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朝不许修仙》 分卷阅读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 《兖朝不许修仙》作者:流星海 文案: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兖朝有个一枝独秀的规矩,坚信社会主义无神论。 原因是求神拜佛什么的降低民众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的积极性。 但小道消息说是因为兖朝开国皇帝被一位美貌脱俗的道士伤透了心,所以一怒之下……emmm 兖王朝破灭前二十年,荷花塘里还不喜欢飘死尸,有个自诩不正经的醉鬼,迷迷糊糊随着命里姻缘指引搅和进一场大案。 主产品:潇洒流氓攻×家暴狂受 副产品:美貌烦人精道士受×傻缺二逼帝王攻 混搭玄幻 转世 长生 祭刀等各种开挂属性,谨慎…… 年上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七,沈长流 ┃ 配角:青栎(易回),李敬存 ┃ 其它: 第1章 不留客 窗边那桌客人又招了手。温酒小厮往大堂这里一瞅,掌柜的进了后厨去了,元宝哥儿忙着招呼那暖阁里的客人,都抽不开身。小厮在两个壶之间打了个来回,提着那壶“受关照”的酒,肩上搭二尺宽布,学着元宝哥儿那模样,踩着小碎步一路颠过去了。 早些时候客人点了酒,掌柜送了一碟茴香豆,如今酒瓶见了底,茴香豆才消去不过几粒。这人迷迷瞪瞪趴在桌子上,似醉非醉,小厮不清楚这人指挥,便要问客官是再来一碗还是一壶,只见那客人伸出修长两指,微微弯曲,点着那空掉的酒瓶子。 小厮倒酒的时候打量这不露脸的客官,一身灰白旧袍,洗的倒是干净,头发用根青布条散散一系,脚下的靴子倒是新亮,靠墙的那一侧在腰上挂一把窄长刀,缠着一层灰布,只露出刀镡以上,根本看不出名讳。 乱世良善人家难为,赋税朝令夕改,有点门路的人都送子嗣上山学艺,一来二去,各门各派倒是兴旺起来,连个无名山头都要立个青山门,无头帮来凑个热闹。可惜除了些个赫赫有名的帮派做朝中宦官权臣的爪牙,其余的都不成气候,多是帮派里收上人来,收下一笔传道授业费,给个名号,发下一柄村头铁匠拿边角废料锻造的三尺铁剑,发几角碎银,便大手一挥美其名曰让这群弟子游历试炼去了。 这亏本坑人买卖自然不能久做,久了就都看出门道,所以除了撵走一大帮,自然要留几个扩充山门,若要真进了山门那自然是苦尽甘来,且不说那一身校服看上去唬人,就算是呆在门派里混吃等死,隔三个月也能胖他个三五斤,所以穷苦人家就总抱着这侥幸砸锅卖铁凑一笔传道授业费,把孩子送进去,而真进去的也了了,所以那些被游历的人,多抱着一柄破铁,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于集市上白拿吃喝,调戏民女,官府管不得这群流氓,渐成一股气候,背刀持剑的遍地走,碰上门派之间有宿仇的,还要假模假式咋咋呼呼打一场,行侠仗义之风沦丧至此。 小厮是掌柜的远方表亲,乡下来的,今儿个刚上工,别的话还不记得多少,唯二两条,一是街上背剑的都是不中用的草包,二是看着草包就添水。这客人一身旧袍且背一柄剑,当非草包莫属了。 小厮往细瘦婀娜的酒瓶里倒满了,学着宝哥儿模样喊了一声“客官慢用”,转身欲走,却被那修长两指给扯住了腰带。 “客官还有吩咐?”小厮兜着腰退回来,那客官撤掉两指,懒懒散散从桌上爬起来。小厮虽没见过世面,见到这人面容还是知道刚才眼拙估量错了人,那一双眼睛迷醉覆着一层粼粼水光,像幽碧的潭面上刮起一层波澜,直鼻深目面容清俊,神态之间是似醉非醉。 那人目光转到小厮身上,微一笑,“新来的?你且换一瓶来,这味儿不对。” 小厮腆着脸笑,“对不住,对不住。” 小厮拎了酒瓶回来,元宝正好收了盘子往后厨里去,一打眼便知道怎么回事,直摇头道“该打该打”。小厮嘟囔着嘴,“我拿知道穿这穷酸样是认货的?” 正巧了掌柜站在柜台前,小厮一回去便被戳了一指头,“拿这水货去忽悠人?” 小厮委屈极了,好歹也是远房表大爷,怎的就不体谅他刚来,再说这不是他教的么? 掌柜斜觑他,“怎么?觉得冤枉?” 小厮不吭声。 “今儿给你上第二课,听好了,就这位侠士再来,一分银子不给,你也把最好的梨花酿给人送过去,懂?” 小厮点头如捣蒜,“知道了表大爷。” 那客人就这么来回添酒,等到日头西沉,远山的高松镶上一层红边,那客人在桌上扔了银子,小厮往温酒槽里加水的功夫,就见衣角在从门槛里旋出去。 夜晚,元宝往大堂火炉里下满了碳,拉开桌子拼在一块儿,小厮赶眼色从里面把俩人铺盖卷抱出来,绕道外边去关堂门。 初春料峭,风还冷飕飕的,小厮拉过两扇门,合上的关口往斜对门兰苑瞧了一眼,登时吓了一跳,房顶上居然有个人。 “元宝哥元宝哥,那房顶上有个人!” 元宝铺着铺盖呢,头都不转一下,“是七侠士吧,别大惊小怪的。” “七侠士?” 正当十五,月光跟匹练似的泻下来,照的神州大地明晃晃一片,小厮目光定定,这不是白天的酒客么? 吹了灯,被子都拉到脖颈子了,元宝旁边小厮还在翻来覆去去。蹬腿又不敢使劲蹬,就这么压着声音来回动弹,元宝眯了眼被扰的睡不着,遂转过身来,“你是想问这背剑的酒客吧?” “嗯。” 元宝把被子边掖到下巴底下,“那你知道咱这酒馆,不留客,是怎么来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的意思就是开始坑人了……emmm 第2章 拈花 早七八年前,新帝还没上位的时,江湖上负剑行走的还是真侠士。这曲水亭街有两样事物最为有名,一是兰苑里国色天香的头牌拈花,二就是开门做生意却四六不认的不留客。 说起这拈花,本来这头牌也没这么天下闻名,只是哪一天有个穷酸词人从兰苑楼下路过,偏不巧睹了一眼真容。爱之深情之切,写了一首传唱至今的淫/词,这穷酸词人发了狠要考取功名做个张生,金榜题名之后来迎娶这青楼里的崔莺莺。只是时运不齐,连个举人都没混上,可是凭着那词这拈花却身价日涨起来。 那兰苑的麽麽又听了哪个穷酸骚客,附庸风雅弄了个轰轰烈烈的赏花会,曲水亭街从东到西三五里地,门门户户都扯上了红绸,挑上了红灯笼,整个兰苑都被五颜六色的各色花草给盖起来。等到掌灯时分,那天女拈花一袭绯红轻纱从百花丛中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 赤足而出,随手折了那些花儿抛洒给众人,整条街都沸腾了。 只是这通红的夜晚注定不安宁,曲水亭街顾名思义,有流觞曲水,长街中央一道水流,常年水量充沛,上游居住着本地钟鸣鼎食之家,先是热闹非凡之时有个女儿家呼的尖叫起来。 那拈花正在百花丛中起舞呢,旁人没注意的时间里,有个落魄秀才没了魂似的,呼的一头撞上了桥上的石栏杆,照准额头磕上去的,登时凹下去一块,血流如注。 起舞弄乐的已经有些走调了,那麽麽照着那弹三弦的狠扭了一把,那人疼的一激灵,弦这么重重一弹,乐队登时鼓乐齐鸣,又把人注意力引回来了。 有围观客认出这衣不蔽体的穷酸秀才了,“哟,这不是那王大才子么?怎么许久不见是遭强盗打劫了怎的?衣服破了都不换换。” 那秀才睁开被血糊的透透的双眼,“美人……误我……”,说罢便晕了过去。 众人看那台上翩跹起舞的拈花,看着这秀才着实不落忍,有接话儿的道出缘由,说这秀才想求麽麽让他见一面拈花,麽麽直接采人把这秀才七手八脚扔了出去,这秀才堵着一口气花光了银子去赶考,结果连个举人都没混上。如今这拈花在台上回眸一笑颠倒众生,秀才算是捧红了拈花,却连葇荑小手都拉不着,可不是郁结在心中么? 众人为这秀才可惜半天,也是没个好办法,兰苑的几个小厮过来又是七手八脚把人抬走了,那赏花台上拈花已经下去了,上来几个梅兰竹菊吹拉弹唱,也都颇有几分姿色,人群复又热闹起来。 入夜之后整条街更是人声鼎沸,货郎在头顶上顶着篮子叫卖,各种生肖的糖人眼花缭乱扎在枝头,惹得不大的小娃娃从东头跟到南头。兰苑下了大银子,夜色浓重之后花样愈发热闹起来,请了南头进过国都的戏班子,要唱个通宵。演的名目都是恨逢春,两相眠这样痴男怨女的调子,惹得下边一众来凑热闹的女儿家以袖掩面,恨不得也遂了那主人公的凄惨身世投河去了。 正当这热闹正酣,人们早已早已忘了先前秀才那插曲,台上有个丑角连翻十六个跟头,赢得一片喝彩,忽的又来一声尖叫。挤在前头看戏的人不乐意了,各个嘟嘟囔囔,“咋着?又跳河了?没完了是吧。” 戏台子上敬业,那黑脸老生气沉丹田,提气一喊,高亮嗓门,哇呀呀呀一声,看戏的又被拉回神来,可是跟先前秀才撞桥不一样了,人群渐渐骚动起来。场面诡异,等到又有个粗犷嗓门在河道上游老远处大喊了一声,“这里有个死人!” 霎时,围在台前的人呼啦一声全散了,跑路的跑路的,凑热闹的。没跑的都死盯着那河道里的水,慢慢的浮着一层红,随着水流缓缓而下,晕染开来。 人群又发出一声尖叫,“又有一个!” “嗳?那不是上游徐员外家的丫鬟么?” “还真是,那不是他们家看门的家丁么?上回我去送莲蓬见过的。” “徐员外家怎么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众人惊恐不敢大声言语,家丁都这样了,那徐员外能安然无恙? 果然,没一会儿,“快看,那是不是徐员外的夫人!!!” 员外夫人是个茹素信佛的善人,出了名的心善,不少人都受过恩惠。 众人这时也不惧怕顺水而下染了整条河的死尸了,齐心协力先把那尸体捞上来。 徐夫人死状惊恐万分,面目骇然。下手者残暴不已,将这手无寸铁的老妇人抹了脖子之后还扎了七八刀。 人心惶惶之际知县亲自带人奔了过来,众人已经把顺水飘下的尸体都打捞起来,红水还是源源不断的往下流,染红了一条河。 先前已经有人报案说是徐员外家的人,知县已经派捕头带人快步赶过去了。知县是个胡子一把的清癯老人,贬官至此,和徐员外是至交。此时看见员外夫人尸体,想到老友生死未卜,身子就要一软,幸亏被师爷一把扶住。然而登时那头火光冲天,有人从老远的地方喊过来,“不好啦!徐员外家走水了!!!” 师爷一晃神没忍住,知县忽的就倒下去了,正正当当磕在尸体脚下。 兰苑的大戏早就唱不下去了,人都跑的跑,散的散。麽麽当机立断,关门打烊。 第3章 混沌母神 徐员外在本地素有名望,早些年在朝中官至工部侍郎,退下来之后举家迁回济南府,几年前本地段黄河淤堵,沿岸百姓叫苦不迭,还是徐员外亲笔提了一封信送到皇城里去,上边才拨下银子来。不光如此,本县的许多后生都受过徐员外提点,是远近闻名的徐老先生。 徐员外膝下仅有一子,名叫徐起澜,年少时便被出云一派的高人收去做门下弟子,这时行侠仗义之风在民间还蔚然,出云一派于林立派系中更是个中佼佼,所以百姓对徐家一门愈发敬仰。 一家十一口被残忍杀害抛尸河中,接着一把火把徐家院子烧了个干净,徐员外尸体被活活烧成焦炭。前工部侍郎灭门惨案惊动朝野,刑部亲自派下人来,大理寺其后督查,一来二去查了一个月,上报的结果却是谋财害命,手法残忍毫无章法,断定凶手是流窜的贼寇。 出云一派源自蜀道,徐起澜通过秘法得知事情绝非如此,对此结果当然不认。刑部办案的都撤走了,徐起澜拒不下葬。 徐员外灭门之时是流火七月,暑热难当之际尸体却毫无腐坏。刑部的人走了之后,历城百姓都发现城里渐渐多了许多背刀负剑客,大有越来越多之势。 八月初六,许久了无生迹的徐家宅院,在院中立起了一座奇高的石塔,搭起了巨大的祭坛,祭坛之上阵法狰狞。那些侠客不再游赏湖畔荷花,皆神色肃穆赶往徐家宅院。 徐起澜为了沉冤昭雪,以出云派大弟子身份,往天下各大门派发信,陈曰愿以阳寿五十载与来世来来世之运道求徐家灭门真凶,行大祭,请混沌大母神,逆天势换命格!望诸位天下豪杰同往观之。若他日终昭雪瞑目,行还愿大典,则三世福佑加诸其身。 徐起澜拿自己的命,行禁术,血祭邪神,以三世福泽运道为筹码求一个真相,武林皆惊。 血祭得来的福泽运道不同于一般命格,无论你这一世丧尽天良还是杀人如麻,下一世轮回丝毫不受影响,所有罪孽皆是施术者一人承受,沦为畜生道。佛道二家皆言三世乃是轮回极限,若三世皆为畜生道,三世之后出轮回立下无间地狱。 蜀山一脉自古多有仙侠之迹,可如今天下灵气衰微,修仙道得飞升早已成为久远传说,人间修道者多是道教炼丹的术士,长生不老者没有,坑蒙拐骗者居多,许多远古之术都已失传。仿佛人间都忘了世间真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 有神这一码事。 何况,仙道者道貌岸然,不理红尘事,唯有以身血祭的邪神,你饲他一口血,他便必定遂了你的愿,且只论交易,不谈道德,何其快哉! 然而血祭也早已失传,相传有血祭者因怨拿自己刚出生幼子开祭,请来的邪神杀光了一个城池的人,然而所有都是传说,出云一派早已入主中原多年,是修剑道的高门,此番若真能见识到传说中的禁术,也不枉此行。 所以天下豪杰,除了那些真为徐起澜的孝义感动而来,剩下的多半是来一睹这换命的禁术的。 兰苑斜前头有个茶馆,门面小,生意薄,铺面却是祖传下来的。可那二世祖掌柜,欠了一笔驴打滚,再不给银子就要被剁碎了扔大明湖里喂虾,火急火燎便要卖了,恰巧有个邪脾气客人正巧在门前摊子上喝茶。 这二世祖掌柜的和人正议价呢,这客人就指着那不远处冒出来的塔尖,和塔顶之上诡谲的云层,问:“这就是那徐员外家?” 青天白日之下,那塔尖上一大片黑云诡谲的旋转着,不停的旋转把周围的云彩都吸到中央,形成一股黑色龙卷风,从天际当空而下,与那通天塔对接,把塔顶包裹起来。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 二世祖瞪大了眼睛,吓得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登时就要尿裤子。那风暴越旋越大,不断膨胀,像悬在天空一个巨大的漏斗,风暴之中似有有鬼嚎哭,曲水亭街上所有人都出来了,惊悚又好奇的观望远处的异观。 那二世祖忽的跪地,踉跄着趴着要走,那客人背后长眼一般一手把人抓住了,“你跑什么?” “我进去给大爷们沏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儿,客人看这二世祖德行,又看了一眼那阴云,“怎么?你知道邪神?” 那二世祖一下就软下来,哭着跪下来,“我不知道不知道……” 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搁到眼前来,那客人陡然严肃起来,“你这店,我盘了,不过这邪神的事,你知道多少?说!” “那邪神找不到临时接愿的人就要杀人!接愿不还原的也要杀人!” 那客人似不耐烦,一脚蹬在二世祖膝盖骨上,喝道:“什么接愿?你怎么知道?嗯?!” “我说我说!接怨就是暂时有人接下施术者发的心愿,我家祖上是蜀地北迁来的,有户人家也是被灭门,唯独漏下一个妻子,含恨请了混沌母神,结果请愿之后没人接怨,那母神吃不上供奉,就发怒把方圆五十里都用黄沙埋平了!我家祖上是拼了命逃出来的。” 那客人把钱袋往他怀里一塞,“走吧!” 此时徐家宅院内,通天塔上弥漫着淋漓鲜血,那血红的近乎黑,源源不断顺着塔身留下来,还在不断继续淌。所有人都被那股飓风刮得站立不稳,根基差一点的已经矮身扑倒地上,好些的纷纷拄剑而立,发带和衣襟被刮得纷纷扬扬。 唯有一派还有风姿,那是终南一派,周身雪白,十二个弟子背向而立环成一圈,佩剑插在前边,十二柄剑发出发出嗡嗡声响,形成强大共鸣,剑栅围出的包围圈形成一层无形屏障,阻隔大部分风暴,十二人在中间岿然不动。 有人盛叹,“天罡十二,剑气之祖果然名不虚传!” 徐起澜已经上去多时了,眼看塔身摇摇欲坠,鲜血却丝毫不不被吸收,风暴愈演愈烈,弥漫的鬼嚎不绝于耳,阵法中央风平浪静,那碗徐起澜的血纹丝不动。早先扑在地上的人已有的耳中出血。 突然天空中一道尖利鬼鸣,塔身开始剧烈晃动,那是阵法压不住母神的征兆。 “各位豪侠,哪位神通广大之士可以接下这请愿,再不接我们全都死在这儿了!” 这是事实,徐起澜临上高台之前对着众人长身谢罪,“混沌大母神请易送难,若无人接愿,则母神发怒流血千里,各位无一幸免,若接愿之后七年未还愿则以全家饲神。徐某这一世对不起诸位豪杰,只是奇冤不报,对不起生养父母和天下道义,只能以轮回运道庇佑那位豪杰,福泽长佑,三世无忧。” 谁都不想接下这请愿,如若不能凶手不死,便要全家陪葬,若一个人都不接,则现在所有人都立刻得死。徐起澜这最后的釜底抽薪,把众人推到了死地。 阵法中央的塔已经有崩裂之势,狂风里已经带着闪电,这是母神发怒的前兆,不少门派子弟欲动,这时候谁都在犹豫,都在期盼自己前边还有一人。 一道霹雳声中,通天塔掉下来一块石头,众人已知无路可退,数家子弟闻声而出。突然,一道雪白身影带着凛冽剑光众越而出。 “小师弟!” 天罡十二剑阵突然溃散,终南一派的弟子狼狈御风,那名最小的弟子在众人惊呼声中落入针中眼,一柄雪亮长剑直挑了阵眼那碗杯盏,长袖一掩,一口饮尽了那碗血。 狂风大作,飞沙卷石,日月无光,所有人倒地不能睁眼,通天塔上发出咯咯笑声,毛骨悚然。 大约四分之一柱香时间后,有修为高的狼狈起身,只见那团黑云正在以极高的速度散去。 须臾,天光大亮,四周复又天朗气清,恍然一切都没发生过。众人抬头看那塔尖上,那徐起澜的尸骨仅剩干巴巴的尸皮覆着骷髅,塔身上没一点鲜血痕迹。 终南一派的弟子全都涌到阵法上,搀扶起那个昏倒在阵眼上的弟子。众人回过神来看,只见那代所有人受过的那位终南弟子,天然冰肌玉骨,眉目温润,目光之间却一派凛然。 似是多情风流之相,实则薄幸穷奇之徒。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已经出现了玄幻,对,不要担心,控制不住想要放飞自我的心。可能不会太短了……已经刹不住了……另外,往后更新不定了,要去做一份一天十四小时的兼职,有命就更,铁定不坑。 我们的美人受出场了,emmmmm^…… 第4章 终南 自古以来,终南山都是修仙问道之人的圣境,当然得道飞升这事已不可考,传下来的都是民间佚闻。尤其是开国皇帝行伍出身,最烦道士和尚实实虚虚那一套,开国之初就大肆清理了一遍,逼得和尚还俗,道士撵猪,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终南山上天天烟雾缭绕,恨不得林子里的野猪都能成精,树大招风,挨削也是首当其冲。先是把烟熏火燎的庙宇给砸了,把一群道士撵的无家可归,再后来连林子里的打鸣的野鸡都不放过,非说是千年的野鸡成了精,成了鸡精。轰轰烈烈闹了几年,眼看着终南山上连个耗子都没了,开国皇帝也死了,这一顿折腾才算消停。 经此磨难道门和释门在中土元气大伤,根起于绿林豪侠的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 侠义之风慢慢兴盛起来,各门派林立,终南山久无人烟,不知何时也来了一个自远方来的游侠,就以终南山为名,在上一处庙观旧址上,开创了一个剑道门派。 只是坊间一直有流传,说终南山派修的不是剑术,而是以剑入道,打了个剑道的幌子,修的还是长生不老,得道飞升之术。 且说那终南山一派的弟子们个个长得一表人才,清俊挺拔,那会儿摆天罡十二阵的时候,真是飒飒风姿,好不英俊。这会儿被那小师弟这么一搅局,在沙尘里滚了好几圈,个个也都是灰头土脸,可谁都顾不上有失仪表风度这回事。 “小师弟你怎样?” “当真喝下去了?” “师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那喝血的师弟一直不吭声,直到大师兄在众人没防备处一掌击到他后背,其余同门皆骇然,他才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拭掉唇边血迹,轻声道,“没用的,结契了已经。” 此时墙头上传来一阵笑声,音量不高,却在众人刚经历了生死大劫之际显得格外突兀。 那墙头上不知道何时靠上一人,翘高了二郎腿,,腰间别着一只古朴的酒壶,佩剑抱在胸前,恣意懒散,缓缓道:“哪来的俊俏后生?” 话里轻浮,已经引得那群白衣后生不适,谁知这人又来一句,“好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可是十分打脸。混江湖的讲究排号和脸面,这么说人可是明着找事了。不说终南山一派现在的名声,就光是如今聚在这里的武林人士,里面修剑气宗的门派,开山立派的祖师爷,或多或少都和终南山有些渊源,可以这么说,一个终南山派,养活了大半个武林的剑气宗。 这狂妄青年说终南山一派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可巧了,踩着了这在场的半个武林人士的尾巴,都想骂他一句,“呸,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青年还真不是个东西。 青年慢腾腾掀了袍子从墙头上跳下来,也不施展轻功,似醉非醉的从那边飘过来,悠然恣意,没骨头似的挤过人群,踏上祭台的时候还踩掉了祭坛的一块石头。 终南山的弟子已经剑拔弩张,脾气火爆的小十一已经拔出了半尺剑,那青年豪不在意的屈指一弹,“别激动,我看看。” 人们都在看这神经病,心存侥幸,觉得万一这是哪个高人,说不定有什么指教。 青年蹲下来,在那冰肌玉骨的小弟子脸上看了个来回,又示意抽出他的手来看看。 这时一直扶着人的大师兄谨慎又迟疑的问道,“敢问这位侠士,是否有解此咒法。” 那青年只是解下来腰上酒壶,递到那不发一语的小师弟唇边,“喝一口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再不喝,我就替你喝了……” 这人是专程来看热闹的吧…… 那大师兄眉目一敛,谦正刻板的回答,“望这位侠士莫要开玩笑。”终南山出无为公子,讲究不动心,不怒色于形,可这大师兄,分明透出一股悲伤来,以至于失望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不落忍。 想来是一师同门,手足情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无纲裸奔写的好爽^…… 第5章 师兄 “大师兄,怎么办……” 终南山弟子都等待大师兄的主意,大师兄垂眉敛目,自顾帮师弟整理衣服。那位清冷弟子也不抗拒,直到仪容妥当,大师兄最后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还记着掌门平时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么?” 众人神色虔诚,“剑道之门,在于心,心也,情也。若不动情,不动声,忍心让性,是为不争,则天下大义何为?” 大师兄平静道:“天下人不为而我为之,是我们门派的道义,小师弟今日代苍生受过,是师门荣耀,也是做师兄的苟且,师兄该谢罪才是。” 大师兄虽只说自己,可这是责备了所有人畏惧不前,出门在外大师兄行掌门之职,众人遂霍然单膝跪地,“弟子知错!” 那清冷的小师弟也单膝跪地,为同门开脱,“甘愿受此过以卫师门,以答养育之恩,这是我个人的心愿,望大师兄不要怪罪其他师兄。” 十一个弟子都跪下了,大师兄沉默半晌,“都起来吧,罚抄门规三十遍,回山门之后一并交上来。” 众弟子齐声道:“多谢大师兄教诲。” 武林豪杰皆有感其道义,面露崇敬之色。 大师兄教诲师弟的时候不动声色,这时却忽听得铮然一声,长剑出鞘,大师兄手中长刃铿然插入地面。阵法用石块细密铺就而成,此时以剑为中心,周围石块均发出爆裂之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骇然无言语。以剑御气能到如此地步,真不是修了什么道法么? “诸位天下豪杰,在下终南山派易回掌门座下弟子陈碧。”陈碧声色依旧极平稳,一派肃穆坦然,“前些时日在山门之中收到出云派大弟子书信,陈言冤屈难鸣。我等江湖之人,伸张道义乃是天经地义,掌门感其孝义,遂派遣门下一干人前来相助,只是未想到出此变故,好在师门有幸,长流师弟挺身而出。” 众人皆点头,对那位站在一旁神色漠然的师弟称赞。 “诸位豪杰,如今虽是终南山派接愿,但是终南山派常年不问山下事,虽然剑道上有些修为,但是依旧不如诸位大派人脉广博消息灵通,因此查案追凶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若不揪出凶手,母神发怒,诸位一样有性命之虞。所以陈碧在此恳请诸位豪杰,共举一心,互通消息,揪出凶手,告慰徐氏一门忠义,早日除了门派弟子身上的咒法,终南山派众位弟子在此不胜感激,” 此话一出,诸豪杰纷纷响应,“愿全力以赴!” 衡南派掌门身长八尺,孔武有力,一把阔背刀嘭的一声插在地上,“这位兄弟说什么衡南派一定第一个听着,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一定跟兄弟们吩咐!”这话说完似乎是嫌乎气势不够,衡南派的几个弟子都扬起手中大刀,乌呀呀跟着喊“听吩咐!听吩咐!” 许是这衡南派掌门的嗓门忒大了些,乡野气息忒厚了些,门派氛围忒喜感了一些。旁边司徒城的小公子十分不悦的将折扇一甩,狠狠皱了皱眉头。 衡南派掌门是个粗人,看不惯这位穿着打扮讲究到眼睫毛的人,斜拧着眼从这人头发梢上的熏香一直到靴子面上的绣花无一不鄙视了一遍。 这司徒城小公子是什么人?大美人司徒城城主揽秋月唯一的小儿子,男孩儿做女孩养的,精细,娇气,最见不得乡野臭男人,平时见到衡南派这样的野人,恨不得都要拿帕子遮着眼过去。 衡南派的野人非得做那斜眼样,司徒小公子是真忍到极限了。众人只见那小公子手中忽然多出一柄薄刃,银光一闪而,接着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 小公子宽袖一震,什么东西又都没有了。 那一下实在太快,只有衡南派掌门感到那柄利刃贴着他耳边,高速旋转,飞到他后脑勺,毫无防备中,那一瞬间快的他根本来不及拔刀。 揽秋月一战成名的杀器,薄弱蝉翼,硬如陨铁,嗜血千蝶。有人描述揽秋月与尚璧激战时数千个这样的小薄刃,如饥渴的蝙蝠群从洞窟中飞出,一头扎向尚璧。银刃回旋,躺在地上的尚璧已面目全非。 然后,衡南掌门那根陪了自己一头乱毛七八年的二尺麻绳,嘎嘣,就这么过去了。披头散发,这衡南派掌门,真成了个野人…… 做掌门的丢面子,弟子自然要争回来,只是这衡南派弟子和掌门是一脉相承的傻fufu,那司徒城姹紫嫣红的女弟子们看这群野人要不老实,纷纷不甘示弱拔出半身剑,杏目圆睁,那衡南派个个未开荤的青瓜蛋子哪见过这阵仗,都各自咽了咽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怜香惜玉要紧还是掌门脸面要紧? 衡南派掌门一直没作声,也没再看那娇娘公子,抬抬手让自家弟子散了,别再惹人了。刚才那一柄千蝶虽割断了他头绳,却没有削掉他一根毛发,那是精准控制的结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司徒公子娘归娘,倒也是个孝义之人。 有了司徒和衡南这一场闹剧,动员大会散的就差不多了,一腔热血燃的快,凉的自然更快。这徐起澜的事情如此暂时平稳,自然就有刚刚还在慷慨激昂势要捉拿凶手的人接着离开。人群散去,各自回落脚地,不多时徐家宅院就肃静了,终南山派留在最后,仔细收敛了徐起澜的尸体,天将晌午,晴空万里,日头烈的不行,终南派弟子行将离开,为宅院关门落锁。这时不知那人从哪冒出来的,怀抱着大堆莲蓬,头上顶着硕大一片荷花叶子,边吆喝边跑,身上壶儿刀儿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嗳,等等!还有人在这儿呢” 可不就是那会儿那不靠谱的青年么。 门关的只留一道,那不靠谱像荷塘里软泥鳅似的从门缝里滑出来,还不忘抓好他的绿帽,眉眼之间似乎天然带一股笑意。 “嗳,幸亏跑的及时”,他唏嘘道。 十一看不惯这人自由散漫劲儿,“徐家人死的如此凄惨,这位兄台还在此地游园采荷,似乎是有所不妥。” 这人回头,醉似的懒散散一笑,“小兄弟情真意切,在下受教。” 十一还想说什么,被陈碧挡了回去,这人小心抱好了怀里莲蓬,作势要走,却忽然想起什么又退回来。 这人盯着沈长流长久的让贯来目无风尘的沈长流都忍不住回视,须臾,他慢慢道,“这位少侠近日将有一劫。” 十一忍不住多嘴道,“什么劫?” “桃花劫。”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补完了……我发四……再也不放空炮了……对不起小仙女…… 第6章 杨七 光天化日,月泉河边,岸边柳树枝繁叶茂,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树下草席上躺个懒汉,高高翘着二郎腿,脚边好大一捧新摘的嫩莲蓬,脸上倒扣着一个硕大的莲叶,单手枕在脑后,垂下来的柳枝有一搭没一搭扫在人身上,好不悠闲自在。 日头正晒,晌午的空周围住户都在家歇着了,这地方不靠街倒也安静,夏风带着湖上水汽吹过来,凉风习习,爽的这懒汉筋骨要酥,遮阳的荷叶被吹出去了好半天才肯睁开眼去捞。 几步远外两个花红柳绿的小姑娘挎着篮子往这边走,银铃似的笑声飘过来,这懒汉一咕噜从席子上坐起来,随手摘掉了身上几根毛草,正襟危坐。 眨眼功夫两个姑娘就过来了,其中有个姑娘分了分神,不由得看了这路边人一眼,眉目英挺,腰上挂着兵器,是个俊朗的侠士。 俊朗侠士回以一笑,笑的矜持而不浪荡,“这位姑娘,我看你红鸾星动,是命犯桃花之像,可要好好珍惜啊。” 姑娘一怔,旋即绯红了脸。这时旁边一直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才看到什么时候这里冒出个人来,还是个青年才俊,立即警惕的把刚才那位姑娘一手拦在身后。娇悍道:“哪来的江湖骗子?看什么看,让你看了么!” 银铃似的声音脆生生的,骂人都听着顺耳,那青年自然不恼,“只是有缘,所以看上一二,不想唐突冒犯了二位。” 小姑娘也没怎么想继续理论,看这人一身侠客装扮,却又是满口江湖骗子词论,哪儿哪儿的别扭,“你是哪儿来的?干什么的?” “从北边来,边走边寻人。” “寻什么人?” “自然是寻梦中情人,要不然跑这么远干什么。” “呸!你这不要脸的臭道士,我让我哥抓你去官府!” 兖朝律法第一条,禁道学,禁谶维神学,禁占卜周易。若是告发某人暗地里行占卜算卦,坐实了,那人非得进大狱。 那会儿的姑娘忍不住抓了抓同伴手臂,“不要再说了,他又没说什么别的。” “我是替我哥替你打跑登徒子嘛!” “不是登徒子,只是看姑娘好事将近,忍不住道喜而已。”那青年笑眯眯辩解道。 那小姑娘还要说几句,看着未来嫂嫂不喜欢就忍住了。 “这位高人,多谢您提醒。既然您能有相面之能,那能否帮小女子家人测一下吉凶么?家父旧疾缠身,寻医问药久不愈,高人能指点一二么?” 青年神色稍正,略显歉意道,“实在是抱歉,在下才疏学浅,只对姻缘之事略懂一二,至于其他则实在疏漏,不敢妄加断言,只是看姑娘姻缘完满,也是有福之人,想必尊父康健也是指日可待,若是不能还请姑娘自己宽心,悲欢离合乃人之常事,命里有时终须有,无时也莫强求。” 姑娘有些失望,难得碰上还活着的道士,还只会看个姻缘。 两位姑娘相携着走远了,杨七复又躺回去,重新把荷叶扣在自己脸上,两手搭在身上漫无目的的思索。 杨七没骗人,他真的只会看姻缘,师傅教他命理学的时候他就只认真听了个姻缘,那时只觉得知晓了姻缘怎么测就好,其余的随他去了,现在想想要是学了全套,那就不愁现在没地方赚银子花了,果真,不好好学习没招混饭吃呐。 老远的地方往这边走过来几个半大年纪的小孩,原本躺着的人立马弹起来,扯开嗓门喊:“卖莲蓬嘞……免费看姻缘……不甜不要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半……明天…… 第7章 糕点 济南府热闹非凡,曲水亭街一带尤甚。那徐家灭门惨案招来的江湖义士,正经案子没查多少,将画舫游廊门头小吃一类营生带的生机勃□□来。 湖上的画舫一趟又一趟带着游客穿行于小桥流水,从曲水亭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 街那道河中穿过时没一个不抻长了脖子往楼上看的。 那兰苑的拈花,就快要见不着了。 先是这拈花名噪一时,再者济南府出了一场震惊朝野的大案,使这小地方忽然人尽皆知起来,那麽麽又善于抬高身价,一来二去,不知道这拈花怎样手段,竟勾搭上了皇城里的官人。 这事极为保密,又极为坦荡。这拈花已经闭不见客,逢人问起来,那麽麽就要抿着嘴角弯到耳根子上去,火钳子画的两道眉毛飞到天上,一分歉意九分得意。 “我们拈花啊~被哪个官人给看上了呀~过些日子可就要走了呀~”简直赤条条的勾着浪荡子的魂儿,想这麽麽这么善于钻营的人,能让她放拈花这棵摇钱树,这得是多大的面子,拈花往后指定是见不到了。 少不得有人呼天抢地,还有粗野人非要强闯那闺阁,无一例外都被打出来,这其中不乏名门高士,被揍出来的时候一样屁滚尿流。 照着那麽麽原话,“我做妈妈的,虽是经营这烟花地,可都拿姑娘们当亲生女儿疼,看见女儿有个好归宿也是心里喜的紧,如今这拈花自个儿争气,被好人家瞧上了,从此下辈子安稳,我也高兴,只是难为了各位大官人,从此见不到拈花了,我也懂各位官人心思,若真是念的紧了,见是见不到了,就在那楼下做个告别吧,拈花白日里是最爱在那阁楼上弹曲儿的。” 就一句拈花还在那阁楼上弹曲儿,楼下走的,水上过的就都还惦念着人还在白纱袅娜里,纷纷抻长了脖子来看。不知那起先的人姓甚名谁,往那楼上扔了个玛瑙镯子,准头极好砸进那人影幢幢里。 不消片刻楼上便丢出一支枝头带露的秋海棠来,那抛镯子的人眼睁睁看着那花儿砸下来,一张大脸盘子去接,被砸了个正中,颤巍巍闻了一股那花儿上的香气,脖子一歪,身子一软,嘎一声,背过气去了。 从此这拈花姑娘的坐处便有的热闹了,只要甫一弹琴,或者白纱后头露出一个影儿。织锦盒子,金银首饰绑着五颜六色的轻纱,便被守候已久的人嗖嗖扔上去,时间久了便成一道奇观,那拈花再没露过面也无人在意,只要他人影还在,曲声还在,人便都当她在了,至于那些礼物,她若收着那是自好,若不,也是自然。 谁管那楼上弹曲儿的人早换成一男人了呢。 天已转凉,快到仲秋时节,街头王记糕点铺里生意有的忙,大户人家糕点单子下的早,量大花样也多,人手不够,掌柜的一家五口其上手。 日头还没落的时候兰苑的小厮着急忙慌送来一张糕点单子,栗子糕千层酥牡丹卷……点了七八样小食,附赠一锭足量银子,点名让掌柜的亲自动手。 王记知是那兰苑里肯定来了贵客,麻溜亲自上手,片刻不停,等那小厮来催了二道终于做完,摆在食盒里诚惶诚恐亲自送过去。送去时分已经有些晚了,从后厨进门掌柜便稀里糊涂被指着上了二楼,一路穿过莺莺燕燕掌柜的汗都要冒出来了,最东头那屋子里门口站了两个兰苑小厮,看着王掌柜端着盘子踮过来赶紧把人放进去。里面客人等不及了。 王掌柜就这么一直进到了里边,甫一进门就被两把刀鞘抵住了脖子。露出来的白刃贴在了王掌柜短粗脖子上,王掌柜腿刺溜一下就软了。眼看茶盘要翻,王掌柜看要完蛋,只见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只手来,稳稳当当拖住了。 当真是快如鬼魅,王掌柜虚惊一场回过神来,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儿,瞧上那张煞白尖细的脸,又差点尿过去。 茶盘被端过去,那人脚底无声,单手稳当当拖在手里,拿银针挨个儿试了一遍,王掌柜汗都要掉下来。 无毒,那似鬼非人的家伙掀开帘子把东西往里送过去。王掌柜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得被架着脖子,他连眼珠子都不敢乱飘,只得直勾勾往前看。 整个一间屋做的极为宽敞,摆放的东西也讲究雅致,烟柳之地不庸俗,那就是头牌的待遇了,王掌柜知道自己是进了拈花的阁子。可是刀架在脖子上,一时也顾不过来。 里间门是道门帘,挂着软纱,王掌柜只看见里面两个人影,谈话声音不高,他站在门口外边又吵,只听得出一个是麽麽,另一个是个低男声,还有拈花在里边似有似无的弹琴。 那白面鬼进去把东西摆上,王掌柜看那人伸了手,接着白面鬼一侧身就挡的严实什么都看不见了。 须臾,白面鬼端着空茶盘撤回来,王掌柜紧张的发抖,看这架势,不好吃是要宰了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掉。 那白面鬼伸出一只手来,夹着明晃晃一锭金子,开口冷的骇人,“拿着,赏你的。” 那两人忽的把刀撤了,王掌柜的腿终于是撑不住,扑通跪在了地上。 王掌柜魂不守舍从家往回走,走了一道才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害冷,忽而想起来这刚才架着自己的两个人,身上哪有一点活人气。 此时月色正圆花正浓,城南头戏班子正趁着月色在庭院里吹拉弹唱,准备仲秋夜里唱他一场。兰苑的一个管事悄么声进了门,拉着班主进了厢房商量事,谁也没注意那屋顶上不知何时躺上了一人,于背阴处,与夜色融为一体,看过去是屋檐上多出来的一只神兽,还风骚的叼着一枝桂花,跟着调子哼小曲儿。 屋里有拉开椅子的声音,这人闲来爪痒,轻悄悄揭了两片瓦,伸长了耳朵过去。不一会儿,这人一张脸上露出笑模样,瓦片被悄无声息盖回去。 远处大槐树上栖居的喜鹊正蜷在窝里睡觉,忽而一阵风掠过去,喜鹊警觉的把脑门露出来。四周寂寂无声,哪儿来的风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自由飞翔的后果是,又出了一对cp…… 第8章 仲秋 八月十五,月亮圆的像个金闪闪的大盘,与地上千奇百怪的花灯交相辉映,映的天上地下一派亮堂。 济南府自古以泉闻名遐迩,家家泉水,户户垂杨,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街坊里弄,无不是活水穿堂而过。仲秋夜里,河灯载着一截蜡烛,摇曳着微光,顺水而下,若是在河湾处坐着,顺手捞起那些漂流到此的河灯,说不定就能一窥隔壁女儿家芳心暗许了谁。 曲水亭街此时正是灯火阑珊,隔得不远的几条街上,是衙门所在地,官家所处,自然带着几分威严,花灯点放的少不说,热闹都给了曲水亭街那处,这里自然十分安静。 李承是济南府的捕头,早些年去山上学艺归来,他爹见他这辈子也就是憨厚老实的样像,便腆着脸在知县底下给他求了个官差。他虽无甚天资,但老实本分,尊师重道,这仲秋夜里,别人家都团圆去了,他只留两个家离得近的捕快,在县衙门后边的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 厢房里摆了一桌好菜,荤素都有,陪着知县过节。 济南的现任知县不是等闲人士,和徐员外一样都曾在朝中为官,不比徐员外在朝中曾身居显职,这位知县虽然只做过监察御史,但舍得一身剐,敢把侯爷拉下马的事迹足以盖过一直平平稳稳的工部侍郎,不过这知县的命大抵是太硬,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告老还乡的年纪,又不怕死磕扯了皇帝逆鳞,皇上念他年事已高,就贬到济南府做个小知县,在此地休养生息,已过三年。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越到人团圆之际,知县孑然一身,便显得愈发孤寂冷清。 李承和几个捕快先前还客气,在桌上礼数周全,后来兴许是带着点酒意,便都放得开了,知县虽然威严,但一身正气,颇受尊敬,酒过三巡,官架子早丢了,喝倒最后却怀念起年少往事来。 “我登科那年,有个同乡,不过二十几岁,便金榜题名,好不风光,随后平步青云,都道他有国士之才,只是……”知县停杯,众人听在兴头上,戛然而止,不免有些失落。 “想我为官几十载,虽无建树,但求为心无愧,只此这一件事,藏在心里,郁结的久了,不喝酒还好,一喝酒就要翻出来嚼几遍,你们这些小辈,耳朵受累了。” 众人忙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 知县长叹一口气,一杯酒浇在地上,“行路难,多歧路,而今安在者几何?我欲乘风归去矣!” 众人都喝了不少,酒席散时,月上中天。 知县醉则醉矣,还留三分神志,衣冠整肃,“李承,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承回头瞥了二位弟兄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两个弟兄都喝了不少,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让他们睡一会儿,我替他们当一会儿值。” 今日当值的就是如今趴在这酒桌上的俩醉鬼,各自抱着酒壶睡得天昏地暗,只有李承一时不敢大意,少喝了些酒,有备无患。 “无碍,还有奉一在这儿,只这一晚,不妨事。”奉一是照顾知县起居的小厮,这时人还不知道去了哪儿。 李承挠挠头,“那我等奉一回来再走吧。” 知县知道是拗不过,随他去了。 舍了满桌子杯盘狼藉,摇摇晃晃往卧房走,李承见知县身子晃,赶忙上手搀着。 “你和那杨家姑娘,亲事商量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看八字说今年成亲采荷的属相犯忌,便拖到明年。” “哦,那也好,改改你的榆木脑袋,成家不比现在,思量的事情要多,该拿主意的还是要拿。” 李承一路扶着人小心瞅着台阶,诚心道,“知道了。” 夜风刮着几缕黑云给月亮暂时蒙了一层黑纱,地上的树也簌簌抖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正是月黑风高夜,鸡鸣狗盗时。 知县起居在东花厅院,墙后是不大的后花园,里面有一棵大椿树,假山石错落有致堆砌一旁,月亮正好被一大片黑云挡住,明晃晃的月光被挡住,天地黑了一大片。 那墙头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黑黢黢的影,如夜猫一样,悄无声息攀附在墙头。 “哗啦——” 风里有叶子被翻动的声音,那墙头的黑影转眼不见了。 杨七对自己的轻功甚为得意,学刀时挨了不少揍,唯有练轻功时最痛快,非但没有挨揍,十楼还矜贵的夸了他几句,“你这小子也就学脚底抹油这招学的利索。”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夸,轻功么,不就是脚底抹油,跑的飞快。他有信心刚才这一下没有发出任何惊动前院那只狼狗的声音。若那狗耳朵连这声音都听得到,他就白在江湖上混了。 此刻杨七就附在大椿树上,密密麻麻的叶子遮挡了他的身形,他悄悄蹭着自己的身子,学蜗牛爬树,直到升到屋顶的高度,从枝叶缝里往外边瞧。 偏门动了几下,接着门开了,进来一个打着呵欠的小厮,应该是外边玩儿回来的,下人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轻飘飘往前走。酒宴是摆在了院子里,残羹剩饭都没来得及收,桌子上还趴着俩醉鬼,那小厮回头看一眼,也没管。 就这么看着,应该是没有别的人了,没有值守,唯一的下人没什么战斗力,杨七准备从屋檐上掠过去,直取前院,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看见那王大才子一尸半块的尸体。 杨七这一趟来不为别的,就只想睹一下英年早逝写下一首千古淫·词的王大才子的真容的。 小厮瞧见李捕头在花厅的太师椅里坐的四仰八叉,佩刀也丢在地上,知道这是困觉了,摇了摇李承胳膊。 “李捕头,醒醒,醒醒。” 李承一个激灵起来,看到是奉一才平静下来。 “哦,那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李承准备叫醒他的两个醉鬼兄弟,守着知县这里,再去前边转一圈,看看巡防有没有偷懒,最近江湖人多在这里,人多地方就容易乱,他不能不上点心。 杨七躲在枝叶丛中,虽然隐蔽,但也视野狭窄,眼看四下无人,便从枝叶里挤出来,枝叶依旧发出极小的哗啦一声,他整个人便如泥鳅般滑将出来。 足尖轻触瓦片,一个轻巧借力,他便轻飘飘上了屋顶。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衬的他身形飘逸,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月亮从黑云里跑出来,神州大地惨白一片,今晚的月亮真美啊,杨七禁不住要欣赏一下自己颀长优美的身影,于是他在旋转跳跃的间隙里顾自骄矜的侧身去看他的影,这一看不要紧。 妈哎!那房顶上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一个人! 同样身量颀长,看上去比他单薄,显得愈发高挑,同样一身黑衣的打扮,只是那人广袖长袍,抱一把长剑,连面巾也没带,冷面薄唇冷冷逼视杨七跳的这好一会儿舞,这模样,说是赏灯夜游兴之所至,所以爬到屋顶上看月亮一点不离谱。 杨七一个惊吓,脚底一滑,本来,在屋顶上跳舞这项操作就有风险,他这一受惊,屋脊是个曲面,没踩稳,便一出溜,身体平衡瞬间被打破。杨七觉得不太妙,顾不得其他,滑出去的脚猛地刹住,踩上瓦片,一拧身将自己平衡回来。 这下,他的偷渡愿望彻底完蛋了,先是脚下瓦片爆裂的“咵嚓”声,再是一连串瓦片滑落的“哗啦”声,这下别说大狼狗,屋底下睡的人都要被他弄起来了。 李承刚出门口,就听得顶上稀里哗啦一片,脑子里灌的酒,立马全出来了,立刻拔刀,大喝一声,“谁?” 杨七如果不掉链子的话,跑起来真挺快的,就比如现在,见识到终南山的轻功踏雪无痕之后还能提着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跟着,也就不枉十楼夸他一回。 那会儿崴脚的时候他就想起来这冷冰冰摸黑上来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8 煞神是谁了,就是前些日子那位拯救苍生的终南山弟子,最近这些时日听他的消息听得特别多,年方十七,叫沈长流,是天罡十二剑阵里最小的弟子。 按照终南山一派的组织方式,这十二个人就是门派核心层,其余的可有可无,如此算来,也是这一代掌门易回的关门弟子了。 两个人大鹰一样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之间起起落落,没几个起落便到了闹市。仲秋夜里赏灯是不至于通宵的,子时已过,多数人已经休息去了,人走了灯却还在,曲水亭街一道依旧热闹非凡。杨七跟着沈长流从沿街铺面的夹缝里钻出来,杨七或许赶不上踏雪无痕的速度,但是胜在底子厚,年纪也长,就比这小弟子气息长。一路跟到这里。 杨七也略微纳闷,怎的这模样俊俏的后生,也不问他为什么追了他一路,不和他打一场。 那冷清清的沈长流似乎知晓他心思,“杨大侠,大师兄有事要和您商谈。” 作者有话要说:  请原谅这个二百五,看见美人扭了腰 轻功踏雪无痕,貌似出自金庸先生,先套用一下,然后容我造一个 第9章 动手 杨七此人,此生最烦两件事,一件是别人知晓他名姓,另一件,是别人叫他大侠。这两件忌讳合成一块,就是一个牢笼,哪个大侠不行侠仗义?哪个大侠不一掷千金?哪个大侠不风流倜傥,正义凛然? 杨七跟以上所有词都不沾边,他只不小心被十楼坑了,七刀挑了前海内第一剑客,便被江湖人记下杨七刀的大名来。他随十楼浪迹多年,隐匿行迹,路边支过摊,江边网过鱼,悠游自在,好不潇洒,你让他做个挑粪工都比当大侠的好。 杨七的脚步慢了一下,前边没察觉,杨七又慢了一下,还是没察觉。河中央慢慢飘过一只画舫船,船上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杨七凝心神,深提一口气,正要施展轻功荡过去,一柄剑豁然挡在了他前头。 沈长流神色变都未变,“杨大侠,失敬了。” 杨七脸色豁然锋利起来,不怒自威,十分符合大侠该有的装逼气度,“我若是执意不去?” 长剑出鞘,铮然一声,剑光凛然便直取杨七命门,电光火石之间杨七随手抓起旁边摊子上的折扇,迎上刀锋,一点一错,生生将那剑刃抵到一边。 那扇子质量实在太次,途中沈长流再发力,杨七根本抵不住,扇骨和剑刃相错,削铁如泥般直切到底,一直抵到杨七脖子边,只差一豪,便能破开血肉。 两相僵持,谁都不动。 杨七平稳呼出一口气,看沈长流的眼色都变了,“我随你去便是。” 沈长流当即撤剑,速度极快,杨七眼尖,分明看到这剑回鞘时带了一丝血。 那弟子手不离剑,隐在宽袖里。 杨七就这么跟着沈长流到了兰苑斜前头的一方酒馆里,隔着街中央一道水,刚开业,前几日还没瞧见。 甫一进门,杨七就先闻到一股凛冽酒香,腿登时就酥了。还没等他再吸一口,滚圆的酒坛子便飞旋着冲着他的脑壳敲过来,杨七心道一声不好,这是今天踩了什么霉运,怎的谁都跟他上来就动手,动手就砸脸。 杨七瞬间偏头一躲,那酒坛子便从门口直飞出去,接着虚空中有什么石子之类的东西被弹射出去,一击得中,那酒坛在空中炸裂开来,登时弥漫开一股酒香,来不及品,混乱之际忽然有一掌带着赫赫掌风拍过来。 杨七叫苦不迭,登时对上,挡的左右支绌,他长处在使刀,今天便都趁他没拿刀时候找上他,这叫什么事儿啊。 眨眼之间过了好几个来回,两个人气力都有些不稳,双双撤手。 “还要打么?”杨七换了一口气,看着几步远之外,胸膛起伏不定的酒仙。 酒仙愤懑瞥他一眼,袖子一甩,把手边坛子全部扫下去,霎时酒香弥漫了整个屋子,不再理杨七,转身便回到柜台后边去了。 这便是往日仇今日不再计较了。 杨七十分心疼刚才酒仙扔掉的几坛子酒,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转到那桌边去,陈碧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陈碧起身,和杨七寒暄几句。 “实不相瞒,先前几日还不知是杨侠士,所以未能以礼数相待,多有得罪。”这是说前几日杨七喝醉了酒在行祭上莫名其妙的跑上来,没人认出他来。 “哪里的话,没有得罪这回事,只是恰好路过,不曾想被人认出来。另外,易回掌门与家师有故交,你我以兄弟相称便是,担不起一句侠士。” “也是,生分了,那尊师十楼先生还好?家师前些日子还叨念过他”,陈碧又问。 杨七实话实说,“家师自瀚海一别就不曾见到了,说要云游四方,我以为他途中会去终南山拜见易回掌门呢,既然易回掌门也不曾见过,那他的行踪就无人可知了,也许是留在江南水乡了吧。” 十楼一生足迹遍布名山大川,与终南山掌门有故交也不是稀罕事,几十年前的事,那时候杨七还在土坑里搓泥巴。 “若是如此,便回去转告家师了。” “不过,早就想请杨兄坐一下,却是有别的事要问,今日长流突然把你请来,也是未曾想到,长流年少心性,做事还莽撞,若是路上有得罪,陈碧先给你陪不是了。” 杨七神色一动,看沈长流一眼,如果不是特意堵自己,怎么会恰好在县衙屋顶上碰上他?莫非?杨七又看了这陈碧一眼,端方君子,沉默寡言,难不成教唆去偷东西?不太像啊。 沈长流懂他神色间诧异,也解释给师兄,“是想去县衙拿徐氏卷宗一阅,恰好碰上杨大侠。” 感情真是去偷东西的…… 陈碧苦笑,“实不相瞒,想翻这旧案,当时当日之迹已不可循,唯有卷宗能还原当日之迹,白日里也曾亲自过问知县大人能否求得卷宗一阅,但是兖朝律例不许,暂时别无他法,没想到长流……是我做师兄的无能。” 杨七不做评论,“我也不能拿到卷宗,不知找我是何事。” “掌门曾言十楼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学,精微占卜易卦,尤擅命理之术,请杨兄不为其他,只是想,看一看我这小师弟的命数。” 杨七正色道,“若知命,他活不过三载,如何作?若知命,他有彭祖之龄?又如何?” “这……”,陈碧迟疑。 “寿数由天定,若人知其长短,便乱了本身运行规律,若一人知其明天横死长街,今天便去路边连屠五十人,反正不过一死,人人都如此,天下不乱了么?所以兖朝开国皇帝禁命理之术。何况,窥人命数,是在窥天,折阳寿。” 陈碧不再强求,杨七也不再多说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9 ,一副高深的样子低头饮酒,手心里捏了把冷汗,千万别再问他,千万别再问他,刚才我是胡说八道诓你的,我只会算姻缘。 露深雾重,沈长流送客,约么这酒仙的馆子是终南山弟子的聚集地,陈碧还在里面未出来。 除了兰苑还灯火煌煌,其余的门店都已经歇了,沿街花灯还在,杨七并未仔细看,这会儿倒也生了观赏的心思。这终南山的小弟子送出门之后并未回身,杨七一时兴起,便要逗一逗这后生崽儿。 “我给你猜一灯谜,说‘王大娘,白大娘,坐在石头上’,打一字。” “碧。” “这个太简单了,‘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洋,南洋有棵树,长在石头上’”。 沈长流瞥他一眼,似乎是在怀疑他的智商,“磨。” 杨七玩的心思还在,心下一动,便要给他算算姻缘,要他八字,沈长流默不作声,直到一处僻静地,突然动手。 杨七被这人坑过一次,心下早有防备,错开他的擒拿去捏他腕骨,防备之下杨七不至于被小辈擒住,三五招之后两个人从缠斗中豁然分开,杨七不由得甩了甩手,这后生崽子下手没轻没重。 “你想问什么便直说,为什么上来就要打?” 沈长流这才正经对他说第一句话,“你未必讲真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乐……^^ 第10章 走火 “我愿说真话就说真话,不愿意就说谎话,你也管的着?” 杨七约么这人想骂他无耻,他自己也觉得够无耻,只是被这小孩几次三番的揍的相当没面子,实在提不起尊老爱幼那股心来。 这不,那沈长流又要拔剑。 杨七郁闷的也想骂人,剑光扑面而来,他只能狼狈的边跑边躲,嘴上还得服软,“我说小英雄你行行好,别老逮着你杨大哥乱砍行么?你换一个人行么?我错了我不该跟着你,我错了我不该不说实话,咱有话好好说行么?” 沈长流哪管他废话,一直紧追不舍,俩人一路从河岸这边打到那边,杨七半路上抽了一根挂着花灯的长竹竿,三下五除二被沈长流的快剑削成三尺竹杖,如此便趁手起来,不至于被揍得无处可逃,隐隐有反攻之势。 说到底之前也是让着沈长流,武功即使再精进,年岁和经验也有很大作用。比如这小子一看就不会使阴招,若是碰上歹毒一些的,丢命也不无可能。 杨七斗得厌倦,眼看沈长流越斗越凶,招法都乱了,剑快的只剩下虚影,杨七心道不好,这小崽子被剑控制走火入魔了,不见血非得把自己耗死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剑刺过来,杨七眼一闭,心一横,在那剑刃在刺过来的时候稍微慢了一拍,剑刃擦着他胸前掠过,破开织物在他胸前留了一道,刀锋见血,沈长流的剑势立刻慢下来。 沈长流的脑袋还有些空灵,刚才一瞬他确实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耳朵里全是剑刃破风的声音,他好像被那柄剑控制住了,除了杀戮别无其他,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却见一条细软柔滑的紫色帕子,带着浓浓香味兜头盖住了他的脸。 “年纪轻轻的,不好好玩耍瞎比划什么剑!” 沈长流倒地不起,杨七小心翼翼把帕子拎起来又团吧团吧塞回自己前襟里,纡尊降贵蹲下来拍拍沈长流的脸蛋。 完全没反应,好歹是放心了,这药效是准备放倒一头牛的。 他俩一路打到月泉河边去了,不远处徐家宅院里那座通天塔还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依旧泛着诡异。 杨七心大如太虚,装得下天地四方,古往今来,对沈长流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路数也不甚在意。他只想歇口气,便一屁股坐在河边,歇了半天看河中央还有个河灯颤巍巍从上边飘下来,好事之心不死,眨眼间便飞身掠过湖面,直取了那河灯,旋即回身,足尖在浮荷上踏过,压弯了枝蔓,不知惊了哪路□□神,一声令下,十里八乡的蛤~蟆都叫唤起来,聒噪死个人。 杨七一手纸船一手莲蓬飞回来,随手扣了一粒扔进嘴里,不嫩,咯牙,他不嫌,牙齿慢慢磨,腾出手来展开那只河灯。河灯被叠成小船模样,打眼就知道里面肯定有字,他耐心拆了,展开成一张平纸,只见那上边字儿还挺秀气。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得,这是某位姑娘的情郎劈腿了。 杨七不知道说什么好,又照着之前折痕把纸叠回去,平平稳稳放进河里。 蛤~蟆依旧叫的聒噪,杨七闲来无事,便回头看看沈长流这小崽子。被迷晕了还把剑紧巴巴攥在手里,杨七废了点劲才把剑从他手里扒拉出来,不是什么名刃,但剑锋薄的异常,刀刃上有一丝血痕,杨七摸了摸自己被划破的衣服料子,安慰自己,啧,一点也不疼。 杨七不得不去看沈长流的手,握剑的时候手背在外,看不出什么异常,如今手心□□~裸的摊开,不见天日的刀口和茧就这么□□~裸的暴露在空气中,杨七虽然看他以血喂刀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不会好看,只是没想到惨烈到如此地步。 一只手,手背莹白,筋骨分明,修长的引人遐想,而手心里除了一层又一层的茧子,大小不一新旧不同的伤口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手掌根部,有一道直接贯穿了三条掌纹,结痂脱落之后留下凸起的纹路,如一条骇人的蜈蚣,可想而知受伤时如何惨烈。 杨七看的心里不太是滋味。 “喂,我说,你这样作死你师兄知道么?” 杨七忍不住踢他一脚。 沈长流躺尸中,不予回答。 “算了,等会儿他就知道了。” 杨七拍拍尘土从地上坐起来,腰一沉,扎了一个稳稳的马步,下腰,左手抓领口,右手抓腰带,想着从前在码头上扛大包的技术,“嗨哟”一声,一使劲把人扛起来,麻袋一般扔到肩头。 “这才几斤几两,没断奶的吧。” 也不知那沈长流醒了他还敢不敢这么说,这时候多埋汰几句,等醒了,他也只有挨打的份了。 扛着人形麻袋是飞不起来了,杨七一路溜溜达达桥头看见一叶小舟,月泉河和曲水亭街的水路是连成一块的,便偷了人家渡船,一路撑篙划了回去。 “你家小朋友,别人练剑是杀人,他练剑,是自杀。” 沈长流似乎要醒,在杨七身上挣扎着动了动,杨七见状轻描淡写又补了一记手刀。 “看样子他拿血养剑不是一天半天了,再下一步,怕是要成剑傀了。” 陈碧好似早已知晓,无多大诧异,只从杨七手里把人接过来,“多谢杨兄出手,择日一定上门答谢。” 杨七不在意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0 的一摆手,跳回船里拾起竹篙,插到水里一撑,柳叶扁舟便荡出去老远。灯火煌煌,湖中一派靡丽的倒影,他人在远处悠然回头,“答谢不用了,只是别再让你这师弟见面就砍人了。” 第11章 蜘蛛 沈长流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来时光从窗棂里进来直刺到脸上,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冷香,他似乎有些不适应,拧着眉想了一瞬才记起昨天夜里发生了些什么,接着五官便凌厉起来,手不由自主去捏后颈,恼怒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倒叫他有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鲜活气。 毕竟他才十七岁,还没经历过世上种种,知道世上有喜怒哀乐,爱恨嗔痴,知道痛苦能叫人断了肠,愤怒能灼毁人心,却从未尝过那些甜滋味儿,比如不怀恶意的狎戏,无头无脑的宽容,让他触到时戒惧防备,不经意间却吮出甜味儿来。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泡在冷寂的骨灰里久了,连熙熙攘攘的人间都无所适从了。 门被轻轻推开,陈碧一袭青衫从外边进来,衣袍下摆湿了一圈,染着今晨的露水。 沈长流缓缓把身体坐直了。 陈碧踱到窗边撑开窗户,折回床边,空气似乎在不大的屋子里凝滞,复又退了几步,坐到床前圆凳上。 短暂的沉默。 “今夜休息的可还好?”陈碧问到。 沈长流似乎对着那帷幔回答,声音依旧冷平,“甚好,多谢大师兄让榻之贤。” “昨夜杨七和你交手之后把你送回来,时候不早你师兄们也都已经睡了,怕惊扰他们便将你安置到此处,你若是睡得安稳,这样最好。” “大师兄可还有事?” 陈碧沉吟片刻摇头。 沈长流便掀起锦被要从床上下来。 被子掀到一半沈长流便不动作了,他两条腿根本用不上力气。 沈长流去枕边摸他的佩剑。毫无意外,枕边空无一物。 “剑呢?” 陈碧起身,站到窗前,似乎是躲避他的冷冰冰的审视。 “剑我替你收起来了,昨夜飞鸽传书给乾洞真人,借他洞中热泉一用,压制你的心火。十一和陆离与你同去,暂时把练剑放一放,剑术修习不该是这样急躁的。” 秋风卷着桂花香气儿飘进来,冲淡空气中凝滞的冷香。 无人回答,便算是答应了,陈碧复又开门,轻轻把自己送出去。 杨七近来的日子过得可谓丰富多彩,悠游自在。美酒在杯,美人入怀,这么讲实有些夸张,一是酒仙还为那陈年烂谷子事儿不肯卖酒与他,他要喝便还得动手打,二则是他守着满园春~色,各个都想为他红杏出墙,全被他挡了回去。 说起春~色,一年四季春意盎然的,便说的是兰苑了,莺莺燕燕,花枝招展,拈花一枝独秀,其余的也不落下尘,近来济南府江湖人士多起来,按着那戏文里的词儿,“温柔乡,英雄冢”,兰苑这里,不知折了多少豪杰进去。 “琴师,你这几日跑哪儿去了?” 杨七悠哉悠哉拎着一壶酒,晃晃悠悠从兰苑后门经过,被小厮捉着衣角给薅进来。 新下的桂花酿的酒,确实香,滋味好的杨七快要找不到北了,迷蒙中看小厮一双斗鸡眼,比了一个指头,似是要说什么。 这几天便寻不到这位琴师,小厮快要被麽麽骂惨了,“哎呦我的大爷,你快行行好再去弹一曲吧,无人扔东西,麽麽快要把我耳朵揪下来了呀!” 杨七似乎这才想起来他在兰苑里的差事,“弹琴,对,弹琴”。 杨七一口将酒饮下,酒壶哐啷一扔,高喝一声,“拿琴来!” 小厮忙不迭把人往楼上引。 先是几下轻微的试音,接着静下来,约么是调弦。 好一会儿,楼上楼下众人只听得铿然一声,琴弦骤然被拨响,那琴音里含着内力,威力极高,震得满屋子瓷器叮叮当当在原地乱响,吓人一跳。 接着,激越的琴声便从楼上喷涌而出,大开大合,雄浑之气淋漓尽致,一人一尾琴弹出了千军万马般的气魄。 那是琴谱早已失传的前朝战曲破阵子,居然今日有幸在这烟花之地听闻,不少风月中人都是弹琴一把好手,闻此琴音纷纷扔了姑娘要去看这抚琴者何人。 小厮在旁边急的要跳脚,这哪儿是拈花姑娘的琴音啊,这要露馅了啊!想去拦这琴师又不太敢,琴师正在兴头上,闭着眼弹得如痴如醉,动作之间杀伐之气淋漓尽致。 眼看着外边几个人快要拦不住几个痴狂人士,屋内琴弦抡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磅礴气势,声势不停拔高,屋内桌椅板凳,几案茶具无不簌簌发出声响,随着琴音攀登顶峰。越来越急促,忽听得“砰!”一声,一切戛然而止,小厮目眦欲裂,那琴承受不住曲子里的气势,从中间爆裂开了! 与此同时,那琴师似乎突然被大棒蒙头敲晕,忽的倒地不起,小厮战战兢兢去看,这人一动不动,鼻息香甜,居然是睡着了。 大概是不识好歹,闯了大祸,杨七的醒来的待遇不算太好。华灯初上,他悠然醒来看着屋顶上浮藻华丽,便觉着膀子疼,不止膀子,还有腰疼屁股疼,他正囫囵躺在地板上。 屋子里一股烟草灼烧味儿,醇厚辛辣,香的沁人心肺。麽麽靠在椅子里,看他醒来,烟袋锅在三寸金莲上敲了敲,睥睨道,“哟,醒了啊。” 杨七不紧不慢从地上坐起来,笑道:“醒了,不知怎会躺倒麽麽闺房里来了。” “我不把你抬到我屋里来,怕你要被那寻欢的客人给扒光喽。” 杨七下意识拢了拢前襟,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应该不至于,他离细皮嫩肉还差的远呢。 那麽麽又说,“我还在那门前招揽客人呢,就听那客人们说拈花姑娘又要弹琴了,我还想着我雇的琴师终于知道自己本分了,结果越听越不是那回事儿了。” 那老婆子把黄铜眼袋往红松木桌子上一敲,“咚!” “差点把我这兰苑给炸了!” 杨七摸摸自己的鼻子,这妖婆说的夸张,但也不是空口胡诌,若真要让他继续弹下去,即便琴能受得住曲子里的力道,屋顶房梁也得落下来把人敲死几个。 “实在是抱歉,酒气一上来,便控制不住了,那我再多弹几个给您压压惊?” 麽麽瞥他道:“你弹琴才几个钱?” 杨七心道要完蛋,这是要讹人的路数。 果真,麽麽抽了一口烟袋,“我今天的客人都受了惊,非找到我这儿要我倒贴钱,你说我找谁要啊?” 杨七只能顺着她话头说下去,“还请麽麽多担待,美言几句,我穷光蛋一个,要也没几个大子啊。” 麽麽就等他这句话,“我也知道你个穷光棍子一个,扒了裤子也淘不出几两银子,便给你寻了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1 个折中法,有客人要买你的谱子,若你的谱子卖出去了,便拿出这银子来抵账,你觉得怎样?” 杨七颇为牙疼,倒不是非得将那谱子当裤衩一般护着,只是绝世琴谱在烟花之地待价而沽实在是有些辱没先人,但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喝酒撒欢惹的祸,苦果便得自己吞,只能佯装惋惜不舍又不得不为的神情,痛苦道:“容我考虑一番,谱子是传家宝,轻易卖出去对不起列祖列宗。” 麽麽也不再逼他,“你考虑一下吧,若是卖的多了我还能再多与你几两,让你有个余钱娶房媳妇,总比你每日里弹琴得来的多。” 杨七一脸真诚道,“多谢麽麽美意,回去我就把琴谱写下来。” 也不知道麽麽是怎么一张口,竟没让人怀疑,都觉得楼上弹琴那个依旧是即将上京的拈花姑娘,不是哪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至于刚才那首名动天下的破阵子,大抵是哪个怀着前朝旧梦的高人一时兴起弹得吧。 拈花虽处风尘琴艺却是到了枯绝之境,兖朝当今皇上好琴,所以民间赏琴境界也不俗,兰苑寻代琴师时找了几个都不如意,只有这个不请自来的江湖客还算过得去,所以便留下来,隔这么几日就来弹几曲撩拨一下这些风尘客。 杨七为了挽回局面,特意又跑回拈花姑娘弹琴的房里弹了几曲,扔了好几朵花,换来金银首饰,玛瑙坠饰不计其数,算是给填补了一些风尘客几日寻不得拈花姑娘的一颗空虚寂寞的心。 一曲终了,琴师磨蹭了一会儿才从房里出来,小厮不再催他,任他没银子也在楼里闲晃。 杨七溜到二楼凭栏上,几个花红柳绿的姑娘挤在一处闲聊,身姿摇曳,个个妩媚婀娜,有一搭没一搭从楼上对着楼下行人挥帕子。 杨七自然而然钻进这百花丛中,其中今天穿了件水绿衣服的莲花正绘声绘色给周围姑娘们讲乡下那大蜘蛛的事情,众位姑娘们正心脏紧在一处,杨七猛不丁钻进来立刻遭到殴打,粉拳毫不留情,杨七被揍得十分之惨。 “众位姐姐们又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杨七最近在楼里弹琴和姑娘们混的相熟,他一副好皮囊,就算是个弹琴的穷光棍子姑娘们也赶着上凑,不消说别的,就他一副好脾气便惹人喜欢。 离他最近的桃花姑娘忙给他解释,“这不是上次说起王才子搁那日撞桥之后没多久便死了么,那天麽麽找人把他抬进后厨来的时候还嚷着要见拈花,都说没有伤的这么重,送回去几天之后,就莫名其妙就死了。” 杨七凝神细听,又有了什么消息,果真那姑娘往旁边瞧了瞧,都是喝的醉醺醺的死鬼,压低了声音,“那天去抬王才子的几个小子,有一个先前受过王才子恩惠,给拈花递过信,那日路过王才子的草屋,便想进去看看,只是走到门口之后,被吓回来了。” 杨七佯装惊奇,“吓回来了?” “院门没锁,他推门进去,里面密密麻麻铺了一地的蜘蛛,门板上窗户上都爬满了!什么颜色的都有,拳头那么大!” 杨七被吓一跳,不为别的,只那桃花姑娘说道拳头那么大时,忽然把拳头比到他脸前来。 “哎呀,你下到杨公子了呀。”柳儿姑娘那指头娇滴滴地戳了桃花一下。 杨七佯装惊魂甫定,“吓死我了,真吓到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蜘蛛?” 那莲花姑娘一听兴致更高昂了,“怎么没有?我大伯跟着行商走南疆时回来给我们说那里个个蜘蛛似螃蟹,都会吃人的!” 杨七适时一捧,“莲花姑娘知晓的真多。” 还要再听几句,那边麽麽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姑娘们忽而如鸟兽散,个个倚在栏杆上,对着楼下客人卖力招揽起来。 杨七被蹭了一身香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楼时还心心念念着王大才子,这死因,果真不简单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复活……准备做个日更2000 的boy……含着血泪加油中…… 第12章 无聊 麽麽说要琴谱,杨七也躲不过,只是歪了个心眼,写完琴谱的时候拿去书铺抄了几百份。按日子交付了琴谱,没过多久麽麽便给了他一大笔银子,杨七掂量了一下手里一包银子,觉得这琴谱应该值老钱了。 没多久之后他的差事也交卸了,拈花这么不露面的弹琴弹久了,早就有人怀疑,麽麽眼看着丢上来的东西没几个值钱货了,就把杨七辞了,从此天下第一花魁退隐,成了一段传说,麽麽赚的盆满钵满,兰苑名声大震,相当值得了。 杨七被辞之后转头就把琴谱贴在城南头的大街小巷,于是早些起来开门的大姑娘小媳妇,睡眼惺忪的开门,就被糊了满墙的琴谱下了一跳。 据说兰苑麽麽气的跳脚,非得找人要把杨七揍一顿,然而杨七此人是个泥鳅,滑不留手,每次兰苑找的几个打手明明前一刻还堵着杨七了,回个头的功夫人就不知道窜哪里去了。一来二去,猫逗耗子一般的这么玩了几回,兰苑便告了饶,以至于到后来杨七天天搁斜对门的不留客喝酒,在路上招摇而过,兰苑都不再管他了,这泼皮,根本逮不住。 说到这不留客这名字,还是来饮酒的客人给起的,一直到现在那黑洞洞的屋门口也一直没有任何招牌。 这不留客的意思就是不想留客人,进去能不能喝到酒完全看老板心情,若是老板今天心情好,便可以喝个痛快,甚至老板再开几坛子梨花酿,那就是千载难逢的美事,若是老板心情不好,进去便要掂量着点,随时被老板揍出来,揍出来的原因也千奇百怪,别看这武林人个个脾气火爆,老板看不顺眼,该揍还是揍,被揍的也只能乖乖挨着,一是打不过,二是确实舍不得这酒。总而言之,这老板开门不是为了做生意,是专程看哪个不顺眼揍着玩儿的。 所以不留客这名字也就这么被叫出来,至于后来扩了门面的不留客,只是空具了一个壳子,那酒仙早已不知道又云游到哪个地方去了。 自从杨七夜访县衙差点被逮住,县衙的警戒就严峻了,杨七醉醺醺路过几次,有一次装醉倒在门口,都被看门的立即踢了出去。夜晚戒备更加森严,如此这般,混进去更难了,更别提还得深入尸房去查验尸体,杨七觉得不甚太美妙,搞不好王才子的尸体早就溃烂成一堆尸水,就等他打开里面钻出乱嗡嗡一团苍蝇。 一时没有他法,杨七似乎陷入困境,连带着吃得意楼的红烧肘子都不香起来,心情十分抑郁,吃到一半便捏着花生米,数量到现在能找到的线索。 一,官文给的结果是流寇,说的是臭名昭著曾盘踞在北燕山的一伙强盗,北下流窜至此地见徐家颇有家财便起了劫掠之意,如果官府在劫掠这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2 一点上没有遮瞒,那手法必定粗暴,没有章法可言的杀戮,在劫掠徐家之后立刻逃窜的无影无踪。 但是恰巧,杨七先在北燕山脚下待过一段时日,还做过砍柴的樵夫,北燕山的大当家是个莽夫但不至于是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刽子手,尤其是前工部侍郎这样的高官,惹上杀身之后的可能性太大,他为什么放着别的富户不打劫专门抢这一家,连马夫都不放过,难道是先前有什么仇怨? 何况那日做法之后他在整个徐家宅院里走了一圈,整个宅院里没被大火肆虐的地方依旧非常规整,完全不是马贼过后的场面,后门的荷花塘甚至没有大规模踩踏痕迹,按说马贼杀人都是哀嚎一片,为什么他在茶坊酒肆的讨论中完全没有听说院内叫声惨烈,连发现一家被害身亡都是上游尸体冲下来才引起人注意。 还有最令人疑惑的一点,为什么在这场武林门派的集会中,徐起澜所归属的出云派,显得非常沉默,连衡南派的莽夫都摩拳擦掌,而出云派的表现则堪称绝情,虽然各门派都猜测是因为徐起澜修习秘法触怒师门的缘故,但是看在前工部侍郎的面子上,出云派不仅不出力,甚至连其余弟子都没一个出来发声,这一切都有些不正常。 至于徐起澜一人血祭请邪神非要揪出真凶的做法,到底是为什么堂堂一个出云门的大弟子,江湖里地位举足轻重,非要把自己命豁出去让别人来为他一家报仇,难道是已经知道了自己面对凶手无能为力?如果是这样考虑,放眼天下能有多少人值得他连后三世都赌上呢? 二,王才子的死因非常的可疑,他或许是所知晓的最后见到徐家人的证人,有人在去往徐家宅院的必经路上看见过他,后来再出现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撞在桥头栏杆上,然而没过多久就死了,兰苑的传言有一半不能信,至于说到的蜘蛛,在未看到尸体之前,很可能就是耸人听闻搏人眼球的怪谈。 仅凭少的可怜的几点消息想推知全貌,这几乎不可能,所有消息封锁在官家手里,武林人士又是一盘散沙,窥知事情全貌非常困难,这些惨痛的现实让杨七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抱怨这事实在太糟心了。 难不成真得和终南派那几个长毛和尚搭伙一起来查?可里面那个一言不合就砍人的师弟实在令人吃不消啊! 杨七一人悲愤到半夜,喝的酒楼都打烊了,小厮过来请人择房歇息的时候还听这人嘟囔,“师傅啊,你是怎么算的我媳妇儿非得和一桩十几年前的旧案有关的呐……”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无聊的分析……不知道一个谈恋爱的小黄文怎么居然变成了这样子………………哭…… 第13章 结盟 自终南山一门接愿之后,武林人士松了一大口气,熙熙攘攘在济南府挤着,随时为揪出凶手效力,然而查案不是江湖人本事饭,管家和江湖人之间不止泾渭分明还处处提防,各大门派又毫无头绪,所以案子就一直这么搁置着,秋去冬来,案情一无所获,流连此地的门派渐渐离去,只剩下几个门派还逗留此处,颇是有要扎根的趋势。 门口棉帘子被掀开,忽的涌进一道风来,害的门口的一桌客人打了集体打了个冷战。老板刚招进来的一个伙计十分赶眼色,看着门口客人害冷,殷勤地往脚边火盆里夹进去几块木炭。 老板一个人在后院也不知道忙什么,整个中午也没出来,全靠这伙计一人在客人之间打转,不过有酒喝便是极好,若是看着老板那生气的脸,战战兢兢的也喝不痛快。 终南山派大弟子陈碧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桌上温酒壶里的酒被细小火焰舔着一直咕噜噜的滚着细小白花,在济南府逗留的时日过长,也无需这么多人手,陈碧便先派其余弟子回去了,现在身边只有从乾洞回来的陆离,十一和沈长流,此刻三人都坐在一胖,等着客人过来。 屋内武林人士已寥寥,多是四方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司徒城的小公子司徒青进门时与陈碧行了礼,便坐到隔壁文人雅士那一桌去了,和几个本地才子谈笑风生。翩翩佳公子,确实应当喜欢这温酒品词的雅事。 门帘忽的被风鼓起来,纷纷扬扬卷进来一大片雪花,几个南方来的武夫未曾见过雪花,十分惊奇,酒至正酣,立刻撇了被子兴冲冲跑出了。 杨七在门口差点被人撞个趔趄,被狂风刮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这几个汉子高兴的什么劲儿。一进屋,便被屋里的暖气和酒气熏得飘飘然,几乎是循着味儿便绕到最里面陈碧那一桌去了,梨花酿难求,只送不卖,只陈碧有面子喝得上。 连江湖人之间的客套都省了,杨七落座之后便要去捏酒瓶,不成想那瓶子被煮的久了,烫手的厉害,杨七像个心急的耗子,一不留神,差点被烫掉爪子,十分委屈的去摸耳朵。 杨七在此地混到现在,除了和他有过旧怨的酒仙和陈碧,至今无人认识他是挑了前海内第一剑客的杨七刀,不怪别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怪他没有天下第一刀继承人的架势,泼皮耍赖溜须拍马这些事十分在行,就算哪一天他真跟你说自己天纵八刀舞的虎虎生风,你也得怀疑这人是不是江湖上专门胸口碎大石的骗子。 总之这人,除了一副皮囊生的好看,其他的,跟豪气干云,武林奇才,一点沾不到边。 喝不到就馋,杨七是个酒鬼,巴望的眼神十分委屈,正准备从伙计那里要块垫布,那一直见他就要上揍的沈长流,便伸手握住了酒壶的细瘦脖颈,也不觉得烫,站起身来给杨七的酒盅漫上。香气弥漫在鼻子尖,杨七顿觉十分满足,连沈长流揍他这事都忘了。 等杨七喝足了三盅,陈碧一行才开口。 “杨兄前日信里所讲之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谈起正事来,杨七便把杯子放下,眉目间郑重起来。 “我们若是合作,互通有无,便得将事情缘由说出来。你们终南山派这次对此时如此关切,不仅仅是因为你们的小师弟接了徐起澜向邪神许的愿望吧?” 他这话一出,坐在陈碧身边两个弟子,陆离和十一就忍不住看了陈碧一眼。 陈碧沉默,沉默片刻才道:“果真十楼先生的高徒不是庸碌之辈。” 杨七听闻夸赞脸上也无骄矜之色,反而神色更加肃然起来,“四年前我与雾隐在北地一战,师傅便与我辞行,临行之前留给我一件事情,此事与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前左督御史因误弹劾丞相黄蔺之兄洛陵府丞黄璜,侵吞沿线黄河堤坝修补工程款被全族流放,结果半路陷入沼泽一家十七口无人生还。” “实不相瞒,师傅曾是那位左都御史的门客,我们师徒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3 二人也曾在府上寄居过几日,那位前都御史风霜高洁,现在还记得他的风采,师傅离去时特意嘱托这件事,我这些年辗转流落各处,也不曾得到一点有用消息,在国都时听闻前工部侍郎遇害,徐侍郎就是当年验收黄河故道修复一事的钦差,死的不明不白,徐起澜召集天下豪杰来此地,我便赶过来了。” “杨兄和盘托出,陈碧也不再掩饰,终南山一派向来不问世事,如今卷到此案里来,也是因为掌门刻意嘱托,而接愿一事却是始料未及。” 酒瓶早被推到杨七跟前来了,杨七自己倒了一杯,“原来易回掌门也与前左都御史有交情?” “有无交情不清楚,只是掌门如此嘱托,便有他的道理,我们也不好过问,当下,师弟长流受诅咒,终南山一派比谁都想揪出真凶,所以恳请杨兄与我们合作。” 杨七抬头看了一眼终南山的四位高徒,沈碧神色如常低头饮酒,叫十一的有些不知所措,陆离和沈长流坐在一处,面色不曾有何端倪,只是沈长流眼眸低垂,谁也不知晓他眼底到底是什么神色。 杨七和陈碧暂时在这酒馆结了盟,交流了彼此的信息,一致认为应该从王才子的死因查起,有必要去兰苑走一趟探听一下到底那天接触王才子的人是哪几个? 杨七突然想起来那天在拈花弹琴时听几个姑娘谈起在王才子院子里满是蜘蛛那回事来,他一直觉得是哗众取宠的谣言,这样的谣言连个事实的影子都摸不到,所以一直也不太上心,且不说有没有五颜六色的拳头大的蜘蛛,就算有,在这入冬便要下雪的济南府也不可能有,他这些年烧烤过大个蜘蛛,最大的也不过拇指大小,拳头大的非得是瞎编的。 但是今天陈碧在这儿,博览群书的陈碧说不定知道,万一这是真的呢?所以他便提出来,“我听人说,在王才子死的那时候院子里爬满了大蜘蛛,拳头那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的谣言太多了,所以一直觉得不太可能,最近南头的说书人讲了一本虚构的南疆志怪,街坊邻里便都爱瞎编这些恶心虫子的谣言起来。我觉得是没什么有用的。” 他不曾想这句话出来陈碧一时僵住了,半晌才回道:“蜘蛛食人这事也曾有,但是有秘本写过南疆养毒虫一事,蛛王出现时四方百地的蜘蛛皆来朝。” 杨七敏锐的感觉到不应该继续往下问,所以饮了一会酒便要走,临走时陈碧起身相送,到门口时杨七突然回过头来对一直垂眸的沈长流说:“我记得前左都御史,也是姓沈的吧,与沈师弟同姓。” 杨七迎着风雪出门,陈碧一行只送到门口,回屋时棉帘子一落下,最靠近门口的那桌上的酒壶,凭空就炸开了。 第14章 罗生 兖都 栎邑 清晨,天边的青灰色苟延残喘试图留住最后一丝黑暗,偌大的皇城一片安静,能听见风刮过屋顶时落雪的声音。 大雪连下了三日,昨夜终于停下来,积雪覆盖了琉璃瓦,衬的朱红色的宫殿愈发明艳鲜丽,那眼色明丽刺目的像是喷洒在雪上的温热鲜血。 咏清殿在御花园西侧,经年宫殿门紧闭,间或开了,打眼瞧过去,只觉得阴森惨然的门口似乎要把人吞进去。 那门廊前一个人似乎立得久了,新雪落停之后他便站在这儿,一动不动。 黑雾还缭绕在清晨最后一片黑暗里,有个人提着火桶走近了,一身和夜色相近的黑衣,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铁桶里烧的通红的火炭发出轻微的爆响。 来人将火盆里烧透的白灰推到一边,长钳子夹出火炭放进一旁的火盆里,火盆烧的更旺,将空气的冷气又逼退了一些。 “殿下,还要再看一会儿么?若要看,清晨风大,我再帮您拿一件狐裘来。” 那人声音和缓平静,半跪在那里侍弄火盆,通红的碳火熏得他惨白的脸孔也带上了人气。 立在那里的人并未回答。 缭绕的黑雾被光明撕裂,天边的鱼肚白泛出金边,那一直静立的人身形终于动了,回往寝室。四周的宫女太监立刻都动起来,该端水的端水,该捧衣的捧衣,急促的脚步声在殿里徘徊。 “罗生”,那人头也不回的叫道。 面色惨白的人一直跟在身侧,轻声回道,“殿下,卑职在。” 李敬存径直走回卧房,罗生跟上去,进屋后轻声把门掩上。 屋内的碳盆烧的十分红火,李敬存解了棉袍的带子躺回床上,他出来站了这许久也不过在中衣外加了棉袍。 “从济南府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怎样了?” “以地方进献上的秀女为名安置在西华行宫了,明年春祭,皇上去主持祭祀大典,下榻西华宫,应该就差不多了。” 李敬存的声音懒洋洋的,带一点气力不足,一点也不像是正当壮年的人的声音。 “别出岔子,另外,等父皇下朝之后叫我,有些日子没出门了。” 罗生垂眉低首,“卑职这就去吩咐安排。” 被子里的人不动了,似乎是睡着了,罗生自觉回身要走。 “等等,小东西有些日子不喂了吧。” 罗生脚步一顿。 “殿下想他了?” 罗生拔开腰上瓷瓶的塞子,一只通体乌黑的蜘蛛从瓶口爬出来,个头并不大,而八条腿显得长的过分,总体并不特别之处,只头顶上的眼睛是狰狞的红色,血的颜色。罗生拿手指把它接住。那东西识主,抱着罗生的手指闻了半天,确定是熟悉的味道,所以乖乖扒在指尖上。 罗生靠近卧榻,李敬存早已挽好衣袖露出来胳膊,罗生把蜘蛛放上去。 那黑蜘蛛自觉爬上去,想是饿的不久,在胳膊上来回找了好久,直至找到一块光滑无痕的肉,才一口咬了下去。 毒素淌进去,和伤口火辣辣的剧痛,李敬存猛然痉挛。 这畜生不通人性,再怎么尊贵的人在他面前只是鲜血的器皿,而且只有活人血与死人血的区别。 罗生已经无需压制住李敬存,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疼痛,只是仍然免不了疼的抽气,而那一阵熬过之后就会产生幻觉,飘飘欲仙,产生一种迷幻的快乐。罗生静静看着李敬存脸上又露出那种癫狂的表情,仿佛他吞噬了天地之后对一派虚无而狂喜。 黑蜘蛛的肚子奇异的鼓起来,李敬存的整条胳膊已经呈现一种诡异的紫色,胳膊上的脉络从青色逐渐转为暗红。 罗生捏着蜘蛛的头从肉上撕下来,那蜘蛛还没喝够,恋恋不舍,被打扰后一瞬间释放大量毒素,迷幻的效果达到极致,而这时李敬存从幻觉里被强行拉出来,便立刻暴躁的反抗。第一次李敬存被从幻觉里拉出来的时候差点杀了罗生,而因为耽误了最佳的时机,蛛王注入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4 的毒素过量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李敬存暴起卡住了罗生的脖子,这时候才看出他的力量来,罗生根本无法反抗,依旧死死的捏住蛛王的脑袋。两相僵持,蛛王终于从肉上被撕下来,被捏着脑袋把他塞回瓶子里,喝完血之后滚圆的肚子已经快要塞住瓶口,李敬存依旧卡着罗生的命门,罗生在窒息中从身上另一个瓶子里摸出一贴漆黑的膏药,挣扎着贴到李敬存的伤口上。 没多久,毒素造成的幻觉效果消散,李敬存眼中慢慢恢复清明,卡住罗生的手自然垂放下去。罗生在此过程中多有冒犯,退回床下去跪着,李敬存缓了一会儿,眼神直勾勾望着窗幔,而后翻过身去背对着罗生,自己拉上被子。 跪了一会儿,罗生听李敬存又恢复了那一股懒懒的态度,“下去吧。” 罗生起身,收拾起在地上乱放的棉袍和鞋履,放下帷幔,放下床幔,轻轻退了出去。 第15章 千古 巳时一刻,李守文下朝归来,上书房里几位大臣在等候议事,总管王太监过来传话说二殿下求见。 今日朝上吏部和工部又呛起来,皇帝碍于颜面又不能随便作色,因此心里怀着气。王太监看皇上没说什么,便让小太监去给二殿下通风报信,今日龙颜不悦,先在殿外候着,等会儿皇上开心了他再给皇上提。 李敬存因此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王太监亲自来迎他时见他在雪地里站着便哀怨着他不爱惜身体。 李敬存对他极为客气,与他边走边聊,临进殿门口时说起上次皇上赐给他的千年人参还没用,他一时也用不上,等回去就差罗生给送过去。 王太监慈眉善目,推脱了两三下,便从善如流收下了,眼中精光闪烁。两人一个外表仁慈内里老谋深算,另一个对上极尽谄媚对下却阴鸷狠毒,彼此互惠互利,一丘之貉。 殿内一派清明,几位大臣已经退下去了。李守文靠在椅背上,合着眼皮,小太监殷勤的在捶背,李敬存又等了一会儿。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守文休息够了睁开眼,拂手屏退了所有人。 李敬存十分恭敬,他面孔刀削斧劈一般深刻凌厉,天然带着反骨,行事也邪佞阴毒,但极爱装模作样,谁都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偏偏他有时非要装出一副棉羊样来。 伪善这一点和李守文是如此的相像,只是李守文还要爱惜他明君的颜面,而李敬存却毫不在乎,恣意妄为,然而虎狼之心却是一模一样,以至于父子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敌对关系。 李守文把玩着手里的镇纸,从桌案后边慢慢踱出来,“我听你母妃说,你最近又出去了?” 李敬存恭谨道:“去秦岭一道游历了一趟,最近又梦到那里了。” “终南山一带么?” 李敬存回道:“是。” “高祖一统天下时,大规模禁止修仙问道,你知道是为何?” 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当年兖朝刚立,百废待兴,高祖深知前朝修仙问道大盛以致民生凋敝,所以即位后立即下令将修仙问道之事列为第一禁,此举成效显著,二十年后百姓富足,人民安居乐业,因此道术为禁添入兖朝立法。” 皇帝问道:“那这鬼神之事你信么?” 李敬存略一思忖,“不信。” “那济南府请邪神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怎么解释?” 李敬存不知道这次他伪善的父皇又知道了多少,只能沉默。 皇帝又说:“有一则逸闻,说高祖当年落魄少年时,流落于终南山,一日遇到一得道仙子,与仙子渐生情愫,而仙子一心向道,高祖求而不得,即为后便一怒之下禁了道术。”皇帝说完这故事叹了口气。 李敬存想起梦里终南山大雾弥漫,摇摇晃晃影影绰绰,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无数次从眼前闪过,蜿蜒的裂纹横过石碑上的铭文,大雾散尽,那残破的两个刻字是——“终南”! “这不是坊间戏文里写的么?叫恨逢春的一折戏文,流传已久了。” 李守文笑的意味深长:“有时候真相就喜欢裹在流言里,同样,自以为瞒天过海,可一点一点的流言拼凑出来,就能拼出事情的大概,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李守文慢慢走到自己的二儿子旁边,仔细瞧这二儿子,有虎狼之貌,却一直装个病怏怏的绵羊样子,像个没睡醒的狮子,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折腾,可要真是被惹醒了,便要跃起来一口把人吞了。 还真是,凶猛残暴的有些可怕了。 “父皇是说,戏文里说的是真的?我大兖禁道术,只是高祖的私欲作祟?” “真不真的,无从考据,信与不信,都过了这么些年,怎么?你还想废了这项法度?” 李敬存忙道:“儿臣不敢。” 李守文拍了拍李敬存肩膀,“敬存,虽然父皇忙于朝政疏于对你管教,但你心性父皇自然知晓,有些事父皇不说你也知道父皇什么意思,这江山是李家的江山,你是我皇儿,我自然不会让你落于危险,只是有些事,时机不到,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父皇一向欣赏你沉得住气,你也别让父皇失望才好。” 李敬存心下一动,知道李守文已经知道了济南府的事情,他倒不惊,只要徐侍郎一死,肯定就知道与他脱不了关系,如果知道是太子暗地里非要掀出当年的旧案,就立马知道动手的是他了,那么看来大理寺和吏部联合办案也只是幌子,应该是查出一些东西来,只是压着没往外放消息,这皇家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全都烂在锦绣袍子里。 李敬存知道这是李守文再一次替他挡去了麻烦,话里也没有警告的意思,似乎是乐得看他和李敬仁厮杀,便诚心道:“儿臣谨听教诲。” 李守文已经不再年轻了,李敬仁和李敬存这两个人就像是等在猎豹旁的鬣狗,只要猎豹露出一点疲态他们就会扑上来立马撕了他,可是李守文又不能把这两只鬣狗都杀了,他李家江山还要有凶悍的继承人守住江山,挑出最凶狠的鬣狗,还要免于自己被屠戮的命运。这就是皇家的生存法则,血缘即仇敌,自相残杀即生存之道。 而这两只鬣狗,他一开始赌的就是李敬存。 回承清殿路上李敬存特意多绕了几步路,罗生随侍在身侧,臂弯里搭着李敬存的狐裘,也不多话。 新雪初晴,天地一派素雅洁净,路上太监三五成群,紧张地清理宫道的积雪。看见二人行走过来,自觉分列两旁,屏气凝神,跪下来行礼,李敬存视而不见,慢悠悠踱过去。 如果这时候仔细看二人脸前的空气就觉得异常,栎邑偏北,冬季冷得厉害,人在路上行走不自觉呵热气,便哈出一大团白雾,只要是个活人,呼出气的就是热的,而李敬存和罗生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5 二人,走了许久的路,脸前没有遮拦,却没有丝毫白气,像是……没呼吸一样。 “我听宫里的人,私下里都叫你白面鬼,说你是是白无常转世。” 罗生回道:“凡人可以转世,无常鬼是地狱阴差,应该没法转世吧。” 李敬存似乎饶有兴致,“哦,这么说,你也相信转世这一说了?” “既然可以长生,那转世一说,说不定也就是真的了吧。” 李敬存停下来,手拂过碧翠松针上的积雪,“父皇说了一则趣事,说高祖禁道术是因为痴心一得道仙子,你怎么看?” 罗生思索片刻:“高祖用情至深。” 李敬存仰头大笑,“什么用情至深。我若是高祖,不仅不禁道术,还要在天下大兴道术,总能求得长生不老的法子,若是寿与天齐,还怕那仙子一心向道?穷尽一生去追便是了,若不从,哪怕是逆了天道,掳回来不就是么?” 罗生道:“殿下果然有魄力。” “可惜了,高祖一生征战四方,竟然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七情六欲是人真本色,高祖一生阅女无数,天下美人尽可在怀,却单为一女子痴心不改以致恼羞成怒,使得后世几百年都不得修仙问道,这和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无两样了,高祖也是真性情。” 李敬存停下来斜觑罗生:“你倒挺小家子气,反正不让修道碍不着你们这些玩虫子的是吧?” “只是看坊间女儿们这样感慨便听来学给殿下了。” 李敬存笑的更加癫狂,“何不求长生大道,看朝代更替如四季轮回,万古皆为灰!” 李敬存狂笑不止,罗生静静在一旁侯着,宫里四处有人走动,看着二殿下又发狂都远远躲起来,等他笑够了,收住了眼泪,又变回慢吞吞无时无刻不再算计的模样来。 “父皇提点济南府的事情了,看来是做的不够干净。” “是那群江湖人搅局所以不得消停。” “不怕他们搅局,只怕被他们抓住点东西惹麻烦。” “这……殿下不必担心,卑职这就让罗城去济南府探风声,确保万无一失。” “嗯,该做干净的就做干净,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李敬存是二号cp的攻 第16章 合体~ 要查王才子的死因也得从徐员外遇害那晚说起,当晚王才子那事闹出的笑话人尽皆知,正是热闹之时王才子看着明明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拈花一时想不开跳河了,好几个人都可以作证王才子此前出现在往徐员外家的必经之路上,杨七和陈碧一行各自去查问了几个目击者,证实了此事,而且推算一下时间,和徐员外一家遇害的时间相隔不远,很可能就是脚前脚后的事情。 但是一样不容易解释的事是,既然连王才子都看到了,那为什么没看到行凶的凶手,按照官府给出的消息,一波流寇,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几个魁梧的贼寇走在路上应该很容易给人印象,那为什么又没人说看见呢?真实情况不知如何,但起码是他们查问过的人并没有说看见有什么特殊的人。 “如果假设所有目击者都没有看见陌生人,那我们就可以说,凶手,并没有从那条路上过去,那得出的结果就是要么王才子杀了徐员外一家十一口,要么?” 沈长流冷冷接道:“凶手是从后山越过墙头翻进来的。” 杨七抱臂看着这后生崽儿,一张俊俏脸半埋在阴影处阴森森的,比面前院子里的刺破夜空的祭塔还要可怖。 陈碧和陆离十一已经去探访那日抬王才子的几个伙计去了,杨七在兰苑混的太熟,不想让人知道他搅和在案子里头,便没去掺和兰苑的事情,去核实王才子那晚的路径去了,结果在半路遇上了碰壁的沈长流。 终南山的弟子个个都有出尘之姿,说白了没太有烟火气,而这位沈师弟似乎病的格外严重,一张面瘫脸煞人,还不会和人好好说话,杨七眼睁睁看着他给了路口拐角处窝着的乞丐一锭银子,站的冷漠而笔直,问话的时候身子都不弯,就耷拉一下眼皮,杨七老远等着看热闹,果真,沈长流的嘴皮子动了动,那乞丐颤巍巍的坐起来,似乎是没听清,沈长流皱眉,然后那乞丐就衣衫褴褛的癫狂着跑了,杨七眼睁睁看着他连银子都没要,就呼呼啦啦奔着这边跑过来了。 只留下沈长流一人在原地,杨七约么这人快要拔剑了,但那乞丐都跑到他跟前了,沈长流都没动,只是往这边看,杨七觉得稀奇,便伸手揪住那乞丐的碎边衣服把人刹住了。 沈长流过来,乞丐吓得战战兢兢的,似乎要把头磕到地缝里,杨七实在看不过,便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这位老兄道:“别害怕别害怕,他就是这个样子,有点事问问你,你跑什么呢?” 老乞丐依旧瑟缩,杨七没辙,便调侃一旁沈长流:“我以为你会拔剑砍过来呢?怎么?原来你不是见人就砍啊。” 那乞丐一听,又要软腿,杨七忙把人揪住喽。 “我跟他开玩笑呢,老兄你别当真啊。” 沈长流面沉似水,停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多谢杨师兄不计前嫌。”杨七的师傅和易回是好友,杨七担得起一句师兄。 杨七心道你这小崽子总算知道自己前段时间上邪非得见着前辈就砍是不礼貌的了。 “罢了罢了,一点小事而已,倒是你得多注意一点,我看你剑招不是寻常路数,我也不曾见过。而武功修习如行世路一样,越无人修习的便越是有危险,你执意要练就要先保护自己,下一次你再狂躁症发作,便很少有人能制得住你了。” 杨七发作完说教癖还觉得有点懵逼,他隐藏的说教癖属性多年不发作了,怎么一见到这小崽子就忍不住开始嘚啵了呢?装大头说几句自己是觉得挺美,可别被人笑话。 “多谢杨师兄教诲。” 万幸沈长流没拆台,或者拂袖而去什么的,杨七因此对这位高冷师弟又忍不住点了个赞,他被这崽儿见面就砍砍出毛病来了,只要这小崽对他说句正常话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满足感,不行,这是病,杨七吐槽自己,得治! 然而脑子大概是两个神经回路的,一边他想自己应该保持一种云淡风轻,游戏人间的隐士风范,当然多年来他装的还算可以,而现在的实际行动他却像个叭儿狗,给点阳光就灿烂,殷切关怀的问,“师弟你想问他什么?” 沈长流没遮掩,“那一晚上,他就在这个路口呆着,这路口过去多少人,他比谁都知道的清楚,其余的人多只是路过,而他哪里也没去,因为平时徐家的人只要有出来的,就会给他一口饭吃,所以他总是守在这儿,徐家进去出来多少人他比谁都清楚。” 杨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正了神色蹲下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6 来和那老乞丐平齐。 “老哥,我就问你几句话,你别害怕,我不是官府的人,不会抓你,我这位小师弟就是脸色不好看了些,但是你知道他是你们整个城里的大恩人你知道么?” 那乞丐瑟缩了一下,颤悠悠的问:“是终南山的少侠?”城里百姓皆知有个少年英雄替他们挡下邪神降灾来着,却不曾见英雄真容,要真是,那就是现世的活菩萨了,老乞丐又问了一遍,“真是?” “千真万确,就是他替你们挡住了邪神屠城,但他要是找不出凶手,邪神发怒就得死了,而你们整个城里的人,说不定也得被拉上一块。” 一直不出声的沈长流把衣袖挽起来,杨七正纳罕,只见胳膊上有一个浅灰色的印记,并不深,形状是难以言说的怪异,只能说是涌动的一团,仿佛有生命力一样,迟早要从肉里钻出来,在白皙的胳膊上十分刺目。 杨七倒抽一口凉气,果真出现了。 古籍上记载曾有人额头上出现这鬼东西,所以那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上祭台,是要去查证一下,没有看见就作罢了,也许只是吓唬人而已,或许连着七年之期都是吓唬人的,没想到真有。 “接愿之后出现的么”?杨七看着印记轻声问,他说不出安慰话来,只是百感交集,替这小崽子觉得苦。 “嗯。” 怎么让一个身量还没长全的小孩背着这些罪孽呢? 杨七把沈长流挽上去的衣服拉下来,表情堪称温柔,一鼓作气便连袖口都给人绑上了。等回过神来看着沈长流正杵着一只胳膊被他绑袖口,面瘫的表情裂了,面色十分古怪,才发现自己好像表现的有些越界了。 但也顾不得其他,便扭头去问老乞丐,“老兄,你也看见了,邪神在他胳膊上留下印子了,要是这事没完他得死,你们也不用安生。” 老乞丐大概是信了,便断断续续讲起来,讲的也不多,就是证事确实除了王才子之外再无其他人从前门经过,还有整个院子里根本没听到有人喊叫的声音,他是看着火焰窜出墙头,然后去敲大门,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才知道里面人可能都已经死了,他本能觉得这事会惹麻烦,眼看着里边火势越烧越旺,便急忙忙跑去敲了别家人的大门,等人家开门之前就跑了。这一逃便逃了好几个月,官府找过他,但是不多久就没了下文,现在冬天到了,他在城西混不到地方,便又拖拉着又回了自己的老窝。 杨七面色凝重的起身,徐宅院子大,邻居离得远听不到人死之前的惨叫挣扎还能解释,要是连门口的人都没听到,那就是来的并不是一般人了,十一口人差不多同时悄无声息的毕命,说没有武林高手掺和进来,简直荒谬。 临走时杨七也给了几个铜板,给的还颇有些不舍,他又不是大派,没地没山头,自然没有钱,想赚银子得老老实实揽活计,以至于日常非常的“节俭”。 好在沈长流也没说什么,给足了这位师兄面子,于是在杨七心里甚是可爱起来,俩人不用说便心有灵犀往徐家宅院走。 即便是被烧成灰,凶杀第一现场就是在这儿,要想扒出更多死的线索,也只能从这儿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穷的养不起老婆,所以只能被家暴的意思…… 第17章 戳心 院子被放了一把大火,将房屋烧了个干净,又过了一整个秋天,从灰烬里发出来的草芽子都被秋霜打没了,断壁残垣,又有来查案子的来来往往,不说掘地三尺,也跟重新耕了一遍差不多了。 俩人在门前对视一眼,没推大门,绕了几步到院墙低矮处,墙边有一段朽木,杨七退了几步,飞身上前踩了几步,借着力道翻了过去,他这种翻墙逗狗的事情干多了,十分有技巧,轻轻巧巧过去,连衣服边都没擦着墙头,大猫一样跃下去,姿态堪称优美,然后静谧的夜里冒出一声闷哼。 沈长流随后跟上,冬季夜里格外黑,今夜又是阴天,黑灯瞎火一片,沈长流就这么落下来了,还没落到地就被人揪住了胳膊,沈长流条件反射回身就是一掌。准确无误击中,又是一声闷哼,那抓住他的却没松手,俩人双双滚在地上。 杨七现在十分确信碰上沈长流准没好事,怎么都躲不过白挨一顿揍。他落地的地方先前种了一排细毛竹,从根上斜着砍了,那剩余的竹茎就这么大刺刺的竖着,形成一排竹钉板,斜砍的切口十分锋利,要是从墙头上跳下来一定会扎穿脚掌,专门用来防贼的。 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他没防备就这么跳下来,幸亏他身轻如燕,宁愿崴了一下脚把自己摔出去也不想做个竹签子上穿串的鱿鱼。还没来得及提醒沈长流,这货就这么飞过来了,好巧不巧就正正落在那排毛竹上,杨七立马去拽他,就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沈长流那一掌没收力道,杨七被拍得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摊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半是无奈一半是疼的,沈长流再不灵光也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夜色浓重,杨七不知道沈长流此时脸上多精彩,只感觉这小崽子在他身上愣了一会儿,就诈尸似的起来了。 杨七摊在地上好一会儿,躺的都快凉了,沈长流才问一句,“杨师兄你还好么?”。声音里七分高冷,二分歉意,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 杨七能想起无数个讹钱的说法,能绕这个宅子百八十圈,可一想到这小崽子身世凄苦便软下心肠来,于是他使劲抽了口气,便把苦往自己肚子里吞下去了。 坐起来的时候腰差点断了,沈长流就在一边远远躲着也不搭把手,杨七憋了这半天,终于没忍住,咬着腮帮子认真的地说:“我说小师弟,咱俩得商量点事。” “咱下次,能别就这么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人么?” 沈长流似乎张了张嘴,黑暗里看不清,但始终没发出声来。 “你想说你不是有意的,我知道,前几次你是练剑走火入魔,师兄宽宏大量不计较,可今天这事,你师兄实在非常的……”,杨七顿了一下,非常谨慎的选择了一个词,“委屈”。 “对,是肥肠的委屈。”杨七特意强调。能特么不委屈么?要是他不去拉那一下,这崽子的倆蹄子不就接着能放到烧烤架上烤了么?连穿签子的功夫都省了! 沈长流躲在暗处一声不吭,杨七显然不想再次放水了,赖皮病发作,坐在地上就是不起来,非得要个交代。 沈长流有愧在先,几欲张口都觉得别扭,杨七此刻非常有耐心,铁了心让沈长流以身相许的架势。 半晌,总归没能全程憋到底,沈长流开口:“抱歉,那杨师兄……想怎么办?”这道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近乎羞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7 赧。 沈长流突然的害羞让杨七愣了一下,看着离他八尺远的小崽子,登时心中锅碗瓢盆一块响的稀里哗啦。 擦!这小子是不是从没人对他好哇。 杨七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之中戳着了人家的小心心。 混迹市井江湖多年,高冷的人,杨七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有真有本事睥睨凡尘所以孤高冷傲的,比如他先前挑了的海内第一剑客雾隐,那是真名士,战败之后一入雪山再无踪迹,但更多的,是混在江湖充大头的。 其中有一种是最糟心的,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以至于心里装不下凡尘。他第一次见沈长流就知道他是这个路数,才十七岁,心性和修为都拉出同龄人一大截,一天到晚脸跟冻住了一样,没有血海深仇在身都对不起杨七这些年的江湖阅历。 可他这些年又只是个在山上学艺的孩子,心窍单纯的很,虽然拒人千里之外,但心中哪根筋一旦被人戳着了,一身高冷做派立马就能碎的稀里哗啦。 杨七自己消化了半晌,决定不再逼他了,把他惹急了自己还得挨揍,便想法子先顺着捋捋毛,往后再好好教他,这种人说起来坚强,但实际上骨子里嘎嘣脆,不皮实一点,受不住万丈红尘呐。 杨老师自行开导了一番,觉得十分完满,准备往后就以师傅的高姿态带带这小崽子,兴许过几年和终南山掌门商量一下,还能让沈长流改投到他门下,叫他个师傅什么的,他天分应该非常不错,也非常勤快,就能愉快的把天纵八刀传给他了,然后他就可以愉快的退休,满世界找老婆去了。 思及此,杨七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连带着看沈长流都十分顺眼了,他准备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又想起得为人师表,慈爱有度,赏罚分明,便停下动作,慢悠悠道:“来,扶我起来。” 沈长流在原地蹭了一下,还是过来了,杨七特意不去看他。专心充大头,给他留点面子。 嗯……这胳膊扶的不错,嗯……不紧不慢的还挺照顾病患,嗯……要是再给拍拍身上土就更好了。杨七心里挺美,姿态也拿捏起来了,一个儒雅有风度的师傅,得拿出个长辈的姿态来,话得好好说,路得好好走,没事装一下大头,说教癖还是可以要的,要不然怎么教育小孩呢。 沈长流扶了半路就松了手,杨七缓过气来也不至于非得搀着,但沈长流放了手,他就只好讪讪地把胳膊背到后背去了。俩人绕到后边开阔地,总算是稍微亮堂了一些,这时一阵西北风吹过来,杨七一手在胸前端着另一手在背后,长身而立,西北风吹起了他飘逸的秀发和穷巴巴的衣袍,也挺像一代落魄宗师那回事。 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来。 “你带照明用的东西了么?”杨七问他。 沈长流从怀里摸出一个蜡烛制样的东西来,拿了火折子点了便呼呼啦啦着起来。 “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能烧?”杨七忍不住问。 “牛油,鲸油。” “我说闻着这么香,别把猫招来了。” 沈长流不置可否,一柄蜡烛照亮了四方,现下他们处在后院,没被火灾波及的荷花塘经过几日前的风雪肆虐一夜之间全枯了,又被风折了茎,枯黄无力折在水里,配上四周鬼气森森,真当是应景。 沈长流把蜡烛举高了看后边,黑压压一片压过来,徐家宅院后山是深山老林,后门根本没开,结结实实一堵墙。杨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飞上去,蹲在墙头上往外看,后边杂草丛生,从来没有过路。 不急在这一时,杨七准备跳回去,,哪想到这瓦不结实,一不留神将瓦踩掉了一块儿。心下一动。 “明天再来看吧,后边直接和山接在一块儿,没有路,如果真是翻墙过来的,那我们明天去林子里看看。” 沈长流也知道大概也淘不出什么值钱消息,就听他提议了,俩人绕着墙根回前边,才发现一路上细毛竹做成的防贼钉板没断过。 “徐员外家平时很招贼么?” 沈长流也看见了,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冷冷地说:“大概是怕鬼敲门吧。” 第18章 线索 日上三竿,杨七睡足一整个圈才去不留客。 陈碧一行追人追到乡下去了,一夜未归,只独沈长流坐在桌边,杨七进门时屋里客人寥寥,酒仙袖手站在柜台后,看他来了连正眼都不给。 杨七掀了衣摆坐下,沈长流接着把他面前的酒盅给满上,一口闷下去,瞬间神清气爽,杨七彻底醒了。 “杨师兄怎么和酒仙不怎么和睦?”沈长流边倒边问。 “之前和他有点过节,他这人记仇。” 沈长流神色淡淡,“杨师兄还能和人有过节?” 杨七十分乐意跟别人嚼舌根,“他特别小气,不过是和他抢了一次酒,他就记仇了。” 沈长流大抵也没兴趣听这个,随意问道:“什么酒?” “寂静山庄底下不是有个地窖么?有一瓶埋了几十年的龙骨香,刚好到了可以拆封的时候。我得到消息去酒仙已经在那儿了,先来先得我也知道,就请他让我尝一口,他不给,就打起来了,不小心就把坛子给打烂了。” 沈长流顿了顿,“龙骨香……那是世上最后一坛了吧”。 杨七非常惋惜,“嗯,找不到的话就是了。” 沈长流凉凉地说:“酒仙真是宽宏大量。” “院墙很长时间没修葺过,挂在墙头的瓦片不怎么结实,稍微用力就能踩下来。” 杨七抬头往墙头顶上看,他昨天就是在这片墙头上踩下去一片瓦。 “如果真从这里翻过来,只要多几个人踩过同一个地方,瓦肯定回掉下来一些,假设进入和撤退路线相同,从外边翻进来的时候落在墙外头的会有一堆,落在墙内的肯定也会有一堆,如果能确定两边都有不同程度的滑瓦,那就可以推测一下进入的方位。” 杨七已经开始找,沈长流却站在原地,杨七回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如果凶手的轻功都十分高,翻进来时根本不需要踩到墙头,又或者进入和扯出的路线根本不相同。况且,不是所有地方的瓦片都不结实,踩过的地方也没有掉瓦怎么办?” 杨七看沈长流固执地站在原地的样子真是傻得可爱极了,非常正经的说,“除了你说的这几种情况,就算我们找到了他们的进出地点,然后会面临这样的问题,他们会从哪儿走?如果我们知道他们的行进路线又有什么用,过去几个月了,该有的痕迹早就没了,我们现在是在白费功夫。” 他稍微顿了一下,“但是,查案子就是很麻烦,得有很多次试错过程,要不停的提出思路,然后用找到的人证物证来佐证你的思路,有些名捕很善于复现当时的行凶过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8 程,然后从行凶过程中反推过来查找新的线索。当然复现过程错误的次数会非常多,所以需要不停的校正。这不是我们练武功,师傅扔一本秘笈过来,我们只需要对着练,多下功夫总有练成的一天。凶手不是燕子,来过就总得留下痕迹,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撞运气,赌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还能找到多少线索,因为除了这些,我们也别无办法。” 杨七自己嘚啵半天觉得沈长流大概是能懂他什么意思了,所以故作深沉的拽了点江湖骗子的三俗鸡汤升华了一下自己的主题。 他是这样总结的,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你总得接受活着的一生带给你的无数次失望。” 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查看院墙,没走几步杨七就发现一处墙头坍塌严重,绝对不是自然脱落的情况,像是没踩稳之后跌倒了整个人从上面滚下来的一样。 杨七再次跃上墙头,果不其然,对面也有几片滑下去的瓦片,杨七站在墙头眺望远处的山势,沿着荒草丛生的后墙出去不远,接往后山的地方山势低缓,说能跑马没有人不信。 “喂,过来。” 杨七冲着越走越远的沈长流大喊。 “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的竹子似乎比别的地方的深?” 杨七蹲在落瓦明显的墙下,那里的裸露在地上的竹子比旁边的要深,其中有两棵似乎有些歪了。 杨七稍微侧了一些位置给凑过来的沈长流。 沈长流伸手在那眼色偏深的竹子上面拨弄了两下,随后拔剑,贴着地皮把残存在短短一截竹竿斩下来。 杨七见他倒扣过来磕掉竹节里藏的土,又起身去那边荷塘里的薄冰,在刺骨的冷水里使劲涮了涮。 洗干净的竹竿表面和切口颜色深的更加明显,杨七取过一只来看,内壁连着底部的竹节已经发黑了。 “是血,有人从墙头上落下来受伤,血凝在上面了”,沈长流说。 两人走在去往丛林深处的小路上。 沿着一路地势低缓的地方往前走,四周杂草丛生,俩人穿行在其中粘了一身的苍耳和鬼针草种子。 沈长流不知杨七哪来的自信非得直勾勾冲着一个地方跑。那山看着离得近其实还远的很。 偏偏杨七也不解释,只看到那还残存血迹的竹子就翻出墙头一路奔着山往上跑。 等两个人终于爬到山脊,日头都跑到西边去了。 “如果十一被捅穿了脚掌,你会怎么办?” 冬季下午的阳光肆无忌惮的铺在身上,给以温暖的感觉也让人睁不开眼。沈长流气还没喘匀,他目光还没对焦,迷茫的对着杨七歪着头。 贴在山边的夕阳用迟暮的光将他美好的侧脸勾勒出来。 那一瞬间,光明与阴影的极致对比,美丽的令人绝望。杨七失了魂一样想要去摸一下他隐藏在暗处的侧脸。 “救人”,沈长流说。 “那你看前边。” 就在不远的山腰,一间隐匿在山林之中的茅屋似乎就在期待他们的到来。 第19章 同床 从山脊看下去,那茅屋就露出巴掌大的一块茅草顶,如果不是秋冬季节山林掉秃了叶子恐怕还不容易看见。 这一段地势平缓,下山的时候不多难,杨七还有心情揪一根茅草杆子衔在嘴里。 两人钻入山林,树木杂乱无章却十分高大,遮挡着天空看不清方向,曲曲折折在其中摸索着钻了一会儿,才找准了茅屋的方向。西方是连绵的群山,遮住了下沉的太阳,天色已经暗了。 山野樵夫的院子,只独一间房子,院子是不大的一片空地。看的出之前经过仔细整理,地面平整结实,钻出来的杂草稀稀落落,空了的鸡舍门口几片鸡毛,旁边还有一颗柿子树,杨七惊喜的发现树梢上还有柿子挂在上面。 沈长流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谨慎的推开了屋,一阵灰尘扑过来。 杨七拿衣袖挡了挡脸前的灰尘,“很久没人住了。” 等浮土停下来,沈长流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被人翻过。” 无论是床铺还是进门口的桌子和一方小供桌都有被移动的痕迹,最可能就是官府已经来过。 “你说,这屋子里的人去哪儿了?” 沈长流挑起床边一双穿旧了的鞋,“死了。” 天色完全暗下来,视物已经困难,杨七戳了戳沈长流,沈长流正在翻窗台上散落的一些木头,回过头来,仿佛在凶他,“你要干嘛?” 杨七一看他脸色这么郑重就觉得一点也不可爱,“你那个特别能烧的东西呢?拿出来点上吧,太黑了。” 沈长流从怀里拿,杨七就去摸火折子,他杵着一根火折子上凑呢,就看沈长流凭空吹了一口气,那蜡烛芯就冒火,不多久,忽的一下着起来了。 沈长流举着蜡烛继续拨弄堆在地上的一堆衣服,耀的羊脂玉一样的脸像院子里那颗柿子一样焦黄焦黄的,杨七对那根蜡烛来了兴趣,沈长流蹲在那里找东西,杨七就偏要凑过去看蜡烛上的花纹。 那蜡烛像个火折子,一整节竹管制成的底座和帽子,不用的时候扣上,非常细,火焰大不说还非常耐烧,竹管表面刻着美丽的云纹。 杨七忍不住靠近了看,几乎就要贴在人身上了,看的入了迷,“你这蜡烛上刻的是什么?” 他正着迷呢,沈长流猛地一起身,杨七没防备,一时没蹲住,哐的后仰,又跌在地上了。 对此杨七已无力吐槽,而这次大概是杨七有错在先,沈长流没有表示丝毫歉意。 “是终南飞升图。” “飞升?” 沈长流从怀里摸出另一根来,递给杨七。“对,就是飞升,很久以前一位在终南山修行的凡人,修成正道之后飞升了。” 杨七就着沈长流的光仔细看,确实在竹管靠下的位置有个人影衣袂飘飘,然后四周浮云缱绻。 “兖朝禁止修仙,你们公然把飞升图刻在蜡烛上,不怕朝廷找你们麻烦么?” “这是终南山特制的蜡烛,禁止往外山门传,因为这次外出不知会遇上什么情况,这个比一般取火用器方便,便带了几根出来”,沈长流顿了顿,“何况十楼先生也研究命理之学,民间道学也曾鼎盛一时,兖朝禁令,对真心向道的人来说,无用。” 杨七毛骨悚然,“你们终南山派真是修仙道的?” 沈长流宛若看一个智障,“只是仰慕仙人遗风。” 杨七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怕沈长流铁了心要当道士。 “那这根蜡烛能送给我么?挺有用的。” “当然可以,只是希望杨师兄谨慎一些,别被人看见惹一身麻烦。” 杨七立马揣进怀里,“那肯定不会,有空我研究研究也做几根。” 翻找半天一无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19 获,杨七拦住了沈长流准备把草席子再翻一遍的手。 “停一下,停一下,我饿的眼花。” 杨七没怎么饿,只是看沈长流被那点线索紧紧的揪住,似乎是又要魔怔了。 杨七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在整件事里沈长流比终南山其他弟子更为紧张,甚至走火入魔,急切,失据,像是一秒都不愿意耽搁,怕下一秒就被邪神吞了,所以迫切追到凶手,以致于心神恍惚正心被扰。可要是这样如此在乎生死,他为什么跳上祭台就更难以解释了。 “山林里夜晚会有野兽,今晚我们就宿在这里,我先去找点野味,你去墙上罐子里找找看有没有油盐之类的东西,你师兄饿惨啦。” 沈长流不答话,背对着杨七运气,有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自己又被心火控制了,如果杨七再不拉住他,说不定他会把整个屋子劈了。 杨七说完便出门,沈长流停在床边,剑鞘在抖,剑身颤动着往外跳,剑刃已经震出来一截,有愈演愈烈之势。 “哐啷”一声,沈长流左手拍在剑柄上。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七没走太远,一是怕路上万一碰着野兽麻烦,再者离开远了他有些不放心,因此就在一颗老槐树上摸了两个大胖斑鸠,这俩斑鸠不知吃了多少,肥的不成样子,杨七拿藤条绑了他们的鸟爪倒拎着,这俩胖的扑棱都扇不动翅膀。 回去时走了另一条路,靠近山涧的地方又非常惊喜的发现了一块白薯地,没人收,一颗能拔出好几个细长紫红的地瓜来,喜滋滋的拔了两棵。左右斑鸠右手地瓜溜溜达达回去了。 “找到盐了没有?” 沈长流就抄手站在一边,看着杨七摆弄火。杨七看在地瓜的面子上非常开心,也不计较沈长流不和他搭把手。 沈长流回屋,回来之后拿出一个罐子来,杨七揭开盖子看,那盐被封的很好。 “没有油,供桌上有一些,没法用了。” 杨七略为惋惜,对着已经串在签子上的光皮斑鸠嘀咕,“没有油会烤糊皮啊。” “你们山门的蜡烛,不是鲸油和牛肉做的么?能来点么?” 沈长流冷冷道:“里面还加了砒~霜。” 杨七:…… 香味儿就出来了,两只斑鸠在钳子上烤的黑巴巴,但架不住实在很香,杨七美滋滋地看着即将出炉的野味,满足地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附近有狼。” 杨七刚说完,远山就传来一声狼嚎,非常应景。 “听见了。” 杨七递给沈长流一只斑鸠,扒开炭火把几个番薯埋进去,满怀期望等着熟。 “那你不准备学点斩狼秘技什么的?” 沈长流谨慎的看着他,杨七循循善诱,“比如说,天纵八刀里有一招‘斩狼’特别好使,专治飞禽走兽,学会了下次在山林里就可以宰个狼吃。” “那今晚怎么吃的斑鸠。” “那不是我一直没带刀么……” 沈长流低头啃肉不说话了。 杨七也觉得这样说很没有吸引力,他一个刀客连刀都没有就想挖墙脚。想当年十楼可是拿刀一挥,轻轻松松就把他骑的大树给砍了,他从歪倒的大树上掉下来,直接掉在十楼脚底下,顺便就抱了大腿把师给拜了。 那时候十楼多威风,他立马就五体投地,就算此后发现这人是个不靠谱,但想起当年他斩树时潇洒自如的风采,就一路忍耐下去了。 吃完斑鸠又消停了一会儿,杨七把树上几个柿子摘下来,扔给沈长流几个。 杨七无比爱惜柿子上的白霜,连灰都舍不得吹就开始啃,“树上的柿子没除了鸟雀吃掉的和落地的没人摘过,地里的地瓜没收过还全都在那儿,九月吃柿子,霜降刨红薯,按着节气推过去,大概有两个月以上这里就没了人,应该是和王才子死亡时间差不多。日常用的东西都还在,突然就没了人,要么被狼吃了,要么就是被杀了。” “纵火之后出来,有个同伙受伤,所以骑马找到这里治伤,然后杀掉了这里的主人。” 杨七啃了一口柿子,“很符合他们杀人放火的风格”,他接着又说,“但好像我们下来的这段路,不能纵马,我刚才从山上往下看的时候就觉得有可能想错了。” “这座山像个屏障,包住了徐家宅院,目力所及之处只能用脚跑上来,根本没有直接能跑马的路,要么是石头,峭壁,要么就是树林,都被堵死了,所以猜他们骑马,可能行不通,除非是关二爷的赤兔马,一跳能越过断崖,否则,骑马,根本没戏。” 沈长流把玩柿子的手停住了。 杨七怕把地瓜烧焦,那会儿就停了火,一会儿的功夫就冷起来,便又扔进去一把柴禾。 不急不慌道:“假如你是兖朝带兵的将军,和北边蛮子打了一架,蛮子惯用弯刀,和我军作战的时候专砍骑兵的脚腕,一砍一个准,一场仗打下来,我军没死多少人,但是大都断了脚筋无法行军,每一名伤患需要两名有作战力的士兵陪护,而蛮子准备再次发动袭击,你怎么办?” 沈长流想也不想,“伤患转移,组织剩余兵力抵抗。” “每名伤患需要两个活蹦乱跳的人扶着才能走。” 沈长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有可能被放弃了?” “决定一场战争的是战损比,前朝破亡时兵甲充足,为什么被高祖打败?当时有三成的战士伤亡时对方将领就开始打退堂鼓,而高祖领兵作战,沿路踩着同伴尸体往前冲,不死到最后一个人绝不回来。” “如果是这样想,受伤的这个人拖累同伴,很可能接着被处理了。” 杨七笑眯眯地问,“那他们处理会选择在哪儿。” 沈长流抬头看几乎要压在头顶的大山,夜幕之下遮住了半壁天空,“就在这山上。” 杨七从灰里拔出一个地瓜,拿树叶蹭了蹭灰丢给沈长流,“烤地瓜和土豆要用烧完的炭火闷,就算是冷下来成了白灰,只要埋在里面闷久了,自然会从里到外熟的软的透香,而且那层薄皮连色都不怎么变,很容易就和内里的瓤子分开来,剥出完完整整的一个。最怕的是傻小子心急,一边烧大火一边恨不得拿地瓜当柴火似的放在火上烧,皮很快就焦黑成碳,掰开一看,里面还嘎嘣脆,再放进火里烧,等什么时候外边都糊成碳了,想着里面终于熟了吧,然后掰开里面一看,嗨呀,空啦。所以呐,就算是烤个地瓜,都得慢慢来,不能心急,心急吃不了地瓜。” 沈长流接过那只闷得完好无损的地瓜,从中间掰开,居然是个红薯,金黄软糯的地瓜瓤闷得正是时候,甜腻的味道就飘在空气里,杨七自己也掰开一个,又扔了一把柴放在炭火上,“明天去山里看看吧。”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0 已经下过一场雪,天地冷透了,谁都不想睡桌子,两人便挤在一张床上睡。合眼之后沈长流突然问为什么他们要杀樵夫。 墙是两边靠墙摆的,杨七睡在外边,闭着眼回道,“可能樵夫被山上狼咬死了,根本不是他们杀的,也可能是他们之前就到了这里,杀掉了樵夫,作为一个休息据点,毕竟从这里到徐家还有很远,长途跋涉过来,不休息好办事怎么能利索呢。” 沈长流嗯了一声翻过去了,杨七刚才还困的直迷糊,又睡不着了,翻了个身对着沈长流的背继续睡。 两个人都没脱衣服,杨七半夜迷迷糊糊闻着一股香味儿,像是大户人家香炉里焚的香,极淡,悠远,当一切喧嚣都平静下来,那股香气就悠悠然飘出来了,那香气似乎是个似有似无的触手,勾引着他,让他的梦境和记忆混淆,他循着那股香味儿走在长廊里,路过牡丹,月季和一只晒太阳的胖橘猫,推开尽头那扇门。里面是书房,窗明几净,四周墙壁的书架上摆满了书,香味儿是从案几上倒流香炉里飘出来的,杨七对那香炉充满了好奇,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 一步,两步……就差一点儿…… “哐”,现实里,杨七被一脚踢下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  15和16号的…… 第20章 旧事 杨七睡觉一向实诚,不踢被不打呼,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知怎么昨晚就犯浑,梦里闻着烧鸡味儿钻人脖子里去了,半夜被沈长流一脚踢下去,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硌的结结实实,现在还浑身难受。 两人早上吃了点东西就上山,按着最适合抛尸的方向搜寻,先从樵夫直对的这边山脚往上爬,如果樵夫的尸体被抛尸在不难搜索的地方,那官府肯定会搜到,他们再翻一遍也不会找到有用的东西,所以两人选择的路线尽量是枝蔓丛生的灌木丛,稍微偏离一些正常路线。 杨七的刀一般不带在身上,路上全靠沈长流的长剑挥开不停造成阻碍的藤蔓和枝叶。 一大片拦路的蜘蛛网被沈长流拿剑豁开,“为什么推测杀掉樵夫之后会抛尸?” “凶手肯定不希望我们找到他们的路线,路线找的越正确,那可以查访的线索就会越多,所以在假设他们第一次从山下上来,以樵夫家为修整地点,在还没进徐宅之前就已经杀掉樵夫,这时如果我是凶手的话,就会把樵夫尸体藏起来,主要是怕万一官府扩大搜索范围搜到这儿一看这里死个人,接着就怀疑到是后山上来的了。那不如藏起来,当他上山砍柴不小心摔死了。如果我是凶手,就会把他抛到这山上,不用抛太远,让野兽咬过他的尸体,伪装他砍柴途中不幸遇害。官府很容易就能搜到,那这样即使这里死个人也不会立刻就锁定是凶手途中加害的。不过他们只是没料到院子里有防贼的竹子,院墙还不经踩,把方向直接锁定到后院进出,他们抛尸就更有必要了。” 杨七顿了顿,又接着说,“都是猜测,也没必要想的这么麻烦,万一他们自身感觉优秀,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被抓住小辫子所以就算杀了人也让他烂在屋子里。那刚才的推测不就全错了么?” “其实是我没有闻到一点尸体在夏天里发酵的味儿。所以断定尸体没在里面烂过,这才这么推测来碰碰运气。” 两人在密林中穿行非常扰民,不时有被扰了冬眠的动物窜出来吓一跳。杨七眼尖看见一根烂的发黑的骨头冒在外头,刚要凑过去准备扒开树丛去看,扑棱一下里面窜出去几个大耗子,杨七一个激灵立马蹦出去老远,以至于惊着沈长流剑都□□了。 沈长流快步走过来,毫不避讳扒开树丛,伸手去拿颅骨,骨头都风化了,山洪冲的也只剩下几个零部件在这儿,时间已经过去相当久了,显然不是。 杨七摸摸自己的小心肝,还好还好,在里面扑棱扑棱的跳着呢。又心有余悸十分娇弱的说,“这位少侠你不怕么?” 沈长流把颅骨直接抵到他脸跟前,“这个么?” 空洞的倆眼眶子就这么猛地和他对上,杨七条件反射往后仰脖子,悄悄咽了一口吐沫,把这位不幸兄弟的颅骨双手接过来拖着,“不是,我说的是那些个大耗子。” 沈长流难得动了动五官,看着杨七哆哆嗦嗦捧着颅骨,还在兀自坚强,瞥了他一眼,“不怕。” 杨七自觉简直气短大发了,又感慨怎么这充大头这么难。 沈长流还不死心似的又在里面翻翻捡捡,杨七接二连三被吓,一时心魂不归位,只敢围观不敢动手。 实在没什么东西,杨七准备带人离开这鬼地方,又见沈长流把剑鞘扔了,半跪在旁边的树底下刨坑,冬天土壤已经冻住了,很久才挖出来一个不规则的浅坑,他用手刨土把土坑变得稍微圆一些,随后把骨头放进去,一点一点把冻土揉开了往上面撒,直到尸骨被淹没。杨七默默盯着他看,只觉得这小子现在挺哀伤的,像是在埋自己的父母。 “跟你说一好玩的吧,为什么我看着人骨头就害怕。” “我练轻功时,学的很快,所以那段时间尾巴翘的特别高,平时被十楼揍得特惨,学会轻功以后就开始偷懒了,十楼不总是天天跟我屁股后头,所以有段日子过得特潇洒,早上被揪着上山练功,十楼继续睡,我就装模作样练一会儿,等到日头出来,集市上开始出摊了,就施展轻功飞到山下,在集市上玩好几遍,等到十楼起来得回去吃早饭了,我就再跑回去,身上一身大汗,正好诓他是练功练的。” “十楼这人特坏,几天就知道我在干嘛了,也不说,我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瞒得了老狐狸精,所以肆无忌惮地又浪了几天。然后,惨痛的来了。” “那天是个夕阳的余晖铺满大地的傍晚,十楼突然把我叫到一处山崖边上。说我看你最近练得努力又认真,是该给你个考核了,然后指着雾蒙蒙的山崖下,对我说,徒弟,跳下去吧,我相信你的,你辣么努力,一定会成功的。” “我当时吓得腿软,知道自己偷懒这事儿铁定被十楼看出来,所以立马回去扑师傅的大腿,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十楼跟拎小鸡仔似的把我拎起来,扔我到崖边,我仍不就范,然后……就被他一脚踹下去了。” “那时……整个山上都回绕着我凄惨的叫声。” 同样那声响彻云霄的‘小兔崽子’过了这么些年也依旧回荡在他心里。 “好在十楼不是要我去西天,那山崖虽然高,但是岩壁上多生柏树,石缝里扎出来的树特别撑得住力,我虽然从顶上掉下来,但很快就能抓住那些树缓冲速度,就这么磕磕绊绊下去,最后一截实在没了抓手就扑通跳下去了。地上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1 不知什么东西,磕磕绊绊的,我落到上面就被摔平了,霎时就听见骨头嘎嘣嘎嘣好几声,山崖底下都黑了,我被摔的七荤八素,拿起硌着我的东西一看,丫的!是个天灵盖!我再往四周摸,全是滑溜溜的东西,全是人骨头!长的短的圆的带刺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正吓得够呛,又听见那种咬东西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红眼睛!好多个,就在黑暗里晃啊晃,耗子!那么大!立刻吓得我魂都掉了。” 杨七讲完这些还心有余悸,刚才耗子和人骨头同时出现不小心触到了他粗条的神经。 “尸骨要是不埋,就是孤魂野鬼,不能去投胎的。” 沈长流突然这么说出来,杨七愣了一下,就试探着想问问他家里出过什么事。 他刚要开口,沈长流便问他:“满地尸骨?杨师兄是怎么回去的?” 杨七只得换回话头,“我被摔得十分惨,身上骨头断了好些不说内脏也受了伤,从岩壁上滑下来擦伤简直剐掉一层皮。等了好久十楼也没下来,看样子是让我自生自灭了。我没办法只好找了个结实点的大腿骨撑着,顺着山崖出口那边自己出去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战场,那群耗子精的祖宗就是吃死人肉发家的,多少年过去了,人都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那群畜生还来这里磨牙。” “好在十楼还惦记我的死活,在前左都御史府上做门客,他自个儿去外边浪,我就在府里躺了半年。”杨七沉浸在回忆里,完全没注意到沈长流的脸色变了,顾自念叨往事,“他家那时候有个小不点”杨七比划了一下,“那么高,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特别漂亮,白的跟雪团子似的,只是可惜后来……” 杨七念叨半天,回头一看沈长流却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哎……我没说完呢……” 第21章 兔子 搜索半日,樵夫的尸体并没有找到。两人在遮天蔽日的树丛中穿行,根本看不清现在具体是在哪儿,于是杨七建议先到没有树木的地方去,先看清楚方向再作打算。于是不再往继续往上爬,而是一路往右走。 山上的树林大多成片,沿着一个方向走很快便能从一片树林里出去。 此刻太阳在南,正是中午。他们位于一个侧峰的山顶,顶峰平坦,覆盖一层细密枯黄的草皮,晒过来的日头照在身上非常暖洋洋,总之是睡个午觉的好地方。 沈长流随杨七从林子里钻出来就看见这一块被阳光无私照耀的地方,顿时心里敲了警钟,果不其然杨七慢吞吞过去,找了个凸出来的大石头,倒在上面,不动了。 这人无论到哪儿都能给自己倒腾个好地方。 杨七睡,沈长流却不睡,查看四周地形计算离主山峰的距离。 “你小时候玩过蜗牛么?” 沈长流先前以为他睡死过去了,没想到他居然没睡着,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 杨七把胳膊盖在眼上,懒散散的说,“那你小时候多没意思,连蜗牛都没玩过。” “练功,读书。” “这个蜗牛呐,以前是没壳的。