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天下》 分卷阅读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 ================= 书名:权御天下gl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简介 二十八年前那一场惊天血案,杀出了一朝的盛世繁华,却也埋下了乱世风云再起的序曲。 一个流浪三千里的商家弃女,从临危受命到傲视九州 一个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女山贼,从一无所有到横扫六合 一个被送去蛮夷之地的和亲女,从朝夕不保到纵横四海 她白衣翩然,眸色寡淡,遍看繁华。 她红衣摇曳,仗剑纵马,挥斥方遒。 她紫衣如霞,江山如画,笑傲天下。 商场、战场、情场无数次交锋 以最炽热的血和最残酷的火,杀出了一条崛起之路 都只为,逆天改命,权御天下!!! 所以,这是一篇慢节奏的长文。剧情为主,感情为辅,角色众多,但感情1v1。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宁、白夙、李睿 ┃ 配角:实在太多,写不过来 ┃ 其它: 文章类型: 原创百合架空历史传奇 第001章 “所以,他们还是不愿意搬走?” 在华贵大气的实木办公桌后,年轻长发女子靠坐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右手轻轻的整理着左腕上的白色衬衫袖口,双眸冷若寒冰,紧紧锁住桌案对面神色紧张的女助理。 “楚总,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价钱提高两倍,但他们还是不愿意答应搬走。” 女助理面带细框眼镜,手拿文件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很是稳重堪用,但当她用眼角余光,瞧见那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的年轻女总裁,正在解开自己衬衣袖口的扣子时,她额头上的冷汗刹时就冒了出来。 女助理很紧张,小心脏巨烈跳动,响得跟擂鼓似的。 总裁大人她莫不是想亲自去动手了吧? 想到总裁大人经常放在座驾后备箱的那根棒球棍,女助理顿时觉得心里大急。她的这个顶头上司姓楚,单名字一个宁字,平时都是笑脸迎人,对下属也是和蔼慷慨,再加上身材和颜值都属一流,即使平时上班总是白衬衫加黑西服,但在全公司男女的眼里,却也是可攻可受的极品性幻想对象。即使是她,偶尔在见到楚总的时候,也曾做过被楚总壁咚在墙上问‘约吗’的少女梦…… 天仙攻,说的就是楚总这种女人。 只是,女助理已经跟着这在这个天仙攻上司身边许多年,眼看着她从人生的谷底,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对她的脾气和性子,几乎是摸得一清二楚,此刻,只要看一眼她那冷若冰霜的眼睛,就知道她心底的怒火燃烧得比焰山还要猛烈。 不过,幸好,楚总今天棒极了,因为她克止住了自己,没有带着满腔怒火冲下楼去,扛着棒球棍大杀四方,为她那个‘血手人屠’的外号多做宣传。 此刻的楚大总裁已经掏出了手机,修长而白皙的指尖划拉了几下,打开了一个应用,紧接着就低头玩起手机来。 听着手里面传来的音乐声,女助理轻轻的呼出口气,将高悬的心脏略略放下。楚大总裁在玩暖暖,根据她的经验来看,在暖暖妹子的体力没用完之前,棒球棍还很安全。 趁着楚大总裁正跟手游里的妹子们比拼衣服的时候,女助理飞快的收拾起办公室来,将审过和没审过的文件分门别类的放好,再从方件里面收出了几本书,抱着放回了墙边的大书柜里。 书柜有整面墙那么大,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许多书,比如《行政管理概论》、《现代企业营销学》等等之类的书籍,但除此之外,也有好些明显画风不对存在,比如被摆在《君主论》和《富国论》之间的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又比如《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和《纪效新书》中间的那本《冷酷总裁的甜心小宝贝》;再比如,被摆在弗洛伊德和阿德勒两位大神旁边的那本《七十二招撩妹术》…… 面对如此画风清奇的书柜,女助理显得很淡定,待她摆完书回到总裁办公桌前时,楚大总裁也已经放下了手机,显然暖暖妹子的体力已经被她榨干,甚至极有可能还没刷到她想要的装备,因为,此刻的她,双眸更冷,简直与她那些书里写的冷酷霸道总裁别无二致。 “他们有提出什么条件吗?” “没有提任何条件。”女助理忍不住叹了口气,才接着往下说道:“前几次还能够见到正主,今天去的时候,被人拦在了门外。” “难道下面那群人就不能自己想个办法,去把这事给解决掉?非得我亲自出马才行吗?” 冷酷霸道的楚总敲了敲办公桌,然后站起身来,接过女助理寄过来的大衣外套穿上,接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了一根伸缩棍,踩着高达数cm的高跟鞋便出了办公室。 女助理连忙抱着文件背起包,快步跟了上去,只是,等她追到楚总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车库。 “保安部!呼叫保安部!楚总要离开公司,请立刻安排保镖跟上来,a级警备。”女助理边拔通公司内线,边坐进驾始室,利落将车门锁紧后,才松口气问道:“楚总,您真要亲自过去?” “当然要去,正好去见见当年的旧人。”楚宁在驾始位后面坐好,拿出手机正要玩游戏,却见自己的助理满脸紧张,又带着防备的看着自己,只好道:“宋然姐,我今天没带棒球棍来。” 顿时,宋然放下心来,她与楚宁相逢于微末,是亲眼见过楚宁扛着棒球棍大杀四方,将人打得满地找牙的,而如今楚宁的身份已然不同于往日,但有些习惯却任然没能改变过来——比如,仍然喜欢随身带着武器。 红色的保时捷在棚户区狭窄的巷道上停了下来,紧跟在后面的保镖也纷纷下车,以人身为墙,护着楚宁路走向小巷的深处,最后,一行人停在了一间小小的网吧前。 在距离网吧大门尚有好几米远的地方,楚宁停下了脚步,靠坐在保镖搬过来的椅子上不作声。网吧的大门也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一个身上披着黑皮大衣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出来,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手持钢管男女。 皮衣男人在距离楚宁三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示意身后的小弟搬来椅子,坐下点燃雪茄慢慢的抽了半晌,方才露出满口黄牙,笑着说道:“楚大总裁今天终于舍得亲自来了!” “若早知是青爷您在这儿,我楚宁还不早就过来给您请安了?”此时的楚宁,一改先前的冷酷霸道,满脸白莲花似的笑容,如那三月春风拂面,温柔又亲和。 “既然楚总还认得我张薄面,”那被唤作青爷的男人又抽了口雪茄,才接着往下继续说道:“那这棚户区的事情,也就这么了结了吧。”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 “青爷,您这是在说笑吧?”楚总裁那满脸笑容瞬间消失,翻脸跟翻书似的:“您也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想必也清楚,这个棚户区的改建项目,政府都已经公布出来……您这么说,可真是让我为难得紧。” “你有什么为难的?”那青爷尚未说话,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却插嘴说道:“只要你跟我们合作,将时间拖上几年,到时少不得你的好处。” “是吗?”楚宁笑了笑,朝青爷问道:“青爷,这年头,小爬虫也能代替您来说话吗?” 青爷瞪了那个年轻男人一眼,挥手让他退开了几步,才开口说道:“小爬虫虽然不能代替我说话,但总归,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楚总是怎么个想法了。” “至于我是什么样的想法,青爷的心里应该明白。”楚宁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来,说道:“但青爷的面子,我楚宁也不能不给,所以,我就再给五天时间,五天之后,来的可不就是轿车了。” 等楚宁带着一行人走远,那青爷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先前那个说话的年轻人忍不住道:“爸,那女人凭什么这么拽?三番四次的给脸不要脸,她以前不也是混道上的吗?听说还只是个小太妹,现在做了个什么总裁的,你怎么就怕她了呢?” “臭小子,你懂什么?”青爷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吓得周围一群年轻人一哄而散。 青爷打完,停下巴掌,嘴里训道:“那女人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的江山,都是靠女人打出来的,见不得光,现如今,这门生意越来越难做,只有躲在这些破烂的地方,才有一点活路。” “那她呢?难道她就没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情?”年轻人不服气道:“只要把她以前做太妹时的那些事情捅出来,她还能拽到几时?……” 青爷听着这番话,有些失望的望着这年轻人,又有些颓废道:“儿子,你要记着,这个女人的外号,叫‘血手人屠’。” 楚宁坐回车上,宋然慢慢的开着车子离开,两人沉默了好久,直到已经快离开这片棚户区,楚宁才突然开口说道:“没想到,那间小网吧,现在竟然落到了青爷的手里。” “是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这里。”宋然停下车,回过头看着楚宁,轻声叹道:“看看现在的你和我,想想当初我守着网吧,你扛着棒球棍大杀四方,到处找那些小混混、小太妹收网费的日子,真感觉像做梦似的。” 现在的楚宁,身为天佑集团的总裁,被誉为南都市最闪耀的新贵,而这个棚户区的改建项目,将会给她带来巨额的利润,将她推上人生的另一个高峰,但是,谁能想到,这个年轻的女总裁,在数年前,只是一个在社会最底的小太妹呢? 宋然在遇上楚宁的时候,楚宁已经成了那间小网吧的老板,守着十多台破旧电脑,白天拎着球棍收网费,晚上抱着被子熬夜苦读书,全然不像是街头巷尾三姑六婆口里的所说的小太妹。 事实上,直到现在,宋然都不知道,为什么楚宁会在那个时候将她从火坑里面救了出来,如果不是楚宁的话,只怕这世间早就没她宋然这个人了。 “楚总,我能问你一件事情吗?”当车子开回城区后,宋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疑惑:“当初,在那么多女人堆里,你怎么就选中了我呢?” 楚宁闻言,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来,看着侧视镜里的宋然,眸光深遂默然,仿佛在她目光的尽头,看到的并不是宋然,而是千山万水之外其他人。 直到宋然将车开回了楚宁的别墅,宋然都没能等到回答,待她停好车,鼓起勇气准备再次追问的时候,才发现楚宁竟然侧身躺在了后坐上,仿佛睡着了似的。 宋然打开后车门,准备叫醒楚宁,却一眼看到了楚宁的手机,手机还亮着没锁屏,桌面是个卷发女子,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带着细框眼镜,依稀间,似乎与她有那么半分相似。 “楚……楚总……” 直到手机屏幕变成了黑色,宋然才勉强按捺住自己翻腾的心绪,弯腰轻唤了几声,却没能得到楚宁的半分回应,直到她不经易间碰触到楚宁的额头,才发现她竟然温度高得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了! 想写篇慢慢成长系的争霸文 所以,如果大家觉得,还能够入眼的话 请多多收藏和评论支持。 还有,申明一下,文中所有总裁文的名字,都是作者随便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002章 大庆永威二十二年,今上登基已三十四载,距离那场名垂青史的东征,已经过去了十九年之久。 今上自登基以来,很是勤于政务,待天下大治、国库充盈之后,又兴兵事攘夷拓土,于二十二年前挥兵三十万远征东胡,历经三年时间,先后从东胡人手里夺回了辽东、辽西、乐浪、玄菟四郡。在此之后的十九年内,朝中四支大军南征北战,东拒胡人、北破匈奴,南征蛮夷,连战连捷,让大庆国威远扬。 九月初的时候,秋风已渐凉,带着丰收的喜讯吹彻整个大庆帝国,与此同时,征南大将军顾文雄凯旋的消息也遍传朝野。 已年过花甲的帝君早在月前听闻前线传回的捷报时,便在金銮殿上宣旨召告天下,道是征南大将军凯旋之日,便是文武百官出城相迎之时。毕竟,像征南大将军这般连战连胜,仅以两年不到的时间,便从那些南蛮手中连夺十六城的战绩,在整个大庆国长达百余年的历史上,除了开国一朝之外,也唯有十九年前的那场东征之战足已相提并论。 所以,这样盛大的凯旋仪式,征南将军自是能够当得起。 凯旋的这日,万里晴空碧如洗,白云悠悠随风散又聚。 朝中大臣们早早的就已经收拾妥当,由相国袁大人率领着列于安定门外,等待着大军归来。而那些来瞧热闹的帝都百姓,则被数千名甲胄鲜亮的侍卫强行阻挡在了数丈之外,只能够远远的瞧着这罕见一幕,做一个历史即将转折的见证者。 此刻,帝君高坐金銮殿,看着空旷的大殿,等待着百官将征南大将军迎回大殿,苍老的面容上,泛起几许颇为自得的笑容,想着方才身旁老宦官说的那番话,心里更是觉得高兴,毕竟,从古至今的帝王中,能有他这般文治武功的雄主,也不过是秦皇汉武二者。 不过,在今天之后的史书中,怕是会再多一人了,而这个人便是他——大庆永威帝! 正如此想着,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和惊呼,紧接着,偌大宫殿内的光线突然暗淡,帝君抬眼透过门窗朝殿外看去,便见方才的还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眨眼之间便黑夜降临,星光闪烁。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 这……这……这竟是天狗食日的异像??? 竟然在征南将大军凯旋之际,出现了这等惊天异像?!!! 帝君大惊,蓦的从宝座上站起,惊慌中打翻了御案,差点从天阶上跌落下来,幸好一直随侍在旁边的老宦官快速的将他扶住。 “陛下,太史令求见!” “宣!快宣!” “陛下!凶兆!此乃凶兆啊!”年过不惑的太史令伊若望连滚带爬的进来,匆匆忙忙磕头哭道:“征南大将军方才归京,便现天狗食日之异象,此乃逆天之象……方才微臣借机观星,发现东北方位有杀星临世……” 因着太史令此番话语,整个大庆朝廷掀起了惊涛骇浪,连凯旋归来的征南大将军,也因此而遭受到牵连。 就在整个大庆朝廷翻天覆地寻找杀星的时候,远在距离大庆帝国皇城长安千里之外的东莱山上,有一个已昏迷近十余日的人,正在慢慢的清醒。 惊扰她的是耳边那断续的低泣声,楚宁仔细的听了听,很确定她不是宋然,而是个年龄甚小的萝莉,只是不知为何而哭,呜呜咽咽的声音,格外惹人心怜。 楚宁一次次努力的想睁开眼,看一看到底是谁在哭泣,但眼帘重若千钧,每每当她看见一丝光亮,又将她扔回了无边黑暗,唯有那断续的哭声,一直萦绕在耳际,即使是在楚宁挣扎疲惫到失去意识的时候,那道哭泣声,依然若有似无。 这是一间泥墙茅檐的小屋,屋子里十分简漏,除了一张垫着干草的小木床之外,整个房间就只有一张没有上漆的小木桌算得上是家具。 躺在床上的楚宁苦苦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眉间的痛苦之色愈加明显,直到数十息之后,她终于稳定了呼吸,完全睁开了眼。 那一刻,从她眼底流露出来的是深遂到无法言喻的痛楚,但在转瞬之后,她眼底眉梢的痛楚皆被一种茫然取代,与这茫然随之而来的,却是无与伦与的震惊与骇然。 这不是在她家里,也不是在医院,这是一个全然陌生到极至的地方。 楚宁艰难的支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质地廉价、样式奇特的衣服,随后便着眼去打量房间内的摆设——老式的木头床,连漆都没上只有三条腿的小木桌,还有那些仿古的土盆瓦罐,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陌生无比,仿佛她在这一闭眼、一睁眼之间,便从高楼大厦林立的现代化都市来到了一个古装影视基地。 看着这些陌生的东西,楚宁忍不住想伸手揉揉有些疼痛的额头,却在伸手的那一刹那突然顿住——那是一双粗糙而指节分明的手,粗糙到根本就不该属于一个大型集团公司总裁所拥有,她将这双手放在胸前,隔着那粗布缝制的古式交领衣衫,努力的想寻找那可以证明她年龄和身份的特征,然而,指尖所接触到的却是一马平州…… 开什么玩笑?她楚宁只不过是得了一场重感冒,只不过是懒得去吃药看医生,只不过是在车上闭眼睡了一小会儿,怎么可能在这一闭眼一睁眼之间,就从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现代都市美熟御,变成了一个足够起降波音777的太平公主?特别是在她从房间里找到了一面铜镜后,更是瞧着里面那张模糊不清的小瘦脸失去了言语,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一觉醒来,竟全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难道睡个觉的时间,就被宋然弄去做了整容整形手术?那自己现在是在棒子国还是人妖国?变、性手术有没有被顺带做了? 就在楚宁带着无比震惊检验自己性别的时候,那摇摇欲坠的木制房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双眼红肿,穿着一件楚宁在古装电视剧里见过的窄袖交领的褐色短打,手上托着一个木碗,碗中装着一些不明成份的黑色汁液,老远都能明到一股诡异的气息。 小姑娘方才进门,一眼就看见面色稍霁、正匆匆放下衣罢的楚宁,当即又惊又喜报的哭叫道:“二……二当家醒了!二当家醒了!二当家……你终于醒了……” 二?!你才二!你全家都二!你全小区都二! 等等!二……当家?!!! 楚宁心里正庆幸着自己只是做了整容整形,没有做变性的时候,却在刹那间被这个小姑娘的惊呼拽回了神智,更是被小姑娘嘴里的那句‘二当家’给吓住——这是在喊她吗?难道她这一梦醒来,不但换了个地方换了个身体,连身份也换了吗? 我去!就以这声称呼来看,不是山贼就是海寇,还是那种必然在半集内就会被炮灰的角色,专门用来给主角刷声望和名望的小头目大酱油…… 楚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心底狂骂老天爷,可那小姑娘估计是觉得她冷,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麻利的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麻布袍子给楚宁披在了背上。 “这是今天的戏服?我们演的是哪个朝代的戏?你们导演呢?让他过来跟我谈谈!”楚宁带着最后一希望和侥幸,指了指肩上的衣服,自欺欺人的问道。 却见这小姑娘先是皱起了,随后瞪大双眼,疑惑的打量着楚宁,心中暗自奇怪,二当家说话的口音怎么变得这么奇怪?竟然还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莫不是她被人砸伤了脑子?变傻变糊涂了? 想到这些,小姑娘满脸担忧,但她总算还是免强听明白了楚宁的话,边比划边断断续续的为楚宁解惑道:“二当家,导演是什么?我们没有唱戏,你穿的也不是戏服,是你前不久找王家二婶子缝的新衣……这里是紫竹寨呀……你忘了吗?” 紫竹寨?印像中,什么什么寨的,基本都贼窝…… 楚宁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当时就楞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底更是浮现了一个清晰的念头——穿越,她楚宁是真的穿越了!穿越成了一个山贼! 可是!为什么要在她刚刚拿下一个大项目,得到巨额贷款,走上人赢家的时候穿越?!!! 很好!非常好!在她楚宁辛苦奋斗这么多年后,一梦之间,便穿越回到了比解放前还不如的境地,老天爷果然很会玩! 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楚宁又想起自己在银行里有好多个零的存款,想到别墅里珍藏的美酒,想到再也吃不到宋然做的美味饭菜,想起暖暖还没有刷到新衣服,想起还没看完的那本《总裁甜心三步曲》,眼泪花子顿时掉得更厉害了,从水龙头变成了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 那小姑娘显然没料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场景,当时便呆住了,继而跟着红着眼眶吸着鼻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吃力的将楚宁扶起坐到床边,找了块粗布沾了沾水,小心翼翼的来给楚宁擦眼泪。 也不知怎回事,人生之路走了将近三十年的楚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 宁,失意、失败、失恋都没哭过的楚宁,此刻竟然莫明其妙的哭得一塌糊涂,楚宁想止都止不住,她索性也就不忍耐了,扯过那小姑娘手中的粗布帕子捂着脸和嘴,默默的任着眼泪流个够。 这下,那小姑娘彻底的傻了眼,连自己的眼泪都忘了流,手足无措的看着楚宁,见她完全没有停歇了架式,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再次被推开,只是这次推门而入的人显然并不温柔,那木门在‘吱嘎吱嘎’的叫了几声之后,‘砰’的一声便倒了下来。 正在用瀑布洗脸的楚宁被吓一大跳,从湿布帕中抬起头,入目便看到了那横躺在地上的木门尸体,紧接着眼前便多了一个人,她还没来得及将来人看清,后脑勺被人猛的拍了一巴掌,耳边仿佛有只女暴龙在咆哮:“哭什么哭?哭丧呢?这大白天的,刚醒来就哭,是吃饱了没事撑着了?”. 从来都只有打人,而没有被人打过楚宁当时就被拍傻了,好半晌才想明白自己这是被人打了,顿时瀑布断流,同样咆哮起来:“你是谁?竟然敢打劳资的头?你凭什么打劳资的头?打蠢了怎么办?你当劳资不敢还手是吗?” “你问俺是谁?”那女暴龙显然被楚宁的气势震慑住,指了指自己鼻头,再指头楚宁,突然反应过来:“老子?你说你是俺老子?” 那女暴龙上下打亮了楚宁几眼,立马又举着巴掌就打劈头盖脸的打来,嘴里边打边骂:“俺打死你个糊里糊涂的东西,整天都不学好,就知道惹事生非,现在蠢得连自己是个娘子还是汉子都分不清,让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那巴掌上面是不是装了导航定位系统,十几巴掌甩过来,打得楚宁满屋子乱窜,可就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只得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是我不学好……是我惹是生非……你是老子……你才是我老子……” 楚宁这一顿打挨得实在是有点冤,往日里她虽然自喻绝世霸道总裁天仙攻,向来都是走的美熟御路线,再加上她偶尔霸道总裁附体,性格张扬强势惯了,所以几个玩得好的损友都会戏称她一声爷,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偶尔间自称爷或是劳资,方才气极脱口而出,哪料得祸从口出,竟因此挨上顿胖揍。 估计打也打够了,那女暴龙追上来后,没有如楚宁预料中持续打击,只是捏住她的耳朵不干心的扯了好几下,疼得楚宁连呼救命,女暴龙这才停住了手和嘴里的骂声。 狂风暴雨雷霆初歇,楚宁还没来得及把自己从这灾难中拯救出来,女暴龙却画风突然变,转瞬就红了眼,抱住了楚宁的脑袋,使劲的按进了自己怀里,哽咽着声音低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楚宁,你吓到俺了,俺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那个着领着女暴龙来的小姑娘也红着眼睛道:“二当家,您要是再不醒来,大当家就要带兄弟杀上青龙寨去给你报仇了……” “报仇?报什么仇?谁要给她报仇?”方才还哽咽着的大当家又换回了暴龙模式,又是一巴掌拍在楚宁背后,仿佛恨不得自己亲手把她拍死似的。 小姑娘人虽小,可显然是个好心的姑娘,眼见楚宁遭受如此虐待,立刻脚踏七色祥云,手持漆黑药碗,英勇拯救道:“大当家的,您下手轻点儿,二当家这才刚刚醒来,脑门子上的伤口都还没结疤来着,您就这般没轻没重的,小心再伤着她了……” “好……好……俺轻些……俺轻些……”那被叫作大当家的女子年起来约莫二八年华,虽然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麻布衣裳,却也是个面白身长的标致女人,全身上下该有的都有,楚宁被她这么用力的按进怀里,整个脸都毫无防备的埋进她胸前的柔软,顿时全身一僵,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被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推开,才敢偷偷深呼一口气,努力的想要压下自己那满身心的尴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却连那小姑娘递来的不明液体都没仔细瞧上一眼,就囫囵着就吞进了肚里。 楚宁当时就被那突如其来的福利震惊了,等她按捺住自己那颗饱受惊吓胡蹦乱跳的小心脏时,女暴龙已经风风火火的离开。 在那之后好几天,自称是她姐姐的女暴龙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那个小姑娘一直陪着她,身前身后照顾得无微不至。 第003章 小姑娘是在这个寨子里出生,也是在这个寨子里长大的人,楚宁以为她会有个大丫或者小花之类的名字,哪料想,这姑娘的名字着实起得有些水平。 她随父亲姓霍,名晚晴——一个非常大家闺秀到完全不像是山贼的名字。 为了方便拉进关系,楚宁毫不知耻的开始诱拐小少女,开口晴姑娘闭口小晴儿,并从这晴儿姑娘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比如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历史,比如紫竹寨的来历。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晴儿完整告诉楚宁的,有些事情,晴儿也是一知半解,楚宁只好在根据她的只言片语加以推测,所以,很多东西,楚宁都只是初步了解,必须亲自印证过后,才能够作为准数。 不过,让楚宁觉得欣喜的是,这个名叫晴儿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尚小,又从小生活在贼窝,但她却是这个贼窝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知识份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够告诉楚宁这些关于外界的事情,否则,楚宁怕是要两眼摸黑的在这个贼窝里生活好久,指不定哪天运气不好,就给别人刷声望了。 除了晴儿之外,这个贼窝里的知识份子还有四个,楚宁在心里排了名次,排名在第一的叫王沅德,听说曾做过教书先生;排名第二就是晴儿她爹霍蕴书,紫竹寨的前任二当家,据说是能写能算又能打。 第三名就是晴儿,这些天楚宁养伤闲来无事,曾有意无意的考量过她,发现这孩子偏科严重,对数字极为敏感,特别是与钱有关的题型,三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根本就难不住她。 第四名就是就是晴儿的弟弟霍钰,今年九岁,正在学《诗》。而第五名,就是紫竹寨的大当家,楚宁这个身体原主人的姐姐楚柔,毕竟也是能数清蚕茧的人,虽然是按筐数。 至于楚宁自己,她打心底都没把自己当成紫竹寨的一份子,总觉得穿越就是一场梦,哪天一觉睡醒,她依然会是从前的那个她。 每次说起这紫竹寨,晴儿就会提起以前,给楚宁讲起紫竹寨最强大的时候,据说,那时整个寨中聚众五百,与青龙寨并称,是整个东莱山里最强大的两个贼窝。 细问之下得知,这五百人还不全是壮丁,竟是拖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 家带口老弱妇病残全部凑一块……对于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就敢称强大的设定,楚宁作为一个被各种影视小说动辄聚兵百万洗礼的人,表示有些不能接受。 只是,山寨虽小,可麻烦却是不少,而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另一个贼窝青龙寨。 都说同行相仇,此话甚是不假,紫竹寨上任当家楚一刀与青龙寨现任当家,还在同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时候,就已经互相结仇。 据说,这段仇恨的最初原因,是两位老当家在某次横行霸道后分润时,楚老当家多吃了一口。 就因为这一口吃食,两个老当家从山下斗到了山上,各自扯起了大旗,聚起了贼窝,互坑了无数次。 这次楚宁会受如此重伤,除了她自己"作"之外,相当一部份原因,就是因为这段旧仇。 之所以说她"作",是因为她实在太作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与其姐楚柔比武,输了之后就耍赖要重新比过,可楚柔毕竟是一寨之主,每天操心劳累,哪有空哄人玩?于是,原主人生气了!带着两个跟班就跑出山寨去打猎,遇上了老仇家青龙寨的人,被人打得脑袋开花。 本来,寨子里的人都以为楚宁是熬不过去的,哪料想,她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躺了十多天,竟然从鬼门关上又把命给捡了回来,虽然说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性子也跟变了个人似的,但总的来说,还是让寨中许多关心她的人松了口气。 在晴儿的叨叨絮絮的旧事中,楚宁又闷在房间里静养了十余天,直到一个弯腰驼背的老村汉,过来给她换掉了头上的草药后,晴儿才兴高采烈的宣布可以解禁出牢。 说起来,现在还是九月中,但这个世界的天气已经逐渐转凉,而这个贼窝里,没有小说和电视剧里的锦衣华服、广袖飘飘,楚宁只好把麻布短打里外套了两件,在晴儿那惊诧的眼神里,她忍了又忍才放下了拿在手中的第三件,打心眼里怀念起以前的生活来。 那个时候的楚宁,虽然也经常喊着空气变差、全球变暖,但十一月穿单衣或者短裙耍风度的事情,她也没少干过,哪料想,如今竟然穿到了这么个地方来,一个连绵布都还没有的世界……她还能活过这个冬天吗? 带着这些自我怜惜,楚宁跟在晴儿的身后,终于第一次踏出了房门,看到了这个全新世界的第一眼。 今天虽然有点冷,但着实是个不错的天气,太阳早已高高升起,万里的晴空白云飘飘,远处的山谷环抱、青山巍峨、古木参天,树下溪流纵横,芳草萋萋,仿若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 对于这个世界的第一眼,楚宁是由远处向近处看的,所以,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就当是出门旅游一趟,看看山野风光,沾沾草木灵气。 她将目光从远处慢慢收回,然后看到了寨子外面大片大片的紫竹林,看到了木制的寨栅,看到了那些低墙矮檐的房屋——这些房屋没有丝毫规划,都是用土坯或者石块垒的墙,斑驳的墙上到处开着大小不一的洞口,不知道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故意给老鼠留的后门。矮墙的上面,有些人家盖着一层薄薄的茅草,也有些人家盖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石板……总而言之,楚宁并不认为这些房屋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也不认为这些屋子住着很安全。 在这些屋前屋后的空地上,有不人都在忙活,有人在竹簸箕里挑选着蚕茧,有人在泥糊的土灶上架着大锅烧水,还有人架着一个木缫车正在缫丝…… 不论男女老少,都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或者免强可为的事情,与他们勤劳相对应的是,每个人都是满脸菜色、瘦骨伶仃,每个人都是衣服上面,都是补丁上面再补丁。 贫穷和破败——这是楚宁对紫竹寨最初也最深刻的印象。 “呀!二当家出来了!” “二当家的伤好了吗?” “那边风大,二当家过来我这灶旁烤烤火吧,别冷着了……” …… 楚宁才走出门几步,就被外面这些忙活的人看见,纷纷问候关怀,而这些真挚的问候和关怀,几乎让楚宁有种错觉——这里真的是一个山寨吗?传说中那些山寨里的贼匪们,凶神恶煞,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怎么这里的山贼,却活得比难民还艰难? 带着这样的想法,楚宁学着记忆中那些古装电视剧的礼仪,笑着抱拳答谢了一圈,在众人不知道是惊奇还是稀奇的眼神和关怀里,坐到了一个煮茧的灶旁,从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手中接过了往土灶里添加干柴的活儿。 负责这个灶的人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她边关注着大锅里的情况,边在在一旁缫着蚕丝,还能抽出时间来指点楚宁注意火候,时不时的跟楚宁聊几句,楚宁才知道,她随夫家姓孙,是个寡妇,丈夫死在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夜里,还个儿子,名字孙兴,今年十七岁,跟晴儿一样,都是楚宁以前的玩伴。 楚宁自醒来以后,也见过寨子里好几个人,但对那个孙兴并没有什么印象,于是就跟孙氏多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在被青龙寨贼匪围攻时,她是让玩伴孙兴、何伍二人先逃的,自己留着断后,一个人独自面对青龙寨七八个人的围攻,杀死了一个,伤了两个,最后才逃了回来,所以,孙氏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感激,听得楚宁心听惭愧不已,又不好解释自己并非原来的楚宁,只得一个劲的陪笑着说应当如此,心里却想,这原主人除了"作"之外,倒也有点可取之处。 晴儿是个勤快的姑娘,她在旁边帮着孙氏缫丝,边听着楚宁和孙氏闲聊,间或的插上一两句嘴,将楚宁所有的言行皆看进了眼里,看着看着,心里禁有些感慨起来,她觉得,二当家自打醒来以后就变了很多,不管是言行还是为人处事,都与以前大不一样,就连哭,都是以湿布覆面,哭得悄无声音。 要知道,以前的二当家,可是从来不愿意沾手这些活儿的,整天除了舞枪弄棒之外,就是缠着大当家,别说是这样和气的与寨里人聊家常,就算是话都很少与人说。 晴儿不知道楚宁的变化是好还是坏,她只知道,现在的二当家跟以前比起来,相处容易很多,这不,就她这么胡思乱想的一小会儿的功夫,二当家竟然已经跟附近几个缫丝的妇人们聊得火热,正在向她们请教怎么择蚕茧,怎么煮蚕茧,怎么缫丝,怎么织绸。 很显然,这些妇人们是很是喜欢楚宁的转变,个个都乐呵着回答了楚宁的问题,只是到最后说到织绸的时候,却都变得沉默下来,而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中,还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感伤。 见此,楚宁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只好顾左右而言,想化解这份感伤,问道:“楚柔去哪里了?