉满京城了?

“她是镇远侯夫人,年前刚封了一品诰命。”孙元至为她解惑道,一面再一次看了眼秋叶红,“这个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大嫂子。”

秋叶红的嘴立刻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真的跟当初躺在她的临时用桌子拼凑起来的手术床上,被她用给牲畜做手术的器械,从阎王殿拉回来的女人,没钱付诊费还在她家里白吃白喝要现当首饰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那个时候,狼狈如此的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秋叶红忽的打了激灵,这不是同一个人,对,这不是同一个人,她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从此时起,她要牢牢记得这个。

“喂成扯着嗓门在春和押的门口招呼孙元至。

秋叶红跟着看了过去,宋雪儿与小丫鬟已经走了,陶钧站在店门口,正向自己看过来。

“今日多谢姐夫了。”秋叶红转开视线,再一次对孙元至道谢,一面告辞。

走了没几步,却见孙元至跟了上来。

“住在哪里?什么时候来的?一切….可都好?”他慢慢问道。

看了今天这一幕,就可以看出来,一切…不怎么好。

“好,一切都好。”秋叶红扬起脸对他一笑,“多谢姐夫关心。”

她的脸庞因为宋雪儿那一巴掌,还带着微微红肿,但笑容还是那样的明媚,就像第一次见到的时候。

孙元至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有什么难处,你要说,”孙元至沉声道,“对我说。”

秋叶红心里叹了口气。多实诚的孩子啊,不如先回家问问你老婆,再决定做不做这个好人吧。

现在攀亲戚,太唐突了。

“喂!走不走啊?”范成骑马颠颠的跑过来,在二人身旁转了个圈。

“小姑娘,好厉害的,竟然认得镇远侯府的人!”范成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探下身子,用马鞭在手里敲啊敲,倍感兴趣的看着秋叶红,“你怎么什么人都能认识呢?”

一面说着又摇着头,“这样子也不太好……”

元至瞪了他一眼,接过段亮递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

范成撇撇嘴,嘀咕一句这么护着也太过了,但不敢多说。

“到家里来坐坐。”孙元至看着秋叶红说道。

秋叶红牵强的冲他笑了笑,却见孙元至的目光看着自己,任马回旋却不走。

叶红抿了抿嘴,勉强的吐出这个字。

孙元至便一夹马腹去了。

范成嘴里啧啧两声,段亮却忙不迭的说道:“慧姑娘,你这么当铃医也不是回事,不如我介绍你去我师兄的铺子里,也是疗马的……”

“走啦,走啦,什么疗马疗牛的,还能疗几天…就你多事!”范成一脚踹在段亮的马身上。

马儿受惊,带着段亮追着孙元至去了,空留下说了一半的话。

唉,我总是心太软,连断更都说到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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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七章 各自的决定

第九十七章各自的决定

初夏的一场雨来的有些突然。才下了小轿子的一个婆子有些措手不及。

“张妈妈小心。”一个穿着山楂红比甲,月白中衣的丫鬟从门里忙忙的走出来,一面撑起伞,一面扶住她。

在她身后,一溜的婆子丫鬟都出来了。

“怎么今个过来了?”富二姑娘的陪房宋宝家的接了过来,一面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大姑娘…”

“没事,没事。”张妈妈忙笑道,一面携了宋妈**手。

二人同行穿过角门往富二姑娘的起居院子去了。

“果真没事?我怎么前几日听人回来说不太好?”宋妈妈低声问道,“大姑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凡事都得劝着点,这好容易怀上,月份也不小了,要是有个好歹……”

“可不是这么说,我还不知道。”眼睛时刻都含着笑的张妈妈,是富大太太得知女儿有孕后,新送过来的老妈妈,可谓是千挑万选的人选。

“到底是什么事闹起来?”宋妈妈问道。

张妈妈叹了口气,看身后的丫头们各自说笑,并没有注意她们这里。

“二爷的一个通房,也有了身子……”张妈妈压低声音道。

“这算什么大事!”两个妈妈都摇头道。

说着话。已经到了富二姑娘的院子,门前的丫头回禀着,一面打起软纱帘子。

穿着橘黄镶边对襟纱衣,束着橘黄抹胸再加一条同色系的高腰裙的青黛,笑眯眯的站在圆光罩子下,手里捧着一拖盘,有软软的药香味弥散开来。

“张妈妈来了。”青黛笑道。

张妈妈早堆了一脸的笑,赶着上前施礼,一面打量眼前的人。

“姨娘如今越发长的好了,这要是搁在外边见了,我可不敢认!”

虽然知道自己很好看,但被这个妈妈大声说出来,而且屋子里还坐着当家夫人,听起来浑身怪扎的慌。

青黛暗自撇了撇嘴,早知道这个张妈妈跟丁香的关系不错,一来就给上眼药!

“妈妈这张嘴倒是越发巧了,”青黛笑道,自己先进了里面去了。

宋妈妈给了张妈妈一个眼神,二人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笑,一起进去了。

屋内的丫鬟鱼贯退了出来,垂下了纱帘若隐若现的透过室内的谈话。

“…….大姑娘说二姑娘你胆子小,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便宜那骚蹄子……大姑娘如今不方便出门,要不然早上门撕烂那蹄子的脸…”

张妈**声音高一声低一声,极其富有韵律也富有蛊惑。

“…我的二姐儿,我知道你自来是个好性子的,可这事可不能再忍着…这合着她倒霉。惹谁不好惹上了宋家的小姐……大姑娘今个已经托人上门去给宋家小姐递话去了….咱们低头认错了,就是撇清了跟她的关系…省的让那不要脸打着咱们的旗号招摇……”

张妈**话告一段落,屋内只闻得茶盘子响,以及富二姑娘轻轻的咳嗽声。

“….这事我怎么好去…”富二姑娘软软的声音响起。

“哎呀,我的姐儿,摆明那蹄子打着亲戚的旗号,糊弄二姑爷呢,你还纵着,早晚随了她的心….姐儿就算不去,派个人去,堵着门骂一通,这开封府里,就没她的日子过了…”张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急道。

“恩…那就按大姐的话….”富二姑娘慢慢说道。

屋内的气氛似乎好了许多,又说起了一些闲话,便又轻轻的笑传了出来。

“我身子好些了,就去看看大姐,让她好好养着,别为*二姑娘说道。

屋内便响起应承声,接着脚步响。

“青黛,你替我送送妈妈。”富二姑娘淡然道。

“哎呀,可不敢劳动。”张妈妈有些夸张的笑道。

人已经走到外屋。摆着手劝说跟出来的青黛,“姨娘,二姑娘身边可离不得你,快些回去吧。”

青黛依旧笑着送她到门口,看着两个妈妈出了院门,才拉下脸。

“小姐….”青黛转身进了屋子,“大姑娘怎么比咱们还急?”

穿着雪青色上襦,在桌边摆弄棋子的富二姑娘便笑了,道:“你以为她是为咱们着急啊?听过的话怎么不记得了?去大姐家里的婆子回来怎么说的?我那大姐夫不是跟她打听我那慧娘表妹的住处了?”

青黛恍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道:“我还真没注意这个。”一面又好奇的笑道,“怎么?难道大姑爷也动了心思?”

富二姑娘拄着手腕子,想了想,摇摇头,道:“那倒不会。”一面似是自言自语,“大姐夫倒是一个有情的人,只可惜大姐不知足……”

因看富二姑娘有些怔怔的样子,青黛心里敲了小鼓,她记性虽然不好,但此时偏想起来,那时候大姑爷才上门时,二姑娘说的玩笑话。

那个时候,二姑娘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

青黛打个机灵,忙捡着别的话道:“咱们果真去骂那富慧娘不成?”

富二姑娘回过神,放下手腕子,一笑道:“当然啊,不骂怎么成呢?不过咱们不去,让大姐去,她性子急。打头阵的好。”

青黛一脸不解,道:“可是,不是说要对她好吗?骂了她,她可还听咱们的话?”

富二姑娘一手黑子一手白子,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骂了她,才会更听话啊。”

青黛更加不解了。

“你说让她托大爷的情进了门好呢,还是托我这个姐姐的情进门好?”富二姑娘今天兴致不错,放下棋子,继续提点青黛。

青黛似解非解,歪着头道:“小姐是说,这一闹,那丫头的名声算是臭了,到时候咱们再示好,收她进门,算是给她的归宿。”

富二姑娘抿嘴一笑,道:“对呀,这样不更好。”说着叹了口气,道,“比如咱们家的丁姨娘,人家可不是托我的情进门的,所以呀,才比你在我跟前气势些。”

青黛便哼了声。缴着帕子道:“谁不知道他们一家子,在张妈妈身上砸了多少血本,才哄得太太高兴……”

富二姑娘摆摆手,道:“也实在是没人了,我虽然知道她不合适,但也好过没有,罢了,前事不提,咱们看后头吧。”

说着又是一笑,“我倒是有些等不及了,让我这个妹妹快些进门。我记得当初,原本就是我这个妹妹将丁姨娘挤到一边去了,她们两个,说起来还是缘分不浅。”

青黛听了也笑了,忽觉门外站着人,青黛便不悦的问了句。

一个小丫头便哆哆嗦嗦的进来了,捧着茶盅。

“夫人的药好了。”她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屋内的二人。

“放下,出去吧。”青黛瞪了她一眼,见是一个三等丫头,也不在意说道。

那小丫头便忙低着头退下了,小心翼翼的出了院门口,四下看看没人,撒脚就向春来院跑去。

距离遇到金彩芝已经过去五六天了,秋叶红的日子没什么变化,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那天只是做了一梦。

不管怎么说,两千文诊费是到手了,他们眼下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顾妈妈,我脸上长花了?”秋叶红转过身,看着又望着自己发呆的顾妈妈,笑道。

顾妈妈回过神,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跟我娘长的很像?”秋叶红笑道,一面站起身,顺手将压在药箱下的一张纸攥在手心里。

顾妈**目光又落在秋叶红脸上,认真的仔细的小心的看啊看。

“像….真有几分像…”顾妈妈有些失神的喃喃道,“竟有这样的缘分,竟然真的像…”

秋叶红扑哧笑了,一面背起药箱,一面道:“妈妈,说的什么话,都是母子缘分了,可不是像!不像,才怪呢!”

顾妈妈看着她怔了怔,没有说话。

这个妈妈,比当初的富文成还心事多,秋叶红耸耸肩,也不知道她们心里到底埋着什么样的旧事。

还有。这个妈妈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怪,就好像,恩,就好像在考察思量什么。

“我走了。”秋叶红说了句就出了门。

“早点回来。”正修一条破凳子的富文成忙嘱咐道。

顾妈妈从屋内走了出来,正容看着富文成。

“你打算怎么着?”她慢慢说道。

富文成神色一暗,低下头,拿着锯子的手微微的抖着。

“我…我….不知道,妈妈你做主吧。”

顾妈妈点点头,颇欣慰的看了眼富文成,道:“你很好…郡主九泉之下也感谢你,就是公主大将军也要念着你的恩,我在这里,给你叩头了。”

说着果真跪下去,冲富文成叩了两个头。

富文成扔下手里的锯子,慌得去扶她。

“顾妈妈,这是小人应该的…小人没有留住郡主,已是罪责难逃。”富文成的嗓音哽咽起来。

顾妈妈已是泪眼朦胧,抓着富文成的胳膊,哽咽道:“老天有眼,还有一脉……老天有眼…咱们郡主的冤屈还能申报……”

富文成的手还是抖的厉害,他抬起头,问道:让她回回…?”

顾妈妈没有回答他,慢慢站了起来,渐渐升高的日头,在小院子里投下明亮的光线,照在这个老妇身上,给她因为日久操劳深受病患折磨而微微驼了的身体披上一层霞光。

“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得拿回来,不止她的,郡主的,公主的,所有的,她都要去拿回来。”顾妈**脸迸发出光彩。

富文成一脸黯然,他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他干脆蹲在地上,身上的气场与这老妇昂扬的斗志完全相反。

“慧娘…慧娘她……”富文成诺诺两句,两滴眼泪砸在地下。

走在大街上的秋叶红打了个喷嚏。

“慧姐姐,咱们今日去东城还是西城?”小玉问道。

秋叶红低头看了看手心里攥烂的纸,又伸手攥住,道:“哪里也不去,今日,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小玉大喜,忙扯着她的袖子道:“去哪里?”

“去我一个姐姐家。”秋叶红笑得有些难看。

“啊,你还有姐姐在这里?”小玉很好奇,又有些失望,这个慧娘家境这么差,亲戚家又能好到哪里去,“要不是不方便还是不去的好,上一年我跟我娘去舅舅家,坐着喝了一肚子水,连个馒头都没混上….”

秋叶红被她逗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放心,我这个姐姐家,有钱的很!保管你吃好!”

小玉听了又高兴起来,摇着秋叶红的手又疑惑的道,“那既然这样有钱,你跟你爹干吗不去投奔她家?”

秋叶红苦笑一下,哪有那么简单。

这个宴实在是不想去啊,秋叶红摊开手,看着那上面漂亮的蝇头小楷,虽然已经被汗水晕染了,但秋叶红还记得内容。

她的表姐,被她当街打骂过母亲的表姐,热情的邀请她到家里吃顿饭。

“算了,看在这个便宜姐夫的面子上,我让她一让,只要不打,爱嘲讽几句就就随她去吧。”秋叶红将手里的信纸一攥,随手一抛,滚到街边的垃圾堆离去了。

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怎么不带富大叔一起去?”小玉是个孝顺的孩子,又提醒道。

秋叶红哪里敢开口,一说这个,富文成肯定要拒绝,肯定又要问为什么要去,一问这个,就要说孙元至帮她那一巴掌的事,说了这个,宋雪儿侮辱自己的事也瞒不住了。

放低姿态求生活,哪能不受委屈,也就富文成这个老爹,把自家女儿看的尊贵无比。

“我还不想真的四处逃亡过活呢…”秋叶红嘀咕一句,对小玉随便找个借口。

“走,到时候,闷头吃,别的不管了!”秋叶红拍了拍小玉,豪爽的笑道。

小玉欢喜的点头,心里对这顿饭的规格半信半疑,待站到孙家大院的角门,嘴巴就合不上了。

“好…好有钱的人家….”小玉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大门边上坐着几个仆从,正在说笑,看到两个穷人家的小姑娘慢吞吞的走过,也不在意。

秋叶红想了想,按照富二姑娘说的,来到了角门,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站着两个小厮蹲在地上玩蛐蛐。

小玉有些紧张的扯着她的袖子,不敢向前迈步。

“别怕,别怕,这些有钱人很要面子的,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就是骂了你也听不懂,无妨。”秋叶红笑着低声安慰她。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鼓起勇气抬手要去叫门。

“是慧姑娘吧?”一个绛色短比甲的小丫头突然跳出来说道。

秋叶红被她冷不丁的吓了一跳,见那两个小厮也站起来了。

“豆丫,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小厮们问道。

“我来接慧姑娘啊。”小丫头笑嘻嘻的说道。

小厮们便看到了秋叶红,想起里头的吩咐,便点点头,“去吧,别乱跑。”

“慧姑娘,你跟我来吧。”被唤作豆丫的丫头忙招呼她们。

秋叶红应了声,拉着缩手缩脚的小玉,跟着她进去了。

这孙家的建筑比起南边的富家大院,显得古朴大气,是老宅吧?

“慧娘,慧娘。”才转过一道院门,秋叶红就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招呼自己。

闻声一看,见一丛碧树后,转出半个身影。

一个粉红底子衫葱黄长裙的女子,用团扇遮着半边脸,冲她招手。

秋叶红怔了怔,迟疑没有上前。

“是丁香姨娘。”那豆丫丫头说道,一面推了她一把,“快去,要跟你说话呢。”

看,4567,好多字啊~~~这算是爆发了一下吧!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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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八章 你们有毛病啊

第九十八章你们有毛病啊

丁香?姨娘啊

秋叶红恍然。此时的丁香已经放下了遮面的团扇,让秋叶红看清的确是熟人。

“呵,”秋叶红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

原谅的她的记性,不太习惯记着身边出现过的人,自小到大脑子的兽医知识塞得太多了,没有多余的空间。

“原来她们最后哄你过来了?”秋叶红笑道,一面捏了捏丁香的衣袖,“呵,看样子混的不错呀。”

这是什么话,丁香暗自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姑娘,简直比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还要落魄。

但让人可恼的是,纵然是粗衣麻布,乌发红绳,照样面庞瓷白,神采飞扬。

丁香的眼泪唰的掉下来了。

“呵,你怎么哭了?”秋叶红吓了一跳。

莫非这也算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做姨娘,没人打你吧?”秋叶红压低声音问道。

丁香好容易攒出来的泪,又没了。

“我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挨打!”丁香有些恼意,这丫头傻乎乎的。干脆直说吧,省的费半天口舌她也听不懂。

“但你这样的进来了,可保不准要挨打的!你以为二姑娘看着脾气好,就不打人了不成?”

秋叶红听了,颇同情的点点头,这话是理,越脾气好的大妇越不好对付。

自私是人的天性,远古时代就与人相伴了,奈于礼教女子不得善妒而被掩藏起来,塑造出诗书大家一团和气的气氛。

但之所以有这个礼教,还不是因为女子就是善妒的缘故。

这是天性,无关人品。

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竟然用一副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丁香几乎要跺脚,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哀怨的神情。

“妹妹,到底是咱们的缘分,”丁香咬着红唇,泪水盈盈的看着秋叶红,“我原是不知道你与少爷的事,可不是我抢了你的路,原是太太的安排,我一家老小,全指望太太过活……”

秋叶红被她哀怨的眼神看的浑身发麻,待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

“什么我与少爷的事?少爷是谁?什么事?”秋叶红狐疑的看着她。

装什么傻!丁香低着头冷笑一声。

“妹妹,咱们是一样的人,有些事我不瞒你。”丁香抹了下泪。凑近秋叶红,将富二姑娘屋子里曾经有过的交谈,详细的说了。

“全是她们姐妹搞的鬼,还要你念着好,你是个实诚的,可别被人哄了…”丁香重重握了下秋叶红的手,嘱咐道。

秋叶红已经听傻了,眨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丁香。

原来……

怪不得富家大太太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秋叶红竖眉大怒,一把甩开丁香的手,“你们有毛病啊?”

丁香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眨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七八个丫鬟婆子拥着富二姑娘过来了。

丁香吓了一跳,待看到穿着白色镶边缎面对襟褙子粉色长裙的富蜻娘,一双眼转向自己,不由打个寒战。

“夫人….”丁香低下头,没底气的见礼。

“不敢。”富蜻娘淡淡道。

丁香又哆嗦了一下,再看原先站在远处放风的丫头豆丫,早没了影。

“慧妹妹来了。”富蜻娘目光转向秋叶红,面上浮现一丝笑,慢慢说道,“来。跟我进去吧,这里站着说话,像什么样子。”

叶红一肚子气,没声好气的摆摆手,“二姑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虚情假意的套来套去的,累不累?”

“你怎么说话呢!”青黛立刻竖眉呵道。

“你怎么说话呢!”秋叶红毫不客气的反问。

话虽然回的青黛的说话,但眼睛却是看着富二姑娘。

富二姑娘脸上笑意依旧,道:“怎么说?”

秋叶红瞧着她云淡风清,雷打不动的表情,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二姑娘,想必我爹打你母亲的事,你知道了吧?”秋叶红整容说道。

富二姑娘抿嘴不言语,倒是她身旁的婆子丫鬟都满面怒意。

“那么,有些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省的你也挨顿打。”秋叶红慢慢说道。

这话扔过去,丫鬟婆子叫嚷起来。

富二姑娘摆摆手,忿忿不平的众人才安静下来。

“什么话?”富蜻娘依旧笑道。

秋叶红瞧着她的笑,纵了纵眉,抱着手也笑了,道:“其实,我真的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豪门贵妇,满脑子都是男盗女娼?是不是太闲了?才自己给自己编故事玩?”

不待她说话,秋叶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也不怪你,主要是你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女人也可以靠双手养活自己,以为天下的女人都跟你一般,只有嫁入豪门攀上富贵靠着男人才能过活。”

富二姑娘面上并无表情,倒是青黛气的翻白眼。

她是在骂人吧?是吧是吧?

秋叶红咳了一声,不留给她们打断自己的机会,一口气不停的说道:“那我给你说一遍,我的工作,是兽医,是铃医,我必须跟人打交道,而且基本上都是男人,但是,我的好姐姐,请你放宽心,一定要相信我的职业操守,我,只看畜生,不看人。”

这话说完,招呼已经傻掉的小玉,“走了。”

说罢背了背药箱转身。

身后的婆子丫鬟也傻掉了,确切的说,她们没听懂。

富二姑娘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慧娘。”

看着秋叶红停下脚,微微转过身,才接着说道,“你也宽心,咱们说到底是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些人的话……”

富蜻娘的目光扫过低着头站在一旁的丁香,丁香虽然低着头,但仍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我会对你好。”富蜻娘含笑淡淡道。

秋叶红叹了口气,只得转过身,想了想。冲富蜻娘竖起一个手指,“第一,我跟你家男人一点私情也没。”说着,若有所思的一笑,看着富蜻娘,“不过,按照你们的大脑思路,这个话,想必也听不进去,那就随你了,反正我说了。”

又伸出第二个手指,“第二,我要亲事,是我的事,跟你无关,跟任何人都无关。”

然后冲富蜻娘点了点,“记住,仅此一回,别再把你脑子里胡编乱造的事,扣在我身上,别让我听到第二边那些恶心的话!记住,别来惹我!”

说罢转身迈步,却见院门处站着一个人。

“少爷!”青黛最先看到,不由惊叫一声。

富蜻娘原本云淡风清的神情也微微一变,再看秋叶红脚下不停,背着药箱,绕过穿着圆领金镶团花的甲衣矗立不动的孙元至,大步而去。

“少爷。”富蜻娘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

孙元至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转身也向走了。

“小姐…”青黛脸都白了,浑身哆嗦,咬着桃红帕子颤声道。

“回去吧。”富蜻娘静静的立了一刻,忽地淡淡道,说罢转身向内院走去。

丫鬟婆子们回过神,乱乱的跟上去。

“丁姨娘。”富蜻娘忽又收住脚,侧脸唤道。

跟在人最后,惊魂不定的丁香此时被这一声吓得打了机灵。迟疑一刻,还是应了声,低着头局促不安的挪到富蜻娘跟前。

富蜻娘却是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半句话没说,擦过她的身子走了。

“姐姐,真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有本事!”穿着玫瑰红色的窄袖褙子的青黛越过她时,不忘恨恨的说了句。

一众人很快消失在满院子的碧玉花柳树影中。

“喂,喂,”小玉小跑着跟上秋叶红,话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咱们的饭,是不是泡汤了?”小玉扯着秋叶红的衣袖,问道。

原本一肚子闷气的秋叶红扑哧一声笑了。

“没关系,我请你,咱们自己下馆子去!”秋叶红豪爽的拍了拍她说道。

“那个啊,等再发了财再说吧,”小玉缩着肩膀道,“咱们好几天没开张了又……”

迈出了孙家的大门,秋叶红看看日头,虽然这里不是临街,但来往的人也不少,乍一出来,她有些眼花。

于是深吸了几口气,将情绪平复,拍着头道:“也是…”。

正想着往哪边走,身后有人唤她。

“我有话要说。”孙元至跟了过来。

秋叶红抿着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你请说。”

孙元至看了眼小玉,小玉被他看的哆嗦一下,却并没识趣的躲开,反而往秋叶红身边靠了靠。

孙元至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微微扬起的脸,看上去温和但已满含了警惕的眼神,一直攥紧在身后的手颓然松开了。

秋叶红等了一会,不见他开口,便笑了笑,道:“好,孙小将军要是不说,那我就说了。”

“你说。”孙元至道。

“别让你的女人们,再有什么误会。”秋叶红收了笑意,看着他郑重的道。

孙元至听了,嘴角微微一扯。

这算是笑?秋叶红捉摸道。

“没有误会。”孙元至沉声道。

秋叶红张大嘴了,有些惊愕的看着孙元至,孙元至并没有向往常那样,目光对人从来没有焦距,而是毫不避嫌的回望着她。

秋叶红看过小说上,有时候会说一个男孩或者一个女孩暗恋某个人,怎么样的愁肠情意无人知晓,那纯粹的是扯淡。

一个人喜欢不喜欢你,很容易就能发现,尤其是对天性敏感的女人来说,就算一个人对她本来没那意思,还能被女人自我演绎出情深几许呢,更何况一个人已经回了这样的话。

所以,秋叶红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意思是……

“这怎么可能?”秋叶红不可置信的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孙元至问道,他微微抬起了头,露出漂亮的下颌。

“你都成亲了啊?”秋叶红瞪大眼说道。

“哪又如何?”孙元至说道,冷峻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解。

秋叶红原本的恼意再看到他的表情后,又颓然灭了。

她忘了,这是古代,结了婚的男人出轨是合理合法合情化的。

这…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这算桃花运还是狗屎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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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火烧牛背的高人

第九十九章火烧牛背的高人

现在的她到底该用秋叶红的还是富慧娘的思维来应对?

是哀哀的说上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还是爆粗一句“竟然敢出轨。本姑娘鄙视你”?

秋叶红张大嘴很没形象的呆滞了一会儿。

“哦,那没什么。”秋叶红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道,抓了抓耳朵,“不过,很遗憾。”

“你说。”孙元至基本上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方才那几个女人的对话,他全听到了。

内宅妇人之间的那些事,他虽然不在意,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不过他孙元至如果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枉为男儿。

“我不喜欢你。”秋叶红正容说道。

看着面前的男人惊愕的表情,秋叶红低头施礼,不再看他的脸。

那样的神情,她曾经在镜子里见过。

当年鼓足勇气的初恋告白,得到的就是这样干净利索的一句话。

当时的她死的心都有,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心怀怨恨,就算事实如此,何必说的这么绝情呢。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觉得还是绝情好,感情的事容不得拖泥带水。长痛不如短痛,欲说还休,思前想后,拖拖拉拉,对谁都没好处。

跟他讲什么不为妾,要忠于妻子之类的话都是扯淡,反而会要造成误会,以为自己摆条件。

最干脆最有杀伤力的还是这句话,而且这也是事实。

“多谢公子厚爱,还请为小女子思量,此事万不可再提,小女子还要留着清白之名,招赘养家呢。”秋叶红低着头,再抛出一句狠话,再礼了三分。

扯过完全傻掉的小玉,加快脚步离开这里,一口气穿过两条街。

“行了,行了,没追上来打你,别跑了。”小玉喘着气坐在街边的上马石上。

秋叶红也累的不行,当时只顾惊讶了,此时再想,才觉得自己算是遭遇被暗恋了吧?

于是小心肝不可避免的乱跳了一会。

他们有很熟吗?秋叶红歪着头,靠着药箱坐在上马石上,翻出自己不太可靠的记忆。

想来想去记忆果然不可靠,这暗恋的确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秋叶红咧嘴笑起来。

“笑什么啊?”小玉瞪了她一眼。问道。

富家大太太富家二姑娘这些人,这样的讨厌自己,而她们费心想讨好的姑爷,竟然暗恋自己。

虽然不太道德,但是,秋叶红实在难免心里爽一下。

玉用手撞了撞她,压低声音,好奇的问道,“那个人,好像很有钱的样子,他喜欢你?”

秋叶红收回笑脸,正色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不许乱说。”

“我知道,我怎么会乱说,不过。”小玉难掩兴奋的摇着她的手,“那家很有钱哎,能嫁进去可是享福了…….”

“你小孩子懂什么,有钱就享福了?你没见人哭的时候!”秋叶红瞪眼道,一面摆手,“别提这个,快忘了!糟心的很。”

小玉撇撇嘴。怎么想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糟心的!想要想一想吧,但又觉得没什么可想的,倒是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饭也没吃成,还跑了这么远,”小玉提醒秋叶红道。

秋叶红早上还空着肚子呢,这时候也有些眼冒金星了,于是在腰里的荷包里摸了摸,大方的拿出几个钱。

“走,去寻个茶寮吃些饼子。”

二人起身,这才定睛看自己身处何地,这是一条不算很繁华的街,时近中午人也不是很多。

职业使然,秋叶红意外的看到不远处一个药铺,并且挂着是疗马的幌子。

经过这个药铺时,她便好奇的多看两眼。

这个药铺跟一般的药铺果然不同,前堂很小,洞开的后堂门,可以推测出后堂一定地方不小,而且药铺里人不少,后堂不时有牛羊猪的叫声传来。

这里生意不错啊,秋叶红有些艳羡的抬头,看到门上悬着的黑匾金字。

“药蜜库!”秋叶红失声喊道。

门口坐着的几个候诊的人都看过来,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为什么大惊小怪。

“嗨,小玉。”秋叶红简直跟发现宝贝一般,拉着小玉指着那匾额,“药蜜库,真的有药蜜库哎。”

“蜜?卖糖的?”小玉咬了下手指问道。

“不是,是专供兽医用药的地方,我在书上见过…”秋叶红更加好奇的往堂里探头。

“去个伙计看到了,挥手赶她们。

人正多着,累的他们也不能吃饭,心里正没好气的。

这里面一定有兽医,名兽医,要不然也不会这个多人排队等着,秋叶红又是激动又是好奇,面对小伙计的赶苍蝇的态度,也没在意,反而讨好的笑了笑。

“走吧。”小玉饿的前心贴后心了,推着她道。

秋叶红点着头,一面说好好,一面迈动脚步,心里想的是要不要进去求职。

“让让让让….”对面涌过来一群人,合力抬着一个平板车,车上绑着一头牛。

秋叶红与小玉忙让开。

“王大夫,王大夫首的几个男人大喊,“快请王大夫。”

这是急诊了?秋叶红在顾不得肚子饿,趁机混在一群人后进了内堂,好奇的四下看。

这是一头成年牛,此时四肢卷曲,哀叫不停。要起身而不能。

早有伙计们进后堂了,不多时,引出来一个青衣衫的男人。

他身材高瘦,骨骼匀长,年纪大约二十五六,留着短须。

此人一出现,在场的人忙让开,纷纷唤着“王大夫”

秋叶红踮脚看着来人,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如何?”王大夫沉声问道,一面低头俯首去看牛。

“突然就不能走了….”牛的主人急得满头大汗。

王大夫已经接过身后伙计递来的金针,分别在牛的腿上下针。又敲打了牛腿,牛并无反应。

“张老爷,可是才出门回来?”王大夫一面看,一面低着头随后问道。

“是,是,昨晚才回来的,进山一趟,运些麦麸干柴。”张老爷忙点头说道,一面用袖子擦额头的汗。

“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也没避一避?”王大夫接着道。

跟随张老爷来的人都惊讶的瞪大眼。

“是,是,急着赶回来,没避雨,王大夫真是神医,怎么这个也知道?”张老爷点头,一面好奇的道。

王大夫面无表情,抬起身来,对一旁的伙计道:“去,拿酒醋过来。”

有伙计应了声,撒脚去了。

这里王大夫让人解开捆绑牛的绳子,又弯下腰,开始针灸。

不顾别人白眼,挤到前头的秋叶红眼睛盯着他的下针,一面自言自语结的念道:“百会….归尾….尾归….哦…还有肾俞……”

下完针,王大夫要的东西也送来了,伙计们将围观的众人挡了挡。

王大夫将袖子挽起来,取过醋在牛背上洗刷一遍。

“湿布。”王大夫说道。

就有伙计立刻抖开一条湿粗布,铺在牛背上。

王大夫拎起一个酒坛,将酒在湿布上均匀的撒了,围观的人见状都不知其解,好奇的议论。

“他干吗?”小玉问秋叶红,看着很好玩,也忘了肚子饿。

秋叶红抿嘴一笑,低声道:“火烧牛背…”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王大夫点了一根火捻子,抬手扔在牛背的湿布上,轰的一声,火光顿起。

这突然的一幕。让堂内的众人发出一声惊叫。

“王….王……”牛的主人张老爷傻掉了,张口结舌说不成话。

小玉更是吓得捂住了眼。

再睁开眼,就见火已经灭了,满堂弥散着酒味。

王大夫走到一边洗手,放下了衣袖,自有小伙计撤掉了烧过的湿布。

众人哄得一声一起涌了过去,想要看看这牛烧坏了没。

“起!”王大夫一面擦手,一面走到牛跟前,忽地抬脚一踹,喝道。

那原本哀叫不起四只卷曲的牛果真应声而起,虽然还有些摇摇晃晃,但足以让堂内的众人爆发出一阵喝彩。

“王大夫…神医!”张老爷嘴巴也合不上了,只笑着对王大夫连连抱拳。

王大夫依旧面无表情,接过伙计捧上的纸笔,就站着刷刷写了药方子,一面淡然道:“另用葱白加酒糟炒热,装袋敷在牛腰,三日内不要使役,晒日。”

“是,是,”张老爷点点连连道,一面小心的接过药方,让伙计抓药,再看那王大夫已经拂袖转身进内堂去了。

“高人啊……”秋叶红点头说道。

“慧姐姐,这…这牛怎么一烧就好了?是不是牛偷懒装病呢?”小玉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牛跟人一样啊?”秋叶红笑道,“牲畜可没那么多心眼,你没听这个大夫方才问了,使役,淋雨,这牛是寒瘫。”

招呼乱哄哄的人抬着牛出去的伙计听见了,便有人看了秋叶红一眼,见是两个姑娘家,只当看热闹的,也不在意,顺手也将她们赶了出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起酒火啊。”秋叶红意犹未尽的说道,对自己被赶出丝毫不恼。

开了药,病牛一干人乱哄哄的去了,街上又清净了。

秋叶红和小玉才要走,就听堂里又是一阵热闹,这一次却不是有什么稀罕病症,而是一个汉子被连人带马的赶了出来。

“你是看病还是捣乱来了?这么多人等着呢,你啰嗦什么,不看,就走,走,”小伙计叉着腰嚷道。

那汉子牵着马踉跄的出来,一面忙拱手作揖的说好话,陪笑道:“不是,不是,小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急着赶路,看能给找个快点的法子治好不,我没别的意思。”

“你没听大夫说了,你这马儿就是因为你着急才得这急病的,你还不好好慢慢的养着!”小伙计瞪眼说道,一面将包好的药一拍,“你还要不要?不要就算了,你另请高明快治病去吧!”

说着作势要扔了药。

“要,要,”汉子忙抢着接过,陪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转过脸,却依旧满面焦急,看着浑身打颤,满身出汗的马儿,叹气连连。

“这可如何是好,哪怕先缓一缓,撑到码头再吃药也好啊。”他叹了口气,颇无奈的牵起马儿。

才要迈步,却见一个俊俏的小姑娘笑嘻嘻的站到自己身前。

“这位大叔,我能快治你的马,能否让我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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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章 我能快治你的马

第一百章我能快治你的马

自从顾妈妈入住她们家。虽然还是那些旧衣破裤,但父女俩的穿着焕然一新。

用邻居李家妹子的话来说,就是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

今个秋叶红穿的是粉蓝五彩交领衫,配了条月白素裙,当然还是旧衣,而且颜色有点暗,但却更衬着秋叶红白里透红的皮肤。

那大汉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瞪着眼瞧了瞧。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岔了。

秋叶红忙又添了几分笑意,扯过药箱,晃着自己的小铃铛。

“我是铃医,专看牲畜的铃医,”

说罢不待那男人再表达疑问,就忙围着他的马儿转,伸手诊脉。

“你马是不是受了闷热?”秋叶红一面看一面说,“心跳急,呼吸弱,结膜红,恩,体温得超过四十度了…”

大汉原本还有些迟疑,听了她这话看了她的动作,便半信半疑了。

“小大姐儿。你果真是兽医?”

秋叶红点点头,一旁的小玉立刻打开药箱,展示那令人眼花撩花的器械。

“那个….你倒是说对了,我是南方来贩马的,这趟运的马儿多,这个便突然就病了,方才王大夫也说了,叫什么….”大汉挠着头说道。

“叫黑汗风,对不对?”秋叶红接过他的话说道。

大汉便连连点头。

“原本这个时候,不是黑汗风发作的时节,但你这匹马儿长得肥,又肤色黑,过多的马儿关在一起,恰好就得了这病了,其实也无妨,清清静静的养一段就好了。”秋叶红笑道。

“是,”大汉面上更信了秋叶红几分,苦着脸道,“可是现在我们等不得,船都等着走呢,实在不能在客栈里再等了,哪怕等上了船,我好好喂药呢,可是你看这马,只怕连码头都走不到了…….”

一行说一行叹气。

秋叶红便点头,围着马儿又转了转,道:“无妨。我有个急救的法子,能让你的马儿平安到船上,再吃药也不怕。”

“果真?”大汉不信,上下打量秋叶红,“你这个小姑娘说大话呢吧,人家王大夫都没说有这个法子……”

这时见他们说话,自有闲人站在一旁看,一来二去,人就围得多起来。

店铺里的伙计们渐渐注意到了,也探头来看。

“做什么呢?这个姑娘在这里混了好半日了,说什么呢这是?”两个伙计叉着手问道。

“她好像说自己是个铃医,能快治好了这个人的马。”一个围观的行人说道。

两个伙计大眼瞪小眼,失笑道:“什么?”

这算不算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而这时的秋叶红再一次对那大汉陈述了自己的能力,一面搭着眼四下看。

“你放心,一盏茶的时候,我就能让它恢复精神。”秋叶红说道,果然在前面不远处的路口看到一口井,“来,你跟我来井边,我需要打些井水。”

说罢自己抬脚先行,小玉自然忙跟着。那大汉迟疑一下,耐不过自己心急赶路,再者四周看热闹的人也都起哄,便咬牙牵着马过去了。

秋叶红先吩咐小玉帮忙打起一桶井水,自己牵过马,到一边的污水沟,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剑头针,一面嘱咐那大汉帮她安抚住马,一面飞快的刺破了鹘脉、三江、尾尖,这不同于针灸,创口大了些,血便涌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污水沟。

四周围观的人都发出低呼声。

“小大姐儿……”大汉有些慌了,眼看着血不停的流,不知道这小大姐儿玩的什么花样。

秋叶红蹲在地上盯着不断流下的血,估摸着有一千多毫升了,便飞快的扯过药箱里的用于包扎止血的布条裹了。

“把马儿拴在树上。”秋叶红示意那个牢牢牵着马的大汉,一面接过小玉手里的水桶。

大汉不解的哦了声,还是按着秋叶红说得做了。

“你让开,”秋叶红又道,一面看了周围的人,“大家都让开。”

四周的人便忙散开了,才退后几步,就见秋叶红拎起水桶,哗的一下,将才打上的凉浸浸的井水对着马头泼了过去。

马儿受惊嘶鸣不停地甩头,溅了四周众人一脸一身,街上顿时喧哗起来。

而秋叶红并没有停,接二连三的打水对着马头泼了过去。

“小大姐儿…”大汉从惊愕中回过神。扑上去拦住秋叶红,“这可不是玩的!我这匹马儿是最值钱的一个….你这是要命了!”

好着的马儿还禁不起这折腾呢,何况这病着的马儿,大汉又急又恼,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秋叶红抿嘴一笑,放下桶,甩了甩**的手,道:“好了。”

“什么好了?”大汉有些不解。

秋叶红冲他一抬下巴,往马儿那边指了指,“诺,你家的马儿精神了!”

大汉随着众人都看了过去,顿时又惊又喜,那原本神昏头低,双目呆滞,站立不稳的马,此时正甩着头,踢打着四蹄,随着马头摆动而飞溅的水花,映着日光,让这匹马显得精神奕奕。

“真的……神了……”大汉的下巴几乎掉了,不可置信的围着自己的马上看下看。

“只是暂时的急救,”秋叶红就这井水洗了手,一面盖好自己的药箱。“那王大夫开的药还要吃的,到了船上就吃,还有务必别再让它闷着热着。”

大汉连连点头,笑呵呵的给了诊费,牵着马儿脚不停的走了。

四周的人围着井,看着沟壑里的血水,议论纷纷,不时对着秋叶红指指点点,满脸好奇。

“嘿,我想好了。”秋叶红抛着手里的大钱,笑呵呵的道。

“想好什么?”小玉已经饿得没力气说话了。

“我们以后别的地方不去了。就在这药蜜库外等着,捡生意。”秋叶红背起药箱,拉着小玉一面走一面笑道。

“吓,人家这里生意这么好,那个王大夫那么厉害,哪里有生意让咱们捡啊。”小玉抗议道。

“正因为他这里生意好,咱们机会才多呢。”秋叶红拉着小玉慢慢走过药蜜库门口,跟门口站着的三个伙计大眼瞪小眼,“总有人等不及,咱们正好捡了。”

小玉摊摊手,有气无力的说道:“随你了,我现在只想快吃饭。”

二人笑嘻嘻的说笑着走了。

药蜜库的三个伙计还站在门口发愣。

“怎么样了?”

那王大夫走了出来,一面擦着手一面随后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有人快治了黑汗风?”

三个伙计回过神,争先恐后的将方才的事讲了,还要扯着王大夫看井台那边。

“放了血….冷水浇头?”王大夫重复一遍,原本波澜不惊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捻了捻唇上两撇短短的胡须,“倒有几分意思。”

“师傅,用水浇头真管用?”伙计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管用的是放血,这个我也知道,我方才不为那人的马儿做,是太忙了,”王大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扔下这一句话踱着步子往内堂去了,想到什么又回头嘱咐一句,“哦,那小姑娘要是再来了,注意这点。”

伙计们忙齐声应了。

而这边秋叶红才跟小玉在街边的茶寮里刚吃了个肚滚圆,准备接着去药蜜库蹲点,就见李家三儿晃着头乱看着从街上跑过去。

“喂玉忙扯着嗓子喊他。

李家三儿听见了忙跑过来,喘气道:“慧姐儿,你家来人找你,顾妈妈说让你回去呢。”

“有人找我?”秋叶红摸了两下嘴,问道。“谁呀?”

李家三儿摇摇头。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小玉详细的问道。

三人一并往家走去。

“男的,恩,不老,挺好看的,还带着一柄刀呢…”李家三儿两眼放光的比划道。

那这是谁?该不会是孙家少爷打上了门?秋叶红与小玉对视一眼。

“女的,老,看着挺有钱的。”李家三儿又补充道。

横竖猜不到,秋叶红便不想了,还没进院门,就听见多多狗在院子里大一声小一声的叫。

“我回来了。”秋叶红大声说着,探头一看,见院子里站着两人,就跟李家三儿说得一样,不过这两个人她却都是认识的。

“你们怎么来了?”秋叶红有些意外。

“小神医。”那位妇人见她进来,满脸堆笑的施礼。

站在她身旁的是那个不像小厮的小厮,今日穿的一身利索衣裳,挎着腰刀,此时正一只手抓着多多狗的后脖子,另一手**般的在多多狗的嘴边伸来伸去。

多多狗四脚腾空,又被牢牢拎住脖子,挣扎不脱,张口咬,偏又咬不到,正抓狂的叫着。

看到秋叶红进门,多多狗叫声更大,似乎抢着诉说冤屈。

“你这狗咬人,你的妈妈不敢抓,我就先抓着了。”那小厮见秋叶红瞪眼看过来,忙笑了笑,解释道,露出一口细白的牙。

秋叶红看多多狗的囧样,忍不住也笑了。

“小神医,我们夫人想让小神医过去一趟,家里有个宴席,想让姑娘去玩。”那位妇人说道。

“这个,我……”秋叶红不想去。

那大家豪门的宴席,不太适合她。

“我这就给姑娘收拾一下,还请这位妈妈稍等。”一直没说话的顾妈妈打断秋叶红道,拉着她进了屋子。

多多狗没有得到主人的安抚,在院子里叫声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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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赴一场高级宴会

第一百零一章赴一场高级宴会

“姑娘,你怎么认得镇远侯府的人?”顾妈妈将她按在桌案前坐下。又惊又喜又迷惑的问道。

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她依旧抓不着一个有用的头绪,突然竟然有人送上门来。

而且是公侯级别的。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顾妈妈忍不住打量自己眼前的姑娘,怎么看跟公侯人家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这个是不能说得秘密啊,秋叶红心里道,一面挠了挠头,胡乱的说正好给金夫人治过马儿之类的。

至于治个马能不能得到公侯夫人的青睐,这个逻辑她就不管了。

“那个金夫人是镇远侯爷的填房……自成亲以来就不在京里,住在福建的祖宅里….也是去年才进京的…生个儿子,突然就飞黄腾达了……年纪也不大…”顾妈妈倒没有再问,不知道想起什么,自言自语。

“哦,她是填房?为什么不住在京里?”秋叶红八卦之心顿起,忙问道,“顾妈妈,你知道的真多,你认得这个镇远侯家的人?”

顾妈妈脸色暗了暗,叹了口气,解了秋叶红的头发,一面梳头一面道:“我哪里知道,更别提认得了。也是偶尔听人说了几句,这些年我运气好能在官宦人家找个浆洗活做就不错了,那些高门深院的事,我如何晓得,再说,前几年那样的人家,我躲还来不及呢,哪里敢……”

“为什么要躲?”秋叶红忙问道。

觉得身后的顾妈妈一停顿,不言语了。

又是那些不可告人的往事吧?秋叶红撇撇嘴,也不再问了。

“对了,顾妈妈,我不想去哎。”秋叶红梳好头,对这镜子照了下,也不认得是什么发型,转身见顾妈妈又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东西,忙说道。

“去吧,这是好事。”顾妈妈头也没回的说道。

“我去那里怎么合适!”秋叶红提高声音抗议,“我等我爹回来再说。”

“你怎么不合适!”顾妈妈忽的转过身,沉着脸说道。

秋叶红还没见过她拉下脸过,吓了一跳。

“姑娘。”顾妈妈察觉自己失态,忙又缓了脸色,“你如今大了,难不成真要做什么兽医混一辈子?”

这话秋叶红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混一辈子?

“我做兽医怎么了?”秋叶红拉下脸,不高兴的说道。

如今家里吃的喝的,还不全是靠兽医得来的?再说,自己爹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外人来多嘴。

“姑娘,换上这身衣裳吧。”顾妈妈看了秋叶红一眼,忽地转过身,避开了这个话题。

秋叶红一拳打在棉花上,塌着嘴生闷气。

这个顾妈妈,可跟富文成一点也不一样,比起后者的万事顺从,她则时时刻刻想要掌控自己。

还是自己的爹好!秋叶红腹议几句,接过顾妈**递来的衣裳换了。

这是一件云雁纹锦对襟长褙子,竟然是崭新的。

“这是新做的?从来没穿过。”顾妈妈端详着说道。

秋叶红低着头看了半日,才想起这还是那一次富家大太太送来的其中一件。

正想着,听声响抬头一看,只见顾妈妈手里打开了一个盒子,不由吓了一跳。

“这是我娘的,你别随便拿出来!”秋叶红不满的看了顾妈妈一眼,抢着要拿过盒子。

这个人怎么这样,这东西对富爹来说多重要,她不知道啊!从哪里翻出来的!

“你母亲的东西,自然就是你的。”顾妈妈说道。

一面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看了几眼,从中捡起一对水绿翠玉水滴耳环给秋叶红戴上。又拿出一只金黄色点翠珠花蝴蝶,给她插在头上,退后几步,端详一刻,摇摇头,又拿了下来,在盒子里捡了一个单根珠钗。

“这青娥髻还就适合这个钗子。”顾妈妈自言自语,伸手给她插了上去。

“等叶红别的首饰不记得,这个还是认得的,“这个太贵了….”

当铺里张口就给几百两银子,那要到市面上不知道得多少钱呢!

“贵?再贵的到姑娘身上也不贵。”顾妈妈难得的笑了笑,端着她的肩膀左右看了看,点点头,“好了,咱们走吧。”

秋叶红有些傻傻的被她拉着出了门,院子里的两人一狗闻声看过来,都瞬间有些失神。

秋叶红浑身不自在,而顾妈妈则十分满意这二人的反应,并且还带着一丝难掩的自信。

“让妈妈久候了。”顾妈妈微微低头说道。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妇人回过神,忙还礼道,一面看着秋叶红笑道,“姑娘,别拘束,有夫人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在家一样。”

秋叶红咧嘴笑了笑。

“我爹还不知道呢。”要出门时。秋叶红想起来忙说道。

“我给李家妹子说一声。”顾妈妈点头,不容她再找理由磨蹭,携了她的手往外走。

才转身就听英俊的小厮哎呀一声,转头看去,原来是自由了的多多狗趁人不备报仇,一口咬住了小厮的鞋帮子,趴在上死不松口。

“松不松开?不松口就带你走,以后跟我住了!”小厮弯着身子威胁道。

秋叶红被他说的笑了,忙过去扯下多多狗,拍着头安抚几句,一行人才出去,锁了门。

妇人带来了两辆车,秋叶红自己坐了一辆,妇人和顾妈妈坐了一辆,小厮骑马跟着,晃晃悠悠的向位于端礼街的镇远侯府去了。

秋叶红坐在车内,还有些发愣,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的被顾妈妈带出了门。

要是换做富文成,自己不用说话,只要露出一个不愿意的眼神,立刻就拒绝了。

这个顾妈妈……秋叶红塌着嘴,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因为心情不好,秋叶红也没兴趣看街景。觉得走了很久,似乎转过两道门,四周再没了嘈杂的街市热闹,马车停下了。

“姑娘,到了。”妇人掀开车帘子笑道。

秋叶红哦了声,才要从车上跳下来,就见顾妈妈在一旁伸出手,瞪了她一眼。

垂花院门前站着一溜婆子,早有人拿了脚凳过来。

这就叫富人多作怪!秋叶红心里嘟囔几句,搭着顾妈**手,踩着脚凳下来。

“姑娘这边请。”妇人亲自在前带路。

秋叶红跟着她走进门去。一面抬头好奇的四处看,好漂亮的院子,好漂亮的穿堂,修建的好漂亮的花树…….

顾妈妈抬手打了下她的手。

秋叶红瞪了她一眼。

看看怎么了,看看怎么了,装大家闺秀的样子谁不会,可是你装了就是了么?该是什么还是什么!

绕过穿堂,迎面是一座院落,院子里来往众多丫鬟,个个衣裳秀丽,见到妇人过来,纷纷唤着元妈妈好,一面好奇的打量秋叶红。

妇人引着秋叶红穿过抄手游廊,从耳房进去了。

一阵清雅的香气立刻迎面而来,屋子里的整个格调是暗色的,小小的耳房里安着小憩的榻子,铺着团花金丝褥子,摆着一张黑漆茶几,陈列着棋盘。

一个穿着松花色比甲束着米黄腰带的丫鬟笑眯眯的迎了过来。

“可是到了,夫人还要派人去看呢。”说这话,目光已经将秋叶红看了一遍,笑着施礼,“富姑娘,快些请进。”

秋叶红点点头,跟着她进去了,正堂显然是待客用的,摆设装饰豪华而又大气,却并没有人坐在这里等着。

“夫人在这边。”丫鬟笑道,一面引着她向西面的大隔扇走去。

顾妈妈抬步要跟着,被妇人拦住。

“顾妈妈,这边吃茶。”妇人笑道。

侯爷夫人这样的人,自然不轻易见客,顾妈妈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只是有些不放心秋叶红。

“妈妈放心。”那妇人看出她的心思,便笑道。

顾妈妈便点点头,笑了笑,“我们姑娘。没见过外人。”

是没见过侯爷夫人这样的养在深闺内宅的外人吧,满大街跑的外人见得多了。

妇人听了抿嘴一笑,携了顾妈**手,转到方才的耳房里吃茶去了。

秋叶红跟着丫鬟走进那开了两扇的隔间里去了,一进门就听一声笑。

“可算来了,我正担心你嫌弃,不肯来呢。”

丫鬟听了这句话,立刻低着头退了出来。

秋叶红抬起眼四下飞快的看了眼,不大不小的隔间里,没有别人,只有对面榻子上正站起来的夫人,金彩芝。

“快来,这边坐。”金彩芝招手道。

秋叶红打量这眼前这个女子,穿着一件撒花缎面褙子,挽着对秋叶红来说繁复的头发,除了中间缀着一黄赤金小珠冠,倒别无其他首饰。

妆容淡雅,扬着手,满面含笑,说不上的贵气袭人。

“见过…”秋叶红低头准备施礼。

金彩芝几步下来了,一把拉起她,自己倒矮了矮身子,道:“我不敢当你的礼,你却受的起我的礼。”

秋叶红被她吓了一跳,忙拦着她说不敢。

“那就好了,咱们就谁也别给谁礼不礼的,这里又没别人,不用做样子给他们看,来,坐下说话。”金彩芝笑道,携了她的手过去坐下了。

“见了我,是不是很意外?”金彩芝笑道,一面亲自捧了茶给秋叶红。

秋叶红站起身接了,才坐下,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金彩芝便抿嘴一笑,拔着茶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怎么进京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秋叶红简单说了。

“也没别的事,家里几个孩子邀了京里几家的姑娘少爷来玩,我就想起你来了,正好也想见见你,这才让人叫你来了,别怕,让她们也都认认,省的生的那一双富贵眼瞎了不认人!”金彩芝笑道,一面拉着她站起来,“来,跟我到后边去。”

去见人?那些京中的大家小姐少爷们?秋叶红下意识的一缩手,这个没必要吧?

“走啦。”金彩芝不容她拒绝,拉着也没往正堂走,绕过这边的屏风,拐进后面去了。

出来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水榭楼台,隐隐有丝竹声从水面飘过来,门后站着几个丫鬟,见她们出来,忙跟着。

“姑娘们人呢?”金彩芝抬眼往楼台那边看了看,“方才不是还在外边逗鱼玩呢。”

“三小姐说叫的戏子们来了,都进去了看了。”丫鬟们忙回道,“少爷们也都进去了。”

金彩芝点点头,拉着秋叶红走上回桥,才走到花厅,身后奔来几个丫鬟。

“夫人,侯爷回来了,请你过去。”

金彩芝脚步一滞,歪着头有些意外,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一面又看秋叶红,抱歉的笑了道,“我过去一下,慧娘在这里等我还是自己先去?”

“我在这里等你。”秋叶红忙说道,心里恨不得说你忙去吧,我先回家去。

“这个…彩蝶…”金彩芝看着身边的丫鬟,在其中点了几个,“你们替我先陪着慧姑娘……”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见花厅里脚步声动,五彩珠帘唰的被人掀了起来,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庞。

“夫人且安去,我来陪着这位姑娘。”

秋叶红一怔,闻声看去,不由愣了愣,眼前一亮。

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修长,穿着雪青色交领袍,没有束腰,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掀起帘子的手里转着一只高足瓷酒杯,微微挑着浓黑的眉毛,嘴边挂着一丝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看过来。

这个人,笑得怎么这么牵强….似乎从来没笑过一般,.秋叶红收回神,暗自腹议。

金彩芝见了来人,微微一怔,听了他的话又有些失笑,才要说话,他抬脚走了出来,珠帘在后声脆响。

“你好呀,小畜生………大夫。”他微微翘着嘴角,看着秋叶红说道。

金彩芝的笑意僵住了,四周的丫鬟们也都低下了头。

秋叶红眯起眼重新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好毒的嘴啊。

“史小侯爷,这个姑娘又没惹到你。”金彩芝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带着几分责怪看向他。

史小侯爷?秋叶红瞪大眼,忍不住哈了一声。

原来是他呀,秋叶红的目光便肆无忌惮的落在这男人身上,不待金彩芝再说话,也是嘴角微微一翘。

“你也好啊,小猴………爷。”

四周的丫鬟都惊愕的瞪眼看向秋叶红,就连金彩芝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两人的目光相撞,一时间火花四射。

真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4100字够量吧,那个,周末可能呵呵…呵呵,大家懂得…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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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挑衅吗

第一百零二章挑衅吗

瞧出这气氛不对,金彩芝纵起了眉头。

虽然知道史小侯爷的“恶行”,但对一个初次见面半句话也没交谈的姑娘,如此毒舌还真是头一回。

这个姑娘一向胆子大,虽然隐藏的很深,但骨子里的傲气,她却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敢回出这样的话,倒是意料之中的。

瞧着招呼打得,似乎他们认得?

金彩芝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扫,这些事暂时顾不得。

“史小侯爷,这是我的贵客,你可嘴下留情。”金彩芝说道,一面又点了两三个丫鬟,“去,带姑娘先到里面坐着。”

几个丫鬟忙应了声,拥着秋叶红就往里走。

金彩芝带着人忙忙的去了。

且不说是仅存的两个侯府,彼此之间必定是十二分的客气,更何况,金彩芝说到底也是个内宅妇人,地位上是怎么也比不得这个年纪虽然小的史小侯爷。

再者他们这些贵人们,心里纵然恨不得骂了对方的祖宗八代,但面子上和气的就像一个娘生的。

金彩芝这话说得真是干脆的不留一点情面,秋叶红有些惊讶,她为了自己可真是豁出去了。

就因为那凶险的救命之恩?这世上真的还有这样知道报答恩情的人啊。

秋叶红感叹着,面上却不敢表现心情的波动,她回头看了眼,装饰用的彩珠帘子割断了视线,隐隐见史小侯爷站在原地没动。

反正已经得罪过一次了,再多一次怕什么,秋叶红撇撇嘴,将注意力转向眼前。

越过雕梁画柱的中堂,沿着朱红楼梯上了二楼,屋子里摆着四五张方的圆的长的桌子,摆满了时令瓜果蜜饯,敞亮的大厅挂着紫红的垂帘帐子。

镇远侯府的小戏台就建在湖中央,一楼临水的走廊上,是给男客们坐的,二楼就是女子们的天下了。

戏台上吹奏的是淡雅喜庆的乐曲,并没有开戏。

屋子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一屋子的花团锦簇的姑娘,有坐着边吃边说笑的,有依着栏杆往戏台上看,指指点点说笑的,也有故意往外探了身子,往楼下看的。

秋叶红乍一看过去,满屋子的衣裳头饰晃得她眼花。

有人进来了,这些姑娘们的也都看了过来,瞧见是个陌生人,神情各异,惊讶的好奇的漠然的惊愕的…

对,惊愕的。

穿着暗红提花对襟褂子,正摊着手跟桌子上几个小姐说笑的宋雪儿,看到来人后,下巴都快掉下来,瞪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了门口的秋叶红。

旁边一个穿着鹅黄绣花圆领袍,圆脸圆眼睛,一团喜气的同龄姑娘,正端着茶吃,一眼瞧见宋雪儿的神情,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齐宝凤!”宋雪儿被溅了一脸口水,又急又羞的站起来,跺脚喊道。

原本被秋叶红吸引过去目光的小姐们,立刻看了过来,见状有大笑的含蓄的笑的也有笑也不笑,继续盯着秋叶红看的。

圆脸姑娘笑得扔下茶碗,拿着手里的帕子就往宋雪儿脸上擦,一面大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姐姐,你方才见到鬼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一向端着样子,我头一次见你这样…….”

一行说一行咯咯的笑。

宋雪儿羞愤的推开她,自己擦了脸,又看了眼秋叶红。

秋叶红这时正被丫鬟们让着,迟疑着不敢往那铺设着秋香团锦褥子的塌子上坐,这可是屋子里最尊贵的位子。

“姐姐们,我就坐着边上好了。”秋叶红笑了笑,就往一旁的一张还没有人坐的长桌子前坐。

“富姑娘,就是这里,夫人吩咐过的。”两个丫鬟笑着拉过她,按在位子上。

一屋子的目光瞬间又聚拢过来。

秋叶红如坐针毡,而宋雪儿的脸色难看之极。

“咦,这位妹妹是谁?”顺着宋雪儿目光看过去的圆脸姑娘,扯着宋雪儿的衣袖问道,“竟然坐在侯爷夫人的位子上……”

“哼,”宋雪儿没声好气的哼了声,甩开她的手,坐下来。

并没有丫鬟向众人介绍,一阵目光探视后,屋子里便响起了低低的交谈询问声。

“我去问问…”圆脸姑娘好奇心大,起身就要过去,却被宋雪儿一把拉住。

“最好别问,问了,倒叫人家答的为难。”宋雪儿撇着嘴说道。

这些姑娘们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一定认得,于是都忙打听。

“雪儿,你认得她?”齐宝凤坐下来,几乎将头伸到宋雪儿跟前,眨着眼问。

“认得。”宋雪儿嘟着嘴,又看了眼秋叶红,见几个丫鬟正殷勤的端茶倒水捧果子,心里的闷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在座的几个人道,“这位啊,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那个小兽医。”

宝凤瞪大眼,“什么?她就是差点害死你的小虎的小骗子?”

她的声音很大,引得四周的小姐们都看过来,立刻有人将话传给邻桌,于是很快就传遍了。

“这样的下溅的人,怎么能坐在这里!”齐宝凤鼓着腮帮子,一副抱打不平的模样。

旁边一个细眉长眼的姑娘悄悄拉了她一下。

“侯爷夫人一定是被她骗了!你瞧她贼眉鼠眼的样子!”齐宝凤根本不领情,“她打着别的旗号骗人也就罢了,竟然敢打着兽医的旗号,这不是欺负到我头上了!”

瞧她愣头青的样子,先前拉她的姑娘暗自笑了笑,就不理会了。

“对呀,”宋雪儿火上浇油,对着她的耳朵道,“她呀,还说自己是神医呢,连你爹爹都还不说这个呢!她岂不是自诩比你爹更厉害?”

“我爹是皇帝亲封的圣手!别说我爹爹了,她能比上我就是烧高香!”齐宝凤嘟嘴说道,“我去问问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这个!”

说罢抬脚就走,四周看似不在意,却都竖着耳朵的姑娘们立刻兴奋起来,目光聚焦在这二人身上。

“富姑娘到了,开戏吧。”让完果茶,围在秋叶红身旁的丫鬟,便走出来,大声喊了声。

楼下的小厮们听到了,立刻传了过去,戏台上一阵鼓点乱敲之后,暂停,继而笛声领头,正戏开场了。

齐宝凤才抬脚,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什么,她们一群人在园子里等着这半天,好容易侯爷家的小姐开口叫来了戏班子,却还是开不了戏,只说等着人,等着贵客。

原来等了半天,就是这个贵客啊!

难道打个兽医的旗号就能当贵客了?那她齐宝凤岂不是早该横行京城无敌了?

虽然知道大家想看什么,但过度章节也不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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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这辈分不低

第一百零三章这辈分不低

宝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迈到秋叶红面前,“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里的?”

秋叶红穿越后还是头一次看戏,虽然四周各种探寻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就随他们去吧。

现代时她就爱看戏,南北大戏地方戏都爱看,所以很快就被戏台上的表演吸引了。

再者这些小姐们还是很矜持的,看她的目光虽然不断,但很含蓄,秋叶红也就放松了。

猛的冒出来这么一位热情的,秋叶红慢慢的转过来视线,打量眼前这个粉团般的姑娘。

“我?”秋叶红有些诧异这姑娘面上的敌意,视线游离,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宋雪儿,于是微微一笑,道,“富府,富慧娘。”

“富府?三公九卿姓富的也没几个,我怎么不认得你?”齐宝凤仰着头问道。

秋叶红有些好笑,这意思就是说,自己不是三公九卿家的?自己不是三公九卿的。都坐到这个位置了,她这个三公九卿家的小姐,好意思来显摆的?

“哦,我也不认得你。”秋叶红含笑道,一面冲她嘘了声,“小声点,都看戏呢。”

这姑娘竟然一点也不认生,坐在这么个位子上,竟然一点也不拘束!简直是…无知者无畏。

齐宝凤一拳打在棉花上,颇有气无力。

楼梯上一阵脚步响,又上来两个漂亮姑娘,其中一个面上带着隐隐的怒意。

“谁让开戏了?”她问道。

屋内的众人都看了过去,见这两人,一大半都站了起来。

“陈三小姐!”齐宝凤眼睛一亮,立刻扑了过去,指着秋叶红道,“她,她,”

秋叶红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靠前一步站着的年纪大约十六七岁,身材高挑,眉眼俊俏,穿着粉色绣金交领长衫橘黄百褶裙,乌云高挽,攒着两朵纱堆的花,插着一支金凤钗,脖子里挂着金项圈,缀着枣儿大的金铃铛。气势不凡。

但更吸引秋叶红目光却是那靠后一步的姑娘,年纪与自己相仿,穿着米白薄纱褙子配着浅紫纱裙,小下巴,高鼻梁,樱桃嘴,所有描写古典美人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她身上,虽然配饰比不上这一个奢华,但站在那里丝毫不逊色。

“这是我们家的三小姐。”一旁的丫鬟低声对秋叶红说道,“这个是礼部侍郎门家的大小姐。”

镇远侯家什么状况,秋叶红一无所知,只模糊听顾妈妈说了句,金彩芝是填房,那么家里的孩子们比金彩芝小不了多少,也是正常的。

秋叶红也随着众人站了起来,好奇的看向那位礼部侍郎的家的姑娘,姓门?这个姓倒很少见。

那位门小姐连看也不带看她一眼,摇着手里的团扇,嘴角含着淡笑,只看向正热闹的戏台。

“她?她是谁?”陈三小姐问道,看到秋叶红从金夫人的塌子上站起来。有些惊愕。

“三小姐,我是富慧娘。”秋叶红忙说道。

陈三小姐脸上的怒意瞬间被浇灭了,惊愕的打量着秋叶红,“你,你就是富慧娘啊。”随后一朵花瞬间在她脸上盛开,“这就是了,你来了,咱们也能开戏了,快,坐,坐。”

说着话,赶着几步,就坐在了紧挨着秋叶红下首的长桌前,坐下后还送给秋叶红一个微笑。

门小姐随后慢慢的晃着,在另一张桌子前坐下,自始至终神情不变。

齐宝凤被扔在楼梯口,呆住了。

室内的气氛又恢复了平和,行云流水的鼓点流淌在室内,戏词依依呀呀正入佳境。

“呆!”看着齐宝凤木呆呆的坐回来,一个姑娘低声说了句。

齐宝凤嘟着嘴,脑中发懵。

宋雪儿阴晴不定的转过脸看戏,手里的茶杯几乎要攥碎了。

第一幕戏落下,秋叶红意犹未尽的换个姿势,这个主位坐着就是舒服,而且听的音效好,看得也清楚。

没了鼓乐声,楼下男客们的说笑声便清楚的传了上来,这边的姑娘们也都小小的兴奋了一把,低低的说笑。不时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小儿女情态毕现。

“…史小侯爷也在呢…”

“哪又怎样…借你三个胆子,你敢去跟他说话不?”

隔壁一桌两个姑娘的低笑传到秋叶红耳内,她有些好奇的竖起耳朵,这个史小侯爷,貌似人品不怎么样?

“富姑娘,请吃茶。”陈三小姐含笑冲她举杯。

秋叶红忙端杯回礼。

“夫人来了。”楼下有丫鬟回到,一阵脚步响,金彩芝慢慢的走上来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纷纷问好。

“母亲。”陈三小姐抢着扶住金彩芝,恭敬的喊道。

“坐吧。”金彩芝含笑道,目光扫过众人。

戏台上得到消息已经暂停了第二幕开场。

“来,第一次见,还不认得吧。”金彩芝含笑携住秋叶红的手,对着陈三小姐道,“素芳,这是我的妹妹。”

满屋子人愕然。

“素芳见过姨母。”陈三小姐到底是大家出身,见惯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场面,立刻就含笑施礼。

反而是秋叶红被这一句介绍呛得差点咳嗽起来。

姨母?这辈分真不低。

按规矩她这个做长辈的,是不是该给些见面礼?

秋叶红一咬牙,从头上拔下那根簪子,笑道:“来的匆忙……”

可真够匆忙的,哪有现成拿首饰当见面礼的?再说。看她身上也只有这一件首饰了。

四周的姑娘们都低下头,有的人已经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陈三小姐一见递过来的簪子,原本不在意,扫了一眼,不由愣了愣,眨了眨眼,忍不住就伸手要拿。

“一家人什么礼不礼的。”金彩芝却打断了她们,带着几分不悦看了眼陈三小姐。

陈三小姐被她这一看,回过神,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来,你侯爷姐夫回来了。去见见。”金彩芝笑道,看着秋叶红重新将簪子插在头上,根本就没有再向任何人介绍秋叶红。

也不用再介绍了,这就够了。

“姑娘们看戏吧。”金彩芝拉了秋叶红向外走,一面微微一笑道。

随着她一句话,丫鬟们立刻传了出去,戏台上又接着唱了起来。

金彩芝和秋叶红才消失在门口,屋子里便如同煮开了的水沸腾起来,再也没人注意戏台上唱的什么。

“福建金家,嫡出庶出统统加起来不就三个女儿?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妹妹?”

几个桌子上的姑娘纷纷互相探问,却说不出个究竟。

“门小姐,你可知道?”一个姑娘转头问道。

几个人的视线便都转向一直安静坐在那里的那位美人。

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屋子发生了什么事,听见问,才从戏台上微微收回目光,摇了摇团扇,淡笑反问道:“知道什么?”

“你没听见啊?侯爷夫人说那个人是她妹妹。”那姑娘瞪着眼道。

“哦,我没听见。”门小姐笑道,目光又转回戏台上,“瞧,这千里送京娘换了余姚腔唱,也是好听得很。”

这话说得真是驴唇不对马嘴,几桌子竖起耳朵等着听内幕消息的姑娘们顿时都撇了撇嘴。

“你问她呢,一贯阴阳怪气的,指望她能说出什么。”一个米黄褂子的姑娘低声道。

“就是,说到底也是个庶出的,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摆出一副清高样子。”另一个哼了声说道。

“不过,据说门侍郎好像要求太皇太后的恩典,要把她过继到妙莲郡主名下……”又一个说道。

先前说话的都不言语了,将目光都投向那位门小姐,门小姐对四周的一切丝毫不觉一般,依旧恬静淡雅看着戏台,沉浸其中。

几个姑娘难掩羡嫉的哼了声:“倒是让她赶上好时候……”

而另一边,齐宝凤早忍不住站起来,扯着宋雪儿等几个围到陈三小姐跟前,叽叽喳喳的问,陈三小姐也是头一遭见这个姨母,知道的反而不如宋雪儿多。

待听了齐宝凤的话。陈三小姐惊讶的看向宋雪儿,道:“真的?是个兽医?”

“我也是听我表哥说的,他们都是绍兴府人,家里也没别人,只一个爹,穷的什么似地…”宋雪儿拿捏着说道。

“许是夫人的远亲也未必。”另一个姑娘分析道。

陈三小姐不置可否。

“哎,对了,”宋雪儿想到一件事,“她好像跟孙将军家也是亲,好像是孙少夫人的妹妹。”

“孙少夫人?那个病怏怏的?”齐宝凤说道,“可不是,她是绍兴的,也姓富。”

“那就不是了,我母亲,并没有富家的亲。”陈三小姐摇着说道。

“肯定不是亲,瞧那穷酸样子,自己就带了一根土得掉渣的簪子,也好意思要送给你。”齐宝凤撇着嘴道。

说到这个,陈三小姐倒是一笑,道:“可别这么说,那根簪子,我还真要不起。”

周围人立刻好奇的询问。

“那根簪子,是天宝簪。”陈三小姐笑道。

这句话很快传遍了屋子,于是议论声更大了。

“天宝簪?”门小姐微微转过头,到此时面上才浮现一丝兴趣。

齐宝凤惊讶的半句话也说不来了,这短短的一盏茶的时间,发生的事让她的脑子反应不过来了。

这个姑娘到底是贱啊还是贵啊?

今天票子涨的真多,多谢大家厚爱,希行汗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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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临走不清净

第一百零四章临走不清净

侯爷夫人平地多出一个兽医妹妹。让这边如何的议论纷纷猜测不已,暂且不提。

秋叶红跟着金彩芝到内书房见了镇远侯。

镇远侯陈靖,年纪四十出头,保养甚好,话不多,但看上去脾气很好,并没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姨子表现任何疑问。

“多来坐坐。”镇远侯拿出对小孩子的和蔼态度说道。

秋叶红忙又站起来,表达了对姐夫百忙之中能接见的谢意,然后告退。

金彩芝携了她的手,走在曲径通幽的小径上,镇远侯家的内书房建在花园子里,由花厅改造,仅供他们夫妻之用,虽然这里不是正花园子,但对秋叶红来说,这里已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园子了。

跟这里一比,曾经让她很欢喜的富家姑娘们的小花园,简直就成了盆景。

“闲了就来玩,别拘束。”金彩芝一行走一行说。

秋叶红笑着应了,又再三道谢。

金彩芝眼波流转,看着她笑道:“路哥儿这几日咳嗽。也不敢让他见风,不能拜见你了。”

路哥儿….秋叶红一转念便晓得是谁了,笑着说不敢。

走出花园子,顾妈妈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看到金彩芝忙施礼。

秋叶红看天色不早,谢过金彩芝留她吃饭,便要告辞。

“也罢,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金彩芝并没有强留,拍了她的手笑道,“知道你在这里不自在。”

秋叶红干笑几声,再三谢过,金彩芝唤过两个有身份的婆子,亲自送秋叶红出去,看着秋叶红带着顾妈妈转过院门,才转身往内院而去。

元妈妈忙跟上,一行说话。

“哦?她打听太夫人跟前的齐妈妈?”金彩芝听了几句,慢慢问道,“她的那个妈妈叫什么来着?”

“说是姓顾…”元妈妈仔细答道,“先是说了旁的闲话…我瞧日子过不不好,手糙的很….拐了三四道弯,问了咱们家的几个老人….我问她可是认得?她又说不认得。”

金彩芝脚步未听,但放慢了一些,想了想,笑了笑,道:“倒是有意思….难不成,我认得这个妹妹,还不是个便宜妹妹?”

“慧姨聪明伶俐。沉稳大方,不辱夫人之名。”元妈妈忙笑道。

金彩芝一笑,点头道:“不管她什么样,都不辱我的名。”

这态度可真够真的,这个小兽医,到底跟夫人有什么过往?值得被如此高看?

元妈妈按捺心中的震动,自己虽然是府里的老人,但却是在金夫人的奶妈因病暴亡,才被提到夫人近前伺候的。

这个主子年纪虽轻,但如今的镇远侯府再没一个人敢小瞧,已经跟着一段日子了,却还是不敢轻易猜测她的心思。

“你们不用猜我的心思,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可以了。”金夫人曾经对着她们的这一批新换的伺候人淡淡说。

她怎么说就怎么是,元妈妈按下心里的震动以及好奇,忙扶着金彩芝上了台阶,几个丫鬟打起帘子,一同进屋子里去了。

而这边跟着两个婆子慢慢走着的秋叶红也没闲着。

“认了当妹妹?”顾妈妈一脸惊愕,所受的震动不亚于那群小姐们,“还见了侯爷?”

顾妈妈重新打量自己眼前这个姑娘,阿弥陀佛。真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姑娘,才要猜测金彩芝夫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

随口说一句姐妹的话,对于大家小姐们来说,不算什么事,那其中的含义,就跟说一句今天天不错没多少差别。

但让孩子们当人面施礼唤了姨母,又见了家里的男主人,这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亲戚了。

“你跟金夫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顾妈妈正容问道。

秋叶红被她问的不耐烦,也正容道:“我不能说。”

顾妈妈一愣,脸色唰的白了,伸手抓着了秋叶红的胳膊。

“妈妈放心。”秋叶红看顾妈**样子,忙拍着她的手安慰,生怕自己说晚了这一句,她就能直接被吓死。

说这话,她们已经到了二门口,门口很热闹,原本看戏的那些小姐们都三三两两的走出来,一辆接一辆的代步的车子来回奔忙。

看到秋叶红过来了,一个传一个,都看过来。

“富小姐。”走近了,一个个都含笑打招呼。

秋叶红虽然不认得她们,但也忙含笑回礼。

已有人牵出来一辆小骡子拉的代步车,靛蓝车罩,四角垂着大珠子坠。

“姑娘,请这边上车。”两个婆子在一旁唤道,恭敬的请秋叶红。

秋叶红冲面前的几个姑娘含笑道别,便举步走了过去。

站在人后等了一时的宋雪儿瞧见了,面色不悦的哼了声。

“我们等了半日了,凭什么她一来就有车?”齐宝凤更是一肚子闷气。干脆大声嚷道。

“那是金夫人的车。”宋雪儿喃喃道,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是羡还是嫉了。

秋叶红只当没听见,让顾妈妈扶着上了车。

“富姑娘,”一个声音从人后响起。

秋叶红抬头去看,见是那位门小姐,不由愣了愣。

门小姐小团扇已经不再手里,而是交给身旁的两个小丫头,自己垂着手慢慢走过来。

“能让我一起坐吗?”门小姐淡笑道。

车子很大,秋叶红并不介意多一个人,而且觉得能有个美人同车,也是一件妙事,于是笑道:“门小姐……”

她才吐出这几个字,一旁的顾妈妈被什么骇到一般,浑身一抖,猛地开口打断了她。

“门小姐!”顾妈妈盯着面前的美丽姑娘,似乎要确认一边这个称呼。

虽然有些突然,但门小姐还是好脾气的微微一笑,冲顾妈妈矜持的点点头,“这位妈妈,不知道…”

“实在对不住,我们姑娘不便与人同乘。”顾妈妈面色暗沉,目光狠狠的在她身上打个转。不待她说完,就扔下这一句话。

包括秋叶红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门小姐似乎没料到会被这样直白的拒绝,原本淡雅的面上也浮现一丝难堪。

“姑娘坐好。”顾妈妈说道,移开目光再不看这位美丽的门小姐一眼。

愣着的两个婆子回过神,忙一拍骡子,车平稳而动,沿着狭长的夹道向外而去。

四周想起一片低笑声,门小姐的面上红了几分,旋即恢复如常,正好有一辆车送人回来。便抬脚要上。

“喂,门小姐,我们先来的。”齐宝凤扯着宋雪儿挤开了她,笑道。

“喂,你们…”两个小丫鬟瞪眼要说话。

“既然如此,那你们先请。”门小姐含笑道,果真让开一步。

齐宝凤得意洋洋的上了车。

“哈,你瞧见门绪兰的脸色没?真是太舒心了!仗着自己长得好,又有个好爹,人人都惯着她,把自己当个凤凰一般,往日她瞧不起人,今日也有人瞧不起她!还真没人敢这样打她的脸,还是一个婆子,太响了这一巴掌!我突然觉得那个小兽医不错!”坐在车里,齐宝凤拍着手笑道。

宋雪儿眉头绞在一起,神情恹恹,没声好气的道:“好什么好,没事找事!”一面哼了声,“她也不就是仗着侯爷夫人吗,我就瞧不上这样轻狂的……”

齐宝凤嘿嘿笑了,道:“我倒想这么轻狂,可惜没人让我仪仗….”

说着话,拐了一个弯,车子突然一停,齐宝凤没坐好往前栽了下。

“喂,”齐宝凤唰了掀起帘子,还没来得及责问,忽地双眼放光,一面站起来,一面扯宋雪儿,“嗨,嗨,看,是史小侯爷!”

宋雪儿不耐烦的躲开她的手,待听到史小侯爷这个名字,便又忙跟着往外看。

已经出了角门。来到大门外,大门外停满了各家来接人的车,还有男客们的马也都被牵了出来,门前花团锦簇,说笑声不断,热闹的很。

就在这热闹中,那个锦衣华袍的俊俏少年提着马缰绳,拦住了被顾妈妈扶着正要换乘大马车的秋叶红。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齐宝凤踮着脚看,一面兴奋的问道。

拉着宋雪儿就下了车,也不往自己家的马车前走,好奇的围了过去,而身后更多的小姐们出来了,见状有个别的远远停下脚看,但大多数都跟着围过来。

“小畜生大夫。”史小侯爷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秋叶红,似笑非笑的打了声响亮的招呼。

四周顿时一片低笑声。

宋雪儿原本没精打采的脸,瞬加恢复神采,只怕别人听不到一般又跟着重复几遍,“小畜生大夫,小畜生大夫…”

她掩着嘴咯咯笑了。

“哎呀,这个姑娘要被惹哭了…”有人担心的说道。

“哭了倒是小事….”有人紧跟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大家听了都回头看去,见说话是门小姐,她才下了车,正慢慢走过来。

于是大家都想起一件事,赞同的点点头。

这边秋叶红听见四周的笑,心里叹了口气,按了按额头,临走还走的不清净。

撇了撇嘴,拉住愤然变色的顾妈妈。

“小猴…爷,有什么事?”秋叶红看了眼面前高高在上的人,干脆收回脚,正面转向他。

原本笑着的人都僵住了笑意,瞪大眼,这姑娘说什么?

“啊,对不住啊,我是绍兴人,口音比不得京城,小侯爷见谅。”秋叶红笑呵呵的说道。

史小侯爷挑了挑眉毛,弯弯的一翘嘴角,翻身下了马,拍着马鞭子走近她几步,道:“小畜生大夫,久仰大名,不想今日能见。”

他的目光盯着秋叶红,缓缓的吐出这句话,声音清朗又有几分低柔。

离得近的那些姑娘们,忍不住心跳慢了半拍。

秋叶红心跳倒还正常,只不过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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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突然拉稀的小猪

第一百零五章突然拉稀的小猪

史小侯爷好听的声音,并没有回荡在大家耳内多久。

一声刺耳的猪叫由远及近的从人群后传过来。

一个小厮有些狼狈的双手掐着一只半大的小猪仔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史小侯爷看到了,高兴的敲着马鞭子,一指来人和来猪,“…今日能见到小大夫,可见,小大夫与这猪有缘啊。”

四周的人哄得一声笑了,秋叶红也跟着抿嘴一笑,将目光放在拎到面前的小猪身上。

小猪浑身脏兮兮的,瞧那样子,似乎刚从哪个泥坑里捞出来一般。

骤然遭这么多人围观,本性胆小的猪此时几乎吓得发狂,使出吃奶的力气嚎叫着。

形容人喊叫的难听,一般都说杀猪一般,那么可以想象,猪叫声有多难听。

四周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纵起眉,掩住了耳朵。

“可不是,我这个做兽医的,就是跟畜生有缘份。”秋叶红含笑道。

说罢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角,回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两人不甘示弱的眼神交集一刻。

“那好,请小大夫瞧瞧我这猪如何?”史小侯爷抬了抬下巴说道。

顾妈妈已经是气的脸色发白,再听了这话,眼泪几乎就要出来了。

“小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妈妈一步迈出来,攥着发抖的手喝道。

自今日一事,她的姑娘身份立刻暴涨,那走街串巷行医的生计必然不会再做,而且过往最好提也不要再被人提。

没想到还没离开这里,就冒出这一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她的姑娘给畜生问诊。

对于一个新踏入社交界的姑娘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没什么意思,小大夫不就是吃的这碗饭?”史小侯爷此时干脆收起假兮兮的笑,沉着嘴角道,“怎么?莫非看畜生还要分个黄道吉日三六九等不成?还是说…”

他目光在秋叶红身上转了转,微微抬起下巴道,“还是说,小大夫如今换了身份?”

“你,你….做什么要找我们姑娘的麻烦…”顾妈妈气得直哆嗦,“你…以为你是侯爷,我们就……”

“我是侯爷?我是侯爷怎么了?”史小侯爷唰了甩了一声马鞭子,眉眼顿时冷峻,“我是侯爷,连求医问药都是欺负人么?”

这气氛立刻变了,原本嬉闹的场面多了几分紧张。

“莫非……”一直含笑静观的门小姐微微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

“啊?不会吧。”齐宝凤瞪大眼转过头,看向她,“小侯爷怎么会认得她?”

门小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镇远侯夫人有个兽医妹妹的事,你可知道?”

齐宝凤没听明白,呆呆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喂,说小侯爷呢,你扯哪里去了?”

门小姐早转开目光,看也不看她一眼了。

宋雪儿扯了扯齐宝凤的衣袖,示意她别问了。

“阴阳怪气的,说句话也五迷三道的,好好说会死啊…”齐宝凤白了门小姐一眼,嘟囔的转过头来。

“妈妈,也太大惊小怪了。”秋叶红将顾妈妈拉回来,示意她别说话,再冲小侯爷施礼,笑道,“小侯爷说的是,我自然要接诊。”

接着挽起袖子,对那小厮道,“这位小哥,将猪放在地上,按好了我来看。”

“姑娘!”顾妈妈羞愤焦急的喊道。

秋叶红冲她摆摆手,弯腰下去。

史小侯爷见她果真接诊,倒有些意外。

秋叶红瞧见他的样子,几乎失笑,用这个法子折辱自己?亏他想得出来!

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不就是当众看病嘛,算什么羞事?还不如指着她鼻子骂她庸医见效!

真是可笑。

看着她伸手在那脏兮兮的猪身上来回按摸,翻看耳朵,又将手伸进猪的的嘴里,除了齐宝凤,四周的姑娘们都拿帕子掩住了嘴。

“对呀,对呀,我见过我爹爹这样做!她果真会哎!”齐宝凤兴奋的喊道,“我也会这个….”

宋雪儿在后扯了她一下,齐宝凤不察觉,依旧指指点点的为大家做解说,宋雪儿皱皱眉,干脆站离开她几步。

“如何?”史小侯爷负手问道,垂下眼看着秋叶红。

面前这个弯着身子的姑娘抬头冲他一笑,露出白白的细牙。

“不太好啊…”秋叶红又低下头,想了想,“我又没带药箱……对了,银簪子也行….”

说着话,伸手从头上拔下那根银簪子,向猪身上飞快的扎了。

站得近的的姑娘们差点背过气。

“那是那是天宝簪!”齐宝凤干脆扯着嗓子喊,“天啊,她竟然舍得用来扎猪?”

史小侯爷见状不由认真看去,见她微微歪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手里捏着银簪子,接连几个地方扎了,捻转一时,慢慢的拔了出来。

莫非真的有病?史小侯爷带着几分疑问看向傻蹲在一旁的小厮。

小厮领会他的意思,忙摇头。

故作玄虚?史小侯爷纵着眉头又将目光回到秋叶红身上。

“诺,好了,”秋叶红将簪子随手抛给身后的顾妈妈,双手一用力,将小猪拎起来,对这史小侯爷一笑,“此猪流涎,弓背吊腹,脉增数,倒也没什么大碍,小侯爷寻个药铺抓大承气汤加味吃一副,滋阴降火就好了。”

史小侯爷哼了声,没有言语。

“给,接着。”秋叶红一抬手,将小猪猛地推到他身前。

史小侯爷意料之外,下意识的就抬手挡了,身旁的小厮及时的接住。

这个时候只听哗的一声,一股恶臭瞬间弥散开来。

最先是小厮,接着是四周站的近的人,都喊了起来。

原来那小猪就在秋叶红松手时,突然就泻如水流。

小厮受惊,啪的松开手,获得自由的小猪立刻嚎叫着在人群里乱拱,依旧水泻不止。

镇远侯门外瞬间炸了窝,姑娘们的尖叫,男客们的叫骂,小厮们的呼喊,你推我我推你乱成一团。

秋叶红哈哈大笑,看着四处乱钻的拉屎小猪,再看如遇猛虎乱跑乱叫的小姐们,尤其是看到面前的史小侯爷。

史小侯爷一身宝蓝圆领袍上,乌金鞋面上,垂下了玉坠丝绦上,溅满了水黄的猪屎,散发着腥臭。

他并没有像旁人那样乱跑,而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几乎要哭出来的小厮正拿着自己的帽子,胡乱的给他擦拭。

“滚开!”史小侯爷一脚踹开小厮,一指秋叶红道,“是你搞的鬼!”

“小侯爷,真是说笑!我这个兽医只会治病,畜生的吃喝拉撒可不归我管!”秋叶红哈哈笑道,一面捏着鼻子跳开几步,“好臭,好臭,告辞,告辞,小侯爷赏脸,诊费我就不收了,多谢惠顾!”

说着也不用顾妈妈扶,自己撑着车板,跳上车。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调转车头,得得而去。

认为兽医只会治病?那可就错了。

“富慧娘!你等着,咱们没完!”

身后传来一声喝,秋叶红掀开车帘子,冲那挥着马鞭子的少年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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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第一百零六章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富家小院里,简陋搭建的小厨房里发出砰的一声。随后浓烟滚滚。

在厨房门口咬着一只鞋帮子玩的不亦悦乎的多多狗,被这声响吓得一头钻进屋子里,却撞在听到声响而急忙忙跳出来的富文成脚上,又滚了出来,哀嚎连连。

“怎么了?怎么了?可烧到哪里了?”富文成急忙忙的问道。

一脸灰的秋叶红咳嗽着从灶火间走出来,挥散着浓烟,说道:“没事,没事,把锅炒漏了…”

富文成已经拉着她上上下下的看了遍,见除了一头脸的灰,手脚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让爹来做,爹不会,你在一旁说着就行了,油溅出来,烧到手可怎么着?”富文成伸手帮她抿了抿垂下的头发,含笑说道。

秋叶红嘻嘻笑了,自己用袖子在脸上一擦,说道:“我原本就不会弄这个膏药,也是试着做,要是张师傅在就好了……”

门口有人咳了一声。打断了父女俩的谈话。

顾妈妈抱着一油纸包的热腾腾的包子站在门口,面带不悦的看了眼富文成。

富文成正伸手给秋叶红弹身上的灰,被她这一眼看的受惊一般,猛地松开了,往后退了几步。

多多狗闻到香味,立刻窜了过去,搂着顾妈**腿摇尾巴。

“去,不知礼数的东西!”顾妈妈抖开多多狗,说道。

秋叶红蹭的一下要炸毛,却见多多狗啊呜一口,将顾妈**裤脚撕下一块。

“哎呀,你这只死狗!”顾妈妈差点摔倒,又惊又怕的跺脚道,就要捡棍子打。

多多狗伏着身子冲她呲牙咧嘴低吼。

“妈妈,这狗也算跟我同甘共苦过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妈妈手下留情,跟个畜生一般见识做什么!”秋叶红不冷不热的说道。

顾妈妈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矮了矮身子,道:“老奴知错了。”

“什么错不错,奴不奴的,”秋叶红没声好气的摆摆手,“既然要做一家人,讲这个就生分了,我们父女俩不是什么老爷小姐,你也别一口一个奴的,别别扭扭的好没意思!”

顾妈妈低着头说了声是。

对着自己总是一副棉花团样子。秋叶红撇撇嘴,颇感无力。

“你去打水,给姑娘洗洗,吃饭吧。”顾妈妈淡淡说道,看了眼低着头的富文成。

秋叶红又不高兴了,一把拦住拿起木桶的富文成,“爹,你是长辈,哪有伺候我的道理,你坐着,女儿打水给你洗。”

说着白了顾妈妈一眼,叫着多多狗到巷子口井台打水去了。

这个顾妈妈真是讨厌!明明靠着他们父女俩吃饭,还总是一副我是女主人的模样!

这个女人该不会装出一副受苦受难的样子,打量富文成老实,故意讹上他们的吧?

不行,得找个机会跟富文成商量一下。

秋叶红挠挠头,想到这个更是郁闷,自从这个顾妈妈上门,她几乎就没单独跟富文成说过话。

“慧姐姐,今个还出去不?”小玉坐在门口啃干菜,见了她忙问道。

“去。等我吃了,来叫你。”秋叶红笑道。

井台边李家三儿正在打水,看见她来了,忙替她打了。

“慧姐儿,你要的那些手套什么的,我娘做好了,一会儿我拿给你。”李家三儿说道,不容秋叶红拒绝,帮她拎着水桶往家送。

上一次诊治宋雪儿的猫挣来的钱,让小玉和李家三儿都领到了工资。

这两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挣钱,激动的恨不得日日长在秋叶红家里,更加奠定了秋叶红在他们心里的老大地位。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顾妈妈拔高声音说话,似乎在发脾气。

“…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些年,姑娘被你教成什么样子?……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

“七月十三…”富文成低声说了句话,声音逐渐而低,秋叶红竖着耳朵也没听清。

顾妈妈似乎沉默一下,随后道:“….不能再拖了…这就告诉她…”

“妈妈,别吓着她….”富文成的声音高了一分,微微颤抖着。

这说的是什么?秋叶红皱皱眉头,李家三儿此时将水桶放下,发出响动,院内的谈话戛然而止。

“谁?”富文成猛地拉开门,动作之快,将李家三儿吓了一跳。

看到纵着眉的秋叶红,富文成面上闪过一丝惶恐。

“慧娘…”他有些讪讪喊了声,不自然的扭头看了眼顾妈妈。

顾妈妈面色波澜不惊。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秋叶红狐疑的目光在富文成和顾妈妈身上扫了两圈。

“你们说什么呢?”秋叶红抬脚进来,问道。

“没说什么!”拎着水桶的富文成。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安置碗筷顾妈妈异口同声的说道。

才怪!秋叶红翻个白眼。

“快洗洗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顾妈妈说道,一面亲自舀了水,拉过秋叶红,要给她洗手。

“我自己来!”秋叶红收回手,瞪了她一眼。

顾妈妈没有说话,站开了。

这个顾妈妈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就像…就像富家大太太那一院子的妇人一般。

看来富慧娘的亲娘家,也是个富贵荣华的,才养出来这样阴阳怪气的味道。

简单吃过饭,李家三儿就在门口探头探脑,给她送来了一布包。

“做的真好!婶子的手艺真好。”秋叶红就在院子里打开看,小巧的粗布手套,套袖,鞋套,布衣大褂…….

李家三儿得到夸奖,摸着头憨厚的笑了。

“姑娘,怎么又要出去?”顾妈妈站在屋内口说道,看着背着药箱,跟李家三儿说笑着往外走的秋叶红,微微皱了皱眉。

“单靠我爹养家,累死他老人家啊。”秋叶红回头说了句。不再理会她。

药蜜库,一如既往的生意良好。

依旧一身青布直缀的王大夫,弯着身子,飞快给眼前呼吸急迫,咩咩叫不停的一只羊,针灸了俞穴,又放了舌底血。

“开服消食理气汤…”王大夫一面说道。

身后的学徒立刻拿笔忙忙的写了,写完不忘恭敬的捧给王大夫看一眼。

“大夫…”牵羊的老汉,有些唯唯诺诺,迟疑半晌才道,“吃几服?”

“三服。”学徒答道。一面将药方子递给他,“去,外边抓药。”

老汉动动嘴,要说话,学徒已经开始叫下一个问诊的。

老汉叹了口气,牵着羊踢打踢打的走出去了,站到柜台前踌躇的摸了摸怀里的,终于还是没将药方子递过去,牵着羊低着头出去了。

“生意来了。”坐在药蜜库门口上马石上的秋叶红,用胳膊撞了撞小玉,抬了抬下巴。

“哪个?”小玉将手里剩下的瓜子放进荷包里,拍着手茫然的看。

“那个老汉,我瞧见他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空空的,没抓药。”秋叶红说着站起。

“许是不用吃药呢!”小玉道。

“什么呀,肯定是嫌药贵,舍不得抓呗,你看,药方子还捏在手里呢。”秋叶红挎着药箱抬脚就走。

“喂,人家开的药他舍不得抓,咱们开的他就舍得了?”小玉忙喊道。

“试试呗。”秋叶红扔下一句,伸手拦住了牵羊的老汉。

一番自我介绍后,连说带劝的仔细诊看的小羊,秋叶红松了口气,当是什么大病呢。

站起身,秋叶红含笑指着小羊道:“这位大伯,你的羊患了气胀,我瞧着不轻啊。”

“对,对,果然是气胀…”老汉放下几分狐疑,叹了口气,看了眼已经弓腰吭喘的羊,“吃多了,饿几顿就好了吧……”

秋叶红的目光看到他手里的药方子,转念笑道:“大伯,饿几顿可不行,药还是要吃的。”

不待那老汉说话。就接着道,“我给你开个药方,只花一个钱。”

瞧着她伸出一个手指,老汉有些不信,但又心动。

“小大姐儿,可是说笑?”

“当然不是,不过,我还要收五个钱的诊费,不知道大伯可舍得?”秋叶红笑呵呵的说道。

老汉面上一红,被她瞧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大姐儿说笑了….我是想着想着,一头羊…”

“那好。”秋叶红笑道,一伸手,小玉忙从药箱里拿出草纸和快要掉了毛的一只笔,就放在药箱上,提笔写了,递给老汉。

老汉才要伸手接,斜刺里就伸过一只手拿了去。

“王…王大夫…”老汉脸更红了,结结巴巴的道。

秋叶红看着眼前站着的高瘦男子,认得是药蜜库的高人,忙恭敬的笑了笑。

王大夫斜眼扫了她一眼,看着手中的药方,慢慢念道:“小旋花一斤?童尿一盏…….就这个?”

“是,王大夫,看可妥否?”秋叶红忙恭敬的道。

王大夫哼了声,转脸看向那老汉,“你没钱抓药?”

老汉被他这么一问,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窘迫之极,正难堪时,却见王大夫将这药方往自己手里一塞。

“停止饮喂,揉按腹部,系椿树枝于角,任其咀嚼,”王大夫负手淡淡道,目光落在秋叶红身上,“不吃药也可。”

老汉大喜,忙道了谢,再不敢留,牵着羊挤过人群就走。

“喂,我的诊费。”秋叶红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忍不住喊道。

“你可是富慧娘?”王大夫哼了声,看着她问道。

秋叶红再看那老汉早跑得没影了,有些丧气,忽听到这个王大夫说出自己名字,不由愣了愣。

“是,小女正是富慧娘。”秋叶红恭敬的答道,一面抬眼看此人。

他的年纪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因为蓄着两撇胡须,看上去有些老成,形容也算俊朗,尤其是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傲气,因为自信而来的傲气。

“你是兽医?”他又问道。

叶红垂下目光,点头道。

他这个一个高人,不会是因为自己在他门外捡生意而生气吧?没那么小气吧?

“你也配称兽医?”王大夫冷笑一声,慢慢说道。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多谢上个月的支持!希行不胜感激,唯有再接再厉,讲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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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为猪打抱不平的人

第一百零七章为猪打抱不平的人

你也配称兽医?

对一个兽医这样下结论。就如同仇人相骂一句“你也算人?”

这话说的真是太不客气了。

秋叶红脸上的笑牵强了一些。

“请先生指教。”秋叶红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

“我问你,医乃仁术,是何意?”王大夫冷着脸淡淡说道。

秋叶红愣了愣。

“我再问你,医者父母心,是何意?”王大夫又问道。

秋叶红迟疑一下,咬了咬下唇。

“兽不能言,唯供人驱役,在世人眼里不足重,医本已为小道,更不用说不伦于人的畜生,我等既然学了兽医,必将遵循爱物之道,握豢养之术,使牲畜无灾,敢问你可践行如此?”王大夫看着秋叶红冷冷说道。

秋叶红怔怔看了他一刻,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教训还是指导自己?于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王大夫见她竟然点头,哼了一声,道:“那么我问你,几日前被你用催泻之法的那只猪。可是病患之身?”

秋叶红顿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为那头猪打抱不平了!

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还隐隐的觉得欢喜。

“先生,小女错了。”秋叶红正容低头说道。

那头猪的确没病,是她秋叶红借它出了口气罢了。

“如果你是人医,旁人指着一个无病之人,刁难与你,莫非你也敢将其致病?”王大夫冷冷一笑,“想必你要思量思量吧?那么敢问富姑娘,一畜生在你眼里不过尔尔,二受不得半点折辱,既无仁心,又爱虚名,何必自称为兽医?”

这一番话说下来,四周的人都有些侧目,对这个低着头的小姑娘,颇为同情。

谁不知道药蜜库的王华彬是个一等一难相与的人,除了在他的师父,牧养监的齐大人跟前顺和几分,那些同门的师兄弟们,见了他无不如鼠遇猫。

前来问诊的人,没有不小心翼翼的,只怕哪里说不对白惹来一顿斥责。

奈何这一手医术让人心服口服,年纪才二十五岁,已经能追上他师父的水平了。

可怜这个小姑娘,怎么撞到他手里了。

“是。小女的错。”秋叶红低着头再一次说道,并恭敬的施礼,“多谢先生教训。”

这态度倒不错,王大夫面色微缓。

“既然如此,你可愿到我店中学徒?”王大夫沉默一刻,缓缓说道。

啥?秋叶红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看着王大夫。

这个小姑娘眼圈微微发红,毕竟是个姑娘家,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太厉害了?

王大夫掩饰性的咳嗽一下,捻了捻短短的两撇胡子,道:“你行事浮躁,不如到我店内学徒时日,免得坏了我等兽医的名声,怎么,你不愿意?”

这算不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秋叶红咧开嘴笑了。

她最早的时候就起过进来求职的心思,不过是觉得希望不大,问都不好意思问。

“愿意,愿意。”秋叶红将头点的飞快,“多谢,多谢先生。”

“别叫我先生。我算什么先生!”王大夫皱了皱眉头,似乎很厌恶这个称号。

“那……”秋叶红抿嘴笑道,“那多谢大叔…”

转过身的王大夫脚步微微一滞,也没有回头,对跟着出来的几个伙计道,“安排她去后堂炮制药材。”

几个伙计由发呆中回过神,忙不迭的应了,两三个跑过来引着秋叶红。

“小大姐儿,来,跟我到后堂去。”

炮制药材就炮制药材,虽然不是她擅长的问诊,但多学一些总是不错的,秋叶红高兴的应了声。

“那我呢?那我呢?”小玉忙喊道,一把扯着秋叶红的袖子。

“师父…”几个伙计有些为难的看向正往内堂去的王大夫。

王大夫回头看了眼,说道:“你也是兽医?”

小玉苦着脸摇头。

“还缺个烧火丫头,你干不干?”王大夫问道。

小玉大喜,恨不得把头点下来,还没来得及表决心,那王大夫已经转过脸不再理会她。

知道自家师父的脾气,几个伙计忙不敢再多说话,带着秋叶红跟小玉进去了。

这边王大夫才接着穿过中堂,向内而去,一个举着一大簸箩切片的药材的伙计突然被叫住。

“我显得很老吗?”王大夫捻着胡子问道。

那伙计被问得发懵,愣了一刻,才结结巴巴的道:“不…不….”

他的话没说完,王大夫早走开了,根本就没有听他回答的意思,只让这个莫名其妙的伙计在原地发呆。

终于有了固定的生计,又是自己本职行当。秋叶红简直高兴坏了,为了良好的职业环境,上班几日后,一狠心买了茶点给一众伙计当见面礼。

小玉挥着烧火棍,每日乐滋滋的挨个给人添茶倒水。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突然多了两个姑娘家,药蜜库的气氛变得欢快了很多。

更难得是,这个姑娘家不是花架子,而是实打实的干活,并且虚心好学。

“小全哥,为什么这个要用底火?”秋叶红蹲在熬药膏的铁锅前,虚心的问道。

被一声小全哥唤的美滋滋的伙计忙解惑,道:“如果大火的话,贡就会先飞上去,红升丹就不叫红升丹了!”

秋叶红哦了声。

“到第三个时辰,就要改成中火了,还有,一定记得毛笔蘸冷水…”小全哥继续传到授业解惑,一面站起身来做示范,“瞧见没,这样子,在糊泥上擦……”

“为了避免裂缝,出气。对不对?”秋叶红领会,笑道。

“对,”小全哥摸着头呵呵笑了,“慧姐儿真聪明,一点就通,一学就会,我还是被师兄提着耳朵骂了好几遍才知道的。”

秋叶红嘻嘻笑了,忽听得一个花墙之隔的王大夫问诊厅里,有人说话。

“…….如此就叨扰你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正歪着头想,一个伙计在外喊:“给师父这里拿一瓶九黄丹来。”

小全哥哎了声。从一旁柜子里拿出来,塞给秋叶红。

秋叶红知道熬着红升丹半点不得离开人,于是便拿着送了过去,一进花厅,见其中站着一个淡蓝直缀的公子,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看过来。

两人都愣了愣。

“富姑娘,又遇上了。”一怔之后,陶钧面上浮上温和的笑,说道。

“我如今在这里学徒…”秋叶红也跟着笑了,几步走过去,将药瓶递给王大夫。

“学徒?”陶钧笑意更浓,看向王大夫道,“华彬,你可是浪费人才!她还用学徒?”

王大夫淡然没有表情,将药瓶扔给陶钧,道:“每日两次,前堂付钱。”说着就挥手,“告辞告辞,不送不送。”

知道外边排了不少候诊的,又知道他的脾气,陶钧也不介意,笑着转身便告辞了。

秋叶红自然也退了出来,施礼说了声告辞,便向炮药房去。

“富姑娘。”陶钧在后唤住她。

秋叶红脚步停了停,带着笑转过身,“少东家,有事?”

陶钧看着她,动了动嘴,却是没发出声音。

药蜜库后院地方再大也没有多大,秋叶红站在垂花门前,陶钧站在通往前堂的游廊下,一个伙计引着一个人,牵着牛从他们中间过去了。

“富姑娘,假如…”陶钧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

为上个月取得第八名,为多谢各位粉红票。加更一章。

你们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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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白零八章 不可忍的闲言碎语

第一白零八章不可忍的闲言碎语(为粉红30加更)

其实自从与宋雪儿那次冲突后,秋叶红总觉得两人再见面,有些微微的尴尬。

其实也没道理,打人的又不是陶钧,可是……

秋叶红鼻头酸了酸。

那样狼狈的时刻,哪个人愿意让别人看到,更何况,这个人,她还有一丝好感。

“雪儿的事我们一家人都很抱歉…”陶钧抿了抿嘴,慢慢说道。

假如?跟这句话,语序逻辑上没有关联吧?他原本要说的是什么?

秋叶红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他。

陶钧没有机会再说话,陆续不断的有人从他们中间走过,牛叫马鸣人的叹息,这是兽医馆独有的风景。

叶红笑了笑,道,“没关系,我没有怪罪少东家你。”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盖过了院子里的嘈杂,好让陶钧听见。

看着她笑了,陶钧也笑了,他将修长的手指在身前交叉一刻。

尴尬的气氛缓解了许多,陶钧的语调轻松了起来。

“那我就安心了…”他微微笑着说,双手无意识的握了握。

秋叶红也笑了笑,摆摆手道:“我先忙去了。”

陶钧点点头,看她转身要走,又忍不住唤住她。

“少东家,还有什么事?”秋叶红有些不解的转头问道。

“富姑娘,你与…….”陶钧抿了抿嘴,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话。

却在这时有人一阵风的进来了,差点撞上他。

“喂,杵在这里做什么?”齐宝凤狼狈的收住脚,恼火的嚷道,看清面前的人,又顿时满面笑容,“陶大哥啊,你来这里找大师兄啊?”

说着又皱起眉头,几乎要凑到陶钧身前,“雪儿呢,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我去找她也不见我,她做什么呢?我听声音怎么像是躲在屋子里哭?她哭什么呢?”

陶钧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哎,听说你要议亲了?”齐宝凤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等雪儿过门,你们家自然也水涨船高,自有好的等你挑,再说陶大哥你这模样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可别为娶个填房就随随便便降低身份了…….”

陶钧几乎是难掩尴尬,恨不得立刻掉头走了,却被齐宝凤挡着。

“宝凤。”王华彬的声音陡然响起。

齐宝凤下意识的缩缩脖子,讪讪笑着看向从花厅里走出来的人。

陶钧趁机忙忙的走了。

“你又来做什么?师父前脚出门,你就在家不安分!”王华彬竖眉喝道。

齐宝凤嘿嘿笑了笑,绞着手帕子,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你…你闷在这牲口棚里,什么新鲜事也不知道,上次我给你讲的那个富慧娘的事好玩吧……吓!”

她的话噶然而至,看到正要转过垂花门进内院的秋叶红的背影,见鬼一般跳起来。

“那是谁?那是谁?”齐宝凤拿手指着喊道。

秋叶红听见了,回头冲她笑了笑。

“富慧娘!真的是你!”齐宝凤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手揉了揉,“你来这里做什么?”

秋叶红这时已经要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你站住,你站住。”齐宝凤几步跑过去,拦住她,从头到脚的一通打量。

这个姑娘穿着一件药蜜库伙计们惯有的青布长衫,这长衫是简单的工作服,松松垮垮的,露出里面衣裳的月白粉领,简单的挽了两个鬓。

没有戴耳坠子,也没有妆扮,头上只有两个红绳,并没有那日吓死人的簪子。

“你好。”秋叶红因为不知道这个拦住自己的姑娘姓甚名甚,所以只笑着笼统的打个招呼。

“富姑娘来我这里做学徒。”王华彬回答了齐宝凤的话,站在花厅口,不耐烦的摆手,“好好回家里,做你的女红去!别来这里添乱。”

“大师兄!你疯了!”齐宝凤跺脚道,围着秋叶红转圈,“你不是特讨厌她?怎么还让她来这里?”

王华彬哼了一声没有言语,看到秋叶红转脸投来的疑问目光,便咳了一声,简单做介绍。

“我师父,牧养监齐阳明齐大人的二女,齐宝凤。”

秋叶红点点头,再次冲齐宝凤笑道:“齐小姐好。”

“好什么好!”齐宝凤嘟着嘴道,转头对王华彬道,“我x常说来,你都不让,为什么让她来?难道她不是女子?”

“你来做什么?你会什么?”王华彬瞪眼道,“快回去,这样下去,还怎么找婆家!”

“怎么不能找啊。”齐宝凤嘟着嘴,又看向秋叶红,一指她,“她也是兽医,就能找了,找的还不错呢。”

这话说的秋叶红与王华彬都是一怔。

“宝凤,胡说什么呢!”王华彬动怒了,喝道。

齐宝凤果真怕他,吓得缩了缩脖子。

“齐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秋叶红沉了脸,说道。

“我哪有乱说…”齐宝凤嘀咕道,一面不服气的看了她一眼,“谁不知道你要去给元至哥哥当偏房…….”

秋叶红脑中轰的一声。

“你说什么?”秋叶红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的又问了一遍。

“什么?”王华彬也是一怔。

孙元至…….

他这时才突然想起,怪不得听到富慧娘这个名字时,有些耳熟。

“哦….接骨刀伤膏……”王华彬喃喃道,目光停在秋叶红身上。

原来…果真如此?

“孙元至孙小将军啊,你们不是郎有情妾有意…….”齐宝凤嘟着嘴道。

“宝凤!”王华彬喝断她。

这是女孩子能说的话吗?太不象话了!

“这不是我说的,我只不过学这人家的话说而已……”齐宝凤还是很怕这个大师兄,立刻缩头辩解。

“谁说的?”秋叶红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冲到头顶,一把揪住齐宝凤。

齐宝凤吓了一跳,“哎呀,不是我说的!范成哥哥跟我哥哥在家里吃酒,我偷听的…他说的,…….”

范成!秋叶红呸了一声,一把推开齐宝凤。

这闲言碎语真是太过分了!孰可忍孰不可忍。

“王大叔,我要出去一趟,请半日假。”秋叶红一面说一面就解了外罩的褂子。

外罩脱了,就看到她穿的是一件翻新的月白交领衫,绣着青叶细竹,这是顾妈妈用一件旧衣给她改做的,不得不说,顾妈**手艺真不错。

“果真挺好看的….怪不得孙小将军为了你要跟孙伯伯闹翻呢……”齐宝凤楞楞的说道,一面低头去看自己有些臃肿的身子,真讨厌,怎么就瘦不下来?

“呸!”秋叶红头也不回的啐了口,脚下不停的往外走了去。

别嫌少啊~肉少也是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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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打他

第一百零九章打他

小玉拎着茶壶转到后院来。秋叶红顺手将褂子抛给她。

“去哪?”小玉问道。

“算账去。”秋叶红扔下一句,小跑着出去了。

“算什么?”小玉迷惑不解,挠着头问。

“宝凤!”王华彬扯过还在发愣的齐宝凤,“走,走,给我回家去,师父回来之前,别想出门!”

“我怎么了?我又没说什么!她这就恼了跑了?”齐宝凤瞪着眼不解的道。

王华彬狠狠戳了她的额头,咬着牙,冷笑两声,没有正面答她的话,而是一挑眉毛,道:“宝凤,我听说江州司马家的小公子看上你了?已经向师傅提亲了?”

齐宝凤啊的一声,瞪眼跳起来,喊道:“哪个造谣?哪个造谣?胡说!胡说!那个矮冬瓜…”

王华彬哼了一声,看着她冷笑不语。

齐宝凤这才恍然,领会了王华彬的意思,顿时有些讪讪的。

“可是…真的是范成哥哥说的…又不是我说的……”齐宝凤低着头喃喃道,猛地又抬起头,双眼放光。摇着王华彬的衣袖,“大师兄,她该不会找范成哥哥质问去了吧?”

“你说呢?”王华彬没声好气的甩开她。

“哈,这个富慧娘好大的脾气啊。”齐宝凤拍手笑道,“我瞧热闹去。”

说罢撒脚就跑了,王华彬在后唤了几声也没唤住。

“真是麻烦!”王华彬抖抖衣裳,连声喊道,“来人,来人!”

两个随身伺候的小厮立刻跳了出来,垂手等着吩咐。

“备衣,我出门。”王华彬说道。

敬业的王大夫自入主药蜜库以来,唯一一次在营业时间离开堂内,还是因为炮药房着火不得已。

两个小厮张大嘴,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这边秋叶红带着气冲出了药蜜库的大门,闷头沿着街疾走了一时,才想起不知道该到哪里找到这个范成。

要不是孙元至自己说,别人怎么会知道?秋叶红气恼的咬了咬下唇,想了想,转头又向孙元至家奔去。

真是欺人太甚!想要造成既定事实,来逼迫自己走投无路不成?

休想!

秋叶红一行愤愤的走,一面抬手揉了揉眼。

几匹马当街穿行,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又掉头转了回来。

“富姑娘,你做什么去?”一个人从马上翻下来,问道。

秋叶红抬起头,见是金彩芝的那个英俊小厮,于是勉强笑了笑。问了声好。

这个小厮今日穿着白色底子蓝紫圆领袍,束着梅花样的大红丝韬,束冠勒眉,越发显得英气逼人。

能把小厮养出这样的气势,可是少见。

“有人欺负你了?”小厮歪着头瞧着秋叶红的脸色,问道。

“没有。”秋叶红摇头道,一面作势欲走,“你…侍卫大哥,你忙你的去吧,我没事。”

侍卫大哥?站在四周的跟小厮同行的几个人都笑起来。

“笑什么笑。”小厮瞪了他们一眼,对这秋叶红咧嘴笑道,“按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姨母呢,姨母,我姓李,你叫我李青就行了。”

姓李?姨母?突然多了金彩芝这样的一个姐姐,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外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秋叶红按了按额头,随口恩了两声,只盼着他快些走吧,让自己静静。

“小姨,谁给你受气了?外甥给你出气,金姨说了。谁敢欺负你就是跟她过不去。”李青没有走的意思,继续说道。

秋叶红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想了想,忽地笑了。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秋叶红问道。

“你说。”李青笑道。

“你知道这个时候,在哪里能找到一个叫范成的人吗?”秋叶红抿了抿嘴问道。

“范成?哪个范成?”李青怔了怔,回头问旁人。

“宣威将军家的?”一个年轻人猜测道。

秋叶红自然不知道,京城里叫范成的人很多吗?

“跟孙元至小将军很熟的那一个….”秋叶红只知道这个。

“那就是他了,”李青点头说道,“仁勇校尉范成!”

“对,我现在要找他。”秋叶红点头道。

一面看向这个“外甥”李青,等着他问原因。

“好,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李青却根本就没问,甚至脸上连一丝疑问都不显,而是转过头问同行的几人。

几个人交头接耳一番,最后得出一个地方。

和乐楼。

“新来了十几个绝色的……咱们还没排上号,他们殿前司步军班直的人已经在那里宴了两天了,说是要给小孙督御侯送行,估计今日还在那里。”

秋叶红仰着头,没形象的张着嘴望着眼前这个豪华酒楼。

“小姨青将马缰绳扔给接客的小厮,招呼秋叶红,自己带头向内而去。

“小爷!小李爷!”一见李青进来,四五个小厮堆着笑脸接了过来,

“小李爷!”装饰的花团锦簇的长长的酒廊上,站着足足有十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们也同时挥舞着手里的帕子。

一时间酒楼的正堂里莺声燕语笑声盈盈。

秋叶红一脸黑线……

作为一个最底层的民众,初次进入这样的娱乐场所,未免心虚胆颤浑身不自在。

看得出来,李青是个爽朗的酒客。不管对小厮还是那些女子们,都报以热情的回礼。

这个李青,是金彩芝的正经外甥?可是,为什么他姓李?秋叶红忍不住打量走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

跟随李青的另几个人早抓过几个小厮,询问:“殿前司的范校尉在哪里?”

立刻有小厮们引路。

“小姨,你在这里等,我去叫他过来。”将秋叶红安排在一间雅座里,李青笑呵呵的说道,转身就出去了。

不多时,就听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什么事?你小子算起来跟我说话不超过十句,能有什么好事找我?”范成带着酒意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纸门刷拉一下,李青揽着喝的满脸通红的范成进来了,随手又关上了门。

“搞什么?”范成嘟嘟囔囔的说道,一抬眼看到坐在屋子中央的秋叶红,“我眼花了?”

他说着话揉了揉眼,眼前这个姑娘迷迷糊糊的身影终于变得清晰一些。

面容姣好,打扮简朴…….

“呵,这不是小孙家的…….”范成拍着手哈哈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

秋叶红已经站起来,几步走到他跟前,踮着脚扬手就是一耳光。

清脆的响声让范成的笑声戛然而止。

范成还没反应过来,秋叶红的另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你疯了!”范成嗷的一声,酒意消了一大半。跳起来。

他范成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他范成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脸?

“我手疼,你替我打!”秋叶红微微一抬头,对着李青道。

范成才跳起的脚还没落下,脑后哄得一声,被人一拳打了过去。

他本是带着酒意,脚步不稳,又毫无准备,这一下突袭让他一下子扑到在地。

“狗*养的……”范成一声大骂。

还没起身反击,一条矮桌就被人举着雨点般砸了下来,招招下的都是狠手,瞬间范成的头就开了花。血涌了出来。

可怜的范成从小一路打到大,还是头一次被打着毫无还手之力。

秋叶红也傻了,这,这小子,也太狠了吧?

瞧那样子就是一个俗称的阳光大男孩啊,怎么一转眼,就如同出笼的恶虎一般?

“够了够了…”秋叶红忙说道。

李青这才将散了架的矮桌子扔了,冲秋叶红咧嘴一笑,道:“小姨,你说吧,直接在这打死还是弄出去打死?”

秋叶红长大了嘴巴,似乎他问的是在这里吃还是打包带走?

“小姨,金姨说了,小姨你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什么错都是别人的,打死也是活该。”李青笑呵呵的说道。

秋叶红打个寒战。

“姓富的…….”范成撑着仅存的理智,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我范成哪里惹到你……?”

而这时门外一阵喧哗,方才的动静似乎引来范成那伙人,跟守在门外的李青一伙人推搡了起来。

“你哪里惹到我?”秋叶红冷冷一笑,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我来问你,如果你的姊妹被人背后随意说闲话泼脏水,辱了清白名声,你可甘心?你可肯轻饶他们?”

范成摸着嘴角的血,吃力的抬头看她。

“我再问你,如果我的家世如同你一般,你还能如此随意的说我闲话?”秋叶红又问道,她的眼圈微微泛红,鼻头也发酸,“是,我是出身贫寒,我是做着抛头露面的行当,比不得你们一样的身份尊贵,但请你拍着胸脯说一句,我富慧娘可有半点举止不当?”

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愧。再加上不断流下的血,范成整张脸变得通红。

“我想,你,当然,还有那个孙元至,能如此想我,也就是因为我这低贱的身份,想来在我这个样人心里眼里,能到你们这样的人家为妾,已是天大的造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全家行善烧了高香的恩赐,”秋叶红在他面前慢慢跺了几步,忍着激荡的情绪,慢慢说道。

“我想,我纵然讲破了天,挖出自己的心给你们看,你们也只当我不过是刷刷手段借机邀宠抬价钱,也不信这世上有这么不知好歹,放着富贵荣华不享,非要卑躬屈膝的当兽医为生的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讲那些道理,讲了也是白费口舌,干脆我就讲讲你们的道理,这个你们应该很容易理解。”

“李青,你来告诉他,我富慧娘如今是什么人。”秋叶红退后几步,冲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李青道。

“姓范的,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这是我们镇远侯夫人的小妹子,也是我李青的小姨,你他娘的再敢唐突我们小姐,污蔑我们名声,我可不管你爷爷是谁,整死你都不带眨眼!”李青叉腰说道,顺便一脚踩在范成的手上。

范成咬着牙没有痛呼出声。

纸门刷的被人拉开了,面色孱白的孙元至站在门口,一双眼如深潭水看着秋叶红。

我明天出门,更新大概要很晚,大家勿等,争取不断更,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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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有人来提亲

第一百一十章有人来提亲(为粉红加更)

“那么,我现在我问你,你觉得我有必要去给人做小不?我如今要是哭着喊着要死要活的去要给做小,那才是低贱呢!”秋叶红丝毫不示弱,微微抬着下巴,看向站在门口的孙元至,一字一顿的说道,“别说做小,就是正室夫人,还得看我愿意不愿意!”

门外挤了的一群人,一个个暗自吐舌头,好嚣张的丫头。

再看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范成,好惨啊!

被李青带着四五个人牢牢拦在外边的一群人此时才看清里面的场景,顿时哗的一声群情激奋。

众人的目光自然放在室内仅有的那个男子身上,因为没人会相信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本事,能将自小打遍全城无敌手的三愣子范成,这么一眨眼的时刻打成这样。

“这是骁武军的李青!”有人认出他来,立刻叫道。

李青这个名字也就是在这几天,在这些禁军兵将中开始被人所知。

能进禁兵侍卫殿前司军的,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子弟。

但这个李青自称无父无母,并刚刚从赣南之地到京。

这种话信得人不多,并且有人看到是一向为人持重,行事内敛低调的镇远侯,亲自送他报到,很快就有李青乃镇远侯私生子的言论流传开来。

而似乎根本没听到传言般的李青,继续大摇大摆的进出镇远侯府,从行动上更加坐实了这个传闻。

这李青面容俊秀,又极爱说爱笑,但凡打过交道的人,都觉得他果真来自偏远的避世之地,才会如同婴儿一般纯良。

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小白脸竟然有如此狠手?

“兄弟们,打他狗*养的!”外边的人一声怒吼,对这拦门的人就挥动了拳头。

拦门的人哪里肯傻着不动挨揍,一时间拳头乱飞,骂声叫声齐鸣。

“住手!”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元至此时怒吼一声,同时硬生生的将纸门一拳打烂。

群情激奋的场面瞬时冷了下来。

“小姨,咱们走。”李青哼了声,对这秋叶红笑道,一面做出请的姿势。

秋叶红也被方才的阵张吓了一跳,她头脑发热来出气,要是真闹大了…….

李青这一声走说出来,外边又是一阵骚动。

“哪能就这样放过他……”

“李青?”孙元至目光转过来,沉声道。

“小孙将军?”李青笑呵呵的看过来,拱了拱手,“久仰久仰。”

“你很好。”孙元至点点头,冷冷一笑,“我记下你了。”

“这是小子的荣幸!”李青大笑道,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孙小将军十三岁就带兵杀敌百人,听说这就要前往漠北去,如是小子能到小将军军中就好了……”

“好说。”孙元至冷冷道。

秋叶红此时正故作轻松的跃过他走出门,感觉到孙元至的注视,想了想,停在他面前,低声道:“小将军,小女对你心存感激,还请小将军体谅,咱们…还是别撕破脸的好……”

孙元至转过视线,没有说话。

“…这是我老范一个人做的……我老范见不得我兄弟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都是我自己说的……跟他没半点干系….你…你有什么冲我来……”范成突然咬着牙喊道,并且嗖的从地上弹起来。

但随后又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倒下了。

孙元至一步上前扶住他,外边的人见状也都喊着涌了进来。

“小姨青拉了拉秋叶红的衣袖,说道。

秋叶红收回愕然的目光,转身跟着走了出来。

谢过李青送自己回家的好意,秋叶红一个人走出了城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沿着护河堤没有目的的闲逛。

“喂,你出了气,怎么反而像想不开要投河一般?”

一个声音打断了正坐在河边大石头上闷思的秋叶红,转头一看,见竟然是穿着淡青圆领袍的王大夫王华彬跟在身后。

“王大夫。”秋叶红有气无力的算是打个招呼,“你一直跟着我?”一面苦笑一下,“好笑吧?”

王华彬点了点头,走近几步,“果真嚣张的很,我倒是看走眼了,原来富姑娘有这么大的靠山。”

他这话说得不阴不阳,毫不掩饰嘲讽。

“王大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这么大的靠山,又会怎么样?”秋叶红转过脸,眯着眼看着他,一面伸手指了指湍流的河水,“那早晚有一天我只有投进去这里了。”

王华彬怔了怔,没有说话,视线也放在哪湍流的河水上。

“这个世界我算是看明白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秋叶红叹了口气,“如果我真的是一个靠山都没有,那这一切只能怪我自己倒霉,可是谁让我偏偏有这个靠山呢,我干嘛不用?我为什么不能嚣张一下?我又不是欺行霸市的作恶,不过是自保而已。”

王华彬沉默不言,忽的转身就走。

他不会再雇用自己了吧?秋叶红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世上的事果然没有两全其美,得到了总要以失去为代价。

“旷工一日,工钱减一日。”王华彬头也没回的扔下一句,脚步不停走远了。

秋叶红大喜过望,从大石头上跳起来。

“大叔,你果真大丈夫!”秋叶红冲着那远去的背影夸赞道。

可能因为激动,大叔的背影踉跄了一下,继而脚步更快的去了。

一直到红日西沉,秋叶红才转回家中,才进巷子,就见一个穿金戴银年约四十的妇人,被两个仆妇扶着,见鬼一般从自己家的巷子里冲了出来。

“快走,快走,我是鬼迷了心窍,才到这里来!”那妇人口中高声喊着,胸脯剧烈的起伏,满面怒容的从秋叶红身边而过。

“夫人,夫人,先消消气,消消气……”两个仆妇一个帮她心口顺气,一个帮她挥着小扇子。

“钧儿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人家……,不就是镇远侯夫人一句话,入了族谱还是拜过祠堂?啊呸,没脸没羞的…她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啊呸……”这妇人高声啐了口,上了马车。

秋叶红听了这句话,愕然的回过头,看那马车火烧火燎的走了。

这说得好像……

秋叶红快步走到家门口,见地上撕碎了一些纸片,她好奇的低头去看,赫然看到自己的剩了一半的名字。

院门半开着,顾妈妈端着秀活坐在石凳上,一眼看到秋叶红,站起身来。

“姑娘回来了。”

她的神色端庄,没丝毫的异样。

“顾妈妈,方才有人来咱们家?”秋叶红好奇的问。

“是,一个开当铺的,”顾妈妈淡淡道,一面去给她打水洗漱。

“是不是姓陶?”秋叶红忙问道,“来做什么?”

“没什么,来提亲。”顾妈妈不在意的随口道,一面帮秋叶红挽起袖子。

秋叶红心里砰砰的跳起来,也顾不上洗手,又惊又带着几分喜,“真的?他们家……”

“没什么,我打发走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阿猫阿狗的就上门…”顾妈妈说道。

秋叶红张着嘴巴愣在原地,想起了方才听那妇人的话,前因后果就瞬时明白了。

“你!”秋叶红将刚递到手里的胰子,啪的摔在水盆里,溅起了一片水花,“顾妈妈,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我在酒店借了来探望的同学的本子,码了一章,这是周五粉红六十的那个,字数少一点,大家耐心等我,多谢多谢,见谅见谅。我还欠周五、周六正常更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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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要成名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要成名

秋叶红觉得自己活的好累。

身体累。心更累。

在现代,她是兽医,却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并且有足够的业余时间到宠物医院打个工,挣来比工资还多的外快,真可谓有钱又有闲,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怎么滋润呢。

没有人会因为她是兽医,自食其力挣钱而看不起她,反而很看得起。

想起进了市里单位后,飞机出事前,等着她相亲的男人都排到下个月去了。

现在好了,穿越到这么个时代,人人以养尊处优的富家血统为尊,她这个手艺人一下子落到最底层,这也罢了,最关键是,不管你怎么做,就因为是个女子身份,再小心谨慎也免不了被人口舌。

已经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还有被人传出那样的流言!

并且还被保良那样的人家拒绝亲事。

她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人来像她提亲了。

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来提亲,而且还是她认识的。并不是盲婚哑嫁。

秋叶红恨不得握着陶钧的手,眼泪汪汪的赞他知遇之恩。

外界的种种难堪,已经让她的神经绷到极限,如今家内这一个顾妈妈,彻底让她弦断了。

生活姿态已经放到最低,谁想嘲弄就嘲弄吧,至少,她还能自我选择自我决定的想做的事。

“你凭什么动我的人生?”秋叶红干脆将这盆水一脚踢翻。

水淋湿了顾妈**裙子。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富文成的紧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刻,人也扑了进来。

秋叶红一看到他,哇的一声哭了,冲进他怀里抱着不放。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说,是谁?”富文成还从来没见过女儿这样失态,顿时勃然大怒。

顾妈妈面上不喜不怒,看向富文成,咳了一声。

富文成怔了一下,触电般的一把推开了秋叶红。

秋叶红猝不及防,一退后,正好踩在湿了的地上,一脚滑到。

秋叶红连哭都忘了,不敢置信的怔怔的望着富文成。

已经寄身这具身体这么久了,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言听计从处处呵护,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不管在外怎么样被人小瞧,只要回到这个男人的面前,她就能得到公主一般的待遇,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也活的很尊严。

他竟然推开了自己?而且是在自己痛哭的时候。

而这一推让她跌倒。富文成也吓一跳,忙又抢着去扶她。

“慧娘,可摔坏了没有?”

秋叶红看到伸过来的手,从愣神中回过神,一把推开他,蹭的跳起来。

“爹,我要嫁人,你同意还是不同意?”秋叶红就用沾了泥的袖子,两下擦了眼泪,盯着富文成大声问道。

富文成吓了一跳,对着没头没脑的问题迷惑不解,便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顾妈妈。

秋叶红的眼泪立刻又泉涌而出了。

“爹,你如今不喜欢我了?”

富文成见她哭成这样,而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因为自己做错事,又是惶恐不安,又是难过,也顾不得看人眼色了,忙伸手胡乱的给秋叶红擦眼泪。

“慧娘,慧娘,爹错了。爹哪里做的不对,你说。”富文成红着眼圈安慰道。

“我要嫁人。”秋叶红梗着脖子说道,“别人如果不让,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伸手一指顾妈妈。

富文成愣了愣,有点不知所措的看向顾妈妈。

顾妈妈一直面如沉水,听了这话,也不急也不恼,忽的冲秋叶红慢慢跪下了。

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对自己下跪,秋叶红此时纵然心急如火,但也有些不好意思,但铁了心要堵这口气,就站在那里不动。

如果她认错,并且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再考虑考虑让富文成把她赶出去的事,秋叶红暗地打定主意,毕竟是个上年岁的人。

“没教导好姑娘,是老奴的错。”顾妈妈正容道。

秋叶红因为被年龄大的人下跪而带来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而富文成听了这话,更加的惶恐不安,干脆自己也跪下了。

“是小的错,妈妈快些请起…”

秋叶红呆呆的正在那里,看着一左一右跪下的二人。

“姑娘就算恨死老奴,老奴也不能任姑娘肆意妄为,自毁前途,无视名节。”顾妈妈接着说道,一面抬头看向秋叶红,“老奴正要告诉姑娘,自今日后,要安心呆在家里。有些规矩我要从头教教姑娘,那些抛头露面跟牲畜打交道的事,万万不可再做…….”

秋叶红气急失笑,咬着下唇,看着她嘲讽的道:“教我?教我什么?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们的坐卧行止?好让我能寻个高门深户的人家?这样就配得上人家给我的体面?这样你就算功德圆满了?”

“姑娘这样,的确上不得台面,才让那些人不知道进退。”顾妈妈抬着头沉声说道,看了眼富文成,“是老奴的错,没有从小守着姑娘,让姑娘不知贵贱。”

“顾妈妈,真是难为你了,要日日吃着我这下溅人挣来的米粮。”秋叶红气笑道,一把将富文成揪起来,“爹,你跪什么跪!咱们堂堂正正做人,靠自己的手吃饭,谁还能小瞧了咱们?”

“姑娘,这世上,能不让人小瞧了,只有身份,这个道理,姑娘日后自会明白。”顾妈妈慢慢道。

“我还真不明白!”秋叶红气得浑身哆嗦。“我就不信,自己就挣不来体面!”

说罢甩开富文成,进屋子去关上了门。

“妈妈,快些起来。”富文成忙扶起顾妈妈,一脸自责的低声道,“我想要对她好…不知道…不知道教什么……”

顾妈妈沉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自己也转身进了屋子。

富文成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任夜色将他笼罩。

第二日一大早,秋叶红比往日晚些出了屋门,面色微微浮肿。显然没有睡好。

富文成小心的端着饭看着她。

“姑娘,我说的过的话,姑娘可还记得?”顾妈妈随后出现在屋门口,望着背起药箱的秋叶红。

自从到药蜜库做炮制药材的学徒后,秋叶红就没有再带着自己的药箱,今日却重新背了起来,并且将全套的手术器械都放了进去了。

听了顾妈**话,秋叶红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笑话,既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你倒管的我?”

多多狗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立刻在墙角狂叫几声。

因为那一次咬了顾妈妈,如今的多多狗脖子里多了一根绳套,白天就被牢牢的拴在墙角。

秋叶红听见了,干脆走过去一把扯开了绳子。

得到自由的多多狗立刻冲着正迈步走过来的顾妈妈啊呜一声扑了过去。

“多多!”秋叶红喊了一声。

多多狗听话的守住了四脚。

“守规矩,得自由!”秋叶红冲多多狗做出嘘的手势,看了眼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的顾妈妈,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出门。

小玉每日都跟她一起上工,看她背了药箱出来,很是惊讶。

“慧姐儿,你拿这个做什么?”

“我要继续当兽医。”秋叶红干脆的说道。

“可是,可是….”小玉挠着头。

到了药蜜库,秋叶红没向往常一样到炮药房,而是直接走进了王大夫坐诊的花厅。

“王大夫。”秋叶红将药箱往问案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

因为天还早,没有病畜,王华彬正认真的研读一本医书,他读得很入迷,没有听到秋叶红进来,还是被这咚的一声惊得抬起头。

见他抬起头,原本绷着脸,准备谈正事的秋叶红扑哧一声笑了。

“王大夫…你的胡子呢?”

不过是一夜之间,眼前这个男人她都要认不出来了,刮去了两片胡子,整个脸的轮廓好似变了。露出薄薄的弧线优美的嘴唇。

王华彬也好似被吓了一跳,怔了怔,再看到秋叶红这么一笑一问,一向无表情的脸便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进来做什么?昨日矿工,今日还一大早闲逛!”他咳了一声,将脸拉下来喝道。

秋叶红忙收起笑,将视线从他的嘴边移开,正容道:“王大夫,我是来告诉你,我不要做炮制药材的学徒了,我要做坐堂大夫。”

“哦?为什么?”王华彬拉着脸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我要成名!”秋叶红干脆的说道,一面拍了拍自己的药箱。

“成名?”王华彬声音怪异的重复一遍,自然注意到眼前这个姑娘憔悴的模样,便冷笑一声,“富姑娘,昨日一战,已经在京城里成名了。”

不理会他的嘲讽,秋叶红也不在意,而是唰的打开自己的药箱。

“我要成名,成为一个,不亚于……”秋叶红微微扬起下颌,看向王华彬,“甚至超过王大夫你的一个兽医。”

同时略带挑衅的一笑,“王大夫,该不会是怕被我这个女子压一头,失了面子吧?”

补周五的一更,今晚再赶赶,看能不能赶出周六的一更,大家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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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马的结症

第一百一十二章马的结症

“笑话!”王华彬哼了声。外边传来伙计的声音,并伴着马蹄得得声。

“师傅,一头病马问诊。”伙计说道。

紧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当先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厮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

马随主子,两个都吃的膘肥。

“王大夫。”来人苦着脸说道,“我这马儿瘦了……”

秋叶红在一旁差点笑出声,这样子哪里是瘦了,分明是吃的太好太胖了。

她的视线落在这匹马上,马儿焦躁不安,唇舌干燥。

“富大夫,请吧。”王华彬站在没动,忽的说道。

秋叶红没想到他这么痛快的就要试试自己的手艺,也就不再客气,应了声,迈步走向花厅里摆好的洗刷水盆开始净手。

听到她应了声,室内的两人一马都看向秋叶红,顿时满脸惊讶。

这个明明是个小姑娘好不好?

“王大夫…我可是买了你的号…”来人苦着脸说道。

“没事,看不好,她退你钱,我免费给你看。”王华彬爽利的说道。

已经取出手套戴了的秋叶红撇撇嘴,让来人和小厮帮忙安抚马儿。自己认真的查看口舌,诊脉。

“粘膜红赤,舌苔黄燥……”秋叶红一面看一面说道,将耳贴近马腹,“…肠音…”

随后抬头看向那马主人,“你这马儿最近是不是大便减少…?”

“大….大什么?”马主人呆呆道。

“粪便。”秋叶红说道,一伸手敲打了马的腹壁。

这一下,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回顾腹部,跑地伸腰,几经疯狂,幸好及时奔进来几个伙计,将马儿保定。

马主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想要回到秋叶红的话。

“不用说了,我知道,”秋叶红解下手套,一面道,“没什么,结症。”

王华彬没有说话,看着她进一步动作。

秋叶红还是头一次进这个诊厅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用的东西在哪,一面看一面要问。

“菜油在第一个格子里。”王华彬说道。

秋叶红笑着说声多谢,抬手看自己的指甲,幸好已经习惯了修剪,齐整不长。

除了王大夫,室内的众人都瞪大眼看着这个小姑娘。

看着她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胳膊。快速的抹上一层菜油,原本漂亮的胳膊立刻变得油汪汪的,再也不能引人遐想。

他们对于直肠检查已经见惯了,但看一个干净的小姑娘将手伸进马屁股里,还是忍不住瞪大眼。

“中结。”秋叶红抽回手,下了诊断。

室内的人都转过脸,对小姑娘的样子不忍看。

“开药吧。”王华彬说道,一面将纸笔推了推。

这算是肯定了她的诊断。

秋叶红抬头冲他一笑,洗过手,拿着纸笔刷刷写了。

“大黄四两、芒硝半斤、枳实一两、厚朴一两………”接过药方的伙计大声念了。

王华彬点点头,那伙计便忙去抓了。

“你来还是我来?”王华彬又看向秋叶红,挑了挑眉毛,问道。

捶结吗?秋叶红笑了笑,道:“我按,王大夫,你来捶。”

室内的人除了外行马主人,都瞪大了眼,他们都以为这个姑娘会选择捶。

还要再伸进马肚子里………

这个小姑娘中午还能吃下去饭不?

华彬点头。

秋叶红便再次抹了菜油,将右手五指并拢成锥形,慢慢的伸进马的直肠。

看到她的动作,王华彬微微点了点头。

秋叶红微微歪着头。感觉到了位置,慢慢的变了手势,开始挑动肠管,一个两个,她不放心,套了三个才开始寻找结粪。

“找到了!”秋叶红高兴的低呼一声,一面慢慢讲结粪推向腹壁。

“好了?”王华彬问道,挽起袖子走到马跟前。

“好了。”秋叶红点点头。

话音才落,就见王华彬攥拳冲鼓起的位置大力捶了三下。

“如何?”见秋叶红反而皱起眉头,王华彬问道,自己也纵了纵眉头。

“不行…”秋叶红摇头。

“不行?”王华彬重复一遍。

秋叶红慢慢抽回了手。

“灌了药,过了午看看如何。”王华彬转身走开了。

也只好这样了,秋叶红也没有别的意见,虽然她很想说剖腹碎结吧,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的好。

她虽然很想成名,但能保守治疗还是保守治疗的好。

“王大夫…我说的事…”趁着这个病患刚走,秋叶红一面洗手,一面忙赔笑问道。

“暂且一试。”王华彬淡淡道。

“多谢王大……大夫….”秋叶红欢喜道,原本想尊称一声大叔,但看净面的王大夫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这一声大叔便不好意思喊出口。

“功过自负,与我无干,这个谢倒不必。”王华彬淡淡道,一面又拿起了医书。

秋叶红本想再问一下,自己是不是在这里安个桌子,还是直接到大堂里坐诊?

大堂里王华彬的有两个徒弟,接诊一些小家畜,或者舍不得多花钱的病患主人。

但看王华彬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愿再多说话,秋叶红只得暗地塌塌嘴,转身告辞。

王华彬在她转身后,嘴角闪过一丝笑,下意识的就抬手去摸两撇胡子,触手才发现已经没了,忙放下了手。

“师兄,师兄。”齐宝凤跳着进来了,跟秋叶红走个对头碰。

她立刻跳开两步,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好臭呀!”接着深吸了两口,似乎在寻找臭味的来源。

目光落在秋叶红的还掳的高高的手臂上。

简单的清洗不是很干净,秋叶红正准备去井台边打水再洗。

“哇哇哇……”齐宝凤终归是兽医世家出身,立刻知道怎么了,大叫道,捶结了是不是?”

“是啊。”秋叶红笑道,还故意将手臂甩了甩。

齐宝凤又大叫着跳开几步,心了…天啊,一想到这样子的你也要去游园会….我都没心情去了……。”

“什么游园会?”秋叶红好奇的问了句。

“每年六月六,大家都会去郊外赏景,不过,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哦……”齐宝凤摇着手带着几分得意道,“我今年终于收到邀请了…”

叶红笑道。“那么齐小姐,是头一次去啊?”

齐宝凤不小心说漏了嘴,有些尴尬,哼了声,拿着帕子掩住鼻子,道:“我可没你好运气,有个当侯爷夫人的姐姐!”

说完,仰着头进花厅去了。

里面立刻又传出她的惊叫。

“师兄……你的胡子呢?”

秋叶红笑了笑,自忙去洗手了。

游园会?吃饱撑的没事干消食的吧?

齐宝凤进花厅没多久就被赶出来了,又转到后院找到秋叶红。

“你那天有没有见到范成哥哥?”齐宝凤问道。

秋叶红不言不语,知道这个齐宝凤没什么耐力。有话也藏不住。

果然,不待秋叶红说话,她就迫不及待的说道:“……你想见也见不到了,我范成哥哥要跟小孙将军一起往漠北去了……啊,也是奇怪,我范成哥哥自从上一次在战场上受了伤后,伯母和嫂嫂以死要挟不许他再去,这一次是怎么了?”

秋叶红皱着眉头听,这么说,范成被打伤的消息压下去了?

“喂,瞧你那样子,想什么呢!范成哥哥这一去,必是要建功立业的,虽然他家现在是不怎么风光了……到时候,就算你有个侯爷夫人,也别想随意寻他的晦气!”齐宝凤扭着鼻子说道。

秋叶红笑了笑不说话。

看她只笑不语,齐宝凤也觉得没意思,甩着帕子走了。

过了午,因为王华彬还是没确定她的工作地点,病患又多,秋叶红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于是有事没事的就在花厅和前堂的夹道上转悠。

“小姨!小姨。”外堂里大步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正是李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秋叶红问道,看着院子里牛拉屎马撒尿的,气味也不好,忙带他往外走,“可有什么事?到家里说一声,不拘派个小厮过来就是了…”

李青笑着没往外走,丝毫不嫌弃这里的气味,说道:“我正好路过,金姨让我给你带个话,知道你忙,也不去家里打扰你,后天是个好日子,叫跟她一起去玩,你可记得告个假。”

后天,是六月六。

秋叶红抿嘴不语。

“金姨说。耽误你挣钱了,你可别怪她,她一个人也没个伴,去了无趣,不去又扫了几个世家之交的面子……”李青看出她的心思,靠近她几步,低声笑道,“我也去呢,还让带宠物呢,小姨是不是喜欢狗?我有一条好漂亮的狗,到时候给你看看,一次打猎能捕十只兔子呢!”

“带宠物?”秋叶红好奇的问,便动了心思,自从进了京,多多狗最远的地方是到巷子口的井台,每日都闷在家里,自己忙得没空遛它,尤其是这几日,又被拴了,精神很不好呢。

“那好,我去。”秋叶红点点头,“多谢夫人盛情。”

“这就是了。”李青高兴的笑道。

正说话,就听乱哄哄的进来了一群人,四五个人扯着一匹几乎发狂的马,走在最前头的是上午来过的那个胖男人。

“王大夫……了不得了….马儿越发重了……”

因为马的动作过于激烈,就没让进花厅,在院子里几个人合力将他保定。

“果然不行?”王华彬走出来,围着马儿看了,皱眉道,“再试一味通便散。”

马儿中结之症比前后结疼痛剧烈,治疗不及时,很容易造成肠裂。

“王大夫,”秋叶红开口说道,“不如我来试试。”

“还要如何试?”王华彬皱眉道。

“剖腹碎结。”秋叶红说道。

此言一出,满场人惊讶地看过来,就连饶有兴趣在一旁看的李青,都愣住了。

剖……腹…….?

“是谁说要剖腹啊?”

一个声音压过马的嘶鸣传了进来,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五十的矮瘦男人负手走进来。

秋叶红的目光在他身上只停了一停,就落在这男人身后的一人身上。

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碰到他了,史小侯爷。

3424字,周六的,不行了,我要睡去了……多谢多谢,支持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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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是真兽医

第一百一十三章你是真兽医

华佗用酒服麻沸散进行全身麻醉。并在麻醉下做过腹部肿瘤摘除、肠吻合术。

前提是,这些都是书上记载的,又是人医们的,最后还有,麻沸散此时已经失传了。

“小姑娘,你师从何人?”来的矮瘦老头讲完这一通话后,瞪眼问秋叶红。

王华彬在这个老头进来的第一时间,已经恭敬的接了过去,喊了声师傅,再冲史小侯爷施礼。

自古中医都是师傅带徒弟,手把手教出来的,还真没一个人敢说自己是无师自通。

有个有名的师父,自己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没师父,还真不好办事。

“师父么….”秋叶红转了眼睛,想了想说道,“姓山,名大。”

这是她母校的简称,也算合适吧。

“山大?”矮瘦老头翻着眼,想要在脑子翻出这么个人,当然无果。

“行了。行了,我师父无名无姓的,山野之人,你们不认得。”秋叶红不耐烦的摆摆手,“现在马儿疼痛剧烈,”一面走过去,探了脉搏,“心跳尚没超过一百,还能做手术,齐师傅,你要想问我师父的事,等做完了,我再给你讲。”

“你这小儿!”齐师傅还从没见人对自己这么不耐烦,吹胡子瞪眼道,“你以牲畜为玩物,还敢如此大言不惭!那头猪….”

“还是因为那头猪的事,对不对?”秋叶红没声好气的接过话头,冲着史小侯爷就一躬身,“好吧好吧,史小侯爷,请你待我向你的猪赔罪,我不该耍这它玩……”

“好哇,果然你是故意的!”史小侯爷竖眉喝道。

秋叶红抬头看他,见他今日穿着一件暗黑金丝边的圆领袍,不知怎么就想他那身漂亮的宝蓝衣裳,再也不会穿了吧,也许连宝蓝色都不会再碰了。

秋叶红看着看着。就扑哧扑哧笑了,越笑越想笑,干脆哈哈大笑起来。

史小侯爷的脸色就在这笑声里变得青了白,白了黑,黑了紫。

“你…你…恶妇!”史小侯爷憋半天才喊出这句话。

秋叶红却在这时收了笑,转身就奔马儿去了,马儿此时虽然被保定,但挣扎的越发激烈了。

可没时间跟他磨牙玩。

史小侯爷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晾在一边,待发怒却又忍下了,拉着脸看着认真查看马儿的秋叶红。

“这个煮了…”秋叶红从花厅里抓过纸笔刷刷的写起来,麻醉的,消毒的,补气的等等开了一张又一张。

被塞了满手的伙计傻呆呆的站在哪里,看看王华彬又看看齐师傅,不知道该怎么办。

“师傅…”王华彬想了想,冲齐师傅低声开口道,“不如让她试…”

“试?华彬,你当治病是儿戏?”齐师傅沉脸道,目光在王华彬脸上一转,脸色僵了僵。“哼,玩物丧志…”

旁人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王华彬却知道,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胡子蓄起来的理由是无心打理,此时竟然剃了,怪不得师傅如此不满。

“让她做,我倒要长长见识.”史小侯爷黑着脸发话了。

马的主人此时已经是活马当成死马,不抱希望了。

“死了我可不付钱。”他小声的嘀咕一句。

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那也不能让她瞎折腾,”齐师傅想了想,哼了声,“去,叫皮剥所的人来….”

立刻有伙计应了撒脚跑了去,拿着药方子的伙计也忙去抓药了。

“我还需要助手。”秋叶红拿了自己的药箱过来,将一包刀子剪子列开。

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些东西,齐师傅也忍不住好奇走过看。

“这是什么针刀?”齐师傅指着问道。

秋叶红简单的说了。

“哼,”齐师傅不置可否,对王华彬点头道,“你给她当助手。”

不多时,又来了两个中年男人,各自提着一个箱子,看到史小侯爷在这里,立刻恭敬的施礼。

“死马在哪里?”随后两人又恭敬的问候齐师傅。

“还没死呢!”秋叶红没声好气的说道,将目光好奇的放到那两人的箱子上。

古代有完善的兽医体制,除了专门的兽医院,还有专供病死马尸体剖检的机构,俗称皮剥所。

这里面装的都是解剖工具吧。

这也算是中兽医外科手术的最早践行者吧?

“你好,你好。”秋叶红激动的上前问好。

而这时王华彬将事情原委告诉他们。

这两个解剖工作者惊讶的瞪大眼。

“张大夫,宋大夫,你们做这个顺手。你们来吧。”王华彬主动让位。

事到如此,两人也只得点头同意,伙计们煎好药也送了过来。

秋叶红按照老办法,要了根南瓜藤。

“南瓜藤…….”史小侯爷听到了,挑了挑眉。

常理来说这个碎结手术只要局部麻醉就可以了,不过没有局部麻醉工具,只得选择保险的全身麻醉。

看着病马灌了麻醉汤药不多时就安静下来,在场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好…好药….如果给马儿吃了…师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面看向史小侯爷

史小侯爷听到这句话,看过来,眼神也是一跳。

战场上,如果投食给敌方的

两个人目光一撞,显然都想到这一点,神情瞬间变得炙热起来。

得到消息的人很快将后院围的水泄不通,连来看病的人都顾不得自己的牲畜,搬桌子摞板凳的来看。

院子里喧闹如过庙会。

秋叶红已经用刀子划开了脐后腹中线,两个解剖专家还有些没回过神,还是王华彬看着她的眼神,及时递上了浸满消毒中药的棉布止血。

这是个小手术,秋叶红的动作很快,快到四周的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她的手已经托着一段鼓胀的盲肠出来了。

固定缝合,切肠壁。大如人头的结粪便露出一角。

齐师傅的注意力被这边吸引了,就连史小侯爷也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好奇的看。

看着这个姑娘,伸手慢慢的一点点的抠出一大半的结粪,然后才将手伸入结肠内,两个解剖师傅也适应了,及时协助她拉开了结肠切口,剩余的粪结慢慢的被取了出来。

“这就好了?”史小侯爷忍不住低声问道。

“好什么?缝住了能活下来才叫好呢。”齐师傅哼了声道。

清洗,缝合肠壁,还纳肠管,缝合腹部切口。手术才算是结束了。

秋叶红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站直身子舒了口气。

“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醒了。”转过身寻找马主人,马主人躲在人后,此时才敢站出来,听秋叶红说道,“先留在这里观察三天,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每天来看。”

马主人自然点头。

秋叶红浑身湿透了,没力气回答周围人好奇的问话,进后院洗漱去了。

这边人群沸腾,嚷成一片,说死说活的人辩论不已。

半个时辰后,马儿果然醒了,并挣扎着要站起来。

“快,几个人帮忙协助它站起来,注意,千万别让它跌倒,会让伤口裂开的。”秋叶红换了衣裳,匆忙的挽着头发冲了出来,指挥正不知所措的伙计们。

果真活的,众人都发出惊叹。

“小大姐儿!”两个解剖师傅一脸激动的冲齐师傅道,“好手艺,这位小大姐儿,倒比我们日常做惯了的还熟练,脏器纹理熟悉的很。”

如果不是介意她姑娘的身份,看样子就要伸手拍她的肩膀。

“小大姐儿,可愿意到我们皮剥所来?”

类似于尸检机构,秋叶红想了想,她还是愿意在诊所,于是笑着摇头。

“也是,小大姐儿毕竟是个女孩家,我们那里实在是…”两个师傅讪讪笑道。

王华彬亲自送了两个师傅出去,齐师傅看了眼秋叶红没说话,但目光一直在她的药箱上转。

“你倒是真兽医。”一直拉着脸沉默不言的史小侯爷,此时突然冒出一句话,说罢转身就走。

这还能有假?谁闲着没事假充兽医玩?又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

秋叶红莫名其妙,看着他大步走了。

“他今天来做什么?该不会….”秋叶红笑着看向齐师傅,“该不会请大人你来砸场子了吧?”

齐师傅哼了声。瞪了她一眼,道:“他?他什么他?他是你能叫的!”

说罢甩着袖子出去了。

这种脸色秋叶红见怪不怪的,耸耸肩自忙去了。

这一晚秋叶红原本要留在这里观察马儿,却被王华彬嘲笑一声。

“你以为,我们都是白吃饭的不成,离了你,这马儿就活不成?你当我们都是死人啊?”

王华彬大夫很是恼火,断喝一声,“快些走,女子家哪有夜不归宿的!成何体统!”

他是好意,秋叶红正被前一句话说的恼火,这后一句话又让她心里一热。

“王大夫…多谢….”秋叶红喃喃道。

“快走,快走。”王华彬早转过身,不耐烦的摆手。

秋叶红抿嘴一笑,道:“有王大夫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罢转身去了。

第二日,大堂里就多了一个问诊桌子,挂着富慧娘的名字。

因为昨日一个手术,药蜜库会刨腹的小大夫的名声正渐渐的传开,这一上午,秋叶红倒没有坐冷板凳,不时有人到她跟前问东问西。

虽然问的多是有关手术的话题,但也聊胜过没人理会。

马儿恢复的很好,秋叶红的低沉几日的情绪渐渐的好转了。

“我得了一个赏钱呢。”结伴回家的路上,小玉乐滋滋的给她显摆,“我给一个客人倒茶,他出手好大方呢!”

秋叶红也替她高兴,二人说说笑笑的往家走,还没到巷子口,就听身后马车响,冲她们而来。

二人一面往路旁避了避,一面回头去看。

“富慧娘。”马车在她们面前停下了,眼睛浮肿不施粉妆的宋雪儿探出头来。

“哦,宋小姐啊,好久不见。”秋叶红打个招呼。

几日不见,这宋小姐怎么憔悴了很多?

“富慧娘….”宋雪儿咬了咬没有血色的下唇,“是我得罪了你,有什么你冲我来,折辱我表哥算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我铰了头发当姑子去…….也省的拖累亲戚家人受辱……”

折辱…?当姑子?秋叶红被她这话说的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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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也不能委屈

第一百一十四章谁也不能委屈

五月末的时候,淑妃娘娘突然请母亲到宫里去了一趟。

第二天。宋家就突然那接到黄家三子要为其祖母守孝的消息,那么也就是说定于十一月的婚事就要推后了。

宋家合家一头雾水,黄家的祖母死了都三四年了,怎么又跑出来守孝这一说?

宋家几个长辈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宋母亲自上门询问,不问倒好,一问黄家的几个长辈支支吾吾一通也说不出个理所当然,干脆说其祖母托梦,宋雪儿与她命相不合,这个婚事要是成了,对谁都不好。

总之一句话,就是他们黄家要悔婚了,当然,黄家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有些不好,特意提出奉还双倍违约金,还会另外给宋雪儿姑娘赔偿金。

这突然的事情,让宋家人几乎傻眼又暴怒。

命相不合?早不合晚不合,怎么都要成亲了就不合了?

宋雪儿得到消息的当晚,就自挂了一回东南枝,幸亏丫鬟机警,才没酿成大祸。

宋家几个长辈在各种场合要讨个说法。耐不过黄家的人狡诈之际,闭门不出避客不见,连朝堂都告假。

堵着门口去骂吧,宋家人又实在豁不出这脸面,一家人只得关起门来,闹得个人仰马翻。

正没抓没挠的时候,有个交好的世家,给他们递来一个消息,隐晦的提醒一句,他们家的姑娘,可是得罪哪位贵人了?