身娇体柔,而且跑的特别慢,所以经常受欺负。老天爷看他这么受欺负就可怜他,给他安了个壳子,别人一来揍它,他就缩回去壳子里。揍它的小虫子吃不着也就生气的走了。蜗牛发现自己简直非常厉害了,谁也吃不掉它,所以特别高兴,觉得自己无比强大,而且蜗牛是个善良的蜗牛,想自己这么强大了就应该帮助别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于是蜗牛就开始帮助从他身边路过的小朋友,哪个小虫子受伤了走不了路,或者太笨爬不上树的,蜗牛总是把他们扔到自己的背上,就这么扛着往前走,路过的蛐蛐和蚂蚱都问他你不累么?蜗牛总是非常酷的说,不累。” “慢慢地,蜗牛背上的东西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却坚决不把 那些他捡起来的负担扔下,最后,终于有一天,蜗牛在路上,被压死了。” 他胡说八道的故事含义非常明显,说沈长流背负太多,万一哪一天会把 自己压垮。 “师兄说的,一路走一路收东西的虫子,是屎壳郎吧。” 杨七等了半晌等出来这么一句,登时哭笑不得,安慰自己屎壳郎就屎壳郎吧,反正都差不多的劳碌命。 不过他还是希望沈长流能听进去一点,别给自己太多的负担,给自己添点生气。江湖不太平,朝廷也未必安宁,想要独善其身不容易,要再给自己压上一副千斤担子,这命怕是嫌长。 总而言之,无论是作为长他一辈的师兄,还是作为他未来的师傅,他都希望这小子能蹦蹦跳跳的活的长长久久,冷着脸对他一辈子都无所谓。只要人还在那里,逢着乱世,就是最好的恩赐。 沈长流以为杨七会再给他念一会儿经,却见他对自己比了个禁声的口型。 “嘘……” 沈长流纳罕,只见杨七蹑手蹑脚从大岩石上爬起来,从手边的土里抠出一块石头,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沈长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仔细分辨,原来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只兔子,和枯黄的草一个颜色,趴在那里往左嗅嗅,又挪到这边往右边嗅嗅。深一点的草还有些绿色的草芽,三瓣嘴就在草皮里拱来拱去,吃那点绿色的草尖。 杨七从岩石上退下来,猫着腰站好了,掂量着手里的石头,准备一击必中。他连麻辣秃头该怎么放料都已经想好了,就差临门一脚。然而是老天爷觉得昨夜他已经宰了倆斑鸠就很凶残了,所以今天的兔子,没让他落着。 只差一毫就能打到上兔子头,最后关头那兔子四条腿一蹬,刺溜窜了。 杨七愤愤不已,以至于下午绕到大山以东之后,一路上都在有事没事去翻个树洞看,就盼着再冒出一只兔子来。 在他第八百六十便去翻树丛,沈长流终于忍不住提醒他,“师兄,兔子不在这里做窝。” 确实,这里是山以东,树林又高,太阳照不进来,十分阴冷,兔子怕冷不在这儿。 “狡兔三窟,说不定小兔子怕热就爱在这儿安个行宫。” 沈长流年纪虽小但目无尊长,只当杨师兄馋虫上脑,得控控脑子里的水。 冬日下午短,树林子里很快就暗下来了,晚上在这里过夜不怎么美妙。 杨七脑子里的水自行蒸发的差不多,便和沈长流合计着先下山,明天再重新上来,顺便看能不能再找上几个帮手过来一块搜索,比如衡南派掌门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踏实干事的好苗子。 商量完便下山,此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绕到了哪儿去,只觉得这片林子格外密,松树又高又粗,山坡陡,越往下越觉得黑成一片。似乎还有夏天余下的潮湿味儿。 沈长流不免握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2 紧了剑,杨七也不轻松,从树上折下来一根树干当拐杖,撑着往下走。 “哗啦……” 枯干的树丛被翻动的声音极为明显,有个东西往前边窜过去了。 杨七大喜,“兔子!”。拎起树干就跟着跑了。 沈长流直觉诡异,刚要叫住他,可杨七拦都拦不住,被兔子冲昏了头跟着就冲下去了。 那根本就不是一只兔子,杨七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血红的一扑闪他就知道是他久违的冤家。 一个大黑耗子,喜爱吃死尸的。 杨七跟着耗子从山坡上冲下来,之所以喊一声兔子,是防止沈长流跟下来,这地方阴气重,说不定会有危险,犯不着沈长流跟他冒险,要是没事,他就说兔子溜了。 一个极长的阴沟,杨七随着耗子直冲到底,耗子一转眼就不见了。杨七只觉得空气里不太友好,这阴沟不像是冬天的干冷,像是有一股夏天雨水泡着草沤久了的烂味。 杨七从怀里摸出终南山的独门秘制来,点着之后照脚下,确实他踩着的土都是软的,像是富含水。 含水是因为暖和,不奇怪,杨七接着顺着阴沟走,走了几步就发现地上出现了草,全倒在地上,半死不活,一股沤水的味道。 沈长流在山上等了有一会儿不见杨七的影子,便自己往下走,走到半路就听着老远的地方传来呼喊,根本不是正下方传过来的。 “沈师弟……兔子逮到了……” 这人跟兔子屁股后头窜了半片山…… 沈长流便不紧不慢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他是直接横着走的,走了好久才看见下方的火光。 杨七高举着蜡烛把人引过来,沈长流先下意识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杨七知道他要问兔子哪儿呢。 杨七先把蜡烛塞他手里,“别急,兔子在下边儿呢。” 沈长流跟着他往前走几步,就看见深沟,这一段已经非常深了,杨七纵身跃下去。 杨七招呼他下来,沈长流擎着蜡烛便也跟着跳下来。刚站稳,杨七便指着一处说,“喏,你的大兔子。” 沈长流看过去,一具只余白骨却还裹着衣物的尸体,玉体横陈,摆在他们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得说一件事儿…………有个重量级的大考,还有一个月……这次考试事关未来几年我能不能稳定欢乐的写小黄文(?_?),所以要……要……要……断更……一个月…………肥肠抱歉……明天还能更一章……然后我得专心准备考试了……先跪在这里说对不起……(&gt﹏&lt) 第22章 八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长流凝滞了一般缓缓点着头。 “我追着兔子下来,没想到兔子溜了看见了这个,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长流又开始愣怔,顿了一会儿作势要冲上去,杨七一抬胳膊把人圈住了,“别急,别动,看个东西。” 杨七安抚好了沈长流,抽走了他手里的蜡烛,自己举着。拿着一根小棍儿,慢慢挑开了外袍的一角。 杨七招呼沈长流,“过来,脚步轻点。” 沈长流僵直着走过去,杨七稍微把蜡烛放低了一点。那被挑开的外袍下,密密麻麻抱团取暖,微微蠕动着,都是蚕豆大小的蜘蛛,不仅有常见的土色黑色,更多的是一种没有外皮的紫红色,像是刚孵化仅仅有一层透明的薄膜,里面裹着肉浆,他们就挨在这里取暖,不时动一下。 好特么吓人,杨七看见这些东西第一眼身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从那头走过来的时候看着了尸体,吓得躲得三丈远,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想要给尸骨翻个个,却发现有什么会动的小东西往他摆蜡烛那儿爬。 不止一个,排着队,跟蚂蚁搬家似的,越来越多,杨七觉得不妙,遂掀开那尸体衣服一瞧,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杨七在这些恶心东西被火源温暖复活之前把蜡烛移开了。 “说书人那里的本子居然是真的。” “居然真有吃人的蜘蛛。”杨七心有余悸之余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沈长流怎么不说话。举着蜡烛照过来发现沈长流眼里爆红一片。有细小的铁片碰撞声音,越来越快。 “沈长流!” 杨七凭空大喝,沈长流不但没有冷静,而且骤然疯狂起来。带着疾风的一剑平削过来,杨七瞬间闪躲,剑刃从扬起的发梢上削过去,瞬间削掉一缕! 沈长流又疯了,剑来的又急又凶,杨七在狭小的阴沟里根本躲避不及,刚才打斗过程中扔出去的蜡烛躺倒在地上兀自燃烧,发出热量吸引着那些趴在尸体里的蜘蛛,源源不断往他们脚底这边爬过来,杨七一想一脚踩爆一堆那鬼东西就头皮发麻。 “别打了我认输!” 杨七身上已经被剑尖划破好几道口子,狗急跳墙。弯腰躲闪时一把抄起他来时带的树干,瞬间弯腰回身格挡住了沈长流的快剑,树干飞出去了一大截。 发大招之前,杨七在心里默默给陈碧,给终南山的掌门易回问个不是,这会真要替他们管教抽风徒弟了。 所谓斩狼一招,是天纵八刀里第四刀,脱胎于猎人和野兽搏斗时的技巧,对方兵刃刺过来时瞬间矮身下去,对准空门一刀豁下。天纵八刀前三道还是镜花水月,到这一刀就开始野蛮凶残,唯一的要领就是快,如果对方比你更快,就只能死在这一刀上。 “对不住了!” 沈长流直刺过来,杨七矮身,形如鬼魅,眨眼见就钻入沈长流空门,拿着刚被沈长流一剑挥短的树干,看准了沈长流的脖子根,一棍子甩了过去。 杨七看沈长流睁开眼。 “这么快就醒了?” 沈长流慢慢坐起来,僵着脖子,生硬的点了一下头,“嗯。” 杨七往火堆里又添了一把柴,“醒了就谈谈刚才吧,怎么又不受控制了?或者沈师弟你说实话,为什么你这么紧张,甚至走火入魔了?” “不找到凶手我会死。” “不像,你要是怕死那天就不会跳上祭台了,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沈长流并不答话。 “你这样不配合我很受伤呐,说好了一同查案,但是你们终南山派始终对我遮着点什么,我们两个师门虽然是故交,但是这样信息不对等,对于我们现在的同盟来说非常不好。” 杨七真诚脸看沈长流,沈长流却接着转过去了。 “你是不想说实话,也不想说谎……”,杨七知道也套不出话来了,“算了,你不说就算了,那我能问你用的是什么剑么?看你每次用完剑后,剑上都会有一层薄霜,很奇怪,我没见过。” 沈长流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游方。” 杨七愕然,“那不是你们掌门的剑?” “我修的剑谱是遗世。”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3 杨七再次受到惊吓,抓起那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来,果真在吞口附近找到极细小的铭文,上次也不知道怎么就是没看见。 “游方和遗世都是终南山祖师爷留下来的,只有历来执掌山门以后才能修,易回掌门就算真要你继承衣钵,为什么会这么早。” 沈长流也不止一次疑惑,只能回答,“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怎么和我那把刀一个德行。所以你是扛不住遗世的威力,才几次三番被游方夺取了心智?” “嗯,游方和遗世是一对,对于用剑的人来说,只是顺着遗世剑法使用游方,如果心神不定被游方钻了心窍,游方便会按着遗世的剑法不顾一切的斩杀,直到剑断或者使剑人气绝。这是一个驾驭的过程,控制不住,就会被游方要与遗世共舞的意志反噬。” 杨七忍不住敲了一下游方的剑锷感慨,“真是邪性的东西。” “杨师兄刚才用的那一招是什么?” 杨七白牙冷森森一露,“斩狼,专治小崽子发疯。” 没想到杨七如此不客气,沈长流倒不好说什么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多谢杨师兄数次搭救。” 杨七真真儿在里面听出了十足的歉意,顿时心里就美了,自己挨了几剑衣服开花那都不是事儿。 “你要是不再失控,我们就再下去看看,刚才还没仔细看你就暴走了,他手上有个护腕很特别,也许可以是个突破口。” 沈长流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也没说出什么,乖乖从火堆旁站起来,随杨七再次下去。 杨七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拿着两根树枝把护腕从只剩下骨骼的手腕上摘下来,拎到两人跟前。 护腕不宽,料子发软,看着像是银,表面上黑成一片。上面浮雕着长着须子的东西和花瓣硕大的花朵,边上是细小的花边。 “这种花纹,中原不太常见呐。” 杨七看沈长流又要呆,稍微晃了晃那东西,“你见过?” 沈长流艰难地点了点头,“小时候。” “那你知道是哪个门派的?或者中原又流进来哪个组织的人?” “查不出来。” “那问过你大师兄么?他博学多闻,总应该见过吧。” “问过,找不到。” 杨七叹口气,“要是十楼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 “别动!” 杨七刚要往前走就被拽着了,被沈长流拽住了,回过头问,“怎么?” “有毒。” 杨七把手缩回去,“我知道,我就抓一个看看,看完了我再放回去。” 沈长流却拽着他的手,杨七越往前下腰越觉得拽着他的力道越大,回过头来笑道,“怎么?怕我被他咬一口?” 沈长流不说话,手上却一直不撒手,拽着人的袖子隐隐有往后拽的趋势,杨七也察觉到了,权衡了一下,还是倒回来。 “那我们明天再看?不过还是要想办法捉几只带回去,尸骨的话最好也带着,这里蹊跷事太多了。” “嗯。” “嗳……你别拽我了我这就走。” “尸体没有被野兽噬咬过的痕迹,衣服都还在上边好好挂着。看装束,也没什么特别,只看得出来衣料还不错,门派应该挺有钱,最蹊跷的一点,身上肉都哪儿去了,难不成他们用了化尸水?这邪道东西还有人能配?” 沈长流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南疆养蛛人,杨师兄听过没有。” 杨七想了想摇头,城头说书人编过这故事,不过他嫌浑身不得劲,没仔细听。 “很久很旧以前,南疆有个好几千人的大部落,以蜘蛛为图腾,部落的神明是一对蛛王,雌雄各一只,蛛王的寿命是无限的,它们只会沉睡,而不会死亡,能活三百年,沉睡三百年之后再度醒过来。部落有专门的养蛛人,需要随时准备好血人来进贡鲜血给蛛王,以防止蛛王发怒,而蛛王也会保护他的部落。有一次,其余部落来侵犯,部落里的人求蛛王,蛛王便把方圆百里的毒蛛都召唤到这里,就在部落外面,把进犯的人都咬死了。” “后来呢” “后来蛛王沉睡,被咬死的部落的人后代复仇,就把部落里的人全都杀了,那个部落已经消失了。” 杨七挠头,“要是真的话,那你是说,可能真有人也会养蜘蛛让蜘蛛吃人?” 沈长流声音冰冷无比,“不仅如此,蛛王还活着,而且又有新的养蛛人出现了。” 杨七再次忍不住认真脸,“长流师弟,还有什么瞒着的一块都说出来吧,明明你们什么都知道!” 沈长流遥遥头,“有很多事以前也不知道,现在查到这儿才联系上。” “比如?” 沈长流奇异的看了一会儿杨七,“十楼先生……” “十楼怎么了?”杨七问。 天然苦大仇深的沈长流轻叹了一口气,又不说话了。 话说一半儿,这就非常没意思了。 杨七抛过去一根地瓜。 “最后一个了,再不下山,明天我就火烧连营把那片山头给烧秃了,非得逮着一只兔子不可。” 沈长流稳稳接过去,还烫手,正好揣手里暖和。 杨七自己吃起来没完,吃还塞不住他的嘴,“我给你讲了那么多我的糗事,你不讲讲么?” 沈长流还当真思索了一会儿,并没有从乏善可陈的记忆里翻出丝毫好笑的事来,“没有,就是练功,读书。” 杨七无奈摇头,一根地瓜很快就下去,意犹未尽。 夜还长,怕冻死的话就得守着这堆炭火,还得轮流倒班睡觉,说不准有狼上来。而漫漫长夜,能多聊会天也是极好的,所以杨七又扔进去好几根木头,拿烧火棍给火底掏出一个空心来,准备再不死心的和沈长流聊聊。 “你生辰是多少,我给你算一卦。” 沈长流剥开地瓜皮的手顿了一下,复又继续,“壬辰甲辰丙午子时”。 杨七操起老本行手到擒来,摇头晃脑,和尚念经一般,“嗯……壬辰生长流水命,甲辰……!!!!!” 杨七此时屁股底下坐了个炮仗,一不留神就能炸上天。他正襟危坐,脊背挺直,战战兢兢,颤悠悠的问:“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沈长流鼓着腮帮子,瞥他一眼,看在手里地瓜的面子上,咽下去之后又给重复了一遍。 天作之合,大吉大利,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杨七沉默了。 半天没念经,沈长流纳闷便看他一眼,正好对上杨七审视的目光。杨七和他目光一碰,被他现在眼里的疑惑和纯真击的溃不成军…… 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杨七心里下着一场七月的瓢泼大雨,哗哗的,连他魂都给浇了。 苍天啊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4 !师傅啊!怎么会是酱紫!我做错了什么! 沈长流看杨七看他的脸色十分微妙而且呆滞,便试着挥了挥手,“杨师兄……?” 杨七回过神来,坐直了,非常严肃认真的说,“没事,我刚才神游太虚,通过你八字看到你命里有缘人快出现了。” 这一套说辞连江湖骗子都说的比他专业,沈长流也不再听杨师兄瞎贫。 “杨师兄你守上半程,半夜后你叫我起来守下程。” 杨七巴不得他看不见自己,点头如捣蒜,“那沈师弟就快睡吧。” 沈长流即便对杨七的行为举止觉得怪异也不多问,外袍铺在地上,靠近火堆就睡过去了。 于是杨七得到了一大段时间来思考自己的人生问题,不,应该是终身大事。 首先,他得先让自己接受自己命里的对象是个男的,为此他以各种古往今来的例子安慰自己,有断袖的,分桃的,也有契兄契弟的,这些例子充分说明同性之间是可以#¥&……%*#@嘛!人家海里还有个叫海马的东西可以一会儿当男人,一会儿当女人,又可以带孩子,也非常方便嘛! 就是这样的心路历程,一位前纯爷们儿自行改变了自己延续二十四年的对身娇体柔好推倒姑娘的向往。 很久以后沈长流问他是怎么就如此迅速的接受了这样的剧变,杨七不在意地喝进去一口酒,“命里姻缘天注定,我知道我肯定抗不过老天爷,所以就先屈服了。” 为此,杨七和傻蛋徒弟挤了半个月的炕。 杨七思索半夜,觉得自己是没有问题了,只是如何在已知姻缘线的情况下,把自己跟沈长流之间打上个死结,这非常有操作难度。 况且他对沈长流实在是……无法下手……于是在已知命运的前提下,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杨七先生似乎发现他面临了更多的苦恼。 夜已经过半,沈长流睡得正沉,杨七一想想这是自己未来媳妇儿,就忍不住心情微妙。早过了换人时间,杨七看着他睡着的眉目挺久,最终也没动他,往火堆里加了些柴,又把自己外袍脱下来给他盖上,一言难尽地独自守到天亮。 浑身漆黑的蛛王就趴在那人指尖,猩红的眼睛。那黑衣人托着,像是拖着皇帝的御座。 “来啊,再往前走?再逃啊?”,那人狞笑着说。 “别都掉进去,小家伙们还没吃饱呢。” 退的最快的人已经陷进去了,挣扎着越陷越深,呼喊着:“救我!救我!” 而前边是潮水般的蜘蛛,涨潮一般慢慢逼近,无路可逃。鸟儿从天空飞过,那时候他只想长出一对翅膀。 有个人不想陷进沼泽,不再往后退,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大老爷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干过啊!” 然后,他从遮住眼睛的指缝里看着那些大蜘蛛,顶着大肚子,快速爬到那个人身上去,无数个蜘蛛都爬过去,渐渐地,像马蜂一样将他团成一个球。 那个球蠕动着……蠕动着……不断有新来的蜘蛛爬上去,不断有吃饱喝足的蜘蛛掉落下去,那个人形生前最后的挣扎是自己跳起来,一头撞到地上,拗断了自己的脖子。 人形一动也不动了,那些蜘蛛就忙碌的分食尸体。 沼泽最后将他淹没之前,他看见那些蜘蛛潮水般退却,留下的,是斑斑血迹的森森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八字是瞎编的^^,今天起断更,一个月后见~~~ 第23章 下山 昨夜杨七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夜里火堆又没断过,周围暖圩圩的,在这天寒地冻之节,沈长流居然睡得十分安稳,睁开眼时,阳光已经从树林里照进来了。 沈长流从似曾相识的头晕里坐起来,身上还搭着两件外袍,外边那件被刀剑划得都快漏风了,可摸着依旧厚实暖和。火堆已经熄的差不多了,沈长流若有所思的披衣站起,摘掉身上的干草。环顾四周,天光大亮,人影是没看着。 远处的山林里呼啦啦飞出一大片鸟,接着传来一段哨声,婉转悠扬,似有与林中之鸟共舞之乐。沈长流凝神去听,哨声气息绵长,吹了一首无名的调子,尾音里透着十足的悠然自得。 不消说,除了杨七那个闲人,没人再有心思在山间遛鸟。 杨七还在这附近,沈长流便把杨七那件破袍子放下来,看着上边横七竖八的划痕,愧疚之色溢于言表,根本不用数,都是他的杰作。 杨七估摸着沈长流应该醒了,兜着怀间一包栗子便回去了,他这跑出来这一趟,一是为了找东西吃,再则就是为了躲开沈长流醒来的尴尬瞬间。 虽然昨夜里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天由命,但是具体操作起来还是觉得十分羞耻,他脸皮虽则厚似城墙,但是这方面委实纯情的要命,白活二十四载,一想到早上醒来“娇妻”睡眼朦胧,便觉得毛骨悚然。若“娇妻”再迷茫地问他一句为什么你没睡,杨七非得二话不说,立马把自己塞进耗子嘴里,以头抢地! 反正杨七就陷在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尴尬境地里,一方面,他是十分希望有个对象,从此以后成为一个有家室的人,白天耕田织布,晚上一块奔赴生命的大和谐,堪称完美。然而另一方面,他的命里姻缘就活活杵在自己跟前,却似钢板一块,全然无从下口,柔软香甜什么的不沾一点边,分分钟上演全武行,不讲废话总结一下,对着他的娇妻,杨七先生貌似十分硬不起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恍若上天给你一壶好酒,大喜,一口闷,却咽不下去,因为里边装了满满的千年老醋。 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杨七思及此已是萎靡不振,连带着唿哨都吹不下去了。山间林鸟被这人撵起来围着他唱歌跳舞半天,这人却突然断音了,一时十分愤恨,跟着他的鸟便愤而落下漫天鸟屎,拿翅膀擦擦屁股,呼呼啦啦全都飞走了。 杨七磨磨蹭蹭回去,一路上思索半天要不要跟沈长流摊牌,老远看见沈长流拿着游方三五两下把一棵大腿粗的倒地枯木五马分尸,入鞘之时剑光一闪,随后枯木整整齐齐断成八块,还是选择性的把话给咽下去了。 杨七能预感到现在他要是把这话秃噜出来,估计不仅仅是五马分尸断成八截的事儿。 沈长流弯腰抱起几节木头,“杨师兄昨夜没睡?” 杨七不自觉舔舔酸疼的牙根,谨慎地说,“没睡。” 沈长流不再搭话,走在前边,杨七顺手也拎了几根砍好的滚木,跟着他身后走回去。好半天,沈长流说了一句,“多谢。” 应该是说昨夜那件外袍的事儿,杨七反应过来,便自然回道:“没事儿。”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5 就算知道了是未婚妻,相处起来仿佛也没想象中那样尴尬,杨七自我安慰技能全开,就在这短短一路中释然了。也不一定现在就得往南墙上撞,反正一定是自己锅里的,至于该怎么熟,往后再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别让他给飞了,生命大和谐什么的……不能急…… 沈长流把木头劈的倒是好看,可是实心一块不好烧,杨七扯了他俩坐着的干草,找来一点干树枝引着了才把火堆重新烧起来。还有些事得再问问,不急着走。 这时节野外的栗子已经风干的不到一半,但是格外甜。杨七今早上捡了一堆,埋进火里一半,剩下的一人一半剥着生吃。 杨七吃了几颗,把栗子皮扔进火堆里,犹豫着说:“我昨夜给你用了一点香。” 沈长流顿了顿,不惊讶,看今早醒的时辰他就知道了。 杨七接着解释,“你昨夜似乎被噩梦缠住了,游方也在乱动,怕你在梦里走火入魔,就给你使了点香,没有别的作用,和你上次的一样,就是让人骨头发软,然后做个好梦。” 沈长流点了点头,也无多大惊讶,依旧吝啬的说了一句多谢。不过话虽短,但十分郑重。杨七略感无奈,未婚妻心里藏了大事,身上扛着千万人生死,却总不和他说。未婚夫表示非常受伤以及没面子。 “你昨夜说的,养蛛人,我没怎么听过,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消息,回去我飞鸽传书问问几个旧友,附上护腕上的花纹,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沈长流吃了几颗栗子就停了手,剩下的都塞进怀里,“大师兄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所以我们今天下去,最好再快些上来,想法子把蜘蛛和尸骨都弄下去,那具尸骨实在太蹊跷,衣服都完好无损,却偏偏只余一副完好的骨架,骨头上一点残缺都没有,就算是大耗子啃得,也得留下牙印子。” “不是老鼠,是蜘蛛。” 杨七忍不住回头看他,“你是说,跟你昨夜讲的故事一样,成百上千的蜘蛛,一个一口,把这人给啃的,只剩下骨头架子?这样的手法,要是出现过,江湖上必定有风声。” 言外之意,他不信。 沈长流默然不语,杨七盯着他的眉目,不放松一丝一毫,缓缓地说:“除非,你亲眼见过。” 这句话让沈长流不察觉的一僵,他当然亲眼见过那些潮水般密密麻麻的东西,看着他们眨眼间吞噬一个活人的身躯,一旦回忆起来仿佛那些东西再次漫上他的身躯,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拼命往血肉里钻,身体的战栗已经成为自然反应。 刹那间僵硬瞒不过杨七,杨七心下悚然。沈长流和这件事到底有多深的渊源,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前工部侍郎,出云门,养蜘蛛的杀手,再加上一个穷困潦倒的秀才,这中间到底什么联系? 晨间冷气比夜里还要骇人,沈长流却缓缓摇头。 沈长流隐瞒,杨七问不出来,也只能干着急。他跟这事儿撇不清关系,但却好像被核心排除在外,最关键的一点,他觉得就在跟前,但总是抓不着。 杨七兴趣缺缺地把闷在火里的栗子扒出来,剥了半天却见沈长流在沉思。他还郁卒着,但见看到沈长流沉陷过往,似乎非常痛苦,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剥好了的栗子是鲜亮的金黄色,即使皱巴巴闻起来却甜的要命,一小堆碎金子似的躺在杨七手里,递到沈长流面前,“趁热,凉了不甜。” 沈长流抬头看了杨七一眼,这一眼非同寻常,杨七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再想问,沈长流却从他手心里抓了栗子又低下头去了。 沈长流凉凉的指尖蹭过手心时杨七忍不住激灵一下,跟被猫爪子上的肉垫蹭了一下似的。 不多时,两人不能再偷懒,便熄灭了火准备下山。杨七给火堆上撒上沙土,确保不会引发山火。 路上杨七砍了一棵竹子,截了一段做成一个竹筒,忍着恶心从那具尸骨上把几个蜘蛛取了几个放进去,又翻检了一遍尸骨确实没发现有用的东西,便先下山。 从那道阴沟里出来时,沈长流走在前边,杨七随后,还在摆弄那个护腕。 沈长流突然说:“杨师兄,北地极境,雾夜雪今年冬天要开了,你不去看看么?” 北地极境的雾夜雪,长于雪山断崖,一甲子能开一回,比人参要珍贵,开花时在夜里,各种功效玄乎其玄,开一次就是一场浩劫,折不少人命进去。武林人士从济南府撤出去,多半也是直接北上寻花去了。 杨七不在意的一摆手,“不去。” 半晌,沈长流似乎低低说了一声什么,杨七全神贯注手上东西没听清,只隐约听见后面几个字,“……出不去了。” 一路下山也没再多谈几句,只下到山脚时有个佝偻樵夫背着扁担上山,隔着老远看了他们一眼。杨七只顾着先回去找地方补补衣服,进到有人烟处便和沈长流散开了。以至于连路边多了几个生脸的贩夫走卒,全然没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周更?? 第24章 黄本 杨七从山上下来,顶第一件事就是去补了件衣服,补完了便扎进城头说书人的茶馆,揪住那老头的二两胡须,问他说书人的故事是怎么编出来的。 说书人被揪着胡须恍若被揪着命根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儿,颤巍巍指了街头书铺,杨七得了书扬长而去,不多时便到了书铺踢馆。 书铺里一股好闻的墨香味儿,打前头是柜台,卖些文房四宝和一般书目,要抄书复刻谈生意的左拐进隔间等掌柜。杨七扬着手里的书问他是不是你们这儿抄的,伙计看了半天面露难色说这不是我们这儿抄的,这是我们少东家自己写的。 杨七不由大奇,心想这书铺里难道隐了一位高人?杨七被请进隔间,伙计不多时便把少东家请过来。只见这位高人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看的出衣服底色还算光鲜。可惜这人大抵不拘小节,衣服松垮垮挂在骨头架子上不见扎紧,袖口被墨水淹了也毫不在意。看见杨七坐在里面等他也不见客套,先伸出鸡爪一样僵硬蜷曲的手摸过茶杯来饮尽了才正眼瞧杨七一眼。 杨七一时思绪飘散,看这位仁兄如此洒脱不禁想起来故去的丐帮大佬。 废话不多说,杨七把说书人给的本子撂倒人前头,“你们书铺里的伙计说这话本是写的?” 洒脱的“丐帮大佬”搔了搔自己的鸡窝头,鸡爪手揪起话本来粗略一翻,便想起来是哪件东西了,“是我写的。” 杨七把书拿回来,“这里面的故事你从哪儿听来的?”反正不会是他自己经历过的。 少东家大概身上虱子太多,一刻也不安宁,左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6 挠右抓抓,捏死一个虱子的空里懒洋洋回道:“书里不都有嘛?” 杨七不由得坐直了,“哪本书?” 少东家非常不高兴,正写的激情澎湃呢,伙计就把他给拉出来了,这人还谈这谈那,一点也不痛快,他故事主角现在正在书里和第一百零九位仙姑正待入港,这紧要关头被人打断,哪个看官忍得了?何况是亲自给他俩铺上锦被拉上窗幔的作者爸爸?能不急么? “多了去了!”说罢,少东家哗啦一推凳子站起来。 杨七随少东家一块钻进后院,少东家虽然形销骨立,但是这一段走起来却带着一阵疾风,杨七跟着这人“摇晃飘逸”的身形径直钻进一件偏房,屋子里黑魆魆冷飕飕,不大一间放眼四周却堆满了书,点着防蠹虫的熏香,阴冷干燥。最黑的西北角安了一张桌案,油灯还亮着,正中央摊着一沓草纸,桌面上横七竖八的书就随意弃在那儿,全都晾着墨迹未干的草纸。 几口大木箱敞开着扔在地上,杨七打眼一看,端庄严肃的四个大字“花阵六奇”。 杨七:…… 杨七顿时明了,这少东家原来是个写黄本儿的。 “就是这些,自己找。” 少东家从遍地书堆里扒拉出一条羊肠小道,直奔着他的“黄本儿”去了。 杨七从没想到人生居然也可以有这种意外,遂给自己腾了一个空,对着遍地故纸堆饶有兴致的扒拉起来。 不得不说大隐隐于市,民间自有高人。杨七虽然一介武夫,但架不住十楼是个臭书篓子,而且专注于猎奇神怪之流。杨七因此知道许多兖朝被禁:书目,其中有一本传闻写修炼心法的《道门心法》被禁的一干二净,十楼遍寻不到,没想到在这书铺里和各种春~宫混在一块儿,心下一阵唏嘘。 那书纸页本就岌岌可危,又差点被翻烂了,杨七小心翼翼翻了几页,恰巧少东家刚刚给书里正邪双修的仙途少年完成一次生命的大和谐,正是心情舒畅之际,便看杨七翻那本无用东西,好心提醒一句。 “那本是骗人的,屁用没有。” 杨七举着问,“少东家比着练过?” 少东家没有丝毫羞赧,大方的承认了,又顺便骂了几句兖高祖,“去他妈的龙~阳断袖!断了凡人修仙之道!” 不得已走上龙~阳之路且越奔越远的杨七心下一阵凉凉。 “什么断袖?你说高祖是断袖?” 少东家被勾起怒火来,一阵破口大骂兖高祖色令智昏昏君误国,杨七听他把兖朝开国皇帝骂的狗血淋头却一阵云山雾绕,咋着戏文《两相眠》的仙娥怎么变成了一个道士??????我听了个假戏文???? 少东家丰富的词汇量大概是都贡献给了写黄本儿事业,以至于骂人的酸话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一直无人可解的怨气找到了出口,看杨七惊愕便以为是找到了同仇敌忾之人。一通操作猛如虎,在纷纷扬扬故纸堆里扒出来一本野史。 算不得野史,十楼跟他讲过,《承平御览》里讲的绝大部分都是真的,比太史阁里冠冕堂皇粉饰帝王的史料真的多。 少东家把书拍在杨七怀里,“你自己看!” 于是一整个下午,杨七便暂时抛却了来这儿的正事,沉浸在兖高祖爱而不可求而不得的凄惨爱情故事里,不得不说故事写得真不错,跌宕起伏爱恨相生,等杨七看完都觉得这俩人实在虐,对着高祖都鞠一把辛酸泪。连皇帝都做了却追不到一个老婆,要这天下有个屁用?对于高祖一怒之下禁止修仙问道都忍不住赞同起来,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修个劳什子仙道? 日头已经落到最西边,眼看着就要沉到山下去,最后一道金光从屋子里撤出去,少东家从椅子上站起来抻了抻拧麻花的脊梁骨,搔了搔头发,怒气消得差不多了。杨七看完的《承平御览》就摆在一边儿。 “你看开国佬儿是不是个蠢蛋。” 杨七半分违心又半分真心的点了点头。 《承平御览》被“biu”一下飞到另一堆书里,少东家又趴到地上耗子一样左翻翻右翻翻从一堆禁·书和春~宫里刨了半天,最后晃悠悠踩着凳子从架子里抽出一本旧的掉渣的线装本来,封面早已不知去向,名字自然已无可考。 “就是这本了,你说的养蜘蛛的那回事,都是从这本上找的。”少东家递过来的时候还很珍重,杨七两手接过来。 “我这里多是旧书,除了家中旧藏,私下收集也花了不少心思,兄弟你要看我也欢迎,只是朝廷爪牙耳目偏多,一旦知晓我这里私藏禁·书书目免不了牢狱之灾,这些年珍藏也定被付之一炬,还望这位兄台看在这些书的面子上保密。少我一个人无妨,我命不值钱,但若是有些东西失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少东家说这话时落寞又哀戚,仿佛叹时局不稳,流年不利,天下寒士俱无欢颜。 杨七一时没想到一个写不入流黄本儿的居然有这等觉悟,满室漆黑一地黄本都压不住这人身上为往圣继绝学的豪迈之气。 这人乱糟糟的毛发一甩,徒然高喝,长歌当哭,“功名利禄我不求,我求仙途大道,柔情蜜意我不爱,心向道,人间不长留!” 杨七惶惶然出去,徒然走在夜里,被民间有此一心向道之人震的体无完肤。 多年以后,等杨七再出江湖,此时人间正回春,山河已太平,他与沈长流时走时停,路过茶坊便喝一杯,行过酒肆便饮一壶,偶然发现所有茶坊酒肆都在讲一个凡人修仙问道终成大魔的故事,且所讲之处必是里三层外三层。 沈长流自来只听高山流水阳春白雪,每每听到里面连篇的淫~词艳~语就要发功堵耳朵。杨七还很有兴趣的听了几段,断断续续听了个梗概,后来收开后宫之后千篇一律,也就不再听了。 一日走到茶摊,刚坐下来要点一壶凉茶却听旁边聚的十几人突然嗷的一嗓子嚎叫起来,吓的杨七手里小饼干都要掉了,原来是那说书人要讲到高朝之处了。 杨七摇头,刚要低下头去捡,便听说书人酝酿许久之后将那段经典独白念出来,声如洪钟,气势磅礴。 “功名利禄我不求,我求仙途大道!柔情蜜意我不爱,心向道,人间不长留!” 看客疯了一样喝彩欢呼,内牛满面,群魔乱舞。 杨七一时心神恍惚,恍若回到多年以前,那个厢房里的画风清奇的黄本儿写手吊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断气嗓在他面前嚎出这一句,多年以后再听,物是人非,依旧荡气回肠。 只是黄土埋人一代覆一代,世间再无修道之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宅男写手估计是·点男频穿越来的~~~花阵六奇是个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7 那啥本儿~~~ 各路反派即将上线~下周见~~~ 第25章 紫花 不留客新开了一个暖阁儿,敞开窗正好对着窗外一株腊梅,只是新雪初落,离着腊梅开放还有一段日子,酒仙天天巴望,腊梅那厮却长睡不醒,怎么也不开。 酒仙无精打采靠在柜台前。十一和陆离与大师兄陈碧一道才从城外赶回来,两人神色疲惫坐在桌边,陆离还顾忌一下仪容,十一毫不客气趴在桌上先睡为敬了。暖阁里沈长流和陈碧正在商讨事情。 气氛十分压抑。 沈长流寒着脸,冷声道:“养蛛人,终于出现了。” 陈碧端着杯子的手凝滞在半空,“在哪儿?” “徐家宅院后山上,发现了完整骸骨,骨架里,全是那东西。” “死的人是谁?” “是他们自己的人,银护腕的标致不会看错,受伤之后被遗弃了。” 陈碧顿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和杨七一起发现的?” 沈长流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冽,盯着陈碧。 陈碧似乎歉疚,目光倏地错开,“没别的意思,只是他知晓你身份了么?这中间的事他知道了多少?” “养蛛人的事情跟他说了,其余的都没有。” “杨七现在应该起疑心了。” 沈长流却不再多说,杨七早就起疑心了,可依旧在里面掺和。 “护腕在杨七那里,已经叫人去寻他去了,这会儿就快来了。” 陈碧点头,“我们去乡下打听到的和传的也差不多,王才子叫王咏,独居在宰门街尽头的一间院子里,那天兰苑的小厮从王咏的附近路过想进去看看,正好他家院门没了一扇所以就没先喊人,走进院子却看见满地的蜘蛛吓回来了,只不过是普通的土蜘蛛,但他害怕就跑了,这几天他害了病,就回乡下去了,昨夜我们回城挖开王咏的坟,但里面是空的。” “空的?” “对,尸体不在,只有衣服在里面。” 沈长流神色愈发紧绷起来,“谁入的殓?” “官府,他家里一贫如洗,同乡几个秀才想凑点钱给他买个薄棺材板入土,第二天官府的人却来把他抬走了。后来便一直搁置在官府,一直到大理寺走了之后才被官府匆匆拉出来下葬,他无亲无故,坟头也没人再去看过,我们连夜扒出来之后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事情远没有想的那么明了,“如果是养蛛人杀人灭口,为什么王咏还能留个全尸体?如果不是蛛王出现,那一地的蜘蛛又怎么解释?” 陈碧摇头,沉声说:“完全不清楚,只能确定养蛛人江湖上十几年查不到一丁点儿消息,却在这里忽然出现,徐侍郎的事情必然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叮叮当当的铁片碰撞声又响起来,陈碧脸色瞬变,豁然扔了杯子反身去扣住沈长流,却见眼前一晃,沈长流竟然把剑扔出去了。 陈碧愕然。 沈长流在桌底的左手不易察觉的捏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右手手腕,表面上冷涩如常,“我控制的住。” 陈碧神色一变再变,终是流露出愧疚来,艰难发声,“都是我不好……没能……” 沈长流勃然大怒,仿佛被戳着了倒刺,“师兄!” 桌上的酒瓶子“哐啷”一声倒了,咕噜噜顺着桌子滚下去,却在掉下去的一瞬间被沈长流捞上来。 沈长流沉默地将东西归位,陈碧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人的神色复回到之前。 “关于杨七,还想透露给他多少消息?” 沈长流沉默了一会儿,“别告诉他我的事,济南府之外的事,也与他无关。” “是因为不想他卷进来么有危险么?”陈碧思量着说,“可事到如今,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不追下去。” 沈长流的固执显而易见,“这是我的事,不用他掺进来。” “好,查清楚济南府的案子之后,我们就离开。” 一时无人出声,听得见窗外的呼呼风声。两人再无话可谈,沈长流便要握了剑要出去,他极少与陈碧单独在一个空间里,仿佛多忍耐一秒都会难受。 陈碧为人有君子之风,掌门常年闭关,大小事宜都是大师兄过手。年纪小一点的师弟武功心法都是大师兄带的,大师兄如父如兄,所有师弟都与之亲厚,唯独沈长流,人都看的出大师兄最心疼小师弟,小师弟却不怎么领情。 终南山诸位弟子都记得沈长流被大师兄从外边抱回来的那天。那时他们正在练剑,听说山门开了,下山好久的大师兄回来了,便欢欢喜喜都跑去迎接大师兄。跑出去之后,跑的最快的十一却停在那里不敢动了。远处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就是他们的大师兄,全身上下被白布缠的不留余地,只空着一双眼睛。紫黑色的血从内往外渗出来,将脸上缠绕的布条染得斑斑斑驳。他嗓子都说不出话来,依旧紧紧搂着怀里的沈长流。十一那时候年纪还小,愣了一会儿猛地扑倒陈碧身上嚎啕大哭,陈碧怜惜地伸出包的严实的手拍了拍他的头。缠手的布条散开了,溃烂流脓的手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沈长流刚来的几天大家都在忙活陈碧的外伤,沈长流一时腾不出人照看,过了好几天陈碧的烧伤溃烂控制住后众人才记起沈长流来,几个师弟轮流带了几天觉得不对劲,沈长流呆滞无神,仿佛身在人间魂魄却不知道去了哪儿,先前以为是认生,这才发现沈长流似乎患了失魂症。 众人想不出办法,陈碧心急去求掌门,掌门把沈长流和陈碧单独叫进静室里呆了许久才出来。 出来以后陈碧便不再着急,顺其自然,只嘱托各位师弟好好带着,这是十二师弟,自己却很少再干预沈长流的事情了。 半年之后沈长流终于清醒了,只不过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基本上不说话。他年纪还小,厨房里有个老阿妈怜爱他,抱着他的时候总说是魂飞去过天上走了一趟便不愿回来人间受苦了。大概也真是这样,无论再有什么事情,都不再见他笑过了。 杨七身无长物,寄居在一位寡居的洗衣妇家里,送信的小童去敲门的时候他还未起,耳聋眼花的老太婆堵在门口,盘问小童,“你说啥?” 小童扯着脖子对老太婆大喊,“杨七大侠~” “啥?要瞎?” “杨七~大侠~” “啥?大虾?” …… 杨七翻来覆去听完了一段对口相声,等小童被折磨的体无完肤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出去,十分之没有尊老爱幼的品德。 甫一进门,就见陆离勉强支撑,十一瘫在桌子上,俩人皆是神色倦怠,阴气甚重,忍不住嘴欠调侃,“你俩怎么了?半夜跑去掘地了么?” 十一终于找到了接槽机,忍不住倒苦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8 水,“杨大侠,你真是一语道破天机,我们昨晚真去掘……呜呜呜” 关键时刻陆离拿包过包子的油纸一把糊住了他的嘴。 十一知道自己刚才舌头打滑,嘴快的没边了,差点光天化日之下说出刨坟这事来。 陆离瞪他,十一狂点头。 杨七觉得陆离真是个人才,封口这叫一个麻溜。 陆离把纸撤下去,十一哈哈喘了几口气,转而抓住杨师兄的衣袖,十分没骨头的哭诉,“太可怕了啊……师兄半夜叫我们……那啥……明明知道人家最怕鬼了嘛……” 陆离还想再糊住他的嘴,只是怕也被人当做神经病,只好勉强维持姿态,忍不住回嘴道:“你除了不怕人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怕?” 杨七特别想问问他是不是年龄造了假,奶声奶气的,怎么和沈长流差那么大,沈长流是小大人,十一,像是个大小孩,但鉴于满屋子人在这儿坐着呢,也不好随意闹腾后辈崽儿,便稳妥的把人手拽下去,拍拍十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没关系,怕别的不要紧,不怕人就行,男子汉大丈夫,不怕老婆也是本事。” 十一:“为什么要找老婆?” 陆离:…… 杨七与他们闹够了,便靠到柜台边上,新来的伙计非常靠谱,把酒仙养成了一大号闲人,还是有碍观瞻的那种,只要他靠在柜台上,好些客人就不敢多呆。 杨七靠在柜台上,与酒仙对脸。酒仙裹在一件棉袍里,抬眼皮撩了一眼,就当他不存在,继续拨弄那点酒水。 “哎,我给你看个东西,你肯定会有兴趣。” 酒仙不抬头。 “泡酒的,五毒之一。” 酒仙从眼尾瞄他。 “南疆紫花蒲。” 酒仙豁然直起身来了。 杨七拿了个乔,酒仙嫌这人十分烦,从脚底下摸出一摊子酒来,砸到桌面上。 杨七撕了拆封闻着了香才把竹管从怀里拿出来。 酒仙用一只深底碗把里面放的几只蜘蛛倒进去,几只蜘蛛一直都被憋得够呛,爬在碗底肉瘤一样不动弹。 紫花蒲,南疆毒蜘蛛,所居之地多生遍地紫花,喜栖花瓣阴处,紫花花蜜诱虫,紫花蒲蛰伏于花瓣阴处,伺机捕食,性喜食肉,毒液有麻醉之效,少无事,多则于人畜有害。 这是昨天从书铺带回来的书上写的,杨七看了一晚,只觉得毛骨悚然,另也觉得自己见识太浅。关于沈长流讲的故事,迷失的部落叫孛罗,翻译过来,就是蜘蛛巢的意思,大紫花是他们的图腾。如果不意外,他怀里银护腕的雕花,就是大紫花。 “你怎么知道紫花蒲的?”酒仙问。 “就那么知道的呗,我见多识广,特意给你抓几个来泡酒。” “屁,紫花蒲只活在南疆,你从哪弄来的?” 杨七仰头灌下一杯,“啧……瞒不过你……尸体上抓的。” 无辜听众伙计:泡死人啊…… “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东西,我还以为都跟我一样不知道呢。” 酒仙白他一眼,“知道这东西也是机缘巧合,这东西烤干了,研磨成粉,止血。” 杨七想想这东西趴在尸体上吃肉的模样,再火上烤成焦粉撒在人身上,冷的打哆嗦,这就是说的从哪儿到哪儿去? “你们找到线索了?” “嗯,不算是有,大概知道杀手是哪路出来的了,结果这组织神秘,没出来过消息。” “哪儿?” 杨七靠在柜台上喝得正美,随口回答:“徐家后山上啊。” 酒仙又忍不住白他,“我说杀手是哪儿的?” 杨七不着痕迹环顾一圈,谨慎了一点,没把孛罗这事儿全秃噜出去。“南疆的,就是大兖朝偏远山区。” 酒仙:说了跟没说一样…… 正巧沈长流和陈碧一前一后出来,陈碧对杨七虚虚行礼,杨七以酒回礼。酒仙面前碗底的蜘蛛开始活动了,陈碧立马靠过去,沈长流因为之前看过便不在去凑热闹,持剑立在一边儿。 杨七想摸出来怀里那本书给他,从怀里往外掏的时候又起了坏心眼,左手掏在怀里不动,冲沈长流挤眉弄眼。 沈长流目无下尘,好久才看见杨七对他“暗送秋波”,皱着眉头看杨七,那模样是问你在叫我? 杨七很合时宜的招了招右手,沈长流十分疑惑,但也走过去了。 沈长流还没站好,杨七就一把把人揽过来了,背着柜台走了几步,左瞧瞧右看看,到了稍微背人的地方。沈长流愈发疑惑,杨七拦着他的肩膀,“贼眉鼠目”的打量四周一圈,从怀里摸出一个书本边来,“来来来……哥哥带你看样好东西~~~” 沈长流无可避免的想到了一样东西,脸色蓦地就变了,耳朵尖红成一片,脸却煞白,猛然从杨七怀里挣出来。 杨七知道会有反应,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又快要拔剑砍人了。沈长流右手紧紧攥住剑身,腮帮子绷的都要裂了,羞愤半晌,从牙缝里抠出一口话来,“不知羞耻!” 杨七十分配合,卖力表演了一下惊吓异常和委屈巴巴,然后掏出那本破烂书来,小媳妇一般转头小碎步跑了……等会儿沈长流就知道他被耍了,他还想维持最后的体面,不麻溜跑他怕被沈长流打出来。 杨七一口气跑出不留客,自己找旮旯笑够了又在结冰河面上溜了一圈,伙计来喊他才敢进去。 进去直进了暖阁儿,那本破烂已经转到陈碧手里,沈长流已经面色如常。杨七和陈碧互通了消息,由于两个师弟已经十分劳累,便定了明天清晨再上山去看一趟,顺便把尸体弄回来。临出门时杨七一直躲着陈碧让沈长流送他出去,忙不迭自己滚蛋。 那离柜台也不远的那张桌子上今早依旧坐着本地几个文人和司徒公子,杨七来时还在,离去时早走了。几个文人经常吟风弄月,又想结交江湖人又不舍得拉下自己的身份,好在有个同样爱讲酸词的阔绰司徒公子经常邀他们。不留客的伙计对这位傲气娇贵的司徒金主十分殷切,这位公子惯常几时来几时走都十分记在心上,今天收残酒的时候还纳闷了一下,怎么今儿走的如此之早。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快点放我们出来!!!!憋不住了!!棺材板要踹翻了!!!! 流海君:不要急~不要急~下章就拉你们出来杀人放火…… 反派:yeah!!! 流海君:(小声比比)出来两行字就这么高兴??这可是个恋爱文… 第26章 交情 衡南派是个新派,起家不过几载有余,衡南派的掌门是个山野村夫,揍了当地豪绅的孙子,无奈之下纠集几个同样走投无路的穷光蛋跑到衡山以南扣了块牌匾挂在茅草亭子底下,算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29 是立了个门派。 衡山上原本是有个衡山派,且年代久远,十分之有历史底蕴,只是日渐衰落,最后一代掌门已经穷到卖牌匾的地步,三十两银子一块衡山派的牌匾,衡南派掌门穷且扣,所以最后只敢蹭蹭衡山的光,取了个名叫衡南派。 衡南派掌门砍柴出身,身上有把子力气,一把阔背宽刀舞的虎虎生风,可是现在世道还算安稳,哪有这么多恶贼等他们为民除害,劫富济贫?衡南派本身又无资产,一门几十口张张嘴都得喂粮食,怎一个穷字了得? 徐起澜当时传书至衡山派,衡山派无人便被衡南派捡去了,衡南派掌门眼瞅着米缸日渐浅薄,最后一拍大腿,就去北方撞撞运气,万一能扬名立万,衡南派就算在江湖上有了名头。当下收拾了所有家当,几十人便从衡山一路北上,路途遥远,几日颠簸之后便有人受不了偷偷溜了,最后灰头土脸赶来,衡南派掌门身边也就只余十几人了。 然而江湖并非如此好混,衡南派在诸威仪赫赫的名门大派之中穷酸的像只误入鹤群灰头土脸的鹌鹑,别说扬名立万的机会,各大门派优秀子弟乌乌泱泱一片,哪儿得着他们的野鸡派。衡南派掌门这才明白原来麻雀到哪儿都是土家雀,难受之余也只得认命。不久之后又放下脸面去求了那位烨烨煌煌的司徒公子一笔银子,就地开了一家镖局,勉强维持温饱。 说来也是奇缘,那日陈碧在台上恳切陈词,衡南派掌门傻不愣登冒出来振臂一呼,惹恼了一旁贵气高傲的司徒小公子,俩人短暂过了一招,算是打出来点缘分。又过了几日衡南派掌门自个儿一人跑去喝闷酒,从他们租住的黑巷子里往外走,看着路边有一个麻袋,里面看似塞着个人,衡南派掌门大惊,麻溜把人拉出来,这一拉可不得了,这不是那细皮嫩肉的司徒公子么?更要命的是这司徒公子全身上下被扒的一干二净,发饰都未放过,蓬头散发,只着一件中衣,十分狼狈。 衡南派掌门顾不得其他,先给了司徒公子俩大嘴巴子,把人抡醒了。司徒公子被轮醒之后明白是遭了不入流的暗算,回过神来意识到衡南派掌门围观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当时就要羞愤的死去。衡南派掌门知道这小公子面子是不大好受,自知吐不出啥好话,自觉摸摸鼻子转过身去了。 “那啥,你……我……我走?”衡南派掌门也是极不好意思,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对这位公子哥得是多大打击。 司徒公子没出声,衡南派掌门只想麻溜去喝酒,听不吱声就想开溜,脚步微抬,刚要迈出去,就被吼住了。 “站住!” 衡南派掌门畏畏缩缩把往前伸的脚放回去,转了身,唯唯诺诺地问:“司徒公子还有撒子要说?” 司徒公子气的抖得像个筛子,“衣服!” 衡南派掌门这才反应过来,确实不能把人撂在这儿哈,这人没穿衣服咋能走出去? 掌门实则个草包,平时还看不出来,一到被人训,那股怂傻样子便暴露无遗了,十分找不着北。所以掌门懵懂的问:“哦哦哦,那咋办?” 司徒公子已然气傻,一半是气自己颜面无存,一半是气衡南掌门傻,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衡南掌门笨笨地试探着问,“那……我给你找件衣服来?” 司徒公子面色稍霁,衡南掌门长呼一口气,立马转头往回奔,准备给人拿件衣服来。 刚走出去半步,又被吼住了,“回来!” 衡南掌门傻了,又怎么了这是? 司徒公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带我去!” 衡南掌门点头如捣蒜,立马停下来等他。 司徒公子包着麻袋站起身来,衡南掌门看他站直了,“哦,跟我走就行,不远。” 走出去三五步,旁边却没动静,人呢?回头看只见司徒公子已在原地气的翻白眼。 掌门疑惑,“你为撒子不走?” 司徒公子已无力愤怒,“你让我怎么走?” “两条腿走……” 俩人原地僵持不下,巷口突然一阵热闹,衡南掌门额眼睁睁看着司徒公子倏地一下把自己主动埋进了麻袋,一下没了影! 眼看三五两个本地流氓就要凑过来,衡南掌门忽然福至心灵,当即拎起麻袋嘿呦炕上肩头,脚下一阵风,把人扛回了他们落脚的院落。 衡南派穷,十几个人租了一间不大的院子,衡南掌门勉强有间寒酸的卧房,众人正在冬日暖阳中磕牙打屁,只见掌门身扛一件巨物,冲进院落直奔卧房,众人面面相觑。 已经饿傻了的小瓜儿痴痴望着紧闭的屋门,“掌门不会是偷了一头猪回来打算自己一人独吞了吧。” 旁边老瓜儿一巴掌呼过去,“屁咧!你没看见那么长那么瘦么!是个黄花姑娘!被咱掌门给掳回来了!” 小瓜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咋又多出来个师娘,又多出来张嘴抢饭吃了!” 不多时,房门忽而开了,众人神色忐忑又好奇,纷纷抻长了脖子,却见掌门孤家寡人从里面出来,小瓜儿从门缝里溜进去,却发现啥东西都没有,只后窗大敞,吹进来一股冷风。 司徒公子早跳窗走了。 夜晚衡南掌门躲在房里为上下十几口生计发愁,几个漂亮女眷带着一伙仆从抬着箱子涌进来。掌门立马出去把他们打开箱子的手给扣下了,只留了几个食盒给弟子们大快朵颐,箱子则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他衡南派穷归穷,还知道举手之劳不足为报,怜悯施舍更是不齿,脊梁骨还在,不能被人戳着玩。 衡南派掌门过了几天以江湖道义,骨气当饭吃的日子,可架不住下边十几张嗷嗷待哺凡夫俗子的嘴,过了几天便灰头土脸偷偷去司徒家包下的酒楼求接济了。 司徒公子傲归傲,但人品还正,不坏。虽则脾气不讨喜,但拎的清道义,也没奚落衡南掌门吃“回头草”,损了两句眼界太窄之余倒是给他出了个点子,他出银子,做点镖局营生,总归有进项也不至于天天挨饿。 就算是野鸡派,也有点武行人臭德行,看不惯商人投机倒把,不爱插手,怕失了自己身份。可衡南掌门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没办法,揭不开锅了,他总得给一大家子填饱肚子。 由此,衡南掌门和司徒公子的交情就算立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继续 第27章 搏杀 司徒公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林里,一边得顾忌着脚下看路,还得腾出手来去拨开遮挡眼前的枯枝儿,手忙脚乱。衡南掌门皮糙肉厚还好些,早年砍柴功底深厚,走山路如履平地,看司徒公子走的十分艰难忍不住提点。 “往前抻着点身子,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0 贴在山上,别直挺着。” 这样爬起来省力。 司徒青白他一眼,不听衡南掌门与禽兽无异四足行走的法子。 衡南掌门与司徒家这位有钱公子哥处久了也摸惯了他一些脾气,不能失了体面,得维持仪表,所以就不再劝,只放慢了速度等着他些。 想来他俩如今走一同走在这山上,也多半是钱的功劳。 今儿中午,他正修整了一队马匹,准备出一趟远镖,院子里喂马捆行囊的好不热闹,司徒金主就踩着出发的前半个时辰迈进门来。折扇轻摇,随即一收,对着来往人手微微颔首,十分矜贵。 众人都知道这位是金主大爷,忙不迭把掌门掌柜指给他。衡南掌门从马上一跃下来,把人请进里屋说话。司徒公子轻易不来,既然来就说明是有要事,掌门一听他说要去后山上寻物证,江湖梦便唰的又涌上来,二话不说,便提刀随司徒公子走了。 跑到半路却纳闷起来,怎么行了这一路还是只有他俩,那群走哪儿都跟的女侍从们哪儿去了? 衡南掌门脑子里的话基本都写在脸上,但是司徒青从来懒得回答,只让这傻憨自己想破脑袋,不过今天却格外奇怪,主动解释道:“春樱和夏槿去栎邑办事去了,恰巧不在。” 衡南掌门也不多心,拿刀砍掉了横生的枝蔓,默默在前边开路。 司徒青发冠已被树枝勾住两回,头上缀的宝石链子也惹了不少麻烦,实在恼怒的紧了便把杂余配饰一股脑全解下来扔了,衡南掌门走在其前心里十分惋惜,这些可都是银子,怎么就随便这么扔了呢,若不是碍于脸面真想跟在后面捡起来。 林子里愈来愈密,有些不正常,明明冬日暖阳,这里却感觉不到丝毫一点暖意,只觉得风里冷飕飕,衡南掌门忍不住问了一句:“司徒公子?咱这么走,总归不是办法,这山这么大,你说的尸骨,在哪儿?” 司徒青出了一身汗,刚想承认自己也不清楚。他仅仅是在不留客坐着时听见了酒仙二人的交谈,说在后山上,具体在哪儿他并不清楚。他正欲开口,听见一声奇异的虫鸣,明明音量不高,传播范围却极广,空气仿佛凝滞不再流动,一只蝉在极远处时断时续的鸣叫。 衡南掌门同时也听见了,冷汗哗的一下全冒出来,想也不想,阔刀唰的一下提起来横在胸前,一把揪住司徒青就往山下窜。 司徒青懵懂中被衡南掌门的粗砺大掌一把攥住胳膊,被拽的几乎踩不住地一路疾行,顺着倾斜山势飞奔而下,沿途激起尘土砂砾无数。 诡异蝉鸣几乎包围了整座大山,时断时续不时响起,那声音似乎有魔力,像藏着无数只虫子,窸窸窣窣顺着耳朵爬到脑子里。 司徒青被拖着走的这一段晕的七荤八素,衡南掌门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察觉他们落进了一条莫名其妙的阴沟,如影随形的虫鸣声远了许多,衡南掌门喘了一口粗气,依旧不敢放松警惕,手不离刀,紧紧攥着,问司徒青:“你到底为什么追过来?你从哪儿知晓这里有证据?” 司徒青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把他已然知道的真相说出来。 如果没估错,这场惊动四野的大案凶手是揽秋月最大的靠山,人间活鬼罗生门。而罗生门,是当朝二殿下的杀人机器。 司徒青正欲搪塞,只见衡南掌门忽然双手握刀直刺前方,豆大的汗珠顺着衡南掌门的糙脸落下来,隐约蝉鸣完全消失,一阵阴风从后背吹过来,四周树叶的声音全然消失了…… 有击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司徒青悚然一惊,衡南掌门握刀的手愈发紧,四周树叶忽然一动,衡南掌门精神紧绷到极致,差点一刀劈过去。 敌在暗,我在明,实为不利,往后退,必死无疑,往前走,一样死无全尸。 衡南掌门猫步前移,司徒青不明所以,跟着往前走。 拐过一道弯去,豁然开朗。 八人在前,清一色黑衣黑巾帽,腰挎弯刀,为首一人面色惨白,眉毛斜斜飞入鬓角,邪气横生,击掌轻笑,“我当是引来哪路还算入流的高手,原来是个莽汉。” 衡南掌门不敢轻举妄动,“你们是谁?” “怎么?听得出鸣蝉索命,却认不出我是谁?” 司徒青解释的声音几乎发颤,“那是罗生门的人……杀人的魔鬼……” 衡南掌门愕然且疑惑,“你怎么知道?罗生门又是什么门派?” 罗城嗤笑一声,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将死在谁手里,“知道也没用,反正就要死了。” 罗城拿手指轻轻逗弄了一下手背上的小东西,那小东西渴血的焦躁,噬咬罗城的血管,却又识主,不肯真咬破了。 罗城轻声安抚道:“乖,等会儿就有东西吃了,别急。” 他不在意地一挥手,“动手吧,快点。” 霎时间,其中四名刀手如箭离弦,扑杀过去。 “江湖上歪门邪道多得是,你过于耿直,为师实在不愿看见你鲁莽丢掉了性命,所以在这里交代你几句,将来若听见冬日鸣蝉,看见夏日百草枯黄萎地,想都不要想,立马舍弃所有逃命。这世上,有天道,有鬼道,人间亦有恶鬼修罗,躲不开的,没必要硬上,留的青山在,不惧没柴烧,为师还指望你将这惊雷刀术发扬光大。” 衣衫褴褛的老人将一柄破破烂烂的刀谱给他,小张山十分虔诚地接过来。 “今日起我教你惊雷刀术,来,先练握刀。” 七岁稚童拿起手中木刀,有模有样的学着师傅双手持刀,稳扎马步,回忆里时光如流云翻滚,转眼之间已过二十年。 师傅,徒儿不孝,惊雷道术断在我手里了。 四条黑影如天降煞神,围成天网将二人困在网中,司徒青仓促之间出手,却被一股大力压制,衡南掌门迈出一步,握刀迎头抵上四把弯刀,四位黑衣人猛然发力,衡南掌门如不动佛附体,以一抵四,丝毫不退! 衡南掌门暴和一声,猛然发力,五刀相错,发出刺耳轰鸣,那柄笨重大刀如在云间翻滚的长龙,只听见稀里哗啦一阵响,四柄弯刀连着人刹那间全飞出去! 罗城观战,眉头一皱,蛛王收拢到指尖,“有点意思,还是个有本事的。” 当即一挥手,余下三位当即全部出动。 七对二,搏杀起来。 冷铁兵刃相错,刀锋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短短时间,第一滴血飞出来,接着,那些弯刀似乎成魔,掠过衡南掌门时银刃上全部带下血痕。 司徒青的嗜血千蝶如千万只闪光银蝶飞舞其中,叮叮当当与弯刀缠成一团。 以少对多,终究不敌。 衡南掌门力渐衰微,无数只嗜血千蝶被弯刀斩落,落进土里再也无力飞起来。 司徒青操纵千蝶十分耗费心神,忽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1 听得衡南掌门对他大吼一声,当即茫然回视,一柄弯刀倏地横斩过来,眼看着就要切进他颈骨,刹那间被衡南掌门的大刀连着胳膊削飞出去,血浆四溅! “先走!”这一次,司徒青终于听清楚了。 衡南掌门已深中数刀,说这话时又一柄弯刀擦着他腰侧斜飞过去,大泼鲜血涌出来…… 两人且打且退,六位刀手步步紧逼,罗城摸着指尖的小东西,轻轻说了一句,“杀。” 六位刀手刀法突然加快了攻势,不再防守,不畏死,全部进攻,刀刀直取要害。两人左右支绌,终于不敌,衡南掌门被砍去一只手,惊雷刀横飞出去,司徒青阵脚大乱,惊慌失措中被两柄弯刀勾住了脖子。 对决如疾风骤雨,罗城在一旁观战,直至两人被缚才走过来,他捡起洒满血和黄沙的惊雷,一步一步踱到奄奄一息的衡南掌门跟前,把刀平推到他脸前。 “余无声是你什么人?师父?” 衡南掌门睁开被血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 自己不配做他徒弟,太笨了,练刀笨,做人更笨…… 罗城不在意的一撇嘴,“随你,爱说不说。” 他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身掷出惊雷,衡南掌门甚至没发出声音,惊雷穿胸而过,露出大半血淋淋刀刃,顷刻毙命。架住他的人手一松,衡南掌门便如一座小山一样,轰然倒塌…… 张山,荆州人士,衡南派第一任亦最后一任掌门,惊雷刀法最后一位传人,生于文宗三年,卒于文宗二十九年,时年二十七岁,其死,两百年间名震九州惊雷刀法断绝。 其生前穷困潦倒,死时亦悄无声息,只在荒山上留下一柄阔刀,经年日晒雨淋,面目全非。后百二十年,一侠客偶行于山上,拾得此刀,抱头痛哭。问其为何,叹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英雄无归冢,天地空飘荡。 “你……”罗城似笑非笑,对着司徒青像是有话欲说。 司徒青怔怔看着衡南掌门的尸体,惶惶道:“杀了我……” 罗城瞥了尸体一眼,旋即一笑,“真想死?” “你杀了我!” 罗城似是无奈,示意其身后二人。两柄圈住司徒青脖子的弯刀陡然一缩,大泼血浆猛然喷出来,罗城遮的不及时,有几滴还是溅到他脸上。 人头骨碌碌滚出去老远,最后停在张山身前的血泊里不动了,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有个黑衣人踩着满地血悄无声息靠过来,低声恭谨道:“这好像是司徒城揽秋月的儿子,这样处决了他,似是有些不妥。” 罗城舔掉嘴边溅上的一滴血,“他早就知道我们是谁了,依然拦不住寻死。” 来人疑惑,“哦?为什么?如果他摆明是司徒家的人,也许能放他一马。” “不会,他不会承认他们家族和我们有关系。” “所谓武林正道人士虚无缥缈的正义感么?” “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 侍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罗城蹲下身去,把手上已经要造反的小东西放到司徒青身上,蛛王转瞬就消失在司徒青衣服里,过了一会儿蛛王挺着硕大的肚子从衣服里慢腾腾钻出来。 罗城伸出手指把蛛王引到自己手里,亲昵的说:“怎么?把你的徒子徒孙叫过来了?” 忽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潮水般的紫红色蜘蛛沿着阴沟爬过来,绕过地上林立的脚,蜂拥到两个血尸上。很快,两具尸体便露出白骨。 罗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燃起火苗之后轻描淡写地扔到旁边枯草上,不再看一眼。 “走吧。” 山上飘起白烟,一行人下山,行至半路,侍从赶上来问,“司徒城主揽秋月那里如何交代?杀了她亲儿子,这仇怕是要惹出麻烦事。” 罗城不在意地摇头,“揽秋月已经没什么必要价值了,过些日子司徒城就要易主,她活不太久了。” “哦?换成谁?” “司徒瀛。” “不是伉俪情深么?” “不,是同床异梦。” 作者有话要说:  翻了一下之前的黄暴旧文,深感自己可能是个精分,恍如隔世…… 第28章 起火 黄昏时分,先是城里人看远山燃起浓烟,以为是哪个猎户在山上烧柴取暖,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时间,眼看着不对,黑色天幕之下火光冲上天空,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是山林着火了! 