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午睡时刻》 分卷阅读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文案 和佛系禁欲瞎子哥哥谈恋爱是怎样一番体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她家的水果店,木子心里感慨这人长得还挺帅,然后就被这个人说给了他张假_钞。 第一次跟他表白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说:“你太小,我不想耽误你。” 后来终于在一起。 第一次跟他牵手的时候,他握着木子细细的腕子,突然开始把脉,面目担忧地跟她说:“你的肠胃不太好,是不是有点便秘?” 第一次跟他接吻的时候,他以为是个意外,当场红了脸,撑着盲杖回了家,好几天没有理她。 可怜的木子以为这辈子可能都要在禁欲的生活中度过了,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挺好。 直到有一天,她被某人推倒在床上。 “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是——我会努力学的。” 然后就开始了他无止境的学习生涯。 乐天水果店跑腿少女x温柔邻居家瞎子哥哥 从十七岁到七十岁,你的世界只有黑暗,我的世界只有你。 文章定不好属性,大概是温馨,治愈这一类的。前期慢慢热,无大虐。惟一的虐点应该就是男主眼睛看不见。 he。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頫 ┃ 配角:叶明木子 ┃ 其它:平凡的人生 ==================== ☆、第1章 第一章 八月的昼仍旧漫长,太阳还顶在天穹之上,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却已经指向了数字“1”。 蓝色的塑料凉棚下,穿着短衣短裤的女孩正躺在竹凉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手里的漫画书,鼻子时不时发出几个笑音。 里屋有个妇人的声音传来:“木子啊——” “嗯?”叶明木子随口应了声,心思却仍耗在书上。 “去打盆凉水去,洒在水果上,水果要是蔫了就卖不出去了啊!” “知道了,”木子嘴里哼哼唧唧着,不情愿地在躺椅上翻了个身,“等会儿,就去。” “快给我去!听到没?你都是要念高三的人了,还成天看那破烂书……” 妇人还在那儿念,木子有些不耐烦,反手将书盖在就近货架的几个黄桃上,一边慢吞吞地起身。 “烦死了。”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街旁树上的蝉闹死人,从朝至暮,不肯停歇。 叶明木子怀里抱了盆水,臭着脸将水洒在水果上,一边嘴里抱怨: “破地方,烂地方,这些虫子要把人给吵死了。” 她骂骂咧咧的,但仍用水把每一类水果都洒了个遍。最后盆里还剩一小巴掌水,她索性将那些水浇在了摆在门口的绿皮西瓜上。 地面的温度太高,水浇下去,立即有腾腾蒸汽升上来,她蹲下身想把那颗西瓜抱起来,眼睛不小心瞥见有一双白色板鞋停在了水果店门前。 她从下往上看,有一个男人立在那儿,右手里持着一根红白道相间的细杖。 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站在凉棚形成的荫凉与阳光的交界处,身体一半处于日光下,一半站在阴影里,眼睛睁着,目光却显得空洞,视线无所落处,只停在凉棚下的空地处,细看了,却又好像不是停在那处。 木子很快明白过来——这恐怕是个瞎子。 她站起来,作势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地上的西瓜不管了,又慢慢走进铺子里去。 “老板?”男人似乎察觉到了空间中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开口探问。 男人声音很低,泠泠入耳,声音听起来感觉仿佛把一把碎冰沁进西瓜里。 木子为这声音稍稍愣住,目光不由自主再次投向他,他却无法察觉。 “要买点什么?”木子问。 男人侧了侧耳,双眉微微皱着,有些不解,问:“老板换了么?” 大约是他之前在这家店买过水果,对店里的老板熟悉,但却从未见过她——不对,应当是从未听过她。 木子于是解释道:“没有。我妈在睡午觉,让我看铺子。” “哦,”他点头,走近了两步,终于整个人沉进了阴影里,“你是水姨的女儿。” “嗯。”木子应了一声。 男人没说话了,他伸手碰了碰离他最近的货架上的一个苹果,刚洒上去的水恰好沾上他的指尖。他五指瘦长,骨节清晰分明,指甲修得很短,看上去干净又饱满。 木子这时才开始仔细打量他。 或许因为他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木子打量他少了几分顾忌。他皮肤极白,上身穿着灰白色的polo衫,领口微微汗湿,有点点水渍。他目光下视,阳光迎着他的侧脸,他轻阖着的睫毛如同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 “小姑娘,能帮我称一个西瓜吗?”他几乎是循声探出她的方向,却并不准确,视线稍稍落在她的身侧。 木子又出了神,好半天才知道要去搬西瓜。 “你要多重的?”她蹲下去,开始在一堆西瓜里挑来拣去。 “有多重的?”他问。 “有十七斤的,二十二斤的,二十五斤的……十七斤的跟皮球……”她原本想描述一下这些西瓜的大小,但又想到她描述的这些这瞎子也不一定知道,便住口了。 那人察觉到她的故意停住话头,抿了抿唇,说:“十七斤的吧,大概要多少钱?” “十块钱六斤,我现在给你称。”木子约摸着抱起一个斤两相称的西瓜,心里想了一下,又把怀里的西瓜放了下去,换了个小的。 她把选好的西瓜放在电子称上,黑色的计价屏幕上一个红色的数字显现出来:“23.13。” 她不自然咳了几声,心里有多余的心思,语速便一下变快了,说:“二十八块两角四,你给二十八块就行了。” “好。”他将皮夹从口袋里拿出来,说,“麻烦你多给我套两个袋。” 木子把西瓜放进塑料袋里,心里却在想,反正他又看不见,坑他五块钱他也并不会知道。 她多收了他五块钱。 五块钱可以买一本《灌篮高手》,可以买两瓶汽水,可以买一整袋巧克力…… 她想着,一边又给西瓜套上了一个袋子。 男人递了一张一百元的过来,附了一句:“没有零钱了。” “没关系。”她接过钱,打开屉子,从里面找出零钱,“这是七十二块,你点一下……” “木子——”李水英在里屋喊她,“进来帮妈妈拉一下窗帘,光太亮了,妈妈睡不着。” “哦,来了。”她把西瓜放在他面前,“西瓜我放这了啊。” 他没来得及说话,木子已经跑进屋里去了。 树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 还是闹。 木子把睡房里的窗帘拉紧实了,走到电风扇前,一边用手扇风,嘴里一边抱怨说:“热死人了,热死人了……” 李水英翻了个身,刺她:“没见把你给热死了。” 木子不想理她,吹了会儿电风扇,想起自己摆在水果摊上的漫画书,又想起那个男人递钱时手指冰冰凉凉碰在她手背上的触感,还有——那多出来的五块钱。 她想着,又再次掀开门帘走出去,却看见那人还站在原地未动。她心里有点虚,又想起那多出来的五块钱。 “你怎么还没走,是钱不对吗?” 那个人闻声,蓦然回过头来,朝她将手掌摊开:“小姑娘,这张五十是假_币。”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是那五块钱。 她走上前,接过那张绿色的纸钞,喃喃道:“真的吗?不可能是假的啊。” 她把五十元纸钞展开在空气里,透过阳光想要辨别真伪,但纸面上只有复杂的纹路,是不是真的,她无从得知。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你又看不见。”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人听见了她的话,神色未变,说:“我能摸出来。” 木子看了他一眼,把钱按在手里,回头朝里屋喊了一句:“妈,你出来。” “干嘛?”里头有人回应。 “有事。” 李水英趿拉着拖鞋出来。她刚从床上起来,头发有些乱。 “有什么事?”她问,又眯起眼睛看向这边。 她将人看清楚了,眉头一舒,招呼道:“陆先生来啦。” “水姨好。” 木子看向母亲,有些疑惑。小声问:“妈,你认得他?” 李水英没回答她,走到那位“陆先生”身边,看见他面前的西瓜,说:“陆先生,来买西瓜来啦!” “嗯。” 李水英把西瓜抱起来,直接放在称上,显示屏上还是那个数字:“23.13。” 叶明木子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五块钱的秘密—— “水姨收了张假_币,小姑娘找钱给我时,让我发现了。”他讲。 “是嘛?那多亏了陆先生。”她笑着感谢,一边又看向木子,“木子,快给陆先生换一张。” 木子忙又抽开抽屉,找出来一张五十纸钞递给他。 木子仔细地看他闭着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摸了摸纸钞边角,确认了之后才跟她道了声“谢谢。” “大夏天吃西瓜最解暑了,这个西瓜别看着只要二十三块钱,瓤可甜啦!” 陆先生眼皮抬了抬,问:“二十三块钱?” “怎么了?”李水英反问。 “没事。”他摇摇头,眉头舒展开来,木子的脸却红了。 天气真热。 “她是您女儿?”陆先生问。 “是啊,叫叶明木子。”李水英看旁边不自在的女儿,笑着答道。 陆先生听到名字时,笑了笑:“名字挺有趣的。” 说完,想起了什么,添一句:“人也挺聪明的。” “也亏您会说,这死丫头就平日里鬼头鬼脑,一到正经处就使不上劲了,书也读不好,成天就知道玩。”她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木子的后脑勺,“还不叫人?” “你打我干嘛?”木子揉了揉后脑勺,不情不愿地喊,“陆先生。” “你叫什么陆先生呢?叫陆頫哥哥。”她又拍了一下木子的头。 “哪个頫?”她探头问,突然起了兴趣。 “嘿——你个臭丫头,问这么多干嘛?帮哥哥把西瓜送回家去。” 两人走在一道坡上。陆頫走得慢,木子抱着西瓜走在前边,走两步停一步。 “到你家还要走多久啊?”木子失了耐心,西瓜枕在胳膊上又酸又涨。 “不远了。”陆頫仍旧慢悠悠地用盲杖探着路。 木子跑到前面,又停下来,看他一步一步慢慢下坡。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从不曾忘记,一直到多年以后,她也依然记得。 陆頫从坡上走下来,他脸上认真而严肃的表情,他的灰白色polo衫被他穿得如此干净熨帖。 他人如此光明,以致于太阳都为绕道。 他停在她面前,说:“前面就是了。” 木子看他指的方向,有一栋两层的洋楼,第二层的窗檐上摆满了各种植物。她有些怀疑,问:你不会指错了吧?” “不会。” 他朝那个方向走去,木子跟着他身后。到洋房门口时,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看见陆頫,说:“先生回来啦。” 妇女看见陆頫身后的木子,有些疑惑,问道:“这个小姑娘是?” “街头水果店老板的女儿。”陆頫一边将盲杖折起来,一边说。 “哦——是水英家刚从广州回来的木子吧!模样生得真好。”妇女认得她。 “谢谢姨。”木子对她甜甜一笑,“你们家的西瓜。” 她把西瓜提起来,让妇女接过。 “啊——谢谢了。” 陆頫在门口换鞋,说了句:“黎姨,让她进来坐吧。” 黎姨听到他说的话,刚要开口邀请,木子立即摇头拒绝说:“不了不了,我妈还等我回去看店了,我先走了,黎姨拜拜,陆……陆頫哥哥拜拜。”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黎姨提着袋子,走进屋子里去。一边走,一边拉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有五元钱侧着贴在袋子里。 “先生,这找的五元零钱,我帮您放屉子里啦。” 陆頫脚下一顿,却没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修排版中。 === ☆、第2章 第二章 太阳渐渐西沉,天空里只留有一点点橙黄的光还在与西山尖的云纠缠,光不夺目,却将大地也染成了好看的金黄色。 水果店门前坐了一些饭后散步累了在此停歇的镇子上的居民。李水英吃完饭,也在参与其中,与他们闲散地聊起天来。 木子吃着碗里的饭,时不时抬头看看店门口的那些人。 “丫头,看什么看,还不快吃。”李水英瞥见她抬头的小动作,朝她吼了句。 木子撇了撇嘴,不理她,端着碗转了个方向,视线避开那群人。 她吃饭向来吃得慢,再加上门口那些人的说话声总引得她想要去听,于是吃得更加慢了。 “怎么好不得地把你们家木子接回来啦?你们家老叶舍得啊?”有个人在问。 李水英侧头看自己的女儿一眼,叹了口气:“什么舍得不舍得啊?这丫头又没广州的户籍,还不是一样要回来高考,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跟她爸去,到大城市里一养,倒是越发娇气了。” “我哪里娇气啦!”木子不服。 母亲没应她,反倒是有个叔叔故意在逗她说:“木子回来干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 嘛呀?大城市里多好哇,爸爸又在身边,要什么有什么,对吧?” 木子看说话那人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眼睛却酸酸的。 ——广州多好啊。 夜晚的城市披着霓虹的夜纱,在灯影中,如风般摇曳。那里还有最爱她的爸爸,还有那些在车站里抱在一起痛哭的朋友和同学…… 她不敢再想了,吸了吸鼻子,碗里的米饭早已变凉。 夜晚的凉风从凉棚下穿过,还带着淡淡夏意。 门口的人话题转了个圈,不知何时竟转到了下铺正街上的那个瞎子身上。 “他家里情况可好了哟!上次端阳节,他家里不是有个黑色的小轿车来送粽子来了,听我家那口子说,那车子好几百万呢!” “这可吓死了。”李水英听到这个数目,有些骇,感叹了句。 “那孩子倒也是可怜,这样好的年纪,白白瞎在一双眼睛上。” 隔壁家的六婶补了句:“可不是,那孩子模样生得那样端正,我在这镇子上呆这么些年,这么俊的样子真的是头次见。” “人又礼貌得体,所以说啊,富家里出来的孩子终归还是不一样啊。” 几个人说着又开始感慨嘘叹起来。 木子一直在听,听到此处,牙齿不禁磕了磕筷子,脑海里竟浮现起今天下午他那个样子来。 他是真的好看,只可惜眼睛看不见。木子也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句。 “诶——快别说了,他来啦。”李水英眼尖瞧见陆頫走上了那道坡,快压了压众人的声音。 木子看过去,他身上仍是白日里穿得那件衣服,手里握着盲杖,脚步徐徐地,朝这边走来。 有人招呼了一句:“陆先生也来散步来啦!” 陆頫笑着颔首,举止彬彬有礼。他走近了些,才说:“夜风凉爽些,出来走走。” “是啊,饭后走走是挺好。”李水英搬了把椅子给他,一边与他寒暄。 他单手扶住椅背,道了声“谢谢”,小心翼翼坐下,将盲杖叠了放在腿上。 他个子很高,又常年是这样子探路,走路时,背有些佝偻。但他坐着时,背却很直。有人在说话,他也耐心细细地听,不插一句,表情看着认真恭敬。 木子早已吃完了饭,坐在饭桌旁,时不时朝他那边看一眼。 “这么俊的样子真的是头次见。”她耳旁莫名其妙响起这句话。 她把碗筷收拾了,在厨房里洗完碗筷出来时,门口只零零落落坐着几个人了——陆頫还坐在那儿,坐姿也仍与之前一样。 过了会儿,其余人也都走了,他还是在那儿。 李水英从里屋端了杯茶来:“陆先生,喝杯茶吧!” 陆頫连摆手,拒绝道:“不了,水姨,我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木子原本在看漫画书,听到这句话,警觉地立即抬头看去。 李水英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事,连忙接了一句:“那件事已经妥了?” “嗯。”陆頫点头。 李水英把那杯茶放在货架上,松了一口气,连连感谢道:“多谢您了,陆先生,我真是……”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水姨帮了我这么多,我也只有这些能帮帮您了。”陆頫笑了笑,一边作势要起身,盲杖也重新拆开来,“天也晚了,我就先回了。” “我送陆先生一程。”李水英走上前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满脸疑惑的女儿,“木子,你在家好好看店,不要到处乱跑,妈妈马上就回来。” 陆頫原本想说不必麻烦,但听到木子的名字,心里又通透了几分。 他弯了下腰,沉声说道:“那麻烦水姨了。” 木子看着夜幕之中远去的两人身影,心里一团疑惑,自言自语道:“搞什么?” 她坐到收费台前,手无意间晃到了锁钱的屉子上,使她想起那五十元假_钞。 她打开屉子,把那张单独放置的五十元拿出来,左看右看还是没看出异样。她又闭着眼睛,学着陆頫的样子去摸那张钞票,也仍是什么也没感受到。 她走进房间,从柜子里找出那个红外线照射灯,对准钞票中心照了照,钞票上的数字在红色光线的照耀下衬出一个影映的数字来——果真是张假的。 “真是张假_钱啊——” 她捏着那张钱,无力地倒在床上,想起那人朝她将手掌摊开,对她说:“小姑娘,这张五十是假_币。” 还有那五元钱…… 她一时觉得羞窘极了,头埋在枕头里,暗暗恼了许久。待她再出房间时,母亲已经回来了。 她喊了声:“妈,你回来啦。” “是哦。”李水英显然心情还不错,这会儿正将那杯端给陆頫的茶端进里屋去,“茶都凉了,倒了可惜,你喝了。” 她把那杯茶摆在木子面前,木子有些不好意思,扭着脖子,说:“男人喝过的,我才不要呢。” “什么男人喝过的,你个小屁孩,矫情个什么劲嘿!”李水英拍了拍她的头。 木子看向母亲,问:“妈,你刚才和陆頫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你怎么叫人的?没大没小。” 木子改了口,又问:“你和陆頫哥哥说什么呢?” 李水英没看她,从屉子里拿出一个本子和笔,戴上老花眼镜,开始算起帐来。 “你个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你读你的书就行了,就是天塌下来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切。”木子没讨到好处,干脆不找骂,趴在桌子上开始看漫画书。 看了会儿,她发现自己连樱木花道都看不进去,又仰起头问:“妈,陆頫哥哥他们家很有钱啊?” “嗯。”李水英从老花镜上缝里看她,“问这个干嘛?” “就是想问问呗。”她眨了眨眼。 “他家在北京,家里人都是政府高官,能不有钱吗?” “哦。”木子点头。 ——可他却是个瞎子。 木子把视线转回到自己的书上,原本以为母亲不会再说,几分钟之后,那头又飘来一句:“他搬到这里来,我们合镇上家家户户都有钱领。” “什么钱啊?” “他家里人给的,说是给的照顾费,依我看就是有钱人家会作践钱,家里请了个那样好的保姆,哪里需要得我们这些乡人的照顾,也是烧钱诶。” 木子恍然,怪不得镇上的人都对他那样恭敬,都称他为“陆先生”,怕也只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妈,他们家那么有钱,干嘛跑到合镇这个地方来?” “听他们家的保姆说是乡里地方车子少,僻静养人,谁知道是不是呢,有钱人的心思又是我们可以猜得透的。”她叹了口气,忽然话锋一转,回到了木子身上,“你呢——你还不给我认真读书,考所好大学,找份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 好工作,也让妈享受一下这样的排场。” “知道了。”木子听见“读书”这个话题心里就烦,反手把书盖在头上,闷闷地说了句,“我说过了,不是县一中我不去的。” 李水英没回答她,木子也不知她听到没有。 天空中一轮弯月,木子趴在桌上,倦倦地想睡。 李水英点了蚊香放在屋子里熏,浓浓的熏香味道从房间里飘出来,晚风不徐不疾,又把那阵香给吹散了。 “知道啦,县一中就县一中,认真读书就行。” 木子闭了闭眼,原来她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排版中。 === ☆、第3章 第三章 后来很久都不曾见到他。 木子想了很久,那晚他来,大概也只是为了和母亲谈那一件事,而不是如他嘴上说的,只是想出来走走。 “他整天呆在家里不会发霉啊。”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母亲在楼下喊她:“木子,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啊?” 木子伸长了脖子,回了句:“收好了。” “蹬蹬”的上楼声传来,母亲上来了。 木子坐在床上,看着母亲推门进来,才说:“不用你帮啦,我都是大孩子了,又不是没去上过学。” 李水英看她一眼,一边蹲下身把行李箱打开,一边说:“你收的东西妈能放心?等到了学校又是没这个没那个,我可没空给你送过去。” 木子轻轻“哼”了声,抱了个枕头,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明天就要去新学校了啊。 天花板上有些成块的细小裂缝,是雨水渗过的痕迹。 她抓了抓头发,母亲还在那儿念:“去学校就好好读书,其它什么的都不要你去管,你可别学了那些坏孩子的样,抽烟啊谈恋爱什么的,都不是你们这个年纪做的,你要做的就是认真念书,只要考上好大学才有好出路……” “我知道了,妈,你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李水英检查完行李箱,才站起来,回头看木子,“别把妈的话当耳旁风。” “知道啦知道啦。”她不耐烦地点头。 李水英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将要掩门下楼时,又嘱咐了句:“早点睡,别看那破烂书了啊,明天还要起早床去赶车呢。” “嗯。” 母亲又下楼去了。 木子翻过身来,刚巧看见自己摆在床头柜上的《灌篮高手》,盯了会儿,伸手把床头灯给拉灭了。 翌日。 李水英和叶明木子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达江岭县城,吃了午饭到学校报道时,大部分学生已经报完了。 “我就说这个时间来好吧,又不用排队。”木子拉着箱子,一边打量着四周。 李水英没理她,看着前边一栋教学楼上贴着的地标图,确认着两人在校园里的位置。 高三学生提前一周开学,木子看过去,到处都是穿着校服在走的学生,自己穿着裙子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她突然觉得害怕起来,竟有些想回家了。 “妈……” “干嘛?” 木子看了看不远处的教学楼,心又缩回去,摇了摇头:“没事。” “妈是头次来一中,要知道我们家辈上就没出过个来一中读书,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木子无声地点头,心里却越发惆怅。 到了新班级,路过教室外时,她朝里看了看,已经有学生坐在座位上了。 她和母亲一同走进办公室,有一个男人坐在那儿,应该是新班主任。 “请问是吴老师吗?”李水英笑着问。 “是。”那个老师抬起头,目光扫过李水英和木子,“是叶明木子同学?” “是的是的。”李水英把木子拉上前,“还不快喊老师?” “吴老师好。”木子怯生生地喊了句。 吴老师原名叫吴博,教数学的,是高三一班班主任。 “你好。”吴老师笑着对她点头,目光又转向李水英,“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先交两千八预交学费,然后就可以去寝室大厅领床号了。” “好好,谢谢吴老师。”李水英一边点钱给他,一边说,“我们家木子就交给您啦,还希望吴老师您多多照顾照顾她,孩子不听话您打就是。” “家长别这么说,指引学生是我的职责,还请您放心。” 在教学楼逗留了一会儿,两人又匆匆赶去了寝室。 “304。”宿管阿姨在电脑上查了她的名字,一边报出她的寝室号。 木子提着箱子一步一步艰难地上楼,母亲这会儿已经上楼去占床铺了。 终于到了三楼,她找到304寝室,把箱子放在门口,走进去,母亲正弓着身子在帮她铺床。 寝室里有四张床,分上下铺。除了母亲在铺的那张床以外,其余床都是空着的,想必其余同学还没有来。 母亲一边铺床一边念叨:“睡下铺好,下铺方便,省的爬来爬去的麻烦。” 木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门口的声音:“这是谁的箱子啊?摆在门口多不方便啊。” 木子一惊,忙跑过去,迎面走进来两个穿白色校服的女生。 两个女生狐疑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开口问:“同学?你走错寝室了吧。” “不是……不是……我……”她一时语塞,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李水英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在里边喊:“没有没有,我们也住这儿。” 那两个女孩绕开她,走进寝室。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女孩说:“阿姨,我们寝室只有三个人,都是同一个班上的,而且寝室是高二的时候就已经固定了的,没人跟我们说,要多加一个人啊?” 李水英停了手里的动作,听她讲完,才笑着解释:“我们是这个学期刚从广州转过来的,分到你们班上,你们吴老师又把我们分到了这间宿舍,” 她话语一顿,眼睛看向木子,说:“木子,过来,和同学们打声招呼。” 木子慢慢走过去,敛去了之前的不适应,笑着与她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叶明木子,以后就是同学了。” 那两个女孩有些愣,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那个短头发的先开口:“你好,我叫徐雯。” “我是方静静。”另外一个女生也介绍道。 李水英走的时候,木子扭捏着不愿去送。李水英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多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木子看着窗户边晃过的母亲的身影,眼泪就要往下落。她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晚上的时候,徐雯和方静静仍未和她说一句话。 木子坐在床上,寝室洗衣间的门掩着,里面有刻意压低了的女生的交谈声。她分散着注意力,不愿集中去听,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 担心听到难听的话。 过了会,徐雯出来了,她对着木子笑了笑,说:“你叫叶明木子啊?四个字的哦。” “嗯。”木子点头,也对她笑。 “怎么写啊?” 从小到大,她最不愿意做的事便是解释自己的名字,但这次她还是说了:“树叶的叶,明亮的明,木头的木,孔子的子。” 木子傻傻地解释着,徐雯听得却不禁一笑,说:“你真有趣。” 木子笑着回应:“是不是感觉特别傻,我每次这样说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好傻。” 徐雯看着她,只笑不语。 过了会,她想延续一下两人之间的话题,便问:“今天晚上要上晚自习吗?” “可以不用去。”徐雯答,“今天晚上寝室里要查人数,但是都现在这个点了,周逸还没来。” 她说着,又朝洗衣间里喊了句:“静静,你给周逸打给电话呗,她现在还没来呢。” 周逸,应该就是自己上铺的主人了。木子想。 方静静这时从洗衣间里走出来,从床头扯了两张纸,擦了擦手,从床垫下面拿出一款诺基亚手机,说:“她可是大小姐,接不接电话还不一定呢!” 她在手机键盘上按了几下,没过一会儿,电话通了。 “周逸,你到学校了吗?” “哦,那你快点吧,晚上要查人数。” “嗯,拜拜。” 徐雯看向她,问:“怎么样?” “她说她快到寝室了,她还说……”方静静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经意扫过木子,“说让我们把下铺留给她。” 气氛一下子安静起来,洗衣间里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水滴声清晰可辨。 方静静有些尴尬,补充了句:“周逸她有恐高症,让她睡上铺她一定会发脾气的,小雯。” 她看向徐雯,又看一眼木子。 木子咬了咬唇,抬起头,笑笑说:“那我睡上铺吧!” “诶——”徐雯还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木子立即将铺盖卷起来,又用毛巾将上铺的灰尘抹了一遍,等她搬完时,有个女孩进来了。 “周逸。”徐雯喊了声。 木子回过头去看,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拖着行李箱进来。 女孩没看见她,走进了寝室,直接倒在了下铺的方静静床上,说:“哎哟,可累死我了!” “你爸妈没送你来?”徐雯问。 “他们去北京了,可没闲心情管我。”周逸说了句,又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抬头,刚好看见坐在床上的木子,“这个是谁啊?” 木子看着她,礼貌一笑,说:“你好啊,我叫叶明木子。” “新同学。”方静静说了句。 “广州转来的。”徐雯说。 周逸看了徐雯一眼,小声嘀咕了句:“怎么没人通知啊?平白无故多个人出来。” “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方静静低声回答她。 木子听见了,心里甸甸的不舒畅,低着头,没说话。 周逸倒是主动走过去,对她笑了笑:“好吧,新同学,以后就是‘战友’啦!” 木子怔了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应道:“请多关照啊!” 女生之间,谈到喜欢的明星,唱到喜欢的歌,有共同的感受,很容易便能熟悉起来。 木子很快便消除了初来一中时的不适应感,在学校呆了几个星期之后,也终于与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一中原本是一个月放一天半假,但学校念在是刚开学,只读了三个星期就决定放假了。 木子从早上开始就有些期待放学,到上午最后一节课时,早已什么也听不进去。 放学铃终于响了,她背着书包立即下楼去。到校门口时,妈妈已经在等她了。 她看见李水英,眼睛一酸,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妈,我好想你啊!” 李水英拍了拍她的头:“傻姑娘,才几天不见呢!” 坐车回到家,吃过了午饭,木子就坐在凉棚里写作业。 外面正在下着大雨,这雨已经连着下了几个星期,也不见天转晴。 货架上的水果添了几种新鲜的时令水果,空气里带着水汽,湿润润的。她伸了个懒腰,觉得无比畅意。 李水英洗了碗从厨房里出来,把一袋苹果放在木子面前。木子拿了个在手里,问:“洗了没有?” 李水英拍了一下她拿苹果的那只手,说:“放回去,这是要给陆先生的。” “哦。”木子撇了撇嘴,悻悻地又将苹果放回去,“现在去送啊?” “嗯。” “下大雨呢,别去了吧。”木子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雨。 “又不是下子弹,怎么不去?”李水英好笑地看她一眼,一边走到墙角去拿伞。 木子站起来,说:“我去吧。” “你做你的作业。” “你让我去嘛,我想穿雨衣去玩一下。”木子缠上李水英的胳膊,撒娇道。 “你这个丫头,真拿你没办法,”她笑了笑,“路上滑,换上雨靴去。” “知道啦!”木子跑进房里去拿雨衣。 雨滴落在她的绿色雨衣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她抱着一袋苹果,拖着有些不合脚的雨靴在雨中前行。 落在地面上的水顺着坡道流下去,像一条窄窄的河流。 到了陆家门口,她停下来,伸手把帽子摘下,敲了敲陆家大门。等了会,黎姨才来给她开门。 “黎姨好。”木子很有礼貌地跟黎姨打招呼。 黎姨脸上还有些慌乱,两只手各拿了一个水袋,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她瞧见木子,笑笑说:“木子来了啊。” “嗯。”木子点头,眼睛又朝房间里瞟了瞟,说,“黎姨,苹果是今天刚到的货,最新鲜了。” “真的呀!那太好了。”她把身子向里侧让了让,“黎姨现在手里没空,你能帮黎姨拿进来吗?” “当然可以。” 木子把雨衣脱了挂在门口的衣架子上,换了拖鞋,才走进客厅。 客厅很大,木子右手侧是面窗户,但并不能透光,上面已经蒙了一层厚重的窗布。一楼只有一间会客厅和一间小厨房,而通向二楼的梯道黑魆魆的,看着有些渗人。抬头去看楼上,也只能隐约望见二楼走廊的护栏。 整间屋子的采光非常不好,现在除了厨房里的灯亮着,其余地方都沉浸在黑暗里。 盲人也无所谓有光亦或是无光。 木子这样想着,下一句便问:“黎姨,陆頫哥哥呢?” 黎姨忙着给水袋灌水,于是一边忙活,一边答非所问地回应她:“这天气可是不好哟!” “为什么这样说?”木子不解。她竖耳去听,屋外仍是密雨。 “唉,”黎姨叹一口气,“先生那风湿的痼疾受了这一冷一热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 的激法,可是又发了,早上就起不来床,到这个点,还是粒米未进,这样子下去,怕是胃病又要犯了。” “那快把苹果洗了给他垫垫胃呀。”木子将手里的袋子拉了拉,有遗留在袋面的水珠弹到她的手背上。 “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不你妈就让你送来了。” 木子没说话了,抬头看了看二楼,气氛变得有些静。 黎姨在洗苹果,木子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听见她在厨房里说: “木子,这儿有给先生熬的莲子粥,你喝一碗吧!” 木子回过神来,忙回答:“不了,我作业还没写完,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妈又该急了。” 她说着,就去门口拿雨衣换上。 “你这孩子,也不急这一时。”黎姨走过去,手里拿了一个袋子,走到她身侧,将袋子递给她,“木子,这零什物你拿去,家里也没人吃,摆在柜子里浪费了。” 袋子落到她手里,一时连客套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口,片刻间人就到了门外。到屋外,雨势还同刚才那样大。 黎姨把水果切成片盛在碟子里上楼,轻轻推开左手第一间房的房门——陆頫正躺在床上,额前的发被汗湿了,与其它地方相比,显得格外亮些。 他紧锁着眉头,整张脸白得吓人。 “有人来过了?”他知道黎姨进房间,挣着从床上起身坐直,表情看着并不好。 黎姨把碟子放在床头柜上,又弯腰从床底下抽出一张折叠桌,回答他:“水果店的那个女孩来过了,送了点水果来,您吃一点?” 他点头,黎姨这才将桌子架在床上,把碟子和叉子摆好。 “没留她吃点东西?”他问。 “留了,她说作业没写,火急火燎地赶回去了。”黎姨见他动作极慢地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继续说,“不过上次芷小姐带来的那包牛肉干我倒是送她了,听老万说那肉干是进口的,价格还不便宜呢!” 他想了想,手中的动作一停,说:“这样的天气,吃这样阳性的的食物怎么好?” 黎姨没回这句,岔了个话题又跟陆頫说别的去了。 那边,木子回到水果店,李水英看见木子手上的袋子,问:“这是哪来的?” “黎姨给我的。”木子把袋子放在货架上,脱下雨衣,满脑子都是陆家那间黑暗的会客厅。 “给你的你就要啊,这么大姑娘了,真不懂事。”她斥了她两句,揭开袋口看了看里面,“给了些什么啊……” 木子没应,扭头看向那道坡——雨下得那样大。 什么时候雨能停啊? 可那一年的天气却特别奇怪。 上午晴空万里,下午就阴云密集,不消一会儿,雨就落下来了。 她复课返校,课上英语老师还在分析句子的主语和宾语。木子看向窗外,湿润的凉风吹拂她的右颊。她看见高楼在雨雾里渐渐朦胧,突然就想起那间阴暗逼仄的房间,陆頫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怎么写都觉得好差劲。二更! === ☆、第4章 第四章 九月份快要结束时,太阳终于将这样的奇怪天气画上了句号。 天气渐渐转凉,树蝉也不那么闹人了,仅仅余下一两只还在树尖苟延残喘。 木子从学校食堂里吃了晚饭出来,在去教学楼的林荫道上碰见了刚从寝室洗完澡出来的徐雯。 徐雯先开口喊她:“木子,你吃过饭啦?” “是啊,今天晚上食堂的饭菜好难吃哦,还好你没去,”木子苦着脸抱怨,突然想起来什么,看一眼徐雯,“诶……不过你怎么没跟周逸一起过来?” “哦,她家里人来看她了,刚刚带出去吃饭了。” “哇,太好了吧。”木子感慨道,她多想出去吃饭。 两个人又感慨了会儿,而后又开始聊别的话题。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时,徐雯跑过来找她,要和她一起去小卖部买面包吃。 木子想她没有吃晚饭,便跟着她一起去了。 晚上第一个课间小卖部人很多,大多都是些像徐雯一样因为担心迟到,而没有吃晚饭的人。木子觉得挤,就站在宣传栏前等她。 在宣传栏可以看见校门口,进校的大道上有车子开进来。车子的车前灯开着,亮晃晃的刺眼睛。 她穿了的是件校服短袖,晚风冰凉,吹得她胳膊也冷。她抱着胳膊移动了个方向,避开源源不断的涌进来的“车前灯”。 左前方花坛旁侧光线很弱,轿车驶过,灯光照亮那儿栽种的一棵乌桕树下的光景——有个人立在那树下。 车子走远了,便又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辨得那道身影很高,没有穿校服,应该不是一中学生,但也不知是不是老师。 又一辆车过,木子看清那人影,心里一惊——他怎么会来这里? 木子疑心自己看错,她又盯着看了几分钟,觉得不会错了,那人就是陆頫。 他站在那儿未曾移动,手里依稀能够看见握着一根红白道相间的折叠盲杖。 “他怎么来啦?”木子有些疑惑,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徐雯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得忙把这个想法收回去。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徐雯低着头,一边撕开手里的面包包装袋,一边问。 木子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和徐雯并排朝教学楼方向走去,走到中截时,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去,陆頫还站在那儿。 要不要去看看? 她想了想,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你干嘛呢?”徐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木子笑了笑:“有只虫子一只在我耳边飞,烦死了。” “是吗?在哪儿呢?” “这会儿应该已经飞走了吧。” 那晚过后,木子每每经过那棵乌桕树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后来却再没见过陆頫的身影。 上午第四节课时,班主任吴老师已经在布置国庆节假的复习事宜安排了。 “……高三年级放三天半假,但是,不要以为有三天假就是给你们放松的啊,你们已经高三了,如果还不学着好好把握时间,很有可能就会与大学失之交臂。还有——记着啊,复课以后就是月考了,给我抓紧复习,听见没?” “听见了。” “好了,要留在学校自习的同学来这边签一下名,其他人可以散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木子一边听他讲话,一边收拾着课本。周逸在问她:“木子,英语家作做什么?” “嗯……嗯……”木子一边把书本塞进书包里,一边回想,“昨天发的三张周报全部做完,好像是。” “啊!这么多!还让不让活了。”周逸抱怨了一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 徐雯拿个本子走过来:“木子,你不留下自习吧?” 木子点头,周逸在那边说:“我也不,记得别写我名字啊。” “知道了。”徐雯应了声,然后走开了。 木子刚背上书包,吴老师从后门探个头出来,喊:“叶明木子!你妈妈打电话说她在校门口停车场等你,让你动作快点。” “哦,知道了,谢谢吴老师。” 木子跟周逸道别,又急急忙忙跑去校门口。 “木子。”李水英先看到她。 木子笑着跑过去,抱了抱母亲的腰,“妈。” “好了,先上车。”李水英拍了拍她的背,指了指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什么车?”木子有点奇怪,突然眼睛一亮,“老爸回来啦?” “你想什么呢!是陆頫哥哥家的车。” “啊——”她有些失望,看过去,车窗紧闭着,看不清里面,“他怎么来了啊?” “他去省城办事,回来的时候,在车站看见我,就说和我们一同回去。”李水英看看她,叮嘱道,“待会儿到车上,你可得有礼貌些,别没大没小的,听到没?” “我什么时候没有礼貌啦?”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转眼便到了车旁。 李水英拉开后座的车门,让木子先坐进去,自己却打开前座的门坐了进去。 木子还有点奇怪,脚刚踏上去,便看见陆頫坐在后座的内侧。 她倒是有些愣住,但是仍然不忘喊:“陆頫哥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是您家里的女儿?”主驾驶上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他正在和母亲说话。 “是啊,”只听得母亲坐在前排说,“木子,这是万叔。” “万叔好。”木子看过去,只看得见万叔的侧脸,下巴边沿都是胡渣,看着大约四五十岁。 “诶——你好。” 车子往城区主干道上开,万叔开着车,同时又发声问:“先生,丽苑那边……” 陆頫知道他要问什么,没让他说完,便说:“今天不去了,下次再说。” “陆先生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有什么事就快去吧,不用顾忌我们俩。” “没事,不急。”他摇摇头,说话时脸上仍带着和缓温切的笑意。 木子看过去,正午的日光透过车窗映在他的半边脸上,还有些遗落在他的手背,星星点点也照着他那柄导盲杖。 他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是黑色西裤,眼睛闭着,睫毛搭在眼睑上,显得又密又长。 他跟人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看着亲近,可你与他交谈,或许是因为寡言的缘故,却又觉得他这个人极为疏离。 木子收回视线,刚好看见万叔在前视镜里打量她,她立即红了脸,慌忙把头低下了。 母亲开始跟她说话。 “最近学习怎么样?吃不吃力啊?” “还行。”用的教材虽然有些不相同,但题目考的内容还是相似的。她懵懵懂懂的,成绩也跟从前在广州的时候差不多。 “跟寝室里的同学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吧。”木子扯了扯自己的校服衣角,看见自己手背上的红色点块,“就是寝室里虫子好多,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被咬。” “是不是蚊子啊?”李水英拉过木子的手瞧了瞧。 木子说:“这个节气哪有蚊子啊,不知道是什么虫子。” 万叔接了一句:“怕是这秋天里的湿虫,擦些药应该起点用。” “是嘛……”李水英若有所思地点头。 后来就变成了前排的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木子刚开始还听听,后来听着听着就犯了困。 睡意朦胧中,还隐约听见母亲的声音:“这丫头嘿真不听话,陆先生您把她摇醒就是,待会儿枕了您肩膀疼。” 然后,陆頫那冰冰泠泠的声音传过来:“不要紧。” 她在睡梦里,也没分得清是什么事不要紧,后来又什么也没听见了。 到家时,听见车子熄火的声音,她才醒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陆頫刚好换了个姿势。李水英已经下车了,她打开车门准备出去,听得陆頫在身后说:“木子,书包。” 她心里一颤,脸不知为何又红了。回身去看,书包正放在他腿边。她拿起书包,说了句“谢谢”,便快速下了车。 看着车子在水果店前的空地上调头离开,木子心里还是麻麻的。 他喊她“木子”。 她心里竟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心跳的快,脸上也热热的。 晚上木子洗完了澡,母亲又坐在收银台前点算账目,瞥见她走过来,说:“你大后天跟着陆頫哥哥去学校,妈妈就不送你了。” “啊,为什么?”木子看向她。 “你以后就坐他们家的车回来,你陆頫哥哥每个月月末都要去一次省城——这样也方便,省的我跑来跑去的,又浪费路费。” “我不要——”木子别扭了。 李水英把账本放在台子上,瞪她一眼:“你说什么呢,怎么不要了?” “我跟他又不熟,干嘛老是蹭人家的车,我脸皮薄,我不要。”她抱着两只手,闷闷地有些生气。 李水英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反倒怒了:“你知不知道就我们娘俩,一个月开销多少啊,你爸那个死老鬼,又不寄钱回来,你舅舅家那边也要花我的钱,你就不能为家里想想,啊?” 木子没说话。 “你爸爸在家时就成日里喝酒,现在你舅舅又这样,我真是不知道是不是犯了酒灾,说到这个我心里就来气。” 木子的外公外婆去世得早,自小是母亲带着一个弟弟长大,可弟弟不争气,把家里的老婆给气跑了之后,就开始酗酒,酒精中毒了好几次,回回都是母亲去收的烂摊子。母亲心里生气,却别无他法。 木子背过身,赌气似的说了句:“那你把我送回广州好了,我跟我爸待在一会儿去,书也不念了,跟他去厂里打工。” “你这混丫头!”李水英作势要打她,木子闪身躲过,李水英又收了手,叹了口气。 木子觉得委屈,转身就往房间里跑。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会儿,李水英也没过来哄她。 一霎间,什么事都涌上心头,她心里觉得难受,一下便哭出来了。 夜幕将一切喜怒哀乐都掩去,只有远山的布谷鸟,于凄清的空谷之中唱着悲凉的秋。 作者有话要说: 审文的大大辛苦了,祝大家今天也愉快! === ☆、第5章 第五章 那天的事之后,木子便与李水英开始了“冷战”。 木子在家里看见她,也不喊她,干干地吃完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 饭就在房间里呆一整天。 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漫画书,又觉得眼睛累,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有个人正在路上走。 木子回头看了看摆在床头的闹钟,下午一点多了,虽然天已入秋,但这个时间,太阳正烈。 “真的是很喜欢这个时间出来啊。”木子摸了摸下巴,眼睛不离那道身影。 暑假第一次见面,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他今天仍然穿的白色衬衫,只是款式有一些不一样,但又说出来哪里不同。 他走进了水果店,蓝色的凉棚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复而又回到了床上。 楼下有人在说话。 她盯着门板看了一会儿,上下两排牙齿磕了磕,忍不住还是下床,蹲在门边,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但那声音还是朦朦胧胧的,听不清楚。 他们在说什么呢? 几分钟后,她又站起来,一头倒在枕头上。 后来她感觉楼下的声音消失了,于是走到窗边,那人又拄着盲杖离开了。 她心里有些失落,在书桌前坐了会儿,最终还是下楼去。 母亲正坐在收银台前研究马经,见她下来,淡淡瞥她一眼,没说话。 木子也不看她,径直朝外走去。 李水英有些不放心,喊了句:“去哪啊?” “你管我。”木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渐渐离水果店远了,她回头看一眼,母亲并没有跟出来。 陆頫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了,她想。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现在大家应该都在午睡吧,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跑出来干嘛。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陆頫家门口。 陆家大门紧闭着,但门口竟然躺着一条大狗。 那条狗看见陌生的木子,抬起了一侧的身子,用两只黑亮的眼睛盯着她看,却不吼叫。 这是一条中等体型的狗,毛发整体偏米白色,耳朵、下腹以及背部的颜色要偏深一些。耳朵耷拉着,眼睛很亮。 木子惊喜地走过去,赞叹道:“哇——你长得好帅啊!” 她蹲下去,用手摸了摸狗的头,不断感慨着: “你的耳朵好可爱哦。” “你的毛毛超级柔顺诶。” “你的尾巴好可爱哦。” “你好乖哦。” 她笑着,想要抱抱它的脖子,还没来得及伸手,陆家大门一下打开了,她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抬头去看——是陆頫。 “有人吗?”他开口问道。 木子尴尬地从地上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啦,木子。” “哦。”他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有什么事吗?” “呃……呃……”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没有啦,那个……这只狗狗是你们家的啊?长得好帅啊!” 她看着已经站起来,正倚在陆頫脚边的狗。 “嗯。”他点头,这下却忍不住笑了,“进来坐吗?” 木子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见陆頫转身进屋,那只狗也摇着尾巴进去了,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把门带上。”陆頫在前面说。 木子小心翼翼关上门,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客厅。 狗狗窝在两张沙发拼接形成的直角处,眼睛半睁着,看着很困的样子。 木子蹲在狗狗旁边,一直盯着那只狗狗看。 陆頫走过来,说:“黎姨不在家,不能给你泡茶了,你要喝水的话,那边的桌上有。” “我不渴。”木子说。 他坐在了沙发上,还在询问:“那你要吃什么吗?冰箱里有水果。” “不用啦,”她看向他,“你们家的狗狗真的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名字。”他笑着回答。 “是么?”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说什么,却还是不敢说出口。 “你取一个吧。”他突然说。 木子又惊又喜,仰着小脸看他:“真的吗?我可以帮它取名字吗?” “嗯。” “那我想一下哦……”她皱着眉头,表情很认真地思索着,“叫什么好呢……叫……叫三井吧!” “三井?”他跟念了一遍。 木子去看他,他脸上仍然平静。她心中有些忐忑,害怕他觉得不好。 “怎么样?”她弱弱地问。 “好啊。”他笑了一下。 听到他的回答,她一下跳起来,欢呼道:“太棒了!你以后就叫三井啦!” 陆頫坐在那边的桌上阅读盲文书籍,她就在这边逗三井玩,一整个下午,不知疲倦。 到晚饭的时候,有人开门进来,是黎姨回来了。 她甜甜地喊了声:“黎姨好。” 黎姨把自己的布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一边换鞋一边应她:“诶——木子来啦。” 她朝里看了看,见陆頫刚好把书盖上,正要从椅子上起身。 “先生,您再看会儿吧,晚饭应该还要一会儿。”黎姨走进客厅。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他慢慢朝这边走来,用手触到沙发,才放心坐下,“你留下来吃饭?” 他没说名字,但木子还是说:“不了,我妈会骂我的。” “给你妈妈打电话。”他说。 黎姨在厨房里把头探出来,也附和道:“木子,你就留下来吃吧,刚好我今天去市场买了好些菜,你就留下来呗,有黎姨在呢,你和你妈妈还不好说。” 木子犹豫着,其实她心里也并不愿意回去,她和母亲才吵了架,家里气氛不好,她回去了也觉得闹心,还不如留在这里跟三井玩。但她又想,要是不回家,家里便只有母亲一个人……她还是决定回去。 “黎姨,陆頫哥哥,我还是要回家,留在你们家太麻烦你们了。” “那我先回家了,麻烦你们了,陆頫哥哥拜拜,黎姨拜拜。”她站起来,摸了摸三井的头,“三井再见,我以后再来看你哦。” 她说完,便飞快地跑出去了。 黎姨洗着菜,想到什么,从厨房里走出来。 “先生,” “嗯?” “这只狗要不要送回陆家去啊?你前些天说……” “算了,留着吧。” 一连几天,木子连漫画书也没看了,每天都到陆家去跟三井玩。 返校当天,木子想着下午就要离开三井去学校了,心里就觉得伤心。她整理了一下书包和衣服,慢慢下楼去。 母亲坐在收银台前,冷不丁拿出一个小瓶子出来。 “带到学校去。” 木子把瓶子拿起来,仔细观察着,发现瓶子上全部都是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这什么啊?” “防虫子的。”李水英冷冷地说。 木子咽了咽声,把瓶子塞进书包里,打算去陆家看看。 “你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 陆頫哥哥说三点来接你。” “我知道。” 木子朝陆家的方向走去,走到坡上时,突然看见一个人正摇摇晃晃走上来,她赶紧跑回家,喘着气对李水英说: “妈……妈……舅舅来了……” 母亲猛地一抬头,立即将手里的东西一丢,冲了出去。 舅舅已经上来了——他喝了酒,额头和脖子都发着红,走路时左右摇晃,手里还握着一个酒瓶,里面的透明液体也跟着他的身体左右晃动着。 母亲站在店门口,看着他走过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木子站在货架最内侧,心里慌慌的。 她从小到大最怕自己的舅舅,尤其喝了酒,那一身酒气的样子。 “姐,有……有阵子没……没来看你来了……”舅舅嗓门大,说话结结巴巴的,引得不少邻居出来看。 李水英背过身,说:“我看你是没钱花了。” “这怎么是呢!我是有阵没见你,想你了。”舅舅走进店来,一眼瞥见角落里的木子,“哎——木子从广州回来啦?我姐夫呢?” “舅……舅舅。” “你住嘴吧!”李水英没好气地说。 舅舅不理她,对木子“嘿嘿”地笑着,一边朝她招手:“木子过来,舅舅看看你,这么久不见,我们家木子是越来越漂亮了,像我姐。来,过来。” 木子缩了缩身子,看向母亲。 “别过去!进房间里去。”李水英朝她别了别脸,示意她进里间去。木子心里虽然担心,但还是进去了。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舅舅却骂骂咧咧在说着什么。 母亲和舅舅在吵,吵来吵去无非也是在说钱的事。但后来声音越吵越大,不知道他们说到了什么,只听得“砰”的一声。 木子心里一惊,急忙跑出去:“妈!” 来看热闹的人把舅舅和母亲包围在里头,木子以为是母亲出了什么,眼泪一下掉下来,拨开人群去看,母亲正蹲在舅舅身边,扶着舅舅的脖子,舅舅额头上都是血。 “妈……怎么了……”她看着舅舅额头上止不住的血流,还有他身旁的玻璃瓶渣。 “送医院吧。” “是啊,快送医院。”周围的人在说。 母亲脸上都是眼泪,她看向木子,单手摸了摸木子的脸:“木子听话,去找陆頫哥哥去,妈妈就不送你去学校了。” “妈,我不去。” “去啊,听妈妈的话。” 木子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着,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 有几个大人把舅舅抬了起来,送上了一个邻居的车。母亲挣开木子的手,跟着也上了车。 木子还在哭。 有大人来劝她:“木子,听你妈妈的话,去上学去吧。” 万叔把车开过来了,他见木子坐在地上哭,走上前问了周围人几句,大致了解了,才走到木子身边,安抚道:“木子,跟万叔走吧,晚上还要去学校呢!你放心,你舅舅会没事的,有你妈妈在呢。” 木子还是哭。 万叔劝了好一会儿,木子仍是不听。他拿她没办法,走到车子另一边,敲了敲车窗,同里头的人说了几句。 说完了,只见万叔把车门拉开,陆頫下来了。 他没有走近,只是站在木子一米远的地方说了句:“别哭了,上车吧。” 木子抽着鼻子看他一眼,良久才说话:“我不去,我要去医院陪我妈。”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朝向空中一处。 “木子乖,别让你妈妈担心,走吧。” 他的语气很柔和,木子看向他,一时语噎。 她去医院又能做什么?她那样害怕,只不过徒给母亲添麻烦罢了。 “去啊,听妈妈的话。” “是啊,木子,跟万叔去学校了。”万叔把她扶起来,打开车门,让她坐进车里。 陆頫问了一句:“看她书包拿了没有?” 万叔忙朝里走,把木子的书包和一袋衣服提出来,塞到前座。 “先生,好了。” 陆頫点点头,这才坐上车。 一路上,木子还是哭。 陆頫把一条手帕递与她,柔声安抚道:“别哭,擦擦眼泪。” 木子呆呆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人生难的事还有很多,为这个,不必哭。” 她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接过那条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我怕……” “街坊邻居都在呢,你怕什么,你舅舅又不能拿你妈怎么样。”万叔说道。 木子抽了会气,眼泪没流了。 到学校时,她眼睛仍旧红肿着。 万叔把她送下车,帮她把书包和衣袋都拿好,递给她。 “万叔就送你到这儿了,去学校认真读书。” “嗯。”她点点头,眼睛忍不住朝车后座看。 万叔上车去了,她在车旁站了会儿,听见车子的发动声,立即跑上前敲了敲后座的窗,车窗慢慢降下来。 陆頫合着眼睛看过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疑惑。 “陆頫哥哥……” 她声音里淡淡的哭腔,哑哑的。 “嗯?” “你……你下个月还来接我么?” 他轻笑了声,回答她:“嗯。” 她点头,向后退了一步,“那我走了。” 她朝学校走去,就要进校门时,回头望一眼,那扇车窗还没升上去,露出里面陆頫的侧脸。 ——那样岿然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床上! === ☆、第6章 第六章 木子到学校后的第二天,李水英便给班主任吴博打了电话。 晚自习大家都在认真写作业,吴博突然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手机放在她面前,小声说:“你妈妈的电话,去外面接一下。” 木子接过手机,快步走出教室,到了走廊上。 “喂——妈。”木子喊了声。 “诶。”她答应,语气里听着有些疲倦。 她将自己的担心说出口:“妈,你没事吧?舅舅怎么样了啊?” “妈没事,你舅舅也……没事。” 她说话有些停顿,木子心里晓若明镜,但也不会出口点明。 电话里有一段时间的空白,木子开口打破:“妈,陆頫哥哥回镇上了吗?” “回了,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还来了医院——哦,你记一下,陆頫哥哥的电话。” 她报了一个号码,木子走到窗边,借了一支笔,将号码写在了手掌上。 “他说下个月来接你,他会给你老师打电话。” “嗯,知道了。” 那边顿了顿,说:“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在学校好好读书,听见没?” “嗯。”她闷闷地应着。 “好了,不跟你说了,你舅舅快要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 换药水瓶了,你去上课去吧。” 母亲匆匆将电话挂断。 通话结束后,木子把手机还给吴老师,然后回了教室。 晚上回到寝室,木子也没说几句话。她心里装着事,洗漱后立即上床睡觉去了。 寝室里其他三个女生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不知道为何,周逸突然点了木子的名:“诶——叶明木子,你今晚怎么这么安静?” 木子从被子钻出来,吸了吸鼻子,说:“我困,想睡觉。” “这可不像你啊,你哪天不是侃到十一二点的,现在才几点啊,你就想睡了。”方静静也说了一句。 徐雯从床上半起身,看了看正对着的木子睡的上铺,问:“木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没有啦。”木子笑了笑,“你们真是怪,我好不容易安静一回,你们倒有意见了。” 方静静也跟着笑,神神秘秘地说:“我看啊,木子你这么心不在焉,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哪有!才不是!”木子否认。 “你还不老实交代,我们又……” 方静静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逸打断:“木子,我问你啊,赵佳兴是不是喜欢你啊?” 她话音落下,寝室里气氛突然静了。 赵佳兴是她们班上的一个男生。他成绩并不好,但是因为人长得帅气,又会打篮球,学校里有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木子有些奇怪,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你就说说看嘛。” 木子捻了捻被子,答道:“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就感觉他挺讨厌我的,老是跟我作对。” “是吗?”周逸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而后她又转了话头,“我就跟你们说吧,我喜欢赵佳兴。” “啊——”木子和方静静同时惊呼出声。 “里面的同学请保持寝室纪律,现在已经熄灯三十分钟了,这是第一次提醒。”查寝人员从窗户边过,听见了里边女生的说话声。 寝室里安静下来,四个女生都看向窗户,确认窗边的人影走开了之后,才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真的啊?周逸,你喜欢赵佳兴?”方静静惊讶问道。 “怎样?你们可不许和别人说啊,我只告诉你们三个人。” “嗯嗯,一定。”木子猛地点头,从床上爬起来,“周逸,你喜欢他什么呀?” 周逸想了想,答:“我也不知道,我——我就觉得他挺帅的。 一直没说话的徐雯,突然开口:“听秦凯说,他家里挺有钱的,他爸爸好像是江岭计生局的局长。” “我听人说了。”周逸也坐了起来,“不说电视上的明星,就说现实生活中的,你们见过的长得最帅的男生是谁啊?反正我是赵佳兴。” “切,花痴。”方静静说。 “就花痴了怎么样?” 木子抱了抱腿,脑海里竟然浮现出陆頫的模样。 他那天送她来学校,拉下车窗那一刻,车外的光在他脸上贪恋不肯去的画面。 “我好像是,我邻居的哥哥,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方静静好奇问地问:“有多好看?有赵佳兴好看吗?” “去你的。”周逸说了句。 木子笑出声,说:“这不能比啦,我邻居哥哥好像……好像有二十几岁了吧……他看着挺年轻的。” 她不确认,但总不至于三十多岁了吧。 “那他还在上大学吗?还是已经工作了?” “他——他不能……”木子停了一下,“他好像没念书了吧,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的。” “不会是小混混吧?” 木子摇头:“不可能啦!” “你又不清楚,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木子没说话。 他不能看见,因为他是个瞎子。可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能想到,这句话如果说出来,女生们的唏嘘慨叹都会附加到一个她们并不相识的人身上。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任何一句世俗的话语都不能用来衡量他。 话题没有延续多久,她们又零零散散聊了几句之后,就都睡了。 一个星期后,学校公告栏公布了放假通知,高三一班教室里大家都在讨论放假事宜。 “又要放假了,太开心了!” “是啊,就是这个月月假不能放,学校真黑啊,哪有放了中秋节假,就取消月假的道理。” “放假你出来玩吗……” 木子有些烦闷,右手拿着中性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左手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陆頫的电话号码。 “木子,”徐雯走了过来。 木子抬起头,手上涂鸦的动作一停,看向徐雯。 “放假你回家对吧?” “不知道呢。”木子表情有些颓废,摇了摇头。 “你不回去啊?”徐雯有些惊讶,坐在木子前座的位子上,两只手支在课桌上,问她。 “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接我啊,我心里是想回去。” 她跟陆頫说的事月末来接她,谁知道学校居然还要放中秋节假。她又不好意思给陆頫打电话,总觉得太麻烦他了。 “没人来接你啊,”徐雯若有所思,想了会儿,“那我跟一起回去啦,反正我们镇就在你们镇附近,可以同坐一辆车。” 木子看了看那串数字:“也不是不可以,那我跟你一起回家?” “嗯!”徐雯对她点头一笑。 放假那天,她和徐雯一起出的学校。 “待会儿过停车场的时候,你注意看一下有没有一辆黑色的,汽车标志是一对翅膀上有个字母b的车子。”木子一边看停在校门口的轿车,一边对徐雯说道。 “干嘛啊?”徐雯疑惑。 “有事。” 最后两人没有找到那种车,两人于是去了汽车站。 一个小时后到了家,母亲正在店门口清点新进来的水果。木子跑过去,大声喊:“妈!我回来啦!” 母亲看见她,还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啦?不是还没到放假呢吗?在学校闯祸啦?” 木子撇了撇嘴:“你说什么呢,明天中秋节,你忘啦?” “哦,学校中秋还放假?” “中秋节是传统节日好吗?这可是法定节日……” 李水英打断她:“放几天?” “一天半,明天下午就要去的。” “哦,你怎么回来的啊?”李水英问。 “坐车回来的,和一个同学。” “哦。”李水英没问了。 翌日早晨,母亲把她从睡梦中叫醒,说:“妈妈要去医院照顾舅舅,中午的饭菜我已经做好了,你只要热一热就行,下午你自己坐车去学校,妈妈把月饼放在你书包里了,在家好好的啊。” 木子还在睡梦中,哼哼唧唧地应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1 着,等她醒来时,母亲已经走了。 随便找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然后又坐在水果店门口发呆。 自己的中秋节就是这样度过的。她想着觉得自己处境凄凉,又找了本漫画书来看。 重新看到三井寿“三加一”灌篮,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的三井。 她立即把书丢在一边,朝陆家跑去。 结果到陆家时,陆家大门是关着的,门口的三井也不在。 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过了很久也没人来开门。 “不在家吗?” 她一脸失望地走回家去,想必是陆頫回北京过节去了。内心里又庆幸自己昨天没有给陆頫打电话,不然,他身不在合镇,一定会觉得为难。 下午就要回学校了。 她突然有些想爸爸,好久没有跟他打电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也无法到三千的一章,今天还有一更。 === ☆、第7章 第七章 自从那日中秋没见到陆頫,她倒也没再心心念念想着了。 按往常原来是要放月假的那天下午,学校按照之前星期天下午休息的规矩,放了高三学生出来稍作休息。 她和徐雯、方静静三人同行出校去一中对面吃午饭,走到半路时,徐雯突然拍了拍木子的肩,朝停车场指了指,说:“欸?木子,你上次跟我说的,是不是那种车啊?” “什么啊?”木子一脸疑惑,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儿,而一个月不曾见过的陆頫就站在车外,似乎是在等人。 木子心中一惊,只盯着那个方向看。 那日分别时,她问他,下个月是否来接她,他说“嗯”。 木子心不可抑制地跳起来,也不知为何如此紧张,她的视线一刻不离他。 他的导盲杖第一次没有握在手中,穿着淡灰色卫衣,倚着车门立着。在所有暗色系的背景下,他的皮肤更显得白了。 木子回过神,对身边两人说道:“你们等我一下。” 她说完,便朝陆頫所在的方向跑去。 正午的温度并不低,她把校服外套脱了,上面只穿了一件粉色中长袖。 走近时,她心里又紧张了。犹豫了好久,才开口喊他:“陆頫哥哥……” “木子?”他笑着,闻声将头转过来,就如同看向她一般,“你来啦。” “嗯。” “那我们走吧。”陆頫身子朝内侧了侧,似乎是要打开车门进去。 他还真是来接她的。 “那个……我……我们学校今天不放假。”木子小声地说出了真相。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又说,“那怎么出来啦?” 他问的是,她这会儿怎么从学校里出来了。 木子答:“学校星期天下午是不上课的,我出来吃午饭。” 他有点头,安静了片刻,微微抬了抬下颌,说:“那请你吃饭。” 木子一愣,好一会儿才想到徐雯她们还在等,她声音又小了起来:“可是……我还有同学在等诶……” 陆頫没来得及回答她,万叔突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插了一句:“叫上她们一起不就行了!” 陆頫朝万叔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他心里或许想到木子心里会有顾忌,顾忌他是个盲人…… “你和同学们……” “一起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木子打断了:“那我还是跟你去吧,我去跟她们说一声就行。” 陆頫有片刻怔住,过会儿便笑了,说:“好。” “那你帮我拿一下校服吧,我过去一下。”木子把校服塞给他,立即朝徐雯两人停留的方向跑去。简单和她们说了几句,便再次回来了。 “走吧。”木子打开车门,朝旁边让了让,“你先进去。” 陆頫被她这一行为弄得不知所措,还站在原地,木子笑出声,说:“你快点啦,我快饿死了。” 他这才坐进去,有些不好意思地也笑了。 木子坐进去,发现那根导盲杖就放在自己坐的那个座椅上,她拿起来,突然发现导盲杖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陆頫,男,电话号码……” 大概是以防导盲杖丢失,找不到失主而贴的。她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有些恍然。 原来是这个“頫”。她一直以为是“王府”的“府”。 她把导盲杖递给他,“你的这个,给你。” 陆頫面露惑色,伸手慢慢接过来,才知道是自己的导盲杖。 “谢谢。”他说。 木子没回答,收回视线的同时,又偷偷看一眼他的手——真好看啊。 “去哪里吃啊?”万叔在前边问。 木子没说话,等着陆頫开口,陆頫却看向她。她惊觉车里气氛一静,回头看过去,发现陆頫正朝着她这面,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啊——问我啊?我不知道,我对这里又不熟。” 陆頫想了想,对万叔吩咐道:“去上次去的那家吧。” “也行。”万叔掉了个头,继续开着,最后在一家煲仔饭饭店门口停下。 她一个人走在前头,陆頫撑着导盲杖走在她身后,万叔似乎为了配合陆頫,走在最后头。 她走到点单台前,看了看贴在台子上的菜单,回头去看,陆頫正走进来。 周围吃饭的人都打量着他,有同伴的人都开始小声讨论。木子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又把头转回来,目光停在菜单上。 他探着路,走过来,问:“点好了吗?” “嗯。”她闷声回答。 “那先找个位子坐下。” “嗯。” 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处于饭店的最内侧,来往的人也少。 两人坐下,一时寂静无话。 木子看了看在饭店外抽烟没有进来的万叔,问他:“万叔不吃吗?” “我们吃过了。” 她想起刚刚她点单的时候,他也没有点,想通了什么,也只淡淡应了声“哦”,又是无话。 陆頫见她这么久都不说话,便问:“不喜欢来这里?” “不是,”她摇摇头,眼睛向桌下望了望,嘴巴撅起来,“就是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刚才那些人啊,看见你进来,都……算了。”木子咬了咬唇,反正他又看不见,他倒不必为此心烦。 木子对面的人倒是静了一会儿,良久,才说:“我能听见的。” “嗯?”木子抬起头,看向他。 “眼睛不好,耳朵还是听得到。” 他在说他听到那些人说的话了,木子又低下了头。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他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话,我原就是从小听到大的。” 木子一惊,心里又觉得酸。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些人中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2 的一个,而谁又能真正设身处地站在他的角度来想呢? 她低着头,表情有些失落。过了会儿,她再次抬头,说:“我渴了,我想喝饮料。” “嗯?” 陆頫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站起来,说:“我去收银台那边买瓶饮料,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行么?” 陆頫点头。 她在收银台那边选了一会儿,最后拿了瓶汽水回来。 陆頫听见她坐下,便问:“买的什么?” “汽水,你要喝吗?” 他面露惑色,显然是不知道“汽水”为何物。 木子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在瓶壁上碰了碰,笑着问:“怎么样?” “很冰。”他回答。 “那当然了,这是冰过了的,喝起来超级爽!” 汽水瓶子外边带着水珠,现在正顺着瓶壁流下来,滴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圆圈。而陆頫的手,还被她握在手里,她脸一红,忙将手一松,他的手立即跌落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她紧张起来,心中暗恼着自己的行为,又开口问:“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他把手收回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然后又放在了桌面以下。 气氛又变得安静起来。 “这个好喝吗?”他突然问。 木子点点头,说:“好喝啊,你要吗,我让服务员给你拿个杯子,我倒一点给你。” 不等陆頫说话,她便到收银台前去了要杯子。 她将汽水倒进水杯里,等差不多有一厘米高了,她便把杯子推过去:“给你,慢慢喝哦。” 他把手伸出来,慢慢探到了杯子,握住杯底,将汽水送入口中。汽水刚灌入喉,他突然剧烈地咳起来,他脸上的皮肤仍旧白,耳朵根却被呛红了。 木子坐在他对面,一时忍俊不禁。 “哈哈,让你喝慢点,你没事吧?”她还是忍不住笑。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手帕,笑着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说:“这个太呛喉咙了。” “是么?”木子不以为然,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没事啊。” 饭店里的白色灯光从他的上侧照射下来,他的眼睫毛投下细细的影子在下眼睑上,他脸上笑意未敛,温和平静的样子,仿佛就是一个正常来吃饭的客人。 她低下头,动作极不自然地用吸管搅了搅瓶子里的汽水。 他继续说:“这个女孩子不能多喝。” “男孩子就可以吗?”木子小声嘀咕了句。 他听见了,“也不行,小孩子都不应该喝。” 她不服气,说:“我可不是小孩子。” 他听了,但笑不语。 过了会,不知他为何想到了舅舅的事,便对木子说:“你舅舅没什么事了,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啊,我上次回去了。” “嗯?”他有些惊讶。 “中秋节放了假,所以今天才不放假的。”她想起来什么,“上次中秋节你不在家,我还去你家找你了。” “嗯,回去了。”他不咸不淡地回答。 她又想起三井,说:“对了,三井怎么样了?我走了这么久,它会不会已经不认得我啦?” “不会,这种犬很记人。” “那就好,我好想它啊,真想回家跟它玩。”木子单手支着头,眨了眨眼。 她点的饭上来了,她因为喝了汽水,肚子有些胀,碗里的饭留了大半没吃,但又不想陆頫等的太久,便说饱了。 陆頫从皮夹里拿出钱给她,让她去结账。 木子没接,说:“我刚刚付了钱的。” 陆頫愣了愣,木子又说:“我自己有钱,你不用帮我付。” “不是说好请你吃饭的吗?”他笑了笑,钱仍旧没有放回去。 “这也是请啊,不过你请客我买单。”她一边起身一边说,“你把钱收回去啦,你要这样,我会生气的。” 陆頫也没跟她继续相持,两人很快出去了。 万叔把她送回学校,到校门口时,木子下了车,陆頫也跟着下来了。 木子看向他,说:“陆頫哥哥,到这里就好了,不用送我了。” “你过来。” 她慢慢走过去,走到他面前。他朝她伸出手,把手里的校服递给她,一边问:“你的衣服为什么买的这样大?” 木子一笑,说:“不是啦,这是校服,校服都有这么大的,比我的实际身高要多七厘米。” “是吗?”他也笑,“我以为你有这么高,但想着又不是。” “嘿嘿。” “那我走啦。”木子对他告别。 他又喊住她:“木子,什么时候来接你?” “不知道,我下次放假会给你打电话的,你看行吗?” 他面向着她,嘴角弯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孩子,快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这个字读fu。嘻嘻嘻。 === ☆、第8章 第八章 她回到寝室,其他三个女孩已经在了。 她从箱子里找出要换洗的衣服,一路上哼着歌,心情显然不错。方静静眼神里充满了揶揄,笑着与徐雯在那儿开着玩笑。 “见色忘义,小雯,你说该怎么罚好呢?” “等我想想啊——不如待会儿这人洗澡的时候,我们把衣服拿了,让她光溜着身子出来,怎么样啊,哈哈。” 木子抬头看她们一眼,也不生气,道:“哪有你们这样的,不就没和你们一起去吃饭吗?” “说的轻巧,”方静静从床下下来,拍了拍木子的头,“你知道你让我们受到了多少点的致命打击吗?” “多少点?”木子装傻地问。 “行行行,不跟你绕,老实交代那人是谁,我们就不集体批_斗你了。” “谁啊?我不认识。”她继续装傻中。 坐在床上玩贪吃蛇游戏的周逸听不懂,便问:“你们说什么呢?也跟我说说。” “周逸,你是不知道,木子这丫头可坏了,有男朋友也不跟我们说,成天藏着掖着,就怕我们发现了,还不是,今天被我们见着了。”徐雯说。 “不是吧——木子?!”周逸被这消息吓得手机一扔,游戏也不玩了,一脸惊讶,看着木子。 “什么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还不说实话,我和小雯今天可看着呢!” 三人对视一眼,一齐朝木子拥去:“叶明木子——” 木子被她们吓得满寝室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说我说,你们别挠我。” 三人这才停下来。 “他就是我上次和你们说的那个哥哥,就我们邻居家的那个。”木子坐在床边说。 “那个,你说他长得很帅的那个,是吗?”周逸问。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3 木子点头。 方静静情绪有些激动,喊道:“岂止是很帅哦!简直是——九天谪仙人!帅的不得了了!” “是嘛?” “当然了,我还骗你不成,不信你问小雯。” 周逸看向徐雯,徐雯颔首,说:“真的挺帅。”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就是来接我回家的。”木子想起来这一茬,忙解释道。 “真的吗?”方静静不相信。 “千真万确,骗你——”木子竖起三根手指头,“骗你我不得好死。” 徐雯在旁边笑,说:“我看啊,今天不是,明天后天说不定就是了。” “徐雯!”木子脸又红了。 四个女孩子在寝室里就这样追赶打闹着,却不知这只是一时的平静美好。 木子这几个星期几乎是数着日历过的,心里煎熬地只想快些到月末。 “什么时候放假啊?”木子躺在床上,一脸愁苦地看着天花板。 方静静洗漱好了,从洗衣间里出来,听见她这一句话,嘁道:“我看你是想放假想疯了。” “我是要疯了,”她大力地抓了抓头发,从床上起来,“周逸呢?怎么下晚自习这么久还没回来?” “不知道啊,徐雯不也还没回呢吗?”方静静回应着她。 “那我先去洗漱吧,待会儿她们回来了,水槽那边要挤死了。”她一边从上铺下来,嘴里一边念叨。 “周逸,你回来啦。”方静静看见正走进来的周逸,“你干嘛呀,阴沉着脸,怪吓人的。” 周逸没理她,而是绕开方静静,朝前方的木子骂道:“叶明木子,我对你不差吧,你心机居然这么深!” “什么?”木子一脸疑惑,回头看她。 “你他妈少装了,就见不得你这副样子。”周逸几步走上前,话也没说清楚,抬手便扇了木子一个耳光。 木子没来得及反应,等回过神来,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水英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从未这样打过她。她一下怒了,一把将周逸推在地上:“你有病吧!我怎么你了,劈头盖脸冲我吼什么?” 周逸也不是好欺负的角色,从地上爬起来,表情狰狞:“你居然敢打我!” 她动手就要打回去,木子便挡,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方静静已经蒙了,好半天反应过来,又不敢上前去劝架,只能去喊宿管老师来。 宿管老师花好一番功夫才将两个女孩子劝住。 两个女孩对坐着,头发早已散乱开来。周逸坐在木子对面小声哭,木子的左脸高高肿起,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但她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说说你们啊,都高三的学生了,还是女生,居然在宿舍里打架!我真是……”宿管老师双手叉腰,声色俱厉地训斥她们,“不行不行,我得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都是这个贱人,她……”周逸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用手指着木子,仍在骂。 “你怎么说话的你,你才是贱人……”木子气得一下从床上站起来。 宿管老师瞪两人一眼:“还说,给我安静点。” 两人心里虽然都有气,但又碍于宿管老师在场,只能互不对眼,在心中暗暗骂着。 过了会儿,班主任吴老师来了,只稍稍安抚了两句,让木子去隔壁同班寝室睡,又离开了。 隔日。 两人被请到了办公室。 “问你们话呢,为什么打架啊?”吴老师在问话。 木子和周逸都没回答。 “叶明木子,你说。” 木子低着头,不说话。 “周逸——” 周逸不等吴老师开口问她,立即接道:“老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木子仍旧沉默着。 “不是老师说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打架,同学之间有什么谁对谁错的,何必如此计较,你们说,是吧?” 周逸忙点头。 木子忽然将头抬起来,看着吴老师的眼睛,说:“老师,我没错。” 吴老师愣了愣,周逸倒是转头看过去,说:“叶明木子,你别想把脏水泼我身上!” “我本来就没错。”木子没搭理她,从昨晚周逸动手,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周逸为什么会和自己打架。 “周逸,安静。”吴老师看向木子,“叶明木子,你或许立场没错,但你参与了这次的打架事件,你就要为此担责,你现在这样说,是缺乏担当的表现。” “我是正当防卫,她打我我难道就要硬挨着,我又不傻。” 吴博无奈地摇了摇头,说: “这次的事件事情比较严重,按照学校的规定,在生活区打架斗殴是要记过处理的,但念在你们是高三学生,学校也不想耽误你们的前程,就停课一周整改,希望你们能在这一周内,好好反省,回校后,把检讨书交给我。” 吴老师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语气并不好。 周逸昨晚那一耳光打得也没轻没重,过了一晚,木子的左脸仍旧有些红肿。 木子听到要停课,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周逸又哭起来了。 吴博又说了一句:“给你们的监护人打电话。” 说着掏出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叹了口气道:“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周逸在走廊上一边哭,一边给家里人打电话。等她回来,她却说:“老师,我爸妈在北京,不在江岭,说不能来了。” “去教室吧,我等会跟你爸爸聊聊。”吴老师点点头,把手机给木子,又让木子去打。 其实木子心里还是有点怕的,要是母亲听到自己要被停课,回家估计得被骂死,但她还是战战兢兢拨了母亲电话。 “喂,妈。”她心跳得很快。 “木子啊,学校今天不上课吗?怎么打电话来啦?” “那个……学校有点事,你来一趟吧。” “什么事啊?妈妈现在在舅舅家,你舅舅又跑去喝酒了,学校有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她一时说不出口,期期艾艾了好半天,“算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好好照顾舅舅吧,也不是什么非来不可的事。那就这样了,拜拜。” 她匆匆将电话一挂,抱着手机又想了会。 给陆頫打吧? 这个念头突然冒上来。 “不行不行,这么丢脸的事,让他知道了……” 她摇了摇头,打消自己心里那一点想法,收起手机,走进办公室,对吴博道:“吴老师,我妈妈的电话打不通。” 周逸家里在学校有点背景,入学前老校长就叮嘱过吴博对周逸要好生照顾着,所以他也无法拿周逸如何。 而这个叶明木子,本就是个突然的空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4 降兵。他原本以为她会安安分分,没想到给自己班上生出这么多事端。再任由她如此下去,自己今年的优秀班主任奖绩金恐怕就要毁在她手里了。 吴博心里本身就郁着气,趁着两人打电话的空隙,他又思来想去了许多,更是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来,但在周逸身上无法发作,只能拿着叶明木子撒气。 “打不通就给我坐在这里一直打,直到打通为止。”他没好气地对木子说道,说完别过脸,也不再看她。 木子瘪了瘪嘴,心里虽然觉得委屈,但还是缩在办公室一角,胡乱按着手机键盘。 她先按了李水英的号码在上面,思索了一番,又删掉了。过了会儿,又把陆頫的号码按在上面。 打?还是不打? 她握着那个手机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在办公室呆的时间长了,她心情原本有些紧张,后来不知怎么地,她握着手机甚至想玩一把贪吃蛇。 就这样站了一节课,课间十分钟休息,有学生到办公室里清洗水杯。学生来来往往,总要以异样的眼光扫她一眼或两眼。 吴博要去交表,走到她身边,看了看手机屏幕,说:“继续打,我去交张表马上回来。” 木子瘪着脸点头,手里拿着手机假意又按了几个数字键。 吴博走了,又有刚从课堂上下来的任课老师回到办公室,看见垂着头的叶明木子,有些奇怪问道:“这是怎么啦?在这办公室干站着也不回教室。” 说话的人是教木子班语文的陈老师,他一边走回自己的办公位,一边将教案和水壶都摆在桌上,眼睛一直打量着木子。 陈老师只是眼熟木子,但喊不出她的名字,故也只说了她几句,便继续写自己的教案去了。 临了还不忘感慨一番:“你们今年的这届啊,真是我带过的对学习最不上心的一届了!教室里哪里有点读书的气氛,成天乱糟糟的,半点高三的紧张氛围都没有……” 木子咬了咬下唇,头埋得更低。 正当她想要放弃挣扎和吴博妥协的时候,突然徐雯跑到办公室,朝里喊了木子一句: “木子,你爸爸来了!” 木子一惊,猛然抬头,脚步也有些乱地抓着吴博的手机就往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的点击不会是我自己点的吧?!【惊恐捂脸】 === ☆、第9章 第九章 “我爸爸?” “嗯,就在外面。” 木子吓了一跳,脚步慌忙地跑出办公室,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机也忘了归还给吴博。 她爸爸?爸爸不是在广州吗?难道爸爸回来了?接着她又想到了令她更不安的事情—— 爸爸突然回来了,难道是舅舅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妈妈出了什么事? 她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便看见万叔站在教室前门。 他也看见了木子,在木子呆着的时刻,他先朝她摆摆手,笑了笑。 原来是万叔。 她有些失望,但也沉了半片心下去。突然她又立即想到,这次来的是万叔的话,那么陆頫是不是…… 她骤然精神过来,快几步走上前去,问万叔道:“万叔,你怎么来了?” 万叔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妈妈给陆先生打了电话,说你在学校有点事,是什么事啊?” 果不其然。 她朝万叔身后看了看,没瞧见陆頫的身影,又问:“那陆頫哥哥人呢?” “你陆頫哥哥在楼下等,万叔先跟你去把事情解决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跟万叔说了一下事情的过程。 说话时她不自觉低下了头,心里深知这事说起来有多荒唐,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 万叔对她参与打架的事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么,背过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木子和他隔着一段距离,但仍然听见万叔喊了一声“先生”,她便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了。 木子竖着耳朵听两人的电话,虽然不知道陆頫在说什么,但万叔的话还是勉强能听清楚。 “好,先生您别着急,我去跟老师说几句,您就在下面等着,看这个丫头的样子……”他打着电话,回头看了木子一眼,“应该没什么大事。” 被点到名的木子有些心虚,将头埋下,不再听万叔的声音了。 万叔挂了电话,走进办公室开始跟吴博说话。 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两人交谈的一来二去之间又再次被拿出来说了一遍。 说话间万叔也不多与吴博争辩,只是一味地道着歉。木子见万叔都为她放低了身份,也只好跟着认起错来。 “停课一周不是让她回到家就放松,而是要求她在这几天好好反省,同样也不能松懈学习,该做的作业还是要做。你们做家长的还是要多加监督,很多东西,他们这样大年纪的孩子是不明白的。” “知道知道,多谢老师。”万叔哈着腰和吴博握手道谢。 吴博脸上没好脸色,又看一眼木子:“叶明木子,听到没?” 木子讷讷地点头。 她心神有些恍惚。 耳朵早已听不进旁的人说的话,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快点见到陆頫。 两人走出办公室,万叔先下了楼,木子回到教室收拾书包。 徐雯见她回来,也没听课了,立即凑过来问:“怎么样了?木子你没事吧?” 木子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弯身收书时,从臂弯缝里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周逸。她正趴在桌上,大约是在哭着,肩膀颤栗。 徐雯也发现了她在看周逸,悄声道:“趴了两节课了,就没动过,谁去劝也不听,就一直哭。” 木子没回答,手上干脆地将书包拉链一拉,背在肩上,对徐雯道:“先走了,寝室卫生你先替我值一下,下周我替你。” “好。” 木子走出教室,到一楼楼梯口时,她脚下步子突然慢下来,心脏突然砰砰快跳起来。 比起她在办公室,总觉得去面对陆頫更让她觉得是如临大敌。 