顾不得女儿的哭闹,宋家父母连连逼问了宋雪儿一天一夜,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傻子也不会不长眼,去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啊!”宋雪儿又是急又是气的直哭。

顺风顺水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对于宋雪儿来说,不亚于天塌了。

正是这个道理啊!

自己家的女儿,因为年纪最小,所以娇惯些,脾气呢也有点不太好,但是还不至于胆子大到敢去得罪贵人,再说,那跟胆子大小也无关,跟眼神有关。

宋家父母无法,既然这退亲的决定是淑妃娘娘做的,便拐了几层关系,使了不少银钱。终于从淑妃娘娘宫里的一个侍女口里打听到了。

皇后娘娘家的一个亲戚。

皇后娘娘家的亲戚?

宋雪儿抹着眼泪板着手指数了一遍,“且不说,她们日常不爱跟我来往,就是见了也不过远远的笑笑打个招呼,何谈得罪她们?”

“那怎么说镇远侯夫人去了趟宫里,过午淑妃娘娘就被皇后娘娘叫了去?”宋父跺脚道,“再想想!那偏远的旁支的…亲戚的…”

宋雪儿急得大哭,干脆又要寻死。

“镇远侯夫人….”哭了一半,猛地想起来,挂满泪水的脸就僵了,“该不会….该不会….是她?”

“谁?”宋家父母以及几个出嫁了的姐姐们,都急吼吼的问。

“我?”秋叶红听了宋雪儿连哭带说的这一番乱糟糟的描述,怔怔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宋雪儿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用帕子捂着肿肿的眼,哭的声音都嘶哑。

秋叶红怔怔的望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想哭。

“所以……你们家要和我攀亲……所以,你表哥来提亲?”秋叶红喃喃道。

“你不就是这个打算!这下趁你的意了!”宋雪儿放下帕子,红着眼框瞪着秋叶红,说着咬着下唇,苍白着脸,虽然微微发抖。但倔强的梗着脖子,“你别以为这就能尽情作弄我们家…….我就是不嫁人又如何……!”

“我知道了。”秋叶红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淡淡说道,再没心情跟她多说一句话,冲站在一边等她等的不耐烦的小玉招招手。

“走了。”

“喂!”宋雪儿从车上跳下来,赶着几步就去拉她,“你别想就这样走了…”

“雪儿….”乱乱的声音传来,奔过来几匹马一辆马车。

陶钧最先跳下来,拦住了宋雪儿,接着几个仆妇丫鬟从车上下来,劝着说着将宋雪儿拉上了车。

而这边的秋叶红只是回头看了眼,就转过脸,脚下没停。

“这不是上次治猫的那个小姐?她怎么了?猫死了?”小玉好奇的问。

秋叶红笑了笑,没有回答,听得身后陶钧的脚步跟了上来。

“富姑娘…”他开口唤道。

秋叶红只当没听见,脚下不停,小玉在一旁扯了扯她。

“富姑娘…”陶钧干脆紧走几步,拦在她身前。

秋叶红低着头,看着眼前淡青色的衣袍。

“她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陶钧带着几分焦急开口就道。

“陶公子,说笑了,我富慧娘没那么小的肚量。”秋叶红含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倒是,委屈公子了。”

眼前这个姑娘的眼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就像那一次在当铺中初见一般,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那种极力隐藏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平和。

陶钧怔了怔。焦躁不安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多了一丝无力感。

委屈……

“富姑娘,雪儿的话并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陶钧抿了抿嘴唇,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于是看定她,一字一顿的道,“富姑娘,我不委屈。”

秋叶红扑哧一声笑了,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敛容道:“可是我受不得委屈。”

陶钧微微一怔。

“咱们,谁也不能委屈了谁,是不是?”秋叶红含笑道,一面拉住要避往一边的小玉,就绕过他,继续向前而去。

“哦,对了。”秋叶红又回头笑道,“你表妹的事,别担心,算我开个玩笑,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当做个噩梦,梦醒了,就没事了。”

“富慧娘….”陶钧只觉得心里酸的难受,下意识的又紧走几步。想要赶上她。

那姑娘头也没回,随意的摆了摆手,算是告别吗?

陶钧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姑娘汇入来来往往的人流。

初夏的天黑的晚了些,富文成站在秋叶红的窗外看了半日,眉头几乎拧成麻绳。

院子里渐渐黑了下来,坐在院子里趁明修改衣裳的顾妈妈,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站了起来,一面将手里的衣裳抖开。

“看看怎么样?还是显得旧了些,不过料子好,明日穿着也过得去。”顾妈妈一面自己看一面说道。

这是一件粉蓝印花交领褙子。因为短了些,下摆接了一道从别的衣裳拆下的滚边,颜色配的极好,几乎没人认为是后接的。

“你做什么呢?”顾妈妈说了话不见富文成回答,抬头看了眼。

“顾妈妈。”富文成走过来,低声指了指秋叶红的屋子,“以往这个时候,就该点着灯看书了,怎么今日…….?”

说着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懊悔不安,“该不会还在生气…….”

一面下定决心的道,“妈妈,那陶家虽不是官宦人家,但也是个殷实大户……”

顾妈妈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衣裳一抖,收起来,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迈步过去轻轻对这秋叶红的屋门道:“姑娘,今晚别看书了,早些歇了,明日还要出门。”

屋内不见动静,富文成也疑惑担忧的过来了,侧耳听了一时,便轻轻推开了门。

室内更是昏黑,模模糊糊见秋叶红趴在临窗的桌案上,一动不动。

顾妈妈和富文成对视一眼,取了灯悄悄的过去一看,见她手里还捏着一本书,头枕在胳膊上,已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

富文成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慧娘…….”

都怪自己没本事,让姑娘如此幸苦受累,吃的差穿的差,还要挣钱养家.

“扶姑娘到床上睡。”顾妈妈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富文成将秋叶红扶到床上,退了出去。

“是在外边受委屈了吧。”顾妈妈为她盖好被子,放下帐子,一面吹了灯。在床边静静的站了一时,幽幽叹了口气,“别怕,坏日子就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晨光刚透过窗棂照进来时,秋叶红伸个懒腰睁开眼,听的院子里富文成和顾妈妈轻手轻脚的走动,低声说话,多多狗不知道又哪里不高兴了,旺旺的叫了几声。

“姑娘,可起来了?”顾妈妈在外轻声唤道。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不管秋叶红说什么样的难听话,摆什么样的丑脸色。

秋叶红撇撇嘴,恩了声,一面穿了鞋下来,简单洗漱,就被顾妈妈按在桌案前。

“姑娘长得高长的瘦,就是眼睛不够秀气….”顾妈妈一面端详,一面自言自语,“梳个倭堕髻正好!”

秋叶红打着哈欠,任她摆弄,看着顾妈妈挑了一个珠串簪子给她插上。

“这个也是天宝簪?”秋叶红忍不住问道。

“姑娘也知道天宝簪?”顾妈妈问道,给她带坠子的手停了停。

“哦,听人说过,很值钱。”秋叶红随后道,一面站起来,拍了拍首饰盒子,似笑非笑的道,“这家伙要是变卖了,够我开几家药铺当老板了吧?”

顾妈妈脸色微微一沉,看秋叶红伸着懒腰出去了。

镇远侯家的马车早早的就侯在巷子口,派了两个体面的婆子跟着,见了秋叶红就忙施礼。

顾妈妈跟秋叶红坐在车里,两个婆子坐在车外,多多狗套根绳跟在车旁,一出巷子口,疯了一般的又是跑又是跳,看的两个婆子又是瞪眼又是笑。

“姑娘这狗长的真不一般,是难得好狗。”婆子们说着恭维的话。

此时的多多狗又长大了许多,头也歪的更厉害了,在这婆子说话的同时,冲街边站着的一个正吃糖的小孩露出挂着口水的白牙。

“妖怪啊。”那小孩哇的一声大哭。

马车隆隆,扬起微尘,撒下一路狗吠穿过街道,向城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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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冤家路窄

第一百一十五章冤家路窄(为粉红90加更)

马车出城一直向西北方去。大约走了将近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处绵绵起伏的小山包。

“这园子可真够游的。”秋叶红搭眼望着眼前的小山。

绿树环抱,甚是葱茏,时值夏日,浓翠一片,一扫城内的炎热气息,清凉宜人。

“宫里最早有一位老太妃在这里建了别苑,日子久了,就成了大家歇夏的去处,夫人姑娘们也有个出来走走的去处,爷们们也爱这里打猎遛马。”两个婆子一面说,一面指给她看。

沿着山路弯弯曲曲而上,已经能看到绿树掩映中露出一个粉红山墙。

马车到了院门前,这里已经好些车马,小厮们婆子们,正在下车的夫人小姐们,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秋叶红搭着婆子的手下了车,多多狗已经兴奋地扯着几乎要把尾巴摇下来了。

“你听话啊,要是乱跑乱咬,我就把你扔在山里喂狼。”秋叶红一面解绳子,一面点着多多狗的头嘱咐。

一辆马车停在她们身旁。两个带着垂纱帽子的姑娘各自抱着一只纯白的猫下了车。

多多狗天生对猫敏感,一眼瞧见立刻狂叫。

正说笑的姑娘们吓了一跳,手一松,一只猫嗖的跳下来,撒脚就冲院内狂奔去了。

多多狗见状也狂叫的追了上去。

两个姑娘尖叫,而秋叶红则手里拽着绳子,被多多狗托着向院子奔了去。

两个婆子和顾妈妈吓了一跳,忙追上去。

一进院门,依着山路砌成的小路蜿蜿蜒蜒,来往走动的人更加多了。

“姑娘,松手,仔细被带倒了。”顾妈妈跺脚喊道,见秋叶红跟着多多狗越跑越远,转到大树后面去了。

她抬脚要追上,却见迎面走来几个仪态万方的妇人,穿的打扮雍容华贵,拥着一个年级将近五十的妇人。

顾妈妈一时怔住了。

“这位妈妈….”两个婆子走出去好几步一回头才发现顾妈妈立在原地发呆,忙招呼道。

她们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顾妈妈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她做什么去?”婆子不解的道。

二人抬眼望去,见顾妈**去的方向是一个小平台,四五个妇人正说笑着迈上十数级石阶。

“那不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妈妈。”一个婆子踮着脚看,一面说道。

“什么苏妈妈,该叫一声苏夫人才是…”另一个婆子满脸艳羡的纠正她。

“可不是,我忘了,皇帝封了她郡夫人……”婆子讪讪笑道,一面推了她一下,“快些找了这个小姨来才是正事。”

二人又看了眼那群人。见她们已经上了平台,正向北边的一个五间的亮轩走去,顾妈妈此时也紧跟着上了台阶,犹犹豫豫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

相比于顾妈妈来说,秋叶红才是她们最关心的,于是转头不再看了,两个婆子寻着秋叶红去的方向追了去。

“君如趁月来游,云移一鹤,我欲乘风归去,槎悬半帆。”几个妇人站到亮轩前,那位年岁最长的妇人抬头看两边的联,笑盈盈的念了出来,一面点头道,“我上一次来,还没见这个,这个字写得好,词也应景,我早说这里空空的不好看,是谁想的?

“是堂儿写的。”紧挨着她的一个圆脸妇人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高低,就挂到这里来了。”

“日常跟个石头似地,说得话不漂亮,字写的倒是好。”那妇人掩嘴笑了,听着话像是嘲讽,但脸上却是一派宠溺,“太后叫了他好几次,怎么就是不去?可是还是因为说亲事恼着呢?”

几个妇人都笑起来。

“理他呢,他叔叔也常说他,哪里肯听?”圆脸妇人也笑了。

说着话众人进了亮轩。

此轩前后两进,轩前两株月桂,此时已经冒了花骨朵,散发着淡香,年长妇人的目光就放在那月桂上,一面要坐一面笑道:“这花越长越好…….”

就在这时,她面色一僵,那要坐未坐的身子猛的站直了,从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一直温和半眯着的眼瞪得圆溜溜,不可置信的看向一个方向。

伸手掩住嘴,按下那冒出来的话。

原本说笑的妇人们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去,平台上空寂无旁人,只有一个略显佝偻的婆子正慢慢的走下台阶。

“苏夫人….”众人收回视线,疑惑不解的看向失态的妇人。

那妇人却已经恢复常态,眼中仅存的一丝异样也瞬间被笑意掩盖,“我记得那边原来还有一株秋栗树,怎么今日不见了?”

什么秋栗树?众人疑惑的看去。

“夫人,秋栗树不是在望云亭那边。不是在这里。”圆脸妇人想了想笑道。

“可是,瞧我这记性!”妇人恍然一笑,一面坐下来,“老了,老了”

“夫人要记得事多了,哪里只得记这个,倒是秋栗树的造化!”众人都笑起来,各自安坐,说笑不提。

只有那妇人不经意间看向外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不多时就站了起来。

“老了老了,事也多,我去去就来。”她笑道,看着众人要起身,忙摆手道,“谁也别动,谁动了我就恼了。”

众人知道她脾气,都笑着不动,只让一个小丫鬟跟着她出去了。

再说秋叶红被多多狗拉着一口气跑了个八百米,累的差点喘不上气,确信那只猫早跑的没影了,才松开了多多狗的绳套。

多多狗四处狂钻了一回,一无所获。摇着尾巴回来了。

“你…你….真该去喂狼,你说,你还有什么用!”秋叶红扶着树,点着多多狗的头数落。

多多狗吐着舌头讨好的在她腿上蹭来蹭去。

“走了,回去,顾妈妈还不知道急哭了没。”秋叶红缓了口气,扯过绳子。

身后山路上传来女子们的笑声。

秋叶红一转身就跟来人打个照面,眼前是四五个年轻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头,其中两个都带着垂纱帽子,用一条银打造的链子拴着两只黄白相间的猫。

秋叶红只看了眼人就移开了视线。注意力放在那猫身上,用力扯了扯绳子,警告多多狗。

多多狗这次乖了,只冲那猫龇牙咧嘴一下,就歪着头任秋叶红扯着越过她们。

“富慧娘!”才擦身而过,就听其中一个女子尖声喊道。

秋叶红还没回身,就觉身后有风袭来,来势不妙,她警惕的俯身低头。

并没有人打到她,但响起了一声惨叫。

多多狗前身立起,将那女子扑到,张嘴就咬向她那露出来的白皙脖颈。

尖叫声顿时。

“多多,多多住口!”秋叶红忙喊道,一面扯进手里的绳子。

好嘛,就差一指头的距离,多多狗的口水已经流到人家的脖子上了,再看多多狗那惨白的獠牙,这一口要是咬下去…….

秋叶红出了一头冷汗……

“大姐…”

“小姐….”

“夫人….”

回过神的女子们,腿脚发抖的要扑过来,却忌讳不断低吼的多多狗,不敢上前,其中一个脚一软,坐在地上。

那银链子绑着的猫,早趁机跑的没影了。

“妹妹…快,快把狗叫开。”女子掀开垂纱,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富二姑娘?”秋叶红这才认出眼前的人,于是忙低头去看。

地上那个的帽子歪了,面纱也掀开了,露出一张丰腴**的脸,秋叶红揪着脑汁想了想,觉得有点面熟。

“富慧娘!你打了我娘,现在又要放狗咬我?有种你咬死我!”富大姑娘一张脸白的没了血色,颤抖着声音尖叫道。

哦,真是冤家路窄,秋叶红皱皱眉头,竟然遇上她们姐妹俩了。

为粉红加更,不是说诱惑大家投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不能让大家白投了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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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没种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没种

“我没种。”秋叶红笑道。一面扯回多多狗,转身就走。

几个女子涌上去扶起富大姑娘,胡乱的给她用帕子擦拭。

“富慧娘,你这个忘恩负义,不要脸的…….”富蝉娘气恼的推开身旁的人,追着迈步走开的秋叶红就要骂。

她的话还来及骂出口,秋叶红已经猛地站住脚,伸手一指,“咬她!”

多多狗低吼一声,一步就跳到富蝉娘身前,张开白牙就冲她扑了过去。

女子们惊恐的尖叫响彻林间。

“妹妹,大姐她刚出了月子….”还好富蜻娘及时的说道,“你大人大量……”

“回来。”秋叶红喊了声。

一声锦缎撕裂声,多多狗嘴里叼着一块裙边摇头晃脑的回来了。

富蝉娘已经半晕过去了,几个女人扶着她,一个个浑身发抖。

“我没种,不敢放狗咬死你,但别以为我不敢放狗咬你!”秋叶红冲她挑了挑眉毛,“说话注意点!”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样的人也能进来,怎么还能放这样凶的狗进来…”扶着富蝉娘的是她的大丫环青梅高声喊道。

青梅如今也换了妇人的发鬓。穿了件鹅黄镶边对襟纱衣,更显的青春亮丽。

方才的尖叫声已经引的人围了过来,秋叶红淡淡扫了一眼,见到其中有几个半熟人。

“哇…好丑的狗!富慧娘,你怎么带着狗来?咱们又不打猎…”齐宝凤手里抱着一只白兔,站在人中间大声说道,一面笑。

“再丑也是狗,狗怎么啦,好过你这只只知道拉的兔子….”站在一块山石上的一个姑娘立刻竖眉说道。

齐宝凤鼓起腮帮子要回几句话,待看到是谁,就撇了撇嘴,嘟囔几句不言语了。

“富姑娘,正说看不到你,你在这里啊。”又走来几个姑娘,其中个头最高挑的是门小姐,穿着嫩黄配粉红的夏装,淡笑嫣嫣,头上带着扁金簪,显得艳而不俗。

她跟自己打招呼,秋叶红有些意外,便答道:“我这狗总是乱跑…”

这一个回答,大家再看到对面的富蜻娘一干人,就自动理解为被狗吓到了。

而见到这些人对富慧娘打招呼,富蜻娘面上微微诧异,目光就在秋叶红身上转了又转。

“狗,原本不可怕,偏有些人总爱装弱不禁风的样子。大惊小怪的,哪里能吓到!”站在山石的那个姑娘又说道,一面将手里一根小皮鞭甩的啪啪响。

这是她第二次说话了,当然秋叶红不认为她是在为自己说话,但仍带着几分好感看了过去。

这个姑娘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穿着一件黑色碎花对襟衫,梳着桃心髻,插着四五个珠翠花钗,圆脸丰颊,状极娇妍。

“富慧娘,你这个下溅的,托哪门子窗户的爬进来,这是你能来的…”富大姑娘此时清醒过来,看自己身边的人都表情变化莫测的发呆,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去大耳光打那小蹄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开口骂了,又去看一旁的富蜻娘,恨铁不成钢,“日常让你上门你不敢去,今日送上门了,你还不快去啐她……”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一向温顺的妹妹富蜻娘,面色一凝,抬手就掩住了她的口。

富蝉娘不可置信,一句话堵在嗓子里,瞪眼看着她。

而四周的人,此时的神情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这…这女人疯了吧?

难道一个宋雪儿的教训还不够?

气氛一时有点诡异。

“哎呀,姑娘,跑到这里来了,快些,夫人正找你呢。”镇远侯家的两个婆子挤过人群,看到她松了口气。

秋叶红笑着说声劳累妈妈了,便不再多言,拉着多多狗就跟她们走了。

主角一走,看官们也都散了。

看着这些人临走时投来的眼神,富蝉娘有些莫名其妙,一把推开富蜻娘。

“你做什么!你还怕她?她有什么可怕的…”她的话没说完。

齐宝凤几步跳过来,对富蜻娘打招呼,打断了富蝉娘的话。

齐宝凤凑过来低声对富蜻娘道:“她是你们家亲戚?”

“谁?”富蝉娘问道。

富蜻娘却点点头,含笑道:“是,齐妹妹,我们是第一次来。”一面指着富蝉娘介绍,“这是宋家的二少夫人,我姐姐。”

齐宝凤看了富蝉娘一眼,觉得这个女人漂亮是漂亮,就是面向有点不好相处,再说也不认识,就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待富蜻娘对富蝉娘介绍了自己,齐宝凤就忙对富蜻娘道,“小孙将军不在家。你就该多出来玩,别总在家闷着。”

富蜻娘含笑道谢,迟疑一下,道:“慧娘她…”

总算问了,齐宝凤立刻来了精神,忙说道:“你们家可跟镇远侯夫人家有亲?”

富蜻娘与富蝉娘对视一眼,均摇摇头。

“你们家的慧娘妹妹…”齐宝凤满含意味的说道,“如今是镇远侯夫人的妹妹了….瞧见没….”

她说这话,往路的那一边一指,被两个婆子带着的秋叶红正走向几个女子,其中一个快步出列向秋叶红迎了过去。

“瞧,那可是镇远侯府的小姐,当着人也毫不含糊的喊她姨母….”

几人听的都傻了。

可能…”富蝉娘嘴里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什么话也不会说了,只是反复道不可能。

“姐姐。”富蜻娘瞧她情绪不对,忙摇着她。

“不可能,她算什么东西….”富蝉娘摇头道。

“许是她母亲那边的…”富蜻娘低声道,一面笑着谢过齐宝凤,“多谢妹妹提醒,我们好多日子没有出门了,都不知道这个…”

齐宝凤嘿嘿笑了,故作谦虚的摆摆手道:“我就是给你说一声,小孙将军不在家。我怕你们吃亏…”

说着低声讲了宋雪儿被退亲的事。

听得几个人更是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齐宝凤讲完这个八卦,很满意这几人的表情,觉得很有成就感,这才告辞,抱着兔子向姑娘队伍里跑去了。

看她走远了,富蜻娘皱起眉头,摇着富蝉娘道:“姐姐,你可注意点,千万别说错话,带累了姐夫……”

富蝉娘只是青着脸,绞着帕子喃喃的道不可能。

“凭什么她有这好运道?”富蝉娘忽地哭起来。

三个月前。身虚又气急的她早产了一个女儿,盼星星盼月亮的,到最后竟然是个女儿,而就在上个月,小妾生了个八斤重的儿子。

富蝉娘越想越难过,干脆放声大哭。

几个人慌了手脚,这个劝那个擦泪。

富蜻娘叹了口气,自然知道她的心事,说道:“姐姐,你身子才好了,别在这风地里哭,仔细吹了,倒是辜负了姐夫的心意,枉他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让你出来散散心……”

“辜负他什么心意!我病了正合他意才是!他好到那个狐媚子屋子里去!”富蝉娘将手帕子扔在地上,流泪说道。

富蜻娘扭过头不再言语,吩咐青梅扶着你们夫人回去吧,在这里也玩不好了。

青梅应了声,几个人忙劝着富蝉娘走了。

“夫人,我们…”剩下的两个丫鬟看着富蜻娘怯怯道。

“好运道,你也是够好运道…….”富蜻娘叹了口气,转身慢慢的沿着路走去。

两个丫鬟忙在后小心跟着。

这边秋叶红跟陈三小姐等人说过话,再看四周人带着不是猫就是兔子,还有鸟,总之都是小家禽,多多狗的确显得突兀了些。

别的动物害怕多多狗,都变得不安,而多多狗因为想要用眼前的猫啊兔子啊磨牙而不成,也焦躁不安。

“我去那边转转。”秋叶红说道,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有几只宠物要遭毒手,看了眼那边密密的树林。

一定有不少野味,干脆让多多狗撒欢过瘾去。

“闲了来找我玩,我家不远,就挨着素芳家。”门小姐笑着说道,一面轻轻摇着扇子。

秋叶红已经知道这位门小姐闺名绪兰,比自己只小几个月,这个头却比自己还要高一些。

看样子这个门小姐不怎么爱跟人说话,对自己倒是蛮热情的。

秋叶红有点受宠若惊。笑着应了。

“喂,你跟门绪兰挺熟嘛。”路过齐宝凤时,被她喊住,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说。

秋叶红看了她一眼,没兴趣理她,被多多狗扯着走了。

“怪不得熟呢,我看她们一个德行….清高的样子….”齐宝凤歪着鼻子,磕着瓜子说道,“清高什么,一个庶女,一个兽医…”

旁边的姑娘吃吃笑了,掩嘴道:“人家马上就是绪兰郡主了…说不定还能封公主呢……”

“就她?”齐宝凤撇嘴道,“想得美…”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姑娘插话道,一面喂着手里的金丝雀,一面道,“虽然说妙莲郡主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但自小可是在太皇太后跟前长大了,选婿,出嫁,都是太皇太后操办的,说是祖孙,那情分只怕长公主也比不上……加上那事….当年可是一尸两命,太皇太后可不是挂在心尖上,只念着自己老了,闭眼了,女儿女婿外孙女就绝了后,冷冷清清……”

这话大家其实心里都知道,此时听人说了,面子上又是艳羡又是不平。

“哼,真是沾了那半边门侍郎爹的福气…”齐宝凤将要喂给兔子的红萝卜咬的噶蹦蹦响。

3127字。

题外话:说太后是沿用当太后那时的称呼,跟现在口里的太皇太后是一个人,我再次理顺一下,免得大家还是看不清。

太皇太后生三子一女,女为长公主,女婿左大卫将军,长公主生女妙莲,封为郡主,嫁入门家,生女慧娘。

希行智力有限,心思又懒,阴谋诡计甚少,大家看的轻松些,一个简单的轻松的yy的故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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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狗狗之争

第一百一十七章…狗狗之争(粉红120加更)

这章多多狗是主角,比较口水,订阅前三思。看了后果自负,不要指责作者拖戏哦。

嘻嘻……

齐宝凤几个人的闲谈,秋叶红走开了并没有听到,沿着山路看了看,见院子的西边并没人工修葺,一派山林原貌,也不适合姑娘们遛猫遛鸟,并没有人在那里扎堆,于是沿着路向那边去。

“你给我长点脸,再疯咬,不老实,就再也不带你出来玩,天天让顾妈妈拴着你….”秋叶红低头一面给多多狗解开绳子,一面数落,说到顾妈妈突然想起,“哎?顾妈妈呢?”

说起来,那两个婆子带她见了镇远侯夫人,那时就没见到顾妈妈。

“该不会迷路了?”秋叶红疑惑的站起身,一把揪住撒脚要跑的多多狗,“去,找找顾妈妈,看看顾妈妈在哪里。”

多多狗看到一只兔子在草丛里几下跳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啊呜一声,就挣开秋叶红跳进草丛。

“这死狗….”秋叶红紧赶着几步要追。

“嗨!”一个姑娘从对面的路上跳出来,冲她打个招呼。

是那个方才说了维护话的姑娘,秋叶红看着她,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那是你的狗?”姑娘指着在草丛里树木间跳来跳去的多多狗问道。

“是,”秋叶红笑道,一面扬手叫多多狗回来。

“没事,让它跑呗,就是出来玩的,我的狗早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没事,狗可是很聪明的,跟那些猫呀兔子呀傻鸟啊的不一样,知道自己回来,也知道主人在哪。”那姑娘走近,笑着说道。

“你也带狗来了?”秋叶红好奇的问道。

那姑娘颇骄傲的仰着头道:“对呀,今天,除了在山上打猎的男人们,就咱们两个带了狗来。”

秋叶红瞧着她的样子,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爽直,忍不住笑了。

那姑娘邀请她往西边走,说那边有个八角亭,可以歇脚,一面等着狗狗玩够了回来。

“我叫景阳,你叫什么?”这姑娘自我介绍道。

“慧娘。”秋叶红学着她的样子省略了姓氏,

也许这是自我介绍的规矩,秋叶红暗自猜测。

作为一个从没踏入贵族小姐们社交圈的新人,随大流不挨揍是个真理。

“你好像跟齐宝凤很熟的样子?”景阳一行走一行问道。

“也不算,见过两面。”秋叶红答道。

“你是刚到京城的吧?”景阳摆出一副一看你就是新人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

这是事实,秋叶红点点头。

“怪不得你不知道,你别跟齐宝凤走的近,她是什么人家……她爹是兽医出身,她娘原本是个杀猪的……”景阳扇着鼻子道,“你知道什么叫兽医呗?”

秋叶红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神情就有点尴尬。

“不知道吧,就是专门给猪看病的,你吃过猪肉,可见过活的猪没?一身黑毛,嘴巴这么长….”景阳一行说一行比划,“泡在泥水里,更恶心的是,吃的是人的屎尿…”

秋叶红实在听的惨不忍睹,移开了视线。

景阳看她的样子,只当被自己吓到了,哈哈笑起来,拍了拍秋叶红的肩膀。

“我说了,你是不是以后就吃不得猪肉了?”

秋叶红低着头笑了两声,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

“你是陈素芳家的亲戚吧?我听见她叫你小姨,你的年纪不大,辈分倒挺高的。”景阳笑嘻嘻的说道,一面随手甩打着路边的草,小路上回荡着啪啪的鞭子响声。

秋叶红抬头寻找多多狗的踪迹,连根狗毛也看不到了,于是她干脆伸手在嘴边打了个呼哨。

清凉的呼哨声在林间回荡开来。

“呀,你会这个,这个是什么?好好玩……”景阳瞪大了眼,惊喜的摇着她的手臂,连声说道,“快,教教我…….”

秋叶红就做了样子,简单给她说了下,景阳饶有兴趣的学了一遍,却是不得要领。

“你除了喂狗,日常还喜欢什么?”景阳学不会,有些丧气,便丢开了,又问道。

我喜欢给牲畜看病,秋叶红心里道,嘴上含含糊糊的应付了一句。

“哎?你这个是天宝簪?”景阳的目光突然看到她的头上,又惊喜的喊了一声,目光闪闪的盯着她的头。

灿烂的阳光透过树枝头在地上,斑斑驳驳,让景阳眼前的这个高挑的姑娘身上光线忽明忽暗,越发显得她面容线条俊美,身上的衣裳简单却清丽,人站在那里不说不笑,却有一种让人不自觉想要看过来的气质。

她的头上也只有一个珠串簪子,看上去不起眼,仔细一看却原来很贵重。

“我娘也有一个,还是太皇太后送的,我一直想要,可她非要等我成亲时才给我,连借来带一带都不成。”景阳带着几分羡慕说道。

“就是个装饰,没什么。”秋叶红笑道。

还不见多多狗回来,秋叶红皱起眉头,又一次打了个呼哨。

这还是在从绍兴往京城的路上养成的习惯,捕猎的多多狗不管在哪里,听到这个都会颠颠的跑回来。

真是进京了就玩物丧志了!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它!

一阵激烈的犬吠传了过来,不止一只狗!

秋叶红侧头一听,好像打架了!

“该不会跟我的月美打起来了吧?”景阳也变了变脸色,“你的是公狗还是母狗?”

“母狗。”秋叶红说道。

“不应该啊,我的月美也是……,它们就是见了,就该和咱们一样很合得来…”景阳歪着头想着,一面说道。

这哪跟哪啊!秋叶红哭笑不得,狗吠声更激烈了,二人不敢停留,忙寻着声音去了。

这一走竟然到了西院门前,木门锁着,没有出去的路,而狗叫声就从院门外传来。

“那边狗洞…”景阳眼尖,指着一旁的一个小洞说道。

这要再绕道前门出去,或者找人要钥匙来了,可够费时的。

“多多,滚回来!”秋叶红矮身在狗洞边喊道。

回答她的是更激烈的狗吠,还有打斗被咬的叫声。

“上来,这边。”景阳招呼她,搬了两块石头摞在墙边。

矮墙不是很高,秋叶红忙也学着她搬了,二人摇摇晃晃的攀上了墙头。

这一看二人都有些傻眼。

院门外是一个略平坦的空地,似乎为了方便后门进出,特意修整出来的,此时多多狗正跟一只跟自己差不多个头的黄白相间的狗咬在一起。

多多狗明显占了上风,一口咬在那黄狗的耳朵上,黄狗一声惨叫,逃开了。

“月美!”景阳同时也尖叫一声,好像挨咬的是自己。

秋叶红脸也红了,觉得咬狗的是自己一般。

而赢了战斗的多多狗,得意的晃了晃歪头,颠颠的冲一棵大树下站着的一只通身漆黑,英俊挺拔,脖子里套着一只金晃晃的项圈的狗跑了过去。

“九尾!九尾!”景阳看到那只漂亮的黑狗,立刻大叫起来,一面伸手指着,“九尾这个见异思迁的……”

那只叫九尾的狗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仰着头将视线往这边转了转,同时微微在多多狗献媚的蹭过来的头上,轻轻回蹭了下。

秋叶红看得一头黑线,这这是二狗争美现场版?

一声唿哨猛的响起,九尾狗立刻梗直了脖子,向着发声处叫了几声,转身就奔了过去。

一匹黑马从林间跃了出来,马上的人勒马抬手,又打了一个漂亮的唿哨。

“小侯爷,小侯爷。”景阳扒在墙头,腾出一只手招呼着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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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认识一个郡主

第一百一十八章认识一个郡主

来人是穿着暗红箭袖金丝圆领袍的史玉堂。听到这边有人喊,便看了过来。

“小侯爷….”景阳笑嘻嘻的再一次挥挥手。

史玉堂看了她一眼,自然看到秋叶红,挑了挑眉毛,面无表情的就调转马头。

“九尾,带着猎物说道,根本就没打算跟她们说话。

景阳司空见惯,也不生气,秋叶红更是不在意,两个人依旧笑嘻嘻的。

听到猎物这个词,才看到就在那条九尾狗身后,躺着一只肥大的白兔。

九尾狗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刻就跟了过去。

“你的猎物?”史玉堂看到狗跟上来,却嘴里空着,回头看那只白兔留在原地,正被一只歪头的半大狗叼起来。

“不是你打的?”史玉堂又道。

九尾狗似乎听得懂话,叫了两声,带头向前跑去。

史玉堂回头看了眼多多狗,又看向秋叶红,“你的狗?”

秋叶红一笑。点点头说了句是。

“能从我的九尾口里夺猎物,好狗。”史玉堂扔下一句,纵马而去。

这是夸奖吧?秋叶红愣了愣,才笑着说道:“多谢夸奖。”

“嗨,小侯爷眼皮高的很,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夸别人的狗呢。”景阳拍着手笑道,“你这条是名狗吗?”

景阳再看多多狗的眼神就好了许多,不觉得歪头丑了,反而觉得那也许是身上名贵血统的特征。

原来是争抢猎物,不是争美啊!

也是,多多狗这个家伙,眼前如果有猎物,连主人都顾不得,更顾不得同类!

多多狗叼着肥大的白兔从狗洞里钻了进来,得意洋洋的在秋叶红身前身后跳动,显摆自己的战绩。

秋叶红抓过白兔,看它身上至少有三处伤,致命伤自然是脖子。

景阳的那只黄狗也搭着脑袋钻了进来,头上还流着血。

“说,是不是你又偷别人的猎物了?”景阳叉腰拿着小鞭子训话。

黄狗自知理亏趴在地上哼哼。

“伤得不重吧?”秋叶红有些不好意思,就像自己家的孩子打了别人家的孩子,“我的狗,没训过,不听话,真是对不住……”

“可别这么说,狗就是狗,还训什么。你见过有人训狼吗?训了还叫狼吗?”景阳挥着手不在意的道,“月美就是这坏毛病,总爱偷鸡摸狗的顺手牵羊,我还不知道它,才不肯花力气去逮兔子呢,肯定是趁你的狗不备,要偷走,被逮住了,挨揍也是活该……”

秋叶红听了她的话,哈哈笑了,这个小姑娘有趣,她喜欢。

“走,咱们找几个厨子,将兔子收拾一下,烤着吃。”景阳看着肥大的兔子,一拍手提议道,“当着她们的面吃,只让她们闻香不让她们吃肉!让她们笑咱们带狗来!”

看看天色也的确到该吃中午饭的时候,秋叶红便欣然点头,二人二狗拎着战利品说笑着回到前院。

果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景阳郡主,这兔子肉可不是这么烤的….”齐宝凤忍不住跳出来说道。挽着袖子就想做示范。

身旁的一个姑娘忙伸手拉了她一下,冲她摇头。

谁也知道景阳不喜欢齐宝凤,齐宝凤虽说有点呆,但还不至于傻,怎么要送上门找不自在?

齐宝凤也不是不知道,但看到紧挨着景阳郡主坐着的秋叶红,心里有些不服气。

好你个景阳,日常见了总拿着我们家是兽医打趣我,嫌我臭什么的,我还不是兽医呢,怎么今**跟一个真正的兽医这么亲密?

瞧瞧,还接过她手里烤的兔子腿,天呀,那只手可是给马捶过结的!

齐宝凤脸朝一旁呕了声。

“齐宝凤,站远点,”景阳听见动静,立刻用手里的兔子腿指着她,“我正吃着香呢,别坏了我胃口。”

齐宝凤蹭的一下就跳起来了,塌嘴道:“景阳郡主,我怎么就坏你胃口了?你连兽医递给你的兔子腿都吃了…….”

景阳一愣,是听到兽医这个词。

秋叶红也一愣,是郡主这个词。

“什么什么兽医!”景阳皱着眉不明白,挥手就赶齐宝凤,“走开走开,看好你的兔子,被狗咬了,自己哭去。”

秋叶红苦笑一下,拍了拍手站起来。等着齐宝凤喊出来。

“她呀,她呀,”齐宝凤指着秋叶红道,“她可是在我大师兄的药蜜库当坐堂大夫的!”

药蜜库姑娘们可能一时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但要说齐宝凤的师兄,大家可都明白了。

景阳一张脸瞬时白了又红,看着齐宝凤,看看秋叶红,说不出话来。

“富姑娘,你来,我给你说个事。”坐在旁边小亭子里的门绪兰此时扬手说道。

秋叶红松了口气,对景阳矮身施礼,说了声:“我过去一下,多谢多谢郡主款待。”

说着忙带着多多狗过去了,听后面齐宝凤一声尖叫,回头一看,见景阳郡主将兔子腿砸向她,带着狗气哄哄的走了。

姑娘们有笑的也有上前给齐宝凤递手帕的。

这小孩子只怕觉得很丢人恼了吧?秋叶红暗自想到,一面摇摇头。

小亭子里只坐了三个人,除了门绪兰,秋叶红都不认得,见她过来,三人都站起来含笑打招呼。

门绪兰给她们互相作了介绍。秋叶红感激她及时解围,面上笑容满满。

“我们正说后日到我家去玩,新修了一个园子,富姑娘你可也来?”门绪兰浅笑道。

这几个姑娘脸上带着的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笑,疏离而又客气。

“因为要上工,所以不方便去。”秋叶红笑道,一面谢过她。

门绪兰有些意外,小扇子掩着下颌,跟另外两个交换个眼神,才慢慢表达了遗憾。

“你不住在镇远侯府吗?”一个姑娘干脆的问道。

秋叶红摇摇头,笑道:“我家就在城里。爹爹和我住着正好。”

小亭子里又冷场了,你看我我看你,又看向外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快三个人开始讨论夏日用的帕子上,绣的兰花用那种丝线更好,秋叶红知趣的起身告辞。

门绪兰没有挽留。

秋叶红前脚刚走,一个姑娘就舒了口气,用手帕子挥了挥。

“绪兰,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门绪兰只是一笑,没有答话。

“不就是金夫人认得干亲,陈素芳也没见你这么上赶着呢….”另一个摇着扇子笑道。

“我就是好奇…”门绪兰轻轻笑道,一面将视线投向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那个姑娘晃晃悠悠的走着,不时逗着身前身后蹦跳的黑狗,实在是没什么奇特之处啊。

过了午,已经陆续有人回程了,剩下的年轻姑娘们多是散落在林子间,铺上毡垫,坐着说笑,年长的夫人们则在亭子里铺设歪着歇午觉。

路上的人就少了,秋叶红站在前院东瞅瞅西望望,也看不到顾妈**身影。

阳郡主从一颗树后探出头来。

秋叶红回头冲她笑了笑。

“那个,那些话我不是对你说的……”景阳郡主面色有些讪讪的,一手抠着树皮,一面道,“我不是说你…”

说来说去也说不清自己的意思,干脆一拍树,道:“反正我只是瞧不顺眼齐宝凤,不是瞧不顺眼你。”

秋叶红脸上的笑瞬间灿烂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能跟你做朋友?”秋叶红笑道,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打个喷嚏。

“你说呢,”景阳郡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抠着树皮,顺便踹了身旁的黄狗一脚,“满院子,只有你和我带着狗,我不和你玩还能和谁玩。”

秋叶红哈哈笑了。点头连连称是。

“哦,原来是干亲啊。”听了秋叶红简洁版的自我介绍,景阳郡主才恍然点点头,面上又是好奇,“那么说,你真的是兽医?”

“对呀,你得闲了从药蜜库街上过,就能看到我,我就在前堂坐堂呢。”秋叶红笑道。

“好啊,我有空就去看看,我还真没见过怎么给牲畜看病呢。”景阳郡主点头道。

秋叶红掩嘴笑了,道:“那你还是别看了,怪脏的。”

景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你也别怕我,我跟你差不多,你有爹没娘,我有娘没爹,说起来是个王府,是个郡主,要不是太皇太后看我们家孤儿寡母的可怜,接济着,一家子早混不下去了。”

她说这话,一面晃着腿,面上闪过一丝哀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

秋叶红拍拍她的手,道:“别想那个,如今你日子过得好就成了。”

又说了一时话,有马车来接景阳郡主,再三约定有时间再见,二人告辞,秋叶红沿着院子转了一圈,包括让多多狗也转了两圈,始终没有找到顾妈妈。

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丢了?又或者自己先回去了?再没这个道理的,秋叶红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游园会差不多结束了,人陆续告辞而去,秋叶红只得求助金彩芝。

金彩芝叫过仆妇们问,却没有人知道。

“无妨,她总归不能走丢了,你先回去,我留人在这里等她,再没有让你四处去找的道理。”金彩芝一口回绝秋叶红再找的建议,吩咐备车送她回去。

秋叶红无法也只得这样,心里存着一丝侥幸,顾妈妈已经回家了。

“爹,顾妈妈没回来?”一进门,院子里只站着富文成,秋叶红忙问道。

“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富文成不解的道,面上浮现一丝紧张,“怎么?她出事了?”

秋叶红摇摇头将事情说了,富文成听了二话不说,起身就让外走。

“我去找她,要是此时出了什么事,你可怎么办…”富文成身子绷得紧紧的,脸色发青。

秋叶红失笑,又觉得不合适笑,忙敛容道:“再等等吧,金夫人已经派人找去了,再说她这么大的人…….”

话没说完,街门被人推来了,像是被狗追的顾妈妈扑了进来。

“顾妈妈,你去哪里了?”秋叶红不高兴的说道。

真是的,看上去挺稳重的一人,也能让人担心。

再一看顾妈妈,秋叶红吓了一跳,半日不见,顾妈**眼肿的像核桃,整个人不能控制的抖个不停。

“你这是怎么了?”秋叶红和富文成都忙拉住她问道。

“小小姐…….”顾妈妈拉住秋叶红的手,哆嗦着嘴唇,忽地哇的大哭起来,噗通就跪下了。

秋叶红和富文成不知所措,忙扯她起来。

顾妈妈死活不起来,干脆抱着秋叶红的腿哭,哭着哭着又猛地起来冲进屋子,对着富慧娘母亲的牌位叩头连连。

“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秋叶红站在门口小心的探看,一面诧异的问富文成。

富文成也变得神色恍惚,呆呆没说话。

“郡主,郡主,老奴,老奴不负所托,老奴不负所托啊,老奴今个终于为你诉了冤屈……老奴就是此时死了,也无憾了。”顾妈妈在堂屋中放声大哭,一面说道。

秋叶红吓了一跳,郡主?怎么又一个郡主,今日一天,冒出的郡主不少。

“爹,”秋叶红只觉得自己面皮发紧,勉强挤出一个笑,看向富文成,“爹,你瞧,顾妈妈疯了不成?对着娘的牌位说什么呢。”

富文成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秋叶红被他看的只觉得手脚发凉,不自觉的揪住了衣角,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慢慢的跪下了。

“小小姐,小的,小的不是您的父亲…….”

疯了吧?都疯了吧?秋叶红想要笑一笑,却是笑不出来。

门在这时又被人推来了,涌进来四五个陌生的妇人,随手又掩住了门。

“顾妈妈…人在哪里?”其中一个年长的妇人压低的声音问道,目光一进院子,就放在秋叶红身上。

就像猛兽见到了猎物,秋叶红此时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于是扶着门,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

她就知道,她早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可是她觉得那都跟自己无关,富慧娘是富慧娘,秋叶红是秋叶红,秋叶红能把富慧娘变成秋叶红。

那些跟她无关的秘密,她并不打算知道,也希望永远不会知道,又或者就算揭开了,也不过是一个落魄公子拐了贵族小姐的俗套故事。

原来是个郡主,郡主,还真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不对,最关键的是……

“爹,你说什么?”秋叶红颤着声音问道,一面伸手去拉富文成,想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你是想要折女儿的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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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听我给你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听我给你说

富文成没有起身。他低着头,肩膀微微的抖动。

哭了吧?他又哭了吧?

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

“爹,快起来。”秋叶红用力的要把他拉起来。

顾妈妈在那几个妇人进来后,就停止的痛哭,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此时站起来,从堂屋里慢慢走出来。

“姑娘让你起来,就起吧。”顾妈妈沉声说道。

屋子里外的光线一明一暗,秋叶红扭头看去,只看到顾妈妈闪着光的双眼。

富文成果然站起来了,秋叶红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是,这就是……”来的几个妇人呼啦啦的冲秋叶红跪下了。

秋叶红下意识的跳到一边去了,谁也不看,依旧看着富文成。

不甘心的又喊了声。

富文成低着头没有看她,有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砸湿了脚面。

“小小姐,小的富文成,欺瞒姑娘实在是迫不得已….”

富文成开口说话,秋叶红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他,抬手抹了下掉出来的眼泪。咬着下唇,梗着脖子道:“行了,不用说了。”

“姑娘还不知道?”来人问道,又走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着秋叶红,擦着眼泪道,“跟妙莲郡主一个模样…”

顾妈妈已经请她们起来,要往屋子里让,听了这话,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唰的流下来。

其他人也都掩面擦泪,院子里一片抽泣声。

“还没告诉她,她年纪小,只怕受不了….”顾妈妈擦泪道,“张姑姑,快请里面坐…”

被唤作张姑姑的妇人长叹一口气,看着秋叶红欲笑而流泪,道:“姑娘别怕,咱们这就带你家去,日后……”

她的话没说完,秋叶红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进屋内,啪的关上了门。

院子里的众人愕然。

休想!休想!秋叶红背靠这门,咬着下唇脑子里反复只有这一个念头。

“别吓到她,”张姑姑叹口气道,拍了拍顾妈**手,“好好给姑娘说。”

顾妈妈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上前拍门,“姑娘,你开门,听我给你说…….”

顾妈妈拍着门,眼泪朦胧,时光似乎又回到十七年前….

庆历八年的夏日,也是这样一个旁晚,她站在巍巍皇城内的庆寿宫内的一个殿门外,轻轻拍打着朱红的木门。

“郡主,郡主,你快开门,听我跟你说….”

“不听,不听….”门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孩子气,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外祖母不要莲儿,要把莲儿赶出去…”

顾妈妈听了忍不住笑出声,继续拍着门,笑道:“这叫什么话,姑娘家大了,自然要嫁人的?哪能一辈子呆在外祖母家?”

门内顿时响起哭声。

顾妈妈忍着笑。忙说道:“好了好了,平阳公主刚刚走了……”

屋内的哭声立刻停了,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闪闪亮的眼睛。

“真的?”眼睛的主人问道,“娘不带我走了?”

“是呀,”顾妈妈叹了口气,装出伤心的样子,“女儿这样对待娘,娘自然伤心的走了。”

门立刻被打开了,一个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子带着几分惊慌呈现在眼前。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说这话,她提着裙角迈出门,“我这就去给娘说……”

顾妈妈笑着拉住她,一脸慈爱,道:“我哄你呢….谁不知道我们郡主最是敬父爱母…”

“那,怎么刚来就走了….”妙莲郡主一脸遗憾,抬着头往层层叠叠的宫殿中看,似乎这样就能看到母亲的背影。

顾妈妈脸色一暗,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低声道:“能进来一趟就不容易了……”

妙莲郡主脸色也是一暗,最近这几年,宫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尤其是今年,以往一年能见上**的两个王爷舅舅,今年连过年时都没能见到。

从小到大,如珍宝一般被外祖母当今的史太妃捧在手心里,不知人间哀愁,不谙世事,但与生俱来的皇家子弟们的敏感。妙莲郡主也知道也许好日子不多了。

这也就是父母亲急着要把她嫁出去的原因吧。

荣耀时极尽奢华,衰败时猪狗不如。

妙莲郡主玩弄着手腕上的一串红珠,反复摩擦着那个不起眼的字,清,清,这不就是活生生在眼前的例子么。

“莲儿…”端坐在珠帘后的外祖母,史太妃带着暖暖的笑,“你母亲给你挑的人家你不喜欢,你来看看,外祖母给你挑的人家可好?”

一层层的珠帘掀开,举着散发着香气的红烛的宫女们也都笑着围上来,照着摊开在桌面上那张惟妙惟肖的画像。

画像中那英俊的儿郎执卷凝思,直教多少女儿一见倾心。

“…那次宴上,让我们莲儿红了脸洒了酒的人,可是他?”史太妃揽着羞红了脸的妙莲郡主,笑倒在软塌上。

宫灯明亮,宫女如云,宫设华贵,满目的富贵耀眼在那小女儿含羞一笑中失色。

“门家小儿郎,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顾妈妈喃喃念出这一句诗。

“别给我念诗,我不懂。”秋叶红不耐烦的皱皱眉,“你就说吧。这个门家小儿郎是死还是活?你们打算把我弄到哪里去?”

顾妈妈回过神,用手帕擦了泪,神情里竟带着几分恶狠狠,道:“他纵然活着,姑娘,也就当他死了。”

“哦?”秋叶红挑挑眉毛,该上演苦情戏了吧?

顾妈妈转身从自己的箱子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用帕子包的好好的纸,小心翼翼的捧到秋叶红眼前。

发黄的纸张,漂亮的蝇头小楷。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秋叶红勉强认全,念了一遍。

这妙莲郡主写的?还是抄的?原谅她秋叶红没有文化,能看懂意思就不错了。

“史太妃被圈禁了,王爷被流放了,大将军被处死了,牵连九族,长公主虽然被赦免,但一尺白绫随着大将军去了………我和妙莲郡主,人前连哭也不敢哭…趁着天黑背了人,在自己屋子里祭奠…….”顾妈妈说着说着,想起当初的情景,心如刀割,又放声大哭起来。

果然如此,自古男儿多薄幸,何况潜力股变成了垃圾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后来呢,你们被赶出了?”秋叶红接着问道。

她的语气过于生硬了,就好像问的是与自己不相干人的事,痛哭的顾妈妈有些呆滞的看了她一眼。

“是我们,”顾妈妈纠正她,慢慢的收起眼泪,咬着牙道,“赶出来?赶出来倒也好了……妙莲郡主原本也要随着长公主和大将军去了…无奈那时已经怀了你……”

秋叶红扯扯嘴角…是富慧娘,不是我。

“为了你,郡主也就忍了,不管那负心的白眼狼如何作践…不管那狐媚子如何指桑骂槐…说死了她也是门家的长媳,你也是门家的嫡女……”顾妈妈咬牙道。

门家的嫡女,秋叶红苦笑一下,眼前自然浮现那位门小姐,怪不得那一日顾妈妈如此激动…….

“谁知道,那狠心的挨千刀的白眼狼,竟然能下毒手……”顾妈妈几乎咬碎了牙。

意外的被允许出门进香。妙莲郡主顾不得怀着七个月身孕,要去超度父母,也为腹中的胎儿祈福,却不料回程中,遇到那穷凶极恶的山贼…….

“说不定真的是山贼呢?”秋叶红打断她,饶有兴趣的猜测道。

“不可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顾妈妈猛地站起来,“郡主是祭拜去了,那些日常的首饰我都包起来随身带着,郡主穿的是素衣,咱们坐的是最普通的马车,要不是文成兄弟领了长公主的嘱托,一直在左右守护郡主,咱们…”

“证据呢?”秋叶红淡淡道,“你们也没有证据是不是?所以才隐名埋姓流亡至今?”

顾妈妈颓然坐下,掩面流泪,“就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这个挨千刀的白眼狼,偏会的做戏,哄骗了所有人….明明是杀人的凶手,偏偏被冠上了深情大义的帽子……”

门家小儿郎,突遭爱妻遇难,一尸两命,伤心欲绝纵身跳下悬崖,要随着妻子一同去了,亏得是身边人眼疾手快,抓住了衣角,保住了性命,却折伤手臂,以至于残疾,自此后,便有了个浑名半边门。

先皇感念其深情大义,多赐安慰,门家小儿郎爱妻情深,重金雇人下万丈深渊,求的爱妻残存衣物,大殡发丧,祖坟中安置妙莲郡主衣冠冢,立誓不续弦,至今无子,只有妾生三女。

“好,照你这么说,这门家小儿郎真可谓唱念做打俱佳啊,绝对的偶像派加实力派。”秋叶红笑道。

顾妈妈猛地站起来,提高声音唤了声:“姑娘!”

秋叶红敛容低头。

“这世上没有做不穿的戏…”顾妈妈沉声道,“他哄骗了太皇太后老人家这么多年,捞取了无数荣华富贵,倒忘了自己欠下的债,如今,也该算一算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秋叶红抬头看着她,淡淡道,“没有证据,在深情大义的神坛上坐了这么久,岂是你一张嘴说拉就能拉下来的?而且……”

秋叶红咧嘴一笑,“相比起来,咱们这死人复生,只怕才是更叫人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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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穿越成丫鬟的小姐,面对占据自己身体的穿越者,怎样才能劈开困境,回归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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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你保重我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你保重我去了

顾妈妈一愣。

“他。他敢!”顾妈妈涨红脸道。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件事抖出来,关系的是他的生死,他不拼了才怪呢,更何况,依你说来……”秋叶红站起来,摸着下颌来回走了几步,“此人唱念做打俱佳,当年先皇肃敌清党也好,如今史太妃重新翻身洗冤雪耻也好,这截然相反的局面中,他都没有受到任何牵连,反而均能坐享富贵,这样的人,必非凡人啊!”

顾妈妈被她说得愣了,怔怔道:“可是,铁证……。”

“顾妈妈,什么铁证?你,我?”秋叶红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又一指门外。“哦,对了,还有我爹……”

这个爹字一出口,她的神情一暗,低头吸了吸鼻子,抬头正容接着道,“这个更糟……。”

“可是,我活着,我活着,她们都认得我,我一直跟郡主在一起…”似乎真的面对质问一般,顾妈妈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急急的辩解道。

“现在关键是叶红看了看堂中的牌位,上面只写了一个郭字,这个是妙莲郡主的姓氏吧,“关键是我娘,她没活着。”

顾妈妈由乍惊乍喜中冷静下来,事情来得太突然,直到现在她的脑子还乱呼呼的,只道苦尽甘来,冤仇得报……

“姑娘的意思是,他会不承认?”顾妈妈沉声道。

“他肯承认才怪呢。”秋叶红点点笑道,“说不定反而要诬陷你谋财害命呢。”

“他敢!他敢!”顾妈妈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连出身宗室的嫡妻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秋叶红淡淡道。

顾妈妈颓然坐下,只觉得浑身冰凉,手脚也忍不住发抖起来。

“有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后信的…”顾妈妈猛的站起来。

秋叶红抿了抿嘴,又来回走了几步,道:“这个也说不准…目前她老人家乍见你这个亲人,狂喜之下自然信了你,但日后呢?俗话说三人成虎…….顾妈妈,最关键的是,妙莲…我娘她没活下来…….”

顾妈妈彻底崩溃了,软软的坐下来,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

史太妃是什么人,她曾经隆恩盛宠,一日连升三极,稳坐后宫贵位,让三千粉黛无颜色,却又在最盛极时而骤然衰,三子一女接连命丧眼前而不能救,如同困兽囚禁冷宫深院十三年,忽又一朝翻身,扶持亲孙登位。

这样的人,是说人言听人言的么?

“如果这件事挑明了,门家小儿郎一定会死咬嘴不松,说你是谋财害命。说我是冒牌货……”秋叶红一面想一面说道,眉毛拧成麻绳。

冒牌货这个词听在顾妈妈耳里,让她浑身打个寒战,惊恐的看向秋叶红。

眼前这个小姑娘并没有注意自己的神情,而是用手摸着下颌,聚精会神的想着什么。

“哦还有,别指望这些首饰,还有这首诗…….”秋叶红看向她提醒道。

顾妈妈受惊,猛的移开视线。

“人言两张嘴……”秋叶红摇着头道,“且不说这个假设,就说又找到了种种铁证,比如当年门家的侍女啊小厮啊,能指正他当年的恶行….这个,他的恶行人前有看到吗?”

顾妈妈已经张口无言了,颓然的摇摇头,“我跟郡主身边的人都被他找个借口打发了,身边都是他家的人,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想,我都隐名埋姓这么多年,怕他认出我来,你说,他还能留下活口等着被指证…”

“就是说啊,”秋叶红一摊手,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就假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老小子栽了,不认罪不成了。真相一公布,全天下可都要哗然了……到那时,出气了报仇了,但不一定算好事……。”

“怎么说?”顾妈妈已经无法思考了,只能跟着秋叶红的思路走。

“假作真时真亦假,只怕群众接受不了这个真相,感觉自己被耍了,这样,群众为了避免觉得自己是个傻蛋,就一定会找借口为自己开脱,或者寻找别的焦点转移视线….这个时候,门家小儿郎一定人脉不小…….”秋叶红征求顾妈妈意见。

顾妈妈愣愣的点头。

“这个时候,这些人一定会抓住机会,就算救不得门家人,也一定要给咱们添堵,让咱们不自在,比如,他们会说…….”秋叶红咬咬下唇,事到如今,一定要把所有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他们会说,我喊了这么多年的爹,一定跟我娘有不得不说的事……说不定这爹是亲爹…….”

“放肆!放肆!谁敢!谁敢!”顾妈妈跳起来。涨红了脸。

秋叶红耸肩,道:“人家命都要没了,一辈子处心积虑的事都泡汤了,自然要拖个垫背,什么话说不得?这个是人的正常反应,无足为怪。”

顾妈妈又一次颓然坐下了,喃喃的只说我没用我没用就没法子了…….她猛的抬眼看向秋叶红。

这个姑娘淡然的站在那里,天色已经黑了,室内没有点灯,夜色将她整个人罩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姑娘…姑娘……”顾妈妈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你要为你母亲报仇,你要为你母亲伸冤,那是你的位子你的荣耀,你要拿回来,你要拿回来啊……你母亲这一辈子冤枉啊……”

顾妈妈放声大哭,惊喜过后,身上的汗冷却下来,只觉得彻骨的寒。

一双温软的手拍了拍她的湿透的后背。

“恩,那是自然,这世上哪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秋叶红说道,一面将她拉起来,“我倒想到了一个法子。”

顾妈妈大悲之后又大喜,此时早忘了那些规矩,一把抓住秋叶红的手,颤抖着只能喊姑娘。

“我想,这就跟打牌一样,咱们出牌,对方自然才会出牌,想对策,并且咱们打的还是明牌。”秋叶红拍着她的手,道,“不如,咱们干脆不出牌。”

“不出牌?”顾妈妈一头雾水。

“我想所谓的报仇,不一定是**上的打杀。”秋叶红笑嘻嘻的说道,“人生的最大苦,你知道是什么呗?”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姑娘说话怎么一跳一跳的,顾妈妈已经能够懵了。

黑暗里看着这个姑娘眼睛闪着光。

“佛曰人生三大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其中,最折磨人的,自然是求不得,那门家小儿郎不是卖妻求荣吗?咱们就拿走他所求,让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岂不更好?“

顾妈妈有些转不过弯。愣愣问道:“怎么拿?”

“这个,留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做主吧,”秋叶红叹了口气道,“我想,她大概已经开始想咱们刚刚想的问题了。”

顾妈妈打个寒战,距离她见到太皇太后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大家都该由最初的激动冷静下来了。

果然是太冒失了…….

“姑娘….”顾妈妈噗通又跪下了,伏地呜咽,“姑娘,老奴……”

“妈妈,快起来吧,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秋叶红苦笑一下,将她拉起来,“咱们都好好的,你不是说了吗,咱们以后就要过好日子了。”

顾妈妈眼泪如泉涌,哽咽着猛点头。

“来,时候不早了,再等下去,有些事就更不好说了。”秋叶红挤出一丝笑,点燃了屋内的灯火,“来,顾妈妈,给我梳头,去见我的……姥姥娘去……。”

梳鬅头,不插任何朱钗,只绑着几个红绳,换上一件洗得发白的水红印花褙子,秋叶红站在灯下,被顾妈妈端详。

“像吗?”秋叶红看着顾妈妈发怔的样子,抿嘴一笑道。

顾妈妈怔怔的点头,喃喃的道:“像……像极了……”

说着话,眼泪又满了眼眶,她低下头,用手去擦。

“那,走吧。我想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秋叶红抿着嘴微微抬着头四下看了眼,只觉得鼻头发酸。

“姑娘。”顾妈妈在后迟疑一下,叫住她,低声道,“姑娘,这毕竟是一件大喜事,怎么姑娘,好像……。”

这一去,必是一步登天了,往小了说就是郡主,往大了说,册封个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然还有几道关要过,但对于任何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做梦夜梦不到的喜事。

太皇太后是曾外祖母,皇帝是舅舅,就是高兴的发疯了在世人眼里也是合常理的。

“两年前……”秋叶红没有转身,手扶在门上,说道,“我大病了一场,再睁开眼,已经是我今生最大之喜,人生得此一喜,我知足了。”

顾妈妈似懂非懂,秋叶红打开门,屋内的灯光霎时铺在院子里。

富文成蹲在屋角的角落里,多多狗一直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几个妇人都散坐在院子里,低低的说话,见她们出来了,都站了起来。

“让各位妈妈久侯了。”秋叶红冲她们施礼。

“可不敢当。”众人忙还礼,“姑娘,咱们这就走吧?”

秋叶红点点头,说了声好,于是众人忙拥着她往外走。

顾妈妈自然跟着,富文成也是要跟着去,不过他另有地方被安排。

他是外男,再也不能随意见到秋叶红了。

多多狗焦躁不安的叫了两声。

“哦,还有我的狗。”秋叶红回身说道。

几个妇人忙应了声是,自有一个牵起了多多狗,多多狗很有眼色的没有咧嘴去咬,摇着尾巴就跟上了。

了门口,秋叶红又停下脚,转过身。

一直低着头在后的富文成被这一声爹喊得抬起头,满目凄凉。

“爹,”秋叶红看着他,在眼泪掉下来之前,低头跪下了,“我谢你教养之恩,爱护之情。”

说罢不待富文成反应过来,就连叩了三个头。

“慧娘…….”富文成哽咽出声,情绪再难以自制,掩面哭泣。

“爹,我去了,你保重。”秋叶红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流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又叩了一个头。

自此后,没有机会再行此大礼,自此后,再无父女之份。

“姑娘,”顾妈妈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忙上前拉她起来,“走吧。”

秋叶红点点头,再看了一眼富文成,转过身走出了门。

夜色里,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沿着街道快速而去,几声犬吠后,巷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那个,对手指,3500字,能允许俺当做两更不?粉红150加更和周六更?

嘻嘻……周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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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旷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旷工了

华灯初上,京城的夜生活也随之拉开序幕。

人来人往灯火辉煌的街道上。这两辆马车毫不起眼,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过汴河州桥,就驰上了了御道,一直向宣德门而去。

顾妈妈坐在车内,随着车身的晃动,只觉得心跳如鼓,紧紧握在身前的双手也满是汗水。

“妈妈。”秋叶红喊了声。

顾妈妈受惊一般哆嗦一下。

秋叶红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拉住她的手,道:“顾妈妈,你别被我几句话吓到了。”

顾妈妈嘴角下沉,反手握紧了秋叶红的手,原本就没停过的眼泪又要掉。

“我说的只是旁观者可能想到的,至于咱们….”秋叶红看着她,握了握她的手,“至于你,你问心无愧,什么都不用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句话说出,并没有收到意料中的安抚作用,秋叶红觉得自己的手猛然被抓紧了一下。下意识她皱了皱眉头。

“顾妈妈。”秋叶红提高了几分声音,“你是为了郡主一片忠心,明眼的人都能看得到。虽然说假作真时真亦假,但真的就是真的,假不了。”

“我对郡主一片忠心,绝无半点私心……”顾妈妈跟着她的话,喃喃几句,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散乱的双眸慢慢有神,看向秋叶红,“对,我对郡主一片忠心,绝无半点私心,天地可鉴!”

秋叶红冲她笑着点点头,看着她好歹是恢复正常了,转过头,接着敲自己心里的鼓。

说的是,真的假不了,这假的可怎么变成真的呢?

虽然披着真的肉身,但内在灵魂却是换了,说死了也只能算一半真吧?

俗话说做贼心虚可真不假,她这心里还真不踏实。

唉,这叫什么事啊,以前抱怨老天爷给选择的日子太苦,好嘛,这一眨眼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这日子过得太好。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得到了必然要付出,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越多。

“姑娘?”顾妈妈察觉她的异样,面上就浮现了一丝笑。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也是强撑着做了一副大人的模样,瞧那小脸白的,都没了血色。

“姑娘,你回家了。”顾妈妈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摇了摇,“是你的至亲,你的家。”

秋叶红冲她勉强笑了笑。

一阵夜风吹过,微微掀起帘子,秋叶红眼角的余光看到明亮的灯火映照下,夜色中浓黑的绿荫之中,露出一栋栋明黄屋顶,乍一望犹如天府仙殿。

这里是她的家?!秋叶红扯了扯嘴角,可是发达了,她秋叶红八辈贫农,回到古代当上了皇亲国戚。

不知道又走了多远,马车的速度放慢了,继而停下来。

秋叶红的心也跟着停跳了了一下。

“姑娘。到了。”车帘被掀开了,有两个妇人伸出手。

顾妈妈当先自己下去了,秋叶红这才起身,伸手搭住其中一个妇人的手,踩着铺着锦垫的脚凳,走下来。

宫灯下可见眼前是一处院落,此时两扇大门大开着,一眼能见里面参差数十间屋,院内灯影重重,一式的清堂瓦舍,并不见乌压压的宫女太监。

皇帝家人住的房子,跟富家大太太的差不多,这一乍一看,还不如镇远侯家的。

“姑娘人低低的声音说道。

秋叶红忙收起胡思乱想,迈步而进,身旁紧跟着顾妈妈。

林黛玉初进贾府也就是这样吧。

抬步迈上台阶,几个妇人快走几步,打起软软的纱帘,秋叶红低着头进了屋子,还没来得抬眼溜看,就听一阵脚步响,淡香扑鼻,一把就被人搂进怀里。

“我的儿……”沙哑的哭声顿时响起。

屋内响起一片跪地声,以及哭泣声。

秋叶红只看到眼前的檀色底子缎面褙子,这是一个典型的上年纪人的怀抱,软绵绵的一团,来人带着一个赤金圈,秋叶红被她一揽。鼻子一头撞在金圈上。

泪如泉涌……。

天放亮时,药蜜库门前又一如既往的开始有人进出,几个伙计打扫完室内最后一处,就见小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小玉姐儿,睡过头了吧?”伙计们笑道。

“不是,不是,”小玉摆着手,喘着气,“慧姐儿来了没?”

伙计们你看我我看你,摇摇头。

“你们日常不都是做伴一起来的?”有伙计问道。

“可是奇怪了,我今个等了好久,她都没来叫我,我到她家里看,门都锁了,我以为她先来了呢。”小玉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王华彬打后堂迈进来,袖子半挽着,听见了,皱了皱眉头。

“门都锁了?”他问道。

伙计们恭敬的叫过师父,都忙散了。

小玉点点头。

“昨日她告假……”王华彬说道,“昨晚她莫非没回来?”

小玉挠挠头,道:“我家在里头,我没注意……”

王华彬听了沉默一刻,摆摆手让她进去了。交代给伙计一个药方,又看了几个问诊,日渐正午。

秋叶红没有来,倒等来了找她的人。

“景阳郡主?”王华彬看着眼前穿着粉色绣牡丹花交领衫的姑娘,皱眉道。

景阳正好奇的四下看,一面不自觉的拿起帕子轻轻掩了掩鼻子。

“王先生……”她嘻嘻笑了笑,“那个,慧娘怎么没来?她不是说在前堂坐诊呢?”

“她今日没来,景阳郡主,她昨日可回家了?”王华彬问道。

景阳郡主有些意外,瞪大眼道:“没回家?我不知道。我走的比她早。”

“家门都锁着呢。”王华彬说道,一面皱眉来回走了几步,“景阳郡主,劳烦你去镇远侯府问一问,她要是在,你就对她说,我可只准了她一日的假,这无辜旷工,我药蜜库还没这先例。要是不想干了,早点说一声。”

景阳郡主愣愣的哦了声,这个老板,可真够严厉的。

景阳郡主又匆匆赶到镇远侯府时,金彩芝正在花园里逗鱼,就在水边石头上,铺了一块锦垫,身旁有陈二小姐和陈三小姐说话,不远处,**抱着粉嫩的孩童路哥儿赏花。

“我着人亲自送回去的。”金彩芝坐直了身子,长长的眉毛也微微纵起来。

“许是出门了?”陈三小姐说道。

景阳郡主摇头说不知道。

“来人,去问问,昨日可有人等到慧娘的那个妈妈没?”金彩芝想到什么,唤人说道。

身边的丫鬟立刻应声去了,不多时带了个婆子来。

“慧娘的妈妈?怎么了?”景阳好奇的正在问。

“回夫人,没有等到,我们都把院子找遍了…….”一个婆子说道。

“回夫人,送姑娘回去时,家里也没有那个妈妈……”另一个婆子也忙说道。

金彩芝神色凝重起来,手里转着一根柳条,思索起来。

景阳还想说话,被陈三小姐摆摆手使了个眼色。

“夫人,夫人….”有婆子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喘气施礼道,“侯爷说,宫里传了话,要夫人你进宫一趟。”

“进宫?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金彩芝站起身来,一面问道。

婆子摇头,金彩芝也就不问了。带着丫鬟就回了屋子,更衣的同时,传了管家过来,吩咐派人去找,去问。

“务必给我找出来,看昨晚有人出城没有,打听四邻,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管家隔着门连连应声。

这人还能从她金彩芝眼皮子下丢了不成?可是见鬼了!

“她如平安就罢了,也别说我找她,若是…….”金彩芝装扮了,走出屋子,对着管家道,“不管是谁,不管是哪里,该打就打,该砸就砸。”

管家点头连连,金彩芝这才坐车向皇宫而去,进了宫往常一样直接就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断更的话,我良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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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借你的妹妹

第一百二十一章借你的妹妹

见到金彩芝,皇后宫里的大宫女佩兰也吓了一跳。

“夫人,怎么突然来了?可是家里……”

佩兰是徐家的家生子,跟着皇后娘娘嫁过去的。

金彩芝顿时愣了,“不是娘娘唤我进来的?”

“皇后娘娘一大早就跟淑妃、媛妃升平楼听戏去了。”佩兰愕然道。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门外有人说笑着进来了。

“我说站了半日也没接到夫人,就知道到这里来了。”

金彩芝与佩兰忙转头去看,见来者穿着统一的宫女服,笑颜盈盈,双十年纪。

认得是太皇太后宫里的凤仪女官。

“我就说传话的人定是说错了,”她接着笑道,“侯爷夫人一定是直接到这里来了。”

金彩芝就明白了,有些意外,与佩兰对视一眼。

“是太皇太后请夫人来的。”女官瞧出她们的疑惑,便笑了,一面做个请的姿势。

太皇太后自皇帝登位后,就一心静养,基本上连宫妃们的日常例行问候都免了,偶尔见见皇帝和皇后,不是逢年过节,她们这些外命妇更是难得一见。

怎么今日突然想起见自己了?

虽然心中犹疑,但金彩芝面上自然不显,忙笑着应了,一面赔罪,让太皇太后久等。

这边金彩芝与女官才离了,佩兰就忙向升平楼去了。

从皇后的坤仪宫,到太皇太后的庆寿宫,有一段距离,正值盛夏,后宫美景遍地。

不过金彩芝可没心情观赏,而是有一搭没有的跟这个女官说话,只可惜这女官嘴严的很,笑着三岔两岔就岔开了,这皇宫里面的人,都是人精,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是有谱的很,金彩芝也就不问。

宫女通传了,金彩芝就进了庆寿宫的正殿,进屋就忙低头施礼,只看到正中的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满头银发的太皇太后,另一个年轻些,没看清模样。

“起来吧。”太皇太后的声音一贯的慈爱柔软,可以想象年轻时有怎样的好嗓子,“赐坐。”

就有小宫女立刻端了锦登来。

金彩芝再三谢过,才挨着一角坐下了,抬头才张口要说话,就噎住了。

太皇太后穿着一成不变的褐色褙子,梳着端庄的海棠鬓,戴着一只金菊点翠折枝发簪,年纪虽然已近古稀,但面相端庄,越发显得贵气。

太皇太后的模样,金彩芝见过了,今日也没什么稀奇,让金彩芝失态一下子站起来的,是那个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上着浅紫折枝花卉褙子,下穿白色百褶裙,桃心鬓,金丝攒珠簪,面带浅笑,梨涡微显,神情看上有一丝别扭,脊背坐的很直,双手放在膝上,紧紧握着一块水蓝手帕子。

这世上竟有如此想象的人?金彩芝站起来,微微张着嘴看向人。

富慧娘?她的嘴唇微动,喃喃自语。

个人竟然站起来,点头应了。

金彩芝的后背立刻出了一层汗,她想到了很多事,很多已经发生过的事,那些事虽然过去了,但时间都不太久……。

那个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丧父丧母娘家没人,靠着长辈多年前的一句戏言,死乞白赖到人家当儿媳妇的人,一个任谁都能踩上两脚的小人物。

不至于就入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法眼了吧?

有些事…….败了么?

“夫人,没经你同意,借了你妹妹来陪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你可别见怪。”太皇太后呵呵笑了,一面拍了拍也已经站起来的秋叶红的手,“去,给你姐姐陪个不是……怕是急的快要将京城都要翻过来了……”

秋叶红带着几分还没有掌握好力度的笑就下来了,弯身施礼,道:“出门没给姐姐说一声,让姐姐担心了……。”

金彩芝没让她真的拜下去,伸手就挽住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笑道:“可是呢,人都知道你是我妹子,一大早就跑家里冲我要人,我还正没法子交代呢。”

二人抬眼眼神相撞,旋即又都移开了。

客套过后,又各自坐下,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闲话,太皇太后终于说到正题了。

“我这几年年纪大了,总想着年轻时候的事…….”太皇太后倚在交椅上,神情有些萎靡,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没福气,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金彩芝立刻又站起来了,低着头拿着帕子擦眼。

一旁的秋叶红立刻学了她的样子。

“尤其是我那可怜的莲儿……”太皇太后眼角滚下几滴泪,“这些日子我x日梦到她在我跟前哭……”

“太皇太后节哀……”金彩芝哽咽道。

秋叶红倒没照搬学了这句话,就把手帕子贴在眼上不拿开了。

“我想是莲儿这孩子向我诉苦呢,也算是活了一世,膝下也没留个人……”太皇太后拿着帕子擦了泪,换了个姿势,话锋一转道,“我越瞧越觉得跟你这个妹妹有缘,有了一个念头,所以叫你进来商量一下。”

金彩芝心里已经猜到了,只觉得心里擂鼓一般,她不敢看秋叶红,冲着太皇太后笑道:“娘娘,这话可折煞金彩芝了。”

“我想,将你这个妹妹过继到妙莲郡主名下,你看可使得?”太皇太后缓缓说道。

“娘娘,这是她的天大的福气。”金彩芝大喜,一把扯了秋叶红就跪下了,“谢娘娘。”

秋叶红被她扯得太猛,跪下来磕的膝盖疼,低着头只咧嘴,不敢含糊忙跟着俯首说谢。

“快起来。”太皇太后忙道,“坐下说话。”

小宫女立刻出来将二人掺起来,坐下了。

“她年纪小,又娇惯了些,什么规矩都不懂,没成想竟能入了娘娘您的眼……”金彩芝带着几分忐忑不安,笑着说道,一面又看秋叶红,“你以后可要学着点,不可再肆意行事……”

秋叶红站起来应了声。

“我还没给皇帝说,你先带她回去,也就这几天的事。”太皇太后含笑道。

金彩芝明白她的意思,忙应了,这才施礼告退,秋叶红自然也跟着出来了。

她们一离开,就有一个年长的女官进来了,四周的宫女立刻就退下了,并掩上了房门。

“娘娘,这是昨夜至今收上来的……”女官低着头将一沓子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捧了上来。

太皇太后懒懒的倚在椅子上,垂着目似是困了,并没有接。

室内静谧之极。

“烧了吧。”太皇太后慢慢睁开眼,淡淡道,“就是她了。”

那女官应了声,唤过宫女,取了火盆,就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将手里的一沓子纸张投了进去。

火舌腾起卷了,吐出一片灰末。

“娘娘,那跟着的两个人……”女官低声请示道。

一面看太皇太后慢慢起身,忙伸手扶了。

“那两个人,好好安置了吧。”太皇太后淡淡道。

女官应声,不再多言扶着她转向后殿。

这边金彩芝和秋叶红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庆寿宫,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才出门就见皇后娘娘带着人神色不安的过来了。

小孩子牙疼…闹腾的没办法…更得晚了,又少,见谅,明日我多字数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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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玩的是心跳

第一百二十二章玩的是心跳

“怎么?”皇后娘娘的见了金彩芝。劈头就问。

金彩芝忙施礼后,才笑道:“没事,太后娘娘问我如何做的菱粉糕,说是上次在你那尝了,觉得好,让宫里做了几回,不满意,这才叫我来问问。”

皇后细瞧了她的神情,才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就落在秋叶红身上。

“这就是我上次给你说过的,干妹妹慧娘,带进来叫娘娘瞧瞧。”金彩芝伸手拉过秋叶红,笑道。

“皇后娘娘。”秋叶红忙低头行礼。

你的干妹妹给太后瞧个什么劲?八竿子打不着。

皇后娘娘眼中又是惊异又是想笑,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也跟着点头笑了。

“果真好,怪不得夫人挂在嘴边上。”皇后娘娘笑道,一面从手上褪下两个金镶珍珠手链,“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见外才是。”

秋叶红低着头大礼道谢后,才伸手接了。

虽然满心疑惑,但知道今日也不能问。又说了几句话,金彩芝便告退了,带着秋叶红穿过几道宫门,就来到车前。

有两个面生的宫女站在车前候着,见她们过来,施礼问好。

“你们是?”秋叶红看了她们两眼,问道。

“太皇太后娘娘让过我们过来伺候姑娘的。”两个宫女笑呵呵的答道。

“上车吧,”金彩芝说道,看了秋叶红一眼,示意她有话回去再说。

秋叶红微微皱着眉,慢慢的伸手扶着一个婆子,一面问道:“不知道我的那个妈妈可是先回去了?”

“姑娘的妈妈?”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均摇头,道,“姑娘也带着妈妈来了?我们并没有见。”

秋叶红已经踩上锦凳的脚就不动了,转过头看着那两个宫女,嘴里重复道:“你们没见…?”

金彩芝已经坐进车里,见状伸手拉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也不迟。”

不迟才怪!

“不好,忘了这个了。”秋叶红低呼一声,转身就向来的方向奔去。

“别乱跑!这里可不能乱跑。”金彩芝惊讶变色,一叠声催那两个宫女快去跟上,自己忙忙的下了车,看秋叶红已经跑没了影。

“夫人。”站在车前的两个婆子吓得心惊肉跳,不知道她们是走还是跟着也跑去。

这孩子……,金彩芝站在车旁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在这里等等吧。”

顾妈妈在这里坐了多时了,桌上的一杯茶已经变凉了。

对面的苏妈**眼睛已经红肿的不能看了。

屋门此时被推开了,一个女官捧着一茶盘进来,上面摆着一茶盅。

苏妈妈下意识的就站起来了。

“顾妈妈,太皇太后赐你的。”女官含笑道。

“谢太皇太后恩典。”顾妈妈正了正衣裳,跪地叩头谢恩,高举着手接过茶盅。

苏妈**眼泪唰的又下来了,抖了半日的嘴唇,只喃喃道:“你何苦回来……”

顾妈妈已经站起来了,听见了正容道:“苏大姐,这话就不对了,我苟活至今,还不是为了今天,今天,我算是心安了,我早该去伺候郡主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我这么长时间……。”

说着话,眼泪掉下来,面上一片欣喜。

苏妈妈叹了口气,终是无言。转过脸去。

顾妈妈拿帕子擦了泪,又整整衣衫,伸手端起茶杯就送到嘴边。

“且慢。”门外有人高声说话,同时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又一个女官喘着气冲了进来。

屋内三人一惊,有点不知所措。

“顾妈妈,你怎么还在这里?”刚来的女官平息呼吸,面上带着几分不满,“你家姑娘到处找你,就等着走了。”

苏妈妈瞬时面上狂喜,一把抓过顾妈妈手里的茶盅,抖着手扔在桌子上。

“我家姑娘……?”顾妈妈似是一脸不信,喃喃道。

“是啊,快些去吧,尽让人等着你,像什么样子。”女官含笑说道,推着呆傻掉的顾妈妈就出去了。

几个宫女蹑手蹑脚的捧着热水铜盆鱼贯进了庆寿殿偏殿的门,不多时又鱼贯而出,动作流畅轻巧,不闻任何嘈杂声。

太皇太后坐在锦榻子上,一面抬手轻轻的接过身旁伺候的宫女捧上的粉盒,拿着棉棒,轻蘸细粉,匀匀在秋叶红脸上抹开。

“你的眼不如你母亲的好看……”她一面看,一面含笑道,“瞧,这一哭就越发显得肿了……。”

秋叶红嘴一塌,看样子又要哭。

“好了好了。”太皇太后笑道,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都是曾外祖母不对,让我们慧娘受了委屈才哭。”

“慧娘不委屈……。”秋叶红抬起脸认真说道,“娘在的时候,娘不在以后,慧娘都没受过委屈,原本以为没了亲人,却不想还能有今日,要说委屈,是娘委屈了,是曾外祖母委屈了……慧娘前有娘呵护,如今又有曾外祖母关怀,何谈委屈…….”

太皇太后的眼眶湿润了,点着头道:“好,好孩子……。”

“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什么叫失去了,慧娘长这么大没享过福,却也没受过罪,太皇太后,我娘过世的早,慧娘仅有的也只有他们,他们是娘对慧娘爱护的延续,有他们在,让慧娘觉得,在这世上。不孤单……。”秋叶红跪在她的榻子前,扶着太皇太后的腿,慢慢说道。

眼泪一滴一滴的下来,很快就打湿了太皇太后的衣裳。

有温暖的软软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肩头,在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又哭了,你曾外祖母我眼都花了,可不能一边又一边的给你理妆。”太皇太后带着笑意的话响在耳边。

秋叶红只觉得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往下放一放了,这稍微一放,嗓子里腾出一点空间,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

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起来。这次流的真心实意。

看着秋叶红退了出去,太皇太后慢慢的叹了口气。

“你觉得怎么样?”她低着头拨弄着手里的茶盖,问身旁站着的苏妈妈。

苏妈妈含笑道:“有你老人家比着,姑娘自然不差。”

太皇太后笑了,看了她一眼道:“都隔了几辈了,你这好话说的也太牵强了。”

“不管隔几辈,身上也流着您老人家的血脉不是?”苏妈妈笑呵呵的说道。

太皇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望向门口,软如云烟的纱帘割断了看向外边的视线。

“好,也不是多好,”太皇太后站起身来,苏妈妈忙上前扶住她,二人慢慢的走向一旁的隔间,里面正墙上挂着一副人像画,里面的女子扶门轻笑,栩栩如生。

“论相貌论才学论机敏,她离莲儿十万八千里…….”太皇太后望着那画像,眼泪慢慢的涌上来,伸出手颤巍巍的抚了上去,“只是有一点,莲儿比不得她。”

苏妈妈迟疑一刻,还是耐不过好奇心,问了出来。

皇太后转过身,慢慢道。

“真?”苏妈妈不解,重复一遍。

真是什么意思?人是真的?自然就是真的……

真是够好玩的!秋叶红一手握着心口,一手揉了揉膝盖。

大夏天里,被汗水湿透的后背寒森森的凉,从来没跪过的娇嫩膝盖,更是火辣辣的疼。

这都无所谓了,关键是她的心到现在,跳的几乎还是一不按着就能跳出来,好嘛,如今她小兽医秋叶红不玩手术刀了,玩的可是心跳!

“姑娘…….”守候在路边的顾妈妈远远的见她过来了,哽咽着就扑了过来,噗通就跪下了。

秋叶红只觉得头晕,“行了行了。别跪了别跪了。”

没心情再跟她说话,越过她往前走,顾妈妈哽咽着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秋叶红听着身后那低低的抽泣声,嗓子里越发火辣辣的疼,鼻头一酸,忍不住也掉下来泪来,她猛地转过身,瞪着顾妈妈。

“我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将你和富文成推向怎样的危险境地,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对她秋叶红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你知不知道,如果,如果……,她秋叶红就铁了心要跟人动刀子,一拍两撒各自投胎去………

顾妈妈看着眼前秋叶红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的脸,握着嘴除了哭,一句话也说不来,慢慢的又跪下了。

“姑娘….老奴累害你……”

“你累害不了我。”秋叶红淡淡道,话锋一转,嘴边浮现一丝笑,“不过,我还忍不住要猜想,你可有累害到我娘。”

傍晚的药蜜库,求诊的人少了很多,不过前堂的伙计们可不敢丝毫松懈偷懒,要是被里面的师傅看到了,轻则一顿臭骂重则收拾包袱滚蛋回家。

整理药箱的整理药箱,裁纸的裁纸,实在没事干的,就拿着扫帚打扫。

一个年轻后生,此时有些怯怯的走上门来。

“问诊还是抓药?”拿着扫帚的伙计忙问道。

“小哥,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绍兴府来的坐堂大夫,恩,女大夫。”年轻后生施礼,然后抬起头,轻声细语的问道。

这个后生眉清目秀,穿着干干净净,像个读书的秀才一般,只不过满面风尘。

“哦,你是说富慧娘吧?”伙计笑道,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面上一派欣喜,点头。

“正是,正是,请问我师傅可在?”年轻人眼睛闪着光,忙忙的问道。

“什么?你师父?”伙计吓了一跳,忍不住笑起来,上下打量年轻人,“你说谁是你师父?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师傅,不过我可记不得有你这个师兄师弟。”

他们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阵喧哗打断了,只见四五个壮实汉子抬着一头牛冲了进来。

“王大夫,王大夫…….快救命……”没进门,几个人就大声喊着。

急诊!伙计们吓了一跳,头上就有汗冒出来。

“我家师傅出门了,还没回来。”几个伙计答道。

来人顿时如进冰窟,后堂里王华彬的几个大弟子都出来了,围着牛开始看,没有人注意那个年轻后生,他被人挤到墙角,原本是要走的,却又停下脚,站在人外向里看那牛,越看眉头越皱起来。

“这是心虚作痛…….”

“不对,这是肝黄……”

几个弟子你说我说,争论不休。

抬牛来的几人急得满头大汉,听了这个又看那个,正盼着人快叫了王大夫来,就觉有人轻轻拉了拉自己衣袖。

转脸一看,是个年轻的后生,冲自己微微一笑,细声细语的道:“这位大哥,你这头牛,是不是最近食欲不振?”

药蜜库的伙计?几个人猜测道,便点了点头。

“对,对,不怎吃,没精神……”

“那么,是不是还磨牙?”年轻后生又问道。

“是呀。”几个人点头道,注意力都转到这个年轻人身上,“小大夫,你看这是怎么了?一直好好的,突然今天就不走路了……。”

“这牛最近是不是有吃沙石土块?”年轻后生皱眉慢慢道。

几个人更是点头,还没来得及表达惊喜,堂内的人注意到他了,立刻就有人皱眉打断他们的交谈。

“你是什么人?”

年轻后生忙冲那几个大弟子施礼,恭敬道:“在下绍兴府钟子期。”

“我没问你是是谁,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两个弟子停止争论,瞪眼看他,不高兴的问道,一面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问诊还是取药?”

小钟哥还没说话,先前那个伙计就忙答道:“师哥,他是来找人的,找慧姐儿。”

“找人?”几个弟子问道。

小钟哥忙点头,恭敬的又要问,却几个人挥手打断。

“慧姐儿没来,你到她家找去,我们这里忙着,你快些出去,添什么乱。”

立刻就有伙计将他推了出去。

小钟哥微微红着脸站在门口,踌躇着要走又看了眼里头的病牛,听几个弟子又开始争论。

“你瞧…….”有个年长的弟子挽起袖子,伸手叩击牛的倒数第六根和四根肋骨间,病牛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腹部收紧,嘴角流出清涎,“你瞧,这明明就是百叶干!”

小钟哥皱着眉在门口走了又停,终于还是没动地方,看里面的人又议论一番,最终下定结论,就是百叶干。

“玄参二两,生地二两,麦冬二两…….”有人开药,大声的念道。

“增液成气汤加味……。”小钟哥喃喃自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几位师兄……。”

他的声音有些怯怯,室内喧哗,没人听到,直到小钟哥又提高了声音,大家才都扭头看过来。

“你说什么?”几个弟子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小钟哥又一次施礼,才道:“几位师兄,在下也是兽医,我觉得此牛病症还要再商议商议。”

4254字,呼~~不错,自己表扬自己一下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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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治不好的病

第一百二十三章治不好的病

兽医?

这是来踢馆了?

药蜜库的几个弟子同时冷笑一声。还真是外地来的,竟然敢来药蜜库踢馆!

“那你说说看。”大弟子伸手示意师弟们稍安勿躁,手里还拿着金针,站起身来说道。

小钟哥又一次施礼,说了声多谢,才围着病牛指点着说道:“…肚胀腹满,结膜红赤…”

说着话的同时,病牛撒了泡尿。

“…尿少,色黄,毛焦……”大弟子接过小钟哥的话说道,“可对?”

小钟哥点点头,“师兄说的对。”

态度还不错,几个弟子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舌苔黄厚,脉沉实,气血亏损胃中津液不足而患病,需滋阴降火,增液润下,有何不妥?”大弟子问道。

小钟哥抿抿嘴,伸手在牛的心区一按,牛瞬时鸣叫,虽然被捆绑着但即刻挣扎要躲。同时颈脉暴涨。

“这里…”小钟哥双手强扳起牛头,“师兄请看,颌下、胸下浮肿……”

说这话又低头伏在牛心上,“心搏增数….心音低沉…”

一众人随着他的动作有些发愣,小钟哥再一次击打了牛心,牛痛鸣躲避,再叩击大弟子叩击过的腹部,牛却无反应。

“真实病痛在这里……并没瘤胃百叶干之症。”小钟哥定论道,一面伸手按住牛心。

心…脏病?

秋叶红这时从车上跳下来。

“你做什么去?”金彩芝一把抓住她,问道。

“做什么?做老本行啊”秋叶红笑道,一面就挽袖子,露出皇后娘娘新给的两串珠子,日光下灿灿的照人眼。

“做什么?”金彩芝失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所谓何意啊?”

秋叶红回头冲她又是一笑,靠近她几步,低声笑道:“姐姐,那个是我的小徒弟呢,徒弟来了,如今做师傅的我又飞黄腾达了,哪里有不给徒弟罩场子的道理。”

说着嘿嘿笑几声,“够嚣张吧?”

“笑的够假。”金彩芝一笑,抬抬下颌,“去吧。”

秋叶红眉眼全是笑意,再看向金彩芝时,眼底的拘束便褪去了。

自出了皇宫,她们基本上没有交谈。连视线都避免接触,各自想着心事。

在这诡异别扭的气氛中驶出了皇宫,金彩芝才问了句,要去哪里。

秋叶红茫茫然不知,随口道去药蜜库。

“给姑娘收拾院子出来。”金彩芝吩咐她们,打发婆子们坐车先回镇远侯府,自己跟着秋叶红往这边来了。

“贵就是贵,何因其业而论?”金彩芝淡淡一笑道,再一次冲秋叶红摆摆手,“去吧,姐姐我还是那句话,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我眼里,你只要是富慧娘就成。”

秋叶红心底一热,咬咬下唇,抬头道:“我没说……。”

“我不问…”金彩芝接过她的话,截住了。

二人这才互相一笑,秋叶红放下心里一块石头,转身向药蜜库正堂挤了进去。

“让让,让让。”王华彬这时也挤了进去,跟秋叶红打个照面。

“你徒弟?”王华彬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她微微红肿的眼,纵了纵眉头,又移开了视线,指了指小钟哥问道。

“师傅。”小钟哥看到一个姑娘笑盈盈的站了出来,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才怯生生的过去,忙施礼。

一个在药蜜库跑堂的伙计收哪门子徒弟?!药蜜库的众人都张大了嘴,他们几乎忘了,这小姑娘原本是个铃医。

不过,就算是铃医,也没道理收个徒弟,并且是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徒弟!

这也太荒谬了!

“你怎么来了?只你过来了?还是你爹爹也来了?”秋叶红笑眯眯的问道,难掩满心的欢喜。

就冲方才的论诊,秋叶红就恨不得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做足了长辈的姿态,说一声,果然进益了。

不过考虑到男女之别,这个场面只能在脑子里上演一边了。

“师傅……”小钟哥眼圈一红,噗通就跪下了。

秋叶红吓了一跳,莫非钟师傅去了?

“师傅,弟子无能……”小钟哥哽咽道。

身为低贱的医者,又是医者中更低贱的兽医,受人欺辱简直是常有的事。

“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讹你们了?”秋叶红底气十足的说道,一面伸手将小钟哥拉起来。

王华彬在一旁咳了一声,打断他们道:“这病还看不看?”一面横了小钟哥一眼,“病患当前,还有心情叙旧诉苦,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兽医!”

小钟哥面色一红。忙低下头。

秋叶红也咳了一声,将视线转移到牛身上,两只袖子都挽起来,自己又亲自看了一遍,眉头就拧成麻绳。

“麻烦拿我的药箱来。”秋叶红说道。

伙计们楞楞的谁也没动。

“说,什么病?”王华彬问道。

“小钟哥,你说呢?”秋叶红看向小钟哥,问道。

小钟哥迟疑一下,道:“痈疽……。”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愣了愣,旋即爆发出笑声。

“内痈?”王华彬没有笑,而是皱眉问道。

见师父没笑,室内的笑声渐渐停了。

“是…”小钟哥认真答道,一面看向秋叶红,“师傅可对?”

秋叶红正愣神,听见问,才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说,是什么?”王华彬带着几分不耐烦道。

“我说?”秋叶红有些为难的搓搓手,“我估计是心包炎。”

“什么?”王华彬与小钟哥同时发出疑问。

炎这个词,中医里可没有,秋叶红尴尬的笑了笑,知道他们不明白。这不正在组织语言要解释,一时想不出来嘛。

已经有伙计将药箱取来,秋叶红打开药箱,捡了一根长针出来,还没再说,小钟哥已经自动取了她药箱里的小剪刀,飞快的在牛的左侧六四肋间剪毛。

“你做过了?”秋叶红停下手,好奇的问。

小钟哥眼一红,看样子又要哭,点了点头。

秋叶红不再问了,专心的将长针小心的刺了进去。慢慢的抽回来,就见针身上以及细小的创口,慢慢的流出污灰色的液体,一股腐臭瞬间弥散开来。

“恩,就是心包炎。”秋叶红站直身子,点头道,一面摆摆手,“抬回去吧,没治了。”

众人均是一愣,病牛的主人已经懵了,此时才反应过来。

“你是什么人,你说不治就治不得?王神医还没说话,你算是个什么!”四五个人顿时气愤的叫嚷起来。

“你治过这个?”王华彬并没有因为场中的吵嚷而有所动作,而是看着小钟哥问道。

“治过,”小钟哥点头道,神色有些萎靡。

“几个?可有治好?”王华彬接着问道。

“你开刀了?”秋叶红想起什么也忙问道。

“是,师傅……”小钟哥对这秋叶红又跪下了,低头道,“前些日子,接连有此症状的牛马送来,我们先也是按百叶干,心虚慢痛,肺黄等治了,均无效,后来一头病牛死了,我便大胆开刀切开,想要看看病灶……。”

“你起来,”秋叶红忙拉他起来,“可是腔内多量液水,心包、膈、胸膜粘连,腹水呈茶褐色增生瘘管,多有腐臭浓汁,心包内集有腐臭的灰色液体,心包明显增厚呈絮状、菜花状?”

听她这一番名词道来,众人均是一头雾水。

“是,”亲自实践又亲自看过的小钟哥听得明白,更是恭敬的答道。“心上有异物,是,一个箭头。”

“恩,对,”秋叶红点头,又问,“后来呢?”

“后来,又有这样的病牛马送来,我就按照师傅书上说的,牛心包切开想取出异物……”小钟哥越说声音越低,面上羞愧之色越浓。

“没做好?”秋叶红笑了。

“弟子无能。”小钟哥又跪下了,“当时也好了,过后还是不行。”

他余下的话没有说,为此还没人砸了两回疗马堂。

秋叶红笑了,将他拉起来,道:“这个病,对我们来说,属于不能治的,别说你,就是我亲自动手,也不行,创伤性心包炎,可不是取出异物就能好了的,这种病就是我们那个时候…咳。”

秋叶红发现说露了嘴,忙咳一声掩饰,“…这种病一旦确诊就可以不治了。”

说着话看向那依旧愤怒的牛主人,“抬回家,杀牛卖肉吧。”

“王大夫….”牛主人看向王华彬,哀求道。

王华彬在她们说话的同时,已经围着牛仔细诊了,此时的牛已经陷入昏迷,只流涎了。

“取银翘解毒丸,再抓一副五味水毒饮来。”王华彬站起身说道。

伙计们立刻照做,牛主人大喜,不忘愤愤瞪了秋叶红一眼。

“回去吃了,好了就好了,不好就不好了。”王华彬又一句话给牛主人泼了一瓢冷水。

一众人垂头丧气的抬着牛走了。

“你说不治,说的到干脆!”王华彬看了眼秋叶红,冷笑道。

“牲畜毕竟为经济之物,”秋叶红有些讪讪。

王华彬哼了声,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将视线转向小钟哥。

“你说,你治了几个?”

小钟哥一愣,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想了想,道:“七个,前两个没治就死了,后几个我都开刀了,但也没好……。”

“莫非绍兴府的的草都长了箭头不成?”王华彬皱眉道。

小钟哥一愣,而秋叶红则神色一凛。

一种病症在一段时间内集中出现……

“这种病又不是疫病!怎么还一个两个的都去吃箭头玩?”王华彬皱眉道,一面又看小钟哥,“你可上报当地官府?”

小钟哥瞪眼结巴,道:“上报官府?”

每天都会有病的牲畜死去,这个官府也管?

“没,没有,他们都抬走了……”小钟哥结结巴巴的道。

秋叶红的眼前猛然又出现当初屠牛惨案的场景,不由浑身打个激灵。

“你从那些牛马心包取出的都是什么?”秋叶红问道。

“多数是箭头,也有小铁片……。”小钟哥想了想说道,他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当时只顾得研究病状,根本就没注意这些,此时想起来,果然有些古怪。

已是盛夏时节,鲜草良多,又不是冬存的干草,容易混进杂物。

这几章没意思了是不是?对不住了…….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中午别等,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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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要正名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要正名了

看着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旁的一个弟子听了多时,大着胆子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师傅,绍兴府的牛肉最近是否很稀缺?”

有些商贩为了收购肉牲,的确会做出一些背地里下作的手段,利用病死压低收购价.

秋叶红被这话逗得笑了,晃走脑子里的不安,如今离着绍兴府那么远,这些事她就是想管也够不着,还是交给当地的县官现管吧。

王华彬瞪了那弟子一眼,招手叫过一个弟子,吩咐他到牧养监说这件事,又找人跟着那刚抬了病牛走的人。

“看着他家的牛死了,就通知皮剥所的人,免得他们偷偷卖了肉去。”王华彬嘱咐道。

京城里病死的牲畜,按规定必须送皮剥所,但这个条例如同虚设。

两个伙计应了声,撒脚就去了。

这边众人才散了各自忙活去了。

王华彬自进了自己的花厅,秋叶红也不用他让,带着小钟哥也进来了。

“小哥,倒杯茶来。”秋叶红自己招呼小厮道。

王华彬看了她一眼,坐下来拿书看起来。

这边秋叶红细问小钟哥什么时候到的,住在那里,又问收到自己写的信了没等等。

小钟哥渴极了,人端了茶来,忙接过一口就吃了。

“昨晚才到了,天晚了不好去打扰师傅你。今天早上去,家里没人,打听到这里来了。”小钟哥一一回答,又问富文成可好。

秋叶红面色微微一暗。

“恩,好,”秋叶红含糊过去。

小钟哥又忙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正是秋叶红写的那本,已经翻得有些卷角了,将看不懂的那些问题一一请教秋叶红。

见他如此好学,又学的极好,秋叶红便认真的解说。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吃饭吧!”王华彬将两碗面汤放在二人之间的小桌子上,打断了二人的教学。

一问时间,秋叶红忙跳起来,不知道金彩芝是不是还在等着她。

“你的工钱。”王华彬伸手递过来一串钱。

秋叶红怔怔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心里泛酸,慢慢伸手接过。

小钟哥瞧着不对,忙站起来,又不敢问。

“王先生……。”秋叶红动动嘴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去吧,姑娘家,本来不该学这个。”王华彬淡淡道,将钱放进她手里,看着她手腕上晶莹璀璨的珠串,移开了视线。

“小钟哥,既然来了京城,就多玩几日。”秋叶红转开话题,勉强一笑,对这小钟哥说道。“走,我给你找个好的客栈去。”

小钟哥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来请教师傅这件事,如今知晓了,哥哥们都不在家,父亲身子不壮实,我不敢在外久留,这就走了,这就走了。”

秋叶红再三劝了,知道他不放心家里,只得任他去,走出药蜜库,金彩芝的马车不见踪影。

“小姨!”李青从一旁的上马石上跳起来,笑呵呵的过来了,“金姨先回去了,让我送你。”

见是他,秋叶红笑了笑,这孩子总是神出鬼没的。

“上次你走怎么也不说一声?”秋叶红笑道。

李青嘻嘻笑了两声,却没有回答,看了眼站在秋叶红身后怯生生的小后生。

秋叶红拉了拉他,二人走开几步,小钟哥看了一眼,非常有眼色的转开视线。

“你带着钱没?”秋叶红低声问道。

李青摸了摸身上。抓出一把碎银子,“就这些。”

瞧着挺有钱的样子,怎么就这点银子?秋叶红嘟囔一句,接了过来掂了掂,“还有没?你放心我借你的,以后会还你。”

“真没有了,有的话我还能舍不得?给小姨我什么都舍得.”李青嘻嘻笑道。

这话说得有点油嘴滑舌!

秋叶红微微红了下脸,竖眉瞪了他两眼,没有再说话。

李青发觉唐突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再说话。

拿着这几两银子,秋叶红采购了一些礼品,又雇了辆车,小钟哥再三推脱说不敢让师傅破费。

“你要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富慧娘!”秋叶红瞪眼说道,”你好容易来一趟,原本我该好好招待你……”

只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太多,多的到现在她秋叶红还有点发懵.

小钟哥这才道谢受了。

“以后那些胸腹部的大手术就不要做了,现在这个条件,做好也养不好的。”秋叶红看着马车起步,忙又嘱咐道。

小钟哥坐在车上再三鞠躬称是。

马车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在视线里,秋叶红怔怔望着那远去的车马,只觉得心里怅然若失。

当初行兽医,为的是一日三餐,幸苦自然辛苦,抱怨也曾抱怨,自今后温饱算是不用愁了,那这手艺也就要放下了?

“小姨……”一直跟在身后默不作声的李青突然开口,打断了秋叶红的闷思。

自方才一句话,秋叶红就不跟他说话了,李青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失礼。也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再说话,离了药蜜库,就一前一后的各自走着。

看秋叶红瞪眼瞧过来,李青忙伸手指了指四周,道:“你要去哪里啊?金姨说要你回她家……”

秋叶红这才看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回原来住的小巷子,这是富文成的家,曾经也被她当作自己的家.

如今富文成不是她的爹了,这里自然也不再是她的家。

“你要是觉得金姨家里住着不自在,金姨家里还有还几个庄子,你去那里……”李青在后看了她的脸色,想了想说道。

秋叶红已经转身掉头离开了。

辰末巳初,盛夏的太阳十分毒辣,位于镇远侯府西南角的一处院子里,似乎是晒得人都不敢出屋,只闻满院蝉鸣。

陈三小姐身旁有小丫鬟举着伞,走了短短一段路,也是香汗淋淋,而走在日头下的景阳郡主,却似乎觉不到热。

“慧娘,慧娘。”一进院子,景阳郡主就大声喊道。

听见声音,不知道躲在那个荫凉下的丫鬟。立刻跑了出来,见是她们,忙躬身行礼。

“姨母可歇觉了?”陈三小姐低声问道。

小丫鬟还没答话,景阳郡主已经跳上台阶,嘟着嘴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忽又看着陈三小姐哈哈笑了,“素芳,我一听你喊姨母,我就想笑,她是你姨母,我跟她是朋友,你岂不是比我矮了一辈?”

陈三小姐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慧姑娘在凉亭里看书呢。”小丫鬟忙说道。

二人顺着她所指去了,穿过弯弯的花径,转到房后,这里高树蓊郁,浓荫匝地,行走其下,沁凉舒适,其间立着一栋八角亭。

一个姑娘,穿着五彩竹叶交领衫,梳着鬟髻,屈膝躺在窄窄的围栏上,一只手扶着书盖住脸,一只手垂在地上,露出手腕上的两个通体碧绿的镯子。

景阳郡主与陈三小姐对视一眼,将目光放在盖住脸的那本书。

《女论语》

“这也能睡得着?”景阳郡主瞪眼道,一面伸手推了推她,“哎,慧娘。”

熟睡的人受惊,猛地坐起来,书随之啪的掉在地上,露出一张颇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的面容。

“你白天睡,晚上可还能睡得着?”景阳郡主瞧她的样子,掩着嘴笑了,在她身边坐下来。

“姨母。”陈三小姐恭敬的施礼。

秋叶红揉揉眼,醒过神来,忙请她坐,有心伸个懒腰,又觉得不妥,只得忍下了。

“你们来了,走,屋子里去,我让丫鬟给你们上茶。”秋叶红说道,一面要起身。

景阳郡主一把将她拉下来,道:“谁要吃你的茶,叫你出去玩,你怎么不去,一天到晚那闷在家里做什么?”说这话,捡起地上书。抖了抖,“看书?还不如做针线呢,你的年纪不小了,做些阵线准备嫁妆才是正事!”

“这么说,你的嫁妆准备好了?”秋叶红笑道。

得,被堵回去了,景阳郡主微微脸红下,看了眼在一旁低头笑的陈三小姐。

“我,我又不急,倒是,倒是素芳的好事近了。”景阳郡主忙转移话题,指着陈三小姐道。

亭子里响起两个小女儿的笑闹声。

“慧娘,瞧你笑的难看样。”景阳郡主皱眉道,一面伸手捏下秋叶红的脸,“白嫩嫩的脸,怎么僵绷绷的?”

闷……秋叶红心里道,于是又打个哈欠。

正说着话,跑来一个小丫鬟,急忙忙的说道:“慧姑娘,夫人让你换衣裳,说带你进宫去。”

要正名了吧?该来的终于来了!秋叶红打个激灵站起来,再看顾妈妈已经小跑过来,看到有外人在,才压住了激动没有掉泪。

“你要进宫?是去见皇后娘娘吗?”景阳郡主好奇的问道。

陈三小姐已经扶着秋叶红往外走,送到顾妈**手里。

“你别害怕,皇后娘娘不爱笑,其实很好说话的。”景阳郡主忙要跟上,一面颇有过来人的姿态传授经验,却被陈三小姐一把拉住。

“你别跟着添乱。”陈三小姐笑道,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你不是喜欢狗吗?齐宝凤好像从漠北弄了条好狗过来,正四处显摆呢,咱们瞧瞧去。”

“齐宝凤?她也配玩狗?”景阳郡主哼了声说道,立刻随着陈三小姐往外走.

两人坐了车,晃晃悠悠的沿着街而行,忽的有一辆马车从后疾驰而来.

“让开,让开.”车夫甩着马鞭子高声喊道.

街道狭窄,行人颇多,尤其是街上已经有陈三小姐和景阳郡主的马车.

看来马汹汹,陈三小姐的车夫慌忙躲避,车里正在说笑的二女猝不及防东倒西歪.

景阳郡主捂着被撞了的额头,掀开车帘子就喊道:”谁?谁不长眼?超我的车?也不睁眼看看,这是镇远侯府的车!”

陈三小姐也面色不悦,掀开车帘子去看.

超车而过的车夫被这一嗓子喊的忙收住了马,这边的车帘子也掀开了.

明眸皓齿,微微一笑,参若星辰,高挽发鬓,只插着一垂珠点翠金凤,日光下摇曳生姿.

“门绪兰!”景阳郡主认出她,有些意外,随后哼了一声.

“是素芳和景阳郡主啊.”门绪兰淡淡笑道.

景阳郡主催车走近她,又看了眼她头上的金凤钗.

这金凤钗她在太皇太后娘娘那里见过一次,没想到竟然到了门绪兰手里!难掩几分嫉妒的说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去啊?大街上也横冲直撞,像什么样子!”

门绪兰抿嘴一笑,微微歪了歪头,露出白玉般小耳垂上的红宝石镶金耳环。

她还没有说话,车内就有一个丫鬟提高声音催促道:“小姐,老爷已经接了旨意要进宫了,咱们可快些…….”

这句话陈三小姐和景阳郡主听得清清楚楚,不由都愣了愣。

“家里有事,我先行一步。”听了这话,门绪兰一笑说道,随后放下车帘。

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景阳郡主几乎将牙要咬碎了。

“你瞧,你瞧,素芳,以前她可是上赶着巴结你,瞧瞧,如今瞧这态度!不就是太皇太后看在她那个半边门侍郎爹的面子上……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景阳郡主拍着陈三小姐义愤填膺的说道。

“不是都说太皇太后要让她做妙莲郡主的嫡女,也都喊了一段日子了,如今要正名了吧?”陈三小姐自言自语道,一面轻轻摇着小团扇。

“就算是正名了,她成了嫡女了,妙莲郡主的嫡女,她还能越过你我?有什么好张扬的!”景阳郡主咬牙道。

“妙莲郡主还不够?”陈三小姐摇着扇子笑道,“还有长公主和大将军家,太皇太后说了儿子都不可靠,还是要个女儿招婿的好……”

“那…….就是说,搞不好就成公主了?”景阳郡主咬着手帕子怔怔道,继而苦笑一下,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人倒什么都不是,白担了皇家宗室的名……。”

“说你贵,你就贵,不贵也贵……。”陈三小姐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一面轻轻拍了拍景阳郡主的手,“景阳,如今趁着太皇太后喜欢你,也多走动走动,至少挑个好人家。”

转移开了话题,景阳郡主红着脸跟她笑闹起来,马车接着慢慢沿街而去。

不论这边在后面怎样嚼自己的不是,门绪兰是心情大好的一路到了家,早有几个婆子等在二门上,马车一停,忙上来接。

“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都问了好几遍了。“几个婆子笑嘻嘻的说道,拥着门绪兰往门内而去。

这是明天的正常更,我写了,反正我这个月也没全勤,就提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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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见亲爹面

第一百二十五章初见亲爹面(为粉红180加更)

门家的后宅新近修葺,又建了几个小楼,分与新纳的几个小妾,扩修了花园,一眼望去,有山有水有楼有亭,在这京城大户人家中,格局数一数二。

门绪兰穿过回廊,来到其母的梅香院,一群花枝招展的丫鬟都站在门口,看到她过来,抢着接过来进到屋内,不多时,屋内笑声顿起,越过层层屋檐只飘入云端。

这次进宫去的不是庆寿宫,秋叶红跟着金彩芝小而快步走的,一面悄悄抬头四处打量。

虽然宫里的房子看起来都一样,但这里与庆寿宫相比,花团锦簇了许多。

一处高大的正殿飞扬兽头的端立在眼前,门前站了一溜俏丽宫女。

“别咬唇,将胭脂都吃了!”金彩芝站定身子,再一次理了理衣裳,同时又端详了一下秋叶红。

秋叶红穿着新做的淡绿色缎子对襟衫,内穿素白长裙,高挽了头发,戴着攒珠累丝金凤钗,双眸清亮,肤色柔美。

可能因为紧张,不停的眨眼睛。

“好了,走吧,跟着我,不用多说话。”金彩芝忍不住笑了下,携了她的手迈上台阶。

“镇远侯夫人请随我来”有宫女迎过来,柔顺的说道。

金彩芝点点头,拉着秋叶红跟着宫女从偏殿进去了。

脚下是黑亮的地板,四面垂着明黄色的幔帐,软软的熏香在鼻头绕来绕去。

秋叶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鼻尖,隔壁有人的说笑声传来。

“既然来了,请镇远侯夫人。”一个浑厚的男声穿过幔帐传了过来。

立刻就有宫女绕过幔帐过来了,打起来幔帐,露出一个圆洞门。

彩芝拉起她的手,含笑款步过去了。

秋叶红虽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仍可见四周一派华丽器物摆设,或坐或站着花团锦簇的嫔妃。

金彩芝参拜诸位贵人,秋叶红在后学着样子做了。

“彩芝夫人,坐吧,”太皇太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慧娘,来我这里。”

秋叶红一顿,金彩芝在后轻轻捅了她一下。

“是,太皇太后。”秋叶红躬身施礼,将头抬起几分,看清眼前的人。

安插着一块大屏风,设置两张一高二低的矮桌,铺设大红明黄龙凤锦垫,太皇太后坐在正中偏左的低位子上,满头银发,笑面如菊,一个身材高大,面相方正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正中的高位子上,这个就是皇帝舅舅吧?

右边的皇后已经见过一面,秋叶红认得。

她这一抬头,满屋子的目光都射了过来。

有小宫女上前扶着她,迈步慢慢走近太皇太后,秋叶红来之前已经将所有的记忆,确切说电视剧的记忆都翻腾出来,所以在这时候就能半生半熟的对这那男子施礼,微微抬眼又看了一眼皇帝。

活得皇帝呢!比书本上画的历代皇帝有生气,跟电视上演员演过的皇帝们比算是中人之姿吧。

目光在秋叶红面上掠过的皇帝似乎有些怔忪,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的转着案子上的酒杯。

“如何?”太皇太后突然笑道。

皇帝恢复神色,似是想笑,但神色又忧郁几分,一旁的皇后拿起手帕轻轻的擦了擦眼角。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姐姐时,就是这般模样……。”皇后低低的声音说道。

太皇太后的眼眶立刻就湿了。

“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皇帝看了皇后一眼,似乎抱怨。

“是,臣妾失礼。”皇后立刻站起身来。

皇后一站起来,原本站的的妃嫔自觉垂了手,而坐着的三个妃嫔也忙跟着站起来。

秋叶红站在那里,恨不得自己现在是在梦游。

“正是呢,大喜的日子,还摆什么脸色。”太皇太后笑了,一面示意大家坐,一面伸手拉着秋叶红,坐在自己身旁。

皇帝和颜悦色的问她几岁了,又问爱吃什么。

每问一句,秋叶红便站起身来恭敬的回答。

皇帝问完了,皇后问,皇后问完了,贵妃问,贵妃问完了……。

“日后见得时候多这呢,一气问完了,还说什么?”太皇太后笑着说道。

于是找机会问话的妃嫔们这才忙笑着作罢。

“祖母,这毕竟是门家的大事,问问门侍郎的意见还是应当的。”皇帝慢慢说道。

太皇太后点点头,含笑道:“正是,这外嫁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这个做外祖母的论理更是管不着,我已经命人传了门侍郎进来,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又问身旁的人,“去,看看门侍郎到了没?”

一个宫女立刻应声去了,不多时就回来,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门侍郎已在外候着了。”

皇后立刻起身,带着一众妃嫔包括金彩芝都告退了,正殿里只剩他们三人。

“宣,门侍郎晋见。”皇帝说道。

内侍立刻将话传了出去,秋叶红好奇的坐直了身子,等着看这位长袖善舞的亲爹是什么模样。

对于这位门侍郎,因为来的事情太过于仓促,秋叶红并没有多少了解,没有地方可以打听,唯一能问的顾妈妈,嘴里说出来的话,除了狼心狗肺就是人面兽心,怎么样深情款款转脸就不认人。

让秋叶红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野兽般的粗狂凶恶之徒。

不过,既然能让妙莲郡主一见倾心,能让太皇太后和长公主痛快的认了当女婿,再看门绪兰美人之姿,秋叶红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臣,门子冉晋见陛下。”门外有人唱诺一声。

这声音清亮而有沉着,威严却不失亲切,让人顿时心生好感。

秋叶红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迈步进来。

幞头朱袍革履,腰挂玉剑,年纪三十四五,肤色白而净,俊眼丰美,眉间飞扬,秀朗却不失书卷之气。

果然是不凡之品啊!秋叶红忍不住心中喝彩。

只可惜,他的右手有些僵硬的垂在身侧,虽然有衣袖掩饰,但依旧如同一尊雕像上陡然的败笔,毁掉了整体的完美。

门侍郎对着皇帝行了大礼,站直身来,面上喜气盈盈,忽地神色一顿,目光落在正上方,端坐在太皇太后身旁的那个神色淡淡的豆蔻少女身上。

此时日正中,大殿里透亮闷热,门侍郎觉得一股阴寒之气由脚底升到头顶。

这样的梦,已经许久不做了。

字数少了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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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跟爹回家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跟爹回家去

“爱卿,今日召见。不为朝事,赐坐。”皇帝温声说道。

内侍立刻端来锦凳。

这不是梦!门侍郎神色如常,含笑朗声谢恩,撩衣款坐。

他的视线坚定的放到眼前的皇帝身上。

那个女子的目光依旧萦绕在自己身上,如同一双手要掀开他的皮囊,探视他的五脏六腑一般。

“子冉,你来瞧瞧这个姑娘。”太皇太后含笑说道。

这句话让他不得已再次将目光挪到那个女子身上。

秋叶红站起身来,含笑一步步的走下来。

门侍郎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

走过来了,走过来了,衣裳立刻变得鲜血淋淋,脸也会狰狞如鬼,会伸着手掐上自己的脖子……

“大人。”

声音清亮,隐含笑意。

门侍郎打个激灵,眼前的女子抬起头来,面容净白,浅笑如水,衣裳亮丽,端庄文雅,她的手交叉在身前……

这不是梦!但现实要比梦更可怕!

“莲儿……”门侍郎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哽咽,伸手就抓住了秋叶红的肩头,再抬头已是泪眼朦胧。

秋叶红嗖的就跳开一步。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再慢一步,这个男人就会将四流的涕泪抹自己一身。

“大人。”秋叶红故作惊恐的喊了声。

初次演戏,力度把握不好,表情有些夸张。

幸好没人注意她,太皇太后和皇帝的目光都放在门侍郎身上。

门侍郎似乎被她这一声喊的收回神,面色惶恐的就跪下了,“陛下,娘娘,请恕下官失礼。”

他的声音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惊喜还是惊吓。

“子冉…….”太皇太后拿着手帕擦泪,“快起来,我刚见她时,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门侍郎并没有起身,单手掩面,情绪失控呜咽而哭。

“娘娘……娘娘……近日天长,感染湿气,残疾之身越来越不济了,近日连梦里也寻不到莲儿的身影,我想许是我们夫妻快要相见了…….”门侍郎被内侍再三劝扶起来,坐在锦凳上,凄凉说道。

他的目光包含哀思的看向秋叶红,“这个孩子竟然如此酷肖……。”

“子冉,你别这么说,”太皇太后拭泪劝道,自己越发哭个不停。

秋叶红鼻头一酸,忍不住也掉下泪来,自己也不知道为谁而哭。

好容易劝住了哀哭的二人。皇帝吸了口气,冲内侍摆摆手。

内侍领会,立刻转身出去,不多时领了一人进来。

“老爷,老奴顾芸娘见过老爷。”顾妈妈直绷绷的跪到端坐在锦凳上低着头的门侍郎跟前。

她的声音干涩的没有任何感情,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直勾勾的看向门侍郎。

门侍郎这一次没有任何作假,他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门侍郎家门口站了一列的小厮仆妇,有些惊讶的看着从马上差点翻滚下来的老爷。

春风得意出门去,怎么转眼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门侍郎站在自己门外,神情恍惚,耳边回荡着宫殿中几个人的话。

“……老奴醒来,挂在树枝上,捡的一命…….寻不得郡主身影…….只觉罪该万死,无颜再见老爷…….隐名埋姓混迹苟活……”

“这是姑娘是镇远侯夫人的干亲妹妹,我见她与莲儿酷肖,心中甚爱……”

“……此乃上天怜惜,要再续血缘亲情……将镇远侯夫人干亲之妹富慧娘,收养到妙莲郡主名下,充嫡女奉养郡主,非干系门氏宗祧,仅以解郡主膝下荒凉之忧。授封慧兰郡主,待招赘养婿,承母姓氏郭氏,以延长公主大将军之血脉……”

“子冉,你看可否?”

你看可否?你看可否?

他又不是傻了,什么时候上位者要真的询问你的意见?

“臣谢陛下,此正解臣燃眉之忧,夜不能寐之愁……”门侍郎跪地高呼万岁千岁,单手掩面痛哭。

“爱卿快起,你欣喜之情我知晓,你身子有恙,不敢过于激动……”皇帝太皇太后齐声说道。

门侍郎这一下是真的放声大哭了,激动,真他娘的激动大发了!

“慧兰,跟你爹回家去吧。”太皇太后站起身来,拉过那个眼圈发红的新鲜出炉的郡主曾外孙女,送到门侍郎身前。

“女儿啊,”门侍郎遍布泪痕的俊面微微颤抖着,接过女儿的手,“跟爹回家去。”

“爹!”

这一声满含欢喜之情的娇呼,在门侍郎耳边炸响,让他打个激灵,回过神来。

“爹?你是我爹!”门侍郎喃喃道。

“爹,你说什么呢?”门绪兰皱眉说道,一面伸手摇了摇他的手臂。

门侍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自家的内宅二门前,眼前雁翅排开花红柳绿的小妾通房丫鬟。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脸上都笑意满满,屋檐树上同样的披红挂绿。好一派喜庆之气。

“扯了!都给我扯了!”门侍郎只觉得分外的刺眼,忍不住暴跳如雷,指着满院子的飘带暴喝道。

一院子欢喜的人立刻都惊呆了,原本要嬉笑着抢着接过来的几个小妾立刻站定往后缩。

“爹,”门绪兰怔住了,又摇了摇门侍郎的胳膊,皱眉道,“怎么了?”

熟悉门侍郎脾气的丫鬟们都已经动手开始扯飘带。

屋子里闻声掀帘出来一位妇人,见状竖眉断喝。

“做什么!”

小丫鬟们吓得立刻停了手,目光看看门侍郎,又看看新出来的妇人,不知所措。

这个妇人穿着灰蓝镶边立领褂子配着紫色海蓝马面裙,脸如银盘,不施粉黛,却仍是眉眼美艳,乌发高堆,插着两只金簪子,鬓边压着金蝴蝶压发,一手扶了扶发鬓,一眼溜过满院子的人。

满院子的媳妇丫鬟都禁声低头。

“老爷,这是怎么了?”妇人将目光看向门侍郎,举步过来。

门侍郎气息不平,鼓着眼。瞪着满院子的飘红挂绿。

瞧他这神情,妇人面色顿变,快走几步也拉住了他的手臂,“怎么?可是太皇太后变卦了?”

一旁的门绪兰闻言粉面失色,难以抑制的啊了声。

门侍郎脸色几番变幻,忽地吐了口气,指着手里扯着飘带不知所粗的丫鬟道:“挂,挂上去,挂的高高的,再加几个花灯!”

这话一出,满院子的人松了口气。那妇人也舒了口气,扶着胸脯道:“吓死人……老爷,你这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门侍郎脸上浮现一丝勉强的笑,目光落在站在身前的门绪兰身上。

门绪兰穿着暗红提花对襟衫,粉色长裙,挽着层层发鬓,戴着黄赤金小珠冠,双眸灵动,说不上的娇艳风流。

门侍郎好容易平复的情绪瞬时又失控,他的鼻头忍不住发酸,这才是他女儿,他的女儿论相貌才智,做公主也是委屈了。

都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兰儿……”门侍郎声音有些哽咽,只觉得嗓子苦涩,那句话实在无法说出口。

门绪兰瞧他的神情,颇为不解,歪着头要问。

“老爷,老爷……”两三个婆子白着脸冲了进来,因为太过惶急,一头撞在正看着丫鬟挂花灯的妇人身上。

“瞎了眼!”那妇人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叩头如捣蒜,口内连连道:“燕夫人恕罪燕夫人恕罪。”

“燕来!”门侍郎看了那妇人一眼,制止她的怒意。

被唤作燕夫人的妇人哼了声,拂袖走开几步。

“什么事?”门侍郎问道。

“老爷,老爷,门外来了……来了……”婆子捂着脸,妇人的力气毕竟没多大,所以那一巴掌并没有打的红肿,只不过留下三道长长的指甲印,此时渗着血丝,许是因为痛,也是因为害怕,婆子结结巴巴的,一句话说不连贯。

门侍郎听了神色一凝。

“来了什么?”燕夫人转身喝道,“贺礼的来了,不是交待过如何接待了?又来问什么!”

“大小姐来了!”婆子被这一声喝,吓得一气说了出来。

大小姐?满院子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婆子被打了一巴掌就傻了不成?

他们门家只有一个大小姐,虽然是庶出的,但谁敢不把她当嫡女看。

门家尊贵的大小姐不就在院子里站着嘛,还能有什么大小姐?上一辈倒是有个大小姐,都出嫁成了姑奶奶了。

燕夫人听了更是没好气,刚要呵斥,就听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伴着一阵狗吠,十几个人涌了进来。

“你们…….”燕夫人有些惊诧,瞬时又大怒。

什么人竟敢闯进他们门家的内宅?

高高低低胖胖瘦瘦不等的丫鬟,清一色绿黄比甲,粉红束腰,年纪都在四十多岁的婆子,个个面皮白净,笑颜盈盈。

伴着燕夫人的问话,众人站开,让出一位矮胖的妇人,扶着一位果绿圆领袍的姑娘,这姑娘手里还牵着一只漆黑歪头大狗,呼呼喷着气,摇头乱看。

燕夫人一怔之后,忍不住惊叫出声。

她不是被狗吓得,她是被人吓得。

如今朗日当空,鬼怪是绝对不会出现,不是吗?

那么眼前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什么……东西?

燕夫人没有再惊叫也没有失魂晕倒,她转眼就被门侍郎拉在了身后,并且手腕被重重的掐了下。

这代表了丈夫给的暗号,也代表这不是做梦,也不是白日见鬼,燕夫人瞬时冷静下来。

“富慧娘?”门绪兰看清来人,忍不住惊讶的唤道,“你…….”

是来上门庆贺的?这丫头消息这么灵通?想到她跟镇远侯府有关系,也就不足为怪。

不过,没看出来,这个看似粗傻的丫头还有这个机灵劲,门绪兰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微微抬了抬小巧的下颌,等着她说出道贺的话。

秋叶红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好家伙,女人不少啊,看向正站到自己面前,神色不定的门侍郎,微微一笑。

“爹,女儿回家了。”

这一声爹,叫散了无数人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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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下马威

第一百二十七章下马威

“爹,女儿到家自便了。”

伴着一声笑语。众人回过神,看那位天降的大小姐已经款步迈入正堂入座了。

软纱门帘被高高的挂起来,让屋内的光景一览无余。

两个毫不认生的仆妇正指挥着门家呆傻了的丫鬟们快上茶,丫鬟们被指挥的呆呆一阵乱走。

门家所有的女人们还站在屋门外,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大小姐?大小姐?

门绪兰的双手揪着自己的衣领,面色苍白无血色,双目溜圆布红丝。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似乎有一双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

这就算是噩梦吧?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做噩梦!快醒来,快醒来吧!

“门子冉!”一直被门侍郎紧紧攥着手腕的燕夫人,终于发出一声尖叫,反手就掐住了门侍郎的手,“这个贱种是从……。”

她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门侍郎的大手牢牢的堵住了她的嘴。

“回头再说,皇上旨意。”

门侍郎贴在燕夫人耳边简单的说了这句话,他的动作迅速,一气呵成,没有人注意到他低声说话了,大家看到的是他带着几分不耐烦伸手拂开燕夫人。转身面向正堂。

燕夫人暴睁的双目瞬间一合,再睁开眼,神色如常。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屋内喝茶的秋叶红的眼,她端着茶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好段数。

被两个仆妇牵着卧在廊下的多多狗不知道看中哪一个女人的鞋子,摇着尾巴叫了两声,将满院子发呆的女人们惊回了神,也听到了门侍郎介绍了这位天降大小姐的来由。

这一番话说了,满院子的女人们神情瞬间各异,惊愕漠然欣喜不一,基本上,还都觉得一头雾水,好似在做梦。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竟然会有这样的事?!

在门侍郎的带领下,一众人前后进了屋子。

“爹,如此隆重,太过奢华了……”秋叶红笑嘻嘻的放下茶,指着显然精心布置过的喜庆屋子道,“女儿真是受宠若惊。”

若惊的人坐在交椅上,站也没站起来。

“为父惶恐啊。”门侍郎含笑道,眼中闪着泪光,“实在是喜事过于突然,仓促准备,还望女儿不要见外才是。”

说着话他慢慢走到正位,撩衣坐下。

“来呀,奉茶。”门侍郎朗声说道。

立刻就有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捧了茶到门侍郎跟前,被门侍郎一瞪。

“我来。”燕夫人含笑站出来,接过茶杯走到秋叶红面前。“姑娘……”

她半低着头,避免视线落在眼前人脸上。

秋叶红看着那茶杯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旁的顾妈妈一步跨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满屋子的人随着茶杯碎裂的声音小心肝抖了三抖。

除了门侍郎依旧气定神闲端坐入老僧入定之外,就连秋叶红也面露惊愕之色,看向顾妈妈。

“你……”燕夫人握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顾妈妈,抖着手就要还手。

“姨娘……”门绪兰一步跨出来,抱住了她的手,哭着就冲秋叶红跪下了,“姨娘守内宅不谙外事规矩,冲撞了长姐,让长姐费心教导了。”

门绪兰的地位已经在门家根深蒂固,见她这一跪,满屋子人竟然下意识的都跟着跪下了。

屋内一片衣衫摩梭声之后,就是一片低低的哭泣声。

站在顾妈妈身后的几个妇人面色煞是难看。

秋叶红抬眼看向顾妈妈,顾妈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胸膛剧烈起伏。

“你….你….戴的什么……”外界对于顾妈妈来说已经视若无睹,她的视线只牢牢钉在歪坐在地上的燕夫人发鬓上。

这只半个手掌大的金蝴蝶压发,做工极为精美。金线镂空打造,蝴蝶飞舞的姿态毕真毕肖,点缀着红紫宝石,熠熠生辉。

燕夫人一惊,抬起头面上一片委屈哀婉,双手掩嘴凄凄道:“顾妈妈……你忘了?这是……这是夫人在世时赏给奴婢的……,奴婢日日戴在头上,就如同日日见到夫人一般……”

顾妈妈当头啐了一口,抬手就去撕扯,“胡说,郡主什么时候给过你!分明是你胆大,竟敢偷用……”

燕夫人也不还手,哭着边躲边说冤枉,又道我知道妈妈看了伤心,是我不对,我这就拿下来……

话里话外没有半点抱怨,却直指顾妈妈无理取闹。

秋叶红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住手。”一直沉默不言的门侍郎断喝一声。

顾妈妈不自主的一抖,停了手,对上门侍郎微沉的视线。

“家奴失礼,叫大小姐看笑话了。”门侍郎微微一笑,满眼愧疚的看向秋叶红。

家奴?顾妈妈一怔。

她是随郡主嫁进来的,自然也就是门家的奴了,虽然卖身契在郡主手里,但郡主不在了,也并没有说她就自由身了。

说来说去,她还是算门家的奴仆。

秋叶红心里叹了口气,看了眼顾妈妈,站起身来,神色恭顺的说道:“女儿不敢。这位妈妈既然是母亲身边的人,女儿自当恭敬才是,断不敢妄议非测。”

门侍郎闻言一笑,咳了声,道:“大喜之日,这些下人的事,上不得台面,说这些做什么。”说罢看了眼顾妈妈,“传了出去,只让人笑话我门家没有规矩事小,带累了你母亲和你的名声事大。”

秋叶红闻言点头称是。

门绪兰扶起燕夫人站到人后去了,顾妈妈也低头不言,退了回去。

这一局,新任大小姐稍落下风。

得出结论的满屋子的女人们,却仍有一半脸上露出欣喜,甚至还有干脆毫不掩饰的去打量狼狈的燕夫人。

阿弥陀佛,她们竟然也能活着看到这一幕。

“你虽然将来不承嗣,但也是要记入族谱的,门家宗祠在江西,我这就写信将你录入族谱,再择日请了族长过来,行进宗祠觐拜过祖先大礼。”门侍郎温声说道,一面坐下。目光似乎是不经意的扫过室内众人。

门绪兰闻言抬起头看过来,脸色依旧煞白,满目凄凄,门侍郎心里不由哆嗦。

这才是他的女儿,嫡亲的女儿,却因为庶出,至今还不得入宗祠。

如今他这个做爹的,却要为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门侍郎扶在交椅上的单手,慢慢的握紧。

“……今日虽然仓促,但礼不可废,慧兰。先行见父母礼吧。”门侍郎淡淡道,一面再次吩咐丫头奉茶。

丫头将茶恭恭敬敬的奉到秋叶红身前,矮下身子。

哦,是要给爹敬茶,秋叶红这才明白,看了眼身后的妈妈们。

这的确是不可绕过的礼节,妈妈们点点头。

她毕竟是郡主的女儿,虽然皇上有旨将来不用姓门,但作为郡主的丈夫,门侍郎这个父亲的名义,是不可不敬。

虽然屋子里的人掩饰的都很好,演技帝门侍郎更是一丝破绽也无,但傻子也能猜到,眼前这一家人,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拆骨。

她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得留下任何让他们发难的机会。

“是,爹爹。”秋叶红接过茶,含笑说道。

才走了两步,就见门侍郎一抬手。

“且慢,”他想到什么似的,冲低着头似乎在抽泣的燕夫人一招手,“燕来,你去请夫人牌位来。”

秋叶红与燕夫人都是一怔,后者眼光一闪,立刻应声去了。

“慧兰,你母亲在世时,不止一次提到能父亲一起受女儿儿子的茶,是人生幸事,”门侍郎眼中泪光闪闪,声音有些哽咽,“如今,总算等到这一天……虽然她人不在了,同她的灵位一起受你的茶,我也算是圆了她的心愿……”

有没有这个心愿,还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秋叶红心里暗骂一声。

就这短短一时间,就能看出这老小子属于说谎话不打草稿的那种人。

幸好没有挑明身份,要不然就凭这家人的水准。指不定编排出什么恶心的故事!

燕夫人很快取了牌位来。

“燕来,你扶夫人牌位坐。”门侍郎淡淡道,一面指了指一旁的主座。

这老小子!秋叶红差点跳起来。

燕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嘲笑,旋即又低了头,哀戚的应了声是,就安然入座了。

妈妈怒火冲头,又要跳脚出来。

身后两个妈妈同时按住了她,在她腰里掐了把。

“慧兰?”门侍郎嘴角含笑,看着愣在原地的秋叶红,点头示意。

算你狠!秋叶红咬咬下唇,捧茶迈步上前,在门侍郎身前慢慢跪下。

“爹,请吃女儿茶。”

门侍郎一脸欣慰,说声快起,接过茶吃了口,不忘用左手拭了把泪。

又有丫头捧过一杯茶,秋叶红接着,走到捧了妙莲郡主牌位的燕夫人身前。

“娘,请吃女儿茶。”

秋叶红跪下了,举起茶。

一直低着头的燕夫人嘴角闪过一丝笑,小姑娘,县官不如现管,慢慢学着点吧。

纵然身后有太皇太后和皇上撑腰又如何?谁让你要做门家的女儿呢?

是个女儿,就不该不孝!

管你是人还是鬼,老娘先给你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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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马枪

第一百二十八章回马枪(粉红210加更)

跪下了,跪下了。就要着地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饶你奸似鬼,吃了老娘洗脚水!

燕夫人低垂着眼,一直望着眼前这个姑娘的腿。

漂亮的素白裙子,虽然简单但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宫廷内造出品。

跟那个女人箱子里的一样……

呸,那又怎么样,再好的衣裳也不过是烂在箱子里!

自己身上穿的虽说不如她,但……

“哎呀……”燕夫人不由低呼一声。

这个姑娘人还没跪倒地,就把手一翻,热腾腾的茶水就倒了她一裙子。

这是她新作的衣裳,染了这茶水,可就洗不好了!

燕夫人下意识的就站起身来,想要去抖湿了的裙子,手里的牌位就掉了下来。

矮着身子的秋叶红伸手接住了。

“这位姨娘……”秋叶红抱着牌位缓缓立正,慢慢说道。

她的个头与燕夫人差不多,确切的说,比燕夫人低一些。

除了刚进门时,燕夫人的视线落在秋叶红的脸上外,现在这是第二次正视这张脸。

真像……真像……一摸一样……

离得这么近,离得这么近……

“走开,走开……”燕夫人惊叫一声。一手捂住脸,一手慌乱的推向秋叶红。

秋叶红心里哀叹一声,颇为不忍的看了眼燕夫人。

说实话,前日无缘近日无仇,原本不该下此痛手,只不过一则有人爱你心切,非要你当出头鸟,二则,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速战速决,大家各自解脱的好。

“大胆!”秋叶红冷脸喝道,抱着妙莲郡主的牌位就退后几步。

早已等不及的几个妈妈蜂拥而上,动作娴熟流畅的将燕夫人按到在地上。

状况出人意料,门侍郎一怔之下站了起来。

叶红转向门侍郎,“这位是姨娘?想必是爹日常器重的,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也太没规矩了!”

找茬?门侍郎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这也太笨了。

谁也没瞎了眼!方才谁没看到是你先用茶水泼在人身上!

“她虽是个姨娘,如今拿着你母亲的牌位,慧兰,你要恭敬几分才是,怎么能将茶水打翻?”门侍郎一副严父的模样教导道。

“爹说的什么话!”秋叶红一脸惊讶,“我给母亲敬茶,自然要洒在地上,偏着这个姨娘站起来撞上。”

反正方才背对着人,除了他们三个人也没人看到是怎么回事。

门侍郎一脸惊愕,天底下竟然有人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

“你泼的你泼的……。”燕夫人被几个婆子一顿揉搡,浑身发疼。回过神来,忙抬头说道,一面看向门侍郎,“老爷……。”

“老爷和小姐说话,谁让你插嘴?”一个妈妈竖眉喝道。

“这也太没规矩了!”秋叶红皱眉附和,一面摇摇头,转开视线,似乎嫌弃之际。

屋子里的众人顿觉羞愧,可不是太没规矩了,让大小姐你见笑了。

门绪兰气急失笑,规矩?你一个兽医懂什么规矩!

这是故意杀得回马枪!

这个女人摆明了是来者不善啊。

门绪兰收回迈出一步的脚,垂下头,屏气禁声,不再往自己姨娘身上多看一眼。

“她没见过世面,许是因为大小姐你大礼受了惊,慌手慌脚……”门侍郎不怕人说真话,还真怕人说假话,事到如今,只能咬牙将事情压下来。

“爹,说的是。”秋叶红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那就……”门侍郎松了口气,抬手要叫放人。

先忍忍。叩个头认个错,咱们以后走着瞧。

“这样没用的,拉出去卖了吧。”秋叶红摆摆手道,一面小心翼翼的将妙莲郡主的牌位放在桌子上。

满屋子的人傻掉了。

“倒茶啊!”秋叶红回头瞪了眼张着嘴的丫鬟。

丫鬟一哆嗦,撒脚就去了。

“什么?”门侍郎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

而那几个妇人已经将燕夫人一拽,向门外拖去。

“卖了啊?”秋叶红说道,一面不解的看了眼门侍郎,似笑非笑道,“爹,一个妾而已,不会舍不得吧?”说着一笑,“再给爹买一个就是了,机灵的。”

如果可以,门侍郎一定会一巴掌打过去,这是我家,你以为你是谁?

“慧兰,我们门家历来宽厚待人,区区小事,何必大动干戈?你一个姑娘家……”门侍郎沉声道,僵硬的左手紧紧在身后攥住。

区区小事,秋叶红一笑,看向门侍郎。

既然区区小事,不过是旧有恩怨的旧奴打了你的爱妾几下,你就要给我来个下马威,正愁抓不着你们这些人精的错,你自己送上门,怨得了谁?

“这么说,当众摔母亲的牌位。是小事?”秋叶红收了笑意,定定的看向门侍郎。

门侍郎一怔。

“小姐,小姐,是奴婢的错!”已经被拖到门口的燕夫人总算回过神了,一面挣扎,一面连连叩头,哭道,“小姐,是奴婢的错,小姐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小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要卖了奴婢,奴婢曾发誓生生世世伺候夫人……”

她的声音尖利,几句话就哭的九曲回肠,只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声音引得二门外有小厮探头探脑的看。

“也是,我一个在室女,又是新来的,还真不好管。”秋叶红说道,看了眼门侍郎,“这要传出去,还不定人怎么说我呢,如此。还是爹这个家长来决定吧。”

说罢接过丫鬟又捧上的茶,恭恭敬敬的对这妙莲郡主的牌位跪下,唤了声娘,将茶水洒在地上。

立刻有婆子将她掺起来。

满院子只闻燕夫人的哭求饶声,一众人大气不敢喘。

门侍郎看向转身坐下来一副没事人模样的秋叶红,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

还真是送了个亲爹来!

他想起早上满院子的喜鹊叫,明明应该是欢天喜地的一天,怎么就突然变了成这样?莫非这个女人真是那个死鬼的?

门侍郎的视线再一次落在秋叶红的脸上……

不可能,不可能……当年都找遍了,只剩散碎的骨头了,就是大罗神仙也不会活着……

不过。那个贱奴怎么又活了?

门侍郎的视线又转向站在一旁僵硬着脸的顾妈妈……

不对,要是活着,怎么现在才上门?

就算活着又怎么样?她们能怎么样?都是先皇迫害她们,她们逃匿不敢出来,关他门子冉屁事!

他门子冉为妻残疾了右手,又誓不再娶至今,门家都要在自己手里断了香火,谁敢说他门子冉有对不住她们的地方?

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她们对不住他门子冉!

说破了天,这也是铁铮铮的事实!

“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这次暂且绕过你。”短短的一瞬间,门侍郎就恢复了神色,沉着而又冷静的对被几个婆子撕扯的燕夫人道。

燕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喜悦,哭的更加痛了。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多谢小姐,多谢大小姐。”燕夫人连连叩头道。

秋叶红在一旁将茶碗重重一放。

“……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下不为例。”门侍郎接着说道,说罢转过身去,不忍看爱妾惊愕的神情。

燕来,我对你的心,你懂得。

“多谢老爷……”燕夫人脸色煞白,话没说完,就被婆子们拖了出去。

不多时一阵阵哀叫声从后院传来。

“来人,给小姐收拾屋子,小姐奔波累了,早些歇息吧。”门侍郎掩不住疲惫的说道。

众人立刻要退出去。

“慢着。”秋叶红说道。

众人立刻又收住脚,差点忘了,这还有一个新主人。

还想做什么?你还想怎么样?门侍郎几乎要咬碎了满口的牙。

“慧兰啊,还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门侍郎看着女儿,一脸疼爱的说道。

“先收拾屋子,我等着也是等着,”秋叶红笑道,“爹,家里的妹妹们姨娘们我都不认得呢。这都一家人,爹快给我说说,见面礼我都备好了。”

说这话,回头唤了声,就有三个丫鬟捧着三个小托盘站了出来,里面堆满了明晃晃的珠宝翡翠,直晃得满屋子人眼花。

2600字,我认错,悔过,我承认,我就是找骂呢!你们骂我吧!精神上**上惩罚我吧!让大家跟着受罪了!

呜呜呜…………………

我的悔过之心,你们要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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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忍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忍她

“这是你大妹妹,绪兰.”门侍郎低头咬了一下牙,再抬头已是慈父面容,含着笑意说道。“是燕姨娘所出。”

一直低着头的门绪兰立刻迈步而出.

“绪兰见过姐姐.”门绪兰低声说道,一面恭敬的行礼.

秋叶红含笑点头,待她礼毕,才站起身来,拉过她一只手,笑道:“可是有缘分,以前妹妹姐姐的叫了,如今真成姐姐妹妹了。”

这个富慧娘既然是镇远侯夫人的干亲,门绪兰认得,也是很正常,门侍郎并不意外,只不过听这话心里更酸了几分。

秋叶红说着话一手在盘子里随手一抓,一个点翠小步摇,一个烧蓝镶金花钿就放到门绪兰的手里。

“也是仓促,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妹妹别嫌弃才是,拿着玩吧。”

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门绪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两件,乍一看明晃晃的扎眼,仔细一瞧,做工粗糙,成色也不好,摆明了就是地摊货。

这东西,连她屋子里的丫鬟都不屑戴。

“谢谢姐姐。”门绪兰满含感激的抬眼笑道,再次施礼退到一边。

接下来又有两个女孩上前,跟门绪兰相比。二人相貌低了一等,衣裳也寒酸,行动畏畏缩缩的,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分别唤作二姐儿,三姐儿。

秋叶红瞧着二人的样子,就啧啧的摇头,立刻多抓了两把首饰,把头上只带了两个银簪子的女孩儿喜得眉开眼笑,一口一个姐姐叫的糖分十足。

低着头的门绪兰不由暗自撇撇嘴,没见过世面的,这个也值得高兴,可当她目光往两个妹妹手里看了时,就愣住了。

那两个手里的首饰可比她这个好多了!

再忍不住往那三个丫鬟的盘子里瞧,果然见里面首饰质量参差不齐!

好你个富慧娘…….

除了被拖出去挨打的燕姨娘,屋子里站着的姨娘还有五个,都是三十岁左右,清一色的江南美人杨柳细腰,只不过穿着打扮都极为普通,神色也颇为拘谨。

秋叶红大方的一挥手,三盘子首饰全都发散精光。

“爹,咱们家里人口兴旺,幸好我准备的足,要不然岂不失礼?”秋叶红嘻嘻笑着看向门侍郎,意味深长。

门侍郎神色波澜不惊,只装作没听懂,淡然笑道:“一家人。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才是见外了。”

战战兢兢的两个婆子进来回屋子收拾好了。

“哪个院子?什么方位?几间屋子?”站在秋叶红身后的一个妈妈张口问道。

让才要为送瘟神歇息而松口气的门侍郎心里又是哀叹一声。

战战兢兢的婆子战战兢兢的说了,立刻被站在秋叶红身后的人挑鼻子挑眼的否决了。

门侍郎打起精神,一连说了三个地方,才算定了。

在一屋子女人惊讶艳羡崇拜的眼神中,秋叶红带着一干人终于歇息去了,天色至此也黑蒙蒙的。

这乍惊乍喜的一天并没有因为夜色的降临而结束,在夜幕的掩盖下,门侍郎府里的边边角角或偏或远或明或暗的一栋栋的院子里,似乎都有人在窃窃私语,就如同一滩死水,被投进一块石头,瞬间活络起来。

“可吃了些?”门侍郎自己掀帘子走进屋子。

两个丫鬟立刻迎了过来。

“回老爷,燕……夫…夫人,没吃。”以往顺得不能再顺的称呼,不知怎么的,今日有些磕牙。

门侍郎没注意她们这些小细节,一颗心都记挂着里屋的燕夫人。

穿过隔门,只点着一盏灯的昏黄室内,弥散着浓浓的药味,穿着雪青纱衣白纱裙的燕夫人。臀腰上搭着一条薄单子,趴在床上面向里,不知道是睡是醒。

“燕来……”门侍郎轻轻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才唤了一声,就听面朝里的燕夫人发出低低的抽泣声,顿时觉得心里一酸,千言万语也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我也是个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姑娘,你甜言蜜语哄了我过来……自甘下溅的做你的妾……好容易等那个做了死鬼…….又为了你的前程…一辈子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妾室…这我都认了….认了……不成想今日还要受此大辱……这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燕夫人低低柔柔的哭泣声回荡在室内,只让门侍郎肝肠寸断。

“燕来,燕来,你恼恨我打你…你可知打在你身疼在我心…….今日之事,你也看出来了,来者不善我不得以而为之……”门侍郎低声说道,一面伸手理着燕夫人如云散在枕边的头发。

将今日进宫见了太皇太后和皇帝的话一一学给她听。

“那死鬼别是真的没死吧?”燕夫人猛地抬起身来,牵动了臀上的伤,呼痛一声,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的汗冒了出来。

一阵夜风钻过窗缝,豆大的灯随之摇摆几下。

“她要是没死……”门侍郎冷笑一声,“就算没死,又如何?身为我门家妇逃匿在外十几年,就算没死,她也得说自己死了……”

“我是说,当年的事……”燕夫人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

“当年?当年如何?”门侍郎低声笑道,贴近她的耳边,“当年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非到了阎王殿…这活人是拿不出任何证据的。”

燕夫人听了点了点头。被他吐出的热气呵的浑身发痒,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身上的痛让她忍不住还是泪流不停。

“那死鬼必定是真的死了,只不过这个贱奴命大,前些年太皇太后一家没翻身,她自然不敢出来,如今才摸出来……”门侍郎低声说道。

可说不得咱们半句好话…宫里的人岂能饶过咱们?”燕夫人又是浑身冰冷,急急说道。

门侍郎冷笑一声,坐直身子道:“人言两张嘴,她能说,咱们就不能说?难不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太皇太后信,这天下人还不信呢?”

燕夫人顾不得疼撑起身子,“老爷,有这老奴在,宫里定然起疑心了,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弄了这个么人来……”

门侍郎叹了口气,再一次轻轻抚着燕夫人的长发,“宫里要是明打明杀的来了,咱们也好说话,偏偏弄了这么一出……这也好…这也就是说她们也不确信…所以呢,燕来,咱们自今日起,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忍她让她纵她…千万不能给她们抓住把柄。”

一想到这个。燕夫人就觉得眼黑。

占山为王这么多年,做惯了大爷,突然要装孙子,是容易的事么?

“……燕来,燕来…已经忍了十几年了……安安稳稳的供着这个瘟神,等她招婿出门,就跟咱们再没干系…而且那个老太婆也没几天活头…….”门侍郎抚着她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就听门外有婆子高声说道:“老爷可在呢?”

“老爷,大小姐身边的妈妈……”小丫鬟结结巴巴的通传。

门侍郎咬了咬牙,旋即换上一副威严的神色。才站起来几步走开,就见两个婆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神色慌张的丫鬟,想拦不敢拦。

两个婆子的视线在门侍郎和燕夫人身上扫了扫。

“……可记好了,不可再犯!”门侍郎冷哼一声,做出一副才训完话的模样,看向两位妈妈,同时皱了皱眉,“两位妈妈,这么晚有何事?”

管你什么来头,也是个奴而已,竟然不经通传就闯进来,说到哪里也是她们没规矩。

不过她们越没规矩越好……

门侍郎嘴边闪过一丝笑。

“老爷。”其中一个妈妈抖出一张纸,不冷不热的说道,“老爷,小姐要看看夫人的嫁妆,夫人屋子里已经看过了,少了几样,小姐要我们问问老爷,可是搁在别处了不是?”

来人嘴里说着话,眼睛已经在屋子里扫了一遍,一眼就看到红木镶着大黄铜圆镜的梳妆台前摆着的一盒子,眼睛顿时一亮。

“黄花梨木妆盒…”一个妈妈对着单子看了眼,将目光投向伏在床上的燕夫人,眉眼都沉了下来,“这位姨娘,这是夫人的嫁妆,如何到你屋子里?”

另一个已经迈步上前,唰的打开盒子,一面伸手点着,一面口中念着,“金丝攒珠簪一只、凤头步摇钗一只、缠丝镶珠金簪金丝菊花钗一只、镶红宝石金菱花一只、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一只、点翠镏金耳坠一双…….”

这是抄家!这就是抄家!门侍郎几乎攥的单手青筋爆起,恨不得将这两个妈妈一口吞下。

妻子的嫁妆,第一继承人可不是他这个丈夫,而是女儿。

不过像这样刚进门就大张旗鼓点收母亲嫁妆的做派,的确是太不合情了!但是,这事偏是合理的。

跟一个相识不过半日的女儿。能谈什么情!

“还少一个双菱赤金发夹,一个镶拦紫宝石镂空金蝴蝶压发……”另一个对着单子说道。

“两位妈妈,”燕夫人在床上低低的哀哭起来,拼命的要挣扎起身,“老爷说夫人的首饰放时间长了,要拿去洗洗,我才收了,洗好了就放回去…并不敢贪用……至于那两个,妈妈明鉴,的确是夫人在世时赏赐给奴婢我了…”

门侍郎也点了点头,并说自己可以作证。

“既然如此就好。”两个妈妈并没有再问,而是换上一副笑脸,“让小姐明鉴就好,我们做下人的,那里敢这样没规矩,可不敢给姨娘扣上这大帽子……”

这还叫不敢没规矩?站在屋子里的两个丫鬟几乎哆嗦起来。

“那我们就告退了……”两个妈妈笑嘻嘻的说道,施礼之后果真转身就走。

“怎么这个,你们不拿去…”门侍郎沉声说道,指了指那个首饰盒子。

“既然老爷要姨娘去清洗,那清洗好了再送过来就好了,此时不急。”两位妈妈转身笑道,再一次施礼,冉冉而去了。

再三确信那两个妈妈走远了,燕夫人才猛地攥拳捶床,将头埋进被子里呜咽着,因为狠命的捶了几下,带动了伤,痛的大哭起来。

粉红加更会晚,大家明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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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看谁先趴下(为粉红240)

第一百三十章看谁先趴下(为粉红240)

“燕来,燕来,忍。忍,忍得一时,安稳一世……”门侍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细声细气的劝慰着。

“忍她、让她、纵她、….别怕,那老太婆自己不敢出面,让这么一个来路不正的丫头当出头鸟,咱们不过是耗着,跟这个丫头耗着,一个黄毛丫头而已,那就耗呗….看谁先趴下”

此时坐在梳妆镜前卸妆的秋叶红被透过窗缝的夜风一吹,打了个寒战。

捏了捏身上的月白桃红滚边小衣,这门家花园子新建的楼房真不错,凉快的很。

透过软纱隔帘看到外边几个妇人或聚在一起低语,或来回走动,各自拿着一张张单子看着说着,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秋叶红听不真切。

自进了院子,这几个人都开始忙起来,丫鬟们留了两三个在她身边,其他的也都撒了出去。

是忙着找郡主留下的嫁妆吧?

嫁妆能挑出来什么可说的把柄么?秋叶红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规矩,也就不操心了。

“…姑娘….”站在她身后帮她放下头发。一面轻轻梳理的顾妈妈低声道。

秋叶红将头摆正,认真看着镜子,屋子里高挂着四五盏灯,亮堂堂的。

“姑娘,那个贱人可没资格扶着郡主的牌位坐……”

秋叶红望着镜子里顾妈妈不甚清楚的脸,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我年纪小不知道,你知道干嘛不说?”

