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分卷阅读1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作者:威威王 文案: 自杀途中,谈越来到一个陌生小镇。这里有漫长的雨季、戴血红面具的神祇、热闹诡异的祭祀节、神秘俊美的客栈老板司徒…… 然而,谈越怀疑司徒根本是个精分狂魔,借着别的身份又救他又想杀他又疯狂求爱! 谈越(突然兴奋):你精分? 司徒:……我没有。 cp:司徒x谈越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谈越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倒霉!路上又是车祸又是雨的,这一趟还是赔钱……”司机骂骂咧咧地按着喇叭,“下车了!快点!” 谈越跌跌撞撞地从大巴上走下来,太暗了,停电的汽车站里只有几盏应急灯和车前灯的光线,什么都看不清楚。谈越摸黑乱晃,额头撞到一堵墙,头晕目眩。 撞墙之举引来了一个男人。他打着手电,摇晃的米黄光柱照上了谈越年轻、神情萎靡的脸。 “停电了。你是外地人吧,要去哪里?” “去哪里呀?”男人接着问。 他的汉语不大流利。这一带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又是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小镇,普通话普及极其有限。 谈越被手电晃了眼,心里已经在骂娘了,当然他嘴上还是规规矩矩的:“出租车吗?” 男人指了指他背后——一辆绿皮出租车,灰扑扑的。 “我要找个地方住。”谈越抹了把脸,“多少钱?” “载你去旅馆,四十块,上车吧。”不等他回答,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坐后边吧,前面有人吐了刚刚才洗干净。” 后车门被司机拉开,手电光里只见乌暗的后车厢里车正横倒着一个男人,一动不动地趴着,看不见脸。 谈越扶着车门呆了几秒,“大哥,这怎么回事?” 这很像抢劫杀人的黑车,会不会摊上事儿了呢?他想着,忍不住笑了。 黑色贴膜的车窗上映出他的脸:眉眼秀丽,白皮肤,却没有脂粉味儿,甚至他笑着说话时瞧着还有点戾气。 司机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哎呀,他喝醉了。”他弯腰进了后车厢,一巴掌扇在了车内男人后背,大声喝道:“起来,让个位,我不止载你一个啊。” 车里的男人醒了,摸摸索索地直起来腰。他大约三十岁的年纪,眼圈青灰双目无神,留着两撇胡子和长发,在这个阴冷的天气穿着大裤衩,腿毛茂密。综合来看,很有城市里艺术家的味道。 他大着舌头问:“兄弟,哪儿人啊?” “a省的。” “劳驾让个位。”谈越推了他一把,也上了车。 司机见状点了火,油门猛地一踩甩了个尾。长发男人整个人歪撞在车门边上,脸皮滑稽地和窗户玻璃贴在一起。 “我也是a省的。你来旅游?”他晃了一下脑袋,脸红扑扑的,看起来不太清醒。 谈越说:“是啊,不然呢?” “我是来写生的。” 还真是艺术家。 长发男人又凑了过来,“我叫赵赵。你呢?” “谈越。” 谈越吸了吸鼻子,一点酒味都没闻到。 出租车飞快地驶进了镇上,镇上却没有停电,各处都是灯火通明。司机不由分说,仗着车里两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半哄半骗地将他俩拉到了离车站半小时车程的一间客栈。谈越搜了一下,这间客栈在app上压根搜索不到,不知是不是正经经营的旅店,门口牌匾上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就写了客栈两个字。 眉镇是眉族集聚地之一,离华国南边的边境线很近。这一块地方一年四季都是湿润气候,一下车,谈越就嗅见了雨后泥土的腥气。街道上人声嘈杂,客栈门口却是静悄悄的,只立着一个拿着扫帚、身材高大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高足有一米九上下,健壮得像个保镖,面目凶狠,令人望而却步。他见了明显是客人的二人也不来搭讪,瞥了一眼就继续扫地了。 谈越与赵赵并不介意。赵赵拖着行李箱大声问他:“大爷,这儿多少钱一天啊?” 中年人推了下店门,冷淡至极,“进吧,单人房400一天。” “淡季也这么贵啊。”赵赵抱怨着,脖子却伸长了往店内钻。 “你住这儿吗?”赵赵扭头问他。 “住。”谈越应了一句。 “成,咱俩做个伴。” 店里光线太暗了,墙壁上的壁灯只开了一盏,暗得像快枯竭的油灯。谈越匆匆瞥了几眼,里头放了几张木头桌子、塑料凳子,空旷得不像个旅店。墙壁雪白、地板瓷砖光可照人,看着是挺干净的。 赵赵是个行动派,已经摸出来钱包往收银台走去了。木头收银台立刻飘过来一个男人清澈的声音:“双人房700元。” 接着刷刷五六盏壁灯亮了,收银台后边的男人被灯光簇拥着站了起来,肩上披着一层光晕。 男人二十来岁年纪,个子高挑。坐着的时候被柜台挡住了,站起来才显得格外高。不止是高,身体也结实,五官线条冷硬英俊,眼睛非常黑,却没有焦距,视线一直向上。 ——这人是个瞎子。 “我订单人房,小哥哥你别误会,我跟他不是一对儿的,我是直的。你说是不是啊弟弟?” 赵赵似乎没注意到这点,还在嘻嘻哈哈地调侃。 谈越没理睬他,财大气粗地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交了一星期的钱。像是付了门票钱的动物园游客,他站在柜台边上,看珍稀动物似的观察着这位英俊的盲人,眼里充满了好奇。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谈越突然问他:“你是店主吗?” 正常店家怎么会雇佣一个盲人做前台呢?除非他就是店主。 男人颔首道:“我姓司。老邢是我的伙计,你们住着不好的地方就找他说说,我看不见不太方便管事。” 谈越十分意外,店主的汉语很流利,没有一点少数民族口音,这在这种穷乡僻壤里是不多见的。 “老板是病了吗?”赵赵的态度和谈越迥然不同,他一点儿不在意店主的口音和盲眼,“兄弟,我住你隔壁吧。” 等赵赵也付了钱,老邢搬着他俩的行李从店外进来了。男人从收银台后弯下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老邢赶紧放下行李过去扶着他。 老邢说:“我来就行了。” 男人摆了下手,是拒绝的意思。他从桌下摸出一个厚皮本子,言简意赅道:“填表。” 谈越接了本子和笔,原是一本登记入住册。前边的净是些野比大雄、宇智波助助、张爱玲之类的名字。 谈越潦草地填了名字与日期,默不作声地将登记表放在柜台上。男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 人看不见,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问他:“填好了吗?” “在这。”谈越敲了一下桌子,“不好意思。” 男人这才准确地拿走了登记册,“没事。” 谈越继续狐疑地用眼神摩挲对方的身体。大四实习时他接触了不少盲人。大部分人由于行动不便缺乏锻炼,身体不是瘦弱就是虚胖。他没有见过客栈老板这样的——虽说瘦却很明显是经过长期锻炼的身材,忽略眼睛的问题将他丢进学校篮球队、田径队里也不违和。怎么看,都和他印象里的盲人不太一样。 大概是他打量的目光太灼灼了,谈越回过神时,客栈老板身边的老邢正狠狠地瞪着他,表情不善。 男人对此毫无察觉,“你们俩刚到吗,吃饭了没有?” 赵赵摇头,“没呢。” “让厨房做顿饭吧,有没有忌口的?” “没有。” “不吃内脏。” 赵赵和谈越同时说。 “你们休息一下吧,等会儿菜上了我让老邢叫你们。” “唉,谢谢了。”赵赵说了一句。 谈越将行李放好,从楼梯上看下去,见一楼大厅里只有客栈老板孤零零地坐在收银台后,他就下楼了。 客栈老板大概没有察觉到谈越的到来,正松懈地靠在椅背上,略微驼着背。他不笑的时候冷冰冰的,阴郁得有攻击性,像这个地方湿冷天气浇灌出来的人。 谈越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闻声侧过脸转向谈越的方向,说话时他略微扬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 他说:“司徒。复姓那个‘司徒’。” “姓司?” “对。” “我叫谈越。” 司徒在桌上摸了一根烟,却没有点。他食指上戴着一枚光面银戒,刻纹奇异,是一只嘴尖得像钩子的鸟。鸟的尾羽很长,从戒指的一端伸到另一端。 谈越见过这只动物,巧的是也被刻在戒指上。 母亲的遗物,也是个银戒指,也刻着这只鸟。 谈越问他:“眉族男人都有戴首饰的习惯吗?” “算吧,戴银饰是这儿的习俗,不分男女的。” “是不是已婚人士的戒指上也要刻上爱人的名字?” “你说的是对戒,男方刻女方名字,女方刻男方名字。以前结婚或者订婚时有这种做法。”司徒说,“打算送女朋友戒指吗?出门右转就是首饰店。” 谈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附近的河水叫什么?” “牙朵河。” “地图上河水来自眉山。山里有人住吗?”他好像有一肚子问题。 司徒不厌其烦,像个导游似的解释着:“有。猎人、植树人、采药人。边境线上有军人。” “真麻烦。”谈越的语气有些失望。 山里有人住着,听这意思人还不少,他跳河的话很可能被人救起来。 “你要去山里做什么,”司徒把弄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打听着,“你来这里偷猎吗?” “拍照。” “旅客通常会问我‘神’的所在,而不是在乎‘人’在哪里。” 谈越无视了司徒的旁敲侧击:“什么神?” “眉族的活神,传说他住在山里。每年眉族人都要祭拜他,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司徒低语着。 正说着,老邢又从后门珠帘后走出来,隔着老远他看向谈越的目光里仍旧充满敌意。司徒闻声站起身:“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见。” “再见。”谈越说。 老邢一言不发地扶走了目盲的司徒。他看着五大三粗的,扶着司徒的模样却是小心翼翼,临走前还不忘警告似的狠瞪了谈越一眼。 谈越猜想司徒大概是受过旅客的伤害,以至于老邢如此紧张。也许司徒的失明正是因此而来。 盲人生活是不是很不容易呢?他们是不是只能闻声分辨人的善恶?谈越为此琢磨了十秒钟盲人的辛酸苦辣。结果第二天醒来,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突然变成了一位盲人。 第2章 第 2 章 谈越瞎了,其实准确来说是看不清楚,并没有完全丧失视觉。早晨张开眼时,他的视线里挤满了斑驳的色块,什么颜色都有,就像眼睛上趴了一对五彩斑斓的大蝴蝶。 他的第一反应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一种突发急性眼疾。 谈越还算冷静,摸索着洗漱换衣服之后,他寻着光线步履蹒跚地下楼求助了。 谈越的闹钟是六点半,这会儿还不到七点,客栈里静悄悄的,屋外是一片沉重的雨声。 第一个觉察他异样的人是老邢。他有照顾盲人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谈越眼睛出了毛病,二话不说就制止了谈越下楼梯的举动。“眼睛坏了?”他说。 “嗯。我想去医院……我是不是中毒了?”谈越说,“昨晚吃了什么蘑菇,中毒了,是这样吗?” “不是中毒。”老邢未回答,司徒的声音却出现在他身后。 谈越转过身,一个模糊破碎的人影靠近了,带过来一股青涩竹子、草木枝叶的气味。他立刻警惕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和食物无关。每年活神即将出现时会有一些人视力出现问题。不到三天就会自行恢复了。别怕。”司徒说。 “活神是什么?”谈越问。 “昨天和你说过的,活神住在山里。他的存在是为了保佑眉族人的安宁,不要多想。” “不是大事。”老邢也附和司徒:“你不放心的话,等雨停了我带你去医院,不过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的,每年都有几个人遇见这事儿,你赶巧了。现在?现在不能出门,雨太大了,车开不出去。” 活神? 疑惑之余,他问了一个紧要的问题:“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在这住几天,说不定明天就好了。”老邢安慰他,“别乱走,有事儿喊我一声。” 谈越确实听说过,如果遇见奇怪的事件最好按当地人的方式解决,否则会召来别的东西。听着巨大的雨声,他去医院的念头也偃旗息鼓了。 他正要道谢,一只手忽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恰好按住了上星期自残留下的伤口。谈越顿时疼得面如土色。 司徒浑然不觉:“你躲什么?别傻站着了,坐吧。” “好吧。”谈越勉强笑了笑。 司徒一手牵着他慢慢地移动到了桌前。谈越又嗅见了草药的味道,他抓着谈越的手让他坐下,手指刮过了谈越手腕的皮肤。 谈越突然注意到,他手指上有不少粗糙的茧—— 行动不便的盲人也会留下这种痕迹吗? 他暗自称奇,又问:“为什么神出现时有的人会失去视力?” “因为他不希望有人看见他的模样。”司徒离他很近,他身上草木的气味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 淡淡的,仿佛他刚刚从森林深处回来。 司徒不像个客栈老板,谈越想。 如果他不是客栈老板,他是谁呢? 司徒背着草药筐子、手里握着土制枪.支徒步穿梭在古老茂密的林间,在浓雾里,他做着杀人越货的活儿。 “要下雨了。”他收起冒烟的枪,老邢在河边洗手。 大概是眼睛出了毛病的缘故,谈越看见了奇怪的幻想。也许是因为他不完全是个瞎子,残存的视力在造反,如果完全盲了大概没这回事儿了,眼前飞舞的最多只有两只黑色蝴蝶。 “不要怕,谈越。活神不会害你的。” 画面消失,谈越眨了眨眼。他抬起头,隐约看见司徒破碎的面容上,一双墨黑的眼正静静地俯视着他。 谈越玩不了手机,更做不了别的事情。睡醒之后,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天上倒下的滂沱大雨泼砸在墙壁和屋顶上,剧烈的冲撞声音听得人惊奇,就好像这雨水随时要把屋子砸碎了。 一楼的收银台上摆了一只收音机,不必说,是为目不能视物的司徒准备的。此刻收音机里的女主播正断断续续地念着新闻:“w市三十年来最大暴雨,降雨量已达到……市民出行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出门……请联系……” 老邢和司徒倒真没有骗他,这么大的雨,出去了可能就回不来,昨晚出门的赵赵至今未归,老邢甚至打不通他的电话,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客栈只剩下三个人。谈越光着脚在楼梯上坐着,脸上有一些烦躁。听音辨物起初还算有趣,时间一长他就失去耐心了。嘈杂的雨声里,他只能分辨出收音机响着、老邢正用扫帚忙着将涌进店里的雨水扫出去,因为巨大的雨声里混着扫帚的哗啦声音,还有老邢抱怨雨水快要淹了一楼的塑料普通话,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声响了。司徒大概正潜心听着收音机播放新闻,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谈越竖起了耳朵。 这种步速只能是司徒。他侧耳听着,嘴上不确定地问:“司先生?”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肩头,越过了胸膛,径直抓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接着司徒行云流水地将一个陶瓷水杯塞进了他手里。 水是热的,司徒的体温和水的温度一齐触碰着他枯冷的双手。 谈越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谢谢。” “不客气。”司徒整理了一下衣摆,在他身边坐下。 “我直到失去视力才知道没有眼睛的痛苦。你平常很不方便吧?”刚坐下,谈越就打听起来客栈老板的过去。 司徒说:“习惯了就还好,客栈里我全都走遍了,闭着眼睛也不会撞到。” 谈越接着问他:“你的眼睛是天生的,还是和我一样是因为活神下凡而失去视力?” 如果司徒是后天失明,他身上有别于其他盲人的异样倒是可以解释的通,或者,他干脆也是活神下凡的受害者。 “活神下凡?”司徒说,“都不是,我的眼睛是被人毒瞎的。” 谈越愣了一下,“啊?” “骗你的。”司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前些年生了病,治不好了就成了这样。” “生病了啊,”谈越半真半假地说:“我以为你是装的。a市有个年轻的算命大师假装自己是个盲人,大概是因为这样更能唬人吧。a市很流行这些……” 算命先生司徒举着毛笔,风度翩翩地写着字。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算命。顾客一号诚惶诚恐:“大师真是神机妙算!” 司徒问他:“算命?我有诈骗犯的气质吗?” 谈越摇头,他望着雨声的方向低声说:“如果你不是算命的,那就是……” 画面又出现了,谈越眼前拉灯似的突然一暗,几个血红的大字轻巧地跳了出来:午夜客栈杀人案! 古老镇子上,一个失去双眼的英俊男人,一间可有可无的客栈,一场暴雨…… 这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一个黑夜。客栈里,悬在众人头顶的电灯胆忽明忽暗。盲眼的侦探司徒指着地上谈越安详的尸体沉吟道:“不,他是自杀的。” “你想象力挺丰富的。”司徒说,“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我觉得吧,问题可能出在你身上。”谈越回过神,正儿八经地答。 他看上去就很值得别人揣摩。容貌英俊,目盲,坐拥一间客栈,说一口流利汉语,还带了个保镖似的伙计。 这话在空气中久久停留着,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老邢的反应不必多说。司徒是什么反应呢?谈越不得而知。不管是哪一种,光是想想都令谈越内心愉悦不已了。他总是能在自娱自乐里得到异样的快乐。 “你啊,”司徒的回答有些迟,话里隐约有一点笑意,“活神是个任性的神……说不定你就是因为多看了他的子民一眼,才会被他夺去视力。” “行了吧。”一直旁听的老邢突然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话多少有点制止的意味。谈越见好就收,他笑了笑说:“这么说来活神很保护你啊,我以后不敢看你了。” “那倒不至于,等你眼睛好了,祭祀节那天去好好拜一拜活神,以后也许就不会被他选上。”司徒回答。 “祭祀是什么时候?” “你不是来旅游的吗?祭祀节你也不知道。”司徒叹了口气,“难道你是专程来找我算命的?或者来找我破案?” “当然不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不必找人算命。因为我会看手相,要我帮你看看吗?” 谈越面不改色地借坡下驴,不等他回答,径直摸索着握住谈越的一只手。 司徒由着他胡闹,也不再问他为何而来。他说:“看出来什么了吗?” “我帮你看了姻缘……你命中只有一段婚姻、一位爱人。”谈越摩挲着他的掌心,胡扯道:“而且,司先生,你的情路很是坎坷。” 似乎只是不经意地,谈越的手指碰到了司徒食指上的银戒。 他就要摸到戒指上鸟的尾巴了,司徒却突然反手扣住了谈越的手腕,力气颇重。 他好像还是笑着的,谈越想象得出他微笑时嘴角上扬的模样。司徒说:“你算错了。” 屋外适时地响起一声炸雷,恰恰接在他话尾后边。 他好像发现了,谈越想。 第3章 第 3 章 打破此刻尴尬气氛的是谈越的手机铃声。 谈越失去视觉后手机变成一件废品,早晨的闹钟还是他凭感觉一通乱按才掐掉的。这下突然来了电话,他也接不了,不太想理它如何吱哇乱叫。最后还是司徒喊来了屋子里唯一拥有视力的老邢帮他按了接听。 谈越不情愿地问,“谁?”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4 他没避开司徒、老邢两人接电话,一是不方便,二来也没什么需要回避的。 “儿啊,是我。我今天问了明子才听说你辞了职,这是怎么回事!” “辞职?哦,工作太忙了,打算换一份。” “那你现在在哪?” “在南边旅游散心。” “散心……散心也好。你怎么不告诉我?” “没事,别担心。” “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中年人的声音小心翼翼,突然让他想起了他这次旅途的初衷。不由自主地,他无神的双眼转向了司徒站着的方向,入眼是一片模糊斑驳的黑灰色块。 司徒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他想。与想象一起使他失神的还有关于司徒的回忆。男人的眉眼,孤独寂寥,神秘,像埋伏在枯枝烂叶上爬行的蛇…… “越越?喂?” “过段时间吧。”谈越说,“很快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谈越在心里默念:三、二、一—— “我看你是不想回来吧,是不是?” “没有啊,您早点睡。” “滚!” 电话里外陷入一片死寂,几秒后电话无话可说地挂断了。嘟嘟嘟,嘟嘟。 司徒很关心他:“是你家里人吗?” “是啊。” “最好和他们说一说你眼睛的事情。” “没必要。”谈越懒散道。 话已至此,司徒也不再劝,“祭祀节定下来了,这个月初八。” “几天后?这么快。我到时候去看看。祭祀时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吗?” “跟着人群走,不能拍照录像。” “祭祀那天只有神出现吗?” “你还希望有什么?” “如果鬼门大开,能见到鬼也不错。” “什么鬼?” “父母。” 言外之意,他的父母已经是离世的鬼魂了。然而这种感伤的话配上他平淡的语气并没有说服力,听起来更像是在扯谎。 司徒的回答十分敷衍,“没有鬼。” 鬼神一起出现也是不太妥当的。想通了这点,谈越的回答也很随意。 “见不了鬼,见神也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突然间谈越的视线变暗了,收音机的女声也戛然而止。不止是谈越察觉了异样,司徒的人影也动了起来。他应该是站起身了,深色人影高了一节。 司徒问:“怎么了?” 远处大概是在后门里的老邢喊了一声:“停电了!我去点蜡烛。” 一阵淅淅索索翻箱倒柜的声响。 司徒嘱咐他在原地不要动。谈越不甘寂寞地说了句“我也去”,迈开腿要去追他,一时忘了自己是个瞎子,一脚踩空摔了出去——也不知司徒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他好运地和司徒撞了个满怀,不至于摔死在楼梯上。 谈越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在对方发梢脖间嗅见熟悉的一阵森林苦涩味儿,很像是某种草药。他判断司徒身上可能有伤。 司徒站在楼梯一阶,由于身高差与姿势不太对,因此他此刻正在谈越耳边轻声细语:“伤到没有?” “没事。”谈越拨开他的手,“谢谢。” “别动,你没穿鞋,当心踩到瓷片渣滓。水杯摔碎了。” 老邢提灯上楼,“站着做什么?” “打碎杯子了,拿个簸箕扫扫。”司徒说。 谈越像个雕像般站着不动。老邢看他一眼,没有怨言。等到脚边的瓷片扫干净了,他又说他要拖一下地板,脏。 “你先回房间吧。”司徒向谈越提议,“别再磕着碰着。” 谈越答应了一声。司徒牵着他的手腕从楼梯口转进了走廊,像在拉一头牛,“你住202,应该是这个方向吧。” 谈越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老邢带路。更值得怀疑的是在谈越面前司徒不仅认得客栈各个弯弯绕绕的走廊方向,刚刚还笃定谈越没有穿鞋。前者可以理解为司徒记得路,后者难道是因为光脚走路的声音不一样? 两人沿着记忆里二楼房间布置找到了谈越所住的202房。他没有锁门,门一推就开了。 谈越的上衣被水泼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司徒也蹭了一手的水渍,他说:“去换衣服吧,天气冷别感冒了。” 谈越的衣服扔在床上,略一伸手就找着了。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他却没有听见步行声——司徒还在房间里没有走。 “你要监督我换衣服吗?” “你如果在这种天气病了,没人能送你去医院。我看不见,你不用害羞。” 谈越倒不是觉得害羞。他掀起衬衣下摆利索地脱了衣服,又捞起床上的上衣套上。 他说:“司先生太照顾我了。” “你嫌我烦吧。” “真没有。” 司徒是个神秘人,身上有毛衣一样厚的谜团。在脱掉他衣服之前,谈越永远不会嫌他烦的。 “客栈里就一个客人,我闲着。你有什么事情还是先找我吧,老邢这两天脾气太差。” 谈越隐约觉得司徒希望他张口问老邢脾气变差的原因,但他不想知道:“这儿淡季的客人很少吗?我住进来两天,好像就只有两个旅客——嘶!” 他这一脱一穿,不小心蹭到了手臂上未愈的割伤,疼得吸了口气。 司徒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事。”谈越按住了手臂内侧,伤口又裂开了,“只是撞到手了。”他随口说了个谎。 “其实……客栈门可罗雀的原因是店里死过人。我不希望死第二个,麻烦。”司徒停顿了两秒,又嘱咐道,“你这两天看不见,出行小心。” 门关上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谈越慢慢循着记忆走到窗边,湿冷的风从窗户缝隙里漏进来,吹拂着他额前的刘海。从裤兜里,他摸出了一把折叠小刀。 小刀是谈越半年前买的儿童美工刀,尺寸迷你与防身功能无缘,优点是便于携带,经过打磨后好用了不少,深得他喜爱。 刚刚穿上的衬衣又被他脱下来了。他手指跳跃着,仿佛触碰钢琴键似的,从光裸的左肩到手肘,他数过了上边密集的几十道割伤。 双眼失明的意外阻碍了他的自杀计划,好在不出三天就能恢复视力,理论上,他明天就有机会拥抱死亡。在这之前,他可以做点别的事情聊以□□。 谈越眯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刀尖在手肘内侧划开了一道新伤,血顿时涌了出来,很快滴在地上。 一滴,两滴。 痛感中司徒的形象渐渐清晰了,一个不像盲人的盲人。不仅如此,司徒对他的兴趣很明显,赤.裸裸的别有所图,和他对司徒的态度极其接近。而且显然司徒根本不在意谈越已经察觉。 司徒正在怀疑什么呢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5 ?他并不清楚。 痛感刺激了他大脑的贫瘠之地,愉悦感一瞬间就又消散了。 谈越已经不太能从这种事情感到快乐。他意识到这是因为他现在很快乐。司徒是他快乐的源泉。 抓过桌上的纸巾盒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他发散的思维又飞向了另一个极端:他没有和盲人上过床。盲人做.爱和蒙眼play有什么区别? 楼下大厅里,司徒站在烛火前。一簇火光在他眼睛里燃烧着。 老邢低声问他:“怎么样?” 司徒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不是,他不是警察。” 雨又大了,雷声震耳欲聋。谈越在床榻里闭上了眼睛,他正思衬着明天的自杀流程。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浮现了一条系统提示:电池剩余15%,请尽快充电…… 第4章 第 4 章 第三天,谈越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几块顽固斑点停留在眼睛里,好像黏住了他的眼球一样。总的来说算是恢复视觉了。 他的手机没电了,在行李里折腾了半天找着充电宝,谈越这才正式打开手机,呼啦啦一片微信信息和短信涌进来,手机屏幕不小,斑点很大,总是会挡住部分文字,他看得费劲。 将微信昵称改成了“我、侦探111”,谈越又关机了。 老邢敲开门把饭菜端到他房间里,谈越正在床上揉眼睛。 他问谈越:“你的眼睛好了吗?” “没有。”谈越摇头。 “我开了发电机。对了,赵赵回来了。”老邢说。 赵赵在四楼洗衣服。谈越吃了早餐,抱上一筐昨天没洗的脏衣服上楼去了,老邢和司徒都不在一楼大厅。尽管如此,他尽到了一个瞎子的本分,光是爬两层楼他就装模作样地挪了十分钟。 瞎子不是谁都有机会扮演的角色,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光明正大地观察司徒。 洗衣房是公用的,光秃秃的磨砂瓷砖上摆了几架洗衣机和和烘干机。赵赵坐在洗衣机上抽烟,他瘦了不少,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穿一身白衣白裤子,脸色惨白,整个人和崭新的洗衣机黏成一体,好像是它的一部分。他见了洗衣房来了人,咻地从盖子上滑下来,两只白脚丫啪地着了地。 “谈越!”赵赵说话气若游丝,“还记得我吗?” “赵赵?” “对咧。” “你去哪儿了?”谈越摸着洗衣机盖子,拧开水龙头,“两天没见你。” “哎哟,兄弟,我死里逃生。”赵赵呸了一声,“这他妈的雨……” “被困在哪儿了?” “山上。”他说,“我去山里了嘛,想去画阿弥拉,就是那个湖。结果别说画了,命都差点没了!” “为什么画湖?” “哪有为什么?你这话奇怪。你是什么专业的?” “数学。” “我从小到大都是艺术生,啧,你们这些人跟我们的思考方式果然不一样。非常不一样。”赵赵突然有点得意。 谈越把衣服倒进洗衣机里,筐子哐哐撞着隔板,一件上衣掉在地上。 谈越不能去捡。 赵赵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捻了起来:“掉了,喏。” 谈越目光呆滞地在空气里捞着衣服,“哪儿呢?” “……你眼睛怎么了?” 赵赵总算发现了问题,他手一晃,把衣服丢进水里。 谈越盯住衣服上的血迹,看它在漩涡里融化成浑浊的水。 “瞎了。”他说。 “啊,为什么?” “他们说是因为活神。” “哟呵!活神亲了你的眼睛。”赵赵肃然起敬,“有时候几年都不出一个你这样的,你可真幸运。” “你也知道这邪门怪神啊?” “嘘,敬畏一点兄弟。我上次来过这儿,见了个姑娘眼睛和你一样,瞧不见。不过几天之后就好了。” “你以前也来过眉镇?” “嗯,我来画画。”赵赵吐出烟雾,语气十分深沉,“你懂画画吗?” “一点点。”谈越颔首,“你是艺术家。大学见了不少你这样的,a省到处都是艺术家。” “你哪个大学?” “a大。” “哦。”赵赵了然,“怪不得,我认识几个画家和诗人是从a大出来的。” a省是华国自诩艺术家人数最多的地方,a大学浓缩了其中一部分人,像压缩罐头一样他们封闭在了a大学里,每年他们都要举办各种各样的艺术展会、聚会和派对。东区宿舍楼上掉下来一只椅子砸到人,有九成几率砸中的是美术系音乐系的艺术家。 谈越被勾起了一段回忆:“我宿舍里一位学美术的室友,不仅能画,还能写诗: ‘a城五光十色 爱情 也五光十色 但是 如果你 相信爱情 那你就是一个 大傻逼’ 我印象很深。”当年这段乏味无聊的诗句和室友的白屁股点燃了毕业聚会的高潮,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很长一段时间里,谈越一看见“爱情”这个词就想起室友跳上桌子□□的动作和相机的咔擦咔擦声。 “很好的诗。”赵赵说,“文字与绘画是一样的,有让人勃.起的魔力。” 谈越赞同他的言论,但他不想看赵赵当场礼节性起生理反应,好在并没有。 洗衣机嗡嗡地运作起来了,谈越拆开一包洗衣液,倒进水花和旋涡里。与此同时他看见赵赵对准自己举起了手机。咔擦。 他在拍照吗? “啊!”赵赵放下手机看着这包洗衣液,突然懊恼,“忘记拿洗衣液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蹬蹬蹬地跑出去。 谈越不想看洗衣机,他去了一楼。一楼没有开灯,只是在收银台上摆了两只高脚蜡烛。地板湿漉漉的,不时还有雨水从门缝下边漏进来,没完没了的。今天有点太吵了,外边的大雨还没停,和发电机嗯嗡的巨大声响一唱一和,估计发电机是摆在一楼楼梯后边了,声音格外大。 谈越往凳子上坐了五分钟,一个人影从楼梯上下来了。 司徒走得很慢,很沉稳,衬衣松垮垮的,锁骨凸出,谈越很想咬一口。他没什么表情,径直从目光如炬的谈越身边走过,伸出一只手在柜台上摸索,也不知在找什么东西。两只蜡烛与他咫尺之遥,就在他晃动的发梢左侧燃烧着。 火就要烧到他头发了。谈越放轻了呼吸。 司徒的手晃来晃去,他还是没找着他想要的东西,手指运动着,眼看就要摸上滚烫的蜡烛。 谈越心说,这个瞎子,得时时刻刻系在裤腰带上才行,怪不得老邢紧张。 他骤然出手抓住了司徒的手腕。司徒的指尖在火苗前顿住了。 “找什么呢?我帮你。” “……打火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6 机。”司徒露出惊讶的神情,“谈越?” 柜台角落里一块银色的东西正在闪闪发光,谈越拿起来,塞到他手里:“喏。”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好了。” 谈越有点遗憾,他还没装成瞎子蒙骗司徒一回,就暴露了。 司徒微笑着说:“那就好,谢谢。” 他大概刚刚抽过烟,说话时有一丝烟草味,干燥又暖和。 老邢撩开后门的珠帘闯了进来,目光刚好停留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像个担心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双眼怒火冲天。 “干什么呢?” “找打火机。”司徒说。 老邢拎着一袋子东西,他狐疑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将袋子递给了谈越。他说:“山上收的枣子。” “邢先生还懂得种这个吗?”谈越接了,打开袋子,果真是一袋枣子。 “你眼睛好了?” “刚刚突然好的。” 老邢没接话,与他大眼瞪小眼,大概觉得他在鬼扯。 “又要照顾客栈和司先生,又要照顾枣树,邢先生很能干啊。”谈越不为所动,感叹道。 司徒笑了一下:“你说得对。” 整个客栈的员工好像只有老邢和不管事的司徒,老邢一个人就包揽了客栈大大小小所有事情,平常还要种树,的确不得了。不过客栈没有其他人多少显得奇怪,谈越猜想估计是因为淡季,客栈生意本就不好,厨师和其他人都放假或者跳槽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问老邢:“你们店里招人吗?前台,服务员之类的也行。” 回答他的人是司徒:“招人的。” “我得考虑下。”