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蔷薇花》 分卷阅读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 《夏与蔷薇花》作者:林子律 文案: 蝉不知雪,少年不识愁。 画笔写意的地方,满架蔷薇一院香。 普通校园文,艺术生与小学渣的平凡初恋故事。 从十几岁的懵懂,逐渐走出一条宽阔的人生。 cp:自命不凡中二病x勤勤恳恳小炸毛(慕夏x游弋) 避雷:转校生设定/同级生/本质架空 涉及到专业问题会做功课,同时欢迎指正。 只是平淡的青春故事,多发糖少狗血。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夏,游弋 ┃ 配角:林战,林檎,同学们 ┃ 其它: 第1章 九月天 好像每年一到八月底,许多人都陷入了集体的焦虑症,狂躁不安,抑郁装死,无声地抗议着即将被关进学校的命运。 与夏天炎热的尾巴相伴的,永远是堆在书桌一角、小山似的作业和卷子,它们大都崭新,等着被填满乱七八糟的文字,好应付开学的检查。 8月31号的太阳升起时,城市里开始出现不少穿校服的身影。 男孩子的白衬衫上还有几条熨不平的褶皱,不耐烦地背着书包骑着单车,脸上藏着一点与好友重逢的兴奋,女孩的裙子不少被主人偷偷裁短了,好显出纤细的长腿。 他们大都年轻,没见过世界的残酷,活在象牙塔中,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地埋怨学校作业多,吐槽老师的不好,生活中唯一的调剂就是课外书、体育课以及同学的八卦。 “我听说,这学期好像咱们学校要开始办一个什么艺术班。” 等红绿灯时,慕夏眼皮一抬,瞬间被身侧两个女生的交头接耳吸引了注意力。他摘下耳机在手中无聊地绕来绕去,装作不经意,耳朵却高高地竖起来了。 “也没有吧,学长说貌似只给美术生准备的。上面有政策,考上重点美院以后省里会补贴,咱们学校是重点,肯定得‘全面发展’呗。” “哈哈哈,反正也轮不到咱们——艺术生,你懂的!”梳马尾辫的姑娘笑完,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少年,立刻噤声了。 慕夏正冷冷地盯着她,吊起眼角,神情十分不耐烦——这人长得像模像样,发尾留得比校规要求长一点,眉清目秀,个高腿长,麻袋似的校服穿在身上也不显得五五开,裤脚挽起一点,很不刻意地露出了球鞋的logo。 马尾辫条件反射地脸一红,旋即别开了头。慕夏冷哼了声,抬眼见对面交通灯变绿,把单肩背着的书包往上一提,大步踏走了。 他从小听着“艺术无用论”长大,对这些莫名的歧视司空见惯,本以为换个环境会好些,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了这些高材生。 慕夏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不愁吃喝,父母自小注重对他的兴趣培养,小孩在钢琴、小提琴、书法和国画中轮番转了小半年,最后还是自己拿了画笔。 他的老师是书画协会成员,一个快退休的老教授,指导起来专业又耐心。慕夏一练就是十年,除开国画,素描和水彩也雨露均沾。正当慕夏以为自己天命所归,义无反顾就要吃这碗饭,又被父母一言不合地塞进了文化课的班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颗渴望发光发热与众不同的心受到了伤害,从此画画只能作为兴趣爱好,突然就难登大雅之堂,任谁都难以接受。慕夏后来长成了个看什么都不顺眼,对文化课充满仇恨的中二学渣,也就没人觉得奇怪了。 父亲工作特殊,常年都在外派,为了不让家里太过割裂,于是母亲和慕夏也不得不随之辗转,慕夏每隔两年就要换个学校,大江南北地走了个遍。他在旧高中待了一年,好不容易记住了班上同学的名字,就又被迫转学。 当时他妈劝他:“新学校有艺术班哦。” 结果第一天开学,慕夏在大马路上惨遭未来校友歧视,心情非常不好。 新学校有个响亮的大名叫“育才”——虽然每座城市好像都有个育才中学——因为常年平均分被隔壁外国语压了一头,屈居全市排行榜榜眼之位,人送绰号“二中”。 “育才中学”校名金光闪闪,大门修得极其气派,无处不透着暴发户的气息。 慕夏来之前查过资料,这学校上一年刚换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中一把烧掉了百年名校的文雅。之后校长大手一挥,重修了这个土豪校门,惹得学生集体上贴吧吐苦水,把校长骂得一无是处,学校惨遭连坐,苦不堪言。 此刻慕夏站在校门口,只用了三秒钟时间就确认那些幼稚的污言秽语不无道理,换做任何一个审美正常的青少年,也绝对无法忍受这堆破铜烂铁。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分针歪歪扭扭地走过了8,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入学手续和住宿手续慕夏早就办好了,目前只需要直接去班级报道,然后去后勤领了床单直接入住。高二不是新生了,开学第一天得上半天课,扣除开学典礼,基本就给同学们收心,除此之外没什么实际的学习效率。 慕夏混在一群不疾不徐的白衬衫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自己未来两年的学校。 坦白来说,二中内部比那个校门上档次得多,依稀可见名校风采。 他办手续时参观过,从校门而入,是一道长廊,两边摆着名人雕像和名人名言,最尽头是礼堂和室内体育馆。长廊一侧,教学楼呈“川”字型,另一侧则是图书馆、小广场和食堂以及其余基础娱乐设施。操场在礼堂背后,有个标准足球场,此外篮球场、网球场和羽毛球场一应俱全,还有几个乒乓球台——可以,这很中国。 他面前三层楼高的银杏一字排开,在灰白典雅的教学楼前形成了天然的绿色屏障,隔开所有喧嚣。 二中占地面积不小,绿植几乎覆盖全境,慕夏放眼一望,被目之所及深深浅浅的绿安抚了情绪,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心头淤积的暴戾舒缓许多。 他穿过一条小路,隐约瞥见绿树掩映中的某个角落放着一尊雕像,看名字好像还是个很牛的数学家,知名校友,不由得肃然起敬。 教学楼之间有走廊相连,下雨天都不用淋雨,建筑相当有意思。慕夏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新班级——高二六班,位于二楼的最尽头,离洗手间十万八千里,旁边就是办公室,不是个能随意打闹的风水宝地。 他暗中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刚跨进教室,上课铃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挤在一起抄作业的同学纷纷作鸟兽散,飞快地钻回自己座位,争分夺秒在空白英语卷上填abcd。 慕夏站在教室最后方,拎着他的单肩书包,忽地无所适从——他以为重点高中不是这么个风格,但他们互相抄作业仿佛还十分和谐,一见就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 是老手。 还没容慕夏摸索出自己的情绪,隔壁办公室门一开,一个戴眼镜的微胖青年便拐进了教室前门。他笑容可掬,长得活像一只招财猫,往门框歪歪扭扭地一靠,寒暄似的开口说:“各位社会主义接班人的作业补完了吗?” 慕夏一愣,这好像和他想象中的班主任也不太一样? 招财猫在一片叫苦连天的哀嚎中走上讲台,把讲义一放:“早告诉你们昨天晚自习就来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啧啧……哦,新同学,慕夏对吧?” 进入高中之后文理科互相转学的人不少,但遇见传说中的“转校生”就十分稀奇了,同学的目光呼啦啦地随着老师这一声招呼落在他身上。 猝不及防被点名,慕夏条件反射点头,接着还没容他不自在,招财猫先朝他笑了:“我是你的班主任陈潜老师,小伙子个儿还挺高,你要不介意的话,先找空位将就一下,等开学我们再重新排座位。” 慕夏是个很随便的人,他见自己站的这一列,前面两排都没人坐,听陈潜这么说了,就顺从地把书包放在了靠前的空位上。刚要落座,旁边一个男生干咳一声,做贼似的朝他挤眉弄眼:“同学,不好意思啊,这儿有人。” 一经提醒,他这才看见课桌肚里有一本摊开的练习册,明显是被主人遗落了一整个暑假。慕夏皱了皱眉,于是把书包又放回来,心想:“那这人不是迟到了吗?” 满腹狐疑地在最后一排坐下,慕夏没动手拿课本,他见招财猫……小陈老师也没打算上课,就站在讲台上跟同学们胡侃自己暑假公派出国游学的经历,才晓得他是教英语的,一口美式英语说得挺标准,讲话也很有意思。 慕夏听得频频点头,前所未有地对“学习”有了点兴趣。 当陈潜从“藤校的考核制度”讲到“酒店旁边有家热狗可他妈好吃”时,教室后门被轰然推开,一个人裹挟着夏日耀眼的阳光,风尘仆仆地闯进来。 坐在后排的慕夏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清新,也有点躁动,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让人一下子联想到“青春”。 大约因为从小学画,他内心戏特多,想象力也丰富,一点风吹草动能浮想联翩几百字,像放电影似的非要脑补个前因后果,否则浑身难受。慕夏脑补得差不多了,那股味道若即若离,他情不自禁地看向刚进来那人。 几步就走到教室里唯一的空座,把书包一股脑地塞进课桌肚里,然后他大大咧咧地在位置上坐了,脱下校服白衬衫,露出里面纯黑且合身的t恤。那人往课桌上一趴,根本不在乎老师的目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慕夏盯着他的后背,没来由地觉得这人应该是个班霸,再不济也是个拽哥,提到名字别人就闻风丧胆的那种——毕竟出场方式着实酷炫,像校园偶像剧的男主角。 “哎哟,”招财猫阴阳怪气地说,“游哥,你今天又睡过头了?” 黑t恤少年有气无力地“嗯”了声,招财猫继续说:“那咱们老规矩啊,检讨800字,明天交给我,别想抵赖也别耍花招!” 少年半死不活地“嗯”了第二声,头一偏,好像准备睡觉了。 招财猫看似对他这样子早就习惯成自然,没往心里去,更没像其他优秀而古板的老教师一样吹胡子瞪眼。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说完,他就捡起了刚才因为迟到风波断了的话题,接着描述那家热狗多么美味。 慕夏单手托腮,对新班主任刮目相看。 前桌的少年消停了,可别人不肯放过他,慕夏刚集中精神听招财猫说了两句开学注意事项,刚才提醒他座位有人的男生隔着一条细窄过道拍了拍黑t恤的胳膊:“游哥,那什么,你数学作业还在抽屉里。” 黑t恤漫不经心地往抽屉里一摸,从书包底下拽出了那本练习册,声音压得很低地抱怨:“我操,我就说怎么在家死活找不到——给我抄一下。” 男生嘚瑟地摇头晃脑:“我交了。” 黑t恤一愣,利落地朝这神经比了个中指,接着好似也不打算找别人抄,掏出一支笔,竟然认认真真地趴在桌上开始重头写起。 慕夏:“……” 他心不在焉地围观了全程,这会儿目瞪口呆地想:“此人该不会是个隐性学霸?”又把自己以貌取人先入为主的毛病批评了三百遍,才收起丰富的内心戏,低头将目光凝聚在面前空白的课本上。 招财猫说完了注意事项,正巧广播里响起音乐,通知各班级去足球场参加开学典礼顺带升旗仪式。慕夏随大流站起来,刚要走,突然被拍了下肩,回头一看是招财猫。 慕夏皱了皱眉:“猫……陈老师?” 招财猫笑眯眯地对他说:“别这么拘谨,班里同学平时不上课都叫我潜哥。借用你几分钟,跟你说点事,成吗?” 慕夏忙不迭地点头。 他虽然成绩不怎么样,因为家长多年教诲,对老师还是留着一份敬重。何况招财猫给他的第一印象和第二印象都不错,慕夏也愿意暂时放下自己愤世嫉俗的中二病,认真听他多说几句,哪怕是关爱转学生的废话。 “我看了你上学年的成绩单,咱们不搞那些虚的,直接说实话。咱们班在本校不是清北级的,但按学校要求的指标来看,这学期刚开始你可能压力有点大。” 得,这是在给他下马威了,慕夏暗自吐槽,表面还维持着对老师的谦卑,并没有反驳:“唔,我知道……谢谢老师。” “我这不是在批评你,一开始说清楚了,你自己心里好有个底。”招财猫不笑的时候就显出了为人师表的端庄,继续说,“下个星期一会有场开学测验,只考语数英三门,年级组出题,难度和往年差不多,需要模拟卷可以找班长戚善善拿。现在才高二,变数还是很大,老师相信你选了育才,应该还是不打算混的,只要用心,就能很快进步。” 慕夏觉得招财猫面相和蔼,能把一堆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说得无比妥帖,他听着有点刺耳,却并不像往日一样立刻想要顶嘴。 慕夏有自知之明,他不爱学习,成绩在之前学校也是垫底,基础不好,是个24k学渣,难得有老师肯跟他多说几句话,感激谈不上,到底还是把这话听了进去。他点点头,说了句谢谢陈老师。 招财猫拍拍他的肩:“谢什么,去开学典礼吧,结束后到宿舍安顿一下,晚上来自习,就是正式融入我们集体了——你知道宿舍在哪吗?” “知道。”慕夏说,想了想又加了那句老套的话,“谢谢老师。” 招财猫大笑,转头对另个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女老师说:“看我们班新来的两个小少年,都这么可爱!” 慕夏转身就走,还是听到了这句话,抠着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 自己掌心想这老师误解大发了。 开学典礼只走了个过场,出于对新同学的拘谨,暂时没人主动和他说话。慕夏懒得现在和人套近乎,自己站在最后埋头看足球场的草皮,还没回过神,四周同学就鸟兽散,他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他手里捏着分配宿舍的字条,慢慢走在林荫道上。 这条路很长,宽阔,两侧种着梧桐,在夏天的末尾绿得耀眼。 欣赏美景的只有零星几个人,其余的大都行色匆匆,让慕夏显出一点孤独。他低头踩着白线,默默地数这一条与下一条之间需要走多少步,几乎出了神。 “哎,新同学!”突然被喊了一声,慕夏觉得应该在问自己,扭过头,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少年。 方才教室里他偶然一瞥,出于对面孔的敏感度,他有点印象这人的确和自己一个班。于是慕夏朝他一点头,尴尬地说:“你好。” 那男生笑开的样子挺阳光:“去找宿舍吗?一起?这学期刚转来六班,其他人我不太认识,别惊讶,不是转学,是同级文科班互相转的。” 慕夏点点头:“啊。” 那男生朝他伸出手,处世很有成年人的风度翩翩:“我叫林战,双木林,战争的战。” 他配合地握住,晃了晃林战的手,感觉这画面一定很傻,只好憋住不笑,和他一样端正地说:“慕夏。思慕的慕,夏天的夏。” 作者有话要说:  cp:夏哥x游哥(中二病x炸毛怪) 不存在互攻,小心站逆。 尽量日更,每周至少34更。感恩。 第2章 游弋 林战应该是每个班里最受欢迎的那种人:性格温和,举手投足都显出良好的教养,白衬衣扣子整整齐齐,哪怕并无比肩梁朝伟金城武的美貌加成,也有种独特的斯文,叫人打心眼里先加个十几二十分。 他话挺多的,从林荫道走到宿舍大约五分钟的路程,林战从二中几个文科班之间大小八卦聊到了今年刚结束的羽毛球世锦赛。慕夏听得乐呵,配合他多说几句,他就能开开心心地自己再絮叨三分钟。 慕夏挺喜欢和这种人相处,不累,也不用费心揣测,就当点头之交,特别好。 二中的宿舍楼男女生各一栋,因为学校在市区,门口好几趟公交,住在市里的学生回家都挺方便,自然不会选择住宿。而住校的除了市外和离得太远的同学,还有慕夏这种爹妈管不着,回家也是一个人的小可怜。 他从交谈中得知林战住宿也因为这学期父母工作忙,顿时找到个新的共同点,又觉得与他亲近不少。等拿了分配的床褥枕头,林战凑过来看了眼,笑出一排小白牙:“真巧哎,咱们是室友!” 慕夏和他一对,都住在303,顿时也笑了:“巧个屁,肯定因为我们都是新来的。” 林战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和他一前一后抱着叠厚重被褥上楼去。爬楼梯累人,区区三楼,却爬得两个少年都气喘吁吁没了言语,直到站在303室的门外,慕夏才松了口气:“这楼梯爬着怎么这么累?” 林战:“可能因为台阶高级数又多吧——什么奇葩设计。” 他话音刚落,宿舍的门从里面开了,两个人愣在外间把门口堵了个结结实实,一时谁都没想到侧身让一下。 出来的那人略一抬头,说了句:“借过。” 慕夏跟突然被惊醒了似的,连忙往后退出空间,那人又说了句“谢谢”,大步走开。他的黑色t恤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剩下脚步声在空旷幽深的走廊里回响,声音很大,很厚,让人不知所措。 望向黑t恤消失的方向,慕夏很笃定自己看见了那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慕夏,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呀。”林战在里面招呼他,慕夏应了一声,不再在意黑t恤的眼睛,抱着被褥推门而入。 宿舍是四人间,但却是上下铺的设计,和慕夏之前学校的上床下桌不一样。临窗那一面有阳台,落地窗内一侧摆着两个巨大的铁皮柜子,床铺与柜子的中间则整齐地放了四套课桌椅,位置不大,好在男生东西没那么多,并不显得拥挤。 林战顺着床铺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右边的上铺,而慕夏则在左边的下铺,和他拉开了一条对角线。 他把东西往床铺上一放,先坐下来,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说。 眼下其他两个室友都不在,慕夏坐在床沿发呆,思绪又飘飘荡荡地记起了那个黑t恤。 他觉得对方应当是自己的室友,捏了一把汗,生怕以后闹出矛盾,他对黑t恤的印象一般,分不出个好歹来,恐怕只有以后多说说话,才能下个定论。 “慕夏!”林战坐在上铺喊他,“帮我递一下被子行吗?” “啊,好。”他站起来,把林战搭在椅背上的东西举了上去,一转身也开始收拾自己的铺位,早点收拾妥当还能睡一觉。 林战拍了拍枕头,说:“一会儿晚上我带你去吃食堂二楼吧,一楼的大锅饭不好吃,万一你吃了对咱们学校充满仇恨就不好了。想出去吃也成,门口有家麻辣烫,味道特别好,就是如果想打包带进教室,还要躲着点老师——” 慕夏说:“我都行,不挑。” 林战朝他笑了笑,那表情有点无奈,好似觉得这人不是“不挑”,而是“凑合”。 凑合与随和不一样,后者多少体现出好涵养,起码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舒服。前者则少了几分缓和的分寸,偶尔听者就会有点难以言表的不爽。 显然慕夏不像其他转学生,很轻易地就能与“原住民”们打成一片。 林战开了这个头,临时想脱逃就不太方便。他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向导,带慕夏溜出学校后门,买了那家传说中的麻辣烫。 班级自我介绍时慕夏话不多,其他的都被招财猫说完了,说他是外地的同学,具体外到多远,隔壁省还是千里之外,就没语言了。林战很自觉地跟他讲全国通用语言,选口味的时候稍作留意,发现对方没加辣。 这就很尴尬,毕竟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鲜少不吃辣椒,本帮菜也以重口出名。 两个碗摆在一起,慕夏那份“不麻不辣烫”十分突兀。他不以为意地坐下开吃,顺便表扬了两句食材新鲜,高汤够味。 林战看着他吃,只觉得有点心疼——无法领略美食的最高境界,想想都替他悲伤。 二中的晚自习通校生也得上到九点,住宿的则要被留在教室多一个小时,有些住得近的,索性不回去了,打个申请跟着到十点,方便写作业。 相比之下前一所高中形同虚设的晚自习便有些逊色,慕夏和林战卡着点回到教室,敷一见到里头热火朝天的学习气氛,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 不由得咂了咂牙花子,暗自咋舌从没在这个点看见整整齐齐满教室的人—— 等一等,好像也不那么整齐。 慕夏溜达回自己的座位,前面空无一人,数学练习册摊开到一半,还没写完。他趴在桌上心不在焉地想,那位拽哥恐怕下午把补作业的事忘了。 招财猫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他们班全是一心清北的学霸,还没容慕夏有点危机感,就来了个上课迟到、作业不交的反面典型,好像他连晚自习都不准备来上。依照经验套路,这种人要么不是一般学霸,要么不是一般学渣。 所谓物极必反,在重点高中有资本横行霸道的永远不是只会收保护费的社会型人才。 慕夏揣测着新学校第一个有点感兴趣的人,翻开语文书,把所有的记叙课文当小说看了一遍之后,索然无味,从笔盒里掏了支铅笔。 他只思考了一会儿,随手翻了页空白作业纸,开始涂涂画画。 这是他的习惯,没事做的时候画两笔速写,反正这个点,课没上过,作业没布置过,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忙些什么。慕夏不喜欢预习,那摞崭新的教材被他一股脑塞进课桌肚,桌上干干净净,就一支笔一本作业本。 淡黄色的纸上很快勾勒出课桌的雏形,慕夏看见什么就画什么,一抬头,前面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尤其嚣张。 周遭安静得听得见写字沙沙声,还有呼吸以及夹杂其中的小声交谈。讲台上看晚自习的老师埋头读一本书,并没把这些杂音听进耳朵,慕夏咬着笔头,仔细打量了一通自己刚完成的大作,然后在旁边打了个80分。 “还可以。”他对自己说,“看着挺像回事,没忘记基本功。” 坐在右前方、和前桌拽哥说过小话的少年正在英语书下看一本电竞杂志,不时憋着笑; 白衬衣的翩翩少年林战位置临窗,单手托腮不知在思考什么,眉头微蹙; 一个女同学上了讲台问老师不会做的题,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侧脸清秀,戴着一副眼镜,答疑解惑后轻轻笑了,嘴角有个梨涡。 ……挺好看的。 慕夏突然想,接着就多看了她几眼,铅笔在纸上画出朦胧的轮廓,笔锋潦草,却能看出神态动人,再细致一些,说不定能惹人遐思。 可惜他就此搁笔,往椅背上靠。 困了,慕夏仰头时眼睛被天花板的吊灯光芒刺了一下,闭上后几点蓝光在视野里跳动,仿佛银河系里的遥远星辰,闪烁,绽放,然后消失。 慕夏睁开眼想:“也很美。” 他摸了摸书包,在夹层里触到个硬壳盒子,思索片刻后拿出来藏在裤兜里,接着装作没事人一般起身,从后门溜出教室,目的性极强地直奔洗手间。 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周,慕夏经过走廊时望向寂静的另一栋教学楼,四层楼灯火通明,听说那边就是高三,每一天都过得形同打仗。 而他还有空去找个无人的角落抽根烟清醒一下,晚自习时的教室——乃至整栋教学楼——过于安静,空气中温暖的瞌睡虫飞来飞去,让他日常犯困。 男厕外的灯坏了一盏,只照出昏黄的半边。慕夏进去时脚步声空荡,几乎所有的隔间都敞着,他看了眼天花板,没有监控。 “估计优等生们都不会搞这些吧。”慕夏想,放松地靠在干净的墙边,掏出烟盒。 最顶上那扇笔记本电脑大小的窗户里,漏下了惨淡的灯光,这城市的夜晚多雾,很少能看见月亮。慕夏叼着烟,红光闪过后他眨了眨眼,深深吸了一口。 薄荷味充盈整个口腔,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他新换的烟,听说爆珠抽着带劲但没想到这么刺激,第一口就呛到了喉咙,慕夏擦了把涌上来的生理泪水,眼底映出烟头的红光,享受一天中难得的孤独。 偶尔外间没拧紧的水龙头滴落的自来水砸在洗手池,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烟烧到了尽头,慕夏站在垃圾桶边弹掉最后一点烟灰。他正准备出去,门却轰然被推开,一个身影极有压迫性地快步走来。 “被发现了吗?”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肯定在哪偷偷安了监控!” 而后那人走近,身形修长,却带刚抽条的稚嫩,一眼就看出是个学生。慕夏松了口气,把打火机收进裤兜,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他迈出一步,头顶灯光在地面打出一条光与影的楚河汉界,那人一脚踩过,黑色t恤吸收全部的光似的,映得他眼神黑沉沉,看向慕夏。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慕夏想:“他很英俊。” 男厕的打光奇异地近似伦勃朗风格,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了五官:眼窝很深,眼球颜色也深,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绪,下颌棱角还未长出分明的线条,脸颊也并没有刀削斧砍的轮廓,个头尚且有发育的余地,一切都是十六七岁少年模样。 他愣在原地没动,电光石火地觉得自己可能要跑路,于是往边上蹭了几步。 “哎那个。”另个人突然开了口,好似很犹豫,良久见慕夏没有走才问出下文,“你刚是不是在这抽烟了?借个打火机。” 慕夏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他把打火机递过去,那人倚在隔间中的墙边。 他一脚踩在光晕中,一脚蹬在黑暗里,半边脸映着窗外遥远的微光,像一幅精心布局的画。出于本能,慕夏有点挪不开视线。 烟雾升起时,慕夏离得不远闻到股甜甜的味道,他问:“这个是什么,好像有点糖味。” “甜的。”他朝慕夏示意两指间夹着的烟,“解一下馋——你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好像有点印象,住……嗯,303吗?” 慕夏点点头,思考这里该有个自我介绍,于是说:“我叫慕夏。” “哦。”那人叼着烟,说话含糊,声音比他外表要嫩,更像学生,随意地报了自己名姓,是个很快乐的词语,“游弋。” 挺好的,适合他。慕夏这么想,又点了点头。 游弋安静地抽烟,呼吸声细细的,吐出两口白气,转而才发现旁边的慕夏没有走。他左右扫了圈自己周身,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待会儿……”慕夏艰难地开口,“要不我等等你回教室。” 这话听着奇奇怪怪的,但游弋没多想,说了个“哦”后扭过头去继续沉默抽烟。那股甜味弥漫在有限空间里,慕夏感觉被熏得眼睛发烫,才被赶走的困意卷土重来,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心想这人抽烟不如吃糖。 到底他没说出来,还不熟悉的时候给人留三分余地,免得日后不好相见,这点道理慕夏还是懂的。他摸出手机看了看,妈妈发来一条短信,问他第一天在新学校如何。 慕夏回了个“还好”,全然无所谓对方收到后能不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 能想起这会儿还在晚自习时间。 剩下就没什么消息好看的了。从小学四年级开始,转学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与同学老师也不太有兴趣去深交,再加上慕夏大部分时候看着随和,真要相处起来没几个人不会被他的性格吓跑,同龄朋友他几乎没有。 念初中好不容易稳定了两年,把高中考完,在那阶段收获了唯一的同龄朋友叶川,最后因为课业加重和再一次的转学,慕夏与他渐行渐远似乎成了定局。 他把手机放回裤兜,游弋抽完了一根烟,伸了个懒腰,说:“走吧,你不是要回教室吗?” “你不回?”慕夏条件反射地说。 游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这问题很奇怪,然后说:“随便回回吧。” 慕夏一头雾水。 直到很久以后他们混熟了,他才从别人那听说游弋那天晚上本来有约,硬生生被这个突兀的问句打消了念头,跟他回教室,上了有史以来第一节完整的自习。 但那时慕夏什么也不知道,就如同他们的相遇平平无奇,像两片叶子在同一片春光下落地归根——巧也不巧,却有点命中注定。 第3章 蓝莓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迈进教室时,刚好下课铃打响。慕夏没事人似的往自己座位上一窝,翻过画着涂鸦的作业本盖在桌上,抬头看了眼第二天的课表。 上午两节连堂数学课,慕夏眼前一黑,已经提前看见了终极。 蔫头耷脑地趴好,正准备眯一会儿,慕夏耳朵里传来前排男生说话的声音,他情不自禁地听了一耳朵。刚才在男厕里和他一起偷偷抽烟的游弋同学还有点哈欠,说话有气无力的,好像没骨头,随时都能瘫倒: “潜哥上学期缴了我的小说还没还,我靠,真不讲信用,别是他自己偷偷看了吧。居然,老张布置的预习作业写了吗,借来抄抄。” 早晨和他说过话的男生嬉皮笑脸:“我没写,你找文科。” 游弋一转脸望了望角落的男生,戴眼镜,脊背笔直地坐在位置上看书,握笔的姿势活像经过精确计算,角度是没有一丝偏离的标准。 他半捂着嘴,憋回去又一个困顿的哈欠,涌出生理泪水,一双眼黑亮亮的。 “算了。”游弋说,“文科估计还生我气……哎夏,作业写了吗?” 猝不及防被他点名,四目相对的一刻,慕夏愣了。过于亲昵的称呼让他不知所措,强撑出一副非常无所谓的面孔,他镇定地说:“你看我像写作业的人吗?” 估计想到此人在厕所里抽烟的样子,游弋随后抛下句“也是”,直接扭过了头。 慕夏又想笑了,他憋着不断企图上扬的嘴角,装模作样地从书桌里摸出一本教科书,翻了两页才发现是历史,继续当课外书似的看下去。 游弋还在和叫“居然”的男生聊天——这名字有点奇怪,慕夏想——他们应当是很好的朋友,起码能从字里行间的互损里看出熟络。 “高一那小姑娘呢?”他打趣游弋。 这一下直接闹得人炸毛了,黑眼睛瞪大,调侃收敛了,游弋一拍桌子对他吼:“孟居然,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乱提女生,没品!” 翻脸就在一瞬间,慕夏从历史书后露出一双眼,暗中观察。 单就刚才游弋那句话,还挺出乎他意料的。 慕夏把他当班霸,一见就不是一心向学的少年,或许在跟着别人抽烟喝酒时学了一嘴脏话和一身毛病。此类人慕夏见过不少,大部分是不把女生当回事的——青春期的男生都这样,一边享受着同龄少女的追捧和议论,一边又不允许自己和她们有任何实际的关系。 其实很好笑。 所以游弋反驳的点在慕夏看来就十分出彩了,他单手托腮,看着前桌少年烦躁地挠了挠短短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翻开一本习题册,顿觉此人有趣程度更上一层楼。 他已经太久没觉得谁有趣了,慕夏嘴角挂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低头开始乱涂乱画。 前方的打闹终结于游弋那一句话中的愤怒,孟居然嘟囔了什么“发这么大火有病吧”回到自己座位。游弋翻了个白眼,从书桌里抽出本子,随便一卷就要朝外走——上课铃在这时打响了,而他只是略一停顿,接着又离开了。 那一瞬间,慕夏觉得刚进教室的老师有点尴尬。 安静的氛围中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把自己埋在臂弯里,打起了瞌睡。头顶的电风扇呼哧作响,带着一股清凉的风,把没压稳的试卷刮得轻飘飘地像要飞起来。 说话声中慕夏想,改天要找陈潜咨询一下艺术班的事了,能转班就趁早,现在这班看起来未免太精英,不适合他。 他睡了一个小时精神百倍地醒来,教室里的人少了大半,讲台上没了老师。慕夏揉了揉惺忪睡眼,搓了把脸上被压出的红印子,看向教室后方挂着的钟表——9:45。 还有五分钟晚自习就全下课了。 看得出人心躁动,比起之前两节课,现在讲小话的明显肆无忌惮多了。慕夏抬头一看,不久前出现在自己笔下那个挺好看的女生正无可奈何地坐在讲台上,显然是个班委,并不打算管这帮预备着走人的同学。 晚自习前招财猫介绍过,慕夏记得学委是个男生,那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班长了。 走了会儿神,下课铃刚好打响。 早准备完毕的人——以孟居然同学为代表——作鸟兽散冲出教室门,化作脱缰的野狗,唯恐慢一秒就会被抓回去做题似的,余下的三三两两凑到一起,慢条斯理地收拾文具,琢磨着回宿舍要不要再写点作业。 慕夏看了眼桌上孤零零的草稿本,在“要不还是看两页书”和“看他妈的回去睡觉”中纠结。眼前覆盖一片阴影,他诧异地抬头,林战拎着书包靠着他书桌。 “回去吗?”林战问。 慕夏不由自主地一点头,把预习彻底抛开了。他单手抓起书包,想了想,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掏了一根叼在嘴里,在林战惊讶的目光里,朝他漫不经心地一笑。 打火机在指尖转了圈,慕夏含糊地示意:“走吧。” “咔嗒”声响,拐出教学楼时他点燃了那支烟。林战四下看了眼,他接受的教育里恐怕没有慕夏这种一脚踩在安全区边缘挑战学校权威的人才,确认四周没有敌情后,他上上下下看了慕夏一圈,忽然说了件很突兀的事。 “你的头发,”林战犹豫地说,又在慕夏耳朵的高度比划了下,提醒他,“这两天刚收假,估计教导处要检查仪表。” 他惯于把话说得含蓄,慕夏听了没往心里去,单手夹着烟“唔”了声,表示明白了。 操场上还有不少人,晚自习结束后不开高架的灯,黑漆漆的夜色倒成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 了不少小情侣的掩护。一路走过去,慕夏看见不少成双成对的人影出没在操场和花园小径,争分夺秒趁宿舍关门前享受一会儿独处。 凉凉的露水洗去白日残存暑气,身边路过一对情侣,窃窃私语着,不时一起笑出声。慕夏瞥了眼,没多大感觉,随口说:“谈恋爱的不少啊。” 林战先没反应过来,“哎”了声,接着领会了精神,笑着说:“都是学校越禁止谈得越厉害,隔壁外校更过分。” 慕夏初来乍到,听不懂其中的梗,跟着老神在在地点头。话匣子打开,林战一路给他科普上学期某个因为早恋在校会上被点名批评的学长,回到宿舍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们两个走得不疾不徐,宿舍却已经有了别人。林战率先跟那人打了个招呼,坐在床边看书的男生朝他们礼貌地笑笑:“许文科,咱们——还有另外一个室友——都是同个班的,我是咱们班团支书,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林战说好的,慕夏没回应他,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已经敏锐地察觉出之前注意过。他的记忆力好,稍一推敲就想起来游弋晚自习的时候好像说过。 他那时怎么提的来着,“文科还在生我气”?还有……抄作业吗? 骨子里对学霸的崇拜之情作祟,慕夏一改往常随便搭理就是给人天大面子的鼻孔看人样,站直了说:“你好你好。” 许文科朝他挺客气地一笑:“慕夏同学是吗,听潜哥说你从别的地方转来,可能不像林战那么熟悉我们这的作息。六点五十早操,七点十五食堂放早餐,七点半大部分班上就开始早自习了,正式上课是七点五十。午休从十二点下课到两点十分上课,晚自习六点五十开始——这些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多唠叨。” 倒是和以前的学校区别不大,慕夏沉默了会儿,又问:“早操可以逃吗?” 估计没听过这么直截了当的问话,三好学生许文科愣了,林战在旁边笑着扭过头,正要回答他,却被一个人抢了先。 “可以——” 这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点点喘不上气,听上去又像在笑,慕夏背对门口,只看见许文科脸色一瞬间沉了,坐回桌边赌气般戴上了耳机埋头苦读。 他转过头去,游弋撑在门框上,弓身脱了球鞋,继续说:“起床铃六点半,到时候楼层阿姨会来拍寝室门,我一般都躲在厕所里,她发现不了。过了那阵儿大家都走了,早操完了有人会回来换个衣服拿个书包,到时候再混着出去就行。” 林战嘿嘿直笑,忍不住损他:“也不知道贪那十几分钟做什么,睡又睡不着。” “这你就不懂了。”慕夏接话说,“大家都在下面绕着操场跑步,驴子拉磨。而我,在宿舍玩手机,其乐无穷。” 游弋换好了鞋,他的床位在慕夏的上铺,单脚踩着梯子正要爬,听了这番言论扭头欣慰地说:“夏哥,人才啊,一来就掌握了核心操作。” 慕夏谦虚点点头:“惭愧。” “明天你起得来吗?”游弋问,坐在上铺床沿两条腿一晃一晃的,慕夏瞥了眼,腿还挺长,看得出以后还能长个儿。 他把书包往自己那张小桌子上一放,毫不犹豫地说:“起得来和想起来不是一回事。” 游弋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给他鼓掌。旁边林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拿了自己的盆与毛巾准备去洗澡。他跨出门前提醒慕夏:“这边两个寝室共用一个浴室洗手间,我洗好喊你吧,你收拾一下,免得一会儿排队。” “我没热水卡,待会儿凑合下得了吧。夏天无所谓这个。”慕夏说,“你们先洗。” 游弋:“别呀夏哥,用我的!” 他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硬质卡片递给慕夏,单手撑在床沿,险险地要掉不掉看得人心惊胆战。慕夏赶紧道谢接过来,一翻面,看那热水卡上贴了个挺卡通的悠嘻猴,心想游弋还有点童趣,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 熄灯前的时间过得尤其快,慕夏匆忙洗了个澡,把饭卡还给了游弋后坐在床沿擦头发。林战已经窝在自己的上铺看书,他环顾四周,却没见那位学霸。 但慕夏不是主动询问的那种人,他擦了擦头发,站到窗边吹风。 从宿舍三楼的窗能看见寂静的操场,约会的小情侣不见了踪影,偶尔有一两个,也是火急火燎地在往宿舍跑。夜风微冷,他被吹得打了个激灵。 这座城市的秋意来得这么早,可能还没到习惯的时候他又要走。 夜里三点,慕夏从浅眠中醒来,他翻了个身抓起手机看时间,捂着头痛苦地轻声叹息。失眠的毛病主要因为认床,每次刚转学或者搬家不管怎样前几个夜晚一定睡不好。 他扯起凉被罩住头,企图挡住室友睡梦中越发平稳的呼吸声,隔绝出相对安稳的环境。慕夏迷迷糊糊地想以前的学校,夏天有漂亮的荷花池,又去想二中的乒乓球台与室内篮球场,立在校门口的名人雕像…… 思绪天马行空,他想了很多,眼看就要睡着了,上铺忽然有人起身—— 慕夏皱着眉睁开眼,心道:“你不如直接给我一拳。” 熄灯的宿舍一片昏暗,窗帘半掩着,上铺悉悉索索地爬下一个人来。慕夏半睁开眼,适应了夜色后即便没有月光,他也能看出模糊的轮廓。 游弋打了个哈欠,穿着背心短裤朝外面走,路过靠门边挂书包的地方时,他停顿一刻,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个烟盒。 慕夏:“……”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有人大半夜起床就为了抽根烟。 说不上什么心态,游弋走后的三分钟,慕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睡不着,踩着拖鞋走到过道上,左右环顾一圈,洗手间后头晾衣服的阳台上一点红光闪烁。 慕夏走过去,游弋趴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听见脚步声他侧头,发现是慕夏时神情诧异,条件反射要掐灭手中的烟。 “给我一根。”慕夏说。 游弋的动作定格在这一刻,差点被烟头烫了手。他大约是半夜起来不清醒,没说话,把烟叼回去,反手烟盒与打火机一起推给了慕夏。 还是那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蓝莓,慕夏点燃一支吸了口,喉咙里都被甜得发腻。他学游弋的样子趴在他旁边,问:“你不睡觉的呀?” 游弋说:“睡不着起来抽根烟,待会儿回去就能睡了。” 慕夏吐了口白雾,没说话,皱着眉适应徘徊不去的甜味,只觉得这种娘们唧唧的烟游弋抽得挺开心,怕不是有毒。但他说不出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用过他的热水卡又来抽他的烟,最好还是安如鸡。 起了话头后他一直沉默,游弋反而有些尴尬,干咳两声找了话题:“那个,你最好明天抽空去办一张热水卡…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 …我不是不给你用的意思,有时候回来得晚,不方便。” 多正常的一句话,慕夏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操场上树影里窃窃私语的小情侣了,再加上此前听他与好友在教室里的那番对话,他觉得懂了游弋的所谓“苦衷”。于是他端正了眉眼,朝游弋郑重点头:“明白。” 游弋满头问号:“……你明白什么了就?” 慕夏咬着烟头笑:“没事儿——那个热水卡在哪办?” 游弋的思绪被他带跑,三言两语指了地方。他手中的烟烧到尽头,弹掉最后一点烟灰后扬起手,把那个烟头扔到远处的树丛中。 唇齿间呼吸都带着相同的蓝莓味道,夹杂着一点奶香,慕夏掐灭了剩下的三分之一,跟他一样把烟头扔了,说:“困了。” “那就好。”游弋说,扯过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再睡会儿。” 他走在前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背心下摆因为动作幅度往上掀,露出一截柔韧的腰肢,穿着睡觉的短裤松松垮垮到膝盖,两条小腿线条结实流畅,肌肉一点不过分,甚而至于是单薄的。游弋光脚踩过冰凉的水磨石地面,在床铺前停顿,这才爬了上去。 十六岁,尚且可以用“不谙世事”来形容的年纪,他看着游弋的背影,心头有点久违的躁动,鲜活而羞耻。 慕夏躺回被窝有一点恍惚,他盯着头顶的床板,听得见那人掀被子、躺下、翻身的动静,也听得见他舒舒服服的一声喟叹。 他用被子蒙住头,各种线条在意识海中勾勒,乱七八糟的。 然而他还没有勾勒出一个具体的轮廓,便沉沉地睡着了。在梦里,慕夏遇见久违的自己,更年少些,因为不能去学画和父母发生了第一次很大的冲突。 他说:“你们都不理解我。” 画画对慕夏而言其实并不只是兴趣,他借此逃避现实,直到许久之后才得以面对。 不算个好梦,但他竟然睡得不错。 第4章 板寸哥 虽说前一天夜里林战好心提醒过起床铃的事,但翌日六点半,汪峰先生准时唱着“我要飞得更高”,让慕夏一脑门黑线地从床上坐起来。 “哎哟!”头在床沿磕了一下,他捂着脑门慌忙找校服。 林战端着脸盆从外间走进来,接了杯水跟他说早上好。慕夏揉着刚撞到的地方,没心情打招呼,模糊地应了声,本能地抬头去看其他人—— 睡在对床的学霸已经不见了,而上铺的闹铃响个不停,与半壁江山撕心裂肺的歌声一唱一和地吵得不得安宁。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摁掉u2的经典,却没有慕夏想象中赖床的要死不活,游弋直接坐起身。 他的动作像只刚睡醒的猫,两条胳膊伸展,眼睛眯起来,直到下床踩在地上,才因为地板微冷的温度鼻尖一抽,长呼出一口气。 平时对人爱答不理,鼻孔看人还有点锋芒毕露的拽,这会儿倒懒散散的。 慕夏目送游弋用毛巾捂着脸准确无误地拐进洗手间后也过去了,他挤了牙膏站在最边缘装作心无旁骛地刷牙,目光却三番两次往游弋那边看。 他的头发很短,估计因为夏天怕热特意剪的,凑到水龙头下冲一冲,待会儿到教室又干了。游弋直起身,含着一口水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对上,他朝慕夏弯了弯眼睛,像在笑,又像只是个客气的招呼。 这种不伦不类的招呼方式换个人做慕夏就要翻白眼了,而他只是吐掉牙膏沫,拿手背擦干净嘴角的白痕,放在水流下冲洗,淡淡地说:“早啊。” “夏哥早。”游弋说,他朝旁边让了个位置,林战的水盆便伸到了龙头下,游弋又说,“小战哥早,这学期你怎么住宿了?” 林战:“家里有事不好天天跑,反正咱们学校床位只多不少,花钱消灾。” 游弋“哦哟”了声,说:“和苹果又吵了啊?” “没,她也住宿去了。”林战言简意赅,末了撩把水往游弋身上一掀,“睡醒了话多了?昨天我还当你不认识我吧,一直黑着脸。” 游弋连忙求饶:“别呀小战哥,昨天心情不好,你理解一下。” 他怎么管谁都叫“哥”,慕夏疑惑地瞥了那两人几眼,把自己的毛巾搭在架子上撑开。 林战冷哼一声扔下句“现在心情好了就折腾别人”,洗漱完毕回宿舍整理文具。男孩子收拾起来都手脚麻利,慕夏回宿舍时,林战已经准备下楼早操了。临走前他若有所指地朝游弋抬了抬下巴,对方贱兮兮地跟他挥手。 林战:“懒不死你吧。” 游弋:“嘿嘿,八八六。” 预备走出去的脚步停下,慕夏想了想,又窝回了床上。 游弋关灯锁门,外面阿姨走来走去的动静听得人坐立不安。逃早操被发现会怎么样,慕夏一无所知,却也在这种静谧中生出了一点紧张感。 “慕夏。”游弋在床上喊他,脑袋从边缘探出来,“一会儿吃早餐吗?” 其实慕夏没有这个习惯,他运动量不大,天热天冷都喜欢窝在教室或者宿舍,吃不吃无所谓,更不喜欢和刚认识的人走得太近。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抬头看见游弋眼里的期待,生硬的“不”就说不出口了。 到底性格作祟,慕夏想了想,委婉地说:“没办饭卡。” 游弋:“这没事,我请你,办好了你请回来就行。” 慕夏哑然失笑:“你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啊?” 没料到他的反问,上铺探出脑袋的游弋一顿,迟疑片刻后,皱起眉说:“那算了。”干脆得没有任何一句解释,像在闹脾气的小孩。 他有些无常和任性,不喜欢别人的质疑或者反驳。慕夏这么想着,懒得多说话,又缩回被窝开始玩手机上的贪吃蛇。宿舍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他能听见上铺游弋的呼吸声,带着些微不服气、不甘心,但始终没再理他。 这倒是他没意料到的发展了,昨天同间厕所抽烟、同个阳台熬夜、同张水卡洗澡的情谊被他抛诸脑后,慕夏心里给游弋记了一笔: “傻逼。” 于是他决定不和傻逼一般见识,男孩子的情绪反复起来并不比女孩惹人烦。 慕夏躺在床上,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运动员进行曲》,又有些犯困了。他侧身躺着,手机屏幕上的贪吃蛇长长一串绕成“回”字。 等早操结束后同学们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慕夏翻身起床叠了被子,简单收拾一番提起书包出了门——他从林战那儿打听清楚了,食堂往外走靠近学校后门的地方有个小卖部,住宿生不能轻易出校门,那里就是唯一的港湾。 慕夏买了个面包一盒酸奶,把吸管包装拆了,边喝边往教室走。 七点多的秋天早晨,风还微冷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 ,太阳已经升起了。梧桐树的叶子摇曳,偶尔一两片打着旋儿落在地上,被踩一脚也无声无息的。还没过白露,衬衫裙子的校服显出无与伦比的青春气,鸟鸣与欢声笑语混在一起,到底还算美好。 教学楼前几个带着值班袖章的老师揣着手站在一旁,慕夏路过他们时多看了眼,旁边走过的女生清脆地喊了声“张老师好”。 中间梳着背头的男老师约莫五十来岁,倒没有中年油腻男子标配的大肚腩,穿着衬衫西裤很是精神。只是他不苟言笑,回答招呼也只是点点头,眉间一道深深的痕迹让他更加严肃了,看上去好像开了天眼的二郎神。 该二郎神的目光落在慕夏身上,眉头皱得更深,旁边的红袖章连忙喊住他:“同学!” 慕夏喝酸奶的动作停了一拍,脚步原地站住,指了指自己。 红袖章:“哎,没错,就是你,同学过来一下——几班的?” “高二六。”慕夏不知道自己触了哪位神仙的霉头,能屈能伸,乖巧回答,连酸奶也不喝了,余光瞟向四周,观察有没有“教学区严禁喝酸奶”的告示牌。 红袖章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对二郎神说:“陈潜他们班的。” 二郎神鼻子里哼了声,开尊口后的发言内容活像在指桑骂槐:“小陈他们班这是第几个了?昨天刚收拾了一个,今天又来!基本仪容仪表都不注意,他想搞特殊呐?海归看得再开,也要服从学校的规定!你去给六班说一声,然后带去整理下。”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慕夏心里“咯噔”,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一天林战指着自己头发时隐晦的提醒响彻耳畔,与之一起放映的画面是游弋搁在水龙头下直接冲凉的样子,短发像只柔软的刺猬刚生出了盔甲,毛毛躁躁的。 被两个老师抓走时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心想,“大好头颅恐怕保不住了。” 第一节下课铃打过后,他走进教室,满脸的生无可恋。 位置在最后一排,慕夏钻到自己的座位里,趁全班还没反应过来,抬手脱了校服衬衫把脑袋裹了个严严实实——惨绝人寰,不敢见天日。 讲台上预备第二节连堂的数学老师被几个学生围着问题目,其他人埋头写着刚布置的练习题。整间教室弥漫一股肃杀之气,而在这气场中,他抬头前面的游弋,此人还在睡觉,颇有点“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的高人气度。 后颈上被剃过的头发短茬儿似乎在告知慕夏一个被他忽略的事实:游弋昨天恐怕和他早上一样,被拉到校门外的理发店,惨遭剃头。 怪不得早上迟到了,一整天都跟吃了火|药似的阴晴不定。 慕夏的手伸进衬衫里,撸了把自己的后脑勺,扎手的感觉不太舒服,也很陌生——他足足有十年没剃过寸头了。 但为什么游弋就能自在地顶着这么难看的发型横冲直撞呢?甚至还有一丝帅气? 慕夏哀怨地趴在课桌上,班上他认识的人不多,前面那个傻逼姑且不论,许文科在问题目,林战在写作业,除此之外他看所有人都一样。 电风扇吹起来有点凉,慕夏捂在校服里,心情非常差。 他纵横各大学校多少年,还从未因为仪容仪表被当成典型整顿,平心而论他头发不算长,但恰好撞在了枪口上。二郎神多半和他班主任招财猫有点过节,昨天清理了游弋一个刺头还不够,今天抓住一个,又是下马威。 出门没看黄历,慕夏有气无力地掀了衬衫,露出颗发型犹如狗啃的脑袋,哀怨地开始听课,丧得连随手涂鸦的心情都没了。 六班的数学老师姓王,临近退休的年纪了,因为深受同学爱戴,至今还活跃在三尺讲台上。王老师平时热爱太极拳,讲课慢条斯理逻辑清晰,最重要的是,他从不苛责上课睡觉的同学,虽然数学难熬,到底多了一丝安慰。 前排的游弋撑起身,随手扒拉了一本练习册翻开,状似认真听讲,但不时小鸡啄米似的一点头暴露了此人真正的状态。 “无趣。”慕夏想,埋头看起数学书。 坐标系与方程式来回在眼前晃悠,他心不在焉,浑浑噩噩地耗过了几个课时。午饭在食堂解决,走在路上觉得所有人都在偷看剪坏了的头发,慕夏回到宿舍躺平,下午不太想去上课了,他翻了个身,喊林战。 上铺坐着翻书的少年显然没打算睡,抬头应他:“哎,怎么了?” 他们宿舍所有人都不打算睡午觉似的,游弋没回来,不知道去哪浪了,许文科倒是回了一趟,很快拿了本书又出去,据说是要到图书馆打发时间。 慕夏侧躺着说:“下午什么课啊?” 林战想了想,回答他:“历史地理体育,最后还有节自习。” 慕夏捂着头呻|吟了一声,在连续几天的忙碌和不在状态后,总算接受了他是来上学而不是混日子的事实。如果全是无关紧要的课那他不去就行了,但他忽略了一点,既然已经到高二,能排在课表上的就绝不会是“多余”。 “你不舒服吗?”林战贴心地问,“要是生病了得跟班主任说,开张假条去校医务室拿药,有医生证明才能缺课。” 慕夏:“我有点不舒服。” 林战:“啊?” 慕夏:“我觉得自己快死了。” 说罢他直挺挺地一躺尸,把凉被拉上遮住脸只露出脚踝以下。这姿势活生生地让宿舍有了太平间的氛围,林战忍俊不禁,摇摇头继续看书,末了不忘提醒:“上课我喊你。” 凉被下传来慕夏瓮声瓮气的说话声:“别,尸体不需要上课。” “别闹。”林战说完便不再理他了。 暑热还未褪尽的秋日午后,宿舍天花板悬挂的电风扇嗡嗡转,水磨石地面上摇晃着几点形状不规则的光斑。偶尔有脚步声,还有更远一些的地方传来的,宿舍阿姨在楼下互相交谈时的笑声。 凉被下闷着连呼吸都平缓得多,他在意识海里浮沉,不知道是否真的睡了过去,尖锐的起床铃打响时,慕夏一翻身坐起来。 游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宿舍,慕夏坐起身时他正靠着床铺的梯子玩手机。 他的眉毛皱在一起,侧脸被从窗帘缝里透进的阳光勾勒出一圈不算利落的轮廓,毛茸茸的,像用画笔抹了点暖色,整个人都温柔许多。 慕夏就这么望着他,脑子不太清醒,半晌都没挪开视线。兴许他的目光过于赤|裸,游弋很快看了过来,逆光时他的眼睛尤其亮。 “不上课啊?”游弋说,口气有点冲,但好像没把二人早晨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整理衣服披上校服的白衬衣。游弋仿佛有意等他一般,慕夏前脚出门,他后脚带上门跟过去。 并肩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 时慕夏发觉游弋穿得是整齐的校服,但不是衬衫那套,反而是一件t恤和运动裤,好似是老校服了。 这归功于二中那位新校长,走马上任后大手一挥,给每个学生的夏季、秋季校服都各自添了一套正装,用于集会和活动穿。夏天的男装是衬衫长裤,女装则是及膝裙,而秋装就是很正式的西服式校服——不过看贴吧的反馈大部分同学都觉得麻烦。 游弋穿的是以前那套运动装,显得人精神。 这一套看着简单舒服的校服慕夏暂且没有,他初来乍到,没赶上时候,学校比着身高给他发了套衬衫和秋天的麻袋校服,至于其他两套——尤其是量体裁衣程序繁琐的正装——还要等新生订制时一起。 校道上往教学楼走的人群密密麻麻,好似所有人都赶在这十分钟去上课,明明还没到该着急的点。 慕夏偷偷瞥了眼游弋和自己的身高,然后在心里点了个赞:“很好慕夏同学,这么多年牛奶钙片没白吃白喝,比他高,yes!” 若他说出来心中所想,林战又恰好在旁边,估计会拖长了声音叹息:“也不知道贪这两三公分干吗。”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主动说话,气氛却稍有缓和。 摩肩接踵谈不上,被人群包围的感觉也不算太好,再加上旁边有个忽冷忽热的炸毛怪,慕夏说话也不是,不说话又憋得慌。 好容易走到教室游弋还是他前桌,对方往座位上一坐,半晌转过来,欲言又止。 慕夏给他面子,单手撑着腮帮,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游弋表情扭曲好像在拼命忍耐什么,挤眉弄眼良久,指了指慕夏的脑袋说:“你头发是不是外面10块钱剪的?” 空气仿佛凝滞一刻,慕夏抄起桌上的历史必修三给游弋砸了过去,对方哈哈大笑地转过了头,声音爽朗得慕夏黑了脸。 “我竟然觉得他还有救!”他沉痛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板寸二人组(憋笑 第5章 木头人 下午的课无聊至极。 历史老师很有开学第一课的自觉,侃了三十分钟的大山,用最后十分钟讲完了第一课的第一小节后飘然而去。地理老师是个年轻人,但行事却很有老干部风采,一来就抽背以前的内容,还没彻底脱离假期状态的同学被迎面砸了一脸的季风洋流,昏头转向,哀鸿遍野。 终于熬到了最后的体育,本以为大家做做操就能解散各回各家的慕夏又天真了。 体育老师拿着哨子上场笑眯眯,不怀好意。同学们两股战战,在他说完本节课训练内容后恨不能打断自己的腿。 慕夏跑完一千米,坐在操场上抱着膝盖喘气,要不是包袱太重他非直接瘫倒不可。 正要死要活,面前突然递过来一瓶冰水。慕夏半点没客气地接过,随口说了声“谢谢”,拧开瓶盖喝掉小半瓶,扑通狂跳的心脏才略微平复了些,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他有力气抬头看,对上游弋的脸时,喉咙一哽,什么话都说不出。 还以为是热心助人的林战同学,这货怎么看也不像会主动给人买水的类型吧?!慕夏心里乱七八糟吵翻了天,却不得不任由游弋在他身边的塑胶操场坐下来,拧开了另一瓶饮料,喝完后放到一边,满足地叹了口气。 慕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道:“给我矿泉水,自己喝可乐,哦。” 初秋的下午,太阳快要落下去了,仍带着炽热的余温,企图蒸发树叶上最后一点露水。操场永远热闹,几个不知疲倦的男同学正你来我往地打3v3篮球,不亦乐乎。羽毛球场边女生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聊到开心处笑作一团。 相比之下他们这个角落太过安静,慕夏左右看了一圈,足球场好像没有别的人了。 “一会儿好像还有自习。”慕夏找话,否则目光移不开。 阳光微热地烘着挺舒服,游弋正仰头发呆,被他喊到时没回过神,望过来的目光便迷茫些,半晌才呆呆地答了一句“是”。 慕夏又问:“你上吗,还是要逃?” 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游弋却认真地思索了起来,他的回答与问题八竿子打不着:“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逃课的人?” 慕夏一愣,本能地说出了实话:“是啊,第一天你就逃了。” 游弋不客气地抬手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距离过近,发力过快,慕夏连躲开的反应也没有,硬生生吃了他的“弹指神功”,捂着额头瞪回去。他想吼一句你干什么,又觉得跟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炸毛怪认真有点跌份。 于是慕夏只瞪他,半晌气不过,翻了个白眼,把此前游弋那句话给他怼回去:“算了。” “昨天那不是被抓去剪头发了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今天也迟到了。”游弋说着,双腿屈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脸也枕上去,是个懒散的姿势。 慕夏没法回话,僵硬地说:“哦,所以呢。” 游弋振振有词:“讲道理啊夏哥,我课还是没怎么缺席的,你对我有偏见。” 懒得就对他有没有偏见的话题发表看法,慕夏觉得他可能还有话要说,安静地等。哪知游弋沉默良久,又扯回了他身上:“你从哪转来的?” “北方。”慕夏含糊地说,他不太想提之前读了两年书的城市,“这边冬天不下雪吧。” 游弋似乎在回忆,一会儿才说:“最冷的时候会下。你是外地人吧,那今年寒假不回老家的话说不定——夏天挺热的,冬天肯定冷。为什么转学?” 换做旁人慕夏肯定不爱搭理他,但他今天出奇的有耐心,顺着游弋的问句一个一个地答了下去:“我爸工作变动,妈不放心,带着我强行捆绑。” 游弋:“高中还转学的人挺少的。” 慕夏无所谓地说:“成绩差,去哪儿都一样。” 这话逗得游弋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爽朗,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开怀与蓬勃的朝气,慕夏莫名其妙被他传染,回过神时嘴角上扬得不太明显。 他赶紧把那奇怪的弧度憋回去,拗出一张宠辱不惊的面孔,云淡风轻地问:“笑什么?” 游弋擦了擦眼角:“没,就第一次听到人把‘成绩差’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夏哥,你真的是个人才——哎,你几月份的,别喊了半天哥你还真的占我便宜。” “你不也喊林战是‘哥’吗?”慕夏反问他。 游弋解释说:“我是11月,小战哥6月,差半年呢。” 慕夏眼睛弯弯,这次却是发自内心了:“那没占你便宜,我5月的。” 游弋拖长声音“哦”了声,眼珠轻轻地转了转,说:“我猜你是立夏出生的,不然不会叫这个名字吧。” 还真被他猜对了,虽然也不是特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0 别难猜的话题。慕夏点了点头默认,游弋的表情便很开心,他拧开可乐瓶盖又喝了两口,正要说话,远处有人大声地喊他。 手掌一撑站起身来,游弋把可乐瓶子往慕夏怀里一扔,朝他笑出小白牙:“帮我拿下,他们喊我去打球!” 慕夏无可奈何地搂着那瓶喝了一半的可乐,嘴角抽搐。 风吹得背心有点冷,他换了个地方,在篮球场旁边一棵大榕树下坐了,托着下巴观察球场上的人。慕夏的速写功底不错,没有纸笔的时候他习惯于去看细节,先记在心里,落到纸上时能想起好多被忽略的部分。 游弋、孟居然还有个不认识的人一队,和林战他们抢球。 “他打篮球也挺好看的。”慕夏想,耳朵一热。他伸手揉了揉,又搓了把脸。 自来熟带来的并不只有亲近和熟络,对慕夏而言,一开始就与他没有距离感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在频繁的搬家和转学生活中,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社交能力匮乏,不知道如何说话交流,容易把对方的好意当成试探,也就不太会去交付真心。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需要朋友,但当看见孟居然和游弋击掌、游弋朝林战做鬼脸时,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可怜兮兮的羡慕。 临近下课,游弋结束了打球,扯开校服领口的扣子朝他走来伸出手,慕夏把可乐递过去。 “哎,这不是慕夏吗?”孟居然跟在游弋的后面,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新同学,我叫孟居然,你好你好。” 慕夏“嗯”了声,孟居然没有要和他多聊的意思,单手勾住了游弋的肩膀,贼眉鼠眼地示意他往某个方向看:“游弋,那不是高一二班的人吗,我看见那学妹了。” 游弋迷茫地四处张望,目光落在羽毛球场边的几个女生身上时刷的一下红了脸——却不是因为羞的。他甩开孟居然,大步流星地往教室走,到后头几步都变成了小跑,不多时便看不见人了,活像在逃命。 而旁边挑事的孟居然一脸蔫儿坏,意味深长地说:“还是太嫩。” 慕夏难得有了兴趣,试探着问他:“怎么?” 孟居然不愧是游弋的朋友,对他如出一辙的不见外。他顺手拉着慕夏的胳膊,眼神暗示那边的某个女生,压低了声音:“那个穿牛仔裤的学妹,看见了吗?她军训的时候在本校,我和游弋跑进来打篮球的时候算认识了。” 慕夏:“嗯,然后呢?” 孟居然坏笑:“学妹喜欢游弋,一直在追他,吃饭什么的都来喊他。” 慕夏一头雾水:“那不用躲吧?” 孟居然:“哦,游哥好像不喜欢她,他对成绩好的女生都有点怕。学妹三天两头来我们班,他就跑得飞快。毕竟刚入学的学妹,还不知世事险恶。” 那些存在于口口相传的青春情愫有朝一日出现在了身边,慕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生半晌,从她捡了羽毛球到望过来和孟居然隔空打招呼,他都没挪开视线。心里开始评头论足,他直觉学妹到处都没毛病。 孟居然见他不说话,和学妹打完招呼后叹了口气:“不过这事也很难说,游弋都不谈恋爱的,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慕夏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只觉得这人八卦得不像个男生,随口问道:“有吗?” “是啊!”孟居然掰着手指给他数,“我和游弋是小学初中同学,高中考到一起又分了一个班,他初中开始桃花就没少过,一次都没谈过恋爱——说出来你都不信,跟他告白的那些女孩子有学霸有校花,他一个都看不上。” 他兀自絮絮叨叨,数落着好友的不正常,旁边靠近了个林战也没发现。 过来就听见在说游弋的恋爱史,林战笑着插嘴:“我以前还以为苹果也喜欢他呢,后来发现他对苹果不怎么样,劝了一句,苹果说游弋不是那种人。” 孟居然怪叫:“苹果是我女神!可千万别喜欢这个木头人啊!” 慕夏:“谁是苹果?” 林战恍然大悟地叹了一声,解释道:“我双胞胎妹妹林檎,苹果是她小名,在隔壁外校——我们俩以前跟游弋住在同个小区。” 这名字起得有点意思,大小名都挺可爱。慕夏想起那位同名的日本女歌手,暗自给林战父母的水平点了个赞。 那两人还在各自揣测游弋的所谓标准究竟是什么,一边争论一边走远。慕夏提着矿泉水瓶落在后头,埋头踩过校园步道的地砖,数着横平竖直的格子,将就某个固定的数值满足自己那点不可言说的强迫症。 傍晚多云,红霞满天,慕夏低头时看见影子映着金光,梧桐叶子落在上面。 鼻尖隐隐嗅到了桂花的香味,他摇了摇头,把某个荒谬的猜测从脑子里扔出去。 教室里还没到自习时候,班长戚善善坐在讲台上写题,不爱管其他人。慕夏环视一周,惊讶地看见游弋规矩趴在课桌上,写数学题。 他撑起身子看了眼:“哟,厉害啊,没抄答案?” 游弋侧头,被两人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激得一缩脖子:“你别离我那么近——很奇怪吗,我作业都是自己写的。” “你会吗?”慕夏眯起眼睛笑他,满意地看见对方眉头紧锁又要炸毛,突然体会到了逗他的愉快,跟着补充一句,“我都看见你算错了,呐,分子分母还能继续约。” 手指越过游弋的肩膀在他面前的练习册上一点,又迅速收回来。他像是捣乱般在游弋背上趴了一下退回自己的位置,慕夏以为对方会嚷嚷着反驳点什么,却在重新坐稳后只看见游弋状似稳重的背影,和重新低下去的头。 没生气?慕夏疑惑地想,下一刻他又趴在臂弯里偷笑了。 游弋的耳朵是红的。 他觉得自己的某个观点好似也没有那么荒谬,起码目前看上去比孟居然和林战那些天马行空的猜测靠谱。但慕夏没有再进一步,他摸出一张纸,就着上课铃,把体育课打篮球的场景画了一幅速写。 画得挺快,四周的小声私语没能吵到他。完工后慕夏伸了个懒腰,想了想,在投篮男生的脚踝上再两笔描了只蝴蝶。 他对自己的恶趣味感到一点羞耻,但到底保留了——反正看不清人脸。 下课铃准时打响,大家饿狼扑食般奔向了食堂。招财猫好像把开学时说的重新排座位的事给忘了,慕夏想问他艺术班的情况,刚追到校门口,便看见班主任的微胖身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眨眼就看不见了。 慕夏:“……” 慕夏想明天再问算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转身慢吞吞地往教室里走,正好撞见游弋出门,连忙往旁边一侧身让他。 游弋不动,杵在教室门口像个木头人,半晌才说:“我刚看见你桌上的画了,看不出啊夏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1 画得还可以。” 他心里“咯噔”一声,想,“糟了。” 面前的少年说完那句话目光躲闪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与慕夏擦肩而过。他转身看游弋,对方绕过楼梯口一个刚上来找他的女生,飞也似地逃离教学楼。那女生慕夏也认得,就是体育课时,孟居然指给他看的学妹。 学妹脸上写满了的失落,扶着楼梯下楼了,想来谁被喜欢的人躲着也好,视若无睹也好,心里都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梧桐的叶子在风中颤抖,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天慕夏没去食堂,他啃了个苹果,把早上买了没来得及吃的面包解决掉,在桌上画画到晚自习上课。等老师来了,他摸了烟盒去厕所,想着等会儿还是学习一下。 游弋回教室的时候慕夏没在座位上,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只觉得慕夏的眼神有点不敢直视。走到自己位置,游弋愣了。 他的数学练习册还保持着下午离开时的样子,中间却卡了一张白纸。 翻过来后,上面用黑色水笔画了个憨态可掬的机器猫,皱着眉拿百宝袋,长得跟动画里一模一样。游弋拿起来看了看,没有其他记号,他看向慕夏的桌子,下午那张速写已经被那人收起来了。 蝴蝶却还在他的草稿本上—— 空白的纸,他涂了个颇有日漫风的少年,背着单肩包,头发扎了个短短的小辫子,像个可爱的尾巴。那只蝴蝶被他衔在唇边,目光空洞,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暧昧。 游弋看了良久这张画,不确定是不是被慕夏故意留在这儿。如果真是故意,教室最后排的位置,他是打算给谁看吗? 这么想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红了,有点羞恼,但却一点也不觉得冒犯。 第6章 薄荷爆珠 那只蝴蝶好似惊鸿一闪,从白纸飞到游弋的眼底,但谁也没再提过。 接下来的几天,慕夏觉得游弋正常了许多,每天按时上下课,八节课里总有那么三四节昏昏欲睡。他不再刻意躲着高一的学妹了,也没和慕夏再有半夜睡不着一起去阳台抽烟的时候,像个普通至极的高中生。 招财猫在开学第一天所说的摸底考试如期而至,但考试随意,连座位都没换,只象征性地把本来就离得不近的一人一桌拉得更远,各科老师轮番轰炸掐表。 慕夏自从决定了转学就没再认真学习,暑假更是忙着到处玩耍写生,被这么一顿高强度的考下来,虽说不在意成绩,到底还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少年人自尊心强,对着满纸一个字也不认识的题目,简直如同奇耻大辱。 最后一张卷子被收了上去,慕夏趴在桌上吐魂,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喊救我狗命。 “吃饭吗?”林战神清气爽地走过来,无视了慕夏的伤感,悠然自得伸懒腰,“总算考完了,题目没想象中那么难,对吧慕夏?” 他横眉冷对,林战恍然大悟说错了话,笑着揉了把慕夏的头:“没事,这个成绩不会有谁当回事的。” 前桌的游弋转过来问林战:“数学的19题你算出来最后是多少?” 林战顺手捞过桌上的草稿纸,看了看游弋的演算过程,说:“我算出来最后是±3,3不合题意舍去,那就是3咯。” 游弋迷茫:“为什么3不合题意?” 林战被这问得哽了一下,看他的目光如同关爱一个智障儿童:“这题最后不是求面积吗?你告诉我,哪个面积是负数?” 游弋的脑袋“嘭”地一声磕在桌上:“去你妈的!” 眼看到手的12分与他渐行渐远,游弋一点精神也没了,他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收拾草稿纸:“我算了20分钟就这道小题,好不容易算对了,最后还错。这道题是不是老王之前讲过啊,算的过程无比熟悉,我应该多听他说几句的。” 林战:“都算到最后一步了,老王说不定会表扬你。” 游弋冷哼一声,把用过的演算纸一股脑儿塞进抽屉,起身正欲去吃饭,看见后排死人一样的慕夏,顿时将算错的题抛到九霄云外,生出一点关怀,说:“夏哥怎么了?” “为即将取得的倒数第一而默哀。”慕夏说,他埋在手臂里,瓮声瓮气,听上去有些可怜,“不行了,我受不了这委屈。” 游弋不懂就问:“什么委屈,考试不都这样的吗?” 当然是……被所有人甩在后面的委屈。 这时他才深刻理解到招财猫那句“你可能跟不上”后隐藏的警醒,慕夏苦大仇深地看了游弋一眼,只觉得此人天天不务正业,做起题来居然不是两眼一抹黑,实在是很不公平。于是他便横竖不顺眼起来,自认倒霉。 慕夏把几张画着涂鸦的纸揉皱了扔进桌边挂着的小纸篓,吸了吸鼻子:“算了,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吃饭吧。” 林战和他并肩往外走,拍了拍慕夏后背:“别不高兴了,我请你吃,让游弋给你买喝的,这么着心里好受点了?” 猝不及防被点名,游弋正叼着一根吸管开自己的酸奶瓶,闻言看向林战,抗议到一半没说出口,哼唧了几声继续摆弄酸奶,算是默认了。 这年纪也没别的烦恼,慕夏刚走了几步,就觉得刚才为一次成绩难受的风格不太像自己。两个新认识的室友这么努力地安慰,成效显著,他还没到食堂,已经恢复了早晨的心情,没心没肺,我行我素。 不就一次考试吗?有什么的。 但仔细想想,高考也是一次考试,却有那么多人如临大敌。 生出一点哲学的思索,却没容他想更多。林战举着饭卡,问他要吃什么,慕夏随手点了几个,端着餐盘走到窗边坐下,游弋给他推过来一听可乐。 他本来想客气一下,可对方无所谓的表情让慕夏省去了这念头。林战很快也过来了,一宿舍三个人吃饭,话题很快蔓延到那位仅存的未出席者身上。 “我听说你和文科打了一架,厉害啊,游弋。”林战挑着碗里的花椒,眼皮也不抬地说,“他不是出了名的三好学生吗,这都打得起来?” “冤枉!谁造的谣!”游弋筷子一放,愣是有了六月飞雪的气势,“不关我的事,他自己莫名其妙地不理我了,作业也不给抄,我绝对没得罪过他!” 林战旁敲侧击:“你是不是抢了人家的暗恋对象?” 一边安静吃饭的慕夏忽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两人疑惑地齐齐看向他。摆手示意没事,慕夏咳了两声说:“呛到了。” 好在游弋没在意,一心都是辩解自己跟许文科的所谓矛盾:“讲道理啊,小战哥!我惹谁也不敢惹他,许文科自己跟女生似的反复无常,前一天还跟我说要去打篮球,第二天放了鸽子,然后就和我划清界限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2 ” 林战托腮:“不至于吧,你确定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游弋咬着筷子艰难地回忆良久,才说:“真的没有,他对我冷脸,我还能怎么样?好歹当了一年室友,那时都安然无事,不至于现在翻脸吧。” 他说得诚恳,林战一想也是,只好先接受了此种说辞,打圆场:“那别管他了,吃饭吃饭。说不定是他上学期没考好,压力太大呢。” 慕夏插嘴:“什么没考好?” 林战:“许文科上学期只考了年级第四,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慕夏:“……对不起,打扰了,我不该问的。” 以他的观念,实在理解不了考个年级第四还闷闷不乐的。何况二中不差,再怎么也是清北的苗子,这都不高兴,那慕夏就不明白还能怎么才能开心了。他无可奈何地扫了游弋一眼,对方愁眉苦脸,想必差不多也是这么认为。 一顿午饭因为成绩话题搅得颇有些不安宁,唯一吃得舒服的就是林战。 此人和同学没有大的矛盾,去哪都能安于现状,对成绩看得开,非常知足。据他所说,考前十也开心,倒数也无所谓,有大学上就行。 慕夏发自内心地想:“如果人人都有这种心态,每年因为高考跳楼的得少一大半吧。” 有句俗话叫冤家路窄,他们三个午饭时议论过的人在回宿舍时迎头撞上。林战刚和他打了个招呼,学霸许文科便侧身闪开,路过游弋时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气恼。 这转瞬的变化被慕夏尽收眼底,他更加笃定了许文科与游弋恐怕不是那么纯粹的矛盾——如果只有情绪发泄,大家都是十六七岁的人,离成年一步之遥,早就明白了该学会管理自己,迁怒也好,发作也罢,并不能持续这么久。 除非许文科太不懂事了。 但冲他第一天对自己和林战的热情招呼,又不像读死书的低情商。 带着蝴蝶的速写与他微红的耳尖在脑海回放,慕夏对读书无比迟钝,在某些方面却敏感得要命。他独处惯了,知道别人的眼神会暴露什么心思。 刚才许文科与他们擦肩而过,看向林战时分明和和气气,一转眼发现游弋,取而代之的表情除了警惕、气愤之外,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厌恶。 像知道了好友的秘密却就此对他退避三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管他们干什么。”慕夏想,转念看游弋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又差点被蠢哭。他一边想着自己没责任理会,一边却口是心非地走过去,敲了敲游弋落座位置旁边的书桌。 少年抬起头时眼底还有点茫然,他的目光清澈,慕夏愣了愣,接着干咳一声,朝他勾手指,做了个点烟的动作。 游弋领会了,大约明白慕夏有话对他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躲开了宿管阿姨,跑到阳台上锁了门。游弋正要去掏打火机,慕夏却做了个“不用”的手势,他奇怪地停下:“什么啊,夏哥?” 慕夏犹豫了一刻要不要问,心跳情不自禁地有些快了。太过冒犯,万一是他猜错了或者想多了,要用什么做代价,就为了提醒游弋别把许文科的态度当回事? 神经病吧,慕夏。 他暗骂了一句自己是傻逼,抽了根烟出来,没点,反手递给了游弋。 游弋接过点燃,只抽了一口被呛得弓身咳嗽。他擦了把眼泪,刚打算把烟拿下来,问慕夏怎么回事,面前蓦地靠近一片阴影。 一只手放在游弋肩头稳住他不让他后退,慕夏凑上来时眼睛眨了眨,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他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在游弋那支的红光上蹭了下,深深吸一口,那边立刻燃了,两团融融的微红光芒闪烁,慕夏退回原地。 游弋这才回过神,他们刚才好像离得太近,他浑身僵硬,后颈竖起了一片小白汗毛——很久没有和人靠得这么近,慕夏令他害怕的神情卷土重来,是双倍的不自在。 “我就是想跟你说,”慕夏吐了口白雾,夹着那支惹事的薄荷爆珠,“有的私事没必要告诉朋友,毕竟你也不知道对方在不在意。” 游弋还红着脸:“你在说什……” 然后他忽地明白过来,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一蹦三尺高:“你有病吧!谁他妈就告诉……私事……你知道个屁!” 最后一句叫骂明显弱气很多,更想虚张声势。慕夏夹着烟斜倚在阳台看他上蹿下跳,但笑不语,薄荷的味道清爽无比,但也不及夏末的阳光令人舒服。 游弋的声音渐渐小了:“我他妈才没……你别胡说。” 慕夏不反驳他,一点头表示明白了。手里的烟烧到尽头,他不在意似的弹掉烟灰,走回卫生间把烟头扔进厕所冲掉,回头见游弋还站在阳台。 慕夏朝他做口型:“我睡觉去了。” 游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趴在阳台上开始抽那支薄荷爆珠。 回到宿舍,林战从上铺探出一个头问他:“你俩干什么去了?”“抽烟。”慕夏故意说,“不举报的话下次带你一个。” “毛病啊。”林战笑着骂他,声音软绵绵的,一点听不出生气。 他似笑非笑地脱了鞋窝回自己床上,不一会儿游弋黑着脸回来了。慕夏朝他吹了声口哨,游弋扭过头,单脚踩在爬床的梯子上,没好气问:“干吗?” 而慕夏什么也没说,游弋等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丢下一句国骂爬上床。他睡觉的动静都透出愤怒,砸得床板响,下铺慕夏听着动静,抬脚抵住了床板敲两下,得到了更剧烈的报复——游弋扔了个枕头下来。 可惜没砸到人。 慕夏优哉游哉下床捡起来:“叫声哥我拿给你啊。” “变态啊!”游弋说,撑起身朝他伸手。 慕夏认真地说:“喊声哥。” 他可太喜欢看游弋红脸的样子了,无论初见还是平时都用鼻孔看人的傲气少年憋得耳朵尖都成了粉红色,还有求于自己不得不低头,比逗他炸毛再安抚好,又是另一番乐趣。