孙兴跟何伍那俩小子去哪里了?本寨主都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 出来这么久,也不见他们过来关心关心……” 何伍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另一个玩伴,经常跟孙兴一起,带着楚宁上山下河的捣腾。 “大当家带着兄弟们上山采茧去了,孙兴与何伍二人带了弓箭出去,估摸着是想猎些野味回来,给二当家补补身子。” 回答楚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宁放下手中柴火,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年过而立的男子,这也是迄今为止,楚宁在这个寨子里看到的唯一个穿得比较体面的人——他的衣服虽然很旧,但很干净,也没有补丁。 见到这个人,周围不论男女老少,都纷纷笑着问好,更有不少小孩子直接扑了过来,扯着他的手耍着小赖皮:“霍先生,霍先生,饴糖呢?你答应要给我们带饴糖的,在哪里?在哪里?” “爹,你回来了?”晴儿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从他的肩膀上接过一个包袱,笑着将那些小孩子引开,边抽出空隙来给楚宁介绍:“二当家,这是我爹。” 其实,楚宁在看见的第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霍晚晴的爹——霍蕴书,在紫竹寨的五个知识份子中排行第二。 霍蕴书眉目柔和,颇有几分文人的温雅,看起来并不是个难以接触的人,只是楚宁心里头总有股别扭劲儿在翻腾,她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里所有的人对于她而言,就像是网络游戏中的npc,少了一种真实感,让她没有深入接触交流的想法。 只是,楚宁忘记了,npc也是可以刷好感度的,晴儿这十几天以来的陪伴和关怀,已经将好感度刷得极高,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比如此时,晴儿不过是满含期待的望着楚宁,楚宁立刻就放弃了心里的纠结,站起身来拱手作辑道:“见过霍……叔!”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没想到我们二当家在吃了苦头之后,倒是懂得礼仪了。”霍蕴书笑得温和,打趣楚宁一句后,便让晴儿去放包袱,并对楚宁道:“二当家可有空闲?陪霍叔走几步可好?” 霍蕴书穿着一件直裾深衣,外面罩着件半臂衫,一头长发被他用木簪整齐的束在头顶,脚下步履沉稳有力,乍看起来,不论是气质还是气势,都是楚宁这些天所见之人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即便是她从前在商场政界见识了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也打心眼觉得,没有几个人能在这两方面比得过这霍蕴书。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又穷又破的贼窝里安家? 楚宁边思考着这个问题,边跟上霍蕴书的步伐,路过那些破败的小屋,来到了寨子正中,唯一一间用盖着厚草顶的四合院里。 院子里显然常有人来打扫,看起来很是整洁,里面放着一台台的木制的旧机械,楚宁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些机械应该就是用来织绸的纺车。 “这些纺车,都是夫人还在时,楚老哥让寨里兄弟们亲手做出来的,虽然看着糙了些,可着实为我们挣来了一段好日子。”霍蕴书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似乎想起了那段旧的岁月,所以眼角眉间,都显露出怀念的神色。 “那个时候,夫人就是在这里,教导那些心灵手巧的妇人们织绸。” “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夫人从寨里挑了三十余人,不过可惜,后来真正学会织绸的却只有十余人。” 在楚宁弯腰查看这些纺车的时候,霍蕴书叹息着讲起这些与纺车有关的旧人旧事:“唉,更可惜的是现在,寨里已经没人会织绸了。” 青龙寨的来龙去脉,其实楚宁已经从晴儿的话语里已知道到了一些,知道霍蕴书说的夫人,就是她这个身体的母亲,尽管她并不想沾手这个寨子里的事情,可总归不好一直沉默,只得敷衍的问道:“那些会织绸的妇人都走了么?” “她们啊……都被别的山寨抢走了。”霍蕴书毫无声息的转过身,看着楚宁微皱的眉头,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又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后试探着道:“青龙寨原本分了七个,但死了两个,黑虎寨有四个,石岩寨有三个,陶岭寨有两个,一共十六人,全都被抢走了。” “全部都抢走?” 十六个大活人,竟然全部一起被抢走? “是同时么?”楚宁问。 “对!就是同时。”霍蕴书道:“那天晚上下着雨,这些织娘本在各家安歇,青龙寨领头,带着一众人冲杀进寨,就把人全部抢了。” “霍叔是想说,那些寨子是有预谋有计划行事?”说着,楚宁顿了顿,转念一想,又道:“那天在下雨,又是夜晚,织绸的人又没聚在一起,青龙寨要在乱斗中把人活生生的全部抢跑,这绝非易事!所以……应该是有人出卖了紫竹寨,又或者他们在寨中安插了耳目,将这些妇人们的容颜和房屋位置都指认出来。” 楚宁的话刚说完,就见霍蕴书正面露惊诧的看着她,不禁咳了一声,尴尬道:“霍叔,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不不不!二当家所说,也正是我这些年的猜测。”霍蕴书神情激动道:“只是我没想到,二当家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把事情想通透……以前,我可从来都没有跟两位当家说起过这些。” “为什么?”楚宁闻言,不禁问道:“寨子里有鬼,霍叔不是应该告诉楚柔,让她早做防范吗?” 楚宁并不认同如今这身份,脱口便是直呼楚柔之名,全然没将她当作姐妹来看待。 好在霍蕴书也没有再露出什么异色,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解释道:“寨里有内鬼的事情,我曾与楚大哥商量过,当时也费了很大精力来查探,查可却一无所获。如今时隔多年,寨子里虽由大当家打理,但以大当家的性格,若是知道此事,就必然会风风火火的找人来寻问……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反而是打草惊蛇了。” 楚宁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霍蕴书突然提起这个事情,又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继续追查下去?可就算是查出来又能怎么样?难道抓住了内鬼,就能抢回那些织娘?就能够让紫竹寨恢复过去的兴盛?这显然是个并不现实的想法。 心里头这么想着,楚宁便这么问了出来,只是,她没有料想到,霍蕴书对于她这番问话,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霍蕴书先是满目诧异的看着楚宁,足足看了好几息时间,随后诧异换成了喜悦,一声仰天大笑后,才擒着泪花,拱手朝天拜道:“楚大哥,宁儿终于开窍了,紫竹寨后继有人了!紫竹寨后续有人了啊!” 其实,也不怪霍蕴书的反应太夸张,实在是以前楚家两姐妹的心眼太浅,虽然在他的全力支持下坐上了当家的位置,可谁都没那个能力承担起当家的责任,现在的楚宁虽然变了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 很多,却变得能把事情想通透,这对于霍蕴书而言,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激动而欣喜的情绪,霍蕴书带着楚宁来到房间里的一张矮桌旁,两人方才面对面的跪坐好,霍蕴书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依宁儿看来,我们该当如何才好?” 霍蕴书的这句问话潜在三个意思,第一是问要怎么做才能抓到内鬼;第二则是在问,抓到了内鬼以后要怎么做;第三则是在问,紫竹寨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很显然,他这是在考验楚宁,一是试探楚宁是不是真的开了窍,二是考验楚宁知道不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三是考验楚宁能不能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担负起整个紫竹寨来。 第004章 现在的楚宁,虽然占霸了一具未成年的身体,但实际上,她拥有的是一个已经成年许久、历经职场沉浮的灵魂,还有一颗曾经位居高位、尝过权利滋味的心。所以,几乎完全不用怎么思考,就已经听出了霍蕴书的弦外之音。 不过,楚宁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不知霍叔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霍蕴书似乎并没料到楚宁会这么的反问,但他反应极快,完全没有花费时间多想,立刻就道: “那就得问,当家想要个什么样的寨子。” 虽然只是互相的问了两句话看似没什么深意的话,但楚宁却已经得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于是不再打机峰,实话实说道:“现在的当家人是楚柔,她想什么样的寨子,我又如何得知?但……如果霍叔只是把今日当作是闲聊逗趣的话,我倒是可以说说我的想法。” 虽然,楚宁对紫竹寨并没多少归属感,也不想插手紫竹寨的事情,但她又觉得,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天出出主意,就当玩是在陪着npc玩游戏,打发一下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今天所有的话都是闲聊,大当家她不会知道的。”霍蕴书笑道:“也不会有除了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楚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闪过几分诧异——从今天霍蕴书出现的时间和衣着打扮来看,他明显是去一个并不太近的地方,并且还出去了不短的时间,可他一个刚刚才回来的人,竟然对楚宁这全身上下的异样变化没表示出丝毫的意外,并且比楚宁这个一直都在的人,都还要清楚寨子里其它人的去向——这充分表明了他的手段和在紫竹寨的地位。 由此可见,这个人不简单,让楚宁不得不怀疑,紫竹寨这么一个小池塘,到底是怎么容下这条金贵锦鲤的。 当然,不论这个人有什么样的想法和打算,只要没有触犯到她楚宁头上来,她什么都可以当作不知道。 “在我的想法里,是没有紫竹寨的。”楚宁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它可以是紫竹村,可以是紫竹县,也可以是紫竹郡……但无论如何,在我的想法里,它绝对不能是紫竹寨。” “这些天,我常与晴儿聊天,但她并没有下过山,也不是很清楚这大山外面的世界,她所能告诉我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大庆永威二十二年九月初,征南大将军顾文雄从南蛮手中连夺十六城,凯旋归京,帝君令朝中文武百官出城相迎,给了征南大将军无上荣光。” 在楚宁看来,这个所谓的荣光,根本就是虚名,她还特意问过晴儿,皇帝还有没有给过顾文雄别的赏赐,可就晴儿当时的描述来看,想必是没给什么实惠。 “我并不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帝君下了这道圣旨,但我猜想,不管是征南将军大胜前,还是大胜后,朝廷中肯定是不平静的,否则的话,帝君不可能就这糊弄一个大功之臣。”楚宁并不习惯这样的跪坐,索性站起身来,负手踱步,思索道:“在我看来,征南将军固然是打了个大胜仗,但离功高难赏还有很大的差距,可为什么圣人不赏赐他高官厚爵,不赏赐他金银财宝,反而赏了他看不见摸不着的荣耀和声望呢?” 所以说,楚宁此人,就是个比较注重实惠的,如果她是顾文雄的话,她宁愿不要百官出城迎接这等虚荣,只要皇帝赏她真金白银就好。 “唯一的可能,是朝廷里有人不想给他高官厚爵,而帝君也赏赐不了足够他功绩的金银财宝。”说到此,楚宁回头看着霍蕴书,笑道:“我猜,有可能是这场仗打得比较久,国库都空虚,所以,帝君才会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楚宁说来轻松,可霍蕴书却听得心下骇然,他没想到,二当家这一开窍,竟会变得如此聪慧,仅仅只是从晴儿口中的只言片语,便将远在千里之外的事情猜了出来,并且还被她猜对了一大半。 这半个月以来所发生的事情,楚宁和晴儿在山里呆在山里不清楚,但他霍蕴书却是知道的。早在征南大将军凯旋之前,朝野就有了传闻,说是征南大将军回朝后会被封为王爵,最不济,也得是个实权侯,可事实上,征南在将军自凯旋那天,被相国袁大人亲率文武百官迎回金銮殿后,就将府门紧闭、谢客不出,如果说,这里没有什么变故,霍蕴书却也是不信的。 不过,这些人都是高居庙堂的神仙,神仙们打架虽然会殃及池鱼,但就目前而言,对于他们这么个小小山贼窝,却还是没什么大影响的,但霍蕴书实在很好奇,楚宁是怎么从那只言片语中就猜出这些结论的,于是继续问道:“何以见得朝中不平?又何以见得国库空虚?” “这很简单。”楚宁几乎不加思索便侃侃而谈:“如果帝君真是想给顾文雄荣耀和声望,那他亲率百官出城接不是更好?非旦表彰了顾文雄这个征南大将军的功绩,还能够给他自己赚个好名声,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这就说明,在这件事情上有情况。” “至于我为什么会说国库空虚,这就更简单了。”楚宁指了指自己和房外的东莱山,道:“如果天下太平,国库充盈,这风景秀美的东莱山,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山贼窝?” 霍蕴书显然也是个明白人,楚宁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再追问下去,反而会显得自己胸无点墨,只是还想考考楚宁,遂故意道:“我是问你紫竹寨的事情,你却与我说这些天南海北的事情,这与我紫竹寨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楚宁毫不犹豫道:“偌大一个国家,国库空虚得连给功臣的赏赐都开始糊弄,这不但说明帝君已经失去了对朝野的掌控,也间接说明,这个国家再怎么兵强马壮、威震八方,实际上也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连朝廷都只是个空架子了,天下百又如何能够安居乐业?几乎可以定论,再过不久,朝廷肯定会想办法从百姓身上收刮,也可以定论,只要当帝君一去,朝廷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 就会乱套,乱世必将到来。既然乱世即将到来,那么,自然关系到紫竹寨的出路——是苟安这一隅之地等待灭亡?还是趁势而起青云直上?” 楚宁的这番话,从头到尾的绕了一个圈,霍蕴书一开始也许没有听出楚宁的潜在意思,只是惊骇于她的敢猜敢想。听到中间时,又颇为佩服她这见微知著的眼光。但当他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只是安静的看着楚宁,仿佛楚宁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楚宁……楚宁……” 在这短暂的安静之中,一道年轻女声乍然响起,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小院门外。 楚宁听出了来人是谁,当即便霍蕴书道了别,转身临走前,突听霍蕴书在背后,缓缓说道:“以后,二当家若是有空,可以去我那坐坐,我想……我那里可能有些二当家可能会需要的东西。” 楚宁道了一声好,恭敬抱拳谢过后,方才举步离开,还没走几步,便见那个火爆女子正提着刀快步跑过来,整个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连她自己胳膊上被什么东西扯坏衣服、抓出的血痕都没来得急处理。 几大步走近,端详着将楚宁瞧了个仔细,方才深深的呼了口气,随后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吼:“你没长耳朵和嘴巴吗?听不见俺在叫你?都不知道应个声儿吗?还是蠢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楚宁并不是个暴脾气的人,但也不是个性格好到没有脾气的人,被楚柔这么随意的吼骂,心里头也升起了几分不快,但看到楚柔那隐藏在这骂声中的担忧时,心里头的不快顿时又消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霸占了别人的身体,享受着本应该属于别人的关怀和牵挂,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不快的呢?再说了,被人关心牵挂的感觉其实也不错,以前那么多狐朋狗友一起寻欢作乐,可除了宋然之外,似乎也没几个人会这样把她放在心尖尖上记挂。 想到这些,楚宁先前那略微激仰的情绪瞬间便冷却下来,看着楚柔高举着又想拍她的巴掌,低落道:“楚柔,我还病着呢,你就这么又打又骂……这是在虐待我。” 楚柔一听,满脸不可思异的看了楚宁老半晌,才开口道:“楚宁,你这是真的变性子啦?竟然……竟然都不跟俺还嘴了,俺还真有点不习惯……” 顿时,楚宁决定放弃与她交流的想法,并不是她不待见楚柔,楚柔的性子虽然火爆,嗓门虽然也大得有点吓人,但总归来说,她对妹妹的感情却是最真挚的,比起楚宁以前见惯的那些,为了点家长里短就斗个你死我活的兄弟姐妹,楚柔是个毫无疑问的好姐姐。 只是,楚柔越是对她好,楚宁心中就越会抗拒与她亲近,甚至会生出强烈的愧对感。 这些天以来,楚宁在这里白吃白喝,被这些人力所能及的照顾着,感动虽然谈不上,可触动还是有的。但楚宁却一直都将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因为,一直都清楚的记自己从前,一直在不停的回忆着从前,总是在每天入睡前,都期盼着明天醒来回到从前。 楚宁打心底抗拒着融入这个世界,她没办法像那些小说主角那样做到既来之则安之,哪怕她明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每次喝下的药汁,都是楚柔跋山涉水去采摘,每吃下的一口糙米干饭,都是楚柔千方百计苦省出来,可她,依然无法把楚柔当成真正的亲姐姐来看待。 将楚柔独自留在身后,楚宁默默的走出小院,她想给自己留点回忆的时间,她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久了,将从前的父母、亲人、朋友……所有的点点滴滴,都统统忘记…… 可上天似乎并没打算给楚宁太多用来悲伤和回忆的时间,她前脚才走出院门,迎面就有什么东西扑腾而来。 几乎在刹那间,楚宁就已经下意识的抬手,朝那向她扑来的东西一掌劈了过去,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东西就跌落在数步之远的地上,还没待楚宁看清到底是何物,那东西就又跳将来,从楚宁头顶飞扑过去。 楚宁跌跌撞撞的站稳,再向那东西定盯一瞧,才发现,竟是一只极其肥硕的七彩山鸡。 “二当家,二当家……你没事吧?” 晴儿拎着把菜刀,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看见楚宁并没有被伤着,这才放下心来,指着那只山鸡解释道:“大当家今日去采蚕茧的时候,在山上发现了一支老参,于是顺道捉了只山鸡回来,打算一块儿炖了给二当家补补身子……没料想到这鸡在山上野惯了,凶狠得紧,不小心让它给逃着了……” “原来是这样。”楚宁微微一笑,道:“晴儿,我没事,你且把鸡拿去炖着,今晚记得请你爹和弟弟过来一起用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初听之下,晴儿便要拒绝,但又听楚宁说有重要的事情,遂便不再作声,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山鸡捉住提走。 顿时,楚宁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娇弱到如此地步,不但没个小萝莉利落,竟然还被山鸡给欺负。 等晴儿走开,楚宁才这才转身看向楚柔,每走近一步,便问出一句话:“真不是特意去找的老参?也不是特意去捉的山鸡?” 楚柔站在原地,看着一步步逼进的楚宁,正想要逞强说不是,却被打断了话题,楚宁强势扯开她胳膊上被撕裂的衣袖,露出了伤口。 “如果不是,那你就好好解释一下,这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005章 “如果不是,那你就好好解释一下,这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宁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动作很平凡,可不知为何,楚柔却觉得,这个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的人,这个与她同生共长,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人的,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陌生的眼神,陌生的声音和说话语气,甚至连她此刻这平凡的动作里所夹杂的气势,都让楚柔觉得无比生疏。 “俺……俺没事……是……是跌倒摔的!” 楚宁在等待答案,可楚柔却像是遇了千难万险一般,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话,说着说着就跑开,留下楚宁独自一人,面色不虞的站在那里。 到底……到底还是没有做到想像中的那么无动于衷啊…… 这终究不是自己成长与生活的世界,她们所关心所牵挂的人根本就不是现在的楚宁,一旦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还会这样对待自己吗? 楚宁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边。 楚柔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猛的灌下了一大碗冷水,坐在门口想了好久,直到天色渐黑,方才从那些胡思乱想中平静下来,在心里暗自骂着自己——楚柔!你够了!不要再胡思乱想,楚宁还是楚宁,她是你妹妹,怎么会变成陌生人?可能只是因为伤了头,失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 却了记忆,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变得生疏……只要她还活着,哪怕是不认你这个姐姐也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好好对待她,好好的教导她,以后给她说门好亲事,让她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就不负当初父亲的托负…… 晴儿一直在房子外面的土灶上忙活,到这会儿已经炖好了鸡汤,正小火熬着一锅黍米粥,从灶后抬起头来,就瞧见二当家正皱着那张腊黄脸在看着什么,心疼又担心的问道:“二当家,怎么了?” “这是……盐?” 楚宁研究了好久,才觉得那半碗黑白混杂的东西,应该就是用来煮饭炒菜的盐,再瞧着里面能够用肉眼清楚分辨的大颗沙粒,想到自己已经吃了十多天,不禁深深的为自己这强悍的生存能力感到折服。 “这当然是盐。”晴儿奇怪的看了楚宁一眼,起身将盐碗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又拿出几个大土碗,将炖好的人参鸡汤盛了一碗出来,再麻利的将另外几只碗里装上了黍米粥,一起放进了一个大木托盘上,吃力的端到到主屋那边去。 看着这么个小姑娘上厅堂下厨房的忙活,楚宁心里那点被狗吃剩了的良知终于有所觉醒,决定帮帮这个小姑娘的忙,于是抱着双臂在这土灶周围打量了一圈,最后从灶后面的破木盆子里找到了一条被腌制的小咸鱼,毫不犹豫的伸手抄了双筷子,将小鱼装进土碗后,端着就跟上了晴儿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主屋,霍蕴书带着个小男孩子端正的跪坐在草席上,父子俩显然正在说着什么。楚柔一手拎着一块石头从外面进来,又从门后的墙角搬了块木板出来,往那两块石头上面一架,一张简易的饭桌就已经制做完成。 这是楚宁醒来以后,第一次与人共同进餐,没想到却别开生面的见识到了一回现场搭建饭桌的手艺活儿。 晴儿先将装着黍米粥的碗摆放到放到每个人的面前,随后将那碗人参鸡汤推给了楚宁,最后再走到她弟弟的下手边,与其他人一样,安静的跪坐好。 楚宁也将自己端着的小咸鱼摆到了桌上,拿起筷子正想尝尝味道,却敏锐的感觉到有谁在看她,于是顺着瞧了过去,就见楚柔满脸不悦的跪坐在上位,见她抬头,张嘴便喝斥道:“楚宁,你这是被惯坏嘴了么?都已经有那么大碗的鸡肉给你吃了,还将鱼肉端来作甚?照你这般吃下去,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顿时,楚宁那先前还颇为腊黄的小瘦脸,倾刻间红如火烧,恨不得有个地缝给自己钻了进去,心里只想将这分不清场合的女山贼拉出去狠揍一顿,她难道不知家里现在有客人吗?竟然当着客人的面这么说话,让她何其难堪。 楚柔骂完,看到楚宁那满脸的尴尬,立刻就后悔了,她方才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楚宁,可转眼间就忘得干净,又同往常一般呼来喝去——难怪这些日子以来,楚宁这么生疏待她,想必是醒来那日被她打怕了罢? 现在的楚宁已经不记得从前,若是以前听到她这么喝斥,定是不会这般面露尴尬,反而会将鱼捞进自己的碗里,分出一小块强硬的塞进她的嘴里,让她吃下后,来耍赖说她自己也被惯坏嘴。 楚宁尴尬的坐在那里,楚柔也满心追悔,可她的性子素来粗糙,也不知该如何道歉,只得沉默的坐在那里,像个木头。 “大当家。”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样,连霍钰这么个孩子都觉得不太好意思,霍蕴书只好开口打破沉默,劝道:“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虽如今寨里的光景不好,但也不能让宁儿谗着嘴不是?她头上的伤毕竟还没痊愈,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 显然,霍蕴书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护着楚宁了,楚柔也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虽然不好意思道歉,但霍蕴书已经给了台阶,她便顺着下来,说道:“本是想留着等鸡吃完后再给你的,既然你想吃,那你就吃吧,正好霍叔刚从山下回来,也是劳累得紧,大家一起补补身子。” 楚柔这番话本含解释之意,可听到楚宁耳里却变了个味道,像是在说,大家都很忙很累,唯她楚宁好吃懒做。 顿时什么食欲都没了,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碗飘着几小块肉鸡的汤,再看看其他人面前清汤寡水的黍米粥,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强烈的想法,脱口便道:“鸡肉鱼肉本来就是用来吃的,如果只是因为肉少,所以就要省着吃、或者是不吃,那我们何必去捉鸡捕鱼?何必上山打猎?” 此话一出口,楚宁就楞住了,想起自己不久前作出要‘袖手旁观’的决定,顿时懊恼无比。 深反省之后,楚宁继续说道:“人之所以生而为人,之所以被誉为万物之灵,凌驾众生,就是因为人们懂得吃。为了吃,我们捕食野兽。为了吃,我们钻木取火。为了吃,我们创造了文字和朝廷……” “吃肉,是众生的本能,一个喜欢吃肉的人,才会想方设法的去找到更多的肉来吃。我今天吃了这只鸡、这条鱼,我尝到了它们的美味,那么,在日后,我才会去抓更多的鸡,捕更多的鱼!” “相反,如果你天天让我吃黍米粥,我根本就不知道肉的美味,那我又怎么可能想出很多绝妙的方法来抓鸡捕鱼?”楚宁说着,指了着晴儿和她弟弟霍钰,又指了指门外的山寨,继续道:“且不说我,就说说寨子里的兄弟们,你们仔细的想想,紫竹寨的从前和现在,不过就是失去了几个会织绸的人,就让整个寨子都穷破落成这样,难道你们觉得这很正常吗?” 人的追求和贪婪是无限的,正是这份贪婪和追求,才使整个人类一直在不停的创造和进步,如果在贪婪和追求都禁固,人类又怎么可能站到食物链的顶端来? 而楚柔身为紫竹寨的当家人,却不思变通和进取,将自己禁固在旧路上,又如何能够带着紫竹寨兴起,达到楚宁先前所说的目标,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青云直上? 为了吃肉,楚宁也是蛮拼的,从鸡肉鱼肉扯到人性和欲望,又扯绕了一大圈,扯到了紫竹寨来,当场就把楚柔等人给绕懵了。 “是不正常,但除了缫丝,他们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在楚宁这强拉硬扯下,唯有霍蕴书明白些许,知道楚宁是在借题发挥,给紫竹寨指路,遂反问道:“在朝廷眼中、在山下那些人的眼中,我们都是打家劫舍的山贼,都是大恶人,如果不缫丝,我们就只能重新拿起屠刀,继续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霍叔是个读书人,难道已经忘了先贤说过的话?世间大道三千条,为何你们就只能看到打家劫舍这一条?”楚宁说着,冷冷一笑,道:“如果真要走这条路,那也不是不行,可那得脑子好使,才能走到此道尽处,才能吃饱喝足、享尽那富贵荣华。” 说完,楚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 宁将面前的鸡汤推到了晴儿姐弟面前,起身离开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借着一室漆黑,躺在那垫着杂草,硬得硌人的床上,一动也不动,任由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断的在她心间起伏,像是一座巨山,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动摇了,明明下定决心要无动于衷,却忍不住去关心楚柔的伤口;明明告诉自己要袖手旁观,却又不忍心紫竹寨继续这般挣扎求存。 但又能如何呢?她不过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孤魂,这里的人,谁都与她没有牵扯,谁都与她没有关系,也许哪天梦醒,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 可是,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见床边似乎有什么响动,吓得楚宁惊坐起来,低声喝问道:“谁?” “二当家,别怕……是我……”晴儿的声音从黑暗中断续的传来,随后便听见几声‘呼呼’的吹气声,从漆黑中渐渐的亮起了一点红光。 晴儿拿着刚被吹燃的火折,借着那点微弱的光茫,楚宁看见晴儿正坐在离她不远的床边上,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气,缓下了惊魂未定的心跳:“怎的这么晚了还过来?” “想着二当家晚上没吃饭,所以送点吃食过来。”边说着,晴儿边从袖笼中掏出了个小布包,拆开外面层层叠叠的粗布,从最里面露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焦黑饼子。 楚宁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软软的,她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到底在这里坐等了多久,只是听着她用那冻得近乎有些哆嗦的声音说着无比的温暖的话语:“二当家,这是我爹从山下带回来的胡饼,可好吃了,你赶紧尝尝看,我才热过的,等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 接过这个还有冒着点热气的饼子,楚宁想了想,掰成了两半,递回一半给晴儿,道:“这么大个饼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晴儿也吃点吧。” “不了,不了,二当家你吃,我不饿,真的!一点都不饿。”晴儿将那半只饼推了回来,低着眼睛看着楚宁的被角,顿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二当家,那碗鸡汤很好喝……其实……其实我们都是很喜欢吃肉的……” “可自从二当家受伤以后,寨里的兄弟们就很少尝过肉味了,大家都盼着二当家能够快些好起来……大当家也是盼的,这些日子带着兄弟们早出晚归的去抢蚕茧,也是想多缫点丝,卖了多换些糙米回来,给二当家补补身子……” “大当家素来是个火爆脾气的人,心里藏不住事,想到什么都说什么,有时候说了重话,二当家听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大当家今天其实难过的,在屋子外头来来回回好几次,都不敢推门进来看你,说是怕你还生气……” “我没有生她的气,我是气我自己。”楚宁也的确是饿了,也顾不得嫌弃饼上的浓烈的焦糊味了,在晴儿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狼虎吞咽的将那半只饼子吃进了肚里,起身从桌子上的土罐里倒了碗冷水漱漱口,再喝下半碗水,算是解决了今天的晚餐和夜宵。 “二当家,吃饱了吗?”晴儿问完,见楚宁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还伸着懒腰,想了想,便把手里那半块饼子又包回了层层粗布里,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袖笼中藏好。接着又说:“既然不生大当家的气,那二当家也不要气自己,气坏了身子,大家可又要担心了。” “好好好!”有这么善良温柔的姑娘半夜来当和事佬,眼看她这不达目的不罢休,似乎还要继续念叨下去的模样,楚宁只好笑道:“我不气大当家,也不气自己,都听晴儿的,赶明儿,我就找大当家赔礼道歉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晴儿终于不再继续劝下去了,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喜色,眉眼弯弯的笑着说:“我这就去告诉大当家。” “还用你去告诉她吗?”楚宁坐回床边,指着从那那破木门外钻进来的衣角,说道:“估计你一进门,她就躲在外面了。” 顿了顿,楚宁扬声朝外面喊道:“既然什么都听到了,还不滚去睡觉,大晚上的楞在外面门,也不怕冻着?” 楚宁的话音刚落,那片衣角动了动,转瞬便消息不见,晴儿也适时道:“二当家,那我也回去睡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楚宁知道,晴儿家虽然离自己这里并不远,但也有好几十米的路程,想着这里是个贼窝,让她这么个小姑娘半夜独自回去,无论如何都是放心不下的。 但楚宁的懒病又犯了,完全不想这大半夜的出去吹冷风,于是眼珠一转,立刻就换了个眼神,看着晴儿可怜兮兮的说:“晴儿难道不想留下来,多陪陪二当家吗?