谈越说。 “你挺会挑,做前台挺闲的,最近没什么客人,等国庆才会多一点。” 那是因为老邢把你的活儿全干了。谈越在心里笑他。 司徒点了一根烟,在黑暗里吞云吐雾,漆黑的眸子里有一丝笑意。 下午谈越带上相机雨伞出门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地游玩眉镇。雨非常大,整个镇子都被织进了雨幕里,谈越在雨中步履艰难。他只走到了牙朵河护堤边,湍急河水上的水车上绑了哆哆嗦嗦闪烁的七彩电灯,看起来不伦不类。 街上没有几个人,车子也不见一辆,仿佛真的是座死城。谈越兴致不高,逛了半小时就折回客栈了,路上遇见一间还开着店门的超市。 他走进去问店员:“山里是不是经常有人去游玩?” 店员敷衍道:“是。” “这样啊,”不能跳河了,谈越叹了口气,“给我来一捆麻绳吧。” 他回到客栈,老邢还在一楼兢兢业业地扫水,司徒不知道哪儿去了。 谈越反锁了房门,搬出来一张凳子。 麻绳大概也就一根手指粗细,看起来委实脆弱。谈越有点嫌弃,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将麻绳对折拧成了两股,仔细地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绳子的另一端系在窗帘横管上。 他蹬掉了凳子,和窗户外的雨水面对面,鼻子嘴巴在玻璃上呼出了一层雾。 第5章 第 5 章 淅淅沥沥,哗啦啦,轰隆轰隆。 太吵了,谈越不得不用手捂住耳朵。 雨好大。 后脑勺很痛,全身都很痛。太阳穴蹦迪,身体正在下沉。他每次濒死都有一种下坠感,因此谈越更倾向地狱论的说法,而不是“人死后会上天堂”。 头很重,不想起来了。 灰灰的天花板和led灯管离他很远又很近,随时可以塌下来砸死他。 手指颤抖,捂了一会儿耳朵就没了力气,松开了。他摸到了摔在地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了。客栈的晚餐供应时间是6点到7点半,过时不候。 该吃饭了。 谈越眨了眨眼,慢慢从地上坐起来,有点头晕。他摸了一下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没流血,肩膀和后背很疼很疼,不清楚骨头有没有折。 绳套还无辜地挂在脖子上,与之相连的系在横梁上的一段绳子却断掉了,在肩膀上趴着。 谈越割断了脖子上的绳套,把倒下的椅子扶正,绳子拆下来叠好放进柜子里。做完这一切,他下楼了。 厅里有一股怪味,大概是雨水导致什么地方发霉。老邢不在,司徒和赵赵坐在四方桌的两端。他凑过去瞄了一眼桌上的菜,还剩很多。 “啊哈,谈越。脸色这么差?”赵赵嚼着饭吧唧嘴,“一起吃吧。” 谈越在厨房里端了碗饭,坐下加入饭局。 司徒安静地吃饭,他的菜单独放在一个小碗里,应该是盘子里的不好夹。赵赵端着饭碗口若悬河,聊他的画,聊他认识的诗人,他一口一个阿徒,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熟起来的。换成平时,谈越一定把眼睛黏在司徒身上摩擦,然而他被麻绳折腾了个四分之三死,连吃个饭都有气无力了,更不要提观察司徒这种费神的事情。 谈越还在手抖,肩膀无力,捏筷子也不稳当。夹一颗牛肉丸时手偏了,眼睛里的黑斑又挡住了一部分目标物,他一筷子戳到桌子上,筷子掉了。 “啊。”他小声地叹了口气。 司徒问:“你怎么了?” “你眼睛不是好了吗?”赵赵疑惑。 “没完全好。”谈越虚弱地说,“眼睛里有东西。” “可怜见的。”赵赵摸了摸他的头。 “明天就好了。”司徒的声音低而柔,听起来也像是在可怜他。 谈越坐下不到五分钟,司徒放下了筷子,大概是吃完了。他今天也戴着那个戒指,栩栩如生的尖嘴动物正在灯下闪着神秘的银色光辉,再次把谈越迷得神魂颠倒。 “刚刚才和阿徒说到你。”赵赵说,“弟弟,你原来也是搞艺术的啊。” 谈越回了神,愣住了:“什么?” 赵赵一言不发地递过来一只苹果手机,屏幕上是张黑白照,一个男人枯瘦赤.裸的上半身,他胡子拉碴的侧脸有种诡异的美感。照片看着像是从杂志上扫描下来的。 下边还有一行小字:青年摄影师谈越。 谈越瞠目结舌:“哪儿弄来的?”他记得这是2024年他投稿到某本杂志的照片。 “我发了条朋友圈,诺,就是这张偷拍照,你在洗衣房里发呆嘛。我朋友说,你是他梦中情人,照片是他发给我的。我想,说不定当年他对你打了一夜飞机。”赵赵哼唧了两声,像只得意的小猪。 “吃饭着呢,恶心。”谈越不高兴了。 “这张挺好看的,你以前是这风格啊。剃了胡子之后嫩了不少。”赵赵问,“你现在还搞摄影吗?” 谈越摇头。 “你要不要加他微信?他管我要你微信。” 赵赵推了一个名片。对方的昵称是庆庆,可见朋友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7 圈都是风景照。他不喜欢叠字,因为从小到大别人都喜欢叫他越越。 谈越低下头埋首吃饭,上身垮着,腰弯弯的,一脸疲惫。赵赵把脑袋伸过去,要看他的手机屏幕。 “加了好友没有?” “加了。” 他又问:“你有没有对象啊,越越?” 怎么又是叠字。谈越皱眉,“没有。” “哦,那就好,你可是——啊!”赵赵突然大呼小叫,身子向后仰,夸张道,“弟弟,没想到你是字母圈的啊,怪不得你早上的衣服上有血。下午出去玩啦?” “啊?”谈越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什么啊,一惊一乍,什么字母圈?” “s.m啊,你懂的。”赵赵暧昧地努嘴,“你在哪儿玩的?眉镇还有这种地方啊?还是带别人回客栈玩的?老司机带带我,我也想试试。” 谈越莫名其妙,“我不玩这个。” “那这是什么?”赵赵斜睨着他,拽了拽他的衣领,“勒脖子,你玩得很开嘛。看你这个萎靡样子,被吸干啦?” 谈越低下头,原是他的脖子被勒出了两圈红紫痕迹,有的地方还破皮渗血了。看起来确实很像刚刚大战了三百回合。 他懒得解释:“我不知道眉镇有没有这种地方,自己找去。” “你跟女的玩儿,还是男的?” “看人吧。”谈越说着,瞥了一眼司徒,对方神态自然,目不斜视,绝不受黄段子的侵扰,多么像个谨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教导的端庄大小姐啊。 赵赵还在开他玩笑,叫他别在客栈搞出人命来。谈越索然无味。司徒一直坐着,就这么坐着,安静地看着他俩插科打诨,他一句话也不说。 老邢不在,只有司徒知道今天他一整天都没带人回来,但他沉默了。 晚上雨小了很多,隔着墙壁听起来像个女孩抽抽搭搭的哭声。谈越看了会电视,又挎上相机计划出门散步。司徒坐在收银台后边玩魔方,客栈大门紧闭,也许是因为老邢今天几乎一整天都不在所以不招客人。 谈越去拔门栓,“我过一会儿就回来,别关我在外边。” “我和你一起吧。”司徒提议,“带你逛逛。” 谈越迭声拒绝:“不了吧?外边下雨地上湿,你小心滑倒。” 司徒一意孤行,已经将拐杖拿出来了,“不碍事。” 一把木头拐杖。顶端被磨得光滑,看得出司徒常常用它。司徒走到门前拔门栓,动作熟练。他低下头向谈越微笑,“你带伞了吗?” 他笑起来温和又温顺。 “带了,走吧。” 在客栈乌暗的光线里,谈越用双眼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司徒披上一件很长的风衣,他个高腿长,稍微打扮一下就跟个模特似的打眼。谈越庆幸老邢不在这里,不然一定要发火了,他家的金贵大小姐死活不和来路不明的旅客保持距离。 两人共乘着一把巨大的黑伞,谈越撑伞,另一只手本想揽着司徒肩膀,想想又算了,他个子比司徒矮,于是一直抓着司徒的手腕,免得他摔了。 大概为了配合谈越,司徒步速比之前快了不少,两人很快见到了一间中学,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太平中学”四个字,放学铃声颤抖着,伴着一股人流从校门口涌了出来。 一群骑着单车的男孩女孩飞一样地从二人身边划过,他们全都披着蓝白条纹校服外套,腿上穿的却是各式各样的牛仔裤、运动裤。 “这种天气怎么还在上课?”谈越说。 司徒解释道:“这是寄宿学校,学生家里大多只有老人,父母在外边打工。前天暴雨,学校就把学生留下来看着了,免得回家路上出什么问题。雨小了再让学生赶紧回家。” 谈越听着,突然心生疑惑:这些眉镇中学的老师们怎么解释神的存在呢?生物老师一定是最头疼的,就像谈越读初中时,自幼信教的同学曾经用神创论反驳生物老师关于人起源于猿猴的教学。 生活在这种人神并存、神秘主义与唯物主义并存的地界,小孩子的思维是否会很混乱呢?司徒也是这样长大的吗? 雨水吧嗒吧嗒地砸在雨伞上,谈越撑伞久了,有些手酸,他松开牵着司徒的手,“别动,我换个手。” 说完他再绕到司徒右边,用右手撑伞。 司徒很听话,站在原地沉默着,像个失意的男人,他什么也做不了。谈越不知为何生出了微乎其微的同情心。 伞沿的雨珠摔在司徒肩膀上,谈越伸手抹掉了。司徒低下头望着他,双眼空洞。 他想,这双眼睛不衬司徒,真可惜。话到嘴边他又改了,问,“真的治不好了吗?” “我是说眼睛。”谈越补充。 司徒没说话,侧过脸去瞧他,瞳孔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两人许久没有说话。四周流动着年轻少年少女的欢笑声。 司徒生气了——谈越想。 谈越补救地问:“你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不冷,”司徒弯了嘴角,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个笑容,“我们回去吧?”他提议道。 司徒的脸变得多快,谈越迫切结束同游的脚步就有多快。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家殡葬店,门口毫不遮掩地摆了一只巨大的黑衣纸人,眉目清晰,身材健壮,脸涂得很苍白,头顶快要挨着天花板了。 司徒问他看到什么了,他说:“纸人,就是那种烧给死人的。好大一只啊,烧下去当保镖吗?” “对,有机会我带你去参加葬礼吧。”司徒说。 “不要。”谈越拒绝。 殡葬店里坐着一个小女孩,皮肤黝黑眼睛明亮。她就坐在巨人纸人的后边,黑与白、矮小与高大、生与死,古怪又鲜明的对比。女孩正在扎纸花,抬头说了一句方言,谈越没有听懂。 司徒做了翻译:“她问是不是要买东西。” “不是,我可以拍照吗?”谈越问女孩。 司徒翻译了一遍,又说:“她说可以。” 谈越退到门口塑料棚下蹲下来拍了几张照片。 女孩与纸人,司徒与纸人。 “你喜欢摄影吗?”司徒问他。 “以前喜欢。”他故作高深。 回到客栈之后老邢还是不见人影,谈越问起,司徒才说他进货去了。两人反锁了客栈,谈越又坐在了收银台后边,看起来是个等待的姿态。谈越给赵赵发微信说了锁门的事情,对方回了一个“嘻嘻”的表情,估计正在哪里浪。 正要关上微信,谈越收到庆庆发来的消息。 眉镇好玩吗? 谈越想到赵赵说他是庆庆的梦中情人,虽不知道这是赵赵的满口胡说还是庆庆原话,但他已经对庆庆留下了和赵赵一样嘴上跑火车的刻板印象。 艳遇更好玩。 谈越这样回复。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8 艳遇指的是狭义上的艳遇。对方是楼下正玩弄魔方的英俊瞎子。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生关系,连嘴都没亲过,这属于单方面的艳遇。 谈越因此感到了一丝肉体上的空虚,不禁在朋友圈发了个表情包: 好无聊好想被强.奸.jpg。 他在床上躺下来,又瞅见床头柜摆着的日历提醒他初十即将来临。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司徒一直在蛊惑他参加祭祀节,不知里头究竟有什么弯弯绕绕。他疑心病很重,但所有怀疑仅限于怀疑。哪怕司徒现在告诉他祭祀节是个陷阱,谈越也会不假思索跳进去的。他巴不得去死。 “祭祀节应该很有趣吧,可惜不能拍照。” 谈越想到节目的忌讳,遗憾不已。 就这样,万众瞩目的祭祀节来了。 第6章 第 6 章 祭祀节这一天,眉镇缠绵的大雨彻底停了。天空一尘不染,乌云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祭祀节是眉族的传统节日,几乎所有人都会去参加。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门可罗雀,人们早早地换上了祭祀节的衣服,清一色的黑衣银饰,街上都是成群结队的黑衣黑帽子的男女,远远看去,好像一场大型奔丧。 谈越站在门口抽烟等赵赵,司徒站在他旁边,看起来心情不错。 “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祭祀的。”谈越说,“真遗憾。” 除此之外,老邢也留下来看客栈了,只有他和赵赵两个外地人参加祭祀节——说起来,谈越对司徒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一天司徒会作点别的事情,比如祭祀时一刀捅死他,在酒水里下毒,在祭祀台上献祭他失血过多的肉体,诸如此类。毕竟他话里话外总是催促谈越去祭祀节,谈越曾天真地以为今天会有大事件发生,现在不由得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失落。 司徒言简意赅:“不方便去,玩得开心。” 眉族人在山下祭祀,山下有一个巨大的空地,早早地被剃得寸草不生,最中央摆上了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冲天,将微凉的夜烤得暖烘烘的。男人们半裸上身大口喝酒,女人们围着篝火跳舞。离篝火最近的年轻女孩子满头银饰,裸露的脖子、手臂、腰和大腿上挂着一层层的银环,整个人都在发银光。女人们跳舞,她就站在篝火前高声唱歌。她的声音清澈得像是雨后流淌过山谷的河水,又极其高昂,明明身体那样娇小,声音却随着风传得很远很远。 赵赵甩着两根麻花辫子在眉族人群中穿梭,他喝完了小男孩敬的酒,又向一位眉族大爷敬酒,他笑嘻嘻的,谈越不知道他在乐呵什么。 “热闹都是别人的。”他突然想起来这句话。但谈越远远地看了一会儿这热闹的景象,也走进了人群。他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抬头向上望,挂在山腰上的正是一口湖,当地人称呼它为阿弥拉,也就是赵赵口中使他被困在山上的罪魁祸首。 “前几天那么大的雨,也没有将这湖给冲下山来。”赵赵满身酒气,说话倒是口齿清晰,“幸好我跑得快,不然差点被冲进湖里溺死了,他妈的阿弥拉。不过,它真漂亮,你该去看看。” “明天吧。”谈越随口答应,“神来了吗?” 话音刚落,突然间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矮了下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谈越吓了一跳,四周的男男女女都跪倒在地,低着头,喃喃自语着什么。篝火后边走出来一个人影,那人身材高挑,穿着又长又宽大的黑色袍子,袖子长到了膝盖,衣角曳地,把他遮得严严实实;兜帽里藏着他血红的脸,准确来说,是一张漆红狰狞又十分丑陋的面具,红底黑斑的一张面具。面具的嘴唇是黑色的,黑颜料刻画的嘴角夸张地往两边延展,好像在笑;鼻子又尖又长,右边还挂着一个鼻环;面具没有眉毛,眼睛的位置是裁出来的两个洞,边缘涂得漆黑,谈越望见了他面具下漆黑的双眼,好像两团烧焦的炭火,隐约有一星猩红的火光。 神举起了双手,好像鸟振翅的模样。四周喃喃自语的声音更大了。 谈越好奇地与活神对视着,直到赵赵狠狠地扯了一下谈越的衣角,惊慌失措地说:“快点跪下来!没发现吗,只有你一个人站着!”谈越这才跪下。在他身边除了赵赵,几乎所有黑衣的眉族男女都虔诚地喃喃自语,好像在祈祷什么,谈越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异口同声地重复念着一句词。 “他们在说什么?”谈越小声地问赵赵。 “‘救我吧,救我吧’。他们在祈求神的救赎。” 谈越毛骨悚然。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抬头去看篝火前面容狰狞的活神。 活神正在一步一步地倒退,缓慢地绕到了篝火身后,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几秒之后,人群又刷地站立了起来,像一片森林突然拔地而起。 黑衣银饰的女孩又一次站到了篝火前,谈越怔怔地望见她神情漠然地张开了嘴。河水一般清澈高昂的歌声又一次流淌在人群之中。 人们又动起来了,女人们跳舞,男人们喝酒…… “这样就结束了?”谈越一头雾水。 “不然你以为活神会留下来陪你打个牌,吃个饭?人家也很忙的好不好,他一年才下凡一次诶。”赵赵笑他,“你真傻。” “他去哪儿了?” “回山上住了,传说他住在阿弥拉的湖心岛。神嘛,不和凡人同流合污的。” 谈越又去眺望高山上的阿弥拉,湖水凝固着,像一块镜子。赵赵拉着他的手,将他推进人群里,有很多双手扶住他,男的,女的,一双双戴着银环的手,一张张热情的笑脸。 赵赵举着一口黑碗凑近他,“越越啊,不要这么呆嘛,看你被神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来喝酒啊,喝醉了就忘了他吧,他一年才出现一次,人神殊途……” 然而赵赵没有成功灌醉他。 赵赵的酒量很好,但谈越的酒量和他不相上下。两人互相喝了几斤眉族自酿酒,没能达到让对方喝醉的目的,夜深了,干脆勾肩搭背地又回了客栈。 此时接近凌晨,客栈早就关门了。赵赵假装自己已经醉了,吱哇乱叫地去拍客栈的大门:“开门呐,开门呐!司徒,司徒!越越醉了——”他大概就这么叫嚷了五分钟,谈越蹲在地上玩了一盘消消乐的时间,门开了。 老邢难得没有对谈越摆一张臭脸:“玩得开心吗?” “很有趣。”谈越说,“我见到神了。” 司徒还没有睡,也可能刚刚被赵赵的大嗓门吵醒了。他穿一件丝绸月白的睡衣,佝偻着背缩在柜台后边玩魔方。 谈越问司徒:“你有微信吗?” 这个问题非常多余,非常蠢,但谈越问了。司徒没有笑他。 “没有。”他放下了魔方。 “那你留个电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9 话给我吧?” 司徒递给他一个翻盖按键手机,估计是时下流行的触屏手机他用不了的缘故。谈越打开手机,目不斜视地拨了自己的号码,立刻还给了司徒。 “等会儿让老邢存一下第一个号码。” 说着他打开手机,为司徒备注了“111”。 老邢正在和赵赵聊喝酒的事情,赵赵吹牛说自己千杯不倒。老邢大笑了几声,“我今晚就把你灌醉。”说着,钻进后门里,大概是拿酒去了。 谈越趴在柜台上,按亮了自己的手机。他几天没上微信了,信息叮叮咚咚冒出来一大把。他全都没有看,切换到朋友圈上,发现庆庆在他“好无聊好想被强.奸”的动态下点了个赞。 “祭祀节过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司徒问他。 “我没说要回去啊。”谈越打了个哈欠,“不是打算在你店里打工吗?我没钱了,老板,工作多久涨薪?” 但他甚至从未问过月薪多少钱。 司徒笑了,谈越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老邢没有意见,你想做就留下来吧。” 老邢今天心情似乎也很不错,乐呵呵地像个在楼下小区照顾孙子的老大爷。他招呼谈越过来喝酒。司徒也过去桌边坐下了,谈越听见赵赵又在吹牛,这回吹的是谈越。 “越越不得了,他比我还海量啊,老邢,你不能只灌我一个人……” 老邢给司徒倒了一小杯酒。别人都是酒碗,只有他是小酒杯。谈越又在心里笑他,真他妈是个大小姐。 “聊聊吧。”司徒挪了挪位置,小声说。 赵赵和老邢正在大声嚷嚷,没人听见司徒的话。这是对他一个人说的悄悄话。 谈越的酒劲上来了,脸上一层酒红,他清了清嗓子,问:“聊什么?” “你看见祭祀了。什么感觉?” “啊?”谈越回忆着篝火、歌声、人群的喃喃自语以及黑袍子带面具的活神,“我觉得他很寂寞啊。” “谁?” “神啊。高高在上的神看起来很寂寞。他一年才出现在人间一次……”谈越盯着司徒无神的双眼,说:“不过,神看起来很酷啊,我想睡他。不用揭开面具,就这么睡他。” 司徒没有说话,看起来略微有点惊奇,大概被谈越突如其来的污言秽语震撼到了。 赵赵注意到定格了的两人,大声问:“呔!你们在干什么?来喝酒呀。”他已经有点口齿不清了。 “聊聊天吧。”司徒又说,这回是对着桌上所有人说的。 “来聊,不聊不是人。”赵赵说,“聊什么?” “你怎么当上画家的?一幅画卖多少钱?”老邢率先捧场。 “怎么当上的?我从小就学画画啊……多少钱?庸俗!艺术是钱能衡量的吗?”赵赵喝醉了酒,反而不像清醒时那么健谈了,“我说完了,下一个是谁?就你吧,越越,聊聊你自己。” 谈越问:“聊什么?” 赵赵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做摄影了?” “这说起来故事太长了。” “你剪短一点。” 和几个认识一星期的陌生人讨论自己的过去,很浪漫吗?谈越并不这样觉得。然而赵赵热情似火,谈越只好挑了一点不重要的内容讲讲,是一段很普通无聊的亲情危机故事。 谈越的父母是大学教授,很多老师教不好孩子,他们也不例外。父子母子之间存在某种隔阂。谈越长大以后,他们老了。 “我开始感觉他们在害怕,他们害怕我离开,但我还是走了。” 赵赵脸上写着“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听这个”,他恶狠狠道:“这跟我问的有个什么关系?” “家庭因素啊,这是部分原因。” “谁想听这个啊。” “好吧。你们想听什么?” “说说你的情史吧。” “没有情史,真没有。” 赵赵抢答:“我明白了,你只走肾不走心。” 这误会很大,但谈越懒得解释了,自从被赵赵发现脖子上的伤痕,他在赵赵心中已经是个色情狂老司机的形象了,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 “下一个,司徒。”谈越指着捏杯子的大小姐,“你是怎么瞎的?” “病了。” “是吗?”谈越扭头去向老邢求证,“是真的病了?” 老邢点头。 “好吧,”谈越的笑容垮下来,“没意思。” 酒过三巡,赵赵砰地趴倒在了桌子上,号称千杯不醉的人总是第一个倒下的。谈越打了个哈欠,代赵赵提问老邢:“你跟司徒是什么关系?” “我母亲对老邢有恩,她救过老邢。”回答他的是司徒,“所以老邢才会留下来照顾我。” 恩情、救命、留下来。 这两句话信息量很大,谈越琢磨了好一会儿,可惜他有点醉了,脑袋已经不灵活了,没能趁热打铁地接着八卦。 老邢扛着醉成一头死猪的赵赵上楼去了。大厅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谈越醉眼朦胧,看上去傻乎乎的。 司徒站起来,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走吧,回你房间去。别在这儿睡觉。” 谈越很听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走路不稳当,摇摆了几步就撞上了前边带路的司徒,还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不是瞎子,对吧?”谈越醉醺醺地,笑着在他耳边说,“你一直在骗我。” 司徒脸色一变,将他手臂一甩,板着脸自个儿上楼去了。 谈越呆呆地站在楼下,好一会儿才略微醒了些,他突然回忆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才老老实实地上楼睡觉去了。 老邢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见了走廊上的司徒。 “怎么了?”他问。 司徒唉声叹气,“我有时候真想弄死他。” “可你这几天不是挺高兴的?”老邢说,“弄呗。” 两人相视而笑。 第7章 第 7 章 对一个盲人说你在装瞎,简直就是在向他伤口撒盐——假设他真的是个瞎子。 谈越不等老邢来催,或者赶人,一大早跑到楼下去扫二维码打了两千块。 金钱式道歉有一股铜臭味,谈越不确定司徒此人是否愿意接受,也没事先告诉他。 柜台后的司徒指如疾风,手中的魔方飞快地旋转,咻咻地拼好了一面红色。 谈越咀嚼了十几遍的道歉词行云流水地念了出来:“昨天晚上我……” “不记得了。”司徒漠然道。手里的魔方四分五裂地被摆弄着,片刻不停。 谈越不死心:“就是昨晚,我……” “支付宝到账,2000元。” 机械的电子合成音也冷漠地打断了他。 “你干什么?你不是要打工吗,客栈是包吃住的,那间房给你住了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0 。你白送司徒钱啊?” 不知情的老邢像个恶婆婆似的挖苦他。 “他有钱就让他送。”司徒头也不抬。 老邢把谈越叫到了面前,叮嘱说:“跟你说说工作。上班时间少玩手机啊,司徒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顺手帮一下。走路时看着他别摔倒。” 谈越一怔:“啊?” 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帮司徒洗衣做饭吗?我应聘的不是前台而是保姆? 不对,老邢这态度仿佛在恐吓入赘的穷小子,要尽心伺候大小姐起居。 谈越正要说话,身后来了两个陌生人。 他转过去一瞧。来人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背着巨大的登山包,手里拎着两个行李箱。女孩子个子不高,穿着一身白裙,五官小巧又清纯。 “单人房……” “单人房400,双人房700。”谈越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抢在司徒前面语速飞快地念,“没有优惠,房间自己挑,这里填个表,钥匙找我拿。这是我老板司徒,有事找我,别找他。” 女孩说:“啊,一间双人房。” 男孩看他一眼,笑得很腼腆:“不好意思,两个单人房。” “嘿,怎么回事呢。”女孩哼了声。 “想好了再下单。”谈越翻出来登记表,又小小声在司徒耳边问:“你说他们是炮友啊还是情侣?” “炮友。”老邢和司徒异口同声。 “有意思。”谈越评价道,“你们经常见到这种露水夫妻吗?” “旅行总是有艳遇的。”老邢说,“你这工作很简单,就坐这儿看着就行。” 照顾司徒可不简单啊,谈越腹诽着。他毫无照顾盲人的经验,万一出了差错不是闹着玩的。 “我今天得去进货,明天才回来。” 老邢宣布了另一个消息。 谈越答:“买什么?我要去帮忙吗?” “不用,你留下来看店。” “行,”谈越搬了张凳子,把司徒连人带椅拖到一边,“老板可以换位置了。” “我就坐这里。”司徒很固执,又蹭蹭蹭挪回原位了。 “行吧。” 谈越只好跟他挨着坐在柜台后,地方本来就小,挤了两个人连捡个笔都难。他坐了会儿,干脆站起来坐到柜台上了。 老邢前脚刚走,后脚司徒把魔方往桌上一拍,说:“今天店不开了。” 谈越忙着检查登记表,一听这话又反对了:“为什么?” “祭祀节第二三天有篝火晚会。” “你想去?” “不是,旅客太多了我不想开店。” “啊?你不赚钱了?” “不赚了。” 这家客栈生意惨淡原来是这个原因。谈越一时失语。 但是司徒开这家客栈不是为了挣钱,那是为了什么? 刚刚住下的青年男女因此被找上门了。 “今天暂停营业,大门关着,没空开。”谈越说。 两人面面相觑,“可我们待会儿要去骑单车玩。” “那就一起去吧。”司徒突然说。 谈越被他这个愉悦的“吧”吓了一跳。 他看起来十分热情,眉眼弯弯的,简直像被另一个活泼的灵魂附体了。谈越和司徒私下相处的时候,他根本不曾对他这样。 今天的司徒好像换了一个人。 谈越这样想,从客栈院子里骑出来一架老式单车。单车又重又高,载着司徒时零件轮子咔哒咔哒地响,好像随时要散了。 除了他俩,青年男女夏升、易云共乘一辆,而一起出门的赵赵形单影只。 司徒坐在后座,手放在膝盖上,谈越怕路上颠簸把他甩下车,嘱咐道:“你抱着我吧。” 司徒的左手抱住了他的腰,食指银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会儿刚刚出太阳,天气暖了一些,山风也暖洋洋的。老单车上有个铃,谈越很新奇,边走边按,一路叮叮叮,不出一会儿他已经忘了昨晚的事,跟司徒聊天都带了平常没有的轻松:“我想起来一首歌。我要你牵我的手在午后徜徉,我要你注视我注视你的目光……” 司徒嘲笑他:“难听。” 谈越恼羞成怒,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靠,坐我的车摸我的腰还嫌我唱歌难听!哇,你还真松手了,我错了,老板,快抱紧我。千万别摔下去了。 ” “你俩别打情骂俏了!”赵赵嫉妒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他把车子骑得飞快,咻地赶上了谈越,“就我一个是一个人,可恶。” “那你来载他啊。” “我是直的。” “我怎么就不是了?” “得了吧你!” 谈越突然被盖章基佬,有点莫名其妙。 司徒的肩膀抵着他后背,他忍笑的时候车子一直震。 “车子要散架了啊。”谈越警告他。 前三天下过暴雨,山野的小路不是很好走,雨水还没来得及蒸发干净,到处都是积水。路两旁的灌木被雨打得歪倒了,把树枝伸到路上,像一群很想绊倒行人自行车的熊孩子。 骑在前面的是易云,后边坐着同行的青年夏升,她穿一条蓝底百花裙子,在风里裙角飞扬。煞风景的是路过的水洼狠狠溅了她一腿泥点,易云嗷嗷大叫地停了下来。夏升立刻下了车,神情紧张地蹲下来用纸巾擦干净她的腿。 赵赵高呼虐狗了,虐狗了。 几个人干脆停下来,在路边休息。 谈越百八十年没骑自行车了,这会儿骑了半个钟就有点脚疼。他蹲在路边休息,司徒站单车旁,转过去背对着夏升易云,瞬间就变了脸——司徒的表情非常冷淡,大概早上那位挂着笑脸的司徒老板已经被树枝绊死了。 谈越默默瞧着,又谨记自己照看老板的任务:“你累了吗?” “没事。”司徒眉头一皱,“想起一件事……不是大事。” 他插着兜儿,逆着光,分外像个忧郁冷酷的男模,可惜背后是辆破单车,不是什么宝马奥迪。谈越拿着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 易云夏升收拾齐整又上车了,谈越问:“你俩打算去哪儿玩啊?” “就到处转转。”易云说。 “要去哪儿转?孟拉山里有景点吗?” “不知道啊。这不是要问你吗?” “我不是本地人。” “我也不是。”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沉默地将目光聚焦在一言不发的司徒身上——唯一的本地人是个盲人,这五个人里没有一个识路的。 “算了,”谈越跨上单车,“随便逛吧。” 五个人结队晃悠,边骑边聊天,叽叽喳喳的。易云运气极其差,不是又被溅一脚泥就是被单车轮子搅了裙子,他们走走停停,忽然在山里遇到了一个寺庙。 寺庙藏在一个大树后边,看起来非常破旧了。门扉前的字模糊不清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1 ,四个人轮流辨认了一遍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庙。 “歇会儿吧,”女孩子晃着她满是泥点的长腿,把门推开了,掀起了一团灰尘。 寺庙不大,里边摆了一尊佛像。上边的彩绘已经斑驳了,脸上只剩下一对眼睛还是完整的,留着一点儿对人间的悲悯。 赵赵双手合十,虔诚说:“打扰了,对不住。唉,都拜一下吧。”他好像对这些宗教很是敬畏。 谈越无可无不可,几个人都在佛前拜了拜。 正要走,外边乌云突然滚滚而来,几个人只好又留下来等雨停了。夏升很勤快,他见地上都是灰尘就说他把地上扫一扫吧,结果也没找着扫帚。易云也不管干不干净了,在背包里扯出来两张大帐篷,分给了谈越一张。 她说:“我俩一张,你们仨一张。” 刚说完,外边就下了雨,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停下来,五个人只好睡在庙里。 半夜谈越突然醒过来,正要找手机,发觉自己正抱着一个人睡觉,手揽着腰,脸靠着他胸口,像只八爪章鱼似的抱着他。 帐篷里的人不是司徒就是赵赵,谈越顿时睡意全无——那人的手就搭在谈越手臂上,食指有个隐约银光闪闪的东西。 谈越连忙小心翼翼地往后挪,远离了司徒的怀抱。 他翻了个身,把枕头下的手机摸出来,突然发现帐篷里空荡荡的。这帐篷易云说两个人刚好三个人太挤——他连忙往赵赵睡的地方摸了一把,什么也没有! 谈越惊魂未定,帐篷里有点闷,他怀疑自己快要呼吸不畅了。确定了司徒还在熟睡,他蹑手蹑脚地拉开帐篷,脑袋往外边一伸,呼吸了一口灰尘。抬眼一看,一束月光穿过窗户照射在佛祖破损的脸上,一双悲悯的双眼与他四目相对。 谈越默念两句阿弥陀佛,从帐篷里爬出去。 地上的脚印非常乱,谈越摸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突然发现隔壁帐篷也没人了,连忙拨了赵赵的手机号码。 下一秒,一串young aiful前奏从很远的地方幽幽传来。 谈越徇声出了庙,雨已经停了,铃声来自树林,只见赵赵提着裤子火急火燎地从林子里冲出来,“你他妈干嘛呢?” “我才要问你干嘛呢。” “你说呢?” 赵赵衣衫不整,脸上还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一边脸一个。 “啊,”谈越张了张嘴,“他们俩……” “3p啊,一起吗?夏升说他男女都行,还想搞我,我严词拒绝了。” 谈越无言以对了几秒,夜色里,纵欲过度、脸色惨白的赵赵好像一只饿鬼,面目可憎。 他说:“打扰了,你们继续吧。” “拜拜。”赵赵翻了个白眼,又回树林了。 谈越又回房间了,往帐篷里瞧一眼,司徒已经醒了,正盘腿坐在里边,一双无神的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 “去哪儿了?”他问。 “赵赵不见了,我去找他,他们正忙着。” 屋外男女啊啊啊嗯嗯的声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热。” 司徒抱怨了一句,把上衣脱了。 谈越瞟了一眼他光着的上身。 腹肌很完美,可惜司徒无法自我欣赏。 “这天气还热?”他问。 “你抱着我睡,很热。” “我不知道我睡觉还有这毛病。” 谈越有点不好意思,结束了话题躺下来玩手机,这会儿已经是三点半了。司徒好像没有继续睡觉的意思,手垫在脑后躺着。过了十几分钟,赵赵进门了。 他看起来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们还没睡?是刚做完还是——” 谈越打断他:“是你们太吵了好不好。” “哦。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双修大法好。”他笑得暧昧,“你们没来一发啊。” 谈越不以为然:“别吧兄弟。司徒不是直的?” 赵赵钻进帐篷里,连声问:“诶,司徒,你真是直男吗?” “睡你的吧。”司徒冷淡道。 赵赵没话了,哼了一声开始脱衣服。 “我被蚊子咬得可惨了,驱蚊液没什么用,好痒。” “活该。”谈越说。 几个人都没睡,过了好一会儿,易云和夏升才回来了,两人手里都拿着驱蚊液。 易云满脸不高兴。夏升笑得羞涩,他皮相不错,看着白白净净的。 “你们还没睡着呢?”说着他也钻进来帐篷。赵赵一下子蹦起来赶他走:“就这么大地方你想干嘛?走开,睡觉了。” 