她马上要就跟陆頫说,自己和班上的同学打了架,现在被停课处理…… 可是,陆頫应该会理解她吧? ——像之前舅舅住院那天一样,那样安慰她。 到教学楼前庭时,她便看见了已有半月未曾见面的陆頫。他站在教学楼外侧的一个花坛旁,靠着一棵乌桕树,手里持着那根盲杖。 她想起有一夜,也是在这个同样的位置,他也以这样的姿势站立着。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不是在等她。 她慢了几步,心中怀着无数想法,稍微整理了片刻,自己才又慢走到他身边,轻声喊道:“陆頫哥哥……” 陆頫循声望过来,颔了颔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5 首,算打过招呼了。木子去看他,却发现他脸上平日的笑意不见了踪影。他板着脸,看着很是严肃。 他似乎有些话想跟木子说,但却只抿了抿唇,辗转间将欲出口的话语又压下去,转而说:“先上车吧。” 他转过身子去,走到了院坪与校园路交接的一个不高的台阶处,脚步顿了顿,直到用手里的盲杖探明了前路,才敢小心翼翼抬脚走到路边。 木子有些无措,陆頫这副样子她是初次见。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意味,慢慢地低着头走到他身边。 或许是他今天有事要忙,被自己打乱了行程,觉得自己很是烦人,所以心里有些生气吧。 万叔很快将车开了。黑色轿车在两人面前停下。 万叔下车来帮陆頫开车门,但陆頫却往车的旁边让了让位置,没有先上车。 木子心里想着事情,也没注意陆頫的动作,依然站在原地,过了会才听见陆頫说:“你先进去。” 声音平静无澜,让人听不出情绪。 木子回过神来,没再犹豫,把肩上的书包解下来,抱在怀里,坐进了车后座。陆頫紧随其后。 万叔合上后车门,然后三两步上了驾驶位,将车子发动起来。 车内气氛严肃。 陆頫将盲杖折叠好用手盖着放在双膝上,下拉着唇,脸色瞧着便不大好。 木子原有意和他说几句话,见此阵仗,也只能抱着书包静静坐着。她连头都不大敢转动,只能死死盯着车前方道路中央的线条快变。 终于,陆頫开了口:“你怎么会跟同学打架?” 木子听罢,低下了头,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陆頫目视前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就那个意思呗。”木子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心思坦白出来,“我又没有做错……” 陆頫听了,一对好看的弦月眉微微蹙紧。他扭头,想让自己面朝向木子,但看不见,方向就稍稍落偏了,刚好在木子的肩膀处。 他话语里夹着起伏情绪,反问木子道:“和朝夕相处的同学闹矛盾,怎么能说自己没错?” 陆頫轻轻叹了声:“木子,我以为你至少明白这些。” “明白什么?我本来就没错啊!” 木子原本心里就不好过,此时受了陆頫的这些话,不由地抬高了声音。 万叔在车前镜里悄悄观察着后排的二人,也不敢作声。 “她是你的朋友吗?”陆頫突然发问。 她虽然生气,但还是点了头。点头之后,又反应过来陆頫看不见,只能轻轻“嗯”了声。 陆頫静了片刻,说:“木子,你怎么这样不懂事,我都为你这样急了,更不用说你妈妈。她在医院照顾你舅舅,你就是这样让她放心的吗?” 木子听到他说起自己的母亲,心里莫名觉得烦躁,不耐地朝他吼道:“你以为我想让她担心吗?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什么都算不上!不要你管我!” 陆頫声音缓下来:“我的确没有立场说你。因为我既不是你的亲人,在你眼里我或许也算不上朋友,我只是你隔壁的哥哥。你对我大可以拳打脚踢,因为我们称不上好朋友,可是既然你说她是你的好朋友,你就不应该那样对她,不是吗?” “你懂什么!你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瞎子!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木子在周逸和吴博那儿受了气,见陆頫也不帮着她,失了理智,脱口而出就是陆頫的痛处,“我不能欺负她,那她就可以不由分说地欺负我,我就得受你们的骂了是吗?” 木子说完,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时又气又悔,可是却也收不回了。 陆頫也没再说话了。 车内气氛愈发凝重。 陆頫敛去之前的情绪,闭着眼,别过头,脸对着车窗:“我也不想……” 后面的“说你”两个字没有出口,被他压了回去。 木子以为他要说不想管自己,心里怒气郁结更重,她“哼”了一声,把脸转过去,不想自己的视线里有陆頫。 “万叔,帮我开下窗,我们先回丽苑一趟吧。”陆頫突然说。 万叔闻言把窗给他打开了。车窗只开了三分之一,但还是有风吹进来。 木子扯着书包带,抬头看看万叔,确认万叔在开车,没再看他们了,又忍不住扭头朝陆頫看去。 早晨下了雨,空气湿润。从车窗溜进来的风也是饱含水汽的,风只给木子一点点,其余都被陆頫挡了。 她生陆頫的气。她觉得陆頫应该是来帮她的,此时却不站在自己这边。 她想着,心里很不舒服,兀自说:“我要下车,我要自己回家!我不想跟你回去。” 陆頫不回答她,而是对万叔说:“继续开。” 木子见他不答应,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唱反调。她抱着书包眼睛定定地望向前方,眼泪不知为了什么,无声流了下来。她强噎住喉咙,不想发出声音。 无端地受了周逸的恶言恶语,挨了她的拳脚,自己也没有立场保护自己不成?难道她就该忍气吞声把这些都扛着,那她还是她吗? 想到此处,她眼泪流得更厉害。 她抬手用校服衣袖擦去眼泪,抬头看了看,刚好对上车前镜里万叔投过来的目光。她忙低下头去。 车不知是往哪一个方位开的,后来就进了一个小区,大门口金晃晃的镶了两个字——丽苑。 小区里边建的大都是连座的独栋别墅,应该是住着不同的家庭,但楼房外围的装修风格相似。 别墅区外的花园绿化做的很好。这个季节,灌木依旧繁茂,枝叶修剪的十分整齐,大抵是有专门人员日日精心打理。每一栋房子又有各自的庭院,而此时并没有什么明艳的花开着,一眼看去只有满目的绿色。 他们去的那座宅子不同,车子开了很久才到目的地。那座宅子与其余房子割裂开来,独僻自己一隅静处。宅子外面种着松柏,有几个栽花的高坛,此时里面的花也盛开着。 车没有开进去,而是停在了庭院的铁门外。 万叔先下了车,把后座陆頫那侧的车门打开了,陆頫拆开了盲杖慢慢下车。 木子没有动,还坐在车上生着闷气。她刚哭过,眼泪从脸颊上过,又吹了些风,现在脸上的皮肤干裂般的疼。 陆頫知她是在生气,也没再和她说话,而是与万叔往那座宅子里边走去了。 过了很久,他们还没出来。 木子失了耐心,自己心情不佳,呆在里边只觉得空气不通,呼吸都困难起来。她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她把书包又重新背在了肩上,慢慢走进那处院子。 陆頫住的这所宅子只有一层,占地面积不太大,木子从这个方向看去能看见房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6 子最里边的轮廓。大门没有关,里边传来万叔的说话声。 不知是陆頫的声音太小,还是陆頫没有说话,木子在外面只听得到万叔的声音。 天又开始落雨。 木子站在门前的房廊下,望着外边绵密的雨幕。她眨眨眼,眼前的一切仿佛老旧电视机忽而闪现的白色雪花。 世界在失去信号的虚拟笼幕下奄奄一息。 这样的天气令人直直想垂泪。 木子低声啜泣起来,她心里装着对这世界的太多不满,她气自己的父母,也气陆頫,也气自己—— 她不该说那样的话来伤人的。 自己也那样看他,那跟那天在饭店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有些话我原就是从小听到大的。” 木子哭得更加伤心起来。她抽泣着,单手解下书包,从里边拿出雨伞。她回头看一眼,然后撑伞走进雨中。 到车站时,日已消弭入夜,雨也终于歇落下来。 木子坐上回合镇的最后一辆大巴车,在靠窗的位置,偏头看向窗外。 她从车窗里看见自己的脸,眼睛有些肿,额前的刘海也乱乱的。她楞了会儿,抬手用力将车窗给推开了。 有空气流进来,有一点冬日烤火炭的味道。 天就这样一日比一日寒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算肥章吧。 捂脸求冒泡! === ☆、第10章 第十章 “哎呀,怎么淋的这么湿!” 黎姨半夜间听见敲门声,过来开门时,迎面就是浑身都湿透了的陆頫。 万叔停车花了些时间,是过了会儿才到陆頫身边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让先生淋了这冰雨,身上可是要不舒服了!”黎姨忙接过陆頫手里的盲杖,反手将盲杖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一面问万叔。 万叔搀着陆頫进了屋,一边唉声叹气地说:“唉,快别提了,今天跟沈医生约好的月诊都还没去做呢!” “怎么回事?”黎姨将门带上,跟着进屋。 万叔本想继续说下去,陆頫开口阻止了他,问黎姨道:“黎姨,晚上你看见木子回水果店了吗?” “木子?”黎姨有些惊讶,但还是一头雾水地回答,“回了,最后一班车在家门口停的,不过我晚上还奇怪呢,今天是周三,学校不休假吧?” 陆頫点点头,松开万叔,自己摸索着往二楼去。 黎姨忙跟上去。 “那丫头是出了什么事吗?下车的时候跟丢了魂儿似的,叫她她也不答应。是不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她舅舅这会儿还在隔壁镇的医院还没出来呢!”黎姨问。 陆頫没有回答,而是停下脚步问:“水姨也不在家?” “是呢!去医院几天了。” 陆頫沉了沉脸,高了声音问在一楼的万叔:“学校那边怎么说的?” “哦对了!忘了跟您说了,我刚刚打电话去问李校长了,巧的是,和木子闹矛盾的同学是芷小姐的那位亲妹妹。” 陆頫眼皮抬了抬,又将眉头皱上了:“周家的人?” “是。” 陆頫静了下来。 万叔继续说:“李校长说这桩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了,学校里边都装作没发生,也不会往两个小姑娘的档案上记。” 陆頫放下心来,才移动脚步往二楼楼上走去。突然他脚下一软,整个人顿时失了意识,一头栽在了木料楼梯上。 “天啊!老万!快来啊!” “先生,先生!” “……这可怎么得了啊!” 木子到家后才发现家里没人,她原本打算用家里的座机给母亲打个电话,但是想到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又得骂她,她就止住了心思。 木子洗了澡之后,也无心吃晚饭,干脆躺在了床上,打算睡觉。 窗前的书桌上摆着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灌篮高手》,合盖式的窗户年久,插销锁早就已经坏掉了,有风的晚上总是合不拢。碰上几天雨,她的书总是起霉。 木子从床上起来,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一根绳子,去把窗户锁好。 她将窗户往外推开一条缝——外面又开始下雨了。这雨总是歇一阵落一阵没个准头。 她探头出去,就着二楼的高度往下铺的方向望去,能看见陆頫家的屋顶。 其余的她也看不清。不过令木子奇怪的是,都这个时间了,他们家的庭灯居然还亮着。 她若有所思,但也没多想,将窗锁好了,便躺回床上去了。 翌日。 受学校生物钟的影响,木子很早就醒了,但想着一天也没个去处,又沉沉睡过去,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今天倒是没再下雨了,只是天依旧阴郁,乌云还不肯散去。 她起床自己泡了碗面当午饭,看了会儿漫画书,又想起吴博的话,只好从书包里拿出一套黄冈题卷出来,咬着笔头苦写。 她写了几道选择题之后,实在写不动了,便放弃了。 坐在书桌前,她不想写作业,连漫画书也看不进去。 她想念妈妈,想念三井,也想——陆頫。 今天的后悔来不来得及?陆頫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思来想去许久,她还是决定出门。 “我才不是去找他的,我就是心里郁闷,想去下铺逛逛。”她一边弯身打开水果店的卷闸门,一边暗自嘀咕,“对,就是这样!” 阴天的合镇有几分萧瑟意,日光本就逼仄,街旁还长了几棵常青的古樟树,绿色枝叶在深秋里显得尤为黯淡。 正街是水泥铺就的,也不妨碍未铺水泥的地方翻着黄土。她慢慢走下坡,走到了陆家门口,脚步减慢下来。 陆家的大门紧紧闭着。 木子没料想到,在门口停了下来。她正要瞧房子里是否有人在,一个东西突然扑在了她身上,她没站稳,被扑得坐在了地上。 地上还有残留的雨水,害得她的牛仔裤湿了一些。 她缓过神来,抱住正要舔她的脸的三井,伸头过去在三井的脖子上蹭了蹭。 “见到你真好。”说完她又低低地叹息了声。 三井止不住地在她腿边蹭,满足了又开始绕着木子转圈。木子站起来,才发现三井脖子上套着一个带绳子的项圈。绳子的另一端被绑在了防盗门的门把手上。 木子绕开三井,走到陆家正门旁的窗户边,伸长脖子朝里边看了看,里边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没人在家吗?” 她有些失落,蹲下身子抱住坐在她脚边的三井,低语道:“你们家哥哥还在生我的气吗?” 后来几天母亲依旧没有回家,木子一个人无聊,便日日都去陆家跟三井玩。一是想解闷,二是她想等一天——陆家有人在的一天。 连着去了三天,陆家依旧没人在。最后一天的时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7 候,她给三井准备了一些吃的,就再也没去下铺看了。 她每天都守在家里,整个人都觉得要发霉。 徐雯倒是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说起学校里的事。 “周逸就停了一天课,隔天她就回学校了,现在跟没事人一样。” 木子怔了一下,好半天才出声确认:“她回学校啦?吴老师准了吗?” “不知道,但听他们说,好像是吴老师让周逸回来的。” 木子了然,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忍不住用鞋尖轻轻抵住桌子边沿,一边说:“我也快了,明天下午返校,在家挺无聊的,有点想你了。” “我也想你!明天下午休息,你快来吧!我请你吃饭去。” 那边徐雯的声音听着让人欣喜,木子也笑了。 好像也还不是一团糟。 “不跟你说啦,我得去洗衣服了,这还是借静静的电话给你打的。” 木子用食指绕着电话线,说:“好,拜拜。” “拜拜。” 天上的阴云也终于消散而去了,木子躺在床上,隔着窗玻璃望向夜空。 今天晚上星星只有几颗,月亮倒很美。 她不知怎么地想起苏轼的词。 千里共婵娟。 她突然觉得应该也会有自己在意的人,此时此刻,也正抬头跟她一样,看着同一轮弯月吧。 ——但陆頫不能。陆頫他,看不见。 ——陆頫知道月亮和星星是什么样子吗? 想到此处,又想起自己上次失心说出的那句话来,原本有些好转的心情又快速低落下去。 另日她早早便起了床,想着在家反正无事可做,干脆早点去江岭。即便不是去上学,可是在县城里也比在合镇有趣得多。 收拾好东西后,她又掰碎了一些饼干装在盘子里打算给三井送去。两天没去给它喂吃的了,也不知道上次的饼干够不够它吃。 于是又慢悠悠往陆家去。 今日是个和顺的秋日,太阳高远明亮,时而有微风,在小街小巷之间穿行。 木子因为要去学校,特意打扮了一下。卡其色的呢子短风衣衬得她皮肤白皙,胸前的琥珀色牛角扣,在阳光下碰见某个偶然角度,微微闪光。 木子原本以为她到陆家门口,三井便会摇着尾巴来迎接她。出她意料的是,三井已经没有被绑在门口了。陆家的大门开了一半——显然是有人回家了。 她吓了一跳,几乎也没来得及思考,就走进了陆家的房子。 黎姨在客厅里,先看到她,语气里有几分讶异地跟木子打招呼:“哎,木子来了啊?今天放假吗?” 木子顿了片刻,反应过来,才结结巴巴地回答:“嗯……黎姨好。” “进来坐啊!”黎姨朝她招手。 木子站在玄关处,有些局促。 她想问陆頫是不是在家,可是她又担心陆頫不愿意见到她。刚想开口说不用了,黎姨又说:“刚好缺个人手帮黎姨拧被子,木子愿意帮帮黎姨吗?” “嗯嗯。”木子急忙点头。 她换了鞋子走进客厅,又忍不住往陆頫常常坐的那张书桌处看了看——那儿空荡荡的,陆頫并不在。 黎姨走到客厅一侧的落地窗前,把窗帘拉开了,房间里瞬时亮起来。 木子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才发现之前一直被布帘盖着的那扇窗是推拉式的,中间的铝合金横杆把照进来的阳光,在地面上,切成大小不等的几个方块。黎姨推开了窗门,一下将那些格子打碎了。 她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桶,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那台洗衣机才几天没用就又坏了,害得黎姨只得用手把这床被套洗了。” 木子回神,跟着走过去,跟黎姨说着话:“今天天气好,适合洗被子。” “是啊,前几天天气就不好,我们前几天走得急,忘了关先生房间的窗子,这不是湿了好些被套、枕套。”黎姨叹了声,“还好这还是秋天,被子倒没那么容易起霉。” 两人捣鼓了一会儿,将拧了半干的被套从桶子里拿了出来。每人各占一头,反方向拧起被子来。被子上是某种带有清香的洗衣粉味,但她也具体说不出是哪种。 木子安静了许久才问:“黎姨……陆頫哥哥呢?” “他哦——在房间里输液呢。” “啊?!” 木子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大了几分,而后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收回情绪,小心翼翼问:“他又生病了吗?要不要紧?严不严重啊?” 黎姨皱着脸摇了摇头:“还不清楚呢!” “昨晚上刚从县城医院里回来的,本来说是要多留几天的,先生硬要出院,我们也没办法,只能顺着他。” “怎么病的啊?” “就四五天前吧,从江岭回来,吹风淋雨的,他底子不好,哪里禁得起那个折腾,回来就病倒了。” 木子脑子里一下乱了,她失神地点头,却不说话。 四五天前,从江岭回合镇,下雨。——那不就是陆頫去学校接她的那天。 黎姨后来又说了些话,但木子都无心听了。她耳边轰轰作响,各种声音时远时近。 ——在你眼里我或许也算不上朋友。 ——你懂什么!你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瞎子! “……木子,木子?” “嗯?”木子身子颤了一下,抬头对上黎姨的视线,“啊?” “叫你好些声都不答应,这是在想什么呢?”黎姨对她笑了笑,从她手里拿过被子的另一头,“去帮我拿一下晾枕套的小衣架,好吗?就挂在二楼走廊的护栏栏杆上。” “哦,好。” 木子忙上楼去拿,到二楼走廊时,她看见了陆頫的房间——他房间的房门正打开着。 走廊不开灯,几乎是没有光的。陆頫的房间朝阳,在木子这个角度看,陆頫房间的方向格外亮堂。 她把衣架抱在胸前,悄悄藏了脚步,往那处光源蹑声走去,然后便瞧见了躺在床上的陆頫。 他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的。脸色惨白得骇人,他只手盖在白色被面上输着药液,这样看着,他的皮肤终究还是有一点血色。房间里静悄悄的,他的呼吸起伏几不可察。 木子竟觉得很紧张,屏住了呼吸,直直望着陆頫。 突然,床上的陆頫稍微动了动身子,木子吓了一跳,抱在手里的衣架掉了一个在地板上,发出“砰”的声响。 “黎姨?” 木子慌忙弯身把衣架捡起,不说话,呼吸又急促起来,脸也不自知地烧了起来。 那边顿了顿,好半天才又开口:“木子吗?” 木子刚要起身,被陆頫的声音又定在了原地。 “木子,是你吗?” 木子低下头,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临了又补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8 了一句:“陆頫哥哥,听说你生病了。” 陆頫不知道为何,忍不住低声笑了,气音发的还有些吃力。 木子站在门口,呆呆看向他的笑脸,一时忘了说话。 “站在外边说话干嘛?进来帮我取一下针,估摸着这袋药水也打完了。” “啊?”木子回过神来,“你要我帮你什么?取针吗?我不会啊。” “取针有什么会不会的,就拔掉就可以了。” 木子愣愣地点头,把衣架又挂回栏杆上,慌乱地向陆頫床边走近。 床边架子上挂着的药水瓶已经空了,输液管还靠近陆頫手的那一端还倒吸了陆頫的一些血回去。 “你找一下,这附近的柜子上应该有棉签。” 木子移开停在那截输液管上的视线,点头说好,很快在床对面的柜子上找到了一袋医用棉签。 陆頫不知几时换了个姿势,半坐在了床上。 木子走上前,半坐在床前,开始小心翼翼撕开用来固定针头的胶布。 陆頫的手好看,她之前就偷偷观察过,但从未这样近——自己的手指就贴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像夏日的汽水瓶壁。 纵然冰,木子此时也觉得温度灼人。她的脸不自觉又红了几分。 他人瘦,所以指骨异常明显,皮肤很白,所以皮肤下的血管依稀可见。 木子颤颤巍巍地,快速将输液管针头拔了出来,又用棉签将那个小孔堵上,不忘问:“疼吗?” 陆頫摇摇头,唇边笑意不褪。 “陆頫哥哥,”木子喊,“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好很多了。” 木子有些手忙脚乱,看看陆頫,又去看那根棉签,结果发现棉签头已经完全变红了。 她吓得脸一下白了,忙将那根棉签扔掉,想去换另一根,结果刚刚扎针的地方渗出更多血来,她抓着好些根棉签想去帮陆頫止血,结果止也止不住,血只流的更多。 她一下哭了出来。 “怎么办啊?流了好多血……”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陆頫哥哥……对不起,你疼吗?对不起,我去叫黎姨过来……” 陆頫听到了她的哭声,忙抓住了木子的手臂,让木子停下动作来。 “不用,我没事,不疼的,”他安抚道,“我体质有些这样,你用棉签帮我清理一下,轻轻按住就不会再流血了。” 木子不住地点头,急忙从袋子掏出几根干净的棉签,先把渗血的地方按住了,又用另一只手给他把手背上的血道擦干净。 “对不起,陆頫哥哥,都是我太笨了。”她还在哭,边抽气,边带着哭腔和陆頫道歉。 陆頫慢慢摸索到了她的头发,轻轻拍了拍,笑道:“别哭,你哭的话,我的手就觉得疼了。” 木子忙止住,但还是没忍住抽噎了几声。 房间里没人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只听得见木子稍显深重的呼吸声。 “陆頫哥哥,你生我的气了吗?”木子终于开口,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陆頫不知道她在说另外一件事,笑她的古怪,调侃道:“生什么气?气你让我流了好多血啊?” “不是,不是这件事,是……” 木子摇头否认,刚要说是那天在丽苑,她说的那番话,陆頫便明白了过来。他出声打断了木子下面的话: “木子,”他喊,“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有意要说你的,当时太着急了,担心你出什么事。” “你不用说对不起啦,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后来都很后悔,可是你一直不在家,我找不到你。” 木子说话的声音小下来,刚刚好的眼睛又酸涩起来。 “我也不该偷偷走掉,害你为我担心,你肯定是因为我才病的,是我太不懂事了。” 她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她便低下了头。 陆頫知道她哭了,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这样喜欢哭呢?我不想你哭,更不想你为我哭——为我这种人不值得。” “更何况那件事不能怪你,你的同学有错,我也有错。”他的声音也越发温柔,仿佛午后电台里消暑的一首歌,“我知道你也希望有个人安慰。那种时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惹你伤心的。” “我只是太羡慕你,有那样多人的可以见面,只希望你好好珍惜,而不是跟他们闹矛盾。” 木子低声应着,又抬头看他,哑声说:“那你快点好起来,不要生病。” “嗯。”陆頫笑着点头。 陆頫又接着说:“这些天谢谢你帮我照顾三井,那天走得急把他忘了。” “没事啦。”木子说,声音里哭过的痕迹未散,“三井呢?进来还没看见他呢。” “应该在我床底下睡觉。” “哦。”木子掀开被单往床底下看,三井刚好睁开眼睛,看见她,立即钻了出来,又把木子扑在地板上。 “哈哈哈哈……三井!姐姐好想你啊!” 陆頫在旁听着木子的笑声,唇边再次抿开笑意。 “你是我的朋友。”木子抱着三井,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嗯?”陆頫不解。 木子吸了一口气,一面撸着三井背上的毛,一面说:“上次在你的另外一个家,你说在我眼里,我没有把你当我的朋友,我想告诉你——” “——你是我的朋友,是很重要的朋友,那次我舅舅出事,你安慰我,我就拿你当很要好的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很肥的一章! === ☆、第11章 第十一章(上) 第十一章 下过雨的天空总是格外湛蓝高远。 木子突然不想去学校了。 合镇多美呀,她就想在陆家后院的秋千藤椅上懒洋洋的,坐一下午。瞥眼能看冬日的阳光照在陆頫的右边脸颊,即便他生着病,但是那时看上去也不觉得孱弱了。 木子坐在去江岭的车上,脑海里全是陆頫坐在细碎的阳光里认真看盲文书的模样。 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看不见这个世界。但眼睛里的感光细胞还是能让她隐隐感知到外界的光亮。 陆頫就不能。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今天的阳光很好,让陆頫哥哥晚上睡上暖意洋洋的被子吧。 一个小时后车便到了江岭。 她到一中校门口时,刚巧碰上要出学校来跟她见面的徐雯。 徐雯先看见她,招手喊她:“木子!” “嗨!小雯!”木子听到声音,很快在出校的学生人群里找到她,便朝她的方向跑去,跟她拥抱了一下。 “好想你呀!” “我也是啊!” 朋友久别重逢,在去吃午饭的路上又说了好些话。走着走着便到了她们常去的一家汤面馆,点好单之后,两人刚坐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9 下,徐雯便问她: “你们那天为什么会打架呀?我那天不在,还不知道你和周逸是什么情况呢。” 木子咂了咂嘴,答道:“她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打我,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 “周逸没和你们说吗?”木子有些奇怪。 徐雯摇摇头,说起另外一件事:“我跟你说哦,周逸这几天对我和静静特别好,感觉像是故意的一样。” “我懂她的意思。”木子闷声点了点头。 她知道周逸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在她不在的时候拉拢徐雯和方静静,然后好孤立她罢了。 “你才刚转来几个月,所以你不太了解她。”徐雯看向木子,继续说,“周逸她,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就是怪怪的。” “什么意思啊?”木子不懂。 “就是有点对人忽冷忽热啊,我跟她同寝一年多,也不见得和她有多熟。她跟静静关系要好一点,因为静静是她们那个地方的,她们小学就是同学了。” “听静静说,她有个姐姐,但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就送给另外一户人家了,但是她姐姐也会回来,她姐夫家好像挺有权有势的,她平时这么……嗯……那个,就是因为她姐夫家很有势力,然后跟学校都已经打好关系了的那种。” 徐雯说了一长段话,木子只听着。 她其实早想过周逸的家世,但现在拿到台面上,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公,碎碎念道:“真的吗?难怪吴老师那天只骂我一个人呢。” 她不由地又对周逸生出几分怨怪来,刚要和徐雯抱怨,耳边突然又响起陆頫的话: “我只是太羡慕你,有那样多人的可以见面,只希望你好好珍惜,而不是跟他们闹矛盾。” 她想了想,把要和徐雯说的关于周逸的话又憋了回去,说:“算了,我们不说她了,说说别的吧!” 刚好她们点的汤面也被服务生端了上来了。中碗份的,有几根青菜飘在面汤上。 “好吧。”徐雯用筷子将酱料和面条搅了搅,一边动筷子吃,一边跟她说话,“刚才就想问你,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还有点肿。” “很红吗?”木子被她说得脸有些红,忙用手去揉眼睛。 徐雯一边吃面,一边含糊着声音点头:“嗯。” 木子不自然地解释道:“可能是……昨晚上熬夜看《灌篮高手》,早上起来就有点红。” 说完,她又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我眼睛很容易肿的。” “哦。”徐雯没觉得奇怪,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问木子,“那天来的那位是你爸爸啊?” 木子摇头:“不是啊,是认识的一个叔叔——就是之前你见过的那位哥哥家的司机。” “啊?就是那个,长得很帅的那个?!”她有些不确认,但见木子没否认,又觉得惊讶起来,“——他们家还有司机哦!感觉很有钱的样子。” “嗯。”木子不大愿意多提陆頫,便只应了一声。 徐雯见她懒懒的,似乎不乐见说此事,也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两人便开始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面来。 下午两个女孩子又去书店逛了逛,打算回学校的时候,去了最后一家奶茶店。 刚进店门,便瞧见一个穿白色卫衣的高个子男生倚着点单台站着,悠意闲闲地在那翻一本杂志,看得入迷。 木子大大咧咧的,走路时虽然喜欢左顾右盼,但不爱看人。 后来进来的徐雯看着那高个子背影觉得正脸大概长得还可以,心里觉得还有些眼熟,却拘于女孩子的矜持,也没多看。 她们走进去。 “一杯烧仙草,中杯。”木子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小布钱包来付钱。 徐雯还在看饮品单,突然那个高个子喊了句:“嘿!叶明木子!” 两个小姑娘的目光都被声音吸引了过去,齐刷刷往声源处看——竟然是赵佳兴。 谁都没把他认出来。 因为今天是周日,他就下身穿了一中的校服裤子,上边的校服外套被他脱了,换了平时的衣服,她们就没能瞧出来。加上两人与他都不大熟悉,也都没留心。 徐雯见赵佳兴没注意到她,就没和他打招呼,只是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研究该喝哪一种口味的珍珠奶茶。 木子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小布包,说:“你也在这儿啊。” 赵佳兴笑着对她点头。 木子还没来得及付钱,赵佳兴很快给了老板一张十元的钞票:“付她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木子刚要阻止他,却被赵佳兴拦住了。 “请你喝杯奶茶而已,这都不给我面子?” 他说着,这时候才注意到跟木子一起的徐雯,说:“班长?你也在啊!你喝什么,我请。” 徐雯瞥一眼赵佳兴,又扭头对上木子的视线,跟她眼神交流了片刻,后又回过头对赵佳兴说:“这么大方啊,那我点最贵的啦。” 木子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她:“你干嘛?” 赵佳兴之前就在追木子,木子避嫌还来不及,哪里敢要他请的奶茶。每每见到赵佳兴她都是避而远之的。 徐雯倒跟个没事人一样,暗暗压下木子的手,继续跟赵佳兴聊天。 “那不是看你高兴,今天你们想喝什么我买单。”赵佳兴跟徐雯说完,又看向木子:“你是今天回学校吧?还好吗?” “很好啊!”木子笑了笑。 在等待奶茶的时间里,赵佳兴一直在和木子说话,木子虽然不大想跟他聊天,但出于礼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的话。 奶茶很快做好,木子也不想在奶茶店多呆,拉着徐雯与赵佳兴告别之后,就要回学校。 回寝室的路上徐雯突然跟她说:“没想到他能追你这么久,以为他是玩玩的呢。” 木子咬了咬奶茶吸管,没回答。 她跟赵佳兴其实交流不多。 她刚到这个班上的时候,赵佳兴就找别的男生问她要过qq号,后来也经常买小零食塞在她的课桌抽屉里。体育课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装酷,或者让他的那群好哥们喊她“嫂子”。 赵佳兴在一中也算是位风云人物,成绩不好,但胜在少年姿态,博人关注。 可是木子也没往这边想过,她倒觉得赵佳兴有些烦,痞气十足的。相较之下,她更喜欢温柔的人。 ——那种笑起来让人感觉自己是片受雨淋过的绿叶般的温柔的人。 回到寝室,周逸和方静静都在。 方静静先过来跟木子说话,也是七七八八说了些她不在时班上发生的事。 而周逸只是在她进寝室时,冷眼瞧了她一秒,后就坐在床铺上,没出过声。 复课回到班上,木子也只有刚回去的第一天被同学问的比较多,后来也就如之前一般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0 ,没什么差别了。 寝室里的气氛自她回来就一直不太好。 周逸不愿意和木子照面,木子也懒怠着搭理她,从前经常晚聊到深夜的304寝室,现在四人也是早早洗漱完就都睡了。 直到一天,木子刚把衣服晾完要上床睡觉的时候,阳台那边突然传来周逸的声音:“这是谁晾的衣服啊?长没长眼睛,我的干衣服都被弄湿了,让人怎么穿啊!” 这话寝室里其余三人都听见了,但都没作声。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周逸从阳台出来,穿过洗漱间,到寝室里照了照镜子,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有些人可真是自私。” 木子没说话,她不想和周逸吵。于是就忍着,坐在上铺,装作没听见似的翻着自己的漫画书。 寝室里气氛又冷下来。 方静静这几天也被憋得难受了,兀地吼了一句:“你们能不能别吵啊,大家能同一个寝室也不容易,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吗?” “那你要问她!”周逸说着别过脸,将责任轻轻巧巧一句话摔在了木子身上。 木子眼睛从书上移开,反问道:“问我什么?是你莫名其妙先打我的诶!” 周逸没说话,徐雯正铺开床铺,也扭头回去观察周逸的表情。 “要不是你跟赵佳兴在一起没有告诉我,我会那么丢脸吗?”她安静了半刻,才说,“你骗我干嘛?是不是你自己说,你不喜欢赵佳兴的,但是他跟我说,他和你在一起了!” “啊?”木子面露惑色。 “我没跟他在一起啊。” 周逸没回答,说完话原本已经安静下去,突然小声哭了出来,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在下边能瞧见周逸的徐雯和方静静都愣了。 只见她从床上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到了外边阳台。 方静静抬头与上铺的木子对视了一眼,无言,接着跟着到了阳台上。 木子心里很不是味。 周逸话没能说明白,方静静又是这样的态度,事情反而越来越糟了。 徐雯一头雾水地靠近她的床铺,小声问她:“你跟赵佳兴……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跟他都不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写作业来着,迟更了些。本来应该是肥章的,现在截了一半放上来,还有一半改好了再放,应该是两更,但会迟一点。 抱歉抱歉。 === ☆、第12章 第十一章(下) “你跟赵佳兴……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跟他都不熟。”木子闷闷地答着。 徐雯闻言点点头,转身也往阳台的方向走去了。 木子探头往那边去看,想知道她们三个在说些什么。 女孩子口语相传下的一个人的影像能如何被曲解,她心里是清楚的。所以她担心,徐雯和方静静听了周逸的只言片语就不再相信她。 ——毕竟她才是后来者。最初这个房间是只有三个人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徐雯出来了。 寝室几分钟前熄了灯,寝室里没有光,漆黑一片。黑暗里,木子只能看见徐雯的身形轮廓在向她这边靠近。 “到底怎么回事啊?她跟你们说了么?”木子小声问。 徐雯“嗯”了一声:“她现在没哭了,还在跟静静谈心。” 她顿了顿,忽然喊了木子的名字:“木子——” “嗯?” “你真没答应赵佳兴啊?” “答应他什么啊?”木子有点急。怎么老是这个赵佳兴。 “做他女朋友啊。” 木子快速否认:“当然没有!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她话说到后面,情绪也激动起来,不自觉声音抬高了,把值日的学生会引了过来。 “现在已经熄灯七分钟,寝室内的同学请保持安静,这是第一次提醒。” 木子和徐雯安静下来,等着值日的同学离开了,徐雯才跟她说:“周逸可能误会你了,她跟你吵架的那晚,她跟赵佳兴表白了,然后赵佳兴说他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就是你,还让她滚……” “你知道啊,周逸多爱面子的一个人,赵佳兴当众给了她难堪,她回来寝室,一急就跟你动手了。” “我跟她解释了几遍,但她还是不相信你和赵佳兴没关系。” 木子情绪又激动起来,她掀开被子,抓住楼梯把手快步下床:“我自己去跟她说!” 她火急火燎地跑去阳台,方静静和周逸就蹲在阳台的一个角落里小声说着话。 木子冲到她们两人面前,说:“周逸,早把话说清楚,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和赵佳兴没在一起,我不喜欢他,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别说什么我骗过你的这种话。” 方静静识相地从周逸身边离开,走到木子身后,和徐雯站在了一起。 “我不相信,赵佳兴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拒绝我,他为什么不说别人?偏偏说了你。”周逸哑着声音说。 木子没好气地回答:“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 “可能赵佳兴觉得追木子追得太长时间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还没把木子追到手。你那天去告白的时候,他的那伙兄弟不都在吗?他也不想在兄弟面前没面子啊。” 方静静在旁边小声插了一句。 周逸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又开口:“你不就长得好看了一点吗?再说了,你还没他前女友好看呢!他凭什么这么喜欢你。” 木子:“……” 徐雯这时候说:“新鲜感啊,木子刚来一中,别人总觉得她是有一点不同的。” 周逸听了,吸了吸鼻子,也不说话。然后慢慢站起身来,抱怨了一句:“蹲这么久,腿都麻了。” 她说完,走到木子面前,说:“我还是很不服气,赵佳兴喜欢你让我觉得很不服气。但是——还是跟你道歉,” “上次我不该动手打你的。” 木子摇了摇头,说:“我也不好,我也动手了。” 木子继续说:“我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看的,所以——我们现在和好了吗?” 周逸点头。 方静静和徐雯也笑了。 方静静说:“那请你以后继续把我们当好朋友看哦。” 话音刚落,四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 “现在已经熄灯了二十分钟,请寝室内的同学早点休息,这是第二次提醒,第三次吵闹会直接扣分。” 四个女生立即敛声屏息起来,眼睛都互相看着对方,隔了几秒钟,又都笑了。 隔天木子到教室看到赵佳兴,心里就想要将打架乌龙这件事彻底理清楚。 吃完早餐之后,高三年级有四十分钟的英语听力集中练习时间。 赵佳兴从来不按要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1 求完成这个练习,大家都在认真听听力的时候,他就和他的那伙好哥们,在楼梯间抽烟聊天。 木子就借着这个空去找他,刚到楼梯口,他的那一伙朋友先看到她,齐刷刷喊:“嫂子好!” 又有人问:“是来找我们佳哥的吧?嘿嘿嘿。” 木子没理他们,红着脸走到赵佳兴面前,问:“你为什么在外面乱说话?” “我说什么啦?”赵佳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对木子挑了挑眉。 “说我是你女朋友。” 他笑了笑,俯身凑在木子耳边,问:“那你愿意吗?” 木子吓的退后一步,低着头,小声说:“不愿意,希望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说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听明白的人在说:“跟我们佳哥在一起呗,我们佳哥可优秀啦,是不是?” “滚滚滚。”赵佳兴朝那人摆了摆手,又对木子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我不喜欢你,高三了,我只想好好读书。”她抬起头,对上赵佳兴的视线,“也请你不要乱说话,害得我和别人的关系不好。” 赵佳兴做出内疚的样子,忙和木子道歉:“对不起,还不行吗?我以为你答应我了呢,追你都追那么久了,以为你也该同意了,不好意思啊,我的错我的错!” 木子咬了咬下唇,听他说完,心里想着自己差不多都说完了,便移开脚步离开。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后边有人说: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佳哥,真搞不懂你,她也说不上有多漂亮吧,还不如席思玲呢……” 她走得远了,后面的话也都在耳旁渐渐模糊。 有些话听在人耳朵理虽然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可是至少——事情还是解决了。 自那场雨停了之后,近来天气都舒适晴好。 合镇上。 陆家先生陆頫的病也渐渐好起来,虽然偶尔有些阵咳,但也没什么其余大碍了。 一日,李水英拿着一个鞋盒从水果店出来,到坡上时,刚好看见支着盲杖往她这个方向缓缓走来的陆頫。 她出声跟陆頫打招呼:“陆先生,又出来散步啊!” 陆頫听到声音,知道是李水英,便礼貌地面带笑容地回喊:“水姨好。” 说完,他问:“木子舅舅身体好些了吗?” 水姨答:“好多了,已经出院了。上次木子的事,还要多谢您,麻烦您去学校跑了一趟。” “没什么的,我那个时候刚好在江岭。”他脸上依旧笑着,平静无澜地说着话,“也没什么事,就是代您去听了个动员会,也不麻烦。” 李水英提起木子,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们家那个丫头啊,就是名堂多,这不前几天刚给她买了双鞋子,不过才大了一个码,她死活不肯穿,说什么非要穿35码的鞋子,我拗不过她,今天就出门去给她换咯。” 陆頫听着,将眼皮合上了,嘴边笑意不禁深了几分。 北京某家购物中心内—— 有一个样貌不凡的年轻男人正坐在女装区更衣室外的一排座椅上,他似乎是在等人。不仔细看不会知道他的异常,走进了才知,这人手里握着一根折叠好了的盲杖。 原来是个瞎子。 路过的人都不免对其指点,但男人都看不见。 他坐着,听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这鞋子看是好看,但就是太贵了。” “女士,我跟您说,这个价格真不算贵了,您去别家店看看,那边卖的绝对都高于我这个价。” ——是导购员和客人在交谈。 陆頫无聊,也就坐着听她们的说话声。 “我这姑娘能穿吗?” “当然能!这是这个冬季的爆热款呢,最适合她们这种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穿了。” 陆頫听着突然起了身,打开盲杖往说话声音的方向走去。 这边试好了衣服的陆芷从更衣室里出来,下意识地先往陆頫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陆頫不见了。一直守着陆頫的万叔也不在。 她有点着急,把换好的衣服堆给导购员,眼睛四处探寻,最后落在一家鞋店里。 ——陆頫和万叔都在里边。 她边吩咐店员帮她把衣服装好,一边往陆頫在的地方走去。到陆頫身边时,才发现他竟然在买鞋子。 万叔先看见她:“芷小姐。” 陆頫听到声音,知道是陆芷过来了,便问:“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双鞋子好看吗?” 说着,他摸着了一双棕色的软皮小皮鞋。鞋子表面雕了素雅的花纹,很是好看。 陆芷心下一动,回答他:“很好看。” “哥,你这是……” 陆頫没有等她把话说完,而是继续跟她说:“导购小姐说,有两种颜色,你瞧瞧哪种颜色更好看些。” 导购员立即拿出两只颜色不同的鞋子给陆芷看。 陆芷瞧了,很快做出判断,说:“棕色吧。” “好,”陆頫点头,又对导购员说,“一双35码,麻烦帮我装起来。” “哥……”陆芷很是高兴,刚想纠正陆頫说错的鞋码,就看见陆頫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将头扭向万叔的方位,问万叔道: “木子应该会喜欢吧。” “给那个小丫头买的啊。”万叔有点惊讶。 “嗯,想送她件礼物。” 万叔没吭声了,余光里偷偷看了看一旁陆芷——她脸色都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很久的二更,但还是来了。 感觉没有写好,空下来就会修的一章。 === ☆、第13章 第十二章 月假开始前的最后一个读书日,江岭一中高三年级办组织了一次家长会。 家长会是学校短信通知的,没有经学生传达。在学校的叶明木子原本以为李水英不会来,却没想到家长会那天,李水英早早就来教室外等了。 见到母亲,木子自然高兴,只是想到母亲马上要看到自己这个月月考的成绩,她的好心情又瞬间沉暗下去。 家长会结束,学校就算正式放假了。 母亲从教室出来,跟木子简单说了几句,让她先等一会儿,自己则提着几袋东西闪身进了吴博的办公室。 木子叹了口气,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收拾书包——马上就可以回合镇了。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是陆頫来接她们。 顿时她心里又生了几分期待。 语文课代表在讲台上撕这个月假要完成的试卷,徐雯在帮他分发。路过木子身边时,她跟木子说:“今天我爸爸来江岭进货,有车,你和你妈妈坐我们的车回去吗?” 木子收书的动作停了一下,有些犹豫:“还是不用了吧……还不知道我妈妈怎么说呢。” “好。”徐雯点头,把一张白色试卷放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2 在她手上,“那就下周见咯!” “嗯嗯。” 木子出教室的时候,李水英刚好也从办公室出来。她脸色不大好,原本低头走路,抬头瞧见木子,嘴角向下拉了拉,压低了声音说:“你这死丫头,出了那么大事你没和我说。” “什么事啊?”木子有些慌,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我回去再教训你!先去停车场,你陆頫哥哥还在那边等着呢!” 说完,脚步匆匆地带着木子离开教学楼,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木子的心都悬着,心中一直在想吴博到底和母亲说了什么事。 木子心里装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停车场。 陆家的车不难找,她们很快便在停车场众多接学生回家的车子里面找到了那台宾利。 李水英打开车前门,坐了进去。 木子的动作慢些,她心跳得异常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觉得有些紧张,连带着开门的动作都小心谨慎起来。 “陆頫哥哥。”她喊,又反身关上门安安分分坐好。 陆頫轻轻“嗯”了一声。木子不敢看他,只能在心中暗自揣测着他脸上的表情。 车开始往城郊开。 饶是车内气氛平和下去,木子才敢看有些日子不见的陆頫。 ——有些人借天气变着模样。 她是与陆頫相处久了,才有这样的想法。 天气渐冷,陆頫今日穿着深灰色的套头卫衣,下身是宽松的牛仔裤。他皮肤原本就白,人陷在这抹深灰色里,皮肤更显得白。落在世间,仿佛是肆意狂书的巨幅泼墨画上,一点不经意的留白。 她时常觉得陆頫晴天与阴天的样子不大一样。明明是同一个人,但他阴天要偏病态些,晴天则让人觉得和煦许多。 而多云的天气介于这两者之中,今日就是这样的状况。 木子在陆頫面前,总是缩着胆子。陆頫不跟她说话,她是不敢先开口的。 但似乎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大约是从上次他们闹别扭开始,她在陆頫面前,就显得拘谨起来。 前排李水英和万叔在聊闲,万叔问起今天李水英为什么去学校。 “去参加家长会,说起来,这一中的老师还是蛮负责任的哦。”她感慨了一句。 “我以前没怎么跟学校里的老师打过交道,木子一直呆在广州嘛,以前学校的事都是她爸爸管的,我管的少。” 万叔点头,接上李水英的话:“是这样的,尤其是年纪轻一些的老师,做事比资历老一些的老师还是要小心仔细些。” “是呢。”李水英想起木子的班主任吴博,很是赞同。 接着,她话锋一转,对木子道:“你们吴老师可跟我说啦,你的英语可给你的排名拉了后腿,你这次考试是怎么了啊?英语居然只有65分,啊?你给我说说清楚。” “那个老师上课用本地话,我都听不懂。”木子小声为自己辩解,声音里也没什么底气。 老师上课用方言是她六十五分的原因之一,她自己本身基础差——这她当然不敢当作理由说出来。 “英语?”一直在旁听他们说话的陆頫突然问。 万叔也接过茬:“对哦——木子要想学英语,先生也可以教教呀。” “嗯?”木子看向陆頫。 “陆先生也学过英语?”李水英问。 陆頫点头,没说多余的话。 “先生以前在美国呆过三四年,会说那边的话。”万叔替他解释了。 李水英很是高兴,说:“那敢情好。” “木子,你听到没?你放假在家不要给我老想着玩,多去你陆頫哥哥家写写作业,英语不会的也让他教教你。” 木子没应话,又偷偷瞄了陆頫一眼。他还是那个姿势,不曾变过。 “倒也说不上多好,只是能说几句,勉强交谈而已。”陆頫道,“木子学的东西应该都偏学术些,这些我知道的也不多。” “那也比我这个睁眼瞎要强些……” 车上的说话声断断续续,木子这次没睡着,听着前排母亲和万叔的声音,时不时偷看陆頫一两眼,车上的时间便也就不难捱过了。 万叔先把他们送到家,然后才开车回的陆家。 木子先下车,快步跑去把卷闸门拉开了,李水英跟在她后边进来。 她按照母亲平时的习惯把水果店里清理了一下,又去揭开铺在水果表面的保鲜膜。 李水英一直未作声,沉着脸,走到收银台边,把手里的包搁在台子上,冷冷开口问:“你之前被学校停课的事,你怎么没和我说?” “啊?”木子手里干着活,没能反应过来,后来想起她说回家再教训她的事。 ——就是这件事? 她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应该说什么? 上次的事结束之后,她还是决定不把事情原委告诉李水英,一是不想让她担心,而是不想听李水英的唠叨。 现在她也知道了,事情也都尘埃落定。想了想,木子决定不挣扎了,干脆安静下来,等着挨骂。 “什么时候的事?”李水英声音突然冷静下来。 木子靠着货架,不敢抬头,也不敢对上李水英的眼睛。 “就上次给你打电话,你在医院的那次。” 李水英回想了一下,有些奇怪:“就是我让你陆頫哥哥去的那次?” “嗯嗯。”她哼哼唧唧地回答。 李水英越想越奇怪,陆頫那天明明跟她说的是去参加高考动员大会。 木子见李水英眉头越皱越紧,心情越发紧张。 “那他跟我说是参加高考动员大会,到底怎么回事?”李水英脸色冷下来。 当时在办公室,吴博摆着一幅想必她已经了然事情来去的模样,跟她谈话。她当着几位老师的面,也拉不下脸问木子怎么被停了课,疑问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说是高考动员……”听到这句话的木子很是惊讶,有无数想法浮上心头。 陆頫没有把事情告诉她妈妈。他还帮她编了谎让她妈妈不要担心。 李水英现在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停的课,打架的事——说了应该也就挨骂,但她不想李水英知道陆頫帮她撒了谎。 她反应极快,立马说:“是高考动员大会,本来让你去的,你有事我就让他去了。” “我停课是因为——我跟寝室的同学吵了架,然后破坏了纪律……”她声音弱弱地说。 “跟寝室的同学?因为什么?”她继续追问,声音里有些急。 “一点小事,没什么。”木子不想说。 “快点说清楚!”李水英吼了句。 木子扭头,双唇紧闭,执拗着就是不肯说话。 “快说,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吧!”李水英咄咄地想得到答案。 木子扔下一句:“我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3 不想说,你烦死了!”说完她几步冲上了二楼,摔了自己房间的门,把自己和外界关了起来。 李水英没再追上来对着她责骂,而是在楼下不绝地斥骂着。 她声音大,木子在二楼也听得清楚。 “你是翅膀硬了,发生这么大事你给我瞒着,还停课?!” “你说说,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你就是想把我气死吧,啊?” 木子听得心烦,一头扎倒在了床上。觉得还是能听见声音,又用枕头把头盖住。 到吃晚饭的时间她才下去,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一觉了。 李水英在厨房里做饭,炒菜的烟火声传到前堂铺子里。 木子走了几步到收银台,看见收银台上放着一袋装好的水果。她想了想,应该是送往陆家的。 她也不大想留在家里,将水果称出价格之后,便提着那一袋水果出门去。 去下铺的路在木子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她是觉得有些远的。大概是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便觉得也没什么。 很快到了陆家。 陆家房子的大门像往常一样开了一半,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在玄关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后来还是一边换鞋子,一边朝里边喊:“黎姨!我来给你们送水果啦!” 无人回应,她走进会客厅,看见陆頫坐在侧厅的书桌上看书。 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也不在书上了,他转了头,脸不偏不倚地正对着她。 眼睛睁着,除了眼神有些空洞外,不相熟的人恐怕真会以为他是个正常人。 “陆頫哥哥。”她痴痴地喊。 陆頫笑着点头:“你来了啊,黎姨出门了,辛苦你送水果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卡文就写了两千字,今天早上才好一点。 === ☆、第14章 第十三章 “辛苦你送水果来了。” 陆頫声音轻轻缓缓的,听着犹如蓝色浅海有水草随波轻轻摇晃,听得木子心里痒痒的。 他的脸转向了她这边,不细去看,总恍惚他如常人般有视线,而那道视线刚巧是落在她身上的。 后来她又放下心来,他看不见,他也就看不出她表情里的谨慎和局促。 “不辛苦啦,不过就是走几步路而已。”她说,一边慢慢走到餐桌前,把袋子放在桌面上,“我把水果放在桌上啦,黎姨回来就可以看到。” “好,餐厅那边的柜子上边放着钱,你去拿。”他安然道,又问,“你冷不冷?冷的话自己把空调打开。厨房里面应该有热水,倒点水在杯子里暖暖手。” 现在还未到用火炉开空调的节气,但陆頫惧冷,木子上次来他们家的时候,就注意倒陆家开始开空调了。 木子在广州只在夏天用过空调,冬天的空调该调哪个温度,她不大清楚,于是放弃了用空调的念头,说:“我不冷,你冷吗?” 陆頫摇头。 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极为昏暗。仅陆頫坐的地方有一点光,但也只供木子瞧清楚他的脸。 她走到靠墙的一排柜子,那边几乎是沉陷在黑暗里,这个时候一点光也没有。 她伸手小心翼翼在桌面上探索,无意识地说:“你们家好黑啊,漆黑漆黑的,我都有点害怕。” “我在家,也用不着开灯。”陆頫话里有些歉意,“我不大清楚电灯开关在哪,要你在墙上找找了。” 这边木子摸到了一沓纸质触感的东西,后又摸出了花纹,便知道自己找到了零钱。 她走到光亮度高一些的地方,一边仔细着辨明票面,一边说:“算了,不开灯也没事,我过会儿就回家去吃饭了。” 那边没应答,木子专心于手里的纸钞,也没注意那边的动静。 黑暗里摸票面,令她想起她和陆頫的第一次见面。 ——在水果店,他说她找给他的钱那是张假_钞。 在她印象里,似乎从一开始,陆頫就是磊落正直的人。 他原本应该是不会说谎话的人。却帮她瞒住了李水英。 这算不算他性格里的矛盾? 木子捏着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回过神,往陆頫的方向看去——但他却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了。 书还搁在书案上。 她先是觉得奇怪,很快又觉得担心起来。 她出声刚要喊他的名字:“陆……” “啪”地一声,满室光亮,明明如昼。 “找了会儿开关——现在还害怕吗?”他问,声音清泠温柔。 木子愕住了,视角里是陆頫侧靠着靠近落地窗那边的墙,闭着眼睛,笑靥浅浅。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恍过神说:“不害怕了。” 他满意地笑笑,又小心探路走回原位,坐在原来的椅子上,却没看书了。 “和同学相处的好吗?”他问。 木子把剩余的钱放回原来的地方,平淡地答他:“很好啊。” 木子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故作平常道:“在车上忘了问了,陆頫哥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不是忘了,是她不敢。 “已经好了。” “哦。” 两人无话了。 木子看见水果袋子,找出话题来问:“陆頫哥哥,你要吃水果吗?” “我不用,你要想吃,自己拿着吃。”陆頫说完,又嘱咐道,“记得洗,知道吗?” 木子点头,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没说话。 “三井去哪啦?”她又问。 “它这段时间在外面玩,黎姨就是出去找它了。” 木子有点惆怅:“肯定是在外面遇见好朋友了,就把我忘了,唉!” 陆頫听了,也只是笑。 木子也没在陆頫家逗留太久,又跟陆頫说了些平时的事,便赶回家去了。 出来的时候李水英在做饭,她要是没按时回去,她又要说她。 加之李水英心情还不大好。 木子战战兢兢地回到水果店里,进屋看见两副碗筷已经摆好在饭桌上。 闻见厨房飘出来的饭菜香味,她突然有点饿,打算先服软,于是拉了张椅子坐在桌旁。 李水英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看见木子,风凉意味地移开目光:“怎么肯下楼来啦?你是长本事了,自己有本事就上楼别吃我的饭,还给我停课,出了事连亲妈都瞒着。” “打雷下雨天你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雷公都要劈你。” 李水英又开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念叨。 “妈,我错了,你别说我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不这样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让你失望。”木子拖长了声音跟李水英撒娇,一双水灵大眼巴巴地望着她。 李水英把两个盘子重重扔在桌上,冷哼一声,也拉了椅子坐下,没有再唠叨了。 木子知道她是情绪松动了,忙把别的话搬出来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4 继续缓和气氛。 “我刚刚给陆頫哥哥家送水果去了,这是他给的钱。” 木子一边夹菜,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那张二十的钞票,单手将那张纸铺平了放在饭桌上。 李水英回头看了看收银台,发现那袋水果果然不见了。 她将钱推在一边,抬手对着木子脑门敲了两下:“平时让你去你就不去,今天没让你去,就给我添乱!” “敲我干嘛?很痛的诶!”木子吃痛地用手挡住额头,“怎么啦?那袋水果不是给他们家的吗?” “那是给他们家的没错,”李水英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谁让你收他们家的钱了啊?” “……为什么不能……”木子小声辩驳。 买卖之间,难道不是钱货两清吗? “你小孩子不懂的,算了算了,我吃完饭给人送回去。” “不就二十块钱嘛。”木子“嗤”了一声,不以为意。 李水英记性不好,吃过晚饭跟来店里坐的邻居聊着天,就忘了要去陆家送钱的事。 木子坐在二楼靠窗的书桌边,趴在桌上写一道函数选择题。题目没有看全,她就把平面直角坐标系画在了草稿纸上。 数学老师说的,先画图。 她有气无力地一点一点润色着自己的坐标系,时不时抬眼看看窗外。 窗户打开着,楼下男男女女说话声音很大,木子听得十分清晰。 ——但陆頫不在。她知道的。 陆頫什么时候来呢? 这个月的月假比较长——三天半的时间足够高三生好好喘息一阵。 木子倒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的“七天假”才休完不久,对于放假也没有过分热衷。唯一的期待,就是和陆頫能见上一面。 但是期待一旦被满足,就会有更大的野心。 月假已经过了一天半,她除了那天傍晚去过一次陆家,后来就没再去过。 假期的第二天,黎姨到水果店来了。 木子刚好看完《海贼王》的第二百二十四集,在等着电视频道播放她最喜欢的那首片尾曲。 黎姨的声音从棚外传来:“木子——” “啊?”木子把脸转过去,瞧见黎姨提着一个大布袋站在水果店门口,脸上笑容可亲。 她礼貌地问好:“黎姨中午好,黎姨你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她笑着点头。 “你妈妈呢?不在家啊?” “她去四叔叔家打麻将去了。” “哦。”黎姨点头,话题又回到木子身上,“放假怎么都没来我们家玩啊,先生昨天还在念叨你呢!” 木子很惊讶,电视也不看了,指了指自己:“陆頫哥哥念叨我啊?!” “是啊,他说你怎么都没来问他英语题。” 木子有些心虚,她不是不想去找陆頫。可是……自己的英语水平实在一言难尽——她不希望陆頫笑话她。 但是陆頫,应该也不会笑话她吧。 她现在才想通,又暗觉自己的笨,嘴上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道:“不是啦,我这几天一直在写别的科目来着,英语打算下午写的。” “黎姨……” “嗯?” 木子说:“你帮我告诉陆頫哥哥,我碰到不会的题,一定会去问他的。” “好哦。”黎姨答应下来。 没等到李水英,黎姨站了会儿,便想要回陆家去。 正转身要走,就撞到了从正街上回来的李水英。 “萍萍,你来了啊。”李水英上前跟她寒暄,“说了要水果不用特地跑一趟,这个丫头在家,你打个电话我让她送下去给你们。” 黎姨拍了拍李水英的手背:“这才几步路,木子念书要紧,不能耽误她时间。” “她回家就没翻过书,你瞧她在你们面前做样子呢!” ……明明翻过。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黎姨终于切入正题:“我今天不是来买水果,我是来问——” “——你们家晚上谁去白马庙那边的席上吃饭?” “我们家我让木子去,你们家是你去吧?那刚好让木子跟着你……” “不是不是,我下午要去趟江岭,白马庙那顿酒席是陆先生去。”黎姨打断了李水英的话。 木子本来在看电视,隐约听到自己和陆頫的名字,不由地分神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问:“什么酒席?” “白马庙那边有户人家办喜事,我们参份子要去喝人家的喜酒。”李水英跟木子解释道,而后又对黎姨说,“那倒也好,我们家反正是木子去,就让她跟着陆先生,待会到席上彼此也有个照应。”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抱歉,因为要开学,在赶作业,所以断了一天,后面会二更补上的。 写文的时候发现了几处bug,在想是这几天改掉,还是完结之后一起改。虽然我知道没什么人在看,可是就是很讨厌莫名其妙的更新啊。 26号要交的作业,25号才写,我算是体会到了刀尖舔血是什么滋味orz 审文的大大辛苦了,祝你今天也愉快! === ☆、第15章 第十四章 黎姨跟李水英说完事,就跟她告了别,回陆家去了。 木子望见黎姨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忙收拾了几本书抱在怀里,抬起脚要追上去。 电视里吵吵闹闹的广告声令她想起电视没关,本来已走到门口,她又转身跑回去把电视关了。 李水英见她慌慌忙忙的样子,觉得奇怪,便问:“你这是去哪?不看店啦?” “我——我去陆頫哥哥家写作业,顺便让他教教我英语啊。”木子答,语气一派的理所当然。 她人已经到水果店外,她倒着走路,一边倒跟李水英说话。 “四叔叔家不是没麻将打吗?那妈你就在家里看店呗!” 木子说完,嘻嘻笑了,再次跑了起来,加快脚步去追已经到坡下的黎姨。 李水英走进屋内,无奈地笑着地骂了句:“这死丫头。” 这边木子很快追上黎姨,黎姨揽着她的肩一路闲聊到陆家门口。 陆家大门闭着,黎姨先她一步用钥匙开门。门开了,才招呼她进去。 “你先进去,我还要去对家看看三井是不是在。” 黎姨给她让了位置,自己把包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兀自说着:“出门的时候还蹲在门口,出去一趟又不见了,真是磨死人。” 木子不曾想黎姨也会抱怨,心里有点陌生,便服服帖帖地一声不吭换鞋走进客厅。 “木子来了啊。”她刚踏进厅里,陆頫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木子知道他耳力好,也不惊异了,揣着书朝他的方向走去,轻轻“嗯”了声。 他正在看书。 木子仔细回想,许多次来陆家,他都是坐在相同的位置看盲文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5 书。 她走近,在他的椅子旁蹲下,把自己的两本册子垫在肚子下,眼睛看向他手里的盲文书籍。 隔得距离远时,木子常常觉得他手里是捧了本无字书。如此近看,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凸起的小点。书页是枯叶般的黄色,页面上除了盲文,没有插画,十分单调。 “陆頫哥哥,你在看什么啊?”木子有点好奇。 “书名不太记得了,是讲中医的。”他回答,说完把书反盖在他面前的书桌上,然后将脸朝向她,问:“黎姨又去寻三井啦?” “是啊。” 木子颔首,她的注意力还在那本盲文书上——书被倒着放置,书皮显露出来。封面看着倒不像本为盲人刻的书,只是封皮看着老旧,不大符合当下的书籍出版风格。 “常见病……中医疗法……”她照着封面的那行字喃喃念道。 念完又讨彩般仰起脸,笑着问:“对不对?” “嗯,是这个名字了。”陆頫笑着说。 “书封上有中文字是吗?”陆頫又问。 “嗯嗯。”她又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本书封面上写着的编者名字,一边告诉他,“是四个人一起写的。” “嗯。” 木子蹲着和他说话有些累,于是干脆在他旁边的地板上坐下。 房间里空调开着,地板坐着也并不凉。 “感觉你好喜欢看书,我就很讨厌看书了,”说到这个话题,她小小皱了一下眉,“我觉得看书超无聊的,有时候一本书看了一两行字我就看不下去了。” 他听着她的话,不免失笑,回她道:“不看书的话,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他话里平静,不带其余情绪,但木子得到这样的回答,却有自己又说错话的觉悟,心中又是一阵后悔。 她只好转移话题,问:“那你最喜欢哪本书啊?” “嗯……没有最喜欢哪一本吧,非要说一本的话——应该是《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啊!这本书我也看过!”木子惊喜道,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是那个叫海伦……什么的人写的,对吧!” “海伦·海勒。”他笑着补充。 “是她!” 这本书是她初中名家读本的必读书目里面的。 读《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是她初中的暑假作业。她花了一个月才读完,附加老师布置的七百字读后感。 可她还是记不清作者的名字。 隐隐约约记得作者好像是个美国人。 她想起万叔说陆頫之前在美国生活过几年的事,忍不住问:“万叔说你之前在美国呆过,是吗?” “嗯。”他点了点头。 他好像猜到木子会问原因,便早一步把木子想要的答案说出口:“为了看病。” 木子刚要说的一句“为什么啊”被堵了回去,她噤了声,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他的表情——依旧静若平澜。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他的表情能见到七七八八,五官倒并不能瞧得细致了。 他人消瘠,所以下颌线条刻板得明显,光落在他脸上,让下巴在脖颈处留下阴影。他因为对着她,所以微微低了头,喉结亘在脖子中间,形状忽明忽暗,显得人清癯好看。 她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强迫着自己紧闭两下眼睛清醒过来,不要总把别人当成幅足够饱眼福的画作。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陆頫出声把她从意识世界里拽回来。 “啊?嗯——在想事情啦!”她辩解道,脸却红了。 还好他看不见。 “我在想你是怎么学好英语的。我的英语好差的。”她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小下去,很是羞臊。 他笑出声,只有舒缓的气音,却莫名让人觉得很好听。 “那是因为,对于我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啊。”他合上了眼睛,头偏开了,正脸定焦在另外一个方向,“除了身边的人用的语言不同。” “我很感激自己能听能说,所以听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格外想把英语学好。” “你好厉害,我是说真的。”她不是为了恭维,也不是无语时的敷衍性的接话。 “谢谢你,木子。”他再次笑了,笑容里有些不好意思,“很少有人夸我。” “那是他们都憋在心里不说,可能他们是羡慕嫉妒恨吧,我就不会,虽然我也有点羡慕嫉妒,但我想说了就说了。”她道。 陆頫被她的坦率惹得笑意更浓。 木子后来就坐在客厅地板上,趴在厅里的茶几上写自己的英语作业。 碰上不认识但她会发音的英文单词,她就问在旁边看书的陆頫。 下午的时间就经由他们这样消磨过去。 在合镇,去吃别人家的酒席总是要提前些时间赶去,即便没有开席客人也要坐在座位上等着。 酒席四点开始,三点半的时候万叔就来催他们去酒席操办地了。 两人只好放下手头的东西,跟着万叔往白马寺那边赶去。 到那边时,人大概来了一半。席位也是错落着坐了人,倒也不显得空。 万叔帮两人找了位置,就去登记礼簿去了。 陆頫和木子坐的位置靠近大堂的门口,外面有人在放鞭炮,鞭炮声轰天作响。 木子捂着耳朵,盯着外边炸开的长串鞭炮掛看。鞭炮燃完不过是半分钟的事,等消静下来,就只余地上一层红色碎纸屑了。 “你知道这里吗?”木子问旁边的陆頫。 陆頫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这个地方叫白马寺,是合镇的一个小庄子,因为有座很著名的寺庙叫这个名字,所以这个地方就改名叫这座庙的名字了。” “白马寺?” “嗯。”木子点头。 木子看着他,毫不避讳。突然发现他头发里落了一片爆竹碎屑,红色的,并不难发现。 “不要动!”木子站起来,正要去取那片纸,陆頫忽然仰起了头,与她的脸撞了个满怀。 “嗯?”陆頫有些疑问。 木子怔了一秒,表情不自然地把那片纸摘了下来,裹在了手心里。 “……你的头发里刚刚有张纸,我帮你拿掉了。” 她嘴上不动声色地解释着,心里却跟炸开了花似的,心事的嘈杂比刚刚的鞭炮声还要吵些。 ——陆頫长得可真好看啊。 他们坐的这桌还有其余人,木子对面的一个老妇人刚刚听见木子说话,仔细瞧了她好长时间,等到估摸得心中有了准头,才不确定地开口询问:“你是水果店水英家的那个女儿吧?” 木子看过去,对上妇人布满皱纹的脸,呆呆地点头。 “看着就像。”妇人啧了两声,感叹道,“你这模样生得好,像你妈妈小时候,水灵灵的。” 木子被她夸得羞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6 ,只礼貌地对她笑了笑。 妇人的眼睛从木子身上又转移到了陆頫身上,陆頫眼睛此时是睁着的,不细看看不出他的异常。 “这个俊生是谁人家?”她瞧了一会儿没瞧出来。 陆頫只在听人说话,并不知道妇人点到了自己,于是没有出声回答,以为她是在问其他人。 “我们家下铺陆家的哥哥。”木子帮他答了。 “哦……哦哦……”她连着“哦”了好几声,脸上挂着思索的表情,想了好一会儿,似乎知道了什么,又禁不住多看了陆頫几眼。 “竟然就是你啊!”她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聚会了,然后各种犯困,结果就是现在三点了才更新。 谢谢有人看文,让我觉得不那么孤独,真的非常感谢。 审文的大大也辛苦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了,祝大家今天也愉快! === ☆、第16章 第十五章 “竟然就是你啊!”她感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哦——” 妇人的末句尾音有意无意拉长,眼神里打量意味浓重。 她发现了陆頫眼睛的不方便,心里像是有了答案似的,也不躲躲藏藏了,直勾勾地盯着陆頫看。 陆頫彬彬有致地向她点头问好:“是我,您是?” 他听声音知道是长辈,说话间便多带了几分恭谨意思。 “我是何家村那边的,何贵家的媳妇——你大概是不认识我。” 木子坐在旁边,看着两人一来二往,也不无聊。 “听说你是北京人?” “是。”陆頫道,“我母亲是北京人,父亲是江岭人。” “噢——”妇人若有所思应着,继而又问了陆頫些其余问题。 倒没提陆頫的眼睛。 想来是合镇上下没有人不知道陆頫的事情,毕竟小地方谈资也就那样几件。 他们那桌陆陆续续也有人来,渐渐就将座位填满了。 木子看了周围来往的人好一会儿,也没看出这里是为什么喜事操办了酒席。她不禁开口问旁边的陆頫:“陆頫哥哥,你知道这里是办什么喜事吗?” 他先没回答,只伸手摸了摸自己手上戴着的一块表,才说:“今日是十七,时宜嫁娶,应当是有新人结婚吧。” “你这也是猜的啊……” 木子以为他知道,没想到也是算日子张口就来的结论,刚要说他,旁边有个人提点道:“是这家人的儿子结婚,没错了。” “真的啊!”木子很惊讶,看向陆頫,以为是那块表的功劳,又看向那块表,“你是怎么知道的呀?让我看看你的手表呗。” 陆頫配合地讲手放在她面前,同时说:“黄历的学问我研究过一阵,不过也是瞎研究。” 木子“唔唔”点点着头,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块手表。 这是一块电子表,与平时看到的手表不同的是,它没有保护玻璃罩,里面的表盘就赤果果地暴露在空气里。表盘上面也没有时分针,连数字都没有,完全是盲文小点布在上面。时间在变,就有凸起的小点恢复原状,另一些点从盘里凸出来,组成新的盲文数字。 她不由地惊叹道:“好神奇啊!这表好酷啊!” “是吗?”陆頫笑着反问。 她“嗯嗯”着不住地点头,有些兴奋。 “你还会算日子啊,那你能我算我的吗?”木子问。 “算什么啊?” “命数啊,比如我以后能不能发财啊什么的?”木子眨了眨眼。 他听了木子的话,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完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但眼角下耷,并不张扬。 “你说你的生辰八字,兴许我能算一算。”他起了兴,也跟着她胡闹起来。 木子把自己出生的年月时间告诉了他,他都化成了古话时辰。 拿到时辰后,他想了想,得出了结论,笑着道:“身体健康,长命顺遂。” “嗯,还有呢?”木子托着下巴等他的下文,她就想看看她以后能不能发财。 “没有了啊。”他朝木子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什么啊!你这算的什么,要按你这么说,那我也会算咯!”她面露不屑,手抵着太阳穴,想了想,然后对他说,“那你就是——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加重的肯定:“对!就是这样的!” 两个人说完又笑作一团,就着婚宴的喜庆氛围,笑完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那个年纪木子太轻浮,很多事情都只着眼于粗鄙短浅之物。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如果有一个人,在千万句祝词中取舍,他却祝愿你身体健康,那他是真的希望你快乐。 婚宴终于开始了。 木子帮忙铺开碗筷和饮料杯。她是桌上年纪最小的,所以她负责倒饮料。 饮料一杯一杯倒好,她又负责分给桌上其他人。最后,才轮到她和陆頫的杯子。 她把杯子放在陆頫面前,陆頫察觉到她的动作,忙用手去探,直至碰到有些凉的塑料杯壁。 他问木子:“这是什么?” “果粒橙,喝的。”她回答,想着陆頫之前喝汽水的事,又补充了一句,“嗯……橙子你吃过吧……是橙子味道的……水。” 木子刚好是站着的,就着这个姿势,身子向陆頫靠近,下巴与他的肩膀相距微小距离,神神秘秘地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我跟说哦,你的这杯可是最好喝的哟。” “为什么?”陆頫不解,偏了头微微对上她。 木子又恢复刚才的姿势,继续跟他耳语道:“因为果粒一般都会沉到最底下——你这杯是我最后倒的,有超多果粒噢!” 陆頫被她的回答惹得一笑。 木子很快回到饭桌上,安安静静开始吃起饭来,每端上来一盘菜,她都先给陆頫夹,然后再自己吃。 陆頫吃饭间偶然又碰到自己的饮料杯子,心下动了动,摸索着讲杯子端起来,沿着杯口小小抿了一口。 酸酸甜甜。 一顿饭吃了好长时间,回去时已日沉西山。 木子走在回陆家的路上,脚步轻盈。有点像喝了果酒的感觉,身心都轻飘飘的。可她明明只喝了一杯果粒橙。 她比陆頫走得快,总是走了一段停下来,要在前边等着他。 他们各自手里都拿着一个主人家给的回礼红包,一前一后,虽然隔着距离,但都有那抹红色牵引着。 木子离他远了,便停下来,站在路边一块石头旁。她把一只脚搁上那块石头,眼睛看向陆頫。 陆頫背着光,光影的角度错位,让人看不清面庞。落日西霞红光冥冥,总让人疑心觉得是一种召唤。 召唤着世间的旅人,往更光明的地方去。 可也总会有人不知道光明在何处的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7 。 木子目光停在陆頫身上不动了。 陆頫越走越近。光能描摹轮廓,而人的轮廓一旦细致清晰起来,身形也会显得愈发高大。 他本来就高,此时看着更高。 木子喊他:“陆頫哥哥——” “嗯?” 他出声,慢慢走到了木子身边,跟着停下了脚步,将头转向她的方向。 “我是说假如哦,假如……你有三天光明,你会用来做什么?” 她以前也常常被要求写这样的文章。 假如我是一棵树,假如我是机器人,假如我生活在2050年…… 假如……假如给陆頫三天光明? 能不能让他也写下他人生的关于美梦的六七百字? 两人慢步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陆家门口。 他们没来得及进门,在陆家院子外的道路上,木子远远地便瞧见有一男一女堵在陆家门口,男的手里提着白色的不知名物体,女的叉着腰,指手画脚的,好像在跟黎姨争辩着什么。 “好像有人来你家了。”木子说完,没等陆頫的回答,走快了几步到那边去。走近便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 “就是这只狗!我下午干活的时候就瞧见它跟那只黑狗在田里玩呢!就是他跟那黑狗咬死了我家的鹅!看错不了的,整个镇子就一条这样的狗,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木子在那对男女身后停下,这才看见那个男的手里拿的白色物体是什么——是一只已经死了的鹅。 那只鹅脖子被男的攥着,毫无生气,头无力地垂着。 黎姨站在大门前和那个女的理论,但黎姨没什么脾气,看便知争不过那个女的。 而三井则好像受了欺负般,弱弱地趴在正门门槛上,眼皮耷拉着,时不时抬眼望望说话的人。 陆頫这时也走了过来,问木子:“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回答,走到黎姨身边,蹲下身子顺了顺三井的毛发,扭头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个说话的女人。 黎姨看见木子进来,忙往后边看去,才瞧见了陆頫。她“哎呦”了一声,绕开那对男女,快步走到陆頫的位置去。 “先生,您可是回来了。”她松了一口气。 “什么事?”陆頫罕见地皱了眉,问道。 那个闹事的女人接过话来:“是这样的,陆先生,你们家的这条狗下午把我们家的鹅给咬死了,我们来讨个交代。” 陆頫听得眉皱得更深,刚要说话,就听见木子说:“我看看你们家的鹅。” 木子松开三井,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那个男的身边。那个男的便把那只死鹅提了高度,让木子看个清楚。 木子凑近,仔细看了看那只鹅,有些奇怪,便说:“这不是我们家的狗咬的吧?你们自己看看,这鹅身上什么血痕都没有。” 女的被噎住了一秒,但很快反应过来:“一定是你们家的狗,不然我们家的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死啦?” “是啊,下午就你们家的狗和另外一只黑狗,在我们的水塘边出现过。”男的搭了一句腔。 木子很是无语,心里有些气:“为什么看见我们家狗在,就一定是我们家狗咬的呢?这是什么道理呀?说不定……说不定这鹅……” 她想找个别的理由,却发现自己脑袋里什么理由也找不到。 可是……三井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一直在旁边的陆頫突然开口了:“木子,你别管了,你带三井进去。” “陆頫哥哥……”她有些着急地喊。 他又对那一男一女说:“对不起了,我们家下午没人,没好好看牢这条狗,你们想要个什么交代?” “当然是赔钱!”女的尖声道。 “对!赔钱!”男的也说。 木子看见两人的嘴脸,和陆頫的态度,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跑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委屈着小声哭起来。 三井也跟着进来了,在她裤腿边不住地蹭着。 陆頫在外面解决事情,过了会儿才和黎姨进来。 木子听见动静,慌忙止住了眼泪,但哭得狠了,还在抽着气。 也陆頫也不知听没听见,只瞧见他对黎姨说:“你拿钱去给他们,别的话不用说了。” “好,知道了。” 陆頫缓步走了进来。 “木子。”他喊。 木子没答应,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 他也没走近,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耽搁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走到木子身边。 到她旁边时,他手里多了一个长型纸盒。 木子看他一眼,气闷闷地转过身去,不打算理会他。 陆頫察觉她情绪不对,便说:“你生我的气啦?” “没有。”她冲冲地回答,还是不看他。 “那你在生三井的气?” “也没有!”她喊道,愤懑地朝他吼,“我才不会跟你一样,不相信三井呢!” 陆頫没有被她的话镇住,也没有生气,反而乐得笑了。 他顿了顿,把手里的盒子伸出来,放在木子面前。 “如果你生我的气,那我跟你道歉,这是赔罪的礼物。” “嗯?” 木子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愣愣接过他的“赔礼”,一脸困惑地看向陆頫。 “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什么啊?我才不——”木子打开纸盒,盒子里一双棕色的小皮鞋赫然入目,“好漂亮啊。” 赞美的话未经思考就被她说出了口,她后反应过来,不出声了,眼睛却无法从那双小皮鞋上移开。 真的很好看。 “我没有不相信三井,知道吗?只是我和你对事情的处理方式不同,所以不要生气,也不要流眼泪。”他柔声安慰她道。 木子吸了吸鼻子,否认道:“我才没哭。” “我就是觉得,三井是不可能咬那只鹅的。”她话说着,停顿了一下,“我查过的,三井的性格很温顺,他是训练来做导盲犬的。” 那样耐心温和的动物,不可能会去伤害一只鹅。 陆頫点头,想了想,然后说:“你听见的,看见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木子以为他的意思是三井咬了那只鹅,可木子看不出来。 她有些失望:“你还是不相信三井吗?” “不,我是不相信他们。”他摇头。 “动物不会说谎,但人会。” “但是很多时候,我们没必要弄得那样清楚。既然是一笔钱可以解决的邻里矛盾,我们又何必事事都锱铢必较,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呢?” “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nice!今天可以早点睡觉! === ☆、第17章 第十六章 凉风信信,吹动着敞开的二楼木子房间的窗户。窗户不老实,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8 胡乱摆动着,发出陈旧木头撞_击的声响。 此时的木子正咬着笔头想一道英语阅读题,桌面上的试卷雪白,除了印刷的英文字符,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在上边。 她读题不专心,翻译好了前一句,等到看后一句时,又把前文给忘了。如此反复,于是一道题也没能写出来。 她低眸看了看被她整整齐齐摆在书桌边缘的一双棕色小皮鞋,心若一口平湖,兀地漾起波澜。 于是她脱了脚上的拖鞋,换上了那双小皮鞋,奇妙地是居然刚好合脚。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新鞋穿着难免会有些怪异,但不影响她对这双鞋子的喜欢。 ——真是太好看了啊。 她喟叹一声倒在了床上,闭着眼睛,嘴角高高扬起。 电灯光不是太亮,但她仍能感受到灯光照在她眼皮上的那种微微扎眼的刺痛感。她眼睛虽然阖着,但也还有明黄的灯光借眼缝漏进来。 这样的颜色,让她想起今天看到的黄昏。陆頫那时也是站在这个颜色里,和她说话。 那时她陆頫的是:“假如……你有三天光明,你会用来做什么啊?” 陆頫没听太清,木子又复述了一遍:“如果给你三天光明,你会用来干什么呢?” 陆頫听着,竟怔住了。他想了想,回答道:“嗯……这个问题,我倒没有想过。” “不过如果真的给我三天光明的话,我可能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三天三夜看着太阳吧。” “诶?”木子听了他的回答,心里觉得奇怪,“可是——太阳晚上就会下山啊。” “对哦,我都忘了。”陆頫恍然过来,说完,又低低叹息了一声,“太久不见它,都忘的差不多了。” 木子侧头抬眼看他,他的半边脸颊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如同小麦般的肤色,虽然不是真实的,但看着很健康。 “为什么啊?”木子不解他的选择。 有三天时间,为什么不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而是——张目对日,三天三夜,望着有光的地方。 陆頫小心翼翼用盲杖探着路,笑着说:“因为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忘记那种感觉了。” “如果给我那样三天,希望自己能记住,光照着我的感觉。” 木子睁开眼睛,灯光一丝不漏全都入了她的眼。可能是她闭眼的时间太长了,突然睁开,还有种强烈的不适感。 她从床上爬起来,蹬着小皮鞋三两步又回到书桌前,继续写英语作业。 楼下有人聊天,说话的声音时高时低,这是不同的人在搭话的缘故。 木子本来无心于这群邻居的闲谈,偶然一收耳,就在他们的谈话里听见了陆頫的名字,她立即竖起耳朵去听。 “你说赔了多少钱?!”说话的人十分惊讶,语气听上去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听萍萍说是赔了两百吧,那贪户也是真会挑肥拣瘦的啊。”这是她妈妈的声音。 “那是掉钱眼里去了,失了心,自家养的鹅就是卖出去也值不了这个钱啊,我看啊……” 这人说到后面,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木子便听不着了,但她知道这人下面是什么话。 接着又有人说:“那户人本来就不是合镇人,还是前两年搬到镇子上来的,大概是知道陆家有钱,想赚点钱花花呢。” “唉,陆先生家是多好的人,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为一只鹅还闹人家门口去,你说糟不糟心。” “他们可还领了陆家的那份钱——那笔照顾费,也不嫌良心里生虫子,早晚烂了去。” 木子听着下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心里沉甸甸的。陆頫跟她说的话还在耳边,他说让她事事别太锱铢必较。 也不知道陆頫糟不糟心,反正她现在还是挺糟心的。 一天的日子又这样翻过篇去。 隔日上午。 木子的最后一天假期,她一不小心睡到了上午十点多。李水英忙着给店里赶货,便没来楼上吵她起床。 睡得太多,醒来脑仁涨疼。她拖拖拉拉洗漱之后,便到了快要吃午饭的时间。 送水果来的叔叔是江岭人,早上从江岭送货来,中午母亲便留了他吃饭。 吃完午饭,李水英便催木子去收拾东西,跟送货的叔叔一起去江岭。 李水英发了话,木子即便不愿意,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去收拾东西,然后坐上了运水果的货车去了江岭。 到学校寝室之后,周逸她们三个人都已经来了。木子刚进寝室,就瞧见徐雯在床上看书,方静静支了折叠桌在床上赶假期作业,而周逸则躺在床上玩着她的手机。 “你们怎么都来这么早啊?”木子进来,先把书包放下了。移动着脚步,正打算去洗漱间洗下手。 徐雯眼睛尖,先看到木子脚上的新鞋子,随口说了一句:“木子,你买新鞋子啦?还挺好看的。” 木子停下脚步,转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说:“是啊!好看吧!” “我瞧瞧!我瞧瞧!”上铺的方静静把头探出来,看到木子脚上的鞋子,眼睛里一下有了光,“真的好好看!不过肯定不便宜吧?最近很流行这种款式的小皮鞋诶!” 周逸从她的手机屏幕上移开了目光,有些感兴趣地将视线从她们的“话题关注点”上扫过,有些惊讶:“诶?这双鞋子我之前打算买来着,木子——你挺有钱啊!” “什么意思?这鞋子很贵吗?”木子问,她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不是我买的,别人送我的。” “喔——”方静静起哄地长“喔”一声,眼神里有些调侃地追问道,“别人送的——老实交代,是不是上次那个帅气的邻居哥哥?” 木子红了脸,羞怯地笑着没回答她的话。答案因此愈发明显了。 徐雯也不看书了,也跟着方静静调_弄木子:“不用说了,肯定是那个哥哥——叶明木子,你蛮不错的嘛!” “快说你们是不是——”方静静说着眼睛珠子滴溜溜打了个转,“私定终身啦?” “你们真在一起啦?”周逸也来凑热闹。 “没有啦!”木子无奈地否认道,“就是送个礼物而已啦,我们关系很单纯的。” “单纯?” “喔——” 方静静对八卦一类的事情向来十分感兴趣,抓住了木子的苗头,便停不住地好奇,问:“那他是不是在追你啊?还送你礼物。” “还是这么贵的礼物。”徐雯补充道。 “不是啦!”木子扶额,陆頫在追她吗?不可能。 周逸笑了笑,说:“要是他在追你,那他就是挺喜欢你的,这鞋子可不便宜噢!” “他不是长得还很帅吗?你可以考虑考虑,哈哈哈。” 木子听了周逸的话,突然安静下来。脚下的鞋子如有千斤重,或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29 许有它价值的原因在里头。但更多地,将她捆绑的,好像是方静静她们的话。 