顾妈妈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我…老奴当时….”说着话看了眼外边屋子,微微皱了皱眉头,“那几个妈妈必是知道的,怎么也不……”

“也不提醒我一声,是不是?”秋叶红笑了笑,解下肩上的披肩,站起来。

顾妈妈被她这一声笑,笑的有些不解。

“妈妈。”秋叶红笑着笑着,叹了口气,目光瞟了眼外边,外边的妇人们还在低声交谈什么,又看向顾妈妈,“她们跟你一样,你都不记得提醒我,她们自然也不记得。”

什么叫跟我一样?我…我怎么了…

这话说得顾妈妈脸微微一红,又是迷惑不解,要解释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

“顾妈妈,我知道您对郡主…对我娘深情大义……”秋叶红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镜子,在手里似乎好奇一般翻来翻去的看,一面淡淡说道。“但还请你稍微分出一点心思在我身上,你出气的之前,多少替我想一想,别只图你痛快了,让我为难。”

顾妈**脸腾地红了又白了,眼里溢出泪水,噗通就跪下了,只哽咽着姑娘却说不出话来。

秋叶红抬抬手示意她起来吧。

“你也歇息吧,我累了,也要歇息了,养足了精神,还要当好这个…….”

秋叶红转过身不再看她,话说到最后也慢慢咽下了。

顾妈妈抬起袖子抹着眼泪慢慢起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又被唤住了。

转过身,见秋叶红站在雕花大床前,一手扶着帐子,转过头看着自己。

“富文成….他怎么样了?”

顾妈妈忙转过身,答道:“赏他千金并两处院子,给了几个去处随意挑……”

秋叶红听着,面上就浮上一丝笑。

“…只是…”顾妈妈迟疑下。

“只是如何?”秋叶红紧问道。

“他不要,说是做惯了手艺。别的也都不会了走了…”顾妈妈低下头,似有些不忍看秋叶红神情。

走了啊…

“走了也好,那样更好。”秋叶红笑了笑,“你去歇着吧。”

顾妈妈有些意外,走了倒是好的?抬头看了眼秋叶红,见那姑娘已经坐在床上,放下了帐子,小小的身影就隐在帐子后。

玄丝金线小软枕,身下是耦合色八团花锦缎被褥,帐子透气性很好,夏日里也不觉得闷热,花园子的风卷着湖水的清凉穿透过来。

秋叶红将脸埋在枕头里,听着外边顾妈妈蹑手蹑脚的走动。

“….妈妈们…姑娘要歇息了…”

“那我们快退出去……你们几个留在外边听慧兰郡主使唤…”

一阵悉悉索索的走动之后,外间安静下来。

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人会第一个考虑到自己,这个世上全心全意为富慧娘的,只有一个人……。

秋叶红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被人叫起来时,枕上冰凉一片。

窗户开着,外边晨光蒙蒙。

“什么时辰了?”秋叶红揉揉眼。

“寅时六刻。”鹅蛋脸的丫鬟笑眯眯的说道。

不到五点?秋叶红一脸睡意,也就备战高考时起过这么早。

“姑娘,昨日咱们问了,这府里的几个小姐都是在卯时给老爷问安的…”丫鬟笑道,早有两个丫鬟捧着铜盆过来。

真的假的?秋叶红打着哈欠任几个丫鬟伺候熟悉,顾妈妈早已进来了,利索了挽了头发,插了一只点翠风头钗。

吃了一口茶,秋叶红就被拥着出了门。

“这是郡主的院子…”路过一处院子。见有两个小丫头正在门前洒扫,顾妈妈指点着说道,睹物思人,想起万般旧事,面上神情极为复杂。

“自郡主过世后,老爷留了出来,日日打扫,节节拜祭……”一个圆脸妈妈补充道,一抬手指着掩在层层绿树后的雕梁花柱的屋子,“那是老爷的书房,说是日常歇息的地方…”

鬼才信呢,秋叶红微微一笑,满院子的正名的姨娘就有六个,昨日虽然没说,那屋子里梳着妇人头的女子还有三四个呢。

但不管家里有多少女人,死了正妻的男人依旧算是未婚,为妻誓不再娶对世人来说,可谓奇葩。

说着话到了门侍郎的书房,跟以门绪兰为首的三个妹妹走个对头碰。

“姐姐。”三个妹妹齐声问好。

门绪兰面无异样,掀帘子进门,问好,一气呵成,似是日常做惯了。

但那两个妹妹却丝毫不掩饰眼底的青色。当秋叶红不经意看过来时,其中一个还侧脸打了个哈欠。

秋叶红便冲她一笑,小姑娘又一副腼腆的模样再没抬头。

“慧兰怎么不多睡些?”门侍郎有些意外,面上顿时不忍,看向几个伺候的丫鬟,“怎么不让小姐多歇歇?”

“爹说的哪里话,这是女儿该尽的本分……”秋叶红忙站起身笑道。

她一站起来,门绪兰忙跟着站起来,另外两个妹子自然也起来了。

几个姨娘正依次进门,门帘子被高高的掀起来,里里外外都看的清清楚楚。

“可还习惯?家里起的早。”门侍郎让女儿坐了,关切的问道,“大小姐要是不习惯,就免了……”

“哪里能为我改了规矩,说出去,让人说我仗着太皇太后,女大欺父了不是?”秋叶红站起来笑道,一面看了眼几个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更要做好表率才是。爹可千万别这么说,是把女儿当外人了。”

“好好,”门侍郎一脸欣慰,“有女若此,是我门家之福啊。”

一面指着门绪兰几个,“跟你们姐姐好好学着。”

门绪兰立刻站起身来,恭敬称是。

室内父慈子爱,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其乐融融啊。

接下来几日消息传开,京城里几乎是全城出动,来门家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秋叶红作为家里的女主人迎来送往,虽然多数由带来的几个妈妈操持,但也少不了费精神陪着,再加上门绪兰亦步亦趋,走哪跟哪,恭敬顺从一切以长姐为规范,让秋叶红半点不敢疏忽。

不出三天,施了厚厚的粉也掩饰不住她黑眼圈。

当门绪兰跟燕夫人说起来时,忍不住抿着嘴笑。

现在整个门家的人都调动起来了,睡不踏实吃不安生,唯一享福的反而就是挨了板子,躺在屋子里静养的燕夫人。

这几日已经能起来走动走动了,自从挨打事件后,这还是门绪兰第一次来看她,让燕夫人很是激动。

“你也瘦了….”燕夫人想要摸摸女儿的头,门绪兰忙躲开了。

“姨娘,如今府里都是眼线。有些规矩可还是要注意的。”门绪兰淡淡道。

“是夫人看着女儿也发青的眼圈,忍不住掉下来泪来,她虽然在偏院,但也能听到这几日府里敲锣打鼓鞭炮连连,“那些原本都是为你的……”

门绪兰神色淡然,望着手里的镶金象牙顾纱扇,看着看着,往地上一贯,扇子应声而裂。

燕夫人吓了一跳,顾不得身上的伤就要去捡。

“别捡了,我现在一个庶女用不得这样的好东西……”门绪兰咬着下唇说道。

燕夫人听了,眼泪就啪啪的掉下来,哽咽道:“兰儿…”

而这边好容易要趁机睡个回笼觉,却因为熬过头,反而睡不着的秋叶红也摔了一把扇子,将眼前的圆秀墩抬脚一踹。

“跟我玩,好哇,咱们就玩着看!谁还不会玩!”

身旁几个丫鬟吓了一跳,看着一直端庄文雅的姑娘一脚踩在圆墩上,将袖子一挽。

“来人,给我写几张公告,就说我富慧娘…不对,绍兴小神兽医在京城又要行医了!”

蒙主隆恩,家有喜事的门侍郎这一日从同僚的祝贺宴席上归来时,被站在角门前两三个牵着牛拉着猪的穷汉子吓了一跳。

“做什么做什么?你们都死人啊?”门侍郎指着门口傻站着的门房呵斥道,“什么时候采买肉的送活物上门了?你们还不轰走!”

“老爷…”门房愁眉苦脸的说道,一面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贴在门前墙上的一个告示,“这是…来请大小姐看病的….大小姐吩咐了,要咱们茶水伺候,可不敢轰走的…”

看病?看什么病?谁给谁看病?

门侍郎一怔,走近院墙,只见那告示上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专看牛马猪羊狗等牲畜,免费问诊开药。”

大字后还画了一个奇怪的表示,就跟箭头差不多,只指向角门处。

明日更新在晚上,大家该玩玩去吧周末愉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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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恶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好恶心

门侍郎惊疑不定的走了过去。

一个老汉牵着的牛突然一撩尾巴。拉出一泡黑屎。

门侍郎受惊连跳了几步,所幸身上没有溅到污物,但仍被那恶臭熏得眼黑。

“滚侍郎大声喝道。

几个牵牛拉猪的人都忙回头看,见来人衣着不凡气势焰焰,再看跟在身后门房的恭敬,本就心惊胆颤的神经又绷紧了三分,二话不说立刻吓得乱走。

“站着!”一个杏儿眼浅黄上下儒的小丫鬟从门内站出来,叉腰喝道。

门外慌慌乱走的人都被吓的又站住了。

“轮到你们了,又走什么?白让我们小姐等了半日不成?”小丫鬟竖眉喝道,一摆手,“你,你,你,都进去。”

三个人估计受过的惊吓不止这两次,立刻乖乖的进去了。

门侍郎在门外瞧着,冷冷一笑,口中道了几声好。

好一个丫鬟,瞧着气势,倒像是她当家。

“老爷回来了。”那小丫鬟似乎刚看到门侍郎,立刻堆上一副笑颜。颠颠的过来施礼,一面说道,“小姐吩咐厨房做了龟苓膏,如今天热,小姐只怕老爷肝火上升,特意嘱咐我们见老爷来了,立刻送过去…….”

龟苓膏是什么东西?门侍郎被这话转移了心思,再看那小丫鬟恭敬守礼,也没个挑错。

“这是做什么?”门侍郎皱眉指着已经进了门去的人和牲畜。

“哦,小姐说,她以前是兽医,如今富贵了,但不敢忘本,所以还是要开门行医的。”小丫鬟笑眯眯的答道。

兽医?门侍郎有些愕然,不是说是镇远侯夫人的干妹子?就算家里穷困些,也不至于行此等下溅之业啊?

“老爷,如果没事,我先忙去了。”小丫鬟恭敬的施礼问道。

“成何体统!”门侍郎拂袖进门,一面让小丫头带路,“身为大家小姐,又获封郡主之位,怎能如此行事。”

小丫鬟也不答话,忙在前面带路。

看到所谓的行医之所,竟然就在正堂一侧的偏院,门侍郎眼前又是一黑。

一向干净整洁的主路上,依旧干净整洁,只不过有两个青衣小厮。正愁眉苦脸的拿着洒扫工具,将路过的牛马猪羊拉下的屎尿清扫。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门侍郎总觉得今天院子气味不对。

越过正堂,就见天井小院子里,乱乱的站着七八个人。

门侍郎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门绪兰,低着头站在一张桌案前,手里握笔。

而门家新任大小姐郭慧兰,穿着石青五彩交领衫,梳着慵妆髻,只攒着一只金菱花,此时此刻的模样,说不上的清丽脱俗,如果没有身前那一头脏兮兮的小猪就更完美了。

“…别的还好,就是不长膘…….近日还有些咳嗽……也没什么大碍,不敢叫小姐费心….”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卑躬屈膝战战兢兢的道,看着这个尊贵的小姐,挽起袖子,露出白润的手臂,上面滑下一只小小的金手镯。

秋叶红将滑下的手镯往上掳了两次,还是碍事,干脆褪了下来。身旁一个丫鬟忙接着。

“老爷….”看到门侍郎过来,众人忙施礼问安。

“爹,你回来了,”秋叶红站直身子,施礼笑道。

这边拿着笔的门绪兰也忙施礼,脸色微微发白的看了眼门侍郎。

“慧兰,你这是做什么?”门侍郎皱眉道,“快将袖子放下来……”

“哦,爹,我正要跟爹说呢。”秋叶红笑了笑,一面看了眼前的猪,“待我诊完这个,再与爹说详情。”

说着话就弯下腰去,翻看小猪的眼,口中一面道,“老伯,这可不是小病…你瞧眼结膜已经发白了,毛焦,眼睑也是浮肿……”

说着话,那小猪忽地咳了起来,咳了几下,吐出一些污迹。

“你瞧!”秋叶红取过身旁盒子里一根金针,从那污迹中挑起一物。

门绪兰原本一直低着头,扭开视线,猛听秋叶红这一声你瞧,下意识的就去看,而门侍郎见她这样子很是认真,也随着看过来。

这一看,只见秋叶红的金针上挑着两三只蠕动的白线。

呕……

父女二人同时转脸干呕。

“这是蛔虫!”秋叶红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恶心。而是对着那养猪老汉认真道,“你的小猪如今四个月,正是易感染蛔虫的时候,这可不是小病,导致小猪发育迟缓,甚至死亡……”

养猪老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着那蛔虫,喃喃道:“果真如此…我只道母猪奶水不够吃呢,小猪崽子怎么也不长…”

说着话忙道谢,一扫先前惊慌的模样。

“我给你开服药……绪兰….绪兰?”秋叶红笑道,一面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看向扭头在一旁似乎身体不适的门绪兰。

“姐姐。”门绪兰忙转过脸来,勉强的笑了笑。

“帮我写药方…”秋叶红说道,一面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切的道,“你没事吧?我瞧你脸色不好……”

门绪兰忙摇头一面走回桌案前,微微抖着手拿起笔,“我没事,姐姐请说。”

“真的没事啊?”秋叶红颇不放心,“早说你不用跟着我,去读书写字也好,绣花也好,出去玩也好。偏你不听……”

说着话抬手要去探探她的额头,门绪兰可是吓了一跳,坐在椅子上。

“姐姐,真的没事,你快说,我来写,妹妹也只能做这个为姐姐分忧了。”

秋叶红笑嘻嘻的收回手,点头道:“没事就好…你写着,使君子三钱,槟榔二钱,贯众三钱。石榴皮二钱,芜荑二钱,共研细末,每次服二到三钱,一日一次。”

说完,门绪兰也写完了,递给那老汉,老汉千恩万谢的拉着猪走了。

“我家境不好,靠着这门兽医技艺,糊口谋生,,当年学艺,曾对先师立誓,以救死扶伤造福万民牲畜为任,如今日子富贵了,却实不敢忘先师教诲,女儿自当对父母亲至孝,却不敢对授业先师不忠,还望父亲明鉴……”

一走进书房,门侍郎喘了几口气,转身看着跟过来的门绪兰。

“她说的可是真的?果真是兽医?”

门绪兰点点头,就着小丫鬟捧上的水,狠狠的搓着手,一面说道:“倒是真的,听说在绍兴府时就以此为生,来了京城,宋雪儿说诊治过她的猫,齐宝凤说在她大师兄的药蜜库谋生。”

“来历倒是古怪的很。”门侍郎听了自言自语。

“许是镇远侯夫人的远亲也未必。”门绪兰答道。

“我自再打听便是…只是兰儿你…”门侍郎看向门绪兰,面上很是不忍,“受此委屈….”

门绪兰淡淡一笑,道:“爹不是说了,受一时委屈总比受一世委屈的好。”

门侍郎点头笑了,才要说话,听门外有丫鬟脚步声,忙住了口。

“老爷,这是大小姐给老爷的点心,龟苓膏。”梳着抓鬓的小丫鬟捧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盖盅。

“放下,出去吧。”门侍郎点头道,“替我谢过小姐。”

小丫头笑嘻嘻的应声退出去了。

“爹,你可要吃她的…”门绪兰低声问道。

“谅她也不敢毒死我!要是想毒死我,我还正巴不得呢!”门侍郎哼了声,伸手掀开盖盅,只见里面黑乎乎的如凉粉状。

不知怎地,门侍郎就想起了门口那牛拉的一泡黑屎,转头呕了一声,太恶心!

几日后,门侍郎进宫见皇帝,含蓄的表达了一个父亲对女儿不务正业的担忧。

太皇太后也在,听了就笑了。

“镇远侯夫人说,这孩子出身贫苦,父女二人相依为生,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挣钱养家,看来果真如此,子冉,你不知道,这人要是劳作惯了,你要他歇着,他反而不习惯呢,比如我,住在清秋殿那段,跟着宫女们一起搥米造饭,洗衣缝补,就是现在几日不做,也觉得手痒痒呢,小孩子家,不就是玩嘛,也是治病救人,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我听说,那谁家的姑娘,爱扮男装整日外出郊游,荒唐嬉戏不是?慧兰这个可不算什么,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太小心了些。”

门侍郎唯有苦笑,一副忧心重重的模样,道:“玩这个我倒不是怕什么,只是慧兰她年纪也不小了,这要说个人家,怕人家……”

“倒不是玩。”皇帝突然插口道,似乎想起什么,“我要忘了,前几日牧养监上折子,给我要什么膏药,说是漠北那边急需,我当时看了还糊涂,要膏药怎么要到我这里?这才想起来了,他们是给慧兰郡主要的。”

这下太皇太后和门侍郎都有些意外。

“她的膏药如此好?”太皇太后问道。

“既然齐大人说要,那自然是好的。”皇帝笑道,“齐大人那脾气,可还真没说过谁好。”

太皇太后顿时笑了,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连说了几个好字。

门侍郎听了,面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后笑道:“既然如此,供养牧养监,必是军马所用,是大功,这是正业,”说着舒了口气,一副欣慰的样子,“如此,我这个做父亲的倒是面上增光了!”

门侍郎从宫里回来后,见今日门口很是清净,倒有些意外,再看拉了两辆车出来。

“大小姐要出门?”门侍郎问道。

几个小厮忙说是,说着话,两辆车都打起了门帘。

穿着雪青色盘领绣花袍的秋叶红,摇着一个玉兰团扇,笑嘻嘻的下来给门侍郎见礼。

“前几日给咱们道贺的几家,在荷花甸办个游园会,邀请我去,正好回礼。”

门侍郎点头,目光就看向后一辆车上下来的三个女儿。

架空小说,我尽量符合古代各种规矩,但为了故事需要难免漏洞,请大家放松心态,简单看故事,借用知否知否作者一句话“如要深究,务请淡定”嘻嘻……

另,参加书评人大赛的读者需要置顶加精的,记得给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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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荷花甸

第一百三十二章荷花甸

因门家没有正妻。女眷们就很少外出应酬。

当门绪兰大了后,就俨然行使了门家女主人的权利,赴宴,游园,办宴席等等,让门家又回到京城社交活动中。

对于门绪兰出门,门侍郎是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门绪兰穿着白地蓝花褙子白色长裙,手里拿着白色绢子,云鬓半偏,脂粉清淡,风流婉转不胜较弱。

门侍郎看着心里就是一酸,人是时非。

自己这个好强的聪慧的女儿,如今地位翻天覆地的变了,出门对她来说,不亚于是酷刑。

门绪兰却神色如常,投给爹爹一个亮丽的笑。

门侍郎心里稍慰。

外两个女儿见自己父亲的视线始终移不过来,不方便施礼,有失女儿礼节,于是两人手拉着手往前走了一步,跨进门侍郎的视线里。

门侍郎看到这两个,不由愣了愣。

一个银红色圆领绣花通身长袍。梳着简单的倭堕髻,插着一只小金凤簪,另一个秋香色斜襟衫,梳着抓鬓,戴着两串珠花,拿着明蓝纱质手绢,均是低低浅笑,面带几分兴奋又有几分羞涩。

原来这两个女儿也长成了待放的花朵一般!

“恩侍郎不由浮现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女儿出色,老爹面上也是有光。

“那我带着妹妹们去了。”秋叶红摇着扇子笑道,看门侍郎点头,就上了车,在几个婆子的拥簇下,向风景优美歇凉避暑的荷花甸去了。

荷花甸原本是先朝一位皇帝当王爷时的旧邸,因嫌此地风水不好,本朝没有赐给大臣,被一个大商人买了,改作酒楼。

此园位置良好,就在皇宫的西北,且里面水道往复,长桥曲槛连着石舫水阁,特别适合春夏游玩,可以坐在楼船之上在园中巡行,因此历来是京城豪贵们消遣的常去处。

整个园子已经被包了,避免了闲杂人等进入。

男客们在门外下马。步行而进,女客们则坐着车子一直走进去。

在门口递上帖子,管事的婆子立刻笑眯眯的问好。

“慧兰郡主,我们夫人在飞燕堂等你。”

这次游园会牵头之一就是镇远侯府。

秋叶红笑着称是,才要进门,就听身后又急惶惶的驰来一辆马车,景阳郡主掀着车帘子喊她的名字。

等景阳郡主递帖子,主路宽阔,能让她们两辆车并排行走。

景阳郡主干脆掀了帘子,坐在车前,笑嘻嘻的跟秋叶红说话,一面看她的脸色,道:“不错,今日看着精神多了!”

“我哪一日看着不精神了?”秋叶红笑道。

“门绪兰没来?那两个是谁?”景阳郡主抬抬下巴,看向紧跟在车后的那辆马车。

二姐儿和三姐儿都掀着帘子,一脸兴奋激动的看个不停,门绪兰并没在其中。

宴席的场所就安排在临水的两个花厅里,东边的是男客,西边的是女客,水中央的戏台上已经唱起来。

在一块宽阔的平地上下了车,秋叶红才招手唤过门绪兰三人。门绪兰自然不用介绍。

“这个是二妹妹,宜兰,这个是三妹妹舒兰。”

嫌二姐儿三姐儿叫着实在有**份,秋叶红一晚上给她们起了两个名字。

两个姑娘面含羞涩的给景阳郡主问好。

“原来绪兰你还有两个美人妹妹啊。”景阳郡主笑着说道,一面看向站在三人身后的门绪兰,一面大呼小叫的道,“以前怎么藏在家里不带出来,你可是怕被人瞧化了不成?”

门绪兰只是浅浅笑着,并不答话。

又有几家小姐围了上来,神色各异的跟她们打招呼,目光只在门绪兰身上转来转去。

秋叶红急着去见金彩芝,问了飞燕堂在哪里,就转身交待门绪兰。

“你都是熟的,带着她们玩,我去去就来。”

这话秋叶红说着实在无心,但听在人耳内,就别有一番味道。

门绪兰嘴微微抿了抿,垂眼道了声是。

秋叶红便跟景阳郡主说笑着走了。

这边门绪兰带着两个妹妹跟随人流往西花厅去,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花厅里坐满了各家的姑娘,门绪兰一进门,无数目光瞬时射过来。

门绪兰素日清高,得罪的人不少,更有一些往日巴结如今见风头转了,不免趁机泄恨的,一时间,冷嘲热讽顿起。

戏台上的武戏正演的热闹,但隔壁花厅的少年们却心思都被对面的花厅吸引了。

“可惜啊可惜….”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拍着折扇感叹道。

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仅有一栏之隔的这边,门绪兰微微低着头。旁边一个圆脸姑娘正大声说笑着什么。

“大小姐….哦,错了,该叫你二小姐才是……”齐宝凤的嗓门盖过了锣鼓声飘了过来。

“可怜可怜…”另一个少年也跟着叹息。

“瞧….这不是那个小…小畜生大夫么!”忽地一人站起来,伸手指了指。

那边走进一个雪青色盘领绣花袍的高瘦姑娘,眉眼飞扬,行动随意,门绪兰瞧见了,立刻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走到她身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姑娘皱了皱眉头,也说了几句话,声音嘈杂,众人听不到说的什么,只见门绪兰神色拘禁,惶惶的只把头埋进领子里去。

“原来真是她成了门家的新大小姐!”有人说道,皱眉道,“瞧那凶面恶眉的模样,一副小人得志之态…”

“门小姐一向素淡,不媚贵亦不嫌贫,几日不见,竟然惶惶如此,可见必被人打压…”先前叹气的人更是摇头说道。

再看那边小姐们已经入座。只有门绪兰垂头站在那新任门家大小姐身后,身形柔弱,一身素白,越发显得形容萧索。

这边的议论声更是热闹,更有人愤愤将酒杯掷在地上。

“果真自来是天妒红颜…”

不知道那个摇头晃脑的说出这一句话,引得多人附和。

偏在这气氛中,有人冷冷一笑。

众人忙寻声看去,只见穿着暗青底子无袖圆领袍,束着金红莲纹宽腰,倚栏逗鱼的史小侯爷转过头来。

“这世上的女子均是善做戏,不必当真。”史小侯爷微微一弯嘴角说道。随后又转过头,专心致志的将手里的糕点抛撒向水中。

众人听见了,互相挑挑眉,打了个“这个人嘴里从来没好话,别理会”的口型,又转头观看这边女子们的情形。

而秋叶红此时也微微挑眉转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门绪兰。

“你既然不舒服何不早说?”

“怕扫了姐姐的兴。”门绪兰低头惶然说道。

装什么装!秋叶红冷笑一声,道:“那你现在要走,就不扫兴了?”

门绪兰更加惶恐,握着心口,咬着下唇,几乎要掉下泪来。

四周的人都有意无意的看过来。

“行了行了。”秋叶红颇感无趣,挥挥手道,“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是,绪兰无能,让姐姐扫兴了。”门绪兰微微抬了抬声音说道,躬身施礼,转身戚戚然去了。

“二姐姐怎么了?”看戏的宜兰看到了,忙问道,一面紧张的要站起来。

“没事,看你的戏,她说心口疼,先回去了。”秋叶红嗑瓜子淡淡道。

“切,她心口疼什么,以为自己是西子啊?”景阳郡主撇撇嘴道,一面吃吃笑了,“果然心口疼,我还以为她真豁达呢!原来还是疼!”

秋叶红勉强一笑,只觉得没由来一阵烦躁。

其实她跟门绪兰,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不得已,一个是不甘心。

女人不得不为难女人,有时候只能说是上天的安排,又或者说,命里注定。

“我出去一下。”戏台上唱的正欢,秋叶红站起身道。

景阳郡主正看的高兴,只当她去方便一下。也不以为意。

一个姑娘正拉着舒兰的手,看她的袖口。

“好漂亮的料子,我怎么没见过?你哪里做的?”

虽然已经不很紧张了,但还是很羞涩的舒兰低着头答道:“大姐姐给的,说是母亲陪嫁的料子……”

“哦,那就是宫里的”另外一个姑娘笑呵呵的说道,一面看过来,“你姐姐对你可真好。”

“是,还带我们出来,我们从没出过门,只怕给姐姐丢脸。”舒兰抬起头红着脸怯怯的说道。

“说起来也是,你们都这么大了,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一个姑娘摇着扇子问。

坐在隔壁桌上的齐宝凤听见了,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立刻探过头来嚷道:“还能怎么样,还不是那个门绪兰不让,一人做大,只怕被妹妹抢了风头呗。”

这话听了很多人顺心,响起低低的笑声。

秋叶红从旁而过,暗自叹了口气,快步出去了。

里里外外的站满了各家的仆妇丫鬟,见她出来,自己的婆子丫鬟都跟过来。

秋叶红说自己觉得闷,指了要去的地方,便让她们随意,别跟着了,整个园子已经被人守起来,仆妇丫鬟们也都放心。

秋叶红自在的沿着路慢慢转,一面看,走了没多远,就见面前竹林,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摇弋着暗淡的绿。

“小姨!”突然有人在身后叫道。

这个称呼只有一个人,秋叶红转身看去,见李青笑嘻嘻的跑过来,他身后慢慢踱步一人。

“不对,不能叫小姨了,该叫妹妹。”李青笑道,“对了,我给你找的那些病牲畜,怎么样?看,我这个做哥哥的都义气吧?”

正说呢,告示才发出去,就有人上门求诊,原来是有高人相助。

秋叶红便笑了笑,说声多谢,再看跟在李青身后的史小侯爷也走近了,正要问好,就见那史小侯爷斜眼打量自己一下。

“你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史小侯爷挑眉就扔出一句话。

秋叶红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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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什么意思(为粉红270)

第一百三十三章你什么意思(为粉红270)

“屎小猴!你不说话会死啊!”秋叶红暴怒大骂,“你什么意思?我招你惹你了?”。

谁怕谁!谁怕谁!你是小侯爷,我还是小郡主呢!而且是正要被用着的小郡主!

骂你又如何?

见她陡然变了神色,李青与史小侯爷都是楞了愣。

“那个….”李青颇有些尴尬的想要给他们打个圆场。

史小侯爷却突然嘴角弯弯。

“原来还会生气。”史小侯爷扔下一句,转身大步而去。

暴跳的秋叶红被凉在一边,火山爆发般的浓烟无处飘散,只将自己笼罩起来。

“这个….这个…”秋叶红指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只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李青哈哈笑了。

“兰妹妹…”李青笑着开口。

甩开一头浓烟的秋叶红被这称呼喊得一身鸡皮疙瘩,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姐姐妹妹的!别乱攀关系!”

说着塌嘴往回走。

“你是妙莲郡主的女儿,那自然就是我的妹妹了,我可没有乱攀关系……”李青笑嘻嘻的跟上来,“还有,咱们小表舅看上去不好相处,可是人还是很好的…”

“什么你我咱们妹妹舅舅的……”秋叶红瞪眼道,“我烦着呢,别跟着我,你自己玩去。”

瞧她果然不似方才那样淡淡的笑容,而是塌嘴皱眉,果真的是一脸不高兴。

“说,谁欺负你?”李青立刻豪气的说道,“是不是门家那些人欺负你了?”

秋叶红没说话,沿着路慢慢走。

李青紧跟在身后,见她没反应,便自言自语。

“我早说你住别人家不习惯…….”说着话,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拍手道,“你放心,这个交给我,我去给…”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原本不在意的秋叶红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她看过来,李青冲她一笑。

这个孩子真的挺阳光灿烂的…….不打人的时候。

说来也奇怪,暴怒了一下,郁郁的心情倒散解了。

富慧娘也好,郭慧兰也好,她秋叶红依旧可以当秋叶红,谁说接受了别人的命运,就不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谢谢你,我在那边住的很好,”秋叶红笑了,“只不过,人嘛,都会有偶尔不开心的时候,一会就好了,诺,看我现在就好了。”

这次果然是真笑了,眼睛里都是笑意。

李青舒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湖边划过来两艘大船,有人招手喊李青。

“你去不去?”李青问她。

一艘船上是男孩子们,一艘船上坐满了姑娘们,笑声炎炎。

秋叶红扭头向右边一看,是一座人工堆砌的小山岗,种满了花树,此时绽放盛开,红黄白好不热闹,有几个小姐正笑着从上跑下来,往湖边坐船。

“我去那边看看,我不坐船,会头晕。”秋叶红笑道。

李青有些犹豫,那边人还在喊他,就等着他要开船了。

“你一个男人家,跟我这个女孩子混在一起做什么!让人家笑你!”秋叶红竖眉道。

李青就嘿嘿笑了,跟着她看向那边的山岗,点头道:“一会见。”

看着他坐船去了,秋叶红又自己笑了笑,原本在不远处候着的丫鬟婆子都接过来。

“宜兰和舒兰呢?”秋叶红问道。

婆子们指着船,见那两个姑娘正跟人一起准备上船,又停了脚,四下看,似乎再寻找自己。

“你们跟着她们去,仔细些,别掉到水里。”秋叶红笑着说道,“我去山上转转,一会儿在这等我。”

丫鬟婆子们领命去了。

秋叶红独自沿石阶而上,途中零星遇到几个姑娘们在赏花说笑,有认识的也不有不认识的,点头而过,此时天气虽然炎热,但好在此处树木较多,又地势高,秋叶红并不觉得热,越走兴致越高,渐渐离了人群,上到了岗顶。

岗顶立着一个用草苫的小亭子,地上散落着瓜子果皮,想必人才散去。

“哪里都有不讲卫生的!”秋叶红笑着嘀咕一句,没有进亭子,而是向四面看去。

小山岗也就两三层楼高,踮脚望去远处的城门波隐约可见,中间的人烟辐凑、冠盖云集、甲第星罗、比屋鳞次的街道也可见,秋叶红的视线慢慢落到近处,这是仅一墙之隔的官道。

路上行人匆忙,路边搭着一个茶棚,不时有人或站或坐的吃茶。

茶棚里有两个人忙碌着,一个穿着粉红点花缎子比甲的姑娘正提壶给人倒茶,随后拿着帕子拭汗,抬起头来,看向这边的山岗,跟正看下来的秋叶红打个照面。

银盘脸,一双大眼…….

好面熟……

秋叶红忍不住定睛细看,见那姑娘面上也是一愣,往这边紧走了几步,也眯眼看过来。

“…春花?”如同一道炸雷在脑子响过,秋叶红惊愕的伸手一指,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而在此同时,那下边的姑娘也口型微动。

“…富…慧娘…”

一个奇怪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

就如同一条蛇在背上爬过,秋叶红啊的一声,转身就跑,一时不辨方向,只向下而去。

慌不择路,又一脚踩在裙角上,在一转弯处秋叶红一脚就要歪倒。

有人正好对面走来,秋叶红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来人衣裳。

只听一声锦裂声响,秋叶红勉强多走了两步,扶住了树,没有狼狈跌倒。

“富慧娘!”

有含着怒气的男声响起。

秋叶红抬头一看,不由皱眉,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又是你,你跟着我?”秋叶红扶着树站直,瞪了眼站在面前的史玉堂。

史小侯爷面色算不上好看,更好笑的是,那身漂亮的暗青底子无袖圆领袍,真的变成无袖的了。

里面的素白袍子左袖子被裂去了半边,剩下的半片正随风飘动。

“哈…哈…”秋叶红忍不住笑,一抬手又笑不出来了,自己手里抓着的正是那一半边袖子,“哈,那个,意外意外。”

秋叶红忍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你什么意思?”史玉堂脸色僵硬,冷眼盯着她,冷笑一声问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秋叶红不解的道,一面忙解释,“我方才在那边见到一个….一人…我…”

“一个人吓得你跳出来撕我的衣裳?”史玉堂冷笑道,“不如说一只鬼吓得你真切些!”

秋叶红皱皱眉,看他语气不善,脸色不好,好像真的动怒了。

“不就一件衣裳,我陪你就是了,真是小气。”秋叶红将半边袖子扔给他,也有些不高兴的说,“好像我故意要撕你衣裳似的…”

“不是故意吗?”史玉堂冷哼一声,将那半边袖子一脚踩了,“我告诉你,有什么心思就省省吧,这种把戏爷见得多了……”

这句话好熟悉,秋叶红觉得这个场景以前在哪里见过。

“怎么我听你的意思,好像我真是故意的?”秋叶红歪头看他。

这少年倨傲的哼了声,抬起了下巴。

“得了吧!”秋叶红哈哈笑了,忽地一收笑,古怪的看着史玉堂,“我倒是怀疑你….喂,你也省省吧,可别以为,本小姐撕了你的衣裳,就想要赖本小姐对你负责哦!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史玉堂再没料到会有人这样说话,登时瞪眼看向她,说不出话来。

秋叶红再忍不住,捂着胸口,哈哈大笑。

笑声清凉响脆,惊起了林间无数小鸟,带着笑声四散飞向天际。

正常更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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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笑够了没

第一百三十四章笑够了没

“你笑够了没?”史玉堂回头皱眉。再看一眼掩着嘴扑哧扑哧不停的姑娘。

秋叶红收起笑脸,认真的点头道:“够了。”

一眼看到他飘着的半拉衣袖,又扑哧笑起来。

此时是夏日,薄薄的袖子被撕裂,露出里面小麦色的胳膊。

古人整天包的这么严实,也能晒出这种肤色?这小子的脸也并不明显啊。

“看什么看!”史玉堂如同背后长了眼睛,断喝一声,打断了秋叶红饶有兴趣的观测。

秋叶红撇撇嘴,转开视线。

他们此时已经走下山岗,面前的湖里,两船各自游荡,欢声笑语洒满整个湖面。

玉堂走了几步,回头说道。

秋叶红走到山岗下,寻个石头就坐上去,结束了二人下山时一前一后相差不远的步伐节奏。

不过是山上偶然碰到,自然要各走各路。

听到已经走开几步的史玉堂回头说话,秋叶红抬眼望去,有些不解。

“走啊。”史玉堂似乎有些不耐烦。

“做什么?”秋叶红问道。

“去看看是个什么鬼,能把你吓成这样。”史玉堂说道,嘴角微微扬起。

方才秋叶红又再次解释一边自己为何受了惊吓。

“绑架你?”史玉堂弯弯嘴角一笑,眼从上到下扫了秋叶红一边。“你是倾国倾城啊还是落雁沉鱼啊?”

秋叶红白了他一眼,道:“既然我两样都不是,你干嘛没头没脑的让人上门来,说什么纳我做妾?败坏我名声,我又不认得你!”

这说起来是他们之间的根结所在,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么个情况下,这么轻松的说出来。

史玉堂显然也没料到,当时就被这话问的一愣。

然后他就转过头,只让秋叶红看挺得梗直的脖子,并没有答话。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吧?秋叶红在后暗自笑了下,通过这短短两次见面,她是看出来了,这个说话不好听的小侯爷,有被沾便宜妄想症。

想到这个自己发明的名词,秋叶红又在后捂着嘴扑哧扑哧笑起来。

那个春花可是有功夫在身的,当初差点就绑了自己,虽然还不知道她为何要绑自己,谋财还是害命?

要是富文成在就好了……

“我不去…”

看到眼前这个姑娘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懒懒的挥挥手,史玉堂有些窝火,要说些什么又没话说,扭头大步走了。

游船靠岸时,玩的脸蛋红呼呼的宜兰和舒兰手拉着手被丫鬟婆子拥着过来了。

“好玩吧?”秋叶红笑道。

两个姑娘点点头,又敬又慰的看着秋叶红。

“姐姐会头晕吗?我娘….啊不对….周姨娘熬的药茶,吃了很管用的….”宜兰怯怯的说道。

不是真头晕,是不想玩而已,秋叶红笑着谢过她的好意。

诰命夫人等此时也吃了酒。打了牌,说笑着散场,来带各自家的姑娘们归去。

穿着玫瑰红缎褙子,上有金线绣制的菊花在日光下彩光绚烂,衬得整个人如同神仙妃子的金彩芝跟几个年长的夫人说笑着过来了。

看到秋叶红笑着过来,金彩芝忙伸手拉住她,一面问她吃了没玩得可好,一面笑着向众人介绍。

因为门家的事情来得突然,京城里的内眷夫人们并没有到门家祝贺,都是各家男人们送了礼过去,因此对于这个空降门家大小姐,承大将军郭氏血脉的,据说是出身贫寒,跟金彩芝有不为人知的缘分的,绍兴府富氏慧娘,见过的人并不多。

一时间秋叶红如同稀罕物一般,被众人围了起来,好奇热切的探看,满口的恭维。

秋叶红晃眼看到富家二姐妹也站在人后,半遮半掩的打量自己,她只当没看见。

“果真跟妙莲郡主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几个年长的夫人拿着帕子抹泪。

更多的人互相交换了目光。颇有些不能明说的意味。

“虽说有了家,我这里你也不要见外。”金彩芝拉着她嘱咐道。

“我知道,闲了我就去。”秋叶红笑道。

“闲?你能有什么忙的…”金彩芝笑着看了她一眼。

的确是,在门家自有那些妈妈们忙,她还真是没什么事,不过是闲着心血来潮恶作剧一般,跟顾妈妈打听了当年妙莲郡主的穿衣打扮,然后冷不丁的到门侍郎跟前冒一冒头。

从顾妈**话里,秋叶红原本是百分百确定,妙莲郡主是被门侍郎买凶杀害的,但经过两三次突袭,门侍郎神色不动,并没有做贼心虚,见鬼一般害怕。

如果不是真的没做亏心事,那就是这人是绝对的高深的演技派。

玩了几次没效果,秋叶红也就没兴趣不玩了。

“我还做兽医的营生呢。”秋叶红笑道,一点也不避讳。

旁边看似闲谈却一直竖着耳朵注意这边的夫人们立刻露出惊愕的表情。

金彩芝点点头,不以为意,摸了摸她垂下的小辫子,道:“我说前几日李青往我家的马厩里跑什么,原来是给你捧场呢。”

又说了几句话,秋叶红往一边站了站,看着富家两姐妹走过来。

“妹妹…”富二姑娘含笑打招呼。

“什么妹妹,该叫郡主才是。”富大姑娘不咸不淡的说道,一面看了眼秋叶红,掩不住眼中的羡嫉。

凭什么,凭什么,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有如此的好运道!

看着富大姑娘几乎将手里那块水红秀帕揉烂了,富二姑娘不动声色的迈过一步。挡住了她。

“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往都是些口角不通的误会,妹妹大人大量才是,蜻娘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富二姑娘柔柔说道,一面矮了矮身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秋叶红笑了笑,没有说话。

富二姑娘也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为难,迟疑一刻低声道:“我想妹妹如今不在家了…只怕二叔叔一个人不好,特意去看,怎么锁了门?是搬家了不是?”

她这话是提醒自己莫要得了富贵忘了根么?

秋叶红看了她一眼,有日子不见,原本病弱的富二姑娘气色好了很多,见她看过来,富二姑娘抿嘴一笑。

“孙夫人有心了。”秋叶红笑道。

一旁的金彩芝招手唤她,于是便告罪一声,越过富二姑娘走开了。

“蜻娘,你看她拽的样子!”富大姑娘咬牙说道,“叫你孙夫人,分明就是撇清了咱们的关系,说自己不姓富了!”

富蜻娘笑了笑。不以为意。

“那爹说的事,还找她吗?”富大姑娘咬咬唇,低声道,“瞧她那样子,摆明了就是不认咱们了……真是忘恩负义,要不是当初爹留了她一家,哪里还有她的命在?做郡主….做梦吧。”

“找不找呢是咱们的事,认不认呢,是她的事,她的事,咱们就不操心了。”富二姑娘笑道。看向富大姑娘。

富蝉娘生了孩子,身子丰腴了一些,面庞反而更粉嫩了,此时眨着眼,微微嘟着嘴,**之姿偏又多这几分少女娇憨。

怪不得就算发脾气,也有人爱的什么似的。

只是红颜总有老去那一天……

“大姐,母亲上次写信给你说的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富蜻娘低声说道。

富蝉娘神色又添了几分不悦,没有回答。

“不就一个丫头,又不碍你这个正室夫人什么,早些生个儿子才是正事…”富蜻娘叹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怎么就拎不清…”

“你拎的清…妹夫一出征一年半载,回来多个儿子定会高兴,少个小妾自然不在乎…我这里不是少,是多!多个妾,哪里有你这么高兴。”富蝉娘生气的说道,一甩手走了。

“二姑娘,大姐儿就是这脾气….”跟着的婆子们忙道歉。

富蜻娘只是挥挥手,那婆子们便赔笑着告辞,追着富蝉娘去了。

“我们哪里像一个娘生的?”富蜻娘自言自语的笑了笑,招呼身后四五个丫鬟去叫车。

三个小丫鬟齐齐应了,撒脚跑去。

因为门绪兰带走的一辆车,所以宜兰和舒兰就跟秋叶红坐一辆车上,车子过来了,秋叶红左看右看不上车。

“郡主,是找景阳郡主吗?”一个丫鬟忙问道,“景阳郡主方才托人说了,家里有急事她先走了,让你有空去家里找她玩。”

有急事?秋叶红倒不知道,那过后再去看她吧。

“不是,我想找人…”秋叶红低声嘀咕着,又四面看,希望能看到李青的影子。

一想到门外的春花,她就觉得不太放心自己出门回家去,一群丫鬟婆子。赶车的倒是个男的,又是个老头,一阵风就能吹倒。

如果让李青送一下,倒不错。

可是这小子,用得着的时候又看不到影子了。

“郡主?”众人都看着秋叶红,一脸不解。

秋叶红被看的实在不好意思了,忙招呼大家上车,自己如今是慧兰郡主,而不是春花认识的小兽医富慧娘。

才抬脚,就见一个瘦瘦小小,穿着嫩黄比甲大红汗巾束腰的丫鬟怯生生的挪了过来。

“郡主…”小丫鬟噗通就跪下了,吓了众人一跳。

“做什么?你是谁家?”婆子忙问道。

秋叶红也扭头看过来,见那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一副受惊的样子,头也不敢抬,忽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举过头顶。

“富家的丁香托我给郡主您的….”说罢叩了两个头,扔下信一溜烟的跑了。

婆子们连喊了几声喊不住,看向秋叶红。

丁香?是嫁到孙元至家当姨娘的那个么?秋叶红歪着头看着地下的信有些不解。

给我写信做什么?

正文字数3203.

附言:圣诞元旦可能又有活动了,粉红票翻倍…有票的同学们,留一留。

哦对了,我之所以写为粉红票加更,不是为了给大家讲条件要大家投票,而是曾在别的评论区见人说不明白我为什么多少票都不加更,为了不让大家白投票,所以决定加更。

能有今天的成绩,我很感恩,不敢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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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解救美人的英雄

第一百三十五章解救美人的英雄

婆子们看看地下的信。又看看秋叶红,等着示下。

怎么这些人不明白呢,虽然她姓富,可是真的算不上富家的人。

“烧了。”秋叶红点头说道,伸手抬脚上车。

这一耽搁,她们的马车已经算是最后出园子的。

秋叶红在车中正襟危坐,但又实在不放心。

“舒兰,你掀开帘子往外看看,有什么可疑人跟着咱们没?”秋叶红拿着团扇遮着半边脸,吩咐坐在身旁的一个妹妹。

舒兰应了声,掀起一角窗帘左右看,很快放下车帘,神色凝重的转过头。

“姐姐…”

秋叶红顿时紧张起来,“有几个?”

“有一人…”舒兰神色异样的说道。

“快,快,让马车快些,”秋叶红忙说道,“那女人可是会功夫的…”

“女人?”舒兰愣了愣,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姐姐,是个男人….骑着马,一直跟在咱们后面….”

男人?秋叶红也愣了愣,应该有同伙吧?

“什么人?我看看。”一旁好奇听着的宜兰伸手小小的掀起帘子一角。

秋叶红刚要劝阻,从那一角内看到果真有一人不远不近的在车后跟着。

不过,这个人……

“呀,我认得,我认得,我听她们说了,这是史小侯爷!”宜兰一脸兴奋的低声说道。

史小侯爷还是穿着那件暗青无袖圆领袍,只是内里换了白底绣金团圆领袍,湖蓝色箭袖口上金线绣纹,与腰里的秀金腰带呼应,一路走过,很是引人注目。

跟在车四周的婆子显然也认得他,纷纷含笑见礼。

“咦?”秋叶红有些意外,小心的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春花的身影,才大着胆子往窗口挪了挪。

许是感觉到车里姑娘们的注视,史小侯爷催马快走了几步。

“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样的人,自己吓自己!”史小侯爷说道。

舒兰和宜兰瞬时激动起来,掩不住紧张的看着对方道:“他跟我们说话,他跟我们说话呢!”

没有?一定是躲了,那才更危险,表明是注意到自己了!

“你知道什么!”秋叶红靠近车窗口,不悦的嘀咕一句,更加小心的拿着扇子遮着脸。

史玉堂挑挑眉。没有说话,收住马,落后几步。

秋叶红想起什么,忙晃着扇子,压低声声音招呼他,“喂,喂,你家跟我们家顺道不?不如一起走吧。”

这个小侯爷曾经敢跟人当街火拼,想来也不是善茬,找不到李青,请他当会儿保镖也应该不错。

史玉堂看了她一眼,抬着下巴没有回话。

看他并没有纵马离去的意思,秋叶红放心了,笑嘻嘻的说声多谢,为安全起见,忙放下帘子。

这边宜兰和舒兰兴奋的脸蛋通红,你推我我推你,嘻嘻的笑个不停。

短短的宴会上,她们已经接收了不少八卦之谈,女人在一起谈的最多的还是男人,古今相同。当然,这里姑娘们的谈话要含蓄的很多。

宜兰和舒兰既想掀帘子看那个位于八卦中心最火热的小侯爷,又想跟秋叶红打听些什么,但看到秋叶红皱着眉咬着团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两个姑娘还是很有眼色的压下心内的激动。

马车就要到门家大门口时,一直落在后面的史玉堂,催马快行越过她们去了。

“喂,谢谢啊。”秋叶红听到动静,打起帘子摇着扇子道谢。

史玉堂勒马在前方打个转,回头微微一笑。

“他笑了!他笑了,她们不是说他没笑过?”宜兰和舒兰挤在一起低声兴奋的说笑。

“别喂喂的,要叫表舅。”

扔下这句话,史玉堂催马远去了。

表舅?秋叶红皱皱眉。

“史老侯爷是太皇太后的哥哥,论起辈分来,郡主是要叫小侯爷一声表舅的。”婆子们笑着解释道。

秋叶红点点头,原来还有这层亲戚关系,进了内院,下了马车,宜兰和舒兰再三道谢告辞了。

一离开秋叶红的院子,两个姑娘兴奋的小跑,急着要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讲给人听去。

沿着青石板路快步走着,不时低笑。

“真没想到,外边会这么好玩,怪不得她以前……”宜兰笑道。

舒兰忙伸手掩住她的嘴,习惯性的左右看。

“怕什么。”宜兰推开她的手,眉眼里难掩得意,“如今跟以前不同了,她跟咱们一样!”

“小心些总是好的。”舒兰带着不和年纪的深沉低声道。

“这有什么,她得势我们自然讨好她。她失势难道还要我们围着她转不成?我们自然要去讨好别的得势的人,此乃世之长情,想来门绪兰那么聪慧的人,也是懂得这个道理,就算你我不这样做,她也必然这样想,既然如此,你我何必遮掩?”宜兰甩着手帕转了个圈,回头笑道。

舒兰只笑不语。

“不过,真没想到,今天史小侯爷会送我们回来,这要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艳羡我们……”宜兰摇着帕子笑道。

话音才落,就见身旁的舒兰神色一怔,带着几分习惯性的谦卑低下头。

“姐姐…”

换了一件靛蓝月白交领衫的门绪兰,摇着绣着玉兰花的小团扇慢慢悠悠的从一旁的穿廊下走出来。

“你方才说什么?”门绪兰面上带着几分淡笑,一步三摇的走了几步,一手扶住了一旁盛开的夹竹桃树,“史小侯爷送你们回来的?”

宜兰刚要说话,被舒兰伸手拉了下。

“是,顺路…”舒兰低眉顺眼的说道。

门绪兰扑哧一声笑了,摇着扇子瞧了眼前这个两个妹子几眼,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以前没注意,现在披上这身好衣裳,倒也有模有样。

这有什么稀奇,曾经有一次,他也曾送过自己……也许今日,也正是为了自己才……

门绪兰纤手叩了光光的树干眉间闪过一丝惆怅。

瞧着她失神的样子,宜兰咳了一声。

“妹妹可真是说笑,不过你是没出过门,能分清东南西北就不错了,我没指望你这半天就能将京城有名望人家的住宅房址弄清…….”门绪兰收正神色,带着几分倨傲。几分嘲笑的看向她们。

宜兰听了一脸不服气,才要张口又被舒兰拉了下。

“不是顺路吗?让姐姐笑了,我真是不知道,史小侯爷是我们的表舅,送一送也是……”舒兰带着几分怯怯说道。

话没说完,这边门绪兰更是笑了。

“表舅?我们?”门绪兰扶着树转个身,回头笑道,“喊了人家一声姐姐,倒觉得自己也变成凤凰了不成?真是可笑!我记得你们的表舅不是在丽春院做*公么?”

“你!”宜兰和舒兰这一下都涨红了脸。

门家有两个姨娘,是从ji院抬回来的贱妾,偏这两个贱妾有了身子,虽说生的是女儿,也好过其他人肚子没动静的。

门绪兰笑着转身走了。

以为抬起这两个墙头草,就能打灭我的气焰?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畜生大夫!

回到内室,洗漱,换了小衣,开始卸头面的秋叶红正对这镜子皱眉头。

早晚有一天,她的眉头就算不皱也会皱的!

“这写的都是什么意思?”秋叶红抖着桌子上几张纸问道。

两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笑嘻嘻的摇头道:“咱们不知道,反正门绪兰站在湖边念了,听到的几个公子都….都很生气的样子….”

“…咽泪装欢…”秋叶红抖了几下刷刷撕了,“真他娘的能装…是打她了还是饿她了?说的我好像是白雪公主的后娘一般!给谁弄难看呢!”

几个婆子听她口出粗言,都忙低头不语。

门绪兰在宴席上借口抱病提前离席,却并没有立刻坐马车回家,而是一路走走停停,摘叶飞花看风观景,或发呆或信手吟诗。

门绪兰饱读诗书能出口成章小有才学,原本在京中子弟中就很有名气,再加上如今空降门家郡主事件,更成为满城焦点,见她出现一时间,跟随者甚众,不少人将她念的诗立刻抄了出来。

不到宴散,门家原本的天之骄女,骤然遭天妒红颜的事随着那几首诗词传遍了。

家生恶女,仗势欺人,只让绪兰小姐如同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这次等,怎让一众怜香惜玉的公子们忍心冷眼旁观。

一两天之后,灯红茶绿的欢场之地,开始传唱门绪兰的新诗。

“这等女儿,我这就前去求娶!解救她出此苦海!”一个年少风姿的公子拍着桌案大声说道。

坐在旁边斟酒的歌姬差点掉泪,大爷,真正在苦海的是她这等女儿啊!

“真是过分,绪兰小姐这么好的人,不就是因为一个庶女身份,前几天我母亲竟然还逼我去求娶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恶女呢!”另一个公子深有同感,将面前的酒杯瞧得叮咚响,“招赘啊,招赘啊!不就是一个公主封号,世人真是多凉薄啊!”

“我等男儿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就让那恶女臭在家里,一辈子也嫁不出去!”更有人顿时振臂高呼。

三天之后,果真有解救美人的英雄上门了。

“谁?说来做什么的?”秋叶红将手里的一根骨头嗖的抛出去,又问了一遍。

多多狗吐着舌头就追了出去。

因为乍见春花受了惊吓,秋叶红躲在家里逗狗看牲畜,半步也不出门去。

如今门侍郎体贴女儿们,说孝心心领了,又说自己如今精神不济,免了女儿们的晨昏定省,秋叶红也就顺势把畜生诊所由前院挪到马厩那边。

一时间皆大欢喜相处甚安。

站在院门口,看着面相凶恶的多多狗嘎吱嘎吱的啃着白亮的骨头,两个外院的婆子吓得腿肚子转筋。

向大….不对…二小姐向二小姐提亲的…”婆子哆哆嗦嗦的说道。

向谁?

秋叶红从台阶上的锦垫上猛地站起来,卧在脚下的多多狗立刻跟着站起来,嗓子里发出低吼。

“礼部员外郎周家的二公子来向二小姐提亲。”婆子吓了一跳,忙一口气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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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绪兰的亲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绪兰的亲事

来提亲?还是来给她弄难看了?

秋叶红晃着手里的小手术刀。笑着看那婆子。

“哦?这么说,我就要嫁妹妹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正上愁怎么安置这个一副身在苦海的妹妹,就有人自动出来解救了。

阿弥陀佛,这个周家的二公子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劳烦这位妈妈费心。”秋叶红含笑道。

立刻有个丫鬟抓了一大把钱递给那婆子。

那婆子一脸欣喜,连连道谢接过钱,在手里那么一掂,好家伙,够她半年的工钱!

果然是当家人,出手大方!

如今门家当家的人是这个大小姐,自从进门就收了管家权,事无巨细一概要管。

日常就是她们厨房多买一根菜的小事,都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婆子查问半日,这家有来客的大事了更是瞒不得。

还不如趁早机灵点,讨个好,婆子千恩万谢的谢着去了。

“姑娘,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你还没说亲呢,她这就有人来求娶,摆明了是打你的脸…”顾妈妈低声说道。一脸愤慨。

“你这就不对了。”秋叶红笑嘻嘻的说道,“这应该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可喜可贺的好事呢!”

怎么讲?顾妈妈一愣。

看着秋叶红拍了拍手,往外走去。

“姑娘,你不会真想把她顺势嫁出去吧?”顾妈妈紧走几步跟上,正容问道。

身旁几个妈妈听见了,也都敛容看过来。

秋叶红瞧她们的神色,心中微凝,不知道太皇太后给她们什么吩咐,要怎么处置这门家的上上下下……

“她就是想嫁,人家也不一定会娶啊?”秋叶红明朗一笑,“走,咱们添把火去。”

身旁的妈妈们面上浮现一丝笑,互相看了眼,忙跟着去了。

见她们过来,来往的丫鬟们忙施礼问好,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门侍郎见客的正厅,还没进门就听到门侍郎在内略带惆怅的声音道:“…长幼有序,长女未嫁,绪兰的亲事是不能说的,只能多谢周公子好意了……”

“伯父,要你这么说,如是她恶意不嫁,那绪兰小姐就终身不嫁了不成?”一个文弱的少年声音立刻响起。

秋叶红几乎可以想象,门侍郎此时在内一定是做着摇手禁声的动作。

这个老小子!

“二少爷,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回去,以后再说…”一个妇人惶惶说道。

“什么以后再说。母亲早就说要你向门家提亲…早提晚提不都是一样…”周二公子声音顿时提高了。

秋叶红颇同情的笑了笑,真是个热血的少年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位门家的小姐如今地位不同了。

门侍郎瞧着这事到此火候差不多了,咳一声,准备端茶送客。

才要再说话,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响。

“是来给绪兰提亲的?”

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传了进来。

门侍郎脸色一僵,这么说,在家已经没有任何动静能逃过她的眼了?

这声音倒蛮好听的,另外两人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闻声看去,只见三个婆子四五个丫鬟拥着一个姑娘进来了。

大红黑绸滚边对襟褙子,白色长裙,堆着鬟鬓,不施粉黛,不戴珠簪。

圆脸俏眉,落落大方,正是豆蔻年纪。

这就是那个不是亲女,却占了门家大小姐位子,皇家一定大帽子压下来,让门家活菩萨一般供起来的……恶女?

前几日荷花甸。周二公子也曾远远的看过一眼,不过但凡有门绪兰在的地方,其他人均已黯然失色,自然也不记得这个人什么模样。

倒也不难看!周二公子与媒婆心中同时下个结论。

听说这个姑娘是要招赘,延续大将军郭氏血脉的,招赘本是穷困人家子弟走投无路的生计,权贵人家自然不屑此道,但这个招赘可不同,说白了就是公主招驸马,可不是丢人的事。

听说这个姑娘因为酷肖妙莲郡主,才得了这个运道,想那妙莲郡主当年也是个美人,这个姑娘自然不会差,今日一见,如此的清水脱俗,果然不错。

不白来一趟!媒婆几个念头瞬时在脑子里掠过,脸上立刻浮现职业笑容。

“这是大小姐吧………”

随后一连串恭维的话奉了上来。

瞧着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妇人先是打量货物一般打量自己,随后又殷勤的问好,秋叶红将她的心思也就猜到了。

男婚女嫁,早晚的事,被人在脑子里掂量一番,很正常,不丢人。

秋叶红好脾气的冲她一笑,再看向那位看上去有些故作大人样的小公子。

十六七岁,对她来说是个小孩子,但对这里的人来说,已经能做爹了,也能为自己做的事担责任了。

“爹,这是好事。说起来我是要姓郭的,绪兰虽然是庶出,但也算是家中长女,我这个异姓姐姐,嫁不嫁的,不碍的。”秋叶红笑眯眯说道。

门侍郎和蔼一笑,道:“规矩就是规矩,乱不得,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爹,你要这么说,可是逼着女儿我快出嫁了?”秋叶红嘟嘴做出一副女儿撒娇状,自己心里差点呕吐。

门侍郎同样在心里呕吐一下。

“你早些嫁出去,想来你母亲也泉下欣慰了。”门侍郎慈爱的看着女儿说道,说起亡妻,面上的哀伤显而易见。

眼瞧着话题被转开了,周二公子在一旁咳了一声。

“周公子是吧?”秋叶红抢在门侍郎开口之前,笑眯眯的看向这位小公子。

只看的那孩子心里发毛。

作甚么?想做什么?别是看上我要我招赘吧?休想!

周二公子将脸色正了又正,目不斜视。

“…………周二公子仪表堂堂,知书达理,年少有为……”

秋叶红搜了有限的词汇抛出来,差点吓的周二公子又以为这个恶女看上自己。

“这门亲事可是好亲事,要是因为我耽误了妹妹。我这做姐姐的不得心安啊…”秋叶红笑道,没等门侍郎再插话,“周公子勿念,过后就写了帖子送贵府去。”

“慧兰,此事不可。”门侍郎断声喝止。

叶红一副不解看过去,“莫非….?”

她吐了半个字,目光在同样微愣的周公子身上一转,想到什么一般。

“一切听爹爹安排!”秋叶红忙恭顺的说道,同时投给周二公子一个同情的眼神。

莫非….这是看不上自己?周二公子被这半个字一个眼神弄得有些恼火。

门侍郎暗自咬咬牙,只得似笑非笑的道:“这事爹自有安排便是了……”

那边周二公子拱手不悦的说了声告辞,转身带着媒婆走了。

不一会儿。整个府里就传遍了,门绪兰小姐的亲事说定了。

得知消息的门绪兰在屋子里砸碎了一个茶杯。

“自以为是的蠢猪!谁让他们上门要求娶我?”门绪兰咬牙说道,转头看身旁的丫鬟,“说是哪一家?”

“周家,礼部员外郎周家…”小丫鬟小心的说道。

“员外郎…绪兰冷笑一声,“是那个靠妻子嫁妆送礼得来官做的迁安土包子,真是自以为!”

小丫鬟禁声不敢言语,忙矮下身子收拾地上的茶杯,看着这茶杯,不由哆嗦下。

“小姐…”小丫鬟有些害怕的捡着茶杯怯怯道。

“什么?”门绪兰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愣着做什么,快捡了扔出去….”

“小姐,这个入了册子的,要是大小姐那边问….”小丫鬟怯怯的说道。

这东西这也入了册子?门绪兰低头看去,这是一个点缀着青花的白底盖碗,她有些想笑也有些想恼。

这个东西,不算自己的了?

“怎么?摔坏了要陪不成?”门绪兰似笑非笑。

小丫鬟低头没敢答话。

这如今都是她的东西了?门绪兰环视一眼屋内,朱红雕花大床,堆衫云烟青帐子,镶金包银的鼓墩,花梨木桌,琳琅满目的博古架,满墙的名家书画笔帖……

这怎么就成了她的了?

“滚出去!”门绪兰尖声喝道,一脚踹翻了眼前的秀凳,带到了一人多高的花架子,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小丫鬟落荒而逃。

而这边已经大好,但借口养着的燕姨娘也顾不得被人看到,不用丫头扶,一头撞进了门侍郎的书房。

“你怎么出来了?如今还禁足呢,多少做做样子,如今满地都是她的眼线…”门侍郎吓了一跳,将手里的一张纸在手里团了掖在袖子里,不悦的说道。

“老爷……可不能就趁她的心将兰儿胡乱嫁了去……”燕姨娘雨打梨花般的哭道,“那周家算个什么人家….”

“我知道,我知道。”门侍郎瞧着她这可人的模样,有心揽在怀里。又觉得隔窗一定有眼,只得压下心内的火,站在一边点头道。

“那丫头竟然派人拿了兰儿的帖子送去了,老爷,她是兰儿的爹呀还是你是?”燕姨娘见他始终离自己远远的,又想到这段日子自己有伤不能侍寝,这男人肯定歇在别的女人屋子里,顿时心里直冒火,跺脚道。

“她也是我爹…”门侍郎半认真半打趣的道。

燕姨娘更加恼怒,门绪兰此时也抬脚进来了,听这话,原本带怒的脸笑了。

“爹,堂堂一个男儿家,这么说话也不怕被人笑。”门绪兰笑道。

“谁爱笑谁笑,谁笑道最后还不一定呢。”门侍郎笑道,看着女儿,“兰儿,莫怕,就算那周家要结亲,也不是即可就成亲……”说着又是一笑,“我们兰儿,是要当皇亲国戚的人….”

燕姨娘很是犹疑,动了动嘴,“老爷,这话说了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

他们的话没说完,外边有脚步声,门侍郎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老爷,去周家的人回来了。”外边有小厮喊道,同时进来一个婆子。

燕姨娘神色一暗,眨眼又想哭,却见那婆子一脸不高兴,将一个大红帖子捧过来。

“老爷,周家老爷夫人说了,这是误会,周二公子没出生时就定了娃娃亲了,虽然二小姐贤惠有德,是一门好亲,但断不能做负义之事,只能跟咱们家无缘了。”

此话一出,三人均是一愣。

谁不知道周家二公子不止一次发誓非门绪兰不娶,怎么突然又跑出个娃娃亲?

真是土包子出身,撒谎都不会!

怎么不能学学人家黄家拒绝宋家亲事那样,说自己身有疾患不能娶亲?

侍郎啐了口,“见风使舵的小人!”

门绪兰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是因为庶女的身份吗?这么多年了,她头一次亲身体会到,原来这个身份竟然能大过一切,貌美如花也好,才学过人也好…….转眼就狗屁不是了…….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果没有了她……………

这一切还将回来,回到自己身边!门绪兰绞着手里的帕子,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喂,看啊看啊,你们这豪门权贵,如今仗势欺人到逼人看病的份上了!”

此时门家的马厩一个赤膊汉子正挥舞着手大声嚷嚷。

秋叶红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青。

李青被这汉子嚷的脸色微微一红,背转过身,瞬间换了副面孔,一脸煞气的瞪着他,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

那汉子一愣,嗓门瞬间低了下去,但又很不服气,涨红了脸。

“我的马没病!没病!”他换了句话喊道,“我这是军马,怎么会有病?”

“军马?”李青一愣,脸色更冷,“你从哪里弄来的军马?”

那汉子吓了一跳,忙拱手作揖,“大爷,是人家不要的,我一个亲戚在养军马的,这个是才从漠北回来的,说不要了,我花了几个钱买来的…我瞧着好好的,就是瘦了些,定是累的,回去歇歇就好了,这可是一匹好马呢……”

李青哼了声,晃了晃拳头,道:“管你说什么,跟我到太仆寺走一趟,问个明白才放你走!我说我叫住你,你怎么慌里慌张的!”

那汉子苦着脸连连辩解。

而这边秋叶红已经围着马儿转了两圈。

“果真是长途跋涉过的马儿……”秋叶红打断他们,看向那汉子,“不过,不止是累的,的确是有病。”

一面指给那汉子看,“你瞧,你的马儿精神少短,舌苔白腻,口色青黄……”再伸手指分别按了马的左右颌外侧动脉,“脉沉细…”

说着话,马口流出清涎。

秋叶红一指,“诺,这就是典型的胃冷吐涎症,得了这个病,就会不思饮食,精神少短,要是军马的话…打仗可就很耽误事,所以才被淘汰送回来的吧?”

那汉子听了怔了半晌,扯过马就要走,“敢骗我,我这就找他去…”

“哎,你别走,能治好的…”秋叶红忙说道,一面揪住缰绳。

“我没钱!”汉子粗者脖子嚷着。

“我这里问诊不要钱。”秋叶红笑嘻嘻道。

“那….我也没钱抓药!”汉子直着嗓子喊道。

“你这…”李青大怒,只觉得丢了面子,扬起拳头要打。

叶红忙伸手拦住他,对那汉子笑道,“不用,不用药也能治好。”

那汉子愣了愣,摇头不信,道:“哪有不吃药就能治好病的?要不然就是我这马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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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没有药菜也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没有药菜也行

李青拉下脸,“说有病就是有病。你啰嗦什么!”

那大汉怕他,立刻不敢言语,低着头看了看李青,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望着马儿皱眉凝神想什么的姑娘。

“如今你们这大家闺秀的姐儿们,都又爱玩看病了?怪不得人家都说贵人多作怪……”大汉嘟嘟囔囔,“你这个小哥,想讨姑娘欢心,就该我倒霉…”

“你嘟囔什么呢?”李青瞪了他一眼。

那大汉立刻闭嘴不说话。

秋叶红笑了,瞪了李青一眼,对身旁的丫鬟道:“去厨房,拿一两盐、十根葱、四两白酒、二两小茴香…………….”

她的话没说完,站在一旁听的大汉又忍不住开口。

“大小姐,你让我快点走就是了,饭我就不吃了…”大汉挠着头苦脸说道。

秋叶红哈哈笑了,一面对那小丫鬟说:“水煮开了,去渣端过来…”才对那汉子解释道,“不是给你吃的,给马儿吃的。”

“马儿吃菜做什么?”大汉挠头道。

“马儿胃寒,没有药的时候,不想吃药的时候,菜也行。”秋叶红笑道。一面冲他挤挤眼,“不用你花钱,我替你做好了,你看可好?”

“你哄我呢吧。”大汉根本不信。

秋叶红笑着没理他,拿着金针,弯身针了马的脾俞、分水、百会穴,不多时,小丫鬟端了一碗热汤过来了,秋叶红亲自捧了饮马。

“这是寒湿侵于脾胃,脾胃受寒,不能运水化湿而发病…”秋叶红一面看一面对那汉子解说,“你说你的马儿是军马,从漠北苦寒之地才回来,对于那边来说,发病倒是常有的事,不怕,你牵回家去,暖圈养几日,每日喂它一碗这葱盐白酒小茴香熬的水,就好了。”

这一碗热汤水下去,马儿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甩着马尾巴,刨地。

大汉将信将疑,嘴里嘟嘟囔囔的牵马走了。

“你这是给我打名气呢还是坏名气呢?”秋叶红看着李青,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

李青笑了,又苦了脸,道:“我不是觉得你在这里会闷嘛。我给祖奶奶说了,以前她都听我的,谁知道这次怎么回事……。”

“你祖奶奶是谁?”秋叶红好奇的问。

李青却是一笑,没有答话。

秋叶红撇撇嘴,不再问,坐下来翻看医书,李青也没走,就在院子里逗多多狗玩。

“你怎么不出门玩了?”李青左右晃着多多狗的歪头,试图让它正过来,当然这是无果的事,只惹得多多狗狂叫。

秋叶红看着他,忙把当年绍兴府有关春花的事说了。

“好哇,找死,那个姓王的兔崽子还活着是不是?我这就去绍兴剁了他……”李青嗖的从地下跳起来,忘了手还抓着多多狗的头。

多多狗一声惨叫,被拽下几根胡须,张口就咬向了李青的腿。

“误会误会…”李青忙伸手拍它的头,以示安慰。

秋叶红扑哧笑了,招手叫过多多狗,抚摸着,一面瞪眼道:“我给你说的是春花。你怎么只听到这个了?”

“肯定是那王兔崽子派人下手!”李青攥着拳头咬牙道,“你放心,有我在,就怕他不来呢!”

是吗?秋叶红歪着头想着,也没个头绪。

“我觉得可能不是…”秋叶红思索道,再看李青,站到自己跟前,蹲下来平视着自己。

他的脸上没有一贯的灿烂,反而有些阴郁。

么了?”秋叶红不习惯,不由结巴起来。

多多狗又叫了声,抗议自己又被拔下几根毛…

“你比我苦多了…”李青声音低沉的说道,“祖奶奶,可知道你原来这么苦过来的……?”

苦…?苦吗?秋叶红有一瞬间失神。

不过….

“你祖奶奶到底是谁?”秋叶红收回神问道。

李青抿了抿嘴,还没开口,就见一个小丫鬟带着景阳郡主急匆匆的过来了。

自从那一日游园会不告而别后,已经好几日没见过了。

景阳郡主脸色不好,青着眼圈,似乎睡眠不足。

“你怎么来了?”秋叶红忙站起来去拉她的手。

李青也站起来,打量了景阳郡主一眼。

景阳郡主感觉到人注视,看过来,见是个陌生男人,面上便有些不好意思。

“我正说去看看你…”秋叶红接着道。

景阳郡主打断她,又看了眼李青,李青早带着狗一边去,便压低声音道:“你能借我点钱不?”

秋叶红有些意外,这可是一个郡主啊,货真价实的郡主,竟然开口借钱?

“你别看我门面光鲜…”景阳郡主苦笑一下,看出她的惊愕。“….还不如你当兽医的有钱呢。”

怎么会?秋叶红还是不解,但已经点头,“好,我去给你拿。”

说着唤过一个小丫鬟,“去,找黄妈妈,就说我我要用钱,越多越好….”

小丫鬟应声去了,不多时拿了一小布包过来,身后跟着门绪兰。

“景阳郡主来了。”门绪兰摇着小扇子主动问好,一面笑眯眯的打量她,“怎么看上去精神不好?你母亲又病了?”

景阳郡主面上有些尴尬,扭过头不理她。

“这是什么?钱又不够花了吧?我也有点,郡主不嫌弃先拿着用…”门绪兰关切的问道,看着小丫鬟递给秋叶红的布包,一面从自己身上也拿出几块银子。

“你来做什么?”秋叶红皱眉说道。

“我来帮姐姐写药方子…”门绪兰低眉顺眼说道。

“我要出门去,你不用写了,回去吧。”秋叶红打断她的话,拉着景阳郡主就走。

“姐姐要出门?待我换衣裳陪姐姐一起…”门绪兰忙说道,说着转身就走。

“站住!”秋叶红竖眉喝道。

门绪兰吓了一跳,咬着下唇转过身来。

“你去告诉黄妈妈…”秋叶红指着小丫鬟道,“自今日起,二小姐禁足。不许出院子。”

门绪兰吓了一跳,惊愕又委屈的抬头,“姐姐,绪兰可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秋叶红竖眉道,“好好的女儿家,学人家做什么干的诗的,你是等着考状元呢?竟招惹些狂蜂浪蝶,丢门家的脸面!”

还是头一次见着姑娘对自己如此冷言冷语,门绪兰又是意外又是难堪,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招惹狂蜂浪蝶…”门绪兰的眼泪唰的流出来,白着脸摇着唇。嘤嘤哭起来,“姐姐这话折辱妹妹如此…”

“要不是你写那些诗,人家怎么会上门求亲,别以为我看不懂那什么意思!”秋叶红冷笑道,“成了亲也罢,倒是件喜事,偏又被人退了!说起来我倒忘了…来人,去告诉老爷,就说这事没完,他周家既然人都上门来了,转脸又不做亲,我们门家的姑娘岂是让人耍这玩呢?去,派个婆子到周家说去,再不成我就告到太皇太后跟前去,也得要个说法!”

这话说出来,门绪兰连哭都忘了,白着脸差点坐在地上。

你不就是想让别人把我当恶人吗?我就当恶人又怎么样?

别人冷言冷语又能碍我什么?倒能先吓死你!

秋叶红颇得意的一笑,转身拉着景阳郡主走了。

景阳郡主的家在保康门,临近大相国寺,一路走来人多热闹。

“怎么害羞了?”景阳郡主抓了药,心事稍解,对这在车里坐着还拿着扇子遮住脸的秋叶红开玩笑,“方才训你妹妹的气势哪里去了?”

“你不懂,我这是小心,省的要害我的人趁了心。”秋叶红低声笑道。

“谁还敢害你,有太皇太后在后镇着,不像我…….”景阳郡主带着几分酸酸的味道说笑,不想谈这个话题,便掀开一角帘子,看到穿着雪白底子比甲的李青骑马跟在车旁,那胳膊捅了捅秋叶红。

“这年轻人莫非就是小李爷?”

秋叶红忙伸手放下帘子,一面不解的道:“什么小李爷大李爷的?他是镇远侯夫人的…亲戚”

景阳郡主别有意味的笑着看了秋叶红一眼,揽着她的胳膊笑道:“跟你什么关系呢?我瞧你们挺熟的。”

“什么关系?”秋叶红笑着拧了下她的鼻子,“亲戚关系!”

“小李爷还没成亲呢吧?”景阳郡主笑道,一面又要掀帘子,被秋叶红按住不让。

“是不是怕我看在眼里拔不出?抢了你的去?”景阳郡主掩嘴嘻嘻笑。

从她嘴里说出这话来,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冒犯。反而越发觉得娇憨可爱。

秋叶红随手拧了下她微胖的脸蛋。

“怎么你看上他了?”秋叶红笑道,“我给你做媒可好?”

景阳郡主脸微微发红,拧着她的胳膊只笑。

正笑着,听外边人声越发喧哗起来,马车似乎避人而开始乱晃,让车中的二人东倒西歪。

“怎么了?怎么了?”秋叶红顿时紧张起来。

“挤什么挤!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挂着王府名号!真不给面子!”景阳郡主鼓着腮帮子喊道,伸手掀起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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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胆小的汉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胆小的汉人(加更)

圣诞快乐~~吉祥如意

景阳郡主再忍不住掀帘子去看。秋叶红也小心的遮着脸去看.

她们已经过了马道街,隔着汴水桥,可以看到对面的大相国寺,原本街上行人就正多,远远的又有一队人马过来,街上更是挤成一片。

“皇帝出游一般,怎么这么热闹?”景阳郡主探出头看,一面自言自语。

李青已经前行几步,此时看了回来,听见她说话,便笑道:“差不多,是钦察汗国使团进京了。”

见他跟自己说话,景阳郡主弯弯着眼睛笑了,接着他的话道:“是吗?真是他们,我听说就这几日就到了,来的人还真不少…”

什么什么汗国?秋叶红也好奇的挤过来看。

那队人马已经走近,一眼望去大约有数十人,均是高头大马,男人们精壮,女人们豪放,一个个穿着华贵。头上身上带满了珠宝,一个个满面春风,左顾右盼,策马而行,接受街上众人围观,煞是得意。

“看,还有帐篷!”景阳郡主眼睛一亮。

队伍之中还有一辆四匹马拉着的车,奇特的是,车布置成蒙古包的样子,一时间万众瞩目,正前方垂着层层纱幔,隐隐约约看里面坐着人。

坐着和亲的公主吗?秋叶红深受后世电视剧熏陶,浮想联翩。

随着队伍的行进,景阳郡主也在给秋叶红简单的普及此时的国际状况。

这个时代是宋后非元,但不代表建立元朝的那个民族不存在,不仅存在,而且亦如历史发展那样,对花花中原虎视眈眈,与如今的这个汉人朝廷摩擦不断。

“……伊利汗国和察合台汗国跟咱们是交好的…只是这个钦察汗国和窝阔台汗国,一直跟咱们打仗……不过现在这个钦察汗国要跟咱们和谈了……”景阳郡主说道。

秋叶红点点头,想了想又道:“那范成他们前一段去漠北是…?”

“是对付那个可恶的窝阔台汗国,这个汗国太讨厌了,一根筋,一直打个不停,烦人的很….”景阳郡主摆着手说道,“这下好了,跟钦察汗国一交好。它就四面树敌了…”

“那就好,那就好,别再打仗了。”秋叶红点头跟着说道。

“嘿,瞧,那人带了头很难看的狗!”围观的路人踮着脚看稀罕客,一面互相招呼。

狗,景阳郡主是喜欢这个的,闻言几乎把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

队伍走近了,果然见那个蒙古包车两边各拴着两只个子不高,黑中发灰,小头粗尾的狗。

秋叶红人缝里看到了,吓了一跳。

“那不是狗,是狼!”

秋叶红拉着景阳郡主喊道。

“恩,果真是狼!”李青跟着说道,一面饶有兴趣去看。

养狼当宠物?果然彪悍!

“狼?”景阳郡主吓了一跳,大声喊出来。

她的声音又高又亮,压过四周的嘈杂,传入许多人耳内。

伴着这一声,人群哄的骚动起来,有人大叫着狼啊,开始乱跑。

“哼。胆小的汉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钦察汗国的男人大笑着说出一句不是很标准的汉语。

随行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小孩突然被挤了出来,跌倒在路中央,正挡住前行的队伍,那马因突然有人挡道受惊,长嘶一声,扬起前蹄就要把那孩子踩在脚下。

四周一片惊呼,纷纷掩目不敢看。

李青就是要救也来不及。

忽地只见路旁闪出一人,张开双手,硬生生的接住了两只马蹄。

马上的粗壮汉子猝不及防,被掀下马去。

四周爆发出一阵惊呼,满是欢喜之情。

行进中的钦察汗国人也都愣住了,那被掀下马的汉子跳起身来,一串蒙语高声喊了出来,看他的脸色,应该是国骂之类的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那突显神力的英雄,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清瘦男人,正伸出麻杆一般的胳膊,扶起那个吓傻了的小孩。

就是这个麻杆撑起一匹粗壮的大马并一个粗壮的汉子?

这是哪一路的神仙啊?

这个神仙,秋叶红认得,此时她已经顾不得有没有坏人觊觎自己,扔下手里的扇子,掀开车帘子就跳下来。

“爹……”

秋叶红扒着身前密麻麻的人墙,用最大的声音喊着,还是被四周的嘈杂压了下去。

“慧娘,你做什么?”景阳郡主没听清她的话,忙伸手拉她。

李青已经跳下马,一把拽住她,一波人墙涌动。差点将她撞到。

而富文成低着头将那孩子交给他的家人,拎起一边的泥瓦匠工具,闷头又汇入人群中去了。

“喂!喂!”被掀下马的蒙古汉子涨红了脸就要追过去。

蒙古包此时突然掀开了一角,同时一个低厚的声音说出一串话,那汉子立刻恭顺的躬身施礼。

已经穿过人墙,挤过来的秋叶红茫然的看不到富文成的身影,有些发愣。

“喂,瞧,那个男人……”跟着过来的景阳郡主摇着她的胳膊,兴奋的向蒙古包指去。

秋叶红茫然的看过去,见蒙古包的层层纱幔被掀开,一眼过去只觉得珠光宝气的晃眼。

头上,脖子里,腰带上,靴子上挂满了玛瑙、翡翠、珊瑚、珍珠、白银,衣服是蓝织锦镶边的绸缎,刺绣图案几乎遍布全身。

果然够异域风味……

秋叶红茫然的评价着,目光适应了那珠光宝气,才找到眼前人的脸。

不小也不老,长脸,浓眉,细眼…….

一块红宝石折射了日光,刺了秋叶红的眼。她下移了视线,看到那个男人抬起一只手,手腕袖口缀满了小碎宝石。

这家伙真的是蒙古草原来的?难到蒙古草原不盛产牛羊,而是像南洋一般盛产宝石了?

“哈,男人也可以戴这么多首饰啊…”景阳郡主摇着秋叶红的手,望着那边高兴的说道。

秋叶红没敢再往宝石贩卖商身上看,顺着他的手,见倒出一把银子,一个穿着露出一片白花花胸脯同样挂金带银衣裳的丰硕女子接了,恭顺的屈身听那男人说了几句话,随后走到那个站在人群外。安慰小孩子的妇人身前。

“受惊了,吉雅赛音王爷给你的…”她用生硬的汉话说着。

妇人吓傻了,慌乱的不敢要,那女子不耐烦的塞给她,转身走了。

纱幔又放下了,队伍行进起来,除了闲来无事的人跟着队伍微观远去了,其他人都散开了。

人流来来往往,秋叶红茫然的四下看,早已没有了富文成的身影。

“慧娘?”景阳郡主拉拉她,诧异的询问,“你找什么?”

见了又能如何,徒增他的拘谨吧?

“没什么…”秋叶红抬起脸笑了笑,“走吧,你快回家吧。”

景阳郡主点点头,高兴的接着跟她讨论方才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秋叶红心不在焉的应和着,李青在一旁看到了,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将视线投入到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送景阳郡主到家,因为她母亲尚在病中,秋叶红没有进去拜访,虽然有李青跟着,但秋叶红说什么也不敢步行回家,景阳郡主的马车只好送她回去。

“你说你,怕什么,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李青觉得自己被看低了,很是不高兴,在秋叶红耳边碎碎念。

“我这是怕你受伤,俗话说,好狗敌不过癞狗多嘛…”秋叶红跳下马车笑道。

“什么狗?你把我拿狗比啊?”李青叫道,忽地又嘻嘻笑了,“你这也算是担心我了对不对?”

这孩子真能脑补,秋叶红白了他一眼,抬脚上台阶,一面挥手道:“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兰妹妹…”李青唤住她,迟疑一下接着道,“你想见你爹吗?”

秋叶红一愣,还没说话,就见斜刺里冲出一个头脚裹着一个淡青披风的人,一把抓住她的衣角,噗通就跪下了。

绑架的人终于出现了!秋叶红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惊叫,一头扑进李青的怀里。

李青的拳头瞬时就砸了过去。

“慧娘…慧娘…郡主….郡主,我是丁香….”来人吓得也是一声惊叫,一把掀开裹着头的披风,扬手喊道。

掀开披风,露出一张略面熟的面庞,神色不安,面无血色。

“丁香?”秋叶红抚着乱跳的心口,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慧娘啊不,郡主,郡主。”丁香跪行几步抓住她的裙脚,盈盈于睫,“您救救我,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救我了…….”

秋叶红失笑,道:“瞧你说的,你是孙家正名份的姨娘,我能救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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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棘手的信

第一百三十九章棘手的信

秋叶红想,如果富家的人都像富大姑娘那样对待自己,她反而觉得很好,这一家人很好.

厌恶她就是厌恶,绝对不会因为她身份地位的变化而变化。

这至少也算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可现实中,这样的人不多。

尤其是荷花甸那一次,富二姑娘对她表达的善意,就连富大姑娘也压制了自己的厌恶,这让她压力很大啊。

“丁香,”秋叶红皱眉,门房里的下人已经聚拢过来,好奇的打探,这样子实在是不好看,尤其是她根孙元至以前还有一些流言蜚语,“你起来,你是生是富家的人,死是孙家的人,生也好死也好,与我这个郭姓人有什么关系?”

说着拂开她要走。

丁香死死抓着她的裙脚,看样子打定主意就是李青的拳头打过来,也绝不松开。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李青瞪眼道。

“慧娘…我在这里没有别人,没有认识的人,只有你能救救我…….”丁香死死揪着她的裙脚,哀哭不停,“就是你不救我,我今日能出来见你一面,待有一日我死了,也好歹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好好的,什么死呀死的。”秋叶红不耐烦的抬脚,“你放不放开,不放开我可踹了……”

她可是说到做到的,别以为是吓唬人,秋叶红的脚果真冲她就去了。

“我有身孕了……”丁香哀戚道。

秋叶红的脚霎时转个弯,落在地上,再加上裙脚被丁香拽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李青伸手拉住她。

“你什么意思?”秋叶红弯下腰掰开她的手,避瘟疫般跳开了,“你离我远点啊,我可告诉你,别打什么脏主意!”

宅斗小说可不是白看的,流产栽赃可是百用百灵的手段。

“慧娘…”丁香捂着脸盈盈哭起来,“你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我肚子里孙少爷孩子的面子上,也就是看在孙少爷的面子上,救我一救…”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说这个倒好,一说这个秋叶红更是跳脚。

“来人,去,叫孙家的人来,纵家人在我跟前胡闹,是个什么意思?”秋叶红伸手一指门房里探头探脑的下人,竖眉喝道。

“慧娘…不要不要….”丁香哭着跪行,“二小姐出门,我好容易才偷跑出来,要是她知道了,只怕要的就不是我的命,这孩子的命也保不住了…”

这些大家门里的妻妾之斗……

似乎知道一停顿,就再没机会说话一般,丁香不容秋叶红打断,接着说道:“我别的不劳烦你,只要托你给少爷送封信….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为了见你这一面,我连身上的首饰都送人了…慧娘,慧娘,我在这里在没有别的认识的人,没人肯帮我….慧娘,你就看在….不,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当初你们惹了王知府,孙少爷连夜奔波去说情的面子上,不要让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

秋叶红已经恼怒之极,待听了后一句话,不由一愣。

李青也神色异样,看向她。

当初…….那个时间他的确很巧合的出现在绍兴府…….难道不是巧合?

丁香还在絮叨说什么二小姐已经看她不顺眼了,一心要待自己生产时,取子杀母云云。

秋叶红听得头大,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被迫害妄想症?孕期忧郁症的表现之一?

“少爷不知道我有了孩子….她们没人告诉少爷…她们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见人…我就知道她们要除掉我…夺了我的孩子…….慧娘慧娘…你只要替我送一封信去,让少爷知道…要少爷把我接过去…我不能呆在家里…”丁香又揪住了秋叶红的裙脚,哭求道。

已有不少路人远远的看,并指指点点,一辆马车也在这时急冲过来,跳下来几个婆子,扶下穿着盛装的富二姑娘。

一见她们,丁香惊叫一声,起身就往秋叶红身后躲,如同惊弓之鸟。

“郡主,真是对不住….”富二姑娘一脸抱歉的说道。

身后的婆子们虎狼一般抓住了丁香。

“轻着点!姨娘双身子的人….”富二姑娘皱眉嘱咐。

丁香又是哭又是喊,很快就被塞住嘴,拖上了车。

“总是胡言乱语,神智也不清楚,已经吃了好几服药了,总不见轻,越发重起来…”富二姑娘微微皱眉,一面对秋叶红解释,又躬身施礼,“一时不注意,就跑了出来,冲撞了郡主,您大人大量。”

“再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这样下去可怎么成?”秋叶红也皱眉道,瞧富二姑娘神色匆匆,礼服正装,显然是才得到消息,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只怕对孩子也不好……”

富二姑娘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看着秋叶红。

“正是呢,郡主也是行医的,有好的大夫介绍来试试。”

我是兽医好不好!秋叶红忍不住笑了,没兴趣跟她多说话,敷衍的点了点头。

富二姑娘便施礼告辞,转过脸,脸上再没了笑意,目光扫过侍立在车前的婆子丫鬟,婆子丫鬟们均打个寒战,垂首不敢言。

车很快远去了,门家门房里探头探脑的人也悄悄的往内去了。

秋叶红皱着眉站在原地没动。

“这些都是什么人呀?”李青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头。

秋叶红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都姓富,再者,她们是孙元至的妻妾。”

李青便哦了一声,用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她。

“哦什么哦!”秋叶红瞪了他一眼,揉了揉额头,低下头,挪开了一步。

脚下躺着一封信,印着一个脚印,是丁香硬塞过来的。

真是,怎么就摆脱不了这富家的女人?

这可怎么办?

青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低头看见地下的信,弯腰就捡起来,伸手就要撕。

“哎…”秋叶红迟疑一下,拦住他。

李青立刻沉了脸,胳膊一抬,扫开她,两下就撕烂了,随手一扬。

纸片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会不会真的闹死人?”秋叶红皱眉道。

“死就死呗,活该,谁让他搞那么多女人….”李青哼了声道。

“说的真难听….”秋叶红嘟囔道。

“难听?我说他难听你不爱听啊?”李青突然就恼了,摔手提高声音道。

这又触到秋叶红的敏感点,她立刻也急了。

“你喊什么喊?你喊什么喊?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带气。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插过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僵持。

二人闻声看去,见不知什么时候,史玉堂骑马过来了,坐在马上,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

少了点哈~~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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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大买卖

第一百四十章大买卖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说完了都扭过头。谁也不看谁。

史玉堂看了他们两眼,跃下马来。

“你一天到晚不在禁军,乱晃什么?”史玉堂皱眉看着李青道。

“你还不是也晃过来…”李青没好气的要反驳。

却见史玉堂身后走来三个身着官服的男人,并一个年轻公子,此时都好奇的看向他,瞧着阵势,知道史玉堂有公事,于是那话便又咽了下去。

史玉堂看了李青一眼,没有理会他,将身旁的三人介绍给秋叶红。

“这是太仆寺李少卿大人,牧监张监正大人,周副监。”说着又指着那位含笑的年轻公子,才要介绍,就见秋叶红展颜笑了。

“段公子。”

段亮段公子,已经许久没见过了,但作为她来到古代挖的第一桶金的金主,秋叶红自然印象深刻。

“郡主。”段明笑着点头,恭敬施礼。

李青斜眼看了秋叶红一眼,又去打量这位公子。

不丑不俊,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商人,身上还带着一股中药味。没什么奇特之处,至于嘛,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李青嘟囔一句,别的人没理会,史玉堂听见了,神色凛烈的看过来。

“你要是实在闲了,进宫去一趟,有事交代你…”史玉堂走近他几步,压低声音道。

“你不说我也要去…”李青纵着眉头,握了握拳头,带着几分别扭走了。

史玉堂报出来人的头衔官职,秋叶红虽然不懂,但知道官家人来访,必是正事,忙放下这些乱糟糟的事,请他们进家。

门侍郎早笑mimi的接了出来,按职位高低各自见了礼,在前厅入座。

史玉堂自然坐的主座,门侍郎相陪,丫鬟们上过茶,门侍郎便问了来意。

“是这样,西北刚连战了几场,门大人想必也知道。”史玉堂说道。

门侍郎神色凝重的忙点头。

“军马多有损伤,已经紧急调用了大兴、永安、江都三牧监军马,但依旧怕不够应急,前方的齐大人报说军马多为跌打损伤,急需上好对症膏药。说曾用过….曾用过郡主的…”那位李少卿大人站起身来,接过史玉堂的话说起来,说着还有几分忐忑,看向端坐在一旁的那个年轻姑娘。

这些贵人们,一般都不愿让人说起不怎么光鲜的往事,很忌讳被揭底。

李少卿看过去,见这个据说兽医出身的郡主,一脸郑重的听自己说话,并没有丝毫被冒犯的神情。

“是要用接骨刀伤膏吗?”秋叶红不待他说完,忙说道。

“正是。”李少卿答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能用的上我的膏药,是我的荣幸,说吧,要多少?我这就熬制….”秋叶红爽快的说道,难掩兴奋。

还有什么事比自己的工作受到重视肯定更让人高兴呢。

李少卿面上顿现喜悦,但还有些为难,看了眼段公子,又看了眼史玉堂。

“郡主乃千金之躯,不敢劳动….”那位牧养监的张监正忙起身笑道,带着恭维的笑。

“大人多虑了,没那么娇气。我现在还问诊呢,就在后院马厩,不信,你问问我爹。”秋叶红笑呵呵的看向门侍郎。

门侍郎手里端着茶,似乎有些神游在外。

“啊,是….啊,不是。”门侍郎放下茶杯,有些磕巴的说道。

坐在上首的史玉堂看了他一眼,眼中一道暗芒闪过。

“我是说,慧兰她的那个膏药可真起效?她年纪小,别误了大事才是。”门侍郎一脸忧心的说道。

“门大人谦虚了,郡主的药果真起效,齐大人亲口说了,我们断不敢妄言的。”三位大人齐声说道。

门侍郎便一脸欣慰,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慧兰…”史玉堂这时开口了。

秋叶红听他这一声慧兰喊出来,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脸色古怪的看向他。

这摆的是表舅的架势么?那她要不要站起来聆听教诲?

或许是看到她脸上古怪的神色,史玉堂的脸色也有些别扭。

“表舅….”秋叶红迟疑着,别别扭扭的站起来。

史玉堂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满屋子人不解的看向他,多少都带着些惊讶。

史小侯爷一向不爱笑,见过他笑得次数扳着手指能数清,据说,太皇太后以及史家上下为此伤透了脑筋。

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事么?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不解。

秋叶红脸瞬间红了,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恼意,扭过脸又坐下了。

“慧兰郡主,你贵为郡主,就不必亲自动手熬制了。将药方子写出来,药呢交由段公子采购,炮制有药蜜库。”史玉堂很快恢复了不变的冷面,简单而又爽利的说道。

什么?秋叶红嗖的又转过头瞪向他,史玉堂见她看过来,嘴角忍不住一弯。

“还是我亲自看着的好,再者,这个药方是我师门不传之密,不方便交由他们,还望小侯爷见谅.”秋叶红端正神色认真说道.

开玩笑,国家订购,这可是大买卖!

听到她这样回答,在场几位大人都面上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啊,这小姑娘反应倒挺快。

他们原以为这小姑娘匹夫有责,将药方免费上缴呢。

早说嘛,钱,谁会不要?

“也好。”史玉堂并没有多说,点头道。

“预先订购十万张,不知道郡主什么时候能交货?”李少卿站起身问道。

十万张…秋叶红歪着头飞快的算了下,“半个月,半个月就好。”

“十万张,你都亲自做?半个月怎么够?”史玉堂皱眉道,“还有,你要在哪里炮制药材?”

这话一问出,一旁的门侍郎打个激灵。似乎已经看到满院子烟熏火燎,人来人往,他的鼻尖似乎也已经嗅到那呛人的中药味……

门侍郎府,终于要正式改名为门侍郎药铺了吧?更悲催的还是兽药铺……

“我这就出去看看,挑选个药堂,他们出人,我出技术……”秋叶红笑道。

一旁的门侍郎一颗心总算又放了下去。

“选个药堂?”三个大人互相看了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精光。

史玉堂立刻恍然,坐在最末尾的段亮鼻尖冒出一层汗,好险好险,幸好幸好。他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

“哦,对了,几位大人,还没说订购价钱呢?”秋叶红抿嘴一笑道。

三位大人微微愣了愣。

这有什么好说的?要是别的生意人,他们自然要好好谈一谈,顺便商量各个环节回扣多少,但这次跟他们太仆寺做生意的是皇家子弟,这钱要多少,还不是你们自家人说了算?

“好说好说,郡主单请说无妨…”李少卿恭维的笑道。

“郡主但开价无妨,只是有一件。”史玉堂也开口说道,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段亮,“药材采购,已经定下了段公子家。”

秋叶红便看向段亮,段亮忙站起身含笑冲她点头。

“我不要钱。”秋叶红也是一笑。

屋内众人一愣。

“我说过,为国为民,匹夫有责,何况我这个宗室子弟,为国出力乃是理所当然之事…”秋叶红正容说道。

好…好…果然正气凛然!

“如果我有钱的话,这采购药材,炮制药材等等,我必当竭尽全力,只是我一个在室女…”这个姑娘说着,面上还带着一丝羞愧。

这让在场的几人都更加羞愧,觉得自己此时必须要站出来拍着胸脯拿钱出来尽一份力,才不枉为我朝男儿。

还好李少卿大人及时咳了声。

“郡主,这话使不得….”李少卿一脸敬佩的站起来,拱手说道。

“所以,我免费炮制药材,但是,这采购药材以及炮制药材过程中等等的花销,还是要你们出的。”秋叶红抿嘴一笑道。”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意外了!三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恭维秋叶红,自然也捎带了恭维了门侍郎教女有方,门侍郎笑呵呵的照单全收。

史玉堂看向秋叶红,嘴角浮现一丝了然的笑。

“那好,就按郡主的说的做吧。我们只等半个月后收货。”史玉堂说道,一面冲李少卿抬了抬下颌。

“这是先预付的一万贯……”李少卿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交子递过来。

秋叶红吓了一跳,一万贯……就相当于一万两白银啊,这这得相当于多少人民币?

这是她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多的一笔钱,虽然这钱会很快花出去,用于采购药材炮制药材…但,这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她的一万贯,就像磁铁,只不过要给她吸来的不是铁,而是钱。

“大人真是客气了….”门侍郎立刻伸出手,笑呵呵的说道。

秋叶红回过神,抢先一步接过那薄薄的一张交子,瞪了门侍郎一眼。

开玩笑,你们门家的财政大权都已经归我了,我的钱你更别想动。

“那就说好了,静候郡主佳音。”几人拱手告辞。

“祝你发财…大方的姑娘。”史玉堂越过她身边,低声笑道。

秋叶红抬头冲他一笑,挑了挑眉。

是的,她将要发财了,并且发的是隐晦的财,她的药方不要钱,做好的膏药也不要钱,但是她掌握了采购决定权。

随着这几位大人走出门侍郎家门,秋叶红可以打赌,不到明天,就会有无数药铺闻风而动,捧着钱来,要跟她合作。

一张药方算什么,动动嘴而已,最大的花销,是药材、工钱、炮制流程。

“郡主,合作愉快,多多指教。”段亮冲她拱手施礼,迟疑了下,压低声音道,“不知道郡主可否方便?赏脸吃顿便饭?”

秋叶红看着他抿嘴一笑,似乎还记得,段公子家开药铺,那自然也能炮制药材喽。

瞧瞧,这还没出门呢。

这样的钱,挣得多么低调,多么隐晦…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钱,属于她秋叶红的钱,可以送给富文成,让他放心的用,而且将来如果一天,她还可以用来傍身,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走出门家的大门……

门家这些人和事,让太皇太后派来的妈妈们折腾去吧,反正那些事也轮不到她做决定,不过是做个摆设……

“好说好说。”秋叶红冲段亮笑道。

段亮便冲她拱拱手。

看他转身要走,秋叶红突然想到一事,忙喊出他。

“段公子,借一步说话。”

看着他们走到一边,已经走出大门,要上马的史玉堂,也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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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说起那最初的误会

第一百四十一章说起那最初的误会

对于秋叶红单独叫住他。段亮有些意外。

“我想问你一件事….”秋叶红想了想说道。

“郡主请问。”段亮带笑说道,目光落在这个姑娘身上。

衣裳简单,粉黛不施,微微蹙着眉头,较之当初相识时,褪了几分稚气,添了几分精神。

真是人生如戏啊,那个时候给他段亮一百个脑子,也不会想到那个穿着补丁衣裳的药堂小兽医,会成为皇家特封的郡主。

这完全是不可能搭边的两回事啊!而从那时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而已。

“哎?”秋叶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抿嘴一笑,“想什么呢?”

失态了,段亮有些不好意思,忙低头一笑,道:“想还能跟郡主合作,真是有缘分。”

秋叶红也笑了,眼睛亮亮的,想起了赚得第一笔钱。

“哎,那个药开始用了没?”她压低声音问道。

段亮也笑了,知道她说的是治疗杨梅疮的搜风解毒汤。于是点了点头。

“真的啊?现在就有人患上了?不是说明朝…”秋叶红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掩着嘴说道。

“明朝?”段亮不解。

“没什么没什么….”秋叶红笑着摆摆手,一面冲他挤挤眼,“怎么样?管用吧?”

这种病,实在是不方便跟一个姑娘家的探讨,段亮笑了笑,点了点,转开话题,“这个成了我们家的独家秘方,说起来,该给郡主你抽成……”

“那怎么行,当时我不是说了嘛,我郡主一言也是驷马难追的。”秋叶红笑道。

眼角的余光看到史玉堂还站在一旁,莫非他有什么事要交待?

段亮也看到了,迟疑一下,想要告辞。

“我是想问,”秋叶红忙拉回正题,“我当初在绍兴惹得那场官司的事,你可知道?”

段亮一愣,迟疑一下没有答话。

“知道对不对?”秋叶红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于是又问道,“那么,孙元至公子,是不是也知道?”

范成被打伤的事,虽然没有传开,但小面积的人还是心知肚明的,何况他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

自此后富慧娘这三个字。在孙元至哪里是绝对不能提,而在这个如今做了郡主的富慧娘跟前,他段亮明智的觉得,干脆忘了孙元至三个字的好。

现在没想到这个富慧娘自己倒落落大方的提起孙元至来…

“我那时在绍兴府见到他了,这么说,他的确是为了我那场官司特意去的?”秋叶红又接着问道。

这件事,如果说开了,也许更好。

亮点了点头。

果然是啊,秋叶红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但听人真切的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为什么?”秋叶红脱口道,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

还用问为什么,她何苦装小女儿懵懂模样。

“那段公子方便,就替我带一声谢谢。”秋叶红落落大方的笑道,“我才知道的。”

看着她明朗的笑,段亮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笑着说声好。

“那我告辞了….”段亮拱手道。

秋叶红点点头,看着段亮转身迈出几步,再看那边史玉堂牵马要过来了。

“郡主。”段亮突然又转身回来了。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有一件事,我还是觉得说了的好。归根结底,这是一场误会,元至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瞧着他郑重的神色,秋叶红有些意外,是要给孙元至说好话?倒要看看能说出什么来,于是她一扬双眉,道:“哦?那段公子说来听听。”

“郡主,请恕段亮冒犯,”段亮抿了抿嘴,想了想,拱手说道,“当初,你是否是要做孙家姨娘的?”

啥?秋叶红愣了愣。

“什么叫我要做?”秋叶红不乐意了。

想起当初姨娘事件,是她跟富家关系恶化的导火线….

这件事不是起于富家内宅灭与富家内宅的么?这群小心眼的女人难道将这件事嚷嚷遍了不成!

“你怎么知道?”秋叶红问道。

“当初我….我们….”段亮加重了我们两个字,郑重道,“在陪嫁单子上见你的名字了。”

富家的人也真干得出来!秋叶红失笑。

“所以…”秋叶红一挑眉毛,看着段亮,笑道,“所以….他就认为我是他的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段亮忙摆手,觉得她这反应不是他意想的,于是有些慌,“不是郡主说的这个意思…一见生念…他那时很欢喜…谁知道…”

“欢喜?”秋叶红似笑非笑,摇着手看自己的指甲,“你们男人家可不都是这样,得了妻又附赠一个妾,可不是欢喜的很。”

完了,越描越黑了…这些婆婆妈**事果然不适合男人来说,抬眼看眼前这姑娘神色越加不妙。段亮后悔的脸都绿了。

“不是,不是这样,他….他…是真的喜欢…”段亮话没说完,就抬手想给自己一耳光,我这说的是什么?“郡主恕罪,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昨日的吃酒多了,还没醒呢,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告辞,告辞…”

看着段亮落荒而逃,秋叶红又是气又是想笑。

是要说那个男人如何深情吗?是要说她秋叶红错怪多情人吗?

阿呸……

“欢喜?欢喜个屁….真要欢喜,干吗不退了亲,正大光明的娶我?”秋叶红甩了甩手。

其实这话她早就想说,当然纯粹针对这件事,讲的是道理,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偏这句话是不能说,说了就真成了别的意思了。

“你说的什么话!”史玉堂皱眉,带着几分不悦走近了。

秋叶红正一腔火气没出撒,瞧见他,便自然想到他也属于孙元至一类,哼,甚至还不如孙元至呢!

“要你听!看什么看。我说的话比你说的好听多了!”秋叶红瞪眼扔下一句,转身就进门去。

“喂,等等。”史玉堂在后喊住她。

要吵架吗?秋叶红立刻转回身,摆出架势看向他。

却见他脸色并没有变得很臭,反而微微一笑。

“想见见你爹吗?”

我爹?秋叶红一愣,又见他挑挑眉毛,将手里的缰绳一挽,道:“还是不想?那告辞了。”

富文成……他怎么知道?.

“你等等。”秋叶红喊道,“我去换身衣裳。”

门侍郎坐在前厅吃茶,看到自己的郡主女儿急匆匆的从前门跑了进去,才要招过一个小厮。问方才郡主和人在外说的什么,就见秋叶红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件粉红缎面五彩刺绣圆领衫,身后还跟着走得很急的顾妈妈。

“慧兰….你这是….”门侍郎作为一个父亲,自然要知道女儿的行踪。

“我出去一下…”秋叶红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人已经出了门。

是去选药堂吗?门侍郎暗暗皱了皱眉,看不出来啊,这野丫头到还有点挣钱的心眼….光预付金就有一万贯……

是什么狗皮膏药,真的那么值钱?

“来人…备轿…”门侍郎高声吩咐,立刻有小厮应声。

所以当门绪兰派的小丫鬟来到前厅时,前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老爷出去了?这么快就散了?”坐在秀架前的门绪兰一面懒洋洋的穿针一面问道,“不是才进来的….?”

“小哥们说,只坐了一坐就走了。”小丫鬟小心的道。

绪兰想了想问道,“那个丫头呢?”

那丫头是指大小姐吧?小丫鬟心领神会。

“说是也出去了…跟着史小侯爷一起走的…”小丫鬟忙答道。

“什么?”门绪兰猛地放下手,呼痛一声,忘了手里的绣花针,扎破了手指,一滴血掉在已经秀了一半的牡丹花上,晕染开来……

“真倒霉!”门绪兰扔下针,将手指放到嘴里含着,话音才落,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进来了。

“小姐,这是这个月的月钱….”小丫鬟手里捧着一块银子。

“这么点?”门绪兰挑眉道,火气蹭蹭的冒,以前她哪里用得着这个,家里的钱还不是随意用,一个小姐该得多少钱,她也不注意过,“那两个丫头呢?也是这么点?”

好一个体恤妹妹的当家姐姐啊!

“不是,三小姐和四小姐有十五两…”小丫鬟低着头小声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噼里啪啦的声音,小丫鬟吓得立刻就跪下了,哭道:“小姐,别摔…大小姐派人说了,二小姐屋子里少了一个茶碗,两个花瓶….都是公里的东西,要从你月钱里扣出来…原本也是十五两银子的…”

一个破茶碗就要扣掉这么多钱……这是我的钱!这是我的钱!

这都是我的,只不过暂时是你的了。你等着,你等着,这一切都还会是我的!门绪兰咬碎了满口银牙。

你软刀子磨我,我且忍你,咱们走着瞧!

秋叶红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史玉堂的马不远不近的在前带路。

叶红掀起帘子看他。

史玉堂回过头来,不待她问话,就一指前边的散落着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道:“到了,就在那。”

马车停在路边的沟沿上,秋叶红坐在车上,看着顾妈妈沿着小路进村去了。

“胆小鬼!”一直沉默不言的史玉堂突然冒出一句。

“你说谁啊?”秋叶红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不悦的道。

“说你,”史玉堂将马缰绳松开,任马儿吃草去了,淡淡道,“你就是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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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其实你还不错

第一百四十二章其实你还不错

从门家来时,秋叶红拿了一大包银子。还带上顾妈妈,路上想了很多,但到了眼前,还是顾妈妈带着银子按照史玉堂指的那户人家自己去了。

曾经的宠溺的近乎恭敬,却原来真的只是恭敬……

这个事实,秋叶红不想去想,永远不要去想。

“我不是胆小鬼!”秋叶红从车上跳下来,眼圈忍不住发红。

“你害怕,不敢接受这个现实,害怕自己如今这个身份,或者说,你一直都在害怕,什么都害怕…”史玉堂转过脸看着她,若有所思的一笑,“你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戒备。”

秋叶红红着眼看着他,怔怔了一时,塌嘴一笑。

“你还不错,竟然这也被你看出来…”秋叶红自嘲的笑了笑,又故作玩笑的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嘛。你不光嘴毒,眼也很毒。”

见她竟然这么轻松的笑了出来,史玉堂有些意外。

“你….还真跟人不一样。”他嘴角一弯。

“彼此彼此。”秋叶红扑哧笑了,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到不远处的一栋房舍。

门前两柱大槐树,三间土坯房,没有院墙,几只花母鸡在门前跑来跑去,顾妈妈抱着包袱,站在树下左顾右盼。

天边已经出现了火烧云,还是很忙吗?不到天黑不会回来,除非是挣到了钱,买了上好的猪头肉,裹在怀里,一路跑回来,切好了端到自己跟前,还冒着热气…

秋叶红抬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声音又尖又利,引得村里的狗此起彼伏的叫起来。

“你知足吧。”史玉堂背负双手,看着天边的烧云,沉声道。

“是哦,要是不知足,的确是太矫情了!”秋叶红笑道。

“跟我比,你算不错了。”史玉堂突然说道。

秋叶红以为自己听错了,“跟你比?”

他们之间有可比性吗?

史玉堂却没有再说话,学着她的样子。也抬手到嘴边打了个呼哨,悠长的划过天际。

“不管怎么说,我得对你说一声谢谢。”秋叶红看着他说道。

“不用谢,算是我道歉。”史玉堂没有看她,依旧背负起双手。

“道歉?”秋叶红歪了歪头,觉得很意外,“啊,说起来你该道歉的好几次,这是一次全清啊还是特指哪一次?”

“纳妾。”史玉堂依旧没看她,干脆的答道。

看他这样干脆利索,秋叶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哦了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你还不错……”秋叶红抿了抿嘴,说道。

史玉堂听了,转过头来看她,嘴边浮现一丝笑,眼里带着几分玩味。

“哦…那么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不生气,我不用道歉?”

秋叶红的脸便红了,这话什么意思嘛!

“除了说话难听些,脾气古怪些…”秋叶红翻个白眼说道。

史玉堂笑了,转过头去。抬手指了指,“你爹回来了。”

秋叶红忙前走几步,凝神去看。

富文成瘦高的身形慢慢的走近家门,看到顾妈妈似乎愣住了,停下脚步。

顾妈妈快走几步迎了过去。

“真不过去?”史玉堂问。

秋叶红揪着自己的垂下的小辫子,顾妈妈正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富文成,富文成有些慌乱的摆手,二人推来推去,包袱掉在了地下…

“不了,我知道他在这里,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我爹胆子小,见了我,反而闹得他不自在。”秋叶红吸吸鼻子道。

史玉堂没有说话,就手拔起身前高高的白茅,截了一段叼在嘴里晃呀晃。

“有这个人就好,至少还有这个人,哪怕见不到,不像我,连这么个人都没有。”他忽的开口,慢慢说道。

“你?”秋叶红有些不解。

他是开国侯家的嫡子,长房里的独丁,合族里的宝贝疙瘩,姑奶奶是太皇太后,表哥是皇帝,史家不是暴发户,不是一朝功勋而封侯的人家,几辈子之前。就是世家大族。

这样的他,是所谓的真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连当年帝位相争之时,也没有伤筋动骨的伤。

不过,据说他爹娘早逝,是被叔叔婶婶带大的。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是感伤这个吧?不过,他毕竟是个男儿家,又是注定袭爵位的,可不是史湘云能比的。

不管怎么说,没爹娘的孩子….秋叶红抿抿嘴,想要找些话来安慰。

“我娘也去世的早….”

她的话没说完,史玉堂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他淡淡笑道,“论起来,我还不如你。”

秋叶红怔了怔。

“你是亲生的,只不过是流落民间而已,而我,”史玉堂接着笑了笑,将口里的草段扔了出去,“我是抱养的。”

抱养的?秋叶红惊讶的瞪大眼,真的啊?

“我的亲生母亲是史家,史老侯爷的一个庶出妹妹一脉,具体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也没见过,据说是清河人,十几岁时,我曾经偷偷跑去想看看,可惜未能如愿,后来太皇太后告诉我,我那个娘,生下我就死了,是她老人家,一口一口把我喂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大,我不能让她老人家伤心是不是?”史玉堂慢慢说道,一面将手里的草,一段一段的抛出去。

秋叶红惊讶的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没人知道,抱我回来时,我娘,也就是侯爷夫人正好也是难产而亡,除了太皇太后和老侯爷,没有人知道…对了,现在还有你。”史玉堂转头冲她一笑,并作出一个嘘的手势,“保密哦,要不然….”

他伸手又在自己脖子做了一个刀抹得手势,并配了一个嘶声。

秋叶红打个寒战,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

“你….你….谁让你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听到。”她皱起眉头,捂住耳朵。

“就说你是胆小鬼了!”史玉堂哈哈笑起来。

他的脸确切说起来,线条过于有棱有角,再加上绷着,好看是好看,不过给人的感觉很冷,很不好相处,但这样一大笑,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起来了。

秋叶红看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好吧,我原谅你了,你的这次道歉,我接受了。”她拍了拍手,双手一撑,坐上马车,“现在,为了表达你的诚意,护送本郡主回家吧。”

小路上,顾妈妈已经抱着包袱,快步走过来,招手叫过避在一边的车夫。一马一车调头而去。

“郡主,他不要…”顾妈妈眼睛红红的说道。

“没关系,有我在,他饿不着。”秋叶红笑道,一面掀起帘子回头看。

大槐树下,富文成直直的站在那里,看向她们这一边。

没关系,就如史玉堂说的,只要这个人在,这就好。

皇城之中,紧挨着太皇太后寝宫的一处园子,名曰悦心园,从皇城之后引了山泉来,建有一个人工湖,湖上设这两个小殿,分居东西两边,中间有穿廊相连,歇山式建筑,明黄色琉璃瓦顶,内殿外廊,画栋飞檐,尤其是夏天,坐在殿中凉风习习,是后宫之中的避暑的好去处。

此时,十几位衣着秀丽的妃嫔宫女倚栏垂钓嬉戏,穿着一身杏黄夏衫的太皇太后,身边只有被皇帝晋封为圣夫人的苏妈妈扶着,二人边走边说话。

“…世子撒了一顿脾气走了。”苏妈妈含笑道。“娘娘放心就是…我瞧着他虽顽劣些,却是个通晓事理的,你说的话,他嘴上没说,必是听进去了….”

太皇太后听了一笑,望着随风涟漪的湖面,想了想道:“如此说来,我这个曾外孙女,还是不错的……”

2600字,加更少了些,不好意思哈实在是尽力了,也不想再添水凑够3000字。

粉红大战又要开始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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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过尔尔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过尔尔

“回来的人说,一点也没吃过亏。前一句话受了气,第二句话就找回来…”苏妈妈掩嘴笑道,“我瞧着性子,跟娘娘你年轻时倒是十足的像,怪道人常说,隔辈传…”

“人还说,子随母,女随父…”太皇太后一笑道。

苏妈妈一怔,低头不言。

原来心结在这里?

苏妈妈想起那个以前常进宫来的门家女儿,绪兰,乖巧可爱,太皇太后甚爱,却因其形容过于酷肖其父,而迟迟不愿敲定定名之事,而如今,倒有一个酷肖妙莲郡主的了,却又……。

一阵湖风送欢声笑语,二人寻声看去,见是淑妃娘娘钓起了一条大鱼,众人嬉笑成一团。

后宫和睦,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最爱看到。

“…只是子嗣少….”太皇太后又叹了口气。又想到另一件事。

“太医已经诊了,陈妃娘娘有孕三月了…”苏妈妈扶着太皇太后的手,细声细语的安慰道。

二人又沿着回廊慢行。

“…这次生个男儿吧,如此,青儿也借着喜庆恢复爵位…”太皇太后喃喃道,一面望着清晰见底的水,红的锦鲤撒欢游过。

皇上今年三十八岁了,只有两个儿子,最大的才十岁,身子还不怎么好。

苏夫人抿了抿嘴,没有开口说话,这个时候,她只要做很好的听众就行了。

“….他如今大了,我却老了,他不知道我老年的人的心,只求的便是子孙满堂,膝下乐活,我生养了这么多子女,到最后,只留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庆源他纵然罪已定定,我哪里能忍心看他就此断了香火……老天有眼,那金家的女儿给我找了青儿回来…我是欢喜,只是欢喜,我难道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你瞧,皇帝如今看我的眼神……看青儿的眼神……”太皇太后似是自言自语。“我什么福没享过,什么罪没受过….我扶他坐上龙位,只是不放心,多扶持了一段,那些谏官什么归政的折子就铺天盖地…….”

“那是他们谏官的职责,娘娘别多想….”苏夫人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三年前,先帝暴病,史太妃趁机垂帘听政,帝薨后,扶西川王之子登位,却迟迟不肯归政,朝中宰相携御史台谏官,当朝逼其归政,亲手撤下了朝殿上的垂帘。

皇帝哭跪太皇太后,泪劝当朝众官,才平息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他们的职责…婉儿…”太皇太后笑呵呵的看向苏夫人,“你什么没见过,我什么见过,这些话,咱们俩就不用互相说了。”

“头发都白了。娘娘还婉儿婉儿的叫…”苏夫人掩嘴笑道,眼角皱纹如菊。

“对了,我听说皇帝要跟那汗国来的人,打擂台?”太皇太后笑道。

“是,就摆在含芳园,说是比赛步射骑射,定于八月十三,让后宫众人皆可去观看。”苏夫人笑道,“世子也参加了呢,还有小侯爷,好箭法必定也去的,哦,对了那汗国还带了许多女子来,说男子们比了,女子们也要比…”

太皇太后有些意外,扭头问道:“女子们?咱们女子们比什么?跟她们那些蛮族比女红?那可是胜之不武了…”

“不是,说是比击鞠…”苏夫人笑道。

击鞠也就是马球,此时风气,宫廷以及豪贵女子们,爱玩马球,但女子因体型,骑的不是马而是驴。

而此时的秋叶红,坐在院子里,一面翻看各药铺不断递来的请求接单炮制药材的帖子,一面好奇的听景阳郡主说话。

说的就是即将开展的两国擂台赛。

“骑的是驴,就该叫驴球。”秋叶红哈哈大笑。

“击鞠!”景阳郡主很不爱听,一面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长数尺,杖端弯曲的球杖一挥。

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奇特。也很华丽。

上身一件金线刺绣柳叶纹的交领衫,跟女子们衣衫不同,这一件衣裳是箭袖口子,上面镶秀金色缠枝花纹,束着一条大红宫绦,穿着一双青面白地缎子小朝靴。

改良版的男装,看上去很是精神。

“这就是驴球服?”秋叶红笑道。

景阳郡主啐了她一口,将球杖再一次挥动了两下,满面兴奋。

“我都不知道女子们也能打球。”秋叶红接着说道,一面飞快的看完一张又一张帖子,大多数都是要求面谈的,其诚意字里行间可见。

她以为这里的女子们很被束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或者说,她以前生活的太过贫困,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上层女子们的娱乐活动。

“你刚进京,不知道,再说也错过了,每年初春的时候,我们都会在宝津楼前打场比赛,光队伍就有十几只呢,宫里的娘娘们,宫女们都会组队…一连能赛十几场。得出三甲,皇帝会亲自宴请赐酒….”景阳郡主连续做了几个握杆、举杆、下腰、挥杆基本动作。

“你得了第几?”秋叶红好奇的问道。

景阳郡主神色有些萎靡,哼了声,将球杖放下来,含含糊糊的道:“我娘正好病了,我只打了一场就没再参加…….要不然,这头三甲一定会有我……”

“那可真厉害。”秋叶红点点头说道,想了想又好奇的问道,“那打马球你们之中谁最厉害?”

这次是言辞恳切,的确,秋叶红是个体育盲。走路都能摔跤,不止一次被人笑说小时候没学会爬就会走,导致小脑发育不全,她一向很佩服那些肢体协调的人。

马球,要会骑马,还要会打球,还要会攻防,日常闲来取乐倒也没什么,要是比赛,可就真不简单了。

没看出来嘛,这群养在深闺的女子们还有这本事。

景阳郡主哼了声,带着几分不情愿,伸手往西边指了指。

西边是皇宫的方向。

“宫里的娘娘?是皇后吗?”秋叶红更好奇了,瞪大眼道。

景阳郡主撇了撇嘴,道:“宫里也有厉害的,不过不是皇后啦,是淑妃娘娘,据说跟皇帝打过,还不落下风呢…”

哦,那可真厉害啊,秋叶红点头。

“其实我不比她差的!只不过我一直运道不好,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总没能比到最后…”景阳郡主有些丧气的说道。

景阳郡主长的很健康,一看就是常运动的人,秋叶红忙跟着点头:“这次总能比到最后,你比赛了我一定去看。”

“当然,你要来看了,那么热闹的场面,你可不能不来,不光马球比赛,最先比的是男子们的,步射骑射,这个,也不能错过的!”景阳郡主忙指点她,一面抬起脸,一脸向往的道,“这次皇帝陛下一定会挑最厉害的人参加。我一定能参加,我听说,赢了的话,不仅皇帝陛下会封赏,连钦察汗国也给了特别丰厚的奖赏呢……”。

秋叶红立刻就想到了那天蒙古包里坐着的那个金光闪闪的宝石库……

“我一定要赢,赢了我就能还你的钱…”景阳郡主接着说道,咬了咬下唇,握了握拳头。

秋叶红看着她,笑着点头,也握拳道:“是,你一定能赢!赢它赏赐多多的,连将来的嫁妆也有了!”

景阳郡主红着脸笑了,用球杖作势扫了她一下,在一旁卧着多多狗正闲得牙痒痒,立刻跳起来咬住了。

“哎呀,你这只死狗!咬坏了,我可怎么比赛!”

院子里响起景阳郡主的大呼小叫,多多狗的叫声,以及秋叶红的笑声。

这件事秋叶红并没有很放在心上,目前对她来说,最要紧的是赶快敲定炮制药材的药堂,接下来的三天里,她一气走访了京城七八家药堂,当然,收了些小礼。

其实她最中意的自然还是药蜜库,所以将最后的重点放到了这里。

“慧娘!”

才踏进门,正拎着水壶给人添茶倒水的小玉大声喊道,顾不得手里的水壶就扑了过来。

“呀,你如今穿的可真好看!”小玉拉着她的手,一面围着她转,一面艳羡的称赞。

其实也没多好看,秋叶红低头也看自己。

因为这几日出门,换了件新做的藕色圆点交领衫,配了条蜜色裙子,挽了个元宝鬓,带了个小珠花,简简单单,也没怎么华丽超群。

“听说你进宫当娘娘了?”小玉接着说道。

秋叶红哈哈笑了,店里熟悉的伙计们都打了招呼,又问王大夫。

“师父取药材去了,慧姐儿…啊,不,郡主,您屋里坐….”王华彬的大弟子笑眯眯的让道。

秋叶红点点头,跟着他往内里走去。

后院一头牛,正被几个弟子围着看,一旁站着两个苦着脸的男人。

“大师兄。”一个弟子忙喊道,“你瞧我这药开的可使得?”

大弟子便走过去,接过药方看,秋叶红自然也跟了过去看向牛。

这牛精神萎靡,一眼看去就眼红鼻干,刚走过去,听得腹鸣如雷,拉出一泡色黄稀屎,恶臭难闻。

拉完屎,牛神情痛苦,哀鸣不断。

“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大弟子一手看药方,一手看牛,口中嘀咕道,“怎么会是脉滑数?不该是脉洪数….?”

秋叶红探头看了眼,见药方上写着葛根黄芩黄连金银花连翘等等。

“葛根芩莲汤?”她皱眉说道,一面抬手摸上牛的耳朵,“泄泻?耳不冷啊?”一面又依次摸了鼻、角、四肢,“都不冷…”

又低头去看粪便。

“郡主你看呢?”大弟子很有眼色,立刻递过去一根木棍。

秋叶红熟练的接过,拨开粪便观看,“粪有脓血…”又看着牛神情痛苦,不时回头往腹,伸出二指插入牛口中,“苔腻微黄,这症状更像是痢疾。”

几个弟子随着她说的看了,也都点点头。

“你瞧,最近暑热湿毒,侵与肠胃,肠胃气血阻滞,气血与暑湿热毒相搏,乃至此症。”秋叶红说道,一面放下木棍。

“郡主说开什么药?”大弟子点头道,听她说再想到日常师傅讲的,果然如此,不由笑着拱手,“还是郡主说的是。”

秋叶红想了想道:“自然要清热解毒,调气行血、止痛缓泻,那么芍药汤,再加白头翁汤加味,煎水去渣内服……”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身后有人嗤的一声笑了。

“郡主,不如再加上半斤熟大蒜岂不更好?”

秋叶红以为是王华彬回来了,听着声音又不像,回头一看,见走廊里站着四五个青衣男人,年纪大约都在四十多岁。

王华彬也在他们身后,身影陷在阴影里,看不到神情也没有说话。

听着语气有些不善,再看这四人脸上笑意也有些怪,秋叶红迟疑一下,才道:“正是,熟大蒜也可…”

“哈,”几个人同时笑了,互相看了眼,再看向秋叶红,面上讥讽之意更胜,“以为是怎么样的一个神医在世呢,原来,不过尔尔。”

秋叶红面色微红,这几位是同行?才要说话,见其中一人捻须冷笑:“不过是仗权欺人罢了!懂些皮毛,便要将这天下的兽医生意都抢了去不成?”

“几位先生是什么意思?”秋叶红沉声问道。

“我来问你,你说这牛是何病?”捻须之人迈步而出,一面问道。

“痢疾。”秋叶红答道,看着那人走近牛身,熟练的望闻问切了,果然是兽医,这个城里兽医很多吗?

她的目光落在这几人的穿着上,跟街上的行人不同,均是曲领大袖,腰束革带,不同的是革带的颜色。

再看他们的动作形容,带着几分官气……

“痢疾,不错,”此人负手笑道。

他的笑容很不让人舒服,秋叶红抿了抿嘴,道:“敢问先生也是兽医?”

“这是太仆寺的兽医官,这位是周大人。”王华彬开口说道。

兽医官,就跟宫里的太医一般吗?

“还请大人指教。”秋叶红施礼道。

“不敢,不敢受郡主之礼,又郡主这等身份之人行兽医之事,实乃我等之荣光啊。啊?是不是啊,各位大人?”周医官笑道,抬手招呼走廊上的诸人。

阴阳怪气的,我又得罪他们?秋叶红腹议。

“还请周大人指教,不知道我开的药可有不妥?”秋叶红咳了一声,避开这个话题,接着问道。

“郡主,可知痢疾有几种?”周大人淡淡道。

秋叶红愣了愣,想了想,不由嘶了声,面上便有些讪讪。

“有两种,一种是因为受热,一种是受凉…”

糟了糟了,这个倒忘了,莫非这牛,不是受热毒,而是虚寒?

“那么郡主请来看,此牛弓腰竖毛,四肢不湿…”周大人说道,

说话的同时,那病牛又连泻了两次,“下痢稀薄,有滑脱不禁之状…白头翁汤….呵呵,不如抓几天吃吃看?”

其他人发出低笑。

痢疾之病,如虎生翼,需速用药,细护理……

“还请大人指教,的确是受凉寒痢,我开的药用不得,还请大人开药。”秋叶红低头说道。

“郡主既然知道寒痢,怎么不开药?”周大人笑道。

虽然已经熟悉了多种中药,也用惯了多种药方,但不代表她秋叶红果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会,治疗痢疾,她能立刻准确的说出氯霉素配多少,二十克的磺胺脒要配多少克的小苏打,却真不知道,这虚寒痢疾,最见效的中草药是哪种。

看着眼前的姑娘低头踌躇,院中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一笑。

“不过尔尔……”

4555字,求票!求票!目标前六!!!!!同志们,姐妹们,兄弟们(这个有没有呢?),这是兽医的第二个月,根据自知之明,这大概也是最辉煌的一个月了!(接下来几位重量级的大神们就该上架了…)也将是最后一个月了!请让我保住前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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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扯淡

第一百四十四章扯淡

叶红抿了抿嘴。笑了笑,再一次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大人指教,小女才疏学浅,这个病还真是不会用药。”

自从知道前方传回函报,指明要订购什么接骨刀伤膏,太仆寺中的几位兽医官,就气炸了。

一打听,是个郡主,脸都绿了,都想莫非是皇家的人要变着法子讨这个还珠归宗的郡主欢心?

可是当真金白银的交子支付了之后,又放出风,郡主要亲选制药堂,一时间不止京城,连附近几府的药堂都闻风而动,纷纷托门扒窗的要揽下这笔生意。

这还真不是玩笑,这是动真格的!

这简直是把他们兽医官当摆设!

“听说郡主在绍兴得名小神医?会刨腹的神技?”没有人直接答秋叶红的话,而有一人则踱步而出,负手问道。

瞧这些人脸上虽然带着笑,嘴角却都是一丝讥讽,秋叶红有些拿不定了。

说起来。来到京城之后,她行医时间太短了,根本就没打响名气,就摇身一变成郡主了。

按道理,不该有人来踢馆啊?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前一段在家免费问诊?可那不过是小打小闹玩呢!可不值得这些大人们上心。

“略懂一二…大人,这头牛….”秋叶红恩了声,想把话题拉回来。

秋叶红尊师重教,知道自己比这个时代的兽医,多的不过是后世汇集的精髓,在她眼里,这些古人都是她的前辈,是给与她这些知识的原主。

此时心里虽然有些不悦,但这次的确是自己诊错了病,开错了药,被嘲讽几句也是难免的,而她虚心求教则是应当的。

“也不过是会一手技艺,就敢被称为神医,瞧瞧,连这最普通的寒痢都不会诊…”此人摇头啧啧,一面满眼可惜,“真不知道,你做出的接骨膏到底如何,别是一样的虚名,延误军急….”

秋叶红恍然了。

这世上行医之人,不管是坐堂大夫还是走江湖的铃医,没有谁会真心的佩服谁,医术一行。支脉甚多,基本上都是术业有专攻,很少有人全通。

所以这个大夫好脉息,而那个大夫好针法,你会的我不会,但我会的你也不会,总的来说,名头打响,并不是靠的日积月累,而是更多的是运气,一个患者正撞上自己擅长的,而这个人又恰好被自己治好了,那就算是一炮而红了!

这无关本事,关乎运气。

在绍兴府,这个小姑娘就是走了狗屎运,刨了牛的肚子,牛没死,这就算打响名气了,不过,也不过尔尔,有多少牲畜能都患上让她刨肚子的病?最要紧的还是望闻问切!

今日见了。果然,连寒痢都不会瞧,果然是虚名!本来嘛,一个小姑娘,能会什么!像他们那个不是熬了几十年才略有成就?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凭什么!

价值几万的订单,这不是拿着打水漂玩么!实在是岂有此理!

纵然是皇亲国戚,也断没有可以拿着钱,拿着前方数十万军将的性命开玩笑!如今世人都是一双富贵眼,那么他们这些真正的业内精英不做黑脸,还能指望谁呢?

为国为民,我们都要杀一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姑娘的气势!

“我的接骨膏的确有效,这个齐大人已经验证过…几位大人,还是先为这头病牛开药要紧。”秋叶红说道。

“寒痢而已,郡主该不会不知道以什么为则吧?”周大人在一旁笑道。

“补肠胃,止泻…”秋叶红说道。

几人又是一阵低笑。

“温补脾胃,收敛固肠。”另一人抬头淡淡道,“郡主,本官说的可对?”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秋叶红忙说道,皱了皱眉,主要是她不会用中医语句表达。

几人又是笑了笑,便不再看秋叶红,而是互相谦让。

“周大人请。”

“李大人请….”

“房大人开的好温补的药….”

“涩肠止泻,诃子八钱…补中益气党参一两….”

“健脾和胃一两木香….再加六钱甘草补脾益气、二两白术燥湿利水….”

“妙…妙…我再添二两大枣益气生津….”

“还有还有,祛风散寒生姜….八钱!”

随着他们几人如吟诗作对般的念完药方,一旁的伙计已经写了下来,恭敬的递给周大人。周大人看了,抚掌笑道:“好,好一副养脏汤!”

秋叶红在一旁一直认真听着,一面细心记着想着,听到此处兴起,忙也跟着道:“不如再加上肉豆蔻官桂解脘腹胀痛…”

几位大人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秋叶红撇撇嘴,看到这几位大人还要接着讨论,说的药是白术茯苓佩兰等等,这个秋叶红晓得是收敛固肠之用,也不再感兴趣,便走开几步。

“郡主所来何事?”一直站在人后,静默的王华彬突然开口问道。

王华彬的一直是板着脸,但较之往日,神情里竟还带着几分厌厌,秋叶红怔了怔。

“我药蜜库主要是供奉牧养监兽药,开门问诊倒不是正业,因此盈利少,则无心也无力求郡主炮制药材之职,还请郡主移步他处,别耽误了郡主发财。”

不待秋叶红说话,王华彬拱手说道。再伸手就做送客姿势。

秋叶红的脸瞬间涨红了,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借着炮制药材大行受贿,他药蜜库没钱也不屑与与自己为伍……

自己一句话没说,就被迎头砸了这一顶大帽子,再加上方才被冷嘲热讽一顿的闷气,秋叶红只觉得嗓子眼一股热气就冲了上来。

怔怔瞧了瞧王华彬半晌,秋叶红抬手施礼,说了声好,抬步便走。

手里晃着球杖的齐宝凤一阵风的跑进来,差点跟秋叶红撞到一起。

“呀,你又来找我大师兄做什么?”齐宝凤见是她。忙瞪眼问道。

秋叶红没理她,接着向外走去。

“让开,让开,快,王大夫,王大夫…”四五个人抬着一匹马冲了进来,一面大声嚷道。

过廊中狭小,秋叶红只得侧身避让,一面看了眼那马。

四肢紧绷,高声嘶鸣,喘气不已…

“哎呀…”齐宝凤忽地捂住眼啐了口。

那马儿的那话暴涨直立……

人抬着马几步就进去了,几个伙计接了过去,将那马儿在地上放好,王华彬和一众医官饶有兴趣的围着看。

“真是…”齐宝凤红着脸连啐了两口,“会不会长针眼?”

秋叶红饶是一肚子气,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看了齐宝凤一眼。

“喂,你会玩马球不?”齐宝凤得意洋洋的晃动着手里的球杖,冲她抬了抬下巴道。

秋叶红没回答,她就接着道,“不会吧?想你也不会….这马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你现在身份是高贵了,可是,到底是半路起家的,啧啧…有些技艺,可不是跟着你的身份就能有的…”

这可是只有我这样的真正贵族小姐才会的技艺,你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兽医,就算披上郡主的名头,也改变不了自己曾经的出身这个事实。

齐宝凤难掩得意的咧嘴笑起来,一面将手里的球杖挥动,做了几个潇洒的姿势。

“真是好笑!”秋叶红瞪了她一眼,转过头要走,却听内里几个医官吟诗作对的声音乱纷纷的响起。

“…这是垂缕不收,寒湿侵袭,渗于脐下,积与袖口……”

“那当补肾除湿….八钱小茴香….”

“加八钱女贞子…一两益智仁….”

“且慢且慢,本官觉得此马四肢难抬。站立不稳,阴!茎不收…当是胡骨把跨之症…”

“如是…那自然要祛风活血…”

“那就用巴戟天、威灵仙、牛膝、木瓜…”

争论不休,忽然那原本四蹄朝天的马又猛的翻身站起来,形容随意,丝毫不见方才的病壮,一时间满院子的人都愣了愣,争论瞬间停了。

是受凉肢寒….”有人说道。

话音没落,那马儿又嗷的一声,翻身倒地,肌肉紧绷嘶鸣不已。

“定然是胡骨把跨!”

争论声又起。

“真他娘的扯淡!”已经抬脚走到门口的秋叶红此时猛地转回身来,啐了一口道。

齐宝凤跟在她身后也要走,一面不停的说着马球比赛如何如何,她这突然回头,二人又差点撞上。

“你做什么去?哎呀,你没见那马…那样…你去做什么?”齐宝凤见秋叶红绕过自己,径直往那边去了,忙跺脚道,“哎呀,你可是个姑娘家!”

“我是兽医!看的是畜生,哪有那么多避讳!”秋叶红头也不回的扔给她一句,走进院中,也不说话,就从一旁的金针盒子里,捡起一根金针,随手拨开几人,站定在马身前。

论的几人都愣了。

话没说,就见那姑娘伸手抓住马儿的那话,翻开**,用针一挑,在地上一甩。

“有蜱虫,放牧时注意,这里用水洗了,再用贯众散涂抹,两次就好。”秋叶红将金针随手一抛,转身向外而去。

“这…个医官张口结舌。

“哦,几位大人知道贯众散怎么配吧?”秋叶红又回头,笑了笑,“小女子斗胆献丑了,大人们莫笑,贯众五钱、雄黄五钱、砒石五分、大枫子二钱,研沫加水煎至红赤色,加四两香油便是。”

说罢,人再不停步出门而去。

留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那马儿,已经站起来,神情轻松,行动无恙,乐悠悠的晃着尾巴。

这一次没有再倒地犯病。

这…这也太……

“你厉害!”齐宝凤张大了嘴,望着秋叶红远去的方向拱了拱手。

攻下六号阵地,同志们你们火力支持,坚守阵地!

我先扯,接着去码字!欠多少补多少,这个月补不完,下个月绝不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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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生气了(为粉红360、390)

第一百四十五章真生气了(为粉红360、390)

看着那姑娘扬长而去。一众人面皮发红。

“真不知羞….”有人低声道。

这话拍马屁没拍对地方,引来几个兽医官的白眼,

搞什么,什么不知羞,那他们这些男人看母牲畜也多了去,是不是就该被人骂登徒子了?

他们跟这姑娘是不对头,但,谁让他们是同行,可不能让别人骂,骂了就是把他们也骂了。

“张狂的小儿!”周大人愤愤道。

再看那马儿已经站立如初,伸头去添墙头垂下的草,马主人瞧着阵张,从愣神中回过神,不由大喜,这下赚了,没花钱,就看好了病,还白得了一个药方。

于是四五个人立刻牵了马转头就走。

“还没给钱呢!”有伙计忙喊道。

“给什么钱,这病又不是你们看好的!”几个人叉着腰嚷嚷几句,“我们只抓药!”说着牵着马一溜烟的往前堂去了。

“真是…!”几个伙计又是气又是急,偏哑口无言。

“周大人。你看这….”几个兽医官纷纷看向周大人,一面议论纷纷,“….仗着这个特许,引得满城药铺心切切又惶惶….”

“据说门家的后门送礼的车日夜不停…”

这才是关键!于是大家都又羡又嫉的重重哼了声,太过分了!以往的朝廷采购,都是经过他们的手,其中多少好处,大家谁不知道。

让这小丫头都占了,而且竟然转让药方子不要钱,不要白不要,真是暴殄天物,光着一项就是少了多少回扣…….

“咳,”周大人察觉到大家的失态,忙说道,“吾等之职,乃察药之功效,旁的休要议论。”

众人忙点头称是,将话题又转到那个接骨刀伤膏上,议论一番,看到一直静立不语的王华彬。

“华彬,你师父可真说过这个膏药?”有人问他道。

王华彬点点头,道:“师父他的确提过。”

“果真有效?你可亲见了?”周大人捻须问道。

王华彬迟疑一下没有言语。

见他没有立刻坚定的给出结论,便有人不高兴了,斜眼看着他道:“听说你跟这郡主交情匪浅,这次炮制膏药的非你们药蜜库莫属吧?”

王华彬看了此人一眼,没说话。

“呵呵,听说这个郡主是要招赘上门的。王大夫,倒可以前去一试…到时候不失为一段佳话….”有人低笑道。

这话引起更多人吃吃笑起来。

“送客。”王华彬拂袖转身而去。

“几位叔叔,你们欺负我师兄?”齐宝凤从走廊里跳出来,扬着球杖喊道,瞪眼在这几人身上看来看去。

“欺负?大侄女说笑了,有齐大人在,我们怎么敢欺负王大夫?”有人哼了声道,“这里不欢迎咱们,咱们还是快走,莫扰了人家的生意。”

一众人便抬脚走了出去,齐宝凤在后哼了声,扬着球杖在他们身后做了个击球的动作。

“欺负我师兄,回来告诉我爹!罚你们俸禄!一天到晚的闲……扯淡?”

齐宝凤说出这个词,觉得很好玩,便嘿嘿笑了,歪着头重复几遍,往花厅找王华彬去了。

秋叶红出了药蜜库,也没别的心情看别家的药铺,慢悠悠的坐车回家。

我已经药方子不要钱了,难道收点回扣都不成?我为什么要选药堂?想要些体己银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借以多出来走走。

嫌我爱钱。看不起我…….

秋叶红从头上拿下一根银簪子,扎着绣花靠垫子,“就你清高,就你清高…看不起人….”

两天之后,秋叶红选出了三家药堂,随着段亮及时的送上药材,第一锅膏药熬制了出来。

三家药堂共架了十六口锅,配了十个炮制师傅,一天两次倒着班的炮制。

段亮的药铺送来药材时,已经按照秋叶红的要求,将其中大多数研磨碎了,而炮制药材的这些人,便按着秋叶红的要求步骤煎炒熬。

炮制药材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中药,送药材的也不知道炮制的要领,算是暂时没有泄密的危险。

“搅…不断的搅动….不行…”秋叶红盯着八口锅挨次看了,一面指挥着。

炮制师傅们不敢多问,见那姑娘盯着腾腾的冒烟,看啊看啊,他们还没看出什么端倪,就见她站直身子,一挥手道:“行了,起锅。”

随着这个已经熟悉了的动作,大家忙快速的端锅下来,看着那锅里慢慢的冷却成膏药。

“慧兰。”有人喊她的名字。

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喊出这个名字的,也只有她的爹,门侍郎了。

秋叶红有些意外,看过去,果然见门侍郎站在这家药铺的后院的廊下,冲她点头含笑。一面举步过来。

“父亲,你怎么来了?”秋叶红带上几分笑,迎了过去,还小心的伸手扶了他一下。

“你这日子常不在家,莫要累着….舒兰熬了滋补的汤,要我送来你吃了。”门侍郎面带忧色的看着女儿,身后的家人忙递上一个食盒。

院中药味浓浓,树影婆娑,父慈女孝,实乃佳景。

“父亲,请外边坐,这里熏得很。”秋叶红笑道,扶着门侍郎转身就走。

门侍郎只瞟了那黑乎乎的膏药一眼,就被转开了视线,想了想,有些担忧的道:“慧兰啊,这个膏药果真起效?”一面又语重心长的道,“你千万要谨慎,这可不是玩的,军马事关重大…”

“是,女儿知道,”秋叶红笑道。

门侍郎并没有在这里坐,又交代了几句话。不过是谨慎慎重保重之类的关怀慈爱,便告辞了。

“别回去晚了。”门侍郎嘱咐道。

秋叶红点点头,恭敬的看着门侍郎上轿。

门侍郎坐在轿内,微微的掀开轿帘,看到这家药堂门外总有两三个不像行人的行人走来走去。

“老爷,可是直接回府?”小厮小心的请示。

“不,去马道街…”门侍郎放下帘子。

小轿子依言拐去,随后又去了另外两条街,路过最后一个散发着浓浓膏药味的药堂,门侍郎放下帘子。

“回府吧。”

果然严加防守,每一个药堂前都有人监守。或装作路人,或扮作小贩。

一个膏药而已,至于嘛……

转眼到了八月十三,秋叶红的第一批膏药已经上缴给太仆寺,只待他们验证了,抽空也歇一歇。

“她最近还算老实吧?”秋叶红翻看着新买来的医书,一面向身边几个妈妈问起门绪兰。

“倒是老实,每日几乎足不出屋,已经秀了一幅花开富贵了。”妈妈们答道,一面又将府里的账本念给她。

“燕姨娘两天吃了两根人参?她也不怕补过头…”秋叶红皱眉道,“说起来,燕姨娘早该好了吧?又不是什么大病着,瞎补什么。”

“是,这就告诉厨上。”妈妈们笑呵呵的应了。

“还有…燕姨娘这里灯点的太多了….别的姨娘院子里也没这么多灯…”秋叶红探头看了眼账本,指着点道,“去,每月用蜡也好灯油也好,减半。”

“她晚上睡觉都点着灯…里里外外不准灭灯…”顾妈妈在房内插话道,一面抖开一件新作的衣裳比划着。

怕黑?还是怕鬼?秋叶红笑了笑,认真的剪着手指甲。

“郡主,这指甲长得好好的,留起来染了多好看,剪了怪可惜的。”一个妈妈笑道,一面看着秋叶红的手,细长,白皙,不过是略有些粗糙。

这手真的是在牲畜身上摸来摸去……?

“这可不行,我们做…”秋叶红咽下了兽医这个词,“不习惯留长的。”

“哦对了,去礼部员外郎周家的人说的怎么样了?怎么还不来下帖子?”秋叶红问道。

几个妈妈就笑了,道:“还下帖子呢,人家昨日新娘子就抬进门了……”

跑的倒挺快…秋叶红嘀咕一句,伸个懒腰:“便宜他了…看着点,还有哪个要上门娶我妹妹的,别让他跑了。”

正说着话,门外有丫鬟说药堂里人来找郡主。

“什么?”坐在前厅里,听三个掌柜说了来意。秋叶红将茶杯一放,站了起来,“他们凭什么说我的膏药不成?”

“郡主,咱们也不知道,膏药交上去,就被几个兽医官拦了,说得了皇上的旨意,事关重大,他们必须严查细证,才能通过。”几个掌柜的擦着汗说道。

不通过,就没有钱拿,这活就白做了,还得赔上工钱…

“为什么?齐大人都指名要这个,他们又怎么说不行?”秋叶红皱眉道,“故意找茬吧?”

“郡主有所不知,”一个胖乎乎的掌柜站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医官周大人的表兄是在军中任都统……”

“哪又怎么啦?”秋叶红皱眉不解,“这跟膏药有什么关系?”

“都统大人掌管一切物品采购……”另一个人忙解释道。

“哦,那就是说,齐大人虽然定了要我的膏药,最后收不收给不给钱的,还是这个人做主?”秋叶红恍然道。

就是说,齐大人作为兽医主管提出了预算,而这位都统大人是军中负责采购的后勤部长?

“那他什么意思?是摆明要找茬?”秋叶红不高兴的道。

“这个….”几个掌柜的互相看了眼,小心问道,“不如我们走动走动去…”

“走动?走动什么?”秋叶红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问道。

像郡主你这样身份的人不用挣钱,自然不知道走动的意思,几个掌柜的都笑了,有人伸手做了个掂银子的手势,“郡主放心,我们跟他们中也有熟的,这关系好说….不过是多花几个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家你好我好,谁也不吃亏便是了。”

送礼?秋叶红明白了,原来是为这个!

“哼,凭什么,”秋叶红站起来,道,“雁过拔毛,也不看看过的是什么雁,拔到我身上了!”

几个掌柜的也忙站起来,心里暗道,你纵然是个郡主,可如今也是要卖膏药的人啊,县官还不如现管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我找他们去。”秋叶红叫人备车,抬脚就出门。

掌柜的们无法,只得也跟了去。

牧养监设在城外,但官员们办公的地方却在太仆寺,秋叶红带着人先是找到太仆寺,却被告之周医官等人在皮剥所,有公务,于是秋叶红又立刻杀到了皮剥所。

皮剥所院子很大,一进去满是血腥味夹杂着肉的腐臭,几个掌柜的还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顿时都掩住了口鼻。

见秋叶红来了,周医官等人自然知道什么来意,也不恼也不急,笑呵呵的扯皮打滑,翻来倒去就是说你的药没经过临床验证啊不知道成效啊,按规定得层层验证审批观察了才能通过,作为军队供应,又语重心长的劝慰军马事关重大,你要理解云云。

只把秋叶红说的虚火上升偏有气不能撒。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的药你就是不信了?”秋叶红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不耐烦的问道。

“郡主。”周医官肃容道,“怎么能说是我不信呢?这是本官职责所在,实在是为你好,你这膏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又没有广泛应用的病例……”

“齐大人用过了…”秋叶红鼓着腮帮子道。

“齐大人,也只有齐大人一人说了不是?”周医官淡笑道,“这军马用药严格十分,可不是他一人说了就算的……”

叶红瞪眼无语,“史小侯爷也是准了,皇上也是知道的…”

周医官听了,便正容,沉声道:“郡主这是摆明身份要压吾等不成?”说吧一甩袖子,拱手冲皇宫方向,“纵然是皇上下旨,我等也需要辩证,这是吾等之责,纵然惹龙颜大怒,也不敢随性而为!”

秋叶红被气得怔怔了,在这位义正言辞的恪尽职守的大人面前,她甚至恍惚觉得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这是怎么了?”史玉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回头看去,果然见史小侯爷带着七八个人走过来,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朝服,显然刚觐见回来。

看到他,秋叶红突然觉得很委屈,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史玉堂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微有些诧异。

“我正要问,郡主,你的膏药可好了?”史玉堂收正神色,问道。

秋叶红还没开口,周医官等人就抢着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军马用药的确有这严格的程序,这一点毋庸置疑,史玉堂听了点点头。

“那需要多久?”他问道。

周医官捻须不语,便有两个医官站出来道:“先验药,再辨药,析医理,最后在病马试用,观实效才行。”

秋叶红觉得自己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她知道,就算在现代,一种新药上市,所需的程序比这个要复杂一百倍,用药之事,的确不能马虎。

秋叶红咬着牙问道:“好吧,这一套下来到底需要多久?”

几个医官低头互相看了眼,便有有一个抬头说道:“原本是要一年的,既然这军马急需,特事特办伸出手指比划了个,“六个月….”

秋叶红眼一黑,好,六个月!算你狠….

你哄人也不带这样哄的!

如今的大夫,尤其是进了太医局的大夫,哪个没有一两个独门秘方,要是赶上皇妃皇子们犯病,他们用自己独门秘方时,也敢有人说要验证不成?

大家不过是拿着自己的脑袋混罢了,治好了你就是神医高手,治不好,拖出去斩了便是。

除了自己,没人会给你的药负责,论证?论证个屁!

史玉堂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思付片刻道:“这事挺急的,并且齐大人也说用过此药,不如……”

“不用,这是我的药,我说能用就能用,出了问题自有我自己负责,诸位大人也别用什么规矩制度来拿我!”秋叶红冷面道,“大家心知肚明,别撕破脸的好。”

这一下周医官等人面色微晒,更有人几个年长的抖得花白胡须,连声道狂妄小儿。

瞧着阵仗,其他的那些官员也都明白一二了,官场中人各有各的财路,大家不好出面拆对方的台,但看着眼前这一个是新晋的郡主,一个是明显偏向这边的小侯爷,于是便有人出来打圆场。

“不就是个膏药嘛,找个病马试试不就好了,一试就知嘛。”

周医官此时也冷笑一声,说道:“好,我倒要亲眼看看是怎么样的有效…”

扭头就唤人,“牵马来…”

站在外边的小官吏们立刻依言而行,皮剥所送来的基本上都是死牲畜,再不然就是还剩一口气的牲畜。

这后院里没有活的牲畜,秋叶红想着,他们这要一时半时出去找个有筋骨伤的牲畜,倒也不容易。

念头才起,就见有人牵了一匹健康的枣红大马过来,在院中的柱子上保定了。

“膏药就在这里,诸位大人都在,也好做个见证…”周医官捻须说道,一面抬手冲小官吏道,“断腿…”

秋叶红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小官吏动作熟练的抡起腰刀,用刀背狠狠的砸向马儿的右后腿。

“啊!”秋叶红掩面惊呼,跟马儿的嘶鸣混在一起。

只听扑通一声,必定是那马跪倒在地。

在场的众人多数都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觉得自己骨头发寒。

秋叶红只觉得耳内嗡嗡响,双眼昏花,她忍不住的大口喘气。

他,他不是找病马,而是**实验……**实验…….

“郡主?请吧?”周大人说道,见这姑娘捂着眼,浑身颤抖,不由哼了声,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有什么可怕的?

“慧娘?”瞧见秋叶红情绪不对,站得近的史玉堂忍不住皱眉轻唤了声。

“自来是因病求医,从来没因医而求病……你为一己之私,仗兽医之名,行如此无德之事…你不配,你不配!”秋叶红放下双手,对正面含不屑的周医官怒目而视,伸手将他一指,“你不配,我的膏药,你不配来验证!”

同志们!为了犒劳大家今日战绩!希行大爆发,5280字!!!

**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我觉得我有点亢奋的不像样子了…表笑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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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闲话

第一百四十六章闲话

秋叶红的反应倒让在场的众人有些意外。

“什么因医而求病?牲畜就是牲畜。乃经济之物,为吾等所用,郡主莫非以为这只是圈养宠物供嬉戏不成?”周医官皱眉嘲笑道。

毕竟是个女孩子…

所有人都带着几分淡笑看过来,更有几个皮剥小官吏,故意的挥了挥手里的刀子,打断马骨而已,算什么,他们哪一天不解剖一个两个牲畜的!

史玉堂再看秋叶红一眼,动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秋叶红喘了几口气,情绪渐渐平复了,这不对,这不对呀,要说以前这些人这样对自己,倒也是正常的,可如今为什么也会这样?

就算心底真的看不起她的药,也不至于这样赤luo裸的刁难吧?

自己就算是半路认的,也好歹是个郡主吧?

有人急着要,有人偏拦着不让要……

“是,我失态。”秋叶红垂眼道,“好。取我的膏药来。”

见她情绪恢复了,众人都舒了口气,再一次感叹了毕竟是个小姑娘,这情绪变化的真够快的。

史玉堂嘴边闪过一丝笑,没有说话,往后站了几步,看着秋叶红挽起袖子站定在马身前。

“大人….”几个医官靠近周医官,一面看着秋叶红在马身前的动作,一面低声议论。

“她这手法跟仙授理伤续断秘方中说的略有不同…”一个人低声道。

“是则手法者,诚正骨之首务哉,”周医官捻须说道,“倒要看她如何。”

这边的议论,秋叶红没注意,她集中精神在这个马的断腿上。

那个小官吏或许是做惯这种事,一个刀背力度恰到好处,断骨未断筋。

《伤科补要》中说:接骨者,使断之骨合拢在一起,复归于旧位也……使断者复续,陷者复起,碎者复完,突者复平,皆赖手法也。

只可惜她秋叶红接骨手法实在生疏,唯一的基础也就是少年时跟姥爷学的那一点,成年后,也就用过那么一两次。

这次刺激让她的记忆前所未有的爆发,脑海里竟然自动播出当年姥爷给她演示接骨的场面。

留着花白胡须的姥爷,那时候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微微佝偻着身形,搬弄着自己家的一只土狗。

“妮儿啊,你要记着…机触于外,巧生于内,手随心转,法从手出…”

姥爷的话就在耳边响起,随着记忆中的场景,秋叶红手随心动,。

“她这是做什么?”一人看着看着皱眉问道。

而周医官则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意外,“这小姑娘的理筋手法倒是不错…”

在他们说话这一刻,秋叶红已经完成正骨,将膏药密密的贴在伤骨处,自有人递上夹板,上好。

“如此,静观其效吧。”周医官咳了声,说道。

一面看向史小侯爷,问他来意。

“是这样,陛下与钦察汗国吉雅赛音王爷定于在含芳园打擂台,明日步射,后日骑射。另还有女子的击鞠,所以需要牧养监备下五匹马二十头驴,明日一定送到,如今齐大人不在,还请周大人遴选。”史玉堂说道。

关于擂台赛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周大人等忙点头应了。

“那就告辞。”史玉堂没有闲话,说道。

周大人等忙躬身施礼。

“郡主,可还有事?”史玉堂转身对秋叶红说道。

秋叶红摇摇头,又看了周大人一眼,抿了抿嘴道:“不知道他日可否方便向周大人请教一二?”