一时间大街小巷有人提着铜锣满街敲打,人们惊慌失措中奔向走告,“着火啦!着火啦!” 杨七正在房里点了灯看书,门外突然一阵吵嚷,仔细听听,满大街都在喊起火了,他披着衣服正欲起身,听得外边一阵急促敲门声。 洗衣老太耳背的十分彪悍,死活敲不醒,杨七出去开院门,门将将开出一道缝,一柄刀就顺着门缝插进来。 杨七一脚把门蹬回去,回身踢上门栓。雪亮刀刃一刀一刀扎进来,很快将门板扎成一个马蜂窝,杨七套上衣服,匆忙之间连刀都无法回去取。 大门岌岌可危,杨七来不及思索,纵身跃上院墙,朝下边一看差点吓晕回去。院子被围,他被捉鳖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断然没有跳回去的道理,杨七趁还没有更多人扑上来之前迎上刀光猛然跳下去。外袍震开,如展翼飞燕从天而降,正直扑向持刀人!持刀人迎面举起弯刀,直取杨七胸膛,就在那下落的短短一瞬,杨七在空中猛然翻了个个,持刀人心里咯噔一惊,预判出错! 下一瞬,杨七大袖翻飞,敞开的衣襟兜头裹住了持刀人,右臂带着衣袍一紧一绞,生生拧着人头转了个圈,随即左手使力,反向轻巧一错,这一串动作干净利落,流畅至极,那被杨七兜住的人颈骨发出咔嚓一声,当即毙命! 杨七踢落其手中弯刀立刻接住,抛开怀中尸体,与当下涌上来的持刀人缠斗几个回合,夜色中他衣袖翻飞,让他愈发像个鬼魅,一柄弯刀在手中如一条泛着银光的铁绳,刀势快的只剩下虚影,一阵铁器喧嚣之后,五名刀手的弯刀被绞作一团,杨七勾住那一团,猛然一发力,五名刀手不自觉反向使力,杨七当即松手,趁他们依惯性后撤之时,腾空起跃,如履平地般在倒退的刀手脸上照着鼻梁狠狠踏过,扬长而去。 五名刀手灰头土脸摸着鼻子站起来,怒不可遏,当即追上,人影一闪,随杨七消失在黑夜之中。 罗城从阴暗处走出来,不笑,一声令下,“追!” 天干物燥,山火一发不可收拾,冲天火光烧把远山天幕烧的一片通红,火势肆虐过的山林如地狱岩浆翻滚,城里居住的人岌岌可危,抱着细软金银抢着出城逃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2 命。 整个济南府在县丞带领之下严阵以待,老幼妇孺送出城,县里衙役全部出动,李承带领着诸位捕快兵分八路,带着青壮男丁将整个大山包围起来,全力砍伐山林,砍出隔离带。他们甚至在短暂一夜里挖出了一条水渠,将月泉河的水流引过来,在沿山一线做成了一道屏障。 奋战了一天一夜,终于将火势控制下去,零星山火在远处时明时灭。 杨七狼狈不堪,和挖河引渠的壮丁一起挤挤挨挨躺倒在月泉河旁,旁边大汉不认识这人,昨夜挖渠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人,便问:“这位兄弟你从哪儿来的?” 杨七疲惫的一指东边,“那边,砍树的换下来的。” 大汉点头,转过头去了。 杨七往自己脸上摸上泥土,达到面目全非的境地,躺倒在一片壮丁之中,留了一根神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火势得控,普天同庆,除了留下值岗盯着的,大部分人都撤回来,杨七睡了没一个时辰就被拖起来,随着人流走在队伍里半死不活。 进入城里时杨七磨磨唧唧七拐八拐,又偷溜回了洗衣老妇家里,四下查看无人,轻轻一跃翻过墙头。入门时杨七还心有愧疚,依照昨夜下手的狠辣手法,老妇多半是下黄泉陪他儿去了。 杨七小心翼翼推开屋门,当头一棒就敲过来,幸亏他反应快,俊脸险些糊上门板子。门上窗格被砸了个烂,可见悍妇力道之凶。 “欸欸欸,是我是我,不要打了。”杨七求饶。 这样生龙活虎的老太婆,可不是那耳背眼花的剽悍老妇么? 门又开了,杨七胆战心惊溜进去,果不其然又被鸡毛掸子揍回了狗窝。 杨七换掉了一身旧衣服,跃上房梁把自己的佩刀取下来,刀鞘弹出三寸,确认过眼神,没错了,是那柄没开刃的“一问三不知”。又从柜子里摸出一包银子来,放到桌子上,悄无声息从后窗跳出去,不打招呼就走了。 老妇在屋里拿棍子将地板捶地咚咚响,杨七沿着后墙根离去。 还是希望老妇能拿着银子躲到乡下去,万一那群人再杀回来,不是每次都有运气被人放过。 杨七提刀从林中穿城而过,平时没个正形,这会儿一柄长刀握在手里,虽然套着一层粗麻刀袋,但依然看的出是个凶器,不少人都离远了不少。有刀在手杨七便不惧来的杀手,不过一直赶到不留客,也没什么可疑之人追上他。 不留客萧索冷清,这会儿轮着伙计在强撑着打瞌睡,酒仙在柜台里神色凝重,杨七赶过来,便向里一指,意思是暖阁里等着。杨七点头,一头钻进了暖阁儿。 昨夜的杀手,就是他们处心积虑要找的人,一样制式的银护腕和黑衣,惯用弯刀,是南疆人的刀制。还没等他们找到门路,他们便先来杀人灭口了。 而不出意外,除了杨七受到袭击,终南山一定首当其冲。 果然,终南山一门之人,同样灰头土脸。 杨七把“一问三不知”搁到桌子上,开门见山,“你们也遇上刺客了吧?” 陈碧眼里布满红血丝,低沉道:“是,想必杨兄也碰上了。” “对,昨夜酉时,山上正起火,有人来敲门,没想到是刺客,弯刀,银护腕,使刀路数未曾见过。”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同样打扮,有十几人,一直杀至天明。” 杨七沉吟,“和那具尸体上的装束一模一样,他们杀掉了徐侍郎一家,我们昨天上山找到了那具尸体,所以被灭口。” “杀了我们,再引山火焚城,依旧是惯用的毁尸灭迹。” 杨七忍不住看沈长流,沈长流格外安静坐在那儿,黄昏的光透过窗棂漫进来,他像个漂亮的木偶,只是脸上带了点泥浆。 “沈……师弟,怎么了?” 陈碧疲惫的拿手捂住了眼睛,身形险些不稳。 十一小声喊了一声,“师兄……” 陈碧堪堪维持了姿态,低声解释,“他……昨夜,又被游方反噬了。” 杨七想象他失去神志的模样,心里猛然紧的难受。 “昨夜和刺客打斗,突然又多出来一拨人,比先前的还要厉害,其中最厉害的是那个白脸的。小师弟本来还好好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又不受控制了……” 十一忍不住哽咽起来,一直沉默的陆离把人揽过来,贴在肩上。 不一会儿十一低低呜咽起来,“小师弟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被我封住了一部分经脉,勉强安静下来,若过几个时辰,他还是没能恢复,就让陆离带他回终南。” 杨七敏锐抓住了一点,“那你呢?” “我……我还要守在这里抓住凶手,这是当师兄的职责。” 杨七丝审视陈碧每一丝神情,他能感觉到所有的事实陈碧全知晓,他们在这里逗留这么久,或者最开始沈长流和邪神结契,都是他们一开始就预料到的,他们只是在一步一步验证。到底是什么缘由,让一个冷漠孤僻的经常神志混乱的人与邪神结契,顾忌苍生死活? 杨七轻轻叩了叩桌子,陈碧转过身来,杨七迟疑着问,“你们……和前左都御史沈厉,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杨七同学很暴力,谨慎接触…… 第29章 麻烦 十一揉搓着脸直起身来,陆离也倒了一杯茶,陈碧环顾四周,沈长流还是双目无神,呆呆的坐在那儿,他看了沈长流很久,慢慢开口。 “易回掌门和沈厉先生,是至交,我们终南山派和杨兄你一样,都是为了翻出旧案来的。”与之前说法并无多大出入。 杨七将信将疑,“那……为什么之前不说清楚,我们的方向是一样的。” “沈厉先生的案子是否冤案还无法确定,我们终南山盲目说出来,有诽谤臣子扰乱朝廷之嫌,所以没有确定证据之前,不足为外人道。”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解释终南山一直憋着不说的缘由,但有些地方还是不通透。 “沈师弟是几岁入的终南?” 陈碧稍稍坐正了,“自小便入终南,杨兄怎么问起这个了?” 十一脸上惊讶一闪而过,正好陆离一杯茶水递到他嘴边上。 杨七摇头,“没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沈师弟。” “那杨兄许是记错了吧,长流是第一次下山。” 杨七认同,“嗯……也许,我记错了。” 几人皆困乏,却无法回驿馆去睡,便在不留客的暖阁里凑合着眯一夜,明日再想去处。为防止夜里偷袭,依旧是几个人轮番睡觉,杨七白日里还混在壮丁堆里休息了一阵,遂先让终南弟子睡一会儿。 等到陈碧也屏气凝神,打坐一般坐在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3 凳子上入定,杨七悄悄站起身来,凑到窗户边上去,沈长流还是呆呆的,一股任人揉搓的模样。 杨七越看越像,伸手在沈长流脸上捏了一把,沈长流全无反应。杨七放下心来,伸出手来仔细搓掉沈长流脸上的泥浆。不几下,白瓷似的底色又露出来。 他指尖点触在沈长流脸上,却不再继续揉捏,“你……真的是……?” 杨七苦笑,“并不是不可能,可我一直……没敢那么想……” 杨七才守过一个时辰,伙计便敲门,外边似乎还有些吵嚷。 杨七从凳子上坐起来,想了一下又带上了刀,“怎么?有何事?” 伙计守在门口,怕打扰里面几人休息,待杨七过来才附在他耳朵上说,“衡南镖局,就是衡南派的人,过来要找他们掌门,司徒城的众位女徒弟,也堵在门口,要陈大侠出去。” 杨七纳闷,“他二人出什么事了?” “说是昨天一同出去之后便一直未归,衡南派掌门是要押一趟镖的,等不及便去司徒家驿馆寻人,却被告知司徒公子也不见人影。两方人已经吵过一次,现在都拿着剑和刀在屋里对峙,请陈碧先生出去。” 失踪了?杨七回身去看陈碧,陈碧已经起身,神色稍微好一些,整了整衣冠,对伙计说:“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 “昨日早上,司徒公子在这里饮酒来着?” 陈碧点头,“是,和几个本地文人在一起,经常坐在这儿。” 杨七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他口无遮拦和酒仙在柜台上话唠,提到了一点案子消息。 陈碧正欲出去,被杨七拦了一下,“陈兄你等等。” “怎么?” 杨七犹豫道:“可能司徒公子,去了后山?” “你怎么知道?” “昨天我们谈话,他一直在旁边,听得着不奇怪。” 陈碧迟疑:“那火是不是……” 杨七摇头,“说不清楚,容我再理理,可能不是为了焚城。不过你要有些准备,司徒城的人向来胡搅蛮缠,衡南几个莽夫头脑不够用,现在杀手还不知道藏在哪儿,一切都要小心。” 陈碧沉稳点头,“我知道。” 大堂里,两拨人剑拔弩张。 陈碧一出去,便有两个女弟子上来拦路,衡南派也有人上前,却被对方人多势众压了回去。 个头稍高点的春樱一马当先,行了抱拳礼,“陈大侠,我等都是受公子之命来协助陈大侠查案,虽无功劳却有苦劳,而今我家公子却没了踪迹,看在司徒城诸弟子一直坚守于此的面子上,陈大侠在济南府一呼百应,能不能烦请各路侠士提供些消息。” 陈碧安抚道:“司徒公子武功高强,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还是先查问清楚事情,再做定夺。” 春樱还欲说,被一旁夏槿止住了。 陈碧便问衡南派,小瓜儿哭哭啼啼站出来,“我们掌门本来是要走镖,司徒公子一来掌门就让我们先等等,等他回来再走,结果我们等到晚上也没回来,就去司徒公子所处驿馆去寻,半路上起了山火,我们都被拉去做了壮丁,今日山上火都灭了,掌门却还是没回来,我们又去司徒家驿馆寻人,结果他们却说掌门压根没来过,还非说是我们掌门把司徒公子弄丢了……” 陈碧听完,问道:“你们去衙门问过没有?除了县里衙役还有没有人在山上值岗。衡南掌门一向古道热肠,说不定是在山上和衙役一块查看火情。” 夏槿姑娘却站出来,“我们问过了,已经没有江湖人士和普通百姓在山上,山上巡逻的只有县里衙役。” “那是说,确实司徒公子和衡南掌门已经不知所踪。” 两路人皆点头。 陈碧有感于这事棘手,一派掌门和司徒城的公子都不是寻常人士,突然之间没了消息,还没有任何征兆,情况不太妙。 “连日来衡南掌门可有去哪儿逗留过” 小瓜儿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哪儿都没去……” 陈碧又问司徒城的人,“司徒公子白日里经常来这里喝酒,同行的李公子,文先生都可曾问过消息?” 夏槿忧色道:“昨日里也曾问过,二人说我家公子并无反常,只是离席的时间早了一些,公子离开后他们也散席了。” “约是几时?” “巳初三刻。” 陈碧又问衡南派,“你们掌门几时随司徒公子外出?” “巳正……二刻……” “那司徒公子离开不留客之后,就去寻衡南掌门了。” 小瓜儿嗷的一声哭出来,“就怪你们,把我们掌门弄丢了……掌门没了我们去哪儿……” 春樱心里放了好久的话当即爆出来,“若不是我们公子好心施舍你们,你们早就饿死了!还有空担心掌门去了哪儿?” 这下衡南派的脸皮没地方搁,掌门不在无人管教,恼羞成怒又要开打。 陈碧还未来得及发作,硕大酒坛从天而降,正正落在两拨人中间,“哗啦”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两拨人都愣住了。 酒仙横眉竖目,“有完没!给我滚出去打!” 酒仙刚才一直在那装病猫,人们都忘了这是哪家大爷开的门头,只管可劲儿蹦跶,这会儿正主被惹烦了一发作,所有人都消停了。 陈碧随即说道:“这两日城里都在救火所以街上无人。现今火灭了,人们回到住处,白日里街上人来人往,你们去街上打听,肯定有人看见过。” 夏槿上前,“多谢陈大侠指点,可我们司徒城的人总归势单力薄,若有险情,还望陈大侠能出手帮忙。” “那是自然,陈碧在所不辞。” 春樱还欲再上前,被夏槿拉住了,司徒城里的女弟子率先从不留客退出去,衡南派人群龙无首,茫然四顾,最后被酒仙轰了出去。 两拨人全撤出去,陈碧疲惫的扶住一旁酒桌,酒仙冲他招了招手,扔给了他一瓶药。 杨七一直倚在门框上观战,见陈碧拿药进来,随即也进去。 十一和陆离也醒了。 陈碧脚步有些虚浮,坐在凳子上险些撑不住。 “十一,帮我换药。” 陈碧脱掉上身衣物,露出来血迹斑斑的白布条,一圈一圈揭下去。最后露出狰狞伤口,十一的眼眶瞬间红了。 杨七看那杂乱无章的伤口,就知道是沈长流发狂时留下的,几个杀手还不至于让终南山大弟子如此狼狈,他是为了制住沈长流才受了这么多剑伤。 杨七自觉避过身去。 陈碧满含歉意道:“让杨兄见笑了。” 杨七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背对着陈碧问,“你们最近有没有留意被人跟踪过?” 陈碧的声音因为饿忍痛而有些许发颤,“遇刺之后考虑过此事,应当是有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4 ,长流前几日说有人在流杯池那里跟过他一小段路,但被他甩开了。” “那可能杀手早就潜伏进来了,谁找到了证据谁被灭口。”杨七顿了顿,“所以,司徒青和衡南掌门可能也是因为找到了线索所以失踪。” “有这种可能,毕竟二人并寻常人士,济南府本地还并没有其他人有理由,有能力去刺杀这儿两个人。”陈碧又疑惑,“这样推测完全可以,只是,司徒青如何从你一星半点儿的言语里猜出后山上有线索,进而去寻?” 杨七稍作思索,“两种可能,一,他仅仅是好大喜功,有一点消息就忍不住去自己搜罗,找到凶手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江湖上年轻人大多有这个毛病。二,他知道的事情比我们多,仅仅从零星散句里就证实了自己手里的消息。谁都没带,只带了一个衡南掌门,据说那两个女侍从春樱和夏槿可是高手,不带着她们,反而去找衡南掌门,像是,他在避着本家人。” 陈碧:“避着的缘故也有很多,可能太危险不被允许,也可能……是他所查找的东西,与司徒家有关联,一旦查起来,会被制止。” 陈碧已经换好药了,杨七回过身来与之相对,“假设,司徒青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和司徒家有关,司徒青知道一星半点,那日从这里知道后山有紫花蒲,急于求证,于是找了外人衡南掌门作伴,去往后山,然后失踪了。” 陈碧:“如果是这样,他一定知道紫花蒲是谁养的,紫花蒲出现在徐侍郎一案中验证了他的某些想法,让他急于去求证自己的猜测。” “现在能推测两人已经遇害,只要有人看见他们往后山走,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陈碧又问:“司徒青,为什么会假设他对此事知之甚详。” 杨七道:“他每日里都来饮酒,和几个写词儿的坐在一块,你留心听过就知道那几个写词的都是草包,以司徒公子天之骄子的身份,是不屑于和寻常草包天天坐在一块的,而他却一坐就是几个月。还有,司徒公子患有哮喘,不重,一直悉心调理,因此一般人看不出来,唤哮喘的人对空气敏感,很忌讳换地方,济南府冬日干燥,司徒公子为了自身身体考虑也不应该在这里多呆,为什么坚持不走?” 陈碧沉默,杨七神色间也不轻松,“司徒城是天下第一城,还有个别号,叫小国库。” 杨七接着解释,“陈兄久居终南山可能不知道,小国库,不仅是形容他富可敌国,还因为各路贪官,都喜欢在司徒城的钱庄放贷,所以司徒城与官场牵连甚多,司徒青是揽秋月和司徒瀛的儿子,知道什么秘闻也不奇怪。所以,司徒青来济南府,不仅仅是为了江湖道义感召。” 陈碧摇头,“我还不知道它又叫小国库,只是记得这位揽秋月城主有些……” 杨七接了一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最喜欢波及无辜。四海之内皆有耳闻。” “若是真如推测这般,司徒公子殁在这儿,恐怕是个大麻烦。” 杨七叹气,“要真是这样也没办法,还是想办法得到更多消息要紧,司徒青一失踪,揽秋月定然北上,她一来,事情就更乱了。” 杨七又给沈长流闻了一点香,沈长流接着眼皮一阖就歪了,杨七把人接住,扶到桌子上,蜷好了胳膊让他舒服点。 桌上油灯悄无声息的燃烧,豆大的光勉强照亮每个人的脸。 陈碧目光看过几个师弟,陆离年岁稍长但没怎么体会过人心险恶,十一还只是个孩子,他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把他们也送走,只留下他一个人。毕竟这明明,只是他和沈长流的仇恨,而他欠沈长流的,只能拿命来还清。 作者有话要说:  巳初3刻是10:45左右,巳正2刻是11:30左右 第30章 一眼 兖纪 文宗二十九年 荧惑守心,西南大旱,天子携百官行祭 太子李敬仁党同伐异,祸乱朝廷,圈禁宗人府,终身不得踏出半步,李敬存既太子位。 栎邑 李敬存躺倒在榻上,一头青丝垂了一地,地上酒壶玉碗躺倒一片,室内氤氲着一股酒香。 罗生悄无声息推门进来,小心避开一地瓷瓶,躬身立于塌前,“太子殿下,该起来洗漱,今天要去太庙祭祀了。” “李敬仁,还有气儿么?” 罗生拾起被扔出去的九旒冕,扶李敬存坐起来,“还留着气,昨夜下手,被皇上的人拦住了。” 李敬存这才睁开眼,震了震衣袖,“哦?父皇真懂我。” 罗生拍了拍手,室外等候的太监宫女抬着木桐捧着礼服鱼贯而入。“大概皇上也觉得杀他没什么必要,翅膀已经被折的一根不剩,现在只留着他一口气,权当是留个念想吧。” 李敬存眼都没睁开,任罗生扶着自己走过满地狼藉去往内室,“我是看他碍眼。” “皇上还在那把椅子上坐着,太子殿下看他不顺眼,就再忍忍吧。” 李敬存好久没说话,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嗤笑。 内室里热气氤氲,宫女在一旁伺候,罗生检查捧来的衣冠,“钦天监的王大人一直在密谏皇上,说不该废调太子,那颗留在心宿上的荧惑,是您。” 李敬存闭着眼,“钦天监?没记错的话,我生人之时,便说我是个煞星?” “太子殿下生人时,日有食之,阴气滋生,钦天监当时还是杨大人,跪在宫门前跪了三天请皇上把您送出宫外。” “杨大人?没听过。” 罗生解释,“皇上以谋害皇子之名把他杀了。” 李敬存轻笑了一声,“这群老东西,算的还真准。不过,要真是命数,他们一把老骨头,又怎么拦得住。” “坊间倒是一直流传太子殿下是高祖转世,说高祖生人之时也天象有异,七杀、贪狼、破军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三星合聚,所以后来所向披靡,一统大兖王朝。” “高祖转世……”李敬存轻喃,脑海中似乎是闪过某些悠远迷蒙的梦境。 服侍洗浴的宫女已经退了下去,李敬存从木桶里起身,又有侍女手持浴巾上前来,接着伺候穿衣。 礼服层叠繁复,侍女为李敬存披上最后一件衮袍时,李敬存后颈的一点红痣一闪而过。 临上轿之前李敬存漫不经心地问:“西华行宫,准备的怎么样了?” 罗生扶着上轿,轻声回答:“都安排好了,只等皇上下榻西华宫。” “那女人叫什么来着?” “翎枋” “不,原先叫什么?” 过了一会儿罗生才想起来,“拈花。” 沈长流第二日醒来,目光已然清明,陈碧解了他穴道,沈长流却并未说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5 一句话。 十一愤怒,过往种种历历在目,沈长流拿师兄的好心当做天经地义,从不感激。原先是念他小,现在把大师兄伤成这样还不吭声,不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是什么? 沈长流站在一旁被骂了他半天无动于衷,恍若魂游天外。 要不是陆离拉住,十一险些把沈长流打了。 陈碧不在,十一负气出走,陆离怕他莽撞也追出去了。巴掌大的暖阁里就落了沈长流和杨七两个人。 杨七试探着往深长流身边靠了靠,似乎想找点什么话说:“你……” 沈长流猛然回过头来瞥他一眼,面若寒霜。 杨七拼了老命把自己提到嘴皮子边的话咽下去,变成了“你……想吃点什么?” 杨七满以为他会说句不吃,没想到沈长流沉默了一会儿却点开了菜,“烧鹅,笋干,叫花鸡……” 结局出乎意料,杨七只好在一片懵逼中带人吃饭去,“那……走?” 一场大火烧的人们心惊胆战,街上人少了一半,冬日寒风一吹过来,缩脖子的得有一半。 水塘里荷花都枯了,枯茎顽强的立在那儿,像在火中徒劳挣扎的死尸。杨七不由叹了口气,有点能体会为什么这么多人想长生不老了,人的一生就跟草木一样,先荣后枯,亘古如此,最无情是青春年少,就跟枝头桃花似的,说没就没了。 生命短暂如斯,若还瞻前顾后拈轻怕重,岂不是白白浪费韶光。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沈师弟。” 沈长流犹豫,点了点头。 “有一天一只王八趴在水边晒太阳,碰上了一个会算命的老头,老头说我夜观天象你命里另一半在南边,王八本来十分惫懒,一听说有对象就立马翻起来了,骑着汗血宝马一路南下,最终,遇上了……一颗绿豆。王八说不对啊,我的另一半应该也是个王八,这怎么是颗绿豆,夜里托梦给老头说怎么是颗绿豆,老头说天命如此,就是那颗绿豆,你改不了。” 杨七作为那只王八感慨万千,无限惆怅,“沈师弟啊……你说这王八该怎么办呐?” 沈长流忽然停住了,回头看向杨七,杨七悠然回视,嘴角似乎还含着无奈的笑意。两人目光交汇刹那,仿佛一道春雷击中了湖面,湖面上的枯萎荷花全都活过来,绿色自下而上晕染了干瘪的荷茎,继而从中央一点漫上整个荷叶,最后一池春水全都活过来,恍惚中看到有蜻蜓立在打卷的尖角,青蛙藏在叶底聒噪。 杨七陡然想起前朝那首词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逐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前二十几年的时光走马观花般在杨七眼前流过,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而在这一刻生生画上了休止符。 沈长流轻声问:“绿豆怎么说?” “咚~”一粒石子投入静止的湖面,命运之曲重新演奏。 杨七却不再说了,迎着远方角楼旁边的太阳,放肆的笑起来。 酒楼的幡子在不远处招摇,杨七觉得此生种种难题可能也没那么难解,譬如对一个暴力狂产生莫名其妙的感情,进而相携一生。 他仿佛极开心,大笑着对还停在原地的沈长流招手,逆光里他身影潇洒而倜傥,“走吧,再晚烧鹅就要被定光了……” 第31章 弹琴 饭毕,二人走出酒楼,杨七不打招呼便把人拉去了茶馆。茶馆里今日来了个角,屏风一拉,惊堂木一拍,一人一口,生生吹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博了个满堂彩。 杨七似乎没听够,从茶馆里出来依旧兴致勃勃,扯着沈长流的衣袖,“走,带你去听个好听的。” 沈长流面带犹疑却不由分说被杨七拉走了,杨七带人七拐八拐,竟是又跑回了曲水亭街上。 红底匾额上“兰苑”两个大字熠熠生辉,不留客那巴掌大的门口就在斜对门。姑娘们都换上了粉翠的夹袄,笑着把粉拳捶在杨七身上。 “哟,杨郎今日怎么又想起我们来了~” “这旁边俊俏的小相公是哪儿来的呀?这模样生的真俊~” 杨七笑着拂了姑娘们的红酥手,他和沈长流挨得极近,宽袍大袖挡着,脸上笑眯眯,私底下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扯紧了沈长流衣袖,生怕这人临阵脱逃。 好不容易从香粉堆里滚出来,杨七一路上拂了无数姑娘心意,领着人熟门熟路上了二楼。拈花姑娘的闺阁一直都封着,无人踏足,精巧的黄铜锁静静守着门。她人虽已不再,但成了风尘史上一段带着香气的传说,因此这地方也就跟那仙人羽化台一般被人给供起来。 杨七对沈长流笑了一下,“等着”,随即倾注内力,听得黄铜锁里面什么东西“砢哒”一声响,杨七食指成勾,弹了一下那块黄铜锁,锁芯稀里哗啦掉出来了,被杨七顺手接住。 杨七得意洋洋对沈长流晃了晃手里的锁芯,推开屋门,招呼沈长流,“进来。” 正巧一个小厮端着酒过来,见人撬锁刚要喊人就看见杨七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厮一看是他,笑笑就过去了。 屋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麽麽不做亏本生意,能拿去装点别的姑娘的早就尽数搬走了。沈长流在空荡荡的室内逡巡,目光扫过墙上的无名字画,他手里还拿着杨七的刀,是那会儿在茶馆里杨七交付与他的。刀袋是层粗麻布,上边还打了一圈绳结,杨七抛给他说是防身的,但看它包裹的这么严实,万一碰上紧急情况,拔起来都是个麻烦,杨七是拿他当烧火棍来使的么? 青瓷大缸里卷轴零乱插在里面,突兀地横着一把扇子,扇面打开半边,露出来几行飘逸草书,沈长流拾起那柄扇子,慢慢展开。 “匆匆相见,懊恼恩情太薄。霎时云雨人抛却。教我行思坐想,肌肤如削。恨只恨,相违旧约。 相思成病,那更潇潇雨落。断肠人在阑干角。山远水远人远,音信难托。这滋味,黄昏又恶。” 沈长流收了纸扇,知道这断肠相思的一首词是王才子写就的,除了他也没哪个人有这等才华。可对于拈花来说,王才子的才华再重,拿不出银子,就算把心肝挖来,又有什么用。 一声悠远,清雅的琴音从窗边流出来,沈长流一怔,循着琴音走过去。琴台上摆了一张琴,杨七坐在琴台前轻拢慢捻抹复挑,流畅,悠扬,让人内心宁静的调子从他手底泻出来,仿佛无风的湖面上微微泛起波澜。 沈长流琴台前慢慢跪坐下来,杨七却全副身心沉浸在琴中,周遭仿佛虚空,并不看沈长流一眼。 一曲广陵散,沈长流在时断时续的琴音中缓缓闭上眼睛,周遭杂音如潮水般退却,天地高远,天地间辽阔的只剩下这一尾琴,频率与天地呼吸相齐。沈长流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6 仿佛化为虚空中的尘埃,察觉天海无边,自身苦楚在其中不过沧海一粟,于是心中虚火慢慢平复下来,平静如老僧入定。 不知杨七弹了多久,沈长流睁开眼时暮色已然四合,杨七在他面前摆弄一壶酒,笑着问:“怎么样,我操琴技艺还不错吧。” 沈长流诚心点头。 杨七推过一盏酒杯过来,“觉得好听,往后天天给你弹。” 沈长流接杯的手顿了一下,复又伸手握住。 杨七似是没看到他的迟疑,催促道:“快喝吧,就要凉了。 两人回到不留客,只有陈碧一人在里面,杨七问其余两位师弟在哪儿,陈碧说是去了出云派。杨七不解,陈碧继而解释说今日出云派的人送来了一封玉砚真人的亲笔信,信中说到在收拾徐起澜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些东西,与徐侍郎有关,事关重大。所以也没在信中细说。 “杀手还在这里,主要线索也都集中在这儿,加上司徒公子和衡南掌门一事,我暂时脱身不开,就让陆离和十一暂时跑一趟,把徐起澜的遗物取回来。事情紧急所以走的匆忙没有来的及告知你。” 沈长流沉默不语,杨七心下了然,没说一声就走了,根本不是事情紧急的缘由,摆明了是十一还在生沈长流的气,不想见他,所以正好由着这事先离开一段时间。 不告而别,这话陈碧说的再妥当圆满都没用,十一现在就是不想见他,杨七虽然不知道沈长流对陈碧的抗拒从何而来,但直觉不会太简单,所以在知晓他二人之间有何因由之前,他不会对沈长流和陈碧二人之间的相处做出任何评判,因此,他只安抚性地拍了拍沈长流的肩。 空气有些凝滞,恰逢酒仙从外边钻进来,看三人桩子似的杵在这里,随即撵人,“别在这儿傻杵着了,快找地睡觉去,司徒城的人就要来砸场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词,柳永的《凤凰阁》 带崽儿中,拼命更新,短小见谅…… 第32章 司徒 司徒城的人来砸场子是三天之后。杨七与陈碧沈长流二人正在街上吃早点,热气腾腾的馄饨碗里飘着香菜沫子,辣椒面不要钱随便往里倒。轰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城门一路飞驰而来。杨七听那马蹄声气势汹汹,地面都被踩的颤抖,就知道揽秋月终于来了。 陈碧和沈长流也知该来的总是要来,随即默默放下了勺子。 杨七显然跟二位不同,他先是停了一下,接着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喝起来,大约是嫌没什么滋味,拿起辣椒罐子哗哗倒了几下,汤面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摊主心疼他的辣椒面,欲言又止。杨七面不改色,继续加。摊主终于忍不住要伸出尔康手制止此等浪费行为,沈长流适时摸出一块银子来递到摊主手里,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就算把整个摊子砸了也值不了这些钱,何况是一点辣椒面,摊主当即眉开眼笑,收了银子招呼别的客人了。 也就在这时,司徒城的马队浩浩荡荡拐过街角杀过来。领头的女人一身黑,长发如瀑,肌肤如雪,人还未至眼前,一条长马鞭带着汹汹杀意先甩过来,三人早有准备,当即一踢桌面退开几丈。沈长流和陈碧的汤碗还在桌面上放着,被这一鞭子抽下去,接着就和桌面一起,炸裂成两半,里面馄钝先是扬上天空又落到地上,个个皮薄馅大的馄钝就这么落进土里,杨七恼怒,“罪过,罪过!” 三人散开,揽秋月第二鞭还未至,只见杨七手里猛然掷出去一样东西,杀气腾腾直指揽秋月。揽秋月当即扬起马鞭拦截这“暗器”,“啪”一声,那急速飞行的物体被准确无误击中。 “暗器”炸裂,内里盛的辣椒面四散落下,纷纷扬扬,司徒城一行人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淋了一场辣椒面雨,惊叫声,喷嚏声不绝于耳…… 陈碧回头看过去,杨七先前的倜傥潇洒之意全然没了,望着司徒城一行人,只发出一声冷哼。手里还端着一碗通红的辣椒汤。 揽秋月横眉怒目,还欲扬鞭向前,被随后来的马车里的人止住了,原来这马队后边还跟着一辆车,是整个马队里唯一一辆车子,里面的人显然也是唯一没受到辣椒面袭击的人。 马车走至与揽秋月平齐,随从跪下身去,马车帘子被掀开,有个富贵书生模样的人拿扇子挑开门帘,朝着杨七方向微微一笑,随后踩着随从后背从容不迫地下来。 下到地面时还稍微移了一下脚步,约是嫌刚才落脚的地方脏。 这就是传说中司徒城的“大账房先生”,城主揽秋月的夫婿“翩翩公子”司徒瀛了。 然而没有人比杨七更清楚,这位道貌岸然的“翩翩公子”,是个什么恶心玩意儿。 俩人是旧识,旧的不能再旧的老相识。 司徒瀛与杨七相隔数步,微笑道:“有人给我报信说济南府来了一名武功高强的洒脱侠客,却不知名姓,我想应该就是杨七你了,所以一直十分惦记想来确认。没想到刚来便相逢,真是十分欣喜了。” 杨七冷笑道:“滚!” 司徒瀛却不在乎,对陈碧和沈长流拱手,礼数周到,“两位侠士,司徒瀛这厢有礼了。” 陈碧还不清楚这位富甲天下的司徒瀛和杨七有什么旧怨,但是豁达如杨七都如此反感,想必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因此只是礼貌性的回礼。 司徒瀛对他二位的冷淡也不计较,“听说犬子在这济南府无故失踪,至今没有消息,秋月心急,见到二位失了礼数,还请看在她作为母亲的份上见谅。” 陈碧回道:“不妨事,能体谅秋月城主。” 司徒瀛不急不躁,微笑道:“那好,多谢侠士体谅,那我们详细谈谈犬子失踪前几日的情况。” 陈碧看杨七一眼,杨七冷眼旁观,陈碧不好贸然对这位一直彬彬有礼的司徒瀛横眉相对,只好另择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陈碧坐下来,沈长流却没有,和杨七一样抱臂上观,怀中还抱着杨七的“烧火棍”。司徒瀛对着妻子招手,这位名动江湖的司徒城主寒着一张脸过来,马鞭重重拍在桌子上。说是马鞭也不是,一般的马鞭根本没这么长,要不然也不会隔着老远一鞭抽翻了桌子。 陈碧据实说了司徒公子的失踪前的行程,就如他们所推测的一样,司徒公子确实因为某种原因所以去了后山,去验证一些东西,但是陈碧在这里并没说他们的推测。只说司徒公子听到了那日杨七和酒仙的谈话,所以与衡南掌门去了后山,而后山夜晚发生了一场大火,两个人不知所踪。 陈碧没有隐瞒杨七与酒仙交谈一段,是想看着两人的反应,结果是司徒瀛脸上挂着淡淡愁绪,而揽秋月几次三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7 番起身欲杀杨七。 “我儿若不是听你胡言,又怎会至今杳无音讯!还有你们终南山派匡扶什么正义!我儿若不是被你们蛊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要你们拿命来换我儿!” 杨七端着一碗辣椒汤面不改色,司徒瀛拉住了要吃人的揽秋月,“秋月,不要总是往坏处想,什么消息也都还没有,若青儿真还活着,也要被你咒没了。” 司徒瀛又对陈碧道歉,“还望陈侠士见谅,这些天她把她折磨坏了。” 就算是勒索钱财也需要向司徒城要赎金,可一直毫无音讯,那司徒青还活着的几率几近渺茫。而司徒瀛虽愁却不见多哀戚,比起动辄失控杀人的揽秋月,他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连掩饰都没有,仿佛司徒青的失踪对他来说仅仅是无关痛痒,让他麻烦的仅仅是他的妻子。 司徒瀛又问了一遍最后看见司徒青的地点是去往后山的路上,便回身吩咐侍从多发动一些人把后山翻一遍,司徒城最不缺的就是能催人干活卖力的银子,并且悬赏黄金万两寻找司徒青。 司徒瀛吩咐这些时也无甚情绪,而旁边的揽秋月在他的衬托下,倒像是得了失心疯的疯婆子。 两人没再谈太多,司徒瀛倒是客套着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尤其是资财方面,被陈碧婉言谢绝了。 两人起身,司徒瀛和陈碧拜别,起身时看了旁边坐着的几个食客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笑意。 司徒瀛体贴十足地拉着揽秋月的胳膊,并且温声安抚,可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抚听到人耳朵里,怎样都让人觉得怪异,更奇怪的是揽秋月也听得进去,乖乖随他走了。 杨七在他们谈话时一直抱着那碗辣椒馄饨,司徒瀛夫妻二人刚走出去几步远,陈碧回头,就见杨七面不改色,把那碗辣椒汤对准了司徒瀛直直砸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会儿趴在马车边上做台阶的人猛然窜过去,生生截住了能把人脑袋掀下去的馄钝碗。然而没用了已经,那碗是拦住了,可那碗里通红的东西被惯性全都甩出去,对准了司徒瀛,劈头盖脸下了一场馄钝雨。 根本无从闪避,司徒瀛头上发间全是散架的馄钝,肉和面皮分离,混着辣椒粉的汤汁顺着头皮和脸颊滴滴答答往下淌,风度威仪荡然无存,狼狈至极。 司徒城的人全部拔剑,司徒瀛抹掉了脸颊上的香菜沫子,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他头也未回,并不恼羞成怒,声音还似乎带着笑,“杨七,我们还曾经同住过山神庙,一张碗里分过食,明明彼此有患难情谊,你为何,这样对我?” 杨七冷笑:“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 司徒瀛摇头:“杨七你真误会我了,那把火真不是我放的。” “滚!” 司徒瀛果真滚了,四周很快归于平静,围观的人都离去了。摊贩刚才一直鹌鹑似的立在一边看神仙打架,这会儿人都走了才敢靠过来问,“刚才那两位真是天下第一城的城主夫妇?” 旁边两位刚才一直稳如泰山,是唯一一桌面不改色的人。其中一人生的十分英俊,眉目轮廓颇深,只是有些微黑,听口音是外地人,笑着说,“是了,除了那位母老虎揽秋月还有哪位女子有这样的英气。” 摊主缩缩脖子,想那一鞭子下去桌子劈成两半,再看他丈夫文弱书生模样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敢娶的。 陈碧一行人走远了,两位外地人靠在一块儿,其中一个稍微沉默点的靠近了方才那位说话的人,低声唤道:“大人。” 方才还笑着说话的人忽的摸上了自己的脸,揉捏了一下才笑说,“你吓着我了,我刚才还以为没带人皮出来。” “属下该死,请大人恕罪。” 罗城又笑说,“哎你说什么就快说吧,别说废话了。” “那个掷碗的人,就是那晚逃掉的那个,是天纵八刀传人,杨七,只是两次都没见他的刀在哪里。” 罗城不笑了,“我知道,而且和司徒瀛还有过节,可以去问问。” 侍卫又迟疑,“大人,方才司徒瀛,好像认出我们来了。” “司徒瀛那个人精,肯定认出我们来了。你别忘了,人皮~面~具,他做得可比我们精细多了。”罗城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你看揽秋月,还能撑几天?” 侍卫低头思索一阵,“不出半月,肯定暴毙。” “我看也差不多了,司徒瀛这一趟来,是给这娘俩,一块儿送终的啊。” “大人英明。” 罗城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单手撑着头微笑,“你有没有觉得,终南山的陈碧,像多年以前的一个人。” 侍卫摇头,不知。 “我给你提个醒儿,十一年前,潮州大泽地,我们死了‘魁’。” 侍卫猛然一震,“大人是说,当年是陈碧杀了魁混进了队伍?” 罗城摇摇头,“还不确定,那时他面罩掉落只有一瞬,我没怎么看清楚。不过要真是他,那现在这事,可就热闹了。” 侍卫浑身寒颤,“要不要通知罗生大人?如果终南山与沈厉真有瓜葛,太子殿下常去终南山,会有危险!” 罗生摇摇头,“先不用说,这么些年也无事,我猜他们一直也没查到我们身上。所以,我们把这些人最后处理干净,就让太子殿下以为终南山从未有过隐患就行了。” “是。” “不过,既然终南山搅进沈厉的事情,也就不是杀一个陈碧能收拾得了的。你去修书一封,告诉出云派说先别把骗过去的那两个人杀了,先留着,说不定还有些用处。” 侍卫轻声回答:“是。”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收藏破个位数…… 第33章 数星星 三人回到不留客,陈碧问,“杨兄和司徒瀛以前认识?” 杨七脸黑的像锅底,“不止是是认识,差点被他骗掉了裤子。” 陈碧给这位差点掉裤子的大爷斟了一杯茶水,“怎么回事?杨兄还有被骗的时候。” 往事不堪回首,杨七沉吟半天才说出来,“你们知道有一种很邪门武功,叫易骨么?” 陈碧入武林早,知道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君子”梁檐,当年无数姑娘对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梁上君子神魂颠倒,愿意给他生猴子的没有八千也有一万,然而奇怪的是,按着这些甘愿献身的姑娘们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却没有一副是相像的,而且就连身量和年纪都不相仿。 起初人们还以为是流年不利天象不太好,采花贼组团现世了,后来淮安府的首富雇了个狠角色,抓住了其中一个,才发现所有采花贼都是那一个人。那高手潜伏在小姐闺床上,那位让小姐茶不思饭不想的梁上君子半夜摸进来,宽衣解带掀开帘幕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8 准备共赴巫山云雨,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梁檐做了这些年梁上君子,祸害良家姑娘无数依然逍遥法外,自然是腿上功夫了得,招架几下就溜了。以往也不是没人追,可是从来都是追着追着人就丢了,毫无例外,不知为何。而这次追的人留了个心眼,和梁檐缠斗之时往他身上撒了一点东西,说起来也有些下流,撒的那东西是给公狗催情的。 所以梁檐从首富家的宅子里逃出去时,城里所有散养的狗便都追出来了,淮安府首富便雇人追着狗去寻人。那晚淮安府城内的狗嚎叫了一夜,梁檐一直不敢落地,跑到哪儿都是一群精头上脑的发情狗虎视眈眈。 一直到天亮,梁檐扎进了护城河。梁檐本计划顺着飘到下游,却没想到才飘出几里地,猝不及防一头扎上了早已布下的暗网。当时景象盛况空前,百姓都堵在岸边看热闹,梁檐像头大鱼一样被捞起来,而捞上来的那一刻的景象吓坏了不少人。 他的胸腔鼓胀如球,四肢短小,脖子缩到没有,脑袋小到了极致,五官皱成一团,整个人像一只鼓气的猪尿泡。吓得百姓四散奔逃,大呼“妖怪”!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那梁檐修了一门叫“易骨”的邪功,全身有一半的骨头都是活的,可以在皮囊里移动,能变化出任意身形。所以根本不是他人跑的无影无踪,他只消将全身骨头重组成另一个模样,混迹到人群里便无人识的出来。 “我那时候在瀚海九焚城流浪,和一群小崽子偷鸡摸狗,装瞎子扮可怜,有一天在路上捡了一个小孩,就是从淮安逃出去的梁檐,他那时候可比现在丑多了,我瞧他断了一条腿,躺在路边奄奄一息,便把他拖到我睡觉的山神庙去了,跟他同住了大概三个月。” “你没想到救了个采花大盗?”陈碧以为他是恶心这个。 杨七摇头,“不仅仅是。他当时化作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举止也并不见奇怪,我根本没起疑心。后来十楼游历到九焚城,要收我做徒弟,我那时被梁檐哄得团团转,便头昏脑涨非要求十楼也收着梁檐。 然而天纵八刀往下传有个规矩,只能收一个徒弟,除非这个实在不合格,所以十楼当时便拒绝了我,我还挺难过。结果……当晚,便被大火烧得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剩下。”杨七说这话时自嘲的很,让陈碧想安慰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檐是想烧死你然后化成你的身形,顶替你去跟十楼先生学刀……” 杨七不知道,反正那晚杨七侥幸从火场里跑出来,梁檐便消失了。后来因缘际会之下知道他已经改头换面,做了司徒城城主家的义子,凭着一幅好皮囊勾搭上了城主独女揽秋月,随后平步青云。 “我以为从此以后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反而找上门来了。” 陈碧又问,“他的真正身份,揽秋月知道么?” 杨七点头,“瞒不住,揽秋月肯定知道,但是揽秋月还是个女人,越凶的女人对梁檐越招架不住。而且梁檐是条冬眠的毒蛇,你以为收拾的他服帖,但不知道哪一天他就跳起来咬你一口,阴险的很。” 陈碧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的状况,不得不说,名闻天下的“母老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精气神,像是司徒瀛牵在手里的木偶,让她安静就安静,连失控都刻意的像是假的。 “我觉得,今天揽秋月城主不太对劲”,陈碧忍不住说。 “你也看出来,她应该是被司徒瀛控制了。” 陈碧一惊,“那他带着被控制的揽秋月来这里是为什么?” 杨七神色凝重,“不好说,最坏的可能,他在这里杀掉揽秋月,然后……嫁祸给我们,独揽司徒城大权。” “这是专门跑来借刀杀人。”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的坐在桌边的三个人打了个寒颤。 如今三人晚上宿在兰苑,花着睡姑娘的银子,做着和尚勾当。之所以宿在这儿,一图离不留客近,再者灯火通明的烟花地想大规模暗杀并不容易,到处都是人,很容易就被察觉。不过也因为三人样貌都出众,惹了不少麻烦。 今夜陈碧早早回房休息去了,杨七心事重重没有睡觉心思,便翻上了屋顶,不知从哪个花瓶里顺出来一片竹子叶,坐在屋顶上期期艾艾吹起来。 冬天本就萧索,杨七吹的又是一首思念征夫的民谣,呜咽着飘在西北风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愈发让人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杨七吹了一会儿便觉后头有人,回头望去,是沈长流扛着他的“烧火棍”顺着屋脊过来。杨七便放下叶子,招呼人坐过来。 “你怎么也上来了?睡不着?” 沈长流没回答,坐在他旁边就不动了。 杨七吸溜一口冷空气,“我总觉得有人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们。” 沈长流四下望去,在北风呜咽的夜里,只有家家户户亮着的油灯,黄澄澄的窗户纸上有一两个剪影。 “欸……”杨七突然笑了,像是自言自语,“我吓唬你干嘛。” 沈长流也不作反应,像只上来吹冷风的。 杨七对沈长流的沉默并不死心,手欠,逗小孩似的,拿手里的一小段带叶的竹枝搔沈长流的下巴,“你说实话,是不是有心事。” 沈长流抬手推开了他脸边的竹叶子,河蚌似的闭着嘴,不做声。 杨七骚扰无果,又无法忍受俩大活人坐在这儿不吭声,所以表演起单口相声来。 “你知道你怀里这跟“烧火棍”叫什么么?” 沈长流略微有了点兴趣,低下头掂量了一下手里裹得很严实的刀。 “之所以裹着他,不把他配在身上,是因为它丑,很配不上天纵八刀如此霸气的刀法。” 杨七看沈长流的反应,见他疑惑的样子便开心了。 一本正经道:“他叫‘三问’,又叫‘一问三不知’,相传是一块天降陨铁打造的。不过既然是‘相传’,那就有杜撰的风险,以我的经验,估计是天纵八刀的开山鼻祖拿这刀练出了天纵八刀,用着顺手就不舍得再换好刀了,又怕这刀丑的跌份,所以就瞎编说这刀是陨铁锤出来的,从‘家世背景’上给这刀涨点面子。” 沈长流问:“三问,问的是什么?” “尔为何物,尔从何来,尔往何处?这是铸刀师第一次在山上遇见这块陨石时,问的三个问题。” 杨七又用通俗语言解释了一番,“其实就是问这块石头,你,什么东西?从哪儿冒出来的?又准备去哪儿?结果石头一问三不知,所以就叫这么个名了。” 沈长流:……他知道刀丑这回事是杨七在瞎编逗他了。 夜空里的星星密密麻麻,杨七有心要去数一数,找准了一块区域耐心数了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39 一会儿,结果星星的亮度不一样,明明这地方刚才没有,这会儿又蹦出来一个。杨七数着数着就晕了。 然而他不死心,问沈长流,“你知道天上具体多少颗星星么? 沈长流摇头,杨七说:“我知道,你把你头发借我数一下,我就告诉你。” 沈长流:??? 杨七理直气壮,“天上星星和人的头发一样多,你师傅没告诉你么?” 沈长流:…… 沈长流到底没让杨七数他的头发,杨七自个儿寂寞了一会儿便又忍不住继续撩拨沈长流。 “你师兄还没把游方给你么” 沈长流点头。 杨七一笑,不由分说,拉起沈长流走。 “去哪儿?”沈长流莫名其妙。 “我给你做一把。” 杨七说做剑,还真是去“做”了一把。 拿匕首砍了一根和游方一样长的树枝,砍砍削削了一阵,三下五除二便做出来一柄木剑,样式和外形不甚出彩的游方简直一模一样。并且就地取材撕下了一截衣服里子,在握刀处缠上了一圈防止打滑的布条。 杨七把这剑递给沈长流,“喏,送你的。” 沈长流接过剑来,神色难辨。 杨七心情大好,在寒风里抱起酒瓶来饮了一大口,一阵抽风上头,念了一句太白诗,“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迎风喝酒虽然骚气万丈,但免不了一定会打嗝,潇洒如杨七也不能免俗,十分毁形象地打了一声酒嗝,好在嗝完杨七就冷静了,招呼沈长流,“走吧,该回去睡觉了。” 第34章 通缉 司徒城财大气粗,发动两百人上山搜寻,又在周边县城发布高额悬赏,寻找消息。结果当然不出意外,悬赏并没有人来领,倒是在山上搜寻的百姓,送来了司徒青战死后留下的满地千蝶。 据说揽秋月城主见到捧来的千蝶碎片当即吐血发狂,连杀内侍七人。司徒瀛痛失独子又爱妻病重,悲痛欲绝,亲手挖了司徒青身亡之地的灰烬置于枕席,夜夜毒誓要将凶手挫骨扬灰,打入无间地狱。 隆冬已至,天地萧杀,室外已冰冻三尺,人都手捧暖炉靠在火炉旁,享受一年之内难得的清闲。 酒仙靠在柜台边打瞌睡,杨七怀里抱着暖炉,拿着火钩去侍弄不留客大堂里的泥炉。火烧的炉壁通红,杨七眉头微皱,一连几日都没舒展开。 杨七深感司徒瀛不会善罢甘休,一连几日都没怎么睡好,连着酒仙都看不下去,给了一壶陈酿,醉得杨七不省人事才勉强睡了一晚。 陈碧和沈长流今早去寻终南山的信鸽。十一和陆离去了几日一直没传回消息来,陈碧认为是信鸽半路走迷了道,或者又混在其他鸽群里混吃混喝去了,所以一直没飞回来。终南山的鸽子相当没品是有前科的,经常和别家鸽子混在一块抢食吃,不知道是怎么训出来这么一群没骨气的鸽子。 这俩人不经念叨,杨七刚才还一直念叨这俩人怎么还没回来,陈碧和沈长流便一前一后推开棉帘子进来。 “寻到了么?”杨七问。 陈碧摇头,“没有,可能是两人半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 杨七忧心忡忡,“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碧反过来宽慰他,“不用担心,十一挺机灵的。” 杨七的忧患陈碧理解不了,司徒瀛像颗□□,不炸出点花来,不能罢休,现在指不定在翻什么坏水。这样一直悄无声息的,越让人觉得没底。 杨七喃喃念叨了一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呐。” 陈碧笑着摇摇头往里边去了,倒是沈长流在杨七这门口多停了一会儿,杨七抬头看他,“怎么?有什么事儿?” 沈长流看他一眼也没说话,杨七觉得这小崽儿最近不太正常,也不知道是他自恋的缘故还是怎的,老感觉最近沈长流看他的眼神带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味儿。 还没等杨七逮住这小崽子问问,门外忽然一阵兵甲撞击的声音。杨七神色瞬间凌厉,一把拉过还堵在门口的沈长流。 下一秒,刀锋穿破挡风的棉帘,刀锋横竖走了个来回,整个棉帘轰然落下,北风夹着雪花呼的一下全扑进来,十几名气势汹汹的官兵亮出雪亮的刀锋,堵住了门口。 为首一人面目凶恶,拿着通缉令,杨七沈长流两人丑的没法看的头像就画在上面。 杨七心下一沉。 时机到了,司徒瀛这条毒蛇跳起来咬人了。 “你们两个,就是杨七和沈长流?” 杨七掐着沈长流的手腕,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脉搏跳的越来越快。 “你们是什么人?”杨七反问。 为首那人皮笑肉不笑,猛然下令,“拿下!” 杨七扯着沈长流的手腕,飞起一脚踢翻了红的要冒烟的泥炉,迅速后撤。通红的炭火“哗啦”一下从炉腔里滑出来,门口瞬间变成一片岩浆地狱!猝不及防踩进里面的官兵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人肉焦糊味。 酒仙勃然大怒,抄起柜台上最大的酒坛掷过去,正正落在了燃烧的炭火上,火遇上酒,一发不可收拾,轰轰烈烈,熊熊燃烧,不留客门口顷刻间变为火海。 官兵狼狈不及,仓促后退,又被首领推着上前。 “罪民杨七沈长流,涉嫌肆意纵火,杀死平民司徒青与张山,威胁百姓,罪大恶极,知府大人亲令!还不快快伏法!” 杨七回头对上恶狠狠的首领,火光灼灼中冷笑一声,随手抛出手里的暖炉,砸翻了跟的最近的一个官兵。 “让司徒瀛看好他的狗命!” 杨七扯着沈长流钻入暖阁,陈碧已经在此等候,进来便抛给沈长流一柄长剑。游方重回手中,握紧剑的一刹那,沈长流神色如漫上一层冰霜,周身气场都凌厉起来,杨七有一种错觉,好像沈长流的功力,更强了。 时间紧急,陈碧一脚踹掉了窗户,率先钻出来,二人随后跟上,暖阁对着后院,翻过墙去就是大街。杨七跃上墙头,从墙上飞下去,顺势用“烧火棍”把几个拦路官兵通通敲飞出去。 等官兵追至后街,早已不见三人身影。 不留客内,酒仙和仆人被押解,官兵没抓到主要犯人抓了窝藏同党的从犯。 酒仙桀骜不驯,没把这当回事,只可怜了伙计没见过知府大人亲自下的通缉令,吓得裤子都要湿了,被酒仙一脚踹过去,怒其软弱,“有点骨气!” 伙计怕死了,几乎要哭,“我不敢……我害怕……” 酒仙唾弃,“呸!你怕天理怕公义怕什么贪赃枉法的狗官!” “我就是怕……” “你听着!往后这地方我不再来了,你跟我这么久,这点铺面留给你。记住!往后杨七那个麻烦精再来喝酒一两也不要卖给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0 他!” 伙计浑浑噩噩回答,“是是是……” 二人交谈惹了看守官兵不高兴,呵斥道:“闭嘴!” 伙计吓得一句话不说了,两人被官兵用链子拴着拖出门去,不留客打斗这一番早把客人吓走了。唯有一桌客人躲在桌底没敢跑出去,吓得瑟瑟发抖。官兵也没把这俩怂货当回事,一直到离去也没驱逐这两人。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不留客内一片狼藉,遍地是熄灭的火炭和碎掉的酒坛子,北风呼呼往里灌,两个一直瑟瑟发抖的人才从里面钻出来。 高点的背上有点不自然的突出,那是装驼背的蒲包直起身之后滑下去的。旁边的带帽书童揪掉了自己头上的方巾。 罗城摸到自己嘴边黏上的黑痣,一把揪了下去。 “司徒瀛办事还真是利索,才不过几天就把知府的公文弄来了。” “济南府的知府在司徒城的钱庄里放了不少银子。” 罗城笑了一下,“你说太子殿下即位之后,会不会拿司徒瀛开刀?司徒城藏污纳垢,可是兖朝的大毒瘤。” 侍卫想了一下,“司徒瀛定会想其他办法脱身。” “哦?这么说,你也相信太子殿下会动手?” “属下不敢揣测上意。” 罗城摇了一下手里装模作样的扇子,岔开了话题,“你说,下一步,司徒瀛要做什么呢?” “属下不知。” 罗城笑的十分玩味,“我猜,下一步,他是要继续栽赃陷害,玩借刀杀人呐。” “那大人就尽管作壁上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第35章 陷阱 历城县大门已经关闭,画了二人的通缉令满大街乱飞,全城戒严搜捕。主要出入口都有官兵严加把守盘问,在白日里飞檐走壁目标又太过明显,三人滞留城中,只能想办法夜里再混出去。 两名官兵拿着一张通缉令,凶神恶煞,堵在河络街和曲水亭街交叉路口,盘问路过的每个人。一位身着长衫的有须男子正携着自家有孕妻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仆人。 官兵盘问了一上午相当不耐烦,看着三人慢慢腾腾往这儿挪,自然十分不痛快,“你们三个!快点回家去,现在戒严!” 有须公子是个脾气慢的,一边安抚孕妻一边问道:“官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戒严干什么?” 官兵敲敲自己手上的纸,“没看见么!抓纵火犯!” 那位已经怀胎六月的胆小孕妻忍不住捂胸口,“哎呀,抓到了么?” “没呢,这不正在抓!” 孕妻话多得很,急急抢话道:“那可快点抓住啊,放火啊!可太吓人了。” 说完又捂住自己的小心口,紧紧靠在自己相公怀里。 他相公脾气也好,不住温声安抚。 官兵不耐烦,要驱赶人,“你们快点走,快点走。” 那“孕妻”还欲再说,被自己“相公”拉着走了,旁边仆人倒是气性挺大,下巴抬的比官大爷还高,走了。 另一旁的官兵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略微有些纳闷,拿胳膊肘捣捣刚才跟人说话的伙伴,“唉,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怀孕的婆娘,生的也忒高了些?” 刚才那官兵斜觑他一眼,“你小子,想婆娘像疯了吧,婆娘高了还不好?你怕是娶不着这么漂亮的婆娘,苦胆里冒开了酸水吧。” 还欲说话的官兵瘪了瘪嘴,把还想挣扎一下的话咽回肚子里的话自个儿吞了。 拐过一个街角,刚那位还肚大如锅步履蹒跚的孕妻,长吁一口气,眼看四下无人,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口铁锅来,顿时孕妻变悍妇。 陈碧真心道:“杨兄辛苦了。” 杨七腰腹间一阵轻松,顿时神清气爽,俩手一叉腰,“还行,技术活我都挺在行。” “仆人”沈长流咳了一声,“路上不仅仅有官兵,还有不少带了兵器的便衣,应该是司徒瀛派来的。” 陈碧:“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城门,后山,都有人严加把守,城门把控最严,后山……出城容易,但是夜晚走山路,难以骑马,一旦被发现,很容易被赶上。” 杨七:“最迟今晚,一定得混出城去。” 三人相视,彼此点了点头。 陈碧:“我们可以从东侧城墙翻出去,迂回绕过一片树林,出城门三里地有驿馆,从那里乘马,可以最快离开历城。现在不是战备期,换防空隙大,以我们的轻功,从这里出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杨七有点隐隐不安,但是也没更快更安全的方法,出城要紧,不想被司徒瀛抓住,只能尽快。 是夜 三更 三人在夜间疾行,一模一样的黑衣,如猫头鹰一样无声在屋脊上时而疾行时而起落,矫健轻盈。 再有两条街,就能抵到环城河,渡过河去,就是东侧城墙。夜黑风高,冬日的夜晚一丝光都没有,只有风呼啸过耳边的声音。 眼看即将抵达环成河,杨七即将从最后一片屋顶跃下,寂静中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铃,杨七心里咯噔一声,掉进陷阱里了! 行至最前的陈碧急速回撤,杨七在最后一片屋顶还未来得及跃下,护城河边燃起一连串火把,照亮半片天空。霎时,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杨七当即翻下屋顶,速度之快险些闪了自己老腰。脚一落地,各路杀手耗子似的全都从犄角旮旯里窜出来,一窝蜂涌上来揍他,杨七心下一阵凉凉,摸了摸腰间裹得严严实实的一问三不知,今日不拔刀是出不去了。 刀光一闪而过,杨七的烧火棍与之相错,刀袋被划开一道长裂口。杨七握住内里刀鞘,单手舞的生风,只听得黑暗中乒乒乓乓一阵兵器相撞声,煞是精彩好听。 最后一片刀袋碎片落下来,四周忽然归于宁静,刀刃被拉出刀鞘的声音清晰可闻。 杨七右手握着剑柄,想起十楼第一次把三问交给他时说的一句屁话来。 去吧!这是你的修罗场。 杨七前半生拔刀次数了了,以至于每次握住刀柄都有些控制不住。不是沈长流那种心神完全被卷乱的失控,而是沉醉痴狂于天纵八刀刀法的精妙大气。 舞影,拨云,碎月。如流云缱绻,飘逸轻盈,刀势如山中清流,绵绵潺潺,亦真亦幻。 一把天下名刀并不开刃,如一柄疏于锤炼的钝铁,却扫落利刃无数。 杨七如醉酒太白,一把三问舞得如梦似幻,连兵刃破风的声音连在一起都是极美妙的声音。 天上月亮不知何时露出了半边脸,月宫里的桂树还在,玉兔蜷于树下,嫦娥仙子可曾在否? 长刀横出,刺破夜空,直指广寒宫! 杨七如终南仙人得大道飞升,平地跃起,至最高处于空中腾转,破空长刀直直落下。 刀落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1 ,鲜血飞溅三尺。 区区鼠辈,只得配用三刀。 杨七揍出一条路来便不再应战,虚晃一招之后逃之夭夭,循着声音去找失散的两位同胞。他很不要脸的承认自己现在确实很担心沈长流,他一握剑杨七心里就打鼓,人邪剑更邪。 此时,一街之隔,沈长流刚击退了一批奇怪的杀手,望着前方一袭凝滞不动的黑影。 杀手很奇怪,明明人多势众却且战且退,像是故意引诱沈长流来到这边,期间沈长流察觉有异抽身欲走却被缠住,最后一击明明威势不大,却让所有杀手顷刻退下,只留下这一个黑影。 是谁非要引我过来?难道是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他要杀我灭口? 许多念头从沈长流脑中划过,最后全都消失,只留下一个。无论什么理由,杀掉他,就够了。 沈长流缓缓拔剑出鞘。疾行,登地,起跃! 夜色中寒光一闪而过,游方剑直直刺出! 急速赶来的杨七猛然大喝,“长流……” 但是拦不住。 游方一出,不见血不回。 长剑刺穿胸口,那凝滞的黑影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僵直的身子渐渐软下去。 四周忽然灯火通明,无数人从黑暗里现身出来。 沈长流猛然回看剑尖上挑着的尸体,那是司徒城主揽秋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叫,女装杨七花式装x or 三位大佬开启非洲之旅 en……打戏不怎么会写,字少,见谅…… 第36章 出柜 一场围剿,才刚刚开始。 沈长流不记得是第几次一剑废掉了杀手的胳膊,血肉横飞出去。他陷入斩杀的狂乱之中,会觉得鲜血溅在脸上温热的感觉有一种温暖的迷醉,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如催眠一般,他被手中游方指引,游刃有余地避开攻击过来的武器,杀人仿佛变成一种享受,他宛如徜徉在温暖的河里,被暖洋洋的光照耀着,漫无目的随水飘向远方。 但在其中奋力搏杀的杨七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沈长流的剑法快到令人窒息,杨七被一群耗子死死咬住,无法分出太多心思来,但是依旧震惊于沈长流的打法,没有所谓敌我之分,神志不清,薄的近乎妖异的游方在他手中像是一台移动绞肉机,涌上去的杀手就是一具一具等待断胳膊断腿的活靶子。 偏偏他五感又灵敏到极致,与他近战的人触不到他衣角分毫,那就不是走后入魔之后只知道挥剑杀戮的疯子。杨七有种近乎诡异的错觉,这一套剑法,大概就是走火入魔的疯子创的,只有在一次次和剑本身的意志撕扯对抗,在一次次崩溃中重生,不断打破自身极限,进入一种似魔非魔的境地,这才是遗世剑法的真谛?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沈长流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剑术跃进的程度如此可怕。 三人被困在其中,杨七动手极为懒,能一刀揍出去就不来第二刀,沈长流在其中杀得兴起,唯有陈碧苦战连连,杨七估摸了一下是因为他落点不好,落进了司徒瀛的护卫圈,护着司徒瀛的高手定然不是白吹,所以终南山大弟子占不着分毫便宜。 长久打下去不是办法,杨七一直省着力气,但是沈长流的打法耗心智最快,陈碧也不一定能撑多久。杨七被埋伏的一通窝心,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非得今晚取了司徒瀛那厮的狗头。 司徒瀛被护的稳稳当当,遥遥站在搏杀圈外,朗声笑道:“杨七,杨大侠,很久没松松筋骨了吧?” 杨七一刀横扫出去,折断长刀无数,冷笑道:“梁檐,你脸上这层皮带的这么久,里面那张脸烂的还能看么?” 梁檐不恼,不觉被他戳着痛处,看他们三个困兽犹斗,依旧笑意盈盈,“你天纵八刀的传人,赫赫威名的杨七刀,今天在这儿害了我独子又杀了爱妻,往后在江湖上天天被人追杀,不觉得可惜?” “所以,我准备现在,立刻取了你的人头!”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杨七那一刀如何出手,那一刀极慢,极缓,如在虚空之中拉开一条龙,他如金刚怒目,单手举刀,那条龙仿佛如有生命力一般,在风中长啸。 杨七全力推出,那条虚空的龙咆哮着奔向司徒瀛,掠过之处仿佛听见高亢龙吟,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以刀相抵! 天纵八刀 断水 就是现在! 杨七喝道,“走!” 陈碧趁众人防守一招卷走了沈长流的游方,揪着人随着杨七方向急急退去。 一刀威势退尽,三人已经无踪。 众人还要追,被司徒瀛一首挥退了。 “穷寇莫追。” 旁边响起突兀的鼓掌声,罗城从暗中走出来,“天纵八刀,果真绝世。”接着莞尔一笑,“不过,还是比不过司徒城主谋略过人。” 司徒瀛谦恭回答,“罗大人过奖。” “莽夫之勇,可敌十,可敌百,但智士之谋,可敌万,可破城呐。 只区区一纸公文便逼的人狗急跳墙,借三人之手杀了揽秋月,揽秋月一死,便又让那群正义之徒狂吠,心甘情愿去追杀这三人,司徒城主借刀杀人一招,用的可真是高明极了。” 司徒瀛尽显谦恭,“助大人一臂之力在所不惜。” 罗城一笑,不言。 杨七在前方疾行,陈碧和沈长流在后边跟随,杨七带路毫无章法,月泉河一带已经绕了三回。 