谈越看他一脸紧张的模样,估计赵赵是以为夏升想继续走刚刚的未竟之途。不想夏升却没理赵赵,他递给谈越一个小盒子:“薄荷糖吃吗?” 盒子里面是糖还是避孕套呢? “不了。”谈越这样想着,果断拒绝,“睡吧,明天早点回去。” 夏升没生气,反而笑了,“你真有意思。加个微信吗?” 他没回答。赵赵“嚯”了声,四周又恢复了一片静谧,黑暗里,司徒突兀地翻了个身。谈越看向了司徒,说:“夏升,早点睡吧。” 等夏升一走,赵赵小声说:“乖乖,你还是基佬喜欢的类型啊。他刚刚是在约你。” “我知道啊。” 谈越按灭了手机,闭上了眼。 谈越半夜又醒了,半梦半醒间,司徒侧睡在他身边,看起来是睡熟了。 黑暗里,他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司徒的手,还有他的戒指。 “别闹。” 司徒的声音如同一个气泡,缓缓从黑暗中升起,轻巧地在谈越耳边炸开。 片刻之后,他握紧了谈越的手。 谈越顿时清醒了。 还是没能碰到戒指啊。谈越任他攥着手,失望至极地闭上眼睛。 第8章 第 8 章 赵赵和夏升精神抖擞地在寺庙外边打太极拳。 谈越一整夜没睡好,蔫蔫地蹲在树下漱口,被赵赵嘲笑了。他抹了把脸,回寺庙里帮着易云收拾帐篷。司徒帮不上忙,一个人在佛像前乱转,差点踩到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红蒲团。谈越不得不一边叠帐篷一边分神注意他。 司徒还在乱逛,离佛像越来越近。谈越一看情况不对干脆丢了帐篷去拦他,“唉,在这儿站着不动,别冲撞了佛。” “你信这个吗?”司徒问,“现在很多人是无神论者。” “更多人是多神论者。你现在跟赵赵说这块石头有灵性,在本地很有名气,他马上就来磕头。” “你也是吗?” “也不算吧。听你这话你好像不信宗教啊,这是你不去参加祭祀的原因?”谈越抓住了重点。 “对。”司徒坦荡说,“神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谈越颇感意外,眉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2 镇地处偏远,居民以少数民族居多,地方民间宗教氛围格外浓厚,这是个甚至连佛教都衰落、庙宇无人问津的地方,在这里长大的司徒却是个无神论者。 等等,佛像——谈越抬头一看,佛正沉默地望着二人。谈越旋即双手合十,诚恳道:“无心之语,别怪罪他。” 道了歉,谈越又把他拉到一边,冷不丁来了句:“你好像总是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他用的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司徒的回答也有点突兀。 “我不知道。”谈越说,“没想过。” 他俩站在窗边。透过寺庙的窗户,能见到被铁栅栏分割的四角逼仄天空。天上乌云浓郁,来来回回地翻滚着,是一种介于铅灰和葡萄灰的颜色。比起昨儿的晴天,今天的天气令人沮丧多了,w市的雨季里大部分云彩都是染成灰色的。 这样阴郁的天空,快乐的人看了抑郁,神经病看了要受刺激。谈越介于两者之间,内心很平静,只有个虫子蹲在心室挠他痒痒。 外边还没下雨,起了一点风,湿漉漉地轻抚着司徒的衣角发梢,还有微微颤动的睫毛。司徒脸侧着谈越的方向,低眉顺眼地,看起来很乖。 谈越知道他看不见,决定向他描述天空的模样:“巴掌大的天空,灰色的,云朵密密麻麻。狗看了想吠,人见了想吐。” “那就别看了。”司徒被他逗笑了。他伸出一只手,从谈越的耳廓摸到了他的右眼,一把遮住,“不要看。” 谈越抓住他的手掀下来,窗外的一点光线在司徒戒指上旋转跳跃。戒指应该是有些年头了,银面发黑。上边的刻纹精细又奇异,是一只尾巴纤长、嘴尖像钩子的鸟。他想起大学时教授曾告诉他,这种鸟在w市的眉族人口中被称为库尔,意思是神的使者。 谈越问他:“这只戒指是你家里长辈传下来的吗?看起来有很多年了。” “是。”司徒不否认,“也不是很古董,只是没好好擦银。你喜欢吗?到首饰店打一只一样的带回去吧。” 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擒住了谈越的思绪,他摇了摇头。 “算了。”他说,“我不戴戒指的。” 更何况库尔早就已经死了。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据说有猎人在孟拉山见过库尔,这也是神的使者最后一次现世的记录。库尔灭绝了,谈克笙和严妮也去世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下。 返程的路比昨天难走得多,好在他们运气还不错,路上一直都没下雨,顺利回到客栈。几个人将东西背好,各回各房间吃饭睡觉了。 谈越累坏了,一把将大门拴上:“今天也不开门了,我休息一会儿。” “也行。”司徒不可置否,又说,“今晚是最后一晚篝火晚会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司徒的话似曾相识,上个星期他也是这么蛊惑、哄骗谈越去祭祀节的。谈越其实提不起劲,又觉得好不容易来w市一趟,祭祀也是一年才一回。 “再说吧。”他决定先洗澡睡觉。 这一觉睡到晚上。下楼的时候,他发现大厅又静又暗。漆黑一片的大厅中,司徒正坐在柜台后玩魔方。谈越站在楼梯口,只看见他翻飞的手指和头顶的发旋。 他和司徒走得越来越近,又开始揣摩司徒的性格特征,但是结论不一定对,因为他知道司徒表现出来的不全是他自己的本性。 司徒好像什么也不需要,光、蜡烛、社交、朋友、钱……一个奇怪的人。谈越开了灯,从头顶泼下的强光让司徒抬起头眯了眯眼睛,一对深色瞳孔缩成了小圆。 “我去看篝火晚会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谈越背着背包下楼。 “嗯,玩的开心。”司徒微笑。 谈越又想起来他在客人面前的另一副面容,他好像很擅长这种虚假的热情——他眼睛里什么笑意也没有,谈越推测是因为他看不见,所以难以模仿眼神,或者,他懒得做到十全十美。除去这一点缺陷,其实他的模仿是很能唬人的。谈越猜他并不喜欢待客。他擅长着他不喜欢的事。 篝火晚会和祭祀那一夜的情形相差不远。比那一夜多出来一架鼓,少了一位神。鼓声从一位身材强壮的中年男人手中迸溅而出,时而急时而缓,谈越站得太近了,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伴着鼓声胡乱颤抖。 人群比上一回还要密集一些,谈越看见了许多明显是游客的年轻男女。女人们伴着鼓点跳舞。酒和烤肉的香气、燃烧的烟火味包围了所有人。谈越注意到了祭祀夜领头唱歌的银饰少女也来了。这一次她没有站在篝火身边,而是站在远离人群的一块草地上。 隔着涌动的人群,谈越与她对视了一会儿。 女孩大概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清秀,脸庞黝黑又有些稚气。她仍然戴着满头精巧的银饰,手臂大腿和脖子都是银环,在场所有女人里只有她是这样装饰自己的,谈越不太清楚这个女孩在祭祀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两人无言地凝望了几秒,女孩突然笑了,她笑起来格外甜美,头上的银蝴蝶也微微振动着翅膀。女孩向她摊开手心,一个邀请的姿态。谈越不明就里,踌躇了几秒,他走向了女孩。 他站在女孩面前,然而她仍然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谈越不解地问:“有事吗?” 女孩噗嗤一笑,突然拉住了谈越的手。 她说:“走吧!”说的是汉语。 “去哪?” 女孩没有回答,她拉着谈越一路小跑。 鼓声渐渐远了,与人群的喧嚣一同被甩在身后。他们跑了好一会,水流的声音渐渐近了,女孩一言不发地将他拉到了一幢竹楼面前——竹楼架在一条小溪上空,又被身后的竹林包裹着。夜色里,无声的竹楼静悄悄地伫立着。 谈越甩开她的手,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是哪里?” 女孩听了这话,笑容突然垮了下来——她眼里原本带了一点儿期待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她好像有点生气,嘴撅得能挂个壶。 谈越继续问:“这是哪里?” 女孩瞪他一眼,赌气似的跺了跺脚,接着,她一溜烟儿地冲进了竹林里。 谈越没有去追她。 夜色浓郁,竹林里不知蛰伏了什么东西,谈越踌躇不前。目光瞥见溪水上的竹楼,他做了更危险的选择。 其实他应该原路返回的,但是——来都来了,这是一年才一次的祭祀。谈越是这样想的。 顺着竹子搭成的楼梯,谈越摸索着上了楼。月光今夜格外明亮,从竹子与竹片间的缝隙漏下来,照亮了谈越脚下的路。竹楼的房间门都是半开半闭着的,谈越悄悄走上前,忽然看见了里面有人。 一个男人弯着腰,鼻子接着吸管,好像在吸桌子上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3 的什么东西。他边上的另一个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他抬头时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又是痛苦又是欢愉。 谈越愣了一下,刹那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们是在……吸毒?谈越并不确定。 他觉得自己还是离开比较好。谈越的脚步放得比刚才更轻了,不想他刚刚走出了几步,门里就有人大喝了一声什么,那人说的是方言,又凶又狠。 谈越没多想,拔腿就跑。身后的人很快也追了出来,谈越心扑通乱跳,又有些兴奋起来——这一次也许真的会死也说不定。他脚下没停,跑的却不是原来的方向,反而是往竹楼后边去了。他飞快地跳下了楼梯,也顾不上认路,一头扎进了竹林里。 竹林里比外边暗一些,他没走两步就被脚下一块石头绊住了。谈越笑了一下,干脆蹲地上捡了块尖利石头,在手里颠了颠。再站起来时,他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黑袍子戴红面具,兜帽挡住了额头。月色下,他像一只恶鬼,轻飘飘地向谈越走来…… 活神? 谈越愣住了,倒是忍住了没把石头往他头上招呼。他张了张嘴,正想问他干什么。不想活神被袖子裹着的手突然抓住了谈越的右手,就像刚刚女孩拉走他那样,飞快地将他带向了竹林深处。身后,几个人的脚步声渐远了。 谈越听见活神奔跑时间歇的喘息,和人没有什么分别。 神也需要呼吸吗?他浮想联翩。 活神拉着他不知跑了多久,突然在一个山丘前停下来。谈越早就体力不支了,这会儿赶紧扶着竹子喘气。他一边喘一边问:“这里又是哪里……” 活神抬起一只胳膊,指了个山丘的方向。他顺着手臂看去,山丘上竹子稀稀疏疏,中间有一道人走出来的小路。 谈越顿悟了他的意思:“走这条路?” 活神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谈越缓过劲来了,开始琢磨这位活神的意图,“路的尽头是哪里?别骗我,我可是被人骗去竹楼下的……” 活神个子很高,力气也大。把体力透支的谈越半提半拽地推去了路口,示意他走。 谈越笑了笑:“你着急什么?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 说着,他伸手要去揭活神的面具。 他已经抱着不可能成功并且可能被活神打死的心理准备了。下一秒,一只手掐住他还未平复脉搏的脖子,用劲一点儿不留情地将他朝后撞去,压在一簇簇坚硬如铁的竹子上。 被人掐住脖子,后背又被竹子硌着,谈越又疼又喘不上气,哆嗦着,他笑得很难听:“你记得我吧……” 狰狞的面具……大火……女孩的歌声…… 祭祀夜,他曾经与活神远远地视线相聚过。 在死亡面前谈越从来不曾反抗,他眼前渐渐发黑,恍惚间看见活神低下头,红面具朝他靠近了,就停在谈越眼睛几公分前,一只手扣住面具的边缘向上掀开——谈越看见了一截人类的麦色皮肤,脖颈。接着,一个湿热的吻落在了他脸侧接近耳垂的地方。 活神吻了他。 脖子上的桎梏突然消失了,谈越重重吸了口气,咳嗽着双腿发软跪下去。活神搂住他下坠的身体,他的面具早就戴好了,谈越无缘得见他的真容,他弯腰时,谈越耳边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竹林月色下,一个吻。听起来似乎令人怦然心动,但由于他刚刚差点被活神掐死,这个吻彻底跟旖旎不沾边了。 如果祭祀夜活神掀开面具在篝火前吻他,不掐脖子,他可能有点别的想法。至于刚才——冰冷面具贴着他的耳廓、舌尖又湿又热、舔舐过皮肤的触感…… 他咳了咳,慢吞吞地说:“你占我便宜……”他的语气并不凶狠,反倒听起来有点暧昧。 谈越恍惚看见他眼眶里的眼睛也笑弯了。他突然想骂活神了。 骂他什么?不要脸?性骚扰?谈越也被自己逗笑了。 活神抬头看了看月亮,又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消失在来时的竹林深处。谈越也没有去追他,走上活神指的小路,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他发现山丘尽头是一条街道。谈越认得路,他在这条路的店里买过一捆麻绳,质量奇差。 回到客栈,司徒还在与世隔绝地玩魔方。 谈越远远地看着他,问:“活神为什么是活神?因为他是活的,身体是人的身体?” “对。”司徒很敷衍,“你真聪明。” “他几岁了?帅吗?” “不知道。” “他个子挺高的。” “嗯。” 跟司徒差不多高。 谈越想。 第9章 第 9 章 谈越找到了赵赵。赵赵正在房间里打太极拳,蹲了个颤巍巍的马步,表情.欲.仙欲死。 为了不耽误赵赵健身,谈越开门见山:“你有枪吗?” 赵赵陡然抖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惊恐万分,看着谈越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恐.怖分子:“你刚刚说什么?” “问你有没有枪啊。” “我怎么可能有?我看起来像有枪的人吗?” “那算了。” 谈越迈开腿就要出房门,赵赵飞扑拽住了他的腰,一脚将房门踢得关上了。嘭的一声巨响。 他整个人挂在谈越身上,赵赵很瘦,倒也没多重,谈越低下头,赵赵两根锁骨像两根牙签横插在身上,看着硌得慌。他问:“你干嘛啊?” “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赵赵细细的双眼闪烁着慧黠的光芒,他低声神神秘秘地说,“你借枪是因为……?” 因为他不会用刀。比起肉搏和捅刀,枪似乎更容易操作一些。 “不告诉你。”谈越将他挂在腰上的手一掰,赵赵疼得大叫,松了手。 “对了,别告诉司徒和老邢。” “你为什么需要枪?遇到麻烦了吗?”赵赵认真问,“这儿治安是有点问题,但你也别冲动……” “不是因为这个。” 谈越不肯泄露只言片语,把门一开,又走了。赵赵扒着门大喊:“你别搞出人命来啊!” 谈越置若罔闻,他走下楼。司徒捏着一只新魔方——昨天他让谈越出门买的,大概是听见了赵赵的大吼大叫,他疑惑地皱着眉。 他问:“赵赵说什么?” “以为我要搞他。”谈越随口撒了个谎,“老邢待会儿就回客栈是吧?” “嗯。” “那我出去一下。” “去哪?” “阿弥拉湖。”说着,谈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司徒的表情。 司徒还是刚刚那副样子,一心一意地转魔方,回答得漫不经心:“你没去过吗?去吧,早点回来。” 游客参观景点再寻常不过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4 的事情,谈越勉强可以算是一个游客,所以司徒的反应也很正常。他看起来像是误以为谈越打算游湖拍照。 谈越有点失望,他还期待司徒问他“是不是打算去见神”呢。 他并不是为了鉴赏风景而去阿弥拉的。他的真正目的地其实是阿弥拉的那座湖心岛。传说中住着活神的湖心岛。 这是谈越第二次去孟拉山了,上一回他们五个人骑着单车在山脚下溜达了一圈。这次他要去的阿弥拉挂在半山腰,骑车的话回客栈会方便一些,但越往上的山路越陡峭不好走,扛着单车爬山不太现实。最后谈越选择了步行。 路是一车宽度的小路,被风雨摧残之后留下无数枯枝烂叶和行人脚印,有的地方趴着鸟和蝴蝶湿漉漉的身体,谈越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来走路,免得被绊倒。半小时之后,谈越后悔自己没有骑单车。太慢了,他走了这么久,阿弥拉还是那么远。 胃不舒服,想吐。谈越扶着树喘了会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每次都是这样,他想,每次自杀之后身体会比上一次更虚弱。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头顶挂着一轮阴暗的太阳——被几团乌云抱住了,看样子又要下雨。他决定短暂休息一下,再抓紧时间上路。 瞥见路边歪着一块表面平滑的石头,谈越顾不上脏不脏了,一屁股坐下去。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流水声,倒是不见有别的行人走这条小道。 他叉着腿,双眼放空,不一会儿就被困意袭击了,视线渐渐往下坠——突然间,他瞧见他坐着的石头上磕着几个字,隶书体,余幼……下个字他认不出来。 这好像是一块石碑? 他赶紧站了起来,还未站直眼前突然一黑,他的意识空白了一瞬,就这么摔了下去。 昏倒的时候他没觉得疼,等意识渐渐苏醒了,大约几秒之后,谈越发现肩膀和腰摔得不轻,他上上星期在客栈自杀未遂的淤青刚褪,这下又添了新的。从前骨折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谈越在心里默默说,怎么没有摔在石碑上,脑袋撞得四分五裂呢? 他静静地躺在草丛里,仰面望着庞然浓绿的树冠织成的天空面罩。这个角度看去,能见到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树上蹦跶,摇头晃脑。谈越甚至闻到了茶花的清香,应该是不远处有一丛茶花。 还差一只熊过来舔他的脸。 这么想着,他又不想起来了。 谈越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他仰面躺在草丛里,压垮了几支茶花,眼睛紧紧闭着,若是有行人路过,一定会以为此人已经死了。不知过了多久,谈越的意识又被困意蛊惑了,他丝毫不知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向他走了过来——直到那人一脚踩在他脑袋旁边,一只枯枝啪地断了,飞溅到谈越胸前。 谈越倏忽睁开眼。 还是一片树枝树叶,但比刚才多出来一张鬼脸。鬼脸的血红皮肤上长着黑色的斑斑点点,双目又长又细,嘴角快咧到耳根了——活神的面具。 他眨了眨眼,骤然清醒了。 活神蹲下身,黑袍子披散在他脚边,染上了雾气和露珠。他伸出一节袖子——或者说手,隔着一层布料摸了摸谈越的额头,又滑到他脑后的头发里,指尖触到刚刚摔到的地方,谈越疼得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活神以为他受伤了,这是在检查伤势…… 谈越紧紧地盯着那张面具,眼眶里,一双人类的瞳仁漠然地注视着他。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又按上了他的肩膀。 活神手指很热,和活人一样的温度。抚摸他被磕破皮的皮肤时,谈越忍不住战栗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活神的袖子,说:“我没事……” 为了证明这句话,他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 活神起身,俯视了他几秒,转身就走。 “诶!”谈越火急火燎地站起来追他,“你要去哪?” 活神不为所动,快步朝树林深处走去。谈越踉跄地追了几步,险些摔倒,他扶着树,对着活神快要消失在树与树之间空隙里的身影大声问:“你是不是住在湖心岛?” 回答他的是几声受惊的鸟鸣。 活神又走了。谈越并不意外,他慢慢踱步回到刚刚他摔倒的地方。就在被压折的茶花丛边,有几个脚印。他回忆了一下刚刚活神蹲下来时,衣摆下露出一角的鞋尖。 活神穿的大概是靴子吧。 司徒出门也穿靴子。 谈越找了一个最完整的脚印,掏出手机拍了个照片。 大概到了傍晚,阿弥拉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谈越。湖边有不少观光的游客,举着伞、相机,热热闹闹的。 谈越忽略了这些。他远远地望着湖面,有些恍惚。浓重的雾气里,阿弥拉的湖水又静又暗,这样看上去,就像一面雾蒙蒙的深色镜子。湖中隐约见到了一个很小的岛,长满了深绿的树。夕阳恰到好处地从西方泼来一点儿橙光,阿弥拉的脸又染了点别的颜色。 一个女孩儿奔跑着撞在他腰间,谈越低下头瞧她一眼,女孩立刻泪汪汪地倒退了两步。接着一个中年女人抱走了将哭未哭的小女孩,连连道歉。 谈越看着她们,突然意识到游客太多了,活神不可能住在这里。 谈越最后看了一眼阿弥拉,湖光山色已经索然无味了,他掉头离去。 雾气越来越浓,像水一样流淌在他身边。天色渐暗,谈越打开了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山路上。 他绕了一圈,又在树林里看见了一座庙,上一次他们歇脚的庙。 谈越打算拜一下佛,就在这时雷声苦闷地在天上吼了一声,将雨未雨,他顿住脚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谈越原路折返,从大树后走出来时,瞥见了林间一闪而过的红影,谈越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活神…… 他站在原地问:“是你吗?出来吧。” 无人应答,也没有人出现。谈越跃跃欲试地走上前,朝着刚刚红影掠过的地方走去,重重树影之间,手电筒的光柱捅破了黑暗,远处一个熟悉的黑色背影正穿梭在林间。 他忍不住又追了上去。 活神与他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他一直没有回头。谈越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前。红面具在他眼前一晃,活神进了山洞。 谈越又跟上去了,他刚刚走进山洞,手里晃着的手电筒猝不及防地被活神抢走。活神按灭了手电筒,山洞里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浓浓的麝香气味。 两人的身影模糊不清。谈越看不清自己的手,也看不清活神的面具。 他笑了笑:“你带我来这里是想掐死我还是……继续上次的事儿?” 突然间谈越的脸颊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盖上了——这种感觉很熟悉,刚刚他躺在草丛里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5 时,活神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他正缓慢地触摸着他的脸颊。 “我脸上有伤吗?”谈越疑惑地问。 活神的手指从脸侧往上摸到了鼻梁,接着是人中、唇珠…… 谈越这才反应过来,他拍开他的手骂了句:“我操,你又占我便宜。不行,你得让我看你的脸。” 活神好像在笑,空气里传开了几声很低的笑声。 山洞外一道闪电划过,一瞬间谈越隐约看见活神的手正在揭开面具,就像上一次那样。 谈越目不转睛,他说:“我这样看不见啊,把手电筒打开,不然……” 一个吻突然封住了他接下去的抱怨。 活神的嘴唇又薄又凉,有一丝烟草的苦味。他轻吮着谈越的下唇,动作温柔且色情。 谈越楞了会,活神的舌尖探进他口中时,他忍不住推开活神。谈越的呼吸有些乱了,急促地喘着气。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回答,活神继续装聋作哑。 谈越想了想,慢慢伸出手,摸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活神身上很热,像人一样。 谈越又仔细地用手指检查他的胸膛、手臂、腹部和后腰,向下摸到大腿时,他被按住了手。 活神没有带枪,没有带刀具,没有带铲子和分尸用的袋子手套。谈越想,他不是来杀我的。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山洞外雷声阵阵,谈越听见细微的摩挲声,他知道活神又带上了面具。 他将谈越拉到了山洞前,推了他一把,又是在示意谈越离开。 谈越看了一眼电闪雷鸣的天空,没有久留,接过活神的手电筒往外走。 “我们好像在偷情。”他笑着说。 回客栈时开门的人是老邢。 他问:“司徒回来了吗?” 老邢狐疑地瞧他一眼:“他出去过?你没跟着他?” 这表情语气十分自然,不像是假装的。 谈越也没解释,掀开珠帘进了后门。谈越住在里面。他走到门前敲开门:“是我。” 门开了,司徒穿着一件浴袍,头发也是湿的。 “刚洗澡?” “嗯,有事?” “没事。” 谈越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他的房间不大,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看封面有一半是盲文书;鞋柜放在门后,最上边是好几双靴子。 谈越打开手机相册又关上了,他不可能当着司徒的面趴下来对比鞋底和脚印是否一致。 “你要枪做什么?”司徒突然问。 “我开玩笑的。” “你遇到麻烦可以告诉我,赵赵也担心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谈越只好搬出来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之前的篝火晚会,我在竹楼看见有人吸毒,他们也看见我了。” “他们倒不至于杀人灭口……”司徒沉默了一会,“算了,你最近少出门吧,我让老邢注意下。” “嗯,我回去了。” 谈越早就想好了理由,毕竟他总不能说其实他想一枪崩了活神。 从那天他发现活神需要呼吸时,他就忍不住想,杀神与杀人有什么区别?神中枪时也会流血、也会死去吗? 他斜睨着司徒赤.裸的胸膛。 睡他或者杀了他…… 谈越跃跃欲试。 第10章 第 10 章 老邢拿着一包草药进了门。 “那小子找你干什么?” “没事。” 司徒正在擦头发,闭着眼睛,他闻见了一股草木汁水的味道。 “又是那种药?” “还剩一包,接着用吧,土方子,说不定用完就好了呢。”老邢掂了掂药包,那药看着不过巴掌大,分量却挺重,“找个时间,咱们到b市医院再瞧瞧。” 司徒明显没什么兴趣,“再说吧。” 老邢又说:“有一批货被水淹了,阿白快气死了。” “那是他自己的过失。”司徒冷淡道,“冒这么大雨,不是找麻烦吗?” 老邢看他一眼,不再提这件事。司徒的脾气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将药包放在了桌子上,又转到了刚才的话题:“谈越问赵赵借枪,我看他是有毛病。” “毛病?” “正常人谁会借枪。” “他看见脏东西了,可能觉得有人会找他麻烦吧。”司徒为谈越解释了一下。虽然他也同意老邢的看法,谈越借枪杀人,他比司徒想象的还要疯狂。而且,他要是找老邢也就算了,找的人居然是赵赵。司徒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留着他做什么用?来路不明的。” 司徒皱了眉:“他不是警察。” “行吧。”老邢诧异地斜睨着他,“自从他来了客栈,你好像是开朗了一点。” “给他煮碗面吧,他出去一天了,估计没吃饭。我睡了。”司徒背对着老邢,将魔方放在床头柜上,又躺在了床榻上休憩。他浑然不觉老邢的表情有多么吃惊。 老邢一声不吭,他关上了门。隔着门板,他陷入了沉思。 司徒对谈越太关心了。不必说,肯定是别有所图。然而谈越是个刺儿头,遇见事儿第一反应是借枪杀人的家伙,留他在司徒身边怕是要火星撞地球。 老邢并不喜欢他。 尽管如此,他仍是踱步去了厨房,倒开水准备下面。 司徒已经躺在床上了,床头灯的聚光照着他翻动魔方的细长手指。 与此同时,谈越洗完澡,龇牙咧嘴地挑掉了脚底下两个鲜嫩欲滴的水泡。 今天这趟旅行把他累得够呛,谈越摔了一跤,失去一个吻,换来的只是一个脚印,不过只是增加了谈越对司徒的怀疑而已。 谈越决定将今天总结为白跑一趟。 他意识到,除非能亲眼见到活神摘下面具,否则他永远无法得知司徒和活神是否同一个人。 但是,怎么才能让活神摘面具呢? 谈越这样想着,在枕头下摸出来一把小刀,月光下,刀尖闪烁着迷人尖利的银光,像银饰少女的三角形耳环,像司徒手上的戒指,像手术台上灼眼的白灯。 他走到窗边,正要解开睡衣,突然被屋外的景色吸引了。 窗户外,夜色昏暗,天空云层翻滚,隐隐有几声闷雷,将雨未雨。一栋外墙隔开了客栈的院子和喧闹街道,在夜色里,黄墙静静屹立着,与院子里的高壮槐树依偎在一起,腰杆子笔直。然而令人吃惊的是,与谈越窗户平行的墙上,突然冒出来一个脑袋。 小小的脑袋,黑头发,扎着两个小辫子。仔细看,墙头上还扒拉着两只手,把墙砖抠得死紧,脑袋慢慢从墙后升上来。谈越看见一双大眼睛、鼻子,咬着牙的嘴巴……一个女孩的脸,由于憋气用力导致黑红黑红的脸。谈越分辨不出她的年纪,可能是五六岁或者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6 七八岁,他不擅长分辨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 女孩伸进来一条腿,身子迟钝地向上借力一翻,总算趴在了墙头上。 谈越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考虑到他们隔着大约七八米的距离,于是大声喊了一声:“你在干什么?小心点啊。” 声音比他估计的小了一些,女孩似乎没有听到。她还趴在墙上,一只手伸直了,探进了和墙挨着的槐树身上。槐树长得茂盛,树枝与树叶密密麻麻,院子里光线极暗,这样看去仿佛女孩的手被槐树吞没了似的。 谈越趴在窗户上张望。他眯着眼,借着月光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槐树上挂着一个菱形的纸片。菱形的四个角上还挂着几条线。 这是什么? 风筝? 她大晚上爬墙取风筝? 谈越将小刀一丢,下了楼。他路过厨房,老邢正在切葱花。 院子里,高高的墙头果真趴着一个颤巍巍的女孩,猴子捞月似的在树枝里捞风筝,看样子应该是够不着。 “下去吧,我找个人给你摘风筝。”他想到了老邢,老邢的个子用来摘风筝再合适不过了。 女孩的手顿住了,双眼瞪圆,她的脸更红了。 她说了一句什么,谈越没有听懂,又是方言。 “下去,别摔了。”谈越踉跄地走到墙边,他脚底的水泡有点疼,只好惦着一只脚,说,“风筝是你的吗?” 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谈越突然觉得她有点眼熟。 他们见过。谈越又想起来了,她是殡葬店扎纸花的小女孩,他还拍过一张照片。 他说:“你……” 天空突然炸开了一声响雷,银光在云层中翻滚而出。女孩被吓得一抖,竟然尖叫着从外向里摔了下来。谈越没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巨人纸人的回忆里,听到雷声和尖叫,一抬头发现一个黑影向他扑来。 “啊!” 女孩子又惨叫了一声。 被压在草地上的谈越却是一声不吭,他被砸得有点发懵,他今天摔了两次了。女孩慌忙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正好踩在他手臂上,谈越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女孩完好无损,像个兔子又蹦到了一边,内疚地搓着衣角。 谈越也爬了起来。他晃了一下左手,手肘的地方简直疼得钻心剜骨。如果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当场抱头痛哭。 “对不起。”女孩的普通话字正腔圆。 谈越泪汪汪地,眉毛皱成一团,就这么望着她,把女孩吓退了几步: “你叫什么名字?” “牙朵。” 牙朵不是附近的河的名字吗? 一道闪电劈过天空,照亮了谈越茫然的脸。 黑暗里,一滴雨水落在他脸上。女孩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下雨了,你快回去吧。我不要风筝了。”说着又要去爬墙。 谈越站了起来,揪着女孩像个瘸子似的摇晃着走回屋檐下,他伸手拍着身上沾着的草叶,牙朵也帮忙拍。 老邢进了院子,大吃一惊:“你哪里招来的女孩子?你身上怎么了?摔倒了?” “什么啊。”谈越抱怨说,“她从墙上掉下来了,你帮她捡个风筝送她回家吧。” 老邢和女孩叽里呱啦地说起了本地方言。谈越置若罔闻,一瘸一拐地进了大厅,准备上楼换衣服睡觉。司徒不知何时被惊动了,珠帘一掀,拦住了谈越的去路。 “摔倒了?”司徒寻着声音向他靠近,冷峻的脸在谈越眼前一晃,定住了。 “没有。”谈越并不打算提这件事情,他急着脱衣洗澡休息,“没事。” “你……” “别说了,累。”谈越叹了口气,“让一让,我睡觉了。” 拖鞋摩擦的刺啦刺啦声音落在司徒的耳朵里和他敷衍的话一样刺耳,谈越上了楼,并没有发现司徒的表情如何阴沉。 最后牙朵是如何回家的,谈越并没有亲眼看见。早晨起来时,院子里的风筝不见了。 老邢坐在柜台后边翻账本,他说:“她父母在外边打工,她住他叔叔家。我打电话让她叔叔接她回去了。” “你还有她叔叔电话啊。” 老邢说,“她叔叔要向你赔礼道歉。” “不用了。”谈越摆了下手,“我出去一趟。” “去哪?你上班没几天请假多少回了?” “店里又没事。” 谈越不等老邢继续批评他,一溜烟儿地跑了。 早晨醒来时他的手肿了个大包,不使劲也疼。谈越在附近找了一家诊所,诊断结果是左手臂骨裂,医生帮他固定了夹板,裹得像个白色炸.弹。 回到客栈,一楼大厅里挤挤攘攘的。以前客栈只住着四个人时他不觉得吵,现在赵赵、老邢、易云和夏升,还有一个生面孔的中年男人,殡葬店的牙朵,几个人在大厅里小嘴叭叭叭地一人一句,简直像菜市场一样。 “这么热闹。”谈越一头雾水,“都挤在一楼干什么?” 素未谋面的中年男人转过头,站了起来,他个子非常高,面相有些凶,看着跟老邢差不多,也像个保镖。 中年人紧紧地盯着谈越,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昨晚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 坐在他身边的牙朵也怯怯地站了起来。 “没事儿。” 桌子上摆了一个袋子,谈越猜想是道歉的补品之类的东西。 “你手被砸断了啊?”另一张桌子上嗑瓜子的赵赵问他,“这么倒霉?” 谈越没理他,跟老邢说了一句他先回房间了。突然司徒从后门走了出来,谈越注意到,中年人的眼睛陡然一亮。谈越立刻拐了个弯,找了张椅子坐下。 中年人微笑着迎了上去,他说了一句长长的方言,谈越没有听懂。他只好问坐在旁边的牙朵:“你叔叔在说什么?” 牙朵答:“好久没见啊。你眼睛又坏了?” 谈越来了兴趣。听这意思,司徒的眼睛是时好时坏的? 