这么冷的天,就留二当家一个人在这里,还受了伤……你就忍心吗?” 在前世的时候,楚宁就是个翻脸跟翻书一样快的人,所以,画风秒切什么的,对她而言,简直不要太容易。 显然,晴儿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二当家,当时就被楚宁的这副可怜样惊呆了,好半晌才小声道:“那……那我就留下来,二当家也怕晚上一个人睡觉吗?” “怕!当然怕!非常怕!”楚宁说的是大实话,自从她知道自己穿越到贼窝之后,晚上睡觉基本就都是半睡半醒的,身旁或者是房外几十步的地方,稍微有点动静她都会被惊醒。 “晴儿陪着你,二当家不要怕。”晴儿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姑娘,看着楚宁那副装出来的可怜样,再听她说很怕,于是咬了咬唇,就脱掉了外面的衣服,将剩下的那半块胡饼小心的放进胸前的里衣中,掀开被角,小心的挨着床边躺了下来。 楚宁不知道抱着半块胡饼睡觉是种什么感觉,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是温暖的,也是酸楚的,不知是因为躲在门外偷听的楚柔,还是因为这个一直陪着她、照顾她的小姑娘,她只知道,也许过了今晚之后,自己与这个紫竹寨,或许就再也分不清关系了。 迷糊中,楚宁似乎听见晴儿在说梦话,她说:“二当家,鸡汤真好的很好喝呢,你要多喝一点,多补补身子,等你的伤好了就去打猎,我们就能够吃到更多的肉了……” 听着这些颇有些孩子气的天真话语,楚宁突然觉得喉头被堵得难受,好半晌才平复下来,小心翼翼的把晴儿从床边上移到中间,将大半张薄被都扯过去盖在她卷缩着的小身板上,对着黑暗中的小姑娘低声说:“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会让你每天都有肉吃的。” “要让寨子里的每个人都有肉吃……” “好!让寨子里的每个人都有肉吃!” …… 第006章 第二天,楚宁醒得极早,见晴儿还在熟睡中,便轻手轻脚的起来,小心翼翼的打了盆清水,又找出晴儿藏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 着的粗盐,调了一碗淡盐水,开始洗漱起来。 在这个小山寨里,盐是很贵重很奢侈的东西,哪怕是里面还掺合着大颗大颗的沙粒,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吃得起的,哪怕是像楚柔楚宁这名誉上的当家人,也不是每顿都吃得上盐。 说起来,楚宁来到这个小山寨也足足十数余日了,这十余日以来,最让她觉得难以接受的不是清水洗脸,也不是衣服破烂不保温,而是在这个穷贼窝竟然连传说中用来洁牙的杨柳枝都没有,只能够用手指蘸着盐水洗牙,哪怕是这盐水,她都还得偷偷摸摸的才能弄到,如果是被楚柔或者晴儿瞧见,少不得又是一顿说。 所以,楚宁深刻的觉悟到,比起让全寨人吃肉的事情来,目前最迫在眉捷的事情,是先给自己弄只牙刷,可这显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弄出来的事情,所以,现在也只好先将就了。 洗漱完后,楚宁就出门开始活动身体,先是在外面的空地上慢步跑了一会儿,后来想起楚宁的竹枪和猎弓,于是去将这两样武器找了出来,在院子外的大树下胡乱练习了许久,发现自己这具身体已经将原主人的东西全部丢了个精光。 才练了不到半刻钟,楚宁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边感概自己如今这副身子的娇弱,边与起来做活的人们互相招呼,在阵阵问好声中,收起了竹枪和猎弓回到了院中。 楚柔正背着一个大竹篓,手上提着她惯常用的环首刀,看见楚宁回来,跟她叮嘱了几声,就吆喝着寨中的一群人出门采茧去了。 等楚柔走远后,晴儿才小心翼翼的揭开锅盖,端出半碗黍米粥送到楚宁面前。 楚宁昨晚也就吃了半块胡饼,今早起来又运动了这么久,此刻正是饿得慌,见晴儿端了吃食上来,也顾不得挑嘴嫌弃,就着粗糙得有些硌嘴的土碗边沿,三两下就吞下了一大半,边抽了个空闲,随口问道:“晴儿,你们也都吃了吗?” “我们要更晚一些,等大当家她们采茧回来,就可一起用饭。”晴儿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楚宁那微变的神色,只是见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接过碗去洗了洗,边说道:“我爹早些时候有来过,说是有事要找二当家……” “霍叔找我有何事?”收起敛起那因半碗粥而引起的心疼,楚宁跟在晴儿后面,边往她们家的方向走去,边在心里寻思着自己所知的那些古代知识,直到那座茅屋小院近在眼前时,才隐约想起,老百姓一日三餐的习惯,似乎是从宋代以后才有的。 所以,这个大庆朝所存在的年代,是在宋朝以前么? 心里如此想着,楚宁已经跟在晴儿身后进了院门,还未来得及进门,便听里面传来了一声稚嫩的读书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这是诗经诗小雅里的《鹤鸣》篇,楚宁从前也读过。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至今还没有接触过文字类的东西,所以,并不敢确定这个世界的文明和科技达到了什么水平,此刻听到这首《鹤鸣》,再结合先前的猜想,心中已经有了个大约的结论——这个大庆王朝,应该是处于秦汉之后,唐宋之前的这个时间段。 “阿爹,二当家来了。” 晴儿这一出声,打断了她弟弟霍钰读书,也让她爹从手中的竹简中抬起头来,指着身边的石凳,示意楚宁坐下,边关怀道:“二当家的伤,可好些了?” “让霍叔忧心了。”看着霍蕴书手中的竹简,楚宁心中一沉,暗道一声老天捉弄,竟让她回到了一个连纸都还没有出现的时代,也就是说,这个时代应该还在西汉,或者西汉之前。 心里暗骂老天,可接触到霍蕴书满满关怀的目光,楚宁只好强撑出了一个笑脸,道:“现在能吃能动的,也没感觉到疼,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简短的关怀几句后,霍蕴书放下手中的竹简,神色微微一变,凝重道: “二当家,前些日子,我下山去卖蚕丝的时候,打听到了两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既然已经答应晴儿,要让她每天都有肉吃,楚宁也就不在像以前那么抗拒着周遭的一切,甚至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个二当家的身份利用起来,此刻听霍蕴书提起,她也就提起了几分心思。 “这第一个消息,是与青龙寨有关。”霍蕴书道:“听人说,青龙寨前阵子做了一票大生意,抢到了一个很有手段的女人,这个女人不但让青龙寨的上下都言听计从,甚至连附近的几个山头,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霍叔是担心这女人把主意打到紫竹寨来?” 楚宁毕竟是个曾经身居高位要职的人,大局观向来不缺,此刻听霍蕴书这么说来,她立刻就想到紫竹寨与青龙寨多年来的纠葛,再看如今日益强大的青龙寨,想必找上紫竹寨也是迟早的事。 “正是如此。”霍蕴书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两年以来,青龙寨的实力与我们相差不大,所以都只是在暗中使手段。但现在青龙寨跟另外的几个山头联手,底下好汉已过五百之数,远非我寨可敌……” 紫竹寨现在的实力楚宁是知道的,全寨上下不过百余户人家,老弱妇孺一起,满打满算也不没有超过三百口人,而其中的壮丁,最多也就百来人,如果青龙寨在全力动手的话,紫竹寨完全不是对手,当然,也不至于全无应对之力。 所以,在楚宁看来,这并不是一件最迫在眉捷的事情,毕竟,以青龙寨现在的势头,只要那女人的脑子不残,就不可能现在压上举寨之力,来收拾紫竹寨这么个又穷又破的地方,所以,紫竹寨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苟延残喘。 楚宁把那个女人暗自记在心里,随即又问:“另外一个消息呢?” “另外一个消息……”霍蕴书讶异的看了楚宁一眼,他没想到现在的楚宁竟然这么能沉得住,不过,那几许讶异之色很快就被他隐去,道:“如今山下秋收已毕,冬日将近,蓬莱山上的那些海寇想必又要登岸兴风作浪……我担心这些海寇上岸太早,吓住了山下的那些行商坐贾,如果他们不再继续收购蚕丝,我们就没办法存够过冬的粮食……”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又迫在眉捷的问题,楚宁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东莱山附近,不但有山匪,竟然还有海寇…… 如此看来,山下的日子也未必会比这紫竹寨强上多少,说不得还会更苦一些,毕竟,他们要面对的,除了山匪、海寇之外还有朝廷,这样接二连三的搜刮,山下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 只是,为何这蓬莱山之名这么耳熟呢? 楚宁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以前似乎曾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是秦朝的时候,有个叫徐福道士跟秦始皇说,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 渤海之中有三座仙山,其中一座就叫蓬莱山……后来这座山在宋朝时候,好像被改名叫沙门岛,成了专门流放犯人的地方。 渤海……蓬莱山……沙门岛……东莱山…… 不是吧?! 难怪总觉得东莱山这个名字也在哪里见到过,原来就是秦始皇、汉武帝、汉宣帝都来拜过山神的那座东莱山啊。 看来这座山里的山神并不灵啊,如今漫山遍野都是山贼,蓬莱山上还住着海寇…… 也不知这大庆朝的帝君来拜过没有,若拜过,岂不是会被气哭? 正胡思乱想想着,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晴儿出门看了看,立刻便回来说道:“是孙兴与何伍回寨了。” 霍蕴书一听,当即便起身离去,楚宁立刻便跟了上去。 方才出门几步,便见一群人围在寨中的空地上指指点点议论不休,伴随着妇人的哭诉声,很是喧哗。 楚宁上前一看,便见两个衣衫带血的少年被围将在中间,孙氏正边摸着眼泪边骂着其中一个少年,而在两少年旁身后的地上,却躺着一只被捆得奄奄一息黑毛山猪,和一只已经死得透彻的大白虎。 “霍叔……二当家……” “二当家!” “二当家来了!” 霍蕴书挥手分开众人,那两个少年一见到他和楚宁,一声招呼后,便直接躲到了楚宁身后,其中一个立刻便道:“霍叔,俺们根本就没受伤,只是捉山猪的时候遇上那只白虎,俺和兴哥儿见那虎皮雪白漂亮,便想着猎回来送给二当主,您就别再念叨了,求您了……” 另一个也附和道:“看山猪和二当家的面子上,您就帮俺劝劝阿娘吧,俺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闻言,楚宁面色一僵,忍不住微微蹙眉——什么叫看在山猪和二当家的面子上?难道二当家长了一张猪脸吗? 这熊孩子,实在太不会说话了! 尽管很不乐意被人拿去与猪相提并论,但楚宁知道,在这种时候,特别是这种母子家务事上,自己最好是能不掺和就别掺合,于是,看了霍蕴书一眼,发现霍蕴书也正在看她,便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毫无损伤的回来,孙家娘子就别再哭了罢,二当家刚从鬼门关回来,你就在这哭天喊地的,像什么话?”霍蕴书清了清嗓子,接着对周遭众大声骂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洗锅劈木材?难道吃肉还要我来教你们剥皮拔毛不成?” 闻言,在场众人一声欢呼,便出来了四个较为强壮的汉子,将那野猪和老虎都抬将下去。 瞧着那被抬走的野猪,楚宁脑海灵光一闪,立刻拦住几人,叮嘱道:“这猪毛,可千万莫要丢弃,全都给留下,我有大用!” 几个汉子带着疑惑将此事应允,晴儿待众人走远,忍不住问道:“二当家,这豚肉乃脏肉,山下富人家,鲜有食用,豚毛更是被弃如废物……这有何妙用?” 第007章 在霍蕴书的安排下,寨中诸人皆忙碌起来,男人们劈柴宰肉,女人们埋锅烧火,半大的孩子们都被放出寨,出去摘采野菜。 在这繁忙的集体劳动衬托下,楚宁就显得格外清闲,她带着霍晚晴,指挥着孙兴、何伍两个跟班,找来工具和直木,将直木削成约莫一指宽,二指长的木片,其中一头钻上三排小孔,打磨光滑后,再将切短捆成小扎的猪鬃,用结实的细线穿入木片上的小孔中,制作成了几支简易的牙刷。 楚柔中午回来的时候,就见楚宁带着几人蹲在一个大木盆边,匆忙放下装着蚕茧的竹篓,凑过头一看,却见几人正在将一支支猪鬃小刷,放进淘米水里翻来覆去…… 老大不小的几个人,竟然还在玩淘米水! 楚柔一看之下,心头火光大起,随手抄起一根拇指粗的竹竿,照着几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打,周围好几人见势不对,意欲上来劝阻,都被她不客气的收拾了一顿。 直到霍蕴书闻声而来,举手投足间,夺下楚柔手中的竹竿,将她推到一旁,这才罢手。 “到底怎么回事?下这么重的手,你也不怕打出个好歹来……” “打死了活该!” 楚柔满脸怒容,想到自己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能让她们吃饱穿暖活下去,而她们非但不懂得自己的艰难辛苦,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触及自己的底线,如若再不给她个教训,怕是她明天就敢上房揭瓦! 在这个时代,挨打实件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哪怕霍蕴书再怎么护着楚宁,也只能在言语上表示几句,最让他头疼的是,这两姐妹一个比一个的倔强,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妥协,将事情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拿自己的女儿来作突破口:“晴儿,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当家说,这猪鬃是好东西,丢了可惜,便让我们做成了几支小刷子,说是小刷子在这淘米水里面泡上两天,泡去脏物和异味之后,就可以用来洁牙……”晴儿先看了看满脸倔强的楚宁,又看了看颇不以为然的楚柔,顿了顿,继续说:“还可以拿到山下去卖得钱财……” “就这猪毛也能卖钱?莫要欺俺不认识得钱……” 楚柔的话还没说完,霍蕴书挥手打断,向楚宁问道:“宁儿,你且说说,这小刷如何洁牙?如可卖钱?” 尽管很生楚柔的气,但楚宁还是分得清人,霍蕴书待她不错,又颇有见识,以后要跟他打交到的地方还很多,楚宁便将牙刷的用途和自己的想法简略的说了一遍。 “依你这般说来,果真要比柳枝和瓜瓤好用,也确是条生财的路子。”霍蕴书想了想,又道: “我这便去找些人来,尽量多做些小刷出来,正好过几天我要下山一趟,顺道拿去山下的集市上卖来试试。” 霍蕴书想到便做,当即带着孙兴何伍离去,霍晚晴人小鬼大,也跟在后面走了,留下楚柔楚宁两姐妹互相面对。 两人相顾无言,见楚柔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楚宁便自己回了房间,直到第三日霍蕴书要下山的时候才带出来,道是要一并下山。 霍蕴书本想拒绝,但见她已经束起长发,换了一身干练的墨色劲装,背上背着包袝,显然已下定决心的模样,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叫了孙兴何伍跟上来。 霍蕴书却是不知,楚宁在出门前刚刚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决定下山之后,就甩掉紫竹寨这些人,去过独闯天涯的好日子,再也不要回到这又穷又破又没人权的贼窝来。 晴儿也主动跟了上来,一行人七人,牵着三匹骡马,驼着三石剿好的山蚕丝,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边走边聊,倒也颇为和乐。 霍蕴书读书颇多,也经常在山下行走,算得上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 时不时的为楚宁讲讲山下各处的风土人情,又或者奇闻趣事,言谈之间,也涉及到一些自己的想法观感,越发让楚宁觉得此人颇具才学。 行至午时,一行人停下来休息进食,晴儿拿着饼子给楚宁送来,见她眉间颇有郁色,不像先前与霍蕴书聊天时神彩飞扬,便陪着坐在旁边,轻声问道:“二当家,是在想寨子里的事吗?” 楚宁自然不能说她在想离开紫竹寨的事,毕竟她前几天才答应了要让全寨人吃上肉。 “我在想,这山下的风景终究是不一样啊!” 这一路行来,楚宁终于亲眼看到了这山下的世界,甚至比楚宁想像中要更差。大片大片的沃土良田都已经已经荒芜到野草过腰,偶尔路过一间泥墙茅屋,都已经倒塌得不成屋样,徒然留着四壁,毫无人烟。便是从这东莱山上下来的这条路,都已经长出了及膝的杂草,偶尔一脚踩下去,踩中的不是路面,而是累累白骨……霍蕴书说,那些白骨的主人,要么是被饿死,要么是被杀死。 山上的风景虽然穷破,但似乎还那么一点底线被守住。可山下的世界却就不一样了,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世界,残酷到没有道德和法律,既便是有,那也只是丛森法则,道德和法律,甚至连食物,都只属于这个世界最顶端的那些人。 所以,要在这样世界上求得生存,是非常的不容易,更何况是像楚柔那样的女子,没有倾世的容貌,也没有惊才绝艳的智慧,不但要照顾自己的亲妹妹,还要兼顾全寨上下数百口,带着他们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所以,要不要原谅她呢?尽管楚宁一点都不赞成把压力转化成暴力,再强加到别人身上。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紫竹寨里虽然要挨打,虽然没人权,可好歹暂时也没性命之忧啊。 这样一想,楚宁觉得心里平和多了,继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之后,独闯天涯的决定,又被她自己作废了。 回头正要再跟晴儿说话,,却听晴儿低声说: “二当家,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可大当家不愿我说。” “什么事情?”楚校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楚柔竟连她这个亲妹妹都瞒着,莫不是想谋财害命吧?不对,她现在没有财。 “在二当家醒来的前两天晚上,大当家去山神庙里拜神仙了。” “什么?”楚宁心中一惊,想起自己正是那前两天开始生病的,顿时心中大怒! 我去!这简直比谋财害命更可恶啊,莫不就是楚柔去求神仙的时候进错了庙拜错了神,所以才把她给坑到这个世界来? 虽然理智觉得可能只是场巧合,但感情上,楚宁还是觉得有些无法解释的蹊跷。 “大当家在那里跪了整整一夜,足足磕头三千,把额头都磕破了……” 那时候的楚宁一直昏迷不醒,孙兴何伍二人又因为自己的不仗义感到愧疚,便与心忧如焚的晴儿一同去了神庙。晴儿三人先拜完,准备离开时,发现了在隔壁磕得满头血的楚柔,这才知道楚柔竟在这里跪了一夜,磕了一夜。 楚柔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虽然总是让她不省心,但毕竟是同胞亲妹妹,虽然只是晚了半个时辰出生。 可惜的是,谁都不知道,这一夜跪求,求回来的人,连她这些磕头人是谁都不认识…… 如果楚柔知道会求回来一个连她是谁都不认识的人,她还会愿意去跪这一场,去求这一夜吗? 大抵是不愿意的吧?毕竟,自己可不是那个虽然作,却义气盈胸,遇难会让同伴先逃的楚宁,也不是那个会将猎物分享给全寨的楚宁。 现在的她,是被那个金钱社会洗礼过的楚宁,是那个总想袖手旁观的自私鬼。 “二当家醒来就忘了我们,大当家每次都躲起来偷偷抹眼泪,明明关心你,却躲着不敢见你,每次都趁你睡着了再去看你,她怕你追问她额头上的伤。” 晴儿叨叨絮絮的说着,只到霍蕴书过来宣布起程,才停下来看了一眼楚宁,却见她木然的站在那里,竟有些失魂落魄。 跟在队伍后面走许久之后,也一路想了许久,楚宁最后不得不承认,不得不小声的自己告诉自己,说:“楚宁,你错了……” 是的,她错了。 错在明知时空变迁,世界变幻,却依然固守自己,心心恋恋的妄想回到从前。 错在明明身份变化,却依然想守着回忆不放手。 所以,她错了。 彻底错了! 她可以固守自己,却不能不容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可以守着回忆,却绝对不可以做到独善其身。 …… 晴儿没有听到楚宁的那句认错,却隐隐觉得,二寨主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但她还来不及多想,便听见霍蕴书在前面说:“蓬莱城到了!” 蓬莱城只是一座小村城,因当年汉武帝东巡,在此眺望海中蓬莱山,因此筑城以为名,后来此地的人口逐渐聚集,发展成了小镇的模样,但在十多年前,有大量的海寇在此持续作乱,于是大部份年青力壮的人都逃走,只留下一些老少弱孺在此等死,最后连官府的官史都不敢在此停留,几近空城。 海寇们见此地再无财物和壮丁可劫,便不再兴风作浪,又因此地近海,有城池房屋,方便海寇们上岸休息,一来二去,便成了海寇们来去自由的第二个窝点。 而原本从此地逃出去的青壮们,部份上了东莱山,成为了山贼,他们本与这些海寇们有着血深仇,但在食物和金钱的作用下,所有的仇恨都被淡化,互相妥协之下,将此地变成了交易之地。 他们互相之间交易着各种山海货物,但这些交易需要非常多的人力,那些原本被留下等死的人有了一线生机,他们为这些海寇山贼卖命卖力求存,十多年下来,老的弱的已死,而那些少的多数已经长大娶妻生子,再度让这个凋零的城市有了生机。 如今的蓬莱城的人口将近两千,又没有官府的管控和盘剥,异地的行商坐贾得到了消息,带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和目的来此,竟然让此地逐渐繁华起来。 白家是最早来到蓬莱的商贾之一,他们一来,就在此地接连开起了各类店铺,并且迅速站稳了脚根,不管是山上来的还是海里来的,都会给他们三分颜面,而像紫竹寨这种夹缝求存的小山寨,更是将他们视作了衣食父母。 霍蕴书与白家丝绸店的掌柜很熟悉,那掌柜同样姓霍,单名昱,霍蕴书管他叫三叔,说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两人一见面就亲切的喧寒不停,直到霍蕴书将楚宁介绍给霍昱之后,三人才正式谈起这次蚕丝的交易来。 霍昱亲自验了这批蚕丝的成色,最后开出六贯钱的价格,让霍蕴书连说了好几次感谢,似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 乎这价格已经极好,但以楚宁参照自己那粗浅历史知识来折算,却发现这个价格,竟是连全寨人最基本的人工钱都没赚回来。 楚宁本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疑问和意见,却很快便被霍蕴书支使到店铺的后面找账房领钱,如此一来,她也只好作罢。 支走了楚宁和其他几人,铺子里就只留下了霍蕴书和霍昱两人,霍蕴书先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两个木匣送到霍昱面前,只说是小小心意,答谢霍昱这些年来对紫竹寨的照看。 霍昱笑纳,当常便打开了其中一个,却见里面竟只是一支小毛刷,不禁有些奇怪的看了霍蕴书一眼,他知道霍蕴书向来行事稳重,定然不会冒冒然的给自己送这个寻常东西。 果然,霍蕴书很快便给他解释了一番这个小毛刷的用途和作用,乍听之下,霍昱不禁啧啧出声,连连追问:“蕴书,我怎么瞧着这东西,都只是一支木柄猪鬃的小毛刷,怎的会有你所说的那作用?竟然还能防止牙疾?” 霍昱反复的看了好几遍,再放到鼻间仔细闻了闻,道:“用的是猪鬃毛,可闻起来非但没有猪豚那等脏物的臭味,反而隐有稻米的清香……” 任由他以各种方法查验和追问,霍蕴书就是笑而不答,直到后来,霍昱竟然端来了水和青盐,当场试了试,仔细感觉了半晌,方才信以为真,并连连赞道:“如此小东西,用起来却比那柳枝瓜瓤方便又舒服,即便是不能防止牙疾,却也是用得。” 又将那只牙刷反复查看了许久,霍昱方才郑重的装回盒子,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看着霍蕴书的双眼,满脸严肃道:“蕴书,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霍蕴书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三叔,我想离开离开东莱。” “所以,你便想用这小小毛……牙刷,为紫竹寨换条后路?”霍昱显然知道他要去哪里,眼里担忧又不舍,劝道:“你现在膝下有儿有女,就不能替他们着想一下?难道非要去涉险才行? ” “三叔,当年你把我从那片血雨腥风里救出来时,我就立下了誓言,终有一天要杀将回去,灭族之仇,不可不报。”霍蕴书苦涉涩的笑了笑,道:“我听说有杀星降世,起于东北方向……我想去试试……” “可是晴儿和钰儿呢?他们还那么小,他们怎么办?” “有楚家姐妹在,我不担心。她们都是我看着长大,虽然成不了什么大器,但胜在重情重义,必然会善待晴儿和钰儿。” “但没了你,她们又怎么可能撑得住紫竹寨?” “所以,这需要三叔帮我照看。” “我都还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吃饭,又能够帮你照看到什么?”霍昱苦苦一笑,目光扫过桌上的两个木匣子,顿时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如果你实在要走,那我们不妨借此机会赌一次。” “三叔的意思是?” “恰好这几天白大当家在蓬莱,我借着这个机会,带着这牙刷去面见她,让二当家与白当家搭上关系。”霍昱道:“你想想,以她身为东莱郡三大商贾之一当家人的身份,随便从指缝里漏点出来,不就够紫竹寨上下吃上好久了吗?” 对于这个提议,霍蕴书显然也颇为动心,他看了看楚宁离去的方向,却又犹豫起来:“可我听传闻说,那白大当家虽然身为女儿身,却有个‘冷面阎罗’的外号,且酷爱女色,还特在身边养了四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姑娘,供她寻欢作乐……” “休要听得那些没踪没影的传言。”霍昱对那白大当家推崇备至,此刻听得霍蕴书这般说来,立刻翻脸道:“即便白当家她当真喜好女色,我也觉得你那二当家安全得紧,怕是轮也轮不着。” 被霍昱这么一说,霍蕴书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万一呢??? 思来想去,霍蕴书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抱拳拜道:“那就烦请三叔试试。” 正在清点铜钱的楚宁,丝毫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躺了枪,并且还躺得满脸血。 她点完铜钱,就见晴儿已经从她的包袱里面掏出了两本纸册,一本扉页上写着‘货册’两字,而另一本写着‘银册’。 晴儿翻开货册,点墨提笔,工整的写上:九月十九日,出蚕丝三石。 接着,又在银册上写上:九月十九日,入铜钱六贯整,足六千文。 楚宁这才知道,原来晴儿竟然还是紫竹寨的小账房,她立刻上前请教一番,方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一贯钱,其实并不像楚宁以为的那样,是整一千文,大多数都只有七八百文,因为普通老百姓,大多都数不出十个手指以外的数量,商贾们便利用这一点给自己谋取暴利。 而紫竹寨之所以能够拿到足千文的钱,全靠霍掌柜在里面周旋,所以霍蕴书当时才会感激连连。 而且,据晴儿所说,这个世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纸,只是还比较少,且十分贵重,所以只能用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又需要轻便的地方,比如紫竹寨,就只有账册是用的纸。 第008章 这是一间二进大院,白墙青瓦、高檐广屋,在这偏远的蓬莱小城里,端是气派非凡,而更加气派的是,院门上方高悬的那块黑漆金字匾额——白府。 此刻,白府朱门大开,两个守门的青衣小侍躬身而立,将霍掌柜恭敬迎入。 霍掌柜虽然已年过不惑,可身子骨还是极为健朗,他快步穿过前庭,又绕过回廊,随后直奔入白府书房。 每隔三个月,都是这蓬莱白府别院最为繁忙的日子,录属这别院下的各个庄园、铺面的当家管事和账房们,都将带着账薄前来面见白府大当家,也就是白府的九姑娘——白夙,向她汇报这个三月的账目及其它事务。 书房内,各当家管事们聚于一堂,整个房间里除了正在汇报的声音之外,就只有白大当家快速拔动算筹的声音。她耳朵里听着管事们的汇报,双目查看着账薄,右手挥笔点墨,左手快速的拔弄着算筹,还间或向面前的当家管事们提出一些疑问或是决策,这招一心多用之法,白大当家简直是练至臻化之境,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的错漏或是停顿。 霍掌柜是鲜少来这里的,即便是白大当家,他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两次,更别说是像这种重要日子,他的顶头上司——负责整个蓬莱事务的管事也在这里,而他现在是越级来拜见,如果怀中这物什不能真正的引起大当家的重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还能不继续吃白家的这碗饭,都未尝可知。 想到此,霍掌柜不自觉的在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摸了摸怀里小木盒子,暗自给自己打气,他觉得,只要白大当家看上一眼,定然能够明白这小小物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 什背后的惊天利益,而自己,及有可能借此机会一步登天,即便是升任管事,也未尝不可能。 霍掌柜心里如此想着,守在门旁两侧的四名美貌侍女立刻上前,熟练的替他将衣饰整理得一丝不苟,又端来了温水和湿巾,让霍掌柜洗尽了脸和手,方才推开书房的门,将他引入其内。 往日这个时候是鲜少被人打搅的,此刻房门骤开,引得书房里众人的都看向了这边,包括眉头微皱的白大当家。 即便是霍掌柜已经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但当他感觉到,那端坐书案后面的年轻白衣女子,正微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时,立刻就觉得紧张起来,紧张到连用眼角余光偷看这位女当家的小动作都不敢做。 就在这时,府里威信素来颇高的杜大管事开了口,向那白大当家介绍道:“大当家,这位是蓬莱丝绸铺子里的霍掌柜,说是有要事上禀,非得亲自见到您才说。” 听得此言,霍掌柜暗自松了口气,一边想着自己往日节衣缩食送出去的节礼到底没白送,一边不敢再多耽误半分,当即上前弯腰作辑,随后捧出一只小木盒,恭敬说道:“小人霍昱见过大当家。小人之所以斗胆前来,是因为这几日发现有人在城里置卖新鲜物什,小人心里好奇,便去凑趣了一番,发现那人将此物吹嘘得万分神奇。小人见识短浅,虽不解内情,却也觉得此物颇为神异……” 霍掌柜说着,便将那木盒打开,见里面装着的只是一支宽约一指,长愈二指的小毛刷,众人先是不解,随后半怒,觉得这霍掌柜一把年纪当真是活回去了,竟然拿着这等寻常事物来现眼。谁都能看出,这毛刷就是在木条上面钻了几个小孔,再以细线穿入惯见的猪鬃制成。 这种毛刷,随处可见,再大些便可以用来刷马洗衣,这除了小了些,哪有何神奇之处? 更有人出笑道:“霍掌柜,你这物什我却也是见过,这几日不都是个小姑娘在城里在卖么?还夸下海口说,长久使用这小小毛刷洁牙,不但可以令人口齿生香,还可让人不生牙虫,不患牙疾……难道你便信了?竟然还带着来面见大当家……” “简直荒谬至极!”还不待霍掌柜说话,他的上峰,刘管事便开口怒斥道:“此乃猪鬃所制,众所周知,猪豕肮脏至极,其毛更甚,如何入得了口?怎可能口齿生香?” 被刘管事这么喝斥,霍掌柜不禁有些惶恐,却仍然辩解道:“那人说,此物乃是神仙入梦授与之术,已经被他施了仙法,鬃毛洁净无比,所以才能治得牙疾!” 即使是在楚宁以前的那个世界,长驻牙的人也比比皆是,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卫生条件极差的年代,虽然人们早就已经有想出办法,用柳枝和青盐来清洁口腔牙齿,但依然有不少人会长蛀牙,更是有少不人死在了牙疾之下。 故此,霍掌柜这么说,在场诸人虽然并不尽信那神仙入梦之说,但部份头脑灵活的人,却已经从里面看见了商机,顿时明白这霍掌柜为何敢冒着触怒“冷面阎罗”的风险,来当面表述。更是有人后悔至极,只恨自己只将这视作寻常,竟让霍昱这老儿抢了个机会。 霍掌柜说完,便听见周遭的掌柜执事们低声议论纷纷,那高座于首位的冷面女子微微思索了片刻,她身旁的侍女已经上前,接过了霍掌柜手中的小毛刷退出书房,约半盏茶的功夫,她回来便对白大当家耳语了一番,想必是亲自试用过了。 白大当家听罢,推开面前账薄,朝在场众管事道:“今日便到此为止罢,诸位明天再来,至于这牙……牙刷之事,便由本当家亲自过问,你等只需守紧唇舌即可。” 说完,众管事、执事与账房们都纷纷告辞离去,霍掌柜跟在众人身后准备离开,却听见大当家唤住了他,并让人准备了两乘软轿,要与他一同去见见那个卖牙刷的人。 闻言,霍掌柜大喜,连连拜谢,这可是连白大当家心腹十八执事都没有的过的殊荣,如今竟然落到了他头上,这岂不正是一步登天? 霍掌柜很快便将心里的欢喜按奈住,小心翼翼的座在雪白软轿上,跟着白大当家来到了东市,远远的便瞧见数十人在一张巨大木桌前排起了长队。 大桌的后面,坐着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少女,正拿着两本薄册不停的写着什么,随着她每记一笔,站在大桌左边的少年,便收下一份铜钱清点,右边的少年则递出一个小木盒。 就在一切井然有序的时行时,队伍的后面突然跑出来了一个身穿短打、肩搭布巾,一副小二打扮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手里捧着一大堆铜钱,急急忙忙跑上前来,直接将铜钱放到那桌上,喘着粗气道:“快!快给我来一支!不!五支!我家客舍有位公子正在急等此物……” “即便是等着,却也有个先来后到。” 那清点铜钱的少年正是何伍,他将桌上的铜钱全都还给了这个小二,并指了指队伍后面的位置,说道:“先去那里排队。” “可是那位公子很是着急,他们是异地来的客商,只等着买到此物便要上路……” “王二,难道就你白家店里的客人急不成?”那小二话还没说完,正在排队的个矮小老头出声道:“在我萧家店里的客人也是急需此物,且是位官家小娘子,但小老头我也在这里排着队呢,你急什么急?” 那小老头话音未落,周遭众皆表赞成,纷纷说得那王二面红耳赤,只好去队伍后面排了个位。 正此时,一位身材魁梧,身悬宝剑的中年大汉路过此地,见得一群人排着长长队伍等着买东西,不禁面露好奇,凑到桌前问道:“两位小哥,你们这里卖的甚好东西?怎的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买?” “这盒子里装的物什名叫‘牙刷’,是神仙入梦,传授与我家主人的神物,只要用此物洁牙,不但可以令人口齿生香,还可让人不生牙虫,不患牙疾。”何伍口齿伶利的回答完,又笑着道: “我看大哥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定是个富贵人,不若也买几支?这牙刷不但自己可以用,还可以送给父母亲朋好友,不论男女,老少皆宜。区区十个铜钱的小物什,却能送去健康长寿的大心意,绝对值得!” 听这小哥这般一说,那大汉立刻便眉开眼笑的去排队了,周围原来一些还在观望的人,此刻也颇为心动,纷纷跟在了队伍后面。 这一幕幕皆落入了霍掌柜与白大当家的眼里,在霍掌柜看来,却当真以为此物神妙,所以才会引得众人争相购买。可落在白大当家的眼里,却看出了另一个意思。 “去‘折柳客栈’。” 清清冷冷的声音乍然响起,两乘软轿立刻转了方向去西市。 