陆頫……为什么要送她礼物? 这真的是赔罪的礼物吗? 可是那天他把鞋盒找出来的时候,显然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谁也不会料到那天会发生三井的事吧。 她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只是心里莫名有了一丝丝期待,她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可她跟自己装着傻,说什么也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 ——明明是近在眼前的答案。 寝室里其余三人见木子一直否认,也没揪着她不放了,打闹嬉笑了几句,便开始做各自的事情。 复课这晚的晚自习一直以来都是自愿制的,学生愿意去便去,不愿意去也可以留在寝室。 徐雯是班长,读书也用功,每次的晚自习她通常都不会缺席。而方静静因为假期作业缺了太多,便跟着徐雯上自习去了。寝室里只剩下木子和周逸。 周逸在洗漱间洗脸,木子走进来漱口。周逸想起来一件事,便说:“哦忘了跟你说,用了一点你的那瓶驱虫水,不介意吧?” “你用啊,当然不介意。”她咬着牙刷,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 周逸挤了洗面奶在手上,正一点一点揉搓开,边跟木子说:“你那瓶驱虫水也是你那个哥哥送的吧?” 木子“啊”了一声,吐出一口水,摇摇头说:“不是啊,那是我妈妈给我的。怎么啦?” “你不知道啊?”周逸对她挑了挑眉,然后低头将手里的洗面奶_乳一点一点涂抹在脸上,“那个牌子的驱虫水,一瓶上千哦。”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不精悍,开学事情多,忙完这一阵之后会争取完成日二更的承诺。 谢谢小天使留评,真的感觉超有动力,辛苦你们看文了! 然后是祝看文的审文的小天使们元宵节快乐! === ☆、第18章 第十七章 上千的一瓶驱蚊水…… 熄灯之后,她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一直在想周逸的那句话。 “你不知道啊?那个牌子的驱虫水,一瓶上千哦。” 她细细想了很久,依照李水英的抠门脾气,花四位数的钱给她买一件衣服都难,更不要说只是给她买一瓶驱虫水了,难道真的是…… 她蒙在被窝里兀自摇着头,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晃出去。 想着想着,她渐渐睡了过去。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飞快,她的十七岁生日在十二月份,也很快到来。 李水英特地从合镇坐车来了江岭,给她买了一堆好吃的,又给她带了几件保暖的衣服过来。这就算是帮她过生日了。 小女孩的年纪总期待自己的生日隆重些。她嘴上虽然不说,但生日收到的对待与想象中出入很大,心里还是有些不开心。 新班级的同学不如以前广州的同学那样相熟,妈妈又不比爸爸疼她,自然都是跟她道句“生日快乐”就当作生日贺礼了,她难免失落。 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她接过李水英带来的几袋东西,听完母亲苦口婆心的长段嘱咐之后,她便被催着回教室学习了。 “快进去吧,别浪费学习时间,多做几个题目,没准就能多得几分呢!快去快去。” “妈,那瓶驱虫水我用完了,你在哪买的啊?”她想起来这件事,随口说道,也是试探。 “什么驱虫水?”李水英面露疑惑,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从未听过这个名词。 木子提醒她:“就是之前我说寝室里有虫子咬我,然后你让我带学校去的那瓶药啊。” “哦——那个啊,那是你陆頫哥哥给的,说是家里多下来的,能防虫子。”李水英记起来了木子说的是哪件物品,说完了驱虫水是谁送的之后,反问她道,“怎么啦?” “啊?!”木子惊得两肩一紧,心里的猜测突然被证实,又害怕心思被被李水英看出来,忙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 木子听到驱虫水是陆頫给的之后,就有些走神,垂下了头,对李水英说:“妈,我这个月月假不回家了啊,学校安排好像只放一天半假。” “只放一天半啊?不回家好,来来回回的,坐车也浪费不少时间。”李水英点点头。 “嗯,那我进去了。” “进去吧,进去吧,认真读书。” 又过了几日。 一节历史课终于下课。明明是相同的四十五分钟,与其他课程相比,历史课却显得格外冗长。 木子难得没有下课补觉,坐在座位上看历史课本上引用的文物图。 同桌的男同学正在刷着一套文综题,突然在题目里看到一个古人的名字,便直接绕过身边的木子,问木子邻座的徐雯怎么读。 徐雯还没来得及看清,木子先看见了,笑他道:“赵孟頫啊!笨蛋!这个字都不会念。” “你会,你厉害咯!”同桌把书收起来,愤愤地看了木子一眼。 徐雯在旁边笑起来,拍了拍木子的肩:“木子,你好棒呀。” “别讽刺我了。”木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书合上,然后起身,说,“走吧,我们上体育课去。” “又不集合,还去上课干嘛呀?”同桌问了一句。 “不集合就不去了啊,我们去散散步,不行啊?”徐雯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同走出教室,往体育场的方向走去。 高三的体育课没有活动安排,体育老师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集合,不点名,所以有很多学生一般都不会来,只留在教室里写作业。 但也有出教室来打打羽毛球和篮球的,也有像木子和徐雯这样的坐在场外聊天的。 徐雯有一个随身听,体育课她一般都会和木子坐在篮球场场边听歌。 她们坐在观礼台的台阶上,耳机一人塞一个,耳朵里是男声的无限循环。 篮球场上是她们班上的男生的场子,赵佳兴也在。 他们半场结束,赵佳兴故意走到她们前边喝水,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半,剩一半直接盖头淋下,有种耍帅的意味。 木子本就对他没感觉,上次楼梯间和他对质的事让她对他生了惧意,更是没有好印象。瞧见他走过来,干脆低着头,看水泥台阶上爬上爬下的蚂蚁。 徐雯倒是在旁边笑,等赵佳兴走远了,她不怀好意地推了推木子,打趣道:“别说,他那样子还挺帅。” 木子“嗤”了一声,不屑道:“大冬天的,也不怕冻死,装什么酷。” 徐雯瞧见她脸上的表情,笑得更欢。直到木子怪怨地看她一眼,徐雯才止住笑意。 随身听里的歌换了下一首——男生低声温柔哼唱,旋律动听。 耳朵里传来前奏,木子听得眼睛一亮,扭头看向徐雯:“是五月天的《温柔》!”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0 “对。”徐雯笑着点头,“好听吧?之前你说你喜欢他们,我就让我姐姐帮我下了这首歌到随身听里面。” “超级喜欢这首歌!” 木子有些激动,歌词出来,她也轻轻跟着节律哼起来。 温柔的日光,温柔的歌,和……温柔的人。 木子想起了什么,微微眯着眼睛,问身旁的人:“小雯,你说——要是一个人眼睛看不见,那会是什么感觉啊?” “你是说瞎子吗?” “嗯嗯。”木子脑海里浮现出陆頫迎着日光闭眼说话的样子,她放缓了语调,“不能看见世界,也……不被世界看见的那种人。” ——行至之处议论的声音和无声的指指点点,在一些所谓正常人的眼中,是异类。 是不被世界所容纳的。 “我觉得挺恐怖的,要是我的话,我肯定觉得生不如死吧。”徐雯嘟着嘴巴为自己的话点头。 “生不如死?”木子重复了一遍。 陆頫他……也这样想过吗?活着无望,他是否也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陆頫似乎从来没有为自己的病发过脾气,也没有见过他消沉的样子。 他会扬唇微笑,似乎生活没有缺陷。 可是木子又时常觉得,他对自己的眼睛是存着芥蒂的。 “每天都活在黑暗里,感觉就像被困在一个盒子里面一样,很难受吧应该。还好我的眼睛看得见,真感谢上天。”徐雯说。 木子没应话,耳朵里的歌换了一首,木子松了松耳机,提议道:“我们再听一遍《温柔》吧,还想再听一遍。” 徐雯答应了,在随身听上按了几下,熟悉的旋律再入耳中。 “诶木子,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木子微微侧头,看向徐雯。 徐雯也跟她对上视线,好奇地问:“你那个哥哥到底什么来头啊?就你们邻居那个。他还在念书吗?” “他看过挺多书的,但没有在念书了。”木子平静地答。 “不念书那他干嘛?他家里挺有钱的吧?” “他家里是北京那边的,挺有钱的。他到这个小地方来,嗯……有点像养……” 她本来想说“养老”,但这和陆頫的年纪似乎有些不搭边际。于是,转念她说:“有点像是归隐。”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恰当的形容。 “陶渊明那种?”徐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再深问下去了。 木子点头:“嗯嗯,有点像吧。” 徐雯静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你跟他,真的没什么事啊?” 木子又想起那瓶驱虫水,内心有些复杂。她叹息出声:“不知道,他很好,可我不是那么好。” “什么意思啊?”徐雯好像懂了木子的意思,话语里更加谨慎了,“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她微微张了嘴巴,等着木子的答案。 木子低下头,用手拨弄着自己的球鞋鞋带。 “唔,不知道……但……好像是的。” 晚自习照常。 她写着数学突然想起来好像快要放月假了,她之前期待放假,是因为想和陆頫匆匆见上一面,那感觉总是不同的。但这周他不需要来了。 “等下……”她自语道,后发现自己在上自习,教室里静悄悄的,她忙噤了声。 ——她想到了,还没有告诉陆頫这个消息。 她走出教室,走到办公室找吴博借了手机,靠着高三一层的走廊栏杆,忐忑地按下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电话拨通,她甚至有点久违的虚幻感,于是她出声确认:“陆頫哥哥,是你吗?” 那边传来声音:“嗯,是我。木子,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让木子觉得有些陌生。隔了距离,不如同面对面站着,尤其在此时,夜晚的寂静衬托着,反而多了一份一种清和磁性。 是太久没见面了吗? 木子顿了一下,把这次电话的原因说出口:“那个,我这个月不回家,你不用来接我了。” “我知道了,没事。”他轻轻“嗯”了两声,突然问,“你上周过了生日是吗?” “嗯?你怎么知道的。”木子有些惊讶,心跳频率忽然加快了。她单脚踩着走廊护栏的隔缝,心情紧张起来。 “听你妈妈说起的,她跟我说过了,你这个月不回来。”他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木子听了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她闷闷地应答着:“嗯嗯。” 两人的谈话突然断了会儿,木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猜不到此时陆頫在想什么。 倏地,那边的人轻轻笑了一下,轻笑声在冷冽的冬夜里尤为好听。 他说:“我月末会来江岭,说起来元旦也近了,我来看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驱蚊水,价格昂贵,其主要功效:驱蚊,次要功效:推动小说情节发展。各大医药专柜皆有出售。 === ☆、第19章 第十八章 陆頫说要来看她。 她紧紧闭着眼睛,侧身躺在床铺上,两手交互紧握着,心里有种说不明的紧张。她有些害怕,剩下的更多地是不知应该如何做的慌张。 方静静最近和理科班一个男生打得火热,似乎有在一起的趋势。已经熄灯半小时了,方静静依旧没睡,藏在被子里和那个男生在聊电话。 打电话的声音不大,但隔着棉被依然隐隐能听见方静静的笑声和娇嗔声。 木子因为心事睡不着,在上铺不断地切换着睡觉姿势。周逸被她和方静静的动静害得也睡不着,出声说:“这么晚了,你们别闹啦,明天还要上课呢,早点睡吧!” 周逸在下铺埋怨地“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子,方静静立即声音小下去,过了会儿,便不再说话了。 木子叹息了几声,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着。可她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如同海潮一般,一波一波翻涌而上,淹没她困倦的细胞。 更加清醒了。 她喜欢陆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陆頫多了一份少女情怀? 他们第一次去吃饭,在小饭馆,他低眸俯首吸汽水的样子被呛红脸的样子还那样清晰。他为人议论纷纭时,轻轻摆手时的司空见惯,令人心疼。 舅舅到水果店闹事那天,陆頫递给她手帕,低声安抚她,要她听话。在车上承诺,下个月也会来接她时的温和微笑。 她没有喜欢过别人,这种心绪让人猜不透,她害怕自己对陆頫的感情,不像是方静静对她的理科班男朋友一样——不是所谓的喜欢。 她害怕这是对陆頫的同情,也害怕这是对陆頫依赖多了之后,产生的多余情绪。 她睡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1 不着,干脆睁开眼睛,伸长了脖子看寝室的窗户。幽蓝的夜色在玻璃外,仿佛另一个世界。 她就这样看着世界天亮,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熬到放假那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徐雯写了小纸条问她:“中午去哪吃饭啊?我有点想吃上次我们一起去吃的那家过桥米线。” 木子提笔回:“不好意思啊,小雯,我今天中午应该要跟别人去吃饭。” “谁啊?”纸条又递过来。 “他。” 木子写完这一个字,手撑着脸颊,偏头对徐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徐雯明白了,满脸揶揄的笑,又假装生气瞪她一眼,又快速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唉,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要一个人去吃饭咯。” 末尾还附带了一个手绘的哭泣表情。 木子被她的这个表情惹得一笑,她趴在自己的手肘弯里,借着臂缝看向徐雯,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隔着过道抛给她。 “给。”她无声地说,“慰劳费。” 徐雯接住,对她眨了眨眼,又写了一张小纸条,趁老师不注意扔在了木子课桌上,木子展开一看。 “那就祝你们约会愉快咯!” 下课铃响起,讲台上政治老师似乎看出了台下学生的急切一般,故意不买账,又多讲了两个选择题,愣是多拖了五分钟才下课。 老师讲完,喊了下课,教室里的学生站起来一大片,说话声、翻书声骤然响起——教室里沸腾起来。 木子挑了几本书放在书包里,又抓了一袋巧克力握在手中,然后急匆匆地跑出教室,往校门口赶去。 天空之上铺满乌云,却不是极度阴郁的天气。云层很薄,太阳会时不时出来露面,世界被阳光的时隐时现割裂成无数个光明和阴影的小块。 木子看见陆頫了,她在离他三四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从教学楼跑过来,她有些累,只能捂着肚子将腰弯下,一边喘气休息着。 陆頫爱整洁,就算是在病里,他的衣着也要干净。或许是眼睛不好的缘故,他唯恐其他方面也被人低看了去。 木子半弯着腰,抬了头看他。他依靠在停车场外的一排护栏处,手里罕见地没有拿盲杖。天已入冬,但他的穿着并不臃肿。他外边穿了一件黑色的中款风衣,里面衬了一件灰白色的格子衬衫,显得人身形颀长清瘦。周身妥帖,似乎是有用心打扮过。 木子跑过去,原本想矜持些,但此时她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她兴奋地唤他:“陆頫哥哥!” “木子。”他笑了,回喊道。 木子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她别脸看向他,才发现他并不是没有带盲杖,而是将盲杖折叠了起来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知道木子过来了,便把盲杖拿出来,正要将盲杖展开。 木子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细声道:“不用把它拿出来了,好麻烦,我带你过去。” 陆頫愣住了一两秒,然后轻松地一笑,将手伸出来,示意木子抓住他。 黑色的布料贴着他的手腕,暗色系与他的皮肤形成极大的反差。木子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两只手同时伸出来,抓住了陆頫的胳膊。 隔着衣料,所以不能说是亲密接触,可是他们的距离却如此近。 木子感觉全身的大小动脉都在以她无法控制的速度律动,以致于她整个人都有点烧。 很快两人就到了万叔停车的位置。木子小心翼翼松开他的手,然后颇不自然地将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后。 万叔从车里探出脑袋,跟木子打招呼:“接到木子啦!” 木子在身后绞着手指,心跳还没缓下去。看见万叔,还是笑着问好:“万叔好。” “诶——好好,先生你们先上车吧!今天放假,过会儿车多了我们就不好走了。” 陆頫点头,想要拉开车门,但木子先快他一步,按住了车门把手,她将门拉开,对陆頫说:“陆頫哥哥,你先进去。” 陆頫习惯了她这样,点点头,慢慢上车去了。木子跟着坐上后座。 车子开始行驶,木子在校服口袋里摸了摸,把从教室带出来的那袋巧克力翻了出来。她把塑料袋口撕开,轻轻掰了一小块,放在自己嘴里。 她喊着那块巧克力,问陆頫:“陆頫哥哥,巧克力你要吗?” “巧克力,是什么?”陆頫面露疑惑。 “就是chocolate!一种糖,超级好吃的。”木子语气里有些炫耀意味,她将开了口子的巧克力袋递到他面前,“你闻闻,很好闻吧?要吃吗?” “给我一颗。”他颔首,把手摊开在她面前 木子掰了一块,小心地放在陆頫手心里。陆頫接过,放进口中。 “好吃吗?”木子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吃下那一块巧克力,等着陆頫说好吃。 陆頫尝完,点头道:“很好吃,比上几次的汽水和橙汁都好。” “是么?”木子又咬了一块在嘴里,任其慢慢融化,喃喃道,“我觉得都很好吃啊!” 车往丽苑开。一路上陆頫没怎么说话,大都是木子在讲学校的琐事,从上课老师拖堂讲到一次周考,陆頫也不觉得无聊,闭着眼睛认真聆听着。 车进了丽苑小区,在陆頫家的院子门口停下。陆頫先下了车,木子才打开车门跟上去。 万叔没有跟着进来,木子有些奇怪,回头看一眼,万叔正在倒车,似乎是要离开。 木子追上陆頫,问:“万叔他要走啊?” 陆頫点头:“嗯,他还有别的事,等下会来接我们。” “哦哦。”木子应了两声,穿过房子前的院子,走到宅子的门口。 天气渐寒,院子花坛里的花颓了几隅,但依然有几株迎寒顽强地开着。 木子从寒冬中走来,穿着去年买的雪地靴,在教室呆得久了,脚上早就没有了温度。还好门是打开的,陆頫先进去,她在门口搓了搓手,然后跑进去,在玄关处换了棉拖鞋。 “冷死我了!”她用手捂了捂脸,一边问陆頫,“你们上午就来了吗?” 陆頫轻轻“嗯”了声,他人在要下一个台阶的沙发格子里,他蹲在茶几边,在茶几桌上摸了摸,然后回头,也不管找没找准方向,扬了扬手里的物件,说:“木子,你过来,冷的话把空调打开。” 木子“哦”了声,走过去接住空调遥控器,又走到立式空调前边,对着空调吹出来的风调热度。 调好了温度,她回头,陆頫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 “调好了。”木子走过来。 她心里其实有些茫然,陆頫说来看她,必然不能是只单单听了她的声音就走,应该会有别的事情在等着她。 她在陆頫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她刚一坐下,陆頫便指了指茶几上一个长条形的硬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2 纸袋。 “里面有黎姨早上熬的汤,你把它拿出来。” 木子顿了顿,将袋子拖过来,从里面掏出好几个保温盒出来。除了汤,还有米饭和几样小菜。 “这都是黎姨做的啊?”她问。 “对啊。” “你吃过了吗?怎么只有一双筷子。”木子把那双筷子从袋子里拿出来,奇怪地问。 “我去接你之前吃过了,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这么好啊。”木子颇为满意,拆开筷子,快意吃起来。 因为她一上午除了巧克力别的食物都没吃,所以很快便吃完了陆頫带来的饭菜。 空调温度调得高,房间里很快就暖和起来。这房子里的空调有些时日没开了,热风吹过来,吹在人脸上,还夹带点陈年湿气的味道。 木子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又起了身,去把空调扇叶往高处调。扇叶上还有点灰,风吹到她脸上,害得她鼻子有点痒。 她刚想问陆頫这边的卫生是谁来打扫,就听见陆頫在她身后问: “上次你生日我不知道,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啊?” 木子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心里有些被照顾到的暖意。她回头。 “我啊——”她话说了一半,狡黠一笑,“想要你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才把《滚蛋吧,肿瘤君》看完,哭成一条傻狗。 明天开学,今天的这一更早早码完了!去收拾行李了! === ☆、第20章 第十九章 “我啊——想要你快乐。” 她说完,又觉得好话说的有些越线了,便不好意思起来。她微微红了脸,杵在了原地,低着头不敢动弹了,等着陆頫“发落”。 陆頫很长时间才回她,也不知道之前的空档,他在思索什么。 他轻轻咳了两声,说:“这么简陋的礼物啊,这样就够了吗?” 木子抬头,走到他身边,趴在沙发边沿上,仰头反问他:“简陋吗?我觉得不啊。” “那我现在就很快乐。”陆頫说,他说完停顿了一下,“真的不想要别的了吗?” “嗯嗯,别的都不想要。”木子点了好几次头。 ——你能把我的生日放在心上,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她心里想着这句话,几欲脱口,但还是抵不过没有勇气,硬生生将自己的真实心意憋了回去。 黎姨在袋子里还装了一个已经切好,但没有把外皮去掉的柚子。木子把柚子拿出来,刚好将柚子皮就地利用了。 “这里面还有柚子哦,刚好可以用上。” 陆頫也闻到了味道,也不觉得奇怪,而是问:“用来干什么?” “可以放在空调叶上,可以换换空气——你喜欢柚子的味道吗?” “嗯,很好闻。”陆頫说。 她再次走到空调前边,将那些柚子皮盖在扇叶上边,原本想着还和陆頫说几句别的,万叔突然在门口探了个头出来,对他们这边喊:“先生,沈医生那边打电话来催了,我们是不是应该……” 陆頫没等万叔把话说全,便已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接过,说了句:“好。” 他答应下来,又对木子说:“木子,你吃完了吗?” “吃完啦!你们是不是有事啊?”木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看万叔,又看看陆頫。 “我们要去医院复诊,木子你去吗?”万叔替陆頫先回答了。 “我可以去吗?”她把注意力转回到陆頫身上,小心翼翼地问他。 陆頫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他说完,离开沙发,慢慢站起身。他手里的盲杖刚才就没有折叠,现在是展开的状态,正好方便他使用。 木子特意把脚步放慢,跟在他身后,慢慢出门。 冬天有风,他踏出门槛,才走进院子,风衣衣角就被风吹起,仿佛飞舞着的一只黑色蝴蝶。 如果说有的人,对样貌并不自知,或盲目自信,或盲目自卑。她想,陆頫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吧。 这是那样一种感受——当他站在你眼前,一霎间所有场景都黯淡,目光所及,从万水千山上漫过,后来你也会发现,终不敌眼前之人,一切所谓美好的事物,不过是填补空间缺落的陈设。 她忐忑地抬头,看他笔直的脖颈和碎发剃得干净的后脑勺。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陆頫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或者……陆頫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她? 车慢慢行驶到了江岭县人民医院,万叔轻车熟路地带着陆頫和木子走往熟悉的科室,最后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 木子跟着陆頫没进去,她在外边等着。 这间办公室离病房较远,这一段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没有前一段那样重。但木子每次来医院,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闷。 耳边有婴儿的啼哭声,还有远处病房传来的模糊不清男男女女的说话声。 她有些无聊,干脆从记忆里搬出了《赤壁赋》开始无声背诵。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她默念着,一边移动脚步走到陆頫去看诊的那间办公室门口。 “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上。”她把脸贴在门上的玻璃窗眼上,隔着玻璃,能看见陆頫的后背——他正笔直坐在椅子上,任穿白色大褂的医生检查。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她把目光收回来,眼睛停在了门牌上写的名字上。 “沈安和?”她把名字念出了声。 名字下面还有一排小字介绍,她刚要仔细去看,突然门被拉开了,她凑得近,没有了依靠,差点摔了一跤。 “这个小姑娘干嘛呢?堵这门口——挂号了吗?”沈安和先出来,看见她,皱着眉问。 木子稳住身子,刚要解释,陆頫先察觉她的存在,便抢先说:“这位应该是木子,我跟你说过的。” “哦——”他别有深意地拉长了语调,“原来那个能把我们陆頫惹出脾气的小姑娘就是你啊。” “……” 木子有些惭愧,沈安和嘴上说的应该是上次她和陆頫闹别扭的那件事。那时陆頫因为她,淋雨吹风的还生了大病。 但好像也是因为那件事,她和陆頫关系近了很多。 木子平时没有那么惧生,但在陆頫面前,一切早已不如同往常了。她怯生生地问沈安和:“我是木子——我该喊你沈医生?还是沈叔叔啊?” 陆頫在旁边听得先笑了,沈安和锁着眉头回望身后的陆頫一眼,又转过来看向木子,神色认真道:“我跟你陆頫哥哥同岁,你喊他哥哥,怎么喊我叔叔?” 木子不那么害怕了,“哦”了一声,快速改了口:“沈哥哥。” 不能怪她,沈安和外表看起来比陆頫要老成许多。或许是当医生,凡事都要操劳的缘故。 “这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3 才听话嘛!”沈安和伸手摸了摸木子的头发,真将她当成小朋友看待。 沈安和跟她闹完,又恢复了正经,往旁边让了位置,是想让陆頫出来的意思:“何院长他老人家要请你去,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拦着,对吧?你也别着急,我替你先看着这个小姑娘,保准你回来,她还原模原样坐在这儿等你。” 木子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沈安和的话里有她,便左右在陆頫和沈安和脸上打着转。 陆頫对他点头,又跟木子说:“我先去有点事,你在这位医生的办公室里等我,好吗?” 木子刚答应下来,沈安和在旁就着他的话有些不满,插_嘴道:“什么叫‘这位医生’啊,陆頫,人小姑娘都喊我哥了好吗?” 陆頫没理他,跟木子交代了几句,便要走。万叔立即跟上他,为他引路。 留下沈安和愤愤地在后边喊:“就许人叫你哥,还不让人叫我哥了!” 木子对他无语,觉得他有些幼稚,也不再理会他,一边闪身进了他的诊疗室,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 沈安和合门进来,“啧”了两声,打量了木子一眼:“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 木子没和他说话,觉得无聊,便埋头玩自己的手指。 沈安和坐在离她不远的办公桌上翻开着一份白色的文件,时不时抬头看一两眼她。 木子察觉他的目光,干脆不逃避了,开口和他聊天:“听你说话,你应该不是江岭人吧?你也是北京人?” “是啊。”他理所当然回答,说完又觉得有点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啊?陆頫跟你说的?” “不是陆頫哥哥跟我说的,我听出来的。”木子道,“北京话——好听。” 陆頫说话就很好听。 “哦。”他应了声,没说话了。 木子继续问:“你跟陆頫哥哥很熟吗?感觉你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还行吧,我是他的主治医师。”他顿了顿,“——在美国的时候就是。” “噢。”木子懂了。 “他应该跟你说过他在美国呆过的事吧?” 木子点头。 沈安和也跟着点头,又笑了笑,说:“这都跟你讲啊,那说明他很喜……” 他话说到这里,断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继续说:“他很欣赏你。” “是吧。”木子咂了咂嘴,与沈安和对上视线须臾。 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今天碰见沈安和,她知道或许从他这里可以找到答案。 陆頫的认识的人都很少,更不要说朋友了。从他们的交谈里,木子能够感觉到,沈安和应该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她有些谨慎地开口,“沈医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沈安和停下了手里翻文件的动作,抬眼看向她,“你问,我能答的我尽量答。” 木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问: “你能不能告诉我,陆頫哥哥他……他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学,但我还是坚持日更了! 后天开学考,现在瑟瑟发抖去复习【生无可恋 === ☆、第21章 第二十章 “你能不能告诉我,陆頫哥哥他……他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啊?” 她的话音刚落,空气里寂静下来,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意味。 办公室里的安静,反衬着外边的声音愈发吵闹。这间办公室紧挨着上楼的扶梯,隔着一堵墙,来往过路的人上下楼梯的声音和说话声在办公室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安和也只让沉默在空间里停顿半分钟,过了会儿,他兀自叹息出声,反手将手中的文件夹合上了。 “你真的想知道?”他神色严肃地看向她。 木子猛地点头。 “唉,告诉你也没什么。他都这样对你了,想来没什么是好瞒着你的。” 他说着,起了身,慢慢走到了办公室里的一面窗户前,微微侧过身子,玩起了用来遮挡阳光的浅蓝色百叶窗窗帘。 窗帘一合一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木子静静坐着,耳边便传来沈安和沉稳的声音:“他不是生下来就没有看过这个世界。” “嗯?” “他三岁的时候因为家里人疏忽,发了场高热,烧坏了视觉神经,后来眼睛才看不见的。所以他不是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他三岁以前……他一生至少有三年见过光。” 他有些情绪失控,于是习惯性地从白色大褂口袋里摸了盒烟出来,想要点上,却没找到打火机。他又把烟放回去,走到木子旁边的沙发上,轻蔑地笑了声:“可这才是最令人心痛的地方。在盲人里,失明分很多种,他这类,算得上是最刻薄的。” 他直直望向木子:“至少别人没见过,就不会有期待。” 木子的耳朵里轰轰作响,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一阵一阵,震得她眼前发黑。 沈安和被一个护士叫去了病房,整个诊疗室只剩下木子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至少别人没见过,就不会有期待。” “我可能会找个地方,三天三夜看着太阳吧。” “因为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忘了那种感觉了。” “希望自己能记住,光照着我的感觉。” 她的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陆頫低声细语时在她眼前诉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堵得难受,一时觉得连自由呼吸都格外困难。 失去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是她小时候光顾着和别的小朋友玩耍,在公园里走丢了的她的第一条小狗?还是她总犹豫着过几天就买,却在几天之后,新华书店就已宣布告罄的杂志《萌芽》? 人的生命如果真的经人掌控,生命为何已成为残酷的游戏?为什么操纵一切的人总要在给予人希望之后,又让人陷入绝望的深渊?为什么让他见过光明之后,又被光明无情抛弃? 她狠狠咬着下唇,身子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她的眼泪不争气地又要往下掉,可她必须忍着,因为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 眼泪就被她生生压在眼底。 门上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是有人在敲门。 木子吸了吸鼻子看过去,门即刻被打开了,陆頫推门走了进来。 他出声,对着正前方喊:“木子?” 声音很温柔,如同被月光青睐的柔光山色。 木子没有眼泪,还是心虚地擦了擦眼睛,站起来,低低答应了一声。 “安和走了吗?”他现在已经走到诊疗室里边,也摸准了木子的方向,身体对着她在的位置。 “他被护士姐姐叫去病房了。”她回答,忍不住把目光停在他的眼睛上,小心打量,嘴里问,“你的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4 事忙完了吗?” “嗯,我们可以走了。”他道。 说完,他转身去找开门的把手,木子走过去,紧挨着他身体的一边,先把门打开了。她拉开门,一边带着陆頫后退,给门板留下空间。 “我们现在走不用跟沈医生说一下啊?” 两人一同走出去,在走廊上,陆頫用盲杖探路前行,一边回答她:“等下让万叔给他打电话——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我不知道。”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去处,她平日和同学去的地方都是陆頫不能去的,可是她又不想和陆頫太早分开,于是说,“你想去什么地方吗?我可以陪你去,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学校。” 陆頫表示了解地点头。 上车之后,万叔把两个人送到了江岭老城区的一条街道上。这里木子也来过,但是是和徐雯来这边吃东西。 这时和陆頫站在街边,她倒有些疑惑。 然后陆頫便带着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曲径通幽,在深巷处,一座图书馆映入眼帘。 但不细看也不能发现这里是图书馆,没有大门,只有一个狭窄的楼梯入口,入口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块长形的牌子,上面正楷写着:江岭县县立图书馆。 她和陆頫慢慢上楼,才发现图书馆是三层式的,一楼是儿童读物借阅室,二楼是盲人阅读室,三楼是图书馆。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二楼的盲人图书馆。 木子走得比他快,到阅读室前,才发现门是关着的。她回头看他:“陆頫哥哥,门没有开诶。” 陆頫闻言,停下了脚步,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钟表,明白过来。 “还没到时间开门,我们先在外边等一下。” “好。” 两人在阅读室外的休息长椅上坐下。陆頫坐的时候依旧一丝不苟,背挺得笔直。木子见状也不好软趴趴坐着,只能学着他,坐得端正起来。 这一楼的馆外有一个露天的人工水池,里面堆了小型的假山,池里投了几条鱼,木子不懂,分不出鱼的种类,但她有些好奇,便起身走到水池旁,停驻了仔细观察。 池面飘着的鱼食也没有鱼去争,它们只是聚在一起,倏尔穿过假山下的空洞。 假山上缠着一些装饰用的彩灯,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彩灯只能发出微弱的光。残光斑斑点点印在水面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看到彩灯,木子突然想起今天是圣诞。 她又坐了回去,午后的阳光,落一些在陆頫身上,又落一些在她身上。这一刻她才感觉到平等。 她看着前方,开口问身边的人:“陆頫哥哥,昨天晚上你有吃苹果吗?” “没有。”他摇头,“你想吃苹果啦?” “不是啦。”她笑了笑,“昨天是平安夜,平安夜不都要吃苹果吗?” 她说完,觉得自己傻乎乎的,不禁咧嘴笑了。 快乐的情绪会传染,陆頫也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开心,不自觉也弯唇一笑。 木子听见他的笑声,身子前倾,去看他的侧颜。 他眼睛睁开着,阳光斑驳洒落在他的脸颊上,奇异的好看。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却盛满了光,正常人是不能这样的——直视太阳,会刺人的眼睛。 她又再次想起沈安和的话。 她深呼吸一下,语速缓缓地问:“你跟沈医生认识很久了吧,他和我说,你们在美国就认识了。” “嗯。”他点头承认 ,不过这本身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在美国的时候他就一直是我的主治医生,不过他来帮我治疗眼睛,是屈才了。” “什么意思啊?”木子对他的话,懂一点,但又不是太懂。 “他是眼科方面的专家,没理由一直在我身上耗费精力,我以前劝过他,也阻止过他来江岭,但是他都不听。” “后来呢?” 为什么他还是来了江岭?似乎还留了下来。 “后来他就到这边来了,然后遇见了他现在的妻子。”他说到这里,竟有几分少年气地笑了笑,“这下我就不用催他走了。” “原来沈医生结婚啦?”木子惊讶地喊道,这是她没想到的事情。她细细把这个事实在脑海里回溯一遍,又觉得合情合理。 难怪他看起来比陆頫老成许多。 “是啊。”他对木子莫名的惊讶还有些不解,问道,“你好像很惊讶?” 木子嘟囔着说:“他说他跟你一样的年纪,可你还那么年轻,一点也不像是可以结婚了的人。” 陆頫听完,笑了,说:“那是他唬你这种小孩子,他比我要年长几岁。” “噢。”木子明白过来,后才挑起陆頫话里的用词来,“我说了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可十七啦,虚岁十八。” “对,你十七岁了。”他感慨了一句,眼睛也随即闭上了,似乎在品味这个词。 木子想起自己,不禁哀叹一句:“我十七岁了,还是成绩不好呢。” 陆頫听了,长久没有接话,空间里只有图书馆隔壁公园传来的麻雀的鸣叫声。 “我十七岁的时候,每天都想着怎样死最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笑容不褪,却增添了几分苦涩意。 “为什么啊?” 木子大概知道答案,可是她想知道更多。她不知这算不算伤口撒盐,可她明白一个道理,是有些话不说来,憋在心里也会变质发臭。 她等着陆頫的回答。 陆頫却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木子不说话了——陆頫不愿意告诉她,她心里有些失落,默默将头垂下了。 “我十七岁的时候,才有意识自己与周围人不同。”他蓦然开口。 “嗯?”木子猛地抬头,眼睛里再次缀上光亮,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稍稍放松了姿势,没有坐的那样直了,背微微靠着椅背,但也不显懒散。 “那年我们家隔壁院子搬来了一户人家,他们家有个小孩,比我小一岁,十六岁,读高一。”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听见隔壁有人在笑在说话,觉得他们还挺吵的。直到有一天,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个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砸在了我腿上。” “我看不见,本来不想计较,然后有个声音跟我说‘你是谁啊?怎么不出去和我们玩’。没等我说话,另外一个声音说‘你别傻啊,我妈妈说,陆頫他跟我不一样,他眼睛是瞎的’。” “我后来一直在想,有什么不一样。那一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还好是想通了。” “十七岁,直到那个年纪,我才知道自己是个瞎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到这里木子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但他没有停下。 回忆是个煎熬的过程。 “我十七岁的时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5 候,跟你一样,也有点叛逆的味道,父母都希望我安安在在活着,可我知道自己看不见了,就每天都想着寻死,但后来也没那样想了。” 木子哑然。陆頫的手就搭在他膝上,规规矩矩的,令人看着便知他人的沉稳。可他过去,也只是个跟她一样怀揣轻狂的少年。 时间在走,日光也跟着流转着脚步,落在他的手背上,照得他皮肤通透。 木子出声呼唤他:“陆頫哥哥——” “嗯?”他偏了头看过来。 “你记不记得上次你说你忘记了光的感觉?” 他想起来那天从白马寺回来两人的谈话,点头说:“嗯。” “不是那样的——你记得的。” 她把陆頫的手抓过来,迎着光摊开,问他:“是不是暖洋洋的?” “嗯。”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确实暖和。于是他再次点头。 “这也是光啊。”她说,眼睛里含着泪,不愿意声音过于颤抖,只能拼命压抑着情绪,“你时常劝我,用道理教我做人,所以我也要教教你。” “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远没有自己感受到的东西那样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愣了两秒,才笑着回答:“我懂。” 木子恢复过来,才发觉自己的手与陆頫的手贴在一起,她脸上一热,忙悄悄将他的手恢复原位,不敢再造次。 “你们是来借盲文书的吗?”突然有个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木子看过去,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身上穿着蓝色工作服——应该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 “今天二楼的图书员请假了,二楼不开馆,你们明天再来吧。” 陆頫也听到了,跟说话的人道了句谢,然后跟木子说:“那我们走吧。” 他们一同起身,慢慢下楼梯。 木子走在他后面,步伐很慢。等他下楼梯是一个需要耐心的过程,他的一步一步都必须踩准了,才能下脚。 站在他身后,木子好想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他。 陆頫哥哥,我喜欢你。 可这句话太难说出口了,她怕陆頫拒绝。 真没用。 她捶了捶自己的额头,暗恼自己的怯懦,一步一步下楼,差点撞上陆頫的后背——陆頫停住了脚步。 “木子,谢谢你。”他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木子怔了怔,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陆頫也喜欢她? 她被自己内心的纠结情绪害得快要窒息,一时不该如何是好。而陆頫没等到她的回答,又开始下楼。 木子立即追上去,补救式地说:“我也一样,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开心。” 陆頫笑了:“那就好。” 木子要回学校了,万叔把车开回江岭一中。 从这里开始画的圆,他们终于圆满地将开头接上了结尾。 木子恋恋不舍地打开车门,一边说:“那我进去啦。” “嗯,下个月我来接你。” 隔着一条街的对面商店门口立着一棵小型的圣诞树,树上挂着彩灯。有家店开了音响,在放喜庆的圣诞祝歌。 木子本来已经到了车外,她又弯腰敲了敲靠近陆頫的那面车窗,万叔帮忙把车窗拉下来。 她笑眯眯地靠近,跟陆頫说:“陆頫哥哥,祝你圣诞节快乐!”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但是说快乐的日子多一天算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一条咸鱼的还算肥的一章,需要表扬【暴风哭泣 ===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元旦节一中也没有放假,偷偷摸摸着安排高三学生继续上课。但一月的日子也没有如料想中的那般,变得新鲜,老师依旧日复一日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敲,敲得人心反而更加惶惶。 不管怎么样,一模还是要来了。 “根据我教书二十多年来的经历,一模是最最关键的一场考试,可以说,一模就决定了你高考的实际分数,就算有出入,但出入也不大。” “所以,我们班的每一个同学,都必须给我认真考好咯,还有时间还来得及。特别是语文,古诗词你到现在都背不全的,那绝对是态度问题——看什么呢,就说你呢,赵佳兴!” 下课铃响起,语文老师终于关上了嘴巴,夹着书拿着茶杯出了教室。 下了课也很少有人走动,大多数人都趴在桌上补觉。 高三是格外想念睡眠的一年。 木子头垫在自己伸直放于课桌的隔壁上,微微阖着眼睛,但她没有睡着。她这些日子来都这样,晚上想事情想得人精神抖擞,白天上课打瞌睡,下了课想睡会儿又睡不着了。 组织委员找徐雯说班费的事情,堵在木子和徐雯座位间的那条古道,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木子的课桌。 木子有些烦地闭上了眼睛,耳朵却很机警地听他们的谈话。 “还有两百多,买些气球和一个打气筒也够了,还有多余的钱能够用来买点吃的,巧克力和葡萄糖什么的,给运动员补充能量。” “那我们今天中午午休的时间去?” “可以,我找老班要张请假条。” ——他们在说下周运动会的具体事宜安排。 组织委员走开了,木子的桌子也消停下来,她睁开眼,刚好徐雯向她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木子先对她眨了眨眼,徐雯笑开来,问她:“你运动会没报项目吧?” 木子趴在桌上,懒懒地摇头。 本来应该是秋季运动会,但苦于学校的几次安排都没碰上好天气,又加上一中对这类活动的安排实施效率奇低,硬生生将秋季运动会举办成了冬季运动会。 “你腿长,怎么也不报个跳远什么的?”徐雯移开视线,回到自己的书上,一边在书上做标注一边和她聊天。 “报了干嘛?又不会得奖。”木子兴致缺缺地回答。 徐雯道:“那可不一定,一中向来重文轻武的,体育跟普高相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是吗?”木子还是没有兴趣。 “嗯嗯,不过你不报项目也好,不报项目的话,你就可以想干嘛干嘛啦,反正也没什么事。我打算找个地方写作业复习……” 木子听着她的话,突然有了兴趣,不再趴着了,而是坐起来,问:“你说——想干嘛干嘛,那回家可以吗?” “可以啊,只要你能从吴老师那弄到请假条。”徐雯说完,突然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地问,“喂木子——你不会是想去见他吧!” “你猜!” 木子现在已了然,又忽然觉得精神百倍,心里也开始暗自盘算该如何从运动会上脱身起来。 运动会很快到来,开幕式的入场方阵走完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6 之后,各大项目便开始正式比赛。 田赛和径赛是同时举行的。赵佳兴的200m男子跑半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他走到场边,开始做拉伸运动。 周逸和班上其他女孩子走过来给他递水,他没有接,环顾一圈,还是没能发现木子的身影,他歪了歪脖子,问了句:“叶明木子呢?怎么不见她啊?” “她好像身体挺不舒服的,已经跟吴老师请假了,现在应该回家去了吧。” 赵佳兴有些诧异,迎着太阳光皱眉眯眼,但也没再说别的了。 大巴车停在了陆家门口,木子欢欢喜喜地下车,脚步几乎没有犹豫,差点又一头扎进陆頫家,还好她反应过来,还是决定先回家一趟。 她到家的时候,李水英刚好在门口给货架换新的水果。她抱着一大箱苹果,举步维艰,刚把箱子放下,抬头便瞧见木子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啦?学校放假啦?” 木子走到店前搭着的凉棚下,一边解释:“不是啊,学校开运动会,我待在那边也没什么事,我就回来啦。” “运动会?” “是啊。”木子把书包放在收银台上,从一旁的货架里拿了个橘子,将橘子在两只手里晃悠。 “那你也不该回来,回来了干嘛,你又没心思读书,还不如回学校去。再说了,运动会也是集体活动,你本来就是转校生……” 木子痛苦地捂住耳朵,出声阻止她继续唠叨:“妈,你能不能别说啦?我回都回来了,你再说也没用啊!” 李水英瞪她一眼。 “在家呆几天啊?” “三天。”木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橘子给剥开了皮,“我会认真复习的,不是快一模了吗?我去陆頫哥哥家写作业,保准认真。” 她不动声色地说着。 李水英听不出来她的小心思,但还是不大相信她的话,讽她道:“我看你是想他们家那条狗了,你就给我作死闹腾吧,一模要是没给我考好,你知道我的脾气的。” “我知道啦——”她拖长了声音不耐烦地回答。 李水英的唠叨没完没了的。木子前几天周末休假的时候去剪了个新样式的刘海,李水英也捉着她的新发型说了好半天。 她觉得烦,吃了午饭,背着书包就往下铺去了。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蔚蓝无云。陆頫如果下午不用睡午觉,这会儿应该在院子里晒太阳。 太阳虽然好,但温度还是很低,她把手藏进上衣口袋里,一边走进了陆家。 玄关换鞋的地方多了一双男人的鞋子——一双老布鞋,她能认出来,这既不是陆頫的,也不是万叔的。 她喊了句:“陆頫哥哥?黎姨?” 黎姨立即传来回应:“诶——木子来啦!快进来吧。” 木子换鞋进来,才发现客厅里光线亮堂不少,但不是开灯的原因——而是落地窗的窗帘再次被拉开了,屋外的阳光明晃晃全都照进房内来。 陆頫不在客厅。 “木子放假啦?放几天啊?”黎姨在客厅里准备果盘,像是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木子“嗯”了一句:“三天。” 她将客厅环顾一周,没瞧见陆頫,也没有看见别的人,但黎姨的果盘又不像是为陆頫准备的。她心里觉得奇怪,于是问:“黎姨,你们家来客人啦?” “是啊,镇上那个剃头的王师傅来了,正好帮先生理理发。” 理发? 木子心里又诧异又好奇:“在哪呢?” “在后边的院子里,你去问问那个师傅是喝温白开还是喝茶。” “好。” 木子拉着书包肩带,一步一步往后院走去,拉开落地的窗门,远远便看见两个人影。 陆頫正半躺在一个长椅上,仰着头。一个穿白布衣裳的老人正拿着小剃刀给陆頫剃去鬓角多余的头发。 陆頫仰头的姿势,不如同他平日低头时埋没五官,此时看去,在太阳下,他的五官格外清晰立体起来。他下颌抬起,十分明显的下颌线仿佛素描人物图上一条经人数次雕琢后的铅笔线条。鼻梁高挺,侧面的唇形也很是好看,到脖颈处,喉结的形状也明朗起来。从额头往下,他侧颜的形状,宛如起伏的重峦。 她一颗心难以抑制的狂动,太阳照着脸,尤为发烫。 她没有走过去,而是故意大声问:“师傅!黎姨问你喝茶还是喝白开水?” “木子?”陆頫听见声音,身体下意识地要坐起来,王师傅动作利索,先将他按住了。 “别动,当心我给你划道口子出来。”王师傅继续手里的手艺,也不看木子,喊了句,“没那么多讲究,白开水就行!” 木子听见了,隔着距离告诉黎姨,黎姨得到消息,立即跑去厨房烧水了。 木子这才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坐在靠近两人的一张空椅子上,说:“陆頫哥哥,你在剪头发呢。” 陆頫抿唇一笑,笑容不大,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怎么回家啦?不是不放假吗?”他问 “是不放假,但学校开运动会,我妈妈说好久没见我,有点想我,我就回来啦,反正运动会我在学校也没事。”她面不改色道,她最近说谎说的得心应手。 陆頫应了一声。 王师傅剃发的空隙里抬眼打量了一下木子,不禁问:“这个小姑娘是谁?看着眼生。” “是街口水果店水姨家的女孩儿,叫叶明木子。”陆頫帮她说道。 王师傅听了,不苟言笑道:“你这名字取得倒挺拗口。” “……”木子无言。 “我记得你爸是叫叶守昌吧。” “嗯嗯。”木子点头,“你认得我爸爸?” “以前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你们这边我不大走动,认识的人也不多。”他在一边的木盒里换了把小刀出来,“说起来,我还给你爸剃过头嘞!” 王师傅开始给陆頫修理后脑的头发了,他手里握着剃刀,动作一上一下,便有头发渣落在白色的围布上。 木子仔细观察陆頫,发现他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了,比平日还要清朗一些,但不是理了发的缘故,总觉得应当是面容上的改变。 她瞧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原来是陆頫还修了胡子。原先他下巴根有一两根短胡渣,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即便看见了也不会觉得邋遢。可现在坐在他面前仔细端详,有了对比,确实让人感觉比起之前干净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考试,祝我顺利通过!死咸鱼还在码字,唉! ===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王师傅帮陆頫理完发大概用去了半个小时。 木子小孩子心性,一件日常平淡的小事,她能做上十分钟,已经是她忍耐无聊的极限。 可是看王师傅重复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7 单调地为陆頫理发不同,大抵是陆頫好看吧,她竟不觉得无聊,坐在旁边像学生听课一般,入迷地看完了全过程。 王师傅终于完成。他将围在陆頫脖子上的围布取下,将上面的头发碎渣轻轻抖落在院子里黎姨特意为他们铺的纸板垫上——黎姨正是担心会有头发落在草坪里。 王师傅开始收工具了,陆頫顺势也坐起身来,首先第一件事就是问木子:“在旁边坐这么久了,饿不饿?” “不饿。”木子答,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的新发型看。 刚理过发,人看着清爽干净,阳光照着,他皮肤的白拔高了好几个度,但不显得病态,在光的衬度下,如玉般通透。 王师傅弯腰盖他的工具盒,扭头从肩缝里瞄向已经看呆了的木子,问:“怎么样?小姑娘,大伯给你哥哥理的这头发理得还不错吧?” 木子听着这话,羞红了脸,以为自己的偷看被王师傅发现了,以为他是在逗她的趣,便闪躲着不说话。 “我觉得……还行吧。” 王师傅大笑了一声,啧啧道:“小姑娘眼光还挺高,我瞧你这额头前的这块遮帘就没剪好,改天你让妈妈带你到我那小店子里去,我给你免费修修。” 木子起先还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伸手摸了摸额头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她新剪的刘海。 什么破师傅?! 这刘海是她花二十块在学校附近最好的理发店剪的,他怎么能说不好看?亏她刚才还想说,他给陆頫理的发型好看来着。 不说了。她哼了一声,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把自己的背亮给王师傅看。 王师傅“呦呵”了一句:“这小姑娘还别扭了。” 说完这句,王师傅背着工具盒离开进了客厅。木子刚要回头,就听见陆頫低低的笑声。 木子转过去,有些委屈地说道:“你也笑我。” “笑你什么?”陆頫不明白了。 “笑我的新发型啊!我妈妈骂我,王师傅也说不好看,现在连你都……” “好看。”陆頫打断她充满委屈的抱怨,细语说了两个字。 木子呆愣了一秒,回过神来悄悄看向陆頫,陆頫此刻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着了,起了红痕。 “真的?”木子不确定。 陆頫没回答,摸着椅子,双脚慢慢及地,然后站起来,似乎是要离开。木子也跟着站起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书包居然一直背在身上,忘记了取下。 陆頫凭着感觉往前走,他没带盲杖,认不清路。木子追上去,扶住他半边身子,不依不饶地问:“你刚刚说好看,是不是真的啊?” “是的啊。”陆頫点点头,脸上的红还没褪却。 果然是晒着了。木子想。 “你眼睛不方便,怎么知道我好不好看?你一定是哄我呢。”木子小声嘟囔。 陆頫听了,神情认真道:“我没有哄你。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身边的人都说你长得好,我就觉得你怎样都是好看的了。” 木子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忍不住地偷笑,嘴角扬得高高的,特别得意。 收了人家的馈赠,必然得有回礼。于是她说:“我刚刚没说实话,就是不想让王师傅太开心。我就说你的新发型还行,其实是——非常好看!” 她说完又笑了两声。 陆頫听得也笑了。 两人走进客厅,都笑眯眯的。黎姨刚把王师傅送走,进来就瞧见两人的笑脸,忙问:“这是在笑什么啊?这么开心。” “没什么,笑王师傅他说话有趣。”木子答。 房间里开了空调,虽然没有那样充足阳光,但比外边的温度还是要高许多。刚刚陆頫要剪头发,将外面的大衣脱了,现在黎姨又拿来给他换上。 两人终于可以坐下好好看书写字了。 木子本意也不是来陆家学习的,她此次回家没带几本书回来,到陆家来,她还塞了本之前暑假练过的字帖在书包里,用来滥竽充数。 黎姨在厨房里忙活,三井趴在他们就着学习的书桌旁,晒着太阳打盹儿。 木子把字帖翻开铺在桌上临摹,写一行字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看书的陆頫。 陆頫似乎也知道她不专心,索性将书反手盖在了桌上,两只手叠在桌面上,问她:“你在写什么啊?” “写字啊。”木子咬着笔头答,“一个叫田英章的作家写了一篇文章,讲妖魔鬼怪的,然后出个题目让我做文章分析。” 她睁眼说着瞎话,但依旧面不改色——她手肘下垫着的书皮上赫然写着《田英章摹<三字经>正楷选帖》。 “妖魔鬼怪?是《西游记》里那些妖怪吗?” “差不多吧。”她忍不住想笑,拼命憋着,继续说,“可烦人了呢,你得跟作家写的字……呃……写的内容一分不差,跟样板戏似的。” 陆頫听着揪了眉,但也只能道:“念书确实很辛苦。” 木子看见他的表情,又不能笑出声,憋得实在难受。她只好换个话题,忽而脑袋里灵光一闪。她把手里的笔放下,兴致勃勃跟陆頫说:“不如我来教你写字吧!” 陆頫为她的提议慌了下神,手也收了起来,有些不知该做什么的无措。 “嗯?” “你会写你的名字吗?”木子说着,拿着笔和纸已经到了陆頫身旁。 陆頫照实摇头。 “呐,你拿着笔,我教你写。”她把笔塞进他手里,又把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陆頫拿着笔,依旧不知应该做什么,他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往木子的方向,似乎是在等木子来教他。 木子本来没有想那么多,看见陆頫投来的“目光”,心跳突然加快起来。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强稳住情绪,抓起了陆頫的手,开始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 陆頫的手掌大,现在握成拳了,木子将其包住有些难。她稍微后退了几步,用自己的手托住陆頫的腕关节处,慢慢移动他手里的笔。 他们靠的很近。木子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陆頫的手有些冰,跟她手心的温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她不能慌。 她清了清喉咙,说:“你的名字叫陆頫,虽然只有两个字,但笔画多特别难写。我的名字呢,是叶明木子,虽然很长,但是都是特别简单的字,一下子就能写完。” “是吗?” 说话间,“陆頫”两字经由歪歪扭扭的笔画组合,已跃然于纸上。 木子松开了他的手,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起来,脸滚烫的,站在一旁,拿起字帖书皮冰脸。 陆頫用手去摸那张纸,在纸张上摸到了一点凸起,便停下——刚好是那两个字的位置。 “这是谁的名字?” “你的啊!” “你的呢?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8 ” “我的啊——”木子想了想,眼睛瞥到他已经摊开的手掌,有些怂了,说,“下次再教你吧。” “现在……” 陆頫原本要她教下去,刚要开口,木子突然喊了一句:“等下!” 原来是木子眼睛尖,在陆頫脖颈上发现了一截短短的头发渣。 她喊完,便伸长了脖子,凑过去要把那头发渣取下来。陆頫突然把脸转了过来。 差一点点……嘴唇便要碰在她脸颊上。 她又要自燃了。 她立即退了回去,小声解释说:“那个……陆頫哥哥,你脖子上有根头发,刚想帮你弄干净来着……” “在哪?”陆頫完全不知道身边小姑娘的异样,伸手摸了摸脖子。 木子看了看,说:“不见了,可能是掉衣服上了。” 她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心里骂自己没用,但是骂也无用,她的脸依旧红成了番茄。 还好黎姨不在。陆頫也看不见。 木子不敢再说写字的事,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頫从他那向的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录音机,动作轻轻地放在了桌上。木子的注意力立即被这台录音机吸引了过去。 她碰了碰录音机的塑料壳表面,问:“这是你的吗?” “嗯。”他又拿出一根耳机线,递给木子,“要听歌吗?” “可以听吗?”木子呆呆地接过,但没有动那台录音机,还在等着陆頫说话。 “当然可以。” 木子得到了允肯,才好奇地拿起录音机,找到耳机孔插耳机线,一边嘴里问:“都有什么歌啊?五月天的有吗?” “五月天?是你喜欢的歌手吗?”陆頫疑惑地问。 “mayday!是一个摇滚乐团,超级喜欢他们的!”说到自己喜欢的事物,她一下兴奋起来,“我跟你说哦,他们的每一首歌都超好听——明天我来你们家放给你听,我有很多他们的磁带。” “好。”陆頫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欢喜,不知不觉地笑了。 木子捣鼓着那台小型机器,一边说起往事:“我一直都想要一台录音机来着,之前我爸爸给我买了一台的,我忘在广州了。” “那我这台可以送给你。”陆頫说。 “不要。”木子拒绝道,“我有的,而且我要想听可以跟你一起听啊,不是有两个耳机吗?” 她说着,把手里的一个耳机递给他。自己把另一个耳机塞在耳朵里,舒缓的音乐声立即入耳。 歌的前奏是一段大提琴独奏,后才有男声与鼓点渐渐出来——是一首英文歌。 “好听。”木子称赞道。 “这也是我很喜欢的乐队,你觉得好听就好。” 两个人就这样听了一下午的歌,录音机里磁带换了三盘,歌的曲风在变,时光却依旧永恒温柔。 木子估摸着大约到了吃饭的点,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时,陆頫出门送她。 木子在门口,让他进客厅去:“不用送我啦,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呸——找你学习。” 陆頫被她逗得笑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袋子,他抬起手,把硬壳纸袋摆在她面前。 木子一愣,不明所以。 “这什么啊?”她问。 “本来打算下次去接你的时候送给你,没想到你先回来了。”陆頫低声解释,他的声音温柔,让人听了仿佛生出了瞧见月光下竹林晃动,在枯草地上生出了的剪影的错觉。 他笑了一声:“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木子没有接,她低着头看衣服上鸦青色圆扣,心里的情绪纠缠成了一团,像刚从毛衣上拆下来的乱线。 她忽而抬头,痴痴地开口:“陆頫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是是,行了吧。求求你们快点在一起吧,写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还有,田英章大师如果您不幸看到了这一段,希望您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我以前也临过您的帖子,您的字真的非常好看。【跪倒在地 ===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木子回水果店的时候,李水英正在厨房里忙活晚饭。 她提着陆頫送的礼物蹑手蹑脚上楼,一边大声喊:“妈,我回来啦!” 李水英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木子已经上楼不见了踪影。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有些奇怪地往楼梯口看了一眼:“都要吃饭了,还上什么楼?” 木子推门进了房间,反手快速将将门锁了,跑着跑着一下蹦跶到床上,手里急忙地拆开袋子里的礼盒。 礼盒包装紧致,合盖式的,还有彩带绑成的蝴蝶结。打开礼盒,木子发现里边还有一个皮制的盒子。她推开盖子——里边是一块手表。 款式简约的石英钢带表,表盘上没有太多花哨的点缀,只有品牌的标志和基本的时分指针。 木子对这块手表很是喜欢。她珍视着小心将其扣在手腕上,仰躺在床上,换着角度看那块手表,越看越觉得好看。 她想起陆頫刚才在门口对她说的话,一颗心如小舟般在水面微微漾动。她的手停在了空中,不动了,眼神慢慢失焦,眼前浮现起陆頫近在咫尺的面庞。 她问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他的回答萦耳,是夹着温润笑意的春风化雨。 “我对你好,只希望你能开心。” 她紧紧闭着眼,在床上卷着被子翻了翻,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块被夏日高温烤的融化了一地的巧克力,偏偏她无力动弹,只能任由蚀人精神的蚂蚁在她周身爬来爬去。 又甜又痒。 她想着,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了。她忽地垂下脸,戴着手表的右手被她收回来搭在腿边。她沮丧地叹了口气,遗憾还是没能将那句话问出口。 陆頫到底喜不喜欢她? 在这之前,她认为陆頫应当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可是今天得到陆頫的答案,她又不确定了。 ——他说他希望她开心。 陆頫很好,可是他似乎对周围的人都不错。母亲求他办事他不会推辞;上次三井的事情,比起金钱,他也更愿意维护邻里关系。他很珍惜人情。 他对所有人都很温柔,这也就代表她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烦闷,在床上翻了个身,使劲晃了晃脑袋,不愿自己胡思乱想。 “木子!还在楼上干嘛呢?下来吃饭啦!”李水英的声音适时从楼底下传来。 木子将手表摘下来,连同礼盒一并藏在了枕头下,确认母亲发现不了了,然后才慢吞吞下楼去。 此后无话。 第二天,她早早地就起了床。吃完早饭之后,她上楼把她最喜欢的五月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39 天的一盒专辑磁带从床底下找了出来,小心翼翼放在口袋里。她要去陆家找陆頫。 临出门时她想起那块手表,便从枕头底下把手表拿出来,戴在手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出门去。 出人意料的是,陆家大门虽然敞开着,但却无人在家。 木子想着可能是黎姨和陆頫应该是有事出门了,但应该没走远,所以没锁门。她熟练地换鞋进了客厅,打算在客厅里等着他们回来。 三井原本趴在客厅里睡觉,没等木子进门,远远瞧见木子在玄关换鞋时,就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向木子奔去。 三井在,木子就不觉得无聊。她带着三井走到沙发格子里,随意靠着沙发找了块位置,坐在了地毯上,手里也不停歇,上下给狗顺毛。 “我发现你最近长胖了不少啊,一定是冬天到了,你犯懒了是不是?”木子一边扒拉着三井肚子下边有些打结的黄白相杂的毛,一边指着它的鼻子教训他。 三井呜咽两声,仰着头要去舔木子的手指,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有些委屈。 木子把手收回来,不让它得逞:“哟,你还学会撒娇了是吧?” 她摸着三井的头,正要蹭它的脸,耳旁突然传来一阵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哒哒”声。 声音是从玄关柜子那个方向传来的,她抬头去看,发现眼前的人既不是黎姨,也不是她等的陆頫,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容。 陌生女人原本弓腰在换拖鞋,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偶然一瞥,便与木子四目相对。 空气里沉凝了几秒。 “你是谁啊?”木子先问。 那个女人没回答,慢慢走进房间里,眼睛扫过客厅四周,应该是在找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她眼睛溜过一圈,最后在木子和她手边的三井身上落定下来。 但她看木子的眼神并不认真,似乎天生带着不屑,反而对三井的关注更多些。 忽然,她开口了:“你先说说你是谁?据我所知,这里似乎不住你这号人,请问你擅自跑进别人家有先问过主人的意思吗?” 她说话的语气咄咄逼人,木子青涩,饶是在学校与人口头争辩过,但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语塞,好久才想起来为自己辩驳。 但想了一会儿,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能反驳的,她的确也没有经过陆頫的允许就进了客厅,顿时气势便弱了下去。 “我叫叶明木子,是上铺水果店老板的女儿,跟这家人很熟的,不是什么坏人。”她只能干干地介绍自己。 那个女人在听到她的名字那一刻陡然将一对柳叶眉深蹙,但还没等木子仔细揣摩她这表情的意思,倏尔间她又舒缓开,温柔地笑着点头,似乎是心底明白了什么。 女人开始打量她。 这边的木子为她的笑心下觉得有些震撼。 南方水土养人,木子在南方待的时间长了,知道好看的皮囊并不罕见。可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同,她的美不能称之为常人口中谈到的那种小家碧玉式的养眼,如果哪天在街上,众人簇拥前行,她必然会是最灼眼的那一个。 她的五官隐约有些像个人,可是木子一时也想不起来。 大概是跟哪位明星有几分相像吧。 木子察觉自己的气势又降低不少,她心中没了底气,有些无措,只能化解尴尬地摸着旁边的三井。 “你叫木子是吧?我知道,陆頫在我跟前提起过你。”她说着,渐渐走近。 她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款昵子大衣,衣服修身,显得她身材窈窕。 她步履轻盈,几步路被她踩得犹如踩在莲花上,很有风韵。 她在木子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木子感到压力倍增,但好歹还能稳住心神,对她说:“你还没有说你是谁。” “陆頫没跟你说过吗?”她又把眉蹙上了,有些娇矜地微微嘟起了嘴,“我可是他女朋友啊。” 木子当即顿在了原地,手里的动作也停了。 “前阵子我一直待在国外,前几天才回国,所以才从北京飞到这边来看他。喏,那条狗狗也是我送给他的,拉布拉多犬,很可爱吧。”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三井背上的软毛。 见木子没有吭声,她继续说:“他居然没有跟你说过我啊,可能是以为你知道吧。” 木子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明明两人坐得如此近,可她却觉得这个女人在水的另一边说话。女人的声音传播要穿过一堵水墙,到她耳边时声音早已混沌。 她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她如果早就知晓,就不会一次一次为陆頫心动。 她明白了,陆頫对她不是特殊的,对其他人也不特殊。只是他早就有了需要特殊对待的人。 她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可这是她的最后一份尊严,她需要死守着。 她起了身。 那个女人却当作没有看见她的异样,指了指厨房,问:“你是陆頫的朋友吧,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拿。” “不用拿了,我作业还没写完,我先回家了。”木子冷冷地留下这一句话,绕开这栋房子里的一切阻碍,夺门而出。 “这就走了吗?这么着急干嘛?” 木子踏出门,望着陆家对面一户人家房子的大门,久不成声。冬日的风呼啸而过,带着不知从那片常绿松林里沾染来的清冷,直往木子脖子里钻。 她跑起来,眼泪成线掉落。还好冬日街道凄冷,无人看见她丢脸的此时此刻。她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珠,冰凉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让她心寒。 她庆辛自己每一次的临阵脱逃。 在图书馆看见他脖颈上清晰的骨形,她犹豫,不敢暴露那点少女心思。 他闭眼躺在长椅上,眉眼温顺,如同沉睡的神祗时,她也踯躅不敢逾越两人之间的那段距离。 她冒着寒风前行,风呼呼刮过,刺痛她的耳朵。可眼泪还是要流,外界气温低的让她又产生眼泪坠落立即能成冰的错觉。 手表钢带贴着她的手腕,一瞬间被放大了存在感。木子一把取下,利落地扔在了道路一侧。 她知道,关于陆頫,她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她无声地安慰自己,不要哭。可看着灰茫茫的枯槁一片,她终于明白,自己的暗恋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到,我有开一篇新文,发了两章的样子,估计会发到第三章,如果有看到的小天使觉得文还对胃口,可以收藏一波,但那篇到第三章之后不会写了,我会先把《礼拜》写完,再开那篇。 因为这篇文申请签约被拒了,大概是笔力不够吧,而且自己感觉这文也挺慢热的,所以打算用那篇文申请试试。 废话说了一大堆,希望不要嫌我话多。 最后谢谢仅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0 有的小天使们支持了,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文的动力,非常感谢! ===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陆頫踏过正门,按照习惯将手里的盲杖折叠好,然后伸手扶住玄关的鞋柜,不轻不重地将盲杖放在了柜面上。 柜子有些时日没擦,冬天天气干燥,风吹过不留痕迹,反而把路边的灰尘带了进来,薄薄一层覆在桌面上。 盲杖放上去,立即激起一层灰,害得陆頫鼻子一痒,他揉了揉鼻子,正要换鞋,另外一层味道覆盖上来——空气里一阵淡淡的香水味。 他动作一顿,半弯着腰,朝屋内唤道:“木子,是你吗?” 陆頫感官敏锐,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于是静静等着里边人的回答。 “哥,是我,陆芷。”终于有了回应。 陆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他脸上表情并没有因为陆芷的到来而丰富起来,神奇单调,倒是声音听着彷佛有几分失落意。 陆芷自嘲地笑了笑,却也不敢说什么。 陆頫蹲下身子,摸索到了自己的鞋子,便迟迟缓缓地换上。 他心中了然,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人。他有几次与木子靠的近,木子身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味道——这股味道不好闻,呛鼻。 他换鞋的过程不长,在客厅的陆芷却等不及了,快步走过来,似乎是想帮他。但她又想了想,还是在他面前停住了。 她知道陆頫不肯的。 陆頫换好鞋,慢慢走进去,陆芷跟着走在他旁边,步子也特意放慢了。 “什么时候回国的?”陆頫一边走一边问。 陆芷见他主动和自己说话,有些开心,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上周。我想着很久不见你,就从家里来了这边。” 陆頫找到沙发,在沙发上坐下了,继续与她寒暄:“我父母亲还好吗?” 陆芷习惯了他故意要与她生疏的称谓,也早已不放在心上,说:“爸爸妈妈很好,你放心。” 陆頫点头,便不再说话。两人之间又生了沉默出来。陆芷觉得气氛太过寂静,有些耐不住无话的尴尬,便找了话题来说:“我送你的狗给了名字了吗?” “给了,叫三井。”陆頫如实答着。 “三井?”她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咀嚼着名字里的深意,但她一无所获,于是问,“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木子取的,就依她叫了。” 她没想到是这层理由,情绪又黯淡下去,只低低“哦”了一声。 她转而坐下。三井没有动过位置,陆芷唤它,它也不搭理,只安安静静躺着,陆芷只好迁就它,蹲在它身边,一下一下抚着它。 “这狗好像不喜欢和我亲热,想当初还是我去驯狗机构把它领回来的呢。” 陆頫不觉得奇怪,跟她解释说:“它跟我也不大亲近,跟木子最好。木子对它好,它都记得。” 陆芷听了这话,表情终于冷淡下去,她不乐于听见这个名字。 “你说的那个女孩儿——木子她……就住在这个镇子上吗?”她脸色不好,但她知道陆頫看不见,便只是语气里依旧装作平常样子。 “嗯,你见过她了?”陆頫见她如此问,有些疑惑。 “没有啊,我倒是想见见她呢。”陆芷脸上挂着冷笑,偏偏嘴里还要装成好奇的语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儿啊?能让哥你对她这么上心。” “她很好。”说到木子,陆頫翘起了嘴角,笑容温柔。 他在陆芷面前不曾这样笑过。她不服气,不自觉地手紧握成拳,紧紧抿着唇不吭声。 陆頫继续说:“她跟我说今天会来,我刚刚去散步没在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来过了。” “没有。”陆芷快口否认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也不见有人来。” 陆頫点头。 两人又没有了交谈。 过了一会儿,黎姨回来了。她先看见陆芷,忙说:“芷小姐,原来您已经到啦!我跟老万还去县城里接您去了,但是没能等到您人,还以为您是不来了。” “不好意思啊,黎姨,忘了事先通知你们了,今天下飞机下得早,我想等着也无聊,就自己过来了。”陆芷解释。 黎姨冲陆芷笑,问:“芷小姐应该没吃早饭吧?我看也差不多到点了,我这就去弄午饭,您和先生聊着,等下饭就好。” “好。” 午饭很快就要做好。陆頫坐在桌前等着饭菜上桌,陆芷见黎姨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便起身帮忙铺碗筷。 她正要将筷子摆在陆頫面前时,陆頫突然开口了:“陆芷,你大可不必在我这个残废人身上浪费光阴,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都没有要结婚的意思。” 陆芷摆筷子的手一顿,笑了笑,说:“哥,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女孩子,我说的没错吧?” 陆頫没回答,但眼睛却闭上了,有种被点破心事的慌乱。 “我小时候被爸爸带到北京,到你们家第一次见到你,爸爸就和我说,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你,我其实……” “陆芷,”他不想再听下去,出声打断她,“不一样的,我和我父母亲不一样,我不想绑着你,更不想……被你绑着。” “你要是有中意的人,不想待在陆家了,没有人会拦着你的。” 厨房里黎姨烧菜的声音传出来,锅碗瓢盆碰撞发生的清脆声响,是另外一番人间烟火味。 陆芷笑了,眼角微微夹带着无奈。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为命运觉得内心惶惶。 她想起第一次去陆家老宅,穿过鲜花载道的石子路,在陆家花庭的中央,听见陆恒言唤他家的那位她要嫁的病子。 在火车上哭闹了两天一夜,她眼睛涨得酸疼,抬头对上那日的太阳,几乎觉得眼球要眦裂开来。 可是,人生再残酷孤独,上帝总还是心生怜悯,笑着赠予你一份世间疾苦中仅有的欣喜。 她的笑容渐深,一瞬间彷佛看见那一年她还不太懂事,在开满繁花的园子,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脸颊上带着病态的红,托着下巴目光前视,看她就好像在看世界,也好像在打量蝼蚁。 她以为仅有的这一份欣喜,是她年华里独有的私人物品,后来才发现——不是的。 她收起了笑容,声音平和:“哥,我知道你们家的人都不待见我。虽然我冠了这个姓,但是我从我第一次进你们家门,我就知道,我周芷——这辈子都配不上你们陆家的门楣。”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选我选便可以了结的,哥,你这么通透的人,难道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陆頫明白她的意思。她不选,便任陆家人摆布。他即便选了,躲在天南海北一个小镇,认为天高皇帝远,最终还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1 是难逃陆家人控制。 黎姨做好饭出来,解下围裙上桌时,便发觉气氛不对,可她不是陆家人,自是不敢多言。 于是一顿饭下来三人都吃的食之无味。 陆芷原本打算在陆家小住一晚,但她和陆頫闹得不开心,便吃过饭就说要走。交代完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家里更静了。 陆頫心情沉闷,等了一天也没能等到木子。 下午外边开始下起冷雨,断断续续的,但势头不小。 寒风冷雨一来,陆頫就膝盖骨疼,从前也不是没有发作过,但今天格外难受。 他侧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听冷雨敲窗。毫无节奏,宛如人杂乱的心绪。世间失意人太多,老天也为他们落泪。 陆頫翻了个身,突然感觉到腰下有个什么东西硌着他的腰骨,有些难受。他抽出来,摸着辨认——是一盒磁带。 他想到了什么,立即从沙发爬起来,将磁带攥在手里,一步一步向黎姨在的方向走去。 黎姨在叠衣服,见陆頫行动时脚步并不利索,忙停下手里的活儿,上前去扶他:“先生的膝盖骨又不好了。我去烧了药给您敷上吧?” “黎姨,您先看看这个,看这个。”他有些着急,把那盒磁带直往黎姨身上塞。 黎姨接过,表情有些困惑,翻着面看上面花花绿绿的图案,还有几个少年郎的人像在上边。 “这是什么?” “黎姨,您看看上面的字,您认得吗?”陆頫有些气喘,眉头皱得很深,唇下拉着,表情很是着急。 黎姨找出那副用来看字的老花镜,逐字把磁带上的刻着的字念出声来:“五……月……” 陆頫没等她念全了,他心中已诸事大白。 他的每一盒磁带,为了区分,很早以前就让人在他磁盒上都刻不同数字的盲文点——这盒绝不会是他的。 木子的话语仍然萦绕在耳,带着笑意的,如久雨后的一米阳光,借着只开了毫毛小缝的窗扉,照在他的眼皮上。 “都有什么歌啊?有五月天的吗?” “他们的每一首歌都超好听——明天我来你们家放给你听,我有很多他们的磁带。” “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 他伸出手探路,脚下步子全乱,依旧执著地往前横冲直撞。 “先生,您去哪?外面风大,您先加件衣服再走啊……” 从家到水果店,四百七十三步。 从学校停车场到接木子回家的栏杆,先左转再直走,七十三步。 从学校门口到教学楼底,右转上坡,踩到乌桕树叶,一共五百七十步。 寒风吹得人发抖,他的膝盖如同蜜蜂针不间歇无止境的穿刺,痛得他几乎立即能瘫倒在地。 可是想到有另一个女孩,也从这条路上走过,带着失落与无助,他觉得一切好像也没什么了。 木子,请你一定要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课有点多,刚刚才修完。 祝大家周末愉快啊! ===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水果店店前的蓝色防水棚,风吹雨打好几年。恰好碰上今天的雨大,右面的棚角不受力塌陷了下去,在风中岌岌可危,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 陆頫来的时候,李水英正在给防水棚加固支撑柱。她专心干着活,余光里闪进来一个人影。她觉得有几分熟悉,抬头去看,在蒙蒙雨雾里看见有个高瘦的人影走来。 等人影走近了——她才明了,果然是陆頫。 李水英有些奇怪,但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陆頫走到水果店门前,她才说:“陆先生,您怎么淋着雨就来了,没有带把伞?” 陆頫走进棚下,终于没有雨丝往他脖子里钻。身上各处疼得太久,他早已不当回事儿,只是他脸色惨白,旁人看着甚是骇人。 他没有回答黎姨,而是走到李水英面前。“水姨,木子呢?木子在家吗?”他着急地问,他恨不得此刻自己是看得见的,那样假如木子站在店里的一角,他就能当面和她解释清楚。 李水英搬来椅子让他坐下缓缓,一边说:“她啊——今天午饭也没吃,急匆匆就坐车回学校了,说什么不想错过运动会闭幕式。” “木子她走了?”陆頫感觉到他对疼痛的感察度在一点一点回来,如同海浪,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李水英看不出陆頫的异样,她见陆頫脸色不好,也只以为是他旧疾发作。在镇子上和他比邻而居这么多年,陆頫的身体情况她也清楚个七八分。 她如实说:“早走了。” “陆先生,你不知道,我迟早有一天得被这个死丫头气死。说什么学校开运动会,一定要请假回家,结果刚刚班主任老师给我打电话问我,问她身体好点了没有,我才知道她是瞎编了个病假的理由从学校回来的。” “可把给我气死了,要不是她刚巧走了,我还得把她狠狠教训一顿呢……” 陆頫听完,唇上没有了一点血色,他颤抖着身体,同时一点一点把腿收回来。他强撑着要起身,但腿上早就没有了力气。 明明已经歇在了没有雨的地方,他却觉得身体各处都透着冰凉。他头晕目眩,脑袋如有千万斤重,他软绵绵地晃了晃脑袋,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只感受到脑子里意识一糊,一下栽倒在地。 江岭一中。 徐雯发现同吃同住同行的好朋友叶明木子这几天似乎情绪低落。 木子晚上不睡觉,也不参与寝室夜话,只是在床上不停地翻身,害得周逸在寝室抱怨了许多次。她晚上睡眠不够,白天自然精神萎靡,但临近一模,老师们抓得格外严,她只能偷摸着睡觉。 徐雯都为她觉得痛苦。 班主任吴老师近来也注意到了木子的学习状态,以为木子是精神压力太大,便喊她到办公室,做了一番思想工作。 与吴老师的谈话结束,木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行尸走肉一般走回座位。她目光呆滞地在座位上干坐了一会儿,然后有气无力地再次趴在了课桌上。 徐雯有些担心她,便趴在她耳边问:“木子,你是不是感冒了身体不舒服啊?” 木子闷闷地回了一句:“不是。” “你别这样啊!”徐雯着急了,“问你好多次了也不告诉我,你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说出来比憋在心里会好受很多的。” 徐雯是真的有些担心。 前阵子江岭才出了个高三学生因学习压力过大,轻生跳楼的新闻。看木子最近的状态,她觉得木子跟心理抑郁差不远了。 木子还是不说。 一模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徐雯拽着木子出了教室。今天天气好,徐雯觉得木子晒了太阳说不定心情能好起来。 木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2 子一路上没说话,慢慢走到了到了两人常坐的那个位子,便机械性停下。徐雯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型的随身听,掏出耳机插上,也不管木子愿不愿意,将一个耳机塞进了木子耳朵里。 ——五月天的《温柔》。 “我好久没回家,没能跟我姐姐见上面,不然会有更多你喜欢的歌在这里面的。” “不过这首歌真的很好听诶,温柔啊——周逸他们都喜欢那种痞里痞气的男生,我觉得我更喜欢温柔的男生。” 木子听着烂熟于心的歌词,突然把头低下,不一会儿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滴在她的深蓝色校服裤子上,好像在蓝色的卡纸上滴墨晕染。 “你呢?你喜欢的那个大哥哥是什么类型……”徐雯扭头,才发现木子在哭,“木子,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徐雯从外套口袋里找出几张纸,木子接过,但没有用上,还在无声地抽噎着,任眼泪泗流。 木子剧烈地咳了两声,加上又哭着,惹得好一阵干呕,似乎要把心肺都吐出来。 她吸了两口气,对徐雯说:“他原来有女朋友的,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也喜欢我。他对我那么好,好到我觉得他喜欢我。” “小雯,我觉得自己好傻啊。” 徐雯有些惊讶,也很心疼,她帮木子顺着气。她知道这会儿不应该问详情,于是柔声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你这么好看,很多男孩子喜欢的,不缺他一个是不是?” “你别伤心,我们现在还小,好多事情都不懂,为了一个男的就这样,很不值得的。你不用这么伤心,马上就要一模了,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木子没说话,还在哭。 不一样,谁都不是他。换了除他以外任何一个人,对于她而言,都不一样。 一模考完结束,在考试成绩没有出来之前,大家都有暗自松一口气。 天气越来越冷,紧跟着一模的是连续两周的补课,校园了突然少了两个年级的人,气氛也冷寂下去。食堂打饭的窗口也撤了三分之二下去,食堂每天挤得水泄不通,排队也要排很长时间。 