听她冒出这话,大家都愣了愣。

“也好让大人知晓我的技艺是何水准,日后合作,大人也好心里有底不是?免得再出今日这样的误会。”秋叶红笑道。

请教?挑战吧

周医官面上浮现一丝嘲笑。

旁的人听到了秋叶红的话,也随即都笑起来。

“郡主有所不知,”站在史玉堂身后的一个官员好心提醒道,“周医官之祖父乃医官院翰林学士…”

不止这个,周家合族均为杏林,几乎囊括了中医各科,周医官作为族里一个异数,学了兽医科,但如今也坐到了从八品的佐官位子。

他们家家长历代为太医院院使,诊治救助的皇家子弟无可计数,深受皇室敬重,品级虽然不高,但人人都离不开大夫是不是?

所以千万别以为周医官是一个不入流的兽医,就要瞧不起他,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那更要请周大人指教才是,”秋叶红很是欢喜惊讶的说道。一面微微抬起下巴,“周医官可是不愿?”

不愿?你的意思是不敢吧?

周医官几乎失笑,这小姑娘也太意气用事了,真是受不得一点刺激,他们行医之人,最要紧的就是沉稳。

你一个小丫头,会写三脚猫的兽医技艺,说起来也不过仗着郡主身份,不就是一个郡主…,不好好的享受这从天而降的不知道今天有,明天还有没有的富贵,竟然将手伸到我的眼前,难道姓齐的那老不修就没提点她?是太傻太天真了,还是……还是仗着皇帝的后台?

想到这个,周医官难掩一丝冷笑。

新帝,你如今上位不过几年,是想杀我们这些老臣世家的威风不成?知道你们祖孙俩受了很久的窝囊气,如此更要稳健些才是,先把位子坐稳了再抖威风吧!

就算真要对我如何,也要想个高明的招来才是,就像借着边关告急,委以重任,一脚踹走孙将军那样也好。

放个黄毛丫头出来……果真是久被囚禁又长与妇人之手。别说离当年的太上皇,就是离先帝也差远了……

“郡主如此好学,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大人含笑道,一面冲她拱拱手。

在场的众人都露出一丝惊讶,旋即又相视一笑,这倒好玩,有热闹瞧了。

史玉堂来到太皇太后的寝宫时,皇帝也在此坐着,因皇帝觉得祖母的宫内过于素朴,特命人新移植了花木过来,此时祖孙二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看着宫人栽花植树,垒石置景,一面说笑,甚是其乐融融。

史玉堂将近段的事一一回禀了,又说了方才的事。

“这孩子倒挺会自保的…”太皇太后掩嘴笑了,“见风头不妙就会躲…”笑着又叹了口气,“这一点比妙莲好多了…….”

“郡主她长于民间,颇受穷困,此等刁难对她倒不为怪….”皇帝笑道,“祖母莫挂念…”

太皇太后点点头,“我听青儿说了,这孩子受的苦多了…比青儿还要苦…”

说着不自觉的掉下眼泪,皇帝见此面上微晒,微微一笑说了些话宽慰,又看向史玉堂,面色微凝,“依你说来,果真留下孽种?”

史玉堂点点头,皇帝怒意顿显,一连说了几个可恼可恼。

先帝原本有一子,只不过身有残疾,父子先后而亡,因为没有子嗣,所以太皇太后在一众臣工扶持下登位,有臣工辅助,自然就有臣工感念旧主。

“老爷…你是说敬王妃竟然有孕生子?”燕姨娘听到这个,也是惊讶的连连称不可能,一面做了抹脖子的动作,“不是说被…”

门侍郎端着茶杯乐悠悠的一笑,道:“瞧你说的,斩草除根谁都知道,但这草可曾被人除干净过?她们不也是春风吹又生了么?就不允许别的人也如此?”

燕姨娘顿时欢喜起来,一把抓着门侍郎的手,“老爷,那老太婆如今靠不住了,咱们快……”

此时虽然八月中,天气尚很炎热。燕姨娘如今谨慎小心,基本上不出院子,所以只穿着家常衣服,轻纱素裹,露出粉颈温润莹洁,门侍郎的视线在她傲然挺立的胸上打个转,不觉心里一荡,伸手一弹,笑道:“我谁都靠,我谁都不靠,我自有门路,管它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些日子,因为忌讳这家里的那尊佛,门侍郎以及久不来燕姨娘这里,这一弹不要紧,燕姨娘只觉得身子发软,嘤咛一声就倒入他怀里。

门侍郎虽然情不自禁,但因心中记挂一事,上下其手一番,还是推开了燕姨娘。

燕姨娘一脸不可置信。

“我有正事要跟绪兰说,此事事关重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门侍郎忙笑着安慰她,一面急匆匆的出去了。

“急事?”燕姨娘跺脚道,狠狠的搅了手里的帕子,“当我是死人?天天钻那两个贱人的屋子,淘空了才是吧?”

门侍郎来到门绪兰院子里,看到女儿依旧乖乖的坐着绣花,不由不解。

“怎么还禁足呢?”

小丫鬟低着头不敢答,大小姐秋叶红日日忙的不在家,只怕已经自己都忘了还有一个妹妹被禁足了吧?

门绪兰眼圈一红,盈盈哭起来。

就是秋叶红解了她的禁足,她也不好意思出门了,自从弄巧成拙,周家那个傻二公子上门求亲又据亲闹出来的事传遍全城了。

这可比降格为庶女还严重,那个对她来说反而能博来同情,而这个则就完全让她成了笑话。

这一下,再没人会娶她了吧?往日哪心高气傲的憧憬,都成了泡影。

“绪兰,你莫哭…”门侍郎含笑道,一面冲小丫头使个眼色,小丫头立刻出去了,并细心的守在门口。

“爹知道,我女儿心高气傲,非一般人能入眼….”门侍郎接着道。

门绪兰闻言又是一阵心伤,这一场闹剧后,只怕一般人都不看她入眼了…

“你莫哭,你可知,这天下的男儿,最尊贵的是谁?”门侍郎带着胸有成竹的笑,看着女儿略惊讶的眼。

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儿自然就是皇上了。

“爹…?”门绪兰一点就通,惊讶的站了起来。

多谢大家支持,情节故事写的不好,我对不起大家,我努力调整,修改,完善。

今天就只有这一更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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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看赛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看赛去

八月十三,京城四大名园之首的含芳园内。彩幄朱帘,人声鼎沸。

因为府衙提前贴出告示,这几天来满城最热的话题,就是跟钦察汗国打擂台,除了擂台赛,还准备了各种杂戏,皇帝准许百姓们皆可前往观看,一心想要在钦察汗国人前,晾一晾我朝国威,因此置办的十分热闹。

到了这一天,满城的人都涌了出来,还有很多外地人,闻消息而提前过来,所以当秋叶红被景阳郡主拉着出门,虽然那辰时不到,顺天门大街上已挤满了人,她们的马车只能缓慢的行驶。

“这多么人,我还是不去了。”秋叶红恹恹的没兴趣。

“你一天到晚的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也该出来看看人,总看牲畜都看傻了…”景阳郡主穿着精心制作的新衣,只是头上的首饰有些单薄,侧脸看秋叶红。

因为要出席这种高规格宴会场所。秋叶红今天穿的也是新做的一件粉红缎面五彩菊花圆领袍,配着白素裙,按照京中小姐们的惯例,手里晃着一柄小团扇。

此时的小团扇正发挥痒痒挠的功效,被秋叶红拿着往领子里伸,皱着眉,歪着头,头上的那只大凤钗垂下的流苏晃呀晃。

“哎,”景阳郡主笑嘻嘻的用胳膊捅捅她,“借我这个戴戴不?你戴一个点翠花簪就够耀眼了。”

她是开玩笑,没想到秋叶红果真二话不说就摘下来给她。

“我正说累赘的很呢。”秋叶红嘀咕道。

景阳郡主高兴极了,连问了两边真借给我?直到秋叶红不耐烦的作势要夺回去,才忙戴在头上,从腰里拿出一个小圆镜子照了又照。

“这是你母亲的吧?皇家的东西就是好….”景阳郡主乐滋滋的说道,“这次我一定要赢了比赛,那些赏赐一定也有好的首饰。”

“最好再赢个好夫婿回来!”秋叶红用扇子敲了她的头笑道。

这一次参赛的都是京城中的俊才,观赛的也是满京城的豪贵,就算取不了名次,就往那赛场上一站,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景阳郡主拧了她一下,掀起车帘往后看,后面那辆车上做的是门家的两个庶女,此时正土包子进城一般看个不停。

“哎,门绪兰怎么不出来?病还没好?”景阳郡主问道。

“谁知道,她说是就是吧。”秋叶红不在意的说道。

什么病能来的如此迅猛,昨晚看样子门侍郎的架势,好像门绪兰立刻要归天一般。闹腾了大半夜。

秋叶红打个哈欠,不就是觉得丢人,借口装病,不出席这个场合罢了。

“病了就好,病了就好。”景阳郡主喜笑颜开的说道,还合手念了句佛。

秋叶红听她嘀咕的大意不过是但愿门绪兰能的病,能等她马球比赛完了再好。

“为什么?”秋叶红笑着问道。

景阳郡主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啊,这京城里打球好的小姐们,她是头一个啊….”

她?门绪兰?秋叶红瞪眼,要说她吟诗作对很出色,秋叶红还能信,打球?

就她那小细腰骑马…不….骑驴不怕折了?

“就知道你不知道。”景阳郡主塌塌嘴,“这个都是你那个爹的缘故,门侍郎,当年可是打遍全城无敌手….”

门侍郎?秋叶红更惊讶了,哈,怪不得,早说嘛,绝不会靠一张脸就算是出类拔萃。

“其实我比她不差什么的…”景阳郡主接着说道,“都是我每次运道不好。打不了全场…这一次不一样了,她病了….咳,当然,我不是说她病了我就出风头….”

秋叶红哈哈笑了,拍着她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郡主此番征战,必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进了含芳园,划分为百姓观看区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更有商贾大户在那一溜垂杨路上,搭建了彩棚幕幄,供女眷观看。

皇家的人都还没来,但宗室以及各官宦人家都基本到场了。

递给守卫们辨识身份的邀请帖,景阳郡主拉着秋叶红走向一座漂亮的小宫殿前,殿前搭建了彩棚。

见她们过来,先入坐的那男女女女老老少少都看过来。

舒兰和宜兰紧张的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想要抓着秋叶红的衣角,又不敢,只得低着头紧紧的跟着。

寻了位子坐了,附近的都是见过几面的小姐们,互相友好的点头打招呼。

“今天比什么?”秋叶红问道。

“步射…”景阳郡主坐下来,抬着头左看右看。

“你找什么呢?”秋叶红拉了她一下,也随着看去,只见身后的大殿中,走出来十几个英武的少年,一个个手里均拿着弓箭。

见他们出来,场外的人都喧哗起来,其中不乏女子们喊其中某个人名字的笑声。

这就是参赛的射箭好手们。

“哎。你看,有你那个亲戚…”景阳郡主立刻摇着她的手嘻嘻笑道。

李青穿着统一的军制服,站在人群里,正低着头摆弄手里的漆黑大弓,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寻声四面微笑打招呼。

“去,打个招呼呗。”景阳郡主笑着摇着她的手,“祝他旗开得胜。”

这不太好吧,又不是很熟…再说,没有别的姑娘家跑到那些人跟前去,最多都是羞羞的半遮半掩的远远的打量。

“什么不熟?”景阳郡主嘟起嘴,想了想,“我自己去。”

说罢真的抬脚过去了。

秋叶红迟疑了一下,上一次在门口,两人算是吵架了吧?要不就势过去一下……

她想着看过去,见景阳郡主已经站到李青身前,带着几分羞涩的笑,跟他说话,一面往这边指了指。

李青闻言转过脸向她这边看过来,秋叶红还没来得及做出一个笑脸,他就又转过脸去,没有打招呼也没有接受她打招呼的意思。

秋叶红迈了几步的脚,就有些不自然的停下了,景阳郡主带着满脸的笑颠颠的回来了。

“…他最后一个上场…不过他说一定是第一….”景阳郡主乐滋滋的说道。

“哦。好,那就好。”秋叶红笑了笑道,转身坐下来,扭过头撇了撇嘴,小气死了。

等了不多时,听得外边鼓乐喧天,山呼万岁之声不觉,众人忙起立,知道龙车凤撵到了。

随着十数骑清道使执旗开道,两列禁卫军拥护着皇帝的车驾进来了,紧随在皇帝车驾后的是太皇太后以及皇后。妃嫔,那仪仗执事和侍驾的太监宫女一眼望去都数不清。

一时间只见人头攒动,竞向争睹帝后圣容,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皇室的人进了大殿,在殿上观景阁入座,众人又山呼万岁千岁见礼才起,就听外边又是一阵喧哗。

高头大马披锦戴银身形彪悍的钦察汗国大汉们跃马而进,拥簇着的依旧是那个华丽的蒙古包车驾。

随行的女子们相貌出众,与汉族女子大为不同,衣饰精美,衣着豪放,引得满街人争相观看。

“瞧,她们个子怎么这么高?”身边的几个小姐们虽然都矜持的没有站起身,但都眼不眨的看着,一面用小团扇掩着脸低声交流。

“快瞧,那个就是那个什么…王爷!”有人招呼一声,将小扇子往殿前一指。

蒙古包车停下了,两个身材丰硕的女子正打起车帘,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下来,日光下,众人都下意识的眯起眼了。

珠光宝气到扎眼…….

钦察汗国使团来了后,皇帝只在宫廷小范围内进行了宴请,大多数人都是头一次见他们。

再看过去,人已经迈步进殿去了,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以及一头垂下的黑发,上面缀着一绺一绺的玉石流苏,随着他的走动,在那一身宝蓝衣袍上划出一道道溢彩。

“那些人都长的很难看的….粗傻粗傻的…”小姐们都低声交流着听来的传闻。

“可是这个吉雅赛音王爷长的可不难看….”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略微提高声音说道,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我那天跟着我母亲进宫去了…”这个姑娘带着一丝骄傲说道。

皇帝宴请钦察汗国亲王的宴会,不是谁都能参加的。

长相的话题,尤其是男人的长相,总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于是很多人忙围着她打听去了。

景阳郡主撇撇嘴,扯着秋叶红坐下,道:“丞相大人家的孙女,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竟然还想着做太子妃,有事没事的往宫里跑…”

太子今年才十岁…秋叶红笑了,伸手拧了下景阳郡主的脸。

“吃醋了?”

她们两个郡主都没有收到邀请。

“什么呀,也没邀请她,她硬跟着去的…”景阳郡主哼了声说道,忽地又是一笑,压低声音对秋叶红道,“她去也好,逃了皇上皇后的喜欢,当不成太子妃,去钦察汗国当汗妃也好…”

“什么悍匪?”秋叶红没在意,随后问道。

景阳郡主往她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道:“我前几天进宫,听见皇后身边的宫女们说,这一次钦察汗国人来,一则表修好之心,二则,要求个王妃过去…

“那不是和亲?”这个秋叶红明白。

景阳郡主点点头,又有些发愁,道:“他们必定要娶公主的,可惜皇上现在只有一个公主,还不满三岁……”

和亲….对与两国来说是好事,但对于被和亲的那个公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秋叶红叹了口气,当公主也是有风险的啊。

她们说着话,就听一阵锣鼓响,一个官员宣读了皇帝和钦察汗国的简单祝言,大意就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宣言过后,场中央竖起了木制的靶子,步射比赛开始了。

一个小内侍恭敬的过来请秋叶红。

“太皇太后要郡主过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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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珠宝赠勇士

第一百四十八章珠宝赠勇士(为粉红加更)

一听说是太皇太后有请。四周坐着的人都露出几分艳羡。

景阳郡主并不掩饰自己的艳羡,但又带着几分骄傲,摆出姐姐的样子,嘱咐了她几句。

这个时候想起我了,自从把自己扔进门家,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秋叶红心里嘀咕着,面上不敢显,带着几分诚惶诚恐站起来,跟着那小内侍往殿中去了。

“又不是亲生的,看起来倒也很亲。”看着秋叶红离开,有人低声笑道。

就有人推了推她,“谁让你没张着那样一张脸…”

这话引得更多人吃吃笑起来。

“哎,你们说,她会参加明日的击鞠吗?”

“别逗了,就她?只怕连击鞠都没见过呢……”

这边嘻嘻哈哈的笑声传到景阳郡主耳边,她放下手里的吃食,瞪眼看过来。

“说什么?”景阳郡主瞪眼道,“背后莫说人,半夜莫说鬼。”

齐宝凤坐在最头上,伸着脖子喊道:“郡主,今年你做射球手还是门绪兰?”

景阳郡主还没摆出几分得意说话。就有人吃吃笑着插话。

“这可是关乎国威的比赛,可比不得咱们日常玩闹,自然还得绪兰来….”

景阳郡主面上微红,梗着脖子道:“门绪兰病了,今年不来,再说,离了她,咱们就赢不得么?”

这话有人附和,也有人撇嘴摇头。

“绪兰怎么会病了?”话题立刻转移了。

便有人说起周家二公子求亲的事。

“绪兰那么心高气傲,可不得被气病了….”齐宝凤哈哈笑道,又沉下脸,愤愤不平,“这定然又是那小…慧兰郡主搞的鬼,难不成她看谁不顺眼,谁就得不到好亲事?”

宋雪儿跟黄家的亲事到底是吹了,听说前几日被送到山东的一个亲戚家去了,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进京了。

齐宝凤想到自己,不由打个寒战,搞不好自己这辈子也许嫁不去了……

看到齐宝凤大惊小怪的样子,许多人都不屑的笑了。

“门绪兰那是她摆不正位置,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庶女…人家周家虽然是二公子,也是嫡出的,怎么可能看上她?这跟慧兰郡主有什么关系?”一个姑娘摇着扇子冷笑道。

这倒是事实…但是,跟门绪兰相比,一个兽医出身的低贱女子突然越过她们,这更难让人接受。

便有人扯了扯哪姑娘的袖子。摇摇头。

“别的咱们不说,这比赛,说到底还是以技服人,咱们可得说好了,一定要想法子让绪兰参赛,要不然,输了,多丢人!”几个人商量一番,低声将这话传开了。

“她慧兰郡主有本事自己上场,要不然,别眼红别人出风头…”

这话并没有传到景阳郡主耳内,绕开她悄悄的蔓延而去,景阳郡主的注意力已经集中步射的比赛中。

身形彪悍的钦察汗国的参赛选手,七十步外举起一张三石弓,举重若轻,一声破空响,正中靶心,五寸多厚的榆木箭靶,竟被箭镞射穿。

叫好声轰然响起,这已经是连续三个击穿箭靶的钦察汗人了。

此人面带傲然得意之色先冲大殿观景楼处深深躬身,再抬起身接受众人叫好。两个身材傲人的钦察汗女人笑着跑过去,一边一个挽住他的胳膊,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归队伍。

看着皇帝面上虽然笑意满满,但明显有些僵,挨着太皇太后坐的秋叶红忍不住低声问道:“咱们不是也射中了?怎么皇帝舅舅不开心的样子?”

太皇太后听了回头慈爱一笑,拍着她的手,低声道:“人家用的是三石弓,咱们头三个用的一石弓。”

一石?二石?秋叶红不是很明白,想意思大概就是举重运动员都举起来了,但一个是举起一百斤,一个举起二百斤。

第二轮比赛开始了,依旧是他们这边的人先上场,这次大家都换上了三石弓,距离也变成了一百步。

这一次大家打个平手,皇帝面子上略松了口气。

第三轮距离变成了二百步,钦察汗国人先射,再没有一个击穿箭靶的。

秋叶红对任何体育比赛都没什么兴趣,很快就移开视线,悄悄的打量殿中的人,她们这些女子们都坐在观景台的右边,中间用一道薄薄的沙帐做了个隔断。

她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这边,而这边的男人们则看不清她们。

但钦察汗国的女人们并没有坐过来,除了在场中观战助威的,还有七八个,均散坐在那个珠光宝气的男人身后。

秋叶红抬头去看,见那男人正端着酒杯仰头吃酒,只看到他宽宽的下巴,以及手指上硕大的红宝石。

看上去不够壮….当然,是跟他同族的人相比….

他要放下酒杯了。秋叶红正要看清他的脸,就听场外一阵欢声雷动,忙把视线投过去。

“是世子!”半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苏夫人激动的低呼道。

世子?秋叶红惊愕的看向苏夫人,见苏夫人冲她一笑,伸手往场中指。

场中,一身深色禁军制服的李青,左手执弓,右手正从腰间取了支箭,伴着众人的欢呼,左脚踏出半步,弓弦一直拉到右耳边,根本就带停,右手指一松,这边箭才到箭靶中心,第三只箭又已经搭上弦,射了出去。

待看到这先后三箭箭镞靠箭镞,箭羽靠箭羽,在靶中心排了个正品字。整个场中都沸腾了,所有人似乎要把方才被压制的闷气吼出来,就连矜持的姑娘们,也都站起身来,挥着小扇子发出叫好声。

“好!”殿中也响起叫好声,这期间就有皇帝脆亮的声音。

“世子…”苏夫人摇着太皇太后的手。激动的满眼是笑。

太皇太后也难掩笑意,但很含蓄的拍了拍苏夫人的手。

“陛下,李队正用的是五石弓….”殿前,一个内侍高声喊道。

殿中沸腾的人一瞬间愣住了,五石弓……二百步…

“好….勇士….”一个明显声调不同他们的男声响起,伴着清脆的拍掌声。

秋叶红闻声看去,看到带头鼓掌的正是那个宝石王爷。

他的双眼细长,并且眯起来,满目流溢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黑,肤色较同族人微白,浓眉…

不丑。不是传说的蒙古人那样粗傻,不过,想他毕竟是个王爷,养尊处优,怎么会粗傻?

秋叶红暗自一笑。

“来,赏这位勇士!”这位王爷含笑说道,就从身上摘下一串流光溢彩的宝石串。

身旁的女人立刻接了,站到观景楼栏杆前,扬着手里的宝石,分别用汉语又用蒙语喊了。

“谢王爷。”李青躬身朗朗道。

再看另一边的钦察汗国人,个个面色涨红,更有人攥紧了拳头,一人矮壮的男人突然跳出来高声说了几句蒙语。

众人听不懂,但看他的面色也知道不是祝贺的话。

“这位勇士,查干巴拉想要再与比试,你可愿意?”钦察汗国的一个随从官得到王爷的点头暗许后,才恭敬的对李青说道。

“当然。”李青微微一笑,冲他们这边拱手,“请。”

原本准备要开始上演杂戏的人员,立刻又被侍从们赶了下去,而这边钦察汗国的几个人聚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分开,一个肤白大眼女人笑嘻嘻的走向箭靶。

众人都不解的看着她,那女人身材傲人,偏又穿着短小,路出白白的胳膊以及一大片胸脯,手上脚上脖子上,都带着华丽的首饰,分外耀眼。

众人都好奇看着,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见那女人才站在箭靶前,站出来挑战的那位钦察汗人大喝一声,就在二百步外,举弓拔箭,射向那女人。

满场爆发出一阵惊呼,观景楼上的妃嫔们也不自禁的喊出声,更有胆小的宫女吓得往后跑去。

“胆小的汉人!”就在这惊呼中。钦察汗国的人爆发出一阵狂笑。

短短的一瞬间,那位挑战的勇士已经连射四箭,嗷的一声扔下弓箭挥拳向天。

胆大的人睁开眼看向箭靶,并没有见到被当众射杀的惨烈场面。

那个白肤女子垂着双手靠在箭靶上,紧贴着她的双耳,双手各插着一支箭,箭羽还在微微颤抖。

这个女子笑颜如花,慢慢挪开,冲众人做了个漂亮的舞蹈动作。

“查干巴拉!查干巴拉!”

“莎林娜!莎林娜!”

所有的钦察汗国人都有节奏的鼓掌欢呼,反复喊着这两个名字。

在场的汉人们脸色都还微微发白,好胆量……

射箭的,当靶子的,都够胆!这可是二百步,这可是五石弓,这可是活生生的大美人……

一般人见了这样的美人,只怕手都舍不得抬一下,一般人,能拉起三石弓就不错了…

李青面色微凝,这不算什么,他也可以做到,只是……

那位钦察汗国的女人已经离开了箭靶,并面带得意之色的看向殿前彩棚里坐着的女眷们。

这个比试考验可不是射箭手一个人…

皇帝也凝重了脸色,太皇太后也没了笑意,皇后甚至咬了咬下唇,目光略过身后的宫女,宫女们几乎已经站不住了……

此时的彩棚里,看懂那女人挑衅的眼神,姑娘们都激动起来。

“这….这….”

很多人有心冲上去,可是历来所受的低调教育,让她们根本没胆子站到众目睽睽之下,更何况还有不长眼的弓箭…

这要万一射偏了…

她们可不敢保证能像那个女人一样,站着纹丝不动。

“呸,听说她们都没有男女之防的….未开化之众,我们,我们怎么跟她们一样….”有人低声说道。

“齐宝凤,齐宝凤,你不是胆子最大吗?你去,你去,”有人喊着齐宝凤。

齐宝凤脸涨红了,她是很想去,可是有心无力,现在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让人扶过去,不太好看吧……

景阳郡主握着自己的领口,紧张喘不过去,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显然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不是怕死…我不是怕出丑….我不怕…

一片奇异的气氛中,钦察汗国人的笑声更大了,李青的脸色微微发暗,他垂下了手….

“我来!”观景楼上响起一个清凉的声音。

纱帐这边的人将目光投过来,只看到一个粉红身影快步下楼而去。

勇士们!我们战吧!

如果可以,我还有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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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二百五十步射

第一百四十九章二百五十步射(为粉红加更)

秋叶红出现在场中时。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好了好了,不管输赢,皇帝总不至于迁怒于他们了…

年轻人,你是好样的,还是多些这样的热血年轻人好…

看到秋叶红跑了过去,正上愁之极的姑娘们也都松了口气,继而有些别扭。

似乎觉得有些羞惭,她们不自然的转开视线…

“好,好,她去正合适。”齐宝凤扶着桌子站起来,“她杀猪宰羊的跟牲畜们打交道,什么没见过,胆子大,正合适….”

对,对,于是大家都点头,甩开那分不自在,更加紧张的看向场中。

景阳郡主在看到秋叶红跑出来的那一刻,握在领口的手,颓然一松,不知为何。眼泪涌了出来。

一旁的舒兰和宜兰见她哭了,顿时吓得眼泪也流起来。

不要死呀,不要死呀,我们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是要死,也好歹等我们出嫁了……

“来吧。”秋叶红已经站到李青面前,抿着嘴横了他一眼,“小气鬼…”

李青握着长弓的手不由攥紧了,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微微的颤抖了。

“哎呀,你可注意点,”秋叶红一眼瞧见了,低声道,“我的命可是全交给你了….”说着抿嘴一笑,“哎,你不会因为生我气,这个时候报仇吧?”

李青紧绷的脸一下子笑了,随后又绷住,将手里的长弓晃了晃,瞪了她一眼,低声道:“鬼才跟你生气!”

见他笑了,秋叶红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旁边待起哄的钦察汗国人,再次冲李青握拳,说了句加油,便快步向箭靶而去。

头脑一热站了出来,一口气跑了过来。此时在箭靶前站定,秋叶红才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几乎要让她窒息。

好多人啊,好多人看着自己啊………

好像被上千度的火烤着,她觉得自己瞬间就要被融化了…

似乎没料到真的有人站出来,钦察汗国的人有些意外,又有些失望,聚在一起一面看秋红一面嘀嘀咕咕的用蒙语交谈什么。

“…会吓哭….”

一句变了调的汉语飘进秋叶红的耳朵,她忍不住看过去,见是方才做靶子的白肤女人投来挑衅的眼神。

这是故意说让她听的,秋叶红努力挤出个笑,将视线看向二百步外的李青。

李青已经举起长弓,喧哗声就在此时消失了,成千上万人的园子里,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按了消声键。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住了李青手里的长弓,看着他慢慢的从抽出一根箭,慢慢的搭在弓弦上,慢慢的目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更多人的想要看又不敢看,十分纠结的睁开眼闭上眼……

宜兰和舒兰已经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似乎只有依靠对方才能不晕厥过去。

就在此时,李青突然又垂下了手。在大家没反应过来时,突然倒退着向后迈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不知哪个带的头,渐渐的扩大开来,随着他的步子的计数声越响越亮。

“五十!”

计数声随着李青的脚步停了,秋叶红只觉得自己身后的汗如瀑布而下。

大哥,玩太大了吧?

“不行!”太皇太后忍不住要站起来,被苏夫人紧紧的拉住了。

太皇太后的动作很小,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方才的场中,没人看到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太皇太后深吸几口气,又缓缓的坐下了,苏夫人伸过手,跟她紧紧握在一起。

有没有黑布啊?来人啊,给我蒙上眼吧!

秋叶红心里狂叫着,紧张到了极点,身体僵硬而绷的直直的。

“噗”的一声,秋叶红觉得自己耳边瞬间听到不任何声音了。

几缕头发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肩头。

在这第一声响起的瞬间,那噗噗声就接踵而来。

一、二、三、四!

伴着最后一只箭贴着秋叶红高挽的螺鬓,牢牢的钉入箭靶中,含芳园掀了潮水般的欢呼声。

二百五十步,五石弓!

“李青!李青!”

“郡主!郡主!”

大家也学着方才钦察汗国人,大声的有节奏的喊起来,主场优势,这声音绝对盖过方才他们的喊声。

所有人都激动的颤抖着,更有人哭起来,太刺激了!太过瘾了!太感人了!

这将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一次经历,这种经历,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地下仅此一回。

让我赶上了。这真是祖宗积德的运气!这次的游园会,没挤进来的人后悔的哭去吧。

秋叶红是被欢呼声叫会魂的,她知道,该谢幕的时候了,可不能马虎,于是她将僵硬的身子一挪,从靶子前站了出来。

伴着她迈步走出来,一直绷着弦的姑娘们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娘啊,我再也不看射箭比赛了…”许多姑娘心里同时下了这个决定。

齐宝凤第一个跳起来,一头冲了出去,挥着小扇子喊着:“慧娘!慧娘!”,跟随在她身后冲出来的是景阳郡主,再后来是舒兰和宜兰,再后来就人更多了。

齐宝凤和景阳郡主一边一个抱住她,搂着笑着转圈。

“来,咱们给大家谢礼!”不知道谁提议,于是一群衣着鲜亮,头饰精美的小姐们,齐刷刷的冲四面的人插手施礼。

这可比方才那个白肤女人跳舞好看多了!果然我天朝人杰地灵!

欢呼声笑声又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这群孩子们!”太皇太后带头笑起来。

大殿里立刻也响起一片欢悦的笑声。

“让王爷见笑了,京中官宦之女,娇纵的很,失礼了。”皇帝大笑道,还微微皱着眉头。似乎真的为这群不合礼仪的女子们很头疼。

“嬉笑自然,这才是真女儿,”宝石王爷拍手笑道,一面大手一挥,“再赏!都赏!”

捧着满满一盘子珠宝赏赐的李青,以及稍稍站来几步,以示男尊女卑的秋叶红,被召到大殿中,亲自谢恩。

“各位都是好勇士,永结同好!”吉雅赛音王爷一声朗笑,为这次步射比赛划上圆满句号。

插科打诨。轻松活跃的杂耍百戏艺人们终于能上场了,经过方才的紧张,众人看的是身心舒畅。

皇室们观看一时,散过头边恩赏,便起驾回宫了,皇帝龙撵先行,太皇太后这才招过李青说话。

看着太皇太后那慈爱的几乎能融化人的眼神,秋叶红点点头,看了眼带着几分小孩子不耐烦的李青,抿嘴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祖奶奶,原来妹妹哥哥是这么来的。

宫眷们纷纷启程去了,秋叶红悄悄的退了出来,从大殿的后门出去,就是一片临水的堤岸,因为表演都在前边,这里人不是很多。

秋叶红站在水边的垂柳下,一阵湖风吹来,凉爽了许多,她这才将一直垂着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抬到眼前,翻过手背,露出一道横穿过手背的血迹。

谢天谢地,算是完美的很。

“你胆子果然不小。”

一个声音在身后陡然响起。

刚才太入神了,竟然都没发觉有人走近,秋叶红忙垂下手转身看去。

穿着一身玄色箭袖圆领袍的史玉堂站在身后,他微微挑起了眉头,视线放在她忙忙放下的右手上。

“方才没见你,你也来了?”秋叶红笑着找话题,说了又觉得有点傻。

这种场合他怎么会不来?便有些讪讪的笑了。

史玉堂没有说话,伸出左手手拿过她的右手。

秋叶红傻了,呆呆的看着他另一只手变魔术一般,拿出一条用于裹伤的布条。

然后利索的将她的手背缠了一道,最后低下头,咬断了打结后多余的布条。

三更送到!

会不会很狗血?小白文,大家看个高兴就是了~~莫要深究,如要深究,务必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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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那样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章那样的感觉

这这….应该是很自然的事吧?是吧是吧。

秋叶红的耳朵腾的红了。

史玉堂已经松开了手。

“回去拿普通的刀伤膏涂了。算你运气好,不会留疤。”他淡笑说道。

方才的事似乎真的是很自然,就跟二人之间见面问候天气一般。

“哦叶红忙点头道。

“关于马用膏药的事,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史玉堂说道。

这正是秋叶红心里不安的一件事。

“我正要问呢。”秋叶红想了想忙将心中的疑问说了,电视上不都说了,像他们这样的皇家子弟,那自来是横行无忌人人上赶着巴结或者是避之不及。

史玉堂听了她的话,嘴角弯弯,“这个,其中有些关系,你不懂,也无需懂,安心做你的膏药,其他的有我。”

要在平日也就罢了,可是经过方才他给自己裹伤口,在听到他说出来的话,秋叶红总觉得有些别的味道……

她有些不自然的用手抓了抓头,看史玉堂转身要走,心里才松了口气。

“下午我骑射。你来看吗?”他走了几步之后停下脚,半转过身问道。

还有射箭?还是骑射?

“不,不叶红慌忙摇手,步射好歹是站着,骑射可是移动的…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要看射箭比赛。

史玉堂仰头笑了,没有再说话,带着清朗的笑声远去了。

看着他走了,因为被笑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秋叶红,慢慢的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低头又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上的包扎。

“喂,”李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秋叶红下意识的就将手掩到身后,抬头去看。

观景楼的二楼,李青倚栏看着她,手里托着一个满是珠宝的盘子,冲她招招手。

秋叶红对他笑了笑,便举步进了大殿,李青已经下了楼梯。

“你的。”李青将托盘往她面前一送。

那个宝库王爷赏赐的都在这里吧?既然他有心,那就多少拿点,不然这别扭小孩不知道会怎么想,再说,自己拿点也不为过,拿了,正好送给景阳郡主。

于是秋叶红伸出左手,在盘子里随意要捡两件,这个做成一朵花状的戒指真不错,一颗小小的花朵上点缀了红黄蓝白绿宝石……

“都是你的。”李青见她竟然挑起来。便托盘将她身前一送。

秋叶红下意识的就忙伸出两手去接,有些意外,连声道:“这是你的…”

“既然是我的,那我愿意送给谁就送给谁….”李青带着几分不悦说道,话没说完,一顿,抬手就抓了秋叶红的右手。

打了个结实结的布条一览无遗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秋叶红忙单手托稳盘子,觉得被李青握住的右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没事,没事,就是划了一道….真的,不信,你看…”秋叶红忙将手里的托盘又塞到他空着的手里,就要去解开包扎。

就在这时,李青突然将她的右手贴在自己脸上。

秋叶红一瞬间石化命啊…………

“对不起。”他低声说,垂下双目。

“哎呀,瞧你说的。”秋叶红有些夸张的笑了,一面趁机收回自己的手,一面甩着,“这是箭气。箭气嘛,又不是说你没射准…”

李青紧紧抿着嘴看着她,听秋叶红东扯西扯片刻,才吐了口气。

“谢谢你信我。”他说道,脸上又浮现以前惯有的那种嘻嘻的笑。

“不信也没办法啊。”秋叶红也跟着笑起来。

尴尬的诡异的气氛这才一笑而散。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李青带着几分抱歉的说道。

是说祖奶奶的事,秋叶红忙笑着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我没介意。”

李青面色更加开心,露出白白的牙笑道:“那该叫哥哥了吧?”

秋叶红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也被箭气伤到了,怎么今天听到耳朵里话,都有点那样的感觉?

哈,哈,秋叶红有些夸张的咧嘴笑。

“慧兰,慧兰!”门外传来景阳郡主的声音。

“我先走了,景阳她们等着我呢。”秋叶红高兴的挥手,抬脚就走。

“喂,”

还没抬脚就被李青伸手拉住,秋叶红觉得自己的耳朵又烧起来。

“拿着。”李青将那一托盘珠宝塞给她,笑了笑,转身上楼去了。

景阳郡主正一面晃着头四处看,一面喊她的名字,身后紧跟着惶惶不安的宜兰和舒兰。

秋叶红忙应声跑过去。

“我以为你跟太皇太后她们一起走了呢。”景阳郡主见到她,高兴的笑了,“这是….”

她的视线很快就被秋叶红手捧的一大盘吸引了,正午的日光下,珠宝熠熠生辉。

“这就是那个王爷赏的吧?”景阳郡主难掩艳羡的问道,一面伸手捡起一个看,宜兰和舒兰也都围过来。口里发出惊叹。

“他….都给你了?”景阳郡主迟疑一下,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这件事没什么说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景阳郡主脸上浮现复杂的情绪,后悔,还有一点羡慕。

“啊,这个分给你。”秋叶红忙说道,笑呵呵的,招手叫宜兰和舒兰,“来,这是喜气,见者有份……”

宜兰和舒兰有些不可置信,咬着手帕子闪着眼,“真的?真的?”话出口才觉得失态,忙又讪讪的摇手,“这是姐姐你的,我们怎么好….”

“走,走,咱们回家再分。”秋叶红笑着招呼她们,看着马车过来了。

坐在车上,景阳郡主的脸色还是不好,手拄着下颌,看着窗外发呆。

她很想要赏赐。因为家里条件实在不好…

她还喜欢李青….

秋叶红突然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抢了人家心爱的玩具。

“喂,你瞧这个好不好?你头发黑又粗,用这个镶个钻花一定好看…这个呢.这个做个手镯…你的胳膊好看,戴上去….还有这个….”秋叶红翻着托盘说道。

景阳郡主扑哧一声笑了,转过头看她。

秋叶红像是被她看穿了心思,有些不自然的笑笑。

“你放心啦,我对你可没意见….瞧你吓的….”景阳郡主笑道,又挤了挤眼,“不过,嫉妒确是有。一点点。”

她捏着手指。

秋叶红松了口气,又觉得很高兴,能有一个简单的人做朋友,是多么幸运的事。

“景阳,你跟我别见外,你要什么就来跟我说,只要我有的,就是你的。”秋叶红正容道,拉着她的手。

景阳郡主摇着她的手,也郑重点点头,然后才叹了口气,又将手拄着下颌,道:“我总是说,我运道不好,挂着郡主的名号,家里光景不好,所以没人跟我做朋友,其实呢,根本原因是我脾气不好,不会说话,她们不爱跟我玩,我运道不好,好容易攀上太皇太后的关系,却转眼就被忽略了,其实呢,是我自己胆子小,不敢到她老人家跟前去,还有,我说我参加那么多次马球比赛,都因为家里有事没打完,其实是我害怕输,一有借口就不打了……其实运道好不好,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掌控的……”

这孩子真不错,秋叶红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明天就要比赛了,你一定会有好运道!”秋叶红认真的说道。

景阳郡主听了将拳头一握,“对,我明天一定有好运道!”

她的闷闷的情绪至此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烁烁的斗志,秋叶红便放心的笑了。

“我一定去给你加油!”

“哎,下午还有骑射,咱们还去。”景阳郡主一转话题问道。

还去?秋叶红忙摇手。

“你不去也好,”景阳郡主嘻嘻笑了,“到时候再有当靶子的机会,就轮到我了。”说着哈哈笑了,将她的托盘一推,“我不要你的,到时候我也得一盘子!”

笑声随着马车撒了一路。

秋叶红真的没有再去看骑射,她接到了绍兴府小钟哥的信,询问好几种病症,有些她也不是很清楚了,必须翻书看看才能用合适的语言讲解,一下午,她都坐在屋子里看书,写笔记。

“郡主,宫里的内侍来了。”妈妈们回禀道。

秋叶红忙换了衣裳出去,一面心里猜测,不会是看自己没去,这是特意来叫自己的?

我有这么被姥姥舅舅惦记着?

事实上,秋叶红是自作多情了。

“要绪兰参加击鞠?”秋叶红听了来意,并没有意外,而是看向门侍郎。

“这个真是….”门侍郎有些惶恐不安的站起身来。

内侍有些意外,能让皇帝钦点,这可是天大的荣誉。

“绪兰她病了,几个太医瞧了…”门侍郎重重的叹息,摇头。

这可真是太不巧了,内侍也叹了口气,话说到此,只得安慰几句,门侍郎再自责抱歉有负圣恩几句,就告辞了。

秋叶红撇撇嘴,又皱皱眉头,莫非真的病了?放过这样出风头的机会,不像门绪兰的做派啊。

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秋叶红叫过几个妈妈,让她们注意点那边,就又看书去了。

“爹,如何?”门绪兰屋子里的雕花大床垂下的帐子,被掀开一条缝,门绪兰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问题,都安排好了。”门侍郎将帐子掀开,含笑道。

门绪兰穿着家常衣裳,悠闲自得的靠着坐,手里抛着一只击鞠用的木球,闻言笑意更浓,眼中精光闪闪。

哎呀,有些暧昧,真不好意思,捂脸羞走…………

新年第一天,大家新年新气象,快快乐乐哦~~

更得有点晚,明天加班,更新还不一定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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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就是没运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你就是没运道

含芳园下午的骑射。比起上午来说,人更多了。

景阳郡主到了时,很意外的发现,原本那些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看射箭比赛的小姐们都来了,并且上午没来的人也来了。

所有人都显然更加精心的装扮过,面上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莫非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景阳郡主嘟着嘴不满的牢骚几句,听身旁的几个小姐低声的笑着交谈,再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摸样。

“史小侯爷一定会参赛的…”

“…那你可有福气了……”

“什么呀,我胆子小,现在还吓得心跳个不停呢…”

胆子小你还来!景阳郡主撅起嘴心里骂了句,谁也别跟我抢!

可惜的是,这一次并没有再发生上午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钦察汗国的人进行了紧急的礼仪培训,这一次的比赛,双方彬彬有礼,比赛中你推我让,一片和气。

姑娘们都难掩一丝失望。

“真是胆小鬼,他们这就害怕了?”齐宝凤敲着桌子喊道,“射玉环有什么意思啊?来呀,再出来射人吧……”

这话让大家都笑起来。

“哎,对了。景阳郡主,你的马儿可选好了?”有人问道。

明天就是马球比赛了,这让大家都兴奋起来,参赛的队员已经基本确定了,门绪兰病了不参赛的消息也都传开了。

“选了,选了,我中午就选好了。”景阳郡主立刻笑哈哈的答道。

这一次她终于如愿当上射球手。

“我说,你可挣点气啊,晚上记得烧香拜拜…”齐宝凤大声说道。

景阳郡主在球场上的霉运已经深入人心了。

“乌鸦嘴!”景阳郡主瞪眼啐了她,“你守好大门就好,眼睛活点。”

齐宝凤撇撇嘴,没有答话。

大家的话题都被转移到明日的比赛上去了,这可是她们当主角的机会,而且意义重大。

“姑娘们,一则咱们要为咱们天朝争光,再者,也为咱们女子们争光,”年纪稍大些的几个主力队员,将这要参赛的十几人叫过来,郑重的发表了一通鼓舞士气的演讲。

想到上午那钦察汗国女子的嘲弄眼神,姑娘们都涨红了脸郑重的点点头。

八月十四,天才蒙蒙亮,喧闹一天刚安静不到一刻钟的含芳园就又人来人往起来,来往的皇家内侍们,一溜小跑的聚往宝津楼。

雕梁画柱的宝津楼前平整宽阔的草地,已经被用黄横条划出一块大大的场地,十几个内侍们正在东西两边竖起高有一丈余的大木球门。上刻有金龙,下部设石莲花座,更有人架着梯子上去用彩带装饰。

等天彻底放亮,如潮水的游人瞬间占据了各个观赛位置,望着球门边上放着的二十四面绣旗,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这些都插到他们球门前就好了…”大家都笑哈哈的憧憬着。

“你瞧那些女人们,个子高,骨架子大,站出来比咱们这些姑娘们高一头…阿弥陀佛,只要打平我就满意了…”也有人很有危机感的揣测。

“对呀,对呀,我听说那些女人们都是马背上长大了,咱们这些姑娘们可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姐……每年虽说也打球,不过是取个乐子罢了……”更有悲观主义者摇头叹息,一副不忍看比赛的摸样。

待皇帝和钦察汗国的王爷贵人们入坐宝津楼,大家山呼万岁之后,双方队员入场了。

清一色素白配金线球衣的姑娘们,依次骑着个头稍小的枣红马入场,手里挥舞着木质彩画球杖,一个个都做男儿装扮,英姿飒爽中别有一番娇柔风味。

现场响起一片喝彩叫好声。

姑娘们都又兴奋又羞涩的红着脸。景阳郡主鼻尖上渗出细汗,手紧紧攥着球仗,以缓解心内的激动。

钦察汗国的女队员们骑着高头大马出场了,清一色的宝蓝紧身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露出圆润结实的手臂,将在场所有男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女人们则都害羞的转开视线。

钦察汗国的助威团响起一片嗷嗷的叫好声。

在宝津楼前拜见了皇帝王爷,作为主场的皇帝和钦察汗国的王爷互相谦让一番,最后决定由皇帝开球。

皇帝换了一身衣裳,骑着骓马上场,宝津楼前候命的教坊乐队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奏出《凉州曲》。

一时间鼓钹齐鸣,金戈铁马声顿显,只让人热血沸腾。

“请陛下开球!”伴着球平一声亮喝,皇帝挥球仗打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将跪在马前内侍手里的红木球击飞到场中。

女子们的娇叱喝声顿时响起,马蹄声乱,只见场中身影如蝶乱,人人策马争击,球杖如残月翻舞,红球如流星迸飞。

场边的教坊鼓乐声紧紧随着场中赛况或急或缓,跟四周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

端坐在宝津楼上的所有人都集中精神的去看,皇帝倒罢,这些妃嫔宫女们也都是马球的爱好者,尤其是淑妃娘娘,作为数一数二的高手,眼更是不错一错的盯着场中,口内不停的给大家讲解点评。

“这是景阳吧?”她一面看。一面说道,“好,这孩子身手灵活,我怎么不记得她打过?”

“她倒是打过,不过没打过全场….”熟悉的妃嫔们笑道。

这时擂鼓声加急,只见以景阳郡主为首的主队已经逼近了对方的球门。

“景阳!接球!”传球手高挥球仗,将红球送过来。

景阳郡主闻声不回头,身后长了眼睛一般,抬手探腰挥杖,伴着瞬间大作的鼓声,红球应声入门。

杀鼓三通,景阳郡主挥着球仗,早忘记了姑娘应有的矜持,激动几乎要哭出来。

叫好声此起彼伏。

“好,景阳!”负责后卫的齐宝凤终于不吝啬的冲她鼓掌。

宝津楼上观战的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不错,不错。”又换了一身装束,但依旧珠光宝气的王爷含笑点头道,一面习惯性的摘下一个宽手镯,“来呀,赏头筹!”

客队都如此大方了,皇帝自然也不小气,于是内侍托着托盘站在楼前高声宣赏。

景阳郡主难掩激动的将球仗挥了三下。

实力就是金钱,果然如此啊!

旗开得胜的姑娘们兴奋没延续多久。很快就被占据身高优势的钦察汗国的女人们反超了。

快半场的时候,她们的小马在对方的大马前明显的受到挤压,争抢有些力不从心了。

“景阳,接球。”传球手几乎是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成功的传球过来。

景阳郡主催马赶上,就在一抬手才要接触到木球时,身下的小马忽的腿一弯,猝不及防的景阳郡主一头翻了下去。

满场响起惊呼声!

亏的是景阳郡主反应快,抱着头有些狼狈的滚开了,才避免被马踏到。

果然是没有好运道…

被扶下场的景阳郡主眼里闪着泪,咬着下唇不说话。

宫里的太医们立刻为她查看。幸好没有大碍,只不过手掌擦破,鼻子擦破渗血。

“死马…死马…该死的马…”景阳郡主跺脚连声道。

好好的怎么就倒了?那匹马一瘸一拐的被牵下去了。

“你没有试骑?不是让你试试了嘛!”齐宝凤大声的抱怨,为方才错失的进球机会可惜不已。

有人忙捅了捅她。

“谁也不愿意这样的….”姑娘们纷纷安慰景阳郡主。

“你还能上场吗?”目前这是她们最关心的事,也是皇帝那边最关心的。

“能!”看着前来询问的内侍,景阳郡主站起来说道,攥住了球仗,挥动了几下。

她的额头瞬间出了一层细汗,好疼。

“陛下,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扭伤。”太医们恭敬的对皇帝回道。

扭伤的是拿球仗的手,这个可是影响很大的,皇帝皱起眉头。

“备选的还有射球手吗?”皇帝问。

负责的官员互相看了看,有些迟疑的报上几个人名。

一旁的淑妃娘娘立刻摇头,“不行,她们都不行,”说这话,一咬牙,“陛下,我去。”

毕竟是身为皇妃…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皇帝才要说话,就听外边有人传道。

“门侍郎家门绪兰请求上场。”

不是说病了?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纷纷站起来往楼下看去,只见一个纤瘦女儿纵一匹棕红小马而出。

她抬头向楼上看来,将手里的球仗轻轻一挥,捞起地上滚落的木球。

巧学男儿岂娇羞,玉鞍初跨柳腰柔。

所有人都同时响起这么一句词,描述的是北宋贵妃崔修仪,这位赫赫有名的马球高手。

“陛下,请恕门绪兰来迟之罪。”门绪兰跃下马,附身施礼。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大病未愈的沙哑,抬起头,面上不是粉黛,带着病容的孱白。

偏又穿着一身飒爽的男儿装,任谁看了都不免心中怜惜顿起。

“绪兰姑娘,万不可强求。”皇帝微微皱起眉头,柔声说道。

“绪兰多谢陛下关怀。绪兰万死不负圣望!”门绪兰再次低头款款道。

打个球而已,什么死呀活的!你就装吧!景阳郡主眼里冒火。

“陛下,我还能上场!”景阳郡主忙举着手喊道,一面毫不退让的站到门绪兰身旁。

门绪兰微微抬眼看过来,嘴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就个没运道的…”她低声说道。

景阳郡主哼了一声,冷笑着,抬起下巴,也低声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样的好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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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装什么大尾巴鹰

第一百五十二章装什么大尾巴鹰

看到两个姑娘争先恐后。站在宝津楼上的皇帝很是感动。

谁说热血只男儿,瞧瞧我朝这些女子们…

怎么可以打击女儿们的豪情。

于是景阳郡主可以继续参赛,这个问题解决了,下一个问题又出来了,一个球队不能有两个射球手。

“我还要当射球手!”景阳郡主立刻说道。

门绪兰淡淡一笑,不屑回答,忽的一抬手用球仗一敲景阳郡主的受伤的手。

景阳郡主哎呀一声呼痛。

“你找死啊!”景阳郡主大怒。

门绪兰还是一笑,若无其事的转开视线。

四周围着的队员们此时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有了决定。

“景阳,我们知道你能上场….”两个年长的站出来,摇着她的手细声细气的劝导,“…这次比赛事关重大,你要为大局着想,万不可意气用事…”

景阳郡主气得呼呼的喘气,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终于还是点头。

布局重新调整,射球手换成门绪兰,景阳郡主移到了传球手位置,比赛重新开始。

看着新上场一个一阵风就能吹到的新人,对方的女子们都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鼓乐声再次响起,上场的门绪兰一扫方才的病气。整个人都精神焕发,面对四个身高体壮的钦察汗国女子的围追堵截,丝毫无惧色,东西驱突,硬是接到了不可能接到的传球。

看到她竟然如此灵活的接到球,负责守门的四个钦察汗国女子都面露惊讶,不敢小瞧,齐齐围了上来。

却见门绪兰忽的调转马头,趁着四人一愣,将球一挑,一个反手抽击,红球如流星般直射入球门。

鼓乐声大震,叫好声欢天。

“久闻门家绪兰小姐背身球绝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皇帝抚掌大笑。

一面向在一侧安坐的王爷指点着介绍。

“好,果然天朝人才济济….”吉雅赛音王爷含笑说道。

这边的太皇太后等妃嫔们也都松了口气,瞧场中比分逐渐逼近,继而超越,想来胜利可望了。

“慧兰呢?”太皇太后突然问道,“我见她在外边一晃呢,怎么不进来坐?”

“世子方才着人叫她去了。”苏夫人忙回话道。

“世子?”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继而又点点头含笑道,“好,他们兄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去哪里了?有人跟着他们没?我瞧他们两个都是个楞脾气的,别让他们吵架…”

苏夫人掩嘴笑道是,又说道:“跟着人呢,我恍惚听说去珲春园看狼什么的….”

珲春园紧挨着含芳园。就一院墙之隔,从含芳园隔断过去,最早是圈养永昌郡金齿人进贡的驯象所用,逐渐圈养了各种虎豹狼狸鸣禽佳鸟,成了皇家的动物园。

“就爱看这个…”太皇太后笑着点点头,将视线又转会到比赛场中。

门绪兰越打越顺,已经接连三回提前抢了景阳郡主手里的传球,有一次还差点将景阳郡主挤下马。

“你!”景阳郡主涨红了脸,瞪着她。

“景阳。”有人看出苗头不对,忙高声提醒她,一面做个大局大局的口型。

景阳郡主咬了咬下唇,看了眼已经红肿起来的手腕,一夹马腹继续左突右闯。

吉雅赛音王爷与皇帝一面谈笑,一面不时看眼比赛,一个钦察汗人躬身低头快步沿墙脚而进,跪在王爷身后,低声说了几句话。

吉雅赛音王爷浓眉一挑,转过脸问了一句。

“陛下,请恕我失礼,想要到贵园的珲春园看看,不知可否?”他转过脸。对皇帝笑道。

珲春园?皇帝有些意外,夏天那里臭烘烘的,有什么可看的。

“我的赤那寄养在此处。”王爷解释道。

赤那?皇帝有些愣神,一旁的侍从忙低声提醒。

皇帝想起来了,吉雅赛音王爷来时带了两条凶猛的野狼,不知道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怎么着,来了之后一直状态不对,问了兽医官,说可能是思乡,于是就寄养在春晖园,那里也有几头狼,聊做同伴,一面由兽医官们诊治。

“可是有何不妥?”皇帝忙问道。

虽然他对于这个王爷养着两头凶恶的狼做宠物有些腹议,但想他们外邦之人未开化之徒,难免有些古怪嗜好。

吉雅赛音王爷一笑,身后跪着的侍者忙用僵硬的汉语道:“贵国两医争论,一个说要喂一个说不能喂……”

什么跟什么?皇帝听的更加不解。

“我的赤那饿了,要吃羊,男人说能吃,女人说不能吃,羊有病,赤那吃了也会得病….”吉雅赛音王爷忙补充道。

男人?女人?皇帝有些明白了,负责看护狼的自然是兽医官,是男人,可是这个女人?

“去,看看,那个宫里的宫女,跟着瞎胡闹!”皇帝转头低声吩咐,面上带着不悦。

侍者应声还没去。前来报告的钦察汗人却忙举手,一连得意的说道:“我认得我认得,是昨日的勇士和那个美丽的姑娘。”

皇帝和吉雅赛音王爷都有些意外。

“是李青和慧兰郡主?”皇帝不确信的再问一遍。

那个侍者忙点头,一面做了个射箭的样子,以证明自己说的是昨日的勇士和姑娘。

“这么说,这位勇敢的姑娘还会看羊病?”吉雅赛音王爷面上浮现一丝好奇。

皇帝迟疑一下,这个,已经说了她是郡主了,再说她会看牲畜,会不会很…?

“陛下,请恕我失礼,我去看一看。”吉雅赛音王爷说话已经站起身来。

皇帝自然也跟着站起来,目光往太皇太后那里瞟了眼,有那个李青在,莫要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朕与你同去。”皇帝笑道,于是銮驾起身。

楼里的官员以及后宫妃嫔们都忙站起来。

“你们安心观看比赛,朕与吉雅赛音王爷往春晖园一去。”皇帝忙制止众人跟随,解释道,一面看向太皇太后,“有劳太皇太后为胜者颁奖,朕晚宴再对其嘉奖。”

春晖园?太皇太后面上闪过一丝不安,但依旧含笑点头,众人看着皇帝和王爷下楼而去。才又安坐。

此时的场中比赛已近尾声,目前已经战平,竞争更加激励。

“景阳,你行不行?”齐宝凤骑马靠近景阳郡主,看着她已经被汗水打湿,不停滴下的汗,大声问道。

疼,真的很疼,景阳郡主觉得自己真想放声大哭。

“接球!”她睁大眼,不让视线模糊,抬手将滚到身前的球高高打起。

球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越过钦察汗国几个人的防守。直奔灵巧如燕的门绪兰而去。

球应声入门,擂鼓三声。

伴着球平一声鹿角鸣,宣告比赛结束。

“二十一球!”球平抬头去看球门,不待数那上面的绣旗,围观的众人已经爆发出欢呼。

“二十四球!”球平的视线又转到钦察汗国那边球门,围观的群众又是齐声高喊。

“胜!”球平伸手一指素白衣衫的姑娘们。

欢呼声雷动,门绪兰挥着球仗带着众人在场中纵马奔驰,接受观众的欢呼。

太皇太后笑着一挥手,内侍们都立刻端着堆得高高的奖赏站到宝津楼廊前。

“陛下赏……”

“吉雅赛音王爷赏…”

“太皇太后赏……”

“皇后娘娘赏….”

伴着一声声的宣赏,场中的姑娘们都忍不住鼓掌欢笑。

这时门绪兰兜马转了几圈,一催马驰到宝津楼正前方,扬着球仗,高声道:“此乃陛下龙威,门绪兰愿将奖赏献出,犒赏我西北将士!”

此女素衣金线,运动过后,更加显得青春靓丽,微微抬着头,晶莹如玉的面庞,夺人心魄的双眸…

看呆了楼上众人。

男人们都双眸放光,女人们则猛的收敛笑容。

“好人们的叫好声鼓掌声顿起。

门绪兰抿嘴淡笑,目光在楼上搜索,却看不到那一身明黄的人影,她的笑脸不由愣住了。

皇上呢?皇上呢?人呢?

而站在她身后正欢呼雀跃的姑娘们,也都愣住了,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怔怔看向门绪兰。

“小妇养的!你装什么大尾巴鹰!”景阳郡主弯腰捞起地上的木球,暴喝一声扬手就砸向门绪兰,同时眼泪夺眶而出。

你装什么大尾巴鹰!你装什么大尾巴鹰!

木球正中门绪兰额头,猝不及防的她哎呀一声捂住了额头,眼泪也夺眶而出。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这突变的状况,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对面原本有些垂头丧气的钦察汗国女子们都愕然的看过来,互相交头接耳。

太皇太后的脸已经沉下来,但她很快又浮现笑容,在皇后等一众妃嫔的拥簇下。走到众人面前,在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门小姐有此心意,本宫倍感欣慰…不过,西北男儿们自有赏赐,姑娘们此战不亚于保家卫国的男儿们,此赏受的!万不可再推辞!”

太皇太后含笑的话传到众人耳内,大家都松了口气,鼓乐声又适时的吹奏起来,气氛喜气洋洋。

门绪兰只觉得楼上无数道冷森森的目光向自己射过来,已被汗水湿透的身上,顿时冷如寒冬。

跟着其他姑娘们的谢恩声,她低下头,捂着额头低声抽泣。

怎么会走了?这么完美的表演,怎么就白演了?

我上个月欠的粉红加更,我还记得呢,嘿嘿,上班了就逐渐偿还~~希行不会赖账的哦~~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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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给你玩

第一百五十三章给你玩

看着紧闭的屋门。以及门口战战兢兢的小丫头,门侍郎挥挥手,小丫头们忙告退了。

“绪兰……”燕姨娘抢着推门进去了。

屋内放下窗子窗帘,门绪兰躲在床角的阴影里,小声的抽泣。

“兰儿…”燕姨娘扑过去搂着她就哭。

门绪兰显然很不愿意被人打扰,双手一撑就推开了燕姨娘。

“老爷。”燕姨娘看向门侍郎,不满的埋怨,“你不说都安排好了?怎么…”

门侍郎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模样,“谁知道那个王爷突然提出去看他的狼,谁知道那个野丫头会跟周医官在春晖园争论不休……”

“谁?”门绪兰带着哭意抬起头,大声问道。

“还能谁!就是那个小兽医,也不知道她闲着游逛那里做什么,又跟周医官为了喂不喂狼的事吵起来,那头狼,可是那个王爷的心爱之物,这才引得王爷带着皇帝过去了…”门侍郎一脸晦气的说道。

“又是她!又是她!”门绪兰抓起身旁的枕头就砸了出去。

枕头扔到博古架上,发出一阵瓷器的摇晃声,燕姨娘几步扑过去,扶住了几个咣当响的花瓶。

“再摔月钱就要扣没了…”她下意识的就嘀咕道。

这话更加刺激了门绪兰。

“让她去死,让她去死!”她尖着嗓子喊道。

燕姨娘又几步扑到床边。掩住了她的嘴。

“好,咱们让她去死….”门侍郎忙低声笑道,“这是早晚的事…不过眼前最要紧的是…”

他的话没说完,门外有小丫鬟拔高的声音。

“小姐的赏赐到了….”

马球比赛所得赏赐自有内侍给她们按人平分,所以现在才送过来。

这话又一次提醒了门绪兰的痛心之事,于是她又呜咽起来。

“扔出去,扔出去。”

燕姨娘忙宽慰她,连声应着自出去接了。

“绪兰。”门侍郎皱眉,打断她的哭闹,“这次是意外,别忘了今晚还有晚宴,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去的?”

门绪兰闻言静了一刻,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泪眼盈盈的看着门侍郎。

“爹,太皇太后她已经下旨,说我病体未愈,又劳心劳力,准我在家安养,不用参加晚宴…”

门侍郎嗤了一声笑了,抚了抚下颌。

“那老不死的,不用理会。”他冷笑说道。

门绪兰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门侍郎。

“绪兰,她不过是个太皇太后,又不是太上皇,就算是太上皇,如今有皇帝在,她又算什么?”门侍郎淡笑道。“你别以为她们是亲祖孙,同苦而来的祖孙,这人呐,能同苦,却不能同甘,更何况,自前年那老不死的垂帘听政一事,已经在皇帝心里埋下心结了,绪兰,如今皇帝后宫一后三妃,均是出自那老不死的定夺,以关怀龙体,勤于政事为名。”

说这话,他仰头笑了几声。

“是,这老不死的倒是好心,只可惜,这天下的男儿,谁会领这样的好心?”门侍郎整容看向门绪兰,“先前一心要你承了长公主那边的身份,所以并没往这边想,如今…….”

门绪兰的神情冷静下来。脸上泪水盈盈,长长的睫毛闪闪,昏暗的室内看上去更加动人。

“我儿,不要高看这天下男人的定力…”门侍郎淡笑道,“那老不死的一定会百加阻挠,不管这事成与不成,管叫他们祖孙再添生隙…给咱们送个恶心,咱们就还她一个堵心,凭我儿你的相貌人品,以前咱们是不想,只要咱们想,这后宫之中要得一席之地又算什么难事?绪兰,我知道你原本一心想当公侯夫人,但你想想,如果你得了皇帝恩宠,就是皇家贵妃,饶她什么公侯夫人,见了你不得低头三分?此等荣耀何其幸也。”

门绪兰面上浮现一丝笑,让整张脸如暗夜里绽开的宝石花,大放异彩。

“来人。”她从床上下来,将乌黑的长发往身后一拢,“与我梳洗妆扮。”

燕姨娘捧着一盘子珠宝进来,见状松了口气。

“老爷,”她皱起眉,“那个野丫头…”

门侍郎点点头,道:“这个野丫头还真是个扫把星,有她在,咱们诸事不顺……”

门绪兰已经在燕姨娘的扶持下,理顺了长发。闻言一笑道:“爹,她要看那个王爷的狼?不如干脆喂狼得了,到狼肚子里看一辈子去….”

她这话带着几分玩笑,但听在门侍郎耳内,却是灵光一闪。

如果这个郡主不小心被前来交好的钦察汗国王爷的宠物咬死了…….

那对两国来说,这关系不太好处理了吧?

这可真是大功一件,比卖几个消息来钱多多了!

“好侍郎抚掌大笑,将正在览镜梳状的母女二人吓了一跳,再看门侍郎已经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门侍郎的小轿子才拐出门,斜刺里一个挑着货担卖水的女人晃悠悠的插了过来。

“走开,走开。”轿夫忙驱赶。

“哈丹巴特尔的英雄吆~”那个女人低着头轻快的唱出一个小调。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穿透轿帘飘入门侍郎的耳内。

“停轿,停轿。”他回过神忙喊道,微微掀起帘子,有些迟疑迷惑的看过来。

那卖水女子将货担放下来,解下腰里的大红汗巾子,掀开帽子上垂了的凉纱,露出一张青春亮丽的脸。

如果秋叶红此时恰好路过,就能一眼认出这个女子,是她千防万防的春花姑娘,一定会狼狈而逃。

而今天的秋叶红,也的确有些狼狈。

其实她早早的就到了比赛场地。还没来得及到太皇太后跟前问安,就被一个内侍叫住了。

“….世子说,借郡主的狗去跟狼比一比……”

秋叶红立刻急了,昨日李青曾派人说借多多,问他做什么,也没说,秋叶红便一口回绝了。

没想到一大早竟然没经她同意,就把狗给牵走了。

“比什么?”秋叶红瞪眼道。

“春晖园有钦察汗国人带来的两头狼,世子说,看着还不如狗呢,所以找条狗跟它比比…”内侍小心翼翼的说道。

真是太胡闹了。话没说完,秋叶红就气势汹汹的问了方向,追了过去。

才进了春晖园,就听到狗的狂叫,除了多多,也没别的狗能发出这样虚张声势的叫声了。

“喂!”秋叶红循声过去,就见一出笼舍前,站了好几个人,李青负手站在一边,多多狗正隔着铁栅栏,冲笼内狂吠。

“….什么狼啊…跟个羊似地….”李青笑道。

站在笼子前的两个钦察汗国人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自看到多多狗时,面色就不是很好。

“这位小爷,快把狗牵走,这狼病着,能有什么精神,你莫要在此添乱。”周医官冷脸不悦道,一眼看到走近的秋叶红,脸色更加不好,哼了声,扭开视线。

看到主人来了,多多狗越发叫的厉害,得意洋洋的摇着尾巴,用大爪子将铁栅栏拍的啪啪响。

“你这个欺软怕硬的…”秋叶红顺手敲了它的头,将它拽下来,一面看了眼笼子的狼。

这是两只典型的成年雄性草原狼,耳脚腿毛色灰白中略显淡黄,肩头尾部毛色则纯黑,体型不算大,此时对头卧在地上,眯着眼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似乎对于外界的挑衅一无所知。

但对于一个动物园的兽医,秋叶红可不认为这两头狼,果真如她们动物园圈养的那些狼一般温顺。

这种狼是有名的机会主义猎食者,它们适应能力强,最擅长潜行偷袭,是狼种类中最狡猾的一类。

“叫。人家一嘴就能咬断你的脖子,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叫。”秋叶红扯过多多狗,低声训斥。

这话多多狗很不爱听,纵了纵丑呼呼的肉鼻头,颠到李青腿边蹭了蹭。

“你知道什么,小姑娘家家的,听人说狼就害怕,我瞧,还不如多多狗呢。”李青笑嘻嘻的说道,一面顺着多多狗的头,冲那傻站着不言不语的钦察汗国人喊道,“哎,哎,放出来,打一架比比呗…”

一只土狗跟草原狼打架?秋叶红可不敢想象,瞪了李青一眼,扯着多多狗的绳套就要走,跟周医官打个照面。

“郡主。”周医官不咸不淡的拱拱手。

“周大人。”秋叶红也皮笑肉不笑的点头。

“这次将活羊喂喂它试试。”周医官转头就不理会她,对身后两个抬着一只整羊的小厮道。

小羊被捆住了四只,咩咩的叫不停。

多多狗闻到鲜肉味,啊呜一声就扑了过去,吓得两个小厮大叫一声扔下羊就跑了。

周医官铁青着脸,哼道:“这可是专为钦察汗国贵人的狼的喂食,咋种狗站远点….”

秋叶红听了就不高兴了,骂谁呢这是?

“多多。”秋叶红一把抓起地上的绳子,将扑到羊身上张嘴咬的多多狗拽住,看了一眼那羊,似笑非笑的道,“乖,咱们可不吃这有病的羊,省的没病也吃出病来…”

这话把周医官积攒了几天的火,一下子就点着了。

自从接到诊治这头狼的命令,他已经在这臭烘烘的笼子前蹲了一天一宿了,半点端倪也没看出来。

对,看出来,这可是狼,真正的野狼,可不是那些牛马大牲畜,能让他周医官看口色诊脉,光走近就够慎得慌,你让他把手伸进狼口里?做梦呢吧。

秋叶红这话就刺到他敏感处。

“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周医官搜的转过身,捻须说道,“说本官喂给贵人的狼病羊,这个罪名本官可担不起。”

这老小子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秋叶红哈的一声,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将多多狗往李青手里一塞。

“周大人,”她做出夸张的样子,指着咩咩叫的羊,“这头羊明显的是有虫病,你还敢让狼吃?岂不是也要吃坏了狼?”

虫病?你哪只眼看出虫病了?

“这是我亲自挑的羊,郡主这意思是我学艺不精了?”周医官冷笑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秋叶红撇撇嘴道。

“喂狼去。”周医官一挥手,吩咐道。

站在一旁的小厮忙上前托羊。

“慢着,不能喂!”秋叶红抬手制止道。

于是争论就这样发生了,两人一言我一语,由这头羊有没有病,论辩到各人的家学渊源,再说到某某以权谋财某某心存妒忌估计刁难等等。

只让一旁的李青听的目瞪口呆,继而捧腹大笑。

内侍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吵得不亦说乎的二人,看到皇帝和钦察汗国的王爷出现在眼前,秋叶红与周医官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众人忙拜见万岁以及王爷。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带着几分不悦逐一扫过周医官,秋叶红,最后落在李青身上。

秋叶红和周医官很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决定内部矛盾内部消化。

“回陛下,郡主(小女)没见过,过来看狼。”他们齐声答道。

李青却在此时站出来,将方才的事唧唧呱呱的讲了,一面说一面笑,包括二人之间扯远了互相指责都一字不落的描述了。

这小子的记性也太好了!秋叶红忍不住翻个白眼。

“去,找药蜜库的王华彬来,让他定夺。”皇帝沉脸道。

秋叶红倒有些意外,王华彬竟然这样有名?皇帝说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你带郡主退下。”皇帝看了眼李青,淡淡道。

李青忙低头应声,一手牵起多多狗,一手招呼秋叶红。

“这位姑娘…”一直含笑不语看着他们的吉雅赛音王爷突然开口说道。

让已经低头抬脚要告退的秋叶红停下了脚步,微微抬眼看过去。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位王爷,到忽略了他身上华丽的配饰,看清那与中原人不同的异族面庞,神情和蔼清朗,此时面色带笑,笑容从黑漆漆的细眼湖水般荡漾开。

“这位姑娘….”他接着说道,一面伸出手,“你也懂兽医?”

握手吗?现在他们就已经流行握手礼了?

看着他修长的手伸过来,秋叶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后退一步。

“这位姑娘,你可能看看我的赤那?”吉雅赛音王爷伸出的手画了个优美的弧线,缀满宝石的袖口荡起一片金光,指向笼子里。

“我?”秋叶红怔了怔。

“治好了….”吉雅赛音王爷看着她,一脸的笑,道,“治好了,给你玩。”

呼~~这次字数多一点,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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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猜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我猜的

治好了狼,把狼送给我玩。还是你跟我玩?

这个王爷普通话不是很好,秋叶红听得有些迷糊。

不过不管哪一个意思的玩,她都当不起。

“小儿家玩闹把戏,王爷万不可当真。”皇帝开口说道,用眼神示意秋叶红退下。

吉雅赛音王爷哦了声,面上带着几分遗憾,似是自言自语道:“赤那与我相伴多年,从未有过此状,怎么一入中原……摩诃葛剌神,莫非此行非吉祥….”

他说这话,虔诚的双手合在身前,面上浮现浓浓的忧虑。

皇帝的脸色也唰的变了,什么叫此行非吉祥?意思是不是两国交好也不吉祥了?

“周医官,你也看了多日了,可看出什么?”皇帝皱眉看向周医官。

皇帝的情绪不是很好,周医官不由抹了把冷汗,这….这,能看出什么来…

“陛下,这,据臣推测,此狼是…乍离故土…因思乡情切而热邪侵心…”周医官低头说道。

他这话。吉雅赛音王爷在身旁翻译的翻译下,听明白便笑了。

“陛下,我们草原的儿郎,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思乡而致病?确是闻所未闻….”他淡淡笑道,一面摇了摇头,扭头对侍者说了几句话,侍者面色犹疑,十分为难。

“陛下,请恕我等失礼,想要提前启程….”吉雅赛音俯首施礼道。

这一下皇帝站不住了,瞪了一眼周医官,无奈的将目光投向已经随李青走出去十几步的秋叶红。

不由眼前一亮,只见由内侍引着的王华彬走了过来。

“哎叶红看到他,忙高兴的跟他打招呼。

王华彬目不斜视而过。

自己有得罪他?怎么突然就给摆了这臭脸色?秋叶红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站住脚扭头看他。

“华彬,你来得好,快来瞧瞧这头狼是怎么了?”皇帝高兴的道。

不是说看羊?怎么又成了狼?王华彬一愣,目光投向笼子里卧着的两只狼。

“陛下,臣学艺看的牛马等家养牲畜,对于野兽无所涉猎,因此看不得。”他低头道。

皇帝没想到他一口回绝了,心里不由暗叹声,真是个倔王啊!你就是不会,说两句好听的话会死啊!

皇帝无奈的按了按额头。瞧这阵势,只怕真的是没人能看了,本来嘛一头狼,又不是狗,怎么看?

“皇帝叔叔很上愁,你能看的吗?”李青在一旁低声道,“不如帮帮他。”

这话算是问对人了,作为一个动物园的兽医,何止狼,更凶猛的野兽都看过,再说这头狼的症状也太明显了……

“陛下,自来问诊,靠的是望闻问切,这只狼,下官不是看不得,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看….”周医官皱眉道,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停步不走的秋叶红,怎么你想看?

秋叶红正看到他皱眉,忍不住哼了声,顿起玩笑之心,于是提高声音道:“望闻问切乃是四诊之法。那就单取望诊一法,有何不可?”

说着话,走了过来,不理会周医官冷眼,先冲皇帝施礼。

“陛下,不如让我试试?”

这也是没办法了,皇帝点点头,带人让开几步。

“莫要赌口气说了大话…”周医官低声道。

秋叶红站在他身边,也低声回道:“莫要眼太高容不下人….”

医官冷笑一声,拂袖站开几步。

秋叶红在笼子前站定,就真的一动不动,跟狼相起面来。

看她的摸样,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好奇,这样看,真的能看出什么病来?

夏天的珲春园实在是不能算是个好地方,空气中弥散着一种腐臭味,不断有虫蝇乱飞。

王华彬站的最近,原本无表情的脸上也渐渐起了一丝波澜,看着秋叶红几乎连眼睛都闭上了,不由轻轻咳了声。

“不如用你的麻醉药灌了它再看….”他低声说道。

半闭着眼似乎快睡着的秋叶红闻言猛的转过脸。

“你不是不理我?干嘛又跟我说话?”她微微塌嘴低声道。

这是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王华彬不由怔了怔,脸色就一凝,扭脸站来几步。

也许他是怕人说闲话吧?秋叶红心里暗笑道,这个人又倔又清高。

“郡主,望的如何?”周医官在一旁问道。

秋叶红便拍拍手,转身正容对皇帝和吉雅赛音王爷道:“好了。”

这就好了?大家都是一愣,方才那快睡觉的摸样,就算是望诊?

“那,是何病?”周医官脱口问道。

秋叶红用眼瞟了地上的羊一眼。笑嘻嘻的答道:“虫病….”

什么什么病?

“此狼精神不济,被毛粗乱,不思饮食,不时回头添便门,”秋叶红正容道,一面伸手指点给他们看,又冲王华彬一拱手道,“王大夫,劳烦你看那头羊….”

王华彬闻言看了她一眼,走近那只羊,低头附身认真查看。

“回陛下,此羊的确患有绛虫病。”他起身答道。

秋叶红立刻转身又问了负责给狼备肉的内侍,确定了这段时间喂得羊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一下,在场的众人就明白了,原来症结在这里。

皇帝的脸瞬时就拉下来了,目光扫过站在人后的春晖园的内侍。

内侍们呼啦就跪倒一片。

周医官脸色变了变,但想着自己只是来看狼,这样投食的羊可不关他的事,便依旧站立不动。

皇帝的目光掠过他,微微停顿,却没有说什么。

吉雅赛音王爷此时哈哈笑了,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是我的赤那吃不惯中原的羊。与尔等无关,陛下息怒。”

见他如此好说话,皇帝面上一松,说了些抱歉的话,表示要严惩失职的内侍,这才请吉雅赛音王爷入席款坐。

“不用开药吗?”见自始至终没人问药方,而且转身就要走,秋叶红忍不住问道。

吉雅赛音王爷闻言转身一笑,看了眼那笼子的狼,“吃羊也能吃病,这等狼非我草原狼。”

这话什么意思?秋叶红愣了愣。再看那吉雅赛音王爷已经阔步去了。

“只要吃,难免会病嘛,这有什么好苛刻的。”秋叶红嘀咕一句,皱了皱,看了眼笼子的狼,不由摇头道,“古怪的思维。”

“郡主。”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医官忽的走上前来,冲秋叶红一拱手道,“不才请教郡主望诊之术。”

秋叶红哈哈笑了,道:“不用,不用请教,没什么术,是我猜的。”

猜…的…….?

周医官的脸瞬时又青又红,勃然大怒,指着道:“狂妄小儿…”

“我狂什么狂!”秋叶红猛的竖眉喝断他,一直那病羊,“如此常见的绛虫病,你都看不出,要是看得出,难道还不能推测出狼病为何?”

周医官顿时张口结舌,脸色涨红。

王华彬此时低头一笑,再抬头依旧面无表情,看着秋叶红和李青拉着狗大步而去,自己也起身去了,只留下周医官站在原地,气得喘气不已。

竟然被这小儿耍了……

这一耽搁秋叶红再出来,景阳郡主的比赛就结束了,见景阳郡主被几个姑娘拥着站在彩棚里放声大哭。

“糟了,是不是输了?”秋叶红心里一凉,梦寐以求的赏赐没了,可怜的景阳….

她忙将狗塞给李青,自己跑了过去。

“别哭别哭,输了就输了,没什么丢人的….”

刚说了这话,就见旁边的姑娘们都笑了,运动过后红扑扑的脸庞神采奕奕。

“赢了,没有输。”

赢了?那还哭什么?秋叶红也跟着笑了。是高兴的吧。

她的视线落在景阳郡主身上,见这孩子哭的脸都花了,手腕上包着厚厚的布条….

“受伤了啊?”秋叶红忙抓起她的手。

景阳郡主泪眼朦胧中见到她,顿时哭声更大。

“你说,她该不该打?”

和景阳郡主坐在马车上,景阳郡主讲完事情原委,摸了把眼泪,依旧气愤难平的说道。

秋叶红扑哧扑哧的笑了。

“你笑什么?”景阳郡主瞪眼道。

“我笑她好倒霉……”秋叶红干脆大笑,笑着笑着又凝下脸来,纵起了眉头。

这么说,门绪兰是想吸引皇帝的注意了?

景阳郡主嘟嘟囔囔的骂了一通,看着眼前的赏赐,又咧着嘴笑了。

“晚宴你去不去?”秋叶红问道。

景阳郡主摇头,心不在焉的道:“晚宴无非就是吃饭,没赏赐了,我还不如在家陪我母亲呢。”

但这个打算不到天黑就破灭了。

皇上有旨,为犒赏女儿们的功劳,除了参赛的姑娘们,正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皆入宫赴宴,她们这些宗室郡主,更是不得缺席。

“我们这些宗室,哪有这么重要….竟然不能缺席,以前可从没这样过….”景阳郡主小声抱怨。

她最讨厌赴宴会,尤其是宫廷宴会,一个个富贵眼看的她不自在。

看着扯身上的粉红镶边肉圆领袍的景阳郡主,秋叶红也帮她抿了抿鬓发。

“我比你胖些…”景阳郡主嘀咕道,“会不会一眼就看出不合身?”

这件衣裳秋叶红没穿过,自从进了门家,衣服做了不知道多少套了,扔着也是扔着。

“不会。”秋叶红站开几步认真的看了看,满廊晶莹璀璨的灯笼下,戴着鸡心坠小银凤钗的景阳郡主显得很是圆润可爱。

她的视线越过熙熙攘攘的花团锦簇的夫人小姐们,恍惚见一道桃红褙子粉兰裙子的身影绕过正殿里的胡桃木玉兰大照屏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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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景阳怎么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景阳怎么了?

门绪兰今晚穿的就是这样的衣裳。

为此秋叶红还不得不重新换了衣裳。

“姐姐。你衣服多,妹妹我只有这一件像样子的….”门绪兰淡淡说道,看着站在庭院里皱眉头的秋叶红。

真是巧了,秋叶红今晚也穿了桃红的,顾妈妈一眼看到就恼了,指着门绪兰要她换了去,结果门绪兰就扔出这样一句话。

自从禁足之后,门绪兰就怪怪的,秋叶红觉得她瞧自己的眼神有些寒,以前里面多是嫉妒,现在却是一片汪冰….

“算了算了,我去换好了。”秋叶红退了一步,不想跟她多说话。

认识以来,这还是她们俩第一次同乘一辆车,气氛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秋叶红低头研究自己手里的菱花扇子,听得门绪兰在一旁轻声咳嗽。

“既然病了,就该好好养,何必如此劳心劳力的….”秋叶红头也不抬的说道。

门绪兰摇着手里的扇子,嘴边浮现一丝笑。

“姐姐贱行谋生时,不也是劳心劳力。”她淡淡答道。

秋叶红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她。说起来,她其实也是无辜的。

“姐姐的命真好。”她迎上秋叶红的眼,目光却又穿透了她,微微一笑,“我真有些嫉妒。”

秋叶红扯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马车隆隆声中,进了宫内,二人一前一后下车,然后秋叶红就被景阳郡主拉住了。

“我得看着她,别惹出什么事。”秋叶红忙说道,抬脚就跟了过去。

“她能惹出什么事啊!”景阳郡主在后唤了她几声不住,就被几个熟识的长辈婶婶们拉过去了。

景阳郡主自从母亲病了,这些同族的叔叔婶婶们就很少跟她们来往,见她们主动招呼自己,有些意外。

“夫人们叫我做什么?”她直愣愣的说道。

几个年纪都将近四十的宗室家的夫人们,都掩着嘴笑了。

“景阳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景阳撇撇嘴没理会,被两人拉着一通上下的打量,笑眯眯的夸赞景阳是越长越好了。

景阳郡主塌着嘴没回话。

几个人便互相看了眼,转了话题,笑眯眯的又说你母亲好,在家做什么啊,得空看看你们去之类的闲话。

自我娘病了,你们都躲得远远的,只怕我们借钱!有好心来看我们?

景阳郡主心里哼了声,一面爱答不理的。一面往秋叶红离去的方向踮脚看。

大照屏后,就有一道暗门,过去了,有一条小路,能通到临水殿,临水殿顾名思义,就是临着水的殿,夏末的夜晚,水气缭绕、银波环护,将那里衬托的如仙境。

早些年母亲身子好的时候,她曾经跟着来过一趟,那里人很少,她曾在此看了半日的鱼。

秋叶红并不知道出了这门能走到哪里,一队内侍宫女急匆匆的沿路而来,双方互相避让,再抬头,门绪兰的身影突然就看不见了。

见鬼,秋叶红嘀咕一句,想到这门绪兰以前可是常来宫里的人,路一定很熟。

“慧兰郡主,慧兰郡主。”几个宫女急匆匆的跑过来。躬身道,“太皇太后召你。”

秋叶红只得转身跟她们去,走了几步始终觉得心内不安,便含笑对一个宫女道:“我妹妹去找净房,有一时了还没回来,你们帮我去找找她,莫冲撞了贵人。”

两个宫女闻言忙应声,果真依着她指的方向去了。

来到太皇太后歇息的小殿前,四五个姑娘正退出来,面上都有一种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感觉。

“慧兰郡主。”看到秋叶红过来,几个姑娘便都笑着打招呼。

她们也都是有郡主封号的,秋叶红认得几个,含笑还礼。

宫女们通报了,秋叶红进去见屋子坐了不少人,景阳郡主就坐在太皇太后身旁,脸色微微的发白,跟屋子里的气氛不是很相衬。

“….说是一家人,只怕见了都还不认得。”太皇太后招手让她过去,一面携了手,对屋内的众人笑道,“她才来,也没个正式拜见过你们这些长辈…”

屋内的妇人们都含笑站起身来,太皇太后便一一指给秋叶红,这是谁谁谁,那是谁谁谁,秋叶红一一见过。

“….跟莲儿一个模样…”三四个年纪约五十的妇人拿着手帕子擦泪。

太皇太后便笑了,故作不高兴,制住大家提这个,说了几句闲话转开话题。

叶红趁着她们说话,忙给景阳使个眼色,

景阳郡主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听见,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景阳?”秋叶红有些不解,干脆小声喊她。

景阳郡主还是没抬头,太皇太后却转过头,拉住了她的手。

“….不小了,你们老姊妹们都看着点,我如今也不出门也不认得人,不知道挑个什么养的人好,就靠你们,给她挑个合适的,我这闭眼前,还能看到她出嫁,生子,我就安心了。”

听得头一句话大家都笑起来,听到最后都站起来,忙说着万寿。

“…娘娘这是找清闲呢,慧兰的孩子,少不得也得你带着…”几人笑着恭维。

太皇太后哈哈笑了。

这是要给我说亲了?秋叶红几乎都要忘了,她当上这个郡主,最终目的可是为了给长公主大将军传宗接代的。

随着众人带着打趣的笑语。秋叶红的脸慢慢红起来,她也低下了头,捏着手里的扇坠玩。

苏夫人从门外进来了,面上带着几分凝重,瞧着屋子里笑意严严,略微一怔。

屋子里众人看到她,都笑着打招呼。

苏夫人有些仓促的冲她们回笑,走到太皇太后身边。

“…怎么来迟了?我正说找你….”太皇太后对她笑道,话没说完,苏夫人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太皇太后的脸色唰的变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屋子里的说笑声猛地停了,众人都跟着站起来,怔怔的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手握住了苏夫人的手,顿了一顿,面上又恢复了笑意,“坐,坐,老了记性不好,吃个药还得要婉儿提醒。”

众人面色古怪的附和着笑,纷纷道哪有,是贵人多忘事。

“你们坐,我去去就来,省的药味熏你们…”太皇太后哈哈笑着,扶着苏夫人就走。

众人忙跟着送出去,看着被一众宫女拥簇着的太皇太后去了,才互相交头接耳。

秋叶红并没有理会这个,趁机拉了景阳的手。

“景阳?你怎么了?”

景阳的手微微一僵,慢慢抬起头。

她的脸很白,嘴唇上都没有了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秋叶红,费了好大劲才找准焦距。

“我的天,你怎么了?”秋叶红可真是吓了一跳。

“没事。”景阳郡主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这叫没事?

“是不是手又痛了?”秋叶红猜测道,一面抬起她的手腕,轻轻的晃着,“这样?这样?”

景阳郡主摇摇头,再一次说了句没事,她的反应有些迟钝。

“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先回家去吧。”秋叶红皱着眉头道,拉着她往外走。

景阳郡主在后楞楞的跟着她。

“慧娘。”走了几步,她似乎回过神,收住脚唤道。

秋叶红应声转头看她。

“你帮我个忙好不好?”景阳郡主咬着下唇说道,没有血色的下唇更加发白,她的眼只看向前方。

殿前的台阶上,站着几个男人正在说笑,其中就有李青。

“你要喝水吗?”秋叶红问道。

“不是。”景阳郡主笑了笑,解下腰上的荷包,“你帮我把这个送给小李爷好不好?”

秋叶红有些意外,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荷包,这是一个滚玄色边绣花的大红荷包,显然是为男人家做的,不太适合姑娘用。

“我特意给他秀的,你帮我送给他可好?”景阳郡主继续说道。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还带着鼻音。

送荷包的意思,就是直接表白了,秋叶红有些踌躇,这,这,合不合适?

“慧娘不愿意?”景阳郡主的视线又转到她面上。

她的视线直直的,看的秋叶红心里有些发毛。

“景阳?你没事吧?”秋叶红轻声问道。

“我没事。”景阳郡主摇摇头,手依旧固执的伸到她面前,托着那只荷包,“你帮我送给他。”

秋叶红想了想,捡着合适的字眼,再劝道:“景阳,我知道你的心意,这个咱们再想想,别被人有心人看到乱说就…”

她的话没说完,景阳郡主就将手收了回去。

“不愿意就算了。”她直直的说道,手一翻,将荷包扔在地上。

“留着也没用….”她低低的自言自语。

秋叶红忙捡起来,用手抖土,不安的看着景阳,她到底怎么了?

不就送个荷包嘛,又不是私相密会,好,我去。

“我去,我这就去,你等着我。”秋叶红忙忙的说道,将荷包在手里握紧,转身就直奔台阶去了。

走近台阶,回头看了眼,见景阳直愣的站在原地,背后一片灯火通明,淹没了了她的神情。

叶红在那一群人不远处停下脚,冲李青招手。

李青没看到,还是旁边一人提醒他,见是她,李青脸上露出笑,几步就过来了。

“我正说没见你…”他笑呵呵的说道。

上中学时,秋叶红做过替人递纸条的事,所以现在做起来也不生疏,将手一递。

“给你的。”

李青笑着低头看,见是一个荷包,笑意更浓,他伸手拿过,左右的翻看。

“你还会做这个?不错嘛,我以为你只会拿针扎牲畜….”

秋叶红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压低声音道:“景阳郡主给你做的…”

说着话,悄悄拿手指了指。

李青的笑就凝固在脸上了。

“什么意思?”他问道。

能什么意思啊!秋叶红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结结巴巴的要开口,李青已经抢先说话了。

“你是把我当人情要送给别人?”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将荷包在秋叶红面前晃了晃,“恩?是不是?”

他的身子随着手靠近来几分,说话的气息抚过秋叶红的额头。

“不是….”秋叶红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结结巴巴的说道。

荷包在她眼前画了个弧线,越过她的头顶,滚落在一边的黑暗里去了。

这几天忙的很,所以更新总是很晚,又没有还账….

抱歉抱歉…………

越写越觉得很差,大家不如攒几天文再来,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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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嫉妒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我嫉妒你(为粉红加更)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叶红很是意外。

李青扔了荷包的同时。转身大步走了,头也没有回。

秋叶红望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又转头去看那边的景阳,虽然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但李青那个动作并没有逃过景阳郡主的眼。

她的空洞的眼神瞬时涣散,有眼泪大滴大滴的滚了出来。

没有人,没有人会解救她……

“景阳!”看着景阳郡主转头跑了,秋叶红大惊,忙提了裙子就追过去。

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这两个侯门小姐一前一后的奔向院子的出口,来往的人见了,纷纷侧目。

景阳带着两个上年纪的妈妈来,眼见自己姑娘跑了,追也追不上,又不敢喊,喘着气跟着。

宫门口的侍卫拦住她。

“叫,我的车来…”景阳掩着脸,抽泣道。

秋叶红终于追上来,那俩个妈妈也过来了,听了这话。不敢多说,忙叫车去了。

“景阳,到底怎么了?”秋叶红伸手拉住她问道。

“你走开!”景阳郡主猛地摔开她的手,脸上泪水不停,“你比我好命!你比我好命!我嫉妒你!我嫉妒你!”

她的声音拔高了一倍,门口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如木头人一般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秋叶红楞住了,咬了咬下唇,只看她,不说话。

这是今晚第二个说嫉妒她的人了。

“你有爹,有太皇太后护着喜欢着…要钱有钱要名有名….全天下的男儿任你挑…我没有爹…娘有病…家里没钱….说不下人家….我嫉妒你…我嫉妒你….”景阳郡主用手捂着脸大哭,慢慢的蹲了下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慧娘,我忍不住要嫉妒你…对不起…”

秋叶红的眼眶红了,她慢慢走过去,跟着蹲下来,抱住她的肩头。

“景阳,我知道你没有….”

“我有…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我,他喜欢你…我还偏要你去帮我说…我嫉妒你,所以故意要让你们生分……我是故意的….”景阳郡主捂着脸放声大哭。

一定是出大事了,秋叶红突然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马车过来了,两个妈妈见自己姑娘这样子,顿时慌得站不住。

秋叶红示意她们别慌,扶着景阳站起来,上了马车。

“劳烦你去跟我家的妈妈们说一声。我先回去了。”她不忘嘱咐其中一个,让另一个坐了车,马车晃悠悠的离开了宫门。

景阳已经不哭了,靠在车内,望着窗外发呆。

两边的宫灯一闪而过,投进的灯光映照出她惨白的脸,失神的眼。

“我要去和亲了。”她突然说道,一面将目光转向秋叶红。

正想着怎么开口的秋叶红被这话说的一怔,和亲?

“没有公主,从郡主里挑,大家觉得我最合适,瞧,我长得结实….到钦察汗国去,不怕被风吹病了…”景阳郡主笑着伸手指自己。

眼泪依旧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没有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所以就只有她被推出去了….秋叶红看着她也开始哭。

钦察汗国,远离故土,也许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离开了娘,熟悉的环境,到那么陌生的地方,一个人。语言不通,饮食不同…

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不知道是老是丑是什么脾气的人….

“景阳….”秋叶红搂住她大哭,“我们想想办法…”她抹着眼泪坐正,“不如,你病了,你病了就不用去了吧?我知道一种草药,吃了能装病,不,真病,真病也没事…”

景阳郡主看着她,塌着嘴又像笑又像哭。

“没用的,慧娘。”她摇摇头,“没用的。”

秋叶红拉着她的手直哭不说话了,她知道,没用的。

“总得有人去,她们说的对,也只我去最合适。”景阳郡主带着泪笑了笑,抬了抬下巴,“我这是大义,为我朝的大义,她们那些只知道找娘哭的娇弱丫头们,怎么担得起?”

秋叶红只能拉着她的手哭,听了跟着点头,带着泪抬头看向她。

“对,你就是文成公主,你是为了天下少些杀戮…”她点着头,挤出笑说。

两个姑娘手拉着手,笑着笑着。又抱在一起大哭。

马车沿着街道快速而过,留下一路压抑的哭声。

“慧娘…”哭过之后,互相依靠着不言不语的景阳郡主幽幽的开口说话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秋叶红的大脑还有点空白。

“他生你的气了吧?”景阳郡主笑了两声,又吐了口气,将头靠在车棚上,“他一定是个很骄傲的人,虽然看上去比史小侯爷容易亲近,其实,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可是,这样的人,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吧…被人很喜欢很喜欢,感觉一定很幸福吧?”

秋叶红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慧娘,我想我这辈子没机会尝到这个滋味了,你替我拥有这个幸福好不好?”景阳郡主拉着她的手笑道。

叶红哽咽着点头,“我一定找到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被他很喜欢很喜欢的喜欢着…”

“慧娘。”景阳郡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一定要让我很嫉妒你!”

秋叶红便哭着笑了。

而此时的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如果不是苏夫人紧紧扶着她,她只怕已经坐不住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她抖着手,紧紧抓着交椅的扶手,垂老的面部肌肉也不住的抖动。微微眯起双眼,似乎要看清面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只穿着檀色绸面对襟衫,脸上还带着未散的酒意,微微皱起眉头。

“皇祖母,孙儿知道。”

“皇帝!”太皇太后拍了下扶手,站了起来,苏夫人忙扶好她,“你知道,你知道你还…”

余下的话她似乎很难出口,抖了半日嘴唇,又颓然坐下。

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旋即又抬手按了按额头,咳了一声,道:“孙儿酒吃的多了,只当是陈御侍……”

太皇太后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原本眯起的双眼紧紧的闭上了。

屋内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再不闻它声。

“把她交给我。”过了许久,太皇太后慢慢睁开眼,吐出一句话。

皇帝的眉头皱了皱,手似乎无意识的拂过衣衫,光滑的丝绸带来一丝凉意,就如同那女子的肌肤…

他的迟疑落在太皇太后眼里,让她又闭上了眼。

“潭儿…”她喃喃唤道。

这是皇帝的小名,长大之后就很少被叫起,皇帝听了心中不由一凝,抬眼看着眼前的老妇,想起那幼时教养扶持….

“皇祖母,”皇帝走近几步,微微的俯下身子,“门家里通外国之事,已查到苗头,就要牵出身后之人,此时莫要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不如……孙子知晓厉害,断不会对她动情,不过是安抚些时日…”

太皇太后深吸了几口气,猛的睁开眼,嘴边闪过一丝笑。

“安抚…”她重复一遍,站起身来道,“如是别人我也忍了,只是她,不成!”她的眼中有泪光闪闪,“潭儿,这一家人,多活一日,你可知祖母的心,就多一道口子。日日夜夜只听到妙莲在耳边哀哭……潭儿,祖母听你的话,不敢坏你朝廷大事,为了不打草惊蛇,祖母容他再逍遥几日,潭儿,但事到如今,他们父女欺我如此,皇祖母,忍不下了…”

浑浊的眼泪从她眼里滚了下来,苏夫人扭过头,也用帕子拭泪。

皇帝站直了身子,静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也罢,门子冉只是牟利的小人,不值得为此让祖母伤怀如此,此时,孙儿之过。”

他撩衣跪下了。

太皇太后神情一松,眼泪如线般坠落,她伸出手抖着声音道:潭儿….”

皇帝忽的开口打断她的话。

“祖母,今世子青,年已弱冠,请给以封迁居外地……”他没有抬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太黄太黄的脸色唰的变了,伸出手的慢慢的垂了下去。

“好依旧说道,声音竟有带上了笑意,只是这笑听起来有些苦涩,“好,依我,也依你…”

宴会上歌舞正起,鼓乐之声回荡在整个夜空中,一队禁军从宫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而在相反的方向,一队矮身碎步而行的内侍进入了一间宫殿。

“你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大胆大胆…我是陈御侍……”

“陛下救我….”

几声女子的尖利声音陡然响起,又陡然湮灭,树影婆娑中,只有两只夜鸟嘶叫着飞离树梢。

跟皇宫隔了好几道街的夜空中,一道火光猛的亮起,紧接着锣鼓声人们的喊叫声也随之响起。

“走水喽,走水喽”

这一切宫内宴会上的人并不知晓,端坐在大殿正中的皇帝和太皇太后,满面笑容的接受者众人的敬酒,分别有两个不起眼的小内侍靠近他们,低声说了几句话。

“跑了?”太皇太后和皇帝同时看向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恼恨。

加更一章还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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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王爷是一夜八次郎

第一百五十七章王爷是一夜八次郎

门家一场大火,几乎烧掉了半条街。人喊马嘶来往灭火的人只闹到第二天傍晚才消停。

门家幸存的两个妾抱着烧成焦炭的两个女儿,已经疯狂在门前大哭大闹,咒骂着丧心病狂的畜生门侍郎亲自放火,要烧死她们。

官府的人很快就将她们带走了,随着官府介入,有关这场大火的隐情也如火势一般流传开来。

“这么说,门侍郎是窝阔台汗国的奸细?线人?”秋叶红站在廊下,好奇的看着两个宫女挂上鸟笼子,一面问道。

顾妈妈和两个从门家死里逃生的妈妈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那天晚上,你们前脚离开家,门侍郎和燕姨娘就把家门封死了,幸亏咱们觉得不对头,爬墙头翻了出来,才跑出来,就见火光冲天…”两个妈妈一脸惨白的说道。

两个宫女抱着两个瓷瓶过来问她,“郡主,皇后娘娘送来的,要放在哪里?”

“你们看着放。”秋叶红随口道,忙接着问,“那他跑了?”

“跑了,还伤了四个守城的将士呢。”顾妈妈忙说道。“将士们说,护送他的不下十人呢。”

真的假的?秋叶红一脸愕然,该不会是太皇太后为了掩饰给他胡乱扣上的罪名吧?就像大将军当年的谋反案一般,真真假假,谁能说的清。

“真的,燕姨娘也跟着跑了,家里的钱财席卷一空,连咱们屋子都没放过….”三个妈妈齐声咬牙,“这个挨千刀的贼!”

“那,门绪兰呢?”秋叶红问道。

莫非自己见到的那道背影就是门绪兰溜走之时?

“自然也带走了,要不说,那两个妾气疯了,同样是女儿,怎么就….”三人齐声叹口气。

四个内侍抬着一架楠木屏风过来了,又一次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郡主,这是淑妃娘娘送的,您看放在哪?”

顾妈妈便起身带他们去安置了,院子里人来人往。

“郡主,还要半日才能收拾好,出了这院子,西边就是梅苑,虽说此时没有梅花可赏,小桥流水假山石堆,倒也能看,”两个妈妈笑道。

秋叶红便说声好,两个妈妈忙拿了锦垫,引着她去了。

在梅苑的小轩里坐了。两个妈妈捧上新鲜的茶点,便蹑手蹑脚的走开了。

秋叶红并没有留意,手拄着下颌,望着眼前枝繁叶茂的梅树发呆。

一夜之间,她又换地方住了,又没了一个家,虽然她并没有把那里当做家…

“新家怎么样?”

史玉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秋叶红回过神,扭头看去,见他依旧穿着昨夜到景阳郡主家接自己的那身柳黄底圆领箭袖袍,走得近了,双目中隐隐有血丝。

这一天一夜,他一定很忙吧?

“皇宫内院,这个家好的不能再好了。”秋叶红抿嘴笑道,请他坐,又将面前的茶杯推给他,“我还没吃,你用吧。”

史玉堂微微一笑,端起来吃了。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秋叶红迟疑一下,小声求证。

玉堂很干脆的说道,“陛下早就怀疑,一直查着。”

真的啊。秋叶红有些怅然,她有些想不通。

“为什么?他过的够好了,干吗走这条险径?”

史玉堂扶着茶杯的盖子,微仰着头望着轩外。

“报酬很丰厚,不管给的消息有没有用,窝阔台人,很大方。”他淡淡笑道,“又或者为了别的,谁知道呢。”

“会抓到吗?”秋叶红问道。

史玉堂面容一凌,抿着薄薄的嘴唇,“会,一定会,只要他敢再回来。”

话题到此就打住了,二人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一阵风吹过,带来女子们细细的哭声,秋叶红侧耳待听,声音又没了。

“那边….”她站起来,抬头越过梅苑看,来的时候见有不少人围着,很多宫女在地上坐着哭,“那边出什么事?是哪个娘娘….”

看着她好奇的眼神,史玉堂忍不住一笑,伸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估计用不了几日,就给你改姓郭氏,大将军家的旧宅也会翻新,你在这里住不了几日。”

秋叶红吐吐舌头笑了笑,这个道理她不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在他跟前可以问。

“我就跟老鼠搬家一样….”她咧嘴嘻嘻笑了。

史玉堂是真的很忙。坐了一坐就走了,秋叶红站起身送他,随后沿着梅苑前的一条小溪,慢慢的走,两个妈妈在身后跟着,也低声交谈。

夏末溪水潋滟,两边柳绿鞭低垂,宫里的景致果然精致的可爱,这才是红尘紫陌锦绣地的最高境界吧。

“喂,美丽的郡主。”一个僵硬的声音突然传来。

秋叶红以及两位妈妈都忙寻声看去,只见一旁的延福殿前走来了七八个盛装打扮的女子,拥着宝蓝锦袍依旧珠光宝气的吉雅赛音王爷,沿着卵石铺就的甬道上缓缓踱过来。

这是外国贵宾,可不敢怠慢,三人忙施礼问好。

“我正要找你。”吉雅赛音王爷含笑说道,“送过去,又送回来了…”

什么送去送来?秋叶红面上浮现一丝不解。

看她没听懂,王爷似乎有些着急,又吐出两个字,“赤那,赤那。”

“郡主,王爷是说,给你送赤那。你家没了,又被送回来,我们正要去问皇帝呢。”一个大眼睛高颧骨的女子忙用还算流利的汉语说道,她的手紧紧搂着吉雅赛音王爷的胳膊,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秋叶红。

不止她,另外七个女子,也正赤luo裸的打量着她,目光从头到脚,关注最多的是胸,甚至还能打个弯,看她的臀部。

太小了…

她们看完了。同时做出了这个表情,顺便挺了挺自己的丰满胸臀。

秋叶红一脸黑线,只得把视线定格在已经走近的吉雅赛音王爷…从头上垂在肩头的绿串珠上。

“多谢王爷厚爱,您的狼,我可养不得。”她忙说道。

吉雅赛音王爷似乎有些失望,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肩头,面上又是一喜,一手推开搂着自己胳膊的女子。

“这个给你玩。”他一手扯下五串五颜六色的串珠,乌黑的头发便如瀑布般散开。

好,好大方….

“不,不,多谢王爷厚爱,我不敢受。”秋叶红忙摆手,看着一只大手托着的串珠递到眼前,不由主的后退一步。

“那,这个也给你玩….”他又褪下手腕上一个宽宽的手镯。

这,这,这个王爷真大方,不过,古人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天上掉下了馅饼不要接……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小女不敢。”秋叶红几乎是要忍着笑,再后退一步。

吉雅赛音王爷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又有些焦急,双手便慢慢握紧了,手里的收拾串珠发出咯咯的轻响。

“郡主,您就收下吧。”围在他身边的女子们突然都走了过来,汉话好的没几个,纷纷用手势劝着她。

“郡主,王爷很喜欢你呢….”那个大眼睛的女子笑嘻嘻的说道。

秋叶红打个哆嗦,喜欢的意思不是那个喜欢的意思吧?她们可能不理解汉语中这个意思….

“郡主,您跟我们去草原玩吧?”大眼睛的女子接着说道,还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她身上有浓浓的的香味。脸几乎贴到秋叶红身上。

“对呀对呀。”其他的女子们都点头附和,脸上都挂着笑。

这笑倒不是作假,反而有些隐隐的自豪。

站在人后的吉雅赛音王爷也带着笑认真的看着她。

“好多好玩的….”她们叽叽喳喳的说道。

“贵人们,贵人们。”两个妈妈此时才反应过来,忙推开她们,要将秋叶红拉出来。

可惜那些女子们身高力大,两个妈妈推了根本纹丝不动。

“跟我们去吧,王爷很好很好的。”大眼睛的女子用力想着能说动秋叶红的词汇,更加贴近秋叶红的脸,“很好很好…很…很强壮….”

强壮?秋叶红怔了怔,抬眼看了眼宝石王爷,要说强壮,他可不如那些跟随的钦察汉人….

看到秋叶红打量的眼神,大眼睛的女子觉得自己说中她的感兴趣的了,更加高兴,摇着秋叶红的手。

“很强壮很强壮…”她笑得眯起眼,竖起一个手指头,又伸手将身边的女子们指着一环,“一个晚上,我们全都陪他睡…”

“对呀,对呀,”女子们都笑着点头,纷纷证明。

这么说,这个王爷,是一夜八次郎………

秋叶红落荒而逃,任凭后面满是可惜的呼唤声。

斜倚在长榻上的太皇太后眯着眼似乎睡着了,身旁的小宫女轻轻的捶着腿,端坐在对面的皇帝转着手里的茶杯,有热气袅袅升起。

只一夜间,太皇太后似乎老了很多。

“….他说什么?他要我一个郡主还不够?怎么,他的汗王是想效仿大禹王,娶个娥皇女英?”太皇太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

“皇祖母,不是这个意思,慧兰郡主,是吉雅赛音王爷为自己相求。”皇帝想要笑一笑,又觉得不合适,便站起身来说道。

太皇太后没有言语,静默一刻,才慢慢道:“陛下,祖母我时日不多了,青儿去了,就留一个在身边以解我这年老人荒寂之味吧。”

“是,孙儿原本就没有答应他,祖母宽怀。”皇帝点头道。

“你去吧,我想睡一会儿,人老了,精神不行了。”太皇太后似是困极喃喃道。

皇帝应了声,便转身去了,刚走到门口,就见李青大步而来。

“皇帝叔叔。”一见皇帝,他脸上立刻浮现笑,快走几步过来施礼。

皇帝和蔼的看着他,点点头道:“你如何来了?”

李青抿了抿嘴,眼中带着一丝笑,露出洁白的牙,道:“皇帝叔叔,祖奶奶叫我来的。”

皇帝还要说话,就听内里太皇太后的声音道:“可是青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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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跟我走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跟我走吧(为粉红加更)

这一次的谈话,太皇太后原本认为会是很为难的,因此她的心里沉甸甸的,但结果却出乎她的意外。

“真的?祖奶奶,我能回家去了?”听完太皇太后含蓄的话,李青一脸兴奋的,甚至握了握拳头,想要跳起来。

太皇太后有些愕然,旋即心中一阵苦涩。

“青儿,你不愿意在祖奶奶身边…”她喃喃道,孩子们都不喜欢她了啊….

“不是,不是。”李青忙坐到她身边,帮她捏着肩膀,笑眯眯的说道,“青儿知道有个祖奶奶,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说着又嘻嘻一笑,“只是有点想家了….”

太皇太后听着就轻轻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这里不是他的家啊….

“我知道,你自小在那边长大,那边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姨娘舅父…”太皇太后拉着下他的手,叹口气道。

“这边有祖奶奶,有皇帝叔叔,有金彩芝姨娘,还有对我有救命大恩的李德三叔叔….”李青神情肃穆起来,“而且我来了,能让祖奶奶高兴,我很高兴。”

“你这次回去,就是滇南王,而且,我给你选好了一门亲事”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整容道。

李青一愣,打断她问道:“亲事?”

“对,你这一去,只有封的王还不够,这尹家是益州百年世家,在疆南一带地位无人能撼,这一辈中的长女今年十五岁了,所幸尚未说亲,我已经连夜派人写信过去,看在当年的交情上,想来…”太皇太后沉声为他详说。

“祖奶奶。”李青却打断了她,站了起来,“我不要娶什么尹家,我又不认得她…”

太皇太后扑哧一声笑了,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傻话….你听我说。”又伸手拉他。

李青脸色凝重,没有接她的手,道:“我没说傻话,”说着单膝跪下了,“祖奶奶,让我娶慧兰妹妹吧。”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一丝一丝的褪去了,静静的看着李青,李青也毫不退让的看着她。

“祖奶奶…”渐渐的他神情有些松动,咬了咬下唇,伸手拉住太皇太后的手。

“你知道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太皇太后没有接他的手,而是沉声说道。

皇权斗争死的呗,李青心内道,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离开京城?”太皇太后又道。

李青苦笑一下,道:“皇帝叔叔不喜欢我….”

“你知道就好。”太皇太后微微抬起头道,目光直直的看向门外,声音变得幽怨空洞,“你知道就好,别人不喜欢你,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别让他们不仅不喜欢你,还敢任意的欺负你,这就不好了,你要他们怕你.…”

李青咬咬下唇,站起身来,道:“那,我不要什么封王了,封不封王的有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太皇太后扬手就是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大殿里。

“你不配姓赵….你不配祭奠我的儿庆源王…你也不配站在我跟前….”太皇太后干涩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响起。

李青垂着手退后几步,转身大步而去。

“娘娘。”苏夫人这才从墙角站出来,带着几分不安,“娘娘,世子他还不懂这些….”

太皇太后颓然坐下,喃喃道:“他不懂,他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不能再让他走了庆源的后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婉儿….”

她抬起手,抖得厉害,苏夫人几步上前扶住她。

“青儿,喜欢慧兰?”太皇太后坐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似乎笑了笑,“这孩子有这么好?怎么今天两个人都要求娶她?”

正围着宫门转悠的秋叶红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四下探头探脑的看,看到李青从内大步出来,不由眼睛一亮,随即又是一暗。

男子汉大丈夫的,不会真的这么小心眼吧?

“李青,李青。”她挥着手招呼他。

低着头走路的李青闻声抬头,看到她,停下了脚,然后加快速度走了过来。

谢天谢地,他没有不理我!秋叶红大喜,忙迎了过去。

“我等了半日,也没个合适的人,派别人去,也都没找到,多多狗呢,最是狡猾,一定会不被烧死,这家伙,有了危险,比谁跑的都快,一定是躲起来了,你帮我再找找…”秋叶红顾不上客套,忙忙的说道,只怕一停下来,他就会翻脸走掉。

“这次又是为了狗啊。”李青脸色沉沉的打断她。

秋叶红嘿嘿笑了,插着手讪讪的。

“你跟我来。”李青看了她一眼,一偏头道。

秋叶红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宫内,小声道:“你祖奶奶不让我出去…”

她的话没说完,手腕被李青握住了,人被拉着往外走去了。

身后两个宫女愣了愣,忙喊着世子….

“你们别跟着!”李青回头瞪眼,他的脸色不是很好,面上就带着一丝狠厉。

两个宫女吓得一哆嗦,果真停住了脚,看着二人走出宫门出去了。

他走的很快,手上的力气也很大,秋叶红皱了皱眉头。

“李青!”秋叶红也急了,她用力站住。

李青停下脚,转过头,松开手看着她。

“我也会生气,我也有不高兴的时候,我没有给别人脸色看。”秋叶红说道,一面低头看自己的手腕。

已经显出手攥的痕迹。

“你到底又怎么了?”秋叶红抬头看着他,颇有些无奈的问道。

“我要走了。”李青淡淡道。

秋叶红心里咯噔一下,要走了….

“去哪里?”她急急的问道,也顾不得看自己的手腕了。

李青脸上浮现笑,伸手拿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对不起啊,弄疼你了吧?”

秋叶红皱着眉抽回手,“别婆婆妈**,到底去哪里啊你?为什么要走?”

“我回家去。”李青笑道。

他们此时站在皇城脚下,前面就是笔直的御道,两边垂杨柳随风摇摆生姿,树下堆着一些石头,李青就拍了拍手,坐在上面。

身为皇家的子弟,他的家不是这里?又或者说,要外放了?

“是封王了吧?”秋叶红笑了,松了口气,“那恭喜你了。”

李青笑了笑,扯下一根柳条,摘下一只扁扁的叶子,放在嘴边吹出一声不算很优美的音调。

“什么时候….?”秋叶红在他身边坐下来,一面问道。

李青这时却放下柳叶,转过脸,看着她道:“慧娘,你跟我一起走吧。”

秋叶红怔住了,有些不明白的看着他。

“做世子妃,或者,就是做平民赵青的老婆,”李青微微笑着看着她,问道,“好不好?”

加更一章,还债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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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送别

第一百五十九章送别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舅父家在街上有铺子,他闲着也是闲着,你要过来开药铺,如果不愿意上街,就在咱们家,把后院打开,单独做你的兽医堂….而且”李青越说越高兴,站起身来,还给她比划一下那个后院有多大,然后一拍头,似乎想起更重要的事,“而且,自然要带着你爹走….”

他说起你爹时,压低了几分声音,“….到了那边,你再不用小心翼翼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对谁好就对谁好,看谁不顺眼就揍他…”

他说着就哈哈笑起来,眉眼飞扬。

秋叶红听着也跟着哈哈笑起来,她想起了初次见到他时。那带着促狭笑意的恭敬,想起了说打人就打人的肆意….

“你说好不好?”李青见她笑了,脸上的笑就更浓了,又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问道。

“好,”秋叶红笑着点点头。

可以离开这里了,可以离开这里了……

“慧娘?”李青笑着笑着,看着眼前人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消退了。

“可是那样的我,就不值得你这么喜欢了….”秋叶红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李青有些不解,他停顿了一下,“慧娘,这样你不高兴?”

“高兴,”秋叶红点点头,正容看着他,苦笑一下,“高兴得很,可是,我高兴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我可以离开这里了….而不是….”

“而不是和我一起离开?”李青接过她的话说道,一面站起身来。

秋叶红有些难过的看着他,她也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

“慧娘,原来是不喜欢我…”

他一步步后退,继而转过身,大步走了。

秋叶红站起身,小跑着追了几步。

“不是不喜欢….”她提高声音说道,“不是的….”

不是不喜欢。只不过,有些喜欢不是爱,不是很爱很爱。

穿越的事实她接受了,身份的事实她也无可选择的接受了,只有选择爱人这个事,很庆幸,老天爷把权力留给了她。

她不想放弃这个权力,一定要找一个很爱她,她也很爱他的人,不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地位不是为了别的一切,只是为了爱。

很爱的时候,纵然身在地狱,也必定如在天堂般快乐。

八月末的时候,秋叶红迎来了两场送别。

临安王之女景阳郡主才德出众,封安泰公主,和亲钦察汗国哈赞汗王。

在皇宫举行过和亲大礼之后,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出皇城,相比于随嫁宫女们难以掩饰的悲哀之情,盛装打扮的景阳郡主如同晨光一样,看上出分外的灿烂。

路旁早已得到消息的百姓挤满了整条路,景阳郡主吩咐打开车帘。向路旁观看的百姓挥动手帕,笑容满面。

这种笑容一直持续到城外,送行的人只剩下包括秋叶红在内的十几位同龄的姑娘们。

齐宝凤是第一个哭出声来的,别的姑娘们都是低着头拿着帕子擦泪。

“欢迎大家到草原做客。”景阳闪着泪花笑着说道,随后她又挤挤眼,“估计你们是没这个机会,最多一年,你们都要嫁人,嫁了人都要被关在家里,相夫教子,这一辈子,能出趟京城就是了不起了….”

这话让哭着的姑娘们又扑哧笑了。

“景阳,我就瞧不惯你这瞧不起人的样!”齐宝凤塌着嘴,然后又放声大哭,“可是,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你这讨人厌的模样了….”

这一下大家又都哭起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钦察汗人带着几分不满交头接耳的说话。

“难道去咱们美丽的草原是这么悲伤的事吗?”有人有汉语大声的说出来。

景阳郡主立刻收住了眼泪,招呼大家道:“好了,好了,多谢你们来送我,放心了,我景阳…”她说着一笑,“我安泰公主能吃能睡能打能闹,放心,到哪里都结结实实的。”

大家都含着泪点头。

“慧娘。”她拉住秋叶红的手,“虽然他们允诺的很好,我娘和我两个妹妹,你帮我照看着点…”

皇家给她家加封了俸禄,又许诺了她两个妹妹体面的亲事。

秋叶红点点头,红着眼眶道:“你好好的。”她握紧了景阳郡主的双手,重重的摇了摇,“你好好的,她们自然也会好好的。”

将钦察汗王妃的位子坐得稳稳的,宠宠的,那对皇家来说,她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么她的家人不用说,自然也就举足轻重了。

景阳郡主明白她的意思,含着泪笑了。

不能再等了,车队启程了,秋叶红等人都让到路边,看着车队离开繁华的京城,驶向荒凉的原野。

“美丽的郡主…….”华丽的蒙古包停在凝望着景阳郡主车驾的秋叶红身前,两个女子打起帘帐,露出吉雅赛音王爷的脸,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期盼,“美丽的郡主,跟你的好姐妹作伴去不好吗?”

作伴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怎么个作伴法就要考虑考虑了。

秋叶红讪讪的干笑两声,装聋作哑。

“…….好好照顾我的赤那….等有一天咱们再见…….”吉雅赛音王爷面上闪过一丝遗憾,不过他很快又浮上满脸的笑意,挥挥手道。

赤那…秋叶红觉得头有些疼。这个王爷果然说话算话,门家烧了,将那两头狼干脆直接给她送到皇宫内院来,吓得满院子的宫女妈妈们乱跑。

本着不能打击人家友好交往态度的原则,秋叶红只得派人从春晖园弄了个大笼子来,将其圈养,这几天,秋叶红住的院子里夜晚的狼嚎成了皇宫一道独特的风景。

赤那…….想到满院子*女妈妈们顶着的黑眼圈,秋叶红心里虽然舍不得景阳郡主走,但也盼望着钦察汗国人快起程吧,他们前脚启程。自己后脚就将这两头祖宗送春晖园去。

第一场送别之后没几天,就该送别李青了,李青最终还是没有接受滇南王的封号,因此太皇太后气的大病一场,到他走都没在见他。

对于他不受王封号,皇帝很意外,叔侄二人闭门畅谈一时,虽然没人知道谈的内容,但看起来双方都很高兴。

当然这些事并不是秋叶红亲眼看到的,而是史玉堂告诉她的,因为没有封王,李青的离开,就如同他来一样,不为人知。

“我原本以为…….”

坐在城外的歇凉亭,穿着轻便圆领袍,不戴冠,不束带的史玉堂说道,一面看着坐在上马石上,不甚雅观的晃着腿的秋叶红。

“以为什么?”秋叶红懒洋洋的问道。

史玉堂便笑了笑,却没有再问,不远处出现一人一骑,李青穿一身白绸阑衫,腰中佩剑,潇潇洒洒,倒有一副书剑飘零的文学之士模样。

紧随他出现的是三四个随从,一色的灰布窄袍,个个精神抖擞。

他的目光落在歇凉亭,神情微微一顿,秋叶红已经站了起来,有些拘束的看向他。

“我还以为你真的这么无情无义,我在城门外等了半天,你都不来…”李青拍马过来,也不下马,只在马上抿嘴一笑道。

听他这样说话,秋叶红揪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旋即又有些难过。

二人的目光怔怔对视一刻。

“我走了。”李青移开视线,一夹马腹。并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走了几步,又勒住马头,调转过来,就在马上俯身将秋叶红的肩头搂了一搂。

“我等你,你要是后悔了,来找我……”他在她耳边低声道,随后又低低笑了,“不过,你可要快些,晚了,我就喜欢别人,你可真的只能后悔了。”

说完这句话,再一次拍马而去,初秋的野风历历,他衣袂飘飘的远去了。

秋叶红的眼泪就再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后悔了?”史玉堂在一旁含笑道,将手里的树枝一抛,将一大一小两匹马牵过来。

秋叶红抹着眼泪没理他,由他抓着马头,小心的上马。

“还来得及…”史玉堂将缰绳递给她,自己也翻身上马,接着笑道。

“现在后悔还不是很厉害,我就是怕将来有一天会很很很后悔……”秋叶红塌嘴嘟囔一句,也不理会他,自己催马得得前行。

史玉堂在后一笑,慢慢的跟了上去。

夕阳的余光渐渐消失在原野里,此时的河北东路白沟城外,一座土围墙的简陋小客栈内,小小的五间房,都亮着灯火,院子里不时有人走动,马棚里十几匹马疲倦的嚼着草料。

最中间的一间屋子里突然响起低低的争吵声。

“…….咱们就这样走了,.绪兰呢…兰儿就这样白白的死了……”这是一个女声尖尖的。

“…….我也不想啊……谁知道狗皇帝还打着别的算盘….竟然反被他利用了……”男声有些焦躁,屋内响起脚步声。

“都怪你…都怪你……”女子低低的哭起来。

“……都怪我…都怪我….”焦躁的男声里带上几分不耐烦。

一阵脚步声后,门突然被打开了,昏暗的灯光映照出一张苍老的脸,花白的头发,只不过他的身姿与动作看上去与年龄极为不符,十分的怪异。

他回身掩上门,在院子里转了一转,进了最边上的屋子。

夜色全黑下来后,其他屋子的灯火逐一熄灭,只余最边上一间还亮着豆大的灯。

一个黑影由这个男人出来的屋子,慢慢的摸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趴在这间屋子的窗台下。

屋内一阵女子的低笑透过草纸的窗棂传了出来。

“……这么说你带着这个女人倒还有这般用途?”

“…….你别看她不年轻了,却自有风味,保证你们汗王一尝**…….”最先的那个男声也低低笑道。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窗台下的黑影似乎抖了起来,慢慢的猫一般爬向了后院,消失在夜色中。

晚了,晚了,今天停了一天的水电,差点冻死饿死我们娘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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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坐下来谈谈

第一百六十章坐下来谈谈

就在黑影消失没多久。屋子里的响起一阵低笑。

“说起来,乌兰姑娘这姿色更胜一筹……”

啪的一声脆响,是手掌拍手背的声音。

“门大人,胆色非一般人啊,这等状况下,还有这等心思…”女子的低笑带着几分魅惑。

“有乌兰姑娘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男声低笑道,“…待我见了汗王,献上财宝美人,到时一并答谢乌兰姑娘……”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伴着一声女子的娇憨的低吟,似乎屋内有什么旖旎风光出现。

几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前,一把推开了门。

“不好了,乌兰,那个女人跑了……”

他们的话在看到屋内的情景后,嘎然而止。

屋内亮着一盏灯光,桌子前坐着两个人,此时女子正从那面像苍老的男子身上站起来。

她的年纪十七八岁,穿着镶红边的暗青上孺,束着大红汗巾,此时她的上孺被拉下一半。露出洁白晶莹的细肩,大红鸳鸯戏莲的裹胸,虽然眉眼不算出众,但自有一番风流韵味,是个男人看到了,就会酥倒半边。

当然如果秋叶红看到的话,虽然是女人,她也会酥倒的,吓得,因为这个女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春花姑娘。

不过冲进屋子的这些男人们,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变化,只看了那女人一眼,就将视线放到依旧坐在那里,微微有些尴尬的男人身上。

“…乌兰,这个人带的女人跑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说道,这一次他说的是汉语。

门侍郎一下子就站起来,“什么?”

他似乎不敢相信,推开众人就跑向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臭低低的咒骂一声,又忙点起灯,去翻床板,看到那一箱子财宝还在,松了口气。

而跟在他身后那人此时互相交换了眼神。

“乌兰…这个人敢放火烧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又要将自己的女人献给汗王,汉人们的心思怎么比草原上的猛虎还要恶毒?”一个男人低低的对那女子道。

“….敢做那日松线人的人,还能算什么好人…”另一个人嗤了声道。

“我早就听说,这些汉人为了自己,就能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更多的人说道。

大家看向低头查点自己财宝的门侍郎。眼神就是毫不掩饰的鄙视以及厌恶。

“乌兰,这样的人已经没用了,带回去,污染了我们草原…不如…”一个男子低声道,一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们说的都是蒙语,门侍郎听不懂也没在意,却在这时依靠着本能,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正好看到这个男人的动作。

卸磨杀驴……

门子冉好歹也是混官场的,又经历了两位皇帝的政权变更,他什么没见过,一眼便看出这些人眼里的杀意。

这些未开化的蛮荒之众,根本讲不通道理,门侍郎额头的汗瞬时就下来了,抓着箱子盖的手也微微的发抖。

只要财宝在,谁献给汗王都一样,说不定他们亲自献上要更好……

他要想办法,想办法,一定有办法,连两任皇帝他都应付得了。何况这几个粗傻的蛮族人。

“门大人….”被唤作乌兰的女子面上浮现一丝笑,她一步一步走近门侍郎,一只手不经意的垂向腰间,嘴里关切的道,“可少了什么不成?我来帮你看看。”

门侍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女人,该死的女人,他这一辈子都被女人带来霉运。

那个该死的扫把星郡主…

那个该死不死的太皇太后….

那个下溅的兽医野种…….

啊,对了,门侍郎脑中灵光一现。

“乌兰姑娘,你上次说的要我帮你一起带来的人,不知道还要不要?”门侍郎一拍额头,轻轻松松的说道。

乌兰的脚步一顿,她抿了抿嘴,歪头想了想道:“…你不是说,她身旁护卫严严,实在不方便下手?”

“那是在京城,要是让她出了京城呢?”门侍郎盖好床板,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还友好的拍了拍最近一个男子的肩头,似乎对方才的怪异气氛毫不察觉,“来,咱们坐下来谈谈。”

“你不是说她都要当公主了,公主还能随便出京城?”乌兰笑了笑,搓了搓手道。

“乌兰姑娘难道忘了,你要找的这位姑娘是什么出身不成?”门侍郎笑眯眯的说道,一面在桌子前坐下。

“兽医啊,”乌兰说道,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手拄着下颌。给他抛去一个媚眼,“门大人,你就快说吧,我哥哥为了这个人,已经好久吃不好睡不好了,我这个做妹妹的看着都心疼。”

看她听进去了,门侍郎紧绷的心才稍稍松了口气,该死的野蛮人,他咒骂一句,脸上笑意更浓。

“自然要引她出京城了,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乌兰姑娘,想必也知道,前方战线吃紧,军马多有损伤,急需疗伤膏药的事吧?”门侍郎笑道。

乌兰点点头,一脸骄傲的说道:“这个,都是我哥哥的功劳,一片铁蒺藜撒下去,它就是铁马也要伤三分!”

也就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门侍郎心里呸了声,待我到了汗国,再拯救你们这群蛮荒之徒。

“我的乖女儿呢。就是制作膏药的人,根据那日松大人的指示,这批膏药暂时没有运出京城,不如,让那日松大人下令,让他们放行…….”门侍郎飞快的转动脑子,口里的话流畅的说了出来。

乌兰脸上浮现一丝笑,拨弄着自己长长的指甲,道:“门大人,怎么,送个膏药。还要公主亲自出马啊?”

“当然不是。”门侍郎摆手道,一面伸手捏住了乌兰的小手,可能是整日奔波在外,远不如自己所接触的女人们那样润滑,白瞎了这好身材。

看着他的目光像手一般,轻轻的抚过自己傲然隆起的双胸,乌兰并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反而将身子挺了挺。

“门大人,快说嘛,你要是帮了这个忙,我哥哥可会大大的谢你,我哥哥,可不比那日松大人的地位低哦。”乌兰笑眯眯的说道,一面反过手捏了捏门侍郎的手。

门侍郎哈哈大笑,将手往身前一拉,乌兰便跌入他的怀里,一手环住了她的肩头,一边贴在她的耳边低语起来。

满屋子的男人见状并没有多么意外,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乌兰脸上浮现笑容连连点头。

“天朝的大人果然非一般人。”乌兰娇笑着用手撑住门侍郎的胸前,“不过,不是说她是你的女儿嘛?门大人可真舍得?”

“什么我的女儿!”门侍郎原本带笑的脸上浮现一丝恨意,“她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如果不是她,我的绪兰怎么会…….都是她,夺走了我们的一切……夺走了绪兰的一切……我的绪兰…”

他的脸上随即浮现浓浓的忧伤,一滴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乌兰光洁的手背上。

坐在太皇太后塌前的秋叶红拿起手帕,轻轻的擦去了太皇太后眼角的泪。

“…他这一路上都给您写了三封信了,娘娘,你怎么还生他的气?”秋叶红带着笑说道,“都好,都好,不会吃苦的,你就安心吧。”

三封信完完整整的摆在桌案上,未曾拆启过。

“哎,对了,这两天我院子里的狼叫。没有吵到娘娘您吧?”秋叶红想着话题,笑眯眯说道,太皇太后在塌子上眯着眼,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表哥走之前,帮我把我的狗找回来了,现在院子里真是狗吠狼嚎,皇帝舅舅也听不下去了,把它们一起送到春晖园去了……”秋叶红自己一个人也说得高兴。

宫女们蹑手蹑脚的给她换了茶,又端上新鲜的点心退了出去。

“慧兰。”太皇太后突然出声,打断了秋叶红下一个话题,她的眼依旧闭着,“为什么不跟他走?”

秋叶红一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是因为,没有王妃的封号么?”太皇太后接着道,她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柔软,拂过秋叶红的耳膜。

有些话也是该说的时候了。

“不是,”秋叶红带着笑道,“怎么会?那样,哪有资格身上流着娘娘您的血脉?”

太皇太后慢慢的笑了,睁开眼,秋叶红忙扶她坐起来。

“那为什么?”她追问道,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势头。

“因为不够爱。”秋叶红就看着她一咧嘴笑道。

皇太后微微怔了怔,嘴里慢慢的滑过这个字,爱这个字,对她来说好陌生啊,她的嘴边就浮现一丝笑,“年轻人……”

秋叶红低着头将一个橘子剥了,一面似是不经意的道:“姥姥娘。”

这个称呼很民间,她这是第二次这样唤她了,太皇太后换了个姿势看向她,第一次,是初见面时。

“怎么?”她问道。

“您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是假的?”秋叶红剥好橘子,抬头冲她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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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许你自便

第一百六十一章许你自便

这种话原来也可以说出来的啊?太皇太后眼睛又睁开几分。

秋叶红将手里的橘子递过来。

“是不是啊?您一定觉得我是假的吧?”她笑呵呵的说道。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接过橘子,又摇摇头。

“怪不得堂儿说你胆子大,果然如此。”她说道,一面慢慢的含了一个橘子。

“其实怪不得您,就是我我也不知道啊。”秋叶红叹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我娘去的早,我这有限的记忆中,她又从来没提过这事,这晴天霹雳的,就蹦出我这个人来……”

太皇太后笑意更盛,笑了一时,面色沉下来。

“你母亲…”她的声音更加柔和,“你母亲那个时候都做些什么?有没有….有没有总是哭?”说着叹了口气,“她小时候,总是爱哭,一有不如意的就哭,再不然就不吃饭,把我这个老太婆折腾的…”

话说到此,秋叶红心里松了口气,这是太皇太后第一次主动问起她的娘。也就是说,承认了,信了。

秋叶红立刻将富慧娘那模糊的记忆翻出来,试图找到有关娘这个印象。

坐在窗前,芊瘦文雅的女子,不是在写字,就是在准备写字,伴随着笔墨的是一滴滴的眼泪….

“是,总是哭,还写字,写了好多好多……”秋叶红慢慢说道。

“写的都是什么?”太皇太后微微前倾身子,面上带着一丝迫切。

秋叶红摇摇头,只有这么多,别的实在想不起来。

“也是,你能记得什么,她不在的时候,你还小。”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又靠了回去,“你母亲她,一定很难过很难过……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二人都沉默了,只有秋叶红剥桔子的小小声音。

“别的我都依你,只是,青儿不行。”太皇太后突然道。

秋叶红剥桔子的手便顿了一顿。

“我知道你跟他一样,都是巴不得离开我这老婆子….”太皇太后呵呵笑了,拍了拍秋叶红的手。“你很好,很好,我没看错你,青儿他还年轻,任性些难免,你知晓分寸,我很高兴…”

“慧兰谨记这娘娘您的吩咐,将来是要招赘的,不敢肆意妄为。”秋叶红低着头,似乎带着几分娇羞道。

“好孩子,你这样就好。”太皇太后站起身来,携着她的手,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放心,就算咱们朝的公主郡主都死绝了,我也不会把你送出去…”

“姥姥娘…”秋叶红抬手揉了下眼,橘子皮汁水让她顿时泪眼盈盈,“慧兰…慧兰很没出息。”

“我知道,你跟青儿自小都散漫惯了,把你们困在这里。是百般的不自在,这样好了,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爹算是跟咱们没关系了,以后你就是郭慧兰了,你外祖外婆家也收拾好了,你就搬过去住吧,”太皇太后笑道。

“是。谢太皇太后。”秋叶红忙弯身施礼。

“还有,我这老年人呢,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我呢,给你钱,你要什么自己买什么去,添人添家具,我这老太婆就不费心了。”太皇太后笑道。

秋叶红有些楞楞的看着她,跟这些人说话,她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

“别瞎想了,你那点小心眼,够想什么,我的意思就是说,许你自便。”太皇太后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头,笑道。

许你自便…….

“真的假的?”秋叶红有些呆呆的就脱口而出了,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讪讪的看着太皇太后。

“真的。”太皇太后笑道,“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可以见你想见的人。”

她的笑意味深长,若有所指。

想做的事,想见的人…

“只是有一件。”太皇太后面色沉静如水,冲脸上已经乍现欢喜的秋叶红晃了晃手指。“青儿是你的哥哥,你是他的妹妹,你记好了,至于你的亲事,允许你挑。”

“我知道,我知道。”秋叶红面上微微的怔忪,低下头说道,“我没有….”

“有没有的我也不想知道,”太皇太后笑了笑,看了眼秋叶红,“孩子,你也别觉得委屈,这日子…”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咱们这过的日子,哪有随心所欲的一说?你们还年轻,再大些,就好了。”

秋叶红低头称是,一面道太皇太后说的是,再抬头看她面色倦意浓浓,便告退了。

苏夫人在这时端着两盖盅出来,看着这个姑娘芊瘦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

楞楞一刻,笑着道,“这背影更像…”

太皇太后恩了声没有言语。问她端的什么。

“我瞧你这几日吃的不多,特意熬了点山楂粥,慧兰郡主也在,我瞧她也不是很好….”苏夫人笑道,一面端起来递给她。

看着太皇太后慢慢吃了口,想了想,迟疑道:“….我就说娘娘您多心了,慧兰郡主她断不会跟着世子胡闹…”

太皇太后点点头,微微笑了笑,道:“倒也是个聪明的,如此就好。否则……”

碗盖与碗盅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事就过去了,把慧兰身边的那些人撤回来吧….这孩子敏感的很,别吓着她….”太皇太后轻轻道。

苏夫人心底松了口气,忙应声是。

“尹家的信回了没?”太皇太后问道。

苏夫人忙从袖子里拿出信来,面带笑容的点头道:“刚到。”

太皇太后忙放了盖盅,接过信,微微后靠着身子,眯着眼细细的看了,神情如释重负。

“还有,紧着点,给慧兰寻摸个合适的人家,”太皇太后慢慢说道,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还能保她几年……我认她是曾外孙女,等我死了…还是早点成亲早点就安妥…。”

“是,您老人家的心意,慧兰郡主也好,世子也好,都是知道的…”苏夫人说道,一面再次端起碗,劝她再吃些。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我活这么久了,既不怕人家恨我,更不在乎人家喜不喜欢我。”太皇太后微微一笑,接过碗盅,一面让苏夫人坐,“你也吃,咱们老了,自己疼自己吧。”

长公主原来的府第也是御赐的,就在城西的顺天门附近,紧靠含芳园,是风景绝佳之地。

大将军谋反案导致郭家满门抄斩,九族受牵连,曾经荣华之际的门面已经荒废许久,并且还传出闹鬼的流言。这也让想要出价要买了府第的人打消了念头。

“真的有鬼?”秋叶红正带着顾妈妈走在这个新家里。

经过半个月的收拾,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后花园还引了泉水,依势而建了小轩,这个后院满是年久的大树,一眼望去遮天蔽日,再加上人少,真有些阴森之意。

“哪里有鬼。”

富文成的声音从小轩后传了出来,他依旧穿着简朴的旧衣,手里正拿着凿子。

叶红立刻喜笑颜开,紧走进步,“你在做什么?”

“这里修个小坝,这水流就好看了。”富文成笑道,对她这声爹还是有些拘禁。

顾妈妈在后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却也没说话。

定下搬家日子的第一天,秋叶红就亲自接了富文成来,顾妈妈又惊又吓,百般劝阻。

“郡主,咱们可不敢仗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宠爱就……”顾妈妈几乎要下跪了,“郡主,娃娃脸,六月天,信不得….”

“不是够不够宠爱。”她晃着手,笑呵呵说道,“是交换。”

顾妈妈没听懂。

“要说这鬼,当年我也装扮过…”富文成抬起头,望着似曾熟悉的院落,“咱们铁骑散的弟兄,轮流在这里装了两年….直到…”

直到全部被新皇帝剿杀殆尽…

“啊,对了,爹,你在家里收拾,”秋叶红一拍手,忙转移话题,“家里人少,咱们暂时不缺钱,我跟顾妈妈去街上买两个丫头去,这么大的家,咱们三个人可收拾不过来。”

说着话冲富文成咧嘴笑了,富文成也笑了,忽地想起当时在绍兴,她曾经说过的话,“…买了大院子,就再买两个丫头回来….”

“郡主你就不用去了,老奴在京中甚是熟悉,由老奴去采买就是了。”顾妈妈说道。

二人出了门,沿着街向西去。

“我去把多多狗带回来,”秋叶红说道。

“那两头狼呢?”顾妈妈吓了一跳,忙问道。

“自然也要带回来。”秋叶红摇着扇子笑道,“正好用来看家护院,这可比几个护院强多了。”

顾妈妈满心的不情愿,一会说臭一会说凶猛一会又说吃的肉多,秋叶红只笑着听不理会,看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忽地见一个**岁的孩童哇哇哭着走来,手里牵着一头牛,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嗨,小哥儿,快瞧,你的牛….”路人纷纷喊道。

秋叶红也跟着看去,见那孩子身后的黄牛低着头,走过之处留下一道血线。

小孩回头看了眼,哭声更大。

“宝哥儿,”有人认得他,忙跑出来拉住他,问怎么了。

“张财主家的牛给我的牛打架,打伤了我的牛,反说我不是……”小孩见有人问,抹着眼泪哇哇哭道,“….牛鼻子流血…爹回去要打死我……”

“我看看,我看看,”路人说着抬手拉起牛头,果然见牛鼻血流不止,便跺脚道,“嗨,你这小娃子,流血而已,快塞住不就得了…”

他说这话,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就往牛鼻上一塞,土很快被血染红,随后被冲散开来。

“咦?”这人挠挠头,干脆又抓起一大把。

“没有,我塞了半天的土块了….”小孩抹着眼泪哭道。

一把土果然又被冲散了,那人便摇头嗨了声,“伤的厉害了,这样流下去岂不是要死的?你快找个大夫瞧瞧….”

一说这个,小孩哭声更大,干脆坐在地上,“爹要打死我的……等着卖牛给娘看病,哪里有钱给牛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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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止不住的牛鼻血

第一百六十二章止不住的牛鼻血

小孩的哭,引得围观的人更多了。都将目光投到那头流血不止的牛身上,各自出主意。

“拿块布塞上….”

“把牛头拉高….”

“就得用土块塞住…”

于是大家纷纷实验自己的办法,结果除了导致牛变得情绪暴躁以外,毫无效果。

秋叶红瞧了一时,便站出来也挤过去跟着人看那头牛。

牛身上有伤,显然是打过架,鼻子的出血更多了,滴滴答答很快就弄脏了地面。

“宝哥儿,来,快起来,”最早站出来说话的汉子手里捧着一纸包挤进来,“大叔给你买了药,快撒上。”

“是万寿堂铺子里的金疮药。”他又补充一句,带着几分感激往身后指了指。

秋叶红随着看去,果然看见正街一座门面敞亮的药铺,看上去生意不错,不过她的眉头皱了皱,金疮药也许还不行……

果然,那人高兴的将药撒在牛鼻上,又找了条布带将牛鼻扎上,才拍手说道:“好了。”牛鼻血就染透了布带。继而接着滴下来。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连金疮药都止不住的血?

“真是邪门了….”那汉子很是上愁,抓了抓头,“宝哥儿,我瞧着怕是不行了…”

小孩立刻又放声大哭,牵起牛绳往前走。

“等等,”秋叶红忙唤住他,一面抬手就拉起牛尾,按住了尾中动脉。

“咦,你这个姑娘,做什么….”围观的人忙说道,看这个姑娘穿着绿色对襟褙子,绣着漂亮的白色绿萼梅花.干干净净清清亮亮,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这可不是你玩的…”

秋叶红只是一笑,诊了脉又抬了牛鼻看。

“来,我帮你抓服药用….”她说道,看向不远处的那间药铺,一面招呼那小孩,“跟我来…”

小孩流着鼻涕,怕怕的不敢跟着她走,只死死拽着牛绳。

“来吧,我家小姐心善,你莫怕。”顾妈妈忙说道。

看到这个老妈子跟着,倒不像是个拍花子拐小孩的,那汉子忙推着小孩,“快去。快去,你的造化来了,遇到善人了…”

秋叶红一脚迈进药铺,看人下菜碟的伙计立刻颠颠的接了过来。

“小姐抓药还是问诊?”伙计问道,看到一个拖着鼻涕脏兮兮的小孩紧跟着在后探头探脑,忙挥手道,“去,去,”

小孩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可能代炮制药材?”秋叶红问道。

“能,自然能。”伙计答道。

“那,给我取三七四钱、儿茶四钱、**五钱、血竭二钱炒了研末给我。”秋叶红便说了。

那伙计习惯性的应了声,“您稍等…哎?”他转身走了两步,又颠颠的回来,“小姐,你方才说的什么?三七?三七是什么?”

三七?秋叶红也跟他一样瞪了瞪眼,止血的药啊?一个药店伙计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没有三七?”她不解的问道,忍不住撇撇嘴,“开药铺的连三七都没…”

药铺里生意不错,人不少,见他们这边说话,都看了过来。

“哎。哎,这位小姐….”站在一旁的掌柜模样的人听见了就不高兴了,晃着走过来,上下眼皮打量秋叶红一眼,“什么叫我们开药铺的没有,明明是你说的不是药….”

“三七不是药?”秋叶红好笑的问道。

“你去打听打听,这一条街两家药铺….”掌柜的沉脸道,又打量秋叶红一眼,该不是砸场子来的吧?

秋叶红怔了怔,瞧这掌柜的不像开玩笑,忙又迟疑的问了道:“真的还不是药?”

掌柜的鼻子哼了声,没理她。

这个药现在也还没有啊,秋叶红有些讪讪的,忙施礼说了声抱歉,抿嘴想了想,才道:“那我换一种….”

她还没说话,就见两个伙计又去哄那门外站着的小孩。

“把牛牵开…弄得脏死了….”

小孩本来就心虚,顿时哇的一声哭起来,拉着牛就要走,顾妈妈忙唤住他安慰。

掌柜的斜眼看了,哦了声,“是要给这头牛止血吧?”

叶红笑道,一面道,“那给我炒蒲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的打断了。

“去,拿一包桃花散来….”他扭头喊道,小伙计应声拿来了,往秋叶红跟前一递,“诺。给你,五文钱。”

秋叶红笑了笑,摆手道:“掌柜的,这个不行,治不了这个…”

“什么?”掌柜的立刻又黑脸了,“这是咱们万寿堂的招牌桃花散,有名的止血良药,衙门里都订购的…你这小大姐儿,怎么敢这样说话?”

店里的人都围了过来,纷纷附和掌柜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桃花散是不是石灰炒大黄?”秋叶红有些哭笑不得,一面忙指了指外边的牛,耐心的解释道,“这头牛呢,是撞击淤血停滞,导致血流不止,必须用行血的药,最好是用三七,没有三七呢,就只能用炒蒲黄、炒栀子、再加生地…”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又说准了自己桃花散的配方,顿时面色又惊又怔,又打量她一眼。

“小姐。是大夫?”他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又补充一句,“我是兽医。”

掌柜的便有些犹豫,但想着自己桃花散的名气,心里终是不服气。

“我这桃花散,是人用的好药,怎么也比你开的畜生药好,什么三七三八的,听都没听过,想来也是不入流的,你只拿我这个用。包好。”他摆着手,显然不愿意再听秋叶红说话,将手里的桃花散塞给她。

“可是,这根本就是两回事,我没说你的药不好,只是不对症….”秋叶红真是哭笑不得,怎么就纠缠不清了,干脆将手里的药又扔给他,“罢了罢了,我再寻个药铺就是了….”

再寻个药铺?掌柜的立刻火大了,这还是摆明了说他的药不好!

“站住,站住!”掌柜的伸着手喊道,气呼呼的拿着药就冲了出去,“让开,让开,我万寿堂开店到如今,还真没有人这样诋毁我的桃花散…”

见这个胖子一脸横肉的冲了出来,牵牛的小孩吓得立刻钻到顾妈妈身后。

秋叶红只得跟出来,看着这个火气大的掌柜的掳起袖子,揪住那牛就将一包桃花散全撒了上去,一旁的伙计忙递上正宗的包扎用布条。

“不要钱,我让你这个小姑娘见识见识……”掌柜的转过身,鼓着腮帮子看着秋叶红说道,却见这个小姑娘一脸无奈的冲他摊摊手。

“你去打听打听,我的桃花散……”他梗着脖子接着做常识普及工作,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众人一阵骚嚷。

“……流了…流了…”

掌柜的有些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果然见那牛鼻才停了的血又开始滴下来,一张脸不由涨得酱紫。

“再拿些,牛鼻子大,多撒点就好了…”他忙招手喊伙计。

眼看着两包药撒下去,连牛头都被撒遍了,牛血却如同新冒出的泉眼一般,咕咕的流的越发欢畅。

掌柜的脸上大滴的汗珠滚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时发出笑声起哄声。

难道他万寿堂的名声,今天就要砸在一头牛鼻子上?

柜的将眼瞪得溜圆。看向一旁的秋叶红,“你…是谁人雇你来砸…”

秋叶红吃吃笑了,打断他的话,道:“砸什么砸啊,掌柜的,我都说了,不是你的药不好,是不对症,你偏要赌气…”

说着摊摊手,投来同情的笑,这可真的不怪我。

“我可以走了吧?”她忍着笑道。

“掌柜的”坐堂大夫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劝道,“这小姐说的有理,让她用药一试,可千万不能让她这样走了….”

掌柜立刻回过神,这要是让她走了,他万寿堂以后就真被砸了场子了,惶急之中一把就揪住了秋叶红的衣袖,“你别跑….”

“大胆!”顾妈妈竖眉大喝。

吓得掌柜的一哆嗦,就松开了手。

“你知道我们小姐是什么人,你竟敢…”顾妈妈沉脸怒喝。

“顾妈妈。”秋叶红皱眉打断她,“在医论医,莫要说别的。”再看向那微微发愣的掌柜的,笑道,“我本来都说了好几次要开的药,你偏不让我说,我只能再寻一家去抓药了。”

掌柜的带着几分羞惭,诺诺道:“小姐请说….”

“你这次可别打断我啊,”秋叶红带着几分玩笑道,一面低声给身旁的伙计说道,“炒蒲黄二两、生地三两、炒栀子一两,再加一两黄芩,制成炭粉拿来给我。”

伙计忙应声去了,掌柜的只怕她走了,忙好好的请进堂内吃茶,外边围观的人越发多起来,更有人干脆拉场子开盘下注,看这牛鼻子的血能不能被止住。

一盏茶的时间,药就炮制好送了过来,秋叶红便起身出来,微微抬起牛头,拿吹管细细的吹了进去,再用布带扎好,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那牛鼻子上,眼见着粗布慢慢的被血浸湿,有一滴两滴的血开始掉下来,慢慢的越来越少。

“哎呀,果然止住了…”围观人的齐声说道。

掌柜的勉强松了口气,讪讪的看向秋叶红,结结巴巴的要说什么又不好说。

秋叶红明白他的意思,一笑提高声音道:“我这个药是专治牛鼻子出血的,老板你的桃花散是外伤用的好药,对牛鼻子无效,并不是药不好,只是药不对症而已。”

掌柜的松了口气,忙哈哈笑了,一面搓手谦虚。

“这是药费。”秋叶红示意顾妈妈拿出几个钱来。

掌柜的说什么也不收,秋叶红也没有勉强,反手递给那小孩,“拿着买糖吃吧。”

小孩怯怯的不敢接,还是站在他旁边的汉子伸手接过,连连道谢。

看着秋叶红晃晃悠悠的走开了,围观的人才一哄而散。

“如今还有姑娘家家的做兽医这一行当?”掌柜的站在药铺门口,摇头不解的道,“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秋叶红走出没几步,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见是王华彬和齐宝凤,身旁跟着一个小徒弟背着药箱。

“哎,哎…”齐宝凤几步站到她身前,瞪眼道,就好好的做你的郡主呗,不许跟我师兄抢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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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愿意帮你一个忙

第一百六十三章愿意帮你一个忙(为粉红加更)

秋叶红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王华彬,依旧一副白板脸。

“什么叫抢?谁有本事谁就看吧,”秋叶红微微一笑道,“挣钱嘛,谁还觉得钱多不想要?怎么,莫非我是郡主,就不能靠自己本事挣钱不成?”

“你…”齐宝凤原本想说,你有什么本事,转念想,她还真有点本事,便一时语塞。

秋叶红无意跟他们多谈,转身接着走。

“郡主请留步。”这一次是王华彬在后唤道。

秋叶红扭头看了眼,见齐宝凤正扯他的袖子,嘟囔你喊她做什么…

她的神情里有妹妹对哥哥的依恋,也有女人对男人的情意,她肆意表达着自己的情绪….真好。

秋叶红转过头,王华彬已经站到她身前。

“请问郡主,你方才的药,可是只针对牛鼻出血?”他正容问道。

秋叶红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瞧着她的情绪恹恹的,王华彬微微皱了皱眉头。

“….如是旁的伤口出血不止,可用的?”他又问道。

秋叶红笑了,道:“王大夫说笑了,理血药分为几种,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药不对症,再好的药也是不可用的。”

王华彬面上闪过一丝讪讪。

“喂,知道你知道的多,显摆什么!”齐宝凤插过话,嘟嘴道,“我师兄忙的几晚上都睡不好了,如此劳神,一时想不起有什么可笑的!”

秋叶红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华彬冲齐宝凤瞪了一眼,示意她少多嘴。

“要用的也就是止血和活血祛瘀,这止血药实在是头疼的很….蒲黄茜草地榆茅根艾叶都用的,可这功效….”王华彬叹气道,“冒昧问郡主,你方才的药,配方….”

他是真上愁?秋叶红忙收正神思,问道:“可是军马外伤?”

“外伤,内伤皆有。”王华彬道。

秋叶红抿了抿嘴,道:“方才那个药,用的也不过是蒲黄,不过,”说着笑意绽开,“我倒另有一味好药!”

王华彬眼中一亮,“郡主请说。”

原本已经剃掉的胡子又青茬茬的冒出出一层,眉眼带着疲惫。

“伤的很多?”秋叶红忍不住问道。

“蛮夷狡猾,遍洒铁蒺藜,多布长枪阵,”王华彬苦笑道,“而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军马多有胃寒之症,前方草药告急….”

“我的膏药呢?”秋叶红忙问道。

“已经送去了,师傅要我多谢郡主,解了燃眉之急。”王华彬拱手道。

他的脸松缓了很多,不经意中还会浮现一丝笑。

秋叶红便古里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既然如此,前几天,你干嘛给我脸色看?”

王华彬脸色一僵,转过视线没有说话。

齐宝凤在一旁探头,眼神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想要出声打断他们谈话,又怕王华彬真恼了,只得在一旁嘟着嘴嘀嘀咕咕。

“你不用去我府上,你忙,我闲,我采了药,就去药蜜库找你。”秋叶红笑道,冲他摆摆手告辞。

王华彬拱拱手,看着她慢慢走开。

“郡主。”王华彬迟疑一下,还是开口唤道,“这次价钱几何?”

秋叶红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白板脸,便大笑。

“哦用手点着他道,“原来你是为这个…”说着摆摆手,“这一次啊,我愿意帮你一个忙,不要钱。”

说罢笑着走了,王华彬面色渐缓,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师兄,师兄。”齐宝凤这才小心的靠过来,带着几分不满道,“那些闲磕牙的正都说你要去做兽医驸马的,你还跟她打交道做什么?你要注意,避嫌啊避嫌……不是我吓你,万一她真的看上你…”

“真看上又如何?”王华彬突然转脸问道。

齐宝凤一愣。

“我不过是看不惯她借奇技敛财,他人闲言碎语,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闲言碎语就是说再多也只是闲言碎语。”他沉声答道,说罢一拂袖走了。

齐宝凤在后跺脚,嘟着嘴跟了上去。

接回两只狼一只狗,顾妈妈又采买了几个丫头,金彩芝送来两个年长能干的男仆,空荡荡的将军府便变得有生气起来。

家里自有他们操持,秋叶红喂了狼,就要带着多多狗出城采草药去,史玉堂在这时来了。

“你倒是稀客。”秋叶红放下手里的小锄头,笑眯眯的说道,一面一伸手,“乔迁新居的贺礼呢?”