一场搏杀过后陈碧气息不稳,“杨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杨七警惕四下张望,“多绕几圈,往西边断崖走。” “出的去?” “只这一条路最难走,赌一次。” 沈长流原本在后边好好跟着,突然一顿,陈碧回头,“怎么……” 不重的一声,“咳……” 沈长流垂着眼皮,蜿蜒的血迹顺着嘴角慢慢淌下来。 陈碧愣了一下,慌忙去扶,还未等他出手,杨七身形早已越过他,抱住了软倒的沈长流。 陈碧欲接,杨七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出声,小心翼翼翻了翻他的眼皮,试了试他的脉搏,无碍,就是气血抽干,晕过去了。 杨七毫不见外的把人扛到肩头。 陈碧听见杨七说:“可终于等到他晕过去了。” 陈碧:“你怎么知道长流会晕厥。” 杨七颠了颠伏在身上的人,“猜的,这一路绕来绕去都是等他呢。” 陈碧没继续问,杨七自己解释,“我看他剑法精进不少,勉强驾驭的住,但硬撑下来肯定耗神,何况……”杨七笑的意味深长,“陈兄我得跟你说一事儿。” 陈碧代替杨七朝四周观望,“你说。” “改天我得去你山门提亲。” 陈碧一愣,不太明白。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2 杨七拿下巴指了指背上安安静静的沈长流,“就是他。” 陈碧险些当场晕厥。 “你……你……杨兄你……” 不出意料的反应,杨七非常淡定的继续加砖,“十楼给我算的,差不了,就是他,我俩必须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陈碧已经结巴了,他刚刚耗去大量心力,杨七突然整这一出,是要吓掉他的命,“他……长流……他……” 杨七知道陈碧什么意思,“他不知道,我一直没想好和他怎么说。”杨七又颠了颠自己身上的人,神色郑重起来,“我也想能培养点感情再说这事,但是今天看他砍人的样子……”杨七突然笑了一声,“我怕还没等我想好怎么说这事,他已经先……” 陈碧猛然瞪大了眼睛。 杨七轻声但是几乎笃定地说:“你们护不好他,陈兄你自责,你痛苦,但是你有心无力。” 就在寂静的街角,陈碧无法控制的背过身去,仰头是无边黑夜。杨七缓缓地说:“我猜你们终南山遗世剑法,自你们开山以来,修成的寥寥无几。掌门经常闭关,你们山顶无悔崖上的无悔之地,应该都是你们历代掌门走火入魔之后的尸骨,极少有人能清醒着死去……十楼给我将凤凰涅槃重生,说武道也一样,极高明的武功也都是一次次崩溃湮灭,然后在死亡的灰烬里活过来,沈……长流先前几次三番走火入魔,过后剑法都精进不少,先前我有过这种猜测,今天看到他使剑的路数就了然了。” 杨七顿了顿,“每一次走火入魔,稍有不慎,就再也恢复不过来,他能撑过去,全凭自己的意志抗争,而最后,他到达巅峰的时候,也就是他精力耗尽,油尽灯枯的时候。我应当猜的没错……” 杨七挺平静地看着陈碧,“我不知道,为什么练遗世剑法的是他,但是,他往后是我的人,我得护着他,你们护不了的,放着我来。” 陈碧心口滚过千万句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听到杨七的笃定的话语时一时间仿佛是欣喜的,有个更强大的人愿意保护他。可是瞬间的悲哀却将他淹没,他护不了沈长流,他天资平平,连握住游方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在沈长流一次次失控中提心吊胆!明明他才是兄长,他还欠了沈长流一条人命!罪该万死,该以身饲神,该与那些人最后同归于尽的人应该是他! 他连让沈长流喊他兄长的资格都没有,他无能的像狗! 陈碧良久无言,杨七不知道他在沉默什么,“很唐突,但是抱歉,我决定了。” 半晌,陈碧回过头来,眼眶通红,哑声道,“先别急着告诉他,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略吵,写的有点找不到北,明天白天更新的话会是修文, 第37章 捋线 “ “现在情势很不好,长流错杀了揽秋月,无论事实如何,这个锅我们甩不掉,可能下一步还要遭到武林正道人士的讨伐。”杨七一顿,挺自嘲,“前些日子,终南山还统领豪杰呢,这下好了,我们得被追杀了,陈兄啊,你们终南山可惹上麻烦了。” 陈碧神色坦荡,“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只是连累山门无辜受辱,是我的错。” “也不怪你,司徒瀛摆明了下了套让我们往里跳,不过前几日大火夜里的杀手最近没什么行动,挺让人不安。” 陈碧沉思一会儿,“说不定这两拨人也有勾结。” 杨七联系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有同感,“也许冒险抓住司徒瀛逼问,是个办法,不过……”他看了看肩头的沈长流,“看他什么时候醒了再说吧。” 墙头人影一闪而过,杨七立刻警觉,陈碧剑身弹出三寸。 “先离开这儿。” 两人随即出动,杨七背着沈长流丝毫不见速度减弱。 刚绕过一条街,人影在墙头又闪了一下,如此往复三次,杨七和沈长流同时收步,不约而同对视,这不是杀手,这是来带路的。 两人随即默契跟上,前边夜行之人不再行于墙头,落下来贴着街巷前行。 越往前越觉得不对劲,直至最前那人停在县衙后墙,夜行人对二人点了点头,然后施展轻功越上墙头,回头对二人招手。 这是什么路数? 那人四下张望,又对二人招手,杨七和陈碧心一横,跟着跃过去。 绕过后花园,穿过窄门,院内梅香扑鼻而来,知县的屋内亮着,门没栓,夜行人把三人带进去,拉下面罩,是县里的捕头李承。 知县没带纱帽,端坐在内室桌边,茶已斟满三杯,等候多时。 杨七觉得背上软绵身体一动,沈长流恰好在这时醒了。 知县从内室出来,对三人拱了拱手,“我这把老骨头终于把你们等到了。” 他指了一下内室,“请进吧。” 知县对立在一旁的李承说:“李承,你去外边守着,辛苦你了。” 李承行礼,“不辛苦”,出去时把内外两扇门都关上了。 沈长流从杨七背上下来,三人落座。 “今日请你们来,略有唐突,还请见谅。” 陈碧坐的警惕而谨慎,摸不清这知县要干什么,明明他们现在正在被官府追杀。 “我知道,你们正在被全城通缉,我们县衙也接到了上头的命令。但是老朽知道,你们是冤枉的。” 杨七和陈碧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头绪。 “我请你们来,是有事相托。” 杨七谨慎问:“知县大人有何事劳烦我们区区草芥” 知县以茶代酒,先敬了一杯。 “这一杯,是代徐大人一家亡魂,谢三位豪杰查找真凶。” “这一杯,是敬三位豪杰心怀天理公义。” “最后一杯,替我侄儿徐起澜,给三位豪杰谢罪,尤其是这位少年英雄。实在是起澜走投无路。” 知县敬完三杯茶,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来。 陈碧接过去,只翻开一页,就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十一年前洛陵府一段黄河故道修整工程验收图,后面是一整本验收实录。 知县因为郑重而缓慢的说:“这是徐大人一家遇害的起因,因为这张图。” “十三年前,洛陵一带黄河决堤改道,淹没良田无数,生灵涂炭,当年秋□□廷拨款三万两白银修整黄河故道,第二年春夏之交,徐大人奉命去洛陵验收工程。验收结束后报备朝廷,但上交的那本是假的,真的在这儿。” 杨七眼睁睁看着沈长流搁在桌子底的手紧握成拳,僵直着转过脖子来,问知县,“为什么这样做?谁指使的?” “洛陵府丞黄璜吞了三万两银子的一半,修整工程不合格,徐大人据实上报,被丞相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3 蔺压了下去。” 沈长流声音冷的吓人,“丞相……后来呢?” “黄蔺多方施压,拿徐起澜的性命威胁,最终让徐大人交上了假的验收图。” 沈长流顺着说下去,“然后……秋天,左都御史沈厉弹劾黄璜,被构陷为诬陷朝廷命官,第二年,满门流放……” “怎的……这位英雄,你也知道这事……”知县忽然老泪纵横 ,声音都哽咽了,似有千万句话说,却只含泪叹息。 “沈大人他……奸臣当道,忠臣难为!” 可沈长流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从来都是诬陷,他的父亲从来无愧于天地。 明明他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攥着这个信念活下去,可如他所愿的真相如今真的摊开在他面前,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栗。 被抄家,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被驱赶着徒步去往瘴气层生的潮州,被蜘蛛一步步逼进沼泽,瘟疫挥之不去,死神如影随形。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无望的挣扎,被泥沼吞没,被蜘蛛啃噬。 愤怒,仇恨,绝望,所有人都不可原谅! 知县揩掉了眼泪,继续说下去.。 “黄蔺当时把握朝中大权,徐大人抗争不得没把真的验收图毁掉,辗转交给了在出云派学艺的徐起澜,并不久之后辞官告老还乡。今年夏天,有一日徐大人对我说有人暗中前来探听当年的事情,十几年来他一直愧对沈大人,终于等到这一天要说出真相,可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就被杀了!” 杨七问:“徐大人有没有向你透露其他的消息?谁来向他问验收图谁企图给当年的事情翻案” 知县并不知,“徐大人并未讲过,黄蔺前几年死了,黄璜也早已失势。但,这些年一直也无人提这事。” 杨七思索片刻,“知县大人是想说,朝中想翻起这桩旧案的人肯定别有目的,并不是单单为了给沈大人沉冤昭雪。而杀掉徐大人的幕后黑手也未必是黄璜,那剩下的可能就是……当年的案子还牵扯到一些人,现今有人要翻这案子找麻烦,又被压下去了。”杨七转头看知县,“知县大人,当年插手这件案子的,你还有印象么?” 知县无奈摇头,“不曾,当年这事雷厉风行,我当时在外地,听闻风声时沈大人已经下狱。而且朝中党派林立,我多年也不曾卷入其中,也不敢轻举妄动,私下向旧友打听,他们却三缄其口,近日又废了大皇子立二皇子为太子,罢了几位刚直不阿的老臣,朝中上下风起云涌。我一把老骨头混不动,怕是看不到有人为沈大人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了,所以把这件东西交付给你们。” 杨七这时便明白了知县的意思,懂了他的期盼。 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臣,对着他付出的王朝与百姓有过怨恨有过无奈,但更希望有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的那一天。那时候这本验收实录交上去,有人会为沈大人沉冤昭雪,而愧疚自责的徐大人在地下也能心安。 他尚不清楚这三个人的真实身份,便珍而重之把这件物证托付出去,仿佛在冥冥之中已经预料到他命不久矣,便把这东西交付出去。 知县起身,“我带你们去看些东西。” 知县对李承吩咐了几句,李承暂时撤掉了几队巡逻,知县带三人去了尸房。 “这是几具徐家人的尸首和王咏的尸首。” 王才子棺材里失踪的尸体居然在这儿。 更让陈碧倒吸一口凉气的是,经过整个夏秋两季尸身并没有完全腐烂。 “尸房偏冷,但是也不会冷到保持尸身不腐,仵作查阅无数典籍,翻出了一些信息。” 沈长流静静的说,“南疆蛛王。” “对,毒素流过全身之后尸身腐烂的极慢,如果不是尸体存放在这儿一直没腐烂,说不定老朽还真信了是普通流寇杀了徐大人一家。” 比起翻案,杨七现下更担心的是如何抓出那个养蜘蛛的人,沈长流胳膊上的印记仍在一天天见长。 “朝廷来查案的没看出来这尸体有问题?”杨七问。 对此一个七品芝麻官自然没资格知道,“大理寺和刑部的卷宗我们被禁止查阅,只是给出了这一个结果。” “但是因为尸体未腐,不似寻常死法所以你不得不怀疑,怀疑的结果是最后把这些尸体暗地里保存下来。” 杨七心下有谱,知道了动手的是非得是大人物不可,连刑部和大理寺都招呼的住。 杨七又皱眉,“徐起澜是怎么一回事?” 知县叹了口气,也很困惑,“他知道一些,但是死活不肯对我说,只把验收图交付给我之后一意孤行。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什么,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指望报仇,然后用邪神逼迫转嫁到别人身上。 杨七显然对徐起澜没什么好感,甚至谈得上憎恶。 徐起澜是解脱了,自己一死,让接愿的人不得不去找没头没尾的凶手,可沈长流万一找不到怎么办?明明当年害死沈厉也有徐侍郎的一份,现在沈长流还得为这死去的帮凶拼命找凶手。这特么什么事,憋屈! “徐起澜怎么说也是出云派的大弟子,出云派最近这几年和朝廷之间往来甚密。以这样的资格,在江湖上一呼百应不说,可为什么偏偏他祭邪神的时候出云派没一个人出来吱声?” 知县想了想,“他提过现在门派内斗,我不清楚江湖事,只听他说他的师父玉砚真人已经受难,他在出云派已经没有任何靠山,算是被逐出山门了。” 一直冷静克制的沈长流瞬间变了脸色,咄咄逼人,“出云们内斗?玉砚真人受难?” 知县不知其中有何意味,但看沈长流脸色不对,还是再重复了一遍,“他开祭台的前几天,接到飞鸽传书,玉砚真人已经被囚禁了。” 玉砚真人被囚禁,江湖上当真一点消息都没有,出云派表面上依旧一片祥和,毫无波澜。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内斗? 那要命的是,玉砚真人被囚禁,那封是玉砚真人落款的信件,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陈碧从怀里摸索出那封信来,玉砚真人的落款依旧清晰,可陈碧看都不愿再看一眼,他忍不住,不能不去想随着这封信去出云派的十一和陆离…… 沈长流忽的钻出尸房,杨七立马跟着窜出去。沈长流并未走远,他站在衙门里捏着中指和拇指吹了声长长的鸽哨。 余音回绝,万籁俱静,并无声息。 可他们终南山的鸽子这次当真没有在路上耽搁,此时在夜间奋力飞行,即使,黎明还有很久。 知县了结了自己一桩心愿,一夜不眠也依旧神采奕奕,五更十分李承带人拿了出城令牌乔装改扮之后出了城门,三人心里牵挂着十一和陆离,不由自主疾行去往驿馆。 天蒙蒙亮时,三人一路吹鸽哨一路奔向出云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4 派,终于在路上听到了回音。 一只瘦鸽子扑棱着残缺的羽毛精疲力尽的飞回来,背上的白羽染着鲜红,它脚上没有竹管,只系着一根断掉的青发带,那发带毫无疑问,是十一的…… 这天夜里,已经“名闻天下”的济南府又出了一桩命案,历城县知县死在了自己屋子里。在此之前,唯一接触过他的捕头李承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一番酷刑遭下来,打掉人半条命,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那时,罗城带着罗生门的人将这位为官二十载的言官以刀相胁包围起来。 罗城笑说:“你知道我是谁么?” 知县不动如松,冷笑对刀锋,“我不知。” 罗城不恼,微笑,“那正好,我给你解释。” “今年夏天,我,用和现在差不多的人将徐侍郎家屠了个干净。前些日子,在山上又杀掉了两个不知死活上后山的崽子,顺便点了一把山火,想一块烧了城。而现在,我想问问这位硬骨头的知县大人,你那会儿,对那三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给了什么?” 知县仰头大笑,惊动了县衙里的狗。 “你猜不到!” 罗城耐性消失,直起身来,笑的堪称残忍,“我猜不到?是徐侍郎十一年前留下的验收图吧?你还以为你藏得很好么?” 知县并没有被他打击,反讽道,“知道又奈何,早晚有一日他会交到皇上手里,尔等鼠辈,无处盾形!” 罗城夸张而麻木的掏了掏耳朵,皮笑肉不笑,“说完了?你说完了再轮着我说。” 他又半弯下腰去,和这瘦小干枯的老头对峙,“你知道我主子是谁么?不知道,我就喜欢告诉你们,是太子殿下呢……” 知县僵直住了,罗城快意层生,“我们是替太子殿下办事,太子殿下是谁,是将来的九五之尊,知县大人您交到殿下那儿,我们求之不得啊。” 瘦小的老人几欲昏倒,都被脖子上冰冷的刀锋给刺激回来,腹中已词穷,只有满腔悲愤和满眼荒唐,“你……你……你……” 罗城莞尔,“我骗你干什么,反正你就要死了,知道也无妨。再者说你也不想想,能拿得住六部和大理寺的人,还能有几个人?” 知县仿佛气官被塞住,拉旧风箱一样使劲喘气,无人在意他的死活,或者所有人都在等着罗城怎么安排他死。 “噗……”一口发黑的浓血从嘴里喷出来,知县命不久矣。 “国将不国……大兖……气数……已尽……” 罗城看鲜血从知县嘴边汩汩落下来,心情大好。他又靠近了说,“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儿,仔细听着,先别死过去。” “十一年前,那位铮铮傲骨的沈大人,一家十一口,妇孺孩童都不落,也是我送走的。” 知县喃喃了一句,罗城揪着他的领子不让他倒下去,“为什么?因为那三万两银子,就是二殿下从国库里拿出来送给黄丞相的,皇上都默许了,沈厉,算哪门子狗拿耗子的事?” “噗……”知县吐尽了最后一口血,任罗城再怎么揪着他都站不起来,他身体变沉,彻底死了。 罗城拿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血痕,拇指塞进嘴里吮吸残留的血。 侍卫凑上来,小声问:“大人?验收图怎么办?追?” 罗城也不太在意,“那三个人,逃不出去的,去出云派守着吧。”他顿了顿接着说,“再说一本可以伪造的册子而已,太子殿下怎么会解决不了这些小问题,我们只管看着这几个人,别让他们把麻烦找到殿下身上就行了。” 侍卫明白了副门主的意思,最强力的大皇子已经失势被圈禁在宗人府,现在太子殿下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他们绞杀余孽的原因只是确保太子殿下的人身安全。 惨白的月亮从阴云里被拽出来出来,死气沉沉照着土地,知县的尸体还趴在地上并未凉透,罗城负手在门前,且喜且忧,“天纵八刀,才只见到六刀,还真是让人期待呐……”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其实之前暗示的都差不多了,就是俩人夺皇位,十一年前老二公款/贿/赂丞相,正义沈爹遭殃,徐大爷家留个关键证据,如今老大想把老二之前办的旧事翻出来搞他,结果老二太狠,毁证据杀人又来一遍,然后徐起澜怂比自知打不过就逼别人上,就出现了开头几章那事。 嗯……无纲裸奔后果相当严重,设定铺哪儿写哪儿所以导致昨晚更不出来了。不过尽量让出现三行的具体描写都再来走个过场,有头有尾。还有就是中间很多关于蜘蛛的罗里吧嗦的设定还用得着的,不过bug也很明显,依旧是请见谅。 再有就是争取副cp上线之前再让主cp再生生温。 最后,讲个今天的事当笑话吧,权当青年节乐呵了。 去剪了个发,只对小哥讲要剪得利索点,小哥信心十足的点头,干脆利索的给我剪了个男生头。三十分钟后,我摸了摸脑门子上最长的头发,大约有三厘米,秒杀全班男同学。遂,认真的对小哥说了实话,“后天班里女孩子集体拍写真,穿拖地婚纱,亮片小礼服的那种小仙女。” “然而现在我不得不改变想法,去跟店主找一身男西装,做万花丛中一点绿,迎娶我的各位仙女老婆。” 第38章 无剧情 无剧情 出云派在极燕山主峰。出云,顾名思义,在浮云中露出巍巍山巅。 一路疾驰,三日后傍晚,三人抵达燕极山脚下。 随着出云派规模名声渐盛,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燕极山脚下便逐渐形成一个小镇,聚集了酒肆温泉和客栈。 三人牵马行至客栈前, 伙计殷切地上来牵马,问是打尖还是住店,陈碧说是住店,便被高声招呼进去。 整三天,三人的话都极少,而沈长流则是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气氛压抑。 饭毕,三人坐在桌边商量营救事宜。 陈碧:“出云派弟子起居都在山腰,十一和陆离也应该被困在那儿,今夜子时上山,长流和我分别从东西两侧进入,杨兄你足智多谋,就从南边正门方向进入,进去之后想办法探听囚牢所在的方位,然后发信号。记住,我们只有三个人,尽力不要弄出动静。” 杨七附和点了点头,“知道了,不过有一个问题,发什么信号?不能惊动出云派的人,我们自己人听到也能立刻赶过去。” 陈碧想了想,“那就学鸟叫吧,三长三短一组是找到人了,四长一组的是请求支援。” 杨七没意见,“懂了,不过我多嘴一句,惊动出云派弟子的时候不要硬抗,直接下山,人太多,打不过来。” “那就这样,现在回去休息,子时一到,我们立刻上山。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5 ” 三人各自一间客房,杨七在自己房里躺了一会儿,约么陈碧已经从沈长流房里出来了,从床上起来,轻轻推门出去了。 刚出房门,果然看见陈碧的房门轻轻关上,刚回来。 杨七去敲沈长流的房门,不开。 杨七挑挑眉,便不再努力。 沈长流自然没睡,直坐在桌边,望着一样东西出神,游方就在手侧,木窗“吱”的一声响,他条件反射般把剑握起来。 熟悉的声音从半扇窗户里冒出来,笑着说,“是我。” 是杨七,沈长流松了剑。 杨七还吊在外边,嬉皮笑脸道,“哎……你快过来帮帮我嘛。” 窗户正好在一扇屏风后头,挡住了桌子这边情况。沈长流把刚才望着出神的东西从容不迫塞进了桌子底,随后去窗户那里。 杨七以一种难度系数5.0的姿势倒挂在了屋檐上,像风中一根晃晃悠悠的丝瓜。窗户是往外开着的,沈长流若不想见他,只消把窗户往外一推,杨七轻功再高也免不了摔在地上摊出一张人肉大饼。 沈长流在窗户口那里停了许久,即没有拉杨七一把把人放进来,也没有直接推开门把人摔下去,久到杨七都快要脚抽筋了,想着要不就算了,今晚不骚扰人了,沈长流的脚步声往别处去了。接着就听见屋门被打开,发出“吱哟”一声,人出屋了。 嗯……杨七还挂在屋檐上。 杨七那会儿倒吊下来的时候,完全没考虑需要自己下来的时候该怎么办,只能努力地用脚尖勾住下倾的屋檐,妄图用腰劲把自己再翻上去。 然而屋檐是下倾的,把他挂住已经是勉勉强强,再翻上去就强人所难了。 于是北风一吹,杨七悲哀地抽了抽鼻涕,像个丝瓜一样在风中打了个晃。 杨七倒挂许久以至于脑子充血,同时在不停的尝试如何优雅体面的把自己放下去,所以没听见屋顶上脚步声靠近,直至冷冰冰的声音从脚底那边传过来。 “用帮忙么?” 沈长流就轻飘飘的踩在屋瓦上,看着杨七吊死鬼一般垂在屋檐上,杨七深以自己现在的形象为耻,充血的老脸一红,这可太没面子了。 “要不,你帮我一把?” 沈长流好歹没有拽着杨七的脚腕子把人拎上来。只是抽了游方的剑鞘递给杨七,杨七抓住剑鞘一用力把自己翻上去,险险站在屋檐上。 沈长流还是不说话,看杨七出了这么大的糗也多看两眼。 杨七修整一番,看沈长流呆站在一边,提议道,“在这上面走走?” 在上面走走,就是字面意思,在屋顶上走走。 镇子很小,一条长街,所有酒肆店铺都集中在两边,门口挂着灯笼,在黑夜里,像一条绵延至远方的长河。 杨七在前,沈长流在后,一前一后,走在高高低低起起落落的屋顶上。 “去过北地极境么?”杨七忽而问。 “没去过。” “那明年带你去,有座雪峰上的雾夜雪明年才开,开花的时候半座雪峰夜里都是亮的,远处看过去跟闪烁的星海一样,那里还住个怪老头,是个剑痴,专治各种邪剑,他肯定会愿意和你交流几招,那里很多年都不会有人,你要是不愿意说话,就在那里住上几年,我和那个剑痴说一声,他肯定欢喜。” 沈长流轻声问:“是雾隐么?” 杨七莞尔,“是他,那个老古板可好玩了。” 沈长流闷闷道,“古板……有什么好玩的?” 杨七看着他笑,“那活泼了好玩么?我这么活泼,也没见有人喜欢我。” 沈长流无动于衷,甚至懒得给他一个白眼。 哪家门前不知为何挂了一个红灯笼,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杨七看着有意思就飞过去给人摘了下来,递到沈长流手边。 “拿着,好看。” 沈长流莫名其妙接过去,提溜着灯笼依旧跟着杨七朝前走。 “哎,你这几天不说话我和你师兄都挺害怕的。” 怎么又扯到这上边来了? 沈长流嘴又严实的成了蚌壳。 “这几天我担心坏了,就怕你再走火入魔。”杨七顿住,回过头来,挺认真的看着他,“嗳,今晚我就在这儿把你打晕了怎么样?我和陈碧上山,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 沈长流脑门写着明晃晃的二字,“没门。” 杨七的神情又放软了,温声道,“上山之后别冲动行么?要不现在就把你打晕了绑起来。” 杨七今晚婆妈的像个老妈子,沈长流忍耐不住要摔了灯笼就走,杨七忽然死不要脸的缠上来,他往左杨七也跟着往左,就是不让下去。 “先别走,答应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长流脸都憋红了,却一句话也不再说。杨七还纳闷怎么突然就跟喝了酒似的,猝不及防就嚎出了声,“扑通”一声给沈长流跪下了。 沈长流,终南山得意门生,能动手绝对不吵吵的少年剑客,把杨七大侠,给踩瘸了。 “你答不答应我……” 沈长流显然没想到这一脚威力如此之大,大到杨七现在还抱着他大腿哀嚎,死活不起来,天下第一刀的面子都被丢光了。 杨七如一块大号牛皮糖,死活甩不下来,走也走不动。沈长流被憋得没法,脸都憋出血来了,羞愤至极,硬邦邦的说,“答应……” 杨七立马颤颤巍巍扶着人站起来,“哎……乖……” 沈长流差点拔剑砍人。 杨七明明脖子以上夸张的往后仰,俩手却依旧捏着沈长流的胳膊,义正言辞,“你踩坏了杨师兄,得负责。” 沈长流生无可恋,拖着一个巨婴在房顶遛弯。 灯火即将到尽头,黑暗吞噬远方,然而那远山上,有一点星火,断断续续的闪烁。 杨七抓着人胳膊,一瘸一拐走在屋脊上,感觉自己的老心肝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满足过。 子时上山,即便顺利的话也免不了一场恶战。杨七知道拦不住沈长流,也就从来没存过那个心思。俩人从屋顶上回来就要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杨七把沈长流送进屋去,甚至还赖在那里讨了杯茶喝,期间沈长流三番五次送客都没把这人请走,最后是硬生生把人推出去的,当然这时候脸一定是憋的通红。 门被栓上,杨七先前的死皮赖脸没了,只余下一点微笑。如果死皮赖脸装疯卖傻能让沈长流的表情能有一点变化,他不介意去尝试,谁让这是他的人,所以他满足的回去了,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轻轻念了一声他的小名,“雪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沈长流今晚急着赶他走,赶得那么狼狈。就像他不知道今晚的沈长流为什么特别容易脸红。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6 沈长流从桌子底下摸出来一柄木剑,他随手就塞进去了,那会儿杨七一直在这里坐在差点看见,让他提心吊胆了很长时间。 陈碧的话还在他耳边来来回回的飘,凳子上还有坐久的余温,沈长流瞪着那柄木剑第一次意识到,他也许不能再继续无所顾忌不顾死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读自己的小*黄*文,都有一种,没放盐的感觉…… 第39章 出云 子时一到,三人自觉从房里出来,对视一眼之后去后院牵马,骑的几匹马性子都很温顺,三人有意控制步伐,尽量不发出太多声响,距离出云派山门约有三里地的时候,三人下马,徒步上山,顾忌到路旁有岗哨,所以从灌木丛中穿过。 林中传来一声枭鸟怪叫,十分突兀,三人皆是一顿,屏息凝神。不多时,马蹄声传来,沿着道路一路上山,不远处有个岗哨亭,内里值岗的人高声喝道:“来着何人?” 来人未曾翻身下马,就在马背上回道:“罗大人的书信!” 值岗的人立刻噤声并放行,山道上马蹄声渐行渐远。 杨七和沈长流暗中交换眼神,哪个罗大人? 深夜疾驰来送信,怕夜长梦多,又要有什么变化,三人皆是不约而同加快步伐。及至山门,离正门还有一里左右,三人按照先前的计划分开,杨七继续从正南门直入,陈碧往西,沈长流往东。 出云派弟子也不过百十人,但贵精不贵多,拿得出门面的弟子一抓一大把,打起来肯定吃亏,杨七走的极为小心,在南门处徘徊了许久才翻进去,甫一落地便贴着墙根跑,与夜色融为一体。 出云派当真是在戒严,杨七落地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持剑的弟子两人一组在院内巡逻,警觉的很。杨七等两人过去,继续贴着墙根往后窜。前大殿和中大殿夜晚不可能有人,杨七一路往后奔,他贴着东墙根往后跑,直到窜到了弟子居住的后院也没碰上沈长流。 杨七自言自语,“啧……跑这么快,哪儿去了?” 沈长流这边并不轻松,他从东侧墙翻进来就翻进了马厩,恰逢有人把刚才上山的报信人的马牵过来,马厩内只有马和喂食的石槽,放眼望去一览无余,情势危急,沈长流眼疾手快立马翻到了茅草顶子上,手脚勾住横梁,屏气凝神等这个人拴好马出去。 这人拴好马刚欲走,马厩的马夫突然冒出来,那人还没来得及惊讶,沈长流却被吓出一身虚汗。好险,怎么刚才没看见人? 马夫腆着脸笑,“古琦小兄弟,五常真人这么晚还有客人来啊。” 沈长流一惊,这牵马的弟子竟是服侍五常真人的。 出云派的掌门名义上是玉砚真人,他天分奇高,在江湖上素有威名,但是一心痴迷武道,门派诸多事宜反而是一直勤勉谦逊的五常真人在打理,如果玉砚真人被囚,多半也是五常真人终于露出了狼子野心。 刚才那送信人直接去见五常真人,出云派名气大,架子也大,因为兼修丹药,所以与皇城里有些牵连,所以见了巡抚也未必鸟。而这罗大人是哪位大官?敢深更半夜送信上门,难不成是宫里来的? 那个叫古琦的弟子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这会儿逮着人就发威,恶声道,“老黄,刚才死哪儿去了?没看见我牵马过来?” 老黄笑的谄媚,但是不见畏缩,“我这不是刚坐在马槽里眯了一会儿,连被褥都没摊开呢,没想到古琦兄弟就来了。” 古琦声色俱厉,“没摊开你的破席子?” 老黄接着就软了,双手合十不住求人,“唉唉唉,就摊开坐了坐。” 古琦发了一通威,心里畅快了,拿手点着老黄,“你长点眼力见,别一天到晚睁眼瞎,伺候不好这些马,小心我抽你!” 说罢还做了一个要抽人的动作,老黄双手合十不住哀求,这态度取悦了古琦,古琦挥挥手,大摇大摆离开了。 沈长流全程就在他们头顶,一动不动,等到那个叫古琦的离开,只有马夫老黄,才敢稍微喘了口气。他一呼吸之间,胸腔鼓胀又收缩,挂在横梁上有头下脚上,胸前内袋里的蜡烛忽然滑出来,即将从前襟脱落出去。 千钧一发,沈长流撤掉一只抓住横梁的手,猛地捉住了那根即将砸掉去的蜡烛。搭马厩的框架木头自然不比屋子结实,所以他猛然间一动,横梁不堪重负,就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哟”,刹那间沈长流的心都停跳了,只死死的看着就在他正下方的马夫,只要马夫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发出一声叫喊,他就暴露无遗。 然而最糟糕的景况并没有发生,马夫在原地动都未动,沈长流才后知后觉,马夫可能耳背,所以连古琦牵马过来他也一时没听见。 沈长流眼睁睁看着马夫磨蹭着走了,他是夜晚守在马棚里的马夫,自然低贱,沈长流看他走到那头,在墙角那边慢腾腾躺下去,才放下心来。他轻轻落地,直追着古琦所在方向而去。那个叫古琦的内侍欺软怕硬狗仗人势,肯定能说出十一和陆离被关在了哪儿。 沈长流一路尾随古琦进了一方宅院。 终南山派轻功天下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所以沈长流一路尾随没有惊动任何人。古琦进了宅院,沈长流在屋顶上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在客堂墙根底下屏息凝神,听着里面的对话。 “什么刑罚都上过了,罗大人要问的问题却都回答不上来,我仔细看过,不像是掩盖不说的样子,是真的不知情。” 那赶来的信使声音冷酷,“我回去如实禀报大人。另外两个人要严加看守,终南山的几个人应该已经在赶来营救的路上,杨七也搅和在里面,不好对付。罗大人先回一趟栎邑,随后就过来。他要你们务必抓住那剩下的两个终南山弟子,尤其是那个陈碧。此事事关殿下安危,若失败,必定砍了你们的脑袋……” 殿下?沈长流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困炸了 第40章 营救 当朝皇帝一共四个儿子,后两个儿子是人尽皆知的草包,敢称一声殿下,现在还在台上的,只有当朝太子李敬存…… 沈长流骇的浑身发抖。 沈厉当年不仅仅是得罪了丞相,而是得罪了皇子,所以诏书下的不留情面,一家被流放,更在半路被残忍屠杀殆尽。最悲哀不过沈厉一生效忠李氏王朝,到头来却沦为皇室内斗的牺牲品…… 室内之人再说其他,沈长流却已全然听不见,他正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拔剑杀戮的欲望。可现在扑出去就只有一死,他还斗不过全盛时期的五常真人和里面深不可测的杀手。他能做的只有忍耐,他痛苦得几近癫狂,被掐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7 住的右手手腕留下触目惊心的指痕。 他不能失控,绝对不能是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 信使与五常真人交谈不多时便退出来,古琦送客,沈长流等古琦把人送走又回来,直等到五常真人屋子里的蜡烛灭了。 古琦服侍五常真人就寝,打着呵欠从屋子里出来,脑子里昏昏沉沉,到了自己的小屋门前,迷迷糊糊中还没来的及推开门,便被人一手掐住了脖子,一手捂住了嘴。 沈长流带人翻出五常真人居住的院落,一路疾驰,行到后厨,刚要把人放下来,忽而听到一阵树叶响动,猛地警觉。 后背有人!沈长流左手掐着古琦的脖子,右手顺势拿刀一格! 意料之中的铁器碰撞声并没有,只有某人一阵闷哼。 杨七差点被沈长流的刀鞘捣残了。 杨七小声抽气,强忍着不哭,痛苦得哼哼,“是我……” 沈长流误伤,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压着嗓子愧疚道,“杨师兄你……没事吧” 杨七疼的抽气,绝望的摆手,“不行了……我要死了……临死之前我还有句话对你说……” 沈长流当然知道杨七在瞎吹,但这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漫上了一点可疑的红晕,在黑夜里看不清,杨七只听他闷闷的说:“什么?” 杨七指着一直被他掐着脖子的古琦,说出他的‘临终遗言’,“你再不放手他要被你掐死了……” 果然一路被捏着脖子的古琦现在两眼翻白,一副濒死相。 沈长流在古琦后背拍了两下,引来一阵咳嗽,又立马拿古琦自己的袖子堵住嘴,不让他咳出声来。 那古琦咳够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就瑟瑟发抖,沈长流松了他的袖口,左手又按在他脖子上,示意只要他乱叫唤,立马掐死。 古琦不敢大声说话,只含着眼泪狂点头求饶,沈长流便问,“刚才送信的是谁?” “罗大人的右护法……” 沈长流拧眉,“罗大人是谁?和你们什么关系!” 杨七就蹲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对着古琦幸灾乐祸。 古琦一打哏,不说话,沈长流立马狠掐住他的脖子。 古琦眼泪都飙出来了,“罗大人是罗生门的门主……我们听从罗大人的吩咐,罗生门听……”话音戛然而止,沈长流把声音掐死了。接着稍微一松,古琦撕心裂肺的压着嗓子咳嗽起来。 沈长流接着问,“玉砚真人被你们杀了么?” 古琦摇头,“没有,在断崖石窟里……手脚被废……” 沈长流又加重了力道,古琦几近窒息,“那是罗生门的人让你们下的手?为什么?你们敢欺师灭祖?” 古琦断断续续回答,“罗生门网络组织天下诸派,也意将出云派纳入其中……五常真人掌管出云派多时,玉砚真人不同意,便把他囚禁了……” 沈长流和杨七相视,都是轻轻摇头,都没听过罗生门这个派别。 如果古琦所说的是实话,那么这个罗生门的势力已经不仅仅渗透了出云派,天下各大派应该都有它的影子,可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或者有什么样的目的,才能让天下大派都服从他呢?宝藏?金钱?还是权利?杨七不得其解。 他自以为在武林中还算耳聪目明,可是罗生门的黑影笼罩下来,他忽然发现,江湖不再是从前的江湖,武林也未必再是之前的武林了。 沈长流欲获得的消息差不多了,最后掐住脖子逼问,“前些天来你们出云派的两个终南山弟子,被你们囚到哪里去了?” 古琦颤抖着发出两个几个模糊字节,“在水牢……” 眼看着沈长流几乎要把人掐死,杨七顺着他的手卡上了古琦的脖子,把沈长流手拿了下去。 “别把他掐死了,还指望他带路呢。” 沈长流退回手去,杨七接管了他的位子,轻而易举把人拎起来,“走吧,带路。” 沈长流看他不自然地揉了揉腹部,想起刚才捣人的事情,憋了半晌轻声问,“刚才……还疼……?” 这一声含羞带涩的关切不亚于雷劈,炸得杨七外焦里嫩,恍恍惚惚。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沈长流不疑,真以为他没听见,便又强忍着别扭问了一遍,“你还疼不疼……”这一声虽然又轻又快,但杨七肯定听见了。 “慢点说,太快我听不清……” 沈长流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杨七是在作弄他了,羞愤欲死,指骨攥的狠了,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爆响,简直是打人的前奏。 被卡住脖子的古琦刚被放了一口气就听这俩人诡异的对话,往后歪了歪脖子,杨七的铁爪一收,差点又背过气去。 “我刚才是不是听到有人担心我疼?” 沈长流不说话,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多嘴问那一句,明明这人百毒不侵,说不定那一下也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这可冤枉了杨七,杨七只是想近了些再说话,以免声音太大惊醒他人,没想到沈长流就又把他误伤了。 “嗳……老了老了,终于有人惦记着我了。” 前边古琦不知是被卡的缺氧还是臊的,翻了一好大白眼。 杨七不敢多撩,正事要紧,催着古琦带他去寻水牢。沈长流面色不多时便正常,十一和陆离现在还不知在水牢里受苦,实在提不起心思管儿女情长。 古琦自然熟悉门派里巡察规律,脖子被卡在杨七手里,不敢玩弄花样,带着两人有惊无险到了水牢。 水牢在整座出云派建筑群的最后,在静思堂的后院里,院里两棵参天古木。 古琦被杨七拖入墙壁和山岩夹缝中,指着十丈之外断壁上一人高的洞口,洞口有两个弟子守着,“就是那里了,用来关犯大错的弟子,终南山的两位弟子也关在里面。” 杨七收紧了他的脖子,“哦?拿你当人质怎么样,你在五常面前挺得宠。” 古琦登时腿软,“不要啊,大侠,那里面的人不在乎我这种喽啰死活。” “那怎么进去?”杨七逼问。 古琦吓得直哭,“没别的办法,就只有门口一条路,有个小通气口通着外头悬崖,下去是要死的。” “里面多长?值守多少人?” “洞内三十丈,每十丈设火把和两人值守,两侧是水牢,之前还是这样,不知现在有没有加派人手。” “两名终南山弟子关在哪个位置?” “不知道……应该是最深处……” 杨七又逼问一遍,“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进去?” 古琦几近窒息,艰难摇头,“没有了……” 杨七脸色不变,却几乎将手里的人喉骨捏碎,一松手,古琦撕心裂肺的咳,却被杨七扣住了嘴。 这人没敢扯谎,再没有别的进入办法。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8 杨七左手扣着他的嘴,右手张开,拇指和中指扣住他的太阳穴,稍稍用力,古琦便软绵绵倒地,再也没起来。 杨七信手把人扔在一边,眉头紧锁。情况不甚美妙,这洞口进去不容易出去更不容易,一旦被发现就堵在里面包了饺子,但事到如今,不能不动。 “我发信号叫陈碧过来,事不宜迟,只能硬上。” 沈长流点头。 杨七退出几许跃上墙头,学了几声连贯的鸟叫,不多时,山中回了几声。 陈碧无声踩着屋脊无声而来,雁过无痕,落地也悄无声息。 “这水牢是一个有前无后的山洞,没别的入口,要想悄无声息进去是没有可能,一旦往里进就要开始打,这边一打巡察的人立马就过来,在里边的人就被包了饺子。所以只能是一个往里进,把人救出来,另外两个人守住洞口,不让赶来的支援把人困住。” 陈碧凝重的点了点头。 “等下一班巡逻的过去之后,我们开始行动,趁人离开之后先做掉洞口两个人,接着关上这一进院落的小门,进洞的人往里进,陆离和十一救出来,两个人守在洞口,等着随时赶来的出云弟子。” 陈碧:“那谁进洞?” 杨七:“沈师弟吧,你我二人守在洞口。” 陈碧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在外边等待随时攻上来的出云弟子,比进洞救人要危险的多。 “那好,就这样,”杨七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分成两份,一包递给沈长流,一包留给陈碧。“到时候你们无声处理掉门口两人,我去关上院门。还是尽量不要闹处太大动静,这在别人地盘上捋虎须,我们容易吃亏。” 两个出云子弟照例巡视一圈,和守在洞口的二位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杨七以眼神示意,三人行动。 陈碧和沈长流轻功卓绝,悄无声息绕上山洞所在的那段山崖,如吐丝的蜘蛛一般倒掉下来。两个人只觉得脖子后边一阵风拂过,毛骨悚然,接着就被捂住口鼻,软香扑鼻,药性发作,当即没了知觉。 杨七回看那二人已倒下,轻轻阖上了院落的小门,与沈长流对视一眼,后者一点头,闪身进洞。 杨七火速回到洞口,眼下还没有人过来,杨七先闪身进入洞口,洞内远不止古琦所说人数,杨七出刀狠戾,砍残三四人,护送沈长流往里进,外边忽然喧嚣,杨七留沈长流在洞内,横刀杀出去。 出云派弟子来势汹汹,一次就上来十几人,杨七和陈碧还能应付,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杨七和陈碧死守洞口奋力搏杀,好几次都被逼退进去,又生生杀出去。 陈碧被乱剑所伤,勉励支撑,杨七自顾不暇,眼看对方人越来越多,两人难以招架,洞中忽然涌出来大批衣衫褴褛手带镣铐的出云弟子。 洞中涌出来的出云子弟源源不断,大吼着冲向持剑的出云子弟。 从洞内出来的弟子都是玉砚真人的徒弟,先前五常夺权把大批弟子打入水牢,沈长流把人全都放出来,于是现在两方就在这洞口厮杀。 沈长流还未现身,杨七瞅准时机往洞里退。刚要进去,沈长流一步一步背着陆离出来,游方拖在地上,剑尖滴滴答答落着血,一滴鲜血在他眉心处,杀气横生。他整个人如一把冷血兵器,没一丝一毫人气,只有满目杀机。 杨七心道要坏,沈长流又快失控,匆忙拽了在两方混战中的陈碧,两人合力,在层层阻拦中杀出一条血路。沈长流近乎呆滞,被杨七一巴掌拍在了脑门子上,顿时清明。 “从后山走!” 沈长流背负陆离,回头看杨七和陈碧在奋力厮杀,喷薄而出的鲜血如泼墨,目光之中一片挣扎。最后还是一咬牙,趁着没有更多人赶来之前,越出院墙,从荆棘横生的山崖上下去。 杨七和陈碧也不再恋战,冲破阻拦后循着沈长流的路途下山。 沈长流杀至水牢最深处,水牢里寒气弥漫,地面一半是水,陆离背对着他,瑟缩在唯一一堆茅草中,头发凌乱,形销骨立,身上血迹斑斑。 沈长流强忍着眼泪问:“十一呢?” 陆离的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被丢到了……死人谷……” 第41章 杀戮 山下,客栈 “我们拿着信上山,进山门拿出那封信来,就被人莫名其妙引到一处房间,喝了一碗茶之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被绳子捆住了……咳咳咳……” 沈长流被杨七摁倒回房间休息,杨七深夜请来大夫给陆离看诊,刚被送走。 陈碧一身带血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神色剑满是愧疚和疲惫。 杨七示意陈碧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陈碧摇头,“我没事,就是皮外伤。” 杨七明白现在陈碧愧疚,是他把两个师弟推到了火坑里,也不再多说,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背。 杨七:“十一是怎么回事……” 陆离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陈碧心急如焚,“到底怎么了?” 眼泪从陆离眼里无声落下来,“十一和我被捆住之后就被单独审讯,他们一直在问我们和十一年前一桩旧案的关系,问我们与沈厉有什么牵连,我和十一都不知道,就一直遭他们拷问,可是我们真的不知道…… 刚开始我们还被关在一块,后来有一天十一说受不了了,当夜里和我说了好些话,我觉得不对劲,让他千万别瞎说,第二天我们又被分开去拷问,当晚十一就没再回来……” 一连好几天我都被关在水牢里,和反抗五常真人的弟子关在一块,陆离一直不见踪迹,第四天我又被提了出去,才知道十一因为骗他们说自己要交代,后来被人知道是在撒谎,被一怒之下抛进了死人谷……” 陈碧险些站立不稳,被杨七稳当扶住了。 陈碧颤抖着问:“死人谷……是什么地方……” 陆离艰难的发声,“出云派的弟子说,罪无可恕的弟子,会被抛进死人谷…谷底遍布毒蛇野兽,从没有人从里面生还……” 杨七没拦住,陈碧当场歪到了凳子上。 此时门突然从外边被踹开,杨七还没来的及反应,沈长流拎着游方剑踏进来,周身冒着寒气,眼珠动也不动,如同死物一般。 一字一句道:“我去带他回来。” 杨七单手拢住沈长流的肩膀克制他的冲动,望着他的侧脸问他,“你怎么救?” 沈长流不看他,哑声说,“跳下去,带他上来。” 杨七声音温柔,最后问他一遍,“非要去么?” “这从来不是他的事,他是无辜的。” 杨七长松开了胳膊,叹息地说:“我知道了,那就去吧。” 陈碧不可置信的看杨七,杨七无奈的苦笑,“拦不住他的,这样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49 他心里还能好受点。” 杨七转而平静地摸了摸沈长流的下巴颌,轻声说:“你要去,我陪你就是了。” 杨七凌晨从客栈出去,临近中午时分才拎回一大包东西来。 “这是防止毒蛇近身的雄黄,你放在怀里,一般小蛇就不会近你的身,但是味道大了一般会吸引大型野兽,所以你最好不要长时间在地上逗留,学猿猴在树枝间游荡…… 这是从作坊买来的爆竹,谷底那些畜生常年不见火,应该能吓退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拔刀,留着体力好上来…… 这是绳子,不能丢这个,一定用得着……” …… 杨七林林总总给沈长流买了一大包物件,打包系结实了递给沈长流。 “还是老办法,我和你大师兄在山顶等着你,等你把十一带回来。” 沈长流缓慢郑重地点了点头。 杨七又转回来对面色还苍白的陈碧笑说:“今天这一战,便再没有投机取巧的方法,全靠硬上了。” 陈碧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坚毅,视死如归。 杨七出神地望着外边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街道,自言自语道:“还真不想对一群杂碎使出第八刀呢。” 死人谷,就在出云派每日习武的校场,校场是依着主峰的一座天然平台,边缘是断崖,从上往下看去,云雾缭绕,幽深不可见底,有时谷底阴风刮上来,潮湿的腐殖味夹杂其中,恶心的让人作呕。 杨七和陈碧再次三人上山,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还有一个人放下肩上的挑担,给他们指了一下去往死人谷的路。所有人,自从他们踏进山门开始,看他们的眼神像看三个死人。 直至校场,老远便看见黄沙飞扬之中出云派弟子列阵排开,出云派弟子校服为浅蓝,冬日颜色变成深色,黄沙滚滚中百十位弟子剑阵拉开之后总算有了名门大派的英气。 可惜,非侠也。 眼看离出云大阵越来越近,杨七忽而停住,沈长流不解,回头。 “等下我喊‘走’的时候,长流你立刻屏住气息,施展轻功踩着他们头顶飞过去,不用管别的,更不要恋战,从阵中心穿过去,我和你大师兄给你扫清障碍,到边缘之后别犹豫,直接从谷顶跳下去。知道了么?” 沈长流点头。 杨七笑了一下,夸奖道,“乖”。 情势紧急,沈长流来不及羞赧,出云大阵往前逼近,三人拔剑。 杨七突然叫了一声,“长流”。 沈长流反射性的回头,猝不及防就被一个柔软物事亲到了嘴角,脑子霎时嗡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反应,杨七突然一掌拍到他背上,大喝一声,“走!” 容不得多想,沈长流被那一张拍出去,顺势腾空跃起。出云阵的弟子看他们行动,前几排全部出动,冲杀过来。 杨七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迎着人流奋力掷出去,一连串爆响,霎时黄色浓烟一片,视线被阻拦,两丈之外人畜不辨,只感觉有人踏疾风而来,踩着他们人头飞掠而去。出云派弟子显然没想到正面肛的时候杨七还能玩损招,猝不及防吸进去几口硫磺烟,咳得撕心裂肺,剑阵接着就乱套了。 杨七和陈碧先前就屏住气息做好了准备,冲进人群,趁着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砍杀一路,搅乱了里面早已晕头转向的出云派弟子,直到沈长流从崖顶边缘直冲而下。此时两人已深陷阵中。 冬季风大,黄烟不多时散去,沈长流和杨七浑水摸鱼砍完一拨人之后便再没有先前优势,只得苦战,而沈长流在谷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来。 “陈兄,你看到观武楼上的人了么?” 陈碧挑飞一柄长剑,回身望去,观武楼上站着昨夜险些被掐死的古琦,旁边那个负手而立的人就是夺位的五常真人了。 “看见了!杨兄。” 杨七在阵中宛如一尾游鱼,游刃有余地躲避攻击,笑道:“今天把这欺师灭祖的出云派灭了吧!” 陈碧不知他哪儿来的这豪情,明明现在身陷泥潭,却不由得被他感染,一直以来的苦闷仿佛寻到了一个出口,出剑都狠戾了三分。 “好!今日就灭了他山门!” 出云弟子受挑衅,剑阵往中央缩小,绵密的剑招频频变换,砍向阵中两人。 杨七任由他们逼近,将二人所在空间逼到极致。 两人对视,陈碧点头,平地跃起,杨七拦下刺向陈碧的剑栅,陈碧踩着人头逃出阵心,全力奔向观武楼。阵中央只剩杨七一人,随即第二圈剑入,杨七全力后仰,直至平视天空,四面八方刺空的剑短暂的围成一个完整的圆圈,就在这一刹,杨七猛然起身,身体变成一条柔软而富弹性的鞭子,带着右手中三问甩出不可思议的大弧。 天纵八刀 破阵 天纵八刀第五刀,源于战场上弯刀破甲,不畏死的步兵战士与骑兵战士对抗时顶着被战马踏成肉泥的风险在用弯刀削断战马的前蹄。 长剑稀里哗啦飞上天空,出云弟子嚎叫一片。 杨七没有砍掉出云弟子的腿,他选了一种攻击范围更大的方式,砍伤他们的胳膊,这比费大劲让其中几个的大腿飞上天有用的多。 杨七冷笑一声,瞬间闪出阵外。 校场之上黄沙滚滚,陈碧和杨七急速撤往观武楼,拉出两道高逾一人的黄沙墙,磅礴壮阔,二人奔行其中,持刀索命! 观武楼上古琦脖子上的掐痕已经黑的发紫,见两人如恶鬼修罗扑来吓得战战兢兢,“师傅,要不我们退下去避一避。” 五常真人八风不动,“不急,不是时候。” “我想上厕所……” 五常真人瞥他一眼,不作回答,看黄沙中二人气势汹汹杀来,古琦又急又怕,吓得要跪下来。 陈碧即将杀至楼上,五常真人突然抓起古琦,朝着陈碧方向直抛故去。古琦直撞上陈碧剑锋,还没来得及叫喊,立刻变作剑下亡魂。 陈碧被古琦挡住,平地起黄沙的剑势锐减,杨七大喝:“他要逃走!” 陈碧当即抽剑,古琦的尸体被甩入楼下,踏柱而上,与行将逃走的五常真人迎面对上,三招之内,陈碧挡不住攻势,落于下风。杨七终于赶上来,一刀挥出去,将逃走的五常真人逼回楼中。 霎时,以一攻二,三人兵器相撞,后续赶来的出云弟子加入混战,观武楼悬空在山崖之上,很快承受不住,混战中不知是谁砍断了梁柱,“轰隆”一声,观武楼轰然倒塌,杨七和陈碧跌落回地立即被缠住,眼睁睁看着五常真人逃之夭夭,余下出云弟子一起涌上,一场苦战才刚刚开始。 谷底气候异常。沈长流背着十一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谷底的密林里,不断有小蛇蜿蜒着从他脚边滑过,忌惮于他身上浓重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0 的雄黄味灰溜溜的逃走。多亏了杨七让他拿的绳子,把十一捆在他背上,让他还能腾出手来拿剑。 谷底的天色已经暗了,沈长流踩过一地嫣红的蘑菇,脚底沾满了不知名的粘液,背着十一从他跃下来的地方走。 流水潺潺,沈长流回头看了一眼伏在他肩上的十一,伸出食指放在他鼻孔下面,耐心等了一会儿,不知道是风还是十一真的在呼吸,他感觉到一阵气流拂过,就固执的认为十一还活着,于是放下心来。 他找到十一的地方就在一处山崖上生长的灌木丛里,那时他刚斩掉一条大蛇,大蛇被斩断的一截尾巴疯狂跳动着,他的目光循着大蛇,然后寻到了十一。 十一就安安静静躺在那堆灌木丛里,身上衣服烂了,脸也划破了,但他还是完整的,虽然凉但是没有僵硬,没有被野兽虫蚁噬咬,也没有被大蛇吞噬,终南山飞升的仙人眷顾了他。沈长流摸索半天,然后在他身上摸到了一小包雄黄。 沈长流认真地说,“我们去洗洗脸行么?这里太脏了。” 十一安静着并不回答,沈长流当他默认了,于是背着十一循着水声走到河边,河里一条三尺长的水蛇见人过来,妖娆地在水中摆了个尾,游走了。 沈长流解下了十一,先捧水洗了一下自己的脸,又鞠起一捧来闻了闻,一股怪味儿。沈长流接着渐渐暗淡的光往上游看去,不远处水里正泡着一具尸骨,手里还握着一柄锈铁,尸骨还有些部分没腐烂完全,流水冲泡过一遍尸骨再淌下来。 沈长流厌恶地看了一眼,随即起身拿剑挑了那具尸骨扔到了岸上,被他这么一惊,好几条小蛇从那处地方惊慌失措地窜出来,又倏地逃进水草中。 沈长流等水流了好一会儿,把那些晦气东西冲走了才又重新蹲下身去,鞠一捧水捧到十一脸上,随后仔仔细细的擦洗起来。十一很快便重新露出一张俊俏小脸来,沈长流又捉了他的手放到水里,仔细清除他指尖的泥垢。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沈长流重新把十一绑到身上,凭着稀薄的方向感艰难辨识来时的路,夜晚谷底反常的气候愈加明显,冬日也听得见夏虫嘶鸣,腐烂的尸骨发出幽幽的磷光,沈长流一手拿剑,剩下的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蜡烛来,擦亮了照明前方的路。 夜风里带来浓重的腐烂味儿,沈长流背着十一脚下行走,脑子里也不停思索。一遍遍回念那个仓促的亲吻,轻的仿佛没擦过脸颊,但却仿佛在他心脏上烧出了一个窟窿。 明明不是时候,他茫然抬头,太不是时候了。 但是此刻他无比想念听到他的指引。 仿佛睡梦中的呓语,从他唇间流露出来,“你在哪儿,我迷路了。” 突然间,山体轰然下坠的声音震动了整个谷底,野兽纷纷嚎叫。 沈长流暗淡无光的眼里忽然一亮。 最后一个出云弟子仰面倒下去,脖颈喷出浓稠鲜血。 杨七震刀,三问上浓稠的鲜血已经甩不下去了,干涸粘结在上面,凭空让三问重了二斤。 杨七拖着沉重的身子踩过满地尸体走过来,顺手给一个还在动胳膊的尸体扎了一刀。 陈碧还能维持的最后的体面是拄着剑让自己不至于躺倒下去,他的右腿在彻底废掉的边缘,血糊了满脸,遥遥看着杨七强撑着一瘸一拐过来,血光中一笑露出的牙齿一片惨白。 “完了,都杀完了。” 陈碧歪头吐出一口血,“屠了出云派满门,还有之前杀了揽秋月一事,天下第一刀的名声,完蛋了。” 杨七把三问插在地上,坐下来和陈碧背靠着,短促笑了一声,“谁和你说天下第一刀得是正人君子,你看我像么?” 陈碧点头,“怎么不像,天生侠肝义胆,杨兄你别觉得自己装的不正经就真假正经了,要不然能跟一个陈年旧案搅和这么久?连名声都搭进去了,要是真伪君子,哪里逍遥自在不好?” 杨七呸了一声,笑骂,“别特么瞎给我扣帽子,我特么是为了我媳妇,嗳,你怎么不担心你的名声坏了呢?” 陈碧摇头,“不一样,这是我自己的事。” 杨七歪头,在陈碧头上来了一耳刮子,不重的一下,“你快给我从实招来,我都陪你们玩命了你就别再和我打哈哈了。” “开战之前你对长流……” 杨七知道他问啥,“我是害怕再出什么意外,怕往后变成鬼再亲他感觉就不是那个滋味了……嗳你特么怎么又转移话题。” 陈碧哦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说,“等些日子我就告诉你,现在我没想好怎么说。” 杨七烦死了简直,同患难都撬不出这人嘴里一句话来。 黄沙漫漫,尸骨遍野,鲜血浸透土地。两人互相倚着,只有一个浸了棕油的火把插在地上噼里啪啦燃烧,旁边就是被杨七一招劈山削下去的半片山崖,被风吹过,新劈出的山体不稳,不时滑下去一点半点沙土。 整个天地无人,只剩下他俩孤魂野鬼,大概是觉得此情此情太过荒凉,过了一会儿陈碧又问,“天纵八刀,今天用了全部么?” 杨七按着他出血的伤口,懒懒回答:“没有。” “我听说你挑了海内第一名剑也只用了七刀,最后一刀好像从没用过。” “所以叫杨七刀嘛~” 陈碧忍不住问,“那最后一刀是什么?” 杨七一歪脑袋,“你猜?” …… 俩人扯平了。 山顶夜晚的凉风不是盖的,两人失血过多,体温急速下降都有些撑不住,杨七觉得自己是睡过去,迷迷糊糊地说:“长流再不回来,我就要冻死了。” 陈碧比他更严重,已经睡着了,杨七浑身骨头都不想动了,还是强撑着晃了晃身体,“别睡……兄弟,要被冻成干……不潇洒……” 山崖下忽然有滑沙的声音,杨七耳朵立马支楞起来,接着越来越近,杨七使劲晃着陈碧,“唉唉唉………上来了……” 天地苍茫,北风呼啸,黄沙飞扬。沈长流灰头土脸背着十一艰难往上爬,只冒出个头。杨七猛地爬起来,后边陈碧没醒,哐啷一下被摔到地上。杨七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精疲力尽的沈长流拉上来,沈长流扑倒在他怀里,两人,不应该是三人从悬崖边上滚过来,压得最下边的杨七差点断了气。 沈长流窝在他怀里,眸子异常明亮,断断续续地说:“十一……带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是活的!活的!活的! 写到现在不忍心让他挂了,(小声比比,其实是怕你们打死我……) 这文不长……大概十五万字左右……emmm所以就快了…… 第42章 沈碧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1 出云派一战让陈碧和杨七元气大伤,不得已先找个地方好生疗养。出云派被灭门一事加上揽秋月被误杀一事,在有心人的发酵下很快就像苍蝇一般传遍了整个武林,杨七有时偷偷下山跑到酒肆里喝酒的时候就听百姓们茶余饭后把他描绘成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妖怪,天纵八刀已经不是三尺长没开刃的破铁,而是变成了关公的青龙偃月刀,舞起来哗啦哗啦扫掉一片人头。 杨七听得津津有味,别人说要捉住杨七之后得剥皮抽筋下油锅,还不时跟人一块叫个好,甚至兴致勃勃地提议说出锅的时候刷上一层辣酱,撒上一层五香粉。众人都叹他口味惊奇,却又都拍大腿说这是个好办法,要不然他一身妖怪臭肉野狗都吃不下。 啧……杨七趁没人咬了自己手背一口,怜香惜玉,没舍得下重口,只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然后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哪儿臭?可香了。 当然杨七也不能总是潇洒,比如他正看戏的时候沈长流煞神一般从哪个鬼地方冒出来,也不说话,就瞪着俩琉璃似的眼珠子瞧人,杨七被这俩珠子看的浑身骨头都能酥成一段一段的,嗨哟嗨哟的瞎叫唤说自己疼,起不来,也不管周围多少白眼,不要脸至极。 沈长流先前还怕自己和杨七被人认出来,杨七一耍赖就不敢拖,直接把人背起来往外走。杨七哪能真舍得让他背,等他背个三五步,自己蹭够了豆腐,就自己跳下来了。 沈长流当然知道这人是在耍赖,他又不傻,只是依旧到点了杨七若还没上山,就下去寻人。杨七愿意被他乖乖拉出来,嘴里却不闲着,放一路嘴炮,扰的人不得安宁,沈长流也不嫌烦,就那么听着,带着一个移动的嘴炮安安稳稳去药铺抓药,趁着傍晚的光亮上山。 杨七刚能蹦跶的时候也不是不想逾越一点规矩,按说俩人亲也亲了,怎么不得下一步就能顺理成章摸个小手互诉衷肠,然后把那天命媳妇儿这事儿给秃噜出来。 然而时机貌似还不大行,杨七还躺在床上养腿伤的时候,有一次沈长流给他上药,掀了他的上衣把人压在床上,杨七虽则能撩骚,但实则依旧纯情,虽然那会儿在出云校场上亲那一下沈长流后来没找他算账,但俩人要真确定关系他也得郑重的表白一下,不能稀里糊涂他就跟人好了,这样没名没分的,多对不起人家。 于是,杨七,趴在床上,光着膀子,被沈长流压着上药,一张老脸含羞带涩的蒙在枕头里,瓮声瓮气的说:“嗳……我跟你说个事……” 沈长流给他上药的指尖凉凉的,蘸着药往他背上刀口上抿的时候,酥的杨七上半身软成一滩泥,下半身……嗯,少儿不宜,不可描述。 “说。” 沈长流说话一向是这个冷冰冰的调子,偏偏杨七格外受用,跟磕了那啥药似的,一身老皮都要羞涩地冒出粉来了。 “咱……咱们成亲……?” 杨七舌头打了结,脑子断了电,思前想后颠三倒四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得把人娶回去,于是就这么说了,效果不亚于雷劈…… 说完杨七脑子就清明了,十分懊恼自己明明舌灿莲花,到正事上风花雪月花前月下就都卡了壳,直白鲁莽的像村头郭二傻子。 对应的是沈长流上药的手明显一顿。在这短暂的一瞬里,杨七脑子里奔过无数带着颜色的想法,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五颜六色五彩缤纷如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然而最后什么都没有,沈长流从床上下来,把药泥放在桌子上,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了。 杨七不由得有些酸,跟嚼了一颗三月里的青杏子似的,烧的心口窝那地方有些难受。 但转念一想,确实仓促了些,沈长流还什么都不知道,被他亲的那一下也许没当回事,或者看他现在残着没来得及揍他。总之就是爱情的种子虽然在他杨七心里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但是指不定在沈长流心里还是棵刚冒芽的小树苗。 杨七自我修补一番,算是弥补了自己一身情伤,并且在心里拟定了长远战略。死缠烂打,百折不挠,小心示好,以及……瞎几把撩,十六字战略方针。 杨七在屋内磨刀霍霍制定攻略,全然不知道沈长流就隔着一道门板蹲在门口,手里的药泥还没来的及擦拭。 陈碧撑着拐杖从门里出来,就看着沈长流丢了魂一样愣愣的蹲在那里,直直看着地上。 陈碧联想杨七早上杨七眉飞色舞磨刀霍霍的神色,约么能猜到杨七干了什么。陈碧没有提醒杨七现在不可能。沈长流见他的当晚就告诉他了,要去刺杀太子,而陈碧问他杨七怎么办?沈长流说别让他知道。 刺杀太子,这一去不成功得死,成功也得死。 沈长流要是真答应了杨七,无疑也是害死他。 “找个机会,半路把他扔下。” 沈长流是这么说的。 陈碧摸了摸沈长流的头,沈长流难得这么顺从的时候,没反抗,呆了似的蹲在哪儿。 陈碧拄着拐推开了杨七的门,杨七被掀了被子这会儿冷的打寒颤,陈碧看他背上上了一半的药,先是笑着说怎么上了一半。 杨七无意于提起刚才的失利,只说沈长流被他嘴欠气跑了。两人在屠了欺师灭祖的出云派之后情谊日渐深厚,十一和陆离还活着,复仇也有了明确的方向,这一系列事情摞在一块儿,让陈碧玩笑话最近也多起来。 陈碧笑着打趣,拿过药泥来,接着上药。 陈碧下手并不粗暴,杨七现在脆的很,左右嚎叫说他手法不行,陈碧笑说:“那我只给你上这一次,下次还是长流来吧。” 杨七这才消停,上完药披着衣服坐起来,一边系衣服带子一边风轻云淡地说:“说说你和长流的关系吧,我看你不顺眼很长时间了。” 陈碧先是啼笑皆非,可笑着笑着眼神就变得苍凉起来。 陈碧苍凉的看了杨七一眼,笑说:“你还有酒么?” 杨七身残志坚,也不怕绷开一身伤口,从床上垂下去,硬是从床底摸出一小坛子酒来。 “悠着点喝,伤口还没好呢。” 陈碧开了封,先灌了一口,杨七自然不能不陪醉,也跟着仰头灌了一口。 然后陈碧缓缓说:“你大概猜到了,长流是前左都御史沈厉的儿子。”他稍微顿了一下,“而我,本叫沈碧,是他庶出的兄长,十八年前,害死了他的母亲。” 十八年前,夜雪 “碧儿,你干什么去?” 病床上的阴郁女人叫住了那个磨磨蹭蹭准备偷溜出去的软糯孩子。 沈碧小声回答,“不干什么去……” 女人的神色可怕极了,早看出沈碧屁股坐不住凳子了。等她躺下去,这白眼狼孩子一定会去找那个贱人。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2 “说!”女人突然爆发出来,“你去找那个贱人干什么!” 