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今春如许》 分卷阅读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 《恁今春如许》作者:苏卿和 文案: 许雅倾本是任嚣城一大户千金,怎料双胞胎哥哥许雅伦忽遭怪病缠身,垂死挣扎,许家濒临中落,唯有指望早有婚约的赵家扶持。 许雅倾奉命乔装成自己大哥许雅伦,把赵家千金赵书恩迎娶过门,过着以假乱真的生活。 渐渐地,许雅倾发觉自己对赵书恩动了真情,就在这时候,许雅伦痊愈归来,要求换回身份……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女扮男装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雅倾,赵书恩 ┃ 配角:茗娘,许雅伦,春泥,秋月 ┃ 其它:替兄娶亲 第1章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次性挖了两个坑,其实还攒了好多写好的文,一直琢磨要不要发出来供大家娱乐娱乐。。 感谢点进来的每一位读者,不妥之处,欢迎指出。小女不才,大家见笑。 欢迎大家来我的微博吐槽,微博id:苏卿和 三月三,傍晚,清和镇郊宁和庙。 许雅倾正好避开初一人烟旺盛时期前来庙宇烧香求平安。宁和庙是扬名扬到了千里之外,据说前些月太后还亲自前来此地祈福,未久天子便得龙子。经此传开,宁和庙的香油钱竟也被民众自觉地翻了一倍,更多人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前来祈愿还愿,久而久之宁和庙便已成为“有求必应”的代词。 许雅倾便是从客栈里的住客口中得到此据。本身她一不信神明,二不信天地,听到此据本也一笑了之,可转念一想,家中今年连招厄运,所有实在的招数都使上了,却没半点缓解。既然如此,何不一求神明图个安心也罢。 于是乎,许雅倾特地把返程延迟了半日,出城时绕了个弯前往宁和庙。 宁和庙坐落的地方很偏僻,一口不太肥沃的荷塘,夏季时候多半残荷瘦藕。水边一排细柳,粗若女子手腕,叶黄青嫩,一副弱不禁风之貌。即便初春青青季节,也丝毫令人察觉不出春色如许。 此时黄昏落日,风里掺着香灰纸屑,隔着几处弯道看着那被瘦林半遮半显的宁和庙,破旧而古老,竟给人一种阴森感。根本不像是个阳火旺盛之地。只是来到此处的人都是为了达成心愿,没有人会在乎风景。 许雅倾在庙口泊好马,冲着大门朝里看去,虽也有十来人排着队举着高香等着在神像前等着祈愿,但比起旺盛时期摩肩接踵的状况算是优待了不少。 进庙以前,许雅倾走到宁和庙门口的小摊贩前买香火。她本以为烧香拜佛,奉的东西都是一样,怎料她走进摊贩,却目瞪口呆看见五花八门,各色各样的香捆成摞拜放在那供人挑选。 每种香带代表着一种祈愿。 许雅倾正想开口向摊贩索要平安香,怎料她还未开口,那端坐在摊子旁正闭目养神的老婆子便开口了:“姑娘家里可是有人病危?所以来此处祈求平安?” 许雅倾一愣,当下心虚地看向那老婆子,口中不住承认道:“是,是的。实质我是为我大哥来的,他一年前病下,到现在也不曾好转,寻遍良医各个都摇头作罢。这几日恰好路过此地办事,我顺便到此祈求神明庇护。” 老婆子微微睁开眼,瞥了一眼许雅倾,忽而笑道:“其实你本就不是一心虔诚的人,只是走投无路前来求个心安罢。”说罢,老婆子抬手拿起一把香,用红纸包好后递给许雅倾,枯槁狰狞的手一摊,开口道:“三两银。” “三两!你这几支香竟要这么贵!”许雅倾险些跳起来。 “我都说你不够虔诚,眼下用三两换你大哥平安,你自己琢磨值不值。” 许雅倾顿时无话可说。横竖她都理亏,想想来也来了,不必为了三两银而跟自己过不去。想罢,许雅倾掏出银两买走了那把平安香。 许雅倾走进庙里,排在了队伍最后,过了一刻多钟总算轮到她,上香前她往身后瞧了瞧,发现不再有人赴她身后,怕她是今天最后一个香客了。许雅倾一想,也好,这样自己的时间便可多出一倍,也不怕被催促驱赶。 想罢,许雅倾走到神像前,用庙里特地备好的铜盆清水洗净了双手,接着点燃三炷香。右手持香,左手上香,按照中右左顺序把香上好。然后面向神像,开始默默向神像请安道: “在下许雅倾,乙未年四月生,家有一同年月日生的双胞大哥许雅伦,一年前忽患恶疾,久病难医,今诚求神明保佑大哥平安度过此劫。大哥是家中顶梁柱,家父三年前过世后,生意便全然落在大哥肩头,如今生意惨败,大哥病倒,家中一塌糊涂。不久三个月后,大哥就要迎娶指腹为婚的赵家小姐过门,赵家对我们许家可谓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大哥千万走不得!” 说罢,许雅倾停了下来,她倏地睁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看似为大哥祈福,但实质却是为了家族利益。这番心思神明又岂会看不出来,怕是要责罚许家自私自利,尽吃人血馒头罢。许雅倾慌忙闭上眼又重新默了遍: “在下许雅倾,乙未年四月生,家有一同年月日生的双胞大哥许雅伦,一年前忽患恶疾,久病难医,今诚求神明保佑大哥平安度过此劫!大哥身系全家,责任重大,他若一倒,便如山崩地裂……” 许雅倾再度停住了口,她两眼瞪大抬头看去,见眼前那尊神像瞪着铜铃般的眼似乎在怒视自己。这下可糟,连说两遍都未说到点上,怪自己毫无准备临场发挥,却成语无伦次。许雅倾有几分心虚,几分慌张,几分畏惧。 就在这时候,她耳畔传来了一阵清脆婉转的声音:“这位姑娘,请问您祈完愿了吗?这天快黑了,庙也该打烊……” “十分抱歉,我这马上就好……”许雅倾说着便顺着回过头去,当她抬眼看向那人,顿然便怔住了。眼前站着的这名女子,看似十七八年纪,肤似玉雪,浮着两片红晕。蛾眉笑眼,粉色的唇微微上扬,即便她嫌人耽误,却也始终保持笑颜相待。 这女子衣着华贵,气质非凡,在这时间这偏僻地方出现,竟然让许雅倾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哪路仙子下了凡尘来。 “姑娘,你……还有愿未祈完呐?”那女子见许雅倾看着自己不说话,不住细声催了遍,只是她话语婉转,似娇似嗔,让人听了心头一动。 “我再说一句就好!”许雅倾慌忙回过神来,面向神明,默默念道: “在下许雅倾,家有一同年月日生的双胞大哥许雅伦,身患恶疾,此番前来诚求神明保佑大哥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说罢,许雅倾匆匆磕头,然后又匆匆起身将地方让给了这位女子。许雅倾祈愿完毕,走到一旁捐香火钱。她摸出一些铜板,一面放入功德箱,一面侧目去看那名女子。只见那名女子诚心向上,面带微笑,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 祈愿时,脸蛋阵阵飘红,仿佛她跟神明说的是自己那意难为情的少女心事。 少顷,女子也起身了,只见她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走向功德箱,投放的时候许雅倾不经意瞥了一眼,当时心底一震,十两银子!这女子出手还真是阔绰!想必她是极其渴望达成心愿,所以送出手的心意都这般厚重。 之后许雅倾在庙里走了一圈,走走拜拜,捐点香火。最后她来到求签的地方,隔着远远的就看见方才那名女子跪立在那摇着签筒。唰啦唰啦的声音便如赌徒手中筛盅,再未落定之前,成败都各占一半,心也随之跌跌荡荡。 只听嗒地一声,一支签终于顺利落地,许雅倾看见那女子身子一松,像是缓了口气。然后她拿着签细细看了眼,记住上面的数字,便又重新投回签筒,然后起身去取对应签文,再找师父解签。 取到签文的时候,女子看似十分紧张,她银牙紧咬着樱唇,一张红纸攥在手里,像是攥着圣旨那般,不敢睁开两眼,只微微看开一眼朝签文看去。这一看,她眉目一扬,如释重负,笑颜立马又聚上了头。 “怕是抽到了一支上签吧。”许雅倾念道。而罢,她也上前摇了一支签,取签文时,也并未有女子那种大起大落的情绪,怎料许雅倾摊开手中红纸一看,一个“下下签”让她心头猛地一凉。 “还真是流年不利,连抽个签都不图个安心。”许雅倾说道。 趁人不备,许雅倾匆匆将签文投入烛火中一了百了。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迎面便被撞了个满怀,许雅倾低头一看,竟是门口卖香火那位老婆子。 “这老太婆走路怎么没声呢。冷不丁地出现,吓死人了。”许雅倾心中说道。但她表面作了个赔礼的动作,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老婆子那沙哑干瘪的声音:“姑娘,下下签也不找人解一解?你以为烧了便没事了么。你这是自欺欺人。” 许雅倾猛然顿住,回过头去,但见那老婆子站在烛火旁,闪烁的烛光映在她那千沟万壑的脸上,竟显得很是碜人。 见许雅倾不答话,老婆子忽而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不过烧了也没关系。我一样可以帮你解忧。我看你这面相……”老婆子边说边靠近许雅倾,她那耷拉着的眼皮忽而睁开,一双死鱼眼直直地瞪着许雅倾。 “你是女身男相,与自古女德之论相悖。此生注定姻缘不顺,不仅难享女福,更要肩负男人所要承担的重任。” 许雅倾一听,脸上立马露出不悦之色,但她心底却阵阵犯虚。她虽说相貌秀丽,有几分姿色,却并非小家碧玉那种温婉可人,多少上门前来拜访的亲戚见了她,通常夸的都是这几句:“看雅倾,长得跟她哥一个模样,多俊啊。穿上男装出去,我都要分不清谁是雅伦谁是雅倾了。” 想罢,许雅倾便然生出一股隐怒,她认为被人夸耀“俊”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想罢,许雅倾退后了几步口中反驳道:“你尽胡说八道!若非见你是个老人家,我定然不会饶过你。”说罢,许雅倾转身正要离开。 老婆子忽而一闪,步子飞快地堵在了许雅倾跟前,她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正正当当地照在许雅倾跟前,将她眉眼一览无余。 “你自己看看。看你这眉这眼,这鼻这口,凑到一起,便生英气。你若生在男身上,必然玉树临风,是过人的美男子。但你偏偏……倒也全非坏事,至少古来男相女子都成了巾帼英雄。你也一样能成大器。” 许雅倾叹了口气,好言劝道:“婆婆,我这次来是为我大哥求平安的。并非为我自己。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我本就不信天不信命。如你所言,我是走投无路,才到此求神明保佑图个心安。你便莫要拿我寻开心了可好?” 说罢,许雅倾又从怀里拿出几枚碎银送到老婆子手里:“这钱便当做是方才你替我看相的钱。天很晚了,老人家你便赶紧收摊回去罢。” 老婆子自然明白许雅倾给她钱的目的是让她收口。老婆子拿着钱,嘿嘿笑了几声,半眯着眼望向许雅倾,眼神仿佛也变得慈祥:“倒也算个好心人。好人定然会有报的!” 许雅倾不再理会老婆子,转身大步往外走出,走到门口才惊觉天不知何时竟开始下起了大雨,这雨水疾而横走,打得那排弱柳东倒西歪,险乎断裂。 这初春季节刮风下雨怎么有着盛夏之势?许雅倾回头正想向老婆子讨一把伞,可怎知屋里空空荡荡回旋着风声,老婆子早已无影无踪。 “这老太婆,看着年纪七八十,腿脚竟然这样利索。”许雅倾嘟囔着,然后站在门前打算等雨势弱一点再走。这时候,另一处偏门里传来了慌慌张张的脚步,紧接着,方才那女子从雨中跑了进来,她身子湿透,怀中紧紧掖着什么。 待到避雨处,女子第一时间便是摊开手心,见手里那张红纸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叹道:“幸好没被打湿。” 许雅倾顺势看了过去,一眼瞥见“上上签”三字。 “真幸运呢,抽到了上上签。”许雅倾开口道。 那女子扭过脸来,面带幸福与喜悦地点头道:“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抽到上上签,方那个解签人说,我这趟是有求必应,心中所愿必能实现。” 许雅倾见那女子笑得满面春风,她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你是来求姻缘的么?” 女子看着许雅倾,红着脸点点头:“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我听说宁和庙有求必应,便趁此前来祈福,但愿我这段姻缘可以顺顺利利,与夫君能够恩恩爱爱。”说罢,女子脸上便浮起一片憧憬的笑容,便连许雅倾见了也不住被她这份快乐所感染。 “光顾着说我,是了,姑娘你也是来祈愿的吗?也是问姻缘?”女子问道。 “倒不是姻缘,我是为家人祈求平安的。” “姑娘你可真有孝心!”女子扬声道,“瞧我,特地来一趟,光顾着为我自己着想了,都忘了给我家人祈福了。”说罢,女子瘪着嘴皱着眉,露出宛如孩童般天真又委屈的神情。许雅倾见了,心头哐地一震,竟有了几分心动的感觉。 许雅倾捂着心口,扭头便见屋里那座神像正瞪着自己,此时神像的面目又变得似笑非笑。甚是耐人寻味。 “唉呀,这雨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耳畔传来女子抱怨,“肚子都有点饿了。” “方才进来时看见这庙门口有小吃摊。姑娘,不妨你我结伴前去吧。”许雅倾邀请道。 女子心神向往地看了看远处,片刻又皱起眉难为情道:“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钱了。捐香火钱时一不留神就……本想着祈愿完就离开的,怎知它又下起雨了。” 许雅倾听了,不住慷慨笑道:“哎,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有我在饿不着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 你。走吧。”说罢,许雅倾顺手牵过女子,两人沿着屋檐底,小跑小跳地转移到了宁和庙门口,往外一探,果然看见一个临时撑起的棚子里正冒着滚滚蒸汽,一股热煮食物的香气飘出,两个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辘辘声响。 两人从门前一口气冲进小棚里,就这么一瞬,许雅倾的衣衫便湿了一半。两人进了棚中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棚极小,只能容下四张桌子,此时棚中点满了蜡烛,顿然让棚内看着无比温暖。 店小二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提着茶壶吆道:“二位客官吃什么?小店招牌是牛腩面和炸馄饨。二位要不要尝尝?” 许雅倾看着钉在柱子上的木牌菜单报道:“来一碗大份的牛腩面,一笼叉烧包,一份炸馄饨,唔,你们这儿有酒么?” “有有有,向客官推荐桃花酿!清爽可口,姑娘家也能喝。” 许雅倾皱着眉超小二挥了挥手道:“什么叫姑娘家也能喝。喝酒还分男儿女儿的么?”说罢,许雅倾转向那名女子问道,“你要什么?” 女子看着菜牌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一碗小的牛腩面便好。” 许雅倾听了不住劝道:“跟我可别客气。” 女子摇摇头,浅浅一笑,这暖黄色的辉光映在她脸上,见她平眉笑颜,花瓣一般的唇轻启道:“够了。” 又是这么一瞬,许雅倾的心再度震了一下。她慌忙移开视线对小二说道:“就这么多,别忘了给我烫一壶桃花酿。” “好咧!”小二得令转身,从另一张桌上拿起围布系上,然后便走到灶台前添柴烧火,热锅下厨。 “是了,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我是想,待雨停了,回到镇上,我马上差人把钱给你家送去。”女子还是腆着客气说道。 “在下姓许。姑娘不必见外了,只不过举手之劳。再说我家不在这镇上,我也是慕名而来的。雨停了我便也要赶路回家了。”许雅倾笑道。 “原来是这样。”那女子垂下脸,透出一丝失落神色,片刻她抬起眼看着许雅倾,两眼真挚,郑重开口:“我姓赵。是镇江人。许姑娘,你是哪里人?” “我自岭南任嚣城来。” “任嚣……”赵小姐凝着眉,两眼忽然闪烁,片刻她低下脸笑了起来,便若春风拂过,惹人心花怒放。 “这下可真巧了。我要嫁去的地方也是任嚣城。” “当真!”许雅倾高声道,惹得在一处下面的小二抬起眼来看向两人,许雅倾忙压低声音,但也抑制不住她油然而生的喜悦:“这下可真有缘分了。待赵姑娘嫁去任嚣城以后,我们兴许能够结为闺中密友。我虽在那儿生那儿长,可同性友人算起来,竟不超过三个。其中有一个还是我的贴身婢女。” 赵小姐听了,忍俊不禁道:“为何许姑娘的同性友人这样少?我虽经常被我大哥关在家里,可十七年来,也交到了七八个朋友。她们经常会到我家来陪我呢。” 许雅倾见赵小姐无意间透漏出自己的年龄,她也不住说道:“因为我这二十年来,都跟着我爹学做生意,时常走访大江南北。结识的基本都是生意上的伙伴,你也知道,女儿家向来难上台面,所以我的朋友基本都是男儿。” 想到这,许雅倾不住苦叹一气。难怪那老太婆说自己女身男相,她自幼便跟着大哥和父亲混在男人酒肉堆里,尽沾一身男儿气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久而久之自己便也成了男儿模样了。 只见那赵小姐满眼欣赏,她看着许雅倾,口中羡道:“真好啊。我长这么大可就没怎么离开过家门。” 这时候,小二把烫好的桃花酿送了上来,一个青碧色的酒壶,两个青碧色稍有褪色的酒杯。许雅倾拿起酒壶倒满一杯,那紫红色的酒液倒入青碧色的杯里,映衬出灰黄颜色。许雅倾把酒杯往赵小姐跟前一放。赵小姐像是遇见何等大逆之事那般连连摆手道:“我,我不喝酒。我家人从来不让我喝。” 许雅倾看了一眼这只金丝雀,眼里多了几分同情,然后她把酒杯收到自己面前,抬起头一饮而尽。桃花酿清爽可口,酸甜宜人,浓度不高,倒像喝果茶那般。 赵小姐用极为羡慕的眼神看着许雅倾,心底想,这许家小姐可真好,不仅可以任意外出,便连喝酒也不被劝阻。想必她这一生都是自由自在的罢。再想想自己,似乎连多吃一块点心,多走一步路都会被家人管束,她这生可谓过得小心翼翼,生怕遭人嚼口舌。 这时小二端着牛腩面送了过来,偌大的碗中放着又厚又多的牛腩,许雅倾见了,不住叹道店小却极其良心。饥饿催使,两人便起筷。许雅倾一眼瞥见赵小姐那小碗的牛腩面,几挂面条上飘着几片葱花和一两片肉,与自己这碗比简直显得十分可怜。许雅倾忍不住拿起筷子把碗中一半的牛腩肉夹到赵小姐碗里。 “多吃点,我喝了酒,不想吃太多肉。”许雅倾温柔劝道。 茶足饭饱,雨终于停了。小二把最后一份炸馄饨端上,盘中摆着十只金灿灿的炸馄饨。许雅倾瞅了眼,此时腹中饱涨,即便再色香宜人,却也实在吃不下半口。 她挥手吩咐道:“拿个纸把这些馄饨包起带走罢。小二,一共多少钱?” “总共四十文。多谢惠顾。” 两人离开棚子,地面因下雨而积起一滩滩小水洼。许雅倾衣衫尽染,她也无所谓再脏一回,倒是赵小姐,生来爱干净,方才大雨奔驰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泥染了裙角已让她在意了好一阵,如今让她踏着这一滩滩泥坑走回镇里,想想她便觉得难受。 许雅倾走到泊马处,大雨让马匹变得干净,她骑上马,回头却见赵小姐仍然站在棚中。许雅倾迎上前关切问道:“赵小姐今夜是暂住镇上么?这样夜了,女儿家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说罢,许雅倾赶着马踏进泥地里,然后一手持着马缰绳,一手伸出向赵小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赵小姐站在低处,满眼惊艳地看着许雅倾。满堂烛火映衬许雅倾那翩翩身姿,让她面庞增添神色。赵小姐忽而低下头掩住心口,她居然心动了。正如一个英姿倜傥的俊俏公子向她发出邀请那般的心动。 想罢,赵小姐把手伸向许雅倾,许雅倾将其带上马,两手将她扣在臂弯里。扶好她的身子然后说道:“坐稳了?” “稳了。” “好。我们出发。”说罢,许雅倾得意一声“驾!”马儿便撒腿奔跑,此马四肢健硕,奔跑起来甚是有力。乡间道路泥泞不平,稍有颠簸。许雅倾常年在外奔跑,车马行船不在话下,早已习惯,倒是赵小姐,颠了一小会,她便腰肢忸怩,发出不适的闷哼。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许雅倾察觉不妥,放慢马步轻声问道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 。 “我,我第一次坐在马上。颠得我的腰和……和屁股有些疼。”赵小姐红着脸说道。 许雅倾听了恍然笑道:“是我疏忽,一下忘了赵小姐身子娇贵,一时半会吃不得这种苦头。来,我将外衣给你垫着坐,应该会有缓解。忍一忍,再有一刻钟就到镇子了。” 说罢,许雅倾勒停马匹,把外衣脱下,叠好后放到马鞍上。赵小姐再坐上去,自感比先前舒适了十倍。此时她心想着许小姐还真是贴心,可惜了她是女儿身,若她是男子,怕赵小姐早就忍不住要芳心暗许了吧。 想罢,赵小姐侧过脸去,正好许雅倾牵住马缰绳正要出发,两人身子叠在一起,脸贴脸,赵小姐吓得脸一红,慌忙又低下头去。 “赵小姐你可真害羞。从我见你到现在你都红了好几回脸了。”许雅倾笑话她道。 “因为,我还是头一次跟别人这样亲近。从前在家里,那些小姐妹来了,也只是面对面坐着说话而已。” “赵小姐可有兄弟姐妹?”许雅倾见赵小姐神色孤独,稍受人恩惠便已受宠若惊。猜想她虽说生在富贵之家,但必然从小就是循规蹈矩,事事受限。得不到一丝关心与呵护。 “我有一个大哥。他比我年长好多,加上我爹过世得早。从大哥对我的言行举止来看,我感觉他更像是我第二个爹。” “巧了,我家也有个大哥。我跟我大哥啊只差了一刻钟而已。” “哦!你跟你大哥是龙凤胎?真是稀奇。你跟你大哥长得像么?” 这话一问出口,许雅倾便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许雅倾干笑了一阵,然后说道:“怎么说呢,旁人都说我跟大哥长得像。可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大哥清瘦而白,不爱出声,时常在屋里看书,像个文人。我却时常喜欢在外头跑。我爹说我两性格是调错了。” 赵小姐听着,侧过脸去看了一眼许雅倾,脸又一红,她忙笑道:“我猜你大哥一定很英俊!想必你大嫂一定很有福气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大哥英俊的。” “看你不就知道了。”赵小姐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笑着打趣许雅倾。 “啊,你这是变相笑话我长得像男人吗。”许雅倾皱起眉来问道。 赵小姐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宛若银铃,她摇着头道:“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许姑娘你自己兴许察觉不出。你干净瘦白,眉眼清晰,很生英气。这样的女子,可比普通长相的女子要有特点多了。让人过目不忘,流连忘返。”赵小姐若有所思地说道。 同样是说她面目男相,从那老婆子口中说出,许雅倾便是顿生怒气。可从赵小姐口中说出,许雅倾听了竟是心花怒放,便像得到了极大的赞赏那般。只见她眉眼一松,也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转眼就到了镇口。赵小姐一眼便瞥见自家奴仆侯在了那,她今天傍晚出镇时便吩咐过,让奴仆留在门口等,不可跟来。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丫鬟模样的人,见赵小姐总算回来了,她忙着大喊一声:“小姐回来了!”然后便飞扑而来,拉过赵小姐的手左看右看,确定她无损无害之后,一颗提起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小姐,你说好了半时辰就回,可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人,春泥可都被小姐吓死了!” 赵小姐警惕地看了四周一圈,小声问道:“大哥不知道我私自出城吧?” “公子知道了还得了!不过我敢肯定,公子一定已回到客栈了。我们赶紧回去吧。”说罢,这个□□泥的小丫鬟牵过赵小姐的手正要离开。怎料赵小姐顿住脚步,拂开春泥切切喊停:“等一等。” “怎么了?”春泥证诧异。见赵小姐回过头去,却见下马处已然空空如也,那个护送她回来的许姑娘竟是不辞而别。赵小姐忽而伤神,她叹了口气道:“怎么就走了,都忘了跟她道谢。”说罢,她低头下去,却发现许雅倾的外衣还在自己手里。 “糟了,衣服忘记还给人家了……” “小姐,你刚刚是跟谁在一起啊。骑着马把你送回来。我隔着远远地看也看得出是个俊俏公子。宁和庙还真是灵验,下午求的姻缘马上就应了现。只不过可惜你都要嫁人了,这段邂逅你还是放在心里便好。” “你胡说八道一大堆什么呢。走吧,我们该回去了。”赵小姐嗔了句,两手把衣衫攥紧,心底又生出丝丝窃喜,此般她又有理由可以与许小姐相见了。想罢,赵小姐愁云又散,化作浅笑,随着奴仆一道返回镇上的客栈里。 第2章 第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首更连发两章。 以后《恁今春如许》一周两更(周一,周三)下一次后周一更(3.12)。 另一篇《欢情难厚》一周两更(周二,周四)下一次后周二更(3.13)。 许雅倾彻夜驰骋,终于在第二天早回到了家中。 她一到家门,便见大门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咒。许雅倾下了马,立马有家仆迎上替她接应。许雅倾一面交接着行囊与马匹一面向眼前这位家仆打听道:“三白叔,这是怎么回事?” 许三白是许家的管事,聪明机灵,超识见风使舵。对每个主子都有着不同的面孔。年过三十,相貌端正,在许家倒也算混得风生水起。 他替许雅倾拿过包袱,迎着脸笑道:“老夫人替大公子请了个法师回家作法驱病。现在全家人都在大公子那屋守着呢。” “法师?看病不是该找大夫吗。”许雅倾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不大夫没法子吗,这一年来看了不下二十位大夫,各种正方偏方都试过,大公子的病还是不得好转。老夫人就猜测大公子这不是病,而是被什么脏东西俯身了。所以花重金请了法师回家,希望大公子能够有所起色。” “胡闹!”许雅倾怒斥了声,大步便往许雅伦那屋走去。 才走进庭院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只见几个法师神神叨叨地在院中摆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姿势,口中念着听不懂的话语,地上摆着火盆,法师时不时往里撒些什么,使得火盆阵阵旺盛。 许家老夫人被许雅倾的母亲搀扶着站在一旁,看法师做法看得两眼都发直了。似乎已坚信着法师就是从上天派遣下凡驱妖除魔的神仙。 “奶奶,娘!”许雅倾唤道。 老夫人一听,慌忙做了噤声的动作,然后将许雅倾拉到一旁责怪道:“倾儿,别那么大声,好不容易要引出来的邪魔可又要被你吓回去了。雅伦的病可都全指望黄大师了。” 许雅倾拂开老夫人的牵扯,叹了口气道:“奶奶,这都是骗人的东西。大哥的病只有大夫才能治好。” “你乱说什么!在黄大仙面前怎能这样不敬!小心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 你大哥身上的邪魔驱不出来,可都赖你口出狂言,得罪大仙!”老夫人颇为焦急地斥骂许雅倾。 许雅倾自知劝不动老夫人,只得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企图向她求助。奈何许夫人温婉唯诺,向来对夫家的人说一不二,即便有自己的想法却也不敢说出。从前许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她便对许老爷言听计从。许老爷走了,她便改听儿子的话,如今儿子大病不起,她又只得把依靠放在老夫人身上。 所谓女子的美德统统都在许夫人身上应了验。可她换来的是什么? “惠贤啊,你有空管管雅倾。看她一个女儿家成何体统,又是骑马又是喝酒。现在还对大仙出言不逊。说到底就是你没管教好。女不教,那就是母之过。他日她嫁到夫家,丢人现眼,你让我落到黄泉怎么向我儿交代,又怎么向我夫交代!” “是是是,娘说得是。雅倾,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你帮不上忙的。”许夫人帮口劝道。 许雅倾大大叹了口气,许家若是落在这两个女人手里,怕是迟早要完。她摇摇头,开口一句:“我进去看看大哥。” “哎!黄大仙作法呢,你进去作甚?”老夫人连忙劝阻。 “奶奶,不瞒你说,回来前我特地去了一趟宁和庙,沾了一身灵气。用来对抗那些妖魔鬼怪最灵验了。”许雅倾将计就计说道。 老夫人听完,马上换了副嘴脸:“哦?你去宁和庙了?哎呀,雅倾这孩子也不全是缺点。至少知道去宁和庙替自己哥哥祈福。那你快去,把你身上的灵气过到你大哥身上,指不定你大哥马上就好起来了!” 说罢,便把许雅倾推着赶着送进许雅伦的房中 许雅伦的房里弥漫着更为古怪的味道,一迈进大门就看见有个老神婆正在屋里煮着什么,许雅倾凑上前看,见那锅中一股墨绿色的液体在翻滚,老神婆一面念着咒一面往里面添加着七彩的粉末。许雅倾忍住干呕,转身走进内屋,把房门合上,又将窗子开启,疏散掉乌烟瘴气之后,一下子便清净了不少。 “哥。我回来了。”许雅倾坐在床边,抬手牵住许雅伦那瘦骨如柴的手。 许雅伦慢慢睁开眼,苍白的脸,苍白的唇,连眨眼都嫌费力。他见了许雅倾,脸上露出一阵欣喜之色,只见许雅伦挣扎要起身,许雅倾便帮他拿过枕头垫在他背后。 “雅倾,你可回来了。这一趟你走了一个多月,我可要闷死了。”说罢,许雅伦低头咳了几声。许雅倾拿起浸在水中的毛巾拧开,细细地替许雅伦擦拭着面庞。 许雅伦皮肤白皙,五官挺立。一双眼深深陷入眼眶里,骨相全副显现。早年身子还健康的时候,许雅伦是任嚣城里稍有名气的高门公子。为人儒雅有礼,相貌英气。怎知忽招厄运,短短一年就把他折磨成现在这副模样。 “哎。高老板那人磨叽又婆妈,跟他谈生意别提多麻烦。也只有大哥你脾气好有耐性跟他谈。”许雅倾说着。 “高老板是老油条了,做这一行比我们爹还长,自然小心谨慎。是了,你搞定高老板了吗?” “当然。有什么事一顿酒就给谈妥了。”说罢,许雅倾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许雅伦见了,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而罢,他眼圈一红,忽而叹了口气。 “怪我不争气,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让你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却要代替我去应付这些麻烦。商场是男人的战场,哥怕你一个女孩家上台面要被他们给欺负了。” “哥,你说什么,谁能欺负我。倒是你,别想这么多,赶紧好起来。娶那位赵小姐过门,然后生个小侄儿给我玩玩。” 说罢,许雅倾忽而想到昨日遇见的那位赵小姐。也真是巧,居然也姓赵。 “我只怕没命等到那时候……” “呸!!大哥你瞎说什么。”许雅倾忙捂住许雅伦的嘴,稍过一会,她把掌移到许雅伦面庞上,然后凑向前去,将自己额头抵在许雅伦额头上。用着无比童真的语气说道: “把痛痛过给我,我帮哥哥分担一半痛苦!把好好过给哥哥,哥哥就能马上好起来了!” 许雅伦看着许雅倾还用着儿时两人经常用的一招来安慰他,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调子忽而变了,像是转了调的二胡那样,急速扭转。许雅伦红着眼,泪水扑簌扑簌地落,他低下头,双手攥紧被子,许雅伦抑制了极大的痛苦与绝望喊道: “我不想死……雅倾,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岁,我真的不想死!” 许雅倾心一疼,连忙把许雅伦抱入怀中:“哥,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托人替你打听神医下落了。你知道么,在扬州曾住了一个姓余的医师,医术极其高明,听说人就算四肢散了,只要余一口气,他便能救。只要找到余医师,你就会没事了!” “真,真的吗?”许雅伦呜咽地问道,说罢他眉头一蹙,绝望说道,“可这一年来我没少看名医,纷纷都摇头作罢。我这病是怪病,神仙也救不了。” “大哥,你总是这样想,病也自然好不起来。你理当放松一些,人轻松了病也好了。” 许雅伦面上总算露出了希望,他抹干眼泪,抬起身子,见许雅倾脸上也挂着两行清泪。许雅伦抬起手来轻轻替许雅倾将脸上的泪水抹去。 “好了,咱们都别说丧气话了。我一定会好好过下去的。” 兄妹两人这说着,忽听屋外传来老夫人和黄大仙说话的声音:“黄大仙啊,这回我们家雅伦可真要拜托你了。雅伦是我们家苗子,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再有三个月他可要跟大户人家的小姐成亲,这样我们许家生意才能有转色。” “放心吧,老夫人!我这碗百转回魂汤,很是灵验。这可是深宫秘方。太后也喝这玩意用延年益寿呢。”说罢,房门被推开,只见那神婆端着方才熬的那锅墨绿漆黑的汤药,随着黄大仙与老夫人以及许夫人一起走了进来。 “雅伦,看人家大仙给你熬的汤药。快快喝了,你的病就好了。” 许雅倾一听,连忙跳起来拦在许雅伦跟前护道:“奶奶!你怕是老糊涂了,这汤有毒没毒都不知道,你就这样给哥哥喝?药可不能乱吃!” 黄大仙听了,眼睛一斜,提着嘴角说道:“既然许小姐不信任老夫,那老夫只有收手作罢。许老夫人,请您另请高人……” 老夫人听了,急忙拉住黄大仙的袍子,从底下又给他塞了一把银票。 “你当大仙面胡说八道什么!我好不容易求到黄大仙来给你哥哥作法,你这一句把人家得罪走了,到时候你哥哥的病可就没人能救了!”老夫人激动地嚷道,随之她将气撒到了在一旁无所作为的媳妇身上,“惠贤,赶紧把你这女儿带走,她在咱可救不成雅伦了。”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 许夫人听了,连连点头,上前正想把许雅倾带走,怎知许雅倾身子一闪,避开了母亲,口中责道:“娘,怎连你也这样!难道你也糊涂到是非不分了吗。” 许夫人黑着脸一把抓住许雅倾的手腕催促道:“倾儿,你就别跟你奶奶较劲了。你奶奶怎会害你哥哥。赶紧听娘的话,先回去休息。” 黄大仙瞅着这家庭闹剧就要产生,他捋了捋发黄的胡须,抬起眼皮瞅了许雅倾一眼,张口说道:“统统都出去。一个也不许留。不然这邪魔出不来。” “啊,啊?连我也不能在场啊?”老夫人诧异道。 “不能。”黄大仙说罢,扭着身躯寻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从袖中滑出一对碧玉珠便开始玩转起来。 老夫人左右迟疑了下,随后招呼道:“好好好,所有人都听大仙的,先出去罢。” 随在老夫人身后的亲信听了,纷纷转身散去,许夫人一手牵着许雅倾,硬拖带拽把她带离房间,许雅倾挣脱未果,忙冲着屋里的许雅伦大喊:“哥!不要乱喝,千万不要!” 一行人才出户,房门就被紧锁了起来。许雅倾连踱到窗边,怎料黄大仙似要跟她对着干,她走到哪扇窗前,他便把哪扇窗子锁上。 门窗皆被紧闭,屋里昏暗一片,许雅伦坐在床上,看着黄大仙与老神婆站在他跟前,手里端着那碗散发着腥臭的汤药,正朝他阴阴地笑。那一刻许雅伦感觉已经置身阴曹地府。 “许公子,你若想驱逐邪魔,便听我一言,先把着黄符吞下,然后喝掉这碗百转回魂汤。” 许雅伦身子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揪着被褥。他抬起眼来,细声问道:“这汤药,找大夫瞧过了么?” 大仙一听,不住轻蔑一笑:“凡人哪瞧得出这汤药是好是坏。许公子,说白了你得的不是普通病,你这是被邪魔缠了身,靠普通草药根本无效。莫非你还指望着有神医来救你不成?这一整年你家人为你请大夫治病花了一大半家产,可你这病不但没有起色,反而变本加厉。至今你还要等着凡夫俗子来拯救你么?” 许雅伦咽下一口唾沫,他的心被黄大仙的话所微微动摇。父亲把许家交给了他,不到三年,他也要跟着垮去。他可不愿落到底下,要遭许家列祖列宗斥责。 见许雅伦不说话,黄大仙又补充道:“许公子,你们许家其实也是苟延残喘了,都指望着你重新把它重振辉煌。你责任重大,可莫要随随便便放弃活的机会啊。” “我……”许雅伦眉心一蹙,心里挣扎片刻,最后还是接过了那碗汤药。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 屋里迟迟不见有动静,许雅倾急得满院子徘徊,老夫人见了,不住忍着不耐烦骂道:“雅倾,你走来走去作甚。看得我眼都晕了,你若没事便回房去。” 许雅倾正要回答,却听身后房门一开,黄大仙与老神婆不紧不慢从屋里走出来。许雅倾连迎上前想要一探屋里情况,怎料老神婆一步抢先把房门合上。 “现在正在驱赶邪魔,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许公子,不然邪魔除一半就被打断,许公子怕是神仙也难救回了。”黄大仙说道。 许雅倾焦急地杵在门口,隐隐约约听见屋里有哀嚎与呼救的声响,她凑近门上,似乎听见了许雅伦的喊声。许雅倾心中一切,抬手就想推门入内,老夫人眼疾手快,一下把她拽了回来,一面抬着龙头拐杖打着许雅倾的背一面厉声叱骂道:“你想作甚?难不成你要害死你哥?黄大仙说了不得闯入你却偏偏对着干!” “奶奶,我听见我哥在里头痛苦呼救了!”许雅倾急急忙忙地解释着。 “邪魔离体,自然免不了痛苦。半时辰后便好。老夫人,您快把余下的钱结了。此次作法可是耗了我尽一半的法力。”黄大仙捋了捋胡子说道。 老夫人听了,连连唤来许三白,敬重地赏了一个精致的锦盒到黄大仙手里,黄大仙捧着盒子,颇有重量,单手根本就抱不稳。老神婆见了,便上前帮忙将盒子打开,一盒子白花花的银子让所有人都不住咋舌。 黄大仙收到了银两,甚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捧着盒子,领着他带来了一众作法子弟便要离开许家府邸。老夫人见了,连忙追上去问道:“大仙您这就要走了?我们雅伦还在屋里呢。要不,你等雅伦的邪魔驱散了再走罢。我,我再给你追一百两。” 黄大仙听了,却不为所动。他摇摇头道:“我已尽力,成事在天。只要你们许家诚心向上便绝对没有失败一说。现在你们要做的便是跪在此处,诚心许愿,直到大公子身上的邪魔驱尽。” 老夫人一听,连连点头,然后招呼着所有人统统朝着大门跪下。便连老夫人也得就着年迈跪下。此时唯有许雅倾还立在院里,她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黄大仙离去的背影,心底已预测到了一丝不妙。 老夫人见许雅倾无动于衷,当下气得向许雅倾跪爬过去,再度用拐杖狠狠地往许雅倾小腿打去,许雅倾一个不稳,哐当一下跪了下来,坚硬的地板碰得她膝盖生疼。她噙着泪花扭头看向老夫人。只见许夫人一面扶着恼怒的老夫人,一面低声教训她道:“雅倾,你今儿个好好听话,别跟大伙叫板。你哥只要熬过了今天,之后你爱如何便如何。” “娘,你!”许雅倾对许夫人的是非不分感到极度失望。许雅倾跪在地上,看了四周一眼,此时的许家便像着了魔道那般,十来人跪围在此,各个面容狰狞,思绪万千地向屋里那生死未卜的许雅伦做祈祷。不知为何,许雅倾此时心中竟生出一股悲哀来。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器皿碎裂声响,紧着许雅伦一声哀鸣,仿佛用尽了他浑身力气:“雅倾……救我!” 老夫人一听,心中一震,慌忙想要起身,怎料头昏腿软,挣扎了一下,又跌坐回去。许夫人忙扶着她。老夫人口中还不忘吩咐:“快去看看我孙儿怎么样了。” 许雅倾猛然起身,这一瞬间她头脑昏,眼前黑了一阵。仿佛应验了她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许雅倾拖着麻木的腿脚移到房门处,用力将门推开,入眼见许雅伦此时倒在地上,他身上满是翻滚过的痕迹,地上斑斑驳驳沾着血印子,许雅伦这是从内屋里一直试爬到外屋求救。 许雅倾连冲向前扶起许雅伦,此时许雅伦面色苍白,口含鲜血,呼吸孱弱,已没有了意识。许雅倾吓得扬声高喊:“大夫,快去请大夫!!” 老夫人与许夫人在屋外听了,吓得加快脚步也冲了进来,见屋里形势,许夫人飞扑过来,从许雅倾手中接过许雅伦便开始哭喊:“雅伦,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雅倾,你哥哥怎么了?” 许雅倾严肃着神情,抑制着愤怒,不肯正视母亲一眼地答道:“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 还能怎么。被江湖神棍那些不三不四的偏方给毒害了。奶奶糊涂,你也跟着糊涂!” 许夫人一听,抱紧许雅伦的身子便开始哭。老夫人站在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许雅倾,口中说道:“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你哥哥的。你一直记恨我们偏爱你哥,你也恨你自己不是男儿身,所以方才你并没有诚心许愿,惹怒神明,撒手不管了。都是你!”说道最后一句,老夫人抬起拐杖便要向许雅倾打来。 许夫人见了,连忙把身子护在许雅倾之上,替她挡了一杖。 这时许三白领着大夫赶了过来,大夫一走进屋里,心里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他率先替许雅伦看了看脉,又去药锅边上测了一下其中药材。最后,大夫叹了口气道:“你们怎能轻易相信江湖骗子。这药能够要人命的啊!怕是许公子即便留了一命下来,后半生也是瘫痪残废度过。” 老夫人听了,吓得跌坐在地,连连摇头说道:“怎,怎可能,那大仙,我花了三百两银雇来的。都说他很灵验,怎么到了我家就成这样了呢。” 许雅倾拂开许夫人起身走到大夫身边正色问道:“大夫,我大哥有没有办法活。” “保他一命还是有可能。只不过恢复寻常怕是就……” 许雅倾眼圈一红,咬了咬牙道:“那就麻烦大夫尽力救回我哥的性命。我只要他活着就好。” 老夫人得知上当受骗,一个刺激便也跟着昏了过去。此时许家乱成了一锅,许夫人哭也不成,怒也不成,眼见走投无路,便把希望转移到了许雅倾身上。她抓住许雅倾的衣衫,便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哀道:“雅倾,雅倾。接下来怎么办,都看你了!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许雅倾看了许夫人一眼,沉沉地叹了口气道:“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当务之急先把哥哥救回来再说。娘,你留在这守着哥哥,我让三白叔送奶奶回去。”说罢,许雅倾大步离开房间,不愿多看许夫人一眼。 第3章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啦~! 谢谢大家的点击观看。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每一条评论都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感谢各位,小女不才之处,也请大家多多包涵。 申明一点,拒绝无权转载、搬运。请大家在晋江这个平台支持我。谢谢大家了。 下次更新,本周三(3.14) 处理完这等烦琐事,许雅倾身心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里,一进门她便喊道:“茗娘,茗娘!?” 只见一个清秀少年从屋顶处勾了个头下来,见是许雅倾,他便开口道:“表姐,你可回来了。你这一去可就一整个月。”说罢,少年从屋顶处翻下来,手里拿着刚刚从园子里扯下的桑葚枝,枝头缀满熟透了的桑葚,少年嘴边乌黑一片,一笑还露出了一行被染得发紫的牙齿。 许雅倾见这少年,颜面虽被桑汁毁了一半,可依然可见眉目清朗,倒也是一个美少年。 只是许雅倾现在心无兴致欣赏美少年,她愁眉苦脸地往房里走去。一面走还一面打发着美少年道:“去去去,你到别处玩,少在这晃。是了,茗娘哪去了?我现在想见她。” 那美少年揪下最后一把桑葚扔嘴里,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地吧砸着嘴答道:“我也不知茗娘哪去了。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表姐,你这一去就一个月,把茗娘晾家里,一封信也不托回,我若是茗娘,定要生气躲着你不见。” 许雅倾从疲惫中慢慢睁开眼来,这才正眼看着少年答道:“茗娘生气了?” “可不是。这一整个月我可都没见她笑过。”这说着,一记拳头落到了少年头上,把少年砸得哎哟交换。只见一个穿着清雅脱俗的温婉女子捧着一个酒壶从园中走了进来。 “死秋月,你又胡说八道什么。我只不过去园中把去年埋下的桑葚酒给搬出来罢,何有生气之说?。” 那叫秋月的少年见了这女子,不住冲着她吐吐舌头,然后抬起衣袖将沾满了桑葚汁的嘴抹干净。茗娘见了,不住又气道:“桑汁弄到衣服上可不好洗,你赶紧到水边把衣袖搓干净!”说罢,茗娘连哄带赶地把秋月推出门外去。 “茗娘。”许雅倾站起身,迎向茗娘,抬手正要拿起茗娘手中端着的那壶酒,怎知茗娘抬手打向许雅倾,口中似怒似娇道:“这不是给你准备的。要喝自己挖去。” “哎。这屋里头就我一人会喝酒,你不是给我准备的,还能给谁准备?” 茗娘看也不看许雅倾一眼,端着酒壶便往里屋走去,口中与许雅倾抬杠道:“你管我给谁。你一声不吭消失了一整个月,我也不多过问,所以你便也不要管我闲事。”这说着,茗娘腰肢一紧,许雅倾从她身后拥了上去。 许雅倾把茗娘抱紧,口中用着讨饶的口吻说道:“茗娘,我这也是情非得已。稍后我便跟你解释。你可不要生我气。现在全家人都在生我气。唉。” 茗娘背对着许雅倾,面容泛起一丝许雅倾看不见的笑容。她身子一软,转身便把酒壶推到许雅倾脸上,许雅倾接过酒壶,茗娘也趁此脱离她的怀抱。两人落到座上,许雅倾酒杯也不备,揭开酒塞便大口地灌酒。 此酒经茗娘之手酿造,甜度纯度烈度统统在她掌握里。正如她对许雅倾的掌握那般,一点一滴都胸有成竹。 “你一回来,三白便向我通报了。所以方才发生过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雅倾,这事怪不得你。要怪便怪老夫人过于固执偏激。可怜的大公子,在你离家这个月里,他可没少遭老夫人折腾。我等劝也劝不住。眼睁睁看大公子被灌下各种符水与香灰茶。” 许雅倾听了,心底一痛,更恨自己为何没有陪在许雅伦身边,让他白白遭此一劫。想罢,她又大口灌着酒,转眼,酒便见了底。许雅倾红着脸,迷茫着双眼看向窗外,仿佛看不透这个老天下一步会对她做出怎样的改变。 “你给大公子找的大夫可找到了?”茗娘问道。 许雅倾却沮丧地大叹一气:“找到也没用了。大哥他……” “大公子是许家的支柱,现在连他也倒下了,真不知许家将会变成什么模样。”茗娘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九岁就来到许府,至今二十年整,当年老爷持家时,许家可谓是任嚣第一府。怎知会走到这一步。” “若许家就这样完了,我想我爹定然也要气得托梦回来怒骂我等。哎,作为许家后代子孙,我竟一点忙也帮不上,实在无用。” “雅倾,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也别太自责。”茗娘说着,抬起手正想安抚许雅倾,怎料许雅倾忽而抓住茗娘的手,用着炽热的眼神望着她道: “茗娘,倘若许家真的中落了,开不起你现在所得的工钱,你,你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 还愿,愿不愿留在许家……” 茗娘眉头轻轻一颦,被擒住的手慢慢抽回,她摇摇头道:“我跟许家只是雇佣关系。我自然也要为生存想法子。” 许雅倾听了,心中一凉,她苦笑道:“是啊,我怎就这样糊涂……” 话未说完,茗娘竟反手握住了许雅倾,把方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道:“可,我与你便不同。我很早很早就说过,我们的关系便是,你在哪,我便在哪。除非你亲口说出让我离开,否则我就会一直一直跟着你到底。” 许雅倾听了,眼睛里一颤,情不自禁便直起身子往茗娘身上扑了过去。她紧紧抱住茗娘,抱住她这个从小到大最为依赖,最为信任的红颜知己。她与茗娘,表面虽是主仆关系,但实际,连许雅倾也说不清其中定义了。 两人拥抱着,只听秋月扒在门边上,声音拖得长长地喊道:“那个……” 电光一闪,两人迅速安坐回座,作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那个,表姐,夫,夫人传话来了。说让你到老夫人那屋与她会合。” 许雅倾一听,不住皱起眉来道:“娘她不好好守着哥哥,又跑到奶奶那去作甚。怕不是奶奶又想出什么样的法子去折腾哥哥了吧?我定然不会让哥哥再受奶奶的虐待。”说罢,许雅倾噌地站起身,接着酒劲,一股脑便赶到了老夫人那屋。 老夫人卧在床上,屋里昏昏暗暗,只燃了一盏灯。许夫人落座在老夫人床边,两个孤苦寡母相厮相守着,此情此景透彻着一股引人忍不住怜悯的凄凉感来。 “倾儿,来。”老夫人难得慈祥。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雅倾揣着来的满腔怒气竟在老夫人这慈爱一唤中全然消散。许雅倾鬼使神差地走到床边,老夫人忽而牵过了她的手。 “倾儿啊,我知道你怨我从小到大都偏爱你哥,你哥是许家唯一香火,我自然要遵照你爷爷,还有你爹的愿望将他培养好。你是许家大小姐,本该是安心向你娘学习三从四德,然后他日嫁到别家去享福……只是,我也没料到许家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说罢,老夫人捶胸顿足,做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来。 “现在各种亲朋好友都躲着许家,生怕我们赖上他们似的。便连当年受过我们许家救助的远亲,也纷纷翻脸不认人了。所以,所以奶奶对不住你啊。现在怕是想给你找个富贵人家嫁过去,躲一躲家难也不成了。” 许雅倾顿了下,安慰着:“我自愿留下与许家进退。” “你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别怪奶奶对你太苛刻了。”老夫人拍了拍许雅倾的手,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锦囊放到许雅倾手中,“这个是许家祖传的玉佩,向来只有许家当家人能够持有。先前在你爹身上,后来给了你哥哥,怎知你哥哥一病不起,现在我便将它交给……” “等等。”许雅倾制止道,“奶奶,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代替哥哥接管许家?” 老夫人一听,眼眶马上红了一片,她一面揩着眼泪一面说道:“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你是女孩家,让你做这样的事太难为你,可是,可是现在雅伦躺在屋里动弹不得,大夫说,即便他留了一命,可也从此不能说话,不能动,便像个活死人一样了。” “可你让我接管许家了也不能够解决眼前问题。凭许家如今情况,怕是也撑不过三个月。产业这几年变卖的变卖,统统拿去给哥哥治病了,我们没有钱,很难够东山再起。这许家莫说交给我,即便爹爹在世,也极难重振了。” 许雅倾道出了现实,老夫人却满脸绷着余存的信念,扒拉着许雅倾的袖子凛然开口: “不!只要娶了赵家小姐,一切都好说。我听到消息,说赵家准备的嫁妆就是任嚣城中的所有产业,也就是说,赵小姐只要嫁到我们许家来,我们便可接手赵家在任嚣城里的一切产业,加上赵家这座长期靠山,怕是不出一年,许家便能够恢复如初了。” 许雅倾听了,不住用怜悯的眼神看向老夫人,都这时候了,老夫人臆想着赵家的扶持。毕竟四代传下来的家业,到这一代便这样断去,任谁也不肯背负这遗臭万年的罪名。 “奶奶。我们还是想法子筹钱罢。大哥现在这样,赵小姐还怎肯嫁过来。” “所以我便把你还有你娘给唤过来了!雅倾,我有一个想法,现在,真的只有你能够救许家了。” 许雅倾心里一顿,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头来。 老夫人两手紧紧抓住许雅倾的手腕,两眼发直,宛若饿狼逮住了瘦羊那般坚决不会放手。她看着许雅倾,一字一句说道:“雅倾,我让你扮成雅伦,迎娶赵家小姐过门。在不露馅的情况下跟她相处,与此同时,我们悄悄把你哥送去别处治病,待他治好,你两在换回来。反正你们模样惊人相似,向来除了我跟你娘便无人分得清,赵家小姐又未见过你哥,定然好糊弄过去。” 许雅倾面容一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夫人,这种想法居然能够被老夫人想到,换做别人,哪怕想破头了也绝对想不到这一点上。这老夫人,该精明时却犯糊涂,该糊涂时却偏偏精明得很。 许雅倾看向自己母亲,只见许夫人低着头一个劲地抽泣,不发一言,想必她也早就被老夫人没收了话事权。 “奶奶,这法子行不通。你让我扮成哥哥迎娶赵小姐,可洞房花烛那夜怎般掩护?到时漏了陷我们倒成骗婚,被赵家反告一状可就麻烦。” “哎!赵小姐又没成过婚,她怎么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女儿家家绝不敢亲口向丈夫请求行事的。这点主动权还在你手,一切都好掌控。” 许雅倾顿然哑口无言,她看着老夫人那满面精打细算的模样,心里便不住阵阵发憷,片刻她又开口:“再说赵小姐虽是没见过哥哥,可许家上上下下这样多人,你便能保证不走漏风声?” “这有何难,今夜我便把许家所有下人统统请出许府。换过一批新人进来不就得了。当然,像三白这种一心向着许家的忠臣倒可以留。” “奶奶!”许雅倾喝止道,“这样关头你可别闹了。你这想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娘肯陪你闹,我可没闲工夫陪你闹。”说罢,许雅倾把锦囊送回到老夫人手中,转身就要离去,怎料她走到外厅时,忽闻许夫人在里屋里凄厉大喊:“娘!你这是作甚啊!” 许雅倾吓得折返回去,却见老夫人赤足站在地面,手中握着染满了血的匕首,此时她左臂已开了一地血花,便如决堤那般顺着老夫人手臂往下流淌。许夫人吓得在一旁又哭又叫,许雅倾忙冲到屋外喊人找大夫,然后又折回屋里替老夫人包扎伤口。 她一面包扎老夫人一面哭嚎:“你别管我,我无颜面对列祖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 列宗。许家生死你都不管,你便让我一死了之得了。反正横竖都得死。” “奶奶,你这样做是作甚。能够解决问题吗。”许雅倾一手紧紧按住绷带,整个人是欲怒难怒。 “你若按我说的去做便能够解决。否则,否则,否则我就不活了哎!”说罢,老夫人推开许雅倾,把缠好的绷带散开,任血继续流淌。许雅倾又急又气,抬眼看向母亲希望她帮口劝说,许夫人却又低着头抽泣道:“雅倾,你便顺你奶奶一回罢。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总之你只需伪装个一年半载便好,我们一定会尽快救好你哥哥的。” “你……你们!!”许雅倾气得脸色苍白,明知这是一场儿戏,她却要硬着头皮配合,可她又能够做出怎办的挽救?眼下唯有这场儿戏的酬劳能够解决问题。许雅倾左思右想,最后化作一句:“我就只有一个要求。茗娘和秋月不能走,他们的工作我来做。” 老夫人一听,连连喜笑颜开,不顾流着血的手便点头应是:“只要你答应,什么都成!” 这说着,老夫人身子一软,便往一旁倒去,许雅倾吓得赶紧扶住她,拿出新的绷带和止血药重新替她包扎,好说熬到大夫赶来,许雅倾才就此得到脱逃。 …… 许雅倾再度回到自己屋里,茗娘为她精心准备了一桌酒菜迎接她归来,地点设在了园中。那精致的圆桌上摆着各色许雅倾爱吃的,可许雅倾满面愁云,见了也提不起胃口。从入座便开始干喝闷酒,她不动筷,惹得秋月眼巴巴地看着那块块焦香四溢的排骨不敢动手。 茗娘坐在一侧,见许雅倾不吃饭,尽拿自己身体消遣。她贴心地替许雅倾舀来一碗汤送去,口中关切问道:“这又怎么了,去了一趟老夫人那,又是忧心忡忡地回来了。” “茗娘,秋月。我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许雅倾放下杯子,看着两人道。 秋月看了看排骨,又看了看许雅倾,心想许雅倾快些把话说完,他好起筷吃肉。于是秋月忙点头应好。 “大哥生病一事,奶奶和娘都不愿对外张扬。希望我们对外一直保密。” 茗娘点点头道:“老夫人爱面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跟秋月自然不会多说。” “赵家小姐也按照原计划嫁到我们许家。” 秋月听了便道:“大公子都成这样了,赵小姐还愿意嫁过来?赵家可还真是情深义重吶。” “不,赵家要的依然是个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许大公子。”许雅倾努力地做着铺垫,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将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向二人托出。 “莫非是老夫人又想到什么法子去治大公子,让他三个月内便恢复如初?” 许雅倾摇摇头:“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秋月看着许雅倾,心里也想着她是不是被老夫人给折腾糊涂了,说的话怎都前后矛盾。 “秋月,茗娘。我要说的是,奶奶让我乔装成大哥,迎娶赵家小姐过门。这件事,只能有我们三人,加上奶奶,娘和三白叔知道。其余人等都会在这个月全部遣散替换。” 此话一出,茗娘的脸上不再从容,秋月的心里也不再惦记排骨。两人仿若听到什么惊天消息那样都怔在了原处。片刻,茗娘站起身子看着许雅倾紧张说道:“这法子简直就是胡闹。老夫人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以假乱真,瞒天过海,这,这怎可能。纸永远包不住火,我,我认为行不通。” 秋月也点点头道:“表姐,你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吗。你是你,表哥是表哥,虽然相貌惊人相似,可,内在还是有很大区别。” “赵家小姐未见过我跟大哥,外貌上兴许能糊弄过去。” “外在姑且能够隐瞒,可内在可怎办。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跟她同房?一辈子都不添香火?这般下去,赵家追究下来,说我们冷落他们女儿可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能撑多久是多久罢。”许雅倾无力地说着,她扶着额头,心想怎办算也终不能够圆满。这笔账本身就是对不上的。 “雅倾,我且当你是一时喝多了瞎说。你,你先吃点东西,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睡醒了,怕是也清醒了。”茗娘说着,站起身来给许雅倾夹了满满一碗菜。茗娘再坐回去的时候,脸上便已是不悦神采。 “对啊,表姐,先吃饭吧。吃饱了我们好一起想法子。”说罢,秋月捧起碗来大口大口地扒着白饭。许雅倾看着两人,自知他们也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这等荒谬之事。只可惜,这种事偏偏就发生了。 得不到支持与理解,许雅倾更是满腔苦闷。她放下筷子说道:“你们吃吧。我没胃口,回屋休息一阵。”说罢,她唯独取走了酒壶离开此处。许雅倾一走,茗娘也随着放下碗筷,一上午的苦心全然就此糟蹋,她知道此事怪不得许雅倾。 许雅伦病倒之后,许雅倾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许家上,不知不觉便已肩负起了整个许家。只可惜功劳永远只有许家当家作主的沾,苦累全数推到许雅倾那,接到这样的安排,怕是最不情愿的便是许雅倾本人了。 想罢,茗娘起身说道:“这些菜你自个儿吃吧。我去看看雅倾。”说罢,茗娘也离开了。秋月眼睁睁看着满桌珍馐此时全然落到他口中,只是他再吃,却尝不到任何鲜美。只因他的心已随许雅倾那样消极苦闷了起来。 许雅倾坐在书房里,沉思片刻,忽而研墨铺纸,茗娘走进书房时,已看到许雅倾正提着笔对着一张净白的宣纸发愣,知道笔尖的墨滴到纸上,她才回过神来,抬眼便见茗娘拿着一张新裁好的纸侍在了她身旁。 “茗娘……” “你什么也不用解释了,我理解你的苦衷。”茗娘替许雅倾把那张沾染的纸抽出,又将新纸铺好,“是准备要给赵小姐写信吧。我来替你研墨,你安心写。” 许雅倾看着茗娘小心翼翼地捋着纸张,口中道得那般寻常淡然,可她眉心早已拧成了一团,眼里满是极不情愿。许雅倾一咬牙,猛地将茗娘按倒在书桌上,文房四宝倾塌一地,才铺平的纸张此时皱褶起来。 茗娘躺在桌面上,背脊一阵刺骨。她屏息望着许雅倾,望着她一点一点逼近,最后,许雅倾将整个身子都倾靠在茗娘身上,两人鼻尖贴着鼻尖,只差一个人的主动,便可碰撞一起。 “茗娘。我们私奔好不好。管他名门望族,管他百年家业。我们逃走吧,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雅倾,我……”茗娘的心被许雅倾这句话触动着,她好几个夜晚都曾幻想过她与许雅倾将来的日子,她想过倘若许雅倾嫁到别处去,她定然就成了陪嫁,眼睁睁地看着她与别人百年好合,儿孙满堂,待到两人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0 白发苍苍,便比谁更长命一些。 又倘若许雅倾不作他人妇,负上许家的希望行走五湖四海,她也定然一路跟随,大山大河,沙漠戈壁她都心甘情愿与卿共赴。 但如今任茗娘再聪明也不可能会想到,许雅倾这回是要“娶”一个人回来。此后,在这个熟悉的地方,面对着熟悉的人,却要过上另一种陌生的生活了。想到这,茗娘闭上了眼,她真的很不情愿这件事发生。 现在许雅倾向她提出逃走,只要她点点头,那么她所不情愿看见的事便一辈子都不会发生了。她还能过上幻想里那种的生活。这怎般算计,都是自己得益最大,何乐不为?想罢,茗娘慢慢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许雅倾满面焦急,她比自己更迫切想要得到答案。 茗娘推开许雅倾,直起身子下了地,又俯身慢慢收拾地上的残局。她声音很冷静,像是不带感情说出来的那样:“雅倾,方才是我说错了。我不该说你糊涂。糊涂的是我。” “茗娘?”许雅倾不解地喊道。 “倘若我们拒绝了赵家的亲事,怕是不出三个月,许家便要走向灭亡。一家大小流落街头,这座百年祖业也将抵押变卖。大公子的病没钱治,老夫人和夫人身体也一直不好,许家奴仆也定然树倒猢狲散。能留的怕是没几个。到了那时候,老的老,残的残,全数压力都会落在你身上,这样的人生岂是常人能够过得下去的?” 许雅倾身子一震,颤颤开口道:“你,你这话,也是同意让我娶赵家小姐回来?” “这有什么不好。不就是骗骗人罢,又不是一辈子。大公子一病好就会马上换回来,这是一场善意的谎言。再说,跟赵家一结合,钱多了,就能够给大公子用上更好的药材,请更好的大夫。许家也不用沦落街头,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好。” 许雅倾忍了一腔酸楚,她的心已成灰。片刻,她抬手擦了一把眼泪,沉静嘶哑地说道:“茗娘,你拒绝了这一回机会,可不再有下一次了。我若迈出这一步便不可能回头。也不再能给你后悔的权利。我们,可能永远只能是主仆……” “我们一直都只能是主仆!”茗娘大声说道。 许雅倾一顿,脸颊便热辣辣一片。像是被迎面打了一记耳光那样地炽热。她点点头,吸了口气道:“好罢。就当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多谢茗娘此番开导。可算点醒我了。”说罢,许雅倾重新拿起一张宣纸,拿起毛笔,毫不犹豫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茗娘捧着收拾好的东西,顺势瞧了过去,见启封处写着“书恩芳启”。全信字句婉转,藏尽情意,表达了自己渴望见到对方,并且誓与对方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意愿。 茗娘虽知道许雅倾这是代替许雅伦写的,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竟开始泛起了阵阵不甘滋味。收拾好了东西,茗娘沏来了热茶给许雅倾解渴,许雅倾写信一气呵成,最末她才抬头疑道:“这赵家小姐身在何方?我只听母亲大致提过我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嫂姓赵名书恩,年芳十七。其余便一概不知了。” 茗娘叹了口气,提醒道:“江苏镇江人。” “哦,镇江人……咦,镇江?”许雅倾忽而又想起了那日相逢的赵小姐,她也是镇江人。镇江府之大,怕是有着几十户姓赵的大户人家,指不定许家要娶的那户赵家,与许雅倾遇到的那位赵小姐有着什么渊源。说来也是缘,他日倘若能够与那位赵小姐再见,她定然要与赵小姐结为金兰。 许雅倾忽而又想起,恐怕那时候她已变成“许雅伦”了,这样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再跟其他女子相会的。 或许,那位赵小姐只能成为自己的一个梦了。 第4章 第四章 六月,夏末。 西江码头,早在三天前便被被许家全然包了下来,漆红码头的柱子,挂上红帐子,贴上喜字。全部船夫在这天都被要求穿上红衣,配合者则可以拿到一两银子的红包。鞭炮从天一亮便开始烧到傍晚,数十人候在码头处等待赵家小姐乘坐的花船。 俊气的新郎官一身崭新红袍,立在码头边上,顶冠把那张英俊的面孔衬得极为精神。剑眉入鬓,目望远方,一张薄唇微微合着,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她对这场姻缘的期盼与迫不及待。 围在码头看热闹的群众便有三层,那些赶早抢到前排的少女在瞅见新郎官之后,纷纷红着脸窃窃私议道:“瞧啊,原来那就是许雅伦。不愧是任嚣第一公子,果真没有虚传!长得真是英俊。” “早些时候不知哪里传出谣言说许家大公子病得快死了,现在这不好好的站在这迎亲了么。” “哎,许家要娶的那户人家也非等闲,听说在江南一片都极有名气,产业快把长江以南遍布。之前她们送嫁妆来的时候,那子孙桶都是用金子造的。可耀眼了。什么叫十里红妆,我可算见识到了。” “哟,这许家本身在任嚣就是有财有势的大户人家,这跟赵家相合了那更要不得了吶!” 众人正议论,只听一声高呼:“花船来了!快看江面!” 所有人都朝江面看去,远处朦朦胧胧,渐渐显出点点红影,细细看了眼,竟密密麻麻一片,怕是不下十艘船。赵家这派头实在隆重,一出场便赢得全堂瞠目。 大约两刻钟,船只一一靠了岸,一座桥头靠一艘,中间最大那座桥便用来停靠了赵小姐所乘的那艘。只见那花船高达三层,每层廊上挂满了灯笼,鲜花从靠岸开始便撒个不停,就像从天而降那样,不一会便铺满了整个桥面。今天西江水都充满着花香。 花船上走下来数十名貌美如花的女子,两侧排开,然后便见喜娘背着新娘从船上走了下来。从桥上一直走到花轿前,轿夫是重金从城里找来的厚福之相的人,这些人家里都有着长寿老人,夫妇和睦,儿孙满堂,并且皆是男孙居多。 喜娘把新娘扶上了轿子里。一声吆喝,轿子被稳稳当当抬起。轿前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新郎,一面走一面拱手向四面八方谢礼。这支迎亲队伍可谓是任嚣城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一队,队首都到许府门前了,队末才走三分之二的路。 许府门前大派红包,一包九十九文,引得半个城的人都挤到许府门前讨红包,道贺词。一天之内便积攒了整个任嚣城的福气。 新娘下了轿,迈过了火盆,与新郎共执一条彩缎,步步登入堂屋准备三拜。 走在路上的时候,许雅倾悄悄往自己旁侧看去,只见那赵小姐上上下下都被遮挡严实,她还企图从缝隙间漏处先睹为快。两人走进堂屋,只见许夫人坐在高堂座上,笑得见眉不见眼。三拜在即,许雅倾忽然害怕了起来,身边这个女子,本该要成为她的大嫂,如今阴差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1 阳错却要成为她的“妻”。 真正的许雅伦被转移到了郊区养病,三个月来虽说病情稳定,却一丝好转的前兆都没有。这三个月,许雅倾从自己房间搬去了许雅伦的房间,穿他的衣衫,看他的书,模仿他的口吻与习惯,甚至要学一些男子该有的行为方式。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许雅伦,她还不惜刻意熬瘦了一大圈,使得轮廓看上去比从前硬朗。 现在所有人对她也早已改口,下人唤她作“大公子”,家人唤她作“雅伦”,客人来了,见了她亦是堂堂正正一声“许大少”。整个环境便如着了魔,应酬时候喝得酩酊大醉,在一瞬间许雅倾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许雅伦还是许雅倾。 若非茗娘与秋月在私下还会偷偷唤她原名与原称谓,怕是雅倾也要完完全全将自己当成许雅伦了。 “一拜天地!” 只听一声高喊,许雅倾恍然梦醒,只见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地看着自己这处。许雅倾攥紧了彩缎,冲着天地弯了下去。 “二拜高堂!” 两人换了个方向,面向许夫人,弯腰那瞬,许雅倾看见了自己母亲不曾见过的笑脸,面容泛着红光,一直紧蹙的眉头总算平缓了。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此拜一成,二人便算结为夫妇了。眼见新娘已弯下了身子,许雅倾却仍然笔直挺立,她两眼迅速往人群中看去,千百张面孔里,她一眼就找到茗娘。茗娘今日也是一身喜庆,清丽的素颜特地上了回妆,惊艳而又美丽。 许雅倾此时心里想,若是跟他拜堂的人是茗娘那该有多好。这天下唯有茗娘最懂她知她。 茗娘见许雅倾看了过来,她忙乱地避开了许雅倾的视线,转身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大公子。”有人在身旁提了句,许雅倾回过神来,慢慢弯下身子,完成了最后一拜。 三拜完成,堂屋四周马上走出四位少年,手持红烛,正要引二人进洞房。其中一位少年正是秋月,他特地靠许雅倾附近站着。回房的路上,秋月几次回过头去看许雅倾,他心底在为她担心,可见许雅倾面容镇定,视自己的担心为多余。秋月转回身子,悄悄叹了口气,这一叹,他手中的红烛剧烈地晃了晃,灭成了一小团,幸得芯火未消,不一会烛火又恢复初。 就这么一瞬,可把秋月吓得半死,要是红烛灭了,坏了许雅倾的福分,她下半辈子不幸福,秋月的罪名可就大了。 二人总算顺利回到洞房,喜娘将赵小姐送到婚床边,老夫人拿着杆秤走了进来,在许雅倾肩头轻轻点了点,然后把秤递给了她。 “雅伦,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 许雅倾拿着杆秤,她的手在颤抖,杆秤慢慢伸到方巾底下,许雅倾屏住呼吸看着方巾慢慢被挑起,先是一段白皙细嫩的脖子展现在眼前,上面带着一串翡翠项链,衬在这雪白肌肤上,仿佛变得更名贵了。 然后是一张小巧的红唇,唇角微微翘着,还嵌着一对小凹陷。这赵小姐笑起来一定很是好看。 挑到一半,许雅倾停了下来,她的心跳得很快,手也颤抖得厉害。 侍在一旁的秋月见了,也不住为许雅倾捏一把汗。赵小姐见许雅倾停止了动作,方巾微微动了动,赵小姐微微昂首,似乎想要看看此时情况。只是,任她昂得多高,看见的也只是一片红色罢。 “对,对不起,我有点紧张。”许雅倾轻轻说道。 只听方巾底下传来一声轻轻的,婉转的笑声,然后一句话语传来:“夫君莫怕。” 听见这句,许雅倾眼神顿然亮了起来,仿佛一瞬充满了力量,她微吸一口气,把方巾一下挑起。总算可以看见那张脸了。许雅倾再度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等着那张脸慢慢抬起来。 可任许雅倾怎么幻想,也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一张脸……当赵小姐抬起头来,两人照面那一瞬,许雅倾的心头一震,仿佛一下回到了宁和庙的那个雨夜。那个频频惹她心动的女孩子,如今就站在自己眼前。 原来,天底下,真的有巧合一说。原来,天底下,真的有命中注定一说。 许雅倾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瞪大眼睛看着赵小姐。赵小姐看着她,也是满面惊愕,显然她也认出了眼前这位故人。两人这反应让旁人皆然一脸茫然。按理说新人相见,不是大喜就是大落,但像两人这般似惊非惊,似喜又非喜的情形还是头一回遇见。 “你是……”赵小姐忽而开口,许雅倾心头一惊,她害怕赵小姐已把她识破。这般,许家一切期盼都要落空,她也要接任“导致家败”这个千古罪名。 “你是许姑娘的大哥吧!!就是,你那个龙凤胎妹妹,我,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见过她!三个月前,在宁和庙里……”赵小姐兴奋说道。 许雅倾慌忙别开脸,口中胡乱答道:“哦,是这样吗。” “这真是太巧了。我万万没想到那日遇到的许姑娘便是我未来的小姑子。我跟她一见如故,也非常合得来。她还说,等我嫁到任嚣后,一定要去寻她,她要与我结为姐妹。我现在真的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许雅倾闭上眼睛,此时她已感到从老夫人想要杀人的眼神。赵小姐一直抑制不下兴奋劲,直到她那陪嫁丫鬟从中打断提道:“小姐!注意分寸啊,今儿个又不是你跟那许姑娘的大喜日子。别误了时辰。你这样自说自话,可让姑爷多尴尬。” 赵小姐听了,脸蛋马上羞成一片,她忙低下头怯怯道:“对,对不住,我一下得意就忘了形。” “不碍事不碍事,这不更证明我们两家有缘吗。好了,你两快喝合卺酒罢。”老夫人圆场道。说着,一对杯送了过来,两人各持一个,此时许雅倾再与赵小姐对视,脸上便已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情绪。 许雅倾看赵小姐的眼神的温柔的,心底是欢喜的。欢喜之余,却淡淡落了种哀伤来。赵小姐看许雅倾,却已是十全的幸福感。兴许她此时会认为,天底下最幸福,最幸运的事情都要被自己沾个遍。 合卺酒喝尽,众人识趣退出洞房。余下两人享受花烛夜。秋月临走之前,把那支高高的红烛点燃,这红烛又粗又高,烧到第二天亮不成问题。 两人坐在床边,床上铺着鸳鸯枕头和百子千孙被。许雅倾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攥住衣摆,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赵小姐微微倾过头来看着她,两人沉默一阵,赵小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夫君。” “啊!?”许雅倾回了一个极大的反应。把赵小姐吓了一跳。见赵小姐一脸惊吓未定,许雅倾慌忙圆道:“我,我只是一下,没有适应这个称呼!” “那夫君想我怎么唤你呢?” “随赵小姐喜欢。不必为了我而,将就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2 的。”许雅倾依然结结巴巴地答道。 赵小姐眨了眨眼,忽而笑了出来:“还叫我赵小姐。是不是该改口了?叫我书恩吧,但是叫夫人比较合适。” 许雅倾咽了口唾沫,手不知所措地忸怩着,口里艰难地喊出这个称谓:“夫,夫夫,夫人……” 赵书恩见了,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先前你跟我写信时,我还觉得你是个风趣的人,怎料见到真人了才发现夫君原是这般腼腆的人。这一比较,我倒才相信那日许姑娘说的话,她说跟她大哥一点都不像。那会我还纳闷明明双胞胎,怎有不像的,今日一见,发现还真有不像的双胞胎。” “啊?你认为我跟她哪里不像?”许雅倾紧张问道。 “样子来看,虽然夫君清瘦了点,可还是看得出与许姑娘极其相似。我说的不像是指你们两人的性格,许姑娘风趣大方,无拘无束。夫君则是温润如玉,小心谨慎。” “那,那你更喜欢哪个?” 赵书恩迟疑了一下,思考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撅起小嘴,眉眼上看,这模样实在可爱引人心怜。 “都喜欢!这辈子能够与你们许家兄妹结识,怕是我八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说罢,赵书恩便甜甜地笑了起来。许雅倾看着她,心跳是一次比一次明显,最后她捂住心口,转过脸看向别处。就这么一瞬,赵书恩欣喜地说道:“夫君你这小个动作跟许姑娘一模一样。那日在宁和庙,跟许姑娘交谈,我暗中观察到,这许姑娘一紧张便会看向别处。你们真不愧是一胎双胞的兄妹。” 听赵书恩这样一说,许雅倾暗感这三个月来的模仿全然功亏一篑。幸好赵书恩事前未曾见过许雅伦,否则她定然过不了这一关了。 “是了,我还不知许姑娘她芳名是何。夫君名叫雅伦,那许姑娘是叫雅什么?” “雅倾。倾城的倾。”许雅倾道。 “雅倾,雅伦。真是一对好名字。”赵书恩捧着脸,眼中呈现痴迷,“是了,雅倾她现在在哪,今儿个婚宴,她可在场?” 听赵书恩这般一问,许雅倾心底更是心慌心虚,她胡乱编制谎言道,“她到外地去见一个合作老板了,碰到大雨倾山,一时之间赶不回来。” 赵书恩一听,脸上顿露失望神色,口中说道:“啊,我还想明儿就去找她呢。她见了我一定很惊讶!夫君,你可先别告诉她,到时候我要亲自吓吓雅倾!雅倾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见赵书恩如此兴致,许雅倾也不再做过多推脱,只是讷讷地应是。 片刻,赵书恩站起身,面向许雅倾站着,美丽可人的脸蛋飞荡起一片红晕,她咬了咬唇,似乎是鼓起十足勇气才开口道:“夫君,我们就寝吧。我,我来替你更衣。” 许雅倾一听,身子倏地挺直,只见赵书恩双手顺着她颈部往下解开衣领,脱去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衫,最后余下一件贴身的单衣。幸得许雅倾天生瘦而平坦,隔着衣衫一时难辨性别。这时赵书恩又俯下身子替她脱去靴子。 许雅倾更衣完毕,赵书恩才自行更衣。看来她在娘家时便已经学好如何当一名贤妻。看着赵书恩的背影,许雅倾有些恍然,三个月来她都在想如何躲开这一夜,可当她看见方巾底下那个人的面容后,她居然改变了想法。 许雅倾现在所想的是,如何再不露馅的情况下度过这一夜。 回过神来时,赵书恩已回到床边,她披散着头发,手里捏着一把梳子,脸上带着羞红向许雅倾请示道:“夫君。能不能帮我梳头发?” “好。”许雅倾接过梳子,赵书恩落座在许雅倾跟前,许雅倾靠近她,拿起梳子细细替她梳理着秀发。赵书恩趁此靠在了许雅倾身前。这下许雅倾的心跳声被一览无余。许雅倾努力抑制着自己情绪,可还是被赵书恩察觉出来了。 头发梳了一半,赵书恩忽而转过身来,面向许雅倾。不等许雅倾反应,赵书恩忽而张开双臂拥住了她,身子倾倒,将许雅倾压在了底下。然后吻上了许雅倾的唇。许雅倾身子一紧,理智与清醒在这一刻全然消失,她瞪大双眼,感受着赵书恩那绵软轻柔的见面礼在自己口中小心翼翼地探访。 赵书恩在等待自己回应。那雪白贝齿便如一扇大门,赵书恩便是那个被关在门外的人,一心期待屋里的主人会为她把门开启,接纳她的到来。 许雅倾在这一瞬忘了很多东西,忘了自己的本质,忘了这场亲事的苦衷,忘了茗娘,忘了许雅伦。她两眼一闭,把门打开,迎接了这个新人物的进入。她抱住赵书恩的身子,翻转过来,把赵书恩换到底下,然后展示着自己的主权。 她啃吻着赵书恩的唇,手滑进赵书恩的衣衫里,像一条误入新源地的鱼,兴奋又好奇地四处游走,每到一个地方都要转好几圈熟悉环境。最后,它在一处停留止步。那个地方需要钥匙,它偏偏是一条不能够拥有钥匙的鱼。 许雅倾在门前徘徊一阵,最后还是悻悻游开。 只不过这么一瞬,两人便已大汗淋漓。两人上半身坦诚相待,下半身隔山观望,一下占了两个极端。许雅倾把赵书恩抱在怀里,轻吻着她的额头。赵书恩心满意足地靠在许雅倾怀里,她闭着眼,缓着口气说道:“夫君,你可知道。我实在喜欢你的文雅与礼貌。今儿是我的第一夜,可,我实在不愿这样快就没有我的青涩。” 许雅倾慢慢睁开眼,口中诺诺说道:“夫人若不愿意,我可一辈子都不要。” “不。我不是不愿,只是……我还不想这么早,至少不是现在。”赵书恩睁开眼看着许雅倾说道,“对不住。可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许雅倾忍不住抚上赵书恩的脸颊,她点点头轻柔道:“我知道了。” 两人相拥而眠,直至天亮。许雅倾再睁眼,便是那支烧到了底的红烛。洞房花烛夜终于过去了。这个难忘,流连的花烛夜。 许雅倾起身的时候,见赵书恩还在睡梦里。她不忍惊扰,遂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然后又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待她走出园子时,便看见秋月还穿着昨天的衣衫坐在园中的大树底下,衣服里兜了不少花生,桂圆干等零嘴。见许雅倾出来,秋月连站起身来,任他最爱的零嘴撒一地也不在意,甚至顺着这摊零嘴匆匆忙忙踏过去,赶到许雅倾跟前。 “表姐……”秋月才张口就被许雅倾捂住了嘴。 “当心被夫人听见。” 许雅倾一手就捂了秋月大半张脸,秋月看着她,不住点点头。许雅倾这才放开他。 “公子,你,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你跟赵小姐她见过面啊。” “我怎么知道我见过的赵小姐就是跟我们许家订亲的那一位。是了,昨夜情况怎么样了?奶奶跟娘可有说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3 么?” “老夫人知道你跟赵小姐曾相似,便派我在门外守一夜,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 秋月这才说完,迎面便被许雅倾一手掐住了脸蛋:“你说什么?你在门口守了一夜?!这么说,我跟书恩所说所做……” 秋月被掐得直皱眉头,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地点头道:“我都听见了。” “你……” “放心,我不会告诉茗娘的!!我若不慎说漏嘴,我便天打雷劈!”秋月立马起誓道。 见许雅倾眉眼才松了下去,秋月却又不住补充了一句:“昨儿个你洞房花烛夜,茗娘守在原来住的那园子里哭了一宿。三白叔都看不过去,陪了她一夜呢。” “茗娘哭了?!” “对啊。你们总骂我笨,我这个笨蛋都看出来茗娘她对你是……哎!总之就是老天爱玩弄人。生生在你跟茗娘之间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许雅倾皱着眉头暗自说道:“是她不愿选择我的。”许雅倾失落片刻,对秋月吩咐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茗娘。” 秋月听了,忙绷着那张疲惫不堪的脸点头道:“我可累死了。不到吃饭可都别叫我。公子,我随你一道走。”说罢,两人并肩才走出庭院,便听见身后一声叫唤:“姑爷。这么早就起来了。” 许雅倾回头,便见一个少女向她跑来,看着少女的面孔与打扮都与许府人不同,许雅倾想了一下才记起,这是陪赵书恩一道嫁过来的丫鬟,好像□□泥。 “姑爷,怎不见小姐。”春泥往四处瞧了瞧,不见赵书恩的身影。 “她还没醒,我醒得早,便先起来了。” 春泥听了直皱眉头向许雅倾连连道歉:“哎哟,瞧我家小姐,嫁人了都不知道要起早一些伺候丈夫……姑爷,要不我去把小姐叫醒,让她给姑爷您沏杯早茶。” “别了,春泥,让她睡吧。