这所客栈不大,不过是一座两进的青瓦小院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 ,但对于蓬莱这么个边海小城而言,却也是个相当雅致的地方了,只要进得门来,花上些铜钱,就能够叫上几道小菜一壶好酒,在大堂边吃菜喝酒边听那说书先生讲些有趣的故事。 白夙的到来虽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她在下轿前,就已带上了帷帽,很快就被店中的掌柜迎入了里间,倒也没有引起轰动。 透过里面的薄纱窗阁,白夙将大堂中的情况尽收眼底,微微扫视一番,便将目光落在了一张临街的客座上。 客座不大,两人对座,其中一人是个年过而立的男子,他穿着一件直裾深衣,外罩半臂衫,一头长发被他用木簪整齐的束在头顶,乍看起来文质彬彬,不论是气质还是气势,都颇为不凡。 不过,更让吸引白夙注意力的,却是他对面的那个年轻女子。 此女约莫二八年华,身着一件寻常的墨色交领劲装,腰系宽带,三千长发仅以丝绦束顶垂于脑后,虽然面颊偏瘦,有几分显幼,但在杨眉谈笑间,她星目流转、英气横生,亦是颇具风采。 此刻,她面带浅笑,正凝神静听,那说书先生正说道:“想那宁家也是富贾之家,虽然父母长辈皆死于十数前年的那场寇乱,可留下的田地,去也足够两位小娘子谋生,多年积攒下来,也是颇有盈余。” “却怎知,那宁家妹妹竟在即将出嫁的当口,患上了牙疾,非但口齿臭不可闻,还日夜疼痛,疼得那连眼泪都流尽,疼得连家财都散尽,请了数个郎中,皆是束手无策,道是竟有性命之危……” 说到最是紧张处,说书先生便停了下来,将一个木盘放到自己的桌前,将周遭的笑骂声皆置于耳后,含笑不语。 那女子显然听得正是兴起,立刻便掏出了几枚铜钱放进了说书先生的木盘,含笑问道:“后来呢?后来那宁二姑娘可有治好牙疾?又解了性命之危?” 不只是那姑娘,周遭众人也是听得正入神,见说书先生竟生生停止,纷纷笑骂着掏出一两个铜钱,扔到那说书先生的木盘。 那说书先生眼见钱已收得差不多,才继续道:“那宁家姐姐是个重情义的,眼见家财散也无法医治妹妹的牙疾,无奈之下,便去了东莱山神庙里求神仙。” “神仙可都是在天上,哪有那么容易瞧见人间疾苦?” “于是,宁家姐姐就跪在那庙里的神像前,一直跪了七天七夜,磕了整整七天七夜的头。” “宁家姐姐跪坏了膝盖,磕破了头,那鲜血流得满地都是,终于用感动了天上的神仙。于是,那神仙便潜入妹妹的梦中,传授了用猪鬃制成牙刷的手艺,又传下了给猪鬃除脏却臭的法术。” 听到此,那劲装女子抿嘴一笑,正要与对面那中年男子一同离去,却在起身间,被人拦住了去路。 “宁姑娘,不知可有闲暇?”拦路的人正是霍掌柜,他悄悄朝那楚宁使了一个眼色,接着才道: “我东家在此,想邀姑娘一叙,不知方便否?” 楚宁会意的眨了眨眼,道:“你东家是何人?怎的这般冒然相邀?可有名帖?” 霍掌柜双手捧上名帖,楚宁随意看了一眼,见上面就写着‘东莱郡白氏家主白夙’等字样,随手便交给了霍蕴书,跟着霍掌柜一进了客栈的里间。 “在下楚宁,见过白当家。” 方才进得门来,便见一眉目清冷的白衣女子端坐主位,楚宁便抱拳拜见,她还没有名帖,即使是有名帖,她也不知该上面给自己写个什么身份才好,总不可能直接写:东莱山紫竹寨二当家楚宁…… 介绍完自己的名字,楚宁便在心里想着接下来措词,这是她第一次与古代人谈生意,不知道像往常那样先喧寒再绕弯子,对方能不能听得明白。 正想着,便见白夙同样拱了拱手见礼请她入座,接着便说:“今日,白某另有要事待办,只得半刻的空闲,还请姑娘直爽些。” 没料想到白夙竟是连开场话都省了,楚宁微微惊讶,随后抿嘴一笑,心中暗道:看来,她这传闻中的‘冷面阎罗’之名,还当真是名符其实,若是她将这宽袍广袖换成西服衬衫,再踩上恨天高,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霸道冷酷总裁。 而且,还是个拥有纯正御姐音的那种,简直就是晋江百合文里面绝对女主角,没有之一! “既然白当家如此直爽,那楚某也不客气了。” 楚宁落落入坐,从霍蕴书手上接过一个木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册,开始介绍起自己的产品来,道:“楚某自幼便患了牙疾,耗尽家财、久治不愈,家姐……’ 就在楚宁侃侃而谈,想把这个姐妹情深,神仙感动、入梦授艺的故事讲完,却没料想到,白夙只听她讲了个开头,便蹙着眉头,以指尖扣了扣桌。 见得白夙如此举动,她身旁侍女手很快便拿出了一个薄册,缓缓念道:“姑娘姓楚,单名一个‘宁’字,年方二八,真实身份乃东莱山上紫竹寨二当家,你是有个姐姐不假,她确实在近段时间去山神庙里拜过神,却不是因你得了牙疾,而是因为一个月之前,你与青龙寨的人争斗,被打伤了头颅,几乎命丧黄泉……” 白夙淡淡的看了楚宁一眼,道:“请讲真话” “……”楚宁尴尬一笑,没想到自己遮遮掩掩的身份,其实早就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幸好她不是这个时代成长起来的人,脸皮也够厚,轻声咳一声,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如白当家所见所闻,某虽然得了这‘牙刷’的制作手艺,但因身份所限,所以想与白当家合作。” “宁姑娘是想怎样合作?” “由我紫竹寨负责制作,白当家的店铺里负责售卖。” “绝然不可。”白夙一听,连利益的分配方法都不再问,直接拒绝道:“白某瞧过你所制作的那牙刷,木柄、猪鬃,皆是寻常之物,尽管此刻被你造势说得天花乱坠,但不出三月,必然就会被人仿制出来,届时,我又何须再与紫竹寨合作?” 楚宁知道她的是事实,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以白当家看来,当如何行事?” “依白某想来,作价五十贯铜钱,买下你这牙刷的制作方法。”白夙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的开出价码。 “白当家的价码开得如此狠心,想来是无意于这庄生意了。”楚宁笑笑道:“楚某的底价是五百贯的现钱,或者同等价值的米粮。” “宁姑娘,你是明白人。这制刷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白某也知晓,你想卖的其实是那去味除臭防腐的技巧,但这些技巧,迟早都会被流传,即便不被流传,也难保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白夙认真道:“五百贯太多,如果你再替白某教会十个工匠,一百贯是个很适合的价格。” “一百贯虽然听着还不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 错,但白当家也应该了解过,我们来蓬莱不过三日,这短短三日间,蓬莱城上下两千余口,几乎尽半人都有购买。除却本钱和人工费用之外,五贯钱的纯利润是必然的。”楚宁说道:“这还只是蓬莱这偏远小城,像黄县、掖县这些万人大县城的利润,就可想而知了,更何况在县城之外,还有州郡……如若全天下的人,每人都使用这牙刷,其中利润,白当家可有想过?” 在这个时代,一贯足一千文铜钱,大约可以买到两石多的粮食,折算成楚宁之前那个世界的重量单位来算,差不多是二百四十斤的粮食,再按照现在这个时代,每日两餐的习俗,足够解决一家四口整月的饱肚需求了。 “所以,白当家若是再执意压价,楚某就不得不怀疑当家的诚意了。” 楚宁正色道:“如果当家的诚意不足,我想,同样身为东莱郡三大商家之一的段家和萧家,应当会更有诚意一些。” 那段家和萧家虽然是与白家并列整个东莱郡前三的大商家,但白家却是这几年间才在白夙手里壮大起来的,那两家一直都将白家视作对头,楚宁若是将这手艺卖给了他们,对白家的影响可谓是不只一点半点。 因此,白夙不得不仔细考虑一下楚宁的价码,看着楚宁,平静道:“白某很有诚意。” “始在下眼拙,没能看到白当家的诚意。” 楚宁说完,便站起身来,正要告辞,却听白夙又道:“牙刷这事,只能出价到三百贯,不过,若是楚姑娘愿意,我们还可以谈谈另外一桩事情,若是适合,白某倒是可以开出一个高价。” 楚宁微楞,想了想,并没想到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与白家交易,当即不解问道:“既然如此,请白当家示下,愿闻其详。” “白某愿以白府大当家的名义,聘请宁姑娘为白府的大执事,责权高于十八执事,仅在大当家之下,可总理白府所有下属商务事宜。”白夙想了想,又道:“月钱一百贯,宁姑娘若是觉得不合意,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 楚宁只觉得心头狂跳,她没想到,白夙说的另一庄生意,竟然是要请她打工,早知道一百贯钱这么好赚,自己又何必去折腾什么牙刷,搞什么实业,直接跑来找这白夙,做个职业经理人不就行了? 其实,若真是要离开紫竹寨,这正是个大好机会,虽然颇为心动,但楚宁想想也就罢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山贼的身份,连进城都要偷偷摸摸,冒冒然的跑去给一个根本就不了解的老板打工……若这个老板当真只是榨取她的劳动力倒也就罢了,就怕这老板骗了她的人头去领赏,她却还傻乎乎的帮人数钱。 在来的这一路上,楚宁已经考虑得很清楚,对于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而言,紫竹寨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有楚柔她们护着,至少暂时没得性命之忧,即使山上还有老少几百口人要靠她来养活,但这也算不了什么。 白夙一直都在暗中观查着楚宁的神色,此刻见她颇为挣扎犹豫,便说:“若宁姑娘只是担心身份的问题,白某可以帮你解决。” 楚宁闻言,立刻打蛇随棍上问道:“若是几百人的身份问题,白当家也可以解决吗?” “也可。”白夙嗓音微顿,似乎真的在考虑此事,接着才说:“可先以流民的身份投我白府名下,白某先替他们造籍为部曲,一年后再放良。” “白当家做生意的手段果然厉害!果然名不虚传!某虽有小才,却无大用,只能愧谢白大当家的好意了。”楚宁直接谢拒了白夙的招揽,全然不顾霍蕴书的侧目和震惊,只微微笑道:“不过,牙刷这事,还是就依白当家所言罢。” “如此……亦可。” 白夙也站起身来,对霍掌柜交代了几句,道是他让回头将丝绸铺子里的事情交接,以后负责协理牙刷之事,又交代客栈的掌柜将钱支领给楚宁,接着便带上楚宁早已写好的牙刷制作工艺手册,匆匆离开客栈,显然是真的另有要事,而非借口。 第009章 白夙显然身有要事,在与楚宁简单谈妥后,便带着牙刷的制作说明离去,霍掌柜将她送出客栈,转身回来便眉开眼笑的走过来,朝楚宁笑道:“宁姑娘果然厉害,竟以如此简单的物什,便将这名扬东莱的女当家请了出来,三言两语就谈成了一桩生意!” “还算是在意料之中,原本我预计也是三百贯的底价。”办完了事情,压在心里许久的大石终于轻松了些,楚宁笑得颇为欢喜,连声赞道:“看来,这白当家除了面冷了些,其实也是个眼光毒辣果断的爽快人,是个能做大事的。” “这次多亏三叔鼎力相助,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成事。”霍蕴书也展颜一笑,又朝霍掌柜施礼拜谢,随后才向楚宁道:“这白当家到底还是有些财大气粗,不过是请个大执事,竟然开出百贯的高价月钱,不过,宁儿你也真是,怎的如此果断拒绝?我倒觉得,白当家的提议倒也可行,你先入白府做事,让寨里的兄弟们都寄身部曲,待过些时候再放良出来,正好可以给换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尽管这东莱地界山贼海寇横行,但贼究竟只是贼,再怎么武力横强、衣光鲜亮,也抵挡不住来自世俗众人的眼光,更掩藏不住那些被铭刻在内心最深的自卑感觉。 如果这个世界安宁和谐,人人皆温饱无忧、欢笑度日,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贼寇横行? 所以,光明正大的身份,是他们在满足温饱之后,最大的渴望。 “不妥!”霍蕴书方才说完,楚宁立刻就摇头否决:“白夙虽然是这么说,可若真是这般行事,到时卖身契在她手里,放不放良都是她说了算。我不能拿全寨人的身家性命,来赌她这个商贾当家的一言九鼎。” “宁姑娘说的是!虽然白大当家并不是这般无信之人,但人心隔肚皮,防着点总是没错的。”霍掌柜也凑上来,接过话头道:“蕴书啊,虽然你读的书不少,道理也懂得多,但要说求财谋生的手段,你可比宁姑娘差多喽。” “想想自老寨主去逝后,紫竹寨在你的打理下虽然还能度日,但哪比得宁姑娘这般,一个念头就赚得数百贯。” 有了白夙离去前的那番交代,霍掌柜笑得满面春风,知道自己管事的位置已经有了着落,连带对楚宁都高看了几眼。 几人正说着,那客栈的掌柜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个约莫尺长的木匣,恭敬送到楚宁面前,说道:“宁姑娘,由于我店暂时没有足够的铜钱,便按白当家的意思,全都兑换成了银锭,烦请清点。” 楚宁不还不懂这个世界的货币兑换,所以直接交给了霍蕴书,霍蕴书打开木匣,接连拿出几个银锭子掂了掂,朝那掌柜点头道: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 “每锭都是足十两。” 那掌柜边笑道:“是的,每两都是按足千文兑换的。” 说完,霍蕴书就当面清点,这一点才发现,箱子里面竟然有三十三个银锭,和一块足三两三钱重的碎银,也就是说,此刻收到的银钱,比先前楚宁与白夙谈定的价钱,多了三十三两三钱。 “郎君,这非是小人点错了数。”那掌柜见霍蕴书正要问话,便抢先道:“这是方才白当家离去前特意交代的,说是恰好可以凑个吉利数,预祝各位将来生意兴隆。还让小人转告宁姑娘,说这笔钱财非是交易添头,权因欣赏宁姑娘的才华,只希望姑娘将来若是改变主意,可以考虑大当家的提议。” 竟然祝一群山贼生意兴隆,这简直就是…… “既然如此,那楚宁便领了她这份情谊,若我楚宁将来要从事商贾,必入白府大门!”楚宁忍住想在额头上画三条黑线的冲动,一本正经的抱拳作揖,让霍蕴书将银匣收起后,再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了一把铜钱,塞给那个客栈掌柜,笑道:“晚辈初来此地,想在此地采买一些粮食,但听闻此地有些不太平,所以,想请前辈指点一二。” 自从楚宁知道这蓬莱城是个贼窝后,便一直心存担忧,更何况她这几天在城里闹出了这么大的阵势,只怕早就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被惦记。 三百多两银子说着不多,却足楚宁够买下百多亩土地良田,再请上几个细户耕种,做个一生无忧的地主婆。如果全都换成粮食的话,能买好几万斤,够紫竹寨上下三百口吃上大半年,所以,谁都不敢大意。 霍蕴书自然也知道这背后的风险,但他从前经手的都只是些蚊子肉,还入不得那些人的眼,也没跟那些人打过交道,更没有交情,所以,得趁现在就摸清情况,不然出了这个店门,不见得这些银子还跟着二当家姓楚。 那掌柜麻利的收下铜钱,拈须笑了笑,让身后的账房拿了一锭新的银锭出来,翻过底面指着下面的一行字道:“还请宁姑娘放心,只要是我白家出来的银锭,下面都有白家的印记,小小毛贼们,却是不敢动。” 楚宁接过来一看,果然看见上面刻着‘东莱白氏铸银’几个大字。顿时深刻领悟,原来,不管出不出这客栈大门,银子都没跟她姓楚。 既然知道这笔银子比较安全了,楚宁等人也就不再多作停留,又在霍昱的带领下,直接就去白家的粮店,一口气就定了一百石的米粮,不禁让楚宁生出了几分爆发户财大气粗的感觉。 付过银钱后,霍蕴书便守在店里,等着掌柜唤人将粮食从仓库搬出来,楚宁在霍掌柜的带领下,将蓬莱城里好好参观了一回,才发现,在这座小城里的大半店铺,竟然都是白家名下的生意,从丝绸衣布絮帛到客舍食肆到米粮店,甚至连粗盐和各种农副产品,都是尽有皆有。 想那白当家年不过双十,却已执掌起偌大的家业,楚宁佩服又好奇问道:“白府一直以来,都是是做这些营生吗?” “自然不是,以前,老当家还在的时候,白府只做些粮食丝绸方面的生意,自从四年前,大当家回来执掌家业后,就开始涉足各行各业,便是因为她,白府才会在这短短几年间扩大数倍有余,挤身东莱商贾的前三位。”霍昱边说边笑,笑得与焉有荣:“听说,连新到任的东莱太守蒋大人,都对白家高看几眼,还给白家赐了幅墨宝。” 在霍昱看来,东莱太守已经是个很大的官了,而能被这样大官看中的白家,当然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存在。但在楚宁眼里,太守这两个字不过仅仅只是官衔,她根本就不知道是大是小,所以,也就无法通过这方面来评估整个白家的实力了。 虽然无法正确的凭估白家整体的实力,但并不防碍楚宁对白夙的评价,特别是曾经身为一个集团首领的楚宁,她非常清楚,一个能在初初执掌家业,以仅仅不到四年时间,就能家族产业扩大数倍,所拥有的是怎样的眼光头脑和魄力。 “说起来,白当家也是个可怜人。”霍昱显然是白夙最忠实的粉丝,全然不顾此刻是在跟一个山贼头子说话,更没注意到这个山贼头子,是他侄儿的顶头上司,只顾着给自己家老板老广告: “生母只个妾室不说,还在十岁那年,被嫡母发卖出去。” 本以为会听到一个富家千金振兴家业,向着星辰大海征途前进的奋斗史,没想到却剧情突变,似乎变成了嫡庶宅斗风,让楚宁不禁奇问道:“既然在十岁那年被卖了,她又怎么回来做了当家人呢?” “全因老当家临去前,将日子过得太快活,妻妾儿女众多。”霍昱叹道:“老家主有过两位正妻,各自生下了大爷和三爷两位嫡子,但大爷的生母早已去逝多年,三爷的生母还在,占着个名份,所以谁也斗不过谁,大少爷一狠心,就将当年被发卖的妹妹接了回来。” “那大爷和三爷可还健在?”楚宁顿时更好奇了,追问道:“白姑娘又是如何坐上当家之位的?” “她怎么坐上当家之位的我却不清楚,不过老当家的那些妻妾子女,却都还健在,大爷和三爷,更是常年争锋相对……”霍昱说的不禁感概起来:“说来也奇怪,别人家的最忌的便是这家宅相斗,一斗便是倾家荡产,可这白家,却是越斗越兴旺……宁姑娘,你说,这却是怎回事?” 楚宁想了想,心中已有计较,却并没说出来,眼看着已经到了东市,见那边支着椅桌卖牙刷的几人正在收拾东西,遂上前笑着问道:“晴儿,今天的收成如何?” 晴儿不假思索便道:“共计卖出三百四十六支,得三千四百六十钱。” 所以,楚宁跟白夙说,她这几天卖了上千支,根本就是随口说大话,一头野猪的毛怎么可能做出上千支牙刷来,做三百多支都还很勉强。 “方才还卖了制刷手艺,得钱三百贯。” 这三百贯将被楚宁拿出来算入紫竹寨的公账,而另外的三十三贯是白夙的添头,楚宁决定将它占为私有。 晴儿一听,便麻利的翻开银册和货册,先在货册上记了一笔:出制刷手艺,接着在银册上记了一笔:入钱三百贯整,足三十万钱。 这是楚宁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正式接触这个时代的记账法,他们将记出入货品的薄册叫‘货册’,记出入的银钱的薄册一般被叫作‘银册’,高处写入账,低处写出账,再将转账和现金交易记录办法稍有区别。 在楚宁的印象中,这种记账方法的名称,应该是叫三角记账法,是种比较简单记法,却包涵了单式和复式会计两个方案,一套账目的记录,分为入账、出账和往来薄。 不过,说到底,依然还是流水账。 想到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 此,楚宁顿时起了考量自己这个小账房的心思,便道:“买了一百石的米粮,每石四百八十钱。” 晴儿立刻在银、货两册分别写到:入米粮一百石,出四十八贯。 “付了孙兴何伍他们做牙刷的工钱两贯。” 晴儿在银册上写到:出工钱,两贯。 “野狼寨半年前找我们借了八贯钱,本当家今晚就拿剑去找他要回来。” 晴儿又在银册上写到:出八贯,入八贯。 “本当家今天一共赚了多少钱?” “两百五十三贯,又四百六十钱。” “野狼寨要回来的那八贯呢?” “那八贯钱本就是当家借他的,如今要回来,自然不能算是赚。”晴儿说着,想了想,劝道:“二当家,既然是拿着剑去要的债,那就应该多要几分利息,如此才是赚了。” “……” 果然不愧是山贼窝里出来的,连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都知道要找人要利息。 霍昱在一旁听得大笑不止,不停的称赞楚宁,说她有个好账房。 笑得楚宁颇为尴尬,只好找点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并打发已经收拾好东西的孙兴何伍两人去将分散出去的人都找回来,吃饱喝足后,一行人赶着骡车,推着粮食打道回山寨。 就在楚宁等人推着粮食回寨的时候,一年轻男子面色阴沉的从白府别院走了出来,白夙则在书房,边看着手里的账册,边听着她的侍女青墨说话:“大当家,若青书她们知道,自己竟然被个小山贼头子给比下去了,会不会被气得想吐血?” 青棋、青书、青墨、青画四人,都是白夙最重视的心腹,只是青墨的年纪还小,平时随侍在白夙左右,而另外三人,则早就被放出去坐镇一方。 所以,目前只有青墨知道,白夙想在十八执事上面,再添一个大执事。 白夙放下账册,见青墨面上颇为不以为然,显然她很不满意自己突然被人比下去的事实,于是告戒道:“青墨,你莫要小瞧那姑娘,就凭她这今日的所作所为,你们都没识破,就足已认明她能够担得起大执事之职。” “可她今日不是在客店里听书吗?除此之外,她做了什么事情没有被我们识破的事情?”青墨虽然觉得不以为意,但听白当家如此说来,还是仔细想了想,倒是真的被她想起了一点:“大当家是指,那贼头子买通说书先生,让他讲了神仙入梦的故事吗?可那不是已经被大当家您拆穿那是骗人的吗?” “你觉得那个故事,仅仅只是她编出来骗人的?”白夙摇摇头,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心腹,耐心讲解道:“不仅仅只是这样,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说书先生之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除了说书先生之外,那就只有之前看到的小二,佩剑大汉,和那个萧家客店的小老头……还有很多在排队的人。” “所以,大当家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她找人假扮的?让自己人去买自己的货?”青墨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自己摇着头否定自己:“那个小二是我白家客栈的,那个小老头,是萧家客店的,他们背后都同样有个公子娘子急着买去用……还有那个佩剑大汉,明明是路过的,却突然凑了上去……” “可是,当家的,她这样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呀,我们以前不也这么做过么?” 青墨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还看不透事情的表像,可白夙身为整个白氏一族的当家人,她早就已经看透了这浅薄的表面。 事实上,对于她们这些商贾而言,找人买自己的东西的确不特别,但如楚宁那样,把事情做得面面俱到,那就很特别了。 先是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故事的开篇是与父母的生离死别,中间讲的是人生头等大事,结尾是姐妹情深。 表面上听来,亲情、爱情、手足情,人生最美好的三种感情,都被包涵在这个故事里,可实际上,这个故事要表达的意思却只有一个——如果没有牙刷,你有可能会娶(嫁)到一个患有牙疾之人,有可能她(他)的口齿臭不可闻,有可能要忍受她(他)疼痛的日夜哭嚎,甚至有可能让你在散尽家财之后,一命呜呼人财两失…… 所以,只要这个故事还存在一天,牙刷之名就在世间流传一天。 所以,这是一个有毒的故事! 所以,爱她,就先送牙刷! …… 而除了这人故事之外,她也将寻常商家惯用的手段玩得更高筹。 比如,那个不排队的店小二是她白家折柳客栈的人,又比如那个骂小二不排队的小老头,是萧家的人。 可谁都知道,在这东莱郡里,萧白两家是对手,两家互下黑手早就已经成了惯例,底下的人又有几个见面不互掐的?而这两个人更是为了买支小小的牙刷就当众掐起来,还扯出了萧白两家的名头。 知道的人就清楚,这两人是在替别人买,可不知道的,岂不是会在心里想——这牙刷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么神奇?是不是真的可治牙疾?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萧白两家竟会同时派人来买? 一般商贾请的托请的只是个人或者几个人,可楚宁却是拉上了两个家财万贯、赫赫有名的两个大家族,更重要的是,萧家老爷是真的患有牙疾。 那个小二和老头,都只是两大家族里最底端的一层人,只要几个铜钱就能支使他们,而他们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更不会知道,自己这几句无意的争执,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利益。 或者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回想起这件事情来的时候,还会随口当个趣事笑话讲来给别人听。而这他们又是在客栈做事,见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客人,若他们随口往那些人耳边说上几句,客人再传给更多的人…… 这些都是青墨没想到,也还没明白的,可白夙却是一清二楚,正因为清楚,所以她才想将人请到自己身边来,如果自己身边能有这样一个帮手,段家和萧家又算什么?一个东莱郡又算什么? 这些事情都掰开揉碎,一一讲解给青墨听,但青墨究竟还是年轻了一些,阅历也少了些,听得似懂非懂,又问出了新的疑问:“可是,大当家,如果那宁姑娘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她怎么何必把手艺卖给白家?她都已经把牙刷的名声打响,自己做自己卖,岂不是会更长久,赚得更多?” 青墨不知道,在她这么问着白夙的时候,晴儿同样的在问着楚宁。 作者有话要说:  个藏剑的! 二当家的牙刷的故事有毒!!! 写完那个故事 朕去连刷了三次牙!!! 第010章 一行人推着三辆装满粮食的木板车,艰难的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但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 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一路有说有笑,仿佛丝毫都不觉得疲惫,甚至还将主动想搭把手的楚宁赶开,给她安排了一件特别轻松的活儿——牵着螺马在前面引路。 “二当家,既然我们这牙刷如此好卖,为何却要将这门手艺卖给白家呢?是不是以后我们就不能再做牙刷了?” 晴儿虽然年纪还很小,但实在是个勤快的姑娘,并且还很会精打细算,这一路行来,楚宁就听着她叨叨絮絮的把未来三个月的花销都已经计算出来,而如果按她的计算方法,这三百两银子,估计够全寨老少吃喝两年以上。 但很显然的是,这个年少姑娘的忧患意识,已经放到比两年更长远的未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并且每次在问完之后,就像个成年人似的发出一声长叹,再满脸可惜的说:“如果能够一直做下去该多好,每个月至少可以赚好几贯钱的利润,再加上剿丝的收入,足够寨子里所有人每顿都吃上饱饭了。” 说话间,又是一声叹息,再配上那幽幽的小眼神,简直让楚宁觉得,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已经成了一个天大的罪人。 “咳!咳!” 虽然牵马比推粮车要轻松许多,但楚宁的背上却背着一大捆被裁剪好的纸笺,十来斤的负重量,再加上这样翻山越岭的徒步,对于一个来自于都市的人而言,不论是心理还是身理上,都是超过负荷的,况且,上山比下山吃力太多,楚宁已经很努力的坚持,但要让她再开口说话,并兼顾替晴儿讲解一些商业知识,却也是力有不逮的事。 勉强的咳了两声,清清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嗓子,楚宁还是决定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但让她很意外的是,一直在后面帮忙推车的霍蕴书却接过了话头。 “晴儿,二当家自有她的考量,你莫要只看眼前利益。” 霍蕴书毕竟要见识得多些,且是由他亲自陪着楚宁去见白夙的,他有些明白楚宁的想法,但毕竟也只是一些。 在霍蕴书看来,楚宁之所以会卖掉这制刷手艺,主要原因还是出在猪鬃的来源上。 东莱山里从林迭起,虽然颇为广阔,但山猪并不像山蚕那般,满山遍野都是,只要出门就能摘采,即便他们不长期采用山猪鬃,而是自己投入人力和财力去大量的饲养,但最快的回利期也得在半年之后,以紫竹寨目前的情况,能不能熬得过这半年,都还是个大问题。 最为可能的情况就是,紫竹寨好不容易熬过这个冬天,等到来年猪豚长成时,连人带猪都被青龙寨拿下。 所以,霍蕴书很是赞成楚宁这般赚上一笔大头就收手。他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来,睛儿听得无比认真,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之所以这般细说,是因为已经有了离去的打算,希望她能够多懂一点,将来就能够多为紫竹寨出一份力。 对于霍蕴书来说,紫竹寨就是他的家,哪怕他必须离开,必须去做一些事情,他依然想在自己离去前,能够将这个家仔细的维护好,这就是他为何一直想将楚家两姐妹扶持起来的原因。 楚宁也听得很认真,她一直都认为霍蕴书是个比较有能力的人,而事实上,霍蕴书可能要比她认为的更厉害一点,除了内务上面的安排毫不含糊外,连眼光也颇具火候。 不过,但可惜的是,他少了一些魄力和血性。 在楚宁看来,原来的楚家两姐妹,都没有将紫竹寨扛起来的能力,虽然听说楚柔的武艺很是不错,但身为一个山寨的头领,上下几百人的衣食父母,光靠武力又怎么行呢? 相比之下,霍蕴书比楚家两姐妹谁都适合,甚至连晴儿,都要比楚家两姐妹合适,可即便是如此,霍蕴书却依然心甘情愿的退居幕后,做个表面上的不管事的闲散人,可事实上呢?如今紫竹寨上下,每个人手上的事情,都是按照他以前安排的套路在走。 所以,如果霍蕴书更有魄力一点,直接坐上紫竹寨当家的位置,说不定紫竹寨根本就不可能陷入如今的境地。 当然,这都只是楚宁一厢情愿的看法,她根本就不知道霍蕴书的来历,也不知道霍蕴书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她只是认真的听着霍蕴书的想法,然后再偶尔出声补充,尽量让他们都能清楚自己的想法,毕竟,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还要与这些人一起相处,一起努力生存下去。 在最初的时候,楚宁其实并没有打算要将制刷的方法卖出去,想也过将这事作为在山下谋生的长期打算,还去特意去打听过山下猪豚的价格、和饲养的方法。可等她亲自看到山下地广人稀,生活普遍艰难是时,她就已经明白,自己还没有独吃这碗饭的能力。 所以,她想方设法的将这牙刷之名推广了出去,就是想引起那些比较有实力的商贾注意,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白家,霍蕴书虽然已经拜托了霍昱,但事实上,他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走白家的路子,并没有立刻就把事情告诉楚宁,直到第二天晚上,楚宁请了说书人拍着醒木当街大讲特讲时,霍蕴书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刚见到白夙的时候,楚宁的心里还抱着一些侥幸的心理,以为自己身为来自千年以后的灵魂,会像那些小说里面的主角一般,拥有无比厉害的外挂,可以对这些千年前的人进行智商上的辗压,随便几句话就能够把他们忽悠得团团转,心甘情愿的送上大把银子…… 可事实上,却是她差点被千年前的人进行智商上的秒杀,白夙完全不吃她画下的大饼,一眼就看出了制刷手艺的技术性不强,容易被人山寨,更是一个照面就点破了她的身份,却又毫无异色的与她继续谈论交易。 楚宁清楚白夙的意思,白夙表面上只是在点破她的身份,可事实上,却是在宣告和警告——宣告她白家的实力,和对蓬莱乃至整个东莱郡强大的掌控力。 “宁儿,你说白大当家揭穿你的身份,是在宣告展示白家的实力,这个我明白,但你说她是在警告……此言从何而来?”霍蕴书疑惑问道。 “霍叔,你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在那种她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她完全可以随意提出不下十个的安置方法,比如佃户……” 眼看着离寨子已经不远,楚宁实在走不动了,她将背上的纸笺轻轻的放下,边寻块路边的石头坐下歇息,其他人也跟着围将过来,边休息边听她的看法。 “但她并没有,直接就提出了部曲。”楚宁道:“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白家的野心之大,他们有自己私铸的银锭,有自己的武力,甚至可以震住东莱群匪和海寇。” “所以,整个东莱郡都已经成了白家的囊中之物,萧、段两家迟早会被拿下,而这种时候,她又怎么可能容忍得下我们,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 让我们趟进这混水里面谋利?将制刷艺卖这样卖出,的确是我们吃了亏,但形势比人强,对于我们这种只能在夹缝生存的小山寨而言,以目前的实力,又怎么能与白家那种庞然大物相对敌?” 楚宁问完,以询视的眼光扫过众人,见众人都低头思考不语,自己便也专心歇息起来。 休息不久,一行人再度起程,皆沉默不语,各自心里都在想着什么,直到将近寨子的时候,晴儿才红着眼眶低声说:“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可紫竹寨又不是老虎,难道偌大个东莱郡,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紫竹寨吗?” “听我娘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一直没说话的孙兴突然摸着脑袋,对晴儿道:“那白当家瞧着是一只冷面虎,二当家像只笑面虎……两个都是母老虎,这东莱郡如何能够容得下?” …… 他这是在劝解晴儿吗? 顿时,众人皆愣,随后传出捂嘴低笑的声音。 楚宁只好拿眼瞪着孙兴,心中暗想,这孩子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上次拿她的脸跟山猪相提并论,这次更是心直口快,竟然当面都说她是母老虎……合着自己就不是个人? 正想着,就听见山寨那边传来了动静。 楚宁抬头一望,便见楚柔提着刀带正在跟人对恃。 紧接着就听一粗旷男声道:“楚大当家,夫人的话老子是带到了,听与不听,可都是在你,不过,到时可别怪我野狼寨的汉子们不会怜香惜玉。” “我呸!她是个什么夫人?还不就是个被抢来的女人,也敢到紫竹寨面前来撒野,有本事让她自己来,看俺能不能一刀将她劈两断!” “是吗?” 楚柔话音未落,便听野狼寨从人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柔又娇媚的女声。 “奴家就在这里,楚大当家可要来试试?” 第011章 来人很年轻,身着一身嫩柳色的广袖纱衣,腰间袖罢皆缀着精致流苏,行走间衣罢摇曳在地,端是华贵非常。 当然,这只是在楚宁看来颇为年轻,而立之年左右,与楚要穿越之前的年龄颇为相仿,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女人来说,大多数都已经是子女成群的年龄了。 此女面容娇好,身姿如弱柳似扶风,却在行为举止间,都隐隐透露着一种媚视烟行的感觉的,此刻站出来与楚柔对恃,在楚柔那长刀在手的威猛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 “奴家就在这里,楚大当家可要来试试?”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温柔而娇媚的话,让先前还叫嚣着要将她劈成两断的楚柔失却了言语。 眼见楚柔这个窝里横已经被人一句话秒杀,而霍蕴书显然并没有出面的样子,楚宁不得不放下背上的纸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上前拱手道:“敢问姑娘姑何称呼?” “奴家谢云竹。”