慕夏这么想,觉得游弋也没说错,是有点变态。 游弋和他一个上铺一个地面相顾无言半晌,枕头也不要了,愤怒地掀起凉被遮住了头脸。 当天下午慕夏的心情都出奇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少……下次多更一点 第7章 小秘密 阅卷速度之快超出了慕夏的想象,周五的晚自习,临近放学,招财猫陈老师拿着一张纸走进人心浮动的教室,正一颗心飞到周末时光的同学们立刻噤若寒蝉。 “怎么啦?”招财猫说,他还是笑眯眯的,但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哦,你们淡定一点,不要紧张,成绩单我放在讲台上,自己来查吧——不是什么大考,就懒得念成绩了,都是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3 大孩子,给你们一点最起码的尊重好吧。” 台下同学们齐齐地嘘他,招财猫置若罔闻,把那张纸往讲桌一放,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 许文科一马当先地走上前瞥了眼,大约是觉得结果还算满意,下台时表情都松动了不少。有他开头,接着几个人互相推搡着去看成绩,教室里很快闹哄哄的一片,原本就不在学习的状态更加松散了。 班长徒劳地敲着桌子喊安静,游弋一回头,看见慕夏没事人似的从后门走了。 “怕得倒数第一尴尬吗?”他想,把一支墨水笔卡在人中,嘴唇撅起来,朝窗外望了望。 慕夏才没他想得那么多,他见招财猫要走,连忙夺门而出去追他,终于在楼梯口喊住:“陈老师!我找您有点事。” 预备提前下班的陈潜转过头,一见是慕夏,表情随即松动了:“哦,什么事?” 慕夏走过去时还有点喘,他平复了呼吸,问:“转学过来之前,我听说咱们学校是打算办一个艺术班?我之前跟校长提过……” 陈潜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你之前是说已经打算好了高三报艺考对吧?哎呀,把这事给忘了,之前就想找你聊聊。” 慕夏听他话里有话,一颗心沉下去:“怎么,陈老师,是那边出问题了吗?” 陈潜见眼前的少年似乎误会了,连忙摆手:“没有,但事情是这样的。学校这个是新政策,省教育厅的文件还没下来,意思是现在只有个雏形,就算开始实施,也是咱们这一届高三的时候了。慕夏,你先别急,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啊?”他一愣,疑惑地问,“学校不打算拿这个认真培养吗?” 他无端地想起第一天开学前在路上听见那两个女生的对话了,所有人贴给艺术生的标签,脸色便有些不好。 慕夏不言不语,陈潜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具体的部署还没下来,你有这个意向的话再考虑一下,反正时间还足。等下学期,学校会给个实施方案,到时候看是给你们找专业老师还是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让一个文化班的老师跟他聊艺考好像太为难人,慕夏“嗯”了一声,抿着嘴唇朝陈潜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很多事他自己做惯了主,突然产生意外,慕夏难得无所适从了一刻。 回到教室下课铃打响,走读的同学纷纷背起包走人。孟居然没住校,正和游弋聊天,收拾着书包:“……我这次英语还可以,回去应该不会挨骂了,游哥你看了吗?” “嗯,”游弋坐在桌上,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说话几个字连在一起含混不清,“数学及格了,其他两门就还那样,反正我作文永远三十来分。” 孟居然背了包,朝他笑:“你字又写得不差,干什么每次都划水,多十分不好吗?” 游弋“啧”了一声,咬碎了糖块:“我累,不是什么大考,就随便吧——哎,慕夏你上哪儿去了,脸色好难看。” 他突然点名,慕夏先是一震,然后条件反射地看了眼玻璃窗——夜色成了良好的掩护,他能看清倒映出的一个自己,表情很是失落,难怪饶是游弋这种神经大条的人也看出不太好过。他错了搓脸,摇头说没事,回了座位。 整整第三节晚自习,慕夏的心情都不算好。 一种受骗感袭来,他还不能反抗。当初转学是没办法,他妈费尽心思说服他,最后找了这个由头慕夏才勉强答应,他一点也不想高中了还在各个学校之间辗转,即使上不了大学在父母看来不是大事。 他并非好学生,从一开始成绩单就没被父母放在心上。 但也好久没画过画了,慕夏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宿舍时,整个人前所未有的颓废。 秋天在这座城市停留得不算短,暑热在一个星期后消退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微冷西风与开始泛黄的梧桐树叶。他站在宿舍楼前,抬头看了眼空旷的操场。 大概真是自古逢秋悲寂寥,慕夏发了一会儿呆,打了个喷嚏。 他推开303宿舍的门,游弋正站在床边擦头发——此人头发长得难以置信的快,同样都是开学无奈被剃头,慕夏的那短寸还没任何变化,游弋已经提前一步脱离了劳改犯发型,短虽短,好歹看着精神多了。 慕夏突然对他生出了五限的羡慕嫉妒以及恨,把人挥开,自己将背包搁在床边。 “回来了?”林战端着水盆进屋,自顾自地说道,“慕夏,你家住在城区吗?明天上午半天自习然后就放周末了,要不要一起去玩?” 正沉浸在无限悲哀里的慕夏茫然地说:“什么?” 林战:“就,刚开学,咱们又不是清北班,放松一点也无妨,想说大家一起去玩,吃顿饭遛个弯。游弋答应去了,孟居然也去,你来么?” 这活动来得莫名其妙,慕夏想了想,说:“行吧,你们说个地方。” “别呀。”林战见他同意,胆子就大了,“你带手机上学了吧,明天中午放了学咱们就去玩,市中心新开了一家电影院,最近不是有个超级英雄片吗,一起吃了午饭去看。你跟家里打个招呼,懒得再汇合一次。” 他倒安排得妥当,话音刚落,游弋举手说:“我觉得可以。” 林战没理他,径直又问慕夏说:“夏哥,家里管得不严吧,能不能浪一下?” “我浪到不回家都没人管我。”慕夏说,多少带了点赌气,说完见另外两人都面露羡慕之色,哭笑不得,“干什么,你们觉得这样很好嘛?” 游弋反问:“不好吗?” 慕夏收敛了那一点酸楚的笑意,自顾自地收拾洗漱用品,说:“回家没人准备饭,周末从早到晚都是一个人,爸妈按时拿钱给你,从不问你真正要的是什么,还老说你自闭,不和大人交流——真的很好哦。” 他冷漠的语气让林战和游弋都噤声了,他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林战小心问:“你爸妈做什么的啊,这么忙,做生意?” 慕夏:“没,我妈是自由摄影师,我爸……工作需要,常年都在外派。她不愿意分隔两地吧,就我爸去哪工作,她就要带着我去哪,神经病一样。” 每个人都暗自腹诽过父母的不是,但头次在同学面前这么口无遮拦的,游弋是第一次见。他良久没说话,装作听不懂,而这次林战都不知道如何打圆场了。此人对父母的嫌弃显而易见,让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提。 这个要慌,问题很大。 慕夏见没人有下文,也就不再提了,他端起水盆,从裤兜里掏出热水卡:“我洗澡去了,谁接我后面,一会儿喊你。” “我!”游弋说,从床上扔了件t恤下来,旋即利落地爬下床,“我先去把衣服洗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4 了。” 林战起哄:“不像你作风啊。” 游弋回以不客气的中指一根:“艹你妈。” 他们的嬉笑怒骂越走越远,慕夏站到水龙头下,兜头一泼冷水,才惊觉忘记把热水卡放上计费器。被淋得蠢兮兮,慕夏擦了把脸,承认自己多少有点失落。 小时候想父亲多在家陪一下自己和母亲,中学时希望独处的安定空间,不要再到处辗转。等到现在,他蓦然回首,发现不仅前两个希冀没有达到,反而与当年的自己渐行渐远,要的越来越少,却越来越模糊了。 期待的到底是什么,他在漫长跋涉、扪心自问后都已经分不清。 慕夏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以前觉得同学关系好不好都无所谓,怎么他到二中短短几天好些时候孤独得不行——没有人会约他周末去玩,没有人问他家里的情况,也没有人不论干坏事还是抄作业都想拉他一起,犯错也有他一份。 这些旁人觉得“朋友”间理所应当的相处方式,慕夏竟从未体验过。 他不情不愿地承认,林战也好,游弋也好,他们给他的东西虽然塑料得很,却能恰如其分地填补他关于某种期待的空白。 有了期待连自习课都好过许多,慕夏被林战从睡梦中推醒时还迷糊着,揉着眼睛问他干什么,只看见对方脸上明显的兴奋。 “去玩啊!”林战朝他晃了晃手机,“电影票我买好了。” 他爬起来,原本精神不振在看见游弋后不由得一震。早晨慕夏起晚了,随便咬着面包夺门而出,一上午他都在补瞌睡,这时候才发现游弋没穿校服——花里胡哨的t恤和简单牛仔裤,衣服上涂鸦夸张,背后都没放过。 这么张扬的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没有半分违和,加上游弋毛躁的短发,硬生生有了种英俊的气质,就像那天夜里慕夏第一次看清他的五官。 有点小英俊的少年对此好不自知,朝慕夏扬了扬下巴:“夏哥要不回去换件衣服?” 慕夏低头看自己的校服衬衫,清了清喉咙,刚想说好,又觉得这发型穿什么都不好看,干脆洒脱地一挑眉:“换个屁,就这么去呗。” 游弋笑着踹了他小腿一脚,力道很轻:“就你会装逼。” 慕夏没理他,把单肩包往肩头一背,大摇大摆地跟在林战身后走出教室。 放学后的场面如同野狗脱缰,走读生离开得飞快,托管生里不回家的便没那么着急,三两聚在一起打算用一周仅剩的自由出校门吃顿好,余下还有些想家的,拖着换洗衣服挤公交,把公交车闹得堪比春运现场。 慕夏给母亲发了条“晚上回家”的消息后,手机收进裤兜:“坐哪一路?” 林战看了看站牌,还没说话,游弋先说:“你要去接苹果吗?” 旁边孟居然立刻谜之激动:“啊?今天苹果也去吗?小战哥,带苹果你就永远是我哥,我好久没见苹果了,想她!” 慕夏想这要是漫画里,孟居然此时此刻肯定是个煎蛋泪目,背景飘满粉色花瓣。 而被点名的林战一头黑线:“……你可闭嘴吧。” 至此,对这位哥们儿传说中的双胞胎妹妹林檎同学,慕夏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已经情不自禁地对她肃然起敬了——竟能靠一个小名左右堂堂七尺男儿的情绪,实在不可小觑。 几个人拉拉扯扯地挤上公交,去林檎学校接人。 六路公交虽然起点站不在育才中学,可开车后人流量的第一个高峰就是这里,上车的人摩肩接踵,恨不能踮起脚尖多吸一口气,否则肺都要炸掉。 慕夏不舒服地动了动,伸手拉住一个吊环,刚要松口气,一个人被挤得一头撞进自己怀里。他的胸口被对方脊背撞得生疼,松到一半的那口气吊在半空,顿时咳了个天昏地暗,脑袋一垂,又“砰”地和对方的头颅来了个亲密接触。 怕是被撞了一个包。慕夏想,另只手从裤兜探出来,揉着两人撞到一起的额角,正要看看是哪位小倒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一抬眼,和游弋四目相对,尴尬极了。 慕夏:“……” 游弋争先恐后挤到了喉咙口的国骂也被他自己使劲咽下去,他咳了两声,不自然地别开眼睛,丝毫没有道歉的打算,装作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顺着他的目光望了眼,窗外灰蒙蒙的秋天午后,没有阳光也没有雨,实在平淡无奇。他也不想和游弋计较这个,但手却圈得更紧,护住游弋,动作十分僵硬。 一车厢的熙攘中,他们这儿仿佛与世隔绝,安静得只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 慕夏不知往哪儿看——他抬眼能看见游弋的发旋儿,低眉后映入眼帘的是对方的睫毛,忽闪忽闪,遮住了那双黑眼睛。 他睫毛真长。 耳朵又红了吗,他好像很容易害羞。 平时不是那么拽的吗,怎么搞的。 人设崩了呀,游哥。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被他无意识从上到下打量的人抬起头,深深地望他。慕夏一愣,像偷窥时被抓个正着的人,无地自容地要挪开视线。 旁边两个同校的女生正抱怨着数学老师太严格,身后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人在打电话,好像是给小男朋友撒娇,声音甜腻腻的。 公交车一个颠簸,慕夏慌忙拉稳了吊环,把头侧到一边,生怕游弋又倒了过来。 他清晰地、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撞过来时脊背贴着胸口,心跳声霎时就乱掉,在游弋若无其事转身留给他一个侧脸后,越发地欲盖弥彰,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糟糕得不能自拔——现在都没能平复过来。 “喂。”他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或许轻松的口气能遮掩许多事实。 游弋鼻子里哼了声,目光躲闪,没看他。 慕夏往前蹭了半步后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游弋表情略微松动,眼风扫过他的下半张脸。而慕夏没给他再挪开的机会,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悄声说:“我和你一样,你信不信?” 广播里报站的女声机械而冰冷,但慕夏从游弋突然加快的眨眼频率中笃定他听见了。他往后退回安全的地带,左手在游弋后腰上一推,让他在刹车的惯性时站稳了身形,慕夏朝林战吹了个口哨,对方示意他们下车。 从人堆里挤过去,慕夏在前面走,然后他感觉到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背包。耳畔那人粗声粗气地说:“你有病吧。” 尾音轻飘地划过耳际,猫爪似的在他不设防的心头挠了一下。 “那就是了。”他想,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的笑意,“我们才是同类。” 所以游弋身边没有桃花,他根本对女生提不起兴趣——各方面的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努努力就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5 有更新!心有多大胆,文有多大产! 第8章 苹果 育才中学的学生大都把外校称为“隔壁”,多少有些轻蔑意味,却实打实地说明了一些东西。比如两校的竞争关系,再比如地理上非常靠近的位置。 六路公交车的路线上,育才和外国语只有一站之隔,仅需经过三个红绿灯,拐两条街。如果运气够好一路绿灯,甚至用不了十五分钟就能开到——外国语中学贵为私立,背后有个挺大的金主爸爸,壕气冲天地把学校修在了市中心的映射区。 大家都在市中心,待遇天差地别。育才隔壁是破败老城,改革开放以后就修好的灰色小楼,而人家外国语不仅名字洋气,出校门步行十分钟是商业街,再步行十分钟就到cbd,可以说令人嫉妒得很。 因此时常有身着育才校服的少年少女在此游荡,也就不足为奇。 慕夏吊在队伍最后,他们一行人并不算吸引眼球,但人毕竟不少,横在人行道上能把位置全挡住,时而有几道目光投来实属正常。他双手插兜优哉游哉地跟着游弋,对方脊背绷得很紧,好像警惕着什么。 他暗自好笑了一下,加快脚步去和游弋并肩而行。 “好像到了。”游弋像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停下步子,叼了根烟没点燃。 外国语的大门远没有二中那么高调,小小的一扇,多了几分婉约。慕夏刚抬头瞥了眼,径直被一个女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她眉眼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说不上美得多惊艳,却令人想要为之驻足片刻多看一眼。穿着件有花边的衬衫,短裙下露出一双修长纤细的腿。目光望过来时眼中有明显的激动,接着她小跑起来。 几个男孩子中突然出现一个少女,毫不顾忌地挂上了林战的脖子。 现在的女孩已经这么开放了吗? 慕夏一愣,然后那少女脆生生地喊:“哥!”林战揉了把她的头,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一点她鼻尖:“大街上,别这样好吧。” 于是他无需多问已经明白,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林檎小姑娘了。而她眉目间带来的熟悉感,出自和林战同月同日同基因的结果。 “我还是第一次见龙凤胎。”慕夏挑挑剔剔地上下看了林檎一圈,在承认小姑娘相貌的确令人赏心悦目之余奇异地想,“原来长得也不是一模一样,这个是什么原因来着?初中生物是不是讲过……嗯,全忘了。” 旁边几人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林战拉着林檎,要看她买的电影票到底哪个场次——这人竟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着实令人惊叹! “哎,别急别急,我们还能去吃个饭……”林檎翻了翻手机,又请点人数,葱似的手指尖点到最末端的一个脑袋时,她一愣,“咦?” 当兄长的林战这才记起今天带了个新同学来,连忙说:“慕夏,这学期转来的。” 慕夏客气地对她说:“久仰。” 估计很少听到这句开场白,林檎先是一愣,然后咯咯地笑起来,单手捂着嘴,却掩不住银铃般的声音,半点不做作。饶是慕夏,都忍不住感叹一句,不仅漂亮,少女感十足,还没有半点矫揉造作,不得不说是校园初恋的范本。 相比之下,他甚至觉得做哥哥的林战都显得普通了。 林檎笑完了,揉揉肚子,亲热地挽过林战的手,扭头跟游弋打招呼:“小弋也来了,真好,今天熟人都在。吃什么?” “就几个人随便吃点得了。”孟居然说,妄想转移话题,“苹果,那个……” 玩着手机的游弋打断他:“不能随便吃,慕夏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带他吃点好的吧。夏哥,你不吃辣对么,请你吃串串,点两个锅。” 除了神经比百年榕树都粗的孟居然,其余几人都惊异地看向游弋,只觉得这孙子某一天还会为别人着想,大开眼界。 游弋不耐烦地抬眼,一挑眉:“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写着出租车起步价五块啊?” 林檎:“哈哈哈哈!” 然后在其余人的一片尴尬中,慕夏举手:“其实我可以吃一点辣。” 游弋口中吃串串的地方离市中心有点距离,为着一会儿看电影不手忙脚乱地赶场,几人直接打了个车。林檎一个女孩儿坐前排,人高马大的几个男生挤在后排,一路鸡飞狗跳地在司机欢快的歌声中抵达目的地。 耳畔还萦绕着“好运来祝你好运来”,慕夏掏了掏耳朵,还没顺过气,被游弋抓住胳膊往街沿拖。他重心不稳,差点摔了踉跄,刚要骂人,身后一辆车呼啸而过。 到嘴边的“卧槽”咽下去,慕夏干咳一声,嘴唇都不动地说了句谢谢。 其他人走在前面,游弋好似因为这句哼哼心情无端好了许多。他咬着的那根烟还没点,这会儿才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他的眼中映出那一点红光。 “叽叽歪歪说什么呢?”游弋在他脚后跟一踢,“听不清。” 慕夏翻白眼,一推搡游弋的肩膀,把人往前推了好几步:“我说,滚。” 游弋:“哎呀你这人——” 注意到对方朝自己脑袋招呼过来的手,他大步流星地越过游弋,小跑几步跟上林战,不往回看。但分明错身而过的时候,慕夏觉得自己瞥见了他上扬的嘴角。 公交车上的别扭劲儿就算过了吗?怎么还动手动脚的。他暗自写着自己的小九九,越发感觉游弋这小子,有意思。 吃饭的地方在江边,就几个门市的店铺,不算大,但却十分热闹。 林战抢先占了个位置点好串串,林檎见掉队的两人上来,按着手机招呼他们:“吃凉糕吗?今天有点热,要不一人来一份吧。慕夏你先看看辣的能不能吃,这家不算辣。受得了我们就不要青椒那个了。” 她说话又轻又快,慕夏无法反驳,连连点头,好奇地打量起了这家店铺。 桌上摆着个盆似的不锈钢锅,菜品就拿竹签串着泡在里面,洒满了白芝麻,沾上红油,扑鼻而来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端上的春卷里夹的是白糖和萝卜丝,面前再放上一碗拌红糖的凉糕,天光下,江风轻拂。 慕夏吸了吸鼻子,先端起那碗凉糕:“饿了。” 加了花椒的串串阴差阳错很对他的胃口,诚如林檎所言,不算太辣,喉咙里微微发疼的感觉竟让慕夏十分喜欢。 吃饭赶时间,说得话就少了。林檎偶尔找游弋搭两句话,字里行间都显示出熟络。 “我听他说你和许文科闹矛盾了啊,不会吧游弋,他吃错药了?”林檎说,拿了串藕片顺手塞给林战,“哥你吃。” 游弋埋着头含糊地说:“没大矛盾,不懂他。” 林檎“哦”了声:“怪不得他没来。” 游弋明显有些烦躁,说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6 :“好好的一个周末,能不能别提许文科。” 他没用疑问句,态度也和平时不同。林檎知趣地暂且闭嘴,朝自家哥哥一吐舌头,卖了个萌后发现游弋没盯着自己,立刻恢复话痨本性小声逼逼:“还不让人说了,当心我哪天故意说漏嘴告诉他去,嘁,什么人啊……” 一旁喝凉粉的慕夏坐在她右侧听清了这句话,眼眸低垂,脑子里飘过个惊世骇俗的无厘头猜想:小苹果一看就和游弋是闺蜜,卧槽,别不是他喜欢那学霸吧?! 学渣对学霸的态度无非两种,发自内心的敬仰和发自内心的鄙夷。游弋身在重点高中,还会自己做数学作业,想必不是后者。再一结合许文科对他的不冷不热,和他偶尔伸着爪子试探的模样,慕夏要醉了。 如果是这样,好像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他脸色忽红忽白,不怎么掩饰地暴露了丰富的内心戏。游弋吃到一半抬头,看见后奇怪地在桌下碰了碰慕夏的脚踝。 □□的皮肤被触碰,慕夏险些弹起来,猛地被拉扯回现实。他随意摸了把自己长出短短青茬的后脑勺,皱着眉用目光问游弋:“有毒?” 游弋比了个小拇指,咬着筷子笑。 慕夏:“……神经病。” 全然不觉得自己把上铺同学强行安插一出暗恋戏码有什么不对。 本来留够了时间赶场,孟居然临时想给女神买奶茶耽误了会儿,几个人到底还是一路狂奔到影院。好在林檎提前去取了票,但坐到位置上依旧气犹不定。 连成一排的座位颇为壮观,慕夏被挤在最外面,左手边是游弋。 他才刚在吃饭时自己脑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不可说,此时不太能直视室友,故作正经地看大银幕的龙标。 这场人很多,又是最近几年很受欢迎的超级英雄系列,几乎满座。后排咀嚼的声音比小声交谈还令人烦躁,听多了慕夏甚至有点想吃。他左右一看,林檎买的爆米花被游弋抱在怀里,只犹豫了一刻,他的手往爆米花的方向伸—— 几根手指猝不及防地碰在一起,慕夏瑟缩片刻,不在意地想继续拿,却更过分地和对方的指尖纠缠在了一处。中份爆米花桶不够大,两个少年的手挤在里头,腕骨相贴,体温差了一点,游弋比他烫。 慕夏干咳两声,抢先抽出了手,故作正经地捋顺呼吸。 银幕上的画面忽然变得游离,落在视网膜上,并不能顺势滑入脑海。他一片空白地看了几分钟,什么也没记住,惟独手指上残留的焦糖味再怎么刻意忽视,也始终萦绕在鼻尖。 慕夏轻轻舔了口手指,与电影里男主角同步一声叹息。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一刹那的心猿意马,只好盯着银幕,正撞见男女主角热情相拥。 一桶爆米花往他的方向伸过,慕夏低头错开目光,无声地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嚼得发出了“咯吱”声,他尝着舌尖微苦的甜味,眼睛有些发涩。 倒不是因为别的,也没有任何感激,纯粹都是难为情。 后半段的电影他们出乎意外的和平共处,游弋把两人座位中的扶手抽上去,爆米花摆在正中,慕夏一伸手就够得着。这样的距离安全而亲近,让双手不小心碰在一起的戏码再没有发挥的余地。 结局美好,超级英雄总会拯救世界。 全剧终的字样缓缓打出时,慕夏却有些微的怅然若失。他托腮跟一群人等彩蛋,心不在焉地借着歪头的姿势看游弋。 少年还戴着3d眼镜,遮住了那双亮极了的黑眼睛。他没察觉到慕夏的目光,专心致志地看字幕,也没有掏出手机查看未读消息,嘴唇边沾了一点爆米花碎屑。 两个人的脚不知何时挨在一起,慕夏轻轻一踩游弋。 “你有病吧?”游弋扭过头,眉毛皱了起来,他的嘴唇形状优美而饱满,偶尔看上去会让人错觉总在撅着撒娇,说话声音轻的时候更加读不出话语中的埋怨。 慕夏想凑拢,却在坐直身体时发现游弋朝后面缩了些距离——是个不怎么明显的躲避。 他忽地索然无味,恢复了歪歪扭扭的懒散坐姿,抬起眼皮看人:“你和林战妹妹关系这么好林战都不误会啊。” 旧事重提,虽然影厅一片漆黑,他用脚趾也能猜到游弋不是脖子红就是耳根红。他说话的声音像半路摔了一跤,结巴了片刻:“什么……有什么好误会的?” “哎,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慕夏把吃光了的爆米花桶随意扔到一边,单手环过对方的椅背,说话时声音落在耳畔。 第一个彩蛋开始放映,影厅音效环绕四周,却没压住他近在咫尺的耳语。 “我从第一次见面就隐隐觉得,游弋,你别是同吧。”慕夏说,感觉直着脊背的人一凛,脖子梗着不回头也不斜视,打定主意不理他,但注意力肯定已经不在看彩蛋了。他低低一笑,继续说:“而且林檎知道。” 半晌的沉默,银幕黑下去,漫长的staff清单开始滚动。 游弋略一侧头,他摘了眼镜,眼里的光在暗处竟然也那么亮。他和慕夏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被一语道破某个秘密的窘迫虽徘徊不去,游弋却没显出丝毫弱势。 “那又怎么样?”他轻声说,像只不服输的小兽,“你不也是吗?” 慕夏眯起眼睛笑,手臂收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按理来说我刚才应该算是调戏你,打我一顿也不为过。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看在咱们一样的份上给我面子,还是说如果我是直男,能更得寸进尺一点?” 游弋严肃地说:“不行,我不跟傻逼计较而已。” 慕夏:“你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游弋冷漠脸:“哦,谢谢。” 一顿谁也没占上风的你来我往间交换了更具体的部分,慕夏觉得把这说出去没什么,但游弋干净利落地承认却在意料之外。 走出影厅时两人默契地落在了背后,孟居然忙着为林檎鞍前马后,林战忙着阻止他的鞍前马后,愣是谁也没在意有两个掉队了。人潮涌动,慕夏挎着书包,把刚才没喝完的最后一口饮料咽下去,罐子扔进垃圾桶。 “咣当”声刚落,游弋在他旁边说:“还有什么你直接问吧,高深莫测的样子很讨厌。” 慕夏:“我有吗,是你自己心虚吧小弋。” 游弋要动手,被慕夏挡住。两个人原地打闹招惹了其他观众的不忙,后头心急的一个青年护着女友,没忍住喷他们:“人这么多还推,要打出去打,有毛病!” 这下两人一致对外,慕夏一声口哨清脆地嘲讽,而游弋冷漠地朝他比了个中指。那青年被挑衅刚要发作,被女朋友劝走,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净,转过身去,背后两个得逞的少年对视一眼,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7 慕夏单手勾过游弋的脖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除了各种虚假友好之外的肢体接触。 “神经啊。”游弋说,没推开他。 “你是不是暗恋许文科?”慕夏突然提了别人,故意在他炸毛的边缘试探。 游弋侧头瞥了他一眼——那表情很古怪,不像被戳穿了少年情怀的羞恼,也不似即将生气的前兆,生动而意气风发,甚至连一点不满都没。他眉毛微扬,眼瞳中一圈流光溢彩转瞬即逝,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慕夏看呆了,喉头微动,刚想就自己的唐突主动道歉,脚下却一个重心不稳,被莫名其妙的物体绊倒了——余光发现,游弋伸回了一条腿。 狠狠摔在地板上,周遭还有不少人,回头率赚了个百分百。 他迅速起身,脱下身上的单肩包朝游弋打:“他妈的,搞偷袭啊你!” 游弋三步并作两步,准确无误地从人群中找到了林檎,吃准慕夏不欺负女生,飞快奔过去躲在她身后,比了个“胜利”。 慕夏差点把书包都摔了:“幼稚!阴险!”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年过完了,送上热腾腾的手势语言很丰富的游弋和在游弋炸毛边缘试探的夏哥。 此处应有,试探之后.jpg 第9章 超凶 那天看完电影到后来纷纷作别,慕夏心情都非常复杂。 林战以为他是当众被游弋捉弄出丑才黑的脸,自觉隔开两人,免得在大街上扬全武行。他神经紧绷了一路,直至慕夏朝他们挥挥手上了出租车,才长出一口气。 “怎么了林战?”游弋说,他对观察别人起落的情绪倒是很在行,“从刚才你就一直苦大仇深的,是电影不好看还是孟居然不好欺负?” 猝不及防被点名,孟居然听出他字里行间的鄙视,立刻奋起反抗:“喂!” 林战摇摇头,自嘲地笑一笑说:“我是怕你和慕夏打起来。慕夏看着挺随和的,但我总觉得他性格里……有比较尖锐的一面。” 游弋正埋头拆了一颗糖的玻璃包装纸,闻言把糖吃进嘴里,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是有点儿,还好吧,我也不会莫名其妙跟他发生冲突。” 林战:“你跟许文科的冲突就莫名其妙的。” 游弋一巴掌拍向林战后脑勺,被眼尖的林檎拦下来,悻悻作罢,却仍在说:“那不是冲突,就一点小矛盾,你们少掺和——走了,明晚见。” 言毕他踢了脚街边的小石子,双手揣在兜里,留给其余三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原地不动的林檎拽了拽林战的衣角,忧心忡忡地说:“他越这样,我越觉得有问题。要不改天,你问问许文科去?” 林战双手投降状:“姑奶奶,饶了我吧,我才不去。” 林檎:“废物。” 他们三个多说了几句话后,林家兄妹要乘的公交靠站,与孟居然作别后,两人也走远了。公交行驶的路线笔直向前,林檎坐在靠窗的位置,贴着时间太久、被刮花了的玻璃,看见游弋埋头走路的身影渐渐地被吊出了视线。 东西向的街道,夕照时分格外壮丽。这天没有厚重云层,金红色的光从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树的轮廓,喧闹的车辙,融合成了一幅优美的油画。 游弋拐过一个弯,人声与车的喇叭都离远了,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几条巷子,走进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年头却装修整齐的居民区。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走到阳台拉开窗帘,捂着鼻子驱散家里一股长久没人居住的霉味。 装修风格简洁舒适的三居室,游弋走向挂在墙壁的日历,离约定好父母回来的日子还有两个星期,他叹了口气,把书包随便扔在地上。 换洗的衣服都丢在了学校,家里冷冷清清的。游弋从可乐罐子背后扒出啤酒,拔掉拉环后喝了两口,皱起眉毛,靠在流理台边缘,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啤酒罐随手放在流理台上,走了出去。 游弋叫了一份附近的炒饭外卖,开始慢慢收拾上周留的烂摊子——桌椅的灰尘要擦掉,沙发套先拆下来塞进洗衣机,扫地拖地,一堆琐碎都等着他。 等外卖送到,游弋盘腿坐在沙发与茶几中间的地毯上,找出一张《双塔奇兵》的碟片,塞进dvd机里津津有味地一边看一边吃。 这是他的周末:父母因为搞科研经常出差,在热带雨林一待就是小半年,他只能自己照顾好一个冷清清的家。 最后的夕照从窗外漏进来,小区里到处都是合家团聚的欢声笑语,和厨房传来的阵阵炒菜香味。游弋把吃剩的炒饭就着饭盒一起扔进垃圾桶,沉默地关掉电视。 他短暂地放空了一会儿,撑起身子,心不在焉地摸出作业。 练习册打开时掉出来张轻飘飘的纸片,游弋一愣,本能地抓住。下半部分被他揉皱了,展平后映入眼帘的是只憨态可掬的机器猫。 “傻逼吧……”他喃喃道。 但游弋自己都没意识到,看见那只机器猫时,从与同学作别到吃完饭为止,他终于变了表情,无所谓的,冷淡的神情消失了,转而浮现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慕夏。 这个奇怪的转学生好像从不把学习放在眼里,每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乱涂乱画,作业敷衍得很,短短一周被各科老师点了四次名。话不多,但一旦开口,不出三句他就能成功被慕夏气死——哦,性别男,爱好男。 实在是个奇葩。 游弋“啧”了声,很纠结自己怎么这时候想到他,赶紧把人从自己的脑子里摘出去,又慌忙走到厨房拿了那罐喝到一半的啤酒。 机器猫放在那,舍不得扔又不乐意看,碍眼得很,作业是写不下去了,游弋索性溜到书房开电脑打起魔兽。 网游公会的朋友问他怎么这么久没上,他含含糊糊说有事,到底没承认自己是住校的高中生——男孩子都有自尊心,如果平均年龄都比公会的人小,他以后还怎么混。在虚拟世界厮杀一通,时间总过得很快,游弋回过神来已经接近十二点。 学生时代的作息很难有几个不规律,他没有熬夜的打算,揉揉头发说要睡觉了,干净利落关掉游戏。游弋不赖床,不拖沓,有着近乎成熟的自制力,正因为这一点,他学得再差劲,父母也放心让他自己在家。 “好无聊啊。”他想,洗漱完躺在床上刷朋友圈。 林檎晒出几个人看电影和吃饭的合照,在下头笑吟吟地回复每一个人。孟居然活跃得最厉害,林战只矜持地点了个赞。 游弋秉持着“点赞=已阅”的心态,也给林檎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而就在他点完赞没多久,手机跳了个通知,林战把他拉进了一个群。游弋定睛一看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8 ,差点没被群名笑出眼泪,“吃吃喝喝小分队”。 今天下午一起吃喝的几个人都在,游弋刚进去,一个陌生的头像发了悲伤蛙的表情,应该不是冲他,刚好他们之前在聊天而已。他点开大图,那人的头像是只猫,有点像某只网红,下头还有两个字:超凶。 游弋想了想,打字问:“慕夏?” 超凶猫又发了个举杯欢庆的悲伤蛙,表示默认。 他“噗嗤”一声乐了,欢快地加了超凶猫的好友。对方秒速通过,游弋发了个烟花表情,接着轻车熟路点开慕夏的朋友圈—— 然后傻了眼。 该好友只展示三天以内的朋友圈。 游弋想:去你妈的吧。 加了好友不说话,停在聊天框里的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表情。同样都是150个储备,游弋总觉得慕夏的表情包比他的丰富太多,反正他每次试图嘲讽慕夏,对方都能接上来,并对他进行三倍以上的反嘲讽。 游弋败下阵来,打字说:“你厉害。” 慕夏一点不和他客气,回复里都能看出满满的轻蔑:“那当然。” 游弋:“在家?” 慕夏发了个点头的柴犬,然后说:“想必你能闲着和我斗图,也是快躺了吧。老盯着手机,你妈不管你啊?这不大好。” 他打字奇快,一段话能分好几次发,换个性子急的可能当场被他这么聊天的频率憋得难受。无奈游弋性格不算太激烈,优哉游哉地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了,才慢吞吞地和他打字聊天,简单地说明了家里的情况,得瑟地说:“羡慕吧?” 没人管,自由自在。 换做别人大概会应承几句说羡慕嫉妒恨,他这话刚发出去,记起了网线那头牵着的不是一段缘,而是自嘲爹不疼娘不爱的慕夏。三个字突然变得不太合适,发出去的消息泼出去的水,撤回又太刻意。 游弋无端地有些紧张,他坐起身,猜想到底有没有太冒犯。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消失又出现,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叮咚”一声跳出了慕夏的回话:“羡慕个屁。” 他才不信慕夏这么久才打了四个字,可其他的话轮不到游弋多说。于是他只好装作信了慕夏的邪,顾左右而言他,迅速拉远话题。 两个人你来我往,游弋以为这就算过去了。群里孟居然和林战聊到第二天几点到学校补作业,林檎把群名改成了“先补作业再吃喝”,慕夏抽空回过两句话,游弋补完记录,伸手摁掉了台灯——他有点困了。 “先睡了”三个字打到半截,和超凶猫的聊天界面又跳出一行字。 游弋看完,瞌睡全没了,有点想把慕夏从屏幕里拉出来当场狂揍一顿。这人是不是存心的,每次他想溜走的时候都能被拽回去? 慕夏说:“同病相怜,又多一个共同点,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 游弋把刚才想到的那句话回过去:“哦,那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吧。你万里迢迢地来我们这读书也不容易,希望你能顺利毕业。” 慕夏先说了句“滚吧”,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万里迢迢?” 游弋给他个人资料的页面截了个图发过去,近乎天真无邪地说:“你不是来自安提瓜岛吗,我没文化,这是个什么地方啊,在太平洋还是印度洋?” 慕夏发了一大串“……”加个悲伤蛙,然后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游弋差点没在被窝里笑得背过气,他左右滚了两圈,捂着肚子笑痛了地方,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同样的话,慕夏说出来就特别有意思,不知道怎么回事。 “行了,我要睡觉了。”慕夏见他半晌没回复,兀自打字,“晚安。” 黑暗里,手机屏幕成了他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而在这片光源里,慕夏没头没尾地给他发了句问候,游弋心头一酸,把手机扔到一边,翻身用力地用被子捂住了头,刻意忽略掉那两个字里包含的其他意味。 男孩子当然不会在彼此聊天结束的时候互道晚安,没这么矫情,他和孟居然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这么多年了,孟居然从来都是“游哥拜拜我睡了”。 游弋不认为这是慕夏出于某种性取向的敏感,更不愿意提醒自己,已经很久没听见过来自关系尚且算密切的人说过的晚安。 从他开始独当一面——起码自认独当一面——以来,会这么对他说的只有他妈。 但因为工作和漫长时差,他妈也遗忘了这句简单的问候。 “晚安”两个字,游弋一度以为是自己摆脱噩梦睡个好觉的直接来源,他在这些地方计较得很,可就这么一点执着了。 游弋想:“娘唧唧的……我有什么办法。” 那天夜里他果然睡得很好,十个小时,黑甜的梦境,醒来什么也没记住。 翌日也是一个人,起床后先去小区晨练,跑完步顺手买了大门外某家老字号的豆浆油条,吃掉两个小笼包,回家洗澡,然后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坦白来说游弋的成绩没那么差,他就是懒得学,这一点班主任很清楚。招财猫从高一入学就带他,无数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奈都是对牛弹琴。 他的叛逆来自父母的优秀,越发看得多了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过得什么生活,游弋越觉得成绩好没用。他的目标和许文科不一样,后者一心都是清华北大,而游弋从来都想的是凑合着过,差不多的大学,差不多的工作。 数学作业有一半的题只做到第一小题,英语都写完了,虽然不敢保证正确率。至于其他几门副科,政治和历史他都靠胡编乱造,地理主要寄托在了林战身上。 墨水笔一扔,游弋发消息给林战:“地理卷给我留着,不要给居然啊。” 林战半晌没回他,估计在补习班不好玩手机。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心想自己的交友范围还挺广。学霸如许文科,努力的优等生如林战,成绩不行而乐观仗义如孟居然,还有个特立独行的慕夏。 游弋把慕夏划在自己亲近的圈子里,心想,“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嘴上不说,他仍旧对遇见的第一个表明了“同类”身份的少年十分在意,将他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 我和你是一类人。 你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你喜欢男生吧,我也是。 游弋撑住额头有些苦闷地叹息了一声,窗外阳光明媚,是个不错的秋日,他的心情却不怎么灿烂。 发现自己和孟居然他们不一样的时候离现在不远,游弋十四五岁,同龄人大都经历了第一次梦遗,觉得是大人了,偷偷在同学群里传递着从别的地方顺来的小视频小黄书。游弋当然不例外地接收了,孟居然给他的。 聚众看片这种事说出去都羞耻,他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19 在几个面红耳赤的少年中格外冷静,捂着脸颊坐在一旁,然后奇异地发现女性柔软的胸部和修长的腿并不能让自己有任何冲动。 他的慌乱没持续很久,游弋在一个夏天的晚上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搜索了自己的情况,然后没花多长时间暂且接受现实。 游弋自小接受的教育充满着人性化和过分的宽容,放养式的,他看的杂书多,想的也比普通男生多一点。有了结论,再去推导原因,游弋思考到东方泛起了灰蒙蒙的鱼肚白,逃回自己的房间,窝在被子里,终于有了一点难过。 出于小众和脱离主流的偏见,他在那个清晨时情绪脆弱,第一次觉得孤独。 记忆里,游弋察觉那也是第一次,他没有任何前兆就通宵了。 “不知道慕夏是怎么回事。”游弋咬着酸奶吸管想,他收拾书包,把写完的卷子一股脑装进去,迫不及待想别人与自己分享秘辛。 周末迅速地过完,他坐在回学校的公交上,有些亢奋地想要和慕夏见面。 未满十七岁的游弋感觉不出“同类”两个字中的沉重,他满心只有驱逐了孑然一身的激动,还有惶恐,有无辜,也有对未知的惴惴不安。 他一步三蹦地跳上台阶推开宿舍门,慕夏正坐在床边解鞋带。 游弋克制住莫名加快的心跳,顺手放下书包,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么早啊?” “嗯。”慕夏头也不抬,他的短发还是没长多少,看着却比刚剪的时候顺眼多了,他把球鞋放好,整个人侧躺在床上,“爸妈昨晚吵架,我特么没睡着——睡一会儿,吃饭喊我。” 游弋说好,注视他闭上眼,很快平稳了呼吸。 秋天的风和秋天的阳光,还有即将到来的金灿灿的铺满落叶的林荫小道,他站在上下铺的宿舍床边,单手撑着铁架子,放肆地盯着慕夏的睡脸。 “很安稳。”游弋想,心头的戾气驱散了不少。 少年的路还很长,但总归和秋天一样,大部分时光还算明朗。 第10章 艺考 后来的生活与所有高中一样,紧张而规律,基本不留任何胡思乱想的私人时间。游弋想要追问慕夏和他谈心的幼苗还没萌发就被扼杀在摇篮,他一头扎进各种季风洋流循环、近现代史、文化与政治经济的关系中,苦不堪言。 许文科还是没理游弋,慕夏看得乐呵,不时撩拨他几句,都被游弋红着耳朵、粗声粗气地怼回来。他一边装作认怂,一边想:“这人还是可爱。” 色厉内荏四个字形容不太恰当,总归是这么个意思。慕夏语文学得不怎么样,这时候才感觉自己文学储备的匮乏。 他趴在课桌上,地理老师正在讲台语速极快地分析田纳西河流域开发的特点,句子连在一起催眠效果十足。眼皮沉甸甸地耷下来,慕夏单手托腮,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 墨水笔在指尖转了一圈,他戳向前排少年的后背。 游弋整个人如同触电般狠狠地一抖,接着偏过半个头,用眼神示意他有什么事。慕夏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地挑起来,欣然接受游弋恶狠狠的瞪视。 他的瞌睡醒了,低头抄了几行笔记,揉着手腕,在书页空白的地方涂了一只卡通老虎。 有时候游弋就跟大猫一样,气势汹汹的,第一印象吓人,不好惹。但接触过之后发现,实际上他也就看起来凶一点,并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人的地方。 慕夏想了想,给那只卡通老虎加了件黑t恤。 下课铃打响后到了课间操时间,二中夏天做广播体操,冬天绕着操场跑圈美其名曰强身健体,慕夏和游弋哪个都不喜欢,默契地溜号——第一次在厕所不期而遇,之后的几次就有了眼神交流。 他站起身,在所有人都往教室外走的时候故意拖拉了一会儿,去看游弋的方向。 那人慢吞吞从课桌抽屉里摸出手机塞进裤兜,抬眼与慕夏对视后一眨右眼,率先拨开人群往洗手间走。慕夏跟上去,表情波澜不惊,心里有点好笑。 他们躲在一个隔间里,等着外面广播开始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才从里头出来。 慕夏靠在墙壁上,望向那扇小小的窗户。秋天的上午,阳光破云而出,二楼的窗外漏进一些树影,斑驳的形状落在他的肩膀上。 “喂。”游弋突然说,喊他的名字,字正腔圆,“慕夏。” 少年端正了眉目,从鼻腔里哼了声,表示听到了。半晌没等来后文,慕夏才抬起头,映入眼帘只觉得游弋表情太严肃,不由得好笑:“怎么了?” 游弋站在他面前目光躲躲闪闪,一会儿才犹豫地说:“你当时发现……是什么情况?” 慕夏先是疑惑地皱起眉,而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当即忍俊不禁。游弋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脸色越发难看,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掉头就要走。 “别。”慕夏条件反射,伸手抓住了游弋的胳膊。 还没到穿长袖校服的天气,肢体接触时两个人体温的微妙差别让他们都是一愣。慕夏活像被烫了手似的,他迅速放开游弋,重新抄进了裤兜里,想了想,注视着鞋面一块摇晃的光斑,仿佛听了会儿风声。 游弋耳朵都红透了,站在原地没走,一双眼殷切地望着他。 慕夏半晌才小声地说:“我以前喜欢一个人,所以,就发现了。” “以前。”游弋不自觉地重复这两个字,他咬字有奇怪的重音腔调,显得多少阴阳怪气了些,但慕夏好像没听出来,陷入往事的回忆,平素没心没肺的表情也变了。凝重说不上来,到底有点显而易见的悲哀——也不知是在为谁。 “住在……g市的时候,邻居有个哥哥对我挺好的。”慕夏说了个南方的地名,他的声音干涩,“我初中头一年父母在北方,自己读的学校就在家旁边。每天就在外面吃,经常会遇见一个挺高的哥哥,就多看了几眼。” 游弋想笑话他恋慕年长者的情结,表情却无法轻松,言语也不能脱口而出。他跟着慕夏轻轻的说话声,刻意屏住呼吸。 太阳躲进云层时,树影也消失了,一阵风拂过,幽深的走廊里有点冷。 “有天回家时遇见他,才发现就在我家同一层。他对我也有印象,主动找我聊天,电梯里谈了谈,他大我十来岁,刚工作来g市,生活压力很大。”慕夏说,那地方是个一线城市,游弋常在电视里看见拥挤的地铁,想想节奏就快。 他停顿了一刻,见游弋不答话,又继续说:“后来他下了班有时来我家串门,我那时也没什么防备意识,再加上他的确不是坏人,可以说是我幸运。他带外卖来,两个人混熟了,我把他介绍给父母。爸妈听了也开心,觉得有人照顾了。” “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0 那时候,在我家做饭,一起看球赛,相处时间多了,我就喜欢上他。” 说完这句话,慕夏低头飞快地拧了把鼻尖,然后问游弋:“你有烟吗,给我一根。” “没带。”游弋说,靠拢了问他,“你后来告白了吗?” 慕夏摇摇头,对方还没来得及追问原因,他便自顾自地解释:“就那么相处了大概半年多吧,父母要把我接到北方去上学。那天想跟他告别,顺便告白——想着反正见不到了,被拒绝也不尴尬,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第一回敲他家的门,结果来开门的是他老家的未婚妻,来要求他年底结婚。” 游弋:“啊?” 慕夏:“两个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那个姐姐哭着跑出门去,他没追。他对那个人的态度和平时对我完全不一样,那天我把东西给他,说自己要搬走。然后就死心了,还是说不出原因。可能就是这么一阵一阵的,到了北方之后才发觉自己不正常。” 那块光斑又出现了,从鞋面挪到了脚边的水磨石地砖上。时间静悄悄地留下一丝痕迹,远处广播的声音停了,熙熙攘攘的话语与嘈杂像潮水一样涌向教学楼。 游弋说得不那么艰难,他拍了拍慕夏的肩膀:“你哪有不正常?” 慕夏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变作了一个讥讽的微笑:“少他妈安慰我,你心里乐翻了吧,知道你夏哥的小秘密了——我就是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有安全感。以后看到靠谱的记得介绍,说不定我考虑一下多留几年。” 游弋呸他,收回了爪子:“你留不留关我屁事,读完高中还不是分道扬镳。” 慕夏反问他:“你毕业不回来?你家在这边,比我好。” 游弋:“按理来说你读完大学应该回g市吧,上次林战整理花名册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就是g市人。” “那又怎么样?”慕夏说话口气很冲,他走进隔间把门一甩开始放水。 仗着男厕没别人,游弋在外面语气很冲地说:“你自己说的,那不然我念完大学也爱去哪去哪,关你屁事,你留不留在这里和我没关系!” 说得激动了他一踢隔板,脚差点踩空。 慕夏冷冰冰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方才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像游弋的错觉。他掀开游弋,往洗手台走去:“是啊,关你屁事,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随口就来,诚意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游弋梗在原地,被他一句话噎得翻了个白眼。但他小跑几步跟上慕夏,想了又想,搭上慕夏肩膀,尴尬地安慰他:“没事,我不往外说。” 然后慕夏横他一眼:“你他妈敢。” 他凶起来的时候看着是真愤怒,有点叫人不寒而栗的味道。但游弋愣是不觉出危险,反而更得寸进尺地和他嬉皮笑脸:“哎呀,我有分寸的,信我,啊?” 仿佛在哄小孩。 慕夏一下子泄了气,觉得自己跟他认真简直自取其辱。他放任游弋的爪子勾在自己肩上,心想:“算了,不和他计较,谁还没点黑历史了。” 他们回到教室,正好慕夏的校服被陈潜拿过来了。他朝招财猫鞠了个躬,抱着一捆柔软的衣物回到座位,径直砸在地面,半点没有珍惜的意思。 黑白的正装上育才中学的校徽很显眼,缝在上头 ,规规矩矩的,像韩剧日剧里高中生的制服。他多看了几眼,又把其他几套翻起来仔细观察,才注意到今天游弋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外套虽然洗得很干净,但就是那套麻袋校服。 他这时候才拿到的崭新校服,坐在前桌的新朋友,还有桌上写到一半的地理练习册,让慕夏终于有了一点身在新环境的安全感。 他就像跋涉过的鹿,在雨季的迁徙时迷路了,走到新地方后发现水草丰美,可以定居。 慕夏思考了一会儿后,把新校服叠好放进袋子,然后藏到抽屉里。 早晚微冷,他可以先穿一件外套了。 慕夏没对游弋说过,他极其欠缺安全感,漂泊不定和孤独才是所有敏感的来源。同样没告诉游弋的,还有他其实是第一次把那段过往对别人说。 “暗恋”通常会成为心中最隐秘的情感,混杂着自责和满足,做出许多事后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刻意制造偶遇,故作矜持地一起吃饭;偷窥对方喜欢的书籍和电影,然后在相处中寻找话题,让对方高看自己一眼。 还有臆想,不止是少女会怀春,谁都经历过从一句“早安”想到在一起后的夜晚。 但他多少还是有所保留,慕夏如今觉得暗恋这事不像自己的作风,想来那时年纪还小,而他现在过完十六岁生日,自以为成熟多了。 秋风渐起,有的事就该随着时间消失不见。 第一次月考结束后,中秋假期与国庆连在一起,前后各方博弈,压榨出了八天假期。 “你打算去哪玩啊?”林战坐在床上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已经把刚结束的月考抛诸脑后,乐呵呵地自言自语,“苹果想去买衣服,这小丫头成天说没秋装穿,还问我买不买——笑话,我们二中,两套校服传到毕业,又不是他们外校。” 游弋附和他:“就是,买衣服不如多买双球鞋。哎,我最近看见阿迪一双新鞋,好像是限量,特好看,打算先斩后奏。” 林战:“你爸妈还没回来?真好。” 游弋:“本来这周要回,昨晚我爸发邮件说想把新项目开一个头,就下个月底再回。他给我汇了一笔生活费,喊我国庆自己玩。” 宿舍门口等着他俩的孟居然怪叫:“游哥你爸妈太好了吧——” 游弋皮笑肉不笑:“那咱俩换算了,你爸妈对你更不错。我要是数学考个27分回去,怕不是头都要被打飞,而你活到今天就已经说明叔叔阿姨的乐观了。” 孟居然要跟他拼命,无奈游弋占据着战略高地,他在下头只好跳脚。 半晌没听见另外两个人的声音,许文科一直不在宿舍和他们聊天,游弋想了想,探了个头去看下铺。慕夏斜靠着墙,腿上搭了条薄被,正在打手机游戏,他嚼口香糖时咬肌偶尔一动,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眉眼很是锐利。 游弋说:“慕夏,你放假干什么?” 慕夏吹了个泡泡,含糊不清地说:“写生去。” 孟居然:“写什么?” 游弋却拖长声音“啊”地一下,然后说:“那天你不是去找陈老师了吗,那个艺术生的事落实了没,好像你心情不太阳光。” “垃圾学校。”慕夏的那个泡泡破了,他继续嚼着口香糖,“就是打的幌子要省教厅补贴,根本没打算直接弄。我已经准备自己找个画室了,下学期开始得集训,不然怎么考。” 游弋:“哟。” 慕夏屏幕上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1 的小人钻进草丛里隐匿了身形,他的眼睛终于舍得从游戏回到现实,看了眼游弋——此人正倒挂着,四目相对时眼睛弯成很好看的月牙形。 “你阴阳怪气些什么。”慕夏说,不是个疑问句。 “找画室,我带你去呗。”游弋手一撑,直接从上铺跳下来,胳膊在床沿一磕,龇牙咧嘴一番后站稳了,说,“我表姐就是干这个的。” 他的游戏人物又躺尸了,但慕夏顾不上,他坐直了,双腿盘着,眼中闪过一道光彩:“真的假的?你表姐开画室?开着玩还是做培训,多少钱啊?” 游弋拿手机,翻了个朋友圈给他看:“这我表姐黎烟,她专门做美术艺考的培训。” 得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慕夏一敲游弋脑门儿:“小伙子,我看好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进入正题 提到的城市自由心证哈 第11章 夕照里 “下一站就到了。”游弋说,目光从手机屏幕挪开,望了望外面的街道。 因为中途转过一次公交车,慕夏已经完全认不得路了。他到这城市的时间算来不过一个多月,大部分时间只在住处和学校附近活动,慕夏跟着游弋一直坐到公交车厢中剩了寥寥几个人,开进一片老城区。 他“哦”了一声,攥紧书包带子,盯着游弋额角的那块红印子看。 弹指神功没掌握好力度,刚敲下去游弋就一嗓子嚎出声,惨烈程度并不像装的。等慕夏收回手,他额上已经红了一片,就算这么久的公交车路程后还留着一点印记。 国庆假期来临,到处都洋溢着喜气。七天长假比其他的东西来得都要实际,给人的欢愉也更胜过虚无缥缈的荣誉感。游弋收起手机后就没再看过,望向窗外发呆,好似在想什么似的,眉心微微皱着。 慕夏没坐,他站在过道上,拉着扶手垂眸不语。公交车内有种奇怪的“嗡嗡”声,随偶尔的颠簸侵袭耳膜,慕夏摘了耳机,欲言又止。 一个急刹车,司机仿佛忘了靠站似的突然停下,接着按响了广播。 游弋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走吧。” 他跟在游弋背后,两人相继跳下公交车,慕夏突然喊住他,说:“不是故意的,那个……不好意思啊,可能有点痛的。” 游弋一脸懵逼,慕夏半天没等来回答,恼羞成怒地走了。他不擅长道歉,而且非常好面子,一没得到回应,立刻就谜之羞赧,回味不过来时只觉得面红耳赤,立刻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这一面,疯狂逃窜。 转身后游弋才反应出前因后果,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嬉皮笑脸:“哎,别别,夏哥,没事,不痛的——左拐,你走错了!” 慕夏差点被街角垂下的藤萝绊住,猛地想旁边拐,游弋跟上去掐住他的后颈逼得对方等自己一会儿。一前一后的距离成了肩并肩,游弋见慕夏抬手想打他,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在对方摊开的掌心里塞了颗巧克力。 慕夏:“……” 他沉默地拆掉包装把糖吃了,浓郁的甜味带着一点微苦散在舌尖。糖纸被揉皱了扔进街边垃圾桶,慕夏的脖子轻轻拧动,不太能摆脱那只手。 “我爸上次回国时带的,最后一颗给你了。”游弋轻松地说。 于是方才那点恼羞成怒被巧克力春风化雨地消融,慕夏仔细地抿它的甜味,等吃完了,游弋领着他停在一个小院子前。 这座城市还没有完全赶上一线标准,起码老城区有不少四四方方的院子和灰色小楼,无言地表达几十年时光。遮天蔽日的树荫在夏日最后的尾巴上肆意生长,全然没有秋风渐起的萧瑟,仿佛南方永远的葱郁。 慕夏仰望院口的槐树,他鼻尖微动,隐约闻到花香。 小院灰色的砖墙上挂着个挺古朴的匾额,上头四个字有点旧时候私塾书院的风骨:原野画室。左下方还盖了印章,朱红色,一眼看去并不能分辨是什么字。 慕夏刚要认真地研究一下,游弋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拽着他走进去,径直朗声喊人:“姐,哥,我来了,带了个朋友!” 屋子的门敞着,他话音刚落,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 三十来岁,五官周正得活像个明星,腰间系着不伦不类的围裙,污得快看不清原本颜色了,双手还捧着一把泥巴。他见了游弋并不十分开心,露出种见到讨债鬼的嫌弃表情,接着走到院子中洗手。 “你姐出去拿快递了。”他洗完手随便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慕夏喉结微动,到底忍住了提醒他又蹭上去的泥垢。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有洁癖的最好不要搞雕塑和油画。 眼前这位被游弋称为“哥”的男青年,以慕夏专业的目光来推测,专业八成是泥塑。他跟着游弋喊了声哥,余光不断地打量这间院子。 葡萄藤下放着藤椅和折叠桌,主人很会享受,惟独不像个画室。 游弋还在说话:“那我就直接跟你说吧,你们今年还招生吗?这我同学,刚转来的,他提到集训什么的,我记得我姐在办这块来着,就带他来看看。” 引入正题后那男人上下打量慕夏一番,眼神奇异地落在了他被游弋握着的手腕上,良久才一瘪嘴说:“招啊,同学有基础吗?” 慕夏“啊”了声,规矩地回答:“学过八年国画。” “哎呀。”他显而易见地惊讶了,随后端正眉眼,“你好,我叫袁也,目前是这个画室的负责人,有兴趣的话可以进屋聊聊。我们这的规矩和别的地方可能不同,如果你要走艺考,我们能负责,但对你要求会很高。” 慕夏点了点头:“我想好了的。” 袁也朝他笑出一口白牙:“有目标了吗?t大美院?” “那个啊,那个不行。”慕夏被他调侃的语气逗笑了,“我文化课太差,其他几所倒是可以搏一搏,说不定就单车变摩托。” 袁也朝他比了个“请进”的姿势,慕夏跟着他进了屋,留游弋一个人在院子里。 按理说他已经可以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游弋有点想知道结果。他在藤椅上坐下来,书包和装在袋子里的换洗衣服扔在旁边地面,他微微眯起眼,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 夕阳很舒服,在熟悉的环境里总令人额外放松。 里头的说话声偶尔传进游弋的耳朵,小院隔音效果不好,他没有刻意偷听。 带慕夏过来当然不止因为那只机器猫,游弋没什么艺术欣赏水平,看不出功底和好坏,只觉得这里好,慕夏也好,就带过来了。表姐开的这间画室在亲戚中能得到认可,游弋看来就是成功的象征,他们家常有“学艺术的能有什么用”的论调,表姐当年不管执意考美院还是后来留学都引起了不少争议。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2 饶是如此,她最后也成功了。 这座城市最有名的画室不是那些大型的、专业的地方,正是这片其貌不扬的“原野”。 他等得眼皮打架,就要睡过去时,院门一响,游弋猛地清醒过来。看清了走进来的手上大包小包的人,游弋几乎扑过去:“姐!” 快递盒子差点掉了一地,黎烟一撩及腰长发,用绕在手腕的皮筋随意挽起来,这才大惊小怪地配合他表演:“小弋!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也不说一声!你哥怎么做人的,把你自己扔在外面吗,拖出来打一顿!” 她表演欲旺盛,换作以往游弋不吝啬和她来一段,但眼下越听越不对,游弋连忙打住:“没,我给你们带学生来了。” 黎烟闻言睁大了眼:“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我们今年的广告都还没往外贴,刚带完学生没玩够,又要给我找事对不对——什么学生?” “我室友。”游弋诚实地说,“他的机器猫画得很好,特别像。” 黎烟:“……” 她抄起快递盒子就给了游弋一下:“神经病!” 两姐弟从小感情就好,黎烟是家里唯一对游弋性取向知情的人,自然对他更加关爱。他们自八岁打闹到游弋都快十六岁了,还好得没有任何秘密。 游弋正帮她拆着快递,那边屋内慕夏出来了,他立刻放下收缩刀,倏地站起身,带着点紧张问:“怎么样?”——好似方才接受考核的不是慕夏是他本人,连游弋自己事后想起,都不知道紧张的来源。 慕夏无所谓地摇摇头,双手重新抄进了裤兜,慢悠悠地走下来,和黎烟打招呼:“黎老师好,我叫慕夏。” 黎烟堆出满脸慈祥的笑容:“袁也说收学生了是吗?那就这么定了,这学期上课时间另行通知,下学期开始集训,一直带到你校招结果到手,没问题吧?” 慕夏说谢谢老师,黎烟一摆手:“没事,他们在这边都叫我姐,本身也没大你们多少。就袁也喜欢搞这些形式主义,你以后就叫我烟姐,叫他袁老师。” 袁也在背后“喂”她,黎烟置若罔闻。 两人间氛围不同寻常慕夏当然感觉得到,他乖巧地喊了声姐,黎烟浑身都舒服了:“行,联系方式留了吗?你可以回去了,小弋送客。” “我也要走。”游弋说,“订了晚上的电影票。” 黎烟:“和谁约会呢,和这小帅哥吗?” 游弋:“我自己看!” 他们说得随意,没注意到旁边慕夏微微站直的姿势。他在裤兜里捏紧了手机,目光游离地环顾地上拆得到处都是的快递盒,轻而易举地听出了黎烟话语里与游弋的过分熟络。 “真有趣啊。”他想,“林檎也知道,黎烟也知道。他真是不在意。” 比起自己的东躲西藏,游弋显然坦白多了,他甚至怀疑游弋是那种被问到就会承认的人——否则许文科怎么和他闹翻了? 他已经能够确定游弋闪烁其词中掩盖的真相。 “走了!”游弋大声说,推着慕夏离开原野画室,耳朵红红的,慕夏发呆那会儿他又被问了些难为情的话题,心里苦。 巷子外头停着共享单车,游弋把书包往车筐里一放开始解锁:“我骑车去电影院,顺便就把饭吃了。你是不是要回家啊,坐哪路车知道吗?” 慕夏背靠街道边一棵梧桐树:“那个。” 游弋开锁的动作停了一拍,觉得他要有大动作。果然下一刻,慕夏犹犹豫豫地说:“你要去看什么电影,我也想去。” 游弋:“……你不会喜欢的吧。” 半个小时后,慕夏对着刚拿到的电影票满头黑线,他真不知道游弋会自己来看台湾小清新爱情电影,还是豆瓣评论风格都在回忆青春的那种。 游弋单手拖着一杯可乐,没有要给他买的意思:“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那天的电影讲了什么,慕夏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最后一段背景音乐响起时,坐在隔壁的姑娘拿纸巾擤鼻涕的声音很大,掩盖掉了低声抽泣。他转过头去看游弋,对方眼里映射着银幕上的光,心无旁骛地喝可乐。 他埋着头,刻意忽视自己跳得过分用力的心跳。 “游弋。”他说,坏坏的去逗少年,“你要不要纸巾啊,我包里有。” 被喊到的人侧目而视,用气音说:“滚。” 慕夏拉住他的手腕,眼眸低垂着,感觉游弋只一点瑟缩却没有躲开。上一次在电影院里手指相缠的片刻暧昧而短暂,他顺着骨骼摸到游弋的手指,去触碰中指握笔处的薄茧。 游弋有点发抖,银幕暗下去时他颤声说:“别这样。” 慕夏收回了动作重新看向银幕。 这个故事很老套,少女喜欢上了优秀的同班男同学,却被另一个班霸少年暗恋着。绕出巨大的误会,串联让人恋爱心扑通跳的情节,最后却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让“知慕少艾”顺理成章变成了遗憾——好似没有结局就是青春期感情的最好结局。 主题曲响起,身侧女生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慕夏坐在场中,他手指松开又收拢,终究忍住了不去招惹左边的人。 散场后游弋坐在原地没动,他好似在平复心情。慕夏站起身,把他的书包一起拎在手里,想了想说:“……走吗?” “哦,没事。”游弋说,从他手中接过了书包,走出两步回头又说,“真的别这样。” 慕夏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啊,害怕,还是说没人这么对你过?” 他站的位置逆光,慕夏看不清游弋的神情,他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你别这样,我容易误会,我不想……让你觉得哪里不对。” 还是在害怕吗?慕夏想,“也是应该的,才这个年纪,我也没比他成熟多少。” 恶作剧的成分居多,但如果游弋不喜欢他就收手。 “行。”慕夏语气平淡地说,又郑重其事地给他道歉,“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把那句话吐出来时心里空落落的。 出影院后两个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没人再提刚才影厅里的事。华灯初上,慕夏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还想在街上逛一逛的念头被打消,他只好和游弋作别,不情不愿地打了一辆出租车。 对方说“再见”时眉毛微微挑起,嘴角也上扬,与初见的低气压黑脸判若两人。他情不自禁地思考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游弋,又想似乎他就是这样的人,情绪化,开心的时候怎样都好,不高兴了看谁都不会顺眼。 落日余晖里他错愕的表情与方才的颤抖都太过深刻,慕夏低头无意识地描画着,车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 他握着自己的脉搏,生命蓬勃、鲜活,在想到那谁时分外激动。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3 出租车一个颠簸,慕夏扶住了把手,嘲讽般笑了笑。 一瞬间的心动又能维持多久呢?他对自己有数,如果说游弋是情绪化,其实慕夏比他还要极端,一朝一夕就能变无数次。 “算了。”他对自己说,“没理由去祸害别人。” 正暗下决心,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一凉,游弋给他发了个微信,说林战约他们国庆假期一起去省博看新的展览,问他要不要一起。 “一起”的字眼突然成了他的禁忌,某种情绪来得汹涌极了,委屈又不甘心,还有点生气。这条微信来得不合时宜,恰好戳中了他的羞耻心,逼迫他去想游弋的眉眼。 可如果不是一瞬间,怎么能叫心动? 慕夏低低地骂了一声:“操,别来惹我。”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哪天不在jj写了,lofter找我……id沈梨。 第12章 怦然心动 慕夏没去展览,后来在林檎的朋友圈看到了几个人的合照——确切地说是偷拍,林檎站在最前面,笑弯了一双眼,身后几个少年少女正在分东西吃。 林战和孟居然犹如林檎的左膀右臂,是一定会在的,余下有不认识的女孩,想必是林檎的好闺蜜。游弋也在,坐在最远的凳子上,仰头喝一瓶矿泉水。但这并不是最令慕夏惊讶的,他奇怪地发现,许文科竟也出现在合照中了。 真是白日见了鬼。 他瞪着眼睛来来回回缩放无数次,确认了当中的眼睛少年真是许文科本人后,情不自禁地往后一仰,内心十分震惊。 且不说之前自己关于这两人之间关系的不靠谱猜测,许文科和游弋一个多月来在宿舍起码交集为零,慕夏不认为游弋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不讲话就是不讲话。这下怎么还在一个小集体里和平共处了? 眼熟的不眼熟的人凑在一处,就许文科离游弋最近。 许文科还在扭头看他。 还他妈在笑。 笑个屁啊,靠。 慕夏暗骂了一声,他对许文科的莫名仇恨达到了顶点。半晌冷静下来,往后一仰躺在沙发上,抬头盯着天花板,开始无比后悔为什么没去。 就因为那天电影院里小心脏不知所谓地跳得扑通扑通,然后他把这个定义为年少时的怦然心动——四个字说得轻轻巧巧,大部分人会为之羞涩一番,带着莫名的快乐。但慕夏一点不觉得开心,甚至有点自我厌恶起来。 他觉得这颗心也太不听管束了点。 正纠结着突如其来的恶心,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喊声:“慕夏,打个电话给你爸,喊他晚上记得回来吃饭,路过小区门口时带一瓶醋!” 慕夏应了一声,勾过手机拨出个号码,索然无味。 接通后他一板一眼地说完,如同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听着对面也同样机械的应答,和他爸默契地挂了电话。 从前一次未遂的出轨好像成了妈的心病,之后不管慕夏的父亲去哪里工作,她都非要跟着,否则就要大闹一场。玩艺术的多少都有点病,慕夏他姑妈这么说的时候没避讳着孩子,他年纪尚小就记住这句话,长大后深以为然。 说得难听点,就是玻璃心得很,对外美其名曰敏感而脆弱。 他打完电话给敏感而脆弱的母亲扯了个回执,跑过去问是否要帮忙,厨房里忙碌的女人满意地揪了把慕夏的耳朵,喊他回房间看书去。 慕夏被赶出厨房的一亩三分地,不知所措,想了想开电脑玩斗地主。 他打这类小游戏不求输赢,自然也不太上心,飞快思考着的是另一些事。父母都不爱问他学校里怎么样,许多话打着腹稿说不出来,闲暇时才能嘟嘟囔囔自言自语。 “还可以啊,同学都挺好相处的,比之前那个学校好。”慕夏出了个王炸,继续对自己说,“但是有个小朋友,年纪小一点,好像读书也挺早的,有点不懂事。我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在意他,害怕引起蝴蝶效应。” 屏幕上的电脑机器人认输,慕夏重新开了一局。 “我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去对一个人负责,并不想在荷尔蒙刺激下做出令人后悔的决定。譬如轻易地把恋爱与信任交付给他人,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慕夏说,“人类的情感虽然丰富,却也有非常大的概率犯错,一旦不可挽回,我找谁索要赔偿?” 他说话不怎么过脑子,说完后愣怔了一秒,似乎立刻就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于是自说自话地往回找补:“轻狂不等于冲动,对吧?我还要再想想。” 游弋不是那个住在隔壁的哥哥,他有血有肉,对自己的底牌也一清二楚。他只是稍微逗弄,游弋已经如临大敌,真要抱着小心思去试探,可能他会先一步地明白。 他说,“别这样。” 如果这成了一场博弈,到最后很可能两败俱伤。 上学期还在北方的时候,慕夏唯一的同龄好友叶川失恋了。春光里,他忧心忡忡地叼着一根烟,说:“说白了,恋爱可有可无,没必要把什么都搭进去。” 慕夏那时深以为然,但现在要他当做无事发生,平心而论,他做不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关掉斗地主的界面,趴在书桌上,侧头去看自己往墙上贴的一张速写——打篮球的少年,脚踝上一只蝴蝶振翅欲飞。 游弋,这个名字真不安分,争分夺秒地往他心里钻。 国庆七天假期,在家里长辈的催促下,慕夏到底跟着父母回了一趟g市。按理来说这才是他熟悉的地方,慕夏却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结束返校,竟有种解脱感。 他请掉了返校第一天的晚自习,去原野画室上了课。 结果慕夏因为回学校后倒头就睡错过了热火朝天的寝室夜聊——主要形式是林战和游弋的对口相声,内容则围绕着迫于强权必须参加秋季运动会的怨念——第二天对着新发下来的通知满头雾水。 “那个,慕夏同学你觉得呢?”戴眼镜的清秀少女局促不安地揉着衣角,站在他面前,表情都是抱歉,“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慕夏指着那张抬头为“育才中学第xx届秋季运动会报名表”的纸,不可思议地看向班长:“不是,班里好歹有十几个男生,怎么就把我名字写上去?” 言下之意这也能钦定吗。 可惜戚善善没听出来,班里的体委是个女孩子,最近正值叛逆期,天天和老师对着干,运动会的压力全都交给了班长。戚善善快急哭了,眼角红红的,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也能听出一把焦急: “你昨晚上没来,其他人除了魏雪君都报项目了,游弋还报了三个,没办法,咱班男生太少了!今天下午就得报去体育处了,我真的没办法,慕夏,你参加好不好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4 ?” 慕夏:“我不想参加运动会。” 戚善善瞥了眼林战,后者正朝她挤眉弄眼示意上大招。她叹了口气,一抹眼睛使出杀手锏:“……陈老师说你不参加到时候不给你报艺考。” 慕夏:“我操?!” 怎么还带这种操作的?!他兀自震惊,那边从外面回来的游弋一身大汗地坐回位置,见气氛僵硬,转头问戚善善:“怎么了啊班长,还在烦运动会的事吗?” 戚善善见到他宛如抓住救命稻草:“对!就差一个4×100的接力赛人不齐,孟居然,你,林战,然后其他几个人还得去田赛那边,安排不过时间。直接弃权肯定陈老师又被骂,总不能让魏雪君上吧,人家有先天性心脏病……” 旁边的慕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是被赖上了。 “不至于这么惨吧,去年我们班还勉强能凑一支足球队,带替补!今年怎么沦落到接力赛都没人参加?”游弋惊了,坐直身体。 戚善善:“去年没分文理科,今年阴盛阳衰,你都快成国宝了。” 不知是不是没听出戚善善话中的嘲讽,游弋先天真无邪地掰着指头把班里12个男生翻来覆去地算,最后惊叹于文科班的男性资源如此稀缺后,眼珠一转,目光落到后排黑脸的慕夏身上:“夏哥,商量个事呗?” 慕夏:“不商量,你一喊我哥就没好事。” 游弋不笑的时候表情自带三分严肃:“才100米,你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十几秒钟的事能跑死人?” 慕夏双手投降:“我手无缚鸡之力,一介书生,身无长物,求求你别这样。” 当下游弋并没领会他成语用得对不对,只听出满满的无奈后发现晓之以理并没有用,于是改变战术,妄想动之以情:“我昨晚被他们哄着个人项目都报满了,200米,1000米,还有跳高——明年就没运动会了。” 慕夏神情松动了一瞬,仍在嘴硬:“那和我没关系。” 游弋:“你上了大学还会在意运动会吗,更不会吧?高三肯定不能参加,就这一回了。我们又不是要名次,重在参与。潜哥是无所谓得不得优秀,到时候所有人都在参与,你自己游离于集体之外,合适吗?” 他当起说客时理论一套一套的,慕夏不情不愿地偏过头,比起大道理和私人感情,他想自己是被游弋说起这些的神色打动了。 干脆利落,就事论事,还有种特别的神采,意气风发。 他喜欢看到这样的游弋。 做这些事能让他开心一点吗?对自己刮目相看一点? 好像也不是很难。 “行吧。”慕夏松口的话音刚落,戚善善立刻多云转晴,他见状连忙追加条件,“就一个接力,别的我不干。”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艺术家。”游弋打断正要说话的戚善善,啪嗒一声给慕夏扣了顶高帽子,完事口渴,从桌肚里捞出一瓶矿泉水,几口干掉了大半。 艺术家全程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瞪视他,对莫名其妙得到的头衔很不满意。 游弋喝完了水,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抹嘴,笑得有些坏,偏又端正了眉眼认认真真地补充说:“机器猫还画得特别好。” 慕夏绝望地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于是他为了表示愤怒,一分钟涂了个机器猫,不客气地拍在了游弋卫衣的帽子里——机器猫举着一把小旗,眼睛都是半圆形的,旗子上写一字箴言,“滚”。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慕夏清醒了点,他捂住脸,一会儿后整个人埋在臂弯里。 令人窒息的快节奏心跳又卷土重来,怎么强行镇压也无法抵抗。脑海中那只蝴蝶飞过了整片海洋,围绕梧桐枝桠散开了满树的春意,它的飞行轨迹毫无规律可言,却能把平静的大海搅弄出一片地覆天翻。 慕夏数着自己的心跳声,眼睛一眨一眨,鼻尖发酸,四肢像泡在那片海水里,随着地覆天翻的浪起伏,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上课铃打响,教室重新慢慢地安静了。他直起身,单手托腮。 数学课讲坐标系与圆,慕夏的笔不听使唤地在练习册空白的地方勾勒。线条简单地架出一个雏形,慕夏随便扫了一眼,最后几笔画不下去了。 他一边听着枯燥无味的公式,画出了一条小鱼,欢快地在……游。 他画了他的名字。 慕夏差点把练习册那一页都撕下来,但他一抬头就是游弋专心听课的后脑勺。仿佛中了邪,他就愣愣地盯着游弋看——看他颈窝的一颗痣。 