昨儿个睡得晚,起早了全天没精神,到这里了就是一家人,不必为难自己。”许雅倾劝道。 春泥听许雅倾这般一说,不住脸一红,面上露出一阵奇妙的笑容来。她拍着自己脑袋说道:“瞧我猪脑子,昨儿个是姑爷和小姐的洞房花烛夜,二人定然要培养感情。好吧,那我便不做打扰了,姑爷,有事便唤我,对于小姐的一切问我最清楚了。” 说罢,春泥便很是兴致地走进了园子里,试图采摘一些花装点新房。见春泥前脚才去,许雅倾正要迈步,怎料身旁秋月像是丢了魂那样定定地望着春泥的背影。许雅倾一眼便瞧出秋月的心思,她抬起手敲了敲秋月的脑袋,口中揶揄他道:“作甚,看上人家春泥了?” 秋月回过神来,脸上疲惫消尽,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想令自己清醒一点那样。 “这春泥还有赵家小姐真不愧是江南水边长的,水嫩可人。你说任嚣城也是靠着西江水,怎么生出来的姑娘就与她们不一样呢。”秋月叹道。 “你这臭小子,见人家春泥不过一会儿,就把自己看了十四五年的本土姑娘给否认了。” “哎,公子,你帮我在赵小姐面前美言几句,好让她帮忙在春泥那替我说几句好话。你看成不成?” 许雅倾一口回绝道:“红娘的事我可不干。省得你这没心没肺的惹了春泥不欢喜,我这乱点鸳鸯的罪名可就大了。”说着,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分岔口,许雅倾要往茗娘那厢去,她连连挥手打发秋月走。 秋月揉着蓬松的脑袋,自讨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许雅倾迈进茗娘所居住的园子里,夏季庭院绿荫一片,太阳照在石板地上,映出耀眼的辉光。茗娘坐在榕树底下,一手拿着扇子不作举动,两眼怔怔看着某处。 许雅倾走到茗娘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扇子,轻轻在她耳畔扇起一阵凉风。茗娘被忽然出现的许雅倾吓了一跳,她慌忙抬起手要擦拭脸上的泪水,许雅倾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口中劝道:“茗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许雅倾虽是说得从容,可仍能听出她那丝丝怨恨。 茗娘别开脸解释道:“我只是想起童年一些悲惨事情才落泪。你又在胡说什么。”说罢,茗娘把手抽开站起身,背着许雅倾静置了一阵,像是抹干脸上的难堪之后才回过头来,这一瞬,她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你怎大早就过来了。丢下新婚娇妻跑到我这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吩咐?” “我听秋月说你昨晚……” “昨晚我喝多了。失了态度。不是你想的那样。”茗娘很快地解释着,“幸亏三白陪着我,不然让宾客瞧见,可要丢了许家的脸。”说罢,茗娘便自顾苦笑了起来。 许雅倾笑不出,她看着茗娘,明明没有别人,茗娘却依然要伪装自己。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却纷纷绝口不认。想到这,许雅倾的心一阵发凉。 “是了,我之前给你做了套新衣。适合夏天穿最合适了,你不是嫌你的男衣都太厚不透气么。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取来。”说罢,茗娘转身便往屋里走,许雅倾见了,眉头一拧,迈步也跟了进去。 茗娘的屋子里常年散发着一种香料的气息,茗娘喜欢拿这种香料来熏衣。她从柜中拿出一套男装,度在许雅倾身上看了看,肩头、胸廓都恰好到处,茗娘点点头道:“应该不会有偏差的了。我是按照你女装的尺寸,稍微加大了一点点。这般穿着会宽松一些。” 茗娘在给许雅倾量身的时候两人凑得非常近,许雅倾看着茗娘这般贤惠如妻,心里更是一阵阵触动。双臂欲要抬起把茗娘拥入怀里,可手抬到半空却生生停止了。 “谢谢茗娘了。我现在就换上吧。反正一会要去给奶奶和娘敬茶。穿这身会舒服一些。”说罢,许雅倾抬手接过衣衫,转身走到屏风后,稍过片刻又走了出来。许雅倾穿上了茗娘给她制的衣衫,无论从剪裁或是选色都十分得许雅倾的心。她抬着手提着袖子转了圈,茗娘走上前去握住许雅倾的腰肢,拧着眉头说道:“腰部这好像大了点。唉,你这些月瘦了不少,下回我得记得改小一些才行。” 许雅倾顺着向下扶住了茗娘的手,就这么一瞬,茗娘便把手抽走,她转过身边往外走口中边道:“时辰也不早了,怕是那位赵小姐已起来。你快回去吧。莫要让你新婚妻子等。” 许雅倾在原地站了会,脸上划过一瞬即过的失望,然后她便离开了茗娘的厢房。 出门之时,正好与许三白迎面相碰。只见许三白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与才出锅的点心,见了许雅倾,许三白忙腆着笑脸喊道:“公子,起这么早?” 许雅倾看了许三白一眼,淡淡地点点头,然后便大步离开。 回到房里,赵书恩已经醒了,此时正端坐在梳妆台前让春泥给她梳头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4 发。听闻许雅倾归来的声响,她连忙拿起红纸迅速抿了抿,口中不住催道:“春泥你快点!一会夫君看我不搭不调的样子可就不好了。” 春泥抓住最后一缕发,不紧不慢地梳着,口中打趣道:“小姐你还知道紧张,是谁睡得不知醒,连姑爷起来了都不知道的。” 赵书恩红着脸道:“你还笑话我。这不昨儿个睡得晚,加上初来乍到,不习惯是一时难免的。好了,你快一些。” 两人这说着,许雅倾从院中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枝从外头折下的花。赵书恩从镜中瞧见了许雅倾,她忙推开春泥,自行起身对着许雅倾便唤道:“夫君,早。” 许雅倾把花递到赵书恩手里,有些木讷地答道:“清早见院里的花开得挺好,想必夫人会喜欢,所以方才进来时便折了一朵。” 赵书恩像是看见什么稀世珍宝那样亮了双眼,口中惊喜万分地答道:“这是给我的?夫君太有心了。我很喜欢!春泥,快去拿个花瓶来,我要把它供在房间里。等它干了,便夹在书本中。” 许雅倾听了不住笑道:“何必这样紧张,满院子都是这种花。夫人喜欢,我便唤人每天采一束放房里供夫人欣赏。” 赵书恩拈着花,轻轻嗅着,她的眉头平展,眼中带笑,一脸幸福模样地答道:“这是夫君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理当珍惜着。” 许雅倾一听,心头泛起阵阵暖意。她不住想起昨晚与赵书恩的事,脸上微微一阵滚烫荡开,她慌忙别开脸,看向窗外。 春泥见了,不住嘻嘻打趣道:“姑爷脸儿好红啊。” 许雅倾一听,更是慌忙得不知所措。赵书恩见了,连忙抬手做势要打春泥,口中帮腔许雅倾道:“春泥,不许欺负我夫!” “哎哟哟,才嫁过来一天就马上翻脸不认人了。”春泥边说边嘻哈忸怩地跑开去。 赵书恩看着许雅倾紧张道:“春泥不会说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许雅倾连连摆手笑道:“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又不是什么事情。好了,我们该去给娘和奶奶请安了。”说罢,许雅倾做了个请示的手势,示意让赵书恩先走。赵书恩却凑近许雅倾,牵起她的手,口中道:“我要跟夫君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3.20 第5章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3.21. 大家可劲儿地评吐槽吧。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 老夫人和许夫人坐在堂屋里,许夫人面容呈现出几分不安。她拧着手帕,口中颤颤说道:“秋月方才都跟我招了,他说雅倾昨儿个跟赵小姐……怎办,万一赵小姐她……” 老夫人黑着脸提了句:“你这幅模样,即便赵小姐没发现也会起疑。你啊,一会就不要说话为好。”两人这说着,便听下人通报说许家大少携新婚夫人前来请安。许夫人忙收敛惊怕,抬头看去,远远便见两人携手有说有笑地朝这里走来。 二人跨过门槛,许雅倾满是朝气打招呼道:“奶奶,娘。我带夫人来向二位请安了。” 赵书恩藏在许雅倾身后,低着头满面娇羞地喊道:“娘娘,娘,书恩,向二位请安。” 老夫人见了,立即笑开了花,她向赵书恩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到奶奶这边来。” 赵书恩走到老夫人身旁,欠着身子乖巧地等候老夫人吩咐。只见老夫人伸手牵过赵书恩的手,细腻柔软似无骨,一看便是千金大户出生的小姐。老夫人笑眯眯地,手一抬,便套了个镯子进赵书恩腕上。 “书恩,这镯子是我进门时你太奶奶送我的,雅伦他娘进门时候我曾传给过她,现在啊,轮到给你了。今后你便是我们许家的持家人,你可要早早替许家开枝散叶啊。”老夫人眉开眼笑说道。 许夫人一听,慌忙提道:“人家书恩年纪还小……理当过几年小两口的日子,清闲一番。之后再考虑孩子的问题也不迟。反正两人都还年轻。娘,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听了,恍然大悟那般连连点头笑道:“哎哟瞧我,老糊涂。你才嫁过来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这些,孩子,别有压力啊。不着急,我们不着急。你俩大可多耍几年。女人,在家从父从兄的,嫁了人还得从夫从子,一刻闲工夫都没。奶奶可不想看你年纪轻轻就落到这套里。方才的话,你大可当奶奶是胡说。” 赵书恩看着许家两位长辈,心里犯起了纳闷。每家媳妇一进门,首要任务便是催着生孩子。怎么到了许家,却偏偏这般宽容。幸得赵书恩也不愿过早受束缚,她点点头,看了许雅倾一眼,红着脸道:“我一切听从夫君的。” 赵书恩乖巧伶俐,甚是得老夫人与许夫人的喜爱,拉进房里说聊点女人心窝话,这一上午时间便过去了。许雅倾趁此到店面去巡了一圈,回到家时,便听说老夫人与许夫人结伴外出,说是要到城外的寺庙去祈福。 许雅倾心想这两人肯定是去看望许雅伦了。提心吊胆了三个月,如今心头大石已落定,便要前往汇报一番,好让许雅伦也安下心来,继续养病。 许雅倾一迈进自家庭院,就看见院子里有几个木匠在又敲又打。春泥站在树荫底下监督着,擦汗抬头之余看见许雅倾,春泥连忙迎上前道:“姑爷回来了。小姐在屋里等着呢,她特地熬了绿豆海带汤给姑爷解暑。” “这是在作甚?”许雅倾指着那几个木匠问道。只见那木匠已经在院子里钉起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架。 春泥笑道:“这是做秋千呢。小姐在家时候便爱玩秋千。来到这见庭院只有花花草草,不习惯,便吩咐人做一把秋千……姑爷,您,介不介意?” 许雅倾一听,不住笑答:“我怎会介意。怪我照顾不周全。书恩她,原来喜欢荡秋千?” “对啊!小姐在家那会,我们公子,也就是小姐的大哥都不让她出门,平时也没多少朋友前来拜访。烦闷至极,便荡荡秋千。” “原是这样。”许雅倾喃喃说着,心想赵书恩在娘家时日子想必十分苦闷,如今她嫁到了许家,定然不能让她继续过着清闲乏味的日子。 这时,春泥忽然像醒起了什么那般提醒许雅倾道:“对了,方才一个像是管事的女子来了,让我传话说等姑爷回来,便携小姐到‘榕苑’去吃午饭。她都准备好了。” 春泥说的人怕就是茗娘,许雅倾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便迈步回到房里。只见赵书恩在屋子里,守着一盆绿豆汤直犯困。两手撑着脸,挤出肉呼呼的模样,眼睛闭着,脑袋一歪一歪,许雅倾见了,不住好笑。她走向前来,只见赵书恩一个趔趄,身子往地面栽去,她倏地惊醒,却跌进了软绵绵的怀抱里,一扭头,便是许雅倾那张笑脸。 “夫,夫君!你回来了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5 。对不住,我,我一不小心就犯困了。这天气热了太容易犯困了。”赵书恩连忙端坐好,小脸涨红一片。 “累了就到床上去休息,我回来了自然会叫你。何必撑着,多难受。”许雅倾温柔说道。 “我是想让夫君尝尝我的手艺,我头一回亲手熬甜汤,也不知道夫君喜不喜欢。”说罢,赵书恩伸手往汤盆摸去,见温度已到恰好,她拿起碗舀了满满一碗送到许雅倾跟前,然后信心满满地笑道,“夫君快尝尝。” 许雅倾心底一暖,拿起勺子便准备去尝这碗满带赵书恩情谊的甜汤。她忽然想到,似乎除了茗娘以外,赵书恩是第二个会亲手为她做羹汤的人。想罢,许雅倾心头荡漾一阵幸福感,然后她舀了一勺甜汤往口中送去。 若说把这碗甜汤比喻成赵书恩对许雅倾的爱意,那用“甜腻”二字形容绝不为过。许雅倾吃进这一口甜汤里,甜得便如空口吃糖浆那般,腻在口中,还混着海的腥咸味,一口咽下,便连呼吸都变成甜丝丝的。 “怎么样?好不好吃?”赵书恩满心欢喜地问道。 “好,好吃,可,夫人你究竟放了多少糖?”许雅倾抑制住欲要变色的面容问道。 “唔?一块糖而已呀。”说罢,赵书恩比划了个手势,只见她两手间距一个汤盆大小。许雅倾脸一青,口腔里已隐隐感到牙齿在作痛。 “你,没把糖敲成小块再放?” 赵书恩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啊,原来要敲碎来用的吗?我问过厨房的大婶了,她说夫君不太爱吃甜,所以一块糖就够,我以为一块是指那一整块,所以我便……”赵书恩越说越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许雅倾见了慌忙哄道。 “夫人别急,我没说不好吃。就是甜了点而已。夫人第一次做,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真的吗?夫君你不生我气?”看赵书恩委屈瘪嘴的样子,许雅倾的心简直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怎又舍得跟她生气。 “好了,我们现在赶紧到榕苑那边去吃饭吧。茗娘已经把午饭备好。” “啊,对了,既然这样,不如把甜汤一起捧过去,大家一起吃好不好?”赵书恩见许雅倾并未给出否定评价,她便又瞬间恢复十足信心,不等许雅倾开口,她连忙扬声将春泥唤来,然后抬着这盆满是负重的甜汤便往榕苑而去。 榕苑里,茗娘与秋月早早便到,正等着许雅倾与赵书恩前来。秋月看着一桌子菜,做法复杂,卖相华丽,比以往的家常菜更要费神几分,看来茗娘是打算在这位刚过门的少夫人跟前好好露一手。这想着,秋月不住充满敬畏地望着茗娘,见茗娘一切有条不紊,活生生一副正宫娘娘的姿态。见许雅倾等人到来,茗娘连化作一副温柔大方的模样请安道:“公子,少夫人。” 许雅倾心想这算是茗娘与赵书恩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所以她便充当中间人做起了介绍:“书恩,她是茗娘,从我出生起她便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这天底下唯有她最了解我。” 赵书恩一听,连忙看着茗娘,眼中多了几分打量,然后敬重地喊道:“茗娘姐姐好。” 茗娘连忙摆手笑道:“别别别,你还是跟公子一样唤我茗娘就成。姐姐二字不敢当。” 紧接着,许雅倾指着那见了春泥便不住两眼发愣,还强作冷静的秋月介绍道:“他叫余秋月,是我的远房表弟。” 赵书恩听了,也恭恭敬敬喊道:“表少爷好。” 秋月听了,连跳起来说道:“你也还是叫我秋月罢。虽说我跟公子是远亲,但我很小就被送到许家来打杂。也算是半个下人。”说罢,秋月挠挠头嘿然笑道,片刻他留意到春泥正捧着满满一锅汤站在两人身后,此时正午时候,春泥满脸是汗,两手颤抖,似乎有些吃力的样子。 秋月连忙上前替春泥接过那盆汤,将其放到桌上。口中还不住打听道:“怎么公子和夫人过来吃饭还带了礼。” 赵书恩正要发话,许雅倾连忙接腔道:“秋月,这甜汤是专程为你熬的。知道你昨儿个辛苦。人家春泥还专程走一趟送来,你啊可别辜负春泥一番辛苦,要把它喝个精光哦。” 秋月一听,心底乐滋滋地认为这甜汤是春泥做的,顿然他脸上笑开了花,连忙点头道:“包在我身上!我定然喝得一滴不剩。” “好了,都别站着说话了,快坐下吃饭吧。”茗娘招呼着。许雅倾听了,便携赵书恩一同落座,然后茗娘与秋月也坐了下来。唯有春泥侍在赵书恩旁侧,见此状况,她不住一阵惊异,在许家竟然可以主仆同台,放到赵家可是大逆不道的事了。 “春泥,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许雅倾招呼道,“秋月那空了一座,专程为你准备的。” “啊,我……我。”春泥一脸为难地看着赵书恩,片刻低声说道,“我何德何能,跟主子同台吃饭。” “得了,在我这屋就没有上下之分,你们对我而言都是亲人。快坐下来吧。”许雅倾说道。 春泥还是犹犹豫豫不敢动弹,只见赵书恩开口道:“既然夫君这般说,那春泥你便听从安排吧。”这下春泥才点头应好,磨磨蹭蹭地走到秋月旁白坐下。 茗娘给所有人都盛好饭,许雅倾起筷从白切鸡上夹起一块腿肉,沾了点姜蓉后送到赵书恩碗中,然后夹起另一块腿肉送到了茗娘碗里。只见茗娘脸上一阵柔情笑意,看着许雅倾道:“多谢公子。” 赵书恩看在眼里,心里竟有几分不是滋味。她咬咬唇,自行起筷,对着一条清蒸鲈鱼便戳了下去,夹起一块穿满鱼刺的白肉送到许雅倾碗里,然后说道:“夫君,吃鱼。” 许雅倾看着那鱼肉,脸上划过一丝难色,片刻她轻笑道:“有劳夫人了。”只见许雅倾看着那鱼肉,半天难以入手,然后她抬起眼来看着茗娘,只见茗娘叹了口气,拿起一个空碗,重新夹起一片鱼肉来,将刺剔除,浇上汤汁和姜丝后再度递到许雅倾跟前。 “夫人见笑了,公子她从小就不擅长吃鱼。若不替她把鱼刺剔除,她铁定会被卡喉。记得公子七岁那次,跟家人到朋友家吃饭,我没跟着去,那天晚宴就有鱼,那家主人极其热情地给他添了一大块鱼肉,公子这是推也不成,治好硬着头皮吃,结果就给卡了,还是一根大骨。吓得许夫人连夜抱着公子去找大夫,费了好大工夫才把刺取出,从此公子便害怕吃鱼。” “啊,原来是这样。我,对不住,我不知道,夫君,下回我一定替你剔除鱼骨!”赵书恩满脸歉意说道,然后便把方才送到许雅倾碗中的鱼肉转移开。 “夫人莫往心里去,说白了是我没用,连鱼也不会吃。这还幸得有茗娘,不然我怕是永远都吃不着鱼肉了。”说罢,许雅倾抬头看了茗娘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6 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到了下半场时,赵书恩已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茗娘的手艺很是得许雅倾的喜欢,一下便吃了一大半。那模样与方才喝甜汤时的样子截然不一。所以许雅倾说赵书恩做的甜汤好吃,定然是为了安慰她罢。 这想着,茗娘看向那盆绿豆汤,她起身拿起碗正要舀,许雅倾面容一紧,张口欲劝,可忽而想到她若一劝,铁定要伤赵书恩的心。只见茗娘装好一碗,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脸色顿变,她忙喝了几杯茶水才把那股甜得腻人的味道清除。 “春泥姑娘,你这甜汤可是放了很多糖?”茗娘质问道。 春泥连忙澄清道:“这是我们家小姐熬给姑爷喝的。” 茗娘一听,心想糟糕,她连忙往赵书恩看去,只见赵书恩已露出明显的委屈与挫败模样,她低着头说了句:“我吃饱了。各位慢慢吃。我想起带来的行李还没布置好,我便先回去布置了。春泥,你跟我一道走。” “少夫人……”许雅倾正要喊住,赵书恩却已匆匆忙忙带着春泥离开了。 两人一走,秋月忍不住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然后猛又转头吐了出来,他吐着舌头道:“这是什么鬼味道!又腥又甜!还有沙子没洗干净。” 许雅倾一脸苦闷地叹道:“难得夫人兴致下厨,这一举怕是伤了她的自尊。我该怎办才好。” 茗娘道歉着:“对不住,我若知道是少夫人的心意,我铁定就……就不碰了。” “哈,你还骗我说是春泥做的,想哄我吃下这玩意。你这是不安好心,遭天谴了吧!”秋月气冲冲地说道。 “我还是先走一步,回去劝一劝。不然我怕她一个人回去了要胡思乱想。茗娘,秋月,你两慢慢吃。”说罢,许雅倾便也起身离席。 看着剩下了一半菜,秋月顿然失了胃口。他捧着脸叹气道:“我怎么感觉我们会跟这位少夫人合不来。” 茗娘一听,紧张地问道:“为什么?” “你看啊。赵家的规矩与我们许家完全不一样。那赵小姐嫁过来之前想必都是循规蹈矩做人的,如今来到这,第一顿饭就是主仆同台,我方才见春泥她吃得可难受的样子。怕是赵小姐心里也舒服不到哪去。” 茗娘听完,皱了皱眉道:“不习惯也得习惯,她这是嫁到许家来,必定要入乡随俗。” “说是这样说。可我方才看表姐对赵小姐可是千依百顺,宠溺有加,虽说表姐只是代替表哥迎娶赵小姐,只是现在这两人朝夕相对,我是怕一不小心就……” “就什么?你说话别说一半。”茗娘催道。 “我是怕她两一不小心就假戏真做了。” 茗娘一听,脸色顿然大变,她一手重重拍向桌子,口中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脑子里尽想有的没的。做事又不见你这般多想法。典型吃饱了撑着。你再这样乱说,我便罚你不许吃晚饭。”说罢,茗娘起身便也走了。 秋月被茗娘这样子吓了一跳。方才只不过是自己随口一提,便惹得茗娘这副模样。 许雅倾随后回到居所,见赵书恩独自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满脸委屈。春泥担心地站在门外,见到许雅倾,她连忙拉许雅倾到一旁说道:“姑爷,你可要好好劝劝小姐。她从刚才离开榕苑就闷闷不乐。问也不说,不过我也猜到七七八八了,她啊,铁定是吃茗娘的醋了。” 许雅倾一听,不可思议地答道:“为何要吃茗娘的醋?” 春泥叹了口气道:“与其说吃醋,倒不如说是自愧不如。看刚才吧,茗娘给你夹菜又去鱼刺的,小姐肯定就在意了,她身为你妻,却不懂你不知你。再有方才那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姑爷又很喜欢,更糟的是在此之前小姐才信心十足地做了一锅甜汤给姑爷,心里头这么一对比,谁上谁下一眼分晓。所以小姐便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呗。” 许雅倾听了,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没有顾虑到赵书恩的感受。她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迈步回到房里。 赵书恩见了许雅倾回来,连忙低头抬手擦去眼角泪水。然后强作欢颜道:“夫君,回来了。” “夫人。”许雅倾走到赵书恩身旁坐下,两手搭在她肩头,“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向你说明。” “茗娘长我九岁,我一出生便由她照顾我,茗娘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我从头到脚每一处地方她都比任何人清楚。我的喜好她也了如指掌。这一点你不必感到有压力,或者自愧不如。我们才刚刚开始,有一辈子的时间等着我们来了解与认识彼此。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比茗娘更懂我,更了解我。” 赵书恩听了这番话,眼泪水便止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坠落,止也止不住。赵书恩捂着脸,眼泪水便从指缝流出。许雅倾见了,满是怜惜地将赵书恩搂入怀里,抬起袖子替她擦拭眼泪。口中温柔哄道:“好了,不哭了。难得今儿个化了个这么好看的妆,都要哭花了。” “啊,我的脸花了?”赵书恩立马直起身子来紧张地问道。此时赵书恩自己也不知道,她那眼圈鼻尖泛着红,脸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竟是那么惹人心醉。许雅倾心头油然,忍不住俯身下去吻住赵书恩的唇,然后将她身子倾倒在床上。手紧紧捧住了赵书恩那绵软纤细的腰肢。 对于许雅倾这温柔袭击,赵书恩完全难以抗拒,她躺平着身子,乖巧地顺从着许雅倾。两人缠绵了一小会便消停,六月天气还闷热得是,就这般纠缠小片刻,许雅倾便大汗淋漓。她坐起身来,把外衣脱去,然后挽起袖子,拿起大葵扇纳着凉风。 赵书恩躺在床上,嗅到许雅倾身上那股香气。她皱了皱眉,这股香味,方才在榕苑时候就闻到过,好像是从茗娘身上传来的。想罢,赵书恩也直起身子,靠在许雅倾背上轻轻问道:“夫君跟下人的关系可真好。没有尊卑上下,在赵家,有时碰到大家宴,女人通通都要被隔开一桌去呢。” 许雅倾听了,不住露出一副惊讶神色说道:“赵家竟然这样严厉?我们许家倒是还好,除开家宴与款待宾客,其余时候都比较自由。虽然我娘也唠叨我对下人不立规矩,但只要别越界,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雅伦。”赵书恩忽然郑重唤出名字,许雅倾心底一寒,无端的心虚便升起。她扭过头去看着赵书恩,怯怯应道:“怎么了?” “今后我们也立规矩好不好。” “立什么规矩?” “我知道你跟茗娘以及秋月的感情深如手足,可,好歹你是许家当家人,这样没有规矩传出去可要失威信的。你这样年轻就挑起整个许家,不立一些威信在很容易让同行看轻的。所以,今后我们就在自己屋里头吃,你跟茗娘与秋月便换作七天一次。你看如何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7 ?” 许雅倾咽了口唾沫,她拧着眉头,隐隐间她嗅到了赵书恩身上发出来气焰。女人生气的时候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生气。这一点许雅倾便深有体会。想罢,她点点头道:“夫人想怎般就怎般。” 赵书恩一听,方才的凝重全然消除,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又回到了她脸上。她揽住许雅倾的腰肢乐道:“夫君对我真好!” 第6章 第六章 自许赵两家合并以后,许家的产业便扩了好几倍。从之前单营海味,发展到现在自开酒肆、票庄合作,在任嚣城的地位与名气又进一层。许雅倾新婚未多久便很快投身到繁忙里,早出晚归,应酬饮酒,时常半夜才回家。赵书恩便披着衣服靠在床边等她。 面对赵书恩,许雅倾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幸得茗娘与秋月时常出手帮忙。这才稍微减轻了许雅倾的负担。 转眼七月来临。盛夏暑气旺盛,到了夜晚也仍是热不消停。许雅倾挑灯书房中,梳理着上个月的账目,秋月半眯着眼在一旁点算清单,屡屡困得直打瞌睡。茗娘则是冰好酸梅汤送来给两人消消热。 算完最后一笔账,许雅倾绷紧的身子终于松懈。她伸了伸腰肢,发现脖子处阵阵酸痛。茗娘走来,细细替她捏拿。力度到位,缓解不适,许雅倾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七夕快要到了。”茗娘忽然提道。 许雅倾倏地睁开眼,恍如梦醒那般说道:“是哦。每年这时候西江会有流水浮灯。今年可以带夫人去看看了。” 茗娘听了,脸上划过一丝失落。自许雅倾搬回自己屋里吃饭,不再到茗娘这厢以后,茗娘便时常独自苦闷叹息。她明知事实不容改变,可心里却又总抱着侥幸希望能够出现奇迹。就在这时候,许雅倾转过脸来看着她道:“今年你,秋月还有春泥都一起来吧。我到西江租借一艘船,然后我们一面游江一面赏灯。” 茗娘听了,心中又惊又喜,她抬眼看了眼歪着脑袋靠在墙上睡着的秋月,口中抑制不住喜悦说道:“秋月知道了一定高兴。可以同春泥姑娘一起游江了。” 许雅倾见了,不住打趣道:“秋月高不高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就很高兴。” 茗娘一听,脸倏地红了一片,拿捏在许雅倾颈部的手忽而放狠了力道,掐得许雅倾连连讨饶。 工作处理完毕,许雅倾与秋月各自回房休息。茗娘收拾好书房东西之后,也正准备回房。怎料在半途上,远远看见许三白站在她居所的庭院门口徘徊。茗娘心想,大半夜许三白跑到这来作甚。想罢,茗娘开口清声喊道:“三白。” 许三白身子一抖,像是被吓了一跳,他极快地转过身来,见是茗娘,他便腆着笑脸小跑过来。 “茗娘,今天也这么晚。你,你辛苦了。” 茗娘看了许三白一眼,不温不火地答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 “那个,哎!这眼看不就快到七夕了吗,我这想,今年小姐她也有伴了,定然不同以前那般时时刻刻都跟你在一块,所以我便赶来想问问,今年七夕,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到看花楼去吃饭,然后再到西江散步看灯。” 茗娘听许三白这般说话,心中顿时不悦,她连忙澄清道:“谁说今年雅倾要跟赵小姐单独过。今年她还是跟我一起,只不过顺带上了赵小姐和春泥姑娘罢。” 许三白一听,茗娘这意思已把他拒绝。许三白面露不甘,却也只能暗自叹息,口中婉转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不做打扰。”说着,许三白向前走去欲要离开,可他迈开了几步又忽而回过头来补充道,“茗娘,你若,你若是怕一个人,就不妨来找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茗娘听了,眉头皱起,心底生出一股抗拒来。她附和地应了声,然后便大步迈进了居所。 七夕转眼就到,赵书恩得知许雅倾这天会陪同她一道逛夜市游西江,心情便兴奋不已。大清早就拉着春泥替她物色衣衫。这时候,茗娘端着许雅倾晾干的衣服送来,一进门便见赵书恩拉着春泥折腾,床上铺满了被她筛选掉的衣服,一时辰过去她也尚未拿定主意。 赵书恩见茗娘来了,便连忙度着衣服凑到茗娘跟前问道:“茗娘,你看我穿这身会不会太花俏了,还是说穿素雅一点好呢?” 茗娘见了,由衷赞道:“少夫人年轻貌美,穿什么都好看。” 经茗娘这般一说,赵书恩便选定了此时手中拿着的这套鹅黄色渐变隔纱的襦裙。她笑嘻嘻地跟茗娘寒暄道:“夫君忙了这样久,难得空出时间说陪我。我今儿个一定要以最完美的样子站在他身边。是了,今儿个七夕,不知茗娘有无邀心上人一道游江赏灯啊?” 茗娘一听,口中不住提醒道:“诶?公子没跟少夫人交代么?今晚我与秋月以及春泥都会一道陪同。” 赵书恩面容一顿,不住高声反问道:“你也跟着我们一起?” 茗娘看着赵书恩,从她那双清澈的眼中读到了敌意。春泥站在不远处,似乎嗅到了□□味,连忙赶过来扑火道:“小姐,人家茗娘的意思是出门时会伴随左右,可到了江边,就会自觉让出地方给你跟姑爷两人独处。又不是一路跟到底。” 赵书恩听春泥这般一说,她才豁然开朗,牵起茗娘的手道:“茗娘就姐姐可别误会,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跟夫君太久没独处,有些悄悄话,不太方便让外人听见。” 茗娘的手僵持在半空,任赵书恩绵绵软软地牵着。赵书恩的手细腻光滑,与茗娘那起着老茧的手截然不一。这也隐隐之间暗示了两人身份不同。 茗娘心头有几分酸楚,她把手抽开,然后把衣服交付给春泥后,故作欢颜说道:“对啊,我们怎么能不识趣来打扰少夫人与公子。既然这样,那我今夜也不前来凑热闹了,府上事情还很多,让秋月和春泥一道陪同便是,反正成双成对,也比多出一人好。” 说罢,茗娘便告退离去。她一路走出庭院,在半路碰到才回府许雅倾,只见许雅倾手中捧着一堆花灯,见了茗娘,她连笑着迎上去,然后把花灯往茗娘面前一搁,口中说道:“茗娘,看我买了不少好看的灯回来,先给你挑几个走,然后我再拿去给夫人和春泥,剩下的就给我和秋月。” 茗娘看着那各式各样的花灯,鼻子一泛酸。口中沉沉说道:“今晚你们四人去吧,我就不陪同了。” 许雅倾听了不住惊道:“为什么?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 “我想起今晚有事……” “今晚能有什么事。账目和清单早就提前做好。府上也没有特别宾客拜访,有什么可忙的。”许雅倾有些动怒。 “我……”茗娘正要找个借口,一抬眼恰好见许三白远远向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8 这边走来,茗娘灵机一动,连忙截下许三白向许雅倾说道,“我跟三白已经有约。今晚陪他到看花楼去,一来是探探合作方面的问题,二来去尝尝他们家的菜肴。所以,今晚我便不陪你跟少夫人了。” 许三白冷不丁被茗娘拽着,又说了这番话,顿然惊喜得不知所措。 许雅倾看着许三白,眼中起了疑虑,她答道:“你要去看花楼,我们今夜可以一起去。何必兵分两路?” “我,我这是因为……”茗娘一下说不出个所以然,许三白忙上前一步替茗娘打圆场道:“是这样的,我家里那六十老母身体不太好。总是说腿疼。所以今晚我是打算带茗娘一起回去瞧瞧她。” 许雅倾一听,连忙阻止道:“茗娘又不是大夫,我替你出钱请大夫,你带回家去不就成了。何必要支走我的茗娘。” “雅倾!”茗娘忽然说道,“我自愿跟三白去的。要明白,现在你跟赵小姐是名义上的夫妻了,你要顾虑她的感受。她不喜欢你跟其余女子相处,你便要懂得避嫌,知道么。” 茗娘这一番话出,顿然场面变得无比尴尬。许三白看着两人,意识到此时两人在闹着情绪,于是他识趣地闭上了嘴。许雅倾看着茗娘,为她方才发言而感到心痛。许雅倾沉默了一会,忽而扬手把买来的花灯全然拂到地上,口中赌气道:“行行行,你爱跟谁过就跟谁过去。我不干扰。”说罢,许雅倾踏着花灯,怒气冲冲地离去了。 茗娘看着地上被踩扁的花灯,心头一股委屈浮上。她俯下身子,一面收拾花灯,一面暗自伤心。许三白站在不远处,见此情况,犹豫了一阵,还是上前来替她一道收拾残局。 许三白头也不抬,麻利地捡起地上的花灯,口中安慰道:“这几个还能修一下。我拿回去补补就好。今晚我陪你到西江去把这些都给放了。” 茗娘待在原处没有回答。 “再有回去见我老母的事情也是假的。我当然不会强迫你。今晚,你若是不情愿跟我出去,那便不去罢。” “我去。”茗娘冷冷答道,“反正,我也好久没试过一个人过节了。往年都是被雅倾缠着,难得今年空出时间来,我当然要好好逛逛市集。” 许三白愣了愣,叹了口气道:“行。一切依你。”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街上便涌出了许多迫不及待的少男少女。赵书恩换上了精心准备的衣衫,头发也是特地请梳头婆来梳的,今日所佩戴的发饰华而不繁,配在她身上,达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 这时候许雅倾从外头回到房里,赵书恩见了,欢喜地迎过去,在许雅倾跟前转了一圈,满心期待地问道:“夫君,瞧我好不好看?” 许雅倾看着赵书恩,一身衣衫衬得她宛若仙子,也许因为心情大好,赵书恩的脸上不妆胜有妆,即便唇未点红,却也依然引人夺目。许雅倾看得有几分愣神,她点点头道:“太好看了。今晚,怕是整个任嚣城的女子都要被夫人比下去。” 赵书恩听了,脸蛋一红,害羞地推许雅倾去换衣,口中娇嗔道:“夫君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可别再外头说,不然人家还以为夫君信口开河,没轻没重呢。哪有,哪有这样夸自己人的。” 许雅倾抬手抚上赵书恩的腰肢浅笑道:“我这是说实话罢。夫人好看就是好看,哪有夸大一说。好了,夫人你继续妆扮吧,我去将衣服换上,然后便出发。”许雅倾走开几步,忽又回过头来,她用手挑起赵书恩的下巴,冲着她的脸细细看着。 赵书恩被许雅倾这一举惹得更深难为情,她颦眉娇问道:“你,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夫人的眉还没画吧。等我换好衣衫便替夫人画眉。” 赵书恩一听,不住惊讶得张开了口:“夫君还会画眉?” 许雅倾听了,微微点点头,道:“从前看茗娘画过,久而久之便知道一些。好了,我先去更衣了,夫人你坐好等我吧。” 许雅倾走到屏风之后,脱去身上的衣衫,隔着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赵书恩的背影,身子左顾右盼,似乎在等着许雅倾更衣出来。片刻,许雅倾换上了今夜游江所穿的衣衫,她从屏风后走出来,见赵书恩怔怔地盯着镜子看,直到许雅倾走到她身后,将手按在她肩头,赵书恩才开口叹道:“我当以为是画中仙从屏风里走出来了。夫君,你才是任嚣城里最好看的人。” 许雅倾听了,难为情地笑了出来。她拿起桌上的眉笔,在指尖捋了捋,然后捧起赵书恩的下巴,口中柔道:“夫人委屈一下,保持现在这个姿势,我会尽快替你画完的。” 赵书恩仰着脸,眼睛紧张得不敢往正面看,眉笔在她眉弓处飘逸扬起,赵书恩慢慢把目光移回许雅倾身上,只见许雅倾绷着一张严肃的面容,正小心翼翼地替她画着眉毛。画到末梢时,眼见将要大功告成,赵书恩忽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夫君可真是娴熟,简直比女人还懂妆扮呢。” 许雅倾的手一抖,眉笔越过眉梢,直入发鬓。许雅倾一惊,慌忙用手指沾上水轻轻将多余的蹭去。修补完成,许雅倾才缓过一口气。 “夫人,你方才说什么?”许雅倾心有余悸地看向赵书恩,那一字扬眉剑出鞘,衬得赵书恩的眼神有几分锐利。 “我只是见夫君一个男子,能将眉画得这样好。简直难以置信夫君只是看几遍就学会。夫君,其实,你该不会是……” 许雅倾心头一抖,眼睛连忙往旁侧一开,眉笔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冷汗一下渗到了笔中。 “是,是什么?” “你该不会是替茗娘画过吧?” “啊……”许雅倾一顿,再回眼望去,赵书恩那双眼又恢复清澈无辜。敢情是自己心理作祟。就这么一瞬,许雅倾便吓得一头冷汗,她抬起手来拭了一把汗,口中含糊答道:“其实我是自己替自己画过,哈哈哈,夫人真眼明。” 赵书恩忽然笑了起来,这让许雅倾的心又提了起。她战战兢兢地问道:“夫人你笑什么?” “夫君,你的脸。” 许雅倾冲着镜子一看,原来方才手渗了汗,晕开了眉笔上的炭末,方才擦拭时一同染到了自己脸上。赵书恩拿出绢帕,轻轻地替许雅倾将脸庞擦拭干净。 “刚刚才夸完你,转眼又笨手笨脚。成亲都一个多月了,夫君怎还如此谨慎。”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在江边包了一艘船,晚饭也在船上吃。听船家说今儿个有新鲜的河蟹河虾,夫人喜好吃鲜,那可别错过了。我们出发罢。”说罢,许雅倾牵过赵书恩的手便往外走去。 出了门,只见春泥和秋月已等候多时。今儿个秋月换了一身大家从未见过的行头,蓬头垢脸也被他打理得干净舒服。头发全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19 然束起,额头两侧落下长短不一的刘海来,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讨来的折扇,整体一看有了几分清秀俊气的高门公子风貌。 便连与他一道长大的许雅倾见了也不住多留意了几分,口中啧啧说道:“秋月平常邋里邋遢的,想不到你收拾收拾也像模像样。” 秋月听了,不住美滋滋地抖了抖扇子得瑟道:“本小爷我天生丽质。才不靠外表去迷惑人,要是有人能够接受我本来面貌,我定然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娶过门。然后新婚之夜,给她一个惊喜亮相。”说罢,秋月下意识看了春泥一眼。 春泥依然是平常打扮,最初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见许雅倾与赵书恩出了门,她忍着不耐烦说道:“好了好了,总算可以出发了。再晚一些怕是只能看人头了。”说罢,她便率先大步往前走去。期间丝毫没有瞧秋月一眼。 秋月见春泥走了,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隔着她一两步的距离牢牢跟着。 赵书恩见此情况,不住凑到许雅倾耳畔笑道:“看秋月这样子好像很喜欢春泥呀。” 许雅倾有些惊异地说道:“夫人看出来了?” “这有何难,我每日都带着春泥在家里的花园散步,总是有意无意地碰到秋月,秋月看春泥的眼神也是含情脉脉,态度也殷切了几分。” “既然夫人看出来了,那我便不需费尽心思替秋月向夫人这边提亲。关于他们两人的事,夫人怎么看待?” 赵书恩听了,皱起眉头撅起小嘴,像是深思熟虑了一番,然后说道:“我却不太看好。并不是秋月的问题,而是春泥,她似乎对秋月不太感兴趣。据这个月我观察,春泥对秋月的示好都是爱答不理的。只怕这一场是秋月有意,春泥无情咯。” 听罢,许雅倾连忙抬头向前方秋月身上看去,见他此时已鼓起勇气站到春泥身旁,似乎在搜肠刮肚地找事情跟她讲,可春泥一路走着,不理不睬,似乎街边的猫猫狗狗也比秋月更有吸引力。 “唉,那便由着两人去得了。我们不说破也不掺和,省得煞了风景,夫人你说是不是。”说着,许雅倾的臂膀被赵书恩挽住,身子也紧紧地贴了上来。只见赵书恩笑盈盈地说道:“想不到夫君还有兴趣帮旁人牵桥搭线。春泥和秋月年纪都还小,他日会不会走到一起还不好说。倒是茗娘,你上回说茗娘比你年长九岁,今年可有二十九了。你还忍心让她搁着,就不怕把人家熬成老姑娘么。” 一提及茗娘,许雅倾的脸上便泛起一丝紧色,她看向别处,口中故作与己无关的态度说道:“茗娘的心思我也看不透。这样多年也没见她跟谁有过来往。兴许茗娘习惯了一人,乐在其中。” 赵书恩撅起嘴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乐在其中。从前倒好说,她有你和秋月相伴,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成亲了,秋月也有了心上人。茗娘一个女子,怎能不起心思。世间的女人啊,可都想被好好地爱护着,茗娘也绝不例外。” 许雅倾侧过脸来,看着赵书恩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赵书恩的脸蛋,口中打趣道:“夫人这口气,像似早已悉知情为何物那样。难道夫人已经更好的打算推介给茗娘?” 赵书恩连连点头:“我又看出来了。” “看出了什么?” “三白叔喜欢茗娘啊。夫君跟这两人相处这么久,难道从未察觉?” 提到许三白,许雅倾便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她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不可能。这两人完全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三白叔是许家总管,能力相当。这些年许家对他也必定奖赏不少,三白叔的财力应当比普通人要好很多。加上三白叔看起来正直可靠,茗娘跟了他只会幸福不会吃亏的。” 许雅倾继续摇着头否认道:“茗娘不会喜欢三白叔的。她绝不会喜欢的。” 赵书恩见许雅倾想也不想便一口否认了自己,她心中一阵不满,松开手便赌气说道:“她不会喜欢三白叔,难道她会喜欢你么。” 许雅倾听了哭笑不得,看着赵书恩劝道:“怎么好好的又说到我这了。我们不是茗娘,她喜欢什么要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只要她亲自开口告诉我她喜欢谁要嫁谁,我定然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好了,夫人,今儿个难得你我独处,就不要为别人的事情伤和气了好不好。” 赵书恩被这般哄一哄,心里也立马反省自己的不是之处,见许雅倾这样温柔,她也忍不住责怪自己过度无理取闹。她撅起小嘴,揪了揪许雅倾的衣衫,然后摊开手道:“牵,牵手。”许雅倾见赵书恩像个孩子那般撒娇,她的心头一软,张手便把她揽入怀中。 行人过往纷纷向这两人看去,赵书恩又羞又怒,口中连忙道:“快放开我!” “小姐!我瞧见前头有卖花灯的,可好看了。”春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见她手里提着一只兔子形状的灯跑了过来,凑到赵书恩跟前笑道,“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兔子灯。” “春泥,你付过钱了吗。不能随随便便拿人家的东西。”赵书恩从许雅倾怀里趁机起开。 “放心,有秋月在呢。”说罢春泥把兔子灯塞到赵书恩手里,抬眼见秋月捧着不少花灯走来,花灯零零散散,捧在怀里容易跌落,见秋月走得小心翼翼,赵书恩不住推了春泥一把说道:“还不去帮帮秋月。” 春泥撅了噘嘴,不情不愿地走回头替秋月分担了一半。这四人磨磨蹭蹭地,总算是走到了西江码头。 第7章 第七章 许雅倾所雇下的船早已停在码头,码头上派人掌着灯,一见许雅倾,便有六七个穿着同一样式衣衫的女子低头恭候:“许大少。少夫人。” 许雅倾携着赵书恩走到船边,许雅倾提起衣摆率先迈上甲板上,然后她向赵书恩伸出手,将她也扶到了船里。这时候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撩开帘子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看见许雅倾,他不住热情打招呼道:“许大少,好久不见。今年仍然多谢你捧我的场。” 许雅倾也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那中年男子转眼往赵书恩望去,灯影绰约底下的赵书恩,此时低眉信手,脸上透出一阵怕生娇羞之态,中年男子面起阵阵惊艳之意,口中赞赏道:“早听闻许家少夫人貌美过人,如今一见,果真不虚。怕是任何诗词都难以言喻啊。” 赵书恩听中年男子这般一夸,藏着的半张脸便越发红透。 四人在中年男子引领下进了船舱里,舱中是厢房模样,一张八仙桌,上面设满菜肴。人未靠近,便已鲜香扑鼻。四人落座,许雅倾倒酒这一回功夫,只见杯中酒荡漾摇晃便知船已开。许雅倾站起身,将舱中落下的竹帘卷起,船舱的窗格雕工精美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0 ,像个框架,把窗外景色锁住,宛若一张会幻变的壁画那般。 赵书恩看了眼许雅倾手中的白玉酒杯,里面盛着殷红的酒液。散发着一股清甜香气。让赵书恩心境一下明朗,她指着许雅倾手中的酒杯说道:“夫君,这是桃花酿么?” 许雅倾点点头,把才抿了一口的酒杯送到赵书恩跟前,然后问道:“夫人要尝一尝么?” 赵书恩接过酒杯,一口闷干,入口酸甜,过喉清爽,落到肚中才开始发挥酒力。就这么一小会,赵书恩的脸蛋就红了。她把空杯递还给许雅倾,口中说道:“桃花酿原是这样味道。这让我想起与雅倾小姐第一回见面,在宁和庙外的小摊子里躲雨,那天她喝的也是这种酒。当时我就该尝一尝。” 许雅倾听了,想也不想便答:“那日的酒与今日的可有不同。今儿个的烈度纯度都要正一些。”说罢,许雅倾拿起一只螃蟹便送到赵书恩碗中,口中还劝道,“夫人,吃蟹。” 赵书恩无动于衷,她怔怔地看着许雅倾,眼眸又忽而变得锐利,半响她静静问道:“夫君那日明明不在场,怎知酒不够纯正?” 秋月坐在一旁,口里塞着大虾,听此一言他不住变了变脸,从桌底下暗暗给了许雅倾一脚。许雅倾身子一震,她才反应过来一不小心就漏了形。她慌忙解释道:“我,我这是听雅倾跟我说的。她向来喜欢跟我分享这些事情。” 赵书恩望着许雅倾,眸中锐利顿散,恢复澈然,她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你们兄妹关系可真好。我跟我大哥从来就不说心里话。” 许雅倾松了口气,顺着话茬往下接。 “那夫人跟大哥平常都说些什么?”许雅倾边问便徒手抓过几只鲜红的虾放进碟中,娴熟地掐头去壳,然后将那嫩肉摆入碗里。 “我大哥见了我就只会说三种话。我学给你听。”说罢,只见赵书恩酝酿了一下,然后横眉瞪眼,粗着嗓子说道,“成何体统!胡闹!你钱够不够用?” 许雅倾还是头一回看见赵书恩这样搞怪模样,与她平常大家闺秀温婉可人形象有着云壤之别。情不自禁看愣了神。春泥见赵书恩喝了点酒便开始忘形,她急急忙忙地喊了句:“小姐!注意仪态。” 春泥这一提,赵书恩的脸顿时羞成一片,她低下头来向许雅倾道歉:“夫君对不住,我,我一下就……” 许雅倾忽然笑了起来,一会功夫她便剥好了一碗虾肉,她把虾肉送到赵书恩跟前,然后才道:“你跟我道歉作甚?” “我,我都已身为人妇了,不该这样不顾仪态的,幸得今日只有你们。若是有别人在,许家的脸可要被我丢大了。”说罢,赵书恩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这样不是挺好么。夫人,此后你在我面前,想笑就笑,想说就说。无需克制自己,你是我妻,便是这世上与我最亲近的人。在亲近的人面前都要时时刻刻隐藏自己,那日子该过得有多累。” 赵书恩听了,心境阵阵开朗。此刻她越发感到自己能够嫁到许家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想罢,赵书恩心血来潮,拿过酒杯倒满酒,向着许雅倾正经说道:“夫君,我敬你一杯!” 赵书恩越是正经,许雅倾便越觉得她可爱至极。像个玩过家家的孩子那样,用着最为纯真的视角来诠释自己心中对爱情最为真挚的理解。想罢,许雅倾也抬起酒杯,两人结臂交错,喝下了这杯合卺酒。 此时夜色正好,一条长街灯火辉煌。把节日气氛烘得正是火热。 茗娘此时单独待在一间包厢里,窗外便是江景,江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往来,不知道那一艘才是许雅倾她们所搭乘的。想到这,茗娘便不住苦叹一气。 这时候,许三白推门进来,笑嘻嘻地跟茗娘禀报道:“今儿个有新鲜的海鱼。仅有十条,我早早就订好了,方才看着厨子现杀,一会就端上桌。保准新鲜。”说罢,许三白便在茗娘身边坐下,见茗娘面前的酒杯残余了些酒,看来在他进来以前,茗娘便已自斟了好一会。 茗娘对许三白的殷切无动于衷,她一手托腮一手晃着酒杯,半响长叹一气,哀怨地看向窗外这大好美景。 “茗娘,别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许三白说罢,抬手正要拿走茗娘面前的酒壶,茗娘连抬制止,口中警惕地喊道:“做什么?!”许三白被茗娘这一呼吓得连忙撤回手,茗娘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心底苦闷一下不慎把火气泄露了出来。 她抬起酒壶,替许三白斟了一杯酒,带着歉意说道:“对不住,我一下喝多了。你说的是,我该少喝点的。” 许三白看见茗娘闷闷不乐,自己心里也变得闷闷不乐。他叹了口气,轻柔地向茗娘说道:“茗娘,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跟我出来的。” 茗娘看见许三白待自己如此诚意,自己也实在不忍冷漠以待。她整顿了一下态度,恢复正常样子。恰好此时菜肴被送了上来,尽是最新鲜的海底鲜品,其势极盛。这样的势头茗娘也只有陪许雅倾宴请贵客时才能见到。 “三白,这一顿得花多少银子啊。”茗娘惊讶地问道。 许三白拿起一只蟹,蟹身足足有一个巴掌大。他用勺将蟹黄舀出,浇到白饭上,送到茗娘眼前。 “难得一次,吃好点也无妨。”许三白笑着。 茗娘看着这顿价值不菲的宴席,心里约莫至少也得二三十两银,在许家勤勤恳恳一整年的工钱。茗娘迟迟不敢去拿筷子,她明白许三白的用意,至少这份意思过于沉重,茗娘怕是无以回报。 “上回听你说母亲年纪大身体不好。你还是把钱留着给她老人家享用吧。回去了我将钱还你一半。”茗娘说完,才肯捧起那碗蟹黄饭。许三白沉默了一阵,又是轻轻一笑,答道:“你喜欢这样便这样。只要你高兴便好。” 晚饭过后,街上的人更多些。茗娘与许三白走在路上,眼前来来去去都是年轻人的面孔,他们的存在让节日气氛达到了鼎盛。所有人都乐呵呵地,仿佛这一夜能够将万物都年轻化。 茗娘手里拿着一只路边三铜板买来的灯,与许三白往江边走去,此时去往码头的路上满是人,其势不逊一个月前,许雅倾与赵书恩的大婚之典。 看了这么多人,茗娘不住心起一阵厌烦,她皱起眉道:“人这样多,我们还是走吧。改天再来放灯也不迟。” 许三白听了,连反手抓住茗娘的手腕,口中道:“改天就不是七夕了。只有今天放灯,心中所许的愿望才能实现。走吧!”说罢,许三白拉着茗娘穿过重重人群往江岸码头而去。 西江水面漂浮着河灯,一丛接一丛,仿佛江底都要被灯火烧穿,惹得游鱼纷纷羞而藏躲。许三白将茗娘带到一个人较少的地方,拿出准备好的火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1 折子将蜡烛点燃,小心翼翼用蜡油将蜡烛固定。然后许三白借着光在一张条子上写下了一行字。随后他把字条叠好,藏进了灯里。 茗娘站在旁侧默默看着,耳畔传来少男少女的欢笑。她依稀听见一对年轻人在对话,只要放了灯,便能被保佑一辈子新福美满,白头偕老。听到此处,茗娘不住嗤笑了声,也只有像赵书恩那样年龄的少女才会对此迷信不已。认为只要随随便便放一盏灯下河,看着它顺顺利利飘远,风吹不灭,浪打不倾,便能够如愿以偿。 世上若真存在这种“轻而易举”的事情那该有多好。这样情深义重的人便不会活得这么辛苦。 就在这时,茗娘的脸被灯光覆上,她眯着眼回过头来,见许三白提着灯给她借光,手里拿着一张新的纸条说道:“茗娘,你快把心愿写好,然后我们一块到水边把灯放了。” 茗娘听了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心愿想实现的。你去吧。” 许三白也不奇怪茗娘会这样答,到了茗娘这样年纪,想法通常都会比较实在。可许三白还是将纸笔往茗娘手里塞去,他笑道:“来都来了,不许个愿岂非徒劳一场?即便不为自己许愿,也可以为别人。总之目的终是好的。” 茗娘听了这番话,面上竟有丝丝动容。她沉思片刻,抬起了纸笔。许三白见了,连忙自觉转过身把背向着茗娘,微微弓下一点,然后说道:“你垫在我背上写。我给你照明。”说着,许三白抬高了手,努力让灯光往茗娘那方照去。由于姿势不协调,许三白的手微微发抖,使得烛火也阵阵晃动。 片刻,茗娘写好了字条,叠好以后藏进了灯里。然后他与许三白一道走到水岸边去。许三白走在前头,提着灯地探路,边走他口中便提醒道:“这儿青苔多,小心路滑,来,我牵着你走。”说完,许三白便把茗娘的手牢牢握住。 对此情况,茗娘心底阵阵慨然。她望着许三白的背影,眼前仿佛云开月明。 也许这才是她该去想的路子,跟所有女人一样,嫁一个爱自己的男子,两个人相依为命,到老也有个依靠。而非守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而痴痴傻傻。 走到水边,许三白先把自己的灯放入水里,手拨动了几下,花灯便随波飘走。茗娘也随之把花灯放下。然后她便如方才她所不屑的年轻人一样,两眼痴痴地看着花灯,希望它能够越飘越远。 许三白那盏顺利地飘进了江中,而茗娘那盏却卡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惹得茗娘一声:“糟了。”两眼看着江水顿然不知所措。 “等着,我替你解决。”许三白说完这一句,不等茗娘反应,他便蹬了鞋袜,淌进了水里。 “哎三白!你快回来,不过一盏灯而已,别下去了。”茗娘急忙道。 许三白麻利地挽起裤腿,大步地往芦苇荡走去,口中豁朗说道:“这可不行。这是茗娘你的心意,倘若停在这儿了就永远都不能实现了。”说罢,许三白便继续往芦苇荡处走,芦苇荡处水没过大腿,隐在底下的芦苇杆有点扎人。许三白小心翼翼地捧起茗娘那盏花灯,走远几步,将它放到畅流处。 见花灯飘走,许三白才如释重负重新回到岸上来。此时他的裤腿尽湿,衣摆也沾了些污泥。茗娘的心头有些触动,她连忙迎上去,掏出绢帕就替许三白擦拭着被淤泥沾染的地方。许三白连连拉住茗娘道:“不碍事不碍事,回头拿水刷刷就好。” “这可很难洗净的,你这还是新衣衫。有了污渍多可惜……等回去以后我替你把它洗净吧。雅倾她经常会把墨汁弄到衣服上,我也有法子可以将它洗干净。” 许三白欣然地看着茗娘,不再客套,而是微微腆着笑容点头应是。 回去的路上人少了很多,时辰也见晚,那些少男少女纷纷在柳下花前相拥道别。许三白见了,不住叹道:“年轻可真好。” 就在这时候,一阵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的水岸边上传来:“夫君,你拉着我点!我害怕。” 紧着一阵笑声答道:“你放心,这儿很浅,摔下去也淹不了人的。” 茗娘等人寻声望过去,只见许雅倾与赵书恩此时就在不远处的水里嬉戏。秋月与春泥守在岸上,春泥便是提着心看着赵书恩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有什么不慎。秋月倒是不以为然,站在岸边捡石片打起了水漂。 许雅倾将衣摆塞进腰带里,裤腿挽高。两手牵着赵书恩,见赵书恩小心翼翼,一些动静就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可爱至极。许雅倾实在不忍心继续欺负赵书恩,她停下脚步,手揽过赵书恩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收。 “你呀怎就这样胆小,这样还怕么?” 赵书恩红着脸,将头埋在许雅倾怀中蹭了蹭,小声嗔道:“我,我从前就没试过下水玩,在家里时候我大哥从来不让我接近池塘。所以会害怕也是正常的嘛。”见赵书恩又撅起了小嘴,许雅倾的心头一动,张臂便把赵书恩揽入怀中,怜爱地抚着她的背脊。 抬眼之际,许雅倾看见茗娘与许三白并肩站在岸边正往她这个方向看来。见到茗娘,许雅倾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她抬起手向岸边招了招,口中喊道:“茗娘!”然后,许雅倾连牵过赵书恩便赶着要往岸上赶去,怎料足下一滑,许雅倾一个不稳,连同赵书恩一道跌在了浅滩上。 “小姐,姑爷!”春泥吓得魂飞魄散,鞋袜也忘了脱便奔进水里将两人扶起。两人湿了衣衫,又被尖锐石子擦破点皮。许雅倾倒是不拘于此,伸手揩了揩擦伤的地方便不了了之。倒是赵书恩,她低头见自己心爱的衣裙被撕破,手肘处又破了一块皮,当下便泪眼汪汪委屈至极。 春泥连忙哄道:“哎哟小姐,没关系的,回头我会替你补好。这儿众目睽睽,你可别哭鼻子啊。” 许雅倾一听,连忙扭过头去,只见赵书恩紧紧咬着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她眉头紧凝着,一脸暗生闷气的样子。许雅倾慌忙牵过赵书恩,替她看着伤势,赵书恩那细致嫩滑的肌肤就像一块完美的玉雕,此时那块擦伤就像瑕疵那样,即便面积不大却也十分碍眼。 “摔疼了吧。唉,都怨我,情急之下没站稳,连同夫人也遭殃。”说罢,许雅倾捧起赵书恩的手臂,俯下身冲着她的伤口呵了口暖气,“我这就领你回去上药。”说罢,许雅倾拉着赵书恩走了几步,忽而折过身子,扬手一下就把赵书恩横抱了起来。赵书恩被许雅倾这么一抱,委屈与闷气顿然消散,她涨得满面通红,一面留意路人的眼光一面紧张地说道:“你这是作甚。快放我下来!我伤的又不是腿,我,我自己能走。” 许雅倾听了,嘿然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伤的是哪。只不过,我抱我自己的夫人,旁人能碍得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2 了什么。夫人是我的,我想抱就抱。”说罢,许雅倾大步走上岸,蹭着脚把靴子套上,然后抱着赵书恩便往回家的方向走。 春泥将赵书恩的鞋子提着跟在两人身后,见许雅倾带头走了,茗娘与许三白便也随着一道离开水岸。徒留一无所获的秋月,惆怅地看着满江辉煌的灯火,千星点点,早已寻不见他的心意飘去了哪。只怕正如春泥对他的感情一样,无处寻踪了。 许雅倾一口气把赵书恩抱回家,拿出药替赵书恩处理好了伤口。许雅倾总算松了口气。赵书恩坐在床边,见许雅倾满额汗水,气喘吁吁。自己的伤口都未来得及处理,便全心全意放到了自己身上。赵书恩心头一阵亏欠,自感这个妻子做得是十分失败。 想罢,赵书恩忽而抬起手,轻轻替许雅倾擦拭额上的汗水。许雅倾抬起脸来看着赵书恩,见赵书恩那张同样也红扑扑的脸蛋此时带满了少女的羞涩,甚是可爱。 “夫人,伤口还疼不疼?”许雅倾关切问道。 赵书恩摇摇头:“早就不疼了。只是夫君你太紧张了而已。”说罢,赵书恩俯下身子,将脸贴向许雅倾的额头,“看你,走得满身是汗。抱着我从江边一路回来怕是累坏了吧。我唤人烧洗澡水来,你沐浴梳洗一番可好?” 许雅倾想了想,今日出了一身汗,也弄脏了衣衫,洗个澡能够更舒适。她点点头。赵书恩兴起说道:“一会我要替夫君你擦身子。让我伺候夫君洗澡吧!”说罢,赵书恩便欣然起身往外走去。 许雅倾听了,连忙喝住:“不用了!” 赵书恩脚步一顿,被吓得僵在原地。她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许雅倾,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怎,怎么了?” 许雅倾意识到自己过于言重,吓坏了赵书恩,她慌忙恢复神色解释道:“这粗重活怎能让夫人做,我自己来便好。” 赵书恩听完,满脸如释重负,她笑道:“这算什么粗重活。妻子照顾丈夫天经地义的事。成亲到现在一个多月,每天夫君都起得比我早,我想给夫君更衣都不曾实现。今儿个就让我伺候你一回,好不好嘛。” 赵书恩撒娇的本领可是非常炉火纯青,一句娇嗔可让许雅倾顿然软了骨头跌坐在地,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赵书恩。见许雅倾不再答话,赵书恩便全当她默许,当下兴冲冲地迎出户外,吩咐春泥让人烧洗澡水来。 洗澡水送来,赵书恩挽起袖子试探了一下水温,口中说道:“水还有点烫,夫君你先宽衣吧。” 看着那一同弥漫着雾气的清澈热水,心想一旦衣衫宽解,定然无处可躲了。许雅倾走到浴桶边,赵书恩马上迎上前替她解开腰带。许雅倾心乱如麻,搜肠刮肚思索该以什么办法躲过这一劫。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茗娘的声音:“公子,我给你送花瓣来了。” 许雅倾一听,激灵顿开,匆匆把门打开,茗娘端着一盆花瓣走了进来,她细细地把花瓣散到水里。口中看着浴桶淡淡说道:“这浴桶也够大,倒不如公子与少夫人一同共浴吧。反正两人今儿个都跌了一跤,洗洗身子也是好的。公子,你得多照顾点少夫人了。” 许雅倾一听,心境霍然明朗,她点点头应道:“自然的事。” 洒完花瓣,茗娘便退了出去。许雅倾看着赵书恩,此时她红着脸,看着那氤氲的花瓣浴说道:“夫君,真的要……” “夫人你先宽衣下去。”说罢,许雅倾走到赵书恩身边,抬手便拂开她的衣领。丝质衣衫顺着赵书恩柔嫩的肌肤滑落下地,赵书恩此时紧咬着唇,又羞又怕地抱着胳膊,此时她身上仅余一件兜衣。若隐若现地裹着她那丰满的身体。 许雅倾暗暗咽了口唾沫,抬起手正想去解赵书恩的带子。却在这时赵书恩连忙喊道:“把灯熄了!” 许雅倾顿了顿,点点头,回过身将烛火熄灭,再回过头时,赵书恩已成一片莹白的光,在漆黑中宛若一块焕发荧光的玉石。她扶着浴桶沿站着,青丝就像支流流淌在在那莹白宛若鹅卵石铺成的河道里,蜿蜒连绵。身体结构像赫然耸立的山峰,一左一右把支流再分开,飞流直下。悬挂在半山腰里。 许雅倾心窝一热,忍不住大步迎了上前。赵书恩扶着边缘小心翼翼地下了水,头发混着花瓣,又像海藻那样漂浮荡漾。赵书恩羞涩地背对着许雅倾,只感浴桶中的水忽而溢满,顺着桶沿往外溢。 许雅倾也落入了桶里,从赵书恩后背抱住了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许雅倾特地大腿处垫着一块毛巾,将两人隔断,余留遐想。 许雅倾抱住赵书恩的身体,凑到她耳畔,细细咬住了赵书恩的耳垂。赵书恩身子一阵麻痒,宛若有电流袭过。惹得她一声轻哼。许雅倾猛地立起身子,将赵书恩掰正,捧起她的脸便吻落下去。 热水浸泡着两人,持续地将两人加热。两人十指紧扣,在水面露出半个脑袋,花瓣贴了满身,伴随着呼气,有些许花瓣随着热水落入口中,不慎咽下,倒淌了满口齿芬芳。 沸腾过后,一切慢慢又平静了下来。许雅倾枕在桶边上,让赵书恩躺在她怀里。那层毛巾仍如隔阂那样将两人分开。 “夫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扫兴?”赵书恩忽然问道。 “嗯?”许雅倾疑道。 “明明我们是夫妻,可偏偏还是不敢坦然相对。每次我都,我都在紧要关头退缩。至今你我都还没完成大业……换作他人家,怕这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吧。你会怪我么?” 许雅倾听了,稍微思考了一下,片刻她拥紧了赵书恩,答道:“其实我认为你情我愿才能皆大欢喜。夫妻要相守一辈子,长日漫漫,何须急这一时?夫人不愿便是不愿,不必因此感到有压力。我不会怪罪” 赵书恩听了,心底松了口气,可却又因此忐忑了起来。从成婚到现在,丈夫待自己虽是温柔细致,可男人该犯的事他却一件也不犯,克制得便如无情无欲那般。这倒叫赵书恩担心起来,是否因为自己不够有魅力,无法吸引丈夫迫使自己就从? 想罢,赵书恩忽而直起身子,许雅倾也顺势立起身,两人面面相对,忽然赵书恩迎向前抱住许雅倾的胳膊,两眼直直望着她,口中问道:“夫君。你觉得我美吗?” 许雅倾被赵书恩这一举吓了一愣,呆呆答道:“美,美啊。” “夫君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啊。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那我们马上开始!” “开始?开始什么?” 赵书恩一咬牙,身子向前一倾,手顺势向下而去,她闭上眼极快地答道:“当然是完成大业!”就这么一瞬,赵书恩的手落了个空。她的身子被许雅倾用力推开,水面发出巨大地哗啦声。赵书恩猛地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3 睁开眼,她看见许雅倾仓皇失措的面容。 “我,我……夫人,其实,你真的不必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我想通了,我要……” “不!夫人,已经很夜了。明天我还要早起去铺子里。我们早些就寝吧。”说完,许雅倾匆匆离开了浴桶,围着湿哒哒的毛巾一路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屏风后去更衣。赵书恩愣愣地坐在水里,此时她浑身一阵阵发凉,眼泪水情不自禁便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看来并非是许雅倾不愿强迫赵书恩,而是许雅倾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做这种事。对于一个妻子而言,这该是多么打击的一件事。赵书恩默默从水里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将身子擦干,然后走到床边把衣服穿好,回头,许雅倾已换好衣衫回到了这里。 “洗过澡还真是舒服,夫人,我们快快就寝吧。”说罢,许雅倾先让赵书恩回到床上,自己才躺进被窝里。许雅倾摊开手臂,让赵书恩靠到自己臂弯中,然后舒舒坦坦地闭上眼,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赵书恩却已难以入眠。此时她默默地擦拭着眼泪。把她护在怀里的这个人,哪儿都好,可偏偏就……想罢,赵书恩沮丧一叹,心又凉了半截。 赵书恩醒来的时候,许雅倾早已起身去了店铺。春泥百无寂寥地守在一旁打哈欠,见赵书恩终于醒了,春泥拿起更换的衣衫走过来正打算替赵书恩更衣,她口中打趣道:“小姐,你又睡这么晚。再这样下去当心姑爷嫌弃你。” 春泥只不过是一句调侃,赵书恩听了,忽然便哭了起来。吓得春泥连忙哄道:“哎呀呀,小姐,你哭什么啊。我只不过是开玩笑的!” “春泥!你告诉我,我跟茗娘比是不是丑很多?”赵书恩哭哭啼啼地问道。 “啊?怎么好好地问这个?” “你就告诉我嘛,我跟茗娘谁好看?” “这……你跟茗娘完全不是一种类型呀。你有你好,她也有她好……” “我不想听这个,我就要你一句话!我好看还是她好看!”赵书恩开始无理取闹了起来。 “当然是小姐好看!小姐天生丽质,又身娇肉贵。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谈吐礼节都比茗娘强啊。再说,小姐你最大的优势就是比茗娘年轻,你看你才十七岁,皮肤稚嫩水灵,是男人看了都不舍得移开眼。”说罢,春泥抬起手来轻轻掐了掐赵书恩的脸颊。 赵书恩抽泣地问道:“真的吗?” “话说你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个啊。是姑爷他半夜喊了茗娘的名字?” 赵书恩摇摇头,瘪了起嘴。 “那是姑爷不小心说漏嘴认为茗娘比你好看?” 赵书恩还是摇摇头。 “哎哟喂,我的大小姐,别跟我卖关子了。你就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赵书恩皱着眉头,犹豫再三,结结巴巴地把昨夜的事情全数告诉了春泥。春泥听了,脸蛋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半响她叹了口气道:“小姐,你也别太在意。或许姑爷跟你一样,也是个害羞的人呢。再说你们才认识多久,一个月而已。若非夫妻关系,就算是普通朋友,也顶多只到点头之交而已,你呀别太着急,有点耐心,多点温柔,说不定等姑爷平下心来就改变注意了呢。” 赵书恩想了想自觉春泥说得有理,方才还愁云惨淡,如今顿然晴空万里。 “对啊!我跟夫君也只不过相识一个月。哎,都怪我太着急,才认识一个月就……从今天起我要努力做好本分,让夫君早早接受我!” 看着赵书恩这一下阴雨一下晴,春泥便不住为她担忧道:“想要改变就从早起开始。我就真没见过哪家妻子起得比丈夫还晚的。” “对了!春泥,不如今天我们也到铺子去给夫君打打下手,帮个忙吧!”赵书恩忽而提议道。 春泥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我是说,我要去店里帮忙!成亲这么久了,店铺的伙计怕是都没见过我这个老板娘。今儿个我就去露个面,当打个招呼。”说罢,赵书恩重新振作起来,立马兴致勃勃跑去翻箱倒柜找合适的衣衫。 春泥苦恼地看着自家真性情的大小姐,只要她不哭不闹便好,陪她小胡闹一把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8章 第八章 赵书恩穿得亮丽得体,带着春泥穿过市集,引了不少人回头观望。两人停步在一家叫住“许氏海味”的店铺前,店铺宽而明亮,装潢华丽,未走进去便闻倒一阵新鲜的海腥气息。赵书恩笑眯眯地走进店铺里,新来的小二见了,殷切地迎上前来招呼道:“这位客官要点什么?我们许氏海味绝对是全任嚣最好最全最靓的!” 赵书恩刚要答话,只见掌柜拎着算盘匆匆离开柜台走了过去,一下砸到小二头上,口中叱道:“客你个死人头,这是老板娘!说你发鸡盲你还不信,还不快叫少夫人!” 小二当下再度抬眼看了赵书恩一眼,然后连忙低下头连连讨好。掌柜的将小二撵到一边,赔着笑迎上前来说道:“少夫人大驾光临可有何贵干?是找许大少吗?他刚刚跟客人到了二楼雅座洽谈,是否要在下去通报一声?” 赵书恩连连摆手道:“不用打扰夫君,我就是来看看,顺便帮下忙。” “帮忙?哎哟不敢不敢。少夫人金贵,怎能这般委屈。少夫人还是请上座吧。我让人给少夫人沏茶。” 赵书恩更是兴致,她手一挥大气说道:“不用不用!身为老板娘,自然也想给许家产业出点力。掌柜的你就在一边坐好休息,我来应付便好。” 这说着,恰逢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前来购买海味。一进门便道:“给我来一斤鱼翅,五斤瑶柱。是了,最近花胶怎么样?” 掌柜的正要上前,赵书恩却一步抢先,微笑道:“这位客官,您是想要鱼翅,瑶柱和花胶是吗?我们许氏海味绝对是任嚣城里最好最全的了。” 那位管家顿了下,上下打量了赵书恩一阵,见着女子年轻且衣着华丽,实在不像掌柜,于是口中迟疑道:“你是?”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赵书恩满是自豪地说道。 “哦,原来是老板娘。失敬失敬。这样吧,给我来一斤金钩翅,五斤瑶柱,一斤花胶。我们家老夫人就爱吃你们许氏出产的海味。都是老主顾,算便宜些可好?” “好好好,当然好。”赵书恩满口应答,转身过去,面对千万个小抽屉顿然犯了傻。她完全不知客人要的东西放在那里。幸得春泥在旁边提了句:“上面都写着呢。”赵书恩这才走向前,顺着标志把东西一一顺出。 只见赵书恩拿出一整只鱼翅,一屉瑶柱和一包装满花胶的袋子放在柜台上,然后眨眨眼问道:“你要的是这些东西么?”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4 管家看了眼,点点头道:“怎么计数?” 赵书恩歪着头想了想,随意开口道:“全部收你一两银子好不好?” “哎!!”屋里顿时三个声音响起,只见春泥,掌柜以及小二全然涌了过来,春泥忙着拉开赵书恩,小二忙着拿出秤杆称重分装,掌柜忙着嬉皮笑脸道歉:“我们老板娘就爱开玩笑了。哈哈哈,客官随我到这边来,我这就替你结算,既然是老主顾,我顺带送点燕窝给您可好?下回记得再帮衬啊。”说罢,掌柜便把那管家领到离赵书恩老远的地方去结算。 赵书恩满脸疑惑地看着春泥问道:“怎么了,我算贵了吗?” “哎哟我的大小姐!按你这样做生意,许氏海味迟早关门大吉!你知道那些东西到底几斤几两市价多少么。唉,小姐,你还是安安分分呆在家里为好。” 众人这忙活着,许雅倾送着客人从二楼下来,抬眼就看见赵书恩站在店里。她眼前一亮,口中不住惊喜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见了许雅倾,赵书恩满面欢喜地迎了过去,一把抓住许雅倾的袖子就邀道:“我今儿个特地来帮忙的。看,这是我刚刚卖出去的鱼翅。”说罢,赵书恩指着那已分袋装好的东西。许雅倾扭过头,便见掌柜与小二满面苦笑,她心里也顿然明白一切。许雅倾带着微笑,抬手轻轻揉了揉赵书恩的脑袋,宠溺说道:“辛苦夫人了。能帮我忙真是太好了。只不过,要是夫人累着了,我会更心疼更担心的。所以,夫人还是好生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别让我担心。” 赵书恩完全沦陷在许雅倾的温柔攻势里,她乖乖地点点头,片刻小撒娇地恳求道:“那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可无聊了。” “好。今后我定然早些回家陪夫人。好了,眼见也晌午了,夫人,我带你去吃饭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休息,晚些等我忙好了事情就回来陪你,好吗?” 此时赵书恩像一只被驯服了的小兽,对许雅倾言听计从。眼见赵书恩离开了海味铺,掌柜和小二纷纷松了口大气。这回茗娘撩起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她方才目睹了过程。对于赵书恩的到来茗娘感到有几分意外。也不知赵书恩因为何故忽起这般兴致要到店铺帮忙,幸好许雅倾及时把她哄走了,不然以赵书恩那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性子,怕是许氏海味百年字号就要毁在她手里。 想罢,茗娘一声轻笑,转身又回到里屋继续工作。 许雅倾把赵书恩带到一家比较朴素的店里吃饭。这家店老板与许雅倾似乎是老主顾,远远看见许雅倾便打招呼喊道:“许大少!又来帮衬了。今儿个有新鲜的鱼。我特地给你留了一条,下锅做清水鱼片最适合了。” 许雅倾点点头道:“马上去做吧。”说罢,许雅倾领着赵书恩来到二楼雅座。虽说是雅座,却也不过是用竹帘相隔出来的小空间,一张四方木桌,其中一只脚下还垫着石块。四张长条板凳。上面痕迹斑驳,看似有了多年岁月。 许雅倾入了座,抬眼见赵书恩一脸为难地站着,左顾右盼,似乎在芥蒂着什么。 “夫人站着作甚,快快坐下呀。这家老板是顺德人,做鱼手艺一流。你可一定要尝尝。” 赵书恩撅了噘嘴,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把苦衷倾道:“夫君,这,这地儿可,可太脏了。你看着桌子,黑乎乎的,还有油没擦干净。这地板也不亮澄,我们真的要在这吃饭吗。” 许雅倾一顿,四处看了看,虽说比不上酒楼体面,倒也比山间草棚强。再说上回宁和庙外的草棚比这可要差几倍,当时赵书恩都忍过来了,这次却犯起了大小姐脾气。 想罢,许雅倾站起身,脱下外衣垫在板凳上,然后招呼赵书恩道:“那夫人坐我衣衫上。就不怕脏了吧。这小店虽然简陋,可东西绝对好吃。从前我跟大……我跟妹妹经常到这儿来吃。她,最喜欢吃这里的鱼了。” 一听自己满心崇拜的巾帼模范也曾到过这,赵书恩的心态顿然改变了几分。她就着衣衫坐下,提着袖子深怕拖地。倒好的茶水也不碰。这回老板端来了一个大锅,锅里放着清水,煨在炉子上煮。旁边是几大盘片得晶莹剔透的鱼肉,整整齐齐码在生菜上,还有一个大碗里面盛着姜丝。最后是几个酱碟。 等水开了,许雅倾率先夹起一片鱼肉和着姜丝放进水中涮,等鱼肉变成白色立马出锅,然后在酱油里过个趟,凑到赵书恩跟前,一手接着滴落的酱油一面招呼道:“夫人张口!” 肉都送到自己眼前,赵书恩只得张口,鲜嫩的鱼肉滑进了她口中。细细一抿,鱼肉爽滑细嫩,咕嘟一下吞下去,鲜香回味。赵书恩舔舔嘴道:“好吃。” 听到赵书恩亲口说出这句话,许雅倾总算是放下心。她一面招呼春泥动筷,一面忙活替赵书恩烫鱼片。一顿饭过去,赵书恩竟吃了一大盘鱼肉。 午饭以后,许雅倾亲自送赵书恩回去。在许府门前碰到了正要出户的茗娘。茗娘见了许雅倾连忙走上前说道:“公子来得正好,方才刘老板捎话说让你下午去他那一趟,他决定要跟许家合作了。” 许雅倾一听眉眼一开,立马抓住茗娘的手乐道:“茗娘,你用什么法子把他哄定的?上午时他还犹豫不决迟迟答应不下口。转眼就服服帖帖要跟我们合作了。” 茗娘微微一笑,神秘说道:“这就是我的本事所在。我若告诉你了,今后你便不需要我了。我才没这么傻。” “好了,我啊,无论是生活还是家业都离不开你了。”许雅倾打趣着,然后她准备向赵书恩交代几句就要跟茗娘一道离开,怎知只听赵书恩“哎呀”一声,捂着肚子弯了下去。春泥见了吓得大喊:“小姐,你怎么了!” “哎呀,我肚子好痛啊。一定是,一定是刚才的东西不干净,嘶,痛死我了。”赵书恩喊道。 许雅倾听了,脸色一变,立马扶住赵书恩急道:“好好的怎会突然肚子痛?我跟春泥都没事……哎,春泥,你快去找大夫。我先带夫人回去。” 春泥连忙应声而去。许雅倾抱起赵书恩,一面歉意地跟茗娘说道:“茗娘,刘老板那拜托你了。我,我这回走不开了。” 茗娘看着赵书恩,顿然心中一气,她皱起眉道:“少夫人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待会让大夫扎针治疗比较好。” 赵书恩一听,连连摇头道:“我怕疼,不要针灸。夫君!我不要针灸。” “好好,不会让大夫给你针灸的,顶多就是看个脉,吃点药。好了,先不说,我送你回去休息。茗娘,事情办成你再跟我汇报吧。交易价格之类由你决定便是。”说罢,许雅倾匆匆忙忙抱着赵书恩回房去了。 茗娘立在门外,半响一阵叹息。许雅倾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5 可是被蒙蔽了眼,是真是假都不懂分辨了。 许雅倾抱着赵书恩回到房里,将她送到床上,听赵书恩还在哎哟哎哟叫唤,她心里便急得不得了。大夫没来之前,她急得满屋子徘徊,不知该怎么办才是。 “夫君,你过来陪我好不好。我,我好害怕。”赵书恩说道。 “好好好。”许雅倾连忙赶到赵书恩身边,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手牵着赵书恩,另一手抚上赵书恩的肚子,轻轻地替她揉着。 “还疼不疼?” 赵书恩噘着嘴道:“疼……” “哎,都怨我。没有照顾到夫人的处境。夫人身娇肉贵,我怎能理所当然地把夫人跟自己比。这下让夫人吃坏了肚子遭罪,哎,我恨不得疼在我自己身上哎!” 赵书恩可怜巴巴地说道:“夫君,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你现在这样我怎放心离开,今儿个我就陪着你不走了,你乖乖在家休息知道吗。” 这说着,春泥领着大夫来了,赵书恩一见,情绪一慌,连忙躲进被子里干笑道:“突然,突然肚子又不太疼了,就不需要看大夫了吧。” “这怎么行。大夫都请来了,一定要看看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麻烦大夫了。”许雅倾说罢,恭敬地向大夫做了个请示,大夫点点头,拿出红绳在赵书恩手腕系上,然后坐在一旁细细听诊。赵书恩紧张得一动不动,冷汗顿然覆了一身。 只听大夫轻轻一哼,赵书恩连忙闭起眼,这下可糟了,要被许雅倾得知她装病,怕是再也不会信任自己。 “无碍无碍,夫人只是肠胃引起的不适。我回头开点药给夫人服下便好。这两天改口吃清淡的东西。下回饮食得注意。”大夫答道。许雅倾听了,连连道谢。等大夫写好方子,许雅倾拿着方子送大夫出去,顺道差人随大夫回去抓药。 许雅倾前脚一走,赵书恩马上掀了被子坐起身子,看着春泥眨眨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春泥倒来了热茶,没好气地点了赵书恩脑袋一下说道:“我还不知道小姐你那伎俩么。恐怕只有姑爷才会上当。不过也证明姑爷紧张你。所以来的路上我便跟大夫打好招呼了。小姐,这样的小手段你可别再来第二回了,你想让姑爷陪你,好好说便是,使小聪明当下反被误。惹姑爷生气了,我也救不了你。” 赵书恩撅起嘴委屈道:“我不就是看见茗娘跟夫君这样亲近,一气之下就……我也不想耽误夫君做事的嘛。” “小姐,你怎么尽怀疑茗娘跟姑爷。他两从小一起到现在,二十年感情,要说有什么早就什么了,何必等到现在。你呀,多半就是闲得慌,尽想一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干脆做做女红,或者写写字画下画,消遣一顿。不然成天疑神疑鬼,迟早把自己逼疯。” 两人这说着,许雅倾从外头回来了。赵书恩连忙躺回被窝里,皱着眉头哼哼唧唧。打算把谎话圆满。 “夫人,还痛得厉害?” “好,好些了。”赵书恩怯弱答道。 许雅倾在一旁坐下,春泥识相地起身倒茶。只见许雅倾手中多了一封信函模样的东西,赵书恩问道:“夫君,那是什么?” “方才碰见三白叔,说是上午信使送来的。从夫人娘家寄来的信。” “什么,我家来信了!”赵书恩听了,立马不药而愈地坐起身,接过信函,落款写着:赵书丞三字,赵书恩面容一紧,答道,“是大哥写的。”说罢,赵书恩拆开信函看了下去,片刻呼道:“啊,大哥说他要八月中旬左右到广府这边做生意,顺便要来看我。” “啊!”许雅倾一下愣住。她从未跟赵书恩娘家亲戚照过面,当下也犯懵了起来。春泥连忙安慰道:“一切交给我去安排就好。” 听说自己娘家人要来,赵书恩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致,反而苦着一张脸叹道:“哎哟,大哥要来,该怎么办啊。” 许雅倾见了不住笑道:“大哥来看你是好事,怎么愁眉苦脸的。” “哎,你不知道,大哥一见我就要教训。可烦了。是了,夫君对自己的妹妹是不是也这样一本正经啊?” 许雅倾摇摇头道:“我们兄妹关系倒是很好。也许是因为年龄相同又是双胞胎的缘故。彼此都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赵书恩听了,羡慕叹道:“真好!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大哥。” 许雅倾哭笑不得地看着赵书恩,心里也莫名忐忑了起来。听赵书恩这般形容,赵书丞像是个古板顽固,蛮不讲理的人。到时见了面也不知该怎样相处为好。 赵书丞在中秋前夕抵达了许府。 老夫人和许夫人去了清修还没回来,招呼贵客的事情便落到了许雅倾身上。听通报说赵书丞来了,许雅倾领着一大家子出门迎接,只见门外停着一辆看着结实却又朴素的马车,车后跟了一支队,搬搬抬抬了几大箱子,像是送来的礼品。 这时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穿着白底黑边的衣服,袖底衣摆纹有波浪,他束发整齐,相貌英挺,气质冰冷淡定,手里拿着折扇,看着风度翩翩,丝毫也不像财大气粗的生意人。 