那姑娘身姿袅袅的转的身,朝楚宁微微一笑,道:“姑娘如何称呼?” “鄙人姓楚,单名一个宁字。”楚宁回道:“云竹姑娘若是有心,唤我一声‘楚二当家’便可。” “原来是楚二寨主。”谢云竹展眉一笑,道:“奴家正有一件事情,想与紫竹寨商量,却没想到楚大寨主竟是个如此粗暴之人,还扬言要将奴家劈成两断,只望二寨主能够明白事理一些,对奴家温柔相待……” 这连舌头都不打结的当面告状,再配上楚柔那黑碳一样的脸色,几乎让楚宁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被她忍奈下来,礼貌似的笑道:“那就得看云竹姑娘要商量的是什么事情了。” “其实就是件小事。”谢云竹道:“奴家来这东莱山这么久,又添为青龙寨的压寨夫人,可怜见地,身旁却连几个伺候的丫环都没有……” 楚宁闻言,挑眉轻问:“所以?” “所以,当奴家听人说,东莱群寨中,唯紫竹寨里老妇弱女多些,便想着来寻几个能用趁手的人。” “想要几个?” “不多。”谢云竹微微低头,抿嘴微微一笑,羞涩道:“也就你们寨中所有的女子。” …… 什么叫女土匪?什么叫女山贼?人家这才是专业级别的,相比起来,她楚宁算什么?楚柔又算什么?整个紫竹寨又算什么? 楚宁在心底为自己的不专业叹息,面上却带着微笑,说道:“云竹姑娘的胃口有点大,我寨上下女子不下百人,未知姑娘可养得起否?” 谢云竹捂嘴娇笑,回道:“这不是问题,到时把紫竹寨的粮食物什一起运过去便是。” 是眼看着紫竹寨运回了粮食,所以过来趁火打劫,还是真的只是想寻几个侍女,为了那些女子而来? 楚宁在心里微微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立刻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女子即便是看起来这么轻浮,与她说话总是带着笑,但那笑意,却从来未及眼底,甚至,楚宁从她这笑容下,看到了刻骨的森寒。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这也是一个有目的地女人。 楚宁在心里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因为,她看到这谢云竹,即使是在与她说着话,可眼神却在楚宁身后聚集起来的竹紫寨人群人寻找。 从希望到失望,再从失望到希望,如此反复循环。 所以,她其是来找人,并不是来打劫的? “云竹姑娘这是在为难我。”楚宁不动声色,也不点破谢云竹,只是道:“鄙人既然身为紫竹寨的二寨主,那自然就该为她们负责,她们既然身为我紫竹寨的人,无论如何,却也是不能送给姑娘为丫环仆人的。” 一听此言,谢云竹那娇媚的脸庞立刻变得森寒,冷冷问道:“所以,姑娘的意思是,拒绝?” 楚宁毫不动摇,道:“是的。” “楚二寨主可要好好想想,我身后这些好汉们手中的刀剑,是不是用来吃素的。” 说完,谢云竹后退几步,被野狼寨的贼住保护到了身后,先前那个声音粗旷的男人上前,扬着手中大刀,对着楚宁威协道:“夫人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我们手中的刀剑,可不是吃素的!” 楚宁一眼瞧去,刀剑没见着几把,却大部份都是长短不一的竹竿、木棍,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聚集起来的紫竹寨众人,手里拎着的菜刀都要比野狼寨的人头多,遂心里放下了大半。 野狼寨出来说话的人,听着声音粗旷,可身材去十分矮小,楚宁目测了一下,参照后世的尺寸,似乎连一米六都没有。 楚宁还没说话,楚柔已经忍不住提刀上前,怒喝到:“野狼?你难道以为,你那小小寨子几十人,还真能吃下我紫竹寨不行?” 那名叫野狼人,一见楚柔上來,就被吓退了一步,失去了原来的气势,由此可见,楚柔不但是在自己妹妹面前暴力,估计在整个东莱山的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 群匪里,都颇有名气。 见楚柔站了势头,楚宁立刻出声帮腔道:“野狼,你可还记得,半年前,你们寨子已经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是谁借了你八贯钱?活了你野狼寨上下几十条命?你这般忘恩负义,你手下的兄弟好汉们都知道吗?今日你可以为了青龙寨来对付我紫竹寨,焉知来日你不会为了其它出卖你手下的兄弟?” “对!我看你不像是野狼,反而像是白眼狼!” 楚家姐妹第一次站到了同一阵线,妹妹负责嘴炮群攻,姐姐挥刀上前肉博,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竟然在一伸手间,便将野狼拎在手里转了个圈,面朝众人道:“野狼寨的好汉们,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的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要以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一时间,野狼寨数十人间互相对望,各自窃窃私语,却是没有要动手的兆头,由此也可以看出,野狼这个寨主,也是当得十分勉强。 楚宁在后面仔细打量着这群人,这群人衣衫破落,面色腊黄,普遍极瘦,甚至还有人根本就没有衣服穿,就在腰上搭了一块能够勉强遮羞的破布,甚至连手上拿着的武器都只是竹竿木棍。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个秦皇汉武之后的架空朝代,只单看眼前这些人的景像,楚宁绝对会以为,自己其实是穿越到了三皇五帝时期。 这个让自己手下,连饭都吃不饱的野狼寨主,在这群人里能有多少的威望?又能指望多少人替他卖命?此刻还带着这群人来紫竹寨闹事,简直就是专门来送菜的吧?如果她楚宁不把这盘菜吃了,怎么对得起她当年的被誉为‘血手人屠’的赫赫威名? 心念电转间,楚宁已经下定了主意,上前一步,站到楚柔身旁,双手压了压,清清嗓子道:“众兄弟们都看到了,我紫竹寨虽然是女子当家,实力却与青龙寨不相上下,更重要的是,我们有青龙寨没有的东西!” “粮食!”引领着众人的目光,楚宁一罢手,指向那粮车,大声道:“我们有很多很多的粮食,几年都吃不完的粮食!而这里,你们看到的这三车,仅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更多的,我已经把它们都藏了起来。” 其实,在场众人早就看到了粮食,此刻被楚宁这么刻意一引领蛊惑,眼神更是炽热异常,如果不是霍蕴书早有预防,带着十多个手拿长刀的大汉守着那里,估计这些人早就上去动手抢了。 “今日我楚宁,就以紫竹寨二当家的身份,把话说在这里。”楚宁将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只要谁在今天,加入我紫竹寨,那么,从今往后,每日都可以吃两餐,餐餐都可以让你们敞开肚皮吃个够!” “二当家?你说的是真的吗?” “二当家,我可以带着婆娘一起来吗?” “二当家,我家二狗子才四岁,可以带他一起来吗?” …… 只是几斤粮食,就能换回一个人力,这样天大便宜的买卖,楚宁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的话,简直就是会遭天遣。 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是什么?是人力! 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是什么?是人力! 所以,楚宁毫不犹豫的挖起野狼寨的墙角来:“对!是真的!只要今天加入我紫竹寨的,不论男女老少,全部人!所有人!都管吃管饱管够!” 如果是在楚宁以前的那个世界,以这样的广告来招工的话,是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但在这里,却立刻就让野狼寨大部份的人动摇起来。 霍蕴书立刻让人搬来了一张简单的木桌搭起来,摆上了一本薄册,边帮声劝人,边指挥着这些要加入紫竹寨的人按顺序过来登记造册。 楚宁见他很能拾遗补缺,办事麻利又有章法,心中很是满意,回头见楚柔还拎着那个野狼寨的寨主,再看看还有几要在那里犹豫的不决的野狼寨众,于是道:“我楚宁向来是个好相与的人,别人敬我一尺寸,我敬人一丈。当然,别人若是给我一巴掌,那我就会捅别人一枪!” 说到这,她又看了看那谢云竹,继续道:“今天,我的心情很不错,所以,不与你们为难,你们自己离开便是。” 虽然不明白楚宁为什么要放人走,但楚柔还是依言放开那野狼,只是在放开的时候,手上用了巧劲儿,直接就将人扔了出去。 野狼一获得自由,立刻便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的就要摸刀反击,但看到楚柔挡在楚宁身前,而孙兴跟何伍都提着刀挡在楚宁的左右,遂焉了下来,与那谢云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回头狠狠的望了紫竹寨几眼,便带着自己的几个铁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申明一下: 此文慢热,以剧情为主,情感情发展会很缓慢,会有很多各式各样的精英人物出场。 但是,绝对不np! 当然,如果有那种,主角一定要是一生只爱一个人,彼此第一次什么的……请就不要再问我了! 谢谢 第012章 楚宁挖墙角挖得光明正大,霍蕴书帮忙帮得简单粗暴,他从紫竹寨后面的人群中找了一个干瘦老头出来,帮忙将入寨的人登记造册,自己便领了些健妇去搭了很多口大锅,烧水煮饭。 不多时,香喷喷的熟饭味传出来,当即便让在场众人咽口水,甚至是连紫竹寨的人,都毫不例外。 等到野狼寨所有的人都登记完,霍蕴书便拿出了一面铜锣敲起来,一听见他这铜锣声,原本紫竹寨的人,都拿着碗筷围将过来,看着锅里的白米干饭,个个咽着口水,等着霍蕴书派人给他们装满饭。 这是楚宁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亲眼到这个山寨里的民生和民情,她以为,像这样的山寨,应该是有了收入之后,将收入折算出来各家各户的分发,却没想到,这里竟然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进行统一安排。 野狼寨加入进来的人,显然很不适应紫竹寨这样的作法,他们几乎在锅盖揭开的那一刹那就冲了上去,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有拿着刀守着,楚宁丝毫都不怀疑,这顿晚饭会最后会因为争抢而殴打起来。 对比起紫竹寨众人的温顺,野狼寨的这些人被赶离旁后,立刻就气势汹汹的朝楚宁这边围将过来,一直守在楚宁旁边的孙兴何伍二人见状,差点拿拔刀相向。 “你们想做什么?”楚柔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挡在了楚宁前面,怒声喝道:“全都给我站住!再往前走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群人推推攘攘,交头接耳间,最后推了一名个子高大,看起来颇为强壮有力的男人出来说话:“我们就是想吃饭,刚才二寨主才答应了要给我们吃饱吃够的,可现在,你们的人却把我们从锅边赶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 “只是让你们别围到锅边去而已,你们有听到谁说,不给饭吃了吗?”楚宁从后面走出来,冷眼凝视着那个被推出来代头的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陈福……” “好!你叫陈福是吧?从现在起,你带着你身后的六十七个人,到寨子那边的平地上,抱着头蹲下去,再站起来,做三百次!”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也不需要告诉你们为什么,做完了就立刻有饭吃,如果不想做的,那现在就可以从我紫竹寨里出去。”楚宁冷声说完,转头对楚柔道:“此事由大寨主监督,谁要是敢不听话闹事,那就把头给我切下来,挂到寨门上去示众。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紫竹寨的饭虽然好吃,但规矩,得按我的来!” 楚宁说完,就带着孙兴何五离开,在楚柔怒视和紫竹寨众人棍棒的威胁之下,陈福等人看着那些没有被动过的米饭,终究还是咽着口水去做足了三百个蹲起。 等他们做完蹲起过来,紫竹寨众人已经吃完了晚饭,在霍蕴书的安排下,将洗净的碗筷,借给了这些新加入的人。 直到此时,陈福才隐约的明白,为什么紫竹寨的人要先吃饭,为什么楚宁会那么生气的让他们去做起蹲。 因为,楚宁把他们当成人看。陈福简直可以想像,霍蕴书没有安排人拿着刀守在锅边,他们这些已经被饿了好多年的人,会以多么凶狠而狼狈的姿势冲上去抓抢。 人要吃饭,要用碗筷。 人要吃饭,要守规矩。 这是陈福在紫竹寨来的第一天,明白的一个道理,或者对于他而言,这不能算是道理,而是一条生存法则,而他陈福,向来就是一个依靠法则而生存下来的人。 野狼寨的生存法则,是弱肉强食,所以,陈福凭借着自己超过常人的力气,抢到了足够多的吃食,长成了一副比平常人强壮的身体。 紫竹寨的生存法则,是规矩,而他陈福今天守了规矩,吃到了足足三大碗白米饭,这是他在野狼寨里抢都抢不来的份量。 所以,当陈福将这三碗白米饭吃完的时候,他学着那些紫竹寨的人,去将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甚至在将碗筷还回去的时候,还特意的用身上的破衣服,将碗筷再擦拭了一遍。 此刻,夜幕降临,在一顿难得的饱饭之后,众人兴致极高,罕见的点起了火把,围在了寨中的那块平地上,听着那几个跟着楚宁和霍蕴书下山的汉子们,讲着山下累累白骨的世界,听他们讲着二寨主在山下卖牙刷赚钱买米粮的事情。 讲着讲着,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说书先生的故事肯定是真的,二寨主肯定是从神仙那里得到了制刷的手艺,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卖得这么多钱? 其实,他们也并不知道楚宁实际卖了多少钱,更不知道楚宁在白家,一口气定整整百石粮食,而这三车粮食,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 他们只看到,二寨主只是在街上卖了三天的牙刷,就买回来了三大车白米。 如果二寨主以后经常去山下卖牙刷,那他们岂不是永远都不会再为吃饭而愁了? 众人如是想着,甚至有不少人,都在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赶明儿也要去猎山猪,也要去学制刷手术,谁不知道,那孙兴何伍二人,这次可是每人都得了整整一贯钱的好处。 新加入的众人,虽然还不能完全融入紫竹寨里,但此时也能够加入一些话题,比如陈福,他就立刻表明,自己很会打猎,还会耍几下花枪,甚至还当场表演了几手,引得众人轰然叫好。 也有些新加入的人神色木然,显然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还有些人正在冷眼旁观,眼里闪动着各种光芒,不知道在计算着一些什么。 霍蕴书将这一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最后在散场的时候,将这些人全部安排住进了寨子里那间原本放置纺车的四合院里,又找了些破布烂被的出来,以作简单的安置,直到时近子夜,他才将这些琐事安排完毕,踏着一身夜色,来见楚宁。 此刻的楚宁,正低着头在写着什么,见得霍蕴书进来,她吹干墨迹,将纸笺装进了右手边的一只雕花奁。 那只雕花奁霍蕴书见过,与房间里的那面铜镜一般,都是前寨主夫人遗留下来的物什,十分精致,即便是现在已经十多年过去,拿去市面上,依然能够卖出个好价钱。 楚宁将纸笺装好,又给霍蕴书倒了一碗清水,两人相对而坐,问道:“霍叔可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已给他们安排他们歇息了,那三百下蹲起,着实让他们费了些体力,现在都已经睡着,鼾声四声。”霍蕴书忙进忙出,又累又渴,一口气便将整碗水喝了个干净,边给自己续第二碗,边道:“大当家那边,也安排了一些强壮的兄弟们负责守备粮食和夜巡。” 两人正说着,楚柔便端着大碗白米饭进来,显然也是忙来忙去饿狠了,丝毫不顾女儿家的形象,边走边大口往嘴里吃。 “晴儿呢?”楚宁问。 “晴儿正在门口,马上就到了。”楚柔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又把头埋进了碗里,风卷残云一般,便将一大碗白米饭吃了个精光。 楚柔吃完饭,正要去放碗,见晴儿已经抱着一累薄册进来,便将碗筷推到一边,起身去帮忙。 于是,整个紫竹寨,如今权责最高的四人,就这样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四方木桌旁,在一盏旧油灯的照耀下,在一只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土碗的见证下,就着四碗清水,第一次展开有关紫竹寨发展的讨论。 “宁儿,你怎么会留下野狼寨那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楚柔的言行与她的脾气一般,风风火火,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这样一来,我们得浪费多少粮食养着他们?就你拉回来的那三车粮食,瞧着虽然多,但真吃起来,也不过是十天半月的事。” 霍蕴书也跟着说道:“长久这样下去的话,寨子里的旧人也会有想法。” 楚宁看着两人,想了想,道:“不过才六七十人,即便是他们把家人都接了过来,估计也不会超过两百口。以我们现在手上的资金来看,满打满算五百口人,半年的口粮完全不成问题。” 楚柔问道:“那你到底想将他们留下来做什么?就这么白养着?” “当然不是。”楚宁反问道:“你觉得野狼寨这些人,跟我们紫竹寨的旧人比起来,如何?” “比起紫竹寨的人而言,这些人更要凶很野蛮些,都是些打家劫舍见过血的。”楚柔还没想明白,霍蕴书已经开口道:“所以,宁儿是想……” “对,之所以将他们留下来,就是这个原因。”楚宁道:“如果说紫竹寨的人,都像是只为温饱的羊,那么,他们就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 是想吃肉的狼。” 而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来,最需要的就是凶狠的狼,哪怕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他们反咬一口,但楚宁不得不冒这个险,否则的话,不但是她,连整个紫竹寨,迟早都会消逝于世界。 如今有了本钱,楚宁也就能多做安排,防范于未然,免得真被青龙寨杀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好少…… 留言好少…… 简直就是个冷坑…… 泪奔~~~ 第013章 青龙寨是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并且是迫在眉捷的,今天放走了那谢云竹和野狼,不知道她们回去,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但在更大的事情发生之前,楚宁必须让自己在短时间内拥有强大的武力,而野狼寨这些只是为了吃饭活命的人,就是一个选择。 他们足够凶! 他们足够狠! 他们是一柄利剑! 但同样的,他们可能在伤敌的时候,会伤到自己。他们今天可以为了吃饱饭,转身投入紫竹寨,一旦某一天,他们拥有了其它的目标,那么,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紫竹寨。 所以,霍蕴书和楚柔两人,都不看好楚宁的这个决定,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已经多年没见血的紫竹寨,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们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紫竹寨和青龙寨,必然会以武力来决定生死存活。 比起楚柔在武力和安危方面的担忧,霍蕴书和晴儿在财物上的担忧也是很急切的,特别是晴儿,这孩子是穷怕了,她每次想到要白养这么多人吃饭,就觉得心好痛,此刻又打算跟楚宁再提提这个问题,想要把这些人弄去采蚕茧,却没想到楚宁一看她要开口的样子,立刻就说:“晴儿的事先不说,反正钱财方面,我们暂时不缺……” 晴儿觉得,必须让楚宁正视这个问题,必须让她明白,钱不能乱花,人不能乱养,所以说得很严肃:“二当家!照你这样下去,不久以后肯定会缺!我们不能只看现在,要看将来……”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楚宁也算是比较了解晴儿的性格了,她知道这孩子拗执,如果自己不能够说出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理由,那今天就别想她放过自己,于是,只好说道:“大概三个月之后,我们还会有一笔进账。” “嗯???”晴儿瞪大眼,兴奋问道:“多吗?大概有多少?有没有白家这次给的多?” 这孩子是钻进钱眼里去了吗?竟然连什么原因进账都不问,直接问进账多少,还拿白家这次的交易来做参照物……胃口已经被养得这么大了吗?是谁前几天数着几个铜钱,都还开心得笑眯了眼…… 那着晴儿那满脸期待,楚宁不忍让她失望,于是问道:“大家觉得用牙刷沾着盐刷牙,舒服吗?” “当然不太舒服!”楚柔估计已经忘记,自己因为牙刷的事情,还将楚宁揍了一顿,此刻第一个出来发言:“刷着刷着就会掉几根毛到嘴里不说,还有可能会刷得嘴里出血……” 见霍蕴书和晴儿也跟着点头,楚宁摊道:“所以,我想弄出一种东西来代替青盐。” “什么东西?那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怎么还不快去弄?” 看着这异口同声的三人,楚宁只得无奈的苦笑一下,敢情他们把自己当成万能的了?他们以为这钱就真的这么好赚? “现在想弄也弄不出来,我们没有材料。而且,即便是现在弄出来,对我们而言,也不是最好的时间。”楚宁只好详细解释道:“白家才拿到制刷手艺,还没能大量生产和贩卖,使用牙刷的人都不多,又有谁会来用牙膏呢?再说了,白家这才拿到制刷手艺,正准备大展身手,我们就急急忙的再把牙膏送上去,你们觉得,白家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我们?” “他们会觉得我们很急切,会猜测我们是不是很需要钱,会打压价钱……”霍蕴书立刻就想明白,向楚柔和晴儿解释道:“所以,宁儿说三个月以后,是因为,她要看看白家这三个月的贩卖情况,也只有等这段时间过去,有大部份人都在用牙刷之后,才是推出牙膏的最好时机。” 这样一说,楚柔和晴儿也都明白了些,虽然都还是觉得有点不以为然,但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接着,楚宁就铺开了一张白宣,上面已经画好了模竖相交的表格,对在场众人,讲解起了后世的左借右贷记账法。 在楚宁看来,紫竹寨如果能够度过眼下难关的话,将来必然会下山去谋求生路,到时候,不管她们是靠什么门路谋生,如果还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必然是会涉及到账目问题。假如摊子越做越大的话,账目必然也会越来越复杂,如果还是依靠这个世界的记账法来,那必然会出现很多她无法兼顾到的漏洞。 所以,必须趁现在还有时间,先把根基打好,即使是无法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学会使用阿拉伯数字,但也必须让他们将这种记账法的原理和规则弄明白。 次日一早,楚柔打着哈欠起来,就看见楚宁正在教晴儿背那劳什子的记账口诀,她昨晚也被楚宁逼着背了半宿,此刻醒来,却是一句都没能记住,于是心里一想,便提着刀出了门。 正想去拿竹篓招呼人手去山里,却没想到霍蕴书已经神清气爽的走了过来,说是从今天开始,全寨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不用再去采蚕茧剿丝。 “不采茧了?”楚柔顿时瞪大眼,狠狠道:“她到底想干嘛?昨天收了一群人来吃白饭,今天连蚕都不采了,她这是想坐吃山空吗?!!!” “宁儿的意思是,想让你教他们练习武艺。”霍蕴书不紧不慢的笑道:“昨天惹到了那个青龙寨的夫人,又放走了野狼,他们迟早会回来找事,所以,宁儿就想着,干脆让自家兄弟们专心把武艺练好,到时候,不管谁来,我紫竹寨横竖都是不怕的……” “是这样吗?”虽然觉得霍蕴书这样的说法可以接受,但楚柔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却没有再往里深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叫来了几个常跟着她办事的心腹,拎着刀枪棍棒,敲着铜锣把寨子里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等所有人到齐,楚宁也已经来到了寨中的平地上,在她的示意下,霍蕴书和楚柔带着人,连敲带打的让所有人排成了横竖较直的方阵。 好在这里是山寨,也不是后世的辫子朝,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一群男男女女排队站在一起交头结耳,皆目带好奇的望着楚宁,本以为她会有什么话说,却没想到,她竟然一声不吭的站在前面,盯着在场的男男女女仔细看。 这一站之下,竟然足足站够了两个时辰,楚柔和霍蕴书带人着一些身强力壮的人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 ,手持棍棒守在四周,谁敢乱动谁就会挨打,而那些身体差点的人,在这么长时间的站立之后,竟然晕倒了好些个。 两个时辰之后,在场将近四百人里,还能够站得稳的人,竟然不足半数,楚宁从这些人里面挑挑选选,最后选出来了三十个健妇和一百二十个壮汉。 下午的时候,便由楚柔带着这些人,一直在寨中的平地上走来走去,引得全寨的人争相围观。 “他们这些人,怎么竟然连左右都分不清?”听着那七零八落的脚步,再看着那乱得不像话的动作,楚宁实在忍不住黑了脸,对霍蕴书道:“难道没有让他们把口令都记住、分清楚?” 霍蕴书想了想,摇头道:“恐怕有点难,他们平日都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哪有心思去记这些口令?我瞧着他们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只怕是全都想着晚上吃什么去了。” “就不能换一种方便又易记住的口令?”楚宁想起以前自己听过的一个练兵故事,问道:“比如说,喊草鞋,就伸左脚甩右手,喊布鞋,就伸右脚甩左手。” 霍蕴书立刻就把这话带给了正在发号施令的楚柔,楚柔已经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干得冒烟,心里早就积了不少火气,此刻从这话里听出了楚宁的不满,忍不住怒声道:“她就在那里想一出是一出,说得简单,你看这些人,大部份都打着赤脚,哪里来的草鞋布鞋让他们分?这不是搞得更复杂了吗?” “那依大当家您的意思是……”霍蕴书也觉得楚宁这提意不好,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对楚宁说,于是道:“要不大当家您出个主意?” “依我看啊……”楚柔盯着面前这群人,这群人小部份在看她,大部份则盯着那些正在刷锅洗碗,准备煮晚饭的人,于是心里头便有了主意。 “你们都给老娘听好!”楚柔大喝一声,按刀而立,恶狠狠道:“老娘喊一声‘碗’,你们就伸左脚甩右手;老娘喊一声‘筷’,你们就伸右脚甩左手;谁要是出错了脚,甩错了手,今晚就别想吃饭,都听清楚了没?” 一听到吃饭的问题,在场所有人都转过了脸,望着楚柔答道:“听清楚了!” “记清楚了没?” “记清楚了!” …… 霍蕴书见楚柔已经想出了办法,便回到楚宁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了楚柔的号令:“碗筷碗、碗筷碗……碗……筷……碗……” …… 刹那间,楚宁满脸黑如锅灰,对霍蕴书咬牙切齿道:“这就是方便又容易记住的新口令?!!!” “咳!咳!咳!” 霍蕴书忍不住连连咳了好几声,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也没想没明白,楚宁为什么明明说的是要让寨里的兄弟们练习武艺,却非要让楚柔带着他们,像一群傻子一样在那里练走路,但是一群喊着‘碗筷碗’的人在那里练走路,岂不是显得比傻子还要更傻? 没想到的是,那边的情况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在楚柔带着走了几遍之后,基本上都没有人再出错脚、甩错手,更是热情高涨,自发的跟在楚柔后面一起大声高喊。 于是,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紫竹寨内的平地上,出现了一道奇景。 前面一个身材高挑,腰挎长刀的女人在怒吼:“碗筷碗、碗筷碗……” 后面跟着一群男女,整齐的甩着手脚,齐声咆哮:“碗筷碗、碗筷碗……” 第014章 大庆永威二十二年十月中旬,楚宁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月余,而紫竹寨众人的训练也已经整整足月。 这个月以来,楚宁只给他们安排了两个训练项目,一个是立定、列队、踏步等后世的基础训练,二是竹枪直刺。 对于这些基础训练,楚柔强烈的提出反对,在她看来,这些训练除了能够让人站得更整齐、走得更整齐之外,毫无用处,但楚宁却在这个问题上坚持己见,她认为,重复不间断的训练这些,能够加深这些人的服从心理、团队意识和纪律意识。 对此,在开始训练的第二天,姐妹两在争执许久之后,不得不互相妥协,议定上午练习基本训练,而下午便由楚柔传授刀法。 可在第三天的时候,楚宁主动去找到了楚柔,以非常强势的态度,要求她停止传授刀法,原因是,紫竹寨没有足够的长刀装配所有参训的人,而那些没有拿到真正武器的人,根本就训练不出效果来。 于是,楚家姐妹之间,又暴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执,最后霍蕴书得不得卷入进来,两相劝阻之下,想出了一个办法——改练枪法! 紫竹寨也没有足够多的长、枪,但霍蕴书却用他的智慧解决了这个难题——砍来下了一批粗细适中的紫竹,再统一长度,将一头削尖,就成了一支简易的竹枪。 如此一来,即便是楚宁再怎么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办法。这些紫竹非常坚韧,削尖之后的杀伤力极为可观,为了得出较为准确威力,在楚宁的坚持下,何伍以这种竹枪轻易便扎死了一只野狗。 由于武器是竹枪,楚柔不得不配合改变她的训练方法,几经删减之后,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动作——刺!扎! 于是,紫竹寨的训练方案,暂时就这样确定下来,上午半天做基础练习,下午半天练习刺和扎两个动作。 在后世的时候有个说法,一个人要养成一个习惯,大概只需要不间断的重复二十一天,而要将习惯变成自然,大概需要九十天。 如今,二十一天已经过去,紫竹寨的这些人,已经训练的颇具可观性,楚宁不得不考虑,是否要将这些带出见见真章,如果没有事实做证明,她完全不敢肯定,自己这般摸石头过河的训练能够起到作用。 如果可以的话,楚宁希望现在,就能够把青龙寨的危机消除,甚至是斩草除根。 可是,楚宁并没有杀过人,即使她曾经有个‘血手人屠’的外号,但那也只是因为她在商场上的心狠手辣,虽然说,商场如战场,但商场的战争,与战场终究还是不一样,至少,那是兵不刃血、没有销烟的战争,不用亲眼目睹、亲自去面对战后的血雨腥风。 而现在,楚宁却要亲自握着自己打造出来的利器,去面对、去掠夺别人的生命。 是的,以前,她掠夺的是财产,有人会因她而失业,会因她而哭、因她而笑,但现在,却可能因为她永远的闭上眼。 楚宁问霍蕴书:“霍叔,有没有不用死人的办法,就将所有的危机解决?” 她问楚柔:“该如何才能生起杀心,去杀死与我们同样活生生的人?” 谁都没能回答楚宁的问题,楚柔甚至觉得,楚宁完全是在胡思乱想,不以为然的说:“楚宁,杀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 人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握紧你的刀剑,对准他们的心脏,只要轻轻一刺,就像是杀猪杀狗一样轻松简单……” 后来,霍蕴书私下来找楚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在次日的时候,楚柔带着人手和竹枪,一起离开了紫竹寨。 两日后回来的时候,楚柔身上血迹斑斑,抬回来了不少粮食和财物,而带回来的人,也少了四个。 “陶岭寨的寨主被当场格杀,寨众死伤二十余人,其余的,都已经逃入山里。”楚柔大口的喝着清水,边对楚宁说道:“这样的训练方法的确很有用,陶岭寨的人手与俺带去的相当,但对阵下来,陶岭寨的人只知胡乱的向前冲,而我们的人,却习惯性的摆好整齐的队形,同时挺、枪前刺,那些冲过来的人,就跟稻草捆扎的一般,豪无抵抗之力……” 听完楚柔的描述,楚宁当晚连饭都没吃,关上房门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楚柔在门外来来回回好几趟,最后还是去找霍蕴书。 “霍叔,宁儿她自受伤醒来,不但失去了武艺……竟是连打架杀人这般事情都不想沾染了……” 霍蕴书不动声色的看着楚柔,道:“请问大当家,以宁儿的身份,一定要亲自杀人吗?” 楚柔担忧道:“可她这样,万一青龙寨杀上门来,我们还得分心来保护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霍蕴书神色严肃,慢声问道:“我想问的是,大当家是不是一定要让二当家,亲自拿着刀剑去杀人?” “如果情况可以的话,俺当然不想她去打杀。”楚柔道:“俺这不是说的万一吗?” “大当家既如此想,那霍叔我便有一句话要说。”霍蕴书说着顿了顿,接着便道:“一但度过了青龙寨的这个危机,料想这紫竹寨之名,就已再无存在的必要,而没有了紫竹寨,我们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这都得靠二当家来把握。以霍叔之见,二当家自从重伤痊愈之后,心智开窍不少,你我皆望尘莫及。” “所以,霍叔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以后紫竹寨的路必将越走越远,二当家肯定做不到事毕躬亲,有些事情,大当家必须得担待起来。” 听完霍蕴书此言,楚柔突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方才低声问道:“依霍叔之见,能走多远?” 霍蕴书想了想,以指尖蘸着清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云’字。 “云白衣!”楚柔在心里将这个已经在世间流传百年的名字反复的默念了好几遍,最后看着霍蕴书,神色坚定道:“霍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楚柔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楚宁并不知道两人的这翻对话,当她第二天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亮了苍茫大地,紫竹寨众人已经开始照常例的训练。 孙兴快步跑来,边跑边说:“二当家,寨子外面有人找你。” 楚宁觉得奇怪,寨外怎么会有人特意来找她?于是随口问道:“谁找我?” “是青龙寨的那个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少,先就这样 第015章 谢云竹的到来,出乎了紫竹寨所有人的意料,但她身后只跟着一个人,就是那日被楚宁放走的野狼,看样子不是上门来生事的,楚宁考虑了一下,便带着霍蕴书一起出寨面谈。 双方互相见礼之后,楚宁便直含笑问道:“不知云竹姑娘大驾前来,有何要事?” “奴家是想请二寨主帮个忙,帮忙找一个人。” 