木子动作慢,等排到她时,到盘子里的俨然已是残羹冷炙了。 老天爷也故意不想让木子好过,补课开始的第二天,吴波便给她送来了消息,说是她妈妈给她打电话来了,让她去接。 她乖巧地接过吴博的手机,刚将电话贴在耳边喊了声“妈”,那边便传来李水英的哭声:“木子,你回来一趟,看看你舅舅最后一眼吧!” 木子脑袋里一轰,当即怔在了原地。 她在广州的时候,经常听爸爸在电话里和妈妈争吵,他们争吵的原因,大多数时候是为了她的舅舅。 爸爸经常在家里骂舅舅,有时是在电话里对着妈妈骂,有时候是在她面前骂,骂舅舅不争气,也说过让他早早结束生命算了的话。 木子不懂事,也曾这样想过。她不愿意自己的母亲总是为了舅舅操心流泪。 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又觉得,一切问题,在生死面前忽然都不算问题了。 回合镇的路一瞬间又漫长起来,彷佛等不亮的长夜。 等她回到水果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水果店的卷闸门没有关,当季的橙子还摆在外面,孤零零的,没人收拾。 里间的灯也是亮着的,木子走进去,却发现整栋房子空无一人。她在家里等着,最后等来母亲的一通电话。 “妈,你和……舅舅呢?”她哑着声音问,语气里有几分焦急,也有几分小心。 那边传来声音,旁人听着,似乎夹杂着沉重的疲惫意:“木子你到家了就好,舅舅现在在医院,妈妈也在,你在家好好待着,妈妈把舅舅照顾好了,就来接你。” 木子有些疑惑:“舅舅呢?舅舅没事吧?” “已经在动手术了,你不用担心,乖乖在家啊。” 动手术? 木子皱了皱眉,家里哪里有给舅舅动手术的钱,她想着,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于是她小声启唇问:“妈,是不是陆……” “哦,对了。”李水英打断她的话,“我已经跟你陆頫哥哥说了,这几天他们家会给你做饭送来,你别饿着,知道吗?也怕医院这边会出什么事……” 木子虽然知道这会儿自己应该更懂事些,可是她办不到。她只想着,为什么?为什么又是陆頫? 一通电话打完,木子开始收拾店里。她把水果成箱还原好,易坏的水果一股脑儿全搬去了冰柜里。最后一步,她将收银台擦了擦,走到门口伸手将开了一半的卷闸门拉了下来,“哐当”一声,一切告终。 她弄完这些杂事之后,便抱着本单词书坐在收银台后发呆。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白色的书页,竟让人觉得有种历史感。 她最近连漫画也看得特别少。她想起樱木花道一头红发,只觉得那不适合冬天——那应该是夏天才适合看的书。 ……她也是夏天遇见陆頫的。 就是在这里,相同的位置,看见有人踩着阳光走来,人一半陷在光里,一边陷在阴影里,彷佛踩在光的边缘。 陆頫夏天走进她的生命,冬天……恍惚间就到了应当离开的季节。 她想得心里难受,抽开面前的收银台柜子,里面一分钱不剩,只有一张五十元的假_钞还在。 开始是假的,最后反倒成了真的。 木子忍不住,趴在桌上小声啜泣起来。她前半辈子哭得多,只希望这个冬天过后,她再也不要为任何人落泪了。 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只有她起伏的呼吸声。街上有只野猫,好像被什么惊到了,尖叫了一声。 木子抹抹眼泪,提着书准备上楼,突然听得卷闸门发出了声响——是有物体撞在上面,铝合材质在轻轻晃动,声音吵闹。 木子停下了脚步,看向卷闸门,耳旁蓦地传来一道声音。 语调平和,带着一点病未大愈的干哑,犹如一片贫瘠干旱的土地。这声音太过熟悉,是陆頫在问: “木子,你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不想让他们吵架,可是不吵架他们就不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就不能早点在一起,唉。 我真是操碎心了。 ===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木子,你在吗?” 他声音干哑,听上去似乎是人不大好,单听声音都能听出他的疲惫。 木子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突然紧张起来,抱着书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在跑开的一瞬间,右脚绊到了横在过道里的一个苹果纸箱。 她“嘭”地闷声摔倒在地。 她的脸先着的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收了脖子,其余地方没伤到,但额头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3 却一下磕在水泥地面上。 她感到额头上传来的疼痛,但不想让门外的人听见,不敢痛呼出声,只能生生忍着剧痛。她用手去碰伤口——额头似乎已经被粗糙的水泥地面蹭掉了一块皮,她一用手去摸,破皮处更加疼了。 门外的陆頫也听见了这一声巨响,忙问:“木子,怎么了?” 她不说话,坐在地面上,眼睛里呛着因额头上受伤而憋出来的眼泪。她想哭,因为疼痛,也因为门外久违的陆頫。 陆頫没能得到她的回应,便自顾自地说:“木子,我是来还你磁带的,上次……你掉在家里沙发上,忘记拿走了。” 经他提醒,她才想起来磁带的事。 她太粗心了,那天磁带被她塞在口袋里……一定被她不小心弄掉了,恰好就掉在陆頫家的沙发上。 可她不愿意和陆頫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于是也不回答他。 陆頫知道她在里面,以为她是在生气,柔声询问:“你在生我的气吗?为什么那天走得那样着急?” 木子还是不出声,于是他继续问:“你去找我了,为什么不等到我回来?” 即便连着的问句化成声波传到木子耳朵里,她也仍旧一言不发。门内门外在一瞬间恢复了安静,只有远山凄寂的鸟鸣声在镇子里的每一条街道上蹁跹。 木子见他不再说话,又有些害怕他会离开,还是抵不过心太软弱,向来畏这畏那,于是她哑着声音说:“我没生你的气。” 她说着又想哭,强忍住哭腔,停顿了一下:“我那天碰见你女朋友了,我担心会打扰你们……就走掉了。” 她吸了吸鼻子,坐在地面上,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额头上伤口处的疼痛一阵一阵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 “你说陆芷?”陆頫反问,声音里有几分疑惑,但很快他明白过来,解释道,“她不是我的女友,她是我妹妹。” “什么?”妹妹?木子倏地抬头,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但还是有些怀疑地问出声,“真的吗?” “真的,她叫陆芷。”陆頫道。他没有说得更多,他明白,有些事情说得太过明白,反而解释不清,便只将陆芷的身份交代至此。 木子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嗫嚅道:“可是……她说……她是你女朋友。” “她开玩笑的,木子,你别当真。”陆頫低声劝慰与他隔着一块门板的人。 “你那天走了以后,我来水果店找过你,可是没能找到——我一直在等你。” “木子,我想告诉你,后来我偷偷听了你带来的那盒磁带,里面的歌很好听,”他停住话头,轻轻笑了,想起那几周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耳机里传来的或悲伤或激昂的旋律,彷佛又是另一个情绪生动的木子。 他轻轻咳嗽出声:“你珍惜的东西,你不应该就这样把它弄丢了。” 木子心弦经人拨动着,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把琴,除了陆頫,谁以摸不准她的音调,也难以让她连音成曲。 这大概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除了他,谁来演奏都是五音残缺的音乐悲剧 她胆怯,胆怯的后果便是无数次斗转千回最后还是回到最初的方向。可是如果她勇敢一些,这一次会不会有一点不一样? 陆頫叹息了一声,边说着话,边移动着他的脚步。 “如果你还是不想见到我,那我把磁带放在门口……”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卷闸门腾地被人拉了一半起来,然后自动缩了上去。 见到面了。 木子看见他。他看不见木子。 但他终于在她眼前,木子的眼泪这下决了堤,她趔趄了几步,倒在他怀里,两只手抵在他胸前,头埋在他怀里,小声啼哭着。 陆頫有些懵住了,他感受到胸前有个软茸茸的东西在磨蹭,他两只手无处安放,心里却格外柔软起来。最后还是顺应内心,将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背。 “我舅舅生病了。”木子软糯地说,夹着鼻音,发音还有些含糊不清。 陆頫轻轻拍拍她,似乎是在安慰:“我知道。” “我刚刚摔了一跤,额头很痛。” 木子蒙在他的衣服里,眼泪都糊在他的大衣外套上,这会儿也顾不上他会不会嫌弃,心里只想着要任性一次。 “现在也疼吗?”陆頫皱了眉头,刚要把上她的肩头,但是被木子躲开了。 她侧着头晃了晃脑袋,脸颊贴着陆頫的胸腔,聆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明明她可以不让他担心,说个安慰他的谎话,可此情此景,她不太想,便说:“很疼,疼死了。” 她想让陆頫心疼。 她声音软下来:“你哄哄我,就不疼了。” 陆頫原本真要带她回陆家看看,听见她这个语气,知道她是在放软,笑了笑,说:“怎么哄?” 她在他怀里摇头,再次开口,语气里还有几分撒娇的亲近意味:“这几天我好想我爸爸,也好想念……你。” 陆頫为她的话觉得心口一暖,冬夜温度极低,可他觉得也没什么受不住。 他笑了笑,提议说:“那我和你去广州,你去看看你爸爸,你想吗?” 木子有些惊讶,从他怀里抬起头,半信半疑地问:“你现在是在哄我开心吗?” 陆頫摇摇头,语气认真地说:“不是哄你,你想去吗?” 他们第一次离得这样近,她仰着头忍不住细致地打量他。 忘了是徐雯还是方静静和她说过,仰视的角度看一个人,会没有那么好看。她之前信奉这个观点,但此刻借着店内流出来的昏黄电灯光,她想说,似乎是因人而异的。 陆頫闭着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能看见他生得浓密的睫毛,光染在他脸上,睫毛的末梢像是落了星辰。他的唇形也很好看,唇峰唇谷契合得相得益彰。 她刚哭过,突然止住,眼睛还带着泪水。她眨了几下眼,眼睛便烁烁地闪光。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木子问。 “明天就可以。” 他们去江岭火车站的那天,遇上了这个南方小城镇的初雪。 从合镇赶往江岭的路上,就开始下起细小的雪子。雪子下得很密,应接不暇地敲着车外壳,发出清脆的声响。 木子开窗接了几个在手里,趁陆頫不注意塞进了他手里,害得他惊了一下。 木子被他的反应逗得直笑。 陆頫将几粒雪珠合聚在手心,像数珍珠一般一颗一颗拨弄,想要弄清他的数目,但没来得及数清,几粒雪珠便化成了一小摊水,留在他的掌心里。 他用手帕将手擦干净,一边说:“外边是下雪粒子了吗?我听见声响了。” 木子“嗯”了一声,继续看窗外的世界。道路旁的灌木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但是晶体状的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4 ,细看了便知道还不能成之为积雪。 万叔在前排看着天空感慨了一句:“看这天气,是要下雪啊!” 下雪吧。 木子在心里默默许愿,又回头看一眼安静坐着的陆頫。 夏雨,秋月——她还想和陆頫一起经历一次冬雪。 那样轮回的四季,就只需要期许春风的到来了。 一定要下雪啊。 如她所愿。他们到火车站时,雪子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万叔拿着他们的证件去帮他们买票,她和陆頫便在火车站旁边的肯德基吃东西。 陆頫吃了一小块木子从汉堡上掰下来的面包片,便不再吃了,一大桌东西净是木子消灭完的。 在肯德基候车的人非常多,地上摆满了各种行李箱。她和陆頫是轻装上阵,只有一个装了换洗衣物的袋子。 木子正吸着可乐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诶!下雪了!快看啊!” 木子在广州见到过一两次雪,但都很短暂。每每到冬天,遇上一个阴郁逼仄的大冷天,她也会站在檐下期待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她扭头隔着玻璃窗望向天空,真的下雪了。她有些兴奋,对陆頫道:“陆頫,下雪了!外面在下雪。” 陆頫对着她笑,也感应般地转头看去。他的眼睛不会为这场雪而停留,他只是为了木子的那份欣喜。 肯德基里边的人也都对这场已有征兆的小雪议论起来,声音依旧嘈杂。 不久后,他们拿到了火车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票——万叔不去。 马上要进候车厅,万叔又把照顾陆頫的诸项事宜跟木子嘱托了一遍,确认木子记住了,才目送他们两人进安检。 过了安检之后,在候车厅呆了二十分钟,火车没有延误,按时按点到了。他们检票,很快上了火车。 火车似乎要开,隐约能听见轴轮和轨道相碰发出的咔嚓声,可又似乎没有动。 木子扒拉着车窗,车窗是打不开的设计,隔着车窗看窗外的风景,她忽地想起从前误会的种种,心里又苦又甜。她嘴巴里哈出的气喷在玻璃窗上,留下丝毫不规则的一小块白雾,外边的雪花不见大,仍然指甲盖大小地零乱飘着。 木子抬手在那块白雾上写下一个“頫”字。她的字不好看,从前她在书上看见这个字时,总觉得这是格外有风骨的一个字。 也得配极有风骨的人。 陆頫不知道从哪来弄来的热水,装在喝水的壶里,塞在她的手里。 她接过烫自己冰凉的脸,又塞回陆頫手里,给陆頫暖手,嘴里喃喃道:“去了广州,我们就看不到这雪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审文的大大辛苦了!! ===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火车越往南开,他们就一步一步与赤道愈发接近,宛如从北回归线南移的直射点,从北至南,不知停歇。 他们回广州的这个日子也可以算是春运的开端,日近春节,除了高三,全国各地大部分的学生都已陆陆续续放假,在外工作的部分人也纷纷开始返乡。 火车沿经江岭县城,在江岭的站点稍作停歇,但因为是小地方,上车的人倒不太多。 万叔给她和陆頫买的是四人共一张桌的软座票。 上车的时候顾着不跟陆頫走失,她找位置时只看了陆頫的票,想着是一起买的,号码应该是连在一起的,便没有过多注意。 找到位置之后,两人坐下来。对面的两个位置是空着的,等火车开始行驶之后,便有买了站票的人来坐这两个空位。 陆頫出门前带了一本很薄的盲文书放在袋子里,从江岭到广州要花上九个小时,他不能成日对着黑暗,也需要做些别的事情来消磨时光。 木子也有点无聊,伸着手指在玻璃上涂涂画画,偶尔会弄出手指摩擦玻璃发出的厚重声响。陆頫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了说她:“玻璃窗冷,别用手去碰,会冻伤。” “噢。”木子乖乖地收起手,继而将陆頫给她准备的热水瓶子拿在手里,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去看刻着密密麻麻盲文小点的薄书册。 “你在看什么?”她问。 他手上辨字的动作停下,回答说:“《小王子》的半册,这是下册。” “好看么?”木子没看过,她看盲文也看不懂,只能望着陆頫,等陆頫的答案。 “好看。”陆頫答她。 “我以前听别人说过,是本童话书吧?” “嗯。”陆頫颔了颔首,忽然将书本合上了。他把头转向木子在的位置,说 “我在车上读书读得头晕,不如——你教我写字。” “怎么教?”木子有了兴趣,但想到他们没有纸笔,再次失落下去,她叹了口气,有些丧气道,“写不了,我笔和纸都没带。” 她看看陆頫,视线落在陆頫的手上。她立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知道了!不用纸笔也可以。” “你把手伸出来。”她指挥陆頫道。 陆頫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依然伸出了一只手。很快他的手便被另一只小手托住。这只小手刚刚用热水瓶子暖过,温度不低,像一个小烤炉一般贴着他的手背,很暖和。 ——是木子抓住了他。 木子用两只手托住他的左手。他手凉到几乎感受不到温度,跟块薄冰似的,被木子握在手里,让她有种这块冰随时会融化成水的错觉。 他手掌展开着,窗外有光,车顶的白色灯也开着,两层光披洒在两人身上,也照亮陆頫手掌心的细致纹路。他的手纹干净,如他的人一般,手心的三道线不交叉,形状犹如一个“川”字。 据说拥有这种掌纹的人,独立能力很强。即便生命里碰上巨大的苦痛,也能独自承担。 他是吗? 木子不禁抬头看他一眼,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他的手上。她伸出食指在陆頫手掌心慢慢点缀笔画,写了几个简单的字。 陆頫强忍住想要缩手的想法,笑出声,问:“写的什么?” 木子没有抬头,还在思索接下来应该写哪个字,一边说:“小——王——子,你刚刚看的书的书名,是很简单的三个字。” “嗯,这几个字你写的轻松,应该是不难。”陆頫也感受到这三个字她写的速度很快。 木子听他说着话,脑子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继续写,一共四个字,这次她故意写得飞快。 她恨不得自己的秘密由此曝光,可是她知道,除了自己,没人会知晓。 她写:我喜欢你。 “四个字,对吗?”陆頫跟她这个游戏玩得多了,也掌握了一些汉字的停留结构,木子写完,他便摸准了字数。 木子“嗯”了两声,心里却有些难过。 陆頫不知她情绪的变化,还跟她一来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5 二往的猜字形:“那是四个什么字?” 我喜欢你。 “陆頫真好。”她说。 陆頫愣了一秒,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大概是没能料想到木子会说这样的话。他笑得腼腆,耳朵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冻红的。 两人的手也在这时自然分开,火车车厢轰隆的移动声因两人说话停歇的间隙被放大,刚好经过一截不长的隧道,灯光发挥了它的作用。 陆頫笑容未去,他还将笑意写在脸上,耳根的红色又加深了几分。 他低声细语道:“木子也好。” 木子看向他,心里五味陈杂。霎时间觉得自己跟生吞了块苦瓜味道的巧克力般,又苦涩又甜蜜。她干脆不再说这件事,手臂贴着他,闭上眼睛,说了句:“我睡觉了啊,好困啊。” 陆頫答应了一声。 两人便没再交谈了。 火车靠站停下,这次是一个大站,车门打开,一下涌上来许多人。 木子原本靠着陆頫睡觉,睡意惺忪间听到有个娇滴滴的女声在说:“诶,小妹妹,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啊?” 她睁眼,还没反应过来,一张放大的脸就凑在她面前,这张脸上妆容精致,眼妆化得极其仔细,看久了觉得有些吓人。 木子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涂紫色眼影的人,下意识向后退了退,才发现没了退的空间。 她咽了咽口水,问:“你有事吗?” 她扬起下巴,看了看旁边的陆頫,微微皱了皱眉,从牛仔裤后面的兜里抽出一张车票,摆到木子面前:“19,这是我的位置,没弄错吧?” 她说完,指了指木子椅背上写的号码。 木子转头看了看那个“19”,有些不相信地拿出了自己的票来对,细看才发现她是十七号——她应该坐在对面的位置。 陆頫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木子回他:“没什么事,就是坐错了位置,我跟人换一下就好。” 陆頫点点头,闭上眼睛听着车厢里的声音。 “姐姐,不好意思,是我坐错了。我是十七号——就对面那个座位,可以跟你换个位置吗?”她指指对面的座位,在逼仄的座位与桌板空位里微微站起了身子,“我跟我哥哥一起的。” 女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了指陆頫,问:“这你哥哥啊?” “啊?”木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怯生生说,“是。” 女生又开始点头,她将一个大包“嘭”地放在他们对面的空座位上,接着自己也坐下。她嘴巴一动一动地,应该是在嚼口香糖。 三个人安静坐了一会儿,那个女孩大概觉得无聊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一直在敲。 木子偷偷看了女生好一会儿,一旦女生稍微动了动,她又忙收回去,假装在睡觉。 吃饭时间,餐车经过。陆頫吃不惯火车上的盒饭,木子就买了几包饼干,两人分着吃。 他们对面的女生也没有买饭,眼睛不动声色扫过两人,似是在打量。她看了会儿,从旁边的大包里搜刮出一盒烟。 木子吃着饼干,小心翼翼看她拆烟盒的动作,眼睛里透着谨小慎微——她更觉得这个女生不是一般人。 “你要烟吗?”女生问,从烟盒里抽了一根要递给陆頫。 陆頫看不见,自然不知道女生在和他说话。木子帮他拒绝:“不用了,他不抽烟的。” “哦。”那个女生淡淡应了一声,她把那根烟咬在自己嘴里,还没来得及点燃,看了看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的木子,哼哼了几声,又抽出来一根凑到木子跟前。 “你要么?”她冲木子努努嘴。 木子有些堂皇,忙摆了摆手:“我也不抽的。” 她点点头,把烟收回来,也没放进烟盒,干脆地扔进了横在过道的垃圾桶里面。 她冷哼一声,点燃了嘴边的香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白烟,对木子挑了挑眉,说:“你哥哥性子挺不近人哈。” 陆頫听见了,没说话。他被香烟味道熏到了,轻轻咳嗽起来。但女生没有熄灭香烟的打算,仍一口一口抽着。 木子也有些被呛到,她作势捏住指了鼻子,将脸别过去,女生这才注意到。她微微有些尴尬,掐了烟,扔在了垃圾桶里。 这些空气清新不少。 木子有些想上厕所,让陆頫起了身,自己走离座位。女生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直盯着动作愚笨的陆頫看。 木子往厕所的方向走,觉得不太放心,又回过头看一眼,发现那个女生正伸手在陆頫眼前晃。陆頫察觉不到,因为他看不见。 她有些生气,想要返回去,但还是忍住了。她不能跟那个女生闹,等下整个车厢的人都得以那种令人寒心的眼神看着陆頫。 她从厕所回来,心情有些差。她让陆頫起来,自己坐回去。这会儿她也没心情看那个女生了,她转过头,看窗外变幻的风景。 她在手机上敲了两行字,脸上露出一种发现了什么的小窃喜,把手机放在桌上,倒过来,让木子看。 木子有些不确认,指了指自己:“我吗?” 她点点头。 木子伸长脖子,看屏幕上的内容,那两行字即刻入目: 你哥哥原来是个瞎子啊?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划破一切光明世界的亮色外皮,使人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们,没能准时七点半,说一下原因,周一到周三都是满课状态,可能会比七点半迟。别的时间没有特殊情况都是七点半哈。 别的时间不用看,有更新都是捉虫,自动忽略就好了。 话说我在作话里这样像不像自言自语?【捂脸 ===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木子看了她打在手机上的那句话,也没回她,摆着一副臭脸,不愿意再搭理她。 那个女生知趣,把手机收回去,咂巴了两下嘴,目光再次移回到陆頫身上。她知道陆頫看不见后,打量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木子余光里看她,突然顿住了。她想起最开始,在水果店,在回合镇的车上,她也是这样的目光,从小心地观量到后来没有约束地观察。 原来他生命里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都会这样。 她从桌上的饼干袋里,拿了一块饼干,干巴巴地嚼碎。陆頫听见声音,问她:“木子,要喝水吗?” 木子说了句“不要”,心里暗暗在赌气。她不是气陆頫,也不是面前这个女生,而是为自己之前的一切感到生气。 她把脸贴在车窗上,面无表情地吃着饼干。 那个女生再次开口说话,她这次更加大胆,直接对陆頫说:“你和你妹妹关系挺好的哦。” 陆頫听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女生在和他说话,点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6 头简单会了个“嗯”,没有说其余的话。 那个女生见陆頫这样的态度,依然锲而不舍地跟陆頫说话,但话题很散,大都是那个女生在自说自话,陆頫回答的极少。 木子在旁听到这个女生说话,知道她是在外打工,这次打算回老家不出来了的。她讲了一些打工趣闻,陆頫虽然话不多,但也都微笑着听着。 “我叫曾轻轻。”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你们呢?” “陆頫。”他说。 木子本不想回答,但见曾轻轻一直看着自己,不忍逃避,冷冷地说:“叶明木子。” “你爸爸姓叶,你妈妈姓明?”曾轻轻立即反应道。 “我妈不姓明。”木子否认道。 “哦。”她点点头,又转头回去看着陆頫。 她又看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帅哥,你眼睛看不见啊?” 陆頫脸上的表情凝住了片刻,很快他又恢复正常,有些习以为常的意味。 “你不是知道吗?”他笑了笑,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你的手刚刚在我面前晃,我感觉有风。” “啊——”她被人抓了包,有些尴尬,别过眼神,刚巧对上木子一脸的不屑,她只好又转回去。 “那可真是……”她停顿了一下,大概觉得措辞不当,又换了种表达方式,“你长得这么帅,就是看不见了,有点可惜。” “没什么的。” 木子旁听的心里憋屈,但她又不好在陆頫面前发作,只好站起来说:“我要出去,这里面闷死了。” 陆頫起身给她让出位置,知道她要出去,又叮嘱了几句。木子这个时候也有些生陆頫的气,气他一直和曾轻轻说话不搭理她,所以也含糊地答应了几声,便走开了。 她站在两个火车车厢连接处的过道,靠近门的地方。她裹着身子走过去,那里还站了其他一些人,有个人站在在吃泡面,吸面的声音很大。 木子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离开了座位,她皱着眉头,伸头看陆頫那边的情况。她看见陆頫时而点头,时而动唇说几个字,就知道他们还在聊天。 她气得背过身去,靠着车厢挡板,环手负气地哼了一声。 她站了许久,腰站得有点酸,突然有个人从她身后过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颤了一下身子,转回头去——曾轻轻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啦?小妹妹,生姐姐的气啦?”她走到木子旁边,小声问。 木子不回应她,她也并不觉得尴尬,继续说:“气我什么,气我不该说你哥哥眼睛看不见?还是别的什么?” 木子听见她提起陆頫,心里那股气再次提上来,她故意转开身子,换了个看不见她的方向,不耐烦道:“你别吵我,行不行?我都不认识你。” 她说到后面,声音降下来,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对她恶言恶语,但心里不服气,又哼唧了一声。 “没关系啊,你不认识我,可你哥哥认识我,他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她话语里还有几分炫耀意味,好像是在故意刺激木子。 偏偏木子就上她的套。木子垂了脸,更加不愿意跟曾轻轻说话了。 两个人不再交谈,隔间里安静下来。 她又从包里拿出来那盒烟,另一只空手在玩一个绿色的塑料打火机,跟她涂得绿色指甲油很是相配。 “抽根烟,你不介意吧?”她似是在征求木子的意见,但她没等木子的答案出口,而是自顾自点燃了烟,开始抽。 “你哥哥身体看着不太好,我忍一路烟瘾了。”她吸了一口,没有含多久,吐出来。 她抽烟有几分韵味,木子说不上来,但总感觉她吞吐烟雾的一吸一呼像是在叹息。 曾轻轻手指里夹着烟,回头看了坐在车厢座位上的陆頫一眼,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地就笑了。 木子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知她在为什么而笑。 “你哥哥很疼你,啊——有点羡慕。”她罔顾木子投来的奇疑目光,兀自伸了个懒腰,露出小腹一截粉白色皮肤,和镶了粉色亮钻的肚脐。 “什么?”木子其实听清了,但她莫名想再听一遍。 曾轻轻没答她,抽着烟,轻轻闭上眼,想起刚刚陆頫脸上一丝不苟的神情。 她那会儿在想,盲人的眼皮是不是都那样薄,下一秒便听见他说:“木子去好长时间了,能劳烦你帮我去看看她吗?” 她又笑了。大抵是她眼睛化了眼线的缘故,她笑的时候,眼尾上翘的弧度很大。 “你们去哪啊?”曾轻轻问。 “我们去广州。”木子对她的态度好了些,也不再只让曾轻轻一个人问话,反过来问她,“你呢?” “哦,我回老家耒阳——嫁人,嫁给一个还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她平静地说着,脸上表情没有什么起伏,让人觉得她似乎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木子这次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她话里悲戚,可看她的表情似乎并无悲戚,不知她需不需要安慰——而木子此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但两人的谈话并未因此间断。 “小妹妹,有喜欢的人吗?”她抽着烟,一边问她。 木子觉得她问的有些唐突,语气又不好了起来:“关你什么事啊?” “哟哟哟,一般这样回答的,都是有的。”她语气里充满揶揄地笑道,“你害什么羞,姐姐我也有啊。” 你有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木子腹诽道。 “好奇他是个什么人吗?” 木子听着,望向她,有些出神。有几寸灯光打在她脸上,木子这时才看见她鬓角发丛里有颗小小的黑痣。 “他是个很干净很温柔的人,说话很斯文,平时做事很有礼貌,有点腼腆,我跟他说话,他会不太好意思看我的眼睛,是很害羞的一个人。” “但他成绩很好,每一年都是我们年级的第一名,我记得我念书的时候很多女生喜欢他,但大家都不敢藏着不敢说,因为感觉会打扰到他。” “我一生就勇敢过一次。” “高三那一年,我偷偷给他写了一张小纸条跟他告白。我现在都记得,他看完纸条的那天,晚自习下课,他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追上我,小声喊我的名字。” “那种感觉,很让人心动的。”她脸上依然带着笑,但是笑容里的意味与之前她的每一次笑都不同,有隐隐的悲戚浮于她眼底。 “后来呢?”木子听的入了迷,还想听后续。 谁知讲故事的人关住了话闸:“后来?后来他高考依旧是第一名,成为了我们那第一个大学生,嗖地一下飞到天高地远的城市,带着他的家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木子听了有些不可思议,曾轻轻只是耸了耸肩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7 ,无奈感慨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美不美啊,这个故事?”她又问。 木子有些诧异,反问道:“你编的故事?” “不是,是真的。”她的烟抽完了,便干脆利落地投球一般扔进了旁边的一个垃圾桶,“我讲起来好像挺美好,但是经历起来——很残酷的。” 广播在之前就开始提醒火车将要靠站——下一站就是曾轻轻的终点站了。 木子看了看她,有话想说,却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火车在慢慢减速,曾轻轻突然靠过来,下巴支在她肩膀上,轻轻说了一句话。木子当即顿在了原地。 火车慢慢地停下,犹如一个人一段灿烂的人生,从此沉入黯淡无光不会再流动的死潭。 木子看着曾轻轻提着那个大包下车,站到了月台上边,她突然回头,迎上木子的目光。空气静默了一秒,她笑着对木子招了招手,脸上的妆容依旧引人注目。 她穿着紧身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在月台上笑着挥手,那一瞬间,木子彷佛看见另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蔚蓝的天空背景前,小桥流水,也是这样笑得温暖,送走她要去求学的情郎。 如果你喜欢他,一定不要总是等待。 她在她耳旁细语。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抱歉了,今天实在有点忙,到现在才放上来,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成功过审,可能得等到明天才能看。 别嫌我对曾轻轻的刻画过多,虽然是次要人物,但是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人物。 大概是下章或下下章告白,就这样,谢谢你们抽空看我的文,辛苦了! ===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生命的每一次相逢宛如偶然坐上一趟不知终点的列车。人们拿票进入,人群之间奔波往来,摩肩接踵,他们或平行,或擦肩,或交谈,或相爱,最终都是持票下场,人生谢幕。 而有些人你明明知道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她,可是每当想起那超乎意外的一次际遇,你总会在心里一遍一遍感激上天的安排。 曾轻轻或许就是她和陆頫生命里的这样一位过路人。 火车的终点站——广州,离他们越来越近。 火车站建在城区外,郊外的建筑多的是成片的工厂,工厂房低矮但占地面积广阔。火车越往前开,隔着很远的距离,广州城区的高大楼宇忽隐忽现在车窗的另一面,慢慢的也在木子眼中愈渐清晰起来。 这个月份到广州去的人其实并不多,木子和陆頫坐的这趟列车来的时候,车上人刚好是饱和状态,但是到了广州火车站之后,返乡的民工潮庞大,在车厅里,带着大包行李的人将不小的候车厅挤得水泄不通。 木子害怕和陆頫走失,于是她想了一个好方法。为了不和陆頫在人潮中被挤散,她抬手将头发上绑着的橡皮圈取了下来,她的手勾住一半,陆頫的手勾住另一半,就这样在拥挤的返乡人流里艰难前行。 两个人的手时而被挤得贴在一起,但人太多,他们都顾不上其余的事情,只想着先走出去再说。 终于出了火车站,到了车站外。 木子父亲在广州住的地方离火车站很远,两处地方几乎是一南一北的分布。两人想着他们并不着急赶路,干脆在火车站旁边找了家干净的宾馆住下。 木子在前排登记入住。她在选房间的时候,颇有些为难。她回头看了看立在不远处的陆頫,咬了咬笔头。 帮他们处理登记信息的前台女服务员有些不耐烦,敲了几下柜台的桌面,用粤语问她:“想好没?单人间还是双人间?” 木子最后拿定主意,还是要了一间双人房。 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这可能是陆頫第一次在宾馆住宿,诸事对于他而言,都不方便,所以还需要她照顾。 两人辗转来到他们的房间,用钥匙开了房门。房间不大,放置着两张床,两张床之间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床单和被子都是白色的,地面铺着棕色的一层薄地毯,看着很干净。 两个人一直都没能吃上饭,一路颠簸那么长时间,两个人早就饿了。木子让陆頫在房间里等着,她出宾馆去买些吃食。 回来的时候,她带了一袋零食和两个快餐盒,她献宝般将两个盒子端到陆頫面前,笑嘻嘻地问:“你闻闻,香吗?” 陆頫没说话,有些疑惑是她买来的是什么东西,没等他问。木子一边推了电视柜在方便两人吃饭的空地上,一边告诉他:“是肠粉,你没有吃过吧?” 陆頫点头:“名字听着很新奇。” 木子笑了,对他保证道:“你放心,虽然名字听着有点奇怪,但你一定会觉得好吃的。” 木子说完坐下,将两双一次性筷子解开包装,掰开刚要分给他,突然就想起陆頫用不惯筷子。 她暗恼了一下,小声地道着歉:“陆頫哥哥,对不起啊,我忘记你平时不用筷子吃饭了。” 陆頫本来在等她递来餐具,听见她的话,忙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只是不经常用,不是不会。” 他朝她摊开手,她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将筷子放在了他手掌上。 木子没有开吃,而是看着陆頫笨拙地拿起筷子,小心移动着筷子,慢慢找准餐盒的方向,直至碰到食物,他才敢落筷。 ——陆頫刚才的话显然只是用来安慰木子的。 肠粉质滑,正常人平时吃起来都有些难夹,更不用说眼睛不方便的陆頫了。木子在心里骂自己笨,后悔不该买来肠粉,要是买两份瘦肉粥多好,现在倒无端给陆頫制造了不少麻烦。 她自己没有动作,只看陆頫夹了好几次没能夹起来,于是顾自把自己的筷子也掰开了,她夹了一片,嘴里说:“陆頫哥哥,你别动,我帮你夹。” 陆頫没来得及反应,木子的筷子就伸了过来。食物停在他嘴巴,陆頫能感受到食物温度的腾腾热气。 “你张嘴。”木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半垂下眼,不敢看陆頫。 陆頫也没有推辞,咬下了她筷子上的那片粉。肠粉入口软糯糯的,他还没有来得及多嚼几下,感觉肠粉已经化在了嘴里。食物的调味也刚刚好,他尝出了肠粉里面的鸡蛋和瘦肉,口感很新鲜。 “好吃吗?”陆頫吃完,木子立即问。 陆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干净手帕,擦了擦木子无意弄到他嘴角的汤汁,点头称赞道:“好吃,吃着很滑。” “是吧,我也觉得好吃。”她用筷子夹了一小层往自己嘴里送,一边继续和陆頫讲话:“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爸爸刚好换了一份工作,他那时候特别忙,很少陪我。” “那时候我每天的最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8 大的乐趣就是放了学在回家的路上,站在路边的一家肠粉店门口,嘬着口水看老板娘用一个铁铲子,一点一点将肠粉皮垒成卷状,再洒上酱料和葱花。” “我那时候一天的零花钱不多,经常到放学的时候身上就只剩下两块钱,可是一份肠粉三块钱,我买不起,经常在旁边干看着,也不买。” “老板娘人很好,见我来了几次就问我是不是想吃,我说想,可是我的钱不够,然后老板娘还是给我做了一份,只收我两块钱。” “我们今天吃的是那位老板娘做的吗?”陆頫问。 “不是啦,那家店开在我和我爸爸住的第一个地方附近,我初中的时候去找过几次,可是找不到了。”她解释说,说完又有几分可惜,“可能他们的店搬了吧。” 陆頫低眸,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说啦,我们吃吧。” 木子振作起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地吃完了两盒。 吃完晚餐之后,两个人轮着洗澡。木子后洗,等她磨蹭出来,便到了晚上十点多。一天下来,两个人都很累,于是都上床打算睡觉。 房间的大灯没关,木子掀开被子鞋子也没顾上穿,扑棱几步跑到开关处,“啪”地一声,房间里暗下来。 她脚踩地毯的声音厚重,陆頫听着,在床上轻轻翻身——旁边的床被子窸窸窣窣有人躺上去了。 陆頫认床,睡不着干脆平躺着想各种事情。 木子坐了一天车,身体虽然疲惫,但心里却因为明天就能见到她爸爸而十分兴奋,也因为第一次和陆頫睡在同一间屋子里,心理上感到激动。 两个没有睡意的人,装着相同的心事。 床头灯的灯罩困狭住昏黄的褐色灯光,泄露出一点点,照着两人的脸。木子转身,两只手垫在脸下,在黑夜里就着孱弱的光细瞧隔壁床上躺着的人。 他睡姿严谨,不像木子睡得七仰八叉的。他平躺着,两手搭在被面上,呼吸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 木子突然想到,黑色也是一种颜色。 陆頫常年沉溺在黑暗里,可是陆頫他……知道黑色是什么样子的吗? “陆頫哥哥?”她轻轻喊,想确认陆頫是否已经睡着了。 “嗯?”他应了一声。 “我觉得……好奇妙啊。”她小小地感慨了一句,“我本来在合镇,然后跟你来了广州,明天……明天我就能见到我爸爸了。” 她有种愿望即将实现的虚幻感,心里总觉得不真实,她仿佛躺在一个软绵绵的美梦里,她在空气上咬一口,都好似是咬了满嘴棉花糖,糖丝粘了她一嘴。 她忽地笑了,看着陆頫高挺的鼻梁,悠悠地说:“陆頫哥哥,我觉得——你真好。” 舅舅出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是他每一次都在她身边。他送她去江岭,在学校门口跟她告别,说下次还会来接她。 她在学校里坏了纪律,他跟她吵架,因为她病榻缠绵,许久身体不见好转。明明是她语气不好,戳他的痛处,可是在病床上,他却先跟她道歉,说是他不好。 送她生日礼物,她说的每一样欢喜的事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鞋子挑的鞋码也刚好衬她的脚。 他生而不幸,却总是教她如何处理问题,如何学会幸福。 广州果然没能下雪,但是寒风依旧凛冽。 天气预报说今天广州市气温10-17摄氏度。她在广州长大,她知道这个气温在江岭或许不算太冷,可在广州,人们陡然就能感受到一日一日气温的差异来。 这是广州的冬。也许,这时候江岭在下雪。 可木子突然觉得,春日好像悄然到来了。 “哥哥,谢谢你。”她喃喃细语道。 木子有些困了,眼皮控制不住地想往下合,她挣扎了几次,耳畔宾馆外街道上夜行摩托车的呼啸声渐渐远去模糊。 “木子,”他喊。 那边却传来匀长的呼吸声,无人回应,她已经睡下了。 “你也很好,你是我遇见过的最美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居然没人问我【捂脸 今天应该会有第二更,但别等,要晚一点。 === ☆、第31章 第三十章 第二天木子醒来时,陆頫已经起床了。她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在房间里寻找陆頫的身影,转头便发现陆頫坐在靠墙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他的那本《小王子》。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拉得紧紧的,屋子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木子勉强能看出陆頫看书的姿势。 “陆頫哥哥。”她喊了声,嗓音里带着刚起床的惺忪困意。 “醒啦?”木子听见他那边传来书本合上的的声音,接着他的声音也递过来。 “嗯嗯。” 木子踢掉被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纵身起床,坐在床上,问:“现在几点啦?” “九点多了。” “这么晚啦!”木子惊呼,立即跳下床,拿起床边的衣服换好,动作迅速地跑去浴室洗漱。 陆頫从她的脚步声里听出了她的着急,便在她身后说:“别着急,慢慢来。” 等木子收拾好,两人出宾馆时已经是十点了。 木子打算把去他们订的那间房退了。她人已经到了前台,跟服务员说退房的事情,身后的陆頫听见她与服务员交涉的内容,忙制止道: “不用,我送你回去之后,我还会回来这边。” “嗯?”木子不解,回头看他,“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跟你一起去,但你见到你爸爸之后,我还是要回来的。”他笑着,简单解释,“我回来这边会比较方便。” 他没有将原因说的太明白,木子想可能他是觉得这番去见她爸爸还是有些唐突吧,而且在现在退了房,晚上陆頫就得在她家里留宿了。 可能是因为这几层原因,所以令他觉得不方便了。 木子也没有执意强求,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她和陆頫慢慢走出宾馆大厅,也不说话。 宾馆附近有一家早餐店,木子去店里买来了两大杯豆浆,给陆頫一杯,自己留一杯。两人一人一杯捧在手心里暖手。 今天的天气不坏,太阳高照,云层稀薄。 木子带着他去坐公交,特意拉他坐在了后排。后排有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照洒在他们身上。 他们应该在火车站站牌坐106路,转两趟,中间站在广州市体育馆下。 回家的路木子再熟悉不过,刚刚原本因为陆頫不打算退房的事,她心里还有些难过,但现在想到即将要到家,她又开心起来,之前不开心的事七七八八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公交车慢慢往家的方向开来,周围的景象在木子眼中突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49 然熟悉起来——她常去的沙冰店,和初中好朋友一起温书的收获书店,每天晚上都去散步的羽毛球场…… 她突然感到热泪盈眶,在距离她家还有一站的时候,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公交车到站,车门打开,木子拉着陆頫下车。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说:“陆頫,我到家啦!” 陆頫任她拉着,自己虽然看不见,但对木子总是多几分放心,便也就任由她带着他往前走。 终于到了木子家楼下。木子打算和他一起上去,陆頫却说:“我不上楼了,我就在这儿等你。” 木子点点头,给他找了个车辆很少经过的位置,又找了把长凳让他坐下休息,这才放心上楼回她爸爸的出租屋去。 出租屋在二楼。 她兴奋地跑上楼,走到了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木子以为是来家里陪父亲玩麻将的邻居阿姨,刚要敲门叫她爸爸,就听见里面说: “还要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那你们家木子怎么办?” “木子跟着这个小子叫你妈呗,满不满意。” ——这是她爸爸的声音。 “哟,老叶,听你这意思是要跟你家那个断啦?那她不得插翅飞到广州,把你这小破屋闹个鸡犬不宁,我可是畏了你那凶婆娘……” 木子扣在门上的手停住了。 女人的声音她还记得,以前常常来家里和爸爸打麻将,是爸爸厂里包装组的组长。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在走廊里一圈一圈打着转,不知不觉走到了楼道口,她顺心就下了楼。 太阳照得她眼睛发干,她脑袋里空白一片,彷佛太阳照过的水泥地,风吹雨打早已失去了最初的颜色,只剩下带着苍白的灰。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陆頫回到她的视线中。她剧烈地呼吸着,跑向陆頫,在他身边停下。 她喘着气,也不说话。 陆頫没能得到料想中木子与家人见面的欣喜,有些奇怪,问她:“木子,见到爸爸了吗?” 木子还在喘气,等她恢复过来,她竟觉得眼前的光亮不知被什么描上了黑边,像是被无意晕开线条的素描画。 她眼前的景象刹那间都不再真切。 她说:“我爸爸不在家,应该是去上班了。” “那我们等等吧。”陆頫感觉到她言语间似乎夹带着失落,建议他们再等待些时间。 木子回头,隔着几间低矮平房放着望向一栋筒子楼的二楼——那扇门被人打开了,而她日思夜念的亲人,就在栏杆处,抱着一个女人,温柔地轻吻她脸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但陆頫在跟前,她仍旧强装着镇定,又编了个谎,说:“我爸爸晚上十点才下班,我们等不到的,还是回去吧,我想回宾馆了。” “那听你的。” 陆頫听见她说要走,于是开始移动脚步。这片区域的楼房建的高矮不就,他慢慢走着,人在光影里穿梭。 “等一下,”木子突然拉着他的大衣袖子,缓住他的脚步,陆頫停下来,才感觉到她没换动脚下的位置。 “怎么啦?” 木子又看了一眼租屋的棕黄色木门,支支吾吾说:“我……还想去看一眼。” 陆頫唇边绽开笑意,一边三两步走回原来的地方,阳光便再次落回他的身上。 “你去,我边晒会儿太阳,边等你。” 木子点点头,加速跑了起来,她穿过以前走过无数次的狭窄小巷,一步一步逼近那个从前熟悉现在却已陌生的地方。 爸爸他……已经不爱妈妈了吗? 她在眼前浮现起许多过去的场景,她,爸爸还有妈妈,最后停留在一个画面上——爸爸和余阿姨,在二楼走廊的护栏后面,爸爸环住余阿姨的腰…… 终于到了租屋楼下。 她扶住膝盖,慢慢给自己顺气。突然有个沧老的声音传来:“妞妞,是你吧?” 木子站直身子,循声望去,一楼的一间房子的窗户那里,坐着一位老阿婆。 木子认识她。 木子和爸爸搬来这里之前,阿婆就在这里生活了,但木子在这边住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阿婆的儿女,一直以来,阿婆都是独自居住。 木子走过去,隔着一楼窗户的防盗窗,唤她:“阿婆,是我,妞妞。” ——附近的认识的人一直唤她妞妞。 “看来阿婆的眼睛还能用,没把你认错。”老人说完叹息了一声,“阿婆有阵子没见到你了,去哪啦?” “我回老家了,阿婆,我今天……是来看看我爸爸的。”木子如实回答。 “好孩子,妞妞是孝顺的好孩子。”她说着,将手抬了起来,似乎想摸摸木子的头。 木子忙把手从防盗铁杆伸过去,老人立即反握住。老人的手很暖和,像今天上午木子握着的那杯热豆浆。 老人坐在一张木椅子上,衣服穿得很厚,隔着防盗窗的铁栏杆,木子看见她腿上还盖着一件很厚的军大衣。老人的脸色不好,肤色暗黄,嘴唇乌青,感觉在身上生着大病。 “阿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木子看着她,心里有些担心。 “阿婆没事。”她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话音落下,她松开了握着木子的那只手,在自己的口袋里翻了翻,找出一张五元的纸钞来,放在木子手里。 “阿婆突然想吃冰棍,妞妞能帮阿婆去买两根吗?” 木子傻愣愣地接过钱,后才反应过来,想把钱塞回给她:“阿婆,我有钱,不用你的。” “你拿着,快去,阿婆等你。” 木子后来也没拒绝,在巷子口的便利店买了两根奶油冰棍之后,才走回去。 很多年后,木子回想起那天,记忆里那天的气温明明不高,她却觉得犹如身置夏天,躺在热蒸炉里,高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回到窗前,小心翼翼将两根冰棍递给她。阿婆接过,把另外一根送到木子手里,木子这次反应很快,忙摇头说:“阿婆,我不要,你吃。” “你拿着,这是阿婆请你吃的。” 木子不好再三拒绝老人的心意,接过了那根冰棍。隔着楼梯间,她听见余阿姨的说话声,她反应过来,抓着那根奶油冰棍,跟老人低声道别,又按原路小跑了回去。 ——陆頫还在那里等着。 她走过去,小声跟陆頫说:“没见到他,我们走吧。” “好。”陆頫听见是她的声音,很快跟上木子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行走在广州的街头。 木子手里握着那根冰棍,手早已被冰得没有知觉,如同她内心的寒凉,无人体度。 冰棍慢慢融化,在袋子里化成一摊水。木子敛着声音,脚步声她也压着。她低头走在陆頫前面,眼泪终于连珠坠下。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0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看评论里面有人说喜欢陆頫的,也有说不喜欢的。 我在想,喜欢他的人,是因为什么啊?【来自一个冒死不预习的死咸鱼的调查问卷 ===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远处传来汽车倒车的声音,嘟嘟的鸣笛声由近及远。霓虹在黑夜背景下闪烁,无声点缀着一座城市的繁华。 她和陆頫坐在中转的公交车站,等待着回程的公交车。 公交站离体育馆不远,有位著名的歌星在体育馆在开演唱会,音响声音很大,歌声悠远。木子和陆頫靠着站牌并排坐下,仿佛背靠着流动的音乐。 木子刚哭过,眼睛带着流过眼泪的酸涨,她和陆頫沉默了一路,木子这个时候才有了想说话的欲_望。她仰头看头顶的天空,夜幕背景下星星很多,但却没有一颗是属于她的。 她看着入神,痴痴地开口跟旁边人说:“陆頫哥哥,今天晚上的星空很美。”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身边跟着她抬了头的陆頫,问:“你见过星星吗?他们总是一闪一闪的。” ——有点像你的眼睛。 “我忘记了,但应该见过吧。”他回答,蓦然想起小王子居住的那颗星球——他在亿万颗星星里寻找一朵玫瑰。 夜晚的风冰冰凉凉,吹拂木子的头发。木子偏头看他搭在腿上的手,突然有想帮他暖暖手的冲动——陆頫的手总是没什么温度。 但她还是没有,她笑了笑,继续说:“我小的时候,我爸爸经常会带我去他工作的工厂屋顶看星星。我记得我躺在天台的斜地上,总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只有我睡着了,我爸爸就会背我回家。” “那个时候,我以为这样的星星可以看一辈子。” “那时候,对永远真是毫无概念啊,对吧?” 她笑容苦涩,心里装不下太多复杂的情绪,她尽力让自己归于空白,一旦人有了情绪,就很容易流泪。 一辆公交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但却不是他们等的那辆。 公交车在他们前边停了片刻,司机见没人上车,快速驱车离开了。陆頫这时候声音才响起来:“现在也是啊,对于永远,我也还是没有概念。” 比如黑暗,他需要永远适应。 木子看向他,半懂不懂地眨了眨眼。星光点点落在他的眼睛里,眼窝处好似是另外一片天空。 书上说,关于宇宙的一切都是永恒的。那星星会永远在他眼中吗? 她想不明白,心里的失落逐渐发酵。 他们等的公交终于来了,他们按次序上车,继续无话沉默着,跟着公交车回到了一日的起点。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宾馆。木子先进门,她有些闷,一进门就什么也不顾,一头扎进了自己床上的被子里。 陆頫后进来,他动作慢慢的,在门口摸到了电灯开关。开关的下端向上凸起,是电源关闭的状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替木子和满室的家具开了灯。 木子人陷在棉絮当中,她反着手抓了抓自己被风吹得打结的头发,突然有想洗头发的冲动。 她听见陆頫那边电话响了,她没什么动作,听着手机报来电号码的机械女声,自己在心里跟着默念。 一八八三四五六…… 数字连串起来,她觉得很是熟悉——是她妈妈的号码。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转过身坐在床上看向陆頫。 陆頫接起了电话。 “嗯,是的,她在我家里。” 陆頫习惯性点了两下头,他坐在对床的沙发上,刚好脸朝着她的方向。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到木子耳朵里时,朦朦胧胧,只能听出是她妈妈,但并不能听清讲话的内容。 “不用客气,我也只是出一点小力而已,算不了什么的,木子的舅舅没事就好。” “嗯,对,她就在这儿,您要跟她说几句吗?” 陆頫说到此处,将手机往木子的方向探了探,示意让她来接。木子忙从床上爬起来,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握在手里,心里有些忐忑。 手机贴在她耳边,母亲在叫她的名字:“木子?” “嗯,妈。”她有些无力,软绵绵地答应了声。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巴,她才知语言的苍白。她顺着床边坐了下来,两条腿屈起,脚丫垫在地毯上,毛绒绒的。 “打家里的电话好几遍没人接,就想你是不是去你陆頫哥哥家了。” 她在那边笑着问她:“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害怕啊?别怕啊,舅舅身体好很多了,只是舅舅他刚做完手术,还需要妈妈在身边照顾,过几天,等再过几天,妈妈就回去陪你了,好吗?” 酒店的灯光太过温柔,照在她白色的袜子上,彷佛给白色袜子镀上了一层金辉。 她被这些话软化得一塌糊涂,她开口:“妈,不要等几天……” 我好想念你。 她说着就哽咽住了,她咽了咽喉咙里堵着她声音的一层屏障,改口说:“……不要等几天,我明后天就回学校了……妈……我……” 她又停下了,言语早已失去存在的意义,支撑她的只有不住的哭泣,泣难成声。 “哭什么啊?臭丫头,真是越长大越孩子气了。”她骂她,可是声音却很柔。 木子还是哭,她的哭声在房间里回响,犹如寂静夜晚未能关紧的水龙头,脆声敲打在听者的心上。 “木子,妈妈也……” 李水英要说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远处的另一道声音打断:“三号床病人的家属呢?” “哎!在这儿呢!”李水英应了一声,她答应完那边,马上又回来和木子说,“木子乖啊,该上学还是去上学,等舅舅出院了,妈妈就去学校看你,好不好?” 木子还没来得及说“好”,电话里忙音嘀嘀——通话结束了。她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放在身侧的地毯一角,开始偷偷抹眼泪。 陆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旁边,他也跟着她坐在了地毯上。木子一边哭,一边看他,想要憋住眼泪,却开始打起哭嗝来。 陆頫突然笑了,他轻轻道:“你可真是个小哭包啊。” 说完,递给她一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巧克力糖。木子愣了愣,眼泪止住了,但还是忍不住打嗝。她傻兮兮地接过,巧克力到手里,她才发现里面的糖都融化了,软塌塌的一整袋。 “陆頫哥哥……”她有些无措,喏喏地喊他。 陆頫就坐在她身边,他的手弯折着放在膝盖上,弯曲的手肘离她很近。木子用袖子蹭蹭自己的脸,觉得自己脸上干净了一些,她才开始端详起自己手里的那袋巧克力。 她看着,心里软软的,又想哭。她忍住眼泪,低声道了句:“陆頫哥哥,对不起。” 他说她是小哭包——一定是不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1 喜欢她爱哭的脾性吧。 她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烦人,自恼起来。她刚低下头,陆頫的手便轻轻落了下来,刚好落在她的头顶。 他找对了位置,有些宠溺意味地压了压她的头发。“是我该跟你说抱歉才对。”他说,“带你来广州,却没能让你见到你爸爸。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担心你觉得失望,但是不跟我说。” “没有没有,我没有失望。”她摇了摇头,语气急促地否认。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可以让陆頫不觉得抱歉。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能接上话。 “是不是想家了?”陆頫声音轻柔地问。 木子带着鼻音“唔”了声,她不急着否认了,诚实地说:“我想江岭那天下的雪了。” 他听着,又笑了,很快他将笑容收起来,转眼间眉眼间添了几分认真和严肃,他叹了口气,道:“木子,我不太会安慰人,可是我不想你哭,又不知道怎样你才能不伤心。” 他把放在木子头顶的手收了回来,再次放回到他的膝盖。 “糖果是来之前想给你的,记得你喜欢吃——现在给你,是希望你吃了甜的东西能开心一点。” “陆頫哥哥……” 这一块巧克力,他在口袋里藏了多久?有她埋藏在心里的心思长久吗? 辗转间,已入深夜。两人的绵绵夜话未续太久,很快都已睡下。 她侧躺在床上,想起晚上在公交车站看见的漫天星空和陆頫萤明的双眼。他们坐在广州的一角,守着一个城市的车水马龙。 世界上会有几个陆頫?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她心里晓如明镜,可她还是一遍一遍拷问内心那个懦弱的自己。 如果陆頫不在,她是不是要孤身一人,在空荡荡的街道彳亍?如果没有陆頫,她是不是会觉得黑暗太过难熬?如果除了他以外,自己寻遍人迹有至处,也找不到一个如他一般的人,她会不会后悔? 她睡在床上,耳朵极力去听辨陆頫的呼吸声,虽然他呼吸声轻,还是能让她捕捉到细微。她翻身,从枕头下把那袋融化的巧克力拿出来,轻手轻脚解开包装封口,挤出一点点巧克力泥,再张嘴慢慢吃掉。 她不再去想明天嘴里是不是要长蛀牙,糖味化开在她舌尖的那一瞬间,她想明白世间太多的事其实不必要想着后果。 回去,回到合镇,她就要告诉陆頫。 ——我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鸽了,下章绝对告白!走剧情走得我着急!关键还走不出,所以才会这么晚! ===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但是回江岭也没能再看到如那天一般的雪。 这个中南部的小城就是这样。冬天令人觉得漫长,却罕见雪花,即便有,也如昙花般总是短暂一现。 她和陆頫一到江岭,早早等着他们的万叔便找到了他们。万叔带着他们穿过火车站出口的长廊、慢慢下楼梯,到地下停车库去找他停好的车。 兜兜转转,终于是要到家了。 木子记得那天刚下过雨,万叔的车开过回合镇的一段没有打好水泥的路,黑色的车身被溅上了不少泥点。 陆頫跟着她在水果店门口下的车——他没有先回陆家。 他的盲杖回到了他手里。盲杖红白相间的颜色看着晃眼,似乎是整个肃廖的冬里,唯一的一抹亮色。木子去开水果店的卷闸门,陆頫在她身后等着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卷闸门被拉开的声音巨大,但只消用三四秒的时间,街道上又安静下来。 木子回头,邀请他:“陆頫哥哥,你进来坐坐吗?” 陆頫摇头,说:“不用了,我守着你到家才能放心。现在你到了,我就走了。” 他脚下动了半步,想起来另外一桩事,便停住,问:“什么时候回学校?” “不知道,大概下午吧。”她算了一下,补课的日子其实差不多要到头了,她去了也没多大意义,可是终究还是要去的。 她又有点舍不得。 学校的世界终归与此时不同——陆頫不在,那便是不同。 陆頫听她说是下午,微微颔首:“那好,下午就送你过去。” 木子迟钝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陆頫以为她是知道了,就开始移步离开。他道了句别:“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午再来接你。” 木子追上他的脚步,轻轻拉住他的袖子:“陆頫哥哥,下午你不用送我了。” “怎么了……” 他还要接着问,木子却抢了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陆頫哥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 “什么?”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磕碰了一下。他隐隐有预感她要说什么,可是他又不大确定,心上始终蒙着一层迷雾。 四下突然安静下来。 木子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对三井的那种喜欢,我……” “木子,我明白了。”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头轻微皱起,似乎在与什么斗争。 木子抓住他袖子的手一瞬间松了劲,两人再次分开。她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像个在等一纸判书的犯人。 是死刑还是无罪释放,均在他的一念之间。 然后就听见他轻声叹了声。 他对着木子的方向,语气里几分无奈几分歉疚,木子分不清。 “木子,你还太小,我不能耽误你。” “没有关系,我不怕的。” 她着急地补上他话里的缺口,明明知道他现在是在拒绝,可是她还是倔强着想要挽留。 “木子,我只是个没用的瞎子。”他也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盲杖的手指骨节有些微微泛白,脸上的表情愈渐肃穆,“你年纪还很小,有很好的未来。等你顺利毕业,参加工作,就会嫁给一个足够优秀的人,而不是为我浪费青春。” “这不是……”浪费。 她却突然说不出口,她把更多的话咽了回去,心里的一块大石沉甸甸放下,她竟忽然觉得一身轻,像是在经历失足坠下悬崖,那失去意识毫无痛感的下落过程。 她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着陆頫不愿意移开眼睛:“我明白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不想哭,可能是这几天的眼泪太多,一时之间,眼泪似乎不再是悲伤的标志物。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继续说: “陆頫哥哥,”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三井,我马上要准备高考了,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去找你玩了。” “你要按时吃饭,生病的时候没有胃口也不能不吃,不然胃会疼。我发现你有点挑食,你不要挑食,什么都要吃一点,吃饭的时候也不要就吃一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2 点点。” “天气暖和的时候多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但不要老坐在后院,那个地方是个风口,吹久了你会头疼。” “你也要公平一点,对别人那么好,对自己也要一样。也不要对别人太好了,有些人不值得你那样子付出的。” “还有,如果你有空,你可以……想想我,虽然以后我们可能很难见上面,但是我不希望你当我这个人没存在过,我依然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只是这段时间我可能有点别扭。” “还有,这半年,谢谢你了。” “陆頫哥哥,你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她说完,转身冲上了二楼,留陆頫一个人在原地,一时无措。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家,他进门,黎姨便来问他:“先生回来啦!去广州的这几天怎么样?没发生什么事吧?” “嗯。”他失魂落魄地点头,完成任务般地换鞋,进房间。他忘了数步数,绊到客厅里的地柜,重重摔倒在地上。 黎姨刚要扶他起来,他自己先站起来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没回头,只说:“坐一天车累了,中午不用准备我的饭。” “先生,您也没吃早饭吧?不能缺餐啊,待会儿您那胃又得受罪了……” 窗外在下雨,隔着玻璃陆頫能听见细密的雨声。 他坐在那张熟悉的书桌前,沉默不语。三井几天没见到他,跟他生分起来。它趴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懒意倦倦地打着哈欠。 他感受到这另一生灵的疏远,好像是他陆頫做错了事,任他怎么唤它,它也不愿意搭理。 狗果然通人性吗? 从前他也是在这个方位,那时候木子也在,三井就黏人些。她逗三井总是笑得开心,笑声甜甜的,像她给他吃的那块糖。她喜欢笑,却在他面前哭了那样多。 他也不好,总是惹她掉眼泪。 这个小姑娘,带着未经磨砺的刺来到他身边,爱耍小聪明,不太懂事,有时候很乖,有时候却又十分倔强。 他想挑些让他能心硬一点的她的错处来,可是又什么都想不出,一想到她,他心里就软得化成了水,这水还要一点一点将他浸溺。 ……她那样好。 不是他这样的人相称得上的。 他静静坐着,又想起在那节各种味道参杂难闻的车厢。霎时,曾轻轻的声音似乎就在跟前。 画面在故事的胶卷里又鲜活起来,起先是木子躲在隔间偷偷地看,镜头渐渐拉近,四人座里坐着两个人,是陆頫和曾轻轻。 “我说,你们不是亲兄妹吧?看的出来,你喜欢她。” “很明显吗?”男的声音里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青涩的笑。 “还行,不过她应该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她跟你一样。” 一样都在喜欢的人面前掩饰心情。全天下的人一目了然,偏偏当局者都痴迷于此。 女生撩了撩一头卷发,说:“陆頫,如果你喜欢她,就不要怕别的什么,两情相悦这种东西,很难得的。” 雨连着下了一个星期,但它什么时候停似乎没个准头,总是一时停了,一时又起。 木子坐在教室里,呆呆地看着黑板的左上角上写着高考倒计时128天。最后一个数字是从9改过来的,添了一笔的痕迹尤为明显。 前排的男生传给她一叠文综测验卷,她面无表情的抽出来一张,又把剩余的测验卷传给后排的同学。 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 但只是一次小型的测验,占用三节晚自习的时间,当是为文综三科将要合卷的二模做准备。可旁边的徐雯还是很紧张。他们组的卷子还没传下来,她便在等待的时间里小声背着政治大题。 木子看她一眼,拿笔在试卷的上边写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卷面上。 她也好想像徐雯一样,能够心无旁骛地做好一件事情。可她办不到——陆頫的世界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她的世界里除了陆頫,还是陆頫。 文综考试结束,卷子被收上去。原本是只有三节的晚自习,高三的特殊待遇,晚自习时间延长半个小时。 木子趴在桌上,脑子里乱乱地想着这一周下的雨水。教室里闹哄哄,但在她耳朵里黑板上老师用粉笔写答案的声音那样清晰。 “这道题选b吗?怎么可能啊?这题目我之前在另外一套试卷上做过的,一模一样,明明就不是这个答案啊!” “啊!我居然错了十一个选择题,太崩溃了!” “还有几天就放假了,你寒假来不来学校自习啊?” “木子,叶明木子!有人找你!” 木子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颤了一下,回过神起身走出教室,走到外面找了一会儿,才发现看见找她的人——是万叔。 “木子,”万叔喊她,“先生想见你一面。” 陆頫在高二教学楼一层的楼梯间等她,木子从高三教学楼这边走过去,远远地能从这边看见他映在黑夜里的瘦长身影。 她走到他身后,轻轻喊他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陆頫转过身来,朝向她声音在的方向,也无言沉默。 两个人都不说话,楼道口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于是声控灯自行灭了。木子单脚抬起,重重敲了一下地面,灯又再次亮起来。 陆頫的声音也随之来了:“木子,你上次跟我说,最近都不会跟我见面,我想了很久,还是来找你了。” “找我有事吗?”她嘴上淡淡地问,却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能再输了。 陆頫安静了半分钟,才说:“我想问问你,上次说的事,你心里还作数吗?” 木子的一颗心突然提起来,她有些紧张,大冬天的手心里竟然被她捏出了汗。 她没有说话,陆頫没有让空间里被沉默充斥。 “我是个瞎子,办不成什么事,跟我生活可能会很麻烦。” “我不想在你面前示弱,可我逞强只会办糟更多事,也许你跟我相处没多久,会觉得厌烦。” “跟我在一起时,我看不见你伤心流泪,也不能看见你的笑容,我甚至不知道你的样子,不知道你眉眼哪个地方落了泪痣,笑起来脸颊边是酒窝还是梨涡,不知道你今天穿的哪一种颜色的裙子,等到我们老了,即便那时我们相处了几十年,在闹市人群中,我也会找不到你。” “你会觉得很委屈,也会后悔,觉得年轻时候的选择也并不如你意。” “你要给我的,可能是你生命里的一小部分。可是我想给你的,将是我生命的全部。” 凡事都要公平,你来我往,礼尚往来。今日你送了我玫瑰,明日我送你月季,一定要事事公平对等,人类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3 才觉得这像个社会。 可是有些东西,从一相遇就是注定不公平的——你给我的是玫瑰,我给你的是生命。 这样沉重的爱, 你愿意吗? “所以我想问问你,还作数吗?” 人的生命如此漫长——那么你的有生能不能让我耽误? 作者有话要说: 陆頫:我这个人不轻易谈恋爱,非要谈,那我得给你叶明木子整的明明白白的。 ===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所以我想问问你,还作数吗?”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时而说着会停留斟酌一阵。声音清泠,在楼道的通风口处轻轻回响,像是从空谷中传来的低声呼唤。 木子呆住了,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她脑子里——陆頫刚才说的话在一遍一遍在重复。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陆頫的意思是…… 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突然走廊那头照射过来一道白色的手电筒直光,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随之传过来:“是谁在那边?” 说话的人是学校的保安。 木子这下回过神来,一把拉住陆頫的手,带着他躲进了楼道下的储物间。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但储物间的高度不高,陆頫不知道,进门时还被门框给撞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陆頫倒吸了一口气。 木子这才知道他被撞到了,走着路忙转过身去问他:“你撞到哪里啦?痛不痛啊?” “嘘,别说话,他过来了。”陆頫听见有脚步声走近,示意她噤声,自己下意识地往里面走了一步。 木子感觉他靠近过来,也向后退了一步,但储物间空间实在太小,她走了一步,已无路可退——她的背已经贴在在了储物间的墙壁上。 两人离得极近。 高三教学楼那边的灯全都亮着,有光隔着两栋教学楼院庭的距离,从他们旁侧的窗户照进来。木子抬头看眼前的陆頫,他半低着头,正在适应这狭小_逼仄的空间。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两人离得近,这呼吸声自然彼此都能够听见。 外面有小猫在叫唤,尔后,保安的声音再次传来:“原来是你这只小猫——诶!不准进教室,快点给我从窗户上下来!” 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在空间里逐渐远去,陆頫忽地松了一口气,听见那阵声音直至消失,才说:“他走远了。” 木子也放松下来。她还保持着仰头注视他的姿势,两人一俯一仰,角度恰好契合。 她突然觉得脸有点热,忙把头低下了。她玩了玩自己的手指,小声解释道:“那是我们学校的保安叔叔。现在是上课时间了,刚刚我出来没有跟班主任说,要是被查到了,要扣我的出勤分的。” “哦。”他应了一声,“那他没发现你。” 木子想说“是啊”,话到嘴边她又想起刚刚陆頫撞到头的事,复而抬头问他:“你的头……疼不疼啊?” 问完,她再次低下头,不敢对上陆頫。 “不疼。”他细语潺潺地回答,似乎还笑了,语气里淡淡的笑意。 她知道他在笑,有些别扭地别过脸。 高三教学楼此刻虽然是上课时间,但大家都忙着对答案,故人声鼎沸,那边的吵闹显得这边储物间里十分安静。 她别开脸的动作不大,但她今日扎着的高马尾还是不可避免地擦过陆頫的大衣外料,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响。 陆頫没动,良久才说:“木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木子低头绞着手指,想起他刚刚的话,要说些什么,但语言到嘴巴又开始磕巴,她张了张嘴,说了一个字:“我……” 陆頫见她的反应犹豫,以为她是对他说的那些事情感到害怕了,一时心里沉下去半分,但语调依旧温和:“没有关系,你要是觉得害怕,我们……” 木子忙打断他,接过话茬,忙摇头道:“不不不,陆頫哥哥,你听我说。” “嗯,我在听,你说。” 木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准备一般,说:“我没有害怕。你说的话,我能理解一点点,我心里也知道可能以后会有点难。” “所以你也可以说你不愿意。”陆頫觉得她大概是想拒绝了,便不打算为难她,帮她把“拒绝的话”先说了出来。 “不是,”木子道。 “我没有不愿意。”她的声音低下去,原本还坦坦荡荡的她,现在却觉得有些害羞起来,“人本来就是现在开心就好,我不想先去思考未来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如果我的人生里没有你,我会很难过。” “木子……” 陆頫仍旧不敢确信,刚要问清楚,木子立即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句“嗯”。 被保安训斥的那只猫没有被抓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走了回来,在一楼的走廊上甜腻腻地叫着。 窄小的储物间里也躲着两个人,但这两人不如这只猫胆子大——不敢像它一样,被保安发现了,依然还在“案发现场”晃悠。 木子红了脸,忍不住嘴角上扬。她看不见陆頫的表情,也不敢看。 空间里静了许久,是木子出声打破了寂静,她不自然地玩着校服上衣的拉链,低声说:“保安应该已经走了。” “嗯,那我们出去吧。” 陆頫点了头,刚要回身走出储物间,木子突然拽住了陆頫的一只袖子,她喊: “陆頫哥哥。” “嗯?”陆頫转了回来,不知不觉离木子又近了几分。 木子咬了咬下唇,闭着眼睛,将手轻轻环上了陆頫的腰,动作轻轻地抱住了他,头靠在他胸前,听他一下一下富有生命力的心跳。 “我想这样抱你一下。”她说,语气软得像是在讨要糖果。 被抱住的陆頫愣了,后反应过来,感觉到自己身上靠着一个小小的人。他在黑暗里描摹这个人的身形轮廓,慢慢也回抱住她。 “陆頫哥哥,你的心跳得好快。”她贴着他的胸腔说,“不过我的也是。” 两人抱了一会儿,还是木子先松开。 高三教学楼已经安静下来了,大家开始上最后半小时的晚自习。夜风吹着庭院的四棵百年樟树,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灯光将树影投射在储物间的地面上,影影绰绰的如水波摇晃。 他们慢慢走出去,到了储物间外,两个人的行动终于自如起来。 木子走了几步,到楼梯口上,跟他道别,声音依旧软糯糯的:“那我先回班上啦。” “嗯,进去吧。”陆頫站在原地没有动,对着她的方向,柔声说。 话音刚落,他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问:“木子,过阵子就放寒假是吗?” “嗯嗯,就是这周五。不过你不用来接我,我和好朋友一起回去。” “好。”他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4 答应下来。 “那我走啦……” 她几乎是一步一回头,人已经走到院庭里了,她想起来,还有一句话没说,便高了声音喊:“陆頫哥哥,再见!” 陆頫在黑暗里还没回她。 木子揪了揪身上的衣服,脸上热,心里也热,她不再等待陆頫的告别,雀跃着开始跑起来。 她跑回教室,坐在座位上,平息着自己的气息。她腿有些软,脸也红扑扑的。 徐雯已经在更正文综大题了,见木子突然进来,有些疑惑地看了木子一眼,刚要问是谁来找她,木子便写了张纸条扔过来。徐雯打开一看——木子居然找她要文综试卷的答案。 徐雯一脸不可思议,她一边把自己的答题卡传给木子,一边又在纸条上写: “你怎么啦?这算起死回生,重新做人???” 木子看见她纸条上写着的内容也没有回,拿着徐雯的答题卡开始对答案,才发现她的第一道题就是错的。 她拿着红笔在自己的试卷旁边写上正确答案,脸上波澜不惊,心绪却异常澎湃。 她忽然明白,很多事情一开始或许得不到正确答案,但是,总有那么几件事,答案会告诉她。 后来的几天木子虽然依旧过得异常漫长,但有了期盼,便没那么难熬了。 周五放学的那天意外地,她和徐雯坐到了上午回合镇的最后一班车,一路上顺风顺水,很快她便到了家。 水果店开了张,门打开着。李水英坐在门口,正在将长条的甘蔗砍成短段。大概是忙活了有一阵了,她砍了几截,抬手正要擦了脸上的汗,便瞧见了刚到家的木子。 李水英并不知道木子今天放假,看见木子出现在水果店门口有些惊讶。 “怎么回来啦?” 木子进里屋把书包放下,喝了口放在收银台上的水,说:“放寒假啊。” “怎么提前了几天,不是说过小年才放假吗?”李水英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走到木子身边去。 “学校说要提前几天——上面不准补课。” “哦。”李水英明白了,一边走进厨房。 木子见状就要出门,李水英又喊住她:“干嘛去啊?” “去看三井!”木子喊了声。 “马上吃饭了,待会儿去!”李水英拿了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原来她早就做好了饭。 木子瘪了瘪嘴,垂头丧气地又走回来,在饭桌边坐下,等着李水英给她盛饭。 李水英训她:“天天就想着那条狗,一回家就往他们家跑,你也不怕人家嫌你。” “嫌我什么啊?”木子不以为然,拿了筷子在手里,一边往嘴里放了块鱼肉。 “嫌你不懂事,三天两头往人家里去,蹭吃蹭喝的,打扰人陆先生清净,那陆先生表面上对你是和和气气,人心里别说有多烦你呢!” 木子吃着鱼肉,听到这话,差点被呛住。她咳了几声,脸一下通红。 李水英皱了眉,问:“怎么啦?” 木子咳着摇头:“鱼里有刺,噎死我了。” 李水英吃完午饭之后,起身到厨房里拿了一个保温桶,一面叮嘱她:“你吃好了,就把碗筷收拾一下,待会儿妈妈回来洗。” “你去干嘛呀?”木子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问。 “我去给你舅舅送午饭,过会儿就回来了,不许乱跑,在家看店,听到没?” 她点点头,心里本来打算也跟着李水英去,但又担心陆頫会来水果店,最后还是决定见了陆頫再去舅舅家。 木子被下了禁足令,哪里也不能去。于是她吃完饭,便搬了把椅子,坐在蓝色防雨棚下,百无聊赖地来回滚着货架上的一个黄桃。 货架上的水果都摆了些时日,她手里的黄桃本来就熟得差不多了,经她这般折腾,桃皮上有几块地方瞬时暗淡下去。 下午第一趟到合镇的大巴车来了,在水果店门口停下。车刚停下,乌泱泱地下来一伙女生。木子认得其中一个,便知道这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她们要在这里等回村子的小巴车。 这些女孩子身上都穿着各自的衣服,花花绿绿的,颜色比她们家的水果还鲜艳。 江岭其它学校的要求不必一中严格,其余学校都没有日日必须穿着校服的规定。木子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她身上依旧穿着一中的蓝白色校服,跟她们一对比,显得有几分傻气。 那个和木子相识的女孩子这时也看见了木子,对她笑了笑。木子朝她招了招手,便算是招呼过了。 那群女孩子就着棚下摆着的椅子坐下,笑笑闹闹地没个停歇。有几个女生在挑放在货架前水果筐里的橙子,挑挑拣拣地,就是不买。木子撑着脸,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那个软趴趴的黄桃。 “你们学校也放假啦?”与木子认识的女生回了头,将其余人的注意力都拉到木子身上。 “嗯。”木子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另外一个女孩子搭腔道:“一中也放啦?不是说你们一中补到年下二十四号吗?” “上面不让补啊,学校就放我们回来咯。”木子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几个女生见木子似乎没有和她们聊天的欲_望,便都悻然收回了话题。 突然有个女生惊呼了一声:“诶——你们看那边那个人!” 木子也顺着女生指的方向看过去,是陆頫支着盲杖朝这边走来。 他知道木子今天回来,似乎有意打扮了一番。上身是藏蓝色的中款大衣,里面衬着浅灰色毛衣,黑色的长裤修身,显得他一双腿瘦长。 木子有些欣喜,手上的动作停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頫慢慢朝水果店走来。 他步履稳妥,不急不缓,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店门前。 有个女生搬来个凳子,放在陆頫腿边,面带羞涩地说:“你可以坐这。” 陆頫扶住了椅背,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慢慢坐下,又仔细地将盲杖给折叠好,放在腿上。他眼皮没有合上,眼睛里无神,便随意落了个地方。 木子原本要出声,但她见那个女生给陆頫搬椅子,忽然地不想发出声音。她把视线收回来,又开始玩手里的黄桃,耳朵却竖着,不敢错过外边的一言一语。 那个搬椅子的女生已经回到了女生群体里。女生们聚在一起,开始小声议论刚刚到来的陆頫。 “他长得好帅啊。” “嗯嗯,真的很好看。” “但是他好像是个瞎子诶。” 木子在旁边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陆頫了,她不由地在心里对这群女生的印象又坏了几分下去。 一个胆子大的女生按捺不住了,先走过去,开始跟他说话。女生问:“你眼睛好像不太方便哦?” “嗯,我眼睛看不见。”陆頫平静地如实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5 回答。 女生点头,又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朋友们,对上自己朋友们期盼的目光,她便不甘心话题止于此了。 她上前一步:“我们家附近有位老人眼睛也和你一样,不过……他会算命,你会吗?” 陆頫笑着摇摇头。 “那你会看病吗?我认识的赤脚医生,能盲眼抓药。”另外一个女生紧跟着上来,接过这个话茬。 陆頫闻言,答道:“中医我能通一点,可以帮人把把脉,不过也是三脚猫功夫。” 那女生喜出望外,蹲在了陆頫旁边,羞怯地伸手,问:“那你能帮我看看吗?” “可以。” 陆頫道了句,他伸手把住了女生的手腕。他表情认真,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原本就只是在帮人听脉。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迟脉,脉象迟而无力,体偏寒,阳虚,要多补阳。” “我的呢?我的呢?”又一道声音追了上来。 一个女生的病看完了,另一个女生又着急地寻起医来。没完没了的,惹得木子心烦。她有些生气,握着黄桃只想往地上摔。 偏偏那群女生不想让她安生,站在一旁还在小声纷论。 “他长得好好看啊,鼻子好高,皮肤好白。” “他的手也好看!他帮我把脉的时候,手放在我手腕上,冰冰凉凉的。” 木子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手里的黄桃握不住了,便干脆地将那个黄桃扔进了货架里。 认识她的那个女生这时候注意到一直在侧的木子,以为木子是不好意思到陆頫跟前去,便问:“木子,你也要这位先生帮你把脉吗?” 陆頫听到熟悉的字眼,手里的动作即刻停下了。他眼睛有所察觉地望向一个方向,顿顿地问:“木子?”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桃水果史上身世最坎坷的黄桃。 这一章,我就问,肥不肥?!该不该表扬?! 下周轮到我值班,所以事情贼多。准时七八点是不可能了,我尽量做到不断更,但也不一定的哈。 还是辛苦大家看文了。你们都很可爱,都是小天使! ===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木子,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他的声音兀地响起,那群女生闻言,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一下消寂下去。好几双眼睛都齐刷刷望向木子——原来他和木子是认识的。 “哼。”木子被她们看得不自然,偏开头,也不说话。 女孩子们等的小巴车来了。即便此地美景令人留恋,但她们都清楚,这只是点到为止的萍水相逢。闹哄哄地,她们又都上了车。 这下凉棚里真正安静下来。 陆頫从座位上起了身,低声唤她:“木子。” 木子醋劲正大,没好气地应他:“叫我干嘛,给别的小姑娘把脉去啊,做什么来理我?” 她说完,转身往里间的屋子走。心里不痛快,脚下的步子也急促起来。她一时只顾着生气,忘了后面还有个陆頫随着。 陆頫听出了她的不高兴,盲杖也忘了撑开,凭着感觉摸索一路去追她:“木子,你别气,是我不好。” 他没走过这段路,绊了个凳子,不小心腿撞在货架的尖角上,他停了停。木子这时刚好回头看,又着急地跑回去看他有没有事。陆頫感觉到她跑回来,忙摇头说:“没事。” 木子见他并无异样,觉得被他捉弄了,背过身,嘟嘴说了句:“你故意的。” “我……” 陆頫话没说完,便被木子打断。 “不许说!”她转回身,看他心里生急蹙着的好看眉眼。他头发近来也长了些,整个人山色遇水色般地,出奇的妥帖。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好不那样生气了,只是依旧不依不饶在陆頫身上挑着错。她看了看他,嘟囔着说:“穿那么好看干嘛?就知道臭美。” 陆頫没接话,知道木子现在气消了不少,便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部新的手机,递给她。 木子不解地接过来,问:“这是手机?干嘛呀?” “给你的,方便你在学校的时候和我联系。”陆頫说。 “哦。”木子点点头,左右看了看手机的外壳,觉得有些新鲜,想起他的话,问道,“那我平时不可以用这个跟你联系吗?” “可以。”陆頫笑着说,“里面只有我的号码,你可以把你朋友们的电话也存进去。” “嗯嗯。”木子已经忘了前边的事,拿着自己手里的新玩意儿左瞧右瞧,突然想起这是在家里,又忙将手机藏起来。 她往外看了看,街道上没什么人,但她依旧警惕,她牵着陆頫走出里间,小声叮咛:“你先回去,我妈妈过会儿就回来了,不能让她看见了,我们现在是地下恋情,懂不懂?” 陆頫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出声,任她牵着出门,脸上笑意渐浓。 “笑什么啊?我说的又没错。”木子听见他的笑声,忍不住要说他,但牵着他的手没放,一步一步拉着他出门,“我先送你回去,你在家里的时候不用太想我,等我找到借口出门,就会去找你的。” 陆頫答应下来,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到了下铺。木子送他到家门口,便自己跑了回去,唯恐李水英比她早一刻到家。 她回到水果店,李水英依旧没回来。她等了一下午,时间就这样被她蹉跎了过去。 第二日,木子还是没能找到借口去陆頫家。 冬天的早晨寒冷,她不愿起床,干脆赖过了早饭,起床时已经快接近午饭时间了。 午饭吃过,李水英洗了一碟子紫色葡萄放在桌上给木子当饭后水果,自己则拿着老花镜到收银台前去算账了。 “舅舅身体怎么样啦?”木子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问她。 李水英戴着眼镜在记账,眼睛看着手里的账本,嘴上回答道:“跟以前差不多,我打算过几天带他到你爸爸那边去,去大医院里瞧瞧。” “啊?”木子手里刚剥好一粒葡萄,听到她提起自己的父亲,惊得不小心丢掉了那粒葡萄。 她顿了片刻,问:“你要去爸爸那?” “对呀,你爸爸今年反正不回来过年,不如我们俩去广州,一家三口到那边过年去。”此事李水英早已计量好,见木子提起,顺嘴就说了。 木子听了这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道:“去广州过年?” 李水英提了提眼镜,看她一眼,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失常,奇怪地问:“怎么啦?你不是心心念念喊着要去见你爸爸吗?这下要去广州啦,你开心啦。” 木子失神地坐下,沉默许久。 李水英以为她是高兴坏了,诙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继续算年底的帐去了。 “我不要去广州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6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子忽地开口。 李水英听着皱了眉,目光再转向她,斥她道:“又是发什么疯呢?