许雅倾见了,发现赵书丞真实样子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只见赵书丞大步走向前,站在许雅倾跟前,高大的身材与许雅倾俨然产生距离,剑眉鹰目之下,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在下赵书丞。冒昧造访,望许兄包涵。这些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小礼,不成敬意。” “哪里哪里。赵兄远道而来,是我照顾不周。才要请赵兄莫要见怪。” 见这两人谦来让去,赵书恩忍不住提了句:“都是一家人就别客套了。”话音才落,赵书丞厉眼向赵书恩看去,吓得赵书恩连忙端正身子,低下头乖乖喊道:“大,大哥。” 赵书丞看了赵书恩一眼,片刻冷静地向许雅倾请示道:“我这妹妹嫁到府上已有一个多月,没有给许兄惹什么麻烦吧?” “没有没有。夫人大方得体,知书达理。一切都非常顺心,我还要多谢赵家培养了个这样优秀的女儿。好了,我们也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赵兄屋里请。厢房都准备好了,先领赵兄过去落个脚,看看有什么需要添加的。” 说罢,许雅倾将赵书丞一路领到安排好的院落里去,赵书丞一路不发言语,凝着眉头板着脸,锐利的双眼在打量着周围一切景物。惹得许雅倾胆战心惊,连步子都怕迈错半步。 众人迈进院里,迎面飘来一阵燃烧与烤红薯味。许雅倾正疑惑,抬眼见秋月蹲在大树底下,将扫好堆砌的落叶与树枝点燃,此时手里拿着棍棒在反动里面的东西。听闻脚步声,秋月站起身来,未打理过的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远处看只有一行雪亮的牙齿咧着。 “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6 公子,少夫人,我见厨房买了红薯,正好这院子刚刚清理出一堆落叶和枯枝,我便把落叶点燃用来烤红薯,一会可以吃了!”秋月边说边兴奋地跑到众人跟前,脸一抬,遮盖在眼前的刘海往两边散开,一张清晰的脸庞总算是露了出来。 赵书丞望着秋月,但见眼前这少年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下嵌着卧蚕,笑起来时候,眉眼盈盈,甚是讨喜。赵书丞顿然移不开视线,怔怔地看着秋月发呆,殊不知到了秋月眼里,却成了别样风景。 秋月见眼前这个男人板着一张讨债的嘴脸瞪着自己。秋月吓得连忙收敛笑容,步子退了退,这回他才看见春泥隔着赵书恩正向他使眼色。秋月这才反应过来今儿个赵书恩的哥哥要登门拜访。想罢,秋月连忙恭恭敬敬鞠下身子喊道:“见过赵公子。” 赵书丞不说一句话,秋月便也不敢动一动。见两人僵持着,许雅倾忍不住上前解围道:“赵兄,这位是我的小表弟余秋月,现在也住在许府里,我这吩咐他帮忙清扫落叶呢,没想到小孩子贪玩,一不留神就怠慢了事。赵兄莫怪。” 赵书丞眼神移开,直起身板看向远方,眉心微微一拧,道了句:“糊了。” 秋月仰起脸,口中呢喃道:“胡了?敢情这位赵公子喜好搓麻将?”这想着,一股焦味传来,秋月一下惊起,原来是红薯烤糊了。他呀地一声冲回到落叶堆,把红薯翻出,硕大的红薯已经焦黑了一半,秋月心疼地看着半颗红薯,沮丧地说道:“唉哟,好可惜。” 许雅倾等人走到树底下,见秋月一脸贪吃却落空的表情,赵书丞刻板的脸上一阵愉悦稍瞬即逝,然后淡淡答道:“不可惜,撕掉外表还是能吃的。” 这想着,下人送来了冰镇过的西瓜,许雅倾见了连忙招呼道:“我们快进屋去吧。虽然已快入秋,可天气还是热得紧,还是吃西瓜比较应景。赵兄这边有请。” 众人进了屋里,许雅倾与赵书丞并席而坐,赵书恩坐在侧位,春泥在一边伺候着。下人将切好的西瓜和茶水送了过来,这时秋月也随着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处理好的红薯,脸也用井水洗干净。 头发被他拨到两边,露出一张洁净清秀富有少年活力感的面容来。许雅倾见了连忙打发秋月说道:“你这玩意就别端进来了。拿回房里自个儿吃。” 秋月刚要转身离开,赵书丞的声音就传来了:“表少爷快进来一起坐吧。不要来回折腾,一家人,没有什么芥蒂的。” 秋月稍有几分受宠若惊,回过头去便见赵书丞脸上露出一丝祥和的表情,虽然严肃还是占了大半,可眉眼之间不再令人心生畏惧。秋月重重地点点头,溜到另一侧位置坐下,捧起西瓜大口就开吃。 “春泥你也坐下吧。”赵书丞补充了一句。吓得春泥身子一紧,高声应道:“是!!” 品尝过茶果点心,许雅倾念赵书丞车马一路定然很是疲惫,便留出空子让他稍作休息,其余招待活动安排到了下午,临走之际,许雅倾把秋月安排到给了赵书丞,照顾他这几天的生活起居。 离开了赵书丞所居住从院落,赵书恩大大地缓了口气道:“总算结束了。我最害怕跟大哥独处一室,连喝水都要被他教训。”赵书恩抱怨道。 “其实我看赵兄也不像夫人形容的那样刻板,看今天他对秋月的态度,我倒觉得赵兄是个非常开明的人。”许雅倾说道。 “其实大公子今儿个的态度也让我感到意外呢。平常他在赵府时候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的,下人们看见大公子都战战兢兢,除了‘是’或‘好’,其他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生怕遭大公子责骂。”春泥反应情况说道。 许雅倾拧起眉毛来看着赵书恩主仆二人笑道:“怎么听你们把赵兄形容得就像暴君一样。稍有差错必遭诛灭。” 赵书恩撅起嘴道:“你这才第一天见我大哥呢。我们可是跟他相处了十多年,当然比夫君清楚。可能这是夫君家,大哥本着客人身份不会发作,下回你随我回赵家去,看看下人的态度就知道了。” 三人走着,便已走回房中。春泥去院子里打水给两人洗脸。许雅倾与赵书恩坐在房中的躺椅上,夏末的风把屋檐底下的铜铃吹得叮当响,泛起了人丝丝疲惫。赵书恩毫无顾忌地伏在桌上,袖子掀开,露出雪白臂膀。 许雅倾拿着扇子轻轻替她驱散着闷热。随后口中问道:“是了,赵兄怎没把赵夫人也一同携来?我还想看看赵兄的夫人是什么模样的。” 赵书恩闭着眼懒洋洋地答道:“我大哥至今还未娶亲呢。” “什么?赵兄居然……”许雅倾正想说赵书丞看着这样循规蹈矩,加上又是家中长子,理当早早就按父母之命娶妻生子才是。可转念一想,这样说似乎不太有礼貌,许雅倾顿时把话咽下,换了种说法道,“赵兄应当也三十有几了,妹妹都出嫁了,难道家中长辈不会催促么?” “不会不会。我爹去世得早,我大哥十五岁就当家了。我们一家人都听大哥的,他不娶,自然没人敢去说媒。”说罢,赵书恩打了个哈欠自觉枕到许雅倾腿上。许雅倾拿起扇子,细细替赵书恩纳凉。 赵书丞卸下行装以后,却没有更衣休息。而且马上移步到书房里去处理未完成的事情。秋月既然被安排贴身照应,自然就得寸步不离。此时迫近晌午,书房里宁静祥和,阳光懒懒地照在秋月身上,让他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赵书丞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眉眼这么一扬,秋月就被吓得半醒,口中说道:“是不是我,我干扰到赵公子了。我保证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话音才落,秋月的腹中猛然传来一针饥饿声响,在这静谧环境里显得尤为尴尬,秋月捂着肚子,战战兢兢地看着赵书丞。 赵书丞此时也正望着自己,剑眉轻扬如剑出鞘,吓得秋月一动不动。忽然,赵书丞眉嘴角一提,像是露出轻笑一样地说道:“不用干站着陪我。饿了就去吃点东西,我有事再唤你。” 秋月听了连忙应是地溜了出去。书房里又恢复一片静谧,赵书丞埋头看着账目核对,却久久也不见翻页。片刻他抬起头来,心想这实在安静过了头,连自己也忍不住分了神。赵书丞干脆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往院子走去。 他才迈出大门,就看见秋月坐在阶梯上狼吞虎咽地啃着方才那半颗红薯。只见他腮帮子塞得鼓囊囊的,活像一只松鼠。阳光正打在秋月的头上,将他的毛发染成了金黄。赵书丞带着兴致看着,手情不自禁伸向前去抚在了秋月的脑袋上。 这一作举竟吓得秋月原地蹦起,本能地向前跑开,怎料一下没站稳脚,眼看就要脸栽地,赵书丞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硬生生地把秋月拽了回来。 秋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7 月被勒得面色发青,他塞在嘴里的红薯把自己呛得半死。秋月一手抚着心口一面厉咳,耳畔传来赵书丞那低沉浑厚的声响:“你,没事吧。” “没,没事。咳咳,赵,赵公子有什么,吩咐。”秋月好不容易把口中东西咽下,此时他两眼泪汪汪的,心口被哽得阵阵发涨。 赵书丞脸上划过一丝失措,他两手不安地摆在两侧,眼睛向别处看去,口中答道:“我在屋里太闷便出来走走,恰好看见你坐在那。” “原来是这样。”秋月像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赵书丞是出来责备自己动静太大干扰了他。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好像很怕我似的。”赵书丞忽然开口问道。 秋月面容一顿,向赵书丞望去,赵书丞那张严肃的面孔带着较真,这让平时没个正经的秋月霎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可能是因为赵公子你比较严肃正经,颇有威严。所以大家见了你自然而然就心生畏惧了。” 赵书丞没有回答,只见他盘起双手,头微微底下,一副故作沉思的样子。 “也许赵公子你多笑一笑就好。会笑的人自然富有亲和力,让人也比较容易接受。”说罢,秋月仰起脸向着赵书丞咧嘴一笑,那白净年轻的面庞洋溢着一种青春的活力,两眼眯成一条线,阳光把睫毛都染成了金色,洁白的牙齿整齐有致,赵书丞这一见,心底莫名地扑通一声。 “就这么简单?只要笑一笑就可以了?”赵书丞不可思议地追问了句,秋月把头点得跟个药杵子似的,口中还游说道:“你试试不就晓得了。” 赵书丞皱了皱眉,两眼看向秋月,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微微上提。但见秋月露出一副畏惧的表情,他怯生生地问道:“赵,赵公子,你,你刚刚是在微笑?” 赵书丞很快恢复成寻常冰冷模样,眼里却多了几分真诚,他点点头道:“不像吗?” “这……还,还是挺别致的笑容,我头一回看见呢。”秋月口中这般说,可心里早已吓得哭爹喊娘的,他暗自琢磨道:“这赵公子是不是天生黑面神啊,笑起来比哭还吓人。难怪春泥说赵公子是镇江里镇压熊孩的最佳法宝。” 赵书丞向前走了几步,摆正衣衫,竟就着阶梯也坐了下来,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道:“过来坐。” 秋月畏手畏脚地走过去坐下,身材瘦小的秋月与高大壮实的赵书丞并在一块,就像大熊与小狗。秋月耷拉着头,怂着身子,更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你是许家的表少爷,怎么做着下人的活?”赵书丞问道。 秋月揉揉脑袋爽快回答:“其实也只有公子会对外人介绍说我是她的表弟。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六岁时候就被我爹娘送来许府当下人,我爹娘说是把我送到大户人家享福,可我分明看见他们离开时手里多了一包银两。此后这十年,他们都不曾来看过我。” 赵书丞听完,眼里泛过一丝怜悯的情绪。 “那你在许府过得开心吗?” 秋月一听,连连点头,顿然脸上乐开了花那样答道:“当然开心。跟公子呆一起我就开心。公子待我如亲兄弟,逢年过节会买东西给我,知道我嘴馋,外出应酬回来也会给我捎吃的。还有茗娘,虽然有时候她很凶,但我生病时她都会寸步不离地照顾我。” 赵书丞心里有几分感触,他忽然很向往许府这样温馨的气氛。便连主仆都可这般融洽相处,如同亲人。想起自己在家时,下人对自己很是畏惧,除了交代工作,其余的话不会多说一句。风雪夜晚,忙到子时,便连茶水都无人替他更换,更别说一碗充满关切与人情味的热汤。 想到这,赵书丞稍有失落地叹了口气。 第9章 第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改成每周日、周三更新。 两人这说着,许雅倾与赵书恩挽着手从正门走进来,秋月见了,喜笑颜开地站起来小跑过去喊道:“公子,少夫人!” 春泥跟在许雅倾和赵书恩身后,一跨进门就瞧见赵书丞竟然与秋月坐在阶梯上说说笑笑,此番场面简直比碰见凡人升仙还要稀奇。 赵书丞也随之起身,他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摆上的尘土。许雅倾走到他身边问候道:“赵兄可休息好了?” “许兄有心。一切安好。” “晌午到了,我这是来邀赵兄一同去吃饭。不知赵兄有没有特别喜好的口味,任嚣城里汇聚五湖四海的人,风味应有尽有。只要赵兄开口,我立马带赵兄去最好的那家品尝。”许雅倾盛情说道。 赵书丞思考了一阵,开口说道:“任嚣城里有一家食府叫看花楼。不知许兄可有听闻。” “看花楼,我当然知道。江南远近闻名的第一楼啊。不瞒赵兄,我一心想要跟看花楼达成海味供应合作,可去了几回都没碰见他们的东家。倒也成了我的心病。” 赵书丞听完,一脸释然说道:“那正好。今儿个许兄的病就有得治了。” “哦?此话怎讲。” “我与看花楼的东家是老乡,都是镇江府长大的。父辈就开始有生意往来。我这趟到任嚣,一来是拜访许兄,二来就是跟我这位老乡叙叙旧,顺道将许兄引荐给他。来之前我已跟那位三东家打好招呼了,这段时间他必然在任嚣。” 许雅倾听了,眼前一亮,连忙握住赵书丞的人感谢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要是能跟看花楼达成合作,怕是不久我们许赵二家产业能扩几倍啊。” 乘许雅倾与赵书丞两人谈话空隙,春泥悄悄拽了拽赵书恩的衣袖,凑到她耳畔说道:“小姐,你有没有发现公子他到了许家后像变了个人。好像变得更善谈了。” 赵书恩点点头,随即自豪说道:“我也感觉到了。兴许是我家夫君为人善谈,把大哥这座冰山也给感化了。” 两刻钟后,许雅倾等一行人移步到了看花楼里,晌午时刻,楼里正是最兴旺的时刻。赵书丞与许雅倾领在前头,隔着老远,赵书丞便指着看花楼门前一个白衣人说道:“看来三东家早已等候多时了。”许雅倾顺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的男子顺着阶梯走了下来,迎到了众人面前。 “老赵,你可算来看我了。推了一次又一次。我快要失信于你了。”那男子面貌细白清秀,面容干净整洁,连眉毛与鬓角都被修理得很是工整。看来这位东家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人。 “哪儿的话,我这不是来了么。倒是你,时常天南地北地跑,想要见你一面可比登天难。”赵书丞回应道,说罢,他一手搭在许雅倾肩头,将她往正中揽过,口中说道,“来,甚晴,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 赵书丞刚要开口,只见那白衣男子笑眯眯地答道:“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8 许氏海味的大少爷许雅伦许公子嘛。早就久仰大名了。” 许雅倾心头一顿,没想到看花楼的东家居然认得自己这张脸。 “在下苏甚晴,许公子多多指教。”说罢,苏甚晴冲许雅倾拱手作礼,一只干净细嫩的手,连指甲也被修得圆润有致,让人不住感叹,这苏公子还真是一个生活精致的人。 “敢情你两是相闻不相识。这下正好,可算圆了这份缘。”赵书丞打趣着。 “其实我跟许公子在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就在任嚣城梁城主的家宴上。”苏甚晴笑道。许雅倾一听,心中顿然慌了。许雅伦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事,她对此事可谓一无所知,万一苏甚晴问起,她答不上来岂非引人生疑。 “我……”许雅倾满面为难,心想如何委婉地脱身。这时只见苏甚又晴爽朗补充下去:“只是当时我初到任嚣,无人无物。许公子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事。所以当时我们也只是简单照过一面,没有打招呼。”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甚晴你的不对了,当时不招呼人,这会忽然提起,你让许兄很是尴尬,一会啊,罚你三杯酒。” 一听说喝酒,苏甚晴两眼一亮,忙着点头应是:“十杯都成。好了好了,我们别在门口说话,快进去,酒菜我都准备好了。” 苏甚晴热情地把许雅倾一众人请到了看花楼里。门外摆放着几排凳子,上面坐着等位的客,看花楼还热心地拿出绿豆汤与瓜果款待等客,楼中早无虚席,人声鼎沸,热闹至极。许雅倾走到三层楼处,从栏杆往下看去,心底不住微微惊讶,如此场面怕也只有看花楼里才能看见,其势堪比极乐之宴啊。 苏甚晴用来款待众人的包厢在最顶层的最角落里,哪怕远离喧嚣,却也仍能听见一些醉客的高呼吆喝:“再拿一坛酒!” 苏甚晴听了,不住尴尬一笑赔礼道:“抱歉抱歉,我这儿酒多引醉鬼,时常都能碰到几个喝得不省人事的,诸位见谅。”说罢,苏甚晴高声向门外的小二吩咐着,“可以上菜了。” 苏甚晴落了座,两眼不经意向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赵书恩身上看去,见赵书恩低眉信手,乖巧地依在自己丈夫身边,模样实在可爱至极。他不住打趣道:“这位是老赵的妹妹吧。三四年前在镇江曾经见过,不过那时她还是个小孩子,想不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还嫁了人,现在怕是要改口唤许夫人了。” 赵书恩听了,脸一红,低下头小声喊道:“苏,苏公子好。” “是了,这回怎不见你那位容貌绝色的夫人啊?”赵书丞正问着,只听厢房门一开,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长着异域面容的女子抱着一坛酒走了进来,口中喊道:“甚晴快帮我拿一下,可重了。” 苏甚晴连忙起身上去,替女子接过酒坛,口中满是心痛地责道:“这种粗重活让别人去做,从地窖搬到三楼来,这不折腾自己嘛。”说着,苏甚晴把酒放到桌上,酒坛落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桌子也随着震了震,可见这坛酒的分量。 “你不是说要招呼重要的人嘛,我怕别人挑的酒不够好。所以我就亲力亲为了。”女子说罢,冲着苏甚晴微微一笑,那一场面顿然让在座所有人都心花怒放了起来。 赵书恩颇为惊艳地看着这个女子,眼中又是赞叹又是羡慕。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的女子,幸得她已成为了苏夫人。 随着女子落座,人总算齐全了。苏甚晴站起身给所有人做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人,叫尤儿。”那叫尤儿的女子脸不红心不跳,大方得体地向所有人点头问好。当她双眼看到赵书恩时,眉目间忽然泛起一丝兴致,然后端起一杯茶走到赵书恩身旁来。 “这位赵家姑娘长得真标志。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喜欢。” “哎,人家现在可是许夫人了。”苏甚晴点了句。尤儿笑盈盈地抬着茶杯向赵书恩示意道:“许夫人初来乍到,怕是还没几个相熟的朋友吧。平日他们忙着事情,自然就把我们搁在一旁,这样的苦闷怕是只有我最懂了。以后你要是闷了,尽管到看花楼来找我。我们,可是同病相怜的人呢。” 赵书恩一听,仰起脸来,看着这个精致漂亮的尤儿姑娘,心底不住一阵喜悦,她点点头应道:“多谢尤儿姐姐了。” 尤儿这番话颇为意味深长,许雅倾听了,不住转面看向她。心里多了一些思考。苏甚晴见了,自以为尤儿这番作法过于自作主张,他连忙把尤儿劝回来,然后将尤儿抱来的那坛酒开封,顿然酒香四溢,让人顿然忘记方才发生过的一切。 许雅倾与苏甚晴这等嗜酒人士,三杯酒碰过便结成了好友。眼下还连着赵书丞一道把酒畅谈,尤儿十分体贴地侍在一旁照顾三人,添酒夹菜毫不怠慢,惹得许雅倾借着浓醉频频夸道:“苏兄,你这夫人可真是,体贴,懂事,还省心啊!” 苏甚晴红着脸哈哈大笑,顺手牵过尤儿自豪地说道:“那还用说,我跟尤儿十年感情。现在已达我一个眼神,她便知道我要什么的地步。许,许兄你也加把劲儿,早早与许夫人培养这种默契,以后自然也如我这样享妻福。” 尤儿听了,娇笑嗔道:“你别胡说八道,教坏许公子了。人家新婚燕尔有自己的过法。”说罢,尤儿不经意看向赵书恩,却见她此时两手托着脸蛋,小嘴微微撅着,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尤儿放下酒坛,向赵书恩走去,直到她的手抚到赵书恩肩头,赵书恩才一副恍然惊醒的样子,受宠若惊地看着尤儿问道:“怎,怎么了?” “见你一个人,怕你闷着。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赵书恩自然是心动,因为现今的气氛实在让她难受。可她两眼又看向许雅倾,心里回想方才许雅倾说过的话,赵书恩迟疑了一阵,摇摇头道:“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夫君吧。不然,我这个做妻子的可太不尽责了。” 尤儿听了,不住一笑,然后她顺着赵书恩身旁坐下,抬手抓了一把干果送到赵书恩面前,旋即道:“你跟许公子才成婚没多久,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的。不必因为我而给自己造成压力。我跟甚晴,好歹也磨合了十年。你看得见今日的情形,却看不见过去磕磕碰碰的样子。” 赵书恩一听,仿佛找到了心灵寄托那样,她点点头承认道:“我跟夫君自小就有婚约,成亲之前彼此都没有见过面。更不知他是如何的人。现今成亲不足两个月,很多事情都是他在迁就我。” 尤儿一听,顿然凝起神色,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嫁到许家以前,是一点也不知许公子的一切事情?” 赵书恩诚实地摇摇头:“其实在出嫁以前我还是很担心的。只不过夫君主动给我写了信,打消了我的担忧。现在想想,能嫁给夫君这样的人我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29 真是幸运至极呢。”说罢,赵书恩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来。 “那你对许公子知道有多少?”尤儿又问道。 这一问可把赵书恩难住了,她托腮思考,半天才慢慢答道:“我只知道夫君有一个双胞胎妹妹,跟他长得难分彼此。说起来也是巧,在成亲三个月前,我特地到宁和庙去求姻缘,然后就与夫君的妹妹相遇了。当时我们还彼此不相识,到我嫁到许家来,掀开盖头那一刻起,真的不得不信缘分这件事。”赵书恩兴致勃勃地把自己这段奇遇分享给尤儿,心想尤儿听完一定也会大为惊叹,怎料尤儿听了,眉心紧锁,像似在隐忍什么想说却不能说的事情。 “尤儿姐姐,你……怎么了?”赵书恩忍不住问道。 尤儿回过神来,摇摇头,又恢复了笑脸,她牵过赵书恩的手说道:“没什么,你觉得幸福就好。今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看花楼找我。我是过来人,很多事情兴许能够给到你帮助。” 赵书恩听尤儿这般讲,顿然感激涕零,她紧紧拉着尤儿谢道:“太好了,我一直都很想有一个无话不谈的姐姐。” 离开看花楼时,三人都喝得不省人事,春泥与赵书恩一人扶一边才将许雅倾扶起。临走之前,许雅倾与苏甚晴甚至上映了一出依依惜别,执手相看的戏码。惹得尤儿哭笑不得,变作法海,硬生生将这对一见如故的“鸯鸯”拆散。 赵书丞倒算好,喝了酒便闷不做声。只是他向来严肃冷面,喝过酒后变得越发杀气腾腾。过路过的人见了都自觉退避。此时赵书丞高大的身躯几乎全数压在了秋月的身子上。幸得秋月从小砍柴挑水,体力充沛,否则换了别人,怕是三人也搞不定高大壮实的赵书丞。 回家的路上,许雅倾哼哼唧唧,一会说着醉话,一会唱着小曲。赵书恩在一旁不住直乐,原来喝醉酒的许雅倾是这幅样子的,与平时淡泊沉稳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 一行人回到许府,在门前就碰到茗娘,她见许雅倾醉成一塌糊涂,不住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我一不看着就放肆,喝这么多酒,待会醒了可有罪好受。少夫人,以后可看着公子,她啊,最不自觉了。” 原本赵书恩心情大好,被茗娘这么一点,她顿然就反转情绪。要是这番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赵书恩倒还能欣然接受,可从茗娘嘴里说出,却显得反客为主。赵书恩一个不悦,张口驳道:“我自己的夫君,我怎么招呼,犯不着一个下人来教。茗娘,你赶紧去烧点热水,熬点醒酒汤来。” 见赵书恩摆起主子架势,春泥嗅到了□□气息,她连忙帮着打圆场道:“哎,那个,茗娘比较懂得如何照顾姑爷,大家的都是为了姑爷好。” 赵书恩语气生硬地答道:“只有我一人对他好就够了。别的女人对他好那成了什么话。春泥,你快快随我把夫君扶回房去,待会我要替夫君换衣擦身……”赵书恩话未说完,茗娘忽然截来,一手拉过许雅倾紧张说道:“少夫人,那个,更衣擦身这种事交给我这个下人去办就是,夫人你还是先去休息为好。” 茗娘本着害怕许雅倾身份暴露才出此下策,只是在这种关头,恰恰冲到了赵书恩的势头顶上。赵书恩面容震怒,提高强调喝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欺负我是外嫁人。” 茗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答道:“茗娘不敢。茗娘只是……” “不敢就给我滚去烧水。再多言我便将你赶出许家。” 赵书恩气势汹汹的样子春泥还是头一回看见。她深知赵书恩这回是动真格了。见茗娘一脸又气又委屈的样子,怕是茗娘在许家这么多年都不曾受过这种委屈。如今新晋少夫人新官上任,便一把火烧到了茗娘身上,这让茗娘几乎无处说理。 赵书恩从茗娘手里把许雅倾夺回,扶着她正要往回走,只见茗娘一咬牙一跺脚,迎上前去将赵书恩拦下,带着几分顶撞意味说道:“公子从小到大都是我伺候着的,怎么样舒服怎么样合适我最清楚。少夫人请放心把公子交给我。若少夫人不信我,那我便请秋月也到一旁看着,这样少夫人便可……” 茗娘话未说完,迎面就被一记清脆声响打断。春泥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侍在附近的仆人纷纷看了过来。茗娘在许家怎么说也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如今竟当着所有手下的面,挨了赵书恩一记耳光子,茗娘当下气得眼圈发红,泪水都落了下来。 赵书恩狠狠地瞪着茗娘,手还僵持在半空,微微颤抖。此时她心底又气又怕,她也是被逼急的兔子,迫不得已才咬了人。 “都怎么回事,统统堵在门口做什么?”一个声音及时传来,那群看热闹的下人寻声望去,纷纷惊慌失措地大喊:“老夫人!” 赵书恩连忙回过头去,只见许夫人搀着老夫人出现在门外,门口停靠着一辆马车,此时一行人随在老夫人身后帮着搬运行李。 赵书恩眼眶一红,即便委屈上心头,可她也明白祸从口出。她收敛怒意,乖乖地向老夫人和许夫人请安。 老夫人看着春泥扶着不省人事的许雅倾,又见方才赵书恩之势,心里大致也明白了几分。她走到赵书恩身边,抓过她的手慈爱说道:“好孩子,这趟奶奶出门这么久,雅伦可有欺负你?” 赵书恩连连摇头:“夫君待我很好。” “那奶奶就放心了。这一路上奶奶多怕雅伦笨手笨脚会怠慢你。是了,奶奶给你买了很多东西,就在那些箱子里,你快随奶奶回屋,看看都合不合适。”说罢,老夫人牵过赵书恩就要把她带走。 赵书恩一脸犹豫地看着许雅倾,张口正要婉拒,可老夫人似乎能够看穿赵书恩心事那样,率先将她截下劝道:“哎,这孩子也是,哪有大中午喝成这样的。你别管她,让她自个儿呆着去。茗娘会收拾她的。你啊还是随奶奶回屋去看礼物吧。”说完,老夫人不容赵书恩回应便牵着她走了。 看着赵书恩远去的背影,茗娘这才松了口气。幸好老夫人出现及时替她解了围,不然,以方才那势头,怕是她全力以赴也未能保住许雅倾。 这想着,春泥走向前来,一面扶住许雅倾一面替赵书恩道歉:“茗娘,对不住,我家小姐她……”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理解的。”茗娘的眼角还有泪水,她从春泥那把许雅倾接过,独自扶着许雅倾往房间方向走去,白皙的脸上红肿一片,隔着老远看都异常醒目。 许雅倾浸在热水里,又喝了些醒酒汤。人也醒了七八分。她慢慢睁开双眼,氤氲的水雾前,隐隐约约出现一张凄婉的面庞。泪水占据了那人的全脸,或许那人不知许雅倾已醒,正肆意地抽泣着。 好久不曾看她这样哭过了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0 。究竟是受了何等委屈才会这样? 许雅倾心想着,慢慢抬起手,穿过水雾,向那张脸抚去。指尖碰上那张冰冷的脸,那人一惊,一颗滚烫的泪珠子坠到了许雅倾手上。 “雅倾,你,你醒了啊。”茗娘慌忙地低下头要把眼泪擦去,许雅倾极快地抓住她的手,见茗娘脸颊红肿一片,许雅倾心头一震,追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茗娘别开脸,闪烁答道:“不,不小心摔的。” “你当我小孩子哄呢。摔能摔成这样?这分明是别人打的,你看着手指印还在……茗娘,谁敢打你?” 茗娘咬咬唇,忽然反手紧握住许雅倾,眼中噙着泪,颤抖着声音问道:“雅倾,你何时才能够跟大公子换回来?这种日子,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许雅倾迟疑了一阵,答道:“可能还要很久……以大哥的情况,怕是少则三五十年,多则……一辈子。” “一辈子!”茗娘抬高了嗓音,“你要跟赵小姐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当初说好,你只是代替大公子。怎么好端端又变成了一辈子。” “茗娘,这事情谁也没个准。但你要明白,这个谎一旦撒开,死也要圆下去。正如我当时跟你说的那样,一旦迈出去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茗娘身子一震,一行清泪又落了下来,她有些绝望地看向某处,抑制不住自己地抽泣着。许雅倾见了,心疼至极。她倾上前扶过茗娘的肩头柔声问道:“茗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打的你?” 茗娘回过头来望着许雅倾,眼里赫然多了一分怨毒。她拂开许雅倾,半较真半赌气答道:“告诉你了又有何用。你帮不了我。” “你怎这般不信我。你不说,又怎知我帮不了你。”许雅倾有点着急,她抓住茗娘双腕,急切地追问道:“你倒是说啊。” 茗娘眉头一拧,身子忽而前倾,她一手搂过许雅倾的脖子,冲着她的唇就吻了下去。许雅倾是万万没有想到茗娘会来此一招。她怔愣在原处,任茗娘在她唇齿间宣泄委屈。不过一会,茗娘就松了下去,她伏在浴桶边缘,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许雅倾皱着眉头看着她,心底一阵一阵地复杂。沉默了许久,许雅倾生涩地开口:“茗娘。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 这一句话,让茗娘倏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狠狠瞪着许雅倾,口中锋利地叱道:“许雅倾,你真的好狠心!”说罢茗娘便冲出了门外。许雅倾独自留在房里,身子慢慢往下沉,直到水将自己全然淹没,用那种晕乎窒息的感受来将自己麻木。 此时庭院静悄悄,一只鸟儿也不敢飞过那样。在某个角落里,却躲着一人,她目睹了全过程,虽然具体听不见茗娘与许雅倾的对话,可从方才茗娘的行为来看,这两人之间定然少不了牵扯。 那人跌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这下可怎么跟小姐交代为好……” 第10章 第十章 夜晚时分,一家人团聚吃晚饭。气氛和乐融融,老夫人给赵书恩送了不少珠宝首饰,三两下子哄得赵书恩眉开眼笑。见到酒醒以后的许雅倾,赵书恩也变得格外懂事。吃饭期间不断提许雅倾喂菜加汤,用和睦之貌来证实夫妻关系密切。 惹得赵书丞黑着脸面,指责也不是,忽视也不是。幸好老夫人开明,孙儿和睦她便满足,其他不合规矩的夸张举动也一笑而过。晚饭以后,老夫人让赵书恩去陪自己大哥,说说娘家情况。然后将许雅倾独自邀到房里去,许雅倾一进门,老夫人便把院子里的人全部都遣了出去,此时屋里只剩许雅倾,许夫人与老夫人三人。 “大哥身体怎么样了?”许雅倾刚坐下来就忍不住问道。 许夫人叹了口气:“精神尚好,只是仍然没有多少知觉。现在只能简单说几句话。他让我向你问好。” 老夫人凝重着脸道:“雅伦这病,我只怕要耽搁一辈子。赵家跟我们合作以后,短短两个月就让许家产业扩了几倍,达到了史上鼎盛时期。但赵家一撤资,许家怕是再也不能重头再来……雅倾,奶奶知道这样很委屈你,可是,为了许家,你怎么也得撑下去。” 许雅倾早也料到这种结局,只是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听到此安排,她心里居然有一丝幸存。兴许她已经习惯了跟赵书恩在一起的日子。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夫人想要孩子可怎办?头两年还能用年轻做借口,但总不能一直瞒下去。”许雅倾道出了眼前最大的困难。 老夫人想了想,答道:“书恩年纪小,想必也挺娇气。你吓唬她说生孩子很遭罪,不想让她遭此一劫。直接过继一个孩子回来不就得了。” 许雅倾皱紧了眉头,此计如此儿戏,赵书恩又怎会信服。只是眼前已无上策,只好先点头应是,心里默默祈祷许雅伦快些好起来。 从老夫人房中回来,走进院子便见屋里黢黑一片。许雅倾心里正疑惑,时辰还不算太晚,赵书恩怎就这般早早就寝?想罢,她大步走到房门前,还未推门便嗅到了一股香气。许雅倾心底有一丝奇妙的预感,当她把门推开,错愕地看见赵书恩此时侧卧在躺椅上,身上穿着浅薄的衣衫,隐隐约约,很是惹人。 “夫,夫人,你……”许雅倾吓得说不出话。赵书恩从躺椅上起身,走到桌边,抬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笑盈盈地看着许雅倾,然后仰头一口饮干。许雅倾见了,连忙上前劝道:“夫人,你还是不要喝酒为好。”话才说完,赵书恩忽然抱住许雅倾,踮起脚吻住了许雅倾,唇齿微张,把酒水慢慢过到许雅倾嘴里。 许雅倾一个紧张,咕地就把酒咽了下去。 这酒落了肚中,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一瞬间滚烫把许雅倾包围,许雅倾喘着粗气,情不自禁地把领口扯开,口中断断续续地问道:“夫人,这,这酒里,有,有什么?” 赵书恩两眼一亮,面露欢喜,她一把抱住许雅倾,抬腿轻轻把门关上,然后一面把许雅倾往屋里送一面说道:“夫君定然还没醒酒。我这就伺候夫君就寝。”说罢,赵书恩猛地把许雅倾推倒在床上,许雅倾这回明白了赵书恩的用意。 她瞪大双眼望着赵书恩,两手连连招架道:“夫人,你,别,今晚,我们不……” “由不得你说不。”赵书恩像是个发了狂的野兽,坐在许雅倾身上,抬手便把她的上衣解开。许雅倾吓得浑身发抖,两手紧紧地攥着裤头,与赵书恩对抗着。平日看着弱不禁风的赵书恩,此时不知何来的蛮力,眼见即将败落,许雅倾紧闭双眼高声吼道:“不要!!” 赵书恩被吓了个激灵,停下手来,她看见许雅倾脸上盘满恐惧与悲伤,眼泪都已落到了枕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1 头上。这一场面惹得赵书恩心头怜惜,她松开手,有些失措地说道:“夫君,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许雅倾没有说话,抓紧时机,她起身推开赵书恩,赤足夺门而去。留得赵书恩在房里,尴尬至极。她都做到这种地步,却依然没法迎合许雅倾。到底是自己不行,还是许雅倾根本就不喜欢她?想到着,赵书恩便痛哭了起来。 守在院子外的春泥见许雅倾仓皇逃走,她连忙奔进屋里,抬眼就见赵书恩坐在床上痛哭流涕。春泥心疼地走上前抱住赵书恩,赵书恩边哭便诉苦道:“春泥,现在不是我不情愿。是夫君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他,他居然推开我!春泥,我该怎么办。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春泥这次也不再帮许雅倾说好话。她抱住赵书恩,一面哄着她一面若有所思地默念:“姑爷果然与茗娘有私情。他愿意与茗娘接吻,却碰也不碰小姐。这许家分明就是看小姐脾气好,才把小姐欺负到头上!” 想罢,春泥抬手替赵书恩拭去眼泪,安慰道:“小姐,别哭了,这事不是你的错。这从里到外都是姑爷对你不起。现在大公子也在府上,你不用担心没人帮你撑腰。我,我这就去告诉大公子,让他替你主持公道!”说罢,春泥正要移步,赵书恩却一把拉住她,流着泪摇头。 “不能告诉大哥。大哥知道了,一点会替我讨还到底。这样来,许赵两家必然伤和气。我,我不愿因为自己的任性而破坏两家的关系。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好。夫君才……” “哎哟我的傻小姐,都这样了你怎还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就是你这么傻,他们才欺负你到头上的!!” “他们?他们,是谁?”赵书恩仰起脸。 春泥一时说漏嘴,她慌忙纠正道:“我,我是说许家人啦。哎,小姐,就算不告诉大公子,也要去找老夫人主持公道。这事情就是姑爷的不对。老夫人德高望重,定然能够训得过姑爷。” 赵书恩想了想,自觉有理。加上老夫人是许家人,定然不会上升到两家矛盾。 见赵书恩点了头,春泥连忙拿出一套衣衫让赵书恩换上,然后又替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主仆两人行色匆匆地往老夫人居所赶去。 老夫人这正要睡下,便收到通报说赵书恩来了。老夫人匆匆忙忙披上衣衫接待了她。只见赵书恩哭哭啼啼,两眼红肿,老夫人怜惜地问道:“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赵书恩一瞧老夫人,眼泪又扑簌扑簌地落。她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地把方才事情说了一遍,老夫人听完,神色异常复杂。此回她总算明白许雅倾的苦衷了。只听老夫人叹了口气,握住赵书恩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奶奶告诉你啊,这男人,可不能逼。一逼,他就要逃了。” 赵书恩半信半疑地扬起脸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替她拭去泪水。 “你与雅伦虽成亲了,但你两都还是孩子。很多事情都懵懂无知。雅伦害怕也是自然的。你啊多担待,多体谅。男人总会比女人慢成长一些,你花点耐心,多等一会就好了。” 赵书恩啜了啜泣,小声答道:“真的是这样吗?” 老夫人听了,呵呵笑道:“奶奶是过来人,也看过我的儿子,也就是雅伦的爹娶妻生子。历时两代的经验,这还能说假话糊弄你么?” 赵书恩听了,似乎又觉得有道理。她正直身子,擦干眼泪乖乖说道:“奶奶,我知道了。这次还是我的错,是我太着急,吓坏夫君了……我保证,此后再也不逼他了。” “这才对嘛。老夫人拍了拍赵书恩的脑袋,“好啦,不要哭哭啼啼的了,让奶奶看了多心疼。赶紧擦干眼泪回去歇着吧。” 春泥在一旁看着单纯天真的赵书恩就这么三两下被老夫人哄定。春泥是又气又无处可说,老夫人这分明就是站在许家那边,用着哄孩子的话哄骗赵书恩屈服。春泥心中忽然感到冰凉,先前看到那些幸福景象瞬间都破灭。可怜的赵书恩,嫁过来三个月不到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今后一辈子,可要怎么熬? 回房的路上,赵书恩像是恢复了精神,一面走一面小声嘀咕:“我要不要去向尤儿姐姐请教一下,如何伺候夫君?啊,明儿个我要给夫君做一双鞋,还有,春泥,你明天替我去甄宝轩买香粉回来,就是茗娘常用的那个,我也要学习一下如何才能变得更女人一些。” 见赵书恩又兴致勃勃地计划如何讨好许雅倾,春泥心底一凉,忽而停住脚步,口中冷冰冰答道:“小姐,别傻了。还是赶紧告诉大公子,让他带你回家去,重新相一户人家,嫁去过正常的日子吧。” 赵书恩也顿在原处,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看着春泥,口中惊道:“春泥,你说什么胡话?” 春泥脸上带着泪水,她悲戚地说道:“许家欺人太甚。小姐,你太天真了,难道你看不出老夫人也是向着姑爷那边的么?” 赵书恩顿了顿,苦笑道:“春泥,你这不是说废话吗,奶奶自然向着自己的孙儿……再说,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现在回想,难怪夫君会被我吓到,我一个女孩家,居然这样不矜持……” “小姐!!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你分明就猜到姑爷他喜欢的是茗娘,你嫁给一个无心的男人,委屈的是自己啊!” 赵书恩面容一苍,她最不愿听到的话被春泥说破了。 “许家分明就是看中赵家产业才让姑爷娶你。一想到姑爷与小姐每晚同床异梦,我就,我就为小姐气不过。我们小姐也是赵家人的心头肉,凭什么要被许家人这样欺负啊!”说罢,春泥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春泥,你,你把事情说这么严重作甚。夫君他对我很好的,你也看到的,不是吗?不是吗?”赵书恩心底也没了准,一句反问说了两遍。春泥瞧见赵书恩强颜欢笑,宁可委屈自己也要保全许雅倾的态度,顿然又气又疼地把赵书恩抱进怀里。 夜渐渐深了,一阵秋意袭来。夏季就要过完了。 茗娘起身将窗子闭上,回头,看见那个失意颓然靠在躺椅上的许雅倾。她散乱着头发,满面惆怅,英气而又凄美的脸上带着可怜。茗娘走回许雅倾身边,抬手抚在她肩头,柔声哄道:“雅倾,到床上去睡吧。” 许雅倾慢慢回过神来,她看向茗娘,待她百般温顺的茗娘。 “茗娘,倘若我这夜就在你这过了,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许雅倾干涩的嗓音问道。 茗娘思考片刻,在许雅倾身旁坐下,许雅倾自觉地把身子往她怀里靠去。 “夫人待我真心实意,我实在不忍这般欺她。可是,我偏偏又有难以开口的苦衷。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要是我在你这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2 过一夜,夫人她定然会到赵公子那参我一本。大公子知道我这样欺负他妹妹,定然要与我翻脸。赵家一翻脸,许家就……” “你想看见什么样的结局?”茗娘问道。 “反正我不愿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结局。” 茗娘听了,脸上落了一丝失望。她停止抚摸许雅倾,口中忍着一口气说道:“那你就该回去。” 许雅倾从茗娘怀里抬头,愣愣地重复了一句:“我该回去?” “回到赵小姐身边去。向她道歉,说明你的苦衷。赵小姐一定会相信你的。此后就好好过日子。走一步算一步……” 许雅倾陷入沉思,她慢慢直起身子,仿佛在思量哪个结局的损害最少。片刻,她吸了口气,整顿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我明白了。走一步算一步,也比步步惊心好。”说罢,许雅倾作势要下地,茗娘一惊,追问道:“你真想好了?” 许雅倾点点头,深情地看了茗娘一眼:“我担不起这担罪。现在唯有祈祷大哥快快好起来,这样,我们才机会回到从前。”说完,许雅倾站起身来,像是下定决心了那样,整顿好仪容,准备迎接她选择的日子。 茗娘看着许雅倾大步离开她房里,开门那一刻,月光流了进来,莹白色的光与许雅倾的白衣融在了一起,就像把她吞没了那样。茗娘的心忽然一痛,像是被剜走了一半。一种懊悔袭满全身,她霍然起身,迈步追了上去。 这一刻茗娘也想清楚了,她不愿再等,不愿再眼睁睁看许雅倾与赵书恩同出同进,更不愿意守着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实现的承诺过完一辈子。她不想再懂事,不想再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这一次,她也要任性一次,她要挽回许雅倾,答应跟她私奔,抛弃一切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 茗娘赤足追到屋外,从许雅倾背后抱住了她,冷月倾泄在她身上,让她浑身冰凉。 “雅倾,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了。” 许雅倾顿在原处,她想不到茗娘居然会追上来。 “雅倾,我想好了。我们一起走吧!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管他名门望族,管他百年家业。我们逃走吧,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许雅倾神色一崩,眼眶就马上就红了。她有些动容,慢慢抚向茗娘栓在她腰间的手。开口刚想说:“茗娘,我们……”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隔着不远清澈传来:“你们实在太过分了!!” 这一唤,把许雅倾彻底打了个激灵,她慌忙寻声看去,只见春泥与赵书恩站在石拱门处,看势是想来请她回去。怎料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许雅倾浑身如至冰窖,一阵后怕从背脊袭来。 “姑爷,我们小姐诚心诚意来跟你道歉,都决定不计前嫌了。你竟然,你竟然!你真的太过分了!”春泥也忍不住责道。 “夫人!”许雅倾喊了声。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反正,由始至终我都是多余的那个。你们才是一对!”赵书恩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跑,春泥见了,连忙追了上去。 许雅倾一急,欲要追上去。怎知茗娘把她抓得更紧,口中哀求道:“雅倾,不要去。留下来。” “茗娘,你别闹。先放开我。”许雅倾挣开茗娘,紧追了上去。 赵书恩一路跑一面痛哭,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也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只知道,她这段姻缘就算这样完了,要是讨着休书跟赵书丞就这样回家,怕是赵家要被街坊邻里嘲笑个遍吧。再回想起这几个月来许雅倾待自己的点点滴滴,赵书恩还自以为许雅倾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如今再想,竟这般讽刺,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啊。 想到此处,赵书恩一下气不过来。她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犹如挨了一个耳光那样羞辱。 恰好赵书恩跑到许府的池塘边,夏末秋初的荷塘一片繁茂,迫近十五的月亮半浸在水里,涟漪片片晃动着银光。赵书恩心如死灰,心想若死在这样美景之下也不枉活一回。想罢,她加快冲刺,一头栽进了水里。 落水那一刻,耳畔传来了许雅倾撕心裂肺的尖叫:“夫人!!” 赵书恩身子往下沉,耳畔是水流的咕咚声。她慢慢睁开眼,月光在水面晃动,光芒离自己越来越远。黑暗与冰冷慢慢吞噬自己,死亡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候,水面处跃下一条人影,急速地向她游来,赵书恩的手臂被猛烈一拽,身子又向上浮起,眼前的光芒又越来越近,希望又复燃了。 许雅倾憋着一口气浮出水面,抱住赵书恩使劲往岸上游去。春泥在岸边又哭又跳,见许雅倾把赵书恩带了上来,她连忙迎上前抱住赵书恩摇晃着:“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不要春泥啦。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春泥也不活了!呜呜呜。” 许雅倾严峻着神色,双手按在赵书恩腹部上,试图把她吞下的水挤出,口中仓促吩咐道:“快去找大夫。” 春泥刻不容缓就跑着去找大夫。半路碰到秋月与赵书丞打着灯迎面而来,春泥躲避不及,被秋月张口唤住:“春泥,慌慌张张地做什么?你这是要去哪?” 春泥停下脚步,扭头便是一张被泪水倾覆的脸,眼下她也不再做隐瞒,看着赵书丞,便把委屈通报道:“大公子,你快去看看小姐。傻小姐她,她想投水自尽!” 赵书丞身子一震,险些跌倒,幸得他扶住秋月,声音也不住高了几分:“你说什么?!” “姑爷跟小姐吵架了。这小姐一下想不开……总之你快快去看她,大公子,你可是小姐唯一的依靠了。” 赵书丞顿然心急如焚,四处看着,口中喋喋道:“我,我要去看她,该,该往哪走?” 秋月连忙安抚他道:“赵公子,你别急。我带你去。”说罢,秋月领着赵书丞匆匆就往池塘赶去,一路上看赵书丞魂不守舍模样,秋月心中焦虑不安,他担心一会赵书丞见了许雅倾会做出阻止不了的事情。 在许雅倾竭力抢救下,赵书恩终于吐出了腹中的水,苏醒了过来。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入眼就是许雅倾喜出望外的表情。 “夫人,你总算醒了!你可知道,你,你吓死我了!”说罢,许雅倾一声呜咽,张手就把赵书恩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你要是有什么差池,我该怎么办?你不是答应要跟我厮守一生一世的吗,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许雅倾哭道,声音都变得浑浊不清。 赵书恩有几分恍惚,她从未想到许雅倾竟会哭得如此失措。 “夫君……”赵书恩孱弱地开口。 “我在,我在。”许雅倾紧张地答道。 “你……爱我么?” 许雅倾一顿,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3 泪水忽然又落了下来:“我不爱你还能爱谁。你是我夫人,我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赵书恩心头一颤,她再度选择相信许雅倾的话。唯有这样,变故才不会发生。她埋在许雅倾怀里,小心翼翼地说道:“夫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么。” “你说,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许雅倾真的太害怕会再失去赵书恩那样地承诺着。 “此后你只能有我一人,我不准你再去见茗娘。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 许雅倾一怔,直起身子看向赵书恩,眼里泛起迟疑。 “你不是说什么都答应我吗?”赵书恩急切喊道。 许雅倾皱紧眉头,内心在做痛苦的挣扎,她思考片刻,慢慢地闭上眼,点点头道:“我答应。” 赵书恩听了,脸上被惊喜所覆:“当真?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这儿太冷,我抱你回去。”说罢,许雅倾一把抱起赵书恩,往回房方向而去。走到一半,碰到匆忙赶来的秋月与赵书丞,赵书丞一见许雅倾便忍不住厉声喝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许雅倾被吓得身子一抖,险些带着赵书恩一同跌倒。赵书恩连忙替她辩护道:“大哥,我没事。是我不好,太任性了,惹夫君生气,教训了我几句。我脸皮薄一下没想开就……” 赵书丞听了,气得脸都白了,他狠狠地瞪了许雅倾一眼,又狠狠地瞪了赵书恩一眼,抬手正要指责,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最后化作一句:“胡闹!”便就此作罢。秋月见状,连忙示意许雅倾快点把赵书恩抱走。 一行人回到房里,春泥也唤来了大夫。幸好许雅倾抢救及时,赵书恩才无大碍。一切就此告落,今夜参与其中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为了不让事端变大,许雅倾选择向老夫人以及许夫人隐瞒此事。 天快要亮了,闹剧总算落幕。众人纷纷回房休息,春泥纵使放心不下,却也拗不过赵书恩的执着。春泥心底荡漾着一阵阵的忐忑,赵书恩现在是铁了心要跟定许家,即使背叛就在她眼前发生,她也甘愿将此当做误会一场。 赵书恩对许雅倾的爱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春泥心有负重,许雅倾的心更是沉重不堪。 此时许雅倾与赵书恩躺在床上,许雅倾紧紧地把赵书恩搂在怀里,她吻着赵书恩的额头,稍过片刻,她开口道:“夫人,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 赵书恩心中一慌,紧张地抬起头。口中却故作镇静地问道:“你说。” “关于孩子的是……我……”许雅倾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我们没有办法要孩子。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赵书恩一怔,她霍然就理解了许雅倾先前激烈抗拒的行为。 “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孩子,我们不妨可以过继一个……” “其实两个人过也挺好。”赵书恩忽然畅快答道,“有了孩子,必定会分心。我现在只想全心全意照顾夫君。” 许雅倾心头一释,低头吻了吻赵书恩的唇,然后笑道:“多谢夫人理解。” 赵书恩脸一红,低下头去埋怨道:“你也是。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偏偏出了这样一件误会,以后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而不是跑到茗娘那去找安慰。茗娘能做的,我也一样能做。” 许雅倾温柔答道:“好。” 痴怨就此一笑皆泯去。两个人相拥一起,用长吻来回应对方。夜终于过去,东方崭露鱼白,赵书恩这才睡下去,许雅倾就要起来了。此时她浑身沉重,小腹钝痛。力气全无。许雅倾艰难地起身,觉得难受至极。更换衣衫时她才霍然惊醒。 这几天正是自己的月事日子。昨儿个落了凉水,难怪今天这样难受。想罢,许雅倾换好衣衫,准备去找茗娘,让她替自己熬点红糖水缓解一下。才迈开几步,许雅倾霍然又想起昨夜对赵书恩的承诺,今后绝不再见茗娘。 想到这,许雅倾心底一阵难过。她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赵书恩,此时赵书恩睡得满脸红扑,脸上带着笑意。许雅倾心头一软,转念想到,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她再也不忍打破这份静谧了。 想罢,许雅倾迈步便离开了许府,准备到看花楼去谈合作事宜。 今天苏甚晴异常盛情地邀她喝酒吃鲜。看着摆在冰面上的鲜味,许雅倾脸上露出了苦色。苏甚晴给她满上了一杯酒,然后指着满盘冰鲜说道:“许公子,这可是最新鲜的海味。什么都没放,就这样吃,口感最好了。” 许雅倾忍着难受苦笑道:“苏公子有心。” 苏甚晴察觉到了许雅倾的不适,不住关心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可是身体不适?” “昨天着凉罢了,无碍。”许雅倾轻描淡写道。 “这怎么能无碍。哎,我们朋友一场,你不舒服尽管延期再来,我又跑不掉。这样,你先到隔壁厢房休息,我这就唤人替你请大夫来。”说罢,苏甚晴张口欲喊,许雅倾连忙阻止,她心想,大夫一探,她便什么都要暴露了。 “哎,不劳烦苏公子,我,我一会自个儿去看就好。” “哎哟,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这样难受吧。没事没事,你先去躺着,我这就去替你请大夫啊。”说罢,苏甚晴站起身,开门正要出户唤大夫,门开一刻,只见尤儿端着热汤走了进来,两人差一些碰了个满怀。 “你匆匆忙忙地干什么?”尤儿责道。 “许公子身体不舒服,我去给他请大夫。”苏甚晴说道。尤儿顺势看过去,见许雅倾此时面色煞白,一手按住小腹部位,脸上露着为难的神色。尤儿转念一想,张口道:“你扶许公子到厢房休息,我来照顾他。这些生活琐事我比你清楚。”说罢,尤儿看着许雅倾说道,“许公子你放心,我这就去替你煎药。”说罢,尤儿转身又离开了。 苏甚晴扶着许雅倾到厢房去,见许雅倾如此难受,他不住担忧地问候道:“许兄,你看着好难受,我能帮你什么?” 许雅倾忍着痛苦笑答:“不劳烦了,我歇一会就好。” “那我去替你通知家人?” “不!”许雅倾连忙叫住,“我,我不想让她们担心。我只要歇一下就好。” 苏甚晴点点头道:“好吧,你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唤一声就好。” 许雅倾此时浑身力气全无,她慢慢闭上眼,用着孱弱的气声答道:“谢谢苏公子……”话才说完,她便沦陷进睡眠里。 睡到模糊时,许雅倾感觉有人在往她口中喂红糖姜水,那种味道非常熟悉。就像茗娘常给她煮的那样。难受减弱了,许雅倾渐渐得到了缓解。她睁着眼,呢喃喊出:“茗娘。”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4 “你醒了。”尤儿放下空碗。 “尤儿姑娘!?”许雅倾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人,尤儿将她扶起,还贴心地替她垫了个枕头在后背。 “喝了红糖水,有没有好转一点?” 许雅倾愣愣地点点头,片刻警醒起,她看着尤儿警惕问道:“尤儿姑娘为何要给我喂红糖水?” 尤儿淡淡一笑,看着许雅倾说道:“同是女人,我自然知道女人的痛楚。” 许雅倾身子一震,脸上露出惊撼的表情:“你,你……” “我也知道,你并不是许雅伦,你是许家的二小姐,许雅倾。” 许雅倾跌到最底,浑身被寒冷覆盖。 “你怎会……” “你别多想。我没有恶意。放心,除了我自己,没人看出来。”尤儿轻轻一笑,绝美的面容给人一丝安慰感。 “你是说,你……是看出来的?”许雅倾不可思议问道。她自以为自己的模仿已是以假乱真天衣无缝。却不料被尤儿这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轻而易举就识破了。 尤儿点点头:“也许因为我也是同道中人,所以对待这个异常敏感。谁真谁假,我一眼就能看穿。” “同,同道中人?”许雅倾又是一愣。 “我们家甚晴,跟你一样,也是女儿身。我跟她十年感情,她也为了我穿了十年男装,每回遇到女儿事都是我替她解决。所以自然就有了经验。” “什么!”许雅倾失声喊道,此时再回想苏甚晴的形象,似乎一切又对得上号了。许雅倾叹了口气,她居然都没有察觉出苏甚晴是女儿身。 “我知道你扮成许大少跟赵小姐成亲,其中必定有自己的苦衷。我不会追问你,也不会去散布。我这般坦诚相待,只是想让你跟赵小姐多一个后盾。毕竟……我们这种感情不容易。”尤儿若有所思地说道。 “谢谢你,尤儿姑娘。”许雅倾说道,此时她身子逐渐回暖。仿佛有一股力量支撑自己又重新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候,苏甚晴推门走了进来,她喝得半醉半醒,见许雅倾已恢复了精神,她笑着迎到许雅倾身边,伸手勾住她肩膀说道:“许兄,见你恢复了就好!我啊,存了好多酒,等你痊愈了,别忘了来找我喝酒啊。我觉得我们特别有缘,总有一种亲切感。” 许雅倾听了,不住抬起头看着尤儿,尤儿一面拉回苏甚晴一面劝道:“人家许公子刚好,你就别在这儿折腾人了。让她好好休息。” “尤儿,你就让我跟许公子多呆一会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己。”苏甚晴像是撒娇那样向尤儿请示道。 “你啊,遍地都是知己。只要能陪你喝酒的都是知己哦。好了,别闹了,许公子要笑话你了。”说罢,尤儿把苏甚晴拉开,然后对许雅倾说道:“你好好休息。待会我差人给你送饭来。” 傍晚时分,许雅倾总算与苏甚晴达成了合作协议。苏甚晴借势喝了个大醉,用最后余力画了押后便不省人事了。尤儿把许雅倾送到门外,此时天气阴沉,风卷起一地沙尘,带来阵阵凉意。 尤儿看了看天,提醒道:“看样子要下雨了。许公子,我给你取一把伞预防万一吧?” 许雅倾言谢道:“不劳烦尤儿姑娘了,我这还得去一趟海味铺,那儿有备用伞。” “那好吧。我便不送许公子了,我还得回去伺候甚晴呢。”提及苏甚晴,尤儿脸上 便露出一副无奈却又幸福的样子。许雅倾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有了幻想,不知十年之后她跟赵书恩也是否能够这样。 “到时候也不知道夫人她还在不在我身边了……”许雅倾喃喃自语。一年都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何况十年。 别过尤儿,她赶着步子往海味铺去,前脚才进门,大雨就落了下来。海味铺的人正在整理从院子收回来的海味,抬头见许雅倾跑了进来,众人纷纷喊道:“公子!” 许雅倾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一面拿着签好的契约往柜台走一面吩咐掌柜:“掌柜,这是跟看花楼签好的契约,明天看花楼就会派人过来跟我们对接,到时候你负责接应。” 掌柜连忙迎上前,接过契约点头应是。半响他像是还有话要讲那样支支吾吾,许雅倾见了,眉头一皱问道:“还有别的事情?” “公子,我……哎,我不知如何跟公子说。”掌柜一脸为难。 “是不是工钱的事情?” “不不不,公子每个月给的工钱都非常充足,我在许家干了二十年,没什么不满意的。我要说的是……是关于公子的家事。” “我的家事?”许雅倾一愣,心想自己的家事怎会轮到一个店铺掌柜来说。 “下午时,夫人来了店铺一趟。当着我们面吩咐了一件事,那时候茗娘也在……” “夫人来店铺作甚?” “她说,她说……”掌柜犹犹豫豫的态度激怒了许雅倾,她不耐烦地叱了句:“说下去!”掌柜吓得继续说道:“夫人说,今后不许茗娘在踏进海味铺一步,说是,说是海味铺不需要她来帮忙了。夫人还说,这是公子你的意思。” “什么!”许雅倾诧异喊道,“那茗娘在哪?” “收到夫人的命令以后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哎,公子,外头下着雨呢,你,你拿伞啊!”掌柜一抬眼,许雅倾已经冲进大雨里,疾步匆匆往家里赶。 许雅倾一口气跑回家,一跨进大门抓过一个下人就追问道:“茗娘回来了没有?” 那下人头一回见许雅倾这般来势汹汹,吓得说话也结巴了:“没,没啊。小的一下午都在这里修剪草木,没,没看到茗娘呢。” “这下可糟了。”许雅倾心里正想茗娘究竟会去哪,这时候下人又补充了句:“公子,夫人交代说让你回去了马上去见她。” 许雅倾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应道:“好的,我知道了。”说罢,许雅倾又大步走进了大雨里,下人匆匆从角落处捡起一把伞,追着赶着就想给许雅倾送去,可许雅倾此时宛如足底生风,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看似乎是非常迫不及待要见到赵书恩。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谢谢你们的支持与喜爱~!谢谢你们。 第11章 第十一章 秋雨带来阵阵凉意,赵书恩披着衣衫在屋里正全神贯注地做鞋子。春泥端着火炉走了进来,见赵书恩难得安静下来,放下炉子春泥便凑上前去看赵书恩的进度,只见赵书恩手里那块面料被她戳得四处都是孔,缝线也七上八下,即便赵书恩再认真,可手工活还是异常笨拙。 “小姐,你这样做出来的鞋子可是不好看的。”春泥打趣道。 赵书恩一听,顿然泄了气。她皱着眉撅着嘴瞪着春泥骂道:“这双鞋我是做给夫君的,又不是给你。你管这么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5 多作甚。” 春泥掩着嘴继续笑话道:“姑爷这样讲究的人,定然不会穿这样的鞋出去。小姐,你还是多练习练习再开始做吧。不然只会浪费材料的。” “我做的鞋子,夫君一定会穿的。”赵书恩信心十足地说道,抬眼间见看见许雅倾匆匆从外头跑进院里,赵书恩眼前一亮,匆忙把鞋子藏在身后,笑嘻嘻地迎到门后,许雅倾一跨过门槛,赵书恩便欢天喜地地蹦出来。 “夫君,快看看我给你……” “你为什么要把茗娘赶出海味铺!”不等赵书恩把话说完,许雅倾冷冰冰地冲着她质问道,也许是许雅倾一时心切,语气也忍不住重了点。赵书恩一下就愣在原地,一双大眼眨了眨,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 “你这么凶作甚!”赵书恩嗔道。 许雅倾见赵书恩落了泪,便意识到自己态度恶劣了些。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缓和了一下语气好言说道:“夫人,你能告诉你把茗娘赶出海味铺的原因么。” “你每天都要去海味铺,茗娘也在的话,你们肯定要见面,你们一见,我怕……我怕就,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见茗娘么。”赵书恩委屈滴滴地说着。许雅倾听了,对赵书恩这样的行为又是感到恼怒却又不忍指责。 只见许雅倾吸了一口气,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是不是她哪里没做好?你告诉我,我自会处理。我希望下一次夫人不要直接越过我去处理这些事情,这让海味铺的人怎么看待我们。” 赵书恩听许雅倾明显在责怪自己,气得把手里的鞋子往地上一扔,然后转过身哭道:“她哪里都好!就因为她太好了,我才担心你会被她抢走……你跟茗娘在一起二十年,任我做多少双鞋子,多少件衣服都弥补不来的。我看见她我就害怕,我就心慌。我好怕做得不够好,夫君不够喜欢。倘若夫君不喜欢我这样自作主张,下一次我便不做了。” 许雅倾俯身捡起赵书恩替她做的那双鞋,虽然做工稚嫩,可却看得出非常用心。素白的鞋面上还有斑斑驳驳的血迹。许雅倾心头一软,走上前去牵过赵书恩的手,那双柔若无骨,白皙细嫩的手指上红肿一片。 “哎呀,夫人,是我不好。又惹你伤心了。”许雅倾说着,便把赵书恩揽入怀里,拿起她的手轻轻地吻着,赵书恩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怎么会呢。只是我希望以后夫人要跟我商量后再做决定。”说完,许雅倾忽然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才好转的身子忽而又变得沉重了起来。赵书恩这才反应过来许雅倾被大雨淋湿了一身。她连忙唤过春泥替许雅倾准备干毛巾与干衣服。 许雅倾躺倒床上以后便就起不来了,到了晚上发起了高烧。许夫人与老夫人来看过她几次。擦身喂药统统不让赵书恩插手,怕的就是许雅倾身份会遭暴露。 此时许雅倾困在梦里,眉目间充满了痛苦与惧色,赵书恩急得寸步不离地陪在许雅倾身边,一有些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 晚些时,秋月携着赵书丞前来探望,见赵书恩捧着药碗颇为耐心地一点一点给许雅倾灌药,好不容易喂下去半碗,许雅倾一顿厉咳,便又全然吐了出来。赵书恩又急又慌,连忙吩咐春泥重新去煎药。 赵书丞看着赵书恩毫无经验乱成一团,本身昨夜两人吵架已让赵书恩分外委屈,如今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见赵书恩两眼泪汪汪的,愣是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赵书丞心底泛起丝丝怜悯,这是他压低声音唤道:“书恩,你过来。” 赵书恩在迷茫中抬起头来,痴痴地点了点头,又依依不舍地看了许雅倾一眼,然后才跟赵书丞走到户外去。 秋月代替赵书恩来到床边照顾许雅倾,隔着几步远就听见许雅倾那沉重的呼吸声,秋月探了探许雅倾的额头,像是碰到滚烫的小火炉那般慌忙将手缩回。 “好烫啊!怎么烧得这么严重。”秋月说道,此时他心里不免想到茗娘。从前许雅倾生病,茗娘照顾一晚便能痊愈。现在茗娘不在,赵书恩又不懂如何照顾许雅倾,怕是这趟许雅倾得多受几天罪才能好。 想罢,秋天叹了口气道:“偏偏这时候茗娘不知去向。若是茗娘知道表姐昏迷不醒,怕是又什么怨恨委屈都会全部放下,然后赶着回来照顾她吧。” 就在这时候,许雅倾含糊地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茗娘,别走,茗娘……” 秋月听了,慌忙往门口方向看去,幸好赵书恩仍在屋外,否则让她听见了许雅倾在梦里喊了茗娘的名字,怕是又不依不饶了。想罢,秋月迎上前,替许雅倾掖好被子,悄悄安抚她道:“表姐,你好好休息,我已经在替你打听茗娘下落了。等一找到她马上让她回来看你。” 也不知许雅倾是否听见了秋月这句话,辗转她眉间的苦色便消散而去,慢慢地便进入了平静的睡梦里。 就这样过去了三日。茗娘迟迟未现身。不光茗娘未现身,就连许三白也一同消失了。许雅倾病未痊愈,还得卧床养病。许府一下少了三位骨干人物,顿然大事小事全然都扰到了老夫人头上。 老夫人对此烦不胜烦。她从来也未插手过家外的事情,光是这三天,各种繁琐事情便让她晕头转向。身旁一个拿得定主意的人也没有,那形影相随的许夫人又唯诺怕事,问什么要么摇头,要么说一句:“都听娘的。”气得老夫人更是头眼昏花,心中终于感受到许雅倾当家的不易。 下午的时候许雅倾难得恢复了些精神,开始与赵书恩小打闹了起来,卧病在床几天可让许雅倾闷坏了。赵书恩捧着药,悉心地伺候许雅倾吃。怎知许雅倾抱住赵书恩,把头抵在她肩头故作撒娇说道:“夫人,今天不吃药了好不好。苦死了。我想喝甜汤,吃松子鱼。” 赵书恩笑得脸蛋都红,她半推半就说道:“哎呀,夫君别闹。你这病都还没好,不能吃这些东西的。等病好了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不好。你不让我吃,我,我便不吃药了。”说罢,许雅倾歪过头,像小孩子那样跟赵书恩赌气。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赵书恩被许雅倾逗笑,她舀起一勺药哄道,“吃完这一口我们就不吃了。快张口,乖啦。” 见许雅倾仍然扭着脸不搭理。赵书恩快要乐不拢嘴了,她悄悄凑上前去,捧起许雅倾的脸,趁她不备,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许雅倾的脸倏地红了,防备一下松懈了下去,赵书恩趁机把最后一勺药喂进她口中。 许雅倾一口咽下最浓的药,苦得眉头都蹙成了一团。她吐着舌头忙唤道:“又苦又腥!这辈子真的不想再吃药了。” 赵书恩端着空碗得意道:“不想再吃药就好好护着身子,别再生病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6 了。” 许雅倾扬起一张委屈的脸说道:“可是我又想夫人寸步不离地照顾我。”说罢,许雅倾抬起胳膊抱住赵书恩的腰肢,这一抬眼,她便看见老夫人正站在门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方。 赵书恩背对着门,还不知情,她抬手点着许雅倾的额头打趣道:“下回再胡闹生病了,我定然不伺候你了。” 许雅倾连直起身子喊道:“奶奶,你怎么来了。”赵书恩一听,慌忙转过头去,见老夫人正走着进来,她意识到方才一切可能都老夫人看在眼里了,赵书恩羞得满面通红,紧紧抓着药碗,两眼看着地面不知所措地喊道:“奶,奶奶!” 老夫人满面红光走到两人身边,拉过赵书恩的手拍了拍道:“奶奶就爱看见你两,小年轻,恩恩爱爱多好啊。” “奶奶,你快坐。我去给你沏茶来!”说罢,赵书恩红着脸就溜了出去。 见赵书恩走远,老夫人笑容凝结在脸上,再回过头,又是一张愁云满面的脸。她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贴心问道:“雅倾,你这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明儿个就可以起身回店铺了。耽搁了这么多日,也不知道有多少杂事等着我处理。只怕明儿开始又得忙了。”说罢,许雅倾脸上露出一丝惆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现在就是许家一片天,你倒了,许家也乱成一片了。” “这些天劳烦奶奶了。” “是了,你跟茗娘到底怎么了?很少见她离开你身边这样久,从前她可决不会离你半步远的。”老夫人忽然说道,半响她严肃起脸看着许雅倾问道,“该不会……该不会她被其他人家用更高的工钱挖走了吧?” 许雅倾敛着一口气看着老夫人,庆幸老夫人并未猜到她与茗娘的关系。 “不会的。茗娘不是这样的人。我想,她定是累了,让三白叔陪着去休息游玩了。说起来,他们两人也有好多年没休息过。” “不是才好。我多怕茗娘走,连着我们许家的秘密也一起带走。这事情要是扬了出去,许家可要完了。” “奶奶。茗娘在我们家二十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她怎会做出背叛许家的事情。”许雅倾不满老夫人质疑茗娘,腔调也变得几分偏袒。老夫人抬起脸盯着许雅倾,像是有话要说,可这时候赵书恩端着茶回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谈论,恢复笑脸相迎。 “好孩子,这事情你让下人做就好。何必自己来回折腾。”老夫人笑道。 赵书恩一面倒茶一面说道:“不就是沏茶而已,也不是什么体力活。奶奶你这样溺爱我,就不怕将我惯成懒媳妇?”说罢,赵书恩捧着茶乖巧地迎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被赵书恩逗得眉开眼笑,她连接过茶说道:“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你,就要宠着你。” 正当这三人和乐融融之时,秋月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下瞧见老夫人也在,他当下一顿,把要说的话又连忙咽了回去。 “秋月,你这急急忙忙的,可是有什么要事禀报?”老夫人有些不满秋月鲁莽地打破三代同乐的画面,语气有几分刻薄与责怪。 “我,我找公子,有事。”秋月结结巴巴说道。 许雅倾心中一动,见秋月这般仓促躲藏,想必他要禀报的事情与茗娘有关。许雅倾连忙从床上起来,从屏风上摘过衣服说道:“我这就随你去一趟。” 赵书恩一顿,看着许雅倾走到屏风后迅速换起了衣服。秋月还没说缘由呢,可许雅倾像是早就知道秋月会来找她那般,问也不问一句就要动身,两个人更像是早就约好了那样。 老夫人不满地问道:“她身子都没好,到底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她陪你走这一趟?” “是,是上回,公子相见的那位合作商来了。那个合作商非常难见,所以,我不想公子再错过机会。” 隔着屏风,许雅倾应道:“是啊,奶奶,那位合作商非常难约到。这次再错过,怕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我去去就回。”说完,许雅倾便从屏风后走出来,随秋月一同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许雅倾一踏出院子就迫不及待拉住秋月问:“可是有茗娘消息了?” 秋月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她,她在哪?”许雅倾心底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你先别急。你跟我到一个地方就知道了。”说罢,秋月领着许雅倾便往许府外走去。一路上虽说是秋月带路,可许雅倾赶在前头不断催促秋月快些。秋月一路小跑着,总算把许雅倾带到了任嚣城另一处僻静地方。 这地方以牌坊为门,一道青石板地延伸入内,不足五米宽的道路两侧是居民住处。门对门,窗对窗,光源仅凭屋顶开的窗子聚散。许雅倾跟秋月走进这条青石板地,附近的黄狗直背昂头,冲着这两个陌生人就是一顿吠。 昨夜下过雨,地面水洼汇集,滴滴答答的。散发着一股潮湿气味。 许雅倾皱起眉,蹑手蹑脚地越过水坑,口中不住问道:“茗娘竟住在这里?” “这儿是三白叔的家。”秋月解释道。 “三白叔?茗娘,怎会在三白叔家里?” “三白叔一直倾慕茗娘。怕是茗娘离家出走,他忍不住就收留茗娘,把她带回家来安顿了。”秋月猜测道。许雅倾听了,脸色一变,不住怒道:“她为何要住到许三白家?难道她连住客栈的钱都拿不出来?孤男寡女住一起成了什么样。” 秋月连连拉住许雅倾劝道:“待会这种话你可别当茗娘面前说。省得又让她伤心。”说罢秋月在一户门前停住,那掉了漆的门边供奉着神台,上头的香才插上不久,门上还斜斜地插着几支野菊。清冷里飘着一丝暗香。 “就是这了。”秋月说完,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应答:“谁啊?” 秋月看了看许雅倾,片刻答道:“我叫秋月,从许府来的。” 屋里静置了一会,门才被慢慢打开,只见门缝边站了一个女子,低着脸,努力不愿被看见她的颜面。可就这么一小条缝隙,许雅倾也把她认出来了。她一步抢上去,推开门张口喊道:“茗娘!” 茗娘抵挡不过,转手就走,许雅倾一把拉住了她,口中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地说道:“你为何要躲着我!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我怎会赶你出去呢。” 茗娘另着脸,低着头,手挡着一边,偷偷拭去了眼泪。见茗娘不回答,许雅倾更是着急,语气也不住高了几分:“茗娘!夫人初来乍到,定然不懂你我之间这样亦亲亦友的关系。你我二十年情分,难道你就不相信我么?你为何要跟她计较而与我过不去呢?” 茗娘身子颤了颤,她忽而转过脸来,泪水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7 将她苍白的脸洗得白净。没有粉黛装饰的茗娘看起来有些憔悴,却仍然不能把她的惊艳掩盖。 “我跟她计较?我跟她无怨无尤,有什么好计较。跟我有怨有尤的人只有你呀!许雅倾。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 茗娘这一落泪,许雅倾的心便也跟着碎了。她缓下眉头,手向茗娘的脸庞伸去。正当指尖要触到茗娘的脸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在许雅倾耳畔如惊雷般响起:“你就是我儿三白与我儿媳妇茗娘的主子,许家那位大少爷吧。” 许雅倾身子一顿,手顿然停在半空。两眼瞪大,失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那老妇人笑了起来,声音愉悦,旁人也听出了她对未来充满了期盼:“三白在许府快十年了,连姓也改成了许,半个人都贡献给许家人了。他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为娘最担心的。三白这人老实嘴笨。不会讨女孩子欢心。我本以为我们三白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可没想到他给我带回来这样漂亮的一个姑娘,说是在许府一同共事的,知根知底,又不嫌弃我们三白穷。心甘情愿与我三白在一块,哎呀,赶在我咽气之前能够看到三白成亲,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茗娘听了,紧张地说了句:“伯母你胡说什么。你会长命百岁,四代同堂的。” “还叫伯母?是不是该改口了。” 茗娘看着许雅倾,抿了抿嘴,眼里泛起一丝报复的光芒,她清着嗓子改口道:“好的,娘。” 许雅倾身子一颤,还未复原的身子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她脚下一软,身子就要向后倒去,秋月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茗娘,你,你当真……” 茗娘擦干脸上泪水,恢复镇定说道:“你都成亲了,我有我自己的着落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我都三十的人了,是该找个归宿了。” “难道我还不够资格成为你的依靠吗?我可以给你一辈子安稳无恙,一辈子衣食无忧。这些,还不够吗?”许雅倾语气都开始变调了。 茗娘抬起脸,一字一句答道:“你以为衣食无忧就能一辈子安安稳稳?我要的只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依靠,我不愿也不想跟别人分享同一样东西。” 许雅倾气得发抖,说话也变得哽咽:“你到现在才来说这种话,当初,当初是谁,谁不愿,不愿……”许雅倾话没说完,泪水便抢先掉了下来,她掩着脸,慌忙背过老妇人,再迅速地擦掉。 “你就当我改变主意了。三白已经到许府去跟老夫人提亲了。要不了多久,我便就要离开许府,安安分分地在这相夫教子。许公子,多谢你这二十年来的关照啊。”茗娘说完这句话,心中的怨恨终于得到了解放。可当怨恨释散了去,剩下的,却是冷冰冰的空虚与一阵阵的心疼。 许雅倾沉默了很久,她仰起脸,大大地吸了口气,慢慢说道:“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便不过分干扰。祝福你们。秋月,我们走吧。”说罢,许雅倾大步迈出了门,秋月看着茗娘,气得一跺脚,口中一句:“茗娘,你真是……哎呀!我也管不了你们了。”说完,秋月便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茗娘倚在门边,看着许雅倾越走越远,她心底余有最后一口气。她忽然高声喊道:“雅倾!” 许雅倾脚步忽然顿住,眼中透出希望来,可当她正要回头时,茗娘那后半句话清澈传来,在这幽深的巷子里,变得如此响彻:“到时候,你记得来喝喜酒啊!” 许雅倾攥紧拳头,青筋暴起,她咬牙切齿,狠狠砸向旁边的一面墙。咚地一声闷响,吓得秋月连问候都不敢开口。 许雅倾终于消失在这条石板街上。茗娘颓然松懈,脸上把悔恨与痛苦暴露。她捂着颤抖的嘴,转身冲向后院,口中匆匆交代:“娘,我去给你打水洗澡。” 茗娘奔到后院,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哭得歇斯底里。她伏在井边,从倒影处看见了自己那张可悲的脸。她握紧拳头,又恨又气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会这样。