谢云竹从一只精巧的绣袋里,掏出了一张整齐折叠的白宣,楚宁接过一看,却是一张水墨仕女图。但对于一个来自于后世、看惯高清照片的人而言,这张水墨画中之人的辨识度实在是太低了些,所以,楚宁只好将画转交给了霍蕴书。 霍蕴书原本的神情较为轻松,但在展开画纸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僵住,只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收敛起神情,故作思索道:“却是没有见过……” “先生当真没见过?”谢云竹闻言,神情哀伤,急急道:“十七年前的春天,有个富家小娘子,带着一众家仆从东莱山下经过,之后却再无音讯……” “夫人,这已经是十七年前的旧事了,有谁会记得这么久远的一件旧事呢?”霍蕴书劝道:“要不,您容在下仔细想想,若是有想起来什么,再告诉您可好?” 被霍蕴书简单几句打发之后,谢云竹便带着野狼回到了青龙寨。 青龙寨在东莱山的更深处,位居高地,三面环险,唯有正面的羊肠小道可上山入寨。 与紫竹寨众人的求存求安稳的心态不同,青龙寨是一股悍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在前段时间,他们劫到一个颇有姿色和手腕的压寨夫人之后,青龙寨寨主对她言听计从,更是拉拢了周遭一众小山寨,汇集成了一个将近千人的大寨,几乎县城内的另一个匪寨‘天王寨’齐名,如果再发展一些,能够聚集两三千人的寨众,便足够与海寇‘黑胡子’分庭抗礼。 故此,青龙寨大当家‘通天梁’对这个压寨夫人视作心头宝,赶走自己这些年收入房中的妻妾不说,竟然连其他送上门来的女色都不再碰,真可谓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今天早上的时候,通天梁听下面的绺子说,夫人带着野狼出了寨,不知道去干什么,他当时就怒火冲天,想起这阵子里寨里的谣言。 谣言向来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次在青龙寨上下流传的也一样,皆道是夫人与这些小寨子的头领有染,否则的话,这些寨子里的悍匪,怎么可能归顺青龙寨? 通天梁听得心里怒火翻腾,但在谢云竹回来的时候,却又铁青着脸忍了下来,压着脾气上前问道:“外头这风寒露冷的,娘子这么大早去了哪里忙事?” 谢云竹却并不理他,只是随意的见了个礼,就自顾自的回了房间。 一直跟在旁边,将这一幕幕看进眼里的托天梁,等谢云竹走远后,边看着通天梁的脸色,边愤愤道:“大柜身为我青龙寨当家,四梁八柱之首,手下绺子近千……怎的还要看他一个女人的脸色?照我说,直接给她些颜色瞧,也就知道大柜的厉害了。” 托天梁身为青龙寨的二当家,向来被当成寨子里的军师,最是会看人脸色把握风向,此刻见通天梁满脸不快,立刻便过来出主意。 但这主意明显出得不合通天梁的意,惹得他满脸怒意大吼:“滚滚滚!你当她真的只是个被抢来的寻常女人?还给颜色瞧……你没看到才短的时间,她都已经被那些人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了吗?老子要是把她给办了,那些刚归附过来的人还不得反了?你能把他们都摆平?” 如果托天梁能够把这些人摆平的话,那青龙寨早就已经独霸整个东莱了,他堂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 堂青龙寨的寨主,又怎么可能在一个女人面前伏低作小?而那些小寨的人,又何必在青龙寨面前卑漆弯腰? 通天梁想着这些烦心事,抄起九环刀就是一阵劈砍,没注意到托天梁在退出门时,面上掠过的那丝狰狞。 从通天梁那里出来后,托天梁故意在外面寨子里慢悠悠的转了几圈,检查了几处防守的要地之后,才从一条清幽小路来到一座小院的后门。此院的后门处守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见得托天梁来,她将人放入后,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 托天梁急步向前,没走多久,便来到了一道门前,举步踏进,便见谢云竹正躺在一张胡椅上,悠闲的看着手中的一纸白宣。 托天梁站了一会儿,见对方既不说话,也不招呼他入座,只好先开口打破沉默,恭敬道:“夫人,是不是紫竹寨又惹您不快了?要不要小人立刻便可以叫上兄弟们,将那小破寨拿下?” 谢云竹收起白宣,随口问道:“你能调动寨子里面多少人?” “五成却是可以的。”托天梁道。 谢云竹看了托天梁一眼,又道:“反正楚一刀已经死了,那两小家伙也不知当年旧事,就先不要动她们吧。” “可霍蕴书还在。”托天梁道:“当年他可是楚一刀的军师……” “别想拿紫竹寨来忽悠我。”谢云竹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托天梁,道:“当年先动手的可是青龙寨,紫竹寨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 “那是大柜……” “我知道是通天梁的主意,所以,我只找他报仇。”谢云竹冷冷道:“等我给霜儿报了仇,你就是青龙寨的下一个大柜。” 谢云竹说罢,广袖轻拂,那个白发老婆子立刻出来送客,托天梁带着满脸喜色的离去。 片刻后,那老婆子回到房间,对谢云竹恭敬道:“娘子,托天梁已经走了。” 谢云竹随意的点了点着,又展开白宣瞧着画中人,眉目间挣扎不止,犹豫着说道:“瑞婆婆,你说,那个霍蕴书到底要不要杀?” “照理说,那霍蕴书也是迫害霜姑娘的凶手。”瑞婆婆道:“当杀。” “可那楚一刀和霜儿留下的两个孩子,我也是亲自去瞧过。”谢云竹叹道:“老大鲁莽冲动,不像是能成事的人;老二则是个笑面虎,一时间也探不出深浅来……若是我们除了霍蕴书,她们可还能给自己谋条活路?总归是不能直接带到我身边来的,否则的话,霜儿泉下有知,定会怨我……” 在谢云竹和瑞婆婆说着话的时候,霍蕴书也对楚宁说话:“方才那谢云竹要寻的人,正是嫂夫人。” 这个嫂夫人,指的就是楚宁楚柔那去逝多年的母亲,谁都没料到,竟然在十多年后,还有人会找上门来,更是敌友不清,让霍蕴书心里很是不踏实。 楚宁闻言,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便听孙兴又来急报,说是寨子外面又来了一个人,名指姓的要见二当家楚宁。 与霍蕴书对视一眼,让孙兴将人起请了进来,却见是一个身着墨色劲装,背负宝剑的年轻姑娘。 “在下白青夜,秦家主之命前来拜访,见过二寨主,见过霍先生。” 双方见礼后,分主宾落座,孙兴端上来几碗清水待客,在那白青夜波澜不兴的神色里,楚宁笑问道:“不知白大当家有何要事?竟然累得青夜姑娘亲自跑一趟,可是那制刷之事出了意外?” “却不是因制刷之事而来。”白青夜比那青墨年长老成,一开口也是满脸笑意:“只因大当家遇上了一点麻烦,想拜托二寨主搭把手。” “哦?白大当家遇到了什么麻烦?”楚宁闻言,既惊又诧,立刻道:“只要是我紫竹寨能够帮上的忙,我楚宁必然全力以赴。” “权因那青龙寨。”白青夜长叹一声,气愤道:“那青龙寨不知从何处得知,我白家要从蓬莱城运走一批货物,所以打起了这批货物的主意来。” 第016章 蓬莱县本属黄县辖下小城,但因山匪海寇作乱,官府早已失去了控制力,被海寇山匪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而白家却在山匪海寇间生存下来,可见其势大。 在得到白青夜传来的消息后,楚宁特意的打听了一下白家近几年的情况,才知道,自从白夙当家之后,竟没任何有关白家的负、面消息传出来,比如强占民田,比如为富不仁、欺压良民…… 最重要的是,至今还没有被山匪海寇打劫过,而青龙寨竟想来当这只领头羊,想摘白家的桃子,要知道,这可是白家的货物,若是白家真的这么好欺负的话,县内另一股更大的山匪‘天王寨’早就吃干抹净了。 所以,楚宁当时只考虑了三秒钟不到的时间,当场便答应了白青夜,而白青夜代表白家送上的回报是一本白夙的名帖,和一封信。 楚柔后来知道后,大呼楚宁上了白家的当,而晴儿也在旁边帮腔,狮子大开口,道是白家至少要给一百贯才行,唯有霍蕴书轻笑不语。 次日的时候,楚柔带上孙兴何五二人,以及另外两个寨中壮汉,一起下山前往黄县县城。 东莱山恰好在蓬莱与黄县之间,而黄县身为县治,拥有过万的人口,楚宁一路行来,虽然也见到了不少乞丐流民,但比蓬莱这个贼窝还是要好上许多。 给守在城门的兵卫送了几个铜钱后,一行五人轻易便进得城来,让楚宁白担心了一场,她还以为会查什户书籍验薄册。 方才进城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内城的一切,便见前面街道上围着一群人,楚宁走近几步,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凝神一瞧,却是那个在蓬莱城里与她合作过的说书先生,正在那里大声讲着:“却怎知,那宁家妹妹竟然在即将出嫁的当口,患上了牙疾……” 楚宁摇头失笑,转身便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孙兴何伍二人等人并不知楚宁此来所为何事,只得跟在后面转悠,未过多时,却听后面传来了一道呼喊:“宁姑娘、宁姑娘,请留步……” 回头一看,却是那说书先生急步追了上来,两个喧寒了一会儿,楚宁才知,这说书先生姓贾名沛,是黄县本地人,目前正领着几个同行,到处替白家打牙刷广告。 “不知宁姑娘此来此可是有何要事?”喧寒完毕后,贾沛满脸笑容,恭敬道:“小人久居此地,若是一些小事情,大抵是能给姑娘帮上些忙的。” 楚宁知道,这贾沛是尝到了甜头,所以才会才与她套近乎,当即笑着客气了一句,又与何伍交代了些事情,让何伍带着那两个壮汉先行离去,自己带着孙兴跟着贾沛找了处茶摊了下来。 “既然先生是本地人,我这还真有件事情要烦劳先生。”叫上三碗茶,坐下后,楚宁便直接说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 道:“还请先生替我讲讲这里的官风民情。” 贾沛一听,当即笑道:“原来姑娘是想知道这个,小人正好知道一些,就是不知准或不准……” “准或不准都无妨碍,”楚宁道:“我也是初来贵地,权当作闲趣听听。” “那小人便从去年的匪患说起。”贾沛慢声道:“大约是去年冬月初,海寇黑胡子带人上了岸,与天王寨联手,几乎抢遍了整个东莱郡。” “其中,我黄县受害最深,连县城都几乎被攻破,当时负责抵御的县尉张大人,被贼寇抓住后,被绑在马后活活的拖死……概因此事,前县尊大人引咎辞官,新来的县尊王逸大人,于今年初夏方才到任。” 贾沛说完,又简要的将县府的官吏介绍了一番。比如县丞萧泽,是县里大户萧家的人长子;主薄姜柏数年前被人举了孝廉,但由于家势落魄,故只得了个主薄之位,现在是县里大户段氏的女婿。由于新的县尉尚未到位,所有事务皆由兵曹章铭负责,而这个章铭,也是萧家的女婿…… 两人正说着,茶博士便托着木盘,端上了三碗茶过来,楚宁正觉得口渴,端起茶碗,尚未来得及入口,顿时便傻了眼——只见碗里黄黄的碎茶叶和着葱姜、橘梗等物什,被煮成了浓浓的一碗,简直让人不知如何下口。 贾沛泰然自若,端起来便吃将下去,孙兴见样学样,吃得不亦乐乎,唯有楚宁,将碗推开后,就再没动过。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何五便带着人寻了过来,楚宁与贾沛告辞后,便朝何五问道:“打听到了没?” “打听到了。”何五立刻道:“那王县尊正在洞春楼里吃茶听曲,二寨……二姑娘可是要现在去?” “当然是现在去。” 由何五领路,一行五人直奔城西的洞春楼。 洞春楼仅是座不大的二层小楼,甫一入门,便见当中的戏台上有人正在伊伊呀呀的唱着什么,楚宁双眸一扫,便看将目光停在戏台下面正中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笑着与他旁边的男仆人说着什么。 打量间,何伍已经与侍者谈妥,在楚宁的示意下,要了那中年男子旁边的桌子,便坐下安静听戏。 何伍的心思明显没在听戏上,时不时的转眼偷偷瞧着旁边桌上的动静,直接那仆人似乎得到了什么吩咐,似乎准备要离去的时候,何伍立刻便起身跟了上去。 不多时,何伍回来的时候,朝楚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楚宁扬眉一笑,来到那中年男子身后大约三步远的地方,正要作揖拜见,却见那人指了指戏台,又指了指对面的坐椅,并没开口。 楚宁躬身一拜,便安静的坐下,与那中年男子一起欣赏起台上的戏来,过了许久,直到台上戏几近结束,她才明白,这台戏似乎演的是汉高祖与楚霸王争霸的事故。 “姑娘可也是爱戏之人?”那男子意犹味尽,一直不停的看着台上,直到台上的人尽皆退下,方才回过头来,向楚宁要笑道:“若姑娘亦是爱戏人,不妨再稍等片刻,下一场戏是‘白衣云侯’智斗赤眉军的戏,最是得你们这年纪的小娘子喜爱。” 现在的楚宁,并不像刚才的时候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白衣云侯,霍蕴书在给她科普庆朝旧事时候,还特意提到过。 据说,庆朝,起于新莽末年,当时海内分崩,天下大乱,身为一介布衣却有侠肝义胆、心忧天下的太、祖李焕在家乡乘势起兵,与更始政权公开决裂,南征北战二十五载有余,建立了当今大庆王朝。 而这白衣云侯便是太、祖时期的人,姓云名白衣,乃吕母义女,在天凤四年时随吕母起义,起义失败后投于赤眉军,在赤眉军攻入长安后,不满赤眉军降于更始政权,故带亲军投报太、祖李焕,随太、祖李焕南北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以女子之身受封侯爵,世称白衣侯,很是得人尊敬。 此刻听得这人如此一说,楚宁权当不知他身份,亦是笑着接口道:“还望前辈莫要笑话,晚辈最是向往云侯那仗剑纵马的飒飒英姿。” “哈哈哈……我家小女,也恰似你这般年纪,亦是如此。”那人一笑之后,话锋忽转:“听说姑娘是那白家的远房表亲?因家中出了变故,特来投奔?” “确是如此。”这个身份是白夙写在信里的,也是白家给的回报,所以,在楚柔和晴儿同时反对的时候,霍蕴书只是笑而不语。 “那姑娘今日来找本官,所为何事?” 这‘本官’两个字一出口,楚宁便知道,对方这是愿意与更多自己交流了,于是起身跪拜道:“草民初来不久,却听人多番提起贼寇之事,又听人说起老父母的贤德,故有了个想法……” “哦?原来姑娘是为本官分忧来了,快快请起。”王逸摇遥虚扶,道:“本官亦有耳闻,说那黑胡子又将卷土重来,末知姑娘有何好法子?可替本官解决此忧?” 楚宁顺势起身,瞧了瞧周围的戏客,王逸会意起身,与那戏楼的侍者要了一处二楼的雅间,与楚宁各自带了一名从者,在里面商讨了许久,才分头出来。 约莫天黑时,楚宁正在客栈里的吃晚餐,孙兴令了一个人过来,楚宁一看,便起身笑迎道:“原来是王管事,未知可用过晚膳?何伍,快去让店家再整几个好酒菜上来……” 何伍知道两人有话要谈,立刻便吩咐酒菜去了,留下孙兴负责楚宁的安危。 这王管事的名字叫王长福,是王逸身边的仆人,很是得王逸的信任,但此刻来见楚宁,态度却颇为恭敬,从身后另一名仆人那里接过一个木托盘,双手递上道:“我家老爷答应的事情已经办妥,还望楚都头能够早日成事,否则的话,我家老爷也不好交代呢。” “还请转告老父母,请他只管安心便是,不出十天,下官必然会来复命!”楚宁双手接过木盘,从盘下递过一块约莫一两重的碎银,随意看了看上面的官服和腰牌,便转交给孙兴,招呼着王管事一起坐下吃饭。 王长福双手拢在袖中,心里十分满意,他便是先前伺侯王逸,将两人私谈全都听进心里的人,此刻又收了份大礼,不禁在心暗赞,这个新任女都头不但会说话,还会做人,当然,若是她真有口中说的那般做说事,就更好了。 心里如此想着,王长福边拱手告辞道:“我家老爷还在等着小人回去伺候着,就不多叨扰了,楚都头还请留步。” 楚宁执意将他送出了房门,回来时就见孙兴正在瞧着那官服,见楚宁回来,不禁傻笑道:“二当家,没想到你这下山一趟,竟然就当官了。” 在这个进代,虽然也是男尊女卑,但没有后世辫子朝那么变、态,特别是在云白衣开了女子封侯的这个先例之后,又陆陆续续的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 出过不少名闻于世的女子,所以,王逸才会答应得这般爽快。 但在楚宁看来,王逸之所以会答应,一半是因为白家在背后的活动,而另一半,是他的确实是需要帮手。 更确切的说,王逸需要的是打手,而白家也需要打手,而楚宁和紫竹寨,就是他们双方共同选中的打手,所以,事情才会办得这么顺利。 但孙兴不懂这些,只顾着乐呵去了,何伍进来便听见孙兴的话,两人顿时互相说了几句,又伸手摸摸那腰牌,他不识字,但脑子灵活,很快便想到了一个问题:“二当家,我听人说,那都头是管兵的,那你从今以后,岂不是就留在这管兵了?” “这就是一个空衔,哪里来的兵给我管?”楚宁笑道:“明天就回去,继续管你们这些大头兵。” “啊?我们都成了官兵了?” “当然不是,不过,也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额,感觉好冷呀 难道这种写法,没人喜欢咩? 都只喜欢俩主角互动的那种咩 第017章 “所以,我们要兵分两路,由我和大柜各领一路。”托天梁坐在第二个位置上,他边说着边站起身来,双掌往下压了压,示意底下的其它人安静,然后继续说道:“由大柜在前面将白家的货队拦住,我再带着一路兄弟们从后面包抄,千万不能让白家的人跑掉去报信,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否则的话,以白家的势力,东莱郡守肯定是要给脸面的,如果郡守发兵来东莱山,那兄弟们都没了活路……” 直到托天梁把细节都安排完,通天梁才开口道:“二柜说的话,便是老子要说的,谁若是敢不听,老子的刀可不会认人。顶天梁、应天梁,你们俩带着五百青龙寨的弟兄,跟着老子在前面拦人。黑虎寨、石岩寨……的兄弟们,就跟着二柜在后面包抄。大家伙都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通天梁说完,特意转头看了托天梁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并无异议,正在跟几个寨子的首领套近乎,遂稍稍放下心来。 半个时辰后,众人皆整装待发,通天梁突然改变了主意,把应天梁留了下,还将青龙寨的兄弟留了一百人,交给应天梁守寨,又从托天梁手下调一百人过去,于是,托天梁的手下,竟不足三百人。 “大柜,你这样安排的话,到时人手不足怎么办?”托天梁找到正要出发的通天梁,提醒道:“听说白家这批货物足足装够了数十骡车,还是那白大当家带着部曲亲自押送,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哈哈哈……二柜,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见托天梁只是在担心这个,通天梁又放心了些,笑道:“老子得到消息说,那白大当家,这次只带了一百人不到的部曲,所以,你就放心吧!手到擒来也!” 如此一来,托天梁也不再说话了,两人各自带着人马下山,按照计划找了地方埋伏起来。 与此同时,紫竹寨放出的哨子将情报传回了紫竹寨,楚宁、楚柔、霍蕴书和晴儿四人,紧急召开了部署会议。 “根据哨子传回来的消息,青龙寨的人马分作两路,分别埋伏在了路旁的山里,两路人马之间,相隔大约数里的距离,粗略估计,大概有八百之众。”楚宁宣布完简易情报,便问道:“我们只有区区两百人不到,该怎么才能将他们拿下?” “如果他们两队人马不均等的话,我们可以先攻击人少的那一队。”楚柔很快便有主意:“依照白家送来的消息,白夙会带三百部曲,再加上一些壮仆,共计应该不会少于五百人,只要我们算好时间,同时动手,前后夹击同一路人马,应该胜算颇大。” 楚柔是亲自带着那一百多人去见过血的,她非常清楚那一排排竹枪整列,同时冲刺的威力,如果单从人数上来算的话,一即使是对方人数多上一倍,她也毫不惧怕。 晴儿不太懂这个,她便没有开口,只有霍蕴书点头表示:“大寨主说得甚是不错。” “这样不妥,我们不能以自己人的性命为代价,来换取胜利。”楚宁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带人上青龙寨,此番他们出动了八百之众的人手,想必寨中即使有人留守,却也不至于太多。更重要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必他们寨子中,还有些我们能够用得着的东西。” 说完,楚宁便看着三人,三人思考了片刻,也觉得楚宁的方案不错,便定下晴儿带着老弱留守,其余寨中身体强壮之人,无论男女,全部出动。 楚柔和晴儿立刻便去安排,霍蕴书留下,看着楚宁欲言又止。 楚宁知道霍蕴书心里的疑惑,想着以后还要共同相处许久,不能让他心生间隙,只好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道:“那次受伤昏迷的时候,我似乎梦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那里高楼大厦如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无比繁华……” “我在那个世界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心地善良,温柔和气,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楚宁说着,眸底掠过几许深遂的痛楚,但霍蕴书却没有注意到这点,只听见楚宁继续说:“比如那制刷之术,又比如我给你们说过的牙膏,还教会我做人、做事、做生意,便是连兵略、国策,也是有教过一些的……” 说着说着,楚宁觉得,自己似乎把这个人说得太全能、太离谱了,尽管她认识的这个人确实如此,可更多的时候,却让楚宁觉得,这个人像是一阵总是让她追逐的风,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抓握在自己手心。 “原来,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出乎楚宁的意料,霍蕴书竟然满是赞叹,似乎真的相信了这个人的存在,随后对楚宁语重心长道:“宁儿,你可千万莫要辜负了她教给你的一身才学。想当年,云侯亦是女儿之身,却凭着满腹兵略国策,位列侯爵,令天下男儿莫不俯首……” 霍蕴书将云白衣的事情又拿出来说了一遍,想要激励楚宁一番,却不知,楚宁从头到尾,都只听进去了一句话:千万莫要辜负了她教给你的一身才学…… 千万莫要辜负了她教给你的一身才学! 楚宁闭上双眼,将眸底的风起云涌通通埋葬,在自己的心上刻下了一句话——千万不能辜负她教的一身才学! 脑海里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楚宁,这段时间跟我一起看书吧,我有《历代清帝》《大唐兴衰史》《春秋战国史》《孙子兵法》《纪效新书》……” “楚宁,你又在打游戏?闲着无聊,把这本《君主论》念给我听嘛……” “楚宁,我今天买新书了《行政管理概论》,还有《现代企业营销学》和《国富论》……” “楚宁,你知道因果论、目的论和辩证论的……” “楚宁,弗洛伊德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 和阿德勒的……” “楚宁,佛经上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 …… 蓦然间,双膝一颤,楚宁那单薄的身躯猛然向后倒去,碰撞到那简易的木桌上,将晴儿堆放在上面的账本碰落,纸页在落地前,被风吹拂翻动,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与记忆深处类似片断重叠,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刀刃,以最残忍的方式,滑过她的心间…… ******************************************************************************* “夫人!夫人!快开门!我是应天梁,我有急事要跟你商量!” 应天梁个子不高,人也长得瘦,但力气却极大,随手敲门,都把谢云竹的房门敲得‘轰轰’响,但奇怪的是,任由他如何敲怎么喊,里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跟在他身后的绺子见状,小声问道:“四当家,夫人是不是不在里面?” “不在里面?她能去哪里?老子从昨天就让你们一直盯着,你们十数个人盯着,她能跑得了吗?”应天梁冷哼一声,说道:“老子好不容易才留下来,为的就是这娘们,你们要是让她跑了,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 说着,应天梁一脚揣开那木门,进门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他、妈、的!怎么是你们两个在里面?那娘们呢?” 屋子里的地上,正躺着两个他派来盯人的绺子,此刻却被人扒了衣服捆了手脚塞着嘴,在地上动弹不得。 “四……四当家……”地上被捆的绺子终于能说话了,颤抖着嗓子结巴道:“早……早上天还没亮,夫人她……她穿着我们的衣服走……走了……” “走了?!!”应天梁大怒,一脚揣了过去,厉声喝问:“她往里走的?带了什么东西走没有?” 那绺子被捆在屋子里,只知道人是从窗户跳出去的,哪里会知道人家出了寨去哪,至于带的东西,他也就看见谢云竹身上背了个小包袱,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想到此,眼看应天梁已经气得拔出了刀子,那绺子急忙道:“四……四当家,夫人将大当家的……的财宝全都带着了……好……好大一包袱……” 应天梁一顿,狐疑道:“真的?” “真的!”那绺子赶紧顺着往下编:“有金链子、金镯子,还有好多好多的珠子……足足一大包袱,我和牛二一起看到的!” 那绺子说着,用肘子拐了一下旁边的牛二,那牛二只好跟着胡乱的附和:“看着……看着就很重,她……她一个女人家,肯定跑不远……” 应天梁收起怒气,想了想,便跑到了通天梁的房间,在里面胡乱找了一通,确实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当即便怒气冲冲的带着一群绺子漫山遍野的去找人。 楚宁带着紫竹寨一群男男女女扛着竹枪,一路气势汹汹杀青龙寨,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本以为是青龙寨唱的空城计,捉了几个青龙寨的绺子逼问,顿时觉得哭笑不行。 楚柔带着一部份人进去抢东西,随手杀了几个老弱,看得楚宁心中直跳,不知该作何想,但她又不能阻止楚柔以杀威慑,只好走到一边,当作眼不见为净。 “你们这些杀千万的!为什么连我们最后一点活路都不给……”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一个驼背老妇人,衣衫褴褛,瘦得弱皮包骨头,手里却举着一把菜刀,直直的朝楚宁砍来。 楚宁下意识的退开一步,险险的避开了这一刀,伴随着霍蕴书的惊呼声,楚宁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却已经拔出了悬在腰上的长剑。 噗—— 一声闷响,那叠连的诅咒骂声嘎然而止,温热而鲜红的液体喷射到额间脸颊,楚宁用近乎呆滞的神情,看着面前那苍老而枯瘦的面庞,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吐出最后一句话:“你……你们……不得……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有人留评,小默就觉得很有动力啊,一早爬起来就先撸了一章,尽量今天再撸一章出来! 今天是除夕,原本想着要写点欢快的剧情,不过,跟着大纲写到这里了,也就懒得再改剧情添东西了,大家凑合着看看吧! 笑! 祝愿大家除夕快乐!吃好玩好喝好,多多抢动包! 第018章 不得好死吗? 楚宁惨然一笑,看着面前这枯瘦的面庞,任由微风带着她的喃喃低语:“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让我最害怕的事情,并不是死亡……” 霍蕴书自不远处急奔而来,他并没有听见楚宁的低语,只是将紧跟过来的孙兴何伍二人大骂了一顿。 孙兴何伍两人不敢辩驳,他们只顾着看楚柔抢劫去了,根本就没有注意楚宁什么时候走开,直到楚宁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对霍蕴书解释道:“霍叔,是我自己走开的……” “即使是如此,也是错的也是他们,他们身为护卫,却没能起到保护的作用!要来何用?”霍蕴书怒不可遏,他简直不敢想像,如果楚宁当时没有拔剑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是楚宁第一次看到霍蕴书发这么大的脾气,将孙兴何伍二人责骂之后,又调来了两个自己的心腹,不由分说的便要将楚宁送回紫竹寨。 眼看着楚柔连抢劫工作都快做完,也于也就不再坚持,在将近十人的护卫下,抄近路返回了紫竹寨。 一路走得沉默,楚宁简直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其实她今天完全可以留在紫竹寨,静等楚柔和霍蕴书的消息,可鬼使神差的,她还是被楚柔劝了过来。 今天,她杀人了! 杀了一个枯骨如柴,艰难求存的老人! 看着自己被鲜血浸染,已经干涸凝结成暗褐色的双手,楚宁忽然大步跑开,孙兴立刻反应过来,眼看着她跑向了一个雨水汇集的小湖,急忙喊道:“二寨主,那个湖里的水蛇……” 此刻的楚宁,哪里顾得这些,冲到湖边就立刻搓洗着双手,直到将双手搓得通红才停下,这才想起孙兴说的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湖里一看…… 影子? 美人蛇的影子?!!! 惊楞三秒钟,楚宁立刻向后面喊道:“孙兴!带着所有人退后两百步!背对着我!” 孙兴等人本来离楚宁这边只有十数步的距离了,此刻着她这么一喊,纷纷抬头看过来,随即便听见一道女声怒喝:“你们这兔崽子,没听见你们寨主让你们滚开吗?还要看?再看老娘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一众人看了看那颗露在水面的长发女人头,又看看站在岸边的楚宁,到底还是退开了。 “真是人生有缘,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云竹姑娘!”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 楚宁指了指湖里,笑道:“他们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他们是走了,可你这小母鸡还没走!难道是想留下来陪姨娘一块儿洗么?” 谢云竹扒了两个绺子的衣服,一从青龙寨里混了出来,可那两个绺子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衣又脏又臭不说,里面跳骚虱子不计其数,咬得她浑身不舒服,正巧看到这里个小湖,便打算先洗个澡,再换回自己的衣服。 哪料想,这才洗一半,竟然杀出来了个小贼头。 楚宁的耳朵自动过滤掉‘小母鸡’三个字,再将‘姨娘’两个字放进心里,唇边漾起几许笑意,故意吓道:“我听说,这湖里有水蛇。” “……那你还不滚!!!” “我为什么要滚?!!” “老娘要穿衣服……” “你穿你的衣服,我看我的风景,可有妨碍?”楚宁故意占点嘴上便宜,眼看谢云竹一幅被逼急的模样,摇头失笑,动了动脚,正要转身离开。 哪料想,谢云竹突然从水里站起来,挂着一身水珠上岸,故意挺了挺身上的傲然,当着楚宁的面,施施然的换上衣服。 “身材很不错哦……!”谢云竹动作施然大方,楚宁也看得光明正大。 然而,一声夸赞尚未说完,谢云竹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木棍,劈头盖脸的就朝楚宁打来,边打边骂:“就你个半大的小母鸡,也敢占老娘的便宜?看老娘不好好教训你!!!” 顿时,什么杀人回忆过去……各种情绪,统统飞散,楚宁只顾着抱头鼠窜。 孙兴等人本想去阻止,却被何伍拉住,劝道:“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吗?” “好像是有点……”孙兴摸着脑袋想了想,傻笑道:“好像以前大当家生气揍人的时候,也是这般场景……” 于是,楚宁就这样被谢云竹拎着棍子赶回了紫竹寨。 晴儿正带着一群老弱,拿着竹枪守在寨门口,眼看着楚宁被谢云竹灰头土脸的赶回来,还以为是吃了败仗,当下便带着一群老弱围了上来。 这些老弱最近都能吃饱饭,又没干什么别的活儿,被闲养的这阵子,都跟着练过一阵子,此刻摆开竹枪阵来,也有那么几分模样,看得谢云竹心中一动,扔下手里木棍,对晴儿笑道:“小丫头,让你们二当家说话。” 楚宁正被晴儿护在身后,此刻被谢云竹点名,只好站出来,无奈道:“谢姑娘,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你得叫老娘谢姨!”谢云竹柳眉一挑,怒声道:“从今往后,老娘要在这里住下!你得负责老娘吃饱喝足穿暖和!” …… 这突然间就多了个姨,还要负责她吃穿住,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楚宁忍不住抬头望天,摸着自己抽疼的心口,悲痛问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等老娘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不等楚宁答应,谢云竹便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大摇大摆的走进寨子,在里面转了一圈后,最终宣布寨中的那间四合院,成了她的地盘。 此刻,楚柔已经抢完了青龙寨,虽然粮食等物什没抢到什么,但她意外的从一些墙洞、床底找出了大半箱金银珠宝,由霍蕴书大概的估算了一下,大概价值千余两白银,对于紫竹寨而言,算笔大收入。 两人合计之下,便分兵而行,由楚柔带着精锐立刻下山进行后继的计划,而霍蕴书则带领一部份战斗力弱的人,将东西送回紫竹寨,算好时间点火,将整个青龙寨都烧成了灰烬。 午时后,通天梁正带着手下躲在树林草丛里偷偷啃饼子,突然听见派出去的哨子报,说是青龙寨的上空飘起了浓烟,像是走水。 通天梁脑子不笨,一听就知道是出了情况,想到自己半生经营的地方,就这样没了,气得暴跳如雷,立刻准备把手下人马都带回去救火。 顶天梁这时候突然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面带喜色道:“大当家……白……白家的货队来了……有……有百余车的货……货物……” “货你娘的货!”通天梁气红了眼,当场就骂起来:“老窝都被人给端了,你还在意这点货,赶紧跟老子回去一起救人救火!” 其实,对于通天梁来说,救人救火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前几天才收了人大量的财物,虽然嘴上说的是,等干完这一回生意,拿到另外那一半后再分,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拿出来分润,否则的话,怎么会突然让应天梁带着人手留下,就是为了防止托天梁在背后捣乱。 顶天梁的性子急,又是个直肠子,所以,他不知道通天梁收了一笔钱财,还记着要抢白家的货物,而且,之前通天梁为了让他们都下狠心,还特意把货物的价值夸大,此刻被通天梁这么一骂,顶天梁心里也有了脾气,但他也不好当面顶撞,只好不作声。 通天梁以为顶天梁同意回去,却在临走时,才发现顶天梁带走了自己手下的兄弟,打算一个人单干。 如此一来,通天梁也没了好办法,只能骂骂咧咧的也留下,心里想着,等干完这次,托天梁、应天梁和顶天梁三人,无论如何都要除去。 没多时,白家的货队就已经走进了众匪埋伏的圈子,顶天梁当先一步跳出去,将队伍拦了下来,挥着把大刀耀武扬威。 “不好!我们中计了!” 正埋伏在队尾的托天梁听见了前面的喊杀声,正要带人冲下去,却见被他们伏击的粮车上面的麻袋被掀开,从里面都钻出了一些腰佩长刀的人,累计下来,竟然将近三百之数。 这些人显然是白家的部曲,皆身穿葛布劲装,腰配长刀,身材魁梧,几乎能以一抵二。 到此时,通天梁也知道自己中了计,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瘦弱饿匪讨不了好,于是招来心腹,传下了两个口令。 顶天梁奋力的捅死一个对手,被旁边的人近身,他一看是通天梁的心腹,也就没多想,只听他说:“大当家传令,说中间那辆马车上坐着的人,便是那白大当家,若是能取得她的人头,足可换得五百两赏银!” “五百两赏银?”