小沈碧虽然看起来少年老成,但对这个女人的害怕是骨子里的,他又性子软,一下就被吓到墙角去了,哆嗦着不敢吭声。他怕这个女人经常没来由掐他,可是这个女人是他母亲呀,把最好的给他,爱他到甚至要把他重新揉进自己骨血里。 沈碧哆嗦着躲在床头,“没干什么,就是画画……” 女人拿起床头鸡毛掸子就抽了过去,“画画!你父亲给你请不起画师么!你非得要跟那个死贱人学!你是要把为娘气死!好去当他的儿子!” 沈碧躲得远,女人执意要揍他,往前抻着身子,差一点就掉下床来,沈碧原先还躲的远远的,看着女人差点扑倒地上,慌忙跑到她床前把人扶起来。这一下,躲不开的鸡毛掸子通通砸到他身上来。 沈碧紧咬着嘴唇一声也不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鸡毛掸子在他后背上把衣服都抽裂了,女人累惨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松了手,自己也躺倒回去。沈碧慌忙起身,把女人扶到床上,盖上被子。 “你以为她是对你好,让你学画!不让你读书!好叫你没出息!将来她生出来的儿子做大官!让你去他家里当长工……” 沈碧眼眶里含着眼泪忍者母亲的怨气,在心里一遍遍说不是的不是的……他每天都有认真读书,夫人不仅教他画画,还教他弈棋……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她生的孩子做了大官也会好好待他,他将来也要做官,让夫人高高兴兴的,也要让母亲知道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她也盼着自己有出息…… 沈碧服侍女人睡下了,自己悄悄抽了口凉气,把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擦干净,从母亲卧房里出来了。 沈夫人春天进门,坐床喜,再过些时候就能诞下一个男孩儿。她出自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温婉识大体,也因是独生女受尽宠爱所以心怀善意,活泼俏皮,嫁入沈家之后不仅将沈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带来了久违的生气。此前因为沈碧的母亲卧床几年而导致家里的阴郁和歇斯底里挥之不去,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活了。 沈碧格外喜欢这个大夫人,大夫人身上像是带着光,驱逐他的阴霾,她的好沈碧能数出一箩筐。所以格外亲近,大夫人待他也如亲生儿子,然而他没高兴多久,便发现他的母亲对大夫人的敌意与日俱增,不仅仅是她作为侧室对正室的敌意,更是因为她抢了他的儿子,挑战了她作为母亲的尊严。常年病痛让她人格扭曲,这份扭曲放大之后便是对沈碧愈发变态的控制欲和对沈夫人的仇视与日俱增。 小沈碧每天都很为难,一方面是他贪婪沈夫人的大度温和,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顺从他生母的意思。两相权衡,沈碧非常痛苦,但还是主动远离了沈夫人。沈夫人也可怜他的处境,经常为他生气,可她毕竟不是沈碧的生母,有些事还是无权过问。 沈碧从母亲房里出来,也不愿叫下人,直挺着脊背晃晃悠悠回自己的房间,这是这个月被打的第三次,他已经不愿交丫鬟来给他上药,他不想她们在背后说他母亲的闲话,他听着会更难受。 “嗳……阿碧,你才回房呀。” 沈夫人挺着八个月大的孕肚,由两个小丫鬟扶着,慢腾腾走过来。 沈碧下意识抹了一把眼泪,低着头答道:“嗯。” 沈夫人看他低着头,瓮声瓮气的样子便知道他准是又在母亲那里又挨了打,当下又急又气。 “她怎么……” 然而她也没办法说别的,那毕竟是他的母亲。 生气半晌,最后便化为一生沉重的叹息…… 大雪飘了好几天,沈厉上京去了,过几天回来守着夫人生产。沈夫人今夜里嘴馋,让厨房煨了一罐甜汤,又格外喜欢雪,所以亲自过来取,回程路上便又碰上可怜的小阿碧。 “哎呀,你跟我来吧,去我房里,喝甜汤呀。” 沈碧想起身上还有伤要擦药,摇摇头拒绝了,“夫人快回去歇着吧,下雪天路上滑,出门要小心些。” 沈夫人看他模样回房里肯定还是要哭一阵,便不忍心,伸手去拉他,结果无意中捏着了沈碧肩膀,沈碧没留意,哎哟一声叫出来。 沈碧慌忙去捂自己的嘴,沈夫人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把人拽进怀里,沈碧虚虚弓着腰不让自己顶着肚子里的弟弟。沈夫人就在大雪天里一把扯开沈碧的衣服,肩膀滑下去一半,沈夫人便怒了。 “这是亲生母亲该做的事么!” 沈碧慌忙拉住她,眼眶里泪水哗啦就下来了,“夫人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惹了母亲生气……” 一旁丫鬟都凑过来劝解沈夫人不要生气,沈夫人生气半晌,愈发觉得沈碧可怜起来。 随即软了声调,柔声说:“去我房里,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 沈碧不敢执拗,怕沈夫人再生气,就随着沈夫人去了。 第二日,大雪仍在下,纷纷扬扬,进出院子的道路扫了没多久就被积雪重新掩埋,沈夫人坐在花厅里,手里缝着给肚中孩子做的虎头鞋,不无担忧的说:“这路上的雪这么大,相公的马车在路上怕是走不了了。” 有个小丫头片子不会说话,接道:“可不是么,雪下了这么久,路上人都没法走了,要是碰上寻医问药的,那可麻烦去了。” 旁边年长的瞥她一眼,净说这不吉利的话,小丫鬟自知失语,慌忙捂住了嘴。 年长的找补刚才那句失语的话:“这瑞雪兆丰年,小少爷出生在了个好年景啊。” 沈夫人的注意力被拉到了肚中胎儿那里,她温柔地抚着滚圆的孕肚说:“就叫他雪生吧,希望他长大了像雪一样白净。” 厨房里几个厨娘准备中午的膳食,沈碧的母亲游魂似的飘进来,几个厨娘也不太在意。她自从卧床之后便不再出门,偶尔出门也是进到厨房里为沈大人调羹饭,她是通房丫头出身,生了沈碧才成了妾,然而生育沈碧不几年之后却又患上重疾,以致终日躺在床上,在这沈宅里,地位不见得多高。 所以几个厨娘看见她,只客气的叫了一声“二姨太”,便又忙自己手头的伙计去了,于是她在灶间摆弄了好一会儿煎药锅,无人留意那一排灶上坐着的还有专门煨给沈夫人的甜汤。 沈碧今日下了早课,按着往日计划是要再去温习一下功课,但想起昨夜沈夫人为他上药,又分他甜汤,心里十分感念,又开心着见她,便撇了功课去找沈夫人。兴冲冲跑到半路,忽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羞了好一会儿。又折回厨房,看能不能寻到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沈夫人的甜汤早就好了正要给送过去,沈碧十分高兴,便自告奋勇亲自端过去。厨娘也没拦着,由着他把甜汤冲进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3 盅里,端着茶盘亲自送过去。 沈夫人爱极了雪,大冷天里没外人就让下人打开了花厅的门。小沈碧一扫前几日阴霾与沈夫人聊了许久,还趴在肚子上听了听未来弟弟的胎动,期间沈夫人喝了那碗甜汤。 中午还一切正常,直至下午,沈夫人突然腹痛起来…… 陈碧喝掉了坛子里最后一口酒,眼角不知是醉的还是愧疚,泪光闪过。 “那罐甜汤里,我母亲放上了她药里的药材,我当时只顾着献殷勤,也没仔细看过,就那么稀里糊涂给沈夫人端了过去,当晚沈夫人难产,产婆救下了孩子,但是对沈夫人束手无策,医馆的医生顶着风雪过来时已经晚了。而父亲的车马被大雪拦在路上,连沈夫人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杨七沉默半晌,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又弯下腰去把压箱底最后一坛拿出来。 杨七拍了陈碧的肩膀,叹息道:“虽然你是我大舅哥,但……长流不原谅你……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喂可把这个倒霉蛋交代出来了,不小心写了一把宅斗……emmm 能写到这里,感谢努力留评的仙女,深鞠躬 谢谢 第43章 薄暮 阴风阵阵,杨七跟在沈长流屁股后头屁颠屁颠去药铺抓了几味药。杨七和陈碧还有陆离都好得差不多了,唯有十一,还是继续茫茫然昏睡着。 十一被沈长流背回来时杨七以为他已经死了,背上来的只是一具尸体,但是沈长流执拗的不信,陈碧和杨七二人便不忍心伤他。 那时杨七和陈碧都是半个残废,躺在马车里,旁边十一直挺挺的躺尸。起先杨七还以为是沈长流魔怔了,直到有一天他不经意间歪了歪脖子,一道气流虚虚扫过他脖子根,杨七还以为是马车漏风,但忍不住怀疑,多试了几次,终于发现,十一可能真的活着。 他的呼吸很慢,很轻,但不是没有,杨七费劲巴拉和陈碧换过位置来,陈碧换过来之后摸十一的脉搏摸了将近有一个时辰,发现了微弱的跳动。 “他真的还活着!” 陈碧失声痛哭,他真的受不了再有人因为他而死去了。 十一的生还成了一个迷,先是沈长流在他怀里发现了一包雄黄,没让十一被谷底的蛇吞吃入腹。再者陈碧又仔细查看一番,终于发现他被封住了几个大脉,这种做法简直是闻所未闻,一般人被封住半个时辰之内不解开就要毙命了,然而因为十一垂死的缘故所以奇迹般留下了一线生机。 三人都不敢动,只等送回终南山请易回解开封住的几样大脉。因此,饶是十一长睡不醒,像个尸体,众人却依旧感激,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是奇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杨七文学素养十分匮乏,望着落日憋了半晌吟出这么一首哀诗,略丧。 回头看沈长流,沈长流木然,眼色都未匀给他一个,只专心看脚下的路。 杨七顿萎,搜肠刮肚准备再来一首,然鹅脑子里只有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之流,还是多年以前坐在大树上偷听那私塾里的小屁孩们儿拖着奶狗腔念出来的。丢脸!不念。 自从杨七上次含羞带涩的一通操作,沈长流就鲜少与他说话了。杨七摸不透,若是打他一通也好,可是沈长流啥都没说,彻底变成一根木头桩子,天天在他眼前晃得他春心荡漾。 没有打爆杨七的狗头,在自恋的杨七大爷看来就是心里还念着他,对他有几分情谊,只是不知如何去表达,于是七大爷也不由得想入非非,是不是那天我还不够主动,应该直接霸王硬上弓,半夜摸上床,把生米煮成熟饭? 七大爷如一根发/春的棒槌,开了满头满脑的黄穗花,头昏脑涨去问大舅哥陈碧。大舅哥心下一阵凉凉,看在杨七与他共患难的面子上诚恳地说:“你要是不想牡丹花下死,那就消停点吧。” 杨七“啊呸”。 “我还就吊死在沈长流这棵树上了。” 天可怜见的,杨七这根棒槌心比金坚,不撞死在冰山上不回头,冰山躲都躲不开。 终于有一日,杨七再次把人扑到了,沈长流怒目而视,脸皮爆红,甩了杨七一巴掌,没打脸,打的脑袋。杨七脑子里淤积多天的水,终于哗啦哗啦全都倒出来,清醒了一半,深感于自己这些天来发癔症发的厉害,并且归咎于是酒喝得少了。 杨七蔫蔫起身,捡起自己掉在地上多日的脸皮,恢复了天下第一刀的潇洒做派,勾起唇角洒然一笑,“抱歉,酒喝得少了。”扬长离去,下山喝酒去了。 他在酒肆里大肆买醉,全然不知道沈长流待他离开之后砸烂了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陈碧在看书,听闻隔壁喧嚣,悲戚地摇头。 杨七觉得痛,沈长流难道不痛么? 当晚杨七在酒肆里烂醉如泥,沈长流走遍了所有店家才找到他,把人背回来。 陈碧倚在门框上,看沈长流把烂醉的杨七扛回来,杨七高深长流半头,又重,混沌不清撒酒疯,压得沈长流一路歪歪斜斜,可他终究是没去搭把手。他回到房里,手指拂过压在枕边的长剑。心想:也许只有他一个人去,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方法。 由此杨七便回复到以前的潇洒做派来,溜下山喝酒,看斗鸡,兴之所至还能玩一把皮影戏,沈长流某次就在皮影戏那块幕布后边找到了他,那时杨七操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皮影,见他来了洒然一笑,说:“等着,看我给你编个新的。” 于是台下的看客眼睁睁看着该出场的祝英台变成了马文才,念词的老头看上来人物不对,也不阻止,兴之所至给马文才和梁山伯编出一台戏来,“马文才往杭城求学,路遇一清俊小生,问那小生为何人,小生拱手作揖,尼山书院梁山伯,马文才大喜,哎呀,在下也是!遂结为兄弟,同往书院,同窗三载,情谊深厚……” 台下的人越看越不对,纷纷扔菜叶子臭鸡蛋喝倒彩,杨七和那老头岿然不动,硬生生演完了一场戏,最后台下什么人都没有了,只有三人在幕后。 老头站起身来弓着背收拾自己的家当,将小骨和拉弦拆卸了归类装起来,杨七意犹未尽,拿马文才和梁山伯的皮影像各自翻了个跟头,然后俩皮影像各自从幕布两头往前凑,直至凑到中间。马文才和梁山伯两个人影渐渐凑到了一块,各自低下头,轻轻亲了下去。 油灯光下杨七的侧脸温柔又眷恋,轻轻哼出了一句戏文,“一株牡丹天边栽,月老移向杭城来。亲手架成鹊桥渡,迎候春风并蒂开。” 沈长流看着他的侧脸,沉沦的无可救药。 三人在山上呆了大半月,期间大雪封过山,积雪压塌过破茅屋的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4 门,临近年关,几个重伤号终于活蹦乱跳起来。 陈碧拿了长剑在院子里即兴作剑舞,一剑挑下几朵梅花,杨七抱着酒坛子在一边高声喝彩,兴之所至抛了酒坛子随手捻起一枝梅花来与陈碧“翩翩起舞”。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将梅花震落一地,剑气与刀气翻飞,宽袍大袖更显飘逸。 要不是最后陆离拦下了,他俩已经把那株磬口腊梅给折腾秃了。 小年那日,沈长流和杨七下山张罗了一大堆吃食,第二天陆离要带着十一回终南山。终南山每年冬日第一场大雪封住山门,直到来年三月积雪融化,河流里飘起浮冰,山上的弟子在山顶上放飞一只白鹤,终南山今年的山门才算打开。 江湖上大肆传言要纠结诸正派去围剿终南山余孽,然而司徒城没吭声,官府也没下令,武林人士的嚷嚷便显得有些师出无名,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味。加上终南山大雪封山,根本无从上山,讨伐之事也就先作罢,来年春天再议。 终南山的弟子当然知晓还有别的上山道路,无论大雪是否封山。陆离非要这时候走也是趁着过年时节,家家户户忙着团圆,去往终南山的路上,围捕能少一些。 北风从门缝里往里灌,呜呜怒吼,四人围在桌前猜拳喝酒,没品主意是杨七出的,最终把三位品行高洁的终南弟子灌到了桌子底,分外痛快。 第二天陆离带上行囊,背着十一下山。 十一一直是是老样子,经过这些天的精心照料,昏迷中气色倒是好了很多。被陆离拿布条捆到了身上,小尖下巴磕在陆离的肩膀上,睫毛疏朗根根分明,婴儿肥的脸蛋肉嘟嘟的,安安静静伏在陆离身上,像极了一条睡着的小奶狗。 二人送他下山,杨七雇了一辆马车过来,在山下等着。 临近分别,陆离辞行,陈碧愧疚于最近的事情给终南山造成的麻烦,并托陆离给师父易回问安。 陆离一一答应,临了上车时,陆离忽然回过头来,对着陈碧长长一拜,还是问出了在心中缠绕已久的问题。 “大师兄,我们下山这一趟,十一受尽磨难,到底是为什么?” 陈碧自知瞒不过,掀开下摆在雪地里扑通一声跪下来。 “是师兄骗了你们。”陈碧望向沈长流,沈长流眺望遥远的雪山。 “十一年前蒙冤而死的左都御史沈厉是我的父亲,此行下山是为平冤昭雪,没想到连累了你和十一。” 陆离抬着眸子问他,眼底波澜不惊。 “是那位清官沈大人么?” 陈碧茫然回答:“是,你认识?” “是沈大人从贪官手底救回了我姐姐,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小时候还去给他磕过头,他是个好官。” 陈碧一时百感交集,眼眶发湿,他敬重一生的父亲,即使被奸人所害,却活在百姓心里。 陆离对着陈碧跪下来,对着他长长一拜。 “大师兄你尽管放手去做,师父和我,十一还有所有终南山弟子,都在山上等着你们。” 雪沫子飞扬,披风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陆离翻上马车,拉住缰绳,与三人挥手告别。 陆离越来越远,马车渐渐远成一个小点,直至消失在曲折回环的山谷。 夜雪 三人在饭桌上扒饭,杨七吃的正香,沈长流忽然放下了筷子,以一种清冷但不容置疑的声音说:“我要终身侍道。” 言外之意,断了儿女情长,从此不理红尘。 杨七扒饭的筷子“扑棱”掉到了地上。 陈碧在一旁冷静如厮,既然沈长流以这种方式终结,那他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饭桌上一片死寂。 沈长流单方面终结了杨七这些天的死缠烂打。 三人再无一句话,陈碧早早睡去了。沈长流回房时杨七堵在房门口,被他当做了一团空气。 第二天陈碧一早醒来,拉开房门,见沈长流门口多了一座雪人。 那是杨七,冻成了一坨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考初会的盆友加油~~~~~~fighting! 第44章 君心 兖都 栎邑 东宫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立在那里,鹰勾鼻,薄嘴唇,眼窝凹陷,脸色惨白,英挺的邪狞。两人对面而立,缓缓扬起嘴角,一人左,一人右,活像鬼魂在人间照镜子。 “当啷”一声,打破了室内诡异的静谧。 大白天屋门都关着,窗棂将斜照的阳光分成一格又一格,照在满地狼藉上。那卧榻正巧放于光线走不到的地方,阴阴暗暗,若不是上的人影间或动一下,扔出一个杯子,掷出几根竹筷,屋里就跟死了人许久一样。 “两个小东西,许久没见面了吧。”卧榻上的李敬存懒散道。 两个照镜子的人,同时从那种诡异的神游情绪里脱离出来。这时才发现两个人的不同,稍微沉稳些是贴身近侍罗生,有几分轻浮的是在外的罗城。一个深沉,杀机暗藏,另一个诡谲,毛骨悚然。 罗生轻声说:“是了。” 李敬存从卧榻上缓缓起身,如修炼多年的白骨从祭台上复活,身上筋骨寸寸发出爆响。 “快让它俩聚一聚,我听见它俩在瓶子里着急了。” “是。” 罗生和罗城同时从腰间接下那枚青玉色的瓷瓶来,两个黑鼓鼓的小东西迫不及待钻出来,空气中像是被扯动了一根丝线,断断续续发出嘶嘶的声音,如遥远天边聒噪的鸣蝉。 李敬存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只瓷碗,吩咐道:“放到这里面来。” 罗生和罗城依次把两个蜘蛛放进去,于是他们雌雄一对,又短暂的相遇了。 两个蜘蛛彼此先是隔得很远,继而转着圈不断的靠近,罗生随身带的是雌蛛,稍微大一些,罗城带的雄蛛则略显娇小。 两只蜘蛛在不断试探中认出了对方,随后各自退开几许。静止,不动,下一刻,杀气腾腾向对方扑过去。 雌蛛个头大但灵活性差,最近又被李敬存喂的足,肥大的身躯招架不住雄蛛的灵活攻击,短短一会儿,雄蛛就牢牢扒住了雌蛛,两根触须一抖一抖,寻觅入孔往雌蛛身体里钻。 只差一步,两个蜘蛛就交尾。 李敬存适时把两个小东西分开了。 这两个蜘蛛虽然是雌雄一对,但是若想不死却永远不能交尾。一旦两个蜘蛛交尾,雄蛛迅速死亡,雌蛛下卵之后守在网边,直到不久后出世的蜘蛛破网之后将他吞噬,这就是蛛王的传承。 两只蜘蛛为共生体,一旦一方死亡,另一方不久之后也随之而去。同样蛛王有了宿主,宿主与蛛王共命。但是宿主死亡不耽误蛛王找下一个宿主,而蛛王死亡宿主则必死无疑。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5 把长生系于一对蜘蛛,那人和蜘蛛之间生死便绑在了一块。以长生为诱惑,那对来自地狱的血红眼,就让人甘愿臣服在他脚下。 李敬存把雄蛛移开后,雌蛛迅速攀着他的指尖熟门熟路爬上手腕,最后一溜烟钻进了他的袖口,李敬存看了一眼自己鼓动的袖子,里边的小东西在哧溜哧溜的爬,李敬存笑它怕死,还没笑完,脸就爽疼的皱起来,这小东西为报复狠狠咬了它一口,疼的他倒抽了一口气。 偏偏这时雄蛛也恨他,逮住他的手指头猛地就咬了下去,两个蛛王同时吮血,血液里的迷幻效果加倍。很快,李敬存便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整个东宫都听见他狂放的笑声。那笑声李似乎有魔力,让人不由自主逃离,甚至盘旋在屋顶的鸽子也惊飞出去。 罗生和罗城冒着大不敬的罪才把李敬存制住。李敬存全身沸腾的血液渐渐平息下来,暴起的青筋还在手背上突兀着,他闭着眼睛,放缓了呼吸,平息幻觉过后的巨大失落。 不多时,他的声音复又懒散疲惫,“徐侍郎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罗城恭敬回道:“正是为此时回来。” 李敬存不情不愿地睁眼,眼中锋芒一闪而逝,“哦?出了什么岔子?” 罗城回道,“追剿途中发现了沈家余孽。” 李敬存倏地一笑,“没想到……怎么?还漏了人?” “着实漏掉了一个,清查当年流放人口名册,只有一个六岁稚童,但是卑下多次查访,又多出来一个长子,没在当年流放之列。” 李敬存饶有兴味,“哟,怎么回事?还能漏掉一个。” 罗城继续回道:“经查,这个庶出的长子毒死了沈厉的正室,被沈厉送走了,也在户籍上除了这个儿子,从此不再相认。十一年前沈厉一家被流放,这个长子一路尾随,到大泽时混进我们中间,目睹了一家人被紫花蒲赶入沼泽,吞吃到只剩白骨。当时他侥幸逃走了,再无踪迹。十一年后,来寻仇了。” 李敬存指尖敲着扶手,似笑非笑地问,“是个麻烦,你杀了他不就是了。可你现在大老远跑回来,是想干什么?嗯?直说吧。” 罗城勾起嘴角一笑,“果然瞒不过殿下。” “卑下前来,是因为那庶出长子的出处有些特殊。” 李敬存不在意的一挥手,“有什么特殊?哪个门派,你屠了不就是?” 罗城的腰弯的更甚了一些,轻声说:“是终南山的人。” 李敬存果然一顿,换了个姿势。 罗城知道李敬存对终南山有股说不清的特殊执着,年年遥望那座山门却从不拜会,所以才不远千里赶回来。 罗城谨慎说道:“那个庶出长子是终南山一派的大弟子,武艺高强,身边还有一个终南山弟子也不好对付,天纵八刀的传人也掺在其中,捉拿十分困难,前些日子五常真人飞鸽来信,说三人屠了出云派归附的上百弟子。这三人实力不容小觑,难以捉拿,且卑下一直寻找的证据被他们抢先拿到手,沿着线索追上来总有一天能查到太子殿下您。虽然宫内守卫众多,但是几个江湖人也不是没有突进皇城的可能,殿下安危甚重……” 李敬存挥手打断了他,眼神冷漠,“你想说什么。” 罗城再拜,跪下身去,“为了殿下安危,卑下斗胆请缨去破了终南山一派大门,擒了终南山上余下弟子,以此要挟,逼迫那三人现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李敬存长久沉默,“你是认为我一直不动终南山,所以你有所顾忌,不敢直接这么做。” “正是。” 李敬存勃然大怒,哗啦扫掉了桌子上的所有物什,乒乒乓乓一片。 “你敢!” 罗城和罗生同时噤声,不寒而栗。 君心难测。 才是太子,李敬存阴晴不定,诡异难猜的性格已经是所有人的噩梦。 陆离走后,陈碧和沈长流也踏上行程,除夕近在咫尺,两人全然不顾,收拾行囊下山。 沈长流决绝让杨七哑口无言。第二天早上在门口冻成一坨冰也没能感动沈长流,当日他下山喝的酩酊大醉,也再无人去接,要不是第二天他回山,二人下山他都不知道。 杨七不傻,怎么会感觉不到沈长流对他已经情愫暗生,他在外边吹了一夜,沈长流在屋里也睁着眼直到天明。 沈长流和陈碧偶有交谈,对杨七视而不见。好几次杨七一早醒来二人早已不知所踪,几次三番下来杨七也明白沈长流是在甩开他,好好的三人同行变成二人在前边绕圈走,杨七一人在后边茫然追的境地。 也许是杨七耐性告罄,有一次他们清晨再次抛下杨七前行,走了三日杨七也没追上来。陈碧以为杨七终于放弃了,前几日委托陈碧转交给沈长流那块五彩斑斓的石头作个念相,就再也不跟着他们了。 陈碧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替杨七难过,也替沈长流痛苦,归根结底却恨极了无能的自己。若没有报仇这事压在沈长流的肩头,沈长流这时一定早已和杨七双宿双飞,而不是这样,断舍离。 断舍离,摧心折肺。 陈碧把那个缠了五色丝线的小石头交给沈长流,无言。因千言万语,道不出其万分之一苦。 沈长流接过来,背过身去,陈碧只见他双肩发抖,攥着游方的指节迸出白色。可回过身来时已经归于平淡。 良久,待翻涌的情绪归于心海,陈碧轻声说:“你想跟着他走么?现在还来得及。” 沈长流低声说:“为什么要跟他走。” “家仇,我来。” 沈长流第一次没对陈碧露出讽刺或者愤怒的神情。之前陈碧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父母二字,何况是家,陈碧是罪人,不配。 沈长流淡淡道:“你拔不出游方。” 无数次陈碧都恨透了自己天资愚笨,游方在他手里只是一柄普通长铁,明明他那么想扛起他作为兄长的责任。 可他现在突然明白,无论能不能学会终南山绝学,只要他还活着,能得起剑,即使是一柄废铁,也有能把剑送进心脏的可能。 “拔不出游方,也可以报仇,报仇不一定非得是学会遗世剑法,况且假如我殁在半路,没能得手,你再顶上,也不迟。” 陈碧这话发自肺腑,近乎哀求。 可沈长流定定看他一眼,毅然决然,一字一顿道:“休、想”。 杨七不再跟随,沈长流和陈碧校正路途,加快脚程,直取洛陵。 害死他沈厉的直接凶手是黄璜黄蔺两兄弟,黄蔺已死不能手刃,苟活于今的黄璜非死不可。 一路上走来,也不知是陈碧心理作用,总觉得杨七如影随形,街边挑担的老汉,路上贩马的西域人里都能看到杨七的影子。 陈碧还以为是自己眼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6 花出了毛病,一日沈长流突然发作一剑劈了一个白衣大食的面纱,这人陈碧也一直在注意,一直围着面纱,露出来的眼神却肖似杨七,陈碧也以为就是杨七躲在其中,可那面纱落地之后是大食人的厚嘴唇和络腮胡子。 沈长流致歉,却被对方一群同伴给围了,不得已狼狈逃窜,陈碧才明白不光是他自己,沈长流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是他俩一直没和对方说。 他俩没注意的是,大食人的队伍里一直有个身形高挑的曼妙女郎,比周围男人还要高出一截,身段婀娜,对着他俩狼狈逃窜的身影发笑。 可不就是阴魂不散的杨七。 陈碧经此一折腾非然没确信杨七已经离去,反而愈加确信了杨七就在四周的感觉,说来玄幻,杨七身上有一股特殊的磁场,能让以他中心的一个大圈子,都洋溢在一股没来由的轻松欢闹里。 就像现在他们处在狮子舞中间,舞狮人欢舞腾跃,在沈长流身边转着圈来蹭来蹭去,亲昵的撒娇打滚,沈长流几次三番焦灼地去掀开那个狮子头,都被巧妙的避开了去。 周围百姓指着他们发笑,沈长流全然不顾,拼了命去抓去掀,却总是只差一点。 直到最后,舞狮的队伍离去了,沈长流还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而陈碧,终于放下心了。 无论杨七现身与否,他都在围绕在沈长流的左右,护着他,想着法儿的逗弄他,那个狮子头底下的人是不是杨七已经无所畏了,反正杨七一定就在这四周,默默看着沈长流,他那样认准一个就要相守一生的性格,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安息 第45章 陈碧 是夜 月出东山 春节还没过完,明日元宵,黄璜宅邸张灯结彩,富丽堂皇,刚过晚饭的功夫,黄璜一家人都在花厅喝茶吃点心。 黄璜黄大人年近六旬,身子骨依旧硬朗,儿孙绕膝争宠,围着他打滚。黄大人老当益壮,新纳的小妾长得十分娇美,身怀六甲,葱白玲珑的指尖捻着一块点心往黄大人嘴里送。 黄大人上边张嘴接着美妾送来的蜜饯,下边淘气孙子在他腿底下拿裙裾遮挡玩捉迷藏。美妾在侧还享着天伦之乐,黄大人的晚年过得好不恣意。 “明日闹元宵,宅子里再多请些人吧,热闹一番。”美妾在身侧娇软道。 黄璜捏着美人的小手,一口咬下蜜饯,临了还多舔了一下美妾的手指,引来一声娇软喘息,一张老脸沟壑纵横,色眯眯的样子引得狗都要呕出来。 “等过去这一阵儿吧,终南山几个疯狗还在流窜,宅子里现在安全,保不齐打开大门人就混进来了,不安全。” 美妾不乐意,“都戒备这么久了,通缉令就在城里贴着,要是现身在洛陵,不早被抓住了?” 黄大人一手揽过美妾的腰,一手在她胀起的腹部画圈,“稳妥要紧么不是,等抓住几个贼寇,咱就天天敞着大门,让戏班子进进出出,轮番给你唱曲儿,行不?” 美妾这才稍微高兴些,“说好了的,可不许又空口说大话骗人家。” 黄大人看着美妾俏丽脸蛋,色上心头,也不避着人,守着一屋儿孙辈,凑着一张猪脸就亲了下去。 “我的小宝贝儿~都依你的……” 老三家的媳妇嫌恶的避过去脸,上座上的老夫少妻恶心的没眼看,她回身看她相公,只见他相公同样一副色鬼相盯着父亲的美妾,像一只留着哈喇子眼冒绿光,长了癞疤的狼。 三媳妇不敢对他相公发怒,更不敢对上座的黄璜耍脸色,掩在大袖里的手指恼怒的揪在一块。正要回身去拿茶杯,却不小心一胳膊甩翻了茶盘。茶盘里垛的小山一般高的茶点眼睁睁飞出去,三媳妇却顾不得其它,俩眼珠子瞬间瞪得大如铜铃,嘴张成一个鸡蛋,表情惊恐,捂着自己的心口。 这不是府里的丫鬟,这是个男的! 三媳妇的错愕已没有任何用,厅里所有人都立时大叫起来,打翻的茶盘里不光飞出来点心,还有一把锃亮的匕首! 沈长流从容起身,一把捞住了斜飞的匕首,转瞬移到了黄璜身后。雪亮的匕首卡着黄璜皮肉松弛枯如树皮的脖子,面目清秀的“丫鬟”缓缓凝视四周。 花厅里一阵混乱,护卫家丁全部涌入,为首的是一个剽悍首领,下令堵死了门口,不管黄府家眷如何哀求,不给任何人打开一条通道。 沈长流还身着丫鬟的绿裙黄袄,头发全束起来,露出标致的五官,不输在场任何一位娇娘。 刀锋卡在黄璜脖子上,沈长流握刀的手丝毫不见摇晃,只要首领一声令下,黄璜立刻身首异处。 “砰!” 塌陷屋顶裹着一人落下来,护卫纷纷拔刀,陈碧迅速从尘埃中起身,闪到沈长流身侧。 他们二人,今日要在这里,明目张胆屠了黄璜这畜生。 首领缓缓拔刀,盯着沈长流问,“终南山的贼寇?” “正是。” “哗”一声,首领宽刀出鞘。 陈碧当即冲上前,二人瞬间缠作一团,护卫纷纷冲上来,加入围攻,屋内当即混做一团,四散奔逃,妇孺哭号声响彻夜空。混乱中不知是谁打翻了烛台,窗帘帷幕忽的就着起来,沿着立柱烧上屋顶,烧穿了屋顶。 冲天火光中沈长流岿然不动神色冷漠,仿佛刀刃没来的及磨光,匕首平缓没入皮肉,切开喉管,动脉,血从切口争先恐后涌出来,将沈长流扣住他脖子的手浸透,最后是颈骨,沈长流鲜血淋漓的手握紧,稍微用力,彻底斩断了脑袋和脖子的接连。 无头尸体还坐在椅子上,刀口平滑,鲜血拼命往外涌。沈长流将那颗思前极度惊恐的头颅抛到哭喊惊叫的人群中,头颅咕噜咕噜打滚,最后停在那里,与在乱斗中爬在地上的黄璜长子打了个照面,后者当即发出杀猪般嚎叫,吓晕了过去。 沈长流十分平静,在黄袄上抹掉了滑手粘稠的血,重新攥了匕首,加入混战中。 黄宅花厅已经变成修罗场,隔得几条街外都听得见哭号。百姓人人图自保,关紧了大门,谁都没听见,打死不外出。 杨七躺在黄宅一间东厢房的屋顶,遥遥观望战况,花厅里大门四敞,火光冲天,沈长流和陈碧在其中杀戮。都是些不成器的家伙,杨七前几日估了估那个看上去唬人的首领,没想到是绣花枕头一个,陈碧一人绰绰有余,所以不去插手,只远远观战。 望着陈碧和沈长流有退的意思,杨七不再逗留,转身欲离去。他现在暂时还不能现身,想知道沈长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得现在暗处耐心等等。 黄宅 外墙下的阴影里,一队人马蓄势待命。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7 “大人,为什么不现在进去,还能救下黄大人?” 罗城把玩手里的刀穗,听着里面凄厉的哀嚎,漫不经心地说:“为什么要救?反正也没什么用处了,就当他们顺手踩死了一只米虫。” 侍卫又迟疑着问:“抓住之后是杀掉还是……?” 之前他提议拔了终南山时差点被喜怒无常的罗城差点掐死,所以再次处理终南山弟子,便不知道分寸。 罗城把玩刀穗的手一动,眼前滑过李敬存那张暴怒的脸,冷静地说:“杀。” 杨七踩着屋脊飞速前掠,无声而轻盈,像一只羽毛光滑的燕子。 黄璜是个大贪,家宅自然房间无数,杨七在其中来回蹦满心嫌弃,好不容易蹦到边了,正要飞下去,忽觉不对劲。 这周围气息不对。 没有特别的声音,但是杨七在墙头上堪堪停住了,这四周肯定有东西。 阴影里,罗城指挥众人屏住呼吸,不发一声,静静等待就隔着一道曲墙上的人落下来。 杨七缓缓抽刀,环视四周,闭着眼感受风中的气息流动。 睁眼。 杨七跃起,从那处毫无波澜的地方飞刀掠下! 罗城一部同时拔刀,迅速拉开阵,绞杀杨七! 沈长流和陈碧本意不与黄寨内护卫多缠,杀掉黄璜之后抽身离开,黄寨内护卫多是废物,陈碧刺死首领之后便乱作一团,两人不恋战,提剑从容退走。 杨七和罗城正在府外杀得难分难解。 罗城一柄弯刀,轻易不出手,出手必死人,当下和杨七的三问搅作一团。 杨七刀刀直取命门,罗城格挡路数诡异,出刀更加刁钻。杨七刚开始不慎,被弯刀刀锋一下滑过手肘,感觉骨头都被剌出一道缝,痛苦程度非一般兵器可以相抵。 两人沿着墙边小径急速撤退,沈长流突然停下,仔细倾听,“有打斗的声音,还是高手。” 陈碧一听,果真是。 “去看看?” 沈长流迟疑。 “走。” 两人循着打斗声去,听闻声音近在咫尺,掠上墙头。 甫一看清,陈碧惊愕,“是杨七!养蛛人!” 还未来的及回头,身边人影忽然飞掠下去,直扑战场! 三人对上罗生门打的天昏地暗。 罗生门此时来人远不是上次在济南府的那一批人,武功精进了不止一个层次,况且当下黑暗,对方人多势众,杨七和陈碧在打斗空隙中对视一眼,便知硬抗不是正法,且战且退。 “小阿碧,你怎么这么可爱,快让姐姐捏一捏。” 陈碧恍恍惚惚看到了幻觉,回到他第一次见沈夫人的时候。 沈夫人年纪大她不过十岁,在别的人家,正好是个姐姐的年龄。刚刚新婚,喜气洋洋,在宅内不安分走动时捉到下了早课的沈碧。 沈碧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礼数在这瞬间忘了个精光,脚钉在了原地,小脸涨的通红。 回忆拉的极慢,显得悠远缥缈,沈夫人带着镯子的手慢慢向他伸过来,沈碧仿佛闻到了她手上的香气。 “噗呲~”鲜血没入血肉的声音让他回到现实中来。 三人且战且退打了一夜,养蛛人像他们豢养的蜘蛛那样扒住他们的血液不放。 一整晚,除了避无可避,他们与那群黑衣银护腕的养蛛人对上,其余都在逃命。而每次逃命,不过多时,就被他们追上来。 猛虎难敌群狼。 他们的人不畏死,一遍一遍用刀锋在他们身上留下刀口,先前三人还没意识到有什么异常,直到渐渐体力不支。才发现即使是最微不可查的伤口,也无法凝固。 这些人不惜命,如扑火的蛾子一般往他们身上撞,留下大大小小的刀口。这些伤口一刻不停地渗血,直到全身血液流干。 陈碧因失血而眩晕,弯刀没入他腰腹。对方被他一剑挑飞出去,他长剑插在地上,抓住刀柄,狠狠□□,好像似乎还带出来什么东西。陈碧低头一看,默默把那溢出来的东西塞了进去。 他的视线有点花,放眼望去全是人,可再甩甩头,旷野里又只剩下几个人了,杨七和长流背对着抵御攻击,零星的几个杀手也差不多撑不住了。 陈碧心想,他们还有希望活下来。 陈碧陷入一种飘荡的感觉里。天旋地转,阴风怒号,黄草被吹的斜斜倒向一边,天地变成一片青灰色,乌云在头顶翻滚不息,这是要下暴雪了么? 怎么那乌云背后仿佛隐藏着一尊邪神? 邪神?陈碧忽然记起来,徐起澜请邪神的时候天色不就是这样? 这是邪神来要索祭品了么? 众人都发现天色异常。 罗城长发在风中飞扬,沈长流曾一剑走过他的脸,一道血痕从正中间将他惨白的脸一分为二,滴滴答答落着血。此刻他望着翻滚不息的云层,纵声大笑,“来索我的命了,哈哈哈……” “我逃不过一死,你们也休想!” 一枚青玉色的瓷瓶被他当空抛出,一刀斩落,盘踞在里面的黑蛛王露出来。沈长流眼里当即爆出血丝,离开杨七,对着那只蛛王杀过去,罗城怎么会让他得逞,横刀拦路。 沈长流拼了命去杀掉那只蛛王,但为时已晚,空气中响起那种微弱的远在天边的蝉鸣。 惊蛰时节昆虫破土而出的声音无限放大。 窸窸窣窣。 那声音越来越近,数十万只脚踩过砂砾,踩过枯草,如潮水一般涌来。 那些先前死掉的杀手身上,源源不断的蜘蛛从他们眼睛,鼻孔,嘴巴,领口,裤管,袖口里钻出来,丰满的肉身迅速干瘪下去,最后一只肉色的蜘蛛钻出来时,那具尸体已经只剩裹着尸皮的骨架。 荒原上蜘蛛如海潮,吞噬一切,陈碧慌忙的去揪掉那些顺着他裤腿爬上身的蜘蛛,剑锋扫过让他们爆开血花。即便他知道这毫无用处,这些蜘蛛会很快漫上他的身体。 他回头,荒原上的风呼号的像是为他送行的长歌。举目四望,干涸的河床,野蛮生长的杂草,苍凉的芦苇,被冲毁的堤坝,黄土从上面塌陷下来,露出底下的巨大石块。 他知道这是哪里了,这是他父亲当年验收过的河道。他父亲当年就在这里,当着黄璜的面摔掉了他私下送来的盒子,那盒子裂开来,散落出满地珠宝。 沈厉心怀天下,写下那份奏折,再往后,便是万劫不复。 从这里开始,也当从这里结束。 一剑,两剑,三剑…… 陈碧摇摇晃晃,全身豁开的剑伤疯狂往外涌出鲜血,鲜血的味道顺风飘过原野,所有的蜘蛛嗅到了这股气味,纷纷改变了方向,疯狂向他爬来,如钱塘大潮,要将他淹没。 陈碧的长剑插在地上,他再也支撑不住,拄着长剑跪下去,头颅朝向沈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8 长流的方向,他想抬起头,但太沉了,他抬不动。 他想对远处的沈长流喊一声,下辈子,再做你兄长。可那些蜘蛛已经噬咬了他的喉管,他全身的皮肉就如他当年隐在养蛛人队伍里看到的那样,被一层一层吞吃掉,最后会只剩下白骨,触觉快要消失殆尽,他用尽全力,拔开了蜡烛的盖帽。 此后他终于陷入永远的黑暗,接着他的头皮露出森森白骨。那只熊熊燃烧的蜡烛,跌落下去,先是点燃了周边的野草,烧着了他的衣服,这时火势还不大,蜘蛛讨厌这温度可又贪婪这血的美味,依旧死死霸占着他的每一寸筋肉,后赶来的蜘蛛依旧饥/渴的往前涌。 再后来,北风一吹,火势忽的卷上旁边芦苇,如同浸了油,瞬间点燃了整片原野。整个原野化为一片火海,陈碧在中间,已然只剩下跪立的白骨,他的头颅向那里低着,似乎临死时都在像沈长流说对不起。 在他死前一瞬间,陈碧真切地闻到了沈夫人手里的兰花香,她的手真的掐上了他的脸。 陈碧鼓起勇气说:“夫人,我答应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长流的好哥哥,我做到了。” 沈夫人只笑着,不说话,他的生命在急速流逝,沈夫人的光影也碎成一片又一片,最后,当光影全部烟消云散,沈夫人的嘴角那片光影动了手,似乎在温柔地说,“我知道了呢。” 陈碧的身影在火海中被吞没的那一刹,泪水在眼里下了一场暴雨,绝堤而出,沈长流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哥!” 迟到十八年的一声兄长,在原野上久久飘荡,而陈碧,已然化为火中枯骨,悠悠上了黄泉路。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第46章 玄幻流 荒原燃起大火,将赶来的蜘蛛烧掉大半。云层翻滚,夹杂雷鸣电闪在其中。罗生门只剩罗城一人,在原野上狂笑,如喈喈枭鸟。 头顶邪神今日必要吮掉他的血肉,炸雷不时在地上响起,仿佛饥/渴至无法忍耐。 他的疯狂让沈长流和杨七失血过多的两人险些招架不住,被他弯刀一勾,一放,再一甩,两人身上登时出现两道大血口。 沈长流因失血而脸色发白,嘴里涌出血来,那些蜘蛛在他们静止时便纷纷爬上来,从那些刀口里拼命往血肉里钻。 杨七强撑着起身,甩掉了手上的几个蜘蛛,罗城还在癫狂大笑,杨七静静微笑,“你永远没有机会见到第八刀。” 杨七单手持刀,后退,定住,提起一口气,如猛虎扑食般直冲而来,转瞬间腾空跃起,如大鹏展翅般跃上天空! 没有人类能跃到那样的高度,那突破了人类的极限。在空中变换为双手握刀,所有力量贯注两臂,没有丝毫技巧,以绝对的暴力凌空劈下! 天纵八刀 劈山 杨七曾在出云派用这一刀劈掉了半个悬崖。 罗城的弯刀从中间裂成两半,三问落在他腿间,杨七被巨大的力道震飞出去,这一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力。 一道血线从罗城身上上而下蔓延开,血线裂开,尸体分作两半,一前一后,缓缓倒下去。 天上黑云顷刻间翻涌,形成龙卷风,如巨大的漏斗,漏斗下垂到地面,底部卷住了罗城。 杨七死死扒住地面,不被飓风卷入其中,不过片刻,那道龙卷风盘旋呼啸着回归天上黑云。 杨七在余风中挣扎爬过去找沈长流,看过罗城的尸体,只剩人皮枯骨。 沈长流那会也爬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黄沙,这会儿被杨七从土坑里扒出来,俩人突然都笑了。 “嗳,你看天亮了。” 沈长流看头顶,果然,天光大亮,黑云无影无踪。 杨七把沈长流的袖子捋上去,看他胳膊上的印记。那团会动仿佛挣扎的黑影越缩越小,直至完全消失,露出雪白的底色来,杨七高兴,忍不住捉住他手腕,在那里亲了一下。 亲一下没亲够,还要再亲一下,沈长流抗拒着要躲,杨七却拉着不让。 “别乱动,我高兴。” 似乎是觉得亲胳膊还不够,沈长流抬起头来,拿袖口一点一点蹭干净了沈长流的脸。 沈长流还穿着黄府丫鬟的装束,头发全束上去,擦干净了脸跟雪一样白净,杨七笑道:“真像我家的小媳妇儿。” 沈长流的脸通红一片,杨七深情地望着他,轻声叫了一声:“雪生”。 沈长流点了点头。 杨七满意了,凑到他脸边,沈长流轻轻垂下了睫毛。 温热的呼吸已经蹭过沈长流的侧脸,沈长流颤抖着阖上眼皮,睫毛都在打颤,杨七却退回去了。 沈长流睁开眼睛,看着杨七手里抓着一只肉红色的东西,顺手又从沈上流脸颊上捏住了一个。 杨七无奈地笑,“对着这东西,我可下不去嘴了。” 俩人身上,已经快要被这东西占领了。 杨七嫌恶地拿手扫掉了爬掉自己脖子上的几个,撕下几块带血肉皮,他晃晃悠悠爬起来,“等我解决完这恶心东西吧,要不然咱俩先要被他啃死了。” 沈长流突然紧张了,抓紧了他的衣袖,“你要怎么办。” 沈长流洒脱一笑,笑容里有些悲戚,又轻松地说,“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百年来从未现世的第八刀。” 沈长流抓紧了他的衣袖,“那是什么。” 杨七想了想,“归来。” 说完,一根一根掰下了沈长流的手指。 花有重开日,人有归来时。 杨七骗了沈长流,最后一刀无名,只是两百年前那位传人在用这一刀时念了一句,不如归去。 杨七觉得归去真是晦气大了,归去多不好听,说的来生来世就不能相逢一样,所以擅自改名为归来。 归来,归来,总能回来,多好。 杨七开怀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看准了,这才是绝世刀法。” 杨七拾起三问,摇摇晃晃走到一处空地,在空中随意画了两道弧,仿佛是王座后的屏障。他背对虚空中的屏障,三问插在地上,杨七拄着刀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 风在呜咽,北风似乎越来越厉,大火后剩下的草灰被纷纷扬扬卷起,抛入高空,接着地面像是变成了一面鼓皮,正在被人敲打,纷纷扬扬的砂砾被震的抛起又落下,接着就是大地,仿佛有一股极大的气力搅得大地不得安宁,在拼命挣扎,接着,肉眼可见的变化,大地如沸腾的岩浆池,鼓胀着,下陷着,波浪一样起伏,沈长流被大地的震动坐立不稳,如行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 然而他发现自己除了受到大地的颠簸,其余根本没受影响。大地,风,和枯草都受到一股极强的内力在其中翻搅,那些在大火中漏网的蜘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59 蛛,纷纷爆出血浆,炸开在他脸上。 冬眠的蛇,藏在石头下的蜈蚣,山上的兔子,无不垂死挣扎最后爆出血来。 以杨七为中心,肉眼可见的内力波动,如涟漪一般,一圈一圈的往外散去,所过之处的所有活物,无不裂体而亡! 天纵八刀 归来 杨七在中心,双眼紧闭,死死握住三问,刀身在急速往外扩散他的磅礴内力。 这块天外陨铁锻造之处曾经震杀过百十余位铸刀师,炼成之时轰鸣了三天三夜。自出世以来,每一代天纵八刀的传人被传授最后一刀时,就明白,这刀的磅礴内力,一旦被激发出来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殒身之日。练刀的人与刀内力相通,刀的内力彻底激发出来,握刀的人,短时间内被灌注浩瀚的内力,同样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一招死招。 沈长流怎么会看不明白他身上的内力流动,杨七是以内力撑死这些源源不断的蜘蛛。 原野上猩红一片,爆炸开的蜘蛛染红了黄土地,而新的蜘蛛依旧源源不断。 那下落不明的黑色蛛王用嘶哑微弱的声音召集来所有的蜘蛛,不再只有紫花蒲,还有深埋在土里的黄蜘蛛,他们被蛊惑,也有了食人的本能,浩浩荡荡一波又一波涌上来,加入这食人的盛宴。 “嗖”的一声,长剑破风的声音。 游方被沈长流顷注全身内力,逆着内力波动的方向,直指圆心,冲破重重阻碍,“当”地一声撞上阵中心的三问。 中心的杨七猛然一震,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疯狂跳动,内力不再均匀泄出,肆无忌惮。 大地起伏如海啸中的海面,沈长流翻到在地,被极强内力撞击胸口,鲜血直涌,大地深处的妖魔似乎都动起来,发出嘶吼,沈长流在肆无忌惮的内力撞击中翻滚,竭尽全力保持清明。 忽而一股风掠过,浩瀚的内力全都消失,杨七哐啷倒下身去,七窍流血。 沈长流挣扎着爬过去,贴在他身上听心跳。随后泪水哗啦一下全都涌出来,喜极而泣。 杨七还活着,他赌赢了。 沈长流擦掉杨七脸上的残血,将他摆放成舒服的躺姿。然后起身,走到刚才的阵心,嫌弃地踢了一脚那柄破铁条,拾起游方来。 游方刚才和三问对上,也不是没有一点损伤,剑尖被豁去一块,乍一看有点滑稽,像是豁门牙的换牙小屁孩。 沈长流在杨七的一周,像是孙悟空一样,拿豁口游方给杨七画了一个整圈,非常圆的一个圈,完美的圆,远不是杨七那随便两刀画出来的圆所能比拟的。 然后他非常冷静的,拿游方的薄刃,在自己手腕上豁开了一道血口,血瞬间涌出来,沈长流脸色瞬间惨白,他坚持着,给杨七的身上,撒满了血。 沈长流摸了摸杨七俊美的脸,俯下身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来生来世,都与你共结连理,但这辈子,我就先走了。” 沈长流自言自语道:“论祭剑,你们谁能敌得过道家祖师终南山呢。” 沈长流离开杨七身边,找了一处空地坐下,指尖拂过游方剑身下一刻忽然攥紧剑身,鲜血从他指缝里涌出来,游方在疯狂跳动,被沈长流死死制住,整个剑身上的血开始自发游走,直至涂满整个剑身,接着,鲜血瞬间被游方吸干,剑身开始析出一层白霜,愈来愈厚,愈来愈厚,直至成冰。 沈长流维持着抓剑的姿势,对着昏迷的杨七,抱着膝盖睡着了,与当时杨七守在他门口的姿势,一模一样。 晴朗天空不知为何又重新阴云密布,飘起雪花来,纷纷扬扬。 四周慢慢开始结冰,沈长流已经化为冰柱,以他为中心,冰层像是有生命一般,绕过那个圆圈,自发往前扩散,速度很快,那些新赶来的蜘蛛躲过了被爆浆的命运,却迎来了无可闪避的冰层。 杨七躺在圈中,安然沉睡。 荒野瞬间变成冰原,丝毫没有停止入侵的趋势,侵入村落,眨眼爬上一条黑狗的四肢,将他抬腿离开的姿势永远定格。农户剁开砧板上的鸭子,举刀的手顿时停在了那里,而冰原还在继续蔓延…… 直到沈长流的最后一滴血被游方耗干。 一只麻雀凝固在枝头,有位白衣人从林中漫步而出,看见这只鸟时,稍作停留,以手抚过。被冻住的麻雀,动了动黑溜溜的眼球,亲昵地蹭了蹭这人的指尖,飞走了。 白衣人有惊世容貌,出尘之姿,银发委地,像是偶然落到凡间的谪仙。在他面前,一向艳压群芳的沈长流都矮了三分,仿佛祸乱人间的妖孽。 正是沈长流的师父,终南山的掌门,易回。 他走到凝在冰里的沈长流面前,手指点在他眉心。 仿佛春天冰雪融化,那些冰刚开始是如何漫上沈长流,逐渐裹住他全身,现在就如何退回去,先是那张冰雪般的脸,接着是上半身,随后所有的冰全都退下来,沈长流手中还抓着那柄长剑。 不光是沈长流,冰原同样沿着蔓延的路逐渐融化,水渗进土里,将血红色也冲进土地,仿佛万物复苏,遥远天边传来布谷鸟的声音。 黑狗又欢腾着跳开了,妇人手中的菜刀也落下来,仿佛被冻住是不曾发生过的事,那些蜘蛛仿佛做了一场离奇大梦,现在如梦初醒,四散着往草丛和石底下爬。明明冬天这么冷,他们怎么会出来了呢? 一只黑色蜘蛛静静蜷缩在一具尸体的衣服里,感到万物又重回生机,它动了动它的触须,发出嘶鸣,想要重新召唤那些蜘蛛。 忽然,一柄长剑刺破疾风,透过重重衣料阻碍,准确无误的扎进了他的肚子里。 黑蜘蛛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地放下触须,死了。 易回望着那柄剑处,面无表情。 兖都,栎邑,东宫 李敬存突然一阵痉挛,在屋外的罗生惶惶然破门而入,青瓷瓶内的雌蛛狂躁,两人相视,罗生轻声说:“罗城死了。” 李敬存喘着气说:“雄蛛,也死了。” 雄蛛一死,雌蛛相随,李敬存作为宿主,同样命不久矣。 罗生扑通一声跪下。 李敬存却任何责罚,甚至没有发怒。 他抓紧了手边桌子坐起来,嘶哑道:“快!去皇宫!” 李守文脖子上被缠上白绫时,也不见多惶恐,反而是被李敬存冲进皇宫时那股狰狞劲儿给吓了一跳。 王公公体贴道:“皇上,先给您缠的松一些,您还有什么话要讲的,往黄泉下还有什么东西想要带的,你都说说,老奴给您记下,等您走了好操办。” 李守文笑得开怀,“还是你体谅我,不过,我没什么东西要带,就想着翎枋随着我下去就好了。” 李敬存看了一眼翎枋,她还坐在琴旁,依旧是在兰苑勾魂夺魄的模样。 “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0 你想陪他下去么?不想就说,我给你做主。” 翎枋摇头。 李敬存说:“那就不能了,她是我的人。” 李守文遗憾,叹息,“那临行前,再给我弹一曲吧。” 翎枋弹了一首曲子,唱出来,“匆匆相见,懊恼恩情太薄。霎时……” 情意缠绵的曲子,不适合作挽歌。 李守文打趣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意外你来杀我么?” 李敬存摇头:“没必要知道。” 反正宫内宫外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北大营的军队踏平皇城也不在话下。 李敬存癫狂的笑起来,“哈哈哈……果然是高祖。” 李敬存瞳孔骤缩,“什么高祖?” 李守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罗生上前一步两手扯住白绫,威逼道:“说!” 李守文被勒地难以呼吸,“你忘了太庙里……高祖的画像……和你一模一样!” 罗生骤然一松,李守文掐着脖子咳嗽。 李守文将将平息下来,诡异地笑着,“你出生前,浑天仪发了疯,钦天监那群老东西算了七天七夜,算出来,第八天有日食。宫里人听你母妃哀嚎了一上午,日光全都被遮蔽时,你诞生下来。你一生下来,钦天监就要拿你去祭天,说你不详。” 李守文靠近了,对着李敬存说:“我杀他之前问他为什么非要求我杀了你,他说……上一个这种命格的人是高祖,注定要卷起滔天大浪,改朝换代,高祖成就了大兖朝,可要是你活着,便要葬送大兖朝,你……不详。” 李敬存默默听着,眼神阴鸷,李守文还没说够。 “你生下来连哭都不会,睁开眼就打量周围,吓得你母妃把你扔了出去,你肯定不知道你四岁之前的所有事,因为那时待在你身体里的压根不是你!” 李敬存阴恻的说:“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从你成人开始我就在计算你勒死我的日期,我要亲口告诉你,你是高祖转世,为什么你不由自主去终南山……” 李敬存忽然道:“勒死他。” “赫赫威名的兖朝开国皇帝……为了一个……道士……不” 话音戛然而止,李守文没能说完,罗生勒死了他。 翎枋安然谈完一曲,连目光都不曾在李守文脸前留连。 李敬存问道:“想去哪儿?再回去么?” 翎枋道:“不了,请皇上送妾身到感业寺。” 李敬存大步踏出兰香殿,至殿门口时遥遥传来声音,“随你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有重开日,人有归来时 没找到出处,网上的 明天歇歇,要废了 再写就是几百年前易回和兖高祖的事了,埋线埋了好久终于用上了,具体解释一下兖朝为毛不许修仙。 终于能改文案了,喜极而泣…… 本文he,he,he主cp一定he 写的太多脑子容易抽,所以这几章观赏性太差,见谅 第47章 前尘 承平御览 卷一 道士下山 自古终南多飞升。 终南山,九州之险,天下之阻,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 当然,九州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山,大土包玉皇顶,小土堆叫黑山的,重名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为何独独终南山冠绝古今,主要是天下哪个山头,都没他出的神仙多。 今日道观里骑牛的悟出真义了,明日养鹅的通悟大道了,飞升时五彩祥云载着鸡鸭鹅一起直上云霄,好不热闹。 当然,这极盛之景不多有,两千年前那一波飞升大潮,大概把天庭塞了个饱,撑着了,以至于往后两千年,飞升人数寥寥无几,尤其是后来一千年,终南山上,竟没再出一个神仙。 终南山的光环渐渐黯淡,虽然依旧被奉为道家第一仙山,但是山中光景大不如从前,极盛之时真一观有道童几百名,个个天资聪慧,看上去都有一飞冲天之相,可到了端王朝末期,真一道观里,就没几个嫩面孔了。 要入道,得趁早。要培养一位大能,得趁他还没被凡间浊气污了灵根的时候悉心培育,让其早早窥见天道,然后飞升上仙,几千年来都是走的这个路子,所以飞升者年纪都轻,少有过了不惑之年还能飞升的。因此终南山上道童寥寥,是后继无人的标志。 少见飞升,也并非是真一教自己的罪过,毕竟终南山千年无飞升时,其他山头也没有。咎其原因,是天下的灵气,不够充沛了。 有灵根,汇聚灵气,通悟大道,这是正统飞升路子。有灵根者百年难得一遇,可是要灵气不够充足,啥都白搭。所以终南山近千年来出了好几个人圣,就是没成仙,因为灵气不够,飞不上去了。 而这个局面,被一个躺在竹篮里,顺水飘下来的婴儿打破了。 那婴儿顺水飘下,被在外游历的真一观道士捡了回去,带回山门时被观主一探灵根,再探其体内灵脉,不得了,这婴儿体内竟存在着浩瀚灵气,终南山振兴指日可待了! 灵脉是灵气游走的渠道,与天地灵气相通,以此感悟天道。凡人有灵根者已经罕见,灵脉也有灵气,却更多的只是做一条通路。而这个婴儿体内灵气如此之充沛,如汪洋大海,整个人好比一株化形的千年灵芝。 这解决了飞升中灵气不足的根本问题,只要悉心培养,飞升指日可待。因此自他落到终南山这一处,便被当做宝贝供着,及至束发之年,被各位师兄弟宠的只差上天。 今日给鸡鸭拔毛,明日给田鼠拆家,天天追人屁股后头嚷嚷“下山下山下山”,终南山各路活物见到他都要绕道走。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林斜照过来,从山涧发源的小溪哗啦啦往下流,有个小道士赤着脚,挽高了裤腿,在河水里猫着腰,小心翼翼搬开靠岸的石头。 小道士长得非常美,漂亮可爱的跟仙童一样,穿一身白道袍,头发挽起来插一根木簪,垂下来的极长,被一股脑儿盘在脖子里,更显随意的可爱了。 “小螃蟹儿~快出来,亲一亲~跑得快!”小道士嘀嘀咕咕,可岸边螃蟹大约也都成了精,他这厢把河岸两边石头掀的乱七八糟也没摸出来一个。 小道士起身,腰一叉,眉头一皱,嘴一撅,“我要生气了!” 乖乖,这小祖宗生气了可了不得。 河水哗啦哗啦流的更快了,河边□□瘸着腿也要蹦跶着离开,小道士重新弯下腰去,笃定地掀开一块石头,眼神倏地一亮,接着就笑了。 他一笑,大千世界便生了变化,旁边一直含苞待放的野花静悄悄的开了,慵懒的绿草簌簌抖着叶子。 小螃蟹被螃蟹家族推出来,极不情愿的爬在水底,被小道士一把捏着壳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1 儿拿起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任由自己八爪朝天,傻fufu举着一对大钳子。 小道士眉开眼笑,完全忘了翻找的艰辛,和这只倒霉的小螃蟹玩起来,盘腿坐在地上,摊开自己道袍的下摆,把小螃蟹放上去。山上的活物彼此间大约互通消息,要不然小螃蟹为何如此直挺挺的躺尸,然后让小道士感觉无聊把自己放了。 小道士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拿毛烘烘的穗子去搔小螃蟹,小螃蟹就是不动,实在烦的受不了才举起俩大钳子挥舞一下,小道士开心的哇哇乱叫。 小道士乐此不疲,可小螃蟹都累了,于是再怎么戳都不动弹了,小螃蟹选择装死,小道士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小螃蟹放到水里,小螃蟹一落水,以为终于小祖宗折腾累了,欢快的张开八爪乱爬。 “嗳,再陪我玩一会儿嘛,好孤单哒。” 小螃蟹重新被捞上去,一时间生无可恋,气晕了过去。 小道士拿手指头,戳了戳,自言自语,“嗳?怎么又不动了?” 小道士天天嚎叫着要下山,从六岁能上树之后就开始嚎,一直嚎到了十六岁,整整十年,每日早上醒来睁开眼第一句便是,“师兄,今天能下山了么?”其意志之坚定,比问道更甚。 早些年师兄还会逗他,说:“下山干什么,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见到你这样的小孩子,一口吃下一个。” 小道士吓得瞪大了眼睛,过了会儿又怯懦地问,“是漂亮小姐姐吃么?” 师兄没想到还有这个回答方法,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招架,含混道:“可能是吧……” “有我漂亮么?” 师兄想说真没有活人比你漂亮了,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有。” 小道士终于放下心里一块大石头,咯噔一下,躺倒回床上,看破红尘一般,了然道:“那我就放心了,终于有和我一样美的了,我不再孤单了。你把我送给她吧,小道这一生,值得了。” 师兄啼笑皆非,“今天不行,你昨晚挖了蚂蚁窝没洗澡,身上都是土味儿,山下人嫌弃。” 小道士诧异道:“我这么美,难道身上的土味儿不都是香的么?” “不能,山下的人,一天要洗好几次澡,要在大木桶里,放上花瓣,泡在里面一泡泡好几个时辰。” 小道士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去河里泡澡?泡几个时辰不会肿么?” 师兄叹口气,“人,要有羞耻。”扯扯他的脸皮,“不是所有人都住在水边,况且,随便去河里泡澡有失体统。” 小道士勉强试着理解,但依然没察觉自己深深的自恋,认为自己美的天经地义。 师兄以为山下吃小孩这招能缓解小师弟的执念,没想到第二日早上,小师弟直挺挺躺在床上,沉静道:“师兄,今日能下山么?我洗好澡了,也放过花瓣了。” 小道士当然没能下山,真一观还指望他早日飞升,下山指不定污了他的灵气,何况山下有什么好的,天天打仗。 然而小道士下山的心思与日俱增。缠了十年,终于让观主松开了口,给他揣足了银两和干粮,让他下山游离半年。 可惜,小道士喊了十年的下山,出来十多天了,愣是在终南山诸脉之间转悠,没出山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飞升相关属于胡扯 第48章 胆怂 今日,晴 小道士从一颗歪脖子树上醒来,照例先观察一下四方,蝴蝶在花朵上翩跹起舞,松鼠在他身边来回蹦跶,树上还有鸟儿在唱歌。小松鼠一回头,看见他醒了,惊恐地“吱吱吱”惊叫一声,这信号一发,立马,所有的小动物一溜烟儿全跑了。 小道士望着松鼠远去的屁股,十分郁卒。他睡觉的时候便都跑过来,他一醒就都跟见了鬼似的全溜了,不知道他白天的时候多孤单呐。 小道士从树上跳下去,弯腰揪了一朵野花,依旧开始每一天的第一项工作。 “下山……不下山……下山……不下山…………下山……” 小道士嘴里念念有词,把一整朵野花薅秃了,最后一瓣,下山。 小道士仰头叹息,怎么办呢?十五天了,他每日揪花,七次不下山,八次下山,每次揪到不下山的时候就兴高采烈,今日不宜下山,老天说的。若是揪到了下山,便安慰自己明天再看看,下山这事儿得仔细考虑,得天时地利人和。就这么一直拖一直拖,他在这山上闲晃了半个月了。 每日都在下山的边缘试探,明明脚丫子都迈出去五步了,又闭着眼捂着耳朵高喊着“我没下山我没下山……”撅着腚撒丫子跑回来,活像一只被烧着了屁股的鸵鸟。 不过山上实在是太孤单了,小动物都惧怕和他玩,又不能再丢脸的跑回去继续祸害师兄,小道士一颗心摇摆不定,要不要下山,犹豫一会儿他给自己鼓劲,“我再去山边试试,不行我再回来。” 小道士于是有向山边进发了。这一次,他非常勇敢的迈出了二十步,捂着俩眼的手指一挪开看见远处密集的村落,又哇呀呀吓得跑回来。 “不要,我不下山了……”一边哭一边喊,闭着眼跌跌撞撞往回跑。 小道士闭着眼跑了许久,一直钻进终南山林子里好大一截,猛不丁“扑通”一下给绊倒了。 “哎哟……” 小道士摔倒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啊”地一声大叫出来。 “妈嗳……怎么有个死人!” “死人”浑身是血,微微动了动手指,接着睁开眼睛,打量这个跳脚道士,目光之中满是警觉,小道士被他阴鸷的眼神盯得满身不自在,拧着眉头好奇的凑到他身前,“你没死啊,你瞪我干什么。” 那人仿佛确定了这货是个傻缺道士,不再绷紧了神经,缓缓闭上眼,睡死了过去。 小道士看他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这人却不睁眼,仿佛又死了。他小心翼翼凑过去,拿一根狗尾巴草搔了搔这人鼻孔,“嗳,又死了?” 小道士左搔又搔这人却不吭声了,分外无聊,最后泄愤拧着这人鼻子,“嗳,你醒不醒!” 终于把人掐起来了。 死人难以置信地看他,“你怎么这么烦。” “你居然嫌弃我?不知道我是个宝贝么?” 死人第一次遇上这种不要脸的状况,现在又是半个死人,又不能揍他,十分吃瘪。 “嗳,你往哪儿呢?我送你过去,你下山么?捎着我行么?我保护你。” 死人充耳不闻,拖着身躯往一边爬,他身上多处受伤,一路爬过的草,血迹斑斑。 小道士依旧死缠着不放,“你喝水么?我知道小河在哪边,终南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2 山上的水可甜了。” 死人停下来,隐忍地瞪着他,小道士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一定需要我。” 小道士可是十分欠了,自己在前边蹦蹦跳跳的走,后边死人拖在地上爬。小道士走的当然快,死人在后边跟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察觉拉出太远距离,还会停下来等等他,悠闲地哼着山野小调。 死人终于在半路上累死了,头磕在泥土里,四肢还保持着奋力前行的姿势。小道士从前边撤回来,蹲在这人旁边,拿指头戳了戳他,叹了口气,“嗳,你身上好多死人味儿啊,我不想救你。” “可是山上好无聊啊。” 小道士苦恼半晌,站起身来,“……喂你一口水得了,看你能撑多久了……” 小道士揪了一片脸大的梧桐叶子,一折一对,做成一个小斗,他扬起白净的小脸,笑嘻嘻的说:“各位树仙姐姐哥哥,来一点露水呗。” 本来山野无风,而道士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周围的树叶全都簌簌的动起来,竟然真落下一滴一滴的水来。 小道士颠颠儿地去接缓慢滴落的露水,不一会儿露水就在树叶里积起小小一洼。 一只黄色的小鸟也衔着一枝树叶飞过来,在梧桐叶里抖了一抖,滴下几滴露水。小道士摸摸他的头,小鸟儿亲昵的蹭蹭他,又飞走了。 小道士鞠躬行礼,“谢谢各位哥哥姐姐。” 小道士费力把这死沉的人翻过来,捏开他的嘴,将露水小心翼翼灌了进去。 闲来无事,小道士摘了柔软的柳条,编织了一顶柳帽来,歪歪戴在头上,又拿大梧桐叶子铺了死人一身,用叶子将他包起来,还在上面撒满了嫩黄色的苦菜花。 死人从地府走了一遭又回到人间,觉得浑身气力足了不少,居然能坐起身来。他瞧着满身荒唐的叶子和黄花,和远处无忧无恼的少年,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 “啊呀,你终于醒了。”小道士蹦过来。 死人不做声,待道士一靠近,忽然伸出铁爪,牢牢揪住人前襟,目光之中杀气秘鲁,“你是什么人?” 小道士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跟猫儿似的,顿了一下就噼里啪啦回嘴了,“我什么人?你什么人?我还没问你呢?你就来质问我?你知道我谁么?你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人不说话,只死盯着他,脑子里飞快闪过几种想法,虽然这人是个道士,但未必穿成这样的就是道士,刚才是他救得自己?确实明明白白自己魂都离体了,却又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样起死回生的力量?是威胁么?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那你是谁?”这人缓缓松了手。 小道士立马从他身上跳开,俩手揪着前襟,嫌恶的看着上面的黑红爪印子,愤愤道:“废话!