为什么要娶赵小姐,大公子为什么要病倒!为什么平白无故让我们遭此一劫?为什么大家都在得到的时候,我却失去了?为什么啊。” 天边闷雷阵阵,凉风又起,带落冰雨,纷纷扬扬落在茗娘身上。看来今年中秋注定见不到月明,这份缘也终守不到云开了。 好不容易晴了半天,下午又落起雨。带来一片秋意。 苏甚晴赶紧燃了炉,借势烫了一壶酒。尤儿在一旁见了,不住责道:“这天气好你喝酒,天气不好你也喝酒。你可是喜怒哀乐都要占个遍,总能找到借口喝酒。” 苏甚晴正要反驳,忽听人通报说许雅倾来了。她立马得意笑道:“现在可不是借口了吧,客人来了,用酒招待可是必须的。”说罢 ,苏甚晴喜滋滋地出门迎接许雅倾,当她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许雅倾跌跌撞撞走了上来,最后一阶还不慎被绊倒,身子重重向前栽去,苏甚晴连忙扶住了她,口中紧张问道:“许兄,你怎么了?” “苏兄,有酒么。我想喝醉。”许雅倾的声音伤心得让人不忍心拒绝。苏甚晴一把揽过许雅倾就说道:“当然有。我这儿什么时候都不缺酒。你来得正好,我才烫好一壶酒。走吧,今儿个,我陪你不醉不归!” 两人走进厢房,不一会就消灭了两大坛酒。此时两个酩酊大醉的人在痴痴弄弄地对话。一个谈天,一个说地,牛头不对马嘴,却也能唱到同一出戏上。尤儿倚在一旁静观了半时辰,从许雅倾的醉话里大致猜出了她因何而买醉。 尤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多情总被无情误啊。” 雨夜来临,许雅倾醉得不省人事,尤儿差人将她送回许府。赵书恩见许雅倾出去了一整日还未归,不住守在大门处等候,一听见许雅倾回府的消息,便匆匆忙忙赶过去迎接。喝得大醉的许雅倾一瞧见赵书恩,腆着笑脸张手就将她揽入怀里。 “夫人!你来接我呀。我好开心啊,夫人,你待我可真好!”说罢,许雅倾还在赵书恩脸上蹭了蹭,这情景落在下人眼里,成了难得一见的景色。许雅倾向来内敛淡然,怎知喝了酒便如孩童一样。下人们纷纷掩面窃笑,赵书恩见了,颇难为情。她连忙搂过许雅倾扶着她往回走,口里责怪道:“你这病都还没好,怎就喝酒了。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 “唔!我就要喝酒嘛。喝多了,夫人照顾我,我有夫人真好!”说罢,许雅倾撒娇似得依上赵书恩怀里。 “你傻呀,无论你喝没喝醉,我照顾你都是应分的啊。”赵书恩哭笑不得地说道。 “夫人。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无论何时,无论我变成了谁,你都不要离开我。”许雅倾忽转了个哭腔,把头抵在赵书恩肩上,“我想跟你永永远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8 远在一起。不要离开我,求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 赵书恩心有些恍然,她抱住许雅倾,轻轻抚着她的背脊,虽然不知道许雅倾出于何意说出这样的话,可赵书恩已经感觉到许雅倾此时一定非常非常难过。赵书恩脸上温柔一笑,把许雅倾抱得更紧,口中答道:“我怎会离开你呢。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当然会永远在一起。” 秋月打着伞躲在花丛边看着两人,他生怕许雅倾借着醉话便把事情败露,如今茗娘不在,每个人帮着挡一挡了。见两人走远,秋月只得悄悄跟着,今夜他要守在屋外,一旦听到许雅倾不慎说漏什么,他便要破门而入把许雅倾拖走。 赵书恩把千辛万苦把许雅倾送回房里。刚放下她,正要回身出去打水。怎料手臂被人一拽,身子又重重跌回床上。许雅倾牢牢抓住了她。 “不许走!” “我去外头给你打水,又不是去哪……”赵书恩好言哄道。怎料许雅倾忽而直起身子,将赵书恩扣到了身下,眉头扬起,眼里透着一股赵书恩从未见过的凌厉。按住自己身体的力道非常大,被擒住的肩头已微微发酸发疼。 “夫君,你怎么了。”赵书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许雅倾颤抖着哭腔说道。 “我没有要离开你啊,我只是……” “那你哪儿都别去!乖乖呆在我身边。”许雅倾厉声喝道。 “好好,我不走,依你,一切都依你。”赵书恩连忙哄道,“这下你可以乖乖躺好了吧?别闹了。”说罢,赵书恩正想起身,怎料许雅倾又一把把她按了回去,这一回,不等赵书恩回应,许雅倾便俯下身来,吻住了赵书恩的唇。 窗外的秋风十分应景地吹来,抚灭了烛台,留下一屋子暧昧景象。赵苏恩被许雅倾堵住了嘴,领口忽迎一阵清凉,衣衫被褪了下来,松散在腰间。又听唰地一声,腰带被解开。这时许雅倾总算还赵书恩一口喘气,赵书恩还未来得及缓过来,眼前忽又一黑,许雅倾竟然拿腰带蒙上了她的眼。 赵书恩吓得一动不动,手紧紧地攥着被单,身上凉意越来越明显,她有些紧张,忍不住唤了声:“夫君?” 此时只感觉腿被灼热的手抓住,赵书恩看不见任何景象,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她微微支起身子,正想一探究竟,就在这时,一阵冰冷贯入她身体里,赵书恩身子一酥,顿然失去了力气,又倒了回去。 许雅倾终于侵犯到她门前了。这一刻不知该欢喜,还是哭泣。忍着这一口气,赵书恩像是宣泄那样,压低声音欢呼了起来。 夜半宁静,秋风入侵,把屋里的焚香吹得烟雾缥缈,卷进罗帷里,一切都像梦一样虚无。两人精疲力倦,倒头相拥沉沉睡去。秋月蹲在门外,脸通红一片,盘着的腿也不住慢慢收拢起。口中喃喃说道:“看来我的担心还成了多余。” 与此同时,茗娘抱着肩膀独自在天井处站着。空空地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眼中已经干涩,心也随着枯竭。 这时候一袭温暖覆在了她肩头,茗娘回头,看见许三白把外衣披在了她身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语气轻而带着快乐,此时此刻只有许三白一人的心是明净的。 “怎么还不休息。我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回来么。”许三白才从许府回来,进门见老母亲也已经睡下,房中床铺却空空荡荡。他便寻到了此处,果然看见茗娘一人站在这。 “我不累。你先睡吧。”茗娘语气非常冷淡。与那夜醉后的她截然不一。 许三白心头一凝,抬手就揽过她肩头劝道:“屋外冷,一起回去吧。” 茗娘下意识躲开许三白,借故说道:“衣服还没洗,你先睡。我洗好衣服就来。”说罢,她走到井边,把那泡了大半天的衣服奋力地搓揉了起来。许三白在原处站了一会,因为无月,没人看见他失望的神色。 “茗娘,你知道我今儿个回许府,跟老夫人说起我们的亲事,她老人家是什么反应么?” 清冷的天井只有冲水的声响,许三白等不到茗娘应答,只好自问自答道:“老夫人她可高兴了,还说要亲力亲为替我们操办。她说她早就把你当成半个女儿,到时你便在许家出嫁,老夫人她愿意充当你娘家人。” “我今天下午想过了,到时候我们在看花楼设宴,我要把许府所有人以及街坊邻里都请来,把看花楼塞满。我还要……” “三白,一切从简好不好?”茗娘忽然说道,“我不喜欢热闹。简简单单就好。最好就只有你我还有娘三人就够了。成亲是我们两人的事,没有必要让旁人凑热闹。” 许三白兴奋凝结在脸上,心中已阵阵悻起。片刻,他缓解眉头,点点头道:“好。一切都依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茗娘又不再应答,只有卖力洗衣的声响,一阵一阵地冲击着许三白。他打了个冷颤,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茗娘,你,你是不是因为我们……你才答应嫁给我。你若不愿意,我,我不想勉强你。责我会负起,但我不想你这般委屈自己。” 茗娘忽地直起身子,手狠狠地攥紧了衣服。她咬着嘴唇,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忍着哭腔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是自愿的,不存在什么委不委屈。反正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除了你,怕是没人会要我了罢。” “你,你不后悔?”许三白问道。 “说了不会就不会。你这几天总在问,是在担心我骗亲么?”茗娘说着,手中不住把搓洗衣服的动静弄得更大,试图掩盖住自己已经变了腔调的声音。 许三白连忙澄清道“怎会。我高兴都来不及……好了,我先去休息了,你也别忙活得太晚。” “嗯。”茗娘冷冷应道。 “还有,我已经跟老夫人说了,明儿起你就不用回许府了。你的工钱我明天替你拿回来。还有你在许府的东西,你列个条子,我让春泥姑娘替你收拾吧。” 茗娘听到自己不能再回许府,心就像挨了一针那样,钻心地痛了起来。她咬了咬唇,逞能道:“不用了,我没什么要拿的。那都是许家的东西,我既然离开了许家,那一切就该重新开始。” 许三白听完,心头倒有了几分宽慰。他点点头道:“改天我陪你去市集买新衣服,爱买多少就买多少。”交代完这一句,许三白总算回房去了。茗娘坐在地上,又想起了几天前的事情来。 那日她从海味铺出走,跌撞到一处偏僻的酒馆卖了个大醉。怎知这酒馆竟还做着地下赌场勾当,一些赌场败将见茗娘这样一个貌美女子独身在此出现,要一副失意消沉模样,当下便起了色心。也不知许三白因何会在此出现,及时出手相救,茗娘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39 许三白见茗娘醉得不省人事,遇到了危险也浑然不觉。放心不下便把茗娘带回家中。怎料她才把茗娘放回床上,茗娘便一把将他吻住,又是哭又是求他不要抛下自己,痴痴迷迷说了很多胡话,惹得许三白是一阵阵心花怒放。 然后,就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茗娘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后悔得恨不得马上撞墙自尽,可又转念一想,说不准可以就此告别前程那段痛苦不堪的情感。苦苦爱着一个人,倒不如轻轻松松被一个人爱着。 那时候的茗娘过于看轻了感情的力量,她本以为不想,它便不在。离开便是完结,殊不知这股力量已经长在了她身体里,早就挥之不去。 第12章 第十二章 许三白与茗娘的婚宴订在了十一月末,冬天已悄悄把苍茫带来。光秃秃的枝丫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清寒的天气在大门口就被火盆里的炭火驱走。 这静谧幽深的巷子太久不曾有过喜事了,虽然没有受到邀请,可家家户户都忍不住赶过来看热闹。这老寡婆子的大龄儿子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各个都忍不住想要一看究竟。许老夫人谴了好些曾经与许三白要好的下人去参加婚宴,还大方地送了十两银子做礼金。 一串鞭炮挂在许三白家门口,爆开那一刻,巷子里的孩童或哭或笑一片,惹得大人纷纷乐不拢嘴。就在这哄闹的气氛,喜娘背着茗娘从客栈来到了此处。茗娘盖着喜帕,落着红妆的脸却没有任何喜色。 这段日子她过得分外难受,不光是心情,连她身体也变得难受了起来。今早起来才吐了一遭,脸都白了。幸得红妆遮掩,才避免被人看见她残余的伤色。 这个时候,她被喜娘放了下来,茗娘低着头,看见了地上的火盆。她有几分犹豫,迟迟不肯迈步。喜娘急得在一旁催道:“快过去呀,别误了时辰。不怕,烧不着裙子的。” 茗娘咬咬牙,心里才醒悟,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想罢,她迈步跨过了火盆。从大门到堂屋不过几步距离,她却走得极为艰难,喜娘扶着她上了阶梯,然后将缎子交到了她手里,口中提了句:“该拜堂了。拜完了,你就是这家的人啦。”说罢,喜娘兴功成身退地去领赏。 茗娘怔怔地站在原处,手里松松地捏着那根红得刺目的缎子。忽然一声高喊:“一拜天地!”吓得茗娘手一松,缎子便翩然落地。耳畔传来一片喧哗,只见一双手极快地拾起缎子,重新塞到茗娘手里,柔声问候道:“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这声音听着就是许三白。茗娘一个恍惚,眼泪便落了下来,她朝着天地拜了下去,泪水落在她那大红的鞋面上,落下一抹殷红。 拜高堂时,茗娘听见了许三白他娘又哭又笑的声音。许三白在一旁低声劝道:“娘,大好日子你哭什么。吓到茗娘就不好了。” 到了最后一拜,茗娘的腰怎么也弯不下去,她开始在意,许雅倾是否在场,她若亲眼看见自己嫁给别人,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她会不会冲上来,拽着自己就走。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一定不再犹豫就跟许雅倾走。 只可惜,茗娘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还是顺利地跟许三白完成了三拜。三拜既成,茗娘忽然扬手掀起了喜帕,两眼急切地环视四周。围观的人群纷纷被茗娘这一掀而惊艳,眼都看直了。 可任茗娘看了多少圈,都没在人群里找到她所期待看见的身影。茗娘身子一怔,眉眼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在一旁的许三白,今日风采四溢,红衣衬得他格外精神。他的笑容在脸上,挤出深深的皱纹。眼睛都快成一条缝。旁人见了以为他在开心,可只有许三白自己才知道,他在竭力忍着要掉出来的眼泪。 “哎呀呀,新娘子怎能抢在新郎前把盖头掀起来呢。太不吉利了!”喜娘吓得忙撇下一把瓜子,冲上来就把喜帕重新给茗娘盖上。然后与其他人一道把茗娘护送进了房里。 热闹看完,人渐渐散去。走在半路也忍不住议论许三白的家事:“我没想到这穷小子居然能讨到这么个漂亮老婆。哎呀,这寡婆子家的祖坟可是冒青烟了吧。” 人潮顺行中,偏偏有个人站在那里,像一颗搁在溪流里的石头。看似坚硬,却早已被磨去了棱角,忽然松散开去,变得像泥一样不堪一击。 一口气慢慢从那人口中松去,这口气像是屏了很久很久。这下她终于明白了,她成亲那天茗娘的心情。 “表姐,你不后悔吗。”秋月问道。 许雅倾怔怔看着大门那刺眼的喜字,嘴角忽而苦笑,她摇摇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倒不如相忘江湖。在一起也只会冤冤相报。” 秋月皱着眉,年纪小小,他似乎也感到了一丝愁意。并非强赋新词的那种愁意。 “这怪老天爷啊,白白跟你们开这样一个玩笑。好端端的,居然让你女扮男装替表哥完成婚约。他日表哥病愈,大可与你悄悄换回来,那时候你可回到从前了,但茗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没关系。到那时候我便离开许府,天涯海角四处周游去。”许雅倾若有所思地说道。 “啊,那,那我要跟你一起去!此后就由我陪着表姐你吧,秋月是绝对不会离开表姐的。”秋月信誓旦旦说道。 许雅倾听了,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蓬松的脑袋摸了摸:“你就舍得弃春泥而去呀。你不是很喜欢人家的么?你的事情还未定数,一切皆有可能。你要抓紧把握啊。” “哎,春泥她定然看不上我。这么久了,对我也还是爱答不理的。我倒觉得赵公子比春泥要好相处。至少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听,我有什么困扰他也愿意帮忙。” 秋月这一提,许雅倾才兴起赵书丞在自己府上已住了三个月。说是来谈生意,倒是更像来监视许家。 “好啦,我们也该走了。我约了甚晴吃饭。就不回家了,你替我跟夫人打声招呼。”这三个月,许雅倾与苏甚晴两人关系密切了不少,自从得知苏甚晴与自己是一样的时候,许雅倾就从她身上找到一种惺惺相惜的依赖感。 别过秋月,许雅倾如约至看花楼,却只碰到了尤儿。经告知原来苏甚晴临时去见一名合作伙伴,要一会才回来。尤儿见许雅倾面有失意,加上前些天聊过一下,她自然知道许雅倾在几天前早早与苏甚晴定好了这天一起喝酒的目的。 尤儿将许雅倾邀了进来,点了一壶酒赠与她。 倒酒时候,尤儿不经意问道:“你不后悔?” 许雅倾一顿,抬起头来失笑道:“怎么连你也这样问。” 尤儿把一杯清澈的酒送到许雅倾跟前,一脸释然说道:“我多怕你今天不会出现,我多怕你会在这关头忽然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0 就把糊涂犯。直到方才在门口看见你,我才松了口气。你年纪轻轻却有这份难得的定力,换作二十岁时的甚晴,也定然不如你。” 许雅倾有些恍惚,她看着尤儿,痴痴问道:“你认为我这样做是正确的?” 尤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小喝一口,若有所思地答道:“你能认清现实,明辨是非是好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倘若做出私奔一事,兴许成全了你两,可你身边的人都要不得安宁了。尤其是赵小姐,你若真一走了之,怕这事就成为她这辈子最羞辱的事。” 许雅倾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半响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爱赵小姐吗?”尤儿忽然问道。 许雅倾一愣,怔怔点点头。 “是怎么样的爱?是出自你为了履行‘丈夫’对妻子那种本分的爱,还是发自内心的爱?” 许雅倾想了想,问道:“何为之发自内心的爱?” “正如你现在的心情,对失去痛苦万分,对过去追悔莫及。却对放手又心甘情愿。” 许雅倾咬了咬唇,摇摇头:“不同。我对夫人的爱,与对茗娘的爱不同。茗娘给我更多的也许是习惯。我一出生就由她照顾着,二十年,我以为我彻底离不开她。可直到我亲眼看见她出嫁,我心里虽然如同刀割,却又有了种放心的感觉。她终于有着落了,不再一个人。” 尤儿听了,眼里起了一丝情愫。 “而我对夫人,是那种渴望保护她,只愿把美好一面留给她。我害怕看到她哭,喜欢看到她笑。会留意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每天回到家,看见夫人点着灯等我回来,那一刻我心是很温暖的。所以,我对这两个女人都有着不能割舍的感情,但你硬是让我分出高低……我,我怕是也说不出个所以。” “你很诚实,也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更明白该做什么。我本准备了一席说教的话打算唤醒你,看来你不用旁人的指点也能够处理了。” 许雅倾听了,苦笑了一下,抬起杯子,向尤儿示意道:“再来一杯。” 冬去春来旧复新。转眼年二十九已至,任嚣城新年的气息格外浓烈。 许雅倾特地在看花楼包下了一整层,用来犒劳这一整年在许家以及各产业勤恳付出过的人。明日就是大年三十,过年前大家都有个不谋而合的习惯,那便是忙。许府从几天前就开始忙着筹备。许雅倾更是在铺子忙得早出晚归。 赵书恩一早起来就闷得慌,在府邸里走来走去。见人人都忙得不停手,连招呼自己的功夫都空不出来。赵书恩百无寂寥跑去找春泥玩,春泥此时在厨房帮忙包饺子,炸春卷,压根没空子搭理赵书恩,赵书恩噘着嘴悻悻地又跑去找秋月,怎知到了赵书丞客房前才得知秋月大早就随赵书丞出门去了。 这下赵书恩的烦闷无处可撒。她呆在花园里,姹紫嫣红挨个在她手里遭殃一遍。这时候,她看见平时送信的下人此时拿着一封信正往她与许雅倾的居所走去,赵书恩兴致马上来了,她高声喊住:“站住!” 那送信的下人吓得连忙站住,见赵书恩兴致勃勃,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引起了这位少夫人的注意。 “谁的信?” “是,是写给大小姐的。” “大小姐?哦,你说的是夫君的妹妹,雅倾小姐吧。” 下人顿了顿,点点头道:“是吧。” “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吧’是什么回答?”赵书恩责道。下人连忙解释道:“小的才到府上不到一年,其实,还从未见过大小姐呢。” 赵书恩心一顿,不住认同道:“我嫁进来也有半年了,许府确实没人提起过雅倾这个人。她一个女孩家,这一趟门也未免太久了吧。那,那你们谁有雅倾小姐的消息?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下人摇摇头,如实说道:“府上其他人也跟小的一样,进来不到一年,都未有见过大小姐呢。” “进来还不到一年是什么意思?”赵书恩疑惑道。 “去年年后吧,许府忽然向外扩招家仆若干。待遇丰厚,还不需要经验。名满为止,我看机会这么好便早早去抢了个名额。现在整个许府的人都与小的一样,是一年前扩招进来的。” “许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人?” 下人摇头:“小的不知。” “那许府从前的人呢?” “小的不知。” 见下人讷着脸,赵书恩抬手从下人手中接过信件,只见信封写着“许雅倾亲启”几个字样,落款是一个叫“余梦中”的人。 “余梦中?这是谁呀?”赵书恩问道。 下人依旧摇头:“小的不知。”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赵书恩有些气恼,“哎哟算了算了,你先去忙你的。信件我暂时转交给夫君好了。”不等下人应答,赵书恩拿着信便快步走了。 待所有面点都放入蒸笼,春泥总算可以歇一口气。她从厨房走到赵书恩的寝居,恰好看见赵书恩从房间里出来,此时正迎面向她走来。春泥一面揩着手一面说道:“小姐,我回来陪你了……”春泥话没说完,赵书恩匆匆越过春泥,往外走去。惹得春泥惊异地回头大喊道,“小姐,你上哪儿去啊!” 赵书恩一口气走到海味铺,年底特别多人在海味铺订货,店铺里的人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正在清点装箱货物的小二瞅到赵书恩,忍不住惨叫了声,忙喊道:“少夫人又来了!”所有人下意识护住自己手里的工作,只见赵书恩提着裙子跨过门槛,看了看四周,来势汹汹地问道:“我夫君呢?” 掌柜连忙放下算盘笑脸迎上去:“公子这回在看花楼呢。今晚许家在那办年夜宴,下午时候才能过去。” 赵书恩得知许雅倾下落,转身又大步迈出海味铺。匆匆往看花楼赶去。走到半途,她被一阵温和的女声叫住,赵书恩行色匆匆,忽被叫住,回过头时脸色有几分暗沉。 当她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尤儿时,赵书恩忍不住收敛脸色,化作一副惊喜之态:“尤儿姐姐!” “妹妹,你这匆匆忙忙是要去哪儿啊。”尤儿手里捧着一堆年货,显得有些吃力。赵书恩见了,连示意要替她分担。 “我这正要去看花楼呢。尤儿姐,我帮你一起拿回去吧。” “去看花楼找许公子?”尤儿笑道,“你们成亲都半年了,依然恩爱如新婚,真叫人羡慕。” “唉。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实质好不好自己心里才知道。”赵书恩坦白道。尤儿见了,立马心神领会,她转身看了看身旁,转念说道:“这离看花楼还有一段路,我要累死了。不然我们到茶馆去歇歇脚,聊聊天如何?” 尤儿这番话正是说到赵书恩心坎里了,她点点头,随即与尤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1 儿一道前往茶馆。 许雅倾在迫近晌午时回了一趟家,打算陪赵书恩吃饭。这段时日她忙得早出晚归,怕是赵书恩守在家里闷闷不乐,小嘴长撅了吧。想到这,许雅倾便不住暖笑起来,步子也加快了些。她才跨进门,那送信的下人见了,连忙迎上来禀报道:“公子,今天早上府里收到了一封的信。小的正想给你送去,可,被夫人拿走了。” 许雅倾以为是生意上的信件,不予理会随口应道:“好,我知道了。” “然后夫人,夫人向小的打听了关于大小姐的事情。” “什么大小姐?”许雅倾边走边问。 “那封信是寄给雅倾小姐的。”下人在许雅倾身后边赶边答。 许雅倾霍然收住脚步,转过身来,那下人一下没刹住,狠狠撞到了许雅倾身上。 “你说什么?那,那你怎么回答的?快说!” “小的就,就如实回答。说,小的以及府上其他人都,都未曾见过雅倾小姐。” 许雅倾心头一顿,阵阵糟糕袭来。她一跺脚,忍着一口怨气继续问道:“那封信是谁写的?” 下人为难地说道:“小的不识字,只认得一个‘中’字。那个人名字最后一个字是个‘中’字。” “余梦中!!”许雅倾恍然大悟,她竟然忘了这一出。这位余姓医师正是她半年多年四处差人打听的神医啊,本想请来替许雅伦看病,可怎料神医没找到,许雅伦便先出了事。这封回信要是让赵书恩看见了,定然会起疑。 想罢,许雅倾加快步子跑回房里,一进门就看见信件安好地躺在桌上,赵书恩却不见了踪影。许雅倾拿起信件左看右看,似乎没发现被拆开的痕迹。 许雅倾松了口气,撕开信,展开看了起来。 余梦中果然详细地回复她关于许雅伦的病症的事情,只是信中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余医师他自称有法子可令许雅伦痊愈。此时就等许雅倾将其引见。许雅倾得知后,立即喜上眉梢,抓过信便匆匆往老夫人那屋赶去。 出门时候迎面碰上春泥,她皱着眉对许雅倾抱怨道:“姑爷,小姐她跑出去了,定然是去……”春泥话未说完,许雅倾也直接越过她往外走去,惹得春泥忍无可忍,冲着许雅倾背后尖叫道,“怎么今儿个你们都无视我啊!” 当许雅倾将信件交给老夫人,她看到后乐了又乐,捧着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到神台前谢天谢地谢列祖列宗。之后老夫人便立刻吩咐下人收拾行装,她要马上赶去许雅伦那将消息转告,并且要守到许雅伦治愈再回来。 老夫人喜笑颜开地拍着许雅倾的手说道:“这是开年就有好事发生啊。看来定然是你跟书恩的喜事把这两年的霉运都冲走了。雅倾啊,怕是用不了多久,你大哥就能完全康复,然后与你换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做回自己了。” 许雅倾点着头,笑容忽而凝结,心里居然荡漾开一片失落。她收起笑,转过身道:“我先回铺子去了。” 许雅倾回到看花楼,一进门便诧异地看见赵书恩此时也在楼里,帮着一起贴春联。许雅倾迎上去,轻轻唤道:“夫人,你怎会在这?” 赵书恩扭过头,见是许雅倾,她乐得不顾手里还捧着浆糊就迎面靠了上去,仰起脸用鼻尖与许雅倾碰了碰。 “夫君你可来了。我来找你,她们说你回去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了。” “我也正好想回家陪你吃饭,怎知下人告诉我你出去了。”说完,许雅倾从一旁的桌上拿起福字,就帮忙贴了起来。 “夫君,今儿个收到一封给雅倾的信。我搁桌上了。”赵书恩忽然说道。许雅倾正对着墙度量是否有贴歪,听赵书恩这般一说,她吓得手一抖,福字便歪了半截贴在了墙上。 “我,我看见了。有劳夫人了。”许雅倾心虚说道。 “那位余梦中是何人?他是不是雅倾的心上人呀?”赵书恩笑嘻嘻地凑上前来问道。 “他是……是……是雅倾的一位良师益友。他们时常会有书信往来。这回雅倾出远门,怕是未及时告知,所以信便寄回了府中。” “是了,雅倾这趟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呀。她这是去哪儿了。”赵书恩撅起嘴问道,“再有,家里的下人,竟然说他们不认得雅倾呢。你说这奇不奇怪?” 方才赵书恩还是噘嘴歪头的可爱模样,转眼却成了一副凝思严肃模样,一双眼锐利英明,仿佛在就看穿了一切那样。许雅倾看着赵书恩,背脊顿时发凉一片。她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赵书恩却逼近几分。 “我听说家里的下人是一年前才来的?为什么呀?为什么许府要一下之间换掉全部下人?难道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一年前,许府曾发生非常严重的盗窃案,奶奶她查不出个所以,怀疑是家贼所为,可又不知道是谁,索性就换掉了所有人。”许雅倾胡乱编道。 “真的吗?”赵书恩脸向许雅倾贴近质问道。 许雅倾心虚驱使,眼神欲要偏离。就在这时,有人及时而至,救了场。 “是真的。这件盗窃案当时轰动了周围呢。我也听说了。”尤儿拿着剩余的福字走了过来,皱起眉头诉说道,“当时好多从许府过来的人到我们这求谋生,都被我拒绝了,就怕引狼入室呢。” 听尤儿这般说,赵书恩眼中那抹锐利总算温和了下来,她退开几步,又恢复原本灿烂无邪的模样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夫君怎不早些说呢,害得我还以为许家发生过什么不能被我知道的事呢。吓死我了。” 尤儿抬起手轻轻捏了捏赵书恩的脸道:“瞧你这胆量,这样就被吓死。倘若许公子老早就告诉你,你不得成天疑神疑鬼,担心家贼还在啊。” 赵书恩听了,脸一红,笑嘻嘻地依到尤儿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哎呀,我知道错啦,尤儿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那你要不要随我上楼去,我教你剪窗花?”尤儿问道。赵书恩一听,一双大眼顿然变得亮晶晶,她连连点头应道:“要!”尤儿把赵书恩带走了,许雅倾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幸好尤儿及时出现替她解了围,不然以方才那形式,她真的差一些就要招认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年夜宴,看花楼上下被热闹沸起。许府所有下人以及店铺人员都来了。许雅倾给每人都封了一两银的红包。惹得大家纷纷眉开眼笑。赵书恩陪着许雅倾四处敬酒,许雅倾喝的是酒,赵书恩喝的是茶,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把老板娘的地位在所有人面前体现出来。 今年秋月破例坐在了许家主桌上,全托了赵书丞的福。春泥也荣幸地坐在了这里,正挨着秋月。秋月今日格外兴奋。还特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2 地把压箱底的衣衫翻出来穿,怕被春泥闻出霉味,便把茗娘留下的焚香全然拿来熏衣。 此时春泥坐在秋月身旁,被阵阵刺鼻的香气熏得直皱眉头。秋月还以为春泥会喜欢这股味道,举手抬足之间都不禁向春泥身边靠了靠。最终春泥忍无可忍,扭过头来问道:“秋月,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秋月就等着春泥问这句,他嘿嘿一笑答道:“你喜欢?我那还有好多,今晚回去我给你送点……” “别!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不想被这股味道熏死。”春泥毫不客气说道,说罢,她便起身离席,去找她在许家认识的同伴玩儿去了。 秋月这下尴尬在原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知表错情,秋月自难为情地把座位挪开了去。这下,他却又贴得赵书丞十分近。此时赵书丞正低头享用美酒,脸上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仗着这几个与赵书丞处下来的情分,他凑近赵书丞悄悄问道:“赵公子,我是不是很臭啊?” 赵书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春泥一眼,心里明白了一切,他不紧不慢喝完杯子里的酒,幽幽答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可春泥她……” “因人而异。有人喜欢,也有人讨厌。你将就不了这么多。” “是了,赵公子你跟春泥认识也有好多年了吧?” “我看着她跟书恩一起长大。春泥七八岁就入我赵府了。我府上也有不少跟你一样的小子喜欢她,可她一个也没看上。”赵书丞知道秋月要打听什么,一口便把秋月的念想全部打消。秋月沮丧地伏在桌上,方才还精神阵阵,如今就像霜打茄子一样。 “我就知道她不会喜欢我。这都大半年了,我跟她说话估计不超过十次。唉,可是我又偏偏不能阻止自己的心意。” “喜欢就是喜欢,为何要阻止?” 秋月哭丧着脸答道:“我喜欢她,她又不喜欢我。我一直这样下去,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像个傻子一样。” 赵书丞那严峻的脸上泛过一丝柔和,他松懈严谨,笑了起来。 秋月见了,以为赵书丞在笑话自己,他皱起眉头来怒道:“啊,连赵公子你也笑话我!”怎料他这模样引得赵书丞更是忍俊不禁。秋月望着赵书丞,那一瞬忽然觉得赵书丞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好看。 “我没有笑话你。我只是觉得,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竟是这样可爱的。倒也好,起码你有自由去喜欢一个人,不像其他人,便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由不得自己选。若是好事倒好,若是坏事……”说到此处,赵书丞下意识看了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甚欢的许雅倾和赵书恩一眼。然后低下头来继续说道,“若是坏事,怕是发现了,也要忍着不敢打破。” 菜肴还未上桌,唯有茶酒待客。秋月这等不好酒的人忍着叽里咕噜的肚子,百无寂寥之余,遂跟赵书丞拉起了家常。他拿起桌上的花生,单手麻利地捏破,然后把花生米抛入口中。边嚼边道:“话说赵老爷与赵夫人是怎样想到在少夫人还没出生时就跟我们家公子订下亲事的呀?” 赵书丞听了,抬起的酒杯顿在半空,片刻答道:“实不相瞒。书恩与许家的婚约是我订的。” 秋月正好抛起一颗花生米,听到此话,他顿然呆住,花生米落下,在他脸上弹了一下,落到赵书丞面前。赵书丞不紧不慢夹起那枚花生米放入口中。 “我十五岁那年,爹就在娘还怀着书恩的时候就病逝了,临终时,我爹把赵家全部托付给我,包括那个还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他嘱咐我这个当大哥的,一定要尽一家之主职责,如果生的是弟弟,便在他懂事时就传授家业,将来一起发扬赵家。如果生的是妹妹,便要早早相好人家,年满十七时嫁过去。许家和赵家在父辈的时候就已有生意来往,我爹对许老爷曾赞不绝口,夸他是个君子人物,教育出来的儿女也定然不差。加上许府正好一儿一女,任我赵府生男生女都可以促成姻缘。所以我早早便与许家订下了婚约。” “这,这……那赵公子你,你从前见过我们公子吗?” “自然见过。”赵书丞喝下一口酒,直截了当回答。秋月背脊一紧,心想该不会赵书丞早就识破一切了吧?所以他才不声不响在许府住上几个月,为的就是找出证据来,然后到官府告许家欺诈? 这时候,赵书丞的下半句才慢悠悠地传来,“不过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你们公子和小姐也只有三四岁大。怕是现在他们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原来是这样!”秋月如释重负,赵书丞见了,脸上又露出一阵奇妙的笑容。 “说来也是奇妙,那会我也在许府住了一段时间,与这对公子小姐相处了一阵。他们两人模样极其相似,像到除了许夫人,连许老爷与许老夫人有时也会认错。我最记得的一件事就是,那次我随许老爷从外头回来,带回了一些点心,在院子正好碰到他们两其中一个,我便把点心分了一半给她。没走多久,在另一处碰到另一个,我便把余下的点心都给了她。我本以为人情都分到了公子小姐手里,可没想到……” “没想到你分的都是同一个?”秋月抢先说道。 赵书丞点点头,又笑了起来。秋月看着他,心里忽然很是期待能够多看赵书丞笑几次。 “那是哪一个啊?”秋月好奇道。 “都是许小姐。” 秋月歪着头幻想了一下,片刻点头认同道:“倒像表姐的作风。” “话又说回来,许家这对公子小姐,除了性别,其余地方可都是一模一样,我甚至怀疑他们连头发都是一样多少的。只不过,根据我一段时日的观察,又发觉两人性格非常不同。许公子较为胆小怕事,许小姐倒是办法多。别人家都是哥哥领着小的走,许家倒是反过来,妹妹领着哥哥走。” 秋月继续伸手拿着桌上的糖环和蛋散往嘴里塞,心想哪日要把这个事情当成把柄拿去揶揄许雅倾。 “不过啊,时隔十多年再见许公子啊,倒是发现他变得沉稳可靠起来了,感觉像是跟许小姐换了灵魂似的。”赵书丞冷不丁冒出了这句话,秋月脸色一青,猛地喷了一桌子渣滓,此时他呛得直厉咳着。赵书丞抬手帮秋月拍着背脊,一面拿起自己的茶杯递给秋月。 “慢慢吃,这桌子现在就只有你和我,这一桌零嘴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着急什么。” 这说着,许雅倾与赵书恩总算回来了,看见这一幕,赵书恩有几分奇妙地打量着两人,口中不住打趣道:“看来这几个月秋月跟大哥相处得不错呵。在家我可从来见不到大哥这样关心人的模样。” “赵兄,你跟秋月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看把秋月逗得脸都红了。”许雅倾先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3 扶赵书恩入座,自己才随之坐下。 “不过一些陈年琐事。秋月爱听,我便多说了几句。” “什么陈年琐事?大哥,你可别把我小时候的糗事告诉秋月,省得他又转告给夫君知道,羞死人了。”赵书恩紧张说道。 “这陈年琐事与你无关。倒是跟许兄有点联系。” 许雅倾起身拿起酒壶,先上前替赵书丞倒着酒,口中疑道:“哦?与我有关?” 秋月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拼命朝着许雅倾使眼色,期望她能够读懂自己的暗示,不要打听下去。赵书丞平静地看着许雅倾那边,余光看见秋月挤眉弄眼,他脸上划过一阵愉悦,然后抬起酒杯,轻柔说道:“以后再告诉你。” 这时候,苏甚晴与尤儿也走了过来随之入座,在一旁的春泥见主子都入席了,便匆匆别过伙伴小跑着回来,然后隔着秋月老远的地方坐下。正逢菜肴上桌,满席珍馐让人光看就已垂涎三尺。许雅倾连忙招呼大家趁鲜起筷。 赵书丞见方才还喊饿的秋月,看见自己遭春泥嫌弃后,又开始蔫成一滩伏在桌上。 赵书丞起筷夹起一块硕大的烧鹅腿送到秋月碗里,口中说道:“按惯例,腿给年纪最小的吃。” 秋月看见那又自己巴掌大的烧鹅腿,金香四溢,顿然烦恼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双桃花眼顿然又盈盈充满可爱的笑意。 “多谢赵公子!!” 年夜宴过,从明天起,许家店铺的所有人都可以休息到年初五,而许家的下人则按轮流制休息。从看花楼离去,许三白打包了不少食物往家里走。心里满是期待,他一跨进家门,迫不及待地喊道:“娘子,娘子,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 屋里没听茗娘应答,倒是罗老太从院子里走了回来,见许三白提满了东西,不住怪道:“你怎么又破费买这么多东西。吃不完这么多,放坏了怎办。” “娘,这些不是买的,是年夜宴东家请的,我见剩了这么多,便像往年一样带回家来吃。再说,今年我们家添新人了,而且还是两口人,今时不同往日,这点东西不怕没人吃了。” 罗老太听完,布满皱纹的脸上不住笑开了起来,千沟万壑全然挤成一团。她点点头道:“哎呀,今年真是好年。年前给我讨回了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进门没多久就有喜了,不用多久我就有孙儿抱了!三白,明儿你记得给你爹多烧钱,告诉他我们罗家有后了。” 许三白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开口打听道:“茗娘人呢?” “哦,吃过饭她就出去了,说是在家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许三白听了,眉头一拧,不住紧张道:“娘,你怎么不劝着点。现在街上都是人,她大着肚子,不小心被撞到了怎么办。哎,我这就去找她。” 三十未到,街上便已被年味充满,孩童在街头玩着爆竹,爆竹一响,孩子们嘻嘻哈哈跑开了去。茗娘走在街头,今晚人可真多,走在路上也总会被蹭过肩膀。茗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既期待又害怕会碰到相熟面孔。 自她中秋前夕离开许家,至今已过去四个多月了。这段日子她再也没有见过许雅倾,许雅倾也竟从不来看她。两个有着二十年情分的人就在这短短几个月断得一干二净。这想着,茗娘心中又起一股怨气。 嫁给许三白以后,茗娘一天比一天幽怨。在家里对许三白也是爱答不理,许三白自当茗娘有身孕,耍耍小脾气,每回茗娘生气摆脸色,他便腆着笑脸讨好。连罗老太对这来之不易的儿媳妇也是宠着溺着,每回都帮着茗娘去责骂许三白。 茗娘如今备受丈夫与婆婆的喜爱,没有了不少女人的婆媳烦恼。可她依然不高兴。 这走着,她心口忽泛一阵恶心。她掩着嘴四处找地方,低头之余,耳畔传来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那人兴高采烈,仗着酒意,语气也变得激昂了起来:“夫人,明儿个开始我便寸步不离在家里陪着你。这段时日太忙,可委屈你了。” 茗娘立在原地,等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把自己名字唤起。可随着一个娇俏女声嗔道:“喏,这可是你答应我的。我当真听了,明儿你若离开我半步,我定然饶不了你。”一股力气轻柔地在她肩头划过,像是微风拂过花叶那样,漫不经心,毫不留意地过去了。 茗娘回过头去。看见那两人如彩蝶嬉戏一路纠缠到路中,赵书恩停下脚步,撒娇让许雅倾背,许雅倾拗不过,只好半俯下身子,两手向后招了招:“上来。” 赵书恩笑得脸都红,不顾旁人来来往往,一把扑到许雅倾背上。许雅倾差点跌倒,身子往前趔趄了下,然后总算站稳。 “夫人比刚过门的时候重了不少啊。”许雅倾笑道。 “啊!你说我胖!我胖了吗,我一点都不胖。” “我没说你胖。是我变弱了,哎呀,看来明儿早我要跟着府上的武丁一起操练才行,不然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连夫人都抱不动了。”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渐行渐远,直到人潮将她们淹没。 “雅倾,雅倾……”茗娘喃喃喊道。当她迈步正要追逐上去时,她的手忽然被一牵,然后便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人身上还有一股味道,令茗娘厌恶的皂角味。她时常用这种皂角给那人洗衣裳。 茗娘回头,见许三白抱住她,将她带离人潮,往回家方向而去。口中碎碎说道:“你想出来走走我便陪你。从明天开始到年宵我都在家陪你,老夫人看在我在许府十年,特地恩准我这么多天假,工钱还照给不误呢!”说罢,许三白又露出那张堆着令茗娘发腻的笑脸。 茗娘推开他,扶在墙边一顿干呕。许三白紧张地迎上前,一手扶过茗娘的身子,怎料手才靠近,就被茗娘狠狠甩开。 “别碰我。”茗娘喘着气说道,“我现在难受得很,别招惹我。” “是不是又想吐了?大夫说你这是正常的喜吐反应,要是太难受,我明儿个去给你买些姜片酸梅什么的,不,我现在就去买。我先送你回家去,娘在担心你。” 许三白正要去扶茗娘,怎料茗娘忽而又大发脾气,挣开许三白的扶持大喊道:“我有手有脚,自己能走!你别成天围着我转好不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茗娘这一喝,旁人纷纷看了过来,其中不乏许三白的邻居。老早就眼红许三白能讨到这样漂亮的媳妇儿,巴不得看见他一点不是。这一幕落了那些人眼中,怕是明天许三白怕老婆的言论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茗娘,我……”许三白正想说什么。茗娘却极为厌恶地退了几步,冲着他继续说道:“你不用为了我告假,也不用特地陪我。你多忙我都没关系的。我不会怪你没时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4 陪我。”说罢,茗娘又凝了凝眉头,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掩着胸口转身独自往回家方向走。 许三白愣在原处,尊严岌岌可危。他慢慢攥紧了拳头,这一刻他眼中充满了愤恨,可很快又消散了去。他怨不得任何人,是他心甘情愿要娶茗娘的,即便他早就知道茗娘是为了逃避许雅倾才嫁给自己,即便他也知道茗娘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许三白在街头游荡着,迎面而来几位不修边幅的人,红着眼,行色匆匆,似乎赶着上哪里。看见许三白,那几人停下来揶揄道:“哟,这不是我们的三白大爷嘛!” 许三白回过神,看了那几人一眼,心神一惊,下意识往周边看去。担心被熟人撞见。 “放心,这条路就只有两种人才会走,一种是像我们这样的烂赌鬼,另一种则就是像你这样光鲜亮丽的赌徒。怎地,今儿个怕是发赏钱了吧,来过一把瘾?” 许三白黑着脸一挥手道:“我说了,我不会再赌了。” 话越是正经,便越引人发笑。那几位赌徒露出黄牙,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我没听错吧。我们的三白大爷说要戒赌!?十年大瘾,一朝就想了断,别傻啦。走,今夜是傅爷的场。” 那几人正要向前簇拥,许三白义正言辞划清界限:“我许三白已经不是当日的许三白了。为了我娘子,我不会再踏入赌场半步的。”说罢,许三白潇洒利落大步走开,身影堂正不少。 许三白在非常偏远的店铺买到了驰名的腌菜,特意买了个手扶车运送回家。废了不少功夫,兴致勃勃回到家中,一进门便见茗娘难得有了胃口在喝粥。 “娘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许三白兴致勃勃揭开了其中一缸腌菜,这一瞬,茗娘面色惨淡,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胃口顿然烟消云散。她掩着嘴冲出天井,又是一顿干呕。 “你说你是不是无聊!人家茗娘好不容易有胃口吃东西,你又搞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回来。老大不小一个人,都要做人阿爹了,竟还不生性。”罗老太心疼孙儿,不住骂着许三白。 茗娘从天井处回来,两眼厌恶地看了那几缸腌菜一眼,口中说道:“都是什么?统统扔出去。臭死了。” 许三白有些不知所措:“我向隔壁郑大娘请教过,她说孕妇好酸口,这家腌菜特别受欢迎,所以我……” 茗娘不耐烦呼喝道:“那你就拿去送给郑大娘吃,不要抬进屋里来。搞得乌烟瘴气,看见就心烦。” “就是!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懂事。”罗老太帮腔道。此时她全副指意都在茗娘腹中那个孙儿上。 许三白有些尴尬,看着山长水远运回来的腌菜,竟还讨不了一个笑脸。他有些失落,搬起缸子正要出户。怎知茗娘又阴冷冷地补充了句:“记得找地方洗干净身才回来。整个人也臭熏熏的,闻见就倒胃口。” 许三白顿住脚步,他的理智在这一刻崩塌了。抬起腌菜缸就往外头摔去,吭哧一下,惊心动魄。惊扰街坊邻里,纷纷探头探脑凑个热闹。 “哎,你怎么回事?说你两句还不高兴了。媳妇儿怀着孩子都不知道让一让!” 许三白回首望去,看见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目光锋利地对着自己。不远处,一个淡漠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旋即转身离去,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这一刻许三白彻底心凉了。 原本以为只要千依百顺便能换取几分同情怜悯,把爱情施舍几分。怎料他遇到的是一个不懂感恩的人,越是深情越显滑稽。许三白总算明白了。他调转身子,狼狈离开。依稀见听见身后的邻居迫不及待地评头论足:“娶漂亮媳妇是要受点气啦。不然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给你们家占。” “罗老太,等你三白回来了,你让他听着老婆话就好了。” 罗老太听了,叉着腰嗓门更高了几分嚷道:“我们罗家事犯得着你来管啊。我儿子娶了漂亮媳妇儿,你眼红啊?有本事你休了你家那个胖丑老婆重新讨一个像我们家茗娘这样漂亮的人回来啊。” “嘿!漂亮老婆凶得很,我才不要咧。” “你不要,人家还看不上你。又穷又没本事,不是靠你爹留下几块祖地,我看你上哪过活去。活该你一辈子生不出儿子。”罗老太越骂越凶,尽戳人痛处下口。 那邻居年近四十,家里生了五个丫头,在街坊邻里可是出了名恨着想要生儿子,被罗老太这般一戳,邻居顿然火气也来了。 茗娘从房里听见门外一阵吵闹,她烦的不得了,走出门去一探究竟。怎知才一露面便听见邻居破口大骂:“罗老婆子,你少得意。你真以为那漂亮姑娘是看上你儿子了?怕不是被许大少糟蹋了又抛弃,无计可施,找你家儿子便宜了。你还自当祖上积德,三生有幸不是?” 这凭空而来的污蔑。茗娘听了,眉头一皱,却不予解释。清者自清,这是她们这等人奉承的原则。但罗老太这等却不是这样想。 只见罗老太张牙舞爪,就要去讨个说法,茗娘担心事情闹大,一把拉住她劝说道: “娘!算了,嘴在别人身上,我们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清者自清。” “呸!什么清者自清,你不解释,他们便会越传越难听。我们罗家面子往哪挂。我非要骂一骂这堆有娘生没娘养的狗畜生!” 罗老太作势又要出户,茗娘一咬牙,抢先一步堵在门前,把门合上。 屋外的人见茗娘合上了门,不住纷纷起哄笑道:“跑什么?心虚了不是?没脸见人了,罗老太,你不是嚣张得很吗,赶紧出来替你儿媳妇辩白啊!我看你有几分能耐能把黑说成白。” 罗老太气得差点站不稳:“你关门作甚!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啊。” 茗娘垂着头道:“算了,我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你不在意,但有无想过我们在不在意啊。你嫁得入我们家,就是我们的人,一家人就该一个鼻孔出气的啦。哪有你这样的。”罗老太越说越激气,看茗娘依旧无动于衷,她心思一顿,思维不住向前跳跃一大步。 “你这样急忙拦我。莫非你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胡说什么。” “啊呀呀,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那天许大少找上门,跟你拉拉扯扯一顿。说一堆酸溜溜的话,我当是许大少单恋你不成,上门找晦气。敢情你两真有一腿?” 罗老太一开到这点,顿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她瞪着眼,抬起手冲着茗娘手指指叱道,“我就说,怎么好端端你就着急送上门来,还说要跟我儿子成亲,敢情你是怀了许大少的孩子,怕没有着落,看我儿子老实就找他便宜来了啊。” “我没有。”茗娘低声解释,这三个字一点力量都没有。 “那你怕什么?我看你分明心中有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5 鬼。你倒是老实交代,你有没有骗我儿子?有没有?” 罗老太咄咄逼人,茗娘实在忍无可忍。她调转身子正想入房避避风头。罗老太将她捉住,又拉又扯好歹要讨个说法。撕扯中,罗老太污糟的指甲刮在茗娘面相上,火辣辣地刺痛。茗娘抬手一探,指尖染上血色。 “这都是什么鬼日子,我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茗娘说完,转身夺门而出。 她踉跄走到大路上,今日夜市格外多恩爱男女,成双成对,唯她一个女人失魂落魄,狼狈不堪地行走着,分外引人注目。茗娘走着走着,眼前便见那一对长明的灯笼,灯笼上,“许府”二字苍劲威武,茗娘一看见这两个字,心便安定下来。 这里才是她所向往的地方啊。 茗娘抹了一把眼泪,这一刻她想好了,她要回许家去。她要呆在许雅倾身边。明儿就让许雅倾替她出面向许三白讨休书。 想罢,茗娘走到许府门前,重重地敲响了门。一阵一阵,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一瞧见是茗娘,开门的人吓了一跳,开口问道:“茗娘,你,你怎么回来了?” “公子呢?我要见她。快让我去见公子!” “公子和少夫人早就休息了。不如明早我替你传达一声?这时候打扰,怕是不合适吧……” 话未说完,大门被用力推开,茗娘闯了进来。她轻车熟路地走着,这个地方她太熟悉了,闭上眼睛,走几步路能到哪儿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亭一楼都有着她与许雅倾的回忆。许雅倾走的第一步路是她扶的,说的第一句话是她教的。五岁的时候许雅倾就会挂在茗娘身上,别人怎般哄都不愿下地,还说今后只愿跟茗娘在一起。十五岁时随家人参加别家公子婚宴,许雅倾看着新人若有所思地对她说,倘若可以,有朝一日许雅倾也想这样把茗娘娶到身边来。 那时候茗娘还笑话许雅倾痴人说梦,两个女儿家怎能成亲?才不过五年,许雅倾真的与另一个女子成了亲,把当年的诺言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只剩茗娘一人执着。到头来,痴人说梦的人竟是自己。 茗娘一口气走到许雅倾居所,屋里闪着一丝渺茫烛光。茗娘如见希冀,面露笑容。只要跨过这道门槛,她便可与水深火热的日子告别了。想罢,她加快步子向前走去。来到门口,她正要敲门,忽然间,一阵不堪嘶喊令茗娘将手缩了回去。 茗娘惊心动魄,面色如土。这个声音……实在太不堪了。 茗娘小心翼翼绕到窗边,悄悄往里探去。 只见屋里飘渺着一阵青烟,迷离又暧昧。一盏红色的宫灯放在床上,映出两个人影。两人痴缠一起,气喘一声盖一声,顶到极限,已经不能通过言语宣泄了。罗帷忽被抓紧,狠狠拉拽。一个身子向后抑去。 “啊——”那人口中隐忍着极大的快乐,只听猎地一声,罗帷竟被揪了下来,虚影变成实体。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只手从罗帷底下伸出,白皙细嫩,布满细汗。那只手,像只招人厌烦的蝴蝶,在茗娘眼前扑簌着翅膀。惹得茗娘眼中泛起怨毒,恨不得那只蝴蝶能够扑进油灯里化成灰烬。 罗帷瘪了,人倒了。激烈回归平静,罗帷顺着起伏滑落在地上,床上有两尊洁白人像被雕刻在一起,洁白如玉。其中一尊眼上蒙着丝带,也许因为激烈,丝带斜斜落了一点,露出了一只眼睛,正明亮欢快地看着窗外,像是迫不及待要与窗外窥客分享自己的快乐一样。 茗娘转过身,眼前事实宛若滔天大浪将她包围。 她已无处可退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茗娘在街头游荡到天亮,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她途径一些胡同巷子,隐隐听见那些赌徒在屋里叫死叫活,一拍桌子,便把全副性命全部押上。随着骰子哗啦哗啦响,赌徒们“大大小小”喊声一波高过一波。最后只听一阵欢呼与唏嘘交织一起,屋里传来来打砸的动静。 天亮了,赌场散了。赌徒骂骂咧咧从胡同里走出来,口里骂道:“妈的,今儿个手真背。连几把都输,快把老子家底输没了。” 紧着一阵半巴结半揶揄的笑声传来:“三白大爷,你家不是还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嘛,哪天拿来押上……”话未说完,只听一阵拳声闷过,说话那人顿然被打掉了牙。 “他妈的,你说什么都行,说我娘子不是就不行!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娘子半句不是,我定然打死你。” “嘿,你还得意了。方才是谁在赌场输得哭丧脸讨傅爷笑脸的?平时口口声声教训我们大赌伤身,转眼自个便把几百两银都输光了。我看你回去怎么向你老婆交代,呵呵,怕是你老婆听了,转眼就要跑咯。” “你他妈再说我就……”那声音戛然而止,在挥起拳头那刻,许三白的余光看见了这辈子最为在意的人。他吓白了脸,慌忙松手,陪着笑脸迎上去,一手揽过茗娘口中安抚道:“娘子,你怎么在这?这都是我平时一起玩的兄弟。我这是跟他们闹着玩呢,打打杀杀都是开玩笑的。” 茗娘此时两眼空洞,万念俱灰。她苍白地问道:“从什么时候学会赌钱的?” “就一次!”许三白解释道。 方才遭了他欺凌的人忍不住揭穿道:“许三白他可是这一带有名的赌鬼!他在许府当主管,日子再不济也肯定比一般人风光吧,可为何他还跟他那寡妇娘住在破屋子里,还不是他好赌,把家底都输没了。” 茗娘一怔,整个人如至冰窖。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视为最后一丝希望的人,哪怕自己在不爱他,但好歹许三白也是老实人一个。不坑不骗,踏踏实实。怎料他这份老实都是装给自己看的。眼下她不是找到了新的依靠,而是跌进了一个火坑里。 再也再也不能翻身了。 这想着,茗娘整个人一松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不顾大庭广众便凄惨地哭了起来。旁人见了,更是得意,一泄许三白方才暴打之气。 “娘子,我们有话回家说……你,你不要哭了。” 许三白又急又慌,眼见早起来开店的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其中不乏时常往来的熟人。 茗娘越发地绝望,哭声也一声赛过一声。许三白是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把茗娘带走。 回到家一进门,却看见罗老太躺在地上,翻着白眼,脸上青紫一片。吓得许三白一声惨叫,放下茗娘就去探看罗老太。罗老太气息微弱,像是咽了气。许三白吓得跳了起来,冲着茗娘一顿吼:“我娘怎么了?” 茗娘也一下被吓愣住,结结巴巴说道:“昨晚,娘跟隔壁邻居吵架,我把娘拉了回来。怎知娘把气撒在了我身上。我便逃了出去。想着等娘气消了才回来的,可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6 没想到……” “你都跟她说什么了?我娘不可能平白无故被气倒。你定然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是不是?你,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去看大夫呀!”茗娘喊道。许三白一咬牙,抱起罗老太与茗娘一起往附近医馆跑去。 大年三十清早,许雅倾一觉天亮,睁开眼,赵书恩还依在她怀里沉睡。许雅倾轻轻地直起身子,诧异地看见落在地上的罗帷,心里不住为昨夜两人的激战而感到感慨。 许雅倾换好衣衫从屏风走出来时,赵书恩已经醒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面用被子掩住自己身子,一面冲着许雅倾张手撒娇道:“夫君抱我。” 许雅倾一面整顿衣衫一面笑道:“还来,昨儿个没玩够吗。” “昨儿个可要累死了。”赵书恩撅起嘴,“你啊,之前小心翼翼,亲一下都要脸红。现在都这样胆大包天,下手也不留情了。” 许雅倾幽幽一笑,凑上前,把冰凉的手伸进被窝,贴在赵书恩滚烫的皮肤上,惹得赵书恩惊叫挣扎着讨饶。 “哦?夫人这是在怪我?” “不敢不敢,哎哟,饶了我吧!你的手好凉啊!”赵书恩喊道。 “好啦,别赖床了,快点起来。一会去奶奶那讨压岁钱。错过今天可就没有了。”许雅倾把手伸到赵书恩臀部,轻轻地拍了拍。到底年轻,皮肤还是充满弹性与活力。 赵书恩一骨碌地坐起来,眨着眼问道:“为什么错过今天就没有了?” “明天奶奶跟娘又要出远门去修行。怕是要好几个月才回来。” 一听见老夫人和许夫人要出远门,赵书恩脸上抑制不住欢喜地问道:“真的吗?” “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许雅倾不解问道。 “哪有,我只是,只是想到,奶奶和娘走了,这个家就剩我跟夫君二人一起持着。你在外,我在内,多有一家之主与一家之母的感觉。” 许雅倾听了,心头一软,抬起手在赵书恩鼻子刮了刮:“小心思这么多。快点起来,再晚连我那份压岁钱你也拿不着了啊。我数十下,十、九、六、五……” “哎!!你赖皮,不准跳过!重来嘛。”赵书恩慌忙从床上爬起,披着被子急急忙忙去找衣服。 许雅倾笑着起身说道:“我到外头等你。”说罢,许雅倾大步走出房门,推门一阵清新气息涌入肺腑。许雅倾深深地吸了口气。人也变得格外精神。 这时候,春泥与秋月非常难得地一起来到了这里。秋月一见许雅倾便笑嘻嘻地抬起手讨道:“公子,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瞧你这迫不及待的嘴脸,怎么不向春泥学习一下。”许雅倾笑骂道,拿出两包沉甸甸的红纸金线包给两人各发了一个。 春泥掂着压岁钱,不住惊讶地说道:“这么沉,怕是很大一笔数目吧。比我在赵家许家拿到的还要多啊。谢谢姑爷啦!” 秋月却满不在乎地说道:“今早赵公子给我那份更大。回房我悄悄拆开啊,足足巴掌大一锭银两!” 春泥不可思议地望着秋月惊讶道:“大公子居然给你发压岁钱?看来大公子真的很喜欢你啊。往年在家,他也从不给小姐发压岁钱的。” 秋月听了,脸忽然红了一下说道:“是,是么。” “既然赵兄给了你这么大一份压岁钱,想必你是看不上我给的了,那我就收回了。”说罢,许雅倾作势要去抢秋月手中的红包,秋月连忙把手攥紧,嚷道:“哪有给了又收回的!我不管,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三人这说笑着,赵书恩也从屋里出来了,她穿得一身雪白,颈部还围了一圈毛茸茸的东西,配上她那肤白貌美,甚是惹人欢喜。 只见赵书恩装腔作势拿出两个红包,一个给了秋月,一个给了春泥,口中像模像样说道:“今后还请两人继续多多指教了。” 春泥拿着红包,半响忍不住笑了出来:“哎哟,小姐,你别这样,看得我都不自在了!” 赵书恩听春泥这般笑话自己,顿然原型毕露出来,她叉着腰噘着嘴冲着许雅倾告状道:“夫君,春泥笑我!” 许雅倾也笑红了脸,她与春泥如出一辙说道:“夫人确实不适合这样,连我也一下不自在。我还是喜欢夫人自然可爱的样子。” 赵书恩一听,脸上立马又乐开了花那样:“哦?那夫君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喜欢喜欢。好了,再说下去奶奶可要走了。奶奶那份压岁钱更大。你还想不想要了?” “要,当然要!”说罢,赵书恩与许雅倾携起手,满满幸福地往老夫人那屋走去。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赵书恩手里多了一匣子珠宝首饰。脸上一副笑开了花模样。许雅倾望着她,不住啧啧笑道:“看来我那份不必给了,在奶奶给的压岁钱面前啊,我那简直不如一毛。” “当然要,奶奶是奶奶,夫君是夫君。不一样。”赵书恩笑道。小两口这说着,一名下人迎了过来,向许雅倾通报了昨晚茗娘来过的事情。许雅倾一听,笑容瞬间消散,她忙抓住下人打听个不停,直到春泥在一旁清咳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许雅倾慌忙向赵书恩看去,却见她慈眉善目,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夫人,我……” “茗娘大半夜来找你定然是急事,你快去找她吧。”赵书恩的大度让春泥和秋月也不住惊讶了起来。许雅倾更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赵书恩口中说出。她自当过了一年,赵书恩长大懂事了。当下撒下众人,便匆匆往许三白家赶去。 许雅倾一路小跑,赶到许三白家门。成亲时的喜字还没撕去,已经褪了当时刺眼的红色。许雅倾在门口敲了敲,却不停有人回应。她又喊了几声,依然听不见应答。 “奇怪。茗娘哪去了?”许雅倾转念一想,怕是茗娘第一年在许三白家过年,怕是随许三白去走亲戚了。想罢,许雅倾在地上捡起一块黄泥,在门上写了几个字:倾已来,望茗复。而罢,许雅倾便心满意足又离开了。 邻居昨夜与罗老太产生纠纷,竟一夜不寐,耿耿于怀。这刚一起床,就从窗户瞧见有个着装华贵,相貌俊朗的男子到罗老太家门口用黄泥写字。邻居见了,嘿然一笑,连忙拉着媳妇和女儿,招呼上街坊邻里前去看“奸夫”留下的痕迹。 一大伙人不识字,却也能装模作样的看半响。一人一句猜测“奸夫”究竟留了什么。有人说是“我爱你,你快来。”有人说是“不要你,莫纠缠。”更甚者打趣道说是“我娶你,做二房。”一窝无所事事的人凭这六个字足以消磨很长一段时间。 议论过后,只见那与罗老太有过节的邻居,端着昨夜的洗脚水,刷拉一下泼到门上,抬脚使劲把上面的字蹭去,口中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7 大快人心地说道:“我就不让你们相见,我就要眼睁睁看着罗老太替别人家养孙子。嘿,看你嚣张,成天笑话我们没你家儿子有本事!” 这伙人平常没少受罗老太的气,眼见有人替大伙出风头,纷纷拍手叫好,不约而同地把此事隐瞒下来,等着好戏发生。 罗老太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已落了个半身不遂。嘴巴歪着,话也说不清。只得成日躺坐在床上,让人伺候着。罗老太变成这样,心里坚定这是茗娘造成的,若非她与许大少有染,她也不必遭邻人笑话,更不用落得这样田地,现在罗老太还认为自己儿子跑去赌钱,也是为了让茗娘过上好日子才一时鬼迷心窍。 几天前还是又美又懂事,八辈子福气也修不来的好儿媳,转眼就变成道德沦丧败坏家风的坏女人。打从罗老太瘫痪以后,看茗娘哪都不顺眼,说不出话来就指着茗娘呜呜啊啊一顿折腾。许三白自不愿多掺和到两个女人之间,从医馆回来后便匆匆跑回许府销了假。家里一切杂事都落到了茗娘身上。 转眼三月又来。许雅倾接到老夫人写来的信件,说在余医师的救治下,许雅伦病情得到了非常迅势的好转,现在四肢已可以活动,话也多了不少。心心念念想要与雅倾见上一面。许雅倾看完,满是欣慰地把信件投入火盆里,将痕迹销毁了去。 初春时节,满庭芬芳。赵书恩穿着一件烟绿夹嫩黄的襦裙在院里荡秋千,春泥在卖力地替她推着秋千,任春泥怎么办使劲,赵书恩仍是喊道不够高。许雅倾从屋里走出来,赵书恩连连喊停,不等秋千完全停稳,她便一跃下地,鞋子被她挣出了一截,此时赵书恩铲着鞋迎到许雅倾跟前,拉过她的手便道:“夫君,最近你事情多不多啊?” 许雅倾想了想,答道:“还好。多亏了赵兄帮忙,这上半年的事情都要处理好了。怎么,夫人是想让我陪你去哪么?” 赵书恩见被许雅倾识破了心思,连忙笑嘻嘻地说道:“这不三月天了嘛,初春好时节,我们出去走走吧。我都嫁过来快一年了,根本没出过任嚣城。” 许雅倾想了想,倒也理解赵书恩的困境。自己忙起来可以四处奔波,赵书恩则除了随家人出行以外,便没有别的机会外出。也难为她能够在这里熬这么久。想罢,许雅倾笑道:“夫人想去哪?三五天内我还是可以陪夫人去的。” “用不着三五天!顶多过一夜就成。夫君,我们去宁和庙吧!” “宁和庙!?”许雅倾一怔。 “对呀,去年这时候我就是在宁和庙碰上雅倾的。也是一年前我在宁和庙里求得一支上上签,我们这一年才会如此顺利。所以今年我想再去宁和庙还愿。顺便祈求今年顺利平安。夫君,你陪我去好不好嘛。”赵书恩央求道。 许雅倾有些为难,虽说她扮成许雅伦已有一年之久,除了知道内情的人以外便别无差池。可是,她不住又想起一年前在宁和庙里碰见的那个老婆子,那老婆子火眼金睛,一眼便能把事情看穿,许雅倾是怕此番前去又要遭老婆子一顿调侃。 见许雅倾不应答,赵书恩立马拉下小脸赌气说道:“你没空就算了,我让春泥陪我去就好。不就是十几里路嘛,我雇个马车,请几个打手,只要不碰到山贼,不碰到劫匪,不碰到刺客,不碰到猛兽,应该都没事的。” 许雅倾见赵书恩这般诅咒自己来撒气,不住觉得好笑,她牵过赵书恩说道:“我陪你去就是了。不过这趟让秋月和春泥也跟来吧,还有赵兄,我们都出门了,留他一人在家也不好。就当是我们自己人去郊外踏青。” “啊,大哥也来啊。”赵书恩立马皱起眉,可很快又松了下去,道了句,“那好吧,我这就去吩咐春泥帮忙收拾一下行装。”后便又愉悦地回房去准备行装了。 见赵书恩蹦蹦跳跳地跑回房里,许雅倾笑容才下,转眼愁色又浮了上来。此行去宁和庙,她还有另一个目的。许府在清河镇附近还有一座产业,如今许雅伦正在那里休养。许雅倾是打算,这一趟去,要抽空子去看看许雅伦,顺道与他说点关于赵书恩的事情,以免他日换回来时容易漏破绽。 许雅倾一行人说走就走,当天就备好了车马准备出门。临行前,许雅倾将家中事物交给了许三白打理。自许三白与茗娘成了亲,许雅倾变得更加重用许三白,似乎想把她对茗娘的亏欠全部通过许三白去弥补给茗娘。许三白的工钱比往年翻了两倍。 那天以后茗娘也没有来找过许雅倾。事后许雅倾向许三白打听,才得知许三白的母亲病了,茗娘来找她是为了医药费问题。许雅倾二话不说,当下赏了许三白一百两银,让他好生照顾母亲与茗娘。 许雅倾自以为处理得完美无缺,殊不知茗娘此时过着何等水深火热的日子。 马车出发了,宽敞的车里坐着五人。赵书丞盘着手,一坐上车就闭眼养神,秋月伴在赵书丞身旁,做着端茶递水的活。 赵书恩刚坐上车的时候还稍显兴奋,一会撩起帘子东看看西看看,一会又揪着马车里的装饰东摸摸西摸摸,两刻钟后她便失去了兴致,变得愁眉苦脸,噘着嘴抱怨道:“怎么还没到啊,不是说很近的吗。这都两刻钟了,怎么还没到啊。” 春泥听了,不住笑话道:“小姐,你当是出门买东西么。在任嚣城东市到西市也要走近半时辰路,何况我们是出城去。” 许雅倾也随之安慰道:“这里去清和镇,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到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夫人,你要是累了就靠着睡一会,下车我叫你。” 赵书恩苦着脸喊道:“大白天睡不着睡不着。夫君,要不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我让春泥从家里拿来好多书呢。” 春泥哭笑不得骂道:“敢情你让我带这么多书是让姑爷给你念啊。我当以为小姐转性了,路上肯安安分分看书。两个时辰的路,你可要姑爷念哑嗓子么。” 赵书恩冲着春泥吐了吐舌头,然后像只小猫一样把脸趴在许雅倾膝盖上,仰着脸睁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模样央求道:“夫君,念故事给我好不好嘛。” 许雅倾怎招架得住赵书恩这一招,她点点头,向春泥吩咐道:“春泥,递一本书给我吧。夫人要听什么故事?” “嗯,我要听好的故事。不要悲欢离合,不要生离死别。”说罢,赵书恩心满意足枕在许雅倾腿上,闭着眼,脸上喜滋滋一片。 春泥俯下身从座位底下的箱子里找书,静默在一边的赵书丞忽半睁开眼,暗沉地说道:“许兄,你这样可要惯坏她的。” 许雅倾听了,望着赵书恩宠溺一笑,两人幸福得一塌糊涂。 她捧起书,细长绵柔带有些中性魅力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所有人都自觉闭上眼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8 安安静静地听书。又过了一刻钟,一阵细小的鼾声传来,许雅倾停止念白,车里所有人都睁开了眼,只见赵书恩此时伏在许雅倾腿上睡得香甜。 “这小姐,一会嚷着睡不着要姑爷讲故事,这转眼最先睡着的也是她。”春泥摇头叹气,拿起薄被盖到赵书恩身上。许雅倾一手抚着赵书恩背脊,一手捋着赵书恩头发,脸上带着轻笑保持一种姿势坐着。 傍晚夕阳斜斜从帘子映了进来,许雅倾从书中抬起头来,只听车外车夫通报道:“公子,已经到清和镇附近,不出一刻钟就能进镇子口了。” 这时车里人各个如梦初醒,春泥从座位上抬起身子,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她也不知自己是几时睡着的。眼前模模糊糊,她看见赵书丞依然盘着手,背靠在车壁上,两眼闭着,眉头凝着,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令春泥诧异的画面是,秋月居然枕在了赵书丞身上,身子躬着,睡姿极丑,嘴还张着,哈喇子都腻了赵书丞一衣。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许雅倾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口中说道:“我们到了。” 赵书丞睁开眼,低头见秋月还在睡,他眉目一跳,嘴角边浮起一丝奇妙的笑意。他伸手,狠狠地往秋月的屁股上拍去。秋月两眼倏地睁开,身子一下不稳滚到地上,脸朝下,跌得两眼发黑。 他捂着摔疼的地方,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就看见赵书丞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赵公子!”秋月嗔道。随后他伸了个懒腰,撩开帘子就蹦下车去。春泥也随着出来,秋月向她伸出手,示意要扶春泥下地,怎料春泥不搭理他,自顾从半米高的车上跳下地。秋月这尴尬时,忽然听见赵书丞的声音沉沉从车里传来:“扶我起来。” 秋月扭头向人高马大的赵书丞看回去。只见他拧着眉,仍然保持方才的姿势坐着。 见秋月不解,赵书丞没好气地解释道:“腿被你枕麻了。”秋月释然,连帮忙着把赵书丞扶下了车。此时车里只剩了赵书恩与许雅倾。所有人都醒了,唯有赵书恩还在梦里不知休。 春泥倚在车门外说道:“姑爷,该把小姐叫起来了。再睡下去今夜她一精神,可要四处祸害大伙了。” 许雅倾低头看了看赵书恩,半响俯下身去,冲着赵书恩的脸一阵一阵亲吻。直到动静把赵书恩弄醒为止。春泥见了,不住一阵鸡皮疙瘩起,识趣地放下车帘走开,这趟旅程,赵书恩有许雅倾陪伴,连赵书丞如今也有了个关系不明的秋月相伴。反倒是自己,像成了多余的那个。 想罢,春泥仰起头来看着那被夜幕渐渐替去的天,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一个能与自己相伴的人。哪怕不用白头偕老,只要彼此一往而深就好。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夜升起,窗外阳光被阑珊所替。屋子里昏沉沉一片,一个人从梦里醒来。他扶着额头坐起身子,只听耳畔一阵温和的声音传来:“你醒了,许公子。” 那人回过头去,见以为看似四十出头的温雅文弱男子坐在一旁,面前摆着茶,青烟寥寥,迷蒙了男子的双眼。 “余医师,我睡了多久了?” “上午到现在。足足六个时辰。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身体能不能动?” 男子从被子里抬起手,张合几下,然后又掀开被子稍微动了动腿,麻木感还在,却已能够自控了。他脸上泛起一丝不可思议。 男子挪动着身子,双脚着地,当他站起来那一刻,余医师的脸上竟露出为人父母初见孩子头一次站立那般的喜悦。只可惜这种站立只维持了一阵,男子很快又跌落回去。 余医师站起身,拿过衣衫披到他身上,口中安慰道:“比起昨天,你已算好很多了。这种事不要急,慢慢来。” 男子叹了口气答道:“我怎能不急,我惹的麻烦已够多了。” 余医师没有接许雅伦的话,而且看了看窗外,如今华灯初上,夜市正热闹得很。他提议说道:“许公子,不妨我推你出去走走,透透气吧?” 许雅伦点点头,颇为歉意说道:“都怪我执意要到镇上走走,一个家仆也没带。我还以为我能够处理好自己,可到头来还是劳烦余医师了。” 余梦中笑着摇摇头答道:“你先试试自己走到廊上等我,我去喊人将你扶下去。”说罢,余梦中便带门出去了。 许雅伦坐在床边上,一鼓作气,再度尝试站了起来,他扶着床柱,挪到桌边,又沿着桌椅移到墙面,慢慢地,竟然就走到了大门外。当他站在走廊上,双手倚靠扶栏,两眼看着底下花木,即便普通简陋,可到了许雅伦眼中竟成了绝境。 正当许雅伦闭目静享这久违的一刻时,只听一阵仓促的脚步咚咚咚地从他后背经过,然后一股强劲的力量冒失地将他撞倒,许雅伦狼狈地跌在地上,耳畔立马传来一个充满歉意的少年声音。 “对不住对不住!公子你没事吧?”这少年的声音听着实在耳熟,许雅伦抬眼往少年看去,旋即两眼一震,脱口喊道:“秋月!” 秋月看到他,脸上闪烁着诧异。半响他撒开手喊道:“表姐,你什么时候到楼上来的?你不是在底下陪少夫人吗?再有……”秋月扭头往长廊尽头看了看,“再有,这里就一条楼梯通上来,你是从哪上来的啊?” 许雅伦心底一阵惊一阵喜,没想到许雅倾竟然也来到了这里。许雅伦坐在地上,双手掩着心口,惊喜久久不得平复。秋月见他这幅模样,更是不得其解。秋月凝起眉说道:“表姐,你这是怎么了,神神化化的。” “我不是你表姐。”许雅伦开口道。那声音虽与许雅倾掩饰过后的声音有十分相似,却还能听出不同。眼前这人的声音夹着一种来自本身雄厚的磁性。秋月一听,当下惨叫一声,像是见鬼了似的猛地往后挪了好几步,指着许雅伦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是雅伦表哥!?” 许雅伦点点头,笑道:“好久不见。” 就在这时候,赵书丞的声音顺着楼梯传了过来,期间还伴随着赵书恩与春泥拌嘴的叽喳声。秋月一听,立马跳起来,口中喊道:“糟了,表哥快躲起来。” 说罢,秋月一把许雅伦揪了起来,推着赶着就往屋里藏。 正逢赵书丞迈上最后一阶,此时站在长廊尽头,一抬眼便正好看见秋月怀里搂着一个高大身形的人正匆匆忙忙走进一间房里。赵书丞眉头一皱,心里起了一丝疑惑。 秋月把许雅伦往屋里一塞,然后匆匆把门合上,余下一条缝隙,露着秋月的半张脸,看着里头仓促交代说:“表哥你先躲起来!别让赵家兄妹看见你了。我自然会通知表姐让她来见你的。” 许雅伦还没来得及应答,便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便映到了门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49 上,挡住了门缝所有光。 那人抬手冲着秋月撅起的屁股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吓得秋月忙把门掩上,转过身,背紧紧抵着大门,干笑地喊道:“赵,赵公子。” 赵书丞居高临下,看着秋月鬼鬼祟祟。他皱紧眉头质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一间厢房并不是我们的。” “我,我这不是走错房了嘛。哈哈哈。幸好里面没人。不然可尴尬了。” 赵书丞微微眯起眼,狐疑地盯着秋月,片刻肃色一缓,他向秋月伸出手:“起来。” 一行人搁置好行装,便到下到客栈一楼去吃饭。许雅倾一直在客栈一层,办好入住以后便托人给许雅伦捎了封信打招呼。 这想着,许雅倾寻了张大桌坐下,倒好一杯酒正要喝,眼前忽然一黑,一双柔软的手掩住了她的双眼,赵书恩那刻意压制过的声音,伴随阵阵笑气在她耳畔呵来:“猜猜我是谁。” 许雅倾唇边一笑,摸上赵书恩的手,调笑道:“哦?这位姑娘声音这样甜,手这样嫩滑,唔,身上还这样香,想必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吧。” 说罢,许雅倾反手一拉,赵书恩呀的一声叫唤,她便落到了许雅倾怀里。两人这番痴缠,碰倒了桌上的酒水,哐地洒到了赵书恩衣裙上。 许雅倾连忙拿出手帕替赵书恩擦拭着被打湿的地方,口中带满歉意说道:“哎呀,衣服湿了一会着凉就麻烦了。我还是回房去替你重新取一件外衣下来。”说罢,许雅倾正要起身,春泥连连按住她说道:“我去我去。姑爷,你还是在这里陪小姐吧。” 春泥在房里寻了好一会才找到合适的衣衫。她拿着干衣匆匆往外走,依稀听见屋外有人在说话,那人声音绵柔温和,富有魅力。今日在车里春泥便听着这个声音睡了一路。 她眉心一蹙,暗自嘀咕:“糟了,该不会是耽搁得太久,姑爷自个跑上来了吧。”说罢,春泥把门打开,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正站在长廊上与一个中年男子说话,面具男子一手扶着围栏,十分吃力的样子。 两人听闻声响,纷纷转脸向春泥这方看来。春泥捧着干净的衣衫,与那面具男子对上眼那刻,她忽被惊了一下,衣服跌落在地。春泥怔怔地望着那男子,直到面具男子温柔开口:“姑娘,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春泥恍然惊醒,连忙俯下身拾起衣衫,口中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我只是一时没拿稳而已。”春泥说着,忍不住抬眼去看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这个人无论从声音还是身形,甚至身材高度都与许雅倾极其相似,倘若让他背过身去,春泥定然会把他认成是许雅倾。 “姑娘?还有什么事么?”那面具男子见春泥定定望着自己,不住微笑地问候道。春泥一个激灵,连忙喊了声:“我先告辞了!”抱紧衣衫转身便小跑地离开了。 看着春泥远去,余梦中悠然地问道:“许公子,可是遇到故人了?”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正是许雅伦,他得知许雅倾同在这家客栈,两方肯定避免不了碰面,所以便托人买来这幅面具戴上。 “我不认得她,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她必然认识我。若没有猜错,她应当是赵小姐的贴身丫鬟吧。” “幸好许公子有先见之明戴上了面具,不然事情可麻烦了。既然这样,公子可否等晚些再出门?又或者直接换一家客栈入住?” 许雅伦摆摆手,双眼看向前方,若有所思道:“我们也到楼下去吧。反正,我正想看看那位赵小姐是什么模样。” 春泥回到座位后,脑海里不不断浮现方才那面具男子的外形。良久她转眼痴痴望着许雅倾,期间还抬起手,将视线里许雅倾的半张脸遮盖起来,这般一看,春泥不住暗自叹道:“这实在太像了!” 赵书恩见春泥神经兮兮,还冲着许雅倾比手画脚,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春泥,你在作甚?” 春泥回过神来,刚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怎料她一抬眼,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竟然落坐在她正对面的角落里。此时他手拿折扇,微扬轻风,也正定定地看着她们这个方向。这回与春泥正照了个正面。 春泥哑然,怔怔地回望着他。这一瞬间的气氛十分微妙,两人从彼此眼神中读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春泥,你在看什么呀?”赵书恩看春泥看什么看得痴迷,顺势也要望过去。春泥回神,连连喝止:“别看过去!”春泥是担心对面发现自己这方也在留意着他们。 怎知这一喝,将其余人也吸引了过来。赵书恩见春泥这样古怪,便越是抑制不住好奇,直接站起身昂首向那角落望去。那个清雅的身影才在她的视线里崭露一角,赵书恩眼前忽然就被一双手蒙上。 “夫,夫人,猜,猜我是谁……”许雅倾结结巴巴地问道,她的手在颤抖,声音也有了几分变调。 赵书恩这般一听,立马咯咯笑着把注意力转移到许雅倾身上:“你都开口叫我夫人了,还让我猜你是谁?你怎么这么笨呀。”话音才落,赵书恩便被许雅倾猛然按进怀里,紧紧地拥住。 “夫君,为何忽然抱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赵书恩受宠若惊地说道。 