之前为了去广州的事和我吵,现在要你去你又不去了,成心跟妈妈作对是不是?” 木子扭过头,丢了句:“我反正不去。” 李水英火气还没上来,放下账本,问她:“你不去你在家吃什么?吃空气啊?” “我可以去陆頫哥哥家,让黎姨给我做吃的。” “你真是——”李水英气得就要起身戳她脑门,到底还是忍住了,嘴里骂叨着,“昨天我说怎么说你的,你都忘了,是吧?你现在又给我犯起浑来,你是他们家什么人啊,哈?老给人家添麻烦,人家能一次一次让你麻烦?” “反正我不去广州,你们爱谁去谁去。” 李水英见她还犟着,接着说:“你以为陆頫他们一家子不要过年?人得回北京去!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个没良心的一样,让爸爸妈妈过年也得为你担心,是吧?” 木子知道硬的在李水英这里讨不到甜头,转了念想,说:“我回学校去,学校这段时间准许高三的学生回教室自习,高三寝室楼也不断电不断水。我回了学校去复习,你们就去广州,这总行了吧?” 李水英得了这个回答,仍要骂她,木子抢先说:“你看啊,我在火车上来回得耽搁两天吧?到了那里休息总要的吧,那又是两天。跟你们过年不能学习吧?又是两天,一个寒假就十多天,跟你去趟广州,我什么时间都没了。” “作业还那么多。”她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水英斥责的话被她堵了回去,良久,她放弃不想了,只说:“我说了不算,问你爸爸。” 木子说完这些话,有些心虚。但想到可以不去广州,她又毅然起来。 那日的场面……她忘不了,她怕自己再次见到父亲,会忍不住要问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最后害得一家人新年也过得不快活。 那还不如不见面。 反正徐雯也要回学校自习,她和徐雯可以结伴,而且陆頫……也要回家过年,她干脆去学校,混日子也比过个没有陆頫和充满欺骗的新年要强。 想到这儿,她又坚定起来。 李水英拨了叶守昌的电话,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漫长。 终于接通,那边叶守昌的声音传来: “喂,水英?” “是我。”她应了句,又把电话筒朝木子扬了扬,“你自己跟你爸爸说。” 木子走上前,有几分胆怯地接过,她喊了声:“爸爸。” “诶!木子,你多久没跟爸爸打电话啦?想不想爸爸啊?” 熟悉的语调,到木子耳朵里已然陌生。她心里有些堵,声音钝钝地说:“有点想。” 她想过往。可是过往在他人眼里早已成云烟。 “怎么啦?要跟爸爸说什么啊?” “我……我不想去广州,我想留在学校学习,可以吗?” 那边闻言,静了片刻,后来男人浑厚的笑声传来:“当然好,我们木子懂事了,知道要学习了,不错不错!” 他说完,想起其余的事,又问:“那吃饭去哪吃啊?这大冬天的,一个人在家也怕冷怕饿的,要不让你妈妈留在家里算了,来广州干什么,又远又浪费钱……” “你跟我妈说吧。”木子不想再听,她把电话放在电话机旁边,径直走开,心里一阵厌烦。 李水英瞥她一眼,没骂她,接过电话,听了会儿,又开始骂骂咧咧。 但李水英是一定要去广州的,不为过年,只为了她弟弟。 木子心里烦,趴在桌上听两个人吵,听久了反而有些木然。最后敲定妈妈和舅舅去广州,木子留在学校。 但电话没有立即挂断,李水英跟叶守昌又开始说些家常。 突然说到一条什么消息,李水英惊呼了一声,木子烤着火原本都快睡着了,被她的声音惊醒,竖耳细听,便听见李水英说: “楼下那老太太死啦?” “嗯?”木子这下困意全无,她盯着李水英的侧脸,表情木木的。 “也是作孽,儿子女儿个个在外面风风光光,自己反倒落个晚年不安的命。你们那附近也帮忙办了丧事没有?也得让她老人家干干净净地去啊!” 他们又说了些其余的话,但木子都无心听了。她拽着心神上楼,倒在床上,抻着脖子看窗外的天空。 阿婆走了。 她第一次不大想哭,只是心里觉得难过,后悔那天没能给她买一根再甜一些的冰棍——哪怕多一点巧克力也好。 偏偏她赶时间,火急火燎,拿了最简单的那种。 她也后悔,没能多在阿婆跟前说会儿话,也许她到了天堂,会觉得身边没有相识的人,倾吐心事的机会都寥寥。 她头仰着,角度奇特,眼睛很快就觉得干涩了。她从枕头下拿出陆頫送给她的手机,小心翼翼开机,然后拨了这部新机器的第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是陆頫先说话。 “喂,是木子吗?” 木子听到他的声音,莫名觉得心安,她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出声说:“我们家楼下的阿婆去世了,就在几天前。” “我和你去广州看我爸爸的那天,她在楼下叫住我,让我给她买冰棍,还给了我一根。然后她就离开了。” 陆頫那边没说话,只静静倾听着。 木子叹了声,无力地看着房间的天花板,有些失神。 “陆頫哥哥,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啊” 她耳旁又回响起她妈妈的刚才说与电话里的人听的话:“儿不慈,女不孝的,这人啊,活着一辈子就是作践自己。” 她不懂了。 她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想起自己,想起爸爸妈妈,想起舅舅,想起阿婆……最后是陆頫。她分不清谁是幸福,谁又是不幸,总之生命好像在应验这句话,将前人的经验一遍一遍重演。 “我想你,陆頫哥哥。”她吸了吸鼻子,眼睛干涩地发疼,她把这归咎于冬日干燥的气候。 但陆頫的声音倒是润润的,如山涧一般。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轻轻的一声:“我也一样。” 木子听见他的话,觉得眼睛也润润的,心里也是。她软绵绵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心里装着是什么心思。 陆頫不顾那些,说:“那我晚上来水果店,好不好?” 楼下突然响起李水英的吼声:“木子!你一个人在楼上嘀咕什么呢?失心疯了是不是?” 木子忙捂住手机,向着门高喊了一句:“我背课文呢!” 她对李水英交代完,又接着跟陆頫说:“不说了,我妈等会儿上来了我就死定了,我先挂掉,晚上打给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7 你。”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两头都陷入无端的沉寂当中去。 到太阳已经沉了西山,万籁皆要静下去的时候,他果然应约来了。 凉棚下了一个小型的烤火架,李水英让木子去杂房里捡几块好炭给火炉添上,木子虽然懒怠,但还是迈开腿去了。 她夹了三两块火炭从偏房里出来,迎面就碰上来水果店的陆頫。陆頫听见前边人的动静,弯弯嘴角笑了,问候了声:“木子,吃过饭了吗?” 木子见到他,脸上被人支使去干活的不情不愿一下消失不见,她笑起来,刚要跑上前去跟他说话,又想起李水英在家,慌忙止住脚步,手里用袋子装的木炭差点掉了一地。 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在,才敢悄声说:“你真的来啦?我以为你开玩笑的,要是被我妈妈看见怎么办?” 陆頫觉得她傻的可爱,脚下慢慢移动着,移动的过程中无意间撞到把椅子,他便扶住椅背,慢慢坐下,笑着说:“我从前又不是没来过这儿——那时不怕水姨看见,今天也就不怕。” 木子“嘁”他一声,一时间心情轻快不少。她嘴里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慢悠悠地去添火。 陆頫在旁边听生炭放进热火里发出木块空心处发出的炸裂声,“嘭嘭”的声音,听着就觉得温暖。 他借着这会儿无人的空档,跟木子说话:“听你妈妈说,你不想去广州。” 下午李水英不在家,估计消息就是那会儿到陆頫耳朵里的。 木子也不多问了,应了句“嗯”,手里依然在不停忙活,同时也在等着陆頫接下来的问话。 但陆頫没能顺着她的思路着,听到她的回答,没再继续问了。 木子停下动作,抬头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我想你不太想和人说。” 木子砸了咂嘴,索然无味:“是哦,你又知道了。” 生黑炭放进已经烧明的火里,很快被燃着的火炭点明,将狭窄的空间烧的暖烘烘的。木子的手握着那些金属工具,有些冻,她架好火之后,便把手放在火上烤。 木子想给他也暖暖,刚要起身打算将他拉过来,就听见他说:“那就不要去了。” “嗯?”木子没能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去广州的事。 木子看向他,他朝木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木子疑惑地起身,向他那边走近几步。 明天就过小年,已经有人在庆祝即将来临的属于冬日的盛节。鞭炮声单调,隔着很远的距离响起,不太闹。 他抿了抿唇,手上握着盲杖的力度加重了几分,他宁和的声音混在鞭炮声里,似乎是另一种喜气。 他说:“跟我回北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是个笨猪,今天才发现之前有个小天使送了地雷,今天也有一个,在这里感谢你们!!真心破费了!大家看文就好,不用别的打赏! 写得太晚,没有修一遍,过几天可能会改一些,但现在是来不及了,明天满课,大家晚安! ===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李水英陪着木子过完了小年,吃过中饭便带着舅舅坐车去江岭了。他们走时,木子缩在房间里,也没去送。她不乐见离别的场面,也害怕自己见到李水英上车,自己已经下好的决心又动摇。 而她昨天已经答应了陆頫,过几天会跟他回北京了。 她坐在书桌前,看窗外逐渐远去的开往江岭的大巴车,心情复杂。 自己一头热答应了陆頫去北京,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她如此突兀地去,好像又有点不合规矩。 但事情合不合规矩,已经不由她来辨。她和陆頫在合镇拖延了一天,年下二十六他们便坐上了飞往首都的飞机,一路向北。 去北京的路途并不如木子想象中的平常。她第一次踏上沿着经线往北的线路,竟然觉得呼吸的空气慢慢干燥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万叔和他们一起回北京。而黎姨因为不是陆家人,自然是留在合镇过年,并没有同他们回去。 木子初次来到首都,原本她觉得陌生,但当她下车,脚踏在祖国最中心城市的土地上,新奇感很快压过在飞机上生出的那点陌生感。 关于北京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新鲜的。 有陆家的司机专门到机场来接他们。 派来的车和万叔之前开的车不是同一个牌子,价位不知如何,但木子总感觉今天的派头更大。 木子坐在车上,手扒拉着车窗,一点一点将沿途风景纳入眼底,车窗外景物变化,如同画片的帧面改变。 前排万叔在和陆家来的司机聊天,司机一口纯正的京腔,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谈话里时不时掺着笑声。 风景看够了,木子缩回到陆頫身边去,嘴里又开始问那些在飞机上已经问过千遍的问题。 “你妈妈凶不凶啊?你爸爸呢?我该喊阿姨还是伯母啊?你妹妹在家吗?我要不要带点礼物去啊?”她扯着陆頫的一只袖子,手指轻轻摩挲过柔软的布料——他黑色大衣袖面上缝着一个点缀式样的宝蓝色扣子。 陆頫笑了笑,轻轻抓过她不安分的手,不厌其烦地安慰道:“不凶,你不要害怕,只当是去一个朋友家做客,行不行?” “我去别的朋友家都会害怕,更不用说是去你家了。”木子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继续玩着他袖子上那粒扣子,同时低头小声说。 前排的司机没见过木子,听见木子的声音,便透过车前镜往后排看,开口问:“看一路了,愣是没瞧出这小姑娘是哪位。少爷,这不是芷小姐家的那个妹妹吧?样貌看着倒不大像。” 木子听见他司机在问自己,抬起头看他背着他们露出的脖颈,听声音这人大概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陆頫回答他:“不是,这是我的女朋友,叫叶明木子。” “女朋友?”司机开着车,回头对上木子的视线,与木子目光接壤,里头夹着几分惊诧。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瞥见她身边的陆頫,还是忍住了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他回身,与万叔对视了片刻,有些疑惑。 万叔咳了咳,摇摇头没作声。 木子被这一车人的表现弄的奇怪,但她想起陆頫说她是他女朋友,又生起羞来。她松开了陆頫的手,头埋得低低的,心里那点心思融化了,成了一滩糖水。 车一直在开,木子后来干脆睡了过去。不知开了多久,等她从陆頫的肩膀上再次醒来时,车已在停在了一幢欧式建筑前。 她跟着陆頫下车,一路跟在他后面。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拐几个弯终于出了院子,到了正门口。 房子太大,过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8 年的气氛再浓郁,气氛在这样的宅子里弥漫,将能及角落均沾了个遍后,年味也所剩无几了。 陆宅正门上贴着倒福字,大门两侧挂着两顶大红灯笼。这仅余的一点过年氛围与整栋建筑的风格简直格格不入,犹带着一点严肃的滑稽。 陆頫进门,便有人来接应,来的人是一个年纪与木子母亲差不多大的妇人。 她先和陆頫打了招呼,然后才注意到一直躲在陆頫后面的木子,有些疑惑地问:“少爷——这个小姑娘是?” “她叫木子。”陆頫将她拉到身边,说,“木子,叫冯妈。” 他也没多介绍,只是简单给她们交代了名字。 “冯妈好。”木子乖巧地喊道,还小小鞠了一躬,颇有些见家长的味道。 冯妈笑着点头,一边吩咐人将万叔提着的行李搁置下去,一边和木子搭话:“这可是少爷第一次往家里带客人,冯妈可不能把你给怠慢了。” “不用不用。”木子还藏在陆頫后边,“你们跟平常一样就好,我很随意的,不用拿我当客人。” 陆頫接过话来:“是,不用拿她当客人。” 冯妈正引着他们往内厅走,听见陆頫的话,有些惊讶,回了头看向他,但脚下步子没有停。 “平日如何待我,就如何待她。”陆頫续了后话。 冯妈心中了然。少爷这是要把这个小姑娘当家里人看了。 内厅里更加冷清,但还好温度不低。木子刚到客厅门口,就被铺面而来的暖气糊了一脸。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环顾四周,右手还牵着陆頫的袖子。 突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哥,你回来啦?” 木子看过去——说话人的脸对她而言并不陌生,是她上次在陆頫家见到的那个女人——是陆頫的妹妹陆芷。 陆芷说完话,后才看到木子。她一愣,过了会儿才说:“哥,你今年带回来个小客人啊。” “嗯。”陆頫反手握着木子的手,力度不大,但重在安稳。他拉着她往前,压低了声音和她耳语道:“不用害怕,跟在家里一样。” 木子哼哼唧唧地应着,要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事。她从入这院子开始,心就一直怦怦乱跳,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偏偏里间暖气也开得足,站了没多长时间,她便觉得胸前背后都贴着汗。 她一路走过来,每和人说一个字,都觉得胆战心惊。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她不想让陆頫担心,便说:“我知道,我不怕的。” 一旁的陆芷也瞧出了木子的不自然,她走过来,和陆頫再次招呼,这才开始和木子说话:“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我叫叶明木子。”木子对她微微点头致意,但依然拘谨。 陆芷笑了笑:“我们进去坐吧,你们坐飞机也累了,先休息一下。” 陆頫听着陆芷的脚步声,慢慢带着木子往前,一面问:“爸妈呢?” “他们上午出门去拜访周叔叔了,大概晚饭前会回来。”陆芷回答道,说完又眼睛又扫过木子,问,“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木子唯唯诺诺地答她,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这么害怕,“在飞机上吃的。” 三人在客厅的沙发格里坐下,没人说话,都静静的。 陆芷开了电视,里面播着一档综艺节目,里面闹腾腾的,有些吵。 陆芷静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站起身说:“哥,我和朋友约了逛街,就不陪你们了啊。” 没等陆頫回答,她看向木子,问:“诶木子,你有什么喜欢的衣服款式吗?我也给你置办一两件好看的衣裳。” 木子忙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有衣服。” “没关系的,女孩子嘛,不在意多那一两件衣服,那我看好了,就带回来给你试试,你长得好看,应该穿什么都好看。”陆芷笑着,走到门边拿了包出门,也不管木子话里的内容。 她一走,房间里再次清净下来。 她和陆頫坐在客厅的休息格里,时不时有妇人上来给他们换热茶水。她无聊,一直在敲放在桌上食盘里的坚果。核桃她费力也掰开好几个,都送到了陆頫手心里,一粒一粒都给了他吃。 她太紧张,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 她剥了一会儿,又看看四周,忍不住感慨:“陆頫,你们家好大啊!比江岭那套房子还大。” “房子再大,没有人味也就是个空壳。”陆頫说着,凭着感觉抓过她的手,小心给她揉着手指,“别剥了,我不吃,待会儿你剥了要手疼了。” “我无聊嘛。”木子任他揉着,紧张感忽然去了几分。 门口突然传来女人的说话声,声音温柔,木子听到立即警觉起来。她坐直了身子,听着那边说话。 “少爷回来了,已经在厅里歇下了,还有个客人……” “什么客人?”张温仪一边解下脖子上围着的纱巾,一边问佣人。她慢步走进厅里,抬头便和木子对上了视线。 两人皆是一愣。 还没等人反应,另一道浑厚的男声传来:“浣元几点的航班?倒是到的早,早知道今天就该推了周丘那场应酬。” 陆恒言随之进来,看见木子,怔了怔,眉头不自觉轻微皱上。 木子眼睛打量了面前的二人,深吸一口气,才怯生生地开口:“伯父伯母好。” 张温仪回头和陆恒言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带着疑虑。 张温仪上前,没有接受木子的问候,而是问:“浣元,这女孩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关于陆浣元,名字后面会解释。 真的抱歉,最近真的超多事。大家真的不要熬夜,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陆家的晚饭七点才开始。 陆芷早已经回来,她初到家倒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但瞧见坐着的陆家父母亲脸色都不太好,她便识相闭上了嘴。 没人说话,空气里自是静得令人坐立不安。 满屋子陆姓人,木子夹在这些人中间,一时觉得自己的身份万分突兀。 吃饭时,饭桌上也异常安静,除了陆頫使用餐具时偶尔不小心金属勺子碰到碗壁,会弄出细微声音,其余人吃饭夹菜均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木子以为陆家的规矩就是如此,生怕陆家人对自己印象不好,嚼饭的动作也减轻了,力度小的仿佛是怕嘴里的米饭疼。 桌上的清蒸鲤鱼味道很好,木子夹了一小块放在盘子里,用旁边摆着的小叉子将刺挑得干干净净,然后放在了陆頫勺子里。 她压低了声音和身边的陆頫说:“这个好吃,你尝尝看。” 她声音极小,但是还是被桌上其他人听了去。他们停下吃饭的动作,有些讶异地看着木子的一系列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59 动作,后又收回目光。 陆頫不知桌上人的变化,“嗯”了一声,就着勺子慢慢细嚼,吃完才点点头说味道很好。 木子见他吃完,才回到饭桌上,突然发现其余人都看了过来,以为是自己乱了规矩,她收了筷子,老老实实闭上嘴,不敢再打扰这一桌的死寂。 吃完饭,陆頫和冯妈去忙其余的事,木子原本打算跟着陆頫走,可是又觉得有些不礼貌,只能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发呆。 陆恒言不在。 沙发还坐着张温仪和陆芷,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张温仪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是那个镇子上的人,对吧?” 木子看向说话的张温仪,眼露怯意地看着她点头:“嗯。” 张温仪的年纪大概比她妈妈要长,但她精于保养,看着并不显老气。她身上有种贵气,那是陆芷身上也不具备的,木子和她说话,不知不觉就将自己看得卑微起来。 “爸爸是做什么的啊?” “在外面打工,在钢筋厂。”她回答,像是知道张温仪接下来要问什么,也不等她发问了,自己补了一句,”在广州。“ “噢——那你妈妈也在广州?”她继续问。 “不,我妈妈在老家——在合镇,开了一家水果店,陆頫哥哥知道的。”她说,下意识往陆頫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楼上—— 陆頫正在安排木子晚间休息的房间。 客房在三层,陆頫直接否决了:“三层的房间供暖太差,给她排到二层来。” “把朝南靠我房间的那间屋子给她,她怕冷,派人去看看暖气供应正不正常,被子也要换新的。” 冯妈连连说好,照着陆頫的意思去办,顺便将木子从客厅了救了出来。 木子得令,终于从客厅逃脱。脚步极快地跟着冯妈去自己晚上睡觉的房间。 但陆頫并不在,她也没敢问他去了哪儿。 过廊静静的,地上铺了地毯,即便有脚步声,声音也被消了七八分。 冯妈在前边走着,突然开始说话:“小姑娘,我在陆家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 木子不懂,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冯妈佝偻的背。 冯妈在前边笑,笑声里淡淡的欣慰,她说:“少爷他从来不让我们这些人帮着做任何事,夹菜也是,他一定要自己来——他明里知晓自己眼睛不方便,但心里并不希望别人把他当瞎子看。” “——少爷疼你。”她叹了声。 木子一愣,转眼间两人已经到房间门口了。冯妈给她开了门,很快走开,她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回想一天的经历,心里有些堵。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里堵得慌。 又坐了一会儿,她坐不住了,慢悠悠走到房间门口,刚好碰见从走廊一头走过来的陆芷。 陆芷对她点头致意,徐徐走到她跟前来,停下问:“还习惯吗?” “嗯。”木子点点头,她想起之前在合镇和她见面的那次,旧事重提道,“上次你说你是陆頫哥哥的女朋友,后来他告诉我你是他妹妹。” “对,你不提起我都忘了,上次逗你玩来着,你后来怎么没来啦?”陆芷有些尴尬,摸了摸鬓角掉下的头发,顺势将其别往耳后。 “我后来回学校去上学了。” “噢。”她淡淡应了声,还站在原地不动。 木子见她还不走,忍不住问:“你不走吗?” 她没回答,倒是笑了声。 “你笑什么?”木子不解。 “我觉得你跟那一年的我好像,也是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怕在这帮人面前破了功,怕自己丢脸丢得不知方寸。”她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化开,里面多了几分无奈。 “嗯?”木子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疑惑地皱起了眉,看向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她没解释,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木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觉得陆芷有些莫名奇妙。 冯妈后来又来了一次——给她的房间换新的被子。她看一眼弯腰忙活的冯妈,眼睛又转回空荡荡的走廊。 两侧走廊的墙壁上贴了一米高的暗色花纹壁纸,走廊安的是暖黄的旧欧式灯,人看着便觉得这道廊弥长昏暗。 这样的过道,如此沉郁,也难怪生活在这里面的人活得不明朗,木子想。 她立在门口望了一会儿,也没等来陆頫的影子,便忍不住问:“冯妈,你知不知道陆頫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冯妈换好了被套,走到她身边,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拉着她进去房间里,便说:“好孩子,你先睡觉。老爷在和他说话呢,估计得要会儿时间。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肯定累了,快上床睡吧,别等了。” 木子愣愣地点头。 冯妈将她安置好,正要推门出去,木子叫住她:“那个……冯妈,要是你待会见到了他,你告诉他,我想和他说会儿话,行吗?” “好。”她应下来,下一秒门便轻轻合上了。 门内门外皆是寂静。 “你这是在胡闹!”二楼的书房里传出来一声怒吼,声音落下,物件被撞倒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陆恒言气得脑门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怒不可遏,将书桌上摆着的墨宝和文件夹都推到在地上。陆頫站在离他不远的桌前,脸上神色平静,仿佛早已习惯。 一面是暴风雷雨,一面是雾霰和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碰撞。 书房门外站着两个女人——张温仪和陆芷。 张温仪耳朵贴着门板听里边的动静,陆芷则在旁等着。书房门故意加厚过,她们就只是听得里面“乒乒乓乓”,里边的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听得并不清楚。 张温仪放弃了,唉声叹气地怪怨自己的独子:“浣元也是的,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了!这要是把他爸爸给气着了……他爸爸也是个没脑子的,待会儿教训他起来,哪里顾得上他的身子,唉!” “真是要把我气死了!” 张温仪气得偏头疼都犯了,掬了手按太阳穴,陆芷立即护过去,帮她小心按起来:“妈,您别生气,爸爸他不会真对哥怎么样的。” 张温仪有些忧虑地看陆芷一眼,转而握住陆芷一双手,把在自己手掌里温柔揉搓,话语里有几分歉疚,说:“小芷啊,你也别多心,你哥哥他也就是图个新鲜,那乡下来的野丫头规矩不识,又不懂事,哪里比得上你体贴,等过了这阵,你哥哥他厌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妈,我都明白的。”陆芷摇摇头,没事人般地笑了笑。 书房里气氛十分凝重,陆恒言要从陆頫那儿讨要个答案,陆頫一句话说不到他心里去,他便不能满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0 意。 “陆芷这么多年对你也算是情真意切,你倒好,外面拐个不知道名头的丫头回来,你把陆芷置于何地?又把我、把你妈妈放在哪里?” “爸,她有名字,不是不知名头……” “住口!”他又吼了一句,转身看向前边立在的自己的儿子,说道,“她是哪个我不管,我今天告诉你,我们陆家的媳妇,就只可能是陆芷!你要有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趁早断了!我这几天不给她难看,是看在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下次再是这样的情况,我陆恒言就得亲自帮你断了这想法!”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陆頫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心下觉得异常寒冷,大抵是回了北方的缘故,他觉得周围人的言语竟都如冷箭寒镖般,一字一句入耳,犹同冬日饮冰。 房间里静静的,他的耳旁却很热闹——他像是在摆弄自己的旧式磁带机,将那个南方小姑娘的软语甜言一句一句重复播放。 【你下个月还会来接我吗?】 【我想告诉你,你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祝你圣诞节快乐,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能说快乐的日子多一天是一天。】 【你一直都知道吧?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无限循环,最后千言万语都变成一句呼唤:“陆頫哥哥。” 他执拗着抬起头与陆恒言对上,语速缓缓地,说:“爸,你错了。” 他想起无数次夜间惊起,他从黑暗中醒来依旧是黑暗。 “我感激陆家让我至少有个冠冕堂皇的家世,让我不至于失了明,还要在外奔波打拼。" 路走过一千遍,他也还是会忘记在第几段左拐。 “这么多年来,我或许对不起你和妈妈,可是从没有对不起周芷。她背离亲生父母,在陆家也算得了好处。这几年她步步高升,连家业也能分她一份。“ 他也试着想一些哲学的问题,比如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可总是半道夭折,因为他连白天黑夜都还分不清。 “可是这不是我陆頫给她的,我没有资格——她该感激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花草鱼虫,风霜雨雪。他都只听过名字,但实际上这些事物于他而言都是无形的虚拟和幻想。 “我喜欢木子,将来要许诺她一生,我自是要身世清明,不能给她一个不明不白的交代,所以,你们也好好想想,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也许能走得通。” 人人说,一个人的眼睛是有颜色的。木子的眼睛是哪一种颜色? 颜色又是什么? 可是这些早已不重要了—— “我是个瞎子,一旦走错了路,回头就是致命的错,所以我必须一条路走到底。” 世人告诉他,他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从前听到他或许不会介怀。但人多了希冀,就会变得贪心。 他不舍得旁人说他和木子不一样,即便他们真的不同——是一把刀上的钝刃和锐刃。 那么,不是锐砍钝,就是钝变锐。总需要一个人要迈出那一步。 “爸,我选择了这条路,便再也不会回头了。” 为爱执著的人比比皆是。但陆頫觉得,这一刻,他不是为爱,而是为生命。 他推门出去,张温仪立即迎上去,着急地将陆頫上下检查个遍,问:“怎么样,你爸爸没有动手吧?” “妈,我没事。”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任谁从那房间里走出来,心里都不得轻松。 张温仪忍不住再次叹息,说话也被几句叹息声拉得语重心长:”浣元,你知道妈妈向来疼你,我不舍得说你,不代表妈妈对你一点意见也没有。小芷陪你这么多年,大好的年华都给了你,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是我们陆家的媳妇,这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你明不明白?” “再说了,你跟那孩子生辰不合,早早散了吧。浣元,听妈一句劝,行不行?”她将陆頫冰冷的双手攥在手里,语气带着乞求意味。 陆頫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自己母亲的手掌温热,他却觉得格外心寒。 天下父母心可怜,儿女心又何曾不可怜? “妈,这么多年了,你们还信这个。“ 当初张温仪听算命先生说,陆浣元这名字不好,就硬生生把他用了十多年的名字给摘了。自欺欺人地以为换了个字,就能换条命。 陆頫。 他忽然就想笑,于是笑起来,笑容里多几分自嘲意味——长到这么大,他其实到现在都不知自己的名字应该如何写。 ”你们还不明白吗?人的命数早就不是那些黄历时辰。“他轻轻挣开张温仪手掌的束缚,向后稍微退了几步。 空气里隐隐的潮寒气味,屋外应该是要下大雪了。 他转过身,无奈地嗤笑出声:”当初我瞎了这双眼睛,这辈子就再没信过命。“ 他一步一步踏着长廊里流动的寒风穿行——从前他也走过,十五年如一日,或者准确来说是十八年。但是同一段路,以往他总觉得走不到尽头。 从书房出来,短短的三百四十步,遥远的如同在针芒上走。 他也是这个时候感受到人生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想到尽头的房间,有个可爱的人兴许在等他,生命忽然就有了期待。 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那扇门,里面是他一辈子都在寻找的答案。 木子。亲爱的木子。 你以前问过我,活着的意义在何 我想我明白了。 遇见你之前,人生——只能称之为等死。 遇见你之后,才叫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这章的时间是这么算的。陆哥哥三岁失明,十七岁去了美国,在美国待了三年,然后回北京又待了一年(所以在家里算是待了十八年。),最后去合镇,在合镇目前是第三年。 所以,请问陆頫今年多少岁? ===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陆頫轻轻用手指扣了扣门,没多久,便听见里面木子声音倦倦地回应:“请进。” 木子以为来的人是冯妈,她躺在床上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便瞧见陆頫扭开门把手走进来,她一下激动起来,情不自禁高声喊:“陆頫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陆頫对这间房的格局并不熟悉,他摸索着走到木子声音所在处,脚踢到床沿,便顺势蹲下,和木子说:“睡下了就不许乱动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是不是好好的。” “我还好。”木子闷着声音答,也不知道是真的好,还是不好。 她把两只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忽地抓住陆頫暴露在外的双手,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说:“你去哪儿啦?你的手冻得都跟冰块似的,冰死了。” 她说着,皱起了眉头。她将陆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1 頫的手裹在在自己不大的手掌中,一点一点像传感温度一般的,把自己手上的热度渡给他。 木子手一直放在被窝里边,房间里又开了暖气,她全身暖和得发热,手也不例外。她帮陆頫暖着手,心里想,暖手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木子……”陆頫低着头,喊她的名字,语气里浅浅喟叹。 “嗯?”木子答应了一声,她半躺在床上,整个人窝在被窝里头,像穿了一件巨大的羽绒服。 “你觉得北京好吗?”他问。 不好。 木子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北方太冷了,风也是干干的。” “想回去吗?” 木子不自觉就点了头,而后她反应过来,忙摇头说:“不想,我可以陪你在北京过完年再回去。” 陆頫低着头,木子坐得比他高,从上往下,只能看见他的光洁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她总觉得陆頫要说什么话,一时忐忑起来,她小心翼翼开口探问:“陆頫哥哥……你还会回去吗?回合镇。” “会。”他笑了笑,仰脸,“你瞎想什么呢。” 木子“哦”了声,两只兜住陆頫的手突然松开,她顽皮地将手贴在陆頫脸上,发现脸上也没什么温度 面冷心热。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这个词。 她止不住内心情绪,嘟囔道:“手冷,脸也是冰的。” 陆頫握住她在他脸上蹭的手,闭着眼睛揉了揉木子的手指骨,摸到被子,将她的手塞了回去。 “我体偏寒,四季都不容易生热。”他解释道。 木子抢过他的话:“我妈妈说我身体好,我的手很暖和的,冬天也是。” 她不依着陆頫的心意,干脆把陆頫的手也拉进被子里,说:“我的手不容易冷,还能暖和很久。你的手要是捂不热,我就给你捂一辈子。” 陆頫一愣,心里暖意四生。他笑,手也不挣脱了,任她裹着。 木子看着他的脸,问:“我听你的爸爸妈妈都叫你另外一个名字,那是你的小名啊?” 他摇摇头:“不是,是我以前的名字。我十几岁的时候改名叫了陆頫,以前一直用那个名字。” “叫什么啊?”她问,说完补充一句,“怎么写啊?” “浣元。”他说,然后在木子的手心里凭着印象写下了两个字。 这是他仅会的两个字,是他姥爷一笔一笔刻在小木板上,让他摸辨熟记的。 后来就换了。但还好仍然出现了另一个人,握着他的手教他写“陆頫”,还说这个字复杂难记。 他想到此处,忍不住唇边笑意又温柔几分。 木子隐隐能猜出是哪两个字,不过她平时不学好,才知道那个字原来念“浣”。她眨了眨眼,开口问:“那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听我姥爷说,是因为我出生的那年雨水多,所以他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取意为浣洗年岁。 木子表示明白地点头“唔”了声,沉默了会儿,她想起陆頫刚才话里提到的人,抬眼问他:“姥爷?是不是就是你的外公啊?” “是。”陆頫点头。 南北方还是有所差别。木子听到新奇异于自己习惯的称呼,接连着又想到了更多。 于是她顿了顿,开口话语里一半小心一半好奇:“你们这边是不是都喊女朋友喊媳妇儿?” “对。”陆頫有些奇怪她问的问题,脸上微微疑异。 木子紧了紧被窝里握着陆頫手的力度,狡黠一笑:“那我——就做你的小媳妇儿,好吗?” “好。”他淡淡笑开,低声答应。 陆頫等她睡熟,脚下轻轻地出门。来往过一回儿,他有些记忆,摸到门,动作轻微到几乎不能听闻,瞬间便到了门外。 他合上门,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是祝你永夜安好。 借此祝愿你一生无虞,日日如此夜,入梦无恶祟。 隔天木子很早就醒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陆頫老家太陌生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熟不起来,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 她醒过来,躺在床上,隔着门板能听见门外走廊上某种金属器物通过发出的丁零声,恍惚她有种错觉觉得那声音仿佛是从雾霭里传来的。 “要叫她起来吗?现在早饭点都过了。” “不用,让她赖会儿。”这会儿她听出来了,是陆頫在说话。 她脑子里过了许多乱糟糟的念头,很快便挣扎着起床。穿着睡衣,也没来得及换别的衣服,她扒开门,头搁在门缝间,跟门外还没离去的陆頫打了个招呼。 “陆頫哥哥,上午好!” 陆頫被她突来的声音惊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正常,转向她在的这面:“起来啦,肚子饿吗?” “还好。”她扯了扯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心里暗自庆幸陆頫看不见,不然还不知道他得如何嫌弃她。 陆家的厨房为木子做了第二场早餐。 木子在餐厅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走来走去忙碌的人,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陆頫倒是没什么,脸上坦然。他穿着整齐,手里盲杖已经准备好,就等她吃完早餐带她出去一趟。 陆家的其余人也不在,按理来说现在已经是春节假期,陆家人再忙,节日里也忙不到哪里去。可偏偏没一个人在家里现面,似乎是有意在避开她这个外人。 她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起身便跟陆頫出门。 他们要去陆頫姥爷住的地方看看,也当是带她这个南方人逛逛老北京。 路上又是几经波折。 陆頫往年出门都是车来车送,他从没单个出过门。跟木子来不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于是找一辆到三里胡同的公交也颇费了他们一些功夫。 木子到了外边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胆子又大了起来。她牵着陆頫往前,从胡同口慢慢走进胡同里。 这条胡同陆頫小时候跟着姥爷走过无数遍,可是重踏也还是会觉得陌生。他心里缩成一团,有点紧张,但还是被木子手上的温度宽慰了几分。 木子左右盼看,有几堵矮墙已经刷上了白漆字样“拆”,白色的字面又有调皮的小孩用黑色颜料加了一行字上去,是写得歪歪扭扭的《声律启蒙》。 上面写着:“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这边住的人已经不多,他们途经几户有人的人家,都在忙着贴春联、挂春灯。 他们不着急,一来二往便逛到了下午。原本是来找他姥爷以前住的房子,但无论如何,陆頫都想不起来那几间屋子在哪个方位。木子只好拉着他,胡乱地在胡同里走。 他们走着,隔着墙听见远处飘来的吆喝声——是糖葫芦小贩的声音。陆頫停住了,有些惊喜,叫住木子,说:“这个声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2 音我记得,我小时候听过。” 木子也跟着他欣喜起来,便与他欣然前往,找到了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小贩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说话时带着很重的河南话音。 木子要了一串糖葫芦,给钱时问老人:“爷爷,您还记得他吗?” 木子指指身边的陆頫,老人找钱时抬抬眼皮瞭他一眼,摇摇头说:“没印象。” 木子有些失望,再去看陆頫,陆頫倒没什么变化,依旧平静无澜。 付完钱准备走,陆頫刚移开步子,那位老人瞧见他行动不自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叫住他:“诶——后生,我想起来了,你是张老头家的外孙吧?” 陆頫身形一颤,点了头说是。 “对,是你,我记得你眼睛不大方便,这么多年,好些了吗?”他在陆頫身后问。 木子看看两人,没出声。 “好多了,能见光了。”陆頫说了假话,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那就好。”老人扎了扎糖葫芦靶子,声音拉长了,感慨道,“那就好啊,你姥爷也能放心了。” 吆喝声又渐渐远去,宛如远去的时光。 他们两个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台阶上坐下,无声静静地听着这一刹间的人间烟火。 木子拿着那根冰糖葫芦,连着塑料袋扯拔下来一颗,将不齐多余的塑料袋边缘撕个干净,留下个底托,放在陆頫的空手里。 “你尝尝看。” 陆頫接过,张口咬了一小块,到嘴里又酸又甜,但终究是甜多于酸。 “还是你以前吃过的那个味道吗?”木子没有开吃,望着他细嚼慢咽的动作,痴忡地问。 陆頫笑了笑,没有回答。 穿堂风过,瑟意萧萧,吹乱两个依偎而坐的年轻人的头发。木子不好奇他的答案,自己张嘴咬了半个山楂球,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在口里化开。 她望着夕阳的余晖残落于窄长胡同的石砖板面上,给一些地方光明,又让一些地方黑暗。靠墙堆砌的红色石砖在落日的映照下微微变了颜色,一切都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泛黄。 她倏然撇头,似乎看见十三四岁的陆浣元从胡同那头走来,步履缓缓。他脸上表情很少,却带着些许期待。他生来内敛,连感情都流露得很少。木子一瞬间明白——他在等,等一串他姥爷踩着那台老式自行车,穿街过巷,本无意后来成为有意买来的一串冰糖葫芦。 “陆頫哥哥,姥爷去世的时候你伤心吗?”她问一边看向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年轻的陆頫的影子和他现在的面庞交叠。 陆頫抬了头,似乎也感受到了残照——有一点阳光落在他的下颌上,如同结块的金粉。 “很伤心,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要哭,坐在灵堂外的台阶上,听老人小孩哭成一堂,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觉得可能生活要不一样了。” 四壁的黑暗开始涌流,他的心烂成稀泥。 木子握住他的手,跟他说:“你不要总想起过去啦,人总要往前看的啊。” “我明白。”陆頫颔首,顺势将头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往事,被人勾起了失落。 木子望望天,云很少,夕阳残日卷着仅剩的一点点云。她以为来北京会看到雪。 “陆頫哥哥,你不叫浣元也好,你就应该是陆頫。”她说,“——那么多雨水,所以害得你膝盖疼。” 她抱怨起他以前的名字。 不等陆頫笑出声,她继续说:“你知道‘頫’是什么意思吗?” “嗯?”陆頫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就是低头的意思。”她低头咬一口糖葫芦,“我觉得人能低头走路,平平淡淡生活,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糖葫芦的味道很好。人生仿若此,酸涩有一点,甜蜜也有一点。 木子后来的岁月里也试着吃过每个地方不同的冰糖葫芦,都是酸甜参半,但和在一起就变了味。 后来就再也没尝到过那天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三里胡同是我瞎编的,要是跟现实撞了,自动忽略。 黑色的值班周,下周就不会老断更了!最后还是辛苦大家看文了! ===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在外面逛了一天,回到陆家老宅时,两个人都已经累极。 虽然是大冬天,但两人经过外出这样一折腾,回来时后背竟都起了一层薄薄的汗。陆頫身上不能留汗,于是他被木子催着回房间去洗澡换干净衣服。 木子送他回了房间,觉得无聊,便自己溜了出来,在二楼迂回的走廊过道里悠悠地游荡着。 二楼房间很多,走廊是交叉式的,她从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又绕回来,但过道太多太繁复,后来她便忘了原来是从哪里出发的。 迷了路,她只好开始自行摸索着寻找回陆頫房间的路。 走廊里是正常温度——或许比外界要暖和一些,但木子还是觉得有些冷。她抱着胳膊,走到一个三条道的分叉口,她顿住了,刚要选一条走,便听见两个女人的说话声隔着长廊传来。 “那姑娘也顶不怕臊,哪有关系没认,就跑男方家里来过年的啊!看着年纪轻轻的,脸皮倒是挺厚。” “可不是呢,我听小音说陆先生为了这事也发了好大脾气,你说,大少爷跟她什么关系啊?你看看平时吃饭起居,少爷可惯着她了呢!” “谁知道呢?就是男女朋友,那也是不可……” 木子正要继续听下去,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忽地回头,陆芷的脸放大呈现在她眼前。 “原来你在这儿呢!找你好久了。”陆芷在她眼前弯着眼睛笑。见她笑起来,木子心里越发觉得这面容熟悉,但就是记不起来。 而她耳边刚刚偷听到的别人的私话还没散去,担心陆芷也跟她一样,不小心听见了,禁不住脸上赧然,一下脸皮转成了红色。 她眼神飘忽着,不敢与陆芷对上视线。她心里慌乱,各种想法在脑子里乱撞,说话时也期期艾艾:“嗯……嗯?找我干什么?” 陆芷拍拍她的肩,说:“没什么事,就是我妈妈想和你说会儿话。” 她脸上还带着笑,但看不出有真切的感情流露,反而让人觉得那是个应付式的微笑。 “伯母?”木子听到她的话,惊了一下。 “对,”陆芷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走廊的一个反向走,同时回身朝她招招手,“你跟我来,她在那边等你。” 木子跟着她走到一个房间外,陆芷开了门让她进去,自己却留在原地未动。木子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她,脚下动了动,先到了房间里。 陆芷对她笑了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便被陆芷合上了。她无措地前后看看,没等来陆芷,再回头时,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3 张温仪已经在前边等着她了。 张温仪从里间走出来,穿了件墨蓝色旗袍,旗袍修身,显出她腰上的中年赘肉,但明面上看着风姿依旧绰约。 她手里捧了个雕花的杯子,撩着眼皮打量木子一眼,不确认地喊她:“木子,你是叫木子吧?” “嗯。”她诺诺地点头,顺势头低下去,盯着脚下的地面,意识开始放空。 她走到木子面前,木子便看见她的拖鞋停在自己的视野里。拖鞋鞋面是蓝色的,为了点缀,上面绣了一朵红色的牡丹,看着素雅,看久了又觉得张扬。 “你跟我们家浣元是在谈恋爱,对吧?”她问出口。 “对。”木子又点点头,突然想起刚刚在走廊偷听到的话,有些紧张,觉得张温仪可能要给她和陆頫一个安排。 如她所想,下一秒,张温仪的话便传过来:“哦——是这样的,我今天叫你来呢,就是想跟你说说你们两个的事情。” 木子抬头看她,不言不语,等着她下面的话。 “你也知道的,我们家浣元眼睛看不见,平时衣食住行都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所以呢,我们家是想要找一个会照顾他的人来照顾他的一生,而不是一个还需要他照顾需要他操心的人,来给他制造不便,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木子半懂不懂,她觉得张温仪误会她了,忙出口为自己辩解:“伯母……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照顾他的?” 张温仪听见她这番话,语气一下尖锐起来:“你怎么照顾?你才多大,你能做什么?” 木子的话被呛了回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不拦着你们,你们就会有什么好结局吗?”她把手里的茶盏随意放在桌上,语气里严肃正经,“你想过以后的事吗?你没有能力,他更没有能力,你们就靠着你们那点幼稚的感情生活,你以为能长久?” 她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小姑娘,别说我自私,我让你们分开,不单单只是为了我们家浣元好,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说是放过他,就……就当是放过你自己,好吗?” “听我一句劝,今年在我们家过了年,明年就和他断了吧。” 四下里静静地,木子没有说话。后来她也无话,一路失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衣服也忘了换,掀开被子便躺在了床上。 这边陆頫洗完澡出来寻人:“木子呢?” “回房睡觉去了。”冯妈扶住他忘了带盲杖的手,让他不至于太狼狈。 她看了看陆頫,踌躇着要不要把实话告诉他。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少爷,刚刚……夫人把她叫过去了,她们大约在那边呆了半个多小时,木子……是哭着出来的,我担心……” 是夜。是失意人的夜。人生这条道上,人人的脚步都开始乱。 寒潮也来的及时。 地理课上,老师敲着黑板一遍一遍强调寒潮形成的原因,说是西伯利亚高压控制着亚欧大陆。空气释压一次,陆地得片刻空歇,下一次高压便会再次来临。就这样反反复复霸占一整个寒冬。 北京下雪了。 雪花簌簌,落在枯枝残叶上。某座山某个山洞,山路里还有山涧残流,水流顺着地势流下,还没来得及穿石,顷刻间便化成了冰挂。 人们从山洞下过,总是小心谨慎。有孩童不懂事,为初次见到冬日冰景而欣喜,大人还得叮咛他要小声说话。 但不是每个人都会顾忌雪夜的寂静。不得安宁,她偏生要吵得整个冬天都不好过。 “陆浣元!你别给我犯浑,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子跟家里人都闹翻?” “天底下就你这个傻子最好骗,你以为她看上你什么?她看上的就是咱们陆家的家业,你眼睛看不见,你现在被她唬得死死的,等我和你爸爸死了,成一堆灰了,到那时候她就能好好占着咱们陆家了!” “你要走!好,你长本事了,为了一个外人什么都可以不顾!你走可以,走了就别回来了!” 陆家老宅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木子躺在单人床上断断续续地哭着,后来哭得意识都混混沌沌的,哭一阵睡一阵,恍惚间还做了个没有陆頫的梦。在梦里她也在哭,站在偌大的黑白色梦境里,一瞬间觉得茫然。 “木子,木子……” 忽然有声音隔着梦境传来,是有人在柔声唤她的名字。 她从梦中醒过来,困难地睁开眼,入目便是陆頫的模样。 木子看看窗外,窗帘合了一半,隔窗而望外面依旧黑魆魆一片。但床头灯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按亮了,黄色的灯光照着他的脸,显得他眼眸黑沉。 木子不说话,干看着他。他睫毛生得密,低头时,轻轻飘飘地贴着眼睑,如同纺纱机上搁置未合的黑色丝线。 她看着他,眼泪开始汹涌。她头靠着枕头,枕头早已被她的眼泪濡湿。房间里安安静静,她配合着气氛,无声地流泪。 陆頫以为她还没醒,凑近了些,细语低吟道:“木子,你先起床,等下我们再睡好吗?” 语气听着好像是在哄她。 “我们现在回家去,不在这里呆着了。” 木子听见他的话,怔愣住眨了几下眼睛,眼泪生生在眼眶里止住了。 “回家,我们回合镇。”他说。 木子紧咬着唇,她明白了,现在陆頫也知道张温仪跟她说的那些话了,刹那风卷残云,那些话又被人摆在她眼前。 ——而不是一个还需要他照顾、需要他操心的人,来给他制造不便。 ——你以为你们会有什么好结局? ——今年在我们家过了年,明年就和他断了吧。 ——我不说是放过他,就……就当是放过你自己,好吗? 木子忽然挣扎着起身,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眼泪再次溢出来,她夹着哭腔呢喃:“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嗯。”他轻声给她肯定的答案。 木子额头贴着他的脖子,他脖子上那块皮肤不那样冷了,她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眼睛越发酸涩。她哭得没了力气,喊他:“陆頫哥哥,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啊?” “怎么了?”陆頫反托住她的背,手掌安慰地在她的背上轻柔拍着。他的声音也极其轻柔,“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怕,我怕你会嫌弃我,因为我不像别的人那么懂事,总是给你添麻烦。”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小声地一下一下啜泣。 陆頫又拍了拍她,无奈地笑了:“我还怕你会嫌弃我。” 他停了一下,让木子有个反应的时间,然后继续说:“我又笨,手脚又不灵活,身体也不好。这个世界上健全的人太多,我还怕你会不再那么喜欢我。” 木子抽噎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4 从他颈窝里抬起头,两眼汪汪地看着他,目光里有几分惊讶,也有些疑惑。 他环抱住她,动作有些笨拙,男生尖硬的短发茬擦过她的耳廓。他伸手捧着木子的脸,笑里的无奈依旧还在。他道:“我很久以前就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和对别人不同。” 心蓦然为另一个人软的时刻,应该倒溯至生命的哪一个节点? 是他们在县立图书馆外,她跟他说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远没有自己亲身感受到的那样好的时候? 还是在人流如织,人来人往的小饭馆。他喝汽水被呛住,她笑着说她不是小孩子的那一瞬间? 或许更早,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水果店外,那日的太阳照耀着他脖颈不住冒汗。木子的声音传来,他恍惚以为十七岁的自己从记忆里活了过来。 “我很早就喜欢你,可是却一直没有跟你坦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觉得自己太差劲,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女孩,所以你不要患得患失,也不要害怕。” 我们于黑暗里相逢,我介入你的生命,你渐渐会明白,从此你生命里便不会再有失去。 因为——这就是我全部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木子,我真的很爱你。不管明天后天会怎样,今天你都要生日快乐! ===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他们回合镇的那天,江岭县也下起了冬雪。和他们在北京机场看到的雪花不同,江岭的雪显得有几分拘谨,没有铺天盖地的雪片纷纷,只是安静落寞地下着。 江岭的雪也带着几分孤高。人人皆期待着它下得更长久一些,但它却只顾自己的快活,一旦到了特定的时间,它便戛然而止。 还好这次它逗留得比较久。 木子在回合镇的车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见陆頫和万叔的交谈声,似乎是在说黎姨还留在合镇,没有回去老家。 她“唔”了一声,头搁在陆頫的腿上,无意识地蹭了蹭,很快再次沉睡过去。 到合镇陆家时,黎姨出来接他们,身上的围裙都没来得及取下,带着满身厨房气息,来帮他们拿行李。 这几天两个人车马奔波,身体都疲累至极。一回到家里,陆頫就有些扛不住,喝了几味药,便上楼睡觉缓神去了。 木子在车上睡得够了,下了车倒不那样想睡。她趁着陆頫睡觉的空隙,带着三井回了趟水果店。 她出门给三井套了根链子。黎姨说是三井第一次到这边来时就配置了的,但从没用过。 三井到了屋外就活跃起来,大概是在房子里闷久了——上次“咬鹅”的事情发生了之后,黎姨就不大准许它出门了。 木子被它拉着在走。 她看看三井的不长的尾巴,心情有些复杂。三井是陆芷送给陆頫的,虽然她在陆家的经历和陆芷没多大关系,但对陆芷,她就是感到亲近不起来。 她烦恼地晃了晃头,不愿再去想这个问题,自己脚下脚步加快,跟着三井很快跑到了水果店门口。 铝合金卷闸门上的塑料广告条经年月磨砺,早就残破得不成样子。家里才几天没来人,门上就积了灰。她拉开门,手上便好几个灰尘印子。 她回楼上找了两三本还没看完的《网球王子》,下楼时努力回想上次她看到了哪一场比赛。 三井趴在一箱冰糖柑橘边一直不肯挪动身子,木子被它逗得想笑,只好开了一点箱盖,拿出两三个橘子,正打算剥给它吃——它闻到味道,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来了精神。 此时收银台的电话突然响了。 木子有些诧异,接过一听,李水英的声音劈头而来:“叶明木子!不是去学校的呢?怎么还给我在家里呆着,你这是要骗谁呢?” 她有些心虚,低下头问:“你怎么知道啦?” “我打电话给你们吴老师了,他说你压根没去学校。”李水英在那边尖着声音吼她,她说着话,木子隐约还能听到自己父亲让李水英说话温柔点。 “我哪里没去啊……”木子揉了揉自己手里的小橘子,眼睛眨了眨,心里反倒空空的,“我去了一个上午,是他没看见我……” “一个上午?你还好意思说啊。” “那边太冷了嘛!教室没空调,冻死人了都。”木子装着声音抱怨,似乎自己当真去了一中自习。 那边的李水英相信了,斥她:“娇气!读书要是怕苦,那还能读成什么书?我们都不在家,那你就给我买票来广州,下午就去买。” “现在火车票买不到了啦!”木子回她。 她也是上午听黎姨说的,黎姨就是没买到回老家的火车票,才留在了合镇。 她知道李水英担心她,继续说:“我在陆頫哥哥家吃的饭,他们没有回北京。” “他们没回北京?”李水英声音听着似乎很是诧异。 “嗯。”木子闷着声音回答。 “倒有点怪,今年怎么没回去啊……” 她们后来又聊了舅舅的病,李水英说是好多了。叶守昌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木子懒懒地,就没怎么跟他说话。 李水英在电话里反复交代了许多事情,才结束这次的通话。 电话一挂断,她便把电话合回座机里边。在一旁等着吃橘子的三井早就急不可耐了,木子有些无奈,把手里的半边橘子塞进了三井嘴里。 三井这才满意地摇起尾巴。 三两个橘子吃完,木子关了水果店的门,带着三井慢慢悠悠往下铺的方向走。她心里装了事,觉得无论到哪一处都不轻松。 到陆家时,陆頫在楼上睡觉还没醒。 黎姨在厨房清洗年前熏的腊肉,她手里拿着铁丝球,正认真刷着肉质表面的熏灰。 陆頫不爱吃肉类,这类食物制作出来也只是走个春节的仪式,等过完了年,这些自制的家乡食物就都会被一并送回北京,任人当成上不得台面的礼物,就这样无声消化了。 但黎姨每一年还是会按部就班地将每一项都做好。 木子将三井松了脖链,让它一个人在客厅里玩,自己则去了厨房想帮帮黎姨。在厨房里干站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帮不上手,她便放弃了,站在旁边看黎姨忙活,顺便陪她说话解闷。 无聊时,她无意看了看房子内部,忽地想起陆家老宅。她记得第一次到这幢房子来时,她还觉得这里太过宽大寂静,但和北京的宅子比,这里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张了张嘴,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问道:“黎姨,陆頫哥哥他们家……有多有钱啊?” 黎姨奇怪,反问她:“小丫头你不是跟先生回去了一趟吗?人都去北京了还不清楚啊!” 木子想起在那座宅子里发生了一切,努力回想,她竟觉得印象模糊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5 起来,明明就是昨天的事情。她想了想,说:“他们家房子很大,大得会让人迷路;房子里很多伺候的人,但他们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在说什么呢?迷瞪啦?”黎姨听得不明白,笑了笑,说,“黎姨不是陆家人,所以没去过北京,我几年前在江岭被老先生选中了给先生伺候起居,那时候才知道他们家的排场。” “先生是个命苦的人。”她无端地长叹了一声,借着干活的空隙看一眼木子,“你跟他如今关系也亲近,这些话跟你说了想着应该也不碍事。” 木子有些疑惑,看着黎姨,不言不语地等她的后文。 “先生眼睛不好,我说句不太好的——对于他们那个大家来说,先生这样……基本上是个无用人了。可偏偏他是陆家的独子,而且啊——陆家说是姓陆,但其实家里产业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陆夫人父亲打下的——就是先生的外公。” “那个老人先前一直带着先生长大,后来心脏出了毛病离了人先走一步,生前自己立了个遗嘱交代了身后事,把家里的每一分钱都划到了先生名下。” “我也是跟老万唠嗑的时候说起的。”“不然你觉得,他们陆家能围着先生这样打转?何苦费这个周折呢不是?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那点钱。” “这些陆頫哥哥知道吗?”木子突然觉得心凉,受了惊又觉得好像也并不是难以理解。 “知道。”黎姨点头,“他是个明白人,所以早早地离了那个家,现在就在合镇上呆着了。” 一条腊肉清洗完,黎姨用保鲜膜将肉包好,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跟她说:“木子,黎姨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陆頫哥哥疼你,但是他终究和别人有些不同,所以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木子默然点头,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整理完年夜饭的食材,黎姨又从冰箱里拿出先前擀好的面皮包了三大盘饺子。木子手艺不精,勉强包了几个便被黎姨赶去客厅了,她不想添乱,干脆抱着三井在客厅看漫画书。 等到黎姨做的饺子蒸熟的时候,陆頫也醒了。 万叔原本在后院整理爬墙而落的枯树枝,被黎姨喊进客厅里来吃饺子。三个人围座一桌,等着黎姨给他们盛好。 黎姨端着两盘饺子出来,让木子去拿厨房里的另外两盘,一面说着:“这几盘饺子里有一个我放了颗红枣进去,按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谁吃到了那个饺子,来年是要走大运的。” 木子听完,盯着自己手里的两个盘子仔细打量了会儿,也没瞧出异样,不由地生起兴趣来。 终于开吃。 木子一边吃自己碗里的饺子,一边盯着桌上其余三人盘子看,有些紧张地期待着那个幸运饺子的出现。 黎姨夹食物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她似乎感应到什么,朝木子和万叔使了个眼色,同时动作轻轻地将自己刚夹起的一个饺子放进了陆頫的碗里。 木子呼吸一窒,她看着黎姨,黎姨便对她眯眼一笑,一边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木子领会,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偏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頫慢条斯理地夹起那个饺子放进嘴里。 大概是尝到了什么不同的味道,他先笑了笑,然后说:“我吃到了。” 木子愣了一秒,是听见黎姨说:“看来先生明年要走大运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附和道:“对,陆頫哥哥,你明年一定会更好,你会很幸运的。” 虽然是他人赠的幸运,但当事人不知,大家便都小心翼翼保护着这层窗户纸。 就像一盏灯。大多数灯都是为了照见光明而生,但也有那么一两盏,只是为了看清影子而点亮。 饭桌上气氛温暖,这时木子才觉得自己身置于一个喜庆节日里。之前见的都是些什么样子,寒窟冰窖般的,让人发怵。 木子仰了仰脖子,暖黄的灯光熏得她眼睛发酸。 陆頫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他忽然对木子说:“那我把运气分你一半。” 他把自己碗里的一个饺子夹起,放进木子盘子里,自顾自地说,“今年能遇见你,我已经觉得是有生以来最幸运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满课的状态,只能做到这个点更新!辛苦大家看文了! === ☆、第41章 第四十章 跌跌撞撞,一年还是走到尽头。除夕年夜饭吃过,陆頫和木子便上楼去找收音机去了。陆頫家里没有电视,他们打算听广播里转播的春节联欢晚会。 两人在楼上捣鼓,听见楼下传来一群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声音接连不断。陆頫停下了翻找磁带盒的动作,问木子:“楼下是谁来了?听着很热闹。” “他们来辞岁啦,”木子回答的平静,“除夕夜,那些小孩子不都要家家户户去辞岁的嘛。” 她说完,才意识到陆頫应该不知道“辞岁”是什么,她便解释道:“就是年纪小的孩子,到别人家说吉祥话,主人家分给他们糖啊爆竹啊很多东西,这种就算辞岁了。” “哦。”陆頫明白了。 那伙小孩离开,楼下安静下来,黎姨的声音接着传来:“先生——木子——” 两人听到声音,知道黎姨是找他们有事,于是慢吞吞下楼去。 到楼下,只见黎姨手里拿着好几个果盘,木子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两个,帮她减轻手上的负担。 黎姨揩了把头上的汗,跟陆頫说:“先生,您今年没回去,可以到后街那位老人家去拜访拜访,年年都记着要去,现在得了空就提早去了,也怕过几天时间冲撞。” “拜访谁呀?”木子在一边问。 陆頫应下黎姨的话,与此同时跟木子解释:“我姥爷的故知,你同我一起去吗?” 等他们正式出门时,天色已经大暗。黎姨出门前给了木子一个手电筒,但他们走在路上,她才发现手电基本用不上。 ——陆頫记得路线。木子踩着他的脚步往前,不需要灯光照明。 那位老人住得偏远,在后街的一条小巷深处。老人住的房子外墙刷了层绿漆,但是绿漆七七八八已经掉了不少,看着颇有陈旧复古的味道。靠门的墙倒放着一个布拖把,拖把旁的墙上靠放着一台老式自行车。 除夕忌闭门,所以老房子的门没关,木子便带着他走进门去。 里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正门进去一间寮厅,厅里除了一张桌子没有其余家具,桌子上放了一个已故之人的灵牌。地面是坑洼的泥地,厅顶端挂了一个暗黄的灯,灯装得不高,勉强能带来些光明。 在这样的环境下,木子不自觉就压低了声音,拉住一旁陆頫的手,说:“这里面好黑,感觉没有人在家,怪吓人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6 的。” 陆頫反握住她的手,小声安抚她:“别害怕,这家里就住了曹叔一个人,所以显得静。” 他高了声音朝里屋喊了一声,过了许久,才有人应答,是个老人的声音。 不一会儿,里间走出个拄杖的老人,身形佝偻,眯着眼睛瞧了他们两人好一会儿,愣是没认出来人是谁。 陆頫摸着走过去,木子搀着他走得稍微后面一些,有些畏缩。 “曹叔,是我陆頫。”他缓了一口气,“您还记得我吗?年年都来看望您的。” 老人连着“哦”了好几声,像是记起来了,指着陆頫连着说了几句:“你是北京来的那个少年郎。” 老人站着跟他们寒暄了几句,便迎他们往里间坐了。 他们坐的位置靠着窗户。窗户是旧式的铁栏格子窗,铁栏杆上生了一层极厚的绣,原本的铁质早已看不见。 有几个小孩经过,许是好奇心作祟,都抻着脑袋,下巴搁在窗户台子上打量屋内的几人。曹叔用一个木棍敲敲窗户,那几个孩子便飞快地跑开了。 曹叔没有歇着,走出了这间房,到对屋去了,只将两人晾在屋内。 木子这时候问陆頫:“你叫他曹叔?他看着可比你爸爸年纪大多了。” “我随我父亲叫的,一直叫曹叔,没改过口,早习惯了。”他阐释着缘由,“曹叔是我姥爷的故友,这么多年来,陆家一直没有跟他断过联系,我前几年搬到合镇,便每年都会来看看他。” “但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脑力也不如以前了,之前每每都把我和我父亲弄混,今天他倒是把我想起来了。” 曹叔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杯茶,他单手拿着端茶和糖回来,腿脚不方便,但身体动作还是很利落。 “你来了可是好了,你老丈人近来人还好吧?”他边走边问。 ——这是又把陆頫认成陆恒言了。 陆頫也不纠正他,也不说他的外公已经过世,回答说:“他很好,身体跟您一样,健朗的很。” 他叹了口气,看着陆頫感慨:“这么多年了你倒是没怎么变。当年我把你举荐给他,你就是这幅清俊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没变,就我一个人老得不成样子了啊。” 他扶着桌子边坐下,继续说:“当年我帮你看过相,说你一生顺风顺水,你日子的前半段倒是应验了,我今天看你,面相倒是有些不同了。” “从何说?”如果面相学真能应验,那他之前算的便是陆恒言的运数——他的自然与陆恒言不同。 “恒言小子,你看你的这对眉骨,生得是清隽,但眉弧起伏太大,这是生途坎坷的征兆啊。” 老人说话声音很大,中气十足。一般来说,耳朵不好的人说话时都像是在吼。只有一层的房子内通风,大门没关,风穿过槛门,呼呼地拉着。二人言来语往,像是在鼓风机里说话。 他这才说起一直跟着陆頫的木子,问:“这位是?” 陆頫在桌子底下抓住木子的手,正正经经介绍说:“这是我妻子。” “哦对对对,你跟张先生的那个小丫头结婚了,嗨,我这年纪一大,什么都忘了。” 木子忙里偷看陆頫一眼,脸通红一片。有她年纪这么小的妻子吗? 曹叔又走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木子把椅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将曹叔刚刚塞给她的糖果撕开包装,猝不及防放进陆頫嘴里。 陆頫慌了一下,很快他适应过来,回味着口里的味道,问:“这是什么味道?” “我看看啊”木子把刚刚被她扔掉的糖纸拾回来,说,“水蜜桃味的,很甜吧?” “嗯。” 他们烤的是碳火,火烧的很大,暖得木子的脸微微发烫。她再次想起陆頫说她是他的妻子,她想着,心里甜甜地,搓了搓那张塑料糖纸,说:“我妈妈说,人到老年要是耳朵不好,就说明那个人身体好,是要长命百岁的。” 陆頫听着她的话笑了,似乎也认同这毫无根据的理论。 原来老人是去给他们准备回礼——自制的干果装了两个大袋子。木子帮陆頫接过,跟曹叔道了谢之后,他们就打算回陆家了。 家里也是客人不断,陆頫忙着应付,木子不乐见这样的场面,便去后院玩鞭炮了。 家里一直有人来拜访。 大概到了十一点,来家里拜访的人才渐渐少下去。黎姨收拾了桌上的零食吃物,一边扭头回看在院子里玩得正欢的木子。 她和邻居家的一个半大小孩在玩鞭炮,院子台阶上摆着的鞭炮各式各样。两个人玩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抱着一起大笑。陆頫坐在离她远一些的位置,听着两个小孩的笑声,闭着眼睛,自己也不自觉受到快乐感染。 三井想跟着木子,但爆竹声一惊一乍,吓得它时而进一两步,听到声音又快跑开。 黎姨拿了条薄毯给陆頫盖住腿,走过来时,也忍不住笑,说:“她真是个孩子,跟长不大似的。” 陆頫只笑,没说话,脸上神色温柔。 不一会儿,邻居家的小孩家里人来寻人回去,木子虽然缺了伴,但她依旧没空闲下,似乎执意要把那些烟花爆竹一晚上全都燃完。 快到十二点了。 按照合镇这边的习俗,午夜转点时,家家户户都要放烟花迎新年。家里条件差一点的,没有烟花,红鞭也要燃上一挂。可以称得上一次小型的烟花庆典。 差十几分到十二点时,木子回厨房洗手,想要去掉手上的□□味。等她洗干净手,再回院子时,陆頫还坐在原来的位置闭眼仰头望着天空。 有人已经开始放烟花了。木子走过去,看见的便是陆頫坐在明花点缀的黑夜里的场景,仿若一幅名画。 她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心里开始默默倒数。 马上就是新年了。 前几天下过雪,这几天天气放晴——是融雪的时节。融雪时岁尤其寒冷,木子轻轻哈气,空气里便起一层白色的水雾。 黑夜和岁与岁之间的翻篇尤其勾人倾诉,木子望着天空寥落的几颗星星,撑着下巴问:“陆頫哥哥,你有没有什么理想啊?” “理想?”陆頫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语气里似乎有几分感兴趣。 “嗯嗯。” 陆頫若有所思地回答:“以前没有想过,最近倒是多了个想法。” “什么想法?”木子好奇。 他笑了,眉目如画。过了会儿,他说:“我啊——就想简简单单地,在街边摆个水果摊,做个水果贩子,看街上来往的行人、车辆,从早至晚,等着你归来。” 木子痴痴地望着他的脸庞,失了心神。她眼睛热热的,她知道有些事情脆弱,故事诞生,它似乎就有了夭折的结局。 可她和陆頫不该是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7 这样的。 她靠着他,在他耳边哽咽着说:“你有什么心愿……一定记得在十二点许哦。” “嗯。”他应了声。 她轻轻呼吸,探身抓过他的手腕,看他手上表盘上的盲点跳动。盲点跃动按照秒的节奏,如同一个人脉搏起伏。 她想起有一晚她在自己的窗子边看见的月亮与星星,想起她曾纠结过陆頫是否知道月亮的模样,还有那句正合时境的古词。 五,四,三,二,一—— 烟花一瞬间炸起,在一个小小的镇子上空,犹同黑色沼泽里开满无数朵绚丽的花。 苏轼说的,人有悲欢离合。这件事自古来便难以圆满。 而她只愿陆頫一生有欢无悲,只合不离。 烟花声没有停歇。她张开了一只眼睛,看旁边陆頫认真许愿的面庞,双手合十,贪心地许了第二个愿望:“拜托了,各路神仙,让我们家陆頫在梦里看一会儿月亮吧。” 再次睁开眼时,陆頫也已经许好新年愿望了。他张开了眼睛,脸倾斜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许的什么愿啊?”木子大笑着,在喧闹的烟花声里扯着嗓子大声问他。 陆頫的声音也跟着抬高,他回答:“我许的啊——希望上天能保佑我长命一些。” 他说完轻轻笑,声音低下来:“能够多陪陪你。” 也不知是上天有意无意,他说话时,烟花声小了一些下去,他说完,又再次闹腾起来。 “木子,”他喊她,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转过脸,瞬间两人面面相对,距离很近。 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下一步应该发生什么,只是他们无端地拖延时间,像是在和单向而去的时间嬉戏。 还有烟花在天幕绽放,一朵接连一朵,呼啸着,穿越冬风,在黑色背景里肆意燃烧,顷刻又没落,像星星沉入深海,渐渐黯淡。 他们耳旁都是烟花声和呼啸的风声。 木子想起刚刚许的那个愿,她俯身向前,陆頫就势伸手托住她。 唇上便印了一记凉如清露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说微博安利,真有小天使给我推文啦?你们也太好了吧!比给帮我推文的小天使比心,真的超级感谢你! 刚从学校参加完活动,作业还没写,去写作业了!辛苦大家看文! ===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初一。 按照合镇的习俗,大年初一不能赖床。但由于昨晚木子和陆頫都睡得太晚,一个不小心就都睡过了头。 陆頫许多年没熬过夜,早晨起来时觉得头疼,黎姨便热了前几天熬的缓头疼的中药给他喝。木子起床洗漱完,出卧室门便闻到家里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是陆頫在楼下喝药。 木子脚步轻快的一跳一跳地下楼,几步小跑到陆頫面前,语气轻松地跟他说:“陆頫哥哥,新年快乐!” 陆頫咽着满口苦药“唔”了声,应该是在答应她。他这会喝药气不能断,一口气必须得喝下半碗。他喝药时紧皱着眉,似乎是觉得口中药汤难以下咽。木子小小感慨,原来他还会怕苦。 陆頫喝下剩下的半碗,将空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问在侧的木子:“起来啦,饿不饿?” 木子拉着脖子仰头看他,他唇边还有残留的汤药水渍,浅浅一圈,摹着他上唇的唇形。 “不饿。”她说,一边起了小心思,故意问他,“你喝的这个药苦不苦啊?” “苦,”他点头,但表情平静下来,“让黎姨也给你盛一碗吧,能解头痛。” “我不用一碗——”她说着,踮起脚尖,够着了陆頫下巴的高度,仰脸将唇贴在了陆頫的唇上,难以餍足般舔了舔,尝到了味道,觉得有点苦,也——有点甜。 她那点小心思被满足,忙缩回去,低头小声说:“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陆頫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神,才知道刚刚木子做了什么。他也低头,脸微微发热。 木子看了看四周,确认没其余人在,安抚他道:“你放心,刚刚我是悄悄地,没有人看见。” 陆頫被她说双颊更红,沉默地拉着她的手走往客厅里走去。黎姨这时也刚好从客厅出来,看见气氛微妙的两人,神经大条地问道:“都起来啦?要准备早餐吗?” 陆頫说了句:“不用了。” 他跟木子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张口刚要和她说什么,但未出口的话语被他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手机自动报了几个数字,机械的女声还没来得及报完整串号码,陆頫接起来,等那边人说了句什么话,才说:“你也是。” 木子坐在他斜对角的沙发里,依稀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声线听着像是个女生。 她还在想是哪一个女生给他打电话,陆頫那边喊了她的名字:“木子,陆芷说祝你新年快乐。” 原来是她。 木子顿时没了心情,她回应道:“谢谢。” 那边的通话持续了一会儿。 大都是陆芷在说话,陆頫时不时答几个简短的字,没有多余的话。一些家常事交代完,电话很快收线。 木子心里有些泛酸,干脆不再等陆頫,故意走开了,到厨房帮黎姨洗菜去了。 大年初一就这样平平淡淡度过。 李水英是初六回来的。回来前她给木子打了通电话,这让木子有了提前做准备的时间。于是初五那天,她收拾好自己在陆家的东西,便回水果店去了。 李水英和舅舅一起回来的。到家之后,她留舅舅在水果店吃了午饭,才让木子送舅舅回他的家去。 水果店的新货上午就送来了。但李水英刚到家,诸事皆乱,便还没来得及清点。 午饭吃完,李水英简单收拾了东西,便开始清点货物。等木子从舅舅家回来,她顺便监督着木子复习功课。 忙活的空余,她和木子聊天:“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那个方慧吗?” “方慧姐姐?记得啊,她怎么啦?”木子停下手里写字的笔,有些讶异地看向她。 李水英在本子上写着新进苹果的件数,一边说:“她高中念完就没念了,去了你爸爸那厂里打工,结果跟那里边一个四川小伙子混上了,大了肚子。” 木子听得目瞪口呆,她道:“方慧姐姐怀孕啦?可是她只比我大两岁诶,应该还不能结婚吧?” “就是啊,那小姑娘可愁死了。那小伙子家里没钱养人,一直求着她要她把孩子流掉,她舍不得,就跑来求我,要我帮帮她,可是求我有什么用?还不是自己不听话、不懂事,听信了那几句花言巧语。”她说着耸了耸肩,看向木子,告诫她说,“所以说啊,女孩子要自爱自重,什么时候都不能拿自己的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8 身体当儿戏。” 木子听着走了神,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她晃着手里的笔,回忆起记忆深处那位童年玩伴的模样。但却印象模糊。 李水英没得到她的回答,走到了她跟前,敲了敲她的脑门:“跟你说呢!听到没有?” 木子吃痛地“嘶”了一声,蹙着眉头不满地回吼道:“听到啦!” 李水英这才满意,她回到那十几箱水果前,嘴里的话没停:“你要用功读书,考个好大学。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等你考了一所好大学,你就会知道,这个年纪碰到的男孩子跟大学里那些优秀的男孩子相比,还是太差了。等到那个时候你再谈恋爱,妈妈才能放心,明白吗?” 木子没应话。 她好想问问她的妈妈,陆頫哥哥也很差吗?但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初八复课返校,是陆頫和李水英送她去的江岭一中。 回校的那天,坐在去江岭的车上,明明是一样的路程,她突然得今天花的时间格外地短。她在后座轻轻小心翼翼地勾陆頫的袖子,陆頫反过来拍拍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木子瘪了瘪嘴,心里淡淡难过。 她回到学校,又要等很长时间才能见到陆頫了。 到了一中门口,车停下。李水英先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万叔也下了车去帮她的忙。车上只剩下她和陆頫。 她实在害怕告别,拉开车门正要出去,被陆頫拉住了手。陆頫一用力,她便倒进了他怀里。 陆頫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低呢喃:“木子,记得给我打电话。” 木子没说话,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拽着他的衣领,才说:“我记得给你打电话,那你要记得想我。” 陆頫笑着应了句“好”。 就此道别。 开学后的第二天,高三年级举办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在学校的大礼堂里,轮序唱国歌校歌。唱到一中校歌时,站在木子旁边的徐雯唱着唱着,突然哽咽了声音。 好奇怪。又不奇怪。 学生代表带着他们发完誓,木子才恍然高考只剩下一百天了。 她记得一模前吴老师说时间不多了,再不认真复习,就来不及了;今天吴老师在讲台上却说,还有一百天,时间还很多,一切都来得及。 木子看着吴老师发呆。她撑着半边脸颊,眼睛被她挤得眯了起来,她看吴博时,视线里都有了重影。 他在讲台上说话:“高考三分考实力,七分靠心态,所以不管怎么样,心态一定要好,心态是最重要的!” “我今天给大家布置一个小任务,就是给高考后的自己写一封信,字数不限,你就是写一句话也行,写好了交给我,高考结束之后我会寄给大家,听懂没?” “听懂了。”木子跟着全班同学一起,有气无力地拉长了声音回答。 这个时节虽然已经立春,但天气并没有很快回暖。 那天吃过午饭——所幸是个大晴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将白色信纸平展铺好在课桌上。信纸边缘她也仔细用手熨帖,唯恐起了不美观的褶皱。 离高考还有整一百天的日子,她依旧不安忐忑。不是为人生前途,而是为她和陆頫。 学校的广播站在放李叔同作词的《送别》,恰如整百日不舍的氛围。 她想起昨天晚上站在宿舍阳台上给陆頫打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元宵节会来看她。 声音温柔缱绻,一寸一寸都是对她的思念。 中庭的树在春风中左右摇摆,将空气里的阳光撞碎,切成无数个光影的交错块。 她握笔开始写: “亲爱的陆頫哥哥, 见字如面。 离开合镇的这几天,我每天都想许许多多的事情。想你,想爸爸妈妈,想舅舅,想三井……想一百天以后的日子,也想这说长不长的一百天。 今天开完大会之后,徐雯在教室里哭了一上午。她那么爱学习的一个人,今天却没有听课。 昨天我们班有一个同学被他妈妈带回家去了,他的课桌抽屉都空了,一本书也没剩下。方静静养了一盆栀子花,她那盆花放在窗户边总是有鸟来啄,她就放在了那张空桌子上。 昨天晚上周逸问我,要是高考没有考好,毕业之后想去干嘛。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除夕那天晚上我们也谈到了人生理想,我后来也一直问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 小时候会写那种作文,问你的理想是什么。我以前写科学家,写老师,写那些我心中伟大而崇高的职业,但实际上我并不想成为这些人。慢慢地我明白我这个人目光实在很短浅,我的心不大,只装着一个平凡的梦想。 简单地生活,像路边的草一样,留住夜间的露珠,贪恋白天的日光,既稀松又饱满地生活。 我不想过我爸爸妈妈那样的生活,不想生活充满欺骗和隐瞒,也不想糟蹋自己的身体,酗酒抽烟让自己久病缠身。我只想做一个原原本本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这个普通人要会做饭煲汤,能煎好草药,会削苹果和梨,能做水果拼盘,能照顾生病的丈夫……不遮遮掩掩了,其实就是,如果我要成为一个普通人,那也一定是普通人陆頫先生妻子的身份先存在的。 最近的试卷很多,题目也很难,我都不会。我好想告诉你,我最近写数学的时候,总是写着写着就流眼泪,可是每次跟你打电话,我就觉得这点难好像也算不上什么,我一点不想给你的生活徒添阴霾。 即便这么累,我晚上还是失眠。睡不着我就在被窝里构想我们以后的生活。 北京也好,广州也好,哪里都不是适宜生活的地方。北京的冬天太干太冷,广州又太闷太热,所以我们就留在合镇,好不好?我们就住你家的房子,每天早起,下午午睡,晚饭后散步。 哦,对了,我们家的那个院子也可以小一点,一定要分一半出来种树种花。种什么树都可以,最好是水果类的,这样到了秋天我们还可以摘果子吃。 我期待和你一起生活。这种日子不用太惊世骇俗,但是也需要世俗一点,柴米油盐要节省,我也希望你能和我拌拌嘴,不要什么都任着我,不然我会任性的无法无天了。 这封信写到这里,信纸已经占了很多了。但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讲,不在信里讲的话,我当着你的面,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多希望自己是个肉麻的人,这样你就会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等我高考完,你会收到我这封信。但是你看不见,只能让我念给你听。可是我肯定念不出口啊,等到那时,我只会告诉你—— 我不用你等。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长大,想嫁给你,然后去过天底下最平凡的那种生活。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69 此致,安好。 来自永远爱你的木子。 于2007年2月27日。” 她写完,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扬起下巴看窗外的蔚蓝天空,太阳光明明杲杲,她望着,突然就落下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知道,三月马上就要结束了,而我,我的手机里本月流量还有。。。133个g。。想到马上要被清零,我的心就好痛,这个能捐赠的吗【痛哭 ===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元宵节很快也到来。 想见陆頫的愿望终于如愿以偿。陆頫接她到江岭的别墅,给她带了黎姨做的汤圆,黑芝麻拌糖,里面放了秋天在树上摘的桂花。 木子吃不了太多,就跟陆頫一人一半地慢慢吃完了。 过几天有小测,木子近来开始担心自己的成绩,故到了江岭也没停下复习。吃完了汤圆,便屈腿坐在地毯上,开始写作业。 陆頫坐在一旁读盲文书,客厅里没有得到太长时间的安静,他的电话便响了。 熟悉的号码——又是陆芷打来的。 木子停下了写字的动作,咬着中性笔笔头,看着陆頫,没说话,静静听着。 起先他只是“嗯”了几声,后来那边说了句什么,陆頫起了身:“先等一下。” 他走了几步,绕开木子,进了里间。 木子扭头,隔着玻璃窗看他的身影,心里有些忿忿然。 有什么话,是当着她的面不好说的吗? 他在里边呆了十几分钟才出来。 “你又跟你那个妹妹打电话呀。”木子见他从里间出来,关不住心里的醋意,酸溜溜地唏嘘了一句。 “嗯,跟她说点事儿。”陆頫答得波澜不惊,也没听出来木子话里的意思。 她“哦”了声,将说话的声音拉得很长:“说什么呀” “没什么。”陆頫不说,语意里也有些逃避的意味。 恋爱中的女孩子敏感,对方说话稍微有所遮掩,她都会觉得是莫大的欺骗。 木子不乐意起来,将手里的笔扔掷在书页上,冷冷地说:“没什么你不跟我说,你到底喜欢我还是喜欢她呀?” “你说我喜欢谁?”陆頫无奈又好笑,但没有说答案。 “谁呀?”她也知道陆頫的答案,可是她偏偏要亲耳听见才肯罢休,因此故意装着糊涂。 陆頫这辈子没说过那样肉麻的话,于是倔强着不肯说出口。 木子生了气,把习题和笔袋一股脑儿全都塞进书包里,扔下一句:“不说就算了,我作业还没做完,我先回学校了。” 她背起书包往外冲,陆頫唤了她两声,她也没搭理。到了别墅门外,她突然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想哭。 也许是因为徐雯最近过得艰难,常常困在被窝里小声哭泣。以为没有人听到,在所有人面前依然要强颜欢笑。 也许是因为想念妈妈,却又觉得生活充满了隐瞒,让她觉得自己和爸爸一样是个只会伤害别人的欺骗哲,所以每每犹豫,连电话都不敢打。 也许因为天气不好,她原本想和陆頫去图书馆,可是陆頫却犯了风湿,膝盖疼痛如刺,还陪着她吃甜到腻人的汤圆。 总之各种情绪挤压着她,她心里难受,索性借着眼泪发泄了出来。 她走得很慢,是故意等着陆頫。陆頫走得比她还要慢,一步一步,时而趔趄。 出了丽苑,陆頫就不知道方向了。她在小区门卫室停住,蹲在门口小声哭泣着。陆頫好像知道她在,又好像不知道,他从她眼前走过,走到了丽苑外。 木子急得要叫住他,她起身,又没有喊出口。 陆頫几步磕磕碰碰,拄着盲杖在小区外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他在找什么东西。木子跟上去,看见他摸着路,走进了一家小型超市。 木子止住了眼泪,但还是在抽噎。她没有进超市里边,在门口看陆頫走到收银台前,有些着急地问:“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们店里有那种零食卖吗?” 收银台后的售货员见他是个瞎子,没什么耐心,态度不太好地回问:“什么零食这里零食多了去了,你要哪种?” 