史玉堂一笑,没有说话。

“我来瞧瞧这头狼…”他说道,一面围着笼子认真的看起来,“有段日子没见过这种野兽了。”

“以前很常见?”秋叶红好奇的问。

史玉堂侧脸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弯,“你以为我是个成天在京城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五谷不分六畜不知?”

“我可没这么说啊。”秋叶红mimi笑道。

看着她穿着简单,拿了锄头,一副要出门劳作的模样,史玉堂站起身来,问道:“要出门?”

秋叶红点点头,告诉他要去采止血的三七。

“最近前方传来军马病伤越发多了…”他微微纵起眉头。

“或许是天冷了吧。”秋叶红随口道。

“你自己去?”史玉堂看了她一眼,见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人。

秋叶红恩了声,晃了晃手里的小锄头,便低着头往外走。

“慧娘。”史玉堂在后唤住她,“他又拒绝封王了。”

他?

秋叶红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哦,这孩子,也太辜负太皇太后的心意了….”

史玉堂面上闪过一丝苦笑,嘴唇动了动。

秋叶红没听到,投来疑问的目光。

“我愿意帮你一个忙….”他接着说道,一面走近几步,日光透过树枝叶在他秋色云纹缎面圆领袍上投下斑驳的日影。

“我没什么忙可帮得….”秋叶红笑道。

话没说完,史玉堂摆摆手打断她。

“…太皇太后之所以如此执意,确实是一片好心,怕将来万一…”史玉堂淡淡道,“所以他请求的…”

他的嘴微微抿了抿,“请求的和你的亲事….娘娘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秋叶红干笑两声,要说什么,史玉堂却示意她别插话。

“…但是皇帝陛下,对你们的亲事,一定没意见…”史玉堂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所以由他出面,此事也就不是什么事,我愿意帮你这个忙,不过,我想还是先问问你的意思。”

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怔忪的姑娘。

“你是真的想跟他成亲呢,还是只是想离开这里?”

还债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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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的反应

第一百六十四章我的反应

他问完这句话,就见眼前的姑娘神色有些古怪。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该….”秋叶红嘀咕一句。转过头,用小锄头在地上敲了两下,磕掉上面的尘泥。

然后拉起多多狗的链子,起步往外走。

“你这算什么反应?”史玉堂一挑眉,淡淡道。

秋叶红回头冲他笑了笑,“那我应该怎么反应?”

她转过身,带着几分苦笑,“他突然向我求亲,我应该感动的涕泪四流立刻接受才是正常的反应是不是?太皇太后派了人监视我,只要我一有走的念头就要提刀抹我脖子,我应该吓得惊慌失措跪地求饶表忠心才对是不是?你大义凛然成全有情人,我应该热泪盈眶跪地谢你的大恩才是对不对?”

史玉堂面色微僵。

“才有病….”秋叶红低头嘀咕一句,“问我的反应?你们都想好了,还问我什么反应做什么!”

她转过身扯着跳着捉飞虫的多多狗往外走,此人并没有预料中那样恼怒拂袖而去,反而身后有一声笑。

“笑什么笑,很可笑吗?”秋叶红又回头嘟囔一句,见史玉堂原本紧绷的脸如春雪融化般,嘴角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我这不是来问你的反应了?”他又收住了笑,不紧不慢的道。

方才的一笑似乎是自己花了眼,秋叶红又看了他一眼。挥挥手道:“多谢你来问我,你这样的人物该只谈国事不谈风月,快忙你的大事去吧。”

“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史玉堂在后问道,看那姑娘抬脚已经迈出门槛,忙紧跟几步过去。

秋叶红这个时候突然转过身来,眨着眼看着他。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并不见那方才的一丝倦怠,史玉堂被她这样直直的看着,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小侯爷,我嫁给你吧?”她眨了眨眼,突然蹦出这一句话。

史玉堂一瞬间英俊的脸有些变形。

秋叶红哈哈笑了,冲他挤挤眼,道:“小侯爷,你有什么反应?”

说罢笑着扯着狗跳出门外。

富文成已经架着一辆马车在外等着,看她出来,先伸手接过多多狗的链子,栓在车驾上,再要扶她上车,秋叶红已经自己撑着跳了上去。

“爹,你还带干粮做什么?”她看着车上的食盒,笑道,“半日就回来。”

“备着总是好的,”富文成笑道,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迈出门的史小侯爷,便扬鞭催马,马车得得前行。

马车走的不紧不慢。急得想要撒脚狂奔的多多狗只叫,一直出了城,离了人流多的地方,秋叶红才解开绳子,看着多多狗如离弦的箭一溜烟的不见了。

“慧娘。”富文成迟疑一下,唤道。

秋叶红正有些没形象的坐在车驾前晃着腿,不时打个呼哨,看着多多狗从树后草丛里露出头。

“慧娘…”富文成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用惦记我…”

秋叶红闻言看向他,似是有些不解。

富文成微微一笑,将马鞭甩了个漂亮的花,发出响亮的声音。

“你不用担心我,只要你在,爹…我就死不了,我答应过你母亲,会好好看着你,”他带着一丝淡淡的笑道,“那几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就知道,那个疑神疑鬼不自信的老太后会搞小动作……

秋叶红咧嘴笑了,点点头。“恩,爹,我知道。”

“那…你跟世子….”他转过头迟疑的问道。

“跟他啊,我还真不行….”秋叶红抿嘴笑了,又无奈的摇摇头。

她真的不喜欢,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啊。

要是自己女儿跟自己表姐的儿子成亲,她可接受不了,既然接受不了的事实,干脆就不会起其他的心思,没有那种喜欢的心思,你要她怎么办?

“爹,我还是那句话,你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秋叶红笑道,一面再次打个呼哨,“还有,谁想委屈我,也不是很容易的!”

多多狗从远处奔来,嘴里叼着一只花毛凌乱的山鸡。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喜欢,难道找一个喜欢的人,是很过份的要求?

“她都看了?”太皇太后带着几分恼意问道。

苏夫人点点头,有些无奈的道:“我挑的那些人家,郡主都见了….”

“很认真的见了?”太皇太后拍了拍交椅的扶手,又问道。

“是,很认真,衣服首饰还请我过目…”苏夫人忙说道。

她是不是又用那些猪呀羊呀什么的出来恶心人?”太皇太后皱眉问道。

苏夫人又摇摇头,面上带着一丝笑,“没有。没有,郡主端庄文雅,问答皆有分寸,我都在一旁跟着呢…”

“那她到底不满意什么?我挑的这些人家,哪一个家世人品不都是拔尖的?”太皇太后气道,拍着扶手,“哼,嘴上说得好听,两个人商量好的一般,是要跟我老太婆较劲不成?”

“郡主说那些人都不错,只是她不是很喜欢….”苏夫人抿嘴笑道。

“喜欢喜欢!那到底什么才叫很喜欢?”太皇太后拍着扶手气呼呼的道,“自古以来,这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家世看人品,什么喜欢不喜欢,这都是什么!”

“娘娘。”苏夫人忙递上茶,“我瞧明白了,郡主她对世子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

太皇太后接过茶吃了两口,面色才稍缓。

“那她…”她皱了皱眉头,一放茶杯,“再找,再去给她挑。我就不信了,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嫁个人有这么费劲!”

苏夫人笑着应了,才要转身出去。

“哎,我想起一件事”太皇太后说道,簇起眉头,“我恍惚听谁说,这丫头以前为个男人跟人打过架?”

苏夫人吓了一跳,这话说起来可就不是小事了。

“娘娘,你听谁说的?”她忙问道。

太皇太后却想不起来了。

“这样污蔑郡主声誉的,找到了可不能轻饶。”苏夫人敛容竖眉道。

“什么污不污的。要真有这么个人,就赶快把她嫁出去….怎么我偏想不起来了?”太皇太后揉了揉额头,十分懊恼的说道。

苏夫人扑哧笑了,帮她揉着太阳穴,玩笑道:“您如今倒把郡主当个烫手的山芋,急着扔出去…”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眯上眼道:“我实在不放心啊,这两个孩子,我怕他….”

她抬起手指让东边指了指,苏夫人了然。

“….他原本是个好的,其实也怪不得他,任谁坐了这个位子,都会变的…”

苏夫人默然,沉默一刻,才说道:“娘娘,奴婢说句逾矩的话,您也太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各人自有命定,您就由他们去吧….”

“婉儿啊,我是看得破,放不下啊。”太皇太后淡淡笑道,身子往后靠了靠。

“娘娘!不好了!”一个内侍突然大喊着滚了进来。

苏夫人大怒。

“掌嘴!”

那内侍也察觉失言,立刻跪在地上左右开弓打起来,在他身后又涌进来四五个宫女,一个个哭哭啼啼。

“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睁开眼,看了眼众人。

“娘娘,陈妃娘娘早产了….”内侍宫女跪倒一地。

太皇太后受惊啊的一声站起来,毕竟年老人,这一惊再猛一起身,顿时眼一黑又坐到在椅子上。

“娘娘,娘娘….”大殿里顿时更加混乱。

而此时的镇远侯府,三四个妈妈正服侍着金彩芝穿衣装扮,镇远侯在外间屋子来回踱步。

“你快点,又不是什么喜事,仔细装扮什么。”他带着几分焦躁说道。

穿着驼色绣金对襟褙子的金彩芝出来了,一手还系着八宝如意领扣。

“知道知道。”她眉宇间也有几分急躁。

天已经入秋。身旁的仆妇又忙着给他们夫妻各自披上薄斗篷,打起帘子,呼啦啦一群人快步出门。

宫里的气氛紧张不安,来往的宫女内侍各各屏气禁声,只怕招来无妄之灾。

“娘娘…”金彩芝在皇宫宫的侧殿等着有些焦躁不安,才见门帘子一掀,脸上挂着泪痕,面色苍白的皇后有些踉跄的进来了。

“怎么….”金彩芝顾不得施礼,一把扶住她。

已经七个月的陈妃突然动了胎气,要早产,最糟糕的是,偏偏这胎气是在皇后宫里动的。

皇后摇摇头,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扶着金彩芝的手,歪坐在位子上。

“….已经半日了,羊水也破了,就是生不下来…”皇后似乎用尽了全力才说出这话。

金彩芝有一瞬间的怔忪,她想起了自己…

“这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皇后的话让她回过神,忙打起精神,强笑一下道,“有太医们在,陈妃娘娘一定吉人天相……”

皇后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摇了摇头,声音低不可闻,“太医说,腹内胎儿已经不行了….眼下,能不能保住人才是大事。”

金彩芝听了连笑也笑不出来,顾不得君臣礼仪,不由伸手握住皇后娘娘的手。

皇后娘娘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里面人的死活已经不是陈妃娘娘一个人的事了,怎么偏偏在皇后宫里出了事。

“我没有。”皇后苦笑一声。

金彩芝这个倒是信,一来皇帝陛下的后宫人数不多,这些妃嫔都是未登位之前便在身边的,并且皆由太皇太后选出,这几位妃嫔感情倒是很好,再者,都知道皇帝子嗣稀少,断没人敢拿子嗣做手段。

只能说是巧了,但万一陈妃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帝后由此生隙。

“彩芝。”皇后突然抓紧了金彩芝的手,目光定定的看向她,“彩芝,路哥儿是怎么生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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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死也不刨

第一百六十五章死也不刨

金彩芝心里想什么。秋叶红不知道,此时的她正坐在药蜜库,将采来的三七仔细的介绍给王华彬,同时在旁的,还有另外两位兽医官。

“…配上花蕊石、生蒲黄、血余炭,就是治疗牛马刀斧砍伤的最佳用药。”秋叶红说道。

“此物…”王华彬捻起来看着这绿油油的三柄七叶毫不起眼的草。

“这是田七。”一个兽医官忽地说道。

“对正是田七。”秋叶红忙点头,一面看向他。

此二人面带风尘,皮肤粗糙,方才王华彬已经介绍,是才从漠北回来的。

“此物竟有此功效?”另一个人有点不确信,拿着三七转来转去的看,还放到嘴边嗅了嗅,尝了尝。

“俗话说,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功效你们就放心吧。”秋叶红笑道。

这个她绝对敢打包票,开玩笑,国宝云南白药可不是随便就能成为国宝的,只可惜,国宝就是国宝,她不知道配方。要不然…

“咳,郡主,”一个兽医官咳了一声,打断秋叶红的臆想,“可能一试?”

秋叶红打个激灵,警惕的看向他,要怎么试?难不成还要弄头马来,一刀砍伤了…

“既然是跌打损伤止血消肿良药,不如我来一试….”另一个兽医官一拍头,立刻挽起袖子,露出结实黝黑的胳膊,肘部裹着一层层白布。

“郡主,下官失礼了。”他似乎才注意屋子里有个女人在,忙又拱手说道。

秋叶红点点头,表示无碍,注意到他的手肘微微的变形。

“这是月前从马上跌下,又被一个蛮子兵打中胳膊,跌打损伤的药也吃了不少,这肿就是消不了,这胳膊也有些不听使唤了…”他说着话,解下了白布,露出发红发肿还带着一刀痕的伤处。

兽医也要上战场?秋叶红微微起敬,点头道:“稍等,我这就配药。”

说罢低头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三七、儿茶、**….

“不过,大人勿怪啊,我这是按着给牲畜们开的….”写了一半,秋叶红忙又抬头讪讪一笑。

“郡主说笑了。我自己就是看牲畜的,军中医官甚少,我们这些人也都是乱看的….”他哈哈笑道,一面挥了下手,牵动伤处,微微皱了皱眉头。

秋叶红点点头,写好了,才要唤个伙计来包药,王华彬站起来接过去。

“我来。”他说道,一面起身出去了。

为了保密吧?秋叶红了然,自在屋内跟那两个兽医官闲话。

“…在野外救急,就这样…”秋叶红拿着三七,做了个放嘴里嚼的动作,“嚼烂覆上血即止,青肿即消散….”

那个有旧伤的兽医官听了,立刻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就嚼了,抹在伤处。

“可是这样?”他笑问道。

秋叶红见他如此洒脱,也跟着点头笑了,看着他将伤口包起来。

正说着话,只见两三个内侍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王华彬。

“郡主。郡主,让咱家好找…”为首的一个胖乎乎的内侍说话,还抬手抹着脸上的汗。

“找我?”秋叶红嘴里也嚼着一片叶子,扭头看过来,认得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内侍,“黄大人,皇后娘娘找我?”

“祖宗哎,就等你了….”内侍口里说着,就忙作势请,立刻三个内侍抢着架起她,不由分说的就拥了出去。

“什么事这么急?”秋叶红忙低头往外吐了三七叶子,一面问道。

王华彬在后紧跟着出来,面上带着担忧。

“郡主,见了娘娘就知道了…”黄内侍并没有说,送秋叶红上了车,不管自己的人坐上没有,连声催马快走。

马车一路狂奔进了皇宫。

“到底怎么了?”秋叶红皱眉问道。

一路走来,但见气氛不对,进了皇后宫,迎头就见金彩芝接过来。

金彩芝面色微凝,目光闪烁,没有正面答她的话。

“你也在这里?可是出大事了?”秋叶红低声问道,一面小心的左右看,隐隐听到一声妇人的尖叫打层层叠嶂的殿后传来,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郡主。”皇后娘娘从侧殿冲出来,几步拉住秋叶红的手,“救命。”

秋叶红的手一抖,直接就要甩开她的手。

救命?这个责任太过于重大了,并且直接跟所救的命贵贱成正比。

紧跟着皇后出来的。是镇远侯以及皇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看向秋叶红。

救命……

秋叶红心里喊道。

“陈妃早产,胎儿不下,听闻郡主曾施神技为镇远侯夫人剖腹取子….”皇帝开口说道。

秋叶红立刻沉脸看向金彩芝。

金彩芝遇到她的目光,低下头。

这种事,打死也不能干第二次!秋叶红一咬牙,梗着脖子道:“陛下,我是兽医….”

皇帝面上一脸焦急,不待她说完,就摆手道:“兽医也是医,又不是没做过….”说这话看向金彩芝。

可不是,活生生的广告在这里站着呢,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秋叶红塌塌嘴,摇头道:“医者有别,人畜不同,当时我铤而走险,已是违背医道,还请陛下听太医官们诊治…”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几个内侍半拉半推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气喘吁吁的进来了。

“周大人到了,周大人到了….”内侍们尖着嗓子喊道。

跑的几乎要断气的老头,抖着手撩衣,“臣….”

“什么时候了!别讲这个礼了!”皇帝跺脚道,面上大喜。一把抓起老头的手,“快随我来…”

皇帝进去了,皇后自然也跟着进去了,只留下镇远侯夫妇以及还张着嘴的秋叶红。

被打断话的秋叶红并没有不高兴,反而高兴的舒了口气,顺便瞪了金彩芝一眼,转身就走。

“慧娘…”金彩芝在后忙唤她。

秋叶红只当没听见。

“是我金彩芝食言。”她接着说道。

秋叶红没有回头迈步出了殿外,才看了眼天,就听身后又是乱喊。

“郡主呢?郡主呢?陛下叫郡主进去….”

全后宫的女人几乎都站在了陈妃待产的殿前,看着白着脸的皇后带着秋叶红以及金彩芝过来了,都忙停止了交谈。低下头。

一进这个侧殿,铁锈的血腥气立刻扑鼻而来,不算大的屋子里站了十大几个人。

哭泣的捧着水盆毛巾的宫女,另外还有三四个穿着古怪衣裳,不像宫女的女子,一个个挽着衣袖,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而方才那个跑的要断气的老头,正在豪华的幔帐前来回踱步。

秋叶红抬头去看,透过隐隐的纱帐,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女子,一只戴了三个细金镯子的皓腕垂在帐外。

两三个老妈妈跪在床内,一掀帘子,端出一盆。

“换们声调嘶哑的喊着。

哭泣的宫女们立刻慌乱的递上备好的水盆,接过递出来的盆,急冲而出。

秋叶红侧眼看了,一盆子的血水晃得人眼晕……

这样的流血,可不妙….

“郡主呢?”站在一旁紧绷着脸的皇帝唤道。

秋叶红不情愿的走了过去,还没说话,就见那个老头瞪眼看过来。

“你会剖腹?”他问道,“你学的是疡医?”

什么什么医?秋叶红没听懂,摇摇头。

“剖腹虽说很少见,但也不是绝技,先师巢元方就给人接过断肠….”老头说这话,还拱手向天,以示对师傅的尊敬。

秋叶红再一次茫然,他的师傅…是谁?不过既然他师傅会,这意思是不是他这个做徒弟也会。

“先生既然会就好,我是个兽医,真不会看人….”秋叶红高兴的说道。

好吧,好吧,死道友不死贫道,你老上吧。

话才说完,就见那老头眼光一闪,旋即又是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模样。

“只可惜,老夫年迈手颤眼花….”他咳了两声说道。

秋叶红心里哼了声。不亏是混皇家医院的,瞧着话说的那么溜….

“再者,男女有别,听闻郡主曾做过剖腹手术….”他整容道,“老夫愿协助郡主。”

协你个头!秋叶红瞪眼看向他。

“醒了!醒了!”床内的老妈妈们惊喜喊道。

秋叶红就见露在帐外的手微微一动,一声女子的呻吟传了出来。

“周大人神技!”皇帝大喜,一把扯开帘子。

“不敢,不敢,娘娘吉人天相….”老头捻着胡须谦虚道,面上却并无任何喜色。

听闻昏厥的陈妃醒了,屋内的人都忍不住涌上去,秋叶红忙站到一边。

“咳,郡主。”老头也避嫌的站开几步,跟秋叶红站在一起,低声说道,“俗话说医者父母心,郡主,既然会此神技,不能见死不救才是。”

这话说的好,秋叶红冲他堆起笑,也压低声音道:“先生,我们兽医的训条与你们的不太相同,兽者,经济之物,能救则救,不能救则断不能救….”

老头看着她嘿嘿笑了两声,投来一个我懂你的意思,秋叶红也不客气,同样回敬他这个眼神。

“小姑娘,想要脱身只怕不易…”他忽地压低声音道,目光看了眼站在人后紧绷着脸的金彩芝。

秋叶红也看了过去,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药好了。”两个宫女捧着药急冲进来,人立刻让开一条路。

皇帝顾不得生产的忌讳,坐在床板,亲手扶起恢复了一丝精神的陈妃,“月儿,吃了药,有力气…….好了还能再有孩儿….”

听皇帝如此说,秋叶红感到站在一旁的老头神色又凝重几分。

“陛下…臣妾有罪没能保住龙子”陈妃年纪双十,正是最娇艳的时候,只不过这一番罪下来,整个人犹如脱了层皮,再加上已经猜到自己腹内的胎儿不行了,抖着嘴唇道,她的视线又投到站在皇帝身后的皇后身上,“娘娘,臣妾给你惹祸了….”

皇后再忍不住掉下泪了,可不是嘛这委屈受大了…

“我的孩儿”陈妃又道一面去摸自己的腹部,就在此时整个人又啊的一声,而在床尾的妇人们也是同声尖叫。

“又出血了….”

这次帐子打开了,站得近的人只见陈妃身下一片红艳艳的蔓延开,惊叫声顿时连成一片,更有胆小的直接眼一黑倒了。

陈妃伴着尖叫人直直的倒在床上。

“周大人,周大人”皇帝连声喊道。

“陛下。”老头一步迈出,飞快的下针几处。

然后再抬头神色凝重,看向皇帝道,“陛下,娘娘临产时间过长,出血过多,再不取出胎儿,血崩之势难以阻挡…”

“只有剖腹?”皇帝急道。

“娘娘只怕没力气…”老头沉声道。

秋叶红顿时觉得无数道目光投向自己,头上唰的就冒出汗了,不干,不干,死也不能干!

“郡主”皇帝站起来,看向秋叶红。

金彩芝却在这时站出来,走到床前,冲神智尚存的陈妃说道:“娘娘放心,臣妾曾竟剖腹产子,你瞧….”

她说这话,已经解开衣裳,将腹部展示给陈妃。

哪一次夜里仓促的手术,没有好的缝合线,生疏的操作,给她留下了丑陋的吓人的永久性纪念。

见她竟然当众解衣,在场的男子,也就是皇帝和周大人忙扭开脸,女子们都有些愕然。

秋叶红神色一凝,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由抿了抿嘴唇。

“我不要,我不要”躺在床上的陈妃突然大叫起来,挥着双手要去抓住皇上,“我不要剖腹,我不要剖腹…”

金彩芝已经掩住衣衫,带着几分惶惶几分真诚,连声安慰,不断的拿着自己做广告。

她不说倒罢,越说陈妃反应也激烈,整个人都要爬起来。

“月儿,月儿,这是在救命不能胡闹!”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又是急又是忧的劝慰道。

那陈妃只把头晃得不停。

“我不要,陛下,臣妾有罪,臣妾已经失了皇儿,就让臣妾以死谢罪…”她掩面大哭。

保住命,自己还年轻,邀宠早晚还能生子,但那一道伤疤彻底击碎了陈妃的心…….

一个女人,肚子上留下这道疤,就算有天仙一般的面庞,又能如何?

没有了恩宠,生不了儿子,她还不如就这样死了。

“臣妾死也不剖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陈妃哭喊道,一面松开皇帝的手,用袖子掩住面,“要是剖腹,臣妾一定去死。”

她掠下一句狠话,昏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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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牲畜用的法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对牲畜用的法子(为粉红加更)

陈妃这一句话狠话撂下了。满屋子人都大眼瞪小眼。

“周大人,可还有别的法子?”皇帝面色阴晴不定,看向那个老头。

这个时候秋叶红已经从一旁的侍女问了出来,这个老头,就是先太医局院正,也就是太医院最大的头头,如今已经退休在家的御医周令先。

“太仆寺兽医官周大人,跟他什么关系?”秋叶红好奇的问道。

想起兽医官的周大人曾骄傲的说他是杏林世家。

“周大人是周家三房的孙辈,要叫他一声大爷爷…”侍女小声说道。

秋叶红点点头,明白了,又看了眼身旁的这个不像宫女的女子。

“这位姐姐也认得兽医官?”她好奇的问。

那女子抿嘴一笑,将挽起的袖子垂下来,“我是太医院的女科大夫。”

秋叶红恍然,毕竟这是古代,男女之间有大防,女人得的好些不方便言明的病,还是由女大夫来看方便,更何况这后宫之中的尊贵女子,若非迫不得已,一般太医进来,也就隔着帘子把个脉而已。什么望闻问切的全套功夫可使不全,所以这太医院自然就设了女科。

而这时周老太医再一次下针,让昏厥的陈妃苏醒过来。

“当要之事是先为娘娘止血。”他沉声道,面上的神情越发凝重,说着话,吩咐熬当归川弓熟地益母草来。

这些药显然女科的人已经备下了,刚说了就端上来,满满的一碗灌了进去。

“大人。”年长的一个女科大夫从床上下来,满面焦急,低语道,“不管用的…我们已经用过多次….”

周老太医的眉头皱起来了,“止血止血…”

止血?秋叶红眼睛一亮,立刻说道:“我有好药。”

来到这里后,她这还是头一次说话声音这么有底气,满屋子的人都看过来。

“快,皇帝舅舅,你快派个人到药蜜库,告诉王大夫,拿我新采的药过来。”秋叶红忙说道。

皇帝忙唤人速去。

“什么药?”周老太医问道。

“三七。”秋叶红说道,说罢又不要意思的笑笑,“我只会配给牲畜用的止血药,我说出来,还请老…先生你斟酌采用才是。”

“三七?”周老太医皱皱眉,“性味?归经?哪本书中记载?”

“甘、苦、微温,肝胃。”秋叶红想了想,勉强答道,至于那本书记载。可就说不上来,“….这是我乡下时得的偏方。”

说罢看着那周老头,颇有些头疼,还要解释么?还要解释么?这些人总是不信她…

“好,你且说方子来。”周老太医爽快的道。

秋叶红倒有些意外,顿时对这老头印象大好。

“对于成年牛马来说,我的用量是三七四钱、儿茶四钱、香附二两、艾叶八钱、生姜三钱。”秋叶红说道。

周老太医听着捻须不语,思付片刻才道:“用量不小,但娘娘此时病情峻猛,就按这个剂量来吧。”

“这是你说的。”秋叶红低声嘀咕一句。

等药的时间,周太医跟着女科的人,下针艾灸,保足陈妃娘娘的精神。

很快内侍们捧着一袋子三七飞奔来了,王华彬将所有的都给她装来了。

为了不打扰周太医诊治,屋子里的闲杂人都被喝退,只留几个服侍的侍女递水,秋叶红也跟着金彩芝随同皇帝皇后退了出去。

“郡主果真不能….?”皇帝吃了几口茶,看着秋叶红问道。

秋叶红忙苦笑一下,道:“皇帝舅舅…”

这声音喊得糖分十足,就连觉得焦头烂额的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这就跟书生不能像武将耍大刀一般,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秋叶红握着手说道,一脸的为难,说到这里看了眼金彩芝,皇帝也看向金彩芝,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金夫人那次….”秋叶红咬咬下唇,“实在是凶险之极,并无半点把握,当时也签了生死文书的….都是…咳…实在是机遇之事,我断不敢再试。”

她原本想说是金彩芝吉人天相,但这皇宫的娘娘难道不是比金彩芝更吉的吉人?这话说了纯粹找抽。

金彩芝忙点头作证。

皇帝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这隔行如隔山,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怎么样?怎么样?”门外一阵脚步声,几个侍女搀着太皇太后进来了。

一屋子的人忙站起来,皇帝亲自过去接住她的手。

“祖母,你怎么起来了?”他脸上更添了几分焦急忧虑。

太皇太后扶着他坐下,顾不得说别的,拉着他的手一叠声的问。

“….孩子没了还能再要,大人可要保住…”太皇太后毕竟年老人,见不得这个,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是,是,孙儿知道。”皇帝拉着她的手,连连安慰。

镇远侯夫妇这时才上前见礼。

看到他们,太皇太后自然知道所为何来,叹了口气,又拉过一旁小脸煞白的皇后的手,“吓坏你了,好孩子,别怕。别怕,我们都知道的,你安心,安心。”

皇后掩面哭起来。

太皇太后忽的看到站在一旁的还有秋叶红,不由愣了愣,旋即认为她是从金彩芝那里听到消息,毕竟是一家人,特意进来分忧的。

“你有这心就好,你还是个姑娘家,产房还是不进的好。”太皇太后点头道,一面招手要她坐过来。

皇帝面色微讪,忙将事情原委讲了。

“胡闹,胡闹。”太皇太后拍着扶手连声道,“这种事如何试的?”

皇帝也知道自己这次的确有点冒失了,忙低头认错。

室内一阵女声的呻吟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很快这呻吟就变成了嘶叫,撕心裂肺的嘶叫。

这声音让屋外的众人神经又绷紧了,太皇太后也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陛下…”周太医皱着眉出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太皇太后和皇帝立刻问道。

周太医看到太皇太后,忙要施礼。

“哎呀,行了,什么时候了,还跪来跪去的!”太皇太后急急的说道,“快说。怎么样?”

周太医捻须,面色沉入锅底。屋内众人的心瞬时沉了下去。

“多亏郡主的好药,血是止住了。”他冲秋叶红拱拱手道。

这在秋叶红的意料之中,只是点头一笑。

而其他人听了这话,顿时又升起希望。

太皇太后有些意外,看着秋叶红道:“她的药?”

周太医只是点点头,显然没心情给她细讲这个,对太皇太后躬身道:“关于这味药,老臣还有几个不解之处要问郡主,请恕微臣失礼,要跟郡主单独谈谈。”

一说到药方什么的。他们这些做大夫的都是神神秘秘的,太皇太后和皇帝也都知道,于是点点头。

“快去,快去说,”太皇太后紧张的都要站不住,一旁的皇帝察觉忙伸手扶住她坐下。

秋叶红不情愿的跟着周太医走到侧殿的帐子后。

“郡主,你这对牲畜的药果然有效。”周太医再一次夸奖道。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秋叶红依旧耷拉着脸。

“恭喜恭喜,周先生药到病除。”她嘿嘿笑道。

周太医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看了秋叶红一眼,忽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郡主就别说风凉话了,这病能不能治,你也清楚的很。”

要不然也不会对金彩芝冒风险而剖腹取子了。

秋叶红默然,胎死腹中,必须及时的取出来,要不然产妇必死无疑。

“陈妃娘娘,再无力气娩出胎儿…”周太医摇摇头。

“神医不救将死之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秋叶红淡淡道,“先生宽心,太皇太后和皇帝,不是昏聩之人,尽人事听天命,不会怪罪先生你的。”

周太医看了她一眼,嘿嘿笑了。

“说实话,郡主,老夫此生只见过师傅做过一次开腹的手术,自己倒未亲自做过,而这剖腹取子的技艺老夫真是很好奇,很想亲眼看上一看。”他笑道。

秋叶红紧跟嘿嘿笑了,拱手道:“好说好说,如遇到牛马难产,我一定告知先生,亲自示范给先生看。”

二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一句,又不再言语了。

“说真的,请问郡主,如果对牲畜这种情况。你会用什么法子?”周太医忽的问道,正容看向秋叶红。

对牲畜用的法子?秋叶红一怔,随即警惕的看着他不语。

“郡主但说无妨,老夫不过是借鉴一下,至于用不用的,老夫自有主张,与郡主不相干。”他捻须一笑道。

看秋叶红依旧迟疑,便又是一笑,从容道:“郡主也说了,尽人事听天命,老夫虽说是医官,医官医官,首要依旧是医,而非官,老夫行医数十年,谨遵师尊教导,不敢有违良心,还请郡主直说。”

有一分希望,就决不放弃,救人是第一信念,如果怕惹祸上身,这大夫也的确就没有做下去的意思了。

听他如此说来,秋叶红不由想起了钟大夫,咳,当然,钟大夫这个乡下土兽医,跟这个身居要位备受皇家敬重的老太医,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但二人相同的都谨遵医者仁术的信念。

“好,既然如此,我就说来,请先生斟酌。”她收正神色,恭敬的道,“牛马牲畜,遇到难产,探明死胎,我们常用的就是灌入菜油到….咳…宫内,探手入内,拉出胎儿,如果遇到胎位不正,则会用软绳拴住前肢或者头部,再拉…一般这种情况下,都会出现胎衣不下,甚至子*外脱之症,需要小心剥离胎衣,以及整复子*…这胎衣剥离要紧是…”

她一行说,一行用手比划示范,周太医神色凝重的听着。

“益气补血我用黄氏、党参、酒当归、熟地、山药、白芍、益母草,理气散瘀活血生津,我一般用鲜益母草、鲜马鞭草、樱桃树枝、当归,煎水去渣加红糖,还有另用胡萝卜缨十斤喂个,就罢了。”秋叶红搓搓手结束了教学。

“多谢郡主。”周太医听完,凝神想了一刻,一笑拱手,转身进内殿去了。

还债第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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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痛生

第一百六十七章痛生

看着周太医转身进去了,秋叶红迟疑一下,还是跟着进去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但觉得这个太医真不错,如果可以,她真愿意帮上忙。

屋内三个女科大夫已经撩起陈妃身上的用于遮盖的产巾,焦急而又卑微的劝说陈妃用力.

“反正死了,我用力做什么?我用力做什么?”陈妃大喊大叫.

这将近半日的产痛折磨,显然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喊叫咒骂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孱弱.

“娘娘精神倒还好….”秋叶红忍不住在一旁低声道.

“郡主的药功效极佳.”周太医凝神思考中不忘对她夸奖一句.

呜呜咽咽哭的陈妃一眼看到秋叶红,立刻大叫:“你来做什么?你离我远点,走开,走开。”

喊着就用手护住了腹部。

产巾撩开,秋叶红看清楚了她的腹部,隆起的高高的,可不像不足月的身子。

“我不给剖腹,娘娘安心。”秋叶红忙安慰她,一面站开几步。

周太医此时已经对几个侍女嘱咐几句,自己挽起了袖子,走到陈妃身前,才将手放到她的腹部,陈妃就是一声大叫。

“痛死了痛死了,别碰我…”她大声叫着,恨不得满床打滚,“庸医,庸医,我让陛下砍你的头。”

她这话并没有吓到周太医,周太医反而将手用力一按。

陈妃发出一声惨叫。几近昏厥。

“大人”女科的几个人吓得脸色发白。

“你们按她,让她痛,越痛越好。”周太医根本就不理会,站到床后,迟疑一刻,皱眉问几个女科大夫,“我来说,你们谁来做?”

做什么?几个女科大夫白着脸看着周太医。

“将胎儿拉出来。”周太医做了个伸手的动作。

几个女科大夫顿时忙摆手,其中一个年长忙说道:“大人,不是我们不做,实在是做不得,这胎儿位不正,我们…”

我们有心无力啊,大家齐齐的点头,一片哀戚,这倒霉催的,早产也罢了,偏胎儿死了,更倒霉的是死胎也难产了,治好治不好,一顿斥责是难免了。

“郡主…”周太医看向秋叶红。

秋叶红一愣,忙摆手道:“我没做过小的….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只给牛马大牲畜牵引过…小的…猫狗之类…不是,不是,哎呀,总之是人这样小的…我不会…”

“我说你做。”周太医再一次说道。

你自己做呗…秋叶红忍不住嘀咕,而说着话。周太医用金针扎了陈妃穴位,这一下让陈妃痛的连连呕吐起来,吐的连骂的力气都没了。

周太医一跺脚,将秋叶红一推,“我毕竟是个男人家,我老头子面子没什么,只是这以后娘娘可怎么….”

“可是,我真的不会做小的这样的…”秋叶红也急了。

“有我在,保管无事,我周令先外号是鬼不收,阎王见了也得让我三分,”周太医的神色一凛,大喝一声,“小儿,休要啰唆,净手。”

秋叶红被他一喝,看他神色郑重,再看满屋子人的惶惶,一咬牙,死就死了。

“…臀位…”秋叶红哆哆嗦嗦的将手伸了进去。

“我知道。”周太医点头,“抓住了没?”

柔柔的滑滑的…这是脚吧?秋叶红迟疑一下点了点头。用手指捏住。

“别动,听我说…”周太医伸手按在陈妃的腹部,摸索着胎儿的位置,一面指点着秋叶红如何纠正胎位,再三确认纠位好了,便几下推按,喊了一声,“拉…”

同时另一手用金针在陈妃肚皮上连扎了几下。

已经痛的死去活来吐都没力气吐的陈妃再一次尖叫起来,整个人都要坐起来。

“…庸医…杀了你…”她吐出这一句话,仰面栽倒,生生痛晕了过去。

伴着她的叫,秋叶红叶叫了一声。

“怎么?”周太医凝神看她,

“拉脱了…”秋叶红有些尴尬,忙又伸手指进去。

陈妃晕过去了,宫缩停止了。

周太医面色凝重,手下金针不停,秋叶红认不得也看不清扎的都是什么,但随着这几针下去,昏厥的陈妃神奇般的醒过来,并且全身颤抖紧缩。

这分明就是痛的…

秋叶红算是明白了,这老太医狠啊,不是说产程过长,没有了力气,好言好语好汤好水人参鹿茸养不出力气,那就让你痛,痛的浑身都是力气。

针灸能治病,当然也就可以用来杀人,能让止痛,自然也能让你痛的生不如死。

秋叶红哆嗦一下。不敢分神,伴着陈妃的浑身颤抖,周太医一手按住陈妃的肚子,一手拉住秋叶红的手。

“转…出…”他一声低喝,同时将秋叶红手一拽,滑的一声,青白的胎儿出来了。

秋叶红的手犹自抓着她的双脚。

“出来了出来了…”女科的大夫们失声尖叫。

“杀了你这庸医….”陈妃呢喃出这一句话,再一次昏厥过去了,昏厥前的唯一念头就是,昏厥真是太好了,永远不醒过来也好。

秋叶红已经让开位子了,哆嗦着洗手,坐在一旁稍息,看着周太医等人忙碌。

“大人…”一个女科大夫突然大叫,让满屋子才松了口气的众人又将心提到嗓子眼。

“还….还…还有一个…”这个大夫嘴唇发白的说道。

双胎?

“你们竟然没有摸出来?”周太医神色凛冽,瞪着这几人。

“大人…陈妃娘娘她….说为了保胎,不许我们…”几个女科大夫委屈的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周太医摆摆手,一面再次拿起金针,走向幸福的昏厥着的陈妃。

秋叶红掩面叹息,陈妃,这真是倒了几辈子霉,尝一回这痛生…

而此时在外边等候的太皇太后皇帝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太皇太后,被室内那一声声痛不欲生的喊叫吓得腿脚发软,心跳加快,几个宫女不停的帮她顺气,才没有跟着昏厥过去。

皇帝不忍祖母受此煎熬,不断的请其回宫歇息,太皇太后摇头不去。

皇帝子嗣本就稀少,后宫孕事甚少,而如今再要出了一尸两命的事,太皇太后觉得该看看风水了。

室内很快又陷入静谧。就在大家的心提到嗓子眼时,一声尖叫又一次响起,唯一撑着的女眷金彩芝也再撑不住,扑通坐下了。

“听!”太皇太后忽地站起来,她的身子不停的抖动,皇帝忙伸手扶住她。

更大声的喊道,一面侧耳去听。

听?大家都愣了,疑惑的跟着侧耳去听,一声细不可闻的婴儿的哭声传了出来…

“难道…?”皇帝觉得自己的脸都僵了……

“恭喜陛下,恭喜太皇太后,恭喜皇后娘娘…”几个侍女冲了出来,喜极而泣,“得了一位皇子…”

皇子…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周太医慢步而出,神色从容安详,方才的惊险境地似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本是双胎,公主脐带窒息不得救,皇子所幸无碍,只是月份不足十分虚弱…”他捻须说道。

话没说完,太皇太后就念了一声佛,而皇帝则失去了龙仪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瘫软。

“赏连声说道,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喜气洋洋,大笑起来。

秋叶红坐着金彩芝的马车出了宫门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两个人都没力气说话,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流。

“这件事侯爷知道,所以我….”金彩芝咬着下唇,随后一脸凝重,“总之是我金彩芝失言”

秋叶红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她知道,这件事怪不得金彩芝,更何况她不顾身份,当众解衣为她解围。

谢天谢地,有那个厉害的周太医在,要不然。事情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可见我吉人天相。”秋叶红哈哈笑了,一面抛了抛御赐的几件首饰。

“那也多亏你的药…”金彩芝也跟着笑了,“这个周大人脾气古怪,我还是头一次见他把人夸的这样….”

“能被这样的好大夫夸奖,我真是受宠若惊…”秋叶红嘿嘿笑了。

忽地马车一停顿,王府的侍卫齐声断喝:“什么人?”

二人忙掀帘子往外看,御道旁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一动不动。

叶红认出来人,忙招手喊道,一面要下车。

见她出来,富文成身形松动,声音里也带着了笑。

“别下车,别下车。”他忙说道,“我没带马车来,我跟在你后头一起回去。”

秋叶红点头应了声,又坐回马车,金彩芝看着他们父女,不由一笑。

三天之后,秋叶红又进宫一次,这一次是皇帝亲自召见,敲定了她的新药研制的任务,又夸奖了前一段的膏药。

“是朕小瞧郡主了,原来郡主果然神技。”皇帝笑道。

“皇帝舅舅过奖了。”秋叶红忙笑着谦虚,又问陈妃娘娘和小皇子。

“都好,都好。”皇帝笑的更开心了。

秋叶红告退之后,皇帝将案上一封书信几下揉烂,一面得意的笑道:“…这等郡主,岂能便宜了你钦察汗国…”

一面唤人来,“给吉雅赛音王爷回信,就说慧兰郡主已经定亲了,多谢他厚爱了。”

走出宫的秋叶红打个喷嚏,看着堵住去路的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夫人,立刻堆起满满的笑。

“苏夫人,这次又要相看那一户人家?”她问道,一面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正好,才见了皇帝舅舅,也不用特意换衣裳了。”

苏夫人掩嘴笑了,屏退身后跟着的宫女,拉起秋叶红的手,陪着她往宫外走去。

“瞧郡主说的,好像多急着出嫁一般。”她笑道。

明明是你们急着要我出嫁嘛,秋叶红撇撇嘴。

“郡主。”苏夫人忽地压低声音,“我想问你,你跟陕西经略使孙大人家可熟识?”

陕西经略使?是什么人?秋叶红不解的摇摇头。

苏夫人咳了一下,挽着她的手笑眯眯的道:“就是孙元至小将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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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忘恩负义的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忘恩负义的人

孙元至?

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苏夫人肯定了那些闲言不是空穴来风.

“我姓富,本家的一个姐姐嫁到他们家,论起来倒是喊一声表姐夫,不过我奶奶是自小带着我爹离开富家,半生没有来往,还是前年我病了,我爹才带这我投靠去,也就借住了半年,我们就出来了,细说起来来往并不多,后来我们进京来,更是没有来往了.”秋叶红笑眯眯说道。一面好奇的问道,“苏夫人,可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就说恍惚记得你在这里还有家亲戚,想不起来,就这么问一问。”苏夫人笑道,随后又问皇帝叫她做什么,又说陈妃娘娘再三要谢她岔开了话题。

无风不起浪,秋叶红心里嘀咕道,无缘无故的提他做什么。

带着一头雾水走到家门口时,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三匹马,以及散坐在门口的七八个仆从让秋叶红一怔。

“你们是”秋叶红抬头看看环境,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一直在大门缝里往外看的两个小厮看到秋叶红,这才忙打开了门。

“郡主,他们说是你的亲戚….老爷顾妈妈都不在家,小的们不敢随便放人进来…”两人忙忙的说道,一面伸手一指。

亲戚?秋叶红皱眉看过去,马车一掀帘子,跳下一位身量高挑的年轻男子,穿着纯白丝绸的圆领长褶通身袍。脚下一双千层底弓头布靴。

“妹妹。”他温雅一笑。

秋叶红愣了愣,还没看清他的长相,就见他转过身,从车里又扶出一个深色富贵团花袍子的男人。

“怎么家里就这两个使唤人?”后下来的男人捻须面带不悦的说道,一面看了那两个站在秋叶红身前的小厮,“….又没眼力见,哪有家里来人关着门不让进的?”

瞧他一副家主的气势,秋叶红和那两个小厮都怔住了,下意识的都抬头去看门匾。

没错啊,的确是“郭宅”二字啊。

轻人扶着男人低声唤了声,一面悄悄的指了指郭宅二字。

哦,如今是姓郭,不姓富了,男人面色微微沉了沉,咳了一声,非常不情愿的拱手作揖。

“郡主。”他说道。

秋叶红总算认出来他们了,不由皱了皱眉头,“大老爷怎么来了?”

这话说得真是不客气,怎么?如今你飞上枝头了,他们就来不得了?

哼,别忘了,当初是谁给了你们父女俩活路的。

富大老爷富文礼脸色更加难看了。

“妹妹。”富椽忙躬身施礼,他的面容和蔼可亲,笑容温文有礼,“我与父亲进京,特来探望二叔和妹妹。”

伸手不打笑脸人,秋叶红点点头。笑了笑,说声多谢你们惦记,却并没有请他们进门的意思。

富椽脸上的笑就有些讪讪的。

“站了半日,有话到家里说。”富大老爷毕竟年长之人,很有应变能力,一挥手,早已垂手站立多时的仆从们立刻从马车上卸下大大小小的礼盒,抱着就进门。

“郡主…”两个小厮有些不知所措,看样子的确是郡主家的亲戚,这到底是拦还是不拦?

秋叶红有些哭笑不得,看不出来,富大老爷还真能屈能伸。

“站着。”富文成的声音在后猛地响起。

抬脚正要进门的富大老爷闻声转过头,看到富文成拎着两个筐走了过来。

接着说道。

富大老爷勃然大怒,天下竟有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既然来了,我到长庆楼为大哥设宴接风才是。”富文成接着说道,一面将手里的筐递给接过来的小厮。

长庆楼是京都有名的大酒楼之一,富大老爷的面色稍缓。

“自家人何须破费,在家便是。”他说着话,接着撩衣进门。

“这是郡主的家,不是我的家。”富文成淡淡道。

富大老爷脸色又难看起来,转过身看着富文成。“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纵纵眉头,看着眼前的富文成,穿着打扮跟在绍兴时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补丁没了,任谁看了去,也不会当他有个郡主女儿,那气势还不如看门的两个小厮。

“虽然她如今蒙圣恩获封了郡主,改了郭姓,但做人不可以忘本,怎么,这么说来是不认咱们富家人了?”大老爷冷笑道,一面看向一直静立不语的秋叶红。

这话秋叶红听了倒没什么反应,但富文成就生气了。

姓富还是姓郭,这是已经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椽突然开口,也打断了富文成要说的话,“大姐那边还等着咱们呢,正好路过妹妹这里,说好了瞧一瞧就走的,如今也瞧了,咱们也不是明日就走,改日再叨扰二叔和妹妹就是了。”

他含笑说着,一手已经扶住了富文礼的胳膊。

或许是大姐二字,提醒了富文礼,他气呼呼的喘了几下,哼了声,拂袖上了马车。

富椽含笑冲富文成和秋叶红拱手,又吩咐不知所措抱着礼盒的仆从们将东西就放在门房,这才上马,一众人洋洋洒洒的去了。

富文成带着深深自责羞愧看向秋叶红。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给她带来的,明明不是富家的人,却偏要背上忘本的污名。

“君得势则从君,君无势则去之,爹,这是世之长情,有何怨乎?”秋叶红笑嘻嘻的说道,一面大大方方的吩咐人将东西拿进去,一面挤挤眼,“咱们可不能学人家小气,将人家好意送上门的礼物扔出去…”

见她没有生气,富文成暖暖的笑了,进去掩上门。

而这边富文礼直到从富大姐儿家坐到了富二姑娘家,气还是没消。

“…忘恩负义啊,忘恩负义啊,亏我还想着他们不是那种人…”他拍着桌子连连道。

“爹,母亲来时都说了,这是意料中的事,您何必生气。”富椽恭敬地递上茶,劝道。

穿着红缕金长衫朱砂百褶裙的富二姑娘也起身劝了,又笑让富椽坐。

“哥哥见了姐夫,如何说?”她显然不想接过有关这个郡主妹妹的话题,岔开说道。

今年春闱的时候。富椽不负众望,考中了三甲第四十五名同进士,这个名次对于几辈子没有人参加科举富家来说,简直是合族欢庆,但鉴于这个名次只能得个**品且只能外放到偏远地方当县尉,富大老爷自然愿意为儿子谋个更好的前程。

富老太爷的意思是直接留在京里,不要外放去。

“光哥儿说今年形势不如以前,他已经寻了好几回,那陈大人就是推三阻四的没个准话,”富大老爷接过话,重重将茶杯一放。“…偏你大姐不争气,讨不得公公婆婆喜欢,弄得我也没脸去求他出面,只能催着光哥儿,光哥儿说话毕竟比不得他父亲…”

“父亲莫急,我写封信给公公去,他跟陈大人很是熟识。”富二姑娘说道。

富大老爷面色顿时好了很多,知道这个女儿很得公公婆婆长辈的喜欢。

“….你要是有个儿子就更好了,只可惜女婿常年在外…”富大老爷抿了一口茶道,一面看了眼屋子里的丫鬟婆子。

一直乖乖赔笑侍立在旁的青黛立刻带着丫鬟婆子退下了。

“你母亲说丁香有了身子?”富大老爷道,“你可记得,这个孩子可不能让她养着…”

富二姑娘点点头,说了声晓得。

“…我听你大姐说了,怎么?那丫头还对女婿觊觎呢?”富大老爷又皱眉道。

富二姑娘就低头吃茶不语了。

“…还说她如今很得圣心,要是真有此心,拱了你下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前朝鹿泉郡主不就是这样,杜撰了名头逼那平乡甄家休妻…”富大老爷神色凝重的说道,一面哼了声,“我瞧着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儿…我明日再去,怕她怎地,先给她撂下狠话….”

“爹,大姐夫不是说,要咱们走走妹妹的路子,万万不能撕破脸的….”富椽迟疑一下,站起身说道。

富大老爷一愣,吐出一口气,他自然记得女婿说的话,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说说狠话过嘴瘾罢了。

“是,哥哥的前程要紧。”富二姑娘忽地抬起头,慢慢的瞟了富椽一眼,似笑非笑道。“如今咱们还是低头伏小的好。”

她的话里有话,富椽面色微讪,只当没听懂,又坐了一时,借口看看住处安排好了没走出去了。

“爹。哥哥这次考的不错,尽心为他谋前程自是应当,但也要小心,鸟儿翅膀硬了,也是不认窝的…”富二姑娘轻轻拨着茶盖道。

富大老爷面色就沉了沉,不悦道:“你说的什么话,跟你母亲一样,就想些有的没的,翅膀再硬他也是我儿子…”

说罢也起身出去了,富二姑娘送到门口才回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随着散去丫鬟婆子溜进了一个偏院。

“….这么说….”已经显了身子的丁香用牙咬断手里的针线,放下才做了一半的小衣,听完那小丫头的话,凝神想了想,忙从床上褥子底下摸出一把碎银子。

“多谢你了,小心点,莫让人看见。”她满脸感激的说道。

小丫头接过钱,笑嘻嘻的走了。

丁香想了一时,招手叫过贴身的丫鬟宝珠说了几句话。

“姨奶奶!”宝珠脸色大变,目光不自觉的移到她的腹部,“可是…可是…这是第一个孩子….”

“孩子以后还会有,可这个机会错过就没了!”丁香咬牙道。

“可是,”宝珠白着脸压低声音道,“借此休了少奶奶自然好,但万一那富大老爷说的真的,皇家真将那个郡主嫁过来…咱们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丁香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忙又压低声音,点了宝珠额头一下。

“傻瓜,也就他们一家鬼迷心窍的认为慧娘看上他们女婿…”丁香吃吃笑道,“咱们少爷喜欢人家倒是真的,但人家可根本就没心思…嫁过来?你放心就是了,就是休了一百个少奶奶人家也不会…咱们就等着安安稳稳的在家中为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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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是贸然

第一百六十九章不是贸然

富家上门探亲的事,并没有给秋叶红造成什么困扰,借着陈妃娘娘的事验证了三七功效,她热火朝天投入到新药事业中.

一大早就要出门,却有比她更早出门的人来拜访.

“膏药的钱可都付了。东西欠了好多你还没给呢。”史玉堂说道。

“这个还用你特意来说?”秋叶红笑道。

看着眼前穿着白底子箭袖长衫罩着淡青无袖圆领袍,正负手转过身的史玉堂。

“顺便来说而已,我是来看狼的。”他淡淡说道,一面抬脚自往后园去了。

多多狗在二门内不拴着,这段日子跟他也熟了,跟着他一步一跳的在腿上嗅来嗅去。

“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让你天天在家看,好不好?”秋叶红在后跟着笑道。

初秋浓翠的竹叶一前一后的抚过二人的衣角。

伴着多多狗的挑衅,两声低低的狼嚎回荡在园子里。

史玉堂闻言回头看了眼,似笑非笑道:“别人送你的东西,我怎么好要?”

秋叶红嘻嘻笑了,不再言语,陪他看了一时,便说要去药蜜库。

“你自己在这里随意吧,家里也没别人。”她说道,一面起身外走。

才出门,就见富椽跟着另一个男子正下马。

“妹妹。”两个人都含笑唤道。

秋叶红瞧着这个面生的男子,俊俏风流,一时不知道是谁。

史玉堂在后出来,看见此人,便点点头道:“你来了。”

秋叶红就看着那男子面上微微一愣。旋即笑容更盛三分,深躬身道:“侯爷。”

富椽看出秋叶红面上的疑惑,忙笑道:“妹妹是要出门?我跟姐夫来的不巧了。”

秋叶红这才恍然,忙将目光又看向这男子,是大女婿啊。

而此时的大女婿宋明光也将视线投在秋叶红身上,见这姑娘穿着杏黄缎面交领长衫,配着米黄色马面裙,头上挽着连环髻,带着一只点翠挂珠钗,肤色莹玉,双眸晶亮。

哪里还有半点当日带着几分怯怯站在富家大太太跟前的模样。

那个时候自己是半点没注意她,没想到一眨眼就脱胎换骨,可见还是史小侯爷有眼光,慧眼识珠…

他的视线便不自觉的在秋叶红和史玉堂身上转了转,这两人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秋叶红并不知道当初史玉堂纳妾的事有宋明光在其中穿线搭桥,只不过见他看了自己又看史玉堂,眼中的一丝意味深长,让她觉得怪怪的。

当年他们之间的事,京城里没人知道,但富家的人可都清楚的很。

“果真是不巧。”她咳了一声,淡淡笑道,“就不留二位到家里吃茶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富椽和宋明光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恼,都忙点头笑道:“妹妹自忙去。”

秋叶红便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眼角的余光见宋明光站在史玉堂身前说话,似乎将富椽介绍给他。富椽正躬身施礼。

肯定是打着自己的名号!秋叶红咬咬下唇,正好史玉堂抬眼看向自己,便冲他招招手。

“膏药治好了一大半,你今日叫人点收了去吧。”史玉堂走过来,秋叶红便说道。

史玉堂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两眼。

“看什么看!”秋叶红脸一红,瞪眼道。

史玉堂便嘴角弯弯的笑了。

“他跟你说什么呢?”秋叶红被瞧破心思,干脆直接问道。

“他说这是你表哥….”史玉堂抿着嘴唇道,“….一家人,大家认识认识,坐下来吃顿饭。”

一家人…有过当初的纳妾事件,再加上突然看到二人如今有来往,他们自然会觉得他们旧情复燃,也许好事将近。

秋叶红明白了,不自觉红了脸,横了他一眼。

“都怪你,败坏我的名声”她嘀咕道,一面垂下车帘。

“郡主,我一向不惯被人指责。”他神色淡然的说道,一面习惯性的将手负在身后。

叶红皱眉道,“这么说你还是不认错?”

“我何错之有?”史玉堂答道,也微微皱起眉头。

“你!”秋叶红往外挪了挪。“要不是你当初贸然上门….”

“怎么能说是贸然?”他皱起眉头,看着秋叶红,“最多是唐突了些。”

“好啦好啦,看在你已经道过歉的份上,这事就算了,以后不提了。”秋叶红摆摆手,又挪回去,放下帘子。

马车晃悠悠的往药蜜库去。

史玉堂的骑马慢慢跟着,秋叶红掀着帘子鼓着腮帮子看他。

“别这么看我。”他嘴边带着一丝笑,也不看秋叶红说道。

秋叶红哼了声扭开脸。

“慧娘。”沉默一时,他突然唤了声。

秋叶红没理会,将帘子垂下来,听他的声音穿过帘子飘进来。

“有一件事我要说清楚。”他的声音停了一停,“我道歉是因为唐突,不是因为贸然…”

这两个词有区别吗?

“当初不是贸然,现在更不是贸然。”他接着说道,转过脸来。

秋叶红正好掀起帘子,跟他四目相对。

不是贸然……

“师兄~~”一声女子带着哭意的喊声打断二人之间的对视。

秋叶红收神看去,发现已经到了药蜜库前,齐宝凤一溜烟的跑了进去,扔给她一个火烧火燎的背影。

“出什么事了?”秋叶红皱眉道。

“那是谁?”史玉堂下马跟过来问道。

秋叶红还没答话,就见王华彬冲了出来,胳膊袖子还挽着,沿着街道飞奔而去。

齐宝凤抹着眼泪在后紧跟着。

“齐宝凤”秋叶红忙伸手拉住她,“出什么事了?”

“我爹要死了我爹要死了…”她甩开秋叶红,咧嘴哭道,一面撒脚跑远了。

齐宝凤的爹不是随军在漠北…

秋叶红愕然的看向史玉堂,史玉堂也皱眉看向她。

略一思索道,“牧养监的齐大人?”

秋叶红点点头。一面忙抓住两个伙计问,伙计们却是不知道。

“走吧。”史玉堂示意她上车,“去他家看看。”

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秋叶红迟疑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起来她跟齐家没什么交情,现在去看,只怕不妥。

于是进了药蜜库,问了采了多少三七,又仔细看了,见其中很多不是,想来是认错了,便挽了袖子,带着几个伙计分辨讲解,史玉堂什么时候走的,她竟没有注意。

齐大人的家在上土桥南堍,史玉堂问清过去时,齐府前的巷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马,大多数都是品级低下的官员,也有一些兽医从业者,乱哄哄的挤在窄窄的巷子里。

齐家大门紧闭,并不放人进去。

“史小侯爷!”看到递上的名帖,门房的人吓了一跳。又耐不住几分激动,一叠声通报进去,不多时大门打开,齐家几个长辈男人接了过来。

让到正厅,上过茶,史玉堂问了伤势。

“…半月前一箭射中胸口,幸亏歪了两寸,回程路上颠簸,伤情就重了….”齐家一个叔伯满脸忧色的答道。

“请了太医没?”史玉堂问道。

“请了太医院的张大人。”齐大人的一个女婿忙说道。

史玉堂便点了点头,唤过一个小厮,“拿了我的名帖。去家里请周大人来。”

家里的周大人自然是指荣休的周令先大人,这可不是谁都能请动的,齐家上下顿时激动万分,连连道谢。

“我进去瞧瞧。”史玉堂又道,一面站起身来。

众人忙引着去了,小厮们忙抢在牵头准备让女眷们回避,史玉堂才廊下,就听屋内有女声带着哭意说话。

“…爹,师兄心里想当驸马呢,你何苦让他为难!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史玉堂脚步一滞。

“宝凤!休要胡说!”王华彬低声喝道。

齐宝凤含糊的嘀咕几句。

“华彬….”咳声响起,一个疲倦的男声说道,“…可是真的?”

屋内除了齐宝凤含糊不清的嘀咕声,并没有人回答,屋外众人也是一阵默然,就有人出声要打断,史玉堂抬手制止了。

“华彬…我放心不下宝凤…她这性子….咳烈的咳嗽声中止了话音。

脚步声咚咚响,齐宝凤掀帘子出来了,一见外边站着这么多人,不由吓了一跳,看清站在人前的史玉堂,不由揉揉红红的眼。

“凤儿,凤儿…”一个妇人也跟着追出来,见了这么多人也怔住了。

家人忙介绍,慌得齐夫人和齐宝凤忙拜见。

“休要劳动。”史玉堂抬手制止她们施礼,再看王华彬也出来了,就在廊下问了几句病情,便告辞了。

一家人送出来,大门外,头发花白的周令先太医也正下了马车,齐夫人不由喜极而泣,见到这位老太医,觉得丈夫一定平安无事了。

史玉堂离了齐家,直接就奔药蜜库找秋叶红,却得知因缺了一味鸡血藤,她亲自到城外挖去了,忙又调转马头寻去。

出了城门没多远,就见秋叶红插着手慢腾腾的走过来。马车就在身后晃晃悠悠的跟着。

“坐车晃得头晕。”她撇撇嘴,迎着史玉堂的疑问道。

史玉堂便也下了马,交给小厮,自己跟着她慢慢走,一面将齐大人的事说了。

“不至于危及性命吧?”秋叶红关切的问道。

“周大人说无碍,只不过要将养时间要久一些。”史玉堂说道,转脸看了秋叶红一眼,忍不住笑了笑。

秋叶红被他看的脸忍不住一红,“笑什么笑!”

“你果真很特别。”他弯弯这嘴角道。

秋叶红觉得耳朵有些发烧,哼了声只当没听见。

“很抢手…”他微微一笑。

天色已近傍晚,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一个拄着拐的乞丐蹒跚着迎面而来,身形佝偻,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到。

“行行好行行好…”她抖着身子,呻吟一般低低的念叨着,走近了并排而行的秋叶红和史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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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第一个吻

第一百七十章第一个吻(为粉红加更)

这样的乞丐城外城内多得是,不算稀奇,因此并没有引起正说话的二人的注意。

“抢手?”秋叶红哼了一声,“对呀,很抢手,不认得的人也会上门来纳妾…”

她又说起这事了,史玉堂别开头笑了一下。

“我那时不知道…”他又转过头来,正容看着秋叶红。

秋叶红正低着头翻手指玩,头上带着的一只点翠三尾凤头步摇簪,随着走动轻轻晃动,态势如生。

“不知道什么?”她听了抬起头看他。

明眸皓齿,夕阳的余辉下肌肤呈现出象牙色的光彩。

史玉堂微微抬起下颌,将目光投向前方。

“我以为这天下的女子均是一般…娇痴贪妒,如同蚂蝗寻主….”他淡淡道,漂亮的嘴唇紧紧抿着,勾勒出月牙般的弧线。

“不想你却是不同….”他转过脸,正容道,话没说完,双眼一眯,电光火石间,一手伸出将秋叶红一拦。

他说出这话时,秋叶红觉得两个耳朵都烧起来,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正慌乱,耳边多了一个“小姐行行好赏几个钱…”的声音。

她的眼角只来得及看到一角破碎衣袖中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夕阳反衬一道亮光刺她的双眼,下意识的就要抬手挡眼。

再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跌入史玉堂的怀里,因为速度太猛,力量太重,额头重重的撞在他的胸前。

头顶就响起一声闷哼。

撞痛了?秋叶红还有些发懵,自己的额头也很疼。

“小贼!”耳边史玉堂陡然扬声的厉喝,随后就是一声妇人的惨叫。

秋叶红回过神的时候,就见史玉堂已经背对着自己,一脚踩住乞丐,只听啪啪两声,那乞丐就跟烂泥一般摊在地上。

远远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厮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

这是…有刺客?

这一切的动作太快了,快的秋叶红都有点短路。

她低下头,地上血迹点点,并且滴滴答答的不断掉下来,视线上移,史玉堂依旧背转身对她,一手握着另一手,血就是从右手上掉下来。

一只短短的匕首穿透了整个手掌。

有刺客!有刺客!秋叶红几乎要扯着嗓子喊,却觉得嗓子堵了一块棉花,发不出声音。

视线牢牢的定在史玉堂那只手掌上,很疼吧?很疼吧?一定很疼….

“什么人?”史玉堂厉声喝道。

两个小厮一把揪起那乞丐乱草般的头发,露出一张满是泥污的脸,根本辨不出形容,但从身形能看出是个女人。

“呵呵…”这个女乞丐发出一声夜枭般桀桀的声音,一双眼并没有看着站在面前的史玉堂,而是越过他直直的望向秋叶红。

纵然被卸掉了胳膊,她依旧在两个小厮的按压下,奋力的挣扎起来,看那样子恨不得一口将秋叶红吞掉。

“…野种…野种…还我兰儿命来…”她抖着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

“燕姨娘!”秋叶红认出这声音,一步走过来,惊讶的喊道。

史玉堂受伤的手掌一伸,挡住她前行。

“燕姨娘?”他皱眉道,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微微抬抬下颌示意。

小厮领会,呸呸两声对那乞丐吐了两口,扯过她的破衣胡乱的抹了两下,露出妇人的面容。

曾经娇艳无双的面容已经布满的风霜,干枯,灰暗。

“果然是你。”史玉堂自然见过追捕用的画像,一眼就认出了,冷笑一声,“竟敢回来。”

“你这个野种,你这个野种!我的日子过的好好,都是你夺去了!”燕姨娘被口水吐得打个激灵,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双脚乱蹬,荡起一片尘土,“害我全家!害我全家!害我兰儿!你不得好死!”

“闭嘴!”秋叶红尖声喝道。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声调尖利,燕姨娘不自觉的真的停止了叫喊。

“我害你quan家?”秋叶红竖眉喝道,“你的好日子我夺去了?啊呸!你自己拍拍良心,那好日子是你的吗?那好日子你是怎么来的?”

这里的喧闹已经引人跑过来,史玉堂再一次拉住秋叶红,示意她别说话,冲小厮一摆头,两个小厮领会,一个抬手就卸掉了燕姨娘的下巴,两人架起她向城中飞奔而去,守城的官兵也迎头跑过来。

两方相遇简单的交待几句,就分出一队人压着燕姨娘入城而去,另一队奔过来。

“小的们来迟了,让侯爷郡主受惊….”为首的一个小队长满面惊慌的说道,一面看着史玉堂被匕首穿透的手掌,何止受惊……

不知道还有没有同党,城外不能久留,史玉堂没有多言,一手拉起秋叶红就上了马车。

吓傻掉的车夫催马狂奔。

“你这几日不要出门,你府里没守卫,我这就给你调派…不行…”史玉堂坐在车内,一手撑着车壁,避免被晃得动倒西倒,一面纵眉看着秋叶红说道,“还是不行…”

他抿抿嘴唇,“不如这样,你和你爹搬我家来住。”

自上了车,秋叶红的双手就抓着他的右手胳膊没有放开,低着头只看着他受伤的手,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慧娘?”史玉堂挑挑眉,唤了她一声。

这才察觉这个姑娘双肩微微抽动。

“不是胆子很大?原来也会害怕?”他嘴角一弯,左手离开车壁,迟疑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疼吧?很疼吧?”秋叶红带着哭音道,一面抬起头。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的滚下来。

“不疼…”史玉堂有些微怔,旋即带着一丝玩笑,“你连牛马的肚子都敢剖开,还怕这个?”

“谁怕这个!谁怕这个!”秋叶红带着几分焦躁,提高声音道,塌着嘴,想要给他止血,又知道不能拔出匕首,只得伸手捧住他的右手,任血将他们两人三只手都染红。

“哭什么…”史玉堂看着她,红红的眼,红红的鼻头,低声道,“不疼….”

他抬起左手,抚住了秋叶红的一边脸,修长的手指抹着她的泪。

“幸好是伤在我手,若是伤在你身,我痛更甚….”他低声道。

方才真的好险,那样美的场景,谁想到会有这个铤而走险的乞丐冲出来,如果不是那眼角余光,那匕首可是冲着秋叶红的心口去的…

柔滑的脸,温热的眼泪在指间肆意的流过。

“别哭。”史玉堂的左手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还债第五次…掩面羞走…少了点,不好意思啊.情绪就到这里,以下的还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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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受惊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受惊了

“侯爷,您忍着点…”太医院的一个中年太医说道。一面用手按住了史玉堂的手掌。

史玉堂恩了一声,说声无妨,并没有转过头,依旧望着自己的手。

那太医便猛地伸手一拔,匕首便带着血扔在桌子上,发出呛的一声。

史玉堂的手微微颤了颤,看着那太医利索的撒了伤药,用纱布裹了起来。

他这时才转过头,见屋内的隔扇旁,有人嗖的一下收回探头探脑的头,紧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远去了。

另一个太医捧着一碗熬的汤药进来了。

“郡主胆子小,见伤吓得脸都白着,说是先走了….”他笑道,一面恭敬的将药递到史玉堂眼前。

胆子小?史玉堂抿嘴一笑,她玩刀子割牛马肚子溜得很….

害怕的不是这个,是这个…

他抬手似是无意的抚过自己的嘴唇,随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是一个很短的吻,温热的嘴唇刚刚相触…

倒不是那人受惊躲开,事实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马车就突然停了,让他们二人同时向前栽了去,这个吻也就匆匆结束了.

没有交谈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乱哄哄的人就涌上来。

“可有人护送郡主?”史玉堂走出门,一面问道。

“分了十人护送郡主。”侍卫肃正答道。

史玉堂点点头,并没有上马车。而是接过小厮手牵来的马,单手跃上马背。

太医们在后恭敬的送了出来,将一包药交给小厮手里,嘱咐着怎么吃。

向左看是汴河南岸,过了鸣玉坊,穿过热闹的大街,就能到秋叶红的家。

史玉堂勒马原地转了几转,马儿呼呼的喷着气,只待一声令下。

想着她方才仓皇的跑了….

“去开封府…”史玉堂调转马头,吩咐一声,众侍卫齐声唱诺,一行人向右而去。

郊外遇刺的事很快传遍了,当然,是在熟识的人之中。

秋叶红坐在屋子里,先是听顾妈妈哭了一通,又劝说在院子非要下跪谢罪的富文成离去,然后苏夫人就代表太皇太后来慰问了。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院子里点起了亮亮的灯笼。

“惊动太皇太后了,我并没有受伤,倒是倒是小侯爷伤了…”秋叶红忙起身相迎,看着面上带着不安焦急的苏夫人,有些讪讪的笑道。

苏夫人拉着她上上下下的好好看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她念了几声佛,拉着她坐下来细细的问。

秋叶红却觉得不好讲,一讲就不可避免的要说到史玉堂,一说起史玉堂她就脸红心跳耳朵烧…

怎么就突然吻了?莫非是眼泪惹得祸……

而更奇怪的是,她为什么只觉得心慌。而不是羞恼….

一只温热的软软的手突然抚上她的额头。

秋叶红受惊差点站起来。

“我瞧不好,太医可瞧了?”苏夫人眼中满是忧色,端详着她的脸,“怎么脸红成这样?该不是受惊吓邪风入侵了吧?”

一面又问身边伺候的顾妈妈,可吃了安神汤?可烧了黄表?

顾妈妈红着眼一一答了。

秋叶红做贼心虚的讪讪笑着说没事没事,但她的样子看在苏夫人眼里,根本就让人不信,因记挂着回宫里复命,不好再问,嘱咐她好好让太医瞧瞧,便起身告辞。

站在二门,看着谢绝她再送的苏夫人坐着车被人拥簇着去了,秋叶红才松了口气。

然后咬着嘴唇微微发怔…

不是贸然….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起以往的种种纠葛,秋叶红忍不住又抿嘴笑了,从什么是时候起他喜欢自己的?

笑着笑着她又蹙起了眉头,苏夫人的车队早已经看不见了,如果太皇太后知道了….

秋叶红觉得自己的心忽悠悠的沉了下去。

“郡主?”顾妈妈在一旁掩面哭起来。

郡主这一会笑一会愁,了不得了,果真是受惊失魂了。

而在皇宫内的太皇太后直到听了苏夫人的细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外边就有人报。皇帝和史玉堂来了,太皇太后忙起身相迎。

“堂儿…”一见史玉堂缠着白布的手,太皇太后就开始掉眼泪,拉过他在身边坐,一声肉一声肝的捧着哭。

“不碍的。”史玉堂很不自在,绷着脸说。

“十指连心,切个小口子还疼呢,何况这穿透了手掌….”太皇太后掉这眼泪道,一面又担心不会好,好了也维有残疾,又要唤太医来问。

“皮肉伤,我又不是没有受过,这个算什么,能比身上的口子大?那个不也没事,我如今好好的…”史玉堂微微一笑,收回手,一面抬手微微拉开交领,锁骨下露出一道伤疤。

太皇太后立刻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我的小侯爷,你就别提这个了。”苏夫人忙劝道,一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史玉堂微微一笑不言语了。

苏夫人便忙问今日的事,岔开了话题。

“…依那贱人这么说,门子冉这贼是往窝阔台汗去了?”太皇太后收住了哭,愤愤道,“…好个贼!皇帝,一定要将这贼抓了!”

“祖母放心,孙儿自有安排。”皇帝点头说道。

看看天色,劝太皇太后歇息,皇帝便和史玉堂告退。

太皇太后担心史玉堂的伤。不敢留他,嘱咐这几日在家安养,不许出门,史玉堂笑着应了。

刚送走他们,躺下刚合眼的太皇太后又从床上起来,一叠声的喊人。

七八个宫女拥着苏夫人举着灯进来了。

“…堂儿也没媳妇,我听他婶婶说,人也古怪,连个屋里人也没收…他如今受了伤,这回去可有谁照顾?”太皇太后拉着苏夫人皱眉道。

苏夫人扑哧就笑了,在床上坐下来,道:“….一家子十几口子人,里里外外几十个仆从,您呀,还当小侯爷三岁小孩子呢?”

被她打趣太皇太后也没恼,皱着眉头道:“这人再多,也不如身边有个女人知冷知热,那些人怎么伺候的到?不行…”

她说着话,就要起来,“我得让人去伺候她…让…让…”她一面起身一面将身边站着的宫女们一眼瞧了遍,将其中一个身形婀娜,眉眼俏丽的小宫女一指,“…晨露晨露你去。我将你赐给玉堂…”

那宫女瞬时大喜,在众人妒羡的注视中,噗通就跪下称是。

“娘娘。”苏夫人伸手拦住起身的太皇太后,带着几分宠小孩子的笑,“您又这样了,您忘了,小侯爷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这样,不怕他再….”

太皇太后的动作就僵住了,想起方才史玉堂微微露出的,虽然有两年了,但已就明显的伤痕….

那一年就是因为自己说他的亲事。这孩子不言不语,转身就去了漠北,冲锋陷阵金戈铁马,直到差点丢了命……

“好,好,晨露,你别去了。”太皇太后收回神,在床上坐正,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那名被唤作晨露的宫女喜气洋洋的脸,顿时就僵住了,青一阵白一阵,忍着眼泪称是,站了起来,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这是个犟葫芦….”太皇太后叹口气道,“我不管他…谁还敢管他?”

苏夫人扶她躺下,笑道:“娘娘您放心,我去看看他,年轻小姑娘他看不惯,我这个老婆子,他总该放心吧?”

这话逗得太皇太后哈哈笑了。

第二日苏夫人果真亲自到开国侯府去了,史玉堂的婶娘,一品诰命夫人周氏对她的到访很是意外。

“有什么事,叫我进去一趟就是了,夫人你还特意来。”她笑道。

苏夫人说了来意,就要去看史玉堂,周氏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苏夫人很意外,道:“可还是为了那案子?”一面皱眉,“他手上的伤可是不轻,案子自有开封府,他可不能大意了,要是养不好,那手…”

那匕首直接穿透了手掌,伤了筋肉,纵然痊愈了,只怕也不如以前活动自如。

周氏的脸上就闪过一丝讪讪,“可不是。堂儿的脾气…”

苏夫人这才察觉自己的话有责怪她们照顾不周到的嫌疑,忙笑着岔开。

“可不是,这孩子的脾气还真是…”她笑道,说起了别的话。

这孩子的脾气还真执拗,秋叶红从帐子里悄悄的往外瞧,透过圆光罩的垂帘,可以看到史玉堂站在窗前的一角身影。

已经说过自己不舒服睡着,他还是不走,安心的坐在外间吃茶,这茶是顾妈妈从街上买来的,可不是什么好的,不值得好好品一品的。

“这是郡主才包好的药,正说要给侯爷您送过去”顾妈妈说笑的声音传了进来。

秋叶红就放下帐子,又缩了回去,抱着膝头怔怔的想,伤了手掌,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换药的时候,会很痛吧?

外间脚步声响起来,慢慢的走过来,在帐子外停下。

“顾妈妈,他走了吧?”秋叶红一手掀开帐子,问道。

史玉堂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秋叶红的脸腾地红透了。

“不愿见我?”他一笑道,一面伸手扶住帐子。

不是不愿意见,是不知道怎么见….

又不能装什么都没发生…

秋叶红微微抬眼,目光就落在他垂在身旁的伤手上,昨日的血迹已经干了….

“这个时候,比昨日还要疼吧?”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放到眼前看。

史玉堂微微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许哭,你一哭,就疼了。”

秋叶红就抿着嘴笑了,抬眼看他。

今天看了如雷贯耳的《步步惊心》,哭的我稀里哗啦….呜呜呜………….我心里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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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桩喜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桩喜事

这一笑,尴尬就缓解了.

秋叶红借着起身放开了他的手。一面笑道:“这种伤,有日子要你疼呢。”

外间的顾妈妈听到她起身,也忙进来了。

“侯爷,我们姑娘真是吓坏了,昨晚一夜都没睡呢…”顾妈妈笑道,一面捧上热茶。

史玉堂的目光就在她脸上一转,果然见眼下青肿。

“妈妈,”秋叶红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让顾妈妈接着说,“是你吓坏了好不好,明明你没睡。”

顾妈妈就笑着不说话了,低头退了出去。

“真吓坏了?”史玉堂就问道。

秋叶红对他的目光突然有些不适,微微僵着脖子,干笑几声。

一个丫鬟从门外探头,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郡主,外边有人找侯爷。”她得到秋叶红的示意,忙说道。

“何事?”史玉堂问道。

小丫鬟见他问就有些口拙,好歹身后侍卫跟着。

“侯爷,皇上召见。”他忙答道。

这个时候,早朝不过刚散,想到前几日的军报。史玉堂微微皱了皱眉。

“府外有侍卫守着,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他说道,一面抬脚往外走。

秋叶红点点头送了出去,看他迈出院门,迟疑一下开口哎了声。

史玉堂微微转身看她,见那姑娘站在廊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却只是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史玉堂也是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你看什么呢?”顾妈妈在她身后探头张望,冷不丁的问道。

门前早已人去,只有树影婆娑。

“顾妈妈,你别总突然跳出来吓人。”秋叶红微微红着脸瞪眼道。

“我哪有突然….”顾妈妈愣愣笑道,看着秋叶红进屋子去了,决定还是去找大相国寺的高僧拜拜,这一天一夜的,姑娘总是魂不守舍。

这样想着,顾妈妈就进了屋子,瞧见秋叶红在窗前坐下,手里拿着医书看起来,便轻手轻脚的进了隔间。

“顾妈妈,你拿我衣服做什么?”秋叶红瞧见了,问道。

顾妈妈手里拿着她昨日换下还没洗的杏黄缎面交领衫往外走,一行答道:“我去给姑娘叫魂。”

叫什么魂,秋叶红哈哈笑了。

“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人这一受惊吓就丢魂,不叫可不行。”顾妈妈扔下一句拿着衣裳自去了。

多多狗趁着她掀帘子往内挤,被顾妈妈揪住了绳套。

“姑娘的屋子也是你进的…”顾妈妈一手扯了它出去。

多多狗在院子里一阵委屈的叫。秋叶红拿着书便坐到院子里,看着丫鬟们逗它玩。

郊外遇刺的事并没有大范围的说,因此知道的人也不多,这两日除了太皇太后和宫里的娘娘们送来了压惊的问候,并没有别人来访探望,就连史玉堂自那日起也没了影子。

他不来也好,秋叶红原本慌慌的心就沉静下来。

他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是她的表舅,就算是抱养的,表舅就是表舅,别人不知道,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这具身主,跟他是有真正血缘关系的…

且不说自己这道心里坎,太皇太后的那道坎就铁定过不去…

喜欢吗?说不喜欢是假的….

可是喜欢的东西多了,都能拥有吗?

这世上有一种事就算努力也不会有结果,比如爱情。

三天之后,秋叶红不得不出门,人来消息说,按她药方配置的止血刀伤药做好了。

看着秋叶红从一队侍卫严密护送的马车中走下来,站在药蜜库门口的以周医官为首的几个兽医官。就从鼻子发出嗤的一声。

娇娇大小姐的做派…

既然为了战场方便所用,秋叶红就给了磨成药粉的方子,此时摆在眼前的就是一小瓶小瓶装着的膏粉,为了方便大家看,分了几张纸倒了些。

太医局的五六个医丞正好奇的闻、捏、尝。

“….三七?”大家纷纷互相询问,“果真有止血良效?”

站在周医官身旁的一个兽医官哼了声,随手从后院摆在一旁的未经炮制的草药中,捡起一个,抛了抛,道:“止血的药多了去了,哪个没有良效?…比如茜草…”

他抛下手里的切片,又捡了一个出来,“地榆…瞧瞧这里茅根、艾叶、槐花…哪个用不得?怎么单单就三七有效?”

秋叶红哼了声就笑了,看着周医官,道:“不如大人试试?”

周医官见她的目光在自己胳膊上一转,也跟着哼了声,“试试有何不对?”

“大人,这次可不能找牲畜试了,这次主要是人用药…”秋叶红堆起笑走近他几步,眯眯眼道,“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古有神农氏尝百草,周大人何不来段以身试药的佳话?”

佳话你个头!周医官脸色铁青。

“我试过了!”一个大嗓门喊道。

大家扭头看去,秋叶红认得是前几日见过的从战场下来的两个兽医官,其中用自己旧伤试药的汉子说着话,已经褪下了袖子,露出解了绷带的伤口。

“瞧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胳膊,“消肿了,也不再隐隐作疼了….我只不过每日嚼了三七草叶敷上,又吃了郡主开的两服药….这就好了,我又能上马拿刀了。”

他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高兴极了。

有这么个活人作证,周医官等人便不好再说什么,太医局的另外几人就围着那人看了看,问了问,面上都难掩惊喜。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大家齐齐的点头道。

战场多是刀箭伤,往往是因为止血不及时,延误抢救时机。

“我军士之福。”年老的太医感叹一句。

说着话,王华彬进来了,见他过来,大家忙围了上去,打听齐大人的病情。

“好多了,能坐起来了,只是还不能下地。”他答道,一面谢过众人关心,目光看到人群中的秋叶红,微微顿了顿。

秋叶红忙冲他扬起笑脸,看他眼中布有红丝。显然没有睡好,还没来得及问候以下,王华彬便转开视线,并没有与她打招呼的意思。

“有你们这些徒弟,齐大人不用感伤无子了…”几个人点头叹道,关切的问候了王华彬。

“只是齐大人受伤回来,前方可就吃紧了…”有人突然道。

“是啊是啊,我们一共去了三十人,死了五个,受伤回来十三个,如今齐大人也…”那两个兽医一脸忧色的道。

“我即日启程。替师傅前去。”王华彬说道。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讶的看过来,他们这些人有官职在身,吃的是皇家的饭,上战场是理所应当的,你一个无官无职闲散自在的兽医大夫,何必冒这个风险?

那可是漠北,可比不得你这闹市之中的兽医堂,四周也不是堆着笑要给你送钱的患病牲畜的主家,而是神出鬼没茹毛饮血的野蛮人,能送给你的随时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冷箭要了你的命。

“王大夫要去?”最先回过神的是才从前线回来的那个大个子兽医,他哈哈大笑,“这太好了!王大夫擅长牛马胃寒之症,如今军马多受其困!太好了!我张老六正好伤养好了,跟你一同回去。”

大家便一片赞扬声,关系好的围着王华彬嘱咐些要注意的事项,关系一般的表示几声敬佩,一时间将这三七药粉的事抛到脑后。

要去前线了?秋叶红看着王华彬,见他被众人围着有问有答,忽地抬眼看过来。

秋叶红这次速度快了些,忙拱手做了个敬佩祝福的手势。

王华彬一笑。

秋叶红就瞧呆了,难得啊,认识这么久来,还是头一次见他主动笑笑。

“我走了之后,药蜜库就有劳郡主照看,不知道方便否?”大家离开药蜜库时,王华彬对落后几步的秋叶红突然说道。

方便,方便,太方便了,秋叶红忙点头笑应着。

“我还有几件事要请教郡主。”他收正神色道,做出让她留步的手势。

“没问题,你说。”秋叶红立刻随他转身返回大厅。

齐宝凤此时扭扭捏捏的走过来了,看见他们二人转身一同往内走,忙快走几步,扯住王华彬的衣袖。

“师兄,你们做什么去?”她嘟着嘴问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守着师傅?”王华彬皱皱眉头。

齐宝凤撅起的嘴能拴住一头驴,斜眼看了秋叶红一眼。嘟囔道:“怎么?支开我,你要跟她说什么?”

王华彬的脸色就僵了僵。

秋叶红站开了几步,所以没听到她说什么,见她看自己,忙送过去一个笑脸。

这笑脸可送错了,齐宝凤顿时更不高兴了,挑衅吗?

“喂,告诉你个好消息啊。”她冲秋叶红抬抬下巴,声音提高几分,“我跟师兄就要成亲了,请你吃喜酒哦。”

成亲?秋叶红有些意外的看向王华彬。

虽然认识这么久,但没有打听过他的私人事,只知道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没有说亲。

他的技艺很好,但毕竟是个兽医,纵然有齐大人做师傅,皇帝貌似对他也很熟悉,也是个贱业中人,结亲能说个平头白丁之家就不错了。

齐大人虽然兽医出身,但却是朝廷命官,能娶了他家的小姐,可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哎呀,恭喜恭喜!”秋叶红忙笑道。

大厅里的伙计们此时也都听见了,面上有惊有喜。

“哎呀,这次可是真的?”一个跟他们熟悉的老伙计立刻笑呵呵的问道。

难道以前有过好多次假的?秋叶红狐疑的看向这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王华彬的脸色沉了沉,但还是点了点头。

齐宝凤见他点头,顿时高兴的笑了。

“对呀,我爹说,师兄上漠北之前要给我把喜事办了。”她笑呵呵的说道,一面看了秋叶红一眼。

“这就好这就好,前年听,去年听,以为不过是大人的玩笑话,阿弥陀佛,原来是真的。”大家都笑起来,乱乱的说着恭喜。

“当然是真的,我们可是娃娃亲,怎么会不算数!”齐宝凤带着得意晃着头说道,一面扯了扯王华彬的袖子,“师兄,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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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皇帝的抱负

第一百七十三章皇帝的抱负

“姑娘家家的,你就不能不说这个?”王华彬低头说了她一句。带着几分无奈,“你先回去,师傅虽说好了些,也离不开人…”

“哎呀,姐姐姐夫都在,倒显得我转来转去的碍事。”齐宝凤摇头道,一面又看秋叶红,“你们要说什么去?”

“说马疫厉之症,你也要听?”王华彬提高声音道。

“当然要听,我又不是听不懂。”齐宝凤哼了声,带头进了花厅。

王华彬脸色微僵站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秋叶红笑嘻嘻的过来了,“恭喜王大夫。”

她脸上的笑真真切切,并没有丝毫作假。

“多谢。”王华彬看了她一眼,神色也恢复了,点点头道,“郡主请。”

秋叶红便笑呵呵的抬脚先行。

“你确定不是哮喘?”听了王华彬的叙述,秋叶红也有些不解。

齐宝凤站在桌案前故作认真的翻看摞摞的医术,听见问,忙抢着摇王华彬的手,“你瞧,我爹说的就是哮喘!偏你不信!”

王华彬瞪了她一眼。

“又干吗?”齐宝凤颇有些委屈。

“给我书!”王华彬有些无奈的说道。

齐宝凤这才看到自己手臂压了两本书。忙嘻嘻一笑,抬起身子,王华彬一手就拿过一本,翻开找到一页。

“按照师傅的描述,呼吸急促、不能起卧、痰清色白、最奇怪的是脉时而浮紧,时而洪数…”王华彬皱眉说道。

“…舌苔如何?”秋叶红也跟着皱眉道。

“有的军马白滑,有的则是黄。”王华彬说道,

“齐大人当时用了什么药?”秋叶红问道。

“….射干、麻黄、生姜、紫苑、款冬花、五味子、大枣、半夏、苏子…”王华彬立刻答道,“你觉得如何?”

被二人忽略的齐宝凤忙抢着答道:“我觉得要再加一味葶厉子……”

“出去。”王华彬瞪了她道。

齐宝凤嘟起嘴。

“对啊,”秋叶红眼睛一亮,点头道,“清化热痰可不能少,不过…”她的眉头又皱起来,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不过什么?”齐宝凤高兴的问,方才得到她的肯定,不忘得意的看了王华彬一眼。

“不过,齐大人为什么不用杏仁马兜铃枇杷叶?”秋叶红不解的问道,这些可都是制止咳嗽下气平喘的良药。

王华彬一笑,又叹了口气,道:“怎么没用?郡主必然知道痰分寒痰和热痰?”

秋叶红点点头。

“一开始做热痰对症,用了石膏杏仁马兜铃批把叶生甘草,可是脉象不对…”王华彬认真说道,“大家就觉得是寒痰,于是换了五味子半夏生姜大枣。”

“可是这脉奇怪的很….”秋叶红摇头道,“寒喘脉浮紧,热喘脉必是洪数,再没有说一匹马上忽而浮紧忽而洪数的事。还是亲自看看去才好。”

“果然奇怪的很,所以我才要亲自去看看…”王华彬跟着说道。

齐宝凤一听,立刻跳起来。

“你说什么?不许你跟我师兄去….”她叉腰说道。

跟我师兄去…

王华彬与秋叶红对视一眼,各自的眼睛都是一亮。

不过,那怎么可能,王华彬看了眼眼前的姑娘,半成新的白底水红玫瑰印花褙子,梳着双环髻,戴着一只小巧的金凤钗,眉眼清凉。

她曾经是兽医,就算如今还会做这个,但真实的身份,却是个侯门小姐。

上前线,看军马,跟粗糙的大男人们混在一起…

“又胡说。”王华彬按按眉头,颇有些无奈的看了眼齐宝凤。

而这时的在皇宫内,太皇太后也是一脸惊愕。

“胡说,胡说,”她拍着椅子扶手连声道。

当然她不是在骂眼前站着的皇帝。

“那个什么延州太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指名道姓的称呼慧兰郡主?他以为慧兰郡主是他什么人?能任意随他招呼不成?大言不惭,竟敢要慧兰去漠北!”太皇太后站起来,如果这个延州太守在眼前的话。她一定一口啐过去。

“祖母,这个延州太守乔长治原任绍兴知府,与慧兰郡主旧有相识,据他信上言对郡主的疗马技艺很是推崇,这一次军马旧病难医,齐大人又病了,他这是急得没办法了….”皇帝细声缓语的说道。

太皇太后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管什么疗马不疗马的,慧兰是郡主,是个女孩子,要做的事是嫁人生子。”她说着话,垂眼看向皇帝,哼了声,道,“皇帝,慧兰不过是一个孤女,陛下别太忧心…”

这话说的就不客气,皇帝的脸色瞬时一变。

“是我慢待了您的子孙,您另选一个当皇帝吧。”他猛地抬起头,紧绷着嘴望着太皇太后。

这话可就更不客气了。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太监顿时面色苍白的跪倒一地。

太皇太后嘴唇只哆嗦看着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已经跟着众人跪下的苏夫人,此时忙跪行几步出来,叩头道:“太皇太后只是不忍郡主女儿身前往荒僻军伍之地,并没有指责陛下的意思,陛下何至如此?十几年来,娘娘幽禁冷宫,唯有与陛下相依为伴,切切凄凄,份是祖孙,情堪母子,陛下口出此言。让太皇太后何堪?”

她说着话,自己叩头低声哭起来。

太皇太后对于这个孙子,其实从来都是爱护之极,并没有生出过一丝一毫让人取而代之的念头,不过是因为二人当年垂帘听政事上生了罅隙,这几年谁也不提,成了二人之间不能明说的隔阂。

认回庆源王的孙子青后,太皇太后也只是想要补偿大儿子当年的冤屈,因为王爷谋反不能翻案,太皇太后心内备受煎熬,所以才对世子青格外爱护。

却不想皇帝如此忌讳,竟然使了手段逼其离开,一想到这个,太皇太后心里就堵得慌。

皇帝今天来说要慧兰郡主去前线,她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竟然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始料不及,皇帝竟然说出这请她更换皇帝的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皇太后既不能出言责备皇帝,也不能安慰,颓然坐到椅子上。

太监宫女呼啦啦的都退出去了,只有苏夫人伏在地上呜呜的哭。

皇帝静默一刻,慢慢说道:“窝阔台汗诈降骗我。祖父当年亲征漠北,染上病疾,后十年漠北三州失守,祖父朝堂之上吐血昏厥,引犯旧疾…”

太皇太后默然,正是因为皇帝的突然离世,让她措手不及,导致了后半生蹉跎,亲眼目睹子孙惨死,要这么说起来,根源竟是在当年的窝阔台汗。

“……朕至今记得。幼时祖父曾抱潭儿在侧,指着地图感念失地,说起当年被骗事恨意连连,祖父壮年早逝,乃窝阔台汗贼之因,此仇不报孙儿夜不能寐,窝阔台汗先降后叛骗去三州,让我天朝威仪顿扫,此恨不平孙儿食不能安,此叛臣在漠北之地烧杀劫掠我边民,致使延州流民无数,更有历任太守不堪其扰,竟私下向其献贡,此等大耻不能雪孙儿穿着这龙袍羞惭!”

皇帝语调沉慢,越说越伤心,再加上苏夫人低低的哭泣,到最后更是满心的委屈,“孙儿知道资质鲁钝,但事事时时不敢松懈,勤恳守业,力图精治,孙儿幼时丧父失母,幸有祖母呵护,比起慧兰青儿,朕何其幸也,对其二人又同样心戚戚,怎么会……?”

皇帝说着,不觉语音咽哑,低下头哽咽不能言语。

太皇太后抬眼看着眼前的孙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惭愧。

治国图强,报仇雪耻,让阔窝台汗臣服,夺回失地,扬我国威,原来这个外人眼中靠着妇人之手登上皇位的孩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抱负。

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当时垂帘听政,觉得大权在握,感觉很是过瘾,别的事她真没想过。

原来当皇帝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自己的确是管的太多了吧?

后宫皇帝与太皇太后的争执,秋叶红并不知道,齐宝凤的玩笑话,她也没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自己离京城到前线去,虽然觉得很新奇,也有一丝向往,但世情如何她却是知道的,别说她如今是郡主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女子,这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陈妃娘娘的皇子经过太医院的悉心照料,顽强的活了下来,为了庆贺一下,宫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

秋叶红作为功臣之一自然也参加了,看望了陈妃母子二人,便跟着人退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屋子里坐了好些年长的夫人们,都陪着太皇太后说笑,秋叶红依着辈分坐在末尾,跟苏夫人低声说话,无非是回禀一下最近相亲的感觉。

门外一阵衣衫配饰响声,侍女报开国侯家周氏夫人并小侯爷来了。

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了,秋叶红听见,忍不住心里一跳,抬眼看去。

一身喜庆妆扮的周氏夫人笑呵呵的过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穿着绯红箭袖圆领袍的史玉堂紧跟在后。

秋叶红看过去时,他也看过来,隔着满屋子站起的人,二人目光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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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一张毒辣的嘴

第一百七十四章有一张毒辣的嘴

史玉堂才要一笑,却见秋叶红嗖的又转开了视线,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我来看看手好些没?”太皇太后说道,一面拉过他的手.

他的视线不得不也转开了.

耳边便充斥这各种各样的问候。他随口应付着,再抬眼,方才坐在那里的姑娘已经不见了。

“你看什么呢?”太皇太后拍了下他的肩头,带着几分不悦问道,一面随着他的视线看。

苏夫人正从一个侍女手里接过茶,满面带笑的转过头来。

“多谢夫人去家里探问。”史玉堂站起身来,面带恭敬的道。

“小侯爷也是,要好好养着才是,你叔叔婶婶管不住你,老婆子我可要住到你家去了。”苏夫人将茶捧给太皇太后,一面笑呵呵的对他说道。

史玉堂点头说了几声不敢,便借口告退了。

屋子里的人说了一时话,太皇太后便扶着苏夫人转进后殿。

“方才谁跟你坐在一处?”太皇太后突然问道。

苏夫人一愣,“慧兰郡主啊。”

侍女跪在地上,捧着铜盆,太黄太后自己净手,苏夫人递上巾帕,看着太皇太后一面慢慢的擦手,一面微微眯起眼。

“慧兰郡主….”她嘴里喃喃道。

忽地手一贯,巾帕砸进水盆,正要起身的侍女被溅了一头脸的水。顿时吓得跪倒在地。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苏夫人先是一怔,看着太皇太后转过脸,脸上带着难掩的怒意,颇有些不解。

“又是她…又是她….”她嘴边浮现一丝说不出是冷还是苦的笑。

苏夫人就明白了,但还是有些意外。

“娘娘,您多虑了吧?”她迟疑一下,扶着太皇太后就在一旁的瓷花凳上坐下,低声道。

太皇太后哼了声,“我是老眼昏花了,但还没瞎。”

苏夫人立刻闭嘴不说话了,低着头看太皇太后发皱的手指在几案上轻轻的敲着。

“多虑不多虑的,叫来问问就知道了.”静默一刻,太皇太后说道。

苏夫人便站正了身子,试探的问叫谁。

“红颜祸水….”太皇太后喃喃道,“自然是叫她了。”

苏夫人应声是,便忙转身出去了。

苏夫人满院子找秋叶红的时候,秋叶红为了避开史玉堂正往外溜,一出门就跟牧养监的周医官走个对头碰。

“咦,你怎么也来了?”秋叶红收起闷闷的情绪,好奇的问。

一面看周医官穿着常服,带了帽子,看上去比平日光鲜了许多。

他的年纪其实四十出头,长相也算端正,不过是一见秋叶红就绷着脸,显得很是老成,秋叶红还从没见他神情愉悦时的模样,今日一见。差点认不出。

她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一个兽医官,跟今日小宴会对不上号,纯粹好奇一问。

但周医官听在耳内就十分的不是滋味了。

瞧,瞧,这是瞧不起人了吧?

“回郡主的话。”他哼了声,不情愿的拱手施礼,“陛下召臣等入对。”

事实上,他是陪周太医来入对的,不过,这样说也没错吧?

秋叶红就扑哧扑哧笑了,打量他一眼,召你入对?对什么?问问军马病了如何下药?别逗了,皇帝闲的啊。

不过这话她知道不能说出来,笑着哦了声。

但这笑还是让敏感的周医官立刻火冒三丈,这简直是太瞧不起人了!

“郡主,正好下官有一事要问。”周医官铁青着脸,忍着气道。

“好说,好说,大人请说。”秋叶红笑道。

“有人说用了郡主的接骨刀伤膏,马的患处有红肿迹象。不只是为何故?”周医官慢慢道。

“真的?”秋叶红皱眉,“不可能吧,怎么没人跟我说?”

药物过敏?不可能的….

周医官颇有些得意的哼了声,不阴不阳的道:“郡主贵人身尊事忙,怎么打扰?”

事实上,他也是刚刚听人说的,若不是那人说话声音大,他可能也没注意,这可是个大事!可笑的是那个小兵卫还傻乎乎的说没事,只有他一匹马这样而已,一匹马怎么了!一匹马也是马,也是他们兽医官的职责!

“不知道有多少马儿有此症状?”秋叶红蹙眉问道。

这个周医官也不知道,哼了一声捻须道:“此等小事,怎敢叨扰郡主。”

听他话里话外满是讥讽不满,秋叶红也没了好脾气。

“我的膏药是自古传下来的秘方,断不会有问题,”她一挥手说道,一面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周医官,“定是大人听错了。”

叫板吗?周医官哼了声,幸好这次他有先见之明,亲自去看了一眼。

“下官亲自看了,的确是红肿,触之疼痛。”他正容道。

“哦,”秋叶红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那就是大人看错了。”

周医官一张脸顿时红透了,俗话说医者相轻,但这轻的也太赤luo裸了吧?他周延武好歹是兽医官啊,是官啊,难道他的官是白捡的不成?

这姑娘看起来这么文静。怎么生的这一张毒嘴!

“你,你…有种跟我去看看!”周医官有点口不择言了。

秋叶红便吭哧吭哧的笑了,才要拍着胸脯表达自己有种,苏夫人就找过来了。

“太皇太后找你。”她拉过秋叶红低声道,一面看了眼一旁微微扭曲着脸的周医官,有些面熟但不认得。

“等着我指导指导你,别走啊。”秋叶红冲他咧嘴笑笑,忙快步向太皇太后的仁寿宫去。

这个男人年级不小了,只怕连孙子都有了吧?苏夫人带着几分疑问又打量他一眼,看起来跟秋叶红很熟的…

“小小年纪,倒生的好一张毒辣的嘴…”周医官喘了几口气,才缓和了情绪,看了苏夫人一眼,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好一张毒辣的嘴?这是说谁?苏夫人奇怪的想到,看着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秋叶红的身影,她吗?

殿内并没有别人,太皇太后似乎刚眯了一会眼从临窗的榻子上坐起来。

“怎么这么高兴?”她坐正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问道。

她的笑有些不真切,秋叶红忙垂下眼,上前几步。

“可是有了中意的人?谈的高兴了?”太皇太后紧接着道,带着打趣的味道。

不过她的神情可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秋叶红心里就咯噔一下,莫非史玉堂给她说什么了?

见秋叶红面露惊愕。彰显了心虚,太皇太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脸拉了下来。

“恩?谈的什么?怎么不说?”她的声音很僵硬,一字一顿的说道,下垂的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姑娘。

秋叶红心里叹了口气,迟疑一下,堆起笑,道:“娘娘,我还能谈什么,自然不谈风月,谈的是牲畜事…”

太皇太后紧绷着的脸被她这一句话说的撑不住。笑出声了。

“慧兰。”太皇太后脸色缓和了几分,招手要她坐过来,“我听到一些不好的话。”

“什么…不好的话?”秋叶红磕磕巴巴的问道,脸上的笑就有些不自在。

“有人说,你跟你一个表姐夫有私情….”太皇太后看着她说道。

她的话没说完,秋叶红就跟扎了刺一般跳起来。

“哪个说的?敢和我当面对质不!”她竖眉喝道。

“瞧你,我自然知道那不是真的,我早训斥她们一顿了,并传了话,要是再有人这么说,我就打烂她的嘴。”太皇太后笑道,一面拉她坐下来。

秋叶红带着几分气不平坐下来,还缓口气,太皇太后的话又让她跳起来。

“慧兰,我还听说一个不好的话,”她淡淡道,“人说,你跟你表舅…”

秋叶红扯扯嘴,结结巴巴的道:“我…表舅…是…?”

但太皇太后却是一笑,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这些都是闲话,我知道,信不得。”太皇太后笑道,又一次拉她坐下来,“不过,你年纪不小了,又总在外跑,难免有些闲话…”

秋叶红没有言语。

“慧兰,这么多人家你看了,可有中意的没?”太皇太后问道。

秋叶红就摇摇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没有,一面抬头看了眼太皇太后,眼前的苍老的脸,模糊可以见史玉堂一样的轮廓。

他不是抱养的?怎么还这么像?怪不得俗语说,谁养的就长得跟谁像……

“…慧兰,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什么意思,所以。这亲事就由我给你定了…”太皇太后的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什么亲事?”秋叶红有些惊愕的站起来,“娘娘,咱们不是说好了,我的亲事我做主…”

“我知道你想做主什么亲事,”太皇太后脸色沉下来,打断她,看着她的眼,“慧兰,这个亲事,休想!”

秋叶红一怔,顿时又诧异又羞愧,又觉得委屈,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瞧她这样子,太皇太后心里就更冷笑一声。

“…富慧娘…”她突然唤了声。

秋叶红咬着嘴唇看向她,富慧娘,富慧娘,好….

“…你如今的福气可不小了,要惜福。”她慢慢说道,盯着秋叶红的眼,“我给你郡主的地位,不是让你来媚惑男人的…”

这骂的太恶毒了!秋叶红蹭的一下就冒火了,她站开几步,盯着太皇太后。

“娘娘,”她开口打断了太皇太后的话,“我也一样,我接受郡主这个名号,不是来让您老人家来随意骂着玩的….”

太皇太后愕然,她说什么?她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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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是不敢

第一百七十五章是不敢

秋叶红是真生气了。这老太婆脑子有问题啊?

当个郡主就欠你的啊?当枪使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狐媚的词都用上!真是婶婶可忍叔叔不可忍。

“…我来当郡主是为了我娘,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秋叶红竖眉道,“您这样说我,就是说我娘,折辱的是我娘!娘娘,您不信可以,但别装着信,是真是假,我心里知道,我对得起我的良心!”

太皇太后的眼瞪的圆圆的。

“又不是我要来当的,我跟我爹过的好好的,我娘在世时也从来没说过,”秋叶红皱了皱眉,“您倒怀疑我,我还怀疑您是不是我曾外祖母呢!”

太皇太后气结。

秋叶红气呼呼的说完了,室内一时静默。

“你胆子真不小…”太皇太后吐出一口气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啊?”秋叶红接过她的话道,“怕你砍掉我的脑袋啊?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娘也不介意…”

她说着话,摊摊手。一副无赖的样子,”我现在想通了,整天怕来怕去,小心翼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腻歪死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果然是民间混出来的…端庄文雅装不下去了吧?太皇太后心里道,如果不是这一身的好衣裳,就是个十足的痞子。

她的妙莲会养出这样的女儿?不过,倒跟青儿一个样…莫非这些在民间养起来的遗珠们都是这样?

“行了!”太皇太后按按额头,“我没跟你说这个,谁不信你来者.”

好了,气势上已经压住她了,见好就好,别得寸进尺,秋叶红低着头不言语了。

太皇太后揉了揉头,才理清自己要说的话。

“慧兰,青儿的事就不提了,但你别以为青儿不成,堂儿就成…”她沉声说道,“我给你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姥姥娘,”秋叶红抬头问道,“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太皇太后被她这一声姥姥娘叫的压下了气,耐心道:“慧兰,我知道你是个实诚的孩子,并没有人跟我说什么,但是这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那姥姥娘要我做什么?”秋叶红问道,也忍着脾气。

“嫁人。”太皇太后沉声道。

“为什么?”秋叶红问道。

太皇太后一愣,再一次忍了忍,道:“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

“我现在还小…”秋叶红想了想道,“不谈风月…”

太皇太后又扑哧笑了。忙又绷住脸。

“慧兰!”她绷住脸,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实话,堂儿他.跟你可有私相约定什么?”

秋叶红讨厌这个私字,但她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

“没有。”她说道。

太皇太后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身子往前坐了坐。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不知晓事理的人。”她用慈祥的声音说道,“那你可要记得,你要跟对待青儿一样对待他….你要嫁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现在不想保证这个。”秋叶红带着几分焦躁说道,“我现在是还没很喜欢上他们任何一个,但我不能保证将来不会。”

太皇太后一口气没提上来,合着方才的话白说了。

“只要你不千方百计的接近他,你又怎么会喜欢上他,他也不会迷上你…”太皇太后也急了,拍了拍几案,儿他早已定下了永固王唐家的嫡女!”

定了亲?秋叶红忍不住笑了。

“既然这样,娘娘,你还担心什么?”秋叶红笑道,“他定了亲。难道还会跟我再定二次亲不成?就是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太皇太后也迟疑了一下,事实上,这桩亲事….

“慧兰,你要知道,堂儿是我娘家的,是外戚,又是王侯,这看起来荣耀之际,也实在是凶险之极….”她叹了口气,认认真真的说道。

秋叶红低头默然,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小说电视历史书也不是白看的,世族大家,婚姻都是严思熟虑,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什么**女爱,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史玉堂的身上,担着整个开国侯府的希望。

“…慧兰,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太皇太后继续说道,“但从面子上讲,从礼仪规矩上讲,从利害关系上讲,慧兰,他是你表舅……他是开国侯….”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被门外苏夫人的声音打断了。

“…小侯爷…”苏夫人似乎要拦住他。

史玉堂出现在殿门口,大步的走过来,身后的苏夫人一脸的无奈。

“堂儿。”太皇太后脸色很不好看。

史玉堂并没有看向她行礼或者说话,而是拉住了秋叶红的手。转身往外走了去。

“堂儿!”太皇太后怒了,她拍了一把桌案,猛地站起来,喝道。

史玉堂没有回头,大步而去,他的步子很快,以至于被他拉着的秋叶红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人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外。

太皇太后起身要跟上,但步子一个踉跄,苏夫人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娘娘,您千万别动气….”苏夫人忙劝道。

太皇太后青着脸抖了会嘴唇,颓然坐下。

“去,找皇帝来。”她缓了几口气慢慢说道。

苏夫人不敢再多说话,忙转身出去了。

皇帝跟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已经走出宫门外的史玉堂和秋叶红并不知道。

刚走出太皇太后寝宫的时候,是史玉堂拉着秋叶红,但很快就变成了秋叶红在前快步走着,似乎要摆脱身后紧跟着的史玉堂。

“慧娘。”史玉堂在后喊道。

秋叶红只当没听见,将步子加快,但史玉堂紧走几步挡在她身前。

“这就是你躲着我的原因?”他皱眉问道。

看着眼前低着头不看自己的姑娘,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颌。

秋叶红触电般的跳开了,摆出一副防备的姿势,瞪圆了眼看着他。

“你放心。”史玉堂抿着嘴唇说道。

秋叶红舒了口气。想了想看着他道:“事实上,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说谎。”他简单利索的说道。

秋叶红移开视线,说道:“我没说谎,你别以为我是半路认亲,就会自卑害怕你们,对我说几句重话我就怕了,那你就错了,你们或许会因为别的说什么而改变念头,我可不行,没有人可以干涉我的事,就跟李青一样。我可不是知晓事理,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想过,没想过,我怎么做决定?要是我想好了,我就跟他走了,才不怕谁用刀抵着我脑袋…”

“我知道,”史玉堂负手看着她,“你是个胆小鬼。”

秋叶红就皱着眉看向他,“喂,我胆小?我说的话,只怕没有第二人敢对太皇太后说….”

“你不相信所有人,不靠近所有人,”史玉堂嘴角一弯,慢慢道,“还自卑….我不知道,这样的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想有人喜欢你,以及你喜欢别人的事。”

秋叶红被他说的一怔,开口要反驳,却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

才没有…”她只说道。

“你有。”史玉堂干脆的打断她,“你不敢,不是不想。”

秋叶红看着他,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才没有,她才没有…

以前没地位,连保良都能看不上她,后来有了地位,陶均也能来自荐给她做上门女婿…….

反正没有人看到她,看到她这个活生生的人……

在这个世界里,谈风月是件压力很大的事,既然如此,不谈也罢。

“你相信我,别怕我.”史玉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秋叶红没说话,低着头要绕过他走,史玉堂不让开。

“这么大的事,得容我想一想吧?”秋叶红跺脚,抬头看他。

她的眼还残存一丝红意。但嘴角已经挂了一丝浅浅的笑。

“不准想时间太长。”史玉堂挑了挑眉说道。

秋叶红忍着笑看他,道:“我们认识也没有多久。”

“这跟认识多久没有关系,”他认真看着她,伸出一根手指,“一眼就够了。”

秋叶红抿着嘴笑了。

一眼?

“你还记得见我第一眼我是什么样啊?”她笑道.

“自然记得,你以为我千里迢迢派人去,就是为了找骂?”史玉堂负手微微抬头说道.

“看不出来…”她嘀咕一句,抬手推开他往前走去。

史玉堂没听清她的话,在后跟着问。

“看不出来。”秋叶红扭头大笑,“你这个有名的毒舌,还会说这么酸的话!”

说罢快步的走了,史玉堂在后笑了笑,跟了上去。

第二日一早,二人就分别接到了皇帝的旨意。

“去前线?”秋叶红很意外,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帝见她的反应,觉得有些抱歉,毕竟是个女孩子…

“慧兰,委屈了,只是齐大人病情太重,虽然有其弟子王华彬代替,但毕竟他年纪还轻,多一个人辅助也是好的,再者,乔长治乔大人很推崇你…”皇帝叹口气,解释道。

“乔大人?”秋叶红更加意外,“是在绍兴府当过知府的乔大人吗?”

“正是。”皇帝含笑点头,“郡主,朕这次唤你前来,是问你一问,如是实在不便,朕不强求你。”

秋叶红笑呵呵的点头道:“没有,没有,能为皇帝舅舅分忧,是慧兰的福气!再说,我好歹也跟皇帝舅舅流着着一样的血,人家提出来让我去了,我要是不去,岂不是很丢脸?丢我的脸事小,丢了皇帝舅舅的脸,可就事大了,皇帝舅舅您明明是个堪比尧舜又英勇的好皇帝嘛.”

秋叶红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拍马屁会这么溜,说完,自己都有些脸红,嘿嘿的笑了.

皇帝大笑。

扭曲~~~谈恋爱神马的,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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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随军西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随军西去

九月的天,已经凉爽了.

一大早,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由富文成驾驭着,驶出了将军府,旁边跑着越发粗壮的多多狗,一路狂吠

在府外等候多时的,仆从打扮的十几个男人立刻上马追随而去.

秋叶红这次随军西去,皇帝并没有宣召她的郡主身份,不过,却给了一队精挑细选的亲兵侍卫以护佑.

正如秋叶红所料,史玉堂另有职责,被皇帝拒绝了一同前往.

“这就拦得住我?”史玉堂在皇帝面前冷笑.

皇帝颇有些无奈.

“玉堂,就算是给朕个面子…”皇帝低声下气的说好话,”朕刚惹了祖母生气,借这个机会才好了,她老人家没提别的要求,只是要留你在京,你这要是摔脸去了,朕这面上实在不好交待….”

他缓和这语气,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一脸冷淡.

“三个月,最多三个月,好歹充充面子….”皇帝伸出三跟手指许诺,一面不忘抛出橄榄枝,”朕知道你的心事,你放心…”

他走过来几步,用胳膊撞了撞这少年的胸膛,有失皇帝威仪的递个眼神,”朕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史玉堂的脸色好了许多,拱拱手算是同意了,转身告退.

到了城外时,秋叶红和富文成停了马车,等着王华彬过来,再一同跟前往西北运送补给的后备军回合.

等了一时,王华彬没来,史玉堂来了.

此时卯时刚过,晨曦微露,薄雾初散,汴水河水清如镜,四周草色微黄,远处青山如黛,鸟鸣声偶尔在头顶划过.

看着眼前这个红衫翠裙,不施粉黛,不带珠簪的姑娘,脸上难掩愉悦的笑,史玉堂不由叹了口气.

“你这样,让我觉得,能离开我,你十分的高兴.”他皱眉说道.

秋叶红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史玉堂伸出负在身后的手,摊开了一根粗陋的银簪呈现在她眼前。

很粗糙,很简单,唯一特别的是簪锋磨得特别的锐利。

“好小气,就给这个?”秋叶红笑着要接过.

史玉堂却已经抬手,替她插在鬓边,秋叶红的头不过到他的脖子下,这一个动作,从背后看,就像拥抱住了她.

秋叶红面色微微一红,站着没动,听他的声音从头顶淡淡传来.

“我自己做的,要一直带着,不许丢掉.”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只准带我送的这一个.”

秋叶红就低头笑了,忽地伸手将他的腰一抱.

这个动作出乎史玉堂的意料,因为从来没有跟女子这么接触过,一瞬间身子有些僵硬.

这算是答案吗?

“骂也骂过,看也看过,抱也抱了…你不负责是不行的.”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秋叶红就松开手,大笑起来.

有马车过来了,伴着女子的哭声.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齐宝凤的眼哭得肿的像核桃,紧紧扯着王华彬的衣袖不放.

身后跟着来的老妈子以及几个男子颇有些无奈.

“松开!”王华彬低声喝道.

齐宝凤显然怕他,虽然还是哭,但把手松开了.

秋叶红和史玉堂都转了过来,王华彬介互相介绍了,见礼.

“不许她去,不许她和你去!”齐宝凤哭得更厉害了,指着秋叶红喊道.

身后的老妈子掩住了她的嘴,扯到一边去了.

瞧着王华彬脸上的无奈,秋叶红忍不住笑了笑,低声道:”不够怜香惜玉啊….怎么说也都要是一家人了…离别了,哭不出来,好歹给个笑脸也好….”

王华彬听了哼都没哼一声,冲送行的人拱手自行上马车去了.

“时候不早了,那边大军都等着我们,好启程,大家请回吧.”秋叶红笑道.

伴着齐宝凤的哭声多多狗的叫声,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疾驰而去,等薄雾散去,马车已经看不见了.

自此后,大军星夜兼程向延州而去,距离京城越来越远,天气也越来越冷.等进了陕西境内,秋叶红这个怕冷的人,换上了夹衣.

这一日进了延州境内,但天色已经黑透了,又连续行军了两日,于是也就不急着进城,要大军修整修整,随着传号兵的话,大军在外安营扎寨,自有侍卫们搭营帐,秋叶红则趴在马车上缓缓劲.

“都这么多天了,还不适应?”王华彬的声音在外响起,同时掀起了帘子,蒙蒙的夜色以及已经点燃的篝火相互映衬.,“明日天黑就能到了。”

他伸手递来一个野果,圆溜溜,有些发干.

“也没多少路了,何不一气赶过去,”秋叶红嘀咕着爬起来。

“什么东西啊?”秋叶红从车上跳下来,一面伸手接过一面问.但并没有等他回答,就扔进嘴里吃了.

酸酸的涩涩的,不是很好吃,但让她恶心呕吐的感觉减轻了很多.

“孙将军治军及其严谨,许大人是想给他个好印象,一路行来毕竟很是松散。”王华彬笑道,“如何?”

什么如何?秋叶红怔了怔,从孙将军这个字眼里回过神来,他是问这果子,便说了声不错.

“我瞧马儿路上多食,想来不错,让你尝尝.”王华彬说道.

秋叶红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开玩笑吧?

“好哇,你自己没尝!”她笑道,一面将果核扔向他。

王华彬嘴边似乎闪过一丝笑意,转身躲开,自去篝火边坐着了.

富文成带着多多狗回来了,一人一狗各自得了一只兔子.

“嘿,又是歪头打得吧?”两个侍卫笑哈哈的接过来,还伸手晃了晃多多狗的头.

多多狗得意的叫了两声,跟着他们一边剖洗去了.

吃过饭,秋叶红坐在篝火边,看着王华彬又拿着医书认真的看,火光映照这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这人可真好学,一路上除了看书就没别的娱乐,至少秋叶红还常常跟多多狗打猎玩.

“哎?”秋叶红冲他扔了根小木柴.

“如何?”王华彬头也没有转,一手沾了沾嘴,掀过一页.

“你想不想齐宝凤?”秋叶红笑眯眯的问道.

王华彬没有理会.

秋叶红有些无趣,但长夜漫漫无聊,还是忍不住八卦问:“原来你们是娃娃亲啊,那怎么这么久才说要成亲?”

王华彬还是没有理会,又翻过一页书。

“….你喜欢她吗?”秋叶红往他身边挪了挪,颇有不得到回答不甘心的势头。

篝火发出啵啵的声音,邻近的篝火堆传来军士们粗狂的笑声,行军途中不得饮酒,大家闲来无事,只好干划拳行酒令玩,一时间,整个营地倒热闹十分。

或许是这嘈杂声打断了王华彬的注意力,他将视线从书上转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待如何?”他说道,说着一笑,“你们这些妇人的念头,古怪的很。”

那倒是,对你们男人来说,想要多少女人就能有多少女人,成亲嘛,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

秋叶红拱拱手,表示多谢他的回答,请他接着看书,自己则拄着头看着篝火发呆,拿下头上的银簪子在手里转了玩。

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自己呢?

难得他有这个心思,自己diy礼物….秋叶红抿嘴笑了,看着簪子心里一丝丝甜蜜。

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打断了营地平和的气氛,整个营地的人都站了起来,向西边看去,但见篝火点点,似乎来人甚众。

是敌人来突袭粮草不成?原本说笑的兵卫们都各自拿起了兵器。

多多狗瞧着气氛不对,一头贴在秋叶红腿边。

“你这个胆小鬼,要是有事再敢比我先跑,打断你的腿!”秋叶红低头晃了晃它的头,半真半假的笑道。

王华彬放下书,站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又坐下了。

“喂,你不怕啊?”秋叶红好奇的问道。

“怕什么。”王华彬接着看书,一面神色如常的道,“不是敌人,要是敌人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

那倒是,秋叶红嘿嘿笑了,富文成和侍卫们也笑了笑,他们紧张过头了,于是便又围着秋叶红坐了下来。

来人近了,远远的一阵骚动之后,进了主帅的营帐,果然是熟人,营地里又恢复如常。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秋叶红坐下来,揪着多多狗的大耳朵玩,一面跟富文成说话。

正说着话,就见三个小兵卫跑了过来。

“郭姑娘,许大人请你去一趟。”他们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一次秋叶红用的是名字是郭慧娘,身份是王华彬的表妹,杏林世家,女子行医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不知道是什么事?”秋叶红问道,一面站了起来,富文成等人自然也跟着站起来。

兵卫挠挠头,说起来他也觉得奇怪,那么个大人物,见她一个小兽医做什么。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许大人只说请姑娘过去。”

哈,秋叶红忽地灵光一闪,她知道了!莫非来者是故人!

她忙贴近富文成耳边说了,富文成眼中闪过一丝笑,于是父女二人只带了两个侍卫,跟着小兵卫向主帅的营帐去了。

才到门口,就听见内里有震耳如雷的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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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故人故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故人故人(为粉红加更)

“郭姑娘到.”

两边的亲兵一面通报,一面打起帐帘.

这边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主帅的营帐里点了火盆,一脚迈进去,带着泥土潮气的热气扑面而来.

帐子里燃着松油灯,明亮,刺眼.

秋叶红就像大冬天带着眼镜由室外迈进热屋子,顿时水汽密布,什么也看不清了.

“慧姐儿!”一个圆润的身子突然撞进她怀里,清凉的带着几分少女稚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来人力量不小,秋叶红忙抓着她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欢姐儿!”粗狂的男声带着几分责备喝道.

秋叶红将怀里的小人哈的一声抱起来,一张留着齐眉发帘,梳着抓鬓,脸蛋被带着些许村红儿的面容就跟她面对面了.

“欢姐儿!”秋叶红哈哈大笑,抱着她就地转了个圈.

“慧姐姐!”乔欢抱住她的脖子,咯咯的笑起来.

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毫不掩藏的相见欢喜,让满屋子的男人惊讶而又好奇.

女子们的行径不都是含蓄的很,笑不露齿,扭捏而行,着了火步子都不会迈大一步…

原来她们也会如同男子般豪爽,男人们慢慢的走露出笑意.

“快些下来,你都多大了,还要大姐儿抱着.”一个男声宠溺的说道.

秋叶红携了乔欢的手,笑呵呵的几步过去,给他见礼,富文成早已经先一步拱手了.

“不敢不敢,”一身枣红袍子的乔长治忙站离开座位,不敢接受秋叶红的插手礼.

快有一年没见了,秋叶红打量着眼前的乔大人,面色更黑了,身子看上去更壮了,最要紧的是,当初在绍兴府时眉宇间的焦躁消失了,整个人带着一种天高任鸟飞的快意.

还是这里适合他吧.

“乔大人,一向可好?”秋叶红笑呵呵的问道.

“大姐儿可好?”他笑哈哈的回道.

“慧姐姐,我也好.”乔欢摇着她的胳膊,仰着头说道.

一年不见,乔欢长高一头,**岁的女孩子,已经到了她的脖子高了,这孩子将来肯定随她爹,长个大个子.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来,来,咱们这就到家里去,我们是特意来接你的.”乔大人笑哈哈的说道.

现在就走?秋叶红有些意外,回头去看富文成.

“大人,如今夜色深了,不如歇息一晚,咱们明日早些启程就是了.”一直含笑不语的后备军的主帅许大人此时说道.

“嗨,家里还有人等着,人家也是要跟来的,我承诺了今晚一定把人带回去,才作罢,我老乔可不是食言而肥的人.”乔长治大笑道,一面拍了拍许大人的肩膀.

如今延州的人都知道,铁塔般的暴躁太守乔长治,可是个惧内的人,自从小妻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后,就更见坚定的向五好男人的目标迈进.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乔大人也不忌讳别人提起,于是满屋子了解的内情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对呀,慧姐姐,母亲说一定要今晚带你回去呢,要不然一开始还不让我来呢.”乔欢摇着她的胳膊咯咯笑道.

叫母亲叫的很自然,看样子乔欢和富三小姐的关系相处的不错,也是她们两个都是有话说话,不藏着掖着的人,通通畅畅的人最好相处.

“正要说你呢,这么冷的夜里,你跟着跑什么!”秋叶红拧了下她的鼻头,上面还有汗珠冒出来.

“这算什么!我还跟着爹去巡夜呢!”乔欢拍着胸膛,做出一副大人模样,”爹爹说了,我要给弟弟做个好榜样!”

要给弟弟做好榜样的是哥哥吧,秋叶红哈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样也好,放羊一般养大的孩子也不一定比别人差.

“怎么样?大小姐儿,可给个面子同我们回家去.”乔长治问道.

回家去,这句话好温暖,秋叶红就扭头去看富文成.

富文成面上带着笑,示意她自己做主.

“好,那就叨扰姐夫了.”秋叶红笑道.

见他们说定了,许大人忙让她不用拿东西,他们最晚也就明日天黑就到了,到时候,自会把东西送太守府去.

秋叶红又问了王华彬.

“我还是随大流走.”他说道,看着秋叶红披上大红风毛连帽斗篷,迟疑一下,又嘱咐道,“带上帽子吧,夜里风大。”

秋叶红笑着点点头,“别看那么久的书,仔细眼睛。”

王华彬恩了声,没有再说话,看着那姑娘被一个同样裹着带帽斗篷的小女孩拉上马车。

“我走了,明天见。”秋叶红掀开车帘,冲他摆摆手。

小女孩也跟着看过来,好奇的上下打量自己,笑嘻嘻的露出两个小虎牙。

“慧姐姐,他是谁呀,这么关心你…”

马车慢慢走动,前后数十匹骑兵拥簇着,马蹄声车声,盖过了这个稚气的声音,王华彬抬头看着,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马车跑的很快,有乔欢在一旁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秋叶红的晕车迹象轻了很多,也不觉得困,事实上,这样子的车里也睡不着。

“盼了好几天,你也不到…你们走的太慢了…好容易听说到了到了,我在城门守了一天,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还是问了爹,才知道,你们竟然在城外扎营了….”乔欢一面说一面笑,“慧姐姐,我家的小雪当娘了呢….”

小雪?秋叶红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不过,就是只活了一只小羊,别的拉肚子拉死了,那群该死兽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好歹,就知道敷衍我…”乔欢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哦,秋叶红想起来了,小雪是一只羊。

“你来了就好了,你来了就好,我爹爹也放心了,我也放心了,到家你就快看看我的小雪和羊宝宝…”乔欢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秋叶红哈哈笑了,不知不觉马车一转,觉得路平坦了很多,外边马蹄的回音也大了许多,再看外边,天色竟然透出蒙蒙的青光。

“太守大人到,快开城门!”伴着一声高呼,杂乱的脚步跑动,沉重的城门被咯吱咯吱的拉开了。

“到了到了,”乔欢高兴的笑道,一把掀开车帘,冷风立刻卷了进来,初冬清晨的空气将她们二人瞬间包围。

“哈~~”乔欢吐出一口气,升起白白的烟。

二人都裹紧了衣裳,只露出小脸,看着蒙蒙晨光中的古朴的延州城。

才穿过城门,一队戎装严整的骑兵迎面过来了,马蹄敲打着石板铺就的主街道,发出清脆的得得声。

“什么人!为什么提前开城门?”为首的一个兵卫,大声问道。

“太守府的,太守大人在此,尔等何人?”这边也发出疑问。

“永兴军路孙元帅戎兵巡视。”这边高声答着话,队伍已经走近。

这是一支大约二十人的年轻队伍,一个个高头大马,身材魁梧,年级大约都在二十左右。

“是太守大人啊…”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队伍分开了,一个身着蓝色遍底银滚白风毛直身棉袍,披着绣金黑青大斗篷的男子纵马慢行过来。

他的面容被蒙蒙的晨光遮盖住,一步一步的走到队伍的最前列。

还债第六次….

年底了,单位本职工作也忙,家庭妇女的职责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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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鬼附身的马

第一百七十九章鬼附身的马

走在马车前面的队伍一阵乱,众人下了马,乱乱的迎了过去,挡住了秋叶红的视线.

乔欢儿伸着脖子看了看,吐吐舌头笑道:“嗨。是孙小将军”

说着用胳膊撞撞秋叶红。

“你也认得吧?”

秋叶红觉得自己有点杯弓蛇影了,只要听到人这样说,就觉得话里有话。

“…不过这个人跟我母亲不亲,说起来是亲戚,我觉得他看到我母亲都厌恶的很,嫡亲的小姨子,都看不顺眼,你这个旁亲的只怕他都不认得吧….”乔欢唧唧喳喳的说道。

秋叶红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前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传来乔大人大声的笑。

“孙将军巡城完毕,到府里饮杯热酒。”乔大人翻身上马,豪爽的说道。

“多谢大人。”孙元至清清冷冷冷的答道。

双方人马各自上马待行,孙元至的队伍分两侧让开路。

“瞧,叫大人多生分”乔欢撇嘴道。

“难不成叫你爹一声妹夫,就不生分了?”秋叶红吃吃笑了。

马车开始走动,见到队伍中有马车,很多人就好奇的看过来,车帘却在大家看过来时,垂了下去,一个大红衣袖一闪而没。

乔欢瞪着眼想了想,摇摇头。“不好,不好,他那么年轻,我爹那么大,还要比他辈分小,不行不行。”

秋叶红就嘿嘿笑了,才伸个懒腰,就听外边一声马嘶,喧哗顿起。

乔欢好奇,立刻掀起帘子探头往后看。

只见正合拢成一队的巡城兵中,走在最末的一匹马正疯了一般扬蹄跃起,将马上的小兵掀了下来。

队伍乱了起来,不少人唰的拔出腰刀。

“潭鬼附身了!”有人大叫道。

再看那匹马,起卧滚转乱撞,将队伍冲的七零八散,打破了清晨的安宁。

“潭鬼,潭鬼!”乔欢干脆从马车上站起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跺脚喊道。

什么鬼?秋叶红不解,也跟着她站出来,薄雾散去,街道上清明了很多,那匹马儿被四五个人用刀背砸了几下,停止了四窜,蹲腰跪地,痛苦嘶鸣,整个身子似乎气球一般鼓胀起来。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一声杀。顿时血光四溅,秋叶红哎呀一声,捂住了眼。

马儿嘶鸣一声,倒地不动了。

“到城外烧了….”有人吩咐道,守城的将士立刻应了声,跑过来四五个人,又拉又扯将马弄走了。

队伍很快又恢复严整,如果不是街上鲜红的马血,似乎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秋叶红分开手指,缝隙里见那个黑袍将军调转马头,一侧身冲他们这边拱手。

“让太守大人受惊了…”他大声说道。

视线不可避免的就落在位于队伍正中的马车,一个裹着大红斗篷的姑娘正一手捂着眼面向这边。

话音就戛然而止。

秋叶红睡醒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蒙蒙黑了,她揉了揉眼,望着漂亮的帐子伸个懒腰。

屋外有丫鬟听到动静,立刻推进进来。

“表小姐醒了。”她们小声探问。

秋叶红恩了声,一面起身,一个小丫鬟忙过来打起帐帘,另一个人则点亮了油灯。

“我睡了一天了啊。”秋叶红笑道。

清晨到了太守府,跟富三姐儿以及乔家老太太见过面,泡了热水澡就睡觉了。

“饿了吧?”门外女声笑道。

穿着浅金花卉交领长袄的富三姐儿进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捧着各色食盒,饭香味四溢。

“还真饿了。”秋叶红笑道,忙携了她的手让她坐。

生了孩子的富三姐儿越发胖了,一笑有三个下巴。

秋叶红也不客气,洗漱了就开始吃,一面跟富三姐儿说话,互说些别后事。

说了一时,见富三姐儿拄着头看着她笑,也不说话了。

“看什么?”秋叶红笑道,一面放下筷子,小丫头们递上帕子擦了。

“我早说你非凡人…果然是个金枝玉叶…”她笑道,目光洞然。

秋叶红抿嘴一笑,“都是太皇太后的隆恩。”

这个话题大家就不再多谈。

秋叶红问起孩子。

“睡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长得跟小猪似的,他祖母又宠他,一天到晚的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我这个当娘的倒靠边站了。”富三姐儿掩嘴笑道,看得出日子过的很舒展。

“明日给你看….”她笑道,又问她,“可有人家了?”

秋叶红脑中不自觉的闪过史玉堂的身影,笑了笑摇摇头。

“也是,你如今可得好好挑…”富三姐儿笑道。

期间二人谁都没提富家的事,秋叶红猜测,估计富家的人还是没有跟三姐儿来往过。

第二日一觉睡到中午,秋叶红精神才算是恢复了,惦记着王华彬,吃过午饭就要去驻军地。

“哦。你是说那个高高瘦瘦板着脸的人啊。”乔欢在一旁蹦蹦跳跳,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羊羔说道,“他治好了我的羊呢!慧姐姐,他好厉害,让小羊吃了几个乌梅就好了,不像别的人,开一堆苦拉拉的药,根本就吃不下。”

所以说牲畜比人病还难治,人至少知道病了多苦的药都能吃下去,但牲畜可不管这个,所以在牲畜用药上,能简单就简单。

乌梅?秋叶红歪头想了,不知道这个能治什么….

“他来过了?”秋叶红忙问道,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满满的两箱笼,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睡得太沉了,都不知道。”

“是哦是哦,慧姐姐真能睡,我早就醒了。”乔欢笑哈哈的说道。

富三姐儿就揽过她,嗔怪道:“怎么说话呢,叫表姨,你表姨路上奔波太久了,可不是累的很。”

秋叶红已经到屋子里打开箱笼。因为路上颠簸,顾妈妈安放的整整齐齐的衣裳首饰等等已经乱乱的堆在一起了,翻了半日,才找到送给富三姐儿一家人的礼物。

分发过礼物,富文成备好了马车,就要往驻军地去。

“晚上要回来住。”富三姐儿知道她有正事,也不虚劝,送出来嘱咐道。

乔欢早抢着爬上车,任凭奶妈丫鬟喊也不下来。

从延州到驻军地有一段距离,来回跑的话很不方便。

“那怎么行,你毕竟是个姑娘家。白日里看看病也就是了,可不能一天到晚的跟男人们混在一起,再说,哪里什么样,你可不能住….”富三姐说什么也不答应。

她说的也有道理,自己要是真在那里住,只怕也扰的军队不安生,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程,来回跑吧。

在侍卫们的护送下,赶到军营,瞧他们这阵仗,倒把守卫吓了一跳,幸好都认得乔欢,待说了来意,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对呀对呀,我爹亲自接来的。”乔欢站在车前得意的说道,“我慧姐姐,可厉害了,这么大的牛…”

她比划着,“这么小的刀子…刺溜一划,就剖开了,拿出肠子啊胃啊,再塞进去…”

小兵卫们听得目瞪口呆。

秋叶红忙拿出随军的批文,问了兽医们的军帐,打断了乔欢的夸张介绍。

“兽医?”小兵卫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着已经顺着指引往军帐去了的一行人。

开玩笑吧?

兽医们的军帐跟战马在一起,跟主帅们的营帐自然不敢比,但连那些普通兵卫们的军帐也比不得,有些破,有些小,四周的空气里弥散着马的粪尿味。

秋叶红过来时,一众兽医们正忙碌着穿梭在战马群里,富文成随手拉过一个问,这些或老或小的男人们好奇的看向秋叶红。

裹着大红斗篷,眨着漂亮的眼睛,露出浅浅的笑,给这暗色调的寒冷军营里添了一道亮丽的光彩。

“是郭家姑娘啊。”几个年长的。挽着袖子,棉袍一脚掖在腰里,官靴上踩着泥土和马粪混合物的兽医笑着过来了。

看来王华彬已经给他们提过自己了,秋叶红忙笑呵呵的跟他们打招呼。

“我表哥忙着呢?”她问道,一面踮脚去看,见马群众散布着几人忙碌。

几个年长的兽医互相看了眼,眼中均是一个意味,这姑娘来当兽医是假,小情人舍不得分开是真吧?

不过王兽医据说好像跟齐大人家有婚约啊?

看到这几个人怪怪的表情,富文成不悦的咳了声,乔欢也不耐烦的问。

“唉,是呀是呀,王大夫一来就忙去了,”年长的兽医官叹息,“…不忙不行啊…”

他的脸上一脸忧愁,几个人都叹气。

“齐大人走了这段,我们真是度日如年,谢天谢地,王大夫过来了,再治不好,就不是挨骂这么简单了,只怕军法论处了….”他们说道。

“到底什么病?”秋叶红问道。

才问了,就见王华彬大步过来了,手里还拎着药箱,面色灰暗,双目红紫。

秋叶红吓了一跳,“怎么好像没休息好?”

“王大夫昨夜一夜没睡…”一旁有人忙说道。

秋叶红便有些讪讪,摸了摸自己睡的盈亮有光的脸,喃喃道:“果真是女子不如男?”

王华彬来不及客套,一见她就道:“你且随我来看,我觉得咱们在家说的那些不太对….”

说罢转身就带路,秋叶红毫不迟疑,立刻跟了去,才走了两步,就见一个小兵跑过来。

“喂,你们,管事的人呢?大人要问话!”

几个兽医就有些慌了,你看我我看你,嘴里道完了完了,又得挨骂,也许这次要挨揍呢….

王华彬就转过身,想了想,对秋叶红道:“是问这病马的事,我有些眉目了,先去回话,你先去看。”

见他肯去应承,几个兽医官大喜,这些日子他们实在被骂怕了。

看着王华彬跟着兵卫走了,秋叶红请他们带路去看病马。

“为什么总是挨骂,医者也不是保治百病的….”秋叶红一面走一面好奇的问。

她最讨厌不问青红皂白就骂庸医的人。

“唉,骂还是好的,还要赶着咱们上战场,说养着没用浪费米粮…”几个年长的叹气,几乎要掉泪,这日子过的苦啊。

秀才遇到兵,可不是有理说不清啊。

秋叶红便笑了笑,忽地见马群里,一匹马猛地跳起来,马群立刻乱的套。

“潭鬼附身了!潭鬼附身了!”四周的几个兵卫同时大喊,呛呛的拔出腰刀。

潭鬼附身到底是什么意思?秋叶红皱眉。

“哎呀,又犯病了…”几个兽医官忙带着秋叶红后退,“郭家姑娘,快让让,别让马儿伤了,待他们杀了咱们再过去…”

“杀了?”秋叶红皱眉,这个她早就想问了,“马儿病了,就看病,怎么能说杀就杀?”

马儿嘶鸣,起卧乱转,四五个兵卫已经举刀过去。

“且慢!”秋叶红忙高喊一声,“休要伤它,捆住,我来瞧瞧。”

她这尖亮陡然响起的女声让小兵卫们一愣,停下手里的刀,看了过来。

“哎呀,小大姐儿,”几个兽医官忙冲她摆手,低声道,“看不得,看不得…”

“奇怪,还有什么病是看不得的?”秋叶红皱眉道。

“这附近有一个水潭,前一段蒙人在哪里做法施咒…饮过水的马儿,都相继犯病,癫狂…这已经是第十个了…”一个兵卫大声解释道,又问她什么人。

“这是兽医,不对,是神医!”乔欢扯着嗓子喊,难掩一脸的兴奋,“快,你们把马儿捆住,让小神医剖开它的肚子,把什么鬼啊怪呀的抓住。”

小兵卫都哈哈笑起来。

“你?兽医?还神医?”他们大笑,一面将手里的刀又举了起来,“别浪费时间,还是早一刀了解,马儿也痛快些,省的被你们白折腾。”

几个兽医官带着几分羞愧低下头。

“笑话,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附身。”秋叶红虽有些奇怪这兽医官的反应,但还是说道。

乔欢也跟着喊,这些兵卫便迟疑了。

他们都认得经常跟在乔大人身边的乔欢,知道太守对此女宠溺十分,又及其护短,这孩子胆子又大,不像个女孩子,什么都敢玩。

好吧好吧,反正这马是活不了,送给你玩吧。

于是几个人抽了绳子,涌上去将马儿在柱子上保定,端着肩膀要看这两个小姑娘怎么玩。

“郭家姑娘…”一个年长的兽医官小声对秋叶红道,“别惹这个晦气…”

“怎么?你们也信有鬼?”秋叶红带几分不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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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拿酒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拿酒来

漏了一个章节‘第一百七十七章‘,顺延一下.

几个兽医官叹了口气。“不是信,如今推给鬼神,倒也好……这个病是偶尔的,眼下最要紧的是那一大批的马病….”

“你们瞧这是什么病?难道看不好?”秋叶红明白他们的意思,疑惑道。

既然马儿已经保定,几个兽医官做个手势,请她自己去看。

秋叶红皱皱眉,解下大斗篷,走近马儿,马儿气促喘粗,口瑟赤紫,口角流涎。

她仔细诊脉,浮数…也不对…好像有些迟细…

“这个,应该是大肚结啊。”秋叶红口中说道,一手按着马腹部,觉得鼓胀,一面回头去看那几个兽医官。

几个兽医官摊摊手,道:“郭家姑娘,我们知道的,宽中下气,破积消滞。我们都试过了…针灸放血也都用过的….”

另一个说着话,就拿出随身带着金针盒子,捡出金针,飞快了刺了分水、百会穴。

马儿果然丝毫没有减轻,反而越发重。

秋叶红怔住了,有些尴尬,诊错了?

四周的兵卫发出一阵哄笑,笑声中响起一声格外亮的说话声。

“好哇,好哇,让咱也见识见识,这个京城来的小神医。”

伴着这声音,四周的人受惊一般都后退一步,让出一条路。

一身材粗高的男人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穿着一身戎装,脸上胡子拉碴的,一面走还一下一下拍着手掌,笑声消失后,这击掌声就有些刺耳。

纵然有胡子,但左边脸上依旧显出一道浅浅的伤疤.

是那一次李青用桌子拍他,桌脚划伤的.

秋叶红抿抿嘴,没有言语,转身又去看马,一面问就近的小兵卫,马的饮食啊二便啊什么的.

范成走近了,围着马转圈,看着马啧啧道:“……有福气啊有福气,你这畜生遇上贵人啦….”

秋叶红低着头皱眉,没有理会。

就着一刻,清晰的看到马儿肚腹鼓胀起来,而口色也开始变得青白,身上汗出如雨,却是浑身打颤。

她想的出神,忽地灵光一闪,哈的就拍手掌,往后一退。却不想范成正转到她身后,在指桑骂槐的训斥那几个兽医官,也不提防,撞在一起。

“滚开”范成暴躁的一声大喝,伸手就将她一推。

秋叶红哪里抵得住他的大力,一头就栽向前。

周围有人惊呼,秋叶红并没有预料的那样,跟捆在地上的马来个亲密接触,而是被人揽到怀里。

“你这个臭男人!敢推我慧姐姐!”乔欢跳脚大喊,就站在对面将一块石头砸了过来。

范成并没有躲开,而是哼了声,没有理会她。

粗布衣裳,身上还带着一丝异味,秋叶红头贴在他手臂上,眼泪涌了出来,就手抓着他的腰,没有抬头转身。

王华彬察觉到那姑娘微微的抖动,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就更加面无表情了。

“大人休要着恼,我妹子年纪小,还望大人多担待。”他淡淡说道,单手一伸。从一旁有些傻呆呆的小厮手里捡起一根大宽针,“这马不是被鬼附身了….我瞧着是阴寒犯脾胃…”

他说着话,微微弯身在马鼻子前一送,血涌了出来,竟是生生割断了软骨尖,不待众人回过神,又拿过一个中宽针,啪的刺入马唇的分水穴,有血稍稍涌出,飞快的抽回了针。

这动作一气呵成,期间秋叶红一直拥在他臂弯。

随着他站直身子,焦躁不安眼看已经翻了白眼的马突然缓了过来。

哗,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以往这个时候,马已经疯癫的导致窒息而亡了。

范成怔怔瞧了瞧他,忽地咧嘴笑道:“不错呀不错呀….这才是门当户对….夫唱妇随….”

四周便又低低的响起怪异的笑声,还有人吹口哨。

王华彬依旧面无表情,这时地上的马又一阵翻腾,引得众人怪叫。

“拿酒来。”秋叶红忽地站好,转过身来,面色已恢复如常。

听到她的话,众人都愣了愣,拿酒做什么?难不成小姑娘受了气要一醉方休?

“拿酒来。”秋叶红又说道,并且微微挽起了袖子。

范成从鼻子发出嗤的一声,伸手从腰里拿下一个扁扁的酒壶。

“烈酒,看你敢喝…”他嘀咕道,“喝了敢跟爷撒泼爷怕你怎的….”

他的话没说完,秋叶红伸手接过。转身走到马身前,抬起马首,就将酒灌了进去。

让马喝酒?众人都傻了眼。

“我的半杯醉…”范成看着清亮的酒一半流在地上,心疼的嘟囔道。

“太多了。”王华彬忽地说道。

秋叶红这才起身,将酒壶扔给范成,她知道倒多了!

“解开吧。”秋叶红说道。

四周的人还愣着没反应过来。

“解开马,扶起来,让我看看。”范成大喝,吓得人抖了三抖,忙不迭的解开了马,那差点做了刀下鬼的马晃晃悠悠打颤一会儿,竟然站稳了。

哇,四周响起惊叹声,继而低低的交谈起来。

“还是慧姐儿厉害!”乔欢高兴的跳来跳去,与有荣焉。

“这是冷痛,以后遇到了,可以灌两口酒救急。”王华彬淡淡解释道,一面侧脸对小厮念了药方,吩咐熬了喂马。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开了,秋叶红拉着乔欢也跟走了。

范成讨个没趣,焦躁的吼了一嗓子,吓得还在闲磕牙的众人忙散开了。

一脚踢飞主帅营帐前的一杆旗。没等守门的侍卫恭敬的打起帘子,他自己一头就撞了进去,差一点扯掉帐帘。

营帐里空间很大,摆设却是很简单,地上铺设毡毯,一色漆黑的条案,漆黑的床板,漆黑的秀了金线的床帐,两边都开着窗,光线很亮。

穿着同样漆黑箭袖圆领袍的孙元至,盘腿坐在几案前。低着头专注的看着文书,案头堆得高高的一摞,看完的散放在脚边。

听见人来的气势汹汹,他并没有抬头,而是合上一本,又拿过一本。

“你很闲?那就去查查那造谣说有鬼的小子这几日有什么动作….”他淡淡说道。

范成在他一旁的锦垫子上噗通坐下了。

“真是冤魂不散,把她弄来做什么?给老子添堵…”他拍着腿说道,一面看了孙元至紧绷的脸,“怎么?你心疼了?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可不怕被人骂打女人….”

孙元至头也没有抬,依旧安静的看着文书。

范成撇撇嘴,长叹一声,拄着大脑袋看着他,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花。

孙元至终于被他看的不耐烦了,抬头看向他。

“哎,你高兴吧?高兴吧?活生生的站在眼前了….”范成立刻来了精神,往他身边凑了凑,挤眼说道。

“高兴。”孙元至认真答道。

他的反应让范成有些无趣,切了声,挑眉说道,“你看见没,她身边那个小子…这女人真他娘的古怪心思,那小子给你提鞋都不配……”

“啪”的一声,孙元至将手里的文书重重的放在几案上,竖眉看向范成。

范成忙往后躲了躲,摆着手连连道:“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你接着看接着看,别耽误了军情”

他带着几分赔笑,将一本文书递到他手上,示意他继续认真工作。

孙元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果真接着看去了。

范成在垫子上挪了挪,换了几个姿势,自言自语的嘀咕几句还真是有真本事之类的话,没有人回应,越发无趣。就也在几案上翻看起来,突然看到有一封不同于文书的纸封,忙扯了过来。

“咦,又是你家的信…”他很高兴有话题,晃着这封没有拆启,还被踩了一个脚印的信说道,“这次是你的弱妻还是娇妾呢?”

他说着话,将信撕开,孙元至没有在意,似乎他看的信跟自己无关。

范成不是第一次看了,熟练的抖着纸,打了两个喷嚏。

“又是你的娇妾,就爱用这些香啊粉啊的,熏死人。”他用大手挥了两下,才去看信,一面啧啧的发出笑声,似乎看的很有趣。

“哎呀!”笑着笑着,他忽地跳了起来,如同被被踩到尾巴的猫,发出一声怪叫。

“哎呀,可了不得了….”他拍着腿,将手按在几案上。

那摇摇晃晃的文书就啪啦的倒了一地。

孙元至带着几分恼意看向他。

“你的儿子….”范成将信递到他鼻尖,“没了…”

孙元至神色一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视线转到眼前的信上。

深院柔弱妾,妒恨的病主母,远行的不归人,一碗大补汤,一个成型的男滑胎儿…短短几行字,道来一场惊心动魄引人泣下的内宅灭子灭宠事件。

“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儿子啊,儿子。”范成在营帐中团团转圈,挥动着拳头,“这等妒妇,绝对不能留….来,来,写休书…”

他冲过去,抓着孙元至的手恨不得代替他来写。

孙元至回过神,挥开他的手,嘴边浮现一丝冷笑,两张香香的留下无数泪痕的信纸慢慢的被团成一团,随手一抛,纸团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一旁的火盆里,只剩一点红星的火盆,哄得燃起。

“你…”范成愣住了,挠挠头,“你可是不信她会这么做?”

孙元至没有说话。

“哎,对了,你的小妾说,”范成一拍头,手往外一指,可以作证…我去找她问问。”

说罢转身就往外冲。

“站住!”孙元至大喝。

这声音很大,让站在帐外的侍卫都忍不住抖了抖,还没见过元帅这么大声说过话,动怒了吧?

范成愣愣的转过身。

“你瞧你….”他嘟囔道,没有把话说完,带着几分不情愿又走回座位上。

“我叫你一声哥哥,”孙元至看着他沉声道,“你不许见她,不许为难她,不许问她,不许提我。”

范成张张嘴,还是嗯了声,挥挥手,闷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孙元至脸上这才浮现一丝笑。

“拿酒来,”他扬声道,“拿酒来!咱们今晚喝个痛快!”

出门去,提前写好了。

第一时间看到书友数字党的祝福,哈哈哈哈多谢多谢~~好吧好吧,我一定努力变成希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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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胡闹

第一百八十章胡闹

这边把酒言欢的时候,秋叶红已经跟着王华彬围着一匹卧倒的马看了半日了.

“…那家伙经常打骂人,见了我还瞪眼…”乔欢在她身旁嘀嘀咕咕,一面扯她的衣袖,”慧姐姐,慧姐姐。我有个主意…”

秋叶红恩了声,低下头看她.

“什么?”

乔欢嘟起嘴,觉得自己的白说了半日的话.

“他打你…”她才说道.

富文成喂完马过来了,听见这半句话,眉头一皱.

“打谁?”他沉声问道.

秋叶红哈哈笑了两声,借着站开将乔欢掩在身后,用脚踢了她一下.

“还不是兵爷脾气燥,说看不好就要挨打,玩笑而已,哪里会真打.”她笑道.

富文成哦了声,站在一旁看他们讨论.

乔欢嘟着嘴不满,闷了一时,看到王华彬的金针盒子,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问东问西.

“…是不是割破鼻子就能把鬼吓跑了?鬼也怕喝酒吗?”乔欢好奇的问道.

王华彬皱眉,似乎被打断思绪很不耐烦,秋叶红忙拉着她走到一边坐下来.

“那不是鬼上身,是马肚子痛…”她解释道.

几个兽医官听见,都过来笑道:“不知道是哪一种肚痛,瞧着症状分明是大肚结…”

“不是,大肚结是胃中气满,而这个呢,则是水汽积留肠内,又叫姜牙痛。”秋叶红笑道。

“牙痛?”乔欢用手捂着自己的腮帮子,“马也会牙痛?我上个月还牙痛呢,痛的要死了….早知道我也喝点酒…”

秋叶红哈哈笑了,身旁一个兽医给乔欢解释,“姜牙者,是马首的一个穴位,在鼻外侧,软骨顶端….腹痛时,刺入可以止痛的。”

乔欢似懂非懂,用手在自己鼻子上摸来摸去。

夕阳斜沉,按照王华彬写的药方子,大家熬了药,今晚要彻查一遍,侍卫们来请秋叶红回太守府。

看着忙碌的其他人,秋叶红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来这里帮不上忙。倒是添乱了。

“我瞧这里空地还多,再搭几个营帐,咱们住下也无妨吧,不如你们送乔欢姐儿回去,我且住下几日。”她想了想提议道。

秋叶红的意见就是富文成的意见,他没有任何反应。

几个侍卫交换个眼神。

“小姐,这不妥,一则此地位于军营,又在城外,很是凶险,二则太守大人和夫人也再三嘱咐…”侍卫里的头目拱手小心的说道,神色却颇为坚持。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有什么凶险的?秋叶红不太赞同这个说法。

“我也不走,我也要住这里,我好久没睡过营帐了!”乔欢举着手喊,拉着富文成叫叔叔就要搭营帐去。

还有这个调皮鬼呢,秋叶红忙伸手将她拽住,一叠声吩咐回太守府。

几个侍卫这才松了口气,就这样每日秋叶红天一亮就赶到军营,擦着黑赶回太守府,其间她自然不止一次的提过要留在军营,但都被侍卫找种种借口阻止了。

“总说这里危险那里不妥,”秋叶红拄着下颌,坐在军营的马圈外边,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倒觉得,路上反而更危险….”

“怎么怎么?”乔欢抬头问道。手里摆弄着两只小炮仗,这是一个兽医官送给她玩的。

“我迟早会被颠晕过去….”秋叶红笑道。

乔欢就哈哈笑了,蹲下来啪啪的敲打着火石。

“别在这里点,仔细惊了马。”秋叶红忙推她。

说着话,见一大群人拥着范成过来了,见到她,只当没看见,秋叶红也只当没看见他。

倒是乔欢望着他转了转眼珠。

不多时,一行人就骑马奔了出来,范成一马当先,刚一踏出马圈门,就听砰的一声,亮起火光。

马儿受惊,一声嘶鸣扬起前蹄,亏得范成骑术精良,没被掀下马来。

“谁?谁?”范成大怒,勒马喝道。

乔欢一脸无辜的嘻嘻笑着,晃着自己手里剩余的一个炮仗。

“哎呀,不小心点着了….”她脆声脆气的说道。

“胡闹!”范成瞪眼,终是不能跟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愤愤瞪了秋叶红一眼。“军营是你来玩的!让你爹带你回去!不像样子!”

乔欢冲他做个鬼脸吐吐舌头,“要你多管!”

范成气呼呼的瞪了眼,促马前行,刚走没两步,又听身后砰的一声,马儿再次受惊,撩蹄子就跑。

“胡闹!胡闹!”范成的大嗓门伴着马的疾驰远去了,荡起一路尘烟。

乔欢捧腹大笑,秋叶红却望着范成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哎,慧姐姐,我们偷偷的往他被窝里塞一个炮仗好不好?我们就躲在帐外,他一进屋子,咱们就点着….”乔欢眉开眼笑玩心大起的出主意。

“你以为这军营是你家啊。”秋叶红收回神,揪着她的两个小辫子笑道,“他的营帐,是说进就能进的?还躲在帐外…”

“也是哦。”乔欢苦着脸道,“那该怎么办?怎么也得帮你出气才是….”

“多谢你啦。”秋叶红暖暖一笑,捏了捏她胖胖的脸蛋,眼珠一转,“要出气,办法多得是嘛…你来….”