许雅倾抱了赵书恩好一阵才松开手来,她重新落座下去,捧起酒哈哈笑道:“酒喝多一时失态。夫人见谅!” 赵书恩皱着眉,揉着被许雅倾勒疼的地方,再度往角落看去。只见店小二正收拾着那座上的残局,客人怕是才走不久。赵书恩一脸疑惑地重新坐了下来,心想今儿个大伙都怎么了,一个两个都神神经经的。 秋月两手端着鸡腿,此时塞得满嘴鸡肉,他两眼瞪大,提心吊胆地目睹了一切。连肉也忘了咽下去。方才真是千钧一发,幸亏许雅倾反应及时,倘若让赵书恩看见了货真价实的许雅伦,怕不知场面该有多么修罗场。 “秋月,我想起有事忘了交代,你赶紧替我跑一趟。快去!”许雅倾凌眼厉声示意道。秋月立马会意,丢下鸡腿,抬起袖子一把抹掉嘴边的油,两手在衣摆上揩了揩,便往外赶了出去。 “什么事情这么急。连饭都不吃了。”赵书丞看着秋月的空位问道。 “供货的事情。我让秋月替我捎信回去提醒掌柜。无碍,赵兄,我们继续喝酒吧。”说罢,许雅倾把酒一口饮尽。赵书丞拿着酒杯望着许雅倾,他察觉到许雅倾像是碰见了什么十分惊人却又不能被旁人知道的东西,此时许雅倾在竭力抑制着自己的紧张。 清和镇的夜市虽然不及任嚣城一成热闹,可却也有着当地特色。余梦中推着许雅倾走到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底下,掏一文钱买了一壶清茶润喉解渴,就在这时候,秋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扶着桌子气喘吁吁,茶水送上来,他连忙夺过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0 将它一灌而尽。 “慢慢来,不够还有。”许雅伦说道。 “表,表哥。表姐她,她已经……” “知道了,她晚些会来找我。” 秋月点着头,表示许雅伦说中了他正想表达的意思。然后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缓过气来后他才带着责怪的语气向许雅伦说道:“表哥,你可知道方才多危险么。要是让赵家任意一个人认出你,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许雅伦笑得悠然,仿佛一切麻烦在他眼中都不是问题。他纳着扇子说道:“那位赵小姐,果真不虚传。容貌绝美,气质温婉,可爱得来又带了几分天真。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佳人。”许雅伦赞叹道。 笑罢,一股淡淡的忧伤又凝上许雅伦眉头,他慢慢拢起扇子,口中探问道:“我看雅倾跟赵小姐相处得很是融洽。简直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 秋月没有听出许雅伦那股失落心境,他大笑道:“表姐跟赵小姐成亲可是快一年了,天天在许府秀恩爱。府上人每回见了她两都想绕路走。” 许雅伦听了,垂下头去黯然叹息:“看来雅倾非常适应现在的生活。我的担心都成了多余。” “表姐一个人撑起许家,这一年她谈下了不少担大合作,现在我们许氏海味与看花楼达成了长期供应,这还是许赵合家以后,头一笔由我们许家自己立起来的生意呢。”秋月满是倾慕地说道。 许雅伦不住想起他刚当家那几年,不擅交往,不懂人情世故,做事秉承一股清流原则,让不少俗套里打转的商人看不起他。后期因为身体缘故,间接让家里流失了不少资源。想起来,自己还真是处处不如许雅倾。 “表哥,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啊。我们一家子都等着你回来呢。只是,就算你回来了,表姐跟茗娘也……”说起这个,秋月也不住满脸遗憾。 “雅倾与茗娘怎么了?是了,这趟怎么不见茗娘?她不是寸步不离雅倾的么。雅倾竟舍得不把茗娘带在身边?”许雅伦问道。秋月听了,更是哭丧着脸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许雅伦。许雅伦听完,心底越发沉重复杂,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一人,从而牵连了这样多的事情出来。 这般看,他可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许雅伦皱起眉,手紧紧攥着两膝上的衣物。胸口凝结了一口怒气,是对自己不幸的愤怒,更是对自己无法争取的愤怒。余梦中一直静默在侧,他自然看穿了许雅伦的心思,只见他放下茶杯,对着秋月笑道:“秋公子,可否麻烦你把许公子的意思转达回给许小姐?就说今夜许公子会在房里等她。” 秋月点点头,与余梦中寒暄了两句便就折了回去。秋月回到客栈时,正好看见店小二在收拾桌子,他一着急,迎上去冲着一桌子的残渣多看几眼,方才还香喷喷的烧鸡,如今只剩一盘骨架。秋月有些沮丧,走开一阵回来就没有吃的了。 秋月悻悻地回到房里,一推门,却看见桌上摆了一只金灿灿的烧鸡。赵书丞独坐一旁,正捧着茶杯细细叹享。 “事情办好了?”赵书丞问道,可他那淡然的表情并没有体现出他对秋月所办之事感兴趣。 秋月随手合上门,挠了挠后脑勺,点点头道:“算是吧。”他两眼盯着那只还冒着热气的烧鸡,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吃吧。我特地给你点的。”赵书丞说道。 秋月脸色一喜,当下伸手过去扯下鸡腿便啃了起来。赵书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就像每日清晨他去给鸟喂食时那个样子。 “明天你随我出去一趟。”赵书丞吩咐道。 秋月便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问道:“明天不是要随公子和少夫人去宁和庙吗。” “让春泥跟着去就好。我没有什么可祈求的,心不诚去到怕是也有求无应。倒不如去探访一下当地美食,我听说清和镇外有一家馆子,卖的酸笋面异常美味,上回来因有事情耽搁而错过,这次来可不想再错过。” 一听说有好吃的,秋月那双桃花眼顿然变得光芒万丈。赵书丞早有所料,脸上带着愉悦的神情,又替秋月添了杯热茶。 此时已过了子时,许雅倾好不容易把赵书恩哄睡,如今她顶着困乏从床上轻轻地下来,披上衣衫便悄然出户。 许雅倾来到角落处那间厢房前,里头还燃着灯,一个剪影投在窗户上。怕是已等候多时。许雅倾正想敲门,里头那绵柔细致的声音便传来:“进来吧。” 许雅倾推门入内,只见许雅伦早已备好了酒,就等她出现。见了许雅倾,许雅伦面容泛起一丝活色,他轻轻点头,唤道:“雅倾,你可来了。” 许雅倾拴上门,随之落座,与许雅伦一年不见,此时两个人的心境有着一种既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此时烛光映在许雅伦脸上,他比从前看上去又苍瘦了点,不过脸上也终恢复了些血气,不似一年前那般青白煞人。 见许雅倾不吱声,许雅伦带有一丝焦急,忍不住再唤了声:“妹妹!” 许雅倾忽然牵过许雅伦的手,抑制了一整年的伪装终于卸了下来,她嗓音一松,眉目一缓,像是又回到了当许小姐那时的模样。 “哥。”许雅倾喊道,“我感觉我们像是有几辈子没见了。”这说着,许雅倾眼眶一红,忍不住垂下两行泪。许雅伦伸手替她把眼泪拭去,凝着眉头柔声哄道:“妹妹,这一年你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许雅倾摇着头:“不委屈。哥,你放心,许家一切我都给你安排妥当了。现在就等着你回来。”许雅倾虽是这样说,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坠,心头的酸楚与苦闷在这一刻全然迸发。许雅伦轻轻把她按在自己膝上,怜惜地抚着她的头。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开心与否我也能感觉得到。哭吧,在我面前你可以肆无忌惮了。我知道你这一整年很辛苦,就连睡觉也不得安稳,时时刻刻担心会暴露身份。” 许雅倾确实很需要一个依靠来宣泄自己。在许家里,老夫人自以为是,许夫人又胆小怕事,赵书恩不谙人事,似乎除了茗娘,许雅倾真的寻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过了好一阵,许雅倾的抽泣变得微弱,她直起身子,发现许雅伦的衣摆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大半。许雅倾难为情地抹了抹脸,抬眼见许雅伦依旧用着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 “还难受么。”许雅伦问道。 许雅倾摇摇头,轻声应道:“好多了。”说罢,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便拿起酒水开始斟酌。 “哥,今日一见,你的病情果真好转了不少。余医师还真是名不虚传。”许雅倾说道。 许雅伦认可地点点头道:“他不过救治了我三个月,我便已能下床行走,余医师说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1 到年底我便可以恢复自由。雅倾,到时候我便可以还你原本的生活了。”许雅伦带有几分兴奋说道,“是了,你跟我多说一点关于赵小姐的事情吧。先前奶奶和娘与我说了不少,可都只限于表面,你跟赵小姐同寝同衾,你自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提及赵书恩,许雅倾的脸上不住泛起甜蜜,这点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放下酒杯,兴致勃勃地说道:“书恩她啊,早上喜欢赖床,每次都让我一顿哄抱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可能是从小被养在深闺的缘故,对外头好奇得很,上回领她出去,走一半路扭头却发现不见了人,急得我跟春泥满大街找,最后是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找着了,跟一群孩子围一起看那糖人小贩捏糖人。你说她,半大不小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直教人放不下心。” 许雅伦静静聆听着,他看着许雅倾此时眉飞色舞,心底也隐隐感觉到她那不断往外溢出的幸福。许雅伦眼神里透出羡慕。这段幸福本该是他的,只是倘若真的换成他来,事情会不会又不一样了? “雅倾,你跟赵小姐的关系真好……就是不知到时换回来时,你会不会不舍。”许雅伦笑道。说完以后,他下意识地去看许雅倾的样子,只见许雅倾拿着酒杯,神色有几分犹豫。 “我看现在也挺好,要不我们就别换回来了。你跟赵小姐一直生活下去吧。”许雅伦半开玩笑说道。 “哥,你说什么呢。我,我怎能跟赵小姐过一辈子呢。我,我只不过是代替你完成任务罢,等你好了,我们自然还是要回归各自生活的。”许雅倾说着,头却另向了别处,避开了许雅伦的注视。 兄妹两人彻夜长谈,天快亮的时候许雅倾才回到房里休息。才不过小憩一阵,赵书恩便兴致满满地把她唤了起来。许雅倾盯着浓烈的困乏,走到铜盆前,用晾了一晚的凉水猛地浸了把脸。刺骨的冰寒穿过她的皮肤直透肉里,许雅倾打了个寒颤,总算清醒了一点。 两人更换好衣衫下到一楼处,却发现只有春泥在。她替两人打包着一些干粮在路上吃。许雅倾先扶赵书恩入座,口中问道:“赵兄和秋月呢?” 春泥娴熟地把干粮包进黄纸里一面不是滋味地说道:“刚走,说是要到临边村庄去游览游览,就不跟姑爷和小姐你们去宁和庙了。唉,我还真没想到大公子居然能跟秋月合得来。” “你们?”赵书恩抓住字眼,“意思春泥你不跟我们一道去?” 春泥摇摇头:“清和镇的纺织远近闻名,我今儿个可要慕名前去看看。所以只能委屈姑爷你多照看小姐啦。” 赵书恩听了,不住撅起嘴道:“到了宁和庙居然一个两个都不愿去,你们就没有什么愿望想要祈求神明帮助实现的么。” 春泥直截了当地摇摇头:“我们一没牵挂,二没负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主子伺候得好好的。所以小姐你就可劲地许愿,你过得好我也幸福。”说罢,春泥把打包好的干粮塞进一个包袱里,里头还放着水囊等随行物品。 许雅倾安慰赵书恩道:“我们两去也好,一会我去租一匹马,咱两就骑马去好了。” 听许雅倾这般提议,赵书恩连破涕为笑拍手叫好。两人简单吃过东西,许雅倾便到外头去找马,春泥陪着赵书恩回房等待。两人说说笑笑回到二楼,春泥一抬头却看见昨日那个面具男子正站在扶栏边上向外凝望,春泥心头一紧,拽过赵书恩的手便加快走了起来。 “春泥,突然走这么快作甚!”赵书恩问道。春泥连连回头冲着她比划噤声的手势,可许雅伦还是留意到了,他扬开折扇,转过脸来,恰好与这主仆二人照了个正面。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许雅伦轻笑道,他上半张脸被一块黑色铁面具遮着,下半张脸被折扇挡着,唯有一双眼睛,却也让赵书恩一看便痴。 “春泥,你,跟这位公子认识?”赵书恩问道,春泥看着那个许雅伦的眼答道:“昨儿个有过简单的交流。没想到公子还记得我。” 赵书恩恍然笑道:“既然这样也算相识一场了。倒也是缘。” “二位姑娘可是从外地到这来的?”许雅伦礼貌地问道,他的声音绵柔温和,让赵书恩听了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熟悉的信任感来。她点点头答道:“我们从任嚣来的。特地到宁和庙还愿。公子你也是到这地游玩的吗。” 男子笑着摇摇头:“我住在这里,只不过家在镇外,进镇来看病而已。甚巧,我就住在宁和庙附近。” “看病?”赵书恩惊道,“难道是……”赵书恩率先看向他那块黑铁面具。 “我曾得过很重的病,四肢不能动,话不能说,脸也如同骷髅。只得终日以饰物遮掩,这样才不会吓到旁人。”说罢,许雅伦下意识看了春泥一眼。 “啊,怎会这样。那,你的病能治好吗?是了,我夫君人脉众多,一会他就回来了,要不我让他给你介绍几个名医看看?”见赵书恩慈悲心肠发作,春泥从袖底狠狠拉扯了她一把,冲着她使了个言多必失的眼色。 赵书恩见这个男子听了她的话后低头轻笑着,举止甚是儒雅。即便看不见他的容貌,却也能够从他的身段看得出这位男子的不凡之处。与他相谈不过几句,赵书恩就像碰见一个老朋友那样心情舒畅。 “多谢姑娘了。我也甚幸遇到了良医,我这病也快好,大致年底时候就会痊愈。” “当真!”赵书恩喜出望外,“等你病好了,若是到任嚣来玩,我跟夫君必定会招待你。” “小姐!”春泥忍不住打断她,“姑爷马上就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回房准备一下。别让姑爷等太久。”说罢,春泥拽着赵书恩就要往房里走。春泥对这个男子的抗拒让赵书恩不得其解。 许雅伦听后莞尔一笑大度说道:“既然姑娘有要事在身,那在下便不继续叨扰了。告辞。”说罢,只见他扶着围栏,慢慢往回走去,每走一步身形都在颤抖。赵书恩见了,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春泥硬是将她带回了房里。 “春泥,你怎么回事啊,从方才就一直妨碍我跟那位公子说话。这样太没礼貌了。”赵书恩责道。 “小姐,你心怎么这么大啊,不分好歹就跟别人聊家常。万一对方是坏人岂不是自找麻烦?”春泥说完,忍不住抬手轻轻在赵书恩额头点了点。 “那位公子温柔有礼,文质彬彬,怎么看也不像坏人。我倒觉得,他跟夫君有几分相似呢。”说罢,赵书恩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哎,我的大小姐,你这么天真,怕是被骗着也浑然不觉咯!”春泥哭笑不得地责道,就在这时候,许雅倾推门进来,见两人站在门口像是在聊些什么愉悦的事情。 “聊什么这么开心。”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2 许雅倾问道,她手里拿着一个垫子样式的东西,像是拍棉被似的冲着它四面拍打着,试图想让垫子变得更柔软一些。 “夫君,刚刚我……”赵书恩兴致勃勃地正想跟许雅倾分享她方才的所见,春泥一步抢在跟前,将两人往门外边推边道:“时辰不早了,姑爷快点出发吧。要不一会去了宁和庙都是人。” 许雅倾自觉有理,她点点头道:“我也正是前来唤夫人下楼去。夫人,我特地给你买了个垫子,你从前就坐不惯马,颠簸就会腰疼。所以放个垫子在底下会舒服很多。” 赵书恩拿过垫子,思绪有几分恍惚,她看着许雅倾,眼眸里那股锐利又渐渐浮起。 “夫人,可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见赵书恩无应答,她不住关心地多问了句。 “我只是在感慨夫君对我真细心。这还是我跟夫君头一回骑马吧,夫君就能猜到我坐不惯马匹。” 赵书恩这般一提,许雅倾才意识到自己又差一些暴露了身份,她故作惊讶地笑道:“我看夫人细皮嫩肉,心里也就这么想了。没想到还准备对了。哈哈哈,好了,事不宜迟,夫人,我们走吧。”说罢,许雅倾牵过赵书恩的手,两两与春泥道别后便离开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赵书恩一走,春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倒在床上,口中喃喃说道:“啊,麻烦鬼大小姐不在,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去玩一玩了。”想罢,春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开始捯饬打扮,准备去逛市集。 伺候赵书恩以来,春泥便时时刻刻都要替这位不谙人事的天真大小姐操心。每天伺候赵书恩梳妆打扮,自己却很久不曾收拾了。春泥对着镜子,细细地描过自己那条柳眉,一双大眼就像黑葡萄那样,唇在红纸上抿了抿,整个人顿然生气不少。 春泥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过妆后的自己也算有几分姿色。十□□年华正好,却要眼睁睁看着别人成双成对。想到这,春泥不住惋叹一息。最后抬手点了些胭脂,轻轻在脸颊两边晕开,一切便算告成。 春泥拿上绣花荷包离开房间,跨出房门时她还留意了一下那个面具男子是否还在门外。看到走廊空空如也。春泥走到客栈一楼,一路走到大门口,被不少过客回首观望,春泥心底不住欣喜,想起以往她都只能够做赵书恩的陪侍,有赵书恩在,旁人便绝不会留意到她这个人。 市集开始热闹了起来,春泥兴致大好,东走西顾。途径一个卖糕点的摊子,一块简易的木匾在摇晃,上面三个手写大字引起了春泥注意,她细细念着那三字:“钵仔糕?那是什么东西。”想罢,春泥凑上前去,只见摊子上摆着好几十个用着瓦钵盛着的糕点,晶莹剔透,上面洒满红豆等装饰,很是诱人。 春泥掏出铜板买了一块,入口柔韧清甜,颇有嚼劲,春泥吃了一口便连连点头。心想等赵书恩回来了一定要带她来尝尝,没准她会把人家一个摊子都买走。 这想罢,春泥口里塞着钵仔糕,正要回头离开,怎料她一转过身子,迎面便是一张令她魂牵梦萦的面具脸。春泥见了,忍不住暗呼一声,身子往后退了退。 “真巧。”此时许雅伦坐在轮椅上,由余梦中推行至此。手里的折扇被他拢起拿在手上。 春泥腮帮子鼓囊囊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她挣扎了一下,只好低头欠身微微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这钵糕好不好吃?”许雅伦问道。 春泥鼓着嘴点点头。 许雅伦回过头向余梦中请示道:“余医师,我们也去买块尝尝吧。我也好多年没吃过这糕了。” 春泥看着这两人,原来那中年男子是医师,怕就是今早许雅伦说的有把握让他年底痊愈的“良医”吧。只见许雅伦把轮椅驶到摊前,挑了两块糕,然后往怀中摸了摸,却尴尬地摸出了一块银。 小贩犯难地看着他道:“公子,你这太大手笔,小的怕是,怕是找不开啊。” 许雅伦回过头去看着余梦中问道:“余医师,你那可有零钱?” 余梦中看了看自己的钱袋,颇为歉意地摇摇头。 许雅伦叹了口气,说了句:“那算了……”这话还没说完,一只玉手便从许雅伦头顶越过,递了两枚铜板过去,然后从小贩手中接过钵仔糕,送到许雅伦跟前。 “我请你们吃吧。”春泥笑道。 “这……待会回客栈我把钱还你。”许雅伦颇难为情说道。 “不用了。连着三回都碰见,像我家小姐说的,相识是缘。区区两块糕算不了什么。 看春泥笑容如花,甜美娇俏,许雅伦的心突地一跳,他拿着糕,脸别向一处,声音有些紧张地答道:“谢,谢谢姑娘了。” “好了,我要去别的地方。我们就此别过。”春泥说罢,转身便离开了。许雅伦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 “许公子,可是觉得这位姑娘很特别?”余梦中笑问道。 “她的确是一位特别的女孩子。”许雅伦若有所思地说道,“她的名字好像叫做……春泥。”许雅伦曾听到赵书恩唤过春泥的名字,当春泥的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时,许雅伦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名字还没取错,赵小姐就是她处处护着的花儿啊。”许雅伦说道。 余梦中带着浅笑看着他,兴许这位许公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在方才一瞬,他的心便已被春泥姑娘给带走了。 甚巧,今日也正是三月三。 许雅倾在宁和庙前下马,牵着马找地方停泊。赵书恩坐在马上,满心慨然地看着这片故地。她看见了那个小摊子,一年了也仍然开在宁和庙旁,此时白气腾腾,正向前来早拜的香客贩卖着蒸点。 “夫君,去年我跟雅倾就是在那个摊子里认识的。她请我吃了一顿饭呢。”赵书恩指着摊子说道。 许雅倾泊好马,回身观望四周,只不过一年,一切似乎没有变,可一切又似乎变了。 许雅倾看了几眼,不再敢继续观望,她回过身,伸手把赵书恩扶下了马。两人携手往庙中走去,快到大门前时,赵书恩忽然挣开许雅倾的手兴奋地向前跑去,她赶到香火摊子前,冲着那个买香的老婆子打着招呼道:“婆婆,我要买香!” 许雅倾抬头望过去,心头一顿,果然还是去年那个老婆子。她连忙垂下头走到赵书恩身后,假装四处看风景,不敢与老婆子正视。 那老婆子似乎才从瞌睡中苏醒,费力地睁着眼看了赵书恩一眼,片刻咧嘴一笑,抬起枯槁的手指着她说道:“姑娘是你啊!去年来求姻缘的那位。怎么,今年来还愿的?” “婆婆,你还记得我啊!”赵书恩惊喜道,“对啊,去年我在这里祈愿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3 都实现了,现在便与我夫君一同来还愿。婆婆,您家卖的香真灵!” 老婆子发出嘶哑的笑声,她慢慢站起身边捡香边道:“你这姑娘诚意,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自然有求必应。今年是打算祈求什么?我这儿的子孙香也是很好卖的哦。你今儿个烧一把,保证你回去立马有喜。要不要来一把?”说罢,老婆子拿起一把标有“百子千孙”字样的香给赵书恩推荐道。 赵书恩苦笑着摆摆手道:“今年还是给我姻缘香吧,还有,我这次要多买一把平安香。” “那些才过门不久的姑娘都恨不得把我这的子孙香全部买走,你倒好,居然不替自己往后着想。”老婆子半真半玩笑地说着,然后替赵书恩捡好了姻缘香与平安香,装进篮子里后递给赵书恩,“多谢姑娘,银两你看着诚意给就好。” 赵书恩接过篮子,心满意足地摸出十两递给老婆子,老婆子接过银两,那眯着的眼顿然瞪大,嘿嘿地笑个不停,直让许雅倾毛骨悚然。 “买好香我们就进去吧。”许雅倾实在不愿在这里长呆,她拉过赵书恩便匆匆离开了这个古古怪怪的摊子。 进了庙里,许雅倾陪着赵书恩给所有神明都进行了敬拜,香油钱也毫不吝啬。最后到求签之地,赵书恩跪在神明面前,手捧着签筒,眉目紧皱,樱唇紧咬,唰啦唰啦地摇着。签文掉出来之前的那段空白是漫长的。 只听啪嗒一声,一支签跌落在地。心头大石也随之落地。 两人转折到取签文处,赵书恩取到签文后,却一连深吸了几口气。 “夫人,放轻松点。”许雅倾笑着安慰道。 “夫君,我不敢拆,你替我拆吧。去年我求了个上上签,今年要是个下签,我,我可不知该怎么办了。”说罢,赵书恩把签文递给了许雅倾,许雅倾哭笑不得地替她把签文展开,展开时,赵书恩连忙闭上眼,口中忐忑问道:“是,是什么?” 许雅倾低头一看,半响轻笑了起来:“今年也是上上签。” 赵书恩刷地睁开眼,半信半疑地接过签文,当她确切看到“上上签”那三个字后,一副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赵书恩蹦了起来,扑到许雅倾身上兴奋说道:“太好了,夫君,今年我们也会和和睦睦,幸福美满地过的。” “傻姑娘,就算你不来求签,我们也能和睦幸福。”许雅倾宠溺地揉着赵书恩的脑袋。 “夫君,你不求一支看看吗?”赵书恩从许雅倾怀里直起身子问道。 “不了,夫人代表我就好。快去找大师解签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许雅倾站在原地,满眼宠爱地看着赵书恩蹦蹦跳跳跑去人解签。忽然间,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冷不丁从她耳畔响起:“我早说了,你是女身男相,难享女福,还要肩负男人所承担的责任。” “啊呀!”许雅倾吓得跳起来,一扭头,那老婆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许雅倾嘿然笑道:“你看,你现在不光替男人当了家,还娶了妻。怎么样,现在肯相信我的话了吧。” “你……”许雅倾心有余悸地看着老婆子,“你怎么认出我是……” “没有什么可以逃出我这双眼。我还能看出,不久将来,你必然会遇见一件大事。” “什,什么事?” “你将会失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也能够因此换取另一件宝贵的东西。”老婆子神秘说道。 “一物换一物,听起来不算糟糕。”许雅倾不冷不热地回答着。 “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怎么,你要不要我替你阻止这件事发生?只要你诚意足够……”说着,老婆子比划了一个咬金的动作,“我必定帮你排除一切困难,让这些事不缠你身。” 许雅倾拧起眉想了想,半响试探性地问道:“那个重要的东西,与我夫人有关么?” “那位姑娘吉人天相,这种事情绝不会找到她身上去的。” “那不就得了。我最重要的人便是她,既然她安好,我还有何要阻止的。”说罢,许雅倾摆摆手,转身就要走。老婆子忽然一把拉住了她,语气带有几分气急败坏:“你不信我可要后悔的!” “得。我向来不信神明,我只信我自己。”许雅倾挣开老婆子,冷冰冰地说道。 “呵呵,你以为凭你一人能力能够阻止事情的发生?到时候你只会懊恼自己能力竟是这般渺小。唉,你心不诚何必前来,你若有那姑娘一半诚意,怕是也无须走到今日这种地步。”老婆子这幅语气听似求财不得而暗生恨意,愣是要说一些歹话才可心安。 许雅倾自不会与她一般见识。抬眼见赵书恩从解签人的房间走出来,许雅倾乘机摆脱掉了老婆子,大步向赵书恩走去,见她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许雅倾不住关切问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不是上上签么,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那个解签的师傅说我现在正被被假象迷惑。还说我将来会遭遇一场欺骗。夫君,怎么办,我要不要找灵婆帮我化解掉一切。” 许雅倾听了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她怜爱地抱住赵书恩说道:“夫人,你这般天真无邪,确实容易被骗。不过不要紧,我会保护好你的。” 赵书恩听了,方才还瘪着的嘴如今张得圆圆的:“真的吗?夫君真的会一直保护我吗。” “当然,我们可是夫妻。好了,眼见快到晌午,我们去那个摊子吃饭,然后再回去吧。”说罢,许雅倾牵过赵书恩,两人甜蜜恩爱地离开了宁和庙。 到了下午,天竟落起了雨。淅淅沥沥,秋月连忙从包袱里把蓑衣拿出,递了一件给赵书丞:“幸好我早有准备。这家店怎会这么火热,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排到我们。” 赵书丞抬起头望了望前方,平静答道:“快了。别着急。” 又过去一刻钟,两人总算排到了头。秋月一副饥饿难耐模样,不等店家询问,他指着悬挂在炉灶之上的写有名字的牌点道:“所有各要一份!”说完便一溜到一处座上,拿出筷子迫不及待地摩擦等待。 赵书丞付了钱,悠然入座。秋月将筷子搅得啪嗒响,口中直念叨:“怎么还不上,饿死了饿死我了。” “你这样能吃。但为何个子还是这么小。”赵书丞悠悠问道。 秋月一听,眉头一皱,桃花眼下卧蚕骤起,一副委屈至极又很招人怜惜的模样:“你怎能像公子那样笑话我矮啊。” 赵书丞忍俊不禁:“我哪有笑话。只是描述事实。” 见秋月瞬间闷闷不乐,身高竟是他心中最痛。赵书丞挽转局势道:“不过不要紧,过多几年你长大了,身高也许也会跟着改变。” 秋月没有说话,他的面色忽然变得苍白。两眼定定地看着赵书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4 丞身后。那些排在摊子的人也轰地散开。 “怎么了,说你两句,不至于气成这样吧。”赵书丞问道。秋月连连摇头,指了指他身后。赵书丞回头望去,入眼便是一张森然苍白的面孔。那人一身白,除了头发眉毛与眼珠是黑的,其余都白得令人发憷。 赵书丞面容严峻了阵,颦起眉来低沉说道:“不是说了不要在我会客时出来打扰吗。” 那白衣人没有应答,他衣摆被风吹起,看起来显得他整个人犹如纸做的那样,轻飘飘的。 “什么事。”赵书丞问道,“是成彧召你来的?” 白衣人终于点头。 秋月看着这个奇异的白衣人,这个人站在雨中,行动无声无息,便连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秋月都没有看清,犹如鬼魅一样,突然间就出现了。 “那个……”秋月颤颤开口,“外头雨挺大的,这位公子有事无妨进来坐下慢慢说。我们这点了好多面,你吃没吃饭?要不要也来一碗?”秋月招呼道。 白衣人无动于衷,好像没有听见。 秋月见那白衣人搁在雨中,赵书丞也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当下秋月慈悲心肠起,他拿起晾在一边的蓑衣迎出户外,正要替白衣人披上,只听赵书丞一声急切的呼唤:“秋月不要……” 话还没说完,一把冰蓝色的利剑便不知在什么时候出了鞘,此时直直指在秋月的喉口。秋月吓得步子顿住,脚尖踮着,身子摇摇欲倒,他要是一个不稳向前倾去,那利剑便会毫不留情地捅破他的喉咙。 赵书丞迈进雨中,一手将秋月拉了回来。 “我们借一步说话。”赵书丞用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此时他眼里腾出一副凌厉的杀气。赵书丞把秋月搁在面摊里,便随那个白衣人走了。白衣人一走,那些被吓退的人陆陆续续又回到摊子前,店小二也忍不住八卦打听道:“小兄弟,想不到你们还是江湖中人啊。” 秋月还没从方才的惊吓里缓过神,只是傻愣地坐在那里。汤面上桌了他也没了方才迫切的期待。大约一刻钟,赵书丞冒着雨走了回来,摊子里的人纷纷用看幸存者的眼神望着他。赵书丞回到座上,看见面前七八碗汤面泡发了去,秋月咬着筷子,像是失了魂一样怔怔地看着某处发呆。 赵书丞伸出手敲了敲他的脑袋:“秋月。” 秋月如梦初醒,讷讷问道:“你回来了,那个……人呢?” “交代完事就走了。你怎么不吃,刚刚不是喊饿吗。面都泡糊了。” “赵公子,你……”秋月怯生生地看着他,“你怎会跟那种危险的人在一起。你们打交道,该不会像江湖传言的那样,一命换一命那种吧?” 赵书丞听了,不住莞尔:“你从哪听来乱七八糟的。” 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面,送到秋月面前,口中催促道:“快些吃,吃了我们赶紧回去。” “这样着急作甚,该不会刚刚那人要带人来追杀我们吧?”秋月面色一变。 赵书丞哭笑不得:“你这脑袋瓜子成天就晓得瞎想。我啊有要事在身了,明儿个回任嚣后,我便要去码头。” “去码头!?赵公子,你,你要走了?”秋月的神情比听见有人要追杀赵书丞来得还要惊讶。 “我离家这样久,也该回去了。在任嚣的事已经办妥,余下的首尾交给许兄便是。” 秋月听了,愁眉苦脸。方才的惊吓已然烟消云散。他伏在桌上,闷闷不乐。 “你很不情愿我走?”赵书丞看向他,一本正经的面容透出一股难得的温和。 “当然啊。赵公子你待我这样好,我,我都把你当成我半个大哥看待了。你这一走,我真的很舍不得。” 赵书丞听了朗声笑了起来:“这有何难,你跟我一起走不就成了。” 这话一出,秋月吓了一跳。连忙正色问道:“跟你走……是什么意思?” “随我回镇江去,你便是我赵府的人了。此后我去哪都带着你。我时常会大江南北地跑,你这样年轻,应当多出来见见世面。”赵书丞答道。他见秋月眼里闪烁着希冀,似乎在构思未来幻想。可就这么一瞬,希冀又熄灭,回归成务实的平静。 “多谢赵公子好意。我还是留在许府比较好。我……答应过我们家公子,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赵书丞脸上划过失望,可他仍用着平定地口吻说道:“既然这样我便不强求。你高兴就好。” 一众人在清和镇一待就是两日,第三日清晨,众人准备打道回府。此时所有人都已在马车里就绪,唯有春泥还在房中替赵书恩收拾手尾。短短两日,赵书恩便换下了不少于五套衣衫,裙裙褂褂,珠钗首饰放得四处都是,苦得春泥要一件一件整理收拾。 执到最后,春泥发现不见了一件珍贵的翡翠玉钗,那是赵夫人留给赵书恩的。春泥急得伏在地面往床下寻探,最终在床底下寻到。春泥一鼻子都是虚汗,此时正费劲艰辛伸手去够那支玉钗。 隐隐间,春泥听见有人敲门,自以为是秋月上来催她加快手脚。春泥气急败坏嚷道:“别催!一时半会走不了。” 只听门边传来一阵温雅的声音:“既然姑娘有要事在身,我便不多打搅了,我放下东西便走。” 这个声音令春泥听了顿然心神一清,她连忙直起身来,只听通地一声闷响,她磕在了床底边缘处,痛得春泥又弯下腰,慢慢退出身来。再次回头时,只看见地面静静地摆着一件锦盒。送来它的人已经无了踪影。 春泥掩着后脑勺走了过去,把锦盒拾起,打开便惊艳地看见里面是一对明珠耳环。 春泥抬头默默看着那道长廊,心境怦然而起。 车马在绿意盎然的道路上驰骋,往任嚣城方向而去。中午时分,一众人总算回到了家门前。马车还没停,便听见春泥看着窗外惊讶喊道:“许府门前怎么这么多人?” 许雅倾一听,连忙开门探上前去,只见许府门前围着好几个彪形大汉,各个凶神恶煞,来势汹汹。府里男丁几乎全都出面了,只见领头的那位家丁讨着笑脸好说一顿,可大汉仍一副不买账的模样,甚至举起手中砍柴刀吆喝,吓得家丁两腿一软,顿然跌坐在地。 “怎么回事?”许雅倾皱起眉不悦喊道,然后她不等马车停稳便一跃下地,许府的人见了她,纷纷像找见救命稻草一样哭喊道:“公子,你可回来了!” 那群大汉扭过脸来,恶狠狠地瞪了许雅倾一眼,口中问道:“你就是许三白的主子?” 许雅倾一顿,许三白怎会跟这群来者不善的人混到一起,想罢,许雅倾木讷地点点头。 那领头的大汉手一挥,把堵在许府门口的同伙招揽过来,层层将许雅倾包围住,这群人各个虎背熊腰,手持棍棒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5 。许雅倾在这群人眼中俨然变得弱不禁风。赵书恩在车上看了,一着急正想赶出去,可被春泥死活拽了回来。 那群大汉围着许雅倾,盯着她看了很久,许雅倾终于忍不住了好言问道:“各位大哥,你找我有事便直说,何必带这么多人来堵在我家门前,我这有老有小,吓出好歹那就不好了。” 领头的大汉从坦着胸毛的薄衣领间取出一张纸,发黄发腻,上面草草地写着什么,许雅倾极其艰难才辨认出几个字,大致意思是:欠债七百二十两,落款是许三白的名字以及手印。 “三白叔管你们借钱了?”许雅倾诧异问道。 “他在赌场输给人一千两银,差点遭人剁手。幸得我傅爷替他张罗好了事情,还替他还了赌债。现在他欠着我们傅爷七百多两,人却跑了,我找不见他,便唯有到他做事的地方讨个说法。你是他主子,你得为他负责。” “三白叔赌钱!?”许雅倾不可思议地喊道,“他是许府出了名的正直人,你们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在许雅倾印象里,许三白虽然聪明机灵,懂得见风使舵,可绝不是那种愿意为金钱铤而走险,一步一错的人。 “你意思是我讹诈你?”大汉晃了晃手中的砍刀。 “哎哎哎!”许雅倾慌忙喊停,“先别冲动,万事好商量。你先把欠条给我,我看看怎么回事。”许雅倾拿过那张被汗油弄得黏糊糊的欠条,看了又看,心急如焚。傅爷在任嚣城里是出了名的狠角,听说他头上有人,连官府也奈他不何。 眼下这群人物欺到自己头上来,偏偏自己又没有办法验证事件是真是假。倘若她这次低头认输,他日这群人赖上了自己,岂非家无宁日了。 许雅倾正犯愁时,忽听背后传来一个朗声清喝:“光天化日,欺凌百姓,这成何体统?”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青一白两个男子出现在房顶,白衣男子森然着脸,毫无生气,眼神如冰,手里拿着一把冰蓝色的长剑。说话的那位青衣男子正气浩然,嫉恶如仇,手里亦拿着一把青色长剑,与白衣男子手中那边相映成辉。 秋月攀着马车窗往外看去,当他看见房顶那两人时吓得险些喊出声来,那穿白衣服的不正是昨天在郊外里,差点把他小命给取走的人吗。 只听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声:“这不是梁城主身边的青白护卫,陆青城和白雪衣吗。” 陆白二人的名字在任嚣城里可谓如雷贯耳,他们是任嚣城城主梁成彧的左右护卫,武功高强,性情难测。 那几个大汉见了青白护卫,脸色骤变。只见青白护卫从屋上翩然落地,点起一缕轻尘。大汉见了,急忙喊道:“我们是傅应书的人,这是傅爷的私事,希望二位高抬贵手,莫要插足。” 陆青城笑道:“傅应书过年时提着大礼前来梁城主府邸拜见,口口声声承诺不会滋扰百姓,梁城主才没有对傅应书一众人赶尽杀绝。而今你等光天化日,胆敢在梁城主眼皮底下闹事,而且闹到梁城主挚友家门,城主怎能坐视不理。” 大汉一愣,看了许雅倾一眼,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与武林高人梁成彧居然是好友。当下大汉连吩咐手下放下兵器,挤着一脸肥肉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许爷别生气,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而已。” 许雅倾还一脸茫然,只是见这青白护卫一出现,这群穷凶极恶的人便纷纷变了副面孔。许雅倾便顺势点点头,表示就此作罢。 大汉走后,整个许府总算回归宁静。许雅倾大缓一口气,当下便给青白护卫二人行礼道谢。陆青城爽朗笑道:“许公子不必多礼。城主与赵公子是多年好友,眼下见许府有难,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许公子可有受伤。” 许雅倾摆摆手,这想道谢,一抬头,便被白雪衣用冰凌肃杀的眼神盯上,许雅倾浑身一僵,木然地立在原处。 陆青城见状,连忙回头道了句:“雪衣。不要这样。” 就这么一句话,白雪衣便把视线移开,他拿着剑,一声不吭飞走了。陆青城连忙赔罪道:“许公子不要见怪,我这兄弟自幼心智缺失,不懂分辨是非。方才一举多有得罪。” 赵书丞也走上前来,与陆青城寒暄过后,二人便辞别离去。 陆青城一走,许雅倾便一脸释然地说道:“赵兄,想不到你跟梁城主竟还是相识。幸得青白护卫及时出面解围,只不过……那个白护卫让我感觉比方才那些彪形大汉还要可怕。”一回想白雪衣方才那眼神许雅倾便不住浑身发憷。 赵书丞提点道:“现在先不提这个,我记得你出门以前是把许府所有事物都交给许三白代理,如今他负债逃亡,你应当前去查看查看是否有财产上的损失才行。” 许雅倾一听,恍然惊醒,连快步赶回书房里。推开书房的门,里头狼藉一片,不少东西都被翻箱倒柜倾覆满地。看来许三白之前的确洗劫过这。 赵书丞随后赶来,看此情况,他担心地问道:“可有重要东西丢失?” 许雅倾看了看,道:“无碍,都是一些摆设品。最重要的许家家印在我手上,没有家印,许三白是拿不走许家一文钱财产的。我只是没想到,许三白竟会是这样的人,他在我府上十年,勤勤恳恳,我爹还在的时候就很重用他。哎,没想到他行差踏错,断送了自己一切啊。” 赵书丞叹了口气:“赌徒极恶,没有造成损失就是万幸。可惜了他的家人,那群人在这讨不到好处,必定会转头骚扰其家人了吧。” 许雅倾听了此言,浑然一震,一面惊愕。她竟然忘了这一出。茗娘还在许三白手里啊! 想罢许雅倾匆匆而走,,她拽上秋月同找去了许三白家。许三白家里亦是狼藉一地,天井处晾着的衣衫零零落落,屋里已人去楼空。 这时候,只听门外一声:“许大少,你是来找三白他媳妇儿茗娘的吗?” 许雅倾霍然回过脸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奇异的眼神站在门口打量着自己。许雅倾连连点头追问道:“大叔,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看许雅倾这幅急切模样,邻人心里多了几分不怀好意的揣测。 “许三白跑咯,老婆老母自然成了累赘啦。”邻人讥讽道,“这个老太婆往日处说儿子怎般孝顺,怎般赚钱给她享福。大难临头便见人心,儿子都靠不住啊。” 邻人迈进屋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屋子四周:“可怜了他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啦。嫁过来不到一年就遇到这样的事。还不如在许府活得自在。”说完,邻居抬起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了许雅倾一眼。然后功成身退般地离开这里。 “哎,这个人说话怎是阴阳怪气的。”秋月不满地说道,“重要的一句没说,废话便是一堆,一点作用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6 都无。” 说罢,秋月抬头便看见许雅倾一面颓然,他不住安慰道:“表姐,你不要自责。你对茗娘已经尽心尽力了。发生这些都是意想不到的。” 许雅倾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怨我。如果当初我可以强硬一点,维护好夫人与茗娘之间的关系,可能事情便不会发生。秋月,你一定要帮我打听到茗娘的下落。我要接她回来,不要再令她在外头吃苦了。” 秋月听了点了点头,半响也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你们真是一对相互厮杀的冤家。” 许雅倾与秋月回到许府,远远看见赵书恩守在门外。心急如焚,原地走了很多圈。 春泥跟着她也转了好多圈,好说歹说都劝不下来,这一抬眼,看见许雅倾与秋月一同出现,春泥不住喊道:“哎呀,姑爷回来啦!” 赵书恩连忙转过身来,一见许雅倾,她便立即飞奔前去,不等许雅倾反应,赵书恩便全然依上许雅倾身上,揽着她焦急问道:“你上哪里去了?那些凶人有无为难你?夫君,不要同这些人扯上关系,他们要钱我们就给好了,只要你平安无事,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许雅倾有些恍惚,她低下头,看见赵书恩那副诚挚又天真的面孔。心底一触,便俯身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 “夫人放心,事情已经摆平了。我没事,我方才只不过去了许三白家一趟。” 一听到许雅倾去了许三白家,赵书恩神色立即紧张起来:“你去见茗娘了?” 一听见茗娘的名字,许雅倾面容闪过一丝失落,她失望透顶地说道:“没有见到。她已经不在那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赵书恩的心竟浮动着丝丝侥幸。 许雅倾很是头疼地说道,“现在许三白家摊上这种事,怕是茗娘也十分为难。我要快些把她寻回,好让她早早脱离困境。” 赵书恩这一听,眼眉闪烁了一阵。她扶着许雅倾的肩头说道:“夫君能为人着想是好的。好了,这些事托给下人去做,我们快些回去休息罢。”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三月下旬的任嚣城已有了一点夏季的势头。 这日许雅倾与苏甚晴一道去了任嚣的市集,这里是任嚣城流动最大的地方,行商来来往往,顿然也多了不少车马行走,车马多半来势汹汹,惹得附近一带孩童都不敢贸然上街玩耍。 两人逛了一遭,唇焦口燥,苏甚晴提议到附近茶楼小歇。从市集往茶楼还有一小段距离,两人沿着屋檐底走着,没一会便汗湿春衫,溢出阵阵女子体香。 “许兄,最近你很忙啊。怎不新请一些帮工回来?你这个做老板的亲力亲为,让我这等懒人情何以堪啊。”苏甚晴笑道,两人挨着一些摊贩过,煎炸油烟,滚烫油花子溅出,两人不自禁提起衣摆来。 “哎。外人靠不住的。”许雅倾无奈道。 “凉茶——祛火消暑的凉茶。”这个清婉的声音与其他油腻的吆喝不同。许雅倾听了,情不自禁停下步来,向苏甚晴请示道,“最近天火旺了,这几日陪夫人吃了不少热气的东西。是要喝点凉茶祛下火,苏兄你要不要来一碗?” 苏甚晴连连苦着脸摆手:“我不喝。你们广府人为何喜欢喝那种又苦又难喝的东西?堪比中药了。我才不要。” 许雅倾笑着,大步走向凉茶摊,卖凉茶的是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她头上包着方巾,只露出一小截清秀白皙的下巴。 “姑娘,我要一碗癍痧。”许雅倾边说边往怀里掏出铜板。 那女子却似没听见那样低着头,无动于衷。 “我要癍痧。”许雅倾又重复了一次。这时一位客越过许雅倾,插到了她跟前,要了一碗罗汉果茶,那女子立即替他斟满一碗。 许雅倾顿然不悦,开口问道:“癍痧是卖完了吗?” 女子不答话。从买罗汉果茶的客人手中接过铜板后,又继续清着嗓子叫卖:“凉茶!祛火消暑的凉茶。” 苏甚晴看不过去,走上前责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还做不做生意了?” 那女子微微颔首,总算应答:“我这个小摊子容不下两位贵客。两位还是不要撮弄小女子了。” 这句似怨非怨,似恨非恨的说话令许雅倾心头一震。苏甚晴正想劝许雅倾罢休,怎知许雅倾忽然抬手抓住那女子的手,脱口呼出:“茗娘!是你!” 女子慢慢抬起头,熟悉的面庞,清婉的眼神。轻轻这么一望,许雅倾的心便全然软了。 三人在这个临时搭建的凉茶摊里坐下。茗娘倒来两碗凉茶招呼两人,许雅倾捧起碗,闷头一口饮干,然后凝着眉头张口向茗娘呼道:“茗娘!快给我陈皮!” 茗娘从一个小碗里拿起一片陈皮送进许雅倾口中,酸甜的陈皮入口,总算将口腔中的苦涩驱逐。 “还是熟悉的味道。”许雅倾若有所思地说道。 苏甚晴连将自己那碗凉茶推送至许雅倾跟前,苦着脸说道:“那你替我喝了吧。” “苏公子若喝不惯,我去替你沏一杯金盏花茶吧。”说着,茗娘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这肚子的分量夺走了茗娘曾经轻盈的身姿。就这么一来一往倒杯茶的功夫,茗娘便已大汗淋漓。许雅倾于心不忍,伸手细细替茗娘拭去头上汗水。口中怜惜道:“你最近好吗。许三白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对不住,怪我疏忽,让你受累了。” 茗娘低下头,捧着自己庞大的肚子,眼神一缓,恩怨仿佛统统消散了去:“现在我只求这个孩子平平安安落地,我怎么受苦都不怕。” 许雅倾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心头顿然一阵失落。 “你都有孩子了。” “几个月了?” 茗娘面带期盼,语气也欢快不少:“八个多月了。这小东西可好动,成日就知道踢我。诶,你快摸,他又来了!” 茗娘抓住许雅倾的手往自己肚皮上放,只感那巨大如充气的肚皮正一顿鼓动。两人面容飞扬起为人父母般的喜悦。许雅倾俯下身子,整个人贴了上去,悉心聆听,一瞬间,她便热泪眼眶。 许雅倾依依不舍直起身来,手还痴恋地留在茗娘的肚上。她信誓旦旦承诺道:“茗娘,我绝不会丢下你们母子不管的。你跟我回许府去吧!” 茗娘一怔,似没听清:“什么。” “你跟我回去。你从前的房间还保留着,许府条件优渥,定然可以令你安心养胎。他日等孩儿落地,我便当他如亲儿,绝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 茗娘听完,心神向往。曙光就在眼前,只要她肯放下矜持,放下私心。与赵书恩共在一个屋檐下,朝见晚见,暗自较量。她还有个孩子作为筹码,许雅倾定然负不得她。 想到这,茗娘却惨淡地叹了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7 口气。 “多谢你好意。我……回不去了。” 许雅倾一阵,惊呼:“为什么回不去?现在没人阻拦你回去。大家都在等你回去。” 茗娘露出凄美的笑容:“那请你回答我,我是以什么身份回去许家的。回去之后,你如何处理我跟赵小姐的关系?你忍心看见赵小姐为了迁就你而受委屈吗?并不是所有女人的心思都是宽容大度的。” “我!我……”许雅倾的果断恍然失去了力量,语气骤转优柔,“我一定会想办法。” 茗娘的心头荡起了丝丝失望。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令许雅倾难做。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有你的日子要过,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许三白无情,我却不能无义。他的母亲年事已高,又瘫痪在床。我若走了,她该怎办。我这辈子就注定是这样的了,总是看错人。” 此言一出,许雅倾的心如遭一击,她不知茗娘口中的“错人”是否也包含了自己。 见许雅倾无了办法,茗娘长叹一息,终归认命。她扶着桌边慢慢站起身来,走向茶摊开始收拾:“我该回去了。” “茗娘,让我送你回去吧。至少让我知道你现在住在哪。” 说罢,许雅倾便殷切地帮茗娘收摊。苏甚晴坐在一旁,捧着花茶望着这两人,女子粗身大小,令她郎君一副护花使者的德性,不顾衣衫污染,将桌椅搬搬抬抬,又徒手将茶渣清理。 这是一对平凡的夫妻的样子。 收拾好茶摊,许雅倾自觉地帮茗娘承担起重物。两人一副鹣鲽情深姿态向苏甚晴道别。 茗娘带着许雅倾走过了几条街,最后来到任嚣城中最为偏僻的地方。这里几间简陋草棚高低错落,旁侧是一条阴沟。春雨绵绵的季节刚刚过去,阴沟里也增了不少青色。 许雅倾把皱着眉看着四周环境说道:“这阴暗潮湿,离市集又这样远。你每天来去怕是也要花好多时辰。不妨就搬回市集里头住吧,你这身子也粗重了,不宜这样奔波。” 茗娘一手撑着腰,一手抹了抹额上的汗苦笑道:“我来许家前过得比现在还糟。” “当时我爹刚刚过世,后母便迫不及待想要把我卖掉,一路上强拖硬拽,我便大哭大喊,幸亏老爷将她拦下,给了五两银子将我带了回许府。说起来,我跟福分没有缘,终究还是要回归这种日子。” 说罢,茗娘在一处屋前停下脚步,屋外门上插着一束野花,屋檐处悬挂着一些干货。屋内飘散着一股凉茶的气味。即便条件艰苦,但还是被人很用心地收拾一番。 “就送到这吧。我担心一阵三白他母亲看见你会不高兴。”说罢,茗娘正想从许雅倾手上将东西接回来。小心翼翼地迈过一个水坑。 “茗娘,上个月我见着大哥了。”许雅倾忽然说道。 茗娘一怔,又似没有听清:“什么!”她仰起脸看着许雅倾,似乎在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上回托人找的余医师已找到了,大哥现在已可以行动。怕是不出一年便可痊愈,我想,这日子……应该也快到头了。” “真的吗?”茗娘徒然地狂喜。 她不住回身向许雅倾走来,又一下忘记了方才跨过的水坑子,噗啦一下,她的一只鞋全被污水浸湿。 茗娘却不在乎这点,她扶住许雅倾的肩头连连追问道:“是不是你可以换回来了?是不是你可以恢复本身了?你跟赵小姐是不是也不用再做虚假夫妻了?是不是,是不是?” 茗娘一连追问了好多个是不是。 许雅倾木讷地点点头,口中有几分难受地说道:“是的。” “天开眼了……”茗娘热泪一盈,终于守到了云开见月明。 “雅倾雅倾,我们的日子要来临了。”茗娘激动说道,“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许雅倾没有答话,茗娘又自顾地补充说明:“是你,我,还有他。我们三人。”茗娘抓起许雅倾的手往自己的肚皮抚去。 “是了,你说这孩子落地,该叫你什么是好?姨母?还是干娘?”茗娘念叨着。见茗娘越是殷勤,许雅倾却越发说不出一句话。她发现自己已无法体会跟茗娘一样的心境。 “我看叫干娘好了!此后他就有两个娘亲疼爱他。雅倾,你不如帮我把名字也取了好不好?他要跟你姓许的。这是一定的。” “好,我回头想想。”许雅倾借故低头松开身子,退了一小步,从怀里拿出了几张银票塞到茗娘手里:“一切我都会安排好,你尽管安心等候便是。这些钱你拿着,不要再四处奔波了。” 茗娘痴痴地看了一眼许雅倾,接过钱,总算不再拒绝。 两人作别,茗娘依依不舍目送走许雅倾。眼神里遍是希望,炽热得令许雅倾不敢回顾。许雅倾背着茗娘头也不回地走着,步子迈得很快,她的心情十分凌乱。 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程变得很漫长。灯光剪影从许雅倾身上抚过,变成一只只柔荑玉手。许雅倾在一处地停下脚步,灯影将她映照得七彩缤纷。她痴痴地仰起头,看着这些五彩斑斓的花灯,心中忽然一阵驱使——她突然希望赵书恩此时就在她身边,牵着许雅倾的手,满面天真烂漫地说:“夫君,快看这些花灯,好漂亮啊!” 许雅倾的嘴角不禁扬起,眼神里透着柔情。这瞬间她顿然明白,原来自己早已爱上了赵书恩。 这想罢,许雅倾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归心似箭。突然间,她余光瞥见一张森然苍白的面孔,隐匿在暗处悄悄地窥探着自己。许雅倾背脊一紧,不敢停下来张望。 不知从何时开始,白雪衣便似阴魂不散那样时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一言不发,一举不动。像黑夜里的枭鸟,许雅倾便是被它觊觎的猎物,等着最佳时刻发动攻击。这想罢,许雅倾由快走变成小跑。 仓促中,一只手忽然将许雅倾拉住。吓得许雅倾一声暗呼,扭头,却看见赵书恩笑盈盈的面庞。 “夫君!”赵书恩黏上去,抱住许雅倾的腰,将头埋入她怀中,“你终于回来了。我看你这么晚都没到家,于是就出来找你。” 许雅倾又惊又喜,她反手拥住赵书恩,怜爱地说道:“对不起,今日去了较远的地方,没有按时赶回来。” 赵书恩噘着嘴:“你成天不在家,都好久没有陪我了。” “那我现在就陪你好不好?你想去哪?”许雅倾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地碰了碰赵书恩的鼻尖。 赵书恩像是在等这句话那样,听许雅倾一问起,她便笑嘻嘻地说道:“夫君,任嚣城里新开了一家秀坊,方才我跟春泥进去看过,里头的布料可好看了!” 只要看见赵书恩开心,许雅倾便如渴时饮下一泓清凉泉水那般畅快。即便识破了赵书恩是早有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8 “预谋”,但许雅倾也心甘情愿被她“算计”。 许雅倾温和笑道:“喜欢我就买给你。” 赵书恩脸蛋一红,眼里就像汇聚了整片星空。她踮起脚轻轻跳了跳喜道:“夫君最好了。”说罢,赵书恩牵过许雅倾赶着步子就走到秀坊里。 春泥在秀坊里一副百无寂寥的样子,像是在等待什么,当她见许雅倾与赵书恩一道走了进来,她立即用看冤大头的眼神看着许雅倾道:“姑爷,你还真的来了。” 许雅倾笑道:“是啊,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夫人。” 春泥瞅了赵书恩一眼,毫不留情地说道:“姑爷你还真以为小姐跟你是偶遇?小姐就是知道你回家必经这里,所以她在这可猫了一下午。你啊,这是正好掉进她挖的坑里头。” 赵书恩噘着嘴狡辩道:“胡说什么呢,整得我坑蒙拐骗夫君似的。” 许雅倾笑得打跌,她揽过赵书恩,口中说道:“这有什么,给夫人摘星采月是我的职责。只要夫人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她买。” 这话一出,秀坊几个埋头理线的小姑娘纷纷抬起脸用着羡慕的眼神看着赵书恩。赵书恩这一下幸福上了天,她靠在许雅倾怀里,笑得比蜜糖还甜。 春泥做了个牙疼托腮的动作摇摇头道:“小姐迟早要给姑爷你惯坏。” “夫人看中了什么?都打包起来吧。”说罢,许雅倾掏出银票正要结算,赵书恩急忙拉住她道:“等等,夫君你先看看好不好看嘛。” “夫人穿什么都好看。”许雅倾宠溺道,赵书恩把她拉进内屋里,只见桌上平铺展开十余匹布,样色有蓝有绿,有粉有紫,绣着暗金色的纹路,画物栩栩如生,十分惹眼。 “夫君,你看看你喜欢哪个?”赵书恩问道。 许雅倾看了一遭,点点头道:“都很好看。夫人要是喜欢就全买了,不必挑来选去,落了哪个都心里不安。”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板娘,就按照我方才给你那些款式,每样布做两套。”赵书恩吩咐道,老板娘拿着量尺合不拢嘴地迎上来,看着两人,眼里金光闪闪一片。 “得咧,许公子与许夫人生得这样好看,穿上我们采云亭出产的衣衫呀也定然美若天仙,羡煞凡人!夫人的尺寸我已经量好了,现在劳烦许公子配合一下,我拿个尺寸。” 许雅倾一顿,再回头看了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布匹,口中愣愣问道:“这些布也要给我做衣衫?” 赵书恩点点头:“对呀。我打算跟夫君一人一套,样式相同,穿出去别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的。” “可,这些衣服样式鲜艳,做成女子衣衫定然好看,可做成男子衣衫……岂非不伦不类。”许雅倾苦恼地说道。 老板娘望着许雅倾笑道:“恕我直言,公子颇有几分女子气相,这并非是贬义。世间男儿无非俊朗,或者平庸,又或奇丑。像公子这样的,俊得来又美,美得来又柔,柔得来也不失英气,实在是叫人过目难忘。” 许雅倾听了倒是哭笑不得,她不住想起先前还是女儿身时,便被人打趣说自己是女身男相,如今她男相打扮之后,却又被说成男身女相。 赵书恩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她边笑便说道:“夫君呀,你可知道。先前我跟雅倾在宁和庙初见时,我就瞅她眉眼锐利,十分英气。比一般女孩好看多了。你们真不愧的同胞兄妹。” 许雅倾杵在原处,苦笑着任老板娘度量尺寸。而罢,她让赵书恩与春泥到大堂等着,她随老板娘在里屋结算。 在老板娘算账时,许雅倾走到几匹布前,手在布料上细细摸了下,质地柔软舒适,即便纹路精美,却也毫不扎手。 “老板娘,你这批布料可适合做成婴儿衣衫?”许雅倾问道。 老板娘娴熟地敲打着算盘,两眼麻利地看着清单算账,口中还能自如地答道:“当然可以,我们采云亭的料子男女老少皆宜。” “那我再要几批布料,你替我做多几套初生婴孩的衣衫。唔,还不知道性别,那就男孩女孩的各做一些吧。” 老板娘抬起头来,她想起方才见过的赵书恩,身子轻盈,不像怀有身孕的样子。即便是,恐怕也只是两三月大小。想罢,老板娘不住对这许氏夫妇起了羡煞之心,孩子尚未出世,这个当爹的便已比做娘的还要上心。实在难得。 “许公子放心好了。我们这做出的衣衫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几套婴孩衣服做好后,直接通知我来领取就好。不必送到府上去。” 老板娘连连点头。许雅倾结算好钱以后便携赵书恩一道离开了采云亭。三人走在回府的路上,春泥忽然醒起什么,顿住脚步喊道:“啊呀,今天下午在买的胭脂水粉忘记拿了。姑爷小姐你们先回去,我绕回去拿。” 赵书恩看着春泥责怪道:“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春泥瞪了赵书恩一眼反驳道:“还不是小姐你吵着要去选布料,惹得我匆匆忙忙付了钱就跟你走。你还怪我!”说罢,春泥一副回家了再继续跟你算账的表情,转过身匆匆离开。 春泥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甄宝轩,幸得许家在甄宝轩算是老主顾,甄宝轩的老板发现赵书恩的东西落下后,特地吩咐人保管了起来。 春泥捧着东西往回走,今天陪赵苏恩逛了一整日,春泥早就精疲力倦。走到一半,恰好路过一个茶馆子,此时茶点飘香,春泥终于忍不住,鬼使神差地走进茶馆里打算歇歇脚。 春泥一迈进茶馆,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独自坐在雅座里,身后挂着山水画卷,一扇圆窗映着夜景,此时华灯初上,星星点点映在他白色的衣衫上,落了满身华彩。 他面带浅笑,捧着一只茶杯喝着茶。轻风把窗外海棠花卷了进来,有几朵落在桌上,只见他不紧不慢拿起一朵,凑到鼻下轻嗅。 那姿态轻柔,举止温润。即便春泥与这个人朝夕相处,竟也被这一幕所触动。 春泥走上前,半迟疑半惊讶地打招呼道:“姑爷。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跟小姐先回去吗?” 那人耽于茶色,痴痴眷眷抬起头来,看见春泥,他眉眼一扬,带着惊喜喊道:“春泥。你来了,快快请坐。” 春泥如应坐下,带了几分疑惑地看着许雅倾,他好像专程在等自己来那样。 “想吃什么?”许雅倾柔色问道。 “我,我随便什么都成。只是,这都马上要吃晚饭,现在吃这些点心合适吗?”春泥问道。 许雅倾听了,不以为然地乐道:“无妨。人活着就为了快乐,这么多讲究做什么。”说罢,他起手给春泥倒了一杯茶。 “姑爷,你突然出现在这,是不是跟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啊?”春泥小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59 心翼翼打听道,忽然她神色一紧,继续问道,“该不会是我们小姐又提出什么不讲理的请求,惹姑爷你不高兴了吧?” 许雅倾笑着摆摆手说道:“府上还没到饭点,这空子我突然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小姐又任性子了。”春泥如释重负说道。此时正逢茶点上桌,洁白的白瓷盘子里码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糕点。许雅倾夹起一块黄金糕送到春泥碗里,招呼道:“吃吧。不要客气。” 春泥拿起筷子,把黄金糕放进嘴里,怎料黄金糕韧劲十足,她皱起眉揪了半天也没扯断。 “书恩她从前在家也是这个样子的么?” 春泥还跟那块糕较劲,听许雅倾这般问道,她下意识抬眼看了许雅倾一下,心里嘀咕眼前所见的许雅倾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可有哪里不同,她却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小姐在家里还好,因为大公子比较严厉,她也不敢任性。嫁来这里后,老夫人和姑爷您对她可谓千依百顺,小姐都要被宠坏了。” “这样做不好么。”许雅倾一本正经地问道。 春泥倒被逗乐,她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方才被黄金糕堵着的气才说道:“好与不好我说了不算呀。像姑爷你常说的,夫人是你的,爱怎么宠是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 许雅倾笑得脸上泛起一片红,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春泥看着他,心里正好奇着,明明这番话是他自己说的,如今却像听说别家故事那样乐个不停。 “再给我多说一些书恩的事吧,难得今天她不在场,你也别怕,好歹都可悄悄透露给我知,我定然会替你保密。” “小姐的事。”春泥歪着头想了想,“小姐她吧,天真善良,不知人间疾苦。为人呢真诚却又不懂分寸,明明想办好事,却总会弄巧成拙。在家时夫人与公子时常担心小姐嫁来许家要遭嫌弃,幸得姑爷你这般疼爱她谦让她啊,小姐还真是一个幸福的人。”春泥说完,眼里透出一抹羡煞之意。 许雅倾看在眼里,心境一明,他拿起茶杯以茶代酒,郑重地向春泥敬了一杯:“你伺候书恩这么久,怕是从来没有替自己打算过吧。这十来年真是辛苦你了。” 春泥心底有些触动,她从来都认为这些是自己的本分事,十来年任劳任怨,期间也不乏人对她说“辛苦”,可许雅倾这一句“辛苦你了”,竟令春泥眼眸一浅,泪水就落了几滴下来。她连忙抬起袖子把泪擦去。 许雅倾见了,焦急地伸手过去就要替她把眼泪擦去,春泥退身要闪躲,可那只温暖的手抚上自己脸庞上,她又忽然怔住了。 “对不住,是不是我说错什么,惹你伤心了?”许雅倾内疚地说道。 春泥看着他,心突突地跳着。她任由许雅倾的用拇指在她眼睑上轻轻撩拨,揩去那几滴柔肠苦水,显露她那颗少女心情。少女的心是活泼,像一只初生的小野兽,对一切事物都抱住无所畏惧又新鲜好奇的心态。 眼前的许雅倾就像一棵她见所未见的仙草,长在山间,白日时候与普通野草无异,到了夜晚,光芒绽放,开出一刹那惊艳的花。令人情不自禁想要接近。 春泥身子早已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她在许雅倾唇上稍而停留,然后马上飞走,仿佛在试探这朵仙草是否有毒。 许雅倾眉眼一凛,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只见春泥满面惊羞,银牙紧咬,眼中充满了被回应的迫切渴望。 许雅倾慢慢抬起手,把拨在两边的帘子落下,顿时开放的雅座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只余帘底与地板那一小段缝隙,透出凌乱跳动的光,一缕青丝从缝隙间漏了出来,帘上坐立的两个人影却已不见。 第18章 第十八章 从茶馆里出来,夜幕已重。白日还是晴天,夜晚却开始凄凄切切,像一个抽泣欲哭的伤怀女子。春泥抱着东西站在门口,与许雅倾惜别。她出门时抹的朱丹乱了,发髻也不再整齐。她紧紧攥着领口,像是有什么借给了许雅倾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许雅倾脸上带了几分怅然,他深情地看着春泥,用着低沉的声音交代道:“一会我先走,你隔一刻钟再来。回到许府,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懂了么。” 春泥连连点头,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此时此刻,她已经把自己所有都给了这个人。许雅倾也点点头,抬手轻轻揉了揉春泥的脑袋,然后消失在夜幕里。 春泥十分乖巧地待在原地算着时辰,一刻钟过,她便撒腿迫不及待地往夜幕追去,似乎赶着回许府,又似乎想赶上许雅倾的步伐。 春泥才走,许雅倾便从一侧建筑的二层出探出身子,两眼痴痴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满腔却忍了一大口无可奈何的怨气。 “我现在有点后悔过早医好你。你才恢复行走,马上就惹了这样一出大麻烦。你让你的春泥姑娘今后该如何跟雅倾相处?”余梦中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他手中取来一件外衣,披在“许雅倾”身上。 原来那人竟是许雅伦。 “我……”也不知是否听见余梦中说了一句“你的春泥姑娘”,许雅伦心底竟也生出与春泥同样的归属感来。他攥紧拳头,变了副腔调说道,“余医师,我什么时候能够痊愈。我……什么时候可以跟雅倾换回去。” “你先告诉我,你换回来以后打算干什么。”余梦中问道。 “当然是在不惊扰其他人的情况下继续把日子过下去。” “你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我……” “你心里已经有了别样的想法,已经不能安好平静地跟赵小姐过日子了。你这样还会给雅倾带来很大的麻烦。我只怕你们换回来没多久就会被识破,到头来结局还是一样,两家离散,许家败亡。” 许雅伦垂下头,他似乎想不出别的办法来。许家这个担子把他与许雅倾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春泥一口气跑回许府,一跨进院子,抬眼就见许雅倾与赵书恩在荡秋千。两人并肩坐在秋千上,四足或起或落,在风里来去。赵书恩的笑声惹得春泥阵阵心惊,她站在离两人不远处的地方,两眼死死地看着许雅倾。 许雅倾果真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眼中全是赵书恩。 随着赵书恩一句:“咦?春泥你可回来了。”秋千慢慢停下,许雅倾总算看了过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在路上被什么耽搁了。”许雅倾说着,站起身来,回手正要把赵书恩扶起,怎料赵书恩两手一抬,娇滴滴地喊道:“抱!” “你这个小娇娇。就不怕春泥笑话你么。”许雅倾皱着眉笑道,可她还是将赵书恩从秋千抱了起来。口中补充了句,“夫人,最近你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0 是不是吃得有点多了。” “啊,我很重吗?”赵书恩一听,吓得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然后挣扎下地,跑到春泥跟前转了一圈问道:“春泥,我是不是胖了?” 春泥看着她,忽然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我明明饭量就跟以前一样呀。哦,难道是因为那些钵糕!?前几天春泥给我带回来了几块钵糕,说是本地特色小吃,我尝了觉得清甜可口,非常美味,忍不住就让春泥天天买来给我吃。哎哟,想不到竟然把我吃胖了。春泥,都怪你啦。”赵书恩怨道。 许雅倾抬手掐了掐赵书恩的脸蛋笑骂道:“明明就是你自己管不住嘴,还怪春泥。” “就怪春泥,都不晓得劝我少吃。现在吃成大胖子,夫君都抱不动了,叫我怎么办呀。”赵书恩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模样叫许雅倾心底阵阵不忍,她张手把赵书恩兜进怀里,抱着她转了个圈,好声哄道:“我又不嫌弃你胖。夫人胖瘦都这么好看,而且夫人胖了,证明在许家过得幸福无忧呀。这是好事。大不了我多锻炼锻炼,以后无论夫人变成什么模样,我一只手也可以把夫人保护周全。”说罢,许雅倾比划了个强壮的动作。 赵书恩见了,立即破涕为笑。她把脸埋进许雅倾怀里,半信半疑问道:“真的吗。那,那我听说任嚣城西那有一家店,买的钵糕是用新鲜椰浆做的,每天都好多人排队买。城西离我们这太远了,夫君你骑马带我去吃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见两人和乐融融,春泥不住心底一阵委屈。她想起两刻钟前在茶馆里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一瞬,许雅倾竟就能抽离得若无其事那样。 春泥咬着唇,暗自责怪自己过于优柔寡断,她压低嗓音说道:“我,我先把余下的衣衫洗了。小姐,姑爷,你们有事再喊我吧。”说罢春泥转身就跑了。 赵书恩对许雅倾悄道:“春泥有点不对劲。” 许雅倾往春泥离开的地方望了一阵,转过头来,眼神有些迷茫与疲倦。她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事业有事业的事,家中亦有家中的事。她怎可还有多余的事情去理顾别人心情。 只是赵书恩又道了句:“春泥从前都不这样。她好像没心没肺一样,我都没见她哭过。但今天,我觉得她很不同。我一直当她是亲妹。” 这已经变成了赵书恩的心事,许雅倾没有理由不替自己的爱人排忧解难。她叹了口气道:“我过去看看?” 赵书恩果断地点头:“问出什么你回来都要同我讲。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帮她。” 赵书恩的大度令许雅倾也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也许春泥在她眼中从来就没造成过威胁。赵书恩自认太了解春泥了,了解到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样。一些她认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春泥便绝不会去做。 春泥在后院里暗自落泪。她恨自己为何这样轻易掉入别人的陷阱里。明明亲眼看见许雅倾与茗娘不清不楚,自认为会站得住阵脚,怎知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没经得住诱惑。一把□□,烧完了一切。 “春泥。”这个声音翩然而至。 春泥吓得猛回过头,只见许雅倾站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带着礼貌谦让的笑容关切地问候自己。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许雅倾讷讷地问道。 春泥内心燃起一丝丝希望,但她仍然故作赌气说道:“我心情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许雅倾懵道。 “现在没别人了。” 春泥见许雅倾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难道她是想彻底撇清与自己的关系?方才的戏码只是恶作剧罢,那些富家公子哥最喜欢逗弄就是春泥这样单纯又好下手的女孩了。想到这,春泥只感一顿羞辱。 见春泥还是不说话,许雅倾尝试猜测道:“是不是许家哪方面的待遇令你不满意了?你尽管跟我开口,只要合情合理我一定会满足你。” “这样,下个月开始我同你涨三倍工钱,好不好?” 春泥眼眸一瞥,怨毒横飞。 “你想用钱来打发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许雅倾不知如何解释。春泥似乎误会了她的用意。只是这个关头,许雅倾也弄不明白春泥到底因何而哀。 春泥眼中闪烁出抗拒的光芒: “我还是不该对你抱有期待的。” 说罢,春泥像是不堪受辱那般掉转头便跑开了去。一日之间大起大落,春泥在这一天寻找到了令她甘愿献身的人,却又立即失去。这样的起伏令人顿然犹如迷失在大海之中。 今夜月色凄迷,引得一些白鸟在天际游离,其影闪闪烁烁。 许雅倾有些颓然地散步回房。途径荷塘,她情不自禁顿步,调转身子绕了个道走。走了没多久,迎面碰见秋月,刚刚从赵书丞住过的屋里走出,手里捧着赵书丞换下来未来得及清洗的衣物。 两人见面,各自从眼中泄露出一丝低落。 “表姐。”秋月唤道,“很少见你会走这里。” “哦,我从晾衣衫的院子回来。不想经池塘走,便绕了路。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公子令我将他留下来的衣物保管好。我这是过来替他收拾整理的,他日他回来,入住就方便多了。”说罢,秋月眼中透出一种向往。 “是了,表姐,屋里还有桑酒。是之前赵公子剩下的,我们不如把它喝完吧。” 许雅倾点点头,与秋月大步迈进院中。两人于大树底下坐着,桑酒一人一杯,各喝出不一样的怅然。 秋月回想的是前段时间他与赵书丞在此喝桑酒的情形,而许雅倾回想的是她与茗娘过去点滴的情形。这份酒如今喝起来似乎没有当初那么合口味了。 想到此,许雅倾放下酒杯,与秋月坦白:“秋月,我今天遇见茗娘了。” “真的!”秋月沉闷的心情忽然开朗,“她还在任嚣?她现在怎么样了?你为何不带她回来?” 许雅倾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她怀有身孕,已有八个多月,临盆在即。现在与许三白的母亲在任嚣的城郊居住。” “茗娘有孩子了!”秋月眼里一阵阵不可思议,“等孩子落地,我怎么样都要讨个舅舅的身份来当一下。表姐,你哪天带我一起去看茗娘吧!” 许雅倾苦笑地点了点头,愁云惨淡。 “表姐,寻找茗娘不是你的心头大石吗。现在茗娘都找到了,你还惆怅什么。” “我惆怅的是究竟要怎般做,才能护得两人周全。” 秋月沉思了一阵,不知该如何回答。 世事两难全,许雅倾都不知如何是好,他这一个外人又怎会想出好办法。 乌云渐渐遮蔽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1 了月亮,大地变得黑暗。那只白鸟犹如夜明珠一样在树梢上反着光。秋月起身欲想入房去拿蜡烛。这一抬眼,徒然惨叫一声。吓得许雅倾思绪中断,也随之抬眼望去。 “那,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在,在树上。”秋月浑身发抖,指着不远处一棵擎天玉兰树说道。 许雅倾的面色也苍白了。又是他,这个人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只见白雪衣捧着剑像鬼魅一样悬浮在树梢上,两眼冰冷,阴森森地觊觎着许雅倾这个方向。 “白护卫!既然来了不妨下来一叙。夜黑风高,你站在那里怕是十分不妥吧。”许雅倾冲着白雪衣喊道。 “表姐,那个人就像鬼一样,听不懂人话的。”秋月悄声劝道。 白雪衣的身子微微松动了下,倏地,他转身往别处跃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许雅倾稍微松了口气,这时只听秋月喊道:“这个白无常最近不知怎么了,经常在附近出没。我都碰上他好几回了。” 听了秋月这般讲,许雅倾才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难道说白雪衣是盯上我们家了?可是,我们许家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又没做什么违法勾当,他为何要这样盯着我们。” 秋月耸耸肩:“听说那白护卫很小的时候就被拐进什么邪恶组织里面,摧残得心智丧失,现在都二十好几了,头脑比三岁小儿还要简单。不懂分是非黑白,只听从主子的命令。杀人可一点也不手软,我上回……哎,我上回差一些就死在他剑下。” 秋月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白雪衣怕不是疯子。梁城主也是,进放任这种危险的疯子满大街游荡。” 与秋月别过,许雅倾回到房中。赵书恩独自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垂着头,轻轻地摇荡着身子,似乎在追究时辰是如何流失的。听见脚步,赵书恩像等到主人回来的宠物那样立即昂起头来,眼眸燃起一片喜色。 “夫君!”赵书恩跳下秋千,朝着许雅倾奔了过来。许雅倾张臂接住她,将她拥在怀里。只有这一刻许雅倾才感觉到自己是这般高大,可以令怀中这样一个小女子毫不保留地依恋她。 “春泥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去了这样久,怕是什么都问得水落石出了吧。” 许雅倾颓然地摇摇头:“对不起,春泥她……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的坦然。” 赵书恩停了一下,顺即体谅答道:“不要紧啦,我知道夫君尽力了。好了,明日我亲自去问问,现在我们回房就寝吧。”说罢,赵书恩抓过许雅倾的衣衫,顺势剥下。 “夫君,你今日忙了一日,衣衫都脏成这样了,闻上去阵阵味。快脱下,我唤人替你洗干净。” 许雅倾配合地脱下外衣,赵书恩拿着它,像是捧着什么烫手山芋那般,急匆匆地走出户外,呼来一个丫鬟,神色着紧地命令道:“这件衣衫,要么同我清洗一干二净,要么同我弃去后巷。别要让我再闻到这股骚味。” 丫鬟讷讷点头,待赵书恩离开,丫鬟捧着衣衫吸了口气。明明就是令人沉迷的焚香味,何来骚气之说? 任何一个等待都可令时间变得漫长。 算着衣衫快要做好的日子,赵书恩单一的生活总算有了些期盼。 她这几天时常守在门外,昂首眺望盼着采云亭的人把衣衫送来。这都过去快十天,也不知采云亭的手脚何时变得这么慢了。 就在这时,只见许府门前传来阵阵细致绵柔的脚步,像雀儿踏在春雪上发出的声响,赵书恩心神一提,抬眼一看,果然是采云亭的马车。 赵书恩快着步子跑上前,未等马车停下她便迎到车边上,赶车的姑娘连连勒住马匹,惹得马匹一声不情愿的嘶鸣。 老板娘从车里探出头来,见是赵书恩,她顿然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钻出车外,贴切拉住赵书恩的手,两眼直直盯着她的肚子紧张地问道:“少夫人,你没事吧。这马匹不懂人性不听控制,你没有受惊吧?” 赵书恩被老板娘这幅过度的关切给惹笑了,她摆摆手大气说道:“这有什么。方才我在院子里荡秋千,程度比这个还有惊险几倍哩。” 老板娘这一听,好不容易缓下去的惊色又涌了上来,她大声喊道:“少夫人你现在居然还荡秋千!?” 赵书恩被老板娘这大惊小怪的模样吓得一跳,还以为自己无意触犯了什么规矩,她低声讨问道:“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人荡秋千?” 老板娘哭笑不得,她一手牵过赵书恩,一手抚在赵书恩那因为放肆而有些发福的小肚子上,语重心长说道:“少夫人啊,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了,在孩儿落地之前,这种容易伤筋动骨的事情绝对不能做。你现在只能坐在房间里,多吃多喝。” 赵书恩听后,脸蛋顿然羞红一片,她低头又羞又怒地说道:“老板娘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我只不过是吃太多……哪像你说的这样夸张。” 老板娘一愣:“少夫人不是有了身孕?” “没有的事!你怎会这样想呢,是谁告诉你的。” 老板娘自知搞了乌龙,气氛尴尬一片,片刻寻思不对,她转口又问道:“那既然不是少夫人,为何许公子要在我这订婴孩衣衫?是给家里哪位人准备的吗。” 赵书恩一顿,惊讶问道:“我夫君在你这订了婴孩衣衫?” 见赵书恩也是现知现觉的反应,老板娘顿然猜到了真相。做她这一行,已经看见太多这样的例子了。见怪不怪,唯恐天下不乱。 “对啊。就是那天与少夫人那一批布料一起订制的。不过许公子叮嘱说了衣衫做好后等他亲自来取,不必送到府上。” 赵书恩如遭雷亟,可她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几分颜面。只见赵书恩故作醒悟:“哦!我想起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赵书恩,静静听她辩驳。 “这衣衫,是给夫君表妹的。夫君跟他表妹关系不错,他表妹嫁去了远方,前段时间捎信过来说怀了身孕,所以夫君一时热心便就订制了衣衫作为礼物送去。” 老板娘修行几十年,道行超赵书恩不知几倍。这样的话是真是假她一下便可分辨。只是,她不忍戳穿假象。 老板娘领头,演出一副真相大白的姿态:“哦,原来是这样。” “既然夫君交代过了,那便等他自己去取吧。这趟就多谢老板娘了。”说罢,赵书恩便乖巧地赏了一枚碎银给老板娘,老板娘心头一跳,顿然明白这枚碎银的意义。她把碎银攥在手心里,连连笑着点头应是。 赵书恩回到府上,闷闷不乐。 春泥端着点心走了进来,见赵书恩这样沮丧,她关切地上前问候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新做好的衣服不满意吗?” 赵书恩抬眼来,少有的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2 沉着与冷淡。她瞥了春泥一眼,万念俱灰说道:“春泥,完了。” “什么完了。” “夫君他,他有大事瞒我。” 