木子为他的举动感到疑惑,她愣了愣,陆頫的话接着传来: “吃起来有点苦,又有点甜,像糖一样的,含着很快就能融化的那种……” 木子知道了,他在找什么。她刚关住的泪闸又再次被一种又甜又苦涩的东西淹没,眼泪决堤而出。 里边另一个收银员听到他的描述,在旁边提醒道:“他说的——是巧克力吧?” “你是要巧克力吗?” “对,是这个名字。”陆頫点了好几下头,“麻烦您帮我拿两条,谢谢了。” 收银员拿给他,他接过,横冲直撞冲出超市的自动玻璃门,还没来得及找到方向,便被木子拦腰抱住了。 陆頫失措地停下了,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木子……” “陆頫,你是笨蛋吗?”她耳朵蹭着他的外套,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心里混乱如麻。 心疼又难受。 陆頫将那两条巧克力塞在她手心里,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很笨,那你可以不生我的气吗?” 木子轻轻地捶了他一拳,却哭得更凶了,后来陆頫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她哄住。 元宵假期短暂,她和陆頫见了短短一面,便又分开。 一中好长时间没有放过假,每个人被关押在自由的牢房里,还能洒脱微笑。 到了春困的季节,木子总觉得心口堵得慌。她新学期换了座位,不再靠着徐雯,而是独座在靠窗的位置。 无聊的时候,她就抬头看看天空,看天空云如野马,鬃鬓条纹清晰。 下午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打算去给陆頫买一份礼物。她和陆頫之间,总是陆頫在付出,但她希望能将这种甜蜜对等。 陆頫收集音乐磁盘,他最爱听的那支乐队的专辑盘尤其多。木子曾经翻着看过,所有的磁盘标号一应俱全,却缺少了罗马数字三——那是他唯一缺少的一盘。 下午她没和徐雯去吃饭,买了个面包当作午饭,辗转便来到了一中附近的一家音像店。跟老板招呼过,她开始仔细找起那盘磁带起来。 从里到外,再从外到里,她将每一个货架都翻得仔细,还是没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只好到前台去问老板。 “噢——你是说那卷盘啊,没了,早几个月前就卖光了。”老板查了查账目和消费清单,查毕后告诉木子结果,“要不你看看第四盘,第四盘也挺不错的,价格一样。” “不用……” 她话没有说完,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回头,赵佳兴便走到了她身边,拿了两盒磁带让老板帮忙结账,一边问:“老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0 板,她找什么啊?” “闪光乐队的第三辑——你们认识啊?”老板的眼光左右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眼色有些揶揄。 “我们是同班同学。”木子解释道。 老板点了头,但仍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赵佳兴一眼,继续说:“诶——小赵,我记得你好像有啊,是吧?” 他看向了赵佳兴,木子也看过去。 赵佳兴拿出零钱来付钱,淡然回答:“是啊,我有。” 他眯了眯眼,笑着瞥向木子:“你也喜欢他们啊,我可以把那张盘送你。” “真的吗?”木子有些喜出望外,“不用送,我付你钱。” “说钱多俗。”赵佳兴对她摆摆手,“我也挺喜欢他们的,就是我晚上不上晚自习——你下午没别的事吧?要不你跟我到我家去拿?” “嗯?”木子没听明白。 “我晚上不上晚自习,就没法带给你。”他神色自然地解释着,“我家就过一条街,很近的。” 木子想要那盒磁盘心切,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赵佳兴回了家。 路上跟他协商通了,还是把磁带的钱给了他。木子不想莫名其妙无偿收他的礼物。 他家住在三楼,标准的公寓套间,却是复式的,客厅中央有道通向二楼的楼梯。 “这里没别的人,我爸买了这里给我住,方便我上下学。”他引着木子上二楼,顾自打开了一扇门,请木子进去,“就在里边,你去找找看。” “好。”木子点头,有礼度地道了谢,先他一步进去了房间里面。 房间有一整面墙的格柜,上面砌满了各种外盒颜色不同的磁盘。但像赵佳兴这样的男生都疏于将其整理分门别类放好,摆放的方式杂乱无章。 她只能一排一排地找。 书架上低矮的几排她找遍了都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乐队名字,于是她踮起脚尖,手指慢慢划过一排磁带外盒。 “找到了吗?”赵佳兴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头扬了扬,回头看他的那一刻,他突然压身过来,将木子堵在了书架墙上。 木子吓了一跳,抬头看他,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她用力想将压在她身前的赵佳兴推开,却被反作用力堵得更死。 木子喉咙有点发涩,问:“你干嘛?” 赵佳兴弯着唇一笑,带着几分少年痞气,脖子微微倾斜着,态度赖意十足地摇了摇头,说话的语气不大正经:“什么也不干啊,你想我干嘛?” 木子不明白他的话,要从他的肘弯里钻出去,赵佳兴一下擒住她,那股力道直接将她带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 她被挤在了靠窗的四角墙里,落地窗配的窗帘很长,直拖至地,她踩在那层布帘上,彷佛踩在一层剩菜浮油上。 赵佳兴看着她笑,手里不知何时抓了一盘黑色的磁带。磁带外盒上的字母和图画设计跟她在陆頫家二楼见到的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为专辑标序的罗马数字。 ——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盒。 她看着那盒磁带愣了几秒,失声哑然。 “就是这个吧?你要找的。”他挥了挥手里的盒子,里面磁带扣在齿轮上,轻轻晃动,发出声响。 木子没哼声,眼睛依旧钉在那盒磁带上。 赵佳兴“啧”了一声,握着磁带盒的手垂下,径直将那冰凉的外盒贴在了木子脖子处的皮肤上。木子看着他,他一下低头,半边脸颊贴在了她脖子上。 木子惊地身子颤了一下,她立即挣扎着要逃开。赵佳兴却将她压得更紧。 他“啐”着一声,紧接着骂道:“叶明木子,你装什么纯?这会儿端着揣着拒绝我,在音像店怎么不说?” “还是你觉得,这样我会更喜欢你”他没好意地笑了起来,就着暧昧的姿势咬了咬她的耳朵,“你放心好了,等下我会温柔一点的。” 他说完,将磁带盒随手放在了旁边的书桌上,另一只手放在木子腰后,从她衣服的下摆探了进去。木子脑子里炸成一片,好像一块厚油爆炸,将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包了起来,油得她恶心,到身体发麻。 她凭着最后一点自由,抬手甩了赵佳兴一巴掌,赵佳兴吃痛退了两三步,看向木子的眼睛有几分惊讶有几分愤怒。 空气压抑地人呼吸都困难,木子那一巴掌用了全力,赵佳兴的半边脸不可避免地肿了起来。 “给你脸不要脸,找死吗?” 木子浑身都在发抖,她散乱着头发,抓到旁边书桌上的那盒磁带,犹豫了片刻,立即揣紧在手里,冲到门口费力打开门,慌忙跑了出去。 她从赵佳兴家里出来,心里惶惶的,迷茫慌乱,觉得不知所措。 她觉得自己背后冰凉。是出了汗,汗珠汽化的冰凉,也是少女内衣扣没来得及合工整,那金属的扣子在刮她背部皮肤的凉。 近几日天气反复无常,时冷时热。春天已经光临,时而某个将要下雨的午后总是闷热如夏。 那天是春分,昼夜平、日夜分的那一天,太阳格外公平。它不多给谁一分光明,也不多给谁一分黑暗,白昼渐长的开端。 三月份空气中柳絮飞扬,让人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柳絮过敏。她抱着那盒磁带直愣愣地穿过街道,忘了看是红灯还是绿灯,耳旁是连续不断的鸣笛声和方言冲撞的脏话,但她心里什么规则也装不下。 她只有一个念头,陆頫——她好想见到陆頫。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木子的信我改了挺多的,有意者可回看。 昨天和朋友聚餐,九点多才到宿舍,洗个澡到了十点,在床上码着码着就睡着了,抱歉。 过两分钟会有第二更。 ===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这些天木子过得并不好,之前遥遥期盼的春天似乎也只有这么温暖。过眼的桃花,纷飞的柳絮,都是假象温暖背后的阴寒,是令人苦涩的期许。 树期许花落能结果,她期许高三快快结束,能和陆頫天天见面。 终于捱到了清明假期。 学校依旧吝啬,只放一天半的假,但也足够让人喘口气。 木子和徐雯坐公交回家,她急不可耐想要和陆頫见面。到合镇水果店门前下车,她刚下来,却没想到见到了一张久违的人——贺子洲。 昔日的同学也看见了她,似乎在水果店等待许久。他笑了笑,离开座位站起来,喊她:“木子,好久不见了。” 贺子洲是她在广州的好朋友,从她离开广州回这边上学,她和贺子洲已经有大半年不曾见过面。 她惊喜地叫出贺子洲的名字:“阿洲!你怎么来啦?” “我爸爸来江岭办事,我想着离你家很近,就一路问过来了。”贺子洲说,他的脸因为激动有些红,看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1 了几眼木子,又不敢看多了,眼神游移,左右不定。 “真的很久没有见面了,你在广州好吗?小裴小瑶她们怎么样,我之前给你们打过电话,但是都没打通。” “我们都好,她们两个也很想你的,只是都没有机会见面。”贺子洲是那种很文气的男生,说话温温吞吞的,语速很慢。但木子跟他认识很多年了,早已习惯。 两人叙完旧,木子便找出了家里两台的自行车,打算带着他在合镇逛一圈。也不待太久,很快他要回江岭、回广州,而她要回陆頫那儿。 一路上踏山淌水,他们嬉笑着,不知不觉就骑到了合镇外的一座高山山脚下。 这里是青天山——合镇有名的旅游景点,但开发力度也并不是很大,很多基础设施依旧陈旧。 山脚下有一家便利店,里面的东西昂贵得吓人。木子进去店里原本打算买两瓶饮料,最后被迫还是只买了两瓶矿泉水。 他们架着自行车,人手一瓶水,双双拧开矿泉水瓶盖。 木子正仰头喝水,贺子洲停下动作,偷偷看身边的木子,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木子的一个侧头吓得憋了回去,他忙跟着喝了口水,险些呛住。 木子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遍山开满红色、粉色的映山红,感慨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们不用考试,也不用担心高考。” 贺子洲赞同地点点头,咽下口里沁甜的水,欲言又止地问:“木子,你想考哪所学校啊?” 木子想了想,回答他:“不知道,能上哪所上哪所吧!不过我应该会留在省城,我——不是很想离家里太远。” “噢——”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抬头看木子的侧脸,她的一缕碎发粘在她的脸颊上,下巴尖尖的,看着很是灵气,他踯躅着,“木子……我……” “干嘛?”木子疑惑地看向他。 他无事地摇了摇头,将背上背着的书包解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 木子接过,书的封皮简单素雅,有种清新的美感,书封上写着三个字:枕草子。 “这个送给你,我觉得这是属于春天的书,希望你平时累了,可以看看。”他怯怯地说。 木子道了句谢,将礼物反手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两个少年继续踩着单车,在风里飞扬起来。 如花如树一般的年纪,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命运,十分春天。 另外一边。 陆頫知道木子今天回家,在家等了一段时间没能等到她,于是出了门,要到水果店去找她。 熟悉的路程走过,很快到了水果店门口。 李水英看见他,招呼了一声:“陆先生,来买水果啊?” 陆頫点点头,状似无意地用手扫过面前货架的水果,不动声色地问:“木子呢?清明节没有放假吗?” “放啦。”李水英说,“她广州的一个同学来看她了,一到家就跟人出去疯去了,等她回来我再说她,这眼看着就要高考,一天天地还跟玩似的,怎么得了?” “这样啊,”他感慨了句,不经意地问起,“我有件事要麻烦她,没想到她不在家——来找她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一个男孩子,我以前在广州带木子的时候,就知道那孩子,成绩顶好了。”她顺口就接了陆頫的问题,也没有思索他问题的突兀。 “哦。”陆頫眼睛低垂,脸上有几分失神,“我想让她帮我看看我新买的一台录音机的说明书,黎姨不认识几个字,还得来麻烦她。” “是为了这事啊。那说明书你带了吗?等她回来我让她帮你看看。” 陆頫摇头:“忘在家里了。” 他继续说:“没事,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也好,今天天气好,你坐在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我去给你泡茶。”李水英说着起身去给陆頫泡茶。 茶后来又添了一次水,但木子还是没有回来。 他坐在店门口,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漫长得犹如十七岁那年的冬天,守着整夜整夜的寒冷,等不到天明。 他恍惚间觉得天已经大黑,伸手出凉棚,却又被春光烫的手发疼。 木子的笑声从哪一个方向消失,他面朝着哪一个方向。后来还是没能等到,最后只能先回了家。 等木子回家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她战战兢兢地进家门,刚好撞上从厨房出来的李水英,她吓了一跳,瑟缩地喊了句:“妈。” 她顺手将贺子洲送她的那本《枕草子》放在了水果架上。 “疯这么久,开心吧?”李水英手里拿着饭碗,有些不知轻重的将碗底磕在桌面上,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木子出了一身汗,她坐在饭桌前,伸了个懒腰:“可把我累死了,我带着他往青天山那边去了,那边都是陡坡,我骑得特别累。” 李水英没说话,一边盛饭,一边无意间瞥到水果店凉棚下放着的那把椅子——陆頫喝过的那个杯子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于是她说:“你陆頫哥哥下午来找你了,说是有事,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下午。” “陆頫哥哥来找我啦?”木子慌了一刻,吃着菜没注意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她痛得把筷子都扔了。 李水英骂她一句,给她倒了杯水,又帮她换了双筷子:“着什么急,好好吃饭,吃完饭再去他家问问。” 木子得了令,伴着嘴巴里满口铁锈味,她仍旧一碗饭吃得飞快。风卷残云吃完,她急匆匆地就要出门。 李水英看她跑出去的背影,看见了那本放在货架上的书,提醒她一句:“臭丫头,那本书别放香蕉上头,待会给我的那些香蕉给磕坏咯!” 木子听到李水英的声音,下意识抓起书就往外跑,没用几分钟便到了陆家。 陆頫没有吃晚饭,早早地上了二楼卧室。木子到陆家的时候,只瞧见黎姨坐在沙发上叠刚从晾衣线上收下来的衣服。 “黎姨,”,她叫了声,不见陆頫,她问道,“陆頫哥哥人呢?” “他胃不舒服,上楼休息去了。”黎姨看见她,笑得眼睛眯起来,“放假啦?” “嗯。”木子抬头看了看二楼关着的房门,“他胃又疼啊?严不严重啊?” “老毛病,不知道今天怎么地又犯了。”黎姨长吁一声,“刚刚吃了药,他身上没劲,就早早睡了。” “可是现在还这么早啊。”木子的目光在黎姨和二楼的房间之间来回穿梭,她有些着急,“我上去看看他,行吗?” “他这会儿应该还没睡着,你去看看他吧,小点声,别吵他闹他,知道吗?” “嗯嗯。”她郑重地答应下来,抱着手里的书跑上楼,她脚步很乱,全然不知书里夹着的他人的秘密已悄悄落了出来。 一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2 封信轻飘飘地落在客厅的地面上。 二楼—— 她扣着门把手,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她看见陆頫侧身躺在床上,背部对着门口,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她轻轻唤了声:“陆頫哥哥。” “你睡了吗?”她问。 陆頫翻身,听见是她的声音,正要起来。木子小跑过去,制止住他的起身的动作,同时将床头灯也拉亮了。 他凄然无力的脸立刻显现在木子眼前。 “木子,你回来啦。下午玩得开心吗?”他问。 木子见他这幅样子,又是好一阵心疼。她蹲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摇头道:“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我一个下午都在想你,骑自行车的时候想,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想,摘路边野花的时候也想。” 她声音里带着淡淡哭腔,听上去很是委屈。 陆頫扬唇笑了,笑容里有些吃力。他把木子的手拉起来,贴在脸颊旁,小声说:“我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木子闷着声音“嗯”了几声,问他:“你的胃还难不难受啊?” “见到你就不难受了。”他说着安慰的假话哄她,脸上笑容愈深,似乎是真的已经无大碍了。 可额头上因费力说话而积的汗珠,告诉明里人他的话不过是宽慰人的谎言。 木子依偎住他的半边身子,小声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明天还想跟你一起练字。” “明天起床我就好了。”他回道。 木子蹭着他的被子胡乱点头,一边仰起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动了动身子,在陆頫的眼皮上印下一吻,浅浅的,如同湖面漾起的水波。 陆頫有些错愕,就听见她说:“陆頫哥哥,我是真的很想你。” 屋外天空星星错落点缀着夜空,有几颗在闪烁,好似是在听夜晚情人之间的喃语。 陆頫想,希望时间永恒,停在这一刻再也不要走动。 木子离开之后,黎姨上楼来给陆頫送第二服药。她一只手里拿着盛药的碗,另一只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楼下地板上多了一个信封,是不是给木子的啊?” 陆頫皱了眉,稍稍讶异:“什么信封?” “我也不大清楚,刚刚在楼下找到的,上面写了说是给木子,我以为是先生您的。” 陆頫明白了什么,他顿了顿:“信在哪?给我吧。” 隔天返校照例是陆頫送她去学校。 一路平安。 将木子送达一中之后,陆頫又让王叔开车去了医院。 他和沈安和有阵时间没见,沈安和见到他,第一句话便问:“怎么,那个叫木子小姑娘没跟着来?” “她去上学了。”陆頫走进他的办公室,在熟悉的沙发位置上坐下。 沈安和在饮水机上给他接了杯水,走到沙发前,将水落在陆頫面前的桌上,自己也坐下。 “上次给你检查的时候,不是说过这个月用不着来吗?”沈安和有些奇怪地问,“你这几个月情况都挺好的,检查多了过程繁琐,而且也没那个必要。” “嗯。”陆頫点点头,没说别的多余的话。 “所以说——你这次来找我,是有别的事情吧?”沈安和假意皱着眉头,将眼前的好友上下打量了个遍,想从他身上看出端倪,但没有结果。 陆頫首先没有说话,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慢慢折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他循声,将其放在了沈安和面前,不好意思道:“是为了这件事——” “我看不见,不知道这信里是什么内容,想要你帮我看看。” 陆頫说完,头低下去。他知道私拆他人信件极其不礼貌,可是他隐约能猜出信里的内容是什么,关于木子,关于那个爽朗清脆的少年的青春秘密。 凡事只要触及到木子,他无法坦然,一切良好的修养在情爱面前只能碎成泡沫。 沈安和挑了挑眉,接过那封信,扫了一眼封面上并不好看的字迹——能看出是个男生的字,生硬又直板。 ——写给木子。 ——阿洲。 “这是哪个小伙子写给那姑娘的吧?”沈安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颇为头疼,“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净让我这个老好人来干,唉!” 陆頫被他说得觉得羞愧,但是后悔无用,他愿意背负这份将伴随他一生的心灵的谴责。 “那我拆开读咯?” “嗯。” 沈安和撕开信封袋口,里面轻飘飘滑出一张天蓝色信纸,同样的字迹,象征着踏来自同一个人。 读信的人顿了顿,粗略得到了文章的大意,不禁犹豫起来,他挑眼看看对面的陆頫,叹了口气。 “木子,你好。” 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读: “我们已经有279天没有见过面了,这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其间我想过很多事情,想的最多的还是你在广州和我上下学的那段时光。” …… 陆頫忘了那天是如何回的合镇。 清明节过后,雨就渐渐少起来。大好的晴天,他坐在二楼卧室的窗户边,闻着春天植物的味道。 太阳渐渐落下去,西去的日光落在他的脸颊上,没有温度。 沈安和的声音在他耳侧转了一下午,让人独自静处时也不得安宁。 那个和木子适龄的少年说,最喜欢她夏天穿裙子的模样。看她的裙子随着夏风飘动,感觉是在看一朵花在静态的生长里绽放。 他也会觉得可惜。即便没有了眼睛,他从前从未这样觉得这样遗憾。 光不见他。 今天他才觉得,他好像是错失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的流量就要没了。。。 ===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她苦苦守着下一次的五一假期到来,数日子一天一天过的时候,上天偏偏不遂她愿。 明明见陆頫的时间越来越少,在这个节骨眼上,叶守昌突然从广州回来了。 快要到五月份的江岭气候已经逼入炎夏,但与夏天还有些不同。学校里开了一整个春天的花树还未完全凋零,它苟延残喘地维护着最后的一点尊严。 叶守昌和李水英来一中的那天,天气很热。 木子正上着政治课,老师还在黑板上讲民主决策和民主监督的区别,就听见教室的另一侧窗户传来小声的交谈声。 大家听着课,都转过视线去。 木子先愣了一愣,李水英也看见她,朝她招手,叶守昌这时才走进她的视线里。 得到老师的允许之后,她跑出教室。 “妈! 爸……爸,”木子喊,“你们怎么来啦?” 叶守昌抬手摸摸自己女儿的头,被木子轻轻避开,他没觉得奇怪,只以为是木子许久未见的生涩。 木子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3 看看他,喉咙里像梗了东西,她好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过了会才问:“爸,你怎么突然回来啦?” 叶守昌笑笑,说:“爸爸这阵子回来照顾你,等你高考完了,带你回广州去,好不好?” 木子眨了眨眼,没说话,又看向李水英。 李水英拍了拍她的头,说:“你看看,为了你,我和你爸爸连店也不看了,刚刚办的手续,在你们学校陪读楼租了个套间,打算在这边陪你,到高考结束。” “啊?!”木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父母,久久失语。 许多念头在她脑子里过,她张了张嘴,“啊”了好几声,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叶守昌在旁边笑得和蔼,说:“看这丫头,这都什么表情,傻啦?” 李水英接上话:“别傻别傻,待会儿下了课,我跟你去你们寝室把那些东西都搬到那间房子里去,你快进去上课,别耽搁了课程。我跟你爸爸现在去跟你们班主任交流一下。” 木子木然地点头,抬脚走进教室,连报告都忘了打,失魂落魄。 教室里提前开了电风扇,巨大的扇叶在天花板顶重复周期地转着,好无聊。 大家热得心里发慌,可是明明夏天还没到——怪异的暮春天。 黑板上写着高考倒计时,今天上午发的试卷是去年市二模的真题,再过一个星期他们也要二模,于是做一套全新的卷子,留给他们的下一届。 她突然搬入学校陪读楼的小套间,套间不大,但足够三个人生活起居。这好几栋楼就建在学校的教师公寓区,离学生寝室很近,每天早晨都能听见学校宿舍楼传来的早起铃。 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换了个地方,木子却觉得更加痛苦。 二模结束,她发挥依旧不好。几乎垫底的成绩,还好还有几个不读书的男生替她撑着,让她不至于那样难看。 大家身上的衣服也都渐渐换着了白色的夏季校服,教室颜色一下明亮起来。 徐雯近来情绪好了很多,但她没再像从前那样刻苦了,还是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只是不再为做某套额外的真题加班加点。 倒是木子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哭。 有时是为了难缠的学业;有时是排队体检突然靠过来的赵佳兴,在她身后发出微微嗤笑时。有一天她正要洗澡,无意间翻到衣柜里李水英挂号的一条天蓝色连衣裙,突然她也流下泪。 那条裙子有着如天空般透澈的颜色,袖子上缝着好看的云朵花边。 去年,还没有过年之前,陆頫送她一双鞋子,说是求得她谅解的,用来赔罪的礼物。她当时就想,到了夏天,她要穿那双鞋子来配这条裙子,然后在他眼前,蹁跹给他看。 可是他看不见。他眼睛不好…… ……他最近好不好? 电话里跟她说得都是安慰人的话。木子知道的,天气如此反复,上天爱玩弄人,一次一次反反复复折磨他的身体。 她依旧等陆頫的电话,但还是她打过去的多。 终于有一天,在课上用手机翻单一的通讯录时,被吴老师捉到了现行。 她有些麻木了。 又是到办公室谈话、请家长这套程序,走了无数百遍,吴博依旧不厌其烦地演着,像是演不厌的晚间肥皂剧。 生活没有什么精彩,生活在岁月苦难微末里的人还在等待,殊不知未来也如同现在一样无聊。 “不是你们吴老师说,我还不知道!还被你蒙在鼓里!”李水英将手机拍在客厅的饭桌上,对着木子大吼道,“你自己交代,这手机哪里来的?” “我自己买的。”她淡淡地回答,眼睛盯着油得泛光的桌面,表情有些呆。 “自己买的?”李水英不相信,厉声反问她,“你哪里来的钱?哈?” “我省着生活费自己攒的。” 叶守昌坐在离她们远一些的旧式皮制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木子,表情严肃。 “好啊——你有本事,长骨气了。” 李水英气得左右乱转,她起身,在客厅里踱着乱步。她在杂物堆里翻了好久,从里面找出很久不用的鸡毛掸子,正要打她。叶守昌看见了,跑过来抱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往前。 木子原本以为鸡毛掸子要落在自己身上,吓得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背靠了墙,才没敢动了。 李水英奋力挣开他,一边朝他喊:“拦着我干什么?都是你惯出的毛病!” 叶守昌低着声音训了李水英两句,叶家向来是叶守昌说了算,李水英收了鸡毛掸子抱在胸前,不成器地恨恨地看着木子,但没有动手了。 叶守昌走过去,顺手拿起那部手机,对她说:“木子,爸爸妈妈先帮你把这部手机收着,等你高考完再还给你好吗?” 语气温柔,像是在跟木子商量。 “随你们的便。” 木子冷冰冰地扔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房间里面,临了还要将门重重拍上。 李水英还要骂她,被叶守昌拦住。叶守昌轻轻摆手:“算了算了,你这样搞得她情绪更不好,让她静一会儿吧。” 房间里四下静静的,无人说话。 她住的那间屋子的门被李水英强行打开了——为了看住她,不让她做除学习以外的其它事情。李水英坐在小客厅的饭桌上磕瓜子,瓜子瓣在她的牙齿边缘炸裂,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 被人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响了,开了振动,它在桌上一点一点转移着位置。 那边嗑瓜子的声音停了,过了会儿,那阵铃声便被人掐断,嗑瓜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内心难受到无以复加,偏偏还要写什导数函数,一道式子在她笔下导了无数次还是错误的答案。 题目太难了。 她写着写着就模糊了视线。 高考倒计时35天。 某天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她抬头看见教室的黑板上那道苍白的粉笔字眼,无力地写着一个隔日就换的数字。 她收拾课本无力地起身,在脑子里转来转去的还是圆锥曲线如何求焦点弦方程的计算步骤。 她背着书包往外走。他们一家暂住的那栋楼离教学楼不远,在学校里面划的住宿区,她穿过一小簇拥挤的茶树林,便能到那栋楼楼下。 这段路程往往是她一天中心情最轻松的一段路。 【先设焦点弦方程。】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身边的同学拥挤地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过,有人在讨论哪所理科类院校更适合自己。 【再将直线方程与圆锥曲线方程联立。】 她路过小树林,今天是立夏,不知道那块草地里聚集了青蛙,在呱呱乱叫。她抬头看看远处,微弱的路灯光照着无人问津的夜晚。 【利用已知条件,解出直线方程里的k与b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4 。】 她把所有的步骤捋清一遍,低头看见自己的真题试卷册的书角有些皱,她平静地将书角展平,企图让它回到最开始。 马上就要到家了,她倏尔抬头,不远处的一个路灯下立在一道颀长的身影。 这画面好眼熟,故事的最初,她也见过。 立如青松劲柏,如他坚韧的品性。夏天在今天送来已立的消息,他也悄悄换上了夏天的衣服。 白色的短袖衬衫被路灯染成陈旧的黄,黑色长裤显得他的腿又长又瘦。 她的心跳乱了,一如为他的最开始的那份悸动。 这份情愫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他说:“哦,你是水姨的女儿,名字挺有趣的。” 她突然想,如果人生可以回望,到那天时,她是不是也可以说: 陆頫,你就是我的青春啊。 生活有时像数学一样,有些题目,她即便知道解题步骤,思维条理清晰,但只要已知条件发生改变,下一次她依旧会惘然迷茫。 可是,在陆頫面前,即便生活发生一万种变化,她也知道自己内心的答案。 ——在这场见不到光的爱与被爱里,她,无师自通。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事:下周又到我值班,可能不能日更,但我会尽力做到不断的。下面是我的屁话时间。 这几章木子关于高考的心情大部分来自于我高三的日记。 我记得陆頫在跟木子表白的时候说,给她的是生命。其实木子也是的。 一段用生命来衡量的爱,好傻,也好让人羡慕。 ===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她抱着书跑过去,没等陆頫反应过来,她先拉住了陆頫的手,扯着他人将他拉到了木子家楼栋后面的一个小型花园里——只是为了不让李水英发现。 这些动作一口气做完,她停下时,便开始呼呼地喘气。陆頫站在她旁边,听见她的声音,不自觉就弯了唇。 木子撑着膝盖,撩眼看他。最近太想念,情绪又丰富,她眼泪没忍住,刷刷地顺颊流下。 她扑棱着到他面前,踮脚揽住他的脖子。 陆頫接住她,她来得太突然,他险些没站稳,稳住后反抱住她,一只手的手掌轻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木子……”他喊了一声。 木子双手挂在陆頫的脖子两边,他人瘦,肩膀不宽但也不窄。他的肩胛骨形状清晰,她搭着,那两块骨头的触感明显。 木子这样吃力的动作未持续多久,过一会儿她手松懈下来,转而搭在他的腰间。 她眼泪沥沥,脸埋在他胸口,渐渐浸润陆頫干净的白衬衫。 陆頫知道她哭了,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轻柔地说:“傻姑娘,又哭什么?” 木子不说话,顾自地将他两边的衬衫衣料攥在手里,没轻没重,徒让熨帖整洁的衬衫生了不少褶皱。 他说:“打你的电话好多次,都没有人接听,五一放假那天,我去了水果店找你,但没等到你人。” “黎姨说,你爸爸回来了,还说你们在江岭住下了。” “只住一阵子!等高考完我就回合镇了。”她有些着急,怕他多想,忙跟他解释,“你送给我的手机被我妈妈拿走了,我很想告诉你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可是我被我妈妈看得死死的,根本联系不到你。” 夜风微凉,吹拂两人的面庞,风里夹着从附近树林挟来的清香。 他听完她的话,没有问她手机的事情。实际上很多事情他也不明白,便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语气如同被月光软化的木兰花,此时少了白日的几分矜持。 他说:“木子,这阵子我真的很想你。” 他俯身,木子的耳朵贴在他的半边脖子上。 他说话,声音清冷好听,夜间的静谧给他的声音添了几分磁性,透过声带在木子耳边响起,震得她心神不定: “安和说,爱会让一个人变得软弱,我对以前对此嗤之以鼻,但是这些天——没能见到你的这些天,我没有一天是不害怕的,我害怕自己会突然失去你。” 他的声音依然夹带着笑意,也有承受折磨的心甘情愿:“原来我陆頫——终于也变成了这样一个畏前忧后的幸福的人。” 花园里有两排石椅,她和陆頫在石椅上坐下。 陆頫的左手扣着木子的右手,另一只手里是陪伴他多年的那根导盲杖。 木子扳着他的手,看他修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甲盖,他指甲上月白明晰,听老人说,这是生活有节律的象征。 她压抑着声音,闷闷地抱怨:“这里蚊子好多,老是叮我。” 他们坐的地方靠近花园栽种的茂密灌木,虽然还没到蚊虫该来的季节,但是茂丛里还是藏着不少蚊子,一只两只不断来叮咬叨扰。 “是吗?倒没咬我。”陆頫奇怪道。 “可能因为我的血比较甜,蚊子们喜欢喝吧。”她拍拍陆頫的手臂,咯咯地笑了起来,陆頫听了也忍不住跟着笑。 木子笑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她望着远处,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沉重压力再次压回她的内心,她无声地叹息着,抬头看看天空。 她突然想造个只属于她和陆頫的夜晚。于是她说:“陆頫哥哥,今天的夜空好美。” “嗯?”他疑惑地应了句,引她去讲述接下来的话。 “今天天上有很圆很亮的月亮,星星也很多,它们有的离我们很近,有的离我们很远,像山间错落的灯火一样。”她慨叹。 月明则星稀,繁星则无月。 而今夜天上阴云密布,什么都看不见——明天要下雨了。 “还有好多萤火虫,萤火虫你知道吗?” 陆頫摇头。 “萤火虫就是一种会放光的虫子,夜晚能给行人照明。”她解释着自己心里的概念,继续说,“萤火虫总是成群结队,他们的光很亮很亮,特别是现在,他们发出了好亮的光。” 初夏,是没有萤火虫的。 照着他们的,只有公寓楼道口时而亮起时而熄灭的声控灯和他们对于彼此执著的那颗赤诚的心。 木子被自己的话逗得笑了,她附在陆頫耳边,悄悄说:“陆頫哥哥,你等一下,等一下我会跟他们说,让他们晚上送一点明亮给你,让你夜晚不那么害怕。” “让你不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孤单,好不好?” 陆頫应了声“好”,他别过脸,与木子对上。他动唇,眼睛睁开着,眼里倒映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 他有些小心地问:“木子,我可以亲你吗?” 木子“嗯”了声,闭眼送上自己的唇。 陆頫托住她的后脑,与她四瓣唇相贴,肆意厮磨。 陆頫觉得脑袋里有根弹簧弦被外力压在了一团,捆缚着他无法呼吸。 他突然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5 明白为什么蚊子喜欢叮她。 ——她没有一处不是甜的。 今日立夏。属于夏天的生命都灿烂,像永夜嚅鸣的青蛙,拉扯嘶吼的夏蝉。 陆頫稍稍放松了抱住她的力度,两人半抱着,在狭小的交颈空间里得空喘息。 陆頫顿了顿,说:“木子,我们也算是互相见过家长了。” 虽然北京的体验不怎么愉快,合镇的水果店也还被蒙在鼓里。 “也住过同一间房。” 广州火车站附近,他们住在酒店的同一间房。 “也牵手,拥抱甚至亲吻。”他脸上没有笑,而是带着些许认真的严肃,看久了还以为他在训斥,然后就听见他说,“关于爱情的事我们差不多都已经历,所以,你要好好的,我就等你长大,然后互相交付一生,好吗,木子?” 他呼了一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两枚戒指。没有多余的点缀,只是两个银色的圆环,再简单不过。 “这是我姥爷留下的银块,我托人拿去造了两个戒指。” 木子怔了怔,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戒指。 好半天过去,她终于明白过来。她眼里含着泪,把戒指从他手里取过来,说:“听别人说戒指戴在食指上,就代表着结婚的意思。” 她把戒指给自己戴了一个,又给陆頫戴上。银饰冰凉,圈住她的食指,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木子接过他递来的钱时,捕捉到的他手指的温度。 她抬头,对上陆頫微微下视的眼睛:“我们……这算不算私定终生啊?” “不算。”他心里暖烘烘,一把抱过她,摇头说,“这是当着满天的星星和明月立过誓的,是天地你我,还有这些生灵都见证了的事,算不上私定。我和你在一起,永远光明磊落,好吗?” “嗯嗯。”她不住地在他怀里点头。 她带回来的习题里夹着划记重点用的记号笔,她想了想,把陆頫的盲杖拿过来。导盲杖写着陆頫名字的铭牌上还有空位,她咬下记号笔笔盖,在上面写下了叶明木子四个字。 两人就要分别。 她在外面呆得太久了,陆頫也知晓事理,先起身,说送她回去。 木子舍不得,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在他怀里撒娇:“再抱一会儿。” 陆頫无奈,两人又在楼下磨蹭许久。 终于分开。 木子抱着书慢慢上楼。 楼梯间的灯坏了,每每上楼时只能借着透过楼道窗户照进来的光勉强前行。她以前惧怕黑暗,认识陆頫之后好像不像以前一样害怕了。 人终究要成长。 什么是黑暗?琢磨久了便会发现,黑暗不过是光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到了她家门口,她从校裤口袋摸出钥匙,钥匙串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也不知道会不会惊扰门内的人。 这个时间点,李水英和叶守昌如果没有睡下,就是去别的楼栋蹭麻将去了。她脚步轻轻地,推开门,正要换鞋时往里面看了一眼,李水英正襟危坐地在饭桌前一声不吭,似乎是在等她回来。 她背对门口坐着,背有些弯。 木子心里有些慌:“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没有得到对面的回应,她搬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晚归的理由,强装镇定道:“数学老师留我在办公室练题,我的立体几何特别差,她说帮我补一下……” “叶明木子,”她兀地抬头喊了木子的名字,出声将她的话打断。她脖子上是经年人老色衰积下的褶皱,外面忽然刮起大风,摇得小区内的樟树树叶剧烈摇摆,沙沙树叶摩挲,是要下大雨的前奏。 李水英冷冷地说:“要是我今天没有亲眼看到,你还想要瞒我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太极。。。真是玄妙! 昨天欠了一更,大概清明假期能补上! ===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李水英原本在他们家后面那栋跟人打麻将。晚上木子上晚自习,她在家里守着就犯困,合计着打个几圈再回去。 中途她有些想上厕所,于是去了趟厕所,在外边的洗手台洗手时,她随意借着窗户朝外看了看,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形。 起初她以为自己看岔了,觉得像是木子和陆頫,但夜晚光线模糊,她不太确定,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模糊中,有个人转头过来——是他们家木子。 她浑浑噩噩地推了那一桌还在等她回来的麻将,冲撞着猛下了三层楼梯。到花园里,便瞧见两人抱在一起。 她脑子里空白一片,藏在花园一棵大树后,一时不知该往哪边去。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好不容易理顺了呼吸,晃了晃脑袋,几乎是窜逃着从另一条小径进了自家的楼道。 她坐在房间里,隔着门板听见木子上楼。小女孩的雀跃脚步声她听在耳朵里只觉得难堪。 门开了,整个房间彷如陷入死寂。 “要是我今天没有亲眼看到,你还想要瞒我多久?” “妈,什么意思啊?”木子听着,心里极度不安,但表面上仍跟李水英装着傻。 “你问我什么意思?我还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叶明木子,你出息了!什么要脸不要脸的事情都被你做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李水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气得起身,回看她,眼睛里满是失望。 “妈……我……” 李水英冷哼一声,之前的那部手机不知何时被她找了出来,她把手机往地上一扔,手机顺着瓷砖地板滑到木子的脚边,停住了。 “这手机也是他买给你的吧!你还在骗我。” 她摇了摇头,深深看了一眼木子:“你跟哪个孩子都可以,怎么偏偏是那个瞎子?” 木子没应话,不知不觉退到了墙边,一动也不敢动。 叶守昌在房间里睡觉,被屋外的动静闹得起了床。他推门出来问:“这又是吵什么呢?怎么还不去睡觉?” 叶守昌看看面前的母女两人,有些疑惑,他走到李水英面前,李水英气得背过身去,开始骂:“你想想你骗了我多久,我还真以为你是去那瞎子家玩!上了你的当,还替你找着借口!” “什么瞎子?”叶守昌在旁边听得越来越迷糊,他看看木子,木子只是垂头,默不作声。 李水英转过身来,朝他吼道:“你可好啦!这么多年惯出了个好女儿!这下好啦!她跟我们下铺那个瞎子谈恋爱啦!” 木子听不得她一句一个瞎子的来称呼陆頫,她抬头争辩:“妈,你别那样叫他……” “你给我闭嘴!”李水英冲上去,把那个被她扔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一掌拍在了桌上:“你自己给他打电话,当着我和你爸爸的面跟他断了!不然明天我就不活了,你跟他过日子去!真是要气死我……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6 你跟谁不好,你偏偏跟着他鬼混,他比你大六七岁,你以为是什么良人?他那个眼睛,能耽误你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以?”木子坚定起来,当着自己父母的面,“我和他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李水英喊着,将她的话打断:“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背着我跟他做了多少事?还跟他说好了,他怎么没有想过,你是我们叶家十八年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他想过我们一家人没有?” 叶守昌这时也听明白了个七八分,他皱起了眉,在胸前环着手,脸上表情带着焦灼。 李水英气得话都说不清了,她再次坐下,望着桌上放筷子的木盒,重重喘气。她看着那个盒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颜色渐深渐浅,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哭时不出声,背着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暗自流泪,但肩膀却忍不住颤动。 木子知道李水英哭了,她对上叶守昌的目光,眼睛也涩涩地发疼。 “别想了,不可能的。”叶守昌别开言,冷冷地说,“电话给我吧,我来说。” “你来说能说什么?”李水英哑着声音喊,“我们家受了人家多少惠你不是不知道?木子当初能进这个学校,就是他们家安排的。” “这下好了,理也理不清了!”她哭着,复而叹了一句。 “木子,那你来打。”他把手机摆在木子面前,苦口婆心道,“爸爸妈妈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听爸爸的话,跟他断了。” 木子开始哭,摇头倔强着不肯答应。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没有人说话,只有两母女压抑的哭声。 叶守昌走到木子身边,语气里是为人父的无奈:“木子,你听爸爸说,我知道你这个年纪是很脆弱的时候,是需要别人来照顾来疼的时候,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是我们叶家的独女,我和你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让你把生命都耗在一个残疾人身上的。” “爸爸没有歧视他的意思,爸爸只是觉得,和他相伴一生的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能是你——叶明木子。” “明白吗?” 屋外的风依旧很大,天空的眼泪憋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一次倾泻出来。 所有人都在等她。 这一路来她受了太多阻碍、太多抗拒,她想过投降吗? 她想着,眼泪如雨流下。 她伸手,颤颤巍巍接过那部手机,那串数字她早已烂熟于心。数字的主人曾在无数个夜晚,低声轻吟哄她入睡。这部电话,承载了他们之间太多甜蜜的过往。 如今要她来了断。 电话通了,陆頫接起来。 她擦了擦眼泪,问道:“喂,陆頫哥哥,你到家里了吗?” “刚到一会儿,怎么了吗?水姨把电话还给你啦?” 电话开了免提,在场三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时无措。李水英已经没有哭了,她红着眼睛盯着那部手机,像是在看着陆頫。 木子顿了顿,声音哑哑的,声音细小下来:“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我想认真读书,所以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什么意思?”陆頫的声音严肃起来。 “这些天——我喜欢你的这些天,我觉得太辛苦了……”她说着,又开始哭,眼泪难抑,气都喘不过来,“所以你能不能离开我的生活啊?” “当我求你了,好吗,陆頫?” 那边沉默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大风在刮,电话两头都是,风声肃肃,经由电波传递,发出”呲呲“的声响。 良久,才有回音。 “你说的我都答应,但是你别哭。”他浅浅叹了一声,“我不在你跟前,没法儿抱抱你。”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大雨,她一瞬间止住了眼泪,心如死灰。 夜阑卧听风吹雨。 屋子里静静的,但谁都没有睡下。她躺在床上听着屋外风雨呼啸,心中凄然。 她明白一夜风雨过去,最多损了那棵樟树些许树杈叶茎,明天雨停依然还是什么都不会变。 它依旧能像往常一样生长。 只是她不再期待明天,也不再期待……未来。 她依旧要去学校,走以前走过的熟悉路线,步前人枯燥的后尘。 她投降了吗? 不——绝不可能。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拐到了学校的小超市。 这个季节冰箱已经开始启用。她埋头在冰箱里翻找了好久,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出钱,跟超市的售货员说:“麻烦帮我结一下账。” “好。”售货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边给她装袋,一边嘀咕,“买这么多冰豆奶啊。” 她没回答,将其全部装在了书包了,然后快步跑回了家。 李水英厨房里做晚饭,她没有招呼,冲到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她房间里装了家里惟一的一台空调,她在去洗澡前打开。出来的时候,头发也没吹干,径直走进了房间里,掀开被窝睡下。 十几包冰冻豆奶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着她的后背,冻得她直打颤。 “没事的……没事的……木子,一会就好了。” 她昏了过去,后来迷迷糊糊有了意识,听见李水英的说话声。 “喂,是吴老师吗?” “对,我是木子的妈妈,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跟您请个假,我们家木子今天有点不舒服。” “嗯,好,谢谢老师。” 李水英挂断电话,转头透过木子房间敞开的大门,往里头看——木子正侧身躺在床上。 也不管天气闷热,她依旧头上罩着被子,春日配备的薄被盖住她的头,旁人看着也觉得热。 李水英在外面唉声叹气,一直反复念叨着那几句话。木子背后的豆奶早就化了,被她全都扔在了床底下。李水英的话她无心去听,只从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看窗外的高树。 那棵樟树枝繁叶茂,葱葱茏茏的立在楼前,不言不语。它的树叶经几日的雨水冲洗过,若绿的颜色,很能疗眼。 她眼睛疼了好几天,看外面的景色时视线时而模糊。 叶守昌在楼下喊:“英子!带她下来!借到车了!” 他们要带她去看病了。 她即将要去人民医院。去眼科的路线还在她心里弯弯绕绕渐渐明晰,还有沈安和那间的办公室…… 她忽地松了一口气,费劲地从床上爬起来,李水英刚好就进来了,她看见木子起身,忙跑过去扶她。 “别乱动!”即便木子在病中,她说话的语气仍旧不好,“不是我要说你,就差这么几十天了,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白白地浪费了这些时间,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还能让你任性吗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7 ?” 木子没回答。她全身软软地,毫无力气。或许是心里不爽快的缘故,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不让李水英担多一分压力。 人民医院某间外科病房内—— 木子躺在病床上挂水。护士刚刚来过了。登记了几瓶用水情况,然后又出去。叶守昌去了收费处交钱,李水英去外面接热水去了。 木子看看一直在滴水的输液管,目光愣愣地。她木然地看看四周,窗外有只鸟在有间歇的啼叫。它在唱自由,在唱着刚刚来到的夏天。 周围没有人。 她敛目伸手将手臂上的针给拔了,从床上爬起来穿着拖鞋慢慢出门。 走到沈安和的办公室她花了太长时间,不过无人起疑,毕竟到处都是像她一样面色苍白的病人。 终于找到,她在沈安和办公室门口停下。 几个月以前,她在这里背诵《赤壁赋》,她口里的苏子还与友人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恍惚间,物是人非。 她撑着门板,伸出手吃力地拍了拍门。 “沈医生,是我,木子。” 她声音嘶哑,开口说话喉咙里,像是含了一块钝铁。她进来,反身将办公室的门合上,她头昏昏沉沉的,做完关门的动作,她还觉得有些站不稳。 她缓了缓,才转过身去。 “我知道你,你是陆頫喜欢的那个小姑娘。”他眼睛停木子脸上,医生的本能让他觉得眼前女孩的身体状态并不好,“怎么了?生病生病啦?” “一点小感冒,在那边吊水。”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自己的病情,慢慢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两只手搁在小腹前交握,时不时绞在一起。 沈安和没多问,起身给木子倒了杯水,回来时放在了木子面前。 木子道了声谢。 “沈医生,你……应该能联系到陆頫哥哥吧?”她看着沈安和,眼睛里凝不住神,涣散又混沌。 沈安和被她看得心里一紧,他慢慢点了头:“怎么了吗?你联系不到他啦?” 他有些奇怪,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手机,一边说着:“他没回北京啊,前几天还到我这边来了——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别!打电话给他……”她声音一下高起来,突然的大声,她喊得喉咙里极不舒服,她低声继续解释,“不是联系不到他……我们之前发生了一点事,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她看看他身后的窗户,百叶窗帘被他收上去了,外面天空阴郁,还没有转晴的痕迹。 她咳了几声,仰脸闻到空气里的消毒水气味,心里难受。 “请你不要告诉她我生病了,就说我特地来找的你,我不想让他担心。” 木子走后,沈安和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他抬手看看手腕上戴着的表,确认着时间。 外面吵吵嚷嚷,不像是在医院。他隔墙听着,觉得人在嘈杂的闹市中漂浮。 他觉得时间适宜了,按下拨号的按键。电话隔了一会儿才接通——接电话的人却不是陆頫。 黎姨在那边说话:“喂?请问哪位?” “黎姨,是我,沈医生,陆頫不在家吗?”他走到窗边,百叶窗窗帘被放下来了,他按住其中一叶,撩开悄悄看窗外的世界。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通话结束,他才回了些神。 他一瞬间似乎回到他的二十一岁。那一年她刚到美国一年,在圣西斯医院做他导师的助理。 穿过疗养院二楼长的不见终点的走廊,在最里面的那间病房他第一次见到十七岁的陆頫。 他们第一次见面,陆頫问他:“听说你也是中国人,是吗?” 陆頫那个时候生活得并不积极,或许在遇见叶明木子之前,一直以来,他只是强装乐观地过活着。 那勉强能叫生命,或者,说的不中听,只是虚度光阴的一具行尸走肉。 “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那个个小姑娘想跟你说——” 他忆起他在美国的那一年,陆頫趴在病房窄窄的窗户口,问他,他的眼里装不装得下世界。 而顷刻又是木子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手里捏着她面前的那个一次性水杯。 两个画面重叠。 同样的十七岁。 以同样的灵魂爱人爱己。 “请你帮我告诉他,我上次在电话里面和他说的话都不作数,让他当作没有听见过。” “还要跟他说,让他这阵子务必照顾好自己。他也知道,我们在一起会有点难,但是,苦难熬熬就过去了,让他——让他一定等我高考完,等到那个时候,就去完成那些我们曾经构想过的所有事情。” 所以,为了那一天,你也要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挺肥的吧,回家被老爸叫去练字,只能悄咪咪码字,抱歉。尽量补更,但千万别等哈。 ===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高考日近,周逸远在外工作的父母也回来江岭看她。但这次与往常不同,除了周逸的父母外,还多了一个人来她——她的姐姐陆芷。 或者可以说,从前她姓周,后来被送到北京,就更了姓,做了别人家的女儿。 周逸和这个姐姐其实也说不上关系亲近。她长到这么大,除了小时候那段没有记忆的时光,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次陆芷却说是为了给她高考鼓劲,特地从北京赶回了这个小县城。 他们一家人在江岭唯一的一家日料店吃的晚饭。日料店料理并不正宗,但贵在名号,可以称得上是江岭食物消费最高的地方。 饭桌上,陆芷和她的亲生父亲在聊为周芷报考的事情,说着说着,陆芷夹了一块生鱼片蘸酱咽下,筷子尖轻轻点了点小碗边缘,突然发问:“诶,小逸,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木子的女孩子啊?” “是啊!她就是我们班的,之前和我住一个寝室来着。”周逸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奇怪,“诶,姐,你怎么会认识她啊?” 陆芷躲开她投来的目光,不动声色闪躲,没人觉察出异样。接着她平静解释道:“她就住在你姐夫现在住的那个小镇子上,我和她见过几次面。” “噢——”周逸明白了,回答的时候声音拉得长长的,又说,“她原来住那儿,不过我也没问过她,我晚上回学校得去问问她,看她还记不记得你。” 陆芷轻轻地笑了,夹了一块寿司放在周逸盘子里。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教室里闹成一片。 木子留在座位上写那道写了四十五分钟的函导题,仅仅一个步骤就想得她脑袋昏昏沉沉。 在教室晚自习的同学大都洗过了澡,教室里的空气经里边四面电风扇一搅,满教室都是女孩子的头发露味道。 她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8 隔壁桌的几个男同学女同学在讨论高考结束后要去哪里玩。木子跟他们算不上十分熟悉,想着自己的题目也解不出来,干脆从课桌格子里拿出苹果来啃,一边听他们几个抢着争着发表自己的见解。 周逸不知何时走到了木子的前座,她反身坐着,撑着下巴也和木子一起听隔壁桌的几人聊天。 木子拿笔戳戳她的胳膊,问:“干嘛?” 周逸收回视线,看一眼她,忽然凑近了,笑眯眯地问:“诶,木子——你们家在合镇啊?” “对啊,怎么了吗?”木子一个苹果刚好啃完,她咬完最后一点果肉,将果核扔进挂在课桌边上的垃圾袋里。 “没怎么。”周逸若无其事地摇头,说完,她再次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姓陆的人啊?” 木子怔了一下,她看着周逸的眼睛,心里微微不安,总觉得她是知道了什么。 她顿了顿,问:“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是不是……” 周逸没看她,低着头,一下一下玩着自己的手指。她的发际线有些高,她有常年爱扎高马尾的习惯,所以前额那处头发看着总是紧绷绷的,元气十足却也带着几分凶。 她还在玩自己的手指,没有停下,同时说:“我今天听我姐姐说起的,她说你和她见过面,我都不知道这回事,还挺惊讶的。” “你姐姐?”木子皱起了眉,心里疑惑更深。 “嗯,你认识吧?叫周芷——不不不——叫陆芷。” “她不是陆頫哥哥的妹妹吗?怎么……”她话说了一半,突然没有勇气说下去,她觉得自己正一步步靠近真相,然后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逸没有发觉面前木子的异样,顾自说:“原来你认识我姐夫啊——那是因为他们陆家需要个优秀的媳妇啊!我姐姐小时候就被我爸爸送到陆家去了,后来就一直在他们家长大。我妈妈说,等我姐姐在美国的学业完成了,他们就会结婚了。” “结婚?” “嗯。”她点点头,“我姐夫家特别有钱特别有背景,就我们学校的校长啊,都得跟他们家攀关系,我初中成绩其实不算太好,按道理直取是进不来一中的,也是我姐夫家……” 木子明白了,之前困扰着她的无数个问题,原本已经打成了死结,一瞬间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顷刻豁然开朗。 难怪陆頫的妈妈跟她说,陆家需要一个能照顾陆頫的人来照顾他的余生。那话如此笃定,她竟然没有想过,陆家人其实心中早已有人选。 而那个人选不会是她——不会是她叶明木子。 “陆頫没跟你说过吗?我可是他女朋友啊。” “她不是我的女友,她是我妹妹。” “又跟你那个妹妹打电话呀?说什么呀?” “没什么。” 后来的几十天,她过得更加艰难。 她的精神一日日消沉下去,吴老师将她叫去心理辅导室好几回,家长也来了好几遭,但都无事于补。 她不大吃饭,大多数时候有兴趣进食,她也只是吃两口白饭就回房间看书,李水英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进去。 李水英和叶守昌以为她是因为他们不让她和陆頫在一起,于是两人轮换着给她做思想工作。 那两周陪伴她的更多是沉默。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张温仪来找过她,跟她说不冷不热的话,那天……陆芷也在。 五月末的一天夜晚,叶守昌推门进来给她送牛奶,杯子放在她手边,杯壁温热——是他刚刚泡好的关怀。 那温度烫得她想流泪,她忽地开口,叫住了自己的父亲:“爸,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一夜倾谈,彷佛是下决定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最后她还是,在爱情的那张白纸上写下答案。 一毕业就离开,不再去等什么人。 后来的那几天她眼泪也很少,身体却一日一日消瘦下去,成了个纸片人,出现在六月份那次人人重视的考场上。 走过无数遍的考试程序,她将要走最后一遍。 终于来到了八号下午的那一堂英语考试。 听力。日复一日令人厌倦的选择题和abcd。帮李华写完最后一封信,就此作别。 英语考试的最后一道铃打响,四堂考试结束,给她的十二年为未来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画上了句号。 不太完美,可也刚刚好。 快要到夏至,白昼长的几乎要侵占整段黑夜。 她失神地离开自己的考室,在中庭的空地里回看自己呆了一年的教学楼,心里空落落得,一会儿又觉得茫然。 好多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他们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他们之中,或许都有了决定了,但大家看上去总归是轻松不少。 她抱着自己的考试用具和各种证件回他们的陪读楼,回去的路上看见徐雯。 徐雯在路的另一条头对她笑,木子才恍然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她。 高考大家都不允许穿校服,徐雯当天穿了一条蓝白色格子的连衣裙,地中海瓷块的风格,异样的好看。 木子看着她,眼睛发热,伸手跟她挥了挥,徐雯也向她招手。 两人都有点犯傻,却都觉得彼此有点可爱。 木子高喊她的名字,在夏季的风里,轻轻和自己的朋友告别:“徐雯——毕业快乐——” 龙应台说的,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于是她挥挥手,作别青春的美梦和故地的云彩。 叶守昌在她高考一考完,便带她回了合镇。依旧是借的别人的车作为代步工具。 回合镇的路上,她看着地势开始起伏——车渐渐开入那个为山峦环绕的小镇。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看了一年的这路上的风景,在她眼中越来越陌生。 她想起去年她从广州回合镇,比这个时候要迟一个月,是06年的七月。但那时气温并没有比今年的气温高多少,大约是地理书上说的全球变暖的原因。 车子经过陆家门口,陆家的大门微微开着,三井不在门口。陆家的正门门板好像重新上了一次漆,看上去要比之前新很多。 她好像预见了离别。 六月八日,注定就是说告别的日子。 后来她每每回想,都只记得那天的天空特别蓝。那种蓝色能映染湖水,让湖底招摇的水荇都黯然失色。高积云在天空中打滚翻腾,彷佛高空也有风吹动。 她仰面闭上眼睛,享受那一刻不完全的黑暗,觉得是一次生命在低声道别的仪式。 于是—— 她不要再偷偷地想念——所有的一切。 陆頫近几日身体不太好,旧病缠绵,使得他这几天都在床榻上度过。他被病痛害得一阵醒一阵睡,恍惚间醒来好像听见木子的声音。 今天应该是她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79 结束考试的日子。 黎姨敲门进了房间,来给他送刚刚煮好的疗养的药。陆頫接过,闷声一口全都喝了下去。他不够谨慎,有些残汁顺着他的唇角往侧边的面颊流下。黎姨适时递给他一块干净手帕,陆頫接过擦了擦嘴。 他咳嗽了声,无力地问:“水果店一家人回来了吗?” 黎姨在擦拭陆頫房间的桌子,久未打理,积了层薄灰。她听见陆頫的问话,平常地回答:“回了啊。” 她点点头:“水英人没看到,不过我倒是看见木子了。她没喊我,整个人呆呆的,怕是还没从毕业的开心里走出来吧。” “他们在收拾行李,听水英的丈夫说是高考之后要带木子去放松心情,我看那阵仗,应该是要去旅游吧。” 陆頫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无意撞翻了黎姨架在床上的桌子,将上面放着的瓷碗碰撞在地,碗和勺子搁在一起,摔了个粉碎。 黎姨喊了一声,就见陆頫跑了出去。 她追上陆頫的脚步,但陆頫人已经走到了下楼的楼梯口,他没意识到那是一层楼梯——他早就乱了步数。他一脚踏过去,整个人生生从二楼滚了下去,直到人碰到二楼客厅的沙发椅,才受阻停下。 “先生!没事吧?!你先别动,等我叫老万来!”黎姨冲着下楼,拖鞋踏着木质楼梯弄出“嘭嘭”的声音。 陆頫吃痛地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他倔强地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身上有处地方疼得他直抽气,像是有块骨头断了。 黎姨出去叫万叔了。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从玄关拿了盲杖一瘸一拐地往水果店的方向快步走着。 水果店门口寂然无声,仅仅留有汽车呼啸而过,留下的汽油的味道。 木子的痕迹消失无踪。 他忍着疼痛坐在水果店门口等着他的小姑娘回头,他终于明白,在她面前,自己始终是个软弱的人。 他不该甘于等待的,如果他再勇敢一些,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三井在家里叫唤了一整天,叫得人心惶惶。 黎姨在家里早已经做好了晚饭,原本是打算等他喝完药,就开饭,但却一直没等到陆頫回家。 万叔在门口焦灼地走来走去,像湖边随风晃动的垂柳,不恰当的季节荡得反而让人心烦意乱。 她到门口看看,心头被夏天的闷热压得说不出话。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陆頫,看见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没有变。 还是固执己见,几十年如一日地等待,等没有结局的结局。 可是那天,他在水果店门口,等到天色由亮转昏转暗,还是没能等来给他勇敢的机会。 有些未能说出口的话永远被留在了那年他二十四岁的初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he,请相信我。 因为他们都不够成熟,都没有能力支撑他们的这份感情,所以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先长大,就这样。 别骂我,我溜了! ===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今日天空16摄氏度,听众朋友们,你们还记得今天白云的形状吗?” “有一位叫做‘夏天的汽水’的听众朋友来信说:希望自己被自己爱着的人总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不管明天是下雨或下雪,有风或有霜,他都祝愿他们生命的航程不会因为不顺的天气而耽搁。 “读完这最后一封来信,今天的节目到这里就结束了。在这里提醒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明日有风,不要忘记穿暖和的衣服,也请不要忘记收听本台的节目,谢谢大家的收听,明日再见。” 出租车司机打开副驾驶座一侧的车窗,往外仔细瞅了瞅,瞧见路边有个站着看手机的女孩的身影,手机灯光照得她的脸泛蓝白色。 司机估摸着喊车的人大概就是她了,便抬手关了车载电台,往那个女人的方位开去。 车刚停下,后座的车门便被打开了,女孩收了手机放在上衣外套的口袋里,小声说了句:“这么晚麻烦师傅了。” 司机师傅讲粤语,一时间没来得及换过来,就着粤语问她:“小姐,你是去合园吗?” 叶明木子擦了擦额头上点点汗珠,就势也换了粤语答道:“是啊。” 司机以为她是本地人,便开始左一句右一句跟她聊天,她偶有话可接,便能跟他说上一二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司机一个人在自言自话。 “合园那边跟珠江靠得近,我年轻的时候就住那里,不过后来我换了工作,就很多年没去那边走动过了……那边防洪堤二期好像开始了是吧?一期也搞了蛮久,你瞧瞧这工作效率!” 她今天刚忙完在宣传组的工作交接,后来又整理各种文件,结束完一切她还得搬东西到新闻部去,才一直忙到了现在。 她之前在这家传媒公司的宣传组做文字编辑,但因为前几日新闻部的外拍助理怀孕休假养胎去了,而她所在的宣传组工作人数又过分饱和,所以领导就把她调到新闻部去顶包了。 临时的安排,一大堆事情要交接,她还得接着忙。 她觉得太阳穴涨得发疼,她昨晚也没怎么睡,今天又加班到这个点。她恨不得此刻自己是坐在一张床上,这样也就不用大费周章动了,她躺下就能补觉。 但无可奈何,她还得等。 她抵不住困意,一只手撑着额头坐在后座打着瞌睡,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是在等休胎假的前辈给发来工作注意事项。 司机从车前镜里瞧出了她的疲倦,便没再絮絮叨叨说话了。他将车载电台再次打开,某个频道正在放五月天的《知足》。电台声音很小,显然是司机故意调过。 她朦胧中听着舒缓的音乐,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突然惊醒。她睁开眼,觉得很累,但眼睛不由自主地回到手机屏幕上——前辈发消息过来了。 【我这边给你留的事情也不多,大部分事情基本上都是完成好了的,只差你到财务那边报账收尾就行了的。】 【除了一件事情,就是和王哥一直在做的那个人物专访还没有进展,我待会儿把材料整理好了,发你邮箱里面。里面有这个专访的大部分内容,你跟进项目之前还是要先了解一下,王哥不喜欢没有准备的人。】 木子粗略地扫完这两条信息,回了一段: 【好的,辛苦前辈了,我现在还在外面,您看看您待会儿有空吗?有空的话,我到家想给您打个电话问一下详细内容。】 等了很久的回信,她也没等来那边的信息。而出租车已经开到了合园门口。她付钱下车,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自家的楼栋底下。 她从包里摸出钥匙,一边在漆黑的楼道里摸索着上楼,钥匙在她手里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0 晃荡,发出叮铃的声音。 叶守昌跟物业反映了很多次,这栋楼道电灯需要维修,但到现在物业还是消极怠工,任由其黑着。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只是木子这几年也不怎么回这边住,每每经过难免觉得心悸。 二楼的那户人家这个点了还在哄弄襁褓小孩。小孩子的哭声特别大,她心里静,黑夜里就觉得也不是那么吵闹。 她轻车熟路开门在玄关处换拖鞋,抬头看李水英还没睡下。她正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皮制沙发椅上看马经。 木子看了看四周,问:“我爸呢?” “睡了,睡得跟头猪一样,鼾声跟打雷似的,吵死人!”李水英撇了撇嘴,“我被他吵得睡不着,干脆起来研究研究马经。” 木子看她一眼,走到餐桌边倒了杯水仰头喝下,一面开始念叨她:“要是研究这破书有用,那些六_合_彩公司早就破产倒闭了。这就是他们的一个线下产业,专门用来赚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老人的钱。” “行了,别叨叨我,我就乐意看。”她扬手让木子停了嘴,支着眼镜看了一会儿,注意力又被旁边的木子吸引开,她挑眼问,“你跟子洲还在联系吗?” 木子抱着水杯玩手机,也不吱声。 李水英将手里的马经倒扣在面前的茶几上,说:“人家为了你,在上海那边的总公司做的好好的,突然地就跑到分公司来了,为了这份情谊你也得好好珍惜他。子洲他是个好孩子……” 木子听这些话听了太多遍,不耐烦地回道:“妈——我都说多少遍了,我跟子洲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再说了人家来这里是为了我吗?他那是自然调配,他来深圳是来当总经理的,你以为是来谈恋爱的吗?” 李水英不听她那套,晃了晃脑袋,晃开她那些话:“又来了,又来了,你也不想想你今年多大了,对头秦阿姨都当奶奶了,你还单着呢!” “人秦阿姨家那个小子比你还小两岁——你就是心里还想着那个瞎……”她说到一半住了嘴,余光里去看木子的脸色,稳了稳心神,才敢继续说,“你就是还想着,那也没用了,他比你大多少岁,人家说不定都娶妻生子了……你还以为呢,都过去十年了,人还会想着你?” 木子听见她提起故人,脸色突变。她沉下脸,把水杯磕在餐桌上,转身就进了房间。 摔门声音很大,门框上墙灰都被震下来一层,铺在木色地板上,看着很突兀。 李水英叹了口气,扶着腰起身回房。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木子洗了个澡出来,客厅已经没人了。她头发刚吹了七分干,手机突然响起。她放下毛巾去接,是她的前辈打来的电话。 “木子,没睡呢吧?”那边问。 木子嗯了声,谦敬地说着抱歉:“前辈,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事没事,我白天睡得多,一到晚上就睡不着。” “嗯,那你跟我说说那个人物专访的事情吧。” “哦——对对对,那是我们之前做的一个人物系列里面的,这期上头下的命令是要专访网配圈的一个大神——说起来,网配这个圈子你了解吗?” 她之前做文字编辑,大多数东西都了解一点,但也不是特别专,只能说掌握个概念,别的基本上都是空白。 但她想着这几天可以恶补一下,便说:“知道一点。” “知道一点就行,也不用特别去研究去找资料,其实说白了这些网配圈就是聚集了一些给人物角色配音的配音员。这几年这行业不是挺热的嘛,王哥就和我合计着做个这样的专题。” 她歇了会儿,继续说: “我们选了最近很热的一个网配大神,他的个人资料我放你邮箱了,你记得找出来看一下。不过他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三次元信息,对这方面特别保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几次去拜访他都吃了闭门羹。” “他脾气很坏?”木子觉得有些奇怪。 “不,不能这么说。”那边否认道,“他这个人吧,现在想起来他人其实挺温柔的,我有跟他电话接触过几次,声音真的是很好听,想着有这样声音的人应该长得也不差。但也不一定的啦……” 前辈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另一道声音打了岔。木子听着好像是一个男人在喊什么。 很快前辈便说:“木子,你等一下啊,我老公洗澡忘拿浴巾了,这人就是健忘,我先去一趟哈。” “没事没事,前辈你先忙。” 她说完,手指动了动,不小心把电话给挂了。她想再打过去,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没打。 她编辑了一条消息过去: 【前辈跟我说的我都记得差不多了,要是还有别的事,您直接在微信上发给我就行。辛苦您了!】 发完信息后,她担心前辈会再次打电话过来,也不太敢睡。但她今天太累了,守着守着就睡着了。 她这几天睡眠质量很差,或许是因为日间劳作过多的缘故,夜间总是多梦。 她恍惚间梦到自己在白马寺吃完酒席,她在回家的那道坡上等陆頫慢悠悠走上来的场景。她的梦没有颜色,她却觉得那一帧画面金碧辉煌。 陆頫向她越走越近,她感觉两人即将对视碰面的时候,忽地她就醒了。 她的手机放在一旁充电,屏幕亮着依然停在她和前辈的聊天界面上。 她揉了揉眼睛,混混沌沌地取了充电线看手机,前辈一个小时前给她发来了信息。 她为打起精神,一字一句开始读那些正楷小字,心里空空然。 【忘了说了,我补充一下。】 【他没什么重话,也会不跟你耍脾气,就是……嗯……你会觉得不管跟他接触多少次,跟他说过多少话,他都还是不认识你。】 【他会给你一种非常重的疏离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未免也太温柔了吧,我昨天一天不敢看评论,好怕你们会骂我。 真的谢谢你们,我大概快要签约了,签约之后我就给四十七章的评论的各位发红包哈【我才不会说我是因为不知道回温柔的大家什么,才给大家发红包的 真的感谢大家能看我的文,辛苦你们了! ===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深圳冬日的清晨算不上寒冷。 早晨起来,她从街边买了杯甜豆浆,一边等早就叫好的计程车来接她。 她站在道路边缘,倏尔回想起无数次在江岭,她被学校的早起铃闹起,不情不愿地缩着脖子在冬风中赶往教室的场景。有时还要早操,寒风灌喉,那是另外一种清醒。 计程车不到一会儿就到了。 她是第一个到公司的。新的部门办公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1 室安安静静,她先打开电脑,等电脑程序醒过来的片刻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 前辈是个急性子,昨天说好的邮件,今天已经躺在了她的邮箱里。 她打开看,里面参杂着各种文件夹。她偶然一瞥,发现有个文件名为“陆元”的文件夹,她稍稍讶异,早晨那残存的一点困意也随之而去。 陆元? 喜欢过一个那样的人,后来对于是他、不是他的相同姓氏都异常敏感。 她撑着下巴点开,突然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前辈们为他如此大费周折。 “姓名陆元,性别男,年龄不详,职业不详,背景不详……” 后面一连串都是模糊的概念,前辈之前收集的信息唯一能用的,除了他的名字,便只剩下他目前在一家广播电台工作的履历了。 “这能看出什么啊?”木子忍不住感慨,但还是得继续看其他相关文件。 她翻看文件的时间里,部门其余人陆陆续续进来,最后一个到的是他们新闻部的老大——王时。 这人原本是新闻部的一位外拍摄影师,后来上边领导发现这人业务能力非常强,因为他不仅能摄影,而且文字功底、交际能力都非常杰出,公司高层干脆把他作为人才提拔培养了。 王时进来,先看见坐在门口的木子。他原本快要进自己的办公室,到门口时想起来了,便刹住脚步,回头指了指木子:“诶——你是小叶,对吧?” 木子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忙点头说:“对,是我,王哥好,以后还要多多关照。” “嗯,”他对木子做了个“坐下”的手势,用轻松的语调说着,“别紧张,你们宣传组那边的人就是长得漂亮,不比我们新闻部,天天风餐露宿的,个个憔悴的不行。” 新闻部男生居多,听到王时这么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木子也笑了笑,慢慢坐下。 “加油,好好干啊!”他嘱咐了一句,说完便进了办公室。 下午她和王时就要去拜访陆元。 也说不上拜访,王时从别人那儿拿到的资料,说陆元每天下午三点会准时到电台录音棚去录制当天的广播节目。所以王时打算这时候去录音棚外面守着,就等守到陆元人,然后跟他说他们此行的目的。 王时觉得成功的几率不大,但他又抱着当面总比隔着冷冰冰的电话工具要来得真诚,说不定就打动了陆元,让他接受了这次采访。 准备好所有资料之后,两人便出发了。 王时手上轻便,只拿了几个文件夹。其余的相机包和三脚架都是木子扛着。 也不知道王时是从哪里找来的门路,两人进电视局时,有个男人来接应他们——应该是电视局内部的工作人员。有了通行证,他们顺利地通过了正门关卡,无人阻拦。 木子和王时早早来到了录音室外。 这时木子抬手看看手表,已经三点四十了,按理说里面的人也应该出来了,但是录音室的门依旧紧闭着。 他们带来的采访工具都在走廊上的休息椅上堆着,两人等待无果,干脆在长椅上坐下。 王时起初问了木子一些关于她之前在宣传组工作上的事情,聊着聊着竟然还找出不少共同好友出来。 不知道聊什么他们聊到了陆元。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一直拿着陆元这个采访不放。” 木子撇头,回答他:“我是想问啊,但是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理由吧!嗯……陆远的事情,之前在前辈那里,我也了解了一点点。” “前辈?”王时听了,双眉一挑,“你是说陈玉啊?” “对。”她笑了笑,“是不是觉得这样喊她有点奇怪啊?我一直这么喊,都习惯了。” 他摇摇头,状似无意。他双手枕在脑后,将眼睛闭上了,似是在小憩。木子以为他累了,一颗心放下去,终于不用再和他说话,之前她与上司交谈的岌岌可危的情绪也随之松懈下来。 “陆元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他却忽然开了口,话题再次转回到陆元身上。 “嗯?”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圈子,说不上太了解,但是在这一个多月来的追踪,我隐隐有种预感,不仅仅是这个产业在逐渐兴起,主导这个产业发展的那些人也正在创造新的时代。” 他顿了几秒,接着道:“但是这些人大多为利益过活,而陆元在这些人当中,更像是返璞归真的那个特例。” 木子听不太懂他的意思,反问:“返璞归真?什么意思啊?” “他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五年。”他说着,指了指地面,“在一个地方城市的电视局,干了五年,这样的一个电台主持人,可能连正式编制都没有,但他还是一次不落地完成了每一份工作,而且工作完成度极高。” “而且他并不是没有天赋,我之前准备采访稿的时候了解到他现在的薪酬,他为一部电影配戏拿的报酬大概是你现在工资的一百倍,大制作可能还远不止。”他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看向木子,问,“你没听那些音频资料?” 木子被他的这些话说得镇住了,好一会儿才对王时的问题有所反应。她眨了眨眼,有些懵:“哪些?” “陆元的广播资料和配音资料啊。”王时皱了皱眉——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木子为自己的准备不够充分而不好意思,但还好王时没有一直纠缠着这个问题不放。后来他们换了个话题在聊,便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大概快到四点的时候,王时突然起身。他朝木子摆了摆手,让木子留下,嘱托道:“等一下,我去上个厕所,你就在这边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回来。” 木子应下。 王时一走,她更加乏味。 手机网页上没有什么新鲜事,她无聊,手指习惯性地刷新着页面,但浮上来的都是重复枯燥的娱乐新闻。 她偏头看看录音室的门,突然顿住了。外门上挂着的锁轻轻晃动了几下,门板在动,好像就要被打开。 她倏地紧张起来,像是心中早早就有了预感。她拿手机的手不自觉垂下,上身微微坐直。那边两页式的门开了一扇,但先出来的不是里边的人,而是一根红白色盲杖。 她颤了一下,脑子里空白一片。她下意识坐着往后退了一格,后背不小心碰到了椅子上放着的三脚架包。三脚架包太长,没能支撑住,很快就掉到了地面上。 布包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盲杖的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得不直,背稍稍有些有些弯,是为了屈就与他身高不相匹配的导盲杖。 经年累月,他好像没怎么变。细看了,又觉得他好像比从前又瘦了许多,因此显得人更加的高。 木子与他的距离隔得远,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2 看不仔细他的五官,只有勉强入目的身形轮廓,但也足够晃眼。 布包落地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转头过来,视线刚好停在她的方向,一厘不差。 如同那年他初望过来的错觉,以为他的眼里也满载光明,后来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不能视物。 木子呼吸声有些急促,她呆住了,除了呼吸,也不敢出声。 那边也跟着压低声响。他停住脚步,似乎是在忖度什么,良久,才问:“木子,是你吗?” 木子一愣,思绪顿时凝滞。 静静的走廊上只有录音室里的男声透过未合紧的大门门缝流出来——那是陆頫的声音。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我是陆元,在节目的最开始,照例和大家分享一篇诗歌作品,今天的分享来自俄国诗人普希金,是他的诗歌《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译者是戈宝权——” 木子逃难般地从走廊跑开,到楼梯间才停下。她弯腰顺着气,眼泪不争气地又开始流。 “在那绝望的忧愁的苦恼中, 在那喧嚣的虚荣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影。” 十年。对于她而言荒芜的十年里,也曾经一次一次反思年少时下的决定。 “多年逝去。狂暴的激情 驱散了往日的幻想。” …… “在穷乡僻壤,在流放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月就那样静静地消逝过去, 失掉了神性,失掉了灵感, 失掉了泪水,失掉了生命,也失掉了爱情。” 她觉得一切都没有出错,只是她不再年轻。她迟钝地拿出手机,慢慢拾级下楼。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依然坚持着编辑完了一条信息。 她不再年轻,就不再如同过往,爱人也爱得赤忱。 是生活让她变成了胆小鬼。 这边的王时从洗手间出来,拿出手机便看到了木子发来的消息。 “王哥,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跟你请个假,今天的工作我打电话让易姐帮我顶一下,可以吗?” 看完信息,王时有些头疼,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回到走廊上,发现他们的相机包还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但放三脚架的那个包却被抛掷在地面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王时叹了口气,将包捡起放在长椅上后,一边往录音室的方向走去。 隔着门窗能看见里边的光景,但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见陆元的身影。 他刚要继续看时,门突然被拉开了,王时没有准备,重心不稳差点扑了上去,幸好他先稳住了脚步。 从录音室里出来的是之前和王时见过几面的陆元的助理。 王时朝她打了个招呼,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了看,没等到想要等的人,他忍不住问:“你们陆老师呢?” “陆老师回去了啊!”助理蹙着眉,表情严肃地回他,“你怎么又来啦?请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 === ☆、第51章 第五十章 木子走出电视局,孑然一身到正街上,望着街衢上车水马龙,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无处可归。 李水英打电话来问她晚上回不回家吃晚饭,她随口找了个借口搪塞,说晚上不回家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在公司附近租的一间小屋子——方便她平时上下班的一居室。胡乱洗了个澡,两眼空空的躺在床上,脑子里是陆頫的各种影像在碰撞。 夜空有许多星星,启明星太亮,大家便只能记住它。 她的生命里和陆頫一起度过的那一年最为斑斓,总觉得有别的意义在,因此她印象特别深刻。 在北京的那晚在床边两人握手倾谈,陆頫低低的声音。 她力度笨拙给陆頫拔针时,触碰到的陆頫骨节分明的手掌和他指尖因为常年阅读盲文磨出的一层薄茧。 甚至是陆頫的远去的背影…… 梦里陆頫也背对着她,慢慢离开水果店,走下坡。她陷入梦里的别离,一时醒不过来。 隔天是公司的年会。 这次的年会在靠近年底放假的时间举办了,比起往年,举办时间要早很多。 陨星传媒近几年培养出了几位撑场面的流量明星,加上电影电视投资上为它挣得了不小的名声,公司渐渐也就有了气色,在业内算得上是比较名气比较大的传媒公司,所以年会当天也来了不少名人。 木子之前做文字工作,虽然也接触过几个小明星,但她对此并不热衷。所以这样的年会,她既无心去讨要合照签名,也懒得去攀圈子里那些虚假的关系,干脆跟在王时后面,帮忙挡挡酒、打打下手。 王时在会场走了一圈,一个不小心便碰到了故人——他以前学校的同学。 “嘿!梁维!”王时抬手拦住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出声跟他打了个招呼。 梁维停住脚步,一眼认出了他,高声喊:“老王!” 两人叙旧,还要拉着木子在一旁干听。索然无味。 “我是跟你们公司老董混了个半熟,被拉来凑个热闹的。你以为啊,我最近忙林导那部片子忙得是焦头烂额,要不是看在你们老董的面子上,我是打死也不肯来的。” “林导?”王时有些诧异,慢慢说出了自己心里想得那个名字,“林英祥导演?” “是啊。” 木子在旁边吃会场上摆的小蛋糕,听到这个名字,手里拿着的蛋糕差点没被惊得掉落在地。 林英祥人生履历相当丰富,国内影视业刚起步的八_九十年代,他开始演戏,九十年代末在国外拿了个大奖。后来大概是觉得演员生涯比较圆满了,便开始拍电影。 与现在的一些导演不同,他没什么黑点,主要是从不碰商业片,低产高质,拍出来的作品答都是电影界有名的阳春白雪,过他手镜头的明星最初都籍籍无名,后来几乎都成了影帝影后。 木子此时来了兴致,开始竖起耳朵仔细听。 梁维点头:“是啊!我最近在跟他的一部新电影,看他那样子是不打算上院线了,直接就上节参奖的那种,所以各项事情都抓得特别严。” “拿奖?”王时有些奇怪,“林导都拿了那么多奖了,还不满足啊!” 他撇了撇嘴:“谁懂这些搞艺术的人的心思,搞艺术是轻松,就我们这些劳苦力受累,一天到晚净知道使唤我们这些干活的人,我这阵子飞上海北京忙得都快转成陀螺了,还没时间休息。” “嘿!老梁,方便透露透露电影主角吗?”王时对梁维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 梁维喝了点酒,这会儿也是口无遮拦,随口便说:“戚业啊,那位戚大爷。” “你嘴巴可得给我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3 严实点,林导要是知道了,我就死定了。”梁维脱口,又觉得不大妥当,补充了一句,“这次的制作还没官宣呢,拍倒是拍了一个多月了。” “戚业?那不是还得请个配音?”王时脑子里闪过这个人,接着便想起这位影帝的事迹——他一口港普,与林英祥要的文艺片效果相距甚远。 梁维摆了摆手,一脸不愿多提的表情:“嗨,快别提了,说到配音——我们林导钦点的那位才是真难搞。” “谁呀?” “叫陆元,听过这个名字没?” 王时回头与木子对视一眼,木子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慌。她忙低头躲开王时的目光,再抬头时,王时已经回到了和梁维的聊天上。 “你也知道的,金马影帝戚业嘛,戏好是好,就是台词不好。”梁维砸了咂嘴,紧接着说,“那个陆元是圈里出了名的神级配音,我认识的那些个副导都挤破了门槛要请他,但他也不一定接,大制作钱本来就开得高,他的那份更是高得吓人——一遍音配下来价格基本上都任他开。” “他这是跟人摆谱呢!”王时这几天也有点气愤,因为陆元积了好几天的郁气借着这句话发泄出来不少。 梁维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帮陆元解释:“不不不,不是摆谱,他从不跟人摆谱。我跟他来往过几次,那人脾气挺好的,就是人怪兮兮的。” “是挺怪。”