牙朵格外自觉,一句一句地同步翻译司徒和她叔叔的聊天。 “你的侄女还好吧?”司徒避而不答。 “她没事,那个小伙子是你的伙计?” “他不是,他是游客。” “他受伤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我得请他吃个饭道歉,你也一起吧。” “不是大事,你走吧。” 中年人上门道歉却对司徒格外殷勤,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司徒的态度很冷淡。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谈越问牙朵,“你认识司徒吗?他是个什么人?” 牙朵突然警惕起来,身子坐直了,“为什么这样问?” 她的态度很奇怪。 “我就问问,你紧张什么?” 牙朵抿了嘴,嗫嚅道:“我当然认识他,他和我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7 叔叔……认识,我以前常见到司徒。你是游客吗?” “是啊。” “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是本地人啊?” 牙朵瞪着他,语气生硬,“我知道了。” 她又知道什么了? 谈越莫名其妙。 中年人和司徒寒暄了几句又带着牙朵走了。 司徒看起来不太高兴,魔方转得咯吱咯吱响。谈越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老实地坐在了柜台后边翻账本。一整个上午他俩一句话也不说。 中午的时候谈越吃饭飞快,一抹嘴又要出门。司徒叫住他:“你手都断了还出去?” “又不是脚断了。” “我看快了。”司徒抽了根烟,双眼雾蒙蒙的,“我昨晚告诉你,少出门。” 听起来像是警告,不过谈越并不关心自己的腿断不断。 他说:“我去找牙朵。上次拍的照片洗出来了,我捎给她一张。” 司徒不可置否,语气缓和了些,“早点回来。” 殡葬店在路口左边,巨人纸人已经不见踪影了。牙朵坐在店里扎纸花,胸前的红领巾随风飘扬。 谈越掏出来照片递给她。 牙朵指着纸人说:“不吉利。” “那就扔了吧。” “还有事吗?”牙朵说话少年老成,这语气跟她叔叔很像,“我下午还得上学,马上就去午睡了。” “你早上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牙朵手一抖,纸花被她掐断了茎叶。 她脸色不太好看,“你在司徒店里住了多久?” “两个多星期了。” “该游玩的景点你看完了吧,你该走了。” “为什么?” 殡葬店外传来一声声悠哉的脚步声,牙朵将花朵一丢,神色慌张,手指飞快地在谈越的手背上写起了字。 小……心……他。 最后一个笔画刚刚写完,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唉,是你啊?” 谈越转过去,店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牙朵的叔叔。牙朵拈起一朵纸花低头编着,小声问:“叔叔吃午饭了吗?” 中年人问:“你来这里是……” 谈越将照片给他看了看,很快找了个理由告辞。 今天是个少见的晴天,阳光暖融融的。远处河水涌动着,女人们在河边锤洗衣裳,欢声笑语。 谈越揣着疑惑,一步一步地原路折返。 七八岁女孩的警告可信吗?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知道什么? 小心他…… 他是谁? 牙朵的叔叔?老邢?还是……司徒? 第11章 第 11 章 易云和外边放了学的女孩子们比赛踢毽子,引来了大批小学女孩,把客栈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谈越坐在柜台后伸长了脖子张望,试图在女孩子的面孔中找到牙朵的脸。 没有。 牙朵可能不喜欢踢毽子。 太阳下山之后,天气又冷了。店里离打烊还很远。谈越并拢了腿,两手夹放在膝盖之间取暖。南方地区没有供暖,当地人个个都对这种气候习以为常。司徒身上就穿了一件薄毛衣,转着魔方的手指干干净净,一点冻红的痕迹也没有。 谈越想起了中午的牙朵,牙朵不像个小孩子,她可能是个早慧的小孩子,要么就是个妖精。有神也会有妖精。 牙朵知道什么? 司徒究竟是什么人? 他和活神是什么关系? 谈越恨不能手里拿着放大镜日夜跟踪司徒。 司徒失去视力的双眼看不到这一切,他依然乖巧而文静地每天坐在客栈里,谈越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除了睡觉上厕所,他们几乎寸步不离。 谈越看不出什么来,耐心即将消失殆尽,直到这一天,司徒要离开客栈了。 司徒说:“我需要去拜神。” “你?” 你不就是神吗? “你带我去吧,就在山上,你会开车吗?” 司徒向他摊开手,他掌心里放了一把车钥匙。 谈越很吃惊。客栈居然有车? 司徒的车,或者说老邢的车放在附近的停车场里,一辆白色辉腾,非常新,一看就是几乎不怎么用的那种,也不知停在这里多久了,车子上全是灰尘。 盘山公路很长很长,谈越开着车,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车上的招财猫挂饰静静地向他招手。天气非常冷,山上比山下更冷,天空中全是深灰的云,看起来随时要下雨。司徒穿着一身户外装束,山地靴,厚外套。手指交握着放在膝盖上,司徒闭着眼睛小憩,他看上去有些苍白,似乎没睡好。 来之前司徒说,这位神祇不是活神。眉族人信奉多神,眉镇到处都是本地的神怪。他准备参拜的神祇名为图拉。 “我没有听说过。”谈越表示了他的疑惑。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是在抬杠了,谈越,一个外地人,连最负盛名的活神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认得其他本土神明呢。 好在司徒很给他面子,耐心解释道:“图拉已经没落了,几十年之前,它很有名气,现在大家只记得活神了。” 没落。谈越注意到他的用词。 神祇也有没落一说吗? 车子缓慢地从公路盘旋而上,谈越不认得路,只知道按司徒的记忆一直向上走,他说图拉神庙就在山顶上。 车内开着暖气,暖烘烘的,司徒也不和他搭话,很快谈越就有些困了。 这时司徒突然开口说话,把他吓得一激灵。 “我不是每年都来,但我觉得今年可能不一样了。” 司徒睁着眼,盯着挡风玻璃。 “直觉?” “直觉。” “是吗?”说着,谈越握着方向盘拐了个弯。 神庙在山顶的树林里。 谈越并不知晓它具体在哪里,可司徒又看不见,两人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林子里乱转。谈越牵着司徒的手,走得很慢,他的眼睛片刻不停地巡视着山林里的一切,寻找着司徒口中的神庙。当然,他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神出鬼没的活神。 谈越静悄悄地瞥了一眼司徒。 司徒和活神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大概在林子里晃悠了半个钟头,两人竟然真的找到了神庙。神庙破得能和那夜借宿的佛庙相比,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年无人问津了。 司徒站在门外,他仰起脸,一滴雨水落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 谈越远远地望着他。 司徒神情平静,他站在神庙前,而神庙拢聚在参天大树怀中,从下望去,神庙上空浓浓的绿冠遮天蔽日,仿佛是空中一只凝固的降落伞。树上结了不知什么细小的红色果实,圆滚滚地从树枝上跌落,砸在他脚下、头上,地上全是一片细细的红果,踩上去便留下一个黏糊的红脚印。 孤独沧桑的神庙,和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8 一个盲人访客…… 在来眉镇之前,谈越从未想过会见到这样的人和景色。 他蹲在台阶上点了根烟,“你进去拜神吧,要下大雨了,我们早点回去。” “你也进来吧。”司徒推开了门,手放下时,掌心里全是灰尘。 谈越想起来他看不见,这才起身去扶着他跨过门槛。 神庙和佛庙完全不同,墙上挂着积满蜘蛛网、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幔帐,庙里没有窗户,空气闷而苦。神身材高大,他盘腿坐在庙的最中央,光是坐着就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了。他双眼紧闭,赤身裸体,看不出性别,后背长着一双手,一手指天,一手撑地。 司徒站在他面前,双手合十,神情虔诚,低声说了几句方言。 他认为神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却千里迢迢上山拜图拉?谈越这样想着,屏气凝神地在庙里走了一圈,庙里两条朱红的柱子上都挂着一串串的锁。锁大概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有点像那种情侣同心锁,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这些绳子串着的铁锁全都生了锈,谈越踮起脚,看见锁上面都写了字,全都是眉族文字,像一朵朵扭曲的花。有的绳子已经烂掉了,因此地上散落着很多掉下来的锁,和厚厚的灰尘混在一起。 “这些锁是干什么的?”谈越蹲下去,吹了吹其中一把锁上的灰尘。 “在庙里许愿的人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锁上,祈求图拉显灵。”司徒走到他身边,“现在没有人挂锁了。” 司徒问他:“拜一下图拉吧?” “怎么拜?” “对图拉说出你的所求。” 谈越想了想,站在垂眸低眉的图拉身前,也学着刚刚司徒的样子双手合十。 “保佑父母、司徒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这样就好了吗?” 司徒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有些疑惑。 “你怎么不给你自己许愿?” “我没什么想要的。” 谈越又走到那堆锁前了,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热衷这些人的痕迹。 “祈愿锁上写了什么?” “挂锁人的名字。”司徒说,“走吧,下雨了。” 这时候庙门陡然被风吹开了,砸在墙壁上。 砰! 图拉的身体被震得晃了一下。 一阵一阵的风吹进来时,满屋子的幔帐也被掀开了,灰尘滚滚。 “唉?” 谈越捂住口鼻,他后悔没有带两个口罩过来了。司徒皱眉站在门前,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谈越正要走,头顶的绳子晃了又晃,几把锁掉了下来,砸在他脚下。 鬼使神差地,谈越低下头,看见了祈愿锁上的两个名字。 其中一个他曾经见过,在母亲严妮的银戒指内圈上刻着。谈越大学的时候请人翻译过,它翻译成汉语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谈克笙。 谈越生父的名字。 那位专家在眉族聚居地生活过几年,他说,戒指本应该是一对,男戒刻着妻子严妮的名字,女戒刻着丈夫谈克笙的名字,浪漫之极。 当时的谈越听了,说:“‘严妮’翻译成眉族文字是什么样的?写给我吧。” 他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在这个神庙里他见到了写着父母名字的祈愿锁。 谈克笙与严妮在1992年坠崖而死,他们就死在这座山里。 谈越茫然地环顾四周。 他们在这里吗? 你们在这里吗? 风很大,图拉身上的彩绘都颤巍巍地吹散了一些。谈越挪了挪仿佛灌了铅的脚,小心翼翼,脚步沉重地躲开了掉在脚边的锁,他没有捡起它们。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颓然地说:“走吧,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司徒照常沉默小憩。其实谈越脑子里已经一片浆糊了,虽然脸上看不出来,因为他总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是老邢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 像往常一样,回到客栈时老邢已经回来了,他正在抹桌子,端了个脸盆。 他说:“去哪儿玩了?” “山上,图拉庙。”司徒回答,“好久没去了。” 谈越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司徒也坐下了,他点了一根烟。 老邢从他们身边走过,进了后院。 烟雾从司徒唇间涌出来,谈越看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司徒疑惑地转过头,“有事?” 他大概以为谈越要问图拉的事情,就像他好奇活神的存在。然而都不是,谈越已经不关心这些鬼神了,他从回来到现在心一直跳得飞快,好像身体已经圈不住他了。 他现在很想去死。 死之前他想和司徒接个吻。 于是谈越按住司徒捏着烟的手腕,低下头吻他。 他本能地摸索着司徒的唇舌,模仿活神教他的亲吻。 门开着,随时有客人进来,老邢随时从后门进来,赵赵易云夏升随时从楼梯上下来,但他们在接吻。 司徒没有拒绝他,唇舌交缠间,他的手从谈越衬衣下摆伸进去,战栗过电似的从谈越皮肤上升起。谈越赶紧抓住他的手,他在司徒唇边说“不行”。两人分开了。 暧昧旖旎在二人睁眼的一瞬间就消散了。谈越冷静地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司徒笑了笑,反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谈越很失望,全写在脸上,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想要什么答案。他失魂落魄地丢下司徒,自个儿回到楼上了。 洗了个澡,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换上衣服盖住了这些丑陋的疤痕。在柜子里他找到了上次断掉的绳子,仔细地打结接好,这一次谈越把绳子拧成了三股。 这天夜里自杀的时候,谈越什么也没有想。 强烈的窒息感禁锢了他的声音,思绪却在身体里到处飞舞,像无数只飞马在血管里奔腾。他想到了很多,谈克笙、严妮、活神、司徒、赵赵……这种感觉很糟糕,濒死的时候,谈越能想起的只有他毫无意义和信仰的一生。 与此同时,司徒上楼了,他扣响了谈越的房门,一下又一下,他并不知道谈越正挂在绳索上摇晃着。大概敲到第五下时,他开始叫谈越的名字,敲门的频率变得急了。 砰砰砰,砰砰砰。谈越? 接着,门被踹开了。 谈越背对着门,耳边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他隐约意识到,司徒在喊他的名字。 勒住他脖颈的东西一松,肺部突然涌进了新鲜空气,谈越忍不住又咳又喘。他被人抱下来,平躺着放在地上,谈越艰难地睁开眼,他头晕眼花,却看清了司徒焦急又俊美的脸。 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是瞎子……” 司徒跪坐在他身边,脸色惨白,大概刚才被谈越吓得不轻。他望着谈越,眼睛里很阴沉,像个变态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19 ,一声不吭地把绳子收回来攥在手里,又在他身上翻出来自残用的小刀,也没收了。 “我想死的话……你是拦不住我的。”谈越笑着说,“你不希望我死吗?” 司徒的声音很平静:“你病了,我得看住你。” 他把谈越抱上了床,关上门,检查谈越脖子上的伤。 司徒坐在床边守着他,一刻不停,似乎在警惕着谈越乘他不备继续自尽。但谈越只是在他的注视下躺着,病恹恹的,面容虚弱苍白,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一副快要入睡的乖巧模样。 谈越又疼又累睡不着,他一直在等司徒什么时候走。然而过了很久,司徒还是坐在床边,最后他脱了上衣睡在谈越身边。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谈越莫名其妙,问他:“难道你打算以后和我睡在一起?” 司徒没理他。熄灯之前,他帮谈越盖上了被子。 灯灭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黑灯瞎火,适合抵足而眠。 很久之后,两人都没有入睡。 司徒问他:“为什么寻死?” 当一个人问一个想死的人为什么想死,可以得到很多种答案。追溯到童年阴影,家庭变故,工作压力,抑郁症等等等等。如果第一次在客栈自杀未遂时司徒这样问,谈越一定会回答他抑郁症,而现在,谈越不确定了。所以他沉默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谈越身边空无一人,房门被反锁,他出不去。他一点也不意外,于是洗漱之后又躺回床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司徒拿着钥匙开了门。 他说:“不要忘了上班。” 司徒坐在柜台后开始玩手机,他不玩魔方了,自从身份曝露,他干脆不装瞎了,像个正常人一样到处走走停停,上网打游戏。 谈越不理他,他也不理会谈越。 中午的时候牙朵背着书包出现了,她像个大人一样点了菜和汤。吃完饭,她就在桌上写作业。 谈越监督她写作业,她的字很像小孩子,歪歪扭扭的。 他看了一会,低下头悄悄问她:“你上次和我说,小心谁?” 牙朵头也不抬,铅笔在作业簿上写了几个字。 “他们”、“客栈的所有人”。她又立刻用橡皮擦掉了。 所有人? 赵赵、易云、夏升、老邢和司徒?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别的人谈越不熟悉,但是他和赵赵的往来很不少,谈越也从未怀疑过他。现在仔细一想,赵赵并非是没有疑点的。 第一天来时的出租车上,司机说赵赵醉了,可赵赵压根没有喝酒…… 这般疑神疑鬼着,他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来自庆庆的微信。 不要和牙朵走太近。 他心有灵犀地抬起头,果然,司徒拿着个苹果手机倚在门口与他遥遥相望。 谈越咬牙切齿,打了一行字。 果然是你。你好变态啊,我是你梦中情人??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啊^_^ 第12章 第 12 章 牙朵收拾好书包,说她要去午睡了。谈越送她到门口,目送她离开之后,二话不说就把客栈门关上了。 司徒说:“谁让你关门的?你现在很有主意了。” 他就在柜台后边站着,店里光线暗,衬得他的眼睛更黑,难以忽略的笑意从他眼里流露出来。盲人和正常人的眼睛差别很大,他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整个人生动了不少。 司徒不装瞎了,谈越反而不习惯。他又想起司徒骗了他这样久,又是装瞎又是装神弄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门一关,他阴沉着脸不由分说地把司徒推到墙边。 “老板,咱们聊聊。”谈越一只手撑在了司徒身侧的墙上,将他圈在了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两人靠得极近。但由于谈越怒火中烧,这样的姿势也毫无旖旎之意。 “你很早就认识我了?”谈越语气不善。他从过去讲起,大有算总账的意思。 “是啊。”司徒也不否认,他见谈越这般正经严肃,忍住了没去逗他。谈越身上有一种刨根问底的固执,莫名地令他觉得可爱。 “因为那本杂志?上面有我的照片和名字。”谈越并不知道司徒的想法,他又问下去了,不出司徒所料的下文。 “算吧?”司徒回答得心不在焉。他直直地凝视着谈越脖子上的勒伤,昨天的红肿已经消了,皮肤上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这惨状令他回想起了谈越身上的其他疤痕。他说:“我上次看到你身上都是伤痕……” 谈越不耐烦地打断他:“不要扯开话题。” “好吧,你不相信吗?我可以给你看看那本杂志,在我房间里。”见谈越还没消气,司徒只好安抚地笑了笑,“我没想到会在客栈遇见你。其实梦中情人是赵赵的夸张修辞,我原话不是这样的。” 谈越问:“那是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吗?想好了再问。”司徒答得很认真。 “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你说呢?”司徒反问他。 谈越却皱了眉。 司徒似有若无的接近他并不是没有感受到。然而他们根本不了解彼此,不过是凭着人类的本能互相靠近。这样的关系有必要更进一步吗?更何况,司徒这句话不知道掺了多少别的企图。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倒也不是尴尬,而是无话可说。谈越现在警惕得像只受惊的野猫,现在更想做的是把司徒身上的皮扒了,看看他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东西。 “算了。”谈越松开那只撑着墙的手。 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渐渐向两人靠近。谈越仍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不过把声音放低了些:“你为什么装瞎?” “我有眼疾,有时候我会干脆装作盲人。有的人在我眼睛不好的时候会乱做事情。” “我也是这种人吗?” “我本来以为你是。”司徒似乎被盘问得乐在其中,搬了张凳子坐下,仰着脸说,“后来发现你只是好奇心很重。还有问题吗?” 脚步声很近了,老邢见了他俩这样紧密必然大发雷霆,谈越只好速战速决。 “最后一个问题,”他竖起一根手指,居高临下地俯视司徒,“你是不是活神?”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啊,我和他亲过……”谈越看见他微笑的嘴唇,恍惚想起他和活神在山洞里接吻的一幕,“如果不是你,我亏大了。” “亲了就亲了吧。”司徒避而不答,“我也亲过你。” “不正面回答我当你默认了。” 谈越自知问不出来什么,心里憋着一口气,可是说白了,这些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司徒不愿意说也可以理解,就像谈越也不爱提自己的过去。他越过司徒从柜台后走出去。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0 这时老邢背着一个包从门后走出来,神色如常地对司徒说:“走吧。” 司徒指了指谈越离开的背影。 他要上楼去了,司徒并不打算留他在客栈里。就像司徒昨晚说的,看住他。 老邢挑了下眉,“带上他,你确定吗?” 谈越诧异道:“你们在说我?带上我要去哪?” 司徒没有回答老邢的问题,他望着谈越的脸,正色说:“我说了,我以后得看着你,所以和我去一趟牙朵家。” 牙朵家不是葬仪馆,是在镇的东边,准确来说,是牙朵的叔叔牙杰家。牙杰家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瓦屋,看着很旧了,破了一角的屋檐无声地滴着水,从墙皮龟裂脱落的窗沿渗进去,弄湿了青苔。 司徒坐在竹椅里,他正对着墙上的窗户。窗户里,牙家的女孩儿们和谈越在玩捉迷藏,谈越的手捂在眼睛上,嘴上念着“十、九、八……”,他在倒计时,女孩子们全都躲起来了。司徒看见了牙朵,她小心翼翼地躲在树下。 “只有这些了?”牙杰掂了掂背包,他问的是老邢。 老邢说:“因为阿白,亏了一大笔。” 牙杰没说什么,屋里又重归了寂静,窗外欢声笑语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地涌进来,牙杰对着窗吼了一声“安静点”,女孩们尖叫着跑走了。 牙杰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那个外地人是怎么回事,他不买货,他是干什么的?”他转过去问司徒时,眼里冒出来尖锐的警惕,从窗外的人影上划了过去。 “祭品啊,”司徒笑了笑,说了一个词,“不然还能是什么?” 牙杰吃惊道:“是这么回事?” 他打量司徒的眼神随即变得暧昧了起来,“怎么挑了个外地的?” 老邢适时地站起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说:“差不多该走了。” 他们从屋里出来时,谈越蹲在树下叠纸飞机,一群女孩子围着他叽叽喳喳,一见大人们来了,顿时作鸟兽散了,只剩下了牙朵。谈越把飞机给了牙朵,对上了司徒的眼睛。 “走了吗?”他问。 司徒点了点头。 来之前司徒和谈越说他们来做生意,山上的枣可以卖了,牙杰是中间人。谈越脸上不疑有他,可他见了牙朵,一下子就想到了牙朵的警告、司徒的警告。他们都让谈越小心对方。 谈越跟在他们身后,三人一齐走向停在路边的辉腾。老邢背着一个背包来,两手空空地走,可见生意做成了。 镇东和镇西隔得老远,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路上堵了车,似乎是哪里出了车祸,车龙一动不动的。“饿了吧,”老邢对司徒十分关切,他从车上下去了,“我买点吃的来。” 他一走,司徒就按了车锁键,咔哒一声。谈越从后座上靠了过去,伸手连人带椅地抱住了副驾驶上的司徒。他在司徒脑后说:“你上次为什么让我小心牙朵?” “牙杰不是个好人,他看见你了。” 司徒任他抱着,他闭着眼睛小憩,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谈越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老邢抱着个纸袋过来了,谈越收回了手。 晚上回到客栈,谈越洗完了澡就被司徒敲开了门,两人又睡在同一张床上,盖被子聊天。 “不要再自杀了……想想你的父母。” 司徒的声音清澈又低沉,可惜念的都是令谈越提不起兴趣的词。 谈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赶紧睡吧。” 第二天,似乎司徒睡前的劝导起了作用,谈越想起了上一次神庙里看见的生父生母的遗物,决定再去看看。他向司徒借了车,说他要去祭拜图拉,于是谁也没有阻止他翘班。 他记忆力还不错,开车到山顶之后,按着上一次的路线把车停好,走进树林里。 就在快要看见神庙了,谈越却突然被身后一股怪力擒住了,一股怪味冲进了他的口鼻。强烈的失重和无力感从脚尖升起,他头晕目眩,倒下去之前隐隐听见了脚步声。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他睁开眼,望见的是一幕星光闪烁的夜空。不知被打了什么药,他手脚没什么力气,舌头发麻。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在他身侧的地方又是夜空,到处都是星星,又密又亮。 谈越恍惚不已,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他咬着舌头,痛感令他清醒了一些。他爬起来,跪坐在身下的木板上,这才发现他原来躺在了一叶小舟上。小舟载着他漂浮在深夜的水中,河水轻缓,倒映着夜空,把星星也复制了下来。满河星光熠熠,他仿佛躺在银河之中。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谈越这样想着,四处张望。四周太暗了,他举起身边不知谁留在舟上的油灯,也只是勉强看清这是个湖而不是河,湖边离他极其远。 “有人吗?”谈越在湖上喊道,然而耳边只有虫鸣和鸟叫声。 片刻之后,他摸了一把湖水,又湿又冷,他不会游泳,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他回忆起失去意识时的情况,猜想有人把他绑架到了湖上。 找不着出路,谈越只好在舟上躺了下来,和夜空的星星面对面。就这样躺在一望无际的星空和粘稠的虫鸣里,他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从前充斥他大脑的父母的死、库尔、眉族、司徒、活神……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和这片天空湖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看见远处山崖上有一个手持火把的人。火光之下,他的面具猩红而狰狞。 谈越突然一个激灵,从舟上坐了起来。 这是活神吗? 人影一晃,又消失了。 很快,他听见落水声,水波晃荡,波纹一直蔓延到他身边。 有人朝他游过来了…… 一双手突然从水中伸了出来,扒拉住了舟沿,小舟剧烈地晃了晃,下一秒,一个戴活神面具的人从水里冒了头。他的脸在夜里格外丑陋可怖,红水一行一行地从他眼眶里流下来,像是又哭又笑。 “司徒?”谈越的心砰砰直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是你吗?” 面具人挎上了小舟,舟很窄,大概也就一人宽。他这一上来,两人的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了。面具人没有回答,谈越干脆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手伸到他耳侧去掀他的面具。 面具掉了下来——司徒苍白湿漉漉的脸。 谈越松了口气,“真的是你啊。” “嗯,你等很久了?我不知道,来晚了……” 司徒喘着气,胸口一阵起伏,像是累极了,整个人朝他靠了过去,搂住了谈越。 小舟太窄了,两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司徒是跨坐在谈越身上的,灼热的呼吸和湿冷的湖水浇在他脸颊和脖颈,他又热又冷。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1 谈越第一次见到这么情绪激动的司徒,一时有些无措,“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去拜图拉……” “祭品。”司徒在他耳边说,“你是活神的祭品。” “祭品?我被献祭了?是这个意思?” “不是,”司徒说,“神一生只有一个祭品。你说呢?” “伴侣?” “对,你被选中了……” 谈越茫然道,“我没答应你啊。” “这是我的问题。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把你拉上来了。” “……他们,绑架我的人吗?对了,你们眉族的祭品要在这漂一晚上?什么规矩。” “是镇上的人。他们没告诉我就找到你了。”司徒在他唇边歉意地亲了亲,“对不起。小舟上是个仪式……活神乘舟来阿弥拉湖找他的祭品,从古时候就是这样了。” “可你好像是游过来的。” “我怕你等太久。”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怎么谢我?”司徒笑了,“嗯?” “摸哪儿呢,”谈越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把,小舟危险地晃了晃。他躺了下去,拍拍身边的位置,“躺下来看星星吧!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星……” 柔软的唇瓣又堵住了他的嘴唇。司徒的吻温柔而短暂,擦过脸颊又摩挲着吻到了他耳后的地方。 …… 小舟晃动着,谈越思绪也被搅乱了。 活神、祭品、司徒、星星…… 谈克笙、严妮、库尔…… 小心他们……所有人。 第13章 第 13 章 上岸之后,司徒带着他进了一间小屋。屋内光线黯淡,简陋的木门木窗紧闭着,书桌、书架和柜子都摞着厚厚一层灰。 柜子里翻出来的床单和被子枕头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司徒把被子盖在他身上:“不要嫌弃了,快睡吧,明天再回去。” 谈越很累,所以他很快睡着了。 在舟上做.爱的时候,他在司徒耳边问:“你的身体和人没有区别……为什么?”司徒的脖子,他的手腕,脉搏跳动的地方和人类如出一辙。谈越舔着这些血脉贲张的皮肤,幻想司徒流血的模样。 于是在梦里他看见司徒坠崖而死,扭曲地躺在谈克笙和严妮的尸体身边,他们如出一辙地双眼空洞,嘴唇乌黑,身体僵硬。风很大,到处都是风声,太阳从东边爬出来。纵身跃下山崖时,谈越突然醒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浑身冷汗。 身下的床单皱得乱七八糟,被子也掉在地板上,司徒不见踪影。 他疑惑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柜子一打开,空荡荡的,只剩下经年累月的陈旧气味。书架上零散地放了几本书,林语堂的小说集、欧洲统一的历史与现实……谈越没碰它们。吸引他目光的是桌上摞着的一叠画框,一张张画胡乱叠在一起,白底铅画的草稿,笔画抽象又狰狞,有的是人形,有的是风景。 他断定这是一位画家的房间,而且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他手心痒,又开了抽屉。谈越在打开这个灰尘扑扑的破抽屉之前绝没有想到,与蟑螂卵、灰尘躺在一起的竟是谈克笙和严妮的脸,端正、发灰、微笑的脸。他们静静地在抽屉里凝望着他。照片褪色了,他们的笑容因此黯淡无光。 谈越的脑中砰的一声响,像是石子掉进池塘的声音,一层层波澜漂在湖面,连绵不止。 门口窸窸窣窣了一会儿,司徒回来了,他说:“醒了?我买了早餐。” 司徒亲昵地从背后抱住他,下颚抵在他颈窝。他好像说了什么,谈越脑子里全是湖水波动的声音,他又想起昨夜的梦,一阵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清。 司徒觉察了他的不对劲,摸了摸他的额头: “病了吗?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认识我亲生父母?”谈越问道,他脸色难看之极,手里攥着那张照片,“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司徒看了空荡荡的抽屉,也怔了怔,“我以为你会管我要戒指……他们不认识我。” 说这话时,他的手按在谈越胸前,手上还戴着那个戒指,本应该和谈越拥有的严妮遗物凑成一对的戒指。时隔多年,库尔鸟依然栩栩如生。 “我的亲生父母……我来眉镇的原因……你全都知道?为什么?”谈越把照片捏皱了,父母的脸被揉成颤抖的一团灰色。 “戒指是遗落在当年的旅馆里的,无人认领,被卖掉了,后来辗转到了我手里。