春泥心一虚,连忙掩饰道:“你怕是又胡思乱想了。姑爷怎会是这样的人。” “我也不相信夫君是这样的人,可,可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呢。他坦坦然然,我反而还放心一点。” 春泥心神松动,半试探道:“姑爷若是对你坦白,你真的会体谅他?” 一阵空白,赵书恩不答她,陷入怔神,彷在思考。 春泥忍不住又问道:“若然姑爷做的事是你无法容忍的,你对你坦白了,你还会愿意与他厮守吗?” “不能。”这次赵书恩倒是爽快地应答了。 春泥垂下头来,眼里透着一丝落寞,嘴唇也在颤抖:“那不就成了。所以姑爷才不愿被你知。男人都是这样,朝三暮四,内外兼顾。” “你在胡说什么?”赵书恩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春泥,“在采云亭那日,夫君瞒着我偷偷订做了几套婴孩的衣衫。你说我们家,一无婴孩,二无孕妇。他订做那些究竟是要给谁。” 春泥一怔,原来赵书恩说的不是她与许雅倾的苟且。春泥当下大气一松,心有后怕,差一点就不打自招了。 “既然姑爷要去取衣衫,我们不妨跟上去。到时不就知姑爷他是给谁订做的了。” 赵书恩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春泥你真聪明!” 春泥笑着,眼神里衍出一股幽怨,她也想看看这个女人是谁。自从与许雅倾有过沾染,便也有了占有欲。 第19章 第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内容提要是引自苏轼的《西江月》】 写到这里全文已过了三分之二了,很感激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感谢你们对角色的关注与喜爱。 这一章,我犹豫了一整天,害怕发出来。在开写立大纲的时候,茗娘就已经定好是个悲情角色。令我没想到的时她竟获得了这么多人的怜惜与喜爱。 再次感谢你们对她的喜爱。 在全文结束的时候会另外为茗娘开一篇番外。 谢谢大家,郑重感谢! 赵书恩与春泥藏在采云亭对面的一个小摊子里。 清明前夕,一个个绿油油的艾果在蒸笼里被烘得油亮亮,艾草芳香溢满街上。惹得孩童纷纷藏在不远处垂涎地看着这位衣着光鲜的大小姐,花了钱买走了一摊子艾果,却一个也没有兴趣碰。 从中午到傍晚,艾果摆了一桌。 赵书恩想放弃了,她拽了拽春泥丧气道:“我们回去吧。”春泥却比当事人还要积极那样拂开赵书恩说道:“再等等!一下午都等过来了。”就在赵书恩百无寂寥时,春泥兴奋喊了声:“他来了!” 赵书恩连忙昂首望去,果然看见许雅倾匆匆赶着步子迈进了采云亭里,不一会手里多了一个包裹好的东西又匆匆离去。 春泥咬咬牙道:“走得这么匆忙,心里一定有鬼!”两人隔着街远远地跟着许雅倾。许雅倾步伐矫健,走起路来就像跑一样,赵书恩没跟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停在一边插着腰直喘气道:“哎呀,累死我了。春泥,我,我走不动了。” 春泥皱着眉啧了句:“小姐,谁叫你平时只吃不动,现在走两步就没劲儿了。我先随过去,你快快跟上来。”说罢,春泥加快了步子继续跟在许雅倾身后。许雅倾走过大街,又穿过巷子,最后终于停在一个偏僻的门楼前。 春泥看了看附近的环境,不住皱眉疑道:“竟然把小妾藏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叫人难猜。”这说着,许雅倾大步迈进门楼,走了一段路,在其中一户门前停下。春泥眼一亮,连忙找了拐角躲进去,悄悄地看着外头情形。 只听一声开门声响,半个身影露了出来,春泥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见一个硕大挺出的肚尖。 春泥连忙藏进拐角,惊羞恼怒:“他这是人外有人又复人。这风流的大少爷……藏得好深呐!” 春泥靠在拐角边缘,仔细偷听两人的对话。 许雅倾将包袱递到那人手中,不忘叮嘱:“这是采云亭的衣衫,我见面料柔顺,定然适合婴孩穿。我还不知是男儿还是女儿,索性就各做了几套。反正婴孩小,不懂性别有差,男的女的都能穿。” “你又乱花钱了!”那个声音听上去是那么体贴关切,一副女主人口吻,“以前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大手大脚吗。” “哎,迟早要买的。哪管早晚。还有这些钱,你先拿着。”许雅倾又周旋道。 “不要不要。你上次给的都没用。你自己留着。”她懂事地推搪着,不计金银,不要身份,这样的劲敌,春泥怕是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你就当帮我替孩儿存着!多一个人了,花钱的地方更多了。我不是说过会替你共同分担的吗。” 她终于收下了,孩子果然是女人最大的筹码。有了这个孩子,许雅倾一世都不可能与她断干净的。春泥想到这,便狠得咬牙切齿,她慢慢探出身子,想将这个幸运女人的真面目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她肩头豁然一重,伴随一声“春泥!”,吓得她仓惶退缩。只见赵书恩喘着粗气站在她背后,险些坏了大事。春泥连忙拖着赵书恩往深处躲去,还拉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夫君呢?你跟丢了?”赵书恩怪责道。 “哎呀,我差一点就可以看见那个女人的样子了,被小姐你这么一唤,三魂丢了六魄。” “什么,真的有女人!”赵书恩立即要向外冲,又被春泥拽了回去。 “你傻,正面交锋定落下风。你要沉住气。”春泥奉劝道,同时她亦在奉劝自己。 “但是——”赵书恩正要辩驳,只听许雅倾的声音又传来。 “他又动了!怕不是个臭小子吧。”许雅倾的声音格外开朗,赵书恩从无听见她用这样期盼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赵书恩神色一恍,安静下来,与春泥一同静静窃听。 “我倒想要个女儿,省心。” “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许雅倾爽朗答道,“好啦,我要回店铺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找空回来喝汤啊。天气热了,我煲一点降火消暑的汤给你喝。”这个女人胜券已握,不用请求不用等待,只要她想,一切都可随她所愿。这一瞬间,这三个女人的地位便有了名次。 许雅倾迈着快步离开了,她脸上洋溢着笑,仿佛得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许雅倾前脚离开,赵书恩便忍不住崩塌在地,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怨道:“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春泥,我该怎么办是好。” 春泥却冷静地站在原处,她看着赵书恩,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3 忽然心起一股厌烦。遇事只懂哭哭啼啼,从来就没有想过如何解决。若非身份所隔,春泥坚信自己一定会比赵书恩处理得好。 “走。我们去看看。”春泥颇有讨回公道的气焰说道。 “看看?”赵书恩一呆,“你是说,我们去找那个女人……我,我不去。我怕。” “你怕什么!”春泥显露气恼,“你才是正室啊,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真不知你有什么好怕的。” 听了春泥这句话,赵书恩自觉有理,便愣愣地点点头。两人走出拐角,来到那户门前。这条胡同住着不下十户人家,唯独这户,门上会插着鲜花,阶梯两边种着绿意盎然的植物。青苔顺着水渠爬到了阶梯上,清逸悠然,俨与其他人家有所区分。 春泥走上前,重重叩门。 屋里响起一阵愉悦的应答:“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你啊,总是丢三落四——”门被打开,余晖照在这个女人的面庞上,跳起一抹惊煞。 “是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错愕。 直到春泥率先开口:“茗娘,怎,怎么是你。” 春泥看着茗娘的肚子,心思顿然翻山倒海。许雅倾会的竟是旧人。这对于她这个最新欢人而言该是多么大的打击。比对两家,还是最初的好。春泥才是落在最后的那一个。无名无分的才是她。 正当空白时,赵书恩一声哭惊破了场面。 “茗娘,你为何处处要与我过不去。” 赵书恩的悲切比春泥的简单了点。她是有名有分的正房,她可名正言顺替自己讨还公道。春泥便不一样了。 “你们搞清楚事实没有?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茗娘没有闲心跟这两个不知实情的小女孩费嘴皮子。 “你肚里的是不是我夫君的!?”赵书恩不依不饶。 茗娘被惹得心烦意乱:“聪明人算一算日子就知道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不想同你多辩解。你若真有疑问便自己回去问你丈夫,她一定会答你的。”说罢,茗娘正要回屋送客。 赵书恩得不到明确答复,又急又气。她失措地望向春泥,两人相视约定,纷纷伸出手来拉拽茗娘。 “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赵书恩说道。 “我没什么好说。”茗娘铁着脸,忙着挣脱。三人六臂,拉拉扯扯,一下又一下。场面顿然混乱。也不知是谁使出了致命一击,让茗娘毫无防备地向前倾去,重重地磕到了阶梯上。 茗娘倒地,面露疼极。那些如同地狱鬼手般的牵扯顿然抽离,至今也不知是谁推了茗娘一把。 赵书恩失声:“茗娘!” 茗娘费力地翻过身,仰面向上,肚子就如胀气的□□,一动一动。血自她裙底流出,从阶梯上顺下,染在青苔上,变成了可恨的紫色。 “茗娘,你,你有没有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有推你。”赵书恩着急得不知该先说什么才好。 茗娘面色苍白,嘴唇咬破。她忍了一口气,极快说道:“快去,把她唤来!” 他?赵书恩心思犹豫,这事情要是被许雅倾知道了,定然饶不了她。 “快啊!”茗娘声音都变了。汗水已经逐渐把她身上的衣服染湿,她两手捧着肚子,满脸焦急。 “小姐,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应付。”春泥向赵书恩使了个眼色,赵书恩连连会悟,匆匆忙忙走了。 春泥搀扶着茗娘,费尽力气才把她转移到屋里。屋子豆腐块大小,只有一张床,上面躺着半身不遂的罗老太,包着头巾,面色发黑。瞪着眼睛看着全程,她身陷囹圄,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顿狗血乱洒,她的双眼都要喷火了。 地上还有个地铺,放着薄被与一些刺绣物,以及一些婴孩玩的物品。 春泥将茗娘扶到地铺上,替她盖上被子。又匆匆交代道:“我去给你请稳婆,你忍着!” 茗娘手抓紧被褥,强忍着阵阵袭来的剧痛。她的身体仿佛要被撕成两半那样。昏天地暗,万物皆灰。茗娘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马上见到许雅倾,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 这样便可赋予她无穷的寄托与力量。直到这一刻茗娘才认定,许雅倾才是她此时最为依恋的人。 少顷,春泥带着稳婆赶了回来,稳婆走到茗娘身边,冲着她的肚子一阵按按揉揉,神色一紧,口中说道:“不好。这孩子没摆正啊。” 春泥早被吓得糊涂,她拉着稳婆的衣服追问道:“现在什么情况?你有没有办法?” “你放心,我接生了四十年,就没有遇到过不行。”稳婆打包票说道,春泥听后,缓了口气,然后拿出一些银两郑重托到稳婆手里,千万叮嘱道:“稳婆,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稳婆拿了钱,连差春泥去帮忙烧水。春泥在厨房里,隔着一个天井,还能十分清晰地听见茗娘痛苦地喊叫。春泥不安地四处徘徊,心境却是阵阵复杂。 倘若这个孩子没有顺利被生下来,那她们三人之间就没有了孩子横亘,一切又会不同了。只是茗娘是许雅倾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她与赵书恩都脱不了干系。按照主次,所有黑锅都应她来背。 说到底还是自己最吃亏! 水烧开了一趟又一趟,眼见天都亮了,可孩子依然没有动静。茗娘的声音已嘶哑,她带着哭腔,声泪俱下哀求道:“我要见她,求你,让她来见我!” 春泥端着一盆水出来替换,见方才送进来的盆又红了一片。稳婆也从胸有成竹变得六神无主。茗娘肚中的孩子倔强至极,无论怎么催使,都不肯给个面子露露脸。 茗娘口中咬着一根木棒,身子就像掉进了水里那样湿透了遍,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单,被面已有了撕裂的痕迹。 春泥不忍心看下去,她掉头大步往门外走去。一出户,就看见赵书恩抱着胳膊神色恍然地蹲在门口。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春泥慌忙上前拉起她。 赵书恩慢慢转过来来,她脸上充斥着恐惧,见了春泥,又忍不住崩塌: “春泥,茗娘会不会死啊。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怕是夫君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你先别急……”春泥也没有了底气,“我,我想想法子。” 两人这厮守时,稳婆匆匆忙忙从屋里跑出来,她手上,袖上都是血。她神情恍惚,见了春泥,哆嗦着步子上前,从怀中拿出银子,一把塞回春泥手里。 “我,我不接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要是出什么事,别,别来找我,是她自己,本身胎位就不正,加上又跌倒了,反正,我尽力了!”说罢,稳婆仓促地逃走了。 春泥和赵书恩看着那把带血的银子,一阵心惊肉跳。 “怎么办,怎么办!春泥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4 ,我们该怎么办。”赵书恩忙乱催促。 “你快回家,把姑爷带过来。剩下的,我来处理。” 赵书恩一呆:“可是……” “别可是了。见到姑爷,多余的话不要讲,只管唤他过来就是。”春泥气恼地说道。赵书恩也是一片昏懵,吓得不敢多说,起身匆匆往家的方向跑。 春泥回到屋里,此时屋中被一股血腥味弥漫。她看着茗娘奄奄一息躺在地铺上,血泊中,隐隐露出一只婴儿的脚。 春泥沉思镇定一阵,咬了咬唇,迎了上去,她按住茗娘双腿,口中说道:“茗娘,姑爷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我现在就帮你把孩子接出来。你,你忍住!” 茗娘艰难地睁开眼,听见与许雅倾有关的字眼。她仿佛又恢复了几分精力。她憋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春泥重新把木棍塞进茗娘口中,然后挽起袖子,她吸了几口气,一咬牙,抓住了孩子的脚,用尽全力…… 许雅倾从梦中倏地惊醒,她身子直泛凉意,阵阵不快的感觉涌上心头。 “真是,我怎么就睡着了。”许雅倾怨了自己一句。 赵书恩与春泥一夜未归,许雅倾寻了一夜。天亮了才回府。想着挨个座歇息一会再继续出去找人,怎料一挨就睡着了,还做了一场伤离别的大梦。 怅然间,她看见赵书恩匆匆跑进院子。许雅倾心神一动,连忙起身迎接出户,不等赵书恩发言,她一把将赵书恩拥入怀里。 “夫人,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夜!”说完,许雅倾连在赵书恩额头亲了好几下。 赵书恩倒在许雅倾怀里,浑身发软,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她差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夫君,快,快去茗娘那一趟,茗娘,茗娘……难产,连稳婆都被吓跑了。夫君,快去……”说罢,赵书恩身子豁然被松开,她重重跌坐在地,抬头,就是许雅倾那张大惊失色的脸。 许雅倾来不及问赵书恩为何知道茗娘的事情,便匆匆忙忙赶了出去。当许雅倾赶到茗娘家门前,婴儿的哭声已惊醒了黎明。一缕阳光斜斜洒在阶梯上,上面的青苔苍翠依旧,上面的血滴已经暗了下去。 春泥抱着婴儿跪坐在地上,神色颓然,全身也犹如掉进了水中一样。看见许雅倾迈了进来,春泥颤抖着嘴唇跟她报喜道:“是个儿子。孩子平安。” “茗娘。”许雅倾来不及理顾孩子,她径直往地铺走去。 茗娘慢慢睁开眼,看见许雅倾在自己跟前跌坐下来。茗娘艰难地抬起手,许雅倾立马紧握住她,把茗娘的手贴近自己的脸庞。 “茗娘,我,我来迟了。你……你受罪了。” “孩子……你看了没有。”茗娘气若游丝。 “我,我现在看!春泥,把孩子抱过来。”许雅倾令道。春泥有些腿脚发软,反应迟钝了些。许雅倾忍不住催道:“快啊!你在发什么呆!!” 春泥一个激灵,立即将孩子送到了两人之间。许雅倾生疏笨拙地抱着孩子,她连如何抱稳都不会,手忙脚乱,颇有初为人父的情形。 “是,是个男孩。”许雅倾有点激动。 “像谁。”茗娘闭着眼,费力地问道。 “我看不出。他皱巴巴,湿漉漉的,可能像你。”许雅倾如实回答。 茗娘微微睁开眼,手往前伸去,许雅倾连忙将婴孩放进她怀里。然后将茗娘扶入自己怀里,紧紧拥住。 “我看见他,就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也是这么小,可你,比他有气力多了,哭声嘹亮,整个许府都听得见。”茗娘说完这句话,又被疲惫驱使,气息渐弱,声音也低了许多。 “我有话跟你说。你凑近点。” 许雅倾俯下身子,一手捉紧茗娘。 “我,我想交代三件事。” “你说!” “第一件,我,我帮你生了一个儿子。你跟赵小姐,总算有后了。” “第二件,上次我吩咐你帮孩子取名字的事,你办了没?” 许雅倾一个劲地点头:“男孩女孩的名字我都起好了!” 茗娘吐了口气,面容稍缓一分平静。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我想回家……” 许雅倾应承得爽快,一切顾虑都被她抛之脑后了,她连连点头:“好!我们回家!”然后她抬起身子冲着屋外吼道:“春泥!去找马车,快!!”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许家了。”茗娘喜极而泣,“我做梦都想回到那个地方。雅倾,这一次我不走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走了。” 许雅倾点着头,仿佛这时候茗娘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这想着,春泥将马车找来了。许雅倾带着茗娘与孩子一道上了马车,婴孩安放在茗娘怀里,许雅倾把母子两人护在怀里。 茗娘抱着孩子,躺在最爱的人怀里,她身心终于松了下来。她等这一刻太久了。 “雅倾,你给我儿子取了什么名字。”茗娘细声问道。 许雅倾答道:“明予,许明予。我早就想好了。” “明予……明是象征我吗?” 许雅倾连连点头:“这是你带给我最好的礼物。茗娘,今后我们三个再也不要分开了。” 茗娘眼里闪烁着泪光,她长缓一口气,她含着泪,笑着点点头,细声应道:“好啊……” 许雅倾怀着喜悦,满心做着对未来的盘算。有了孩子,一切都不同了,她要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强大。 这想着,许雅倾将母子两人拥得更紧,马车一路颠簸,茗娘和孩子在许雅倾怀里安睡无忧。约两刻钟,马车顺利抵达许府门前,春泥撩开帘子,提了一句:“我们到了。” 许雅倾顺着旁侧的窗看了眼屋外景象,她兴奋地向茗娘说道:“茗娘,我们到家了。快起来。” 茗娘歪着头,没有应答。 许雅倾以为茗娘因生产而筋疲力尽,此时正值睡梦里。她小心翼翼抽身,轻轻地从茗娘怀里抱过孩子,茗娘把孩子抱得很紧,许雅倾还费了一点力气才将孩子抱走。 “幸好没把孩子吵醒。”许雅倾看着安睡的孩子欣慰地说道,“茗娘,你再睡一会,我放下孩子就来接你。”说罢,许雅倾起身就要下车,只听身后扑簌一声,像是有什么倒落了。许雅倾的心沉闷一顿,抱着孩子的手也颤了下。 她慢慢地回过头去,却看见茗娘已歪倒在一侧,手也像没有了牵引那样耷拉了下来。 “茗娘?”许雅倾尝试地唤了声,却再也听不见应答。 许雅倾身体顿然灌凉,她抱着孩子,维持住最后一刻冷静。她撩起车帘,郑重将孩子托付给了春泥。然后又匆匆回到车里,将帘子拉严密。 春泥眉心一蹙,又将车帘掀开。她看见许雅跪爬在地上,不停地拍打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5 着茗娘的脸,口中不住唤着:“茗娘,我们到家了,你醒醒。” 茗娘一动不动,身子就如一块木头,碰一下,动一下。春泥一怔,抱着孩子也上了车,她走到茗娘身畔,抬手探了探茗娘鼻息,心头一亟,顿然脸色吓得苍白。 “茗娘她……死了!” 真是难以置信的发展。茗娘竟然用死亡来成全自己! 忽然间,许雅倾哀嚎起来。将春泥的心惊了一跳,她向许雅倾望过去,内心不住腾起恻隐。 “对不住,对不住……”许雅倾哭声尖如哨声,刺入听众心底。 春泥俯下身,一手扶住许雅倾的肩头,尝试将她往自己怀里揽,口中贴切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你没有欠她。” 许雅倾并不领情,面对春泥的招徕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昏暗车子又投入一片光明,是赵书恩。 她看了一眼车里的情形,顿然明白。这一刻她面上被各种情绪爬满,有悲有悔也有恐惧。 赵书恩凄切地喊了声:“夫君!”她也跳上车,迫不及待将自己的怀抱送了过去。许雅倾立即瘫痪在赵书恩怀里,像是依赖在母亲臂弯里的孩子一样大哭大喊。 秋月也闻声而来,他在车外看见这一幕,立即跪落下去,清秀面庞被泪水倾覆。他凄惨看着春泥。像是向她祈求怜悯与安稳那样唤道:“春泥,茗娘……怎会这样。” 春泥垂立一边,处境尴尬。这样的局面,俨然将她映衬得很多余。她咬着嘴唇,看着这一场伤春悲秋的大戏。此时正逢孩子惊醒,哇哇乱哭。春泥借机跳下马车,率先逃离这场伤别离的戏场。 茗娘被安放回她原先住的房里,许雅倾命人替茗娘换上了她曾最喜欢的衣衫。屋里焚着香气,是茗娘常用的那种香料。许雅倾在屋里,彻头彻尾地跟进丧事。春泥与赵书恩守在屋外,春泥怀里还抱着孩子,从下午起一直哭到现在,吵的不得了。 所有人都心烦意乱。许雅倾从疲惫中调转头来,幽怨地看了这方一眼。赵书恩立即抓紧机会走了进去。 春泥有些无奈,她也好想撇下手中的麻烦扬长而去。只是她没有福分可以做这样随心所欲的事。正在这时,秋月行了过来,看着孩子,不住问候了声:“他哭了这样久,是不是饿了。” 春泥将气全然撒在秋月处:“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生过!” “把孩子给我吧。”秋月平静请示。 “给你?你会吗?你别给我惹麻烦好不好。”春泥高了几声看着秋月,这个奶油小生怎么看都那么令人不敢信服。连她心目中一点位置都够不着,怎可与那个令她倾倒的人相提并论。这样的人喜欢自己,也不失是种负累。 “我小时候给家里带过弟弟妹妹。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现在抱他去找厨娘喂点奶,他就不哭了。” 春泥一怔,自知错怪秋月,但她表面仍然不甘示弱。 “那我就将他交给你了,你千万不要出差池,这是姑爷与茗娘唯一的命根。” 秋月接过孩子,调整到了一个标准的姿势,孩子果然平静了一些。秋月就这样一路小哄小颠地把孩子抱走了。 哭闹停歇,气氛又变得凄惨了起来。 赵书恩在屋里陪着许雅倾。曾经是她强大依靠的许雅倾如今变得十分脆弱,碰一碰就会化为灰烬。许雅倾依在赵书恩怀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肢,把头埋进她怀里。极度渴望被庇护。赵书恩母性闪烁,她恋恋地捧着许雅倾的头小心安顺。 “夫君,不会有事的。我陪着你,一直陪你到老。” “夫人……”许雅倾颤颤开口,“夫人,我有件事拜托你。”憋了一整天,许雅倾总算开口说出成章的句子了。 “不要说拜托,只要夫君交代,我一定会做到!” “茗娘的孩子,太可怜了。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爹也不知所踪。我想……” 许雅倾还未说完,赵书恩立即抢答:“夫君,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想收养茗娘的儿子是不是?你不用担心我会介意。只要夫君你接纳,我也毫无保留地接纳。我一定会对他如同自己亲生儿子那样的。” 许雅倾看着赵书恩,光凭她这一句话,便足够许雅倾感激一辈子。这一刻,这对夫妇之间的结缔又升华了几度。 许雅倾直起身子,抱住赵书恩,连连道谢。 赵书恩的手扶在许雅倾背脊上,正直看向床榻上那安详静谧的茗娘身上。这一战茗娘胜了,任谁都斗不过她这一招。为了心爱的人,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赵书恩鼻子一酸,忽然又觉得茗娘很傻。何必要整得如此壮烈?人一死,一切都归为尘埃了呀,何不留一口气在,或许尚有挽转的余地呢? 现在这场“斗争”已算落幕。茗娘取得了胜,赵书恩得了永久头衔。两人阴阳相隔,各自享有各自应得的东西。 春泥看着屋里皆大欢喜的结局,满腔忍了一口悲气。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可怜,在这场四角关系里输得一塌糊涂。可转念,许雅倾对她从来没有许过什么承诺,春泥这是在一厢情愿。这段关系里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 滴滴答答。天开始落雨,带起一片寒凉之意。 春泥掉头冲进雨里,一路奔出府外。清明时节,纸扎铺的生意特别好。春泥低落着情绪去购买冥纸,店主似乎忘记了这个节日的意义,全权当成助威自己生意的大好时光。他一面数着冥纸一面说道:“我家冥纸特别好,找人开过光的。又薄又好烧,送到下面,包那些列祖列宗满意。姑娘,不妨多买点啦。心意这东西,只管多不管少的。” 春泥狼狈地淋着雨,怨毒地瞪着他:“你怎不给自己留点。” 就在这时,一只手拿着伞,移到春泥头上,然后一枚银两越过春泥,递了过去。 “你这摊子上的东西我全都要了。麻烦替我送到许府去。连同这位姑娘那份一起结算。” 春泥心境一明,仰起头来,便看见那张温和明朗的笑脸。 “春泥。”那人温柔唤道,一切又回到了痴缠时。 “你……”春泥有些迷乱。这个关头,他竟然出现在这里!眼前的他,目光倾泻着眷顾,令春泥不知该将目光摆在哪里好。 “事情都办好了吗?”他关切问道。 春泥点着头。她内心在翻腾,很想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又怕一问,就会打破现在这种暧昧的气氛。 “你吃了饭没?折腾成日,怕是也没有心思进食。我带你去吃点东西。”这说着,他自觉把手放在春泥背脊上,将她亲昵地往身边靠近。 两人共度在一把伞下,两对白色的鞋踏在雨水中,变得不再清白。 “你……”春泥又吞吐开口。 “你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6 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似看破春泥心思,春泥连忙低下头,点头承认。 “我是专程出来找你说句话的。春泥,有些事,在外人跟前我不方便表现出来。你不要怪‘我’,也不要为难‘我’。你只管放心,你既许了我,我便会对你生生世世负责。” 春泥怔地顿住脚步,眼眶一阵闪烁。承诺,她终于等到这个男人的承诺了。现在她终于可以同赵书恩与茗娘一样列入正席。 真真切切属于他的女人。 春泥悲喜交加,突然快步前去,学赵书恩的招式,一把扑入这个男人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深长地吻着他的唇。 那个男人不慌不乱,慢慢将伞低移,挡住行人炽热的目光,两人在伞后痴缠。 痴缠以后,两人衣衫尽湿。但彼此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春泥捧着那张令她倾倒的面庞,雨水令他看上去更加迷人。嘴唇微微张着,雨水悬挂在唇珠上,春泥用舌头把雨水卷走,和着唾沫咽下肚中。 伞慢慢被抬起。两人跟前却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一身白衣,形如鬼魅。 两人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靠近了一些。春泥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她认得这个人。 “你,你是梁城主家的白护卫吧。”春泥颤颤问道。 白雪衣一言不发,两眼泛着寒光。他直直盯着许雅伦,眼眸里是阴冷的杀气。铮!剑锋便直架许雅伦的颈部。白雪衣的手腕轻轻翻转,一行红线便从许雅伦颈部流了下来,落在他的白衣领上。 “白护卫!你要做什么!”春泥大叫,“来人啊!杀人了!!” 方才还人来人往的街上,顿然人烟无踪。白雪衣出现的地方,半径之外都绝不会有人敢靠近。 许雅伦毛骨悚然,腿脚发抖。但在心爱的人面前,他强作镇定:“这位兄台,我们无冤无仇。不知为何出此一辙?” 白雪衣不讲话,红着眼看着许雅伦。 春泥奋不顾身冲上去,紧紧扼住白雪衣的手腕,试图要救她的情郎。但春泥如何使劲,白雪衣的姿势犹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这个人也定然是个石头,否则怎会如此铁石心肠。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你若伤了他,我们家公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梁城主与我们公子是至交,我看你到时拿什么交差。”春泥要挟道。 雨水落在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雨下大了。方才的红线被冲得无影无踪,在白衣领上留下淡淡的红迹。 这时候,一个声音,犹如这场雨一样及时而至。 “白护卫。你身为任嚣城的护卫,怎可把百姓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 三人心神一凛。春泥寻声望去,竟见赵书丞打着伞站在不远处。这个地方来去一目了然,也不知赵书丞是何时来到这里的,或是他根本一直都守在这里。 白雪衣停顿了一下,手腕又是一动,许雅伦颈部的剑一抖,总算脱离了危险。白雪衣拿着剑高傲地走了,经过赵书丞身畔时,他冷冷地看了赵书丞一目,嘴唇轻嚅,像是在说话。 “我知道了。”赵书丞应答着。 许雅倾身子一松,差一点跌落。春泥连忙搀着他,口中刻意改了副口吻:“姑爷,你没事吧。哎哟,姑爷,你这幅样子回去怕是小姐要担心死了。姑爷,要不要我去给你请大夫。” 春泥一连强调了三次“姑爷”这个称呼,生怕要被人怀疑。 “许兄。你怎么样了。”赵书丞走上前,一手扶在许雅伦肩头上。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得许雅伦喘不过气,他苦着脸,一面闪避一面答道:“我没事。皮外伤而已。” “公子,你怎会在这里?你……不是回镇江了吗。”春泥问道。 “回来办点事。幸好回来了,不然许府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毫不知情。”赵书丞抬起眼瞥了两人一眼,“这样关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神色一慌,春泥立即把所有过错都揽上身:“是我是我,家中突遭白事,我也不知规矩。此时许府上下忙成一片,我便,便央姑爷与我一道来置办物品。” 赵书丞狐疑地看了许雅伦一眼,却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既然事情已经办好,我们不妨,不妨回府吧!”春泥尤为紧张,生怕多呆一刻,她的罪行就会显露一分。 “我事还没办完。先不回去了。回去替我向书恩说一声,晚一些我再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说罢,赵书丞打着伞又离开了。 守着赵书丞走远,两人松了一大口气。这样刺激又危险的事情真是令人刻骨铭心。两人面面相觑,竟失声笑了起来。 “春泥,老规矩。我先回去。但这次你要过两刻钟再回来。罪证太多,我要花点时间清理。” 春泥点着头。此时她已把这个男人视为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共存。 许雅伦把伞交给春泥,自己冒着雨又匆匆离去。 许雅伦回到住处,从屋外走进屋里,拖沓出一条痕迹。他一面脱下湿漉的衣衫鞋袜,连头发都可以拧出水来。 屋里的窗子敞着,忽然一股逼视从窗外袭来。许雅伦身子一紧,心虚地回头望去。正好看见余梦中打着伞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一些野草,正无辜地看着他。 “余医师,原来是你。”许雅伦如释重负。 “不然呢。这个时辰老夫人和许夫人都睡了。倒是你,大晚上去哪里了,还弄得一身湿。” 余梦中走进屋里,把那株野草碾碎在指间。他靠近许雅伦,抬手拿起了掩在颈上的发,那道红丝线在白皙修长的颈部分外明显。余梦中见了,长叹一气:“你又去给雅倾添麻烦了。她身上没有这个伤疤,岂非引人生疑。” “没事的。”许雅伦坚定地说,“这件事就只有我同春泥知。春泥她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余梦中把沾有草药的手用力在许雅伦的伤口揩去,引得许雅伦一阵吃痛。 “你啊你,玩世不恭!” 这场雨下了半夜还未停歇。许雅伦干干净净坐在床边,手里捧着看了一半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门外传来轻声叩响,许雅伦以为是余梦中来说教他又通宵熬夜。他清着嗓子喊道:“我要睡了!” “雅伦,是我。”许夫人的声音温婉而来。 许雅伦立即起身,赤着脚赶着去把门打开。只见许夫人只身披着一件薄衣站在门前,雨水将她的披衣染湿了一截。她在门前已站了一段时间。 “娘,这夜你怎还不睡。又风又雨的,你也不知多穿点。”许雅伦把许夫人邀进屋里,又是倒热茶,又是取厚衣。 “雅伦,你这个身子恢复也有些日子了。最近许家真是事端连连,茗娘又……我怕雅倾她会招架不住。所以,我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7 想你……” “你想我赶快同雅倾换回来?” “这也是你奶奶的心头大事,老早时日他就在张罗这件事,左掂量右掂量似乎都不满意。她还是担心会出差池,最终功亏一篑。” 许雅伦皱起眉来,面对自己的母亲,他才敢这样直言:“娘。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就维持现状好了。反正,那边也没有起疑,我也挺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你胡说什么!”许夫人立即打断,“许家花了这么多心思来铺垫这件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换你回去时可以万无一失。” “但是,我不爱赵小姐啊。” 许夫人白着脸:“这有什么。我跟你爹成亲以前,彼此都没有见过面,更别提什么爱不爱。夫妻一世人,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终是同一个结局。” 许雅伦颓然着不答话。 “再说赵小姐也没什么不好,出生名门,为人知书达理。相貌也绝不失礼于人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妹妹已经替你将感情基础都打好了,你可别毁于一旦。” 许雅伦垂着头,眼里透着不忿。他攥紧拳头,欲要抵抗。 “你可别让我和你奶奶失望啊。” 许夫人这一句话,让许雅伦顿然泄气。他调转身子,颓然地瘫倒在床上,拾起书本盖着脸,一只脚垂在地面。 许夫人见了,上前把许雅伦的脚放回床上,又替他把被褥盖好。口中忍不住唠叨:“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小孩一样。这一点你妹妹比你成熟。好了,你赶紧睡觉。等茗娘的白事过去,这场‘替兄娶亲’的荒唐大戏也该落幕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天色渐渐亮起,一阵清寒从窗外席来。府外传来别家的鞭炮声响,细想一阵,原来今日是清明。 许雅倾守了一夜,赵书恩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两人鹣鲽情浓,相依相偎。许雅倾还未从悲痛中解放出来,她颓然坍塌在躺椅里,把头枕在赵书恩腿上。往日她也爱这样躺在茗娘身上,不知不觉就睡了一场,睁开眼,就是茗娘那张半娇半嗔的脸:“终于醒来了?快起来,我的腿都麻了。” 许雅倾学着以往那样,睁开眼仰头看去,她渴望这一切都只不过悲梦一场。 眼前是一张温和甜美的脸。歪着头,脑袋一怔一怔。猛地一个趔趄,那人倏然睁开眼。一副迷糊模样。 许雅倾心有戚然,她直起身,抬手揽过赵书恩把她往怀里送:“夫人,累了吧。去睡一会吧。” 赵书恩困得眼都睁不开了,她依旧摇着头拒绝:“我要与夫君共同进退。”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秋月在外屋烧着纸钱,寻声往外看去,他看见义庄的人拿着白色麻布袋由许府家仆引进了院子里。秋月心中一跳,扭过头喊道:“公子!义庄的人来了。” 这一唤,屋里的人都清醒了过来。许雅倾连忙站起身,快步赶到茗娘身边。争取多看她几眼。 义庄的人走进屋里,隔着远远地看了看,一面木然,只是循例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秋月垂着泪答道:“昨天早上。” “都收拾干净了吧?家属都来过了吗?” “她的家属就是床边跪着的那位公子。” 许雅倾俯着身子仓促地摇着茗娘:“茗娘,快醒醒啊!你再睡下去,义庄的人可要把你带走了!你快起来啊。” 这说着,眼泪水就掉了下来。 仵作早就见惯生死,他面无表情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节哀。今天我们要把人带走了。人死了就像东西一样,放久了会坏的。这位小公子,麻烦你去疏通一下。” 秋月为难地看了看许雅倾,皱起眉。他尝试地走上前,掰过许雅倾肩头说道:“公子,让茗娘安心去吧。你别太难过了……义庄的人已经来了,他们要把茗娘带走了。” 许雅倾伏着身子,脸埋在茗娘身前,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身子。 “公子,公子。”秋月又劝了几句,许雅倾依旧无动于衷。 “生离死别避免不了,许公子请节哀。”仵作向身边几人示意了一下,“去把许公子拉开,然后把人带走。” 两个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大步向前,一人一手拉开许雅倾,在分开那一瞬,许雅倾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竭力挣扎,肩头却被紧紧扣着。赵书恩在一旁抱住她,帮着义庄的人一同阻止她挣扎。挣开许雅倾后,另一个白衣男子把茗娘从床上抬到地上,用麻袋一裹,就这么拖了出去。 许雅倾看着眼前景象,她绝望地大喊:“她是人!不是东西!好好的一个人,怎能像东西一样处理掉呢!” 赵书恩紧紧抱住许雅倾,一面哭一面劝道:“茗娘已经走了,她不再会有痛苦了。夫君,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义庄的人抬着麻袋走出院子,迎面碰到许府前来送行的家仆,见此情形,家仆们皆不约而同在路边跪下,低着头送茗娘一程。 等许雅倾追到大门前,义庄的马车已经走远,留下一地纸钱与车轱辘印子。许雅倾她失落地跪在地上,匍匐哭着。赵书恩紧随而来,将她拉起,护在怀里。此时的许雅倾整个人坍塌,粉碎成灰,全然涌向赵书恩的温柔里。 秋月站在门前,点燃了一挂鞭炮,口中喃喃说道:“茗娘,安心上路。今后这里会为你点着长明灯,你只要想家了就回来。我跟表姐都会等你。” 春泥倚在门边,冷眼旁观全程。耳畔哭声交织,春泥却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她看着许雅倾的样子,忽而觉得很讽刺。 这个人,昨夜还与自己在长街头痴缠拥吻,今天便能装出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赵书恩扶着许雅倾折了回来,没到门口,赵书恩便冲着春泥喊道:“春泥,帮我一把!送夫君回房。他伤心到哭晕了过去。” 春泥忍着冷笑上前去,接过许雅倾,正想与赵书恩一道送她回去。许雅倾此时也像个死人一样垂着头,白皙修长的脖子像白鹅颈一样曲着,春泥顺势瞥去,忽然一震,面上露出了一抹惊疑。 春泥连向另一面看去。洁白又平整的肌肤,可恶,怎有如此细腻的男人! 春泥的心荡漾起一阵阵猜想。世间什么药可以令伤口一夜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府里怕是没有这样神通广大的东西吧。除非,受伤的根本不是这一个。 想到这里,春泥鬼使神差回过头去,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与许雅倾极其相似的身影,那人与春泥一对上,吓得立即躲藏了起来。 原来…… 春泥忍着发现真相的莫大激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许雅倾扶回了房里。 中午时候,许雅倾开始发烧,持续到了夜晚,浑身滚烫,高烧不退,整个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8 人也昏迷不醒。赵书恩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如今死撑地守在许雅倾身边,秋月好说歹说才把赵书恩劝去休息。 到了下半夜,秋月与春泥换了班,埋头扑在躺椅上睡得不省人事。 春泥坐在床边上,静静地看着床上这个人。她沉思几分,忽然站起身来,从盆里捞出毛巾。她将被子掀开,看着许雅倾被困在一件单薄的衣服里,此时许雅倾大汗淋漓,衣衫将她的身形呈现无遗。 春泥慢慢拉开许雅倾的衣衫,从上往下摸去。这种感觉只有春泥一个人知道,许雅倾的触感不及“那一个”结实。春泥的指尖游到了许雅倾的腹上,再下去,便是揭晓真相的地方了。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裤带的一端。 赵书恩的声音忽自身后传来: “春泥,你在做什么。” 春泥神色一慌,险些露了马脚。她挥着毛巾转过身来,热情说道:“我用凉水给姑爷擦身,好让他别这么难受。小姐,你不是去休息了吗,怎又回来了。” “夫君这样,叫我怎能安心休息。”赵书恩回到床边,痴痴看着许雅倾,她俯下身,用自己方才一路被风雨吹凉的面庞贴在许雅倾那滚烫的胸脯上。许雅倾的身形虽平,可看过真正男人肉体的人还是能够一眼分辨出来的。 男人方方正正的胸脯,怎会有许雅倾这种如同雏鸟喙那样的起伏呢? 许家人骗的正是赵书恩这样天真无邪又守规矩的人。 想到此,春泥不禁邪恶驱使。 “小姐,不如你同姑爷擦擦身吧。毕竟我是外人,有些地方我不方便代劳。”说罢,春泥将毛巾递给赵书恩。 赵书恩果然中计了,她拿起毛巾,从凉水盆里过趟,然后殷切地给许雅倾每一寸肌肤进行擦拭。春泥站在门外,悠然看着。 她已经看见赵书恩松开了许雅倾的裤带,正要将裤头松落。 只要一瞬,最后一瞬! “书恩!”又一个声音忽而至来。春泥气急败坏扭过头,狠狠向这个坏她好事的人瞪去。怎知她扭过头,看见的是赵书丞那张铁一半的面。毫无笑容,从不亲切。 “哥!你怎么来了。”赵书恩惊喜唤道,于是赶紧替许雅倾理好衣冠,又将被子盖好。然后才迎出来。 “我听说许府出事,便赶来看看。你……还好吧。”赵书丞关切地看着赵书恩。他这个鲜活可人如玉人儿的妹妹,一夜之间仿佛残了不少,脸上透着青白色的气息,眼睛底下泛着青色。看上去憔悴不已。 “我没事。倒是夫君……唉,他伤心过度,都病倒了。” 赵书丞抬手在赵书恩头上揉了揉:“你学会照顾人了。你长大了。但照顾别人的前提是先要将自己照顾好。别到时人没照料好,还给其他人添麻烦。” 赵书恩听了,只得乖巧地点点头。 春泥没得逞,悻悻然欲要离去,只听赵书丞那如冷箭穿身的声音从她后背袭来:“春泥。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职责,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讲多余的话。现在快带小姐回去休息。” 春泥阵阵后怕。她的苟且果然还是没有逃得过赵书丞双眼。只是不知赵书丞是否清楚摆在面前的正是许家精心设下的骗局。 “是……”春泥心虚应答。赵书恩随春泥又离开了。 赵书丞看着那坍在躺椅上睡得不成样的秋月。严肃的脸上总算出现松动,他走上前,带有兴致地看着秋月,宛若在看自家的宠物猫,心里期待着它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秋月在睡梦中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大翻了个身。顿时一踏空,直直往下坠去。秋月倏地睁开眼,一身冷汗。却发现自己悬在半空。 “咦?我在飞?”秋月半梦半醒呢喃。 “你若会飞那可不得了。我怕是要找个绳索将你拴着。”这个低沉又令人振奋的声音。 秋月连忙仰头看去,只见赵书丞一手提着他的衣衫,正悠然地看着他笑。 “赵公子!!”秋月激动大喊,“你回来了!!” “小声点,不要吵到许兄了。”说罢,赵书丞手一提,轻而易举就把秋月翻了过来,稳稳妥妥地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你啊,棉花一样轻。个子又这样娇小。我若这样抱你出去,怕是别人会以为你是我儿子。”赵书丞打趣道。秋月面一红,像是生气了那样挣扎落地。 “你休想占我便宜!” “哈哈你别不识好歹,当我儿子,你便不用做下人了。”赵书丞嘲弄的兴致上头,见秋月一脸气急,他更是兴奋。 “我才不要给你当儿子。”秋月眼角飞出一丝怨。他俯身冲着蜡烛噗地熄灭,然后他调转身,大步往外去。赵书丞自知玩笑过了头,连快步追了上去,半忍着笑半劝哄。 所有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场,此时许雅倾的房里成了最安全的境地。终于守到了这个时辰了。一个黑影走进屋中央,只听吱啦一声复燃声,一张脸庞便现了出来。 这个人拿着蜡烛,站在许雅倾身边,这一幕活像许雅倾的魂魄出了壳。 许雅伦竟顶风回到许府来了。他也是大胆,众人眼皮底下,竟也不担心会被抓个正。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袱,包袱里不知装了什么,正往外渗水,许雅伦将包袱翻开,里面原来一块冰。 他把冰凿成小块,塞了一块进许雅倾口中。 冰块透着丝丝清甜,滚烫驱散,人总算舒服了点。许雅倾慢慢睁开眼,看见眼前自己的倒影,她有些恍然。 “哥!你、你的身子……” “我已经痊愈了。余医师真的是神仙在世,这块冰也是他唤我给你拿来的。” 许雅倾挣扎地坐起身,她看着恢复如初的许雅伦。瞬间明白许雅伦胆敢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她有几分伤神,垂下头来。 “妹妹,一会我送你到我先前住的地方去,余医师会照顾你的。然后……” “先等一等。”许雅倾冷静地打断,“先让我道个别,好不好。” “道别?”许雅伦疑了声,片刻不以为然答道。 “不用道别,又不是不回来啦,过两天你便可以许小姐的身份再次回来了。” “不行,怎般都要有始有终的。好歹夫妻一场……”许雅倾这说着,便翻身下地。高烧令她步伐有些软,差一些栽在地上。许雅伦扶住了她。 “你病成这样,就不要这样折腾了。反正以后还是会生活一个屋檐下的……”许雅伦话没说完,他忽瞥见许雅倾眼角夹着泪,像是在忍莫大的悲戚,许雅伦当下改变主意说道: “算了,我送你过去吧。” 两人至于隔壁厢房,许雅伦守在门前,细声叮嘱:“去吧。别耽搁太久,天快亮了,让下人起身看见会令人起疑的。” 许雅倾走进屋里,屋外天光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69 轻轻泻在赵书恩的面庞上,莹白如玉。无论何时她都静美得如一尊玉雕,令人不禁想小心翼翼地呵护。 许雅倾寸寸移近,心头千丝万缕,轻轻扰动着她喉口。她眉头一紧,连忙转身低头掩饰突如其来的咳嗽。她肩头耸动,一瞬间便虚汗满额。好不容易消停,她缓了一口气,转身,却看见那尊玉雕已然苏醒过来。 两眼带着朦胧睡意,在黑与白之际看着自己。 像丛林中的小鹿。 “夫君,你怎来了。”她问道。 许雅倾迎上去,在床边坐下,轻轻揽住赵书恩肩头,低声柔声道:“一睁开眼便不见夫人,我心不安定,便就过来看夫人了。” 许雅倾有些反常,赵书恩却当她病得糊涂。她掀开被,敞开自己的怀抱,对许雅倾说道:“来。” 许雅倾一进被窝,便迫不及待拥住赵书恩。她在极力地替自己制造深刻的回忆,过了这夜,两人的身份就不同了。 是了,此后她便要唤赵书恩为“大嫂”了。 想罢,许雅倾嚅动嘴唇,用着同一频率不断唤道:“夫人,夫人,夫人……”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赵书恩笑道,“唤这么多声夫人,你怕不是要将一辈子的量都唤完了。” “我恨不得与你过一辈子。”许雅倾表白道。 “嗯嗯,我知道了。我们会过一辈子的。”赵书恩闭着眼敷衍答道,气若游丝。疲倦还未离去,她这顿不过是暂时的夜起。 “夫人,你先别睡,我有话想同你讲。” “你讲呀……我听着。”赵书恩慵慵说完,便立即堕落梦乡里。 许雅倾半支起身子,有些失望地看着熟睡的赵书恩。她慢慢叹了口气,掉头向窗外看去,东方既白,还有一刻钟就要破晓了,她与赵书恩的缘分也即将到此为止。 从前觉得一辈子很长,如今却觉得“一辈子”是这样短。 许雅倾有些悲戚,她俯下身子,与赵书恩吻别。 柴房的鸡已打鸣。许雅倾走出房门,许雅伦一把拉着她的手急匆匆地往后巷走。 “马已经准备好了。那边余医师会接待你的。你这两天先不要回来,等我安排好,自会通知你。” 两人避开了所有人来到许府后巷子,如当初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又将身份换了过来。 许雅倾骑上马,迟迟不肯驱马离去。 许府的人声接连沸起,许雅伦有些着急:“你快走啊。” “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请你一定要对夫人好……” “知了知了,我懂怎么做。你快点走,不然一阵有人过来就会撞破。”许雅伦不作思虑便满口应承。 后院的大门后传来了脚步声,随着下人一句:“哎!天又光,又该起身做苦力了。何时我才能发达自己做老爷啊。” 许雅倾神色一紧,“得儿”一声驱马扬长而去。 大门开,下人提着泔水桶迈了过来,抬眼看见许雅伦,吓得下人一阵激灵。 “公,公子!” “想做老爷就应勤力一点了,光做白日梦是做不成老爷的。”许雅伦半玩笑半嘲弄地说道。他纳开一把扇子,微微摇纳,面庞俊朗发丝轻扬,好一派风流模样。 许雅倾骑着马,凉风吹干她被汗透湿的衣衫。她昏沉越厉。眼见面前有扇小门,两处挂着红灯笼,灯笼上用着与自家门面上一夜的字体写着“许”字。这里正是许家的别府。 家门在即,许雅倾却从马上昏倒坠落。 别府的下人听见惊动,出门探望,看见许雅倾不省人事。连连差人将她扶进屋里,又去通知许夫人与余梦中。 这时辰尚早,老夫人与许夫人在房中悠闲喝茶。对昨夜一事还不知情。但见下人急匆匆闯进来喊道:“老夫人,公子他,在门口晕倒了!” 老夫人吓得身子一倾,慌忙往一边摸索她的拐杖,口中焦急问道:“怎么好好地会晕倒?余医师不是说他没有大碍了吗。” 许夫人也吓得面白,她连忙搀起老夫人,两人急急脚赶到许雅伦的房里,许夫人往床上瞅了一眼,面色立即由白变青。 “这哪是雅伦!” 老夫人一懵,努力对了对眼,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床上躺着的究竟是哪一个。 许夫人迎身上去,牵起许雅倾的手:“哎呀,怎么这么烫。” “你说这个是雅倾?”老夫人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片刻才确定下来。 “那雅伦去了哪里?他们两个该不是偷偷换回来了吧?哎呀,大件事,我要立即回许府。不然我怕雅伦要乱阵脚。惠贤,你马上收拾东西与我一起回去。” “雅倾病成这样,叫我怎么放心丢她一人在这?要回去,娘你自己回。我要留下来照看我的女儿。”许夫人气道。 “多余!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只会给余医师添麻烦。”老夫人责道,“快点随我回去。不可以留雅伦一个人在那边。” 虽然两个都是自己的心头肉,但老夫人这护孙子心切的德性,偏袒得连许夫人都看不下去。 “娘,雅倾也是你的孙儿啊。” 老夫人咬牙切齿,一跺拐杖:“你这个人,成世都这样不开窍。当年我就劝我儿子不要娶你这样不够精明的女人,谁轻谁重都不识分辨!” 许夫人心头一赌,多年委屈又涌上心头。两人争辩时,只听床上孱弱传来一声唤:“娘。你跟奶奶回去吧。我没事的。” 见许雅倾被吵醒,许夫人连忙转身,她内心阵阵愧疚,却又没办法替她做任何争取。 “大哥那边更需要你们。回去吧,莫要引人先猜疑。要不然我这一年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老夫人还在碎碎念:“你看你的女儿都比你清醒。” 这时余梦中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他平静地看着屋里情形。似见怪不怪。 “喝下这碗药,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余梦中说道。 许夫人听他如是说,这才安心下来。临别前,她依依不舍,向余梦中再三托付。 老夫人与许夫人终于离开了别府。许雅倾松了口气,见余梦中在床前守着自己,她勉强撑起一丝笑脸说道:“总算停歇了。” “可不是,总算停歇了。”余梦中意味深长,他于床边坐下,舀起药正打算喂许雅倾。许雅倾挣扎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所有腥苦和着伤心一同落入肚中。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赵书恩好梦相伴,直到清醒。 她慢慢想起昨夜情形,连忙另转身子往旁侧看去。只见自己丈夫安恬地睡在身边,头微微偏侧,胸前放着一本未看完的书。早上一睁眼便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赵书恩满心幸福。 她抬手向他的额头探去,高烧已退。一切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0 都好起来了。收手时,赵书恩忽然瞥见丈夫那隐没在发丝之间,若隐若现的颈部上,有着一道细丝版的红色伤痕。赵书恩心头一凛。 这个伤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明明昨夜还没有。 赵书恩俯下身,朝着颈部细细查看。这切口整齐,像是利器所至。伤口边泛着淡淡的墨绿色,散发着阵阵草药气味。 “夫君是被什么刮伤了吗?怎么都不通知我,还自己上了药。”赵书恩用手指轻轻从伤口上抚过。就这一瞬,那人顿然从安恬中惊醒。他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赵书恩,像是受到侵犯那样急切问道:“你作甚!” “夫君,你醒了。”赵书恩恢复娇俏,扭动着身子便往这人怀里钻,“昨夜我太困啦。你不是有话想跟我讲吗,是什么话?” “我……”那人怎知道昨夜要讲的是什么,已经不再是同一人了。 只见许雅伦面透迟疑:“我不记得了。” “啊。吊人家胃口。”赵书恩拧紧眉头,随即扬起脸,冲着许雅伦撅起了嘴。 许雅伦奇异地看着她,似乎在理解她这个行为是什么用意。见久久没有反应,赵书恩有些急切,小嘴努力往前又撅了撅,蛾眉婉转,眼中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这是什么意思?”许雅伦终于开口请教。 “啊?”赵书恩满面扫兴之意,直起身来,“夫君你是病糊涂了吗?我是叫你亲我一下。” “哦,原来是亲的意思。”许雅伦一副恍然大悟,他身子前倾一下,却又止住,他望着赵书恩,稍加犹豫,然后转变了方位,在她面上碰了下便飞快离开。 赵书恩顿在床上,心思有些敏感地看着许雅伦。方才那一碰是那么的敷衍,与往日深沉浓厚的爱意简直云泥之别。自己的丈夫是怎么了,大病一场,好似连灵魂都换了。 许雅伦下了床,在屋里巡了一圈,然后迷茫地转过头向赵书恩打听道:“书恩,我的衣服放在哪里?” 一夜之间连称谓都变了。 “你傻啦,这间不是我们的睡房。你的衣衫都在睡房里。我去替你取来吧。” 赵书恩离了屋,许雅伦在屋里徘徊。这间房从前被他用来珍藏从各地收集来的书籍用的。如今却变成了赵书恩的置物间,所有柜里都囤满了她的衣衫。许雅伦皱着眉,心里为他那些书籍担忧。 依稀有个脚步从门外传来,那个令人振奋的声音唤起: “小姐,姑爷,老夫人与许夫人回来了。” 许雅伦喜出望外地另转身来,见春泥今日打扮得格外明媚,特别是耳垂下衔着的一对碧玉耳环。看的人也分外惊喜。这是他赠予她的定情信物。 “春泥,这个耳环真适合你。”许雅伦忍不住赞道。 春泥用难以形容的神态看着他,片刻结结巴巴答道:“谢,谢谢。” “你今天这身行头也很好看。我还以为的天仙下凡来了。”许雅伦口中犹如灌过蜜。惹得春泥阵阵惊羞乱跳。 怎么回事,今天“这一个”是转性了?还是……春泥下意识向他颈部看去,果不其然,发由风吹起,那条细红的伤疤就赫赫横在那。难怪他今日这样反常。原来已不是同一人了。 春泥玩心起,她靠上前,离得许雅伦很近,近到连那阵草药味都可嗅清。 “想不到姑爷还记得我穿什么衣服。我还以为,姑爷眼中除了小姐,便别无他人。”春泥借机歪着头,明珠耳环在耳垂底下乱晃,惹得人两眼不禁向它看来。视线下去,便是一道浅浅的领口,领口深入,就是一片极乐之地。 许雅伦不禁咽了口唾沫。 “夫君!”赵书恩一声唤,吓得许雅伦连忙抬起头来,眼神正直望着赵书恩来的方向,两手负在身后,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春泥见了,暗自窃笑。她微微向后挪了几步,冲着赵书恩笑道:“小姐,你今日好早啊。” 只见赵书恩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衣衫,水蓝色的布纹,很是骚气。 “春泥,你也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来通知你同姑爷,老夫人和许夫人回来了。”春泥边说,手边往许雅伦背后伸去,用尾指忽然勾住许雅伦的手。这一举,吓得许雅伦惊慌错落,他面容还是镇定的,眼神却已经涣散。 “奶奶和娘回来了!”赵书恩喜道,“那正好,夫君,我们穿上这身新衣一同去向她们请安吧。” 许雅伦想抽开手,春泥却紧紧将他锁住。许雅伦小心挣扎,表面又要抑制,很是手忙脚乱。 “我本来想选红色那套,那头更好看。可是现在府上白事未过,夫君还是穿得朴素一些为好。”这说着,赵书恩已经靠两人很近,她伸出手来,做出要去牵许雅伦手的姿势。许雅伦满背冷汗,这两个女人即将碰撞。 最后一刻,春泥松了手。及时扼制了一场风波的发生。 赵书恩携着许雅伦回了房,大门合上。春泥顿然放肆地笑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房门又打开,只见赵书恩穿着像拉牛一样使尽蛮力将许雅伦拖出房外。 “夫君你让春泥看看,你穿这身是不是很好看!” 许雅伦身上穿着与赵书恩同一款式的衣服,颜色阴柔,上身效果竟有些小气。许雅伦从前哪里会穿这样的衣衫出门,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夫君你这几天是不是长胖了?怎么衣服有些紧缩的感觉,那天老板娘明明亲自给你量身的。怎成衣后就不合适了。” “书恩,你拿这样的衣服给我穿,怕不是在撮弄我吧?”许雅伦忍无可忍地问道。 “怎么会!”赵书恩认真道,“夫君成日穿得一身白,很是寡味。枉费了这样一张好皮囊,从今以后夫君的衣衫便由我置办,我保证将夫君收拾得活色生香。” “胡闹!”许雅伦严肃斥道,“活色生香是形容女子的词语,你怎可随便用在我身上?” 这说着,许雅伦便开始将外衣脱下。 “我们许家是大户人家,祖上三代都是名门望族,怎能由你这样任性捉弄。太不像话了。”许雅伦剩下一件单衣,把那套彩衣似避瘟疫一样置到地上。 “别再让我看见这种不三不四的衣服。”说罢,许雅伦气冲冲往主卧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无可奈何向春泥吩咐道,“春泥,你去替我取套正常的衣服来!”吩咐完,他顾不得搭理赵书恩的情绪便这样扬长而去了。 赵书恩愣在原处,满脸委屈。她不知何解自己的丈夫会这样愤怒。明明一起订制衣衫时他是那样高兴。难道说昨夜一场大病,连他本性都剥夺了吗?这想着,眼泪珠子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做错了吗?我只不过想夫君穿得有生气一点。他为何要这样愤怒地骂我?他从前都不舍得大声说我一下的。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1 ”赵书恩向春泥诉着苦。 “哎,小姐,你要体谅姑爷。他是病人嘛。”春泥自是知道来龙去脉。一副置之度外的口吻劝说道。 “好啦,不要哭了。难得穿上了新衣服,我去替你梳头上妆,一会莫要在老夫人面前出丑啊。” 春泥兴致好高,替赵书恩梳头时还哼着歌。耳垂那堆明珠摇摇晃晃,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春泥,这对耳环真好看!几时买的,成色这么好,一定很贵吧。”赵书恩从镜中看着春泥问道。 春泥得意一笑,虚荣道:“我也不知道,别人送的。” “哦!有人送你耳环了?”赵书恩转头喜道,“耳环是男子送给女子定情用的,这是秋月送的吗?” 春泥难堪上面,连连否认:“怎么可能是他。那个奶油小生哪有这样的眼光。” 赵书恩沉吟,定然是地位更高的人。但这个府上,地位比春泥高,又与她熟悉的人,除了赵书丞便只有自己丈夫了。 赵书丞绝对不是会买东西讨人欢喜的人,这么说来,难不成是…… “是我一个远房亲戚送的!他在老家发了点小财,早年时我爹娘曾有恩于他,如今我爹娘都不在世了,他便报答在我身上。”春泥一早就算准了赵书恩的心思。 “哦,原来是这样。”赵书恩眼眸中的锐利如星火渐渐熄灭。 待赵书恩收拾完,已费去了不少时辰。许雅伦早就不在屋里,他居然先自己一步去了老夫人那厢。 赵书恩与春泥移步到老夫人屋中的饭厅处,还在院子里便见老夫人正慈爱地替许雅伦舀粥,口中像嘱咐小孩那样说道:“小心烫啊!你试下够不够味?这是很珍贵的双头鲍鱼粥,是你我才舍得拿出来煲粥的。” 舀完粥,老夫人又忙着将其他早点逐个夹入许雅伦碗中。许夫人看不过去,开口劝道:“娘啊,雅伦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让他自己来就好。加上书恩还没来,我们先动筷怕是不礼貌。” 老夫人一听,面色又是一黑:“我的孙儿我喜欢怎么宠就怎么宠!这书恩也是的,为人媳妇竟起得比丈夫还晚,让全家人等她一个人吃早点,我还指望她照顾我雅伦一生一世。” 老夫人声如洪钟,听得赵书恩阵阵耳赤。她快步走进屋里,对着老夫人讨了个乖巧:“奶奶,对不起,我来晚了。” 见了赵书恩本人,老夫人再不满也还是要装作几分客气。她点点头道:“来了就好。下次记得早点,以后你要当家的,怎可以起得比自己丈夫还要迟。以前念你初来咋到,先让你熟悉一下,现在可不能继续这样了。” 赵书恩点点头,乖乖地应承了。 几人粥还未喝几口,又听下人通报说赵书丞来了。老夫人连忙一副殷切样子,客气热情地邀赵书丞落了座,还亲自给他舀了一碗粥。这座上只有许雅伦与赵书丞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 “听说老夫人与许夫人回来了,我特地前来请安。”赵书丞礼让道,“老夫人似乎十分虔诚向上啊,自年后便一直在外静修,直到现在才回来。” 老夫人笑得很客套:“是啊,毕竟一家大小嘛。是要逐一祈求神明庇护的。我这次特地给书恩求了送子观音,你们两个都成亲一年啦,快快生个曾孙儿给我抱。不用怕羞哦,书恩你若不懂,今晚让惠贤给你讲讲。” 赵书恩听老夫人于公众地方这样讲,面容顿然一阵赤红。 “奶奶!”许雅伦开口抗议,“这些事不能摆到台面来说的。” “哎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芥蒂的。”老夫人不以为然,旋即又热情打听道,“是了赵公子,我听书恩说你今年三十有几却尚未娶妻,不知可有心上人?” 老夫人这般一提,所有人都看向她,老夫人那条狐狸尾巴翘得高高的——定然没有好事。 “奶奶,你又想做什么?你这样直白问太失礼了。”许雅伦低声制止道。 赵书丞却未有放在心里,他淡淡笑道:“家父早逝,令我一定要打理好家业以及照顾好家人。父命难违,所以不知不觉便耽搁至今。说起来真让在座各位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夫人殷切得过分,像是夜市着急将剩菜卖出去而不折手段的老太婆。 “说来巧,我们家也有一个待嫁闺女。就是我们雅伦的同胞妹妹许雅倾。我们两家这般有缘,何不亲上加亲,来个双双联姻啊。” “奶奶!”趁赵书丞未应答,许雅伦连忙喝住,“你不要自把自为了,这是雅倾的终身大事,你怎可贸贸然就去向人推销。你令赵兄很难做的。” “自古儿女终身大事都是要通过父母之命的。雅倾年纪也不小了,都要拖成老姑娘了。到时嫁不出去我看你怎么向你爹交代。” 赵书丞格外镇定,他抬眼看了老夫人一下,浅笑道:“老夫人这般看得起我们赵家,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只是我与许小姐也有十几年未见,她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也不清不楚,如果就这样贸然定下来,未免显得太过轻率了吧。终身大事还是慎重点好。” “哎,能变到哪里去。你看一看雅伦不就知道了。他们两兄妹啊简直一模一样的。怕是换了人你都不知。”见赵书丞表现似乎有望,老夫人便有些忘了形。 “奶奶,再不吃粥就要凉了。”许雅伦暗声提了句。 老夫人醒悟,又连忙圆下去:“雅倾过两日就要回来了,到时你们见个面,相处几日自然知道合不合适啦。” 赵书丞眉目一亮,嘴角微微提起:“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茗娘头七的最后一日。 许家别府被置办出一个小灵堂,这些天许雅倾便是在这里替茗娘守夜的。傍晚时候,秋月抱着孩子过来了,孩子刚刚吃饱,在屋里睡得安恬。对自己母亲离世的事浑然不觉。 这对母子还没有建立任何感情就分开,外人看来这是非常残忍的事,但对于不知世的孩子来说,则又十分仁慈。 守过今夜,茗娘就要成为记忆了。 许雅倾拿着两支长烛引燃延续,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庭院的桑葚由绿转红,个别心急的已把自己染成了紫色。又到了喝桑酒的季节。 许雅倾与秋月一同在灵位前烧纸。秋月向许雅倾汇报着:“许三白他母亲我已经找人安顿好了,每天都会有人去探望伺候。” 许雅倾点点头,客气一句:“辛苦你了。” “表姐啊,你真是好心人。许三白这样混账,你竟还帮他赡养老母。” “无所谓了。”许雅倾心不在焉,她关心的不是这些。 “是了,赵小姐她……最近怎么样了?”许雅倾问道。 “挺好的。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秋月被烟迷得无处可躲,回答也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2 显得随性了些。许雅倾听了,心头一顿失落。 “她有没有问起……”许雅倾说到一半豁然停住,她傻了,竟然想问秋月赵书恩有没有问起与她相关的事。在赵书恩眼前,她便是许雅伦,现在货真价实的许雅伦就在赵书恩身边,赵书恩根本没有得失。 真是可悲,做了一年夫妻,就这么不知不觉被替换掉。真是不甘心啊。许雅倾看着火盆陷入沉思,青灰色的烟袭进她眼里。催得一行清泪垂落。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大门处传来,伴随一声哭嚎,一个人不知从哪里闯进来,一进门就扑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许雅倾与秋月连忙站起身来,那人一身黑衣,皮肤也黝黑的,似刻意躲避光芒,自愿同黑夜融为一体那样,他身上唯有牙齿与眼球泛着白光。 许雅倾扬声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不说话,一个劲地哭着。哭声尖锐,却依稀可辨。 秋月借着门口灯笼的微光努力对了对眼,恍然惊道:“是许三白!” 听是许三白这个名字,许雅倾如临仇人,她面容一沉,大步迎上前去。 许三白像只丧家犬,弓着腰撅着屁股,伏在地上呜咽。余光看见一对干净雪白的鞋,许三白小心翼翼仰起脸来,正开口:“小姐……” “咚!”地一声闷响,许三白眼前一黑,顿然金星缠绕。他滚落在地,口腔里顿然被鲜血溢满。 “你竟还敢回来!”许雅倾叱道。 “是你害死茗娘的,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许雅倾气在头上,一脚狠狠揣在许三白身上,许三白在地上滚了一圈,又慢慢爬回来。 “我该死,我该死……”许三白扑在地上哭嚎,“茗娘,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我们的孩儿!”。 许三白连连向茗娘的灵位磕头,一声盖过一声,磕得头破血流。秋月也看不过去了,上前搀起他劝道:“好了,茗娘已经走了,你后悔也没有用了。外头那些人还在找你,我劝你还是赶紧想好后路吧。” 正在这时,孩童一声啼哭。三人倏地直起身子,不约而同往屋里看去。秋月率先快步赶进屋里看孩子。 “孩儿,我的孩儿!”许三白激动道,他不住动身向前。 许雅倾面色一凛,眼似要喷出一股火。她连忙上前拽住许三白的手,将他往门外拖去。许三白拼命挣扎。 “求求你,让我看看我的孩儿!那是我跟茗娘的孩儿!!”许三白凄厉大喊。 许雅倾一字一句冷冷拒绝:“你休想!” 许三白又扑地一下跪下去,痛哭流涕:“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看看他,看一眼也好!” 许雅倾红着眼:“你现在才来说这些话,当时你为何忍心抛弃她们离去?你可知,茗娘只身一人,身怀六甲,带着你那瘫痪老母四处躲避债主。住在漏风漏雨的破屋里。白日卖凉茶,夜晚睡在地上,她会难产而死都是怨你!!” 许三白面色一苍,眼神忽然狠毒了起来。 “我抛妻弃子是我错。我甘愿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轮回。但是,辜负茗娘的人绝不是我。” 许雅倾震了震,凄惨说:“你说什么。” “茗娘她的心从来都没有我。我对她那样好,她却从不看我一眼。她心中那席地,早就腾了出来,容不得外人迈进一步。” “所以害她抑郁成疾的人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明知她爱你,你还要去娶别人,你还要与别人联手让她无家可归。你这也是罪大恶极!”许三白激道。 “你以为我有得选吗!”许雅倾高声辩道,“关乎许家生死存亡,我哥当时又生死未卜,全家指望都在我身上,你叫我怎办?我当时有跟她商量,是她先拒绝我……” “你哪是跟她商量。你是把事实残酷全部告知她。令她暗自懂事,要顾全大局。所以她才委曲求全,眼睁睁看着你同赵小姐成亲。你可知,你洞房花烛那一夜,茗娘一个人在房里哭得有几凄惨。” 许三白流出一行不甘的眼泪。他慢慢跌坐在地,痴痴地看着地上那一盆化为灰烬的纸张。 “我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可以被茗娘爱上。” 许雅倾眼被刺痛,她忽而松手。转头向灵牌望去,“许茗娘”三字如刺青狠狠烙在她心中。这就是许雅倾得到的报应。 秋月抱着孩子,走出院中。许三白立即昂高头来,他向秋月伸出手,眼神充满期盼与渴望。 “表姐。”秋月请示道。 许雅倾面色颓然,她微微点点头:“让他看一眼吧。” 许雅倾一松口,许三白便快步走上前,不等秋月松手,他便一把将婴儿夺到怀中。 “儿啊,我的儿!” 许三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被绣满金丝银线襁褓包裹的小肉团。这是由他体内一部分创造出来的生命,鲜活,生动,机灵。 真的太奇妙了! 许三白用粗糙的手掌轻轻在婴孩脸庞抚过,出生有好些天了,越长越饱满,面相上亦越来越有茗娘的影子。他日定会生成美男子模样。 “有名字了吗?”许三白问道。 “叫明予。”许雅倾答道,旋即多补充了一句,“许明予。” “他竟姓许?”许三白蹙紧眉头,细思一阵,眉目又宛转下来,“也是。许明予终比罗明予要好,我儿子跟着你能过好日子。” “已经够一眼了。”许雅倾有些紧张,连催秋月将孩子抱回。 许三白心甘情愿将孩子送还。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被富贵衣衫包裹着的儿子。眼神露出诀别之意。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见了。他不能陪着儿子成长,不能看着他成家。明明有后,却要孤独终老。 这也是许三白应得的报应。 又听扑腾一声,许三白跪了下来,诚恳向许雅倾拜别:“小姐,多谢你。” 许雅倾看着他,回想起儿时许三白对自己的照顾,心头又起阵阵难舍。要是一切能够回到过去风平浪静的时候该有多好。她也不会似如今这样,害了一身相思之苦。 许雅倾从怀中拿出银票,丢在地上:“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我们会好好抚养明予的。” 许三白拾起银票,眼中流露一丝内疚。他似乎还有什么错事隐瞒着,连他自己都不齿坦白的错事。他将银票攥在手中,又重重向茗娘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调转,投入黑夜的口中,被噬成灰烬。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天青燕翩飞。 今天是许雅伦恢复身份后第一日返工的日子。 比以往晚了一刻钟,许雅伦姗姗来迟。入门便见掌柜与小二统统站在厅堂,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只等有话事权的人来主持。 众人见了许雅伦,纷纷痴缠上前,一人一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3 口: “公子你可回来了!” “大事不好了!” “简直飞来横祸。” 许雅伦被弄得有些糊涂。他平定手势,不紧不慢道:“一个个讲,到底什么事。” “应家两位公子来了。应大少来势汹汹,形势不妙。” 听见这两人,许雅伦还沉思了一阵,片刻他恍然问道:“你说的应公子,可是指岭南一代颇有势力,黑白通吃的应家那两公子?” “正是。方才应大公子进门时黑着脸,张口便指名道姓要见公子您,不知是不是供货出了岔子。” “供货出了岔子?我们许氏的货物怎会出问题。倒是应家那两人,早年混过江湖,跟着一老大赚了不少钱,然后便转头从起了商。他手里的银两多半不干净。掌柜,您怎能与这种人合作,玷污我们许氏的门楣呢。”许雅伦责怪道。 掌柜迷惑地看着许雅伦,片刻提醒道:“与应家合作的事,是公子您决定的呀。” “我决定的!?”许雅伦匪夷所思地喊道。 “是啊,你不记得了吗。正是年前,你与许三白总管一起签下来的。你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开罪这两位大客。” 许雅伦瞬间一副欲恨不能的模样。许雅倾竟不理家训,与被同行嗤之以鼻的应家兄弟签下了协议。 “我去看看。”许雅伦拂袖翩然就往楼上赶去,掌柜连忙紧随其后。 许雅伦一进门,便见一胖一瘦两名男子坐在里头。 胖男子个头高大壮实,面容肃穆,看着也有四十好几的样子。瘦男子三十上下,面带浅笑,眼里没把一切放在眼里那样。 这两人,哥哥叫应贵,肥头大耳,弟弟叫应富,瘦骨如柴。兄弟两人外形迥异,性子也差天别地。唯一共通点就是极爱彰显财富。行内人总是拿这兄弟二人来做笑话调侃。 见许雅伦进门,应大少先是冷哼一声,以表自己极其不满的态度。那应二少却堆满笑颜站起身来,一手扯着绣满金丝银线的袖子,另一手从袖底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下乃雕栏玉砌的应犹在,久仰许公子大名。”应二少行为虽是如此谦卑,可满手金石玉饰又尽显张扬。 雕栏玉砌是岭南一代著名的烟花之地。以骄奢淫逸为特点,吸引了成批的富豪向往。据说雕栏玉砌的杯子碗筷统统都是纯银打造,一晚上开销可达上百两银。 许雅伦一向看不起这种下九流之辈,更让他嗤笑的是,这下九流却偏偏要故作高雅,硬是改了“应犹在”这一个与自己身份极为不符的雅号四处招摇。 想罢,许雅伦客气一笑,在两人对座坐下。也不招呼人,自行捧起茶杯细喝一口,片刻眉头一皱,扭头向掌柜质问道:“这可是我珍藏的庐山云雾?” 掌柜愣愣点头:“是,是啊。有客人来了都是用这个茶招呼的。这还是公子您吩咐的。” “掌柜你也真是,应家两位少爷怎喝得惯这种清淡寡物,两位都是酒肉里走过趟的,今后要学会见机行事,什么人来了就该用什么去招呼。” 掌柜自然听出了许雅伦口中的不屑,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应家公子,那两人面容未改,对暗讽竟无动于衷。 “许公子莫要客气,我们喝茶喝酒都可以的。”应二少客气道。 这时应大少不住厉咳几声,引起其他人注意,然后义正辞严说道:“我们这趟可不是来叙旧的。许公子,你们许家在行内口碑一向不错,不少同行都向我推荐许氏,所以我很信任你们。可你们这一次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许雅伦悠悠看着应大少道:“什么事令二位这么失望啊。应大少有话请直说吧。” 应大少通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上个月你们送来那批货物,以次品充上品那也算了,你们竟然还敢在货物里头用砂石去填充重量,枉我这般信任你们。” 许雅伦听了,却轻蔑一笑,不慢不紧先抿了一口茶才回答:“我们许氏做生意一向坦坦荡荡,从不弄虚作假。许氏海味这款金字招牌从爷爷那辈就流下来,百年祖业,岂会因这点小功小利便亲自把招牌砸了去。应大少可是查清楚了?” 应大少这一听,气得两眼一瞪,胖乎乎的脸顿然变得肿胀无比。 “你这话意思是我在污蔑你?” 掌柜神色一惊,慌忙上前赔礼道:“应大少莫要动怒,我们公子他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这样处理好不好,我马上就让人重新给你把货补齐,您大可亲自选货装货。” 听掌柜这般讨好应大少,许雅伦眉头一凝,一股傲气便涌上心头,他扬声喊道: “掌柜!谁教你这样做赔本生意的。事情谁是谁非都还没弄清,你这般轻而易举就赔偿,他日各个都这样来讹诈我们许家,生意还用不用做了?” “你说我讹诈你!”应大少那圆鼓鼓的脸看起来像是要炸了,“我们应家产业之大,你们十间海味铺都敌不过我们半座雕栏玉砌。你竟敢说我们讹诈你。” 许雅伦傲然上头,一面冷笑。 “从前我爹教训过,世道这么混乱,什么样的人都有。做生意可不能来者不拒。都不知这些人的钱是从何而来,到手里我都嫌脏。这种人,混惯了蛇鼠窝,有朝一日爬进了枝头,还真以为自己就成龙了。” 应大少气得只差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愤恨地看着许雅伦,嘴唇颤抖了半天,却一句反驳也说不出。只听一声闷哼,他重重地把手拍到桌上。 “阿贵,我们走!”应大少说罢,拂袖离席。 掌柜急得出面欲拦,可被许雅伦又硬生生地拉了回来。口中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拦什么,让他走。我们许家不缺他们这样的客。” 应大少下楼的脚步声带着一阵阵震撼。步步扰乱了整个海味铺人的心思。这大半年来的辛苦周旋统统付之一炬。 许雅伦翩翩下楼,清高令道:“今后这种下九流坚决不能迈进我们许氏门槛一步,避免脏了许氏百年清白。” 出门仅半日,许雅伦又打道回府。他满身轻松,仿似做了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还省出半日时间可以任他消磨。 一回到许府,许雅伦便迫不及待往书房而去。他前日寻得一本异常精彩的故事书,昨夜读了一半,正值关键,无奈责任缠身,只能带着执念睡去。不可似治病时那样自由自在,看书到天明。 他泡好一壶茶,独坐窗边,初夏光线正好,清风徐来,叫人不舍辜负。 正看了几页,门前传来一阵窸窣。只是许雅伦过于沉迷,并未理顾。忽然间,只感地动山摇,一个负担缠上他身。 “夫君!今日你怎这么早回来。”是赵书恩。她倚到许雅伦身上,半个身子压制了那本令许雅伦爱不释手的书。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4 许雅伦着紧地把书抽出,仔细检查有无褶皱。 见许雅伦不答她,赵书恩又一阵娇嗔。她从许雅伦左边绕到右边,手指顺着他的额头顺落,经过鼻子,经过嘴巴,喉咙。 “夫君,你很忙吗?” “忙。”许雅伦不假思索答道,“你先去做自己的事吧。等我忙完再来找你。” 赵书恩不情愿地撅起嘴来:“回到家里也忙啊,你就不能抽出一点空给我吗。” 许雅伦扬起面来正色问道:“是有什么要事吗?” 见许雅伦终于正视自己,赵书恩欢喜得立即俯身下去,衔着他的嘴唇。 “陪我算不算要事?” 许雅伦心头一落,闪避开去,借故斟茶空子推开了赵书恩。赵书恩踉跄一下,有些难堪。 “乖啦,我很忙的。” 他竟然推开了自己。 他是不是厌倦了?是不是不爱自己了?成亲有一年,新鲜感都过去,之后是遥遥无期的枯燥生活。 许雅伦这样一个举动,足以令赵书恩在心中设想千百种可能。 “你只不过在看闲书,有何可忙的!”赵书恩责道。 这本不过是一句使性子的话,到了许雅伦耳中却显得刺耳。赵书恩竟然否认了自己专注去做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难道你就没有其他事可做吗?成日围着丈夫转,你不会觉得闷?”许雅伦冲动之下,直话脱口而出。 “你嫌我烦?”赵书恩紧张道,“你开始嫌弃我烦了?我们只不过成亲一年,你就开始嫌弃我。” “你这是颠倒是非!”许雅伦也恼怒道。 “你从前都不会这样的!” “那是,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忍你。” “你忍我?你竟然说我难忍。” “……” 许雅伦实在不愿与赵书恩进行这场毫无意义的唇舌之战,来来回回都是重复的词语,一点新意都没有。想罢,他拿着书转身正要逃避。 赵书恩忽冲上来,一把夺走他手里的书,对半翻开,做出欲要撕扯的手势:“我生气了!我要你道歉,我要你哄我。” “你——” 许雅伦被赵书恩这顿孩子气惹得说不出半句话。