朱红色的,艳得刺眼。 初秋下午的阳光灼热地洒在少年后颈,低头做笔记的游弋好似觉得痒,突然抬手挠了挠脖子。他扭过头,看见发呆的慕夏,又瞥过他一字铺开的文具们,招呼也不打,从他桌面顺走了一块橡皮擦。 慕夏咬着笔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想要勾过他的脖子,亲吻那颗痣的冲动。 就因为这个,慕夏魂不守舍好几天,心态崩了。 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絮絮叨叨完全没有起作用,他像所有一见钟情桥段的主角那样没出息,睁眼闭眼都是同一个人。 从此后颈朱红色的痣,咬着薄荷爆珠的贝齿,思考时微微撅着的饱满嘴唇,洗漱完毕滴着水的发梢,从运动长裤下露出的踝骨,执笔的修长手指,与翕动的长睫毛都成了难忘的碎片,拼凑出一个……他的暗恋对象。 阻挠只会让他越发在意,感情愈演愈烈。 至于那些“恋爱可有可无”“别去祸害别人”的金口玉言,慕夏觉得脸有点儿疼。 他在某个深夜发消息给叶川,说好像喜欢上一个人,然后自己逐字逐句删掉输入框里的话。宿舍里大家呼吸安静,偶尔有一点轻微的鼾声,慕夏抬起手,头顶的床板和金属床架隔开一层屏障,他仿佛在云里雾里。 “喜欢”这种感觉太莫名,又太执着,有所发现之后几乎全部的情绪都指向的是yes。 回过神来,他抬着凳子坐在操场旁边的树荫下,头顶的大喇叭里传来的《运动员进行曲》震耳欲聋,慕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去看游弋短跑吗?”林战凑在他耳边,故意大声说。 慕夏捂起一边耳朵没表态,却在林战起身准备替某人呐喊助威时,悄默默地跟在了后头。他掌心出了汗,自己在衣角擦掉,另只手里提着一瓶水。 等看清了操场边正热身的游弋,慕夏连这瓶水也提不住了。 他穿初次遇见时的黑色t恤,一条短裤只到膝盖,小腿线条优美流畅,舒展手臂时露出了一小截皮肤,背后能看见腰窝。 慕夏造孽地想:“我有病吧,跑来受这种刺激?” 林战见他一脸崩溃以为是对游弋没信心,连忙解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5 “小弋都快够格当国家二级运动员了,你放心吧,他练过的。” 慕夏:“……唔。” 准备时间别的班都有女生加油,他们堂堂文科班却派了两个臭男人来负责后勤。慕夏心不在焉地站在一边,正欲事不关己地捱过去,分配号码布的学生会干事把一张单子拍在慕夏手里:“2号道,高二六班游弋,给他别一下。” 刚要推卸责任,被点名的运动员已经看了过来,黑眼睛看得慕夏心底那些蠢蠢欲动都无从遁形,只得杵在原地。 “过来啊。”游弋朝他招手,顺便将脖子上什么东西摘下来。 他不敢怠慢,揪过了游弋的后心,干咳两声:“你要在前面还是在后面?” “都行。”游弋简单地说。 慕夏应了一声,低头就着两个人的站姿帮他把号码布别在胸口。他比游弋高一点,专注地摆弄两枚回形针时,手指尽量避开与游弋有直接的触碰,仿佛他能隔着皮肤与他一层胸骨,摸到对方炽热的心跳。 但呼吸还是一起纠缠着分不出彼此。 回形针扎了手没流血,慕夏忍着别好,强迫症作祟,他把游弋的号码布抹平。 脖子上忽然被挂了个东西,他诧异地抬起头,游弋在咫尺的地方朝他笑:“帮我保管一下,这个东西跑步的时候容易砸脸——别弄丢。” 他轻快地拍了拍慕夏的肩膀,往场地里走去。 低头一看,慕夏托着那块游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佩,上头刻的观音。分明应该心如止水,但他站在天光下,怎么也找不回平静。 被扎到的手指后知后觉出了痛。 作者有话要说:  国际惯例,先动心的是(。 游弋:???? 第13章 接力赛 200米的短跑,诚如林战所言,游弋同学暂时一马当先到了终点,稳稳进决赛。 下场后运动员不怎么累,和隔壁撑着自己膝盖喘成狗的别班同学对比鲜明。游弋抬手擦了擦额头,感觉汗都没怎么出。但他不是爱炫耀的人,于是摸了摸脖颈——想起刚才自己仿佛被下蛊,莫名其妙把护身符给了出去。 戴着他护身符的那人这时走过来,把矿泉水递给游弋,想了想,说:“你喝慢点。” 他脖子上那块观音玉佩各种意义上都太亲密。 当地的传统是男戴观音,这块还是当时游弋妈百忙之中抽空去寺庙给他求的开光符,本命年拿一根红绳串了戴上,直到现在已经有四年时间。游弋盯着慕夏的锁骨,那根红绳把他皮肤衬得更白了。 递水之后慕夏往后瑟缩几步,四处张望,当做方才无事发生。 游弋没说什么,他喝了两口水把瓶子随手放在场边,不着急把自己的玉佩要回来,慢慢地朝慕夏走过去。 有学生会的干事前来收走他的号码布,又发了一块新的,示意他准备一会儿的决赛。高中的运动会赛程奇快,典型的眼大肚皮小,两天半的时间要比田赛和径赛,累的都是学生。 游弋拎着号码布四处张望找林战——他有点不敢喊慕夏了,上次他替自己别东西时,游弋的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 他生怕慕夏有一点误会,又不敢面对内心。 “小战哥!”游弋喊了一声,旁边踢着一块小石子的人却朝他走来,被叫到名字的人无动于衷,离得太远并没有听见。 慕夏把自己的矿泉水瓶放在游弋脚底下,平静地接过他的号码布:“我来。” 游弋嘴硬:“我怕你又扎手。” 慕夏的手果然停了一拍,他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等别好了才慢吞吞地说:“不会。” 言罢他提起那瓶水自觉退回场外,连一句加油也没说。游弋本也不指望慕夏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一耸肩跑去排队预备开场。 整个年级进决赛的也就八个人,刚好够排名,赛道上跑一轮就算完了。有人看上去比游弋专业得多,背心短裤小平头,小腿肌肉发达,还有人身边拥簇着两个同龄女孩儿,活像上战场前还要左拥右抱的风流子。 慕夏抱着矿泉水瓶抄起手臂靠在墙壁上,努力把自己站进阴凉里。他眯起眼睛,微微仰头,望向开始准备的赛道。 发令枪响起时他瑟缩了一刻,心脏悬到喉咙口,一口气直到看见游弋冲过终点才喘出来。 第二名的成绩不算差,游弋迷茫地在终点左顾右盼,好像因为没等来属于自己的矿泉水和庆祝有点失落地垂下了头。 慕夏挪过去,还是不紧不慢的节奏。他刚想出言喊住游弋,抬起手跟他击掌,身侧闪过一个人影,飞快地跑过去:“学长!” 他嗅到了属于十六岁少女的特殊香味,干净,清爽,能让每个路人都为之侧目。但慕夏看清了跑过去的人时皱起眉,手臂也放下了。 “是你啊。”游弋说,不好意思地站好,准备去撩衣角擦汗的手也规矩地收回身边,“你们班同学一会儿有项目?” 学妹摇摇头:“我就是来看你的。” 她直截了当地说了,游弋反倒不知怎么应对。他皮笑肉不笑,躲闪着学妹看过来的眼神,放在旁人眼里怎么看怎么可疑,像讨了别人欢心反倒自己在害羞的惺惺作态。 学妹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是一条毛巾:“这个给你,新的,一会儿听说还要跳高。天这么热还有风,出汗不擦干怕感冒……先用着吧?” 游弋纠结了半晌,在学妹殷切的目光中,开口说:“对不……” “用了就不好还给你了,不如拿这个,我们室友之间不在乎这些,对吧?”少年大剌剌地插进他们中间,将一块小帕子不由分说地搭在了游弋脑袋上,他按住揉了揉,感觉对方长了些的头发刺得掌心发痒。 好像突然得救了,游弋长出一口气,就坡下驴:“嗯,不太方便,谢谢。” 学妹窘迫地立在原地,毛巾递不出去,丧气地收回手。广播里报名次的声音听得周围的沸腾一阵接一阵,游弋偏着头,像是半躲在了慕夏身后,场面有些滑稽,学妹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尴尬极了。 她不知做了多久的思想工作,撩过垂到耳畔的碎发,鼓起勇气说:“学长要不还是给我个态度吧,总是这样……不用觉得在浪费别人的心意。” 游弋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学妹反倒笑开了:“别安慰我,不喜欢不是错。” 当林战找过来时学妹已经走了,他看向高一小女生离开的身影,又瞧了瞧一脸玩味的慕夏和耳朵红红的游弋,眉梢一挑说:“这就拒绝了人家的告白?” 游弋闷闷地“嗯”了声,慕夏说:“不算拒绝吧,我觉得她挺想得开的。” 林战莫名其妙:“哦?” 慕夏抛开两人走在前面,卖完关子就不往后说了。林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6 战被吊了个好大的胃口,不甘心地跑过去追着他问:“什么啊,没拒绝是什么意思?学妹其实不是喜欢我们游弋?哎呀,你就告诉我吧,别这样……” 风吹得游弋背后一冷,太阳躲进云层后了,天阴下来。 刚才慕夏替他解围,学妹最后轻松地摆了摆手说以后我会努力快一点不喜欢你的。这么一看的确她没把拒绝听进去,好歹却告一段落了,只是游弋心里梗得慌。 他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面对,没法洒脱地说:“不是你的错,因为我不喜欢女生。” 想到这句话,他就仿佛喉咙里有一根刺,什么声音都发不出。风气已经不像几年前了,大部分同龄人没把这种性取向当回事,他却走不出来。 慕夏当时点燃一根烟说起自己暗恋领居家的哥哥,半开玩笑要他介绍别人,游弋表面陪着他插科打诨,心里却想:“我上哪里去认识别人。” “游弋!过来啊!”十几米外,林战扯着嗓子喊他。 太阳又出来了,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比刚才拉长了一些。游弋把那块小帕子覆在后颈,大步走过去:“来了!” 单人比赛结束后就是接力,慕夏不知哪来的美国时间还换了套衣服。他原本穿的短袖衬衫,换成运动风的校服,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裤脚挽起来。 招财猫亲自带人来慰问运动员,几个主要班委都跟在他背后赔笑。 “我们这次不求名次好吧,重在参与。游弋刚跑了两个200也挺累的,大家尽力就行。”招财猫挨个拍他们的肩膀,力道之大,慕夏差点吐了,“不过为了鼓舞士气老师还是要说一句,得了名次是有奖的,我私人给你们买——” 游弋猛地抬起头,来了兴趣:“买什么?” 招财猫笑眯眯:“买一套全新英语练习册。” 游弋:“打扰了。” 慕夏:“告辞。” 他们异口同声干净利落地说完,一群人先是齐齐发愣,接着连同老师都笑出了声。慕夏扭头去看游弋,对方表情诧异了片刻,撑着额头傻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原本还有些凝滞的气氛就这么被缓和了,招财猫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把他们送去跑道边。这个笑话也许效果拔群,孟居然临上场时还在时不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阴阳怪气的,惹来旁边赛道理科班同学频频侧目,满脸都写着警惕。 他跑第一棒,游弋说第三棒很关键让他上,慕夏福至心灵抢过了第二,然后几个人默契地把分量最重的冲刺段扔给林战。 林战怨念地走向最后一段直道,扭头说:“你们真是人才啊。” 广播里的《运动员进行曲》还在放,慕夏侧头一看,孟居然已经摆出了很标准的准备姿势。他眼珠轻轻一转,阳光下显出琉璃般的色彩。 ……竟然也开始紧张了。 裁判高高举起发令枪:“预备——” “六班加油啊!”有个同班叫不出名字的女生高声喊着,接着周围仿佛被她传染,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加油声,险些淹没了发令。 第一棒的孟居然冲出去,像一支离弦的箭。 慕夏浑身一震,久违地体味到了小说与漫画里描写的“热血沸腾”。 他错觉听见了呼吸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先一步地摆好了预备的动作。胳膊往后一伸,身体带动起来,慕夏感觉孟居然把接力棒给他了,在他耳边说:“夏哥加油!” 太久没运动,但他定期锻炼的底子还在。孟居然没有抢到第一棒的优势,慕夏只得尽全力压住了后面的第三名。 风好像突然有了力量,刮得脸部皮肤生疼。胸口炸开一般,喘不上气,他眼中只有回头看向自己的游弋,脚步失去知觉,本能地想快一点,更快一点—— 慕夏将接力棒塞到游弋手中那一刻,他险些跌倒在地,回过神时,游弋已经一阵风似的追上了第一名。 “游弋加油!游哥!超过他,不要给他机会啊!”后半步追上来的孟居然大喊,周围的助威也从“六班”变成了他的名字。 兴许是受气氛感染,兴许是太过热烈的环境适合发泄平时锁在心底的话语,慕夏和孟居然一路穿过操场朝交接棒点小跑,他一步三跳,朗声喊他的名字:“游弋!” 那人偏过头向这边看,慕夏没仔细去望他的表情,但原因不明地,他在那一刻突然觉得游弋应该不讨厌他喊的这一声。 被喊到名字的人把接力棒稳稳地交在林战手里,出于惯性往前几步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平缓呼吸。完毕后,游弋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为林战加油,也不像孟居然,一路叫喊,把自己搞得像少年漫男主跑向终点。 他从赛道走向场边,微喘着气,给慕夏比了个“胜利”。 慕夏僵在原地,回过神时,弯起眼角笑得很开心,他抬起一只手,呆呆的,好似打招呼,又像在等什么默契约定好的庆贺。 “哇!小战哥威武!小战哥牛逼!”孟居然的大嗓门几乎穿透了整个操场,“苹果哥哥就是厉害,第一啊!我们是第一了!六班——” 终点处的同学们围着林战和他拥抱,狠狠地揉他的头发,庆祝意料之外的惊喜。而离那里只有100米的地方,两个刚跑完接力赛的少年相互走近,游离于人群边缘,却也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欣喜和愉悦。 “真棒。”游弋和慕夏击了个掌。 他以为慕夏想和他击掌,但下一刻慕夏拉住了他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游弋一愣,想要抽回,手被握得更紧,接着他被一股力量往外拽去—— 刚跑完短距离,爆发力耗尽,虚弱到了一个极点,慕夏一拽,他便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双腿不争气地软下去,游弋本能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人。 慕夏搂着他的后背拍了拍,他们之间发生一个不伦不类的拥抱。 他听见慕夏那把一直懒散散的嗓音有些喘,在耳朵边说话:“真好,谢谢。没参加我可能体会不到这种,所以……多亏你了。” 游弋怔怔地问:“体会什么?” 慕夏笑了,闷在他耳畔,下巴在他肩头极轻地点了一下,把之前报名时游弋的那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集体荣誉感啊,这不是最后一次了嘛。” “你突然这么正经我很不习惯啊,夏哥。”游弋喊他哥总带着调侃。 “去你妈的,靠。”慕夏笑骂一句。 游弋:“哎,这下习惯了。” 他立刻把游弋推远了,自己往林战那边走。结果刚才还腿软着的少年三两步追上来,一把勾过他的肩膀,游弋说:“你是不是不太行啊,看你走路还在打颤,说实话,多久没运动了?艺术家,保重身体。” 本来挺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种不明意味,慕夏深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7 含蓄地说:“你不用质疑我的体力,我行与不行没体现在这种地方。要是实在感兴趣,改天可以自己来试一试。” 游弋:“啊?” 他一脸问号了半晌,终于在慕夏暧昧的眼神里明白过来,霎时间本就因为出汗有些发红的脸色深了一层,从慕夏旁边弹开:“草,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慕夏哈哈大笑,踹了游弋一脚:“现在才知道也不晚。” 游弋严肃地说:“我要离你远一点,你这个死基佬。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 意识到脱口而出的内容,他猛地打住话头说不下去了,抚平自己一身鸡皮疙瘩。游弋干咳两声,状似没事人的离慕夏远了一点。 慕夏突然问:“你和许文科和好了吗?” 怪腔怪调,活像在疯狂暗示他和许文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游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慕夏没追着那句兄弟不兄弟的调侃他,他也没必要找不愉快,顺着这话题就回答了:“那天苹果喊他一起出来玩。” 慕夏:“哦。” 游弋想了想又说:“苹果好像有点想撮合我们,她老提这事我就去了。” 一本正经往前走的慕夏被台阶绊得打了趔趄,他再也忍不住了,声音都拔高几度:“撮合你?和许文科?别逗我。” 游弋:“让我们和好,但效果不是很显著……许文科有芥蒂,他太直了。” 他听了半晌,总算感觉自己抓住了游弋话语中一闪而过的深意。慕夏迟疑地问,把两只手的拇指搭成指尖相碰的形状:“你说苹果想‘撮合’你和许文科,是指这个吗?放弃吧,和直男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是啊——”游弋差点跳起来,又皱着眉问他,“好像我用错词了?” 慕夏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两个人一时无言以对,并肩走回班里的位置。拿了接力赛第一名的欢庆气氛还在,游弋刚落座就被林战拽过去一起跟招财猫讨价还价,显然少年人还是对英语练习册的奖励耿耿于怀。慕夏从凳子上拿起笔记本,坐好,双腿屈起来。 他看班级队列最后的许文科,对方坐在花台边以凳子当课桌写作业。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慕夏想,潦草地在空白本子上涂速写,他什么都画,从操场边迎风招展的彩旗到游离于热闹之外的同学。 游弋终于从那边回来后随意地勾过慕夏脖子,看他的作品。 半个小时画出的东西虽然像样,还远远没到之后要去参加考试的水平。慕夏脑袋一偏,觉得此人有点烦:“你挡着我的光了。” 游弋没动,慕夏“啧”了声,抬起头刚要重复,对方手指按在他后颈脊骨上,眼里倒映出正午的灿烂秋光:“下午跳高你来加油吗?” 慕夏:“啊?” 游弋收回手,有点羞赧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来的话我应该可以破个校记录之类的吧。” 慕夏哑然失笑:“是谁让我不要说让人误会的话,你这句说得跟……” 游弋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了,他坐回椅子上,又突然往慕夏那边一倒——撕下来垫在笔记本上涂了速写的纸页被风带起,慕夏还没反应过来,膝盖上埋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小腿也被一只手臂抱住了。 他尴尬地推了推游弋:“喂。” 游弋的声音闷闷的,他的身体舒展时t恤衣角向上卷起露出一小截腰:“我累了,歇一会儿……有点奇怪。”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慕夏停住了推他的动作,他任由游弋趴在自己膝盖上,手掌搁在他的后脑,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 他们所在的地方安静,有树叶的影子与光斑影影绰绰地映在衣裳裤脚。慕夏这时才觉出疲倦,他示意游弋再往前趴一点,自己顺势伏在了他的背上。 他听见游弋和自己的心跳声慢慢地重叠成一样的频率。 “你有毒。”慕夏说,“这次可是你先惹我的。” 游弋说:“屁,早上学妹过来……你自己非要掺和。” 慕夏:“行吧。” 第14章 伪装者 午休时游弋不知道跑哪去了,慕夏摸了摸藏在校服下的那块玉佩,提着挎包往宿舍走。 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时候还给游弋——两个人一起在树荫下趴着,慕夏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相反他紧绷着,数两个人重叠的心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忘了。 慕夏能在那一刻确定某种情愫开始萌芽,当他发现其实游弋并不抗拒两个人的亲密时愈演愈烈。但他仍有疑惑,这是出于“同类”的互相怜悯吗?还是只想找回丢失的安全感? 如果是这两种感情,它们与心动到底有没有联系? 而心动了,能确定是青涩的暗恋么? 想不通,但慕夏在当天下午还是去了跳高比赛。或许游弋是对的,他往那一坐,半身不遂似的瘫在人造草皮上,望着不远处的沙坑,游弋还真刷了校记录。 他没上去庆贺,看着游弋和林战、孟居然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班上仅存的男性硕果抱成一团。慕夏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但校服兜里除了个手机和几块零钱空空如也,于是他只好把手机拿出来。 意味不明地,慕夏躲着旁边观察的老师开了摄像头,匆忙地拍了一张。 直到他夜里回了宿舍拿出来充上电看,才发现这张拍得敷衍的照片还可以。 抱成一团的男孩子们散开了,他的焦点对准游弋,对方正弓身去拿放在场边的校服外套,没看向这边,留给镜头一个背影——腰,腿,还有屁股。裤脚挽起一边,另一边则沓在鞋面上,半遮半掩挡住了鞋跟的logo。 “这双鞋我好像也有。”慕夏躺在床上,把照片放大了看,心不在焉地想,“不过他怎么选这个颜色啊。” 他这么想着翻了个身,爬起来敲了敲床板。 运动会期间晚自习不点名,游弋不想上,和他早早地回来了。 很快上铺传来回应:“干什么啊?”今天游弋的确体力透支了,这会儿说话都有气无力,连称呼都省略,只想快点结束。 慕夏:“怎么选了那个荧光橙的?” 游弋好像楞了一下,随后明白他是在说球鞋,懒洋洋地回答:“我姐选的。” 慕夏说“哦”,他不爱去挑剔别人的审美,只是在思考游弋这种人怎么会选一个张扬的颜色,可又说不上来地觉得这颜色谜之适合,得知是黎烟的手笔也不奇怪了。他重新面朝上地躺回床铺,手指无意识地摸自己的脖子。 还在看那张照片,这次换了个重点。 慕夏看着看着,脸有点红,他干咳一声掀起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手指勾住脖子上的红绳,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8 他想了想还是坐起来,喊对方的名字:“游弋。” “啊。”上铺的少年回他,已经连干什么都懒得问了。 慕夏想笑,但他忍住了。他站起身来,赤脚踩在自己床铺的边缘,够到上铺看游弋,露出个头,正好看见对方侧躺着玩手机,眼皮半耷拉着很疲倦,还没到熄灯的时候已经快睡着了,慕夏伸手戳了戳游弋的脸。 另两个室友都不在,林战去阳台打电话了,许文科不到熄灯不会回来。 “哎呀。”游弋叫了一声,有点烦他似的皱起眉。 脖子上的玉佩被摘下来,慕夏提着一根红绳在游弋眼前晃,声音都愉快地扬起:“不要这个啦?那我收下了,反正咱俩同年的。” 游弋这才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险些撞了墙壁,他抢过那块玉佩:“别,我妈打死我。” 慕夏还趴在他的床沿,自然而然地接了话题:“你妈妈送的?” “本命年送的,她就信这些。”游弋说,重新戴回脖子上,观音还沾着慕夏的体温,被风吹冷了贴在自己心口,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慕夏:“我爸妈都不管这些。” 游弋挠了挠头发,只得说自己的事:“他们忙嘛,当时我记得是……第二天我妈要去非洲一个什么国家,名字怪拗口的,然后她晚上才想起没法陪我过生日,赶在别人店关门之前进去,匆匆忙忙地选了一个。” 慕夏喉结轻轻动了一下,说:“这样吗,挺好的。” 游弋:“是吧?我觉得还行,他们一直怕我缺爱缺陪伴,每次回来都带一堆礼物,矫情得很。其实没什么,毕竟虽然没怎么陪着,我还是长这么大了。” 于是慕夏就差点笑出来,他趴着掩盖住鼻子以下,只有眼睛弯着,倒映出一点光。 游弋原本是坐着的,好似怕慕夏仰头辛苦,他想了想,往里边挪出一个位置:“你要不要上来坐,想聊天咱们可以说一会儿话。” 他说普通话带一点点南方口音,儿化音却很不刻意,尤其在小声交谈时软绵绵的,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慕夏恭敬不如从命,双手在床沿一撑,踩着爬梯一步上去,他的腿垂着一荡一荡,没有半点恐高。 “我没什么朋友。”慕夏说,这开场白让游弋听不懂似的看向他,“有时候就很羡慕你。” 游弋嘟囔着低头说:“有什么好羡慕的啊……” 慕夏语文不大好,想了半晌一边比划一边说:“就,小学时候还能和别人一起玩,后来发现……之后,不敢和男生玩,怕别人看出我不对劲说我变态,也不敢和女孩儿玩。转了那么多次学,好像大家都觉得和一群女生玩的男的都娘娘腔,我又不……你懂吧。” 游弋说:“懂,所以我就尽量让自己看着‘正常’一点。” 慕夏:“哎?” “或者看起来凶一点。”游弋说到这儿就笑了,“别人觉得你不好惹之后根本不会多看你几眼,更别说揣测你喜欢谁、谁喜欢你了。这是林檎跟我说的,她带着我和林战玩,还有居然,我朋友圈其实也不是很大。” 慕夏“哦”了声,说:“一点也不凶啊,最开始挺凶的,还会瞪人。” 游弋想反驳,嘴张到一半就因为词穷又缩回去了,妄图锤他的手也放回身侧,撑着床板。半晌后他垂头丧气地说:“最开始也是林檎问我……我不想承认,她说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既然这么容易被她看穿,我就更不想被别人发现了。” 刚才的几句来往里慕夏赢了这回合,得意地左右看。他没回游弋,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对方放在床头的一块运动手环、一个挺小的钢铁侠钥匙扣,还有黑色的苹果手机。 因为严格的宿舍管理条例,床铺被迫很整洁,衣服都是深色系,唯一暴露个性的球鞋也说是别人选的。不喝酒,偶尔抽烟还是奶糖味甜甜的,有点叛逆,却始终在父母老师不会发飙的边缘徘徊。 所有的一切都像个正常的十六岁少年。 他突然想问游弋这样会不会太辛苦。 “你是不是……”慕夏调整了措辞,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说,“并不是在害怕别人说闲话,而是其他的原因?”他指了指背后那一摊东西。 游弋未竟的笑容凝在了嘴角,因为慕夏这个没头没脑的问句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 走廊上远远地传来隔壁宿舍打闹声,脚步凌乱,夹杂了宿管阿姨呵斥他们小声点的话语。慕夏低头,有点后悔自己这么问了,他说不上来的原因又囿于语言表达,也不知道游弋到底听懂没——这个问题其实难为情。 就在慕夏想要打断他的思索说算了没事,游弋突然沉吟说:“……可能吧。” 慕夏:“你懂了?我爸妈都说我讲话奇奇怪怪的。” 游弋说:“很好明白吧!” 这次词穷的成了慕夏,他支吾了一声,听游弋继续说:“还是跟爸妈有关,我觉得他们都不在,有的事情还是少让他们担心。万一传到父母耳朵里,而不是我自己说的,他们会怎么想?会觉得我一点都不信任他们吧。” 慕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可思议地问:“你想对父母出柜?” 游弋点了点头:“迟早的事,等我遇到了喜欢的人……如果他也喜欢我,就告诉爸妈。这个瞒不下去的,他们会理解我。” 慕夏没有这个念头,甚至完全没有想过,对他而言这太沉重了。 “反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游弋说,往后一仰,抓过枕头垫在背后靠着,“之前假期我去那种论坛看过,有人找不知情的女性结婚凑合一辈子……我觉得这样不好。” 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慕夏突兀地想,表示赞同:“是。” 游弋说不下去了,兴许到底两个少年聊这种话题过于深沉,他片刻后盘着腿往床上倒,头就枕在了慕夏后背,变成倚靠他的姿势。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说完这句话游弋开始笑。 “等我有了喜欢的人,”慕夏突然说,“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游弋动了动但没从他身上撤走,他往床的内侧缩,可总共也就那么宽一点的单人床,两个快要一米八的少年怎么坐都嫌挤。慕夏说这话时没了往日无所谓的口气,他很认真地在说,也没管游弋有没有往心里去。 他其实往心里去了,说不上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如何,但他在某一刻有些慌张。 慕夏说完就手一撑回到下铺去了,游弋在床上躺平。他反复地想慕夏那句话,觉得自己应该问点什么,比如告诉我干吗,为什么告诉我。 临近十点钟时,林战终于打完电话回来了,他表情有点不自然。 躺在下铺玩俄罗斯方块的慕夏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他随口问林战:“怎么了?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29 谁的电话,你打了三百年吧。” “啊?”林战木木地说,完了后上铺探出了游弋的脑袋,他才回答,“那个……戚善善的。她找我有一点事,多聊了一会儿,然后……也没什么。” 游弋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装,接着装。” 林战恼了,把书包扔在自己床铺说:“我装什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两个共同话题很多的人之间慕夏感觉体验很差,他无辜地抬起头问游弋:“怎么了?小战哥和班长有我不知道的往事吗?” “前任嘛。”游弋不以为意地说。 慕夏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林战差点扑上去打他。游弋往床沿缩,还不服气地继续嘀咕:“哎呀本来就是,你跟戚善善分得不干不净,她现在还喜欢你,我都看得出。要么你们还是和好吧,再这样下去反而影响成绩。” “你知道个……”林战吞回了脏字,坐在写字桌边抽出一本练习册,“不提了。” 平时老好人一样的林战露出窘迫让慕夏十分感兴趣,但他看出对方明显不太爱提。想了想戚善善是谁后,慕夏对上游弋的眼神,干咳一声:“我觉得班长挺好的,长得漂亮,学习也努力,你配人家不亏。” 林战说:“饶了我吧,慕夏。” 八卦心得到满足,慕夏摇头晃脑地重新躺平,他抬脚抵着上铺床板踢了几下。 游弋学林战说话:“饶了我吧,慕夏——”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在慕夏听来就有点撒娇的意味,他笑起来,还没说话,从林战那头飞去一本书,准确无误地砸中了上铺的男同学。 那天夜里慕夏笑得肚子痛,过了好几天想起那画面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和游弋的谈话虽然没结果也并未达成共识,慕夏敏锐地察觉出对方和自己的距离更近些。游弋远不如他看上去那么高冷,但情绪化依然很严重。 那天之后林战开始偶尔晚归,踩着打铃锁门的时间才回到宿舍,大家对他去干什么了心照不宣。许文科还是神出鬼没,学习的压力一点没减少。 慕夏逐渐适应了二中的生活,有时听一听课,才发现学习并没有那么无聊。 周末他惯例去原野画室,袁也是名义上的画室老师,也负责教他速写和素描,黎烟则指导色彩方面的练习。慕夏已经不需要游弋带着赶公交了,他知道了怎么倒车,还摸索出一条骑共享单车更短些的捷径。 这天骑着单车穿过小巷时慕夏轧过了一片梧桐树叶,他长腿一撑停下单车,回头去望刚走过的地方——路上都在放空,这么一看才发现到了落叶的季节。 他来到这座城市是夏天的末尾,这时候连秋天都快过完了。 时间过得真快,慕夏感叹着,走进画室和黎烟打招呼时还有些惆怅。 画室院子里的花架下新种了不知名的植物,慕夏等黎烟拿画架的时候问她:“姐,这都是些什么?你们新买的吗?” “蔷薇花。”黎烟笑吟吟地说,“小弋挑的,袁老师难得和他审美一致。” “什么颜色?”慕夏随口问。 黎烟把画架搬到院子中间,直起身叹了口气才说:“不知道呢,看运气吧,小弋选了一棵,我选了一棵。袁老师说是粉色的,小弋和他打赌一定是红色。” 慕夏自觉地坐下来打开了颜料盘:“他还有这种兴趣啊。” 黎烟:“小弋吗?是啊,以前他没事还和我一起种花,现在上课太忙了,毕竟叔叔阿姨是搞植物研究的嘛,他耳濡目染,比别人懂得多一些。” 慕夏听得挺感兴趣,刚要发问,黎烟突然话头一转,眉眼弯弯地看向他:“问你个问题。” “嗯?”慕夏坐直了,情不自禁地开始心头擂鼓——他不太喜欢被黎烟这么看着的感觉,对方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打趣他,却又带着骄傲和自信。 黎烟偏过头看向才刚刚开始发芽的蔷薇花:“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弋?” 被她问得一愣,慕夏顿时如芒在背,头也抬不起来了。他凝视着自己的足尖,半晌没说话,就在黎烟以为他是要默认时,慕夏说:“不太清楚。” 黎烟替他调色,不知说给谁听:“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不清楚容易错过。” 慕夏又说:“不会的,我只是想多考虑一段时间。” “在害怕吧?”黎烟问他。 慕夏摇摇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倒问黎烟:“姐,你这么关心,是怕我带坏了游弋还是说他告诉你他暗恋我,你就立刻来看我的态度?” 黎烟被他反将一军,表情无措了片刻,立刻又笑开了,拿画笔在他鼻尖上一点:“试探我?你太嫩了,小弋什么也没跟我说。” 慕夏:“啊。” 黎烟捋过一缕头发:“我是看见你上个星期的素描了,你没事画他做什么。” 他哑然失语,盯着空白的画纸看了好一会儿,才收起调侃的表情说:“那你要替我保密,等想清楚了我自然会告诉他的,到时候说不定是轮到他害怕。” “他才不会呢。”黎烟说,把笔递给慕夏,“今天就画蔷薇吧。” 慕夏疑惑地问:“还没开花啊,画什么?” 黎烟修长的手指在他心口戳了戳:“在这里开花了,你明明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 点题 了 啊 第15章 天台故事 招财猫在讲台上用一种沉痛悼念某同志的语气说:“接班人们,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听完以后可得忍住不许哭。” 教室里同学齐齐地嘘他,在大家看来经过了出题奇难的月考之后已经无所畏惧。 “我们下周就半期考试了,考完呢,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光棍节。”招财猫说完,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最近气温变化大,注意保暖……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次半期考试的英语,在下不才,被年级组委以出题的重任。” 这下他话音刚落,平素几个皮得很的男生开始嚷嚷,带动其他老实人跟着抗议。不时教室内沸反盈天,情绪不满居多。 不明就里的慕夏拍了下前排的少年:“什么情况啊?” 游弋偏过头表情凝重:“你没转来的时候,分班结束第一次月考就是潜哥出的题,文理科同卷,隔壁理科清北班平均分89,咱们班……75分。” 慕夏一头雾水地问:“还行吧,不是100的满分吗?” 游弋尴尬:“呃,150。” 慕夏梗住片刻,真诚地说:“牛逼。” 游弋微微抬眸表情像在回忆那次惨烈的全军覆没,随后举了个慕夏最熟悉的例子:“许文科你认识的,他英语本身就不错,以前从没低于130,那次考试险些没及格,阅读d篇全错,抱着卷子怀疑人生,好几天都没回过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0 神来。” 慕夏收敛了戏谑,抬头望向讲台上被众人围攻还笑眯眯的陈潜,倒抽一口冷气,觉得此人招财猫一般的皮囊下藏着大魔王的灵魂。 无奈出题的事板上钉钉,彻底驱散了运动会后班里阴魂不去的懒散。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晚自习逃课的人变少了,连游弋这种谁爱学谁学的典范都不得不把自己粘在凳子上,埋头苦读,悬梁刺股。 慕夏睡了一觉起来——天气越冷,温暖的室内越适合休眠——他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眼睛,换了一边继续趴在桌上,手拿着铅笔随便做了两道诗词填空。 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学渣身份,但偶尔会不甘心,上课听一听其实作业大部分也能做。慕夏不懒,他只是喜欢在有限的时间内先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余下分配给应试教育的少得可怜,自然随时都在倒数的名次徘徊。 “丛菊两开他日泪……下句是什么来着?”慕夏看着练习册上的空白,一边填一边碎碎念,“孤舟,一系……故园心。” 最后一个字写完搁笔,前桌的少年转了180度,趴在他的课桌上:“慕夏。” 慕夏“嗯”了声示意听见了,他眼皮也不抬,认认真真地默写后面一小题的答案。《琵琶行》,他都背不完,好在这一句好像还记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晚上想去背书你陪我一起吧。”游弋说,“知道个好地方,反正你睡不着。” “谁跟你说的我睡不着,瞎扯。”慕夏的笔尖笃笃地写,他卡在了最后的填空题,停下后故作正经地想,不去看游弋。 指甲修剪过显得有点短了的手指点了点那个空白,游弋没理他刚才那句话似的,他心情很好,大发慈悲地给慕夏说答案:“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慕夏笑了:“此时无声胜有声——好吧,我陪你去。” 游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同意,但他没多问,开开心心地扭过头继续做自己的阅读理解。单词不认识,做得一肚子气却撒不出来,游弋想到约好的晚上,就发觉眼下这些乱七八糟的长篇大论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那句的后面又是什么来着?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写得精妙,是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像春雷,也像夏天的瓢泼大雨。 夜里回宿舍洗漱完毕,游弋早早地夹着两本练习册在门口等他。慕夏走过去,还埋头看着手机,宿舍里林战发现两个人的不对劲,随口问:“干吗去?” “学习。”游弋说完,在他诧异的目光里做了个鬼脸,拉上慕夏就溜了。 慕夏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地小跑,压着笑声:“小战哥刚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你在他那边就这么没有信誉度吗?” 游弋头也不回:“他自己偷偷早恋,还不准我偷偷学习了吗?” 慕夏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 说话间抵达宿舍楼顶层,游弋熟门熟路地撬开了摇摇欲坠的铁门,招呼慕夏过去。他第一次发现宿舍楼顶有个天台,露天,角落里挂着一条床单。 “那是宿管阿姨的。”游弋说,拖过一条板凳坐好,他面前甚至还有张书桌。 慕夏刚目瞪口呆地想发问这是什么骚操作,余光瞥见天台上还有别人。他收敛了话头,不自觉地往游弋那边靠了靠,示意他去看。 “许文科。”游弋说,比起打招呼更像个平淡的陈述。 坐在天台另一侧的少年——慕夏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反应——却淡淡地应了一声,游弋没有后续,好像这样就算有了交集。慕夏顺势在游弋旁边的天台上坐,两条腿一荡一荡,斜靠着栏杆玩手机。 游弋翻了两页书,看向他嗤笑:“夏哥你还真是只来陪我啊?” “可不是。”慕夏说,眼皮都不抬。 游弋笑了下:“别坐那儿,栏杆都是十年往上的还天天被踩,万一松了你掉下去,好歹是五楼。”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想去拉慕夏,只伸出了手,就被人握在掌心。 游弋一愣,慕夏顺着他的力度跳下阳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放开游弋去拿了张凳子。 宿舍楼天台上有灯彻夜亮着,而且远离宿管阿姨的势力范围,足够学到头晕眼花,再轻手轻脚地走回宿舍闷头大睡。平时来的大都是许文科之流,临近期中考试和家长会,于是这夜洗漱完毕,来了不少人。 慕夏捻着被他拉过的手指暗中观察,这些人大都毫无交流,约莫五六个,四散在角落里找张桌子开始看书或者做题,没桌子的就靠在灯下背书。 彼此之间一句话也不说,只能听见小声的默念和演算。 越是入夜,风渐渐地冷了,吹来冬日的前兆气息。慕夏拢了拢麻袋般的校服外套,顺手挥开游弋桌上的草稿纸,然后放在了凳上。 “干什么……”游弋话到一半,见他歪着坐在了桌面。 慕夏居高临下地摸了把游弋的脑袋,他不满地要开骂,突然想起在这里算半个自习室和公共场所,硬生生地咽下所有埋怨,抬起头想要瞪慕夏。 可当游弋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无言以对了。 他往桌面一坐,捞过了游弋的一支笔一张草稿纸写写画画,没有半点语言,像嫌弃凳子坐着不舒服似的。慕夏的眼风扫过游弋,接着又垂眸看那张纸,知道游弋要质问了抢先说:“随便坐坐,你应该不介意吧。” 游弋想说介意,但他闪开目光,犹犹豫豫地摇了头。 除了刚才那一眼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过慕夏了,运动会前两个人的气氛明显有段时间不对盘,游弋能感觉到。运动会时树下相互靠着休息的半个小时虽然暧昧,之后慕夏却没任何表示,他很想问,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要问什么好,“你为什么对我奇奇怪怪的?”或者更直白一点,“你老是撩来撩去,是不是喜欢我?”——显得矫情。 慕夏可能会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那种表情很讨厌。 游弋埋头就着慕夏没坐到的半张桌子继续做题,他倒是没挡住光,在另一侧,灯光是淡黄色的,影影绰绰给慕夏映上一圈轮廓。 “像不像?”慕夏突然说,把那张草稿纸递到他眼皮底下。 一圈根号公式坐标系中的空白处艰难地挤进去一只老虎,卡通得很,正趴在桌边奋笔疾书。慕夏给它画了副眼镜,眼镜腿很讲究地挂在了耳朵上,尾巴刚好穿过旁边的草稿。 游弋满脸问号:“什么啊?” 慕夏面不改色地说:“你啊,不觉得吗。” 他抢过那张草稿纸随手垫在试卷下,嘟囔说:“老这样烦不烦……” 这句牢骚本不会有人接话的,游弋也没想过慕夏会听在耳里,哪知他话音未落,那人跳下桌面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1 ,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倚着墙:“不烦——游弋,我没跟你说过,和你相处挺开心的。不然干吗陪你熬夜,早他妈睡了。” 说完晃了晃手机,似乎是手游断了线,慕夏嫌弃地补充一句:“上面又冷,信号又不好,我吃饱了撑的。” 游弋把这些话听完,从始至终背对着慕夏,良久没再给他反应。 数学题映在眼里但没钻进脑海,游弋画出不完整的坐标系,一个圆的数值半晌没能标上去。他竭力保持着冷静,并不能忽略因为那句话狂跳的心脏。 已经不是开玩笑的问题了,游弋觉得他在陷入一个可怕的谎言。 他说的“喜欢”也好,“开心”也好,听起来都像哄小孩一样随性,偏偏他说话时眼神真诚态度恳切,叫人忍不住地想入非非。 “也没说你一定要来。”游弋憋了半晌说,身边已经有人开始往回走。 慕夏说:“陪你啊,道理我都懂,别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些话都太惹人误会了,知道他有可能在开玩笑,或者单纯的瞎撩满足成就感,甚至于逗他好玩,游弋还是会想多。他抿着嘴低头写字,当真没有继续话题,好几个人都耐不住冷走了,他听见慕夏哈了口气在搓手。 要是冷就先回去。 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可他也知道慕夏会怎么回——眉峰微微蹙起,嘴角却有点无奈地上扬,语气冲得很,不耐烦地说,“你话怎么这么多啊。” 笔尖落在粗糙的草稿纸上,割破一角时声音锐利,游弋算完最后一个步骤,把答案写在空白处。盖上笔帽,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完啦。” “那走吧。”慕夏说,他离楼道最近,顺手推开铁门。 他们离开时游弋转头看了眼许文科,对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他决定不管对方了,许文科把他越推越远,没必要腆着脸往上凑。 楼道的灯不是声控,为防惊醒宿管阿姨被唠叨扣寝室分也没人去开。慕夏谨慎地看着脚下,台阶高容易摔跤,他单手拿着那张纸,小声说:“要不要手机打个光啊?” “哎没事,快到了。”游弋学他说气音,言毕被慕夏踩了脚。 他龇牙咧嘴一会儿怒目而视,可惜黑暗里慕夏看不见。意识到踩了他之后,慕夏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游弋走在前头。 这天夜里没有月亮,晚风减弱许多,楼道里不如天台那么冷。 慕夏把手放在游弋的肩膀上,双手撑着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往下走。他连蹦带跳,心情大好,走出几步后跳下台阶,顺势搂过了游弋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背后。 他做这事纯属顺手,反应过来时自己有些尴尬地红了脸,感觉对方僵硬了一瞬,停了脚步不再继续走,顿时进退两难了。慕夏的手指反复交差在一起,喉头微动,心里想他应该说些什么才对,是真的顺手,也是真的想抱一抱他。 少年人的情感一旦萌芽就会迅速期待雨露甘霖,不可一世地开始生长了。 那天他画蔷薇花,黎烟说得对,他在心田种了一片花圃,甚至不用游弋给反应,他每多触碰一下,就能多开一朵花。 慕夏轻轻地闭上眼,什么也没说,听游弋的呼吸急促些,又放缓了,好似开始沉重。 “我……”游弋开口,黑暗的楼道里连一丝光也没有,慕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这声音响在耳畔,像白天里背过的《琵琶行》中写的那样。 他低低地说:“什么啊。” 游弋好似闭了闭眼,他的呼吸拂过慕夏的手背,慢吞吞地说:“半期考试完那个周末是我生日,要不要一起玩?” 小心地抛出一个邀请,游弋回过神来暗自好笑,他已经很久不曾这么柔和地去对一个人了。他不喜欢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是个很大的缺点,但他改不了,说得好听叫我行我素,他最多言语间顾忌对方,真要做的事,谁的态度也影响不了他。 慕夏有点意外,他刚要收回手,突然被人抓住了左腕。 穿得少,掌心的温度微凉,手指更冷些,游弋握着他不让他把手拿开,还是不成器的相拥姿势。他继续说:“可不可以就我们俩去过?” “不叫林战孟居然他们?”慕夏诧异地说,察觉自己声音略高后收敛了下,“两个人能做什么,吃吃饭……十六岁,还是很重要的吧。” 游弋问:“你十六岁怎么过的?” 慕夏无言。 游弋知道他不想说,淡淡地把他手拿开,退回安全的地方,索然无味:“我不在乎,你要是觉得应该别人一起吃蛋糕吹蜡烛那算了。” 然后他往楼下走,脚步飞快,唯恐慢一步就被慕夏抓回去了。他没看见慕夏站在高处垂眸望他背影时的眼神,复杂固然有,多半是柔和的。 一路沉默地回到宿舍,林战已经睡了,慕夏打开床头一盏小夜灯,晕出温暖的团团光芒。 游弋坐在他床沿换掉白天的穿着,脱掉最里面的t恤衫后伸手去够搭在上铺的睡衣。他自暴自弃般动作粗暴,揪住头发也不说,“嘶”地一声后装作无事发生,情绪却显而易见的糟糕,如果没人睡觉,游弋说不定已经开始踢桌子砸床板。 够了一次没够着,游弋心里的火烧到顶点,他动作听了一刻,突然有点委屈地眼热。 难得放下身段邀请一个人,对方却在彼此离得前所未有近的时候把他推开了。换成是谁也不开心,哪怕他都没想通慕夏是特别的那个。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是几个月前。”慕夏耐心地起身替他取下睡衣,扑头盖脸掀在游弋头上,“星期天,下了场暴雨,自己在公交站台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车。” 游弋乱七八糟地整理自己,他从衣领处钻出个头,茫然地望向慕夏。 灯光让他们的情绪比楼道里的时候都有所缓和,游弋擦了擦眼睛,形容不出刚才突如其来的崩溃。他安静地看着慕夏,仰头的姿势,对方单手撑在床架上。 “我打电话给妈妈,想她来接我一下。结果她对我说,跟我爸去了一个饭局。最好的朋友发微信,在烦恼如何挽回前任和段考排名。”慕夏的语气平淡得不像在讲述一件令人失落的伤心事,“他们谁也不记得那天是我生日。” 言罢他关上了灯,宿舍重又暗了,另一侧上铺的林战发出深眠中的呓语。 慕夏弓身靠近游弋,他分明知道适应了黑暗后对方能看见自己,仍旧掐住掌心朝他靠近。他连大气也不敢出,试探着按住了游弋的肩膀。 “……什么啊。”游弋小声地说。 随后他鼻尖一凉,被某种柔软轻轻触碰,转瞬即逝,短暂得回味不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慕夏说,这次声音有了温度,不像他的嘴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2 唇那么冷,“你想我们两个一起过,但我……如果一直独处,我想抱你。” 游弋不知所措,连说了好几个“我”“你”,都没有后续。 终于看得清轮廓的黑夜里藏着最隐秘的情感,也能窥见不常示人的脆弱,慕夏等了半晌他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叹了口气:“所以不要惹我,懂意思吧?” 这下游弋倏地起身两步爬到上铺,直到翌日太阳升起也没说话。 居然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鸽完多一点 愧疚少一点 第16章 恐惧感 “最近在画室怎么样啊?”林战问,弓身去捡刚落在地上的墨水笔。 半期考试的前一夜,晚自习第三节课,住校生仗着没人管有恃无恐地四处乱窜,比如原本坐在前排靠窗的林战就跑了过来,在慕夏隔壁一排的位置写作业。 他突然这么问,慕夏本来专心地写一张历史模拟卷,闻言抬头看过去,如实回答:“还可以,每个星期去一次,学的都是有点基础的东西,不累。” 林战:“我听苹果说画水彩一张平均八个小时,画个花瓶这么久?” 慕夏顿了顿,说:“嗯……水彩确实很费时间。” 林战:“那你每周去画室就是八个小时画个花瓶吗?” 慕夏:“呃,我画的是水粉不是水彩。” 林战尴尬了一瞬,还想追问二者有什么区别,前排的班长转头敲了敲他的桌子,表情严肃。于是林战立刻不说话了,做了个把嘴巴拉链合上的动作,却还嬉皮笑脸,仗着教室没老师伸手捏了把班长的脸。 “有病啊!”戚善善小声地说,举起手中的数学练习册打向林战的脑袋,力度极轻,“认真复习啊,明天都考试了还在这说小话。” 林战捂着嘴气声说:“我错啦。”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慕夏额头上颇为卡通地蹦出了个十字,他一抿嘴继续埋头做题,只觉得自己受了好大的刺激。 他看向前排,游弋塞着耳机不知道干什么,埋头很认真地写写画画,丝毫没被旁边两人的一通打情骂俏干扰。自从去过天台后,接连几天游弋仿佛突然开窍一心向学,后面慕夏没再陪他,每天他也快零点才回宿舍休息。 很明显生气了,变得话少,整天冷着一张脸,别人忙于复习不去理他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在了小世界。慕夏自觉地承认不该那样对他,但要他干脆地把错误全揽到自己身上,又不甘心——这种还分对错吗? 眼角发痒,慕夏抬手揉了揉,没人在晚自习间隙偶尔戳他一下确实有些无聊。 他看了眼日历,游弋生日在周六,也就是两天后。 “要不然服个软让他开开心心地过完生日算了。”这念头在慕夏脑海一闪而过,他垂着眼睫不言语,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处事风格。 渐渐地在面对他时变得没原则了——问题很大,慌也没用。 下课铃打响,前桌的少年往后靠了靠,抵在椅背上低头整理抽屉和书包。慕夏干咳两声,对方一点反应也无,自顾自地站起来拿了两本练习册就走。 慕夏赶紧跟上去。 他提着书包在游弋身后亦步亦趋,一路尾随着穿过灯光明灭的校道和黯淡的操场。宿舍楼外有条二十来米长的路,两侧栽满了尚未高大的香樟,初冬的夜里,西风拂过,清新气味格外扣人心弦。 游弋停下来:“你怎么这样?” 这就是他们莫名其妙冷淡好几条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慕夏差点又笑出声:“我回宿舍,走这条路路不可以吗?” “别跟着我。”游弋说,夹在腋下的书本被拿着一挥,在夜色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和他本人一样不耐烦,“我懒得猜你现在想做什么,暗示什么。” 慕夏双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兜里,离开了室内,南方的夜风依旧让他觉得冷。他淡淡地说:“没让你猜,我就是……算了。” 近在眼前,他还是没能把那两个字脱口而出,好像越随性越能让慕夏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用看得那么严肃。游弋显然不这么觉得,他脸色变了,眉心拧着,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良久都没开口。 他凝视着慕夏看,身边不时走过两三个买了宵夜回宿舍的同级生。大家都行色匆匆,被第二天的考试压得喘不过气,没空研究他们怎么会站在宿舍门口不进去。 慕夏躲开游弋的视线,往他那边迈了一步:“你要是烦,就继续不理我。” 游弋说:“没有。” 慕夏点了点头,准备越过他先回去洗漱。 擦肩而过时游弋突然说:“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没人……像你一样说过那种话,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害怕。” “先回去,有话也别在这儿说。”慕夏说,拽了把他的胳膊,示意别在门口堵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爬楼梯时呼吸同步,慕夏发现游弋明显不自在,全程低着头。再一想刚见面时的样子,和游弋开玩笑一般说“看着凶一点,别人对你的揣测就少了,他们不敢欺负看起来不好惹的人”,他顿觉对游弋有了新的认识。 他早该知道这个年纪有了某种意识的少年根本不会是什么粗神经,就算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也比普通直男敏感一点。 少数族群和边缘取向,这些词对他们都太过复杂,最直观的的就是“不正常”。于是自卑、压抑,同时急于宣泄,排斥关心,认为所有的慰问都是变相的试探和嘲笑。 哪怕认定了对方是“同类”,依旧怀着重重的戒备。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恐惧,对恋爱,对喜欢,对一切让他暴露的事物和情感。 游弋长得好看,有三两个朋友,勉强算得上开朗,在老师面前还有点叛逆和没心没肺,但这不代表他就对谁都能敞开心扉——林檎,黎烟,或者林战孟居然,慕夏觉得他们谁也不敢说自己就了解游弋的全部了。 至少他们不会听见游弋说,“我害怕。” “而我听过,我也知道,我懂他为什么怕为什么逃避。” 慕夏心里突然升起隐秘的快乐,他推开宿舍门进去,一个人也没有。于是转身坐在了书桌边,拧开一盏台灯,他回头看见游弋站在床铺边。 “不用怕。”慕夏接过他在楼下说的话,“你没有喜欢过别人,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小,却刚好够游弋把每个字都听得真切。少年坐在了慕夏的床边,课本放在一旁,估计今晚是看不进去了。 游弋摇头,慕夏又说:“但是没经历之前一个劲儿地逃避,这种做法一点也不聪明。你还以为在自我保护,根本就不是。” 他欲言又止,半晌说:“我不像你能够直接地说喜欢。” 慕夏:“想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3 清楚就好,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 语罢他伸了个懒腰,从窗框上取了自己挂在那儿的毛巾搭在脖子上,边走边脱了校服外套,随手扔在游弋旁边,懒散散地说:“洗澡去了,你慢慢思考吧——别耽误复习。” “复习倒是无所谓……就是那个样子。”游弋终于有了点笑意,他目送慕夏离开,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把慕夏的校服挂在床边的衣钩上。 那天他没去天台复习,窝在被子里看了会儿书就睡了,下铺睡得更早,才熄灯没多久已经陷入深眠,活像熬了一宿迫不及待拥抱周公。 游弋侧躺着,听见慕夏在下面说梦话,他撑起身子和林战一起偷偷笑慕夏。然后拿出手机伸到下面去录音,录了五分钟,全是乱七八糟的哼唧。 “过分了啊。”林战说他,示意游弋把充电台灯关掉。 他憋着笑摇头,伸出脑袋去看慕夏的脸。那人歪着睡,被子盖到下巴,嘴微微长着,平时怎么看都有些锐利的轮廓在充电台灯微弱的光下变得模糊。 游弋鬼使神差地开了摄像头拍下一张,钻回被窝里一颗心狂跳不止。 春风不度,秋雨连绵—— 花季即将过去。 高二分了文理科以后考试就从原来的九门功课同步学减少到六门,连带着考试时间也缩减了。等下学期开始文科综合一并卷,两天就能考完。 学校考试并没有统考那么正规,何况半期的重要程度比不上期末。高二同学的日程被安排成了上午紧锣密鼓考两门,苦不堪言。这么两天下来就算不傻,也要半残了,以至于最后一门地理交完卷,大部分人竟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 “哎又下雨了。”游弋嘟囔了一句,转过身去和到旁边来跟戚善善坐前后桌的林战说话,“明天要是还下雨我们就不出去玩了呗。” 林战头都不偏一下:“随便你,寿星优先,反正就一句,别带着我们去网吧开黑。” 魔兽深度爱好者游弋无言以对,接着没容他想出反驳的话,林战又对戚善善说:“要不要一起去啊,明天上完自习就走,最多吃个晚饭——游弋生日。” 她和游弋不熟,闻言迟疑了:“啊……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嘛,去的都是自己班同学。还有苹果,你认识的。”林战说话温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好不好?” 戚善善依旧在纠结,半晌说:“我还是不去了,家里万一临时有事……你们玩。” 没能约到破镜重圆的女友一起去,林战的情绪显而易见低落了,他说行吧,把话题绕到刚结束的考试上,和戚善善演算数学的倒数第一道大题。 被无视良久的主角游弋面无表情地围观了这场对话,随后忧心忡忡叹了口气,扭头对后排的人说:“小战哥没救了,彻底恋爱脑。” 说完才想起后桌是慕夏,而他们之间的暧昧尚未消散,慕夏居心不良。 表情顿时很精彩。 他说话时居心不良的慕夏专心地涂着一朵花,等把花蕊都描绘出来,才漫不经心地说:“还行吧,恋爱的确很能改变一个人,你要是想试试,可以找……” “不用,谢谢。”游弋说,接着好似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急急地补充,“并不是针对你。” 慕夏说:“我知道。”朝他笑了笑。 手机里那张偷拍的照片还没删,游弋僵硬地挠了挠侧脸转回位置,明天生日的兴奋彻底被这个小插曲驱散。他也不想学习,过去的一周耗尽了全部的热情,只得半死不活地趴在桌上,装作自己很酷在睡觉。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游弋埋在臂弯里眉头皱起来。 这个人真是太让人难相处了,每次觉得和他渐渐地破冰,总又被吓得缩回原地。游弋不否认自己的胆怯和懦弱,慕夏让他捉摸不透,宁可后退一步。 哪怕慕夏的潜台词好像有点……喜欢他的意思。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游弋,别睡了,睡得着吗你!”孟居然喊他,“明天是不是苹果和黎烟姐都来啊,你一定要把苹果喊来,我快一个月没见她了,如隔三秋……如隔三百秋!” 游弋懒得吐槽他的算法,脑袋晃了晃,声音闷在臂弯瓮瓮的:“你去问林战啊。” 孟居然:“你生日好吧,哥,给苹果发微信提醒她来,求求你。” 游弋侧过头,半垂着眼皮说:“自己喜欢的妹子自己去追,别指望身边人都是助攻。我才不帮你,免得苹果回过神了连我一起锤。” 在旁边“不经意”偷听的慕夏搁笔,饶有兴致地加入谈话——虽然他才见过林檎一次,并不妨碍他和游弋一起怼孟居然:“居然,你喜欢林檎啊?” 话音刚落,游弋转过头对慕夏用嘴型说:“坏。” 慕夏微笑着点头,接受了他的赞扬。 孟居然丝毫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警惕地瞥了眼林战,发现此人沉浸在数学美妙世界和女友的温言软语里不可自拔后松了口气,大方地承认了:“是啊,苹果可是我的女神。又漂亮,对我又温柔,哎你说我有希望吗?” 慕夏不紧不慢地说:“有没有希望不是看这个。” 孟居然虚心求教:“那是看什么啊,夏哥?” 慕夏一本正经:“看脸。” 他这话说出来,孟居然一时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游弋捂着嘴狂笑,要不是现在没下课,他能直接笑得蹲在地上拍腿。 孟居然脸一红:“……我靠,我不跟你们说了!苹果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两个作恶得逞的人对视一番,慕夏吐了吐舌头继续画画,游弋却没转回前方,而是顺势趴在了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盯慕夏。 “干什么啊?”慕夏嘴角还上扬,沉浸在刚才的恶作剧里,眉梢眼角都是笑。 游弋:“我在想,你是不是肤浅的人。” 慕夏抬起眼皮挑挑剔剔地打量他五官一番,干脆地说:“我是。” 游弋送了他一个中指,被和蔼可亲地笑纳,他没什么滋味地回过头,觉得自己再和慕夏说这些擦边球就是狗——完全捞不着好。 “哎游弋,”慕夏拿墨水笔盖戳他脊背,“你是不是该对我说点什么?” 正逢下课铃响起,游弋憋了一节课终于能大声说话,他顺势站起来,把课桌上的试卷和文具一股脑儿塞进桌肚,恢复了懒得学习的本性:“你想听什么?” 慕夏说:“比如请我明天和你一起过生日。” 言罢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在游弋脑门儿上按了张便利贴,在对方回过神之前飞快地跑出教室,一路狂奔,眨眼就没了影子。 他以为游弋要炸毛,但其实并没有。 少年把便利贴撕下来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幼稚。” 淡黄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4 色的便利贴上用黑色墨水笔画了只卡通老虎,从风格到神情游弋都熟悉得很,他看那只老虎仿佛看着自己,耳边还有慕夏堪称宠溺的低声注释:“像你啊,不觉得吗?” 老虎端了个牌子,数字“16”。 最下方的小字潦草,后头跟了个笑脸涂鸦,好似随性写就:“原来你是天蝎座。” 游弋看了又看,把这张便签放进笔袋里一打开就看得到的位置。他往回走,一路心神不宁,脸颊滚烫,差点崴了脚。 真坏啊,这个人还是烦。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觉得,直男开窍爱上同性的桥段其实不太容易发生,这篇文设定里两个人都是弯的,尽量揣摩一下男孩子的心态,如果又不太恰当的地方欢迎指正w 第17章 十六岁 考完试心绪浮躁,夜里睡不着,游弋翻了个身,手机屏幕的光映出他的脸。下铺还亮着台灯,慕夏新买的小夜灯,挂在床头,像只黯淡的萤火虫。 微弱的暖黄色光芒透过床铺与墙壁的间隙,在游弋旁边萦绕出一团融融的温柔。他侧躺着,伸手隔着蚊帐在那团照在白墙的光上划过。 “还不睡啊?”下铺的慕夏突然说,游弋吓了一跳,迅速收回手。 慕夏笑了声:“我看见你的影子在动,吓人。” 他说话声音有点大,游弋担心吵到旁人坐起身去看林战那边,上下铺都还亮着灯,原来睡不着的不止他自己。他索性从上铺翻下去,掀了慕夏的床帐,把他挤到一边,暴躁地揪了把自己的头发:“我睡不着,外面雨下得好大,这都十一月了。” 南方的秋天来得慢,去得也慢,这座城市春秋两季白天阳光充足,夜里雨水丰沛,空气里弥漫着湿润泥土的味道,看不见星空,沉闷得有些压抑。 慕夏比他想象中习惯得快,游弋进来时他诧异了一瞬,很快也坐起来让出旁边的位置。 两个人一通动静,床架响了几声,那边传来林战模模糊糊的声音:“你们干吗呢,惊天动地的,熄灯了已经……” “没事。”慕夏说,抓起放在床尾的校服外套不由分说披在游弋身上,声音压低一个八度,“你冷不冷啊就穿件单衣。” 游弋没挣扎,拢过他的衣服心想当初慕夏还没校服的时候还穿过自己的正装。他一时脑热跑过来坐好,四周安静后又无所适从起来。 他握着手机转向慕夏,为了缓解这份沉默说:“你最近在打的那个……我俩一起匹配下。” 慕夏意外地愣了愣,随后也从枕头下把手机摸出来,熟门熟路地打开手游app:“可以啊,你叫什么,先加个好友……微信区对吧?” “啊。”游弋答,把手机屏幕拿给他看。 有事可做便显得不尴尬了,游弋双腿盘着坐在慕夏旁边,林战见他俩组队开黑,立刻连睡意也没有,探出个头来问:“带我一个吗?” “不带。”慕夏说,没等对方嘟囔问原因就抢白,“你太菜了。” 林战震惊,半晌不知道怎么回应,缩回脑袋盖进被子睡觉去,浑身上下都写着很受伤。旁边围观全过程的游弋哭笑不得,说:“我也不能carry全场啊。” 慕夏声音都柔和了一大半:“没事,你属于带得动的,他是带不动还坑队友。” 带得动的游弋听不出这是表扬还是变相嘲讽,只好忽视了慕夏的话,脚尖一蹭他的小腿示意匹配成功认真游戏。不经意的动作,过了会儿才回过了神,游弋低着头故作正经凝视手机屏幕,小人在草丛里钻来钻去,好似这样他就能忽略又开始发烫的耳根。 以前没跟慕夏一起打过游戏,但偶然听林战提起他操作还行。起先游弋想是个男生打游戏应该都不错,等和人一起匹配,才发现他是个人才。 连续三把mvp,慕夏打了个呵欠,把手机放下,按住游弋想继续匹配的动作:“不玩了,我想睡觉啊……几点啦?” 因为疲倦他说话都软绵绵的没精神,游弋退出游戏看了眼:“快12点。” “还真是,都59分了啊。” 慕夏这么说话的时候斜靠在床尾,手肘枕着一只靠垫,没精打采,却又并无赶人的意思。他就这么望向游弋,眼睫半垂,目光晦涩不明,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游弋默不作声地平复又开始加速的心跳,作势要起身,双腿都伸出了蚊帐。 “那我上去睡觉了。”游弋手撑在身后,说话只剩气音唯恐吵醒了那边睡觉的林战,他脚在地上四处摸索没找到拖鞋只得踩在地上,扭头又说,“嗯……晚安。” 冬天将到未到的时候,水磨石地面踩上去凉意直钻脚心。 游弋正要站起来,忽然被一个人拖住腰按回床板,发出一声轻响。他踩不住地面,失去平衡般朝后仰去,以为会陷进软绵绵的被褥,却又被搂住了头。 “什么啊——”游弋的声音情不自禁大起来,他扭头去看,同时想要坐起来。 慕夏说:“看着我。” 他的动作停了一拍,小夜灯,暖融融的蚊帐里,慕夏的轮廓像精心描绘的画一般。游弋脑中霎时空白了瞬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面前的人却轻柔地掐住他的下颌。 那一刻他再去回想,好似什么也记不得。 小夜灯突然被熄了,只剩夜色和少年们浅浅的呼吸,还有朦胧月光,洒下来像霜一样白,或许又是窗框的霜落在了地上。 慕夏凑上来小心翼翼地吻他,先轻轻地,接着加重了。不同于上次印在鼻尖蜻蜓点水的试探,他掐着游弋的下巴,另只手箍住了他的腰,把游弋整个人按在床板上,强迫他半直起身——角度刁钻,十分难受,游弋开始挣扎,又被吻得更深。 唇瓣相贴,柔软的触感互相辗转,舌尖舔过嘴角,想要撬开贝齿一般反复舐弄。 如荒野突然绽放了五光十色的烟花,喧天的声响能唤醒沉睡的春天一般。 游弋猛地推开他,他钻出床帐时滑了一跤,接着不由分说拽起慕夏的领子一拳朝他打去。没打中,被他抓住了拳头,慕夏像预料到一般朝他笑。 这次的动静大过之前翻上翻下,那边关着蚊帐看书的许文科终于从自我世界里被拉回现实。他掀开蚊帐没好气地质问:“你们俩干什么?要打出去打,别影响别人休息学习。” 慕夏说:“睡你的吧。” 没好气也让人不敢招惹,许文科又嘀咕了句什么,慕夏懒得去听,回头时游弋已经愤怒地爬上床了。他站在宿舍中央,无聊地拉伸手臂,长长地叹息。 不过如果一会儿游弋还给他发消息,就……明明还是喜欢的嘛。 慕夏钻回被窝,果不其然在手机屏幕看见弹出的微信。 游弋活像键盘只有一个位置能用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5 似的,给他发了几十个问号,排满整整齐齐的五行,占据了对话框的三分之一,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上面那句,前天的一个“好”字。 慕夏的头像从超凶换成委屈巴巴,说话都自带三分软萌:“干什么啊。” 游弋:“我才该问你,干什么啊!神经病!” 慕夏好整以暇地打字,删删改改一通最后说:“没啊,生日快乐。” 游弋:“???????” 隔着屏幕都能猜到他终于回过身开始不做所措,这反应倒在意料之中,就如同慕夏知道他一定会先本能地动手。被占了便宜谁都这样,但这次慕夏笑不出来了。 他干什么都不过脑子图个痛快,表达能力先天匮乏,现在自食恶果。 慕夏隔了五分钟才想出回复的话,规规矩矩在对话框里打下“对不起”,他发过去时这三个字配着头像,效果十足。游弋在上铺倒抽一口气,接着不耐烦地翻来覆去好几次,慕夏听得真切,鼻尖却突然有点酸。 他以为这会是很好的惊喜,而做完才觉得自己鲁莽,讨了别人不喜欢。 “不说这个吧。”游弋打字回他,磕磕绊绊地说,“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这样以后都没办法交流。你到底想怎么样?” 发出这句话后他从平躺变成趴着,好似这样能够缓解焦虑,而还没容游弋从方才兵荒马乱的吻中把自己的情绪剥离出来,手机一震,他又差点从床铺弹起撞了头。 委屈巴巴的猫说:“可是我喜欢你。” 游弋小声地骂:“操。” 过了零点,宿舍气氛静得能听见呓语,慕夏不说话也不找他,只在自己被窝里给他发消息:“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喜欢我?” 隔着一条窄窄的床板和褥子,游弋听自己的心跳。它在眼睛看见“喜欢”两个字时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欢天喜地起来,哪怕主人还不清楚有什么值得愉悦的。 慕夏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一次,游弋的心跳就沉沉地跳一次。 “我感觉得到,我们不是没默契。” “给我一个机会。” “也给你自己。” “不丢人。” 被轰炸到最后一条,三个字挂在灰色背景中,盯久了灼得游弋眼睛发烫。他喉咙里紧了又紧,有点疼地堵着声带说不出话,他捂着脸趴在床上,枕头挡住了余光,视线里一片黑暗,还剩下一点缝隙亮着,提示他慕夏还在说话。 游弋自暴自弃地拿过手机,刚要想法子回复他,一团乱麻地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对话框里,委屈巴巴的猫头后又弹出条消息。 短得很,却正好戳中了他的脆弱,让游弋情不自禁揉了揉眼睛——摸出一手指的水渍。 他说,“别怕。” 才认识两个月,对彼此除了上课下课一无所知,一起看过两次电影有次还是跟大部队去的,偶尔约着打篮球和羽毛球,最近的距离是脊背贴胸口。 游弋回过神时,他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那试试。” 还在来得及撤回的时间范围内,游弋重又躺平,把手机扔到一边。他累得很,连答应的后果是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头一偏闭上眼,做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后果能有什么呢,他们不用考虑门当户对,也不必在乎经济状况是否合拍,更无所谓生物钟同不同步——喜欢就在一起,从甜蜜到吵架再到分开,只是两个人。 唱情歌读不懂歌词的年纪,无忧无虑,恋爱只是点缀,却又历久弥新。 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里,慕夏站在明亮秋光中,对他说生日快乐。那时游弋在梦里想,“喜欢”也是潜意识的一种。 他还不知道,但他喜欢上了——没毛病。 翌日上自习,课间时林战跑来问游弋:“你们俩昨天半夜三更弄那么大动静,为什么啊?半睡半醒的,我好像听见有人骂你。” 游弋摆弄着一支笔:“没有。” 林战这才慢条斯理把礼物盒从书包里摸出来放在游弋桌上:“那就好……生日快乐啊。” “谢谢。”游弋说,没拆包装就塞进抽屉,抬头对林战发出邀请,“中午我请客吃饭,下午一起去ktv呀,苹果上次不是想去吗?” 林战:“啊……庆祝生日?” 墨水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游弋说:“对啊,慕夏也去——我喊动的。” 被点名的人从前排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揪了一把游弋的脸颊,在发现对方并没有婴儿肥或者其他有手感的肉后无趣收手:“对,你喊动的,可把你厉害坏了,要叉腰吗?” 他套话一串接一串,游弋趴在桌上笑,眼睛亮亮地看向对方,喊他:“慕夏。” 慕夏还是那副懒散模样,嘴角却翘着看上去脾气好多了:“有事?” “我发现你今天就,特别帅。”游弋说,后面半句小小声地在臂弯消音了,慕夏听在耳里,放在他桌上的手又不规矩地伸过去照着耳朵一顿搓揉。 “什么时候不帅?”慕夏反问。 游弋举手投降,扯了张白纸晃,把慕夏逗得差点笑到地上去。 旁边的林战看完热闹觉出不对劲:“你俩怎么突然开始商业互吹了?如胶似漆的。” “哪有,你的错觉吧。”游弋说,一本正经地把慕夏还在自己耳朵侧脸胡乱捏的手挥开。而慕夏给了他一个谜之微笑,盯得林战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上午的自习课因为有了期待,变得极短却又极长。数学老师占用最后一节课讲评半期考的试卷,拖堂十分钟,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如坐针毡,小动作不断。 解放的那一刻,慕夏站起身去勾游弋的脖子,被他在手背上拍了一下。 还是老路线,熟悉的几个人。在外校的公车站接到林檎后,前头是林战和孟居然左右护法,小公主走在中间巧笑倩兮,寿星反而落在了后面。 初冬的晴天,市中心街头熙熙攘攘,叫卖气球和古怪可爱发饰的摆摊青年从人群中穿过。 慕夏抓住了游弋的手,藏在袖子下,远处看过去他们只是走得比较近。他这天没穿校服,一件宽大的运动衫袖子长长地遮掩住少年的秘密。 游弋侧头看他,慕夏平视前方望着林战他们的背影,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手指扣得更紧了,指尖连着心跳,震动成一样的频率。 街头放飞了一只宝蓝色气球,晃悠悠地腾空,越飞越高,钻进高楼大厦的空隙里。游弋抬头去望,被慕夏牵着向前走。 “看路。”慕夏说,趁他仰头时亲了亲他的耳尖。 游弋红着脸沉默,瞪了他一眼,慕夏憋住笑,反复把他的手指握紧又放开,像捉住了满心欢喜,平稳抓着是不可能了,又舍不得拿出来看。 慕夏说:“生日礼物还喜欢吗?” 游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6 弋一头雾水:“你有送吗?” 慕夏大言不惭:“我啊。” 游弋停下脚步面色红了又白:“……呸!” 第18章 伤疤 在经历过灯红酒绿的成年人看来,青春期少年过生日的花样简直上不得台面。有人用四个字概括:“吃吃喝喝。”却忘了其实他们所谓的上台面无非也就是扩写版。 人生真谛,吃喝玩乐,如果自己都开心不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慕夏端着杯碳酸饮料坐在ktv包厢角落的时候,无端想到了这些话,自顾自低头笑。他不合时宜的动作太多,暂时没人注意到。 新任表面男友的生日没有蛋糕,林檎原本预订过,无奈蛋糕店的人说订单太多忘记了这一单。大小姐发了好一通牢骚,最后被劝得悻悻作罢,虽然游弋也说没关系,林檎仍旧唠叨了好久没蛋糕没有生日的气氛。 但气氛挺足的,慕夏想,场中央不知名麦霸孟居然同学正撕心裂肺,唱《海阔天空》。 节目效果满分可唱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游弋听不下去了,他掏掏耳朵,从正中间起身往慕夏所在的角落靠去,顺势坐在他身边,捞过一听可乐单手扯开拉环,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放回去后才发现慕夏一直看自己。 “干什么?”游弋说,后知后觉地有点不自在了。 慕夏扬了扬下巴:“那手是绝招吗,教我,有点意思好吧。” 他说话从来没有类似“好不好”的请求句,仿佛能跟人征求点什么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游弋没答应,可也没拒绝,在走调的歌声中往慕夏身上靠。 “哎呀。”慕夏半真半假地喊,声音不大,伴奏开着别人都听不见。 游弋故作凶狠地瞪他,两个人的手却在暗处默契地叠在一起。他握着慕夏的手指,从没仔细看过这时也觉得又长又细应当非常漂亮,游弋额头抵在他肩膀上,顺势把脚架上前方茶几边缘,吊儿郎当,坐没坐相。 另外三个人打成一片总有精彩画面看,林战受不了孟居然的鬼哭狼嚎,请林檎去救场。少女一点不忸怩,抢了话筒连点四首歌。 “连这首都有啊。”