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小道士飞快的跑到水边,三下五除二剥了身上的衣服,扑通一下跳进山涧。 “脏死了!” 死人坐在原地,愈发确定对方真是个装蠢的奸细。 小道士跳进水里,接着就忘了先前在干嘛,猫到水底去摸鱼。他水性好,能长时间潜在水底。这厢死人从地上爬起来,看他一袭白道袍就跟蛇蜕似的散落在岸边,幽碧的潭面水流从高处泻下来激起白沫,那仙童似的小道士不见了踪影。 死人看了一会儿湖面,把那套衣服拿走了。 小道士追着一尾红鲤,追着追着差点窜出了山,吓得他立马往回游,一口气游回原处,哗啦从水底窜出来。 他全身湿淋淋,亵衣黏在身上,青涩的身体一览无余,七手八脚爬上岸去穿衣服。 死人在河边洗净了脸,便拿着道士的衣服往山里走。他好不容易逃过追杀,躲进了终南山里,一时半会儿之间怎么敢下山。至于那个傻缺道士,他哼笑了一声,看了看手里的道袍,让他先在水里泡一会儿吧。 死人发现了一大片覆盆子,萼片托盘状,上面一粒一粒的小珍珠似的攒在一块儿,每个都拇指大小,红的要透明了。他刚蹲下去揪一个,就听见响彻山谷的怒吼,“我的衣服呐!” 嗯,中气十足,空谷还响,哀转久绝,看来是真气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怂就一个字~ 第49章 天真 死人蹲下来,粗砺的手狠狠揪下一大把那些攒在一块的小珍珠,一口塞到嘴里。他已经三天没吃饭,指头大小的野果也是救命食粮。覆盆子连充饥都不能,而且吃完以后,一直压抑着的食欲全都苏醒了,饿的他难受。死人起身准备再到别处寻野果,忽而听到猛虎的吼叫,汗毛全炸起来,警觉地环顾四周。 树林深处传来簌簌响动,死人猛一回头,说时迟那时快,一头猛虎从他头顶上扑下来! 死人被扑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依旧是个整的,那头扑倒他的猛虎低头耸肩,虎视眈眈,大约下一刻就能吃了他。 死人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力气,站起来都勉强,何况是面对一只凶猛的老虎。但不是死在战场上军营里,而是默默无闻却死在了野兽嘴里,这是屈辱,他不能接受。死人不动弹,背在身后的手却摸到一块石头,摸索到他锋利的边,攥紧另一头。 老虎还在呜呜的低声吼,兽性的直觉另这只老虎不敢小觑这个垂死的人,人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人。 那该死的道士又在山谷里嚎叫了,“喂~大虎~你找到人了没有~” 猛虎偏过头去,似乎是在辨听话里的指示。死人抓住时机,就是现在!攥紧石头倾尽全力朝猛虎劈过去! 猛虎回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响彻山谷的咆哮! “嗷呜~” 满口獠牙,只要一阖上,就能咬碎人的脖子。 死人毫不畏惧迎面而上,忽然一滞,败下阵来,呕~ 这老虎嘴里熏死个人…… 老虎显然满意于自己的威势,绕着已经被熏晕了的死人骄傲的转了个圈,傲娇的摇了摇尾巴,再不时低嚎几声。 老虎一嚎,冲天臭气便再从他嘴里露出来,死人憋气憋得生无可恋,没想到自己的居然有一天能被臭死。 猛虎驱赶着死人沿着回路走,一直到之前的水潭边,路上死人一回头就被猛虎吼一下,跑都没法跑,谁跑得过一头老虎。回到潭边,小道士果真气鼓鼓地在水里泡着,像个……生气的□□。 “你烦不烦!忘恩负义!无耻之极还臭不要脸拿人衣服!你就是那条冬眠的蛇我就是那可怜的农夫!你就是那个瘸腿的狼我就是那个悲催的东郭先生!狗咬吕洞宾,我一颗好人心都喂了狗!你赔我衣服!” …… 死人抓着手里一团黑黑红红的衣服,挺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3 淡定地说:“没坏,给你。” 小道士这次真炸了!“你……给……我……洗……干……净!” 气势如虹,声震云霄。 …… 山顶真一观中,三师兄放下扫地的扫把,对旁边劈柴的六师弟说:“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小师弟的声音。” 六师弟刚刚劈完一堆柴,满头大汗,他起身擦擦额头,气喘吁吁地说:“三师兄你听错了吧。” 三师弟颇认同的一点头,“也是,小师弟不是下山去了么,这都半个月了,我还老是记不住。” 六师弟憨厚笑一下,转过头,又挑着水桶去担水了。 小道士裹着中衣坐在大石头上悠闲的晒太阳,手里拿了一根长柳条打着河水玩,湿透的亵衣摊开晾在一边。 死人蹲在不远处河边上,哼哧哼哧地搓衣服,就是先前他拿走的道袍大褂,里衣没脏,小道士囫囵穿上了。大褂上本来他只印上了一个爪印子,后来又拿衣服擦了几次伤口,雪白的道袍变成一块抹布,小道士差点让老虎吃了他。 弓腰洗衣分外累得慌,死人稍微停了一下,旁边一直监视他的老虎“嗷呜”一声,他不自觉闭气一僵,立马又搓起衣服来。 小道士听见老虎低吼,转头看丫的被吓成这样子,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小道士的怒气就跟天上的云彩似的,轻飘飘的,那会儿气的半死,这会儿就看着搓衣服的傻乐了。 小道士光着脚丫子踩着河滩上的卵石蹦过来,拿手中柳条搔了搔老虎的大脸,哄道:“大虎乖~去那边看着吧~” 非常威武的老虎居然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小声嗷呜嗷呜,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小道士笑嘻嘻摸了摸它头顶威风凛凛的“王”字,“乖~等会儿再陪大虎玩~” 大虎恋恋不舍走远了,一步一回头,最后蹲坐到远处树荫底下,小道士看它,它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死人回过头去看,它就嗷呜一下又凶起来。 小道士拿蘸水的柳条跟对待大虎一样,搔弄死人的额头,“看见了么?大虎是我的跟班,你要是再敢跑,我就让他吃了你!”说这话时小道士尽全力瞪大了眼珠子。 幼稚……莫不是傻……死人瞧着他的模样,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又去洗衣服了,他从七岁第一次杀人,到现在手不知道沾过多少血,唯一见不得的,就是蠢得自以为是的天真。 不经世故的单纯是假单纯,死人在心里一张一张给这个道士贴标签,傻,蠢,天真,矫情。这多半是个山上被宠坏了的道士,学点奇淫巧计恣意妄为。 死人面无表情的搓着衣服,心里盘算应该怎么办,追兵太多,短时间内下山是不可能,这个道士又让他带着下山,看上去他没什么本事,他身那个听话的老虎是个大麻烦,得想办法摆脱他们才是。死人搓衣服的手慢了下来,在心里思量,也许得想办法杀了这个道士才行。 小道士在死人旁边撩水玩,突然停下来,欢快的小脸突然不笑了,挺沉默的望着湖面。死人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他窥探到了,但这不可能,他又不是神仙。 小道士忽然回头,脸上露出恼怒神情,指着死人手里的道袍,大声说:“你把我衣服洗烂了!” 死人在沉思中一下被打破,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果真烂了一个窟窿。 衣服还泡在水里,死人举起两只手来放到与耳平齐,神色坦荡,表明自己什么也没干。小道士哪里听得进去,趁着死人没防备,一把抓着人推进了河里。 河水很深,死人没防备,所以落下来就呛了一大口水,咳得死去活来。偏偏那小道士睚眦必报,也不怕再把自己里衣湿透,再次跳进河里,摁着冒出头来的死人再次往水里按,俩人在水中撕扯,折腾起巨大的水花,每次死人挣扎着冒出头来,就被小道士毫不犹豫地摁下去。 几次三番下来,死人真的要死了,挣扎都没了力气,任由自己被摁在水底。小道士把人拎出来,探了探鼻息,还活着,拉着他游回了岸边。 小道士压着他胸口,压出来不少水,就跟晒咸鱼干似的晾在河边石头上不动他了,自己穿着里衣晒太阳。 好一会儿,死人自己醒了,接着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歪过头去大口大口往外吐水。 “你再敢跑我下次就不救你了。”小道士恶狠狠地说。 明明是你推下去的,死人心想。 死人心里现在紧绷的很,这个道士远非脸上这么纯良,杀他没这么容易。 俩人挨得近,道士留给他一个后背,湿透的里衣贴在身上,线条年轻而美好,他就地打坐,微微低着头,嘴唇微抿。死人能瞥见他的侧脸,有一瞬间,他真觉得眼前这道士,可能真是个下凡的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能有时间读足够的书,给你们写更好的故事,写的很糟我也很难过,很抱歉 第50章 穿衣 小道士打坐许久,像是睡着了一般。死人不是没想过就趁道士入定的时候一石头砸晕他然后逃之夭夭,然而几丈远的老虎盯着他,连眼皮都不带阖一下,试了几次,死人都没敢下手。 他这一边精神紧绷着,小道士那边却入定到半路睡过去了,死人先前还不知道他是睡着了,后来听到小声打呼噜,脑袋也不正了,就差鼻子里钻出俩泡泡……死人瘪了瘪嘴,这道士是个赝品。 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睁开眼时太阳都跑到西南方向去了。死人在一边出神地望着水面,小道士抻了个懒腰,不小心戳到了人家的脸,才把这人的魂拉回来。死人掸了掸自己刚刚被碰到的脸,小和尚打了个巨大的呵欠,声音黏黏糊糊地问道:“在想什么嘛,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 小道士吸溜一下鼻子,埋怨道,“真不会聊天。” 死人充耳不闻,盘腿坐在那儿,腰杆笔挺。 小道士还只穿着里衣,中午太阳晒,晾在石头上的亵衣和外褂已经干了,小道士迷迷瞪瞪把亵衣摸过来,旁若无人当着死人的面就把衣服全脱光了。他皮肤跟白瓷一样,光滑白皙,像是会发光,偏偏他还穿的慢,爱穿不穿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系带子。 同样慵懒的姿态,有的人是造作,有的人是勾魂夺魄,小道士属于后一种。死人就坐在他身边,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草木香气,有一瞬间,死人仿佛被蛊惑了。 小道士忽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这一下死人的神志就清醒了并且为自己一时受迷惑而愤怒。怒道,“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小道士起床气甚重,不耐烦道:“怎么了?我怎么不好好穿衣服了?” 死人忍无可忍,冲口而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4 出,“你这样像个卖的!” 没下过山的小道士显然不知道这词什么意思,迷惑地问:“卖什么?我卖东西你生什么气?” 死人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都是男人换个衣服怎么了,至于看着他光屁股在跟前晃生气么?不就是长得好看点自己多看两眼?自己是先前被他气傻了么? 死人瞬间冷下来了,很冷静的解释,“卖的意思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获得报酬。” 小道士点点头,“哦,那怎么个卖法?能有很多钱么?” 死人歪头瞟他一眼,“就是你这样,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小道士脑子转了转,“那你得给我钱?” 死人阴沉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够”。 死人揪着他身侧的带子一拽,活结打开,衣服一松,他拿手一撸小道士肩头,大半个肩膀就露出来了。 死人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当胸一脚踹过来,再次娴熟落水。这一次其实还好,小道士没下去把他摁进水里,他扑腾了两下在水里找到平衡,自己爬上来了。 “你懂了么?什么叫‘卖’。” “你说的是娼妓。” “是。” 小道士已经把大褂套上了,为刚才自己的轻浮懊恼,嘟囔着说,“可我不是女人。” 死人冷冷道:“山下有的是小倌馆,里面全是男人,你不是想下山么?正好看看。” 小道士被凶住了,低着头不做声。死人也觉得自己挺没意思,无聊到教训一个傻子。 过了好一会儿,俩人之间没什么话,死人全程闭眼,一副高僧坐化生人勿扰的姿态,其实是饿的已经虚脱了,而小道士坐不住,心虚的左顾右盼。 刚过正午一个时辰之内的太阳晒得要命,河边大石头被晒得烫屁股。小道士把自己的柳帽放到水里再捞出来,扣到头上,把头发和脸淋个湿透,上身又湿成一片。 死人脸上已经渗出细密汗珠,小道士明目张胆看了好几次,结果这人就是不说晒,在这里耗着。俩人之间简直莫名其妙,一个莫名其妙生气,一个莫名其妙羞耻,好似俩人同时搭错了哪根筋,而且诡异的搭错的两根筋竟然接到一块了。 小道士如一只小狗没找到自己撒尿圈下的地盘,左嗅嗅,右嗅嗅,死人闭着眼都能觉得他在周围不老实地转悠。 死人现在饿的要昏过去,全心抵抗饥饿的时候这么个小东西在他周围晃,真是烦炸了。 他刚要发作。“咕咕~” 有点尴尬。 大概是嫌声音不够大,下一次更清晰了,“咕咕~” ……都怪他吞的那些覆盆子,把肚子叫醒了。 他闭着眼,看不见这时候小道士羞涩一笑。 小道士从石头上跳下去跑开了,林子里有他跑动时衣摆扫过草叶的声音。 死人听着他跑远了才睁开眼,双眼饿的要发绿,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水里,不放过任何一个水泡。 然而中午头热,鱼也怕晒都潜到水底去了,死人看了半天没见着一根鱼苗,旁边的傻老虎还在尽职尽责守着他,他走一步,那只傻老虎也往前走一步,他退回去,傻老虎也回到树荫下,躺在草上,悠闲地舔自己肚子上的毛。 这年头,四条腿的活的比两条腿的自在多了。 死人没能等多久,就在他准备下到河里靠喝水灌个饱,小道士从林子里钻出来了,斜背着一个包袱跑过来。死人不知道这小道士又抽哪门子疯,也不看他,这就准备跳进河里喝水去了,小道士拿一根指头戳戳他。 死人回头,就看小道士含羞带涩,手上拿着一块饼,挺不好意思的递给他,小脸又羞涩又谄媚。 这是什么意思,死人心里一突,怎么还讨好了?但是那块饼的诱惑巨大,死人满心满眼都是那块干巴巴的饼,俩眼已经快斗鸡了,根本挪不开。 “你想干什么?”死人明明想保持一下警惕,但是四肢已经不由自主,把干粮接过来了。 小道士十分娇羞,摆摆手,“你先吃,吃完我们再说。” 死人吃的飞快,一块干粮转瞬就没了,小道士又从兜里摸出来半块,“还饿么?这里还有。” 肯定还饿,但最难熬的那阵已经过去了,死人现在想看看这小道士要卖什么关子,得先给自己垫高身价,所以不接。 “你想干什么?” 小道士娇羞地说:“你懂得这么多,一定在山下住了好久,你带我下山行不行。” 死人看他鼓鼓囊囊的包袱,掂量着里面应该还有不少吃食,米面粮食要比野果能充饥,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够放弃这头撞上门的肥羊,可以先答应着,等吃完他干粮再说。 死人没直接拒绝,也没同意,“你为什么不自己下去?” 小道士脸都红了,小声嗫喏,“师兄他们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我这样的会被老虎吃干净的。” ………… 他脸色红成一片,双眼透亮,含着秋水,的确有祸国殃民的本事。何况端王朝好男风,别说是山下的女人要吃了他,这小道士一下山,说不定就被人逮住送到大户人家里当男宠去了。 死人一本正经道:“确实,山下很危险,不适合独自下山。” 小道士听他口气放软了,眼里亮晶晶的,“那你是答应和我下山啦?” 死人顶嫌弃地看着他,一块饼能当多少情分,就能雇他当保镖? “我没说,我现在受伤了,不能下山。” 小道士跳起来,“我帮你治伤啊,治好了我们就下山好不好?” “你会治伤?” 小道士得意道,“有什么难的,我厉害着呢。” 那骄傲模样就像一只尾巴还没长长的小公鸡,喔喔喔学打鸣。死人一阵头疼,这道士是个什么物种,蠢得没眼看了。 “那说好了哈,你治好伤我们就下山,我要去国都,你得陪着我,我还要去海边看海鸟,看大船,还要去北地去看雾夜雪,听说夜里会发光,可漂亮啦……” 死人听他絮叨,脑子里思路清晰明确。养伤,下山,招揽旧部,韬光养晦,一路北上,杀到国都。他嘴角一勾,想去国都?等着吧,这道士要是十年之后真的下山,说不定就改朝换代了。 至于带这道士下山,死人露出个冷笑。做梦吧,烦人精。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人:为什么我总被踹下水……摊手脸:jpg 第51章 傻白甜 小道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行走的干粮包,还在美滋滋做着下山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眼睛都没了。他冲着远处的傻老虎招手,傻老虎欢腾着就蹦过来了,亲昵地蹭小道士的脖子,虎须扎人,小道士笑的直躲。死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5 人再怎么勇猛对这种威胁生物也很怵得慌,不留声色地往后靠了一下。 小道士给傻老虎挠脖子,顺便给它介绍新朋友,“他是我新朋友,将来要带我下山的。” 老虎委屈地看着小道士,为什么他也是你的朋友? “大虎你跟着我下山我会饿死的呀,山上这么多东西能吃,可山下的东西都要钱,师兄说山下东西可贵了,你吃一顿肉我就没钱了,咱俩都会饿死呀。” 傻虎低头小声嗷呜嗷呜。 “所以乖嘛,我就不带你下山啦。至于这位新朋友,你不用在凶他啦,不过你不能听他的话哟~他要是欺负我你就使劲咬他!” 死人:…… 小道士回过头来,小脸十分纯良,“嘻嘻嘻~反正你也不会欺负我嘛~” “嗳你叫什么?”小道士突然想起来这一茬。 死人眼皮往下一垂,说不清的神色,“我叫李二。” “那我可以叫你小二嘛?” 死人脸色一抽,“不可以。” “那就叫李二吧,我就不占你便宜叫你二弟了。” 死人挺牙疼的看了这道士一眼,俩人都坐着,光是上半身道士就比他矮了半头,怎么好意思喊出来的二弟? 小道士又戳他,“你怎么不想我叫什么?” 死人瞥他一眼,“不想知道。” 道士认真地点头,“好的,那我就不告诉你我叫青栎了。” 死人连白眼也不想翻了。 青栎总算不继续在大石头上晒干了,俩人一虎走到树荫底下,舒舒服服乘凉。傻虎侧卧,青栎就倚在他肚子上,揪着李二问东问西,偏偏傻虎俩眼珠子还直勾勾瞅着李二,李二坐卧不宁,青栎又跟个苍蝇似的没完没了嗡嗡嗡。 “山下大路真的可以跑开八匹马?” “能。” “山下真的有比藏经楼还高的楼?站在楼上能看见黄河?” “有。” ………… “真的有比我还漂亮的人?” 冗长的下午,李二昏昏欲睡,答了无数个是不是,能不能。被这句话惊醒了。 青栎问这话时表情认真虔诚,小心翼翼,是个长眼的就应该说没有了,然而李二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多了去了。” 青栎顿时萎了,非常难过,“果然师兄骗了我,明明我不是最漂亮的,非说没有比我更美的了,我好伤心啊。” 李二静静看他作。 “你怎么不安慰我?”青栎难过地问李二。 “为什么我要安慰你?” “因为我难过啊?” 李二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傻虎想舔他的脸安慰一下,被青栎掰过脸去,无情拒绝了。 “不要,你从来不刷牙!” 傻虎委屈的也想哭…… 青栎一个人跑到河边哭去了,李二看他跑远了才扭过头来和傻虎吐槽一句,青栎再守在他旁边他简直要被逼疯了。 “这道士是不是脑子有坑,嘴上漏洞,所以不说话难受,说话还不过脑子?” 傻虎目前只听得懂青栎的人话,李二的还听不懂,所以听着这话没咬他一口,李二自言自语,“这道士莫不是山上的妖怪,化形成道士跟他磨嘴皮子专门来给他折寿?” 妖怪青栎在河边难过的不行,跟河底的鱼哭诉,“我太难过了,怎么会这样呢,和我一样美的我还能接受,为什么还有比我美的人呢?怎么办……” 河底的鱼儿本来好好栖在石头底下乘凉,被他翻来覆去的念叨,纷纷忍不了四散游走,小道士在岸上追着一根鱼苗边跑边飙眼泪,“嗳……你们别跑啊……还没说完呢……” 李二倚在树干上,不觉得青栎是个妖怪了,妖怪不至于这么蠢,这就是个活脱脱的智障。 下午青栎带着李二去摘了一通果子,有一颗环抱的杏树结了满树的杏子,正好是成熟的时节,引来一大群鸟来吃。李二拿起石头扔向那些吃杏子的鸟,青栎一把拽住他腰带,把人拽了个趔趄。 李二差点掉了裤子,凶道:“你干嘛?” 青栎此人是你凶我更凶,“我还没问你干嘛!人家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用石头打他们?” 李二摸不清他的脑回路,“鸟在吃杏子!” “他们吃就行了,你为什么要打他们!” “赶鸟不是很正常么?你发什么疯?” “凭什么赶人家,小鸟吃几口怎么了!不给他们吃你自己要全吃完,你想撑死啊?” 李二纳闷,“我为什么要全吃完?吃不完在树上烂着不就是?” 青栎气炸,“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坏!宁愿烂了也不分给别人!” 李二被烦的头大,“我就是坏人,怎么?我不愿意给,就不愿意给!” 青栎已疯,有事烧纸。 “孺子不可教!大虎!咬他!” 傻虎嗷呜一口咬在李二屁股上,把人甩出去两丈远。 李二在草里翻了两个滚,接着一群鸟落到他身上,专往他脸上屁股上嘬。 青栎气咻咻站在一边,“咬死你算了,你个坏人!” 夜晚,李二被傻虎驮到山洞。 青栎这次的脾气倒是大起来,也不聒噪了,自己兜着一大包杏子边吃边吐核,走了一路,杏核就撒了一路。 山洞是下雨的夜晚过来睡的,平时青栎随便躺在树底下就能睡,今天有个重伤患,所以又过来了。 洞不深,铺了一点茅草,傻虎把李二从背上放下来,还意犹未尽舔了一口李二的屁股,他是很想吃上这块肉的 ,然而不敢,所以十分不舍。 李二被舔的毛骨悚然,就害怕这傻老虎一失控再咬上一口。 青栎摸了摸傻虎的脑袋,“去找东西吃吧,小心点,不要掉进猎人的陷阱。” 傻虎蹭蹭他的脸,摇着尾巴跑开了,消失在暮色里。 李二对这道士失去了耐性,就着一天的功夫,被踹进水里两次,好几次老虎的獠牙对准他的脖子,还是没能躲过咬一口,更别提他没完没了的聒噪。 也许在他养好伤下山之前,说不定他已经被老虎啃了。 想要逃走的心思再爬上心头来,他已经顾不上那包干粮了。 青栎坐在李二身边,在草上摆弄那一包杏子,李二趴在草上,眼看着金黄的杏子在干草上滚来滚去,青栎就是不给他一颗。 “小鸟姐姐们说不想给你,我也不想给,所以就不给你吃。” 李二背过头去,那后脑勺对着青栎。 “你再等等吧,小鸟姐姐们说不定就气消了。” 李二背过头来,问他一个纳闷了一天的问题,“你能和动物说话?” 青栎满不在意地回答:“当然能,有的花花草草也可以。” 李二以为他能跟那头傻老虎说话,说不定是多年驯养出来的结果,没想到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6 他能跟所有动物都说话,那他冲着河水吱哇乱叫就不是发疯,确实河里的鱼能听懂他在说什么。这是个什么道士? “从小我就听得懂他们说话嘛,他们也能听懂我的,所以我就老跟他们说话,但是后来他们都嫌我烦了,除了大虎他们都不想和我玩了。所以我就很寂寞嘛,师兄们都很忙,不能老是陪我玩,所以我就想下山嘛,山下很多人,肯定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话。” 李二默默听完,说了一句,“世上人虽然很多,但是找到一个人愿意一直听你说话也不容易。” 青栎显然不知道山下人也有这样的苦恼,不过还是安慰说,“也可以这么想嘛,山下人这么多,找到的几率自然会大很多,耐心找就好啦。” 李二不置可否,歪过头去又不说话了。 一只小鸟趁着暮色四合之前飞进山洞来,落到青栎手里,在他手心里留下了一株草,接着有接二连三的小鸟飞进来,衔着草药,很快堆满了青栎的手。 他们全都落在青栎肩头,等最后一只小鸟飞进来,把草药放下,所有的小鸟全都飞起来,在山洞口环成一圈,跳了一支舞。 青栎捧着手里的草药站起来给小鸟们鞠了一躬,“谢谢小鸟姐姐原谅我朋友。” 小鸟们会意,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李二眼睁睁看着这奇观,从第一只鸟衔着草药飞进来,到最后在夜里飞走。他见到了奇景,青栎却不以为意,粗暴地把人裤子给脱了。 “你干什么!” “上药啊,不脱裤子我不会。” “我自己来!” “你不方便,上不好。再说小鸟姐姐们都原谅你了,我高兴。” “你高兴什么!” 青栎骑在李二身上,把草药从枝上撸下来,在手里搓成条,搓出汁液来,啪的一声糊在伤口上。 “虽然你人品不好,但你是我朋友,你被原谅我当然开心了。小鸟姐姐那么好,两次给你送药了,那你不要不识好歹。” 大概是嫌糊的不够牢固,青栎又照着伤口甩了一巴掌,李二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丢人过,被一个毛孩子骑了还打屁股,他要疯。 李二在发狂的边缘摇摇欲坠,青栎一口杏子塞进他嘴里,甘甜的汁液一瞬间挤压在口腔里,生生呛住了李二要发飙的嘴。 青栎翻身下来,把杏子往头顶一推,安然躺倒在李二身边,闭上了眼睛,撅撅嘴,“睡觉吧,今天很累了,都怪你不省心。” 白天聒噪的要命,到了晚上倒是安生,李二偏头看他的侧脸,安静温顺,默默念叨一句,“不省心的到底是谁。” 深夜,月亮从树顶上照下来,照进山洞,明晃晃一片,静谧安详。茅草上挨着两个人,一正一反,旁边还趴着一只傻老虎。 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傻老虎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夜空繁星璀璨,像打翻了一盘珍珠,洒在庞大天幕上,华美的不像话。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个教资笑话,校园贴吧里见的。 去面试初中语文教师资格证,抽的试讲题目是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 试讲完了之后是答辩,老师问我有没有读过别的朱自清的文章。 我想了一下,回答说《背影》。 老师又问我,对那一句话印象最深刻,你试着说一下。 我回答,“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第52章 棒槌 青栎此人,是个嘴闲的棒槌。 除了叨叨叨,还是叨叨叨,吃东西都堵不住他的嘴。 “我师父可厉害了啦,藏经楼里的书目记得一清二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每天早上第一个起来练功,一指头戳过去,终南山顶都要抖三抖,还有我大师兄,脾气超好,从来不打我……” 李二忍无可忍堵住了青栎一张一合的嘴。 “呜呜呜……呜呜呜呜……!” 青栎呲牙咧嘴从李二手里把嘴巴解救出来,“你不能阻止我说话,我会死!” 李二可怜无助,崩溃咆哮,“你再继续说话我会死的!” 仅仅五天,李二的屁股还没能沾地,望着遮天蔽日的树荫,想跳进水里一了百了。 无他,青栎实在太能说了,不能仅仅用话唠来形容,应该叫魔怔。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把真一观的几个道士说了八遍,遣词用句都不带变的。 但凡李二伤的不是屁股,就算冒着被傻虎吃了的风险,他也要下山,他要疯,拦不住。 青栎十分委屈,“为什么你们都讨厌我?” “你太烦人了。” “我哪个地方烦人了?” “话太多!” 青栎站起来,“你不和我说话,那不只能我在说话么!” 李二简直像是身上爬满了虱子,浑身难受,懊恼地说:“你不能安静呆一会儿?为什么非得要一刻不停地说话!” “你又不能去外边玩,只能在山洞里带着,我还不是怕你孤单!” 李二冲口而出,“谁稀得见你!” 这话说完小道士愣了,鹿一样驯顺迷茫的眼睛扑闪着,“你就这么讨厌我?不喜欢我?我一直都以为你和师兄们一样,是闹着玩的……你怎么……不早说?” “谁跟你闹着玩?” 青栎撅噘嘴,眼泪都快要掉出来,李二一开始没有丝毫罪孽感,只当自己终于摆脱了一个麻烦。可那贫嘴道士要哭不哭的样子,一副被欺负的样,让他莫名其妙烦躁起来。 他不就是说了几句真话,怎么就像是欺负人了? 他又烦起自己来,欺负人怎么了?他杀过那么多人,人心都没了,肚子里只剩下一套狼心狗肺,怎么今儿奇了怪了,只欺负人就愧疚了。 李二愈想愈烦,比那道士叨叨叨的时候还要烦,这他妈都什么鬼???? 青樾噘着嘴,难过极了,“明明我都拿你当朋友了……” 本来李二这时候应该再补一刀,彻底把这道士轰走,但不知怎的,没敢把那句“你想多了”说出来。 小道士定定看着他,眼泪要在掉下来之前,跑走了。 他白色的道袍在树丛中一闪就没了,像极了一头消失在密林深处的鹿。 山洞里终于有了难得的清净,李二长舒一口气,试着翻了翻身。侧躺是没问题了,走路还是够呛。 也不知道林中的鸟带来的是什么药材,在夏天时节也没有溃烂,愈合的还很快。他试着自己往后边摸一摸伤口,刚把手伸进裤子里,就想起被人扒裤子的窘境,登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终南山里有别于世俗的宁静,天空一碧如洗,飞鸟在天空小成一个黑点划过湛蓝的天幕。宁静是宁静,确实寂寞了一点,李二想到那道士说自小就长在这里,周围只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7 有一群又朽又呆的老道士,是能理解为什么他这样迫切的下山了。 李二对天天想飞升的道家和天天想烧出几颗舍利子的佛家没什么好感,要是他当政,非得把那些和尚道士发配充军了不可。长生离普通人太远不说,没见几个人能飞升,余下道士和尚就去搜刮民脂民膏,拿着虚无缥缈的理论去普度众生,庙宇动辄千亩,养着一大帮蠹虫,这天下连年战火,百姓叫苦不迭,这群蠹虫嘴里念着无量寿佛,救百姓于水火个鬼。 李二一个人在山洞里安静了一整天,起先耳根清净,十分痛快,后来日头西沉就坐不住了。 万籁俱静,仿佛能听见天地的呼吸。 一只鸟儿飞进来,落在李二肩头,把一株草药放在李二脸颊边,拍拍翅膀飞走了。此后再没有任何活物,哪怕一个耗子都没在山洞附近出现过。 第二天早上醒来,山洞里蜷了一条黑蛇,在阴凉的山洞里凉快,眼神高傲,蜷在最深处,懒得多看这大活人一眼。 中午来了一只松鼠,抱来了一只青涩的苹果。 第三天,一只灰刺猬身上扎满了金黄的杏子,歪歪搭搭跑进洞里来,留下满地杏子。 第四天,是一只狐狸,衔来了半只生野鸡,血淋淋的。李二没胃口,充着狐狸摆摆手,狐狸高兴不用分给这人一半,兴高采烈叼起野鸡就窜了。 第五天,没有活物过来。 李二醒了睡睡了醒,强迫自己不睁着眼,然而思维异常活跃,周围一个活人都没有,仿佛被原始森林埋了一样的巨大孤寂淹没了他。 静的要发疯。 傍晚,一只黄鹂照例又衔来一枝草药,要飞走,被李二拦住了。 “你告诉他,让他回来吧。” 黄鹂瞪着俩乌黑的眼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李二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系在黄鹂的腿上,拍了拍小家伙,“去吧。” 黄鹂欢快鸣叫一声飞走了。 一直守在山洞深处的仿佛冬眠的大蛇最后瞪他一眼,舒展开身体,优雅地从洞口游走了。 傻虎的眼睛在夜晚发亮,俩鬼火灯笼似的,先进了洞口,冲着李二一通呲牙咧嘴,青栎从后面赶过来,挤开傻虎的脑袋,对着他傻乐。 “嘻嘻嘻……嘻嘻嘻……你是不是想我。” 李二后悔,脸拧巴的难受。 “你说话呀~想不想我~不说我就走啦~” 这傻缺道士到底知不知道在山下“想不想我”多用于什么场合,他俩关系有那么近么?不是兄弟,不是父母,这话能不能别随便说???? 怎么这么不害臊???? “我走啦~下山啦~” 李二打死不回答“想或者不想这个尴尬话题。” “我饿了。”李二硬邦邦的回答。 青栎一只脚一直悬在半空中,听他瓮声瓮气回答,便笑了,一屁股坐到李二旁边,从随身包袱里摸出干粮来,递给李二。 “都给你留着呐~” 李二没那么饿,但是不吃他无法反应那种怪怪的感觉,身心都无法招架,毛毛的,像是不小心摸到了一只毛虫子。 茅草堆铺的厚,洞内又干爽又凉快,比外边树上舒服多了。青栎任由自己躺倒下去,踢掉了靴子,裤脚没有绑,跟个渔夫似的挽起来,露出半截白亮的小腿,舒舒服服翘起了二郎腿。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把星星衬的都不亮了哎。” 李二趴了十天,一能斜躺之后就坚决不再趴平了,稍微抬起脖子,看了看洞顶的月亮。 终南山的月亮真美,不管山下有没有打仗。 李二突然炸起来,“你干什么!” 青栎纳闷,“你又怎么了?” “你腿往哪儿蹭!” 青樾那只担在腿上的脚丫子不老实,四面八方乱蹭,李二的半截腿也是光的,青栎蹭着蹭着就蹭人腿上去了,觉着毛烘烘的好玩,干脆把整条腿都放上去瞎蹭了。 青栎咯咯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怕痒!” 李二脸都绿了。 “拿开!” “哈哈哈!哈哈哈!不蹭啦!” 傻虎不知道为什么青樾这么高兴,但青樾高兴它就高兴了,大半夜里冲着月亮嗷呜嗷呜。 二人自然而然又躺在了一块儿,青樾不许李二背着对着他,李二嫌烦但还是从了,结果由于近日半天睡得太多以至于晚上睡不着,月亮照进来,他一睁眼就是道士的脸。那种莫名其妙抓了一把毛虫子的感觉又涌上来,更难睡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睡着,半夜什么东西又在倒刮他腿上的汗毛,他腿上汗毛敏感的要命,李二猛地睁开眼,青樾半个身子都扒到他身上,把他当成了那头傻老虎,无知无觉,还优哉游哉地在梦里蹭来蹭去。 李二被蹭的叫苦不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怎么以前没发现这道士睡觉这么不老实???? 作者有话要说:  i4.bvimg./646675/7907b2d7609e9e48.png 手动小黄图,大概理解一下他们怎么个睡法,别认真,我很搞笑的…………^^ 第53章 土味恋爱 土味恋爱 二人行走在树丛中,正在找今天中午的吃食。 “嘿,别踩上去!这里有几个鸡蛋!” 李二一听,登时停住了落下去的脚,脚下真的有三个小小的白蛋。他跟着青栎半个月没沾过荤腥了,见到这几个小鸡蛋简直要喜极而泣,眼珠子都走不动了。 青栎看他站在原地,疑惑地问他,“走啊?你怎么不走了?” 李二指指地下,吞了吞口水,鸡蛋,能吃的。 青栎,“跟着我不许杀生!” “你怎么知道,这三个鸡蛋,有没有被踩蛋呢?” 青栎出来没吃过荤腥,皱着眉头说,“就算没有也不能吃!” “你是和尚么?” 青栎脑壳儿摇的像是拨浪鼓,“不,我不和秃驴一伙儿。” 李二俩眼都快戳到那三个蛋上去了,勉强维持着矜持说:“鸡蛋……是很好吃的……肉也是……非常好吃的……你不该学那路秃驴……不去尝试……” 青栎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他很久没吃过新鲜东西了,李二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动摇了。 李二捡起一颗鸡蛋,朝着太阳底下照了一下,“没有卵,不会孵出小鸡,没有伤害生灵,何况它在这儿放着,早晚也会让路过的野兽吃掉,这样还不如便宜我们。” 青栎犹犹豫豫接过那只鸡蛋,小声问了一下,“喂,你在里面么?” 青栎把鸡蛋放到耳朵上听了一下,没有回答。又挨个捡起地上的来问了一遍,都没有生命迹象。 “那……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8 要不……我们……尝尝……?” “熟了没……熟了没……我好饿……我好饿……” 竹筒一劈为二,竹节盛着水,火苗舔在下面,鸡蛋在里面咕噜噜打滚。青栎托着腮帮子,眼巴巴看着水花托着鸡蛋浮浮沉沉。 李二一巴掌打掉他往前伸的手,“不嫌烫?” 青栎大叫,“你打疼我了!” 李二怎么不知道这小屁孩的花花肠子,“别耍滑头!” 青栎噘着嘴不吭声,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凑上来,拿一根小棍子,戳着里面白皮的山鸡蛋。 “荤腥真的那么好吃么?” 李二回忆着脑海里的猪肘子,悄悄咽下去一口口水,故作深沉,“也不是那么好吃,但总比果子好吃。” 青栎十分向往,咂咂嘴,比所有果子都好吃,那得是多好吃呀。 但一丝烦恼又飘在脑门子上,“好怕师兄会打我啊,我不能偷吃的。” “怕什么!他们又看不见,你就吃一个,我一定替你保密,他们不会知道。” 青栎朝他做鬼脸,“啧啧啧,你真抠!明明是我看见的,三个鸡蛋你才让我吃一个!” 李二坐挺直了腰板,指指面前在水花里翻滚的鸡蛋,“竹筒是你劈的么?”青栎摇头,气焰低了一分。 “那火是你生的么?” 青栎继续蔫。 “是谁漫山遍野找的柴火?” 青栎有气无力回答,“你……” “我那一脚要是踩下去你还有鸡蛋吃???” 青栎扑腾跪在地上,抱住李二的大腿,“小二我错了……” 李二趾高气扬,“一个少么?” 青栎立即直起腰板来,响亮回答,“不少!” 李二哼哼,“这才像话。” 青栎又软倒下去,跟抽了脊梁骨一样,下巴担在李二肩上,眼巴巴瞧着鸡蛋,哀怨极了,“所以它怎么还没有熟啊……” 其实早就熟了,是李二故意在磨青栎,他心里算盘打山响,就等这道士饿得忍不住之后出去找东西吃,他就趁这空把三个鸡蛋独吞了,一颗都不给他。 然而李二低估了青栎的耐性,黏在他身上都撕不下来了,就等鸡蛋出锅。 李二也快忍不住了,所以收拾着起锅。慢腾腾把鸡蛋捞出来,放在地上晾着。 青栎去摸那三个鸡蛋,果不其然被烫着了,吱哇乱叫。 “怎么这么烫!” “刚从热水里拿出来能不烫么?” 旁边河水哗哗淌,青栎指着河水,“为什么不泡在水里!凉的快!” 到这时候了,李二依旧残存着自己独吞鸡蛋的想法,呵呵一声,“你以前吃过鸡蛋?” 青栎气馁,小声嘀咕,“可太烫的话,除了吹吹不就是放在凉水里冰一下么?” 李二面不改色嘲笑,“那可不是鸡蛋。” 青栎登时如一株河滩上的茄子,蔫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他一只手伸向安安静静窝在那里的三个鸡蛋,眼含热泪,依依不舍,痛苦地说:“我先睡一会儿等着~我要饿死了~” 然而怎么睡得着,几乎刚阖上眼皮就睁开来,眼巴巴问李二,“能吃了么?” 李二刚开始还决绝 ,“不能,太烫!” 可青栎的锲而不舍最终战胜了他肮脏内心的小九九,“吃吃吃!吃吃吃!” 青栎从河滩上一跃而起,生龙活虎,一把抓过来一个鸡蛋。 河滩上的石头都被晒了一上午了,鸡蛋放在上面又能凉到哪儿,纯粹是保温,依旧跟刚出锅时差不多,烫的攥不住。 青栎被烫的把一个鸡蛋抛上去,又接住,跟杂耍似的。 “哇哇哇!烫死啦!” 李二背对着青栎偷偷往往河边蹭,假装不经意把鸡蛋放到水里。 青栎不畏死,不怕烫,扒开鸡蛋,嫩白光滑的蛋清露出来。 青栎闻着一股腥味儿皱了皱鼻子,对着光滑的鸡蛋无从下口,小心翼翼拿舌头舔了一下。 嗯……很滑嗳……和豆腐一样。 青栎回头看李二狼吞虎咽。 一定很好吃!青栎一口咬下去,闭上嘴一嚼。 “呕~” 李二这头吃的正香,青栎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 这什么情况?吃着屎了???? 青栎把咬了一口的鸡蛋往李二嘴里一塞,李二嘴里塞了两个鸡蛋,正一片懵逼,青栎已经跟愤怒的大头鱼一样,义无反顾投河了。 青栎大头鱼伏在河里跟真正的大头鱼一般大口喝水,也不怕喝炸了肚子,李二试着吞咽自己嘴里的鸡蛋,发现完全翻不过来,咳得撕心裂肺又不舍得吐出鸡蛋来,毕竟要是吐出来的话他也不想再吃进去了。 俩人一个在河里渴死似的大口喝水,一个咳得撕心裂肺,是非常登对了。 青栎湿漉漉爬回岸上已经差不多是条死鱼,李二勉强回过神来,被噎的眼泪都飙出来。二人绝地求生,双双把小命捡回来,背靠在一起大口喘气。 “我生病了……”青栎哭唧唧。 李二没好气,“你生的哪门子病?喝水太多撑着了么?” 青栎真哭了,“我就是生病了啊!都怪你,非要吃鸡蛋!那是生灵啊!” 青栎一病不起,起先李二还以为是他犯懒,结果青栎小脸煞白,走路摇摇晃晃,哆哆嗦嗦,一副鬼样子。 李二戳了一下他的脸,“道士,你是在水里喝进去一只□□么” 青栎虚弱的摆掉他的手,抱膝晒在太阳底下,下巴磕在膝盖上,“别闹了,我真的很难受……” 李二手欠摸了摸他的头,犹疑着问,“真是因为那颗鸡蛋?我怎么没事?” 青栎低声说:“我们不一样的,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吞食生灵,是受天谴的。” “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和尚就算吃肉也不会变成这样。” 青栎烦了,“都说了我们不一样!” 李二想拍拍他后背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没落下去。 青栎病了一下午,李二良心发现,主动去找食吃。 山上的东西都被他们吃遍了,那棵杏子树已经落了个精光,剩下山上的野果都还没到成熟期,酸涩的青果子,李二吞下去一个胃里便要冒出大洼酸水来。 “起来,我找到了东西。” 青栎抬起惨白的小脸看他,“又是鸡蛋么?我不吃……” “不是,是甘薯和玉米。” 青栎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你是在偷东西。” 李二烦死这道士这时候还惦记着偷不偷的了。 “你怀里不是又银子么?我们摘完了给他们留下,不算偷,这叫买。” 青栎眼神亮起来,“小二你真聪明啊。” 李二懒得跟他翻白眼。 “走么?”李二招呼他。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69 青栎眼巴巴看着他,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走不动了……” 李二认命似的背过身蹲下去。 青栎笑了,往人身上一趴,四肢并用扒在人身上,“嘻嘻嘻。” 李二觉得他的腰硌着的地方软乎乎的,那是青栎的肚子,满当当灌了一肚子水。 “你喝这么多水不撑么?” 青栎老老实实爬在李二身上,俩手绕到前边圈住他的脖子,“撑,但是不喝更难受呐。” “嗳……你们终南山真有成仙的么?我怎么没见过。” 提起自家门派伤心事,青栎一阵愁,“别提了……要是从没有过飞升的还好,那就是凡人成不了仙,那师父师兄他们就不会管的我这么严了,连下山都不让。” 李二听出来里面的意思,颠了颠背,把青栎往上送了送,“怎么,你师父师兄他们还很看重你?” 青栎直起背来,骄傲地说:“那是!我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娇花!是终南复兴的希望!天庭未来的肱骨,我可是要顶天立地的!” 李二笑起来,他经常烦,笑起来却很不正常了,别别扭扭的,“那是要做撑天的柱子?” 青栎又趴回去,“也不是嘛~做柱子可太寂寞了,我不干。” 李二笑到一半停下来,“别动我脖子!” 青栎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脖子后边居然有颗红痣!” “喂~”青栎小声喊。 李二警觉地回过头,看向四周,除了放风的青栎,什么人都没有,青栎瞎叫唤。 他没好气地看青栎。 青栎嘴里啃着一根嫩玉米,笑嘻嘻看着他。 继续压着嗓子说:“玉米可甜啦。” 李二冲他翻白眼,又回过头蹲下身,努力刨棒子。 俩人隔了几丈远,在一条河边,河边上有几分农田,玉米地瓜和花生都长势喜人,李二让塞给青栎一根玉米让他放风,来人了抓紧喊他。 青栎问他,“我们留银子,就不算偷,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 李二抬着下巴问他,“你说他们看见你站在他田里,他会不会听你解释。” 青栎不太懂山下人的逻辑,“为什么不听呢?不能好好说话?” 李二语重心长地说:“山下人心是黑的,不会听你解释,你解释了也没用,他就是想打你,有理没理都得打你。” 青栎一缩肩膀,“那可太可怕了。” “所以我们要悄悄地,摘完了就走,你给我看着点,来人就喊我,咱们接着就走。” 青栎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来人就跑。” 李二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塞给他一个棒子就一头扎进地里去了。 夏令世界的玉米甜滋滋,青栎嘴里都是甜的,蹲在河边还有小乌龟和他玩,美滋滋。 他一抬头,有个人正怒气冲冲往这儿跑。 农夫从对岸往这边跑,在田里跳开的样子像一只松鼠,这搞笑的样子取悦了青栎,他回头喊李二,“来人啦!” 李二摘的正兴起,听他笑的一脸开心以为他又在骗自己。 “小点声!” 青栎笑的愈加开怀了,“真的来人啦,你快别摘了!” 李二要被烦死了,刚要回头,就被一颗石子砸中了脑壳。 !!!! “住手!” 农夫边往这跑边喊,这就渡过河来揍他们俩。 青栎还在原地大笑。 李二快要被这傻道士气死了,抱着一大兜子玉米番薯跑过来,“快走!” 青栎笑的腿都软了,李二气的牙疼,把青栎一把扔上肩头,跟扛麻袋似的,脚下生风,一阵就没影了。 俩人一路跑进密林,李二屁股上的伤口都要崩开了,青栎还在没魂似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李二一把糊住他的嘴。 青栎就只露着眼睛笑,李二不松手,他憋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很好玩啊!第一次偷东西,哈哈哈!” “是不是傻……” 青栎笑狠了,咳嗽起来,李二没好气的顺了顺他的背,再直起来时,总算不再抽风似的笑了。 “嗳?没给钱哎。”青栎想起来这一茬,只顾着跑了。 李二哼了一声,“给什么钱?”他压根就没想给。 “不太好吧。” 青栎啃完了的棒子还在手里,李二嫌弃的看了一眼,抓过来给扔了。 青栎急着伸手去捞,“嗳……还有甜味呐!” 李二忽然塞了一点东西在青栎嘴里,不小心触到了青栎软软的嘴唇,触电似的弹回来。 青栎没看见李二炸毛的神情,开心的嚼起来,“花生!哪儿摘得?” 李二觉得手里怪怪的,连带着话也没好气了,“甘薯旁边,那么大一片,你没看见?” 青栎笑嘻嘻,“我不是帮你看着人了么?” 有个屁用?他脑壳上的包还疼呢! 李二偷了一大包玉米甘薯,够他们吃好几天了,就在他胸前的大兜子里,青栎蹭过来,抵在他胸口上,美滋滋翻着这些粮食。 李二看着他满足的神情,给了青栎一个脑瓜儿崩,“别馋了,过几天还有,我们再去。” 青栎喜滋滋地说,“好呀,那下次我们去河对面吧,对面的西瓜小姐姐刚才告诉我说他们快要熟啦~~” “行行行,去对面。” “好哒,那吃完我们就再去,还要把钱留给辛苦种田伯伯呐!” 作者有话要说: 阿晋也是操碎了心…… 第54章 动情 水塘里好大一片莲花,青栎顶着一张好大荷叶,踩在齐膝的水里,裤腿挽上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在阳光下晃啊晃。 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很好看,架不住泡在淤泥里的莲藕更好吃。 青栎将一汪清水搅成浑汤,在泥汤子里尽心尽力扒藕,李二躺在荷塘边的树荫里乘凉。 “嗳……小道士,你怎么不问我是干什么的。” 青栎直起身来,拨开脸边碍事的几绺头发,泥浆在脸上抹的匀乎。 “啊?你干什么的。” 李二将手里把玩了半天的石子扔到水里,正好落在青栎跟前,溅起大片泥浆,青栎猝不及防,吃了好几个泥点子,白道袍也被溅了个满。 “你干嘛!” 李二翻个身,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过去,顶欠扁地说,“手滑。” 青栎习惯了他没来由抽风,重新弯下腰去抠藕,嘴里嘀嘀咕咕。 李二转过头去瞥他一眼,眼神里说不清楚道不明。 青栎拾掇半晌,把一池底子泥浆都掀了,也没抠出来几个。气喘吁吁从泥塘里爬出来,手里抓着两个小的可怜的藕节,扑通一下扑倒李二旁边的草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0 地上,“累”。 李二方才一直闭着眼假寐,闻声睁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两节可怜兮兮的藕。他拿指头戳了戳,“就这么点?” 青栎咸鱼翻身,仰面朝天,“其他的更小,我尽力啦。” “真笨。” 青栎不计较,“你去吧,我就是笨。” 李二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不去,还不够晒得。 青栎“咦”了一声,鄙夷道,“还说我笨。” 李二捏住他脑袋摁了一下,“闭嘴吧你。”翻过身去继续睡去了。 俩人在树荫底下睡了一下午,李二醒得早,青栎脸上扣着大荷叶,还在一旁呼呼大睡。两节可怜巴巴的藕小心放在身边,生怕被叼走了,就差揣在怀里。 李二看他一眼,站起身来,脱了鞋挽起裤脚,下到了水里。 泥塘的水不深,到他腿肚的程度。他弯下腰去,顺着荷花茎扣进泥底,摸着藕节,往旁边扣,摸着了藕,接着往两边扒泥。 他什么苦没吃过,幼年时在地主家里当杂役,冬天莲池都快要结冰了,他被撵下去扒藕,冻掉了一截小脚趾。对于扒藕,真是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人了。 先前摸到的藕都太小,挖了一半便弃了。现在不是时候,李二一连挖了好几串才勉强挖到几节像样的,扔到岸上去。 青栎被落到岸上的声音给震起来,迷迷瞪瞪地看着藕,就笑开了,一口白亮的小牙露出来,跟个小傻子似的。 “小二你真厉害。” 李二已经对青栎的“小二”的叫法无感,裹着一腿泥从荷塘里出来,对着青栎甩了甩手,泥汤子又甩了青栎一脸。 “啊呸!” 青栎吐了半天吐沫,才把嘴里的泥味儿吐干净。 李二已经跑到上头去洗脚去了。 青栎屁颠屁颠跑过去,扬起水马马虎虎秃噜了一把脸,看李二坐在河边泡脚,自己也挨着他坐下,把半截腿伸进水里。 “你这几天在想什么?” 李二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东西。” 青栎满不在乎地说:“我感觉的到啊?” 李二瞧着他,眼神瞬间阴沉起来。 “你感觉到了什么?” 青栎闭着眼吸了一口空气,“迷迷糊糊地,雾蒙蒙地,感受不清楚。” 李二盯着他不放,“你能读心?” “不能啊,说了感受的嘛,仅仅是能感受到明显的情绪而已嘛。” “比如?” “比如你一见我的时候是想杀我,我都感觉到的。” 李二眉头深深拧到了一起。 “那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 青栎撇撇嘴,“那时我们刚认识,你对我戒备也很正常嘛,再说,现在我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李二不说话了,仰头看着树丛围起的狭窄天空,飞鸟就像一颗移动的小黑点。 青栎现在能感觉到李二有些烦躁,也不懂这人有什么好烦躁的。李二一直不愿下山他也没逼着李二下去,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人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嗳,你烦躁是不是?”李二不理他。 青栎戳了戳他,“你听听万物生长的声音,看它们这么努力生长,就不烦躁了,很管用的。” “听不见,看不着。” 青栎瘪瘪嘴,转而又想到了什么。 “嗳!我让你听到啊!” 李二回头看他又发什么疯。 青栎依旧坐在他身边,明明一样的坐姿,垂下眼皮来却不一样了。时间之神流他身边时放缓了流动,让风渐渐停歇,连河水都慢下来,只有万物疯了似的拔节生长。 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嫩芽舒展开的声音,花苞绽放的声音,小虫子飞快拉长身体…… 窸窸窣窣的微小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最终汇成万物生长的宏大乐章! 放眼,以青栎为中心,所有能动的,不能动的全都获得了巨大的生命力量,恣意蓬勃生长。芳草吐翠,野花招摇,含苞的莲花次第开放,一层一层舒展开纯白的花瓣。枝头迅速长大的鸟儿迷茫飞向天空…… 那是滋养万物,更易时令的力量。 那安安静静坐在水旁的青栎,分明是无声的神。 李二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阴鸷,狠毒,令人不寒而栗,无数方士见到他第一眼便要跪下,只那双眼睛,便令人臣服。而此刻那双虎狼一样眼睛,又深又沉,如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黑色海面,深邃地像是能把人溺进去。 青栎缓缓睁开眼睛,挺认真瞧着李二,“你听到看到了么?” 李二环视一周,万物像是在这短短一瞬释放了整个夏令时节的能量,繁盛的不像话。可他也未对这凡人跪拜的神迹发出任何惊叹的神情,平静地说,“听到了,也看到了。” 青栎瞬间塌下肩膀去,“听到就好,这一会儿可累死我啦!” 李二后背挺直就在他身侧,青栎自然而然靠了上去,李二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动弹,依旧在水里泡着。 过了一小会儿,肩头的脑袋要往下掉,身体也软着往下滑,李二不做声,伸出另一边的手把人拖住了,扶着青栎的脑袋缓缓放到自己腿上。 青栎拧着睡不舒服,迷蒙中跟泥鳅似的翻了半天,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截身体都爬到软乎地方,安安稳稳睡着了。 日光散漫,水边一坐一躺。李二盯着水面,心中如春水被柔风拂过,泛起微澜。 傍晚,青栎趴在树上摸鸟蛋,被大鸟啄的鼻青脸肿,依旧贼心不死。李二在树底下用火焖土豆,听着上面战况激烈,大鸟叫的凄厉,青栎嚎的也很大声,毕竟疼。他也不上去搭把手,随青栎折腾。 大鸟孵一窝小鸟就快要出窝了,被关在蛋里的小鸟每日都央求青栎把它们放出来,青栎也想问问它们住在蛋里是种什么感受,所以想摸几个出来问问。这不今日正好要摸,被大鸟妈妈觅食归来给发现了,和青栎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好几次李二都被头顶上扔下来的枯枝砸到了脸,依旧淡定的在下边等着土豆熟。等真熟了,仰起头对上面喊,“下来,吃晚饭了。” 青栎苦叫一声,“这就下来。” 然后听到树叶稀里哗啦被翻的声音,青栎从树丛里往下爬。 “啊!” 李二一顿手。 “啊啊啊!”,大鸟偷袭,青栎被啄的猝不及防,一时没站稳,稀里哗啦从上面掉下来了。 李二抛了手里拨火的树枝,双臂展开,扑上去接了满怀。 青栎扑腾着从李二身上爬起来,摸摸脸上的伤痕。 “嗳,好疼的。” 李二看了他的脸一眼,青栎感受到他的目光,抬头回视他,“怎么了?” 李二低回头去捡土豆,“真丑。” 青栎挠挠头,不在乎,一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1 屁股坐到李二旁边,挤在他身上。 “行了么行了么?我饿了。” 李二拿树枝从火堆里扒出来一个,丢到青栎前头地上,制止了他往前伸的手,“别动,烫。” 青栎怂回去,小声说“哦。” 李二正把火堆里的土豆挨个往外捡,忽然听青栎又一惊一乍起来,“有个狗!” “嗨嗨嗨!黑狗!你从哪儿来?” 李二猛地抬头一看,是黑豹。 黑豹也看见了他,撒着欢儿从远处跑过来。 青栎眼睁睁看着黑狗一路欢天喜地冲过来,正要上去抱人家,没想到黑狗一眼也不看他,直直扑到了李二身上,疯狂摇着尾巴,毫无章法的乱舔。反观李二,任由黑狗在他身上舔,还抱着不撒手,看上去高兴坏了。 人和狗亲热够了青栎才小心翼翼问,“你的狗么?” 李二还在高兴着,去拆黑豹的项圈,那里面有情报。黑豹既然能进到终南山里来找他,那就是他可以下山了。 “我的,小丫头片子。” 青栎声音低下去,“哦。” 李二还没注意到青栎情绪低落,只急着看密报,越看脸色越不好,看完后被密信丢到火里,慢慢变成灰了。 青栎还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见李二摸着黑豹的狗脑袋,嘴唇紧抿着,眉头也皱着,眼神冷的吓人,跟刀子似的,知道这人心情不好,便小心往外蹭,坐的远远的。 黑豹也能感到主人的情绪,也不乱哼哼,瞪着溜黑的小眼睛看着主人。 好半晌,李二回过头来盯着青栎,青栎被他看的丈二摸不着头脑,挠了挠脸颊,“怎嘛了?” 李二缓缓地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  种田部分结束,要拉进度条了啊,姑娘们坐稳了~~ 第55章 真.下山 青栎的眼神倏地就亮起来了,“你愿意带我下去?” 李二低下头去,“随你,愿意跟着不差你一个。” 青栎眼睛都要笑没了,“我愿意!” 李二却没见多高兴,脸色一直难测,青栎被乐得冲昏了头,抱着人大腿不撒手,满怀期待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就明天吧,今晚收拾收拾。” 青栎一蹦三尺高,“行!” 夜晚两个人就睡在大树底下,青栎太高兴以至于睡不着,大半夜不睡抱着李二撒癔症。 “山下女人吃我的时候你能护着我么?” 李二难得没推开他瞎往前蹭,只沉声说,“行。” “有我能吃的东西么?师兄他们下山回来都瘦了一圈,是不是山下只吃肉啊?” 李二捏了捏他脑壳,“也不是,不过你不要乱吃东西。” 青栎挺乖地说:“哦,你告诉我我就不吃了。” 李二没再有继续陪人瞎聊下去的意思,背对着青栎,“睡吧,下山有很多路要走。” 青栎看他的后背跟小山似的堵在脸前,没来由觉得心安,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青栎跟个出阁的大闺女似的,下山一趟兴师动众,麻烦去了。 先是跟山里的花花草草道别,然后轮到各种活物,挨个在手里过一遍,摸脑袋,蹭下巴,李二和黑豹蹲在一旁,俩眼无神,看着山里的活物在他脸前列队。 其中傻虎是真心实意,嗷呜嗷呜哭的撕心裂肺,别的就难说了,李二看着狐狸远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终于摆脱一个祸害的神情。 到了中午青栎才依依不舍被李二强行扛着下山。 二人走的南边,能最快找到官道。南边有一块终南山的界碑,几百年前立下的,几百年的风吹日晒,风欺雪压,小篆‘终南’二字已经被一道巨大的裂纹撕裂开来,其余细小的裂纹如蛛网,蔓延在界碑上。而界碑依旧屹立不倒,有种残破的美感。 青栎走到界碑前停住,跪在面前,诚心叩拜。 李二以此多看了那块界碑一眼。 那一眼,便洞穿了千年。 傍晚时分两人一狗到了官道上,拦住了一匹马车。那是个贩药材的行商,李二给了他些银子,让他带着进城。青栎第一次下山,见到宽阔笔挺的官道和其上往来的车马就有些害怕,尽量躲在李二身边不说话,直到两人坐在药材堆上,青栎才才敢小声问起来。 “这就是山下么?” 李二目视远方的山峦,并不看他,“嗯。” “我们要去哪儿?” “先去城里,找两匹,去兖州。” 赶马车的汉子是个好话事的,听闻后面俩人要去兖州,接话道,“嗳,怎么去那土匪窝子?那里不是战乱?” 青栎知晓天下不太平,却没亲眼见过打仗的,忍不住问道,“嗳,还有打仗的?” 汉子打了个响亮的马鞭,让偷懒的马跑的更快了一些,“小兄弟你长得白白净净,怕不是没出过门吧,这兖州兵匪横行多少年了,你居然不知道?” “我没下过山的,什么兵匪,没听过,你讲讲呗。” 青栎自然没注意到李二的沉默,毕竟他沉默是寻常。 “十几年前兖州州牧造反,结果被朝廷的镇东将军给打的渣都不剩,造反官兵全部处死。这其中有一伙人流窜进了山林,占山为王,几年之后居然拉出一队人马要继续造反。镇东将军的儿子挂帅又去剿了一次,结果没成想他儿子是个纸上谈兵的白瓜,被人堵了葫芦口乱箭射死了。 从此这匪患就跟长了癞疤的狗似的,在咱端王朝的疆土上烧出一块又一块的斑秃,灭了这边那边又起,挠的江山不太平,不过好在咱西安府这里安宁,咱还有几天太平日子可享,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不前些日子还听说那匪患的头子,跑到我们这地界来了,官府戒严了几个月,什么都没捞着,这才将将松了限制。所以啊,听我一句劝,别去那什么劳什子兖州,听说那里的兵匪头子,可是会下锅煮人的。” 青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好奇压倒一切,“那兵匪头子会吃人,是不是个妖怪?” “不知道,没见过呢,听说长得跟个铁塔似的,又高又壮,眼似铜铃,声如洪钟,一口气能吃半扇猪,喝酒都是论缸来的,在战场上杀得兴起时能徒手把活人撕成两半!” 青栎要被吓死了,这人怎么听怎么像是个猪妖。 “他叫什么啊?” “叫李桎。” 掌柜在前边那一辆车上,听他伙计瞎嘴炮已经习惯了,但这就要进城,为免人多口杂,惹出是非把伙计喝止了。 青栎还想听,可汉子指着掌柜笑了笑,就不在和他说了。于是青栎又只得坐回去,和李二蹭在一块。 李二问他,“他说的,你信?” 青栎摇头,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2 “无所谓信不信,天下要打仗就有他要打仗的理由,端王朝气数已经尽了,是该改朝换代了。” 李二有些好奇,他这简单脑壳里究竟想了什么,“你们做道士和尚的不都是求出世么?怎么你还盼着打仗一样?” “我哪里盼了?哪个朝廷都不能千秋万代,从一世而至万万世,出了毛病就要改,改不了的就要有人站出来推翻这个朝代。” “不怕百姓生灵涂炭?” 青栎扬起小脸看四方寰宇,目光平静,“人都是会转世的,这一辈子在战火中丢了性命,下一次便在新朝代里享一世好命。如果只一味怕死人不去推翻新朝代,律法和朝制都是在和稀泥,扶住即将倾倒的大厦,那这一世苟活,下一世生出来依旧是上一世糟糕的宿命,在悲戚压抑中活个几十年,如此往复,岂不更糟糕。” 李二捏了捏人脑壳,“你想的倒是不寻常。” “大道三千,从人修成仙,自然得看淡生死,连带着想事情也不是一个想法,即便我也想做个人,但师傅不让。” “怎么不让你当人的?” “只修出世,不修入世,几千年来终南山都是走的这个路子。但是不入世又怎么能出世,我跟师傅讲道理师傅就说我太年轻,还禁止我下山,就差每日只让我喝露水,吸收天地灵气,尽快飞升上去。” 李二被喝露水这事儿笑着了,“怎么,喝露水能活?” 青栎满不在乎回答,“能活的,但是我不敢和师傅说,要是他发现我只喝露水也能活,往后我除了念经念咒就不用张嘴了。” 这次轮到李二笑了,笑的还格外开心似的。 “我那么惨你就这么开心?” 李二破天荒回答他了,“嗯。” 青栎:…… 第56章 点心2 城门管制不如先前紧,但依旧要看文书,青栎是个道士,端王朝以道教是为国教,全境内道士文牒畅通无阻,临了下山时师兄给青栎收拾的东西里带了,亮出来给守卫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李二的文书是先前夹在黑豹的项圈里带来的,也被放行。两人在城门口与药材商贩拜别,一行人由此分开。 华灯初上,城门一处还荒凉,但能看得见远处灯火,青栎紧张的要跳,被李二掐着胳膊勉强没蹦起来。 青栎痴痴望着远处缥缈的灯火,“我待会儿能要个好吃的么?” 李二掐着人胳膊带着往里走,“你想要什么?” 青栎想了半天,只想吃甜的,“我能要个糖吃么?我想吃甜的。” 李二带人熟练地往城里走,“行。” “嘻嘻嘻。” 李二说是带人吃个好吃的,却是先在离城门不远寻了一间客栈,付了银子,又带着青栎去马市,挑了两匹好马,一人牵着一匹马才去了夜市。 李二一路上不经意间四处观看,青栎便听马讲城里的见闻,众人只看见他一个人对着马有问有答,何况他长得又扎眼,纷纷侧目,李二便及时堵了他的嘴。李二是通缉要犯,还不想惹麻烦。 “不要和马说话。” 青栎初来乍到,把李二当主心骨,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立即噤声。李二看他闭着嘴瞪大了眼珠子看来往行人的模样,又觉得傻得脱俗。 路过一家点心铺子,李二顿了顿,让青栎在外边看着马,进去买了一包杏仁酥,递到青栎手里。 清修的人一般都轻口舌之欲,清修观里粗茶淡饭,吃的不比和尚美妙,点心什么的都是招待外人才做的,更轮不到青栎,所以一见到点心,青栎眼睛便直了。 杏仁酥上的杏仁被他一粒粒扣下来,先吃面点,留着杏仁,吃完一块还要意犹未尽地舔爪子,生怕点心渣子落到地上似的。 “别舔手。” 青栎小心翼翼“哦”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敢反驳。偷偷舔了一下嘴角。 李二问他,“有那么好吃?” 青栎狂点头。 李二轻笑了一声,“小馋鬼。” 馋鬼很有自觉,又埋下头吃东西去了,而且静听教诲不舔手,所以吃的慢了不少,跟小鸡啄米似的。两匹马的缰绳都放在李二手里,二人在灯火阑珊中游荡。 “我们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吃的东西?”青栎看着越来越沉的包袱问。 李二这一路看似毫无目的闲逛却采买了一大包,压在手上已觉得沉,李二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李二把又一包烙扔到青栎身上,“你有什么东西喜欢就抓紧买一些,路途很长,我们的得走半个月,不一定经过城镇。” 青栎明了他的意思,这是要为长途出行准备,就跟师兄给他下山打包东西一样。 “为什么非要去兖州?那里不是打仗?” 