这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千金?明明就是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刁蛮小姐。实在不知许雅倾从前是如何忍耐赵书恩的。 “快快把书还给我,我可以不追究一切。”许雅伦摊开手命令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是我错了一样。”赵书恩委屈喊道,“你不道歉,我便不还!” 许雅伦见施软不成,转念把硬也施去。他伸出手,夺过书的另一端。夫妻两人,竟上演起一场争书的戏码。实在叫人咋舌。 两人相互较量,各不谦让。只听吱啦一声,书本无端遭殃。 两人木然地看着各种手里的残页,许雅伦一阵叹息:“现在你算开心了吧?” “夫君,我不是故……”赵书恩自知过分,她正要央回,许雅伦却丝毫不留情面,黑着脸转身离去。 下午如此昏乱,到了晚上,便开始敲锣打鼓,风灌满楼。 许雅伦郁闷地在池塘旁的凉亭里坐着。地上放着一年份的桑酒,口感独特,蕴含了情深与意重。 想起赵书恩,许雅伦便阵阵心烦。这样的妻,既不贴心,又不贤惠。即便花容月貌那又如何?这才几天,便已难捱成这样。一世又该怎办是好。 这叹息,他仰头狂灌桑酒。一副□□之态。 不知沉吟了多久,当他坐腻了一个姿势,正在调转的时候,便看见春泥站在池塘边。笑靥如花,正提着裙摆在水边嬉戏。雪白细嫩的脚踝踏进水里,像是栽进了许雅伦的心底。他倏起身,迎身过去,殷切喊道:“春泥!” 春泥一点也不惊奇,像是早就知道他也在那里。 许雅伦迫切地靠近春泥,看见那对明珠耳环仍悬挂在她那细嫩的耳垂上,许雅伦便阵阵欣慰。 “你也在这里乘凉吗?要下雨了,但天气还是很沉闷。等雨下来了就好。”许雅伦没话找话说。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春泥说着,便从地上拾起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翻开一层又一层,竟是一本书。 “我用线重新连好了,残破的那几页我又重新抄了遍。现在都装在里头了,你过目过目。”她连姑爷都不叫了,口吻仿已是自己人。 许雅伦接过书,随意翻了翻。心内一阵感动。 这才是他理想的妻子。尊敬他,关心他,还会想办法呵护他在乎的东西。 “我都不知如何感激你了。” “那……加我工钱吧?”春泥开玩笑道。 “你才不是为加工钱而献殷勤的人。”许雅伦毫不留情拆穿,“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那……”春泥明目张胆把手放到许雅伦肩头,慢慢抚到他颈部,然后往那道浅浅的伤痕摸去,“你娶我?” 轰地一声,两人头顶一声巨响。这两人却异常镇定,面面相觑,眼中都只有彼此。忽然间,两人疯地拥抱起来,如池塘里的水蛭一样紧紧地与对方交缠,翻滚到地上。 大雨倾盆而下。 春泥躺在泥水里,任由许雅伦把她撕碎。她的手摊开在两边,各自抓紧一把淤泥。她自知自己再也洗不干净了。池边里长着几从稚嫩的荷花苞,不矜持地半敞着,有蜻蜓落在花苞上,扇动着翅膀,见缝就钻。 一场大雨见证了这两人的私情。 痴情之后,两人牵着手在大雨中奔跑。两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欢笑。只可惜,欢情总是短暂的。很快,两人就到了许雅伦与赵书恩的寝居门前。这是一道门关,两人走了进去,便要重拾起自己的身份。 “我该回去了。”许雅伦携着春泥的手依依不舍。 “要不你今晚到我那。”春泥得寸进尺。 “不可以!”许雅伦凛然拒绝,见春泥眼神闪烁,他自认说重了话,连忙换了副温柔口吻,“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給时间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向奶奶提及这件事的。” 春泥憋着嘴,不说话。许雅伦一阵怜惜,抬手将她拥入怀里。 这个男人毫无保留地爱她,却怎也想不到此时她正在想法设法地算计自己。春泥悄悄摘下自己的一枚耳环,趁拥抱之时,迅速塞进许雅伦的腰带缝里。 自下午与许雅伦争吵,赵书恩便一晚上都忐忑不安,眼见下大雨,正要持伞出去寻找。正要出户,便看见许雅伦在门前像是与谁作别。连走路也要顾着身后。 “夫君!” 这一声如同雷亟,吓得许雅伦连忙回过头来,便见赵书恩目光停驻在自己面上。 “你去哪里了?刚刚跟谁说话?” “我……我到池塘乘凉了,回来路上碰见大雨。”许雅伦竭力想要撇开后一个问题。 “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5 这一晚上,你不在,春泥也不知所踪。就好像你们两人约好刻意抛下我一样。”赵书恩怨道。 许雅伦随口胡诌:“我不知道她在哪。” “我又没问你春泥在哪里。”赵书恩目不转睛,“那天,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啊。” 两人在雨中,一个打着伞,有恃无恐。一个如落汤鸡,狼狈不堪。 “好像自那一次我唤你独自去安慰春泥后,你们的关系就变了。变得很微妙。之前还令人察觉不出,打这两天起越来越明显。” 许雅伦阵阵心惊。他惊怕的并不是与春泥的私情被发现,他惊怕的是此时的赵书恩竟镇定得犹如一个高明的人。高明得连许雅伦都看不透她究竟发没发现。他忍着心虚,故作冷漠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再胡乱猜测我与别人,我便搬去书房住。” 这一句话果然奏效,赵书恩立即收敛锐利,恢复一副凄楚之貌。 “夫君,我知错了。我是特地来接你的,我们都不吵了好不好。” 许雅伦暗自窃喜,总算捉到了赵书恩的弱点。 两人回到房里,许雅伦由头湿到脚,罪证也随这场大雨冲刷干净。 “替我拿套干净的衣服来。”许雅伦吩咐着。赵书恩立即照办,她拿过一套白衣,置在一边,然后殷切地替许雅伦更衣。她替他解开衣带,只听滴答滴答滴答几声,似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跌在地上。还弹跳了一阵。 这声音细小得许雅伦都没有去留意。他正用干爽的毛巾擦拭着面庞。赵书恩趁机俯下身去,拾起了那一颗成色极好,圆润有致,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明珠耳环。 那一天春泥才在自己面前炫耀过这个耳环,转眼就在许雅伦身上找到了。这不是证据确凿还能是什么?总不能猜是许雅伦正好有收藏耳环的癖好吧? 赵书恩心头一顿气闷,从前她觊觎茗娘。如今茗娘化蝶西去,却又杀出了一个春泥。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春泥。 赵书恩凄厉地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这个男人,三番两次都与身边的女人有染,两个都是身份低下的人,两个都是出身和容貌都比不上自己的人。但自己还是彻头彻尾输在了这些人手里。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赵书恩把耳环攥在手里,装作一副什么也没有看见那样。 风雨夜西楼。 赵书丞打了个喷嚏。他眉头微蹙,抬起手把鼻水揩去。迎面有人递过来一块青色的手帕。 “着凉了?我唤雪衣给你拿件披风来吧。” 赵书丞接过绢帕,堵了堵鼻底,手顺势抬起摆了摆以表拒绝。把鼻水擦净,赵书丞欲要把绢帕还回去,可一想似乎不妥。赵书丞又把绢帕收进了袖子里,口中说道:“等我洗干净后还你。” “洗干净?”那个给赵书丞递绢帕的男子笑了,“还洗什么。直接丢了就是。反正这种绢帕我多得是。不缺你这条。” 赵书丞抬起眼,隔着烛火,看着他对座那个男子。 三十左右年纪,俊朗清逸,垂着瀑布长发。身上穿着蓝色的衣衫,身形颀长消瘦。一双手特别好看,修长白皙,骨点分明,像书生的手。可这双手从不拿笔。 那只好看的手拿起一只杯,往里面倒入一杯清水,递给赵书丞。 “你打算何时动手啊?我都迫不及待了。” 赵书丞接过水,喝下去才发现这是一杯酒。 “再等等。” “等?你还在等什么啊。你不是已经亲眼看见了吗。”那蓝衣男子焦急催道。 “你也是奇怪。”赵书丞放下杯,手在桌面点了点,蓝衣男子立即会意,又亲自替他斟了一杯酒。 “这是我的家事,怎你比我还要着紧。堂堂一城之主,竟清闲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原来那蓝衣男子正是任嚣城城主梁成彧。 梁成彧幽怨地说道:“你嫌我多管闲事?若不是你,别人来求我,我才不屑一顾呢。我还派出我两个得力助手帮你跟踪盯梢。这两人都是江湖闻风丧胆的杀手啊,派你手里就变成跑腿小厮了。实在大材小用。” 赵书丞静享着酒,不说话。 “书丞,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忍拆穿啊,你怕你妹妹会受到打击?你别傻啦,你放任她继续留在许府受人欺骗,这才是最大的伤害。” 梁成彧一语击中赵书丞内心的顾虑。 “书恩她……只是个孩子。很多现实不是她能承受得来的。”赵书丞推卸道。 “是她承受不了还是你承受不了?你是担心你这个妹妹受到伤害,所以便不知不觉也加入这场骗局里,帮助许家一起隐瞒。说到底,你也是帮凶。” 赵书丞放下酒杯,不耐烦地转移话题:“今天许家那纨绔公子,真是气死我了。” 梁成彧暗自叹了口气,却还是顺着询问:“他怎样气你了?” “我好不容易替许家与应家搭好的桥,却被他硬生生拆散。那个小混账真是气死我了!” 梁成彧听了,不屑一顾:“嘁,又不是你自己的生意,操这么大的心作甚。” 转念他玩味一笑:“到头来你还是很扶持许家的对不对。担心他们生意没落,暗中四处疏通。大舅子做到这种地步怕是也没谁了。” “我只不过担心许家破产,书恩要受牵连。” “她能受什么牵连,有个这样庞大的娘家做后盾。即便许家一家大小下半世吃住在赵家也完全不是问题。你担心的,怕是另一个人吧。” 赵书丞突然失色。头一次在梁成彧面前乱了阵脚。 他站起身来,不顾楼外大风大雨:“我该回去了。” “书丞,我们相识半辈子,你什么都瞒不住我的。你怕是有了牵挂了吧。” 赵书丞沉默着,眼里却已有了不安的情绪。 “他是谁?你从都不跟我说你的心事,真叫人难以捉摸啊。”梁成彧怨道。 “我走了。”赵书丞留下这一句,便调转身子大步离去。梁成彧静静望着赵书丞离去的方向,片刻叹出声来:“这家伙,不论多少年都没变过啊。”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又是寻常一日。 许府的人如寻常进行着寻常的事。府邸门前忽来了一顶富贵轿子。不知是哪户千金前来拜访。下人迎接出去,替人拨开轿子的帘,只见里头端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低眉信手,眉宇飞扬,还是藏不住那股自发的英气。 “敢问姑娘名号,我好向主子禀报。” 那人带着浅笑,慢慢抬起头来,时隔一年多了,终于可名正言顺说出自己的名字了:“我叫许雅倾。” “啊!”下人宛如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现状,“你,你是……你是大小姐!” 这个一直活在传闻里的许小姐终于现身了。 下人如收到惊天喜讯那样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6 一路狂跑至饭厅,上气不接下气通报:“大,大小姐,她,她,她回来了!” 一屋子的人都另转头看着下人,神色各异。 “雅倾小姐回来了!”下人激动地补充了句。 “真的吗!”赵书恩通地站起身来,表情如那下人一样又惊又喜,“她在哪?快带我去。夫君,雅倾回来了!” 赵书恩兴奋地向许雅伦诉说着,渴望他能给些反应。怎料一桌子的人都平静地坐着,好像都早就知道许雅倾会在这一天这个点回来。即便一年未见,或者从未相见,也不会对她好奇。 赵书恩随下人至于门口,远远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大门那与人寒暄。赵书恩加快脚步上去,来到许雅倾身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她肩头。 那人转身,是那张令人怀恋的笑脸。她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赵书恩,两人之间仿佛被一股力量吸引着。 “雅倾。” 这是赵书恩头一次唤自己的名字。许雅倾心底一阵触动。她正想开口回应:“夫……”那个顺口的称谓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幸得及时止住。许雅倾旋即变换称呼。 “大、大……”这个称呼更加难唤出口。许雅倾皱紧眉头,忍着不惯与难受一气呵出:“大嫂!” 一个绵软的身子靠了上来,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拥抱着自己。 “我终于见到你了。”赵书恩感叹道。 许雅倾闭上眼,带着假象享受着这个久违的拥抱。虽然两人才分别了十来天,但犹如捱了十多年。 “承蒙大嫂牵挂。”许雅倾有些酸楚地说出这句话。 “你也是的,离家一整年。这一年你不知发生了几多事。怕是你哥也没跟你细说吧?” 许雅倾轻笑道:“大嫂若不介意,可慢慢讲给我听。” 赵书恩心情舒朗,她正是这个意思。 两人又回到饭厅处,许雅倾走进屋来,向老夫人与许夫人请安,她气度豁达,举止大方。赵书恩顺着许雅倾侧面看着她向家人施礼,心头不禁一动。这兄妹两人怎么连请安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许雅倾落座于赵书恩身旁,正面对着赵书丞。此时赵书丞目光正驻留在许雅倾身上,仿似在捕捉什么,看着看着,人像痴了一样。老夫人看见,不禁一喜,自以为赵书丞看见许雅倾是心动了,她连连起势,当着所有人面张罗道。 “前几日我们才说着等雅倾回来就安排你们的事,没想法这么快她就回来了,像是收到风声那样。” 许雅倾自行舀好一碗粥,好奇问道:“什么事?” “就是你同赵公子的婚事啊。你哥娶了赵公子的妹妹,若是赵公子娶了你,这该是一件多么相映成趣,皆大欢喜的事。”老夫人喜道。 许雅倾面色一苍,抬眼看了赵书丞一眼。几个月前她还与赵书丞称兄道弟,一同饮酒,辗转就被家人强安婚事,他日若是躺在一张床,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奶奶!你不要擅作主张,人家赵公子要笑话我们的。”许雅倾推搪道。 “这哪是擅作主张,人家赵公子也有此意。”老夫人看向赵书丞,“赵公子,你讲两句啦,不要就我一个在讲,显得我这个老太婆很得闲一样。” 赵书丞回过神来,目光从许雅倾身上抽走。他抬起茶杯歉意一笑:“抱歉,我方才是看许小姐果真如老夫人所言那样,与许兄简直是一模一样。要是他们两人调转身份,我怕也难分辨。” 赵书丞停顿了一阵,眼眸凝聚锐利,继续说:“我记得,你们小时候就爱玩这种调转身份的游戏,不是吗?” 许雅倾许雅伦两人不约而同一怔,分别往其他地方看过去。这个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赵公子记性真是好!他们兄妹两个从小就仗着自己模样相似,总变着花样来撮弄府中人,又是累得下人们都弄不清究竟谁真谁假。”老夫人附和道。 “所以赵公子你是什么意思啊?喜不喜欢我们雅倾?”老夫人的心急已经摆上桌面了。 许雅倾连向赵书丞暗自摇头,希望他可看懂自己的用意。怎知赵书丞像是故意忽视那样,带着一抹玩味笑意应承:“你们这样有诚意,叫我怎好拒绝。书恩,你有什么看法?”赵书丞忽然调转龙头向着赵书恩。 赵书恩一怔,她没有想到赵书丞会向她征求意见。 “雅倾能够嫁给大哥,我,我当然赞成呀。” “但是这样,你便再也看不见她了。”赵书丞这番话表面像是在问赵书恩,可他的眼神却切切地指向许雅倾。许雅倾眼神闪烁,嘴唇嚅动,眉头凝结一丝哀伤。 果然,她站起身来,郑重拒绝道:“赵公子,多谢你好意。我……怕是要负你厚爱了。” “为何?”赵书丞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难道许小姐你早有心上人?” 许雅倾停顿了一阵,这阵空白里,赵书丞看穿了她在犹豫。犹豫不知该答是或是不是。 “哎,她哪有什么心上人啊。就算有我都不会同意她嫁,赵公子,你若喜欢她就是你的啦!我说行就是行。”老夫人打包票道,仿佛许雅倾是她囊中的一件东西,可以任意抛售。 赵书丞暂不回答,他仔细观察许雅倾的态度变化。只见她面色由白转青,再转黑。就等她忍无可忍时,亲口将实情托出。 赵书丞的目的在这里。 正当所有人都在等候许雅倾的应答时。 “大哥!”赵书恩的声音及时传来,“你那碗粥要凉了,不要浪费奶奶给你舀的粥啊。” 赵书丞眼神从许雅倾身上移走,抬手端起那碗粥,一整块鲍鱼泡在里头,其余人都是白浅浅的净粥,真是满满一碗的谄媚。 “怪我太心急,令许小姐为难了吧?不妨我们私下再周旋吧。”赵书丞总算放过了她。许雅倾松了口气,跌坐下来,然后扭头看向赵书恩,轻声说了句:“谢谢。” 正逢早市打开,任嚣城一片繁盛,入城的车马来去匆匆。 赵书恩与许雅倾穿街而过,走过家家铺头,赵书恩眉飞色舞,向许雅倾这个地地道道的本土人介绍任嚣的独特之处。许雅倾认真地看着她,余光处,瞥见一辆马车急驱而来,许雅倾眼疾手快,揽过赵书恩的腰肢,将她拥入怀中。 “小心!” 赵书恩毫无防备,撞入许雅倾怀中,心忽然跳动异常。疾驰的车从赵书恩身后掠过,犹如劲风掠过嫩草尖。 “吓坏了吧?” 这个怀抱…… 赵书恩抬头,许雅倾的目光直射过来,掺杂着深沉的眷顾。两人贴得很近,喘息相闻。赵书恩的脸透红一片。 这样的触感实在太熟悉了,在许雅倾怀里,赵书恩莫名生有一种安定感。她很享受这种被呵护的感觉,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下去。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7 只可惜,许雅倾先放开了手。她把赵书恩换到靠内侧的方向,让自己走在大道外沿。 “前面就是海味铺了,我们过去看看,顺道歇歇脚,喝点茶吧。”许雅倾提议道。 赵书恩垂着头,随着许雅倾,亦步亦趋。 行走中,赵书恩的手慢慢向许雅倾伸去,轻轻地碰了碰许雅倾的尾指。然后又立即另开头去,装作不慎之举。余光却是关切地候着许雅倾的反应。 一下,两下,三下……赵书恩有些心急,这人是呆子吗?连碰了三下都没有反应!正当赵书恩“不经意”去碰第四下时,许雅倾的掌心忽然一擒,便牢牢将赵书恩牵住。 “这儿人多,我牵着你走。” 那异常的心跳又来了,赵书恩面容再次赤红一片,幸得许雅倾背着她,不然让她看见那该多难为情。 两人走入海味铺里头,那才来不到一年的小二连忙热情迎接:“难得见公子与少夫人一道来铺头,咦,只不过今天公子的装束……实在特别。” 两人一怔,赵书恩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清楚点!她是谁。” “咦,咦?”小二看着许雅倾,顿然陷入茫然。这个人面貌明明与自己老板一模一样,可身上却偏偏穿着女装。难道自己的老板有着不为人知的癖好? 这想着,掌柜的刚好从仓库出来,见此情形,连连拿起算盘便往小二头上拍去:“你啊你,成世人都懵懵懂懂,这位是大小姐!是公子的同胞妹妹,之前不是跟你讲过吗?正常人动下脑子想想就能认出啦。” 许雅倾一阵豁然地笑了起来,缓解了场面后,她才问候道:“掌柜,怎么今天铺头这么冷清?” 听许雅倾这般一问,掌柜面色一愁,抑制不住不满与无奈叹道:“前些天公子中断了六成客人的生意来合作。我们海味铺近一年都是靠那些客运转的,这突然断开了,生意自然就冷清了。” 许雅倾一顿,不解问道:“中断合作?这是何解?是对方开价不合理吗?” 掌柜的头摇得似拨浪鼓:“是公子忽然嫌弃那些客人太俗气,衬不上许家门楣。还勒令我们今后合作人要分三六九等。连应大少都被他气走了……” “什么!”许雅倾高声喊道,令铺子里的人统统都看了过来。 “他竟擅自将与应家的合作中断?!岂有此理……这般大家上半年都白忙活了。应家那些人这么难伺,为了取悦他们我们没少耗损人力财力。怎知被他一句话就……”许雅倾一生气便忘了形。 掌柜看着许雅倾半响,顿顿开口:“小姐这一年在外,对家中事还那么了如指掌。” 许雅倾反应过来,不禁一阵冷汗。 “我,我这是听我哥说的。”她胡乱圆了过去,“掌柜,现在剩余的合作人还有几个?” “公子列了份名单,令我们逐一去解除合作。”掌柜这说着,便领许雅倾向柜台走去,取出一叠册子交予到许雅倾手中。 册子封面竟还被装裱了一番,足足有十来页。翻开一看,只见里头罗列满人名,有一大半像被判了死刑那样被画了个红圈。 “画了红圈的就是已被公子解除了合作的人。”掌柜解释道。 许雅倾越翻心越凉。这些都是她苦心积累起来的人脉,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许雅伦一笔勾销。 这想着,门外传来阵阵高谈阔论。抬眼便见许雅伦携着几个衣着富贵的公子哥走了进来。许雅伦打手中拿着扇子,底下一块扇坠硕大耀目,那串流苏鲜红得就像刚刚染上去的一样。 “这里就是我家的海味铺。小小地方,大家不要见笑。” “许大少不用这样谦虚,你们海味铺的金字招牌这么耀眼,我在玉春楼里都能看见。”其中一位公子哥笑道。 “所以我们的许大少才能这样底气硬,一口气出二百两夺得这块白玉扇坠,眼都不眨下。实在豪情!” 许雅伦面带推搪,假意谦虚。可他的眼神已经藏不住那股源源外露的得意与虚荣。 从前他在病榻上是客没有这般风光,躲躲藏藏,连出个门都要遮遮掩掩。如今大病愈合,身份回归,不费吹灰之力便坐拥了辉煌现状家业,许雅伦不禁有些忘形。 从奉承中转移视线,他才看见赵书恩站在厅堂正中。仗着今天心情好,许雅伦向赵书恩迎去,热情地打着招呼。 “夫人怎么在这里?” 那几个公子哥,一听见“夫人”称谓,纷纷争相向赵书恩投来目光。见赵书恩貌美如花,娇俏可人。一个二个纨绔子弟便流露出风流本性,戏笑调侃道:“哇,我怎不知许夫人竟然这般貌美。许大少你就不够意思了,家藏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夫人都不领出来给我们瞧瞧。” 赵书恩皱起眉头,她讨厌这些人身上投射出来的乌烟瘴气。更讨厌许雅伦此时与他们厮混一起时的轻浮德性。 与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形象大相径庭。 “哎哟,还害羞了!看她脸儿。” “好了好了,别管女人了。各位随我上楼去,我前两天花百两银子购得上好的大红袍,还未来得及品尝。你们有福了。”许雅伦大方招徕,旋即转头向赵书恩命令道,“你快去替我冲茶。” 赵书恩一呆,她没听错吧?许雅伦为了在他那班狐朋狗友面前示威,竟当众令她做事。赵书恩一顿气恼,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众人见赵书恩无动于衷,便也跟着停下脚步来,等着看戏。 “我叫你去冲茶。”许雅伦又催促了遍,“你发什么呆?” “冲茶小事而已,就不要劳烦大嫂了。让我去吧。”许雅倾从柜台处走回到厅堂中,她的出场,令那些打算看热闹的公子哥不禁陷入另一个惊喜里。 “雅倾,你怎也在?”许雅伦有几分心虚气散。 “许大少,这位就是你那个双胞胎妹妹?天啊!你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许雅倾不予理会那些公子哥的搭讪。她走到另一端的柜架处取出一套茶具,不紧不慢折回到众人身边,带着浅浅笑意将茶杯送到那些公子哥手里。伸递杯子时,还被顺势摸了一把手,这一个二个道貌岸然的人皮畜生。 分发完茶杯,许雅倾又抱起一个瓷罐,用手指轻轻捏起一撮茶叶,往每个人杯中撒去。 “妹妹这个冲茶的方式还是真是特别。”一位公子哥垂涎地看着许雅倾那双修长又细白的手在他眼前似跳舞一样,将他心花搅得一片晃荡。 “那你满不满意?”许雅倾故作娇媚。 “满意!妹妹怎么样我都喜欢!” 许雅倾又浅浅一笑,抬起热水壶,对正那些人的手毫不留情地浇灌下去。一阵白烟起,杀猪叫贯穿了一条街。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便看见几位锦衣华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8 贵的公子哥甩着像是被烫熟的手从海味铺里仓惶逃走。 “雅倾!你这是作甚!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们?他们都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全都是任嚣城里的高门公子。我还指望他们带动我们家业。结果就被你一时用气就……唉!”许雅伦气恼道。 “你交往的都是什么人?统统都是不务正业的败家子,你还指望他能扶持我们许家?哥,你几时变得这样天真了?”许雅倾指责道,她指着摊在柜台上那本画满红圈的花名册质问道,“你赶走这样多长期稳定合作的大客,就为了给那几个败家子留一席之地?” “提及这个,我倒要找你算账。”许雅伦数落着,“爹从前就教过我们,不要与下九流同流合污。你看你谈回来的都是什么人,不是靠江湖帮派起家,就是开青楼的。全都难登大堂之雅,与这种人合作岂不是玷污我们许家门楣。” 许雅倾竟感到阵阵讽刺,许雅伦口口声声说要与高门弟子来往,可方才看他那班朋友,衣着富贵,行为却极其不入流。哪有一点“高门”姿态。 见许雅倾不语,许雅伦自认占了上风,他做出一副大度之态作罢。在铺子挨地不过两刻钟,许雅伦便又借故出门去。 许雅伦一走,掌柜忍不住说道:“公子到底怎么了。从前他不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他心不在焉,每每晌午后才来,待一个时辰又离去,货物清单全不入眼,统统交给我们去做。似乎没有了从前那股积极感。” 许雅倾一言难尽。其中苦衷唯有她才知。她叹了口气,走去柜台拿起花名册,投入一边的香炉里,然后转身对掌柜吩咐:“那些还没有划名的客人千万要保住。一阵你们派几个人去把货物以及赠礼亲自送到他们门上。至于其余遭得罪的客……我,我再想想办法。” 掌柜得令去做。许雅倾怅然之时,迎面送来一杯清茶,抬眼,便见赵书恩那张盈盈浅笑的脸:“雅倾,你辛苦啦。多谢你替夫君解忧,我帮不上什么忙,只可给你们冲下茶了。”这说着,赵书恩面上露出哀怨之色,方才许雅伦对她的喝令还未消散。 许雅倾站起身来,揽过赵书恩的肩头歉意道:“对不起,无辜牵连了你。我哥他那个人,脾性太清高……” 赵书恩连忙摇头,强颜欢笑道:“我没有怪夫君呢。你不必为我们担心。” 处理好事情,不知不觉已近晚上。两人走在街上,正逢夜市起,华灯初上,人声依旧鼎沸。任嚣城是个不夜城。 赵书恩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许雅倾看着她的身影,片刻内心驱使,她停住脚步,唤住赵书恩:“书恩!” 赵书恩有些惊奇地回过头来,在昏乱的灯光下,竟显出一丝错觉。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许雅倾向她伸出手。 赵书恩心头一阵异动,她慢慢将手交上去,许雅倾紧紧抓住她,将她带到闹市中的一片静域里。这里交织着许多花灯,影影绰绰,流光满地。赵书恩惊喜地看着眼前之境,仿佛堕入星河。她慢慢行入灯影底下,灯光将她映衬瑰丽,她欢喜地笑了,伸出手来,掬起一泓光,不舍合拢。 她带着最为纯真的笑脸回过头来,冲着站在她身后看痴的许雅倾唤道: “快看这些花灯!好漂亮啊。” 许雅倾心头一凛。这句话她曾经幻想赵书恩说出。如今幻境成真,许雅倾阵阵戚然。忽然地,她情难自抑,大步迎上去,不顾灯影将她投得七彩。在这一辉煌浪漫的时刻,一把将赵书恩揽入怀里,紧紧拥抱。 “雅倾?”赵书恩有些恍然。 “你有没有尝试过 ‘光’的味道?”许雅倾忍着激动问道。 “光的味道?雅倾你怕不是当我是小孩糊弄吧。光何来的味道?”赵书恩失声笑着。 “当然有。”许雅倾却不似玩笑那般说道。 “好吧,那你说说,光是什么味的?咸的还是甜的?”赵书恩笑得打跌。 “你试下不就知晓了。”许雅倾说罢,抬手将赵书恩双眼蒙着。然后向她倾近,小心翼翼地碰上了赵书恩的唇。 赵书恩怔愣住了,这所谓的“光的味道”,竟是这般复杂。它柔软炽热,带着淡淡的桂花清香。辗转又变得咸涩,就像眼泪一样。 少顷,许雅倾松开了她。灯光打在她脸上,两条星河熠熠生辉。她灿烂笑着。 赵书恩看着她,一眼间,仿似把千百层掩蔽看破。突突两声,暗自清晰,这个是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赵书恩惊觉,那份遗失的爱情又复苏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晚风轻抚,星河烂漫。家家户户早已茶足饭饱。两人打别人夫妻面前过,肩并着肩,尾指勾着尾指,仿似拉勾发誓那样不离不弃地走。 赵书恩一言不发,令许雅倾有几分心虚。她尝试寻找话题缓冲尴尬:“我哥待你好吗?” “啊?”赵书恩一直在等这个冲破尴尬的时机,她立即抬起头来,两人又倏地对视上。然后各自面红,另开两边。 “挺,挺好的。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他上次大病一场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许雅倾心中一紧:“变成什么样了?” “没有从前体贴与细心,待我也逐渐敷衍……但是府上那些上年纪的厨娘告诉我,这是正常的现状。一对夫妻成了亲,感情便开始流失。时日越长,剩余的便越少。”说罢,赵书恩眼中映出一股落寞,她在怀念新婚伊始那股缠绵时光。 “书恩,其实我……”雅倾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耳畔却又听见赵书恩补充道: “但是能够陪在夫君身边,我便足够了。夫君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好的一个人,不论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能背弃他。” 许雅倾听得一阵惊撼,她立即问道:“你现在感到幸福吗。” 赵书恩不假思索道:“当然幸福。若可有来世,我还要与夫君做夫妻!” 许雅倾听后,心中被惊喜与失落交错包围。她惊喜的是她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没有枉费,只是现在她已没有机会享受这份福报了。想罢,许雅倾将赵书恩捉紧。若真的有来世,无论身为男或是女,她都一定要再跟赵书恩一起。将今生的遗憾弥补完。 两人回到府上,一跨进大门便见许雅伦迎面而来。赵书恩眼中燃起希冀,脱口喊道:“夫君!你是来接我吗?” 许雅伦如梦初醒,抬起头来,看见两人,渐渐恍然:“哦,你们回来了。” 赵书恩一阵失望。原来他只不过恰好经过此处。见许雅伦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赵书恩不住好奇询道:“夫君你是丢了什么重要东西吗?” 那东西怕是十分贵重,许雅伦有些急切,口中不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79 耐烦地敷衍着:“是。很珍贵的,我寻遍整个许府都不见,怕是就此打水漂了。” “是什么东西?”赵书恩锲而不舍地追问。 “哎,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先回房吧,不要妨碍我。”说罢,许雅伦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赵书恩在原处,硬生生碰了一脸灰,她委屈得眼眶都要红了,只是碍于许雅倾在场,她强行忍着,强颜道:“雅倾,我们回去吧。反正,我都帮不上忙……” 许雅倾皱紧眉头质问道:“我哥他平时就是这样待你?” “不是不是!”赵书恩连忙替许雅伦开脱,“他今日是心情不好。平时他待我很好的!哎,那时候你又不在府上,不知道我跟夫君恩爱的样子。” 许雅倾默然,她怎会不知。正是她知道与赵书恩恩爱时候的样子,所以现在才会对许雅伦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感到愤怒。明明拥有却不为所动,那些渴望拥有的人怕是望穿了秋水,也只能触碰一根手指而已。 持有者总是这样有恃无恐。 更可悲的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赵书恩却还要帮着他说话。赵书恩对许家感情太深,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想看见惨白的现实被捅破。 两人走在回寝居的路上,远远便看见春泥在草丛扒拉着。 “春泥。你在干什么。”赵书恩唤了声,春泥一个另头,单边耳朵上那颗明珠刺伤了赵书恩的心。 “小姐,我的东西丢了,怎么找也找不见。”春泥带着哭腔道。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二个都在找东西。”许雅倾说道,“现在黑灯瞎火怕是就像大海捞针,不妨待明日天亮,发动府上人一起帮你找。” 春泥银牙咬破:“一定要找回来,这个东西对我非常重要!” 许雅倾好奇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是定情信物吗?”许雅倾也只不过随口一问,怎知春泥却点点头,承认了这个说法。 她看着赵书恩,故作心切说着:“小姐,你看见了我那只耳环吗?就是那日你看见的那个,你还说,成色很好,很是漂亮那个。” 赵书恩面容一苍,仿佛临头遭了一亟。她暗自攥紧拳头,两眼无限凄怆辗转。 “没看见。”赵书恩冷冷一句,然后大步往寝居而去。许雅倾不明其中,见赵书恩走开,她便匆匆随了上去。 春泥回想赵书恩方才那个样子,升起一种无端的胜意。又一瞬间,她便遁入迷茫里。她与许雅伦之间的痴怨从何时开始竟牵累到赵书恩身上了? 两刻钟过,春泥来到池塘边,她与许雅伦约定在此碰头。 许府这片池塘,是清雅之隅。有人视它为乐土,亦有人把它看成不愉快的地方。从来都是看它曾经给人带来过怎么样的回忆。 春泥平静地看着月色荷塘,忽然地,她的腰肢遭人一揽。 “对不住,我尽力了,还是找不到。不如放弃啦,我再给你买一副。” 一个转身的功夫,春泥换上一副悲苦之态。 “不行,这副耳环,对我来说意义很重。那是我在清和镇时偶得一位有缘人送的。你看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怕是要一辈子做小姐的衬托。难得碰见有缘人……”这说着,春泥的泪水便流了出来。 许雅伦看着春泥这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恨不得立即跟她坦白,那位赠她双明珠的有缘人正是自己。 只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无论有多急都要忍着。忍得心里凌乱如麻,万蚁噬心。 “你怎会无依无靠。你不是有我吗?”许雅伦劝道,“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春泥阵阵啜泣:“你怎般管我?让我眼睁睁地看你同小姐白头偕老吗。我才不要受这样的罪,你不如放我去寻找自己的有缘人啦。”春泥作势要挣开他的怀抱,许雅伦一着急,臂弯力气又大了几分。 “不要去!找什么有缘人,我就是你的有缘人。你放心,我一定会跟奶奶说这件事。让她替我们做主。” “你上一次就是这样讲的……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春泥故作哀怨。 “我,我这两天一定会去!” “这两天又是哪两天,没有准数,我不会算。” “我现在就去!”许雅伦直起腰杆,两眼明亮,一副信誓旦旦之态。 春泥一怔窃喜,许雅伦已被她牵着走了。 “啊,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不想令你难做的,要是你觉得很为难,我做一辈子没名分的人也可……” “我怎可让你无出头之日?这样我还是个男人吗。你等着,我立即去找奶奶。” 许雅伦一副热血满腔的姿态走开了。他似怀有抱负,刻不容缓。许雅伦来到老夫人房前,听下人说老夫人刚刚睡下,他一刻都不想多等了。硬是让下人再回去通报。老夫人生平最为疼爱这个男孙,即便今日疲惫头晕,一听见孙儿有急事寻找,便又连忙起身。 许雅伦来到老夫人床前,还遣退了所有家仆。然后郑重跪在老夫人跟前,悲腔一唤:“奶奶……” 老夫人面容凹凸,枯发垂身,头上缠了块黑底红纹的抹额,额上一块翠玉,显得阴绿森森。但是她看许雅伦的眼神确实充满仁爱的。 “乖孙,发生什么事啊。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 “奶奶,孙儿有一事相求。奶奶一定要应承我啊。” “究竟是什么事?” “我,我爱上了一位姑娘。我们已经厮守了彼此,只等一个名分冠予。” 老夫人顿了顿,她慢慢直起身来:“你要纳妾?” “求奶奶成全!” “唉。这件事我一人说了不算。你要纳妾,赵家那边会同意吗。你又不是不知,书恩娘家那头地位比我们高,犹如公主招驸马,一举一动都要经赵公子点头才行。你要纳的是哪户小姐啊?” 许雅伦惨淡着脸,不敢回答。 “你……看上的不会是什么三教九流之辈吧。若是那些什么青楼歌妓,莫说赵家,我都绝对不会应承!你爷爷有训,坚决不可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她不是下九流之辈!”许雅伦激动反驳,“她,她只是无可奈何才卖身入府伺候人家的女子。出身如此,她也不想的。没有人能够决定自己出身。” 老夫人又是一阵震惊:“你说你看上的人是许府的丫鬟?是哪一个啊?” 许雅伦连忙摇头。 “不是许家的?莫非是赵家的?难道是……”老夫人顿然觉悟,“唉,这是什么孽,千算万算,竟没算到这遭。阿伦,你这是想累死我们全家人吗。” 许雅伦一顿哭诉:“奶奶,我根本就不爱赵小姐。这段姻缘本就不是我愿意。加上这段时日相处,我们也格外不合。奶奶,难道你忍心看我一辈子都陷于痛苦里吗。若是这样,我真不如死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0 了算!” “哎哎哎!”老夫人心急劝拦,“死什么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你先别急,奶奶想想办法。”老夫人一顿心软,她伸手向许雅伦招了招,许雅伦便如宠物一样在老夫人腿上俯下身子,老夫人怜爱地抚顺这许雅伦的身子,眼珠在眼皮里来回滚动。 一阵空白,老夫人倏然开眼。 “有了。”老夫人说道,许雅伦连忙直起身来:“奶奶有办法了?” “你赶紧同赵小姐开枝散叶。女人一旦有了孩子,身就永永远远扎在夫家了。到时你纳妾,她也无话可说。” “但赵公子那边……” 老夫人一听,笑着摆摆手:“哎,孩子都生了,赵家难不成还把人要回去?” 许雅伦豁然开朗:“那就是只要我跟赵小姐生下子嗣,我做什么你们都不会阻拦?” 一阵疲惫驱使,老夫人打了个哈欠。她点点头:“只要你完成大业。” 许雅伦喜出望外:“孙儿明白了,那便不打扰奶奶休息。明日我再来请安。” 从老夫人房中离开,许雅伦一路步伐轻盈,如踏清风。他一口气跑回寝居,赵书恩尚未歇息,如往常一样点着灯等他回来。 “书恩!我回来了。”今日的许雅伦有些异常,一改往日冷漠。走进房里,他便自觉将门栓上。 赵书恩半倚在桌边,昏昏欲睡。听许雅伦这番呼叫,她一个激灵清醒,转过头,竟见许雅伦替她斟了一杯茶:“你辛苦了。” 赵书恩受宠若惊,接过茶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许雅伦顺着赵书恩身旁坐下,手伸向她腰肢,然后往怀里揽去。 “你身上真香。用的什么香料?”许雅伦将头伏在赵书恩颈间,痴恋地吸附着。赵书恩背脊阵阵发麻,顿顿答道:“就,就是从前那种香料。夫君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哦?但我今日觉得它特别好闻。”许雅伦上下其手。 “夫君,你今天是怎么了……”赵书恩皱紧眉头挣扎着,许雅伦这副姿态似足那些登徒浪子。即便诉说情话,也变得十分轻佻。 “书恩,今晚我们不如……”许雅伦话未说完,怀中一阵轻风,然后他便落了空。赵书恩避开了他。 “很夜了,夫君我们早早就寝吧。”说罢,赵书恩急忙往寝室而去,只听一阵骚乱,许雅伦猴急地从身后又擒了上来。他把赵书恩锁在怀里,令她无处可逃,然后将其抱起,径直送到床上。 一切都那么仓促,什么“准备”也没有。 赵书恩被制于床上,许雅伦跪立在她身前,手扯起她腰间那松散的腰带。一顿松落,那新鲜水嫩的肌肤袒露,赵书恩心有羞耻,另过头一阵忸怩。许雅伦欲焰高升,将自己的衣衫剥开丢在地上。 那坦坦荡荡结实方刚的身形,令赵书恩一阵心悸。 怎么跟从前看见的不一样? 这想着,她被用力按住,衣衫一点一点被揭开。赵书恩一顿惊悚,事到临头,她才来惊醒。不,她不愿意! 赵书恩忽然挣扎,但这举却给许雅伦带来了更大的刺激。理智与清高遭到最后一刻的吞没,如今他只剩的只有粗俗的兽性。他想得到,他要不折手段。他粗鲁地向前去,随着赵书恩一顿激烈反抗。余光忽瞥见一个黑影极快地向他袭来,猝不及防,咔嚓一声,额头便传开一阵钝痛,然后一片炽热的液体如瀑流那样冲过他的半边脸。 许雅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赵书恩竟手持从床边桌上的花瓶,充满恨意地砸在他头上。 趁这空隙,赵书恩拼尽全力挣脱了许雅伦,衣衫零落,满身血污。她赤着脚逃离了这里,一步一点滴,月下开出一朵朵腥红的花。 初夏的桑酒甜醺可人,一时贪多了几杯。人也变得迷糊不清。眼前的账目变得重叠,许雅倾直起腰来,如今没了人管束,一下子便饮过了度。 她收拾残局,暗自低嘲,忽然间,大门被人用力推开。赵书恩出现在门外,薄衣蔽体,若隐若现,她头发散乱,泣不成声。更令人惊骇的是,她身上染了一大片血迹。看着是多么触目惊心。许雅倾连丢下手上东西,大步向赵书恩迎去。 未来得及开口问,赵书恩便一头投入她怀里,哭得令人心痛。 许雅倾拥住她,看见她手腕上,锁骨上都有淤青扼痕。 “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用花瓶砸伤了夫君。” “什么?”许雅倾仿似听见天方夜谭。 “我,我很害怕。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想逃命。” 赵书恩用了“逃命”两字,她浑身发抖,身子瘫软,栽倒在许雅倾怀里。 “今夜收留我好不好。我好怕。”赵书恩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好!”许雅倾脱下外衣披在赵书恩身上,不作多问。正要扶她入房时,两人听见院外传来家仆惊动的喊声:“不好了,公子遭人打伤了!有歹徒混了进来。” 赵书恩浑身一震,自觉往许雅倾怀里躲去。 “不要怕。你今晚就在我这,不会有人找上门的。”许雅倾安慰道。她放长眼看见门前掠过一串灯影,随着脚步声,齐齐整整往远处赶去。看来事情闹得有点大。 许雅倾将赵书恩扶到自己床上,替她脱下鞋与污衣,正想去取一件干净衣衫替她换上,怎知赵书恩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央求道:“不要走了。留在我身边吧。” 许雅倾一阵怔神,似有误解赵书恩的用意。片刻她转念清醒劝自己,定然是想多了。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你快睡吧。”说罢,许雅倾在一边慢慢躺下,用身子替赵书恩遮挡住了外面的光芒。赵书恩依附在她身前,用额头抵着她的胸脯。这样轻软阴柔的触感才是安全的感觉。 赵书恩找回了安定,慢慢地合上双眼。 等到赵书恩熟睡,许雅倾小心翼翼从床上下来,替赵书恩掖盖好被后便往许雅伦那厢赶去。 许雅伦的屋前围满了人,老夫人与许夫人也被惊动,如今双双伴在屋里。秋月与其余家仆们守在门外,一看见许雅倾,秋月连忙焦急上前:“表姐!表哥他遭歹徒袭击,头破血流,现在大夫还在里头替他缝针。我刚刚进去看过,疤痕好深好长,从发际直到眉弓,怕是从此要留疤痕了。” 许雅倾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好在少夫人她并不在屋里。不然连累了她可是麻烦。” 听秋月如是讲,看来许雅伦并未透露什么。许雅倾走进屋里,大夫刚刚好替许雅伦缝完了针,一张清逸俊秀的面容上赫赫多了一道显眼的疤痕。 此后这个就会成为区分他们兄妹二人的有力标识了吧。 “乖孙啊,你真的没有看清那歹徒的样子吗?我们许府守卫这么森然,竟然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1 能进贼。怕不是家贼吧!”老夫人猜疑道。 许雅伦凝了凝眉,稍微一个作举都能惹得他龇牙咧嘴。许夫人在一旁心疼地替他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冷汗。 “书恩哪去了,紧要关头人却没了踪影。你们夫妻二人晚上不待一块?”老夫人问道。 许雅伦沉默着,余光见许雅倾走来,他松动身子,朝她投去信任的眼光。 许雅倾拿过毛巾,在凉水里沾了沾,血迹在水中顿然化雾化风。 “娘,奶奶,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让我陪着哥哥就好。” 老夫人目带仇恨,不死不休应道:“我一定要捉住那凶手!碎尸万段。” 老夫人的话语令雅倾雅伦都不住一悸,许雅伦终于开口说道:“奶奶,你不要担心我了,是我夜起不小心跌倒,撞到柜子,撼落花瓶砸在头上造成的。没有什么贼,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敢情是自己作孽,还害得所有人白忙一场。险些要报官府。 “好好地怎会跌成这样。书恩也是,大晚上竟不在自己丈夫身边,若非如此我们阿伦也不会受此罪,还累得这么一张标志面庞遭毁。”老夫人说着,便自行怜惜地哭了起来。 许夫人看了看局势,心里自然清醒几分。她站起身,劝说了几句,免不了被老夫人臭骂一顿。许夫人早已为常,连劝带哄扶着老夫人离开了这里。 屋里最后剩下这对惺惺相惜的兄妹。 许雅倾将枕头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让许雅伦靠着。手指轻轻从他伤疤便抚过。触到汗毛,也可引来许雅伦一阵痛苦。 “我想强迫她,她情急之下便打伤了我。当时血像瀑布从我头上汩汩而出,我给吓醒了,彻底醒了。”许雅伦坦白道,他唇色苍白,似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雅倾,我们都错了,这条路根本行不通的。” “现在知道是不是太迟了,我们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许雅倾一阵惋惜,“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没得回头了。” “雅倾,不如我们再换回来!”许雅伦一阵殷切,面容表情牵连到伤口,疼得他一蹙眉。人又惊醒了几分。 是啊,他身上有了这么明显标志,今后怕再也实施不了转换身份的戏码了。想罢,许雅伦一顿颓然,他垂下头,两手坍塌在被上。 “哥,不如我们向赵家坦白吧。我实在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许雅伦一听,连连摆手:“坦白?行不通行不通。这个更加行不通。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去坦白,足以造成重大罪证,你说赵家人会放过我们吗。” “大不了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雅倾,你这话就像从未经历过生死的人说出‘一死了之’这样的厥词。事情后果并不是你我可承受得起的,我们是许家唯一的寄望。” “哥,难道你不觉得我们都被压制得服服帖帖了吗。可怕的不是衰亡败落,是我们明知是错却不敢违抗的心!我们都太怯弱了,害怕担上败家这个罪名。” “这件事没人可以帮得了我们,唯有靠我们自己去争取。哥,我们都是一条战线的。我的目的你明不明?只要冲破这道关,我们才可以获得自由,才可以去拥有我们希望得到的东西。” 许雅伦垂着的头又慢慢抬起,他看着许雅倾,眼中一丝星火逐渐恢燃。 “好,就按你说的去做。去坦白。反正,我也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想真正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天边泛着青白,一切都光明了起来。 许雅倾走出大门,回头看了许雅伦一眼。他坐在被里,神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丝坚定。他冲着许雅倾点点头。 许雅倾心中仿似带有勇气,她大步往赵书丞的寝居而去。她打算全部都向赵书丞坦白,坦白这件事的起因,坦白成件事的过程,以及,坦白她对赵书恩的感情。 许雅倾来到赵书丞寝居前,家仆们已经起身进行一天的运作,只见他们肆无忌惮地在赵书丞的院子里闲聊昨夜的乌龙事,竹制扫把将地面刮得沙沙响。似丝毫不为屋里未清醒的人着想。许雅倾走进院子,家仆纷纷高声问候:“大小姐。” “你们这么大动静,吵醒赵公子怎办。我教过你们多少次,有客人在的时候一定要等到客人醒了才能进来清扫。” 一个家仆解释:“赵公子昨日就不在府上了。听秋月说他到附近办事,要后天才能回来。” 后天? 这个谎言又要拖至多两日。不过幸好已有了一个准信,许雅倾点点头,转身离去。这两天只要风平浪静,无生事端,那么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许雅倾回到自己房里,赵书恩已经醒来,她伏在被子上,神色着紧,听有动静,她立即支起身来。看见许雅倾,她似松了口气。 “雅倾,你是去看夫君了吗。他……” “放心,他没事。”许雅倾安抚道,她倒了一杯热茶在床边坐落,扶起赵书恩的身子,伺候她慢慢将热茶喝下。 “书恩,我有话想对你说。”许雅倾试探道。 “什么话?”赵书恩抬起眼来,眸似天山冰泉那样地清澈,令人看了于心不忍。 “难道是跟夫君有关?我一定是伤得他很严重对不对。”赵书恩好不容易落定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内疚与不安一直折磨着她,直到如今她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出手攻击自己的丈夫。 明明,以前她从来都没出现这种抗拒心理。 许雅倾见赵书恩异常紧张着许雅伦的伤势,现在跟她坦白,怕是会酿造出不可收拾的后果吧。那还是等与赵书丞坦白之后再来通知她。 “你放宽心,我哥真的没事。若你还是不放心,我可陪你去探望。” 赵书恩却摇头:“我无颜见他。他曾经待我这样好,我竟这样恩将仇报。”说着,一行泪流了下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雅倾,我是不是被什么邪魔缠身了,那些脏东西操控着我,令我做出一些控制不了的事情。否则,我怎会无端端出手伤害夫君。” 见赵书恩陷入莫大的自责与折磨里,许雅倾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捉紧她的手。 赵书恩从许雅倾怀里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说道:“从前夫君就像你现在一样,遇到什么事时就会这样抱实我。那时我觉得只要在夫君怀里,即便山崩地裂我都毫无畏惧。” 许雅倾咬着唇,内心一阵驱使。真相涌到喉咙,只要她张口承认,一切便真相大白了。只是,许雅倾又硬生生将它吞了下去。她无理由地害怕,害怕赵书恩承受不了真相,害怕她知道那个一直痴爱着的是另有其人,还害怕赵书恩知道那个人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2 就是自己时,会比现在痴乱几倍。 说到底大家都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 “我陪你出去走走好吗。”许雅倾柔声道。 赵书恩点点头,片刻腮侧一红,难为情地请示道:“我,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许雅倾难得见赵书恩有需求。即便她要星星月亮都绝不推脱,一切都只要赵书恩开心。 “我想你试一些衣衫,然后穿着它陪我去走走。可以吗?” 赵书恩带着许雅倾来到自己寝居的次卧处,她打开衣柜,里头平平整整地叠着两摞衣服,左边是男装,右边是女装。花式相同,款式登对。 许雅倾心头一明,这不是上回在采云亭一起订做的衣衫吗。做好以后还来不及试就发生了很多事。 “这些衣衫是前段日子我同夫君一起去订做的。不知道为何,夫君好像很讨厌这些衣衫,还勒令我今后再也不要提他打点行头。我,我好似一点都不会照顾人,我连夫君喜欢什么我都弄不清楚。还将他弄发火了。”赵书恩带着难堪苦笑道。 许雅倾心境一顿难受,她现在才明白,她与许雅伦,虽然外观上看是一模一样,相似得仿佛就是同一体。但内在,他们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谁也不可能代替谁。 “雅倾,我这样的请求会不会很为难你?毕竟,这都是男装,如果你觉得太荒唐,可以……” “不,我愿意。你替我选一套吧。”许雅倾宽容笑道。赵书恩见了,心境明朗,哀伤的面试崭露一丝昔日甜笑。她拿出一套暗红色的衣衫来,将男装的递给许雅倾。两人关上门,隔着一道屏风更换衣衫。 那远山重叠的屏上映出一个纤细颀长的身姿,赵书恩隔着小山重叠相望过去,恍若隔世。她内心那股异动又开始了。 少顷,许雅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衣衫合体,如同量身定做。她披着长发,在屋里走了几步。赵书恩怔怔地看着她,一阵情衷升起,赵书恩快步上前从许雅倾身后拥抱住她。 “雅倾,就让我这样抱一抱。我想我夫君了。我看见你便想起从前的他。”赵书恩百感交集,身子在微微颤抖。 “每天清早他都比我早起,怕扰醒我,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有时我醒了,便躺在床上看他。他就是这样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对着镜子整理衣衫的。这个背影实在……实在太令人怀念了。” 许雅倾如鲠在喉,她慢慢将手扶在赵书恩的手背上。怎知才触上去,赵书恩便把手移开了。 “哎呀。看我,好好的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雅倾,你别见笑。我替你梳头吧。别看我每天还要春泥服侍我,其实我私下有为夫君做了很多练习的。梳头就是其中一个。”说着,两人走到梳妆台前,许雅倾坐落下来,隔着铜镜,看见赵书恩悄悄地揩去了面上的泪水。 赵书恩的手指轻柔,在许雅倾头皮划过,一梳到底,儿孙满地。二梳到底,白发齐眉……她们成亲时,喜娘便这样说过。 赵书恩灵巧地替许雅倾梳好发,簪子穿心,玉带痴缠。总算是大功告成。 看着镜中的许雅倾,面庞如玉,清逸隽秀。赵书恩望着,便如回到大婚那夜,盖头被挑起那一瞬,一眼就认定了。这是一见就钟了的深情。 “雅倾,我仿有错觉了。你真的,太像夫君。简直比他本人还要像。” 说着,赵书恩拿起桌上一盒蜡脂,用尾指沾染,然后人倚近到许雅倾侧面。小心翼翼地往她唇上涂抹。粉唇如花瓣,娇嫩欲滴,抹了蜡脂,晶莹剔透。令人向往。 最后赵书恩拿起眉笔,在指尖捻了捻,才上眉头忽又停顿。片刻她放下眉笔故作歉意:“算了,我不太擅长画眉,每次都要画偏的。倒是夫君,画眉手法十分精湛。雅倾,你会画眉吧?不如你替我一并画了。” 许雅倾点点头,两人顿然起身换位。 许雅倾执着眉笔,不紧不慢,落笔从容,一气呵成。犹如画了千百遍那样。 赵书恩看着镜中自己,欣然笑道:“都说双胞胎会心有灵犀。莫非夫君与我画眉时,会把这种感受传递了给你,才让你第一次画,便可这样一步到位。” 许雅倾凄苦一笑:“也许吧。” 梳妆完毕,两人离开许府至于闹市。待到看花楼前,正遇午市开楼。苏甚晴喝得半醉,正在门前相送一位友人。一抬眼,便看见许氏夫妇。她连连招手唤道:“许兄!许夫人!” 这两人面面相觑,一笑了然,赵书恩道:“苏公子将你错当夫君了。” 许雅倾笑着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那我们便不要告诉他真相,看我们可以瞒到何时。” 说罢,两人向看花楼走去,许雅倾下意识牵起赵书恩的手。两人恍若真正夫妇,恩爱如初。 “苏兄,这趟去扬州,可是有何新体验?”许雅倾的娴熟自若令赵书恩惊讶,连她都不知苏甚晴去了趟扬州。何况是许雅倾这种与苏甚晴是“初次见面”的人。 “啊呀,我这趟去是与家人团聚的。我大哥大嫂带着侄儿到扬州去探望我二哥二嫂,三家人团聚,理当不醉不归。结果我大哥二哥,用着一副中年修身养性的口吻来训斥我,回去一整个月,日日喝茶听经,实在烦闷至极!如今回来任嚣了,喏,许兄,你可跑不掉了。我要找你不醉不归。” 苏甚晴说着,便又看向赵书恩:“许夫人,我要借走你的夫君陪我喝酒,你不反对吧?” 赵书恩一顿为难,这时只见尤儿从楼里走出来,看见苏甚晴又在此带坏头,便一手拎起她耳朵责道:“你啊你,好不容易回家一个月安分了不少,一回来立即又原形毕露。看来我要带着你回扬州住上一年半载,彻底断了你的根才是。” “哎哎哎,娘子大人,我知错了知错了。” 看着这对欢喜冤家一同撮弄,许雅倾不禁笑出声来。片刻她低头看向赵书恩,也见她一顿有所领悟的样子。 四人寒暄过后,双双告别。走到路上,赵书恩才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真的好羡慕苏公子那一对。十年如一日。如果感情可以永远都不流逝那该有多好。” 许雅倾听了,又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她抓住赵书恩的手,尝试开口:“书恩,其实我……” “哎!快看那边!”赵书恩指着前方兴奋喊道,“那里在买一些小玩意,我们快去看看。我一直都想给明予买点东西。”说罢,赵书恩牵着许雅倾的人,快步向着那个卖小玩意的走动摊贩追去。 “唉。又错失一个坦白的机会了。”许雅倾心里失落想道,可却有一丝侥幸缠绕心思。 太阳下山了。明明清晨时如初生,到了傍晚,又变得凄迷如死亡。 两人一路嬉笑,留下一路美好回忆。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3 许雅倾替赵书恩承受重物,赵书恩手里拿着砵糕,椰浆打底,颗颗豆物饱满,甚有诚意。她咬了一口糕,连连点头,送至许雅倾跟前:“你快试下!太好吃了!” 许雅倾俯下身子,轻咬一口。这砵糕韧性十足,半天也啃不断。在一边的赵书恩似乎等不及了,也迎身向前,咬住了另一端。两人便这样拉拉扯扯,活像两只雏鸟在争食。两人满面通红,都怪黄昏太醺人。 啵地一声,砵糕终于断开了。两人身子惯性趔趄了下。两人面面相觑,各自欢喜一场。 “糖豆沾到脸上了。”赵书恩看着许雅倾,依依不舍地吞下砵糕说道。 许雅倾两手提满重物,她用余光看见嘴角边上果然沾着一颗带着糖浆的豆。 “那你替我取下来。”许雅倾央道。 赵书恩看着那颗糖豆,心底一阵驱使,她向前迎去,用嘴衔上糖豆,慢慢咽进口中。两人这一碰撞,许雅倾心头那道线忽然崩塌,她侧过脸去,欲要回应。就在这一刻,赵书恩却离开了。她看向别处,一副似有遗憾的口吻说道:“雅倾,你要是男子该有多好。” 这句话,有人一只手拍打向许雅倾的脸,令她后知后觉。倘若,许雅倾向赵书恩坦白了,赵书恩会接受吗?若她知道自己一往情深的对象竟是个女子,又该有如何后果? 这想着,许雅倾抬起头来,赵书恩已经向前走去,身影没在夕阳里,美不胜收。她轻盈的步子,回过头来,巧笑嫣然,美目盼兮。 “雅倾,你快点。不然我要先走了!” 两人回到许府,天已黑了下来。赵书恩与许雅倾持着小玩意满心期盼地来到许明予与乳娘同住的寝居里。 秋月也在里头,用着一些残旧的玩意逗着他。转头看见赵书恩与“许雅伦”一起来到,起初觉得有些惊讶,但见那额头上光洁一片,秋月不禁认出人来:“表姐!” 赵书恩拿起一个娃娃来到床前,满是兴致地逗乐着。孩子躺在乳娘怀里,小手小脚有力地张舞着。 “明予,看看娘给你带了什么。”赵书恩怜惜地说道,她小心翼翼从乳娘怀中接过孩子,许雅倾见了,有些着紧,正要上前帮忙。秋月却拉着她小声说道:“这段时间少夫人时经常都会过来学着照顾明予,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哄明予睡觉了。” 许雅倾不禁一阵感动,这段时日府上忙得昏头转向,连她都忙得顾不得来探望明予,赵书恩却默默将她的后患都处理好了。看来赵书恩真的在努力学习成长。 这想着,赵书恩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她低倚身子令孩子面向许雅倾,然后柔声哄道:“明予明予,这是你雅倾姑姑。” 许雅倾靠近两人,伸出手轻轻接过孩子。三人如此和乐的画面在旁人眼中已经形成一幅画卷。 气氛正温馨时,许雅倾忽然手底一热,紧接着一大片热潮从孩子的襁褓涌出。 “啊呀!这臭小子尿了我一身。”许雅倾慌忙叫到。 乳娘连忙把孩子抱走,搁在床上,这一找,才发现尿布和衣衫都没有了。这臭小子做了坏事还一脸得意,笑得灿烂。 秋月脸去起身说道:“我先去拿衣衫来。明予的尿布都晾在后院,待会我再过去一趟。” “我去吧。”赵书恩自动请缨,“你不顺路,一来一往要耽搁不少时间。到时孩子着凉可就不好。” 许雅倾也点头,一面脱下被沾湿的衣服说道:“我与你一同去。” 两人移步到后院处,此时夜风阵阵,吹来一股泥土腥气。引人一阵发抖。看似又要下雨的势头。后院处一片漆黑,两人提着一盏小灯走到院处,院子里挂满了晾晒的衣衫被褥,一层又一层,仿似一堵堵墙。 风在呜咽,白鸟倦在枝头,幽幽地看着这里。 “雅倾,这儿好黑啊。”赵书恩有些惊怕,她扯着许雅倾的衣袖,自觉往许雅倾身旁靠拢。 “不怕,你抓紧我的手。”许雅倾一手打着灯笼,一手牵过赵书恩。两人经过成百个架子去寻找婴孩的尿布。走入里头,犹如不如迷宫。两侧的被褥姹紫嫣红,绣着各式各样的花朵,张着花盘,吐着花蕊。 暗处传来一阵喘息。 赵书恩背脊一紧,惊慌地向四下看去:“雅倾,你有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许雅倾静置细听,暗处的确有着奇异的声响,细而隐忍,似哺乳动物的低吟,又似人类的喘息,令人捉摸不透。 “可能是附近的野猫吧。” 倏地,一阵白影从隔着几排远,晾着的布料底下的缝隙下闪过。赵书恩吓得连忙捂着脸喊道:“我看见了,那有东西。雅倾,我们回去吧。我好怕。” 许雅倾顺势看去,只见布微微起伏了一阵,又回归平静。她凝了凝眸,将灯交到赵书恩手里,然后说道:“你在这等等我,我去看看。” “不要去,万一危险……” 许雅倾一阵失笑:“有什么危险,这儿可是家里啊。放心,不会有事。” 许雅倾拨开层层布向前去了。她来到方才有动静的布帘处,聆听一阵,却不见声响。挑开布向内看去,却看见有两件衣衫飘落在地上。这儿晾晒的统统都是被褥之类,晾晒衣衫的地方在另一处,这两件难道是被风刮到这里的吗? 许雅倾正寻思,她俯下身将衣衫拾起,倏地,她看见了前方那一堵布帘底下,露出两双赤着的脚。一双宽大,一双细嫩。脚尖踮着,似一副屏息凝神的姿态躲在里面。 许雅倾心头一阵撼动。不好的预想浮上心来。她慢慢靠近,隐隐听见对面的声响随着她的行为而做着调整。最终仅留一层薄薄的布相隔。许雅倾手伸向前,顿了顿,终抑不住好奇,将布帘慢慢撩开…… 许雅倾只恨不得能够退回一步之前的时辰。因为这样她就可以避免看见此时眼前这样不堪的场面。她看见,许雅伦此时赤着膊站在她面前,怀里拥着一个同样赤着的女子。她拾起的衣衫原来来自这里。 两人满面惊羞,眼中带着各异的情绪。怒、惧与一丝侥幸。 幸好来者是自己人。 许雅伦凝眉炯目地看着许雅倾,用眼神与许雅倾传达信号:“务必要替我隐秘!” 许雅倾看着他,心中似有一把火,恨不得将他狠狠修理一顿。只是只是,此时那个最天真的人就在外头,一层纸的厚度,若是不慎捅破,事情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关头,许雅倾无奈与许雅伦站在一条线上——共同维护最后一层纸窗户。 许雅倾就此收手,正想回头。正在此时,许雅伦怀里的春泥抬起头来,看着许雅倾身后,面色一变,高声惊喊:“小姐!” 这一唤,令这两人都魂飞魄散。许雅倾匆匆回头,赵书恩不知几时随在了她身后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4 ,提着一盏欲要熄灭的小灯,站在凄风中,一双眼锐利地看着这三人。 许雅倾与许雅伦霎时说不出一句话。两人心惧怕到了极点。 春泥用着单薄的衣衫遮掩着自己出了轨的身体,从遮蔽之后走了出来,扑地跪了下来。 “小姐,对,对不起。” 赵书恩低下头,看着这个被她视为亲姐妹的人。 她怀疑过自己的夫君,怀疑过茗娘,怀疑过街边卖砵仔糕的摊贩见她衣着富贵则骗她斤两。唯独没有怀疑过春泥。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春泥,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与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的春泥。 上次茗娘事件时,春泥与自己同仇敌忾。怎知一转眼,她竟也变成了自己的敌人。 “你们是几时……”赵书恩艰难地开口,她的声音变得阴沉,似被什么噎在喉咙里。 “三个月前。”春泥竟然可以算得出个准数,怕是从孽情开端开始她便日日夜夜地算着日子,算着这一天的到来。 现在是六月,三个月前,不正好是在宁和庙那个月吗。那个月,她还因为求了支上上签而高兴,怎知,一切都打回了现实。令赵书恩感到屈辱不堪。 她身边这个男人竟与她同床异梦三个月,若非今日撞破,她怕是要被继续蒙蔽。 赵书恩视线移开,身子颤抖着,她大口大口地吸气,眼圈殷红,被抑制的眼泪统统从鼻腔里漏了出来。 “春泥,我求你一件事。这一次,你高抬贵手。”赵书恩央道。 许雅倾内心一撼,赵书恩为了爱居然退让到这一步。这样的爱意已经不是可以用情深意重这种浅薄的程度词去定义,她的爱已到了卑微,癫狂,犹如飞蛾扑火那样的刚烈。 春泥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春泥自七岁起便侍奉小姐,穿小姐过期的衣服,吃小姐喝剩的汤。现在便连爱人也要由小姐优先享受。小姐,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何不将他施舍给我。” 听见春泥这番话,赵书恩瞬间怒不可遏:“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你疯了吗。” “你守着这个空名分有什么好处?你今日撞破,此后心里就有一个永远都迈步过去的坎。小姐,难道你要自欺欺人一辈子吗。” “你住嘴!我不要再听了!不想听了!” 赵书恩丢下灯笼,忽然走过去,抬手扼住春泥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扼紧。许雅倾连忙上前想将两人分开,但是赵书恩的执着实在太深,全部怨恨都化为蛮力,试图将春泥置于死地。春泥挣扎着,两眼翻白,眼泪水不断坠落,她哑声呼救。 “春泥!”许雅伦高声呼道,他大步向前,用有力的臂膀替春泥挣脱。手臂轻轻一挥,赵书恩便轻飘飘地往外跌去。 “书恩!”许雅倾飞奔过去,欲要拉住赵书恩,可是一切都只差了一步。赵书恩跌在了地上,撞到了晾衣架,一层接一层,排山倒海,不可收拾。 许雅伦下意识将春泥护在怀里,用结实的臂膀替她挡住了根本造成不了伤害的衣物。赵书恩躺在地上,泪湿透了眼眶。这一幕,令她彻彻底底地死心了。 许雅倾把赵书恩从地上扶起,见她脸上、身上均有擦伤。许雅倾心疼地将她拥住,捧着她的脸庞轻柔地替她呵着伤。赵书恩怔怔回神,带着执念看着许雅倾,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两个人的形象就在她眼前重合在一起。 “你痛不痛?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许雅倾心切护着她,恨不得替她承担所有伤害。许雅倾刻不容缓将赵书恩抱起,大步地往外冲。 “雅倾,若是……”赵书恩一开口,眼泪水便簌簌坠落,“若是我遇见的人是你就好了。” 许雅倾跑得很快,赵书恩这一句她没有听清,她只当这是赵书恩悲痛的呜咽。 许雅倾喘着大气安慰道:“不要怕,我立即就去找大夫。你的脸不会留疤的。” 她跑回房,把赵书恩放置床上,顾不得关心与问候,便又转头大步出户。她要到别府处找余梦中过来,余梦中这样了得,怕是赵书恩这轻微破相不成问题吧。只要是最好的,她会拿来给赵书恩享用。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赵书恩坐在床上,浑身汗毛倒竖,如至冰窟。她流着泪,心如死灰。方才那一幕不断在眼前重现。那个曾经爱她护她疼她的人,竟然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狠心将她推开,还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女人护在了怀里。 这该是多么残忍的打击。那个臂弯原本是属于自己的呀!爱情这个东西,怎么可以分享呢。 赵书恩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用来摆放绫罗绸缎的衣柜前,手细细地从一匹匹绫罗上拂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赵书恩抽出一段白色绫罗。质地柔软结实,做成衣衫定然飘飘若仙。只可惜,它已没有用武之地了。 赵书恩拿着白绫,走到厅中央,一步一步顺着椅子站在桌子上,再垫了张凳。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 赵书恩踩上了高凳,将白绫的一端打了几个结,奋力一抛。白绫穿梁过,心字成灰。赵书恩将白绫两端扣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然后,她将头穿了过去,挂在上端。人来到世上多么艰难,但若要回到那个世间,却比出生容易得多了。 想罢,赵书恩合上眼,脚底一踹……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引自晏几道《秋蕊香》 天边闷雷滚滚,一阵风过,卷来了雨珠,在大地肆意地飞散,为难那些还在半路上的行人。许雅倾替余梦中打着伞,大半边都向余梦中那边倚去。自己的肩头湿了大半。她行色匆匆,鞋袜衣摆都湿了,还不忘催促道:“余医师,我们再走快点。” 余梦中毕竟也上了年纪,走快几步便也气喘吁吁。他看着着紧的许雅倾劝道:“不过皮外伤,你为何赶得好像要去救命一样。放松一点。我一定会令她恢复如初的。” 两人总算赶回了许府,即便有伞,却各自都淋湿了一身。 见秋月站在许府前,似乎有人拜访。 只见秋月亲切地拿着毛巾递给那背影高大的人。一抬眼,看见许雅倾与余梦中,他不仅惊讶问:“表姐,你不是去替明予拿尿布的吗,怎会跟余医师出现这里?” 那高大的背影回过头来,原是外出办事提早归来的赵书丞。 许雅倾来不及解释,拉着余梦中匆匆入府。秋月不得其解地看着两人背影与赵书丞搭话道:“真是奇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跟去看看,可能帮得上忙。”赵书丞冷声道。秋月点头,这两人便也随之而去。 这四人几乎是同时抵达赵书恩的寝居,见屋里漆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5 黑一片。许雅倾不禁疑惑,为何没点灯?难道赵书恩伤心到歇下了吗。许雅伦也不见了影。 四人来到门前,许雅倾在门外喊了声:“书恩!你睡了吗。” 屋里静悄悄,无人应答。赵书丞一阵心悸,扬手推门入内。门一开,那悬挂在梁尚的白绫便如招手那样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随风飘摆。四人心头一亟,赵书丞率先拿出火折子将灯点燃,屋里黑漆被驱逐,然后,他看见今生都绝不能忘记的一幕。 他最为疼爱的妹妹工整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颈部印有极其明显的瘀痕。 “书恩!!”赵书丞吓得失声,大步冲过去,扶起她,却发现赵书恩的身子被风雨吹得发凉。 “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啊!你不要吓大哥,你醒醒啊。”赵书丞撼着她,那娇柔的身子,随着撼动而阵阵耸动,四肢都像没牵引。然后,她的头往偏侧一垂。 赵书丞慢慢抬起手,移到赵书恩的鼻息底下,一探。 赵书丞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在这一瞬竟被吓软了脚,跌坐在地,那张严峻倔傲的脸上露出了惊痛,他眼瞪如铜铃大,泪水一颗一颗落下。 余梦中立即上前,探了探赵书恩脉搏,然后扬起往梁上那条白绫看去,白绫断口整齐有致,不似负重撕裂,更像被人用剑斩落。 在此之前,有人已经来过这里,挥剑斩断白绫,把赵书恩放在地上,又替她摆正身子。所以才会是大家进来时看见的那副工整模样。 “书恩啊!”这一刻如同山洪倾泻,赵书丞把赵书恩往怀里倚去,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无助。 许雅倾从进门起就呆立在原地,无限伤痛。她脑中一片空白,赵书丞的哭,秋月的劝,余梦中的叹,统统都在她耳边化作一阵的耳鸣,吞噬了她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声音,让她陷入莫大的绝望里。 赵书恩走了? 她还没有知道真相就走了?这死得多么冤枉!一切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这是个荒唐骗局。 就在这时,许雅伦的声音从她身后翩然而至:“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对“苟且男女”竟还一起回到这里。像来看战利品一样! 许雅倾心中奔腾起最热烈的恨意,眼神显露杀机,她调转身子,抡起拳头,对着自己的倒影,重重一拳。 许雅伦翻身跌倒在地,顺着阶梯滑落进大雨里。他鼻血狂流,旧伤未愈,新伤又来。他不明,为何一个二个都要打他。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待她的吗!你看你都做了什么!”许雅倾歇斯底里,理智丧尽。她冲到大雨里,冲着许雅伦又是一拳下去。 “你冷落她,你瞒着她,你还当着她面跟别人苟且!你真不是东西!!” 一拳又一拳,春泥在她身后尖叫,可怎么拉也阻止不了暴怒的许雅倾。她恨不得将许雅伦往死里揍。 许雅伦鼻青脸肿,眼冒金星,最终忍无可忍,冲天大喊:“我没有错啊!!这个责任不该我来担,许她一生一世的人,又不是我!” 这一吼,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屋里,屋外所有人都往许雅伦身上看去。 “你们是不是都搞混了。是,我跟赵小姐是自小有婚约,但那都是家长自把自为做的决定。我由始至终都没有给赵小姐任何承诺。与她成亲的人不是我,与她厮守的人更不是我。我只不过是戏后被偷偷转移回来的代替品。” 许雅倾停下手来,呆呆地看着许雅伦。他坦白了,他向全世界坦白了。 “这由头到尾都是骗局!是许家自私自利的骗局。我是骗局上的一颗棋,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操纵我的人,她们用‘忠孝’二字压我,用‘责任’二字逼我,全部都不是我自愿的。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愿!” 许雅伦慌乱狼狈,可他双目明亮,像一直试图冲破黑夜的飞鹰。 “我不愿接管许家,我不愿娶赵小姐,我不愿玩这一场替换身份的戏,我不愿交换回来,我不愿,我不愿,我不愿!” 这顿呐喊惊天破石,刺痛着所有人的心。 这样来说,这一笔账该找谁算?谁才是始作俑者? 许雅伦?许雅倾?老夫人?许夫人?定下这场婚约的赵书丞?还是创下这辉煌大业的许家祖先?甚是那些立下父母之命规矩的先人? 无法追溯。因为一切都太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这个骗局终于捅破了。 大雨毫不留情地落,将场面冲刷得如此凄然。正在这时,那垂落的头又慢慢偏移,放在地上的手微微动弹。 “夫君……” 一句轻唤。 四周如死一般寂静,大家都被这一声唤吓住了。 赵书丞低头,怀里的赵书恩居然又“活”了过来。她抚着被勒痛的脖子慢慢坐起来,似乎还不知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夫君,你在哪里?我脖子好痛。” 许雅伦坐在大雨里无动于衷,许雅倾却立即掉头冲进屋里,她失魂落魄,又欣喜若狂。头发披散,浑身湿透。她冲到赵书恩身边,紧紧抓起她的手应答:“我在!我在!夫人,我在。” 赵书恩看着她,片刻低声一笑:“你不要作弄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雅倾。才不是我夫君。我夫君他……”赵书恩顺即往屋外看去,她看见许雅伦被春泥搀扶起,春泥捧着他的脸又是呵护又是着紧地问候。 笑容逐渐在赵书恩面上消失,她又想起来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我死了吗?”赵书恩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书恩看向站在一边的余梦中。 “赵小姐你确实差一点就魂归西天,只是,有个人持剑进来救了你。” 赵书恩怔怔回神,看见屋外仿佛有一点白影掠过。如同流星,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许雅倾顾不得什么救命恩人,此时此刻她有一句话要对赵书恩讲。她握住赵书恩的双手,满目坚定:“你听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说!其实我……” 话未说完,许雅倾的身子便遭到一股用力的推搡。她跌倒在地。然后看着赵书恩被高高抱起,大步地从她身旁迈过。 “什么都不用说了。书恩就此与你们许家一刀两断。”赵书丞冷冰冰地说道,“方才你们说的都会成为呈堂证供。骗婚,骗产。呵呵,你们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等等!”许雅倾伸手欲要捉赵书丞的衣摆,却扑了个空。又是一阵身影飘逸,秋月抢先一步赶到赵书丞面前,扑地一声跪下,满面凄然,眼神楚楚,令赵书丞看了阵阵心软。 “赵公子!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们不是有意欺骗你的。” 赵书丞眉头一皱,内心阵阵叹息。秋月毕竟是许家的人,当然要与许家同出一口气。事到如今,连秋月都不得不要被划到敌对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6 那方了。 “书恩,你什么看法。”赵书丞轻轻问道。 赵书恩依在最为结实的怀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这个结实的肩头,永远都不会背叛她,不会辜负她。想罢,赵书恩把头埋进赵书丞肩头,低声应答:“我想回家。” 一句话,定了全局。赵书丞狠心忽视了秋月的请求,大步离去。任秋月在他背后嘶喊: “赵公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念私情吗?你这样令我怎办?我会恨你的……” 赵书丞抱着赵书恩来到大门口,已经见一辆马车侯在那里,白雪衣与陆青城站在大雨中,似乎早就算好他会来。 “赵公子,我们城主热烈欢迎你到他家中常住。”陆青城说着,打开一把伞迎了上去,将两人接上马车。赵书丞将赵书恩安顿在马车里,正要合门时,他向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白雪衣感激道:“白护卫,我感谢你及时救下我妹妹,不然……我怕是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 白雪衣没有作声,如他一贯作风。持着剑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事发不到三天,便有官府的人上门捉人。他们将枷锁重重地铐在许雅伦身上。不容分说将他拖走。老夫人一路撕心裂肺地哭嚎:“不要捉我孙儿啊!他无辜的啊,你们捉我啦,一切都是我教唆的!你们放过他啦!” 下阶梯时,不慎跌倒,整个人往下扑去,滚了又滚。家仆将老夫人拉起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口中还在喃喃说道:“阿伦啊,我的乖孙啊,许家唯一的男丁啊。” 许府这一日愁云惨淡,便连带着重金去赎人官府也不肯放人。这是梁成彧的命令,官府也不敢违背。 许雅倾原本无心归铺头,怎知半天下来便收到十几次通报:“不好啦!连老街坊也要同我们解除合作关系……” 赵书丞是动了真格要把许家拖入万劫不复。许雅倾由朝到晚在铺头里,到了黄昏,总算脱身。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看残阳似血,赫赫象征死亡。这真是一个不好的映照。那天也是这种景象……一夜之后,许家便又离又散。 许雅倾回到家里,到老夫人屋里探望,怎知她才在老夫人床边坐下,迎面就重重挨了老夫人一记耳光。 “都是你!为什么捉走的不是你!” 老夫人半身瘫痪,稀里糊涂,连是非都不分了。 “你快去,去跟官府承认,一切都是你做的。去将阿伦换回来。反正你们一模一样,反正你们与共过这件事,你去替你哥哥坐牢都是应该的。他是男孙,是许家唯一寄望啊。你要顾全大局……” “够了!”许夫人终于开口怒斥,“我忍你好久了。由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们母女放在过眼里,成个许家被你搅得乌烟瘴气。该坐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这对可怜的儿女。” 说罢,许夫人便哭了起来,她拉过许雅倾,手在她面庞怜惜摩挲:“女儿啊,娘对不起你们俩。都怪娘太软弱,这些年都没有替你们争取过。许家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 “娘,事到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现在就是要想办法去向赵公子求情,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哥哥。即便赔了所有家产也在所不惜。” 听到此处,老夫人又不安分起来,她已剩半条命,却依旧张牙舞爪:“当时叫你嫁给赵公子,你又犹犹豫豫扮矜持。现在翻了脸,连个情面都卖不出去。” 老夫人的恶言恶语令许雅倾心凉,当初求许雅倾答应替换身份时的皮肉笑脸历历在目,如今输得一败涂地,她便立即过河拆桥。 她冷看了老夫人一眼,转身而去。 走出大门,却看见春泥仓皇失措地往外走去,她手中捧着一件包裹好的东西,像是逃亡。许雅倾眉心一蹙,心里不禁一阵哀叹:“大难临头各自飞。”若是许雅伦亲眼看见这一幕该是多么悲凉。 用不惜暴露真相的勇气来袒护着的女子,竟然在事发的一瞬便要弃他而去。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真情? 许雅倾迈着疲惫的步伐往房里走,这些天她快要累死了,恨不得闭上眼一切都会过去。只是,她现在是许家唯一的寄望,这整一件事也需要有个人出面来把它终结。 这走着,许雅倾忽然听见一顿哭声,从不远处的草木里传来。