王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边喝了口酒。 “你知道他?”梁维有些惊讶,后想起这人是做新闻的,便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最近追个跟他有关的项目,别提多烦人了。”王时抱怨了句。 “那说个你不知道的。”梁维突然笑了,笑容里含有某种深意。 “什么?” 梁维的笑没散去,还直愣愣挂在脸上。 木子抱着一杯橙汁也在等他的下文,但他有意卖关子,还拿了个抹茶盒子吃了口,连吞带咽,喘了好大一口气,一套动作做下来,才说: “他是个瞎子。” * 办公室里王时训人的声音隔着墙传来,声音震耳欲聋,害得整个新闻部都如履薄冰般,上个洗手间都得颤颤巍巍去。 木子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小小抿了一口,有些担忧地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看——易语冰进去已经有十分钟了。 王时最近火气很大。 因为陆元的事情不见进展,而上头时间压得又紧,他便只能拿手底下的人撒气。 又过了十分钟,易语冰才从里边出来。她手抱着一大摞材料从王时办公室里走出,小心翼翼合上门,回头对上木子投来的视线,便一脸悲催地对她挤了个笑容,煞是无奈。 木子指了指办公室的门,小声问她:“易姐,那边没什么事吧?” “跟吃了炸_药包似的,过来人劝你这阵子活得谨慎点,估计那位陆大神的专访做不出来,他这脾气是缓和不了了。”易语冰无奈地耸耸肩,不过她早就习惯,倒也不把王时那些话放在心上。 办公室里静了不过三分钟,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所有人都自觉地敛声屏息,王时的吼声打破寂静: “小叶!给陆元的住宅打个电话,电话我发给你微信上了!” “啊?”木子怔住。 王时扶额,鉴于她是新人,又得强装着耐心:“打电话啊——大哥,打电话会吗?” 木子忙不迭地点头。 “快点啊,别老磨磨蹭蹭的。” 办公室的门又被关上了,新闻部其余人又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整间办公室气氛安静,只能听见手敲键盘的和打印机自动运行的声音。 木子拿起一旁的座机电话,手指停留在电话表面的数字按钮上,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在想什么呢?还不干活。”易语冰在旁边推推她的胳膊。 木子回神,深吸一口气才慢慢按下那串数字。 等电话接通的过程万分煎熬。 她希望那边没人在家,即便在家,也希望家里没人听见。 但所有心愿都落空,那边传来熟悉的男音,低沉复有磁性,天生的自有音韵。 陆頫彬彬有礼地接过电话,回问:“喂,您好,请问哪一位?” 木子噎住了,她半天没说话,陆頫的问话也已结束,电话话筒里木子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她顿了顿,将疯狂的情绪抵死压抑,吸了吸鼻子,压低了声音说:“您好,我们是陨星综合传媒公司的……” 她话说至此,那边的人却没有接着听下去了。他语气里有几分游移,最后还是出声打断:“木子?” * 深圳市人民医院。 周三照例是陆頫到沈安和那儿去做全身体检的时间。 他的全套检查没花多长时间,很快便完成。 按照习惯,他从旁边的沙发椅背上拿起他的外套穿上,再戴手表,一层一层,不繁复但也过程一步也不省。 沈安和将听诊器收拾折叠好放回到医疗用具箱子里,一边微微抬头看向正背身扣上衣扣子的陆頫,很快收回视线。 “我见到她了。” 兀地,陆頫声音沉沉地说了句。 沈安和猛地再次抬起头,明白过来,追上他的背影,问:“她?你……又去找她啦?” 陆頫摇摇头,走几步,在旁侧的沙发上坐下。他左手覆在右手上置于腿上,低首垂眸,看着有几分落魄。 “这次是她先找到的我。” 沈安和快步走到他面前,有许多话想说,但对上陆頫的低落情绪,他又说不出口了。 “陆頫……”他有些磕巴,“你真要再走一次这个火坑?” 陆頫仰脸,他空落落地睁开双眼,眼睛的角度停在天花板上,一如往日的无神空洞。 “人要试试,”陆頫扯开一个苦涩的笑,“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太短,所以有生来得及做的事,我必须去试试,迟暮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他说完,抬手盖住自己的双眼,一边笑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陆頫从医院出来,步行穿街过道,等红绿灯,沿着街道上黄色的导盲指示线徒步往前。他心里默默倒数到家的步数,一步也不能遗漏,错了就会走失。 十年间离开所有人,证明他一个人也可以正常生活。他想证明给所有人看,他陆頫不比正常人差劲。 独自生活,丰衣足食。 但他还是会犯错。安静的空间里只要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他会觉得是木子在。尤其是傍晚时分,录完音他从录音棚里出来,在悄然无声的走廊上,时常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他总觉得会像以前一样,某天他从外面散步回来,踱步回到陆家,木子就会在客厅里一边逗三井玩一边等他到家,唤他陆頫哥哥。 等了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4 好多年,也没等来那声呼唤。 回住处的路上他途经一个公园,有小孩子趴在公园堆置的水泥管道里玩弹珠,里面隐天蔽日,没什么光线,很暗。 幼童从管道缝隙里悄悄看外面的世界,于是他咧开嘴烂漫地笑,以为自己窥见到了光。 实际上,那破云穿晕的,是生之渺茫但又炙手可热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见面! ===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那天隔着话筒,陆頫认出了她的声音,她那时错愕,后来通话结束,她倒觉得并不奇怪。 陆頫耳力本就就强于一般人,能听音辨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此时她坐在办公桌前,时不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乱糟糟的。 上次的通话实在糟糕,被陆頫认出声音后,她慌得下意识就把电话给挂了,后来只能骗王时,说陆頫再次拒绝了采访。 他一定会拒绝的。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之前拒绝的几率还小一下,但她觉得她掺了进来,陆頫肯定会拒绝的。 她叹息了声,旁边桌的易语冰以为她在担忧工作上的事情,安慰式地按了按木子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干,刚开始谁都是会到处碰壁的。” 木子说了句谢谢,颓废地将半张脸贴在桌面上,弓着腰一动不动了。 王时突然进来了,看见木子趴在桌上,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偷什么懒呢?干活!” 木子惊地从座位上跳起,手快速放回到桌上的鼠标上。她半闭着眼睛,等着王时接下来的教训,却不曾想他没说别的话,而是哼着小调走开了,看上去他心情似乎甚是愉悦。 办公室其余人也发觉王时今日心情不错,调侃道:“这是怎么啦?老大你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啊!” 王时抬了抬下巴,单手耍酷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回答说话的那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什么喜事啊?” 王时神秘一笑,故弄玄虚地走到办公室中央位置,拍了拍桌子,喊:“诸位!现在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陆元那个专访,被我们拿下来了!” “真的啊!” 此话一出,整间办公室都沸腾起来。 王时“嘁”了声,耸耸肩说:“骗你们干嘛,有意思?”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喜笑颜开来,霎时间沉闷的新闻部有了生气——除了木子以外。她听到这个消息,呆住了,望着王时好半天没反应。 王时转头,刚好与她对上视线,指了指她,吩咐道:“小叶,你准备一下,估计这两天这个专访就能成了。” 吩咐完木子,接着他又交待了其他人另外几件要急的事后,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话筒。他熟稔地拨了那个号码,电话没过一会儿就通了。 他抢了先机,跟那边接电话的人打招呼:“嗨,助理小姐,你们陆老师在吗?” “怎么又是你啊?”陆頫的节目助手何仙琪听出了王时的声音,没好气地回他,“我说了,我们陆老师不接受采访,请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她说完,正要挂断电话,陆頫突然插进来,拦住她,说:“别挂电话。” “嗯?”何仙琪拿着电话的手垂在空中,有些疑惑地看向刚录完音正在休息的陆頫。 陆頫向她摊开手掌,示意她把电话递给他,边说着:“我答应他们了。” “啊?陆老师你答应他们啦?!什么时候的事啊?” 陆頫没答,像是有意逃避。他将电话贴在耳侧,开始回复王时。 “对,我明天下午有空。” “那约好了明天下午,我待会儿就让助理把地址给您发过去。” “嗯,辛苦了。” 约好了时间,王时和木子如约前往。 地址上标注着深圳普通的居民区和靠近前门的楼栋。他们开车去的,因为位置原因,并没有绕很久。 王时先下的车,而木子故意磨蹭,身子伸到后座去翻几个工具包,想找点新鲜事物,但她心思早不在这儿,所以手上只是在做着无用功。 王时见她还不下来,示意她动作快点地敲了几下车窗。他隔着挡风玻璃,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还没开口,他突然转过头去——有别的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木子这才打开车门下去,原来王时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是被这阵子他“心心念念”的人给堵住了。 ——陆頫在楼栋门口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天气不冷,所以陆頫穿得不厚。他体偏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并不惧冷,木子记得在合镇的时候,他也很少穿过厚的衣服。 最初在合镇的时那候,每次见到他,都会感慨这个人虽然看不见,但是穿着总是整洁得体,忽略眼睛不计,他就像是个会打扮自己的正常大男生。 后来两人在一起了她才知道,原来陆頫的每一身衣服都是经人搭配好了的。他衣柜里衣服总是成套整齐叠放,他要穿时,就拿出一套换上。 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样。 但他还跟从前一样,依旧干干净净,看着就让人觉得清爽。中款的深灰色昵子上衣,装饰用的扣子不会扣上,里面是浅亚麻色粗线头毛衣,顺带搭一条简单宽松的深色牛仔裤。 惹人心动。 王时早走过去了,他和陆頫相互问候招呼,客套话说了一大堆,他才想起还在后面没过来的木子。 “哦,差点忘了——小叶,过来。”他对不远处的木子招招手。 木子拽了拽身上的包,加快了脚步跑过去,心情忐忑,一颗心上下不定。 她没开口,站在那儿似乎是在等王时发话。 “想什么呢?”王时小声跟她嘀咕了一句,觉得这姑娘有点楞,于是替她说:“陆元先生,这是我的助理小叶。” 陆頫微微俯身,伸出手,礼貌地介绍道:“叶小姐,您好,我是陆頫。” 陆頫开口的那一刻,她觉得这似乎是她和陆頫时隔十年后的重逢。面对面地,你知道我存在,我也知道你就在跟前。 但她和陆頫从来都不曾有过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你好。”她握住陆頫伸过来的手,到手中冰凉的温度,让人触碰了就想后退。 她愣愣地,眼睛里装满了惊慌失措,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去面对眼前的人。木子的眼睛留住他脸上的平静和淡然,仿佛两人没有过那些年月,她在来之前抱有的一切希冀在他淡薄的态度里炸成灰烬。 所以不曾有重逢。 因为陆頫或许都不把那次的过去当成是相逢。 她退了回去,懦然着不敢说话了。陆頫带着她和王时乘坐电梯上楼,途中都是王时不间歇地在说话,陆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5 頫简单地答一两个字,但他性格如此,气氛也并不僵硬。 陆頫按指纹开了房门,动作慢慢地领着两人进去。 大概一百多平的房子,家具不多,会客厅里一套布艺沙发,没有电视机。地板上贴了微微突出地面的用来指引盲人走路的软垫条,浅灰的颜色,规矩的线条,将客厅划分为许多个部分。 陆頫先进去,折叠盲杖放在鞋柜上,人很快离开玄关,留下她和王时在原地换鞋。 木子低着头,慢吞吞地蹲着在玄关地方解自己的鞋带,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王时回身奇怪地看了她两眼,敲了敲她的头,以为她走了神,同时问道:“那支录音笔呢?带了吗?” “啊……嗯?”木子没缓过来,对上王时的视线,才想起录音笔的存在。她找遍了衣服口袋和身上挂着的各种包,还是没找到。 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跟王时只能道歉:“……没带——不好意思啊,王哥,我太紧张了,东西也没检查。” “紧张啥呀?傻不傻!”王时拍了拍她的额头,催促她,“别急着换鞋了,下去拿去!快快快!” “啊……好!” 木子走了,客厅里伴着一个人的离开安静了几秒,但沉默很快又被王时的声音填上。 “您这房子可真大,平时一个人住吗?还是和您太太一起?” 陆頫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回答他:“一个人住,我太太……” 他说着卡顿了片刻,微微低头,说:“我太太在外边工作,目前我们还没住在一起。” 说得冠冕堂皇,似乎煞有其事。 “是还没领证吗?”王时收回打量房子的目光,停在陆頫身上。 “嗯。”他点头,“她跟我闹脾气有一阵了,原本打算领证了的。” “噢——”王时明白了,“女人嘛,都这样!当年我和我老婆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都说好了隔天去民政局,当天晚上就说不想去了,还说什么婚前恐惧症……” 王时絮絮叨叨还说了一些其余的事情,话匣子像关不上似的,一直没停。 木子还没回来,他们的采访就不能进行。 陆頫早知道木子离开了,但一直忍着没问。但时间长了,他反而有些慌,表面上依旧如常,问:“你的助理……她不参与吗?” 王时想了想,反应过来陆頫说的是木子,解释说:“参与啊——嗨,她还没走,是我打发她下去拿东西去了,待会儿就会回来的。” “哦。”他颔首。 桌上摆着茶盏,但杯具看着都很新,想必只是用来做摆设的。王时一边在心里揣摩着陆頫家里一些用具的用途,一边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伸手想要拿个杯子把玩,手还没碰到杯子,陆頫突然开了嗓:“王先生,” 王时以为是自己的动静太大,被陆頫听出了动作,悻悻地忙把手收了回去,笑了几声:“嘿,别那么客气,说起来我们还是同岁呢,您直接叫我王时就行。” “嗯。”他再次点头,脸上表情淡然。他正要说话,但又有几分隐忍,他犹豫着,喉结上下滚动,酝酿许久才说,“您能给我——您助理的联系方式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臭不要脸·頫 明天我要去做志愿活动,可能不能更新,但也不一定的哈! ===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木子拿录音笔来去大概花了十分钟,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没人出声。 陆頫坐在靠落地窗一侧的沙发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房间内部,给他的身形轮廓画上浓重的阴影。 他瘦了很多。木子在玄关立住,心中竟然生出了这个想法。 王时原本无聊在玩手机,无意间回头看见了木子,便把手机收起来,不耐烦地对她招招手,催她:“站那儿干嘛呢?还不快点进来!” 木子经他提醒,机警过来,低头快速换了鞋,拿着那支录音笔往房间里边走去。 一切摄影工具排布就绪,录音笔也开好了放在茶几上。王时拿着一个文件夹坐在陆頫的左侧,等着木子架好三脚架和相机镜头。 陆頫答应了王时拍摄的请求,很自然地坐在摄像机前任其拍摄。王时倒是有些讶异,大概是没想到之前这么难约的陆元,在采访上竟意外地很配合。 木子按下录像的按钮,下一秒发生的一切都开始被记录。她退到一边,也拿出小本子来记录采访过程。 陆頫的住处空旷,没有多余的家具,倒是有一堵书墙。嵌入墙壁的平行木板上一半放置了书籍,一半是分好类放置的磁带盒。 这房间的布置与合镇陆家千差万别,但这个书架倒和合镇的那个书柜差不多,也是盲文书和磁盘的组合。 王时在她对面坐着,对她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手机,动作上示意她去给房间拍些照片。 木子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取景。她移步拍照的过程里,沙发那边的采访已经开始了。 “陆元先生,那我现在就开始啦?” 陆頫在那边应了声,头却动了动,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王时以为他是紧张,笑了笑,说:“您不必紧张,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您要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可以直接跳过,很轻松的。” 陆頫点头,终于安分下来。 木子回头往那边看一眼,后把视线收回来,继续拍照片。她选的拍照角度大都平常,或许带了点私心,太多属于陆頫隐秘的事情她不愿收在镜头里让世界看见。 “您为什么选择当一名cv?”王时开始问问题了。 木子眼睛没留在他们那个方向,耳朵却时刻不逃那边的一字一句,唯恐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陆頫听到问题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在没有进电视局之前,我也会听一些电台节目,听得多了觉得电台住持人似乎是个不错的职业,就冒险去试了试,后来就开始以此为生了。” 王时了解了,认真地点了几下头,一边拿笔低头在文件夹上写了些批注。写完之后,他抬头继续问: “就您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配音的进行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这样的前提下,您的配音工作是如何顺利进行的呢?” 他话题直指陆頫的眼睛,木子回头,看向陆頫。他此时正坐在阳光里,整个人充满暖意,不像刚刚尾随他上楼时他时刻保持的生冷。 陆頫收到问题,缓缓阖上眼皮,淡淡答道:“一开始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后来有了固定的程序,一切就简便许多。” 科技飞速发展,一切电子文档都能经机器读出来。他听在耳朵里,揣摩字句里的深义和字句堆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6 砌背后主人公的情感,然后再用自己的声音传递出来。他不知道准不准确,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他的作品提出异议。 他的生活太枯燥,只能用听这些文字来填补。一段文字听了三两遍下来,便烂熟于心。 配音需要情感,广播则需要记忆。但有事情能经他手完成,他也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并不是那么无意义。 王时接着问了十多个问题,两人的谈话被录音笔和镜头记录,算是为这短时间以来的奔波画上了圆满句号。 至少王时认为还挺圆满。 采访很快结束,收拾完工具,她和王时就要离开。陆頫口中没有挽留他们在家里吃饭的客套的话,只是道了几句辛苦了,便很快送他们出门。 木子已经到屋外,突然回身看他,他在门口伫立,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等两人坐上电梯。 王时见木子停了步子,也跟着回头看,见陆頫还没进去,便说:“陆元先生,您先进去吧。” 陆頫点头,顷刻门便被关上,他们等的电梯刚好也到了。 两人下楼上车。王时先去停车场开车出来接她,木子动作慢,拖沓了好一会儿才温温吞吞上车。 她打开车门上坐上副驾驶,便听见王时感慨一句:“啊——感觉这次能出次头了!” “嗯?”木子不解,一边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王时启动引擎,边解释给她听:“老被他们新媒体压一头,这次挖到陆元算是挖到宝了。” 他没等木子问,接着说:“陆元粉丝不少啊!这人挺神秘,声音好听,又配过几个大ip动漫,网配圈大神啊!之前没想到的是,他人还长得这么帅,我这波宣传发出去,又得是好一波圈粉,最最最关键的是——” “——他眼睛看不见,这可是个巨大的卖点。” 他说完,啧啧两声,单手抓了抓自己的下巴,顾自点头肯定着自己。 木子听着,埋了头,良久,才意味不明地说:“他眼睛看不见就能当做别人哗众取宠的看点吗?” 王时开着车,没注意身旁人情绪的异样,只以为她是正常的疑问,回答说:“你不明白,最近的小女生啊都喜欢这种身体不太完美的,这样才励志才正能量啊,太完美反倒让她们有压力感呢!” 木子支吾了几声,最终还是没说话。她心情低落下去,撇头看车窗外变幻的城市街景。 深圳算不上一座美丽的城市。不是说它风景不好——它繁华,自有一种纸醉金迷的美感。但隐隐地,总让人觉得缺少些什么。 她记得自己刚来深圳的那一年,找工作,面试,找房子,让她觉得深圳太大、太残酷。这是个异乡人的繁华都市,从来不属于某个人。 王时见她盯着窗外发呆,叫住她,突兀地问了句:“你没谈男朋友吧?” “嗯?嗯……没有。”木子反应过来,两个眼睛里水濛濛的,似乎还没从过去脱出身来,她缓了缓,反问,“我们新闻部不准谈恋爱的吗?” 王时摇头道:“不是不是,别误会,我就单纯问一下。” 王时想起陆頫找他要木子的联系方式,觉得事情不简单,但他又不好明挑了将这些事情往台面上摆,只好旁敲侧击自作聪明地提点:“我以为你对陆元有点意思,总觉得你在他面前有点怪。” “嗯?没有吧。”木子闪躲开他投来的目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不会是他的迷妹之一吧?”他又问,说完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应该不是,之前给你材料的时候你明明不认识他来着。” 木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承认:“我的确不认识他,对他……也没……” 王时没等她把话说全,接过话茬,手把着方向盘,说:“那就好,你也别多想,我就是多个心眼,我今天跟他聊天的时候听他说,他有未婚妻了,还计划着打算这阵子把证领了,怕你误会酿成悲剧嘛!” 木子听完,一脸错愕,最终还是明白过来,认命般地“嗯”了声,便不再出声了。 两人也没再说话。 车还在开,往不知名的方向。 在一座古怪的城市,人们说的话古怪,天气也古怪。 王时只送她到小区门口,从正门往里面走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深圳明明是冬天,但她只走了一会儿,身上就出了汗。于是她索性把外面的风衣脱了,挂在手臂上。 上楼。开门。拍亮房间的灯。 机械性的动作一遍走完,她觉得心力疲乏到极致,走到房间里,跳过了洗澡这个过程,人懒懒地瘫睡在床上。 回想一天,才发觉今天其实也没做什么事。 她撑着眼皮,看天花板上的电灯。这栋楼的电流不稳,顶上的白色电灯管忽明忽暗,光亮度切换,闪疼人的眼睛。 她没什么劲,躺在窄窄的木板床上,忽地闭上了眼睛。在心中想过去的陆頫的样子,也想.....现在的他。 她想起今天见他坐在阳光里答话时自如的样子,心里拨鼓般的跌宕。他说话时的从善如流,让她觉得事情变化太快,他总归还是不一样了。 但细微的变化她并不能说清,只是觉得不大一样。 她只希望那变化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是因为他的未婚妻,而不是因为她当年的不辞而别。如此,她能少愧疚一些。 她也太理想主义,总以为他还会等着她。 胡乱地想着,眼泪湿了枕头,她思索渐深,便囫囵睡去。 城市另一角的陆頫却难以入眠。 他失眠的毛病延续了好几年。病理上说是入睡困难,对他而言,更像是不敢入睡。 无边的黑暗,彻夜的噩梦,梦里是什么、有什么一概不知,醒来后只觉得难受。 睡不着他就混天胡地地乱想,荒诞的、现实的、悲观的和不切实际的想法他都曾有过。 也曾想过和木子的以后。 在一座安静的小城,慢下来生活。慢慢熟悉街道,熟悉回家的每一个拐角。吃很多东西,各种食物切合时令,滥吃,吃到肚子不舒服也没有关系。 小城里四个季节都能闻到味道,彷佛在闻四种不同的果香。 最期待有那么一个雨天,他牵着木子的手,木子持伞,他们从逼窄的小巷里穿过。雨水敲打伞面,敲打石板,敲得院子里的芭蕉叶噼啪作响,就是不落在他们身上。 ……能这样生活到老就好了。 他翻个身,半边脸枕上他的一只手掌,浅浅叹息。 上午来过的钟点工擦完他卧室的落地窗之后,忘了把布帘拉上。他不知道的事情是——当晚有月亮。月光如雪般冷白,又夹带着无可言喻的人间烟火气。 那月光就落在他侧着的一半身体上,让他整个人透着幽幽的蓝。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7 月亮普照众生万物,也照着他的过去,却是年岁里不带感情的冷冷清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 ===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梁维最近因为陆元的事,讨了林导不少骂。他心情不佳,便约了老同学王时出来喝酒。 两个人都不是讲究人,选了间露天大排档坐在场外吃小龙虾。盆里已经没几只可以下肚的龙虾,只有些青绿色配菜杂在里头,桌面上铺了一片红色虾壳,油津津的,顿时让人没了胃口。 王时和梁维酒量都一般,喝了几瓶下去,两个人便有些瞒不住事,开始胡喊瞎扯起来。 “什么狗屁陆元?什么狗屁导演?什么狗屁电影?都该通通滚蛋!没好地在我跟前晃悠碍我眼睛!” 梁维拉着嗓子在那儿谩骂,骂完仰头猛灌一口。他正当情绪激动,一口下去没能接住,剧烈咳嗽将酒水呛出来大半。 王时酒早喝得差不多了,担心回家遭老婆骂,收了酒意,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在那儿抽。 他见梁维如此,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三张纸给他糊上,一边摇头道:“啧啧,得了吧,就你这样还说别人碍眼呢?你有那个本事到他们跟前去说吗?” “王时,你别急着损我,陆元那个项目你不也没拿下吗?”梁维擦着嘴,抬头不满地看了王时一眼,忿忿道。 王时吸了口烟,不知不觉笑开了,说:“老同学,真不巧,那个项目我是已经拿下了,就等刊目上来,让我风光一把了!” 梁维震住,单手抹了抹唇角,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什么意思?他答应啦?” 王时理所当然地点头。 “他真答应啦……”梁维喝了酒,意识飘飘然,说的话也飘着,难以沉定。 他不过脑地想了会,突然地抬起头,对王时嘻嘻一笑:“老王,你是怎么劝动他的呀?也告诉告诉我呗!” “就那样劝的啊。”王时故意卖关子。 “那样是哪样?”梁维有些急,“他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软硬不吃的!人家家里背景大,根本就不稀罕那点钱。我薪酬都开到顶了,他不答应我,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他家里还有背景?”王时听得来了兴趣,眼睛里微微放光。 “怎么没有?我也是听我们林导说的,他祖辈父辈都是官儿来着,母亲那面是做生意的,家里产业挺大。” “是吗?”王时回味了一遍刚刚他那番话,有些惋惜道,“你没早点告诉我,不然这个问题我也能拿去问问他。” 话题扯远了,梁维才回过神来,忙把话头拉回来:“嘿,哥们儿,谈正事呢!说说窍门呗?” “哪有窍门!”王时摆摆手,“还不如我帮你打电话问问呢!” 他说着,掏出手机来就要拨陆頫的电话。 两人喝得都有点上头,也不管这个时间点给人打电话有多不礼貌,找到那串号码便按下去。 电话不多时便通了。 夜间已逾十一点,陆頫还没睡。他接过电话,还没来得及问是哪一位,那边直愣愣扔过来一句问话: “诶!这边有个项目你接不接啊?” 距离采访那天已经过去四天,但陆頫对声音的记忆度极高,很快辨识出来——这是那天跟木子一起来他家里的王时的声音。 “什么项目?”他皱了皱眉,但语气仍旧平和,丝毫没有被人打扰夜晚睡眠的不耐。 王时听人态度好,大声咧咧问道:“之前梁导和你联系过的那部电影,你还记得吗?” 梁维一直凑在旁边听两人的交谈,王时说到他时,他便出声提醒了一句电影名字:“《再见,冈仁波齐》。” “对,就这部电影!”王时吼了句。 “记得。” “他还记得,”王时捂了捂电话,扭脸对梁维说,很快他又转回到和陆頫的通话里,“就是问问你还有没有兴趣,要是有的话……” “不好意思,没有。”他果断地拒绝,话语里是忖度的一分不差的礼数,“王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挂电话了。” “诶——等一下,”他舍不得收线,拉长了尾音叫住他,“陆元先生,我想问您一下,我缠了你这么久你都没答应,怎么突然想通了答应我这次的采访啊?” 陆頫没有挂断电话,但他安静了下来,沉思了几秒,似乎是在想这个问题提出来的合理度。他想了会儿,才出声问:“木子在您旁边吗?” 王时被他问得一怔,疑惑地扫视了四周,回答说:“不在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低声道,“没有别的事情我先挂了,再见。” 手机里“嘀”的提示音传来,王时抬手看看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 电话结束,两人都有些呆愕,或许是因为酒劲的原因。 两人大眼小眼互瞪了会儿,梁维先放弃了。他朝王时推了推手,唉声道:“算了算了,这什么人啊!” 他说完,附加了个奇长的酒嗝。 王时刚刚顾着打电话,抽了一半的烟被他掐了扔进了金属烟灰盒里。他揽手抓过一瓶青啤,眯起了眼睛,细细分析:“别急别急,等我想想。” “说起来有件事情倒有点怪。” 梁维的注意力再次被他的吸引回来,忙问:“什么事?” “我前段时间刚换了个外拍助理,我瞧着他们两个人有点古怪。” “怎么说?” “我手底下那女孩子平时不是那么笨的人,但碰上那陆元的事情就百出漏洞。”他说着,抿了口酒,越揣摩心里越是明白,“那陆元也奇怪,我之前明明没跟他说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刚刚打电话他还真就喊出来了。” “陆元还问我要那女孩子的联系方式来着,我原先以为他是为了方便联系,现在想想,这采访都完了,还瞎联系什么呀!我估计啊——这两个人交情匪浅。” 两人的场子安静下来。 大排档不乏夜间宵夜的,隔壁的几张桌都坐满了人,觥筹交错,瓶杯丁当的。 喧闹声不小,但在两个醉意醺醺的人听来,都像隔了层磨砂玻璃,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梁维想了好久,有些丧气,但终归无路可走了,垂头道:“那你把你手底下那姑娘的电话给我,我托她去问问,说不定这事还有戏。要是这法子还不行,我就是真没辙了!” 王时拿着手机思索了片刻,后点点头答应下来:“行!我发给你。” 另日天色清明,不是休息日,人人赶了时间早起,各行各事。 深圳市医院内—— 陆頫正坐在市医院眼科主任办公室里,戴着耳机熟悉下午的广播稿子。 沈安和拿了支水笔站在办公桌前,抱着一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8 块板子写写画画——是在完善陆頫每月的病历表。 他时不时抬眼看看那边听得认真的陆頫,突然有了出声叨扰的意思。 办公桌上放置着一张红色请帖,请帖样式简单,只有两页合口处嵌了条红色丝带作为封口的点缀物。 他放下病历本,伸手捡起那张请帖,他拆开丝带一看,“陆芷”两个熟悉字眼落入眼中。他揉了揉眼睛,感慨道:“终于舍得嫁啦!” 陆頫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他在谈及什么,轻轻“嗯”了声。 沈安和放下帖子,几步走出办公桌的局限,坐到他面前的休息椅上,唏嘘着说:“你也不给点情绪,得亏人家也是你的童养媳。” “别乱说。”陆頫摘下耳机,“我跟她只有兄妹情分,我不在家这么多年,她照顾我父母亲很是辛苦。” “唔——”他支支吾吾地把别的打趣陆頫的话收回去,“还冠你们陆家的姓?” “她没说要换。” “也好,也好啊!”沈安和笑了笑,“守你守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聪明了回。” “诶——那男的什么来头?”沈安和想起来这茬,于是问。 “她的大学同学,在美国认识的。” “那还不赖。”沈安和点点头,眼睛看向他,语气里颇有深意地问,“你也决定好啦?” “嗯。”陆頫应了声。 沈安和又按了一下头,意味深长道:“陆頫,没想到你这个人平时这么不问世事,认识你这么久,一直以为你是个瞻前顾后挺谨慎的人,但在和她的事情上,你倒是不管不顾的。” 陆頫合眼,手上一边把耳机线一圈一圈仔细缠好放进口袋里,一边回答他:“只鲁莽这一次,就把她找回来,便不会再有下次了。” 声音轻轻浅浅,带着点点惋叹,如同电影里的一段回忆往昔的念白。 “我跟你说,这样是不对的。”沈安和站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点道,“我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告诉你,你这样做不好。” “一味迎合谦忍只会让她觉得你在这份感情里的地位卑微,你越是这样,她就越加的忽视你。你还记不记得?是她先甩的你,你要是还巴巴地往她跟前贴,时间久了,她又得把你给踢了。” 陆頫听他这一长串的理论,不知不觉蹙了长眉,眉形此时看去,犹如换了个角度看到的拼合的重峦。 他不确定了,话语里多了几分谨慎,虚心请教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做?” 沈安和托着下巴做思考状,同时在房间里走了个来回,走到一半,他突然顿住,说:“欲迎还拒,你听说过没有?” 陆頫沉默了,没说话,表情看着有些迷茫。 “唉,还说你通透呢,这都不明白。”沈安和不成器地给了他个眼神,叹息一声,“——就是你现在得装出一副不喜欢她的样子,高冷懂吗?她见你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就会觉得你是不是不那么在乎她啦,受了挫自然就会自己主动找回来,然后你再和她和好,不就成啦!还不用担心她会不会再次离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的都是什么狗屁。 陆頫你要是信他的你会后悔的。 ===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新闻部人人兢兢业业,还没过打卡时间,所有员工便已来齐。 王时摆领导派头,总是慢十多分钟,众人工作皆已开始时,他才慢悠悠出现在部门办公区门口。 木子的位置靠门较近,她先觉察到门外的动静,一回头,便瞧见王时按着额头进来。他一头乱发,神色看着很是憔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宿醉的结果。 有同事也看到了他,先打了声招呼:“老大!早上好!” 王时摆了摆手,算是招呼过了,一边转头视线掠过木子所在的方位。木子一仰头,便刚巧与他目光相撞。 王时看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将眉头皱上了。 木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握着手随意往后指了指,期期艾艾地说:“王哥,那个梁副导他……” 王时想起来了,恍然:“哦——对——他给你打电话啦?” 木子连点了好几下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 王时自己在心中也斟酌了片刻,没想出个好的解决方法。他抬脚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扔下一句话:“你先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辗转来到王时办公室内。 王时正背着身子在饮水机处给自己的水杯添水,倒置的水桶因水的不断流出,承着重量而发出“咕咚”的声音。 他嘴里不带休息,絮絮地在回忆着昨晚和梁维喝酒的事:“昨晚那酒真是喝得人都傻了,没个节制,回家又讨了你嫂子一顿好骂,唉!” 木子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听他说昨晚的事,心里却想得是梁维委托她去请陆頫帮忙的那件事。 王时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回过身这才正眼看木子。 他挑眼,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心里清明,一边说:“怎么啦?那事难办啊?” 木子“嗯”了声,没有说多余的话。 王时听着,不由地笑了,指了指她:“那有什么难办的啊,就一句话的事,你也别别扭了,就爽快点答应他呗。” “可是我……”木子话说了一半,始终说不下去,她抬头,一脸愁苦地看着王时,表示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王哥,这件事我是真的办不了。” 王时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听到她说这句话,没由来地叹了口气。他把握着视线,在木子的脸与旁边的空地之间自由切换,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木子以为他要发火,怯得弯了腰,气势不禁弱下来。 那边王时借着余光看她一眼,复而叹了口气,似是跟木子聊天般地,问:“诶——小叶,你跟王哥说实话,你跟那个——陆元有点什么关系吧?” 木子一愣,被他问住了,一时间没给出否定,过了会儿才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啊……你想多了……” 她悄悄度量了王时的表情,担心他不尽信,又添了句:“如果没有这次的采访,我是真的都不认识他。” “行吧,你看看你能不能办吧,人梁导也挺不容易的,你就当卖我个面子,给人陆元打个电话,一句话的事,问问他想不想干。”他说着语气里淡淡无奈,这无奈不知是对木子的,还是对陆頫的,他“嘁”了声,道,“陆元这人也是个轴出毛病的,名财两得的事,换了谁谁不想干?” 木子在旁哑然。 不多时,她便被王时催着出去工作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不敢打开手机看。 梁维电话打了好几个过来,她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89 接了两个,后来便没理了。微信里也是他一句复一句的请求,木子眼不见为净,索性关了手机不再理会。 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到晚上九点,她今天的工作才告一段落。她做完刊目排版的最后一页的页脚后,忽地抬头,才发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回她的租屋。 租房离公司距离不远,大概步行十多分钟。她踩过这几年来摸索出近道,很快就到了家。 当初他们一家搬离合镇并不是一天便搬空的,留在水果店的许多东西叶守昌后来又跑了两三趟,才完完全全脱离那个小镇子。 ——让一家三口都从过去的人际关系和冷暖里抽身。 关于陆頫的物件,除了那块被她负气扔在路边的手表,其余的她都保存着。从合镇到江岭,再到广州,最后落脚深圳,这些物品随着她四处奔波,也早就不再带着最初那份满怀希冀的感情。 她洗完澡出来,于局促的租房里看见那个放着她的过去的箱子,心中的异样情绪在无声发酵。 她擦拭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顺手将毛巾搭在了身边任意一把椅子上,自己走过去,蹲下身子将那个箱子打开。箱子里的东西码得整齐,她用手拨了拨里面的各种物件,放在最外层的正好是她决定要送给陆頫的那盒磁带。 ——陆頫找了好久失藏的一盘,她却在赵佳兴家里找到了。 那时她想给陆頫写张盲文卡片,遍寻江岭的特殊学校和盲人借阅室才找到有位老师愿意教她写。 那一个月,她日日煎熬等待,只盼着下次的假期快快到来,能和陆頫见一面,然后把礼物送给他。 不过后来事情发展错综,一切往她计划的另一个方向发展,陆頫没能收到她的礼物,他们的故事也不了了之。 她沮丧地摇了摇头,拿起那盒磁带看了看,又放下。 被她放在小客厅桌上的手机还在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响着,她站起来,把手机拿起来一看,所有社交媒体的信息来源都是梁维。 她咬了咬唇,握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最后停在通讯录里一串没有名字的号码上。 她知道,现在点下去,或许不会有什么不一样,或者说,变化会极其微小。 可是假如那微小的变化正是她一直以来所期待着的呢? 要不要为此勇敢这最后一次? 她问自己,也问那年的木子。 答案在她的心里。 她颤抖着手指尖,按下了那个让她情绪跌宕的按键。 两端连通,不过须臾。木子握着手机,缩在床的一角,胳膊微微发颤。 她声音也不大稳:“喂……你听得到吗?” 那边估计也没预料到会是她,静了十几秒,才应了声:“嗯。” “我……我是木子。” 陆頫刚到唇边的“我知道”突然被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压了回去,他咳了咳,掩盖过内心的紧张,改口道:“哦,有什么事吗?” 木子听到这句话,心里霎时凉了半截。她在拨电话前打好的那些寒暄的腹稿一瞬间被她仍在脑后,她的思绪凝住了,最终还是选择的梁维的话。 她话里有些结巴:“那个……就是梁副导梁维你知道吗?” “嗯。”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梁导说……他说有一部电影想请你帮他配音,所以我打电话来问问你……有没有那个意向?” 他沉默了会儿,冷不丁地抛出个问题:“没别的事了吗?” “嗯?没……没了啊。”木子脑子里懵然,下意识给出了这个答案。 “那你帮我转告梁先生,我没有那个意向,这件事不用再找人跟我谈了。” 木子怔住,将陆頫的话在耳边循环播放了好几遍,她一瞬间像回到高中时期,做语文试卷上的一道阅读理解,她无意曲解,只是在写着自己心里的答案。 她的牙齿都有些打颤,在口腔里轻轻咬软软的囊肉。 她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道:“你还在怪我吧。” 她自嘲地笑出声,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垂头认输。她太失败,她明白从一开始,她就是这段感情里的失败者。 她轻轻缓缓地道了句歉:“真是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了。” 通话结束,空间再次陷入死寂。 陆頫手里还握着手机贴在耳边,猝不及防被人挂了电话,为此他稍稍有些迟钝。好半天他才有反应,知道把手机给收回来,随手将其放在了旁边的沙发软垫上。 他手有些没劲,胃也不太舒服,大抵是因为晚间缺餐的缘故。 他缓缓起身,移步往厨房的方向走。他摸到冰箱,但除了除了几瓶酒,他没能摸到其余可以果腹的食物。身上乏力,他干脆靠着冰箱支着一条腿坐下。他的眼帘垂着,令人看不清表情。 他的这套房子没哪一天不是安安静静的。高级公寓,连墙都故意加厚来隔音。人们比邻而居,却如同两个世界的人,从来没有交叉。 这个地方,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说到底,还是哪里都比不上合镇的那幢小洋房。 “真是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了。” 木子的话依然萦绕在耳,毫无缘由地,他想起两人互表心意的那天——湿润彼此耳廓的冬风,她的学校里一阵清零的下课钟声,在教室窗台上为月而啼的狡黠的猫叫声…… ……他在一个狭窄的空间,抱住他的小姑娘。 他的第一次心神悸动,为少女软糯的话语和直率的爱意。 他并不是第一次想起这一天,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坐在无尽的黑暗里,孤独深入骨髓,他也会找到这一天,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这不是他第一次去回想,并且他早有预料关于这一天他会一想再想,反反复复。 只是木子今天说话的语气,令他想起那天,她立在他面前,表白被他辜负后,她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也是一样的话。 彷佛多年以后,场面重演。 那天她站在水果店门口,嵬嵬冬风,她的声音夹在其中也满是苦楚,说的也是差不多意思的话:“我明白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语意里似乎下一刻就要跟他一宽两别,各自天涯。 他们本不该这样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恋爱理论都该去见鬼,在她面前,他只愿坦坦荡荡。 ——木子。 于是他回拨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觉得写得不好,所以改了超级多,还是希望大家能重新看看! === ☆、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木子急匆匆地出门,出门前她换了件衣服。她的睡衣此刻被她扔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单看着显得孤零零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0 。 租屋的门“嘭”地被合上,昭示着这房间的主人离开了。 一个小时前,房子的主人还在为自己一时冲动拨了陆頫的电话而感到懊恼,她下巴磕在平时工作的桌子上,微微锁着眉头怨怪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怪自己,对自己发了一通无名火。恼过之后,她又开始难过。 时间过去太久太长,十年悄然从指缝里流沙般逝去。说不准地,什么都会变化。 她十七岁那年遇见的她的陆頫哥哥,那样温柔,面目和善清润,从不拒绝他人,那样好的人也会变。 会不再对她百依百顺,会喜欢别人,然后和别人白头偕老。 她要认命。 不是她的命,她就不应该存了侥幸去夺。 她想着想着,心里眼里都被酸涩填补得发涨发疼。她以为自己又要掉眼泪,习惯性抬手抹了一把眼角,但却依旧干涩——原来自己还在强撑。 她为自己这一点倔强感到无奈,起身要往卧室走。突然,电话响了。 然后,她糊里糊涂地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做了一些糊里糊涂的事情,等她清醒过来,她已经在去陆頫家的出租车上了。 ——那通电话是陆頫打来的。 “木子,你来一趟吧。我胃病犯了,房子里好黑,我找不到药了。” 声音里强忍疼痛的最后那一点伪装不够,瞒不了她。 她不明白陆頫的意思,可是她还是去了。 人人都有毫末的期待。 像群山期待山间水汽氤氲,聚云成雨,洗涤繁木丛林在人间沾惹的灰尘。 像大海期待百川,因为它们终要汇为一体。 百谷期待春雨。 山兽期待瓜果。 农民期待丰收。 而她站在陆頫家的家门口,按下门铃,期待有人来开门。 没过多久,她的期待便被满足。门锁“啪”地解开,慢慢被人拉出半面可以进人的口子。陆頫就站在那入口处,似乎等了很久。 木子愣神看他藏在门口的面容,嘴唇苍白无色,眼睛下一层浅浅的黛青——他连睡眠也不好。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淡淡说了句,然后松了撑门的手,让出空,放木子进来。 木子凝噎住了,没说话,只是跟着他走进去,不时抬头看看他的脊背——肩膀微微下弯,这是他长年累月行姿生出的毛病。 房子的大灯没开,只有几个不熄的壁灯亮着,勉强能照明房间里剩余的空地。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只要跟着陆頫走,总能找到路。 越往里走,她闻见房子里的味道不同寻常。 陆頫爱干净得很。他的衣服洗的清洁,味道总是清新。他的住处也是,不管在合镇,还是在江岭的公寓,房子的味道闻着都令人觉得温和舒服,像他这个人的气质。 而此时,房子里有股很重的味道——闻着像是酒味。 他喝酒啦? 等她反应过来,再抬头时,陆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里。 她迷了方位,借着房间微弱的灯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有些着急:“陆頫哥哥,你在哪?” 陆頫闻言,下一秒又出现在她视线里。 “是我忘了开灯了。”他出现,慢慢移动脚步,到墙边把灯按亮了。 房间的布局展现在她眼前。虽然之前她来过一次,但这次却没由来地陌生。 她上次来就发觉了,房子里的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他独居的空间,没有三井,没有黎姨,更不存在他的未婚妻。 她想问问他,三井和黎姨都去了哪里,但还是没有问出口,总觉得自己缺少某种立场。 她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口:“你喝酒啦?” “没有。”他否认,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慢慢坐下。 木子仔细打量他的脸,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但仍旧一无所获。她放弃了,把自己的包放在餐厅的椅子上,走到厨房去给他烧热水。 还没进厨房,便看见地面上散落着三四个空酒瓶。有几个没被喝完,黄色的液体顺着瓶口流到了地面上,似乎诚心要跟白色的地板作对,一黄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回头向客厅看了一眼,陆頫侧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捂着胃部,深锁着眉头。 还说没有喝酒。 她心疼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将瓶子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结果一堆瓶子下面,还藏了个手机。 是他的。他没来得及收,被他放在厨房的地板上。手机屏幕亮着没关,她叹了口气,弯着腰脚步轻轻地走过去捡起来,无心之举,便看见拨号盘上是她的号码。 通话记录里面记录的也全都是她的那串数字。 她刚刚来得匆忙,根本无暇看手机,手机调了静音,她也没收到提醒。 陆頫这是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 一壶水烧好,她接了一杯,然后端着热水杯慢慢往客厅的方向走。 陆頫在细语喃喃着什么,声音太小,近乎痛吟。木子听不真切,凑近了,一边问:“你要什么?” 陆頫摇摇头,朝她伸出一只手,声音微弱地叫她的名字:“木子,你来就好了。” 木子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先是踌躇着不敢往前,但最后她还是把手交付给他,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你慰藉我。我也慰藉你。这个混沌的夜,我们不分彼此。 她贪心了,仅仅在他醉酒之后。像童话里的灰姑娘,午夜十二点之后她还得回她的小厨房去清理灶台,在陆頫面前,这短短的夜晚,她要穿够这双水晶鞋。 “我来了也不能好。”她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伸手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还是忍不住嗔他,“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胃不好,你还要喝酒,怎么就越来越不听话了,你以前那么乖……” 陆頫听得笑了,他睁开眼睛,手上微微使力,将木子拉得近了一些。 “我以前想你的时候不会难受,现在我不敢想,想了就要喝酒。”他说着,眉眼都带了笑意,看着煞是温柔。 木子听得难过地想哭,她低下头,不敢看陆頫的眼睛,声音也压抑着,不想脆弱被他听了去。 这些事情明天他忘的吧? 一枕华胥,梦过后他便忘掉。这梦里的一切,皆为虚妄——所以她叶明木子,要做遭梦里的人。 因为是梦,便不要去计后果。 她转而在他身边的沙发空余位置坐下,她喊:“陆頫哥哥,你学会喝酒了,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在你生病的时候偷偷掉眼泪的小姑娘了。” “那你还是以前那个一根巧克力就能哄好的木子吗?” 她不应话。 陆頫再次开口:“木子,你不要生我的气。” 她还是不说话。她没有理由生气,该生气该怨恨的人是陆頫,不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1 是她。 可他还在哄她。 她坐在陆頫头部所对的方位,她微微鞠身,便能碰到陆頫的额头。她想着许多事,眼睛在他的一头短劲的头发里掠过,突然发现了一根突兀的头发。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呢喃道:“陆頫哥哥,你长白头发了。” “是吗?”陆頫声音里没多大惊讶,语气反而平常,他偏头,道,“这么多年,等你等的都老了。” 木子没接话,她回头,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明明就正大光明摆着茶几上的药盒里。谁说的是谎言,她已无力去辩。她闪躲着,目光停在一瓶阿普_唑_仑_片上。 这是安眠药! 她猛地回头,正好对上陆頫勉强地坐直身子。她呆住,看着他俯身把她圈在怀里,然后肩膀上他的头落下,那样无力。 “木子,你留下来吧。”他说。 十年好长,每晚他听着客厅里的钟摆声嘀嗒时,他才恍然生命竟然如此难熬。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像是被人故意拉长,而他等不下去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任他磋砣。 所以不要让他再等了。 * “请问是梁维先生吗?” 梁维这边正在跑场。绿色背景棚里,人工制造的风雪音效巨大,他捂住了半边耳朵,但没来得及,依然错过了电话那头的第一句话。 “啊?你说什么?我这边没听清!”梁维被身边的噪音影响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他近乎嘶吼般地吼出了这句话。 相反,陆頫这边安静得连厨房未拧紧的水龙头的滴水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陆元。” “啊?!”梁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有些惊异,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见手机界面上备注的名字,又喊了句,“你是陆元?!” 那边没说话。 梁维很快反应过来,他抱着手机往场外安静一些的地方跑。 场工在轮番搬运道具,人群中推推搡搡,还有人在高声谩骂。不远处林导在画外监视镜头,时不时朝场外备场的群演吼两句,声音也不小。 整个拍摄场地吵成一片。 偏偏陆頫的声音静得让人心安。 “您好!陆先生,我是梁维,我之前跟您联系过几次的!您还记得我吗?”梁维的语气立即恭敬起来,他隐隐有感觉陆頫这次主动打来电话是要给他送来一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頫的声音便隔着手机传来: “记得。我打电话来正是想问——您上次说的配音项目找到合适的配音员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试试。” 梁维激动地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快口答应下来:“嘿呀!我们这部片子就等您这句话呢!我们林导说了,这部戏的配音除了你他心里就没有过第二人选!” “是您和林导太看得起我。”他谦虚道,“别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差不多了,只是我还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您说,能办到的我梁维一定尽全力帮您办,只要您不是又要拒绝和我们的合作。” “不会的,只是……您也知道我这边情况特殊,而之前帮我整理材料的声助,前阵子辞工了,我想问问你们那边能不能给我找个合适的人,协助一下我的工作。” 他说得煞有介事,语气太过认真,梁维想也没想就相信了。 他拍了拍胸脯:“这事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帮您找个做事最仔细最认真的助理!” “不用太麻烦。”那边陆頫在笑,他语速放缓,说,“上次您找来和我交涉的那位叶小姐我觉得挺合适的,就她吧。” “啊?”梁维愣了愣,忽然想起几天前木子给他发信息说她劝不动陆頫的那桩事。 可听陆頫听这语气,不像是没劝动啊?难道之前那小姑娘说事情没谈拢是在开玩笑逗他? 他把刚刚陆頫的话再次过了一遍,心里开始盘算:一部电影的配音工作量不大,时间上最多能耗上一周。不比得电视剧集,电影配音主要还是在质量上下功夫。 他想了想,找王时要这个叶明木子到他这儿打零工一周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他痛快答应下来:“好嘞!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进入计课黑名单。我翘课了! 今天还有一更,这章主要是补上我昨天立的flag。上章后半段我改了挺多,还是希望大家重新看一下。 ===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陆頫要她留下,她最后还是走了——在他睡着之后。 那晚守在他床边,望着他闭眼时有微小纹路的眼皮和安安分分搭在他眼睑上的睫毛发呆了好久。 她清楚自己对陆頫的心意,只是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不敢承认,或者说……她承担不起。说到底还是畏首畏尾,怯懦而不够毅然。 在不认识陆頫以前,她也期待过那样一个人,跟他有一段爱情,那份感情足以让她抛下一切,义无反顾。 但认识陆頫以后,她发现她时时刻刻都面临着这样的选择——要么牺牲,要么涅槃。只因为他的特殊,他的不为他人所理解。 她的父母,陆家的上上下下,街边店里的过路人,都不把他当正常人看,只因为他的眼睛。 她想着,边帮他捻好被子,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 她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壁橱,药罐也收好,拿走那瓶安眠,将落在地上的枕头归还原位,拿出垃圾桶里套着的塑料袋。 好了,十二点到了,南瓜马车来了。 她要离开,继续回去过她那重复而枯燥的生活。 陆頫后来也没在深夜打来电话,他们的生活宛如一次没有赌注的扑克对决,打了一轮后,又被重新洗牌,各自去做各自的梅花方块,不再被人拿出来晾晒交集。 她有段时间没回家里吃饭,李水英的电话天天都有,有时是家长里短,有时是明里暗里地叮嘱她相亲的事。相亲的事情刚开始她还能用工作来糊弄,后来渐渐就不起作用了,最后绕来绕去她只好答应了去一次,也算安她母亲的心思。 约好在甜品店见面。 她的相亲对象是个比他大三岁的高级白领,李水英说他是海归的金融学博士,相貌堂堂,就是年轻时候挑花了眼,才落到三十岁还得相亲找对象的下场。 真正见面木子才知道她和李水英两辈人的审美是存在差异的,而且这差异还不小。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油头油面的男人,不禁扶额。 相貌……堂堂? 男人还自我感觉良好:“木子小姐,我叫你木子可以吧?我看你年纪好像不大,但你妈妈说你已经27岁了,这年纪也不小了啊。” 他笑眯眯地,眼睛成了一条缝。木子不忍细看他,但还是不小心瞥见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2 他眼皮上的一颗粉刺,油腻腻地贴着睫毛根,也不知道挡不挡他的视线。 木子不忍卒看,忙收了目光,盯着自己杯子里的一片柠檬,一边回答他:“嗯,我就是长得小。” 他听着“嘿嘿”笑了两声,献殷勤地一边用夹子给她夹了快桂花糕。 他们两人坐在甜品店里一个靠窗的位置,场面尴尬,木子实在找不出话来跟他聊,只好看向窗外,以此消磨时光。 路上行人不多,多的是来往的车辆。偶有路人过,但都行色匆匆。木子无聊地咂了咂嘴,撑着下巴也不说话。忽然路边有个小东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是一只小型蝴蝶犬。 雪白的颜色,个头很小。它的主人给它穿了见棕色的小毛衣,看着很可爱。走路时尾巴一摆一摆的,颇有些神气。 她看着那条小狗,情不自禁笑了。油脸男人的注意力也被她带了过去,他这才发现她在看一只小狗。 他在旁开口:“木子你喜欢狗啊?” 木子转回头,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茶水,余乐未消,还带着笑,不过还是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受不了狗,我对狗毛过敏,一碰就得长疹子。”他顾自说着,连带着还打了个激灵。 木子静了片刻,心里也不知道捋了些什么事,蓦地抬头,故意道:“是吗?我们家就养了一条,一条拉多,挺大的,也挺闹,见人就扑。” “啊?” 木子将他惊讶的表情纳入眼底,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别开眼睛,抬头隔着窗户望向蔚蓝的天空。蓝色背景下没什么云,倒是个适合喝下午茶的天气——也适合想念。 她仰脸,吸了一口空气。甜品店里茶点香味浓郁,催人食欲。 啊——好想三井啊—— * “你什么时候养了条狗?!养在你那个小破屋子里?!” 晚饭木子和贺子洲吃饭的时候,她妈妈的电话忙不迭就进来了。 木子听着她的质问,有些无奈:“没有——我骗他的,我自己我都养不活,哪里养得活一条狗!” 贺子洲在旁边听得笑,直到木子隔着桌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才憋住,只好安分下来一边夹菜,一边听她说话。 “在外面吃饭。” “跟一个朋友。”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呢,那个男的说他三十岁你就信啦?我看他都能当我爸了都,还三十岁……你真该当面来看看你给我找的好男人!“ 一通争辩下来,没有好结果。木子气得挂了电话,抬头对上贺子洲,见他还在笑。 木子扁了嘴,把手机放回包里,说:“笑什么笑,就好像你没被催过婚一样。” 贺子洲摆摆手:“行,我不笑——吃饭吃饭!”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会儿,贺子洲突然停了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木子,我说,要不我们两个凑合凑合一起过得了,反正我找不到合适的,你也不想结婚。” “得了吧!”木子嚼着饭,含糊不清地答着,“你在我们这伙老同学里可是抢手货,我呢——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不祸害你了,我得找个倒霉蛋祸害他去。” 贺子洲笑了笑,但笑意不抵眼底,犹有些苦涩。 能做这个倒霉蛋其实也挺幸运的。 一顿简单的晚饭吃完,贺子洲开车送她到她租屋的楼下,就此道别。 木子一条一条点开手机里新增的信息,一边慢慢上楼。有一条是王时的,她手指点开了界面看,几条语音,是王时在问她下午请假的相关事宜。 上午请假的时候,王时不在,她在副部长那里拿的批条。于是她照实回答了,本没想会收到王时的回复,但几乎是她消息发出去的十几秒后,她便再次收到了王时发来的信息: “请假倒没事,只是我不知道你请了假,本来下午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啊?” 王时这次措辞用了十几分钟,大概是他那边有事在忙,一直等到她回到租屋洗完澡,她才收到来自王时的回信。 “我们部门最近没什么大项目要做,这一个月估计都是闲着瞎忙活。所以我来问问你,有没有想法去外边挣点外快?” 木子正敷着面膜,看到这条信息,面膜差点没被惊得掉下去。她不太确定地回复:“外快?!” “也不能说外快。” “林英祥导演你知道吧?” 她回了个“嗯”。 “他们那边配音缺个声助,找我要人来着。我想着来问问你,看看你想不想干。不过你要不想就算了,我就跟那边说一下,帮你拒了。” 她刚要说“那就帮我回绝了吧”,王时的下一条信息刷新出来,看到信息内容她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 “其实工作也不多,就是配音演员的情况特殊,需要个整理材料的助手。工作时间也不长,最多一个星期,但钱也不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想法。” “哦,对了,” “忘了说,那个配音演员是陆元。” …… “林英祥这次要拿去冲奖的电影《再见,冈仁波齐》改编自网络作家和宗的同名小说,由林英祥亲自担任编剧,和原作者一起对小说原本进行了新一轮的剧本创作。 电影主要讲述了发生在男女主人公之间的一段奇妙的相遇。 两位主人公——背负学业压力的高四复读生和虔心求佛在藏区修渡的僧人,两人因为一封信件,误打误撞开始了一次长期的通信。他们在信件中互相坦白,在文字里展露灵魂,最后在字字珠玑里爱上了彼此。 但故事从始至终,两人都不曾见过面。吸引着他们的,是对方的文字和思想。 故事梗概并不能称奇,但重在立意。林英祥的镜头没有过多地去渲染两人之间不落俗套的爱情,而是给到了书信的书写、当前教育现状以及人们至诚的信仰这三大角度……” 木子翻看着王时发来的关于《再见,冈仁波齐》的一些具体材料,文档上通篇的文字,时间长了,她看得眼睛发累,索性扔了手机不再理会。抛开旁余的事情,她窝在单人沙发上,开始对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呆。 她答应了王时。 她不是拎不清的人。 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走过风景各异的街,她早明白很多时候冲动根本不能解决问题,一腔孤勇大多数时候换来的是惨痛的下场。 可是,这次她却想试一试。 她不能骗自己。 那晚,陆頫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那样软。软得她想撒娇,软得想在陆頫怀里肆意无理取闹,软得——令她还想告诉他,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最喜欢他。 他要她留下。 她就要为他留下。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3 在陆頫面前,她永远长不大。她还要一往无前,用最炙热的心——爱最光明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冈仁波齐》是我的一个短篇,等《礼拜》完结了,我会写好放在短篇集里面的,仙女们要是感兴趣到时候再去看哈。 只是我写这个梗的时候,感觉在吹嘘自己,就有点难受。 ===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木子接下了声助工作的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传到陆頫那儿。陆頫真正知道这件事情,是梁维有天打来电话,说约了木子三个人一起吃顿开工饭,要给他们两人热络热络关系。 地点定在陆頫住的小区不远的一家西餐厅。 木子到的时候,陆頫和梁维已经到了有些时间了。 她提着包快步走到他们的桌前,近看了,才发现王时也在。她有些惊讶,看着王时愣了愣,刚想说的抱歉被王时的出现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看看梁维,神色疑惑:“王哥……你怎么也在?” 梁维刚要为他解释,王时接过话,直接回答了:“来蹭饭啊,不行啊?” “不是,”她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这时才敢看一旁的另一个人——陆頫。他表情恬淡,只是看人的角度微微停在她这处,辨不清他心里装着什么情绪。 她咽了咽口水,就势在王时旁边惟一的空位坐下,“不好意思地道了句:“抱歉,路上有点堵车,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我们也刚到一会儿。”梁维说,“来了我们就点餐吧——菜单在这儿。” 梁维选的西餐厅格局不大,但气氛很好。每一席都是分隔间的,在面积不大的餐厅里错落分布。他们这边四人的座位,刚好排在最里间的位置。 餐厅里灯光柔和,暖黄色和亮白色切换,两道相得益彰的光源在空间里相互追逐,在四角的花木藤架上停留,各种颜色交杂,混合出奇异的颜色。 她将餐厅四下打量了一遍,后又回到他们的餐桌上。梁维正在认真研究菜单,而王时拿着手机,手指在手机上翻飞,不知道在跟谁聊天。她无聊地拨了拨自己盘子里的刀叉,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了坐在她右上角的陆頫身上。 今天天气不算暖和,渐入春节,寒潮一波接连一波纷至沓来。昨天刚下了场雨,所以气温也降了不少。为了配合天气,陆頫今天穿得也不薄。 米白色的中长款毛衣被他脱了搭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他把盲杖也折的完好,将其枕在衣服上。在室内,估计是怕出汗,只穿了一件姜黄色的圆领毛衣。但他人瘦,看着很显单薄。 他面色平静,两只手叠着放在桌面上,看着安静又听话。他的视线微微向下,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的嘴唇有些偏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来又生病了。 木子想起了那晚的他,他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没来得及散去。 陆頫是什么意思呢? 陆頫会不会也在想她对他是什么意思呢? 木子看着他,脑子里想着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时走神。 有服务员来给他们这桌送水,水杯磕在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声音不大,但仍吓了木子一跳。她惊得把手里的叉子扔进盘子里,弄出清脆的碰撞声。 桌上的其余三人都将注意力移到她这边来。 木子赧然,对梁维和王时笑了笑,末了还要看看陆頫的脸色,悻悻地将叉子原模原样摆好。 点单向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陆頫在,大家的选择就都格外小心起来,唯恐给陆頫再带去什么不便。但陆頫倒很随和,说了句随意,便将决定权交给其余三人了。 他不喜肉类,胃不大好,身体又经不住火气腥气太重的事物……总之一切吃食在他面前都难挑。 最后还是木子给他落定的主意——帮他点了一份果蔬沙拉。 等菜的空隙,梁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时聊天。两人都是逢迎场上的老手,不能见场面上有谁落单,就硬要把话题往陆頫和木子身上转移。 王时刚巧有许多问题想问,于是随机挑了一个放到明面上来问:“我记得陆先生的作品不太多,是因为自己对配音这方面不感兴趣吗?” 陆頫突然被点到名,当事人倒是很是沉静,反而木子惊了惊,抬头往陆頫的方向看去。陆頫接到问题,想了几秒,便回答:“还行,也不是不感兴趣,主要是配音的工作量太大,我身体吃不消。” “噢——”王时和梁维都点了头。 王时玩了玩自己面前的餐具,提了一嘴:“不过话说,你和木子,你们两个认识吧?看着你们两个挺熟的样子,不像才认识了几天。” 木子在旁边缩着,又悄悄抬眼看陆頫,没有回答。 “认识。”陆頫在那边点头。 木子看向他,有些惊讶。还以为他会说不认识。 王时这时饶有兴味地打量了身边的木子,想起了之前木子说和陆頫不认识的事情。 陆頫不知道桌上局势有变,还补了一句:“我和她是老乡。” “老乡?你也是江岭人?”王时微微皱眉。 陆頫颔首。 梁维有些奇怪,心里想着陆頫不是北京人吗?什么时候搬到江岭去啦?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没把那点想法说出来。 很快菜品陆续上桌,一顿饭吃得也不大太平。王时临时接了上头的安排,得回去开个紧急小会。吃到后面,只剩下三个人,也只好安安静静吃完,并无多话。 深圳突然来的这场雨没延续多久,便雨过天晴。 他们出来时,外面已是舒展开的晴朗的夜空。天空呈现出暗蓝色,这种颜色总有几分说不明的神秘,连带着漫天的星空一起,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原本定好了梁维送她和陆頫回家,但他突然临时有事,只好交代了她几句,让她打车和陆頫一起回去。 两人立在路边等车,没人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木子想找点话题来聊,搜索枯肠也没找出个好话题,最后只能眼睛直直望着过往的车辆,有些烦恼。 陆頫沉默着,手里握着他的盲杖,杖底轻轻点地,似乎还在移动。 木子想起以前,他好像没有这样等过车,除了和她去广州的那次,两人在陌生的城市等公交——大多数时候,他来往都有万叔接洽,从不让他多走一步路。 万叔呢? 她想着,有些疑惑,便偏了头,望向他,问:“万叔呢?不让万叔来接你吗?” 陆頫听见她的声音,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先微微低了头,笑了笑说:“他在北京,让他坐飞机来接我吗?” “哦……”木子翘了翘鞋尖,脸上有点热。自己这又是问了个什么蠢问题?、 陆頫感受到她的一丝尴尬,没让她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4 继续尴尬下去,继续说:“他回北京□□年了,我来深圳之后,就没让他跟着过来了。” 木子听了很惊讶,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于是她问:“那黎姨呢?” “回老家了,她女儿给她添了外孙女,家里忙不过来,我就让她回去了。” “那……三井呢?”他家里她去了几次,还没有见到过三井。 陆頫脸上原本带着淡淡笑意,说到这个名字时,那最后一点笑容也被藏了起来。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声:“前阵子走了。” “嗯?三井……走丢了吗?”她没听明白,心里却异样地升起另一种情绪,轻飘飘地,仿佛能拉人入谷底。 “不是。”他摇摇头,“当年把它领回家的时候,它已经成年了。它陪我陪了这么多年,估计也烦了吧。在前年,也是在这个季节,不声不响地它就去世了。” 木子没反应过来,愕然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想到那么一天,陆頫早起,唤三井却没能得到回应。顺着指示标,慢慢摸到它的小窝,却只留有十个指尖的冰凉……她便觉得怆然。 她还想问,这么多年三井好不好?有没有想她……或者是不是已经忘记她了? 可是她没能问出口。 喉咙里跟多长了块骨头一样,一呼一吸她都觉得难受。她干脆低下头来,眼泪有点想顺势往下流。 “天上的星星多吗?”陆頫不知怎么了,突然问。 于是她抬头,看看夜空,如实回答:“多。” 而这么多颗星星里,一定有一颗星星是三井吧,她想。 “月亮也很亮吧?” 街边的路灯照着路边花坛里不知名的粉红色小花,天空繁星点点,没有月亮。 她却期许,在他们相遇的每个夜晚,花好月圆。十年前她这样想,十年后也一样。 所以她点了点头,闷声道:“有啊,而且是很圆很明亮的月亮。“ 陆頫听得笑了,声音低沉,用一种道不明的语气说:“你又骗我。” 木子呆了呆,看向他的侧脸,如剪影画般,那线条依旧清晰好看。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骗他? 陆頫没说话了。他忽地想起来这十年间他最不好的那一年。那年他住在北京的医院,沈安和作为他的主治医生,带着一家人来北京给他看病。 苦苦捱着生命,在病床上他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只想等到那一年的五月份。 终于到了五月。 有一天夜里他问安和,外边是不是已经有萤火虫在飞了。沈安和却告诉他,萤火虫要等到七月份才能看得见。 后来他还不小心知道了——月朗星稀……天上已经有星星了,哪里会有月亮? 他还在轻笑,但却不知道为何发笑,或许是因为想起前尘往事。 他也会很沮丧,想着及早放手,这样就不会过于痛苦。但见过沧海,就会流连海潮的澎湃和活力——那正是他一生所在追逐的。 所以他放不下。 那年李水英特地从江岭回到合镇来找他,年近半百的女人在陆家空荡荡的客厅里嚎啕大哭,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谴责他,说他没有良知。 “你是畜生吗?我们木子还没成年啊!你怎么可以……陆頫,陆先生,算水姨求你了,你离开我们家木子!木子将来还要嫁人,她要嫁给一个正常人,不能……不能嫁给你的。” 他曾经也脆弱过。在一次一次他不被他人理解,在一次一次被病痛折磨过后,也想过现在是不是到了该放弃的时候。 ……人要是死了,或许这些烦恼就不再存在了。 但是想到一旦他死了就意味着再也不能见到木子,他又觉得人能活着,可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超忙的!抱歉了,在这本书的最后一段断更。实在不想忙里给大家瞎写敷衍了事,还望见谅! ===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你又骗我。” 他突然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语气里淡淡的无奈,状似是拿她毫无办法。 木子的谎话被他突然揭穿,有些呆愣。她眨了眨眼,视线依旧停留在陆頫的半边侧脸上。 “嗯?” “关于月亮星星的事情,我信了好多年。”他稍稍一歪头,但没找准方向,于是目光落在她的肩侧,“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傻?” “……对不起。”她低下头,不敢和他目光交接——即便他并不能看见。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她在广州念大学的时候,每周都会去学校附近的一家盲人学校做志愿服务。活动很简单,大多数时候都是教他们唱歌,或者给他们讲故事。 这样的活动她连续参加了两年,直到大三她开始忙毕业论文,就没再去过了。毕业之后,她跟家里人来到深圳,也一直没有去过。 她倏尔想起她志愿服务的最后一天,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位负责老师跟她说,往后要好好对待身边的这些天使——他们看不见,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心。 “因为他们命里注定了看不见,所以其余感官都格外敏感,他们的心也是一样的。他们太缺乏安全感了,所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即便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那个人并无恶意。” “木子,如果有一天,一个盲人,他能放下心把他的盲杖藏起来,不用他的盲杖,而是把手交给你,跟着你的脚步、你的步伐往前,那就说明,他已经完完全全把心交给了你。” 那天她带着这些话回到寝室,在广州的六月,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棉热低压困囿住她。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寝室,一个人哭得泣不成声。 画面再度切回当下深圳的某一条街。 她回忆完,觉得心上一瞬间压上来许多沉甸甸的事,只好低头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觉得眼角热热的,胸腔也压抑得很。 但她生生忍着这种情绪,呐呐地说:“对不起,陆頫哥哥……” 你那么相信我,我却…… “木子,你不用说对不起。”他摇摇头,“比起现实,我其实更情愿我是活在你说的那些夜晚里——有月亮有星星,还有萤火虫。” 更情愿——活在你的世界里。 木子这时才再次抬头,但这次她不会让他看错方向了。她主动地与他四目相对,路灯带着点亮白的黄色灯光照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 据说人的眼睛看的世事越多,眼睛越浑浊,因为里面藏着人生。 她的心微微动,把他的干净瞳仁纳入视线里。她明白,这双眼睛只有三岁的年纪。 她三岁的时候在干嘛呢?她想起家里放着的相册,那里边有张她穿着开裆裤吃冰激凌的照片。 想着,她一边往陆頫的方向移了两步,站在了他身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5 旁。距离很近了,近到手背已经碰到了他的大衣边缘。 “陆頫哥哥,”她喊他。 陆頫愣了一下。 “你知道你眼前有什么吗?” “嗯?” “我来说给你听吧。” 她清了清喉咙,语速放缓,柔声道:“一条长长的街,街道旁两行路灯排开,路灯光很明亮很好看,照射出的光芒像星星闪烁的时候洒在天空上的光。” “有好多树,各个种类。它们的叶子翠绿,和萤火虫的囊袋里的光粉一样,萤萤绿绿的,特别美丽。” 她哽咽了,但还在继续说着。 “……也有花,你闻到了吗?空气里的味道,不太像冬天,馨馨甜甜的,那是花朵的香味。花的颜色鲜艳,在夜晚也发着光。” “路面上铺开银色的光,是摩天大厦投射出来的冷光,像银河一样,是亮晶晶的。” 她转了转眼睛,远远看见他们喊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她便停下描述。她挺了挺脖子,语意坚定:“你或许不知道,你活在一个怎么样的世界里。但我想告诉你,你的生命,是亮堂堂的。” 而且你就像千万颗星星里的其中之一,在这些呆板和虚伪的灵魂里熠熠生辉。 * 出租车按照路线,先送陆頫回的小区。但出租车只到小区门口便停了下来,说什么也不往里边开。木子放心不下陆頫一个人,干脆跟着下来了。 陆頫到车外,才发觉木子也下了车。他的盲杖在他下车的瞬间已经拆开,车开走,他察觉到木子还在,刚要踏开的脚步一顿,有些讶异:“怎么了?” “我不放心你……”她没有走过去,声音小下来,没什么底气。 陆頫笑了笑,点头道:“好,那我们走一段吧。” 一路无话,直到两人走到陆頫家的楼下。楼栋后门安全通道狭口的位置,夜风有些大,毫无章法地吹拂着木子齐肩的头发。 陆頫适时停住了脚步,似乎是在等她。 木子拿着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脚下没有动,而是说:“你能自己上去吗?” “嗯?”陆頫疑惑,转身问,“不上去坐坐了吗?” 木子摇头:“不了,我想起来今天是要回家的日子,待会儿要回晚了,我妈又得骂我了。” 陆頫正要脱口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的言论被突然出现在谈话里的李水英堵了回去,来来往往,好像是个死循环,他便没再僵持下去,连点了两下头,说:“好,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想来还是欠缺礼貌,便加了句:“帮我跟水姨问好。” “嗯。” 两人又要分别,但还好不太短暂。 彼此都明白明天还会再见,但却彷佛回到那年初恋的季节,不舍是占据这段关系的最大情感。 但现在还没落定,又有些不一样。 陆頫想了想,晃了晃脑袋,一边上了两个台阶。 木子见他已经入了楼道,转身要走,突然那边的人回了头,他喊:“木子,” “嗯?”木子也把头扭过去,风大,卷着她的头发,黑夜里她看上去还有一丝狼狈。 陆頫倒是依旧妥帖。 他的步子轻,声音也压得低——大概是害怕打扰到别人夜间的休息,所以连声控灯都没能惊得亮。他的脸沉入黑暗里,只有半拉身子让木子看得个明明白白。 他的声音略有停顿,静了三两秒才传来: “能跟你一起工作,我真的很高兴。” 木子听到这话,没有立即做出反应,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回:“我也是。” 然后两人都笑了。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木子轻轻道别,“晚安。” 过了今夜,明天就能见到太阳了。 * “母亲: 见信如晤。 年初我也给您寄了一封信,不知道您收到没有。如果没有收到,也无须挂心,那封信只不过记了些无关家常,没有什么要紧事。 高原上风大,近期天气又异常,同伴已有几人因这天气不幸病倒,您上次在电话里说要来藏区看望习儿一事,就暂且推迟罢。” 木子等他念完,快速旋下停止按钮,显示屏上的声波才趋于平缓。 “喏,给你水。” 陆頫摘下半边耳机,暗自松了口气。缓了缓情绪之后,他接过木子递来的水,一口气喝了半杯。 这是他们一起工作的第一天,却出奇的默契。除了木子在使用配音设备上还有些不熟外,其余工作的进展都顺利得超乎梁维的预计。 梁维满意地托腮点头,一边打开门,正要出门叫女主角的配音演员进来。还没等他把门完全打开,门外面一个胖乎乎的矮个子女生就挤了进来,差点把梁维给挤到了地上。 他“唉哟”了一声:“嘿,姑奶奶,您这么着急干嘛呢?” 女生无暇顾及他,进来就一脸好奇地左顾右盼,一边问:“我男神呢?我男神呢?!” 木子看向她,有些奇怪也有些疑惑。那个女生正好与木子对上视线,大概性格使然,那个女生看见她,便给了笑容,但目光只在木子身上停留一瞬,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木子身边坐着的陆頫吸引了过去。 她走过去,同时将语气里的迫不及待收敛起来,小心翼翼地探问:“请问……您是……那个配《凛声》的陆元……陆老师吗?” 陆頫似乎也知道是谁来了,他把配音器材放在一边,一面慢慢站起来,回身面向她,伸出手,说:“是我,我是陆元。您是桃老师吧?很高兴跟您合作。” 那个女生惊叫了一句,看着陆頫递过来的手,好半天没反应。 这两人一来一往的交谈似乎是彼此相识,木子在旁看得一头雾水,正想找个明白人问问。这时梁维凑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跟她解释道:“这位是桃饼,是我们手上这部戏的女主配音,待会儿记得去打个招呼。” “好。” 桃饼配的角色——谢邀,在电影里的设定是个性格孤僻的女高中生。配音既要求贴合原音,又要求必须与角色性格契合。而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桃饼生活里的声音是偏甜美系的,而她要配这个角色却自带清冷气质,反差还是挺大的。 木子在等她佩戴配音工具的时间,还有些担心桃饼会配崩,等到后来桃饼真正上阵,她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声优果然都是怪物。 “我不期待明天是否能和你见面,或者说有生都不期待。 不是怕你我相见,你觉得我面目可憎。而是担心我和你等到见面的那一天,属于距离的美感便不再纯粹。 所以我不会提起相见。想必你也是一样。” 桃饼录完这一段,上午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6 木子早晨出门给她和陆頫两个人准备了午饭。两人份,刚刚好的分量,再分不出第三个人。于是桃饼即便再舍不得自己的偶像,也还是只能和自己的小助理出门去公司的食堂觅食。 这边录音棚角落的小桌旁,坐着两人——陆頫和木子。 陆頫吃饭时很少说话,她从前聒噪,总吵着要和他聊天。陆頫拿她没办法,但从小到大的修养又胁迫着他,所以他常常是饭吃了一半便不吃了,索性丢了筷子和她说起话来。 木子后来跟他分开,倒大喜欢吃饭时说话了,许是潜移默化被他影响了也未可知。想来是有人纵容着便放肆,相反离了他的束缚倒自我约束起来。 她想着心中有些感慨,但终是无言,只能低头继续吃饭。 她一边吃饭,一边看被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界面上显示的是桃饼的百科界面。 桃饼是当下最出名的声优之一。她最初以人气唱见的身份为圈内周知,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转行,当起了cv。 一大串陌生名词频频出现,木子看的不太明白,但她仍旧硬着头发在翻和桃饼相关的网页,无意间看到了桃饼的微博,于是她顺手点了进去。 微博版面上最新一条微博里的一连串感叹号和颜文字有些打眼,她细一看,发现这条微博竟与陆頫相关。 “啊啊啊!!今天见到我的男神陆元大大了!!那些之前和我撕陆老师不露脸是因为声好人丑的傻比们,现在快点来给本小姐道歉!!快点!!哼!! 我们家男神真的是神颜了啊啊啊啊啊【今天依旧要做陆老师的小可爱. jpg】”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在此立下毒誓:这周日更,一更都不断。以此来换我太极不挂的欧气! 小声说:实在是太困了,这章没修,我明天来修啊。 晚安! ===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吃完了吗?”陆頫听见木子那边吃着吃着突然没了声响,并不知道她是被手机上的内容吸引了,还以为她是吃完了,于是出声问。 “没呢。”她随口答道,但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看,看得津津有味。 陆頫这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吃饭前特意记一下餐具的摆放位置,这会儿吃完,便将餐具原模原样摆放了回去,收拾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干净手帕擦了擦嘴,不动声色地夸赞了一句:“土豆好吃。” “是吗?” 木子这时视线才转回到他身上。她看看他,又看看餐盒里金黄颜色的土豆,伸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尝了味道,但觉得并无花样,尝起来跟她平时做的差不太多。 “还行吧。我还觉得有点不太新鲜呢——这土豆我妈妈几天前就削好了,一直放冰箱里面没用,我昨天想起来就顺手炖了。” 她嚼着饭,说完又小声地添了一句:“不过你喜欢吃就好。” 陆頫“嗯”了声,手上的动作没停。他将手里的手帕折成四方块,顺手放在了右手侧空余的桌面上。 “你长大了。”他突然说,眼睛微微往地面看。视线往下的角度,从她这个方向看,能看见密长睫毛在灯光下成型的阴影,就那样轻飘飘落在他的眼睑上。 木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十年了,她变了许多。她以前不会做饭,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糊涂蛋。 这姑且可以视为长大吧。 但她不大想和陆頫讨论这十年的变迁,干脆转移了话题,问他:“你以前就认识桃饼小姐啊?” 陆頫接过她的话,点了点头:“嗯,她挺有名的,以前我在配另外一部作品的时候,就听过她的名字。