李二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波澜,神色也难得平静,“我只去兖州,你要跟我去兖州我带着你,可你想去别的地方,要么明早我们分开,你想去王城我雇个马夫把你送过去,要么现在我就送你回终南,你想好再回答,我不会有更多的选择给你。” 青栎突然被他的平静骇住了,一种要被抛弃的感觉徒然升起。他揪了揪李二袖子,小脸慌张,急道,“你别丢下我,我……我一个人不行……” 李二看了一眼袖子,又看他仓皇的小脸,想了一会儿才说,“还是别跟我去兖州了,这样对你最好。”他拂了青栎抓在他袖子上的手,“明天我送你回终南山,你回观去,好好修炼,早日飞升,别再想着下山了。” 青栎越急越收不住,居然要掉起眼泪来了,“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啊,别丢下我啊。” 青栎在终南山上是霸王,可下了山他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对尘世一切不懂,他明白人间有大奸大恶,至善至纯,世间大道他门儿清,但活在这里又是另一码事,他跟个浮萍一样,李二是他唯一的倚靠,怎么这人说变卦就变卦了呢。 可他更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难过,听见李二要让他走,眼泪接着就掉下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二没有烦他也没有推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青栎不发一语,他逆着光,只看得清坚毅而沉默的轮廓。 青栎眼里的泪从眼角掉出来了,他伸出手给青栎抹掉了。 “去么?” 青栎什么都抛在了脑后,他仿佛付不起李二离开的代价,几乎要软下身体去,“我去……” “真的想好了么?” 王都有什么了不起,天下城门哪都一样,去哪儿不是去呢? 所有的底线都击碎,青栎全线妥协了,崩溃地蹲在地上,几乎要嚎啕大哭,“……去兖州。” 李二蹲下身去,捏了捏他的脑袋,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青栎同样迷茫,“我不知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3 道……” “那就跟我走吧。” 青栎的哭泣来的莫名其妙,却仿佛给全身精气豁开了一道口子,明眼看得见的萎靡起来。李二带人在街市上游荡,青栎哭红了眼睛跟在后面。不少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做兄长的哪能这么凶,大庭广众就把兄弟给训哭了,李二视若无睹,而青栎则是满头嗡嗡嗡,真的没听见。 李二以为青栎仅仅是次寻常的情绪失控,但是好像没他想的这么简单,青栎的气力好似被无形中抽走,步履都沉重起来。李二问他路上要带些什么东西,青栎张口半天,却只说了句点心。 青栎不舒服,李二也没继续闲逛,置备完东西之后便带人离开了。而青栎的病况似乎到达了顶峰,进客栈门槛时恍恍惚惚抬低了脚,要不是李二眼疾手快一扶,险些绊倒。 “你是怎么了?” 青栎两只眼睛像泡在水里,眼泪似乎又要溢出来,带着哭腔说,“我不知道……” 客房的楼梯都是李二扛着人上去的,青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李二摸他头也试不出发烧来,好像哭过之后突然就这样了,来势汹汹,莫名其妙。 青栎不知何时睡过去,李二抱了被褥在床下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青栎从床上坐起来,脸色依旧不好,但好歹不难受了,强撑着和李二笑,要翻身下床时一咕噜砸在了李二身上。 “我没事,脚滑……” 李二看他的模样,想起先前吃鸡蛋那一回事来,青栎就是这个样子,仿佛有女鬼在吸他活气。 “你……” 青栎立马打断他,“我能走,我不能走在马背上睡也行。” “我是说我们明天再走,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青栎还扒着他胸口,惨白着小脸,小心翼翼问,“你不会跑了吧?” 李二沉默片刻,从散落一旁的衣兜里掏出出行文书来,“你拿着,我出不了城。” 青栎小心抽走他手上的文书,一直看着他的脸色,好像是怕他生气。 李二把人从自己身上挪开,起身穿衣,“你躺在床上,不要出去了。” 李二请来的大夫给青栎开了个方子,青栎吃了却不见效果,依旧蔫蔫的,却时刻催促着李二去兖州,先前催下山的恼人劲儿又都使到了这上边,李二还想等他稍微好一些着,但郎中开的要不管事,青栎脸颊上的肉日渐消下去,兖州军情还等不了,所以匆匆忙忙上路了。 李二走的根本不是官道,他脑海中似乎有一张西安到兖州的地图,事无巨细,所以在群山之间游走都分外自如。 他选择的这条路也让青栎恢复过来,在广阔平原上纵马的时候青栎还能超他半身,毕竟刚启程时他连马都骑不了,被李二捆在怀里才勉强坐在马上。 但是李二总觉得哪儿有些不一样,青栎也许并不如表面上恢复的这样好,他的精气流逝的速度变慢了,但不等于彻底痊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第57章 兖州 果真如李二所言,他们从西安出发走了半月才到兖州,期间为了不显眼,青栎换掉了他的白道袍,和李二一样裹在粗麻布衣服里,风吹日晒半个月,抵达兖州边境时,青栎浑身上下便只剩下牙白了。 离兖州边境不过二里有余,五十里之外驻守着端王朝的军队,却没多大意义,进出的都是散兵游勇。而兖州固若金汤,尤其昌邑,是个名副其实的军事堡垒。 青栎见河就下马,撩起水来洗脸。李二警觉观望四周,端王朝驻军虽然个个怂包,但是若恰好撞上几个刺探的斥候,也是麻烦。 青栎洗了脸,忽而问,“你是回来打仗的吧。” 李二不意外,“嗯。” “你身上血腥气很重,你大概杀过很多人?” “数不清。” 青栎轻声说,“我帮你们算过,不出十年,端王朝就要覆灭。” 李二一惊,“你还算出什么了?” “没了,我想算你来着,但是你与我有关联,我算不出来。” “不过等你们打赢了天下,你不用再打仗了,那时候能带我去王都玩么?” “能。” 兖州边境没有不设防的道理,然而此处就是没有防备,明明王朝驻军就在对面,却没有相应的大军守在这里,要么是布防的人脑子抽了,要么就是边境上看似平静的密林,根本无法穿越。 青栎随着李二牵马走进密林,树林寂静的有些过了头,青栎五感敏锐,听不到树林里动物的声音,入耳只有人的呼吸,交错起伏。 青栎扯扯李二袖子,“喂,别走了,这里全都是人。” 李二捏了捏他脑袋,示意无事,随手拾起一枚石头,对着一株不起眼的树干砸过去,青栎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图,就见一张隐没在草丛里的地网,骤然出现,瞬间收紧吊上去,然而网里空荡荡,青栎和李二离它还好远。 “哎?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张地网?” 李二轻描淡写地说,“那里曾经是我布的。”随即他扬声道,“出来吧。” 本来空无一人的树林瞬间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二十几人,将他俩围起来,身上武器俱全,也不知道先前他们是隐在了那儿。 为首一人站出来,拔刀,“你是何人?” 李二把身上所有乱七八糟东西抛开,双臂张开,“带我去昌邑,我找刘平。” 青栎和李二被推上了驴板车送往昌邑,那里是兖州首府,也是反军基地。 俩人都被蒙上黑布,背对着绑在一起,两人手腕被绑在一根绳子上,无可避免碰在一块,青栎到这时候了都改不了手痒的毛病,瞎戳李二,被李二的大掌一把攥了个满当。 李二手心里糙,青栎被刺挠的难受,挣扎着往外脱,李二却攥着不撒手。 “你是什么人能和我说了么?我想听。”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很厉害么?” “杀过很多人。” 青栎不再说话了,李二动了动手,问他。 “我十恶不赦么?” “每一个打仗的士兵,都有远方的亲人,拿起刀剑战斗,为了保卫家园,我不能说他们十恶不赦。没有他们,所有在这片王朝土地上的道观也好,佛寺也好,别说谈大道,连处所都没有,有什么颜面厚颜无耻说你们十恶不赦呢?” 李二言简意赅,刻薄道,“一帮蛀虫。” 昌邑俨然一座军事堡垒,青栎被摘下蒙眼黑布,入眼便是一队军士在巡逻,街上打闹的半大手里拿着木制兵刃,穿着被丢弃的盔甲模拟战场冲锋,连摊边小贩的挑担里都放着一把兵器,这是个百姓皆为兵的城池,城墙上的痕迹触目惊心,但是城里的百姓依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4 旧很快乐。 “他们为什么还很满足?” “因为这里没有征收重税,法纪严明,不让烧香拜佛。” 青栎又问,“没有重税,那你们行军打仗的物资是从哪儿来?” 李二轻笑了一下,“占领,侵略,压迫别的城池,洗劫道观和寺庙。” 驴车跟展览似的走在大街上,倒也没被扔菜叶子,毕竟进出昌邑城这样的造型也很常见,很多行商也是被这样押进来,调查结果无事就被放回去了,民众也无多大反应,继续该叫卖的叫卖,该议价的议价。 刘平,是李桎之外反军的二号人物,被奉为盖世将军。首领李桎不在,他负责固守兖州,平时就在昌邑县府。 来人既然指名道姓要见刘平,而且熟悉林中阵法,就非一般人。边境送人来的士兵把百夫长的简明信件呈上去,层层传上去,正好刘平在府内和几个谋士布局画阵,看到这封信,眼皮一跳,便亲自迎了出去。 青栎和李二还背靠着坐在驴板车上晒太阳,刘平带着几个谋士匆匆跑出来,见到李二,不,应该叫李桎,纷纷跪下去。 “末将来迟。” 青栎使劲回头看李二的脸,李二却没理他。 “行了,别傻跪着,快给我松了吧。” 护送来的士兵立马去解绳子,李桎看他即使绑了老大也不慌不忙的样子,颇赏识的看了他一眼。 那士兵也不得意,解释道,“将军您说过纪律高于军爵,我们按纪办事,将军定不会怪罪。” 李桎笑了一下,空出来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不用回去了,等会儿我找人写封信给你百夫长,暂时借你几天。”他指了指青栎,“你跟着他就行了。” 这是摆明了要提拔的意思,士兵面有喜色。 青栎被蒙头蒙脑被塞了个跟班,李桎却没这时候就放了他。“道士你跟我来。” 刘平几人对这莫名其妙的道士摸不着头脑,但见李桎与他关系似乎并非寻常,纷纷叫了几声“小道长”跟在后边进去了。 李桎自从双脚落到兖州地界上气势就变了,青栎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小二走路一步要迈出他两步的长度,步子又大又快,他得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昌邑府落地,李桎轻飘飘安排了一个随从给他,就大步流星迈进县府。这里是指挥部,沙盘就摆在县府大堂里,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现在的战况。 “原本估计你七日之内能回兖州,但是你回信说半月有余才回得来,我们就先改变了战略,南下荆州的部队按兵不动,僵持在钱塘的费常先虚晃了一招,和端朝的吕松打了一场,现在城头上挂着免战牌。” “吕松怎么做的?” “钱塘强攻难,吕松想引我们入战局,每日让几个无赖兵痞在城下骂娘,将士们都有些受不住,憋气得慌。” 李桎笑了一声,“打不过还沉不住气?让人看笑话。” “那将军要何时南下攻荆州?” 李桎走到墙边,巨大的端王朝版图在他面前铺开,这就是江山,红心那处,标明的是王都。 “三日后。” 青栎没头没脑跟在李桎后头,那新来的跟班寸步不离,一间大堂之内,李桎后头像拖了两个尾巴,直到刘平不由得看了青栎好眼,李桎才回头看青栎一眼,青栎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自己。 李桎随手指了大堂里的一把椅子,“你,去坐在那儿,不要乱走动。” 青栎点头,乖坐在那儿不动了。 “你去外边买几包点心。”李桎支使新来的跟班。 青栎坐在那儿眼也不乱看,就跟着李桎来回走,把刘平弄得格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买点心的回来了,青栎才低下头专心咔嚓咔嚓啃点心,跟个啃松果的松树似的,脸颊都鼓起来了。 李桎和刘平等几个谋士的讨论从中午一直到了下午,期间午饭都是在沙盘边,拼了几张方桌围坐在一块吃的。青栎被稀里糊涂拉上饭桌,又被李桎赶下来。 李桎吩咐跟班从后厨抱来一捆生菜,于是青栎抱着一大捆生菜撕菜叶子吃,有个谋士开玩笑惯了,李桎平时也不凶,就笑说莫不是将军养了一只兔子。 李桎瞥了青栎一眼也没说话,甚至笑也没笑,刘平在桌子底下狠踩了那谋士一脚,谋士吃痛,差点跳起来。 本来有说有笑的饭桌渐渐低下去,青栎还无知无觉,认真啃着生菜。 下午李桎出去巡视了一趟,回来时天色已晚,大堂里已经冷清了,青栎还端坐在椅子上,后边站个笔挺的跟班。 今日事已毕,李桎最后看了看沙盘,翻了翻新来的几分战报,便对着青栎招了招手。 又对他身后人说,“你去找曾徐要张床,明日再来。” 曾徐是整个营地的大管事,跟班明了,退走了。 “走吧。” 青栎随即缀在李桎身后。 李桎带人穿过整个县府,接受无数行礼下跪,后边缀个尾巴。 昌邑被攻下来之后县府便成了中军大营,驻扎了不少人,原先县衙的各处房屋机构都被改作了军营,所有行政机构都被压缩到一间屋子里。李桎平时和刘平就住在原先县太爷院子里,三间屋,两个人一边住一个,中间留作厅堂,平时喝酒议事也方便。 直到了院子,青栎才喘的过气来,他一路上被军士身上的血腥气差点噎死。 李桎进屋拿了一身衣裳,停住,问青栎,“你要不要洗澡?” 青栎点头,李桎扬了扬手里衣服,“我先来。” 李桎所谓洗澡简单粗爆。 院子里一口井,井轱辘卷上水来,倒进池子里。那石头池子出自天然,被前人抬进院子来养鱼的,结果现在成了洗澡盆。李桎把衣服一脱,拿着老大的葫芦瓢舀水从头顶往下浇。 青栎坐在李桎内室,窗户台高,只看得见人的后腰以上,像他在原野上见到的矫健的野马。 外边水稀里哗啦淌了一会儿,李桎浑身湿漉漉走进来,从柜子里翻出几件衣服丢给青栎,“你去吧。” 青栎抱着衣服点头出去了。 石盆露天放置,院子里不让进人,他和刘平从来都是一浇一冲完事,到了夏夜尤其热,两人光着膀子一块站在池子边冲凉也是常有的事儿,谁也懒得看对方一眼。 池子不大,能躺开个人,但是浅,青栎不能进去泡,就学着青栎站在地上青石板上拿水冲。他脱掉衣服,就露出没被日光晒过瓷白的身体来。李桎站在内室,透过窗户往外看,一览无余。 刘平从外边巡了一趟回来,院门口守着两个卫兵,刘平这么早回来是和李桎有事要单独商议,到门口时便停下来问卫兵,“李将军回来没?” “回禀刘将军,李将军回来了。” 李桎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5 正低头收拾东西,忽听到门外有声音,他一抬头青栎还在外边洗澡,无知无觉。 刘平顿了顿又问,“将军是自己还是……带着人。” “带一人。” 刘平心里五味杂陈,拍拍卫兵的肩膀,“我知道了。” 刘平去推门,推开半扇,一条腿刚迈进去还没来得及抬头,门内一股大力踢来,他反应极快,瞬间把迈进去的脚收回去,门哐啷一声阖上,随即门栓被堵上。 刘平倒退出五六步才险险停住,卫兵不由自主回头去看门,大门紧闭,肯定是李将军踢上的,又看看狼狈不堪的刘将军,一时不知该如何,只好纷纷跪了下去。 刘平忍不住揉了揉被门板排上的鼻子,对两个一头雾水的卫兵说起来,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门拴从里面被拿开,刘平慢慢推开门,看见石头池子前边已经没了人影,松了一口气迈进去。 他刚才不经意见瞥见了个人影,只一眼,就知道李桎为什么把这人带在身边了。 红颜祸水,乱世尤物。 青栎本来是在洗澡,正洗着呢,就被李桎给扛起来塞屋里去了,屋外大锁一挂,他从窗户里伸出脑袋去,李桎回头看他衣服都没个齐整,摁着人脑袋就塞进去了。 “穿好衣服!” “我还没洗完!” 在小二的地盘上青栎十分气短,憋着嘴半天还是穿上了,坐在椅子上晾头发。 刘平摸着鼻子进来,李桎脸色倒还正常,但刘平自觉心虚,在后面走的拖拖拉拉。 李桎两步迈上台阶,回头看刘平还在后边磨蹭,复又退回来,“有事?” “嗯,有些事情在外边不便说,所以特地回来和你商议一下。” “哦,那进来说吧。” 刘平站在原地没动,李桎福至心灵,回头看自己窗户,青栎正从窗户里往外看他们。 “去后边,”李桎说。 后边原本是片花园,然而自从他们进驻之后就被踩平了,在多雨的夏令时节也变成一片秃地。 李桎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刘平。 “什么事?说吧。” “皇都里的一位大人出巡,想要见见将军您。” “什么时候?” “帖子下了许久,这位大人一直在钱塘附近徘徊。” “吕松的督军,林轻萍?” “是。” 李桎点头。“南下途中我去会会他。” “你还有什么事想问?” 刘平低着头不说,李桎皱了眉头,忽然,刘平突然跪下了。 “你在干什么?” “将军?请您三思。” 李桎:“什么三思?你在没头没脑说什么?” 刘平几乎难以启齿,“那个……随您来的人……万望将军拎的清,别忘记我们的宏图霸业!” 李桎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刘平能感到巨大的威压犹如实质,落到他头上来。 良久李桎才回答,“你想多了,过些时候就他就走了。” “可是……” 李桎打断了他,“三日后我开拔,把他留在这儿,入秋之后你把他送走。” 刘平不可置信地抬头,“送到哪儿?” “终南山,他是个道士。” 李桎大步流星走了,刘平出了一身虚汗跪在原地。无论多少次他单独面对李桎时都如单枪匹马面对千军万马,无关其他,只是威势,就算李桎身边空无一人,只目光射过来,就让他两腿不由自主的发虚。天生的帝王威势。 所以刘平不敢继续问下去,但心里却在打鼓,真可以送的走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两三章这卷结尾,很快全文收尾,串起前世今生来。又要准备大考……emmm争取封闭复习之前给正文来个完结…… 第58章 驴板车 李桎回到屋里,青栎盘腿坐在他床榻上晾头发。 “能吃晚饭了么?中午没吃饱.” 李桎倒了一杯茶给他,“想吃什么?” “你说吧,我听你的。” 李桎和院外的卫兵知会一声,又回来,天色已经全暗了,李桎给屋子里点上灯,青栎凑到油灯底下照头发,也不知道头发上有什么宝贝,值得他翻来覆去的看。 “你往后,别在外边洗澡。” 青栎点头,确实有违体统,却要问,“为什么你能在外边?” “不一样。” 青栎好奇,“有什么不一样?” 李桎看他,眼里目光沉沉,“我是匪,你也是?” 青栎想起那猪妖传说,确实比不过人家野蛮,摇摇头。 “知道了么?” 青栎点头如捣蒜。 刘平一直没睡,瞪着眼珠子看着房梁,凝神不动。他最后进门时李桎的屋里窗户大敞着,道士在逗弄黑豹。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李桎压根没想给他另找屋子,这是要睡在一块儿,李桎床上还从没有人留夜过,这道士就明目张胆站在这里,怕是李桎动了情。 门吱哟一声打开,刘平的耳朵瞬间立起来。 青栎早睡过去了,乱七八糟躺在床上,黑豹居然守在床头上,李桎勾了一下狗脖子,黑豹自己跑开了。 “你回来了啊?”青栎睡得迷迷瞪瞪。 “嗯。” 李桎从柜子里抽出一床被子,铺到地上,安稳躺下。 “别念叨了,睡觉。” “哦。” 刘平听了半天只听见零星几句话,也没什么激烈声音,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了。他是没听见那边翻云覆雨所以觉得失望?还是现在的平静更让他难受? 总而言之,这道士的存在让他别扭至极,他甚至盼着明天就南下,让李桎离这道士越远越好,美色误国,李桎要留他在身边一天,刘平就一天不得安宁。 三日后清晨 “嗳,你收拾东西要去哪儿?”青栎巴在床头问。 “南下,到荆州。” 青栎急了,他还没穿好衣服,“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不用去。” 青栎的声音忽而高起来,“你不带我?你走了我去哪儿?” 李桎收拾衣物的动作都没停,“你留在这儿,让人带你出去玩。” 青栎扑腾从床上翻下来,“不行,你带着我,我谁都不认识!” 李桎总算把那一丢丢东西打包好了,回过头来沉沉盯着他,“行军,打仗,路上没屋子住,没地方躺,战场上拼杀起来百十里外都是血腥,你能去?”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灵气在消耗?你在昌邑城都不能呆太久,冤魂恶鬼盘桓,全是浊气的战场你能呆?” 青栎被堵得不说话,李桎说的一样不错,自下山以来他的灵气与日俱减,人间浊气不断侵蚀,他试过打坐,结果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6 一事无成,全身翻涌灵气像是被豁开了一道口子,怎么堵也堵不住。 “那你几时能回来……” “少则半年,多则……” “不打下荆州,你不会来了就是?” 李桎点点头,“差不多。” “那我去哪儿?” “你在昌邑再呆些日子,呆够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青栎要哭,“不行。” 李桎没接他话茬,转身走了。青栎愣怔了一会儿,把头闷进被子里,撅着腚,像个委屈的鹌鹑。 李桎从窗外走过,停下脚步来最后看了一眼道士,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外有千军万马,未来有整个天下。 刘平策马而来,两将相遇,李桎扬起手中阔刀,高喝一声:“开拔!” 响彻三军。 步兵两万,骑兵五千,抽出了兖州的一半兵力南下,途径豫州继续抽调兵力,取荆州,他们酝酿了十年。 马蹄扬尘,李桎的战马突然躁动起来。李桎控制不住,怒而扬鞭要打。远处一个身影冲破黄尘飞奔而来,后边跟着一整队护卫,明明投绳就能把人抓住,可那一对护卫谁也不敢动手。 刘平看清楚黄沙中逐渐清晰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 是那道士。 谁都没料到这道士跑起来比兔子还快,一队卫兵险些跑断腿,依旧没赶上。 李桎瞳孔一缩。 青栎从漫漫黄沙中冲出来,直冲三军最前,李桎不由自主伸手去接,青栎奔至马前,搭着他的手往上一跃,李桎顺势一拉,青栎被拉到马上。 战马再次扬蹄,三军开拔。 青栎气喘吁吁,但眼神晶亮,“我想好了,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李桎的铁甲紧紧挤压着他,却没说话。 反军要打荆州,荆州北面几个府战战兢兢。沿途兵力源源不断扩充,最终到荆州与豫州边境时汇成十万大军。 青栎不与李桎同行,他身体状况不太好,脸颊上的肉一天天往下掉,怎么也补救不回来。李桎没再逼他回去,只是单独调了一百骑兵给他,遇到深山老林,灵气充裕的地方便让他停几天,但青樾通常呆不住,几天之后又赶上来,就这样断断续续跟着行军部队往荆州跑。 全军上下都知晓那是怎么一回事,几个敢于诤言的追随者以死相逼,被李桎下令绑到马后拖了一路,逼的其中一个险些自杀。 军中情绪越来越大,大到青栎也觉察出他们眼神不善来,小心翼翼问了李桎一句怎么回事。当夜青栎无知无觉睡在李桎的营帐里,中军帐中李桎把前些日被拖在马后的几个人招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所有人出来,脸色煞白。 谁都不知道李桎那晚说了什么,那一夜的话被所有人都带进了棺材板,至死也没透露一分。 军中情绪很快安抚下来,青栎也不再有一百骑兵的特权,但不是李桎收回了,是青栎病了。 青栎病来如山倒,军中最好的大夫过来都束手无策,他并未受伤,也并未染疾,就是眼见的肉从骨头上削下去。一日半夜行军,他坐在马上,李桎一回神的功夫他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他们两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尘世浊气横生,青栎又跟死气最重的军队一路行走,自身的灵气,快要消耗枯竭了。 李桎把他拉到自己马上,青栎窝在他身上难受地睁不开眼。 “还要继续往前走么?”李桎问。 “嗯。” “为什么不回终南山?” 青栎迷蒙中回答,“我只有这一次下山机会,回去之后我就要飞升了。” “非要成仙么?” “师父他们已经期待一千多年了,我飞升也是了了他们心愿,我回山,就回不来了。” 夜里行军,无人交谈,只有兵甲撞击声,马蹄声,和战马鼻孔发出的粗鼾,李桎和青栎在其中低声交谈。那些话儿顺着微风吹拂过山谷,飘进行走在其中,每一个士兵的耳朵。 那是后世相传的暴戾帝王,唯一温柔的时候。 荆州边境,反军和端王朝骁将两军相遇,大战一场,反军长途奔袭,不敌。 端王朝收复豫州边境两城,反军退后三百里。 已入深秋,营地寂寂。雨滴落河,泛起涟漪,开出一朵朵嫣红的花来。上游尸体,泡了三天,下游沉下来的河沙里,依然不时泛出血红。 入荆州境,青栎消失,大战之后又回来。 青栎入营地,只觉营地之内死气沉沉,无数厉鬼朝他扑来,刚养回的精气两日之内又掉的差不多,又成个病秧子。 李桎已经不再睡在地上,青栎夜里睡得不宁,辗转反侧,每每在李桎身上滚八个来回,才将将睡过去。 荆州潮湿,营中已有疫病流行,秋雨一淋,病倒大片。 军心低落,李桎似无所觉,依旧每日练兵。 营地靠山靠水,山水有灵。 对荆州气候来说委实不是驻军的好地方,但李桎执意不改,秋蚊子个个大如蜻蜓,咬的士兵叫苦不迭。 李桎又收拾着派人把青栎送出去一段时间,夺城已筹划多时。青栎执意不肯,只说明日清晨再出发。 青栎瘦的脸颊凹下去一大块,愈发可怜,扯着李桎袖子不撒手,低声哀求,“让我再呆一晚,就一晚。” 只一天也无妨,李桎同意了。当夜李桎从中军帐中回来,行至半路突然看到天空中帝星闪耀,光芒逼人。所有士兵都从帐中出来,呆呆望着天空。 东南方向升起一簇蓝色光箭,逆势而上,缓缓升空,接着四周升起冲天火焰,蓝色光芒瞬间如离弦飞矢,直插天空。 李桎拔腿就奔,众人都不知为何,浩浩荡荡跟随,顷刻汇军如水流。 离营地两里地之外,青栎躺倒在大阵中心,昏迷不醒,青栎说阵周的火焰不熄灭就不许踏进一步,跟班在阵外心急如焚。 “将军您不能进!”跟班跪在阵外,苦苦请求。 李桎单手把人抓起,一把扔出去,“滚开!” 跟班连滚带爬回来,死死抓住李桎的腿,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继续哀求,“您别进去,道长说火焰熄灭之前有人进去这阵就白费了!” 李桎一瞬间起了杀心,豁然拔刀。 阵中心的人动了动,青栎抬了抬手指,四周火焰渐渐熄灭。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空,紫薇星的光芒盛大,那束蓝色光芒直插入紫微星,瞬间光芒暴涨,紫微星膨胀至极限…… 紫微星暴涨至临界点,在一瞬间炸裂,倏地暗淡,直至湮灭在茫茫星海。所有人都仿佛听见了无声的爆炸,被骇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看着头顶的神迹。 只有李桎没有抬头,在那一瞬间,眼睁睁看着青栎已经被截掉大半的头发,瞬间染上白霜。 大阵将熄,一切归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7 于平静,李桎不顾阻拦冲入阵中。 青栎发髻早已散开,头发只剩短短一截,而那头发似乎有生命般,不断生长。李桎抱着人离开,短短几步之内,那头银发已经长至腰际,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李桎不得已将头发放在青栎身上,很快,那些头发就像蚕吐丝做茧一般,将青栎整个人包住了。 青栎偎在他怀里闭着眼,嘴角溢出一股血来,哑着嗓子说,“我把端朝的寿数缩短了五年,你们不用打太久的仗了。” 长长的军队一分为二,李桎抱着人经过,所过之处士兵次第单膝跪地。乌云瞬间遮蔽天空,滂沱秋雨接踵而至,刘平站在最后,目送他们离去,抹了一把被秋雨冲刷的脸。 感觉像是在送葬。 秋雨三日不歇,反军趁机攻城,王朝军队反应不及,退走。反军继续南下,有如神助,兵分三路,连拔七城。 八月过半,连绵秋雨歇,天放晴。 青栎卧床不起。 反军于江陵举兖旗,拥首领李桎为帝,订国号为兖,与蓟州端王都遥遥对峙。 黄袍加身,李桎被拥立为帝。行大典之后被灌了许多酒,至深夜,拂了所有人,踉踉跄跄进了隔壁屋子。 青栎陷在锦缎之中,满头银发铺了一床,正接着床头油灯读□□家经。 李桎踉踉跄跄直奔这儿,青栎被熏得捏住鼻子不愿喘气,“离远点,你要熏死了。” 李桎神志不清,眼前晃啊晃,是梦里的人,便一头扑上去。 青栎被李桎蛮力撞倒在床里,还不觉危险,只觉得被酒气熏得要吐,不停推据李桎,李桎醉死的身躯如山重,压得青栎从肺里直往外倒气。 李桎昏昏沉沉抬起头来,只看见满目银白,眼前人影像蚕一样裹在银丝中,不时拧动,像砧板上的鱼。 压制许久的情绪,像闷在地下许久的陈酿,瞬间被点燃了火星子。 轰~ 烧的理智渣都不剩。 缠*绵,放*纵,暴虐,温柔。 李桎被酒烧掉了脑子,只剩下轰轰烈烈的情*欲,床第之间肆意发泄 ,酣畅淋漓。 “别走……将来整个王朝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59章 回山 群山之间,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是行商小贩模样,只带一个车夫,在战乱时代,敢单枪匹马这么行走在外的,不多见。 车内。 青栎已经从卧床不起,变至形销骨立。很难从他现在的模样忆起终南山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多谢道长您以天下大局为重。”刘平诚心道。 青栎闭了闭眼,嘴唇干裂,说出的话音嘶哑如锯木。 “我只是要死了,想葬回终南山,不是为了你所谓的王朝。” 刘平不在乎,他只要这道士走就好,“那就多谢您不辞而别。” 青栎转过头去,似乎有眼泪滑过。刘平无动于衷,那眼泪不一会儿就如断线一般,扑簌着流下去。 “你走吧。” 刘平沉默道,“那道长有什么话要转述给皇上?” “不用了,你就告诉他我回终南山飞升成仙去了。” “好。” 李桎醒来头疼欲裂,床边多了几个服侍丫头。他既然做了皇帝,就有了礼制区别,不和以前一样随便。 “现在几时?” “还有一刻便是巳时了。” 巳时,居然睡了这么久。李桎往脖子里一摸,猛然顿住了。 新皇帝衣服都没穿,光着脚发了疯一般冲出门去,隔壁正有几个士兵被指挥着往外搬东西,李桎刹那间红了眼,一脚踹翻了指挥的人。 嘶吼道,“里面的人呢!” 所有人,连带着从屋子里随着跑出来的侍女都跪下来,瑟瑟发抖。 “谁让你们干的!” “里面的人呢?” 唯一一个不怕死的颤声解释,“道长他,被送走了……” 李桎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人举起来,面空已经扭曲,“谁弄得?” “刘将军……” 李桎一把把人扔出去老远,指着所有人,“通通给我搬回去!原封不动!错一个地方我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李桎披头散发出去,没出门口就被堵住了,那是他的心腹胡成。 胡成带人跪在地上,将大门堵了三层,“陛下,请您以大局为重,不可因美色误国!何况还是……” 李桎一脚踢上胡成后背,“滚!” 胡成滚噗地吐出一口血,滚出去一丈远,爬起来接着跪下。 “陛下您忘了他吧,江南女子……” “你他妈的给我滚!” 战马还拴在门一侧,李桎哗一声拔了胡成的刀,胡成下意识闭上眼,李桎却砍了拴在一侧战马的缰绳。 胡成大喊:“陛下!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 李桎翻身上马的动作顿住,仿佛一瞬间冷血回流,静静地问,“我睡了多久。” “两个白天……” 李桎不再动作,他知道,即使他冲出这一层包围,还有下一层,层层叠叠的包围着他,他被困在王座上。他当年逃进山林时是为活命,打下兖州是为了自由,如今他要把天下握在手里了,却被困死在王座上。 “刘平呢?让他来见我。” “刘大人护送道长离去了。” 李桎把刀哐啷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怎么走的?” “行大典当夜,小道长深夜派人来找我,让我送他出城。” “他说什么了么?” “他要回终南成仙去了。” “还有呢” “让你别再找他。” 李桎一语不发,拔起手边长刀照着刘平脖子砍下去。刀快如一道虚影,刘平眼睛都没眨一下,阔刀已经压进肉里,汩汩冒出血来。 李桎贴着刘平耳朵,咬牙切齿,是要把人给吃了。 “你知道,我不是不会杀你们,你再胆敢自作主张一次,明天我就剁碎你去喂狗。” “臣下跟随皇上多年,居然不如一个道士?” “你大可明天滚到对面去。” 刘平长叩首,“臣知道了,要真是臣下强行送走了道长,恐怕臣的尸体已经喂了狗。” 刘平解下腰刀,呈上去,“求您成全。”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门外突然涌进大批将士,全部跪下,“请皇上三思!” 李桎放头大笑,长刀飞掷出去,直插在梁柱上,没进去半尺刀身。 “都给我滚!” ********* 凛冬 “我怎么听见小师弟在唤我?” “六师弟你真是太想小师弟了,都能幻听了。” 六师弟敲敲脑袋,“嗯,可能是真的很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8 想小师弟了,没了他山上观里都少了很多生气啊。” 三师兄一笑,“可不是么,不过小师弟这就走了半年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六师弟一笑,“希望如此吧。” 有个客人付了好大一笔银子要去终南山,车夫正好在半路死了老板,就接下了这门差事。这客人全身裹在麻布袋里,连头都没露出来,全身上下只留俩眼睛,要他送去终南山。 马车夫看他付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又是独身一人,还是个病秧子,不是没想过歪心思,但那晚他趁着夜宿的时候去摸东西,被那人逮了个正着,也就没了那个心思,何况某天夜里下雪,他忽然睁开眼,看见那人一直包着的头露出来,是满头银发,就害怕起来,一路赶得飞快,怕这人是个妖怪。 及至终南山,车夫收了最后一笔银子,看着这人踉踉跄跄从马车上下来,大冬天的一头扎进山林,愈发觉得这人是个山间妖怪,立马驾车溜了。 青栎留着最后一口气进了终南山。 往山里迈进了几十步,支撑不住,倒在了土里。 就在这时,一队秘密受命的护卫从荆州一路北上,刚刚抵达终南山。他们奉王命在此等候一个道士,那道士有满头的银发。可一个月之后,依旧没有那个道士的痕迹,他们便空手回去复命了。 而此时,青栎趴在泥土里,离最近的一个人不过几十丈。 一只在雪地里奔跑的兔子恰好路过,闻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小心翼翼靠近那个土色的人形,那人像是死了。 三瓣嘴左嗅嗅,右嗅嗅,小心翼翼咬开了那人的帽兜,一头银发露出来,吓了它一跳,接着,三瓣嘴绕到另一边,看清楚了这人的脸。立马尖叫起来。 树林里所有冬眠的,不冬眠的,全都被叫醒了,野狼在山中嚎叫,林鸟在其中叽叽喳喳,顷刻间所有动物都涌过来,他们之间明明是捕食关系,却在这一刻难以理解的和平。 一只头顶“王”字的老虎从丛林里横冲直撞跑出来,挤进人群,嗷呜一声响彻山林,眼里落下豆大的眼泪。 青栎已经被翻过身来,掩人耳目的麻袋被摘了去,那头银白的长发被一根根捋顺放在他身侧,他睡得宁静而安详,所有动物齐声哀鸣。 “昨夜的雪下得好大,院子里的梅花怎么还没开?” “可能是想等着小师弟回来的时候开吧,小师弟今年不在,它的花苞都少了许多。” 门环忽然响了,打断了两个弟子的谈话。 “哎,有人敲山门,我去看看。” 六师弟扔了扫雪的扫帚去开山门,“谁啊?” 他愣住了,一头老虎背上拖着一个人,麻袋裹得严严实实,后头还跟着成群的动物。老虎嗷呜一声,歪过头去看背上的人,六师弟突然就明白了。 六师弟哭着出去抱那个人形,喊出去的声音带着哭腔,“师父!师兄!你们快来!小师弟回来了!” “不入世如何出世~师父你天天和我讲大道,我都没去红尘走一遭,我不明白呀。” “你这小滑头,为师是为你好,让你少受些苦你还不乐意,别和我犟,下山,这辈子都没有门!” “小师弟,山上虽然单调了些,但是山下也没什么好玩的,富者声色犬马,穷者终日为果腹奔波,别说窥大道,只怕你的五脏庙都填不饱,上哪儿有心思以证大道去呢?” “小二啊……你们山下真好玩,就你最好玩了~” “我怎么好玩?” “就是和你在一块就觉得什么都好玩呀~” “嗳,小二,你昨晚在我身上瞎蹭个什么劲?” “我蹭?不是你么?” “咱俩不一样,我就只蹭你的腿~” “道长……那个,同宿在一床的是夫妻……” “嗳?夫妻?那我不能和小二睡一张床咩?” “不是……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就是……就是……你们……断……断……” 只下山半年,未得尝世间珍馐,却品世间至苦。 青栎睁眼,便是冷冰冰石壁,山巅禁闭室。 师父坐在他身前,白发,银须,闭着眼,眼角皱纹横生。 “你动了情,破了身。” 青栎爬下石床,跪在地上,“求师父责罚。” “为何还要回来?” “徒儿不想死在外边,想死在终南山上。” 师父睁开眼,“你可还望飞升?” “不求长生,愿入滚滚红尘。” 师父拂袖而去,“那你在这山巅好好呆着吧。” 青栎奋不顾身回终南,是为了死在这里,却没想到在终南山不吃不喝他却慢慢恢复了。 每日都有师兄来劝解,让他放了人间□□,青栎抱着膝盖,认真听许久,最后却总是说,“师兄,我不想成仙,我想下山。” 六师弟问他,“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不知道,终南山像是我的根,我只想死在这里。” 六师弟摸摸他的脑袋,“师兄说你染了人欲,污了灵根。所以禁止你山,你要是下山,走到半路上就没命了。” “可我活着的时候就想下山……” “是因为惦念哪个人么?” “我告诉他我死了……可我现在活着,就想回去见他。” 六师弟叹气,“先活着吧,别让师父听见,你放弃飞升,他已经很难过了。” 青栎没想到他在山巅一呆,便是一整个十年。 重见天日时,山外已经变了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刀 第60章 兖朝不许修仙 兖纪 高祖五年,端朝灭 七年,诛杀叛军刘平及其旧部 十年,兖王朝迁都王邑,更名栎邑,定年号为承平,天下禁道 山巅十年,青栎五感敏锐,春知草长莺飞,夏闻鸣蝉唱晚,秋意横生,冬雪飞扬之时他坐在山洞内,听见落叶和雪的声音,也会在心里默念,又过了一个四季轮回。 他的银发不长不短,正好与他身量一般长,瀑布一般垂下来,冬日极寒之时,常有小动物钻进他头发里取暖安睡。他从不拒绝,渐渐山巅之上也变得喧闹,可不论动物们如何喧嚣,青栎却再也不笑了。 “小师弟!快出来!” 青栎正在打坐,入太虚境,被一阵急促拍闷声敲醒了。 青栎跃下石床,拉开木门,“怎么了,三师兄?” “快收拾东西走,官兵要打上来了!” 他十年不下山,不知山外何事,便捉住三师兄手腕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上终南山?” 三师兄心里急,“当朝皇帝下令要不许修仙问道,天下所有道观佛寺都被他一把火烧了,勒令道士和尚还俗!” 青栎心里一惊,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79 “当朝皇帝是谁?” “暴君李桎!” 青栎还没来得及惊愕,就听见有大批军士从山下上来,声势浩大,惊动飞禽走兽。一只白鹤驮着一只小鸟落到他肩头,小鸟对他耳语一番,他便知道下山是不可能了。 青栎反手抓住三师兄肩膀,“不行!山下出不去了,你快叫师兄们上来,山巅他们还暂时上不来!” “在山巅不是瓮中捉鳖么?” 青栎不敢说他来解决这事,只固执道,“师兄你听我说,我知道该怎么办!” 三师兄见他如此笃定,将信将疑,但火炮在山间响起的声音彻底打翻了他的念头。这新王朝,是不给他们活路。 青栎在禁闭洞中捡到了一柄旧剑,禁闭十年够他将一柄锈铁磨出锋刃。 三师兄带着观内几十位弟子匆匆赶上山巅,被眼前景象骇的说不出话来,青栎持一柄长剑如切菜砍瓜一般将山巅四周全部削下去。他并未如何使力,只信手挥下去,泥土和巨石便轰然落下,将山巅削成一座耸立的孤岛。 青栎在山顶遥遥招手,“快上来!” 火炮对准真一观,出膛,炮弹在真一观内炸开,真一观里屹立千年的藏书楼,轰然倒塌,所有弟子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是终南一脉近千年的心血。 “别哭了,快进山洞!被官兵抓住真一观连人都保不住了!” 三师兄一边抓一个,大师兄护着师父,一群白衣道士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山洞跑。 青栎独留了一段通往山巅的路,待所有弟子都进来之后,将最后一条路砍下去,山巅彻底成为一座孤岛。 真一观弟子做阵法,围绕山巅一周形成巨大屏障,在日光之下,耸立的山巅泛着一层流动的光。 负责火炮的军士小跑过来问首领,“胡将军,要将这道观夷为平地么?” 胡成看着远处山巅,山体不断坍塌之间,那个白色的身影腾跃挥斩如谪仙下凡,轻声说,“不留一寸,道士,杀无赦。” 密集火炮轰过去,真一观千年传承,顷刻间灰飞烟灭。 “胡将军,山巅有妖术,打不进去!” 胡成好像早料到了这事,示意停手,“不用白费力气,那层屏障我们攻不破。” “那怎么办?” “围城。留三百人,围住山巅,终南山道士还不是神仙,我们打不进去,他们也别想出来。” “遵命。” 山洞内 “我们暂时安全,但是官兵围住了我们,我们也被困在了山里,怎么办?” 洞内真一观弟子议论纷纷 青栎安抚众人,“各位师兄弟们稍安勿躁,我来想办法。” 他们都看见了青栎斩山,因此对青栎有一种无形的臣服,听闻他的话便都安静下来。 大师兄从旁过来,示意他过来一边。 青栎被大师兄指引,来到师父面前。十年,师父一直没再上来见他,青栎知道师父伤透了心,便自觉跪下来。 “师父。” 真一观主一动,咳出一口血来。 青栎大惊,“师父你怎么了?” 大师兄并不慌,掏出随身帕子来给师父,习以为常,但是眼中悲戚,“师父从山下回来一趟,伤到了底子,便这样了?” “什么时候?” “就在两个月前。” 青栎要抓过师父的手去号脉,却被师父不容置疑的推开了。 “师父!”青栎哀求。 十年不见,师父苍老了不知多少,明明清修之人大多鹤发童颜,师父却如此颓唐,青栎心里愧疚不止。 “青栎,为师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师父您说。” “不许下山。” 青栎回头看了一眼狼狈聚在狭窄山洞里的诸位师兄弟,低下头道,“弟子……不能应允。” 真一观主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师兄慌忙去擦。 青栎低下头,大师兄接着说,“两个月前师父被官府找下山,是兖朝皇宫里来人,逼问师父你是否曾回来,师父为保你不得已说你已经飞升。所以……” “为什么不说我……” 大师兄喝道:“闭嘴!你这是在背叛山门,污了我们真一观的名声!” “我不是……” 真一观主靠在山洞墙壁上,轻声问,“十年前荆州行祭逆天的人,是你吧。” 青栎自知瞒不过,“是我……” “你不忘的那人,是皇宫里坐着的那位?” “是。” 真一观主笑容苦涩,“为师最后再逼你一次,等将来飞升之后,不要怪罪师父。” “师父!” “你若当年听了我的话,不去下山,这天下道观庙宇,哪有这般浩劫呢。” ****** 朝堂 “启奏陛下,这天下道观庙宇已被夷平多数,道士和尚皆还俗归于农耕,百姓已然安居乐业,四海升平,臣以为,这清剿令,是该松一些了。” 高座上的皇帝不动声色,“哦?爱卿为何这样认为?” “这民间信道信佛,皆是一种信仰,信佛使人向善,信道使人品行高洁,私以为,稍加利用,让其教化于民,也不失为一种温和的奴役之法。” 皇帝沉思,这臣子本来以为自己这番言论能获得嘉奖,却察觉气氛不太对劲。 皇帝不紧不慢开口,“王爱卿,臣问你,前朝以道教兴国时,以何为初衷。” 王大人小心翼翼回答,“教化于民。” “那你今日又来提议,是想我兖朝百姓也不无正业!重蹈覆辙?” 王大人扑通跪下去,“臣不敢!” 皇帝的声音突然拔高,“还是你想我兖朝制度朝令夕改!无法取信于民!” 王大人二话不说,以头抢地,“臣该死!臣该死!” 王大人在朝上吃了瘪,他本来就是个新进京的,无什么官员同走,又在皇上面前出错了风头,连几个点头之交都离他远远的了。 六部几个官吏凑在一块儿,望着王大人形单影只的凄惨样寻开心。 “王大人的模样,可真是像一条讨错了巧的哈巴狗。” “可不是么,他以为说几句漂亮话就能得赏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户部侍郎是个嘴碎子,“啧,他好歹赶上皇上的脾气好了些许,他还不知道刘平将军是怎么死的吧,要是搁在以前,还敢和皇上叫板能不能信道,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就是,这王大人是个急出头的傻子,离他远点吧。不过皇上脾气好?我可不信,皇上可记仇的很呐,你们可别忘了刘大人才死了三年,那道士可走了十年了。” “哎哎哎……别说了别说了,打住打住,我还想活着。” 几个大人彼此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事给过去了,远处王大人还不知道,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80 自己已经触到了逆鳞,不就便要大祸临头。 “胡大人传回消息说,真一观主已经说出小道长已经飞升。胡大人已经将真一观夷为平地,里面的道士都躲进了山巅,胡大人围了他们已经有一月,按照常人一月不食已经饿死,所以胡大人请求撤兵。” 阴鸷帝王沉默半晌,“再等一个月。” “是。” ***** 栎邑地处龙脉,历朝历代为帝王都城,常年风调雨顺,今年入秋之后,秋雨却下起来没完。 护城河的桥塌了一段,淹死不少行人,待收割的庄稼因为大雨全都烂在地里。不光栎邑,全境内气候都反常,秋后南旱北涝,民间不少流言说承平不平,清剿道观寺庙让天上仙佛动怒,所以降下灾祸。 百姓心里急需有个寄托,所以各地道观庙宇又悄悄兴建起来,打着各式各样的幌子,香火的烟气重新缭绕到兖朝上空。 夜里戍守的士兵站在城墙上瞪大了眼珠子,但还是止不住的困意,一不留神的打了个呵欠,被巡视到这里的百夫长一脚踢了个趔趄,喝道:“精神点!” 士兵忙不迭站好,大声回道:“是!” 栎邑处蓟州,后有燕山天然屏障,东临水,西南皆有天下雄关和重兵把守,拱卫王都。 子时刚过,正是最困的时候。百夫长带人换防,也偷偷背过身去打了个呵欠,秋雨沿着盔甲漏下来,不时灌进脖子里,这种鬼天气,执勤也真不好受。 “瞪大你们的眼珠子!” 百夫长刚威严喊完这一句,一回头就看见城门下冒出来个人影。 百夫长口哨一吹,城头上所有人进入战备状态。 “城下何人!” 戍城士兵都没有百夫长那样好的眼力,更何况秋雨绵绵四野黑成一片,等那黑影凑到城门不足十丈远,才勉强看见个人形。 守城士兵都有些发憷,这人无声无息冒出来,全身上下裹在黑斗篷里。秋雨下了这些时日,他这样突然冒出来,像个雨夜索魂的鬼。 百夫长再次高喊:“你是什么人,为何半夜在城门下!” 那人继续往前走,抬起头来。 “说话!摘掉斗篷!不然放箭了!” 守城都尉今夜出来巡防,见城门上警戒,便凑过去。 百夫长行礼被拦住,都尉问,“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城下有个人,来路不明。” 都尉向下一张望,是不像活人。 城下黑斗篷抬着头,脸却依旧被埋在黑暗里,都尉取过旁边士兵手里的长弓,拉满,“我数三下,三下你不摘掉斗篷,我放箭。” 都尉倒计时,“三……” 城下的黑影忽然说话了,“带我进皇宫,我找李桎。” 那声音有些怯,墙头上士兵莫名其妙。都尉心中大震,拉弓的手都颤抖了。 “二……”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师父他们快要死了!” “摘斗篷!” …… “一!” 那一箭射中斗篷帽檐,带着整个帽子落下去,露出一直埋在里面的脸,墙头上士兵皆是呼吸一窒。 满头银发在黑夜里几乎有月光的清辉,可那人的脸却是个少年。像异族王子,又像尘世谪仙。 那人苦苦哀求,“让我进去行么,我求你们了……” 守城士兵都不知道如何动弹,明明这人说要进皇宫好像天方夜谭,可谁都感受出他话里的哀伤,难过得大概是哭了吧。 都尉第一个反应过来,十年前这人在大阵中瞬间青丝变白发的记忆瞬间翻上来,他不辞而别之后皇帝性情大变,诛杀旧部,出生入死多年的刘将军都难逃一死。 都尉心里想,这是个妖孽,不是成仙了么?怎么还活着,还在这里,要进皇宫,进来是要继续祸国殃民么? 都尉在城墙上高喊,“皇上有令,晚上城门不能开,今夜雨这么大,你先找个地方避雨,等着明天早上再来吧。” 那城下的人急了,“真的不能么?你和李桎说一声行么?就说青栎在城门外等着他!” “不行,我们有规矩。再说皇上都睡了,你打扰皇上就寝是要杀头的。” 百夫长没来由得可怜这人,小心翼翼问,“大人,要是有重要军情,也可以吧,看这人装扮,说不定有重要事情,贻误时机可不好。” 都尉冷冷瞥他,“你敢叫皇上真名?” 百夫长倏地跪下,“卑下不敢。” “这人多半是山里来的傻子,想找皇上伸冤。你要把这种人送过去?” “不敢!” “把他拦在门外让他自生自灭吧,通知明早进门检查的人,别放他进来,这人身上多半没有文书,有的话,也是假的。” 百夫长第一次见到都尉如此武断,质疑道:“可是……” 都尉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这里最近的驿站也有好远,青栎不想再过去折腾一趟,于是拉紧了身上的斗篷,跑到城门底下避雨。 城门上有瞭望孔,一见到有人靠上来就威胁要放□□,青栎哀求道:“我就在城门下避一避雨……我就占一小块地方……明天开城门我就进去了……您让我呆一会儿行么?” “不行!今天你在这里等着,明天又有别人在这里等着,破了规矩,大家往后都在这里堵着,万一哪一天混进奸细来怎么办吗?快走快走,我要放箭了!” 城门下光秃无物,视野开阔,只一株几丈高的小树还在那儿站着。百夫长眼睁睁看着那个道士跑到城门底下,又被赶出来,在凄风苦雨中只好躲到那棵树底下,那树连叶子都没长几个,那人扣上斗篷的帽子,就在树下站了一夜。 百夫长下半夜就被换下去了,第二天再执勤时特意问了一下城门口的兄弟,“昨天你们放一个白头发的人进来了么?大概他是第一个,在城门外等了一夜” 两个人摇摇头,“没有见过,第一个是个贩菜的。” 百夫长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放不下,又问了一下昨天下半夜在城门戍守的兄弟。 “昨夜,就在城下那棵秃树底下,站着个人,你们注意到他了么?” “哦,你说那个黑斗篷的人啊,我们看见了,还怕他是奸细,一直防备着,没想到那人呆了一夜,就在天明开城门时,那人居然走了。” “走了?自己走的?”百夫长疑惑。 “对啊,城门都开了,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跟个傻子似的。” 同伴也觉得那人傻,俩人同时笑起来,“哈哈哈……” 青栎攥着一根断裂成两截的发绳,踏在泥泞的土地上。发绳是由每一位真一观弟子的发丝编成的,连着他们的生命线。他从终南往这儿赶的时候这根发绳还是完整的,一路走来,那些头发一根一根断裂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81 ,他一失去一个一个师兄。直到今天清晨,他醒来时,最后四根孱弱的发丝断开。 从此终南山一脉,只余他一人。 任重道远。 连绵秋雨放晴,太阳露出来,原野上人们欢欣鼓舞,杀鸡宰牛以祭天。寺庙道观野火烧不尽,偷偷挂起牌匾,被兖朝铁蹄再次趟平。 四海之内,歌舞升平,河清海晏 这滚滚红尘。 第二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这章有点虐……明天正文完结 第61章 终章 故事连讲了三夜,小厮听得入迷,到如今故事讲完了,小厮还要追着问后续,“那沈少侠现在还活着么?七侠士怎么老是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元宝哥儿困得迷迷瞪瞪的,含糊着回答,“终南山掌门带走了沈少侠,施展了一个大法术,在终南山连下了三个月的雪,将终南山彻底封起来了,七侠士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都去一趟终南,看有没有开山,就这样等了七年。” 小厮还是担心那身负血海深仇的沈少侠,“沈少侠被终南山救走了,那朝廷有没有给他平冤昭雪?” “没有,沈少侠杀了黄璜那阵正赶上皇上暴毙,新皇登基,朝廷内外不稳,哪还管的着前朝冤案,这事就谁也没追究,维持现状了。不过每一年皇上都会亲自去终南祭山,前年还加封终南山为那什么“…圣山?”…名字太长忘记了。而且现在皇上什么都没说,可是,那些藏了几百年的禁术都悄悄拿出来了,而且还听说,这几年好多方士都被秘密带进宫里去,给皇上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元宝哥儿唏嘘一声,“我看啊,要不了多久,咱们这儿就能出个道观了。” “我们兖朝第一禁不就是这些么?” “规矩是开国皇帝定的,保不齐皇上就想废了它。” 小厮还要问,被元宝哥拦住了,“不行不行,不能再说了,明天还要起来跑堂,我要困死了。” 小厮张开的嘴又闭上了,闭上眼睛,脑子里一会儿是沈少侠他们的刀光剑影,一会儿又是终南山掌门那头银白色及地的头发,好不热闹。 小厮睡着之前还在感慨,七侠士可真是重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为道义赴汤蹈火,都走了那么久了还记挂着人家。我也想要个七侠士这样的朋友。 沈长流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五百年前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下山,在红尘之中惹了一段孽缘。后来那道士回了终南山潜心问道,两百年不成,出山,周游列国。回山后创遗世剑法,留一旧剑游方,是为终南山剑法开山祖师。历经一世之后依旧不得成大道,再闭关,又三百年不出。 直到四十年前,日有食之,煞星降世。 沈长流睁开眼,坐起来环视四周。是梦里的那间山洞,只不过当时挤挤挨挨的终南道士,全都化作重重堆叠的白骨。几百年过去,那些白骨靠在一起的姿势,从未变过。 易回,或者说终南山剑派开山祖师,或者说青栎,闭着眼在他身旁打坐,仿佛沉睡了千年。 “师父……”沈长流轻声说。 易回依旧闭着眼,“你终于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七年。” “我若要救你,必定与你互通心意,你看见了我的前尘,我也看到了你和杨七的纠葛。现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你随他去吧,他已经等了许多年。” 沈长流跪拜,“多谢师父成全。” “不必。” 游方已毁,沈长流孑然一身,行至洞口,仿佛想起什么。 “徒儿此行下山还是要斩杀李敬存,还望师父原谅。” “去吧。” 沈长流从无悔之地出来,漫山白雪,白鹤在头顶盘旋。 入终南而忘俗世,他做不到,山下还有人等着他。 下山下到一半,在山腰处遥望山巅无悔崖突然冲出紫光,直插云霄。 师父终于飞升了,沈长流心道。 于是他长身叩拜,接着头也不回地下山。 ****** 云端之上,易回面前一须发皆白的仙人。 “我等你五百年,今日你终愿飞升,可曾告诉我原因?” 易回:“但求可跌落凡尘,成为凡人,入滚滚红尘。” “你知道你本身为何物了么?” “不曾。” 仙人轻叹,“你本是终南山山眼处生长的一颗万年灵芝,与终南地脉紧密相连,化成人形,逐水而走,被山上道士捡了去。所以天然灵气充沛,但是也没有人的心窍。 你师父早已看出你真身,千阻万拦没有拦住你下山,结果你离开终南山后灵气便耗竭,沾染浊气又污了灵根,沉沦人欲以致丧失道心。灵芝生万年不易,你师父逼你成仙是为了保住你,所以不惜以死相逼。” 易回轻触自己的胸口,里面有颗东西在缓慢的跳动,“那是说我不曾有心窍,也不曾动过情?可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是终南地脉在你身体里的一部分。” “因此我与终南同寿?连死都不能?” “是,飞升后你便掌管天下地脉。” 易回茫然摸了摸自己胸口。突然,他五指做爪,戳进胸膛,用两手将胸口扒开,他低头看。 那个日夜跳动的地方确实只是一根粗壮的血管,泛着蓝盈盈的光,并不是人类的心窍。血管上攀附着无数细如丝络的管子,紧紧攀附着那一段地脉,支撑起这具肉身。 易回一手撑着皮肉,另一只手掏进胸口,攥住那段地脉,咬牙往外拽。那些攀附着的丝络被巨大的恐慌笼罩,将地脉越缠越紧,勒紧了那只扯住地脉的手,妄图让那只手放弃。 可是根本没用,易回扯断了那截地脉,狠狠撕出来。 泛蓝的地脉躺在易回手心里还不停的搏动,“你拿去吧,我不想要,我宁愿死。” 白衣仙人叹气,“那你就去吧。” 仙人一拂袖,易回便从云端跌落。那具躯体从云端无休止往下坠,穿过浮云与风,向着滚滚红尘,茫茫人间。 那个胸口空掉的地方,在九万里高空与风的无尽下落中,渐渐长出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来。 终南山一派的山门之内,弟子们眼看紫气升空,又有白日流行从天边划过。须臾,致静堂内开山祖师的塑像轰然倒塌。 不知是谁大喊,“师父飞升了,这是神迹!” 所有弟子都回过神来,高喊,“师父飞升了!” 山上积雪悄悄开始融化,冬眠许久的动物,开始从洞里爬出来,明明快要入冬,终南山却在迎来春天。 无悔崖上无悔之地,那具端坐的白衣肉身倒下去,胸前漫出大片红色,里面有一颗心脏在里面勃勃跳动,不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82 畏疲倦,不知生死。 九天云端之上,白衣仙人长叹,“愿受为人之苦,随你去了,投胎去吧。” 只不过,世间再无修道之门。 ****************** 兖都栎邑 软塌上的人披头散发,形销骨立,抱着一只酒坛,对旁边人说,“罗生,今天中午吩咐御膳房做杏仁酥,青栎说要多放杏仁。” 罗生上前来拿走他手里的酒坛子,“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李敬存想了想,终于忆起一些事来,怒道,“青栎回终南山去了!他走了!” “青栎道长说很快就回来了,不如先差御膳房烤些点心?” 李敬存发火之后就觉得一阵头晕,捏了捏头疼的脑子,“行,你去吩咐,他不回来我给他送过去。” “是,陛下您先睡一会儿吧。” 李敬存点点头,茫然道,“我先睡一会儿,等青栎回来,你把我叫醒。” 他又忆起什么,“我要是叫不醒,你就把我送到终南山。” 皇帝终于睡了,罗生没去烤杏仁酥,也没去吩咐御膳房。他依旧如每个黎明和午后,恭敬地站在床榻前,等那个阴鸷的帝王慵懒的睡醒。 小公公跑进来,压着嗓子说,“西南王在宫外等急了,要是皇上还没咽气,他可就要攻进来了。” “嘘……”罗生在唇前竖起一指,诡异的弯起嘴角。 “让他再梦一会儿。” 小公公被这诡异的笑吓了一跳。 “好好好,那您可快点。” 兖朝开国帝王和王朝煞星,最后一次进到梦里,他依旧狂奔去抓住那个不停拉远,遥不可及的白色背影,他曾历经无数次失败,无数次触不可及,就当他以为这一次又是一次没有终点的狂奔时,那人的身影却近了。 他伸出的手在抖,呼吸如老旧风箱,一点点靠近那头银白的及地长发,猛然抓住! 他狂喜! 那身影慢慢转过来,漫长如千万年。 李敬存在梦里笑了,笑的那样开心,直到临死临死都是那样满足的模样。 西南王已经迫不及待从外边冲进来,罗生已经给李敬存换下来龙袍,穿上一身普通衣服。 “你等等。” 西南王叫住了把尸体往外抱走的罗生。 罗生回头,“西南王您还要检查一番么?” 旁边一个人忽然出头,“大胆!叫皇上!” “我只叫一个人皇上,哪怕他死了。” “你!” 西南王制止了手下,“我再看看皇兄,这是我们兄弟俩最后一面了。” 罗生停住,西南王捏住李敬存的脉搏,许久都没有丝毫动静,是真的死了。 “走吧,别让人看见。” 罗生一低头,“多谢西南王。” 西南王森森一笑,“皇兄这点要求做弟弟的还是能满足的了的。” 小厮因连着听了三夜故事,便对这位七侠士肃然起敬起来,平时上酒的时候格外殷切,腆着脸笑,一来二去也算认识了。 秋去冬来,这位七侠士必定来这里喝酒,有时喝倒半晌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娃儿来拉他去吃饭。 那是县里前捕头李承家的小丫头,刚满五岁长得十分俊俏,性子不随父母倒随了他聒噪的小姨,才丁大点儿的人就精得要命,缠起人来连杨七都没辙。 “大伯大伯,我爹娘喊你去我家吃饭。”小丫头片子挂在杨七身上。 “乖,告诉你爹和你娘,说杨七今日有事去不成了。” 小丫头把嘴一撅,“哼,你骗我,你哪来这么多事?” 杨七拈一粒小茴香豆送进小丫头嘴里,“杨大伯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你就是骗我!” 杨七笑,“汪汪!” 小丫头可生气了,“大伯耍赖,讨厌死了!” 杨七捏捏她的小辫,“大伯是小狗呀,怎么不能耍赖了?嗯?” 小丫头被杨七气跑了,杨七看她颠着俩小羊角消失在门外,无声的笑。 他一笑,眼角的一丝纹路便显出一点沧桑来,那点却不损他的清俊容貌,更为他平添一分说不出的风采来。 空气中有一股清冷的香味,杨七嗅了嗅,自言自语道, “这是春天来了么?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花香?” “嗳!掌柜的,你院子里的腊梅花,今年开了啊。” 掌柜慌忙去看,“嗨!多少年了,我都忘了它曾经开过花儿呢。” 对着暖阁的那株梅花当年被烧过,之后就再也没开过花,掌柜的扬言要刨,刨了好几年了也没动手,今年居然奇迹般的开了。酒客们好像见了奇景,争先恐后涌到暖阁里去看。 杨七看他们撅着屁股扎堆往上凑的模样很有意思,呷了一口酒,感叹道:“这酒不是那个味儿,茴香豆倒还那样子难吃,嗳……” 他正准备闭眼把这一盅闷了呢,就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那手还是以前修长的模样。 杨七不敢抬头,只盯着那只手看,问道:“我等到了?” 沈长流坐到他对面,笑说,“等到了。” 沈长流这一笑,仿佛院子里所有的玉兰都开了,杨七执意闷掉了那口酒,眼角不知是醉的还是怎的,泛起一层水光。 “我就说怎么今日梅花莫名其妙开了呢,原来是你终于回来了啊。” 大雪 已入深冬,杨七和沈长流却执意要走,百般挽留也留不住。曲水亭街的人多半受过杨七照拂,两人出城时居然送出半条街,大包吃食塞进两人怀里,弄得杨七像个离任的父母官。 两人轻装简从,一路北上,直取栎邑。 行至半路,却见举国服丧,一问,便得知皇帝驾崩。 两人下马,漫步在河边。 杨七看沈长流并未表现出多大情绪,便好奇,“不能亲手杀死他,不觉遗憾么?” “我知道他一定会死,下山之前就知道了。” 杨七纳闷,但好像明白沈长流为什么如此痛快得就答应自己要和他一块北上刺杀了。 “所以你知道我们还没抵达栎邑的时候,这皇帝就已经死了。” “差不多。” 杨七敲敲自己脑袋,“那你这一次,明知道是空手而归,依旧要来,是想不留遗憾?” 沈长流:“差不多,这样我还能安慰自己我已经尽力了。” 杨七搞不懂这逻辑了要,“所以,你怎么知道皇帝会死?” “我师父推算的,我看到了皇帝的一生,在师父的意识里。” 杨七想起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确信他也有这个能耐,不过更纳闷了,“易回掌门怎么会对皇帝这么有兴趣?” 沈长流望向远方铅灰色的天空,轻声说,“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兖朝不许修仙 作者:流星海 分卷阅读83 终南山的积雪还没来得及化开,冬天便来临。 冷风跟刀子似的割在人脸上,车夫顶着风雪将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客人扔到终南山下,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连绵山脉终年覆盖着积雪,阻隔了所有人进山的路。 罗生轻车熟路,很快在积雪堆里找到了终南界碑,与山巅遥遥相对。 他放下怀里的骨灰罐,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铁锹,紧靠着界碑,铲开了积雪,直至挖开一个不算太浅的小坑。 罗生小心翼翼把骨灰罐埋进去,撒上土,并用铁锹夯实。 他把铲开的雪重新铲回去,与周围齐平,仿佛它们从未被铲开过,不一会儿新的雪落下来,它们就完全一样,都是一片白茫茫。 做完这一切,罗生把铁锹扔进丛林深处,自己又回到那块界碑前。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整个人便倒在了雪地里。 风雪渐渐埋没一切,不知何时那个即将被埋没的人空了下去,徒留一件衣服。一只黑蜘蛛从冰天雪地里爬出来,在雪地里吱吱叫,它爬上满是裂痕的终南界碑,最终和那些裂缝合二为一,消失在裂纹里。 界碑遥望山巅。 生前不得留,死后归尘,同葬荒丘。 正文完 分卷阅读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