游弋嘟囔了一句,屏幕开始放mv,是前阵子大热的青春电影,主题曲赚了不少眼泪但没想到ktv迅速跟上潮流。 慕夏突然笑了一声,他捂住嘴,无辜地看向又开始瞪他的游弋,不打自招地给他难堪:“我没想到上次你看电影的时候啊……是不是特别投入,跑去看还不想别人知道,该不会其实要哭吧……哎!” 一声痛呼,游弋狠狠地掐他的掌心,一条腿横在了慕夏膝盖上:“闭嘴吧。” 慕夏过完嘴瘾,收敛了唇角那抹笑意,沉默地懊恼了会儿不该说这么多,但他管不住自己,半晌后道歉也显得矫情。 音乐停下,复又奏起时换了个风格,林檎唱完一首歌,下一首是粤语,她转过身对角落里仿佛置身事外的两个人说:“慕夏,一起呗?” 他瞥了眼歌名,差点没破功,只好拎过话筒说:“我唱女声的意思吗?” 林檎笑得蔫儿坏:“我哥说你是本地人,发音标准得很。” 慕夏转向游弋:“今天唱这歌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游弋过生日我们在这点歌,然后唱‘没错我是说,你想分手吗’?” 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随着伴奏用粤语说出来,缓慢又缠绵地咬字,暧昧一闪而过,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察觉。游弋故作镇定地拿茶几的可乐,说:“随便你们啊。” “没关系的,他个单身狗。”林檎嘻嘻笑着,示意慕夏要开始了。 他第一次听慕夏唱歌,水平比孟居然好点,但也没到开口跪的地步。和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讲不上区别,好像更低沉些,听得游弋耳蜗里痒酥酥地一阵麻,直钻到心里,不安分地四处绕,想要把他勒得彻底喘不上气一般。 游弋咬着易拉罐边缘,齿根发酸,借着角度凝视慕夏的侧面。 目光被捕捉到了,林檎唱自己那部分的时候慕夏扭头朝他笑一笑,游弋这次没躲了。 “凭什么要躲开他的善意呢?”游弋想通了,“这是我男朋友来着。” 就算以后要分开,或者只是互相安慰之类的丧气话,至少在当下,游弋十六岁的第一天,他觉得慕夏的目光柔软,床头那盏萤火虫灯也暖融。 他唱完那首,林檎起哄再唱一个,慕夏摆摆手回到刚坐的地方:“不要,你们唱得太难听了。还有那个发音,阿孟真的很差劲,回头喊两句大哥我教你粤语。” “去你的吧!”孟居然吼他,话筒差点没扔过来,“我又不是本地人!” 几个人笑成一团,游弋也眼睛弯弯的。 生日图个热闹,在场的都是熟人知道游弋不喜欢霸占麦克风,没有要逼他走一个的意思。一时间那边玩得投入,慕夏和游弋靠着,却是沉默地听歌,偶尔因为跑调破音同步笑一笑,主角反倒成了最边缘的人。 “阿孟喜欢林檎,然后……林战不许他喜欢林檎对吗?”慕夏暗中观察了一会儿,问游弋,没得到回答前自己下结论,“有点意思。” 游弋说:“小战哥妹控,嘴上不承认,但真的对苹果比对女朋友还好。” 慕夏点点头:“或许这就是龙凤胎吧。” 游弋没接他的话,毫无预兆地直起身侧头掰过慕夏的脑袋。他惊了片刻,以为游弋要亲他情不自禁地闭眼,等了半晌没等来,又疑惑地睁开了—— 少年离他很近,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一件灰色针织衫,v形领能看见一点锁骨,竟然出乎意料地有点纤细的感觉。慕夏一时挪不开眼,他咬着舌尖含含糊糊地说:“亲又不动,等着被他们三个看见我俩在搞基啊。” 游弋笑得“噗”地一声,随后离他远了点,说:“吃了晚饭他们走了,你也回家吗?” 慕夏:“不回家去哪儿嘛。” 游弋不说话,半晌有些丧气地回答:“行吧。” 这句是跟慕夏学的,但好像学不来他慵懒随意的腔调,也没那股酷劲儿。慕夏刚想问怎么了,蔫头耷脑的人闷沉沉地自己给了答案:“还想说带你去吃一家老字号小糍粑,你要回家那就下次……嗯,下次你去画室的时候。” 慕夏到嘴边的嘲笑这次僵硬地拐了个弯:“吃过饭我跟家里说一句,可以晚点再回。” 于是他就看见游弋的表情一瞬间被点亮了,顺手勾起他牵着自己的手指,放在嘴边亲。光吻了几下不过瘾,慕夏胆子大了轻轻地咬,留下一点牙印。 “你是狗吧。”游弋带着笑,推了他一把没抽回手。 “生日快乐。”一只手揉着他的掌心,慕夏说,余光瞥见没人看这边,凑上去再咬了口游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7 弋的耳垂,“想留个印子,可惜我没虎牙。” 舌尖舔过发热的耳垂感觉太刺激,游弋紧绷着脊背,看向慕夏时他眨了眨右眼。 歌声和音乐振动耳膜,说来也不是太令人记忆深刻的场面。 那天他们唱了什么歌,玩了什么游戏,后来游弋回想都记得不太真切,惟独指腹的牙印和那人不经意的一瞥,像刻在时光里,经过无数昼夜都不会褪色。 吃过晚饭又下起雨,林檎带了伞,孟居然胡搅蛮缠喊着苹果送我去公交站,被林战一把塞进出租车送走。两兄妹向他们告别后,慕夏方才抱着双手靠在麻辣烫店的柱子上,等游弋发话接下来去哪。 “这个天气也不知道阿姨有没有出摊啊。”游弋忧心忡忡地按着手机,“不过还好我有加她的微信,先问问。” 慕夏笑着说:“吃个小糍粑还加店主微信,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游弋不恼:“你要是跟我一样连着好几次扑空也会这么机智,吃过一次还想再吃,不信一会儿你等着看,别流口水要抢我那份。” 慕夏锤游弋的后背,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起来。对上游弋的困惑目光,他看完来电显示脸色就不太好,比了个手势躲到一边按下接听。 他突然不说话,游弋不知道谁来的电话也意识到重要性,站在一边安静地等。慕夏开始和那人理论,有点气恼语速飞快。他间或夹杂一两句家乡话,游弋本来就听不懂,说得快了他更加迷茫,插不进去只觉得从慕夏越来越阴沉的眼底意识到事情严重。 “那你就不要理他。”慕夏说,已经压着全部的耐烦了,“让他去找啊,为什么指望我拦着?你当我说话有用?” 外间的雨哗啦啦地下,游弋伸手去接,冰冷的,鼻腔里都是潮湿气息。 应该是最后一场秋雨了,他无聊地想着,预备去拽慕夏的手又收回来放在身侧。立冬后天气不会这么湿润,但寒冷入骨,今年夏天很热,冬天不会太好过。 但可能会下雪,慕夏看到了应该高兴一点。 他想着,扭头去看慕夏电话打完没有,只听到那人怒气冲冲地朝手机骂:“我管得了你们吗?这时候想到我,你心里好难过,我又做错了什么?!” 然后“啪嗒”地挂掉了,慕夏情绪还没平复,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方才一通电话声音太大吸引靠近门边的几桌人看过来,游弋连忙拉过慕夏,心想这下落成别人的谈资可能心情会更差,他生气比别人可怕多了。 慕夏就是这样的人,平时和谁都百无禁忌的,虽然喜欢嘴上占便宜到底没有真的伤过谁。只是林战说他很凑合,班主任觉得这孩子生着反骨—— 谁也没把他当做温顺的十六岁少年。 “谁啊?”游弋说,拉着他躲到公交站的最边上。 慕夏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周身戾气消散大半,说话又变得小声:“我妈。” 游弋一愣,本来他不爱掺和别人的家里事,思及慕夏开学前后说的没人管,加上现在两个人再不是出了校门形同陌路的同学,他问慕夏:“怎么了?” 慕夏不想提,拧开提着的豆奶瓶子喝了口,顾左右而言他:“这个玻璃瓶能带走吗?” “能啊。”游弋先回答完,又抓着前文继续问,“和家里吵架了?你不是说爸妈不管你吗,要是真出大事了,我打个车送你回去吧。” 他只是摇头依旧沉默,游弋不催促,就在旁边继续等,等慕夏愿意说话。 公交车一趟趟地来了又走,雨幕中红色的班次数字格外显眼。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临时落脚点,躲完雨就走,只有他们站了好久。 “我今晚去你家行吗?”慕夏说,眼睛眨了眨,好像也沾染了夜雨的水汽。 游弋说好,拿出手机叫了一辆滴滴,两个人一路无言,他握住慕夏的手。轧过没修好的马路时车身颠簸,游弋感觉慕夏也幅度很小地颤抖。 刚交的男朋友突然有点崩溃,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他挠了挠头,生平第一次觉得不会安慰人是个很大的弱点——毕竟游哥以前把自己裹在壳里,都不需要安慰人,也没谁会把手足无措的那一面给他看。 倦鸟都归巢了,他们下车时雨势渐收。 出租车原路返回,尾灯的光消失在巷子口时,慕夏终于找回了神采。他随着游弋走了两步,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想吃东西?”游弋自顾自地猜,“我不太会做饭,不过现在没有很晚,你要是刚才没吃饱或者心情不好要吃点东西喝点酒,我们可以叫附近一家烧烤……” “没有。”慕夏打断他,站在小区门口的阴影中,“你是不是想知道她刚才说什么我气成那样,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游弋打太极的念头被他堵个正着,只得认真说:“是。” 慕夏抓着装豆奶的玻璃瓶,像在组织语言,过了会儿说:“我爸……之前跟你提过,他公司的原因会频繁调动,但我妈每次都想跟着,还总拉我一起,害得我经常转学,没安全感也没归属感。” 游弋:“……啊。” “换成别人家爸妈,根本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一到我妈这儿就跟要她命似的。”慕夏顿了顿,“你知道为什么吗?” 游弋:“你爸长得太帅了?” 差点被他一句话逗笑,慕夏故作糟心地教育游弋:“说是也不是……我长得像妈,别拐弯抹角夸自己男朋友。” 游弋满头黑线:“这种时候还不忘嘴上跑火车我也是服气。” 慕夏揉了把他的头发继续说:“我爸以前有一个初恋,你知道吧,就学生时代的女朋友,最后爷爷强烈反对没能结婚。他和我妈是相亲认识的,我妈一见钟情,我爸敷衍了事,就这么结了婚,有了我。结果我读小学的时候,他突然和那个阿姨重新有了联系。” 事已至此,游弋都能知道后面的走向:“……所以你爸爸,出轨了?” 慕夏冷着一张脸:“嗯,给你一百分不怕你骄傲。” 游弋彻底无语,他左右看了圈,索性勾过慕夏的肩膀:“算了,回去再说。” 小区是过去的学区房,步道边点着年代久而光芒黯淡的路灯。慕夏被游弋一路拽着,一直走进了某一栋单元楼,他反握住游弋的手:“我不在意。” 声控灯在头顶闪了闪,游弋没明白他说的意思:“什么?” “我不在意这事,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们这么耗着。”慕夏的表情略显古怪,分明是难受的事他却好像还能笑,“是不是就像我妈说的那样,我没良心?” 游弋迈上台阶的腿缩回来,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你的家事我不好评价,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别这样说自己。” 慕夏喉头动了动,最终只垂下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8 眼睫跟在他身后。 一路向上,四楼的楼道灯坏了,怎么跺脚也不亮,游弋停在一扇门前放开了攥着慕夏的手低头找钥匙。金属声叮叮碰撞在黑暗里响,他伸手抵住门,突然从背后被抱住了。 “我好难受啊!”慕夏大声说,“你必须安慰我。”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游弋哭笑不得,背上挂着这么一大只人形抱枕开门。 然后便愣住了。 家里客厅竟亮着灯,他从进小区开始就一心挂在慕夏那儿没有注意,站在玄关才惊觉不对劲,但为时已晚。游弋本能地让慕夏放开,偏偏对方还没察觉到,以为他在逗自己玩,死不撒手。 有人听见开门声从书房出来,见了两个大男生搂搂抱抱的奇景,差点惊掉了下巴:“……小弋?慕夏?!” 游弋也吓得不轻,倒是慕夏比他镇定,慢条斯理地从游弋背上离开,顺手将书包放在了游弋家的玄关柜子上,没什么心理压力先喊人: “黎老师。” “姐!”游弋也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很莫名,“你怎么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妈的,差点吓死我还以为他俩回来了。” 围观了全过程的黎烟拼命示意他小声点。 游弋的嘴大约开过光,他话音刚落,从另一侧的房间里走出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小麦肤色,戴了副中规中矩的黑框眼镜,臂弯里还挂着两件没折的衣服。她先见的慕夏,诧异一瞬,接着去看游弋。 她柳眉倒竖,不由分说将就手里的衣服拍向游弋:“刚才是不是又说脏话了?我怎么教你的?不在家你就这么没教养?” 接连三个问句,游弋这下和刚才的慕夏没区别,也快崩溃了,往旁边一栽倒在沙发里,再也不想动弹,把自己当做一具尸体。 慕夏面无表情地说:“阿姨好,我是他室友。” 作者有话要说:  男孩讲粤语很迷人,所以私心设定夏哥是广东人=3= 第19章 喜欢 几个人终于偃旗息鼓地坐在沙发上,开始互相交代案情,慕夏从各式“供词”中勉强拼凑出了时间线,自家的烦心事被他抛诸脑后,只觉得有趣。 游弋爸妈是植物研究所的研究员,常年不在家。这次简子雯女士特意提前从国外保密回来,想给过生日的游弋一个惊喜,结果竟扑了个空。她正一肚子气地和黎烟收拾行李,儿子就吊儿郎当地晚归了——还带了个室友,简女士数落至此,白眼快翻上了天。 万幸是简子雯的不满浅显地停留在了“放学不回家还敢说脏话”的地步,再加上大概知情的黎烟守口如瓶,否则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任哪个青春期少年的父母一回家发现自家儿子和别人搂搂抱抱……血雨腥风。 逃过一劫,游弋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从果篮里拿了个橙子熟练地切成四瓣,游弋递了一块过去,低眉顺眼地认怂:“妈,话多说了容易口渴,你吃点水果。” 简女士没谢绝这份好意,虽然在她看来游弋是为了堵住自己的嘴。她伸手接过橙子,目光一转,话题落到了被她忽略良久的少年身上:“我也懒得说你,都不介绍一下哪位同学,以前从来不带人回家玩吧。” 游弋哽住了,这句话经由简子雯的嘴说出来仿佛有了另一层意思。他不知想了些什么,耳根欲盖弥彰地红,被慕夏尽收眼底。 他指望不上游弋,索性自己开口:“阿姨,我离家出走,游弋大发慈悲决定收留一晚上,等我自己冷静一下。” 听上去很没有说服力,但慕夏说得冷静,简子雯一愣,咬了口橙子:“现在的小孩儿真酷啊……”目光一转复又威胁自家儿子,“你不许跟着学!” 游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为什么离家出走?”简子雯饶有兴致地问,看上去暂且放过了游弋。 慕夏掂量着橙子,无视游弋递过来的眼神,如实说:“阿姨,我也不编故事骗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爸妈吵架,再不走回头又是我遭殃。您人好,就让我住一晚,明天和游弋一起回学校,行吗?别告诉老师。” 不知道是慕夏语气诚恳,还是说这话时表情可怜弱小又无助,简子雯母性泛滥,吃完的橙子皮搁在垃圾盘里,扯过纸巾擦着手起身:“这父母怎么还把孩子当出气筒……没事,你住吧,我给你收拾客房去。” 慕夏乖巧地说:“谢谢阿姨。” 简女士是个行动派,哼着歌就去找新的被褥,余下三人坐在客厅面面相觑。慕夏无辜地咬了口橙子,还没到季节,酸酸甜甜的。 “小姨妈走了,说吧,怎么回事?”黎烟双手交叉,面色凝重,“刚才是我看错了?” 游弋说:“闹着玩的,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黎烟冷哼一声:“最好是。” 游弋闷闷地应了,半晌黎烟没想通事情始末,又苦口婆心地说:“姨夫姨妈不在家,我有责任替他们多照顾你。有时候我顾不上……你自己要有分寸。” 她每句都话里有话,并非只给游弋一个人听。 听者无意澄清,慕夏啃着橙子,手指头上都是淡色汁液,一言不发。 游弋看了眼客房,简子雯还在收拾,一时半会儿没有出来的意思,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地说:“你当时和袁老师在一起……为什么现在要来说我没分寸,嘴上说‘姐姐支持你保护你’,现在看到人,立刻就翻脸——我懂,你是嫌他不好。” 半推半就地承认,嘟嘟囔囔又像在抱怨,黎烟脸色都变了,不可思议地说:“你怪我?什么我嫌弃,和我没关系,是为你好!” 游弋还想说什么,慕夏越过茶几按住他的胳膊,转头对黎烟说:“老师,言重了。刚才真的是闹着玩,没有别的意思。” 辗转间应了游弋那句赌气般的话。 他这么讲过,黎烟不知该不该继续发作,眼睛都憋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小,知道吗小弋?姐姐不是反对……” “反对什么呀?”简子雯从客房探出头,没发觉几个人间气氛的异常,兀自喊黎烟,“帮我从主卧的衣柜里拿一条毯子过来?今天降温了,客房的被褥都是夏天的,得全部换过,晚点着凉——” “哎,这就来。”黎烟抹了把脸,站起身急匆匆地跑进主卧。 慕夏垂着眼,他捉摸不透游弋的姐姐怎么想。作为老师,黎烟的确喜欢他,一个月上的课不多但每次都夸他有天分,说到他和游弋也多是愉快的调侃。抛开这层身份,他们认识的契机是游弋,她是游弋的姐姐…… 客房里传来两个女人的交谈,游弋愤愤地说:“她怎么这样!” “她是你姐姐。”慕夏平静地安慰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知道和接受,这是两回事,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39 你不要对她有怨言。” 游弋:“你还帮她说话,我要是你直接摔门就走了。” 慕夏哑然失笑:“那我现在摔门就走?” 游弋一瘪嘴,转手又切了个橙子。这次切成两半,他不由分说地把其中之一塞进慕夏手中,像个笨拙的示好:“不理她。” 手指还握着橙子一起被拽过来握着,慕夏眉梢一挑说:“昨天还别别扭扭的,现在对我这么好,可别是突然发现离不开我了吧。” 又来了,又拿他试探着的回答说事。 游弋皱了皱眉,抽回手:“你也别胡说。” 身上背着“考核期”的标签,慕夏就坡下驴点头。他吃橙子弄得一手都是,扯了纸巾擦,又问过洗手间的位置去洗干净,出来时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黎烟本身过来帮忙,没留多久便离开了。偌大家里只剩母子三人,电视机里的热播剧伴着夸张音效尴尬地播放。 正当慕夏想着先回客房休息的托辞,简子雯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顺手揉了揉游弋的头发:“礼物给你放桌上了,自己去看吧,妈妈先去倒时差了——你们过会儿也早点洗洗睡了,玩太晚长不高哦。” “去吧,拜拜。”游弋嗑着瓜子说,动也不动。 家长洗漱完毕关上主卧的门,游弋把电视声音调低,过了会儿连门缝里透出的光也看不见了。他往沙发上一瘫,已经快到11点,朝洗手间一歪头:“你先洗我先洗?” 挑衅得像有所企图似的,慕夏难以控制地胡思乱想了一下,强迫自己正经回来。他起身拽起一直被扔在沙发上的书包:“找套睡衣给我。” “哦。”游弋说,跑回卧室翻衣柜,慕夏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头。 他的房间不大,收拾得意外整洁,书桌上干干净净的,摆了个印着整圈卡通人物的笔筒,慕夏一时想不起是哪部动漫的周边。没有电脑,一米五的单人床上被子摊平了,床角堆着两个粉红色的兔子抱枕,小鼻子还挨在一起像在打啵。 慕夏想了想,挨着他的床角坐,捡起其中一只兔子说:“你怎么把这个放床上呀。” “啊?”游弋在角落的衣柜里一通翻找,闻言回头看了眼,五官顿时皱在一起,无比糟心地说,“靠,那是林檎去年送的生日礼物。也就靠着玩手机的时候觉得有点用,你喜欢要不拿一个去?” 慕夏笑:“不用不用,你留着吧挺好的——我睡衣呢?” 游弋双手叉腰叹了口气:“真没有,我就一套,家居服穿着太厚不好睡觉。我给你找件大点的衣服,你凑合一夜?” “随意。”慕夏说,又跟没想通似的补充问他,“为什么是兔子?” 游弋一脸看弱智的表情:“十二生肖劳烦掰着指头数一数,你和我到底是不是同年?” 被鄙夷了的慕夏低头摸了摸鼻子,暗道他是真的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但经由这一出,原本总有些尴尬的气氛似乎得到缓解,游弋拿了一件墨绿色的t恤递给他,示意慕夏赶紧去洗澡,推着往外走还做解释。 “热水往右,还不烫就喊我,给你调热水器去。” 慕夏单手撑着洗手间门框,喊他:“游弋。” 推在后腰的手顿了顿,没往回缩,游弋站在原地像一棵白杨,无论何时他的肩颈都不会畏畏缩缩——慕夏以前没注意,这时骤然发觉,忽又可爱了一点。 “我今晚能不能不睡客房啊?”他转身说,意料之中地看见对方羞赧地躲开了视线,有些不满,伸手掰过游弋的侧脸,“跟你讲话,总去看其他地方。” 一只手撑在墙上把人圈进了自己的臂弯,两人距离蓦然拉近,独占欲会在这时强烈地涌起,占据理智,最适合一个接吻。 少年人中二上头时学电视里看来的桥段,可惜效果不尽如人意。 游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把慕夏的爪子拿开,往外走了两步,对他说:“不想睡客房就把被子枕头抱过来,我去收拾下房间。” 慕夏:“……哦。” 他默默地关上了浴室的门,然后蹲在地上,想:“傻逼才玩壁咚。” 等游弋洗漱完毕捂着外套关掉客厅灯回房间时,慕夏已经倚在墙边打游戏了。被子卷到小腹,上身就穿一件单薄的t恤,窗帘被夜风吹得不时飘摇,游弋看着都觉得冷。 他爬上床钻进另一个被窝,背朝慕夏侧躺下:“你那边关一下灯。” 慕夏说哦,抬手摁掉了开关。 房间霎时被夜色笼罩,游弋睁着眼睛,感觉慕夏呼吸前所未有地近。一米五的床睡两个大男孩当然嫌挤,深秋已过,被褥也厚实,挤在一起他几乎不能翻身。 身后的人动了动,悉悉索索地也钻了被窝,分明没有睡在一起,游弋的心跳却变快了,他强装镇定但无法忽视身后的呼吸声,慕夏的存在感太强,他内心矛盾地纠结:“不如我去睡客房吧,真烦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慕夏隔着被子抱住了他,一团厚实覆盖在后背,游弋一愣,侧过头去看他。 “晚安。”慕夏轻巧地说。他猜得到游弋的紧张,收回搂着他的胳膊,改成两个人隔着被褥相贴的姿势,头一埋抵在游弋后颈。 他睡得很快,但因为那句随意的晚安,即便少了手臂的禁锢,游弋也睡不着了。 身边多一个人同床的感觉和自己睡完全不同,他不敢翻身,也不敢发出太大声响,憋着强烈的不适盯向床对面的墙壁,数满了五百只羊。 游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才睡过去,隐约听到鸡鸣,梦里黑沉沉的,睡眠质量非常糟糕。 秋天的最后一场夜雨在翌日清晨悄无声息地停了,厚重的积雨云散去,久违的蓝天与阳光重又出现,如果不是枯黄的树枝带着一丝萧瑟,几乎能让人误以为春天到了。 u2的歌刚响起,被窝里迅速伸出一只手把闹钟按掉。 慕夏坐起身,敞开的窗外吹进冷风,他被冻得一个哆嗦,随手抓过床尾的外套披在身上,揉着眼睛把游弋的手机放回他枕边——放回去之前把闹铃模式全部关了。 旁边的人整个卷进被窝里,只露出一点短短的头发,不耐烦地因为慕夏关闹钟的动作哼唧,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 他靠在床头按了按睛明穴才从晨起的混沌里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在游弋家。 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了,他们第一天在一起,他都不知道游弋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就睡到了同张床上——然后什么事也没发生。 慕夏打了个哈欠,他睡靠墙一面,只能从床尾挪到地面穿上拖鞋。脑子活络之后坏心思跟着泛滥,他站在床尾,想了想,从下往上掀开游弋的被子。 抓住游弋一只光裸的脚踝,慕夏在他不耐烦地缩回去之前,毫不客气地开始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0 挠脚心。 “……嗯?哎,哎呀!”游弋本来已经快醒了,被这么一折腾彻底不能再睡。他没好气地坐起来,蹬了慕夏一脚:“你有病吧!” 手指摩挲脚背,皮肤温热地相贴,慕夏心猿意马了片刻放开游弋的脚踝,抬头朝他露出个坏笑:“叫你起床啊,闹钟响了好几次了。” 游弋:“放屁!我从来不赖床!是你偷偷按掉我闹钟!” 他刚起床时长了的发尾有点毛糙,嘴里小声骂着什么下床,正要穿衣服又发现被慕夏披在身上,游弋眉间拧出了小小的川字,抬脚不解气似的踹在慕夏小腿上。 “你这个人哦……”慕夏带着笑说,勾住他的脖子,化作人形跟宠一路走到卫生间。 高中时生物钟都奇特,每天诚惶诚恐地睡足了七个小时,便再也睡不着,明知道比晚起床节约的两个小时基本都会被浪费掉,还是不敢怠慢。 老师家长都说过,你看那个谁家的小谁,人家六点半起来读书,你再看看你。 七点半起床的游弋吐掉漱口水,抹了把唇边的泡沫,问道:“你吃什么早饭,豆浆油条还是包子稀粥,我出去买——家里什么都没有。” “不挑。”慕夏说,热毛巾贴脸时感觉又活了过来。 游弋挠挠头发,随便定了个型:“那我都买点吧,谁知道你说的‘不挑’是真的不挑还是嘴上跟我客气……” 他走出一步,忽地被拖住了腰。 慕夏的手箍得很紧,他不由分说地按住游弋的下颌,然后乘其不意亲了亲他的嘴角。阳光从阳台倾落,镜子里映出他们两个,交颈姿势,无比缠绵。 “不跟你客气。”慕夏说,他无法忽视因为游弋一点一点被暖了的心。 游弋“唔”了声:“那,你先放开我,一会儿我妈该起来了。” 慕夏言听计从,他倚在墙边看游弋穿外套、换鞋、拿钥匙一气呵成,从玄关柜子的抽屉里摸出一把十块零钱。 玄关离主卧最远,慕夏扭头看了眼游弋妈妈没有起床的迹象,出言喊他:“游弋。” 门都开了一半,游弋回头:“啊?你想好吃什么了?” “没有。”慕夏双手抄着歪歪扭扭靠墙站,穿着他的墨绿色t恤和黑色短裤,外套也披得随性,好似突然就脱离了总穿校服的模样。 十六岁是个好年纪,够风华正茂,也够朝气蓬勃。在晨光里,他认认真真地看慕夏细长的眼睛,过于薄情的嘴唇和瘦削的颧骨,还有那点似笑非笑的小表情。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好看。 游弋失语,目光有些移不开。 “虽然答应了,但其实你还没有十分喜欢我吧。”慕夏说,不紧不慢的语气这次听着却可怜巴巴的,像他头像的那只猫。 游弋的沉默让慕夏心里一紧,却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他随意地四处看看,然后朝他摆手:“你要快点喜欢上我啊,不然我一个人很难为情。” 这次他匆忙地扔下一句“就你屁事多”推门而去,红着耳朵下楼后阳光迎面洒了满身。 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游弋抬起头,他家阳台上慕夏站在那里,做了枪的手势,朝他“biu”地一声。 正中红心,避无可避。 第20章 龙卷风 “我觉得最近游弋有点问题。” 大课间结束,林战气喘吁吁地说,拿过慕夏桌面的一瓶水拧开盖:“没喝过吧,先给我呗一会儿缓过来再给你买瓶。” 他刚跑完操,累得恨不能在教室里安一张床好好瘫倒。 立冬之后育才中学取消了课间操,改为跑操。听起来很新颖,实际就是高一高二列队绕着足球场四周的400米标准跑道,而高三的命苦些,操场位置不够,他们得沿校道跑圈——平均一千二,压着步伐不能过快或者过慢,看起来像傻逼,跑下来也着实折磨人。 第一天慕夏出于好奇体验了次,之后便绝口不提跑操的事,每逢大课间总能奇怪地人间蒸发,等大家都回教室他又神出鬼没地端坐在位置上了。 要么幸运s,要么颜值s,反正慕夏逃了那么多次课间操,戚善善从不往小本本记。林战作为班长的地下男友兼重点照顾对象,羡慕得快流口水。 他说话时慕夏正低头画着一张速写,闻言搭话:“随便喝。游弋怎么了?” 林战:“昨天晚上你睡得早不知道,他鬼鬼祟祟把我戳醒,拿着小台灯问我,‘这题怎么做’——你说,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半期考试都过去快两个星期了,受刺激也不是这时候发作吧?十二点,就问你红水河梯级开发的作用!” 慕夏认真地想了想,反问他:“红水河在哪?” “就是南盘江,珠江水系,灌溉了你的童年。”林战随口答。 慕夏先开始没反驳,翻了翻书抗议道:“我家在三角区,不在上游。” “不好意思。”林战说,半晌反应过来后恨铁不成钢地一拍慕夏桌子,“小夏,你家在哪不是关键,关键是一个对课本爱答不理的小同志,突然燃起了学习热情啊,我觉得不行,问题很大。” “挺好的啊。”慕夏说着,抬头一瞥笑出来,“你也别说别人坏话,小同志回来了。”林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游弋从前门进来,腋下夹着一本练习册。 “你们在说什么呢?直觉告诉我,不是好话。”游弋把练习册放在自己桌上,握住座椅靠背,立刻就面朝后排坐下来,“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林战脚踩西瓜皮:“没,哎,善善喊我,走了。” 始作俑者跑得飞快,留下一个无辜的慕夏,对上游弋好奇的目光,他无比坦然地一笑,伸手撸了把游弋的头毛:“在夸你最近学习特别刻苦。” 游弋:“……” 隔着校服抚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游弋真情实感朝慕夏说:“去你妈的。” 慕夏稳如泰山,继续画纸片人:“真的啊,林战说你昨晚问他红水河的事,怎么突然对学习怎么上心?半期考砸被骂了?” 游弋趴在他桌上,啧啧地说:“我叫考砸,你叫什么?” 半期考试成绩出来有日子了,游弋的成绩没慕夏想得那么差,他每天学得稀松二五眼,考试却还能跻身班级中游。除了惨不忍睹的英语和需要背诵的政治,其他科目过得去,数学甚至能夸一句不错。 反观慕夏,六门科目只及格了地理和英语,他自己不以为然,老师也懒得骂。 慕夏想了想,严肃地说:“我这叫……砸穿马里亚纳海沟?” 游弋乐得笑出一口小白牙,下巴抵在小臂上抬眼看他。慕夏没觉得不自在,他们稀里糊涂地确认了关系,但除却有时他撩拨游弋两句,还和以前没区别。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1 “怎么,终于发现我特别帅了啊。”慕夏头也不抬地说,把速写的本子放到右手边,重新拉过一张卷子开始填空。 游弋点点头,探头去看他做的什么题:“英语?……哎,你英语怎么这么好呢?” “小时候学得早。”慕夏平静地说,一边和他聊天还能一边写完形填空,“以前我爸妈没三天两头吵架,就联手折腾我。幼儿园读双语,小学开始回家之后背单词,错一个抄十遍。初二转学前我分数没少于90——满分100。” 游弋听得入神:“那转学之后呢?” 慕夏填空的笔停顿片刻,说:“b市都是人才,比他们差远了,题也难。再说那时候……家里没人管我成绩好不好,我说想以后考美院,爸妈都说随便。” 其他同学还在吵闹,外间远远地传来楼下打羽毛球的喧嚣,他们这一片却突然安静。 游弋觉得自己该说句对不起,他伸腿踢了踢慕夏的脚踝,刚要开口安慰,慕夏抢了他的台词:“没事,随便提,我都觉得丢人。” “不是丢人。”游弋抓抓头发,绞尽脑汁地说,“叔叔阿姨就这么……耗下去?” 慕夏:“啊。” 游弋:“换我肯定受不了。” 慕夏嘴角一翘,笑得有些嘲讽:“不然能怎么样,他们都不嫌烦,我有什么资格说话?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能离就离吧,否则家里老放着定时炸|弹一样。” “那你要跟谁啊?”游弋说,脑子少了根筋似的,“你爸……到时候是不是要跟他那个初恋在一起,不就成后妈了。你跟你妈得回g市……” 慕夏瞪他:“没谱的事。” 游弋提到他回g市时有一瞬黯然,闷闷地说:“哦。” 话题越说越沉重,少年人提起婚姻总归有点上帝视角,真要想解决方法又不那么轻松。庆幸这时上课铃打响,游弋打了个招呼转回前排。 慕夏慢吞吞地收拾了一桌零碎,抓着橡皮来回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刚才那些话,什么后妈、离婚、回g市的,随便换个别人,慕夏能当场把转头厚的数学五三砸在他脑袋上。或者再火大点,抄起凳子。 但他只心里“咯噔”一声,像两块火石碰撞在一处,蹦出亮亮的火星子,还没燃起来,就被游弋有点难受的眼神看得熄了——那里面有汪湖水,月光下波光粼粼。 因为他喜欢游弋吗? 是的,特别喜欢,见到他就想动手动脚,咬他的耳朵,亲他后颈上那颗朱红色的痣。 但慕夏静心思索,又总不知道原因。 长得好看?说话有趣,对朋友尽心?因为他渴望别人的重视和照顾?超过了友情界限的安全感?对暧昧的无限延伸? ……不知道,都不完全。 天时地利,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周末慕夏按例要去画室,上次他去时揣着一肚子忐忑,结果黎烟不在,袁也给他上了一节速写,叫他没事多练练,就画脑子里的场景。 把共享单车停在巷口,慕夏的本子里夹着几张轻飘飘的作业纸走了一路,推开画室的门,刚要喊袁老师,从屋里走出个穿米色大衣的女人,好像预料到他会来。 慕夏站在门口:“黎老师。” “进来吧。”黎烟说,接过了他的书包放在院里的凳子上,“游弋没送你过来?”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把本子递给她岔开话题:“上周袁老师给我布置的作业,就这几张,您帮我看看还是?” 黎烟说:“拿来吧。” 自从游弋生日那天见过,他们之间尴尬得很,但说起正事就没那个气氛了。黎烟迅速地看过那几张速写,问他:“看着画的还是默写的?” “默写。”慕夏说,“袁老师说记在脑子里的比较好,考试没人给我照着画。” 黎烟手上那幅是他自习课画的,操场上打篮球的男孩子们。她眉心微微拧起,看了半晌,才在慕夏忐忑的目光里说:“人物形态处理得不错,整体关系也还行……就是背景的远近效果,下次可以多注意一下。有空的话,好好研究下画面的明暗如何表现。” 慕夏答应道:“谢谢老师。” 她连翻了几张,把慕夏不太熟练的毛病都一一指出来,说完最后一张,黎烟将所有速写都用一个小夹子夹好,递给慕夏:“去找袁也吧,今天继续练速写。” “哎。”慕夏答应完走出去两步,又扭过头喊了一声,“姐。” 黎烟一笑:“这时候知道叫我姐了?” 慕夏:“那天谢谢你……没跟游弋妈妈说。” 黎烟不以为意地捋耳边的碎发:“没事,我也不希望他这么小就跟父母出柜,虽然他自己做过功课,但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你也一样,游弋和你都还没成年,谈恋爱也好,搞暧昧玩玩也好,你们自己把握,凡事都有个度。” 她说话慢条斯理的,有时候显得很温柔,但慕夏知道,比起袁也,黎烟严格多了。估计她想对自己旁敲侧击许久,慕夏点点头,转身进了画室。 原野画室每年集训前后才开始正式开班,目前正式学员除了慕夏还有个女生,她周末要补课,来画室的时间在平时的晚上,和慕夏完美错开。 经历过11月就开始供暖的北方,慕夏坐在画室的窗下,在他的印象里,南方多情而温和,江边湿润的雾气与阴沉沉的天空成了冬天最深刻的标志。这天难得是暖阳当空,梧桐树的叶子快掉光了,银杏却刚开始有点发黄的迹象。 “要等下个月才好赏银杏呢,到时候让黎老师带你去公园写生。”袁也收起铅笔稿纸,站起身伸懒腰,像一只大猫似的。 慕夏朝他一鞠躬,拿好自己的东西走了。 出院门时他瞥了眼角落里的竹架,蔷薇藤蔓爬得比秋天时高些了,叶子颤巍巍地,在风里脆弱地战栗,看着令人心疼。 某人预言会长成大红色的蔷薇花能不能活到春天,慕夏不知道这里冬天有多冷,他走出巷子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停在自己骑过的那辆共享单车前掏手机要解锁。 “嘟嘟——” 喇叭声在极近的地方响起,慕夏本能地往旁边躲了躲。刚跨了一步,他想起自己在街沿,抬头有些不满地看向喇叭传来的方向。 巷口与街道的交叉处,游弋骑在一辆小电驴上朝他笑。 “哪来的?”慕夏不客气地坐在后座,越过他的身体把书包放在小电驴前面挂着,拍了拍游弋的后背示意可以开动了。 游弋一拧钥匙发动电瓶车:“我的啊,之前一直停在楼下没充电。” 慕夏问:“你们这未成年可以开电瓶车?” “就你遵守交通规则。”游弋不满地用手肘给了他一下,“车有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2 牌照就行,我看着没有特别像未成年,不犯事交警一般不来查。” 慕夏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兴致勃勃地说:“去哪儿?” 游弋吹了个口哨:“小糍粑。” 从生日说到今天的小糍粑,慕夏单手搂着游弋的腰,他穿一件很薄的棒球衫,里面是t恤,一开车被灌了满怀的冷风。 他不问游弋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有的话没必要讲得太明显。 过一个红绿灯时慕夏把下巴搁在游弋肩膀上,嘴唇擦过他的侧脸。他听见游弋很轻地笑了声,还要故作恼怒地喊他坐好别搞小动作,干脆把两只手一起抄进了游弋的外套口袋,把他搂在身前,再去看倒退的风景。 让某人心心念念到不惜向老板要微信的小糍粑果然很好吃。阿姨用小车装着巨大的铁罐,一摇一摇地拿手打出来再切掉,裹上芝麻粉,滴一点土红糖,甜甜糯糯的,又不觉得腻,一口一个吃着十分过瘾。 游弋载着慕夏跑过几条街,最后每人吃掉了四份,不然感觉没法回本。 这条街种满了银杏树,配合有些旧的矮楼房,绿绿黄黄的叶子中是黑色的瓦,白色的墙。夕阳西下,橘红的光洒在柏油路上,斑马线亮得刺眼。 “真美。”慕夏嘴里含着小糍粑,模模糊糊地感叹。 “什么啊?”游弋问他。 慕夏拎着牙签的手指点了点街道左右:“你看这构图,这色彩,特别漂亮。再浓烈一点,像马蒂斯。” 游弋看不懂,也不知道那个马啥啥是谁,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从慕夏端着的塑料小碗里叉走一块糍粑:“那改天你可以画一画,你不就喜欢这个吗。” 慕夏被他说得有了灵感,他把小碗递给游弋端着,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没轴对称,慕夏不满意,跑到马路中间去,游弋在街沿喊小心,他挥了挥手示意没事,飞快地拍了好几张,三两步跨回来。这时间段还没到晚高峰,老街道僻静,否则慕夏刚才的举动既突然又危险,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游弋懒得数落他,抹掉嘴上的红糖,朝慕夏后脑勺抡了一巴掌:“皮!” “到时候我把你画在中间,就坐在马路中间那根白线上,现在文艺青年拍照不都喜欢那样吗,显得酷,与众不同。”慕夏说,拿手机给他比划,显而易见的兴奋。 游弋笑了:“真的假的啊?” “啊。”慕夏指着街道,又揽过他的肩膀,“这里我喜欢,你我也喜欢。” 此言一出,游弋不说话了,他定定地看向慕夏提及风景与画时发亮的眼睛,喉咙发紧,突然感觉自己很不通人情。 虽不是花好月圆,好歹也算良辰美景,他应该说,“我也喜欢你”。 但他就是如鲠在喉。 如果他说不出来,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就算爱慕夏爱得要死要活,讲不出的话还是走不出心理阴影。源于他青春期的迷茫和自卑,喜欢一个人的手足无措。 慕夏比他更清楚。 游弋无言以对,他只好把慕夏拉上电瓶车:“走了走了,找个离你家近的地方吃饭,然后我把你送回去——你家在哪来着?” 慕夏说了个小区名,游弋听不懂,就近把电瓶车停下,拿导航先查。 停车的地方离居民区很近,日落黄昏,旁边一排门市中某家手机店把音响开得很大。流行天王的歌在晚风中唱,“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躲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 慕夏静静地听完半首歌,跟着伴奏哼唱。 “慕夏。”游弋喊他,声音不大就响在两个人之间,散在了风中,“下次你别上课了,我们去打电玩,撸串,干什么都好——我们去约会吧!” 某两个字音咬得很重,慕夏忽然间心花怒放。别人的心花是一朵一朵,他是一簇一簇的烟花,蹿上天空,在黄昏的绚丽中炸开了。 游弋开着电瓶车,一只手飞快地拍了拍他抱着自己腰的胳膊,电瓶车随着这动作有一刻不稳,慕夏赶紧示意他握紧车把:“你特么要我命啊!” “我靠,我第一次带人。”游弋说,下一秒就被亲在耳朵背后。 反正因为游弋这句话,慕夏连着几天都挺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严格来说还在暧昧期,喜欢是喜欢,但还不知道该不该谈恋爱,大家有没有类似的体验ww(。 第21章 飞蛾 说是约会,但显然游弋没料到接下来的安排那么紧张。 育才中学为了抓紧时间搞升学率和漂亮的成绩单,高一下期就早早地分好了文理科,但要等到高二第一个学期时才形式上进行结业考试。 所谓结业考试,就是把之后不学的几门课目做一个统考,不会太难。对理科班而言无非就是多背背,照着老师给的卷子死抠字眼,再怎么也不会太难看。文科班惨一点,方程式力学分析图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那些符号。 “小战哥,我凉了呀!”游弋凄惨地喊,直挺挺倒在上铺躺尸。 “别吵,这些乱七八糟的公式够让人脑仁疼了……我靠,这是什么,怎么突然相等了?”林战在另一边上铺上看化学卷子,他算是有点基础的,可高中只学了半个学期,高一春天开始就上课睡觉补作业,再怎么看也一头雾水。 相比之下宿舍几人里只有许文科淡定些,林战看他难得没去图书馆刷夜,敲了敲床沿:“许老师,给画个重点行吗?” 许文科从一堆半人高的书里抬起头:“什么?” 林战:“化学统考,头快要炸了。” 许文科这人,平心而论除了有时候脾气拧得莫名其妙,不去招惹他的话人还是不错的。闻言他从书堆里翻了翻,半晌找到一张草稿纸,把几个页码标注出来推到一边:“拿去,上课的时候老师划的重点,就这几个公式,背好直接用。” 林战:“啊?怎么用?” 许文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直接找到数字套进去算啊,连计算器都不用。” “也没让用计算器……文科生学点物理化学怎么还要死记硬背,不科学。”林战小声说,还是下床拿了那张纸,站在寝室中间转手向游弋兜售,“你要不要,我给你抄一份,看你那个样子快死了。” 旁边许文科听了他这话,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下,不言不语。 游弋没听见似的,继续半死不活地背那些方程式:“氯化钠,碳酸,氧化铁,过氧化铁……加热下水加硫酸……冒泡,分解……我靠,真不行,难受啊夏。” 被点名的慕夏原本专专心心戴着耳机在下铺看小说,敏锐地从游弋的嘟囔里听见自己名字,耳机一摘敲了敲床板:“没事,快不行了我给你打120,死不了。” 游弋:“不,让我死吧,你再找个好人嫁了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3 。” 慕夏皮笑肉不笑:“嘴贫吧你就,背书。” 游弋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你不背吗?过几天就考了。” “背过了,这些都特别基础。”慕夏说,半晌没听到回应,抬头一看林战和游弋目光跟放射线似的正上下扫描着自己,连远方的许文科都好奇地看过来。 他顿时有点挂不住脸:“我转过来之前是理科班,怎么,不可以啊?又不是每个学校跟你们似的高一就要分文理科。” 游弋诚实地说:“就觉得有点神奇,你这个人,真的神奇。” “教育重点不一样有什么好神奇的,傻逼。”慕夏笑骂了他一句,挥开看热闹的其他两个人,转头拿大部头遮住了脸,“你们忙吧,我看小说。” 林战好奇:“看什么呢?霸道总裁俏甜心?” 慕夏从砖头厚的精装书后面露出双眼睛:“很符合你们现在的境遇,《悲惨世界》” 上铺两人整齐划一地比了个中指。 直到熄灯铃打响,阿姨从走廊过去挨个寝室拍门喊关灯,宿舍热火朝天的背书气氛才慢慢地冷静下来。慕夏把床头灯打开,准备再看几页睡觉——他看名作不是为了催眠,林战所说的网络小说他反而没什么兴趣。 一时过于入迷,游弋从上铺下地,慕夏都没有察觉。 “哎。”游弋扣了扣他的床沿,手里拿着几张卷子,“我想去天台背书。” 慕夏瑟缩了一下,入冬后天气渐冷他真的不想动,但对上游弋期待的目光,他咬咬牙抓起旁边的薄毛衣套在睡衣外面,又披上校服:“走吧。” 偷鸡摸狗似的打开宿舍门,绕过宿管房间蹿上楼梯,迎面一股寒风。慕夏情不自禁“嘶”了声,他没穿袜子,一双脚塞在棉拖里,脚踝却还晾在外面,被风一吹寒气刺骨。 游弋握住了他的手,慕夏一愣,那人没回头,手指执拗地卡进了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还挺浪漫。 慕夏想笑他过于形式主义,却说不出话。游弋的心思太外露,从来都藏不好,他能明白,但他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确定了。 他说,“我喜欢你。” 可游弋沉默半晌,回答他:“那试试。” 换谁都不会轻易把这句话当做深情回应,凭什么不是一句我也喜欢你呢? 十二月初,天台上看书的人越来越少。 游弋推开门时,只有角落两三个男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好像互不相识,他们又迅速地埋头读书。二中大部分人怀着认真高考的心,一般少有惹是生非,更不能轻易就遇上传说中与社会青年一起厮混的校霸,整体气氛冷漠而友好。 慕夏默默地把他们与初中隔壁友校那群动辄抄家伙打群架的小混混比较一番,竟说不上自己是不是更喜欢文雅的气氛——不太热闹,但很安稳。 安稳得入学眼看快满一学期,他甚至连一个留校察看处分都没从广播里听到。最严重的就是,“高一某班某同学因晚自习翻墙出门买宵夜被抓获,屡教不改,通报批评。” 稍微无聊了些,只有眼前这位熬夜读书的小同学能让慕夏提起兴趣。 他坐在游弋旁边,掏出手机打了两局匹配,因为信号不好,之后慕夏不再玩了。他瞥了眼远处的几个不知道学长还是同级生,大大咧咧地往游弋身上倒。 “玩2048呗。”游弋说,念念有词地背公式。 “啊,在玩。”慕夏仰起脖子,盖过耳朵尖的头发蹭着游弋的侧脸,他发质软,凉凉地在皮肤上划,游弋半晌笑出声。 他把慕夏往外推了把,半抗议似的说:“痒。” 怕被别人听见特意压低的声音反而更像在撒娇,慕夏立刻坐正了,趴在桌上特别正经地玩手机。岁月静美的假象,游弋差一点信了他不再捣乱,突然下腹一紧。 桌下,天台灯光找不到的角落,慕夏的脚搭在游弋膝盖上。刚开始游弋没反抗,慕夏胆子大了,正好这时那三个学习的男生收拾东西离开,铁门被虚掩上,脚步声都没走远,慕夏的脚趾伸到游弋双腿间,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哎!”游弋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他涨红了一张脸,无辜地看向慕夏,“不要闹了。” “没闹,有点想亲你。”慕夏腿还没收回,他坐的凳子有椅背,往后靠了靠,长腿还架在游弋大腿上,好像连风吹着都不觉得冷,“行不行?不回答当你默认。” 游弋的呼吸有点重,慕夏收起手机歪头看他。 最羞于启齿的欲望涌上来,他扭过头,慕夏站起来,朝他俯下身深深亲吻。 他在唇缝中舔了一圈,游弋被掐了把后颈,喘息着张开嘴,接着慕夏顶住他的齿根,含住舌尖狠狠吮吸。嘴唇触碰,耳畔都是水声,游弋脑中浆糊似的,睁开眼看见慕夏的睫毛在他咫尺近的地方眨。 接吻时没人再有别的念头,游弋腰都软了,放弃似的搂住慕夏的胳膊。 从里到外被吻了个遍,直到两人都有些缺氧慕夏才放开。他恋恋不舍地在游弋下唇咬了口,力度极轻,更像撒娇:“我好久都没亲过你了。” “我跟林檎说过了。”游弋没头没尾地说,他还有点喘,手指擦掉嘴角的一点津液。 慕夏很意外:“为什么?” 游弋:“她问我来着,总不能撒谎……她都知道。” 兴许被刚才的深吻亲懵了,慕夏“唔”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林檎不会转头就告诉她的闺蜜,她的哥哥还有她的追求者吧?” “你脑子有坑吧!”游弋一个弹指神功,慕夏额头留下红印,他想笑,又憋回去,拉过一张练习卷故作正经,“她问我是不是你,就直接问的。” 慕夏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好像和那天面对黎烟的心情差不多,害怕得不到娘家人认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拿不出手。 谁会希望好朋友和一个成绩不怎么样,家里乱七八糟,性格也不温柔的人厮混? 谈恋爱时没人帮着打掩护,他们还是两个男人。 “然后我就说了,她好像还挺欣慰,说慕夏挺好的。”游弋写写画画,却已经没了心思去算化学式,“她问谁告白的……又问了一堆。” 慕夏听得一头雾水:“你在扯些什么呢?” 彻底装不下去样子了,游弋把几张卷子重叠放到手边。天台上没有旁人在,寂静的夜里没有星月,墨蓝色苍穹压抑得令人难堪。 被他表情吓了一跳,好似有点难过,慕夏忍不住伸手揉揉游弋的耳朵:“怎么了?” “我觉得我像个懦夫,就知道遮遮掩掩,你还对我那么好。”游弋说,他低着头,嘴唇微微颤抖,“林檎问我喜不喜欢,我说不上来——我真的不知道。” 脑海中“咯噔”声过,一片空白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4 ,慕夏不气反笑:“你说谎呢你才不知道!” 游弋一动不动,慕夏心头烧起把无名火,他猛地站起身,抬脚踹翻了一条凳子。巨大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引人注目,生怕惊不醒顶层的宿管阿姨。 他当然明白,他喜欢过别人,来得快也去得快,游弋再这么一句干脆话也不给…… 慕夏怕自己也像以前,突然就失去了这份感情。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能面对自己吗?”慕夏压低了声音,怒火却抑制不住,他按住游弋的肩膀,“我不会一直忍你,等你,也不想你永远觉得我在占你便宜。游弋,我想要一个男朋友,想他也喜欢我。” 游弋哽了哽:“……我没喜欢过别人,只想和你在一起。” 慕夏按着桌角,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疼得快要爆炸:“我不想听这些,你说不出来就走不出自己的那道门——你根本就不算出柜,懂吗?” 连最私人的感情都不敢承认,哪怕清晰地知道,说不出口仍然意味着不能接受。 如果游弋一直不能接受,他们迟早会出问题。 慕夏冷静了,他替游弋拿起那些练习卷和一支墨水笔,搂过他的肩膀:“先回宿舍吧,不早了。睡一觉,我们现在都有点激动。” 激动时说的话词不达意,干脆不说了。 他到底比游弋沉稳些,强行把人架回宿舍,自己却没睡,拿了烟盒去洗手间的阳台。 薄荷爆珠抽完了,他拿的游弋那盒。游弋不喜欢频繁换烟,还是一股甜甜的蓝莓味。打火机闪过,烟雾缭绕间,慕夏吸了一口,不断平复自己的心情。 怎么说,有点遗憾,他喜欢上的人是个别扭的小炸毛。 可他不后悔,这是自己的决定。 慕夏暂且没有精力思考以后,也懒得在乎现实不现实。当下他喜欢,他要去和游弋在一起,他想做的事不计后果也要做。 ……不要像他爸那样当时随波逐流,等过了十几年再遇见,又去伤害无辜的人。 思绪放飞时脚下也仿佛踩空一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身边其他东西都没能抓住注意力。烧得长长的一段烟灰掉下来,猝不及防落在慕夏右手上。 他被烫得“哎”地一声,赶紧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反复冲皮肤上的红块。半晌没法消除疼痛,慕夏使劲捋了把红肿处,低低地在水声中骂:“操!” “慕夏。”有人在旁边叫他。 慕夏应声转过头去,游弋站在洗手间门口,没穿外套,一身单薄的睡衣,像初秋遇见他那样,手长脚长,背挺得很直。 他喊了那声就没后文了,走过来抓起慕夏的手,从旁边取了牙膏给他擦。 凉凉的薄荷味,慕夏认出来他和游弋接吻时对方齿间也是这个气息,趁着游弋低头,他没受伤的手揽过游弋的后颈,把他按住又意犹未尽地亲了亲。 “以前我觉得遇不到喜欢的人,”游弋说,自顾自地把牙膏抹开了,“因为感觉自己活在很阴暗的角落里,只能装得活泼一点才能和别人玩。他们都说什么不好惹之类的……我是害怕,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慕夏听他吞吞吐吐地组织语言,洗脸池里还残留着水,倒映出走廊外漏进来的灯光,在白墙上反射出光斑,像波浪一样。 看着令人心静,可慕夏静不下来,他直觉游弋刚才也没心思睡觉,他们在一道墙的两边思考。没有人生和宇宙那么长远宏大的命题,十来岁时走出去的每一步也能改变日后的轨迹,像走在十字路口,通往未知前,谁也不知道答案。 慕夏喉咙发涩平静地说:“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想听一句,好对自己说,慕夏,你不是自作多情。” “不是。”游弋说,把他的手放开,“对我来说,你才是明亮的那边。你活得特别潇洒,我羡慕你,看到了另外一种……一种可能性。” 慕夏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还端出严肃的架子:“直说我是你的光啊,那首歌怎么唱的?” 他故意说得油腔滑调,却装不出满不在乎,游弋一抿嘴,轮廓深邃的眉眼都溢出藏不住的笑意:“这么说不太准确,而且有点土。” 是了,二十一世纪的新少年。慕夏撇嘴想,捉住他后颈的手顺着睡衣领钻下去,按住游弋脊骨最上面那一节凸出,对方说话的节奏顿了顿。 游弋伸手抱他,抵在隔间外冰冷光滑的瓷砖墙上,手搂着,下巴枕着——差不多的身高,慕夏松开他的后颈回抱住,感觉这是迄今为止最踏实的一次触碰。 “那是什么?”慕夏想笑,鼻子又有点酸,像来之不易的快乐突然被送到了手里。 游弋在他耳边说:“是我要扑的那团火。” 慕夏咳了声,好掩饰住自己过分兴奋的心情:“所以呢?” “我也喜欢你,夏哥,以后我不躲了。”游弋说,“我怕再躲你要走,我不想你走。” 他每句都主谓宾齐全你我他都有,听着啰嗦又琐碎,却带着独一份的严肃。慕夏听完半晌没出声,后脑勺磕在瓷砖上,眼珠轻轻地转了转:“……几点了?” “啊?”游弋放开他。 “我要记住这个时间。”慕夏伸出手腕看,他没戴表也没揣手机,“完了,记不住。” “神经病吧你,好好的气氛非要我说你几句才舒服。”游弋气急反笑,转头往外走,边走边说快回去睡觉困得很。 慕夏盯着他的背影稍加思索,坏心眼重又活泛,不来点小动作好像今天晚上都不圆满。他疾速跑了两步越过游弋,捞过他的脖子亲了口侧脸,然后手不规矩地在某人裤裆一抓—— “草你妈!”游弋差点当场暴起杀人,生怕惹来宿管他不敢发作,只能小声骂。 无风无月的冬夜,慕夏快乐地跑回宿舍钻被窝,听着游弋骂骂咧咧翻上床睡觉,忍不住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猫头:“小孩子不要骂人,草我可以,不能草我妈。” 游弋还在咀嚼这句话里略大的信息量,猫头发现自己有了破绽,急吼吼地又补充了一句:“草我也不行,懂意思吧。” 游弋:青蛙打枪.gif 还挺逗,慕夏嘿嘿一笑,把表情存了。 他们你来我往地发了几十张表情包,最后实在扛不住才默契地撒开手机睡觉。高中生睡眠不足,翌日的早自习,双双打瞌睡被英语老师抓获,走廊罚站。 下课后林战打着哈欠:“你们昨晚上偷鸡摸狗去了吗?怎么困成这样?” 游弋不想说话,脑袋一埋枕着慕夏肩膀,罚站还被当成靠垫的另一个无奈地摊手:“没法,他太爱我了,想到我就睡不着,只能勉为其难也想想他。” 林战:“……gay里gay气的,让人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5 ……感觉可以就此完结了=口= 第22章 欲盖弥彰 统考后的第三天,新闻女主播用机械的腔调念过了一条关于西伯利亚冷空气南下的消息,晚自习结束时下了一点冷雨,风吹过都刀割一般疼。 游弋擦着刚洗过的头发走进宿舍,他迫不及待地裹上挂在床边的羽绒服——天气转冷后麻袋校服显然不抗冻,学校大发慈悲允许穿私服,并唯恐学生不够感恩戴德似的加了一条,“如果能坚持穿校服更好。” 但大部分同学都把校服当袖套使了,比如慕夏,他最近学色彩,蓝白色的校服上不时出现奇怪的颜料。游弋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给慕夏随手挂在柜子里。 “你至不至于呀。”他看清了躲在床上的慕夏的装扮,差点笑出声,“有这么冷吗?” 披着短羽绒服,被子全部堆起来最盖到脖子以下,只露出两只手捧着手机打游戏,慕夏就这个样子了,还瑟缩着肩膀,只差没有把自己裹成蛋卷。 慕夏瞥他一眼语气十分不满:“我冷啊,之前在北方都有暖气。” 游弋无言以对,想了想说:“你在g市的时候没有暖气怎么过的?” 这话一出慕夏顿时更来气了,他再往被子里钻了钻,整个头都盖进去了:“我他妈……g市的12月,我还在穿短袖!” 游弋:“……” 宿舍里没别人了,趁着有热水,许文科和林战相约在卫生间洗衣服,与隔壁宿舍几个同学的欢声笑语不时隔着墙壁传来。 还有十来分钟熄灯停热水,游弋搓了搓手,朝掌心哈口气。 他掀开慕夏拉了一半的那边蚊帐,坐在床沿脱了鞋,慕夏从被子卷里探出一双眼睛,声音闷闷地问:“干什么?” 游弋没说话,他往外看了眼,确定某两个人一时半会儿没有回来的意思,双腿一抬顺手翻开慕夏的被褥一角自己也挪进去。 宿舍单人床过分狭窄,慕夏被他挤得只能往里靠,还没回过滋味,游弋侧身搂住他,额角枕在慕夏肩膀——刚洗过澡的少年身上暖烘烘的,带着沐浴液的香气,一点似有似无的奶味,靠过来的时候像一团蜜糖似的云。 慕夏被他压着的胳膊不舒服,抬起一只手怎么搂都不得当,要么露在冷空气中要么姿势别扭,索性也翻了个身。 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他再稍一探身,就能吻上那张唇角上扬的嘴。 刺眼的灯光隔着床帐被遮得若隐若现,慕夏揉了揉眼睛,他觉得那人微微翕动的睫毛好看,眼窝好看,饱满的唇和夏天晒出来的淡色雀斑也好看。 刚洗好的皮肤光滑,他凑上去吻游弋的笔尖,顺着一路亲到嘴角,含住两片唇瓣吮吸,闭上了眼,浑身都被满足感充盈。 耳畔还有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说话声,慕夏试探着吻他,感觉抱在腰间那双手收拢了。小腿夹着游弋的,像怀里凭空多了一团火,暖了一个人时怎么睡都难受的被窝。 “一会儿他们要进来。”游弋小声说,他们的对话有时候总显得小心翼翼,慕夏不喜欢,却只能忍着这种偷情似的争分夺秒。 “那不亲你,再抱会儿。”他耳语像撒娇,游弋听了没动,默默地把头埋在慕夏肩膀上。 锁骨被人咬了口,慕夏假模假样地喊疼,游弋却笑起来,在被窝的掩盖下胆大包天地把手伸向两腿间。那天被慕夏挠了一爪子他还在记恨,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立刻感觉慕夏的呼吸粗重了。 慕夏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没阻止,单手抱住游弋,低头毫无章法地亲他。说不出话,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他作祟的手,把酥麻带来的呻|吟全都咽回去。 要不说睡裤还是诚实,身体没一点变化都能在两个人紧贴着的时候被感知到。游弋趁慕夏亲吻的间隙咬了口他的下巴,像报复他之前使坏,咬完笑着低头一瞧,被窝里什么也看不清,倒是下身的兴奋能够清晰地握住。 他正要损慕夏几句,突然从门外传来了林战的说话声,两个人同时一愣。 游弋飞快地掀被子起床爬梯走上铺一气呵成,等林战端着水盆进来时,他已经坐在上铺床沿晃荡脚,“专心”地玩手机。 “小心着凉。”林战挠了挠游弋的脚心,诧异地说,“哎?你没穿袜子脚不冷吗?” 游弋朝他笑:“刚上来。” 林战似懂非懂地“哦”了声,他扭头去找跟在后头进来的许文科,没理会下铺慕夏怎么一动不动:“我那本练习册放教室了,一会儿你直接把页码标出来吧……今天上课走了会儿神,最后一道就没听懂。” “我直接给你讲,反正他俩都还没睡。”许文科说,抬眼看了看游弋,不知想了些什么,脸色微妙,甚至闪过一丝厌恶。 游弋对上他的视线,先想躲,而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吓人。 “你怎么了?”许文科问,语调没有抑扬顿挫平淡得过头,“脸这么红。” 如果慕夏没记错,这好像是他转学过来这么久第一次听见许文科主动和游弋说话。他好奇地钻出蚊帐,仍用被子捂着下身——刚被游弋撩起来的那团火都没熄,他总不能顶个帐篷看戏,被发现就尴尬了。 游弋眨了眨眼,没料到许文科会这么问:“刚洗完澡。” “你洗完有一会儿了吧,扯这些有意思吗。”他继续说,但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阴阳怪气的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连不明就里的林战都听出了话语中的刺。 老好人干咳两声:“是不是快熄灯了?” 这个圆场的僵硬程度几乎能折个90度直角,游弋没领情,冷哼了一声。林战转向他拼命使眼色,下一刻慕夏站起来:“没人在吧,去个洗手间。” “都走了,随便你折腾。”林战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先把灯关了,你带个手机。” 慕夏从床头把他的充电萤火虫拿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他头也不回,但知道游弋一定会跟上来,果然不出一会儿,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 “神经病!”游弋恨恨地一踢厕所隔间的墙。 走廊外已经没人大闹了,冬天不像还热些的时候,男孩子发泄不完的荷尔蒙在熄灯之后免不了让宿管头疼十来分钟。 厕所灯亮着,慕夏指了指墙上的镜子:“嘴角破了。” 游弋慌忙去看,果真还有点血痕,欲盖弥彰的暧昧,不知人事的都能一看便知。他捂着嘴,这时才发现说话时有点痛:“那是怪谁弄的啊!” “我这不也有牙印吗?”慕夏指着自己下巴和锁骨,语气淡淡的。 僵持几秒钟,两个人端不住架子,一起笑出声。慕夏喜欢他开开心心的样子,到嘴边的问题差点就咽下去,可他欲言又止没瞒过去,游弋掬水洗了洗嘴角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6 ,抬头盯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昏黄的灯在肩上照出毛茸茸的一圈光。 “想问什么啊?”游弋说,往后退了步,靠在墙上。 他睡衣外面披着件校服,比慕夏穿得单薄。慕夏看了眼,问:“许文科针对你,不是他有病就是你有病。怎么回事?” 游弋:“就一定要我说给你听?” 慕夏迟疑了一刻,最后摇了摇头。 他猜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年少时建立友谊特别轻易,没有那么多砝码反复衡量。听游弋这么久以来的只言片语,他已经能拼凑出一个故事了,无非是最常见、最庸俗、最最老土的那句话:游弋当他是朋友暗示自己的取向,而许文科看不起同性恋。 在宿舍里一通折腾,动静隔着一堵墙能被听见不奇怪。林战谈恋爱还没到能随便亲亲摸摸的地步自然不太往那方面想,许文科又不是读傻了的书呆子,前后文一联系,甚至不用寻求答案。 “你怎么了”的言外之意是,“你怎么能在宿舍乱搞。” 慕夏表情有些怪,而游弋没注意到,他进了厕所左顾右盼会儿,索性把隔间门一关。外面的慕夏听见水声,两步过去敲了敲门。 游弋在里面说:“马上出来。” 慕夏:“我进去。” 游弋嘟囔着你有毛病吧反手拧开了插销——他平均每天说好几次这句话,慕夏习以为然,听多了还觉得挺软挺可爱。 闪身进去,慕夏一反手又扣上了插销,从身后抱住游弋,咬着耳朵亲两下,手不规矩地往松垮的裤腰里伸。头顶的暖光闪了闪,灯泡支撑不住似的挣扎了几下,明明灭灭,终于“嘎吱”一声寿终正寝。 视野猛地变得黑暗,慕夏一顿,没什么心理压力地继续手上动作。他的呼吸喷在游弋耳畔,披出来的外套够宽大,罩住了他的后背和游弋的肩膀。 “草……”游弋底气不足地骂,尾音已经弱下去,他尝试推慕夏,却被抱得更紧。 慕夏一句话也不说,挑开内裤边握住了他。手掌要冷些,整个包住时游弋一抖,刚要开口,慕夏吻住他,堵回了所有反驳。 他第一次给别人做手活,也不是突然来的兴致,从许文科那儿没来由憋的一股气在听见游弋的哼声时慢慢地消散。慕夏搂着他的腰,比平时打发自己要细致,照顾着他的感觉,在他耳朵边吹气,顺着脖颈吻到露出来的肩骨。 “嗯,别……你吃饭了没……啊!”游弋伸手撑住瓷砖墙。 墙壁冰冷,风也清凉,偏偏下腹堆积的快感烧起来烫得整个人像煮熟了的虾,冰火两重天,他重心撑了一半,另一半倚在慕夏怀里。 他们会不会听到? 慕夏突然有些叛逆地想:“不是瞧不起吗?我就乱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告诉老师,告诉家长?” 手上动作不由得泻火般地加重,游弋猛地惊喘,抓着慕夏胳膊的手抬起捂住了嘴,涌起来激动的生理眼泪,拼命忍住想要发出呻|吟的冲动。 他偏头看慕夏,眼里湿漉漉一片,像水光潋滟的湖泊,外套被拉到手肘,睡衣的领子宽松露出一大片后颈。 慕夏垂眼,适应了黑暗的视线与游弋那颗朱红色的痣叠在一处。 鬼使神差地,他低头吻住了那里。 舌尖勾过朱砂一样的颜色,吮吸出小片鲜红,不多时在冬日不常晒太阳的皮肤上沉淀出暗色记号。他脑中一闪而过,是藤蔓上欲开未开的花苞。 “唔。”游弋短促地闷哼,捂着嘴的手软绵绵地放下来,重新扶住墙。 手上也湿了,慕夏嫌弃地举到他眼皮底下,依旧背后拥抱的姿势。游弋躲开不去看,慕夏执拗地跟着他的目光走,最后被一巴掌拍开。 “你说你烦不烦,都射我手上。”慕夏开他的玩笑,“我呢?” “我替你——” “站着别动。” 他倒是舒服了,慕夏被一声一声哼得硬着,半是逗他玩、半是想纡解地顶胯,刚好在关键的地方。少有人会这么弄,游弋差点跳起来,被他按住了腰拖在原地,自己有气无力地拎着裤腰的一边,任由慕夏摆弄。 “快点……”游弋说,带着低喘,还没能从高潮平复。 “这都催我,有没有人性啊宝贝儿。”慕夏下巴枕在他肩上,一瞥之下就能看见刚才被自己印出来的吻痕,在后颈多有个性。 隔着一条薄薄的内裤摩擦,要是有人恰好想上厕所,一进来就能被隔间里奇怪的气味和缠绵在一起的四只脚踝吓到。慕夏脑海里天马行空,拧腰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循着本能让自己舒服,听见游弋因为自己的动作又开始闷哼。 “你别出声……叫得我要疯了。”慕夏捂住游弋的嘴,却反被含着手指吮吸,敏感的地方受到刺激的感觉太爽,他控制不住。 和自己做手活有什么区别? 就像……要飞起来了。 微微抽搐,不受控,轻飘飘的,但非常快乐。 慕夏在那一瞬间的空白里理解了怪不得别人谈恋爱都想弄上床,他光是这么蹭一蹭,都要爽得受不了。这么想着,慕夏偏头又亲了亲他的颈侧,泄愤般留下几个吻痕。 开了隔间门走出去,游弋沉默地把自己内裤脱下来,拿过放在洗手台下的水盆扔在里头。 “明天怎么办?”游弋开着小夜灯看脖子上的痕迹,“我总不能说被蚊子咬了。” 慕夏也脱了湿掉大半的内裤拧开水龙头:“借你件毛衣,套在里面看不出来——他们看出来也不敢问,总不能你半夜爬墙出宿舍找妹子吧。” 游弋想了想,竟觉得挺合逻辑:“倒也是。” 两个人并肩站在水池边洗内裤,慕夏沾了一手白色泡沫,往游弋鼻尖点。游弋闪得够快没让他得逞,赤足去踩他露在拖鞋外的脚背。 后来再提到初恋总会有许多画面,但慕夏总想起那个冬夜。 刚降温,照明的灯也坏了,他把游弋抱在怀里,隔着睡衣摸他结实平坦的小腹,隐约还有点肌肉轮廓,但没摸够本。 视线里,那颗痣和他的耳朵尖都是红色。他隐忍的声音,在高潮时含糊地喊慕夏的名字,抵着墙泛白的指关节。 唯一美中不足是,慕夏遗憾地想,他没把游弋衣服都脱了。 翌日课上回忆,他扯了一团纸巾擤鼻涕,抬头专心致志地研究游弋的背影,然后心满意足地觉得,腰是真的细。 “哎。”慕夏拿铅笔头戳游弋的背。 对方扭过头来,显然也是不太精神的恹恹表情,慕夏勾了勾手指,游弋虽然没兴趣仍旧朝他这边靠,做出耳语的姿态。 “圣诞节你爸妈在吗?”慕夏说。 游弋摇了摇头。 他手指划过游弋的腕骨,发出邀请:“去你家。” 不是疑问句,因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7 为他知道游弋一定会答应,就像前天夜里他没多想就跟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只想写洗内裤的,捂脸。 害怕,光与火的意象实在是太♂了。 第23章 冬至 12月22日,周六,南方的城市下了一场雨夹雪,据说上次还在五年前。 这天上自习,科任老师都躲在空调充足的办公室取暖,只有一群没见过雪的南方孩子稀罕极了,迫不及待冲进湿冷的环境里。 慕夏趴在走廊,看着教学楼前一群人傻子般的上蹿下跳,拿手机和叶川聊天——他们最近重新联系上,b市那间他读过的学校分了文理科,叶川被迫投身理科,将近一个学期都被虐得生活不能自理。 “你丫谈恋爱了?”叶川难以置信的声音差点把慕夏耳膜震破,他悄无声息地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远点,听他继续怪叫,“厉害啊大哥!多长时间拿下的?” “没多久,他人很好。” 叶川在千里之外起哄:“牛逼牛逼,他人好……哎哟,我牙都要被你这语气腻歪掉了。怎么样,有照片吗,想看什么人能把你收拾了,可真是为民除害。” “还他妈为民除害,滚边儿去。”慕夏冷酷无情,然后便转移了话题,“别光说我,你最近怎么样,跟那个小谁和好了吗?” 叶川:“没呢。傻丫头贪学,觉得我耽误她呗。不过我俩分也没分干净,她说等高考完,都留在本地上学就在一起,丫头是要考北大的。” 慕夏调侃他:“之前还跟我说恋爱可有可无,这会儿又藕断丝连了。” “这有什么的,突然间感觉又来了,我还真就非她不可!”叶川反以为荣,“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跟以前似的,这样以后别人听了都觉得是丫头瞎了眼才看上我,这多不好——最近降温,你在那边还习惯吗?” “今天下雪了。”慕夏伸手想去接,掌心只沾到冰凉的雨水,“他们好像很高兴。” 叶川:“可以想象啊,你去年在冰面上摔的大马趴我还记忆犹新呢,南方人嘛!” “你闭嘴。”想到一年前自己的英姿被叶川拍照上传云盘永久保存,慕夏恨不得把人高马大的北方少年从电话里拽出来打一顿,刚要说什么,余光瞥见游弋从楼梯口走过来,对手机里讲,“人过来了,你不是要跟他说话?” 叶川只用短短几秒反应过来慕夏在说谁,方才嘲讽慕夏他信手拈来,这会儿要与当事人直接对话叶川又怂了:“别,以后有机会直接见面吧。” 慕夏笑着说:“出息!”又寒暄几句才挂掉把手机收好。 “你胆子真的大,教学区都敢玩手机。”游弋看见他的动作,学慕夏一模一样的姿势也在旁边走廊上趴着,“谁的电话?” “以前的同学,就跟他比较有话说。当时他还想给我介绍女朋友呢,我一个着急,就当着他的面出柜了,把他吓得不轻。”慕夏埋了埋头,觉得这时候应该点支烟才符合他话语中的沧桑,可惜来往都是人。 嬉闹声能穿破灰色天空,孟居然在下面招手喊游弋的名字,游弋十分配合朝他打了一枪,对方中弹晃晃悠悠走出几步。 这出闹剧有些出彩,慕夏跟着游弋笑,指向孟居然:“真是个活宝。” “是啊。”游弋拎起自己外套的帽子罩在头上,风吹得他脑袋疼,“出柜之后呢?你同学没嫌弃你,现在还跟你有联系?” 慕夏:“啊,大城市的孩子嘛,对这个看得比较开。再说,也碍不着他什么事。” 游弋不知发自内心还是随便敷衍地说:“真好。” 他也许想到许文科的冷暴力了,慕夏随手揉了揉游弋的头,隔着羽绒服帽子:“有空介绍你俩认识,他还挺……对你挺感兴趣的。” 游弋:“哦?” 想到叶川对自己的评价,慕夏脸色变了变,仍旧诚实地说:“他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是做慈善,为民除害。” 这个四字词一出,仿佛游弋的词汇库被短暂地断了电一时不敢相信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意思。他看慕夏表情,认定没听错后,差点笑得喘不上气,拍着慕夏肩膀,张嘴先打了个嗝:“你……嗯,你以前到底是什么形象,还为民除害!” “没有,当时学校喜欢我的小姑娘挺多的。”慕夏被他笑得脸都有点红,说起话却没大喘气,恬不知耻,“就,你这是赚了,知道吗?” 游弋拍栏杆:“知道知道,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慕夏抬手要打人,游弋慌忙去躲,一扭头没看路差点撞上个人。他“哎哟”一声半途刹车,脚崴了下,揉着踝骨刚要喊痛,看清了倒霉蛋,顿时连骂人都省了。 招财猫站在走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俩,游弋站直了,虽然还是没什么规矩,但明显比刚才收敛多了:“潜哥。” “跟叫大佬似的。”招财猫拍拍他的后背,转向慕夏问,“是这么说的吧?” 慕夏点头:“差不离,是大佬。” 陈潜表示明白了,转身要回办公室,走出两步,想起什么一般扭头对慕夏说:“慕夏过来,有点事跟你说,抓紧这几分钟讲了不然回头怕我忘记。” 脑门上弹出一排问号,慕夏和游弋一对视,两边都很懵逼。 但他没多问,乖乖跟在陈潜身后去了办公室。其他老师在批改作业,或者闲聊,看见了只打个招呼,慕夏却开始浑身不自在。 他小学生罚站似的随着陈潜在他办公桌边背着手站好,低头不语。 “哎,别紧张嘛。”招财猫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言辞动作间皆有老干部风采,“之前老师替你打探了一下情况……听说一般艺考学生下个学期就要开始集训了?” 慕夏搞不懂他的意图,老老实实地答:“差不多吧。” 招财猫:“慕夏,你知道,我们平时带文化课的班带习惯了,遇到参加艺考的同学也是只批假,别的不太管。但我觉得你高二就下了决心,应该和他们不一样,不是想混个文凭才走这条路,就多帮你问了问。” 慕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接话。 招财猫也不着急,慢吞吞地继续说:“之前你问过我艺术班的那个事,确有这个计划,但还没付诸行动。老师的个人意见呢,是不要太指望学校——嘘,这话不敢出去说。所以你如果有认识的人,最好在市内找好一点的画室。” 慕夏:“啊?” “学校这边计划都只做了一半,下学期工作不一定能开始,所以不能指望他们。我跟你说的都是心里话,老师也希望你好。”招财猫抿了口茶水,“找不到合适的画室的话,回头再帮你问问……别的班老师可能有渠道……” 他恳切的模样让慕夏心里一暖,挠了挠头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8 ,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游弋推荐过,我现在已经报好名了,画室那边老师会一直带到校考结束。” 招财猫意外了一瞬,接着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哦,是那个袁老师是吧?我记得游弋有个亲戚和他是合伙人?” 慕夏:“哎,陈老师您怎么知道?” “袁也呀!”招财猫手指敲着办公桌面,“他在外校当过一段时间的美术老师,后来觉得私立学校不自由,太形式主义,辞职前还把校长骂了一顿。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传了好一阵呢,是吧王老师?” 突然牵扯到袁也,慕夏还在愣怔中,隔壁桌被点名的别班老师笑吟吟地说:“话是这么说,袁老师可是意大利归国的,专业素养没得说。” 招财猫听得频频点头,转回来下结论:“跟着他就好好学!你爸妈工作忙,平时住学校有什么不方便的、要请假的就给我发短信。” 他以前没得到过老师的特殊关照,以为这些都是给成绩好也努力的学生,不奢求老师能和自己单独谈什么话,更别提私底下替他打听问过的事、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再找来轻言细语地多说几句,“有事就找老师”。 此时招财猫认真地看着他,慕夏眨了眨眼,只点头不敢说话。他的感性容易让声音哽咽,万一再让招财猫误解,就说不清楚了。 慕夏嗫嚅嘴唇,轻轻地说:“谢谢陈老师。” “得了,你还是叫我大佬或者潜哥吧,这么正经喊老师怪怪的。”陈潜脸上挤出两条笑纹,转瞬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慕夏又开始忐忑:“您说?” 陈潜:“最近你们宿舍……没出什么矛盾吧?” 慕夏:“啊?!”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以至于陈潜先慌了,解释道:“昨天晚自习,文科这孩子找到我说希望换个宿舍,现在的宿舍环境他有点学不进去的意思……我问了半天他也不说具体什么情况,只说能换就换。当然了,我不是那么偏听偏信的人,今天你刚好在嘛,就问问——算了算,你们宿舍除了游弋也没人爱惹事,现在连游弋都不怎么闯祸了……” 在听见许文科的名字时,慕夏的眉头便不自觉地皱起,好在招财猫没发现他的异常,自己在那絮絮叨叨。 等他说完,慕夏慢条斯理地换了个站姿:“不知道啊,我和他基本没什么交流。许文科每天晚上都要熄灯后才回来,甚至到零点,说到打扰,我倒是觉得他有时动静太大吵到我们睡觉,游弋跟我们反而挺好的。” 他潜意识地替游弋说话,但明里暗里嘲讽许文科倒是刻意而为。慕夏不喜欢他,尤其在那天晚上之后,对此人更加没有好感。 招财猫没听出其中的夹枪带棒,兀自沉思:“也是呢……为什么你和林战没意见,我记得以前他和游弋关系都还不错……” “没事,潜哥。”慕夏说,“他想换就给他换呗,和学霸一个宿舍我们压力也很大。” 招财猫又开始笑:“这叫什么话,换不换我说了不算,得和住宿部协调——得了,上课铃响了,你先回去上课。” 铃声与办公室外匆忙的脚步叠在一起,慕夏朝招财猫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他回到教室时正好对上许文科好奇望过来的视线,任课老师还没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慕夏在原地站定,离许文科不过两张课桌远。 然后他抬起手给了许文科一个中指,在对方错愕的表情里同他擦肩而过。 “到底是谁恶心?”慕夏小声说,看见许文科脸色变了,意犹未尽地补充,“别人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回报,真厉害。” 刚开学时那个热情向他介绍着学校作息的少年好似一瞬间从记忆里变了个形象,慕夏冷冷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想起这好像是他很久之后主动找许文科说的第一句话。 也还可以,让他印象深刻些。 许文科的鄙夷太明显,男朋友不计较,但慕夏咽不下这口气。 他回到座位时脸色都不太好,游弋趁着起立敬礼扭头问:“潜哥怎么你了?” 慕夏想了想,把后半段的对话咽了下去,声音都温柔不少:“艺考的事,他喊我尽早准备。老师看你了,赶紧听课。” “那放学还去我家吗?”游弋问。 