她揽过乔欢的肩头,低语几句,乔欢咯咯的笑出声。

范成可不知道这两个姑娘盯上了自己,这几日他忙的两天都没睡觉,上次突袭军营的那伙人又现了踪迹,这一次可不能让他们跑掉。

这一天开完例行会,范成第一个冲出营帐,接过亲兵手里的马就骑了上去,还没调转马头。就见那马儿后臀一矮,坐了下去,同时拉出一泡黑臭的稀屎。

范成措不及防,随着马矮身滑了下去,幸亏反应快,有些狼狈的躲开了,只踩了一脚屎,没弄到身上。

散会的走出营帐的其他人看到了,都哄堂大笑。

“老范,这就老的上不得马了?”有人打趣道。

范成气得脸通红,给了马几鞭子,“这畜生越发拉屎不看地方,这几天拉屎比吃草还多。”

大家又大笑起来,这畜生拉屎难道还看地方?

“大人…”亲兵有些惶惶不安,要说不敢说。

范成一眼看出不对,立刻将马鞭子一抽,“说,有人动过我的马不成?”

亲兵低着头诺诺不敢言,范成扬手就是一鞭子。

“乔太守的小姐适才过来玩,喂了…喂了马儿一个果子吃….”亲兵吓得不敢隐瞒,忙说了。

范成顿时哈哈怪叫。

“那个丫头…那个丫头…”他哼哼两声,“准是受人指使,祸害我的马。祸害军马,也配做兽医。”

他说着话,将马儿一拉,“走,找她算账去,军营之中弄个女人进来,已是晦气,现如今又为泄私愤祸害军马,老子写一本奏她!”

原本看笑话的众人听见他说的话里有话,又见气势汹汹的走了,都愣了。

“怎么回事?”孙元至迈步出来。瞧见聚在门口的众人,神色有些不悦。

这个人虽然年纪小,但久经历练,比他大的这些军官都甚至敬重,不敢小瞧,这孙元至继承其父做派,治军甚严,不容许任何散漫,于是忙将方才的事说了。

“胡闹。”孙元至皱眉说道,一面抬脚要行,众人忙要跟着,走了两步,却见他又停下了脚,神色闪过一丝黯然。

“你们去看看,莫要让他闹。”他转过身,扔下一句话,转身进了营帐。

众人互相看了眼,“将军很忙…这等小事…”有人解释道,于是大家点头,忙向范成走的方向追了去。

还没到兽医营帐,就听见范成大喊大叫,四五个兽医官围着马儿诊脉的诊脉看口色的看口色,忙成一团。

一个穿着弹墨绫薄棉袄的姑娘跟一个大红小短袄的粉团一般的小姑娘,手拉着手站在一起,笑眯眯的看着大发雷霆的范成。

“….仔细给我瞧,可是下了药?哼哼。”范成大声说道,一面斜眼看那个姑娘。

“大人”一个兽医站出来,哈腰说道,“…原是有些泄泻,我去给开服药…”

“放屁!”范成瞪眼喝道,“什么泄泻好了的,我问你,我这马可是被人下了药?”

兽医官被他吓了一跳,忙退后几步。

叶红出声道,一面走近几步,“别喊了,你的马泄泻。我已经看好了。”

“什么泄泻?”范成梗着脖子看她,“承认了吧,就是你下药给我的马,才让它泄泻的!”

“你瞎说,你瞎说,”乔欢跳着说道,一面做鬼脸,“你又不是兽医,你懂什么!告诉你,这药还是我亲自喂的呢,看在你认识我爹的份上,就不用谢啦!”

她挥了挥白白的小手,一副大气的模样,让四周看热闹的兵将忍不住笑出声。

老范这个犟头,还没被人这些奚落过。

“胡说!胡说!我的马没病!”范成大喊道。

“这是余下的两丸药,”秋叶红将一个布袋抛过来。

范成下意识的接住,打开一看,是两个红黑的丸子大药丸,乍一看果真像野果子。

“你要是觉得没病,就别喂马儿吃,”秋叶红接着道,“要是马儿拉的止不住了,你就喂他吃,有没有病的,你自己看着办。”

范成哼了声,军营外响起召集士兵的号角声,不敢再耽搁,啪的将布袋扔在地上,上马就走。

“喂,可别怪我没提前说啊,到时候不是你骑马,就是马骑着你才能回来。”秋叶红喊道。

见她说的这样有趣,众人都笑起来,有人打听这姑娘是谁,也有人弯腰拾起装了药的布袋,乱乱的散了。

“哎,慧姐儿,不吃那个,真的还会拉吗?”乔欢小声问道,“可是,你不说这个药丸是让马拉肚子的吗?既然拉肚子为什么还要拉肚子?”

秋叶红一笑,说道:“他的马膘肥体壮,是肠胃积滞而导致的急性腹泻,这个病就是要泄才能制泻,这就是我们治病用的催吐、发汗、攻下、和解、温热、清凉、补养和消导八法中的攻下法子。”

乔欢似懂非懂,秋叶红失笑,摸了摸她的头,道:“给你说这个做什么…”

拉了她的手,“走,帮我一起给表哥炮制药材去…”

“要讲故事!”乔欢蹦蹦跳跳的跟着她去了。

“这郭家姑娘,果然是个行家…”几个兽医官互相看了眼,赞叹道,“胆子也大,像这些催吐攻下的法子,咱们可轻易不敢用…”

“还是年轻好啊。”大家感叹道,等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唯有求稳了。

这一日不到天黑,范成果然换了匹马回来了,一个亲兵小心翼翼的将那匹明显双腿打颤的病马送了过来。

“如何?”秋叶红放下手里的医书笑呵呵的问道,一面故作惊讶,“大人,你果真没用药啊?”一面啧啧,意味深长的看这范成,“大人,你这可不像个男子汉作为,小家子气了些,虽然咱们之间有些不愉快,但你要相信我的医德,我可不会无理取闹….”

王华彬从桌案上抬头起来,不发一言的走过去,瞧了马儿,皱了皱眉。

“泄泻?”他说道,就要换小厮配药。

“我配了。”秋叶红忙说道,又看了眼范成,“可是,人家不信我,没吃。”

王华彬哦了声,看了眼范成,“既然如此,那就没法子了。”

他说了句话,就又回去接着看书了,竟然是不管了。

范成的脸涨的通红,这一下午,他都成了全营的笑话了。

“你,你…无理取闹!你是故意的!”他瞪着那姑娘,气呼呼的说道。

秋叶红神色一正,认真道:“大人,你错了,我可没有无理取闹,可不像你,没有道理的就随意冒犯我….”

她微微抬了抬头,看着范成道,“我,向来都是有理取闹!”

可不是,第一马儿真病了她占了理,第二,她故意先下药不说,故意让他范成丢这个脸。

范成鼓着眼,一时气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竟然有人敢这么赤luo裸的说自己就是故意耍他….

“好!好!”范成忽地一声大笑,冲她拱拱手,“那日我推了你,今**耍了我,咱们扯平了。”

秋叶红不动声色,看着范成转身大步出去了。

“喂,只吃这个就行?”他又探进头来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恩了声,范成嘿嘿两声,眼睛在她身上转了转,这才走了。

“胡闹!”王华彬拿着医书,一面用笔写着字,一面头也不抬的说道。

秋叶红吐吐舌头,笑嘻嘻的也在桌案前坐下,从书下扯出几封信,捡出一个扔给王华彬。

“这个是表嫂给你的。”她笑道,自己捏着手里剩下的,喜滋滋的,“这个是顾妈**,这个是…他的…”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蜜糖水的甜意,王华彬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边露出一丝笑,将面前的信放好,又接着看书。

而此时在京城,因为天气转凉,咳嗽的好几日的太皇太后也正将一封信拍在桌子上。

“胡闹!胡闹!”她大声说道,牵动了嗓子,又是一阵巨咳。

宫女忙捧上痰盂,苏夫人递上热茶,帮她顺着胸脯。

“娘娘,你别着急,我再派人去问问,或许世子爷并没有去那里,而是到别的地方游山玩水去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苏夫人劝道。

太皇太后喘气平了,又抖着手里的信,“你不用说好听的话劝我,我心里明白着呢……他定然是知道慧兰去了延州,才偷偷跑去了….再不会错!”

她说着话,忽地想起什么,“堂儿呢?堂儿可还在京城?”

苏夫人面上闪过一丝犹疑,“在吧…”

这话底气不足,太皇太后如何听不出来,顿时又咳嗽起来,仁寿殿里乱成一团。

多谢大家不弃,我深感愧疚。惭愧的很,文出现很多雷点,不知道能弥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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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噩耗

第一百八十一章噩耗

大约半个月后,出征战士们的家书随着一批置换下来的人马到达了京城。

这个时间点。丁香记得最清楚,虽然自来她没有收到过只言片语。

“鬼才要喝这个…”只穿着粉紫对襟中衣和一条粉红裤子的丁香,将小丫鬟才端进来的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碗,啪的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丫头吓了一跳,忙蹲下去捡拾碎片,门外有婆子们探头来看。

“姨奶奶,你要好好将养才是…”一个婆子低声劝道。

“呸,弄些这下等的参汤来打发我…”丁香竖眉对着门外喝道,冷笑一声,“你们这些踩低就高的,过几日就有你们好瞧的….不用过几日,估计今日少爷的信就到了…”

她说着笑意绽开,摇着手里的娟红帕子,“说起来,她的嫁妆是不该留下,不过,谋害子嗣,这么大的罪名,能让她安安稳稳的走已是不错了……”

她说着说着干脆大笑起来,笑着又觉得失态。掩住了嘴。

门外的丫鬟婆子们立刻退出二丈远,互相对视,莫非真的失心疯了?

“可是,她毕竟是第一个有孩子的,偏那孩子在少夫人屋子里出了事….”一个矮胖的婆子小声说道。

“可不是…”另一个也满脸的担忧,“少夫人又不受少爷待见……”

她们的话音未落,就听院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当先涌进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手里还拿着绳子。

“少夫人。”院子里站着的丫鬟婆子忙施礼,一面被这阵状吓的惊疑不定。

几个丫鬟拥簇着围着银红斗篷的富二姑娘站在院门口,她并没有在往内走,而察觉到院子里的气氛,丁香打起帘子看了出来。

“吆,少夫人,这么多人,可是要吓死我啊?”她嗤了声,“也好,让我们母子到阴间好做个伴。”

富二姑娘面上淡淡一笑,目光扫过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还愣着什么?”青黛跨出一步,手点着婆子们,“绑了拉出去。”

丁香闻言一愣,还没回过神,就见婆子们虎狼搬扑了过来。

“你们疯了!”她大惊喊道,话才喊出一半,就被一个婆子塞了个破袜子,臭气熏得她差点晕过去。

不过这时候可不能晕。她拼命的挣扎,可惜本身就不如这些做粗活的婆子们有力气,再加上掉了月份大的孩子,身子越发虚弱,三下两下就被捆成粽子,拎小鸡崽子般抓起来往外走。

看着她挣扎着,呜呜咽咽的死死盯着自己,富二姑娘只是一笑。

“好叫你明白。”她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痰意。

“姑娘,跟她说那么做什么。”青黛立刻上前,小心的将她的斗篷又拢拢,“这事我来办就是了,您出来仔细受了风。”

富二姑娘没有说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抖开。

“…此等无知无畏妇人,遣卖……”

青黛只怕她看不见,伸手指点着这一行字,“这是少爷的意思,我的好姐姐,你这下可安心了?”

丁香的眼睁得大大的,她不信。她不信,她呜呜咽咽的要喊。

青黛站直身子,挥挥手,婆子们拖着丁香走出了院门,呜呜咽咽的声音一直回荡了好久。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吓得瑟瑟发抖。

“少夫人,这些人….”管事婆子请示道。

“少夫人,少夫人不关我们的事啊…”哭喊声求饶声顿起。

富二姑娘皱了皱眉,转身,青黛忙扶住她。

“打发了吧,家里人用不了这么多人,养着也是白浪费粮食。”她淡淡说道。

不理会身后的哭喊声,沿着路慢行而去。

青黛的脸上依旧按捺不住喜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姑娘,少爷…少爷还是对咱…不,不,对你好….”

富二姑娘没有接腔。

“天越来越冷,给少爷的大毛衣裳都准备好了?”走了一时,富二姑娘才问道。

“是,早准备好了,我这就让小厮送去。”青黛笑的合不拢嘴,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老爷已经调任了,方才听人说,朝廷也新派了什么永兴路什么使的。那少爷是不是就不用替老爷了,今年能回家过年了吧?”

富二姑娘神色微微一怔,努力的想着前些日子大姐夫的话,她的手微微不安的捏住了斗篷上的结带。

起风了……

“如果能平安了,过年就能回来…”她喃喃道。

青黛一头雾水,转念一想,可不是,打仗嘛,一定很危险。

“佛祖保佑。”她合手说道,“少爷好歹是大将军,不用亲自去杀敌吧?那就能平安…”

“…范成是转运史,小孙将军呢正职是判永兴军,不过呢,因为他到来,孙老大人则必须调离,而朝廷一时没有任新的陕西路经略安抚使来,所以由他暂代,所以小孙将军是元帅哦….”乔欢蹲在马圈外,双手捧着脸说的很热闹。

而秋叶红则听的一头雾水,对于这些官职,她还不如个**岁的孩子知道的多。

“元帅哦,多威风,我悄悄给你说。我爹这辈子最想的事就是当元帅…”乔欢咯咯的笑起来,“可惜他当不成了,唉,要是有女元帅就好了….”

秋叶红用手在她头上敲了下,“少做大人模样,让你弟弟当就成了。”

不过这个话题好像扯远了,她站起身,看着方才热闹过去的一队人,现在喧嚣已经散去,又或者说,他们这偏僻的病马区看不到了。

“那你爹陪着的那个又是什么?也是元帅?”秋叶红好奇的问道。

想起一大早就见军营里旌旗历历。算着还不到过年的时候呢,刚忙碌半日,就听炮响震天,难不成真的提前过年了?

爱看热闹的乔欢扯着她去看,但见辕门大开,一大队军士盔甲鲜明,手里都拿着旗牌节钺鱼贯走来,为首的两人还举着两面大秀旗,一面写着检校太师兼侍中吴,一面写着陕西路经略安抚使吴,而以乔长治和孙元至为首的各级官将都忙大礼参拜。

好像皇帝亲临一般,这是什么人这么大的阵仗?

“那个啊。”乔欢歪着头想了想,“我记得我爹说这就是新任的经略使吴大人。”

“比你爹官职大吗?”秋叶红问道。

乔欢嘻嘻笑了,觉得自己一瞬间知识很丰富,至少有人还不如自己,于是挺起小胸脯,负着手道:“当然,我爹只是个太守,这可是陕西路经略使,陕西路哎……”

秋叶红觉得自己只理解陕西两个字。

“……那就是说,整个陕西路都归他管,不管大事小事民事官事还是兵事…”乔欢传道授业解惑。

秋叶红哦了声,那就是说这人就是陕西路的老大,想明白这个,也就不感兴趣了。

“怪不得呢,排场这么大。”她嘀咕一声,揉了揉耳朵,觉得还被炮仗震得嗡嗡响,走到一边拿着纸笔写药方子。

“怎么了?”王华彬走过来,看她拿着笔发呆,低头看纸上,写着天花粉二两、知母八钱,随后就是一大块墨滴。

“要开润肺花粉散?不会忘了哪几味药吧?”他开玩笑道。

“大哥,”秋叶红放下笔,皱眉道,“我总觉的还是不对。”

来到这里后,她主要是给王华彬打下手。看的就是当初在京城说过的那些貌似哮喘的病马。

经过这一段分析,他们觉得像是肺病。

“如果说是肺痈,这口色我瞧着越来不对…”秋叶红皱眉说道。

王华彬想了想,“口色渐变青紫,莫非是肺痛?可是迈像不对啊….”

二人都不言语了,乔欢在一旁用树枝一下一下的捅这躺在地上已经起不了身的马。

“哎呀,哎呀,”她突然大喊起来,“我把它鼻子捅破了….”

秋叶红和王华彬忙转身去看,见那匹马儿慢慢的流出带着血块的黄黄的鼻涕状,一股恶臭瞬间蔓延开。

“这…”王华彬皱眉道,一面迈步过去,探了马儿的体温,“温度很高”说着回头看秋叶红,“正是肺痈无疑,开药吧。”

秋叶红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眼那马儿,见喘息越发粗沉,咳嗽声倒低弱了很多,这跟肺痈的症状也差不多,于是写了药方。

这一日傍晚,照旧回太守府,才出了军营,就见身后一大队人马冲了出来,为首的是范成,皆是戎装,刀箭齐全。

“娇小姐们回府啊?”范成阴阳怪气的说道。

秋叶红没理他,这小子找不到别的话来说她,只能捡着这个每日回太守府住的由头来取笑,这也叫娇气?娇气的话,她干脆就不会来军营了。

“大老粗,你做什么去?”乔欢直接喊道。

范成瞪眼摆出凶恶的样子要吓她,无奈乔欢比他的神经细不了多少,根本无视。

“军爷我去打个大胜仗去,等着瞧好吧。”他嘿嘿笑道,扬鞭催马,大声吆喝着,一众人远去了。

乔欢挥着手,驱散面前的尘土,“呸,呸,就你还打胜仗,别被活捉了就好。”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秋叶红在头上拍了下。

“快,吐口唾沫,”秋叶红瞪眼道,一面合手望天,“有怪莫怪。”

乔欢吐吐舌头,只得吐了两口。

“好了好了,方才的话算是没说。”秋叶红这才松了口气。

乔欢哈哈笑了,“我说的话哪有这么灵验,要是这样,我每天念叨一百遍我爹变成大元帅…”

事实上,乔长治变成大元帅会不会实现暂且不知,但她说范成的事却是灵验了。

第二日一大早,还没到军营,秋叶红就觉得气氛不对,相比于往日的从容,每个人神情都变的凝重起来。

当第三拨人马回来后,一个噩耗传遍了全军营。

范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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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此乃勇士

第一百八十二章此乃勇士

得到这个消息时。兽医官营区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

这是什么地方,是军营,是前线,别看现在他们每日吃好喝好,跟在家里一样每天也就伺候伺候马,最多就是比在家里时多挨几声兵大爷的骂,但走出门,踮着脚,往西边一看,瞧见没,过了那道山,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界,这地界纵横数百里,散居着十几个番部,名义上还算是他们朝的属地,但真正来去自如的却是马背上的窝阔台人。

每天在眼前晃过的这些兵将,今天在,明天可能就不在了。

乔欢的哭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我不是真的要他死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乔欢哭的像个小孩,说起来,她也就是个小孩。

其他人只投来同情的一眼,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安慰的话讲。

“不关你的事…”秋叶红已经拉着她说了一箩筐话了。十分后悔自己昨日不该说那话,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

想了想忙又说道:“不是说,还没死,只是被围困了…你别怕,别怕,那人凶猛的很,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搂着乔欢的肩膀,她没有底气的安慰着。

死亡,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死亡,一个还算熟人的死亡。

“我去找爹,快派人去救他…”这句话提醒了乔欢,她撒脚就跑。

秋叶红忙跟着。

新来的经略使很尽职尽责,并没有住到太守的驿站里去,而是占据了孙元至的营帐,整个陕西路一多半的大小官员都陪同在此。

还没到营帐,戒备森严的将士就拔刀拦住了哭着跑过来的乔欢。

“大胆!”他们齐声喝到,对于军营突然出现的女人和小孩,很是意外。

乔欢一脚就踢在站的最近的将士膝盖上,“滚开,我爹是太守,我要找我爹。”

怎么会有这个泼辣的女孩子,猝不及防的小将士皱了皱眉,单手就要拎起她。

乔欢放声大哭,大喊着爹。

乔长治从营帐里急匆匆的出来了,忙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噤声。

乔欢一头扑到他怀里,虽然情绪还很激动,但还是知道压低声音。

“爹。派人去救范成…我不要他被我害死….”乔欢抹着鼻涕哭道。

乔大人听的一头雾水,只当她女儿毕竟是女儿,说是胆子大些,还是见不得生死,忙抱着好好的安慰一番。

秋叶红站在一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乔长治垂下眼,摇了摇头。

是死了,还是救不得?秋叶红心里咯噔一下,真的会死吗?

营帐里一阵热闹,紧接着有人大步冲了出来。

“孙将军,孙将军。”四五个人乱乱的追了出来,拉住他。

秋叶红以及乔长治都看了过去,乔长治神色暗了暗,叹了口气。

“大胆!”一个威严的声音喝到,营帐帘掀开,身穿官袍身材微胖的新任经略使吴大人迈步而出。

这一次离得近,秋叶红看清他的模样,这是个年近五十的老人,面貌端正,一举一动带着一种久历官场而养出来一股威严之气。

“孙将军可是要违抗军令?”他缓声说道。却是不怒自威。

孙元至并没有转过身,秋叶红见他双拳紧握,显然极力控制着情绪。

“或是要去接应?”吴大人又缓缓说道,目光森严的盯着孙元至。

接应?这话让秋叶红一愣,而孙元至则猛地转过身。

“大人居经略使之位,闻转运使五十骑人马被困,却要坐观成败,不发一骑相救,是为何解?”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吴大人却是一笑,伸手捻须,淡淡道:“转运使非先锋之将,况且本官一再说昨日不宜与敌交战,只交待转运使勘察敌踪,而他却私自带人进驻清涧城,不仅泄露行踪,且诱敌围城,其行径实在令人费解,怪不得老夫要猜测他是否故意诈败投诚。”

孙元至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临近的几个官员几乎将他抱住,纷纷道小将军稍安勿躁,听大人安排不可乱了军法。

其实此时的范成也正又气又恼又伤心。

清涧城孤立与荒原之中,是天朝与窝阔台的必经之路,你争我夺,轮番易主,渐渐的成了一座半空的城,被一个番部占着,为了勉强维持两朝之间稳定状态,达成协议,大概意思就是此城由番部自管。再由他们自行决定去留。

说白了暂为共管,私底下都摩拳擦掌等待时机一脚将对方踹走。

“大人…”一个浑身带血的将士扑了过来,“张大人战死…”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对死亡的恐惧。

“副将宋连成呢?”范成问道。

他们此时已经站在街道上,原本就不怎么繁盛的街道上,鲜血淋淋,一开始还有人将死伤的军士拖走,渐渐的就没有多余的人去做这个工作了。

“大人,末将在。”一个瘦长身形,小头小眼的男子站了出来,恭敬的拱手,一面低低一笑,向范成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大人可是考虑好了?”

范成望着他,突然又想骂娘,事实上自从进了清涧城,他已经骂了数十次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一个总是出海打鱼的高手,最后在一条小沟里翻船淹死了…

范成挠挠头,记得哪个哥哥给他讲过这个,只可惜他的脑子记不得这些文绉绉的话,不过他倒是记的这个意思,这个意思,跟他现在的场景很是合适。

范成其实并没有要来清涧城。昨日傍晚突然得知追踪多日的窝阔台人的踪迹,他立刻请命去追,那个新任的吴大人还不阴不阳的说些怪话。

他娘的,范成啐了口,这样的话,这样的眼神,他范成已经习惯了,谁让他们范家如今……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自从太后太后扶持新帝上位后,他们家的日子就一日难过一日。

谁让他们范家。当初做了东风,打压了太皇太后和其子争帝位,现如今风水倒转,被西风压倒,怪谁?怪命!

再说了胜王败寇,这政治站队就像下注,赌输了就赌输了,有何怨乎!夹着尾巴做人就是了.

“大人,那日松大人早就久仰大人威名,一直无缘得见,甚为遗憾….”被唤作宋连成的副将又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范成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的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哀伤,是不是人在死亡前,都会有这种情绪?

昨晚追来追去,却没有看到贼人踪影,原本要回营,但是就是这个副将神神秘秘的跑过来说,清涧城的藩主被窝阔台人围困,请求支援,只要天朝解救了他这次,愿意投诚。

听说是只有十几人的流窜窝阔台人,范成就动心了,其实就算人再多些,他范成也不怕,这一去不仅能收拾了该死的贼人,还能得了这个久久不能定下的城池,可是大功一件,不敢求功名,至少让如今的新皇帝对他们范家印象好一点。

结果,他就这么飞蛾扑火一般投了进来,投进了敌人里应外合的围困之中。

范成忽的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大人。”站开几步仅存的几个将官都忙劝道,五大三粗多多少少都带了伤的汉子们,眼眶发红。

宋连成也吃了一惊,旋即嘿嘿笑了,他压低声音,道:“大人无须自责,当今的狗皇帝早就要对付你们范家,实不相瞒,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据那日松大人眼线得报,也就这几天皇帝就会派人抄了你们范家….”

这个范成还真的不知道,他的脸色瞬时青黄,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一步…

爷爷已经那么大年纪了,一辈子征战无数,竟不能善终…

奶奶病了那么久可能当场就过去了…

妹妹们还没说人家……

几个堂弟还都在吃奶…

几个表嫂肚子都有了孩子,那些孩子,是不是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范成的拳头渐渐的攥紧了,呼吸变的粗重…

“大人,可学汉时右校李陵…”宋连成察言观色忙又说道。

范成闻言看着他,忽的哈哈大笑,此时城外已经停止了攻城,只待他们开城门投降,激战之后的清涧城一片死静,这突然的大笑,不由让人心惊胆战。

“我范成,何德何能,尚不能步卒五千人横行匈奴,何谈学李陵?”他大笑道,大手一挥,打断了宋连成要说的话,“来呀,跟我上城墙。”

城墙上仅存的十个小兵均已负伤,趁着这间隙,坐在地上互相依偎着,其中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抱着膝头正在低低的哭泣。

看到范成等人上来,忙收了眼泪,乱乱的站起来。

“我范成对不起你们。”范成目光逐一扫过他们,沉声说道。

“大人。”众人纷纷唤道,神情哀泣中又带着一丝肃穆。

范成整了整自己的盔甲,站在城头,面色沉沉,目光落在城下整装待发的窝阔台人,最前头的一排手持弓箭瞄准城墙的一队,在他们身后数百匹骏马不耐烦的踏步,只待一声令下,将清涧城踏为平地。

他的目光看着城外,一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宋连成。

“不过,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位兄弟,能给咱们一个活路”他带着笑意说道。

这笑意让宋连成有些不安,脸皮紧了紧,勉强挤出个笑。

听了范成简单的说明的因由,两三个人怒吼一声扑过去,几乎要将宋连成掐死。

“你们听我说….咱们是逃不出去了….就是逃出去,那日松大人会告诉朝廷是咱们挑起的事端,朝廷不会放过咱们的….横竖是个死….大家听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那日松大人说了…….”他拼着力气喊道。

“你他娘的别说咱们,你他娘的也算咱们!狗日的!”一个小兵举起刀就砸了过去。

一只箭嗖的射了过来,那小兵瞪着眼倒下了。

宋连成抱着头跳起来,“哈,哈,看到没!那日松大人可是护着我的!我告诉你们,那日松大人最大方和善,你们过去了,少不了好处……”

他的话没说完,一柄刀从他头顶划过,劈下了半个脑袋,脑浆带着血花四溅.

这动作引得城外一阵喧哗,马蹄声动,但随着其中一个貌似首领人的举手示意,并没有有所动作.

一个粗壮的骑兵纵马而来,在城门下转了几圈。

“范将军,那日松大人请您三思,早日投明主….”

他的话没说完,范成身边的一将士拉弓射箭,小兵当场气绝而亡。

对面阵地一片鼓骚声。

“汝等具有父母妻儿,今日却被我所累,范成有愧….”范成面向余下几人,沉声说道,“我开城门诱其进城,寻机斩杀其首领,也不算白死一场,尔等寻机逃出”

几人顿时失声痛哭,跪下皆道愿与将军同战。

“你们…”范成一个大汉子也忍不住掩面大哭,“你们有谁幸出,将今日之情上报天子,或可救我范家众人性命,范成我在这里给你们叩头了。”

说罢跪下果真砰砰的叩头。

几人哭着跪下,口中答应不已。

范成这才起身,解下腰中佩刀,对外大声喊道:“小儿,莫要失言,爷爷今日暂信你们一次,如若折辱爷爷,纵死也不从。”

说罢将手中的佩刀扔在城下,其余几人也随后将刀箭扔下。

城门外顿时一片呼哨叫喊声。

“好,将军但请安心便是,必将封官加爵,待日后杀向京城,为你家人复仇便是!”内有一人振臂高呼,声音朗朗,说着话催马慢行出列,身后有十几人忙小心拥护。

范成瞪眼凝视,看清此人年约三十七八,身形高大,一脸络腮胡,一双精细小眼,头戴高帽,身披毛裘,知晓是个首领人物,心中恨恨不已,面上却是大笑。

“好,待我开城门!”他说完转身下了城墙。

城门缓缓打开,那人却并不催马前行,而是看着弓箭手鱼贯而入,范成等人被包围起来,这才在十几人的护卫下慢行入城。

“喂,小儿!胆小如鼠,怕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好没诚心!”范成见他始终距离十几步外,不由大喝。

那人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打量他一眼,这才催马过来。

“大人…”护卫们忙阻止。

“无妨,我那日松还不如他有勇气?”他哈哈笑道,跃下马来,身后护卫忙下马紧跟,走向范成。

“久仰…”他离范成几步外,拱手才说道,就见范成猛地一扑,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柄小匕首,只像他刺来。

伴着他的动作,其余人也都分别抢夺身旁最近敌人的武器,一片厮杀声顿起,尤其是在范成身旁,无数只长枪刺了过来,瞬间将他刺穿。

范成暴瞪着双眼,手紧紧握着那只匕首,看着它离这个唤作那日松的人还差一寸,只差一寸……。

“大人,他死了。”僵持一刻,看着依旧瞪着眼的伸着手的范成,终于有一人上前探了探鼻息,才松口气道。

那日松抬起手,握住范成伸过来的手,用力掰开,匕首呛的一声掉了下去。

“此乃勇士。”他说道,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盼着敌将投降,但心里又鄙视这样投降的人,人果然是很矛盾的个体。

“厚葬。”那日松说道,一面抬手合住了范成暴瞪的双目,转身而去。

一阵寒风吹过,街道上残破的旌旗烈烈飘动,似乎向敌人表明着它的威武和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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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身后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身后事

孙元至最终还是带人杀了过去,他们到的时候,看到整齐的堆在城外的将士们的尸体,上面还插着四五面窝阔台的大旗,嚣张的随风张牙舞爪。

其中独独堆着一个简单的坟茔,上面还竖着一块门板,歪歪扭扭的写着范成将军墓。

孙元至一刀砍翻了门板,跳下马发疯一般用手扒着土,期望这只是窝阔台人的恶作剧。

四周的将士纷纷下马站在一边,低头默然。

当一张破席裹着的范成千疮百孔的尸体露出来时,孙元至停止动作,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那张如同睡着的面孔。

这个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再也不会冷不丁的跳出来在他身边大呼小叫,再也不会装傻充愣只当看不懂别人的排挤,再也不会一喝多酒就要去找人打架……

包含着仇恨的马蹄声扫荡了整个清涧城,并没有发现任何敌踪,只从地窖里抓出来十几个没来得及逃跑的居民。

审问了半日,却是说不个一二三。

“将军…”一个惊喜的声音陡然响起,“还有活着的……。”

这话让呆坐在范成遗体前石化般的孙元至猛地站了起来,看着两个人小心的从那堆死尸中,架出一个可以说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小兵过来了。

他的身上被射了四五只箭,伤口还在噗噗的冒血。

“快拿那个止血的三七粉…”有人乱乱的喊道。

一个小瓶子就被递过来,又一个小瓶子递了过来,四五个瓶子的药粉全部都倒在他的身上,血渐渐的止住了。

但这个人已经如同一张透明的纸,轻轻一碰就要化成粉末随风飘散了。

聚拢过来的人都不敢呼气,只怕吹灭了他尚存的最后一丝气息。

认得他的人轻轻的拍着他满是血的脸,“二臭,二臭…”

这个呼唤声渐渐的多起来,合着满天的烧云,别有一种勾魂的意味,让这魂魄终于在踏入幽冥界时回过头。

因为迫切的想要知道情况如何,天蒙蒙黑下来时,秋叶红还没有离去,乔大人忙,情绪不稳的乔欢就被她揽着安慰着。

侍卫们已经催了两三次,秋叶红都有些急了。

“你们怎么这么迂腐?天黑了就住在这里,住一晚上会死啊?”她有些急躁的说道。

话音才落,乔欢就哇的一声哭了,非要她吐口水,又要让她把话咽回去。

秋叶红又想哭又想笑,依着她的话做足了。

“如今敌情莫测,在这里实在是危险的很。”侍卫头领依旧坚持道。

这句话让富文成也不放心了,纵然他觉得自己一人能当十人,但乱军之中女儿性命实在不敢保证。

“我们回,明日早来便是。”富文成说道。

秋叶红不驳爹的面子,因为富文成一年到头提建议的时候屈指可数,更何况她这样等着也只是解解心焦,生也好死也好,已经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事了。

于是一行人坐着马车回太守府,乔长治又给他们增派了十几个将士护送,看着依旧在马圈忙碌的兽医官们,秋叶红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纯粹是多余的。

乔大人一夜未归,秋叶红勉强睡了一会儿,一大早起来,就问乔欢怎么样。

“哭了半夜,刚睡了。”富三姑娘脸上带着倦意说道。

这孩子只怕会留下阴影,秋叶红叹了口气。

“你放心,没事的,”富三姑娘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一面又叹了口气,“你放心,这孩子不是没见过生死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草草吃了口饭,秋叶红就要往军营去,乔长治这个时候回来了。

“怎么样?”两人同时站起来问道。

“范将军等人无一生还。”乔长治神色黯然道。

果然如此,秋叶红与富三姑娘也都叹了口气。

“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乔长治宽慰她们一句,”只要是死的其所……”

他的话到此戛然而止.

秋叶红抬眼看他,觉得他面色有异,忍不住开口询问莫非还有什么不好的事.

“吴大人认定范将军叛国投敌.”乔长治吐出一句话.

秋叶红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秋叶红有些失笑.

要说这高级军官叛国投敌的事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远有汉朝李陵,近有前朝大将钟远,富三姑娘跟范成不怎么熟悉,闻言只是有些吃惊.

乔长治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说起来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诡异,清涧城是不能动的地方,谁先动手,谁就理亏,这个范成竟然做了这么莽撞的事,怪不得吴大人如此生气。

听说窝阔台人的文书已经已经发往京城了,指责朝廷言而无信,你不仁窝阔台人便有理由不义,宣告清涧城归自己所有。

按照有罪推定原则,吴大人有理由怀疑,范成的这番动作实在可疑,不管怎么分析都是太合窝阔台汗人的心意了。

清涧城发生那场惨烈的战事以及战事的前因后果,包括吴大人在内的军营里的人并不知道详情,而那个唯一知情的小兵,在清涧城缓过一口气之后就死了,并没有撑到经略使吴大人跟前.

是孙元至将消息带回来的。

结果暴怒的吴大人根本不信,听到描述范成还有坟茔,更是捻须冷笑:“果然值得窝阔台人敬重啊!”

窝阔台人凶残之极,但凡攻城掠地,皆如蝗虫过境,老弱妇幼一个不放过,严格执行烧光杀光抢光三光政策。

对待战俘,更没有什么可说的,几年前战事激烈时,曾将三十名断后被俘的将士活活吊死在城门上。

这一次竟然单独给范成造了坟茔?真是滑稽!

结果孙元至不仅没有为范成的死正名,反而将自己也牵连进去.

“贼兵边境蠢蠢欲动,正待寻由滋事,尔等身为先锋之将,敢不从军命,随意调兵,其心可疑!”吴大人怒极一脚踹倒面前的几案.

屋子里的大小官员便有人小心为孙元至解释,说他们弟兄自小一起长大,战场上患难与共云云.

吴大人冷笑道:“军情之事,敢论私情?”

说罢就命将这几个说好话的人拉出去,依照军法打了二十板子,这一下满屋子的官员们都傻了眼。

这个文官吴大人在朝中久有宽厚和善之名,怎么发起怒来,比他们这些军伍的粗人还要厉害,一时间没人敢说话了。

所以孙元至都没机会进营帐,就被将士们按住

吴大人传令,孙元至无令出兵,依军法当斩.

“开玩笑吧?”听到这里,秋叶红瞪大眼,勉强挤出一丝笑.

这毕竟是自己的姐夫,亲姐夫,富三姑娘也吓了一跳.

“老爷,这可不是开玩笑?”她忍不住拉着乔长治的袖子问道.

“军法岂能儿戏?”乔长治肃容说道,看着面前二人骤然变色,忙安慰道,”无妨,我等已经拦下了,孙小将军暂且解职,待上奏陛下裁决.”

秋叶红与富三姑娘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哀伤.

他那样的人….秋叶红咬了咬嘴唇,有些怅然.

说起来自己和他倒是很早就认识了,并且还给了她挖第一桶金的机会,但因为那件事,导致他们的关系反而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不过,短短的几次相交,可以看出这是个很骄傲的年轻人.

兄弟战死,并且还是背负着叛臣的罪名,自己救不得,又被免职,这一切不过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这样的突变不亚于天塌下来的感觉吧.

他可还好?

接下来的几天,军营的气氛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就连兽医官营区都察觉到不安,每个人说话走路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乔欢好了许多,但为了避免触及她的心事,秋叶红不再带她来军营,借口多多狗闷在太守府无聊,托付给她照顾,乔欢欣然答应了,每日也就带着多多狗在延州城闲逛。

“这个吴大人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脾气…”两个兽医官工作间隙不忘低声交谈。

“嗨,大不大的,倒是没对咱们打骂……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不会总骂咱们饭桶,不像那个叛贼动不动就要赶咱们上战场,哈,说起来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原来竟然是狼子野心….”

低低的笑声传进秋叶红的耳内,让她觉得一阵不舒服。

虽然还没有明说,但有关范成的定论已经传遍的军营,版本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说真正的范成早就死了,现在这个范成是窝阔台人假扮的,这一次战死纯粹是为窝阔台汗国捐躯,借以挑起两国交战的由头。

“听说窝阔台人为他举办了很大的安葬仪式,光陪葬的女人都十个….”

够了!

秋叶红蹭站起来,隔着几匹马将手里的捣药杵砸了过去。

“哎呀”两声叫响起,“是谁?谁?”

站起来两个半老的男人,其中一个捂着头,恼怒的四下乱看。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手滑,将药杵掉了….”秋叶红若无其事的说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开什么玩笑,掉东西有往上掉的?先掉到半空中?

“慧兰。”王华彬从一堆药方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没有鸡血藤了,你去药库拿些。”

秋叶红抿抿嘴,恩了声,转身走了。

药库也是一个帐篷,地势略高,秋叶红上去了,并没有进门,而是看着望着另一边的坡下深深吸了口气。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她是不信的,范成那样的人,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做奸细?他不可能……

死都死了,还被泼上这污水,范成这个暴躁的汉子,在地府只怕也要气得骂人吧?

“唉…”两声叹气同时响起。

秋叶红吓了一跳,目光往坡下一看,才发现一个沟壑里,半躺着一个男人,他双手扶着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似乎在享受漠北难得的正午阳光。

听见声音,他也抬头看过来,嘴里还叼着一根枯草。

“孙小将军。”秋叶红愣了愣,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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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遇袭

第一百八十四章遇袭

来到这军营后,他们还没打过照面。毕竟因为有些事隔阂着,互相都不自觉的回避了。

秋叶红略有些尴尬,觉得常理上来说这样失意的状态任谁都不愿被人看到的,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些过节。

“我是来取药的…”她忙指了指营帐,解释自己是无意的。

孙元至并没有说话,而是抬手示意她自便,自己则转过视线,继续望天。

秋叶红忙进去翻了王华彬要的草药出来,见孙元至已经站起身来,正面向她这边,似乎有话要说。

“富姑娘”他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他喊得是富姑娘,不是郡主,秋叶红嗯了声,收正神色看向他。

“孙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你可还记恨范成?”他抿抿嘴说道。

当初的打架事件…秋叶红咧嘴笑了。

“算不上,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大家扯平了。”她笑道,“孙公子多虑了。”

听她这一句多虑,孙元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有些黯然。

“早知道富姑娘是个爽快磊落的…”他带着几分自我嘲笑道,然后拱手弯身,“郡主。”

叫郡主了。也开始说正题了。

听完他简单的说了范成死的前因后果,秋叶红一瞬间沉默。

“你…不信?”孙元至看到面前的人默然无声,有些怅然的道。

“孙公子,我信不信的有什么所谓?”秋叶红苦笑一下,“你,高看我了……”

她只是个郡主,半亲不亲的,随时都能被炮灰的皇家子弟,连自己的身份还没办法说服太皇太后彻底相信,证明别人的清白?简直是说笑。

孙元至定定看了她一眼,郡主,他只记得这是个郡主,却忘了这是个什么郡主,郭郡主,要继承的是大将军家的血脉,大将军啊……

孙元至便笑了,再一次拱手道:“是我糊涂了。”

秋叶红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低头而行。

孙元至又出声唤住她,“富姑娘…“

秋叶红停下脚回头去看。

“我方才的话,没别的意思,就是…”他抿了抿嘴唇,“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有你想的哪个意思。”

秋叶红便笑了,转过身想了想,道:“我虽然不懂这些军事,也说不上范成这次的对错罪过。但我觉得有一点至少是真的,他不会是奸细,也不会是叛臣。”

孙元至看着她,露出一丝笑。

眼前这个姑娘穿着一件有些发旧的粉红长袄,简单的挽个发鬓,只插着一根银簪子,恍如初见。

看她一笑过后转身要走,似乎觉得这一别便再无相见的机会,孙元至忍不住迈上前两步。

“如果我那时未成亲,你是不是……?”他低沉声音问道。

秋叶红并没有再回头,脚步略微迟疑一下。

“孙公子,这世界从来就不会有如果,所以,也没必要知道假设的结果。”她淡淡答道。

与其假设恨不相逢未娶时,倒不如悔当初相逢。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愿意在那个下午,走近那个驿站的马棚,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璀璨一笑。

那一刹那,没有任何理由的掀起了心底的悸动,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会后悔吗?寂寥的夜里。也会辗转反侧的问问自己。

想反悔,随时都来得及。可是如何才能后悔,却不知道,也不舍得。

拥有那刹那间的感觉,纵然只能得到无边的失落,但他依旧庆幸,这一生有了一件难忘的事,难忘的人。

“很高兴今生能遇到你,”看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身影,孙元至负手淡淡道,“来生我会早一点。”

看着眼前的马儿喘出最后一口气闭上了眼,王华彬也忍不住闭上眼了。

“花粉散吃了几服?”秋叶红叹口气,挥挥手,示意小兵们将死马拖走,不忘嘱咐,“远远的,深埋了。”

“三天六服,完全没有用”王华彬紧紧皱着眉头,将嘴唇咬出一道血印,“怎么可能……?”

“如果有青霉素链霉素注射试试就好了…”秋叶红忍不住嘀咕道。

“什么素?”王华彬听到了问。

秋叶红摆摆手,说没什么。

“王小哥,你们过来看看,”两个兽医喘着气跑过来,“那边,貌似有好几匹马也有肺痈的症状……。”

秋叶红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肺痈,好像没有传染性,怎么?

这是三匹壮年马,此时刚被送过来。耳搭头低,看上去很没精神,出气不均,咳嗽连连。

“前几天还好好的…”牵马来的两个将士大声说道,“是不是感染风寒了?你们快点给熬点药吃……”

王华彬围着马儿仔细诊脉。

“如何?”秋叶红站在马首抬手看唇色,一面问道,看着眼前三匹马均是唇舌暗黄。

正看着,一匹马打个了喷嚏,溅了一个兽医官一脸白色浓涕。

“吔…真晦气…”那兽医官用袖子摸了,低声说道。

“试试百合汤吧.”秋叶红建议道。

王华彬转头示意她详说。

“百合贝母白术茯苓…”秋叶红答道,一面那手数着,“再加桑白皮,杏仁……恩,还有八钱桔梗。”

“再添些天冬没药葶厉子。”王华彬想了想说道。

旁边的几个兽医官也捻须琢磨了点头,另有一人还建议加些蜂蜜,更好的润肺滋阴,清热解毒。

“不管什么,快些熬了吃,俺们还有事做,这马跟了俺们大半年了,换了马可不习惯。”将士们听的不耐烦,大声催促道。

兽医官忙应着让人抓药熬了去,请那两位将士到帐子里吃杯茶。

“你们这的茶味太浓。俺们可吃不惯。”两个大兵哈哈笑道,同时醒了两下鼻涕,“真臭!”

这里的确味道不怎么好,这样的话他们听多了,包括秋叶红在内的几个兽医官都没什么反应。

“哎,对了。”

就在王华彬和秋叶红转身要走时,一个大兵想起什么似的喊道,“还有,给我马儿弄点消肿去浓的药来。”

消肿去浓?秋叶红怔了怔,回头看去。

“诺,我的马。”一个大兵指着其中一马。“前两天崴了脚一下,后腿有些肿…….”

一个兽医官闻言已经看去了,伸手按着马儿的后腿,果然见浮肿一块,并不起眼。

“……这几日走路都有点不利索…”大兵接着说道,一面抬手抽了马儿一鞭子。

马受惊嘶叫一声,抬蹄走了几步,果然见有些跛行。

兽医官恩恩几声,自给他拿活血化瘀的膏药去。

“慧娘?”已经走出去的王华彬发觉人没跟来,扭头唤道。

秋叶红望着马微微跛行的马皱着眉头,没听见,王华彬又唤了声,这才回过神,跟了上去,期间还一步三回头。

“怎么了?”王华彬问道。

“没什么。”秋叶红收回神笑了笑道,又皱起眉,“大哥,你说会不会不是肺痈?”

这也真是王华彬的疑虑,“那会是什么?哮喘不是,肺黄肺热不是这个季节,肺寒吐沫则无沫…….”

的确是,秋叶红点点头,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身子,忙安慰道:“晚上看看书再说,大哥别急。”

说着话,看着落日西沉,富文成和那对侍卫已经等在营帐门口。

“我走了。“秋叶红习惯的给他挥挥手。

“路上小心,每日别来那么早,天寒地冻,仔细受凉。”王华彬嘱咐道。

秋叶红笑着点点头,接过富文成递来的大斗篷系好,跳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在十几人的簇拥下出了军营。

“都是咳嗽不停,都是流脓鼻涕,还会流血鼻涕……”坐在马车上,秋叶红不忘皱眉思索,“如果不是肺痈。还会是什么…”

前世里养马的人已经不多了,农村里出力的牲口主要是牛再不然就是经济的猪羊,她也就偶尔跟赛马场打交道,看的也不过是崴腿骨折寄生虫之类的……

学的有关疗马的知识还都是当年姥爷教的,实践并不多,最拿手的是治疗跛行…….

“跛行!”秋叶红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有一种病会导致跛行,很严重的病…

忘记了自己身在车内,立刻就站起来,一头撞在车顶,发出咚的声音。

“哎呀。”只撞得她眼冒金星,捂着头只呲牙。

“怎么了?”富文成打起帘子问道。

随着夜幕起来的夜风卷了进来,秋叶红捂着头呲牙咧嘴的说道:“没事,没事,我想起一件事…….”

富文成才要问什么事,就见秋叶红双眼瞬间暴瞪。

“小心啊!”她发出一声比方才的痛呼更尖利的叫声。

伴着这声痛呼而来是刺耳的弓箭破空声,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羽箭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

富文成一个鱼跃跳入车内,将她护在身下。

马一声嘶鸣,车剧烈的晃动起来,随后歪倒了,显然马儿被射死了。

秋叶红紧紧抓着富文成的衣襟,听外边已经是喊杀声一片,马蹄骤烈,呼喝声四起。

不断有箭射在车厢发出噗噗的声音。

是抢劫?还是谋杀?

秋叶红手心发凉,感觉到她的颤抖,富文成低声安抚,“别怕,有爹在。“

车帘子掉了下来,富文成的目光落在厮杀的外边,眉头皱了又皱,怎么觉得侍卫们突然少了很多……

“慧娘,抓好爹。”富文成一把将她抱起,“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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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是你亲女

第一百八十五章是你亲女

富文成一手拔出长刀,跃入厮杀的阵地中,人到处刀光血影,杀出一条血路,他的目标是一匹马。

很快就有一个裹着头巾举着刀杀过来的汉子被富文成劈成两半,让出了一匹马。

天黑下来,看不清来者是什么人,但听话音不像汉人。

“快上马。”富文成将秋叶红送到马前,回身击退围上来的四五人。

秋叶红忙揪住缰绳,因为心慌连着三下都没登上马蹬。

就在这时,平地冒出来的一匹马冲到他们身边,马上一个人大手一捞,一个附身就将秋叶红拎了起来。

叶红只觉身子骤然离地,头晕目眩中,已经被人架到马背上。

刀光剑影中,只见富文成一下被十几人围了起来。

“哈,乖女儿,好久没叫爹了!为父甚是想念啊!”一声哈哈大笑从头顶传来。

秋叶红晕头转向的抬起眼,朦胧夜色中看清这人的面容,纵然高帽护住了大半个额头,也留着一圈胡茬,但依旧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她的那个便宜爹,门子冉。

“门侍郎果然不愧为天朝第一马球高手,”一个女声笑道,”这一手追星赶月真是漂亮……”

门侍郎哈哈笑了两声,待要说话,觉得脸一痛.

“老不死的….”秋叶红伸手在他脸上挠了下,只可惜因为兽医习惯,没有留长指甲,攻击性不够高.

“小娼妇!”门侍郎大怒,扬手就是两耳光.

秋叶红嘴边立刻流出血来.

“好了好了,把人给我,咱们快走…”先头说话的女人纵马靠近,一面伸手.

身后厮杀声越来越激烈.

“乌兰姑娘带路就行了,人我来看着.”门侍郎笑道.

老滑头,乌兰心内恨恨道,且看你得意,到了境内再收拾你.

于是催马前行,才没走两步,就听四面马蹄声大作,喊杀声四起,随之而来的是星星般的火把铺天盖地.

“怎么回事?”门侍郎大惊,带着一丝希望看向乌兰,“是咱们的人?”

乌兰抬手用短弓射出去两箭,击退围上来的两个侍卫。

她用蒙古话骂了声,一摔马鞭子,“是你们的人!中埋伏了!”

说着话,她已经靠近门侍郎,扔下手里的弓箭,摸出一把腰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砍向门侍郎。

另一手就抓向秋叶红。

门侍郎不愧是马球高手,硬生生的一个附身躲过致命一刀,还用手里的马鞭子给了乌兰一下。

“臭*子,早防着你!”他怒骂。

合围之势已经形成,乌兰见势不妙,无心与他纠缠,打个呼哨招呼人撤。

“贼人受降不死!贼人受降不死!”四面响起高呼声。

黑漆漆的夜色里,骤亮的火把刺的人反而不辨东西。

“都让开,你们郡主在我手里,谁敢过来,我就砍掉她脑袋!”门侍郎大声喊道,一面纵马跟在乌兰等人身后突围。

喊了两声之后,见无人投降。

“放箭!”一声令下,羽箭如流星般射来,当下就有十几人倒下马去。

乌兰大声的咒骂,一弯身子躲在马腹下。

“放……”首领模样的将士又一次喊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人丢来一个刀柄。

“大胆贼人……”他大怒,瞪眼一瞧,见富文成跳到眼前。

富文成胳膊上各有一处伤,血染红了衣袖,双目暴瞪。

站在那首领身旁的是皇帝指派的一队侍卫中的一个,自然认得他,忙拉住发怒的首领,低声解释。

“你再敢放箭试试!”富文成贴近他,红着眼喝道。

那首领打个寒战,后退一步。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朝廷早已经下令捉拿的奸党,放跑了,你有几个脑袋负责……”他恢复声势,大声喝问。

四周已经举起弓箭的将士们都看过来,此人顿时觉得更没面子。

“放……”他挺起胸膛,再一次举起手。

“放你的头!”富文成大怒,一步上前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将这个比自己块头大三倍的汉子单手举了起来。

“反了……”那首领瞬时青紫了脸,发出野鸭被掐住嗓子的干叫声。

四五侍卫忙上前抱住富文成,乱乱的劝说。

就在这一空档,乌兰冲出一条血路,门侍郎将秋叶红抓在身前,跟着冲了出去。

“跑了!”将士们大喊。

富文成扭头看到,将那首领贯在地上。

“…….反了…反了…我要绑了你见大人去…”首领连声咳嗽,不忘大声威胁。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富文成推开几个小兵,抓了自己的马,沿着门侍郎逃的方向追去了。

乌兰冲出去,这里的地形她还是很熟悉,三下两下的就摆脱了危险。

她这才收住马,回头再看已经没了门侍郎的踪影。

“这个混蛋!别再让我看到你.”乌兰啐了口,这一趟真是损兵折将,竟然中了汉人的埋伏,白准备了这么久。

兰悻悻又无奈的啐了口,扬鞭催马向西而去。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门侍郎才拖着秋叶红从沟壑里走出来。

“臭*子!等我见了那日松大人再和你算账!”门侍郎晃了晃胳膊,觉得手上刺痛.

秋叶红一口咬在他捂着自己嘴的手上.

“找死!”门侍郎大怒,挥手就是一耳光.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秋叶红立刻扯着嗓子喊救命,门侍郎撕下衣襟就塞她嘴里.

“慧娘.”富文成的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秋叶红立刻挣扎着发出呜咽的声音,就凭富文成的耳朵,一定能听得到.

“呸,狗皇帝还有良心,给你派个真格的护卫,倒忠心的追过来….”他将秋叶红往身边拎了拎,嘿嘿一笑,“来得好,我正愁没马走呢,顺便看看,这个人能忠心到什么地步!”

马蹄声近,门侍郎就站在土沟上,看着富文成急奔了过来.

色里他们站的位置低,富文成一时没看到,确定听到这边有声音,才要又喊.

“呔,那小子!”门侍郎主动招呼他.

富文成看到他们,大喜。

“慧娘,”他目光急切的扫过被门侍郎用刀架在身前的秋叶红,夜里看不清面容,“有没有受伤?”

“放心,死不了。”门侍郎用刀背拍了拍秋叶红,哈哈笑道。

秋叶红吃痛,发出一阵闷哼。

“门子冉!”富文成跨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弓箭对准他,“放开她,饶你不死。”

傻了吧?门侍郎大笑。

“喂,小子,这话该我说才对。”门侍郎皱眉,鄙视的看了眼要走近的富文成,“滚滚滚,一看就是个缺心眼的!怎么说话呢!现在谁是大爷?”

说着刀一翻,闪着寒光的刀刃就对准了秋叶红的脖子。

“门子冉!”富文成惊惧交加,“你,你别乱来……你不能杀她……”

门侍郎嗤了声,刀刃轻轻划过秋叶红的脖子,秋叶红只觉得一凉,丝丝痛意瞬时散开。

出血了,秋叶红奈何被塞着嘴,只能含糊不清的问候了门侍郎的历代祖先。

“我不能杀她?我不能杀谁,也能杀她啊!你这个老小子说话可真逗……”门侍郎嗬嗬的怪笑起来,“如果不是这个半路跑出来的咋种,我门子冉这大黑夜会这么狼狈的站在这里跟你废话?如果不是她,我的宝贝女儿会死的人不知鬼不觉?如果不是她,我门子冉会落的孤家寡人一人?”

“住嘴!”富文成怒声喝道,“门子冉,她是你亲生女儿!”

门侍郎一愣,随后嗤了声,“傻蛋,哄你们这些傻瓜的话,你们也信?这小咋种可不是真的金枝玉叶,是太皇太后那老不死的耍你们玩呢……”

“她是!”富文成更大声,喝断他,“她是,是妙莲郡主和你的女儿,你不会忘了吧,你派人装强盗劫杀郡主时,她可有五个月的身子了!”

门侍郎闻言愣住了,他怔怔瞧着面前的富文成,目光又似乎穿透了他,看向那尘封了许久的旧日记忆。

“哦,我想起来了。”门侍郎恍然,看着富文成点了点头。

想起来了?富文成面上闪过一丝讥讽,难道这话亏心的事也能忘了?

“我想起你是谁了,我说看你有点面熟,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总爱在我老婆跟前晃来晃去贼眉鼠眼的小子!”门侍郎接着说道,哼了声,一脸不屑的打量着他。

富文成面色一怔,瞬间涨红,“我没有…”

秋叶红在这个时候终于用舌头将嘴里的布捣了出来,喘了一大口气,“爹,别跟这王八蛋废话…….”

脖子里的刀瞬间又紧贴了肌肤。

“慧娘。”富文成紧张的又迈上前一步。

“滚滚,往后点。”门侍郎抬着下巴示意他,一面看了眼秋叶红,一面看了眼富文成,皱眉道,“你叫他爹?”

“叫他爹怎么啦?难不成还要叫你这个杀妻灭子狼心狗肺的东西?”秋叶红喊道,一面呸呸两声,“你他娘的做这些事,晚上竟然能睡得着?”

门侍郎大怒,刀刃又割破秋叶红的肌肤,富文成不由大叫一声。

“我做什么事了?我做什么事了?”门侍郎喝退了富文成,忽地神色大悲。

想起那当年事,不由得心酸满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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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死还是她死

第一百八十六章你死还是她死

想起当年江南翩翩少年郎,为兴家业孤身别父老,文采武略皆有成,踌躇满志入京城.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

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多少女儿夜难眠……

我进京来考功名……

我考功名只为仕途显……

封王拜侯史留名……

“谁知道,谁知道那个该死的老太婆看上我当女婿.”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门侍郎说起来,还是满腹的愤怒不平,导致他的手就紧紧的攥在一起.

刀刃就又割到秋叶红的脖子.

“你丫的,不愿意就拒绝,搞得那么苦大仇深做什么!”秋叶红吃痛大叫.

回应她的是又一道割痕,同时胳膊被狠狠的拧了下.

“闭嘴!”

被人打断悲愤追忆的门侍郎很不爽,“你懂什么?拒婚?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好容易才中了功名,要是敢说一句不同意,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当期满朝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看上我!为什么?为什么?”

都是太出众惹得祸啊!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私下给郡主献殷勤!”富文成也攥紧了拳头,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跳出来,将这登徒子打成猪头,或者直接扔湖水里淹死,如果那样,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境况……

正为自己风流倜傥感伤的门侍郎闻言愣了愣,打量一下富文成。

“哦,你那时候就是她的暗卫了啊,你看到了?”他说道,一面哼了声,“当时……”

他微微皱起眉,似乎要从记忆里挖出那个场景。

灯火明亮如白昼,各色灯笼如云霞的宫廷,让这个中等城镇没落家族的少年一瞬间如进了仙境。

珠光宝气的贵族少女们更是他见所未见,那一群恍如仙子的女子中,那位少女如同众星捧月款款而来.

“……你给她念什么歪诗。你这个狂徒唐突郡主,如果不是郡主说好话,早就将你打出去……”富文成咬牙说道,“既然无心,何必留意……”

门侍郎哼了声,皱眉道:“说起来都是她的错,明明一个落毛的连凤凰都不如的家鸡,偏弄得公主一般的排场,我要是早知道她爹是大将军,鬼才多看她一眼!”

“你!”富文成大怒,腾地一下就要扑过来,将他撕碎。

“站着!你再靠近一步试试!”门侍郎大喊,将秋叶红架在身前。

富文成暴怒之中果然还是收住了脚,情绪无法压制,大口大口的喘气,如同喷火的猛龙。

“呵,还挺管用。”门侍郎嘿嘿笑了,看看秋叶红,又看看富文成,“喂,傻子,你说我老婆没死?”

“没死,我救了她们,山下那些碎尸是你找的那些山贼的。”富文成咬牙说道。

“你们倒挺能忍,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出来,那么,我的郡主夫人呢?”门侍郎笑道。“莫非还藏着不敢见我这做丈夫的?”

“我娘死了。”秋叶红说道,一面看向富文成,“爹,你告诉他,娘那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说着话忙冲富文成打眼色。

家破人亡自己又被丈夫害,这一连串的事已经击碎了妙莲郡主所有的神经,如果不是腹中的血肉支撑,早已经形神俱灭了。

那样的日子有什么可讲的?那样悲惨的日子,更不能让眼前这个仇人知道!

富文成一口就要拒绝,但看到秋叶红的眼色。

“当年……”他迟疑的开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但门侍郎显然比他反应快。

“闭嘴!谁有空听那死鬼的事!死也好活也好就算是跟别的男人生野种也好……”他喝道,说着野种二字,目光在富文成和秋叶红身上转了转,“我都不感兴趣…少给我拖延时间……”

野种这个词更加刺激了富文成。

“你闭嘴你闭嘴!畜生!”富文成捶地大喝,突然眼泪汹涌,“郡主,好苦的命…….”

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人,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人,自己如同神明捧在手心的人,那么美好那么善良那么纯洁的人,怎么会有人如此待她……

“瞧你那恶心样!”门侍郎呸了声。抬脚踢起一块石头,砸向富文成,“谁命苦?我才叫命苦好不好?”

他也很想哭,好命苦,好命苦,都怪那个女人,如果当时看上自己的是公主,呃,是公主的话也不对,好容易斗败太皇太后和大将军一家的皇帝是个短命鬼,他那些亲生姐妹,也没什么好下场,恩,如果是朝中的重臣,最好是一直都混的很好的重臣家的女儿……

呸呸,想什么呢这是!他门侍郎自来是个洒脱的汉子,信奉的是永远向前看,绝不回头为往昔浪费时间!

而且已经啰唆这么久了,他似乎能听到追踪来的马蹄声。

“不过,看在咱们同用过一个老婆的份上,我给你个面子。”门侍郎抬抬下巴,冲富文成道,“瞧你们这对狗男女恩爱情深的,你们这个野种,我就给她一条生路……”

富文成气得只要晕过去,如果不是秋叶红被他挟持,他一定要打死他,活活的打死他,哪怕跟他同归于尽。

“门大人。我真服你了。”一直咬牙不说话的秋叶红说道,“用畜生来形容你,真是太侮辱畜生了。”

“你闭嘴!”门侍郎一手打在她头上。

秋叶红被打的往前倾,脖子上又是刺溜一下,虽然这几次都是浅浅的划痕,但也都开始渗出血来,她感觉衣领已经被染透了。

要死在这里了吧?死在这个畜生手里,也太恶心了。

“起来!喂,小子,听我说。”门侍郎嘿嘿笑了,“小子,想要你女儿活是不是?”

富文成咬着牙看向他,“你待如何?”

“一命换一命如何?”门侍郎笑道,“瞧你这个孝顺你女儿,我就成全你大义。”

“你闭嘴,姓门的…”秋叶红大惊,尖着嗓子喊道。

“你闭嘴!小咋种!”门侍郎也大怒,抬手揪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的晃了晃,看向富文成,不再啰唆,“快点,先用你的刀砍下你一条腿。早砍一条胳膊,哦,还有……”

他阴惨惨的笑了几声,“还有,别忘了砍下你的命根子…….真太娘的晦气,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秋叶红尖声大叫,声音几乎要划破在场两人的耳膜。

门侍郎燥怒,一手揪起她的头发往后拉,刀就逼近她的脖子,这一次是来真的,有血瞬间沿着刀面流了出来。

“快砍!你死还是她死?老子没空给你们玩!”门侍郎大喊。

富文成立刻毫不迟疑的举起了手里的刀。就在这时,一直尖叫不停的秋叶红如同发疯般跳起来,不顾锋利的刀刃刺入她的脖子,就那样硬生生的抬起手,拔下头上的银簪,只冲门侍郎脸扎了过去。

“你死,你死,你去死。”她尖声叫道。

这情景发生的如此迅速,出乎所有人意料。

门侍郎只觉得右眼剧痛,口里发出一声惨叫,脚步就踉跄后退。

“狗咋种!”他惨叫道,同时将手里的刀唰的劈了过来。

秋叶红一击得中,扭头就跑,还没走两步,就被痛疯了般的门侍郎揪住了头发,将她整个人向后带去。

站开足足几十步外的富文成就算风一般扑过去,也救不得。

尖叫声咒骂声喊声中,一个清亮的声音陡然拔高。

“慧娘,别动!”

像是一声号令,秋叶红下意识的就僵直了身子,在头顶上刀风袭来的同时,耳边嗖的一声,划过一道箭风,同时响起一声闷哼。

时间仿佛静止了,秋叶红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后颈裸露出传来刺痛才回过神。

门侍郎松开了刀,刀沿着她的头划了下去,虽然已经没有了力度,但刀尖还是好巧不巧的划过她的肌肤,接着是背部,呛的一声掉在地上。

夜风就透过被划破的棉袍灌进她的身体,秋叶红不由打个寒战,身后紧接着就是一声重响。

她僵硬的不能转头,只听到门侍郎低低的呢喃。

“好……箭法。”

“慧娘!”富文成扑了过来,将她揽在怀里,大男人家的陶陶大哭。

秋叶红又惊又怕,也跟着放声大哭。

富文成很快将她往一边拉了几步。捡起掉在地上的刀,走近门侍郎,疯了一般砍了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

秋叶红觉得眼花的数不清砍了多少刀,一开始还有门侍郎的惨叫,慢慢的就只剩下刀砍向血肉的钝声。

“畜生,畜生。”富文成疯魔一般重复这两个字,丝毫不管自己身上脸上被溅满了血肉,机械的重复着砍刀的动作。

秋叶红瞧着瞧着,只觉得有些恶心,然后她就真的头晕恶心了,身子也开始一阵比一阵冷,冷得好像脖子不断留下的血都要冻住了。

咚咚的脚步声靠近了,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

“谢天谢地,蒙准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

秋叶红僵硬的转身看去,她没有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卷入了一个带着风霜寒意的胸膛,这一动作,也更加触痛了她的伤口,她的意识模糊起来。

“我就说,没有我在你身旁,是不行的….”

这句话传入耳内之后,秋叶红艰难的抬眼仰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下颌。

她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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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二个吻

第一百八十七章第二个吻

秋叶红觉得自己做了很久的梦,在梦里她正在上班,动物园那头贪吃的猴子又被人过度投食,吃撑了.

“灌,灌两斤香油……”她扬着手喊.

四周嘈杂的很,所有人似乎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她,依旧乱乱的忙碌,还有人拿着长针过来,准备给猴子瓣胃注射.

真是胡闹,他们都忘了吗?那只猴子对硫酸钠过敏!这一针下去岂不是要命?

“你们怎么回事?走开,走开,听我说,要灌香油,……”她伸手扒开身前的人,“再拿三斤泥鳅来……”

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好哇,又把她当成新人欺负了是不是?遇到事就会知道用些西药,不是扎针就是输液!

秋叶红火冒三丈,又看不起她这个基层中兽医了是不是?又要背后笑她是靠送礼走后门进来的庸才了是不是?

“灌香油!灌泥鳅!”她揪着身前的人用力的摇晃。

谁是庸才!谁是庸才!别忘了是谁治好了那头吃了半块铁的河马,是谁治好了被树枝捅伤眼的狐狸,又是谁割开了喉骨胀斑马的脖子!

“灌香油!灌泥鳅!你们这些蠢材!”她声嘶力竭的喊着。

有人握住了她胡乱伸的手。

“好,好,灌香油!泥鳅!”有人在耳边低声应着。

乔欢本来哭的眼睛红肿,却又因为她这话忍不住笑出声,看着床上脖子里包扎着厚厚白布的姑娘得到这句回答后,低低的呢喃几句又陷入了安静的昏睡,乔欢又塌嘴想哭。

“香油和泥鳅能让慧姐姐快些好吗?”她看着弯身握住秋叶红手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蓝色遍底银滚白风毛直身棉袍,这原本是一件料子上好的衣裳,至少乔欢觉得比自己所有的衣裳都好,只不过变得脏兮兮的,还破了好几处,听见乔欢的问话,他转过头来,纵然满面风尘,胡子拉碴,也掩不住那俊美风姿。

他才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走动,同时响起一声狗被踩到尾巴的惨叫。

“哎呀,”富三姑娘低呼一声,“你这狗,怎么还卧在这里?去,去……”

一面喊人将它牵走,一面打起帘子,多多狗却趁着机会刺溜钻过厚厚的毡帘跑了进来。

“快出去快出去,这是你能进的地方。”富三姑娘在后跺脚喊。

多多狗已经跑到床边,阿乌一声搂住了李青的腿,委屈的叫了两声。

李青另一只手拍着多多狗的头,转身面对进来的富三姑娘,以及听使唤跟进来的两个婆子。

“世子。”富三姑娘忙施礼。

“夫人无须多礼。”李青笑了笑道。

“快,将狗弄出去…”富三姑娘这才对两个婆子道。

两个婆子忙蹑手蹑脚的快步过来,还没伸手,多多狗就冲她们呲牙咧嘴,匍伏低吼做出攻击姿势。

瞧着这个歪头黑身,满脸凶恶的狗,两个婆子吓得不敢上前。

“多多。”李青矮下身子,将它的头往床这边扭了扭,低声道,“瞧,别怕,慧娘是睡着了,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伸手往门边指了指,“乖,在外等着啊。”

多多狗便低吼两声。歪头在他腿上蹭了蹭,果真颠颠的往门外去了。

富三姑娘便忍不住笑了。

“这狗还真……”,又看向乔欢,“欢姐儿,你去喂喂它,好几顿没吃了,别人喂的都不吃。”

乔欢哎了声,带着两婆子出去了。

“还是没醒?”富三姑娘走到床边。

“快了快了。”李青答道。

富三姑娘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上依旧信心满满,忍不住有些疑惑,莫非这世子是个杏林高手?要不然怎么满城有名的大夫都说不好,连富文成都哭了一夜,怎么只有他一派云淡风轻?

莫非真的只是睡着了?

富三姑娘低头去看,见他的手与秋叶红伸在被子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并没有因为她在场而松开。

富三姑娘只当作没看见,目光移到沉睡人的脸上。

“哎?”富三姑娘忽地低呼一声,“瞧,她流眼泪了……”

李青忙低头去看,果然见秋叶红因为失血过多白的像纸一样的脸颊上,一行泪正慢慢的流下来。

“是不是痛的很?”富三姑娘揪着手帕子,心痛的说道。“差一点就没了命,那么深的口子……”

她说着忍不住就掉下泪来。

“没事没事,她一定是做梦呢,梦到什么伤心事,可能是想娘了。”李青笑道,伸手擦去了她两行泪。

秋叶红的确是在做梦,她的意识已经渐渐的清醒过来。

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并且刚刚重温了一遍被刀架在脖子上惊险过程。

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来到漠北,以为这一场公差之后,就彻底奠定了自己兽医高级技术人才的地位,看谁还敢因为女子身份质疑小瞧她的技术,这可是皇帝亲自请她去的,这一下自己的腰杆子能伸直了吧?都好好瞧着,她可不只是个用来传宗接代的等待招婿的郡主哦。

人才,她可是人才哦!

事实上,她还是个人才,只不过不是用在军马上,而是用在钓鱼上。

诱饵……诱饵……

怪不得那些侍卫不管她是不是累死累活,都要来回的在路上跑,是呀,躲在军营和太守府,哪有机会让鱼上钩?

除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别人都知道?

他是不是也知道?他真的也知道吗?

秋叶红的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

“不哭不哭……”

有温热的大手擦去她的眼泪,秋叶红哭着哭着就真的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挡的严严实实的窗帘透进来一丝光亮,屋子里静谧一片,外边似乎刮着大风,呼啸着在屋顶盘旋。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却察觉手被别人的手紧紧握着,这是男人的手。

是爹吗?

秋叶红想要转动脖子,却被伤口的剧痛刺激的发出啊的一声。

声音干涩,嗓子也生生作痛。

“慧娘!”有人在耳边一声大叫,“醒了醒了!”

秋叶红还没看清他的脸,这人已经埋头在她身上的被子里发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声音,握着自己手的大手攥得更紧了,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这动静立刻让屋子外边随侍的丫鬟婆子兴奋的都跳进来,随后又都兴奋的奔了出去。

“醒了,醒了,郡主醒了!”

声音远远的传开了,杂乱的脚步声传近了。

“郡主的身子骨真好。”老大夫诊完脉,由衷的赞叹道,“这样的鬼门关也能闯过来……”

说完想了想,目光落在一直站在身侧的男子,据称呼是个世子……

这一屋子可真是贵人不少。

“…可见是贵人自有神佛庇佑。”老大夫笑嘻嘻的加上一句吉祥话。

秋叶红咧咧嘴,想笑不敢笑,怕伤口痛。

早等不及的富文成一把就将大夫扯出来,追着问怎么养吃什么好多久才能好。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失血多,郡主要好好补补才是,我这就开服药……”老大夫话没说完,就被富文成扯着外间开药去了。

富三姑娘又再三看了她两眼。确信是真的睁着眼,还能滴溜溜的转,才安了心,不敢让她劳神,硬拉着不肯走的乔欢退了出去。

富文成亲自煎药熬汤去了,丫鬟婆子都小心的侯在外间,屋子里只剩下李青站着没动,看着秋叶红抿嘴笑个不停。

“笑什么笑!”秋叶红被他笑的有些不自在,哑着嗓子短短的道。

李青在床边坐下,伸手碰碰她脖子里的白布。

“好丑!”他干脆笑出声。

这一句话让秋叶红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她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裹了厚厚的好几层。

“像不像得了大脖子病?”她眨着眼说道。

李青笑声更大,点着头,“像,很像,好丑。”

秋叶红笑着绷起嘴,沙哑的嘀咕道:“你才丑呢……”

她抬起手,手指碰了碰李青的下巴,胡渣扎手。

李青就握住了她的手,慢慢的贴在自己脸上。

分别还没有半年吧?瘦了好多呢,也变得黑了好多,他的眼中红丝密布,乍一看有些吓人。

“谢谢……”秋叶红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谢什么青笑了,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挤挤眼道,“告诉你啊,那一箭我可是蒙的,你要谢,得谢谢老天爷才是。”

说着话,他伸手指了指天。

秋叶红就又扑哧笑了,笑得动作太大,牵动伤口,又塌着嘴倒吸了口凉气。

李青忙握紧了她的手。

“要是这么说,那可是连老天爷都得谢谢你喽。”她缓了口气,接着抿嘴笑道。

“怎么说?”李青笑问。

“要不是你蒙这一箭,老天爷怎么有机会庇佑我?展示他老人家的神通广大,不白食人香火?”秋叶红眨着眼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说道。

李青大笑。

“要这么说,你我最要谢的岂不是门子冉这个老贼?要不是他狗胆来劫杀你,我和老天爷都不用出场了?”他大笑道。

秋叶红忍不住要笑,却被李青伸手掩住嘴。

“不许笑,伤口要疼。”他说道。

秋叶红只憋得脸通红。

“还不是你逗我……。”她动动嘴唇,从他的手掌中闷闷的透出一句话。

软软的还带着一丝凉意的唇在他的手心里触动,他的手就猛的移开了。

“……你可是没休息好,快去……”秋叶红呼吸顺畅了,忙说道。

话没说完,李青的唇就吻住了她。

月末年关甜蜜奉送~~~~各位童鞋们,吉祥如意。阖家幸福,恭喜发财~~~

春节期间,咳咳,那个更新神马的,会不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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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猜我为什么来(为粉红干杯)

第一百八十八章猜我为什么来(为粉红干杯)

一个蜻蜓点水而已.

秋叶红回过神之前,他就离开了.

“你醒了,该我去好好睡一觉了.”李青伸个懒腰,带着浓浓倦意.

秋叶红眨着眼,盯着他。要他为刚才的行为一个解释。

“那个.”李青嘿嘿笑了,挠了挠头,“算是犒劳可不可以,安慰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

他说着话,做出西子捧心模样。

秋叶红就又要笑,李青伸出手,又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唇。

“嘿,你要是再笑……”他做出一副邪恶的样子,抖着眉笑道。

“快走啦。”秋叶红抬手打了下他的手背。

李青帮她捏了捏被角,这才笑嘻嘻的走了。

“世子。”外间的丫鬟们忙施礼,有几个得到嘱咐的忙引他去歇息。

“谢天谢地,差点又做错了,吓跑她就糟了,听舅母的话,这事得慢慢来,慢慢来……”李青迈出屋子,搓着手嘀咕道。

乔欢在院子里正将手里的肉一块一块的抛起来,多多狗一蹦三跳的接着。

“世子哥哥,你说什么呢?”她听见李青的嘀咕,好奇的问道。

李青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头,“小不点,说什么你也不懂!”

说罢脚下不停往外走,穿过院门时又忙回头嘱咐。“喂,你别去叨扰她啊,才醒,别让她劳神。”

正蹑手蹑脚要往秋叶红屋子里去的乔欢闻言嘟着嘴站住了。

“就你能叨扰她……”乔欢嘀咕道,踌躇一刻,还是忍不住掀起帘子往屋子里探头。

几个婆子冲她摆手,指指里屋,做了个睡觉的手势,乔欢便缩了回去。

“走吧,走吧,咱们去玩,等慧姐姐醒了再来。”她招呼紧跟着也往屋子里钻的多多狗。

一人一狗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秋叶红就能坐起来吃药了。

富文成小心的药吹了又吹,拿着勺子喂她,旁边站着的两个丫鬟有些手足无措。

“疼不疼?疼不疼?”

每咽下一口,富文成就问两声。

“疼也得吃药啊。”秋叶红就笑。

乔欢坐在床上,拄着下颌看她吃药,见她一口接一口,半点眉头也不皱,连丫鬟手里捧得蜜饯都不吃。

“慧姐姐,这药不苦吗?”她歪着头看富文成手里的药碗。

秋叶红从富文成手里接过,要一口喝了,便往她身前一递,“你尝尝。”

乔欢果真伸舌头舔了舔,顿时脸皱成一团。

“苦死了,苦死了。”她吐着舌头喊道,一把抓过丫鬟手里的蜜饯塞了一嘴。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良药苦口嘛。哪有不苦的,苦就不吃了吗?”秋叶红一口喝完,才张嘴接过富文成递来的蜜饯,慢慢嚼着吃了。

吃完药,坐了说了一时话,王华彬来了。

“我正要找你。”秋叶红见他高兴的招手。

王华彬一笑,打量她一眼,“精神不错。”

“我给你说,我知道那马是什么病了。”秋叶红顾不得客套,忙忙的说道。

“慧娘。”富文成皱起眉头,带着几分不悦,“何必劳神,那马是死是活,关咱们何事?”

王华彬怔了怔,有些不明白这话所谓何意。

这次的半路袭击,所有人都归为一个意外,或者说,是门侍郎蓄谋已久的寻仇事件。

但作为当事人的父女二人,却自然心里有数,这不单纯的只是一个意外。

暴怒的富文成在慧娘没有醒过来之前,跟幸存下来的几个侍卫打了一架。

“是谁?是不是陛下的意思?”富文成揪着他们的衣领死死追问。

“属下护主不利。罪该万死。”五个侍卫打不还手,认罪态度诚恳,打死也是这句话。

富文成这样说,秋叶红面上闪过一丝郁郁,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爹,这病不敢耽搁,有很强的传染性,不止传染马,连人也能传染。”她抿了抿嘴说道。

如果是皇帝自己养着玩的马,她绝对是不会再去管了,甚至还会加点料,但这是军马……

听她这样说,王华彬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事实上,犯病的马正在逐步增加。

屋子里的丫鬟立刻都退了出去,乔欢也被拉了出去,富文成行使丫鬟的职责,按照秋叶红的指示,拿来了纸笔。

“这种病,或是马本身劳役过度饲养失调,外感疫毒毒邪侵肺致病,再者就是被传染,继而再去传染别的马。”秋叶红哑着嗓子说道。

“你的意思是厉疫?”王华彬沉声说道,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着桌面。

秋叶红知道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表达了心内的紧张。

“厉疫?”富文成忍不住插话道,“是那种突然很多人死去,能让一个村子甚至十几个村子一个人都不留的病?”

秋叶红点点头。

“不会吧,”富文成喃喃道,“马也会传这个?”

“当然,厉疫很多都是由动物传来的。”秋叶红说道。

“郡主。你何以确认?”王华彬问道,一面拿起笔。

“这种病初期症状与肺痈肺痛无疑,均是精神不振耳搭头低,伴有咳嗽流鼻涕,但有一个关键的症状,就是到了后期会腿肿跛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最后看的那匹马,不是说……”秋叶红认真说道。

“皮肤上还会有小结节,破溃流脓?”王华彬停笔打断她,思索道。

叶红点头。

王华彬就坐不住了,放下笔站起来,扔下一句我这就回去再查快步走了。

“哎,哎,”秋叶红觉得自己还有好些话没交代完呢,招手喊。

王华彬早一溜去了。

“看样子很严重了。”秋叶红皱眉道,忙看向富文成,“爹,你快去,告诉王大夫,一定要隔离病畜,熬些山豆根射干石灰清热解毒的药水撒了,喂尚未患病的马,要是用药的话。蛤蚧散是最有效的。”

说着话声音就涩了,忍着痛咽了口唾沫。

富文成立刻扶她往下躺,不许她再说话。

“既然不是让咱们来看马,死活与咱们何干!”富文成沉脸道。

秋叶红就叹了口气,拉着富文成的袖子,抿了抿嘴道:“爹,我不是那不知道大义的人,如果当时谁跟我说清楚,就算是做诱饵,我也会来,只是。这样被人瞒着……”

她的视线落在帐顶,咬了咬下唇。

“冤有头债有主,一事归一事,”她怅然说道。

富文成沉默一刻,拍了拍她的头,“我这就去,你别太费神,我瞧那王大夫是个能人,你无须担心。”

秋叶红便冲他恩了声,看着富文成出去了。

今日的天也好,一夜北风驱散了积蓄多日的乌云,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撒在屋内。

李青揉着睡得有些浮肿的眼进来时,就看到那姑娘坐在床头,靠着一个警枕,穿着月白内衬衫,披着桃红撒花短袄,散着的长发垂在肩头,面容皎白,双眼微红,失神的盯着窗棂看。

因为怕她睡着,李青进门就摆手示意婆子们不要通传,直到走到床边,秋叶红才回过神。

“你来了?”秋叶红有些慌张,借着抚身前的头发,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又指着床前的瓷凳请他坐,“怎么不多睡些时候。”

李青认真瞧着她的脸。

秋叶红被他瞧得更不自在,干脆将头发攥在手里挽个鬓,一面岔开话道:“看什么看,披头散发的鬼样子……”

她的手不方便抬,李青便站起身,替她挽起来。

“怎么好劳动你……”秋叶红笑道,一面伸手去摸枕下,忽地面色大惊,“簪子?簪子呢?”

“什么?”李青见她竟然要起身,忙松了她的头发,按住她别动。自己帮着在枕边找,“簪子?”

翻了一遍没有,便往梳妆台前走,“不是在那里放着……”

说话打开首饰盒子,见只摆着两个绢花红绳另有两个耳坠子,并无他物。

“没有簪子啊……”他回头道,见秋叶红还是在枕边乱摸,身上的短袄掉了下来。

“不就是个簪子,我再给你一个好了。”李青忙又过去,将短袄给她披上,一面开玩笑道,“好吝啬的郡主,一根簪子也舍不得多带。”

秋叶红却没有理会他的玩笑,皱眉想着,忽地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我拿它扎了门子冉的眼,后来,后来……”

说着忙抓着李青的衣袖,“李青,你帮我去那天的地方找找,一根银簪子,很普通,这么长……”

她用手给他比划着。

李青脸上的笑就牵强了几分,“扎了眼啊,脏了吧,别要了,我再给你一个好的……。”

秋叶红有些讪讪的,想了想,点了点头,笑了笑道:“也是,没事,没事,我这是……没什么。”

她又坐了回去,神色有些怅然。

李青坐在床边,一搭一搭的说话,一面看着她的神色。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会来这里?”他突然停了话头,问道。

秋叶红回过神,看向他,“哦,对,我正要问”

她有些讪讪的笑,“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来的这么巧,跟个金甲神似的。”

李青就抿嘴一笑,“你猜。”

秋叶红干笑几声,没有答话。

“说起来真是巧啊。”李青哈哈笑道,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别不自在,不是专程为你来的。”

被他看穿心事,秋叶红有些讪讪,又被这一句话说的自己好像自作多情,又有些羞。

“我才没有不自在。”这一讪一羞,反而放松了,笑道,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问道,“说真的,你这半年都哪里去了,连封信都没写,我听太皇太后身边的苏夫人说,你都没在家?”

“我啊,”李青站起来,甩着胳膊踱步道,“游山玩水,饮酒看景啊。”

“真的假的?”秋叶红有些不信。

“真的,我先是去了庐州,寻了几个野老吃了几天酒,哎,你猜我在哪里见到什么?”李青笑道。

“什么?”秋叶红问道。

“一只双头的蛇!”李青带着几分得意说道,“他们啊吓得什么似的,非要的打死,我就说了你的多多狗,多多狗不是五个头?”

“什么五个头!”秋叶红大笑,牵动伤口疼,又忙收住,憋的脸通红,“你这人什么记性,我说的是多多狗是五胞胎!”

李青也哈哈笑了,摆摆手道:“反正差不多啦,后来呢,我又去苏州,想看看那阊闾城碧铺秋草,鸟鹊桥红带夕阳的景致,哎,你猜我又遇到什么?”

秋叶红忍着笑,“又遇到什么?”

“一头牛啊,一头肚子这么大的牛。”李青用手比划着说道,“主人家围着哭,请个庸医,只说什么瘤胃涨什么的,救不了,我就急了,跟他说,你用刀子划开,把胃里的东西拿出去不就好了,真是个傻蛋,我好心指导他,他竟然还跟我急,说我胡言乱语……真是没见识,我跟他们说了,要请你过去让他们见识见识……”

秋叶红哈哈笑了,笑着笑着,心里有些发酸,怔怔看着李青。

李青还在说游历的见闻,不管到哪里,都能见到患各种病的动物,不管到哪里,他都会想到她……

“我有个小时候的玩伴,他跟着家人迁居延州来了,我突然想看看他,就一路过来了,到了城外,又觉得不想见了,这才是兴起而行,兴尽而返的快意,才要走,就听说你来了,我就寻了过来,没想到遇到这么大的事……哎?慧娘,你怎么了?”李青说着一扭头,看到秋叶红似乎想哭,忙停了话问道,“可是伤口又疼了?我去叫大夫瞧瞧……”

“没有没有。”秋叶红忙堆起笑道,咬了咬下唇,看着他,“李青,谢谢你啊……”

李青就捧起心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这一声谢谢说的我好心碎,好生分……”

秋叶红就又抿着嘴笑了,才要说话,就听外边一阵热闹,似乎有人吵闹。

李青皱起眉,带着几分不悦,甩手往外走,“这是什么地方,吵吵什么……”。

他一步跨了出去,甩开帘子,竖眉看向外边,话音却是一顿。

垂花门前出现一男子,穿着黑色凤毛圆领袍,裹着大红斗篷,神色冷峻大步而来。

我想,差不多应该还清12月的债了吧?嘿嘿~~~~

多谢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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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信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我信你

希行给大家拜年了~~

大家春节快乐~万事如意~合家欢喜~

“小表舅来了!”

李青抿了抿嘴唇,脸上浮现笑,看着他,迈步出来迎接.

但他并没有走过来,而是被身后扑上的富文成抓住了。

紧跟在后面的富三姑娘并一溜丫鬟婆子发出一声惊呼,看着富文成挥着拳头竟然打向小侯爷的脸。

“二叔。不可鲁莽…”富三姑娘忙喊道。

富文成的拳头并没有落在史小侯爷的脸上,他侧身微微躲了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富文成第二拳很快又到了脸前,这一次史玉堂抬手抵住了他的拳头。

“我敬你是长辈,但可不是说就容你任意打骂,方才一拳,已经够了。”史小侯爷眉间冷峻,淡淡说道。

富文成双眼通红,剧烈的喘息。

“你心虚了,所以挨我一拳?你心虚了?觉得对不起我们慧娘了?”富文成用力抽回拳头,咬牙说道。

史玉堂皱了皱眉头,“我来晚了,我……”

他话说了一半,停下了,咬了咬嘴唇。

“说,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富文成伸展手臂,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怒气更盛的喝道,“你们串通好了,你们串通好了,如此害我慧娘……”

“我没有。”史小侯爷皱眉道。不再多谈,转身就往屋子里奔。

富文成哪里肯放他去,又从后面打了过来.

史玉堂再一次沉脸让开,面上已经十分的不耐烦.

“大叔,大叔.”李青插了过来,抓住了富文成,笑嘻嘻的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富文成被他用力拦住,停下了动作。

史玉堂在李青跳出来那一刻,就转头往屋子里去了,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但是他又停住了。

“小….小侯爷…”被从屋子里赶出来的有些呆呆傻傻的婆子们站在廊下,结结巴巴的施礼。

“没规矩的!”富三姑娘在后低声道,一面有些着急的跺脚,冲几个婆子做了个掀帘子的手势。

史玉堂没理会这个,自己抬手就打起帘子,愣了愣。

乌漆的木门关上了,他抬手推了推,门被从内插上了。

“开门。”他抿了抿嘴唇,沉声道。

这一声让两旁的婆子反应过来了,就有一个大着胆子站出来结结巴巴的道:“郡主….刚睡下…。”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咯嘣一声,史玉堂已经进去了,两扇门各自倒向一边,啪哒一声,却是落下来的门栓被踢到一边,又发出声响。

院子里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史玉堂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月白衣衫的身影,刺溜一下将自己缩回床上。

他的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面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一丝笑。

“动作如此快,看来并无大碍。”他笑着,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穿过圆光罩,走近床边。

看那姑娘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两只眼还紧紧闭着。

“慧娘。”他抿抿嘴,低声唤道。

被子里的人没有动。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声音有些干哑,难掩疲倦。

被子里的手微微动了动。

屋外脚步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是富文成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李青,富三姑娘以及丫鬟婆子等人都没有进来。

史玉堂没有再说话,目光在秋叶红的脸上扫来扫去。

脸色果然是白的很,人说伤口在脖子上,只差一寸就没救了,流了好多血……

“慧娘,慧娘,可是感觉不好?”富文成站过来,瞪了史玉堂一眼,就要挤开他。

史玉堂身形未动,依旧牢牢的坐在那里。

“小表舅来慰问了,慧娘快醒醒。”李青在一旁带着笑大声道。

这一下,秋叶红睁开了眼,史玉堂也转脸看了李青一眼。

李青冲他咧嘴笑。

“小侯爷来了啊…”秋叶红做出一副才睡醒的茫然。

看着她坐起来,脖子里裹着厚厚的白布。渗透着药粉的黑黄,真的只差一点就没救了……,史玉堂的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起来。

富文成仔细的问候了一遍才放心,这才又转向史玉堂。

“小侯爷有什么话要说?”他带着明显的怒气问道。

史玉堂的目光从秋叶红的脖子上收回来,看向富文成,“好,我说,你们听。”

似乎没想到他答的这么爽快,屋内的三人都有些意外。

自从抓获燕姨娘,案子就交给开封府审问,从她的口中,得知了门侍郎勾结了窝阔台的奸细,还将有下一步动作,但到底是什么动作却不知道。

这个时候,漠北备战的军马接二连三的受伤,并且兽医官们也开始不断出现各种状况。

皇帝怀疑漠北军内肯定也有不对的状况,于是趁着增补兽医,就甩出了秋叶红这个诱饵。

“为什么?”富文成喷气问道。

“燕姨娘不知道,只知道那个接应他们走的那个女人,似乎对慧娘很感兴趣。”史玉堂淡淡道,看向秋叶红。

秋叶红也正抬眼看向他,二人目光相对,忽地同时一亮。

“我想到了!”秋叶红喊道。

“是不是你说过的那个女人?”史玉堂也同时说道。

于是秋叶红便又将当年春花的事说了一遍。

“你是说当时我回家正在威胁的你那个女人?”富文成想了半日,才想起那件事,“这么说,她不是一般的强盗了?”

“这么说起来,怪不得我总觉得那晚跟门子冉说话的女人声音很熟悉。”秋叶红歪着头恍然道,“原来她是窝阔台人,不过……”

她又皱起眉。“我跟她有什么过节?怎么从绍兴一直追到京城?”

那个时候,乔欢的意思不是窝阔台人来向她爹爹乔长治寻仇来了,难不成因为自己和乔长治熟悉而一并被算成了仇人?

“别想了,仔细费神。”李青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担忧的忙说道。

富文成也回过神,放下不解,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瞪着史玉堂道:“这么说,你们就是把慧娘当诱饵了?”

秋叶红也看向他,放在被子里的手,不由紧紧握在一起。

“陛下的确是要借此引出门子冉以及那女人。”史玉堂淡淡道,他看向秋叶红,眼中带着歉意还有一丝懊恼。

他的话音没落,富文成一拳就砸了过来。

“好狠的心……”他的声音暴怒中带着一丝伤痛。

这是他们失而复得的血亲啊,这是妙莲郡主唯一的骨血啊,怎么会这样舍得?

“爹。”

“大叔。”

秋叶红和李青同时喊道,想要劝阻。

富文成并没有得手,而是被史玉堂反手抓住了胳膊。

“我这一生,没有被人打而不还手的事。”史玉堂皱起眉头,“我来晚了,是我的错,方才的一拳我认了,但不是我的错。我不会替人承受。”

秋叶红和李青已经分别抓了富文成的胳膊,将他拉开。

文成带着几分悲怆的笑,“不是你的错,你们有什么分别?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可不是只会把别人踩在脚下,任意玩弄,纵然你们错了,对不起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愧疚。”

史玉堂微微皱起眉,显然不是很赞同他的话。

“你知道吗?”秋叶红突然开口,打断了史玉堂的话。

史玉堂将目光转向她。

“一开始的时候。你就知道吗?”秋叶红抿了抿嘴唇,再一次问道。

“我不知道,”史玉堂摇摇头,“那件案子移交给开封府后,就没有再插手,我也是半月前才知道。”

他的话音一落,就见那姑娘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眉头都舒展开了。

她相信!

史玉堂只觉得心内异样的情愫在流转,暖暖的痒痒的,他的脸上也跟着浮现笑。

她相信,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在转动,日夜兼程的疲倦在这一刻全部化解了。

“他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富文成带着不满嘀咕一声,看了眼秋叶红,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该吃药了,我去端来。”他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还剩下李青。

“小表舅,你看我做什么?”李青摸摸头,笑问道。

史玉堂抿了抿嘴,问他怎么来了。

李青简单说了寻友的事。

“真是谢谢你。”史玉堂听完,显然那晚的惊险超过了他的想像,一阵沉默之后,吐出这句话。

“慧娘谢过了,小表舅再谢好没道理。”李青哈哈笑道。

史玉堂已经扶着秋叶红坐下了,听到这话,他转过头,冲李青笑了笑,伸手握住了秋叶红的手。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他认真的说道。

李青嘿嘿笑了两声,依旧端坐不动。

“慧娘能回去了吧?回家过年。”他找着话头说道,“既然诱饵做完了,就能回去了吧?”

史玉堂点点头,秋叶红已经悄悄的抽回自己的手,看着他们两个说话。

“既然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回京,看看太皇太后才是。”史玉堂摆出长辈的架势教导。

李青点头,说声好。

一时无话,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史玉堂就看着李青,李青也看着他。凤眼对杏眼一刻。

李青终于站起来扔下一句我去看看药好了没,出去了。

“你以为这事是我也瞒着你,才不见我?”史玉堂在她身前坐好,看着她的眼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自他进屋后,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

这才闻到浓浓的土腥味。

看他的眉毛头发上,还残留着风霜的痕迹,眼中也是红丝遍布,此时微微的闭起,似乎再也撑不住就要合起来休息一下。

“你也是急急的赶来的?”她伸出手,抚上他的眉。

史玉堂没有说话,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看着她只是一笑。

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秋叶红垂下了头,任他握着那只手,另一只手绕着散落在身前的头发玩。

“我不会,永远都不会,你信我。”史玉堂再次伸手握紧她的手,沉声说道。

“我信你。”秋叶红点点头,抬眼看他,笑道,随后又眼神一暗,垂下嘴角。

“怎么?”史玉堂只当她不适,忙问道。

“簪子丢了。”秋叶红塌嘴道,一面用手指在他的手心挠了挠。

史玉堂被她挠的忍不住笑起来,“我再给你做一个……”

他伸出手,犹豫着能不能抱她一下。

“郡主……”一个丫鬟在外间小心的探头,“王大夫要见你。”

拜年了~~祝大家万事如意,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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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呀,眼都睁不开,终于赶在今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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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马的厉疫

第一百九十章马的厉疫

王华彬带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

“郡主果然料事如神.”紧跟着王华彬身后的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恭敬的说道.

看着在座的李青富文成等人,并不认得,但史小侯爷他们却是认得.

裹着大斗篷。坐在火盆前的秋叶红嗨了声,摆摆手,这叫什么好消息!

“感染已成.”王华彬说出了坏消息.

他的脸色凝重,眼中难掩几分恐惧.

虽然猜到了,但真的听到这个结论,秋叶红还是心里咯噔一下.

肺痈者,湿热之郁蒸也。阳衰土湿,肺胃不降,气滞痰生,胸膈瘀塞,湿郁为热,yin泆熏蒸,浊瘀臭败,腐而为脓。

“…….始萌尚可救药,脓成肺败则死。”那两个军官模样的人给屋子里的众人解释这个病症.

当然一大多半没听懂,只听到最后那个死字.

王华彬介绍了,他们一个姓周一个姓黄,是军中的军医,作为人医,对于败症厉疫有所了解.

屋内的丫鬟婆子们上茶之后,鱼贯退出.

“不是说是马的病吗?人应该没事吧?”富三姑娘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逾矩的问了出来.

“夫人.”黄医官认得她,忙答道,一面瞧了她的年纪,“高祖三年,云南境内曾有过一场厉疫,夫人可听过?”

高祖三年富三姑娘还没出世呢,她皱皱眉,想了想,忙点头道:“我听家中长辈提过,曾经死人无数,如同贼兵屠城。”

“那次的厉疫就是由鼠传开的。”黄医官叹口气说道。

“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秋叶红突然想到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话。慢慢的念了出来。

“正是如此。”两个医官忙站起身说道,冲秋叶红拱手,“郡主如同亲见一般。”

富三姑娘就啊的一声站起来,乔长治还在军中,这要是……。

“夫人安心,此时尚未感染到人。”王华彬看出她的心思,忙低声安慰。

富三姑娘这才有些讪讪的坐下来,看了眼正位端坐不动神态安详的史玉堂。

“可作了必要的隔离?”秋叶红问道。

王华彬点点头。

“有多少匹马染病?”直到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史玉堂才开口说话。

听见他问话,刚小心坐下的王华彬三人又忙站起来.

“一开始没想到,如果加上那些先前死去的,死的共有十匹,已经发病明显的二十匹……”王华彬沉声说道.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并且意思就是说发病不明显的以及潜伏中的只怕更多。

屋内几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待我去看.”史玉堂站起身来.

“侯爷不可.”黄医官第一个拦住.

这可是厉疫,虽说还没传染到人,但却有着传染到人的危险,他们可不敢让这等贵人以身涉险.

“经略使吴大人已在军营,请侯爷放心,万万不可前去.”周医官也忙说道.

史玉堂的到来出乎大家意料,直到他踏进延州城,经略使吴大人等人才知道消息,因为没有接到朝廷任何通告,一众人也不知道该以何身份拜见.

秋叶红也跟着站了起来,富文成和李青都瞪了过来,用眼光要把她按在座位上.

“我……”秋叶红迟疑着要开口.

“坐下.”史玉堂回头看到,说道.

秋叶红就撇撇嘴.

“郡主,已经按你说的,熬了药汤全军营撒了……”王华彬忙说道,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虽然大斗篷围着,但也露出包扎的白布.

“我上次说的,还不行.”秋叶红打断他,抿抿嘴,皱眉想着,一面道,“再加黄连苦参连翘大黄…….”

黄医官听了忍不住问道:“郡主,这可是要服用?老朽建议不如用桔梗巴豆贝母,吐下脓秽,以救藏真。”

“你说的是二百散当然也可以。”秋叶红点点头,“我说这个是用来消毒的,不是吃的。”

一面又忙问王华彬具体症状。

王华彬一咬牙,拱手道:“事情危急,请郡主前去一看。”

他这话一出口,立刻引来几双眼的怒视。

文成啐了口,他从鼻子里冷笑一声,话是对王华彬说,但目光却看着史玉堂,“活该!伤天害理,天降之罚……”

他的话没说完,秋叶红就一声爹,喝断了他。

屋内众人的视线已经看向富文成。目光中惊惧疑惑皆有。

这话说的可就太过了,简直是……黄医官和周医官对视一眼,悄悄的抬手冲京城方向做了拱手手势,大逆不道啊!

“我去。”秋叶红接着说道,一面走近富文成,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认真道,“爹,这是大事,关系几千兵将的生死。”

富文成看着秋叶红认真的神情。

“我只是……”他咬咬牙,抬手扶了扶她松散的挽着的头发,“委屈我儿。”

“不委屈。”秋叶红笑道,一面再一次握了握富文成的手,“爹,有债偿债,有恩报恩,一码归一码,各不相干。”

他们父女的话,屋内除了史玉堂和李青,别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既然她都要去了,史玉堂自然更要去。李青和富文成当然也要去,而富三姑娘不放心乔长治,也要跟着去,大家自然不同意,直到搬出乔老太太才把富三姑娘劝住。

乱乱的半个时辰才备好车马,黄医官还再次给秋叶红诊脉,确认她身体承受得起奔波,一众人才呼啦啦的向军营而去。

看到史玉堂的到来,军营里自然又是一阵热闹,秋叶红并没有理会这些热闹,她直接跟着王华彬奔向临时建起的隔离区。

“等等。”王华彬跳下马,拦住她的车。

秋叶红掀起帘子,看着王华彬招手叫过两个小兵,她这才看到简单围起来的隔离区,撒这白石灰,布着兵卫,不由点点头,王华彬果然是个干将啊。

“要下车吗?”秋叶红问道,只当进不得车,忙要下来。

“不是。”王华彬笑道,那两个小兵手里捧这四个碗快步过来了。

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药汤。

秋叶红用力嗅嗅,闻出浓浓的甘草味道。

“这是神仙百解散,已经传了全军上下饮用…….”王华彬接过其中一碗,递到秋叶红面前。

秋叶红一愣,“什么?神仙百解散?”

“喝了就能不怕厉疫?”李青接过药碗,看了看,问道。

王华彬恩了声,似乎不愿意多说。

秋叶红哈哈笑了,看着王华彬竖起手指。“大哥,你可真想得出来。”

见她笑了,王华彬抿嘴也笑了。

“怎么?不能吃?”李青忙问道。

“当然不能吃!”一个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陡然响起。

几人闻声看去,见三个身着官袍的男人快步而来,面上带着几分恼怒。

见他们过来,王华彬沉了沉脸。

“王大夫,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用这种药来让众军服用,还好本官觉得不妥,查了医书,才没让吴大人等饮用。”其中一个面皮发红,身材粗矮的男人说道。

因为激动,唾沫星子喷了一片。

李青忙拉着秋叶红站开几步。

“爱喝不喝。”王华彬淡淡道,不愿多谈,自己抬手喝了药。

李青便犹疑的在他们几人身上看来看去,又看自己的药,没病没灾的,他还真不习惯吃药。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这种药是人吃的么?你……哎?小姑娘?哎,可喝不得……”那矮胖官员叉着腰说道,一眼看到秋叶红端起药碗,大口喝了,忙劝道。

秋叶红已经两口喝完了,听见他的话。对他一笑。

“哎呀小姑娘,你可知道,这不是人吃的药……”几人跺脚道。

“我知道。”秋叶红笑道。

几人一愣,狐疑的打量秋叶红,见这小姑娘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大夫,一眼就看出她是大伤未愈,失血过多之症。

这个时候,军营里已经都知晓马儿有了瘟疫,全军营都紧张起来,尤其是那些随着吴大人来的地方官员。都恨不得插翅膀飞的远远的,无奈吴大人严守纪律,不肯离开一步,如今连史小侯爷都来了,他们更没有走的理由了,只恨自己当初不该来,跟拍马屁相比,还是命要紧。

怎么这个带伤的小姑娘还往这里跑?

“你知道?”矮胖的一人不解道。

李青和富文成此时也都仰头喝了药,直让那几人连连跺脚。

“这是牲畜吃的神仙百解散。”秋叶红笑道,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小兵,“用于四时调理,以补气抗邪法,我恍惚记得是哪本书上说过,常服辟温疫,治劳倦,对不对?表哥?”

“蕃牧篡验方。”王华彬点头说道。

说罢再不理会那三人,向内而去,秋叶红等人忙跟着去了。

“表哥?”那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听说这王小兽医带了表妹来,据说是什么兽医世家的高手,看来就是她了……”

其中一个说道,大家才算明白,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拂袖。

“王华彬,我再说一遍,你看你的牲畜,别再管这人的事!弄些乱七八糟的药,把人当畜生啊?”矮胖的官员大声说道,愤愤的带着另外两人大步走了。

听了这话,跟在王华彬身后的秋叶红再忍不住笑出声。

“大哥,你可真敢想。”她掩着嘴,压制大声的笑,以免伤口疼。

王华彬哼了声,没有答话。

走进圈起来的中心,或躺或卧的十几匹马,一股腐臭味浓浓的散开来。

“果然是肺败。”秋叶红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郡主。你可有良药?”王华彬问道。

秋叶红抿嘴,有,当然有,土霉素,溶媒,或者氯化铵,碘化钾都是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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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平淡了,大家再熬一个月,这个月就能结尾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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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关于防疫

第一百九十一章关于防疫

不过,这里没有这些西药不是。

“你们用了什么?”秋叶红问道。

军营里这么多军医。用起中药来,哪一个都比她强吧。

再说,对于马肺败,秋叶红其实也没有实践经验。

王华彬叹口气,“我用了法子,都不管用,不过,裴大人已经请军医们论证去了,他们…”

王华彬咬咬下唇,“他们见多识广,好些人还参与过厉疫的救治,一定有良法。”

那就好,秋叶红点点头,心里放松。

“你别担心,其实这马肺败不算什么严重的病,不过是比别的具有了传染性,比起鼠疫来,那可是差远了……”秋叶红笑道。

说起来,这马肺败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只能算是个温疫。比起迅猛的瘟疫例如鼠疫之类的,还是好运气多了。

要真是鼠疫,秋叶红觉得自己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打包立刻逃走为要。

王华彬被她说的一笑。

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富文成和李青便劝她走。

颠簸一路,又站了多时,秋叶红的确觉得头晕眼花,也不在勉强。

“哦,对了,他们想出更好的法子前,你先用蛤蚧散。”秋叶红上车之前又嘱咐道。

王华彬皱皱眉,嘴里念叨一遍,“可是蛤蚧、党参、杏仁、甘草、茯苓、桑白皮?这个不是定喘清肺的?先是也用过的……”

他摊摊手,示意无效。

秋叶红有些失望,说起来,她没有接触过马肺败,还是听人说起,因为听到蛤蚧,觉得有趣,才记住了,具体用药是什么,却是不很清楚。

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听那人显摆完,不该鄙视他炫耀接私活挣了多少钱而走开不听。

“我回去再想想。”秋叶红说道。

“别劳神。”王华彬嘱咐道。

看着她坐上马车,富文成催马前行,走了没几步,又停下了。

“还有还有。”秋叶红从车里探出头。她想到最重的事。

目前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治病,而是防止病情扩散,作为经受过**锻炼的一名兽医,秋叶红倒是很有信心。

王华彬狐疑的走过来,听她简单的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这种防疫工作,王华彬还从没接触过,又是新奇又是不解,但他本就好学,接受能力又强,便只是认真听,并没有表达什么异议。

“我回去之后写个详细的给你送来。”秋叶红说道。

这才启程走了。

回到太守府,身子果然顶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去,连饭都没吃。

睡到半夜醒过来,想来想去心不安。

“来人。”她披衣坐起来。

外间的丫鬟立刻举着灯进来了。

“郡主,可是要吃饭?夫人已经吩咐,厨子里有人守着的。”丫鬟说道。

“你去给我取纸笔过来,再把灯点亮。“秋叶红下床,坐到桌边。

小丫鬟摸不着头脑,但忙按着她说的去做了。将屋子里的四盏灯都点了起来。

看着秋叶红歪着头开始写写画画,不时咬一下笔头。

“郡主,您还是吃些东西…….”小丫鬟怯生生的问道。

听她再一次说,秋叶红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恩,也好,就要一个小粥小菜就可以。”她点头说道。

小丫鬟高高兴兴的应了,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脚步声便回来了。

人影挡住了光线,秋叶红不由皱眉道:“放一边,我就吃。”

人影并没动,托盘也放到桌子上。

“现在就吃。”

竟然是史玉堂的声音。

秋叶红抬起头,有些意外,看他还披着斗篷,身上带着夜寒气。

“你刚回来?”她将面前的纸笔往一边推了推,听话的接过托盘。

史玉堂点点头,坐在对面,看着她慢慢的吃粥。

丫鬟们捧上茶,在一旁小心侯着。

“吃过就睡,不许熬夜伤神。”他端着茶杯,用来暖手,并没有吃,慢慢说道。

秋叶红就放下勺子,献宝一般将自己写的东西递给他。

“哎,你看你看,我写的这个可好?应该能帮上忙。”她笑呵呵的问道。

带着一丝期望受到夸奖的孩童的殷切之色,史玉堂不由抿嘴一笑,接过纸,低头扫了一眼。看着看着,神色就认真起来,慢慢的点头。

“真不错。”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惊喜,“真不错。”

秋叶红就如同得到糖果的孩童,笑意艳艳。

“治病不用担心,只要找准了清肺败毒的要点,总有好药起效,最要紧的就是隔离,消毒……”她一行说,一行指了指还在史玉堂手里的纸张。

看着满满的一张纸,秋叶红也满有成就感,作为当年全系统传染病预防防疫应急处置大比武状元的队员之一,几乎能将整个预案倒背如流的她,现在写起来,还是下笔如神。

“我的消毒药水可是很管用的。”她咬着勺子难掩得意的说道。

史玉堂就笑了,伸过手指点了点她的头,“快吃。”

看着那姑娘吐吐舌头一笑,埋头喝粥,散着头发在灯光下,发出盈亮的光彩,不时有一溜如水般滑到脸前。

“这个给你。”史玉堂从袖子拿出一物递了过去。

秋叶红抬头看,不由大喜。忙伸手抓住,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

“你找到了?你找打了?”她高兴的问道,“这么快?”一面看他,“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特意到那边去了?”

摸着已经擦的亮亮的银簪子,不由想起那晚的惊险,神色有些恍惚,“那边,很危险,可不该晚上去…….”

史玉堂静静看着她,眼中有心痛有愧疚。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骨骼轻响。

“慧娘,对不起。”他沉声说道,声音里难掩低落。

这个人如果不是意外,现在已经不会坐在他的面前,而是已经命丧黄泉了,而那个意外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你当时知道是要我来做诱饵,你会不会让我来,或者说,你会不会告诉我?”秋叶红歪头笑问。

一面抬手挽起一个发鬓,将簪子插上去。

“不会。”史玉堂毫不迟疑的答道。

秋叶红就笑了,“这就够了。”想了想,又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来。”

史玉堂怔了怔,“你不介意?”

“我介意啊,我介意瞒着我,介意别人安排我的命运。”秋叶红搅着香香的粥笑道。

史玉堂看着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屋内还有丫鬟呢,秋叶红忍不住脸红了。

“我知道,慧娘与一般女子不同。”他说道,将她的手又紧握了两下,“能体谅陛下不得已之情,如此甚好,身为我等之人,享他人不能享之福,必然也有他人不用负担之责。”

她说的好像跟皇帝没什么关系,他们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秋叶红微微皱皱眉头。

史玉堂站起身来,将那张纸叠好,“你早睡,莫要劳神,有我在,万不可再涉险。”

秋叶红点点头。起身送他出去后,对着灯发了会儿呆,抛开心中的一丝闷闷睡去了。

两天之后,王大夫派人来请她去一趟军营了。

“你这个……”李青帮她戴上帽子,忽地望着头上的银簪子一愣。

“找到了。”秋叶红笑了笑道,并没有多说。

李青哦了一声,也没有再问。

他们赶到军营时,兽医的营帐前正热闹的很。

大约十几人,除了三四个兽医,更多的是军医,正吵得不可开交。

大部分是在说兽医们大惊小怪,不过是马病而已,竟然能演变成厉疫,其实在可笑。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厉疫?”一个高个子面百无须的军医大声说道。

他的手,几乎点到了面前的一个五十左右的穿着脏兮兮皱巴巴官袍的老人脸上。

“冬时严寒中而即病为伤寒,不即病而寒,藏于肌肤,更感温气、时气等异气而变为瘟疫……”那老人微微颤颤的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这军医打断了。

“呵,不错啊,裴大人还知道医圣《伤寒论》?”他阴阳怪气的笑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兽医只读《肘后备急方》呢。”

他说着哈哈笑起来,引得一众军医都笑起来。

被唤作裴大人的老人便有些讪讪的,但也只是陪着笑,连连道:“大人说笑了,大人说笑了,下官也读过的,读过许多医书的…….”

秋叶红下了马车,并没有人注意她,王华彬站在人群外,板着脸面无表情。

“嗨,这人是什么来头?”秋叶红靠近他,拉拉王华彬的衣袖低声问。

王华彬吓了一跳,看清她才舒了口气。

“这是军医总管朱大人,”王华彬又一指那老人,“这是兽医总管裴大人。”

“哼,说笑什么?你们那个王大夫,熬了喂牲畜吃的药,让全军营的人吃,你可知道?”另一个军医瞪眼道。

裴大人忙又冲他赔笑,“知道知道,这个是老夫看过的,虽然自来用做畜生药,但药不分人畜,如今事情紧急……”

“行了行了,小题大做,不就一个马病而已,非要闹得鸡飞狗跳的,养着你们真是白养,遇到点事就吓成这样,别管了,你们歇着去,让吾等替你看病去好了。”朱大人不耐烦的挥手,一面伸手点了几个人,“你们看了吧?如何?”

“那就有劳大人们,老朽不才……”裴大人面满感激,拱手谢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推到一边去了,后退几步,被王华彬伸手扶住。

没检查,不知道有没有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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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论药

第一百九十二章论药

“王小哥,那些药还是无效啊,”裴大人见是他,叹口气道。话没说完,就看到站在一边的秋叶红,忙关切的问道,“郭姑娘,还是劳烦你亲自来一趟,可大好了?”

他的关心真切,秋叶红便抿嘴笑了,谢过他关心,一面道:“我也是不熟悉肺败之症,就是过来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裴大人就笑了,说心里话对这个小姑娘根本就不抱希望,不过看王华彬那么笃定,想着他们杏林世家,或许有好法子也有可能.

死马当作活马医好了.

这要是真看不好了,估计他们这些兽医就准备打包回家,甚至免不了到牢里住一段去.

“无妨,无妨,有这些大人们在,他们对于厉疫见得多,法子也多,很快就没事了。”裴大人勉强挤出笑,宽慰她说道。

秋叶红便笑了笑,道:“毕竟术业有专攻,这牲畜病还是咱们看着的好。”

“裴大人?裴大人!”几个不满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谈话。

三人忙转头去看,见几个军医都瞪眼看向他们,面上十分不满。

真是太过分了,自己正传道授业解惑呢,这老头怎么跟人攀谈去了?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一个军医捻须说道,“这法子可是我不传之密。你且记好了,我只说一遍,再问可不行。”

裴大人的确没听到,便忙惶惶的赔礼,赔笑请他再说一遍。

那人哼了声,这才说道:“疠疫为阴燥,燥先伤肺。肺主气。当治气分。你且听好了,用霜桑叶三钱、石膏二钱、人参、甘草二钱、胡麻仁一钱、麦冬杏仁一钱、枇杷叶一钱…….”

裴大人如获珍宝,忙点头记着,但一个声音却打断了这位军医的话。

“大人,你这是在治伤寒吧?”秋叶红皱眉道,“这方子用霜桑叶石膏人参完全不对啊,不如用玄参,麦冬倒可以用。”

她这一句话,营帐前顿时安静下来,人都看了过来。

“大姐儿,这瘟疫可不就是伤寒引起的?”裴大人忙低声道。

“伤寒?这跟瘟疫两码事。”秋叶红也被他说的一愣。

营帐前就响起笑声,更有人大声询问,这小姑娘哪里来的。

关于瘟疫的由来以及医书记载,秋叶红可没研究,她也不知道,关于厉疫,明朝是个分界线。

对于瘟疫,明清时以吴又可为代表,指出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也就是疠气,而之前的论据都是来自伤寒论所说的寒邪。

这也难怪这些军医们这样论证。

秋叶红不知道大家观念的差别,但察觉眼前这些军医官们面露不屑,忙摆手道:“事关紧急,也别搬书本教条,我也说不过你们,只是这个病,也不算什么大事,最要紧的是清肺败毒,补养气血,所以呢…….”

“我瞧姑娘你才要最要紧的是补养气血吧。”有人笑道。

这话引起一片笑声,大家都是行医之人,自然看得出秋叶红有伤在身。

“那姑娘说所用何药?”制止住大家的笑,朱大人抬手问道.

用土霉素,溶媒,或者氯化铵,碘化钾…….

秋叶红抿着嘴没说话.

看到她突然哑巴了,众人都吃吃笑起来.

“这种病呢,起病急骤,来势较猛,病情较重,最要紧的是扶正与驱邪……”秋叶红抿抿嘴,硬着头皮飞快的理着所有的经验知识,”我表哥用的神仙百解散就是扶助正气的……接下来…接下来对感温疫畜禽,应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以提高疗效……该用什么…?”

用什么?用什么?秋叶红不由捶了捶自己的头一下.

见她结结巴巴的,说话词不达意的,又有此动作,众人哄得笑了.

“小姑娘,不如回去翻翻书?”有人笑着建议.

翻翻书,这是个好办法!秋叶红点头,”对,我去看看书……”

说罢果真转身往王华彬的营帐去了.

众人没想到她真的去了,先是互相对视,旋即哈哈大笑.

裴大人有些尴尬的赔笑.

朱大人等人笑着转身要走,”那姑娘说的对,这牲畜的病,还是你们兽医看的好,咱们啊才疏学浅,可不敢胡乱出主意.”

裴大人忙拦住说好话,独王华彬在一旁站着不言语.

好说歹说,总算给足了面子,朱大人便带着一众人要进马圈去看.

马圈已经做了初步的隔离措施,竖起了围栏,撒了白灰,有兵卫守护,还穿着奇怪的衣裳.

“这这…”一众人瞪眼不解,指指点点,”做什么?”

“这是小侯爷并吴大人吩咐下来的.”王华彬在一旁说道.

听到是上面的意思,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大人们知道什么,一定是他们的主意……”几个人嘀咕道.

几个小兵捧过来几身衣裳.

“别逗了,不过是个马病而已,”朱大人一口回绝,大步迈了进去.

由他带头,大家自然都不穿,跟着进去了.

王华彬等人则自穿了衣裳才进去。

才走过门,一旁的小兵就唰的撒过来一瓢水,浓浓的药气四散.几个躲避不及的军医顿时溅了一脚泥水,一时间都跺脚咒骂.

“这又是侯爷和吴大人的意思?”朱大人涨红了脸,抖着官袍上的药汁,问道.

“这是我的意思.”王华彬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山豆根射干贯众升麻汤.”

“古古怪怪.”朱大人哼了声,没有说什么,带着众人进了马圈.

根据病情轻重,分了三个区,一众人依次看过去.

“这明明就是外感热病而已.”

“但热不寒。壮热……”

“里实热证….”

“内经云“热者寒之”,首选白虎汤为上…”

“错错,应该用茵陈蒿汤……”

七嘴八舌的理论起来,正说着话,就见三个小兵拉着一辆车出来.

“怎么?几匹?”王华彬立刻过去了,沉声问道.

朱大人等人都跟着看过去,见平板车上躺着一匹鼻头腐烂,浑身发黑的死马.

“这是今天第二匹了.”全副武装的小兵,因为带着口罩,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很是怪异,”哎!这位大人!”

三个小兵突然出声喊道,原来是一个军医挽着袖子就在死马身上翻看.

“别动!”秋叶红的声音也在后响起.

将这位军医吓了一跳,众人回头看去,见秋叶红举着一张纸高兴的快步而来,她也套上了衣裳,因为是比照男子的体型做的,因此看上去宽宽大大的.

“你连手套都不带,就乱摸,小心传染你!”秋叶红瞪了眼那军医,说道。

那军医哼了声,“无稽之谈。”

虽然如此,但还是收回了手。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秋叶红不再理会他,高兴的在王华彬面前站定,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晃着写满字的纸,”我找到真正管用的蛤蚧散了!”

听她这样说,王华彬面上闪过一丝惊喜,忙接过看,裴大人也将信将疑的探过头,看上面写着:蛤蚧、天冬、川贝母、麦冬、百合、天花粉、批把叶、栀子、知母、马兜铃。

“这果真有效?”裴大人犹疑道,“上次不是已经用过蛤蚧了?不是无效?”

“上次用的是配有党参杏仁甘草茯苓主要是止咳平喘补气的,但这次就不一样了,天冬麦冬百合养阴增液润燥…….”秋叶红难掩兴奋的说道。

王华彬和裴大人对视一眼,有些犹疑。

秋叶红就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具体管不管用,我其实不是很确定,不如试试。”

“你从哪本书上找来的?”王华彬问道。

“《活兽慈舟》上曾说“火燥毒热,或染疫气,宜清燥治疫药,所以我就自己配了几味。”秋叶红搓手说道,声音里有些没底气。

“什么慈舟,原来还是大姐儿现配的药?”军医们便笑道,“那什么舟的书,不会也是你现编的吧?”

活兽慈舟是清朝的书,当然没人看过,就连秋叶红现代认识的同行,看过的也不多,好歹她在基层站过。乡间兽医读的这本书倒不少。

“这是上古的宝书,再说,没听清吗,是活兽,不是活人,难不成你们这些治人的大夫们,也涉猎广泛,还看我们这治兽的书?”秋叶红翻个白眼答道,

人一甩袖子,站开几步。

“既然如此,那吾等就不唐突了,静待诸位好消息,早解了疫病之困。”朱大人开口说道,说罢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裴大人只跺脚,忙要追上说好话,请他们好歹给个药方子才是。

“诸位大人,出门时记得撒些药水,要不然真的会被感染的!”秋叶红在后招手嘱咐道。

那群人头也没回的去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越托越久,病的越来越多……要是窝阔台人趁此发动袭击,咱们可必是要吃亏的!”裴大人连连叹气道,“不行。我只有再去求吴大人才是。”

说着话,他快步去了。

“大哥,咱们试试吧?”秋叶红歪着头笑道,指了指还在王华彬手里的药方子。

“好啊。”王华彬毫不迟疑的点点头。

因为这一趟过来体弱吹了风,当天晚上秋叶红就发起烧来,吓得太守府上下一夜没睡,富文成暴躁之极,非要拎了王华彬打一顿,被李青劝住了。

三天之后,好消息传来了,虽然最重十匹马还是死了。但病情却明显的控制住了,新增病马直线下降。

得到消息的秋叶红高兴的跳起来,好说歹说富文成才同意她去军营。

因为身体原因,被拦在隔离圈外的秋叶红,踮着脚看着一锅一锅的汤药运了进去。

“还是用蛤蚧散?”秋叶红隔着栅栏问王华彬。

王华彬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指身旁的个个面带喜色的其他兽医们,“我们换药了,换了黄柏、黄连。”

“清热燥湿。”其中一个兽医点头补充道。

“马儿咳嗽依旧,又加一味玄参。”另一个捻须说道,他的手上戴了秋叶红要求特制的手套,捻须的动作看上去很是滑稽。

“还有几个流脓血,总是止不住,所以加了款冬花。”另一个笑道。

“不错不错,我就说嘛,这是小病,靠咱们兽医看就可以了,不用劳烦军医们的。”秋叶红大笑。

这一次独立的解除了危机,兽医们感觉腰杆挺直了,虽然这几日几乎是夜不能寐,但脸上却都是容光焕发。

“都是姑娘最初的药方的功效。”几个人齐声说道。

秋叶红哈哈笑着谦虚,“大家的功劳,大家的功劳。”

正说着话,就见两个人踉跄的过来了,远远的就喊着:“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众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认得来人是军医。

其中一个拿手帕子掩着嘴,咳嗽不断,另一个白着脸扶着他,大冬天的额头一层细汗。

“传染了,传染了!”他们齐声喊道。

传染已经基本控制住了,这话让大家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哪里传染了?多少匹马?”秋叶红忙问道。

那军医咳嗽的连连,挥着手帕,喘气如牛。

“我,我一个,不。不,可能好几个…”他哭丧着脸说道。

秋叶红一愣。

“对,对,我也觉得胸闷的很。”扶着他的军医立刻也说道,一张脸吓得苍白,“我定然也是传染上了。”

他们这话说了,让秋叶红等人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两个军医有些羞恼,跺脚道,“如此大事,尔等还笑。”

“大人,你可看了?果真是肺败?”秋叶红忍着笑问道。

那军医一愣,跟另一个对视一眼,他们的确没有让别人诊脉。

“我们没穿那个什么服,又没喝什么汤药,而且,就我一个用手摸了死马…….”他迟疑道,“一定是被传染了……”

“不如大人先去找别的大夫诊诊?”秋叶红笑道,一面指指自己,“我前几日就发烧咳嗽,只是风寒,并没有被传染哦。”

那两军医面面相觑,但还是不放心,“小大姐儿,你们的药给我们一副,让我们吃这试试。”

“喂,我们这可是牲畜吃的药,人可不敢乱吃的。”一个兽医在内高声笑道。

两个军医面色羞红,诺诺的拱手。

“医不自治,大人先让别的大人诊脉再说,如果是了,再来拿药也不迟。”秋叶红笑道。

那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看着他们走了,兽医们更是觉得面上有光,足足的笑了一时。

“你快回去吧。这里都好,有药,有隔离消毒措施,一切无碍了。”王华彬摆手道。

秋叶红点点头。

“你们看着点,这病真的能传染人,万一那两人是真的…”她想了想说道。

王华彬等人点点头,又将新改的药方写了,裹住一块石头,远远的抛过来,正好刮过一阵风,药方还是落在栅栏内。

“哎呀。”秋叶红跺脚,便要钻过栅栏去捡。

“不可不可!”王华彬等人看到了,忙劝阻。

一个小兵已经跑过去,捡了起来,向秋叶红走来。

秋叶红看到他,不由愣了愣。

“孙小将军……”她唤道,一面打量他。

穿着专门守护隔离区,负责抬病马死尸的特制隔离服,只露着两只眼。

虽然不是传染性极强的厉疫,但这个工作无疑是最危险的,他怎么……。

露在宽大的面罩外的两只眼,温和的落在她的身上,细细的扫过她的脖子。

因为裹着厚厚的大斗篷,看不出伤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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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愿意等

第一百九十三章我愿意等(为粉红加更)

“你怎么做这个?”秋叶红伸手接过,看着他问道,”你……”

是不是他们故意欺负他的,秋叶红想问,又觉得这话问出来岂不是更伤人?

孙元至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你的伤……”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还好?”

秋叶红点点头,含笑道谢,”没事,就是看着吓人.”

孙元至便点点头,”那就好.”

一时无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

“怎么又来了?才好些……”史玉堂的声音传过来,身影挡住日光,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孙元至便矮身施礼.

“小孙将军?”史玉堂看清他。面上闪过一丝意外.

孙元至再次拱手,告退而去.

看着他走到围栏内里,弯腰慢慢撒这白灰走远,秋叶红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怎么做这个?”她转过头,对史玉堂道.

史玉堂看着她,面色带着一丝不悦,淡淡道:”你这是在责问我?”

秋叶红一怔,”我哪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史玉堂并没有让她说完,而是打断了她的话,看着远去的孙元至,嘲讽一笑.

“不过如此,竟会寻妇人之口,来谋求诉屈.”他冷冷道。

秋叶红怔怔看着他,忽地抬脚越过他,大步而去.

史玉堂并没跟过来,李青骑着马拎着一只兔子迎面跑过来。

“嘿,你忙完了?看我打得兔子,好肥…….”他并没有注意到秋叶红的脸色,得意的晃着手里的猎物说道。

秋叶红没理他,绕过他,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李青这才察觉不对,忙跳下马,追了过去。

“慧娘,你是怪我没等你?”他紧追上去,笑道,“我是怕打扰你,所以才抽空去打猎,下次我一定等你,你不走我就不走,再不走开半步…….”

从不向无关的人发脾气,这是秋叶红的原则,所以她勉强笑了笑,转头看他,道:“没有,我没有生气。”说罢,为了表现的确跟他无关,还打起精神指了指他手里的兔子,“这兔子好肥,咱们今晚有口福了。”

李青审视这她的脸,摇头道:“不对,你不高兴,谁惹你生气了?是不是又是那帮老家伙?”

说着话一挽袖子,“我去给你出出气。”

秋叶红就忍不住笑了,笑了下,又绷起嘴。

她向后看了眼,远远的史玉堂依旧站在那里没动,不由鼻子一酸,忙转过脸上车。

李青扶住她的手,伸手抬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这边,“你哭了?”

秋叶红不习惯他这样亲密接触,忙抬手推开。

“没有,没有,风大,眼里进了土而已。”她说着,坐进车里,垂下车帘。

李青愣了愣,随后也转头向后看去,看到史玉堂的身影。

足足有三十人护卫的车驶出军营大门,向延州城内去了,一向骑马的李青。这一次突然将马扔给一个小兵,自己单手一撑,坐上马车。

猛然多了一个人,马车晃了晃,秋叶红打起帘子,看到是他又放下帘子。

“还是坐车舒服。”李青挪进车内,靠在软软的垫子上笑嘻嘻的说道。

秋叶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看手里的书。

李青的视线停在她身上不动,终于看的她不耐烦起来。

“我脸上长花了?”她啪的将书合上,不悦道,“别打扰我看书。”

“看什么书啊。”李青嘻嘻笑了,伸手拿过她的书,晃了晃,“都压出印了,半天都没翻页了吧?”

被他说穿了,秋叶红撇撇嘴。

“慧娘。”李青唤了声。

秋叶红恩了声,用手拨弄小桌子上的一盘被颠的散散的干果,百无聊赖,便抬手要取下头上的簪子,准备剔果仁吃。

拿到簪子,放在眼前。不由又紧紧抿了抿嘴。

“这个……”李青忽地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簪子,翻来翻去的看了眼,冲她一笑,“好难看的簪子,我送你个好的,这个扔了吧……”

他说着话,扬手就向外抛去。

秋叶红大惊,坐起身就去抢,“别胡闹,快还我……”

李青一笑,将簪子又递回来,“逗你玩呢,瞧把你吓得。”

秋叶红瞪了他一眼,将簪子插回头上。

“慧娘。”李青又唤了声。

“喊什么?”秋叶红瞪眼看向他。

“慧娘,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李青看着她问道。

秋叶红移开视线,哦了声,拨着干果玩。

“为什么呢?”李青紧跟着问道,“我是不是哪里不好?”

秋叶红干笑两声,有些不自在,没有回话。

“是因为我没身份地位?比不得……他?”李青拿开她手里的果盘,认真问道。

“我是那种人啊?”秋叶红瞪眼看向他。

李青就笑了,“不是,我就知道慧娘不是,慧娘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又是这句话,秋叶红忍不住吐了口气。

“不一样,不一样,我哪有什么不一样的。”她喃喃道,“都一样,不过是你们自己认为不一样罢了。”

“慧娘。到底为什么?”李青又问道。

“因为你是我哥哥啊。”秋叶红只好说道。

“那他还是舅舅呢!”李青挑眉道。

“那不一样,你是亲的叶红差一点说出口,忙咬住下唇。

史玉堂说过他的身世是个秘密。

“亲的,亲的不是更好,咱们应该更好的,他差了好远呢,”李青并没有在意她说了一半的话,而是更在意前面一句,皱眉道。

秋叶红干笑。

“慧娘。”李青坐过来一些,看着她,带着恳求轻轻唤了声。

秋叶红只想起鸡皮疙瘩。

“我给你说,表舅不适合的,他那种人,想的事太多,跟着他,会很累的……”李青笑眯眯的说道,如同拿着糖果哄孩子一般。

秋叶红就忍不住大笑。

“你瞧。”李青看着他,正容道,“慧娘,你跟我在一起,总是笑,开心的笑。以前这样,现在这样,以后也会这样,我保证,你只会笑,永远笑,不会哭,不会皱眉头。”

秋叶红收住笑,有些说不清滋味的低下头,搓了搓手。

“你真的很好。”她抬起头,咬咬下唇看着李青。“真的,只是……”

“只是还是不喜欢?”李青接过话头道,“慧娘,我回去之后,舅母告诉我说了,说对女孩子不能太唐突,会把她们吓跑,慧娘,我想,我是不是吓到你,上一次我太突然…….”

“不是,不是。”秋叶红忙摆摆手,“一开始我把你当外甥看,后来,你又成了哥哥,没有机会想别的,所以……”

“还是没有时间想,对不对?还是我问的太突然了?”李青忽地展颜一笑。

秋叶红抽抽嘴角,觉得自己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不是,我就是已经把你当哥哥了,哪有妹妹跟哥哥成亲的?”她瞪眼说道。

“又不是亲的!”李青也瞪眼道,“你这叫什么理由!”

“我就是这个理由。”秋叶红不示弱的瞪回去。

二人瞪眼一刻,李青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说,你没有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是表哥”他忍着笑说道,在表哥二字上加重语气,“所以不敢喜欢我?”

“是不能。”秋叶红纠正他。

“好,好,不管什么吧,”李青笑眯眯的看着她,“那就是说你还是喜欢我?”

秋叶红翻个白眼,将一个干果抛在他头上。

“如果我不是你表哥,你一定会喜欢上我对不对?其实你还是喜欢我这个人的是不是?”李青伸手接住干果,笑道。

“是啊是啊,你这么好的人,是个人都会喜欢你的。”秋叶红摆摆手说道。

“那就好。我等着你。”李青点头说道。

秋叶红看着他,李青微微一笑也看着她。

秋叶红叹了口气,移开视线。

“等你成亲为止。”他补充一句。

秋叶红摆摆手,表示自己无力再回话,她能控制的只是自己的意志,别人的意志与她无关,她也无能为力。

各有各的缘,随他去吧。

再三天之后,疫情基本上已经缓解了,再没有犯病的马,自那日起,秋叶红没有再去军营,既避开了孙元至也避开了史玉堂。

“爹说,已经开始扯了隔离…隔离栅栏了…”乔欢咬着秋叶红做出的糖葫芦,一面吃一面将最新的消息传达给她。

多多狗在下边挠了挠她的腿,乔欢就咬下一颗,扔给它。

“也不怕酸掉你的牙。”秋叶红拍了拍多多狗的头,笑道。

“爹说你们要走了。”乔欢吃完最后一颗,舔了舔手指头。

这个秋叶红真没听说,忙问什么时候。

“爹说,小侯爷定了三天后启程,说能赶回过年呢。”乔欢想了想说道,一面又不舍的扯着她的衣袖,“慧姐姐,你干脆住下好了,回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秋叶红就笑了,摸着她的头没说话,是呀,回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可是去哪里,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这一日的天黑吃晚饭时,富三姑娘也说了这个消息。

看着这父女俩低头吃饭,不过恩了一声,似乎她说的事跟他们无关。

富三姑娘有些失笑,“我家厨子做的饭这么好?”

秋叶红和富文成这才抬头看她。

“好的,你们都不想回家去了?”她接着笑道。

家?富文成哼了声,低头接着吃饭。

秋叶红笑了笑,道:“可不是,吃姐姐你家的饭都吃惯了,这一说走,还怪舍不得。”

“舍不得就把厨子送给你一个。”门外传来乔长治的大嗓门。

乔欢立刻跳下凳子,几步跑过去,扑进乔长治的怀里。

“爹!”她大声喊着。

乔长治将她一把抱起来,转了个圈。

乔老太太就抱怨,多大的孩子了,成什么样子,说的一屋子人都笑眯眯的。

紧随其后的史玉堂走进来,目光看向正笑着秋叶红。

秋叶红就慢慢抿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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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你的大功

第一百九十四章你的大功

看着送行的乔长治一家人的身影化成一个小黑点,渐渐的消失在地平线上,秋叶红停止回头张望,坐进马车.

马车下设置着取暖用的火炉子,铺设着厚厚的貂皮,安置着软软的靠垫,一角堆着一摞医书,旁边摆着一张小小的桌子.

一只盛开的腊梅花在细细的小瓶子里绽放,小小的马车内散发着一阵幽香.

马车停了下来,依着靠垫看书的秋叶红便放下书.

富文成掀起帘子,递进来一碗药.

“这速度天黑的时候,可赶不到下个城镇的驿站.”秋叶红接过药,吃了,一面说道.

“一个小兵撑不住……”富文成说道,”大家停下来等着取骨灰带回去……”

秋叶红默然.

这一次的归程队伍,除了范成一案的涉案人员,还有很多伤兵,漫漫路途,定会有人撑不下来.

“多多狗呢?”秋叶红在车左右看不到狗的身影,”爹,你看好它,实在馋了就打猎去,别总是去偷伙夫军的肉.”

富文成笑了,恩了声,道:“去了,跟这世子爷去了,世子爷也是个贪玩的,一刻也闲不住,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我去看看。”

他转身寻了马,挎着一张弓往前头去了。

两面山林隐隐,弥散着冬季的萧条,前后皆是随军,绵绵数里。

稍等一时,队伍开始行进,秋叶红又接着看书,反复看着王华彬制定的多种防疫药方。

不得不说,这位小大夫才算是神医。

王华彬还留着军营并没有随他们一同回来,不知道忙些什么,由此可见,自己这一趟的确只是个添头。

抬起手摸了摸脖子,虽然已经好多了,但还是围着细细的白布,至于伤疤,是铁定落下了,这就是她这一趟的成果.

那么皇帝的成果呢?太皇太后的成果?

车帘子又被掀开了,打断了秋叶红的思绪,史玉堂坐了过来。

自上次不欢而散,他们还没有再说过话。

秋叶红抬眼看着他,他也抿着嘴看过来.

这是个骄傲的人啊.

二人心中同时下了结论.

“慧娘.”对视一刻,史玉堂先开口了,”对不起.”

秋叶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慧娘,我不是因为你跟他说话而生气……”史玉堂将手放在桌子上握在一起,慢慢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此人不是外表你看到的那样,别看他作出一副落魄的样子,就…….”

“就怎么样?”秋叶红接过话头问道.

史玉堂抿了抿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瞧,你这就又急了不是?”

“我没有急,别人都可以这样想我,就是你不能!”秋叶红紧抿着嘴闷声道.

“我没有那样想你.”史玉堂往前移了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秋叶红绷着嘴看他。

史玉堂点点头,嘴边忍不住浮现一丝笑。

“真的。”他认真说道,停了停,补充一句,“当然,心里还是有一点,只有一点点不舒服。”

秋叶红就咧嘴笑了,又叹了口气,抽回手扶着额头,“真是冤死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早知道…….”

“早知道如何?”史玉堂挑眉看着她。

秋叶红哼了声,没有答话,拿过书在桌子上铺平。

史玉堂就缓了身形,吐了口气,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瞧着他这样自得,秋叶红就将手里的书一合,拔出瓶子的腊梅,将水甩在他脸上几滴。

“还是生气?”史玉堂睁开眼,看着她笑问。

秋叶红瞪眼看着他,鼓了鼓腮帮子,突然有些无力。

“我想,你很少给人道歉吧?”她似笑非笑道。

史玉堂就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这是第二次,第一次,也是对你。”

“怪不得。”秋叶红说道,“哪有这样哄女孩子的,晾了我这么多天,要不是我心胸开阔,才不会再理你。”

“哄?”史玉堂笑了笑,想了想,看着她,“原来你是生气我没有哄你。”

秋叶红就点点头,“对,我很没面子。”

“对不起,”他就再一次正容道,“我这几日忙了些,而且,我想当时就说,我怕我可能会让你更生气。”

他的脸上的确倦容满满,想起这段日子很少见他,似乎都是住在军营里。

“在忙什么?”秋叶红问道,伸手扶了扶他的眉间,想要抚平那微微的皱起。

史玉堂伸手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微微眯着眼。

“这件事要是成了,就是你的一件大功。”他含笑道。

秋叶红有些意外,“我的?”

“你知道这次马瘟疫是如何起的?”史玉堂坐正身子,说道。

秋叶红笑道:“不是自身起病就是外界传染。”

“对,就是外界传染,这种病是窝阔台人传进来的,”史玉堂笑道,“军中混入奸细,将窝阔台人的病马带了进来。”

秋叶红还真没想到这个,不由笑了,“真没想到,这窝阔台人还会细菌战。”

“细菌战?”史玉堂不理解她的话。

秋叶红笑了笑,简单说了。

“正是如此。”史玉堂看着她,面带赞许的点头,“所以,我跟吴大人商定,便要还这窝阔台人一个细菌战。”

秋叶红虽然知道细菌战的名词,但要说了解还只是小时候被视为噩梦的电视剧,那可怕的**实验,痛苦死去的人……。

“这怎么可以?这也太….”她几乎要跳起来,将手从史玉堂的手里抽了回来,大声说道。

史玉堂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那个,很危险的,再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容器胶囊之类的,怎么能保证病菌那么听话,只传染他们,不会害到咱们?”秋叶红瞪着眼,用自己有限的军事生化战争知识解释着。

史玉堂就笑了,才要伸手拉过她,车外就响起马蹄声。

“慧娘?怎么了?”李青和富文成同时打起帘子,警惕的看向车中。

史玉堂就停下了伸出的手。

“小侯爷啊。”富文成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慧娘还没好呢,大夫说了,不能情绪激动,还请侯爷你担待些。”

史玉堂面色微沉,没有说话,富文成便催马带着多多狗往一旁去了。

李青却毫不客气的一步跨上来,车内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好冷,我也上来享享福。”他笑嘻嘻的搓着手说道,一面眼睛滴溜溜的在他们身上一转,“你们在说什么?”

“病死的马全部装起来,分批扔到窝阔台境内。”史玉堂简单的将安排说了。

李青哦了声,“小表舅的真是身在其位时时刻刻谋其政啊。”

说罢表示不感兴趣,也不再理会,自己翻着车里的零食吃。

“可是,人家不会扔回来…….”秋叶红皱眉道。

“这就多亏你了,第一,咱们有针对病症的良药,第二,有你写的那些防疫措施,这些,虽然不能完全杜绝厉疫再犯,但损失一定比窝阔台要小得多。”史玉堂带着一脸自信笑道。

怪不得王华彬要留下了,秋叶红默然。

“不过,不过,其实马肺败算不上什么厉害的病……”秋叶红想了想又结结巴巴的说道。

“还不算?”史玉堂笑道,“要不是你的药,死的可不是几十匹马了。”

说着话,他抚掌哈哈一笑,“这一次够他们窝阔台好好喝一壶了!也不知道是那个龟儿子想出这个损主意,将病马扔到咱们这里,用心险毒!咱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着吧,不出一个月,就有他们的好日子了!到时候,不用咱们出兵,他们就不得不弃城逃命了。”

秋叶红的眉头慢慢的皱起来。

肺败换成现代词汇,就是类似马鼻疽的一类疾病,这一次军营的症状,算是中等病情,所以这些马还能继续工作,但也由此传染性更强,幸亏他们发现的及时,隔离治疗也及时,所以看起来不算严重。

但这种病如果最初没有得到控制,而一再传染下,不可避免的就由慢性转变成急性鼻疽。

如果真的是急性的,那被传染的动物通常是致命的。

最关键的是,这种病还会传染给人,人发病的症状是打寒战、发热、乏力并且皮肤出疹,没有意识到是病马传染的,只会当一般的风寒来对待,从而延误病情,从而导致更大范围的传染………

最有效的药自然是抗毒素和抗生素,但是,这里没有。

“慧娘?”史玉堂唤了她一声,皱眉道,“你怎么?”

秋叶红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慧娘,这是你的一件大功,不亚于将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功。”史玉堂沉声说道,他停顿了一下,饱含深意的补充一句,“慧娘,此战功意义非凡。”

有此战功,带来的荣誉铁定大于一个诱饵的成果,就算能钓到一百个奸细也比不过这一场细菌战役,奸细算什么!这种威慑力恐怖离十足的战役,眨眼就能扫平一个城池。

这么说,果真是自己的……功劳?秋叶红觉得脸皮有些发干。

“慧娘?你不高兴?”史玉堂看出她的情绪不对,皱眉问道。

“高兴?别逗了,小表舅,皇帝叔叔要高兴才是。”李青抛着几颗干果,说道,“你别忘了,慧娘可是兽医哎,你让你一个救人的大夫去杀人,他会高兴才怪。”

史玉堂神色微沉,目光看向秋叶红,似乎在询问她果真如此想。

秋叶红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总之就是怪怪的……,她抬眼看向史玉堂,见他神色凛然,目光灼灼。

“对敌当前,莫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双方对阵,哪有仁义之师?莫忘了春秋洪水之战,不过是徒留笑柄而已。”他缓缓说道,微微的抬起下颌,目光扫过李青与秋叶红,“我想,慧娘断不会因为这个而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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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雪夜借宿

第一百九十五章雪夜借宿

他的目光灼灼,神情威严,让秋叶红一瞬间只想到四个字.

自惭形秽.

秋叶红作为一个千年后的现代人,很有些没脸见老祖宗的感觉.

“那个…….”秋叶红小声的问了句,”春秋洪水之战是什么?”

李青也跟着点点头,问道:”对呀,那个讲的什么?”

史玉堂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两个跟自己年级相仿的年轻人,生活经历跟自己可是完全不同的.

且不说富慧娘,一个女子家,如果不是为了谋生学了兽医,只怕连字都认不得.

至于李青,除了吃酒打架四处游逛,还真没读过几本书,就是读过,史玉堂也怀疑他早记不得几句话了.

跟他们讲国家大义,皇室责任,战事谋略之类的,应该通俗一点是不是?

看着两人眨着求知的眼睛望着自己,史玉堂伸手按了按额头.

没文化,很可怕.

“没什么,一场战事而已.”他淡淡说道.

“反正就是打仗,胜者王,败者贼,没啥意思.”李青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

秋叶红决定自己翻书看看去,没必要再问他.

“慧娘,这些事你无须深究,也不用往心上去,”史玉堂看着她,微微一笑道.

秋叶红就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要解释自己方才的迟疑.

“那个,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只是觉得,这个不该算我的大功,是你的才是.”她说道.

这是事实,这样的功劳,她受不起,也不想受.

“我这脑袋里,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她哈哈一笑,”国家大事可想不到.”

史玉堂看着她一笑,没有说话.

“对对,我也是.”李青忙点头说道,”慧娘,咱们真是英雄相惜所见略同.”

史玉堂大笑.

时近腊月,天气越发的冷起来,这一日下起大雪,扯絮般的雪花飘飘洒洒的下了两天,望着眼前的大山,归心似箭的队伍终于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的史玉堂因为急着赶回京城,已经带着秋叶红李青他们脱离了大部队,只带了十几个侍卫兵将,化装成客商.

这雪天实在不适合野外宿营了.

山下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村子,一行人调转马头奔了过去,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山村的寂静,大人小孩都惶惶的跑出来.

侍卫下马问了几声可能借宿,也没人答话,只要他一走近,人就作鸟兽散.

直到白胡子村长拄着拐棍颤巍巍的过来才解决了今夜的住宿问题.

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一行人,再加上侍卫悄悄塞过来的几块银子,村长诚惶诚恐高高兴兴的将他们引到一个大宅子前.

“我们村有户大人家的宅院,上好的房子,也没人住,日常由老儿看守.”老村长恭敬的说道.

“这里还有这么好的宅院啊.”扶着富文成的手,下了马车,秋叶红就已经站到这户人家的院子里.

看着眼前的这是三开间客厅,梁、柱、檩、桁用料很是考究,起架也高大,在乡村可是极少见的.

显然很久没有人居住,带着一丝森寒,但并没有颓败.

秋叶红直接被引到内宅的一间屋子里,侍卫们已经简单的打扫过,升起了火盆,两个村妇正忙着铺床,见她进来,手脚没处放.

富文成和李青跟着侍卫帮忙铺设自己的屋子去了,史玉堂从前堂转了过来.

“久没人住,屋子寒的很,别早歇息.”他说道,一面皱皱眉,”怎么解下斗篷了?”

穿着蜜合色风毛对襟短袄的秋叶红正好咳嗽两声.

“可是方才弄湿了?”史玉堂问道,一面说话,一面解下自己身上的宝蓝对襟滚风毛的大袖袄,给她披上.

带着他体温的衣服裹住自己,秋叶红就红着脸暖暖一笑.

“又不是野地里,没事,哪有那么娇惯.”她抬头看着他笑道,一面伸手接雪花玩.

“咳嗽了一路了.”史玉堂皱起眉头,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下来,”慧娘,对不起…….”

“又来了.”秋叶红转过身,面向他,笑道,”哪有那么多对不起,你要再这么说,我就认为你是做贼心虚了哦.”

话音才落就觉得手被他用力握紧了.

“慧娘……”史玉堂的脸色很难看.

“我开玩笑呢,我开玩笑呢.”秋叶红忙说道,歪着头一笑,”那,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不用在这么一口一个对不起了.”

“你说.”史玉堂看着她答道.

“要是再吵架了,不管是不是谁的错,你先转身,哄我好不好?”秋叶红笑道,抬眼看着他.

史玉堂伸手拂去她眉上的一片雪花,沉声道:”不吵架,再不吵.”

“那怎么可能.”秋叶红嘀咕道,站着这样近,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别再靠近了啊,别再靠近,再靠近就……抱住你了啊.

“其实……”她低下头,想要站开一步,却因为手被攥着,”其实,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跟你这正经的贵族交流起来,肯定会有代沟……”

她的声音有点小,再加上用此有点奇怪,史玉堂没听清楚.

“什么?”他问道,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前世八辈贫农,爹娘包括自己都是工人身份,所有亲戚里最大的官员是科级干部,到了这里虽然撞了大运成了还珠格格,但你能指望小燕子从此就变成晴格格了不成?

“你在嘀咕什么?”史玉堂皱眉,晃了晃她的手,”不许胡思乱想,你要是非要想的话…….”

他停顿一刻.

秋叶红抬起头,用眼询问.

“不如想一下,是年前就成亲还是年后?”他弯弯这嘴角笑道.

成亲?秋叶红觉得耳朵烧了起来.

‘我觉得还是年前吧.”史玉堂笑道,”免得夜长梦多…….”

“那,丑话说在前头啊.”秋叶红笑着道,”跟我成亲之后,就不能纳妾!不能有什么通房丫头啊红fen知己啊什么的…….”

史玉堂一愣,随后大笑.

“你觉得我会有红fen知己?”他问道.

秋叶红就装模作样的打量他一眼,摇摇头,”估计没有,像我这样能容忍你毒舌的女人,只怕没有第二个了.”

史玉堂再一次仰面大笑.

“有什么?有什么?”李青的声音传过来,他抱着一个大包袱冲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

他还没收住脚,就见史玉堂拉着秋叶红越过自己往外走去.

“喂,去哪?要吃饭了.”他忙喊道.

史玉堂站住了,转过身,大步走回来.

“小表舅,前面几位侍卫大哥买了山货要摆酒席,等着你,你要去坐坐,这里有我……”李青高兴的笑道.

话没说完,就见史玉堂在自己抱着包袱里翻了两下,抽出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带帽斗篷,拉着秋叶红快步出去了.

“要去哪?”拎着一个大箱子的富文成正走过院门,跟他们对头碰,站住脚问道.

“去门外,看看雪景.”史玉堂也停下脚步,答道.

说着话解下披在秋叶红身上的自己的大袄,给她系上带帽斗篷.

富文成的目光落在秋叶红脸上,秋叶红冲他笑了笑.

“别走远,小心受凉.”富文成说道,抬脚越过他们.

“是,”史玉堂答了一句,再一次携住秋叶红的手,往外走去.

就像得到家长许可,去约会的年轻人…….

秋叶红一路笑到门外.

门外原本的聚集的村人,好奇站的远远的往这边张望,看着两个衣着华贵的人走了过来,便哄的作鸟兽散.

一个带着虎头帽的孩子跑的急,摔了一脚,秋叶红忙要去扶他,那孩子吓得三下两下打着滑跑了.

“去哪?”秋叶红笑着转过身看史玉堂,”别吓到人.”

“这一路上,那小子就不能让我和你单独说会话?”史玉堂皱着眉,带着一丝闷气.

秋叶红就笑了,主动伸手拉住他的手.

“他跟我也就这么些时候,我跟你,却还有很久很久.”她笑道.

这是对方才问题的回答?

史玉堂反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只是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声猪叫打断了他们的话.

“天杀了,这是活不了!”一个妇人的哭骂声随后响起.

一头几个月大的小猪从一堆被积雪覆盖的柴垛后冲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慌不择路,还是头晕眼花,一头撞到他们二人中间.

史玉堂拉着秋叶红要躲,更吓的小猪吱吱乱叫,猛地拉出一泡稀屎,史玉堂抬脚躲开,但还是粘在脚背上.

小猪似乎受惊过度,竟然趴在地上不动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发出哼哼声.

“哎呀,”穿这补丁棉袍的妇人看到了,再看二人的穿着打扮,傻子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顿时吓得跪在地上,就用袖子去擦史玉堂脚面的猪屎,贵人老爷见谅语无伦次.

“无妨.”史玉堂站开.

跟在妇人身后的是一个扎着两只小辫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破衣烂衫,两只黑黑的手腕子露在外边.

长长的枯黄的发帘下两只小眼在史玉堂和秋叶红身上一转,忽地扑过去抱住了史玉堂的腿.

“坏人,还我猪来!”她尖细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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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我不是善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我不是善人

这状况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的喊声未落,又是一声尖叫.

史玉堂将她一脚踢开了.

“杀人啦~””有钱老爷杀人啦”

尖细的嗓音划破了雪夜的宁静.

似乎是一眨眼,从地下冒出一大群村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站了过来.

那位要给史玉堂擦猪屎的妇人,似乎被女孩子的哭叫吓傻了.

“踢死我家的猪,又要踢死我啦,娘啊,我要跟爹去了…….”那小女孩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很快就成了一个雪人.

她挥着手,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

这是…….碰瓷?

秋叶红一头黑线的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和史玉堂,难道他们俩像能随便就被讹上的人吗?

“阿宝,”那妇人醒过神,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抱住小女孩,一脸惊吓的喊道,”阿宝,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我哪有胡说,怎么?俺们穷,就该被有钱老爷欺负不是?踢死了俺家的猪,就该俺自认倒霉不成?”小姑娘挣开妇人,尖声喊道,说着爬起来,冲史玉堂扑过去,”爹死了,猪也死了,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不如有钱老爷打死我了好了.”

隐在身后的侍卫,此时已经冲了过来,刷拉一下子亮出刀.

“杀人啦~~”那小女孩发出一声尖叫,倒在地上.

“快滚.”侍卫们厉声喝道.

“你杀了我吧,没法活了,踢死我家的猪,还要打死我家的人,老天爷不开眼,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杀了我…”那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毫不畏惧那明晃晃的腰刀,一头就扑了过去.

四周的人发出惊叫,转头掩面,那妇人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怎么说也只是个碰瓷的,又是个小女孩子,总不能真的要了她的命.

那侍卫有些狼狈的后退一步,反手用刀背架住那小女孩.

见正如自己所料,那小女孩哭声越发大了,挥着手在侍卫身上抓挠.

“行了!”史玉堂皱眉喝道.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自有一股威严凛冽之气,那小女孩子一怔,哭声顿时小了.

“要钱而已,给她.”史玉堂转过脸不再看她.

侍卫一把推开抓着自己的小女孩,摸出一块银子,才要扔过去,就被秋叶红唤住.

“慢着,”

小女孩正难掩的满面惊喜,几乎伸手就要去那侍卫手里抢,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顿时恶狠狠的看了过去.

好漂亮的衣裳,一定很暖和,干净漂亮的脸,小女孩咬了咬嘴唇,她最讨厌,最讨厌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

“小姑娘,你拦着我们做什么?”秋叶红含笑问道.

“你们撞死了我家的猪!”她尖声喊道,”我家就靠着这头猪过活了,你们这是要了我们全家的命!赔钱!”

“是这头猪?”秋叶红伸手指了指依旧在一旁直喘气不起身的猪.