她寻声过去,看见秋月抱着膝盖坐在树底下,哭成了泪人模样。 “秋月,你怎么了。” 秋月转过脸来,一看许雅倾,他心里委屈难受全然倾泻。秋月找了个倚靠,尽情哭诉:“赵公子他不肯见我,也不肯听我说一句话。他好狠心,真的好狠心!那个黑面神,真的存心要将我们许家搞得家破人亡吗。” “秋月,你要体谅赵公子的心情。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许雅倾替赵家说着好话。 “那个人,前些天还跟我承诺,说要带我去登五岳,带我去航海,带我,带我去西域看美女。今天就反目成仇,一丝情面都不念。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他日若让我再见他,我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打他,打死他!” 许雅倾将秋月揽入怀里,任他宣泄。 只是她的心里也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有肩头,也没有倚靠,没有宣泄的出口。所有人的期望都是她了。 夏至将至,天公便不愿作美。时而狂风骤雨,时而又烈日暴晒。牢狱处传来消息,许雅伦身体不堪环境恶劣,已经病倒。不吃不喝,面色剧差。这两天开始转为厉咳。许雅倾捧着真金白银上门请求保释却也只得几具冰冷面容的拒绝。 她连许雅伦都见不得一面。 许府里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听闻许雅伦在牢狱中挨苦,老夫人更是悲怆不已,自己捧在心肝上的孙儿,到头来却落了这样一个结局。她不甘,她怨恨,她积郁成疾。仿似与许雅伦身同感受。 一切又回到了一年前那样,一无所有,面临窘迫。一些早已成了定数的事,果然不容人肆意去改变。 夏季的晌午黑云低垂,狂风乱骤,又像一个艰难的考研。许雅倾在店铺里埋头忙于遣散。许府一下落败,资金周转不灵,已经供不起鼎盛的人手。掌柜手持托盘,盘中是遣散用的银两,许氏的员工排着长队,队末几乎要到街尾。街上也围着层层看热闹的人,许氏破产的消息一跃成为了任嚣城里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分发完最后一笔遣散费,已日落黄昏。又是凄惨满地。许雅倾疲惫地倚在椅上,从前并未察觉自家产业竟庞大到这个程度,光今天接触的便有两百余人。册子载着那些人的名字,一笔一划,难算情分。 一杯大红袍送到许雅倾跟前,许雅倾睁眼,见是侍奉了二十多年的掌柜。从父辈就跟随着,看着自己长大,看着许氏壮大。 这想着,许雅倾接过茶盏,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7 暖心应答:“多谢掌柜。” “小姐。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我希望小姐可体谅我难处。我的女儿过两年也要出嫁了,我不想嫁妆太难看。” 接过茶盏的手还在半空,许雅倾的心态一阵酸。她缓缓揭开盖,滤过茶叶,细吸一口。 “我理解。你将手头上的东西都交接给我吧。”许雅倾大体说道。 掌柜感激不尽。这才转身去备东西,秋月便冲了进来,夺过许雅倾手中的茶盏,一口喝干。 “表姐,你,你快去梁府!捉紧最后机会!赵小姐她,明天就会离开任嚣了!” 一阵雷过,大雨又倾盆而落。许雅倾不容思考便掉头冲出户外去,她一路狂奔,仿佛找到了冲破的缺口。心中自是紧张和狂喜。这一次,无论有什么困难,她都要把真相坦白于赵书恩。她要将心意托出。 许雅倾一口气跑到梁府,见门前把守森然。一只鸟也飞不进去。她咬咬牙,转向穿去巷子,左拐右拐,寻到一个狗洞钻了进去。天色凄迷,又是骤雨疾风,很是恶劣。许雅倾抹黑寻了一处又一处,终于随着一支提着食盒的队寻到了赵书恩住处。 赵书恩被关押在一间屋里,门外有人把守。许雅倾潜进院中,来的一扇窗边,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朝里望去。果真看见赵书恩在屋里,此时抱着膝盖颓然坐在床上。一段时日不见,她瘦了,憔悴了,成熟了。 许雅倾心头一阵牵引,旋即快步向窗边跑去,口中冲着屋里喊道:“书恩!” 赵书恩恍然惊醒,一阵激灵。抬头向窗外望去,却只是一幅空空如也的画面。景物依旧是原来的景物,大雨窗边红花打得零落离散,方才那一声,又像是风的戏弄。赵书恩眉头一蹙,一行热泪落了下来。她抬手拭着泪水,暗自苦笑道:“竟然都产生幻觉了。” 窗台下,许雅倾面向窗的方向跪落在地,眼前的墙面被涂上一抹惊人的鲜红。她的身子一阵被撕裂的剧痛。疼得让她头皮发麻,浑身发冷。血泉从她胸口涌出,源源地落在地上,汇聚在自己身边。 在许雅倾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浑身雪白,连脸色也是白的。大雨将他的人气都冲走了,浑身散发着的是没有人性的冷漠。 那人手里持着一把长剑,毫不留情地捅穿了许雅倾的身子。 “为、为什……”许雅倾想张口问个明白,喉口一热,血便也从她口中涌出。那锋利的冰凉感从她体内极快地抽离,一阵挫骨割肉地痛。许雅倾不支扑倒在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在变空。 她用余光竭力搜寻着凶手的样子。只见白雪衣把剑横着拿起,让大雨将上面的血迹冲洗干净。 “为什么……”许雅倾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城主有令,擅闯者,都要格杀勿论的。”白雪衣的声音阴柔而冰冷,语气却带了一丝孩子气,他不懂分是非,只懂听主人的话。主人说好的他便认为是好的,主人说是坏的,他便赶尽杀绝。 正在这时,许雅倾头上那扇敞着的窗子里,传来了一个让她振奋的声音:“白护卫,方才是你在说话吗?” 是她!她就在咫尺,只要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的动作,两个人就可以相见了!许雅倾竭力地向前爬去,她的手按在墙面上,落下个个刺目的血掌印。 “簌……簌……”她一张嘴,口腔便被血液盖过,没有办法发出一丝清晰的字眼。 白雪衣冷冷地抬起眼,瞥了赵书恩一眼。他手里的剑已被冲洗干净,清亮如新。他把剑收入鞘里,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赵书恩看着白雪衣,心里一顿纳闷。旋即又是一阵失落。是啊,许家的人怎么可能进的来呢,这里看守这般森严,便连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侍女也是随时能拿出暗器杀人于无形的高手。 许家都是普通人,即便闯进来了,怕也是不能活着走到门前吧。 赵书恩心里想着。而罢,她掉转身子离去。 许雅倾躺在血泊里,她的意识越来越孱弱,像离开水的鱼那样,一点一点地等待死亡的降临。雨水在她身边聚了个坑,水和血汇聚一起,将许雅倾浸泡着。雨水从许雅倾身上的缺口流进去,冰冷贯穿了她的身子。 这时候,一个有力的膀臂将她从水坑里捞出来,一只手迎面而来,凑到许雅倾鼻底,闻有气息,那个人微微松了口气。只听一阵撕裂衣衫的声音。许雅倾闭着眼,意识快要失去的时候,又忽地被剧痛惊醒。 那个力量紧紧按着她身上的缺口,不让血流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草药气息,许雅倾微微睁开眼,看见赵书丞跪立在她面前,一边的衣袖被撕扯了下来。 见许雅倾睁开了眼,赵书丞焦急地喊道:“许雅倾,你振作点!你现在不能死!” “赵,赵兄……”许雅倾孱弱地喊出,“我,要见书恩。”她身上的颜色已经变煞白,皮肤宛若透明。 “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我这就带你去。”说罢赵书丞松了手,将许雅倾一把抱起。血又顺着缺口流了出来。一路走去,血把衣袖染湿。赵书丞一刻也不敢怠慢,一口气将许雅倾送到了一间房里。 梁成彧正坐在房里泡茶,见赵书丞一面惊色地抱着一个人闯了进来,他想开口问,可看见一行血柱顺着那人的身子往下流着。梁成彧连忙从座位起来,用着惊讶地口吻问道:“赵书丞,你,你抱了个死人进来!?快丢出去!” 赵书丞顺势将许雅倾送到了梁成彧坐过的躺椅上,将人放在梁成彧极其心爱的狐皮上。鲜血一下就把狐皮染上了红色。 “人还没死。快,去隔壁将我放在桌上的信函拿过来!”赵书丞冷声令道。梁成彧一面心疼地看着自己那张珍稀的狐皮,一面又不满赵书丞对他呼喝。 “你这人,还懂不懂分主客啊!哪有客人命令主人办事的……” “快去啊!!要不然她真的就死了!!到时便来不及处理了。”赵书丞气恼的吼道。梁成彧一愣,连忙转身往另一间房而去,辗转他拿回来一封信函,递到赵书丞手里,赵书丞一面展开着信函一面吩咐:“去研墨备笔。” 梁成彧自知赵书丞此时在紧要关头,不敢多招惹。便又立即转身照办。赵书丞将信函里的纸张扬开,冲着许雅倾冷声令道:“你在这里签字画押。” 许雅倾视线已模糊,纸张正文难以辨认,唯独题头两字触目惊心——休书。 “你签了字,书恩就自由了。此后与你们许家不再有任何牵连。” “我,我不……我有话要,要对书恩讲。求求你,让我见她。”许雅倾央求道。 梁成彧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跟自己赌气,让他去磨墨半天也不见回来。赵书丞一狠心,抓过许雅倾的手沾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8 上血便往纸张按去。 “赵公子,请你相信我,我喜欢书恩,真真切切地喜欢她!”许雅倾声泪俱下,将表白说的极为凄厉。赵书丞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捉着许雅倾的手,继续在纸上空白处写着名字:许雅……到最后一个字时,赵书丞停顿了。 “许家这样欺骗你们,是罪大恶极,你想怎般惩罚我都可以。哪怕我在今天就这样死去。但我请求你,将我的心意传达给她。”许雅倾苦苦哀求。 赵书丞看了她一眼,心头闪过一丝私念。他终于写下了最后一个字:伦。 梁成彧终于带着笔墨回来了,看见这样一个场面,他立即被血腥味呛得直皱眉头。 那只捉住许雅倾的力量终于松开了,许雅倾的手犹豫遭到抛弃一样,重重垂落在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赵书丞拿着签好的休书,陷入一阵沉思。梁成彧站在一旁,看见休书落款人签的是许雅伦。他不住一叹笑道:“你还是不忍将真相告诉你妹妹知啊。” 赵书丞将休书折叠好放回信函里。回过头去,看见躺椅上的许雅倾撑着最后一口气,仍不肯放弃。她的手指动弹着,气已如丝:“……我,爱书恩……我对不起……书……恩。” 梁成彧看着许雅倾胸口那个伤口,自然熟悉得很。他有很多仇家都是死在这个创伤下的。 “这一剑是雪衣刺的吧。怕是你这个‘妹妇’活不久咯。” 赵书丞不再回顾,他低声向梁成彧请求道:“你见识广大,求你赐些药给她服下,然后帮我用马车送她回去。” “你还想救她?” 赵书丞没有回答,拿着信函迈步离去了。梁成彧无奈叹了一口气,再掉转头去,许雅倾便已没了动静。他吩咐了人将丹药拿来,和着那块狐皮一道,像裹尸体一样将许雅倾卷着就运了出去。再由马车遣送回到许府。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引自晏几道《浣溪沙》 因为这个故事已经写完了,索性就一次性更完。谢谢这三个月来大家的陪伴与支持。 未经授权一律禁止转载复制黏贴在其他站发表。希望大家体谅。 赵书丞换了一身衣衫,再度回到赵书恩寝居前。他站在方才许雅倾遇刺的地方,血已混进泥土里,或被雨水冲淡。上面一层遭红花覆盖,斑斑点点,一下之间分不清谁是谁非。 怔愣时,只听赵书恩声音传来:“大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赵书丞恍然回神,抬起头来,看见赵书恩依在窗边,她顺着赵书丞的目光向地上望去,看见满地红花,红得触目惊心,空气中还弥漫着一阵淡淡的泥土腥味。 “这些花儿,开在枝头多么惊艳,落在地上,便像血一样。”赵书恩苦笑道。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赵书丞不想再说关于这些红花的事。他说完便大步往一边走去,然后从正门走了进来。 “我没什么可收拾。一切都留在许府了。”说起那个地方,赵书恩眼中竟泛起深深的眷恋。 “大哥,我们明天真的要回去了?”赵书恩的语气中透出一丝难舍。 “你先看看这个。”赵书丞从怀中掏出信函,塞到赵书恩手里。然后便心虚地向一遍看去,不敢正视赵书恩的神情。 赵书恩拿着信函,起初心中还抱有期待。当她展开纸张看见抬头“休书”两个大字时,她的身子凛然一震,宛若遭到什么噩耗刺激那样失声说道:“夫君要休了我!?” “事到如今,你还想跟他过下去吗。”赵书丞问道。 “不可能的,夫君不会这样对我的。他说过要跟我生生世世,他还说让我不要离开他……” “这个话他可能同春泥说过,也同别的女人说过。书恩,不要执迷不悟了,许家全都是骗子,不光骗钱,还骗你感情。” “骗……”赵书恩久久不能相信这个字。她回想在许府的点点滴滴,那倍感关切的温柔,那眷顾的眼神,那将她宠上天的爱意,怎可能是“骗”? 见赵书恩还存有疑惑,赵书丞忍不住把留在最后的话说出:“这封休书还是许雅伦方才带着春泥一起送过来的。他求我成全他跟春泥。” 这句话便如一把刀,狠狠捅入赵书恩心中。把她一次又一次的复燃给盖灭。她气恼地咬紧唇,将休书揉成一团。指甲嵌入肉里,渗出了血。旋即她又把纸张摊开,去确认底下的落款,只见那红色的字迹,被自己手上渗出的血染了几块,融在了一起。那写法异常的字迹就这样被掩盖了去。令人再也看不出异常。 “你还想回许府去吗?你还心甘情愿与别人共侍一夫吗?”赵书丞怀有心思地发问。 “大哥,带我回镇江去吧。我想回家了。”赵书恩垂下手,纸张顺着她指尖飘落,又遭风卷出屋外,沾在水中,销毁了一切证据。 梁成彧的马车至于许府大门,府中一片鸡飞犬跳。有一些家仆拎着包袱从府中离开,走到大门处,看见从马车里抬出一个面无血色的人。家仆定眼一看,吓得不禁惨叫起来:“啊呀!这个又怎么了!屋里已快死一个现在又来一个?” 许府的家仆将许雅倾送回寝居。收到通报,许夫人与秋月又匆匆从老夫人那屋赶了过来,许夫人一进门,看见许雅倾胸前那个大窟窿,她不禁失声尖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秋月扶着她,令人将许夫人送去另一间房去休息。 然后他靠近床边,伸手去探了探许雅倾的气息,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秋月吓得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表姐!你不是出门去寻赵小姐的吗?怎么,怎么这样回来了?表姐,你不要出事啊!老夫人已经快不行了,若是连你也……我,我真的不会处理这些事的啊。” 下午时,老夫人忽然自行从床上起来,拄着拐杖走进大雨里,怀里抱着自己藏了一辈子的百宝箱,里头是她全部最值钱的家当。她要去牢笼去将许雅伦赎出来。怎知她走到许府大门便已没了力气,再次从阶梯处跌落,金银珠宝散落满身,人便没了意识。 许府所有话事人都倒下了,许府树倒猢狲散。到了晚上,许府领事带着家仆前来向秋月索求遣散工钱。秋月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他将自己藏了几年的私房钱全数摆在桌面,还不够分给十人。 秋月正焦急之余,只见春泥捧着一匣银两款款而来。她失踪了一段时间,终于回来了。秋月还来不及问她何来这么多银两。春泥便平定得体地解决了事情。 遣散走所有家仆,秋月忍不住开口道:“多谢春泥姑娘出手相救,等表哥回来,我会叫他将钱还给你的。” 春泥不为所动,她坐了下来,镇定地说道:“还有多少手尾要处理?”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89 “很多很多,老夫人的事,表哥的事,表姐的事……总之,多到我都觉得绝望了。”话未说完,秋月鼻子便又一酸,眼泪便盈了眶。他慌忙转过身去,不想被春泥看见自己最难堪的模样。 “你不要怕,一一数出来,我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春泥怀有魄力,与昔日那个泼辣小娘子形象截然不一。 “春泥姑娘,你还是不要蹚这个浑水了,你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这是我们许家的事,我们也不想牵累你。” 春泥听见这句话,眼中掠过一丝被不信任的失落,片刻转为一阵冷笑:“你以前我当日离去是因为要撇清关系?我只不过是将我一直以来的积蓄拿去典当,许府出事,必然处处要用到钱。” 春泥两眼坚定,平静又幸福地答道:“许府的事是雅伦的事,雅伦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我说过,我会与他共同进退。” 秋月心头一顿触然。他看着春泥,她已经变了,与昔日陪同赵书恩一道陪嫁进来时的样子不一样了。现在的春泥已有了几分持家人模样。 到了下半夜,老夫人与许雅倾都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没有意识,高烧不退。两个人落入了鬼门关,不知天明时谁能回得来。许夫人伏在许雅倾身上哭昏了一场又一场。儿子入狱,女儿生死未卜,这对于许夫人这样一个遵循三从四德的女子来说该是多么打击。 今后她该指望谁?她又该听从谁的了? 秋月守在门外,远远看见一点青衣出现。那人打着伞,从雨雾中走来,面带着淡淡的从容。秋月见了那人,飞奔上前,不顾地上还有积水,他扑腾跪下来,抓住那人的衣衫央求道:“余医师!!求求你,救下表姐!表姐她……” “行啦,我都知道了。”余梦中仿佛知晓一切,他走进屋里,许夫人立即识趣地让出空来。所有人都把寄托放在余梦中身上。余梦中掀开被子,查看了许雅倾的伤口,这伤极其残忍武器,贯穿人体,怕是习武之人都未必逃得过,何况是许雅倾这样的弱小之流。 只不过她的伤口上有一层浅浅的草药颜色,令伤口开始有了愈合之势。余梦中从怀中拿出一支人参,塞入许雅倾口中。然后一声不吭站起身来往大门外走去。 秋月见了,连忙追上去问道:“余医师,我表姐严不严重?能不能救醒?” “正常来说她已经死了。”余梦中步伐很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只是她命数未尽,天还愿意留她一个机会。” “命数?余医师,你说的都是神化的东西。可有点准信。”秋月边赶边问,气喘吁吁。 “我现在去老夫人那里,只要老夫人肯网开一面,雅倾便有的救。你不要跟来。”说罢,余梦中加快步子往老夫人那间屋赶去。秋月顿在原地,仔细揣摩余梦中这句话,却半天也没有得到一丝头绪。 许雅倾能不能活,关老夫人什么事? 余梦中走到老夫人屋中,翩然入内,合上门。从怀中拿出同样一种人参,放进老夫人口中。然后他在老夫人脚边点燃一支香,青烟一起,整个屋子便变得烟雾飘渺起来。 老夫人慢慢苏醒,自觉浑身轻松,她坐起身子,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还弥漫着不少烟雾。 “你醒啦。” 老夫人一顿激灵,寻声望去,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悬浮半空正笑岑岑地看着她。老夫人看着他,倒是觉得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你是谁?我这是在发梦吗?” “你就当在梦中吧。这叫引魂香,点燃后便可引出人的灵魂,在此守候,黑白无常便会上来收人。” “黑白无常?我要死了?”老夫人惊道,“不,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去救我乖孙,他此时在牢笼受苦。” “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只要你才能做到的事。完成这件事,不但可以救出雅伦,还可以令许家局面扭转。”那男子从容说道。 老夫人一听,立即喜上眉梢:“哦?还有这好事?快说给我听。只要为雅伦好,我什么都肯做。” 男子从袖中伸出两指,指向老夫人:“用你一命换雅倾一命。她才可以救许府。” “雅倾!?雅倾又怎么了?” “她到梁府去遭人刺伤,现已快魂归西天。是我用仙草吊着她的命才暂逃一死。” “她被人刺伤?啊呀,她作甚又去惹事啊。她是去求人放雅伦出来吗?那也不用将性命搭上的么。真的是傻囡。”老夫人面容泛起一丝惜色。 男子听了,低头浅笑一通,老夫人见了,不满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男子摆摆手,解释道:“我是见你其实心中还是会牵挂这位孙女的,但为何平时你要表现得如此偏心呢。” 也不知是不是老夫人知道自己将死,其言也善良了不少:“都是许家的骨肉,只是那两人性别不同,身怀的抱负便不同。我的儿子,还有雅伦都是许家的单传,我怎敢大意啊。自然要多花点心思在男儿身上。”老夫人诉说着,年轻时一些不公往事浮上心头,她豁然醒悟,许夫人与许雅倾所经历的正也是她年轻时的遭遇。 多年的媳妇的熬成婆,她也想不到年轻时自己怎般受屈,到了老时却变成了自己曾经极为憎恨的那个样子。 “女子也可以成大事,你看雅倾便是最好的例子。这一年她令许府起死回生,又将与赵家的关系维系好。”男子坦然道。 老夫人点点头,总算承认了许雅倾的过人之处。旋即她心头泛起一阵内疚,这二十多年她偏爱许雅伦,从未在许雅倾身上投放过心思。事到如今,许雅倾还在为许家的存亡而做着斗争。也不知许雅倾会不会怨恨自己。 “你不要骗我啊。是不是我答应这样做,就可以换回我许家团圆?我现在不要什么大富大贵了,我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老夫人最后确认道。 “那支香烧完后,你的魂魄不归肉体,你便成功魂魄归西。”男子指着床尾那支快要烧到尾的香说道。 老夫人释然一笑,魂魄归西,原来还能归纳到“成功”一类上。死亡也不一定全是消极的事情。 “好啦。”老夫人应承道,“替我向雅倾说一声一直以来都辛苦了。” “你托梦亲口同她说会更好。”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张白纸,掷到半空,在老夫人头顶盘旋,旋即,白纸上隐隐出现一些字符。那些字符在老夫人眼中便是鬼画符,但男子看了便格外惊喜:“老夫人,看来你命不错,你剩余的命数在冥府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额。” 周边的环境渐渐暗了下去,烟雾散去。两人低头,见那支香已熄灭。 “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老夫人看了看自己手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0 脚,似乎与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异常。此时远处出现一点白影,他抬眼看了看,道:“白姑娘来接你了。” “白姑娘?”老夫人顺势看去,只见一个浑身白色的少女似飘地来到她面前,少女容貌清丽,却无血色。身上佩戴了一些冥府的标识。 “原来白无常竟是姑娘?”老夫人惊讶道。 男子将记了老夫人命数的字符递给那白衣少女:“这是位大财主,你可千万不要开罪啊。待人亲切点。” 少女面无表情,拿过命数纸,看了老夫人一眼,依然用着并不平易近人的口吻说道:“随我走。” “哎,你别忘了,将‘那个’给我!”男子急忙道。 白衣少女每天微微蹙了蹙,从怀中拿出一个纸片剪成的小人,送到男子手中。然后她引着老夫人离开了。 周遭黑暗渐渐驱散,一切回归寻常。 大梦已完了。 清晨时,春泥到老夫人房中替她擦身,却意外发现老夫人在睡梦中便已离世。她面带安详,走之前像是听见了什么好事那样,连嘴角都泛着淡笑。 受到老夫人离世的消息,许夫人尤为激动。她先是痛哭一场,后来变成癫狂的笑。她总算摆脱这道禁锢了她几十年的枷锁了。 老夫人这一趟算是喜丧,没有痛苦没有折磨,没有给家人带来任何麻烦,安安静静地离开了。春泥领着许府剩余的人替老夫人风光操办了葬礼。有体有面,一切都有条不紊。这一举便彻底赢得了许夫人的接纳。 许雅倾在昏迷第七天总算醒了过来。她浑身乏力,阵阵头疼。长期进食稀少,引得一阵反胃。她从床上坐起身子,看见家中处处布置了白色。家人围着她,还未从睡梦中解脱。许夫人倚在床边沉睡,余梦中在床尾闭目,秋月横在躺椅上,睡得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许雅倾小心翼翼,正想拿起床边放置着的衣衫披到许夫人身上,怎知不慎碰跌药碗,咔嚓一声脆响,惊醒了所有人。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许雅倾带着歉意地看着家人。所有人呆呆地看着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一样。静谧一阵,秋月率先打破这阵空白,他哭嚎地从躺椅起来,连爬带滚地来到许雅倾面前。 “表姐!!你总算醒来了!呜呜呜呜,我还以为,以为我再也……” “这些白绫是为我而准备的吗?”许雅倾看着这些白色布置问道,“我觉得我好像死过了一回那样。” “你的确‘死’了一回!只不过你福大命大,便又活了过来。”秋月嗔道。 “奶奶呢?你们知道吗,我竟然梦到奶奶用非常慈爱的口吻同我讲‘一直以来都辛苦了’这样的话,看来梦境与现实真的是相反的。” 许雅倾这顿发问,屋里人都面面相觑了阵,最后是许夫人向她通知道:“你奶奶她在七日前便已离世了,今天是头七最后一日。” 许雅倾笑意还在面上,渐渐凝结:“什么……” “放心,老夫人走得很安详。没有受什么痛苦。”秋月如是安慰道。许雅倾慢慢垂下头来,几滴眼泪从她眼中坠落,余梦中递过一块帕子,口中也宽慰道:“珍惜活着的机会。人能够活着真的不易。” 正在这时,有家仆通报道:“公子回来了!官府将公子放回来了!” 一瞬间,屋里人的气氛又遭到了扭转。许夫人喜出望外,大步向外走了一段,又不舍地回过头来痴看了许雅倾一眼,似乎赶去哪一边都不忍心。 只见院中出行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推着轮椅,上头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许雅伦,他遍身病气,瘦得皮包骨。随着轮椅的驱使,每磕一阵他便低头咳几声,仿佛不堪一击。这次逃过大难,许雅伦变得更加恭敬,他看见自己的家人全部站在台阶上迎接他,他的心底一阵感触,未等轮椅停下,他便奋力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重重跪落在地。 “雅伦!”许夫人着急地唤了声。 在牢笼待了一个月,许雅伦的锐利已被磨灭了不少。他的容貌也发生了一丝变化,额头那道疤痕减少了他面容的清秀感,人也多了几分苍老之态。 他向许夫人施礼以示不孝歉意。 许夫人连连搀起他,高兴得又哭又笑,口中来来去去都是几句:“回来就好啦,一家人团圆最重要。” 然后许雅伦又来到许雅倾跟前,又险些向她跪下去。许雅倾连连阻止他,口中喊道:“哥,不要这样!” “都是我不好,这一切本该由我来承担的。”许雅伦开口道,这一个月他在牢笼中想通了很多东西。 许夫人握住这对儿女的手抢道:“是我不好。怪我从未为你们争取过,许府会发生这一系列闹剧,也是我怯弱造成的。” 秋月在一旁听了,也不自觉加入坦白里:“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如果我当时可以劝阻赵公子……” 余梦中站在一旁,看见这样画面顿然哭笑不得:“诸位不必用过去来惩罚自己。现在一家团聚是好事,你们不要辜负老夫人的心意。” 这几人抬头,虽然不明余梦中其中含义,但自是有理便就纷纷欣然接受了。 在这家人沉浸在团聚之时,一阵清声在门外响起:“雅伦!” 许雅伦转过头去,他神色一动,立即掉头迎上前。不容分说,将那个日思夜念的人紧紧拥进怀里。春泥落入许雅伦怀里,长期抑制的坚强便也松散下来,她紧紧依在这个怀抱里,不论什么大风大浪,只要这个怀抱还属于她,她便毫无畏惧。 “春泥,我总算回来了。”许雅伦意义深重地说道,“只是我落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希望你不要嫌……” 话未说完,春泥眉头一皱,忽然推开许雅伦另过一边干呕。许雅伦见了,不禁有些难堪:“你,你不用这样应景吧?我都还未说完,你便已迫不及待表现出嫌弃了?” 春泥顾不上回答,难受折磨得她脸色发白。屋里许夫人这个有经验的人一看,眉目一缓,她看向余梦中,似乎在寻求认同。余梦中得令走上前,替春泥细细诊脉,片刻他喜笑颜开道:“恭喜许公子。” “恭喜我?”许雅伦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连许雅倾也看不下去了,从床上跳起来急道:“哥,你这个大傻蛋!你就要当爹了啊。” 许雅伦一呆,立即看向春泥。见春泥面上透着一抹喜色,他眼眶一热,当下一把将春泥揽起,像个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样,原地转了几个圈,口中依然不敢相信那样重复道:“我要当爹了?我竟然要做阿爹了!” “这下好了,许府发生了这么多事,该有一件好事来冲冲喜。”许夫人热切说道。那两个相拥着的年轻人听了,纷纷一阵惊讶,许雅伦忍不住问道:“娘,你这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1 意思是,同意我跟春泥?” “我不会用许家来压制着你们兄妹二人了,从今以后你们便可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只要你们感到幸福,我便不会阻拦。” 此令一出,许雅伦与许雅倾便如获大赦。许雅倾更是心有慨然,从今以后,再也不用背负别人的人生去度过了。她看着许雅伦与春泥得到成全之后欣喜若狂的模样,心中不住感到阵阵羡煞。 许雅伦得到了圆满,可她呢……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挽回曾经属于她的那段圆满。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许雅伦与春泥的婚事极其低调地办完了,任何一个亲友都没有通知。两人成亲之后便双双住到了别府去,许雅伦自动放弃了家业的继承,专心当起了教书先生,与春泥两人过上了平淡夫妻生活。 许府由许雅倾正式接任,成为了新一代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一切好似慢慢回归平静。唯独赵家那边任然没有声息。 许雅倾差人多次打听,可赵家那边是铁了心要与许家断绝一切联系。一丝口风都不曾放出。渐渐地,连秋月都放弃了,他只当与赵书丞那一段过往是大梦一场。即使忧愁暗恨生,却也无可奈何。 八月天气,任嚣笼罩在一层闷热中。许雅倾在铺子里核对数目,忙乱之余一碗酸梅汤送了过来。掌柜面目慈祥,关切叮嘱:“小姐,这是内人熬的酸梅汤,消暑健脾很见效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许雅倾疲惫中得到一丝缓解,她接过汤碗,感激地看着掌柜。上回掌柜拿了遣散费之后,回家苦思冥想了一夜,第二天又回到了海味铺里。再也没有提及离职之事。 门庭处忽然传来一顿热闹人声,掌柜好奇眺望去,但见一群车马在门前停靠。阵仗架势,马车一停,便有七八个人拥到车门前,车门推开,一个肥胖的男子艰难地下到地上,男子周身财气显露,仿佛走一步都会开出一朵金花。 掌柜定眼一看,不仅惊讶认道:“这不是应大少吗!” 许雅倾立即放下酸梅汤恭迎上去。 “应大公子登门造访,实在荣幸。”许雅倾客套着,她不禁观察应大少身后那支队伍,队里的人抬着箱子,来因不明。许雅倾心头一阵惧怕,该不是从前合作时的货物出问题了吧? 许雅倾请应大少入座,冲了极好的茶招呼。应大少身子胖肥,坐一阵便大汗淋漓。他从怀里拿出绢帕,往脸上擦拭一遭,绢帕便已湿漉一片。许雅倾立即将酸梅汤送上去,应大少接过酸梅汤,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眼神中飘出一丝缓解。 “箱子抬进来。”应犹在吩咐道。 三四个武夫将箱子抬进来,箱子揭开,一阵香味飘出,令许雅倾闻之心旷神怡。这是酒的味道。 “这些是我的商队从欧罗巴带回来的酒,那些金发碧眼的番鬼酿的。虽然比不得我们,但起码也算一道独特风味。请笑纳。” 许雅倾一顿,应大少竟请她笑纳。 “上一回贸然上门,责怪你们供货以次品充上品一事,后来经查明,原来是你们那个早已离府的许总管捣的鬼。外人并不知你们已经解除了雇佣关系,见到他仍然唤得一声许总管,他便借着旗号招摇撞骗了不少熟客。若非老赵写信来告知,我怕是至今还蒙在鼓里,白白错失一位这么好的合作伙伴。” 许雅倾有些不可思议:“是赵公子他写信替我们澄清的?” “对啊!老赵这个人,表面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感情,实质内心热切得很。他在信里还极力向我举荐你们许氏的出产品。我们家也有开食肆,干货海味缺不了,下个月我夫人过寿,需要进一批极好的双头鲍和金钩翅,交给你们没问题吧?” 许雅倾与掌柜面面相觑,纷纷欣喜。掌柜打包票道:“绝对没问题,我们许氏百年祖业,在任嚣口碑极佳。应公子请放心交给我们!” 送走应大少,许雅倾终于露出了笑容,本以为海味铺要就此没落下去,怎知又迎来峰回路转。有了应家与看花楼这两条主线,海味铺重振便有望了。 正午时许雅倾带着应大少赠予的心意回到府上,看见府中被金菊与月桂装点,许雅倾才醒起中秋将至。这时只见春泥领着几位家仆抬着几坛桂花酒走出来,看见许雅倾,春泥立即舀了一勺桂花酒来邀她品尝。桂花香味浓厚,味道偏甜,喝下去阵阵醉人。 “怎么样,这桂花酒好喝吗?”春泥问道。 许雅倾点点头:“这是哪里买来的。口感与我往日喝的桂花酒极为不同。” 春泥笑得灿烂:“这哪里买得到,这是去年小姐亲自酿的。” 许雅倾一怔,恍然隔世:“这是书恩酿的?” “小姐知道你酷爱喝酒,便花重金去酒坊请人教。当时她糟蹋了不下几十坛原料,总算成功了。正是你现在喝的这个。” 难怪这样甜,这一丝一缕都是赵书恩的心意。许雅倾这想着,又不禁拿起舀勺喝了一口。 “去年中秋我与小姐一同埋下这些桂花酒,当时小姐很是期盼地说,她要等到今年陪你一起喝完这些酒。” 许雅倾一阵伤怀,她看着那坛芬芳的桂花酒。清澈酒面隐隐倒影出一张天真的笑脸,那个笑脸仿佛在说:“明年这时候,夫君就可以喝到我亲手酿造的酒了。今后就不止茗娘一个识得酿酒,我也可以给夫君酿。酿一辈子都可以!” 滴答一声,一地滚热咸涩的液体落进酒里,许雅倾慌忙另过头去。 才拭干泪水,便见许雅伦手持一叠书本从大门走了进来。他见了春泥,满眼都是深深的眷顾。对旁人视若无睹,他越过许雅倾,将书本伸到春泥跟前兴奋地向她介绍:“娘子,你看我又寻到了几本特别有意思的书,今晚便念给我们的孩儿知。” 春泥听了哭笑不得:“这才三个月,他怎会听得到啊。怕是你自己想看这些书吧,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一本书我们一家人都可受益,这又有什么不好的?等孩儿出世,若是男儿,我便让他去考科举,当个金科状元。若是女儿,我便让她成为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他日让她嫁个书香门第。这样我们的孙儿也可沾得书卷气息。”许雅伦幸福地将春泥拥入怀中,与她一道计划未来。 “你啊,想得这么长远,孩子都未出世,你便连孙儿都想好了。”春泥倚在许雅伦怀里笑得一脸甜蜜,眉眼中的透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幸福来。 许雅倾看见这两人肆无忌惮地展示恩爱,她不住捋了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春泥看了,笑得更灿烂:“是不是觉得我们很肉麻?从前你跟小姐在一起时,我们也是这样感觉的。” “雅倾,现在你我都自由了,没有什么使命可维持。你大可如我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2 这般去追求自己所爱。”许雅伦劝道,“去将赵小姐带回来吧,许家还是需要一个持家人。你在外,她在内。这样才是家啊。” 许雅倾听完,心底一阵触动,正在这时,秋月的声音从府外传来,声音清澈又飞扬,仿佛飘忽上了云端。像是个好消息。 “表姐!!表姐,赵公子来信了!!” 秋月从大门处冲进来,不慎绊倒台阶,跌带地上滚了一圈,又马上爬起。不顾满面狼狈,他抑制不住狂喜地将信函托到了许雅倾面前。 “快点看看,赵公子说了什么!” 许雅倾拿着信,厚厚一叠,像是夹着一张帖子般的厚度。信封上规整地写着:许雅倾亲启。 许雅倾拆开信函,果然看见一张帖子。抽出一半,便见帖子主题:请柬。 秋月见了,更是抑制不住的手舞足蹈:“这是邀请帖吗,是不是赵公子邀请我们到镇江去?是不是证明赵公子原谅我们了?我们是不是又可以见到他们了?” 许雅倾内心一阵喜悦驱使,加快速度将邀请帖张开,落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行字: ……赵书恩与玉昇烟青梅竹马之缘,联珠之意已决。八月十四日六合正相应。 许雅倾愕然顿住,欣喜余意还未散尽。 “里面写了什么?有没有写让我们什么时候过去?表姐,你说话啊!” 见许雅倾面色不对,许雅伦凑上前来看了请柬一眼,不住一叹:“赵小姐改嫁了。日子还是昨日,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什么!!”秋月亦错愕。赵书丞寄予了一封过了期的请柬到许府,目的怕是想从根斩断许家对赵书恩的余念。 “这个玉昇烟是何方人士?”许雅伦不禁问道。 春泥听了,阵阵惊异,片刻一想又觉情理之中。她叹了口气解释道:“玉昇烟是赵府私塾先生的儿子。长小姐三岁,与小姐是青梅竹马。他一直都对小姐怀有好感,只是自身残缺与身份问题令他一直不敢开口。” “这个自身残缺是什么意思?”许雅伦又不解。 “玉公子就是个药罐子,风一吹就病倒。一年四季只能呆在屋里,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风吹不能日晒,总之矜贵得很。从前在赵府我们都喊他‘玉娇儿’。” “表姐。”秋月怯怯地唤了声,春泥与许雅伦停止交流,寻声望去。方才一阵空白中,许雅倾竟悄无声息地流了满面泪水。 今日正值中秋月。全家人都在团聚,许雅倾却提前告退,她来到从前与赵书恩合居的屋前,秋千还在,却不再有人去荡漾。许雅伦与春泥成婚后便搬离此地,这里已经成一片充满回忆的故地。 许雅倾抬起酒坛大口灌着,甜酒穿肠过,悲戚心中落。酒有多甜,她便有多苦。一年份的酒转眼便喝干了,这一坛酒,包含多了多少回的失败才酿成的,也包含了一个人无限的爱意与真心。 喝空的酒坛变得轻飘,坛低隐隐反射着月光,有一些痕迹显露了出来。有笔有画,像是留有一行字。许雅倾从醉中立即坐直身子,借助月光看清了那一行字: 夫君若能见此字,便是酒甚合口。写之时是今日,见之时是来年。愿吾能伴夫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书恩留。 许雅倾徒然将酒坛抱在怀里,无助绝望地大哭了起来。现在本该是与这个酿酒人一同共享,互道心意的时候,天意却让这两人从去年花下客,成为了今日的分飞蝶。 即便许雅倾得到了团聚,得到了家业壮阔,可远远不能弥补失去赵书恩的痛心。忽然一阵念白闪入许雅倾心头,她豁然顿住。清和镇,宁和庙,那个老太婆说过什么来着! 她会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随之换来一件东西。 她已经失去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可迟迟不见“替换”而来的东西。到底到底替换而来的是什么?许雅倾定然要讨个说法。她顶着酒意,连夜骑马往清和镇赶去。 中秋才过,人们才盼来一场团圆,福分未享受完,所以前来宁和庙的人并不多。许雅倾在宁和庙前落马,盛夏的宁和庙却也没有丝毫繁茂之态。那残破的建筑隐在森森的密林间,阳光照不透全景,便落出一副一半在阴一半在阳的诡异之貌。 天时尚早,宁和庙前的摊贩却已开了市。那曾令许雅倾避之不及的香火摊子,一如既往地摆在庙前,犹如一件陪衬那样。那个老婆子仿佛永远都坐在那个位置,保持那个姿势等着香客上门。像一尊石佛。 许雅倾大步向前,张口呵来一阵桂花醺气:“婆婆,我想……” “这才想起我来,早当初听我一劝,如今就不会落得这样地步了。”老婆子闭着眼,却早已算到来者是许雅倾,“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许雅倾这回不再讨价还价,她胡乱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推到老婆子跟前。 “你当时说我会失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也能够因此换取另一件宝贵的东西。你跟我解释解释,到底我得到的是什么?” 老婆子笑嘻嘻地将许雅倾堆在她面前的宝玉金银一一捧在手里观看,口中似不在意地答道:“你与当时对比一下,哪些东西是多了出来的。” 许雅倾一阵沉思,片刻念道:“我失去了茗娘,得到了明予。失去了性命,得到了重生。失去了身份,得到了自由。” “你不是清楚得很么。”老婆子睁着死鱼眼嘿然笑道。 “可你说这件事与我夫人无关,但为何我连她都失去了?” “她又不是你的夫人。她只不过是你假身份的夫人。”老婆子一言道破,“至少她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对她而言才是失去,但对你而言,正是得到啊。你明不明白啊。” 许雅倾一顿,心境依稀看见一丝漏光。她向希望靠近几分,又恍然顿步。 “但是,她已改嫁。我……已经错失了最后一个机会。这样怎还如何得到?”许雅倾又被哀伤覆盖。 老婆子不以为然地打发道:“进庙去求支签啦。我免费帮你解。只是,成事看天,抽到下下签不要怪我啊。” 许雅倾刻不容缓掉头冲进庙里,挨个给神明都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然后落到求签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合上双眼。签筒唰啦唰啦,令许雅倾的心境也跟着一道一上一下。宛如下半世的命运就被这个小小的签筒掌握。 啪嗒一声,许雅倾倏地睁开眼,拾起那支签,取到相应签文之后。却迟迟不敢打开。她持着签文回到庙前,将完整不动的签文递给老婆子,口中忐忑说道:“我不敢拆,还望你替我一齐代劳吧。” 老婆子接过签文,不紧不慢拆开,她眯着眼,努力对了很久。一言不发。许雅倾的心如捣开的蚁窝,麻乱不堪,口中不禁催促道:“是什么?” “三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3 尺神明欲有灾,且有失去且有来。待到飞雪堆满头,此情终得有报偿。”老婆子念着签文,旋即才讲结果道,“是中签。” “中签!?”许雅倾夺过签文,那一红杠正从一个方形正中穿去,形成一个中规中矩的“中”字。这是一个多么模棱两可的结果,成败皆对半。 “这四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与那位姑娘的缘分未尽。你们会在一个飞雪翩纷的季节再度相遇。你要抓紧那次机会。”老婆子难得没有再讹诈。 许雅倾寻思着。飞雪翩纷的季节,任嚣城并不会下雪啊。难不成是另一个会下雪的地方?可会下雪的地方这样多,她又该如何锁定地点。这想着,许雅倾又不禁开口问道:“可有具体的地……” 眼前的摊子空空如也,老婆子竟在许雅倾沉思那一瞬间便又消失得无踪无影。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南风暖醺,不知觉中,竟已过了三春。许雅倾几乎寻遍所有会下雪的名胜之地,西湖上,断桥边,苏州林园廊桥上,处处雪纷飞,她身披蓑衣,手执伞。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成双成对。竟一张熟面孔也没有。 说到底是又被神棍讹诈 。 许雅倾失落地想,可心里却又不愿放弃。 春雨细如绵针,夹着一些飞花,漂浮旋转在空中,钉在了许雅倾的肩头上。一阵阴影投来,身上那麻痒冰凉感消失了,许雅倾回过神来,见一把伞移到了她头上。许雅倾回头仰望去,便看见一张俊美清秀的男子面庞。 这男子身材颀长,仿佛雨后的春笋,三年间竟高了不少。从前的矮个子,如今都要抬头仰望了。 “表姐,春天来了,淋雨容易着凉。”那人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已从少年进化成了成人。 “秋月,我们去过多少地方了?”许雅倾问道。 “嗯,江南一带都去了,明年该往北边去了。” “好。我们先计划好路线,待到秋天就出发,这样就不会错过一整个冬天了。”许雅倾又充满希望说道。 秋月点点头,不顾这个计划是否可行,也不顾这个计划已经施展了三年却没有一点头绪。更不顾这个计划的真假。只要许雅倾要去做,他便全盘支持。 秋月打着伞与许雅倾一道往寝居走,途径今年才竣工的府中书苑,里头依稀传来一阵念书声。两人临时改变路线拐入书苑里,但见许雅伦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手执一支青竹,捧着一本书一字一言地授教着。 他跟前坐着两个两三岁大的孩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乖巧地坐在高高的凳上,两脚着不了地,悬空吊着。小女孩倚在小男孩身边,悄悄地挪了挪坐麻了的腿,一个不慎,脚上的鞋子脱落在地,打断了许雅伦的授课。许雅伦抬起头来,带着一丝责怪眼神看了过来。 小男孩立即落地俯身拾起鞋子,小心翼翼替小女孩穿上,然后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小声袒护道:“是我不小心把妹妹的鞋碰掉的。” 许雅伦皱了皱眉,正要发言。只见那小女孩嘴一撅,用着奶软的声音娇嗔道:“爹爹!应如累了!哥哥也累了。” 许雅伦看着这两小儿,相互袒护,惺惺相惜。片刻他凌眉收起,松缓应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可我布置的功课你们不许赖掉。明儿个我可要检查。” “谢谢爹爹!” “谢谢舅舅!” 见这两个小儿笑颜展开,许雅伦心中便又一顿幸福。一转身,便看见许雅倾与秋月站在窗外,也正带着浅笑看着屋里。 “雅倾,怎么来了不进屋,外头下着雨呢。”许雅伦招呼道。两个孩子一听此辞,双双扭过头去,见了许雅倾与秋月,两人脸上喜色更甚。 那小男孩率先跳落地,向秋月和许雅倾跑来:“秋月舅舅!干娘。” 秋月俯下身子,将小男孩接入怀里,然后高高抱起:“哎哟,明予,你又重了啊。怕是再过几年舅舅都要抱不动你了。” 小女孩坐在高凳上,不及许明予那般大胆敢往下跳去。她看着许明予在秋月怀中时,当下清着嗓音抗议道:“应如也要抱抱!” “好好好,舅舅这就抱你们出去玩。”秋月一手端着许明予,一面走进屋里,俯下身又将许应如抱起。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被秋月抱着,毫无偏差。 看着秋月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书房,许雅伦倚在桌边若有所思道:“我见明予和应如两人啊,就想起我们小的时候。那会我两也像他们一样,古灵精怪,诸多小心思。” “我们长得一样,可比他两有优势多了。我记得那会先生总爱罚我背书,那会我又只顾着玩,当时还是你替我背的。”许雅倾笑道。 “还好意思提!我可很后悔帮了你。你每回偷懒都是我替你善的后。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书中内容,倒着也能背。” “小时候我们时常代替对方去做自己擅长的事,那会还认为我们可以随时代替对方,可怎知……”许雅伦感触说道,话到一半他便停止,许雅倾便替他将下半句接了上来。 “怎知我们即便外表可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可内在实质还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许雅伦连连点头:“现在回想起来,三年前那场闹剧还真是荒唐。” “岂止荒唐。简直荒谬。”许雅倾认同道,“但是,若非有这一颤荒唐剧,怕是我也不会真正认识自己。” “你还不曾放弃?”许雅伦亲切问道,“都三年了。怕是她都已儿女双全了。” 许雅倾摇摇头:“即便赔上一辈子我亦不会放弃的。我只想找到她亲口跟她说出我的心意。” 许雅伦陷入一丝失神,片刻开口说道:“雅倾,其实你有无想过,那支签文里说的‘飞雪’,会不会并非指真的雪。” 许雅倾不解问道:“何解?” “诗文中常用比拟手法,所以我在想,此飞雪并彼飞雪,有可能是指白色的花。你想啊,白色的花遭风吹得四周飞,其势不是像漫天飞雪吗。” 许雅倾怔住,片刻大彻大悟:“这么说,找她的季节不该是冬天,而是……” 许雅伦点点头:“正是春天。正是现在!” “可是现在有哪里的地方是漫天白色飞花的?” “扬州啊!现在正是琼花开的季节。” 许雅倾不容思忖,当下掉头往户外跑去。迎面吹来一片碎雨,湿了许雅倾的衣衫。她顾不得遮蔽,直直冲到院子里,正见秋月带着两个孩子在庭院中看那一夜之间崭露头角的春笋。 “这些□□笋,它是受到春雨滋润一夜争相长出。” 许雅倾此时扬声道:“秋月!错了,错了!” “哪里错了?”秋月还以为他认错了这种植物。但见许雅倾上气不接下气跑来,周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4 身被春雨罩上一层朦胧,脸庞带着柔光。她激动地拉着秋月的手:“秋月,一直以来我们都错了。飞雪不是飞雪,是花!白色的花。” 秋月看着许雅倾,没有明白,片刻一呆:“啊?” “我们现在就到扬州去,马上出发!快。” 正值三月,雨后的扬州土地,还在船上便见远远一片皑皑“雪景”。许雅倾立在船头,惊艳地看着这春天的雪景。船上同乘着不少慕名而来的看花客,未达码头便纷涌至甲板上。船只靠岸,迎面琼花吹满头,落在人身上,地上,水面。 许雅倾着了岸,隔着从从人群,看见苏甚晴与尤儿侯在码头边上。两人穿着登对的衣衫,在人群之中格外出众。这时这两人还未见到许雅倾,只见苏甚晴替尤儿打着伞,琼花落了她满头,仿似白发人。尤儿边笑边替她将头上落花拂去。 苏甚晴趁机俯下身去,快速地在尤儿唇上碰了碰。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做过那样另过一边去故作赏花。 尤儿满面通红,非要把亏讨还回来。两人在码头嬉闹,一人俊一人绝,殊不知已经成为旁人一道风景,羡煞不已。 “苏兄。”许雅倾忍不住打破,两人像私会遭撞破那样迅速分开。两人即便十多年恩情,却还持有少女时那颗青涩的初心。 “许兄……不,我该唤你许妹了吗?”苏甚晴一时难以改口。她是近期才后知后觉,当她确认事实之后像是发生什么惊天大事向尤儿诉说时,尤儿却抛了她一句:“我早在三年前就知啦。” “你还是唤我雅倾好了。” 四人迈入扬州城,城里的琼花开得凶猛。一朵一朵硕大的花球从枝头坠下,行人经过,撞落满地芳华。地面堆起琼花,河里岸上厚厚一层。天未下雨,路人却纷纷撑起了伞格挡着漫天簌落的花雨。 “今年的琼花多的有点不自然啊。”苏甚晴扬起脸,伸手接住几片琼花瓣,“好像预兆了什么似的。” 四人途径一条古街,街边有一条清水河,河岸上长着一棵古老的琼花树,看似已有上百年历史。粗大的枝叶向四周伸出,仿佛要将整个扬州城笼罩住。满树上结满了白色的花球,花球中心啜着雨水,经过一轮回转,落下的便是阵阵香水,染在行人身上,仿似标记那样。 许雅倾在琼花树下顿步,惊艳地看着这千古绝境,片刻看见不远处有一处门,像是哪户人家的门楣,砖瓦已残旧,唯有牌匾崭新:今春如许。 苏甚晴看见许雅倾的流连,便向她介绍道:“这座花园是今年才开放的。这里从前是秦楼的私宅。秦楼是曾经江湖上闻风丧胆的组织地,不过历经了几代,骨血都已经逐渐淡化了。”苏甚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片绝境。 “这座园林一开放便吸引了大批游客前来观赏呢。从前大家只是慕名过这片琼花林,但是没有人敢踏进一步。如今开放了,怕是大江南北的花客都会一涌而来吧。”尤儿也叹道。 “苏兄,不妨我们也进去看看吧。”许雅倾建议道。 苏甚晴点点头,片刻提醒道:“这座园林从前布有阵法,不知如今有无解除。进去以后切记跟着标识走,不然就会迷路的。”说罢,四人便步入了这片如梦如幻的琼林里。 这里满地堆满琼花,踩上去没了脚踝,飞花像雪一般簌簌落个不停。四人走了几步便被落花迷了双眼。 “哎呀,这飞花,怎似有灵性一样。”苏甚晴抬手拂开一些落花,抬眼见秋月与许雅倾正殷切地往前走,她一急,高声提道,“雅倾!不要走这么快,注意看标识……”话音未落,许雅倾与秋月便已消失在拐弯处。 苏甚晴连忙携着尤儿追赶上去,怎知拐弯处层林屏障,一层叠一层,四周只有风吹落花的扑簌声,许雅倾与秋月就像被这场大雪吞噬了一样。 不知过了几刻钟,四周景物都是琼花树,没有看见其余东西,两人便如走入轮回一样,重重复复地在这里转圈。 秋月打着伞,提着衣摆不安地看着四周,口中忐忑地说道:“表姐,我们好像迷路了。好一阵都没看见树上刻着的标识。要不我们留在原地等苏公子他们来寻我们吧。” 许雅倾立在原地,往四周看了,忽然间她嗅到了一阵香火气息。她眉头缓了缓说道:“要不你在原地等我,我去前方探探路。”说罢,许雅倾转身便埋入琼林里,吓得秋月前面紧随,口中还着急大喊:“表姐表姐,你不要丢下我,我跟你一起去!!” 就这么一瞬,许雅倾也没有了踪影。 秋月像个迷路的白兔,在无穷无尽的琼花林里东走西顾。他满身白衣遭花上香水染湿,变得贴切,隐隐透着肌肤颜色。他的头发湿了,脸也润了。走了不知多久,秋月寻到一块大石,他颓然地坐上去,口中嘟囔道:“这什么鬼地方,走进来就像迷宫一样。现在跟大家都失散了,一会又该如何出去!” 随着下一场春雨的即将来临,天又渐渐暗了一点。秋月所处的环境变得昏暗。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四周,一些花叶的窸窣声便使得他毛骨悚然。 “惨了,这鬼地方,不会藏着什么野兽吧!”秋月想着,“苏公子说过这里从前是什么江湖杀手聚集的地方,这里面会不会也有不少穷凶极恶的杀人狂啊。惨了惨了,我作甚要进来这种鬼地方。” 这想着,只听后背传来人为的唰啦一声。秋月背脊发直,将手中的纸伞作为武器护在身前。 唰啦唰啦。 这是有人在附近拨开层层花林跋涉而来,秋月紧张到了极点。来者究竟是善是恶? 眼前的花枝耸动得厉害,一只手从里头伸了出来。秋月咬紧嘴唇,举起纸伞正要伺机袭击。屏障一开,一个也是迷路的花客撞了进来。他遍身湿透,长发腻在脸上,贴了几片花朵。严峻镇定的面容也透出了一丝浮躁。 秋月见了他,顿然一怔,手中的纸伞险些松落。 那人看了秋月,不禁大喜,连忙走向前来问路:“这位小兄弟,你知道如何走出这片鬼地方吗?我在这里转了几个圈了,走也走不出去。” 秋月眉头一蹙,惊喜瞬转恼怒。他转过头去,气愤地说道:“我不知道!” “哦,你也是迷路了?不妨我们结伴一同去寻标识吧。”那人邀请道。 “我才不跟你去!我死在这里也不跟你走!”秋月嚷着,眼圈便不住红了。这人竟然忘了自己?短短三年而已…… 那人面容起初泛起错愕,片刻被一股惊喜覆盖。 “你是……秋月!?你真的是秋月!?” “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要跟我断绝关系吗?你不是狠心到招呼都不打就一走了之吗?还说要带我去西域,满嘴胡言乱语。” “你变成这样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5 ,我都认不出来了。”赵书丞抬起手比划了一个高度,“三年前你才这么点。现在都快跟我一样高了。怪不得我没认出来。” 比划完,赵书丞的手便往上抬去,手高几乎要越过了自己视线,这才够上了秋月的脑袋。掌心才蹭上去,就被秋月狠狠地推掉:“别摸我头!长不高了。”秋月忍着委屈。 “你不能再高了,再高我可看不住了你。”赵书丞脸上洋溢出一股父子阔别重逢的欣慰感。他手向前伸出,牵住秋月的衣袖。秋月气恼地将他拂开,赵书丞又将他捉紧,来人一来一回,一推一搡,只听“哎!”地一声,赵书丞那高大如港湾的身躯如空心老树那样坍塌下去。 秋月一个紧张,慌忙伸手去拉。两人才碰到一块,秋月便也被牵连落地,结结实实地落到赵书丞怀里。 真不知赵书丞这一塌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你长大了,要是真的打架,我怕是挨不住你三招。”赵书丞躺在地上,仰面看着趴在他胸口上的秋月,“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秋月满面通红,银牙紧咬。 片刻抬手擒住赵书丞的颈部,手中却没有用力。他就这么轻轻地按着赵书丞,面目却装出一副狰狞凶狠模样:“三年前你这样狠心不辞而别,然后又是寄赵小姐改嫁的请柬来,你可知对我们造成多大伤害,现在你怎还好意思嬉皮笑脸与我像个老友一样嘘寒问暖。” 赵书丞眼中闪过一抹哀然,他叹了口气:“这条是个不归路,我不想我的妹妹重蹈我的后路。” 秋月两手顿起一些绵力,他恨赵书丞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你凭什么替赵小姐做出决定。她与表姐,正是被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人给害成这样的。你为了报复许家,竟然还给赵小姐安排另一门婚约,你真的好狠心。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你!” 赵书丞一阵冤枉:“她与昇烟的婚事不是我安排的,是她自愿提出要嫁的。” 秋月挥起拳头,向赵书丞胸口落去,将要碰到他身时,又不禁放轻了蛮力:“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你也脱不了关系,你当初若帮口劝一劝,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赵小姐也不会改嫁,表姐更不会三年来听信那个神婆鬼话,大江南北寻了赵小姐这么久。都怪你都怪你!” 赵书丞豁然捉紧秋月的拳头,严肃说道:“你说这是悲剧?难道你不认为,书恩她被蒙在鼓里在许府过一辈子才是悲剧吗。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她昔日视为亲姐妹的春泥出双入对,难道这不是一场折磨吗?” 秋月一顿悲戚,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当时你让我如何选择?书恩本身已饱受折磨,只是她为了顾全大局而一直忍受。你让我如何告诉她,先告诉她这个骗局的真相,再告诉她那个与她海誓山盟天长地久的人是个女人?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我怎又忍心亲手揭穿。” 秋月有些颓然,他垂下头,忍着一腔辛酸泪细声念道:“这种感情又何尝不是悲剧?明明喜欢却要忍耐……太不公平了。”这念时,一只手抚上了秋月面庞,替他拭去了眼泪。 “好了,我们先离开这片鬼地方再说。”赵书丞手撑着地面,正要起身,一动他便眉头一蹙,闷哼一下又躺了回去。这一哼,吓得秋月连忙转过面来,紧张地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腰那好像突然使不上劲。你快拉我一把。” “这……”秋月吓得忙直起身子,卯足劲想把赵书丞拉起来,赵书丞身子沉重,正如一棵千年老树,秋月使劲全身力气也才将他抬起一点点。一口气松下,一切又前功尽弃。 “怎么办,我们在这天地不应的鬼地方,没人来救我们怎么办?我,我又背不动你。”秋月一着急,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赵书丞躺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为他急得团团转的秋月。旋即玩味上头,故作悲戚地讲:“我毕竟都四十了,经不起摔。这趟即便救出去了,怕是也要半身不遂。” “啊?”秋月吓得连忙俯下身子。 “我要是就这样瘫痪了可怎办。家里有老母要照应,我又没有娶亲,无儿无女。” “我照顾你啊!”秋月高声道,“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赵书丞这一听,不禁暗感好笑:“你对我负什么责?” “你弄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我若不发脾气推你,你便不会跌倒。所以,你要是瘫痪了,我便照顾你一辈子。推你去散步,扶你上下床,给你换尿布……” 赵书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一幅养父尽孝的德性啊。干脆直接认我做爹不就好了么。” “我都说了,我不要做你儿子!你别成天想着占我便宜。”秋月那别扭模样看的赵书丞都不住一阵阵着急。 “做我儿子有什么不好。我要是死了,家业可都是你的了……” “我才不稀罕!!”秋月忽然吼道,他迎面架过来,将赵书丞扣在了身下,眉眼间透出一丝霸道,遭秋月这般一架,赵书丞戏谑尽收。秋月慢慢俯下身子,两人凑得很近,喘息相闻。 “我等这一天可是很久了。”秋月难得正经了起来了。他嘴角微微往一边提起,作势邪魅。怎奈一双桃花眼令无辜感十足。十八年纪也仍是当日那个清澈的邻家少年模样。 赵书丞终于藏不住了,他豁然迅速起身来,反向把秋月扣在了他底下。 “小子诶,想掌握主导权还早。至少再过二十年,等我六十岁那会真的下不了床,连人都不能自理的时候你才有机会。” “你……你又骗我。” “你这是年纪见长,可心智一如既往。还是这么容易上当。”赵书丞慢慢压低身子,“今后跟在我身边罢,由我看着你。等我老了,便换你来看着我。好不好。” 秋月一阵慨然,银牙一咬,身子便向前驱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自晏几道《醉落魄》 第30章 第三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言: 全文到此就已经完结了,此文从今年1月开始写,到5月19日日下午结束。历经半年,正好度过了一个完整的春天。从3月开始连载至今,这三个月来十分感激大家的喜爱与支持!真的非常非常感激!此后将会献上番外,希望大家继续多多指点,小女不才,请诸位多多包容。 第二言: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我的“老粉”呢(哈哈我想没有),里面好几个配角都是源自我以前的作品里。比如苏甚晴与尤儿便是我2013年时写的百合文《尤物难求》的主角; 余梦中则是我最早在晋江连载的第一部耽美作品《何处伊成梦》里的一个角色,这一章里那个石像原型便是《何处伊成梦》的主角秦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6 梦与和柳忆同。 客串了两个场景的应家兄弟,也是另一篇正在更新的百合大坑《欢情难厚》里面的主要角色。 此后可能还会给这部文的一些配角出个人传,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欢迎大家到我微博吐槽与提意见。谢谢,非常感激。 漫天碎雨夹着飞花落了下来。花落成冢,埋着一段又一段的痴情。 许雅倾打着伞总算走出来了,她来一处地方,这里有一座楼,高达九层。大门紧锁,门前筑着一座石像,石像雕刻着两个人。一人手持书本,呈半倚姿态,弗如慵懒地靠在树下,另一人依在他的肩头,一手拈花,唇边带笑。 这座石像刻的是两个男人。这两男子举止亲昵,情感暧昧。许雅倾忍不住把目光流连在那两尊石像的脸上,隐隐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共鸣感。 只听一阵竹枝扫过里面的声响,许雅倾抬头看去,只见两个白发老者站在不远处,一人身材清瘦,手持扫帚,步行迟缓。另一人替他打着伞,另一只手处却空空荡荡,只剩一只随风摇摆的清袖。 许雅倾迎步上前问候道:“二位前辈。请问,这里奉着的人是谁?是神仙吗?” 两名老人面面相觑,只见清瘦那位老者笑了起来:“不是神仙,都是凡人而已。” “那他们做了什么值得被供奉的事迹?晚辈并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我看见他们两人的石像,内心有着一种很强烈的触动。” “这两人,一人叫秦梦与,一人叫柳忆同。秦梦与是秦楼最后一代主,早在几十年前便逝去了。柳先生是他的挚友以及知己,楼主死后,柳先生便为他厮守了终身。早两年柳先生也魂归极乐,我跟白梧便将两人雕刻成石像,供奉在此。一些与楼主有着同样遭遇的人都会前来拜祭的。这位姑娘,莫非你也是同道中人吗?” “我……”许雅倾正要回答,只见那独臂老者看着远处说道,“咦,方才那位姑娘回来了。她很是慷慨,出手就是十两银,我们这里又不是寺庙,不需要香油钱的。凤桐,一阵你把银票还给她吧。” 许雅倾顺势看去,双目如遭针扎,一瞬便泪如泉涌。 她颤颤地向老者讨过银票:“让我去归还吧。那位姑娘是我的旧相识。” 雨又大了几分,吹得飞花乱迷人眼。一个温婉女子独立风雨中,双手合十,面向这座石像虔诚祈祷。风将她衣摆吹起,飘飘若仙,花瓣撞在她身上,扰不断她的思绪,片刻又悻悻飞走。一个少女替她打着伞,满面寂寥模样,片刻她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提道:“嫂嫂,我们还要待多久呀。” 那女子从祈祷中睁开双眼,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你累了?再等我一阵,马上就好。” “啊呀,这一尊到底是什么神仙,又可以保佑人什么?为何嫂嫂你执意要前来拜祭啊。” “洺棠,这一尊是保佑一种人爱情的神,他们领我们几十年前便踏过这条路。哎,若我早知,怕是也不会求错神明保佑……” “哦?保佑爱情的?那我也要求一下啦。我也快点寻一个如意郎君嫁出去,省得我爹日日管束我。”说罢,那少女踱到女子身边,学着女子模样,双手合十,满心期盼地祈祷着。 少顷,两人睁开眼,少女满面含笑,仿佛对明日更有期盼。女子看在眼里,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洺棠,我看见你便想起我当年。” “哎,要是你当年答应嫁给我哥,怕是一切都不同啦。”少女说罢,看见女子满面凄然。 “你是不是很后悔嫁给我哥啊。” 女子摇摇头:“此生有过一次便足够了。哪有这么多遗憾。” “你是不是还忘不掉许家那位公子啊。你这么爱他,为何当初不留下来。” 女子没有回答,一些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她眼里泛起一股柔情。 “书恩!”一阵叫唤。 女子突然怔住,又是幻觉吗? 一阵脚步翩翩,有人来到了她身后。 玉洺棠回头过去,看见一个眉目英气的女子站在她身后,这一瞬,玉洺棠面庞一红,止不住心动地道了句:“你是谁?你认识我嫂嫂吗。” 赵书恩迟迟不敢回过头来,她仿佛害怕回头看见的又是一场空景。风和雨漫天飘洒,这一刻,铺天盖地的琼花席卷而来,冷香一阵阵,正如一场漫天的纷飞大雪。 “夫人!” 这一声出,如梦如幻。赵书恩终于回过头来。 这张面庞,隔着飞花与雨雾立在她眼前,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一切都这么若即若离。 只是那人的眼神是真挚的,正如当年红烛迎人之时,揭开盖头那一瞬看见的眼神一样,充满只属于自己的眷顾与留恋,以及再度重逢的惊喜。 赵书恩抖抖瑟瑟伸手向前,隔过水雾,隔过飞花,彷如穿过层层难题,终于抚到了那张面庞。 三年,一切都没变,一切又变了。 “夫……”赵书恩一言卡在喉中,她眼泪便流了下来。这个从前脱口而出的词,被她封尘了几年,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只是,一词未完全吐出她便艰难顿住。 她原本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许家那一切她都是只当成大梦一场。 她早该忘却。她花了多大的力气和时辰才忘却。心口那道粘着衣衫的伤疤她又是如何忍痛一口气地撕裂再慢慢愈合。这种大痛只有她一人知道。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你还记得我吗?”许雅倾见赵书恩没有说话。 赵书恩垂下头,轻轻一点:“你是雅倾。” 见许雅倾一阵惊喜,然后一副欲言模样,赵书恩立即制止:“都过去了。还去说做什么。大家都有了各自生活。” 赵书恩忽然向前几步,牵过玉洺棠的手向许雅倾介绍道,“她是玉洺棠,是我的小姑子。洺棠,我向你介绍介绍,她叫许雅倾,曾经也是我的小姑子。” 玉洺棠听了,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许家小姐啊。我早就听说许家公子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我还一直好奇一男一女一个模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一阵痛楚直许雅倾心头翻涌。看赵书恩那样,眼神转移,不敢注视。怎知她这句是真话还是谎言。 手中的伞一阵摇摆。落在伞上的力量更大,风雨又大了。 只听那两位老者共度一把伞下,冲着这三人唤道:“三位姑娘,雨大了,一时半会停不了。三位进来躲躲雨,喝点热茶吧。” 三人迈过拿到被封锁的大门,跨进了秦楼里。 步上九层高楼,来到一间别致的雅居。这儿摆设古朴又清雅,一点都不像嗜血凶残的杀手住过的地方。独臂老人邀三人坐下,又急忙起身要去准备茶点。那清瘦老人按住他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7 ,掏出一块绢帕给他道:“你啊别折腾了。一只手没有两只手快。我去吧。你陪这三个孩子聊聊天。” 清瘦老人出了户,独臂老人手持绢帕,慢慢地往面庞的雨水擦拭。眼神里流露出一阵幸福感。 “你们两人是亲兄弟吗?”玉洺棠问道。 “不是兄弟,但胜过兄弟。我们都是彼此终身的伴侣,这座楼的人就剩下我们两人了。幸得我们两人都平安。只是年事已高,终究避免不了先走后去。”独臂老人说完,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一阵凤桐来了,不要跟他说这些。他敏感得很。不管多大年纪都爱掉眼泪,跟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玉洺棠好奇地歪着脑袋:“你们几岁认识的?” 独臂老人沉思了起来,仿佛岁月太久,他有些糊涂,少顷才缓缓想起:“那时他十四岁。是个顶好的美少年。只不过他那会不经□□,人也戾气得很。自以为武功天下,见人就喊打喊杀。我跟他第一回见就比试了一把。” 玉洺棠的兴致被勾起,连忙追问下去:“谁赢了?” 独臂老人微微一笑:“谁也没有赢。” “啊,那这样看来你们的武功是不相上下的么。你年纪又比他大,还赢不了他,两个人打成平手,那不相当于是他赢了。你也没有这么厉害嘛。”玉洺棠若有所思地分析着。赵书恩在一旁听了,连忙训了声:“洺棠,不得无礼。” 独臂老人笑了,抬起独臂摆了摆:“童言无忌。再说她也说得没错,我这一辈子都赢不了他。” 见老人没有追究,玉洺棠更近一层,指着老人的独臂问道:“你这手臂也是他砍的?” 老人低头瞅了眼,悠然应答:“这倒不是。我这断臂是为了……” 这时候,只见那清瘦老人捧着个茶叶罐走进来问道:“白梧,家里的茶点搁哪了。我找不见了。” “哎你留下给孩子们泡茶,我去取来。”说罢,两位老人交叉换了位置。白梧利索地下楼去了,余下凤桐在此。 凤桐虽然年事已高,可一身装扮甚是清雅讲究,他的面庞充满褶皱却干净整洁,一点胡渣也没有。只见他独坐桌前,修长的手娴熟地在各种茶具间穿梭。不一会,三杯冒着清香的花茶便送到了三人跟前。 许雅倾和赵书恩各自道谢,玉洺棠却对白梧讲了一半的故事意犹未尽,她直起身子向凤桐问道:“凤爷爷,刚刚听白爷爷说你们年轻时经常打架,他还赢不了你呢。” 凤桐听了,温和一笑,起头来问道:“他当真这样说?” “洺棠,你安心喝茶罢,不要让两位前辈尴尬。”赵书恩一副管教无方的样子,连连向凤桐道歉。 “与其说他打不过我,倒不如说他每次都让着我。这一辈子我欠他的太多啦。他那只手臂也是为了救我才断的。这恩情负重得,他日只愿我可以先送他一程,这样他就不会孤苦过剩下的日子。他没了一只手,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玉洺棠伏在茶几上,两眼睁大,天真又无邪。 “你们两人感情这样深,就好像一对夫妻一样。但你们偏偏又不是真的夫妻。” “不一定要夫妻才可以过一辈子。”凤桐说道,“只有两个人情投意合,彼此相宜,身份、地位甚至性别都不重要。” 此言一出,许雅倾与赵书恩双双对望了一眼。心头不约而同地异常跳动了一阵。 就在这时,白梧从门外探过半个身子来,对玉洺棠喊道:“好孩子,你过来一下。”玉洺棠殷切地站起来,热情地应道:“好咧!” 玉洺棠一走,赵书恩在此向凤桐道着歉:“前辈,对不住,我这位妹妹实在是……” “她是个实诚的孩子,有时候人还是就需要这种实诚。”凤桐慢慢转过身,指着窗底下,那里正对着那对石像。 “楼主在二十七岁那一年便病逝了,柳先生过了三年才知道的。他在楼主坟前哭瞎了双眼,终生失明。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都不敢对对方坦诚。” “什么!”赵书恩率先喊出声来,手中一杯茶不住倾泻了一半出来,落在她手上,惹得赵书恩一声暗呼。许雅倾连忙伸手过来,捧起赵书恩的手细细观察着。 “都红了。痛不痛?”许雅倾柔声问候着,顺即还呼着暖气。 赵书恩眼里噙着泪水,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烫伤。见赵书恩那嫩白的手红了一大片,凤桐便起身到隔壁厢房去取烫伤膏。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两个人终于等到了独处。 赵书恩顿顿地坐着,任许雅倾的指尖在她手背上游走摩挲。这一阵子两人都空白,许雅倾不断地摩挲着赵书恩的手背,赵书恩眼神飘忽,仿佛在寻找台阶下去。 “春泥与许公子还好吗。”赵书恩问道。 “他们很恩爱。生了个女儿,今年两岁了,叫许应如。” 赵书恩眼神一阵欣慰:“是了,明予怎么样了,今年有三岁了吧。怕是已经会说很多话了。” “他也很好。现在白天与应如一道上堂,我哥亲自授教。晚上两人一道背诗词,我哥管得好严厉的。” 赵书恩侧眸想了阵,片刻淡淡一笑:“这该是多么寻常却又难得的画面。这才是真正的夫妻人家吧。” “书恩,有句话——”许雅倾终于开口了。 赵书恩心底一阵动荡。 “其实,当年,我们许家有一件大事瞒了你。我们两家早有婚约,但是我哥在成亲的一年前便忽然病倒,恶疾缠身,寻遍良医都救不好。最后奶奶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批江湖郎中,一剂药下去,我哥便半身不遂。当时他那样子是没有办法迎娶你的。” 赵书恩慢慢低下头来。心中阵阵惊动。 “但是当时许家家业岌岌可危,我们走投无路之下便想了一出下策。” 许雅倾吸了口气,总算鼓起勇气将这件惊天大秘密托出。她有点紧张,双手在膝盖前攥紧。 “当时,奶奶央我扮成我哥的样子来同你成亲。所以,从洞房花烛夜到茗娘过世这一年间,与你同床共枕,朝夕相处,信誓旦旦的人,都是我。” 许雅倾说完,紧张地去看赵书恩的神情。 赵书恩依然垂着头,眼泪噙在眼眸,银牙紧咬红唇。一副幽怨、痛恨却又为时已晚的神情。她每一句呼气都令许雅倾提心吊胆。这一段空白是漫长的。 只听一口气慢慢释出。赵书恩平静回答:“我早就猜到了。” 许雅倾吓了一跳。 “我看了余医师寄给你的那封信。当时我便已经起疑。只是我不忍破坏当时和谐的生活,所以我宁可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是几时知道的。”许雅倾忍不住问道。 “你们都当我天真无邪。一直都被你们呵护着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8 。”赵书恩忽然笑了起来,“我又不傻。” 许雅倾看向赵书恩,她那双眼眸里头,透出了一丝熟悉的锐利。 “你们交换回来后我便察觉了。你同雅伦,真的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只是我清楚,只要真相一旦公之于众,一切都会因此而改变。我哥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对许家又这般情深意重,所以我干脆就当无事发生。” 原来她早就知道。 锐利一瞬即过。又化作万般柔情。 “与玉哥成亲前一夜,我哥便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真是可笑,他以为我不知道,我也以为他不知道。谁知我们两个都是在为了保护对方而故作糊涂。”赵书恩苦笑着,眼角噙着泪。 “倘若那一夜我们不去提明予取尿布,没有去到后院,没有看见那一幕……也许我跟雅伦,真的会这样过一辈子了。” “书恩,现在你还愿不愿……”许雅倾正想将心意托出。 “玉哥也待我很好。” 赵书恩却极快地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赵书恩简简单单的一个“也”字,便把许雅倾这几年的思绪与深情与另一个人归为了相等。她皱起眉头来,紧攥着的手渐渐松开。 许雅倾心底一阵哀叹,一切一切,在这一刻便已经结束了。她失去了,她错过了。 “那我祝福你跟玉公子白头偕老。”许雅倾坦然道。 这时候,玉洺棠与凤桐白梧端着茶点一道回来。玉洺棠手中端着两只兔子形状的糕点,兴奋地向赵书恩展示着:“嫂嫂,这个茶点又好看又好吃。你快些尝尝。看看有没有你跟我说过的那‘砵糕’好吃。” “你尽是给两位前辈添麻烦了。”赵书恩拉着玉洺棠坐下,玉洺棠撅着小嘴一面不依地看着赵书恩。 许雅倾见了,不禁失笑道:“你想吃砵糕还不简单,来日唤你哥嫂携你一道来任嚣,我必然热情款待。莫说砵糕,成个任嚣城的小吃任你尝。” 玉洺棠听罢,愁眉顿散,换作一副惊奇期盼之态,颇有当年赵书恩的几分神情。 “真的吗!我一定要来。喏,许姐姐,你可不准骗我。到时我真的会同嫂嫂一起来。” 许雅倾连连点头,半开玩笑道:“你们两人倒舍得将玉公子抛弃在家,独自享乐吗?” 此言一出,赵书恩与玉洺棠各种怔愣。仿似说穿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许姐姐你有所不知吧。”玉洺棠忽然开口。 赵书恩从茶点出抬起头来,手向玉洺棠伸去,想把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阻止下来。 “我哥他在两年前便已病逝了……” “洺棠!!”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而起。可惜赵书恩那句苍白的呼喊还是盖不住命中注定的安排。 一切都掩饰不住了。许雅倾惊愕地看着赵书恩,她那张平定的容颜底下,竟然又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 这简直就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我哥身体本来就不好。书恩姐嫁去许家时,他大为刺激,病情加重。幸得当时有一位余姓医师赠了几支山参,我哥才残喘了一年,总算盼得书恩姐归来。与书恩姐成亲是他的遗愿。” “玉洺棠,你,你赶紧跟我回家!”赵书恩仓促起身,拖起玉洺棠正要往外走。 玉洺棠一鼓作气,一面挣着身子,一面回过头来急忙喊道:“书恩姐是不想令我哥有遗憾才答应与他成亲的,他们两人是没有夫妻之实的。许姐姐,你将书恩姐姐带回去吧!她一直都在思念许家啊!” “我……先走了!”见事实遭拆穿,赵书恩撇下玉洺棠只身仓惶逃出门外,只听身后一顿脚步,一个人越过她跟前,紧紧将她拥住。 “夫人啊!” 赵书恩挣扎未果,忍不住喊出来:“为何你当年不来找我?你不亲口与我说清楚?在码头那一刻,我都在等你。你却派人送了这样一封血淋淋的休书过来。这几年,你是不是寻不到更好的人,才来想起我……” “你看清楚!”许雅倾将赵书恩掰正,两人面面相对。许雅倾将上衣脱下,一阵衣衫松动,那洁白的身躯,熟悉的流线,赫然多了一个伤疤,在心脏那个位置,一直贯穿到背后。 “我当时闯入梁府寻你,遭白护卫刺伤,我们一窗之隔。你就在我头上。” 赵书恩阵阵惊骇,她迎上前,手在伤疤上抚过。连触感都那么令人惊心。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我是重生的我,真真正正的我。没有任何隐瞒,没有任何身份阻隔。” 许雅倾停顿了一阵,继续表白。 “现在的我,便可坦坦荡荡对你说出我的真实感情。夫人,其实,在宁和庙我们初见那一刻起,我便,我便真的爱上你了。只要你愿意,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陪你。你想去哪里,我都一定不离不弃。” 赵书恩一阵慨然,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原来她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 赵书恩倚靠上前,将面庞贴在许雅倾的胸前。手绕到她后背,触着另一端的疤痕。一阵温热顺着许雅倾身前滑落。 “我也死过一次。那一次悬梁便把过去的我带走了。现在我也是重生的我。” 说道此处,赵书恩忽然一顿激灵,她直起腰身,兴奋地看着许雅倾:“还记得那年我们去宁和庙吗。我去求了一支签。” 许雅倾点点头:“上上签嘛。” “你知道那签文写了什么吗。那支签文写:春来发枝千万缕,当断立断需舍取,待到来年飞雪临,恁今春关又如许。” “飞雪,又是飞雪。我也抽到了一支关于飞雪的签文。”许雅倾激动道。 “当时那解签的人同我讲,我会遭遇几桩难以取舍的大事,只要我能够当机立断做出取舍,便如狠心剪去多余的花木一样,当下痛心,可来年便会真正领略今春颜色。” “原来签文指的‘舍取’便是这个。”赵书恩依偎在许雅倾无限安稳的怀里,竭力汲取着那份仅属于她的柔情。 “看来宁和庙还真是一个灵验的地方。”许雅倾总算承认了,“等这趟回去,我一定要给足香油钱。” 赵书恩自她怀里扬起面来,露出一个彷如初见的清澈笑容:“才不是因为庙宇灵验,真正灵验的是诚挚的心。心诚则灵。” 许雅倾笑了,她俯下身去,吻住了赵书恩的唇。一阵阵琼花的味道。 正在这时,玉洺棠在两人身后唤了声:“雨停了!飞虹出现了,一定是那尊石像显灵了!” 九层楼底下,琼花漫天飞舞,如同白雪。那樽被视为先列的石像之上,赫赫挂着一道七彩的飞虹,便如神明背后的光芒,令凡人向往不已。 只听树丛中一阵窸窣,两个男子总算从迷障中走了出来,两人相互扶持,满身落花。赵书丞一直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恁今春如许 作者:苏卿和 分卷阅读99 用双臂替秋月遮挡风雨。此时赵书丞的肩头满是落花。 “总算走出来了!”秋月如被解救。旋即他抬眼向前,看见许雅倾与赵书恩都在此,他满是惊喜地看向赵书丞。赵书丞面庞带着柔和,眼中透出对许雅倾的认可。 又一阵窸窣。苏甚晴与尤儿也走了出来。 所有人总算大团圆了。 许雅倾携着赵书恩,赵书丞搭着秋月,苏甚晴挽着尤儿,白梧、凤桐与玉洺棠立在一边,连同这对石像,所有人充满诚挚地守候着这道雨后的飞虹。 此情不易经风雨,但见飞虹便是晴。 所有人都诚心所愿,希望这就是永远的天长地久。 恁今春如许 全文终 分卷阅读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