慕夏点点头掰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到前方,自己坐下后摸出草稿纸开始涂鸦。各种情态的小老虎铺满整张白纸,等画到第十只,游弋又转过头来。 周六的课都是自习,老师偶尔过来,通常讲半节课的题目或者复习内容,余下半节课留给学生写作业和提问。每当到了自习时间,教室里免不了人心浮躁,个别坐不住的就开始四处挠,老师看在眼里,有些脾气好的不会管。 教历史的老徐脾气就很好,游弋明目张胆地转180度,他愣是装作看不见——慕夏觉得游弋这个人很神奇,成绩不怎么样,性格不怎么样,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宠着他。 “比如我。”他想,眉梢一挑,抬手捏了把游弋的脸。 “哎!”游弋拍开他的手,“放学就直接过去?你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 “懒得。”慕夏直接撕下边角的一片纸,往游弋脑门上贴,就算没贴上却不影响他拿腔拿调地开玩笑,“小脑斧。” 游弋接着那张纸反唇相讥:“小凶许……你觉不觉得你特别像小凶许?” 慕夏面无表情,再往笔下的老虎脸上添了三根胡子:“不觉得,我是小脑斧的饲养员。” 面前没长胡子的小脑斧嗷了一声,两只手挤着慕夏的脸颊反复搓揉。左右的同学习惯了这两人经常互相小猫打架似的挠来挠去,除了孟居然的一声长叹,其他人都没反应。 放学回宿舍拿了东西,慕夏检查过手机,这星期他妈都没发过消息,想必家里没别的事。但老爸出轨前科还在,慕夏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和游弋坐公交时给他爸发了条短信,说周末去同学家住,就不回了。 他在家事上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出于长久漂泊和缺乏安全感,慕夏对父母的态度和对外人几乎没区别:随和,迁就,但绝不轻易妥协。 公交到离游弋家最近的那一站时老爸回了短信,说他妈这周跟协会去拍照了。 慕夏放了心,转身勾过游弋的肩膀,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同手同脚往前走。自从经历过更亲密的接触,两人的感情好似突然上了一个台阶。 “晚上吃羊肉汤吧。”游弋搓了搓手,偏头亲慕夏的耳朵,“冬至喝羊肉汤。” 慕夏:“我要吃汤圆,姜汤汤圆。” 游弋:“……算了,地域差别。” 最后外卖各点各的却混着一起吃了,羊肉汤和黑芝麻汤圆配一堆乱七八糟烧烤,用无聊的综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49 艺下饭。 手机收到一条推送,某市降温趋势增强,今夜雨夹雪或转雪。 冬至天黑得早,万家灯火里大团圆围着火锅似乎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慕夏站在游弋家阳台上,隔着落地窗看小区其他人家和乐融融。 他瞥了眼降温预警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沙发上游弋还开着综艺,把最后一口羊肉汤喝掉。看上去他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氛围,无论是节日,生日还是其他重要的时间永远都自己过,高中生关系再好,也没人会半夜不归家。 慕夏走过去,在游弋旁边坐下,毫无预兆地抱住了他。 “哎呀,又撒娇。”游弋说,搂过慕夏的肩膀,任由他半趴在自己身上,手还不规矩地到处煽风点火,“我……我得先去洗个澡。” “别想多了,咱们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我也没心情。”慕夏闷声说,“你倒是挺习惯的。” 他和游弋大概有某种能够共通的情感神经,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换别人想破了头未必能理解,游弋只沉默了一会儿:“没办法,他们工作太忙。” 慕夏不想说话,下一刻,游弋的声音欢快地响起:“不过今年你在啊。” 衣领间还残留着刚才喝过的羊肉汤的味道,暖融融的,他的心跳声也格外有力。慕夏往游弋怀里拱了拱:“我们今晚早点休息,明早说不定就下雪了。” 下雪了,白昼至短,还好在一起度过漫长冬夜。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更新可能会断12次,有个重要滴复试,不敢保证字数哩(跪 第24章 七色光 慕夏的嘴大约开过光,他混沌地睡了一夜,抱着的游弋像个天然恒温热水袋,往被窝里一躺,半夜甚至觉得热。以至于慕夏第二天被热水袋晃醒时,整个人还在懵懂状态。 “慕夏,慕夏慕夏!”游弋的声音很激动,由远及近,和他搓揉慕夏脸颊的节奏保持一致,“醒醒啊慕夏,下雪了,下雪下雪下雪……!” 眼睛开了条眯缝,慕夏抬手拍开游弋凑到眼皮底下的小脸蛋,嘟囔说:“有什么好激动的,又不是没见过……几点啊?” 游弋中气十足、神清气爽地播报:“六点半!” 慕夏脑袋上飘过一串省略号,无言以对了片刻,有点想给他一拳。 但他左思右想,反正在学校差不多这个点也起床,星期天搞特殊容易使人倦怠,游弋那个样子跟没见过雪似的,让他开心也好。与自己激烈地斗争一翻,百般不情愿翻了个身,手一撑坐起来,背心发冷,他赶紧拿羽绒被捂上。 天还没亮,游弋拉开窗帘,他家住三楼,小区路灯并不能照到。看得久了,才从黯淡的半空看到一霎白点,半透明地落。 蒙蒙的灰蓝色苍穹,细雪无声。 南方的雪,慕夏哽了哽,心想:“还真是第一次见。” 但他没承认,免得在游弋面前显出局促,维持着自己“少见多怪”的冷漠表情。慕夏这么想着,暗笑自己还挺要面子。 游弋房间的床不临窗,两个人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非得挤在一起才能从窗缝里偷窥到一点雪花。游弋半趴在慕夏后背,身体温热地贴着,双手揽过他的胸口,在脸上响亮地吻。 “哎呀没刷牙。”慕夏故作嫌弃地说。 “你什么时候有的洁癖?”游弋惊讶地问,此人明明老跟他们一起吃苍蝇饭馆。 慕夏脸不红心不跳:“刚才。” 游弋:“……去你妈。” 他骂完这句便掀开被子下床,慕夏抱着枕头问去哪,听见人头也不回地说去刷牙,顿时十分有趣,瘫在被窝中笑到肩膀颤抖。 刷完牙回来的游弋见到的就是他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的画面,无语地站在原地。他打开柜子找衣服,胡乱套了一件毛衣在外面,摩擦短发时带起一串静电小火花,刺啦啦地回响在耳畔,游弋脑袋伸出来时眼神还有点茫然。 “你吃什么?”像上一次过夜时他说的那样,“我去给你买。” 慕夏抱着枕头说:“想吃你做的。” 游弋换裤子的动作停了一拍,拎上外套不轻不重地扑头盖脸拍向慕夏:“你存心的吧,我说过好几次了不会做饭只会外卖,爸妈都不在家,指望我跟谁学?” “你姐说的,你七岁就会下面条了。”慕夏说,似乎想象着那碗面条的滋味,砸吧了一下嘴,“还加煎蛋那种。” 游弋的表情活像被提醒自己还有这么个技能,整个人陷入了震惊,思考好久,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那……我回忆一下怎么做,这都快十年了。” “九年。”慕夏纠正他,“我在旁边看你做。” 游弋黑线:“您先起床吧好吗,别抱着我的被子不撒手。” 结果拉扯许久,等两个人洗漱完毕钻进厨房,距离起床看雪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游弋家的厨房很干净,一点烟火气也没有,不用多说便知道不常用。 慕夏拿起旁边一个小奶锅:“这个你在用?” 正重新刷锅的游弋抬眼一瞥,旋即点头说:“平时煮个泡面热个牛奶自己用刚好,你会切葱花吗,帮我切点葱花——冰箱里最下面那层。” 倒是没人使唤过他下厨房,只掌握了基本生活技能的慕夏依言摘了葱头,拿着菜刀在案板上比划良久。游弋看不过去想帮忙,被对方拒绝,最终他完成结果差强人意,表扬的话是说不出的,只能承认大概慕夏独居也饿不死。 烧水时游弋拿了两个碗加调料,他记得慕夏不太能吃辣,没放辣椒,准备工作差不多,面条下锅煮一煮再加上几片小白菜。 慕夏在旁边观看了全过程,为这游刃有余信心十足,迫不及待夸奖:“看来宝刀不老,不愧是自己煮的小脑斧。” 游弋一愣,倒进锅里的面多了一小把,对慕夏严肃地说:“别高兴得太早。” 慕夏没懂他的意思,继续在旁边好学少年似的问个不停。趁煮面间隙游弋煎了两个蛋,手艺生疏,有一个糊了。 “卧槽。”游弋小声骂,“又没翻过来。” 听到这话慕夏心里“咯噔”一声,好像有点明白刚才游弋说的别高兴太早是什么意思,但自己要他煮的面,哭着也要吃下去。 那个糊了的煎蛋仿佛一条楚河汉界,划分开娴熟烧水和手忙脚乱的起锅。 在第三次努力后,游弋终于用漏勺和筷子的组合把面条捞进碗里。糊掉的煎蛋他没给慕夏吃,放在他碗里的尚且完整,慕夏捧着那个碗,只觉得来之不易。 两个人终于能坐在餐桌前,晨光熹微,窗台和树梢的积雪像一层霜,怎么看早晨都很美好。 慕夏掏手机拍了个照,想了想,没发朋友圈。 然后他咬了口那个鸡蛋,惊讶地发现中间居然极有水平的是溏心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0 。煎蛋咸了,面条淡了,小白菜煮太久咬起来像一团棉絮,但慕夏抬头对上游弋的目光,发自内心地说了句好吃。 “扯淡吧……”游弋拿筷子戳着那个糊了的煎蛋,“中午吃外卖。” 慕夏笑着点头,他继续吃面,一小口一小口的好像很不舍得快些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味道确实算不上好,可他还是吃得挺高兴。慕夏家里不常做饭,老妈粤菜做得精致却很多年没有发挥的余地了,他爸不爱在家吃,总拿工作应酬当借口,其实到底在谁家饭桌上,慕夏和他妈心里门儿清。 这碗没滋没味的面条和南方小城雪落后的清晨,让慕夏久违地感受到窝心的温柔。 他帮游弋洗了碗,对方明显没吃饱,从客厅翻出一袋芒果干磨牙。游弋走过来,给慕夏塞了一片,含含糊糊地说:“要不我们出去吃小笼包?门口小笼包不错。” 慕夏:“嗯?不用啊。” 游弋破罐破摔:“我怕你没吃饱,那碗面……哎我以后再也不做了!” “别呀!”慕夏擦干净手,回身就抓着游弋后颈把人拉到怀里,吧唧一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做完了,男朋友还在发呆,“以后多做才有进步。” 游弋推他:“你不能老坐享其成知道吗?” 慕夏:“得了,下次给你露一手,去我家,我会做千层蛋糕。” 听了这话游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好似已经嗅到了奶油和水果的香气。他眼前某位大少爷似的文艺青年说这话并不足取信于人,游弋听着,却还是决定暂且信了,下次做不出来再用这事取笑慕夏。 反正他一时半会儿没法去慕夏家,他有点怕慕夏的妈妈,混杂着同情。 “雪都化了啊……”慕夏喃喃,把那块芒果片一点点地吃掉,酸甜滋味还留在唇齿间,他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留不久,我还说堆个雪人。” 游弋收拾书包:“写作业吧,南方就这样,等放寒假可以去雪山景区堆——小战哥基本每年都约我滑雪,附近也只有那一个雪场了。” 他无心之言似的说了一句,慕夏埋着头,若有所思。 时间太奇怪,竟然不知不觉就要到寒假了。想来也是,冬至过完元旦就在跟前,接着进入紧张的期末复习周……然后就要回g市过春节了。 慕夏第一次不太想过得这么快。 他患得患失的前几年时常度日如年地孤僻着,总嫌上学时间太久,假期又太短,左右都是独处却没有自由空间。兴许因为这座城市安逸满足,因为他有了新的朋友,因为突然开始的一段恋爱…… 再慢一点,留在这里久一点,不想走。 不想和游弋分开,哪怕一个月都太难熬了。 慕夏这么想着,往游弋身上躺。小阳台半封闭着,开了地暖热烘烘的,他们坐在毯子上写作业,旁边煮了一壶奶茶,还在冒白烟。 生活要用来享受。 慕夏舒服地闭上眼,感觉游弋手指从他耳根一路点到后颈。 中午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做饭的事,游弋点了附近一家砂锅米线外卖,顾及慕夏吃得清淡。送到时有点凉,又放进微波炉加热,好不容易吃了顿舒服饭。 “你一会儿要去画室吗?”游弋倒在沙发上问,他吃饱了就去瘫着,也不知道肠胃能不能消化,“我陪你去。” 慕夏左右晃的动作停了,他往沙发扶手趴,和游弋脸对脸:“你姐不生气了?” 被他提醒想到某天黎烟的神色,游弋眼珠动了动,半仰着头:“她刀子嘴豆腐心……上周去了外婆家,让我带了一箱橙子回来。自己吃不完,打算提一点给我姐。一会儿我们公交去吧,冬天不想开电瓶,冷。” 慕夏说好,捏着游弋的鼻子不让他呼吸,又在他被迫微微张嘴时亲了下去。 情窦初开的年纪,刚巧唱过一点欲望的快乐,却碍于羞耻不敢再进一步,只好在四处无人只剩彼此时,接吻,拥抱,好像只有这样能纡解心里的焦躁。 游弋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手指插进慕夏的短发——他的头发终于长了,慢吞吞地生长到与开学时差不多的模样,疏于打理变得毛躁,发丝又细又软。 “……我去收拾东西。”慕夏站起来,声音有点沙哑,“一会儿回家拿东西。” 游弋也从沙发上爬起来:“我陪你去吧,待会儿坐过站。” 他很想说你不要看不起人,又觉得应当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于是默许。两个人换了衣服,游弋说一会儿不回家,还把书包也背上了。 周日午后难得地放晴,雪后天气冷,地面湿漉漉的,并没有北方大雪白茫干爽的样子。残雪被各种轮胎辗轧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灰的黑的缩在马路牙子边。 坐公交的人不多,两个人霸占了最后一排,无比惬意。刚通了新的地铁线,用游弋的话说大家都喜欢体验新东西,他们就不去凑热闹。 慕夏塞着一只耳机,另一只分给了游弋,他留着半边耳朵刚好听游弋小声哼歌。 他的手机里大都是传唱度不太高的港乐,游弋听不懂词,分享过几次歌单后只能装模作样地哼。他发音不标准,有的地方跑调,但慕夏听着,像小猫在午后打呼噜,睡到一半换姿势时发出的小声哼唧。 没穿校服,手在膝盖上十指相扣,慕夏转向车窗外,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从游弋家到自己住的地方,公交换了两趟,快一个小时的车程,几乎贯穿了整座城市。游弋怕遇到他爸妈,没跟着慕夏上去,他只得自己按了电梯。 开门后没出意外,家里空荡荡,一点生活气也没有。 他习惯了,自顾自地把画材戴上,黎烟那儿有画架不用他特意扛着走。慕夏把那些工具用一个袋子装好,胡乱塞进书包里,临走时拿了一个快过新鲜期的苹果。 咬着苹果重新走进电梯,慕夏低头看了眼表,他只在家停留了五分钟。 “管他呢。”他想,电梯门打开时,外面阳光灿烂。 城东辗转去老城区,两个人在一起不说话都觉得舒服,一路倒车走路不嫌闷,只有到画室坐下来,慕夏才后知后觉脚有点酸。 这天袁也不在,黎烟给他们端了两杯炖雪梨:“现在知道来这儿蹭吃蹭喝了?” 话是在对游弋说,慕夏抱着玻璃杯捂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黎烟给他的照片。旁边游弋大大咧咧地往窗下躺椅上一瘫,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外婆叫我给你拿点橘子,姐,切一个我想吃。”游弋说,笃定黎烟不会拒绝。 他被宠着长大,黎烟双手叉腰瞪了游弋几眼,却还是无可奈何地转身洗橘子去了。游弋露出胜利的微笑,等人一走,就坐到慕夏旁边的小马扎上。 手边茶几上放着软包装的颜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1 料,游弋瞥了眼,随手拿起一个拧开了盖子。 “别吃啊。”慕夏提醒他,“这个不能吃。” 游弋差点把颜料怼到他脸上去:“我当然知道不能吃!又不是没见过,我姐画画的时候我经常在旁边看好吧。” 慕夏拿笔打草稿,埋头说:“随口一说嘛,去把你的梨吃了……我平时怎么没这个待遇。” 游弋:“因为是我姐,不是你姐。” 慕夏点头称是,专心手里的事不再理他了。他一旦进入状态,旁人不能轻易打扰,游弋听他说过,索性半倚着慕夏的椅背,靠在旁边翻一本画册。 室内开着空调很温暖,墙角加湿器发出轻微的响声,座钟滴滴答答,昭示时间流逝。 黎烟端着切好的橘子重新走进作画教室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慕夏坐得端正,眼前的画纸上逐渐有了大体轮廓,他拿着铅笔思考哪里该添一笔。游弋快一米八的个子,委屈地缩在一张小马扎上,脑袋抵着慕夏座椅的椅背,垂下眼皮看画。 两个少年依偎在一处的画面美好,黎烟不由得心念一动,好似某处强装坚硬的冰山悄无声息地被春水融化一角。 “哎,别打扰他。”黎烟走过去,把橘子给游弋,“出去看。” 慕夏头也不回先接了话:“没事黎老师,让他在这吧。不然他一会儿进进出出的,更烦人——不说话就行。” 黎烟无法反驳,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心想慕夏还挺了解这个表弟。 空白画纸上显现出角落,树和回廊,还有下象棋的人影。黎烟站在慕夏背后看,敏锐地认出是市内一个很有名的公园,不由得问:“你去过了?” 慕夏:“嗯,上周和游弋一起去的,他说银杏很好看。” 黎烟笑而不语,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起身到屋内去了。隔着门缝,黎烟像个不放心的家长,偷窥外面两个少年。 过了会儿,游弋四处没见她人,放肆地站起身绕到椅子后头。他不知想了些什么,埋头与慕夏说话,接着他们一起笑出来,慕夏手里的铅笔在游弋鼻尖一点,接着被人掐着下巴吻个正着——浅尝辄止,意味无穷。 躲在门后的黎烟忽然有些释怀,大约年少时的心动总让人不忍破坏。 她在那一刻想,管那么多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周日更w 第25章 一次别离 冬至那个周末返校后,还没容大家回过圣诞节的味儿,又急匆匆地放了元旦假。 就像稍纵即逝的那场雪,之后总是被偶然提起,他和游弋的静谧午后也在许多年后依旧熠熠生辉。但当下,还没人会太过怀念,蜜糖罐里的生活却不能持续太久。 “那我先回学校了。”慕夏站起身,把刚完成的速写装进作业本,朝袁也鞠了一躬,“辛苦袁老师。” 袁也摆弄着他未成形的宝贝雕塑:“路上小心。” 外面天已经黑了,慕夏还没说什么,画室的门被推开,黎烟走进来:“太晚了你回学校不安全,我开车送你。走吧。” 慕夏想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好不安全,但黎烟显然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站在门口看他。她欲言又止,不会平白无故要送他回学校,于是慕夏只得点了点头,说完谢谢黎老师,随着她去开那辆小甲壳虫。 黎烟的车和袁也没有用一辆,甲壳虫外面看着小,里头空间却挺舒服。 抱着书包,副驾驶上慕夏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不断后退的路灯。夜色与万家灯火铺开宁静的繁华,地面下过雨,流光溢彩。 “游弋和你还好吗?”黎烟突然问了一句,很不经意地观察他的神色,“我的意思是……有点冒昧,但这不算太过分吧?” 慕夏随口说:“还好,我一直担心你怪我。” 他对上黎烟时,一旦离开画室总会忘记她的老师身份,袁也要严肃得多,黎烟却更像个聒噪的学姐。慕夏说完,她没再接话,大着胆子去看时她在笑。 “我一直担心你俩处不来呢。”黎烟说,在红灯路口停下,手指依照倒计时的节奏轻轻敲打方向盘,“小弋他对同学戒心太重,之前……最好的朋友说他恶心的那件事,还是让他受到很大影响的。” 慕夏情不自禁问:“许文科?” 黎烟没表现得很意外:“是啊,他们两个刚进高中就是室友。小弋成绩不好也不爱学,文科管得多,就按着他的头让他写作业,为这事还打过一架。后来小弋考了个不错的名次,知道文科是为他好,两个人反而关系比以前近了。” 慕夏:“他就是这样的人。” 黎烟被他说得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发愣了,问道:“你说小弋吗?” “嗯。”慕夏扭头看窗外,不知想了些什么,“他就是……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会觉得两个人之间距离就很近了,于是很多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一边害怕和人太过亲密,一边又巴巴地凑上去……猫科动物。” 最后四个字让黎烟笑出了声,她颇为赞同地点头:“是这样的,他初中时候挺叛逆,父母又常年不在身边没人管着,我妈被他气得要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突然明事理的。” 慕夏没说话,任由黎烟继续说下去。 她讲游弋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总爱闯祸,认错很快却屡教不改,大家都以为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在青春期最敏感的时候因为和许文科分道扬镳的事他难受很久,性格都内敛了不少。还有许多慕夏没经历过的时光,他安静地听,在心里一笔一笔地记录。 “……你们两个现在是在一起了吧。”黎烟说,等来他的默认后继续,“我管不着他的,但年纪还小,不论结果如何,希望你和小弋不要破罐破摔,最后收场不好看。慕夏你是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慕夏点头:“黎老师是想说,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了,也别撕破脸皮。” 黎烟欣慰地说:“差不多,恋爱的事太私人我不方便再多唠叨,不过如果他耍脾气欺负你,可以偷偷找我告状——我会跟他说一样的话。” 慕夏哭笑不得地抱着书包,心想黎烟这个姐姐加老师的身份,实在太到位了。 那天黎烟把他送到学校门口时,晚自习已经快开始了。慕夏来不及说什么,背上书包匆匆地跑进校园。 路过喷泉时,慕夏偶然间一抬头,正巧看见有对小情侣钻进花园去了。 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在地上蹭了一下,掌心大片擦伤。 等那些擦伤结痂再脱落,痊愈之后,期末考的脚步也逐渐近了。圣诞加元旦带来的轻松快乐无影无踪,接踵而至的是紧张的备考气氛。 慕夏以前也经历过,他倒没什么压力,甚至敏锐地察觉到期中考前还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2 会跑天台熬夜读书的游弋比起上次,好像有了点变化。 不如说恢复了本性开始只勉强写完作业,招财猫都懒得说他。慕夏看了眼趴在前桌补眠的少年,撑着下巴继续听历史老师反复强调重点,随便勾画了两笔。 他的课本干干净净的,连笔记都很少写,大部分还是林战看不下去给做了记号的。慕夏捂住嘴打了个呵欠,长腿一伸,踹上前桌的凳子。 游弋没反应,他想可能游弋真的太累,他们前一夜趁其他人都在干别的事,两个人钻进同一个淋浴间,着实胡闹了一会儿。后来游弋又说太冷,在慕夏床上窝着看小说看到十二点多才上去睡——许文科对此置若罔闻,估计换宿舍未果,整个人头顶都冒着黑气。 有的事一经回忆就停不下来,慕夏的笔杵在课本上,留下一块墨渍,他往桌面趴,垂着眼睫让自己从想象中回过神。 白炽灯被修好了,人都在外面宿舍里,淋浴间的门反锁了还是能听见说话和偶尔经过的脚步声。游弋背对着他,抬手把洗发液往头顶摸,搓起了一堆泡泡。 他换过洗发水,形容不出的奇怪香味,有点惹人浮想联翩。 慕夏抱过去,下巴枕在他肩上,于是泡沫也蹭到了他侧脸上。游弋开始笑,沾满白色泡沫的手捏慕夏的脸,热水兜头浇下,两个人同时一抖。 水汽充盈的狭窄空间,慕夏只记得游弋的眼睛,有点茫然,却一直凝视着他。 说不清谁开始动作,回过神时他已经把游弋抵在瓷砖墙面上吻了。他卡进游弋的腿间,胡乱地爱抚,水声掩饰掉了暧昧的喘息。 灯光下他终于见了对方的身体,线条漂亮,还有少年的青涩。 泡沫映照出星星点点的彩虹光芒,慕夏在游弋的锁骨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释放后脑内空白,游弋说别趴我身上你这个狗。 想到这儿慕夏咳了两声,感觉喉咙干,自己又有点反应——上课没事想什么游弋,这个年纪就不应该搞些乱七八糟的。他一边自我吐槽一边半遮半掩地换了个坐姿,正思索着怎么缓解尴尬,下课铃救回慕夏一条命。 老师宣布下课同时,慕夏站起来夺门而出,狂奔向厕所。 从前排转头目睹了全过程的林战拿着卷子不知所措:“我靠,我还给他做了一份笔记……这傻逼别不是吃坏肚子了吧?” 这段时间他们着实有点胡闹,用食髓知味形容十分贴切,点了火没法灭更没法忍到欲望消退的年纪,一旦有肢体触碰,不过一会儿便能两个人都红着脸钻一起去。 在宿舍尚且还算收敛,慕夏周末和假期好几晚在游弋家住。仗着没大人闹到半夜,第二天疲倦地开着空调在暖气房里赖床,慕夏有时候想什么下半身思考,精虫上脑,虽然难听,但刚开荤确实是这样。 要是有空闲的二人时光,他一刻都不想放开游弋。 但不知是哪来的默契,两人都没提更深的接触,好似对某方面关系讳莫如深,又仿佛只是满足于当下的接触。 反正慕夏没想那么多。 至于游弋……慕夏觉得他应该不太会去思考这个,神经粗得很。 他从卫生间回来时游弋还没醒,趴在桌上,从枕着右臂换成枕左臂。翻了个身,游弋的一边侧脸红红的,有压出来的睡痕,他蹲在桌边看了会儿,直起身时脚有点麻。 “去了这么久,拉肚子啊?”林战拿着笔记走过来扔在他桌上。 “没。”慕夏简单地说,自觉地接了林战的笔记,往自己课本誊写。他当然不会没节操在课间的公共厕所撸,只去放了个水缓一缓,就从突然上涌的奇怪欲望里清醒的多了。 林战站在课桌边:“考试完了你是不是要回家?” “回家”这个说法略有些新奇,慕夏握笔的手紧了紧,继续誊抄下去:“看我爸妈的安排吧,但g市人都好讲究这个,到时候恐怕还是得回去一趟……怎么,想要纪念品?” 林战乐了:“什么啊,你总不能给我带早茶回来。” 慕夏:“我可以给你带点都德早茶打折券。” 林战作势要打他,慕夏脑袋一缩让他扑了个空。朝林战比了个中指,他低头把笔记一行一行地抄:“不然从花市挖两盆花给你邮到家?” 林战:“你妈!” 他们一通吵闹,前桌的人终于醒了。游弋迷糊地揉着眼睛,半转过身见慕夏与林战,他大概听了个片段:“什么……小战哥要养花?” 一瞬间的沉默后,慕夏和林战差点一起笑到桌子底下。 捂着笑痛了的肚子爬回课桌边坐好的时候,慕夏抓着笔想,他真的挺喜欢在这里的生活,不知不觉收获的好像比过去十年内都多。 期末考试平稳结束,紧接着没多久出了成绩。 过分放松的游弋同学果不其然排名暴跌,招财猫一语道破此人这段时间无比松懈的原因:“你爸妈又走了是吧,没人管了是吧,来我办公室领卷子,寒假做!” 全班幸灾乐祸,齐声嘘他,游弋皱着眉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回宿舍收拾东西时,其他两个人都溜之大吉。林战赶着去接林檎,听说还要帮自家妹妹打包衣服,跑得飞快,许文科不爱和他俩相处,也早早地回家了。 慕夏打开柜子,把叠得整齐的衣服放进行李箱,然后开始理他那堆废纸一般的草稿。 游弋趴在床上拆被罩,悉悉索索的动静让狭窄的宿舍充满生活气息。冬日暖阳里抖一抖厚重的棉被,尘埃颗粒便四处漂浮,被光照得毛茸茸的。 他一张一张地快速浏览草稿,边看边不自觉地红了耳尖——画了太多游弋,q版,大头,漫画,速写,他的眼睛,他的腿,他的后背和腰…… 还有戴着老虎耳朵龇牙咧嘴的三头身,举着牌子说:“我很凶。” 慕夏笑了一声,那边游弋听见了,探着头问他:“看什么呢,你上课画的小黄图?” “没。”慕夏赶紧把那些草稿收起来,用一个回形针别了放进文件袋,他故作忙碌地把带不走的课本练习册都锁进储物柜,“我饿了,你还有多久啊?” 游弋:“靠,你是狗吗,这么快都搞定了……帮我接一下被子。” 慕夏走过去帮他拿换下来的被罩,折叠好后放在了游弋预备带回家清洗的那一堆衣物中。那人很快收拾了床,放下蚊帐平稳落地,又三下五除二搞定行李箱。 “走吧走吧。”游弋说,“我们去吃什么?小火锅?” 慕夏:“不爱吃那个,上次你带我的那家炸串开了吗?” 游弋看了眼手表:“开了吧,东西这么多直接打车,还是说先把东西放回家再出来?你急不急着吃……哦你说饿了……” 听他碎碎念许久,慕夏环抱双手站在一旁:“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3 游弋。” 还盘算着先吃饭还是先放行李的少年闻言立刻打断自己的唠叨,望过去:“什么啊?” 宿舍没别人了,身后的上下铺都罩着遮灰布,窗帘拉了一半,外间纷杂的脚步声,不时有人向他们又爱又恨的宿管阿姨告别。 慕夏向前半步单手搂过了游弋的腰,冬天穿的羽绒服敞开着,被他一抱,在后背诡异地塌下去一块。游弋感觉一股冷风从身侧钻过,刚要问,慕夏的嘴已经亲了上来。 他重心不稳,猛地往后一倒,坐到了慕夏的床铺。 只剩下垫子和一个枕芯,简陋得不行的地方。游弋倒下去时差点撞了头,被慕夏手掌垫住,依旧七荤八素的,他眼前发花,像小时候收不到信号的电视屏幕反复在脑海中闪烁,还没坐正,慕夏又吻住了他。 每一次接吻都像角力,慕夏永远要把他吞下肚似的,卷过舌头吮吸,贝齿磕碰时咬出了血,铁锈般的腥味随着双唇触碰分享给两个人。 他什么技巧也不懂,就算看过所谓的教学贴,实际操作时依旧是个只会横冲直撞的新人。游弋被他抱得很紧,偶尔分开一刻,只一呼一吸又挨在一处了。 “哎……”游弋急急地喊,他的后背被抵得痛,慕夏还在腰间摸来摸去。 这一声小猫儿般的短促哼声能把慕夏的开关按下去,他果然喘了口气就坐起身,把游弋拉起来,凑过去舔了口他的唇角。 游弋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慕夏摸着鼻子往回找补:“我太急了……我想亲你。” 游弋踩他的新球鞋,荧光橙的aj上印了半个灰脚印:“这特么……传说中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吗?我嘴巴被你咬破多少次了。” 他是在抱怨,慕夏听在耳朵里却莫名有点飘飘然。 “我应该要回g市了。”慕夏掰着指头说,“开学还要好久,我一想到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在微信里聊天,就觉得心里有一股火。” 游弋平复着呼吸,他没谈过异地恋——他就没谈过正儿八经的恋爱——更加不会考虑这些问题,被慕夏一说,才发现时间紧迫。 要他一个月不看见慕夏,不听他说“去你妈的”或者撒娇喊小脑斧,好像也难受。 “那……”游弋咽了咽口水,“你想不想再来一次?” 慕夏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睛亮闪闪的。 …… 拖到走出校门时,天边都有点黑了。慕夏跟在游弋背后,满脑子都是刚才宿管阿姨抱怨他们怎么离校还拖拖拉拉的语气。 “淋浴间都要被我们两个射得到处都是了。”慕夏暗想,“以后别人还怎么在那洗澡。” 他一联想这些污来污去的事,表情就很奇怪,好在游弋没看见,拖着行李箱研究打出租还是滴滴能省钱。独居小孩的特殊技能,慕夏这次见识够了。 单手揽过游弋的脖子,慕夏见他低头时露出一片后颈,心痒痒,有点想啃。 刚准备攻其不备立刻下嘴,余光瞥到停在校门旁边的车牌,慕夏顿时收回了手。他拍了拍游弋:“不用打车了。” 游弋没抬头:“什么啊,我不要挤公交。” 慕夏看着那辆车说:“我爸来接人了,走吧,顺便送你。” 坐上车的时候慕夏都在想刚才的动作有没有越界,但他观察老慕的神情,好像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只觉得是小孩子表示亲热的方式而已。他没开口,还是抱着书包的姿势,任由老慕对游弋问来问去。 平时老慕不怎么理他,学习生活都是他妈操心得多,放假突然来接也不说一声。他们父子关系不好也不差,偶尔却默契得十分有血缘关系。 老慕问游弋的问题大部分关于他,在学校乖不乖,上课认真吗,老一套。 他看得出,游弋不愿意回答,碍于老慕是他爸只好硬着头皮认真敷衍,而老慕也并非真心想知道这些情况——毕竟他和慕夏没太多话聊。 安全把游弋送回家,他下车时慕夏轻轻握了一把游弋的手,跟他说拜拜。 人都走了,慕夏坐在车后座,这才寒暄似的问:“你来接我做什么?” “有个事……你应该知道。”老慕没立刻发动车子,摇下窗点了一支烟,手肘撑在车窗边,尽量不让烟雾飘到里面来。 慕夏他妈不介意这些,而慕夏自己抽烟他是知道的,还骂过一顿。这动作到底是哪里形成的条件反射,慕夏不太想去猜。 他冷冰冰地说:“什么。” 老慕有些局促地抽了一口烟:“许阿姨你记得吗,她儿子,小你快九岁的那个,我一直以为是她前夫的……但最近做了个检查,慕夏,我真的不知道……” 慕夏心里“咯噔”一声,手已经放在了车门上。 “那是你弟弟。” 话音刚落,他提起书包打开车门,不由分说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临时和男朋友吵架心情太差没写完,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再发生我已经分手了= = 第26章 原生 老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不清好还是坏,可能大人的世界本来就不能非黑即白。 老慕说他小时候苦出身,爸妈吃了没文化的亏,咬牙也要供他读书,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其实有点困难。后来老慕自强不息考上好大学,又在90年代灵光一现地跟着大佬下海经商,慢慢地成了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一群人。 他和慕夏妈妈从相亲认识到结婚大概半年,一开始也是个合格的好父亲。慕夏童年无忧无虑,上下学有轿车接送,吃喝不愁,他妈书香门第,因为老慕的收入不用工作,学摄影还入了协会,怎么看都像电视剧才有的家庭。 谁知老慕联系上初恋了,好丈夫好父亲摇身一变,虽没有短过他们母子什么,亲情上的隔阂却是物质难以弥补的。 “我听我妈说过,小三不如她漂亮也不如她读的书多有文化,和老慕情况差不多,高中读完就去打工了。后来是小三主动联系的我爸,怎么搞到一起……也不懂。去b市前听说小三离婚了自己带小孩,我说呢,为什么能搞上我爸还带拖油瓶……” 说到这儿,慕夏冷哼一声,埋头狠狠地抽了口烟。 蓝莓味的甜腻和窗外降临的夜幕相映成趣,游弋站在阳台边看小区外面,把窗帘拉上:“你爸的车好像走了……不打个电话?” “打个屁!”慕夏声音突然大起来,“他考虑过我和我妈的感受吗?!我就比那小孩大九岁,多久的事?!我他妈念小学的事!我才……我妈……” 他猛地情绪爆发,之前压低声音碎碎念时显得无奈悲哀,这时却突兀难过了。 慕夏说到最后说不下去,又坐回沙发上。他把烟头摁在一边灭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4 ,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心也揪着痛。 早就知道的事与现实结果摆在面前,慕夏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游弋被他吓了一跳,想了想从阳台走到他身边坐下,拽了把慕夏的胳膊。他迷茫地抬起头,眼角发红,却没有哭,游弋心念一动,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抱住了慕夏。 他不善言辞,年纪还小,没见过许多成人间的纠葛,毫无经验不懂如何劝导,只好笨拙地把慕夏的脑袋往自己肩膀、胸口按,手忙脚乱地安慰他像顺毛一只受伤后还有应激反应的小动物,嘴里小声喊,慕夏,慕夏。 “我没事。”慕夏说,抽了抽鼻子,手搁在游弋身侧,“就是接受不了——我和我妈的矛盾说归说,但我妈哪里不好吗,他非要这样?” 游弋问:“你要不要给阿姨打个电话?” 慕夏坐直了,脸色疲惫地点点头,从一边拿过了手机。屏幕上老慕的未接电话好几个,打到最后似乎放弃了,他不爱和慕夏发微信,大概也愿意让他静一静。 他熟练地从通讯录里拖出梁宁女士的电话,备注还写的“梁老板”,手却迟迟没按下拨号键——慕夏的直觉在说他妈妈肯定知道,但这么急地要回g市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他们要离婚征求他的意见?老慕父母不能同意吧。 “打吗?”游弋说,“你通电话我就去书房待一待。” 慕夏被他说笑了,大石头落地了一半,轻快地拨出去号码:“不用,我们聊天你听不懂。” 游弋单腿横在慕夏膝盖上,拿过遥控器把电视里转播的足球赛声音调小。他倚着沙发背,直直望向慕夏,打电话时坐得勉强端正,表情却前所未见地很是失落。 他五官单拆开都清淡,单眼皮,薄唇,鼻梁挺直,组合在一起反而没那么冷清。这时慕夏皱着眉,细长的眼角微微垂着,压低声音说话。 “我暂时不愿回去,住在同学家,你不要担心。自己静一静,要这么快接受,绝对不可能。”他本还需要发泄,在母亲的脆弱面前立刻镇定起来,“我不赞成你们离婚——什么都便宜那个女的……他是最近才知道孩子是自己的吗?” 梁宁说了些什么,慕夏听完眉头皱得更紧:“好,没事,你不要哭了,我们再商量过。春节回不回家随便你……记得跟外婆打电话。” 讲完这一句他挂断通话,把手机往沙发角落一扔,整个人倒在游弋身上。 游弋揉他的头发:“阿姨怎么说?” “就来这边读书前还抓到他们约会,我妈直接告诉了公婆,两边暂时都消停过。现在那女的突然把小孩推出来做亲子鉴定,恐怕是她自己带孩子又没正经工作,日子不好熬,想我爸快点离婚。”慕夏玩着他的手指,没之前那么暴躁了,“其实仔细一想,爷爷那边的亲戚对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应该不会同意他这样。” 游弋不了解他们家里事,只好慕夏说什么他就“哦”一声。 沙发上横着的人翻了个身抱住游弋腰:“我跟我妈商量过年不要回去g市,或者他们回去,我不想……看到老慕就来气。” “自己住?”游弋捏住他的鼻子,“还是说过来蹭吃蹭喝?” 慕夏的眼睛眨了眨,挥开游弋的手,有点小心地问:“住你家……可以吗?要是可以,我真不回去了。” 游弋笑,环顾自家不太有生活气息的客厅和厨房:“可以吧。”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和轻飘飘的语气词,慕夏躺在沙发上,眼睛被暖黄色吊灯照得有点痛。他抬手揉了揉,感觉眼角湿了,游弋在他边上看球赛,一抬脚就能架上对方肩膀又被嫌弃地挠脚心不得不缩起腿。 万家灯火,寒假悄然来临,他所走的路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后来慕夏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所谓原生家庭带给普通人的影响,根深蒂固,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剔除。他反省,过分患得患失的性格大概与这有关,偏向独立的生活态度也离不开老慕犯的错误,何况他还时常用对方的行为警醒自己。 这些兴许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印记,改不掉,只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慢慢妥协。 他在脾气最阴晴不定的时候遇到游弋,两个充满共同点的人在一起了,身上的棱角尚未磨平,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与矛盾握手言和。 如果没有游弋呢,慕夏想,也许会有另一个人,带着他走向成熟的未来。 但已经是他了,既定事实无法修改,他对结果也相当满意——用林檎的话说这叫宿命论,在这一刻,他遇见游弋。 慕夏喜欢这个说法。 游弋不知道慕夏怎么和家人沟通,或许大人们已经开始焦头烂额,反正慕夏没多费劲就带着换洗衣服和寒假作业过来了。 “除夕之前回去,等初五再到这边。”慕夏窝在沙发前,和游弋抢外卖的麻辣香锅。 他现在已经能吃一点辣了,游弋说以前的讲究都是矫情,遇到好吃的还不是把那些矜持都扔掉。慕夏反驳不能,只好用一块排骨堵住了游弋的嘴。 吐出那块骨头,游弋拿筷子在碗里四处寻觅肉类:“所以还是得回家过三十?” 慕夏:“肯定的啊,我还没到能随心所欲的时候呢,舍不得?” 游弋最后夹了块藕片,磨牙一样啃,含糊地说:“有点儿……年三十我去外婆那边,烟姐也在,爸妈到时候估计也要视频吧。” 分别的时间从一个月缩减到一周已经足够让人欣喜,以至于慕夏愣是被这消息冲淡了家事带来的心绪复杂。 他住在游弋那儿,林家兄妹听说,只当他不想回家而游弋父母不在刚好能住一个人,还打趣过g市哪有我们这里好。约出去玩过几次,作业当然没人先写,放假的氛围倒是很足,南方湿冷的气候与难得放晴的苍穹,好像能驱散所有阴霾。 玩累了就在家打游戏,或者慕夏练习素描和水粉,游弋蹲他旁边抱着ipad看上课时来不及补的新番。 有天太阳暖暖的,慕夏对游弋说:“我们这叫提前体验同居生活吗?” 这话传入对方耳朵时,游弋正和亟待解冻的牛排作斗争,他下意识地应了慕夏,举着手机查“如何解冻牛排”,然后连肉带包装浸入冷水。 慕夏捧着自己的速写本,走过去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有没有听呀。” “忙呢。”游弋说,“听了啊,同居嘛……等以后都挣了钱,才好说‘生活’啊。我们现在就成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米虫。” 哑然失笑,慕夏却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 游弋戳了戳牛肉:“好像可以,先放一会儿。米虫小夏,你不是要画画吗?” 他把速写本一翻过去,游弋看了无言以对。空白本子上,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5 几根线条勾勒出了和客厅走廊相似的布局,厨房里有个迷茫的背影,手足无措,好像第一次使用过完飘蓬的新手,抽象却生动的一个草稿。 游弋黑线:“怎么都画我?” 慕夏示意他去洗手:“看到你就画你呗,等以后进大学上课,还要学人体。到时候希望我们还在一起,我就不用找别的模特了。” 游弋一愣,没明白过意思:“什么人体……?” 慕夏:“裸|体。” 言罢他啪地一声把厚厚的速写本合上,动静在心里有鬼的人听来像一声春雷。游弋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好似暗中脑补短短两个字后的画面,瞬间烧红了脸转过身:“出去,烦得很,不帮忙净添乱!” 哎呀呀害羞了,慕夏吹了声口哨,赶在对方恼羞成怒前连忙抱着本子溜之大吉。 游弋第一次煎牛排,成果斐然,至少超过那次清汤寡水的面条。慕夏说都是调味包和快手产品的功劳,却也架不住承认某人比自己有天赋。 他表扬完,游弋非常开心:“那明天继续?我买了好几种。” 慕夏:“别……我想吃火锅了。” 游弋:“虚伪。” 他盯着盘子不说话,餐桌下,慕夏踩住游弋的脚背。对诸如此类的小动作,游弋已经十分习惯,没有了开始的无所适从,肢体接触从陌生到熟悉甚至习以为常,是个不错的好兆头。 “游弋。”慕夏喊他,脚趾蹭着他露出来的踝骨。 被叫到名字的人看向慕夏,眼睛里的光温温柔柔,没了校服课桌和宿舍叠起来的棉被烘托气氛,平白无故多出的日常感容易让人忘词。 他半晌没说话,游弋眼角弯起来:“干什么啊?” 慕夏目光错开了一瞬,接着轻声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真好。” 他不提永远和承诺,措辞过分小心翼翼,避开了誓言。平时把喜欢和宝贝挂在嘴边,这种时候却油嘴滑舌不起来,慕夏说完后笑了笑,脚也从游弋的拖鞋上挪开,低头咬最后几口牛排,感觉空气安静。 “我很高兴。”游弋突然说,“你需要我。” 接着他们都不再提这段小插曲,慕夏觉得游弋不仅是他的男朋友,有时候也懂他得过分,好似很多说不完的话,游弋都能从只言片语里猜到。 换作一年前,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自己幸运到能在十六七岁就遇到这个人。 慕夏回g市的飞机在大年二十九,他像嫌弃自己家乡似的,卡着时间回,又卡着时间走,一天也不想多待。游弋送他去机场,早早地去办完手续他也不离开,和慕夏一起坐在安检外的凳子上发呆。 “你回去吧。”慕夏握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我一会儿进去了。” 游弋被他拉着,掌心暖热而湿润:“再过会儿。” 慕夏侧头去看游弋的表情:“这才多久,过几天就回来了,毕业之后你怎么办?” “考一起的大学啊。”游弋理所当然地说。 慕夏愣了,他只知道自己的目标,却没做过具体的规划,游弋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具体在哪、某一所学校,他都一片空白。但慕夏没表露出来,他含混地应了,借角落的掩护亲游弋的指尖,摩挲指根的薄茧。 “哎。”游弋叫他,“过年的时候河边有灯会,你早点回来,我们去看。” 慕夏:“我们啊。” 游弋:“我,和你,不叫林战他们了,每次都跟着,烦人。” 远在城里的林战打了个喷嚏。 最里面新开了一个安检口,慕夏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背包:“好像要走了。” 游弋坐着没动:“走呗。” 揉了揉游弋的头发,夏天时他还剪得像劳改少年,现在已经长得快挡住眼睛了。慕夏没头没尾地说:“这么着比短发好看,别剪啊——走了。” 他轻快地跑了两步跟上安检队伍最末端,没敢回头找游弋,又想见他,掏出手机开了前置摄像头,去晃身后的人潮汹涌。 机场人来人往,广播音回荡在出发大厅,哪一趟航班因为暴雪延误,哪一趟航班即将起飞请乘客某某某速到登机口。天南地北的方言,乡音,标准的普通话交织着,吵得脑仁疼,人们有的离开,有的回家。 慕夏没从屏幕里找到游弋,他有点失落,切出界面却收到了新消息。 某人的微信头像应慕夏的要求换上了男朋友精心手绘的小老虎,和网红猫咪表情包看起来不像在一个次元。 “路上睡一会儿,到了跟我说,亲亲。” 不是他的风格,慕夏干咳两声。 但还是有点萌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同居,结果发现小屁孩同居没啥好写的,怒。 第27章 数位板 过年家里人仰马翻,老慕搞出来的事最终报应到自己身上。慕夏年纪还小,暂且被剥夺了话语权,但他贴在卧室门上听七大姑八大姨吵出马戏团的动静,总结出了重点。 在这场终于惊动四面八方亲戚的所谓“家丑”中,两边家长吵得天翻地覆,外公外婆这边坚决要求老慕净身出户,而爷爷奶奶则固执地反对离婚。双方要求结果不同,立场却前所未有地十分一致。 刨除个别小姑娘会觉得初恋情结浪漫,现实总是来得辛辣些。无论老慕和这位许女士谁纠缠不放,谁半推半就,基本没人会为他们所谓的爱情说话。 慕夏嗑着瓜子,装作心无旁骛地看电视。 他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最初的愤怒差不多消退完全后,整个人陷入迷茫。痛苦倒是不至于,无非以前上不得台面的家庭问题不得不破罐破摔了,他没话语权,只能被动接受。 但慕夏觉得他比梁宁的心理素质好,起码他没说到一半就哭了。 他正思索要么给游弋打个电话,身边沙发上突然多了个女人,递给他一半苹果:“哎,夏夏,吃点。晚饭都没见你吃东西。” 慕夏认出这是自家小婶,平时没什么接触,只记得人不错,就是说话偶尔嘴欠。他恭恭敬敬地接了:“谢谢阿姨。” 小婶笑了:“不要紧,随便聊一聊嘛。这次闹这么大,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准备离婚呀?” 苹果咬在嘴里变得不是滋味,慕夏握着手机摩挲边缘,心里想的关你屁事,脸上不好表现出,垂着眼皮心不在焉地答:“不知道。” 也许他的表情不令人满意,小婶顿时来了劲:“如果……阿姨说如果,离婚的话,夏夏打算跟谁呀?你外公家那么有钱的。” “没想过。”慕夏说,“也不是我说了算。” 小婶:“他们肯定会考虑你的意见……夏夏,你想他们分开过吗?” 慕夏沉默不语,他不回答,小婶自顾自地说:“要我说嘛,阿宁也是自己忙什么摄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6 影,成天在外头旅游。你爸爸工作那么忙,回家了连口热菜都吃不上,心里不舒服也很正常。何况女人结了婚就该为家里多想……” “你意思是这事还成了我妈的错?”慕夏摁着手机头也不抬,径直打断了小婶的话。 忽地有了反应,小婶先是一愣,接着开始赔笑脸:“阿姨不是这个意思嘛,你这小孩……原本就两边都做得不对,要么阿宁在家带孩子,不老去这里去哪里,当年大哥也不会去找那个女的,你说是不是?” 慕夏皱了皱眉,尽量压住了那股火:“阿姨你也不要再说了,我是绝不同意他们离婚的。” 听他这么回答后,小婶靠得近些拿了个椰子糖吃,含糊地劝:“夏夏,阿姨跟你提一句心里话。那小孩是大哥的儿子,大哥不会放着不管,时间一久,嫂子和你都不舒服。大家这么过……何必呢?你要么,劝劝阿宁,你妈妈最听你话。” 慕夏:“……” 小婶:“现在大家搞得那么难堪,你爷爷那边非要大哥净身出户。这些年钱都是他在挣,怎么可能嘛!退一万步说,阿宁漂亮家里又条件好,大城市的千金,离了婚也能找到好的,不要一棵树吊死——” 她话音未落,慕夏倏地站起身,手中的苹果还没啃完,被他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引得另一边会客厅的几个亲戚都看过来。 大年三十,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时节,慕夏也不想给谁尴尬。 “我看你们巴不得我爸离婚找那个姓许的,是吧?她给你们一起灌迷魂汤,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替她说话了,厉害呀。我妈还好生的是个儿子,我要是女儿,说不定你们怎么劝离,多个小孩我就得让着,不好意思没学过这个道理!” 慕夏说话不算难听,但也能察觉到他情绪不好,这么些年慕夏不爱搭理人,谁都不知道他还能对着长辈发脾气。 场面一时僵持在原处,小婶勉强笑了笑:“夏夏,阿姨不是……” 慕夏拿起旁边的背包拍了拍:“我今天就当着你们的面说了,这事老慕做错许多年,我妈从没在大家面前哭过抱怨过。知道有个小孩,那又怎么样?只要我还在这个家里一天,姓许的就一天别想进门!” 言毕他不管亲戚们的表情,径直上楼,关上卧室门太用力,半晌都没听见楼下的说话声。 家里住的复式小高层,但他们搬去过b市后就让给爷爷奶奶住,因为房间多,这次回家发现还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亲戚,大大咧咧地霸占着,不把自己当外人。 实际上买房时,外公帮着付了首付——没什么人知道。 就像他家一团乱麻的关系,所有人只道老慕开公司当老板,又跟这位那位大佬合作,满世界地飞,四处考察,就以为是他养着梁宁母子。真要细细算账,慕夏他妈绝对不是靠男人养的家庭主妇,起码离婚后自己也能维持体面生活。 慕夏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翻身去拿手机。 聊天框置顶的有个小老虎手绘头像,慕夏点进去,半晌找不到话说,只好发了个悲伤蛙。 回复很快,只有问号,游弋好像生怕回慢了就会导致慕夏抑郁似的,每次先秒答应他之后,再说别的事。 “可以连个语音吗?”慕夏问。 “我找安静点的地方,他们在旁边打麻将。” 慕夏说我等你,他拿被子遮过头,在一片黑暗里放空了自己。 g市天气比游弋那边好,天天都放晴,他只用在针织衫外套一件大衣就能过完整个冬天,哪怕突然降温,也不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慕夏心里却很冷,相比之下连学校早晨经久不散的雾气都更暖和。 语音拨过来时,慕夏有种得救了的感觉。他终于喘匀了气,拿起手机接通那一刻在楼下对长辈不礼貌的吼才逐渐有了真实。 “米虫。”游弋喊他,带着一点笑,“新年好啊。” 慕夏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还没到零点,喊什么过年好。你在干什么呢?” 他把握了话题走向,免得游弋想起来问七问八。果然游弋被转移了注意力,向他说起自家过年的打算,爷爷那边做了腊肉香肠,烟姐终于把袁老师以姐夫身份介绍给了家人,爸妈从亚马逊去东南亚了,没时差好很多…… 他每说一点,慕夏就“嗯”两句,他听得很认真,生出一点羡慕,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没躲过游弋的耳朵,正在说表哥被催婚的少年停下,问他:“你家里没事吧,没有惹事?” 慕夏:“没,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游弋:“这话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夏哥,安分守己不是你作风。” 他暗想游弋应该瞎蒙的,却不太想骗他了,于是略去其他部分简单地说:“刚才把我阿姨吼了,她脑子有坑,喊我劝爸妈离婚好让我爸娶那个女的进门。” 显然游弋没料到一语成谶,他正在喝水,被慕夏这句话噎得呛了个死去活来。慕夏哭笑不得,隔着千里之外顺毛:“哎,什么呀,不是你自己说我不安分守己的吗,这事值得你这么惊动?别别……游哥,你悠着点。” 半晌听那边游弋的动静,好像终于缓过来,又喝了口水:“你真是个人才啊。” 慕夏厚着脸皮说:“惭愧,不负你望。” 游弋:“不过这事你真插不上嘴,我觉得……你好好劝一劝阿姨,别太难过,真不值得。以后的事还是要再打算,是吧,反正……” “我爸是渣男。”慕夏笑呵呵地接上,他没什么心理障碍就把这句话说出来,随后严肃地补充,“不过其他的让他们自己解决,我要好好学习。” 游弋“哦”了声:“骗鬼呢。” 他了然的语气让慕夏笑出了声,捂在被窝里,仿佛突然远离了所有纷扰。这种感觉真好,他有了避风港,漂泊归漂泊,不安也还不安,但不会再茫然无措。 “什么时候回来啊?”游弋喃喃地说,“我最近几天特别想你了,不习惯。” 慕夏:“不习惯没人陪你睡觉抢你被子是不是?” “有点儿。”游弋闷声笑,他那边隐约能传来吵闹的话语和电视里春晚的动静当背景音乐,“我明天跟他们去扫墓,之后就没什么事……我想你。” 一口一个想念,换做别人慕夏大概会觉得烦,可眼下他不仅不烦,还被一句一句喊得心痒,恨不得当即长出翅膀快点回到他家小男友身边。 就抱着,脑袋枕在肩膀上,腿缠在一起,其他的不去做也够满足了。 “过几天,洗干净等我。”慕夏故作正经地说。 他说到做到,家里的年过着没意思,以前喜欢的花市也没意思。 慕夏和他妈长谈过,暂且算安抚住了脆弱敏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7 感的梁女士。兴许经过这一出,从前选择性装聋作哑的亲戚一夜之间都调转了立场,许多人暗中觉得婚外情无所谓,可一旦闹出孩子,却反过来指责起了男方和小三。 梁宁没慕夏想象中那么崩溃,她好歹出身大家,是闺秀千金。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和姓许的阿姨撕破脸皮,管住老慕却绰绰有余。 长辈一起施压,后来他们勉强达成协议,各自退了一步:老慕按时给那女人和孩子一点钱,维持基本生活,又和梁宁签了协议,再有类似行为不论后果,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全归慕夏,还要每年赔一笔巨额抚养费。 老慕爱财,就算他不在乎,那群趴在自家人身上吸血的亲戚未必想放弃小高层的房子。慕夏后来听说,这主意是老妈一个闺蜜想的,肃然起敬,只觉得还好自己不喜欢女孩。 他提前回去这事早就定下,大年初六晚上,慕夏独自坐上了飞机。 没告诉游弋具体航班,慕夏生怕这粗神经直接跑到机场等他,上演一出抓马情节。他受不了这个,索性等落地之后自己去游弋家。 湿润的,有点寒冷的空气,慕夏深深地呼吸,一个年节的疲惫烟消云散。 他打了一辆出租车,给游弋发微信:“你在不在家?” “在啊,刚煮了碗面条,正吃呢。”游弋嫌文字没说服力似的,又发了张图来。 白瓷碗里不仅有面还有烧排骨,象征性配了几片绿菜叶——游弋在这点上非常南方人,吃饭不论如何要来一盘青菜,即便他就吃两口。 飞机餐没来得及吃,慕夏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仿佛在想象面条的味道,手指一动打字:“排骨你烧的吗?” 游弋:“哈哈哈,怎么可能,袁老师做的,我中午在他们家蹭饭。” 慕夏:“那,还有剩的没?” 游弋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回来了?” 他看了眼外面的街景,夜晚的城市有些陌生,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不晓得离游弋家还有几分钟的车程,只好发了个笑脸。 “真的?真的吗?”游弋突然激动,“怎么不告诉我,让我去接你啊!你现在过来,就自己?我再去烧一个小锅,你还想吃什么?” 这人聊天大喘气,一段话分好几次发,手机一直振动,断断续续地跳出几个小问号。慕夏等他说完,才接连回过去。 真的。 不用你接。 我自己。 你做的都行。 他把消息都发出去,头像换成头顶爱心的猫,又补充一句:“我也想你了。”然后看着游弋那边没有回复,都能想象他跑去收拾床的样子。 真甜,慕夏抿了抿嘴,迫不及待想吃一口。 重新站在游弋家门口时慕夏居然紧张,他觉得这叫近乡情怯。楼道里的风吹得他手脚冰凉,低估了这边和g市的温差,他穿着一件大衣就跑来,一路在车里不觉得,短短几步已经冻得脑子都僵了。 慕夏抬手敲了敲门,还没敲第二次,听见屋内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卧槽!”一声痛呼,接着门就开了,游弋捂住膝盖抬头看他。 “怎么搞的啊?”慕夏问,走进去把包先搁在地上,自觉地换拖鞋,目光黏在游弋身上没离开,看他靠在墙壁揉膝盖。 游弋委委屈屈地指着茶几:“跑过来的时候在边上撞了一下。” 慕夏点头,慢条斯理收拾东西,他脱下大衣,随手抓起玄关放的一件游弋穿过的羽绒服套在外面。他心跳很快,喉咙堵着什么似的发不出声,只好蹲下来拉开背包,从里面抽出ipad和一本草稿,这才慢慢地起身。 两个人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玄关空间狭窄,呼吸声交缠。 厨房里水开了,咕咚咕咚。 心脏也不在一个频率地疯狂乱跳,扑通扑通。 “好傻啊。”慕夏说,抬手搂住了游弋,还没继续说,对方突然捏住他的脸。 游弋凑上来亲他,有点生疏的动作,舌头游过唇齿的阻碍一路顺畅地勾走了他的魂魄。慕夏回过神已经被他按在墙上,眼前极近的地方,他的睫毛一闪一闪,眼底的光偶尔漏出一点,闪得慕夏头晕目眩。 一通亲吻直到攫取尽了彼此的呼吸,游弋才喘着气放开他,擦了擦唇角。 他的脸通红,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去给你煮夜宵……没有面条,刚下楼在超市买了速冻水饺,你应该吃的吧?” 慕夏的膝盖抵住他刚才撞过的地方,轻轻地蹭:“都吃,不挑。” “还有,给你买了礼物。”游弋说,语气羞赧错开目光,朝茶几下的一个盒子努努嘴,“自己去拆吧,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去厨房了啊。” 他走路的背影还一瘸一拐,估计撞得不轻。 慕夏摸了摸嘴唇,有一处破了,他和游弋每次接吻都像打架宣泄。但也只有这样的力度,才让他近乎变态地感觉满足。 依言走过去,慕夏摸出了茶几下的黑盒子,还没拆开他已经微微诧异。 是一个崭新的数位板。 “哎,我平时都不想上课只能手绘,要是买个数位板以后就能在家玩板绘了。”他说这话时躺在游弋大腿上,用一张白纸遮着眼睛,“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利是,但收了也买不起……都他妈拿10块50块,能收个100我就谢天谢地。” 游弋那时怎么说的来着,他在笑,笑慕夏收的红包太少,然后端正了眉目,手指插在头发里,捋着软软的发丝,把课本一页一页看下去。 “没事啊,我压岁钱多的呢,到时候给你买一个玩。” 真的买了啊。 慕夏拿着那个盒子,接着放到一边,一步三跳地跑进厨房。游弋正在盛汤,猝不及防被一个人从背后搂住,凭空多了个树袋熊挂在身上,差点被热汤烫了手。 “哎哎哎……干什么啊,你又犯病了?”游弋抬手打他。 被握住手指亲,慕夏的声音有一点哽咽,但稍纵即逝,只是他的错觉似的:“谢谢,宝贝儿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骗鬼啊,你只是喜欢数位板。” “没有,我最喜欢你。” 慕夏说完,吸了吸鼻子:“……饺子能吃了吗?” 大年还没过完,他又回到了这里,潮湿的,阴冷的,开着暖色灯抱着男朋友,让他如同归乡的小房间,还有碗热腾腾的水饺。 速冻也好吃。 第28章 万物生长 吃饱喝足,慕夏往游弋的床上一躺,顺手搂过了床尾的兔子抱枕,垫在后颈处玩手机。他无端想起最初那次来的时候,游弋说一对玩偶也就玩手机时有用,不由得笑了笑。 “说你是米虫你还真的懒上了啊!”游弋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刚洗好的水果,他走进来拿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8 膝盖撞慕夏的腿,“洗碗!” “马上。”慕夏说,抬起眼皮看了看,“还有梨吃?” 游弋点头:“过年时别人送的,分了点给姨妈家,外婆那边也拿了两盒,我吃了个觉得不错,就拿回来,打游戏的时候可以啃一个。” 慕夏:“打游戏还吃东西,你这是对游戏的不尊重。” 游弋无言以对,只好把梨放在桌上,赶慕夏洗碗。他包工头似的靠在一边监督,慕夏洗完有模有样的,比他切葱花时熟练得多。 “哎。”游弋突然喊他,“阿姨叔叔怎么打算?” 他问了家事,换做别人慕夏根本不会搭理。但他想了想,把脏了的瓷碗放在热水下冲,水声掩盖掉声音听上去含含糊糊的:“拖着吧,离婚太不现实了,何况真要离……分财产还要分很久,我妈什么也不懂,万一被骗了。” 游弋:“为什么不现实?” 慕夏差点笑了:“我明年十八了,这时候来个私生子和小三,不是掐着时间想捡便宜吗?老豆那边亲戚本来喜欢妈妈的也不多,除了爷爷奶奶,他们都觉得是老豆高攀,字里行间巴不得赶紧离婚,起码小三和她们差不多,聊得来,我妈是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看了都烦。” 游弋:“……” 洗干净最后的碗,慕夏一锤定音:“听他们的意思,小三现在没工作,巴不得老豆离婚养她和小孩,有些亲戚等着看我妈的笑话——他们如意算盘落空不高兴,我就高兴,各过各的呗,又不欠他。” 听着像赌气,游弋懂不了其中纠葛,只得住嘴转移话题:“我去打一打游戏。” “好,我画张素描,有苹果借来用吗?”慕夏擦干手,被他塞了个梨。 与年前没什么分别的日子,他们蜗居的地方从客厅的小阳台换成书房里。游弋打游戏时偶尔骂两句脏话,慕夏坐在旁边,对着一个梨发呆,铅笔走得无比随心。 心里还是反复地波澜起伏,他很容易因为一两句话暴躁,刚才被游弋提了一嘴,不针对任何人,慕夏又开始焦虑。他的梨画成了四不像,索性将画笔丢在一边,站起来趴到那把看起来很舒适的椅背上。 “我想睡觉,”慕夏说,“飞机上颠得难受。” 游弋“哦”了声,也不说什么,立刻关了游戏和电脑。慕夏挂在他身后一路蹭出书房,十六七岁少年的脊背未必多宽阔,也当不成避风港,他只能暂且安抚自己,还有个地方可去。 拿了睡衣给慕夏,游弋又替他开了浴室里的风暖:“洗吧,我去拿被子。” 慕夏趴着门框不走:“一起洗。” 游弋犹犹豫豫地看了眼狭窄的浴室,他们家是从前科研所分的老房子,灰色居民楼,在旧城区里尚且不显突兀,却与那些装修精致的样品房差距甚远。浴室没有浴缸,和学校的条件比起来好不到哪儿去,慕夏这要求一提,他首先想的是,“你脑子进水了吧?” 似乎看出游弋表情里的隐藏话语,慕夏拉了拉他的胳膊:“哎,求求你嘛。” 他撒娇未免可爱,但对付游弋却手到擒来。慕夏吃准了游弋的性格,服软不服硬,这招偶尔有用,次数多了就不行,当下这么说准没错。 不出意料地,游弋叹了口气,甩开他的手:“……等会儿。” 慕夏眼巴巴地等,不多时游弋抱着睡衣往浴室一钻,反手关上了门。 风暖的效果还算不错,花洒打开后空间顿时逼仄起来,他们不是没一起洗过澡,可在学校偷偷抚慰彼此的隐秘与在家还是不同。生活了十来年的熟悉环境,突然侵入了陌生气息,游弋被他一碰,情不自禁地颤抖,连声音都打着哆嗦。 “别……别乱摸。”他说,热水淋上一冬没剪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前额。 游弋伸手撩了把,还没碰到,一只手轻柔地抚过他的侧脸。眼前雾蒙蒙的,看不清,像隔着糊水的玻璃窗,触感顿时更刺激了。 慕夏握着他的手腕,凑过来亲吻,被他碰到的地方烧起一串小火花似的,又被水浇灭了。游弋往后挪了半步,羞赧地发现光是被慕夏吻,自己都起了反应。 更糟糕的是慕夏察觉了,他笑了声,手掌摸了摸游弋的后脑,随后顺着脊骨一路缓慢而坚定地按下去。数着骨节似的,感觉他抖得越来越厉害,慕夏索性直接从后腰摸到前方握住了他,耳畔应景地响起小声的喘息。 “别激动啊。”慕夏说,手上开始微微地动作。 面对面的姿势他能把游弋的表情尽收眼底,往前几次不管在被窝里还是在学校的淋浴间,他们都像第一回亲密接触那样,游弋背对他,或者关了灯,他什么也看不见。 原来他闭着眼不敢睁开,偶尔翕动一条缝,又迅速地羞红了脸别开目光。眉心皱着,嘴唇微张,手不知往哪放,无意中碰到慕夏的手臂,飞快地拿开,墙上滑撑不住,水声也哗啦啦的,喘气和呻|吟。 慕夏有一瞬间的分心,暗想:“他都从来不忍吗?” 一朝一夕尝到了情|欲的滋味便不能自拔,慕夏被他喘得受不了,抱着游弋,将器官握在一起反复套|弄。这比单独抚慰刺激多了,游弋受不了,咬他的肩膀,掐着慕夏的后背,痛得他“啊”了声。 痛感顺着被他掐的地方一直传递到神经中枢,慕夏偏过头,手上动作放慢了,轻声诱惑:“你不能总让我来吧,试一试?怎么舒服怎么弄?” 游弋骂了一句什么,水声太大了慕夏听不清,刚要继续说话,被泄气般地握住了。 他们互相帮忙的时候总在脑子里倒计时,仿佛数着秒,享受也只在宣泄的瞬间。这会儿游弋弄他,慕夏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他的后腰,拍一拍挺翘的屁股,听见游弋一边骂,一边小声哼唧着好让他们都舒服。 “慕夏,……”后面说的吃柠檬还是别的话,游弋自己都喊不出口了。 落在耳畔颊边唇角的亲吻都太温柔,又和之前不太一样。慕夏回了一趟g市好像变得更粘人了,以前一起洗澡的邀请也不会随便说出来。 游弋略一分神,手上力度不自觉地加重些,随即他听到一声闷哼,嘴角被咬了口。还没回过神,他手里的黏腻就被热水冲掉了。 “居然这次比我还早啊。”游弋小声说,他以为慕夏听不见,对方的手却整个包住了他。 “今天特别……”他声音还带着释放后的喘息,断断续续的粗重呼吸,有点疲倦地叹气,“可能长途跋涉受不了,一会儿直接睡吧。” 游弋试探着将下巴枕在慕夏肩上,胸口贴在一起,慕夏的心跳比他快。 光裸的小腿被某人脚背勾了下,游弋还没回过神来,慕夏狠狠地吮吸他颈窝那颗朱红色的痣,让他舒服地射出来。 游弋动了动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59 腰,刚发泄完的位置蹭过慕夏大腿内侧。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好不容易没再通红的耳根又开始发烫,索性一推慕夏:“你好烦啊!” 慕夏当他在表扬,手臂一伸,挤了一大堆浴液不客气地抹到了游弋身上。 “不用,我自己来!” “别跟我抢热水,这个人真的是……” “我靠,这我家!挑三拣四你给我滚出去啊!” …… 浴室地面残存着一滩水渍,慕夏趴在床上,捞过被子把自己卷起来——新买的羽绒被蓬蓬松松,裹在里面能嗅到全新被罩特殊的气味。 他裹住上半身,两条腿露在外面横着,游弋进来时就看着这人宛如一个插在筷子上的馒头,手痒,一巴掌拍上了慕夏的屁股。 “过分了啊游哥。”慕夏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游弋刚吹干了头发,发梢还有点湿润,他随手擦了擦,往慕夏旁边一坐,说话有气无力带着倦意:“我现在反而不太想睡,有点精神。” 慕夏的脑袋钻出被窝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那你要干什么,再来?” 游弋翻白眼:“哇你满脑子都……算了这次好像是我先撩的。你想睡了吗,我真睡不着。” 慕夏坐起身来,盘腿靠在他身上:“那看电影,打游戏,写作业,做什么都好。你想干什么——最近天气是不是变暖了?” “好像。”游弋说,“立春之后慢慢就暖和了,夏哥想出去骑车吗,夜车。” 这个名词好像有点陌生,慕夏扭过头看他,不可思议地问:“你不嫌冷吗?” 话音刚落,羽绒被扑头盖脸把他兜了个结结实实,慕夏闷在里头挣扎,却被游弋隔着被子压住四肢。他没穿上衣,总觉得这样一通折腾,效果与肌肤相亲无甚差别,一时不动了,只听两个人的呼吸声,隔着一条被子同步渐渐平稳。 游弋趴在慕夏身上:“先睡吧。” 言毕他关了灯钻进被窝,熟门熟路地找到慕夏怀中舒服的地方,枕在他颈窝一翻身,胳膊搂过慕夏的腰——相拥共枕,是他们之前习以为常的姿势。 慕夏却一时闭不上眼,他适应了黑暗,脚背碰了碰游弋,把他的小腿夹在自己腿间。 “你是不是长高了点儿?”游弋不满地哼哼。 “好像。”慕夏说,“外公说我长高了,得有一米八了吧。” 游弋愤怒地翻了个身,留给他个绝望的后背。他刚转学过来时和游弋差不多,过了一个学期,慕夏也不知吃了什么,莫名其妙就比他高了。 又炸毛了吗?慕夏暗想,蹭过去抱住游弋。 被薄荷味的沐浴露香味围绕,耳畔还有游弋轻轻的呼吸声,他迷糊地睡过去,做了个奇怪的梦。慕夏疯狂地奔跑,转过头看是一只凶猛的复活节兔子,带着万圣节的南瓜精,坐上辛德瑞拉的马车,烧起了一团火朝他滚来。 慕夏拼命地跑,毫无目的,也没有同伴,脚都酸软得抬不起来,只觉得稍微停下就要没命。他跨过一片草原,一片森林,一直撞进了湖泊。 想喊救命,一张嘴,冰冷的湖水就往喉咙里灌,慕夏扑腾着手脚,终是窒息般,猛地醒过来,睁开眼睛的瞬间还有些心悸。 天蒙蒙亮了,他翻了个身拿起旁边的手机,凌晨五点。 游弋睡眠质量一般,慕夏稍微动了动,他也跟着睁了眼。揉着脑袋,游弋跟着他坐起身,嘟囔着问:“怎么了?” “噩梦。”慕夏简单地说,“被一只兔子追杀。” 游弋一愣,随后仿佛想象出那个画面,边笑边鼓掌,说:“厉害啊我的夏!” 他的夏恼羞成怒地把还在鼓掌的人按翻在床,掐着鼻子一通吻,好不容易制服了游弋的嘲讽,翻到一旁和他并肩躺着。一米五的小床,慕夏半边身体都挨着冰凉的墙壁,不得不缩起来,侧躺去看他。 慕夏的眼睛轮廓细长,目光柔和时显得多情,游弋被他盯得宁静下来,问:“啊?” “你不是想夜车吗,走吧,我不想睡了。”慕夏说,抢先起床拿过旁边的裤子,穿了一条腿再蹬游弋一脚,“走吧!” 少年行动力十足,有人先提起,立刻就能得到响应。 两个人迅雷一般刷牙洗脸,穿好御寒的衣服,出门后在小区门口开了两辆小黄车。 “我现在觉得有点中二。”慕夏说,把口罩拉上戴好。 “晚了。”游弋拨响车铃,空旷的巷子深处传来悠远的回音,“我一直想这么干,但没人配着又没意思。走吧,我带你去看日出。” 慕夏笑着骂他神经病,却一蹬踏板跟上了游弋。 南方的城市有晨雾,天不亮时的大雾浓重,淹没了高高耸立的钢铁森林,路灯也只剩朦胧的一团光圈,像阴天躲在云后的太阳。 早起的环卫工已经开始清扫落叶,小黄车一前一后洒下脆亮的铃声越过街道。 耳畔呼啸过北风,心底淤积的戾气逐渐随着吐息散去,慕夏似是而非地明白游弋这个提议的用意。他不善表达,再说不出“谢谢”或者“我爱你”,只好飞速蹬了两圈车轮,去和游弋并肩前行。 口罩挡住了冬天残存的凛冽,大街上偶尔路过一辆深夜归家的出租车,慕夏扭头问:“我们要去哪儿?” “顺着这条路一直骑下去能到一条街,过会儿太阳就出来了!”游弋兴奋地说,“我以前看过的旅游介绍,有个人说早晨偶然间路过,发现朝阳很美。” “那条街有什么典故吗?” “没有!就是往东,向着太阳!” 慕夏突兀地从他这句简单的回答想到了光与火,他回过神,大雾正在散去。 他没计时,不知道骑了多久,和游弋停在一个街牌前,才觉得有点累了。对方的车铃叮铃铃地响,游弋一条长腿支在地上,去向刚出摊的早点车老板买饼吃。 “豆浆,饼。”他拎着塑料袋骑过来。 慕夏拉下口罩喝了口豆浆,暖热的液体一直淌进空空如也的胃,舒服得他立刻喟叹一声。远处的摊主好奇地打量两个冬天早晨骑车四处乱窜的少年,慕夏望过去时,他充满善意地笑了笑,示意他们吃好喝好。 四周逐渐有了人,慕夏看了一眼手表,六点十分。 第一班地铁开始启动,菜市场渐渐地忙碌,早点摊前不时路过晨练的大爷大妈,刚下夜班的人拖着疲惫的步伐买一两杯热饮,公交车优哉游哉地驶过柏油马路。 这条街东西向,慕夏咬着一口饼,低头看见影子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他仰起头,街道另一边好似连接了地平线。 雾气还未完全散去,云层依旧有些厚,但他能看见太阳在一点一点地升起。城市里的日出,红彤彤的,充满生机,带着浓重的烟火气。 “真美。”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0 慕夏喃喃地说,一手豆浆一手油饼,“游哥,你这么浪漫的吗?” 游哥扭过头朝他吐舌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起风了,好冷。” 旁边一棵梧桐树,冷风卷走了□□整个冬天的枯枝残叶,车轮碾过嘎吱嘎吱。慕夏无意地一望,突然发觉树枝上找出了嫩黄色的新芽。 他在这一刻意识到,万物生长真的在不经意间,而他那点糟心事……实在不值一提。 那些日子对游弋的些微抱怨,“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的执着,也突然不值一提了。游弋和他一样,他自己也经历过难捱的日子,遇见奇葩的人和事,直到他们决定在一起试试的前一秒,或许游弋都在犹豫。 但那又如何呢,他现在对慕夏的喜欢,从他说“我不想你走”时,那个答案就不重要了。 “挺好的。”慕夏喝了口豆浆。 起码春天总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糟心,下面开始瞎几把混进度了。 第29章 初恋 灯会没看成,因为元宵那一天学校残酷无情地宣布开学。 朋友圈内林檎开开心心地发小视频时,游弋和慕夏只能躲在教室最后排用手机悄悄看一眼——还不能开声音,招财猫随时会神出鬼没。 “这龙也长得太奇葩了吧……”慕夏吐槽,支起砖头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打掩护。 “本来我想带你去的。”游弋小声地抱怨,“算来算去没算到开学,要是早一天多好,弄了这么久结果只能看小视频。” 慕夏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戚善善哈欠连天地撑着写作业,通校生大都没来这天的晚自习,只有住宿的同学叫苦连天。 走廊安静,偶尔有脚步声通向其他教室,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亮了灯。 离宿舍熄灯还有一个多小时,慕夏心念微动,课桌下踩了踩游弋的脚:“要不我们现在去吧,坐公交20分钟能到河边,看一眼就回?” 游弋:“?” 十分钟后,游弋站在围墙边,摘了书包徒手攀上凸出的一块墙砖,身手敏捷地骑上墙头,朝慕夏伸出手:“书包给我一下……你的一起。” 他把两个书包挂在树枝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看向慕夏:“要我拉你一把么?”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为什么翻墙逃学干得这么熟练啊!”慕夏一边说,学着他的样子也爬上围墙,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中后校门最角落的那盏灯坏了很久,因为位置偏僻,学校一直没有修,又是监控死角。没拉通电防盗网只用砖墙和铁艺雕花围栏隔绝校区的坏处这就显露出来,碰见几个上蹿下跳的能手,三两下就能越狱而出。 游弋无疑是个中好手,他带着慕夏直奔目的地,在黑暗里翻墙,连个停顿都没有。 直到坐上了出租车,慕夏还在想刚才那事,嘴角的笑掩饰不住,盯着游弋,偶尔发出奇怪的嘿嘿声,压在喉咙显得有点变态。 游弋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什么啊……我他妈……我以前翻过,你别笑!你翻墙那样子也熟练得很,没转过来之前不少逃课吧!” “你别管我,就你这罪行累累,学校没发现过?”慕夏问,很快自己给出了答案,“也是,发现了那个灯早就修好了。树的位置也挺合适,游小弋你一定是惯犯吧?” 游弋:“我不是,我那……就出去买过几次夜宵……别人……” 慕夏:“哦,别人告诉你的,怎么好死不死就告诉你呢?还是因为你这个人,啧。” 游弋嘴上向来说不过他,出租车里不好发作,换作在自家早就一脚踹过去。公共场合不随口问候慕夏亲属成了原则,于是他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坐在原处,扭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装作不认识旁边这个牙尖嘴利的神经病。 神经病没得到回应顿觉无趣,默不作声地朝游弋那边挪,手随意放上膝盖,顺着摸到大腿内侧,不轻不重地揪了把。 “我□□……”游弋差点炸毛,接触到后视镜里司机狐疑的目光后强行忍下去,“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慕夏见好就收,直觉再撩拨下去游弋准得真生气,连忙收回手,转而自校服宽大的衣兜里掏出颗不知什么时候藏的话梅:“我错了错了错了,对不起,吃糖吗?” 游弋没好气地接过去剥了包装纸,糖抵在腮帮鼓出一块,哼哼唧唧地嚼。 “看着凶,但还是好哄。”慕夏这么想着,又得寸进尺地按住他的手,不顾游弋还在无谓挣扎,强行把手指卡入他的指缝中,力度极轻地握了握。 少年紧绷的侧脸因为这个小动作缓和,眼睛眨了眨,睫毛忽闪。 车窗外掠过急速后退的街灯,暖黄色的光明灭地越过满是划痕的出租车窗玻璃漏进来,游弋身上便也流光溢彩似的淌过了温暖。 他的睫毛真长,眼皮下垂时,仿佛一团羽毛的阴影盖在了皮肤上。 不声不响的少年和光影晦暗的夜景,慕夏心旌一动,抬手遮住了游弋的眼睛。 这段路的街灯间隔稀疏,人也不多,出租车抄了小道一个急转弯,他顺势倒了过去,嘴唇在游弋耳根蜻蜓点水般的一碰。等重新走上大路,慕夏又规规矩矩地坐回另一边,挂着一抹笑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 除了游弋终于绷不住惊鸿一闪般的笑意,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快下课的时候陈老师来了下,问你呢,游弋,然后我说你上厕所去了。”林战说,无奈地帮某两个一路傻笑的人打了一夜掩护,“所以灯会好玩么?” 慕夏坐在床边脱鞋:“还行,哈哈哈,还不错。” 他们压着宿舍门禁跑回来,进宿舍时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晌才平复过了呼吸。