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面将手机关了,一面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经陆頫提醒,她想起之前在做采访的时候,梁维发给她的一些跟陆頫的配音作品相关的资料,她把小碗叠回保温瓶里边,同时问:“你入行后配的作品不太多吧?” “嗯,”他应了声,回答她,“我一直在电视局那边工作,影视作品接的很少,因为声画同步的限制在那儿,所以如果是影视作品配音,我前期的要做的准备工作就非常多。” 木子对他说的这些东西,没有具体概念。即便不明白,但她也没再问了。 桃饼不多时也吃完饭回来。 这两人都是个急性子,也顾不上什么午间休息,稍微休整了片刻,便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因为两位主角从头至尾没有见过面,所以在电影里他们几乎是没有对话的。因此在配音过程里,陆頫和桃饼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单独配一整段,再另一个人接上,继续配第二段。 通常陆頫配音的时候,桃饼便摘了耳机,在旁边的调控室里和木子聊天。 桃饼年纪不大,计量起来她现在的年纪应当是大学刚毕业。她人随和,不跟人摆圈内红人的架子,性格也比较率真,话做事从不跟人端着揣着。两人三言两语聊熟之后,桃饼就开始一口一个“木子姐”的称呼她了。 调度室和录音间之间有一扇玻璃窗隔着,她和桃饼就站在玻璃窗外,看陆頫一丝不苟地工作。 桃饼没有什么坐姿,她很放松地坐在椅子上,托腮感慨道:“木子姐,我觉得,陆老师好厉害啊。” “嗯。”木子看着里间配音时闭眼动唇,倾吐台词的陆頫,颇为赞同桃饼说法地点了好几下头,“我也觉得。”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很厉害。 或许因为陆頫身体的缘故吧,他的一点小成功在正常的他们眼中,会被无形放大好几倍。 比如他会说英语,看很多书,懂很多旁门别类的东西;收集很多cd和磁带,很懂音乐……包括现在能给影视作品配音和在电台做广播。 “木子姐,你知道吗?我是因为陆老师才入的这个行业哦。” 木子听得一愣,她扭头看身边的女孩,表情有几分吃惊。她想起在百科上看到的桃饼的个人简介,说她原本并不是声优,她是后来突然转的行。 原来是因为陆頫吗? 桃饼还在说:“陆老师的作品特别少,但是都非常经典,我晚他三年入行,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圈子里的大神了。” “说实话我以前没见到陆老师之前,有想过陆老师长什么样子,是好看还是不好看,高还是不高。” “但是从来没想过他眼睛看不见。” 属于少女的这些想法,木子也有过。她忽然觉得桃饼特别简单,也……特别快乐。 “为什么会因为他来当配音演员啊?” 桃饼扬唇给了她一个特别灿烂的微笑:“因为他是我的男神啊!我以前是真的特别崇拜陆老师,只想离自己的偶像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7 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好能见上面。要不是别人说我的声域很宽,我还想给陆老师当助理呢!就不会来当声优了。” 她说着,推了推木子:“木子姐,如果我没有入这行,说不定我现在就站在你这个位置做着跟你一样的事情哦。” 木子哑然,心里竟然还有那么点抢了别人饭碗的愧疚感。 “不过后来我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职业,看着人物在我的配音下鲜活起来,就感觉自己在做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木子垂眸听她慢慢述说,等她说完,闷闷地发问:“当配音演员应该很难吧?配好音也很难吧?” “我还好啦,我以前是学唱歌的,调度声音什么的比较有经验。但是陆老师就不一样了。”她的食指不时地戳着自己的脸颊,继续一点一点分析给木子听,“陆老师要是只当广播dj还好,因为当dj只要背稿子就行。但是如果要像这样配音,以他的情况其实是特别难做到的。” “你也看到啦,我们配的时候有个电影的播放屏。我们配音的时候得拿那个做参照,让自己的声音和演员在拍摄的时候讲出来的话同步,对于正常声优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更不用说还有些不太方便的陆老师了。” “我听他说,他是通过听同期声的语速来配的,但是《再见》这部电影的同期声噪音特别多、特别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听清楚的。” 桃饼嘟囔着说完,抬眼便瞧见里边的陆頫已经在摘耳机了。她立即收回刚刚的闲散意,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就此将话题结束,然后推开录音间的门,走了进去。 只留下木子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桃饼的话像一种催化剂,无形地催使着她,胡乱地将散落在大脑角落的各种记忆收集拼凑,最后得到一个结论。 这十年里,他过得并不好。 她想着,人都迷怔了,等她回过神来往录音间里看去时,正看见桃饼对她招手。隔着玻璃,听不清她说话的声音,但凭口型,她能知道桃饼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木子揉了揉半边脸颊,想让自己振作一些,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录音间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怎么了?” “这边出了点问题好像。”桃饼指了指桌上用来记录声音的仪器,“木子姐,你过来看一下呀。” “出了什么问题啊?”她走过去,站在桃饼和陆頫两人座位的中间空隙里,半蹲着身子,看屏幕上的音轨波动。 陆頫就近在她身边,木子虽然没有回头,但仍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中药味。 ——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她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声,叹息完,又觉得自己这分慨叹毫无理由。 桃饼不知道木子心里那点小情绪,指着那道卡在显示屏上的音轨,说:“我们刚刚录的部分全都没被音轨记录到,好像是机器出了点问题。” “我看看啊。”木子扣住鼠标点了点,但系统并未给出反应,应该是卡住了。 但她对这些机器也并不精通,就是个临时恶补的半吊子水平,只好说:“这样吧,你们在这边等一下,先熟悉一下台词,我去找师傅来修。” “好。” 木子走出录音棚,里边便只剩下陆頫和桃饼两个人。 桃饼虽然已经跟他相处了一上午,但见到偶像难免心情紧张,她悄悄地靠过去,探个头出来小心翼翼打量他,顿时生了这个人如果眼睛能看见,估计就被导演选去演男主角的想法。 他的头发剃得短,干干净净的样子,与演艺圈里那些头发油光锃亮的男演员截然不同。眼窝有些下陷,但并不突兀,反而因为他的鼻子高挺,搭配起来显得脸上轮廓尤为清晰。 她想到刚刚出去了的木子,不禁问出声:“陆老师,您和木子姐是男女朋友吧?” “为什么这样说?”陆頫有几分疑惑,向她那侧歪了头,反问道。 桃饼听他话语里没有否认的意思,立即解释,说:“我看出来的呀!我感觉你们两个的相处模式特别好、特别自然,感觉就像在一起很久的情侣一样,有点那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是吗?”他笑。 “是啊!”桃饼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声音里多了几分兴奋,一刻不停,不迭地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而且我觉得啊,你很喜欢她,不过这个大家都能看出来。但是呀——我觉得她也很喜欢你,而且并不比你喜欢她要少哦。” “嗯?” “因为她看你的时候啊,就像往眼睛里装星星一样,小心翼翼又锋芒毕露的,特别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2/7 绝不食言的我,过两分钟会有第二更。 === ☆、第61章 第六十章 按照原定的计划,《再见,冈仁波齐》的配音完成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但实际上配音工作进展到第三天的时候,主人公台词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 配音工作逐渐接近尾声,所以任务交接完毕,导演林英祥也在工作快结束的那天来录音棚里视察了一次。 陆頫和桃饼刚好在录音间里检查声音润和度。林英祥进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录音棚休息椅上,拿黑色小本子做记录的木子。 木子也看到了他,起先她病没认出来,只以为是来了个检查设备的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林英祥和蔼,看着木子便给了个笑容,没得木子反应,便闪身便进了录音间。 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细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位是……那位国际名导林英祥! 但林英祥人已经到里间。 录音间里的桃饼听到开门声动静,扭头看去,一瞬间喊出声,声音里是满满的兴奋和崇敬。 “林导演!” 林英祥对她摆摆手,一边走过去,一边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来看看大家有没有偷懒。” 他这时才看到坐在里面,正起身要向他打招呼问候的陆頫。 他抢先问:“你就是陆元吧?” 陆頫朝着他声音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是我,林先生您好,久仰大名了。” 林英祥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托住了他的肩膀,顺势拍了拍:“你父亲是陆恒言先生吧?说起来我跟他还见过几面,但我倒没想过你就是他的儿子。” “你叫我林伯吧,我跟你父亲也算是故交。” 寒暄完,林英祥站在了一旁,默默检查着陆頫和桃饼的作品成果。 木子在外面看着里边三人,有些羡慕。突然,她看见陆頫起了身,跟林英祥说了句什么,便开门出来了。 木子看他没支盲杖,孤立无援地走出来,忙过去扶了他一把,问:“你出来干嘛?” 他没推开木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8 子,只是说:“出来喝口水,顺便看看你还在不在。” “哦。”木子觉得他还拿她当小朋友对待,回答的语气里有点吃瘪。她引着他到休息区,等他坐下,才放心拿了杯子去饮水机处接水。 她接水时,朝录音间里回望,看见林英祥俯身在跟桃饼讲解什么,不禁跟陆頫感慨道,“你们真幸福啊,还能和导演说话——我好想要他的签名哦。” “——给你水。” 陆頫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笑了笑,回她:“这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 “你不懂,像林先生这种能导能演能拍能写的全能型天才,对我来说,可是很有吸引力的。” 陆頫这下没说话了,他把余下的水喝尽,休息了会儿,不声不响地就回录音间去了。 木子觉得他有点奇怪,隔着玻璃看了他几眼,还是没揣摩出来他刚刚那阵沉默里的情绪。 林英祥并没有在录音棚里呆太久,他手上事情繁多,只是在里间听了三四段配音,便打算要离开。 “你的声音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林英祥搭在陆頫从配音间里出来,一路都在感叹,“看来我没有挑错人。” “林导过誉了,我做的远远还不够。”陆頫道,他说话时微微低头,一是为了迁就林英祥的身高,二是后天的修养——随时带着与长辈说话时不自知的谦卑。 桃饼尾随两人之后出来,她看着前边熟络的两人,没趣地砸了咂嘴,一面走到木子身边,挽住了木子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林导也太喜欢陆老师了吧?感觉比我都还要喜欢他。” 木子无声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桃饼的头发,未予答复。 陆頫和林英祥似乎还有事情要谈,两人并肩走出了录音室,将两个女生留在了录音棚,到了外边的走廊上。 “年轻人,很不错啦!在我面前你用不着谦虚,要知道,你这个年纪正是该狂的时候。” 陆頫点头,没说话。 两人走出一段,陆頫突然喊住他:“林导,” “怎么啦?还有事?” “能给我一个您的签名吗?”他问 林英祥挤了挤眉,想起刚刚录音室里坐着的那个小姑娘,心里有了答案,于是说:“那女孩子要的吧?” 他语气里带几分调侃,说完,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的笔和名片,正欲写字。 “女朋友?” “嗯。”陆頫应了一声,“她很崇拜您。” 林英祥了解了,抬手签下自己的名字,又问:“叫什么名字?” “她叫木子。” 陆頫再回来的时候,木子和桃饼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 桃饼坐在正对面的方向,跟陆頫打招呼:“陆老师,林导走啦?” “嗯。” “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陆頫藏了藏手里的名片,顺着声音走到两人坐着的位置,感觉到木子就在旁边,才把名片送到她面前,说:“给木子的——林导的签名。” “啊?”木子有点惊讶。 她接过陆頫悬在空气里的那张名片,林英祥龙飞凤舞的签名立即映入眼帘。她看了几秒,脸腾地红了。 对面的桃饼见她反应不对,抢着要来看名片上的文字,被木子躲过了。 “没什么,就林导的名字。”木子不自然地答着,眼睛却看向身旁的陆頫,心一瞬间跳得很快。 那张名片上除了林英祥的名字,还有他留下的一行小字,那是林英祥特意写给她的: “能在一起不容易,好好珍惜。” * 《再见》的配音已经全部完成,录音棚那边将所有的音频整理成了文件夹,要木子带给陆頫——据说这是陆頫的习惯,每次的配音结束都会留下备份音频用以作为纪录。 她重新回了公司,收到音频文件的时候,她还在公司赶稿。一天下来没空出来时间,只好和陆頫联系了,在下班之后去他家一趟,亲手把纪录交给他。 其实转给他电视局的助理还没有那么麻烦,但是木子有其余的话想跟他说,想站在他面前,亲口——说给他听。 她去的时间错开了晚高峰,于是计程车很快到陆頫家在的小区门口。她循着上次的记忆,慢慢往那栋不那么熟悉的楼走去,心情忐忑。 好像有什么从记忆里活过来——很久以前,在合镇,她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一步一步下坡,到下铺的陆先生家。 她想着,不知不觉笑出声,遇见一个墙角,刚要拐弯走进去,突然两道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是陆頫和……陆芷。 她有些心虚,吓得退了一步,藏在墙后,不敢再移动一步。 陆芷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对啊,上个月印的那些请帖都发完了,我估计还得印第二批。” “婚纱呢?挑好了吗?”这是陆頫在说话。 “挑了那件抹胸的,妈妈说她也喜欢那件。” “……诶,这附近有人养了猫啊,好小只。”陆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还愣在原地,不知道有人在往她这个方向移动。 忽地一只黄色的小猫跃进了木子的视线,她又吓了一跳。 “诶,那只小猫跑哪去啦?”陆芷在问。 “找不到就算了,过会儿它就出来了。” “没事,我看见它往这边来了……”陆芷走近,在拐角处,发现那只小猫挂在角落的灌木丛里,她笑了笑,走过去,把它抱了出来,“找到你啦!” 空气里女性香水的味道淡淡的,陆芷有点奇怪——这并不是她惯用的味道。 她把小猫揣进怀里,回头看了看不远处一条穿园而过的小径。小径深处幽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觉得是自己多疑了,于是收了视线,转身朝陆頫在的方向走去。 木子站在花园的某条小径,这条道上的路灯失修,整片空间漆黑。她站了一会儿,身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夜风吹着她,摇摇欲坠,她终于忍不住,蹲在石子小路上小声哭泣起来。 万叔回北京陆家,黎姨回老家带外孙女,三井去到天堂,在天堂当别人的眼睛,那陆芷呢? 那晚她问遍了陆頫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些人,唯独逃开了陆芷。 现在,她知道了——陆芷……她要结婚了,她要跟陆頫结婚,她即将成为陆頫生命里最重要的那部分。 她不敢再想,空气逼仄压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夜已深,马路上依旧车流不断。这座城市正在慢慢醒过来。 独她一个人,将要陷入漫长的睡眠里。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她头靠着车窗,流泪无声顺颊往下流。 深圳又开始下雨了,公交车从江边驶过,隔江望去,远处的高楼大厦都陷在深重的雾里,令人看不清楚。只有玻璃窗上的雨丝最为清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99 晰,一条一条画在车窗上,让车窗看起来像片被人用花了的眼镜镜片。 她包里的手机在振动,她看也没看,机械地拿起来接通,哑着声音无力地道了句:“喂?” “怎么还没过来?” 电话是陆頫。 他的声音平和,不带一份等待的焦急,只是在询问。 木子听见他的声音,一瞬间无语凝噎了。她吸了吸鼻子,回答说:“我刚刚来过了,那些音频我已经都刻成盘放在你们家的邮箱里面了。” “哦”他顿了顿,“那怎么不上来坐坐?也不给我打电话?” “我有点累,就先回来了。” “那你好好休息。” “嗯。” 本应是该结束通话的时间点,但谁也没挂电话,电波里空余令人无法忽视的安静。 木子叹了口气,有些妥协:“陆頫哥哥,你要好好生活,不要再喝酒了,喝酒对胃不好。” 她说完这一句话,忽地停了下来,轻轻浅浅又是一声叹息。 “晚上如果睡不着觉,不要吃那些安眠了,听别人说,安眠吃多了会上瘾。” “你知道的,这次的工作结束以后,我就要回公司工作了。我平时很忙,你也……你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所以,我想跟你说一声再见。” “以后就真的是……有机会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3/7 今天是国际导盲犬日,故事里他们好好爱三井,现实里我们也要好好爱狗狗啊【给看文的天使笔芯 === ☆、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生活尽管再不如意,但任务按部就班做下去总归是没有错的。虽然今天一上午她已经被王时指着脑门骂了好几回了。 《再见》配音的最后一项交接被她安排在下午,主要是设备维修报账的财务问题,她得亲自去电影制作公司一趟。 她想过可能到那边会碰到陆頫,但没想到来的人是陆芷。 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她到的时候,陆芷已经在录音棚里了。她那时正在跟梁维聊什么,时不时捂嘴轻轻笑,举止优雅。 陆芷靠着设备台,中长袖白色高领毛衣和各色图案拼接的蔚蓝色半身裙,脸上淡淡裸妆,唇上一抹温柔的豆沙色。看上去,像是那种刚从古典音乐会离场的富家小姐。 她低头看看自己,方便工作的牛仔背带裤,还没化妆……忽然觉得自己像只卑微的丑小鸭。 她硬着头皮敲门走了进去,梁维先看见她,跟她打了个招呼。 “来啦。” 木子低头“嗯”了声。 陆芷闻声回头看过来,看到木子的那一刻,脸上表情微微一滞,然后她恍然:“你是木子?” “还记得我吗?”陆芷站在原地未动,和她视线相接,“我是陆頫的妹妹。” 木子点点头,挤出一个礼貌式地微笑:“您好,好久不见了。” 陆芷也回了她个微笑,此后无话。 后来木子去了财务部交报表,回来的时候,陆芷已经不在录音棚了。她和梁维说了几句,才从他的话里知道陆芷来是为了帮陆頫交一段配音才来的。 “我们这边后来检查到配音里有一段不能用,陆元就帮着补了一段。” “陆元好像有点事,不能来,就让他妹妹来送来了。不过话说他们兄妹两个长得都蛮好的哦,果然基因还是重要啊……” 木子听他絮絮叨叨说完,心里沉甸甸的。所有工作告一段落,大家都安好离去,唯她收拾了一堆糟如稀泥的心情,还是只能脚步沉重地往电梯的方向走,脑海里浮现的依旧是陆芷那巧笑情兮的模样。 或许她一开始就是输的,从来就没有什么胜利…… “嘿,木子。” 一个女声把她的魂儿拉回到现实,她惊了一惊,看过去——是陆芷。 木子故作轻松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又把视线收了回去,眼睛的方向给了有数字在不停跳动的电梯显示屏。 陆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禁出声问道:“你和我哥应该见过面了吧?听说你前阵子在给他做助理。” “嗯。”她回答,怕她多想,接着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就是帮他打打下手而已。” 陆芷张了张嘴巴,刚要说话。木子也担心她尴尬,脸上强撑出一个微笑,嘴里故作寒暄地说了句:“你们要结婚了吧,恭喜啊。” “你听我哥说的?”陆芷蹙了一对好看的柳叶眉,眼睛看着她,眼神里有几分好笑。 “嗯……祝你们幸福。” 陆芷不笑了,她静静地看着木子,像是在看件奇怪的稀罕物。周遭安静了会儿,蓦地,陆芷克制不住地笑起来,好几十秒,没能停住。 “你不会以为我要跟他结婚吧?” “不……是吗?” “你可真是笨得可怜。”她啧了声,“我原本是碰不上你的,但是他病了,担心这份工作交不了差,就派我来了。” “他那个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宁愿在家里受罪也不愿意去医院。你知道我哥的,他就那个脾气,非不让我去他家里,而且——我要结婚了,怕我家里那位多想,我也不好老往他家里跑。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一枚钥匙伴着她的话音消散,轻轻巧巧地落在她的手心里。 她懵懵地,还没来得及反应,抬头看,陆芷已经进了电梯。她朝她摆了摆手,笑靥美好,电梯门瞬即合上,她再次消失。 那枚钥匙在她手心里,沾上了她的温度。 * 陆頫家的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也没有生气,仿佛一间摆满了灵柩的静余死寂的太平间。 这种寂静让她心慌。 她还是来了,来面对这满室寂静。 她拽了拽衣摆,悄声悄息地顺着那些凸起的指示标往陆頫的卧室走。解锁,开门,细微金属碰撞声不可忽略。 门开了,陆頫就那样躺在床上,除去浅浅呼吸,什么动静也没有发出来。窗外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上天的一种眷恋。大概光也明白,陆頫这辈子也见不到它了吧。 她只走了几步,还没靠近。床上的人眼睛突然睁开了。 陆頫醒了。 他无端地叹了口气,说:“不是不让你来了吗?婚礼的事情都忙完了啦?” “是我,陆頫哥哥。” 他听得身子动了动,忽地喘起来,呼吸有些不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木子,你来了……你怎么来了?你……最近好吗?忙不忙?” “你好吗?”她反过来问他。 “我不好。”他思考了几秒,笑着回答道,笑容里有些无奈。 月光照着他的脸,她隔着两三米距离望着——那脸色看着更为苍白了。 她哽咽了,问:“你是不是……又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0 没有按时吃饭?是不是又胃疼了?” “我跟你说过了,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说着说着,她眼泪扑簌簌地就开始往下掉。在他面前,她像是个水做的人。 好不争气啊,为什么老是哭呢? 她在心里骂着自己,抬手擦了把眼泪,转身又把卧室的门打开了。她走了出去,临走时朝内说了一句:“你好好的躺着,我去给你做碗粥。” 熬粥需要些时间。她盯着电饭煲的设定时间,在厨房静静等候,没有再进去过陆頫的卧室。 主要是怕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陆頫也没有出来,估计是身体难受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时间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粥熬好了。家里没有什么可以添加的码料,一碗纯米粥。她煮的挺稠、挺软,看着颜色也不错。 她端着粥进去,陆頫已经半坐在床上了。他听见木子推门进来的动静,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对着窗户。 冰冷的月光,泠泠地似霜般照在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的距离拉得极远。 她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嫦娥和后羿的传说。 这两个神话人物不能长久,大抵也是因为嫦娥似月般——距离太远了吧。 热水也在熬粥的时间烧好了,她接了一杯放在床头,顺便给他拿了药。 刚熬好的粥还在腾腾冒热气,她隔着湿布端着,还有点烫。所以她不敢让陆頫拿着,干脆顺着他的床沿坐下,压着他半边空着的被子,说:“粥好了,你喝一点。” 陆頫伸手准备接,得到的是木子说出来的一句带有羞意的话,小声的羞赧的:“我喂你。” 陆頫点头,却笑了,笑意收敛,怕她更加不好意思。 “你张嘴,小心点,有点烫。”她盛了一勺喂给他,他乖顺地吃下。因为生病,他人恹恹的,这会儿垂眸顺眼,特别的戳人心里那块软软的地方。 木子被戳种了,没忍住,像哄小孩一样地摸了摸他短短的头发,还有些刺手。做完这动作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情不自禁,忙要收手,却被陆頫准确地握住了手腕。 她挣了会儿,终不敌陆頫的执着,索性放弃,被他圈住了手。 他嘴里米粥的味道未褪,令他想起了一件往事,他道:“我离开北京在江岭呆的第一年,还分不清稀饭和粥,总以为是两样东西,后来吃来吃去发现味道都一样。” “有一点点不同。”木子任他抓着手,边和他说话,“北方的稀饭水放得多一些,而粥更稠。” “嗯,的确。” 碗早被她放在了就近的床头柜上,她拿勺子搅了搅,像是在搅自己的一潭纠缠不清的心绪。 她抿了抿唇,偏头看向他,问:“陆頫哥哥,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点头:“嗯。” “一个人……”她重复了一遍,“你……一个人过辛苦吗?” 他轻笑出声:“辛苦,一个人不好过,之前有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还好在电视局谋了份差事。” 木子了然,但没再接话,任由时间静静流淌。 “木子,”他出声打破了这阵寂静,“这许多年,我试着过了千种生活,也颓废过,谁都不见,困在自己的世界里,等着死去;也假装振作,每天去散步,按时吃饭吃药,可那比不上你在的那一年。” “所以你留下来吧,不要再走了。” 不要悄无声息告别…… “木子,我们和好,以后再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她没有回答,把稍微不那么烫了的热水就着药片塞给他,说:“你先吃药。” 陆頫拿过水杯,没接稳,有些水溢了出来,洒在被子上,也洒在了他的灰色睡衣上——衣料立即暗下去一块。 他垂眸,终于不再挣扎,放弃般地吃下那几片药。吃完,水杯也不归还给木子,反而是直接放在了床头柜上。 木子叹口气,知道他这是有些生气,因为她又拒绝了。 没人说话,他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她,安然睡下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只是假寐,但她也不忍心打扰他这终于得来的“好眠”,帮他捻了捻被子,再度出了卧室。 外边的客厅里没有摆放什么东西,但看上去还是有点乱。钟点工有一两天没来过了,茶几上碗碟都还堆放在一起。 她动作轻轻地走过去,不敢把刚睡着的陆頫吵醒,只能尽量以最小的动作幅度将脏乱的地方收拾整理好。 最后是那个巨大的橱柜,里面装满了书、cd和磁带。她找了块抹布,想把落灰的地方擦一下。 橱柜是连带桌子的设计,她走近,突然发现一块空余的桌面上摆着一只纯色的纸箱。纸箱旁边放着一台卡带机,还连着耳机线,上面的播放键还下按着,因为是不久前被人使用过。 她有点好奇,顺手把手里的抹布放下,拿起卡带机,将耳机线乱缠在一起的那其中一个耳机塞进耳朵里,然后释放播放键。 陆頫的声音立即传来: “17年1月23日,和木子重逢后的第十五天。这段日子并不好过,或许是又见面了的缘故,总觉得思念比以往更甚,每到一个人独处时,就想打电话给她,听听声音也好,已觉得是莫大的慰藉。” 突然地在磁带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她还有些惊慌失措。她还想听下去,但录音到这里就停止了,不再有多余内容。 忽地,她有些紧张。她的一颗心揪在一起,好像能猜出那盒子里藏在什么秘密。她伸手——指尖还在发颤,将盒盖拿下来,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全都是最原始状态的磁带,只有透明的外盒和里面黑色的磁道记录带。 还有一样东西也在……一封旧牛皮信封包着的信也被放在里头——这是她高三那年高考百日倒计时那天,写给陆頫的信。信的封口还在,没被人打开过。 她把信拿出来,放在一边。她手指转而扫过那一排磁带,那些数字的凸起在她指尖变幻。 她认得一点盲文。 每一盒磁带都有盲文数字做了标记,加上卡带机里的那盒,一共是十一盒。 她拧着心神,拿出了标着盲文数字“1”的那一盒,重新装带,放进卡带机里。 磁带开始转了,前面是一阵呲呲的只收录风声的空白,大概过了十几秒,陆頫的声音才传来: “从家里到水果店,晴天是四百七十三步,雨天是五百零一步。从学校停车场到木子学校门口,晴天七十三步,雨天八十八步……” “木子的鞋码35码,手腕尺寸大概23厘米,有点瘦,牵她手腕的时候总是小小一圈,牵她的时候,力度紧了,总担心会不小心被我捏出毛病,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1 给她买块手表吧,看看能不能给她上个保护圈……” “前天她告诉我她体检身高是162公分,她视力很好,她说左眼5.0,右眼5.1,这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总不会太差。关于体重——她说自己太胖,要把这个数据秘密,不过我觉得她还是太瘦。她平时穿中码偏小的衣服,据说她穿蓝色裙子很好看……” “她最喜欢的乐队是五月天,是一个五人组的摇滚乐团。最喜欢的歌曲是他们的《温柔》。她最喜欢看漫画书——一种画满图案的书,她最爱一本是《灌篮高手》,还说三井的名字就是来源于那本书,她喜欢里面的每一个角色……” “她喜欢吃巧克力,巧克力的味道有一点甜,还有点苦,这个味道不要记错了,下次在江岭公寓门口的超市再买给她。汽水喝了对身体不太好,一个月监督她喝一次,虽然那种气泡炸裂的刺激,在她说来像是做了场美梦。橙汁得喝最底层的,因为她说那里面果粒最多……” “要多听听她的呼吸,因为她总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掉眼泪……” 陆頫的声音温柔,还带有二十几岁年纪的清澈,她听着,便哭成了泪人儿。 一年,两年,……十年,十一年…… 时间在她手里好廉价。 什么也算不上。 她无情无义给了他十一年的好时光,让他在黑暗无边的世界里自以为寻找到了光明,为爱,为她……挣扎了十一年。 十一盘磁带。他们相识的十一年。 每一年都有,她却不敢再往下听,没有她在的那十年,他过得如何,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啪”地一声,卡带机被关上了。空荡荡的客厅再次空荡荡,一切归还原位,那个装着记忆的盒子里,什么都在,唯独少了那封信。 * 人流来往的公交车站,站着不同身份的人。 所谓白领上班族一日的工作结束,卸下沉重的面具,他们连皱纹里都写满了疲惫。 有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捧着奶茶,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地招手互相道别。她们说再见,无所谓。因为她们明天会再见面。 她坐在公交车站的一排椅子上,颤抖着手,把那封信拆开,那些属于她的青涩字眼一个一个重新跳回她的视线里。 那个如未熟透的柚子味道一般的年纪,又酸又涩,但她还是好羡慕。 她以前也说再见,在每一次陆頫送她去学校,她总是笑得灿烂,下车,再对车里的人道一声:“陆頫哥哥,再见!” 她曾经也信誓旦旦,迫不及待想长大,想变成大人,和陆頫在一起。最后她发现,她还是最怀念也最喜欢那时候,那个自己,那个全心全意不顾一起喜欢着陆頫的自己。 一瞬间,她仿佛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烂漫地笑着,笑容里没有一点阴霾,宛如晴空上寥寥白云,洁白得不像话。 那个笑着的木子对她伸出手,她迷怔了,眼泪突然决堤而出。 “诶,你看那个女的,在哭诶,感觉好伤心的样子。” “可能是工作什么的不太顺利吧,你管别人那么多呢!你上次小考不及格,不也哭得稀里哗啦的。” “那不一样嘛……诶?她走了诶,她去哪儿啊,不等公交啦……” 世俗的眼光何须在意那么多,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的事情如果还要受外物羁绊,那算得上什么爱情。 她跑起来,一口气爬了五层楼,然后着急地打开门,横冲直撞往那间房门紧闭的卧室冲去。 门打开了,她站在门口,看着陆頫,一边不停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回来啦?”陆頫听见她的声音,忙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动作鲁莽又没把握好分寸,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刚刚听见你关门出去,还以为你待会儿又要打电话来跟我说,不再见面了。” 她“唔”了一声,终于缓过来呼吸。她慢慢走到他的床边,然后蹲下。因为刚刚哭过,声音还糯糯的,像截黏黏甜甜的糯米藕。 她开口,喊他:“陆頫哥哥,” 有人说光阴绵长,有人又说岁月如梭。 谁能给出准确答案? 如果时间流逝暂且都是个未知数,那么何必纠结于未来和结局? 她现在不顾一切回到最开始,变回那个身板小小的人儿,依然怀有一腔孤勇,爱一个人,总是那么不计后果。 于是她把声音清了清,让自己和陆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陆頫哥哥,你刚刚跟我说的事情,我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近几日昼夜颠倒,故不幸病倒。 昨日未更,实在因为身体难受,今天的这更真的超肥了,应该能算两更吧。感冒发烧真的难受啊,太极什么的我不敢奢求了,目前我只想要个金刚不坏的身体。 ===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你刚刚跟我说的事情,我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她说完,头低下去。扣在两耳旁的长发顺着低头的动作滑落下去,轻轻掩住她的脸,只让她露出脖颈后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 等待,总是无穷无尽。 等了好久,没有等来陆頫的回答。木子以为他反悔了,失落地抬眼想要去追寻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刚一抬起头,便看见陆頫展颜笑了。 他此时的笑容粲然,特别惹眼,就好像雪山山尖的白雪融化,雪水在山道里迂回宛转,最后浇润在山脚的一株小芽身上。 而她就是那株小芽。 陆頫没说话,他把手覆在被面上对着木子摊开,木子很快明白过来,忙把手递给他。 两人的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他的手掌大,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温度冰凉,和面前两颗炽热赤诚的痴心形成鲜明对照。 终于圆满了。 云开月明,云都在笑。 陆頫还笑着,残余的笑意温润:“木子,这件事情,你什么时候跟我说都不会太晚。” 木子心跳得很快,犹有些不大确定,她迟疑地开口:“陆頫哥哥,那我们……” “再也不要分开了。”他接过她未完的话。 木子吸了吸鼻子,抓着他的手,不住地点头。 他手里的温度还是没有变,这种熟悉的仿佛近在昨日的感觉,让她有种他连样貌也同过去无异的恍惚感,他的脾性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一如过往,时间仿佛为他停驻。 她喃喃道:“十年没有见面,我老了好多,变得不那么好看——可是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变。” 光风霁月的样子,隔十年再见到,她也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动。 她忽然想起在一本书上读到的无根据的理论,说男人老得慢。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2 ,五十年,她会老得不成样子…… 她咽了咽声,说:“等再过二十年,我就老成黄脸婆了。” 他摇摇头,像以前一样温柔地摸了摸木子的头,语气宠溺地说:“木子老了也可爱。” “可爱也老了。”她闷声地反驳他,勾勾了他的手指,以为他不会再回话。 没想到他下一秒便慨叹出声:“我也老了呀。” 木子怔了怔,只听见陆頫继续道:“那个时候,你牵我去湖边散步,还得选个微风的天气,就担心两把老骨头吹了风,得酸痛好几天。你那时候还要怨我,怪我出门太急,让你忘了多带件衣服。” “原来我老了会这么烦人的啊。”她恍然道。 “可那样的你也可爱。” 木子听得忍不住笑了。她的声音哑枯枯的,这会儿陆頫听见笑声,总觉得有种生活也破涕为笑的圆满感。 她两只手抓住陆頫的右手,摆弄着他的手指让他去碰她右手食指上戴着的一枚器物。 “你摸摸,这是什么?” “戒指,”陆頫的声音陡然放大 ,他一时竟有些结巴,“戒指,这是那年我送你的那枚戒指。” 木子“嗯“了声。 这枚戒指从她在陆頫那里得到,她就一直都带在身上。没正经戴过几次,最开始是在学校担心周围的同学说奇怪,后来两人分开,她又担心李水英旧事重提,干脆用绳子系了戴在脖子上。 十年等一日,还好等到了。 陆頫松开她的手,反身从自己背靠着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那枚素净的银戒。他在木子的注视下,转而给自己戴上。 “我的也在。” 一室月色,两人依偎而眠,再不念过往。 情人呓语,说几句只有黑夜能藏下的情话。黑夜并不贪婪,执意分一半私语给天上悬着的月亮听。 万籁俱寂。 而陆家单元楼栋下,仍然有一辆黑色轿车孤零零停在小区的百年樟树下,该是生灵休息的时候,车里的人却没有离开——里面驾驶位坐着的是个貌美的女人。 女人仰头向上看,眼前的楼房在黑夜里高得难以见顶。她对着夜空眨了眨眼,有些恍惚,霎时间面前的场景变迁,她好像回到了陆家老宅那条深不见出口的花园小径——那条鹅卵石子小路通向陆家主宅。 前尘往事如同潮起潮落被遗留在海边的贝壳,路过的人一路前行,一路拾遗,将细碎的回忆串联成卷。 十一岁,她第一次见到陆頫,便被他身上的那种不外露的疏离和矜贵气质深深吸引——她感慨,原来那就是有钱人家孩子与生俱来的气度,即便那孩子眼睛不能视物。 十五岁,陆頫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那天他情绪不好,在陆家的花园离,反反复复问她,他的眼睛怎么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关于他眼睛的不属于秘密的秘密,在陆家谁都不能提。 偏偏被他知道了。 那一年,陆頫不再眷恋生命。他爬上陆家五楼的阳台,要一跃而下,险些因此丧命。 十六岁,身边所有的好朋友开始有自己的偶像。那是个迷恋道明寺花泽类的年纪,她却觉得谁也没有他们家的哥哥长得好看。 十七岁,她陆家的妈妈告诉她,等她长大,陆家的所有事情都会交给她。等到那时候,她足够成熟,有能担起陆家家业的肩膀,她就可以嫁给陆頫——那时,她不会再是陆家的女儿,而是陆家的儿媳。 二十一岁,她出国——只是为了成为更优秀的人。而陆頫,逃开她,逃开一切,在一个小镇过着不问未来的生活。 这么多年,她努力念书,学着打扮自己,雕琢姿态,粉饰修养,只是为了更衬陆家儿媳这个身份。她不怕陆頫眼里没有她,因为她知道陆頫看不见,他的眼里什么也装不下。 她明白一件事,只要足够努力,她会和陆頫在一起。 可是,她还是没料到,她曾以为什么也装不下的陆頫的眼睛,后来里面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眼睛水汪汪的小女孩。 那样的笑容真的是很刺眼啊。 连带着五年前,陆頫明明已经被那个小姑娘抛弃,他还是要为了她和陆家人闹翻的那份决心,也令她觉得难以忍受。 陆頫能等,为了等他的小姑娘,他甘愿等上十年二十年,他只要结局是好的。 但她陆芷等不起,她的青春经不起时间的打磨。从她十一岁来到陆家,在院墙后看见陆頫的那一刻,她的生命就不再有期盼可言了。 可当她认清这一点,岁月慢人,她的青春早已枯黄。 * 在木子的印象里,高中时期她和陆頫谈恋爱的时候,他并不是个黏人的人。在两人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大多数时候是她缠着陆頫。 每天都想要跟他见面;难得的假期,来回两个小时车程只为和他待上一会儿;倍感煎熬的每个高三夜晚跟他打电话,分享生活琐事,明知道他习惯早睡也要不懂事地打乱他的正常睡眠。 但这种局面在重逢后完全被颠倒了过来。 木子倒成了被缠的那个。 陆頫早已打听好木子在公司的休息时间。 他早晨会准时给她打电话,她接到电话,有时是在去公司的车上,有时她还在床上躺着,他就当回人工闹铃,提醒她起床,让她记得吃早餐。午休时间也必有电话,多是提醒她记得吃饭和小睡。如果他当天需要到电视局录节目,下班必会到她的公司去接她下班。 一来二往,两人都渐渐习惯这种生活方式。 跟往常一样,今天陆頫也在公司楼下等她出来。他需要等待的时间不长,常常是在心里默数完三百个数字,木子的声音便会如约跳进他的耳朵里。 “我们可以走啦!” 今天也如此——木子夹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她便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慢慢往公交站走。 去公交站的路上,木子想起王时今天说他要去电视局的事,便问:“王哥说他今天去电视局了,你们见到了吗?” “嗯。”陆頫点头,接着说,“他还问我,我和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那你说了什么?”木子有些惊讶,也有几分紧张,忙抬头看他。 陆頫笑了笑,回答说:“我说是啊,还跟他说,让他少给你点工作。” “啊?”木子叫了一声,拖住他的脚步,不肯往前面走了,“你真这么跟他说的啊?你这么跟他说,要是我工作上出了错误,他肯定觉得我是因为谈恋爱才会这样的啦。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检查我的报告出错没……” 陆頫被她小声念叨的可爱样子逗得又是一笑,只好交代了真相:“我逗你的,我没说。” 木子没好气地拍了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3 他一下:“你要吓死我了,真讨厌。” 陆頫受了她拍的那一下,没什么动作,借着身高优势,揉了揉她的头发,只是笑。 夕阳的余晖洒落两人踏着的半条林荫道,有树影掉落在那微明泛黄的光里,风儿吹过,那些暗色的影子便轻轻摇曳身姿,如同粼粼波光。 两人嗔笑一路,无忧自在,全然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另外一个人眼里。 叶家。 叶守昌正坐在沙发上看早晨没看完的新闻报,李水英则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她时而站起时而坐下,甚是不安。 “你能不能别在我跟前晃悠啦,看得我眼睛翻花了都。”叶守昌看她一眼,不满地抱怨了句,“你烦有什么用,木子要是你和我能说的听,她当年就不会和那个姓陆的跟你闹。” 李水英“啧”了一声,焦头烂额地踱步到厨房里间倒了杯凉白开喝下,一杯水灌下去,心里的火浇下去不少。但过了会儿,她又急起来:“我能不烦吗?那可是陆頫啊,我们当年躲灾一样躲开他,哪里想到到了深圳,还能让木子跟他碰上,也不知道是……” 她刚要往下说完,门铃突然响了。 李水英立即住了嘴,快步走去开门。她打开门锁,探眼看去,门外站着的正是拿着手机低头在玩的木子。 木子抬眼看看她,喊了句“妈”之后,便绕开她往里头走。 “你钥匙呢?怎么没拿钥匙。”李水英在她身后问。 木子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她:“忘在租房里了——你打电话叫我回来干嘛?我都说我已经吃过饭了……” 她小声嘀咕着,不明白李水英火急火燎给她打的那通电话的意图。 李水英看她换鞋,忽地想起今天在木子公司楼下看见的那一幕,仿佛多年前画面重演——她从邻居家打麻将回来,在后花园看见陆頫和自己的女儿抱起一起…… 她心里那点情绪没忍住,咽了咽气,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她问:“木子,我问你,你是不是又跟他在一起了?” 没有提及名字,但在场的三人对这个“他”都心知肚明。 木子拉下高筒靴拉链的动作顿了片刻,但她见惯了这种质问场面,脸上早已不会显山露水。她微微一偏头,疑惑地反问:“谁呀?妈你在说什么呢?” 她俯身利落地换上拖鞋,往里边走去,转移话题地朝叶守昌那边喊了句:“爸,你在看什么呢?” 叶守昌摇了摇手里的报纸:“看报呢。” “我问你话呢!”李水英见她不回答,那股气再次升上来,她抬高了声音,一边走进客厅,“你别跟我装傻,我今天去你公司都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的,就是陆頫!” 木子皱了皱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她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无奈:“你去我公司干嘛?再说了,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啦?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叶明木子了!” “你不否认,那你就是和他又……”李水英脸都气红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把和他的那点情分忘了,你倒好,又跟他搞到一块儿去了,你是不是成心想把我气死?!” 木子不看她,拿出手机用手指开始划,嘴里小声嘟囔:“我不谈恋爱你要管,谈恋爱你也管,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满意。” 李水英几步冲到她跟前:“你说呢?你说我怎么才满意?不是我想管你谈恋爱,你跟谁都可以,就那个姓陆的不行。” 叶守昌在旁边听得眉头一锁,三两下把手里的报纸折了放在茶几上,不耐烦地制止道:“行了行了,别吵了,楼下听了,又要闹我们的笑话” 李水英兜着手站在一旁,冷了冷脸:“别的我不说了,我该说的,这么多年早跟你说明白了,你快点跟他断了从今天开始给我搬回家里住,那个小破屋子不要再租了,还是我太放心你,是我太惯着你了!” 木子刚要反驳,叶守昌发话了:“也是的,木子,你明天就把那个房子退了,以后搬回家住。一家人分两个地方住像个什么样?” “可是,爸……”她还要争辩。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不就嫌家里离公司远吗?以后爸爸送你去上班,这样行了吧?”他跟木子说完,眼睛却看向了李水英。 他到底还是站在李水英那边。 李水英“哼”了声,但听到叶守昌这番话,到底脸色缓和了些。 木子有些吃恼,她把手机扔在一边,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之前一直断更,因为在写结尾部分。我太想把这里拖着,所以干脆写到了结尾章,一起放上来,希望大家原谅我之前一段时间的不更新。 接下来还有四更。 还有一句,感谢小天使的雷! ===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接下来的两天,叶守昌每天早上都会送她去上班,不加班的下午会准时到公司来接她下班。 正因为此,她有些怕陆頫撞上叶守昌,也怕他会撞上不讲理的李水英,于是早在几天前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这几天不要往公司这边来。 如此一来,两人愣是好几天没能见上面。 木子床头的台历有好几天没动过,她望着那个台历发了会儿呆,随手拿了支笔,将已经过去的日子一笔划掉,这才反应过来,她和陆頫见到面,已经是五天前了。 她看看手机上的手机显示,陆頫今晚的电话还没打来。 没有见面的这五天,他几乎每晚九点钟都会给她打一次电话,然后听她唠叨琐碎的一天。 陆頫是个守时的人,在时间上他甚至严谨得有些苛刻。然而今天——已经九点半了,他的电话还是没来。 她等得有些焦灼,于是翻到通讯录里陆頫的名字,决定主动给他打电话。 电话连通的“嘟嘟”声响了许久,才被人接起。 “是木子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陆頫的声音倒是先传来了。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干哑,像是感冒中的人突然开嗓时接触空气的不适应,磁性,还有几分清冷感。 不大像他平时的声音,但又确确实实是。 她一下没接住他的话,磕巴了几句,才问:“你还没有睡啊?” “嗯。”他应了声,那边传来被子翻动的窸窣声,应该是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哦,今天忘了给你打电话了。” 他终于想起来这件事。 木子就势就要闹小女生脾气,谁知陆頫接着说:“晚上我突然有点胃疼,本来想躺会儿再给你打电话,结果睡得忘了时间。” 闻言,木子声音慌急起来:“胃疼?什么时候啊?晚上几点啊?你吃药了吗?你是不是晚上又没吃饭啊?”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向陆頫,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4 惹得他笑了声,实在不知道应该先答哪一个,最后只用一个“没有”粗略地答了全部。 “你要记得吃药啊……”她说,后又想了想,他大概没有吃晚饭,想着空腹吃药更伤胃,况且他要如果吃药,烧热水也不方便,真去烧水还可能会烫着……她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你还是在床上呆着吧——” 她说着,拿着手机,一边把房门打开了个小缝。她借着那道缝往外看了看,李水英和叶守昌已经回房间了。 她转身回房,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下睡衣,一边对电话那头说:“你在家里等我一下,好好躺着,我马上过来。” 她从家里出发,到楼下坐上提前叫好的出租车,上车没一会儿,城市的上空突然开始飘起大雨。 这场雨突然地到来,且势头还不小。 她出门不知道此行会碰上雨,因此并没有带伞。坐车一路平安到了陆頫家的小区门口,下了车无所保护,她只好冒着大雨往他家的方向跑去。 雨下得大,等她跑到陆頫家楼栋下时,她的外套就已经湿得差不多了。湿衣服贴着她的脖子难受,于是她在上电梯的一瞬间,把外衣脱了搭在胳膊上。 晚上居民区楼栋里没什么人,电梯没有在其余楼层停过,一下便将她带到了陆頫家所在的楼层。 她头发也湿漉漉的,发尾粘着她的脖子,有点痒。她着急陆頫的病,从包里找了好一会儿钥匙,结果没等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门却自己先打开了。 入目便是陆頫穿着白色上衣和灰色运动裤撑着门框站在她面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 他知道是木子来了,唇边挂着笑,道:“来了啊。” 木子皱眉,她很快明白过来,环着手,瞪他一眼:“你不是说胃疼的呢?” 她说完,从陆頫留出的门边一道空隙走过,到玄关里准备换鞋,同时和慢一步在后头的人说:“我看你挺健康的——所以请你跟我说说,到底哪里疼啊?陆頫先生。” 陆頫转身,声音里有些无奈,也带着一点赖皮,他说:“不这样说,我就不能见到你了。” 木子没忍住,笑出声,但嘴里并没有轻易饶过他,还在说:“哼,骗子。” 陆頫知道她没生气,去抓她的胳膊,却摸了一手冰凉。他蹙起了眉头,想起刚刚听到的那阵哗然雨声。 “你淋雨啦?”他问。 “嗯,走到半路突然开始下雨了。”她答,“我先去洗个澡,你去客厅等我,你吃饭了吗……” 她陆陆续续地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其实也并不是在等陆頫的答案。只是有阵子没和他见面,总觉得有话不完的闲杂事。 房间里开着热风空调,她觉得闷得慌,于是找了件陆頫的衬衫穿着。但等她洗完澡出来,只穿着件单衣又觉得有点凉。 “好冷啊——”她尾音有些颤,两手不住地捏了捏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两条腿。 陆頫坐在客厅里读书,听见木子的动静,把手里的书合上了,问她:“穿裤子没?” “没啊。” 陆頫的眉头锁上了,他起身:“等着,我去给你拿条裤子换上。” 木子跟在他后边咂了咂嘴,想起以前自己看的那些少女漫情节,大都是女主洗完澡后穿着男主角的白衬衫从浴室出来,男主心动,然后两人发生一些浪漫的故事——但这在陆頫的世界观里,显然是不存在的。 最后,他也只好耸耸肩换上陆頫夏天穿的及膝短裤。 陆頫比她高许多,因此两件衣服她穿着都特别大。她从卧室出来,对着落地窗照了照,窗里她的倒影看上去带着上世纪九十年代街头嘻哈风的范儿。她走两步,都觉得能串风,加上空调吹一吹,活像个行走的鼓风机。 她撇了撇嘴,回头看看坐在沙发又开始读书的陆頫,无可奈何地走过去,几步跳到他旁边的沙发上,枕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看那些盲文字体。 正看着,门铃突然响了。 陆頫要去开门,木子把他按下了,自己从沙发上起身,小跑着去开门。 门打开,却发现来的人是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女生。木子有些疑惑,不动声色打量了她几眼。女生看见她也有些奇怪,她瑟瑟缩缩地开口询问:“请问……这是陆元先生家吗?” 木子刚要回答,里间陆頫的声音慢半拍传来:“木子,我听出来了啊,你是不是又没穿鞋子在地上踩?当心感冒了。” 木子转头看看里面,又看看那个女生,有些吃味,语气淡淡地喊了句:“有女孩子找你。” 她说完,在玄关处随意趿拉了双拖鞋,往里屋跑去,留下一脸惊讶和懵然的何仙琪。 不消一会儿,陆頫便到门口来了。 何仙琪先喊了他一声,陆頫便知道是谁来了。他朝旁边让了让,礼貌地邀请:“进来坐吗?” “啊……不用了,我就是来把后两天节目要用的稿子给您。”何仙琪朝他摆摆手,一边从包里找出一个光盘递给他。 她说完又朝客厅里看了看,隐隐约约能看出里面坐着的人的轮廓。 是个她没见过的女孩,还穿着陆頫的衣服…… 何仙琪没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地问陆頫:“陆老师,那是您女朋友啊?” 陆頫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太太。” “噢——”何仙琪有些震惊,但还是没过多表现出来,“稿子我给您了,我就先走了啊。” 陆頫点头,听着何仙琪脚步声渐远,他才关门回到客厅。 客厅里,木子正坐在沙发上翻他刚刚看过的那本盲文书,书封上没有可以识别的中文字,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抬头刚好看见陆頫朝这个方向走来,忍不住损他道:“呿,不要脸。谁是你太太。” 陆頫不跟她争这些,在她身边坐下,脸上带着笑。 木子把书还给他,一面拿起放在桌上的他的盲杖仔细端详,导盲杖上的铭牌上还有她高三涂鸦的痕迹——她幼稚的笔迹写着的“叶明木子”四个字,和陆頫的名字靠在一起。 她想起往事,蓦然扬唇一笑,回身看了看旁边无言的陆頫,探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失而复得,得再难弃。 茶水间里的那台洗衣机运作的声音很大,一直轰隆隆在响——那是高倍电功的机器在洗木子经雨淋湿的衣服。 衣服甩干水就晾着烘干,然后将被她的主人原模原样穿着回去,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里。 陆頫知道她的打算,两人并靠着坐在沙发上,终究还是情绪胜过理智。他牵过她的一只手,拇指轻轻按着她凸起的中指指骨,毫无绮丽色彩,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安抚欲睡不睡的小猫。 然后他开口:“木子——今天别回去了。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5 ” 灯光温暖,照着困囿两人的方寸之地。黄色的光给他的睫毛染上一点颜色,像夕阳里的松针。 木子扳过他的小拇指,轻轻点头。 “好。” * 同床异枕和同床共枕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跟他去广州的那年,在火车站附近的酒店,为了方便照顾,住在同一个房间,那时已很忐忑。此时此刻,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已分辨不清心里揣着那种心情。 是如履薄冰?还是因为紧张难以压抑兴奋? 她只知自己的心此时此刻如同一场烟花表演,当事的自己被炸成夜空的彩片,偏偏自己心里那些小人还要做围观观众,为她的爆炸不住地叫好喝彩。 被子都是他身上的清冽气息,闻着像是在喝夏天冒水珠的瓶装汽水。 但两人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陆頫揽着她在怀里,她则时不时抬头看他棱线分明的下巴。 想到他们要这样过一辈子,突然就觉得一辈子太短。 可阻拦他们的外物还在,木子想到自己的母亲,徒生几分忧愁。她抱住陆頫的精窄的腰,闷声问他:“陆頫哥哥,你怕不怕啊?” “怕什么?” “怕我妈妈,怕她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 他听着木子的烦恼,笑了。他把下巴轻轻磕在木子的头顶,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回答她:“怕。” 果然……她有闷闷地低“唔”了一声,把头埋进了陆頫怀里。 ……还以为他已经做好一切无畏的准备。 结果下一秒,他就说:“别多想,我不怕你妈妈,我怕的是你。” 他停了下来,给她反应的时间,然后才说:“怕你会再杳无音信,把我丢在这个城市。” 木子愕住了,想起那年把他一个人扔在合镇——那段日子,他该多孤独,多憎恨那些曾经执迷不悟的约定。 她抿了抿唇,在他怀里摇头道:“陆頫哥哥,我不会的。” 他“嗯”了声:“那我们说好了,这一次一定都坚持到底。” “嗯,说好了。” 夜不太长,他们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所以格外珍惜时间,都不敢轻易睡去。 木子在玩他睡衣的扣子,想起一件事情,于是问:“你为什么会来深圳啊?” “因为你在这里啊。”他答,语气里满满的理所当然。 木子翘起了嘴角:“是嘛?” 他点头,继续说:“跟你分开后,除了我在北京养病的那三年,后来我一直都跟你在同一个城市。你在广州念大学,那时是在天河区,我其实就在离你不远的白云区。” “但在北京的那三年是最煎熬的,我那时每天都担心下雨下雪的时节,你会忘记添衣。” “后来我搬到广州,跟你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我突然就觉得,不用去听另外一个城市的天气预报可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九九八十一难,最后一难。哥哥和木子加油! ===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隔天下班依旧是叶守昌来接的她。 他们到家,叶守昌没有先上楼,而是去了小区花园里看小区里的退休老人们下象棋。 刚刚回来的路上叶守昌只问了几句木子上班的情况,并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她有些庆幸,以为自己昨日夜行并未惊动家里的两尊大佛。 没曾想,她刚到家,正换鞋时,坐在客厅里择菜的李水英突然发问:“昨晚跑哪去啦?” “公司临时出了点事,回去了。” 她搬出想了一天编出的理由,正等李水英的反应。 李水英没有相信她的话,但意料之外的是,她也没有揭穿——因为她有比起揭穿她谎言,更为重要的一件事情要说。 “哦——你收拾一下,我晚上喊了子洲过来家里吃饭。” “喊他干嘛?”她刚把包挂好,手都没有来得及完全收回来,便被她的话害得滞楞住,两手顿在空中,过会儿才收回来。 接着她走进客厅,脸上表情里装着不解:“子洲他工作忙着呢,你叫他来干嘛?” 李水英停下手里择菜的动作,回头看她一眼:“他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说今天下午没工作,怎么啊?就不能叫他来家里吃顿饭啦?” 木子没答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贺子洲发信息。 “怎么回事,你真要来我家吃饭啊??” 贺子洲的信息没让她等太久,她绕开李水英,到厨房接杯水喝的功夫,他的回信便已经跳出,出现在他们的聊天界面上。 “已经到你们家楼下了,快下来接我。” 木子喝水喝得太用力,呛了一口。她咳了咳,将水杯放下,又走到玄关打开门。 李水英叫住她:“干嘛去呀?” “您老人家请的客人到楼下了。” 再上楼来时,她手里多了几袋水果。她推开门,贺子洲提着几袋保健品尾随其后。李水英瞧见贺子洲,立马从厨房里出来迎他。 “子洲来啦?” 贺子洲走进去,在门口的地毯上稍稍停留。他微微躬腰,把手里的保健品递给李水英,礼貌问候道:“好久没来看您了,这是给您和叔叔带的。” “客气啥呀!”李水英接过几个礼盒,“人来了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阿姨就是想着挺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你还带这些东西来,多见外啊——听木子说你最近工作挺忙的?” 他如实答:“还好,就是应酬比较多。” 两人寒暄的时间,木子人已经到客厅里了。李水英瞧她一眼,吩咐道:“给子洲泡杯茶。” 贺子洲连忙婉拒道:“阿姨,不用了,我喝白开水就行。” 木子听贺子洲说不用,省去了那些客套,自行在沙发上坐下,看电视里几个老熟人演那些演不腻的四角情仇。 李水英在不远的地方看她没动,又斥她:“干嘛呢?没点礼貌,快去泡茶去。” 木子被她使唤得有些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动身去厨房烧热水。 晚饭菜色繁琐,但因为李水英很早便开始准备,所以也没让他们等上太长时间。 菜肴上桌,叶守昌刚刚好到家。 贺子洲礼貌地向叶守昌问好,给他递烟、拉椅子。 饭桌上,李水英的筷子停不住地往贺子洲碗里落,木子嚼着青菜,不知怎么地想起一个人在家的陆頫。 她的陆頫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晚餐吃的什么?下午的录音工作忙不忙? 她想得入了迷,直到听见李水英的话里夹着她的名字,她才回到餐桌上来。 李水英正在和贺子洲聊天,也不知道谈及什么,突然聊到了她。 她咬了咬筷子,视线在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6 面前的两人间切换。 “我们家木子啊,其实也挺好的,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老爱跟我闹,你跟她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肯定也了解她。” 贺子洲听了直笑:“是,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我挺喜欢的。” 李水英听得这句话,眼睛也笑弯了,她顺势便问:“子洲啊,阿姨问你,你还没女朋友吧?” “是啊,还没呢。”他笑着摇头。 “妈——”木子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大概猜出李水英下面要说什么,连忙出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李水英瞪她一眼,但对上贺子洲瞬即换了个表情,继续说:“我们木子现在也……” 木子执意不让她把话说完整,立即插嘴道:“我有男朋友了。” 气氛突然静了一秒,贺子洲的筷子停在空中,他有些惊讶,张了张嘴巴,望向木子。 叶守昌似乎早知会是这样的场面,异常淡定地继续吃他的饭。 李水英很快知会过来,对木子使了个眼色:“你别插嘴,我跟子洲说话呢。” 说完,她又转过头和贺子洲说:“你别听木子胡说,她没男朋友,她就是跟我……” 木子有些生气,她把筷子仍在餐桌上,眼睛看向李水英,直截了当喊出一句话:“我哪里胡说了,我男朋友你不是认识吗?” 李水英眉头一皱,她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妈,我没有气你,我喜欢陆頫,陆頫也喜欢我,所以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木子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如果要和陆頫在一起,李水英这关,她必须坚定地踏过去,她缓了语速,一字一句铿锵地说,“之前你不让我和他在一起,那时我年纪太小,总觉得可能自己想得也不够全面,你是我妈妈,我应该听你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打了,我知道什么对我好,什么我接受了会后悔——而且我跟子洲只是好朋友,你……” 但李水英并不打算接受,她把筷子拍在桌上,吼道:“你给我闭嘴!” 气氛陡然严峻起来。 贺子洲没有袖手旁观,他对木子使了个眼色,一边安慰李水英道:“阿姨,您别生气。” 叶守昌这时也开口说话了:“木子,少说两句。” 木子听见叶守昌说话,数年前的事一瞬间都被她忆起,她深吸了几口气,看看叶守昌,又看看李水英,无奈道:“少说两句什么?你们才应该少说两句。” “这么多年了,跟着你们从这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我之所以活得这么没有安全感,全都拜你们所赐。” 搬家,目睹家人表面和美,内里却支离破碎。 所以她才会在那个年纪,义无反顾地爱上对她全心全意付出的陆頫。 “爸,妈,我很爱你们,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们。” “但是这种爱,不能拿我和陆頫的感情做代价,这不公平。” 她说完,一颗心终于沉下去。 客厅里安静下来。 李水英被她这番话堵得毫无回击之法,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一言不发。猛地,她站起身,不小心推到了旁边的一张空椅子,椅子颠倒撞到餐桌,害得桌上装着饮料的玻璃杯应声倒地,洒了一地色彩浓重的液体。 “那好,你们去爱,爱个昏天黑地,也不用把我跟你爸爸放在眼里,反正你跟他一样都瞎了眼睛!” 她说完,快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卧室门几乎是瞬间便“嘭”地被关上了。 客厅里气氛渐冷。 无人说话。 三人坐在客厅里只听见里屋摔砸东西的声音格外响亮。 突然里间安静了下来,三人面面相觑,以为里边的人是消停了。 卧室门却再次打开了,李水英站在门口,疲倦地抬眼看了看客厅里的三人。她眼神渐渐涣散,随着脸色转白,她终于撑不住,眼睛一翻,瘫躺在地。 * 李水英有高血压,她那天是被木子气得高血压发作,因此晕倒了。 住进了医院之后,虽然她还是不大理睬木子,但人在病中,许多事做起来都不太得心应手,只能由木子来伺候。 她的隔壁床是个得糖尿病十几年的老人,老人身体不怎么样,但心态很好,平时没事时经常会和她聊天。 这时候老人已经去做日常检查了,木子也下了楼去打热水,所以三人间的病房只剩下她一个。她独自呆着觉得很是无聊,只好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躺着躺着,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响动——有人推门进来。 她没睁眼,听脚步不似老人沉重,以为是木子,便道:“回来了?” 那边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朝里走了几步,才发声: “水姨,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说了什么? === ☆、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木子一手提着热水壶,一手拿着手机用身子推门进来时,手机上刚好打来一个提醒她办理流量业务的骚扰电话,她漫不经心地摁断,抬头目光去寻病房里面的李水英。 床上没人。 ——她人立在了窗边。 木子唤她一声,转而将热水壶放下。她一边抱怨住院部食堂排队买饭的人山人海,一边走到李水英身边,发现她正在看她手机里木子小时候的照片。 原本是放在他们家的家庭相册里的,大概李水英担心那些相册会丢,摄了一份存在手机里备份。 木子的怨声在看到自己照片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把下巴搁在李水英肩膀上,伸出一个手指戳戳屏幕里的自己:“你看看我小时候可真胖。” “胖得可爱。”她说完,又自行补了一句。 李水英出奇地点了头,合手将手机给收了。她一面绕开木子往床上走,一面道:“是可爱,比你现在可爱多了。” “哪有,我现在更可爱了好嘛?”木子见她这么多天,头一次跟她说这么多个字,有些喜出望外。 她走到床边的椅子前坐下,笑眯眯地牵着她的一个被角,道:“怎么啦,愿意搭理我啦?” 李水英轻飘飘瞪她一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半坐着眼睛看向前面的一堵白墙。 木子以为她又不乐意说话了,不讨没趣,捻着李水英盖着的那床被子一下一下百无聊赖地揪着。 李水英确确实实沉默了好长一会儿,她看见墙上趴着一只大蚊子,想起从前对这类物种的芥蒂,恨不得它灭绝的恶毒,真正到此时人病着了,不知为什么,那点厌恶突然就消失了。 她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目光分给木子一点点,忽而道:“你的脚还只有这么长的时候,我就把你带大。” 她说着,拿出一只手,比了个长度,顺带加声叹息:“——转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7 眼你就要送给别人了。” 木子手上揪被子的动作一停,她看向自己的母亲,随意的一抬眼,竟然发现她发间有一绺白。 李水英的声音没有停,她继续说:“以前总是想,别人就是拿座金山来换你,我也不肯跟他换的。可是爸爸妈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我和你爸爸会老会死,所以你要嫁人,要去找个能托付一生的人,让他好好照顾你。” “妈……”木子其实想要说话,刚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早已哽咽。 李水英伸出两只手,将木子的手包裹在里头。她妈妈的手温暖,像以前她出去打麻将回来时,一定会给她带的烤板栗和红薯的温度。 她想起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在严寒里坐摩托车去镇子里置办年货,她和她坐在后座上,李水英的手就是这样把她的小手裹在手心里的。 “我跟你爸爸认识几十年了,我十六岁就跟着他,他是个什么人,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他在广州的那几年,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妈妈我不是个糊涂女人。”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跟他离婚,让你在我们中间选择,跟他还是跟我?这都不实际。” 她与木子对上视线,她看见木子眼里的震惊,忍不住笑了。笑容里没有别的含义,反而有几分宠溺。 “原来你知道……” 李水英点头:“我是老一辈人,跟你爸爸是村子里相亲认识的,我没什么文化,不懂那些情情爱爱的,但我明白一点,要想让一段婚姻长久,就得学会懂事。”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让你和陆頫在一起,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木子顿了,好半天才嗫嚅出声:“因为他的眼睛吗?” 李水英摇了两下头:“陆頫是个好孩子,我也担心过他的眼睛,但最重要的,是我怕你太孩子气,总以为眼下的幸福会长久,但过不了一阵你就觉得厌烦,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她说完,又笑了,这次是释然的微笑。 “所以,你不要怪妈妈,当初不让你跟他在一起。” * 李水英是闲不下来的人。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劳碌命。在医院不过躺了四五天,她就着急着要出院。木子和叶守昌没拧不过她,只好顺了她的意思,去办理出院手续。 后来诸事也渐渐顺意。 陆頫某天突然跟木子提起说想请贺子洲吃饭,没有说原因,只是让木子约好时间,选好饭店。 木子怕三人氛围诡异,于是喊上梁维、王时和桃饼来凑热闹,六个人一起倒很融洽地吃了顿饭。 吃完饭则各回各家。 贺子洲喝了点酒,但他来时开了车,于是喊了代驾,在饭店外的停车场坪等候。 木子是最后面结账的人,于是在店里耽搁了一会儿。 王时三人不等最后的那次客套的告别,于是早早地都驱车离开了。饭店外,就只剩下陆頫和贺子洲隔着一臂距离立着——都在等。 两人都没说话,大抵彼此心思昭昭,说话也只是徒生尴尬。 贺子洲深受这种气氛的折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想要把这沉默用烟和明火燃一燃。他抽出一根,礼貌性地先问旁边的陆頫:“你抽烟吗?” 陆頫闻言,摇着头道了声谢。 贺子洲点头表示了解,把原本要给陆頫的那根香烟转而含在了自己嘴里。 这他是第一次见到陆頫。也不是没有耳闻过,但极少,只因木子的心事从不轻易抖露,第一次知道陆頫的名字,还是几年前在叶家听到李水英提起。 他黯了黯眸,把打火机也摸了出来。 啪嗒。 打火机扣响的声音在这寂静里尤为清晰。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正要吐出时,陆頫突兀地说了一句:“抱歉。” 贺子洲被这突来的道歉吓了一跳,未来得及吐出的烟雾一下把他呛住了,他拍着胸口,咳了好几声,等缓过来,才说:“这是干嘛?突然的跟我道什么歉?” 陆頫没说话,他低下头,执杖而立,气朗神清,但这都只是外在。他在心中默默细数,这辈子他犯了很多错:轻视生命,孤闭远人,但似乎都无大碍。 除了那年拆了一个陌生少年的心事,至今仍然心怀愧意。 有人说,没有哪个人能直起腰板走路。生而为人,总有一两道罪经他背着,用余下的生命去忏悔,去赎过。 人有弧度才真实,否则正直的可怕,那是对自己的惩罚。 “陆哥,木子过来了。”贺子洲远远瞧见木子走来,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适时他找的代驾也到了。 他看着陆頫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陆頫的肩:“那我先走了啊,好好对她。” 木子到这边来时,贺子洲已经走了。 她走到陆頫身边,好奇地问:“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没什么。”陆頫摇摇头,转而牵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 李水英出院三四周后,木子便搬进了陆頫现在住的地方。 陆頫家离公司要近,而且木子认为他独自生活总有诸多不便,干脆带着全套身家住进了他家。 他下午要去电视局做年会总结,得穿正装,木子早上去公司前,先找出了一套西装让他换上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陆頫穿西装。 他人清修,黑色西装笔挺革履,他不笑,倒给他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凛厉。但他为人温和,很少有不笑着的时刻,两种气质的冲撞,意外和谐。 她想起上次那个来家里找他的小女孩——电视局给他配的助理,想得人都狭隘了。 她不动声色一边为陆頫系上领带,一边问:“你们广播间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啊?” “何仙琪。”他诚实地回答,说完不大明白她的意图,反问,“怎么了?” “没怎么。”她摇摇头,脑子里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狡黠一笑,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印上一吻。 下午陆頫去电视局报到,按例先去广播间跟何仙琪会合。 他推门进去,何仙琪抬头看他进来,刚要出声和他打招呼,突然在他脸上发现了什么。 她有些犹豫,指了指陆頫脸上的一个印记,磕磕巴巴道:“陆老师……那个……你脸上有个口红印子。” 陆頫一愣,他伸了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这儿吗?” “嗯。”何仙琪点点头。 他恍然,笑了笑,终于明白早晨木子的话里的意思。 * 自木子搬进陆頫家后,家里许久不用的厨房终于开了火。 做两人量的晚饭,饭后洗碗,然后泡上一杯热茶,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或是读书——这就是她最初想要的那种生活。 她洗碗的时候,陆頫一般会在旁边等着。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8 水龙头开启,水流洗涤碗勺,碰到不规则的地方声音时大时小,安安静静的,让他有种细水长流、尘埃落定的感觉。 碗筷是木子挑的,白色的碗壁外有可爱的小狗简笔图案,看着简单可爱。 她洗净饭碗内的洗洁精,手指摩挲过那个图案,图案所在的地方微微起伏,令她想起三井在她腿边睡熟时,它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她垂眸,手里的工作继续,问立在旁边的陆頫:“三井走的时候好吗?” 陆頫“嗯”了一声:“它很好,万叔说它走得很安详,睡着觉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悄悄走了。它很听话,那时候也想着不能麻烦我。” 木子想起三井,又听到他的这番话,难免鼻酸。她吸了吸鼻子,说:“它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狗狗。” “那你还想养一只吗?” “不养了。”木子摇摇头,“它们的生命太短了,那样的分别我不想和你再经历一次,以后有我照顾你就够了” 他淡淡笑开了,将她的话在唇齿间细品一遍,最后得了一个词,反问:“以后?” “怎么啦?”她仰头看看他,眼睛里装着点点疑惑。 “木子,”他咳了咳,轻轻喊她的名字。 水流声不断,她怕太浪费,答应了陆頫一声,又回身去拧紧水龙头。手还没碰到水龙头开关,他的声音蓦地传来: “我们结婚吧。” 他说。 给彼此一个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礼拜》就要完结了,橘子在这里求一波新文预收。 《好景常在》——一个甜甜的简单的关于钟表师路与和我们软软甜甜小可爱寒露的故事。【摇滚队长要排这本后面了,这也是我挣扎很久之后做下的决定。】 文案【文案废,真文案废】: 路与浴血舔刃地过了大半辈子,他见过许多人在殊死挣扎中死去。 但对他而言,死亡——从来都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因为,比起死,他更怕寒露哭。 点进作者专栏即可发现这本书,喜欢就收藏一波吧! === ☆、第67章 终章 他们领完证的那天晚上,一切如常,这种平静直到梁维突然打来一通电话。 电话是陆頫接的。彼时梁维在大洋彼岸的一个著名电影节上,电话接通,梁维便难以掩抑兴奋地高声对这边的陆頫喊:“陆老师!您看新闻了吗?!《再见,冈仁波齐》获奖了!!” 木子原本坐在陆頫旁边专心看书,奈何梁维声音太大,她无心去听梁维话里的内容,也难免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在一旁轻轻地笑,而陆頫是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紧跟着于唇边笑意漾开。他夹着喜意的声音,对那边道了句:“那恭喜你们了。” 梁维在电话那头还在兴奋地喊着什么,语速很快,陆頫不再说话,只安静地聆听。 这场跨洋通话没延续多久,一收线,木子立即俯身过去奖励般地亲亲他的脸颊,然后趴在他耳边说:“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我觉得一定是我们的生活要开始变得顺利了。” 陆頫“嗯”了声,转而握住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交握的力度不大——是相濡以沫的温柔。两枚跨越十年还将两人勾连的戒指在接触间相互碰撞,似乎是在暗自庆幸过去了这么多年,它们依然成双成对。 万事皆顺。 《再见,冈仁波齐》在电影节斩获奖项之后,圈内立即掀起了关于此电影的一股不小的浪潮。连带着几位主演和其中的拍摄景点,一时都成为当红话题。 扮演男主角魏习的戚业在这部之前其实已经拿过一次金马影帝,但苦于他所在的公司公关力度不够,所以一直不温不火。《再见,冈仁波齐》获奖之后,各大头条都纷纷刊载与其相关的新闻版面,与他切合的话题也屡上微博头条——着着实实让这位老牌影帝火了一把。 木子也跟风成了这位影帝的小粉丝,每天都在陆頫面前念叨戚业的名字。陆頫虽然吃味不高兴,但还是托人要到了戚业的签名送给木子。 《再见,冈仁波齐》电影院线正式上映的那一天,她和陆頫特地买了票去看。 去买票的那天电影院人特别多,他们因为不能太晚回去,所以只好买时间最近的一场。但等到他们去选座位时,能让他们挑选的空座就只剩下第一排了,无能为力,只好买下第一排靠中间的两个位置。 观影厅太大,陆頫只要听声音,因此并不需要像她一样仰着脖子看屏幕,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场电影两小时看下来,她的脖子几乎都要仰断。 电影节电影的传统,悲剧收尾,以此赚取人文情怀和留下带有遗憾的圆满。影评人不会不满意这样的结局,只留观众无限唏嘘慨叹。 木子因为之前就接触过剧本,所以情绪放得不多,只是觉得遗憾,倒是放映厅里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女生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放映已近尾声,银幕上的后期工作人员名单开始滚动,放映厅的灯随即亮了。 木子不肯走,拉住他坐在原地等待,一定要等到看见她和陆頫的名字在幕后名单里出现才肯离开。 那几个为电影人物掉了眼泪的几个女孩也没跟着散场,大概是还没缓过来情绪,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小声地抽泣。 来打扫放映厅的工作人员这时也进来了,那几个女孩子看见工作人员,才愣愣地反应过来,擦了擦眼泪,收拾好爆米花桶,拿着包便要走,工作人员却出声拦住了她们的脚步:“没走的话,干脆等一下吧,后面还有一个彩蛋。” 木子被工作人员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工作人员,只一瞥,又收回视线,转到银幕上。 名单一直在滚动,到配音演员那一栏,陆頫的名字先浮现出来。她开心地跟身边的陆頫分享,刚要去找自己的名字时,屏幕突然黑了。 一瞬间,放映屏又再次亮起。 屏幕里是坐着录音的陆頫,镜头隔得近,只截取了陆頫的上身。白色衬衣领贴着他的脖子,勾勒出线条,喉结分明,有种严肃的美感。 也像个即将要做发言的老干部。 木子愣住了,她偏头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画面里的人,一头雾水。 这不是陆頫在录音棚的场景吗?这是他什么时候录的? “怎么是你啊?”她捏了捏陆頫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他笑了笑,故弄玄虚地回她道:“你听就是了。” 画面不再静态,里面的陆頫手指翻了翻桌上的稿子,微微抬头,镜头也跟着他动了动,最后正面定格在他的脸上。 他眼睛是睁开着的,因为无法聚焦,显得无神空洞。但瞳仁剔透,像块光滑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礼拜二午睡时刻 作者:王橘子 分卷阅读109 的琥珀石。 画面里他突然一笑,他一只手覆在另外一只手上——从表情里能看出他的紧张。 画外传来摄影师的小声提醒:“陆老师,可以开始了。” 陆頫听见这个声音,才清了清喉咙,慢慢出声: “木子,听到这一段声音的时侯,你应该在我身边吧。” 木子有些错愕,她看向身边的人,面露疑惑。 陆頫没有给她回答,他仰头看向银幕,握着木子手的力度加大了几分——他跟画面里的自己一样,也有点紧张。 放映厅空偌,他的声音干净不乏力度,像是空谷传响,带着空旷的寂寥感。 他说: “想必你此时跟我一样,觉得惊讶和不可思议,因为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会在这个对于我而言,充满未知的大千世界面前,跟你坦白我这个的自私和偏执。” “有的人说十年很长,有的人说十年很短,关于时间,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准确的界定。离开你的那几年,我也想过假如我们不曾相逢,十年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漫漫人生的一部分,眼皮开合稍纵即逝的几千天而已。” “可我遇见了你,一切就有了变化。” “像我在我们最开始的那时候说的一样,跟我在一起,跟我一起生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毫不浪漫,不懂生活情趣,是个呆板而乏味的人。是你出现,我才觉得时间的流逝有了必要,才开始学着真正生活,不再得过且过。” “可是太呆板也不好,所以我请林导演录下了这段声音,假装也懂一些恋爱的伎俩,但不为别的,只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过未来可能会无聊、会枯燥的生活,你愿意吗?” 画面随着最后一个音的消散,最终归于黑暗,台下的女主人公却已泪流满面。 她不是没有过幻想,在没有遇见陆頫以前,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喜欢上像流川枫那样的倨傲又清爽的少年,或者是咋咋呼呼但生命力蓬勃的樱木花道。 但都止于十七岁那年的夏日。 当你降临在我生命里,其余有趣的抑或是乏味的灵魂就随着无谓的幻想黯淡下去。 * 高楼切割夜空,将它分成无数块。路灯不甘只照明道路,想尽了办法将自己的颜色淋染上天空,制造出昏暗黄昏时分的假象。实际上夜已深。 木子和陆頫走在回家的道路上,穿过深圳喧闹的夜色。 “感觉怎么样?”她拉着陆頫的手脚步缓慢地沿着街道走,一边问。 “什么怎么样?” “看自己配的电影啊。” 陆頫明白了她的问题,思索之后,给出答案:“挺奇怪的。坐在那里听自己的声音,我能想起来的,只有那天我和你坐在录音棚里吃饭的心情,其余什么感觉也没有。” 木子咂然,感叹道:“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只听了这个故事,没有跟主人公相似的经历,还是能把男主角的声音感觉配得这么好。” 她说完,还是觉得有些不公平。像陆頫这种业余的声优还好,说不上憋屈。但像桃饼一类的职业声优,其实在配音过程中压力还是很大的,因为这个圈子里有太多演员靠着那些职业cv的声音来支撑演技了。 陆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依旧在给木子讲自己的配音心得:“想着另外一个人就很容易。” “故事里面男主角和女主角没有见过面,所以我录音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是魏习,你一定是那个一直和我保持通信的谢邀。” “魏习的住持师父圆寂的那一段,是配音工作结束之后我重新回去录的。我记得文章里作者写他很伤心,这种感情复杂的声音部分是很难处理的,但我录那段的时候,却是我进入感情最快的一段。” 他说着,停了几秒,才说出理由:“因为那天你跟我说有机会再见面,我那时的感受大概魏习对于他的住持师父的离开差不多吧。” “那林导不是还得谢谢我?”木子手指点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是啊。”他笑了。 木子看见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街边的各色店铺还没有暂停营业,从里面透出来或明活白的光。她望着那些光,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于是问:“陆頫哥哥,你知道我们家在合镇的那家水果店的名字吗?” “嗯?”他皱了皱眉,似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水果店的名字?他从前居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知道吧——”木子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尾音拉得长长的,带着可爱的得意。她没有故意卖关子,很快就给了陆頫答案,“常乐!它的名字是常乐水果店。” “常乐?”陆頫跟着念了一遍。 “嗯,知足常乐的那两个字。”她点头,“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是你还没来合镇的时候,我是跟我妈妈住在合镇的。” “我第一次会写的两个字,就是常乐。” “我很多次想,人生好像就是这样,最开始在心底祈愿的事情,后来一生都会为之追逐。 所以,我希望你啊,常常快乐,不用太懂知足,在快乐这件事情上,我希望你永远贪心。” “好吗?” 她说着,停下了脚步,也令陆頫不由自主驻足于原地。他觉得她就像朵云一般,轻轻绊住风的步伐。 他们知道他们即将这样老去。 飞快地,窗间过马般,就这样度过一生。谁先离开虽然都是未知数,但是漫漫人生,还好彼此是先出现了,再离开的。 两人在街道中停住,陆頫揽着她的腰,微微低头。 旧忆在时间翻腾里日渐清晰,陆頫吻上她的唇瓣,忽而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夏日午后。 午睡令人发困的时间,女孩的声音,在问他要买点什么。 人的生命会等到奇迹的,一如那个礼拜二,有个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忽然地,他就抓住了黑暗裂缝里渗过来的那一点光。 镜头拉远,泛黄的午睡时刻,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在小店前,就这样走到了永远。 正文完。 分卷阅读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