我知道他们的孩子叫谈越,又看到了那本杂志。我没有想过你会来这里。”司徒冷静地把他搂在怀里,就像他昨夜做的那样,他说:“所以不要再自杀了,他们不会希望看见你这样做的,谈越。” 他坦然地摘了戒指,放在谈越手心里。 戒指落在他掌心时,谈越觉得它很沉,一颗石子又无可救药地落水了。 数十年过去,斯人已逝,戒指上刻的名字却依然清晰可辨。 一九九二年,两位鸟类学家死在眉镇孟拉山崖下,他们不满周岁的儿子谈越被送回a市,被一对夫妇收养了。二十多年后谈越故地重游,他抱着自杀的企图而来,却以另一种方式和父母见了一面又一面。 谈越麻木地握着戒指。他们逝世的时候他还不记事,很多东西包括父母的长相都是长大后才得知的,要说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其实也没有,只不过二十多年之后他潜意识里已经对他们的死耿耿于怀,甚至他想在同一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在这里死掉是最好的。最初他来眉镇时,的确是带着这种想法而来的。 谈克笙、严妮…… 司徒抱得他很紧,好像他也很痛苦似的,也许确实是这样。 “你旁观这件事多久了?”谈越问他,“你什么都知道。” 司徒说:“……当年他们失足坠崖的事情在本地闹得沸沸扬扬,上了几次新闻。报纸里一笔带过的遗孤、杂志里的a省摄影家……我不知道你真的会来。” 司徒愿意说的部分,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不愿意说的部分呢?谈越不想再问了,他头疼得很,好像身体就要爆炸了,司徒抚摸着他的脊背,一遍遍地说“别哭了”。 他后知后觉,原来掉在他掌心戒指上的,是他的一滴眼泪。 数日之后谈越父母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了,因为谈越回去后就病了,吃了药也没怎么见好,整天病恹恹的,无暇猜疑整件事。司徒既要提防他自杀,又要照顾他的病,还得做生意,也忙得焦头烂额,于是赵赵自告奋勇了一回。司徒似乎对他很放心,也不知和他说了什么,赵赵一整天都待在谈越房间里,几乎寸步不离。 “头好痛啊。”谈越和赵赵说话没什么顾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2 忌,他抱怨了一天,“为什么吃了药还不好。” “因为又去鬼混了啊,”赵赵坐在他床上撬二郎腿,说话又尖又酸,像个巫婆,“不带上我,所以你病了。你看看你——是不是玩得很刺激?这种天气不穿衣服很容易感冒发烧的。”赵赵指着他胳膊上的吻痕,啧啧不已。 谈越说:“我和男的搞。你确定要我带上你?” “你不是说你不是gay?” “也不完全是。” 赵赵愤愤不平,“你坐拥男男女女啊,我好酸。” 刚说完,司徒就进了门,摸了摸谈越的额头。 “还头疼吗?”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谈越质问他,“你不在客栈里。” “生意。”司徒脸色疲惫,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我先走了,晚上再回来。” 他一关门,谈越立刻换了个话题,“你和司徒什么时候认识的?” 赵赵说:“很久了,我们是网友,没见过面那种。那时候他还没开客栈呢,住下来之后我发了条朋友圈,才发现是他开的客栈。” 谈越来了精神,“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也是画画的,算个画家吧?现在做生意去了。你问这个干嘛?”赵赵暧昧地捅了捅他胳膊,“你们好上了啊?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嫁到眉镇当老板娘?” “你真觉得他喜欢我?”谈越笑了笑。 “他喜不喜欢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可别说什么旁观者清这种话了。”赵赵厌烦地摆摆手,“恋爱的酸臭味!” “可我不了解他。他的过去、现在……” 在山上的时候,活神司徒曾经一度想掐死他,又向他求爱;司徒早就知道他是谈夫妇的遗孤,却直到谈越发觉了他和谈夫妇的关系才还给他戒指……仔细一想全都是疑点。 面具下的司徒孤独而温柔,戴上面具他变得沉默而暴躁,无论是表达爱还是援助,都是粗暴又不由分说的。似乎他在这两种身份之间,也衍变出了两个自己。 “管那么多干嘛,”赵赵静了几秒,又开始偏袒司徒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咯。反正说不定你们什么时候就掰了。好了,中午了,你赶紧睡觉吧。”说着,他把被子捂在谈越脸上。 谈越一直睡到晚上,他醒的时候赵赵在弹簧床上睡得鼾声震天。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了。谈越推开房门,外边一片漆黑。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下,找到了司徒的房间。 司徒应该是睡了,门缝里一丝光都没有。谈越推了一下门,门竟然开了。 手电灯晃了晃,司徒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吗? 谈越失望不已。手电筒在房间里乱照着,他随意看了看,决定回去睡觉了,走时在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他蹲下去,发现是一个小木头箱子,盖子被撞开了,露出里面被黑布包裹着的一包包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东西,白色的,谈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粉状的。 这是什么东西?药粉? 他把箱子拎起来掂了掂,还挺沉。也许这是司徒身上时不时出现的那股药味的来源——司徒身上并没有外伤。这玩意难道是用来泡澡的?他想。 就在他俯下身打算闻一闻时,一块硬物突然抵住了他的后背,谈越僵住了。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不要动。”他说,“别碰那些东西。” 谈越的手机霎时掉在了地上。 他惊异地问:“……司徒?” “嗯。”抵在他后背的硬物没有拿开,司徒从他身后探出来一只手,将箱子盖子盖上了。 司徒说:“我该锁门的。”很遗憾的语气。 “这是什么东西?”谈越毛骨悚然,他想到了一种最恐怖的可能性。 “药。”司徒说。 谈越冷笑了声:“药?这种东西你至于拿枪指着我吗?” 被他这样一说,枪移开了。谈越僵硬地转过身去,他的手机掉在地上了,自下而上的光柱里,司徒面无表情,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手里果真是一只黑漆漆的□□。谈越骤然明白了什么,牙朵晦暗不清的警告……小心他们所有人。 司徒藏毒。那么这间客栈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祭祀夜……银饰少女拉着他去了竹楼下,她们也在贩毒吗? 司徒弯下腰,把箱子搬到了桌子上。 谈越浑身发颤,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害怕还是愤怒。眼前这个藏着自己父母照片和戒指的人,原是个魔鬼。他不是什么神。 “五十克以上就完了……你这辈子。”他对着司徒的背影喃喃自语,“你不会善终的,做这种事。箱子里有多少公斤?这些东西会害死多少人……为什么?” “这里是边境,山高皇帝远,很多人在走私。”司徒笑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转瞬即逝,“这是你的底线吗?我曾经想杀了你,你不介意。我藏着这些……你的反应却这么大。你真奇怪。” 司徒冰冷的手指从他滚烫的额头摸索下去,又扣住了他的咽喉。他低下头亲吻谈越颤动的脖颈和喉结,像从前那样亲昵。 他在谈越耳边说,“后悔了吗?牙朵提醒过你了吧,你不听话。” 谈越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间客栈至少是个藏毒的地方,那么这些客人呢?赵赵、易云和夏升……只有他很可能是误入的,像只不谙世事的羊,突然闯进了猎人的世界里。 手机暗了下去,室内重归黑暗,他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喘息。他闭了闭眼,颓然道:“我什么都看见了,你要杀我吗?” 司徒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谈越怀疑他已经走了,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像他刚刚突然出现在谈越背后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谈越才听见了他的回答。 他说,回去吧。 “你不打算杀我吗?”谈越愕然道。 “我想杀你你活不到现在,”司徒说,“如果不是先跟他们说你是我的祭品,你早就死了……你不该来这里的,谈越。回去吧,回去a市,带上你的戒指,不要再回来了。” 第14章 第 14 章 “我以为你要杀我呢。” 谈越盯着司徒手里的枪。他曾自虐又自杀未遂数次,手.枪在他眼中不过一把玩具而已,只消这么一想,司徒就恐吓不了他。 于是谈越被关在了他的房间里,又是同床异梦的一夜。 第二天谈越睡醒费劲地开了门,老邢和司徒都不在,只有赵赵在院子里和易云打太极拳。 “他俩去哪了?”他到处张望。 易云说,“不知道。” 谈越多看了易云两眼。 赵赵可能吸毒。易云在客栈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3 里又是个什么角色呢? 他一进厨房,柜台电话铃立刻癔病一样响着,蔓延了整个客栈,谈越只好出来接电话。 “待会老邢送你去车站。” ——司徒的声音。 谈越直接挂了电话,一句话都不说。 不一会儿一辆车呼哨着停在客栈门口,司徒和老邢一起回来了。 谈越在柜台后吃饭,正端着饭碗。他抬了下眉,视线对上了沉默的司徒。 谈越别开眼,只见老邢抱着一个很大的黑背包走进来,摔在桌子上时声响沉闷。他霎时就想,这恐怕是毒品或者钱吧。谈越脸上倒是没表现出来什么,埋头扒拉了几口饭,又放下筷子了。他被关了一夜,早就冷静了下来。 司徒像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的凳子里,俊美又憔悴的一张脸,天知道他早晨又去了哪里。谈越正要说话,易云和赵赵刚好嬉笑地走出来,从两人面前走过,他又和他俩说了几句话。 赵赵问他:“你好像病好了,明天去爬山吗?” “不去了。”谈越摇头,“你和他们去吧。” 目送赵赵和易云又上了楼,他才小声问:“你之前一直猜忌我……是因为怀疑我是来卧底的吧。” “是,”司徒又开始摆弄他的魔方,“普通的游客不会来这个客栈,我不知道你怎么顺利乘车来的。回去收拾你的行李,今天有一班车,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事,就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他逐字逐句地质问,“怕我死了,还是怕我坏你的事儿?” “都怕。” “那你就不怕我去报警?”谈越说得无知无畏。 “你去吧。你如果这么做我不奇怪,但是你自己要小心。” 司徒笑了,从木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在他冷硬的轮廓上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一个文雅又彬彬有礼的男人。然而,他却是个毒贩子。 “你准备就这么干下去?”谈越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别问了,不要卷进来。这里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 说着,老邢从后门里走出来。谈越望着他,他面目冷淡、身材高大,他像一个保镖,司徒的保镖。老邢一眼也不看他,径直走出了谈越视线之外,时间仿佛又倒流到了他第一天进客栈时的情形。老邢从来不欢迎他,现在谈越才明白原因,也许客栈里每个沾了这些事的人都觉得谈越身份可疑吧。 白天的客栈很安静,谈越突然往窗户望了一眼。这是白天,天上只有亮茫茫的太阳和光线,既没有星星也没有蝉鸣,不像在舟上的那一晚。许久之后,谈越才回答他:“我想过留在这里……你好像不值得我这样做。” 他的失望是一串气泡,咕噜咕噜地从喉咙里冒出来,又很快破裂消失了,于是谈越心里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这种感觉很糟糕,也令谈越困惑,他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你对我做了什么?”谈越有些茫然。 司徒沉默了很久,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说:“吃饭吧,待会有一班车。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谈越咕哝着这四个字,又觉无话可讲。起身收拾碗筷,他进了厨房。老邢正在灶台边吃饭。见他来了,只是瞧了他一眼。谈越把碗筷丢进洗碗池,扑通地一声响。 “车票好买吗?”他问老邢。 “你要去哪?” “县城。” “我是说到了县城之后,你要去哪?” “a市吧。还能到哪里去?” 世界仰仗着各种规律运作着,比如旅途戛然而止,他就该回归原本的生活了。找一份新工作,然后继续在生存和死亡的节点徘徊。他的身体将越来越沉,伤疤越来越多,直到——他被死亡拖进泥土里。 老邢点了点头,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下午我载你去县城。” 回房间的路上他经过柜台,司徒拿着手机一动不动,他发着呆。谈越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他说:“再见。”两人对视了一眼,只有谈越笑了。 司徒复杂欲言又止的眼神让他生出几分快意。于是谈越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这么不高兴。” 谈越不愿意提的过去里,有一部分是他亲生父母遗落的阴霾,另一部分是他的自毁倾向,两者也许有一定的因果关系。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二十岁之后谈越发现他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除了药物,谁也控制不了他。从五楼一跃而下的时候,他本意是打算摆脱这样不安的身体,最终得到只是遗憾的伤疤。养父母因此对他又怕又怒又小心翼翼。数年之后,他辞职远走高飞了。眉镇是他父母逝世的地方,也是他出生的地方,谈越计划从源头解决问题。 令他一次次中断自杀的是接踵而来的意外。司徒是第一个,看见他的时候,谈越脑子里蹦出来一连串怀疑,接着是他室友的屁股,以及室友创作的一首狗屁不通的诗。“爱情/也五光十色/但是/如果你/相信爱情/那你就是/一个大傻逼”。 父母存在过的痕迹属于第二种意外,戒指、祈愿锁、照片……并且,这一切都和神秘的司徒有关。 祈愿锁。 两个名字。 祈愿锁…… 与它相关联的记忆里,四手人身的图拉神像浮现了出来,他慈悲温和的面容一下子与谈克笙、严妮的照片重合了。他们长着同样凝固不变的容颜,在时间奔走的数十年里斑驳褪色,又被人遗忘了,记得他们的只有寥寥数人,他觉得司徒祭拜图拉的原因正是如此。这样想着,谈越停住了脚步,他原路折返进了院子,在曾经牙朵挂风筝的地方看了看,翻墙而去。 他逃走了。 由于他步行上山,行程被拉扯得很漫长,到达图拉庙的时候,太阳已经掉在山腰处了,比谈越的位置还要低一些。树林雾蒙蒙的,被夕阳染色了,所以是金橙色的雾。他走得太急,门是被他撞开的,灰尘砰砰砰地掀了一地。一束金光笼罩着图拉的神像,在它的注视之下,谈越剧烈起伏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弯下腰拾起写着父母姓名的祈愿锁,手机又震了,嗡嗡嗡响个不停。他将手机拿了出来,把祈愿锁放进口袋里,又离开了神庙。他走向孟拉山的断崖。谈越知道这个地方,他的父母就是在那里断送性命的。 夕阳完全沉没了,月光不够明亮,谈越站在崖边打开手电筒,然而山崖下深不见底,黑乎乎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 风很大,呼哨的风声将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声淹没了。谈越盯着刺眼的手机屏幕——“111”,他为司徒填写的备注名。 一阵踟蹰之后,他仍是按了接听键。 “你在哪里?”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4 “断崖。” “不要做那些事……”司徒近乎恳求,“在那里等我。” “嗯。” 谈越一口答应,他举着手机,爬上了一块大石头。他坐在石头上,在汩汩山风里和司徒打电话。 “我开着车,马上就到了。”司徒说,“你为什么不走?” 谈越说:“我明天再回去。” 他挂了电话。 山顶极冷,谈越冻得瑟瑟发抖,他从石头上跳下去时,正好看见司徒的人影穿过树林。 司徒也许是跑来的,胸口起伏不定,鬓角汗津津的。谈越看了看他阴郁隐忍的双眼,又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他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是吗?”司徒抬头瞧了一眼月亮。其实月亮将圆未圆,更像一块模糊的黄白色的饼,谈不上美。 谈越爬上石头,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上来吧。” 两人并肩坐在断崖上,脚下是空荡荡的风、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说今晚月光那么美你说是的’,”谈越说,“听过这首歌吗?” “没有。” “不解风情,你有空听一下吧。” “你唱给我听算了。没有别的想说了吗?” 司徒掀开外套,挡着风点燃了烟,指间一星火光在夜里被风摩擦着,越来越亮。 “去自首吧。” “没有那么简单,在这个地方,我还没走进警察局就会被意外身亡。” “这么猖狂?” “上一任活神死得很难看,她一口气吸得过量,没到医院就死了。一个女人,她的孩子还很小。” “孩子?” “她的孩子是下一任活神,被选上的。”司徒说,“其实他们已经不需要信仰了,神的存在没有意义。” “‘他们’?” 他竟然用了这个词。谈越想。 “我和他们不一样……带上这个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不要选w市和附近的城市,去报警。”他说,“我不能离开这座城市……” 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升起,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好一会儿,谈越才明白司徒刚刚说了什么。 司徒摊开手,银色的金属在月色下闪闪发光。一个u盘。 “里面是什么?”谈越怔了怔,“你被软禁在这里了?” “部分证据。眉镇有一个完整的走私团伙,制毒、贩毒……祭祀夜是他们的狂欢。” u盘落入谈越的掌心,撞上了他的戒指。司徒握着他的手掌,五指合拢。 断崖上,司徒在他手背留下了一个无望的吻。 他一遍遍地说,快走吧。 第15章 第 15 章 “你去哪啦?怎么脸冻得惨白惨白的,小可怜。”赵赵睡眼惺忪,暖烘烘的手掌摸了摸谈越被风扇得失去温度的脸。 谈越打了个哈欠,他累了:“我去山上了。” “叫你和我去爬山你不走,倒是和司徒去了一趟。” “不一样。” “你们谈恋爱啊?” “不是啊,你和易云在谈恋爱吗?” “没有哇。” “我跟司徒的关系就像你和易云。” 赵赵戳了戳在桌上泡茶的司徒的胳膊,“是这样吗?” “喝茶吧。”司徒端来两杯热腾腾的茶水,“今天很冷。” 南边的雨季和冬季重叠,天气越是湿就越是冷,偏偏这个地方不属于供暖地区。在断崖上他们被裹在冷风中,背后是一片冷雾。谈越抱怨天气,司徒说如果谈越待到十二月,能见到雨水冻成冰,到处都是冰,出门得换一双抓得牢的靴子否则容易摔。谈越幻想了这种情形,他和司徒揣着手在冰冻乳白的街道上行走,路白茫茫的,没有尽头。他又问司徒这和北方的冰雪是不是一样的。司徒说他没去过北方,他从来没有离开过w市。 有那么一瞬间,谈越险些说“和我一起走吧”。 这个念头是突然出现的,只停留了一秒,因为谈越很快在悬崖勒了马。撇开司徒走不走得了的现实因素,他和司徒的关系真的走到了这种可以不顾一切的程度吗?他是因此犹豫的。正如谈越说他们是炮友,赵赵问了出来,而司徒也没有反驳。所以他也是这样想的吧。 这夜山上实在太冷了,月色也并不如何美。烟抽完了,司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回客栈吧。”两人就又回去了。 赵赵喝了茶,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要是客栈有暖气就好了。” 赵赵是个很活泼的人,在谈越看来,他有点单纯。赵赵曾说他是画家,然而谈越这个退休摄影师拿起相机的时间比他在客栈拿画笔的时候多得多了,反正谈越从未见过他作画和他的画作。想到这里,他猜想赵赵未必是来画画的,也许就是来度假,顺便吸个毒。 谈越问他:“你打算在眉镇住到什么时候?” “下个月吧。”赵赵呼出来一口白雾,看起来心满意足,“我的画没有画好,光是顾着玩了。” “什么画?” “太阳。” “有空发给我看看。”谈越这样说。 晚上司徒与谈越照常大被同眠。司徒好像真的害怕或者不愿意看见谈越自杀而亡,其实这种事情是拦不住的,你想阻止一个人自杀,可能要将他的牙齿都敲掉、将门窗钉死、打断他手脚和将他捆在床榻上,防止这个人咬舌自尽、跳楼自杀、撞墙而亡,其实司徒委实多虑,谈越至少这几天不打算再强行自杀了。他现在很受挫,自杀不成还误入了一位毒贩的怀抱。 床头灯亮了,司徒脱了上衣,他的身体很结实,肌肉紧实分明。谈越屈起手指在他腹肌上敲了敲,被拨开了。后窗的月光跳在被子上,窗外的树枝影子在被面上晃来晃去。谈越跳下床,把窗户关了。 灯也灭了。司徒躺在他身边,肩膀蹭到了他的肩膀,衣料摩挲了一阵。静下来时,谈越听见他说:“明天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什么时候?” “早上。” “知道了。” 谈越翻了个身,闭上眼。 他们没睡多久,两人就都被赵赵的惨叫吵醒了。司徒开了门,他嘱咐谈越:“不要出来。” 门又关上,客栈里静了一会儿,谈越坐在被子上眼皮打架。如果不是赵赵又开始鬼哭狼嚎,他差点又睡过去了。 客栈所有人都聚在一楼大厅,除了正在下楼的谈越,其他人都围着赵赵,一双双手将赵赵按在地板上。他好像一只砧板上的老鼠,被夹板抓住了,一直尖叫,全身颤抖。谈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赵赵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赵赵双手被反剪到背后,整个人趴在地上,腿和后背各自被老邢和夏升死死压住了。他好像力气很大,夏升和老邢脸上都显出吃力的表情。赵赵的脸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5 着瓷砖,嘴里呜哇乱叫的声响含糊不清,谈越走过去时,他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又立刻被惊魂未定的老邢按下去了。赵赵开始发狂,额头朝地板乱撞,肉体碰撞硬物的沉闷咚咚咚声音令谈越猛地惊醒了。 “他发病了?什么病?”谈越惊诧不已,他想到了癫痫患者。他询问的眼睛一一从现场的人脸上扫过去,无一不是沉默又焦虑的面孔。目光停在司徒身上,谈越才发觉,司徒手上拿了一捆绳索。 他听见司徒说:“还是把他捆起来吧,开车,送他到医院去。” 易云尖声道:“不行!医院会报警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易云穿了一条米色丝绸睡裙,头发又乱又毛躁,表情慌张极了。 报警? 谈越突然顿悟了——赵赵犯了毒瘾。 赵赵还在地上挣动着,扭着脖子,皮肤沁出的汗在地板上拖出一道水痕,他满头大汗,脸皱成扭曲的一团,灰灰白白模糊的一团。 一只被审判的,疯狂痛苦的老鼠。 其他人为他的去留争论起来,说是争论也不准确,除了易云,每个人都很冷静。 老邢说:“太吵了,会把邻居引过来的,拿块布把他嘴巴塞住。” 易云跑进厨房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块抹布。老邢扯着赵赵的长发让他抬起脸。赵赵脸皮上爬满了他的眼泪鼻涕口水,他的嘴无师自通地张开了,一声长长的哀嚎被抹布牢固地堵住。老邢在他身上擦了擦手。他说:“行了。” 夏升在司徒手里接过了绳索:“捆起来吧,放在我房间里,我看着他,可别一头撞死了!” 捆绑的过程很是惊险,赵赵几次险些蹦起来,他现在像一只弹簧了,真的是蹦起来的,把夏升狠狠地撞到一边。桌椅砰砰倒下,赵赵又被老邢一把揪回来。谈越第一次见到老邢这样狰狞可怖的模样,他裸露的手臂青筋迸发,眼睛凶恶又冷酷残忍。赵赵眼圈乌青、身材消瘦,肋骨撑开了他的皮肤,瘦骨嶙峋得像是一把柴火裹了一层皮。他很痛苦,尽管他被塞住了嘴巴,但他的痛苦无声地传达给了在场的所有男女,蔓延了整个大厅,久久不散。直到他被夏升和老邢拖走了,这种无形无声的痛苦依然飘荡在空气里,在一呼一吸中被谈越吞没了。 “他会死吗?”谈越问司徒。 “不会。” “之前客栈死过这样的‘客人’吗?” “有过一个。” 两人回头上楼,谈越踩上了一格楼梯。司徒走在他前面,背很宽,手臂有力,他在湖上曾吻过这上身的一寸一寸皮肤。他们曾亲昵无间。现在,他更像一个陌生人了。 谈越问他:“是你卖给他们的毒品吗?” 司徒站在高一格的楼梯骤然回了头。这个角度看,他扬着脸,略带胡渣的下颚棱角分明,寒冽的眼睛俯视着谈越,像一块凝固的黑水,在冬日里冒着寒气。 “这个问题冒犯了你?”谈越又问,“还是说——” “没有,不是我。”司徒不动声色地回答,“客栈只是个接待的地方,我拦不了他们抽这东西。” “好吧。” 谈越脸上的紧绷略微松了下来,像是捆扎在赵赵身上的绳索在他身上松开了似的。 夜里下了大雨,谈越浑然不觉。第二天早晨起来时,一出门他就被泥土的湿气包裹了,他觉得自己被雾气打湿了,在身上掐一把能挤出水来。a市的气候很干燥,与w市大相径庭,谈越总是对这样潮湿的天气感到新奇。路边,醉酒的老人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从他身边经过。一束车前灯光扎进了他的眼睛里,光斑挡住了驾驶座上打方向盘的司徒的面孔。 谈越眯了眯眼睛,上了车。招财猫笑眯眯地同他招手,早晨路上很清净,没有几个行人。司徒开车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车站,两人都下了车。谈越捏着车票,站在熙熙攘攘的大巴车前边,司徒和他都陷入了沉默。 实在是无话可说。谈越转身进了大巴,在座位上,车窗外司徒离去的身影越来越小,像一颗渐渐萎缩的火苗。 在这个瞬间谈越短暂地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就像他当初被司徒夺走了视力一样突兀。他望着那处背影,听不见自己消失在唇间的几个字究竟是什么。 谈越选的城市是x市,离w市不远也不近,他不了解x市,下了飞机,他发现这里的天气同样冷而湿。他拦了的士直接找上了最近的警察局。 谈越尽可能地说得详尽,但他对眉镇的走私和贩毒实则了解有限,大部分的信息来源都是司徒的口述。警察做着笔录,时不时问他一些问题,很多他都只能以“不知道”作为回答。 被呈上去的u盘又被放回了桌子上。来人告诉他,里面是空的。 他说:“u盘是空的,没有任何数据。” 空气猝然稀薄了许多,谈越霎时几乎喘不过气来,那种危险的可能性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令他毛骨悚然。警察面露难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没有拿到证据……”谈越无措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这个u盘是他用来骗我走的……” 他黏着的视线回到自己的膝盖上,眼前跳出了一种虚无的景象。年少的他正站在路的一端,司徒也是。他们的年纪都很小,脸上有稚气天真的笑容,大概是十六七岁,或者十四五岁。在一个烈日当空的午后,他们一前一后地奔跑着,消失在路的尽头。 从警署离开之后谈越闯进了隔壁的店里,天气太冷了,他全身都在打颤,牙齿哆嗦着。面汤被端上来,一条条圆白面条像漂浮的虫子。片刻之后他的身体回暖了,放下了汤碗。两个女孩过来搭讪他,邀请他到新开的ktv里高歌一曲。她们看起来像是促销员,谈越并不确定。 包厢里很闷,温度比外边高了不少,谈越心不在焉,他的手心正在冒汗。 女孩一曲唱毕,另一个女孩问他唱什么。下一首歌的前奏已经响了,谈越切了歌,在屏幕上翻了翻,把话筒拄到女孩的下巴上,说:“你唱。”于是她就唱了。 谈越再度打开手机,备注“111”的号码在他指尖滑来滑去,他觉得自己应该给他打一个电话。可这有什么用吗?司徒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哄骗他。 “你心情不好吗?”不唱歌的女孩问他。 “我被甩了。” “啊,”她一声怪叫,“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得回去,”谈越说,“我不知道他在面对什么。” 与此同时,司徒走出图拉神庙。他抬眼,发现以往空无一人的树林里正蹲或站着几个男人,手中拎着一把刀或者铁棍。脸上有烧伤痕迹的男人从门口的石头上跳下来,铁棍尖在地上划了一道刺耳的磨蹭声。 他见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6 怪不怪,避开他们进了另一条山路。 男人跟了过去,他在他背后说:“我听说他走了啊,你坏了规矩。你说说怎么办?” 司徒这才回了头。 树林里一片漆黑。茫茫的黑夜,一丝月光也没有。 第16章 第 16 章 谈越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客栈。 老邢和司徒都不在。一楼的大厅里只坐了一位背对着他的形销骨立的长发男人,正是那夜发疯的赵赵。 谈越推了一下行李箱,它轻快地滑向了赵赵,砰地撞上了他的膝盖。 “啊,谈越?你不是回家了吗?” 赵赵见了来人,吃惊地放下手机。他实在是容颜憔悴,整个脸是灰败的颜色,眼圈青紫,嘴唇龟裂,这幅尊容盖上一张白布就可以伪装尸体了。 “又回来了,你好点了?”谈越说。 “好了。你和家里人吵架了?” “没吵过,我不和他们吵。”赵赵的话令谈越陷入了思考,他似乎很久没有见过父母了,上一回见面是一年前吗?不记得了。记忆里,他们长着白发和衰老的面容,戴金丝眼镜,和所有退休大学教授一样喜欢写书。 “我打算戒毒,其实我已经在戒了。”赵赵突然说。他苍白病态的脸上比往常多了一点笃定,“所以才会犯毒瘾。我可以戒掉的。” “挺好的,”谈越不意外他这样说,“不过这里没有戒毒所吧。” “等我把画完成了,我就去a市戒毒。你住在a市吗?” “对。” “有空来看我。”赵赵笑了,很轻松的笑容,他对戒毒很像是势在必得的,一点儿也不害怕毒瘾到来时产生的巨大痛楚。人有了恐惧的事情,就将为此畏手畏脚。赵赵是例外,谈越也是例外,他们都不是悲观的人。 谈越也不自禁对他微笑,赵赵从来很活泼讨喜,即便是陷入泥潭,他也没有变。 时针指向五点,赵赵问他要不要去外边餐馆吃饭。屋外却凭空下了雨,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太阳还亮堂堂的,雨水却倾盆而下。两人只好作罢。 赵赵站了起来,他的身影猝然高大了一截,像个巨人。他指着窗口被雨淋湿的阳光说:“我画的就是这样的太阳。” 就在这时,后门珠帘掀开的声音飘进了两人的耳朵里,珠子撞在门框上,刷拉喀拉。两人都转过头,他们看见司徒框在门里,他的脸同样憔悴没有血色,仿佛大病了一场。珠帘晃动着,在没有表情的脸上留下一道道影子。 “你怎么回来了?”司徒嗓音沙哑,像个很久不曾说话的病人。 谈越站起来,拖动他轻飘飘、没有什么衣物的行李箱,站在离司徒几步远的地方。一时间有点像他离开前两人在大巴车身旁无话可说的情形。如此沉默了几秒,谈越先开口说话了。 “你病了吗?” 他本想说u盘的事情,但碍于赵赵在场,他只能私下说。又走近了几步,他在他身上闻到了药味,还有一丝血腥气。司徒抿着嘴,欲言又止的模样,缠着绷带的左手按在门框上,手指也绷紧了,关节泛白。 “为什么回来?”司徒皱着眉,“我提醒你很多遍了。” 谈越避而不答。他在司徒耳边小声说:“我报警了。为什么骗我?” “我和你说过了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情,我不给你那个u盘你会自愿离开吗?不可能的。”司徒压抑的烦躁从他嗓子里涌出来,呼吸的热气落在谈越的脸侧,仿佛在燃烧。 “我怕你被杀了。” “和你没关系,你在这里会很危险。” “我不怕死啊。”谈越笑了,“你早知道的。” “我怕。” 他像是累了,紧张的身体一松,脊背略微弯了下来。那只绷带的手也收回去了,他抚上了谈越令他发疯的眼睛。 手指摩挲过他颤动脆弱的眼皮,司徒说:“我死了无所谓,可你……你该回a市当摄影师,像从前一样。” “那是你的想法,”谈越拿开他的手,轻轻握住了裸露在绷带外边的手,“我报警了,警察会来的。” “行吧。”司徒疲倦地闭了闭眼睛,“你从今天开始不要离开客栈……你不怕死,但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知道了。”谈越应承道,他擅长这样温顺地同意别人的意见,相对的,他未必真的这样想。他在他父母面前也是这样,无论他们说什么,谈越的回答都是简洁又顺从的,像拳头砸在棉花上,无可奈何又挑不出错来。谈越上一回答应司徒也是这句话,在床上,他答应司徒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他做到了,但又原路返回了。司徒对他同样毫无办法。 谈越很小心地托着司徒的手掌,绷带裹得厚厚的,里面还有夹板,可能是骨折或者骨裂了。 “这是因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回答他的是一个吻。 司徒的嘴唇很干燥,大概是生病卧床的缘故。谈越舔湿了他的嘴唇,舌尖搅弄在一起。除了情.欲之外,这个吻还带了一点苦涩中药味。 很快谈越听见被忽略的赵赵的啧啧声:“小别胜新婚啊,帮你们开个房要不要?” 