林战知道这两个逃课时,慕夏他们已经在河边了,干脆地发给他一张现场照片,附上一句“林战同志你懂的”,害他不帮着圆谎都说不过去。 游弋洗完脸,毛巾顶在头顶伸了个懒腰:“还遇见苹果了,她和一个男生在一块儿呢。” “什么?!”这下林战顾不得别人,满心都扑在了宝贝妹子的身上,“和谁?她们班的还是同校的,你们打招呼没,叫什么名字,长得好看么?” 游弋:“你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他把慕夏的腔调学了个七八成,噎得林战无话可说,怒目而视。旁边的某人却充当了和稀泥角色,慢悠悠地说:“好像叫谢泽原,你认识吗?” 林战骂了句娘:“操啊,那傻逼!” 平时温文尔雅的小战哥难得爆粗,慕夏和游弋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开始八卦:“认识吗,我看他还背着苹果的包呢,就上次那个棕色包。” “个儿挺高,苹果跟在他背后跟个小尾巴似的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1 。” “谢泽原还给你家苹果买糖葫芦,遇见的时候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特开心。” “是的,没毛病。”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把林战扯得支离破碎,说话都不利索了:“糖葫芦?背包?我去他妈的,富二代没一个好东西……” 眼看林战都快因为妹妹和陌生少年独处的事实崩溃,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慕夏换了拖鞋吭哧吭哧去刷牙,游弋翻身上床,探出手在他脑袋上按了按:“小战哥,醒醒——你听我一句,苹果这是刚好恋爱的年纪,你是哥哥不是爸爸,好吧?” “你懂个屁。”林战忧郁,“谢泽原?是谢泽原啊!” 他把这名字接连重复了几次,长出一口气,不知想了些什么,骂骂咧咧地举着手机出宿舍,又临近半夜才回来——煲电话粥,林战的脑回路在这点上的确很好猜测。 后来林檎害羞地跟大家介绍那天见到的少年是她男朋友时,游弋有幸目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儿孟居然差不多的表情。用五雷轰顶形容不为过,游弋这才发现原来少年情怀的破碎,能让一个人好几天茶饭不思。 原来其他人的情愫会还没说出口就宣告失恋。 他的少年情怀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意外,所有偶然的绮思,暂时的幻想,以及反复回味的细节与恋慕,都恰到好处地投射到同一个人身上。 见证着他从茫然失措、妄自菲薄的歧路渐渐拐回了一条普通小道,有荆棘有荫蔽,有阴云密布也有鲜花彩虹。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第一次认真地去选了一个人,寄托最初的心动。 初恋的意义,游弋后来思索,除了喜欢,大概就在这些忐忑与执拗里了。 第二个学期开学后不久,先迎来一顿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连环小长假。高中生活里假期与考试交相辉映,偶尔苦闷偶尔欢乐,但大部分时光依旧循规蹈矩,波澜不惊。 他们的恋爱也暂且搁置在了愈发繁重的学习任务里,最开始的脑子发热逐渐被理智相处取代。譬如每顿饭能一起吃,淋浴间里的胡天胡地变少了,上天台聊天写作业到半夜,打着抽烟借口在阳台拥抱接吻却再没怎么发生。 慕夏没觉得这样不好,游弋和他不一样。 他一个美术生,都还要每周上课、偶尔周末写生,游弋再过一年正经得参加高考,届时如果只能上个垃圾大学,未来几十年想必不太好过。 青春期到大学毕业将近十年,每个决定都能影响人生——这话他自己悟不透,是黎烟润物无声地教育过。他在原野画室的时候变多了,这学期开始袁也新收了几个学生,学校质量参差不齐,却都铆着一股劲儿。 黎烟说:“都喜欢混日子,但日子有那么好混吗?21世纪了,女孩儿别做嫁个好人家当全职太太的美梦,男生更要有自己的抱负,总不能等着富婆包养吧?” 她说这话时大家都在没心没肺地笑,慕夏托着腮帮陷入沉思。 有点道理……不,很有道理。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开始接稿的理由吗?”游弋毫不客气地从慕夏碗里夹了块牛肉,“真不是懒得念书找点事做,我不信。” 慕夏随便他拿,大方地把碗推到游弋面前示意他选:“零花嘛。” 他有个不常水的微博账号,偶尔发点练习稿,和自己看过的动漫同人,粉丝不多好歹算有活人。慕夏拿了游弋新买的数位板,在自家电脑上试过,手感尚可,开始摸索板绘,短短两三月过去,竟小有所成。 某次上课期间他把这事说出去,被黎烟听见,对方不仅没生气,反而鼓励慕夏往个人主页放一点作品,速写,水粉都行。 有了老师的认可,他顿时更来劲了。 于是前段时间收到某条私信说想约稿时,慕夏一膨胀,满口答应。 “那个费时间吗?”游弋说,“下下周半期考试,你都没怎么听过课吧,到时候小心潜哥请你家长——你妈妈能来吗?” “我妈去y省拍照了,到时候再说。”慕夏满不在乎地戳着米饭,“画几个头像要不了多久,小学时候我就给班上同学画柯南大头了。” 游弋:“……噗。” 慕夏一翻白眼:“别笑,等我以后混出名,你的微信头像就值钱了行吧,手稿,私人订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游弋抱拳:“受宠若惊。” 头像画好之后约稿的妹子爽快付了钱,连说好几声“谢谢小姐姐”,把慕夏一圈朋友笑得直不起腰,以此为资本嘲讽他许久。 海棠花开了又谢了,随着一阵风,轻飘飘地落在少年柔软的黑发上。 半期考试的最后一门文科综合,慕夏趴在桌上被监考老师敲了敲桌面惊醒。他的答题卷还有一半没写,揉了揉鼻子,不情不愿地抓起笔,开始信马由缰胡编乱造。 地域开发的条件,用唯物论的知识解析以上材料,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意义。 圈地运动在哪一年,二战的□□,南方讲话的作用,论三峡工程对环境的影响。 &o&hat’s a&ion。勾股定理,圆与方程,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简单评价《威尼斯商人》中夏洛克一角。 黑色墨水笔最后画上一个句号,慕夏脑子晕乎乎的,又趴下了——他真不是读书的料。 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原有教室,其他同学正挪着因为考试间隙更大的课桌回归原位,他一眼就发现坐在窗框上的游弋。 教室有个狭窄的后阳台,游弋坐在那儿,脚顺势跷上了最靠近的椅背,低头大大咧咧玩着手机。其他人乱成一锅粥,没有谁会去在乎他做了什么,或者窗外的花开得多好。 那棵开花的树刚巧两层楼高,朝着太阳生长,花朵粉红色,被新生的枝叶簇拥着,沐浴在光下,纵然没有雨露,也能闪闪发亮。 少年以花树为背景,表情又酷又拽,满脸的无所谓。 慕夏走过去踢了一脚那张凳子,游弋迷茫地抬起头,见到他时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慕夏顺便在凳子上坐下来,双手趴在椅背,仰着头与游弋对视,“我那个位置阳光太好,考文综一半时间都在睡觉,老师不喊我的话,能睡到交卷。” “今早听力你不也睡了吗?”游弋掰着指头奚落他,“三长一短选一短,拿捏不准就选c。让我们猜猜慕小夏这次能蒙对多少,三分之一?” 慕夏掐游弋的小腿:“去你妈的,给我下来,仰着脖子累死。” 游弋老神在在地捏上他的后颈揉了揉,僵硬的脊骨被这么一顺完全舒坦,慕夏忍不住一声喟叹:“有点爽。” “是吧,你跟个老年人似的。”游弋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2 点名批评,“小战哥说去打球,然后今天放假能出校门买炒饭,你不是爱吃那个吗。” “那就去啊,我给你加油。”慕夏拍了拍手掌首先进入状态,“游弋最棒,牛逼,三分必中,单场狂砍50分!” 游弋的手立刻停了:“我说你呢,去打球吗?” 慕夏懒洋洋地重新趴好,他下巴搁到椅背,头朝下垂着,因为失重脖子被拉伸得有些痛,但痛得很爽快:“不去,我不爱好这个。” “你就懒吧!”游弋说,双手一撑从窗台下地,把校服拉链解开脱下外套一股脑儿塞进慕夏怀里,“那我去了,回来时给你带饭!” “哎,谢谢游哥。”慕夏答应着,抱住他的外套深深吸了口气。 教室的角落重又安静,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桌面干净整洁,右上角有前一个月坐过这张课桌的同学戏谑般刻下的一个“早”字。 风悠悠然地吹,海棠枝桠沉甸甸地吹,半谢的花瓣飘进教室。 慕夏枕着游弋的校服外套,袖子溅上了几个墨点子,领口有一股洗发水的清香。 “你觉得初恋应该是怎么样的?”叶川那次问他,在听说他新交了男朋友之后,饶有兴趣地凑热闹,“你和我的感觉是不是……不太相同?” 那时他骂了叶川一句有毛病,随后岔开了话题。 这会儿慕夏突兀地想起,半梦半醒中,初恋仿佛就是他怀里这件衣服。春日的黄昏,晚风变冷了,花香若有若无。 他等着男朋友买喜欢吃的炒饭回来。 和所有人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 哎 我争取明天后天都更 然后请假出去取一下材(你这人 第30章 冲动 春夏之交,气温反复无常。叛逆期的暴躁蠢蠢欲动却又无处发泄,学习生活紧张之余只有八卦能让人暂且愉悦片刻。 最近小团体里闹得最凶的显然是林战的宝贝妹妹无端多出个男朋友的事,林檎居然和外校的谢泽原在一起了——孟居然心碎太平洋,林战成天都是一副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怨妇脸。 谢泽原何许人也? 用林战的话说,该少年自从入学起就是外校各位女生的大众情人,骚包又自恋,惹的桃花债够铺满三千里长江。学姐递过情书,学妹堵在男厕所门口告过白,连来实习的女老师都对他暗送过秋波……简直是个祸害! 但祸害不仅长得人模狗样,更可气的是成绩还不错。谢泽原同学常年稳居本年级前十,并被以貌取人的同学们投票送上学生会长的宝座。家里开着法拉利,住着小别墅,本人就算穿校服也比别人多开一个扣子。 “活得跟偶像剧似的,怪不得是校草。”孟居然如是感叹,输得心服口服。 “我要干死他!”气得林战口不择言。 慕夏从下铺探出个脑袋,打量林战一圈,狐疑地说:“你要干……干他啊?这么可怕吗?” 听懂某人问题发言的游弋在上铺咳了个死去活来,而林战本尊并没有那么多龌龊思想,皱着眉转向慕夏:“对啊,干架嘛。” 慕夏:“挺好,精神上我永远支持你。” 林战不需要他的支持,端起水盆叽叽歪歪地洗衣服去了。 彼时他还不知道,与校草同学的斗智斗勇才刚刚开始,未来几年的噩梦雏形还未形成。林战只当这傻逼心怀不轨,却不想他猜对了开头,打死也猜不中结局。 他走之后,游弋趴到床沿,伸出一只手向下铺打招呼。慕夏一把捏住,熟练地在他掌心挠了个圈:“撒娇?” “你觉不觉得,小战哥自己和班长处着对象,却不准林檎早恋,有点太过双标?”游弋若有所思,“还是他觉得现任妹夫太优秀了,不好驾驭?” 慕夏呵呵一笑:“又不需要他驾驭。我觉得人家对林檎挺好的,那天又是提包又是拿饮料,就算献殷勤,也够到位了。” 游弋:“也是,某人从来没帮我拿过包。” 慕夏:“这么快把自己放到林檎那位置去了吗,我还没对你下手呢。” 游弋把头缩回被窝,装作听不懂慕夏后半句再说些什么垃圾话。他乌龟似的反应让慕夏在下铺偷乐了好一会儿,随后摸出枕边的小说,翻到前一夜做过标记的地方,继续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不多时,临近熄灯,林战从洗衣间回来,拐到公用阳台晾了衣服,两只手湿淋淋地扯了张纸巾擦,随意地问:“慕夏,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嗯?”放下看了半年多的《悲惨世界》,慕夏抬眼,“还有两个星期呢。” 林战开玩笑似的拍他:“想要什么提前说啊。” 慕夏想大约林战把他当做好友,便干脆回答:“我缺的不好意思找你们要,其他的又无所谓,你请我在食堂吃一顿小炒得了。” 林战:“这么好打发?” 慕夏摇头晃脑:“是啊,我向来是个随和的人。” 熟悉大半年,林战终于将第一次见面时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口:“随和?你是个凑合的人吧,对什么都不太关心的样子。” “还行。”慕夏没否认也不反驳,引走话题,“这周末你要去接苹果吗?” 林战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头又开始痛:“别提这事了,我怕苹果直接说让我别管她,烦人……爸妈又不在家,她跟着谢泽原会不会有事啊……” 四人间的寝室向来活跃的身影只有三个,靠窗的书桌堆满了练习册,但许文科只把寝室当个睡觉的地方。那些矛盾后来没人再问,如同从未发生过,林战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变故,更加守口如瓶。 夜深了,宿管阿姨在走廊上扯着嗓门提醒熄灯。 游弋跳下床,关了灯,走到外间拿起自己的牙刷,这才想起去洗漱。他走后林战上床休息,慕夏点亮小夜灯,盯着那点萤火虫似的光看了半晌,起身也出去了。 和隔壁宿舍共用的洗手间,他进门时,游弋撑在水池边打干呕。 他的水杯放一旁,牙刷也没动,慕夏记得白天他没表现出任何不舒服,偏偏关心又不肯太过明显:“怎么,怀了啊,我不是没动手吗?” “滚吧。”游弋想笑,张嘴又是一阵死命的咳嗽。 撑着池边弯下腰,游弋的脸几乎埋到了水池边缘以下,快把肺吐出来一般连咳带呕半晌。慕夏看着不对劲,连忙上去帮他拍背,再开不出玩笑了:“病了?什么时候的事,要我带你去医务室——这个点儿医务室还有人吗?” 游弋摆摆手,拿过杯子漱口,好不容易缓过来:“没,肠胃着凉犯恶心。” “突然着凉?”慕夏不解,随后又自问自答,“也是,最近天气起起伏伏的,一个星期能体验春夏秋冬……午睡没盖被子吧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3 ?” “嗯。”游弋简单地答,挤了牙膏。 慕夏:“拿药了没?” 游弋含着水模糊说:“没有,明天就好了。” “我陪你去医务室,没人就去医院。肠胃病不能拖,我妈就这样,现在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一堆忌口。”慕夏连珠炮似的说完,不征询他的意见了,把游弋的漱口杯往旁边架子一放,拉扯过他的胳膊,“现在就去找老师。” 他压着声音没多强烈的情绪,却不容置喙,慕夏把游弋堵在寝室门口,回身从挂在床边的校服兜里拿了一卷钱,想了想,又多摸走一件外套。 宿管老师那里很好请假,被灯一照,游弋脸色苍白,平时鼻孔看人的少年这会儿虚弱地捂着肚子压抑想吐的感觉,任谁看了都心生爱怜。凶巴巴的宿管老师一见,差点母爱泛滥,爽快地批了假,还把两个人送到楼下。 “校医务室没人值班了。”慕夏晃着假条,“直接去医院吧。” 他没有任何征求游弋建议的意思,走出宿舍门被冷风一吹,游弋差点脚都软了。被顺利架上出租车,游弋捂着肚子半靠在慕夏肩上:“你的嘴,真的开过光……” 慕夏:“啊?” 游弋振振有词:“我刚还没觉得多不舒服,被你拖了一路,这时候眼都开始花了。我靠一下,到医院再喊……你带钱了么?” “我又不是你,出门就揣个手机。”慕夏顺嘴损人,完了自我找补,“那么不舒服,要不开过光的嘴亲亲你,说不定好受点儿。” 前方专心开车的司机听了这话,惊悚地通过后视镜瞥了眼。他不知想了些什么,一踩油门,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飚出了f1的风采,只用短短十分钟从育才中学开到了最近的市立医院。 学校位于市中心的优越这时体现出来,慕夏扶着游弋下车,出于礼貌正要感谢司机师傅,对方却飞也似地开走了。他架着游弋一条胳膊,放开后见对方能站稳,便不再矫情,径直领着游弋去挂急诊。 慕夏从小到大没怎么生过病,照顾病人的经验却还算丰富。他有条不紊地挂号,带游弋等医生,又拿药缴费,全程游弋只用待在长椅上,抱着一个装满热水的纸杯。 “输液好得快,走吧。”慕夏胳膊弯挂着校服外套,一手拿钱一手拎着塑料袋。 他一低头,发现慕夏还穿着宿舍的凉拖,顿时不是滋味。 游弋跟在他身后:“鞋都不换啊。” 慕夏这才发现:“哎真的……没事,今天晚上不冷。” 他满不在乎,显得游弋关心得自作多情。于是他不再提凉拖的事,脑袋顶着慕夏的后颈,被顺了一把毛。 忙到最后举上吊瓶架在输液大厅坐好,游弋单手不方便动作,想去掏手机玩,伸到一半,慕夏帮他拿了,还贴心地开了之前他缓存的动漫。 “快了觉得不舒服就说。”慕夏调了输液速度,拍拍游弋扎着针头的手背。 “嗯。”游弋答应,又飞快地补充,“谢谢。” 慕夏捏捏他的脸,要不是公共场合,他真想吻游弋,有时候过分地礼貌还有点不习惯。 输液大厅里半夜也有很多人,换季温差与流感一同袭来,许多进出的家属都戴着口罩。游弋对面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就她自己,膝头摊着一本书,神色淡淡。旁边有哭闹的小孩,不时□□的老年人,生病不问身份,涵盖了全部年龄段。 游弋放松地往后仰,偏过头,慕夏坐在他旁边。他出门得急,自己的手机没带,这时双手撑着脸颊发呆,好似望向大厅外的急诊灯牌。 冰凉液体顺着软管淌进血液的滋味形容不出的微妙,耳机里传来动漫主角的台词,能把他隔绝到另一个世界。 慕夏不说话,游弋拽下一只耳机,才发现自己有点喘不上气的难受。 也许生病太容易让人情绪失控,他膝盖碰了碰慕夏的,在对方疑惑看过来时,抽了抽气说:“我什么也不想做。” “没事儿,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慕夏安慰他。 “不想回学校了。”游弋殷切地看向他,“我们一会儿在外面住,或者回家吧。” 家这个词,在慕夏徘徊父母离婚闹剧中无所适从时逐渐远离了他的生活,冷不丁地被游弋提起。游弋说完,慕夏脑子空白了一瞬,接着应了一声,说好。 灰色的老式公寓楼,藏在巷子里的小区……他半个栖居地。 游弋另一只手握住他,慕夏问:“疼?” “吸取一点能量。”游弋说,仗着四周没人认识他,放肆地把脑袋也枕上了慕夏的肩,“今天小战哥一提我才想起,好像是你生日要到了。” 慕夏:“啊,差不多,我没什么概念。” 这话说出口他不由得忐忑起来,连接上下文游弋立刻就能顺理成章地问一句为什么。生日对谁都很重要,他要如何解释呢? 但他真的不过生日啊。 自记事以来,他的生日总和那时还存在的五一七天黄金周并在一起,庆祝长了一岁是个由头,好让大人们呼朋唤友地放松整天。到了后来,家里关系紧张,慕夏渐渐地不再提生日愿望,父母便也私下里祝他生日快乐,盛大的party就没办过了。 等进入青春期,没朋友,没有熟悉的亲戚,也没了黄金周。除了早上起来吃一碗长寿面,他的生日和普通的一天没什么区别。 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慕夏自己不想过。 林战骤然提起,慕夏尚且混沌着,游弋再提一次,他竟开始害羞了。 被敷衍了事游弋很不满意,手肘撞了把慕夏的胳膊:“认真的,去年你们帮我过生日呢。爸妈不给你过的话,我拉小战哥他们陪你过啊。” 慕夏吞了几个字,僵硬地问:“为什么?” 游弋:“十七岁多有意义,明年就不受未成年人保护法关照了。不过之前我妈说,十来岁的每一年都很独特,大张旗鼓搞不出什么名堂,但应该留点回忆……好一点儿的,甚至遗憾,都挺好。” “阿姨想得挺独特的。”慕夏点评,“我妈原本觉得生日不错,现在越想越……” “我懂。”游弋打断他,不让他强行追溯难过的往事。 短暂的沉默,输液大厅里其他人渐渐地不再说话,值班台的护士偶尔推着车换药,碾过水磨石地面,金属声与脚步声黏在了一起。 游弋眨了眨眼:“说真的,总要给你点什么,生日……是吧。” 他的意思慕夏明白得很,在年轻人的世界里没有比生日更重要的纪念日了。他们还没有认识一周年,恋爱一周年,接吻一周年的纪念,这种仪式感象征着成长和蜕变,越往后,可能越难有这样的郑重其事了。 “你把自己给我吧。”慕夏开玩笑,说完后发现游弋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4 认真地凝视他,目光闪躲了片刻,重又望进了他的眼睛。 他心里蓦地有点慌张:“……我说着玩的。” 校服外套搭在游弋身上,他扯过来挡住两人相握的手:“我可以不听着玩,夏哥,可以。” 承诺一旦加上肯定句会变得无比严肃,慕夏想放开游弋的手,但掌心微冷的温度让他舍不得——他之前胆大妄为,说游弋不敢,真要面对其他,却退缩了。 我应该退缩吗? 不能吧。 这个时候做合适吗? 不知道。 本来没想过这些,只满足于现状,游弋提出后他满脑子被奇怪的内容塞满,半晌没回话,耳朵却慢慢地变得通红。慕夏垂着头,无意识地揉自己衣角,后槽牙磕磕碰碰,好像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 “问你呢!”游弋被他的沉默弄得不好意思,跟着脸颊发烫。 “啊?”慕夏突然惊醒般抬起头,搓了搓自己的脸,“你想得有点多,你能……回头还说我是在欺负你,吃不了这个亏。” 游弋哑然失笑:“我能的,没事,只要你别和我抢。” 光是暗语就能令人面红耳赤,慕夏四处望了一圈,他们输液的椅子在最前面,后头除了打哈欠的病人就剩忙碌的值班护士,并没有人在意他们凑在一起说些什么。 他手指拧在一起,难得地别扭:“我、谁……我不和你抢,卧槽。你知道怎么做吗就提,理论经验丰富,到时候万一……” “试一试就知道了。”游弋坦诚地说,抬手调了点滴的速度。 直到输液结束,慕夏都红着脸坐在一边装死。游弋继续看动漫,他却口干舌燥地胡思乱想,打量男朋友的目光都有点变质。 暧昧说法叫发生关系,但“关系”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想不想要? 慕夏觉得傻逼才不想,做|爱,和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欲望。 那就生日…… 还要等到生日?! 慕夏倒在游弋身上,单手搂过他的腰,隔着单薄的t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游弋的体温。因为生病,在输液,好像比往常要热一点,心跳也快一点。 “你睡一会儿吧。”游弋把校服罩在他脑袋上。 慕夏心想,我睡得着个屁,妈的,这小混蛋居然会反过来撩拨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还有1更。然后那个,请假1周,取(wan)材(shua)【 22号应该会恢复更新。我好贪玩啊。 第31章 不是很甜 走出医院时夜风微冷,旁边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打不到合适的出租车,游弋揉着手上扎过针头的地方:“我喊个滴滴吧。” “嗯……等一下。”慕夏说,“我去买点吃的。” 他说得欲盖弥彰,中途差点咬了舌头。游弋不疑有他,好似完全把医院里的事忘了,随意地在做隔离带的大理石墩子上坐了,朝慕夏挥挥手示意他去。 慕夏转过身走了两步,直接跑起来,三两下窜进了便利店。 已经过了十二点,值班店员大约也累了,趴在柜台上对着手机看韩剧。听见“欢迎光临”的提示音时,她强打起精神看了眼,见是个眉清目秀披着校服的少年,没多想,又趴回去了,目光偶尔瞥过监控,见少年停在了零食柜前。 慕夏拿了两瓶牛奶,拉开冰柜取了三明治,理智地装作挑早餐。他又四处晃了一圈,洗漱用品货架上没找到要的东西,慕夏刚要走,却看见角落里摆着几个透明小瓶。 角落放的都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东西,是这个理吧? 他去望店员,对方心思不在看自己,连忙蹲下身。等慕夏以研究水粉颜料的认真程度看清了瓶子上的小字,他顿时脸一红。 记忆深处某次看过的所谓科普文章里写过,一些措施是必须的。何况这时不买,以后还得上淘宝,慕夏压抑着怦怦直跳的心脏,随手抽了一瓶放在篮子里。 站起身时腿肚子有点发抖,慕夏伸手扒拉了一下,拿了包饼干遮住那瓶润滑剂。 他觉得差不多了,走向柜台结账。 口香糖和安全套放在一起,差不多的包装让慕夏有一瞬的迟疑。店员半死不活地起身开始扫码,他趁女生低头敲收银机时,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小货架抽了一盒d开头的小东西,扔进篮子,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抄进了裤兜。 “刚好八十五,现金还是……?”女店员抬起头看慕夏。 “现金。”慕夏没带手机,给游弋拿过药还剩的刚好够买这些东西。 他递过去一张红毛爷爷,紧张地观察着店员的神色。对方替他找钱,又拿了个袋子,正要伸手揽过那些零食时,慕夏连忙挡住了她:“自己来……能帮我把这瓶牛奶加热一下吗?” “哎,好的。”她说,把找零拍在柜台上,转身将牛奶放进微波炉。 被发现了吗? 没被发现吧都没看过我。 那就好,那就好。 慕夏心里有鬼,无比迅速地将柜台上的东西一股脑儿装进塑料袋。刚好牛奶热好,店员微笑着递给他,而慕夏不敢回应,总觉得那笑容意味深长,话也不多说半个字,转身又做贼似的跑出便利店。 南方多雾,星光暗淡,慕夏跑到游弋身边。 “叫车了吗?”他问,尽量显得自然些,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瓶牛奶,“给。” “哇谢谢。”入手还温热,游弋意外了一瞬,拿手机给慕夏看,“刚打好车,五分钟左右过来。我们直接去我家吗?” 慕夏看着他喝了口牛奶,上唇沾染一圈白沫,目光闪烁:“行。” 他不提自己买了什么,游弋也不问。但慕夏总感觉他已经猜到了,只好拎着塑料袋站在一边,若无其事和游弋聊天。 “今天晚上有星星。” “我没看到,你瞎了吧。” “放你妈的屁,真的有啊!” “好吧,真的有,哎车来了我的夏。” 司机在夜里开着大灯,照出几十米远。游弋的牛奶喝完,一个投篮的动作,刚好命中几米外的垃圾桶,他愉快地给自己鼓掌,手机上显出司机来电。 “喂?您好,对……我看见您了。”游弋说完,朝那辆车招了招手。 一前一后地钻进后排,慕夏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问:“不难受了?” “热牛奶喝完好得多了,你真是个好人。”游弋说,低头发消息给林战告诉他今天就不会宿舍,遭到林战鄙夷万分的一个白眼。 慕夏凑过去看:“顺便跟他说声,明早帮我给手机充电。” 等林战的中指回过来,两个人在后排笑作一团。不全因为这个,还有类似逃学的刺激,暧昧言语发酵过的期待值,全都膨胀在狭窄的空间里,别无其他宣泄途径,只好傻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5 乐。 没人再去提,可慕夏分明察觉到他们在肢体接触时都开始变得谨慎却大胆。抚摸指根的薄茧,膝盖互相顶一顶,看向彼此的嘴唇次数多了。 生怕擦枪走火,却又期待着擦枪走火下一步会发生些限制级的镜头。 都怪游弋,没事提什么生日。慕夏懊恼地想,也怪自己没事开什么黄腔。 顺风车把他们载到了游弋家小区门口,走进楼道时,夜色正当深深。 那盏灯还没修好,游弋打开手机的电筒照明,埋头从裤兜里掏钥匙一边往台阶上走。 一双手稳稳地搂住了他,游弋先一抖,随后慕夏的身体贴上来,和他同手同脚地往前。他为憋了一晚上终于能放肆的亲密接触而兴奋,他也感觉到游弋的呼吸变得急促,于是变本加厉地,手从腰际一路挪到胸口。 春夏之交,衣服穿得挺薄,游弋出门着急,被迫套在校服里的只有一件当睡衣穿的棉tee。短袖,胸前有只可爱的懒蛋蛋,是他和慕夏一起买的同款。 而此刻慕夏的手就放在懒蛋蛋上面,嘴唇在耳际游离,偶尔不轻不重地啃一口。 短短十来级台阶如履薄冰,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游弋撑着防盗门,两个人缠绵的影子映上去——场景像他妈妈回来那天的重演。 还不到两百天呢。 游弋不合时宜地算了算,拧开防盗门锁,刚踏进去一片漆黑,他膝盖一软被人顶了一下,接着不知道怎么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已经被压在沙发上了。 迎接他的是慕夏灼热的吻,他拉开校服外套,乱七八糟地替游弋脱下扔到一边,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t恤下摆。 脑中有一刻空白,接着游弋觉得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胃里又开始犯恶心,翻江倒海似的不舒服。但这不舒服只持续了瞬间,等慕夏埋头吻上他的小腹时,游弋只感觉“嗡”的一声,犹如被掐掉了信号的电视—— 脑子里五光十色,一团乱码,还不停地闪。 闪了大概半分钟后,蓦地黑了。 因为慕夏把他裤子一起往下扯,手掐着侧腰,不许他起身。 “哎,你不会现在就……”游弋艰难地找回理智,抬起上半身看向慕夏,他单腿跪在沙发上,另一条腿分开了游弋的膝盖。 屋里没开灯,窗帘却敞着,从外面漏进来的星点灯光根本无法照明。眼睛适应了黑暗逐渐能看见轮廓,但游弋发现不了慕夏表面镇定自若却羞得通红的耳尖。 他在游弋的胸口轻轻拧了一把,听见对方的惊喘,俯身舔过被拧了的地方,正颤巍巍地挺着,把这具躯体的青涩暴露无遗。慕夏反复□□,他没什么心理障碍,这么做的同时他兴奋得硬起来,听见游弋的闷哼更加主动。 “不是你说的吗……”他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吮吸之下游弋呻|吟出口,慕夏一抬眼皮,压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去摸下身,咄咄逼人,“爽吗?” 他错觉游弋的眼睛里有水光,刚心软了一瞬,对方支起上身狠狠地吻过来。 游弋在他颈侧啃出一个吻痕近乎放弃挣扎地重又躺回去:“继续!我就不信你今天就能办了——哎!” 裤子彻底被扒下去,慕夏转身把他松垮的运动裤扔到小沙发,回身就这么半蹲着,径直拉下内裤边含住了他已经抬头的下身。 游弋:“!?” 这么做的时候,不光游弋,连慕夏自己做梦都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能主动地、毫无预警地替男朋友口。他含着那地方,一股奇怪的气味抵在鼻尖,有点腥,但没觉得恶心。 以前躲在被子里用手机看的小电影里是怎么做的来着,他怎么摸着游弋从后腰到脊背都无比僵硬,一点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舒服?他是不是该含得再深一点?或者再……不要脸些,无非在取悦他,都是应该的。 他的思考能力在这时达到某个顶峰,又疾速坠落——游弋抓住他的胳膊,轻轻地喊,声音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 “行……行了。”游弋叫他的名字,“慕夏,我知道你买了……那个。想做就,回床上去——放开我。” 软绵绵的一句话,游弋说了好一会儿才表达出意思,言罢他往上坐了坐,把内裤拉起来,赤脚蹬了一下慕夏的腰胯示意他走开。这几个动作让慕夏尚且清醒着的理智彻底被拉闸,一路朝着不可挽回的疯癫进发。 非常想要,很冲动,立刻现在马上。 知道没到年龄,没法给实质的承诺。 但我要和这个人在一起,真正地在一起。 后知后觉地被拖到浴室冲了个澡,慕夏浑浑噩噩地出来进到卧室。床铺还保留着周末他们睡过的模样,那天走得太快游弋忘记了收拾。 顶灯只开了一会儿,接着关掉点亮了台灯,暖融融的淡黄色。 塑料袋里刚从便利店买的东西被拿出来,慕夏坐在床沿,听浴室还有游弋洗漱的动静,挣扎着要不算了。他捏着那瓶润滑液,游弋进来时只用浴巾裹着下身,他手上还有针眼,第二天继续输液,他算半个病人。 慕夏犹犹豫豫地说:“今天很晚了,要不……” 游弋把浴巾扔到一边钻被窝:“随你,我不太睡得着。” 他留着台灯的光,盖上被子后腿碰到游弋那儿去。游弋没穿衣服,赤|裸地被他抱进了怀,慕夏埋在他颈侧叹息,他想说好像不太合适,又觉得去他妈的垃圾规矩。 这是谁定的,非要成年人才能做|爱。 没到年龄对游弋负责吗,他只需要对自己负责,游弋也一样。 他也想,游弋也想,那就做。 手四处煽风点火到最后燎原之势失了控,慕夏反应过来时他顺着脊骨和腰线一路摸到了挺翘的屁股。游弋的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喘息,被窝半封闭着,台灯的光透进来变得更加昏沉暧昧,皮肤上淌过蜜糖般的颜色。 慕夏一抬眼,游弋的额角隐约出了汗。 他掀开被子拿过床头那个瓶子,挤了一大堆在手心,黏糊糊湿漉漉,往游弋下身送。慕夏有理论经验,他觉得游弋也知道会发生的事,可理论只是理论。 一路吻着,一路毫无头绪地替他做着扩张。刚才游弋在浴室应该洗过一些,慕夏按着那处入口,混沌地亲他的锁骨。 牙印与吻痕交叠,完全暴露在灯下的身体看过好多次了还是不腻,这层光和他的神情让慕夏更加心动。他觉得游弋哪里不一样了,形容不好,就像…… 被点燃了,他说过他要扑火。 手指进去得还算顺利,游弋抬起一条胳膊挡住眼睛,半晌觉得不够似的,捞过了旁边的粉红兔子抱枕遮住了整张脸。 偶尔漏出一两声喘息嘤咛,好像比单纯互相撸的时候诱人点,尾音钻进耳朵酥酥麻麻的,让慕夏光是听着都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6 开始舒服。他被鼓励似的试着抽|插,游弋一条腿曲起来,隐秘的地方完全展露在他面前。 光与影交叠,慕夏恍惚间想,这画面真美。 喉结,下颌线,微张的嘴唇,脸颊潮红。 腰和张开的腿,随着轻微抽搐小腹隐约的肌肉线条,胳膊弯折流畅的弧度,蜷缩起来的脚趾,和攥着兔子抱枕发白的手指骨节。 慕夏忍不了,他撤出手指,还沾着滑腻的液体。他挪了挪位置,爬上去挪开那个抱枕,亲了口游弋的眼睫毛:“我试试。” “啊,行。”游弋说,眼神有点木,还没从被触摸里面的感觉里回过神。 他撸了几把,拆了一个套子笨手笨脚地戴。摘开的包装又被扔了一地,套子上还有润滑,和刚才用在游弋身体里的不太一样,没那么黏稠,滑滑的。 慕夏按住游弋的一条腿,他的姿势完全敞开着身体,像隐晦的邀约。 前端进入时游弋被弄痛了,不自觉地缩了缩腿。慕夏按着他,搂着他的腰把柔软的被子堆过去,又拉过一只手舔|弄指尖。 “放松,放松……”慕夏念咒似的小声说,安慰游弋也提醒自己。 他其实慌张得不行,整个人像一张绷紧了的弓,纯粹没经验时游弋还能躺着一闭眼强迫自己忍耐,慕夏却更加手足无措。 游弋揪住了他的手腕:“不行,痛,真的痛——” 拧紧的眉心看起来不太像说谎,慕夏顿时不敢再进,但他也不舍得退出来。里面温热的触感已经对他无声地推开了门,好似再动一动就能享受得到。 他只好尴尬地卡在那里,不知所措地安抚:“忍一忍,就一会儿好吗?我真的……” “那你快点啊!”游弋催他,英勇就义般闭了眼。 慕夏抚过他眼角,涌出的生理泪水不多,但湿了他的手指。放弃的念头浮现出来,又被情|欲的浪潮拍进了深海,他再次试着往里进,在游弋腿侧掐出指痕。 紧,而且涩,这感觉一点也不如想象中顺畅。 满头大汗,慕夏努力半晌不敢动作太大,正觉得找到了门路一鼓作气时,游弋猛地瑟缩:“停,别别别……疼,别进了,痛,你放开我!” 最后简直像在抗议,慕夏不知道哪里没弄对,但被他这声尖叫喊得差点软了。他连忙跪回床尾,扯了纸巾去擦游弋下身那堆滑腻的东西,手忙脚乱,但游弋推开他,整个人虾米似的缩起来,捂住腿根。 “怎、怎么了?”慕夏咽了咽口水,他有点缺氧,立刻深呼吸几下。 游弋侧躺在床上揉着腿根处一枚吻痕,语气不好意思却无可奈何:“我……我抽筋。” 慕夏:“……” 他突然笑出了声,往前跪了几步去给游弋顺筋。做是没做成了,可他却白痴一样,还挺新奇这次体验,尽管结局不太美满,慕夏没有半点怨言。 阴影吗?也有点。 毕竟算他没出息的第一次了。 等大腿不抽筋时已经很晚,两个人再也没了折腾的兴致。 游弋枕着慕夏的胳膊,嘟嘟囔囔抱怨:“真的烦,下次别正面来了,我一开始就感觉腿不舒服。你看,果然抽筋了吧。” “下次从后面。”慕夏说,闭着眼睛揉游弋的头毛,“睡吧。”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两个人嘴上商量了半天,短时间内由于抽筋的画面历历在目,谁都没敢再动念头——青春期阴影多种多样,这个无疑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春梦一直做到被闹钟吵醒,慕夏抓着湿了的内裤跑进卫生间。 游弋的闹钟按学校作息设置,还是逃了早操的那种,从起床到进教室十五分钟搞定。慕夏洗完内裤出来随意地看了眼挂钟,眼前一黑。 “醒醒!宝贝儿,我们又要写检讨了——!” 前一夜胡闹的后遗症酿出苦果,游弋腿还疼着,却不得不跟他一起与时间赛跑。 慕夏抓了条游弋的内裤穿上,两个人收拾得风风火火,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打车到学校跑进教室时,却依旧不幸被巡逻早自习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长达十五分钟的批评教育,最终以招财猫把他们领回教室继续罚站告终。 “看在我们游哥难得生一次病的份上,检讨就算了吧。”招财猫宽宏大量,给完蜜枣又打了一棒,“不过对于上课迟到,可以理解不能原谅——两节英语连堂,站着上。” 慕夏凄凄惨惨地看了眼游弋。 对方背靠教室后方的黑板,蹭了一领子的粉笔灰,眼皮搭着,单手摸了摸腿。听到招财猫这话,游弋偏头望他,眼神冷酷无情。 慕夏觉得那一刻游弋一定在想:“我要日了慕夏这个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年纪相仿的情况,这么处理我觉得问题不大,两厢情愿的话发生关系很自然。青春期其实挺多这样的例子的(认真脸。 因为玩耍断更一周,这篇没存稿大概22号恢复更新,再次抱歉。 第32章 解惑 阳台有迟到的同学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出来,脚步一刻不停地跑回了自己的教室。慕夏扭头瞥了眼,不露声色地往游弋那边挪了挪。 罚站的滋味不太好受,迟到的原因也难以启齿,种种加在一起,慕夏望过去时意料之中地发现游弋脸色发白。他自知理亏,偷偷地牵过游弋的小拇指,不轻不重捏了下。 讲台上招财猫正投入地讲解定语从句和宾语从句的区别,他的板书龙飞凤舞很难辨认,前排同学把脖子伸成了狐獴,后排有些看不见的直接放弃了治疗,趴在桌上抓紧一切时间打瞌睡——早起连堂英语,想一想都头疼。 他手指的力度让游弋打了个激灵,抬眼看他,眼神疑惑,却并没有太多不满。 慕夏一颗心落了地,他始终觉得前夜的事故有自己的原因,早上没起得来虽然是两个人的责任,他却先揽到身上,害怕游弋不开心。 “没事。”慕夏小声说,朝他弯了弯眼角。 游弋翻了个白眼,继续垂眸盯着地面。他没听课的心情,半掩着嘴打呵欠。 水磨石地面灰灰白白的,仔细看久了像拼凑的马赛克。游弋有一瞬间的出神,默默数起了白色小方块的数量。 腰很酸,屁股也痛,抽过筋的腿根在睡了几个小时后总算缓解了些,但仍旧觉得伸展不开,走路时仿佛被扯着一样难受。游弋叹了口气,撩火的后果吃了个敢怒不敢言,这会儿连罚站他都能毫无怨言了。 好在招财猫有意放他一马,也许是游弋依然在发白的脸色立了功,站了一节课后,陈潜大发慈悲让他俩回座位,告诫两句下次不能迟到。 游弋觉得招财猫在借题发挥,新仇旧恨一起算,否则就一个迟到怎么会挨罚,八成又在跟教导主任博弈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7 。但他什么也没敢说,把猜测都吞进肚里,趴在桌上那一刻,浑身都舒坦了。 春夏时节气候阴晴不定,大课间的铃声刚响,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课间操临时取消,一群人山呼万岁。游弋动了动身子,换了一条手臂枕着,刚打算眯一会儿,后桌的某人戳了戳自己的脊背。 他只得坐起身,转过去趴在了椅背上,一抬眼皮哼了声:“啊?” “难受吗?”慕夏问,眼睛亮亮地望向他。 游弋一巴掌拍过去,不偏不倚打中了慕夏的脑门儿:“我本来把这事忘了,你还要提!下次再……这样,你就趴下任我蹂躏吧!” 慕夏笑得弯了眼:“行啊,待我回去做一做功课。” 游弋想反驳,比较之下觉得自己不如他脸皮厚,说什么都会被反将一军,索性闭了嘴。 外间的雨下得响亮,砸得海棠树枝柔弱地垂,最后花期的粉粉白白也湿淋淋地往下落。他们的位置正靠窗,慕夏侧头看了一会儿,他不说话,游弋也不说话,氛围安静得过头,却任谁也没觉得无聊或者尴尬。 他勾住了游弋趴在椅背上的手指,温柔地相贴。慕夏体温低一些,游弋察觉到后反握他。空气中霎时有了旖旎的氛围,黏腻地化不开,仿佛醉在了潮湿的雨幕里。 哗啦啦的雨声,不似春天润物无声了。 肌肤相亲后再次接触,心境都与平时不太一样。他的掌心暖热而干燥,恰到好处能安抚郁结的心思,慕夏在这一刻恍惚间忘记了很多烦扰。 以前总听人说什么热恋时两个人呆一起什么也不做也不会觉得无聊,当时不屑一顾,只以为发呆很傻。可这会儿握着游弋的手,躲在教室的角落,没人打搅也没人在意,谁都不说话,安静得不像他们过去的相处了。 慕夏模模糊糊地懂了原因。 手指从他掌心抽回,一路辗转而上,慕夏余光看见四周补作业的补作业,睡觉的睡觉,教室里说话声并不高,愈发显得他们的小动作暧昧不清。 指尖抚摸上游弋的耳垂,捏了一把急速撤回,他开口像呢喃,又像情人的耳语:“我想到时候去打耳洞——生日的时候。” 掐指一算不过也就这半个月的事了,之前从没听他说过。 游弋一愣:“耳洞?”说完揉了揉自己被他摸过的耳垂,仿佛预备打耳洞的不是慕夏而是游弋自己,还没开始,就对那份痛楚感同身受。 慕夏被这小动作逗得一笑:“对啊,就……其实我有点计划的。” 游弋:“什么?” 慕夏:“每年送自己一点礼物。去年,买了双喜欢的球鞋。今年选了一对挺好看的耳钉,至于明年应该是纹身吧,十八岁了。” 他的计划里没有父母的角色,这些其他人看来逾矩也好叛逆也好的举动,慕夏说出来轻描淡写,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他有自己的打算,想说原因根本不必追问,游弋只点了点头,抬手揉慕夏的耳根。 “在这里?”他问,“两边都要打吗?” 慕夏摇头:“先右边吧。听阿川说过好多同志为了隐晦地表达出柜的意思,都会单边戴一个耳钉,高三分了班总能戴吧——你要不要一起?” 游弋还没回答,慕夏又自己说:“算了,你那么怕痛,万一流血我可心疼。” 好话歹话都被他说尽了,游弋哑然失笑,作势要转回前桌,被慕夏一把拽住。他没好气地问:“我要睡觉,你还想说什么嘛?” 尾音拉得挺长,夹杂了一丝南方话的软绵绵,像撒娇,慕夏听得怔忪片刻,说:“就这个周末吧,你病好了陪我去?” 游弋甩开他的手,微微皱着眉,嘴角却在笑:“皮!” 窗外雨势渐收,初夏的气息更近了,连空气里的海棠花香都淡下去。校园里高大的香樟与梧桐很快将会长成一年中最茂盛的模样,蝉鸣,电风扇呜呜作响,还有……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盛夏日渐长。 游弋这场感冒断断续续拖了一周多,慕夏生日的前一天正好周五,他们心照不宣地找招财猫请了晚自习的假。 过去一周里游弋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输液,慕夏偶尔陪着,他不是非要学习,陈潜对这态度见惯不惊。他开假条时玩笑说:“明天自习是不是也不打算来了?” “可以吗?”游弋说,靠在办公桌边,故意压低了声音,“潜哥,你不怕主任骂?” “我是无所谓啊。”招财猫在假条上签了字,两根手指拎着往游弋眼皮底下晃,“拿好,明天好多了还是来上课吧,你们王老师要讲卷子。” 刚月考完的试卷,游弋被感冒拖累,数学堪堪蹭上了及格线。放在以前,这个成绩老王不会说什么,可惜游弋上一学期数学爆炸过一段时间,见过高峰,平时的成绩便不太能入眼,好在老王不和他一般见识。 游弋于是满怀轻松地说:“哎,我知道。” 看他一脸快乐,招财猫忍不住提醒:“回头还半期考试……你也别玩得太疯。六月高三考完,你可就准高三了,还这么闹腾可不成,稳重点。” 一提高考游弋的情绪明显低落许多:“哦,知道了。” 招财猫给了一颗蜜枣又打一巴掌,效果显著,心满意足地挥挥手让他退下:“去收拾下吧,你不还去医院吗?慕夏留一下,有几句话跟你讲。” 话音刚落,游弋跨出去的脚步有一瞬间迟疑,他现在一听别人要和慕夏单独相处就有些紧张。慕夏却冷静得多,他察言观色,招财猫的脸色很平和,于是朝游弋一抬下巴,示意他放心,自己挪了个位置,站到了招财猫面前。 等游弋关上办公室的门,慕夏问:“老师有什么事?” 招财猫说:“坐。” 慕夏听完没动:“这样就行。” “也可以。”招财猫笑了,抱着他的保温杯——慕夏偶尔会错觉陈潜年纪与长相不符,那张三十来岁还显嫩的面皮下住着个快退休的老太太,为全班人操碎了心,而且还永远猜不透他到底操的什么心。 慕夏的内心活动一茬接一茬,招财猫这才慢吞吞地开口:“最近学习怎么样?” “月考吗?估计又倒数吧。”慕夏说完,看招财猫还是笑嘻嘻的表情,大着胆子顶了一句,“陈老师,你不会要把我踢出六班吧?” 二中每个年级分班有讲究,除却重点培养的清北1班和2班,36班师资配置也不错,表面上一视同仁,实际大家都懂升学率还是比其他班高一些。慕夏能够转到六班,纯粹运气够好,但在其他同学中,他的成绩从一开始就跟不上。 招财猫喝了口茶水:“怎么会呢,虽然你在我们班是倒数,年纪排位还是300以内,其实我说一句实话…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8 …你好好考,二本线也不是上不了。” 慕夏:“……我不考文化大学。” 招财猫差点被他噎到,发现此人一脸懵逼,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是,你走艺考,最后也得看文化课成绩。我听说几所好一点的美院,分数其实不比一本线低。” 他还是没切入正题,慕夏听得头皮发麻,收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攥了把裤缝:“嗯。” “该学还是要学——”招财猫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总算话锋一转,“最近是不是分了心,看你上课都不在状态,谈恋爱了?”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松缓了的神经猛地绷紧了,慕夏后背都情不自禁地挺直,一双眼不知道看哪儿,飘忽了一圈,最后盯住自己鞋尖。不像其他亲戚或者不熟的同学,他对老师还有最起码的尊重,平素那份鼻孔看人的矜傲也收敛了。 何况陈潜这句话直接扎心,让慕夏立刻开始慌张。 谈恋爱了? 心里有鬼才不着急。 但中二期的叛逆少年应对老师经验丰富,他只不知所措了一瞬,掐着手心让自己平静下来,别自乱阵脚——万一招财猫只是套话呢? “什么啊。”慕夏说,声音听上去三分疑惑七分无奈,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而招财猫并没有那么好哄,他嘴角的微笑有些冷了:“没有那当然最好,老师的意思呢,也不是管你们谈恋爱。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知慕少艾,很正常,林战和戚善善不也谈恋爱吗,但他俩有分寸,懂老师的意思吧?” 慕夏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他脑内随着这番话变得一团乱麻。 他应该知道了,但他知道是和游弋吗? 可能知道吧,毕竟从没和别的女生有过接触。他们同进同出,又在一个宿舍,再加上之前许文科闹着要换宿舍,他有没有多嘴? 会不会告诉家长,棒打鸳鸯? 他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的,就在半分钟前,陈潜沉沉地望进他的眼,言语间竟有一点羡慕,说他们是“情窦初开,知慕少艾”。 心脏猛然一跳,被戳中了初恋心思。 他不合时宜地被这两个词轰炸得从头到脚一片空白,仿佛踩在了虚空里,又好像随着海水沉沉浮浮,被咸湿的浪潮覆盖了口鼻喘不上气。 招财猫半晌没等来回应,只有尴尬地一摇头,于是叹了口气,把保温杯放在桌上:“慕夏,你是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但人活在这世上还是要有分寸,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哪些该做哪些最好离得远一些,自己要清楚。” 这些话他父母都没说过,慕夏喉头一哽:“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们不说以后赚钱,这些离现在的你太远了。”招财猫那抹笑容重又温暖起来,“有的人天生可能会比别人走艰难一些的路,这条路你选定了,要坚持了,但也别伤害自己。有这份决心,是好事。” 慕夏艰难地开口:“您知道我早恋是吗?” 招财猫垂头丧气,好似很受打击:“慕夏同学!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早恋’这说法呢?得了吧,小朋友的初恋就在这个年纪,早了太幼稚,晚了太谨慎,十六七岁不早不晚。但是,你有个最大的毛病。” 慕夏:“……嗯。” 招财猫眼角一抬:“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联系前后文,慕夏隐约有了想法,之前的忐忑也不见了。面前胖滚滚的班主任突然间填补了他生命里长辈的缺失似的,慕夏看着他,连害怕都没有。 “您是想说,要真正地学会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不是我行我素,得先把自己做好。”慕夏试探着开口,看见他面容松和,继续说,“比如放在现在,就不是成天去……和喜欢的人黏着,要抓学习,练画画,考个好学校,不落人话柄。”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被抽空一般有点失落,却又很快被什么奇怪的感觉充盈。不好形容,好像身上一根刺被拔掉了,没有鲜血淋漓,只是空荡荡的。 你和男孩子谈恋爱不是错,十六岁谈恋爱也不是错。 可你要珍惜对方,保护自己,不要一时得意忘形,最后两人都后悔。 想不被别人说闲话,不被提起时充满鄙夷,先做好分内的事。至于其他,尽人事而待天命,起码不会被其他人的言语左右感情了。 就刹那间,像武侠小说里写“灵台澄澈”,慕夏若有所思,只觉得反骨没那么突兀。摸上去还有一点痛,也许很快能成为他青春期里一个圆满的过渡。 好老师的确能改变一个人,虽然他都没意识到。 招财猫捻须一笑,尽管他没有胡子,姿态却做得很足,抬手在慕夏肩上拍了一下——少年已经比他高很多,他笑着说:“聪明人,孺子可教。回去上课吧。” 慕夏朝他鞠躬,这次十成十的恳切:“谢谢陈老师。” “回吧,年纪小是好事。”招财猫意味深长地说,又捧起了他的保温杯。 初夏正黄昏,他回到教室时游弋已经把书包收拾好了。见他满脸恍惚地回来,游弋拿水杯在慕夏肩上一打:“被骂了?” “没。”他说,从抽屉里摸出一本英语练习册。 游弋好奇地问:“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呀?” 慕夏挺直了腰板,表情玩味地瞥了他一眼:“传道,受业,解惑。” “就会装逼啊!”游弋踢了他一脚,示意慕夏赶紧收拾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 玩得很开心了虽然一条腿现在还在酸唧唧23333 第33章 慕夏 春天的最后一场大雨在清晨停下,行道树一夜之间被洗得愈发葱郁,朝阳一照,温柔的金光中,叶梢的露水闪闪发亮。空气中少了馥郁的花香,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植物气息—— 夏天就这样在一场雨后声势浩大地来临。 阳光从没拉拢的窗缝中漏进房间,堪堪越过了少年的眉眼。慕夏睡梦中被晃了晃,皱着眉不耐烦地睁开眼,翻了个身。 一条被子下他的脚碰到游弋的小腿,他索性醒了,捉过手机看时间,早上七点。 转学过来到现在,慕夏才遇上了第一个夏天。手机屏幕写得很清楚,五月五日立夏,他打开app,跳出了庆祝生日的页面,与此同时很傻逼地开始放,“祝你生日快乐……” 慕夏一愣,手忙脚乱地四处找哪里关掉,最终一狠心摁了关机键。 手机屏幕黑下去,他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像个智障似的。刚把手机放到一边,慕夏翻了个身,对上游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的,一双清醒的黑眼睛。 “……你醒啦?”憋了半晌,慕夏就蹦出这么一句话。 刚说完他脑子里自动浮现了那个师徒四人的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69 表情包,顿时脸色一变,有点想笑。还没控制住表情,慕夏感觉有人在自己腰侧揪了一把,接着游弋往前一凑,埋在他颈侧,肩膀轻轻地抖,显然想到了同样的事,憋不住趴在他颈窝笑起来。 他拍了把游弋的后背:“八戒,起来吧,别笑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哈哈哈!”游弋跟着唱了两句,捧住慕夏的脸,在他开启吐槽按钮前堵住了他的嘴。 慕夏故作嫌弃:“不刷牙亲我!” 游弋掀开被子坐起:“我又没伸舌头。” 阳光挺好,慕夏仰头望向他,侧脸轮廓好似比去年秋天更明朗了,眼窝深邃,有了几分长大的样子——不经意间的,好像他也和那些香樟垂柳一样,一夜就更葱郁了。 心头微微一动,他揽下游弋的脖颈深吻。 刚才的抱怨被自己抛诸脑后,慕夏没什么特别的洁癖,和游弋在一起后撬开了他坚固的外壳,发现内里甜得像团棉花糖。这么一搂,游弋的腰往下弯,他的手顺势伸进了睡衣,两个人在小床上滚作一团,轻车熟路地互相爱抚。 间或夹杂了一两句写作骂人读作嗔怪的言语,都散在了从窗缝滑入的风中。 慕夏压在游弋身上,暂且偃旗息鼓,两个人都衣衫不整。虽说不是没看过,没做到最后赤|裸相对时总有点害羞,他扯过一件t恤穿上,长腿勾了勾游弋的脚踝。 “起床吗?”他问,又意犹未尽地亲游弋的耳根。 “再过会儿。”游弋的声音还有点喘,“我躺一下……你这把憋得有点狠了。” 慕夏大言不惭地说:“可不是吗,你生病这段日子我都没碰。好不容易等医生宣布痊愈,又半期考试,耳洞都没来得及打——今天说什么都要去了。” 游弋“嗯”了声,仍然躺着没动,目送慕夏起床拎起床头的牛仔裤。他目光一闪,喊他:“喂,帮我买个早饭。” “事多!”慕夏笑骂了一句,一边系裤腰一边出了门。 父母那边没再管过他,特殊的日子暂时也没收到任何消息。半个多学期了,慕夏习惯一放假就往某人家里跑,剩下一天去画室,偶尔和他妈通个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好。老慕被公司和小三的事烦得焦头烂额,老妈却变得更豁达,经常出门拍照。 乐得他美滋滋,搞学习顺便也搞男友。 在游弋家蹭吃蹭喝的时候多了慕夏也能自己下楼买小笼包和豆浆回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十七岁生日加成,他回来时哼着歌,手里提着个重重叠叠的打包盒。 游弋正刷牙,听见开门的动静出去,看慕夏冲他扬了扬下巴,眼睛发光,含着一嘴白泡沫眉飞色舞地说:“豆腐脑!” “还有饺子。”慕夏走到厨房拿了碗把打包回来的早饭倒出来,“你最喜欢的那家。” 不管这座城市有多少美食,面条和豆腐脑,99%的人都更喜欢自家楼下的店铺。游弋嗷地一声,飞快冲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发梢还滴着水,跑到了餐桌边。 与任何一个周末的早晨都别无二致。 他们聊天,说着最近的球赛和班上有趣的事,林战跟谢泽原吵了一架差点动手,罪魁祸首却好像不是林檎,孟居然失恋之后心灰意冷一心学习,半期考试竟得了五百多分,许文科还是阴阳怪气的,戚善善好像对林战没那么上心了…… 慕夏咬了口糯米饺,另一只手划开手机屏幕,微信里一堆生日祝福跳出来,大都是简单地说生日快乐,是他不多联系的亲戚。 祝福语里只有叶川发得多些,问他什么时候回b市,末尾八卦:“能不能带男朋友?” 他看得直笑,抿着嘴,腮帮子里塞着东西鼓囊囊的像只乐不可支的仓鼠,游弋坐在旁边,赤脚踩在慕夏的脚背上,低头喝豆浆。 夏日,清晨,喜欢的少年,美食,还有舒适的二人空间。 满地阳光里,游弋喝完了那碗豆浆,唇边还留着一抹白沫,仰起头对他说:“我的夏,生日快乐啊。” “就完了?”慕夏不满意地蹙眉,“好歹多说几句吧。” 游弋闻言立刻开始冥思苦想,半晌挤出一句:“嗯……祝你……天天开心,然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滚吧。”他笑着说,差点拿油条打人。 风带来了早开的栀子花香,游弋家阳台上的茉莉亦吐出花苞。慕夏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仍旧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来临时有些戳心。不是感动,也并非慨叹,只突然地酸楚与愉快一起搅了个天翻地覆,冲得鼻尖发酸。 还是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情绪失控。 慕夏掩饰过自己的表情,游弋的脚踩着他,有节奏地一拍一拍,跟上了他哼着的歌。 刚好周末,下午要去画室,打耳洞的时间选在了饭后。 他们随便收拾了一下,地方是林檎推荐的。少女瞒着自家太平洋警察似的双胞胎哥哥打了耳洞,等林战发现为时已晚,只好吹胡子瞪眼地妥协。 到了约好的地方,慕夏先看到了林檎,她一个人背着包,跟屁虫谢泽原不在。 慕夏一直不怎么在意让林檎知道他和游弋的事,每段感情里都需要一个扮演祝福角色的亲友,何况林檎向来是游弋倾诉的对象,知道游弋的喜欢甚至比慕夏还早。她天性活泼但不多嘴,是个不错的朋友。 “一个人?”慕夏说,顺手递过去一颗奶糖。 林檎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阿原有事找我哥去了,给他们一点独处的空间嘛。走吧,这边再过去两条街就到了。” 她前半句话说得有点奇怪,放在平时慕夏肯定能够察觉,但眼下他揣着即将做“坏事”的紧张,愣是没发现。隐晦地牵住游弋手腕,慕夏和他吊在了林檎后面。 女孩子塞着耳机脚步轻快,奶糖吃完时,她停在一间小小的铺面前,转过头朝他们笑:“到啦,你们小声点哦,这家老板脾气很怪。” 眼前的店铺虽小,装潢却古怪而精致,花藤绕在木头围栏上,进门时撩动门帘会带起一串清脆的风铃。屋里有个很大的阳台,其余地方找不到太阳似的,有点暗,放满了昏黄的小灯泡,共同辉映出室外的灿烂。 慕夏感叹了一句,心想这里的主人一定很有性格。 茶几上摆着价目表,他拿起来看,竟还有纹身的项目。正要说些什么,林檎喊道:“小鹿姐,我带人过来打个耳洞。” 通向阁楼的梯子吱呀作响,旋即一只赤足踩了上去,沿着梯子爬下来。 “男孩子啊?” 这是慕夏听见程小鹿说的第一句话,他只用一眼就对这人不敢怠慢——眼下的泪痣,懒散的语调,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拿根布条绑起来,插着腰,叼了一根烟。她的五官说不上多么好看,自有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0 股无所谓的轻慢气质。 耳根纹着一朵玫瑰花,大红色,带刺的根茎延伸进了衣领。 林檎对她非常崇拜似的,一见她来,就跑过去亲亲热热挽住了手臂:“姐,这是我同学呀,上次跟你讲过,画画特别好的那个——他想打个耳洞。” 话音刚落,青葱般的手指点了点慕夏,她又转而介绍:“这是无名的老板程小鹿,我们都喊小鹿姐,特别酷的。” “哎呀,这可不敢当。”程小鹿伸了个懒腰,“我就是懒得工作才开店。”言毕打量慕夏一圈说,“打哪边?” 慕夏指着右耳:“就耳垂吧,耳骨还是有点痛。” 程小鹿把烟随手搁在茶几边上,去拿了工具过来,听见他这句话,赞同地说:“第一次还是保守点比较好,坐,一会儿就好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慕夏记不太清,真的如程小鹿所言,他还没回过神就结束了。听在耳朵里只是极短的一声,接着有什么冰冷地穿透了血肉,不痛,怅然涌上来,来不及回味已经无影无踪。 捏着棉花把血迹擦干,程小鹿让他挑耳钉,慕夏转向游弋:“你帮我挑一个。” 语气不容置疑,游弋先是意外地一挑眉,旋即明白过来,跟程小鹿去耳钉柜边。他没选多久,拿着一个小盒子凑到慕夏眼皮底下:“怎么样?” 深蓝色天鹅绒衬底上是个银色的小鱼,简笔画一般的轮廓,眼珠的位置是颗小小的水晶。阳台的天光一照,折射出一片琉璃似的颜色。 慕夏的语气都变得兴奋:“我喜欢,就这个啦!” 鱼的意义是什么在他们两人心里都不言而喻,程小鹿低头给慕夏戴上,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结账告别,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直到上了去画室的公交车,林檎才反应过来那条鱼,一声怪叫:“怎么这样啊!” 周末的中午,公交车里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慕夏不着痕迹地推了把开始犯困的游弋,笑眯眯看向林檎:“怎么了嘛?” “秀恩爱!”林檎怒目而视,盯着那条鱼在太阳底下发光,觉得眼睛有点痛。 游弋打了个哈欠:“要让他自己选肯定来个小脑斧,你不觉得戴这个特别傻逼吗……苹果别瞪我了,你又不是没男朋友,秀起来。” 提到这茬,林檎就蔫儿了:“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慕夏听她话里有话,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谢泽原对你不好吗?” “懂个屁,谁有多离不开他吗,我是在做慈善。”林檎说,低头把耳机塞起来不和他们讲话,分明有所隐瞒。 慕夏还想问,突然肩膀一沉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看向游弋,对方实在困得很了,额头抵在他肩膀,眼睛已经闭了起来。他在椅背的阴影里攥住游弋的手,旁边的少女小声跟着耳机里哼起熟悉的旋律。 故事的小黄花。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十七岁第一天无波无澜,慕夏往游弋那边靠了靠。 “对了,那个姐姐,她会做纹身吗?”想起这事,慕夏转向林檎,“我看到她脖子上有一片很漂亮的纹身,好像是玫瑰花吧。” 林檎迷茫地摘下一只耳机示意没听清,慕夏又重复了一遍,她恍然大悟地说:“小鹿呀,能的,你要纹身?被你们班主任发现不得往死里打?” 慕夏失笑:“他应该管不了那么多吧……我想明年去。” 于是林檎给他点了个赞,话匣子就此打开,她说起店老板的光荣事迹停不下来。慕夏一只手握着游弋,另一只撑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滑下去,静静地听。 她说程小鹿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叫晓露,温柔而小家碧玉,但人却是个男孩子脾气。 程小鹿高中毕业就没念书了,在酒吧工作过。后来因为恋人同家里闹翻,哪知落了个两边不讨好,索性改掉自己的名字,离开了一直生活的地方,到这里来打工,赚够了钱后开了家小店,给别人做纹身,顺便卖小首饰。 “恋人?”慕夏问,又想了想说,“是女孩子吧。” 林檎抬眼看他时有一瞬间的讶异:“雷达这么敏感的吗?” 慕夏:“猜也能猜到,你跟她走那么近,不怕她喜欢上你呀,到时候林战不仅要防谢泽原还要防一个武力值明显高于他的姐姐。”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带着点试探意味,哪知林檎根本不在乎:“没事啊,我对这个看得很开,眼缘最重要。退一步说,要小鹿姐能看上我,分分钟把谢泽原甩了!” 倒是没想到林檎这么有个性,慕夏打量她的目光充满钦佩——林战的妹妹,本以为和哥哥一样斯文稳重,现在才回味,哪有双生子个性也相同的? “那你可要小心啦。”慕夏说,替林檎捋过垂下的刘海。 迷糊中的游弋打了个盹儿,脑袋滑下慕夏的肩膀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旁边两个人都高深莫测,仿佛刚经过了一场神秘谈话。 “你们聊什么呢……”游弋问,声音软得很,把林檎听得一愣。 慕夏却习以为常:“中午你想吃什么?” 游弋:“麻辣香锅。” 慕夏笑得更深了些,手指搭在游弋的脉搏上:“那就麻辣香锅。” 林檎捂住了耳朵:“卧槽,我要受不了了!” 游弋探头过去故意逗她:“那你不要跟过来呀——” 林檎打他:“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们的吵闹声响在耳畔,慕夏生平第一次没觉得烦。他始终噙着一抹笑,心中挥洒不去的愉悦,耳垂还有点痛,抬手摸了摸那只小鱼,金属的冰凉在逐渐暖热起来的天气里也不那么刺骨。 公交车慢悠悠地驶过初夏雨后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街道,慕夏望向窗外,路过一家小院时,灰色的墙内伸出了花枝招展的藤蔓。 粉白色的花朵压弯了枝桠,影子垂到地上。 蔷薇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演一个360°点题 第34章 近黄昏 “给。”林战把一盒巧克力掀开盖子放到慕夏眼前,“吃吗?” “别人送的?让班长知道打死你啊。”慕夏笑着调侃一句,随手拿了块,顺便瞥过包装,一看之下立刻有些怔忪,不想自己刚才随口一说的成了真。 这盒巧克力有着华而不实的包装,品牌logo写得很显眼,慕夏记忆里在哪儿见过,好似从网上总结的礼单,标题是“送女朋友礼物top10”之类的……好不好吃不知道,但据说制作精致,到处都是小心思。 他顿了顿,见林战捧着盒子去给游弋献宝,没忍住说:“谁送的啊?” 林战一脸懵逼地转过头:“谢泽原。” 慕夏:“啊?” 脑内飞速闪过许多恶俗桥段,情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1 敌变情人,不打不相识,相爱相杀,破镜重圆……慕夏拍了拍后脑勺,只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装作平静地问:“他干吗送你这个?看着像讨好女孩子的。” “鬼知道。”林战把巧克力随意放在自己书桌上,“我和苹果一人一盒,说是他家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不爱吃这个,拿过来分给你们吧。” 慕夏还没说话,游弋自床上探个头:“什么牌子,还挺好吃。” 林战见他喜欢,又原路折返把盒子递过去:“你喜欢就再拿两块——不用给我面子,天气热这个放不久,回头扔了可惜。” “别吧。”游弋磨磨唧唧地哼了声,含着巧克力讲话含糊,“太甜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指的什么。 晚自习下课后的男生宿舍沸反盈天,走廊不时传来打闹和宿管的厉声呵斥。寝室天花板上,电风扇转得呜呜作响,几乎摇得身首分离,总算能缓解片刻炎热。 慕夏洗完澡回来游弋还在慢吞吞地吃那半块巧克力,他抬头看了眼,把自己放在枕边的那块无声递上去。游弋说谢谢夏哥,趴在床上,伸手揉了把他还在滴水的头发,扔下一块毛巾,囫囵地擦了擦。 因为姿势不当这动作没什么力度可言,慕夏顺手按住了他的腕骨,夺过毛巾自己擦,让游弋把手收回去。 余光看见林战收拾课本,慕夏随口问:“去哪儿?” “天台读书。”他说,在数学和英语中挑拣半天最后还是选了单词本,“快期末考了,今年是统测,和外校用一套题……不想输给他。” 没指名道姓目标却在不言中,慕夏了然:“谢泽原也是文科?” 林战没说话,把书本拢成一团,转头走了,生怕晚一点就没位置似的。游弋嘟囔了一句“不是很懂你们学霸”也不知他到底听见没。 夜风习习,慕夏下床拉了窗帘,站在寝室当中伸个懒腰,仰头看向游弋:“统测真有那么重要?” “要出市排名还有家长会,而且是高三前最后一次测试,老师都挺重视的。”游弋翻着一本练习册,看得头晕直接盖在脸上,瓮声瓮气地说,“我爸妈暑假要回来,这次也得好好考,不然会被关禁闭了。” 慕夏砸了咂牙花子,顿觉自己才是最不努力的那个。 相识相知大半年,他对游弋的了解虽然没到对方挪手指头就猜到心思的地步,但也不能说十分有限。他知道这小子其实没那么豁达,稍不注意就陷入自我拉扯,没说话的时候指不定内心转了山路十八弯,某种程度上和自己很像。 教数学的老王喜欢拿游弋开玩笑,说他所有的动力都来自父母压力,纯天然表现型选手,爹妈不在家,就丧失了学习动机。游弋对此无法反驳,他根本就不爱上课。 高二是个尴尬的时间段,偶尔觉得离毕业还有三百多天,早得很,偶尔又被老师敲着边鼓紧张得仿佛第二天就要高考。 总体来说,大部分人不会紧赶慢赶地想考大学,更多时候忧愁的还是当下的市级统测。 慕夏却不一样,对他而言进入暑假意味着开始集训。此前黎烟提过一次,原野画室如今学生收了十来个,大都是外国语和育才的同学,暑期课程班必须开,她没说强制出戏,慕夏却不敢不去。 对他们这种一开始就定下走艺考路子的学生而言,高考来得比文化生要早得多。十二月开始断断续续地考试,校招,一直等到次年三月左右才能暂且尘埃落定。之后又要投入文化课学习,一刻也不敢松懈,直到高考结束。 中间还有个更难煎熬的寒假,大江南北奔波,就为了考个好学校。 思及此,慕夏猛地有了好大的压力。他坐在床沿,抬手敲了敲上铺床板:“喂。” “嗯?”游弋的声音像只犯困的大猫,从书本底下传来。 “上次烟姐说考完统测一个星期开始就集训了,你还要帮我拿一下成绩单……不过拿不拿无所谓,基本就是前几名,倒数的。”慕夏说到最后有了点笑意。 游弋对“集训”这个名词不太陌生,可他的了解也浅尝辄止地停留在“一大群人关在房间里画达芬奇的鸡蛋”这种程度。闻言一点头,末了他想到慕夏看不见,说:“行,你集训的时候我会去慰问你的。” 慕夏:“哪种程度的慰问?” 游弋:“看你想咯。” 慕夏:“那我要肉体上的。” 他简直烦死这个人一言不合开黄腔,偏生还正经无比,游弋不用看都猜到慕夏的表情,于是忍无可忍地把练习册往下铺床里一扔——结果瞎猫碰见死耗子,正好砸中了头。 慕夏:“哎!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痛啊!” 语气又愤怒又无辜,好似这是场飞来横祸。游弋被他一说,乐得整个人倒在了被褥里,拖过枕头按在脸上也掩盖不住爽朗的笑声。 夏夜的校园月光清晖淹没在了流云中若隐若现,虫鸣从每个墙角草丛里传来,时而微弱时而尖锐,嘀嘀咕咕,仿佛一场小不点儿们的音乐会。走廊上终于偃旗息鼓,宿管老师催促着熄灯,凌乱的脚步也轻了。 “啪”地一声,寝室重新归于黑暗,慕夏光脚踩在地面上。夏夜的炎热稍微褪去一些,水磨石的清凉从脚底一涌而上。 他短暂地脑子放空,忘记自己想做什么,半晌才把寝室门开了个缝,以免林战和许文科没带钥匙回来时吵醒睡着的人,又走到窗边书桌旁喝了口水。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慕夏觉得自己该睡觉了,正走回床畔,上铺传来游弋悄悄话似的声音:“要不要一起睡啊?” 像一句蛊惑的咒语,慕夏在那刻被鬼迷了心窍,理智里什么“快三十度的天气”“你脑子进水了吧”都说不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游弋床沿了,两条腿吊在外面。慕夏略一思索,毅然决然地掀开凉被和他躺在了一起——等会儿林战他们回来会怎么想谁都无暇顾虑,游弋在他躺好时胳膊覆过去,揽过了慕夏的腰。 他回应般地吻游弋,两个人胡乱缩到一起,凉被乱七八糟盖在身上,不时掀开一个角,昏暗里只得隐约看见交叠在一起的腿,听见压抑的喘息。 室友随时会回来的紧张刺激着慕夏的神经,他瞬间一片空白,旋即脑子里五彩斑斓地闪了足足十来秒,回过神时感觉腿上湿了一片。慕夏试探着去摸,一抬眼在黑暗里察觉游弋表情促狭,一挺身从床头扯了张纸。 “好快啊,我都还没用力……啊!”游弋若有所指地瞥他下身,吃了气急败坏的一脚,痛呼险些没憋住,怒目而视,“还不让人说了!” “呸,你就坏吧。”慕夏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宿舍床太小,又没到真正夜深人静的时候,何况还是对方先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2 撩起的火,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小青年急匆匆地缴械那不是很正常么? 可这些话他没脸说,只得拉过游弋,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啃了口。 游弋推他:“留印子,你忘了潜哥怎么暗示的?” 慕夏咬着一片皮肉吮吸,直到看见深色的吻痕:“我才不管他——下去睡了,出一身汗。” “去吧皮卡丘。”游弋说,“我也去擦一下。” 寝室重又归于安静,除了空气里一丝诡异的气氛完全察觉不到他们两个胡乱弄过一场。慕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的“这样好还是不好”的是非论没了探讨价值,青春期初尝禁果,哪怕他们还没真正地发生关系刻下彼此的印记,也已经让人餍足了。 但是餍足之后呢?空虚和失措接踵而至,慕夏有好一会儿无所适从。 上铺不时传来轻微的鼾声,他睁着眼睛,听见林战开门,脚步声放轻地爬上床。后来又有蟋蟀的叫声,直到……鸟鸣,东方泛白。 慕夏失眠了。 这样偶尔的失眠一直持续到统测之前,慕夏的状态不太好,英语听力到一半就睡着,临交卷十五分钟被监考老师喊醒。 他揉着迷蒙的睡眼写了作文,然后abcd一通乱填,搞定后又趴下了。 大约监考老师也不懂怎么堂堂六班的同学沦落到倒数的考室,态度还这么不端正,提醒了一两次,人家根本不放在心上,过后就视作放弃治疗,长叹一声不再管慕夏。 在这样的气氛里,慕夏莫名其妙地迎来了高二的暑假。 家里的事从冬末纠缠到盛夏,父母默契地开始冷战,互相潇洒。慕夏拿不准这样算不算好结局,只得保持缄默,仗着没人过问,大大咧咧地往游弋家里住。 结果好景不长,游弋爸妈回了国不能蹭吃蹭住,他也要开始集训。 “包吃住吗?”慕夏收拾着画材,把小拇指长的铅笔无所谓地往垃圾桶里一扔,“到时候就在这边画,还是能户外写生?” “户外写生就是个放松啦,你还真当能天天出去画小亭子,给我们个小院子画就谢天谢地吧小夏!”关云霁——画室里年纪最大的学姐,为了考国家美院复读了一年——笑吟吟地说,帮慕夏揽了一把草稿纸。 慕夏遗憾地一瘪嘴:“行吧。” 同一届学生里在原野画室的时间数他最长,慕夏自知是找游弋开的后门,他从不说,毕竟黎烟总夸他有天赋,袁也不说什么,对上他时也没臭脸。长此以往,慕夏便放肆许多,偶尔挨骂却还嬉皮笑脸的,除了他没别人了。 “明天记得按时报到啊,早上八点半。”黎烟提醒他们,“迟到的请所有人下午茶。” “那必不可能是我了。”关云霁说,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夏一眼,无声翻旧账似的,“到时候我想来点隔壁轻食店的英式三层下午茶。” 慕夏头皮发麻:“姐姐,放过我,家里离得远。” 关云霁:“哈哈,那你可要早点起来呀!” 其他人被她提点想起慕夏每逢早晚高峰必迟到的事实——画室外面暂时不通地铁——跟着关云霁笑,连带着平时总一脸严肃的袁也都禁不住莞尔。 慕夏把包往肩上一挎:“说不过你们,溜了!” 他推门而出,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院子内的花架上。黎烟的蔷薇花好似比其他地方开得晚,直到栀子花都开了谢了,才弱弱地吐露出一点花苞。他问过原因,黎烟自己不清楚,推锅给蔷薇花:“可能比较任性吧,花也有性格。” 彼时慕夏想,花能有什么性格,多半没照料好。 这天午后他过来时阳光正盛,蔷薇的花苞坠了满枝,等夕阳无限好,竟仿佛一念之间绚烂盛夏般,绽开了全部的花。 沾着黄昏的薄雾,蔷薇花全是红色,娇艳欲滴。 第一次见到这片花架时,他揣着满心的不确定与初开的情窦,问黎烟:“什么颜色的?”那时黎烟随意地说:“小弋和袁老师打赌,一定是红色。” 他呆呆地站在院落里,身后传来关云霁他们的闲谈,从天南到海北。 慕夏抹了把脸,说不上自己为何而激动,也许为了鲜花,也许为了热烈的颜色,也许还为了游弋,但他惟独可以确定,不是为了这一刻黄昏。 院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慕夏还没回过神,闪进来个熟悉的身影。他四处扫了一圈,没喊人,先惊喜地说:“哎,花开了!” 黎烟闻声掀开门帘出来,含笑说:“你怎么又来了?” “来接人!”游弋说,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电瓶车钥匙,“带我们家夏夏去吃顿好的,算着时间你要放学了——对了,我和袁老师的赌还作数吗?” “该叫姐夫了,什么袁老师。”袁也跟在黎烟背后出来,不甘心地补充,“今年就领证!” 游弋:“哇,恭喜,要改口得先给我改口费。” 袁也对他和慕夏的关系有所耳闻,在国外留洋归来的人,又是搞艺术的,对此没什么偏见,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你想吃什么好的,我请客吧,慕夏一起。” 游弋痛快地喊:“姐夫!” 起风了,蔷薇花幅度极小地随着风晃晃悠悠,空气中便有了一股清香。其他学生陆续走了,游弋跟在黎烟背后进屋,说是要拿点水果。 他又一个人剩在院子里,慕夏往前走了两步,摘下开得最盛的那朵花。 手指染了汁液,和花香不同,茎叶的味道微苦。慕夏嗅了嗅,最外围的花瓣被他拉了一把,拈在手里,重瓣蔷薇的花瓣小小一片,慕夏低头含在唇齿间,像品尝什么美味似的慢条斯理嚼了几口。 闻起来甜得馥郁,到了舌尖上酸酸涩涩。 “初恋之花……起码是我的。”慕夏想,正好游弋从里面出来,他朝对方招了招手,在游弋靠近后略一犹豫,将那朵少了一瓣的花别在他的领口。 那天吃的小龙虾,四个人初次一起吃饭都很不讲究形象。 红色的壳堆满了桌子,慕夏突然问:“烟姐,我们集训的时候大部分还在室内吗?” “是啊。”黎烟说,碗里被袁也放了个剥好皮的小龙虾,“反正就静物写生,锅碗瓢盆什么都画,越难越好,先看着,最后出题默写,偶尔去外面的园林写生……我今天上课不是都讲了吗,你又不听呀。” 慕夏对她善意的批评置若罔闻,知道黎烟没真生气:“那我想申请带家属。” 游弋:“什么?” 黎烟含笑不语,慕夏转头对游弋说:“明天早上八点半,把你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带过来做,别迟到啊。” 龙虾店熙熙攘攘,游弋满手油差点拍到了慕夏脑袋上。 第35章 萤火虫 后来慕夏在原野画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3 室度过了一个炎热又忙碌的暑假。 耐不住他软磨硬泡,一群专心画静物的人中有个在边缘小桌子上做《王后雄》系列习题的游弋。慕夏画得手酸了一抬头看他,仿佛就轻松不少。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整天往画室跑,黎烟骂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等假期过半,他甚至从黎烟那儿捞了句“挺好”——黎老师从集训开始就脱去温婉外衣,露出了女魔头本性,成天把他们挨个喷得狗血淋头。 大约被喷的时候游弋都笑嘻嘻在旁边看,撑着侧脸,冲他龇出一口小白牙,慕夏每次甘之如殆,反而震惊了黎烟——没见过这么喜欢找骂的。 他第一次长假没回g市,对此长辈们颇有微词,最终听了缘由只能作罢。 