那妇人此时被村人扶着醒转过来.

“不是,不是,我家的猪本来就有病……”她忙忙的喊道.

女孩大声的打断她的话,”我们家的猪哪里有病?就是有病也是被他们撞得!”

说罢几步走到那妇人身前,在她身上装模作样的看,”娘,他们有没有打伤你?”

妇人顿时一脸羞愧,”阿宝…”

她抓着小女孩的胳膊诺诺道.

“娘,猪死了,我们拿什么换钱!我们穷也要活命,有理怕他们做什么!”小女孩提高声音盯着妇人喊道.

那妇人一愣,目光又有些犹疑,动了动嘴唇,只诺诺的喊着:”阿宝…”.

被唤作阿宝的女孩又猛地转过身,对着四周越来越多的村民,”各位大叔大娘,你们都知道我们家只有这一头猪了,没了这头猪,我们孤儿寡母就活不下去了….”

她说着话就看向那边的秋叶红,话音不由一愣.

秋叶红已经蹲下来看那头小猪.

“恩,你的猪有病.”秋叶红看了,转头对她说道.

“你才有病,你们全家有病!”小女孩顿时跳起来,尖声喊道.

“你家里应该还有一头母猪,这头小猪尚在吃奶,近段日子下痢,色白如米粥,,四肢耳鼻凉,舌苔白滑,脉沉细而弱,吃食减少,恩,只怕这两日已经不吃食了.”秋叶红缓缓说道,一面站起身来.

四周的村民有些怔怔的看着她.

“你,你胡说.”小女孩回过神,梗着脖子说道.

“你家的母猪,一定是没在圈里呆着…….”秋叶红又说道.

“我们人还没待的地!”小女孩啐了口说道.

“母猪久卧喂奶,我想大概这几日母猪已经起不了身,可对?”秋叶红又问道,这一次她的视线落在四周村民身上.

村民们瞪大眼,这位小姐莫非是神仙?如此的料事如神.

“我是兽医。”秋叶红自己我介绍,“就是专门给牛马猪羊看病的大夫。”

骗人!小女孩瞪着秋叶红,她这么有钱,竟然也还要骗人。

她啐了口,“骗人!”

“你们谁家有高粱?”秋叶红没理她,而是看相四周的村民。

这属于河南陕西交接地,这种北方作物应该不少见。

村民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诺,我用这银子买一斤。”秋叶红伸手拿过还在侍卫手里的一块银子,晃了晃笑道。

用银子买一斤?这块银子换一斤高粱?

这简直是白给钱!村民顿时眼中放光。

“我,我有。”一个汉子最先说道。

“我家也有,”另一个忙跟着开口,“我家有一袋子。”

一个两个开了开口,人群就乱了起来,更有人撒脚就往家里跑。

看着银子真的递给第一个拿来高粱的人,周围人眼都绿了。

“只要这么多。”秋叶红倒出来一部分在另一个口袋里,将剩余的又退给那村民。

满手冻疮的汉子把手摇不停,“不要了不要了,就是再拿两袋也不够这钱…….”

“你拿回去,我留着也没用。”秋叶红笑道,塞给他,又将倒出来的一斤递给他,“还得劳烦你,回家帮我把这一斤炒了给我拿来。”

那汉子立刻应声去了。

被这状况弄傻的小女孩此时回过神,看着那脚步轻快的汉子一溜烟的去了,只恨得牙痒痒。

这原本是她的银子,这个该死的有钱人竟然给了别人,好,既然你这么有钱,那我就要狮子大开口,原本打算随便给点钱就算了,但现在,少了…嗯,她在心里算了算,三两,三两银子才行!

“我的猪…….”她又滚在地上开始哭。

“别急,一会我就给你治好了。”秋叶红笑道,说完不忘补充一句,“我不收你诊费。”

这话说的小女孩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哭。

那汉子捧着一锅热乎乎的高粱冲了过来,恭敬的交给秋叶红。

“你的猪是寒痢,草药呢,猪太小,估计吃不下去,而且看样子你也没钱买,所以我就用炒高粱代替,一天喂小猪一次,一次喂半斤,让它嚼着吃……”秋叶红一面说,一面走到躺在地上的猪身前,将高粱撒在地上。

热腾腾的高粱立刻融化了一片雪,小猪哼哼几声,闻到香味,拱了拱,半躺着伸嘴去吃。

“哎呀。”一直怔怔发呆的妇人瞪大了眼,几步过来摇着小女孩的手,难掩惊喜的喊道,“阿宝,你看,吃东西了,吃东西了。”

小女孩青了又白,啐了一口,甩开妇人的手,瞪眼看向秋叶红,“这算什么,你要是给它白面馍馍,它吃的更欢!”

秋叶红一笑,摇头道:“不一定。”

“行了行了。”村民中突然有人说话了,“阿宝,你闹够了没?”

有人第一个开口,就有第二人开口。

“真是的,哪有这样的孩子,睁眼说瞎话讹人。”

“就是就是,没想到人家是兽医,这下好了,骗不了人,真丢人。”

七七八八的议论声响了起来,那妇人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将头埋进脖子里。

“滚,滚,要你们多嘴!别以为说几句好话,人家都给你们钱!”小女孩咬着下唇,忽的抓起地上的雪,胡乱的砸向围观的群众。

那妇人一把抱住小女孩,哭着道:“阿宝别闹了。”一面惶惶的给秋叶红躬身道歉。

小女孩被妇人抱着,依旧大哭大骂,不时用脚踢起雪团石块向村人砸去。

秋叶红没有理会这边的热闹,看着小猪一开始躺着,随后晃悠悠的站起来,将地上的高粱吃个精光。

“你们家谁有黄土和木炭?这小猪还差一味药…….”她这才转过身,看向热闹的村民大声问道。

这一声话问出来,正七嘴八舌数落那小女孩的人群,立刻响起一片答应。

“我有,我有”

所有都人撒脚就往家里跑,甚至有人跑到一半才问一旁的人,这位小姐又要什么?

“我有!谁也别跟我抢!”原本又哭又闹的小女孩,突然跳起来,尖着嗓子喊道,“我家的猪,必须吃我家的!你们谁的我都不买!”

她这话喊着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小女孩不管这个,几步跳到秋叶红面前,如同见到猎物的小土狼。

“我有,你出多少钱买?”她紧紧盯着秋叶红问道。

“阿宝….”妇人又羞又臊,伸着手来拉她,“别闹了。”

“这么说,你承认你家的猪有病了?”秋叶红笑道。

小女孩咬咬下唇,盯着秋叶红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

“这是银子,买你家的黄土和木炭。”秋叶红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抛给她。

没料到她真的答应了,包括小女孩在内的村人都怔住了。

“谢谢,谢谢贵人,大人大量。”妇人反应过来,噗通就跪下了,在雪地里连连叩头。

什么黄土木炭的,这分明就是白给她们的银子。

“起来,你跪什么。我说过了我是兽医,我们行医之人,悬壶济世,就算你没钱,我也不能看着这头猪就病死在我眼前不是?”秋叶红示意侍卫拉她起来,又将剩下的半锅高粱塞给她,“炒高粱,烧黄土,木炭末,洒在地上让大猪小猪嚼食,这是我开的药方买好的药,送与你家的猪了。”

被拉起来的妇人眼泪滚滚又跪下了,“谢谢,谢谢…大夫。”

“你的猪是自己病了,”秋叶红走过那呆呆的小女孩身旁,拍了拍她的头,笑道,“记住,不是被我踢伤了。”

在侍卫的拥簇下,离开这边,向回走去。

转弯时秋叶红回头看,见那母女俩还站在雪地里,怔怔的往他们这边看。

“这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给她们钱。”史玉堂笑道,“如此麻烦。”

“那不一样,”秋叶红将斗篷裹紧,“我给是我想给,不是谁威胁我。”

停了下,又点点头,咬着牙低声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谁也不行,贵人不行,穷人也不行。”

史玉堂就看着她笑。

“笑什么?”秋叶红瞪了她一眼,“我这也是给那丫头一个教训,讹人也要有点水平,幸好是遇到我,要是遇到别人,打死她又如何?”

“你这比打死她还让她难过。”史玉堂哈哈大笑,一面审视她,点点头,“我应该早知道,你这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可不是什么善人,当初用就敢用小猪拉我一身。”

秋叶红横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至少我不想委屈我自己,要不是他们先对不起我,何谈因我而来的难过?”

她说这话,抬手拂过自己的脖子,那一圈柔软的凤毛衣领下,依旧缠着白布正好愈合的伤口,因为新肉的生长而不时的发痒。

“慧娘。”史玉堂握住她的手,他想说什么,抿了抿嘴唇还是停下了,而是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有些事过去不代表就可以当从没发生过。

这一日丽日晴云,庆寿宫一扫前几日的阴冷,但来往的宫女依旧小心翼翼,说话比往日更加小心翼翼,只怕一句话不对,惹来一顿责骂。

太皇太后的咳嗽声不断的从厚厚的门帘里穿出来。

伴着内侍一声起驾,皇帝和皇后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一迈出屋子,两个人脸上笑意顿散,却而代之的是一片忧愁。

“陛下,不如再宣周太医来瞧瞧?”皇后跟上皇帝的步子,低声说道。

太皇太后这次得病断断续续好好坏坏的拖了一个月了,想起那些太医不确定的眼神和用药时的小心,皇帝就一阵烦躁。

虽然他跟太皇太后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但这祖孙二人的情分非同一般。

“如此也好。”皇帝点点头,吩咐下去。

“陛下,开国侯小侯爷入城了。”一个内侍躬身来报。

皇帝脸色顿冷,“回来的好。”

他哼了声,加快脚步将皇后扔在身后而去。

而这时的太皇太后已经吃完药,靠坐在床头,看着小心坐过来的苏夫人,带着几分疲倦问道:“他们….还没到么?”

“娘娘。”苏夫人忙答道,“已经进了城,郡主和侯爷各自归家去了,世子爷正往宫里来。”

太皇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旋即又浮上一层茫然。

“那孩子……”她低声喃喃,却并没有再说下去。

那孩子此时正一脚踏进家门,迎接她的是一个火盆,外加一枝树枝的敲打。

“顾妈妈,”猝不及防的秋叶红差点一脚踩到火盆里,笑道,“你这是欢迎我回来还是不欢迎啊!”

“跳,快跳过去。”两眼红肿的顾妈妈不理会她的玩笑,拿着树枝拍着她,催着她。

秋叶红笑着跨了过去。

“好了,我的霉运走了。”她笑道,话音一落,就见身旁的顾妈妈掩面放声大哭。

一夜沉睡中,这哭声时大时小,一直在耳边萦绕,不过也好,这一夜秋叶红没有梦到又被冰凉的刀子割断了喉咙.

“顾妈妈,你看着一晚上一早上了,还没看够?”秋叶红对着镜子里望着自己发呆的顾妈妈笑道.

断断几个月没见,顾妈妈似乎老了很多,不是说面像,而是精神.

“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很无聊?”秋叶红笑呵呵的挽起她的胳膊,”等天气暖和了,找个机会,下江南去,那时候一定带着妈妈你去.”

“老奴没用…”顾妈妈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暖,伸手抚着秋叶红尚未挽好鬓的长发,端详着她的脸,”小姐幼时,老奴不能随侍身旁,小姐单身涉险,老奴又在家安坐.”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滚下来.

秋叶红忙拿过手帕给她擦,笑道:”你不用随侍我,随侍我母亲就够了.”

“小姐,你恨老奴不?”顾妈妈看着她,忽地问道.

秋叶红吓了一跳,瞪着眼打量顾妈妈.

没错呀,还是那胖乎乎的脸,小小的眼,矮矮的身子,瞧着精神虽然有些萎靡,但还不至于说糊涂话.

自从认亲以来,顾妈妈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若有若无的……怎么说呢,恩人的感觉,并且不止一次对于自己操持贱业而不满,话里话外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感恩的意思.

怎么几个月不见,态度大变,到底是自己受伤的缘故,还是自己给她从漠北带回来一大包土特产的缘故?

秋叶红想,也许二者兼有.

“顾妈妈,你说的什么话.”秋叶红正容道,”母亲在天之灵,若听到了,只怕会责怪慧娘我的.”

虽然顾妈妈这个人单纯了点迂了点啰嗦了点,但她对自己这具身主的母亲,那可真是忠心天地可鉴.

这就足够了,至于对自己如何,秋叶红觉得这不该强求.

“小姐……”顾妈妈掩面哭起来,”自古红尘富贵人人羡,谁知道竟比穷困求生还要险三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

她的手摸着秋叶红的脖子,昨夜解下白布,那两道蜈蚣般的伤疤差点让她崩溃.

破相了,破相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家……

“这个啊,”秋叶红笑着拍着她的肩头,”没关系,没关系,我要嫁的人可不在乎这个,不对,应该说很在乎……”

她说着掩嘴笑起来.

顾妈妈被她笑了停了眼泪,觉得自己没听懂她的话.

“好了,快梳头,还要进宫见皇帝舅舅和太皇太后呢.”秋叶红拍着她的说道,自己在镜子前坐下.

顾妈妈忙收了眼泪,集中精神的给她梳个青娥鬓,插了一个点翠镶珠蝴蝶.

“不用施粉了.”秋叶红盖上胭脂盒子,站起身来.

“可是,小姐的脸色….”顾妈妈愣了愣.

秋叶红抿嘴一笑,”这脸色不是很好,总不能我出一趟苦差,养的白白胖胖的回来吧?那我这趟差不就白受罪了.”

顾妈妈没听明白,愣愣的恩了声.

“那,这衣裳…”她看向秋叶红.

穿了一件银白素缎冷蓝镶滚边对襟棉袍,内着浅粉金边中衣,亮亮的浅粉领口,这样的颜色,如意的形状,日常一定让白皙的脖颈显得修长而美丽.

不过,此时却让秋叶红脖子上的伤格外的显眼.

白布已经扯了,换上薄薄的浅纱,伤疤就隐隐的透出来.

“这件好.不如换这件.”顾妈妈侧脸抹了下眼泪,转身拿出一件海蓝镶边翻毛短袄,厚厚的翻毛既显得华贵,又正好围住了脖子.

“不,不用换,这件就挺好,”秋叶红慢慢转个身,对着桌子上的大铜镜端详一眼,嘴边浮现一丝笑,”再好不过了.”

顾妈妈呆呆的看了看她的衣裳,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实在不知道她说的好,好在哪里.

“接郡主的车到了.”门外的两个小丫鬟跑进来说道.

“走吧.”秋叶红笑着拉了拉顾妈妈,自己拿起衣架上的大红风毛连帽斗篷,顾妈妈回过神,忙帮她披了上去.

走出门,看着门外宝盖华丽的马车,车前站着的四个齐整的老妈子,以及一队侍卫,秋叶红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一旁的富文成道:”爹,你抽空去买个马车回来,买个好点的,咱们家的太寒酸了,总不能一进宫就让人来接,也太轻狂了些.”

富文成恩了声.

“还有,”扶着那老妈子的手上车,秋叶红又想起什么,对身后的顾妈妈道,”咱们家伺候人太少了,妈妈你得空去买些来.”

“买丫头?买几个?”顾妈妈对着个突然的念头有些发愣,跟着问道.

“也不用太多……”秋叶红歪着头想了想,”先要十六个吧,要年轻的勤快的,模样也要拿得出手,好歹….”

她转头望了眼门匾,”好歹不能辱没了公主府的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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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激怒(一)

第一百九十七章激怒(一)

鉴于接下来剧情狗血且存在争议观念,强烈建议完结来看!

只看最后一章就好!

时令进了腊月,京城里的年味就越来越浓了,寒风驱散了接连几日的阴霾,一时间城里城外的人都多了起来。

这个即将到了的春节,无疑是皇帝最高兴的一个春节。

半个月前,漠北传来捷报,盘踞蔚、应、朔三州地界数十里地的窝阔台人退城而走,可以说将这当初骗去的三州又拱手让了回来。

事情是这样的,窝阔台人因为种种恶行,终于遭到天谴,爆发了莫名的瘟疫,人畜大批死亡,而可恼的是窝阔台人秉着一贯的无赖做法,竟然往边境这边故意散播瘟疫,激怒了延州城的太守,跟窝阔台人的一小部分发生了冲突。

战事由此一触即发,永兴军大军举进,势如破竹,一路杀了过去。

窝阔台人退守城池,采取了壮士断腕的措施,才挡住了瘟疫的扩散,守城不退,提出议和,不仅归还三州,并且还承认了两国之间的从属关系。

看着桌案上摆着的窝阔台汗上书自称的“弟”二字,皇帝按捺不住心中的舒畅,大笑起来,要知道如今的窝阔台汗,可是跟他祖父一辈的。

那么可以想像,接下来的几任汗王,将来对他都要自称侄子侄孙。

皇帝欢悦的目光投向殿外,看着那大殿上空的一方蓝天,这个长于祖母膝下冷宫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年轻人,没想到命运之神突然扼断上一任皇帝的喉咙后,然后将他一手推上金装朱漆龙床.

当然这个龙床不好坐。

外有大臣不服,内有祖母干政,近有各种号称正统继位的子嗣冒出来,远有窝阔台人要趁朝廷不稳蠢蠢欲动。

伴着这一场大胜仗,属于他的时代终于到来了,是时候清洗一下朝廷的格局了。

大殿里因为皇帝的沉思,而变的寂静无声,内侍们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只怕惊扰了陛下的思绪,他们的视线偶尔小心的投到负手站立在河间云水戏龙屏风前的皇帝。

这个可不是习惯让他们在上朝时动不动就喊“有事出班启奏,无事退朝”的皇帝。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陛下,太皇太后想要见您。”他恭敬的回道。

皇帝的愉悦的神情顿时又消散了。

要说他忧心的事,太皇太后的身体是其一.

虽然经过周太医的诊治,太皇太后的咳嗽算是好了许多,但精神越来越不济了。

听从了风水师的建议,太皇太后的寝宫已经由庆寿宫,移到了福宁宫,皇帝到的时候,皇后带着一干妃嫔都在,陈妃还抱着那个好容易才得来的皇子。

太皇太后逗着重孙子,神情很是愉悦。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说了些闲话,皇后便带着嫔妃们告退了,让他们祖孙两个说话。

“慧娘的事……”太皇太后沉默一刻,突然说道。

皇帝忙答道:“皇祖母放心,已经吩咐太医院遍寻良方,定能治好郡主的伤。”

这伤疤能不能治好,大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定论,一个姑娘家,到底是破了相。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垂眼没说话。

“我听青儿说,窝阔台人议和了?”过了一时,太皇太后似乎突然想到一般,抬眼问道。

皇帝点点头,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托先祖们庇佑之福,孙子心内稍安。”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做得好。

“青儿说慧娘对此有大功?”太皇太后又问道.

皇帝脸上笑意浅浅,点了点头,这件事也出乎他的意料,简直让他惊喜。

原来兽医还有这样的用途。

“那皇帝答应堂儿和慧娘的亲事了?”太皇太后接着问道。

皇帝的笑意就僵在脸上,他带着几分不自然握了握手,似乎在斟酌怎么回答。

“皇祖母,这事孙儿不敢做主。”他缓和脸色答道,一面看了太皇太后的脸色。

太皇太后带着几分病色,看不出心内的喜怒。

“说起来毕竟是史家和门家…”皇帝接着慢慢说道,说到门家这个词,忙住了口,“史家和郭家的儿女大事,朕虽是天子,也不好越过人家的长辈去。”

他说着,浅浅的笑了,“要说这长辈,皇祖母您才是。”

门家……

太皇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微微合上眼没有说话。

皇帝随意的环视一眼屋内,“怎么不见青儿?回来也好,这世子的封号也有了,府邸也收拾好了,还去镇远侯府住着,就不妥当了。”

他这一提,太皇太后这才察觉,今日还没有见李青。

“他去哪里了?”太皇太后也随口问道。

侍立在一旁的一个宫女忙答道:“说去看看慧兰郡主,一会就回来。”

皇帝就点着头笑了,“他们是该亲厚些,要不是青儿…”

他说着话,叹了口气,一脸愧色,“若不是青儿,朕将日夜难安,愧对妙莲郡主.”

他这话说了,太皇太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些是我派人问到的……”她伸手取过一张纸,递给皇帝,“我看着,这其中怎么也有她喜欢的,皇帝,你去安排下,这些人任她选,我也不计较是什么商户还是…….”

皇帝接过纸,低头扫了眼,不以为意的收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公主的封号就择个良辰赐了吧。”太皇太后又说道。

皇帝就笑着称是。

皇帝离开了太皇太后的寝宫,步伐轻快的直接转到隔壁的一个嫔妃的寝宫中。

新晋位的妃子大喜过望,忙小心伺候。

“陛下,在看什么?笑得这样开心?”小妃子倚在皇帝身后,伸着柔润的小手,帮他揉着肩头,一面好奇的看皇帝手里的纸。

小妃子原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年方十六岁,生得珠圆玉润,甚得皇帝欢心,也认得字,一眼看去,只见写着几个人名。

皇帝哈哈一笑,随后将纸抛入一旁的火盆,瞬时化作灰烬。

“陛下?”小妃子有些吃惊。

“这些都是要慧兰郡主挑选的夫婿。”皇帝笑道,一把将小妃子揽在身前。

慧兰郡主的名头自从陈妃娘娘产子之后就名震后宫。

“那陛下怎么烧了?可是不满意?”小妃子娇声问道。

“又不是朕要选夫婿,满不满意的又如何?这世上的事,哪有人人都满意的?朕满意,自有人不满意,朕不满意……”皇帝笑道,一面点着小妃子的鼻头。“你可愿意看到?”

小妃子被这一串的满意不满意饶的头晕,哪里听得明白,一阵娇嗔,搂着皇帝的脖子。

“陛下,我听人说,世子爷很喜欢慧兰郡主呢,他们又是姑表亲,再合适不过。”小妃子双眼放光的说道。

当初钦察汗国的赛艺,那二百五十步的激动人心的射箭比赛,至今想起来,还让小妃子激动的心砰砰跳。

这两人若成了亲,不失为一段佳话。

皇帝哈哈大笑,在她的嘴唇上一亲。

“这话说得好,但是只怕有人不爱听…….”

婉转低吟声顿起,冬日的午后,室内一片旖旎。

隔天之后,最不爱听这话的人们都听到了。

因为擅自离京,被训诫之后在家闭门思过的史玉堂进宫来向皇帝讨个说法。

“玉堂,”皇帝一脸无奈,“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没有父母,但家里却是有长辈在,此事……”

皇帝摊摊手,一连同情,暗示自己有心无力。

“你也知道,太皇太后的凤体欠安,朕,不敢忤逆…….”皇帝叹口气,一脸忧伤,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也是他不愿意的。

史玉堂抿着嘴看着皇帝一时,躬身告退。

“找人看了日子,腊月二十是吉日,适合下定。”史玉堂开门见山的对太皇太后说道。

太皇太后正捧着碗吃药,闻言直接将药碗砸在他身上。

“你是什么身份,婚姻大事是让你儿戏的?”太皇太后连声咳嗽,“自古外戚富贵难长久…….”

“这富贵权势,靠着姻亲,也不一定就能长久。”史玉堂在堂前跪着说道。

太皇太后就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寝宫里乱成一团。

“此事稍后再说。”皇帝闻消息赶来,叹气劝道。

史玉堂这才勉强作罢,看着太医用药针灸,太皇太后醒了过来,跪下认错。

“堂儿….”太皇太后的眼泪滚滚而下,紧紧握着他的手。

史玉堂抿嘴不说话。

随后的一日,正忙着大肆采买奢侈用品,享受公主生活的秋叶红被叫到宫里,劈头就是一顿骂。

所有的旧帐都被翻了出来,大逆不道,失礼妄为,当最后一句血统不良抛出来后,屋外的顾妈妈白着脸冲了进来。

她跪在地上,掩面痛哭,叩头。

“娘娘,你不能啊,你不能这样说郡主啊……”顾妈妈哭得声嘶力竭,她跪着上前,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腿,“您不能啊,您不能,她是您的最喜欢的妙莲郡主的女儿啊,她自小孤苦,贫贱求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娘娘您息怒,老奴好好教她……”

太皇太后抿着嘴眼泪滚滚。

“去吧,去吧。”她挥挥手。

秋叶红从地上站起来,恭敬的施礼,拉着痛哭的顾妈妈告退了。

“小小姐……”顾妈妈看着秋叶红,咬着袖子呜咽,“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是不喜欢你和小侯爷的亲事,不是,不是不喜欢你,你千万别…”

秋叶红微微一笑,抬手帮她擦泪,摇头道:“我没事,顾妈妈,你别担心。”

经过这一事,太皇太后的病又犯了,亲事只得搁浅了。

声声爆竹中,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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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激怒(二)

第一百九十八章激怒(二)

声声炮竹中,送了走了新年,出了正月,天气依旧寒冷,连日阴天,天地之间也似乎多了许多肃杀之气。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好了没?”秋叶红将自制的木头飞盘扔出去。

多多狗跳起来,一口叼住了,颠颠的送到一旁的李青手里。

“你力气太小了…”李青哈哈一笑,唰的将木盘飞了出去。

薄薄的轻轻的木盘在他手里,就如同离弦的箭射了出去,多多狗狂吠撒脚追去。

“好多了,昨日精神好,还去了趟含芳园。”他站直身子,笑道。

能逛花园了,那可真是好多了.

秋叶红就哦了声,看着一旁圆桌上放着这一大包。

“这是什么?新年贺礼?你这个晚年拜小姨拜的可真晚。”她笑道。

李青过年时消失了一段,秋叶红估摸是回家去了。

青走过去打开,招手要她过来。

“什么?”秋叶红笑着走过去,见里面包着各种各样的瓷瓶,大大小小的不等。

“这个是灵芝养颜膏,这个呢,可是当年杨贵妃专用的……”他一个接一个的拿给她看。

秋叶红哈哈笑起来。

她笑着微微抬起头,伸手抚上自己脖颈的伤口,那些浅浅的割痕已经好了,独留两道一指长的伤痕。

“有句话怎么说的,没有伤疤的战士不是真正的战士……”秋叶红一脸凛然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李青在头上拍了下。

“战士是战士,女士是女士…”他说道,将这些东西包好,“都用了,总有管用的。”

“女士?”秋叶红笑嘻嘻的瞪眼看着他,“你说女士?”

李青被她看的一头雾水,“怎么了?”

“没什么。”秋叶红抿着嘴笑。

李青看着她笑,笑着笑着,叹了口气。

“其实祖奶奶骂你,我也有责任……”他叹口气说道。

秋叶红笑了笑,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李青有些意外,瞪眼看她。

皇帝出尔反尔,或者说从来就没想同意史玉堂娶她,开玩笑,史玉堂这么一个左右手,自然要再联姻一个左右手,四只手才厉害嘛。

不过这个婚事要是新郎换成李青,皇帝就没意见了,甚至鼓掌祝贺,但这个意见他怎么能说?岂不是要让才和好的祖孙情分又添罅隙?

自从那日后,后宫里都知道了慧兰郡主要择婿,除了皇后,所有的妃嫔都支持李青。

太皇太后就急了。

休想!休想!哪个也休想!

秋叶红接过多多狗嘴里的木盘,抛着逗它跳高高,一面看着天吐了口气。

“慧娘。”李青笑嘻嘻的道。

“什么?”秋叶红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慧娘,我这个责任背的好冤枉呢,不如…”李青嘿嘿笑道。

秋叶红绷着嘴哼了声,扬手一抛,多多狗撒脚跑出去,却见木盘还在秋叶红手里,顿时气的汪汪叫。

“真恨不得打晕你,直接装车走了算了。”李青瞪眼道,“成亲而已,哪用别人罗哩罗嗦,闹得心烦。”

秋叶红笑了笑,没说话。

“你还不回家去?”她换了话题随口道。

“我看我一时半时的回不了。”李青摇头笑道。

他说过,看着她成亲才死心,秋叶红看了他一眼。

“笑什么笑,我的亲事不成,你很高兴!”她也不好说别的,开玩笑的嘀咕一句。

“当然,你成亲我干嘛要高兴,新郎又不是我。”李青点头毫不迟疑的答道。

秋叶红恼不得笑不得,瞪着眼看这他。

突然密集的炮竹声想起,这声音,比过年三十那一晚还要密集,几乎是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秋叶红捂住耳朵,一脸不解的看向花园隔墙。

炮声过去了,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喧闹声,其中夹杂着哭泣声。

“怎么了?”秋叶红自回来后,很少出门,这刚出了正月,就有人出殡?

李青皱了皱眉头,笑了笑,“没什么。”

他可不是会说谎的孩子,这样子分明就是有什么!

秋叶红瞧了他一眼,喧闹声很快远去了,墙外又恢复了平静。

“慧娘!”富文成神情激动的冲了进来,才喊了一声,忽的跪地大哭。

秋叶红差点吓掉魂。

“爹,怎么了?”她几步过去,脚一软,没扶起富文成,自己反而也坐在地上。

富文成忽的又擦了眼泪,拉着秋叶红站起来。

“来,去给你外祖父上柱香。”他眼中含着泪,面上却是喜悦。

他们住的是大将军的家,家里自然设了灵位,过年过节的,也是少不了上香。

秋叶红哦了声,听他的话,抬脚就走,一面随后问道:“今天又是什么日子?”

“范老乌龟一家判了斩立决的日子。”富文成放声大笑,眼泪同时流个不停。

范老乌龟?秋叶红愕然愣住。

她知道,富文成曾说过,当年大将军冤案,无一人出头说话,反而有人落井下石,这其中就有宣威将军,范老乌龟就是宣威将军,也就是范成的爷爷。

“处斩?全家?”秋叶红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

“为什么?”富文成哈哈大笑,“勾结番贼,里通外国……好啊,好啊,这个罪名好啊。”

他笑着笑着,又放声大哭。

当年大将军全家抄斩也是这个罪名。

“他….他真的有……?”秋叶红结结巴巴的问道。

“史小侯爷亲自审的案子,既有范成投敌又有搜出来的来往密信文成面色稍缓,神情又带着几分惆怅,“这件事他们倒是做的干脆,迟了是迟了些,我好歹是活着亲眼看到了”

说罢不待再问,拖着秋叶红上香去了,李青自然也跟着去了,他的祖父跟大将军一案是同一个,不过是大将军丧命,而他祖母因为皇家血统免得一死,生不如死的流放去了。

史玉堂骑马过来时,秋叶红已经等了会儿,看到他忙迎了过来。

“天气还冷,怎么不带斗篷?”史玉堂下马,看着秋叶红只穿着一件锦缎长袄,皱眉,一面接下自己的大斗篷给她围上。

秋叶红看着他,欲言又止。

“新院子已经开工了,你要不要看看,可还满意?”史玉堂笑问道。

虽然太皇太后阻止了他们的亲事,但史玉堂依旧按部就班的准备着。

“婶娘看了日子,说三月十八吉日,好下定。”他接着笑道,“你看如何?”

“哦叶红答道。

“怎么了?”史玉堂看她心不在焉,问道,一面握住她的手,为她暖手。

秋叶红迟疑再三,开口道:“我给你说件事,你听了别生气。”

“不生气,你说。”史玉堂笑道。

秋叶红就简单的把延州时范成死的事讲了,她的话一开口,史玉堂的面色就慢慢的凝重起来。

“……他是誓死不降,又冒险行刺,窝阔台人敬佩他的勇气,所以才将他安葬,并不是投敌……”秋叶红说道。

“安平三年,窝阔台人掠我边境三城,守军浴血守城尽亡,窝阔台人割其首悬挂城门而去,安平五年,窝阔台人诈降诱永兴军入城,纵火烧死三百人……”史玉堂打断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的手紧紧攥住了秋叶红的手。

“我这些永兴军个个都是百战死的好男儿,怎么死后都是尸骨无存,而不是得来一座坟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笑。

秋叶红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低下头,听着头顶上冷冷的声音传来。

“这些话,是不是孙元至告诉你的?”

这是事实,秋叶红点点头,手一痛,被史玉堂摔开了,眼泪便不可抑止的涌了上来。

“早知道!早知道是他!果然是妇人耳软,几句话都哄得.”

这话让秋叶红的眼泪啪啪掉下来.

“我只是给你说一下,我并没有说什么……”她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咬着下唇看着他,“只是想别冤枉了什么……”

她的话没说完,史玉堂打断了她。

“冤枉?大将军,你外祖父全家三族被抄斩的时候,就不冤枉?”史玉堂微微抬着头,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显示他在极力控制着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秋叶红忽地一笑,喃喃道,“但这毕竟是人命,一百多口人命,一百多口……你们说的好轻松……”

“慧娘。”史玉堂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你外祖父家虽然只有八十九人被斩,跟他们家相比是少了点,不过,那也是人命,慧娘,你怎么会这样想?慧娘,这些事,你不要管,不要想,你也管不得……”

秋叶红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慢慢的咧嘴一笑。

“我知道,我知道,”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要跟你

史玉堂紧紧皱起眉头,看着她。

秋叶红再看了他一眼,转头快步而去。

“郭慧娘!你站住。”史玉堂被她这一眼看的只觉得血气上涌,大声吼道。

秋叶红没有回头,史玉堂抬脚紧跟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的远去了.

他咬着牙,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上,摇落一层积雪。

大顺年二月十二,年前入狱的宣威将军家审定里通外国谋逆造反,判满门抄斩灭三族,一百几十口人法场处决,满地的鲜血带给了京城民众满足的视觉刺激,而同案中侥幸幸免的孙家之子,披麻戴孝替兄弟尽孝的场面,又一次将现场的气氛推上**,虽然他很快被孙家的人拖走了,但依旧不失为法场一抹亮色。

街头巷议了整整十天还未褪去热度,而伴着这一场血祭而来的是朝廷的大洗牌。

借着窝阔台战役的胜利以及宣威将军案,皇帝分封了大臣,也撤免了大臣,新任了司空兼侍中,撤了礼部尚书,进封了英国公,调任了尚书左仆射,更换了武宁军节度使。

动荡却又平稳中二月尽,面貌一新生机勃勃的阳春三月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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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激怒(三)

第一百九十九章激怒(三)

“这是什么?”齐宝凤拨弄着桌案上摆着的中药,百无聊赖的问道。

因为天气转暖,牲口到了用的时候,药蜜库来问诊的人也多了起来,几个徒弟们顶不住,央求到齐家,怎么说也是岳丈家,女婿的产业是要照看到的。

但齐大人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来,齐宝凤便毫不客气的让人请秋叶红来了。

“虱子。”正皱眉看一个旧药方的秋叶红看了她一眼。

“虱子?”齐宝凤吓了一跳,只觉得心里膈应,忙将盘子推到一边去。

站在一旁的两个弟子就忍不住笑了。

“是鹤虱,不是真虱子。”他们说道。

齐宝凤哼了声,站开桌子,百无聊赖的转来转去,东翻翻西看看。

“这方子没问题。”秋叶红看完药方子,招呼两个弟子道。

两个弟子惊讶的互相对看一眼。

“怎么没问题?没问题那老婆子来这里一天三闹,”齐宝凤立刻说道,“我说,郡主殿下你多少尽心点,我师兄的铺子垮了,别说你没责任…….”

秋叶红冲她翻个白眼。

自看到她回来了,而身后没有跟着王华彬,齐宝凤就心里哪个不是舒服啊,好像不让王华彬回来是她的错。

“您是郡主啊,我师兄是个白丁,整天兽医兽医的说的好听,真遇上事,还不是您尊贵,白丁受罪…….”齐宝凤望着窗外的天,嘀嘀咕咕,“咱们这天是暖和了,听说那延州还是冰天雪地,也不知道带的衣裳穿旧了没?”

“齐宝凤,”秋叶红瞪眼喊她。

齐宝凤立刻不言语了。

“郡主,既然说这方子不对?怎么吃了不管用?”两个弟子不解的问道。

“那老妇人的小猪是副肠热对不对?”秋叶红问道。

两个弟子忙点头。

“你们用了黄连、黄柏、白头翁、金银花、煨葛根外加茯苓、枳实、槟榔、木香,正是清热解毒宽肠健胃之效,很好。”秋叶红笑道。

“那为何不见效?”两个弟子更加不解。

“真的?”齐宝凤忍不住插话,“莫非那老婆子没有给猪吃药?莫非是专门讹钱来了?”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遇到过。

“不是,药虽然开对了,但效果的确不好。”秋叶红笑道。

“请郡主指教。”两个弟子忙恭敬说道。

“你有什么就快说啦,磨磨唧唧的遮遮掩掩的,如果你是郡主,就该我师兄回来了,我师兄回来了,哪里还…….”齐宝凤一开口就刹不住车。

“齐宝凤。”秋叶红瞪了她一眼,喝到。

齐宝凤立刻噤声,秋叶红一抬手一摆,她习惯性的转身就出去了。

“哎?”走出去的齐宝凤回过神,“她又不是我师兄,我干嘛这么听话?”

当下就有心冲进去理论,干嘛学了他师兄的样子吓唬自己,探头一看,见秋叶红正指着药方细细的给那两个弟子解说,嘟嘟嘴还是没进去。

“金银花改用四钱、白头翁五钱、黄连三钱……”秋叶红一面说一面拿笔在药方上写了。

这药量比这两个弟子开的大了一倍。

“郡主,这可使得?那小猪才三个月…….”一个弟子迟疑道。

“可以,你放心就是了,你用的药量太小了,药对症但不起效,你且拿去让那老妇试试,如果不管效,任凭她砸了你们的店。”秋叶红笑道。

两个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应声拿着下去了。

秋叶红站起来,伸个懒腰,齐宝凤又探头进来。

“女孩子家,什么样子。”她说道。

秋叶红笑了笑没说话,看着她将一杯茶放在面前,清香扑鼻,显然好茶好水。

“你安心,想来此时你师兄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秋叶红拿过茶吃了,一面笑道,“你一定能做个四月的新嫁娘。”

齐宝凤面色微微一红,虽然有些娇羞,但还是很大方的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这个月就能做新嫁娘了?”她问道。

这个问题让秋叶红脸上的笑变淡最终消失了。

“时候不早了,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了。”秋叶红放下茶杯,说道,不待齐宝凤疑问,就走了出去。

“害羞?”齐宝凤歪着头猜测道。

秋叶红坐着马车到门口的时候掀起帘子看了眼,见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谁来了?”她问了声。

管家立刻跑过来,小心道:“是,绍兴府,富大老爷……”

秋叶红皱皱眉,回京之后,富家人不止一次的上门,富椽的事是一件,另外还有杂七杂八的买房子买地升官变动,突然之间那些闻所未闻的七大姑八大姨家里的事全部出来了,如果不是富文成拦着,只怕都要住进来了。

“说我没回来。”秋叶红放下帘子,马车沿着甬道只向后院去了。

顾妈妈进来时,就看到坐在窗前托着下颌望着窗外发呆的秋叶红。

她穿着一件有些发旧的白色镶边缎面对襟褙子,有些短小,跟下身的粉色棉裙很不搭。

“怎么穿了这件旧衣?天还冷,仔细着凉。”顾妈妈忙说道,一面递上参汤。

秋叶红回过神,哦了声,低头看了看衣裳。

“这是娘给做的。”她笑道,一面站起身转了转,“怎么样,好看吧?”

顾妈**鼻子就微微发酸,听富文成说,妙莲郡主那几年几乎手下不停,竟然将女儿十几岁穿的衣裳都做了出来。

“好看,郡主的女红是宫里的师傅亲手教的,可不是一般的好。”顾妈妈转过脸擦了把眼泪,才转过来笑道。

“娘对慧娘真的很好。”秋叶红再看了眼衣裳,心里感叹,只可惜她没机会亲身体验一下,不过,光富文成对她的好,就够她知足了。

富慧娘啊富慧娘,说你命好还是不好呢?

顾妈妈服侍这她换上柳黄褙子,看她一口一口的喝参汤,静默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史家夫人上午过来了………”

秋叶红端着参汤的手就顿了顿,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姑娘,”顾妈妈迟疑一刻,还是问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就是生一时气,你也别担心,她不会不应的……”

秋叶红抿了抿嘴,将参汤放下。

“顾妈妈,你觉得这亲事…….可好?”她转过脸认真的看着顾妈妈问道。

开国侯,皇亲国戚,没有兄弟,没有公婆,没有妯娌,人长的好,还很能干,是皇帝很倚重的人……而且二人又是认识的,性情互相知晓…….

这还有不好的?莫非吵架了?

说起来,的确有几天没见小侯爷上门,不过,也说不定是婚前回避的规矩。

顾妈妈迟疑一下,看着秋叶红小心道:“姑娘别担心,真到了成亲的时候,你们夫妻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一跪,这一个是娘家的独苗,这一个是亲亲的曾外孙女,哪能真打了你们的脸面………”

这跟自己要问的完全是两回事…….

秋叶红就笑了,顺着她的话,摇了摇头。

“顾妈妈,你觉得连命都不在乎的亲亲曾外孙女,还会在乎她的脸面?”她笑道,一面看着顾妈妈,为她眼里的震惊不信叹了口气。

妙莲郡主的确是被太皇太后当作珍宝呵护的,要不然,也不会养出顾妈妈这样心思纯良的奴仆。

在顾妈**心里,太皇太后始终未变,但,关键是,眼前的人不是妙莲郡主。

自那日不欢而散,史玉堂没有再登门。

秋叶红看着镜子里倭堕鬓上的银簪子,慢慢吐出一口气。

“史夫人再来,就说,还是等等太皇太后消消气…….”她转过身,对顾妈妈说道。

果然还是为这个,顾妈妈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是因为那个恨不得天天过来的什么世子青呢。

那个孩子,说不错也不错,但是一看就毛毛躁躁的,说的话不是喝酒就是游侠,可不像是个过日子的人。

不想再谈这个,秋叶红就问富家的人又来做什么,那富大老爷又上门指点家事训训奴才了么?

“是那个椽少爷来的,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郡主。”顾妈妈笑道,她没有接触过富家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恩怨,但这个富椽少爷很让她有好感。

彬彬有礼,温温雅雅。

秋叶红撇撇嘴,没说话。

没什么事?还是为了任官的事吧。

“姑娘不见?”顾妈妈问道。

秋叶红摇头,有什么好见的。

“椽少爷说在京里买了宅子,让郡主闲了也过去看看……”顾妈妈就将自己听到的说给她听。

“他不是要外放?在这里买宅子做什么?”秋叶红问道。

“没有,说是原本是外放的,二月底却又变了,进了翰林院.”顾妈妈想了想,只记得这个词。

翰林院是什么?秋叶红不知道。

“应该很好的地方吧?”顾妈妈想了想,那孩子说起来掩饰不住高兴,甚至说有点狂喜,“还说,托姑娘的福。”

秋叶红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托我的福?托我什么福!莫非是打着自己的旗号走的关系?这还了得?!

一个小丫鬟进来回道,富家少爷要走了,问郡主回来没。

“去,去,”秋叶红一肚子闷气,“告诉门房,以后不许任何人进门!”

顾妈妈嗨了声,一面让小丫头去回郡主没回来,一面劝着秋叶红,这个丫鬟去了不一会,又小跑着进来了。

“怎么?他还要等着吃饭呢?”秋叶红没声好气。

“不是,不是,郡主,宫里来人说陛下召见郡主。”小丫鬟忙说道。

找我?秋叶红愣了愣,从鼻子里哼了声,又是给银子奖赏抚慰吧?于是一众人忙忙的装扮了,进宫去。

顾妈妈在宫门外等着,等了不多时,就见秋叶红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姑娘?”顾妈妈吓了一跳,瞧着秋叶红的脸惨白,“怎么了?”

再看身后跟着七八个内侍,捧着满满的赏赐。

前几次也是这样的行事,不过姑娘出来脸上都是笑的,虽然笑的清清冷冷,但也不是今天这样啊。

秋叶红的眼有些无神的转向她,抿了抿嘴,干涩的说道:“没什么。”

这样子哪里像没什么?顾妈妈急的冒汗。

“可是陛下也说不同意了?”她猜测着,不是说皇帝心里是赞许她和史玉堂的婚事,只不过孝为先不能忤逆祖母。

秋叶红的嘴边就扯了一丝笑,那其中有自嘲也有讽刺,她没有回答,而是自顾往外走去,上马车时,回头看了眼皇宫,再一次冷笑。

“走吧。”她扔下一句,跳上了马车。

顾妈妈心惊肉跳的跟上去。

回到家,顾妈妈还没有来的及再问,秋叶红就找富文成,父女二人说话去了。

这一点顾妈妈一直以来都有些酸意,说起来,他们父女才是最亲的,明明不是亲父女……。

夜色蒙蒙的上来了,屋子里对坐的父女却似乎半点也没察觉。

没有点灯,也没人敢来问晚饭的事,他们就这样对坐着,室内气氛压抑而又紧张。

“就按你说的。”富文成开口打破了沉静。

“那,真的能不被追到?”秋叶红眼睛亮了亮。

富文成面色浮现一丝自信,他慢慢站起身来,“有爹在,没人能抓走你。”

秋叶红抿着嘴恩了声,眼圈就有些发红。

“只是咱们又要过苦日子。”富文成伸手抚了抚秋叶红垂下的小辫子,他的手微微的抖动,终于不可抑止的握在一起,“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有爹在,日子就不苦。”秋叶红微微一笑,将拳头一握。

“好,那就事不宜迟,只是顾妈妈…….”富文成也笑了笑,随后迟疑道,看向秋叶红眼中带着一丝怜惜,“还有,史小侯爷他……”

这一去,今生今世就再也不能见了。

秋叶红的神色暗了暗,她抿着嘴牵强一笑:“只能说,没有缘分吧。”

没缘分这个简简单单三个字,有多大的折磨,富文成亲身实践着,他的鼻头微微发酸。

“慧娘…….”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秋叶红甩甩头。

“是”富文成收正情绪,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他的话音一落,整个人突然飞向门边,啪的一下,从门外拽进一个人,双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顾妈妈?”秋叶红低声惊呼。

富文成收住手,松开了,顾妈妈慢慢倒在地上,半日喘不上气。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她喘过气,脸色苍白的问。

富文成在外察看一圈,关好门点点头,示意外边无人。

秋叶红将顾妈妈扶起来,认真看着她,慢慢说道:“我们,要逃了。”

顾妈妈脸更白了,瞪圆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为什么?”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他们要慧娘去和亲。”富文成说道,牙齿紧紧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黑漆漆的屋子里听起来,让人汗毛倒竖。

没检查有没有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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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章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章这是什么意思

“和亲?”太皇太后已经准备歇息了,听了这话,又坐起身来.

宫女们正依次熄灭屋内的宫灯,苏夫人冲她们摆摆手,众人忙低头退了出去.

“怎么突然提这个?”太皇太后接着问道.

苏夫人忙为她披上玄色闪金出风毛披风.

“察合台汗国发生内乱了.”苏夫人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汗王的兄弟发动了政变,据说汗王的子女眷属十八人全部被杀了,新汗王上任,陛下甚是忧心,尤其是听说窝阔台汗人已经要送贵女过去……”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似乎已经记不起这是什么国家了.

“我恍惚记得当年嫁过去一个公主不是?”她揉着额头.

“延平二年的时候,华容公主嫁过去了.”苏夫人忙说道.

太皇太后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室内的灯火,喃喃道:“延平二年的时候啊,都这么久了?我记得华容公主是先帝的妹妹……”

“是啊,娘娘你那时才进宫没多久,奴婢我还在浣衣局当差呢。”苏夫人也有些怅然,视线落在窗边那大铜镜。

莹莹亮光中,镜中人已是白发斑斑,曾经的如花面容也肌肤松弛老态顿现了。

“是啊,你那时候又瘦又小,那么多宫女站在那里都低着头,就你,一双眼就知道看着我桌子上的点心……”太皇太后眯着眼笑起来。

苏夫人掩着嘴笑了,面上竟浮现一丝红晕,“都这么些年了,娘娘您还记的!”

太皇太后点着头笑,又叹了口气,“自年前这病了一场,也不知道怎地,眼前发生的事我转脸就忘了,偏偏那些陈年旧事想起来就跟昨天才发生一样,大概是我的大限到了……”

苏夫人先是听着还笑着,听到最后,垂着头半跪下来,声音里有些发涩,“娘娘,您别这么说,太医不都说了,您的病好了。”

太皇太后就笑了,伸手拉她在身边坐下,慢慢道:“人都有这么一天,如何说不得?你也就别在我跟前给我陪着这小心,说着虚夸的话了,算算我这一辈子,养了这么些儿子女儿,到最后一个也没留住,亲手带大的孙子外孙女娘家侄子,再加上半路认回来的这些重孙辈,算下来七七八八的,论起来,能在身边陪我说说真心话的,却只有你这个半点关系也没有的人。”

苏夫人就眼里闪着泪道:“哪能算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不是娘娘你,奴婢早不知道投胎几回了,哪能想到如今子孙满堂受着皇封,进进出出像个人样?”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拍着她的手,又幽幽叹气,“人都说命好命不好,可谁知道这好命,得来的是多么不容易……”

说着一愣,“我们方才说什么来者?”

“陛下招了郡主来,说跟察合台汗国和亲的事。”苏夫人忙说道。

太皇太后皱皱眉头,又浅浅一笑,这笑中就带着几分嘲讽。

“我这孙子,皇帝做的是越来越好了,”她淡淡道,“知道这一次没办法再糊弄堂儿,往我身上推,就从那姑娘身上下手,不错不错,这心肠心思,这皇位能坐稳了……”

苏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帮她掖了掖衣裳。

“娘娘,郡主她……”迟疑一刻,苏夫人还是低声问道。

太皇太后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一面慢慢的躺下,道:“人的命天注定,我管不得了。”

苏夫人垂头不言语了,轻轻的放下帐子,只留下两盏小宫灯,慢慢的退了出去。

夜色笼罩了整个大地。

将军郭府的内院里,富文成的屋子里依旧亮着灯。

“不可能,不可能。”顾妈妈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喃喃的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

秋叶红和富文成一个望着跳跃的烛火,一个望着窗棂,各自想着心事。

“不可能,你是妙莲郡主唯一的女儿,是郭家……”顾妈妈跳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狗屁。”秋叶红说了一句粗话,打断了顾妈**话。

她在皇帝眼里算个狗屁!或者说,任何人在皇帝眼里都算个屁!

她对于这些国家关系的道道不是很明白,但看皇帝的神色也能猜出来,对于一心想要彻底剿灭窝阔台这个心腹大患的皇帝来说,这一次是个极其诱惑的难逢的机会。

别说自己这个远亲了,就是人家指名要他一个妃子,估计他都不带皱眉的。

顾妈妈大颗眼泪滚下来,没有指责秋叶红粗俗,也没说话。

“皇帝舅舅说了,”秋叶红用手比划着,也记不清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只道,“那个什么汗在这里,什么什么汗在这里,哦,这个我记得,是景阳和亲的汗在这里……”

然后划了一个大圈,“这边有景阳,这边有我,那个窝阔台汗就成了瓮中之鳖……”

说着站起身来,背负着手,学着男人的步子走了两步,道:“窝阔台紧邻我边境,其行残暴,多杀我吏民,朕夜不能寐,忧苦万民,为止不安,未尝一日忘于心,今察合台汗国不稳,窝阔台汗前几日才送议和书,却转眼又要趁机离间,遣贵女出嫁,其心可疑,郡主,为我社稷之安,百姓之利…”

总之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国家兴亡匹女有责,何况你这个吃香喝辣受封郡主的贵女。

“呸,好像我多愿意吃你们喝你们的?”秋叶红啐了口,看了眼顾妈妈。

她这一眼本是无意识的,顾妈妈却握着胸口坐下了。

“那么多皇亲国戚,谁家没个女儿,怎么怎么…”她喃喃道,“再说,咱们名义上也不是亲的……”

秋叶红笑了笑,又坐下来,道:“皇帝舅舅说了,这个无须担心,他会跟人家说清楚咱们的来历,再者,”

她停顿一刻,自己倒了杯茶,“再者,我是兽医,肯定比窝阔台人那个贵女更受欢迎,更得人家重视。”

顾妈妈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唰唰的流。

“太皇太后不会同意的,不会同意的,当年皇后就曾提议要妙莲郡主去和亲,还是元妃的娘娘不怕惹皇帝生气,咬死一句话说了,只有这一个女儿只得了这一个外孙女,不忍弃之,”她猛地站起来,激动的喊道,“太皇太后不会同意的。”

秋叶红嗤了一声,没有答话,自顾喝茶。

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顾妈妈只觉得心慌神乱,又说不上的心口发堵。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找太皇太后说,姑娘你不便出面,抹了皇帝的脸面,我去说,老奴我去求太皇太后….”她说着话就要往外冲。

“哎,顾妈妈。”秋叶红伸手拉住她,“算了吧,何必自讨没趣。”

顾妈妈立刻哭得更凶了。

“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秋叶红笑了笑,“再说,和亲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不急,总能想个办法的。”

将哭着的顾妈妈送回房,秋叶红也回到自己房间,这一晚上三间屋子的灯都没有熄灭过。

“爹,”一大早,秋叶红就夹着一个包袱溜进富文成的房间,“不敢多带,就带了这些,”

她打开包袱,将一包金银首饰亮了亮。

“你放心,这都是没有记号的,到时候绞了卖……”她有些得意。

富文成眼圈发红,但是忍不住笑了笑,将东西包好,一面道,“当初你母亲的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歉意看向秋叶红,“….半点不敢露,只怕被人发现,追了回去,那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帝都还被圈禁着…”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一下,总觉得比起来,如今的他们的日子,还不如太皇太后被圈禁时候的好。

摇摇头,甩去这些胡思乱想,喃喃道,“那门子冉耳目众多,只怕被追上,而且你母亲临去前说了,要我再三记着,就算是死在外边,也不能露出首饰被追回去…”

所以自己病成那样,富文成也不敢拿首饰去换钱,妙莲郡主是宁愿让女儿死在外边,也不愿跟门家再有一丝关系。

秋叶红有些默然,妙莲郡主倒是看开了,只可惜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

“慧娘,顾妈妈她是不是真的进宫了?”富文成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她一直看着呢,顾妈妈天不亮就出去了。

“没事,她去求太皇太后也好,正好让皇帝觉得咱们想办法呢,不会疑心咱们要跑。”秋叶红嘿嘿笑道。

父女二人便低声筹划,对于逃亡,富文成深有经验。

“多多狗自然要带,不过,顾妈妈…”他迟疑一刻。

顾妈妈毕竟年岁大了的人…

秋叶红咬咬下唇,皱起眉头,他们这一跑,势必激怒皇帝,只怕这大将军府连蚂蚁都不会放过。

顾妈妈回来了,父女二人停止谈话,看着她如同抽去三魂六魄一般,直直的进了屋子。

这个结果早在秋叶红意料之中。

顾妈妈忽地放声大哭,噗通就跪在地上。

她在太皇太后宫外跪了半日,哭得嗓子都哑了,才隔着帘子远远的见到了。

生为我天家的女儿,享有人不能享的富贵,自然也有人不能受的无奈,太皇太后用这一句话打发了她。

“我不信,我不信……”顾妈妈跪在地上,以头撞地面,连连哭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秋叶红带着几分悲怜的看着她,可以想象,顾妈妈信念崩坍的绝望伤心。

“姑娘,”顾妈妈突然又直起身子,跪行到秋叶红面前,连连叩头,“老奴对不起你,老奴对不起你,”

说着话,抬手打自己的脸,“老奴一直还以恩人自居。”

声音脆响,两下她的脸就红肿起来。

“算了算了。”秋叶红忙拦住她。

她毕竟是好心,这事情发展到现在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也不是她愿意的。

“咱们逃了就是了,你放心,我带着你逃,就跟当年我娘带着你一样…”秋叶红压低声音道。

顾妈妈怔怔瞧着她,忽地站起身来,踉跄的往外跑去了。

富文成抬脚就追了,见她往自己的屋子去了,便守在二门口,直到看顾妈妈很快又过来,才一起跟着进来。

“姑娘,老奴对不住你。”顾妈妈进来又跪下叩头。

秋叶红拉她起来,“如今叩头也没用,要紧是以后的事…”

她的话没说完,顾妈妈双手抖着举起一张焦黄的纸。

“这个原本是老奴要带到棺材里的秘密,如今实不能再瞒了。”她颤颤巍巍道。

是什么?秋叶红愣了愣,伸手拿过来,嘴随眼动,喃喃念出来:“….今有开封二头巷顾氏,因孤苦无依,愿收养慈幼局弃女婴一人,合支一年米钱,立此为据,嘉显三年五月二十日…”

“这是什么意思?”秋叶红结结巴巴的看向顾妈妈。

莫非顾妈妈还有个养女,不打算跟他们一起走?又或者说,要带着养女一起走?

“嘉显三年…五月…二十…”富文成忽地重复一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嘉显三年!嘉显三年!”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一把揪住顾妈**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嘉显三年五月二十!”

他反复的重复这句话,声音越来越来,如同炸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声怒吼。

顾妈妈被他揪着,白着脸只流眼泪。

“就是,就是这个意思…”她喃喃道。

“我打你个…”富文成一拳挥去,怒喝一声。

顾妈妈跌倒墙角,撞翻瓷凳,发出刺耳的响声。

院门外丫鬟们惊慌的探进头来。

“滚!谁敢进来打死谁!”富文成一声怒喝。

院门外的人立刻作鸟兽散,连院子里树上的鸟都受惊乱飞走了。

顾妈妈年老之人,这一拳让她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爹!”秋叶红都傻了,慌张的扑过去,将顾妈妈放平,拔下簪子,扎了穴位。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怎么了?这张文书,莫非有什么….奸情?

富文成喘着气,暴瞪这满布红丝的双眼,那样子恨不得一口将顾妈妈吃了。

顾妈妈悠悠醒转过来。

“爹,快拿些布来…”秋叶红松了一口气,看着顾妈妈流血不止的鼻子,一面拍打顾妈**额头,一面用手按着。

富文成却没有理会,而是一步跨过来,将秋叶红一手推开,又将顾妈妈拎起来。

秋叶红咯噔咯噔退后扶着桌脚站稳,惊讶的看着他们。

“说,说!”富文成咬着牙,晃着顾妈妈,“说,到底怎么回事!慧娘呢?慧娘呢?慧娘在哪里?”

慧娘在哪里?秋叶红惊愕的瞪大眼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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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想见你一面

第二百零一章想见你一面

嘉显三年五月二十,午后,一阵狂风卷走了闷热,也卷走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窄窄的巷子里,一间小小的门户猛地打开了,穿着青蓝布衫,包着头,双眼哭得红肿的顾妈妈紧紧抱着一个小褥子冲了出来.

“你守着小姐,万一….你们走,别管我…”她转身对着跟出来的富文成低声道.

富文成的视线落在她怀里的小褥子上,一脸忧急,”小小姐…”

顾妈**脸上浮现一丝牵强的笑,她的手又抱紧了小褥子几分,”没事,没事,找个大夫扎几针就能好,你告诉小姐,别让她着急,小小姐没事的.”

狂风过后,从西天而来的黑云迅速扩大,舒卷翻滚幻化出千百种形状,向城中压了过来,顷刻之间便遮蔽了整个天空.

“你快回去,”顾妈妈说道,转过身抱着孩子一头跑进阴沉如锅底的城中.

雷声在雨云的后面响着,发出吓人的白光.

顾妈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开门,开门,大夫啊,大夫…”顾妈妈将一间医馆拍的山响,带着哭意的喊道.

一间一间的看了过去,所有的大夫都摇着头,顾妈妈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踉踉跄跄的奔波在大雨中,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拎出来一般.

“这原本就是死胎…”

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

顾妈妈依着一家门板瘫坐在地上,雨点在她脚下打出连片的白花,她低下头,解开怀里的衣扣,看着紧贴着的身子的婴儿,已然青紫.

“天也,这可怎么活…”她终于放声大哭.

雨如天河决口,从虚空中直泻下来,哗哗的雨声吞没了她的哭声。

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半个时辰后,雨就渐渐的止住了,夜色也蒙蒙的上来了.

“小兔崽子们,早说让你们清扫了树枝,偏不听,又堵住了,等着被水淹,晚上都给我不许吃饭.”一个粗嗓喊着骂着,门板被卸了下来,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缩手缩脚低着头的半大孩子,手里拿着扫帚木铲.

那汉子只顾嘴里喝骂,没注意脚下的人,差点被顾妈妈绊倒.

“直娘贼….”他大骂,低头一看,啐了口,”晦气,怎么死在门口?”

他抬手去推,顾妈妈怔怔的抬头看他,倒把他吓得差点掉魂.

“哎?这不是二头巷子的顾大娘?”这汉子瞪眼认出她,忙说道.

顾妈妈呆滞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快,这大雨天的,怎么淋成这样?可是要人命了….快,进屋子里去…”那汉子说着话,忙扶着顾妈妈站起来往内走.

四五个半大孩子低着头悄悄的看着他.

“你们,快点将枯枝树叶打扫了,弄不干净,饿死你们!小咋种!”那汉子回头挥了挥拳头.

吓得半大孩子们立刻忙乱乱的打扫起来,一个孩子弯身从水沟里捡起一个吊牌,骑在另外两个孩子肩头,挂在屋檐下.

灯笼点亮了,一阵风吹过,那木牌子打了个转,露出被雨水泡过散发这水汽的”慈幼局”三个大字.

“……正好那里刚送来一个弃婴,也刚生下来,我就…”顾妈妈掉这眼泪说道.

秋叶红依旧扶着桌脚站着,看着两道目光向自己看来,不由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所以,我其实是个弃婴?”她抬起头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没爹没娘的弃婴……。

顾妈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低下头.

“郡主那个时候,不能没了孩子,要是知道孩子没了,一口气也撑不下去了……老奴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手捂住脸,将头埋在膝头,放声大哭.

富文成也发出一声哀号,跪在地上抱住头大哭.

秋叶红怔怔的瞧着这两个人,她动了动嘴唇,想要劝他们别哭了,可是觉得嗓子沙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转过头看着院子里明朗的天,这真是……不知我身是何身了…

我是谁?谁又是我?富慧娘?郭慧兰?秋叶红?抑或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弃婴…….

伴着屋内二人的哭声,秋叶红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吐出三个字.

“坑爹呢……”

秋叶红慢慢的走了出去,下人们都远远的躲开这个院子聚集在一起不知闲话什么,看到她出来,哄得散开了.

“郡主,要出去?”两个丫鬟忙跟过来小心问道.

出去?去哪里?秋叶红愣愣的想.

对啊,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的一切,原本就跟她半点无关,是该出去……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什么都没有了…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秋叶红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郡主?”两个丫鬟吓坏了,要问也不敢问,只得傻傻的跟着,”要备车吗?”

“别跟着我.”她开口道.

两个丫鬟怔怔的停下脚,果真不敢跟着,看着她就这样走出了家门.

她就这样走啊走啊,街上熙熙攘攘,视若不见,踩到什么也不知道,撞到了人也不知道.

“这姑娘怎么了?”街上的行人互相问道,看着这个穿着淡蓝镶领对襟褙子,束着银白腰带系着湖蓝裙子的年轻姑娘,失魂落魄的混入人群中.

“喂,你找谁?”一个声音喝住她.

秋叶红转了转眼,回过神,看到自己站在一栋高门深户的宅邸角门前,两个青衣门房叉着腰拦住她.

“这是什么地方你这姑娘乱撞什么?”他们叉着腰,瞪着眼呵斥道.

这是什么地方?秋叶红抬眼,看到高悬在门头上的”开国侯府”大匾额.

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抿抿嘴,觉得眼里的泪水就要涌出来.

好想见到他,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哎?是慧兰郡主啊.”门内走出个年长的,一眼认出她,忙恭敬的过来说道.

“侯爷在家不?”秋叶红打起精神问道.

“侯爷….”正为方才态度失礼而惶恐的小厮忙抢着要说,却被身后的年长人一拉,那剩下的半句话就咽了回去.

“郡主,陛下召侯爷到禁军公干,好几日了都没在家,”年长的人点头赔笑道,”不过,今日会回来,不如郡主先进来稍等一下.”

没在家…秋叶红咬了咬下唇,也说不上心里怎么想的,就怔怔跟着那人进去了.

看着他们进去了,门房两个小厮有些不解.

“哎,你说…”其中一个撞了撞另外一个,”你说,老张头什么意思?侯爷不是刚从军中回来了?”

另一个耸耸肩,”谁知道,侯爷吩咐的吧,要不给老张头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说.”

“不对呀,”先头一个小厮不解道,”咱们侯爷不好见客倒是真是,但这个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啊,”他说着话挤了挤眼,”这可是将来咱们的侯爷夫人呢.”

“多管闲事!”这个小厮抬手拍了他一下,”闲吃萝卜淡操心,还是想法子去哄哄你的小翠姐儿吧……”

二人就嬉闹着丢开了话题.

那被唤作老张头的人将秋叶红恭敬的让到雅致的客厅,吩咐丫头们上茶,自己就说去等着侯爷来了好通报一声,退了出来.

透过窗棂,见秋叶红端起茶杯,神色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忙低下头不再看,沿着走廊往书房去了.

书房门外站立着七八个小厮,屏气禁声,房内传来四五个人的说话声.瞧见他过来,几个小厮忙摆手.

“你老人家这时候过来做什么?侯爷不是吩咐了,谁也不许来见.”一个小厮忙拉过他低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老张头点头笑道,”可是,来的这个不是一般人…”

“什么一般二般,”小厮抬手指了指屋内,”刑部几个人都在呢…”

他们低声说话,屋内人已经听到动静.

“谁?”史玉堂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喝道.

几个人吓了一跳,老张头硬着头皮回了声.

“做什么?”史玉堂的隐忍的声音从内传来.

老张头迟疑一刻,往门前走了几步,低着头溜了眼,见屋内端坐着四五个身着官袍的黑面大人,忙垂下头不敢再看,迟疑一刻,低声说了句.

这声音跟蚊子哼哼.

“什么?’史玉堂皱眉喝道.

“是慧兰郡主来了….”老张头吓了一跳,忙大声回道.

屋内几个大人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看向史玉堂,有关史玉堂跟慧兰郡主的亲事,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

史玉堂的眉头皱了皱,”她来了?”

屋内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就站起来,道:“侯爷,说的差不多了,孙元至的案子,我们这就整理写了奏折,明日给侯爷送来看就是了……”

“不急。”史玉堂抬手打断他,“坐,咱们接着说。”

老张头在外就将头垂的更低了,听屋内传来一句。

“你去说,让她等一刻。”

张头不敢再说,忙转身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史玉堂的视线忍不住跟了过去,旋即又紧紧抿了抿嘴唇。

这个时候来……

想起昨日婶娘带回来的话,史玉堂就觉得心揪的难受,什么叫等等太皇太后的意思?这分明还是因为范成的事跟自己赌气…

这个时候又来?莫非……是要为孙元至的案子求情了?

他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婶娘说了,富家的大少爷那时也在那里……

“侯爷,”几个大人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声。

史玉堂发觉自己失态,忙收回视线,接着跟他们说话。

送走几人,他这才向客厅去,脚步时而轻快时而缓慢。

她的性子比自己还要倔强,史玉堂抿了抿嘴唇,既然她来了,这时候断不能露出半点责备的意思,不管说什么,听她说就是了……

想好这个,史玉堂觉得心里顿时轻松许多,眉角就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说好不吵架的…

“侯爷”看着他过来,老张头带着几分惶惶接过来。

史玉堂恩了声,抬脚就进了门厅,一眼过去,却见空无一人,神色不由一愣。

“侯爷,郡主她走了。”老张头惶惶道。

当他从书房过来,就发现秋叶红已经不见了。

“郡主说,有事走了。”收拾茶具的丫鬟说道。

不知为何,史玉堂突然觉得心内一慌,似乎有什么从心底被抽去一般,他不由扶住了门框,皱起眉头。

“侯爷?”老张头发觉不对,忙问道。

史玉堂摆摆手,一眼见桌子上有物一闪,不由眯起眼。

紫檀木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根银簪子。

史玉堂几步就过来去了,拿起簪子不可置信的攥在手里。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意思!

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发抖起来,脸色沉的如同锅底黑。

丫鬟和老张头吓的张着嘴,半句话也不敢问。

“侯爷!”门外传来一个急急的声音,没有得到通传,一个人影就冲了进来。

老张头认得,这是一个贴身侍卫,忙扯了发呆的侍女,一起退了出去。

“侯爷。”侍卫面色焦急,大声喊道。

史玉堂握紧银簪子,转过头来看他,“何事?”

“适才得知,陛下昨日宣了慧兰郡主,说是要她和亲。”他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史玉堂大惊,手里的簪子落地,侍卫还没抬头,他已经冲了出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哪里有那个姑娘的身影。

“慧兰郡主往哪边去了?”史玉堂对着一个门房大声问道。

门房两个小厮哆哆嗦嗦的忙伸手一指,史玉堂狂奔而去。

而这时的富文成也正满大街的找秋叶红。

他哭了一时,抬起头就看不到秋叶红,顿时就慌了。

“你,你…害我们啊!害我,害郡主,害慧娘…”他对着顾妈妈重重叹口气道。

顾妈妈呜呜的哭,对着他叩头道:“我是为了郡主,郡主大仇得报……”

“郡主从来都没想过报仇!”富文成低吼道,“郡主从来都没想过要报仇,郡主要的……”

他的眼泪再一次掉下来。

穷困的野外奔波中,简陋的小院子里,消瘦而忧郁的郡主,只有抱着婴孩时,才露出一丝笑。

“慧娘,慧娘,咱们这样过一辈子,不是更好?”她笑着,将孩子一次一次的抛起来。

日光下,白白胖胖的婴孩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们,我们原本过的好好的。”富文成闷声说道,一面捶了捶胸口,冲了出去。

得知秋叶红出门了,富文成只觉得心痛。

他的慧娘,一定是以为自己不要她了…

她是他的慧娘,是他亲自带大,一口一口喂大的慧娘,冬天在他怀里取暖,夏天为她遮凉,就算把整个世界给她的不过分的宝贝。

“慧娘!”富文成急急的在大街上,一面询问,一面大声的喊道。

慧娘,爹以前是你的,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富文成沿着大街一路喊了过去,却没有看到那个姑娘的身影。

但秋叶红看到他了,确切的说,是听到富文成喊她了。

她的脸上顿时绽放一丝神采,竖起耳朵,果然,又一声慧娘传来。

她就知道,就知道,爹不会不要她的…

秋叶红的眼泪刷刷的就掉下来了。

“爹…”她抬起手,看到富文成的身影从人群中晃过来。

她的声音还没出口,一双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瞬时弥散开。

这味道好熟悉……

“这是…我的麻醉药…”伴着这个念头闪过,若隐若现的富文成,热闹的街道消失在秋叶红的眼前。

看在4600字的份上,同志们!

大过节的,我不是故意整这出刺激大家的咩~~~~

正好赶上了…….

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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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刺客

第二百零二章刺客

一个货郎不小心将胆子歪在街道上,引得原本就熙熙攘攘的街道更加混乱.

小孩们叫着抢着去捡滚落一地的各种玩意,被撞到的行人骂着,街边看热闹的笑着.

富文成心烦气躁的从其中快速的穿了过去,没有注意到混乱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拥着一个似是身子不舒服的姑娘隐入一旁的店铺中去了。

没有,哪里都没有……

“富大叔.”史玉堂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看到对方,均是面上大喜.

“你有没有见到慧娘?”他们走近,同时问道.

这话一出,答案自然就有了,失望顿现.

“她刚从我家出来…”史玉堂紧紧攥着手道,”没有回家?”

回家…家…

富文成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团烂棉絮,没有家了.

“她去找你了?说了什么?”富文成急忙问道.

这话如同一柄利刃刺入史玉堂的心头,再那么逆向一绞.

史玉堂的手就握紧了放在身前.

“我没有见她….”简单的五个字,却如同千斤铁块一个一个落在脚下.

富文成的眼顿时睁大几分,似乎没听清.

“你说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史玉堂问道.

“我没有见她…”史玉堂并没有迟疑,手指甲几乎掐到肉中,开口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富文成的拳头就到了他的脸上.

“打架了!”

街上如同开了锅的水,人群自动分开,留给他们足够的场地.

但让大家失望的是,一拳过后,打人的以及被打的,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你没有见她?连你也不见她?”富文成像哭又像笑的说道.

踉跄退了几步,史玉堂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大叔,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去,你们放心,绝对不会…”他的嘴角破了,说话也有些嘶哑.

富文成这一次是真的笑了,看着史玉堂大笑,那眼中有鄙夷也有不屑.

“还用你说?我们自己有办法……”他自言自语,再看了史玉堂一眼,转身向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大叔”史玉堂紧跟几步,喊道,”你们放心,我会….”

富文成头也没回,很快就不见了.

史玉堂抿了抿嘴唇,触动伤口,不由吸了口凉气,这疼痛也让他清醒过来,转身向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切~雷声大雨点小.”街道上等着看热闹的人们发出一阵失望的嘘声,各自散去.

富文成扑到家里,却得知秋叶红根本没回来.

“顾妈妈呢?”富文成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才发现也没看到顾妈**身影.

“老爷,您刚出去,宫里来人找郡主,顾妈妈就跟着去了.”小丫鬟有些心神不宁的回道.

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怪怪的,就像山雨欲来的那种感觉.

“她?’富文成一愣,又一惊,”她去做什么?”

小丫鬟被他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顾妈妈说说去给太皇太后说清楚什么…奴婢,没听清楚,顾妈妈只说让郡主和老爷别担心…”

小丫头的话刚说完,富文成就随手抓起一旁的一把椅子,砸向地面,发出惊人的一声巨响。

椅子四分五裂,小丫鬟也一脚歪在地上,差点翻眼皮晕过去。

这声音刚引来满院子人的惊慌窥探,就有七八个小厮丫鬟婆子从门外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宫里来了好多人…”她们乱乱的喊着。

等他们冲进屋子,突然发现富文成不见了,只有那个小丫鬟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同一制服的内侍们很快将整个将军府围住了。

“大人,没有。”

三四拨的小内侍分别进到客厅里回话。

为首的一个内侍皱着眉头,将手里的拂尘一甩,“跑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毛,“倒是快!”说罢又一甩拂尘,“留人守着,你们几个跟咱家回宫。”

一众人很快涌了出去,留下几十个内侍守着一屋子瑟瑟发抖不知发什么大事的丫鬟婆子。

更有百十来个人散步在大将军四周,看似悠闲实则机警的扫视四周的一草一木,任何一个敢多投来几眼的行人,都能被他们阴郁的眼神看的脊背发凉,加快脚步而去。

一只狗,悉悉索索的从一个毫不起眼的狗洞里钻了出来,旁边几个内侍正瞪着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看样子恨不得上前夺了她的篮子看看。

多多狗低头夹尾,以一个狗很难做到的卑微状态,在这些人眼皮下溜了出去。

它低头在地上嗅了几圈,继而向西狂奔而去。

紫宸殿西侧的垂拱殿中,皇帝正和史玉堂僵持着,殿内留侍的内侍大气不敢出,低着头装聋作哑。

皇帝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而几步外,那个少年依旧梗着头,毫不退让的看着自己。

“猃狁孔炽,敢忘厥志。”皇帝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惩治番贼,法子多时的是,岂能单靠一个女子?”史玉堂垂手说道。

“你这孩子。”皇帝有些急躁了,皱眉道,“你也知道是一个女子而已,何必非要闹得太皇太后她如此不喜?这天下的女儿还不是任你选就是了”

“这天下的女儿,我独要她。”史玉堂沉声答道。

君臣二人对视一刻,皇帝颇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叹了口气。

才要说什么,就听外边有人高喊“太皇太后驾到”

皇帝吓了一跳,以往都是自己听传唤到太皇太后那边去,这还是头一次突然的找过来。

太皇太后的脸色非常差,以至于一进门就被皇帝和史玉堂看出来,她在发抖。

“皇祖母…”皇帝急忙亲自接了过去,扶住太皇太后的手,触手冰凉。

太皇太后喘着气,嘴唇也在抖着,她张着嘴,似乎想要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快宣太医。”皇帝大怒,竖眉喝道。

天子之威非同常人,一瞬间满屋子里的宫女太监都慌乱跪地。

几个侍女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皇帝还要说话,就觉得太皇太后用力掐自己的手。

“祖母,您有什么话只管说…”皇帝小心的扶她坐在交椅上。

太皇太后的手哆哆嗦嗦的往身前一指,抖着嘴唇只说一个“她…”

皇帝这才看到大殿的地上跪着一个老妇。

“顾妈妈?”史玉堂一步过去喊道。

顾妈妈抬起头,脸色惨白,两个巴掌印十分明显,嘴角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她是来给慧娘求情的吧?

皇帝和史玉堂都是这样想着。

“假的…假的”太皇太后含糊不清的吐出这几个字。

皇帝没听清,带着探问看向太皇太后。

“说…让她说…”太皇太后的舌头似乎不灵活了,磕磕巴巴的又道,手点着地上顾妈妈。

皇帝的视线就又转向顾妈妈,皱了皱眉头,咳了声道:“顾氏,你如何冲撞了太皇太后?”

顾妈妈就跪着叩头,哭起来。

“顾妈妈视慧娘胜似亲女,闻亲女和亲,自然不忍,这是人之常情,陛下,太皇太后息怒。”史玉堂说道。

皇帝也没打算责备,本来,一个无知老奴而已,正如史玉堂说的,妇人懦弱的常情而已。

于是他咳了声,准备不痛不痒的说几句话,拉出去打几板子就算了。

还没张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太皇太后将一个茶杯扫在地上,她自己一撑交椅扶手,站了起来。

“慧娘是假的!是假的!”她大声喝道,虽然舌头还有些僵硬,但话却是很流畅。

皇帝和史玉堂闻之色变,看向太皇太后。

顾妈妈始终没有再讲话,有关慧娘的来历,是苏夫人细细说来了的。

听完这个,皇帝和史玉堂都愣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假的?原来是个弃婴?

“大胆!”皇帝怒喝,负手转身看着地上跪着顾妈妈。

“宗师血统,岂容你这个老奴混淆!”

皇帝大怒,更多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史玉堂却在听完之后,抬脚就向殿外奔去,临出门还一拳砸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原来那时她已是惶恐无助茫然…

而自己却又将她拒之门外…….

又是一声闷响,血便顺着拳头流了下来。

“玉堂,站住。”皇帝不忘喝道,随后他又看向顾妈妈,神色阴郁,一抬手道,“来人…”

他的话没说完,一直站在人后的一个低垂着头的内侍忽地站到他的身前。

无礼…皇帝心里才闪过一个念头,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顶住了他的脖子。

“刺…”皇帝变异的声调发出一声嘶喝,这声音短短的,如同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鸭子叫。

这突然的变故让大殿里发出一阵内侍宫女的尖叫。

本已奔出殿外的史玉堂又转了回来。

“大叔,不可乱来!”他看着龙案前,紧紧贴住皇帝身子的富文成,沉声劝道。

“闭嘴。”富文成低吼道,将皇帝挡在身前,握紧了匕首,“谁也不许动!”

劫持皇帝?造反啦!

大殿里的宫女太监发出更大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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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软骨头

第二百零三章软骨头

“闭嘴。”史玉堂大喝一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富文成,你敢!”皇帝沉声喝到,铁青这脸。

“你敢,我就敢。”富文成答道。

手里的匕首又贴近他的脖子几分。

苏夫人抖着手紧紧扶着太皇太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那匕首上。

“我敢什么?”皇帝怒喝。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富文成冷冷一笑,他的手慢慢的转动这匕首。

屋内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低呼,太皇太后站不住,噗通坐在交椅上,手指着富文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出啊啊的嘶哑声。

“陛下知不知道,当时在延州,慧娘就是这样被割伤了脖子…”富文成慢慢说道。

皇帝冷哼一声,“如何?我朝男儿热血撒沙场无数,又如何?”

史玉堂攥紧了手,同时叹息一声,这个陛下,其实也是个犟脑筋的,这个时候了,也不肯说句软话。

“我不管你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慧娘是郡主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不是养来让你们随意践踏欺辱的!”富文成喝道。

皇帝冷笑一声,“假….”

他的话没说完,富文成就打断他。

“假的?对你们来说是假的,对郡主,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她,何谈真假?”他低声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涩涩,“刚生下来时…”

说到这句话,看向顾妈妈,“哦,应该是刚被顾妈妈抱回来时…”

顾妈妈伏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瘦弱的像是刚生出来的老鼠…”富文成接着说道,“郡主就日日夜夜的将她贴着身子抱着,一直抱到三个月……”

“三个月后,郡主没有奶水,一路上逃亡,遇到村庄,我们就去挨家挨户的讨,看到有妇人,就叩头,叩头求人家让她吃口奶……”

这些事顾妈妈从来不知道,她那日把孩子抱回去,第二天,就因为淋雨大病,而形势紧迫,富文成只得带着妙莲郡主先走了。

听到这些,似乎能亲眼看到妙莲郡主带孩子的艰辛,哭声更大。

妙莲郡主是真正的皇家内院金枝玉叶的待遇养大的,这样的罪……

太皇太后听的也开始掉眼泪。

“……郡主日日夜夜不休的做衣裳,熬得两只眼都快瞎了,慧娘从来没有受过一次冻,身上穿的哪怕是旧衣,也都是漂亮的很,新衣裳一直准备到她十五岁大的时候…….”

“……临走的时候,要小的跪下起誓,爱护她疼惜她,郡主说,哪怕穷死了饿死了,只要有爱守着她,女儿才不白当一场女儿…….”

“我们用心头血养出来的女儿,不是养来要你们百般作弄的!”富文成红着眼圈低吼道。

他这一番话说完,大殿里一片沉寂,只有顾妈妈和太皇太后的哭声,苏夫人也掩面低泣。

皇帝紧紧抿着嘴一刻,叹口气,“也罢,朕只是说一说,和亲,不愿去,就罢了…”

“大叔,快谢恩。”史玉堂忙说道。

富文成并没有趁这个台阶而下,而是冷哼一声。

“富文成,朕念你护女心切,赦免你大不敬之罪,你还待如何?”皇帝大怒,铁青着脸喝道。

富文成匕首贴近他几分,皇帝脖子一紧,挺直了脊背。

“富文成这条命不值钱”他低声喝到,“把慧娘放了!”

皇帝一愣,怒道:“朕没有抓她,何谈放?”

“骗人!”富文成不信,瞪眼喝道。

“朕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皇帝断喝,“富文成,放手!”

富文成的神情有些迷惘。

他找遍了大街,好容易才听到一丝蛛丝马迹,一个跟慧娘的相似的姑娘,似乎被一个男人带走了,瞧那样子,昏昏欲睡…

“慧娘被人带走了,不是你?”富文成皱眉道,“那是谁干的?”

“大叔!”史玉堂沉声道,“有话好好说,快些放手。”

“朕要杀她抓她,难道还要偷偷摸摸不成?”皇帝冷哼道。

富文成皱紧眉头。

“富侍卫,陛下没有抓走慧娘,你快些放手,”太皇太后含糊的说道,一面擦着眼泪,“陛下也答应了,不会让她去和亲,纵然不是亲生,但却是妙莲养大的,我们…我们也认她就是了,何况本就说认的是干亲……”

富文成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将匕首贴紧皇帝,“还要劳烦陛下送我出宫。”

皇帝大怒,方要说话,就觉得匕首似乎要割破肌肉。

皇帝被人伤了龙体,这要是传出去,天子脸面算是保不住了。

宫城的侍卫看着皇帝的龙撵缓缓而来,前后只有少数的仪仗,又有开国侯爷紧紧跟随,忙恭敬施礼,看着龙撵一直走到宣德门。

富文成掀开龙撵的帘子,看着人都退开了,回头对皇帝道:“陛下,富文成这条命原本不值钱,只是为了郡主和慧娘,不得不留着,待慧娘成家之后,富文成会亲自来认罪,由陛下处罚。”

皇帝铁青这脸不发一言。

富文成跃下龙撵,如箭离弦远去了,隐秘在四周的侍卫如网一般紧随其后而去。

“陛下。”史玉堂快步走过来问询。

皇帝全身松弛,靠在靠背上,摆了摆手,“回吧。”

史玉堂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对于皇帝没有亲口下令追缴富文成,有些意外。

这一场小小的谋乱事件,并没有传开,宫苑内依旧的平和宁静,那些见证惊心时刻的宫女内侍们随之富文成的远去,一起消失了。

秋叶红悠悠醒过来,一瞬间的迷惘后,口鼻残存的气味立刻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猛地坐起来,麻醉后遗症让她滚下了床,发出咚的一声。

“好药。”

一声脆脆的击掌声在屋子里响起。

麻醉再加上滚下来而晕头转向的秋叶红这才看到,屋子里的一角坐着一个人。

“久闻郡主麻醉药不逊于神医扁鹊的,一直无缘亲试,今日一试,果然神品。”他带着笑意说道,一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过来。

此时外边天已经黑下来,屋子里灰蒙蒙的,秋叶红扶着头,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近。

脚步声似乎踩在她的心上。

绑架?寻仇?谋财?

“不过是这么一点…”那人抬起手比划一下,“郡主就立刻睡了过去,一觉睡到现在….”

他又啪啪的击掌,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搞什么?秋叶红只觉得脊背发凉,额头上冒出一层汗。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她开口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心里百分之九十的认定,自己的身份终于被家里的那些太皇太后安插来的下人知道了,禀告给太皇太后,这是来…来灭了自己这个冒牌货了?

“别胡来,我,我可答应陛下去和亲了…”

念头一转,秋叶红立刻做出抉择,现在也只有皇帝能对抗太皇太后了,忙喊道。

和亲,和亲也比立刻死了强,活着才有希望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那男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前,伴着她的话,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骨骼粗大,手指粗糙,十分有力…

秋叶红似乎听到自己下巴骨头发出咯嘣一声。

忍不住呼痛。

“和亲?”男人声音里陡然带了几分怒意,发出荷嗬的笑声,“好一个和亲的兽医公主!这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手一甩,秋叶红噗通就又栽在地上,虽然穿着棉衣,但手肘撞在冰凉的土地上,还是一阵疼。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一道烛光也投了进来。

四五个人的脚步声响起,鱼贯而入。

秋叶红紧爬了几下到床边,搂住了床腿,瞪眼看着来人。

烛光中,这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穿着厚袍子,带着宽帽子,上边遮住了半个额头,留着大胡子,下边遮住了半张脸,只留这一双眼,让人可以分辨不同。

其中一个躬身对另一个说了几句话。

秋叶红忽的魂飞魄散。

这不是汉话!这是咕噜滚的话!他们不是汉人……

所有人的视线在此时投向秋叶红。

“就是她?”生硬的汉话冒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仇恨的目光。

“不是我!”秋叶红忙举着手哆嗦道。

前一段永兴军大败窝阔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可以说举国欢庆,秋叶红也或多或少的知道,这一战的成果,得到三城,窝阔台俯首称弟,这些事秋叶红倒没什么感觉,但让对这次胜利起着至关重要的因素,瘟疫,她却是不得不有感觉。

天降之罚,窝阔台境内哀鸿四起,先是牲畜大批死亡,继而是人,这是冬天,对于游牧民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这是不是天降之灾,有一部分人是心知肚明的,这其中既包括秋叶红也包括眼前这些人。

而更让她担心的是,那些功劳都加在了她的头上!苍天可鉴啊,那真不是她的功劳啊!

这次可要被害死了!

四五个汉子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有人呜咽一声,挥着大拳头就砸了过来。

“大爷~”秋叶红抱住头,翻身就跪下了,“大爷,饶命啊。”

看着她突然痛哭流涕,屋内几人反而愣了,那大汉的拳头也硬生生的停下了。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方才那个男人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大爷饶命啊~~大爷,我也是被逼的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兽医,就是看看牲畜什么的,朝廷要小女去看军马,小女不得不去啊,小女只是治病,并没有做别的啊,大爷们明鉴啊~”秋叶红抹鼻涕擦眼泪,瞧那样子恨不得一把抱住他们的腿痛诉。

屋内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就是永兴军口中盛传的英勇的技艺高超的兽医郡主?

他们什么还没说呢,就吓成这样?

“软骨头…”有人不屑的啐了口,“汉人果然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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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追

第二百零四章追

阴天,没有半点星光,屋子里全溶入了如墨的夜色中。

窗外时而有夜鸟古怪的叫声,让这气氛变的更加恐怖。

秋叶红缩在床头,抱着被子,瞪大眼睡意全无。

也不知道这一次是生还是死。

果真是人品问题,瞧着一出出都是什么戏!

屋外似乎有低低的交谈声,语气时而高时而低,听起来像是争论。

争论她的生死吗?

“药方。”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软骨头,有人伸出手用僵硬的汉话喝道。

秋叶红毫不犹豫的将头点的如同鸡啄米,“我这就写,我这就写…”

说着不忘加一句,“能为大爷们效劳,小女欣慰得很…”

这句话由人翻译过去,让几个大汉你看我看你,竟然这么简单,让他们准备的恐吓拳头没有用武之地。

看着写好的药方,有人接过去递给了站在人后的男人,秋叶红低着头悄悄看过去,认得是一开始就在屋子里的那个人。

他同样的大帽子大胡子,看不出年纪,只是一双灼灼的大眼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就这个?”他看完了,抖了抖,问道。

秋叶红讨好卑微的笑,“大爷,这个是小女给的药方,当时还有别的大夫也开了,不过那些小女却是不知道……”

他盯着她看,微微眯起眼,只看的秋叶红冒出一头冷汗。

“大爷啊,小女真的只是个兽医……”秋叶红又噗通跪下痛哭流涕,“俗语说,医者父母心,自从得知贵国逢天灾**,只恨不能尽力,今日承蒙大爷们看得起,小女愿效犬马之劳,尽医者本份…….”

看着眼前哭的一点美感也没有的穿着打扮貌似大家闺秀的女子,再听到翻译的话,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这跟他们想想的不一样啊。

都知道汉人女子贞洁烈性,何况这又是个天朝宗室贵族,他们已经想好应对各种突然情况的办法,什么上吊咬舌撞墙,就是没想到这个。

“小大夫,狡猾的很….”那男人哼了声,眼中似乎带着笑意,但却依旧是寒寒的笑意,挥手带人出去了。

秋叶红装模作样的哭了一会,又惊又吓,累了,拥着被子想办法,想来想去,也只有敌动我不动,保命要紧的法子。

天色微微亮时,秋叶红被拖出去,还没看清院子什么样,就被塞进一辆平板车的夹层里。

佝偻成一只大虾一般,秋叶红的眼泪唰唰的。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盖上盖子时,那男人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的脸。

秋叶红立刻眼泪流的更欢,“小女愿意为大爷效犬马之劳,大爷对小女有再造之恩,如再生父母……”

一团破布塞住了她的嘴,盖子盖上了,咚咚的似乎放下重物,一股刺鼻的臭味将秋叶红包围起来。

被颠地七荤八素熏得反胃的秋叶红用各种语言,哼哼唧唧的问候了绑架自己这些人的祖宗后辈。

鞭子轻响,打破了清晨街道的安宁。

看着运粪车过来了,打着哈欠的城门小兵伸着懒腰开门。

“老憨头,今日这么早啊….”

“是啊是啊,小哥。”赶粪车的老头忙跳下车,颤巍巍的行礼,让他检查车。

“行了行了。”小兵摆着手,示意他快点走,“小爷我还没吃早饭,闻着你这个,倒胃口。”

老头嘿嘿笑着,忙赶着车走了。

马车走出去好远了,那股臭味似乎还没散去,小兵挥着手,骂骂咧咧的说笑着。

“哎呀。”一个突然跳了脚,“什么东西?”

天色才蒙蒙亮,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凑到他的脚下,他这一声让那东西也吓了一跳,嗖的跳开了,嗡的一声低吼。

原来是一只黑狗。

“是狗,”另外几个就哈哈笑起来,“瞧你那胆子…”

那只狗迟疑一下,在远处转了转,还是冲他们走了过来。

“嘿,长的倒挺肥…”有人挽起袖子,眼中冒出馋光,随手捡起墙角扔的骨头,另一只手在身后握紧了腰刀,“来,来,小狗,”

狗似乎受不得诱惑,慢慢的走过来。

“嘿,你瞧,这狗长的真难看…”旁边看热闹的几人看清了,都好奇的指着笑道。

“真他娘的怪,还是个歪头….”

歪头狗渐渐走进了,鼻子嗅了嗅,似乎在闻那骨头的香味.

小兵大喜,就见那狗往前一跳,他忙要举着刀砍下去,却见那狗半路转个弯,一刀下去竟然扑个空.

“狗*养的…”小兵力道过猛,差点栽倒,抬头一看,那只狗已经跃出城门去了.

再看手里空空….

“狗*养的狗崽子!”他大怒,却也无法,只得狠狠的骂了句,引得其他人笑得肚子疼.

多多狗狩猎从来不走空…….

嘴里啃着骨头,东嗅西嗅,离开人渐渐多起来的官路,跳向坑坑洼洼的土路,撒脚狂奔半日,猛地跳上一个土沟.

沟下面朝下趴着一个老汉,粪车扔在一旁,屎臭味掩盖了血腥味.

多多狗围着粪车转了几转,歪着头四面看,旋即向西奔去.

头上是玉宇无垠,脚底下一马平川,春景迷离,微冷不热,枯草泛黄,倒也是野外闲游的好时候.

只不过此时被扯着踉跄而行的秋叶红没有观看四周风景的好心情.

搞了半天,不过是才出了京城的城门,照这样子,这群傻人真能把自己带出国境?

爹一定会找到自己,这些人,一定不是爹的对手.

这样想着,秋叶红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人在后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秋叶红一头栽向前边,撞在前面人的背上,鼻子痛的眼泪立刻下来,立刻在嘴里咒骂.

“女人,一路上叽叽咕咕的说什么?”身后那人将她揪过来,晃小鸡崽子一般晃了晃.

当然是骂骂咧咧….

被塞着嘴,捆着手臂的秋叶红堆起一脸的笑,冲此人点头哈腰.

前边有人伸手扯下她嘴里的布.

秋叶红立刻大口喘气,觉得自己的嘴几乎变成o型…….

“识趣的别喊叫….”他冷声说道.

“是,是,小女不敢,能为大爷效劳……”秋叶红立刻满脸堆笑感恩戴德的说道.

“闭嘴.”他断喝一声.

秋叶红闭嘴不言语.

人在身后一推她,几人又快步行走.

走了一段,几人聚在一起,用蒙语交谈,似乎在讨论什么,指指点点一番,那个汉话说的最流利的男人大手一挥,指明了方向.

秋叶红竖着耳朵听,听他们面对此男人时,最多的一个音节是糊涂路….

糊涂路?是匪首?这名字叫的….

“小大夫,别打什么鬼主意”糊涂路回过头,冲她寒寒一笑,再一次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秋叶红立刻诚惶诚恐的要表达忠心…

“闭嘴!”糊涂路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的脸沉如锅底,抬手在自己的胸前重重捶了捶,“早该杀了你!”

说罢转身前行。

秋叶红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说,现在杀也不算晚?完了完了……

好悲催的命啊…

忽地身前身后的人停住脚,猛地四面看,互相用蒙语招呼。

一只狗从沟壑里跳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最近的一人。

“多多!”秋叶红大喜,喊出声。

她向冲过去,还没抬脚就被人一把揪住。

多多狗咬住了那人的胳膊,那汉子发出一声怒吼,一甩不得,旁边一人举刀砍了过去。

伴着那人的一声叫,多多狗口里咬着带血的衣裳跳开了。

它不待落地就扑向秋叶红。

“多多,走,走,你快走…….”

秋叶红的目光还没落在多多狗身上,就见那位糊涂路在一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短弓,伴着秋叶红大惊呼叫,短箭嗖的一声射过来。

跃到半空中的多多狗惨叫一声,直直坠落下来,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秋叶红大叫,就要冲过去,却被人死死拽着。

“这是狗,是狗,你们跟狗一般见识做什么!……”

“….你们杀了我的狗,我给你们拼了!…”

“….多多,多多,你傻呀,你以前不都是见了危险比我跑的都快,你跑出来做什么…你傻呀….”

看着骤然变的疯狂的女人,大汉们倒有些不适应。

糊涂路几步过来,一掌劈在秋叶红脖后。

多多狗的身影在秋叶红眼前晃了晃消失了。

“狗追过来了….”

“人一定也发现了….”

几人带着几分凝重交谈,糊涂路一挥手,制止他们说话,用蒙语说了几句,随后将秋叶红一把抗在肩头,指了个方向,一众人大步奔跑而去,很快消失在荒野里。

就在他们消失不久之后,荒野里变得热闹起来,大队人马夹杂着狗吠疾驰而来。

“那边!”

看着一只大黑狗嗖的直冲这边而来,史玉堂伸手一指,众人忙跟随而来。

“多多。”李青最先看到躺在地上的狗,不待马停稳,就跳了下来。

大黑狗已经走到多多狗身边,低着头嗅,伸舌头在它头上舔了舔。

“多多。”李青伸手将它半抱起来,触手血染红了衣袖,一只箭穿透了多多狗的脖子,他的手忍不住抖起来。

众人下马围了过来,四散开查看。

“这边,侯爷,这边,脚印往那边去了……”

史玉堂立刻上马,纵马狂奔而去,众人也忙跟随。

李青将多多狗在怀里晃了晃,觉得它似乎还有心跳。

“遇到紧急的刀伤呢,最重要的是一,止血,二,千万不要随意动伤口,拔出刀啊,箭啊的,有时候马可能只是痛急攻心,晕了过去,这时候,一定要交给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士…”

李青的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姑娘半笑半认真的话。

“三七粉!”他大声回头喊道。

身后留下的几个侍卫忙从腰里的拿出,如今他们这些人都是固定带着这些配置的必用药。

李青胡乱的将药粉撒在多多狗的脖子上。

“你,将狗送到药蜜库去。”李青站起来,抱起狗递到一个侍卫手里。

这只狗死了…

侍卫触手感觉到,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应声,抱着狗转身要走。

“慢着。”李青突然唤住他,伸手到多多狗嘴边。

多多狗的嘴里,死死的咬着一块衣料。

祝我生日快乐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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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不得见

第二百零五章不得见

李青小心的用力拽了出来,在手里翻看,这是一块看似简单的普通的粗布,却有着不同于日常惯见的纹理……

青想到什么,翻身上马纵马狂追史玉堂等人的方向去了。

追了半日,脚印早已经不可辨认,一众人站在荒野里踌躇不前。

李青追了上来,在大黑狗身前跳下来,将手里的衣料递给它。

“你做什么?”史玉堂沉声问道。

李青看也没看他一眼,自然也没答话。

大黑狗迟疑的嗅了嗅他递过来的衣料,李青蹲下身子,往地上指了指,大黑狗似懂非懂的往地上嗅,嗅着嗅着,突然开始乱转。

史玉堂抿抿嘴。

“怎么样?”李青紧紧盯着大黑狗的动作。

“九尾玉堂开口道。

大黑狗终于不再嗅了,抬头看向一处,伴着史玉堂的喝令,狂吠而去。

玉堂催马追去,荡起慢慢尘烟。

三天之后,长阡短陌,高墩低埂,荒草野藤的野外,一处低矮的猎户临时歇息的草房子里,钻出一个人,他警惕的四面看,又缩了回去。

“糊涂路…”

秋叶红被捆得结结实实,塞着嘴扔在角落里,瞪眼看着这群人又开始叽里咕噜的讨论,他们的神色有些惊慌。

糊涂路皱着眉说了几句话,似乎有些烦心,他转过头,对上秋叶红仇恨的目光。

他抬步过来,扯下秋叶红嘴里的布。

“狗*养的,骂那个隔壁的,卧操,奶奶的腿你们全家……”一连串的奇言怪语就从得到解放的嘴里冒了出来。

他随手将布又塞了回去。

“这不是什么好话吧?”他皱皱眉,扬手就给了秋叶红一耳光,“为了一条狗,就不装了?”

秋叶红怒目而视。

“糊涂路…”几个大汉又喊道。

一条狗…

糊涂路突然一挑眉,他的视线就在众人身上盘旋,日夜不休,他们已经灰头土脸了,身上衣裳更是没有换洗过,那位被狗咬的汉子依旧破着衣袖….

涂路拍了个巴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被他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秋叶红瞪眼看着他们,见那糊涂路说了几句蒙语,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有些迟疑,但很快动手脱衣服。

靠,这群野人想干什么!欣赏**秀?这群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秋叶红正心中大骂,见那糊涂路一面解下外袍,薄薄的内衬衣裳,露着一大片红铜胸膛冲自己走来。

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看着她满面的惊恐愤怒,糊涂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伸手扯住她的衣裳。

撕拉一声,秋叶红发出一声闷闷的呜咽。

夕阳衔山,暮霭四起。

一个水塘前,大黑狗对着几个将士从水里捞出来的水淋淋的几团狂吠。

站在一旁的史玉堂面无表情,直到看到拨开的衣裳中露出一件豆绿缎面折枝金镶边圆领袍,经过水的浸泡,皱巴巴的变形,并且示威一般,撕裂成几段,他的脸瞬间扭曲。

将士们催着大黑狗再去嗅,但大黑狗却始终在原地打转,对着衣裳狂吠。

“侯爷,线索断了…”将士们带着失望回禀道。

史玉堂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目光依旧盯着那件撕裂的衣裳。

“我打死你…”李青从一旁扑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将士们发出一声惊呼,看着史玉堂踉跄后退。

李青在上前,呼啦一群侍卫就拦住了。

“我…我…”李青举着拳头,似乎气的浑身发抖,然后将这个一拳打在自己身上,“我怎么就没狠心带她走……她骂也好伤心也好恼我也好,也好过…”

史玉堂站在哪里没有动,任嘴角的血滴滴的下来,染红了衣襟,他的视线投向空中。

阴沉沉的半空中,似乎浮现那个姑娘的笑颜。

“答应我哦,要是再吵架,不管谁的错,你先转身哄哄我好不好?”

有一滴冰凉的眼泪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转身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一个月后,京城已经春意浓浓,柳枝抽绿,而此时的庆州还有有残雪未化。

暮色沉沉中,两个大汉纵马跃上一处缓坡,抬目四望一刻,不知道看到什么,拢手在嘴边发出一声长啸。

隐隐的似乎有长啸声也从远处飘来。

两人调转马头,沿着缓坡奔回来。

“糊涂路….”他们脸上带着喜色,快速的说起来。

围着一堆篝火的几个汉子中的一个穿着大皮袍子的男人站了起来,面上也显出几分笑意,几个人说了几句话,他转过头,看着裹着拖地的大袍子,头上的大帽子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秋叶红。

“到家了。”他说道。

呸,秋叶红伸手扶了扶帽子,看了他一眼,她的嘴里还塞着一块布,跟火光照的红彤彤的脸相衬,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不就是一条狗….”糊涂路扯了扯嘴角,眼中浮上一丝不解,“你要是表现好,要多少有多少….”

秋叶红怒目而视,忽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一条狗,那不仅仅是一条狗……

和她一样悲催的命运的就是这条狗了。

“一条狗就值得你哭,那我族几百人命呢?”糊涂路面色阴沉,扬手一掌。

秋叶红下意识的缩头,帽子被打飞了,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

糊涂路哼了声,没有再动手,一摆头对其他人说了句话。

秋叶红猜测是给她戴上帽子之类的,因为一个男人站起来,从地上捡起帽子,胡乱的将她的头发揪起来塞进帽子里。

做完这一切,那男人忽的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眯着眼端详。

秋叶红报以怒目而视,同时嫌恶的摆头。

那男人哈哈笑着转身对其他人说了句话,又扳过她的脸,让大家看。

在这些男人赤luo裸的注视下,秋叶红脊背上冒出一层汗。

糊涂路闻声看过来,皱着眉说了几句话,男人便有些讪讪的松手走开了。

秋叶红心内稍安,觉得自己也许该对这个糊涂路态度稍好一点,至少表达一下士可杀不可辱的决心。

伴着啪啪的篝火声,她的视线不自觉的又投向来时的路,茫茫四野,并没有奇迹出现.

而身后却传来马蹄声,似乎有大批人马过来。

怀着一丝期盼的秋叶红扭头去看,一大队人马从缓坡对面跃过来,为首的是一批极神骏的黑马,正一马当先的向他们驰来,马上人头上红锦裹发,身披红锦大氅,后面十余步远紧随十几骑。

“哥哥!”那女子不待走近,就跳下马,张着手一头扑进糊涂路的怀里。

她说的汉话,秋叶红忍不住定睛去看,那女子已经从糊涂路怀里探过头。

“还是哥哥厉害,这么快就把人弄回来了”她笑眯眯的说道,一面看向秋叶红,”郡主,好久不见了。”

真是阴魂不散啊,秋叶红瞪大眼,表达怎么又是你的惊愕。

春花看清秋叶红的模样,咯咯娇笑,拉着糊涂路的手叽里咕噜的就是一串问话。

身后的人马这时也跟近了,纷纷下马跟这边的人热情的拥抱拍打。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血腥气。

秋叶红皱皱眉,看到那些人的马背上或多或少的都载着布袋,还有的绑着铁锅,而最后的几个马背上,却是人,瑟瑟发抖的女人。

秋叶红大惊,站起身来,看清那些女人身上穿着都是汉服。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糊涂路挥挥手,招呼众人上马。

“哥哥还这么照顾她?”看着秋叶红被糊涂路拎着马背,春花带着一丝不解笑道。

这叫照顾?秋叶红摆了摆脸,让她看自己脸上还没消散的巴掌印,她的手因为长期被捆绑着,已经勒出深深的伤痕……

“你看什么看?”春花竖眉暴怒瞪她,将手里的马鞭子一甩,“都是你,害我哥哥失了封地,还受了大汗鞭刑……”

“乌兰。”糊涂路喝断了她的话。

乌兰?是她真正的名字吧,秋叶红看着她,对于她的话不是很明白。

乌兰哼了声,拍马向队伍最前去了。

“你们有句话怎么说的?技不如人?”糊涂路开口道,一甩马鞭子,“是我小瞧小大夫你了,早知今日,当初就该…….”

当初?他们认识吗?他们见过面吗?秋叶红很想问问,马跑得很快,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贴紧他,这样总好过被横放在马背上吧。

秋叶红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身前身后那几个被横放马背上的女人身上…….

“哥哥前方的乌兰大声喊道,同时将马鞭子往左边一指,带着几分得意,“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战果!”

秋叶红自然跟着看去,不由大惊。

不远处火光冲天,这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村落,伴着乌兰的话,那些马背上的女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

爹….

娘….

儿…

伴着她们的哭喊,以乌兰为首的众人发出大笑,更有人抽出残留着血迹的马刀,举起来,一面纵马狂奔,一面发出呼喝声。

窝阔台人在边境烧杀抢掠,动辄灭村灭城,性情残暴之极.

这些话秋叶红听史玉堂说过,也听富文成说过,但是都没有今天这一匆匆的一眼来的震惊真切.

这是真的,真实的血淋淋….

伴着女人的哭声,野蛮的叫喊声,秋叶红脊背发凉的被栽在马背上一路向西而去.

天黑下来时,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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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愿意效劳

第二百零六章愿意效劳

这是一片聚居地,不远处还有隐隐的城池,此时篝火遍地,人声鼎沸,看着这群人呼啸着进入营地,四面围过来许多欢呼的人.

东西很快被分发下去,女人也被扯了下去.

哄哄的笑声很快湮灭了那几个女人的哭声求饶声,也有人来扯秋叶红.

有人看到了大声说了几句话,那人忙松了手.

秋叶红被拎到一座超大的帐篷里,足足有数十支牛油巨烛一齐点亮,照耀得如同白昼。

秋叶红不由闭上眼,耳中听得满室的说笑,声如轰雷,其间还有女子们的调笑.

看到她进来,帐子里的说笑停了,无数目光射了过来.

一个男人跳出来,一把拿下秋叶红头上的帽子,又扯下她的袍子.

屋子里顿时笑声大起,议论声嚷嚷.

“好货色!”有人用汉话喊道,”我出五头牛来换.”

“我出十头!”

你奶奶的,秋叶红站在帐篷中央,她微微抬起头,看到帐中的主座上,糊涂路正低着头,用刀子割着一大盘不知道什么的肉大吃着.

“十头?”他哈哈笑着,抬起头,”这个女人,最少值三百头牛马的”

三百头,帐篷里的男人女人都瞪大眼.

“上一次毡毡儿弄到的那个女人你们见了吧?被大汗要了去,也不过给了二十头马…”有人高声大笑,”那女人…啧啧……倒也是值得…这个,这个…”

他挥着手里的刀子笑,似乎这是多么可笑的笑话.

所有人都笑起来.

“这个女人…”糊涂路停止了笑,一扬手.

秋叶红只觉得一道寒光迎面扑来,噗的一声,那用来割肉刀子将她的裙角定在地面上.

帐篷里被他这动作引得一片鼓掌叫嚣声.

“这个女人…”糊涂路大手一挥,制止大家的叫好,指着秋叶红,”这个女人,就是永兴军的兽医郡主!我们这一次的瘟疫就是拜她所赐!”

此话一出,那些大笑炎炎的人们都愣住了,有人挥挥手,那些陪坐在侧的女人们忙起身出去了.

前一段的瘟疫,对窝阔台的普通民众来说自然是天将之灾.但对于当权者来说,自然知道因由.

“当时咱们马群出现此症,是我向大汗提议派人运送进永兴军内,却不料….”糊涂路说着话,双手撑在面前的矮几上.

他的话就此打住,但在场的众人都神色黯然.

却不料他们期盼的结果的确是出现了,但却是在他们身上.

感觉满屋子仇恨的目光,秋叶红忍不住撇撇嘴,觉得他们这就有点不地道了,打仗嘛,输赢本来就是赌博嘛,愿赌服输才是…….

“就是这个女人,让大汗责罚我部让出了肥美的封地,这一次瘟疫,粗略估计损失的牛马有几百头,你们说,她值还是不值?”糊涂路沉声说道.

营帐中哄得爆发出一阵呼喝,更有人扬起手里的刀,秋叶红瞧着阵仗,这些人恨不得将自己当场砍死.

“我只是个兽医,我不过是治好了马病而已,那些别的,怎么能怪我?”她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被嗡嗡的议论声掩盖.

但糊涂路的视线一直顶在她身上,因此也看到她喃喃嘴动了,一摆手,营帐里安静下来.

大胡子遮住他的脸,但眼睛里闪着一丝寒森森的笑,他冲她抬了抬手,所有人的视线又投过来.

秋叶红咬了咬下唇,便又说了一遍.

有人很快做了翻译.

“小大夫可真是谦虚.”糊涂路哈哈笑道.

不过秋叶红可不认为他的笑是愉快的笑.

“军报我们劫了,”乌兰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喝道,”上面都写了,你这个郡主的高帽子带了可真够高的!”

秋叶红神色一暗,她自然知道那些高帽子是为什么要带到她头上的……

那婚事这辈子是不用想,说不定此时她已经成皇家通缉的要犯,冒充皇族,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那个人也从此再也见不得……

或许他也在恼恨自己这个骗子…….

自从得知身世后,她还没有来得及认真的想这件事,就被突然的绑架占去了心思,没想到会是在这个地方这些人面前,那铺天盖地的哀伤绝望袭来.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泉涌而出,她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掠过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哭得死去活来的,营帐里的人到没什么意外,反而觉得这女子哭是因为乌兰说对了,才无言可对哭起来的,一时间嗡嗡声斥骂声一片,很快盖过了秋叶红的哭声.

糊涂路没有说话,而是皱了皱眉头,这一路上,这算是她第一次哭吧.

情真意切的哭……为了什么?

“此等罪人,拖出去砍死才是…”多半的人义愤的建议.

还有另一半建议别浪费这么好的皮囊,不如先….

这意思大家心领神会,爆发出一阵怪怪的笑.

这笑声让秋叶红回过神,她想到那些被拉走的女人们……

“大人,小女子本就是个兽医,且不说又受了皇家的封赏,一则医者本分再者,这些事也由不得小女做主啊.”她扑通跪下了,眼泪汹涌,”小女,小女…”

她抬起头,看着主位上的糊涂路.

“小女愿意为大人效劳,”她叩头道,”求大人给小女一个机会.”

营帐里就又响起哄笑,不外乎是你这个女人对咱们能有什么可效劳的.

“糊涂路大人女人多的是,该效劳的自有人效劳,你又有什么过人之处…”有人哈哈大笑,挤眉弄眼.

乌兰也哼了声,因为营帐里燃着大火盆,她解下了红锦大氅,华美艳丽的服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姿,冲秋叶红嗤了一声.

秋叶红撇撇嘴,什么跟什么!

“大人.”营帐外冲进一人,面色惊恐的跪倒在地,高举双手叽里咕噜的说出一串话.

随着他这串话营帐里的人都变了脸色,站了起来,议论纷纷.

秋叶红还跪在地上,趁着他们忙着讨论什么,便止住了哭,悄悄的伸手试探着去拔定住自己裙角的小刀子.

涂路的声音传过来,让她受惊抬起头,看他伸手点着自己.

“大人,大人有何吩咐?”秋叶红立刻摸了把眼泪,堆上忠诚的笑点头问道.

“外边有一匹马,你去看看.”糊涂路站起来,大步走下来,又用蒙语说了一遍.

营帐里正议论的人都惊讶的转头来看秋叶红.

“糊涂路…”他们乱摆着手,一面激烈的说话,一面伸手向天,似乎在敬拜什么.

糊涂路笑着说了几句,大家才慢慢的停下争论,一脸怀疑的看向秋叶红.

“给你这个机会,让大家看看你能为我效劳什么.”糊涂路说道,一面走过她身旁,微微一弯身,并没有拔下那地上的小刀子,而是将她的半边裙子撕裂了.

靠…

秋叶红心里骂了句,屋子里男人们的视线立刻从她上半身挪到下半身…….

糊涂路冲身后的乌兰摆摆手,乌兰笑得乱颤,慢腾腾的将自己的袍子解了下来,扔给秋叶红.

“小大夫,委屈你啦.”她咯咯笑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秋叶红忙穿上,乌兰跟她身量差不多,倒也合适.

被推搡着出了营帐,外边已是人声鼎沸,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念念有词的拜着什么.

涂路伸手一指.

秋叶红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错落有致的蒙古包阴影里,一双碧绿的眼正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野兽?狼?老虎?狮子?豹子?

他不会让自己像罗马角斗士一般,跟野兽挣一条命吧?

“大人,小女是兽医……”秋叶红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诺诺道.

“就是是兽医才让你去.”乌兰在后推了她一把,瞧她的样子就不顺眼,不耐烦的对糊涂路道,”哥,药方弄到了就够了,将她交给二王子去,献给大汗也是功劳一件,咱们也好翻身,是死是活,关咱们什么事…….”

被她推出去的秋叶红听到了,立刻又缩了回来.

“大人,她又开始掉眼泪,”那瘟疫的事真的不管我的事,我就是配了个药方,到贵国境内散布瘟疫的事,不是我干的,我一个小女子,为这么大的事顶缸,说出去也没信啊…”

不知道那军报上怎么写的,竟yin*的他们不辞路途艰险,硬将自己劫了过来,其实要是真劫的话,秋叶红不厚道的想,还不如劫王华彬更有说服力.

“我们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乌兰大怒,”怎么?在这里你还要给我摆郡主的架子?呸,你什么家底我还不知道?”

“是,是,春花姑娘,咱们好歹算是旧相识,俗话说熟人见熟人,两眼泪汪汪….”秋叶红忙点头哈腰的对她赔笑道.

糊涂路噗嗤笑出声.

“大人,”秋叶红忙说道,”小女没说瞎话,既然您是春花姑娘的哥哥,那必然知道小女跟鬼魅曾经算是同事一场…”

“什么鬼魅?你在骂我?”乌兰皱眉道.

“哪里,哪里,在我们的话里,这是贵,高贵的贵,妹子的妹,就是说大人很高贵,你作为的他的妹妹,自然也高贵…”秋叶红忙说道,

能拖一时是一时,这么多人在前边挡着,那野兽总不能专门挑自己吃.

“闭嘴!”乌兰皱眉喝断她,似乎有几分气急败坏,”汉人的东西,我们才不要知道!”

咦?秋叶红心里嗤了声,看起来你们兄妹二人汉话说的挺溜的嘛,再说你们的长相…

秋叶红的目光就不自觉的看向乌兰的脸…

“你看什么?你看什么?我挖下你的眼!”乌兰忽地大怒.

“好了!”糊涂路打断她,伸手抓起秋叶红的胳膊,”放心,既然要看你本事,就不会轻易让你送死.”

被他拉着,跟着他的大步子秋叶红踉跄的穿过跪在地上不停叩头的众人,走近那个碧绿眼睛所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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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做有用的人

第二百零七章做有用的人

“孟和腾格里!”

走来一路,秋叶红听到大家嘴里跪拜的都是这个.

“这是一匹马.”糊涂路说道,”这几年总是有马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大家都说是天神降临的惩罚,因此都要献祭,那么,依小大夫看是什么惩罚呢?”

他说着话停下脚步,将秋叶红往身前一带.

秋叶红就跟碧绿的眼对上了,马喷出的气息熏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紧跟着糊涂路而来的人们高举着火把,将这里照亮,那匹躲在阴暗处的马立刻展现在众人面前.

正不安的刨蹄的马大惊,扬蹄发出一声嘶鸣.

“孟和腾格里!”秋叶红忍不住也喊了声.

原来是匹马!是匹病马!

糊涂路看向她,还没说话,就见秋叶红伸手.

“给我刀!”她头也不回的说道,目光还停在那骤然被火光照亮而惊恐乱动的马身上.

没有回应.

秋叶红转过头,看身后的糊涂路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这个男人的眼神很阴森冰冷,虽然说史玉堂的眼神也不怎么温暖,但至少没有血腥气.

“快给我刀.”秋叶红忙说道,”多谢大人给这个机会,小女定当全力以赴尽心尽力做牛做马为贵族的牛马效力……”

她的话没说完,糊涂路拔下腰里的跨刀递过来.

刀一入秋叶红的手,立刻三四个人围上来,虎视眈眈的挡在糊涂路身前.

秋叶红抿嘴一笑.

站在人后的糊涂路神色微凝,这是她头一次笑,不作假不夸张的笑,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举起的刀反着火光,让人眼睛不由微微的躲闪,伴着众人的惊呼,秋叶红的刀刺向了马的眼睛.

“孟和腾格里!”所有的人都惊呼着跪下了.

马儿发出一声嘶鸣,扬蹄跃起,原本在四周抓着马的大汉们,早已经跪下谢罪天神了.

秋叶红吓的忙抱头,马蹄并没有踢下来,糊涂路双手紧紧勒住马缰绳.

“糊涂路,不可.”有年长的站出来劝道,建议按照常例献祭才是.

看着嚷成一片惶惶的众人,乌兰哼了声.

“不过是病而已,没见识的……”她低声道,说了这话,又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站起来的秋叶红正好听到,便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瞧她这样子分明是瞧不起这些窝阔台人,但好像对汉人也很排斥,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是不是有机会策反她?

“如何?”糊涂路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秋叶红忙凝神看向马,一面口中道:“两眦溃烂、眼胞翻肿、闪骨生淤…”手下不停查看了口色脉数,“唇舌鲜红、脉弦数,这是急性骨眼….”

说着话她提着刀,飞快的刺破耳尖、三江、胸膛,血瞬间涌出来。

惶惶的众人此时都已经大着胆子抬起头,看着那双吓人的碧绿的马眼已经被血遮住。

“给我冷水。”秋叶红扔下刀,又道。

听懂汉话的人面色迟疑的看向糊涂路,糊涂路点点头,乌兰大声的在向众人说着什么,那些跪地的汉子们已经起身了,惶惶的接过糊涂路手里的马缰绳。

有人拎来一大桶水,秋叶红拎起来对着马头就泼了过去。

“好了。”她放下桶,拍了拍手说道。

所有人都瞪眼看着她。

“可能是这匹马不听话,”秋叶红冲他们笑了笑,歪着头道,学着他们的样子举手向天,“神给它一些惩罚,出点血就算恕罪了。”

听懂的人很快就将这话翻译过去,大家的神色才松懈下来,将信将疑的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还真….”围在糊涂路旁边的男人们惊疑不定的说道,真的是兽医?

糊涂路点点头,“当年我描述江南地图时,就见识此女的神技了。”

“哦原来大人早就见过。”众人恍然。

“此女当时剖腹疗牛轰动了整个绍兴府。”糊涂路微微一笑。

“剖腹?”众人惊讶问道。

糊涂路叹了口气,面上闪过一丝懊悔,“当时若是将她劫回来,又或者杀了,也不至今日我族遭此大灾……”

所有人的视线又都投向那个女子,她也正侧着脸悄悄的打量他们。

杀了……

“既然如此,杀了也太可惜了,”一个年长叉着手慢慢的说道,“该献给大汗,让她弄点更厉害的瘟疫,汉人有句话怎么说的,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糊涂路接过话道,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不过,大汗如今在大王子的挑唆下,一心要跟汉朝交好,这个女子既然是个郡主身份,要是让大王子知道了,一定会交还给汉朝…”另一个人思索一刻说道。

众人皆点头,话说这个大王子也太不像个男人了,咱们窝阔台人马上纵横天下,缺什么抢就是了,怎么可以像个娘们似的去给汉朝皇帝邀宠,只恨大汗年老受其媚惑。

“无妨,暂且隐瞒她身份,只告诉二王子,”糊涂路说道,“大汗最近身子如何?”

他这话让众人心领神会的一笑。

“二王子已经几次派人来问大人你回来没,只怕是….”几个人低声笑道。

糊涂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点了点头,“我明日就去行宫。”

马已经安静下来了,低着头吃草,一群牧民好奇的围在一旁看,一面议论纷纷,看向秋叶红的眼神也颇有些不一般。

秋叶红很想跟他们套套近乎,无奈言语不通,正笑得脸发僵,被糊涂路扯了走。

“别想跑。”他将她推到一个小小的帐子前,沉声说道。

这简直是笑话,往哪里跑?地形还不熟悉呢,秋叶红撇撇嘴,脸上堆起笑,恭敬的点头道谢。

“…能为大人效劳实属小女荣幸,小女哪里敢起这样没良心的心思….”

糊涂路嗤了声。

“我说真的,”秋叶红叹了口气,苦笑一下,“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如今只怕已是朝廷的通缉要犯,抓住了必死无疑….”

这话到让糊涂路有些意外,他似乎想问,乌兰在远处喊他。

“想活命,做有用的人,别的,省省心思。”他不再多谈,扔下一句,给一旁的守卫交代几句,大步而去。

秋叶红冲他竖了个中指。

她自然知道,能留自己到现在,还不是因为自己有用,那么她必须要让自己更有用,才能多求一段时间的平安,这个不用他吩咐,至于别的心思,就不劳他操心。

至少目前性命算是无忧了,至于明日的事,明日再想吧,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睡一觉,迈进营帐,一头栽在地毯上。

听着营帐内扑通一声,就没了动静,帐外的两个守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就要掀帘子看,被另一个拦住了。

“看看嘛,这小女子长得倒不难看…”被拦下的人嘻嘻笑道,想象着也许趁机能看看营帐里的春色,一面往一边努了驽嘴,夜风中似乎有男子的狂笑女子的尖叫哭泣传来,“比那些货色好多了…”

另一个啪的打了他的手一下,往依旧灯火通明的大营帐摆了摆头,“你也知道货色好,别自找没趣…”

那人就悻悻的垂下手,有些不甘心的嘀咕道:“大人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大人说过了,抢来的东西都是大家的,平分….”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了一会,才觉得除了刚才那一声,营帐里就再没了声音,这下都有些不安心了,忙一起打开了营帐。

秋叶红面朝下,趴在地毯上睡得流哈喇子。

此时的开封府皇宫里,也还有人尚未入眠,崇政殿里灯火通明,宫女内侍小心的侍立在两边。皇帝面带忧急之色,在丹墀上走来走去,他不时的向外看去,看到以宰相为首的一大批官员匆匆而来,才松了口气。

深夜皇帝紧急召见,是因为边境又送来急报,才结盟未多日,窝阔台人又在边界无端生事。

“那窝阔台大汗时日不多,听闻其二子相争的厉害,大王子一心与我交好,但二王子却…”

“这一次事,定然是二王子所为….”

“臣以为此乃边臣妄生事端,实无大患,臣料窝阔台未必敢再毁约,陛下不必忧急….”

大殿中议论纷纷,皇帝坐在龙床上,面上却没了先时的忧急,甚至伴着大臣的争论,思绪忽悠悠的飘了出去。

其实皇帝根本就把这次窝阔台交好之盟当回事,这个族众,可能是因为所属的地界相比于其他几个汗国太过于贫瘠的原因,生性凶猛狡诈,不讲情理,出尔反尔,皇帝清楚的知道,他们骨子里最终的目标,是陕西路的大片地界。

与此同时,皇帝的最终目标则也是他们的地界,上一次试战余威尚在,何不……

“众位爱卿,如是他不守盟约,朕便应战便是!”皇帝大手一挥,打断了朝臣的争论。

满朝臣带着几分惊愕看向皇帝,要备战了……

众臣再商议一刻,便都告退了,皇帝让史玉堂留了下来。

史玉堂的脸色不好,杵在一旁不说话。

“慧娘她还是没有消息?”皇帝摸摸鼻子,示好的说道。

这些日子,史玉堂很少上朝,李青也不见了身影,就连追踪富文成的侍卫早已经被甩开了,而引起这一切的富慧娘,更是如同泥牛入海。

这话只要有人问一遍,史玉堂就觉得心口被人打一拳一般,他恩了声没有说话。

“如果是哪里的劫匪所为,也该提条件了…”皇帝接着说道。

“不是一般的劫匪。”史玉堂打断他。

皇帝一愣,“那是何人所为?”说着眉头一皱,看着史玉堂道,“可是要要挟你?”

这可不好,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史玉堂,孰轻孰重的干系,又觉得此时说只怕要惹他更恼,又觉得史玉堂不用自己提醒,他一向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

这个女人,还真是麻烦,皇帝皱了皱眉头,下了结论,果然红颜多祸水。

“陛下可记得前一段我军报被劫?”史玉堂说道。

皇帝点点头,“这跟慧兰郡主有关?”

“王华彬回程途中遭遇伏击,幸好地方守备力勇抗敌,才使其免遭毒手。”史玉堂又道。

这个皇帝也知道,王华彬伤了一条胳膊,他已经多多赏赐以示犒慰。

这是因为军报泄露了,窝阔台人得知瘟疫起因而实施的报复。

“臣认为,慧娘是被窝阔台人劫持了。”史玉堂说道。

皇帝错愕,随后笑起来,“谁?窝阔台人?劫持她?千里迢迢的来京城?就为了她?”

这可真是笑话!

“陛下,”史玉堂看向他,淡淡道,“此次瘟疫战,慧娘是头功。”

皇帝噎了下。

“果真是她的头功?”他有些惊异。

“臣上书中所说皆为实情,并无夸大之词。”史玉堂看着他,沉声说道。

那些描述赞誉慧兰郡主神药神技神安排的话,皇帝根本就没当回事,他认为这完全是史玉堂为了他们顺利成亲才如此安排的,当然,也不是说她没功劳,这孩子的兽医技能皇帝也是认可的,但说破天兽医不过是一个兽医而已。

皇帝就笑着说了出来。

“一个兽医而已?”史玉堂微微一笑,重复一遍,“陛下,可召陕西经略使吴大人,永兴军元帅来,一问。”

问一问他们攻入窝阔台境内,那遍地死牲畜,没断气就被掩埋的染病的人,混乱的仓皇逃亡民众,让永兴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场面。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牵强的笑了笑,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依你这么说,齐大人等人的技艺还不如一个慧兰郡主?”

史玉堂嘴角微微一笑,“这个,臣外行人,看的只是热闹,陛下可召齐大人王大夫问一问便是了。”

这分明就是答案了,皇帝的脸色就凝重起来,要真的是这样,这么有用的人,落到窝阔台人手里,再弄出一些新的厉疫…….

“慧兰郡主深明大义,断不会…”皇帝喃喃道,断不会做出叛国反助窝阔台的事,一定的,只要是我朝的子民,这种事…

史玉堂没有说话,眼神幽黑的看向皇帝。

皇帝就觉得心里一阵发凉,这该死的窝阔台人劫走人的时候太不对了,怎么偏偏正是大家闹得有些不愉快的时候?

还不如早点让他们成亲,这样就是被劫走,身为开国侯夫人,一定也会是个内应,但是现在…….

皇帝攥紧了拳头,不理智的心里骂了句娘。

这该怎么办?如果真的是这样,不用等他正要对窝阔台宣战,窝阔台只怕就要先攻过来了…

“臣请陛下准许臣离京。”史玉堂俯首躬身说道。

“朕准奏。”皇帝毫不迟疑的答道,一面站起来,“朕准你任意调度永兴军。”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殿外有内侍尖声喊道:“陛下,陛下,太皇太后不好了….”

皇帝与正要走出大殿的史玉堂面色皆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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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不能应

第二百零八章不能应

自从那一日得知富慧娘身世又经历富文成一吓,太皇太后就躺下起不来了,病情时好时坏,让皇帝忧心的很。

来到太皇太后寝宫,皇后等一干妃嫔都在,皇后红着眼,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泪,其他的妃嫔都在无声的流眼泪.

瞧着样子,皇帝和史玉堂吓了一跳,顾不得那些人的行礼,一起跑了进去.

正在太皇太后榻前诊脉的是周老太医,见他们进来,忙站起什么施礼.

“无须多礼.”皇帝一抬手,就坐在床前的瓷凳上,握住太皇太后的手,一声声皇祖母唤着.

太皇太后双眼微闭,脸色蜡黄.

史玉堂拉着周太医问,周太医轻轻摇了摇头,史玉堂的眼圈就微微的红了.

这个人虽然辈分上来说他得唤一声老姑,但却是亲手将他带大的,情分自然不同一般.

他也慢慢的在榻前跪下了,看着太皇太后的脸.

皇帝轻轻唤了几声,太皇太后慢慢睁开眼,目光呆呆的看了皇帝一会.

“陛下,”她的眼睛一亮,被皇帝攥在手里的手就用力要抓住他,”陛下,媛儿好想你,你怎么丢下媛儿不管了….”

皇帝一愣,旋即眼泪就下来了,媛儿是太皇太后的乳名,她这样自称,自然是把自己当作爷爷了.

已经认不得人了?皇帝的心顿时冰凉.

史玉堂忍不住唤了声,声音有些哽咽.

太皇太后的视线就移了过来,看到他更是面上浮现笑,如同小姑娘般的笑.

她伸过手,史玉堂忙握住.

“哥哥…”她咧着嘴笑,”哥哥,媛儿好想你,你做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来看媛儿,媛儿一个人好害怕…”

史玉堂鼻头酸涩,太皇太后很喜欢他,喜欢到宠溺无比的地步,一是因为自己作为开国侯家继承人的缘故,二则是自己跟老侯爷长相相近的缘故.

太皇太后自小失父,可以说是老侯爷一手带大的,兄妹二人情分匪浅.

“皇祖母.”皇帝嗓子发涩的提高声音唤道.

太皇太后的目光就一怔,旋即闭上眼,吓得皇帝与史玉堂一阵乱,周太医忙过来,施了针.

太皇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的又睁开眼,视线先落在皇帝身上.

“潭儿.”她慢慢的展开笑颜,”不要急,不要伤心,这是难免的一步…….”

这一声潭儿立刻让皇帝眼泪流了下来.

“奶奶.”他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奶奶,孙儿不让你走,孙儿这就大赦天下为奶奶祈福,奶奶会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就咧嘴笑意更浓,“莫说孩子气的话,皇帝这么大了!”

她的神色微微一凝,“只是慧兰的事…”

她没有再说下去,长长的吐了口气。

“奶奶放心,慧兰还是妙莲郡主的女儿,不管她回来还是……”皇帝顿了顿,紧紧握了握太皇太后的手,以示决心,“会回来,孙儿一定找她回来,加封她公主,绝不将她外嫁。”

太皇太后的神色缓了下来,握着皇帝的手喃喃道:“我是等不到见她一面了,这孩子一定很怨恨我……”

皇帝摇摇头,强笑道:“慧兰不会…奶奶对她的好,她心里一定知道…”

太皇太后就慢慢闭上眼,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爱也好,恨也好,又如何?我这一辈子还在乎这个……”

看着她似乎睡着了,皇帝看了看周太医,周太医才要过来,太皇太后又睁开眼,倒把三人吓了一跳。

“堂儿,”太皇太后伸手向史玉堂。

史玉堂忙伸过手,红着眼唤了声老姑。

“堂儿,你要答应我,”太皇太后似乎用尽力气,重重的攥着史玉堂的手。

史玉堂似乎料到她要说什么,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出声。

“你要答应我,绝不娶慧兰。”太皇太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史玉堂的脊背绷紧,皇帝拍了下他的后背。

“快答应!”皇帝急道。

史玉堂摇了摇头,挣开太皇太后的手,退后几步,叩头。

皇帝大怒。

太皇太后竟然挣着抬起上半身,抓住床沿,“你答应!你答应!否则我死不瞑目…”

“史玉堂!”皇帝怒喝,上前就给了他一掌。

史玉堂依旧叩头,却不说话。

皇太后指着他,一口气没上来直直的倒了下去。

满屋子的人都乱起来。

自此之后几天内,皇帝暂停朝事,亲身侍候太皇太后,又亲自带众臣祷于天地、宗庙、社稷,减天下死罪一等,流罪以下释之。

但太皇太后的病并没有好转,庆寿二年的四月初二辰时三刻薨,举朝举丧。

四月十六,史玉堂起身往延州去,走之前皇帝召他入宫。

“你这孩子啊。”皇帝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史玉堂始终没有答应太皇太后的要求,为此皇帝很是生气一段日子。

“你就不能说说好听话,哄她一哄……”皇帝教导道。

史玉堂摇摇头,“那句话,宁愿死,也不能说。”

男人深情可不像个男人,皇帝腹议道。

“万一…”皇帝想了想说道,“只是万一啊,你也知道,窝阔台人的性情,此时必定深恨慧兰郡主,万一她已经……”

这句话就如同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史玉堂只觉得呼吸一顿,他不由闭上眼。

“如是如此,臣,自是终身不娶。”他慢慢说道。

皇帝有些震惊,真的假的,但他深知史玉堂的为人,这孩子日常话少,又不怎么讨喜,但却是说一是一的人。

这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敢说这话,真是太不像男人了!

皇帝心里再次腹议。

“有你如此心意,慧兰真是有福。”他叹了口气,换上一副笑脸,“去吧,朕给你们准备新婚大礼,待你们回来。”

史玉堂纵马离京时,有福气的慧娘正追着被一只出来偷食的黑狗吓的四散跑的小羊,只跑的她喘不上气来。

“你们…你们这些欺生的小崽子…”秋叶红叉着腰喘气道,“姑奶奶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们…你们还不知足…”

拢到身边的小羊有十只了,余下的五只已经跑的没影子了,不知道便宜哪一家去了.

远处有人高声招呼她,秋叶红的视线从四周收回来,忙赶着剩余的羊走回去.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窝阔台妇人,看到她憨厚的笑了笑.

二人语言不通,秋叶红也冲她回笑,那妇人便指指天,秋叶红明白的她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放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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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外语很重要

第二百零九章外语很重要

赶着羊回到家,说是家,不过是一大一小两个蒙古包,大的是那妇人一家人的,小的就是秋叶红的.

自从那一日被那个糊涂路带着去见了那个什么王子,长得粗矮凶壮的王子一听她的身份,立刻哇哇大叫,差一点当场就用刀劈了她.

幸好一干亲随拦住,叽里咕噜的解说一番,那王子才转怒为喜,立逼着秋叶红立刻生出瘟疫来,恨不得明日就能扫平整个延州地界.

我又不是瘟疫它娘!说生就生!秋叶红皱巴巴着脸.

那王子一柄刀就甩了过来,说不用为难,随时能让她表达忠君爱国之心.

秋叶红跪下痛哭流涕的表达一番对窝阔台的忠心,同时讲了自己的血泪史.

“那皇帝竟然要用你去和亲?”王子很是吃惊.

立刻有知晓汉人历史的近臣讲了汉朝皇帝经常舍不得自己嫡女,而从宗室中选女子封公主的习惯.

“你能生厉疫,汉朝皇帝还舍得让你嫁到别处?”王子眼睛还是瞪得很大.

你母亲才能生厉疫呢!秋叶红骂了句,接着哭哭啼啼说道:“我这样的人多得是,少了我一个也没什么…”

这话让王子听了很不开心,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那什么时候能生出…”王子接着问.

“这种事,是由天神决定的….”秋叶红讪讪的说道.

这句话又差点触怒了王子,幸好糊涂路帮她解释了几句,秋叶红忙简单的介绍一下,瘟疫是怎么生出来的.

“那好,就等着有牛马生那种病吧.”王子终于大手一挥,暂时放过她,同时不忘恶狠狠的警告她最好别费心思,否则她会死的很难看.

为了保密她的身份,糊涂路就又把她带回自己的部众.

本着没有用的人不可以吃闲饭的原则,糊涂路给了她二十只羊,随同一家牧民住.

牧民这一家算是照顾她,也同时起着看管的作用.并且这些人听不懂也不会说汉话,杜绝了她博取同情以策反的机会。

那妇人到家自去准备晚饭,秋叶红就靠在一旁的草垛上懒洋洋的望天,一个**岁的孩子警惕的盯着她.

这是妇人的最小的儿子.

“你放心,我跑不了.”秋叶红冲他扔了根草笑道.

那孩子听不懂她的话,目光依旧机警,半步也不肯挪开.

不多时,这家的男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拎着弓箭,不过战利品却只有两只兔子,父子三人都有些沮丧.

小孩子立刻跑过去,在爹爹哥哥身前跳来跳去,男人进去了,留下三个孩子玩.

三个孩子摆弄这弓箭,对着门前竖着的木墩练习,小孩子也跟着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只可惜没有哥哥们射得准.

男人出来兴致勃勃的教导三个儿子,欢声笑语传到秋叶红耳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奶奶个腿!现在看着是很可爱玩耍的孩子们,几年以后就又成了扫荡的主力军了…

要是这弓箭只对准兔子狐狸之类的野物就好了….

妇人出来了,喊了一声,大人孩子立刻扔下弓箭跑过去了.

那妇人冲她招招手,做个吃饭的手势,秋叶红笑着哎了声拍了拍身上的草皮走过去了.

蒙古包里,两个人大人三个孩子正围着坐吃,见她进来,人人抢着让座.

这倒不是自己多受欢迎,而是谁也不想挨着她坐,秋叶红撇撇嘴,在最边上坐了,看着那烤肉马奶只觉得倒胃.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她身上,秋叶红咧嘴笑了笑,随便撕了点肉吃了几口,就做了个饱了的手势出去了.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在地平线.

人在身后唤她.

秋叶红转过头,看到那妇人憨憨的笑着,塞给她一张饼.

面食对他们来说,是很稀缺的东西,秋叶红有些惊讶,那妇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进去了.

大娘,你很有前途啊….

秋叶红感动的泪光闪闪,咱们再多多交流吧.

可是大娘很快就走开了,在蒙古包前点起篝火,男人拿出马头琴,悠扬的拉了起来,看着三个孩子说笑玩闹.

看到孤立在一旁的秋叶红,妇人邀请她坐下来.

秋叶红迟疑一下,坐了过来,对三个好奇的打量自己的孩子奉送笑脸.

三个孩子立刻转开视线.

秋叶红耸耸肩,听着那男人悠绵的琴声,忍不住拔下一根草叶子,放在嘴边吹哨子.

声音忽忽悠悠清清亮亮,慢慢的就应和上琴声,很是好听,

原本离她远远的三个孩子都好奇的看过来,还低声的交谈,最小的那个不自觉的也拔下一根草叶子,偷偷摸摸的瞄着她的动作。

秋叶红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心内一喜。

“喂,你要学吗?”她冲他抬抬手,比划一下。

那孩子警惕的将手背在身后,瞪着眼不说话。

秋叶红嘿嘿一笑,也不管他听懂听不懂,自顾自的认真的给他解说,那孩子先是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渐渐的眼就不挪开了.

“你试试,试试,很简单的.”秋叶红冲他抬抬手,自己先放在嘴边.

那孩子就犹犹豫豫的慢慢的抬手,试着吹出一个声音.

这声音很难听,包括男人在内的人都笑了,小孩子立刻羞红了脸,有些耍小性的扔下草叶子.

“哎,别急,能吹响就好了,再来.”秋叶红招呼他,笑呵呵的再一次做示范.

妇人推了推孩子,孩子便犹犹豫豫的又拔了一个草叶子,另外两个孩子笑着看着她,也伸手去拔草叶子.

对哦,玩音乐多好,又能增进感情,又能减少暴力…

秋叶红双眼放光,心内忍不住雀跃,十天了啊,终于能交流了…

但那孩子刚把草叶子放到嘴边,就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大家抬起头去看,只见四五个人纵马过来了,围着他们的蒙古包转了一圈,才停下来.

“你的羊怎么越喂越少?”糊涂路的声音传来.

秋叶红忙堆起笑忙喊大人,看着那人走近,却是愣了愣.

篝火亮光下,眼前站的好像不是糊涂路,也不能说不像,好像有一点像.

天气已经转暖了,大家都换下来厚重的毛裘衣裳,穿上贴身的袍子,这个年轻人就穿着宝蓝的袍子,扎着腰带,如同所有的窝阔台族人一般,腰里挂着佩刀.

他身材瘦长,面额宽广,不留胡须,扎着头发,双眼大而有神,不过遗憾的是,眼神如同那个糊涂路一般阴沉森寒.

秋叶红不认得他,带着疑惑打量他.

他的视线扫过尚带着笑意的众人,面色就沉了三分.

男人带着一家人恭敬的行礼,那几个孩子更是双眼放光,偷偷的打量他,就像追星族见到自己的偶像.

这人……是糊涂路的兄弟么?

“你们……”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家人身上,话才开头,便变成蒙语.

秋叶红茫然的看着伴着他几句话,那原本笑意盈盈的一家人脸上顿时肃穆起来,将腰弯的更深,口中连连重复一个音节.

那人停止了训话,摆了摆手,一家人忙恭敬的施礼,转身往蒙古包里去了,期间眼光都不再往她这里投一下.

这家伙一定说了自己的坏话,并且不是一般的坏话,秋叶红郁闷的想要揪头发.

外语太重要了……

那人的视线瞟了过来.

秋叶红忙扔下手里的草叶子,点头哈腰的冲他堆起笑:“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来瞧瞧你可还老实.”他淡淡说道.

“瞧大人说的,小女对恩…你们糊涂路大人的忠心就像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秋叶红忙说道.

“我们糊涂路大人?”那男人似乎笑了一声,打断她.

秋叶红愣了愣,怎么?拍马屁拍错了,莫非不是这个名字?

果然外语很重要……

“这就不认得了?你的记性可真是不好.”他说道,然后抬手遮在嘴边.

随着夜风蹿高的篝火苗让秋叶红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

哦,秋叶红恍然,原来糊涂路不留胡子是这个样子…

“大人玉树临风相貌不凡,小女肉眼凡胎,竟识不得大人真身….”她忙点头哈腰的恭维道.

“当日在绍兴府,跟小大夫不过匆匆一面,又不辞而别,小大夫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很,”糊涂路看着她,似乎是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小大夫,不用如此虚假恭维,至少此时,小大夫还安全的很.”

当日见过?秋叶红满脸不解,又打量他.

“我叫胡图鲁,不是糊涂路……在蒙语里就是青龙的意思.所以我曾跟小大夫自我介绍说叫胡小龙…”他说道,随后淡淡一笑,”这个,小大夫应该是早忘了…”

说着话他一伸手,身后的两人站过来,一个送上一个箱子,一个则往地上放了条狗.

秋叶红的目光自然落在小狗身上,瞧这样子,不过才两个月…

胡图鲁将箱子放到秋叶红身前,说道:”物归原主.”

秋叶红啊的一声,看着眼前这个药箱惊讶的瞪大眼.

这,这是她的药箱,第一个齐全的药箱.

她蹲了下去,伸手摸着药箱,盖子上还有小胖哥刻上的歪歪扭扭的富慧娘三个字.

她抬眼看向胡图鲁.

“哦,原来那个人就是你,你果然是…”她恍然道,”那,当时绍兴府那些被偷被杀的牛马,都是你干的?”

“你?”胡图鲁反问道.

“哦,大人,大人,小女果然肉眼凡胎,识不得大人的真身,竟错过真神,当日未曾结交,实乃人生憾事,”秋叶红回过神,忙满脸堆笑的说道,”幸而老天有眼,让小女能再次结识大人,并能为您效劳,是小女几世修来的福气……哎,去,去,”

那只小狗咬上了她的袖子,打断了秋叶红的阿谀奉承.

胡图鲁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哎?大人,我不是说您,说狗呢…”秋叶红忙喊道,两只手指拎起小狗,”您的狗.”

胡图鲁没有答话上马走了.

看他走远了,秋叶红收起脸上献媚的笑,将手里的小狗晃了晃.

这算什么?示好?道歉?

人跟人不一样,狗跟狗自然也不一样.

她松开手,小狗被突然扔在地上,细声叫着抗议,却又紧接着挨了一脚,在草地上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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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不是要你来治病的

第二百一十章不是要你来治病的

小狗在外叫了一时,声音就渐渐远去了,随后就没了声音,秋叶红闭上眼睡了.

第二日起来,吃早饭的时候,这一家人对她的态度甚至不如刚见面时,妇人低着头忙碌,男人擦弓箭,孩子们意气风发的在外练习刀法,喊杀声满是激情.

秋叶红叹了口气,低着头吃了饭后就赶着羊出去.

妇人匆匆的吃了饭,跟着出来,见她去的方向跟昨日不同,拽住她的胳膊表示疑问.

“那边风水不好,我的羊在那边总跑丢”秋叶红比划着说.

妇人似懂非懂,想了想,便没多言跟着她走.

才走了没两步,就见远处奔来两匹马.

两个汉子看到秋叶红,用结结巴巴的汉话喊,”那种病,那种病生了…”

秋叶红差点笑出声,忍的脸痛.

“有一匹马病了,大人说是那种病,要你快去看看….”其中一个调转马头对她说道,声音带着惊恐.

秋叶红心里咯噔一下,站在那里没动.

“怎么?”另一个看出她迟疑,瞪眼冷冷道.

“没什么,没什么,”秋叶红忙堆起笑,转身回去拿了药箱晃了晃,“正好派上用场,可见大人洪福齐天,想什么来什么……”

人打断她,将她的手攥住,拽上马。

一幢蒙古包前,站了十几个人,老人小孩妇人都被挡在远处,好奇而又惊恐的看着一匹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昏迷,肉颤颈摇的马。

这匹马的四周没有一个人,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们正举着刀棍火把,准备杀了烧了埋了。

而胡图鲁身边正有很多人围着,乱纷纷的喊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惶惶不安。

上一次的厉疫对他们来说,简直太可怕了,噩梦似乎到现在都没醒一般.

“去看看。”胡图鲁看到那匹马,眼里闪着一丝期盼,将秋叶红一把扯下来。

秋叶红踉跄的差点跌倒,忙点头称是,扯着药箱走了过去。

这匹马翻着眼,喘促气粗,鲜红的舌头吐了出来,如同发怒的公鸡的鸡冠子。

秋叶红提在嗓子里的心就放了下去,脚一软坐在马身侧。

四周响起一声低呼,更有小孩子受不了这紧张的气氛,哇的哭起来。

“如何?”胡图鲁大声问道,抬脚要过来,被几人死死的拦住。

秋叶红已经平静的伸手诊脉,果然,如她所料,脉洪数有力。

“不是,”她转过头,忍不住带着一丝笑,“不是肺败,是心热风邪之症,”

胡图鲁的脸色就瞬间沉了下去,看着那姑娘神态轻松的打开药箱,捡起一根根的银针,

“……如今天气热了,马又使役多,热极生风,风盛化痰,郁而不散,所以呢,才会是痰火迷乱心神,突然发病…”

秋叶红嘴里说着,也不管有没有人听懂,一面捡起药箱里的一根陂针,她轻轻的打个呼哨,“好,许久不见,还跟新的一样…”

飞快的放了玉堂、胸膛和四蹄血。

这时胡图鲁已经告诉大家不是厉疫了,众人才安心,也想起往年也总有这样犯病的马,不由拍着头笑起来。

“然后呢,再用一剂清心定志散就好了…”秋叶红拍着手站起来,招呼大家把马扶起来。

看那马精神果然好多了,众人唧唧喳喳的说话,又带着几分好奇敬佩看着秋叶红。

秋叶红就笑呵呵的冲大家回礼,一面比划着“还要吃药,还要吃药…”

“什么药?”几个听懂汉话的人问道。

“简单的很,黄连,石膏,栀子,麦冬,郁金、恩,再加甘草远志…”她扳着手指头说道。

她的话没说完,那翻译的人舌头都硬了。

“没有。”胡图鲁在她身后冷冷道。

秋叶红舌头打结回头看他。

“我们没有你说的那些草药…”他重复一遍,面上带着几分浮躁,挥挥手,示意大家牵着马散了。

看他这样子是根本就不用治,秋叶红忙伸手拽住他。

“没事,没事,别的别的也行。”她忙说道,“我能适应,能适应你们这….”

她说着话,蹲下来扒开草看了一会,就用手在地上乱挖。

“你做什么?”胡图鲁皱眉看她。

秋叶红挖的双手黑乎乎的,终于高兴的跳起来,手里抓着一根滑不留丢的蚯蚓。

“瞧,瞧,这个,这个也能治好这个病,不用吃草药。”她高兴的带着几分讨好看向胡图鲁,“半斤这个,切碎了喂马吃,也管用的很。”

蚯蚓很滑,两下就从她手里溜下去了,秋叶红忙低头要去抓,被胡图鲁伸手拦住。

他皱眉对众人说了几句,众人齐声应了,牵着马很快散开了.

“我…”秋叶红只当他不信,还要说,被胡图鲁往前一拽,贴在他身前,对上那双森寒的大眼.

“不是厉疫你好像很高兴?”他冷笑着,另一手抚上秋叶红的脖子.

他的手冰凉……

就如同一条蛇爬过她的肌肤,秋叶红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人…小女怎么敢?”她塌着嘴喃喃道.

那只手还在她的肌肤上游移,贴的太近,秋叶红忍不住有些发抖,很害怕,再也掩饰不住的害怕…….

“不敢就好….”胡图鲁放在她脖子里的手终于放开了,”你最好向你们的神明祈祷一下,尽快的…王子殿下没有多少耐心……到时候你会发现,死原来也能是一件很好的事…”

秋叶红点下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砸在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上.

胡图鲁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记住,我不是让你来给牲畜治病的,我是来让你要牲畜命的!”他沉声说道,”你,最好老实点,别给我做这些没用的!如是以前倒也可,只是如今…或者以后也可.”

“是,是,大人说的是,小女记住了.”秋叶红低着头答道.

“记住就好.”胡图鲁淡淡道.

秋叶红再一次点头应声是,便慢慢的转身走了.

“嗨,哥哥.”乌兰摇摇晃晃的过来,伸手揽住胡图鲁的胳膊,”看什么呢?”

顺着胡图鲁的视线看去,见那个姑娘瘦弱的身形走远了.

“哥哥,看什么看,直接扛了带回帐子就是了,还不都是你的?”乌兰吃吃笑着,摇着胡图鲁的胳膊似乎东晃西晃.

胡图鲁皱眉,转过头看她,”你大白天的吃什么酒?又跟格斯儿?”

乌兰的脸红通通的,眼角带着春意,笑眯眯的看着胡图鲁.

“哥哥,人家就要跟二王子了,怎么也得跟格斯儿最后喝一次酒吧….”她笑着,带着孩子般的娇气,”哥哥,你猜我们吃的什么?”

胡图鲁没答话.

乌兰就吃吃的笑,从身后举出一根小小的骨头.

“狗肉,小狗崽的肉….”她哈哈的笑起来,”哥哥,你的好心人家不领,还不如让妹妹我吃了的好.”

胡图鲁的脸色僵了僵,甩开她的手要走.

“哥哥.”乌兰不放,”哥哥,你不知道,这汉人的女子最是重贞洁,”

她掩着嘴咯咯笑,因为吃了酒脸发热,就在胡图鲁的胳膊上蹭啊蹭,”人家说,谁只要得了她的身子,这人啊就死心塌地的跟这谁,这就叫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好可笑的话…….”

她说着笑的一手揉着肚子.

胡图鲁拍了拍她的头,声音柔和几分道:”回去睡一觉….”

“哥哥哥哥.”乌兰拖着他的手不放,嘴里接着说道,”….这女人心不在咱们这,再说,我知道你有那么一点喜欢她,还啰唆什么,直接拖走就是了,这样,她也能死心塌地的……”

胡图鲁抿着嘴,没有说话.

“哥哥…”乌兰眼睛眯起来,靠在他身上,嘴里喃喃道,“你喜欢她,宠她都可以…只是不要让她生孩子……”

胡图鲁的身子因为这句话僵住了。

“哥哥,不要再让孩子像我们这样,汉人不汉人,族人不族人……别让咱们的孩子,再像咱们这样,被人追着喊咋种…….”乌兰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竟是睡着了。

胡图鲁的眼闭上一刻,耳边似乎又回荡起孩童们嘲讽的笑,迎面来的石块。

“你是咋种,你是咋种….”

“你母亲是女奴…”

“你母亲是汉人…”

“你不是我们的人……滚回去,小咋种….”

后来放羊的时候,秋叶红想了个办法,用绳子将十只羊依次绑起来,放的时候不松开绳子。

妇人看着坐在草地上发呆的姑娘,忍不住提醒她,羊不是这样放的。

“没事,又不是真的要我来放羊的。”秋叶红站起身,对她笑了笑。

妇人移开视线,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看她。

因为这一家的大人小孩见了她都低着头,秋叶红也就尽量不与他们相处,吃过饭,就钻进自己的蒙古包。

“面饼….绳子….”她扯开地毯,拨开一堆土,从手挖的小洞里拿出包袱,再一次看了看,将今日放羊时捡来的不知道谁遗弃的小刀子放进去。

门外响起脚步声,吓得她忙盖好,铺好地毯,却没人进来,脚步声在蒙古包外踌躇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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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不惧死

第二百一十一章不惧死

秋叶红有些奇怪,站起身就掀开帘子。

站在门外你推我我推你的几个妇人被吓了一跳。

双方互相瞪眼看着。

“你们…有事?”秋叶红那个有些意外,问道。

几个妇人互相看了眼,终于推出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

“请….请去喝酒…”她结结巴巴的用僵硬的汉语道。

我?

请?

秋叶红瞪大眼,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似乎看出她的犹疑,几个妇人干脆一拥而上,将她拉着向外边走去。

“哎,你们…”秋叶红有些害怕,扭头看到照顾自己的那个妇人一家人都跟了上来,心里才一松。

应该不会是要把自己拖去打死泄愤的。

聚居地中间的大空地上,点燃了篝火,秋叶红被几个妇人拖着过来时,已经是歌声琴声四起,十几个女子正围着篝火翩翩起舞,男子们正大口的吃酒。

“这是….”秋叶红被按在一处座位上,还是有些发懵。

他们隔几天就会这样热闹一场,人人吃的大醉,姑娘小伙子也配成好几对,但自己从来没有靠近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妇人递给她一碗酒。

秋叶红吓了一跳,忙摆手推辞。

“汉人女子多不能饮酒。”有人说道。

于是立刻有人给她割下一块喷香的烤肉。

看着面前几人的殷切的笑脸,秋叶红没有拒绝,接过来,学着她们的模样大口吃起来。

妇人们就松了口气,四散坐下来,合着琴声唱歌。

“所有的病,吃这个就都能治好?”一个妇人悄悄的问道,还将手里的一物让秋叶红看。

秋叶红看了眼,认得是蚯蚓,不由眨眨眼。

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们真的听了?

“我们喂了…马已经好了…而且还有几匹犯了病的,都这样好了….”她的汉话说的很流利。

原来是这样,秋叶红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她们这是在谢谢自己?

“不是,这个只能针对这个病症。”秋叶红微微笑着说道。

家…”另一个妇人探过头,小声要说话,却结结巴巴的说不成,只得转头对那个妇人说蒙语。

“她家的牛,尿的尿都是血,吃这个管用吗?”那妇人给她翻译过来。

“是不是走路没有力气?舌头是红色的?”秋叶红问道。

翻译了,那妇人点点头,眼中更加如见了神明一般。

“那吃这个不管用。”秋叶红低声笑道,“你能弄到小米吗?还有葵花?”