客栈是司徒的所有物,自然不存在开房一说。两人回到了司徒在一楼的房间,他换衣服的时候,谈越看见了他身上白得刺眼的绷带,从腹部一直绕到胸口,他像是出了一遍车祸。 谈越坐在他床上,瞠目结舌:“你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 “你最近最好不要出门,否则很可能也得进一趟医院。”司徒脱了长袖衫,换上了一件睡衣模样的衣服。他也坐到了床上。谈越忙给病号让了个位置,自己挪到了床最里边。 “有人要杀你?”在司徒曾经的只言片语的描述里,谈越隐约窥见了眉镇地方势力如何明火执仗,如果司徒也被他们盯上了——可这难道不该算是弑神吗? 司徒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那倒不至于,杀了我影响不太好,毕竟我还是个名义上的活神。”说到“活神”这个词时,他的视线停在谈越脸上,像是在打量什么。 谈越察觉了,但他问了另外的问题: “为什么杀你?” “生意上的事情。” “竞争?” “他们怀疑有内鬼。” “真的有吗?我是说,除了你之外。” “‘那里’有内鬼,这里也许也有吧。” 听司徒的意思,他自己也不确定。 谈越琢磨着这些天得到的讯息:眉镇,一个小城镇,与外国隔着一座山脉;这里有制毒贩毒走私境外的团伙;客栈是提供给“游客”的据点;司徒扮演了一位内鬼,但他实际上无法掌握证据,他自己也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这伙人有内讧倾向了;上一任活神是司徒的母亲,死于毒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7 品;活神是内部人员,前任活神很可能也是,以此推断,活神的祭品也可能是这种角色——司徒曾说要不是他把谈越当做祭品,谈越很可能已经被杀了。 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打断了他的思路。谈越抬起眉,望见一对黑色的眼睛。 “想什么呢?”司徒问他。 谈越的思维很跳跃,在看见司徒这只抚摸他头发的手时——完整未受伤的右手,突然一跃到了另一处地方。画面是离如今的时间轴约三个星期之前,他被活神偷走一个吻之前。竹子茂盛的后山之上,他险些被活神杀害了。 这只手骨节分明,手指长而细,它扣住谈越咽喉的时候格外有力。 如果司徒是一位忠实的毒贩子,他杀死来路不明的谈越那就是情有可原。如果他不是呢?他的身份是一位内鬼,为什么还要杀死谈越? 甚至比这更早之前,司徒曾经引诱谈越前去祭祀夜。要知道,他在口中祭祀夜是毒品的狂欢,这前后矛盾了。 司徒提起此事时的口吻也不像玩笑…… “我在担心你。”谈越说。 两人都坐在床上,姿势轻松,谈越抱着膝盖,盖着一张毯子,空气里却有什么东西勒紧了。 “没事的。”司徒温和地揉了揉他的额发,他看上去很累。 谈越抖开被子,“睡吧。” 警察来的时候,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或者自由,或者死,或者锒铛入狱。谈越不需要等很久了,暴雨将至。 司徒毫无防备地入睡了。谈越将毯子盖在司徒身上,走出了房间。日暮时分,门口撒了一地落日的余晖,赵赵和易云踩在金色的水泥地上一招一式地打着太极拳。 远处传来了阵阵呜咽,谈越听见了,赵赵和易云也伸长了脖子往街道上瞧。他们没见着谁在哭,可这阵势得有几十个人在哀嚎吧。 易云站直了身子,她满脸不悦,“晦气!这是有人奔丧吗?” 水泥地干干净净的,路上的行人都自觉地分开了,站在路的两边。从街道尽头伸出了一只巨大的脑袋,黑头发、眉目清晰、脸色苍白……一只巨型纸人的脑袋。接着是他的脖子、上身、脚。他被一位高挑的男人用竹竿挑着,悬浮在半空摇晃。谈越见过这只纸人,在殡葬店里,牙朵曾坐在他的脚下。 再往后是一架黑棺材,由八个男人抬着,两列长长的队伍跟在他们身后,先是男人,后是女人,身穿白衣头戴蓝帽,他们全都流着眼泪。送葬的队伍缓慢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拐弯的时候,谈越看见队伍最后是几个白衣小孩。他看见了牙朵,她木然地跟着其他人,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也不知道司徒什么时候从客栈里出来的,他说:“牙杰死了。” 第17章 第 17 章 送葬队伍从客栈前的水泥地走过了,牙朵也消失在路的尽头。 巨人纸人在路口晃了晃,看起来像是在和谁道别似的。 谈越张望了一会儿:“他是怎么死的?” 司徒说:“酒驾。” 谈越问:“巨人纸人是他的地下保镖吗?” “算吧,因为他没有结婚,得带个人下去。” “未婚的人就得烧这个?” “嗯。以前还有冥婚……举着两具尸体游街,现在没有了。” 司徒这话不提还好,他一说,谈越脑海里立刻有了画面。司徒和谈越两人被举到半空,脸涂得白花花的,双眼紧闭,穿着大红婚服,四肢硬邦邦的。摇摇晃晃地,伴着道士的吟唱、婚礼喜乐和送葬队伍,他们被举着进了深山老林…… “啊,”谈越眨了眨眼,“那只纸人什么时候烧掉啊?” “入山的时候,这里年纪大的人流行土葬,下葬前和其他东西一齐烧了。” “这样。” 谈越蠢蠢欲动,很想也去参加牙杰的葬礼。不过他答应了司徒不离开客栈,所以也只是想想而已。 上楼梯时他遇见了夏升,两人在同一格楼梯狭路相逢。 谈越一见到夏升,就立即想起前几天深夜夏升与被堵住嘴的赵赵共度一夜,也是很不容易了。 谈越朝他一笑:“好几天没见你。” “你又回来了啊,”夏升往楼下一望,易云和赵赵正在门口晃悠,他说:“最近下雨,我屋子里飞进来好多带翅膀的大水蚁。你有杀虫剂吗?有的话我就不用出去买了。” 谈越的确是有一瓶杀虫剂,大概是上一任游客留在浴室的,虽然他的房间里并没有蟑螂白蚁这种动物。 “大水蚁?白蚁吗?” “对,我怕大水蚁,到处飞很吓人。”夏升跟着他走到房门前,停下了。 两人带着一瓶杀虫剂走到了四楼,屋里的灯没开,漆黑一片。夏升啪地开了灯,墙上地上都有七八只蠕动的小虫子,还有一些零散的翅膀。门一开、一关,夏升坐在了桌上,看起来真的很怕虫子。他说:“你来吧。” 谈越并没有杀虫经验,随意在桌子底下、床下喷了喷,一股强劲的茉莉花香充斥了整个房间。走到墙角时,他看见墙上有一滩污渍,以谈越一年多来的自虐经验来看,很像是血迹。 “赵赵那晚发疯撞墙,后脑勺哐哐哐地撞,还好没事。”夏升解释道。 “他脑袋还挺硬的啊。”谈越举起杀虫剂往血迹上一喷,留了道湿漉漉的喷痕。 他又开了厕所门,往洗手台上爬行的虫子上喷了喷。 “好了吧?”谈越问着,一只大水蚁突然飞到了他手背上。他连忙皱着脸甩掉了,大水蚁的翅膀掉了,一头撞进了洗手台里。 他赶紧拧开了手龙头打算洗手,突然不知道哪里一阵金属崩裂的脆响,谈越向下一看,发现墙边的水管骤然喷出一道高高的水柱,冲上了天花板,他忙不迭揣着杀虫剂从厕所里蹦出来。 谈越喊屋里的另一个人,说:“夏升,水管炸了啊。” 两人在厕所门口望了一眼,里面已经开始水漫金山了,整个墙壁都是湿的。 “你会修水管吗?”夏升问他,“老邢不在这儿。” “不会,打电话叫外边的人来修吧,”谈越摇头,把杀虫剂往他桌上一放就要走了,“给你了,我用不着。” 夏升叫住他,“你打算一直呆这儿,还是只是度假?” “度假。”他随口应了声。 “我下个月到东南玩,和易云。要不要一起去?”夏升说,“本来赵赵也要一起的。” 想到夏升曾经的邀请,他在心里拒绝了。谈越开了门,“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说不好。” 刚出门,他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谈越一看屏幕,是庆庆发来的微信。 ? 只有一个问号。 谈越没回复,他走到楼梯口时正好看见了司徒从楼梯往上走,两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8 人对视了一眼,谈越低下头回了他微信。 他有问题? 两人隔着一层楼梯开始发微信。 没有。但你去他房间干什么? 杀大水蚁。 …… 你吃醋啊? 也不完全是。 得了吧! …… 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我像不像那些gay video里上门帮助独居男主人修水管的工人,然后……哈哈哈.jpg 司徒没回复了。谈越抬眼,发觉他捧着手机面无表情。谈越很熟悉他这种面瘫,通常表达的是他生气了。他走到他身边一瞧,司徒手机上还是微信聊天的页面。 谈越拉着他向楼下走,“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我开个玩笑而已。再说,gv里修水管的工人都是肌肉饱满的壮汉。” 他这话一说,司徒的视线一下从手机转移到谈越的腹部上了。谈越掀开上衣,他这一年有一半时间在住院和受伤之间度过,锻炼的事情早就放下了,腹部没有任何肌肉可言,简直一马平川。他吸了下气,腹部就瘪了进去,隐隐约约露出一点曾经腹肌的轮廓。 他说:“还是有的。” “你好无聊。”司徒斜睨着他,“你还看gv?” “不是,是我室友看的。” “你室友也看上你了?” “好像是的。” “仔细讲一下。” 司徒将他关进了房间里,拉开一张凳子,端庄地坐下了,大小姐看起来很像是要刨根问底。 谈越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值得隐瞒,于是他娓娓道来。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天晚上,室友邀请他看gv,那天月亮很圆,修水管工人们个个肌肉饱满,动作激烈。看完gv之后,室友向他告白了。谈越表示他是个直男,婉拒了。 谈越说:“不过他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如果不是那个gv,我可能不会跟你……” 司徒打断他,“你为什么答应和他看gv?” “没看过啊,随便看看。” “你是直男?”司徒又问。 这可真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谈越立刻说:“现在不是了。” 谈越站着,司徒坐在他对面仰视着他,他温和地笑了笑,然而莫名的审讯气氛却填充了整个房间。 司徒说:“后来呢,你和你的室友发生了什么?” “没有啊。”谈越否认了。 “是吗?” “好吧,有的。” 室友毕业那年写了一首诗,中心思想是“爱情五光十色,相信爱情的人都是大傻逼”,毕业聚餐上室友喝高了,公开宣布是写给谈越的。 “这首诗算是我的性取向启蒙。我觉得……” 司徒又打断他了,他依然笑吟吟地:“他是傻逼,那你呢?” 谈越觉得司徒在逗他,然而他也只能干巴巴地回应:“……可能是吧。我不知道。” 就这么语言上欺负了谈越之后,司徒才决定放过他。他说他下午有事,得去山里拜一下死去的牙杰。 谈越问:“生意伙伴也得去送花圈吗?” “不是,”司徒说,“牙杰是我舅舅,虽然我们没什么来往,送葬我可以不去,但还是得到山上拜一下的。” 牙杰是司徒的舅舅。这么说来,牙朵还是他的外甥女了。 牙朵从前警告谈越小心司徒和其他人,司徒又劝谈越离牙朵远一点,因为牙杰不是个好人。这舅甥俩倒是如出一辙地对他格外好心。 “我可以去吗?”谈越还在想念那只巨人纸人。 司徒进了浴室,“不行。” 谈越说:“那我一个人在客栈?” 隔着一层水雾,司徒的声音很模糊:“不准上门修水管,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能看你的书吗?” 谈越盯上了他塞得满满当当的大书架,除去一半的盲文书,另外的一半他还是能看懂的。 得到了司徒的许可,谈越搬了张凳子从最顶层翻起来,一排美术相关的书,还有一些画册之类的本子。再往下是散文和小说了,谈越不感兴趣。 最底层的柜子里叠了一摞一摞的报纸和地理期刊,报纸卷成一卷一卷地用绳子捆住了,仔细摞成了三角形,期刊是四年前的,看日期是一期不落。另一个柜子里放的东西有点杂,好几个文件夹和书本、报纸捆在一起。报纸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纸张发黄又脆,有的地方被虫蛀了好几个洞。谈越解开了报纸上的绳子,入眼第一张的日期赫然就是1992年的9月13日。 他把两张报纸都翻了翻,这是眉镇本地的报纸,在社会板块上,他看见了关于a市两位鸟类学家坠崖而死的报道。第二张报纸的日期是几天之后了,社会板块上跟踪了坠崖事故的后续报道,提到了尸体送和谈夫妇遗孤送还a市。 文件夹里是几张照片和书,拍的是谈夫妇的证件照,也不知道司徒从哪里找到的,有一张像是在公布栏拍摄的,下面还写了几个字:优秀员工谈克笙;几本关于鸟类的书,作者是谈克笙或者严妮。看起来这些文件是分门别类地归类好了的,另一个文件夹是和谈越相关的东西,大概是因为两人是同一年代的人,谈越的照片明显多了起来,a市小学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颁奖礼、中学的入学典礼、高中毕业照……每一张都有谈越的身影。 他的文件夹里还放了一张合影。不知是不是放错了地方,这张照片明显是二三十年前的旧照了,一对年轻男女微笑着站在瓦屋门口,姿态亲密。 比较怪异的是这个男人和谈越长得格外相像,简直像是他穿越回了几十年之前和这个娇小漂亮的女人拍了张甜蜜合影。 谈越一头雾水。这是ps合成照吗?可这个女人又是谁? 浴室门开了,司徒裹着浴巾走出来,正用毛巾擦着头发。 谈越干脆拿着照片去问他:“他们是谁?” 第18章 第 18 章 照片被司徒飞快拽走了,他抢得急,眼神却是平淡镇静。 “女人是我妈妈,就是上一任活神。左边的大概是你的父亲——我猜的。”他说。司徒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水珠从发梢跌落在过胶照片上,把两人的脸都扭曲了。 谈越怪叫了一声,“你胡说什么呢?”要知道他除了生父谈克笙之外还有一个养父,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的?这怎么可能。 “我的父母不是谈克笙和严妮?”他说。 “你没发现你和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司徒捏着他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你是不是不爱照镜子。” 谈夫妇相貌端正,都长着浓眉和重睑大眼睛。谈越五官秀气得很,小时候肯定没少被当成女孩子。 “别乱说,”谈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29 越拍开他的手,难得正经地板起脸,“严妮不可能出轨!再说,我的长相说明不了什么。隔代像了爷爷奶奶、或者长得像姑姑舅舅的也不是没有……” 争执间,照片上的水滴掉了,两张潮湿的笑脸与他隔世相望。谈越的声音弱了,疑惑地嘟囔了句:“不过这个男人为什么和我这么像?” “我没说她出轨。照片上的人叫盘恩,他死得很早,所以没人能理清你和他的关系了。”司徒擦了擦头发,把照片递给了他,“说不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盘恩的孩子,也就是你被托付给了谈夫妇也说不定。因为他死在谈夫妇之前几个月,算算日子,你应该刚出世不久。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按你的说法,盘恩死了,那我的妈妈呢?”谈越也不禁胡思乱想了起来,为什么每来一次眉镇都有这么刺激的旧事浮出水面?这不到两个月发生的事情比他过往的二十多年的经历都来得复杂。照片里的男人长得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十有八九是他的血亲——而且他的确是1992年出生在眉镇的。 “不清楚,可能也去世了吧。”司徒说得很不确定。 “等下,你的母亲和我父亲——我们不会是兄弟吧?”谈越指着照片上亲密挽手宛若情侣的男女,大惊道。 谈越险些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吓着了,万一他们真是兄弟,这可是□□。另一方面,倒是可以理解司徒为什么时不时帮他、牙朵也这样做了……也许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司徒立刻否认了,“不可能,我跟你同年同月生。” “我还以为我得叫你哥哥。”谈越疑云满腹,“我俩谁大一点?” 司徒连谈越的生日、学校、父母都查得清清楚楚,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甚至开始怀疑室友的情诗与单恋司徒也早已耳闻了。 “我比你早出生十几天,”司徒在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就着火点上了,“刚才说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想而已,人死如灯灭,当事人全都在同一年去世了,活下来的只有不记事的你和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和盘恩的关系。” 谈越不赞一词。 无论是严妮出轨、他非谈克笙、严妮任何一人的孩子,或者生父盘恩身死他才被托付给谈夫妇……这些身世,都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这些照片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某个尘封秘密的痕迹藏在司徒的房间,且不论其中无从考究的血缘关系,1992年眉镇的秋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活神、盘恩、谈克笙和严妮全都接二连三地亡故了……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不满周岁的婴儿。 追逐这死无对证事件的人正是司徒。他为什么如此关心谈夫妇和他们的遗孤?甚至连和谈越长得相像的盘恩的死也被他旧案重提。上一任活神、司徒的母亲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真的是正常亡故的吗? 谈越于是问:“你收集这些东西,是在调查他们的死?” “是,我查过了,起因是活神的死,”司徒坦然说,“她的确是死于吸毒过量,再查下去,盘恩是跳河自杀的,之后,谈夫妇坠崖身亡了。至于谈克笙和严妮的孩子长大后为何与盘恩这样相似,再没有人知道了。” “为什么自杀?”谈越抓住了一个熟悉的词。 “谁知道。你又为什么自杀?” 问题又回到了谈越身上。 谈越为什么自杀? 的确,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吧。” 谈越断了刨根问底的念想。他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又被钉在了客栈里,几十年前盘恩的死因他决计是弄不清楚的,事实上除了谈夫妇之外的死因说得上澄明之外,其他人的情况不过都是来源于司徒的口述,真假难以辨别。司徒是不是又隐瞒了什么? 片刻后谈越烦躁了起来:“不要再说这些事了吧,再说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屋子里沉寂了半晌,他听见司徒松了口气,很轻很轻,似乎谈越的态度令他如释重负。 因为这张照片和彼此不清不楚的问答,怀疑的荒野上,谈越的疑惑像野草一样疯长。两个平常都是脸上一潭死水的人此刻又互相丢失了表情。 “照片你想要就拿走吧。”在谈越的注视下,司徒回了神,他把照片放在桌上,又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 他若无其事,像往常那般嘱咐:“我晚上才回来,葬礼可能要很久,不用等我吃饭了。” “开车吗?开车去吧,挺远的。”谈越也回答得很普通。 司徒离开之后,谈越把照片复归原位,他对这些旧物其实没有太大兴趣,正如司徒所说,人死如灯灭,他留着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给司徒留个念想。 眉镇白天的旅客算不上少了,也许是接近假期的缘故,比之前多了一些。从窗口望出去,客栈刚好与路口相对,傍晚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不少举着喇叭的导游领着队伍在路口匆匆穿梭来去。路边支着小摊的妇女大爷招揽顾客,推销土特产和手工银饰。到了夜里,往常热闹的眉镇街道噤口不言,路灯死气沉沉地打着瞌睡,灯光雾蒙蒙的,街上只有零散的几个男人游荡着,连车辆都少了许多。 半个小时之后,眉镇又下雨了。 窗口吹来的风冒着潮湿的寒气,谈越切肤感到初冬降临。他关了窗户和灯,又躺在床上,很多事情在黑夜里浮出来,堆叠在他眼前,像一块块石头压着他胸口,谈越心乱如麻,怎么也睡不着了。到了接近凌晨的时候,司徒还是没有回客栈,老邢也是不见人影。谈越只好下楼关了大门,又拨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也不知是不是山里信号不好。 门扉一阵金属响动。谈越停住上楼的脚,门开了,老邢披星戴月地跨进客栈。两人在漆黑的大厅里对视了几秒。 谈越问他:“司徒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没有,下雨了,他在山上不好下来。” 老邢穿了一身黑,在月光下几乎像个影子,走近的时候谈越才发现他全身都湿透了。见他绕到后门,谈越忙不迭跟上:“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邢的身影停了一会儿,语气比之前好了一些:“我换身衣服上去找他。” “我能去吗?”谈越问。 半夜上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比起他之前徒手上山,老邢的装备明显专业了许多,他背了一个很大的登山包,各种各样的登山工具全带上了。雨衣、睡袋、手电、防雨袋、砍刀、药箱、手杖、食物……当然,他也不避讳谈越地带上了枪。 雨渐渐大了,山格外不好走,泥水糊弄着谈越的脚,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得十分吃力。老邢走得很快,他走小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0 道,手上揣着一把砍刀,时不时把脚边的棘手灌木砍死。谈越跟在他身后,不多久就出了一身虚汗,他登时想起那些修水管工人如何肌肉饱满,而自己仅有缺乏锻炼失去腹肌的单薄躯壳。好在司徒的位置大概不是很高,大概在半山腰的地方,老邢停了下来。 他们穿过了一片麝香味的树林,映入眼帘的是空地上重重叠叠的树影,再往上看,一幢瓦屋撞进了他的眼睛。 瓦屋和寻常瓦屋样貌相似,窄而矮小,在空旷的地里显得孤零零的,像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老邢喊了一句方言,又对谈越说:“到了。” 瓦屋的木门颤抖着从内推开了,月光勾勒出了门内人影的轮廓。老邢大步流星地先进了屋,谈越才跟了进去。 进门时司徒在他脸上掐了一下,他的手指很凉。他关上门,问:“你怎么也来了?” “老邢不反对我来。” 谈越在瓦屋里四处张望。屋里光线很暗,一桌一椅和桌上煤灯都很旧了,空气里一股腐旧的霉味,两张很大的木床搁置在东西墙边,上边只有一卷草席。北墙有道门,挂了把大铜锁。 “今晚睡这里,明早再回去。”司徒说。 老邢从背包里拿出来两罐牛肉罐头,“没吃饭吧?” 这话不带主语,但他问的人只能是司徒,谈越也就没吭声。 牛肉罐头开了,两人又聊了起来,谈越半句也听不懂。他脱了雨衣,坐在草席上哈欠连天。 司徒赶他去睡觉,谈越赶紧问他: “牙杰下葬了吗?” “嗯,他们下雨前走了。” 谈越抱怨了一句,“你怎么不快点回客栈。” “我不想跟他们一起下山。” 谈越和司徒睡一张床,老邢一个人睡。夜里他被冻醒了,像只冷冻虾米一般在木床上翻滚颤抖,伸手去揽司徒的时候,他抓了个空。 司徒不见了,老邢也不在床上。 他找不着手机,只好急忙趴桌上找煤灯,煤灯也不见踪影。这倒是有点像在孟拉山虚惊一场的情形,那夜赵赵是跑去和夏升易云厮混去了。老邢和司徒大半夜不睡觉又是去了哪里? 大门是反锁着的,他们没出门。雨还在下,想来他们也不会出去淋雨。 于是屋里的另一道门吸引了谈越的注意。他推了一把,门就开了。 煤灯暗得很,奄奄一息。司徒和老邢一蹲一站,门突然开了他俩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他们脚下摆了一堆金属器皿、量杯、塑料管子……墙边的箱子摞得很高。 “这是什么?”谈越问他们。 老邢说: “都是钱。” “啊?”谈越一头雾水。 他很快就被推了出去,又回到了冷冰冰的草席上,老邢也上了床。 谈越和他咬耳朵:“你们在房间里做什么?” 司徒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答非所问:“赵赵吸毒,你可别真以为他单纯。” “我知道啊。” “你傻得冒泡。” “没有吧。” “傻子才回来眉镇。” 他还想反驳,被司徒捂住了嘴。 司徒在他耳边说:“快睡吧,明早带你到沟里看日出。” 第19章 第 19 章 谈越感觉刚刚入睡就被叫醒了。天还没亮,门一开,只有东边的天空略微泛了点白,其余全是暗色。雨已经停了,到处都是残败的水渍,寒气未散。谈越走出门打哈欠,天太冷了,他披着司徒的外套不住地发抖。老邢从他面前走过,扛着一只猎.□□样的东西消失在树林间。 夜色中,司徒身姿影影绰绰,他拎着一个木箱子,百般花样地掏出来牙膏牙刷杯子、户外炤具、锅碗筷子……还有不知道哪里搬来的小煤气瓶。 谈越还在门口打哈欠,睡眼惺忪。司徒在空地一块石板上摆置好了炉子,把他拖出了门,“醒了吗?” 一圈蓝色火苗从炉子里头窜出来,谈越像见了腐食的秃鹫立即靠了过去,他蹲在旁边烤火取暖,顺便刷牙。漱口洗脸的水不知是司徒在哪个溪水里接的,冻得他睡意全无。司徒手脚麻利,一锅水被端上了炉灶,很快咕咕哝哝地冒了热气。被倒了一半进保温瓶之后,司徒又往锅子倒了罐头和面,长筷子拌了拌,香是挺香的,就是搅和得像一锅黏糊糊的猪食。 “将就着吃吧,随便吃点。”司徒如此说道。 谈越倒是没什么胃口,他小心翼翼地吹着杯子里的热水,问:“几点啊现在?” “五点出头吧。” “五点的眉镇长这样啊。” 天亮得挺快的,夜色悄然从眉镇身上褪去,庞然的太阳逐渐无处遁形,慢慢从世界的另一端游荡而来。借着这一丝朦胧的亮光,围绕在空地边缘的大片树木也现形了,被雨水打湿的、挂着沉甸甸红果的枝丫密密麻麻地半垂着,像一只只向谈越伸来的魑魅魍魉的爪牙。他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食,在树下踱步,试图驱走寒气,时不时有大串雨水突然被风掀落在他脚边、肩膀上,把他又冻得一激灵。 吃了早餐,两人收拾收拾就计划看日出去了。晨间树林的泥路比昨夜还不好走,到处都是被风雨打断骨头的残枝烂叶,只得像只蚂蚱在它们身上越过去。谈越起得早,不多久低血糖又犯了,他走得越来越慢,眼看太阳已经快追上他了,天空越来越亮。他不得不向司徒求助,“你说的沟还远吗?要不就在这里看着得了。” 司徒批评他:“你真娇气。” 调转回头,他又蹲下说:“我背你。” 谈越求之不得。他揽着司徒的脖子,正要趴上前,突然想起司徒身上还有伤。 “你的伤好了吗?”司徒手上的绷带还没拆。 “没关系。”司徒揪着谈越犹豫的手臂一拽,将他背上了。司徒说没关系似乎真的是没关系,他背着谈越走了很长的山路,谈越也没听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仅呼吸平稳,脚步也不带一点拖沓,若是换成谈越现在已经趴下走不动了。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林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二人的视线,像一个泡沫裹住了他们。谈越在他背上,隔着一层雾迷蒙地望见山路、阳光、树枝、泥土、雨滴……还有司徒俊美的侧脸。 司徒还有余力说登山的事情:“你多爬几次山就不会这么累了,这还不是眉镇最高的山。有机会我们去那座山看日出。”天知道他说的是哪座高峰。谈越不热衷这种事,就没答应。司徒得不到回应,问了一句是不是睡着了。谈越也没吱声,思衬了片刻他突然发问:“我们现在是灵魂驴友了吗?” “以前是什么?” “灵魂炮友。” 谈越听见他的笑声,“为什么要加个‘灵魂’?” “不知道,可能是因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1 为总理说‘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可见触动灵魂也很难,仅次于利益。” “你很皮啊。我触动了你的灵魂吗?” 谈越不高兴了:“难道不是我触及了你的灵魂?不然你藏着我的杂志照片这么多年?呵。” 就触动灵魂这个话题,两人没有争论出个所以然来,谈越也很快作罢。反正无论他们是驴友还是炮友,都随时将在下山或者下床后一拍两散、各奔东西,至少在谈越看起来是这样的。司徒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愈来愈这样认为。 爬过斜坡之后,沿途的树木渐渐变了颜色,谈越抬眼望去,竟有大片的枫树填满了天空,那枫叶红得诡异,在太阳下闪着黄金的光泽。在枫色最浓的地方司徒停了下来,他们脚下赫然就是一条崎岖湍急的山沟,刺眼的水光中鬼斧神工的石块堆积如山,浪花在石缝中汹涌飞溅咆哮,汩汩向东边的太阳金光奔逃而去。呜咽的大风拂过,山涧中响起一阵跌宕起伏的树枝摇晃声,两边的枫树洒下了不计其数的枫叶,霎时满天金光红雨。 谈越的笑容难得有了阳光的味道。 他说:“这是个自杀的好地方。” “我是带你来看日出的。”司徒忽略了这句话,遗憾道,“可惜来迟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灼眼光芒从树缝中射出,在溪流间跳跃着。 谈越从他背上下来步行,两人沿着山沟向下走,一直走到了溪流较缓的地方。他蹲在溪边摸了一把水,又被冻了个激灵。 谈越说:“太冷了,我本想洗个澡。” “你就当冬泳了。” “不行。”他怕冷得很。 说罢,谈越跳上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了,躺下去的时候,空中枫叶飞舞,乍一看还以为是一群飞得极快的红色小鸟。远处司徒站在溪边脱衣服,前胸到腹部赫然是一道结痂了的长疤,像是被刀划过。赤.裸的后背汗津津的,从背后瞧,又像条出水的鱼。 谈越坐了起来,眼前身影一晃,司徒又入了水。他实在佩服司徒能在冒着寒气的水里带伤裸泳,立刻在石头上举起手大声鼓掌,司徒大约是听见了,渐渐向他游过来。 游到谈越脚边时,谈越好奇弯下腰去摸他的挥水的胳膊,“冷不冷?真的不冷?” “你是不是不会游泳?”司徒浮在水面问他。 “是不会,大学体育还挂科了。”他拉了司徒一把,“上来吧,别冻着了。” 如果天气不那么冷就好了,尽管出了太阳,谈越仍觉得膝盖打颤,见了在水里飘荡的司徒,更觉得冷了。他下到岸边,招呼司徒上前,在背包里掏了一条毛巾给他。 “擦一擦快穿衣服,我们回去吧。”他把手踹进袖子里,“我要冷死了。” 司徒难得听话地上了岸,他换衣服,谈越走到树下,一抬头,跌落的枫叶就飘落在了他的头顶、肩膀上。司徒把他身上的树叶摘掉了,两人又原路重返。 谈越不怎么喜欢旅游,但这种山野景色令他觉得新鲜,在这里就算没死成也完全值了。 他说:“在眉镇待着也不错。” “你还是回a市吧,等警察到了你就走。” “然后每年过来和你打一次炮?” 司徒劝他:“城市与小镇不能比的,不说别的,这儿的高中几年也出不了一个大学生。你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学校?这和我没关系啊,”谈越说,“精神病有可能遗传,我不打算有孩子,不需要考虑这些。” 大概是这话司徒实在没法接,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好在随后天上瞬息万变地乌云密布了起来,气氛迫于大雨将至的压力显得没那么尴尬。 赶在下雨前两人回到瓦屋。老邢坐在门口的石板前扒一只兔子的皮,血淋淋的皮毛撕成一块一块扔进垃圾袋里。赤.裸的兔子被开膛破肚,身体还一抽一抽的。 谈越背着手颇有兴致地看那只兔子,他问老邢:“打猎来的吗?” “嗯。”回答他的人还是司徒,“晚上吃兔子。” 说完天空一道响雷,雨哗啦啦地倒下来了。 兔子和炉子、锅碗瓢盆被搬进了屋子里,老邢抓了把野菜开始做饭,一声不吭。 谈越和司徒两人当甩手掌柜。他坐在床边又和司徒说悄悄话:“你说,警察会来吗?” 司徒笑了笑,“你后悔回来眉镇了?” 他摇头,“没有。” “如果他们一直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做事能不能考虑下后果?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司徒骤然化身了教育家,不知以什么立场小声训斥了两句,“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能多想想……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这话司徒以前问过。 谈越说:“是啊。” 谈越对住在哪个城市并不是很在意,他从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就去哪,父母对他无可奈何,谁也拴不住他。他想见司徒于是就回来眉镇了,至于别的事情,他漠不关心。 老邢喊了一声吃饭了,司徒起身拿碗筷。 谈越帮他拿筷子,忽然听见他低声说,“你还挺恣意的。但是在眉镇,我不会惯着你。” “凑合过呗。”谈越说着,接了他乘的一碗黏糊肉面汤,啧了一声,“怎么还是猪食?” 第20章 第 20 章 由于不想再在山上耽搁,几个人冒雨下山了。谈越照常拖后腿,三人拖拖拉拉走到快中午才到山下,在山脚的地方还意外地遇见了穿着红色雨衣的赵赵。 赵赵隔着老远就把手臂举高了摇晃,远远看去仿佛被风雨打得摇头晃脑。他大声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谈越走到他跟前,问他:“你怎么喊得好像在求助似的。在这里干嘛?” “啊呀,你们仨一晚上没回来,我担心死了。”赵赵惊魂未定,“真怕你们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在山上干什么了啊?” 赵赵和谈越两个腿脚慢的走在后面,老邢与司徒两人很快把他们甩得很远。雨渐渐小了,山下的路很平坦,雨水打在石板路上砸开一朵朵灰色的花。 赵赵可能是一晚上没人和他说话的缘故,嘴上一直不肯停。 “打猎?这么刺激的吗?”赵赵大惊小怪地捂住嘴,“喔嚯,刚不会是偷猎吧,这山上好像有珍稀保护动物,好像是一种鸟,叫什么来着——” “库尔。”谈越帮他说了,“但是库尔已经灭绝了。老邢猎的是两只野兔而已,被扒得赤条条的、血淋淋的,现在在我的肚子里。其实要是能烤来吃就好了,水煮味道不怎么样。” 