顶天梁一听,顿时双眼放光,但还是有点不敢确定,追问道:“大当家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银钱?” “当然是有人出了这个价来买她的人头。” 通天梁的心腹说完,便提着刀作势要杀过去,顶天梁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他大喝一声,召来十数个自己的心腹,对着中间那辆白纱飘飞的马车冲杀过去,在金钱的引诱下,这十数人战斗力倍增,竟然连连砍杀了白家数十部曲。 正在这时,背后忽闻喊杀声,顶天梁回头一看,不禁呆立当场。 原来,就在顶天梁奋力冲杀的时候,通天梁竟然带着自己的心腹开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 撤离,显然是要将顶天梁留下来绊住白家部曲的追击。 然而,通天梁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支伏兵。 这支伏兵便是紫竹寨的精锐,由楚柔率领,按照楚宁的计划,埋伏青龙寨人多的这支人马,在楚宁看来,只要能将这支队伍击溃,余下的那支,将不足为虑。 楚柔不太懂这是什么道理,但此刻见青龙寨这临后撤的情形,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拔刀一挥,便带着紫竹寨的人马喊杀着冲下山去,一个照面就戳倒了大片。 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通天梁回头一看,这竟然是紫竹寨的人,再看他们摆着整齐的竹枪阵,脚下踩着哀嚎不止的众匪,也没胆子回头救人,只好狠狠的咬了咬牙,打马跑得快逃。 余下的山贼见状,也跟着跑得飞快,唯有顶天梁和他的心腹倒霉,已经被白家的部曲团团围住,又亲眼见到紫竹寨这般冲杀,顿时被吓破了胆,三两下就被杀的杀,抓的抓。 又是一番追杀,楚柔回来一看,才知道,紫竹寨这番冲杀,竟然让青龙寨留下了百余死伤,但看着满地的哀鸿,却让楚柔手脚冰冷,有点不知该作何处理。 “不管死没死,全部补刀,头颅全都割下来,尸体都找个大坑埋上……” 白家的人部曲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很快便有人过来收拾战场,又给楚柔传讯说,大当家有请。 说起来,楚柔最近经常听见白大当家的名字,但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白夙。 此时的白夙正坐在马车里,挑开车窗上的白纱帘子,神情淡漠的看着周遭,明明身处血腥战场,却依然淡然端坐如高堂,直到楚柔走到马车旁,方才淡淡开口:“姑娘想必便是楚大寨主。” “正是在下。”楚柔按耐住自己对这个名闻已久之人的好奇,拱手作礼道:“楚柔见过白大当家。” 白夙也不喧寒,直接道:“我听说,青龙寨的恶贼兵分两路,还要劳烦大寨主去查看一下其他恶贼躲在了哪处。” 楚柔也没多问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转身就招呼自己的人手,去寻托天梁了。 然而,她们却不知,那托天梁眼见阵势不对,早就已经带着人手逃走,路得比通天梁还要快。 通天梁一路逃窜,此刻他也不敢回青龙寨了,好在他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混久了心眼子也多,在别处藏了一些粮食,留给自己保命用。 怎料想,他还没能逃自己的第二个窝,就被托天梁带着人半路给埋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019章 夜暮降临时,楚柔带领着人手回寨,楚宁与霍蕴书寻问之下得知,这次伏击,竟将青龙寨悍匪斩首一百三十有余,只是自己这边也死了六人,重伤十余人,轻伤将近三成。 “那么,这些伤亡,该如何抚恤?” 之前打陶岭寨的伤亡,都是楚柔处置的,楚宁并不清楚之前的处理方法,但现在她已经有了官身,又斩了这么多贼首,只要能够操作得好,官品再升一级并非难事,而且,为了紫竹寨的将来,有些最基本的规章制度必须要建立起来。 “按我们绿林的规矩,若是无家小的战死者,直接将其掩埋即可,若是有家小之人,我们便会送些粮食和银钱。”霍蕴书道:“若是伤者,便按伤情和功过而论。” “没有标准?没有定数?”楚宁问道。 霍蕴书答道:“不曾有过,皆视当时情况处理。” “既然如此……”楚宁敲敲桌,严肃道:“明天我将与白大当家一起,押送贼首入城,我希望能够在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赏罚抚恤的章程。” “你要弄这个做甚……”楚柔闻言,不禁面露诧异,问道:“我听你的意思是,管他们吃住闲养着不算,还要另外给奖励……” 楚柔的话没说完,便听孙兴在门外惊惶道:“大寨主、二寨主,托……托天梁……带着人手来了……” “什么?!!!” 楚柔一听,与楚宁对视一眼,当先起身,楚宁与霍蕴书不敢耽搁,跟在楚柔身后一路急跑到寨门口,才发现何伍已经带着一队人手,摆起了竹枪阵与来者对恃。 楚柔提刀上前,厉声喝问道:“来者可是青龙寨的二寨主?” 托天梁站心腹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拱手道:“正是在下。” 见对方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楚柔顿时松了口气,问道:“不知寨主深夜到来,有何要事?” “哈哈哈,在下久闻紫竹寨两位当家的贤名,今日特来意带着百余兄弟们来投奔。”眼看楚柔虽然防备着他,但敌意不深,托天梁也就不再藏于人后,拎着一个人头上前道:“这是通天梁那恶贼的首级,还望大当家笑纳。” 站在后面的楚宁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起了这般变化,她们杀了青龙寨的人,抢了青龙寨的钱物,烧了青龙寨的房屋,而这些人非但不思报仇,反而还杀了自己的首领,来投奔敌人…… 到底这伙人是来诈降的,还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便是如此?后世那些小说电影中的绿林好汉,义气冲天……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此刻,楚宁的心里风起云涌,她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如此残酷,如果自己不够强大的话,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也会被人砍掉脑袋,拿去换条活路。 “原来是二寨主,久闻寨主智计绝伦,却没想到今日竟有幸一见。既然寨主诚心来投,那我姐妹二人便诚意的留。”楚宁拱手笑道:“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姐妹二人皆是女流之辈,不便之处,还望寨主能见谅。” 说罢,楚宁又低声的与霍蕴书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孙兴离去,将此地事宜都留给了霍蕴书和楚柔,毕竟这两人都是在这个世界生存成长,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要比楚宁更清楚明白。 ********************************************************************* 一转眼间,陈福从野狼寨转投到紫竹寨已经月余,这长达月余的时间,却成为了他有记忆以来,最是幸福的时光。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身边就只有一个老乞丐,两人相依为命,以乞讨为生,受尽白眼、打骂,时常在生与死之间挣扎。七年前的那个冬天,老乞丐没能挨过,终究还是去了,他在亲手埋掉老乞丐的尸体后,就投奔了野狼寨,因为,他听说,那里有饭吃。 可事实上,野狼寨吃的并不多,他从最初每天挨打被抢,到后来每天打人抢食物,慢慢的活到了今年,今年的他,才十九岁,可那黑黑的面庞和高大的个子,让他看起来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 比实际年龄要成熟许多,慢慢的就成了这群从野狼寨投奔人的主心骨。 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这群人怕被欺负,所以将他推了出来,而现在,大家伙都已经看明白,这紫竹寨与其它寨子里是不一样的,在这里,不用担心挨饿,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无故责骂、抽打,只是每天都要重复的做一些枯燥无味的训练,从鸡啼的时候开始,到日落时分结束,将他们累得筋疲力尽。 尽管,也曾有人在私底下抱怨过,但看在每天两顿饱饭上面,这样的抱怨也就逐渐的少了下来,甚至不少兄弟们都在私底下说,这样的日子,才像是人过的日子,谁要是敢来欺负紫竹寨,敢来扰乱他们的美日子,他们一定要跟那些人拼命。 陈福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虽然还是会被带出去跟人拼斗,也有可能随时都会死在别人的刀下,但至少,在死之前,自己是腹中有物,心里不慌。 在过去长达那么多年的时内,陈福实在是被饿怕了。即使是之前在野狼的时候,经常跟着野狼去打劫,但抢到的东西都大半都要交上去,余下来一小半东西,还经常被下面的小头目抢走,饥饿的滋味,只有饿过的人才明白。 只是,陈福今天在与青龙寨对阵的时候,被对方利刃砍断了竹枪,划破了划破了右臂,寨子里的医者说伤势较重,得看老天爷给的福份,若是福份不够,只怕这条手臂得废了。 刹时,陈福心如刀割,他简直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没了这条手臂,如果自己再也拿不起竹枪对阵,如果自己对紫竹寨两位当家已经毫无用处,如果…… 难道只能听天由命么?难道又要过回从前的日子吗? 陈福跪在那年弯腰驼背的老医者面前苦苦哀求,求得那老医者只好满脸无奈的说:“老汉以前也只是个兽医,若不是当年医死了大户人家的耕牛,又怎会到这贼窝里来?你再怎么求老汉也是没用的……” “可我听寨子里的兄弟们说,二寨主以前被人打破了头颅,都是被前辈医好的……” 那老汉立刻摆手摇头,惊惶道:“不不不……老夫以前只医畜生……二寨主那事,可与我无关,那是晴儿姑娘从我那里抢走的草药,也是二寨主福大命大,被神仙保佑,我……我可不敢居功……” 楚宁此刻就站在这简易的竹棚外,将里面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想起之前自己头上经常会被晴儿缠些草药,又想到这老者说自己只医畜生,顿时满头黑线。 何伍见状,立刻提着竹枪进去打了声招呼,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出来将楚宁请了进去。 这简易竹棚里的空间不大,里面就摆了着用竹杆搭起来的大床,上面垫了些草,一间屋子里能挤十多二十人。 楚宁一进来,便闻见满屋子的草药味,她不懂中医方面的东西,只是能看看,边问问那些伤者的感受,边送上几句安慰,直到陈福面前时,她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陈福‘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近乎哭喊:“二寨主,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将小人赶走,只要能够让小人留下来吃口饱饭,做牛做马小人都愿意……” “额……谁说要把你赶走?”顿时,楚宁纳闷了,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事,再看陈福右臂上还在血流不止的伤止,心里想着,难道楚柔她们之前的处理方法,就是将这些受伤没用的人赶走?可霍蕴书的说法并不是这样呀。 楚宁环顾四周,见其余几名伤者也是面带忧色,显然都有这样的担忧。 “请大家放心,都是紫竹寨的兄弟,我紫竹寨绝对会做出这样天打雷劈的事情。”楚宁向场众人抱拳,朗声道:“我知道,大家伙都是受尽苦难的人,吃不饱、穿不暖,还尽受那些恶贼欺负,所以担心自己伤了病了,出不了力气了,会被抛弃。但是,大家伙也看到了,我们紫竹寨天天都能吃饱饭对不对?” 众人闻言,异口同声回应道:“对!” “我们紫竹寨也没有谁无辜欺负谁,对不对?” “对!!!” “当然,我承认,训练的时候的确有打过你们骂过你们,但这个是要除开另算的,我今天就告诉大家,为什么要在训练的时候那么严格。”楚宁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才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粮食是抢回来的,而我们在抢劫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要跟人刀枪相向,所以,我必须严格的训练你们,让你们有强壮的体力,让你们有敏捷的身手,让你们能够在战斗中活下来。你们可以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到楚宁如此说来,在场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过了片刻后,渐渐有人点头同意,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赞同,最纷纷表示,是这个道理。 “所以,大家都要明白,只要走进了紫竹寨的大门,就是一家人,不论你们是生老病死,还是重伤、战死,我们都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兄弟。”最后,楚宁慎重说道:“不但不会抛弃你们,在不久的将来,我不但会让你们吃饱,还会让你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衣穿,脚下都有鞋,甚至连睡觉,都会有床和被子,而不是睡在这样的草堆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再见到白大当家了…… 想想好激动啊…… 第020章 简单的安抚之后,楚宁又陪着众人说了会儿话,之后才回到自己与楚柔同住的院落。 尚未踏进院门,便听楚柔的声音正好传来:“宁儿她终于学会杀人了。” “是啊,宁儿她,终于长大了。”霍蕴书一声长叹,不知是为之欣喜还是惆怅,道:“我等起于草莽,生于绿林,入目所见,皆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又有谁能够双手不染血的活下来呢?” 原来,杀人就是长大了么? 楚宁微怔,只觉得嘴里发苦,眼眶干涩得厉害。 “二寨主,你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 晴儿不知从何处过来,手中抱着一个木盒子,招呼楚宁一声后,率先走进了屋子。 楚宁随后而入,见晴儿已经打开了木盒,正在与楚柔和霍蕴书说道:“这些都是从青龙寨里面搜出来的珠宝,听闻二当家明日将要下山,便想着,不妨由二当家一同带下山去,换成现银。” “先留着罢,反正暂时又不差这点银钱。”楚宁打起精神,向众人道:“如今冬日已至,天气越发的寒冷,我想着,是不是该给寨子里的兄弟们置两套衣物了。” “什么?你要给他们都置办衣物?”楚柔忍不住诧异道:“宁儿,你没生病吧?” “二寨主。”晴儿也反对道:“现在寨子里面已将近五百口,加上托天梁带来的,只会更多……寨子里这么多人,你答应了每日要供他们吃上两顿饱饭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4 ,现在还要每个人供两套衣物,咱们手里就那么点银钱……” 连向来对楚宁支持有加的霍蕴书也忍不住劝道:“宁儿,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知你心里有主意,但事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咱们慢慢来可好?” 听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劝说,楚宁只好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独自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主角随便都能想出个点子赚个盆满钵满,随便走在路上捡个小乞丐,洗干净之后就变成家财万贯的白富美……可为什么自己遇到的白富美,却精明得连砍价都那么狠? 不过,这次楚柔她们的劝阻是对的,紫竹寨的家底的确是太薄了些,如果现在就大手大脚的花出去,那到后面没有入项时,所有的人还是会走上打家劫舍的老路。 所以,若是真的要为他们做点什么,那就是替他们找一份长久的出路。 楚宁思前想后,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但她懒得睁开眼,次日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未大亮,外面就已经传来的整齐的呼喊声。 等楚宁打理好自己的行头,带着人手来到山下时,白家的部曲已经整装待发。 白夙今日穿着一件素白色的窄袖宽襟长袍,外罩一袭质地上乘的青色披风,袖口和披风的边封上,皆纹以金线暗绣着流云暗纹,乍看起来朴素低调,可行止间那金线反射出来的流光,却显露着奢华。 她的两鬓各有一缕青丝飘垂于胸前,余者皆被简单的束于脑后,露出了光洁额头和美人髻。在那光洁的额头下,鼻梁英挺,眼若丹凤,眸若寒星,唇线虽然较薄,但配合着她的眉目看来,整个人却是清冷与高贵同在,温润与和柔情都共生,回眸侧目间,隐隐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有一个词语叫风华绝代,楚宁觉得,若是将这个词语用在白夙身上,最是恰好不过。 楚宁上前,与白夙拱手见礼后,两人并辔而行,边随意的聊着几句喧寒的话语,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楚宁在说,白夙静默无声,也不知道她听进心里几分。 但楚宁又岂是善罢干休的人,正何况,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白夙身上赚钱,接连换了几个话题后,发现白夙似乎对商业上的话题比较感兴,于是,就逐渐把话题往这边引,浅显的给她讲一些后世商业上惯用的小手段。 因着上次牙刷的事情,白夙本来就将楚宁高看了几分,这也是她在得知青龙寨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例决定与紫竹寨合作的原因之一,而原因之二,则是因为当时的紫竹寨还颇为弱小,便于掌控,可没料想的是,在这短短时间过去之后,如今的紫竹寨,竟然已经有些超乎白夙的想像了。 此刻楚宁给白夙讲的这些商业小故事,更是让白夙惊诧不已,她没想到,这个小小山贼头目,竟会如此见多实广。 “有次我带人下山去买东西,路过一个铺子的时候,见他的店铺里面摆了许多的鱼钩,那掌柜的一见我好奇,便好言好语的给我推荐了许久,我不好推却他的盛情,只好买下了他的鱼钩,可待我买了一枚鱼钩之后,他又给我介绍了钓竿和钓丝,直到最后,我不但买了钓竿和钓丝,还买了一只打鱼的小船……” 听到此时,一直跟在身后的青墨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插嘴道:“宁姑娘,你怎的这么傻呀?别人给你说什么,你就买什么,现在还好意思讲来当趣事?” 楚宁只好面上故作尴尬,嘴里奉承道:“那时年少不知事,若我当时有得青墨姑娘的半分伶俐,也不至于被那掌柜的欺得胡乱花钱……” 被楚宁这么一奉承,青墨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打击了,倒是白夙适时开口,淡淡说道:“不知宁姑娘所说的那个掌柜,如今身在何方?” 等等! 不是吧?! 白大当家刚才说的什么? 这是又要准备挖人墙角的节奏?!! 瞬间,楚宁心里弹幕狂刷,但嘴里却不得装作很遗憾的说,时过境迁,已经不知何处寻了。 白夙也不执着挖人墙角,听楚宁说找不到人了,便又道:“寻不见人倒也无妨,我只是好奇,那掌柜的铺子只是卖鱼钩等物什,怎的后来又卖了船给你?” “莫说是船,他那铺子里,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只要是我们能够想到的东西,应有尽有……” “原来竟是如此!”白夙思虑半晌,随即微微颔首,挽缰拱手道:“县城即到,就此别过,谢谢宁姑娘这一路的妙语连珠,他朝若是有缘再聚,夙,洗耳恭听!” 说罢,也不待楚宁回礼,便淡淡一笑,拨马回头,在夕阳中飘然远行,任披风猎猎翻飞,端是潇洒无比。 楚宁远远的道了声有缘再会,也带着自己的人手,押着两车人头缓缓的来到县城前,只是心里颇为遗憾,这一路走来自己极尽所能的找话题,好不容易找到话题,让白夙有了兴趣,却没能赚到钱就被她给跑了。 等白夙先行带着人马入城后,楚宁等人才来到县城前,还隔着老远,便听见周围百姓指指点点,紧接着便有一位皂衣男子上前,问道:“来者可是楚都头?” “正是下官!” 不知来人的身份,但见他的官服颜色样式与自己的相差无仿,楚宁立刻便下马拜道:“下官奉县尊大人之命,出城剿匪数日,现终有所得,特来复命!” “楚都头快快请起!”那皂衣人立刻伸手将楚宁扶了起来,大声笑道:“楚都头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县尊大人都亲自起驾出城,迎接楚都头剿匪归来。” “愧不敢当!下官愧不敢当!” 两人边说着场面话,边借着扶人的动作,楚宁迅速的将一块碎银往入了那皂衣男子的手里,随即便听那皂衣男子低声道:“萧县丞和姜主薄也一同来了,你可要小心些,莫要落了县尊大人的脸面。” 楚宁知道,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战场,遂微微颔首,随即退开几步,整整衣衫,上前拜道:“下官楚宁奉命剿匪归来,拜见县尊大人,拜见县丞和主薄大人。” 第021章 早在昨日,楚宁就派了人来县城报信,王逸早就知道了这场捷事,早早使人去请了县丞萧泽和主薄姜柏,又将附近的门弟族老乡贤请了来,表面上是说自己招抚了东莱山中的隐户,协助剿灭山贼,请大家共验贼首,实际上却是想借这两车人头,给自己立威。 在这大庆朝的制度里,在县令下面有县丞、主薄、县尉三辅吏,各掌兵法士功户仓六曹,而兵曹素来在县尉辖下,负责治安和抓捕贼匪等工作,大至相当后世的县公安局长,但并不能独立行事,要接受县令的管辖。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5 在前一任张县尉被贼寇绑在马后活活拖死后,就一直没有新的县尉上任,即使是王逸已经到任将近半年,但对这个职位丝毫无法,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适合的人选,另一方面,则是这县尉的实权,已经被萧姜二人把握住,即使是新来了人,也不见能将这个位置坐得稳。 故此,王逸被萧姜二人架空了实权,着实受了一段时间的窝囊气,白家出面让他行个方便时,他虽然许了楚宁一个都头的空头衔,实际上却没有放多少希望,直到昨日,听得她当初剿匪大胜,才下定了决心,要借此机会斗一斗萧姜二人。 此刻,瞧着楚宁押着两车人头过来,恭敬的在自己面前见礼,当即起身,亲自扶起楚宁,笑容满面道:“楚都头虽为女儿身,却心怀大义,得知有山匪即将为祸百姓,不危个人安危,悍然举家携戈灭匪,斩得匪首百三十有余,端是女中豪杰!” 楚宁一听,就知道这王逸是想借题发挥,立刻跟着唱戏,互捧道:“此事全赖县尊大人运筹,下官只是带着亲族听令而行,当不得县尊大人如此夸赞!” “哈哈哈……好!好!”一听楚宁这么上道,言语间就把功劳分了一大半给他,王逸心里更是高兴,但面上的神色却立刻变得严肃阴沉:“楚都头小小年纪便知大义,那些尸位素餐之辈,观之可感汗颜乎?” 楚宁大概知道王逸唱这出戏的目的,但这戏实在是唱得太过了,楚宁忍不住心中一跳,暗道要糟。 果然不出楚宁所料,王逸这一说完,周遭原本被他请来的门弟族老们立刻便纷纷议论起来,很快便有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叟,拄着拐杖开口道:“老父母此言,颇失妥当也。自张县尉死于贼手,前县尊大人请辞后,若非是萧长吏和姜主薄二人齐心协力,我等如今可还能吃饱穿暖乎?” 楚宁瞧着这说话的人一身绸缎,便知此人肯定是萧姜二人的爪牙,便不再说话,就听着王逸以一敌众,与他们之乎者也的争执,便开始暗中观察自己的这个新上司。 王逸的举止风度颇为不错,说话间习惯了引经据典,证明了他的家世和学问都应该很好,但做官的手段却差了些,此时竟然以上官之尊,亲自来跟萧姜二人的爪牙干架,平白丢了自己的官威和面子。 楚宁正想着,王逸已经与那些族老争执到秋税尚未收齐的问题,听得楚宁在心里忍不住想吐槽,想着从今往后,有可能要以一敌二,不禁暗自苦笑,只好将何伍喊来,朝他吩咐了几句。 萧泽与姜柏二人稳坐胡椅,起先听到王逸那指桑骂槐的话语时,面色微变,此刻见王逸已被自己的爪牙逼得面红耳赤,双双吃着仆役送来的茶,当作戏来看。 楚宁原本正在站王逸面前,等王逸跟人对掐的时候,她慢慢的往自己侍卫那边退了过去,起初没引起萧姜二人的注意,但在何伍离去时,却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何五带着五个人一起开,萧泽身后的几个随从立刻便跟了上去。 大约过半个时辰,何伍便带着回来了,萧泽等了等,却没能等到自己的随从,心里顿觉得有些不安,朝那姜主柏递了个眼神,那姜主薄会意的站起身来,正要上前说话,却没想到,一行人边哭边喊着老父母,边从人群中挤过来便扑跪到王逸面前。 “老父母,您可要为小人作主啊,小人有天大的冤屈要诉,那陈家大少爷,竟然强抢了我家闺女为妾……” “老父母,那刘家强占了我家良田……” “那彭家……” …… 本来还在跟那白须老叟争执秋税的王逸被此番变故吓了一大跳,待见那诉冤者指着那白须老叟,说他强占良田时,差点喜上梢,继而见诉冤者越来越多,又气得满脸铁青,差一点就把这城门口当成了县衙公堂,当众审起了案子来。 楚宁也没料想到,何伍竟然会找这么多人来,出乎她的预料不说,还直接将萧段两家的旧事牵扯了出来。 但楚宁也是个见过大事的人,更何况连人都亲手杀过,此刻心念微转间,便镇定下来,进行了三方面的安排。 其一,是立刻回寨搬救兵,其二,派何五前往白家在县城里的别宅,其三,则是制止住了王逸,将人带回了县衙。 方才回衙,王逸便兴奋得立刻想升堂,楚宁只好将他强行拦住,问道:“大人,您可有想好,到底是审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此天赐良机,当然是一举拿下萧姜那两个匹夫。”王逸说完,不禁奇道:“难道楚都头有其它见解不成?” “大人,下官确实有想法。”楚宁道:“下官不认为,能够凭着这么简单的手段便能将他们拿下,想那萧段二家,在此地根深厚,即便是犯了事,现在有人来喊冤哭诉,可也不见得能够拿到实证,此为其一。” “其二,即便是我们拿到了实证,然则,在这县衙内外,又有几人能够听大人之令?” “其三,若是此举将萧段两家逼急,他们若是狗急跳墙,大人的安危又当如何?” “照你这般说来,如此大好良机,便要白白放过不成?”王逸大怒,却在自己闷着想了一会儿之后,不得不承认,楚宁担心的这三点确是事实。毕竟,他前来上任时,仆役侍从区区带了不到三十人,即便是加上楚宁今日带来的几十人,又怎能敌得过萧段两家蓄养的部曲? 在王逸盛怒不止的时候,姜柏亦是气得直拍桌案:“那姓王的若是真敢将脸皮扯破,坏我等好事,我看他这官还当不当得下去。” “姜兄莫怒。”萧泽反而是满脸笑容,老实在在的吃着茶,道:“有那姓楚的女子在,我料想她不会让王逸行事那般冲动。” 姜柏想了想,没想明白,不禁问道:“玉成兄,此话何解?” 玉成乃萧泽的表字,此刻被姜柏这般追问,遂入下茶碗,问道:“你当那楚宁是何般身份?” “是何身份?” “东莱山里,紫竹寨的二寨主。” 姜柏闻言,不禁大惊:“什么?!她竟然是个山贼的头目?” “这是我安插在东莱山里多年的耳目,连夜带回来的消息,想必错不了。”萧泽很满意姜柏这般毫不知情的表现,这样显得他智深如海,遂颇为得继续道:“她今日带来的那两车头颅,便是青龙寨的。” “原来竟然是这样。”姜柏听罢,顿时笑逐颜开,拍手道:“如此一来,只消玉成兄在朝中安排人手,弹劾他堂堂朝廷命官,却勾结山贼害人性命,看他这官还当不当得。” “哼!”萧玉成闻言,不禁冷哼一声,道:“你当他前面这‘王’姓,可是随便姓的?” 姜柏闻言,不禁一楞,犹豫道:“难道他是琅琊王氏子弟?” “然也。”萧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6 玉成揉了揉额头,继续道:“我派人去查了他的背景,听说是琅琊王氏的旁枝,读书读得傻了,便被赶到这黄县来做官。” 在当今圣人临朝之初,有霍燕二家权倾朝野,然,霍氏一族于二十八年前涉及谋反,随即满门被诛。后燕家一门独大,却在十九年前东征时,燕家大郎燕不凡与东胡人勾结,意欲图谋不轨,被当今圣人赐剑自刎。 自此后,整个大庆朝,便是王谢陆顾四大家,而这王家,便是琅琊王氏。 姜柏有点不甘心道:“所以,那王……王逸,我们便动不得了?” “倒也不是动不得,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萧泽道:“现在秋税未齐,若是动了他,谁来顶这个罪?” “倒也是。”姜柏闻笑,击掌笑道:“还是玉成兄厉害,这方方面面都运筹得滴水不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 “等?” “是的,等他们的条件,”萧泽想了想,随即又道:“不过,白家那边的棋子,却是要先动上一动了。” 第022章 夕阳渐落西山,在落落余辉的映照之下,偌大的白府显得阁外的辉煌。 杜大管事带着几名从者,搬着众多物什来到白府的后院,尚未走近,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笑语声:“你们说,老九这次会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嘻嘻,不管她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反正那些胭脂水粉什么的,都是我的。” “十一妹,既然你要了胭脂水粉,那珠宝首饰可得归我,其她人,可谁都不许跟我抢!” “二姐,你都是嫁出白家的人了,怎么还回来跟我们这些妹妹争这么点小东西啊?” “哟,六妹?说得你好像没嫁似的?也不知道今天是谁眼巴巴的跑回来,不就是等着拿老九带回百年人参?” …… 待杜大管事带着人将东西抬进来时,只见里面十三个大小年岁不一的女子,已经撕打了起来,待他一声吩咐,让从者将抬着的箱子放下,尚未来得及招呼,便被这群女子挤了开去。 “这是我的!” “放手!这是我的!” “不放!老七,帮我!” “十一,快抓她!” …… 眨眼间,众女子又是撕打又是抢夺,闹成了一团,杜大管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吩咐旁边的随从要仔细盯着众人抢夺之物,再拿来了纸笔,将那些被瓜分掉的物什么一一做好记录,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整了整衣衫,朝院中那唯一没动手的中年女子拜道:“小人杜敏,见过夫人!” “哼!”那中年女子凌利的看着杜敏,阴阳怪气道:“杜敏杜大管事,你终于看到本夫人在这里了?” “还请夫人莫怪,权因大当家交代过,一定要将诸位娘子们拿到的礼册都记得清楚,故耽误了一些时间……” “大当家!大当家!你们眼里,就只有那个贱俾生的……” “小人还有些要事,请夫恕罪,容小人先行告辞。” 实在是不忍听这些污言秽语,杜敏在送将一只精美的雕花漆盒之后,立刻带着从者离开,方才步出内院,便听见里面传来了咒骂声,和着‘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震耳欲聋。 杜敏回头看了一眼,叹着气摇摇着,便带着几名从者一起来到了东面的书房外,守值的青衣小侍女立刻过来替他打理衣物,连衣服上的几缕不知从哪里带来的毛发,都被拍打得干干净净。 洗过手,又将上面的水渍擦干抹净后,杜敏才推带房门,迈着不徐不急的步伐进门,对着那伏案看书的白衣女子禀报道:“大当家,礼物都已经送给夫人和小娘子们……” “她们可喜欢?” 白夙听罢,头也不抬,随口问了一声,也没等杜管事的回答,突然眉着皱头,右手紧握成拳,狠狠拍着桌面,冷声咆哮:“去把管粮行的那只猪给我找来!!!” “是!” 杜管家立刻应身退出,走远后才敢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忙吩咐自己的随从去马厩牵马,正在等候时,却一行数人从西院走了出来,而当先之人正是白府三爷白卓。 “见过三爷。” 杜管家虽然是白夙身边的人,但对这白家其他人,却也是礼数周全,与那白卓见过礼后,便看见白卓身后站着一个白胖小个子青年,急忙对他说道:“六管事,大当家正要找你。” 这六管事是从父辈就卖身给白家的私奴,其父被前当家赐白姓,他便也随白姓,名长忠。 白长忠听得杜管家如此一说,面色一变,仿佛已经料想到出了什么事,有点魂不守舍。倒是白卓大笑一声,带着六他魁梧大汉,迈着大步招摇着来到了书房。 杜大管家正要阻挡,但他没有随丛在侧,难以敌众,一个推攘间,就被推到了一旁,却在低头弯腰之际,看到白卓身后带着的几个大汉,皆将右手藏在了袖中。 不对劲! 刹时! 杜大管家心中一颤,张口结舌间,正要惊呼出声,却又在刹那间,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口。 白卓头带白玉小冠,身着宽袍大氅,腰系缀玉宽带,乍看起来,端是富贵非凡。 一路趾高气昂的来到书房门口,却被那侍立的青衣侍者拦住:“三爷,您这满身酒气的,可不能进去,大当家不喜……” “滚开!”白卓勃然大怒,一拂袖将那女子扇倒在地,怒声骂道:“大当家!大当家!从今天以后,三爷我就是你们大当家!” “是吗?” 清清冷冷的女声从房内传出,听不出喜怒,却让白卓在刹那间,收回了正要打向侍女的巴掌。 “进来让我白夙看看,未来这白府的大当家,是什么模样?” 白卓下意识的便举步进门,走到距离白夙十数步的距离,便自觉停下,他看了看正身端坐案后胡椅的白夙,再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人,突然大着胆子,又向前走了一步。 唰! 一声轻响! 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柄巴掌长的小飞刀,钉在了距离白卓脚尖前不足半寸远的地方。 “白卓,其实,你若是敢再往前走半步,我立刻就可以将这白府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你。” “真的?” “绝无虚言!” 白卓闻言,眼中一亮,抬了抬右脚,却又犹豫的看着那柄兀自颤抖的飞刀,吞着口水,将房间里打量了一圈。他知道,白夙这些年之所以敢在东莱横行霸道,就是因为身后养了些武艺高强的暗卫,但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些传说中的暗卫,除了那些将他吓破胆的飞刀。 要不要赌一把? 白卓犹豫了半晌,还是将脚收了回来,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身后几人当中。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7 “后面的几位好汉可面生的得紧,不过,白某今日还有要事,烦请诸位稍等片刻。” 将白卓的窝囊尽收眼底,白夙‘啪’的一声,将摊开在桌案上的账薄扔到了白六管事的面前,冷声质问道:“白长忠,你是猪吗?这么一本账册上面,就出现了四处错误,我要你何用?” 白长忠‘啪’的一声跪下,魂不附体的翻开账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身后,却被白卓畏畏缩缩的躲开,只好颤抖应道:“我……我……” “如果只是账册有误,就当白养了一头猪,我也就认了。”白夙丝毫不给这个家奴的颜面,将自己被誉为‘阎罗’的冷酷无情展现得淋漓尽致:“但为什么,在秋收后整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所负责的粮行,却颗粮未进?” 