这些东西有没有的没关系,抢就是了,妇人很爽快的点头。

“那你用这么多….”秋叶红给她用手做个刻度,“小米,再用这么多葵花,熬成糊糊,让牛吃,就好了。”

那妇人听了翻译,乐滋滋的点头道谢,旁边的妇人听到了,都低声的交谈,面上带着几分崇敬好奇,纷纷对秋叶红说话。

秋叶红听不懂,但感觉不是坏话,忍不住心里也就乐滋滋的,问那个会说汉语的女人,“她们说的什么?”

“她们说你是神仙。”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道。

这声音让几人都扭头去看,篝火下,见是一个胖乎乎的面色黝黑的妇人揣着手站在她们中,见秋叶红看过来,那妇人嘶的一声吸了吸鼻涕,又呸一声唾出来。

“别那么得意,说白也就是说你不是人,妖精!”她咧嘴笑起来,缺了两颗门牙,有些漏风。

秋叶红愣了愣,这女人是汉人,绝对的,那语音不是半路学的,而是胎里带的。

周围的妇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厌恶,挥着手冲那粗黑妇人喊了几声。

“呸,小妖精,别得意,有你受罪的时候。”那粗黑妇人骂骂咧咧的,弯身拎起一个桶走开了。

这妇人的出现带了几分尴尬,幸好场中又开始跳舞,这些女子们便忙都趁机下场了。

“你也来….”她们邀请她。

秋叶红是个音乐盲,肢体也不协调,忙摆手,绝不会上去丢人显眼。

琴声很奔放,歌舞也很欢畅,最难的是,就因为一匹马这样的小事,她们就对自己表达了谢意,秋叶红觉得很欣慰。

不过,那个妇人…

她忍不住扭头张望,莫非她也是被劫持来的?这里一定还有很多汉人女子,那些人怎么样了?

“喝。”

胡图鲁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秋叶红吓得差点坐地上,转头就见一碗酒放到眼皮底下。

“不会”秋叶红忙摆手,一面堆着笑站起来。

胡图鲁哼了声,自己仰头喝了,他眼已经带着醉意,似乎很不悦的瞪着她。

他好像不太喜欢自己跟族人接触,目的自然是杜绝自己了解环境,绝了逃跑的机会。

“我这就回去,我就是来看看,并没有说话….”秋叶红忙点头哈腰的陪笑。

说罢忙转身就走。

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草原上夜风还是很大,离开温暖的篝火人群,秋叶红不由打个寒战,将衣服裹紧一些。

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秋叶红想是负责巡防的守卫,忙往一边让开,马逼近了,她才要抬头看一眼,就被一双手拎上马背。

秋叶红头晕眼花,吓得立刻尖叫。

“闭嘴!”胡图鲁的声音在耳边喝到。

秋叶红立刻闭嘴,因为太过于紧张,心几乎要跳出嗓子。

“大…大人”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想要问他有何贵干。

莫非是要良心发现要放她走?话说,自己的确是每时每刻都在想策反谁,但做梦也没想过要策反他。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胡思乱想中,揽在她腰里的手开始慢慢的收紧,并且慢慢的向上移动,斜襟的口子似乎被解开了一个,炽热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

一个激灵,秋叶红的心停止了跳动。

马奔跑的速度慢下来,在一个蒙古包前停了下来。

那只手慢慢的解开了第二个扣子,另一手扶住了她的下颌。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秋叶红按住他的手,问道。

这一次的声音没有半点陪笑,也没有半点敬意。

“怎么不说,愿意为我效劳了?”脖颈后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醉意。

喷出的热气让秋叶红后背发麻。

“那要看效劳的是什么。”她抿着紧了嘴答道。

“这有区别?”他冷冷道。

他的手一抬,将秋叶红的手攥住。

冰凉,有力的揉捏着。

秋叶红忍住立刻要尖叫挣扎,根据多年的小说中经验,这个时候,挣扎反而更危险。

“卖艺不卖身。”她快速说道。

贴在身后的胸膛一阵起伏,人发出一声闷笑。

“你不是很想活,这样不是更好?活的更好….”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蛊惑,冰凉的唇慢慢的贴近她的脖颈。

这种感觉,就像一条蛇爬过脊背….

很小的时候,秋叶红在生活乡下时,跟小伙伴们玩捉迷藏,躲在玉米秆跺里的她就打扰了一跳路过的蛇,蛇沿着她的衣袖爬了进去…

那种感觉终生难忘。

“我会好好待你的,”胡图鲁伸手扳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沉声道,”你放心….我会让你活的很好….”

“我是想活,把自己放低到最低的姿态,只要活就好…”秋叶红梗着脖子慢慢道,对上他的眼,”可是,我也有活着的底线,挑战了我的底线,我不惧死.”

捏着自己下颌的手瞬间增力.

“你的底线…”胡图鲁带着醉意的眼又幽深几分,”这就是你的底线?”

叶红没有回避,看着他的眼.

二人对视一刻。

“这是威胁?”胡图鲁嘴边闪过一丝冷笑。

“这是条件,”秋叶红淡淡道。

胡图鲁脸上神色变幻,二人再一次对视一刻。

秋叶红觉得身子被他往怀里一带,才要尖声叫,人已经被抱下马背,她的脚还没在地上站稳,胡图鲁已经松开她,头也不回的进了蒙古包。

身上都要被汗打透的秋叶红在原地闭着眼站了好一会,才勉强分辨方向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负责看守自己的那家人焦急慌张的站在蒙古包外,看到她过来,才都松了口气。

那妇人还上前来拉着她的手,比划着说了几句话。

秋叶红猜测是问她去哪里了有什么事不,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进了自己的蒙古包,一头趴在地毯上,抚摸着枕头下那埋藏的逃亡用品,将牙咬了又咬。

得快点了,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但显然秋叶红最近的运气不怎么好,第二天天还没亮,睡的两眼发肿的她就被人拎了起来。

“不用放羊了,去,喂马去。”两个男人扯着她就走。

我的东西…秋叶红下意识的就要喊,但想了想,这里能有她什么东西?只得眼巴巴的看着离那个蒙古包越来越远。

族里的马群在最西边,由族里的老弱病残负责,秋叶红还没走到过这里,跟着那两个男人一面走一面好奇的四处看。

这里好偏僻,人也好少…

“等着。”他们在栅栏外站定,对秋叶红说道,就跟迎面跑过来的两个汉子说话去了。

秋叶红晃着头四处看,一眼见两个男人抬着一个破毡布包着的东西说笑着走过去。

秋叶红不经意的看了眼,不由吓了一跳,一溜黑黑的头发露在外边,随着走动晃啊晃,有血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人怪笑一声。

秋叶红差点吓的灵魂出窍,她扶着胸口回头看去,见是一个粗黑的妇人拎着木桶站在栅栏前。

是昨晚那个妇人,秋叶红印象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那就是受不了寻死的,”她看秋叶红看自己,立刻咧着嘴嘎嘎的笑起来,“小妖精,瞧你这模样,我劝你还是现在就去给她作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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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狗腿样

第二百一十二章狗腿样

受不了寻死的…

秋叶红又转头去看那已经远去的人影。

是抢掠来的女人吧…

“啧啧”

声音欺到眼前,一股口臭随之扑过来。

“你是汉人?”秋叶红忙退后一步,看着她问。

“不是汉人老娘能这样?”那妇人呸的唾了一口,说着就伸出黑乎乎粗糙的手要捏一下面前白里透红的细腻肌肤,“我要不是汉人,早让你这小妖精给我端茶倒水……”

“有话说话啊,别动手动脚的。”秋叶红跳开几步,瞪眼道。

好歹老乡呢,不两眼泪汪汪也罢了,这环境,只怕有眼泪也哭干了,但至少态度和善怜悯一些吧,怎么反而幸灾乐祸的。

那妇人瞪眼,还要说话,送秋叶红来的两个男人过来了,瞪着眼喊了那妇人几句。

那妇人立刻缩头缩脑的拎着桶要走。

秋叶红想了想,还是忍耐不住,对那两个男人陪笑道:“大哥,我睡惯了那个帐篷…不是,是蒙古包,我想还把它搬到这里来…”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喂,”其中一个抬手招呼那个斜眉耷眼在一旁偷听的妇人。

那妇人立刻颠颠的过来了,点头哈腰的用蒙语说话。

这表情秋叶红太熟悉了,甚至可以猜出她说的是大爷们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刀山火海死不足惜……

太假了!秋叶红表示很鄙视。

那两个男人不耐烦的说几句话,就转头走了。

“哎?”秋叶红忙追着要问,“我的帐篷…”

妇人在身后唾了口。

那两个男人走远了,秋叶红带着几分气恼转过头,见那妇人早没了方才的狗腿样。

“竟然要你来放马?”那妇人叉着腰打量她,大鼻孔呼扇扇的,眼中更添了几分气恼,目光停在秋叶红的臀部,“竟然不用伺候男人?太没天理了!”

她一巴掌拍在腿上,表达心内的极度不平。

叶红没好气的回了下。

什么心态!

“老娘受这些人的气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伺候你!”那妇人同时也呸了声,义愤填膺的说道,一面指着秋叶红的鼻子,“你等着,等着老娘给你搬蒙古包来,好好伺候你!”

说着话骂骂咧咧的走了。

原来是要这个妇人为她搬过来?秋叶红回过神,忙撒脚追上去。

“这事麻烦大娘你多不好意思…还是我来吧。”她忙笑呵呵的说道。

那妇人看着她立刻竖起眉,警惕的跳开几步,“你假惺惺给我笑什么?少给我来这套啊!老娘可不怕被人栽赃陷害!”

“哪有哪有。”秋叶红嘿嘿笑道,“大娘…”

“你才大娘呢!”那妇人呸了声喝道,“别以为你现在细皮嫩肉的就看不起老娘,过个一年半载的,我该叫你奶奶!”

哎,乖孙女。

秋叶红撇撇嘴,还要跟着她,就见身后跑出来两个男人哇哇大喊的说了几句话。

那妇人停下脚,又是一副孙子样说了几句话,看的秋叶红心里那个堵得慌啊,这种饭碗也有人抢?将来生活不易啊。

“喂,让你回去呢!”妇人跟那边说完,伸手推了她一下,“别想趁机跑,你要死也别带累我。”

秋叶红气得哭笑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妇人一摇一晃的自己去了。

两个男人此时追过来,叽哩哇啦的比划着,示意秋叶红过来,并且塞给她一个木桶。

“做什么?”秋叶红看着木桶,晃了晃问道。

男人做了几个手势,秋叶红摇头。

其中一个男人一拍头,咧嘴笑着指了指秋叶红鼓鼓的胸,做了个挤的手势,又指指马群。

你奶奶的腿,挤你的奶!

秋叶红大怒,怒目而视。

两个男人却是一脸憨厚的笑起来,拍着头向马群去了。

半日之后,那妇人踢打踢打的回来了,拖着拆散的帐篷,骂骂咧咧的给她在马圈附近搭起来,秋叶红拎着木桶要去帮忙,就见那两个男人早抢先一步过去了。

男人要女人歇着,女人讨好的要男人歇着,三人你推我让,煞是一团和气,秋叶红看的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这么说,这女人狗腿样还是很有成效的?瞧着这俩男人,把她当媳妇供呢。

“笑什么笑!”那妇人还是被推开了,站在一边擦汗,看到秋叶红立刻瞪眼道。

“你学过变脸啊?”秋叶红被她快速的变脸引得笑起来,“你对外人都能态度这么好,干嘛对我这么凶?好歹咱们是老乡…”

“老乡?”那妇人呸了一口,一脸鄙夷,“我对你好,你能不让我挨打?我对你好,你能让我吃饱?我对你好,你能让我一晚上不受两个男人的压?”

秋叶红愕然,脸色微微一红,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我开玩笑呢,开玩笑呢,你别介意,我就是好久没说话了,憋得慌。”她换了平淡的神色,笑了笑。

那妇人哼了声,“开玩笑,趁着能笑就赶快笑。”

秋叶红笑了笑,拎着桶继续跟那头母马奋斗去了,日头正午的时候,蹲在母马身旁,一面看着自己快要搭建好的蒙古包发呆。

得找个机会回去把那些东西挖出来,不过最要紧的是,弄个水袋就好了,挨饿倒也能撑几天,要是渴了就惨了……

“感觉怎么样?“

有人问道。

“感觉.叶红的手还放在马奶上,听见问,习惯性的揉了两下,“母马太胖,这几日天又热,体内积有热毒…”

人影挡住了日光,秋叶红才回过神,抬起头。

胡图鲁阴沉这脸瞪着她。

秋叶红还没调整好脸上的笑,那站在一旁的妇人就风一样冲了过来,点头哈腰的用袖子在胡图鲁身前身后拍打。

“大人,这是什么地方,仔细脏了衣裳鞋子…”

秋叶红鼓着眼无语。

胡图鲁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来回看了看。

“魏枝,”他制止那妇人的殷勤,唤了声。

妇人魏枝脸上笑出一朵花,“大人有什么吩咐?魏枝赴汤蹈海…”

秋叶红翻个白眼。

“将你的事讲给这位姑娘听听,也好解解闷,定定心,省的日夜劳心劳力白白浪费心思…”胡图鲁淡淡说道。

“是,是,”妇人魏枝点头说道,“大人您贵人事忙,可不敢为这事费心,这些小蹄子们,自己折腾一段就安生了,哪里用大人亲自教训…”

说着看胡图鲁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忙站直身子转向秋叶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魏枝,清涧下屯人,自有幸来到此地,因为相貌丑,没荣幸伺候贵人们….”

秋叶红看着她打心底里崇拜,这种违心的话说的这么溜,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水准。

“…又因为不知感恩,私逃了两回,打断了一条腿…”她说着话,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还走了两步,让秋叶红看清楚,“在羊圈里关了半年,在七八个大爷们的教导下,妇人我终于认清自己,自此后,老老实实扫粪烧粪做活,可见诚心天可鉴老实人自有人照顾…”

她说这话转身又冲胡图鲁点头哈腰,“大人才要我来放马,并且,给妇人我两个丈夫,大人,妇人每每想起当日的事,真是后悔的很…”

胡图鲁冷冷一笑,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去,那妇人立刻将头低的更低,只觉得脊背发凉,剩下的话就诺诺的在嘴边没说出来。

“我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你们的人在这….”他慢慢的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看秋叶红,“好好想想,想想该想的,别想那些没用的………”

秋叶红皱着眉没说话,似乎真的在想。

“大人问你话呢,真是不知好歹!”那妇人扬手就打在她头上。

秋叶红就势跪下了。

“大人,小女还是那句话,自从得知瘟疫后,良心日夜难安,此趟能为大人族中效劳,是小女的福气,小女自当尽心尽力,”她半坐着,用袖子握着脸带着哭意,“只求完成大人的任务,小女不会也不敢想逃,若待功成小女只求能放羊喂马,便足以。”

只求放羊喂马…

胡图鲁的脸色难看几分。

“那你最好快点立功,我想,能治病的兽医,自然也能生病,再拖下去,死也不能解决你要过的生活。”他淡淡说道,说罢转身而去。

魏枝点头哈腰的送他,见走出去好远了,才直起腰

“行了,走远了。”看着还在地上坐着的秋叶红,她没声好气的说道,一面不屑的唾了口,“瞧你那奴才样!”

这话她也说的出口,秋叶红翻个白眼,站起来。

“告诉你,别想学老娘,”魏枝晃着头撇着嘴看她,“学了也白学,就你这模样….”

她咧开嘴笑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就你这摸样,会放过你才是见鬼了…”

秋叶红没理她,又蹲到母马旁。

那妇人哼哼唧唧的说了一时,没得到回应,觉得没趣,便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叶红唤住她。

“做什么?”魏枝瞪眼回头。

“方才你有个词说错了…”秋叶红咧嘴一笑,“是赴汤蹈火,不是赴汤蹈海…”

“老娘用得着你来教!”魏枝呸了声,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句走了。

隔天之后,秋叶红还是找机会溜回去,那个蒙古包的地方已经被那妇人一家搭个小羊圈,秋叶红借着说丢了东西进去看,赫然发现那块埋藏物品的地方被人翻动又填平过。

她大惊失色的翻开了,里面用于逃亡的粮食刀子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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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合作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合作吧

秋叶红吓出一身冷汗。

谁干的?

她想到胡图鲁今日过来说的那些话,越琢磨越觉得是他知道了,所以警告自己一下,别动那些没用的念头.

所以用那逃跑了两次打断腿又被七八个男人轮过最后发配给两个男人的妇人当榜样?

秋叶红打个寒战…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秋叶红为此垂头丧气安生了好几天,更可恶的是要日日受那妇人絮叨。

“你会治马?”那妇人大口大口吃着烤肉,一面说道。

秋叶红没理会她.

“会那个又怎么样?女人嘛,最大用途还不是用来睡的.”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马奶,一面含糊的说道,”趁早别费那心思,到最后还不是我这样?哼哼,还不一定有我混的好,你们这些长得有几分颜色的小妖精…”

“你不说这个话会死啊?”秋叶红白了她一眼,没声好气的说道.

“你个小蹄子,还敢顶嘴!”妇人魏枝将扎烤肉的木棍砸过来.

秋叶红撇撇嘴躲开了,不再理会她,看着眼前还带着血丝的肉一阵反胃,忍不住冲对面坐着的男人示意想要小刀子切一下。

两个男人看懂她的意思,随手将正在用的一个小弯刀递给她。

“讲究什么?等饿你十天半月,生肉你都吃得下”妇人魏枝鄙视的唾了口,看着秋叶红不理会,细细的将肉切了几块,插在刀子上放火上烤。

秋叶红吃完一块,便不在多吃,将刀子送回那男人。

那男人却呵呵的笑着摆摆手,打手势说送给你用了。

秋叶红一惊随后又是大喜,为了避免她突然发狂伤人逃跑,胡图鲁当初可是仔细搜查她身上,连一根挽头发的银簪子都没留下。

莫非这一次忘了交代这两个男人?捡漏啦!

看着她神色古怪的将刀子挂在腰间起身走回自己的蒙古包,妇人魏枝重重唾了口,眼珠转了转,抬起身跟了过来.

刚离开那两个男人的视线,就猛地伸手来夺。

“你干什么?”秋叶红哪里容她得手,死死按住不放,瞪眼喝道。

“你要刀子做什么?你这个不安生的妇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妇人魏枝恶狠狠的喊道,抓着刀子也不放。

这家伙,真是狗腿子啊?太可耻了!

“好啊,你有本事去告状,该我上缴我就上缴,现在给你,倒让你诬陷了我!”秋叶红用肩膀去抗她,就是不放。

妇人魏枝见一吓不成,顿时恼羞成怒,干脆用脚踹她。

“这是我家男人的,你这么贴身挂着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勾引他?”妇人大喊道。

再一次加大力气,二人很快掐到一块去了.

近身战秋叶红没有经验,刀子被妇人魏枝夺走了,还被踹了两脚,气的她不由跳脚。

妇人魏枝甩着头站好,得意的咧嘴哈了声。

“小蹄子,为了胡图鲁大人的交代,你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魏枝得意的将小刀子挂在自己身上,撒脚就跑了.

秋叶红气得倒仰,为了散散闷气,就蹲在蒙古包外看星星.

夜色铺下来,远处人群密集的地方又传来歌舞声,秋叶红默默的掉了会儿眼泪.

没了刀子,想死都难…

隔壁的帐篷有男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妇人魏枝就走了出来,慢悠悠的晃向马圈.

秋叶红蹲在黑暗里,对她怒目而视,魏枝根本没注意到阴影里的她.

秋叶红看着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就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到底熟悉的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就慢慢的站起身来,看着马圈里的妇人拎着两个木桶,走了几步,又放下木桶,看样子是拎不动了,蹲下来休息一下……

秋叶红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三步变作两步就扑了过去.

“好啊!”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在做什么?”

那妇人显然没料到有人突然跳出来,吓得就扑倒在地上.

秋叶红眼疾手快的先抢着扑过去,二人的头撞在一起,都发出一声痛呼.

“小蹄子…”魏枝捂着头压低声音.

秋叶红眼冒金星,但还是用手在身下摸了摸,果然….

“好哇!”她从一个洞里拽出一个包袱,”这是什么?”

魏枝伸手就掩住她的嘴.

“小蹄子,喊什么,想死啊?”她压低声音道,一面伸手去扯包袱.

秋叶红一把在胸前抱紧,甩开她的手,就在这同时,已经摸了下里面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

“你竟敢偷我的东西?”秋叶红压低声音道.

“什么你的?我捡的!我正要交给胡图鲁大人…”魏枝又要去拽.

秋叶红啐了她一脸,魏枝大怒.

“别装了!”秋叶红压低声音,”大家既然目的相同,何必同根相煎?”

“要不是我替你藏起来,你早就被拖走了打一顿了….”魏枝喘了几口气,想了想,才压低声音说道.

“明明是你抢了去!”秋叶红嗤了声,真是的,害得她白担心了几天.,又撇了那妇人一眼,这个榜样啊,还真是够榜样!

“别废话,反正我给你藏了几日,这东西分我一半.”魏枝又将包袱抓了抓,说道.

“把刀子还我.”秋叶红不放手,说道.

二人僵持一刻,魏枝将刀子塞给她.

“小妖精,你知道往哪里走才能逃出去?”她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秋叶红还真不知道,她已经看了好一段日子地形,东边呢,羊跑了就再没有跑回来,估计是没有人家,而南边呢,羊跑过去,就有人给送回来,西边呢,还没机会丢羊……

“往东走呗…”秋叶红不想示弱,低声道.

一直往东走,一定能看到海,也一定能走到汉人的地界…

魏枝啐了口,又伸手把包袱往自己身边扯,”你是要送死的,趁早别浪费东西,快给我….”

两个人坐在地上你推我搡,魏枝住的蒙古包里似乎传出来说话声,二人互相掩住对方的嘴.

人又同时松开.

“你等着.”魏枝扔下一句话,忙站起来,拎着两桶马奶送奶去了.

秋叶红将包袱塞进袍子里,起身时又看到洞里还有一个小包袱,忙伸手扯出来,塞好,一溜烟的跑进蒙古包里.

黑暗中三下两下用刀子挖了个洞,这才小心将包袱依次放进去,期间自然不敢点灯,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东西一个不少,那妇人的东西里竟然有打火石.

“发财了!”秋叶红大喜,忙三下两下的盖好,铺好毯子,躺在上面还忍不住打滚.

有干粮,有刀子,有打火石,恩,就差一个水袋子了,不对,还有路线!

秋叶红又坐起来,难道往东边走不对?

第二日中午,秋叶红挤马奶的时,魏枝怒气冲冲的寻了过来.

她先将用以掩护的空桶咚的放在地上.

“小蹄子,你找死.”她压低声音恼怒的说道.

“谁死还不一定呢.”秋叶红心情大好,慢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用沾着马奶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肯定比你后死….”

魏枝黑黝黝的脸变得白了些.

“拿着也是白拿,有本事你去问别人往那条路走能回去!”魏枝咧着嘴漏风的说道,说罢转身就走,”少威胁老娘!老娘什么没经过,怕你!”

叶红忙唤她.

魏枝拎着桶回头恶狠狠的看她.

“我们合作如何?”秋叶红给她做了个口型.

魏枝转过头将木桶放到一边,又拎了两个过来.

“你?你能做什么?这些东西没了,我还能再找,”她哼了声,压低声音,”告状我可不怕,我死你也好过不了.”

“我能弄到马…”秋叶红低声道.

魏枝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大喜,旋即又是犹疑.

“你?”她问道,怀疑的打量她.

“对,你就说怎么样吧?”秋叶红说道,一面站起身来.跟她合力拎了一桶边走边说话.

魏枝在她脸上转了几圈,终于点了点头.

“别给老娘耍花样!”末了不忘威胁一句.

可惜这威胁在秋叶红眼里已经没了力度.

事不宜迟,再等下去,存的干粮就要变质了,第二天秋叶红就找到胡图鲁.

“我想单独要一匹马.”秋叶红低着头说道.

没有抬头,她也可以感觉到这个蒙古包里的豪华,虽然很想看一看,但一想起那一晚差一点就进这个地方,心里就有些反胃不安.

感觉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盘旋一刻.

图鲁的声音淡淡答道.

这就成了?也不问问?

秋叶红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对上胡图鲁的眼.

“我需要用这匹马做母体,就是,让它生这种病,厉疫病菌就养成了.”秋叶红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图鲁依旧只是简单的说道,目光移开了.

秋叶红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室内一阵沉默.

“那我告退了.”她低下头施礼,转身退了出去.

看着果真有人来任秋叶红挑了一匹马,魏枝的眼忍不住闪光.

“我要不时的遛马,要找草药.”秋叶红给他们连说带比划.

胡图鲁派来的人自然都懂汉语,点点头:“大人说了,姑娘自便.”

秋叶红扯了扯嘴角,笑着有些虚,这么好?

看着那人离开了,魏枝忙跑过来,先是围着马转了两圈,看样子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亲一口.然后再看向秋叶红.

“你这模样….”她打量秋叶红,也说不清脸上是嫉妒还是讽刺,”这个大人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

秋叶红没理会她.

“不如留下来,你这模样,混个贵人娘娘当应该也不是没可能.”魏枝压低声音笑道,”不像我,留在这里没前途…”

“我看你两个男人对你挺好的.”秋叶红横了她一眼道.

魏枝嗤了声,唾了一口,难得的神色一暗,目光看向遥远的天际.

“我有男人,我还有孩子…”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男人对我才叫好呢,他们,呸!”

秋叶红默然,”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

“我家宝儿,就要三岁了吧?”魏枝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似乎无法控制情绪的搓了搓手,”不知道还认不认的我这个娘…他爹有没有给他找后娘,哼,要是找了我也不怕,非把那后老婆打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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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对不住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对不住了

为了孩子,这就是她不放弃逃跑的动力.

“你呢?家里还有什么人?”魏枝看着她问道,”相好的?”

相好的?秋叶红笑了笑,有些苦涩,也有些自嘲…

“我爹.”她答道.

三天之后,像平常一样,秋叶红牵着马四处溜.

“要找一味药.”她比划这对两个男人解释,一面在地上认真的看.

魏枝叽里咕噜的在一旁表达不满,认为自己干活,而她闲逛实在是没道理.

两个男人忙安慰她,毕竟这个女人是胡图鲁大人送来的,哪能真让干活.

为了表示安慰,一个男人还将自己腰里的酒袋子递给女人.

魏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低下头,接过来喝了两口,突然想起还有两桶奶没拎出来,大呼小叫着进马圈去了,走的太急,忘了手里还拿着酒袋子.

男人们不在意,反而憨憨的笑了笑,继续商量着晚饭,商量着明日跟族里的人再出去搞些战利品去,没有注意到马圈的女人拎着木桶走近了马群中,然后就扔下木桶翻过马圈栏杆.

秋叶红牵着马走过来,魏枝饿虎扑食一般,就抢先跳上马背.

秋叶红不敢怠慢忙跟着爬上去.

“先往西走,越过一道山梁,再往南…”魏枝一夹马腹,口内说道,催马狂奔.

秋叶红差点被掀下马去,忙死命的抱住她.

一路狂奔,很快就越过了魏枝说的山梁,调转马头向东而去.

一路上因为紧张二人一句话都没说.

翻过山梁,又是一片草原,但远远的可以看到一片密林,绵绵无边.

“看,看”魏枝突然激动的喊了句,”只要穿过了那片林子,就到咱们的地界了….不过那林子很大很大,我听那个被抓回来的女人临死前说,她走了一天也没找到路…你东西都带了没?”

秋叶红点点头,带了带了,这几天都没离过身子,她说着话将袍子里掖着的包袱扯出来,想起魏枝方才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

“…既然有人往这里跑过,那他们一定会知道往这边追咱们…….”

“没事,只要进了林子,争取到一天半的时间,你瞧,天都要黑了,他们更不好找…”魏枝说道.

现在是傍晚,天黑下来,的确对追捕不利.

“…我男人是猎户.林子什么的,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魏枝回头说道,眼睛发亮的冲秋叶红一笑.

那就好,秋叶红抿了抿嘴,不管怎么说,拼了….

她才要再说话,魏枝突然伸手抓走了她手里的包袱,另一手猛地一推.

马奔跑的速度很快,又颠簸的很,秋叶红一只手拿着包袱,另一只手也没用力揪住魏枝,因为这一下,让她猛地向后一倒,人栽了下去.

一阵头晕目眩,摔在地上,骨头都要断了,她不由发出一声尖叫.

“…对不住啦,这匹马只有载着一个人,才更有希望逃出去…”魏枝嘎嘎大笑,扬了扬手里的包袱,”多谢你啦,小妖精,老娘我回去给你供牌位!”

这臭女人…

秋叶红用力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左脚钻心的般的疼,她顾不得看自己的伤,拼着力气追了几步.

人哪里比得过马,很快魏枝的身影就远去了.

秋叶红呆呆的站在原地,眼泪泉涌,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的砸过去!

背信弃义是可耻的!是要倒霉的!

随着她将石块砸了出去,就见魏枝的身影突然也从马上栽了下来.

“咦?”秋叶红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飞快的用袖子抹去眼泪…

石块已经滚落在不远处,而魏枝也滚落在远处的地上.

莫非自己穿越后附带了隔山打牛的神功?

秋叶红再一次揉揉眼,确信魏枝依旧在地上,她忙一瘸一拐的奔了过去.

不是做梦,魏枝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叫爹喊娘.

秋叶红抚掌大笑.

背信弃义果然是无耻的,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马儿在不远处停下了,有些茫然的转圈.

“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不义了!”秋叶红弯下腰,捡起就在魏枝身旁的包袱,看到她腰里挂着酒袋子大喜,忙伸手去拽.

魏枝黑红的脸变得煞白,大颗大颗的汗珠满脸都是,她捂着肚子,疼地似乎连气也喘不上来,但看到秋叶红伸手来解自己腰里的酒袋子,竟然用力按住了.

“……对起….别…别扔下我…”她嘶哑着断断续续的说着.

秋叶红抬脚踩住她,硬拽下来了酒袋子,在她脸上呸了一口,一瘸一拐的就忙忙的向远处的马奔去.

身后魏枝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刚才看到她的袍子上都是血……

走了一半的秋叶红一咬牙,低头四下看了眼,扯下一把草叶子又转了回去.

“你小产了?”秋叶红说道,也不用她回答,将那草叶子就塞进她嘴里,”嚼着吃了….”

魏枝嘴里含糊的呜咽几声,秋叶红没听清也不打算听,撒脚往马身旁跑.

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似乎有大批的马过来,她的心里一咯噔,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一般,软软的歪坐在地上.

穿着宝蓝色交领长袍带着卷云冠的胡图鲁,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两个狼狈的妇人.

魏枝已经咽下了那些草,撑着身子往胡图鲁这边爬.

“大人,大人,我是怕她跑了,所以跟着过来的,大人,妇人万死不敢有异心的.”她连连叩头道,因为腹痛难忍,脸型有些扭曲.

胡图鲁的视线就移到秋叶红身上.

“我来找草药…”秋叶红看着他,淡淡道,摆明了你爱信不信.

“找到没?”胡图鲁看着她,嘴边挂着一丝冷笑.

“找到了.”秋叶红神情不动,冲魏枝那边抬了抬下巴,”让她吃了…”

魏枝的嘴边还残留着草叶子,听见她这话,忍不住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你是不是想毒死我,你好跑了?”

说着还不忘冲胡图鲁献媚一笑,只不过她的笑比往日更加难看十分.

胡图鲁看着秋叶红,秋叶红淡然的看着他.

胡图鲁摆摆手,自己催马掉头先走,围着她们的人马便纷纷调头.

魏枝伏在马背上,有气无力.秋叶红坐在她身后,怀里的匆忙塞好的包袱夹在两人中间.

“对不住…”魏枝低低的声音从前边传来.

秋叶红没心情跟她说话,她的心已经死水一般了.

“要不是我,你…”魏枝闷闷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算了,你方才替我掩护,咱们扯平了.”秋叶红借着抓缰绳,伏在她耳后低声道,”再说,就是我不管你,我也跑不了….你把情况估计的太好了…”

魏枝将头埋在马鬃里,发出低低的哭声.

是的,这么快就追过来了,就算她们齐心协力互相帮助,也不过才进了林子,还是跑不掉…

“他们太闲了……”魏枝呜呜的哭声大了些,揪着马鬃,”他们太闲了….闲着就知道盯着咱们.”

他们太闲了…

秋叶红心里一动,如果,他们忙起来了?乱起来呢?是不是就顾不得……

一行人回到了营地,那两个男人正焦急的张望.

“她小产了…”秋叶红对他们说道,也不管他们听懂听不懂.

魏枝哭着被扶下马,旁边的人将秋叶红的话翻译给他们了.

两个男人脸上又是担忧又是伤心又是怜惜,总之,有点出乎秋叶红的意料.

如同捧着珍宝一般将魏枝抱进蒙古包,秋叶红怔怔的看着,一面跳下马.

她忘了自己脚上的伤,一落地就痛呼一声,坐在地上.

有人站在她身前,秋叶红抬起头,胡图鲁看着她的脚,皱了皱眉头,转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句话,就有人递上来一个瓶子.

秋叶红已经忙挣扎着要站起来,但实在是疼的钻心,试了几下竟没站起来.

胡图鲁的手伸过来,秋叶红迟疑一刻,将手递了过去.

扶她在蒙古包坐好,秋叶红有些紧张的盼着他快些走,自己怀里揣着的包袱可是太危险了.

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多了反而露了马脚,就绷着嘴不说话.

“你干什么?”正心里紧张的乱跳的秋叶红觉得脚一痛,被人攥住了,不由惊叫一声.

胡图鲁在她身前半跪下,将她的左脚扶住,脱下短靴袜子,轻轻的依次按过去,找到秋叶红呼痛的脚踝处,倒出瓶子里的红褐色药水,重重的揉了起来.

这药辛辣刺鼻,不知道是药效还是他的动作太粗鲁,揉的她的脚踝火辣辣的疼.

“只要在这草原上,就绝对跑不掉的.”胡图鲁低着头,突然说道.

秋叶红的神色僵了下,”我知道.”

她抿着嘴,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恼意说道,”你听那女人的瞎说,我没有…”

胡图鲁似是笑了笑,没有抬头,药水揉好了,他的视线落在秋叶红的脚上.

触手细腻柔滑的肌肤,在他的手掌里,传来如同握住美玉一般滋润清凉的感觉,他的视线沿着白嫩的脚踝移到小腿上,白滑的圆润的….

胡图鲁不由绷紧了嘴,握着她的脚的手慢慢的用力…

骤然的沉默以及清晰的急促的呼吸,让秋叶红顿时警铃大作.

“我想到办法了!”她大声喊了句.

胡图鲁手上的力道顿时卸了去.

“什么办法?”他问道,一面慢慢的为她穿上袜子,套上靴子,放开了手.

“给我刀子.”秋叶红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冲他伸手,”你跟我来.”

胡图鲁将手伸过去,好让她能走,秋叶红的手转个弯落在他的胳膊上.

往外走去.

被当作逃亡工具的马就站在她的蒙古包前,一个汉子正抚摸它的鬃毛.

秋叶红手里握着刀子,站在了马首前,短短几日,马儿已经认得她,冲她喷了热气.

秋叶红的手就哆嗦一下…….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没办法了,为了能逃走,我只能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秋叶红将手里的刀刺向马的鼻子….

伴着马的一声嘶鸣,鲜血涌了出来,秋叶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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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厉疫来袭的惊怒

第二百一十五章厉疫来袭的惊怒

夏天的京城,巳时刚过,热浪已经翻滚着一波一波的袭来.

皇帝身穿明黄色纱袍,坐在圈椅上,头上大大的明黄伞遮出一片阴凉,身旁的宫女飞快的打着扇子,但皇帝依旧觉得闷热.

皇后带着众妃嫔以及宫女的身影穿梭在前面的桑林里,虽然天气炎热,但难得出一趟深宫的她们依旧快活的像小鸟.

皇帝跟身边的近臣们含笑说着话,一面看着桑林中女子们的身影.

“…永兴军备战如何?”他问道.

“回陛下,已万事俱备,只不过前段窝阔台汗大王子亲自带人与吴大人会面,进贡了牛羊马匹,这战事只怕要拖一段…”近身的宰相大人忙回道.

皇帝心情愉悦的笑了,”无妨,我那大汗兄弟只怕熬不过这个夏天了…他们兄弟反目之际,就是咱们平乱之时.”

兄弟不在了,家里的孩子闹得不像话,他这个做皇大爷的怎么也得管管不是?

皇帝龙颜大悦,近臣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站在远处两边的其他大臣们,则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他们站的地方暴露在太阳地下,又穿戴整齐,身上的衣裳早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一个个有些焦躁的踱着脚.

远远的一骑奔了过来,马上的人高举着紧急公文,在内侍的带领下急匆匆的走过他们,带起一阵风.

“什么事?”大臣们纷纷低声打听.

“是西北来的军报…”有人眼尖看到了说道.

皇帝的雄心壮志大部分人已经通过小道消息领会了,因此立刻有些紧张,一双双眼都看向皇伞下的皇帝.

文书通过内侍递到皇帝手里,皇帝的脸上还带着笑,看了过去,可是很快,他的神色就凝重起来,一拍圈椅扶手,站了起来.

身旁的近臣吓了一跳,忙跟着站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紧紧被皇帝攥在手里的文书.

这些日子,只要是西北来的文书,都能让皇帝面上笑意满满,怎么突然……

皇帝的眉头皱了一刻,忽地松开了,他又坐了下来.

“…吴大人也是,这些小事也值得来报…”皇帝带着笑说道,一面将手里的文书递给内侍,看着四周的近臣,”诸位爱卿,快坐…”

大臣们忙陪着笑依言坐下.

“…军营里几个仗着年高功大的不听话,惹出一些事,扰了民心…”皇帝对他们解释道,一面有些无奈的按按额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吴大人也太谨慎了些….再说开国侯也在坐镇,有什么两人商量就是了,这还急急的送过来…”

大臣们忙陪笑说了称赞开国侯和陕西经略使大人的话,闲坐一时,皇帝看了看天,似乎觉得这天气实在不适宜户外活动,便令内侍传旨百官各回任所去吧.

官员们如逢大赦,齐声领命,四散而去.

皇帝带着皇后进了最近的皇家私园,宰相大人等一干近臣被赐午宴也跟着进来了.

正殿中,前后大门洞开,穿堂风令人身心舒畅,才走进大殿,还没多享受这凉爽,就见皇帝由龙床前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凝重,眉头紧皱.

“爱卿,西北厉疫又显….”

一句话,几位近臣顿时汗如雨下.

“陛下勿忧…”宰相镇静下来,忙说道,”对症厉疫,永兴军已是熟悉了,只怕是上一次厉疫未清,余孽又犯而已.”

其他大臣忙随声符合.

皇帝面上显出一丝怒意,将手里的文书啪的扔在地上.

“不是余孽,吴大人猜测,是窝阔台传来的!”他厉声说道.

故伎重演?这些窝阔台人还挺执着,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叹了口气.

“陛下,此等小人伎俩无须忧心….”众臣宽慰道.

有人提议让齐大人的女婿去.

“伤也养好了,月初也成亲了,他又有经验,如今大战在即,还是去的好.”宰相大人也说道.一面说一面抬头看,见皇帝的神情却似有些走神.

皇帝的确走神了,他突然想到王华彬受伤归来后,在宫里的犒赏宴席上,他曾经不经意的问了那个一直有些纠结的问题.

“华彬啊,你与慧兰郡主,哪个更厉害些?”皇帝开玩笑一般问道.

不苟言笑的王华彬依旧不苟言笑,他恭敬的拱手.

“臣自负行针问药略高与郡主….”

皇帝很高兴,准备赐他一杯酒.

“但郡主才思敏捷,涉猎广泛,行针问药险奇准猛快…”王华彬再一次拱手,”单列一方,臣或可胜她,但总之来看,臣不如她.”

皇帝的一杯酒就僵在手里.

宰相大人等人不敢打扰皇帝的沉思,一个个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

皇帝闷闷的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那个丫头搞出来的……

皇帝忍不住打个寒战,同时怒气上头.

“果然妇人胆小怕死,没骨气,又心肠毒似蛇蝎”他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早些除掉她才是.

近臣们有些茫然的看向皇帝,不明白说着说着西北军事,怎么又扯到女人身上了?

此时的永兴军内早已经山雨噼里啪啦的下起来了,每个兵士的脸上都带上几分惶惶不安,看着来回奔忙的人医兽医,依次排队去领苦哈哈的药.

汤药黑漆漆的,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但是没有人作呕,一个个毫不迟疑的喝个一干二净,只怕少喝一点.

虽然消息还遮遮掩掩,但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只怕又有不好的病发作了.

营帐里,比刚任职时已经明显瘦了一圈的经略使吴大人,正神色凝重的看着手里的文书,随后看向站在地图前,正说话的史玉堂与李青.

“……我是从这边进的,但被拦下来,富大叔走的这边,自那天起,就再没见过他….”李青用左手指点着,他的右胳膊上缠着止血的布带,血迹已干.

“窝阔台民众散居范围极大,我并没有打听出什么,况且,他们抢掠成性,族中汉人女子甚多….”

“富大叔他?’史玉堂攥着眉头.

“富大叔一定没事.”李青立刻点头,极为肯定的说道.

史玉堂看着地图一刻,”我去窝阔台….”

帐外有小兵通报着进来几个军医,他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到他们进来,吴大人脸色也有些不好.

“如何?”吴大人问道.

史玉堂与李青也看了过来.

“大人…”为首的军兽医拱手说道,”又多了十匹马犯病…”

吴大人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那你们呢?你们就是每天给我报数来的?”

“大人…吾等,吾等已经熬了药喂下去,该做的防疫事宜也都做了,只是只是…”兽医官硬着头皮回道,”只是最近天气炎热,所以病势凶猛了些….”

“你们用的什么药?”李青突然问道.

“还是,上一次的药方…”兽医官忙答道,目光忍不住有些期盼,看向这个年轻人.

他可还记得,当初那个兽医郡主身旁就是他寸步不离的跟着,莫非也是个懂行的?

“上一次的药方?那还不是慧娘的?”李青撇撇嘴,一脸同情的看着那兽医官,”那你们这次死定了….”

兽医官惊异看向他,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吴大人脸色微变,史玉堂却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一次病症跟上一次一样不?”吴大人抛开心内的吓人的猜测,看向兽医官忙问道.

兽医官有些惶惶,”一样…也不一样…”

“到底是一样还是不一样!”吴大人大怒喝道.

兽医官吓得差点跪下,汗如雨下,王大夫啊,你怎么还没到啊!

“当然不一样….”秋叶红带着口罩手套,将眼前被围栏围起来的马指点给以窝阔台二王子为首的几人看.

众人也都是她这样妆扮,好奇的看过来.

“对,一样的话,还算什么厉疫!”二王子拍着手哈哈大笑.

“那有何不同?”胡图鲁问道,他上前一步,并不畏惧传染.

“同样都是流鼻涕,但上一次是肺痈,这一次是气毒,一个淤在肺,一个淤在鼻….”秋叶红认真说道,一面伸手抬起马嘴,指给他们看.

马儿鼻额骨肿胀,两个鼻孔流出黄浓,发出一阵阵恶臭.

“好了好了,我看到了.”二王子忙摆手,有些嫌恶的后退了一步.

秋叶红就放开了马首,马儿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伴着她松开手,嘶鸣一声扑倒在地,吓得众人又是连步后退.

胡图鲁伸手拉住秋叶红,将她带开几步.

秋叶红抬头看了他一眼,掩去眼中的不忍,堆上笑,说了声多谢无妨.

“可是,这病在我们族中也传染开了…”二王子忽地瞪眼道,”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说起这个,几个人忙纷纷追问.

“如今永兴军的马是病了,但我们的也病了,这不跟没病一样?”二王子脾气暴躁,说着就想摔鞭子.

“殿下.”秋叶红忙诚惶诚恐的说道,”病症之事,无色无味,小女虽然将病马隔离起来,但实不能完全阻止其流传….”

“那怎么办?”二王子暴躁的喝道.

秋叶红忙连连拱手作揖,道:’殿下无忧,小女能让其生,自然也能让其灭,小女已经写了药方,只要喂了下去,不消几日,就痊愈了.”

“殿下,我已经派人采买这些药了,已经喂了.”胡图鲁进一步说道.

二王子这才面色好了些,想了想,又不高兴了.

“吃几幅药就能好?那你这病就是没那么厉害了?”他瞪眼喝道.

你的病才厉害呢!秋叶红低着头骂了句.

“殿下,我这几幅药,只怕这天下没几个人能开得出来.”秋叶红微微抬首说道.

多谢这几日的粉红票~~怪不好意思的.

有读者看的烦躁了,问还有多少完结,我算了下,如果每章三千字的话,正文还有一万五千字左右,婚后番外的话,大概有不到一万字,所以,还得让大家辛苦一段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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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你说得对

第二百一十六章你说得对

先是有上一次厉疫的阴影,再加上这一次的成效,她这话说了,众人倒没有觉得是说大话.

便有人说起如今永兴军中马病已是迅速的传开,人心惶惶不安,再看咱们族中,虽然病马也逐步增多,但明显的没有那边厉害.

“听说已经杀了数十匹马了,那里的大人们气恼不已,说要找大王子来理论一番.”他们哈哈笑道.

二王子也跟着哈哈大笑,”好,好,这一下,大哥他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是咱们把病马混进他的贡礼里去了,而且如今咱们这里也有病马,大哥那脾气也不是好的…就让他们闹去吧!”

“三天之内”二王子越说越高兴,捧腹大笑,忽地又换了副脸孔,瞪着秋叶红道,“三天之内,我族中如果还有一匹马未痊愈…”

他的脸上浮现一丝阴沉沉的笑,那目光看的秋叶红只觉得头皮发寒。

他们说的是蒙语,秋叶红也听不懂,但二王子最后一句话,专门给她说了汉语,让秋叶红听得清清楚楚。

这还没有胜利呢,就已经准备要杀驴了……

“是,是,小女竭尽全力….”秋叶红忙弯下身子,惶恐不安的连连保证。

二王子这才又恢复了高兴的神色,“小姑娘,好好的,大大的犒赏你的”

秋叶红又一连声的感激,恨不得跪下来亲吻他的脚。

众人拥簇着开怀的二王子走了。

自这日后,秋叶红几乎是日夜不休,穿梭于各处的马群中,尤其是作战用的马群中。

“这个药不用吃了…”秋叶红看着负责养马的牧民端上的大桶的汤药,用手扇着嗅了嗅,沉思一时说道。

牧民愣了愣,迟疑一刻,又忙抬着退回来,立刻就有人过来问怎么回事。

他们警惕的盯着秋叶红,似乎待她说不出理由,敢露出一丝惶惶心虚之态,就要将她当场砍死。

“是这个药不用吃了…”秋叶红忙笑道,“我是要换药,不是说不让吃药了。”

“两天!”他们冲她晃了晃手指,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还有两天,这些流鼻涕的马要是还不好的话….

秋叶红忙再三保证,他们才压着秋叶红拣药去了。

“要一日一次的吃?”有略懂中医的人看着秋叶红捡出的几样药,又听说了服药的次数,不由有些疑问,“上一次的药不是隔日吃?”

“大人,小女的性命要紧,全指望这些马快些好起来…”秋叶红苦笑道,“上一次的是知柏汤,隔日一副,连用三到七天才见效,小女可是等不到七天了,所以换了辛夷散加减,一日一副,三天就好。”

料着这么多人看着,她在用药上也搞不出什么鬼花样,几个人请示了上层,很快就准许了。

两天之后,二王子殿下不忘派人来巡查,果然见那些流浓鼻涕的马都流清鼻涕了,而流清鼻涕的则不流了。

几个官员很是满意,想到如今用永兴军乱成一团,笑哈哈的夸奖了秋叶红一番。

秋叶红连连谦虚,只说是二王子洪福齐天,真神保佑,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几个大人兴高采烈的交差去了。

好几日不见的胡图鲁在一众人的拥蹙下过来了,挑了十几匹马带着走了,路过秋叶红他停了下来。

“你的药果真不错。”他说道,方才已经看过马群,那些病症已经基本消退了,他很满意。

秋叶红忙躬身再将方才的话拍了他一遍。

“你别怕。”胡图鲁嘴边浮现一丝笑,忽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做好这件事,别起别的心思……”

“小女不敢…”秋叶红身子僵硬,忙后退一步。

“谅你也不敢…实话告诉你,你用在我们这里马身上的所有的药,同样在永兴军内的马身上试了…”胡图鲁对她的退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秋叶红苦笑一下,道:“大人真是多虑了…小女还没这个胆子,用假药哄骗大人,再说,这牲畜跟人可不一样,有没有病是骗不得人的。”

胡图鲁看着她,忽地点头道:“有我在,你安心。”

这句话突然闯入秋叶红的耳内,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冲鼻。

胡图鲁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突然神色一变,继而有些古怪的笑了笑。

“多谢大人有心。”她喃喃道,低下了头。

是….感动吗?胡图鲁忍不住心内小小的雀跃,他有心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身旁的人小声的提醒他该走了。

他又看了这女子一眼,见她依旧低着头,才转身欲走。

“大人.”秋叶红唤住他.

胡图鲁转过头.

“非得打仗不可?….”秋叶红咬了咬下唇,”两国交好,有什么不可?”

胡图鲁嗤了一声,转过身,他的神色阴郁几分,看来还得提醒这个女人几句。

“和好?你见过猎人和狐狸和好的事么?”他冷冷一笑,道,“本非同族,汉人一心欺我,如何好好相处?”

本非同族….

“现在也许是这样,但,你有没想过,万一将来有一天….有一天….”秋叶红搓着手喃喃道。

“有一天如何?”胡图鲁问道。

有一天,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有一天大家变成一家人,和睦相处,那这些杀戮岂不是……”秋叶红说道。

胡图鲁的嘴边浮现一丝笑,看着她道:“你这是想要策反我?”

秋叶红忙摆手,她还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好。”她微微皱着眉头,局促的搓着手道。

她这话说完,胡图鲁就欺近身边,他的个头比她高很多,居高临下的阴沉着脸看过来,很有威慑力。

“我警告你,少耍花样,有功夫替你的同族操心,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胡图鲁沉声说道。

就知道说不通,秋叶红心里叹了口气,打呀打呀,一直打了几千年…

“是,小女知道。”她堆起笑,点点头说道。

胡图鲁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秋叶红的目光停在他的背影上。

“你说的那个…”胡图鲁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开口说话。

“别说有一天,就是明天汉人跟咱们族人亲的成了一个娘生的,也不影响我们今日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他淡淡说道。

说罢大步而去。

秋叶红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解下手套,口罩,她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笑,继而笑容渐渐沉寂下来。

“你说的对…”她点点头,自言自语,“你说的对,明日自有明日事,我多虑了。”

看着胡图鲁走远了,秋叶红扔下手里的东西,快步向负责喂养马的牧民走去。

因为病马突然很多,牧民都有些惶惶不安,看到她过来,竟有些害怕躲了几步。

“那个”秋叶红招招手示意他们别害怕。

但大家还是躲了远远的,隐隐约约的他们知道,这个女人好像能控制牛马的生死,要马病就病,要马好就好,这也太可怕了……

秋叶红耸耸肩,不予理会这些躲开的人,低头去看一筐筐的饲料。

“喂这些可不行…”她一边看一边摇头。

有人听懂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喂什么?都是新鲜的嫩草…”

“青草可不行”秋叶红笑道,一面就近拍了拍一匹马,马儿受惊抬起头,掉下一条清鼻涕,“…最养的自然是黑豆啊黄豆啊之类的生料了….”

豆子?生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哦,这些东西你们这应该不是很多…”秋叶红恍然道,一面带着几分歉意摆了摆手,“那就还喂青草吧,也挺好的。”

说罢她走开了,但这句话让这些牧民有些不高兴,什么叫我们这不是很多…

“那些豆子咱们也有很多呢!”有人说道,鼓着腮帮子。

“本是冬日无鲜料时才喂的,不过如今马儿都是大病痊愈,补补也是应该的。”几个年长的便合计一番,一起报了上去。

这个小兽医竟敢嘲笑我们没有生料!二王子听说后,很是气愤,他甚至可以想到,这小兽医一定是准备打着因为吃不到好的生料,马儿病才好的慢的借口。

休想!二王子阴森森的咧嘴笑了,于是他大手一挥,调集所有储备,给所有的战马吃小灶,养的壮壮的,只待一声令下,踏平延州城。

“这么说,真的要打大仗了?”魏枝问道。

因为小产了,她还在养身子,按窝阔台人的规矩,女人们可没这么多讲究,但这两个汉子却还记得魏枝不是窝阔台妇人,打听了很多有关汉人的规矩,将魏枝在蒙古包供养起来。

事实正如二王子所说,汉人那边很快就有人过来了,质问有关贡礼病马的事,大王子在二王子等人的煽风点火之下,也急了,双方不欢而散,边境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起来。

自那日被抓回来后,这是她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对不起。”魏枝再一次道歉,但是她很快就瞪眼,“但是,你也别怨我,换做谁也要这样做….你不也是这样?”

“我那可不算,是你先无情的…”秋叶红压低声音瞪眼道。

魏枝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又一脸沮丧的叹了口气,“我还要逃,一直逃,直到死…”

男人们进来了,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端上来一大盆的烤肉饼子马奶等等食物,跟魏枝说起蒙古话,说了几句话,拿着刀箭出去了。

“瞧,这些东西…”魏枝抓起一个窝窝头,“不知道我吃的是那家人的血…”

她自嘲的笑着,狠狠的咬了一口吃起来。

看着那男人出去了,秋叶红忽地抬手按住她往嘴里送窝头的手。

“做什么?”魏枝习惯性的守护自己的食物。

秋叶红看着她,压低声音道:“我们再合作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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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古怪的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古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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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病马事件,刚刚交好的两国又有了隔阂,边境的摩擦又开始不断的发生。

先是窝阔台游民抢掠了延州城附近的几个村落,继而窝阔台人狩猎过了边境,被永兴军射杀。

正当大家互相指责,吵得不可交的时候,年仅四十三的窝阔台汗,因为酒色过度,掏空的身子熬不过这个异常炎热的夏天,死去了。

大王子与二王子的争位大战正式上演,一时间各部族厮杀不断。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身为窝阔台先汗王大哥的皇帝很生气,这还了得,孩子家闹成这样,岂不是不把他这个大爷放在眼里?

于是皇帝一发怒,诸位大臣立刻纷纷上书,说这窝阔台汗本就是个不讲信义的叛臣,现如今两个王子闹成这样,分明就是眼中无有君主。

很快朝廷就达成共识,六月十八,皇帝赐鄜延、泾原、环庆、熙河、麟府各路金银带、绵袄、银器、鞍辔、象笏,又诏谕钦察汗国等诸部首领,协同平乱。

五路大军旌旗历历战鼓咚咚杀向边境时,永兴军内终于也等来了风尘仆仆的王华彬大夫。

遍洒石灰,汤药味弥漫整个军营,这场景让一向镇静的王华彬也吓了一跳,眉头纵了起来。

来不及客套,直接就奔病马去了。

乌泱泱的足足有上百匹马被圈起来,王华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都是?”他忍不住指着问。

“是…也不是…”随行的兽医们抹着汗道。

自从上一次的药轮着吃了一遍也没成效之后,彻底让大家慌了神,但凡看到一匹马状态不佳,打个喷嚏什么的,都圈了起来。

王华彬皱着眉头,“不对啊,要真是厉疫,还能有时间让你们圈养这么多?”

他喃喃说道,一面抬脚进了马圈,连防护用品都没带。

其他人可没他这么大意,纷纷穿戴好了,才小心的跟了进去,王华彬已经检查完三匹马了。

“王大夫,如何?”有人忙问道,“那些药怎么不起效?”

王华彬似乎有些惊异,又有点不确信,他再一次穿进马群深处。

连看了十几匹马,他有些不解的站起身,伸手叩了叩眼前这匹马的肿胀的鼻骨。

马儿吃痛受惊,甩了他一身黄稠脓鼻涕,腥臭之极。

跟过来的众人也受惊的后退开来。

“王大夫,小心啊”他们忙提醒道。

马儿甩了鼻涕,似乎好受些,粗重的喘息。

王华彬不以为意,视线再一次落在这个马身上,马儿胃口不错,低着头咬着脖子里的缰绳嚼起来。

“王大夫?”见他纵眉不语,众人忍不住小声提问。

王华彬神色古怪的转过头来,看着众人道:“这…好似不是厉疫”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了。

不是厉疫?

“但这些大多数马的病症如同当日啊?”有人忙说道,一面顾不得危险,指着就近一匹马,”流鼻涕,咳嗽,喘粗鼻咋,唇舌暗黄…”

王华彬点头,也走到这匹马身前,搬起马首让众人看.

“诸位大人,你们瞧,此马虽然流鼻涕,但却是清鼻涕,上一次肺败之症是浓白色….”

大家随着他看去,果然如此.

“但这是病初期,病症加深时,就变为浓黄鼻涕,且同样腥臭…”有人提异议道.

此话一出,大家都点头,对,正是如此,当初他们就是被这腥臭的黄鼻涕吓坏了.

“可有带血?”王华彬问道.

大家一愣,互相看了眼,这个有还是没有呢?当时过于紧张了,没注意….

“鼻涕只是其一,”王华彬此时已经基本肯定了,神态也轻松了许多,弯身指着马腿,”肺败之症,马儿身形消瘦,不思饮食,腿脚浮肿….你瞧瞧这些马…”

王华彬说着话站直身子,指了指四周优哉游哉的马儿,伸手拍了拍马腹.

“吃的真是膘肥体壮,哪有半点厉疫的模样….”

众人目瞪口呆,半信半疑的再去看这些马,奇怪了,前一刻横看竖看都虚弱的马儿们,怎么此时看起来果然精神良好?

“这…这怎么可能?”有人喃喃道.

“不过”王华彬话锋一转,平板的面上露出一丝笑,”马儿的确是病了.”

那到底是病还是没病啊?众人苦着脸看着王华彬.

消息很快就传到军中元帅那里了,吴大人百忙之中赶了过来.

“什么?什么?不是厉疫?”他激动有些颤抖.

“也是一种病,是因为天气炎热,马儿使役过度,或者鼻子受伤,肺火热毒而发病…”王华彬仔细解释道,他低头凝思一刻,”这边原本少见,有没有恩传染性我也不是很确定…”

这个词还是跟慧兰郡主学到的,说起来时,想到那个姑娘已经去向不明生死未卜,心内不由恻然.

“应该是有轻微的传染性,就如同…几位大人还记得慧兰郡主说过的风寒之症也会传染否?”他说着拱手看向周围的军医兽医.

有人还记得,有人早忘了,但不管记得不记得,大家都一起点头.

“这个气毒,就跟那个差不多…”王华彬说道,”要不然,这么久了…”

他话到此为止,大家都明白了,要真是厉疫,只怕王华彬到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地死尸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看来大家是被吓到了,吓得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就连被吴大人冷脸厉色喝斥时,也没那么惶恐了.

只要不是厉疫就好,骂几句,打一顿算得了什么.

“大人息怒,”王华彬看着暴跳的吴大人,忙出言相劝,”这气毒跟肺败的确很相似,诸位如此谨慎小心并无过错,再说也的确有传染性,并且也要多亏诸位如此行事才免酿成大祸….”

“哦?这么说,倒不能治这些庸才扰乱军心的罪了?”吴大人慢慢说道,一面扫过眼前的一干兽医,重重的哼了声.

“一则及时隔离,二则用药,虽然药不是完全对症,但也起到清肺败火的功效,”王华彬正容道,”此病不影响饮食膘情,也正容易被人忽略,如不及时治疗,热毒必将攻心,气血过盛,传至咽喉,到那时,食槽肿胀,硬核填喉,便是致命之病,且极具传染性,也就可以称为厉疫了.”

这一番话说的大家都变了脸色.

吴大人云里雾里不是很理解,但周围的大夫们都回过神了.

“对啊,对啊,是喉骨胀!是喉骨胀!”

“我早说了,这病就是喉骨胀的前症…”

“我就说咳嗽,咳嗽,该用清喉郁金散,你们不听….”

看着这些事后诸葛亮,吴大人气的大吼一声.

“都给我滚,三天之内,将这些马治好!”他瞪眼大喝,看着众大夫鸟兽散,心中的巨石落地,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上天佑我!”他大笑几声,抬手招呼副将们,”传令下去,全军备战,为五路大军做先锋!”

众将扬声应和,气势大涨.

“还有”吴大人转身要走,又哼了声,对副将道,”这一仗要倾我军全力,让那些大夫们,都给我上战场去!”

将士们应和了,自有人传令去了.

吴大人看到王华彬,堆起笑,道:”小王大夫非我军之编,自然不在此列,王先生旅途劳累,快请歇息去吧.”

王华彬拱手道谢,看着吴大人转身要走,迟疑一刻,忙跟上几步.

“大人”他施礼道,”….慧兰郡主可是在窝阔台?”

想起上一次就是他们以表兄妹相称一起来的,可见必是有交情,吴大人便没有隐瞒说了自己的想法.

“…原本是如此认为,这厉疫实在是来的太怪异了,所以猜测是出自郡主之手…”他低声说道,”但照你这么说,不过是一场虚惊,那也就自然不干郡主的事…”

王华彬听了这话,微微纵着眉头,似是自言自语,”可是,这气毒来的也很是怪异…”

吴大人听了动了动嘴,似乎要说什么,但又咽下了,哈哈笑了笑,拍了拍王华彬的肩膀.

“有什么怪异的!冬天下雨夏天下雪,哪一年还没个古怪事!这个算什么!你才多大年纪,见过什么?”

几天之后,活了大半辈子,也上过几次战场的吴大人,见识到什么才叫真正古怪的事!让他终生难忘!

对窝阔台的战役先由小部分的对抗战起头,伴着五路大军的相继围过来,大规模的攻城战开始了.

永兴军备战已久,而窝阔台虽然早有戒备,但近日忙于内争,战事初起不免有些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汉军主力由此士气大振,一举杀向窝阔台境内,如入无人之境,麾头指处,所向披糜.

但窝阔台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二王子殿下先是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大王子,凝聚了族众之力,利用彪悍骁勇的骑兵马战优势,扭转了局势,而此时的汉军却由于战线过长,补给不足,开始节节受困.很快,双方主力就面对面,开始了一场决定生死成败的相遇战.

厮杀声已经响了一天一夜,站在后方制高点上的主帅们可以看到,迎面而来的窝阔台人无边无际,扬起的烟尘遮蔽了半个天空.

打头阵的先锋窝阔台铁骑,皆是头盔连面部罩住,只留眼睛,胸背铁叶甲护身,牛皮作袖以护臂,连马都載着护脸,人人手执长刀,嘶喊声震天.

这一战,双方都是凝聚全力做一拼了.

“窝阔台谁先锋?”吴大人急声询问.

便有人报:”二王子”

吴大人倒吸一口凉气,帐中诸人也是神色凝重.

“大人,”有兵将冲了进来,”不好了,侯爷当先锋去了…”

此话一出,满帐子的人都吓得变了脸色.

“快,备马.”吴大人最先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营帐外,只闻得远处喊杀冲天,一眼望去,饶是久经沙场的将帅也微微心寒.

两军正成膠着状态,战马碰着战马,兵士挤着兵士,硬劈硬剌,硬接硬架,如同收割稻麦,不断的一片一片的倒下.

“大人,不好!”上马的众将催马向前线阵地冲去,忽地一个将官大惊喝道.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己方阵列突然被杀开一道口子,窝阔台铁骑步步压上,这个时候被撕裂阵营,就将如同大堤溃口一败不可收。

吴大人只觉得遍体生寒,炎炎夏日中如身坠冰窟.

“将士们,随我去…”他拔出腰中跨刀,嘶声喊道.

话音才落,忽见前方阵营果然溃堤了……

厮杀阵地中的战马突然倒下一片,就如同中了魔咒一般,毫无预示的大批战马倒地翻滚,猝不及防的马上骑士们如同瘸腿的汉子,栽出去,滚下去,被马砸到,踩到,被对方的大刀砍到…

一时间阵地上乱成一片.

扬着刀的吴大人等人愣住了.

“大人,是窝阔台的马….”将士们齐声高喊,”窝阔台的马!”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渐渐汇集成一个声音,如同滚滚震雷响彻战场.

失去了战马的窝阔台战士,就如同待宰的羔羊案板上的菜瓜,更可怕的是这突然的莫名的状况,击碎了窝阔台人的神经.

兵败如山倒.

满身满脸都是血的胡图鲁被四五个人拉住.

“快走,大人,快走”他们四五个人一起用力,才扯住他,挥开厮杀的人群,向后退去.

“不准走,不准退,阵前退逃者图鲁挥刀就砍向拉着自己的一人.

那人血流满面的倒下了.

“大人”三个人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大人,二王子已经战死了…今日我族是败了,为了来日报仇,大人…大人…”

胡图鲁手里的刀颓然垂下,他的眼一片血红.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快走”三人拥着胡图鲁上马,向后方急驰而去.

此时的后方,也是混乱一片,胡图鲁他们十几人才入城,汉军也跟着杀到了,满城皆是仓皇逃跑之人,妇人老人孩童的哭喊声震天,火光四起.

“大人,你要哪里去?”挡开拦路逃散的民众,十几个人侍卫看到胡图鲁突然调转马头,不由大惊.

“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搞的鬼!”胡图鲁仰天大喝,纵马朝自己部众所在地奔去.

这里比城内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逃亡人群,火光起的蒙古包,无人管惊慌乱撞的牛马羊,哭泣的被丢在路边的老人孩子…

那个总是老老实实卑微陪笑只站在马圈里的女子早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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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她的功劳

第二百一十八章她的功劳

是她干的,就是她干的!人呢?人呢?

胡图鲁狂怒之中逼问四周来不及逃走的牧民.

牧民早已经惶惶不安,胡图鲁问不出消息,越发暴怒疯狂,挥刀就是一顿砍杀.

牧民们惊叫着四散逃.

“大王…”胡图鲁的随从们冲了上来,”汉兵攻过来了,快走…”

他们的话音才落,就见数支羽箭破空而来,立刻有三人中箭坠马.

胡图鲁转身暴瞪血红双目,仰天长喝,举刀就向涌来的汉兵杀去.

数箭齐发,如流星而来,胡图鲁的马嘶鸣跃起,替主人挡下,扑到在地.

余下的随从抓起来不及逃走的牧民遮挡,硬生生的将身中数箭坠马昏迷的胡图鲁抢了过来,一众人向北狂奔而去

“那是个大头目!”汉兵们纷纷喊道,看到那么多人拼死相护一人,认定此人来头不小,顿时欢喜大喊.

战前各路元帅均下了犒赏的标准,一个窝阔台人首级值绢五匹,身份越高,绢匹越多.

一时间,看着那纵马逃去的几人,汉兵们如同看到小山般的绢匹在飞,顿时叫嚣呼喝的追了过去.

余下的牧民倒是因此侥幸逃过一劫,看着凶神恶煞的骑兵蜂拥而过,忙从藏身处爬出来,仓皇逃亡.

一个瘸腿的汉子抱着孩子,手里拉着崴了脚的妇人,走在最后,才越过几道沟壑,刚想要歇口气,就被一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这个男人似乎是从地下突然冒出来的,穿着打扮跟日常窝阔台牧民一般,但却能让人一眼看出,他跟日常的牧民不一般.

瘸腿汉子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一柄弯刀架住了脖子.

顿时孩子哭妇人喊.

这是半路抢劫?瘸腿汉子忙将身上的袍子抖开,结结巴巴的表明自己身上没有钱也没有吃的…….

面前这个骷髅一般瘦,泥土一样黑的男人神色不动,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突然他另一只手从袍子里拿出一物,唰的一抖,一张卷了边的纸就呈现在瘸腿汉子眼前.

瘸腿汉子眨了眨眼,看到上面画着一个姑娘,明显不是他们族人的姑娘.

“见过没?”那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僵硬的蒙语,将手里的画再一次抖了抖.

“见过见过…”瘸腿汉子将头点的飞快.

眼前的男人面上闪过一丝狂喜,”在哪?”

语音生硬,显然才学会不久,瘸腿汉子竖着耳朵才听懂了他的问话,忙叽里咕噜的回答.

“在哪?”

架在脖子里的刀又近了两分,吓得那瘸腿汉子想要下跪,忙又叽里咕噜的说,说了一时,见面前这男人一脸茫然,竟好似听不懂他的话.

莫非….

瘸腿汉子灵机一动,大着胆子用手比划,又做了个上马的动作,再往南边一指.

“你是说她骑马跑了…”男人看明白了,喃喃道.

两人各自听不懂对方的话,瘸腿汉子依旧重复上马跑的动作,正急得一头大汗时,脖子里的刀被抽去了,再看那汉子转身向他指的方向大步而去.看他走的不紧不慢,却一眨眼就走出去好远….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神仙?妖怪?

瘸腿汉子揉揉眼,确信已经看不见那个男人了,如果不是脖子里冰凉刺骨感觉还在,他就会以为自己方才不过是做梦.

晨光铺上大草原时,昨日的血战已经划上句号,这一战是建国以来,跟窝阔台发动的最大的一次战斗,也是五路征讨中最大的一次胜利.

这一战,让窝阔台合族溃逃,斩杀贵族五百人,也可以说,窝阔台汗国彻底消失了.

行走在检点沙场的兵将中,一身粗布麻衣的王华彬格外的引人注目,他低着头,挨个看那些倒地死亡的或者还有一口气的马匹.

“王大夫?”几个前来收缴马匹身上护甲的小兵小心过来拱手.

他们都认得王华彬,知道这个人养护好了他们作战用的马,态度甚是恭敬.

“不对啊.”王华彬却依旧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并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几个小兵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打个手势,大家便先去收缴别的护甲去了.

“师傅,有什么不对呢?”站在身旁的徒弟一脸不解的问道.

“这些都是病马.”王华彬抬起头对他说道.

徒弟点点头,对啊,这个他们都知道了.

战场诡异的马匹倒地事件传开后,大多数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神仙显灵了,这是上天保佑他们旗开得胜,但对于这些兽医们来说,第一个念头自然就是马生病了.

但这么多马同时发病很是让人费解,王华彬便按耐不住亲自跑到战场上来看了.

“对呀,都是病马,方才大家不都是看过了.”徒弟说道,”是喉骨胀…”

“可是,为什么是喉骨胀?”王华彬喃喃道.

徒弟有些听不明白,挠了挠头.

“我是说,喉骨胀是一种病症很明显的病,没有理由,窝阔台人发现不了,再说,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事关生死的大战中,非用这些病马不可啊?”王华彬解释道.

对啊,徒弟也忙点头,这么一说,的确太奇怪了.

“不过,大人们不是说了,这是天佑我朝,神明显灵让他们的马犯病….”徒弟挠着头说道.

王华彬笑了,他站起身来,负手看着晨光中肃杀萧瑟血污的如同人间炼狱的战场.

“神明菩萨心肠,这些事他们如何会做…”他自言自语道,随后他一抬手,”来啊.’

就近的几个小兵听到了,忙跑过来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将这几匹马给我运回去.”王华彬伸手指着眼前几匹马说道.

这些马…小兵们奇怪的看了眼,有的死了,有的还留着一口气,都是些没用的,要回去做什么?

得知王华彬运了些窝阔台的死马回来,营帐里欢喜的大人们都有些不悦.

“那些马古怪的很…”有人说道,”就地埋了烧了才好,别沾上晦气…”

“王先生如此做,必有理由,无须多怪.”吴大人捻须说道.

说着话,军医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手里的托盘里放着带血的两只箭头.

“如何?’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紧张的看向军医.

“侯爷吉人天相…”军医含笑说道.

营帐里立刻响起一片低呼声,声音里满是喜悦激动.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吴大人提着心这才放下了.

阿弥陀佛,开国侯冲锋陷阵中,身负重伤,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

“失血过多,需要好好静养…”军医含笑道.

话没说完,就被吴大人打断了,”这就派人护送侯爷回京…”

“万万不可…”军医忙劝道,”伤口才缝好,气血虚亏,万不可旅途劳累,最好将养一段再回程.”

营帐的人都忙点头,纷纷笑道是是,我们疏忽了.

正说笑着,门外有人大呼小叫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跳了进来.

营帐里大家都压低声音说话,只怕惊扰了史玉堂,谁这么没眼色在这里大呼小叫?

几个脾气暴躁的将士一把拎住冲进来的人,扬拳头就招呼过去.

“王大夫!”吴大人看清来人,忙喊道.

制止的话已经晚了,王华彬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但是他似乎没有察觉,挥舞着手接着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怎么犯病的!”

营帐里的人愣了愣,不明白他的话说的什么.

“大人….”王华彬突然伏地大哭.

营帐里的人傻了.

“是不是那些马的缘故…”有人低声说道.

那些马果然晦气古怪,这不,这位大夫被妖孽附身迷了神智了…

“王大夫你这是?’吴大人吓了一跳,忙搀扶他.

“大人,是郡主啊,是郡主啊….”王华彬大哭,抓着吴大人的胳膊连声说道.

郡主?吴大人怔了怔,莫非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屏风内突然响起脚步声.

“你说什么?”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众人寻声看去,不由吓了一跳,史玉堂脸色苍白的走过来,只穿着亵裤,裸露的前胸斜裹着伤布,渗出的血染得一片片的红.

“侯爷…”众人更是受惊,乱乱的就涌了上去,”你怎么出来了?”

“你可不能起身啊….”

“伤口裂了如何是好…”

史玉堂已经摇摇欲坠,他就伸手扶住涌来的一人,眼睛紧紧盯着王华彬.

“你说什么?”他问道.

营帐里乱哄哄的,都是劝他躺回去,淹没了他的话.

史玉堂大吼一声,”闭嘴!”

营帐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胸前的血瞬时渗透了伤布,沿着古铜色的肌肤流下来.

伤口裂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说,但硬是没人敢开口.

“这些马,窝阔台的马突然阵前病倒…”王华彬情绪平静下来,飞快的说道,”是慧兰郡主所为….”

此言一出,营帐里又嗡嗡声四起.

“怎么说?”史玉堂问道.

“我解剖了几匹…”王华彬说道.

众人的视线便立刻落在他的手上,只见袖口带着血迹,虽然他们见惯了杀人,但一想到马匹被这双手开膛破肚,心里都不由恶了下…

“这些马胃中皆是生料….”王华彬接着说道.

“如何?”史玉堂问道.

“这几匹马皆是喉骨胀,而起因皆是肺火热毒所致,也就是咱们这边马所犯的气毒之症…”王华彬掩饰不住激动,飞快的说道.

“那怎么可能?既然有病,窝阔台人岂会看不出来?”有人立刻疑问道.

“是,这位大人说得对.”王华彬说道,眼睛闪着光,”所以说,郡主才学敏捷,能有常人所不能想….我想,应该是窝阔台人逼迫郡主酿生厉疫,郡主自然不会如他们意,但又被胁迫,所以才想到这个乍一看与肺败相似的气毒….”

“这么说咱们这里的气毒的确是窝阔台人传来的.”众人恍然道.

“这气毒并非疑难顽固之症,只要吃药,不日就好,最有效的也就是知柏汤辛夷散加减…”王华彬如同发现新奇事务的学究先生,整个人激动的有些失态,他来回走了几步,”但是,这两味药,最忌讳的就是黑豆…”

“黑豆?”众人齐声问道.

“对,黑豆大豆,等等,一切生料….”王华彬搓着手,”服药,喂黑豆,服药再喂黑豆,气毒之症先是被药压制,随后又复起,反反复复,外表看来似是痊愈,但却是内毒未消反重,积于心胸,传之咽喉,在药效的掩盖下,已成喉骨胀之症,喉骨胀之症具有传染性,战马厮杀,牵动全身,喉骨胀突然发病,马儿呼吸受困…”

随着他的解说,大家的眼前似乎又出现那一诡异惨烈的群马如刀割麦稻扑倒的场面.

原来如此………

“她在她在”史玉堂突然推开扶着自己的人,大步向外冲去.

“侯爷.”

伴着众人一片惊呼,迈出去三步的史玉堂一头栽倒,陷入昏迷.

“她在哪?”昏迷之中的史玉堂犹自喃喃.

而此时的秋叶红,已经成功的走出了密林,望着眼前不同于窝阔台草原的景色难掩激动的打个呼哨.

“喂,还真多亏你了.”她转过头笑道,看着骑在马上的魏枝.

魏枝的脸色苍白,口舌干燥.

“行了,快上马,天黑之前,就能到我家了.”她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我快要饿死了…”

说到饿字,秋叶红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使出最后的力气上马.

“你还说呢,叫你准备好吃的…”她抱怨道.

魏枝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但不服气的哼了声,”你这样没信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才没信义!”秋叶红瞪了她一眼,扬手拍了马臀.

马儿得得前行.

“那也罢了,你还好意思说你男人是猎户,你在这林子里如鱼得水…”秋叶红撇撇嘴道,”得什么水!连只兔子山鸡都抓不到……”

魏枝哼了声,很想反驳几句,但由于马上能到家,心情大好,也就懒得跟她拌嘴.

“好了好了,到了我家我管你吃个饱,不就饿几天而已,我当初在那边被饿的时候多了…你才受了几天罪,就嚷嚷…”她一脸不屑的说道,”娇滴滴的小姐…”

娇滴滴的小姐?秋叶红哈哈大笑,娇滴滴的小姐可活不到现在!再一次催马,马儿加速前行,越过一道山梁,就看到前面一片村落.

“到家了,到家了”魏枝喃喃道,激动的掩面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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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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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路过

第二百一十九章路过

远远的看去,这只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村落.

“怎么?”秋叶红看了一时,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魏枝已经催马疾驰沿着缓坡下去了.

“……我爹我娘那一次就死了….我男人带着宝儿跑得快…”魏枝在马上重复着这些天秋叶红已经听得都能背下来的家史.

“你家除了爹就没别人了?”她中间喘口气问道.

秋叶红就没来得及张嘴回答,魏枝已经又接着开始说自己的家人.

“….我走的时候,宝儿才几个月,粉团一般…”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秋叶红看了她一眼,想像不出她这粗黑的样子生出的孩子怎么样个粉团法….

“你看什么看…”魏枝抹着眼泪笑了,瞪了她一眼,甩了甩枯草般的头发,”想当年我也是一朵花般的人物,十里八村有名的….”

秋叶红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走近村落,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笑声噶然而止.

“你还别不信…”魏枝嘴里带着笑说道,她扭头看秋叶红脸色不对,”怎么了?”

便要转过头去.

秋叶红突然伸手将她的头搬住不让她动.

“魏枝…别看.”秋叶红哑着嗓子说道.

这一句话让魏枝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别看…

到了家为什么不能看…

她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吼,扯下秋叶红的手,转过头去.

低矮的草房子,坍塌的土墙头,疯长的荒草下掩盖的曾经的柴堆麦跺.

夕阳西下,给这里披上一层暖暖的光辉.

秋叶红知道自一开始看到这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个时候正是晚饭的时候,这样的村户必定是炊烟袅袅,但此时眼前的村落却是一片死静.

她不由打个寒战,魏枝已经疯了一般跳下马向村里冲了过去,她呼唤家人的声音回荡在村子里,回应她的只有回声.

这个村子,已经不存在了,就如同众多的边境小村一样,窝阔台人一次劫掠之后,就从地图上消失了.

秋叶红弯着身子将篝火吹起来,摸出怀里两个野果,嘎嘣嘎嘣的吃起来.

她看了眼一旁,紧挨着一大一小两个坟茔的魏枝,自从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发现这个之后,魏枝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了.

“魏枝,”秋叶红看着她呆滞的眼,忍着鼻头发酸,”你哭出来吧…”

魏枝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将脸贴在坟头上,似乎那是个温暖的怀抱.

三天之后,秋叶红看着精神萎靡但眼中有了一丝神采的魏枝.

“你真的不跟我走?”她问道,抓着马儿的缰绳.

魏枝摇摇头,”这是我的家,我的男人我的孩子都在这里,我怎么能去别的地方?”

可是这里已经是荒村了…

“你一个人行吗?”秋叶红吸了吸鼻子,问道.

魏枝竟然难得的笑了笑,”我?你还是关心你吧,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这样孤身上路,走不出多远铁定被人抢了去…”

秋叶红哼了声,冲她做个别小看我的表情.

“你还是跟我留在这里吧,”魏枝说道.

“我要去找我爹.”秋叶红摇摇头,含笑的眼神带着坚定,”我跟我爹曾经说好过,有一天失散了,就到汝州去,汝州的城南雀头巷…”

知道她有多坚定的信念,魏枝也就不再多言,看着秋叶红上马.

“你保重….”她说道.

“有缘再见了!”秋叶红冲她拱拱手,一夹马腹去了.

魏枝跟着紧走了几步,看着她沿着小路远去了,渐渐化作一个黑点.

伴着几声震雷,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时,一骑黑马直接就冲进了这个简易的凉棚里.

“这鬼天气!”马上的一个瘦削男子跳下来,抖着被打湿贴在身上的灰布衣,一面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的瘦长脸。

“客官要喝茶不?”一个粗哑的声音陡然响起.

男子吓了猛一个转身,手里多了一柄长剑,对准了茶棚角落里正站起身的粗矮妇人.

妇人面色波澜不惊,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指向自己咽喉的是什么.

“客官,不喝茶就不喝,歇歇脚不要钱.”她慢慢的说道,说着话,将手里的一个铁壶放到灶火上.

男子这才知道她是这凉棚的主人,面上闪过一丝抱歉.

“来壶茶…”他为了缓解这尴尬,忙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大声说道.

妇人便提着壶过来了,给他沏上茶.

“大娘…”男子看着她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搭个凉棚?”

这个地方极为偏僻,也不临主路,估计一年半载也见不到几个人,在这里搭凉棚,是闲的慌吧?

“哦,我家在这里,妇人不能走远,省的男人和孩子没人管…”妇人淡淡说道,一面伸手往后指了指.

男子随着她的手势看了去,见不远处果然是一个村落.

“你的家?’男子皱皱眉,”魏家屯?”

他打量那妇人几眼,”不会吧,那个村子三年前人就死光光了….”

“有人住.”妇人突然拔高声音,似乎这话激怒了她.

男子撇撇嘴,没有再说话,端起碗喝了几口茶,想起什么似的从贴身的内衣里,拿出一张纸,他的衣服湿了半边,但这张纸却是完好无损.

“大娘,你在这里卖茶,可曾见过这个姑娘没?”他抖开纸,站起身走到那妇人跟前.

妇人并没有看画,而是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也找她?”妇人问道,一面看着他,”你又是她什么人?”

男子闻言一愣,旋即一惊.

“大娘.”他一把抓住妇人的胳膊,”你见过她?你见过她对不对?她在哪里?”

妇人被他抓疼了,皱起眉头.

“小伙子,男女有别,你这样我家男人会生气的…”她不满的嘟囔道.

男子忙松开手,躬身作揖.

“大娘,大娘,奶奶…”他连声说道,由于过于激动,声音都有些变形,”您可见过她?她在哪里?”

妇人看着他的,这小伙子其实挺俊的,便忍不住笑了笑,目光往小路的尽头看了眼.

小样,装的挺像,还说没相好的,只有爹…

“大娘,姑奶奶…”男子看她妇人似乎有些发傻,急得忙又问道.

魏枝回过神,抿嘴一笑,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男子啊了一声,面上顿现失望….

“……她走的时候说去汝州,但算这日子,我估计她还没到…”魏枝接着说道,一面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恩,也许她爹已经追上她了…”

这句话带来的讯息太多太惊喜,让眼前这个男子一瞬间有些呆滞.

“她子喃喃道,”还活着…”

这句话说完,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妇人鼻头一阵发酸,她伸出手,拍了拍男子的胳膊.

“还活着,就是为了你们,也得活着…”她闷声说道.

“大娘,你说富大叔也来过这里?”男子深吸几口气,平复情绪问道.

魏枝点点头,笑了笑,”比你早三天…”

“那…”男子忍不住再次激动的失态,抓住妇人的胳膊,”你见到她时,她还好吗?瘦了没?哭了没?”

魏枝瞪了瞪眼,”哭?”

她哼哼两声,”这死丫头厉害的很,只有让别人哭,她哪里会哭…要说瘦嘛,估计会瘦,饿得时间长了,光靠吃野果子野草难免会瘦点…”

男子听着听着突然瞪大眼,上上下下的打量那妇人.

“怎么…你跟慧娘很熟吗?”他问道,满眼的疑惑.

“也算吧,”魏枝笑了笑,”我跟她在一起住过一段日子.”

男子看了她一眼,抬手说了声多谢,就忙上马要走,抓住缰绳又停下来,带着几分期盼羞涩问道:“大娘,她跟你有提过我没?”

“你?叫什么?”魏枝问道。

“赵青,哦,她可能习惯叫我李青….”李青说着,眼中闪着一丝光亮。

“那倒没有…”魏枝摇摇头,笑道,似乎想要安慰他,忙又补充一句,“其实我们也不算很熟,没怎么说过话。”

李青展颜笑了,他翻身上马,拱拱手说声多谢一头冲进大雨中,狂奔而去。

“喂,又是一个没给钱的….”魏枝撇撇嘴说道,脸上浮现一丝笑,看看下个不停的雨,慢慢的收拾东西,“天不好,早点收工回去,宝儿和他爹在家该闷了,不如回去陪他们说说话…”

撑起油纸伞,走出凉棚,魏枝抬头看了眼那男子奔去的方向,也不知道那个丫头见到她爹了没有。

“能活着多好….”魏枝喃喃道,慢慢的走向村子去。

而此时活着的秋叶红感觉并不是很好。

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手里还拖着一根打狗棒的秋叶红,正蹲在一个村落里办喜事的人家门前,看着就在门前摆开的婚宴哗哗的流口水。

“去,去,臭要饭的…离远点等着…”有人挥手赶她。

秋叶红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豆角炒肉,大葱鸡蛋,咸豆…

天呀,神呀,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耶稣玛丽亚……

赐予她食物吧。

“给,给…”有个妇人走过来,将两个馒头扔给她,“主人家赏你的喜气。”

秋叶红大喜,多谢神仙显灵,她抓起两个馒头,忙走开几步,三口两口的就吃了下去。

如果魏枝看到现在的她,一定会笑掉下巴,怎么会混成这样?

说实话,秋叶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混成这样,一路走来,为了吃饭,先是用马换了驴子,又用驴子换了只羊,最后换了只鸡,再最后就换了几个鸡蛋…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明明要去的是汝州,怎么现在却到了虢州的地界?

往东再往南….难道不对吗?

秋叶红挠挠头,拨开遮住眼的乱发,以前出门有富文成在,她从来不知道走路原来也是这么费脑筋的事,有多多狗在,从来不知道兔子野鸡是这么难抓的…

爹…

多多…

我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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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路上

第二百二十章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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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跤跌倒后却发现灵魂寄居到低下的丫鬟身上

命运瞬变

看着属于自己的父母之爱,富贵婚姻成为他人之物,

且看骄傲顽强的她如何扭转命运,于山穷水尽处寻找柳暗花明,重新掌控自己荣华生活.

七月末,一场小雨过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马蹄急速的敲击着道路,踢踏起一片湿泥,路边的一大一小两个乞丐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马匹伴着一阵笑远去了。

“真没公德心,小心马腿断了”秋叶红抹了把脸上泥水,愤愤的嘟囔,话说了一半忙住口,呸呸唾了两口,”该死该死,我什么也没说….”

一只兔子突然受惊从田垅中跳起来,秋叶红大喜,举着棍子一指.

“多多,快,追”

兔子三跳两跳的远去了.

“喂?’秋叶红抹了把口水带着几分不满看向旁边的的小乞丐.

小乞丐年纪大约**岁,因为营养不良,头大身子小,就跟火柴棒一般.

因为乞丐这个职业的形象,从外貌上一时分辨不出男女.

听见秋叶红的话,小乞丐抬起头,从头发缝里看了眼秋叶红.

“我又不是狗,怎么追得上….”声音虽然干涩,但还未褪去童音.

“你说你能打猎!”秋叶红瞪眼,顺手在他头上弹了下,”骗我!”

“打猎又不是这个打法…至少你得给我弄个弓箭最不济也有把刀子….”小乞丐不紧不慢的说道.

“哈,”秋叶红又敲了他一下,“有那东西,我还用的着你!”

她说着话抬脚向前走,嘴里依旧嘟嘟囔囔道,“大家都是乞丐啊,别指望我养着你,年级小也不行…….也都怪我,怎么就迷了心窍,带上你了?”

这要从五天前说起,当时她路过一个城镇乞讨兼当铃医的时候,争取到一个客户。

这是一个看上像土财主的男人,愁眉苦脸的从药铺走了出来,牵起药铺门口被秋叶红盯了半日的一头老黄牛。

“二叔,怎么样?”蹲在牛身前的一个小哥立刻问道。

“人家说不知道给畜生怎么看病开药…”土财主摇着头叹气,一副心疼模样,“眼看要农忙了….”

“这位大爷!”秋叶红就双眼放光的跳出来,拦住他。

土财主被她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握住了腰里的钱袋,待看清她的模样,松了口气,不耐烦的摆手。

“去,去,臭叫花子…”

“大爷,我不是叫花子,我是铃医。”秋叶红忙晃了晃打狗棒。

打狗棒上挂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铃铛,随着她的晃动,发出哑哑的声音。

“铃医?”土财主瞪眼道,再一次看了眼眼前的人。

破衣衫,杂草的头发,腰里束着草绳,脸上灰扑扑的,人干瘦干瘦的,看样子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伙子?

“铃医哦,”秋叶红忙接着说道,“专看牲畜的。”

这个时候所谓的铃医,就跟扯着“铁口直断”的大仙们一样,就是个走江湖卖嘴的,说起来跟乞丐没什么区别。

土财主有些犹豫了,俗话说病急乱投医。

秋叶红一看有门立刻指着他的牛,说道:“这位大爷,依小的看,贵牛是一头老黄牛….”

紧跟在土财主身后的伙计噗嗤笑了。

“你这叫花子,傻子都看得出,我家的是老黄牛…”他嘎嘎笑道,一面拍了拍牛头。

昏昏欲睡的牛受惊哼哼着抬起头,露出黄黄的嘴黄黄的眼。

“不是,我是说你的牛是黄牛病。”秋叶红忙笑道,一面说走近这头牛,抬起牛首,“这位大爷,你的牛是近日突然犯病,先是双目黄,随后口舌黄,到现在…”她说话伸手翻开了牛的眼,“…现在眼睛鼻子都发黄了….不思饮食…”

伸手一拍牛腹,“虚肿…大便干小便黄赤短少….”

随着她的动作说话,原本犹豫的主仆二人瞪大了眼。

“你果真是铃医?”土财主又惊又疑,“你果真能治的?”

叶红点头笑道,“这没什么,你这牛是暑天湿热、饮食不节、湿热内蕴、损伤脾胃、以致运化失常,湿热交蒸、肝胆受害、胆液外泄、侵入粘膜肌肤而发阳黄…”

土财主和小伙计被这一番话说的晕头转向。

“那小哥说如何治?”他忙打断秋叶红的侃侃而谈。

这是信了,还是乡下人淳朴,秋叶红很高兴,忙爽快的说道:“黄牛病发病急,但只要吃药见效也快,我给你开副药….”

她说着话抬起手,露出黑乎乎的手腕子,裂开嘴一笑,“那个,劳烦大爷自己记着,我没纸笔写…”

土财主踹了傻了眼的小伙计一脚。

“去,要药铺里要一张纸笔来”

小伙计忙撒脚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

“小大夫请。”土财主忙递给她,那眼神已经不是看乞丐那样了。

“很简单,很简单,我说就好了,不用写的…”秋叶红笑道,一面接过笔就在他手里的纸上写了。

土财主看过去,见字迹虽然潦草怪异,但的确是字,心里就更加确信了,看来果然是铃医,要不然一个小叫花子怎么会写字。

“鲜地肤子….鲜竹叶…”土财主接过纸看了,认得上面的字,有些不信,“小大夫?这就行了?”

秋叶红点点头,“你放心,药对症就好,不看多少。”

这话倒是,土财主忙点头,想起以前家里人病了,大夫一开就是几大包的药,真让他肉疼,大夫要是都像这位小哥就好了…

“小大夫…”他想到关键问题,忙问道,“这诊费…”

说着话手就摸向腰间。

“我不要钱。”秋叶红忙摆手道。

免费的?土财主大喜。

“只要…”秋叶红接着说道,一面伸出一个手指头,“只要给张饼子吃就行。”

“饼子?”土财主愣了愣,“我给你钱,你去买不一样?”

秋叶红摇摇头,“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土财主问道。

眼前这个乞丐铃医神色微微一暗,垂了眼。

“小的….在赎罪….”她低声说道,“小的给大爷看好了牛,不敢收一分钱,只是…只是大爷可怜可怜,赏口饭吃就足以…”

赎罪?土财主有些不解,莫非这小铃医是修行中人?

不过这些事他也懒得多想,反正这世上什么样的古怪人都有,遇到这个不要钱,只要一张饼的人,对他来说倒是件喜事….

他忙对小伙计说了,小伙计立刻买了张刚出炉的面饼递给秋叶红。

“多谢,多谢大爷。”秋叶红高兴的接了过去,一面躬身道谢,一面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果然是乞丐…

土财主心里嘀咕一句,拿着药方牵着牛又转身想药铺走去,走着走着越想越不对。

为他攒下一辈子钱财的老爹曾说过,我们虽然节俭,但万万不可想着天上掉大饼砸中自己的好事……

秋叶红吃着热乎乎的饼子才走了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小大夫留步”

那土财主牵着牛追了上来,对于不要钱开的药方实在是不放心,说了好半天,到底是给了十文钱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秋叶红看着手里的钱,十分为难,便转手给了一直在旁边蹲着的一个小乞丐。

然后这个小乞丐就成了她的小尾巴,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跟你说啊,我比你强不了多少,别以为我很能讨钱…我基本上三天能吃一顿饭就是谢天谢地了,别指望我分给你大饼什么的,年纪小也不行…讨饭这种事,可是全靠自己的。”秋叶红瞪眼道,“你别以为我对畜生很好就会对人也好,你饿死在我眼前,我也是眼不带眨一下的…我可不是什么善人….”

小乞丐只是低着头不言语,反正就是不远不近的你走哪我跟哪。

秋叶红威逼利诱冷嘲热讽一路上不停,小乞丐一句话也没说过,二人各自讨自己的饭,倒也相安无事,秋叶红几乎要怀疑他是个哑巴。

“汝州…说是往北走…恩…恩…”秋叶红站在两个岔路口,看看天看看树,观观太阳探探风向,然后抬脚就走。

小乞丐在这时咳了声,说出了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话。

“…那是东…”他眨着眼说道,一面伸手指了指另一条路,“这边….”

再后来,秋叶红觉得路上有个人作伴其实也不错,虽然这个小乞丐没什么用,但至少夜晚自己抱着打狗棒瑟瑟不敢睡的时候能有个人说话,虽然都是她说他听,呃,有时候他也不听….不管怎样,总有个活人在跟前了。

孤独真的很可怕…

“认路有什么了不起的…”秋叶红撇着嘴道,斜着眼看他,“小孩,你还会什么?会讨饭?还是会打猎?哼,还不如我的多多…”

乞丐点点头,答了一个字。

“会什么?”秋叶红瞪眼道。

“会打猎。”小乞丐说道。

“真的?”秋叶红不信。

“真的。”小乞丐点点头,立刻给她展示了手艺。

在一个空旷的野外,支了个破筐,扣住了三只肥鸟,让秋叶红一个月来终于尝到肉味。

捧着那烤麻雀,秋叶红几乎是泪如雨下。

“小乞丐,以后姐罩着你….”她侠肝义胆的立刻拍板,一激动吐露真实性别。

小乞丐没什么反应,低着头吃干饼子。

为了示好,秋叶红主动问他名字,总不能小乞丐小乞丐的叫着吧,太生分了也不礼貌哈。

小乞丐哑巴一般不言语。

也许从小就是当乞丐的,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名字。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秋叶红心内感伤,也是个可怜孩子,能认路,还能打到肉吃…“叫多多吧。”

被几只麻雀冲昏头脑的秋叶红很快就失望了。

接下来的几天,别说肥嘟嘟的兔子野鸡,就连麻雀都再没弄到一只。

就这水平,可配不上多多的名字。

“其实麻雀不一定要用框子扣的…”秋叶红教导他,一面比划,“我爹就这样一跳,一手抓三个…”

说着她看了眼眼前直到自己腰里的小乞丐,摇头叹气,“是我强求了,你才多大…按理说我该去抓,你等着吃才是…你到底几岁了?”

“骗人。”乞丐多多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在一起这些日子,这孩子说的话还超不过十句,而且经常是前言不答后语,秋叶红觉得自己可能老了,跟不上孩子的思路。

“什么骗人?你骗人好不好?还会打猎….捉鸟都不行,下次不许再吃我的饼子….”秋叶红瞪眼道。

“跳起来怎么能抓到鸟?”小乞丐说道,给秋叶红一个白眼,“你骗人….”

“那是我爹,我爹。”秋叶红敲了他的头两下,“你知道我爹有多厉害…见了吓死你….”

“你爹那么厉害,怎么你还当了乞丐?”小乞丐今天话格外多。

秋叶红突然就觉得鼻头一酸,有多久没有见到富文成了…

有些事她一直不想去想,说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冒充皇亲国戚是要诛九族的吧?富文成可还活着…

这一路上她路过城门时都会特别注意去看,有没有自己的通缉令,虽然没有看到,但想着对皇家来说,这事属于丑闻,也许没有明传,只是暗地里在追捕自己吧。

富文成虽然很厉害,但好狗总是抵不住赖狗多的….

如果这世上再没了富文成这个人…

小乞丐站在她面前,看着坐在泥水里突然放声大哭的秋叶红,慢慢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再说话。

哭过之后,路还得走下去,在小乞丐多多的正确引路下,秋叶红这一次没有走冤枉路,顺利的看到了汝州的界碑。

在一个村子口,看着不远处大树上拴着的一头牛,秋叶红捅了捅小乞丐多多,“它就是有病,它的主人怎么就是不信我?”

乞丐多多没有说话,蹲着不动。

“滚远点…”大树后转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愤怒的冲他们晃晃拳头,“敢再靠近我的牛,打断你们的腿…臭要饭的…”

秋叶红撇撇嘴,晃了晃打狗棍上的铃铛,“我明明是铃医……”

那头牛跛行很严重,其实也就是针灸几下的事……

看着老头晃晃悠悠的走了,秋叶红鬼鬼祟祟的几步跑到牛跟前,拔下插在衣服上的用看病不收钱换来的两根金针,飞快的点了这头牛的蹄门、天白穴。

“嘿!你干什么!”老头的喊声在远处响起。

秋叶红忙拉起小乞丐飞跑而去,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没来”小乞丐毕竟是个小孩子,跑的喘不上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

秋叶红这才停下来,拍着胸脯喘气,才转身要说话,就听嗡的一声,一只黑乎乎的影子从一旁的草丛里跳出来。

秋叶红惊叫一声,被扑倒在地,喷着热气的狗头就对准了她的脸。

“饶命啊,我不敢了动你家的牛…”秋叶红尖叫,只觉得那森白的牙就冲自己的脖子下来了,不由闭上眼。

狗的惨叫一声,秋叶红睁开眼,见小乞丐手里举着石头砸向狗头。

狗并没有就此松开秋叶红,而是狂叫着冲着她的脸伸出舌头就是狂舔。

涎水弄了秋叶红满脸,小乞丐举着石头不断的砸下来,但这狗却丝毫觉不到痛一般,依旧吧唧吧唧的舔着秋叶红的脸。

秋叶红似乎被舔傻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狗头,她伸出手,似乎不相信似的搬住了狗头,左右左右的晃了晃。

“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狗…”她喃喃道,随后一把抱住狗头,放声大哭,“多多啊….多多啊,你还活着啊…”

举着石头砸狗的小乞丐手僵在半空中。

急促的马蹄声在哭声狗叫声中越来越近,紧接着扑在秋叶红身上的多多狗被一脚踢飞了,有人将秋叶红一把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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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重逢

第二百二十一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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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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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瞬变

看着属于自己的父母之爱,富贵婚姻成为他人之物,

且看骄傲顽强的她如何扭转命运,于山穷水尽处寻找柳暗花明,重新掌控自己荣华生活——

“慧娘慧娘慧娘慧娘……”这一声声的唤带着哽咽。

秋叶红被紧紧抱在怀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的脸贴在这个宽宽的胸膛上,可以清楚的听到那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到家了…

“慧娘,让我看看,瘦了没?有没有受伤?”李青搬住她的肩膀,看着眼前满是涎水泪水的脸,忍不住又笑出声,抬起袖子给她擦。

多多狗此时也扑了过来,围着秋叶红跳来跳去叫个不停。

叶红拉住他的袖子,抬头看他,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开口就想哭又想笑。

李青已经将她抱起来.

“走,走,我们快回家….”他大步向马走去.

“我能走.”秋叶红失笑,挣着要下来.

“你走的太慢了…”李青说道,将她放上马,”我跟富大叔追着都追过头去了….”

那不是走得慢,是走错路了。

秋叶红嘿嘿的笑,李青看着她也跟着嘿嘿笑.

似乎都有很多话要说,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秋叶红回过神看过去,见小乞丐多多已经叉着手慢慢的走开了.

“哎,多多.”秋叶红忙唤他.

小乞丐脚步没停,倒是多多狗旺旺叫着摇尾巴围着马转圈.

倒忘了正主来了….

“小叫花子”秋叶红忙换了个称呼,就要下马.

“你养的?”李青问道,按住她.

什么叫我养的?秋叶红又笑了.

看着她笑,李青也笑.

随后一拍马几步到了那踢打踢打走出去一段的小乞丐身边,伸手一捞,就将他抓上马.

小乞丐被这突然的腾空吓得叫了声.

“走咯.”李青一夹马腹,马一声嘶鸣,撒开蹄子就跑,多多狗一路狂叫跟着.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死?”秋叶红大声问道.

马奔跑的速度太快了,她都有些睁不开眼.

李青的一只手揽着她,秋叶红忍不住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掐….

“疼,”李青在耳边笑,”是真的,不是梦….”

秋叶红就又笑了,再一次问了遍.

当初她和魏枝为了不被窝阔台人追,特意寻了两具女尸放火烧了,造成死亡的假象.

“我还没死呢,你敢先死!”李青抬手捏了她的鼻子.

秋叶红鼻头酸酸的,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我们几乎将通往汝州的所有路都跑遍了….后来怕大家走岔了,富大叔就呆在你们说好的地方,我呢四处找….”

秋叶红吸吸鼻子,恩了声,目光落在一旁的多多狗身上,大半年不见,它长高了又胖了…

“多多竟然没事?我记得箭射中了…”她疑惑的问道,”这家伙是不是又装死了?”

李青哈哈笑了,”没有,这次你可冤枉它了,这家伙真是丑物命大,多亏了那个歪头,那一箭险险的只差那么一点就要了它的命….王大夫治好了也才送过来…因祸得福,头也正了…其实是歪了,不过它原本是歪的,再歪就成正的了…”

这可真是因祸得福….

秋叶红也跟着大笑起来,隐隐听得李青身后的小乞丐似乎哼了声.

“多多….”他似乎说了句.

秋叶红笑声更大,只当没听见.

“等等”她突然想到一事,忙摇着李青的手臂.

“怎么?”李青忙问道.

秋叶红转过头,乱发齐飘,她伸手指着自己的脸,”找个地方让我洗洗,这样子要是让我爹看到,非得哭三天不可…”

进了城,李青直接就寻了最大最好的一家客栈,看着他们这一个貌似土匪两个乞丐,外加一只狗的组合,客栈的小伙计防贼一般.

“最好的上房…”李青看也不看他说道,抬脚就往内走.

“哎,大爷”小伙计在后忙说道,”上房可是要预付定金的…还有…狗,狗,出去…”

话没说完被多多狗咬住鞋子,顿时嚎叫起来.

多多竟然还是这个脾气,秋叶红忙抬手打了它的头一下.

李青摸了摸身上,发现没几个钱,干脆扯下腰里挂着一块玉佩,扔给小伙计.

“这个且压着…”他说道.

小伙计在手里翻看,这是一个通体碧玉的玉环.

“真的假的?”小伙计嘀咕着,忙拿着递给柜台后的账房看.

白胡子账房举着眯着眼看了一时,连连点头道:”好东西好东西…”

小伙计立刻笑得mimi眼,拿好玉环颠颠的就跟了去,很快就按着他的要求上了热水饭菜,就连多多狗面前,也摆了一根带着肉的大骨头.

秋叶红一头扎进浴桶里,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

半年多不洗澡的感觉谁想试试…

房门似乎被人推开了,秋叶红吓了一跳.

“衣服放好了,”李青的声音传来.

秋叶红松了口气,恩了声.

吃饭的时候,李青带着小乞丐进来,看着换了新衣的小乞丐,秋叶红差一点没认出来.

干干净净,瘦瘦小小,一双黑豆眼闪闪亮亮,只不过总是不看人.

“啧啧…”秋叶红笑着站起身,一面将头发挽起来,围着他看,”多多….”

此话一出口,正啃骨头的多多狗立刻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过来了.

叶红忙拍了多多狗一下,示意它接着忙去.

“坐下吃吧.”李青拍了拍小乞丐的肩头.

小乞丐迟疑一下,坐下来就吃.

“哎,你到底叫什么名字?”秋叶红拄着手笑眯眯的问道.

小乞丐低着头拔饭,越吃越快,很快嘴里就塞满,根本不理她.

一时都吃过饭,小乞丐带着狗踢打踢打出去了.

秋叶红接着散开头发以尽快晾干,李青就站在一旁看着她.

“你看我傻笑什么.”秋叶红笑道.

“我来…”李青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帮她一点点的擦湿发.

秋叶红抿嘴一笑,说声多谢便任他帮忙,透过窗可以看到一角街景,天已近傍晚,街上的人还川流不息.

“我爹还好吧?”她问道.

“还好,很精神.”李青笑道,”只怕见到你就没精神了…”

撑得的太久了….

秋叶红鼻子酸了,眼圈微微发红.

“不问问我?”他带着笑意问道,将一绺头发掖在她的耳后.

“恩,你好不好?”秋叶红笑问道.

她的话音才落,李青由身后拥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后.

“不好…不好….不好…”他喃喃的连声说道.

“你怎么可以一句话也没说,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喃喃的说道。

秋叶红想要拉开他的手,他抱着紧紧的。

“是哦,那真是我的错…”她只得任他抱着,笑道,抿了抿嘴又道,“时候不早了,不如去见我爹…”

李青松开手,将她转向自己,看着她的眼。

“慧娘。”他正容问道,“你以前说过的话,不许赖。”

“什么话?”秋叶红笑道。

李青脸上就浮现一丝笑,他抬手捏住秋叶红的鼻子,“就知道你想赖…”

“什么话啊?”秋叶红甩开他的手,不满的揉了揉鼻子,“我说过什么?”

“走,回你家去…”李青却没有再说,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喂,到底什么话?”秋叶红嘀咕道,被他扯着出了门,下了楼梯,看着街道,心内雀跃万分。

找到爹了…

时近初秋,皇帝坐在紫宸殿,看着面前内侍才送来的菊花开的很是多姿.

他的视线停在菊花上,思绪却飘得很远,作为天子,他的脑子里永远不停的是有关各种局势的思考.

内侍蹑手蹑脚的捧上清茶.

“开国侯还没回京?”皇帝突然问道.

陪侍的是张大人,闻言立刻答道:“是,离开延州后,就一路行踪不定,近日传来消息,到了赣州了。”

赣州,是自己大皇叔流放的地方,也就是世子青的家乡。

皇帝拨弄着茶杯盖,看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世子青呢?”

“也未归家。”张大人低头说道。

皇帝就叹了口气,“慧兰郡主还是没消息?”

大人答道,“其父独身住在汝州城,尚未见慧兰郡主。”

皇帝心里的惆怅啊就一丝一丝的蔓延开,再一次叹了口气。

“且等等吧,等开国侯传来好消息…“皇帝拨了拨漂浮在茶水面上的茶叶,盖上杯盖。

此时的史玉堂正坐在世子青舅父的家里,也正拨着茶杯盖子,听世子青的舅父舅母,两个如同土地公婆的富态中年人说话。

“要成亲?”史玉堂很是吃惊,盖上了茶杯盖子,看向赵青的舅父,赣南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人称笑弥勒的商贾刘三台。

“对噢对哦。”刘三台带着浓浓的赣南口音,笑得眼睛成一条缝。

“…整整追了人家一个月,才求成的…”刘三台的夫人忙补充道,笑得眼睛也是一条缝。

史玉堂看着这两人的表情有些失笑。

“哪家的女儿?值得如此?”他摆出长辈的架势问道。

刘三台夫妇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不知道?”史玉堂更加意外了,“你们做长辈的,难道还不知道他要娶的什么人?”

剩下的话他没说,不知道他娶得什么人,就高兴的跟捡了金子一般?

如果不是知道这刘家夫妇将世子青当亲儿子看,宠的那个无法无天,他还真要怀疑他们夫妇是要踹了这没爹没娘的外甥。

“嗨呀”刘三台拍着胖乎乎的手,“他表舅…他肯成亲就是天大的喜事,俺么哪还问那么多….”

“对呀对呀…这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说这几天就到了,”刘三台的夫人又忙补充,指着满屋子的彩盒,“早就准备好了,就是今晚到家,明个拜堂也不耽误…”

史玉堂许久未笑过的脸忍不住露出一丝笑。

“万一这姑娘你们不满意…”他说道,按了按额头,说起来,赵青的行事实在是有点…

“嗨呀…”刘三台笑的下巴叠成三层,“嗨呀,是他要过一辈子的,他自然心里有数,我们做长辈的瞎操心啥子……”

“对呀,对呀,青青这孩子,我们放心…”舅母又符合道。

看着两个人一脸的喜悦宠溺,史玉堂心内一阵刺痛,他移开视线,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表舅,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吃了喜酒再走…”舅父舅母笑呵呵的说道,“以前不认亲戚就罢了,如今认了,这喜酒是必须要请你的…”

史玉堂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哦对了。”刘三台想起这位侯爷亲戚突然到来,“您这趟来是专门来看我们的?”

史玉堂的视线落在宽宽的绿树成荫的院子里,慢慢摇摇头,“顺路,我是找人….”

那个人就算终其一生也要找到…

“爷,那边有个茶棚,歇歇脚。”随身侍卫说道。

史玉堂勒马看了眼,见前方数峰青山矗立,一弯秀水流过路边,真个明山秀水,风景绝佳的地方,围着赣南的几个小镇转了一上午,倒有些口渴了。

茶棚里并没有人,见到他们两个衣着不俗的人过来,老板立刻殷勤的接过来,并亲自将马拴在路边,给二人沏上好茶,小心的在一旁陪笑说话,无奈这位相貌英俊的公子一脸冷像,半句话不说,老板只得悻悻站开了。

史玉堂的视线在远处的青山上盘旋,看着空中不时有飞鸟掠过,山涧回荡空灵的叫声,不由吐出口气,慢慢走到路边,负手看山看水。

侍卫知道他的习性,并不敢过去打扰。

不知道站了多久,史玉堂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悸动,下意识的就转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拴在路旁柳树上的马身前,多了两个人。

绿衫翠裙,娇小身形,插入史玉堂眼内,他只觉得气血上涌,不由按住心口闭上眼。

这样的场面夜夜如梦,如今连白日也出现了么?

他再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人并没有消失,他抬起脚,一步一步走过去,咫尺距离却远似天涯。

“二多…”秋叶红蹲着,点着马腹小声道,“你听见没,这马肠鸣如雷必是有问题…”

“…是要拉屎了吧?”小乞丐翻了个白眼道。

“你懂个屁,只知道看表象….”秋叶红抬手敲了他一下,“这就是肠中虚寒…”

小乞丐没理会,扭头往路边看,嘴里说道:“伯伯和哥哥怎么还没跟上来?别是找不到咱们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一个身影罩了过来。

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秋叶红忙抬头去看,口中忙忙的说道:“没事,没事,这位大爷勿怪,我只是瞧瞧你的马……”

对上眼前的幽深双目,她的话戛然而止。

有错字告诉我,再改。

熬夜熬的眼红~~~可素为毛白天就爱玩,只有晚上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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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有多痛

第二百二十二章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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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神马的,就不用说了,沐非出品,质量保证,就是比我还慢,不过最近字数三十万了,够肥了,完本字数五十万,可以去宰杀之了.

“喂,你做什么?”史玉堂的嘴唇动了动。

他的声音软软的,颤抖着,迟疑着,似乎一开口,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秋叶红看着他,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慢慢站起身来,抿嘴笑了笑。

“你来的正好,去给我找根南瓜藤…”她说道。

她的话没说完,史玉堂伸手拥她入怀,紧紧拥抱,似乎这样才能印证怀里的人是真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在她的耳边沉声喃喃。

胳膊上突然刺痛…

已更名为二多的小乞丐猴子一般抱住史玉堂的胳膊,嘴巴毫不客气的咬了上去。

“…坏人….”他含糊说道,死死的不松手也不松口。

秋叶红哈哈笑起来,笑出了眼泪,伸手抹了去,同时退开了。

“二多…”她敲了他一下,将他从史玉堂胳膊上拽下来。

史玉堂素白暗花的胳膊袖子上渗出血迹。

“这是我认识的人…”秋叶红拍了拍他的头。

二多站着不动,带着几分敌意看着史玉堂。

“一边去….”秋叶红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二多瞪了她一眼,这才走开几步,蹲在路边盯着他们。

秋叶红抬头看史玉堂,他也看过来。

“破了?给我看看…”秋叶红拉住他的胳膊,微微皱起眉头,”这小破孩子,下嘴真狠.”

史玉堂没容她拉起自己的衣袖,再一次将她揽入怀里,感觉怀里人儿的一双手迟疑着,慢慢的抱住了他的腰。

“…就这一次了…”软软的头在胸膛蹭了蹭,低低的声音似乎是轻轻的叹息。

这声音就如同一只手将他的心一抓。

随后怀里的人挣扎想要脱身。

“慧娘,慧娘….”史玉堂用力抱紧她,不肯松手。

“我在这呢,跑不了…”秋叶红笑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她试了试挣不开,便抬手在史玉堂的腋下一抓。

史玉堂怕痒,不由松了手,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恼,看着笑不停的秋叶红。

“你是来抓我的?”秋叶红带着笑说道,一面挑了挑眉毛,“我可告诉你哦,我这个人怕死的很,你拿什么诱惑我我也不会跟你去坐牢的!”

有关不是妙莲郡主亲女的事,富文成和李青都不知道皇帝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当然他们也不关心皇帝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虽然李青保证皇帝一定不会要她们的命,但秋叶红依旧觉得不踏实,尤其是听到这个保证是富文成拿刀顶着皇帝的脖子得到的。

“慧娘。”史玉堂笑的有些苦涩.

他迈上前一步,秋叶红退开一步,冲他一笑。

笑容依旧明媚,但史玉堂却觉得心慢慢的沉下去,眼前的人站的这么近,他却伸手怎么也抓不到…

“那件事都过去了….”他慢慢说道。

“过去了?”秋叶红歪着头一笑,“他会那么大方?”

自古以来肚里能撑船的是宰相,皇帝可都是小心眼,她看着史玉堂,眼里的笑就些酸酸的。

“你是向着他的,这一次可别想哄我回去….”她低低的嘀咕道。

“慧娘,陛下都知道了。”史玉堂说道。

都知道了?

秋叶红怔了怔,带着几分好奇,“哦?都知道了?知道什么?”

“那些马!”史玉堂笑了笑,趁着她愣神,抓住了她的手,“你的大功。”

秋叶红有些意外,笑道:“这你们都看出来了?”随后一想恍然,“是不是王大夫看出来的?”

史玉堂点点头,将她的手握紧贴在脸上,这双手小小的,软软的,些许的粗糙。

受了很多苦……

“慧娘,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说道.

“那不是我的大功。”秋叶红长长的吐了口气,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是无果,“我只想保命…那是我的大过,我这一辈子吃斋念佛都不能赎罪的大过。”

“慧娘,你可以怨我骂我,慧娘….”史玉堂攥紧她的手,看着她说道,“慧娘,别…放手….”

别放手…”

那些别后的事,过的好不好的事,为什么不来找我的事……

他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问也隐隐有了答案.

秋叶红原本压住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她慢慢的后退,紧紧抿着的嘴,慢慢的浮现一丝笑.

在她摇头之前,史玉堂突然用力一带,将她整个人拉入怀里,双手捧住了她的头.

“不许!不许!不许!”他的声音嘶哑着,紧紧捧着她的头.

有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秋叶红的脸上,跟她的眼泪混成一行.

“我以后再也不会,不会跟你吵架,不会不见你,我们会好好的,不会吵架,不会分开….”他低沉着声音说着,微微发红的眼看着她,”慧娘,慧娘,跟我回去,嫁衣做好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就跟以前一样,还跟以前一样…”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秋叶红伸手拉住他的手,她低下头,看着握在手里的这双手,眼泪掉下来,掉在那手心的一道伤疤上.

“这个….留下这么大的伤疤啊…”她笑了笑说道.

手轻轻抚过那道伤疤.

“对不起…”她低低的说道,”对不起….”

伴着她这一声对不起,史玉堂的身子绷紧,他的手一翻,反握住秋叶红的手.

“慧娘,是因为我没有找你,你生气了?”他强自一笑,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我找了,我一直在找,我在延州养伤,没有回京城,就一路寻了过来,我一直找,我真的在找,我不过是晚了一步,慧娘,慧娘,我错了,是我不对,你别要生气,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秋叶红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看着他的眼.

“不是因为这个…其实,在京城,我去找你时,就想要说…”她慢慢说道,”这段时间,我又想了很久…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你想明白了什么?”史玉堂的声音高了几分,他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用力如此,能听到骨骼咯吱一声.

秋叶红的眉头皱起来,嘶了一声,但没有说话.

“很痛?”史玉堂似乎是在笑,”你知道痛?你知道有多痛,你知道这有多痛…”

他握着秋叶红的手,重重的打在自己的心口,一下又一下.

“会好的.”秋叶红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多痛都会好的.”

史玉堂看着她,不说话,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你看,骨头碎了,是很痛,会痛一时….”秋叶红看着自己的手,被史玉堂紧紧握住的手,”接好了,上了膏药,夹板,三个月,半年,一年,再或许,以后一辈子下雨阴天,都会隐隐的痛,可是,终是好的,能拿能动能用,慢慢的就忘记它还受过伤,可是,这次断了,治好了,下一次又断了,再治,又断了,再治……”

她的目光慢慢移到史玉堂的脸上,抿嘴一笑,”要是总是伤,就是神仙,也治不好了……你是愿意一次治好,痛一段,哪怕痛很久,还是愿意一辈子不停的痛,直到彻底废了这只手…”

你们知道我有多痛才导致更新这么晚咩……………

为什么要选择,为什么要分手?呜呜呜呜呜呜……

我是个坏作者,我要写开心的欢乐的文,我不要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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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一路各自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一路各自去

正式版,7233字。

“不会.”史玉堂依旧握着她的手,慢慢的但却坚定的摇头.

不会有这种事的发生.

“我知道你不会.”秋叶红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但是我会.”

“慧娘,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史玉堂动了动嘴唇,他的眼中的绝望四散而开,”人这一辈子,总是会受伤,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你不能….你不能就因为这个…”

秋叶红叹了口气,她想要笑笑,却笑得有些难看.

“小猴子,所以我才要说对不起,”她看着他,抿嘴说道,”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我是个懦夫,我不敢陪你一起走”

史玉堂看着她,身子绷得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的手颤抖着.

“慧娘.”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的将秋叶红拉进怀里,”慧娘,这些事我们回去再说…”

秋叶红摇摇头,又笑了笑.

这个答案对于史玉堂来说,已经不是意外了.

“跟我回去.”他再一次说道.

秋叶红伸手抱了他一下,叹了口气,挣开他的怀抱.

“慧娘….”史玉堂看着她,攥着她的手不放,”我们先不说这个,先坐下,我们坐下,这些事以后再说…”

他说着转身拉着她就走,一面冲侍卫打个手势.

静立在一旁的侍卫立刻牵马过来.

“喂,我不能跟你走…”秋叶红拖着地不肯走,一面要抽回自己的手.

史玉堂并没有理会,只是拉着不放.

二多见势不妙嗖的跳起来,在秋叶红以为他要扑过来解救自己时,撒脚一溜烟的跑了

二多这个名字果然没起错…

“我说真的呢,不是跟你闹脾气…”秋叶红几乎要坐在地上以制止自己被拖走,她用力的要抽回自己的手,一面说道,“我要成亲了.”

史玉堂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似乎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我要成亲了.”秋叶红也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史玉堂突然笑了下,他伸手抚了抚秋叶红垂下的头发.

“慧娘,我们以后再说这个,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话….”他声音微微的颤抖着.

秋叶红看着他,就那样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他是个聪明人,跟他说话不用太复杂,一句话一个词他都能明白,而且他也不会自己骗自己……

“慧娘…是因为他比我先找到你?”他动了动嘴唇.

秋叶红觉得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

她慢慢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秋叶红抿着嘴,垂下头,”对不起…”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史玉堂低哑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我不配,小侯爷,我不配你…”秋叶红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你不配?这是理由?”他嘴角浮现一丝笑,自嘲的笑,”这么久了,你是这样看我?自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是小畜生大夫还是慧兰郡主,你怎么可以用这个理由……”

“我知道.”秋叶红打断他,”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我说的不配,是….”

怎么说呢,是观念,是习惯,是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太像了,就像两块同样棱角分明的石头…

“是不合适…”她喃喃道.

“不合适?”史玉堂忽地大笑.

这突然的笑声,让已经牵到身边的马有些受惊,不安的刨动四蹄

“不合适…”他笑着笑着,松开了手,慢慢的后退几步,”为什么不合适?为什么原来合适,现在就不合适?”

看着他满脸的绝望,秋叶红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想要抬脚跟过去,但还是停下了.

“何必这样说….”史玉堂嘴边带着一丝嘲笑,”还不如说,不够爱,不够喜欢,不是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不能跟我一起刀山火海地狱仙境…”

“对不起.”秋叶红看着他,纵然千言万语要说,但到嘴边能说出来的还是只是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史玉堂看着她,转身大步而去.

秋叶红的眼泪纷纷而下,她低下头,忽觉得脚步声响,还没抬头,就被史玉堂再拥入怀.

“若有下世…”他紧紧抱了她一下,几乎想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低哑的声音在耳边道,”你我再不要相遇.”

叶红吸了吸鼻子,说道.

发髻上微微一沉,似乎被插入一物.

“慧娘,慧娘,慧娘.”他在耳边低低的唤了几声,似乎要将这名字嵌入灵魂里.

三声语罢,转身大步而去.

马蹄得得声响起,多多狗迎头跑了过来,后面紧跟着纵马而来的李青与富文成.

二多坐在富文成的身前,瞪大眼看向这边,伸手指了指.

史玉堂向他们迎面而去.

“表舅”李青意外而又惊喜,”你怎么来了?快,跟我到家里……”

他的话没说完,史玉堂已经纵马跟他擦身而过.

“哎?小表舅…”李青就要调转马头.

再看史玉堂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很快就消失在山脚路边,再没回头一次.

富文成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

秋叶红还有些发怔,她的手摸了摸发鬓,拔下一根银簪子.

似是被抚摸的太多,簪身雕饰着若有若无的花纹更加浅浅不显,簪锋依旧锐利,划过手,留下一道白痕.

一声呼哨从山间传来,声音悠游清远,百转千回百折不回。

秋叶红握着簪子,看着晴空,让眼泪倒流回去.

这是一场梦吧…

多多狗的叫声让她收回神,马蹄声声,富文成和李青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小表舅很生气….”李青跳下马,看着她,”他…打你了?”

秋叶红被这一句话逗得扑哧笑了.

“肯定不会,他肯定舍不得…”李青哈哈笑了.

这一句话让秋叶红鼻头又是一酸,她的视线再一次投向已经了无踪迹的山路上……

虽然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但是真要见了这个人,真要说了这句话,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她的手突然又是一痛.

“…慧娘,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行…”李青攥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就是你难过也不行….”

秋叶红皱着眉头.

“慧娘,那不是你要过的日子…”看她皱起眉头,李青的神色微沉,他抬起另一只手,往身后指了指,”赣州城外,迎接郡主的凤驾都准备好了….”

秋叶红的眉头皱的更深.

富文成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动了动嘴,但终是没有说话.

“慧娘…”李青的手有些发抖.

秋叶红忽地笑了,又皱起眉,看着他道:“我的手很痛哎…”

这话有点前言不答后语,李青怔了怔,旋即明白了,展颜而笑。

“我看看”他说道,忙捧着秋叶红的手看。

手腕上已经紫红一圈…

“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李青摇着头一副痛心的模样。

“那你可要成全有情人不?”秋叶红瞪了他一眼笑道。

话刚说完,就觉身子腾空,吓得她惊叫一声,被李青抱上马背。

“你敢,那就能让你看看更厉害的恨之切…”他大笑道。

秋叶红被他的话逗笑了,给他一个白眼,”就会瞎说…”

她的视线转到富文成身上,见他黑漆漆个脸,一副不自在的模样.

“爹?你怎么了?”她问道.

富文成嘴唇一动,想要说话.

李青却伸手将她的头扭正,凑近她的耳边低声笑道:”舍不得女儿出嫁,吃女婿的醋呗.”

秋叶红就笑着拧了他的手背一下,李青大笑,催马前行.

“你们偷看了多久啊?”秋叶红低声问道。

“什么?”李青装糊涂。

秋叶红就拍了他的手一下,“装什么装,我爹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李青就嘿嘿笑了,揽紧她的腰,没有说话。

秋叶红忍不住想要扭头,却被李青伸手扶住。

“慧娘,不许回头….”他低声说道,将她的头贴在自己胸膛上,“你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秋叶红想要说什么,却只是恩了一声,靠紧他没有再动。

“你头上这是什么?”

“没什么…”

“明明有什么给我看看…”

“不给….”

“给不给?”

“不给不给就不给…”

清脆的笑声突然响起.

“不许挠痒痒…赵青…我咬你啊…”

笑声马蹄声狗叫声回荡在山间,一路远去

赣州,庆祥商号刘老板家,两个胖乎乎的穿着花团锦簇的老人正趴在花墙上小心翼翼的往花园子里看.

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刘三台家并没有人们想想的那样豪华.这个小花园,还真对得起小这个称呼.

只有一个土坡,一个亭子,不过倒是古树参天,很适合歇凉/

此时一个雪青色上襦纯白纱裙的姑娘,正坐在石凳上,认真的看着一本书,她的手不时的在一旁写写画画.

她看的很认真,就连一只蝴蝶慢悠悠的落到她头上歇脚都不知道.

“女孩子家看书也会看的如此上瘾?”刘三台甩着胖胖的有些发酸的手,对自己的老婆小声嘀咕.

人在身后重重的咳了一声.

吓得两人差点跌倒,回过身,看着黑着脸的富文成.

“他大叔回来了啊…”二人忙笑呵呵的打招呼,掩饰几分尴尬.

说罢不待富文成答话,就相护扶着一溜烟的走了.

富文成看着他们的背影,终是没说话,抬脚进了院子.

他站在院门口,静静看了亭子里坐着的姑娘,那姑娘微微皱起眉头,用手拄着头看着伸过来的花枝发呆。

他的脚步惊动了她。

“爹,你回来了?”秋叶红放下书,笑着站起来,“车挑好了?”

富文成看着她,脸上浮现笑,点了点头。

“恩,那我没什么收拾的…”秋叶红笑呵呵的说道。

话没说完,就听李青的声音在外响起。

“好啊,这就要走?太没良心了…”穿着雪青袍子的李青大步进来,手里还捧着几个帖子,“是不想吃我的喜酒,还是舍不得随礼啊?”

看到他,富文成也露出几分笑。

秋叶红更是大笑。

“我小气?”她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我不过是拒绝了你两次,你就转投他人的怀抱,太不给面子了,我还等着第三次答应你呢,你这样对我,我不去闹你的婚宴,就是给你最大的谢礼了…”

李青哈哈大笑,抬手敲了她的头一下。

“你也就罢了,穷的叮当响,不过,他也太小气,这么大的事,就算不见送喜帖的人,也好歹给点面子随个礼吧?怎么说也是亲戚……”他重重的叹气。

秋叶红的脸微微一僵,随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李青冲她挤挤眼,“要是你,要是你给他送成亲贺礼不?”

秋叶红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哈,就知道,你们一样…”李青大笑,“死犟死犟的…真是….”

他啪的拍了下手,“真是太绝情了!”

秋叶红依旧没有说话,看着李青接着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这一点你们不如我啊…”他笑呵呵的拍着手里的礼单,“买卖不成情义在嘛,谈不成了,至于闹得不共戴天一般?你瞧瞧….”

他拍着手里的礼单让她看,“这些可都是我的一些旧友送的,啧啧,由此可见我的人缘多好…”

“好你个头啊!”秋叶红再忍不住,笑了,拍了他的头一下,“瞧你一入城那受欢迎的样,就知道风流债不少….以后给我注意点…”

李青嘿嘿笑了。

“真的要走?”他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看着天道:“听你说的那么多旅途见闻,我也很好奇啊,天下之大,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省的只会看到眼前这一点点天…”

李青带着几分迟疑,看向富文成,见富文成也点点头,眉间还有一丝忧色。

“那好,去走走吧,大多二多我会照顾的好好的,路上那些朋友我都打了招呼,至少不至于让你们父女饿的讨饭….”他笑道。

“你才讨饭呢,有我爹在呢。”秋叶红拉住富文成的胳膊,笑道。

富文成也笑了,宠溺的看了看秋叶红,再冲李青道:“放心,我们父女俩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李青这才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们二人,“那一路保重,记着,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赵青,”秋叶红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救我多次,谢谢你容我肆意,谢谢你如此洒脱。

青笑了,伸手敲了她的头,“谁让我当初答应金姨,唯小姨之命是从。”

一辆简单的马车拉出来时,刘三台夫妇都站在门外相送。

“姑娘啊。”刘夫人拉着秋叶红的手,“都是咱们青青害了你啊….”

秋叶红失笑,就连李青也变了脸色。

“舅母…”他纵着眉头,“我哪有那么坏…”

“还没还没!”刘夫人敲了他的头,“好好的姑娘家,跟你学的,非要四处跑…”

秋叶红大笑,再一次冲她们施礼,坐上马车,富文成冲他们拱拱手。

“保重。”双方同时说道。

啪的一扬鞭子,马车得得前行,慢慢消失在巷子口。

头上是玉宇无垠,脚底下一马平川,秋景迷离,不冷不热,微雨过后,地无纤尘,正是行路的好天气。

叶红靠在车架上,晃着腿,看着天突然唤了声。

“恩?”富文成转过头看她。

“你后悔吗?”秋叶红依旧望着天说道。

富文成淡淡一笑,转过视线,甩了几下鞭子。

一个低贱的下人,爱上高贵的郡主,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结果的爱。

“我很庆幸,很高兴,很幸福。”他慢慢说道。

“为什么?”秋叶红往他身边挪了挪,有些不解,“你不觉得很痛苦?这么折磨….”

富文成看着她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傻丫头,爱我所爱,有什么可痛苦的?就是痛,也是很幸福,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爱,多好….”他笑道,再一次扬鞭。

马蹄得得,轻快而行。

秋叶红微微发怔,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富文成转过头看她,叹了口气,才要说话,就听身后马蹄急响,伴着高喊慧娘的声音。

是李青的声音。

这个时候,该是拜堂了。

富文成和秋叶红大惊,忙勒马停下,跳下马车,一身新郎吉服的李青已经到了跟前。

“我的天,你会逃婚吧?”秋叶红瞪眼,又神色古怪的想笑,“原来你心里对我还是…”

“去你的。”李青喘着气打断她,“想什么美事呢”

秋叶红吃吃笑起来,忙问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有婚前恐惧症吧?

“慧娘…”李青的神色满是焦急,夹杂几分忧虑,“他只怕不行了…”

秋叶红脸上的笑有些发僵。

“什么他不行了?”她强笑一下问道。

赣州府衙驿站外,突然重兵把守,一对对的人来回奔走,不时有背着药箱的大夫进进出出,引得路过的行人驻足探看。

“是窝阔台的余孽…”

“不知怎么碰上了……”

李青的话在耳边时断时续的响起,很快被疾驰的风带走了,秋叶红听不清楚,也没心听,她听进耳内的只有一句,“旧伤原本已经崩裂,再受重创,怕是…”

那些余孽,那些余孽是追踪她来的,秋叶红的嘴唇咬出了血。

他不走,他为什么不走,不是走了吗?走了多好……

该死的……

走了多好,谁要你多管闲事……

“慧娘,慧娘,不哭,不哭….”李青的手有些慌乱的给她擦眼泪。

“站住,什么人敢闯府衙!”看着飞驰而来的马,将士们呼啦啦的将长矛大刀对准他们。

“刘家赵青。”李青大喝一声,丝毫未停。

为首的将士听到了,忙大手一挥,人群瞬间散开,李青连人带马进了大门。

简单朴素的府衙门驿站的正房门外,挤满了人,大小官员,带伤的狼狈的将士,以及老老少少的各种大夫,乱成一片。

赣州知府如丧考妣,灰头土脸的站在屋门外,看着各种汤药被端进去。

列为祖宗在上,一定要显灵啊,保佑这位侯爷的命啊,要不然我就要陪葬了,全家都要陪葬了…….

“让开,让开。”

院子里乱了起来,一匹马竟然闯了进来。

“大胆!”知府大人几乎气疯了,厉声断喝,在看到来人后,铿锵的声音陡然转了弯。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把就接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深切自责,李青已经一手推开他,将一个姑娘推进屋内。

屋内血腥味汤药味混合,只冲的秋叶红脑袋嗡的一声。

眼泪涌出,让她看不清屋内的景致,忍不住伸手胡乱的摸。

耳边是李青焦急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

“….依旧不醒啊,不醒汤药不进啊….”

人们乱乱的答道,要命了啊…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那南瓜藤来!给我拿南瓜藤来!”

这个女声尖利,压住了屋子的乱乱,大家都看去,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已经冲进了室内。

“南瓜藤?”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解。

“快去找!你们这些蠢材!”李青急喝道,抬脚踹在就近的一人身上。

屋子里的人立刻轰了散了。

南瓜藤被拿来了,四五个大夫包括知府大人在内,都在屏风后探头看,只见这个小女子,反复清洗了那根南瓜藤,然后抬起安静的躺在那里小侯爷,将南瓜藤插进他的嘴里。

呃…….围观的人一阵恶心……

看着眼前前胸全部被裹起来的史玉堂,秋叶红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不能哭,要是哭了,就看不清了…

“你给我听着,小畜生大夫来给你治病了,你给我争点气…”她大声说道。

稳稳的下了胃管。

一动不动的史玉堂喉咙一阵起伏。

“醒了醒了。”就近的人看到了大声喊道。

“闭嘴!”秋叶红瞪了他一眼,一伸手,“拿药来….”

汤药慢慢的费劲的终于灌了进去,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慧娘…他动了….”李青有些激动的喊,指着那蠕动的喉咙。

秋叶红摇摇头,慢慢的在一旁坐下,她的身子不停的发抖。

“没有…没有…那是胃刺激反应…”

李青的神色黯淡下来,抿了抿嘴,拍了拍她的肩。

夜色浓浓上来,驿站里灯火通明,知府家的丫鬟捧着食盒从屋子里退出来。

满满的食盒丝毫未动。

“哎,那是侯爷的人?”小丫鬟低声说道。

另一个摇摇头,又点点头。

“肯定是,要不然怎么那样伤心…”

她们齐声叹了口气,伤心总是让人很难受的,但愿侯爷化险为夷。

大夫说了,只要今晚能醒过来,就跳出鬼门关了,要不然…

再一次灌了汤药,秋叶红坐下来,才觉得人如同虚脱一般,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除了烛火燃烧的斑驳声,别无他声。

她就坐在史玉堂的身边,握着他冷冷的手,只觉得浑身发冷,冷的她控制不住的打寒战。

“屎猴子…臭猴子…小畜生大夫出手了,你可不能不给面子……”

她反反复复的低喃着,不止不休。

“郡主…”有人探进头来,殷勤的笑道,“您休息去…”

“滚…”一只鞋子砸了过来,来人飞快的缩回头。

蜡烛慢慢的燃尽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慢慢的又亮了起来。

秋叶红的声音已经嘶哑了,她坐的累了,慢慢的斜倚在床边,将脸贴在史玉堂微凉的脸上。

室内一分一分的光亮如此刺眼……

“…你醒过来…醒过来….你要是醒不过来…我下辈子可就要缠着你了,你不想见我也不行……”她的嘴唇发干,嗓子哑哑的几乎无声了。

晨光投上了窗棂,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下来。

“你太狠了….你比我狠….你什么时候都比我狠….”她终于忍不住崩溃了,抱住他的脖子,大哭。

没有拔出来的南瓜藤被撞的动了动。

史玉堂的喉咙发出一阵呼噜声,秋叶红没有在意。

“…难受….”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含糊不清。

秋叶红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向史玉堂。

史玉堂依旧双眼紧闭。

她迟疑一下,伸手晃了晃南瓜藤。

“…你才…狠…”史玉堂喉咙大动,紧闭的眼也微微张开,含糊的说道,“这东西….难受死了….”

秋叶红有些不敢相信,怔怔看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小畜生….”他冲她眨眨眼,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

这笑,比晨光还要刺眼。

秋叶红放声大哭。

全文完。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多谢一路支持!

如有让大家伤心之处还请包涵,笔力有限,不能皆遂人愿.

在此专业技术知识要感谢安徽农学院农民老教师李夫基先生,李夫基先生是一位农民兽医,将自己三十年的实践经验汇集成书,尽含非吾等学校能学到之技艺.

但愿中兽医知识源远流长发扬光大,中兽医技艺真是我国奇葩,唯盼后继有人生生不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大纲故事情节感谢繁人晓是的帮助,希行是个虎头蛇尾比读者还容易代入感情的人,写书时考虑不全,如果没有她,此书不知道歪成什么样.

多谢书友们的评论,给我及时的提醒指导.

多谢你们一路订阅支持打赏月票,让希行这本书有了今天的成绩,鞠躬感谢.

再见!祝大家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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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伤

第二百二十四章伤

修改调整二,已改为不花钱订阅,点入不要怕.

秋叶红微微发怔,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富文成转过头看她,叹了口气,才要说话,就听身后马蹄急响,伴着高喊慧娘的声音。

是李青的声音。

这个时候,该是拜堂了。

富文成和秋叶红大惊,忙勒马停下,跳下马车,一身新郎吉服的李青已经到了跟前。

“我的天,你会逃婚吧?”秋叶红瞪眼,又神色古怪的想笑,“原来你心里对我还是…”

“去你的。”李青喘着气打断她,“想什么美事呢”

秋叶红吃吃笑起来,忙问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有婚前恐惧症吧?

“慧娘…”李青的神色满是焦急,夹杂几分忧虑,“他只怕不行了…”

秋叶红脸上的笑有些发僵。

“什么他不行了?”她强笑一下问道。

赣州府衙驿站外,突然重兵把守,一对对的人来回奔走,不时有背着药箱的大夫进进出出,引得路过的行人驻足探看。

“是窝阔台的余孽…”

“不知怎么碰上了……”

李青的话在耳边时断时续的响起,很快被疾驰的风带走了,秋叶红听不清楚,也没心听,她听进耳内的只有一句,“旧伤原本已经崩裂,再受重创,怕是…”

那些余孽,那些余孽是追踪她来的,秋叶红的嘴唇咬出了血。

他不走,他为什么不走,不是走了吗?走了多好……

该死的……

走了多好,谁要你多管闲事……

“慧娘,慧娘,不哭,不哭….”李青的手有些慌乱的给她擦眼泪。

“站住,什么人敢闯府衙!”看着飞驰而来的马,将士们呼啦啦的将长矛大刀对准他们。

“刘家赵青。”李青大喝一声,丝毫未停。

为首的将士听到了,忙大手一挥,人群瞬间散开,李青连人带马进了大门。

简单朴素的府衙门驿站的正房门外,挤满了人,大小官员,带伤的狼狈的将士,以及老老少少的各种大夫,乱成一片。

赣州知府如丧考妣,灰头土脸的站在屋门外,看着各种汤药被端进去。

列为祖宗在上,一定要显灵啊,保佑这位侯爷的命啊,要不然我就要陪葬了,全家都要陪葬了…….

“让开,让开。”

院子里乱了起来,一匹马竟然闯了进来。

“大胆!”知府大人几乎气疯了,厉声断喝,在看到来人后,铿锵的声音陡然转了弯。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把就接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深切自责,李青已经一手推开他,将一个姑娘推进屋内。

屋内血腥味汤药味混合,只冲的秋叶红脑袋嗡的一声。

眼泪涌出,让她看不清屋内的景致,忍不住伸手胡乱的摸。

耳边是李青焦急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

“….依旧不醒啊,不醒汤药不进啊….”

人们乱乱的答道,要命了啊…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那南瓜藤来!给我拿南瓜藤来!”

这个女声尖利,压住了屋子的乱乱,大家都看去,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已经冲进了室内。

“南瓜藤?”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解。

“快去找!你们这些蠢材!”李青急喝道,抬脚踹在就近的一人身上。

屋子里的人立刻轰了散了。

南瓜藤被拿来了,四五个大夫包括知府大人在内,都在屏风后探头看,只见这个小女子,反复清洗了那根南瓜藤,然后抬起安静的躺在那里小侯爷,将南瓜藤插进他的嘴里。

呃…….围观的人一阵恶心……

看着眼前前胸全部被裹起来的史玉堂,秋叶红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不能哭,要是哭了,就看不清了…

“你给我听着,小畜生大夫来给你治病了,你给我争点气…”她大声说道。

稳稳的下了胃管。

一动不动的史玉堂喉咙一阵起伏。

“醒了醒了。”就近的人看到了大声喊道。

“闭嘴!”秋叶红瞪了他一眼,一伸手,“拿药来….”

汤药慢慢的费劲的终于灌了进去,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慧娘…他动了….”李青有些激动的喊,指着那蠕动的喉咙。

秋叶红摇摇头,慢慢的在一旁坐下,她的身子不停的发抖。

“没有…没有…那是胃刺激反应…”

李青的神色黯淡下来,抿了抿嘴,拍了拍她的肩。

夜色浓浓上来,驿站里灯火通明,知府家的丫鬟捧着食盒从屋子里退出来。

满满的食盒丝毫未动。

“哎,那是侯爷的人?”小丫鬟低声说道。

另一个摇摇头,又点点头。

“肯定是,要不然怎么那样伤心…”

她们齐声叹了口气,伤心总是让人很难受的,但愿侯爷化险为夷。

大夫说了,只要今晚能醒过来,就跳出鬼门关了,要不然…

再一次灌了汤药,秋叶红坐下来,才觉得人如同虚脱一般,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除了烛火燃烧的斑驳声,别无他声。

她就坐在史玉堂的身边,握着他冷冷的手,只觉得浑身发冷,冷的她控制不住的打寒战。

“屎猴子…臭猴子…小畜生大夫出手了,你可不能不给面子……”

她反反复复的低喃着,不止不休。

“郡主…”有人探进头来,殷勤的笑道,“您休息去…”

“滚…”一只鞋子砸了过来,来人飞快的缩回头。

蜡烛慢慢的燃尽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慢慢的又亮了起来。

秋叶红的声音已经嘶哑了,她坐的累了,慢慢的斜倚在床边,将脸贴在史玉堂微凉的脸上。

室内一分一分的光亮如此刺眼……

“…你醒过来…醒过来….你要是醒不过来…我下辈子可就要缠着你了,你不想见我也不行……”她的嘴唇发干,嗓子哑哑的几乎无声了。

晨光投上了窗棂,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下来。

“你太狠了….你比我狠….你什么时候都比我狠….”她终于忍不住崩溃了,抱住他的脖子,大哭。

没有拔出来的南瓜藤被撞的动了动。

史玉堂的喉咙发出一阵呼噜声,秋叶红没有在意。

“…难受….”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含糊不清。

秋叶红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向史玉堂。

史玉堂依旧双眼紧闭。

她迟疑一下,伸手晃了晃南瓜藤。

“…你才…狠…”史玉堂喉咙大动,紧闭的眼也微微张开,含糊的说道,“这东西….难受死了….”

秋叶红有些不敢相信,怔怔看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小畜生….”他冲她眨眨眼,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

这笑,比晨光还要刺眼。

秋叶红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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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第三个吻

第二百二十五章第三个吻

晨光再一次投进室内时,守候的大夫终于吐了口气。

“怎么样?”看着大夫轻轻的走出来,堂屋里的众人忙问道。

大夫点了点头,“万幸…”

他的声音很低,但屋内所有人都听见,就有人忍不住高兴的要拍手欢呼,幸好被其他人何止住。

同样几宿没合眼的知府大人终于缓了口气,年近五十的人撑不住了,被人架着走了。

屋里的人慢慢退了出去,只留下服侍的丫鬟以及值守的大夫。

屋内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史玉堂睁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似乎眼前是个陌生的世界。

他静静的看了会帐顶,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只觉得浑身的疼痛乏力。

他似乎做了个梦….

声音惊动了屋外的人,丫鬟大夫一起冲了进来,吓了变了脸。

“侯爷…你可不能起身啊…”四五个人涌了过去,慌手慌脚的要安抚这个已经半坐起来的人。

伤成这样,到底从哪里来的力气啊。

玉堂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嘶哑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竟是开不得口。

他的神色有些疑惑,没有伤到喉咙啊。

“侯爷安心,郡主说,是胃管…南瓜藤的缘故,过几天就好了…”大夫看出来,忙细心的解释道,一面伸手扶他躺好,“侯爷,如今可不能动,伤口要是再开了…”

大夫的话没说完,手里扶着的人就突然弹了起来,看着胸口瞬间有血迹渗出来,丫鬟们忍不住惊叫一声。

大夫脚一软,就要跪下,祖宗哎…

这个不听话的病人站了起来,然后踉跄的向外走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神奇的景象…

“侯爷啊”大夫第一个回过神,一头的扑了过去,要命了。

他扑过去的正好,支撑住了那个摇摇欲倒的身子。

“人”

含糊的声音穿进大夫的耳内,他瞪大眼,运用望闻问切终于明白了这个病人的意思。

“侯爷是说郡主?”

面如金纸的史玉堂点了点头,额头上已是虚汗遍布。

“郡主睡着呢…”小丫鬟们忙说道,一面往对面的屏风指了指,“郡主天明才睡下…郡主熬了两宿了,实在是…”

她们的话音才落,停下喘了口气的史玉堂踉跄的冲那边去了。

一众人低声喊着跟了上去。

史玉堂的手扶住了屏风,整个人都压了上去,如果不是身后的大夫丫鬟们眼疾手快,这扇特意从知府大人家抬来的如意花雕屏风就要到了。

当然,这个屏风到了无所谓,关键是砸到后面长塌上的人就糟了。

长塌上,穿着豆绿撒花交领衫的姑娘正面朝里睡着,原本搭在身上的薄被子滑落在地上,她睡的沉沉的,此时天已经带了些许凉意,沉睡中可能感到冷,微微缩起肩头。

不是梦…

史玉堂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想要看看她的脸,却是再也撑不住,倒在塌边。

身后的人齐声惊呼。

秋叶红半梦半醒之中被这骤然响起的惊呼惊醒了。

她转身就坐了起来,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心跳得厉害。

不会…

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抓住,再看身旁歪倒着一人,乱乱的丫鬟们涌了过来,大夫也拿起了金针。

“没…没事吧?”秋叶红有些口干,涩涩的问道。

怎么人跑到这里来了?

她说着话就翻下了长塌,左手却被史玉堂牢牢的抓着,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得就这样被他抓着一只手,和众人协力将他扶上长塌。

“没事没事…气血不济昏厥,扎几针就好了…”大夫仔细看了,才擦汗站直身子说道,看了眼躺着人,再看了眼突然醒来有些茫然的姑娘,视线在他们握着的手上掠过…

还是少年多情啊…

大夫忍不住笑了笑,移开视线。

看着屋子里低着头似乎在笑的人,秋叶红有些无奈有些不好意思的也笑了笑。

“别给他扎,让他昏着吧,省的不安生…”她抿嘴笑道。

大夫和丫鬟们被她这话逗乐了,一扫略微尴尬的气氛。

人退出屏风,秋叶红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肿的眼,试着抽出自己的手。

史玉堂的手又紧了几分。

“看来睡不成了…”秋叶红嘀咕一声,目光落在史玉堂脸上。

他的眉头紧皱着,虚汗一层。

秋叶红伸手沿着他的额头眉毛鼻子慢慢的划了去,她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是用手一遍一遍划过他的眉眼鼻子。

五天之后,第一次换药,站在屋门口,闻着浓浓的汤药味,秋叶红带着几分好奇的跟就近的一个小学徒答话,问些都是什么药之类的话。

小学徒腼腆,低着头红着脸诺诺的三句不答一句。

这个样子可不像胖哥,这么怕人,可当不好伙计,不过,倒有些像保良……

保良,似乎是很遥远的名字了,其实也不过是才一两年而已.

秋叶红靠着门板,目光落在院子里斑驳的树影上,突然就想起那一日午后,保良站在药堂外,惆怅而又忧伤的眼神….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走过去,争取一下,也许现在的她依旧安稳的做着小兽医,保良呢资质不行,当大夫估计是不可能,会不会开着一个兽医馆?三天两头的跟保良的势利眼娘吵吵嘴打打架,路过富家大院时往地上吐口水,还有还有,小孩子已经生了吧…

旁边有人小声的咳了声,打断了秋叶红的遐想。

她的脸有些发红,自嘲的笑了笑,想什么呢这是….

“怎么?”看向旁边的小伙计。

小伙计红着脸指了指她的身后。

秋叶红回过头,看到一个小丫鬟笑眯眯的站在那里。

“郡主。”她忙施礼,“侯爷侯爷请你进去。”

这个时候?秋叶红迟疑一下。

“可换完药了?”她问道。

听到她答话,小丫鬟似乎松了口气,嘻嘻笑了下,道:“还没,那郡主等会吧?”

说罢颠颠的绕过隔扇进去了。

秋叶红失笑,什么啊这是…

隔扇内隐隐有声音传来。

“…侯爷你听到了吧,郡主在外边呢…”

秋叶红怔了怔,咬了咬下唇,说不上什么滋味。

再听里面忙乱一阵,大夫们退了出来,丫鬟们捧着换下的带血的沾满汤药的绷带也退了出来,人们对着她施礼,越过她走开了。

院子里只有秋虫在树叶间发出生命最后的嘶鸣。

秋叶红又靠在门板上,望着树影发呆。

脚步声在后响起,又在几步外停下。

“虽然好了些,但还是不要走动的好。”秋叶红没有回头,笑了笑说道。

身后寂然无声一刻。

“慧娘…”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唤了声。

秋叶红就应了声。

“慧娘…”沙哑的声音依旧。

她便又应了声。

“慧娘…”那声音再次。

秋叶红就带着笑转过身,看着屏风前只穿着素白内袍的史玉堂。

“大晌午的,叫魂呐,怪吓人的。”她玩笑道。

“慧娘。”史玉堂跨上前一步,无血色的脸更衬得双眼黝深,“我不舍。”

秋叶红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慧娘,我不舍。”他再一次跨上前一步。

“那又如何?”秋叶红说道,看了他一眼,“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史玉堂陡然提高声音打断她:“我不舍,绝不舍,哪怕负夺人妇之名….”

秋叶红的神色一沉,才要说话,有人已经抢先了。

李青重重的哼了声,矗立在院中的大树下,大步走过来。

“我好寒心啊…”他再一次重重的哼了声,目光复杂的看向史玉堂,一步一步的走近,“我好寒心啊,小侯爷…”

史玉堂对上他的视线,并没有回避。

“我…”李青扬起拳头。

史玉堂也没有躲避的意思。

秋叶红哎了声,想要抬脚阻拦,李青的拳头已经转了个弯,砸向一旁的花柱上。

瓷器碎裂声顿响。

“怎么,你要拦着我?”李青扭头看秋叶红。

秋叶红笑了笑,“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打他毕竟有点…不如等他好一点再打吧。”

说罢拍了拍手,又摆了摆手。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她笑道,说罢果真大步而去。

李青笑了笑,“算你有良心…也不枉我对你这么好….”

看着她的背影,李青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我一会儿就走”他抬手扬了扬,大声说道,似乎跟秋叶红交代一声。

转过头,再看史玉堂的眼中又是满满的绝望。

李青叹了口气,“小表舅啊,我对你这样,你却对我这样,我的心….”

说到最后一句,脸上已经恢复往常,带着几分不羁嬉笑。

“我的心真是受伤…”他捧了捧心口。

史玉堂看着他,神色不动,慢慢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说罢转过身,站了这半日,已经有些不稳了。

李青就重重叹了口气,“你们啊…算我倒霉…”

说这话,就在史玉堂背上拍了下,这一掌虽然未用力,但足以让史玉堂往前跌了几步,伸手扶住了隔扇。

史玉堂扭过头看他,淡淡道:”还要如何?等我祝福?”

“行了。”李青瞪了他一眼,冲外一摆头,“追呀,人都走了….”

史玉堂愣了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没力气啦?”李青笑道,“那这可就不怪我了,人我是给你带回来了,你要是再留不住….”

史玉堂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看了他一时,忽的拱手,“我谢你。”

说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步冲了出去。

“谢我?那倒不用…”李青看着他的背影,看了看天,看了看地,终是什么都没说,长长的叹了口气,“是我自己倒霉…”

富文成的马车已经出城了,沿着一条小路走在旷野。

觉得我是不是…”秋叶红看着富文成忍不住问道。

“你做什么都好。”富文成淡淡笑道,头也不回,甩了下鞭子。

秋叶红就塌着嘴,“爹,哪有这样宠孩子的?会宠坏的!”

“宠坏就宠坏,哪又如何?”富文成淡然道。

秋叶红才要笑,身后马蹄声大作,她扭头看去,见竟然是史玉堂纵马而来。

“你不要命了!”她惊讶变色,跳下马车。

史玉堂勒马看着她。

“你…你就是这个臭毛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秋叶红涨红了脸,看着他衣襟上渗出的鲜红,气的想哭。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史玉堂伸手捞上马背。

“去他娘的不合适!”他将她拥在身前,重重的说道,“去他娘的不合适!”

说罢调转马头。

“你这个女人,就不能纵着你,胆子小,又倔强,又自以为是…”他抱紧她,重重说道,“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就不能纵着你,得有人好好的管管你!”

秋叶红在他身前扑腾,“快松开,快松开。”

“你休想,这辈子别想。”史玉堂再一次伸手箍紧她,纵马前行。

“别乱跑,别乱跑,去医馆,去医馆….”秋叶红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大喊,却是不敢再动,忽的放声大哭,“你会死的…你不要死….”

“我不死,你活着我就不死…”史玉堂搬过她的头,看着她,“就是死,我们一起死。”

说罢吻上她的唇。

秋叶红大惊,想要推他又怕伤了他,便张嘴要喊,却正好迎合了他。

唇舌齿瞬间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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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全文完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多谢一路支持!

如有让大家伤心之处还请包涵,笔力有限,不能皆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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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中兽医知识源远流长发扬光大,中兽医技艺真是我国奇葩,唯盼后继有人生生不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大纲故事情节感谢繁人晓是的帮助,希行是个虎头蛇尾比读者还容易代入感情的人,写书时考虑不全,如果没有她,此书不知道歪成什么样.

多谢书友们的评论,给我及时的提醒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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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被伤到的朋友早日忘记不愉快,希行最伤心的就是让朋友伤心,也正因如此,结果反而让所有人的伤心,如是,忘了我,躬身.

祝大家万事如意!

再见或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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