赵赵对野味垂涎不已,于是又讲起了自己另打野味的故事,他背着易云新认识了一个火辣女网友,她人在b省,看得见却暂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2 时吃不着。 “你跟易云还是固定搭配的啊?” 那么夏升又算什么呢?谈越以为他们三个都可以随意组合的。 赵赵说:“差不多吧,这种都是阶段性的啊,找新的就得和前面的那个断了,所以夏升不和我俩玩了,你没发现吗?不过他俩马上就去东部了,我得找个新的。” “阶段性?” “对啊。” 谈越又学到了一个新词,阶段性炮友。 客栈的车停在山下,他们两人走得慢,等看见雨幕里那只等得不耐烦的辉腾时,老邢已经闪了不知多少遍车灯了。两人钻进车里脱雨衣,把车厢弄得湿漉漉的。赵赵很不好意思,自告奋勇说:“明天我帮你们洗车吧!” 车内一片沉寂。驾驶座和副驾驶上的老邢、司徒都一言不发,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似的,用沉默用力表达了拒绝。 三人一夜没有回客栈,客栈里倒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扔在柜台上的钱包都没有人拿,电视也好端端放在屋子里,易云和夏升也照常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老邢一回客栈就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把昨天的碗洗了,又到市场买菜,一堆事情忙活完正好赶上饭点。司徒和谈越一个在浴室洗澡,一个趴在柜台上睡觉。 司徒换了身衣服,见他睡着了也就没叫他,自己到厨房煮饭了。老邢买了菜回来,正在炤台上摘白菜叶子,问他:“谈越呢?” “睡觉了,他身体虚得很,下次别带他。”司徒说。 他淘了会米,把高压锅盖上了,蓝色火苗在灶台嘶嘶嘶地吐着信子。司徒盯着它发呆。 “他到底回来干什么?”老邢又问。 “其实他什么都不清楚。”司徒说,“就是以前那些事,他压根不知道。” “所以他回来干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我。” 锅里煮开了水,司徒放了半朵西蓝花煮着,锅盖焖了一会儿,老邢那边没吱声,水流声停了,他端着一盘白菜倒进锅里。 “你俩还真看对眼了。”老邢摇头,满脸的反对,“以后怎么办?他难道打算一直住在这里?” 水开了,厨房弥漫着一股菜叶味。司徒掀开锅盖放了盐,他说:“我有劝过他回去……我不会让他待在这儿的。” 两人开始安排谈越的未来了,当事人对此浑然不觉。 晚饭端上来,赵赵去敲各个人的房门招呼吃饭,谈越也醒了,在司徒身边坐下。桌上气氛欢快,夏升和易云笑嘻嘻地说他俩后天就走了,准备去东部玩一个月。于是这桌菜又成了散伙宴,老邢拿了酒和他们喝了几杯,谈越也小酌了一口。 吃完饭谈越去厨房洗手,夏升跟在他身后。厨房里他把谈越拦下了,问:“上回问你的事情记得吗?” “你是说旅游?”谈越想起来那个意味不明的邀请,连忙拒绝,“不去了,我还有事。” 夏升问他:“你现在和司徒在一起?” “是啊。” 夏升往厨房门口望了一眼,像是在观察有没有人进来。他说:“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你知道?”谈越满脸无所谓,他甩了甩手上的水。 夏升也没有说司徒是干什么的,说得很含糊:“我是觉得你要被他卖了,和你提个醒。玩玩就好了,别当真。” 如果夏升知道谈越不把自己当人看,他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他也是好心。于是谈越应了一句:“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段对话就此结束了,客栈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易云和赵赵依旧缠缠绵绵,夏升在搬行李,老邢收拾桌子……一切似乎都跟两个月前他刚来到眉镇时没什么不同,谈越心里知道其实是不一样的,从他在竹楼撞见男人们吸毒开始,这趟旅途就歪扭到了另一个诡异的方向去了。 晚上谈越到司徒的房间睡觉,不出意外地被司徒查岗了。 司徒戴了一副眼镜在椅子上翻一本画册,穿的是浴袍,像个性感的斯文败类。 他将画册砰地合上,放在膝盖,“你跟夏升在厨房干什么?” “他问我要不要跟他远走高飞。”谈越说。 “……” “原话不是这样,其实也差不多。你没有听墙角吗?” “没有。” “怎么好像很担心我跑了似的,你不是一直劝我快点滚回a市吗?” “你跟他走吧。” “诛心了哥哥,”谈越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认真问,“我千里送人头给你,你不感动吗?” “感动啊。”司徒说,“所以才让你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 谈越并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司徒可能根本走不了,所以他才百般勒令谈越离开。客栈看起来像是很安全,可眉镇却是个暗流涌动的地方,司徒甚至提醒他不能在本地报警。谈越最开始来到眉镇只是因为父母的死以及自杀计划,从他坐上那辆颠簸的出租车开始,这场旅途也开始跌来宕去了。司徒半人半神,他和老邢都身份不明,客栈藏毒、同行旅客吸毒……他一个满脑子自杀的观光客,反而成了最清白正常的一个。他怎么也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夏升和易云离开之后,赵赵终日沉迷于作画,他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一天只两次打开房门出来吃饭,形容憔悴仿佛虽然猝死。客栈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了,眉镇的天气也古怪了起来,自那天上山之后,眉镇再也没有下过雨,每一天都是死气沉沉的阴天。 客栈里没有客人,谈越找不到正事可做,又开始翻司徒的书柜。他把每一张关于谈克笙、严妮的旧报纸、期刊都仔细读了一遍,每一张司徒保存的照片他也都看了一遍。他突然发现房间里没有任何关于司徒的过去,照片、证书、奖状……他找不到任何和司徒少年和青年时代相关的东西。 谈越问他:“你有以前的照片吗?” “没有。” “为什么?” “不爱拍照。” “毕业照呢?” “扔了吧,不记得了。”司徒说,“你看照片干什么?” “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 谈越的过去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司徒的过去却是空的。 “没什么值得说的,”司徒说:“我想不起来有什么能告诉你。” 谈越不太清楚司徒现在是做什么的,无法证实,司徒从前的生活他也无从得知。疑惑之余,他又把精力放在了现在的司徒身上,夏升和易云离开之后,司徒身上显出了某种轻微的焦虑,尽管他还是和平常一样照常开店看书,然而谈越却感受得到客栈气氛微妙的变化,不止是司徒,老邢也是同样坐立不安。谈越知道他们都在等同一件事情发生,等得心力交瘁。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3 变故出现在牙杰下葬的第七天,按当地风俗,司徒需要上山再祭拜牙杰一次。谈越被留在了客栈里,司徒和老邢早晨一起上山,从此与他失去了联系。直到第二天下午,两人电话不通,也没有回来。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大白天的外边却是昏天暗地,乌云和大雨把太阳吃得一干二净,从窗户看去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到处都是狂风暴雨,街上行人也全都消失了。广播里的女主播又一次提醒这是w市三十年来的第二次特大暴雨,请市民出行谨慎小心。 于是谈越谨慎地在客栈里翻箱倒柜,把客栈翻得乱七八糟。 赵赵出来倒水,见他无头苍蝇似的乱翻,问他:“你在找什么?” “枪,”谈越说,“你有枪吗?” “没有。”赵赵已经习惯谈越的语出惊人了,“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不是啊,我要上山。”谈越如此说道,“你自己做饭吧,快没米了,不行就点外卖。” 说完他拿了一件雨衣穿上,走进大雨里。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21章 第 21 章 眉镇人没有不知道孟拉山的,因为他们年年都要上山祭拜先祖、举行祭祀节、篝火晚会等等,每一年,每一个眉族人都将和孟拉山打交道。谈越一个外来人士,入乡随俗,也越来越频繁地与孟拉山接触。这座不知沉眠了多少年的山峰,今夜又迎来了雨季与诸多不速之客。 谈越的目的地是前几天老邢带他上山时的那个瓦屋,大约在孟拉山的半山腰。谈越记得路线,但今晚的风雨委实太疯狂了,山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狂风之下四周的树木全都被迫摇晃着,时不时有一两棵树被风拦腰砍断,砸在谈越脚边,轰隆的雷声之大,把树木倒地的巨响都掩盖了。谈越拿了一只户外手电筒,在风雨里射出一道米黄光柱,他看见了斜飞连绵的雨幕、黑绿颤抖的树冠、一闪而过烧着似的红枫叶、崎岖不堪的山路……以及树林的尽头,一幢沉默的瓦屋。 谈越上山时走得急,现下精疲力竭,在树林里坐了一小会儿才有力气向瓦屋走去。他站在木门前,手电筒照了照,门锁是锁上了的,也就是说没有人回来。司徒不在这里,老邢也不在,他们还能去哪里呢? “难道孟拉山中不止一栋这样的落脚点?……”谈越嘀咕了一句。 他喘了会儿气,倚着门板坐了下去,台阶上又湿又冷,他蜷缩在密不透风的雨衣下却浑身发热冒汗。喝了口水,谈越抱着背包思忖之后的行程。司徒与老邢失联一整天,在下雨之前就没回来过。如果雨停了他们还没有出现,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大概是太累了,谈越没有忖量多久,意识就很快模糊了起来,竟然就这这个抱膝的姿势在屋檐下倚着门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雨依旧疯了似的在人间肆虐,远远的地方传来几声枪声、尖叫,梦中的他全然不知。 直到一道刺眼的光线照到了他眼皮上,谈越才恍惚地睁开眼。 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光,来者穿着和他一样的厚重黑雨衣,雨水从他肩膀、兜帽飞快地跌落下来,滴在谈越脸上。他手里拿了一只手电,另一只手藏在雨衣袖子里,看不清拿的是刀还是枪。谈越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甚至还有余心换了个坐姿,因为他的腿睡麻了。 他眯着眼仰起脸,问他:“你是谁?” 手电筒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兜帽里的脸,谈越一时也看不见他是何许人也。来人的手电又晃了一下,把他全身都扫了个遍。 他总算吱了一声,“你怎么又来了?”无可奈何的语气。 司徒的声音。 “啊,是你?”谈越一骨碌起身站起来,重心放在没有睡麻的腿上。兜帽里司徒脸色疲倦,谈越问:“出什么事了?” 手电筒换了个方向,照到了门锁上,司徒的手在衣服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来一串钥匙。他开了门,两人进屋后他把钥匙递给了谈越。 谈越接了,点了桌上的煤灯,屋里稍微亮了一点。司徒脱了雨衣,身上半湿半干,手里有一把枪。往草席上一坐,他摆弄起自己的枪,心事重重似的眉头紧锁。 他说:“钥匙你拿着,我待会还要出去。” “去哪?” “他们要杀我,我也不好躲在这里,免得你也出事。”司徒拆开弹匣填子弹,他说得十分镇静,“如果等一阵有人敲门,不要开,不管是谁都别开门,哪怕是赵赵也不行,懂吗?” “倒是和我想的一样,”司徒的处境与他先前设想的渐渐重合了,谈越只觉得慌张,“那怎么办?” “昨天晚上有人发现眉镇来了警察了,便衣。后来就内讧了,我是众矢之至的,他们倒也没找错人。”司徒笑得轻松。 黑暗里,两人面对面坐着,谈越脸色煞白,仿佛被追杀的人是他而不是司徒。司徒见他这般作态,反而精神了起来,其实他一晚上没睡了,与谈越同样心力交瘁,可见到谈越这样难过,他只想笑。谈越在某种程度上很单纯,单纯得让人想毁了他。司徒没见过他哭的样子,他哭起来应该也很可爱。 他对谈越的感情从来很复杂。 这样想着,他怜惜地摸了摸谈越的脸:“这一次你一定得听话,不要离开这里。” 司徒在床底下找出来一坛酒,他说这是老邢放在这里的。孟拉山的冬天晚上格外冷,老邢习惯喝酒御寒,喝了酒身上就会暖和得多。 谈越喝了三杯。这酒劲头挺大,坐了须臾他就觉得身上热了起来,脑子里也晕乎乎的。他问司徒:“你不喝吗?” 司徒说:“我酒量很差,喝了酒枪法就不准了。”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谈越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他问:“你会被杀吗?” “不知道,我死了你就马上回去a市。”司徒回答,“找个好人嫁了吧,其实夏升人还不错,我认真的。” “不用你安排这种事!”谈越皱起眉,说话带了点不知哪儿来的嗲气,“太讨厌了。” 司徒置若罔闻,又说:“你记得把客栈的照片什么的都带走,还有那张盘恩和牙美的合影。” “牙美是谁?” “前任活神。” “哦——为什么要带走这张照片?” “因为你要记得他们。” 盘恩和牙美手挽手的形容浮现在黑暗里。 看着他们的脸,谈越的心里骤然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很久之前的一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 “他真的是我父亲,”谈越张开了眼睛,那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依然挥之不去,他说,“对吗?” “我说了,没办法证明是不是真的。又不能验dna。” “我和牙朵验dna就可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4 以了吧,牙朵是不是见过盘恩的照片?所以他才提醒我别靠近你。”酒精的作用下,谈越的猜测一下子崩堤似的涌了出来,“盘恩是爸爸,妈妈是谁?牙美?” “你早就这么想了吗?”司徒问他,“我以为你不太在意这种事。” “我是不在意。我是谁生的,无关紧要。但如果我猜的是真的,那么你是谁?你不是牙美的孩子,我们不是兄弟。你是谁?”谈越醉了。他喝醉了又认真之极的时候语速飞快逻辑清晰,与他清醒时判若两人。 司徒避而不答,“没必要问了,他们全都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谈越却替他说了:“——你是谈克笙和严妮的孩子?是这样吗?为什么?” 屋外响起一声惊雷,雨水似乎更凶猛了,屋顶有颤抖的声音。 “我之前就问过你,让你想好了再问。”司徒说着暗灭了手电筒,小屋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两人端坐在黑暗里,万籁俱寂,谈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平静,明明这是如此惊世骇俗的一件事,两个幸存的当事人却早已接受了这种现实,或者说,司徒早已释然了。 “我不是最初被选中的活神,你才是。”过了很久,司徒才说,“所以你被活神的面具吸引,我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因为我的缘故致盲,可能人和神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吧。” 司徒又说起从前的故事,牙美和盘恩开了一家小旅馆,谈克笙夫妇是她的客人,两对夫妇都生了男孩。有时候谈克笙和严妮上山寻找库尔,她就帮忙带他们的孩子。后来盘恩自杀了,随后谈克笙与严妮也意外坠崖身亡,当时的眉族人说是因为他们上山寻找库尔触怒了神——库尔是神的使者。 第22章 第 22 章 这种说法自然是无稽之谈,至于活神牙美是怎么想的,并没有人知道。后来a市的人一批一批地踏进了她的旅馆,最后一批人带走了谈夫妇的遗孤。在那之后,牙美很快也死了,把秘密带进了坟墓。 “严妮在山上救过打猎受伤的老邢,通过他,我十几岁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司徒说,“如果你没有回来,这事儿就算了,但是你来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来,而且是两次。” 谈越还沉浸在他口中的过去:“为什么她要把孩子换掉?” “因为她的儿子被选上了,下一任的神就是你。其实神和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那一点所谓的巫术也早就被我烧了,我不屑要那种东西……眉镇走私已经有很久的历史了,从她那一代开始,女人负责藏毒出境,她大概不想你也过这种生活吧,终日和毒品混在一起。” “交换人生?” “对。” 谈越眨了眨眼睛,他的胸口很烫,身体在发烧。有酒的缘故,也有别的原因。 他们的人生被颠倒了,错了位。蜗居在客栈里被限制不能离开w市的人本该是谈越。甚至谈越这个名字也本不是他自己的。司徒应该长在a市,有一对大学教授的养父母,生活优裕,长大后做一位画家。二十六年前牙美的一念之差,令他们从此天差地别。 他想了下,说:“对不起。”除了这句话,谈越也想不出来他还能说什么。 司徒被遗落在了眉镇,从十几岁开始他疯狂寻找过去的踪影。他在报纸、杂志、网络上找到了谈越,这个占有了他一切的男孩。谈越过得似乎很舒服,家庭和睦,学业有成。毕业后他甚至把摄影的爱好做成了职业,令人艳羡。见面之前,司徒是这样觉得的:谈越是另一个世界的他,理想版本的他。 数年之后谈越来到眉镇,司徒才发现一切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二十多年来,司徒代替了谈越,谈越却做了另外的自己。 谈越辞职了,与父母断了联系,没有朋友没有计划没有未来,唯一热衷的事是自杀自残,精神状态堪忧。这与他从前看见的、想象的谈越大相径庭。 司徒本应该恨他、讨厌他,在竹林里狠下心杀了这个鸠占鹊巢的人。他却颠来倒去地喜欢上了谈越,连老邢都看出来了。这是理应无疾而终的一段感情。不想一个月之后,谈越离开眉镇又原路返回,以这种偏激的方式回馈了他的爱。 雨又大了,窗玻璃在风雨里被撞得哐哐作响。黑暗之中,司徒执手吻了谈越的指尖,一个冰冷的吻。 他说,一切都将结束了。 门被反锁了,夜格外漫长。谈越听见了枪声,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与他的心跳一样微弱,他睁着眼等到了天亮,又等到了下午,直到门开了。 在门外,他看见的不是司徒,而是一小队穿制服的特警。 谈越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两个月前,他来到眉镇,他意外发现了客栈藏毒。客栈老板司徒委托他到x市报警,他可能是失联的线人。 雨已经停了,山上到处都是脚印,没人知道昨晚到底有多少人上了山。天空露出清纯无比的本相,蓝得诡异,白云好像流动的棉絮,被微风冲刷着,连久违的太阳也出现了。再过半个月,w市的雨季就结束了。一切都将结束了。 警察带着他下山,路过断崖时,他看见那儿围了一群人,吵嚷不已,树与树之间拉起了黄色警戒线。 谈越问:“那里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于是他闯过去瞧了一眼,这一眼竟然看见断崖上的大石头边上躺了一具尸体——他整个肩膀都被砍掉了,露出被雨水冲刷得灰败的皮肉,表情痛苦死不瞑目,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穿过人群,无神地与谈越对视着。 谈越难以置信地惊呼道:“老邢?!” 他转过头去问警察:“他死了?他怎么会死?” 老邢是司徒的保镖,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他死了,司徒呢? 警察怎么回答他的,谈越听不下去了。他木然站在警戒线外,目不转睛地眺望那处断崖。太远了,他实在看不见那里有没有尸体,有没有搏斗痕迹。他是不是摔下去了——就像谈越梦见的那样,死在他亲生父母死去的地方? 他浑浑噩噩地被送进了山脚下的警车里,两个女警仔细地询问他这两个月来发现客栈涉毒的事情,事无巨细。谈越讲了半个小时,口干舌燥。女警合上了录音笔,向他道谢。 车窗之外,眉镇的太阳悄然落下了,橙红的夕阳余晖蔓延了整座孟拉山,山脚下人群攒动,到处都是奔跑焦急的警察、便衣,一辆辆警车停在山下,旋转闪烁的警灯不知疲倦。他在车窗上看见了茫然失意的自己,驼着背,像只憔悴的虾。 山脚下又一阵喧哗,几副担架从山上被众人围着抬下来,送进了雪白的救护车之中。谈越险些跳起来,他连忙问女警:“拜托你,帮我看看里面有没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5 有一个叫司徒的男人,年纪跟我差不多,二十几岁,大概这么高,长得很帅……” 其中一个女警走去看了片刻,回来时对他说:“没有你说的人,抬下来的都是中年人。” 谈越失望不已,“我很怕他死了。” 女警问他:“他是你的……” “他是我爱人。”谈越说。 女警闻言摇了摇头,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在车里待了很久,救护车载走了两批人,守在山下的人群也渐渐散了。警察又带来了赵赵,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敲了谈越的车窗,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 “镇上火并了,刚刚吓死我了,抓了好多人。” 谈越只是问他:“你见到司徒了吗?” “没有,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老邢死了。”谈越说,“我看见了。” 赵赵吃惊地张开了嘴:“那司徒岂不是……” 谈越闭了闭干涩的眼睛:“老邢在断崖死的,我怀疑他是不是掉下去了。” “这……”赵赵说不出更安慰的话了,“也许还在呢。” 女警上了车,告诉谈越他们准备开车离开这里了。谈越说:“我还没看见司徒。” 女警说:“得走了,谈先生,有消息我会通知家属的。” 谈越顿时红了眼睛,他不甘心地摇下车窗向外张望,恍惚间他看见了树林里突然晃过了一个人影,刹那间消失在树干身后。 那个人是谁? 是我的幻觉吗? 他还活着吗? 不是的…… “树林里是司徒吗?我看见了。”谈越对赵赵说。 赵赵惊诧地望向树林,然而树木沉寂,连一丝晃动也无。哪里有什么人影? 他正要说你不是出幻觉了吧,谈越却慌张地开了车门。 “司徒!”谈越尖利地叫着他的名字,推开赵赵,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树林。夕阳在他身后留下很长的影子。 第23章 第 23 章 老邢本名邢文珂,w市人,孤儿,无近亲在世。谈越在殡仪馆最后一次见到他的遗体,是在冷冻柜前,他被推出来,头发眉毛都凝了一层冰霜,浑身冒着寒气。尸体很快按程序被带进了焚化炉,被烧成了碎块粉末的灰色骨灰,工作人员把骨灰拾捡扫进了一个大盒子里,他们说老邢个子高,骨灰也多。谈越接过了老邢的骨灰盒,的确挺沉的。 骨灰按规定只能由老邢的家人领取,因此为了领他的骨灰谈越费了好大力气。老邢委实是情况特殊孜然一人,年幼时丧父丧母,也不曾结婚有过子女。谈越出示了各种证明,表示已经没有任何在世的亲戚能负责领老邢的骨灰了,这才轮到他以朋友的名义领取。 本来司徒来做这些事更合适一些,他们认识了二十多年,可以说是亦兄亦父的关系,可惜司徒住院来不了。眉族人讲究人死了就得尽快入土为安或者火化,这件事情不好耽搁,于是只好由谈越代替司徒来送老邢最后一程。 谈越找了个袋子装了骨灰盒拎在手上,离开火葬场的时候,眉镇下雪了。雪花很细,从天上飘飘荡荡地掉在脚边,不仔细看瞧不出来。谈越今早出门穿得少了,见下了雪,又拉上了羽绒服的兜帽。早餐店的屋檐下还算暖和,肠粉机器在雪天里冒着热腾腾的白色水蒸气,一股花生酱的气味窜出来,混在雪里。谈越要了一份肠粉和一碗白粥。早餐店的老板找着零钱,用蹩脚的普通话对他说:“今年的雪来得很急,往年要再等一个月才下雪。” 店里顾客很少,老板是个中年人,胖乎乎的,瞧着很和气。 谈越说:“可能今年的眉镇不太一样吧。” “你是说前段时间那件事啊,”老板双手在抹布上擦了擦,立刻说起来眉镇的八卦了,“听说好多人贩毒制毒,就在那儿——山那边,好多人走私毒品。那儿本有个歌舞团,节日的时候会到邻国表演的那种,也全被抓了,那些姑娘全都是藏毒越境过的。听说抓人的那天还动了枪呢,死了好些人。” 谈越心不在焉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你是来旅游的吗?孟拉山要冻住了,不要去。”老板又说。 他突然想起来司徒曾经打算带他在孟拉山的河沟上边看日出,上一次他们去得晚,太阳早就出来了。现在孟拉山下雪,又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情,恐怕这趟日出之旅也将成未竟之途。 司徒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今早才下得来床。别说上山了,他现在走路也走不太动,谈越找来了一个轮椅,打算没事儿推他出来看看,医院病房闷得很,每天只有电视和医生护士查房的声音,住久了谈越都觉得自己快变成病人了。 等粥等了挺久,谈越从早餐店出来时,外面的雪已经凶了许多。怪不得眉镇老板说今年雪来得很急,这不才一会儿,盐粒般的小雪已经进化成了鹅毛大雪,风也一下子大了起来,呼哨着把谈越的兜帽掀开了。 谈越空出来一只手戴上口罩,拎着骨灰盒和早餐走到公车亭。他又坐上车,赶回了医院。 进门的时候司徒还在睡觉,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眉头也皱着的。 谈越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和早餐放在桌子上,不想吵醒司徒。他早上醒过一次,就在谈越出门之前。司徒病得稀里糊涂,说他昨晚梦见老邢了,没睡好,谈越赶紧劝他睡个回笼觉。 谈越对着桌上的骨灰盒双手合十拜了拜,像是当初在神庙祭拜图拉一样,虔诚地默念了一句“邢先生,请保佑司徒以后事事顺利”。这种愿望老邢必定是答应的。 肠粉吃到一半,他忽然心有灵犀地一抬眼,发现司徒眼睛睁开了,正悄然望着紧闭的窗户。窗外大雪纷飞,横冲直撞,司徒好像很难受似的,一脸的不高兴。 “醒了?”谈越快速吃完了早餐,开始催他,“刷个牙洗把脸把粥喝了,快。” “想干什么?” “我推你出去看看。”谈越指了指轮椅。 “外面下雪了,很冷,我刚做完手术几天?你是不是想谋杀我?”司徒的叹息很轻,“你没照顾过病人吧。” “没有。”谈越理直气壮,抽了张纸抹了把嘴,又提议,“那我推你到窗边看雪怎么样?” “行吧,等我吃完饭。” “要不要我喂你?” “我手没断。” 司徒边喝粥边盯着骨灰盒子,谈越怀疑他俩正在悄悄对话,也就没打扰他,坐在床边抖腿。等司徒吃完了,他立刻把轮椅推了出来。护士见了他俩大费周章,问他们要到哪儿去,谈越说只是到窗边看看雪。 其实雪也没什么好看的,特别是在窗户边上看雪,好看的程度下降到负值。窗玻璃灰蒙蒙的,雪飞快地窜过去,像一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6 群白色虫子。他们住在三楼,正好对着一颗桦树,叶子快掉光了,此刻正在风里光秃秃地摇摆起舞。 “骨灰打算怎么处置?”谈越看着桦树说,“我听他们说,得尽快下葬。下葬前是不是得办个葬礼?遗体已经火化了还需要葬礼吗?我不懂这些,也没有操办过这种事情,是不是得在本地找个眉族人帮帮我?” “不办葬礼,老邢不喜欢这个……”司徒咳嗽了几声,“海葬吧,他以前说过这事儿。等我好了,我们再出海,我送他走。” “海葬?老邢这么时髦啊。”谈越感叹道。 谈越在处理老邢遗体的时候核对了老邢的户籍信息,老邢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看着四十来岁其实已经五十一了。这个年纪的人选择不办葬礼和海葬还是挺少见的。 “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司徒揉了揉眼睛,谈越赶紧低下头屏气凝神地观察——没哭,“但是昨晚梦见他了,他说在那边看见我爸爸妈妈,嘱咐我俩注意身体。” “‘我俩’?”谈越颇为惊讶,“我以为他挺讨厌我的。” “其实还好吧,”司徒说,“说到这个,你今天吃利培酮了吗?” “啊?”谈越想了想,昨天好像也没吃药,“还没呢。” “别忘了。” “有副作用啊,吃了头痛得要死。” “那也得吃,乖,听话。” 自从司徒住了院,谈越疯得更厉害了,司徒不得不每天监督他吃药。那天傍晚谈越在树林里找到了半死的司徒,无遮无拦地哭了一路,把赵赵吓坏了。他悄悄和司徒说原来谈越竟然还会哭。第二天谈越恢复正常了,赵赵和司徒都松了口气,然而之后的几天他又变得神神叨叨的,眼神飘忽自言自语。司徒好说歹说才哄着他好好吃药别犯病,这才又正常了一些。 谈越的手指搭在司徒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过了一阵子,护士进了病房要帮司徒打针。两人又把司徒扶到床上坐着,谈越问护士什么时候能出院,护士说:“看术后恢复情况,至少得等半个月之后了。” 谈越也坐着,搂着司徒的腰。司徒做完手术之后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和谈越有得一比。好在司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不至于截肢换肾之类的。谈越计划着等他出院了,带他回老家a市休养,再过一段时间一起海葬老邢,顺便旅游散散心。 计划很美好,然而谈越一个人独惯了,忘了他其实还是个拖家带口的人。这天晚上他出门在医院附近买了夜宵,路上堵了车,他晚上赶着回了病房,门一开,突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他的父母。 谈父和谈母各搬了一张凳子,就坐在司徒床边,三个人还有说有笑的。一见到谈越推门进来,谈父就都变了脸,脸色阴沉了不少。 谈越很是意外,忙不迭把粥放下了。 他说:“爸妈怎么来了?没和我说一声。” 谈父看了看床上的司徒,又看看谈越,语气不善:“这么大的事,我打电话来你也不会告诉我的。要不是有个同事和我说了眉镇出了事故,牵扯到了你,我还真被蒙在鼓里了。” 谈母正打量着谈越,见他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后才笑了。她说:“这不是没事儿吗?好了,别说了。” 谈越抓了抓头发,有点懊恼:“说了你们又担心……算了,你们吃晚饭了吗?我再去买。” “不吃。”谈父摇头,“我俩就是来看看,你忙你的。” 说完谈家父母还真的就走了,谈越洗完汤勺出来谈家父母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两把椅子放在床边。 谈越放下汤勺,急问:“他们走了?为什么?” “你还没来的时候叔叔阿姨就说了,他们就是来看看,马上就走了。”司徒躺在床上,面色疲惫,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刚刚聊了得有半小时吧。” “很累?” “嗯。” “都说了什么?查你的户口和生平经历?” “何止。”司徒说得无奈,“比查户口严格得多,一不留神还顺便帮你出柜了。” “我们这种情况,你不帮我出柜他们也看得出来啊,”谈越像是想起来什么,皱了眉,“我爸挺厉害的,你被抓到什么把柄了?” 其实司徒在眉镇的事情,谈家父母稍微问一下别人就知道了。如果他们因为这件事而反对两人交往,谈越也不是不能理解。 “没有吧,阿姨好像对我印象还可以。” “无所谓了,”谈越在这方面一向强硬,“等你出院我们就回a市。” “那我把客栈卖了?”司徒问他。 谈越挑了下眉:“不打算再回眉镇了?” “嗯。”司徒颔首,又开起来玩笑,“这不是要和你私奔了吗,客栈又带不走,总得带点钱吧。” “私奔也可以,”谈越被这个词愉悦了,笑得很甜蜜,“如果我父母还是不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市。” 司徒被他的笑晃了下眼睛,谈越好多天来都是病恹恹的,难得见他高兴一回。 提到客栈,司徒不得不旧事重提:“其实客栈应该算是你的东西——几年前我和老邢用牙美留下的旅馆改建的。” “是吗?” 谈越眼前又浮现了那张合影,他的亲生父母,一手造成眼前局面的人。他一时有些难受。 他摸了一下碗,粥快凉了,两人看起来都没什么胃口。 “谈克笙和严妮的房子现在还在a市的老城区,我去年回去看过。他们留下的书、遗物都还好好的,那些书我都看不懂,你大概会喜欢吧。”谈越说,“过阵子,我买辆车,我们有空就周游东部去吧。” “东部?” “别的地方也行,哪里都行。” 谈越不在乎去哪里。 窗户里的月亮很大,既不圆也不亮,它就挂在桦树头顶的地方,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他坐在司徒床上,凝望这块黄白模糊的月亮,他们总是见不到漂亮的月色,每一次都是这样。 “今晚的月色也不好看。”他失望地说。 他不知道司徒什么时候坐起来的,忽然从背后搂住了他。 “没关系啊。对了,我是不是还没说过……” 谈越听见司徒很轻的笑声,和司徒耳语的那三个字连在一起。他忽然发现,原来外边的风雪已经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有番外 第24章 番外一 十年 番外一 十年 #穿越到十年前遇见18岁的司徒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1 谈越从c市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了,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楼,在门口掏了半天钥匙。他喝了点酒,眼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7 前的钥匙孔是带了重影的,他插了半天才找到眼。 门总算开了,他蹑手蹑脚将行李放到地上。换了鞋,脱了外套。房门紧闭,他看了眼浴室,也不打算洗澡了,免得水声吵醒司徒。明天周六,他一大早得去画室上班,谈越倒是可以睡个懒觉。 不想这一睡,就睡出事儿来了。 谈越是被冻醒的。