没对任何人说出口,慕夏发现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清爽的香樟,金色的晨雾和洋溢着安逸气息的黄昏。 南方夏天漫长而拖沓,想要把亏欠了多雨春季的灿烂都补上似的,阳光铺天盖地一般洒下来,晒得柏油路从早晨七点到晚上七点都闪闪发光的。白昼的正午,连蝉鸣都蔫儿了,偶尔才拖长了嗓子吱呀一声,躲在树叶阴凉处进行抗议。 有时盛夏特有的雷雨不期而至,闷热过后,天地间一片灰色的潮湿。 慕夏躲在屋檐下,发愁地皱起眉毛。 他没有带伞的习惯,就算游弋提醒过两次后来画室也都只背个包。哪知这天集训难得放半日假,刚下课就一兜头瓢泼大雨。 雪上加霜的是他在半个小时前对临时有事游弋说:“不会下雨的,你先走吧。” 回忆吉光片羽似的在脑海里闪过,慕夏抬起头,豆大的雨珠搭在遮阳棚上,噼里啪啦挺有节奏感。 语文课学过的那首词写,“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此时此刻,他三个条件站了俩,却并没有古人的闲情逸致,只想快点回家。 “没带伞呀?” 慕夏听到这句话,先以为是黎烟,感激地转过头,却发现是同校一起学画的女生。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绞尽脑汁想,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没礼貌。 女孩子胆大包天地染了头发,茶色,不在光下勉强能藏起来,只让自己像个黄毛丫头。样子眉清目秀地,这姑娘长了张初恋应该有的脸——不好形容五官究竟多好看,慕夏只直觉是林战喜欢的类型,像某本日杂上的模特。 于是他心里暗中向戚善善道了个歉,又不那么局促地开口:“忘了带。” 女生撑开一把晴雨伞,不大,罩两个人都有点勉强:“那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吧。你家是在外面坐公交吗?” “嗯。”慕夏看了眼画室里,黎烟钻进了工作间,这天袁也不在,他捏了把t恤的衣角,“要不我找老师借一把,你这个也……待会儿一起淋湿了。” 女生笑了:“老师没有多的呀,刚才云霁不是刚问过,走吧走吧,都是同学,别客气。” 慕夏最后一条退路也被堵死,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买进雨幕中。 肩膀很快湿了一小块,慕夏过了个学期,正是长个的时候,上次体检已经突破一米八。女生最多一米六,慕夏弓着背见她手臂举得辛苦,主动说:“我来。” 她倒不客气,把纤细的伞柄交到慕夏手里。 雨势比他想象中要大,慕夏将就着女生的步伐放慢了走路的速度,目光盯着身前不远处,雨水落在地面打出的小坑。 滴答滴答,滴答。 “你肯定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女生说,声音带笑,“我叫李抒,抒情的抒。” 很少用在姓名里的字,慕夏暗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有意忽略掉两人的交流,性取向使他不太喜欢和异性有暧昧的接触,而此刻直觉告诉慕夏,这妹子绝不是个做慈善的。 下雨天,共撑一把伞,自我介绍和含笑的眼,被浇湿了的发梢。 还有故意往他这边靠的瘦削肩膀。 如果换一个故事,这大概会成为青春电影里男女主角短暂心动的桥段。 可惜慕夏是个弯的,天时地利人和统统都成了浪费。 他在心里叹气,李抒的话挺多,他不搭腔也能往下说:“我是十三班的,我们数学老师是同个人呀,都是老王。之前的年级篮球赛半决赛我们和六班碰过呢,好险赢了,你没上场,就在旁边坐着……你为什么不上场?” “没兴趣。”慕夏说,他顺着李抒的话去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那会儿柳絮飘漫天,林战一边在场边跑一边还在打喷嚏,文科班的劣势在此时显露无疑,能上场的就那么几个,成绩好的一个赛一个弱鸡。游弋全场又是攻又是防累成了狗,终场哨一响,他直接坐在了地上。 慕夏坐在旁边玩了整场的手机,他做不出跟着女生喊加油的事,平时也喜欢足球胜过篮球,规则看不太懂。等游弋跌跌撞撞走过来时,他头也不抬,递过去一瓶水。 “你真的很没集体荣誉感啊。”游弋拿冰水碰了碰他的额头。 “老迟到给班里扣分的人没资格说我。”慕夏冷酷反驳。 游弋就笑了:“靠——挪一挪,我也要坐。” 他从善如流往旁边挤出了个空位,游弋坐下来,大腿贴着他的,然后若有所指地蹭了一下。慕夏的游戏打不下去,无奈放下手机,在他后背捏了把。 他只记得那天下午纷飞的柳絮,还有游弋热烈的目光,至于对面哪个班、又有哪个女生在偷看自己……都没放在过心上。 “……慕夏,你到啦!”李抒的声音和拽了把衣摆的动作把他唤回现实。 慕夏一怔,随后说:“好的,谢谢。” 她好似不介意慕夏的走神,和他并肩站在公交站台的雨棚下。慕夏要坐的那趟车班次少,旁边电子显示屏提示距本站还有6个站要走。 他顺势靠在广告牌上,掏出手机,见游弋发来个鬼脸:让我先走,淋雨啦傻逼。 早就换成头上插着小花的猫头回复:“别人借我伞了好吗,以为我是你啊。” 手绘小老虎说:“啧,别人。” 猫头:“还是个超可爱的女生。” 小老虎发了个放屁的表情,接着不说话了,半晌后小心翼翼地问:“有多可爱?” “没你可爱。”慕夏飞快地把这句发出去关了手机,任由它一直振动。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没一会儿就去看一眼,有点傻。 这些被李抒尽收眼底,她手掌在慕夏面前晃了晃:“哎。” 笑意未收,慕夏看向她时目光温和:“什么事?” “加个联系方式好吗,以后我不去画室托你请假?”李抒声音轻,差点被淹没在了雨水里,带着黏黏糯糯的小尾巴,眼神也委屈。 慕夏在那一刻天马行空地想他要是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4 个直男,别说联系方式了,户口本都可以给。但他好歹能把持住,想了想,没憋出拒绝的理由,只得掏出手机,给女生扫了微信。 某些方面女孩子的确早熟,慕夏再见过世面,再自诩无所畏惧,也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可能见他头像,投其所好,李抒加完微信给他发了个小猫害羞的表情。天下人的表情包都是同一套,这个刚巧游弋也爱用。 于是慕夏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也有这只猫?” “也”字太过刺耳,李抒愣了一下:“我喜欢呀……这个我们学校很多人都在用的。” 他终于从女孩子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错愕,好似就此找到突破口就坡下驴。慕夏心旌一动,尽量不显得刻意,他收起手机,抿了抿唇。 “是嘛,我对象也喜欢用。”他笑着说,然后望公交车来的方向。 “你有喜欢的人了啊……”李抒哽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半步,仿佛隔开安全距离才好不让人误会。 慕夏:“嗯,在一起有段时间啦,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他心里想的是根本不用介绍,游弋几乎每天都在画室蹭桌子背书。但他暂时不想在同学中出柜,只留了余地让李抒自己去想。 大约察觉到什么,李抒半晌没说话,直到慕夏要乘的那趟车快到站,她才挤出个挺勉强的微笑:“那真的很巧了——是不是你的车来了?” “对!”慕夏拿出公交卡,跨上车前真诚道谢,“谢谢你的伞。” 李抒:“没事,应该的,再联系?” 慕夏略一思索:“再说吧。” 他连蹦带跳地上了车,下雨天车厢拥挤,抱着书包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落脚的地方。透过重叠人群他看不清李抒站着的神情了,想来不会太释然。 十七年来他没拒绝过别人,过去因为转学频繁,极少有女生向她告白,哪怕只示好而欲言又止的也算上,李抒实在是头一遭。慕夏拉着吊环,身体随公交车的颠簸微微晃荡,短暂地能感同身受她的失落。 毕竟他也经历过当时游弋的忐忑,但有的事一开始就注定没个好下场。 李抒那么漂亮的姑娘,慕夏想,应该能遇到更好的人。 他轻松许多,看手机里游弋发来的消息,回到一半,画室群里弹了个同志。慕夏默默地读完,回复:“能带家属吗?” 黎烟:“有完没完?” 慕夏:“大美女,求求你(っΙ`)っ ” 黎烟:“……” 袁也:“反正户外写生都是放风,让他带吧,别怕晒就好。” 慕夏:“袁老师我爱您。” 关云霁:(⊙o⊙) 后面话题就岔开了,慕夏重新打开和游弋的界面,打了几个字,又删删改改,终于发出邀请:下周三画室去江边写生和露营,你要不一起吧,放松一下。 游弋说:“你叫了我肯定去啊。” 这就美滋滋了,连被雨淋湿的衣服黏在身上都不觉得难以忍耐。 户外写生是画室暑期集训的最后一项活动,视作忙碌了一个暑期的馈赠。虽然提前一个星期做了预告,真到了写生前夕,画室里还是抑制不住的亢奋。 翌日中午江心公园集合,慕夏赶早去找了游弋,两人骑着小黄车一前一后地抵达,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他把车锁在旁边,一眼就看见关云霁。 “游弋也来了?”关云霁对黎烟这个宠坏了的表弟印象颇深,混熟了还有空打趣他,“怎么我们一有活动你就来蹭吃蹭喝的!” 游弋不服:“什么啊,是他非要拽着我来……不然谁不会情愿在空调房里盖棉被吃西瓜看动画啊……你踩我干什……本来就是你,慕夏,别看天了!” “天真热。”慕夏说,藏不住的笑声。 关云霁心知肚明地一摊手,收敛了音量:“秀,继续秀。” 远处李抒也来了,狐疑地往这边瞧,慕夏不敢和她对视,单手揽过游弋的脖子,两个人同手同脚地往公园里走。他的画板在身后晃,不时打到膝弯。 江心公园是本市一处知名旅游景点,毗邻历史文化街区,坐落穿城而过的母亲河畔,整座公园便被江流一分为二,活水四季不歇地淌。春天赏花,夏天乘凉避暑,秋天银杏是一景,冬天最冷的时候,连雪映梅花都能让人踏破公园门槛。 用游弋的话说这是本市老龄化最严重的区域——老太太老头儿们都爱往这钻,点一杯茶,打扑克打麻将,预防老年痴呆。 慕夏他们写生的地方选在了江边,有个颇具先见之明的老板早在几年前联合政府,在此地开辟出一片露营地段,吸引了不少年轻人。 两人一顶帐篷,女生落了单数,黎烟便租了个大帐篷让她们一起。夏天傍晚蚊子多,拉紧了帘子点上电蚊香,再喷点花露水,帐篷里还算舒服。 下午挤在阴凉处涂几张速写,随便吃点东西,大部分画室的同学在家都算乖乖牌,平时鲜少在外过夜,更别提露营,条件艰苦了些却没人抱怨,都双眼发亮地等着晚上——据关云霁说,江边入了夜有萤火虫。 直到晚上八点多,夜幕才施施然降临。露营处点起了昏黄的小提灯,放在帐篷外照明,远处高楼鳞次栉比地亮了万家灯火。 已经立秋,暑热未退。 慕夏喝了口冰可乐,仗着没人在意,往游弋肩膀靠。他们一下午没在一处,游弋跟着黎烟玩,而慕夏老实画速写,得了空才有肢体接触,仿佛夏日里的冰西瓜,甜味沁入心底。 “下午你好专心啊。”游弋说,手挠了挠慕夏的下巴,像摸猫。 慕夏拍了把他的手掌,转身探进帐篷,去拿画了的图。他衣服单薄,做这姿势时露出一大片腰背,游弋扯了扯衣摆,慕夏随后钻出来。 小提灯映出一团光,让慕夏想起宿舍那盏萤火虫似的小夜灯。 其他人三三两两围在远处的篝火边说话,还有前来露营的小情侣,故意离开人群谈情说爱。江风消夏,水流并不湍急,潺潺的声音滑过耳畔,愣是有了几分高山流水的诗情画意。 “你说真有萤火虫吗?”游弋托着下巴,伸长两条腿,拿过了慕夏的草稿翻。 “不知道。”慕夏说,咬着瓶口,趁人不注意突然在游弋脸上亲了亲。 他的声音带笑:“别闹啊——” 起风了,顺着尾音末梢,慕夏按灭了那盏小提灯,在短暂因为黑暗而失明的缝隙里吻住了游弋的嘴唇。他单手撑着草地,倾身压上去。 说话声如风吹过草芽般细碎地钻进耳朵,游弋推了推他的肩膀,但很快在久违的吻中一起沉沦了。他们太久没有这么放肆地在夜色里相拥,彼此的身体察觉到熟悉的温度开始发热,他勾住慕夏的脖子,配合地往帐篷内倒。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5 江水,清风明月,慕夏闭上眼睛,勾住四处挑逗的舌尖狠狠吮吸。他的手不自觉地往游弋的衣服下摆伸,掐着他的腰反复摩挲。 “你是真的很刚。”双唇分开间隙,游弋小声地说,又被堵回去所有的话。 一通滚烫的深吻让两个人都迅速起了反应,游弋有点尴尬地并了并腿。这动作没能躲过慕夏的知觉,他强横地把膝盖挤进游弋腿间不让他收拢,隔着裤子抓住了硬起的部位。 他发出短促的惊叫,远处还有人,抬头一看,星汉横流。 江边仿佛升起点点萤火,游弋仰躺着,侧头与那些小精灵们打了个照面。他的颈侧被印下吻痕,半掩着的帐篷门,他只能用余光贪婪地看。 “真的有……”游弋小声说,尾音带着喘息,被慕夏抚摸的快感和目之所及处窥见的浪漫交叠在一处,让他意乱神迷,脑海一片五光十色的绚烂。 然后所有绚烂都归于寂静,像踏入一片荒凉的雪原,安静得与世隔绝。 游弋摸了摸眼角,湿润的一片。 慕夏直起身把他推进帐篷时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萤火虫,他短短地惊叹,重复游弋那句刚才突兀又没头没尾的话:“真的有。” 铺得整洁的帐篷里,泛黄的画纸落了一地,游弋扯着褪到膝盖的裤子还没从巨大的刺激里缓过神。他随手拿过一张纸,刚想遮住眼,却在旁边不小心按亮了的手机屏幕光的映照下,看清了上面的线条轮廓—— 慕夏画了他,坐在树下,百无聊赖翘着腿,含着一根棒棒糖打手机游戏。 “你这个人……”游弋笑了笑,把那些纸收起来,还要说话,后背被整个覆盖,接着有什么东西冰凉凉、滑腻腻地朝他私密的地方挤。 慕夏声音沙哑,有了三五分成年人的稳重,讲话却还在颤抖:“我想……我想就今天,可不可以,我们两个试一试?” 回答他的是握着手腕拉向自己的动作,游弋弓起背,示意他去。 他满头汗,小心翼翼地扩张,爱抚,找让游弋舒服的地方,听他的声音从难过渐渐到舒服,哼叫被压抑着,像一只受伤的猫科动物。 黑暗的帐篷里满是情|欲的热度,慕夏坚定地缓慢地进入他,扶着游弋的腰,不停地问他好不好,痛不痛,直到他摇着头,拖过了慕夏的手腕,放在唇边咬出发白的牙印,又伸出湿润的舌尖舔了舔。 “可以……你动吧。”游弋埋着头,好似贴着帐篷的底能听见草芽从泥土里钻出来。 生机勃勃的一个夏夜。 等慕夏从他身体里出来,摘掉安全套打了个结扔在旁边的塑料袋里,游弋都趴着没动。他浑身上下像刚跑完三千米似的,腿根酸痛,某个地方更是肿胀难受。 游弋脑子里有点空,他不想说话,从看到萤火虫之后就一直淌眼泪,在被他插射时更甚,一直流进枕头里,晕开一大片水渍。 他本来不怎么爱哭的,又不是因为委屈,游弋只好归结为某种仪式感带来的压力让他在这种时候无所适从,只能靠眼泪发泄出来。 抹了抹眼睛,他好不容易找回理智。 “我爱你。”慕夏突然说,毫无预兆地,接着把手放在他背上,隔着单薄的t恤抚摸脊椎,一节一节地按压。 游弋翻了个身,脚趾去掀开了帐篷帘子,黑暗里他的脸红了,不想让慕夏知道,故意去说别的话题:“刚才……你也真敢,我声音不大吧?” 慕夏一愣,诚实作答:“我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是你。” 两个人同时短暂地沉默了,游弋自暴自弃地拿枕头挡住了脸:“没有萤火虫了。” “明天还有。”慕夏在他身边躺下来,“只要放晴就有。” 风从帐篷门帘的空隙里钻进来,温度渐渐地冷下去。外间不时飘过一点荧光,伴随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还有露水的味道。 “慕夏。”游弋喊他。 慕夏说什么,很温柔地侧身抱住他。 “你再说一遍。”他说,“我刚才没听清楚。” 于是他听到了那人闷在耳畔低低的笑,少年的爽朗像惊鸿一闪的光,他听见慕夏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游弋我爱你,我发誓,一直爱你。” 一个良宵,游弋埋在他的颈侧,碎片般的嗫嚅了什么。 他想说不用发誓,我都知道。 但他真的太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共同迎接美好的五月 比心 第36章 光年 慕夏作了一个混乱的梦。 自小到大所有孩子们的终身阴影紧张时刻反复回放,譬如上学迟到、没带作业、在家偷看电视,让他不得安宁地辗转。一边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生活”,一边却又不自禁地为之浑身冷汗,仿佛正在亲历。 梦里老慕摸了把电视机后壳,一脸阴沉地转过头看向他时,慕夏喃喃着“没有”,猛地睁开了眼——光斑透过帐篷顶一小块没遮光的地方,正落在他的眼睫上。 额角还在冒虚汗,慕夏反复回忆着这个梦。不同于之前,所有的内容他都记得十分清晰,连梦里夏天的燥热,跑过操场时路边的小叶榕都历历在目。 慕夏静静地放空了一会儿,忽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一只手臂麻得很,扭头一看,旁边躺着的少年双目紧闭,显然也在做不好的梦似的,把他一条胳膊牢牢地抱在怀里,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 一见他有点发白的脸色,慕夏便触电般地回忆起了前一夜的情景。 帐篷里很黑,只有外间隐隐约约透进来一点光,他却能看清游弋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半侧过来看他时脸上有泪痕。 游弋说了句什么,慕夏脑子一片空白,没听清。被压着的少年眨了眨眼,牵过他撑在地铺上的手,吻他的指尖,不解气地咬了口,没什么力度,那条细长的泪痕被朦胧的光一照,攫取了慕夏全部的注意力。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替游弋擦一擦,他却又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比起那惊鸿一闪似的眼泪,其余惊人的热度,被包裹的快感,和占据他身心时结合的满足,仿佛都突然不值一提了。 “这是我的。”他想。 清晨,他们未扣紧拉链的帐篷帘被风一吹发出呼啦啦的轻响。 慕夏仰面躺着,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他收拾妥当钻出帐篷时游弋还在睡觉,被慕夏拿毯子裹紧了都没反应。露营地都没什么动静,远处公园里,已经传来老年人打太极的声音了。 慕夏随便洗了把脸,脖子上搭着毛巾在江边草地上坐好,抱着自己膝盖,下巴也抵上去,随后开始发呆。好像迟到的贤者时间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他迎着江风,想了很多,最终又归结于一片荒芜。 “我这就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6 ……不算个小孩儿了?”慕夏想,说不上来是欣喜还是遗憾,“那游弋呢?我应该对他负责的,他怎么能这么相信我……当时在一起,他就想到现在了吗?” 上次生日未竟的亲热一旦煮成熟饭,心态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慕夏听着江水潺潺,思索得过分出神,连身后靠近的脚步声都没察觉。 “嗨!”熟悉的声音响起,慕夏吓了一跳,差点没坐稳,一只手撑在了身后。 他回头一看,却是李抒,换了一件白色t恤,茶色的头发没扎,柔软地披在肩上,于是点点头算作回应,表情还有点惊魂未定的茫然。 李抒在他身边坐下,笑着说:“你也起这么早?” 慕夏:“睡醒了就起来了。” “你还睡得着,我昨晚特别不习惯。”李抒绕着一缕头发,埋下头,半晌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昨天一直在看你。” 慕夏愣了下,觉得她说的应当是写生那会儿,至于后面他和游弋挨在一起,不管是牵手还是接吻,都已经天色暗了,他们也看不见。 但他毕竟昨晚——脑海里光是“野外”“帐篷”这两个字挨在一起,慕夏都要羞愤欲死了。 “唔,是吗。”他简单地说,含糊其辞,妄图蒙混过关。 李抒没看他,目光落在江面随波逐流:“其实我之前还在想……你说有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却没提更多……我以为是外国语那个林檎呢,她人缘好,又很可爱。” 慕夏“啊”了声,解释道:“林檎有男朋友,不是我。” “我知道。”李抒扭过头朝他笑了笑,脸侧有个小酒窝,“帐篷里那个才是吧?” 她问话的语调温温和和的,并无太多波澜起伏,听得再分明些才好察觉其中三分无奈七分懊恼。慕夏却来不及细听了,他脑海中“咯噔”一声,接着浑身都戒备起来,还没意识到,已经坐得离李抒好几米远。 “我……”慕夏反应过来,平时调戏游弋、嘲讽林战时能生莲华的口齿这会儿跟结巴似的,半晌吐不出一句话。 李抒默默地挪了位置,双手揪着身边的草:“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昨天看到你跟他……其实后面几天,他来画室的时候,我都有感觉到的。别把人当傻子啊,慕夏。” 他一时语塞,只好垂头沉默了。 李抒见他不答,眉梢一扬,忽然说:“那这样也不亏了,当不成……那什么,就可以安安心心和你做朋友,总可以吧?” 这下是真找不出拒绝理由,慕夏哑然失笑:“这可是你死缠烂打。” “哪有,我感觉你男朋友还比较帅呢。”李抒揶揄他。 他像卸下了浑身的戒备,但慕夏生性谨慎,没做到有问必答。和李抒聊了一会儿天,其他画室同学也陆续起床,慕夏站起身钻回帐篷,差点被眼前的画面逗笑了。 离开大约一个小时,游弋终于察觉到热了,毯子被踢开,两条光裸的长腿大大咧咧地掀出来,上身却整个不知怎么的包裹着毯子,姿态圆滚,两只手也找不见塞去了哪儿,整个人像一根硕大的棒棒糖。 慕夏弓着腰蹲在帐篷门口,捉住他一只脚踝,毫不客气地开始挠脚心——游弋浑身上下就两个脚底板最怕痒,碰一下恨不能浑身一震,跳个八尺高。 这不成器的毛病慕夏心里明镜似的,动作便十万分故意。他的指腹往游弋脚心一蹭,接着羽毛一般的力度,拂了两下,顿时见效。 裹成棒棒糖的被子里蠕动片刻,像只冬眠睡醒的虫,翻了个身,本能地想缩起腿,却被慕夏抓着脚踝没法动。 在慕夏的手靠过来时游弋已经醒了,只是还在挣扎。这下他尝试未果,直接一脑门黑线地掀了被子坐起身:“慕夏!” “在呢。”慕夏懒洋洋地说,一侧身坐进帐篷里,捞过他的脖子,接了个长长的吻。 游弋没说出口的国骂都被他堵回去,经由这个吻,昨夜种种悉数前来,他被慕夏放开时满脸潮红,愤怒地别过头:“这样讨好我是没用的!” “哎,我错了。”慕夏认错态度良好,从不说对不起。 游弋懒得和他计较别的了,打了个哈欠:“几点了?我姐他们起来没……你们今天什么安排,我饿了。” 慕夏一一作答:“快八点了,黎老师说今天早上自由活动,昨天的作业交给她就能解散,下午回画室继续上课,做个暑期总结——你想吃什么?” 他难得不耍花腔,游弋一愣,正从小笼包和油条里纠结着,慕夏又一脸纯良地说:“别吃太辣的东西了,还有……痛吗?” 游弋:“……谢谢你。” 慕夏牵他的手,把人从帐篷里拽出来。 外间空气清新伴着青草和江风,游弋深深吸了一口,只觉身心通畅。他往旁边一倒,挂在了慕夏身上,手掐着他的后颈,恰如其分盖住了上头的一个牙印,游弋目光落在上面,耳根又有点红,整个人埋到了慕夏肩膀。 即便后腰有点酸,腿走两步就发软,某种被侵入过的异样一时半会儿无法彻底消失,游弋仍没有半分脾气。 江月夜风都好,萤火虫也挺浪漫,他瘪了瘪嘴,心平气和地承认这个第一次还不错。 暑假最后几天游弋的爸妈总算又出国了,慕夏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快乐无比,当晚拎着行李包跑到了游弋家。 他们真正地发生了关系,火一样的热情点燃了就难以扑灭。以至于开学时去了宿舍,林战见他俩表情微妙,一头雾水地问:“你们这么不高兴,作业没写完?” 作业当然没写完,但谁都无暇顾及了。他们终于踏入了高三,开学早,八月底就提前被关进了学校,美其名曰赢在起跑线上,写作自习读作补课,每天早上七点半到晚上十点,老师轮番轰炸,头脑多少有点不清醒。 慕夏听林战问话时,还在思考正弦和余弦函数图的区别,几个点的固定值,闻言随口说:“作业写不完的,倒是你,怎么今天没和班长一起坐?” 晚自习的教室,林战一般都跟戚善善扎堆,学霸情侣的消遣方式据说是泡图书馆、互相battle数学题,此种情趣,慕夏不太懂也不想懂。可这天他和游弋坐在雷打不动的教室最后排,林战却恹恹地抱着书过来挨着他们坐了。 这学期换了教室,搬进专门的高三楼里,六班不再挨着办公室,可谁也没心情造次了。一人一桌中间过道变窄,晚自习随便挪动,就可以一起以学习小组的名义快乐刷题。 慕夏没得到林战的回答,心里并不十分在意,摇了摇头,咬着笔帽继续看那道杀千刀的数学题——每个字他都认识,连成一片他就什么都不懂了。 正当他冥思苦想tan的数值到底有没有90°,林战突然长叹一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7 口气:“分手了。” 这可成了新闻,游弋从前桌回头,惊讶溢于言表:“怎么就……?” 林战的笔尖指了指坐在第一排背单词的戚善善,他有气无力地说:“还是之前那个理由,高三了,怕影响学习。我是真的不懂,上学期明明考得还行啊。” 那次市统测里,林战同学为争一口气,凿壁偷光、囊萤映雪,最终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在全市排名里跻身前50,虽然离外国语的那位谢泽原的三分之差让他欧了一个暑假的气,可怎么还能影响他和戚善善的感情? 慕夏不懂就问:“是班长觉得你不够好吗?” 林战:“可能吧,我考不上北大清华,她一直觉得自己到六班是失误了,不然也在清北班……哪轮得到我去认识。” 后面就纯属赌气了,游弋一皱眉,他向来尊重女生,觉得林战这话有点奇怪,刚要开口,被慕夏瞪了一眼。两个人默契无比,在林战的垂头丧气中眼神交流。 游弋:你看看他说的那叫什么话?班长有错吗? 慕夏:不知道是气话?你可闭嘴吧。 游弋用眼神默默地给了他一个“呸”,随后转过去埋头做题。 慕夏顺着林战的毛摸,安慰了两句,忽地记起方才林战言语间的友校学生会主席——林檎那句“我是做慈善”,送巧克力,还有旁的乱七八糟,心里不禁一声“咯噔”,即刻开始了脑补,话也说不出。 “烦死了。”林战说,从桌肚里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有新的微信消息。 “别烦,放假的时候请你出去吃顿好的。”慕夏瞟了一眼,他一点不近视,只看见和林战发消息的人用着一个绿油油的头像,无比眼熟,随口说,“谢泽原啊?” 林战点头:“嗯,他送苹果回家了,他俩今天约会。” 慕夏:“约什么会都告诉你?” 林战冷笑一声:“他自己要说,呸,臭不要脸,拱我家的白菜还要我在旁边听!苹果怎么眼睛瞎了,找这么个不靠谱的!” 他无比扭曲地别过脸,揪了一把游弋的肩膀。前桌少年显然也把这些话都听在耳里,两个人糟心地对视,彼此都觉得林战这人有时候实在有点榆木脑袋。 游弋飞快在纸上写了句话,避着林战给慕夏看。他的字迹潦草,慕夏辨认好一会儿,看清内容差点笑出声,游弋说:“他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谢泽原不是气他,是刺激他啊?” 他夺过那张纸写回复:“被知道苹果是帮凶还不得气死。” 游弋:“强行掰弯直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感叹号还特意加粗了。 慕夏:“别人的事,我们不评价。” 两个人就此结束交流,慕夏挪了挪凳子,旁边林战还苦大仇深地摁着手机。他余光瞥见招财猫从窗外一闪而过,连忙踢了踢林战,示意他把手机收起来。 晚自习,四处都是小心思,被白天的暑热和烧脑题目弄坏了脑子的少年少女坐不住了,不时有细碎的说话声顺着风飘进前后桌的耳朵里。如果遇到感兴趣的话题,从繁重的课业里喘口气聊两句,倒也能减轻压力。 教室里的电风扇疯狂摇摆,声音活像下一秒就要掉落。慕夏抬头看了一眼,好似和他刚到二中没什么区别。 先是银杏树叶黄了落了,腊梅花开过一茬,接着冰一样的冬天过去,春风拂面万物复苏,八重樱、垂丝海棠争奇斗艳,入了夏,又齐齐地在繁华最后凋落,剩下茂盛葱郁的香樟银杏迎风微微晃动柔软枝叶。 然后一不小心,走廊灯光的映照下,银杏的叶片又开始泛黄了。 “一年啦。”慕夏想,铅笔落在白纸上,沙沙作响。 熟悉的小老虎轮廓重新浮现,慕夏画了个趴着睡觉的q版小动物,在脑袋上插个“瞌睡虫”的牌子,抿嘴笑了笑,重新撕开一张草稿纸。 他一抬眼就能看见游弋的后背,和后颈长长了的发梢,扫过耳尖。 和过去一样构图的画作,依稀能从笔法上看出已有了时间勾勒的进步。趴着睡觉的少年,慕夏没画衣服的褶皱。 笔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肩胛骨上,添了一只蝴蝶的轮廓。 那只从脚踝到唇畔象征着欲念的蝴蝶终于飞到了他的骨骼中。 作者有话要说:  再也不无大纲裸奔! 第37章 浪费日常 吹过银杏树的风卷下金黄的叶子,一夜之后铺满了整条街道。穿着橙色背心的清洁工人似乎并不为此发愁,端着扫把坐在一旁的花坛边,悠哉点燃一根烟,和偶尔骑着单车路过的行人一起,静静地开始欣赏深秋。 季节交迭让时间的流逝有了实体,一朵花的盛开到凋零,一棵树从夏到秋变了颜色,窗外偶尔掠过的雁群没了踪影…… 桌上的试卷越堆越厚,招财猫上课都不怎么讲笑话了,课间的打闹越来越少,高三让压力和肃杀的秋冬一起悄然而至。 慕夏自书卷里抬起头,伸了个懒腰。 “喂。”他踢了踢前桌的凳子,“要不要吃点东西,下课我去帮你买?” 前桌没应答,不一会儿从桌沿推过来张小纸条。 他一看就笑了,游弋写了几样零食,末了在结尾处盖个心形小印章——印章是他生日时孟居然送的,一整套,什么图样几乎都有,这个爱心在当天惨遭游弋嫌弃,说又土又娘,孟居然一颗玻璃心都碎了,结果到后来反而是又土又娘的爱心被用得最多。 慕夏的文化课压力没其他人那么大,至于其他的,他不爱提。于是游弋埋头写卷子,连下课时间也一并被压榨之后,慕夏义不容辞地接过了买零食的活。 被二中官方吵着要整改的小卖部心惊胆战地过完半个学期,眼见整改之事雷声大雨点小,便松了口气,继续做起了小本生意。 不知道哪个心思活泛的提过意见,小卖部一入秋冬,更是胆大包天地从校外运些凉面、炒饭甚至关东煮这类明显不在学校允许范围内的零食——汤汤水水,味道还挺香,同学们对此喜闻乐见,纷纷奔走相告,眼看生意就越做越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慕夏站在小卖部前,眼见排队有序购买偷渡零食来打发大课间的同学们,不禁感叹估计他毕业前是没法看到关门大吉的。 “毕业”的字眼在脑内闪了闪,慕夏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抱着游弋要的奶茶和零食偷偷裹在校服外套里回去——冬天的二中不强行要求校服,但慕夏仍旧随身带件外套,御寒防风——放到他桌上,自己顺手拖过凳子,在狭窄的走廊中间大剌剌地坐下。 奶茶还贴心地把吸管都插好了,慕夏趴在他的桌边:“称职吧?” 游弋摸摸他的头:“真乖。” 他一边喝一边翻着上课写完的笔记,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8 游弋不是没天分的学生,智力处于普通水平,当了学渣纯属不用功。自从国庆假期后招财猫找了他一次,游弋就跟突然开窍似的,连专门的数学错题本都做了出来。 慕夏熟门熟路地从他桌面小山似的书堆里摸出一本习题集,翻了两页,看游弋整理到圆与方程,想了想,拿了支笔开始抄页码。 “干什么呢?”游弋说,咬着吸管,侧面看过去眼睫毛长长的。 “我也留几个不会做的题型,明天去问老王啊。”慕夏对着练习册的页码在自己那本上折好记号,把笔塞回去,“总不能全部考完再补文化课吧。” 游弋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快统考了?” 慕夏趴在手臂里:“嗯,下个月中,完了以后看单招……一直忙到年后。” 游弋一点他的发旋儿:“你想考b市的美院吗,还是g市的?应该不会想要留在我们这边吧,难考吗?” “专业课吗,就那样吧,我没什么压力。”慕夏说,“黎老师喊我放轻松,已经是画室比较优秀的学生了,虽然我色彩还是不怎么好。” 提到专业的东西游弋就听不太懂,他点点头:“那就好。” 慕夏抬起头,一双眼亮亮地看向他:“反正三月前是肯定能确定我以后去哪儿念书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大学还在一个城市?” “可以吧。”游弋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别让我考清北之类的。” 得了这句承诺,慕夏心里舒服许多。他就像看的武侠电影里,主人公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难得涌起一股干劲,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要写题吗?”游弋转过来问。 慕夏:“为你这句话头悬梁锥刺股,必须考个好学校了。” 游弋不知信不信,听完后笑起来。他眼窝深,笑起来分外地好看,慕夏想摸一摸他的眉毛,碍着在教室,前排还有招财猫在讲题不敢造次,只好拿着笔,用不写字的另一头在游弋眉心戳了下,留个白印子。 白天要听课,晚上请假跑去原野画室继续考前集训,如果黎烟一声令下,慕夏连白天的文化课也上不成,整天泡在画室也有。 小院子里的蔷薇花凋得干净,随着天气变冷,连叶子都一片一片地落。院外街道的银杏叶在阳光下灿烂地铺了满地,西风一吹,打着卷儿飞过矮矮的街沿。 慕夏数不清他在画室削干净了多少铅笔,买水粉又花了多少钱,废稿越堆越多,都快赶上林战攒在宿舍角落的那些试卷。 “你笔触能不能该松的时候松点?赶什么,静下心!这片多细化!” “脸部结构多看看临本,这一张的五官你画得太糙了,细节刻画我昨天才批评过,今天怎么又是这毛病?” “整体效果被吃了?画面太灰,重来!” “人物和人物之间要拉开,但不能拉这么开,画面整个割裂,袁老师平时是这么教的?” …… 一股冷风从窗外钻进,吹得慕夏一个激灵,冷飕飕地醒来。 梦里还在画室,窗外却是白天的二中,落光了叶子的银杏树和睡眼惺忪的慕夏打了个照面,在风中摇晃光秃秃的枝条。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手边的墨水笔在草稿纸上晕出一大块黑色,抬头一看教室后的钟,才过了五分钟。 慕夏揉了揉眼睛,讲台上,老王声嘶力竭地边拍黑板边讲数学题。他迷糊了一阵儿,捏了把鼻子,把黑板边缘的例题抄到笔记本上。 下课铃响起,老王只停顿了十秒,接着毫无下课意识地继续讲题。有的同学小声抱怨了几句,又有人举手示意去厕所。 慕夏朝掌心哈了口气,他刚睡醒,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朵,都在发烫。 等老王终于舍得离开他的三尺讲台,同学们纷纷冲出教室,慕夏才意识到,好像一天的课就这样结束了。 他站起来收拾书包,游弋转过身:“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这么红。” 慕夏摆摆手,刚要说没有,喉咙一痒,打了个惊天大喷嚏。他慌忙捂着鼻子找纸巾,游弋从旁边一列的女同学桌上抽了张,沉默地递过去。 “谢谢。”慕夏按着脸,瓮声瓮气地说。 “生病就拿点药。”游弋学招财猫的语气说教他,言罢自己都经不住笑了,“实在太严重就请假吧,我陪你去医院。” 慕夏瞪他,兴许刚打过喷嚏的缘故,他眼里盛满水光,一片潋滟,瞪人都没了平时的凶狠。游弋抬手摸了摸慕夏的耳钉,那条小鱼藏在他的碎发下面,轻易不能被发现。 “去吃饭。”游弋说,“吃完我送你过去。” 慕夏:“晚自习呢?” 游弋满不在乎:“第一节是语文,逃了就逃了。” 他好像从这句话间又能看见最开始认识他时的样子了,慕夏拍了下游弋的脑袋,把书包往他身上一挂,先跑出了教室。 到办公室跟招财猫拿了假条,慕夏想了想,模仿着招财猫的笔迹,在学生姓名后的宽阔处补上了游弋的名字——他从小模仿父母签名,干这种事驾轻就熟,何况招财猫一个留洋多年的英语老师,中文写得不怎么样,保安乍一看,也瞧不出端倪。 凭借添油加醋的假条成功出校门,游弋买了串糖油果子,和慕夏一道上公交。 此时正逢下班高峰期,育才中学外他们常坐那一路公交却不怎么挤。要坐好几站,慕夏和游弋一前一后跑到最后排挨着窗坐下,游弋掏出那串果子开始吃。 红糖的甜味飘散开来,慕夏握着他的一只手,凑过去叼了一颗。 他脸颊边沾了红糖,自己尚未察觉,面前横出个书包挡住了视线。慕夏还在纳闷,舌尖的温热触感柔软地贴上来,舔掉那点糖,又吻了一口。 “啊呀,还搞偷袭了。”慕夏嚼着糖油果子说,书包被游弋放下来。 对方也在吃,腮帮子鼓鼓的,偷香得逞后文绉绉地调戏他:“这叫什么来着,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咳咳,出自《洛神赋》。” 慕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卖弄逗得哈哈大笑。 冬日阳光稀罕,公交车走得慢。他们虽非好学生,也不常一起逃课,难得从毕业班的高压下偷出一个美丽的黄昏。 路过当日吃小糍粑的路口,游弋看了眼,遗憾地说:“阿姨没出摊。” 浓烈的秋色已经成了过去式,却永远留在了慕夏的画纸上。他有次画过这个路口,黎烟夸他有心,后来这幅不成熟的水粉画被游弋拿了回去,压在书桌的玻璃板下,和他们某次聚会后几个朋友的合照放在一起。 年轻时都不喜欢想未来,慕夏不爱说“以后”,为数不多几次提及,都和大半年后的高考有关。 他心里担忧游弋考不好,盘算要不要赔上自己的前程。但很快,这担忧就被从对方书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79 桌上看到的数学错题集、英语单词本乃至画满铁路线和山脉河流的地图打消了,他想游弋还是没变,不爱说,但比以前喜欢笑了。 仿佛刚认识那会儿,成天担忧性取向暴露不敢和他四目相对的,跟今天在公交车上拿书包挡着亲他脸的,不是同一个人。 慕夏握住他的手更紧,公交车一个急转弯,游弋因为惯性倒在了他身上。 随后就赖着不走了,头埋着,臂弯里勾着书包带子,另一手往慕夏掌心写写画画,不知在搞什么鬼画符。 “寒假……”慕夏有点艰难地开口,他承认这是个疯狂的念头,“我想你陪我去校考。” 游弋:“啊?” 慕夏:“别人大概都会喊父母陪,老师……多半没空每个人送,如果可以……我想你陪我去,大概会发挥得好一点。” 就像当天运动会,呐喊声震天响,他在远处的人造草皮站着,双手插兜望向跳高场地,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子。 他没喊一声加油,可游弋破了校记录。 这么一想,认识三百多天,相爱数不清月份,到底还是有不少共同的回忆。 游弋半晌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有空就陪你去吧……反正我爸妈不在家,跟姐姐要点钱,她早就对我无语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游弋把他送到巷子口,没敢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他对黎烟还是有种“长姐如母”的敬畏,平时没大没小惯了,可被发现逃晚自习,又撞上黎烟最近带学生压力大,说不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慕夏踩着上课点走进画室,挨了袁也两句批评,无所谓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旁边是关云霁,另一边是李抒。画室的女同学没几个和慕夏关系好,关云霁嘴碎,有次告诉慕夏,其他几个女孩儿大都觉得他高贵冷艳,难以接近。 他一头雾水地想:“如果平时上课不爱说话,下课抬腿就走,这算高冷,那就……还是继续高冷吧。” “来啦。”关云霁和他打了个招呼,慕夏点点头算是作答。 李抒塞过来一包小点心:“我妈从s市带回来的小糕点,他们都说不错,你尝尝。” 关云霁一看,立刻在旁边阴阳怪气:“专程给你留的!” 慕夏跟李抒道了谢,转头拆开包装分了一半给关云霁:“你就知道吃,等明年开春,我看又要哭着减肥吧?” “你懂什么,减肥是女性一生的事业。”关云霁几口吃了,埋头削铅笔。 慕夏“哦”了声,反驳说:“我不需要懂这个。”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斗嘴,李抒便在旁边憋着笑,像个安静的花瓶,不时往自己的画纸上补几笔线条。黎烟听见动静,喊了两句别吵,两个人立刻又噤声了。 画室气氛和谐,休息时间还有老师准备茶点,一起聊八卦。 这天晚上固定的课间,慕夏接了杯热开水捂手,坐在沙发边缘听几个女生聊天。女孩子的话题总离不开一些固定的八卦,慕夏对这些并不反感,甚至人本性就喜爱凑热闹,他还挺爱听——哪个男生真的好看,哪个女的可讨厌了,那谁和那谁谁谈了恋爱,小谁和小谁分手…… 慕夏听得有趣,忽然却又个熟悉的名字传进了耳朵。 “……就外国语的谢泽原,他女朋友不是育才的吗,怎么还和别人有接触啊?”一个女生说,碰了碰关云霁,“学姐,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关云霁自己是外国语的,又是谢泽原的前辈,闻言也不扭捏——左右讲八卦不是什么原则问题——说:“好像是说他和本校一个男生走得蛮近,不过也没什么的吧。” 先前讲谢泽原的那姑娘笑了:“啊呀呀,学姐你不知道吗,谢泽原出了名的男女通吃。” “谢泽原是真的帅,我要是女的我都追他!”有个男生笑着说。 “别说,你现在也可以追他啊!以前听说外国语不少男生跟他示好呢——” “哇,现在的男生都那么大胆……”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突然坐在边缘的一个男生说,“远了不讲,慕夏不还天天和他男朋友黏在一起,二中不少人知道吧?” 瞬间的安静,连方才兴致勃勃说外国语八卦的女生都闭了嘴。 有道是背后说人闲话与当面搬弄是非差别太大,何况慕夏就在旁边坐着。关云霁用力打了那男生一下,粗声粗气地说:“别瞎搞!” “事实嘛。”出言的却是慕夏,他笑眯眯地,看不出生气。 见他这样的态度,那个失言的男同学好似松了口气,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慕夏又如沐春风地捂着他的热水杯,慢吞吞地说:“我们班还有人告诉过老师,要搬出宿舍不和我一起睡呢,嫌有伤风化。” 李抒:“慕夏,你别这样……翁淼也是无心之言,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就讲个笑话给你们听嘛。”慕夏握住杯子的手指松了松,又说,“你们猜我当时怎么跟老师说的?” 他环视一周,嘴角的笑渐渐冷了:“大概就这学期开学时候吧,我们班主任叫我去谈话,说那个同学又反映了一次,想搬出宿舍,还找家长来施压,说要告诉我爸妈。” 方才还在提这事的翁淼都听不下去:“我靠?” “我当着班主任的面,跟他说,”慕夏停顿了一下,好似回想当时许文科的表情,“‘尽管去告诉,我爸忙着养私生子,我妈忙着斗小三,谁也管不着,我没耽误他学习,不碍着你任何事——看不顺眼自己滚,少来找别人的不是’。” 他说完,站起身把那杯冷了的热水倒进洗笔盆里。 “我其实无所谓别人怎么指责,但张口闭口影响他的这种,还是会反驳一下。”慕夏坐回画架前,“反正大家这么熟了,知道了也没什么,就是……别在我男朋友面前提,他脸皮薄,经不起这种玩笑,可能会打人。” 话音刚落,李抒轻轻笑起来,指着慕夏说:“他男朋友特别帅,我作证。” 画室众人重又活跃,慕夏沉默地坐在自己位置,在画纸上补了点颜色。他心情只激动了一会儿,随着欢声笑语渐渐地冷静。 他当然不生气,这些话题不如过年回家那群傻逼亲戚指点江山令人生厌程度的百分之一,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可这些幼稚和生涩中,有些态度依旧很明显。 玩笑和切实的看不起,慕夏分得很清楚,自认不会再栽第二个跟头。 李抒说他男朋友特别帅。 慕夏盯着手机屏幕里,指定聊天框的那个老虎头像,心想:“那可不嘛。” 作者有话要说:  踩着尾巴祝夏哥生快!属兔的话今年怕不是已经19了(??ω?`) 第38章 统考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0 毕业班的考试一个接一个,越到年底,压力仿佛化作了实体的乌云,沉沉地压到教室上空。每个同学的脑袋都被按在了桌面上似的抬不起来,用林战的话来说,每周写掉的文综和默写,能用光一支全新的墨水笔。 他专程把用光的笔芯收集进了一个盒子,说要等毕业后看,一共写了多少。林战讲这话时苦中作乐地笑,揉着酸痛的手腕,撺掇游弋和他一起。 “我才不要啊,好蠢。”游弋说,解数学题的思路因为这个打岔断了下,不得不从最上面的草稿重新看一遍。 他本来根本没把高考放在心上的,父母是旁人眼中的高知,是做学术的研究员,也躲不过被染上社会淤泥,为生活奔波,根本没有他人以为的体面生活。从小到大因为这层关系,交往的长辈大都也是所谓知识分子,有些愤世嫉俗见得多了,便不值一哂。 游弋没觉得学习是件能改变命运的事,他对未来暂且并无计划,也知道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文凭固然重要,可父母那些厉害大学毕业的朋友,不也一样是普通人吗? 即是如此,何必用高考把自己束缚起来? 所以没遇到慕夏之前,他向来不把这当回事。游弋不蠢,甚至可以说挺聪明的,一点就透,记性也好,考前临时抱佛脚背的东西,整个长假过了都还记得—— 用招财猫的话说,“你就是不肯学。” 然而不肯学的游弋不知怎么地被慕夏那句“去一个地方念大学”刺激了,高中只剩下短短两百天,竟开始摆正了态度。 兴许因为他终于有了点期待,不再对什么都无所谓。光是想一想以后和慕夏天南海北,只能煲电话粥,兴趣来了还和单身时一样用手撸……游弋就要窒息了。 “我还真挺喜欢他的。”游弋想,尽管以他还没长大的十七岁心性,界定喜欢与否、喜欢程度深浅的标准直接与“黏人”“情|欲”挂了钩。 他出了会儿神,半晌一个激灵般地醒了,匆忙地埋头继续算题。 取极值,代入题意,一个舍去一个留着,然后才能算出圆的方程,求动点的值到哪个位置两条直线刚好平行…… 游弋抿了抿唇,直起身子往后排看,空荡荡的一张桌面。 他摸摸鼻子,干咳一声,即便旁边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压根没人注意他,游弋掩饰掉他刻意的回头,心想:“慕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陪我上晚自习啊。” “思念成疾”四个字初具雏形时,少年都不明了这种酸楚的折磨到底是什么。 林战合上笔盖时发出噗地一声轻响,他越过狭窄的过道拍了拍游弋的胳膊:“慕夏今天晚上还回宿舍睡觉吗?” 在画室的时间越来越久,慕夏拿着假条合法出校外,偶尔下课晚,就会直接回到自己家睡,第二天再早起坐公交返校上课,或者继续去画室。这么做也有不便,他白天上课一直犯困,最近精神也不如从前,熊猫似的吊着两团乌青的黑眼圈。 游弋从桌肚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暂且没有未读消息,摇头说:“不知道,我一会儿问问吧。他最近要统考了,压力很大。” “啊,我听说慕夏专业课很不错啊……”林战惊讶地说。 游弋怼他:“你成绩也好,但哪次考试前不熬几天夜?这能一样吗?” 林战思索片刻,赞同道:“也是,那等他考完,我们给他庆祝下暂时解脱吧。” 游弋说好,埋头打了几个字给慕夏发微信,问他要不要回宿舍睡觉,晚上有没有吃好,饿了的话一会儿去食堂买碗炒饭留给他。 直到临下课的十分钟,慕夏才回他:“我在校门口了。” 他握着手机,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抬头去望墙上挂着的钟。动作太急磕到了膝盖,游弋倒抽一口气,又趴到桌上去揉伤处。 没到最冷的时候,游弋下课喜欢和林战、孟居然打篮球,秋裤之类的从不在考虑范围内,这下一撞,隔着薄薄的一条校裤也能摸出肿起来。他钻到桌子底下,把裤脚玩到膝盖一看,果然破了皮,红色的伤口不长,看着却有点触目惊心。 游弋摸了下,冰冷的手指碰到伤处,凉意钻入骨头,却让火辣辣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没事吧?”林战关心地问。 “痛啊。”游弋说,话音未落,又带上了点笑意。 林战看得莫名其妙,竟然跟着他笑起来:“你神经病!” 游弋毫不客气给了他个中指,飞快地回了慕夏一个表情,接着端正地趴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背着唯物论和辩证法,期待这样时间可以过得快点。 躁动的下课铃响起,四面校园渐渐嘈杂起来,脚步声回响在楼梯间。游弋从座位弹起身,收拾了自己的书包,随便抓了张试卷预备回宿舍做一下睡觉,接着便大步流星地跑出去,成了教室里最早出去的人。 林战:“哎,你的课本都落一地啦——!” 没能喊到人,只好无可奈何地埋头帮他收拾起来,林战恨恨地想,一会儿肯定要让游弋请顿宵夜这事才算了。 窗外叶子金黄的银杏树随着风拂过,发出爽朗的声音,好似在笑少年的情谊纯粹刚好。 游弋一路小跑,顺着人群跑到宿舍。 操场边的灯彻夜通明地亮着,给那些躲在黑暗里的小情侣又缩小了偷欢的地方。游弋穿过足球场时撞到一对正牵着手的小情侣,男同学骂了句什么,游弋回头瞪他,后半句的国骂顿时就销声匿迹。 他突兀地想到那句著名的武侠小说台词,“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不由得内心一阵莫名欢快,笑出了声。 宿舍楼下,人潮涌动,游弋刚要跑回去,忽地发现一旁榕树下站着的熟悉身影。 身量修长的少年越发瘦了些,显得更高了,他到了冬天特别怕冷,围巾一直捂到口鼻处,领口袖口也掖得严严实实,被西北风刮得眼睛都要睁不开——正低着头听旁边的人说话。 是个女生啊。 看清了慕夏旁边的人,游弋脚步一顿。他认得那个女生,好像是同年级哪个班的,喜欢她的人不少,茶余饭后常听孟居然提起,名字却记不住了。 慕夏怎么认识她的?到底在哪儿见过? 游弋停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他被擦肩而过的学弟撞了下,两个人都慌忙地道歉,等重新看向慕夏的方向时,那女生已经走了,慕夏也朝这边来。 他看见了游弋,朝他挥手,靠近后无比熟稔地揽过了肩膀:“走吧。” “谁啊那是?”游弋自认不爱喝醋,仍架不住语气有点酸溜溜,归根结底,大约慕夏没有前科,对他出柜更早于在一起,他没必要和女生过不去。 可刚才专程低头听她说话的模样,真的招人嫉妒。 慕夏四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1 处看了看,回味过游弋话中所指,一边笑一边拉着他往男生宿舍走:“画室的同学,我们今天一起回来的。但我跟她真没什么,你要信我对女生没感觉啊。” “这可说不好。”游弋被他信誓旦旦的话弄得无端烧起一丛火,语气也有点阴阳怪气。 他自打认识慕夏以来便没再这样怼人,哪怕平时对旁人斜着眼睛拿鼻孔看,没好气地嘟囔几句什么话,也不会把这套对着慕夏。 慕夏心思敏锐,顿时察觉到不对劲。 换做旁人神经粗些,兴许会皱着眉问“你到底怎么了嘛”,然后陷入一场误解与别扭熬成的造作中。可他只皱了皱眉,接着说:“今天发生什么事啦?” 尾音故作轻松地上挑,企图扯开话题,慕夏做得有些笨拙,心里忐忑他会不会卖这个面子。 但两个人在一起,这种小摩擦无可避免,受点委屈差不多也家常便饭了——甜蜜有之,苦涩有之,磕磕绊绊地才好走得更远,这是哪部拙劣鸡汤的内容,居然还挺有理。 话音刚落,手掌按着的肩膀肌肉明显放松了,游弋闷声说:“没,眼看就要一模了,今天做模拟卷又是两眼一抓瞎。” “还早呢。”慕夏说,“又没要你真考清华北大,你能考本科就比我厉害了。” 游弋:“什么鬼?” 慕夏:“可不是啊,之前你姐说我,画画得还像个样子,居然成绩这么差,你到底是怎么混进六班的?——我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啊。” 游弋:“你连三角函数都不会做,确实……有点头疼。” 慕夏听他听到那什么sin啊啊,就本能地觉得脑中有根神经抽痛,顿时要不行,装模作样地喊游弋饶了他。 走廊上熙熙攘攘,没人在意他们两个勾肩搭背,外间路灯的光从拐角处的窗外漏进来,在灯与灯过渡处的黑暗里,切割出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光斑。 他们站在宿舍门前,其他人还没回来,游弋自水杯架上的一个盆底掏出备用钥匙,忽然抬头问慕夏:“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 “李抒啊。”慕夏答,“之前你来我们画室没注意到吗?” 游弋拿膝盖抵着门开了锁,埋头说:“我哪有空去看妹子,有什么好看的。” 慕夏在他后脑勺一拍,揉乱了长长的碎发:“就是,有什么好看的——我就是顺道送她回宿舍,她刚才问我,你怎么还不下课。” “哦。”游弋说,面无表情地把书包扔在桌面,从里面抽出了试卷。 他单手托腮,按开了台灯,很认真似的在写题,却从指缝里漏出一丝笑意。等慕夏靠近时,又迅速地收敛了,绷着侧脸,还皱起眉地告状:“这题也太难了吧。” 慕夏:“这不是选择题吗,我知道,选c,发展是曲折前进,螺旋上升的。” 根本没看清题目的游弋:“……” “哎,”慕夏在他对面坐下,趴在自己的小臂上,露出一双细长多情的眼睛,“寒假校考,答应了我要陪我去的,不能反悔吧?” 宿舍的书桌长条状,放了一张试卷和慕夏的胳膊,顿时空间都逼仄了。 游弋懒洋洋地连眼皮都不抬:“看你表现啊。” 慕夏:“我表现很好的!” 闻言游弋睫毛抖了抖,刚想再说些什么,一只手自对面伸过托住了他的下颌。接着还没反应过来,游弋感觉唇上一凉,被蜻蜓点水般地贴了下,又迅速地放开,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还残留着一点水渍。 于是目光就落到了慕夏手边的水杯上,偏生偷腥成功的人笑得无辜纯良:“看你嘴唇都干了,要不要润唇膏借你用啊,柠檬味儿。” “你去洗澡吧!”游弋红着脸,在桌下使劲儿踹了他一脚,牵动自己撞到课桌的伤口,和慕夏一起疼起来。 “去啦!”慕夏伸长了手臂从他背后的柜子上取了挂着的毛巾,一步三蹦地拿着水卡窜进浴室,心情颇好地哼起了一首五音不全的歌。 什么玩意儿啊,游弋塞住了一只耳朵,故意跑调的吗。 但他的心情却欢乐多了,连带着那些晦涩复杂、处处是坑的政治题都变得顺眼。伴着浴室里传来有一阵没一阵的歌声,游弋打了个哈欠,揉掉一点眼角溢出来的疲倦的眼泪。 高三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捱。 这一年的十二月过得如同打仗,谁都没时间去顾忌早熟的爱情和其他八卦。 与学园里昏天黑地、只知周几不知几号的气氛相反,冬天来得特别慢。南方的城市总是急剧降温后又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暖阳拉扯回舒适的温度,直到稀里糊涂跨完年、考过了一模,才终于成功入冬似的,强迫所有人哭天喊地叫起了冷。 而此时翻过元旦新年,一月都过去了半截。 “我靠,你都不知道,写到最后我手指都僵了。”游弋骂骂咧咧地抱怨,把手往慕夏的领口伸,被狙击后退而求其次,埋到了他的羽绒服帽子下面。 慕夏替他裹紧了领口:“都告诉你多穿点了。” 游弋点头,含糊地应了过去:“所以是明天的火车吗?” “啊,去h市。”慕夏掰着手指跟他算,“然后是本地美院的单招,还有g市和b市在年后,你要是没空,我就自己去啦。” “到时候看,我倒是都无所谓。”游弋说,接着又不放心地问,“你爸妈呢?” 慕夏言辞闪烁:“我说了,那是自己的事,让他们不用操心——我妈让我缺钱就告诉他,老豆那边,最近那小孩的妈好像打算给他转到私立学校去,他正烦着呢。” “那小孩”指的是他有一面之缘却并不打算承认的弟弟,游弋理解地点头,望了眼公交车来的方向,街道空荡荡的。 入冬以后公交仿佛都变懒了,半晌不来一趟,留着车站边的电子显示屏尴尬地亮着。 “我们打车呗。”他拿出手机点开滴滴界面,“太冷啦,不想等——你回家整理下资料,明早……明早火车站见?” 慕夏说可以,等他叫完车,忽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游弋。 贴上后背的一个少年并未带来什么春天般的温暖,他只感觉有点重,被勾住腰,隔着羽绒服喘不上气的踏实。这形容很矛盾,但游弋想,有时候这种被“压抑”的滋味恰好能缓解不少焦虑与不安。 旁边还有等车的同学,提着大包小包,欢声笑语讨论寒假的行踪。他们高三补了课,强行把寒假缩短为七天,饶是如此,也依然有到近处景点放松的计划。 “一模你考得不错啊。”慕夏听见旁边的聊天内容,蹭在游弋耳边说。 游弋支吾了一声:“还成,上了一本线。” 慕夏:“那就很好啦。” 他抱着游弋,寒风凛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2 冽,深深地把脸埋进他的围巾里。那上面有一股清新的洗剂味道,像茉莉,又像熏过繁花似锦的春天。 “我们刚好可以去看梅花啊。”慕夏说,“考完就去吧。” 游弋笑他艺术生思维,到哪儿都是风花雪月,末了又说:“……要不我们在那边多留一天吧,万一下雪,我想去看断桥。” 慕夏头发动了动,刚巧擦过他侧头时的鼻尖,懒散地回答:“我喜欢你。” “什么啊……”游弋小声说,被他吐息吹过的耳根微微发红。 “你说什么都好啊!”慕夏理所当然地说,“这都听不懂。” 游弋沧桑地抽出一支烟点燃,自己吸了口,又给慕夏塞到嘴边。自然而然地分享了唇齿间甜腻的蓝莓味,他想,“这妖孽的话再听下去,耳朵都要被蜜灌满了。” 于是游弋把烟又抢回来,弹掉一点烟灰:“烦人。” 慕夏咬着他的耳垂,仿佛想人为地给他啃出个耳钉来:“嗯,我喜欢你。” 第39章 初雪 游弋第一次没跟着家人出远门,是陪慕夏到h市校考——连他自己也想不到。 高铁要坐12个小时,且必须早起。游弋捏着票在车站门口等到慕夏时,还没打招呼,张嘴就是一个呵欠,冷风倒灌进喉咙,他又忍不住想打喷嚏。 这一系列的动作把慕夏笑得不行,口罩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弯弯。 他刚取了票,走过来在游弋脸上一拍:“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多穿点,你是钢铁侠吗?”说罢自包里掏出个口罩扔给游弋,示意他戴上。 游弋想夸他有点良心,低头看了眼,本就起床气还未消散,当场炸毛:“你什么意思!” 慕夏笑眯眯:“专程替你买的呀,能有什么意思——爱意嘛。” 崭新的口罩装在袋子里,白色底,画满了可爱的小草莓。 中略。 慕夏来不及和关云霁打招呼了,周围都是交完卷出来的考生互相交流着,他没有认识的人,双手揣在兜里,背着沉重的包往游弋那边走。 他把这次出行看作一场约会,脚步轻快,心态也很放松。 美院对面有一间不大的咖啡馆,推门而入时风铃声清脆地响彻玄关。慕夏四顾一圈,还没发现人,反而被喊住了:“夏哥,来!” 游弋坐在窗边,腿上盘着一只又肥又大的橘猫,正因为他挥手的动作不满似的,翻了个身,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走哪儿都能撸猫,你也是厉害。”慕夏说,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端过游弋要的奶茶喝,甜得他皱了皱眉。 游弋委屈:“它自己跑上来的,老板说我占了它位置。” 慕夏表示不信,受不了奶茶的甜味,去吧台要了杯苏打水才重新回来。 咖啡馆的空调比住的小旅店足,游弋脱了外套,穿一件黑色毛衣,脸都被暖气熏红了。他面前的桌上摊着本英语练习册,游弋示意慕夏来抱猫:“我要做题。” “那一会儿再走吧。”慕夏揉了揉那只猫的肚子,没有要挪走它的意思,“别做题了,玩一会儿——你猜我们今天速写题目是什么。” 游弋:“我不猜。” 慕夏:“好吧,是要我们画郊游,三五个人。” 游弋“啊”了一声,慕夏沾上了猫毛的袖口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我画的那次我们去公园写生,可惜速写,你的萤火虫是没法上色了。” “就知道。”游弋说,低头捏猫的肉垫。 那只橘猫被他们你一下我一下伺候得舒服,翻出肚皮,在游弋腿上安逸地打起了呼噜。 没多久苏打水端了上来,慕夏玩着手机,等游弋安静地写完一篇完形填空。猫安稳地睡着,咖啡馆其他人的说话声也压得低,他心想,小脑斧还挺会找地方享受。 黄昏下起了雪,不大,细细密密地铺在街边树梢。 后来看新闻,是这一年的初雪。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身体不太舒服,不好意思。 这章莫名被锁了几次删除中间委曲求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秘力量一直针对我 完整情节见 嗜糖律仔。翻相册。 第40章 喔喔奶糖 上一章完整版见x博,嗜糖律仔,翻相册哦,被pb得有点狠(ω`) ———————————————————————— 每年春节后到三四月,是黎烟最忙的时候。 原野画室的学生虽然不多,一个个轮着操心下来她和袁也都得脱一层皮。自从前两年改革后,好歹是不用陪着去外地考试,大多数美院都在本地设有考点,一站就能全部搞定。 “大部分人都考完了。”黎烟翻了翻报名表备份,“慕夏还有个美院,今天也能考完——袁老师,终于能轻松啦。” 袁也正严肃地与一尊未完成的泥塑对望,闻言扭过头宽慰地朝她笑了笑:“暂且休息,等送走这一批,暑假班也要准备招生,别高兴得太早。” 黎烟卷起报名表在他头顶拍:“你就喜欢提醒我这些,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袁也点头称是,他望了一眼挂钟:“差不多慕夏也该考完了。” “你觉得慕夏怎么样?”黎烟问,走过去搂住袁也的脖子,手指正要去戳他的雕塑,被一巴掌拍上去。 “别骗我分心,动我的宝贝。”袁也带着笑,抱怨完开始认真思考黎烟的问题,“慕夏这孩子……说实话,是我从教这几年遇到天赋最高的,之前那个考去米兰的学生,都不如他天分高。但他……现在还没发挥出最优秀的水平,或许是我水平有限,艺考这样的环境也不够解放他的奇思妙想。” 黎烟:“是,慕夏对色彩尤其敏感,可能跟他喜欢德加这种大神级画家的作品有关。在创作中肯定会不自觉地受到影响,他之前也说会报油画专业,你觉得呢?” 袁也擦了擦指缝中的土灰:“很好,很合适。” 黎烟满意地点点头,忽地才醒悟什么似的,拍了下袁也宽阔的后背:“哎呀!我没跟你说这个,刚开始我是想问——” “想问他人怎么样?”袁也笑意顿深,“那你该去问小弋。” 黎烟被他一语说中心事,肩膀一垮,无可奈何地说:“就是不敢问他。小弋自从跟我说了他和慕夏的恋爱,对我就掏心掏肺的,我就这么一个表弟,不可能不护着他。说真的……不是我的私心,我不想他受伤。” 袁也站起身,点了支烟:“小辈们的事,留给他们自己操心吧,就算受伤……你以前也说过,成长路上总要磕磕绊绊才像话嘛。” “你就是心太大!”黎烟怨念。 袁也搂过她,故意把一口烟往黎烟脸上喷,薄荷爆珠的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3 气味不呛人,却也够黎烟一顿拳打脚踢砸过来:“混蛋啊——” 他笑嘻嘻地任由打骂,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黎烟心里有了判断才会问出来,“你觉得他怎么样”,她把责任看的太重,然而不论最后如何,其实都不必她去操心。 等过了今年,游弋都是大人了,代价或是花好月圆他都该去学着接受。 有句话说高考不是一切,被媒体和减负标题放在一起,叫嚷着不该把过多的压力给孩子。但为什么所有人都把高考和十八岁看得那么重呢? 或许在更多人眼中,它的重要性不仅在于一场考试一所大学了。就像一条岔路,成为每个少年青春期最初也是最后的选择。 跨过一个盛夏,挥一挥手,送走了无忧无虑的高中。 一抹夕阳顺着小院里刚长出嫩芽的藤蔓洒到青石板上,早晚依旧有雾覆盖整座城市,墙角结霜,但杨柳风已经拂面不寒。 城市的另一端,背着画具和书包的学生正熙熙攘攘地从一所临时被设为考点的中学涌出。有的三两结伴讨论着刚才结束的艺考,有的坐上了家长来接人的车扬长而去,路边小贩叫卖,车辆鸣笛,沸反盈天的说话声,混杂成一路喧嚣。 游弋背靠一盏路灯低头玩着手机,他朝屏幕哈了口气,顺手拿袖口擦了擦,把一下午玩游戏留下的指纹抹掉。他看了看校门,没找见人后,索性打了个电话。 正在接通的机械音传入耳朵,游弋越听越烦躁——他等了一下午,也不是十分有耐心的人,眼见别人都出来了,慕夏却跟死了似的没消息。 等待时间趋近一分钟,游弋小声骂了句:“卧槽。”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路边,却在望过去时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脖颈,整个人被迫向后仰去。游弋重心不稳,眼看径直要摔在那人身上,连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灯柱,好歹稳住了两个人的身形,却仍踩了对方一脚。 “卧槽!”这次骂得真心实意,音量都要高八度,“慕夏你他妈!” 身后的少年若无其事地把手插进衣兜里,然后掏出了一颗糖握在掌心,抬手与游弋十指相扣,顺便给了他:“刚才去那边的店里买的,我好久没看到这个牌子了。” 游弋的注意力极容易被转移,听了这话,他半信半疑地张开手,躺在手掌中央的是一颗喔喔奶糖——确实很童年。 他忍不住想笑,还要强行严肃,一脚踹向慕夏:“你多吃点药吧!” 慕夏提了把背包,游弋立刻帮他拎着画具,他揉了揉手腕:“说好考完了大家一起吃顿好的,林战他们呢?” “过去啦,我来接你。” 两个人说着话,并肩沿着街边往远处走。行道树尚不足以遮天蔽日,慕夏望着脚底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突然踩了一脚游弋那边。 他一时兴起的小动作没被任何人放在心上,慕夏自己做完都嫌傻,连忙装作刚才被神秘的东方力量控制了灵魂。游弋笑了笑,四下街道除了他们,还有些艺考结束的学生,他却不管不顾,大胆地牵住了慕夏的手。 可能有人看到,其中说不好也有人认识他们,可这些念头在游弋脑中转瞬即逝,被他抛到一边——流言蜚语对他的伤害,远不及他当下想和慕夏牵手的心情急迫。 游弋被他小小地反握力度害得茫然了一刻,他好像突然不认识自己了。 最开始,慕夏说他“你连取向都无法坦然面对也好意思说这叫出柜”“你还是把自己关在里面”“拒绝社交强行隐瞒,这就是你面对的方式吗”。 他想要对慕夏说,“你看,这下总没有躲躲藏藏了吧,我都敢在大街上牵你的手了。” 慕夏会怎么回应呢,顶多朝他笑一笑,垂着眼皮万分随意。 “行吧。” 正出神,游弋听见身边的人打招呼:“哎,林战!” 不远处的岔路口,室友叉着腰站在那儿,像一棵树似的,见了他们首先奔过来:“苹果以为你俩掉不知哪儿的下水道穿越去了,怎么这么晚?” 游弋一甩慕夏的手,即刻指着他的鼻子,企图让慕夏背锅:“他——不知道在干什么!” 慕夏故技重施,把外套兜里一小包喔喔奶糖凑到林战眼皮底下:“买糖去了,吃吗,有绿的蓝的还有基佬紫。” “啥啊……”林战嘴上嫌弃,却很诚实地拿了一颗。 于是两人行多了个电灯泡,说来好笑,同宿舍一年多,林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当慕夏是缺爱,游弋缺陪伴,他们好得如同穿一条裤子也是兄弟情。慕夏没多说,游弋了解林战些,不说怕他接受不来。 这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红绿灯三十秒倒计时,吃饭的餐厅在对面。 “考的顺利吗?”林战问,奶糖在腮帮撑出一块鼓囊囊的形状。 慕夏点了下头:“几场考下来,速写都是练过的题材,色彩也没什么大问题,唯一比较慌的是素描,我本来就这一块最弱……” 林战大度地拍拍他的肩:“没事,肯定稳的,你觉得那个学校最稳?” “不好说。”慕夏想了想,“我只能说艺术线都挺稳,应该不会太差,就看之后的文化课了。小战哥你要帮我啊,求求你了。” “什么求不求的,大家都是朋友嘛!”林战说,“大不了我喊谢泽原帮你辅导啊。” 蓦地听见熟悉的名字,游弋首先虎躯一震,刚要问“你们关系这么熟了吗”,迈进餐厅,却发现这句话不用问了—— 一张大桌中间煮着火锅,林檎旁边坐着的友校校草正朝他们笑得温文尔雅。 林檎:“哥!” 谢泽原:“哎林战慢死了。” “太尴尬了。”游弋想,默默地缩到了慕夏身后。 火锅,国民度最高的食物之一,在今天发挥了它缓和气氛的作用。游弋拿筷子戳着自己的碗碟,正胡思乱想,慕夏夹了块牛肉扔进他的碗里。 “啊?”游弋惊了,“你不是一向吃独食的吗?” 慕夏淡定地拿筷子在最中间的鸳鸯锅中涮了涮,烫一块毛肚:“太辣了。” 这段时间为了备考,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防止临时生病,慕夏远离诸如火锅串串这类上火的饭菜很久,此时猛地来几口,还没回过滋味,肚子里先火急火燎地烧了起来。 游弋大笑,替他烫青菜豆腐。 另一侧的饭桌上林檎正慢条斯理地剥虾,她和谢泽原好似全无情侣该有的甜蜜感,林战在旁边也半点电灯泡的自觉都没:“苹果吃这些够吗,哥给你烫。” “哥,我要虾滑。”回答他的是谢泽原,一双桃花眼弯起来,眉梢都仿佛被春光点亮。 林战:“你怎么破事儿那么多!” 话虽这么说,林战还是任劳任怨地接过了盘子开始下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4 菜。旁边的林檎目光闪烁,和谢泽原飞快地对望一瞬,笑意更深。 目睹了全程的慕夏嘬着豆奶,垂下眼皮,跟游弋轻声耳语:“你说这大帅哥……我怎么觉得……以前没见过人,差点信了林战的傻逼话。” 游弋扶额:“抢苹果的傻逼话……亏他说得出口。” 慕夏慢条斯理地拿习惯搅了搅瓶口,憋了半晌没憋住男人的危机感,委婉地问:“你觉得,就,如果换做你是林战,会不会觉得他比我——” 游弋:“啊?你醋个什么劲儿?” 慕夏:“那就是我啦。” 游弋拿筷子抽他:“上次还说我瞎想去醋李抒,你他妈……你又好到哪儿去。” “醋着玩嘛。”慕夏嘿嘿笑,讨好地给游弋捞了块白菜,被狠狠瞪了眼,甘之如饴,只恨桌子在大庭广众,不能直接亲上去。 他们说话声音小,几乎淹没在了火锅的白汽中。 奶过三巡,吃饱喝足,几人站在火锅店门口的树下告别。林檎和林战要回家,慕夏跟游弋去一趟超市,正说着,谢泽原提议:“我送苹果和小战哥回去?” 林战皱眉:“没这个必要。” 谢泽原:“让我送,想出国前和你们两个多聚聚。” 林战还想说什么,被林檎抢过了话头:“行,那我们走走吧,正好,我想去买一支唇膏,你俩陪我去看看合不合适——哥,阿原六月就走啦,让他陪嘛。” 最后半句像撒娇,林檎声音软,说出来一点不矫情。林战平时最将就这个妹妹,当下什么异议也没有,点了头,任由林檎玩过自己胳膊抓过去跟谢泽原一道走。 “那我们走啦,你们小心!”林檎回头给他们拜拜,趁机躲到了谢泽原的另一边。 慕夏也挥挥手:“注意安全,到家群里发个消息。” 看他们渐渐走远,游弋双手插兜,脑袋垂到慕夏肩膀上——慕夏的身高优势已经很明显了,就那么三五公分,但却成了游弋暂时无法逾越的鸿沟——半晌说:“谢泽原肯定又在瞎几把撩了,无差别释放荷尔蒙。” “但我觉得他对林战挺特别的。”慕夏顺势搂过了游弋的肩膀,两个人歪歪扭扭地互相依靠,等红灯变绿。 游弋来了兴趣:“怎么说?” “他很张扬,而且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按理来说这种人不缺关爱,也很有自信。换句话说,喜欢就一定会让别人知道。”慕夏说到这儿,沉思片刻,“但他靠近林战,又不让林战知道……不是很有趣吗?” “前半句你在说自己吗?”游弋哑然失笑,掰着手指算给他看。 慕夏:“我可没有,我这个人很缺爱的。” 游弋:“哈哈哈!” 慕夏勾着他肩膀的手向上,一把搂住了脖子,薄唇凑到游弋耳边,说话声像是渴望已久的呓语:“所以你要多爱我一点。” 树影婆娑,星光黯淡。 不远处的大道上车水马龙,红色的尾灯一闪一闪,像鲜活的心跳。 游弋微微低头,握住他搭在自己胸口的手指:“这不是正爱你爱得毫无原则吗。” 慕夏夸张地说:“真的吗?” 游弋不说话,只望向他,眼里满含笑意。 一直抽你喜欢的烟,听你的话打开自己的秘密,把所有的脆弱都给你看,让你走进了生活和生命,任由你在未来的蓝图上涂涂改改。 舍不得吃的最后一块巧克力。 运动会时摘下的护身符。 电影院里在爆米花桶中触碰的手指。 一起走过的黄昏。 春天的夜晚,夏天的花。 陌生城市里的一场初雪与清晨街头猝不及防遇见的日出。 课桌上越来越厚用废的草稿纸也好,出远门也好—— 你出现之后,我就开始往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两个大情节差不多完结了w 第41章 二六六 灰白色教学楼肃然而立,林荫隔开了教学区与操场,香樟与梧桐随着春风沉醉愈发葱郁,挡住了低楼层教室的少年望向球场的眼睛。 墙壁贴着的高考倒计时又被撕下一页,自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后,时间好似突然加快了流逝速度。打着哈欠的值日生擦掉前一夜晚自习留在黑板上乱糟糟的草稿,她把粉笔头一起收捡在旁边,抬头一看,教室背后的挂钟指向了七点半。 戚善善放下豆浆,拿出一本书走上讲台:“早自习啦,吃早餐的停一停——” 一如每个波澜不惊的清晨,读书声旋即七嘴八舌地响起,毫无整齐可言。有人在大声朗读英语作文,有人捂着耳朵碎碎念唯物论与辩证法,有人默写着从1949至今的大事年纪,偶尔有几个奇葩,扯着嗓门争论昨天没解出的数学题。 看上去朝气蓬勃,慕夏趴在桌上,浑身上下围绕了没睡醒的怨念黑气。 前桌少年正在背古文,一条腿架在座椅边缘,侧着身念念有词:“……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慕夏下意识地接口。 语文书下露出双疑惑的眼睛,游弋看他的目光仿佛惊讶他还会背书:“啊?” 慕夏无力地踹了脚桌架:“啊什么,没说对吗。” “对了。就是有点奇怪你居然没在睡觉……”游弋手指在书皮有节奏地磕,听慕夏没好气地说睡不着,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最近是不是快查成绩了?” 慕夏“嗯”了声,游弋继续说:“怪不得昨晚听你在下头翻来覆去的,之前还说稳得很,怎么,压力很大嘛……” “你话也是多,有这工夫不如多背几段古文。”慕夏打断他,从练习册里抽出一张草稿纸,开始默写单词。 游弋:“看来补习成效卓绝,回头考上了必须请林战吃饭。” 反正没人注意他们讲小话,慕夏拿书装模作样地一挡,嫌弃地说:“关林战什么事,苹果喊谢泽原给我补,他六月出国,offer已经拿到了,高考都不用考。” “所以你每晚是去和他单独相处?”游弋故作惊讶,“不告诉我,这不大好!” 慕夏白眼:“苹果也在,他讲英语作文,你有空可以跟招财……陈老师请个假,我们一起去。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 原本也是说着玩,没料到慕夏能发出这种邀请,游弋闻言犹豫了一会儿,不假思索地做出选择:“行,我也去。” 他们嘀嘀咕咕,声音越来越大,到底没逃过班长的眼睛。讲台上的戚善善卷着语文书走到教室最后,没好气地给了一人一下:“好好背书!” “哎——”拖长了声音敷衍了事,游弋拿书没好气地遮住头,对慕夏吐了吐舌头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5 。 每晚的私人补习班多了个人,市中心商圈附近的咖啡馆里,谢泽原双手一抄,靠在卡座里:“真把我当免费劳力了?” 找他补习这事最开始是林战提的,真正执行者却是林檎。谢泽原到底和她同班,联系起来方便,听慕夏说跟不上学校的复习节奏,这会儿找补习班又怕被坑钱,大手一挥,也不知怎么软磨硬泡的,就把谢泽原喊上了。 几个人分别在不同学校,左右慕夏和招财猫关系不错,之前又有艺术生的便利,假条拿起来方便,越到高考,学校的管辖漏洞反而多了。 最后一合计,就成了在两所学校中间的便捷地段选个地方一起做题。 林檎铺开一张数学卷,没好气地对谢泽原说:“一个也是讲,两个也是讲,我会帮你的啊——小弋是我哥的室友。” 不知是不是林战的名字有了特别的魔力,谢泽原一下子没了任何脾气,怏怏地抽出一张白纸,往上面写了几个英语例句。他抬头看了眼围观自己的三个人,皱起秀气的眉毛,极力撇清:“我都是看在林战的面子上。” “晓得啦。”林檎说,朝游弋挥挥手,“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别在意。小弋你和慕夏先把这三篇阅读做完,我给你们听写。” 游弋“嗯”了声,注意力从谢泽原那儿收回到卷子上,好奇心也跟着消退。 他们拿的是外国语学校的卷子,因为常年输送留学生,外校在英语上的成绩的确有目共睹地超过了二中。两所学校不轻易交换试卷,他接触外校自命题的次数少,几篇阅读理解做得抓耳挠腮。 一篇几百词的文章,每行只认识几个最基础的。游弋深深地产生了挫败感,他一挫败就容易上火,上了火后立刻开始在炸毛边缘试探。 长久以来的压力憋在心里没发泄过,前些日子慕夏正在单招的紧要关头,游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可他水平有限,到底没能彻底豁达,看不懂的英语阅读是最后一根稻草,蓦地压弯了脊背。 “这他妈都是什么啊——”游弋头顶仿佛有黑气围绕,把墨水笔往旁边一扔,连带着试卷也被他挥下了桌子,“写的是什么鬼!不做了!” 林檎和谢泽原没遇到过这种阵仗,都是一愣,好在咖啡馆少人,没引起太大注意。 慕夏见惯不惊地抬头看了眼,又瞥向被他揉成一团飘到地面的英语卷,语气云淡风轻:“不好好学的话,六月份考不上大学哦。” “笑话,我必不可能考不上。” “是谁要跟我一起上大学的呀?”慕夏说,手里的铅笔还在字里行间勾勾画画,“如果随便去一所学校,大学就要异地恋了。” 游弋:“……喂。” 慕夏埋头写题:“异地恋可是很容易分手的哦。” 游弋倒抽一口气,表情立刻变了。 这两人的对话吵架不像吵架,也并非“讲道理”或“赌气”能形容,冷淡的几句交谈反而更让人担心下一刻会直接打起来。 或许因为“分手”两个字谁都没有提及,游弋潜意识里根本没有想到过这回事,猝不及防从慕夏嘴里说出来,他无法应对,凭空烧了一把无名火,小卡座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林檎不明缘由躲在一边瑟瑟发抖,半晌没敢插嘴。 直接言明了关系,却还说这种话,谁都不知慕夏是开玩笑还是在认真。 “那个……”谢泽原清了清喉咙,他一个局外人这时硬着头皮发声,纯粹想要解围,却又说不出什么实际的话,“其实这个……” 话音未落,正抓耳挠腮地想着后文,却见游弋突然站了起来。 林檎本能地想随着他站起,以为他要打慕夏。哪知游弋把手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片刻后躬下身把那张卷子捡回,重又展平了。 林檎干笑:“哎呀,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 游弋破天荒地没理她,瞪了还在淡定做题的慕夏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写不出来别回宿舍在哪干嚎,毛病。” 慕夏笑了笑:“哎,这不就好了么。” 围观了全程的林檎松了口气,似是想起游弋的性格从前就这样,最近转好太久,她已经忘了从前被他阴晴不定笼罩的日子。她一撇嘴,在桌子底下敲了行字,戳戳谢泽原的手给他看:“你们基佬都这么反复无常的吗?” 谢泽原:“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林檎趴在桌上笑得肩膀都在抖。 华灯初上的夜晚,白昼万里无云过后,清凉的风卷过树梢。 翌日是周六,惯例上整天的自习。慕夏头一天被谢泽原发的试卷弄了个头晕眼花,伏在课桌前仍是困意,眼看老师被提问的同学团团包围,索性一头昏睡过去。 他半梦半醒间什么也意识不到,等被人推醒时,还有些恍惚现实与虚幻的分界线。 游弋站在桌边,指向后门处的一个少女:“李抒找你,说你艺考的成绩出来了。” 慕夏一个激灵起身,动作过于突然,他没吃早餐,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游弋扶住他的胳膊,不可思议地说:“这么可怕的吗?” “你有吃的吗,给我来点……低血糖了。”慕夏揉着太阳穴,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清了眼前的课桌和游弋扶着他的手。 一道阳光落在肩头,随之映入眼帘的是游弋拿过来的糖:“吃吧。” 柠檬味的棒棒糖拆掉包装含在嘴里,慕夏总错觉自己叼着根烟。他看了眼黑板边的高考倒计时,想要记住日期,却没看清,就被游弋一把拽了过去。 走廊上已经没了高二高一时的热闹非凡,大部分人宁愿在座位上小憩。 李抒没穿校服,茶色的长发剪短了,发梢微卷簇拥在脸侧,越发像日杂少女。她挨着阳台趴着,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朝慕夏晃了晃手机,调侃他:“不会连这都能忘吧?” “真忘了。”慕夏说,一掏手机,发现裤兜空空,“我他妈……我连手机都没带,昨天玩太晚放宿舍充电了。” 李抒:“不要紧,我刚找黎老师拿了班里二中同学的准考证号,你抄一下。” 慕夏说好,脑袋探进窗内找同学借了支笔。李抒念,他就写,几串数字落在纸上,然后等李抒借他手机,屏幕上,查分网站已经加载好了。 慕夏没来由地一阵紧张,他抬头看向游弋,少年吊儿郎当地靠在走廊另一侧墙壁上,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一笑,咬着下唇躲开了目光。他注意到游弋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攥紧裤缝,显然没比他请送到哪儿去。 昨夜的话还响在耳畔,什么“异地”“分手”,暂且都是无法承受之痛。 慕夏输入考号时手都在抖,心脏砰砰地跳,其他的事都暂且远离,阳光照在背上已经有了微微的灼热。树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6 欲静,风不止,他耳后发烫,好似一下子全世界都只剩下风声。 呼吸声暂停了一拍,舌尖的甜味带着点果香不停扩散,慕夏看向游弋。 “考上哪所啦?”游弋说,抱着双臂,掌心有点出汗,他趁慕夏不注意在校服袖子上擦了擦,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慕夏哽了哽,又看向李抒,沉默地把手机还给她。 李抒接过时正好屏幕变暗了,她本能地重新解锁,在看清上面的分数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哇——!” 游弋再也装不下去,大步流星地跨过去,凑到李抒身边:“给我看看!……我去,这分数真吉利,266……算好算差啊?” 李抒:“满分300,他应该……报的学校能上了,就专业课合格了。” 游弋反复确认那个分数,他对此毫无概念,半晌说:“那很厉害,我夏哥真厉害——慕夏,你发什么呆呢?” 从还手机就开始不说话的人终于被他一巴掌拍醒了似的,原地一个踉跄,扶着阳台站稳了。慕夏迎上游弋和李抒如出一辙的星星眼,总觉得他们在仰望学霸,顿时开始浑身不自在,翻了个白眼,组织语言。 “这……这不就是……嗯,基本操作而已。”慕夏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 “哎你这个人,怎么还装起来了呀!”游弋揽过他的脖子,和李抒一道被慕夏传染似的,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锤了锤慕夏的胸口。 走廊上的欢声笑语惊动教室里的人,林战探出个脑袋:“什么事呀,这么吵?” 游弋立刻双手比六:“我夏哥成绩出来了,最好的美院,满分300他考了266啊!怎么样,是不是超——厉害的,我家的,好吧!” 林战起先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哪件事,随后一怔,目光充满敬佩:“厉害啊,夏。” 慕夏矜持地一抿嘴,刚要对林战谦虚几句,游弋猛地接上话:“我夏哥说了,这是基本操作,懂吗,基本操作!” 林战:“……”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和李抒一起喊“666”。 接下来的全天,游弋都沉浸在莫名的欢乐中,自习课在前排小声哼歌,一边唱半岛铁盒一边做他看不顺眼的英语卷。慕夏说过他几次,游弋表面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换了首歌继续哼,像和其他人走错了频道。 直到上完自习回家的车上,慕夏问:“你能不能消停?” 游弋仗着公交车拥挤,啪嗒一声挂在了他的后背充当人形跟宠:“不能!我才发现,你成绩不怎么样,画画这么好啊——” “怎样,与有荣焉吗?”慕夏冒出一个四字词,很不巧用得挺对,自己都惊了。 游弋:“特别!” 他顿了顿,好似很不情愿,却又放不下心,小心翼翼地提了别的事:“不是只出了这边的成绩,还有几所美院没出吗?你是不是其他也发挥得特别好,李抒说你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一定要去最好的学校。” “我知道。”慕夏说,又忧愁地补充,“别急,还要看文化课。” 游弋已经听不进去,他埋在慕夏肩上,隐晦地咬了口颈侧。春天的衣裳渐渐穿得单薄,这一下勾动火苗,慕夏拍了拍他的腰示意别闹。 他没说什么“你肯定没问题”的废话,因为游弋心里清楚,慕夏的文化课,其实问题还是有点大。与其现在就把漂亮话说得让他飘飘然,不如省点力气,先过一个美好的周末,再等拿到录取通知书慢慢夸。 慕夏单手勾着游弋的腰,另一只挂在扶手上,他望向车窗外。 当时在h市参加单招的色彩考试,他读完命题,心里明了。周围其他人埋头调色,或者思考构图,打着草稿,慕夏在瓶口用铅笔加了一朵花。 他不敢说这朵花得了多少分,起码结局与他意料中相差不远。 而现在又到了满城花开的季节。 慕夏想:“我得打个电话。” 手机通讯录里,某个名字因为不常联系已经被挤到了很后面。慕夏翻找一阵,等找出来时,又没了直接交流的心思,索性发了条短信。 “我单招过了,学费不用你操心。”他删删改改,发出去的依旧只有寥寥数语。 收件人一处,填着老慕的名字。慕夏在这一刻突然很想与他和解,但转瞬又觉得没有必要,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老爸对老妈的伤害。 他不原谅,那就学着摆脱。 慕夏又发了个微信给远在高原上拍照的老妈报喜,顺便把李抒发来的截图抄送给了黎烟,算作给她和袁也一个交代。学海无涯,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做完这些,慕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侧过脸亲了亲游弋的头发。 “嗯?” “我们……一会儿去买小糍粑吃。”慕夏说,“还有两站路就到。” “我请你,庆祝一下。” 慕夏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过段时间要做个手术,争取之前完结正文吧w 第42章 纹身 又是一年四月天,艺考各院校单招的结果陆续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慕夏报的四所美院专业分考得都挺高,加上他联考的成绩在本省排名前20,目前棘手的只剩下了六月的高考。而原野画室的学员里,李抒考上b市美院,关云霁的分数也圆了想去g市的梦,其他人大都得到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结果。 于是专业课培训暂告段落,慕夏返回学校与游弋一起开始最后冲刺时,离高考仅剩下七十来天。他之前未曾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还能这么拼命地学习。 “你报的那几所学校都是国内顶尖的了,对文化课的要求不低,至少得高过二本线。我知道,慕夏,这对你来说很难,你都好几年没认真学了……但背水一战,这时候倒下,你也会很难受。”黎烟对他说这些时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道理慕夏都懂,可他学习起来真正是苦状万分。 教学楼边的小花园里,海棠花开得繁盛,旁边开败了的八重樱花瓣在雨后落了满地。临窗的位置,慕夏坐着,托腮看向外间出神。 讲台上招财猫孜孜不倦地讲着前一天刚考完的二模试卷,难度偏高,同学们普遍都考砸了,沉重的气氛却影响不到招财猫似的。他上蹿下跳充满激情,不时点个人起来回答问题,弄得所有人都高度紧张。 “慕夏。”招财猫拍了拍讲桌,“你这题选对了吗?”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肩膀一抖,瞬间回过神一般,他没起身,懒洋洋地撑在桌面,眼皮一抬反问:“哪道题?” 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招财猫习以为常,闻言重复道:“68题。” 慕夏:“蒙对了,遇事不决就选c。” 全班爆发出一阵大笑,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7 招财猫无论如何都活跃不起来的沉重仿佛在这一刻短暂退场。微胖青年教师扶了扶眼镜,无奈地说:“高考不能随便蒙啊,能读懂就尽量。” 慕夏想回嘴谁读得懂还要瞎蒙,但他到底没说话,很给面子地“嗯”了声,低头看起了满篇英文的试卷。 好像没刚才那么看不进去了。 课程日复一日,经过最开始挂上倒计时牌的烦躁,数字越变越小,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反而越来越平静,只是机械地做题、评讲、改错和答疑。 花落无声,香樟茂盛,梧桐的飞絮终于不再肆虐。 又一周模拟考试,慕夏盯着自己堪堪及格的数学卷,半晌对比了一年前惨烈的50分,拍了拍前桌游弋的肩膀:“你看,是不是特别大的进步?” “还行吧,这次平均分都有110呢。”游弋拿自己的试卷给他看,“不过你要高考能考这个分,应该不愁学校了吧。” 慕夏算了算,开始忧郁:“我要至少考个400分才能去h市上学,好难。” 游弋:“h市其他学校太难考,好一点的都是本一。” 两个人同时唉声叹气,陷入沉默,半晌慕夏把试卷折好放到一边:“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现在能解三角函数就是胜利了。” 游弋“嗯”了声,背过身去从抽屉里摸出那本差不多写满的错题集,自做了标记的一页开始,反复演算多次做错的题目——他自初中以来学习就没这么认真,短短一年内,竟难得地收敛了跳脱心性,仿佛浪子回头,邪教之徒成为正道栋梁。 他心里清楚,如果这次还吊儿郎当最后落得个随心所欲的结果,和慕夏相处的一年多就会终结在这个夏天了。 这座南方的城市并不是慕夏的故乡。 等毕业了,慕夏就算再喜欢这里,也不会当成家的。 除非他和慕夏一直在一起,十年,二十年,他能成为慕夏的牵挂。 游弋不想跟任何人提起他这些念头,其他人听了说不定会劝他及时行乐,说他想得太多。他性格本就极端自我,最近改了许多,仍旧改不掉骨子里的私心作祟。 他和慕夏都是容易改变却又十分固执的人,所以他们互相吸引依靠,一旦分崩离析,谁也不会主动去握住对方的手—— 所以他们不吵架。 “想什么呢?”慕夏突然说,打断了游弋若有所思的神情。 “发呆。”他简单地说,“有事吗?” 慕夏并没有把他的走神放在心上,游弋发呆的次数多了,有时多问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想了什么。他有了这个开头,自然地说:“过段时间……大概五一假那天吧,陪我去一下程小鹿那里,我上次跟她约了纹身。” 游弋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耳洞,那个银质鱼形耳钉一直戴着,藏在长长了的碎发中。也许老师注意到了,但最后关头,谁都没提醒慕夏摘了它。后来慕夏也买过其他耳钉,最简单的一颗钻,和一些复杂的花纹,但他最常戴的还是这条鱼。 游弋抬手揉了揉他的耳垂:“哦,纹身。” 慕夏眉梢一挑,细长的眼睛看向他,当中有水光流转:“想一起吗?” 他的眼睛像吸人魂魄的深渊,又像幽静无底的湖泊,游弋和他对视了片刻,本来被“怕痛”和其他阻挠因素困扰的心忽然一动,鬼使神差般答应下来:“嗯。” 慕夏表情意外:“真的?” 游弋急急地补充:“不在夏天露出来的地方,怕我妈见一次说一次。” 他对简子雯的尊重和害怕慕夏早就领教过,听后笑了笑,好似想到了个很有趣的念头,说:“放心,我到时候帮你挑,图案我也帮你画。” “画什么?”游弋问。 慕夏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呀。” 悄悄话隐没在了春夏之交的风里,慕夏说完,趴到课桌上,游弋嘟囔了句什么含糊不清的话转过身去弓着背做题。 他拿起墨水笔,在草稿纸上画小老虎。画了两只后,心里起了轻微的焦虑,慕夏把草稿本翻了个面,摊开一页画满花纹的纸,然后在两朵花的中间添了几笔。 做完这一切,他偷偷掏出手机拍了个照,把图发给了程小鹿。 五分钟后收到程小鹿的回复:“ok,很漂亮。” 即将毕业的学生时间有限,慕夏要搞个花臂听上去雄心壮志,结果听程小鹿一说至少要三次才能全搞定,又委委屈屈地把时间退后了。 小满那天下了一场大雨,某个叫做“520”的日期难得没引起大的动静。 林战自从和戚善善分手以来,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当天破天荒地参加了一下游弋等四人的“学习小组”,替慕夏辅导了一下数学与文综。 此时离高考不过半个月了,二中终于停课,把时间全部交给高三同学去自习。老师搬着小桌坐在走廊上,有问题的学生走出门问,班主任挨个找人谈话,生怕在最后一刻出了心理问题,招财猫辅导得心力交瘁,多次自嘲高考结束要大醉一场。 慕夏就有了理由请假去和谢泽原呆一整天——虽然他嘴上不承认,有了这位外国语的学生会长辅导,英语作文从只能得个位数到了15分的水平,招财猫还表扬过。 还是离二中只有一站的咖啡馆,白天阳光灿烂,临窗的卡座外恰好有一棵大树,遮掩了大半刺目光线。仍有些许斑驳漏在玻璃桌上,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琉璃华彩。 “你看看。”慕夏把二卷的题目递给谢泽原,自己则拿过了答案对选择题。 谢泽原打了个响指,唤来服务生续杯,带着微笑目送别人苦大仇深地走远——他们很不厚道地只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绿茶,除却带的两个杯,剩下三个人都要赠送的免费柠檬水,老板得是看着几位眼熟,否则非找理由赶客。 学生会长抿了口柠檬水,一目十行扫过慕夏的试卷:“嗯……嗯,这个句型你总算用对了,死记硬背也没事,考试遇到差不多类型的可以直接套……嗯,分段蛮好,结尾也不错,应该平均分以上了。” 慕夏还在对选择题,看得眼花缭乱,随口敷衍:“哦。” 谢泽原说:“最后一次摸底考你英语多少?” 猝不及防被问倒,慕夏一脸茫然,他没记住成绩,倒是旁边正和文综奋力拼搏的游弋提了一句:“他考120,招财猫都惊了,问他是不是做到原题。” 谢泽原一边鼓掌一边笑了:“哇,恭喜!——真是做到原题吗?” 慕夏懵逼地说:“是啊,阅读c篇上周刚做过,答案我都背下来了,cdba。” 旁边认真做题的林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真的是人才,别人背模板,你背答案。” “说不定高考就被我撞到一篇呢,这可就2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8 0分到手啊。”慕夏不以为意地说,咬着自动铅笔的头,阳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林檎歪头:“对了,我听小鹿姐说你要去她那里做纹身,做什么样的呀?” 提到感兴趣的话题,慕夏立马把卷纸扔到一边,捋起短袖给林檎比划:“从这里到小臂中间,下面可能留出来,以后穿长袖就看不见……花纹我自己画了。” “这么酷?”林檎眼睛一亮,“我可以看看吗?” 慕夏刚要一口答应,余光瞥见旁边的游弋,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那当然……不行,等我弄完你就可以看了。每天做一点,下周你就能看啦。” 林檎:“那必须期待,对吧小弋?” 被点名的人面色不变无比淡定地说:“嗯,肯定好看。” 或许因为有了话题,林檎隔一个小时就会提一次,言语间充满兴奋,甚至想要跟着去,被害怕妹妹也被带得在身上画花儿的林战紧张起来。临别时他一路押送林檎回家,甚至忽视了摇着尾巴跟在后面的谢泽原。 目送他们上了公交,游弋按着手机打车,埋头说:“小战哥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 慕夏摊手:“你随便他呢,他们学霸之间有特殊气场,很容易就和平共处了。” 说话间游弋打的车也到了他们等候的公交站台,说了程小鹿的地址,游弋靠着窗看了会儿,又贴着慕夏坐好,手在他膝盖上焐热了凸出的骨头。 他脑海中莫名冒出林战刚和戚善善分手时说的闲话:“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可是我又有更看重的东西……” 手背被温度微凉的掌心覆盖,游弋睫毛翕动,突然问:“你以后会不会不回来啊?毕业了肯定要回去g市吧,你爸工作如果又调动——” “不会啊。”慕夏答得很坚决,“你在这儿我就回家,你想去g市,我就带你去我长大的地方。” 他把这里称作“家”,游弋心头一暖,侧过头去闷声扬起了嘴角。 因为提前约过,他们抵达的时候程小鹿在店里等着。还是那间光影分明的工作室,程小鹿躺在扶手椅里,两条长腿跷到了窗台上。 听见风铃声,她头也不回:“慕夏来啦,你那天给的图我看过了,给你再设计了一下……自己去洗个澡,一身的汗。” 她言语间很是嫌弃,慕夏没恼火,低眉顺眼地应了,顺手拉过游弋:“我男朋友也要。” 程小鹿片刻惊愕,脚也从窗台放了下来。她扭过身,上下打量游弋一番,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上——t恤运动裤,戴着一块手表,打扮干净的男孩子,和上次陪慕夏来打耳洞时没什么区别,一年的光阴好像没留下痕迹,可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变了。 “是要一样的吗?”说这话时都染上淡淡的戏谑,程小鹿起身准备工具。 慕夏从背包里掏了掏,拿出作业本,又自里头抽出一张画纸递过去:“给他弄这个,位置么……就在肩胛骨上吧。” 游弋说由他做主,此时也不由得一愣:“哎……?” “你答应了呀。”慕夏朝他一挤右眼,讨好般拉了拉手指,“肯定很合适,而且不会露出来,到时候在家衣服一脱只有我看得见。” 言语间毫不遮掩的暧昧,还有……程小鹿一抿嘴,背过身去笑。 少年的感情真是太好猜测了,什么都藏不住,连这种带有情|欲的小把戏都显得有点可爱的幼稚。到底年轻,印记都那么纯粹。 她不等游弋回答,提议道:“我看挺好的,这不是蝴蝶吗?” 言罢,只见工作室灯光昏暗都没能盖住游弋疾速变红的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他捂住脸片刻,大概想了些属于两个人的秘密,蚊子嘤咛似的说:“……好吧。” 程小鹿面前慕夏从不隐瞒他和游弋的关系,听他答应了,慕夏搂过游弋的脖子,在他唇角响亮地吻:“你最好!” 游弋推他:“就会说甜言蜜语,我下次不听了!” 慕夏被程小鹿催着洗澡,一路轻快地跑过去:“屁,你心里美得不行吧,上哪去找我这么有才华的人亲自给你画图样——” “滚啊!”游弋说,窘迫地站在当场。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地响起,程小鹿和他尴尬对视,半晌,看够了少年羞赧的程小鹿拉出座椅,笑得无比奸诈:“来,把衣服脱了,先弄你的吧。” 游弋:“……” 他突然觉得被慕夏坑了。 浴室里的人裹着一张毛巾裸着上身出来时,游弋这边已经画好了图样。程小鹿很有自觉地挪开凳子,让慕夏看游弋肩胛骨的蝴蝶纹:“还行?” “真棒。”慕夏说,用她的话回应。 程小鹿戴着口罩,只看见一双弯弯的眼:“他的蝴蝶骨长得很漂亮,在这里画翅膀,也是你想得出来,还这么小一个……恕我直言,骚操作。” 慕夏不吝惜接受她的表扬:“过奖。” 他拍了张图给游弋看半成品,不出意料又看见红了的耳朵,情不自禁凑上去亲。后头的程小鹿正在割线,游弋就这么被吞下去第一声痛呼。 纹身不大,程小鹿动作熟练,完成得很快。 不太能晒到太阳的后背皮肤白皙,弓着背时骨骼凸出,墨色纹路勾勒出的蝴蝶振翅欲飞。 游弋只能对着镜子看,他原本不算热爱这项事业,对纹身也没有慕夏那种“十八岁的礼物”的仪式感。可此时此地,他看了一眼,心甘情愿地承认这的确让人着迷。 他动了动嘴唇,转过身对程小鹿说:“谢谢小鹿姐。” “反正慕夏掏钱。”她一笑,指着旁边的凳子让慕夏坐:“该你了。” 相比于游弋,慕夏的手臂纹身需要很长时间,第一天只能先做一部分,然后再慢慢地利用这几天自习的空隙把余下部分补完。 没有图样给他看,游弋就在旁边塞着耳机,逐渐地也猜出了大概:有他喜欢的蔷薇花,有慕夏喜欢的英文环绕出一句话,总的来说虽然惊艳,仍在意料之中。 但等到全部完工时,他才发现,自己没猜对。 那条肌肉线条漂亮的手臂上,纹身从肩头一路延续到小臂,不像照片上那种阴影大片的花臂那么剑拔弩张,慕夏的纹身花纹更像一幅画—— 带刺的花藤,盛放的蔷薇交织出一片芬芳的海洋,而浪潮当中正飘着一条船。 “纹名字太土了,缩写也很土。那天突然想到,其实你名字的意义那么大,就想了这个图案。”慕夏指着它说,“我是真心想过把你留在这儿的。” 话音落下时,他握着游弋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一颗十八岁的心正热烈地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  无时无刻不在点题的我【x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89 夏与蔷薇花=蝴蝶与蔷薇花啦 关于艺术生的分数再提一句:因为我高考是文化生,对这个不太了解,问过一些同学,但时间太久难免记不清,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欢迎提出w 第43章 六月 再见林檎时,慕夏故意穿了件无袖的背心,纹身全部露出来。有的地方红肿还没消,但依然惹得林檎大喊好酷。 “痛不痛啊?”她拖着慕夏的手肘,凑得很近去看,又不敢碰,“哇,好漂亮的花!这下可真是名副其实了……以后大夏天出去,这个纹身一亮,谁还会惹你!” 慕夏做纹身只是为了给十八岁一个纪念,社会不社会的却没想过。此时林檎一提,他抿着嘴笑起来:“那以后给你做保镖,我打架还是有点厉害的。” 林檎不领情:“小弋才厉害,他高一的时候能把高三的校霸揍个鼻青脸肿。” 这段故事慕夏早就听孟居然吹过了,游弋早年的光辉事迹听上去和现在的他格格不入。 初中时因为还没发育长个被高年级欺负,反手将一张板凳抡上了胖子的后背,拎着对方的书包从五楼扔下去,从此直到游弋毕业升高中,再也没人惹他。 结果刚进高中,二中的校霸正是最横行霸道的时候,老师上了好几个处分,挡不住对方没放在眼里,依旧每天四处剥削压迫。等有朝一日压迫到了游弋头上,立刻遭到了最强烈的抵抗——游弋提起讲台上的三角板,把他打进校医院了。 自此一战成名,尽管他并不是个好战分子,后来也时常被人躲着。 当初听到这儿慕夏恍然大悟,怪不得李抒看见他男朋友是游弋时不仅面露意外,言语中更有种“敬你是条汉子”的意思。 旁边游弋听到林檎旧事重提,面子有点儿挂不住,尴尬地一拨林檎的手:“苹果,别说这事,我又不是……真不是故意的。” “好嘛。”林檎无奈,“你是被逼的。” 那是一段慕夏缺席了的时光,他自小辗转,见过的群架场面不少,最后落了脚,开始满以为游弋是个闷葫芦,结果居然还能武斗一打三。相比之下,慕夏平日里的招惹骚扰,简直像他在摸老虎屁股,然而老虎不仅没吃掉他,还把肚子一起翻了出来。 他神情一凛,严肃地说:“我们家小弋爱好和平。” 游弋别过头去笑,心想他怎么能把一件不起眼的事说得那么好玩。 “话是这么说,”旁边安安静静做题的林战忽然插嘴,“那傻逼肯定被打的时候想不到,小弋这会儿还能顺利毕业,他当时还觉得游弋是他接班人了。” 慕夏:“真的啊?” 林战老神在在地说:“是啊,那哥们儿最后是好不容易才毕业的,当天还来我们班找过麻烦,放话说游弋揍他,以后也休想不背处分——处分是背过,但潜哥帮忙,没记入游弋档案,被他知道了可能气个半死。” 游弋忍不住说:“我也就打过那一次架,潜哥……招财猫说了下不为例。” “反正都是吓唬你的。”林战说,“我们班还没谁真的背了处分,这些老师哦,嘴上那么严厉,心里总归都为了学生好。” 他突然唏嘘了一句,本来是与年纪不符的沧桑,却难得的一桌人都没反驳。半晌,慕夏点了点头,把题目凑到他面前:“好了小战哥,替我讲一讲这个公式。” 咖啡馆的午后安静得像画里脆弱的琉璃尊,阳光折成五彩颜色。 游弋耳后别着一支笔,正奋力思考着圆与直线的联立方程,耳畔隐隐听见落地窗外,树上传来微弱的蝉鸣。 小满过后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重又回复到三十度以下。用招财猫的话说,这是个适合高考的气候,不热不冷,免得被没空调的考场扰乱心神。 考场安排全出来了,二中学生大都不在本校,慕夏和游弋一样被安排到了隔壁外国语。停课也到了最后阶段,学校没给他们安排成人礼,回过神时五月都快过去了。 晚上谢泽原有事,复习计划临时改为了回学校自习。 临近高考,人心浮躁,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慕夏趴在课桌上,他侧过脸能看到隔了一个过道的地方,林战□□念有词,桌上盖着一本政治课本,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戚善善原因不明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也是对怨侣。”慕夏想。 以他的性格,不太明白为什么喜欢却不在一起,分手还是为了学习这么傻逼的东西,难道分手了,戚善善就能上清北,在一起,林战就会被拖累得高考330分? 别搞笑了。 他从高二看到高三,也没懂其中的关节,大概是女人心的确海底针,难以捉摸。 先兀自脑补了一出大戏,还不容他多加感叹,桌沿被人敲了敲。慕夏一愣,心脏禁不住重重地跳了跳,抬起头去,对上了招财猫憨态可掬的笑脸。 招财猫没开口,打了手势示意他出去,慕夏一头雾水地四处张望,见无人在意这个角落发生的一切——连游弋都在埋着头,不知是做题还是睡觉——便站起身随招财猫到了走廊。 夜风习习,树叶的影成了更深的黑色,落在路灯的光晕中。 “来。”招财猫说,和他站在了楼梯拐角处。这边远离教室,说话稍微大声些也不会吵到复习的同学。 慕夏走过去,还没问什么,招财猫便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记得你以前抽烟,来根?” 说着真的开始掏烟盒,慕夏连忙阻止:“不了,这边教学区——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抽烟?我没在……” “感觉吧。”招财猫说,目光在他肩头逡巡,好似能透过慕夏欲盖弥彰的长袖看见里面的纹身,但他到底没提这事,转而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艺考彻底结束,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你的情况,考得还行?” 慕夏说:“我担心文化课通不过,想去h市。” “是好学校呀。”招财猫稍显错愕,“志存高远呐夏哥,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慕夏笑了笑:“老师以前说自己不是干这块的,我觉得文化课跟你提一提就行,专业课方面的还是就,各有专攻,没什么。” 招财猫:“看来要提前恭喜你了——告诉爸妈了吗?” 他还记得慕夏和父母关系不好,转学过来到现在,招财猫对他的关怀并不能算无微不至,却也时常问候几句。无论刚开学被教导主任抓过去剃了平头后的嘲讽,迟到后高高举起轻轻拍下的巴掌,他最让慕夏难以介怀的,还是那场语重心长。 他说,“选定了这条路,别伤害自己。” 慕夏点点头:“发短信跟他们说了,我妈高考前回这边来陪我考试,我爸……工作太忙。” 后半句是实话,前面就是胡乱撒谎。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0 慕夏的老妈最近醉心山水,借以从婚姻失败的泥沼中得到一点安慰,他乐见其成,更加不会去打扰。何况成年就是大人,这点小事他有把握自己做好,给老妈的负担小一点是一点。 “对啊,太忙。平时家长会他都不来的,你读书两年,我都没见过慕先生。”招财猫感慨了一句,接着说,“快毕业了,老师有句心里话想对你说。” 熟悉的口吻,慕夏却没当时的紧张了,他嬉皮笑脸:“潜哥您说。” 招财猫脸侧有两条纹路,一笑就显出来,越发像憨态可掬的大白猫:“我们最后一次摸底考是没出排名和成绩的,你知道考了多少分吗?” 慕夏:“啊?” 招财猫按了按他的肩膀:“420这个分数说高不高,你让林战去想,他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考得出来,但我觉得你这两年能达到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慕夏,有些人天分不在学习,老师都知道,可老师为什么还要强调让你们去努力念书?” 慕夏一时语塞,哽住了喉咙,不知该先高兴这个从没考过的、对自己而言的高分,还是大胆地去猜招财猫的后文。 招财猫:“人的生活和时间一样,都在向前跑。学习只是一种培养习惯的方式,画画也是,我很高兴看到你没有荒废。你是个好学生,别低估自己。” 十二年的应试教育里,慕夏第一次从自己班主任口中听到了“好学生”这个评价。他如雷贯耳地震惊,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好学生?”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嘛!”招财猫说,“以后去了大学也要保持,不学数学和英语,以后画画可以更专心,是不是很高兴?” 慕夏忍不住笑,又摇摇头,心想:“这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师。” 招财猫看了眼手表:“好了,快下课了,你先回教室吧,这段时间一个个地聊天我也快吃不消了,总算要解脱——下周高考加油啊。” “我会努力掷骰子的。”慕夏说,匆匆地问道,“潜哥,你找游弋谈过了?” 招财猫并不意外他会问到游弋,靠在楼梯口说:“他没什么压力,这个你放心吧。游弋这臭小子平时不让人省心,最近一年多却很是努了一把力。” 他话音刚落,下课铃从头顶传来,好似一路顺着神经中枢钻到了脚心。慕夏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时,招财猫腋下夹着一沓试卷与他擦肩而过,背后的教室里窜出一个人,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 游弋拽住他的手臂:“干什么呢?他批评你了?” 慕夏:“他说我是好学生,受宠若惊。” “那就……还行啊,招财猫一直都在说自己不会看错人。”游弋瘪了瘪嘴,“模拟考上个本一线把他高兴得都直接给我爸打电话,说有空一定要陪着我高考,可怜我爸还在柬埔寨打猴子,一点不相信我的心理素质似的……不说这个了,我想吃宵夜。” 慕夏捏他的脸:“还吃,你这段时间胖了多少啊!” 游弋突然心虚地退了半步:“不、不至于,等考完了就……我姐这么说的。” 慕夏不言语,只沉默地看着他。 游弋:“……妈的,不吃了,回宿舍背单词!” 言罢他转身回教室收拾书包,慕夏在原地小声地说:“我还什么都没讲。” 不同于别家孩子高考,三姑六婆齐出动的大场面,慕夏和游弋的考试简单得就像任何一次模拟测验。为了方便复习,他们没回游弋家住,何况考场与二中就一站公交。 早晨去考场,晚上一起在附近吃顿饭再回中学的图书馆自习。 后来老妈问慕夏高考感觉如何,他用力地回忆那两天快节奏的三点一线,过了良久才说:“好像没什么感觉,就……就过去了啊。” 考完英语出来时太阳偏西了,人群的脚步都很轻快,一路推搡着奔向快乐的暑假生活。六月的阳光烂漫铺开,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外校的大理石台阶上拉得很长。 影子尽头站着游弋。 他正提着书包摁手机,慕夏没出声叫他,过了会儿,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熟悉的音乐不被周围的说话声淹没,咫尺之遥的游弋抬起头看见他。 四目相对的一刻,游弋皱了皱眉,扬起唇角笑了:“草,也不喊我一声。” “逗你好玩。”慕夏说,和他并肩慢慢地走,他四周望了望,牵住了游弋的手十指相扣,“你别说,背答案真有好处,我又蒙对了一篇阅读。” “真的?!”游弋差点跳起来,“那可是20分啊!” 慕夏:“真的,就那篇写现代科技和种菜的,月中谢泽原给我做过原材料,虽然答案不一样,但内容我都看过——应该没毛病。” 游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再走出几步,才狠狠地抽出手,一巴掌甩在慕夏后背:“你他妈考前是不是偷偷转锦鲤不告诉我!” 慕夏端正了眉眼:“这个真没有。” 你推我搡间手又握在了一起,游弋抓住慕夏,把他的手裹到了后腰。熙熙攘攘,他往慕夏身上靠,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过分了。”慕夏说,掐了一把游弋的腰,“晚上回去吧。” 高考完的第一件事大部分人会选择聚餐,林檎牵头,顺便给即将出国的谢泽原践行。孟居然终于接受了这位昔日的“情敌”,和他心平气和地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火锅,冰淇淋,ktv,本该是一场彻夜的狂欢,结果刚过九点,林战首先趴下。 吃晚饭时他喝了点啤酒,这时趴在ktv的包厢沙发上宣布不玩了:“我想回家,好累,真的,做一天的习题都没这么累。” “我送你。”谢泽原去扶他。 被他的胳膊一拖,林战腿有点软,他抓着谢泽原的小臂一会儿,又放开了。林战的目光落在林檎身上,有点微妙地一瞥,随即吞吞吐吐地拒绝:“不用吧,你一会儿送苹果,我自己打车就行,也没多——” “没事,让他送你呀。”林檎挥了挥手,“不放心的话一会儿居然送我就行。” 孟居然猝不及防被点名,直接从点歌台前的高脚凳上弹起来,就差没立正敬礼:“好啊,小战哥你把苹果交给我!” 谢泽原似笑非笑,“正牌男友”没对他的放肆言论发表意见,径直拉过了林战:“走吧,我都没往心里去呢,苹果这么急着把我往外推。” 他话里有话,可惜林战喝了酒又经历了一场高考,神志不清,竟然没有当堂反驳,就这么手无缚鸡之力地被谢泽原拖走了。 慕夏目送他俩消失,和林檎意味深长地对视,接着慢条斯理站起身:“那我和游弋也回家去吧,今天搞了一天确实累。” “我懂!”林檎呛声,“走吧走吧,都走,我和居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1 然阿抒去河边散散步——我们去找小鹿姐喝酒算了,阿抒,不和他们这群臭男人玩!” 孟居然听女神说这话,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自己到底位置特殊,还是该纠结直接被打出了“男人”的行列,面色纠结。 旁边的李抒捂着嘴笑而不语。 游弋顺水推舟:“走啦,过两天班里散伙饭还有毕业典礼,忙着呢。” 林檎:“哦,忙!” 再多的话他俩却不说,一前一后地跨出包厢。ktv走廊里,其他包厢里鬼哭狼嚎般的歌声传来,慕夏再也忍不住,单手把游弋按上了墙壁,接着咬住了他的嘴唇。 “唔——!”游弋推他,象征性地抵抗再放弃,一点乐趣都没有。 唇舌交缠时耳畔都有些微水声,听得游弋颈侧红了一片,被慕夏放开时甚至无地自容。他理了理衣服,垂眸催促慕夏:“先回去。” 两个人黏在一起,慕夏把他背在身后同手同脚地向前,不时亲亲脖子耳根。 拐出ktv不远,晚风掀起树叶,在夜色中发出簌簌然的声响。不远处就是公交站台,慕夏提议走过去再打车,便又黏黏糊糊地朝那边行。 “哎?”游弋突然停下来,戳慕夏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那是不是谢泽原啊?” 公交站台后有一片黯淡的影子,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腔调,懒散散,与生俱来的骄傲,听上去不容置疑: “像开玩笑吗?我和林檎根本就不是情侣,她骗你的。我俩关系好,她需要一个‘男朋友’挡学校里其他桃花,我当然愿意了,这不是能和你走得更近吗?” “你在说……” “林战,你是不知道我到底喜欢谁,还是知道了在装聋作哑啊?” 第44章 前桌的你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之一,莫过于大家心知肚明的八卦突然被当事人自行戳破了。 树影间半晌再没有别的话语,慕夏听见自己越放越慢的呼吸,和游弋情不自禁吞咽动作发出的声音。他捂住脸,不顾背后游弋还趴着,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 谢泽原喜欢林战,除了钢铁直男孟居然,朝夕相处不多时是个人都能发现。虽然林战表面上把友校校草贬得一文不值,称他是“恃美行凶的流氓”“拐卖白菜的猪”,一副要跟此人不共戴天的模样,实际上,男生讨厌人远不如想象中深仇大恨。 林战就是记仇,原因到底谢泽原成了林檎男友多一些,还是别的莫名情绪。 自打认识那天开始,慕夏一直觉得林战在他认识的人中可以说独一份的好脾气,温和包容,对谁都笑脸以对,哪怕和戚善善分手复合再分手,也从没听他有半句怨言。 这样的当代君子对上谢泽原,且不说脸色阴云密布,连语言管理都失败了,若说他对谢泽原没有一点在意,慕夏是不信的。 他很早前与游弋聊天,说到谢泽原算不算掰弯直男。游弋很认真地想了想:“小战哥有过女朋友,我要是谢泽原,不会去招惹他……不过谢泽原只是和他当朋友,言语间也没什么过分的说法,估计也心有不甘吧。” 慕夏深以为然。 不甘心却无力改变一切,只能任由时间把这段感情消化:没开始,没结果,等时过境迁,或许回忆起年少还能付之一笑。 正常的同志喜欢直男大部分都这样,可他错估了谢泽原。 这人压根不正常。 本来林檎说谢泽原要出国,他们都默契地觉得这事快临近尾声了——哪知道和平结束的尾声没来,直接往表面平静的湖水里扔了个深水炸弹! 炸弹来势汹汹,荡在夜色里,这时再往前一步势必会被无辜波及。林战的个性外柔内刚,真要发现他俩早看出来,说不定恨屋及乌一起迁怒…… 很僵硬。 “我觉得,”游弋开口,他酒醒了大半,“要不我们还是去打车吧。” 他说得很慢,慕夏朝那个不出声的方向望了眼,随后点点头,和游弋两个蹑手蹑脚地绕过人行道跨上公交站台。 站台暖白色的灯光与街灯交织成一片,慕夏回过头,透过缝隙回望。 只有两条人影站着不动,而他们在说什么,慕夏已经听不清了。 一路坐车回家,仿佛被树下的尴尬影响了似的,谁也没说话。游弋掏钥匙开门,匆匆扔下一句去洗澡便拿了毛巾关上浴室门。 慕夏环顾游弋家的客厅一周,沙发上还有他们前一周回来时留的枕头——天气太热,房间里的小床怎么睡都会出汗,两个人索性把枕头搬到外面,一人一块沙发,莫名其妙地聊天到了凌晨四点。 这么想着,慕夏把枕头捡起抱在怀里,顺便坐下,开始发呆。 浴室的水声混杂着某人愉悦的哼唱,慕夏刚要调戏他几句,手机却在这时突兀地响了。 “老妈?”看到来电时慕夏十分意外,他接起来就问,“怎么现在给我电话?” 那边的女声笑了,梁宁说:“和同学在一起玩吗?” “嗯……刚散,现在和游弋在他家,我今晚不回去了,明天还有散伙饭。”慕夏简单地说。梁宁知道他有个好朋友叫游弋,但好到什么地步,慕夏从不讲,她也不问。 闻言梁宁说:“蛮好,考完感觉如何?” 慕夏说:“没什么特别的……就突然结束了。” 梁宁:“假期有安排吗?” 这话触动了慕夏,正在这时,浴室的门开了,游弋赤着上身,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在他身边坐下。他指了指手机,游弋领回意思,却不怀好意地笑着把湿漉漉的脑袋往慕夏胸口蹭,他伸手去抓,指尖都是水渍。 “别闹。”警告完游弋,慕夏对手机说,“先等成绩下来吧,这段时间同学应该有蛮多活动,爬爬山露露营,或者约到哪里玩。然后填志愿——我应该没问题,总算有学上——结束之后,如果毕业旅行也安排过,看你有没有想法了。” 游弋一愣,听见慕夏的手机里有个陌生的女声在笑:“这样也好,你先玩。妈妈这边七月左右回家去,届时你想到g市看外公自己买飞机票。” 慕夏问:“老豆呢?” 梁宁像是冷笑了一声,随后说:“不用管他,叫他给你掏钱就好。” 慕夏:“哦。” 他又和梁宁聊了点别的才把电话挂掉,往后一仰开始出神。这是慕夏的习惯,谈不上好或者坏,他每次打完电话总会陷入短暂的放空,好似在脑内回忆了一次刚才说了什么,但又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高考完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别人家的小孩早就被家人簇拥,他却只有一个电话。母子之间的关系总归比起他和老慕亲近点,虽说也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至少他能与梁宁好好讲要紧事。在同个城市工作的老慕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2 不回家,慕夏掐指一算,小半年没联系他了。 游弋坐在旁边擦头发,水珠不时溅到慕夏脸颊。他擦了擦,又把手搭在了游弋的肩胛骨上,去摸那只墨色的蝴蝶——过去半个月了,红肿全消,蝶翼栩栩如生。 他那处敏感,被慕夏一摸本能地往后一张肩膀,侧过脸:“电话打完了?” “嗯。”慕夏说,带着点自嘲,“没人管我,老妈让我跟老慕要钱。不晓得他能不能给,上次和他联系,好像在担心那小孩读私立学校的事。” 老慕的私生子和姓许的女人跟着他来到这边住,据说是在分公司附近租了套大房子,比慕夏和他妈住的条件不相上下。从得知消息到现在,慕夏平静地接受现实,满心憎恶却一时不在波涛汹涌地翻滚。 他提起那小孩时脸色声音都变了,游弋听不得慕夏哑声说话,这是他发火的前兆,连忙拿擦过头发的毛巾盖住了他的脸。 “蚂蚁竞走十年了!”游弋冲他喊,半真半假地玩笑,“你清醒一点。” 慕夏挥开毛巾:“你别想我能圣母到和他们把酒言欢——唔!” 满腔怨念来不及发作,突然他被堵住了嘴,于是怒火也无可奈何地钻回心房化作一颗烧红的炭,重新藏在了深处。他搂住游弋的腰,手指直接碰到了刚洗完澡微冷光滑的皮肤,情不自禁地加重力道摩挲。 游弋被他揉得闷哼一声,撑起上身,膝盖顶开了慕夏并在一起的腿,手顺衣服下摆探进去和他的牛仔裤纠缠。 “我还没洗……”他说,客厅的灯光晃得眼睛痛,伸手挡住继续喃喃,“你确定一会儿不会你爸妈突然开门进来吗?” 游弋被这话吓得一下子松了手,慕夏趁机提着裤子把他掀开,一溜烟似的跑进了浴室。 愤怒的脚步声,游弋拍浴室的门骂他:“去你妈的!我爸去菲律宾打猴子了!干,慕夏你是不是男人啊我都洗好了!” “我满身都是汗,不干!”他扯着嗓子回,反手拧开了水龙头。 被关在外面的少年哭笑不得,转身走进了卧室。他倒在床上捞过手机看讨论组,林檎发了和程小鹿、李抒的续摊,去工作室点烧烤啤酒继续嗨,孟居然作为唯一异性竟然并不突兀,而林战一直没动静。 他按了几个字:小战哥回家了吗。 还没发出去又一个一个地删掉,感觉自己太八卦。游弋开了空调,光脚被冷风一吹,脚心居然痒酥酥的。他翻了个身,埋在枕头里闭上了眼。 等慕夏洗完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他的男朋友把毛巾被裹得乱七八糟,空调在旁边呼呼地吹,而游弋却已经微微有了鼾声。 他气急,一巴掌拍上了游弋的屁股:“起来干你啊!游哥,别闹!” 顶灯挣扎了几下,不争气地被可耻的人类关掉。 一片昏暗的卧室,毛巾被与衣服裹成了一团落到地上,床边白墙映出模糊的人影,摇摇晃晃,像一场静默的电影。可愈发粗重的喘息与不时一声短促却压抑不住的甜腻呻吟充斥在夜色中,令人浮想联翩。 慕夏反复地吻他肩胛骨的纹身,凶狠地进入又全部抽出,干得游弋不停地抖。他抓着枕头的一角,另只手翻折过去胡乱在慕夏腰侧掐,留下红红的抓痕。 他握住游弋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不时咬一口指尖,拿过画笔的手在他腰身煽风点火。纵然什么也看不清,慕夏光凭经验都知道他哪里最好留印记,随着越发深入的动作,他感觉游弋大腿内侧的肌肉绷紧。 “……要到了?”他说,要去爱抚游弋前面。 从脚踝一路麻到了小腹,游弋阻止他,让他快一点。内里的温度高,他能感觉到被咬得更黏糊,以至于脑子都不太清醒,浑身要飘起来一样轻。 慕夏鬼使神差地吻住了他后颈那颗朱红色的痣,他听见游弋一声轻喘。 毕业的快乐,高考的疲倦,还有放肆一晚上身心俱伤亟待发泄的心情……统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印在身上的吻痕。 他还是第一次光靠后面就高潮。 游弋翻过身,抱住慕夏的脖子,闷闷地说:“我会和你去一个地方上大学吗?” “嗯。”慕夏短暂地应,手分开他的腿,又顶了进去。 后半夜蛙鸣渐渐地变弱了,慕夏一翻身把游弋搂在胸口,贴着他的后背,感觉那只墨色的蝴蝶又飞进他的心房。 高考结束了,但毕业季才刚刚开始。 无穷无尽的散伙饭,年轻的少年们半条腿迈出高中校规的禁锢,立刻开始和老师拼酒,要把被“折磨”的岁月找回来一般,仗着身体好欺负老年人。 第一轮火锅中,招财猫中了招,最后被抬回家——送他回去的林战和另几个学霸男生惨遭师母一顿臭骂。第二轮他们合力干翻了数学老师老王,可怜老王快退休的人也没逃过劫难,清醒后扬言要布置数学题,但已经没人听他的了。 “我没有暑假作业了。”这是慕夏那天最强烈的念头,他一阵欢喜,没来由地傻笑了好久,蹲在角落自己和自己干杯。 六班各位的关系不好不坏,据戚善善说,女生之间多少有点塑料,挂着脸面抹不开,趁毕业反而握手言和了好几个。文科班阴盛阳衰,他们几个男生是珍稀物种,关系一直不差,所以当班里有个男生提议一起去玩时,慕夏也同意了。 未成年的玩法不过是桌游密室ktv,能容纳一个班大部分人玩的也只能去唱歌。 他脱了鞋,蹲在沙发上,听两个男生合唱死了都要爱,大包厢的沙发里女生笑得直拍手。慕夏摁着手机,录了个小视频发给远在b市的叶川。 此24k纯学渣据说为了女友要考好大学,最后发挥得不尽如人意,依然抵挡不住他一颗心向喜欢的姑娘。 他发回消息:“你男朋友呢?夏,都这么久了也不给我看个正脸,没意思!” 慕夏喝了点啤酒,经不起刺激,闻言站起来,比所有人都高了一头,朗声喊:“游弋!过来,你给我过来!” 乐颠颠地跟着死了都要爱的游弋隔着魔音穿耳也能听见他喊话,从对角线的点歌台前跑过去,没什么心理障碍直接把慕夏扑倒——女生发出一串谜之尖叫。 “什么事!”游弋喊,背景音乐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慕夏勾过他的脖子,就着手机摄像头给两个人拍了张合影发给叶川。 游弋看见手机屏幕差点没把慕夏掐死:“卧槽!太丑了吧!” 五光十色的光,还茫然的表情,他正要发作,却见对话框另一端的人弹了句消息,把游弋震慑当场:“哇夏哥,你小男友太帅了。” 后头还有个花心的朴素表情。 游弋:“……” 果然能跟慕夏交朋友的人都不太正常——包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3 括他自己。 他们惊天一扑,正好死了都要爱嘶哑的尾音结束,有个女生起哄让慕夏唱歌。游弋要怼回去,慕夏却大大方方地跳下沙发,跑过去接了话筒。 游弋没少听慕夏唱歌,他说粤语好听,平时没事塞着耳机也爱哼点七里香和半岛铁盒。可他想不到慕夏这种装逼如风、在同学面前的天字第一号高冷也有这么一天,当即和林战正襟危坐成“乖巧”表情包。 同学聚会场合通常不用歌神去霸麦,大家有什么活跃不起来的就唱一首《快乐崇拜》,再不能的话就加一首《最炫民族风》。 六班压抑得快中邪的学霸学渣们刚才把凤x传奇的歌单轮播过,气氛正high到顶点,游弋好奇慕夏选什么歌,他戳了戳林战,余光瞥见此人开了录音。 游弋:“……你太狗了吧。” 林战:“基本操作。” 他还想嘲讽,短暂的安静后音响里穿出了民谣吉他干净的前奏。曲调熟悉,声音温柔,他们等着看笑话,却不小心录下慕夏唱的一首情歌。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游弋动了动喉头:“这人……怎么还改歌词顺序的。” 一曲终结,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在,关系好的,萍水之交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年的身上。他露出的纹身很嚣张,声音却那么温柔。 “我要谢谢高三六班,让我遇到我喜欢的人。” 第45章 想自由 谢泽原出国那天没让人送,一个人孤零零地提着行李箱去的机场,过完海关发了条朋友圈,配字一个小飞机的符号。 听林檎说他得先去读半年预科,也是听林檎说,他父母对如此优秀的儿子看重程度比不上自己的生意。从那以后,谢泽原好像突然消失在他们的朋友圈子中,偶尔林檎提起一句,三言两语间也就掠过了。 毕业事情繁杂,档案、志愿、搬离宿舍……所有的一切在成绩出来前都要搞定。接着是毕业典礼,气氛热烈,难得地在高考后聚集了全班人。 慕夏记忆里,上一次毕业典礼似乎没有这样的隆重,大部分同学都穿着得体,有些班级甚至统一了服装,他简单的白tee牛仔裤反而朴素了。鉴于六班的班主任招财猫本人上梁不正,下梁们在一群着装各异的群体中显得过分正常—— “民国女学生,水手服这些都算了。”慕夏压低声音,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班给游弋看,“为什么还有人穿西装,女生那是礼服裙吗……这么热的天!” 游弋看了眼:“哎,那不就是九……李抒她们班,你看李抒脸都黑了。” 慕夏:“太浮夸了。” 他低头扯了扯自己写满班里同学签名的白tee,彩笔透过了轻薄的字迹,四处转了一圈。林战签在肩膀上,孟居然把名字写在他侧腰处的缝纫线上,平时关系不那么亲近的女生大都找了下摆和后背落笔。 这件衣服被慕夏空出了一个地方,他抬头看,礼堂的台上校长正总结陈词。慕夏心念一动,戳了戳游弋的胳膊:“游哥,喂。” “什么?”游弋满身的名字比他好些,他凶巴巴的,人际关系甚至不如慕夏,前来找他合影的人也少。 慕夏指了指胸口:“签名。” 游弋反应两三秒后噗嗤笑出声:“特意给我留的,至于吗?” 慕夏说:“真的啊!” 他低头找了只水彩笔塞到游弋手里,两个人坐的地方在班级最后排,稍微一矮身子连前排的同学都注意不到动静。游弋看了眼那支笔,嫌弃地说:“我不要绿色。” 然后慕夏给他塞了只粉红色,游弋额角险些蹦出个黑十字,慕夏无辜地摊开自己书包递到他眼睛下:“就这两个啦,其他的都被他们拿走——今天我们班只有我带了彩笔,这还是上次林檎非要画画我才装的。” 于是一排五颜六色的斑斓里多了一块粉红,游弋脸色嫌弃,下笔却一丝不苟。他难得工工整整地写自己的名字,比填高考答题卡都认真。 “弋”字的钩画的很长,游弋刚写完要收笔,慕夏又指向那一点:“画个心。” 他总满脸严肃地说些缱绻要求,游弋满头黑线,拉过他在头顶扇了一巴掌后,粉红色的彩笔扔回慕夏的书包,他断然拒绝:“想多了吧!” 慕夏勾了勾他的手指,咬耳朵说:“那晚上可不可以?” 这话听上去就不怀好意,游弋不知想了些什么,捂着通红的耳朵偏过了头。 校长致辞的内容他听了大半,没记住多少,“明德”“广才”“博雅”“致知”之类的经纬才能好像离他有点远。后来又有高一的合唱团唱送别,知交零落,芳草连天,分明是正当盛夏,他却有点不知所措了。 离别到底苦不苦,各人有百态回味。 至少在这一刻,慕夏觉得他们老师一定会舍不得。他在育才呆了两年,一直以为自己游离与众人之外,却在大家喊着他的名字上来说“合个影”的时候莫名地有了感情。 这种归属感也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旁边的少年被他拉着手指半晌,脸上的红潮终于褪去,凑过来小声说:“拿到毕业证之后是不是可以出去玩啦?” 他很少这么问,又是在毕业典礼,慕夏说:“你想去哪里?” 游弋那双轮廓颇深的眼中光闪了闪,像他们初识的样子:“坐上火车去拉萨。” “噗……考上了就去。”慕夏说,揪住游弋的鼻子,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当场亲他的冲动,心脏无端狠狠一跳。 几天后高考成绩查询系统开放,慕夏坐在游弋家的阳台上,座机摆在面前,旁边是一张白纸。他喝了口柠檬水,岔开腿坐着,拨出一串号码——后来游弋说他那时的表情像要英勇就义,革命不成直接跳楼似的。 分数线在前一天夜里被曝光了,和往年相比稍微低一些,艺考的线差别不大,每个学校的录取线还没出,到底能不能上心仪大学,依旧是未知数。 机械的女声每报过一个科目,慕夏就跟着它的尾音抖一抖。笔落在纸上发出沙啦声,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慕夏指尖一用力,铅笔芯被按断了。 然后他把铅笔扔到一边,扑到阳台上:“啊——!” 游弋还在房间整理用过的试卷,听到动静冲出来一个箭步:“别想不开!” 他拖住了慕夏的腰,把人从大半身子探出窗外的危险姿势里拉回沙发。游弋踩住那张纸,俯身捡起来从头看到尾,顿时疑云满天:“你嚎什么呢?” “难以置信!”慕夏被按在沙发上也不安分,差点扭到腰,“我他妈!我英语及格了!学油画的话,对英语有要求,得90分,我考了100!真棒!”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4 游弋:“那你该感谢人家谢泽原。” 慕夏:“谢谢!” 面前的少年忍俊不禁,再看了两眼,忽地一愣,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惊天秘密,发现那张纸上的数字不是别的,游弋看向慕夏:“……高考成绩能查了?!” 慕夏:“……” 他拿沙发垫捂住自己的脸:“你是猪吗?” 游弋:“我去找准考证。” 卧室里又是一阵翻天覆地般的动静,慕夏无语。他朝游弋喊:“准考证在英语文件夹里,我昨天看见了!” “爱你!”游弋回他,从卧室冲到书房,把刚才整理好的试卷袋拿出来翻。 慕夏笑了笑,把高考成绩那张纸捡起来。刚想再看看,手机响了,李抒在微信群@了他,说可以查分了。原野画室同期生的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大家查完成绩纷纷报喜,有几个还没查到成绩打电话一直占线的,急得抓耳挠腮。 文化成绩最高的是关云霁,李抒数学没发挥好但也上了线。除此之外,慕夏的几个熟面孔似乎都考得不错,他正要说话,看见黎烟在群里发红包,赶紧抢了一个。 袁也笑他:“有空抢红包,你的成绩单呢?” 慕夏:“三百九!” 黎烟:“不错,应该没问题了。” 分数线虽然一早就公布过,但毕竟录取是从高到低,他的专业课并不算最高,老师这么直接地予以肯定,慕夏禁不住须臾的激动。他打字的手有点抖,后知后觉地紧张,回了黎烟一个瓜皮表情,正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书房里的人冲了出来。 “慕夏,快,帮我打电话!”游弋说,手里捧着他的准考证。 开通的查分通道里,网页总是404错误,打电话反而成了更方便的途径。慕夏把手机放到一边,坐到地上捧起了座机,按下重拨。 他还没激动完的心脏又开始跳得很快,慕夏拿垫在压在胸口,顺手捞过游弋的脖子亲了亲耳根,心想:“再来几次我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这个词用对了吗?” 正纠结着成语用法,开免提的电话里传来与刚才如出一辙的机械女声。 午后的阳台,窗边放着两盆开得正盛的茉莉——高考完两天慕夏买早餐时顺便买回来的——香风被阳光晒暖了,熏得人微微醉。 慕夏打了个哈欠。 “滴——滴——” 游弋“啪嗒”挂了电话,把那张记着他高考成绩的白纸往远处一扔:“干!” 动静把慕夏吓了一跳,他晃了下神的工夫游弋就听完了成绩,他却没听见。爬起来去捡那张纸,慕夏嘟囔:“干什么啊……我操!你这分数是认真的吗?” “好像是。”游弋说,指着那张纸,“我怎么能考这么高?” 慕夏:“……可能阅错了,你都能上一本线。” 但越是说,他唇边的笑意越明显,话音刚落,游弋冲上来搂住慕夏的腰,头抵着他后颈凸出的脊骨,柔软的短发蹭过皮肤痒酥酥的。他听见游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兴奋,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 “厉害!”慕夏说完,想夸他却词穷。 游弋立刻示意慕夏开他们小圈子的微信群,其他人在纷纷报喜。 学霸同学林战的分数也高,考了六百四,这在六班已经属于前三的成绩,刷新了林战之前的高分记录。林檎比他还厉害些,两兄妹应该能如愿上top5的名校。 至于孟居然,他本就是个中等生,高考没出太大意外,本人跟父母都欢欢喜喜地接受了分数,张罗着暑假全家去爬泰山。 “许文科呢?”慕夏突然问,旁边的游弋一愣。 “你问他干什么?” 慕夏大剌剌地伸长了腿,在沙发躺下:“不干吗,就想知道这傻逼鄙视你这么久,最后要去哪个层次的大学祸害人——都什么年代了,搞lgbt歧视,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这段话林战他们听不见的,他看一眼手机,林战说:“不知道许文科,一直没听见。估计考得不好吧,他那个性格,如果考得不错早就出来说了,现在都没动静大约与预想的差别太大,连自己都接受不了吧。” 他话语里隐约有点刻薄,慕夏觉得这点嘲讽和谁太过相似,片刻后哑然失笑,把手机怼到游弋面前:“你看小战哥说话都像谢泽原。” “有点。”游弋点头,按住他跷在沙发扶手上的小腿,“你怎么三句不离谢泽原——” “哇哇你终于吃醋了吗!”慕夏一个鲤鱼打挺拽住游弋的衣服把他拖向自己,两个人栽倒在沙发上,又重心不稳,一路滚到地板。 慕夏腰撞到茶几脚,他揉了揉那处,感觉要肿了,可他抱着游弋又不肯松手。 “跟我去h市上学吧。”他在游弋耳边说,又低又轻,像咒语。 游弋吻住他的唇,把未说出口的承诺都堵了回去。 他的高中生涯结束在一个无波无澜的傍晚,毕业证摆在家里,和他一年多以来的速写、石膏素描放在一处。来自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只来得及摸了一下,就背上行囊匆匆地出门,把暮色锁在了阳台上。 天还没有全黑,西边挂着一颗闪亮的星辰。慕夏捏着两张前往拉萨的车票,在火车站等游弋买好晚餐过来。 这趟旅程一半心血来潮,一半则来自慕夏老妈的五星推荐。 六月初时,梁宁和摄协几个朋友去西藏拍照,传回来的蓝天白云很是动摇了慕夏想要去的念头。世界屋脊名声在外,他拿照片给游弋看,后来想,或许早在那时就已经默契地把这个地方列为一起旅行的目的地之一了。 梁宁给慕夏写了篇攻略,替他订了返程机票,火车票则是慕夏自己买的。他怕高原反应,逼着游弋喝了一个多星期的红景天,又选择了青藏铁路。 软卧车厢条件不错,游弋和慕夏买了两个下铺,上车时另两个人不在。慕夏纠结了一下,抱着平板坐到游弋的床边。 列车轰隆隆地启动了,窗外南方的暮色渐近,天空是雨后尚未被工业污染染指的蓝,流云飘渺,钢铁森林、万家灯火都缓缓地只余下一个暗色的轮廓。 “你在画什么?”游弋问,看他拿手指在画板上涂。 慕夏的ipad新换过,据说他用自己高三接乱七八糟的头像插图攒了第一个分期。他正专心地抹开红线,抬头看了看窄小车窗外的夜幕。 “我想把这段时间出去的细节画下来。”慕夏指着屏幕一端的小黑点,“这你,这是我,你给我买饭……最后等回家细化,我总觉得这趟旅行会很舒服。” 游弋躺下来,他有点困了,弓起身子给慕夏让地方坐:“一会儿你回去睡吗?” 慕夏一笔走歪:“睡吧,这边床太窄了,明早起来咱们就到青海了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5 。” 游弋:“没那么快。” 他说完翻了个身,用慕夏的外套遮住了脸。 那幅速写到底没画完,慕夏用耳机挡住火车行驶时的轰隆声,收效甚微。不多时开始钻隧道,那声音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震出喉咙,慕夏觉得难受,喝了口红景天泡的茶,又被奇怪的苦味折腾得想干呕。 他承认自己身体素质不行,也不爱运动,索性抱着膝盖在游弋床尾靠墙坐好。 车窗外逐渐连灯光也没有了,他从手机地图看自己走到哪里。游弋睡得迷迷糊糊,一条腿想要伸直,慕夏顺势让他把腿架在了自己身上。 他已经很远的习惯复又卷土重来了,慕夏以前孤身一人,喜欢在夜晚睡前反省。但内容大都与学习无关,到后来更像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吐槽生活的时间段。自从到了二中,认识了游弋,原本以为会孑然一身的两年高中生活倏忽变得有趣了。 “我还应该奢求什么呢?”慕夏闭着眼睛想,“得到的,不管是人还是……之前都没想到会有。学画画,和他恋爱,总要离开家。” 离开家对他而言等同于自由,结束提心吊胆、不知道下学期在哪个城市的生活。 火车还在前行,慕夏拿开游弋的脚,替他摊开了棉被盖好。自己轻手轻脚地下床,拉开软卧包厢,在外间的窗边坐好。 手机屏幕发出荧荧微光,他在群里说已经出发了,又翻出梁宁的攻略看。 他还是第一次去陌生城市纯旅游,不为了考试也不为了父母,就是自己想去。他才十八岁,未来或许能去到更多的地方。 慕夏打开备忘录,在那上面写日记。 “七月中,我和游弋分别拿到各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们将会在h市度过未来的四年,他的学校到美院要坐1个小时公交,有点远,不过没关系,周末能够见面。 “我们在去拉萨的路上。对西藏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选择这里作为毕业旅行的终点,好像也意义非凡。如果能在海拔很高的地方和他手牵手走,也许会产生一种‘再走十年二十年’的错觉。 “我不喜欢‘永远’的许诺,人的一生如何能爱一人如初,这一直是我的困惑,父母感情的失败让我对它失去信心,但时至今日,如果说只是得过且过,也不太恰当。偶尔想起未来时,我会在脑子里画画,一个种满花的院子,最好有池塘,再养一只猫,虎皮纹,房子得是复式,楼下工作,楼上是我们睡觉的地方。 “每当这种时候,我又觉得‘永远爱你’的承诺好像也可以交付给余生去实现。 “我也没有信仰,偶尔会因为这个觉得内心空虚。从前在想,这样是不是也成了心灵残缺的一种表现。游弋不是我的信仰,这个说法又土又俗,最开始他应当是我生命的光,可我把光握在手里,于是光消失,又散开,就像日出一样。 “我觉得这不光是爱情了。” 他放下手机,望向火车窗外层峦叠嶂的山。 慕夏那天晚上很久才睡,翌日醒来,他们已经快到青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 第46章 疯狂世界 第二天到西宁换高原列车,慕夏拍站在站台上的游弋,他戴一副老气横秋的墨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他在站台买酸奶,端到慕夏面前。 “来点?”游弋说,咬着塑料小勺发音含糊不清。 慕夏配合地张嘴示意他喂,游弋踩他的脚,挖了一块给他怼进去。 进入青海后,已经可见高原风光,蓝天白云,远处的山哪怕在七月也极少有绿意,火车站外的石子地上长了叫不出名字的矮树丛,山上岩壁显现,阳光灿烂得灼眼,连空气也干燥不少。从平原来的少年环顾一圈,喟叹般伸了个懒腰。 慕夏拿手机拍的照片给他看,还说等一下会经过青海湖,虽然只能看见一点,不如下次再来,听别人讲那边五月有油菜花。 “都行。”游弋揉了揉额角,“这边多高,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 慕夏不懂症状,老神在在地下定论:“应该是高原反应了,一会儿回火车里睡一觉。”他说着,拉住游弋的手晃了晃,又像自言自语:“戴点饰品也好。” “你说什么呢?”游弋问他。 “没事。”慕夏摇摇头,正逢车站广播催促乘客,他顺势牵着游弋回到车上。 他们要再过一天才能抵达圣城,适应了火车上时有时无的信号,游弋已经给自己找到事,看之前下载好的动漫——他和孟居然一样都是民工漫爱好者,偶尔遇到感兴趣的新番也追——最近老番出了续集,高考前落下几集,这会儿正好看完。 慕夏挨着他坐,双腿都放上了狭窄的床铺,脊背抵在游弋侧面手臂和肩膀,掀开一张草稿纸开始画速写。 偶尔相对无言并非坏事,游弋在遇到慕夏之前话就不多,在一起时依偎着各做各的事远比喋喋不休要令人心安。游弋挪动手臂,撑在身后,让慕夏靠得更舒服。 他空闲时一瞥画纸,上面的线条简单却足够勾勒□□,好像是他们毕业那天的场景。 六班都穿白tee,被招呼着去拍毕业照时和先前中山装学生群的五班对比鲜明,大家互看一眼,都在心里骂对方是傻逼。 受到摄影师招呼,关系好的同学站在一起,三三两两地,女生掏出小镜子看刘海是不是整齐,抓紧时间表情练习。 那天很晒,阳光清亮,叶梢也不时闪过光点,像被点缀上的装饰。招财猫穿一件被同学们乱涂乱画过的白衬衫,笑呵呵地站在中间,众星拱月似的,他说这是他带的第二届毕业班,眼底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红。 慕夏搂过游弋的肩膀,悄不做声地把他朝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 他们身后是学校标志的小礼堂,远处能看见教学楼从高大的梧桐、香樟里露出一个米白色的角。 这场景让他想起自己第一天踏入育才中学的时候,他踩着快要迟到的预备铃,心情因为路上遇到两个女生关于艺术生的鄙夷话语分外糟糕。他那时用鼻孔看人,愤世嫉俗,无比仇恨父母,厌倦学习。 但他遇到了游弋,招财猫,林战……所有人的角色都刚刚好地修补了他青春期的裂痕,不早也不晚,现在想来,梁宁劝他转学可以算她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在摄影师喊下“一二三”时,慕夏的手指突然勾住了他的侧脸——是个无比亲密的姿势。 后来别人看见这张毕业照会怎么想,游弋无所谓。他猜慕夏想在这种场合留点纪念,朋友私下怎么拍都不如大合影时的暧昧小动作让人印象深刻。 慕夏正用纸笔重现那天,游弋却没来由被一段回忆扰乱了思绪。 六月正好是林战的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6 生日月,为防后头不好聚会,他们在高考前为林战和林檎庆生。订的奶油蛋糕砸得到处都是,连一向和他们关系比较疏离的谢泽原都被迫加入了战局。 混乱中,谢泽原把林战护在身后,刚抬头,孟居然按过去的蛋糕盘子砸中了两个人。他顾不上自己,先转身拿纸巾擦掉林战头发上的奶油。 想到这人,游弋又是一阵唏嘘。 他知道可遇不可求,但看见谢泽原那天晚上的落寞身影,就忍不住产生兔死狐悲的同情。 “慕夏。”游弋喊他,扭过身去,头埋在他的颈窝。 车厢里没有别人,慕夏不问他怎么了,把纸笔放在小桌上,搂住游弋,亲吻他的头发。半榻阳光里,高原白云也倒映出了模糊的影子。 当天晚上火车经停格尔木,驶上可可西里,游弋半夜起了剧烈的高原反应。 他从一阵濒死的窒息感里醒过来,被子裹在身上,后背都是冷汗。游弋坐起身,他喝了一大口水,保温杯还留着余温,暖热的水却难以下咽。 对面床铺上慕夏背对着他还在熟睡,游弋想咳嗽,但一张嘴那种窒息感又来了,只好先下床去到外间的凳上坐。 火车的车厢下方亮着微弱光芒的小夜灯,游弋盯着那儿半晌,耳畔是轰隆隆却遥远的声音。他拉开车窗的帘子,夜色沉重地侵袭了视野。 天边透着蓝色,好像云彩还在发亮,可他目之所及没有一点光,脑内没来由地冒出了“迟暮”二字。夏天的夜晚本来该是他喜欢的时间,但整片高原甚至看不见电线杆,只有山重山,天际线延续到看不见的远方。 游弋捂住心口,清了清喉咙,趴在了小桌上。 偶尔有一两声尖锐的咳嗽从隔壁的床位传入耳中,游弋又喝了不少水。他分明没开窗,却错觉耳畔有风声。 那阵窒息感断断续续,折磨得他受不了。保温杯里的水没有了,游弋想了想,翻身坐在慕夏的床尾,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腿上——睡不着,他又不想弄醒慕夏。 就这么坐了会儿,慕夏迷瞪瞪地翻了个身,游弋微闭着眼,终于找到一点困意。 他戴上耳机想要隔绝火车行驶的噪音,被慕夏抓住了撑在一旁的手。 音乐仿佛有所感应,适时地唱: “你是一种感觉,写在夏夜晚风里面。” 抵达圣城时,正好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高原上的阳光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慕夏顶着渔夫帽,微微眯起了眼睛,和游弋一起钻进大巴车。 这里的景色和两个人的家乡都差得太多,无论是孤零零的矮树、水流细小却湍急的河流,还是岸边攀在石头上的苔藓植物、偶尔掠过蓝天的鹰,都令平原来的少年惊讶。游弋趴在车窗边看,慕夏用手机拍下他的后脑勺。 他把这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与白云、镶着阳光的大山一起发到朋友圈,然后关掉了信号。 提前订好的酒店条件不错,比当时去h市住的小旅馆好很多。前台姐姐特意叮嘱了不要洗澡洗头,两个人安顿下来,便从酒店大门外坐公交去了布达拉宫。 此时近黄昏,景区进不去,只好在广场边匆匆一转,碰上了拉萨的夜景。 习惯了珠光宝气的喧嚣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只用普通灯光照亮的白色建筑显出与世无争的宁静和圣洁。西部的天黑得晚,过了八点太阳还未落山,金灿灿光芒笼罩圣城宫殿边缘,白与赤对比鲜明,对面是一片明媚的夕阳。 慕夏站在路灯下,长久地抬头仰望那座宫殿,直到游弋提醒“要不要给林檎写明信片”他才回过神,跟着他去旁边的邮局。 他的确受到了震撼,心想能和喜欢的人来一趟,挺值得。 布达拉宫旁边就有邮局,店里大都是游客,偶尔有穿着民族服饰的人经过,还有骑行者,一路风尘仆仆地来打这片大地,给亲友挑选手信。 游弋拿了几张趴在桌边写,他的字和大部分男生没区别,潦草又不工整,因为写作姿势不当在没格子的纸上歪歪扭扭,像蜈蚣爬出的痕迹。 他写:“我们在拉萨,慕夏很好,希望收到这封明信片后你不要怪我。” 寄回林战兄妹和其他好朋友的明信片已经写好放在一边,这封的字句语焉不详慕夏一愣,猜不出游弋是在给谁,又隐约发现了什么。正当开口,他见游弋熟练地填下一串地址,在写收信人处写了“简子雯”。 慕夏:“……给你妈妈的?” “我爸妈每到一个地方会给我寄信,之前到h市,等你考试的时候我也去邮局买了张明信片寄给他们。”游弋说,拿起旁边的印章盖了个戳。 “不是……”慕夏反复确认过内容,目送他把几张明信片一起投进邮筒,“这个是我想的那意思吗?你爸妈知道?” 游弋和他走出邮局,远方夕阳坠落,西边城市终于迎来了晚风与暮色。 他玩着手指:“不知道,但他们总要知道吧。” 慕夏:“会不会这时候有点早,我之前想过告诉我妈,可也要等到她先从婚姻的阴影里走出来,不然她一定觉得我喜欢男生是她和我爸的错。” 游弋听他主动提起父母,手指缠在一起:“我爸妈不一样,他们和我已经脱轨了。家里聚少离多,他们对我的想法一无所知,要想他们……特别是老妈不那么挫败,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方法,他们要能接受,这些年我们之间的问题才好有解决的开始。” 他这个人,说得好听点叫独立自主,大实话几乎等同于留守儿童。住校之前在隔代长辈那蹭饭,高中开始住宿,周末回家还得自己点外卖,每年和父母团聚的时候屈指可数,学生时代家长会都是别的亲戚代开…… 游弋说,他和父母之间有心结,互不了解,也鲜少有面对面交谈的机会。他变成这样,父母不知情,其他亲戚又太远。 慕夏心下明白这种距离感带来的诸多问题,点头默许他那封明信片。 “以后再说吧,像你刚才讲的,父母早晚得知道,我不想把你藏着掖着。”游弋低着头说,数走过的路砖。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占据了理智,慕夏喉头一哽:“什么?” 游弋拉住他的手:“男朋友考上最好的美院了,我憋不住,有点想昭告天下。” 他们握着的手被路灯的光拉出长长的影子,慕夏侧过脸深吸一口气,另只空余的胳膊扳过游弋的肩膀,在星辰初升的夜幕下吻他。 “别动,给我摆拍一下。”慕夏说,掏出手机对着他们的影子按了拍照键。 游弋差点笑岔气,他蹲在地上捂着肚子说慕夏是形式主义。 按上定位发了朋友圈,慕夏得意地把他拖起来:“随便你怎么说,今天就算是彻底宣誓主权了,嗯……今天几号来着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夏与蔷薇花 作者:林子律 分卷阅读97 ?” 游弋边笑边说:“不知道,不要记了,告白的时候你也没记下来。” “也是。”慕夏说,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一个夏天没剪的短发长了不少,梳开了能遮住耳朵,后头的碎发也垂到颈窝。这时走了一路微微发热,慕夏拢住发梢,在后脑扎起一个揪揪,熟练地拆下手腕上一根胶圈缠起,转身给游弋看:“你说二郎神看到会不会抓我去剃头?” 游弋反应了两秒钟“二郎神”是说他们那个凶神恶煞、成天给招财猫不愉快的教导主任,忍俊不禁,揪了把他的小辫子:“神经病!” “哎,我们坐的公交车来了!” 神经病摇头晃脑地抓着他往前小跑,那根不成气候的小辫儿也一跳一跳的,像昭示着心情愉快的天线。 他们身后红白色的宫殿伫立千年,夜空宁谧,星辰闪烁间,清浅的月光倾泻而下。 在西藏并没有玩太多的地方,究其原因,还是游弋有严重的高原反应。从那夜途径可可西里边缘,海拔五千多米的地方他快喘不过气,游弋就知道是陪不了慕夏去珠峰大本营了,还好两个人安排自由行,当地参团,临时变动行程也方便。 去纳木错时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天不亮就出发,途径另一座五千余米的高峰,游弋抱着氧气瓶,窝在慕夏怀里不想动。 窗外五彩经幡随着山口大风呼呼飞动,慕夏在车窗边拍了两张照,剩下时间全用来安抚病号——游弋生病也有好处,高原反应这种说严重却不致命,却让这人从凶巴巴的老虎变成小猫咪似的蔫儿了,慕夏玩他的手指和头发,揪脸上的一点点肉,统统激不起反抗,比过去一点就炸的时候增添了点乐趣。 “别烦我了,我想吐。”游弋翻白眼。 慕夏拿外套遮住头脸,拔了游弋的便携式氧气瓶,俯下身深深地与他接吻。 天湖是海拔最高的湖泊,他们抵达时没有阳光,天阴沉沉的,偶尔一缕金色从山巅洒下。雪山环抱住湖泊,水是蓝色,天空也是蓝色。 游弋蹲下身,搅了搅湖水。 慕夏问:“什么感觉?” 游弋想了想说:“……冷。” 慕夏笑,没回答。他在那一刻短暂地思索时间的尽头,这会儿正是旅游旺季,身边人来人往,有小孩被抱上牦牛背,嬉笑打闹之声不绝于耳。 他周身宁静,裹紧了外套和游弋一起蹲在湖边,突然说:“我一直想到这里来,谢谢你。” 游弋撩起水往他脸上砸。 不远处女导游正热情洋溢地介绍:“天湖的水是有灵性,洗左手升官,右手发财,要是双手一起,说不定会走桃花运哦!” 话音传入耳,游弋见慕夏表情玩味,又羞又恼地伫在原地。他正要发作,站起身后湿淋淋的一双手被慕夏捂住,他一声喟叹,像在感慨湖水太冷: “嗯……没说错,是有点桃花的意思,怎么样,这位帅哥不如带我走吧。” “好强行啊!”游弋吐槽,却任由他把自己拉过去与蓝天合影。 之后玩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羊湖,日喀则,转了一圈又回到拉萨。还是第一天住的酒店,慕夏收拾完行李,翌日清早的飞机,他突然说要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游弋说。 慕夏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买点东西就回来了,你不舒服早点休息。” 游弋这些天被高反折腾得够呛,当下也不勉强自己,拿热水擦了把脸转进被窝。睡去之前他叮嘱慕夏注意安全,全然忘记这时还没入夜。 他坐公交车熟门熟路,塞着耳机看窗外,一直停到了布达拉宫门口。 那天他们进去时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游弋不舒服,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来往不少人纷纷侧目,慕夏坦然地迎着他们的目光,拿衣服替游弋遮住了太阳。 现在慕夏回到这里,他再看了一眼布达拉宫的黄昏,拐进了那间邮局。 邮局大约因为要对得起一家独大的名气,明信片和其他时光寄信服务应有尽有。慕夏挑了张纳木错的明信片,从包里掏出一张信纸,铺开在桌面。 墨水笔在指尖转来转去,慕夏打了良久的腹稿,才终于自认为满意地下笔——他语文不太好,对文学的见解停留在课本的必备文章,除此之外,也就对美学史了解一些,要他风花雪月,放在过去慕夏说不定会讲:“那你不如给我一刀。” 但此刻,他坐在落地窗边,外间落日余晖装点出金色大街,灯还未亮,旅人一如往日,或闲庭信步或来去匆匆。 每天都有人把“时间”装在口袋里带走,慕夏叠好信纸塞进信封,心想,这也算折叠了一段难忘的光阴。 他把信给了邮局前台的工作人员:“帮我寄一下……嗯,五年期。” 再过五年看这封信,恐怕游弋和他都会觉得肉麻。 慕夏有自信寄到的那天,他们还在一起,毫不犹豫地写了游弋家的住址。 他十八岁这一年盛夏,站在海拔四千米星空与夕阳交错的时光罅隙里,寄出了第一封情书,如果自己的日记不算的话——得了,什么第一次都是游弋的了。 想到这儿,慕夏笑了笑,背上包跨出邮局。 原路返回酒店,打开房门时,游弋还趴在被窝里打手游。房间信号不太好,他不时皱着眉骂几句,声音因为不舒服又软又轻。 “我回来了。”慕夏说,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给你买了苹果。” “啊,”游弋钻出一个头,“刚才林檎说等我们回去,改天一起去隔壁的c市玩,夏天吃火锅,去江边坐轻轨,再到天坑……” 慕夏点头:“可以啊,还有什么想玩的,慢慢安排。” “时间很长。” “嗯。”他拿出一个苹果,淡淡地重复,像自言自语,“时间很长。” 房间里良久的静默无言,游弋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大开的窗帘透出高原的夜色,慕夏站起身望向星空——这里的苍穹永远纯净,星空深色天鹅绒上点缀着的钻石。 他站在床边拍拍游弋的头:“我发誓。” 那封被时光凝固成琥珀的信纸上字句不多。 他发自肺腑的思绪万千落成实体,也只有寥寥几句能恰到好处地动人。 “春与夏,断桥残雪,平湖秋月,四千米的蓝天白云,绿皮火车驶过的荒野,我以前想,如果没有我爱的你,这些其实都并没有意义。” “但是,当我有了你,这些也突然毫无意义了。” 分卷阅读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