他睁开眼睛,先是看见了一尘不洗的蔚蓝天空,云朵软绵绵的,轻盈地往东方飘去,从天而降的雪花棉絮一般飞舞,飘荡着落在谈越脸上,悄悄地融化了。 谈越猛地惊醒,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 他竟然躺在了雪地中。 谈越惊异地四处张望,这儿是一处平缓的山坡,他头高脚低地被放置在了草地上——草地上一层薄薄的雪,把他冻得够呛。他连忙抱着胳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放眼望去,山坡雪白一片,冬日的树林枯槁暗黄,树枝上压了一层层积雪,时不时扑腾着掉下来几块。谈越又嗅见了泥土的腥气,他恍惚仿佛回到了某个小城——w市气候湿,越是接近边界的地方越是如此。眉镇在w城最南边,可以说是华国最潮湿的地方。即便是冬天也是这样。 “这不会是孟拉山吧!”谈越牙齿打颤,忍不住问自己。可问题是,他怎么一夜之间醒来就到了孟拉山呢? 自从两年前他和司徒离开w市,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眉镇。谈越带着他回了老家a市,一个重操旧业做了摄影师,另一个在画室当美术老师。谈越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万万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就又变了模样。 他在雪地里小心地跑动着,又怀疑也许司徒也被带到了这个地方。于是谈越放声喊:“司徒!司徒!你在这里吗?” 哪里有人回应他呢?他不过是徒然地奔跑在雪地里,像一只失去方向的鹿,乱撞着进了树林。这些树和两年前眉镇的树有没有区别?谈越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清,他只记得孟拉山上有火一样红的枫树,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片火原。谈越又想到司徒那一夜带他去看日出,然而迟了一些,到了山沟的地方太阳早就升起来了,后来司徒说下次再带他来,可惜没有下次了。 谈越身上只穿了件薄毛衣,晚上睡觉前把羽绒服脱了,现下他冷极了,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嘴唇也冻得发紫。他在树林里迷了路,穿梭在各个枯萎的树干之间。雪越来越大。 “司徒!”他又喊了一声。 谈越站在树下,他光着脚,冻得几乎没什么感觉了,要是走不出这个树林,说不定会冻死在这里。他把手放在脸前,呼了一口气。 银装素裹的树林之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谈越眼前一亮,他忙不迭踩着雪跑过去:“司徒?” 一个人影从树后走出来。谈越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脸,先是一喜后是惊讶——这个男人,不,应该说是青年,他看起来大概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着和司徒一模一样的面孔,略微带了几分少年稚气。他就这么站在谈越面前,面若冰霜,满脸警惕。 他说:“你是谁?” “啊?”谈越忍不住问他,“你不是司徒吧?” 青年皱了皱眉,“我当然是。” 谈越仔细地打量着他。青年五官脸型与司徒一般无二,个子似乎要矮了一点点,身段比司徒更瘦一些,有一点发育期青少年抽条时的消瘦感。他穿得不多,毛衣长裤皮靴,外边搭了一件敞开的薄羽绒服。谈越这才发现,他肩上还挎了一架□□。 司徒曾经说过,他从前常常和老邢进山猎兔子—— 谈越惊讶得倒吸了口凉气,一个荒谬的念头霎时出现在了他脑海之中。 他急问:“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日?” 司徒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2018年11月1日。” “不对!”谈越心里发毛。他真的是穿越到了十年之前,但是,他来的时候是2028年11月10日,他记得清清楚楚,下班之后同事还调侃他是有男朋友的人,明天不用过光棍节。 为什么会提前了十天? “哪里不对?”他满脸焦急的时候,司徒也在观察着他。 谈越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的司徒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拿到了那张牙美和盘恩的合影。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和盘恩长得几乎一样的男人,他必然起疑。 “今天不是十号?”谈越问,“没记错吗?” “不是,今天是一号。”司徒的声音好像还没完全变声完,比十年后要嫩一点。 他看了看谈越,又问:“怎么不穿鞋?” “我被打劫了。”谈越打了个喷嚏,“衣服也被拿走了,手机也没有。” “很倒霉。”司徒平淡地评价道。 谈越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你能送我到附近的旅馆吗?” 牙美留下了一个旅馆,她死之后,辗转到了司徒的手里,当然,这是她死后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司徒没有时间经营旅馆,这个年纪他还在上学,旅馆主要是老邢在打理。 果然,司徒把他带到了山下自己的旅馆里。 他说:“去洗个热水澡吧。” 谈越掏了半天裤兜,翻出来三张粉色人民币,幸运的是有两张是旧版的。他松了口气,把一百块钱递给了司徒。 “最低一天五十,不包三餐。”他说。 十年前的物价真是太低了。谈越很感动,“那我在哪里吃饭?我可以给你钱,你做饭吗?” “我白天不在旅馆。没空给你做饭。” “对哦你要上学?高三了吗?” “嗯。” 司徒脱了外衣,扔在柜台上。 他说:“天冷,你去洗澡吧。” 旅馆非常旧,墙壁剥落,桌椅也很旧了,墙壁上还贴着过时几十年的梦露黑白海报,有一角的胶水已经不粘了,垂下来挡住了梦露的上半身,远远看去只有一个飞舞凝固的裙摆和白腿高跟鞋。 浴室在一楼,很小也很窄,里面还摆了个老旧洗衣机。谈越脱了衣服,本想一股脑塞进去洗衣桶里,转念一想他没有换洗衣服,就只洗了内衣,把毛衣裤子放在衣架上。 他拧开了热水器。花洒漏水,水流软绵无力,好在水很热,谈越冷了一天的身体总算暖和了起来。 洗完澡,谈越穿着刚才的衣服出现了。 司徒坐在柜台后,捏着一支笔正奋笔直书。他看了谈越一眼,“那里有新的拖鞋。你没换洗衣服?” “没有,行李丢了。” 谈越问司徒借了一件羽绒服,穿上去了外边买了两件衣服将就穿穿,这一买,他又没钱了。 谈越决定打工。 他说:“我能在这里打工吗?” “你能干什么?”司徒头也不抬,好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8 像在写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洗碗,洗衣服,打杂,买东西买菜,拖地……” “不会做饭?” “不会。”在家都是司徒做饭的。 “那算了。”司徒拍板否决。 谈越为了生存,绞尽脑汁又提出了自己另一个优点:“我可以教你数学,我大学专业是数学与应用。” 司徒抬起头,他笑了:“补习?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a大。” “把这道题做了。”司徒递给他一本错题作业集。 一道附加题,小意思。谈越重拾大学技能刷刷写完了,将作业本一推。他问:“怎么样?” 司徒检查了一下答案,说:“当家教也不是不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谈越。” 司徒的笑容一下子淡了。 2 夜里谈越睡在司徒隔壁的房间里,一觉睡醒,他发现自己还是在十年前。 这个梦怎么还没醒? 谈越烦恼不已。 再这样下去,真的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司徒十八岁的年纪,正是最暴躁的时候,万一他一时想不开把谈越掐死了,他还怎么回十年后的世界? 早上司徒出门上学,穿了一身蓝条纹的校服,清爽又帅气。谈越迷迷糊糊地看见他阳光下毛茸茸的脑袋,他还朝谈越笑了笑,嫩生生的,一下子心就软了。 “这么早起床?”司徒说。 “嗯,我出去吃早餐。” “路口就有一家。” 谈越开始摸裤兜,翻出来一叠零钱。 两人一齐出了旅馆。谈越吃完豆浆回来发现旅馆多了一个人,老邢坐在柜台边翻一本书,他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后来那么凶狠,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见谈越来了,也没什么表情。 谈越忐忑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回自己房间了。 傍晚司徒回家,没吃饭,先拿了衣服去洗澡。 浴室的门是坏了的,于是他一推门就看见谈越在脱衣服。 司徒明显尴尬了,立刻把门关上。 谈越从来没看见司徒害羞脸红过,还觉得挺新鲜,津津有味地回味了半个小时。 晚上谈越到司徒房间里帮他补习数学。司徒捏着笔转圈,看起来精神不太集中。 谈越还在认真解题:“这个思路没错,但可以更简一点。” “你身上怎么回事?”司徒放下笔。 “什么怎么回事?” “疤痕。” “车祸。” “车祸能车出来这么整齐的疤痕?”司徒用笔指着他的手臂内侧。 “小孩子不要问太多。”谈越换上严肃大人的面孔,“那是我的伤心事。” 司徒明显来了兴趣:“哦?什么伤心事?” “我被甩了。”谈越开始胡说,糊弄年轻的司徒还是很好玩的,毕竟十年之后他只能被司徒糊弄。 “女朋友?”司徒问。 “男朋友。” 司徒看他的眼神变了:“看不出来你是同性恋。” “你不也是吗?”谈越反问他。 司徒想了想,说:“很明显吗?” 谈越说:“我蒙的,你真好诈。” 换成十年后的司徒他肯定诈不出来。 “所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性向的?”司徒托着腮,笑容清纯无害。 这个年纪的司徒还是挺爱笑的,几年之后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大部分时间都是面瘫了。岁月是把杀猪刀。 谈越镇静地合上书,面对这个问题,他一点也不慌张:“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我想听你怎么圆。” “说出来你也不相信的。” “你说。” “我穿越了,其实我来自十年后。” 司徒姿势不变,似笑非笑地说:“十年后?” “对。” “你说说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的?” “你没有现在这么爱笑了,不当活神了……哦,你还搬到a市定居,现在是个美术老师,就是在画室教艺术生画画那种。你很喜欢画画,但最后没有选择当艺术生,高考之后后悔了。”谈越边想边说,“你的眼睛还是有问题,必须定期去医院复查。眼疾是家族遗传,谈克笙也有这种病。” ——他说的这些事,关于司徒的爱好、身世以及活神,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都是秘密。 司徒霎时脸色难看:“你真是十年后过来的?” “真的啊。”谈越很无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这里。”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司徒说接着问。 “我和你的关系,你真的想知道吗?就是你想的那样啊。” “哪样?” “我们快结婚了。”谈越说,“上个月你求的婚。你没发现我无名指戴着钻戒吗?” 说着他摊开左手,台灯下,一只银色钻戒在谈越无名指上闪闪发光。 司徒:“……” 第25章 番外一 十年 3 换位思考,谈越完全可以理解司徒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现在的司徒还没有释然自己的人生被调换了这件事,然而十年后的谈越告诉他我们搞在一起很久了,换成谁也接受不了的。 于是两人一天没说话。 谈越站在花洒下洗澡,水有点冷,他匆匆洗完,又开了洗衣机。旅馆的洗衣机很旧,一运作起来简直天摇地动,声音响得仿佛是防空警报,呜呜呜呜嗡嗡嗡—— 门突然开了。 谈越抹了把脸,看见司徒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对视了两秒,他进了浴室,把门关上了。 他说了一句什么,洗衣机声音太大谈越没听清,赶紧把它关了。 谈越问:“你刚刚说什么?” 司徒说:“我是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什么事?” “以前那些事。” “你没怪我。” “就这样?” “是啊,”谈越笑了,“你一直心地善良。你进浴室就为了问我这件事?你好像是说过你曾经很苦恼,但你后来想通了。” 司徒没说话,目光直愣愣地一直盯着他的脸。 谈越转过身去开洗衣机。他拿着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突然从背后被抱住了。 他转过去时,司徒试探似的亲一下了他的嘴唇。 “你干什么呢?”谈越推开他,震惊不已。 “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司徒手指碰了碰他的脸,好奇地打量着,“我十年后不是这么亲你的吗?” “其实我能理解为什么未来我会和你在一起。”他接着说,目光澄澈,“你真人比照片还漂亮。” “……卧槽。”谈越目瞪口呆,难得地脸红了,“你可太会调情了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39 于是司徒又吻了他一次,一个唇舌交缠薄荷糖味的吻。 “这次对了吗?”司徒问他。 浴室的洗衣机又开了,巨响晃动掩盖了所有声音。晚上受到惊吓的谈越没有帮司徒补习数学,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睡醒他问了老邢,今天是十一月三号,谈越还是没有回到十年后。 司徒今天没去上学,他被老邢带去县城医院复查眼睛了。两个小时之后回来的只有司徒,不知干了什么身上热腾腾的,一股少年气。谈越见他回来立刻揣上书准备回房间,被司徒拦住了。 “你躲我干什么?”他说。 “没什么。” “不喜欢我亲你?” “……” “我们是一个人啊,你以为是什么?” “才不是啊。”谈越咕哝着跑了。 洗澡的时候在镜子里谈越看见自己后腰一圈淤青,昨晚在洗衣机上撞的。司徒下手没轻没重的,接个吻还得搞强吻。 洗完澡刚好遇见司徒打完球回旅馆,额头湿漉漉的,衣服掀起来擦了下脸上的汗。他问司徒:“水热吗?” “热。”谈越说,“去打篮球了?” “嗯,你会打吗,下次一起。” “不会。”谈越摇头。 年轻真好。 谈越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也喜欢打篮球,工作之后青春和球技一齐远去了。 晚上司徒敲了他的门,叫他去研究数学题。谈越夹着草稿纸和水笔忐忑地去了,满脑子都是“性感家教在线补♂习”。 这个梦真是太疯狂了!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今天做几何题目,谈越把两种解题方式写出来让他自己研究一下,又过问了一下他的成绩。 司徒的成绩竟然还不错。 然而遗憾的是司徒高考后却没有去大学报道,直到八年之后才彻底摆脱了眉镇。现在的司徒还未知晓自己扭曲的命运将会更扭曲。 司徒写完选择题,一抬头看见谈越又发呆了,他问:“怎么了?” “一想到你未来几年都过得很不舒服,我也兴致不高。”在梦里,谈越十分坦诚。 “回去后对十年后的我好一点就行。”司徒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是啊。” “多喜欢?” “这个问题怎么答……我曾经为了你命都不想要了?差不多这样吧。” “那我呢?也这样喜欢你吗?” “嗯。”谈越点了点头。 “你这样说,好像未来的我很幸福?” “比现在幸福。”谈越拨开他的手,“所以,现在你要努力生活,别放弃。” “本来想问你我俩怎么认识的。”司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出来就没惊喜了,还是不问了。” 谈越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椅子挪远了一些:“拜托你,好好学习别分心。” “我不就是预支了一下未来我该得的两个吻……” “你有本事就去亲现在十八岁的我。” “太远了,算了。”司徒说,“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回去?已经第三天了吧。” “不知道啊。”谈越茫然道,“我一觉睡醒就在雪地上了,而且我睡前是十一月十号。来到这里是十一月一号。谁知道怎么回事?” 司徒说:“可能是你只在这里待十天的意思?” 4 十天? 那也不长。 日子开始变得很快,一天天很快就过去了。 司徒去上学的时候谈越就翻他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把他做错的题圈出来用红笔写嘲笑他的表情和正确答案。有时候他会陪司徒去打篮球,傍晚一起去买菜。 九号的时候司徒带上谈越去了孟拉山看日出,也算是弥补了那年没有实现的承诺。孟拉山被雪埋了,路上又是冰又是雪,树林全都戴上了乳白的帽子。司徒身姿矫健,扛着□□,深一眼浅一眼瞄着树林,大概在找野兔。十年之后的山沟如今已经冻住了,溪水凝结成了灰白的冰块,枯枝落叶稀疏地飘落在冰上。司徒走过去在上边踩了一脚,溪水表层的冰咔擦一声,裂开了。谈越好奇地蹲下身,冰层不是很厚,水时缓时急地在冰下运动着,流水声很轻。山沟两旁的枫树还没有十年后那么高大,枫叶也没有那么红,被雪盖了盖,冻得有些发黄了,像泥土的颜色。 谈越把刚摸了雪和冰的手往司徒脸上蹭:“你怎么一点也不怕冷啊。” 司徒笑了,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太阳在他背后缓缓升起。 谈越心想如果司徒也能穿越到十年前,和十年前的自己相遇也很不错。不过那个时候的谈越性格比现在差劲多了,两人说不定得打起来。 十一月十号,谈越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是夜,谈越照常敲开了司徒的门帮他补习数学。 司徒把书本一扔,说:“今天不学习了。” “别吧。” “我们聊聊天。” “该聊的都聊过了。” “想了解一下你。” “十年后你想怎么了解都可以。” 司徒看起来有点不高兴,这个时候的他还是喜怒形于色的。谈越安抚地拍拍他的头:“好了,我们做题吧。” “你马上就走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司徒看着他,“好像在做梦。” “我也觉得我在做梦。”谈越被勾起了从前的回忆,司徒之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他的出现,会令他在未来的日子好过一些吗? “你以后会受很多苦的。”他说,“你读不了大学,而且那些人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贩毒吗?” “你知道?” “早就想过了。”司徒无所谓似的笑了,“其实我很乐观的。” “那就开始学习吧。” “读不了大学还学习?” “多学点总不亏。” 写完作业,谈越伸了个拦腰,起身时发现桌上数字时钟显示的时间是23:57。 司徒也看见了,他说:“好险,差点忘记时间了,就剩三分钟,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谈越沉默了须臾。 窗外正在下大雪,北风呼哨。 2018年的冬天很冷,司徒以后还将度过很多个这样寒冷的冬日。 “其实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非要说点什么的话,以后你难受的时候,想想你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好,比现在好多了。”谈越在司徒额头亲了一下,“我在未来等你……一定要等我啊。” “行吧,我答应了。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司徒笑嘻嘻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张开双臂像是要抱他。 他背后的时钟数字在这时突然跳了一下。 00:00 谈越猛地睁开双眼——熟悉的吊灯和天花板。他难以置信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40 客厅里已经开了灯,走廊上,他远远地看见司徒抱着一条毛毯向他走来。 “做噩梦了?”司徒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怎么不进屋睡?” “不是,我梦见十年前的你了。”谈越懊恼地说,“还没抱一下就醒了。” “抱什么?” “你啊,你让我抱抱你。” “我还会说这种话?”司徒忍不住笑了,“你的确在做梦。” “唉,可能真的是梦吧?”谈越叹了口气,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每天都帮你补习数学也很累啊,我很久没写数学题了……不过,十年前的你好像也很喜欢我。” “无论什么时候的我都会喜欢你的,”司徒连人带毯地抱起他,“好了,回房间睡觉。” 5 两人大被同眠,大概是受了穿越十年前的梦的影响,谈越忽然旧事重提。 “那年你在客栈见到我第一眼,是不是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不知道。”司徒坦白说,“你好像更喜欢‘活神’这个身份——你看见那个红面具就很兴奋。” “有吗?” “有。” “好酸啊你,”谈越取笑他,“干嘛吃自己的醋?” 当时的谈越在司徒眼中病得不轻,行为有悖常理,有时又很正常。现在想来是没好好吃药控制病情的缘故。不过谈越在床上很乖,说什么做什么,和平常是两个样子。当然,在舟上他也是安安静静的。 司徒如此回忆往昔的时候,谈越的话题已经跳转到了他离开的那天了。 谈越耿耿于怀地说:“我走的那天,山里的月色其实不怎么样。天还特别冷,临走前我说‘今晚的月色真美’,你竟然还问我‘是吗’……” 对月色的称赞是夏目漱石的一句隐喻,意指含蓄的告白。然而司徒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还以为月色只是月色,仅此而已。 “我真不知道。”司徒第不知道多少次为此道歉,“真的。” 谈越呵了一声:“你现在还不如你十年前可爱。” “你怎么念念不忘这个梦?” “我觉得不是梦啊,我在梦里待了差不多十天。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没有回到十年前遇见我呢?”谈越琢磨了片刻。他猜,原因大概是十年前的司徒太孤独了,他未来的爱人才会错开时空从天而降。而十年前的谈越并不需要此时的司徒,他正忙着打球和高考呢。 “你们都做了什么?” “没什么,陪我去孟拉山看了日出,很大的雪,很大的太阳,就是枫叶都不是很红了有点可惜。我还和他们说了我们的事情,他震惊了一天就接受了,你可真有意思。”谈越想到十年前的司徒,打了药似的兴奋,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戳了戳司徒的胳膊,“你快睡吧,看看能不能回到十年前,十年前的我也想遇见你,快点……”谈越哄着他。 第26章 番外二 太阳 番外二·太阳 1 赵赵生在a省,妈妈和外祖母都是画家,耳濡目染之下,赵赵从小的梦想就是子承母业。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他还是没有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因此沮丧不已。这一年是二零二零年的冬天,美院的老师指出赵赵的作业和他的设计都一文不值,教室里赵赵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的梦想也摇摇欲坠,他开始放飞自我,与此同时他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司徒。 赵赵和司徒是在一个微信群里认识的。微信群是个不正经的交流群,兼有约炮和交流绘画的功能。司徒在群里十分沉默,像一颗沉在湖底的小石头,而赵赵是天天浮在水面吧啦吧啦发言的泡泡。赵赵注意到了他,那时候司徒的网名叫庆庆,和现在一样,他就没有改过名换过头像,鬼知道他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在大家都流行装逼网名、英语网名和符号简洁型网名时,他起了一个淳朴的名字——“庆庆”。赵赵曾经问他:“这是不是你的小名啊?庆庆是什么鬼,听起来好像隔壁家的王二傻子的小名!” “不是我的名字。”司徒说,“我随便打的网名。” 关于这个网名究竟是不是随便取的,目前已经无法考究了。总之从那一年开始,赵赵和庆庆开始有了网络上的往来,他们给对方互相发自己的草稿和成品交流心得。后来的某一天群里有人提议线下聚会,纯洁的聚会,不是约炮那种,赵赵敲了司徒,司徒却说他没有空,不去。后来每一年的聚会他都说没空,不去。一直到这个群死了,解散了,他也从未露过脸。 二零二六年的深秋,赵赵又一次带上自己的心、画笔、手机和无处安放的浪荡前往了南边的小城市w市,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经人介绍转车从县城去了w市的小城镇眉镇。那时候他们说,这里的人十分“淳朴”。赵赵第二次来眉镇,他依旧十分高兴,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再次找到灵感与天堂。 也就是这一天晚上,他遇见了一个青年。这个青年站在出租车外边,个子高且瘦,白皮肤,看起来又漂亮又凶,说话的口音像是和他一个地方的人。于是他问:“兄弟,哪儿人啊?” “a省。”他不说市只说省。 赵赵觉得挺好的,高兴地说:“我也是a省的。” 这个眉眼戾气很重的漂亮青年说他是来旅游的,赵赵深感遗憾,说自己是来写生的。 青年没有什么表示。车开了,缓缓前行,赵赵问他叫什么名字。青年说“谈越”。 谈越看起来是个很容易的人,这个容易是指他不斤斤计较,睡在哪个旅馆都可以,吃什么都差不多,和谁同车同住都可以。现代社会中不乏有这类对外界敏感程度很低的人,显然谈越也是其中之一。这一天,他们的司机把他们载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客栈外边,客栈外站着一位身材高大、令人过目不忘的扫地僧。扫地僧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冷漠。赵赵有点摸不着头脑,怀疑这恐怕不是个正常客栈。但是谈越压根就不在意,或者说他可能没有感受到客栈不正常的点。 受他的影响,赵赵也放下疑惑,摇摆着走进了客栈。 在客栈里,他们遇见了客栈的老板司徒。这个时候赵赵还不知道客栈老板司徒就是和他在网上认识了几年的网友庆庆。司徒是一个非典型的盲人,他相貌俊美,身材标致,把谈越唬得一愣一愣的。赵赵并不是没有发现谈越用审视犯人和观察大熊猫的复杂目光打量司徒,其实客栈里的人全都发现了。瞧把老邢给气的。 所谓人太放肆,就会遭天谴,第二天谈越的眼睛出了毛病,被活神降灾了。当然那天赵赵不在客栈,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事儿是在他洗衣房遇见盲眼洗衣服的谈越之后,庆庆告诉他的。 庆庆说:“谈越的眼睛瞎了。” 赵赵尚且不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今天老板精分了吗 作者:威威王 分卷阅读41 知庆庆与司徒就是同一个人,他睡在床上大惊失色,他回复:“你是谁????”四个问号表达了他的震惊之深、之重。 “司徒。”庆庆发来了轻飘飘的两个字。 赵赵差点昏厥。 “卧槽,原来是你。你开了个客栈在眉镇啊,怎么没有告诉我。老朋友了,你是不是要帮我打折是不是是不是??” “好。”庆庆,不,司徒回答得十分整洁。 “等下,谈越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啊。”赵赵又想起来这个事儿了。 “来客栈的第二天。” “太巧了吧……等下,你的眼睛没事吗?你不是个盲人吗怎么发微信的?” “时好时坏。别跟谈越说。” “哟呵,你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赵赵一下子嗅见了奸情的味道。 “没有啊。”司徒说。 2 在赵赵的逼问八卦下,他很快知道为什么了。 司徒说:“我认识谈越很久了。” “哦嚯!”赵赵大声哔哔,“看来你们真的有一腿嘛。” “不是,他不认识我。” “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司徒发来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扫描照,看样子应该是某本杂志上的一角。青年摄影师谈越的个人照,胡子拉碴,年轻而性感。再看一眼时间,二零二四年。 “哇哇哇哇哇哇哇——”赵赵忍不住发了条语音,“他是不是你梦中情人?你无意间在摄影杂志上看见谈越,惊为天人,相思成疾,辗转反侧。不曾想,他居然出现在你的客栈里,这简直就是瓮中捉鳖、羊入虎口!” “不是,”司徒又发了个否定词,“非要说的话我应该是现在才喜欢他的。以前没有这种念头。”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嘻嘻!” 于是赵赵要拿这张照片去调侃谈越,但他又答应了司徒不能暴露庆庆是谁或者说司徒的存在。 下楼吃饭的时候,谈越脚步虚浮,脸色煞白,在赵赵眼中属于十分明显的纵欲之相。他很虚弱,连夹个肉丸子都办不妥。赵赵和司徒轮流对他表示了关心与爱护。在这顿饭上,通过这张几年前的杂志照片,赵赵牵线搭桥让司徒成功加上了谈越的微信。 但他没想到,谈越出门鬼混去了。 因为赵赵是个喜欢出门鬼混的人,所以他也以为谈越也出门鬼混了一回,不然他脖子上怎么会有勒痕呢? 再加上赵赵经验丰富地看见了他衣服里更加明显的伤疤,他断定谈越是一位热衷s m的真人不露相的抖m。于是他问谈越是在哪里玩的,还是带人回客栈玩的,然而谈越不愿多说。 赵赵问司徒:“他竟然是这方面的选手诶!你也是吗?” “他不玩这个。” “你又知道了?” “嗯。” “话说,你加他微信有好好聊天吗?” “没啊。” “为什么?” “他人就在客栈。” 赵赵一拍脑袋:“也对哦,我是不是多此一举?” 他刷新了一下朋友圈,正好看见谈越发了一条:好无聊好想被强.奸.jpg。 他一下子觉得,说不定谈越和司徒真的能成一对呢。 仔细看看,他们也确实登对。两个人都对彼此有莫名其妙的兴趣,也是缘分了。 3 后来的事情赵赵就不太清楚了,反正他们在庙里的激情一夜仅限于他和易云、夏升的三人行。被剩下来的司徒和谈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有一段时间司徒和谈越很黏糊,赵赵私下问司徒,他却说你和易云是什么关系,他和谈越就是什么关系。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化到了炮友,也仅此而已了。 赵赵开始画画,他画眉镇的太阳,其实太阳只有一个,谁画的太阳都一样,但他觉得眉镇的太阳不太一样,于是就下笔了。在下笔之前他嗑了药,觉得飘飘欲仙。不想他正好被司徒撞见了。 司徒脸色阴沉:“你吸毒?” 赵赵迷迷糊糊的,有些紧张:“易云也吸啊。” 司徒表达了他的不解:“我以为你和谈越是一样的,坐错车才来到这里。” “不是的,”赵赵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度假’。” “我看你是疯了,”司徒说,“戒了吧。” 赵赵其实是想过戒毒,以往从来没有人劝过他。 那个星期他没再吸毒了,不久之后他就犯了毒瘾。 清醒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遍,实在太痛苦了,夏升守着他,说:“戒了吧。” 那天之后,他发现谈越消失了。他问了司徒,司徒说他回家了。 “不回眉镇了吗?” “他不会再回来了。”司徒平静地说。 “唉,”赵赵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然而第三天,谈越突然出现在了客栈里,就像他当初说来就来一样。 赵赵开始调侃他和司徒,然而谈越又说他们只是炮友,那语气简直了。可怕的是司徒竟然也没有反驳。 赵赵懒得理他们。他又开始画画了,画他的太阳。 4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赵赵总算知道了。最恐怖的事情绝对是,你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客栈里,而外面正在黑帮火并。二零二六年了,居然还有黑帮!鬼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赵吓坏了。 好在很快警察就压制住了局面,赵赵也渐渐不害怕了。警察找到他问了一些事情,关于司徒,关于毒品。他突然想起来,客栈的三个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赵赵很快到了山脚下,他看见很多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人和尸体被抬下来,救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 谈越像个木头,呆呆而疲倦地坐着,满眼血丝。他说,老邢死了,司徒下落不明。 也就是那一天,谈越像是疯了,车子就要发动了,他却说他在树林里见到了司徒。他就这么推开门跑了出去,像一个谁也拦不住的疯子,可怜又悲哀。 奇迹的是司徒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司徒浑身都是血、奄奄一息地被谈越背出了树林。 后来赵赵回忆起那一天的太阳,实在是金灿灿的,好像个饼。 客栈空了。赵赵也总算把他的画完成了,他笔下的太阳就是眉镇的太阳,耀眼又遥远。 再后来,赵赵在b市参加了一个画展,竟然看见了司徒的画,画中人则是谈越。真是奇妙。赵赵立刻给司徒发微信请他们来b市吃饭,司徒回了一个“好”字。 分卷阅读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