这才是白夙最生气的原因,在她当初离开黄县之前,曾再三叮嘱,让白长忠一定要把握住时间,多收些粮食囤积,却没料想到,这素来胆小怕事的白长忠,竟敢违背她的吩咐。 “大……大当家……” 白长忠此刻半是后悔半是期望,后悔的是,当初自己竟然被三爷随便几个许偌就收买,期望的是,三爷这事儿若是成功,那白家大管事的位置,非他莫属。 如此一来,白长忠心里很是挣扎,他素来性子软弱,胆小怕事,此刻背后被几把刀逼着,既不敢出卖白卓,也承担不起白夙的怒气,只好在那里一个劲的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竟然呜呜的哭出声来。 被白卓带进来的几个壮汉,在进门前面带凶光。他们原本都是双手染满鲜血,要吃断头饭的人,却被萧泽从牢里弄了出来,好酒好菜的养着,为的就是替他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早在很久之前,从白夙回来坐上白府当家之位开始,萧泽就已经在查探白夙的情况,后来综和一系列的试探来看,萧泽发现在白夙的身边,有可能存在一支神秘的暗卫。 原本按他们事先的计划,为了确保这一次的刺杀万无一失,只要一走进这屋子,便由楚卓带着,将他们领到离白夙不到十步的地方,然后六名壮汉同时出手,势必要将白夙一击致命。 但为难的是,白夙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怪癖,那就是,所有跟她同处一个空间的人,一定要焚香沐浴净脸净手,不能有丝毫异味,即使是将她这个要求严格做到,也绝不能近到离她十五步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规矩,但至今为止,却无人敢破坏,即使是这六个面带凶光的大汉,在进得门来的那一刻,也莫明的觉得压抑起来。 是的,压抑。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这间书房里的光线,竟然一点都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书房,即使是里面摆满了层层叠叠的书架书柜,但这晦暗不明的光线下,险得格外的阴森诡异。 谁都不知道,在这晦暗和阴森里,藏匿了多少刀光剑影。 那在雕花檀木书案后面,广袖白衣女子傲然端坐,神色清冷,语声森寒,仿佛完全不知道此刻危机就在眼前。 “既然你说不出原因,那就出去罢,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我白家粮行的执事。” 白长忠闻言大喜,连磕了三个响头,从地上爬起便退出房门,想要远离这事非之地,却在踏出书房的门槛时,听见背后的清冷之声传来:“从今天开始,将白长忠发卖到春风楼侍客,至死方休。” 不约而同的,在场所有人同时想起了一个名字——冷面阎罗!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外号,但毫无疑问的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觉这个外号放在面前之白衣女子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不妥。 春风楼,是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在场众人,没有谁不清楚,正因为清楚,所有人的背上,不自觉的爬上了几许寒意。 终于处置完了白长忠的事情,白夙像是突然想几了白卓和这几个大汉似的,随意问道:“几位还有何事?” 那领头的大汉下意识的便要回答说没事,却在即将脱口的那一刹那,不自觉得的咽了咽口水,将话也吞回了肚里,他突然觉得,如果这冷面阎罗若是知道自己这一群人的来意,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是被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飞刀割破喉咙,还是与那白长忠一样,被发卖到春风楼侍客,至死方休? “给你们两个选择。”众人心念未落,白夙很快便给出了选择:“其一,出去与我的部曲交手,如果死在他们手下,我替你们准备棺木收尸,不再追究为难你们的亲朋。其二,在这里向我出手,如果我没死,你们全都发卖春风楼。” 几名壮汉对视一眼,再看看正阻拦在他们前面的飞刀,不约而同的朝白夙抱拳作揖,最后同时转身奔向门外。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和刀剑声,白卓突然跌坐在地上,大声哭骂道:“你们……你们这些懦夫,懦夫……” 这些人明明是萧家养的死士,事到临头,却改为了目标,白卓只是以为他们懦弱,却不知道,这些人是害怕活得比死更惨。 哭着哭着,白卓又想着白夙霸占着属于他的当家之位,享受着当家人的风光,享受着掌控众人的权利,心里恨意大起,竟生出了胆子,从地上拔出了那柄飞刀,朝前爬行了好几步。 正埋首账薄,两耳不闻窗外刀剑声白夙,此刻方才抬起头来,望着白卓,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问道:“青龙寨的山贼,是你派人去收买的?” “是的!”与白夙的镇定和淡然相比,白卓却不自觉的颤抖着双腿,满脸绝望。 “出了多少钱?”白夙好奇的问。 “五千两!” “那不少了。”白夙点点头,又问道:“这次带这些死士进来,是萧泽让你干的?” 白卓紧咬双唇,并不回答。 白夙显然心里早已清楚,也不再追问,只是随意的挥挥手,说道:“你出去罢。” “你不杀我?” “你不将我卖去春风楼?” 白卓接连问出两个问题,问完之后,便见白夙一脸奇异的盯着他看:“你既然知道我会杀你,会将你卖去春风楼,那你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蠢事来?还是说,你觉得就这么点小技俩,就能将我白夙置之于死地?” “其实我也不想让你死。”白卓咬着牙,面上又恨意又挣扎:“但我才是白家的嫡子,这偌大的家业,本来应该是我来继承,可你一个庶出的女子,却突然跑回来抢走了我的家业,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必须要将这一切都夺回来!” “既然如此,那么,这白家,我还给你就是。” 白夙说完,起身朝外面轻唤了一声,杜大管事喘着粗气很快便跑了进来,估计是跑得太急,脚上连鞋都少了一只,白色的角袜上面沾满了泥土,还夹杂着沾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8 染了几许血红,但此刻他丝毫都顾不得,甫一进门便快速的禀报道:“那六人皆死于部曲刀下,我府部曲伤二人,无死亡。” “好,你先安排一下伤者,再将这些年的账册都找来,与三爷核对清楚,将我接手前的白家,全都交还给他。” “啊!” 杜大管事顿时讶异万分,他没想到,自己在辛苦万分,找来部曲将危机化解后,白夙竟会这么突然的就决定将白家交出去,那以后,他们这些忠于白夙的人,将要何去何从? 杜敏知道,白夙的决定从来都是不容更改的,此刻在惊讶过后,很快便收起了心底的风起云涌,朝同样满面吃惊的白卓看了看,很快便回道:“谨遵大……九姑娘的吩咐,那九姑娘今晚可还是在东院歇息?” “不了,搬去客栈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宋朝以前富贵人家的女儿,一般都不称为小姐,这里的夫人和小娘子,可不是说,她们是白当家的夫人和娘子,夫人是白当家的后娘,而那些小娘子,则是她的姐姐妹妹们。 第023章 白家发生的巨变楚宁并不知晓,她在劝住王逸之后,便让人将那些告状的百姓看管了起来,送上吃喝好生待着,又接手了整个县衙的防务,战战兢兢的等了半夜,终于在子时过后,等到带着两百余人赶来的楚柔。 王逸原本还真以为楚宁是白家的远亲,眼看着楚柔带过来的这群汉子衣衫褴褛,个个打着赤脚,连带铁的武器都没有,拿着根竹竿站在那里守夜,看着便觉得感动又可怜,连声赞道:“义民啊!果然是义民!” 这一感动之下,王逸便想起,前任县官离职交接时,县府的仓库里还好些被老鼠咬过的旧麻布,于是便跟楚宁说,要把这些麻布送给那些好汉。 楚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心里一动,各种感恩戴德的话如滔滔江水,给王逸大灌迷魂汤,灌得王逸脑门发热,当场便给楚宁写了个手信,还盖上了他的官印,让楚宁去县衙仓房里面领取十匹麻布和十石的粮食。 王逸写完手信便晃头晃脑的睡觉去了,楚宁带着人在县衙里找了一圈,才发现,衙内的库仓竟然空空如也,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清楚,原来,这仓房里的东西,早就被萧县丞和姜主薄联手搬走了。 次日一早,被楚宁派去白家找白夙的何伍终于回来了,只不过,却是昏迷不醒的被白家部曲抬头回来。 楚宁望着何伍腹部上那道横划而的刀伤,再看看何伍那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模样,不禁怒从心起,沉声问道:“是谁干的?” “是萧家和段家。”白夙冷然道:“他们昨天派了死士,在白府去客栈的路上截杀于我,想要置我于死地,这小子不明就里,看见了我的轿子就冲将过来,踩入了他们的埋伏……” 白夙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紧接着便问楚宁:“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楚宁自然是有的,但还不等她组织好语言,白夙却突然道:“你我连手,将这萧段两家从根拔起,如何?” 楚宁猛然抬头望向白夙,两人四目相对,眸光交接间,风起云涌。 “好!” 楚宁一声应下,白夙便留下了两百部曲匆匆离去。 紧接着,楚宁便传下了两个安排,其一是派人将何伍安置起来,尽快寻找医者前来诊治,其二则是,派王逸的随从去姜柏府上传讯,说是要核查仓房。 姜主薄一听到这个口信,当进就慌张起来,以为是王逸已经拿到了把柄,急急忙忙的赶去找萧泽商量。 萧泽正在美妾的服侍下用早膳,昨天接连两次刺杀白夙都失败,对他而言,不论是人财上的损失,还是心理上的打击,都颇为巨大,他素来有些自负,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但这连番失手,让他很是不快,昨晚发了半夜的脾气,最后总算是在美妾的怀里被安抚下来, “姜兄,他要查库仓,你便让他查就是,何故这么早就来扰了兄弟我的雅兴?” “可是,玉成兄,难道你忘了?那些东西,现在都在你我的库房里……我怎么能让他来查?”姜柏急问道:“万一,到时被拿来大作文章,到时,你我危矣……” 那些东西前些日子才被搬出来,姜柏还来不及把账抹平,只要有人拿这个来说道,肯定会累及他姜柏。 “就这点事儿?你且带他们去库房里看看,先将他们安抚住便是。”将公家的东西搬回私仓,这可是大罪,但萧泽却一点都不以为意。 与姜柏的紧张相比,萧泽却只是很随意的挥挥手,说道:“我接到消息,段督邮在本月底,便会回来,你且安心便是。” 段督邮是段家的嫡长孙,虽然年龄不大,但心计和手段却让萧泽颇为佩服,只要他能在月底前及时赶回来,这县城内外的所有风浪,都将会平息。 如此一来,姜柏的心也就被安放回原处,与萧泽一起用起了早膳,正在说话间,却不料一阵喧哗声由远而近,姜柏皱着眉头一看,猛然放下碗筷,连忙起身急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安好……” 姜柏的话语尚末说完,全被他岳父段修一掌拂开。 段修看也不看满脸通红的姜柏,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庶女婿要才没才,要家世没家世,当初自己将女儿嫁给了他,简直就是被猪油朦了心。 “萧侄儿真是好雅兴。”段修脸色铁青,非但没给自己女婿的面子,连对萧泽,开口便是刺耳至极:“身侧花红柳绿,怕是对这墙外的凛冽寒风毫无所觉罢?” “段叔说笑了。”萧泽挥手示意美妾退下,上前恭敬的给段修请了个安,又亲自奉了茶,随道才落坐问道:“烦劳段叔大驾,不知这墙外刮起了什么样的寒风?” “先前我听下人说,白家派了部曲快马出城,便使人即刻去打探了一番。”段修年过半白,两鬓霜白,但多年养起来的气势却非常不凡,此刻盛怒冲天,双目凌利的射向萧泽,狠狠道:“你可知,那白九已经传令,让白氏名下的所有的粮铺都涨价十文购粮?” “什么?!!!” 萧泽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脱口便道:“那白三昨天不是传了消息过来,说白九已经放弃大当家族的位置了吗?” “蠢!蠢不可言!”段修指着萧泽便是一通怒骂,随后大声喝道:“还不把人带过来?” 约莫几息后,几个段家的侍从带着一个人过来。 “白三爷?”萧泽立刻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白卓,丝毫不顾他那苍白如纸的面色,只是急急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我!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家……白家啊……”白卓半闭着眼睛,泪眼朦胧道:“白家早就完了……” “什么意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9 思?”萧泽追问道。 “意思就是,你们全都被耍了。”段修道狠狠:“枉你们这么多年费尽心机,却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萧泽立刻放开白卓,对段修恭敬道:“小子浅薄,还望段叔赐教!” “白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一个只顾吃喝于乐,又贪图美色的人,能够留下多少的家产?”段修道:“白九回来这些年,你们都只知道盯着个白家,眼看着白家的铺子越来越多,路子越走越广,却不知道,她只是表面上借用了白家的名头,实则另起了灶炉。” “段叔的意思是,这些年,白九做的生意,实则与白家无关?可……” “可什么可?她这点手段,难道还需要老夫来告诉你吗?如果不是你昨天冒然出手,她至于这么快就反击吗?”段修对萧泽昨天的冒进非常不满意,他觉得,如果不是萧泽昨天打草惊蛇,击怒了白夙,白夙绝对不可能拿价格来进行还击,要知道,这种方法用在商场上,唯一的结局就是两败俱商,谁都讨不了好。 “侄儿会尽快想办法解决此事。”萧泽道。 “你不用再想了。”段修冷笑道:“既然她白九想这样玩,那我段萧两家,便陪她好好玩玩。老夫已经让段家所有的粮铺,都涨价十五文。” 今年是个丰收年,又因为今年征南大军凯旋,所以,今年朝廷将秋税提高了两成,而朝廷将税额提高,再加上层层官员的盘剥,到百姓头上时,就浮涨了四成还不只。 萧段两家是东来有名的粮食商家,眼瞅着这么个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一起忽悠了白卓,联手将整个东莱的粮价都打压下来,也正是如此,才会导致县城的秋税至今尚未收齐。 往年的时候,粱米还能卖出二百余文钱一石,但今年却被萧段两家连手打压到,每石不足百五十文,而上等良田肥地每亩产量仅仅三到四石。如此一来,种地的农户们今年非但不能过个丰收年,反而连税赋都交不够。 但萧段两家显然没有为农户们想过,如果不是出了楚宁和白夙的这个变故,此刻的他们,正在利用官府的权利,强行逼迫农交税,而这些农若是想把税赋交齐,就必须把粮食贱价卖给萧段二家。 从八月到如今,农户们一直都在盼望着粮价上涨,此刻白氏粮铺涨价的消息一传开,众多农户无不欢欣,尽管只是涨了十文钱,但就在那当天,白氏粮行就收入了近万石。 但是,很快,这些将粮食卖给白氏的农户们就后悔了,因为,就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萧段两家的粮铺,也紧跟着涨价,甚至比白氏的还要高出五文。 于是,许多农户便调转了方向,将粮食运往萧段两家的粮铺。然而,还没等他们到达,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又传开了——白氏粮店,又涨价了,每石粱米竟然足足涨价五十文! 如此一来,农户们就开始观望起来,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些大商家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涨价,但本能的却觉得,似乎还有涨价的可能性,于是纷纷将粮食留在手中待价而沽。 在萧段两家与白夙打价格战的时候,楚柔带着一小队人留守县衙,而楚宁则带着托天梁和大队人手,在姜柏的带领下来到了仓房。 就在前天,托天梁才带着几十号心腹,没想到昨晚上就被楚柔带了出来,说是有活儿,但具体是什么活儿却没说,只是让他带了不足五十人的心腹跟了上来。 托天梁知道,自己是新投入人,楚家两姐妹是因为防着他,才没让他带全人手,更是已经下定了结论,这次的活儿可能有大风险,会被楚家两姐妹当刀使,却没想到,这次的活儿竟与以往任何一次的都不同。直到现在,托天梁都不敢相信,自己昨晚竟然带着兄弟们去给县衙守了门,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梦,而此刻,这个梦还未醒。 此刻,托天梁跟在楚宁身后,被姜柏带进了一个偌大的四合院子里,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楚二寨主,看着楚宁从姜柏手中接过几个薄册,看着她一脸客气的与姜柏东拉西扯,看着姜柏让人送上了一候尺余见方的木盒,笑着说请楚都头多多关照。 楚宁一脸淡然的将薄册收好,又让人接过了木盒,就在姜柏深深呼出一口气,就在托天梁以为,楚宁下一刻就会走过场一般回去向县尊大人禀报的时,变故却突然发生。 “姜主薄,县尊大人赏了我手下兄弟们十匹布和十石粮,为何你这库仓里面,就只有十匹布和十石粮?” 姜柏心中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不禁吃惊道:“楚都头,你说什么?” 楚宁拔出长剑,摇摇的指向姜柏的胸口,唇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缓缓笑道:“我说,你这里,只有十匹布和十石粮。” “楚……楚都头……”姜柏听出了楚宁话语里的意思,不禁大急,但在楚宁身后众汉子们凶狠的目光下,只能断续的争辩着说:“楚都头……要不,您仔细清点一下?” “我说只有这么多,那就只有这么多。” 楚宁说着,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几步的托天梁,满脸吃惊的托天梁被楚宁的眼神惊醒,立刻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个箭步上前,把姜柏捉到了手中,威胁着他将周围的守卫撤除。 “楚……楚都头……” 姜柏被托天梁麻利的捆将起来,再用破布塞住了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宁带着一帮贼汉,推来木车,将整个库仓里面的东西全都搬了个精光,而萧家留在这里看守的部曲,通稍有反抗之人,通通血溅当场,而没有反抗之人,每个人都得到块碎银。 这些碎银正是姜柏自作主张送给楚宁,希望能够收买她,高抬贵手的礼钱。 作者有话要说:  粱米就是小米, 第024章 这是托天梁有生以来,抢得最轻松的一次,也是他有生以来,抢得最丰厚的一次,数百石的粮食,数百匹的麻布娟锦绫罗丝绸,还有大筐大筐的铜钱…… 每一样东西,都让他眼红万分,然而,他却只能够带着兄弟守着萧家的部曲,眼睁睁的看着楚宁的人手,早有准备的推来板车,将整个仓库搬得一干二净。 是的,一干二净!就连那些不小心撒落在地上的粮食粒,都被人捡了起来,看得姜柏泪流满面,后悔万分。 直到搬完所有的东西,楚宁才抽出了一点时间过来看姜柏,更是拿出五个足有十两重的银锭子,塞进了姜柏的袖袋里,压低了嗓音,微笑着轻声道:“下官谢过姜主薄带路之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楚宁说完,便在众匪的簇拥之中诡施然离开,被留下来断后的托天梁眼看着她走远,才敢深深的呼出一口大气,摸摸自己的额头,才发现竟然自己竟然出了一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0 身的冷汗。 回头看了看那被自己捆成一团的姜主薄,再看看那些萧家部曲,托天梁知道,这个姜主薄怕是要栽到底了。 等托天梁跟上来的时候,楚宁已经带着大部队走得不见影,只留下人传话说,让他回县衙听候楚柔的安排,他知道,楚宁这是要去藏东西,所以故意支开他,但此刻的他,却觉得没有思毫怨言,立刻便带着人手回去见楚柔。 “当家,那么大块肥肉,你就甘心让楚二一个女人吞掉?” 托天梁没怨言,不代表他手下的心腹没想法,平时最得托天梁信任的严三依旧兴奋的红着双眼。 严三深知托天梁心思灵活,以前在青龙寨的时候,平时打家劫舍的行动,都是由他来安排,全寨的当家都很信服。并且,托天梁不但有能力,也很有野心,一直都想把通天梁弄下去,自己来做大当家,甚至,他们这些从青龙寨投奔来的人,直到此刻都还在想着,要把楚家那两个女人弄下去,让托天梁上位。 “严三!” 正低头走在前面的托天梁突然停下脚步,又目紧盯着严三,接着一一扫过这些一直跟随着他的心腹兄着,直到看得所有人都神色紧张,方才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从今以后,不再有托天梁,只有刘长贵。如果是在东莱山,她就是楚二寨主,如果离开了东莱山,她就是楚都头。” “当家,为什么?你连通天梁都能拿下,现在这么紧要关头,竟然不敢动她们两个女人?”严三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素来让自己信服的当家,竟然会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那么多粮食,只要我们能够弄到手,到时候,东莱山里的绺子谁敢不听咱们的?到时候,整个东莱山,又谁敢不听你的?” 严三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好的机会,刘长贵就甘心的放过,再三劝说无效之后,他带走了十来个交好的兄弟。 刘长贵带着五十人下山,出去一趟之后,仅仅只有三十余人还跟在他身后,楚柔差点就质问他人去了哪里,最后却奇异的忍了下来,安排刘长贵带着人手去吃饭。 就着几根咸菜,刘长贵狠狠的吃了三大碗,看得周围人纷纷咋舌,觉得这个曾经的青龙寨二当家,真的是转了性子,要知道,以前他可是从来都不吃这些的。 “当……不,长贵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另一个跟刘长贵比较亲近的人过来偷偷问道:“那楚……楚都头,到底有什么厉害的?您给兄弟们提个醒可好?” “她的厉害,你们最好是自己想,想不通,那就不要再想,跟着吃饭就行,想通了,就别瞎嚷嚷,否则的话,出了事儿,可别怪大哥我没提醒。” 有些事情,哪怕他已经看出来,也绝不可能说出来,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堂堂县城主薄的眼皮下,去抢县丞家库仓里的东西?甚至在抢之前,连木车都已经准备好。 若说这是楚宁临时起意,刘长贵是绝对不相信的,他觉得,楚宁早就知道萧家的库仓在哪里,甚至连里面有多少东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姜主薄不那么蠢的将人带去库仓,最终所有的东西还是会落入楚宁的手里。 更让刘长贵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楚宁带着大队手足足拆腾了将近两个时辰,萧家却没有一点反应,这难道是巧合吗? 不,这不是巧合,因为,萧段两家,都遇上了大/麻烦。 整个东莱郡,辖下十余县,大小城乡诸多,各家的粮行店铺都开得散乱,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任何消息传递的先后,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白家粮铺涨价消息先一步传出去,而萧段两家为这赶时间,也紧接着派出了部曲快马加鞭,,所以,在楚宁动手抢他们仓库的时候,萧泽只能够在府里拍桌怒骂,等他将府里的奴仆佃户招集够数匆匆赶来时,库仓里已经空得连老鼠都不想留。 姜柏依然被捆塞着嘴捆得结实,而萧家原本留守的部曲死了大半,剩下的十余人,也个个身上带上,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叫个不停。 萧泽随便扶起几个问了问情况,便听一片哭天喊地,有的说贼有三五百,有的说千余以上,还有人夸张的说成千上万,气得萧泽只好来问姜柏。 姜柏被捆了半天,终于解开了嘴,此刻一得自由,忍不住泪流满面想哭,但他不敢在萧泽面前太狼狈,只得自己忍住,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太肯定的说道:“大抵只有两百余罢?” “才两百余的贼人?又没有铁器?他们手里拿着真刀真剑,却被人打得成这样?” 萧泽狐疑的看着姜柏,那锋利的眼光,看得姜柏双腿直打颤,正要解释,便听得地上一片惨呼声,人有挣扎着爬过来抱住萧泽的大腿。 “大少爷,不要听他胡说……那些贼人就是他带进来的……还……还给了他银子……就在……” “玉成兄,你……你不要听他们胡说……” “是吗?姜兄?”萧泽蓦然冷笑:“你收的是谁的银子?银子在哪?” 姜柏这才想起,楚宁临走之前被强塞在衣袖里的银子,哆哆嗦嗦掏出了三个银锭递给萧泽,正要解说当时的情况,却见萧泽翻过银锭底面,将‘东莱白氏铸银’几个字正对着他。 “姜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我……” 姜柏指指银子,又指指自己,再指指正在地上哀嚎的萧家部曲,突然顿住,他猛然间想起,楚宁似乎并没有在当场杀死那么多萧家的部曲,而在她走之后,萧家的部曲提着刀剑追杀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只余十多个带着伤口的人,背着尸体回来,而这些人,又从他这里拿走了两个银锭,堂而皇之的瓜分…… 如果是换作别人的话,萧泽不太可能相信对方会被白夙收买的,但对于姜柏这个人,他却是非常相信的,因为,姜柏起于寒门,平素最喜的就是贪些小钱,他当初之所以能够把姜柏拉上船来,原因就在此处。 三十两银子,对于大户人家而言并不多,可对于姜柏而言,却算得上是丰厚,萧泽完全有理由相信,姜柏就是白夙入在萧段两家的眼线。 所以,姜柏所说的只有两百贼人,完全不足取信! 但是,为什么姜柏收的是白夙的银子,却带着楚宁的人手来抢库仓? 难道楚宁和白夙已经联手? 很快,萧泽便得到了消息,明白无误的证实了他的猜测——楚宁正带着人手,把住了城门,切断了萧段两家,城内与城外的联系。 “萧兄,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在萧氏一族的大宅里,沉默已经持继很长一段时间了,段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着与自己对坐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1 的萧氏当家人。 也就是那个众所周知有牙疾,被楚宁拉去做了一次免费广告的萧家老爷——萧文。 事实上,萧家老爷长得一点都不文雅,身材高大健硕,满脸花白胡子,年轻时也是个能纵马提刀之辈,只是后来年岁渐长,就开始喜上了棋秤上的黑白之戏,这几年一直将家业交给孙辈萧泽打理,自己隐于深院,鲜少露面。 只是,这次的情况很不乐观,萧泽这样的后辈已经束手无策,而段修也觉得很是棘手,只好过来找萧文这个老大哥拿主意。 萧文看了长孙一眼,放下手中的棋子,问道:“你们都觉得,她们赢定了吗?” “大哥,”段修道:“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们占了先手。” “占了先手又如何?”萧文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这商场,便如这棋秤,没到最后一步,谁知胜负?” 萧泽立刻问道:“那……阿公觉得,我们该如何才好?” “先让她们闹腾罢,不出三天,她们必然会放我萧段二家的人进出。” “萧兄如此确定?” “为兄十分肯定。” “那在之后为等该如何?” “照着那白九的价格,每石同样再加五十文!” “可如果白九再加价呢?” “那就按白九的价格再加!” “萧兄……”段修皱眉,疑惑道:“这样一来,何时是个头?” 萧文哈哈大笑,问道:“段兄,连你都在担心何时才是头,你说,那白九会不会担心?你觉得,照这般一直涨下去,是她先撑不住,还是我们撑不住?” 在白夙之前,白家虽然有些家业,但在萧段二家眼,却真的算不得什么,但白夙接手以后,白家蒸蒸日上,一举飞越成为了东莱三大商家之一,可实际上的底蕴,又怎么能与萧段二家相比起? 如此一想,段修顿觉萧文说得颇有见地,于是拱手告辞,道是要回去调集更多的钱财,好借此一举将那白九拿下。 韩修一走,便留下萧文祖孙两人。 “阿公,这般一直涨下去,对我萧家真的有益处吗?前几年孙儿一直都在那白九手下吃亏,整个东来的粮食,大部份都落入了白九之手……”与先前不同,萧泽满面忧色,道:“特别是今年,连仓库都被抢走了一座……” 直到此刻,没有了段修在,萧文终于收起了先前的风清云淡:“泽儿,你实话告诉阿公,到底被抢走了多少?” “粮食、布帛、还有铜钱……总共的价值算起来,至少值四千贯的价值。” 萧泽说着,偷偷看了一眼萧文的脸色,见无丝毫异常,终于松了口气。萧家虽然不像白家那样,有两个嫡子,但他萧泽若是行事有了差池,不得真正当家人的欢心,以后这份家业,说不定会落到哪个兄弟手里。 “不过四千两银子,我萧家还损失得起。” 萧文说着,突然降低了声音,向萧泽耳语了几句,听得萧泽双目放光,激动无比,对自己这位阿公,更是打心底的佩服。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白九,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第025章 果然,楚宁到底还是开放了城门,不过比萧家老爷预料的时间晚了两天,是第六天的时候,楚宁才开门放人,萧段两家的部曲往来不绝,向四处传达的消息。 然而,就是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城外传来了一个很让人惊恐的消息,道是海寇黑胡子要上岸来抢掠,原本一些还在等着萧段两家涨价的农户,在等到两天没有消息之后,就大部份卖给了白氏。 第七天的时候,众人终于听到了萧段两家涨价的消息,但为时已晚,只收到了一小部份。 第而就在第八天的时候,白家的价格竟然一口气涨了两百文,梁米的收购价竟然达到了四百余文的高价,要知道,楚宁上个月在白氏买粮的价格,都才四百八十文一石。 此刻,白夙正在县衙与楚宁和王逸对座吃茶,当然,吃茶的只有白夙和王逸二人,楚宁面前只是摆着一碗清水。 在吃下一碗热呼的油茶之后,王逸心满意足的抖了抖衣袖,含笑问道:“白当家,楚都头,你们觉得,那萧段两家,这次还会跟着涨价吗?” 因为萧段两家打压的关系,黄县的秋税一直都没收齐,而白夙现在大掏腰包将粮价涨了上来,农户手里有了钱财,王逸自然也就不用再担心自己头上这顶官帽。 所以,王逸现在简直就已经把白夙和楚宁二人,视作他的左膀右臂,根本就不罢什么官架子,也不像寻常男儿那般,对女子多有成见,遇上自己不懂的事务,都拿出来多说多问,请两人共同参详。 当然,他这般对待楚宁和白夙二人,却不见得这二人也是对他坦诚相待,就拿楚宁来说,抢萧家仓库的事情,就没有让王逸知道,只是按着衙内账册的数量还了些回来,余下的,全都被她当成报酬自己留下了。 见白夙微微低着头,没打算作声的模样,楚宁只好回答道:“那萧段二家,定然还会跟着涨上来的。” “为何?” “白当家先放出了涨价的风声,自然是得了先手。后来我又阻了他们数天,城外又不知何处传来黑胡子要上岸的消息,农户们自然急着将手里的粮食出手,故此,萧段两家又是棋差一着。” 楚宁见白夙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遂侃侃而谈,全部代劳:“目前,整个东来大部份的粮食都已经落入了白当家的手里,他们此刻即使再跟着涨上二百文,其实也已经收不到什么粮食了。” “既然收不到粮食,他们价格涨得再高也吃不到什么亏……可惜了。” 听楚宁这么一说,王逸不禁连连叹息,自他就任以来,连接着萧段两家吃了数次亏,如今虽然在楚白二人的协助下得了些便利,但实际于萧段二家,却没造成太大的损失,让王逸觉得可惜之余,又心生担忧,万一那萧段两家再从别的地方生出事端来,他自己能否应对,还犹未可知。 楚宁看了白夙一眼,白夙也突然抬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楚宁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进了腹中。 “县尊大人,那黑胡子,可能真的要上岸了。” 白夙不说话则已,一说话,顿时吓得王逸差点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什……什么?” “这黑胡子要上岸的消息,并非是我使人放出的风声。”白夙指尖轻扣桌案,思索道:“我感觉,这黑胡子……应当就是萧段两家的杀手锏。” 楚宁闻言,心头微震,不禁暗自咋舌,她以为自己和白夙联手,到目前为止,已经看到了胜利的署光,却没想,那萧段二家的背后,竟然还有海寇这么个大杀器。 假如说,这些海寇真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2 的跟萧段二家有关系的话,那么,萧段二家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出任何价码,因为,就算是白夙将所有的粮食都收到了手里,最终仍然全都会变成萧段两家的。 显然白夙也想明白这一点,说完这句话,当即便冷着脸起身离去,楚宁本来也想跟着去问问黑胡子的情况,奈何王逸硬是拽着她不让走,硬是要让她想出办法来,别让海寇来祸害了治下的百姓。 就在白夙从县衙离开的时候,有个身穿黑色斗蓬的大汉走进了萧家的院墙,他身材魁梧过人,脸上留着大把的络腮胡,额露刀疤,双眼锐利如鹰眸,时有凶光闪过,吓得连偶遇的萧家小辈孩儿,当场便哭出声来。 “六叔公,您终于到了!阿公一直都盼着你能回来团聚……” 萧泽亲自过来接引,才将人引到了萧文的院落门外,便见萧文连鞋子都没穿好,急急的跑了出来,热情的拉着来人的手,眼中热泪隐隐,叠声道:“六弟,为兄可将你盼回来了。” 那络腮胡男子,正是萧文的六弟萧玮,一直都依着萧家老祖宗定下的的规矩,执掌萧家藏在外面的部曲,也就是那只名叫黑胡子的海寇。 事实上,这支海寇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但在这之前,一直都不曾显山露水,直到几十年前,萧文接任家主,将这支部曲交到萧玮手中之后,才开始大肆为祸东莱百姓。 “大兄,照你这般说来,那白九的手段很是了得,几近将东莱今年的收成都纳入了囊中。”萧玮进得门来,便直接开门见山的向萧文问起情况来。 萧文苦苦一笑,回道:“正是如此,至少有将近十万石的粮食,都在她手上。” 萧玮豪迈一声笑道:“大兄莫忧,此事无甚妨碍,待我寨中儿郎上岸走上遭,任那白九千般心计万般手段,也必束手无策。” “幸得我萧家有六弟这般英伟儿郎。”萧文夸头萧玮一句,接着说道:“只是那白九的店铺广散东莱,各县乡村都有,若是想一网打尽,伤她筋骨,倒是不易。” “大兄所说,也正是我担忧之处。”萧玮摸了摸胡子,接过萧泽递过来的酒碗,豪迈饮罢后,方才接口道:“这些年以来,黄县已经成为了我们刀下鱼肉,但黄县之外的地方,我们却是不敢轻易涉足,泽儿,你可知这是为何?” 萧泽没想到萧玮突然会向他问话,但他素来心思机敏,此刻乍听之下,也能流利对答,当即便道:“回六叔公,依侄孙浅见,黄县虽为东莱旧郡城,但因地处沿海,良田肥地与物产皆有不足,故被朝中公卿弃如夷土。” “然,于我萧家而言,这黄县物产虽有不足,却地利非凡,自蓬莱出海,可至砣矶岛,再远可至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奴国……故此,黄县须成为我萧家的掌中鱼肉。” “我萧家毕竟是以商起家,部曲若是过于惹眼,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是故,老祖将部曲与商家分离,六叔带着部曲以海寇之名藏身砣矶岛,进可攻东莱,退可至辽东。” “今上素来颇有雄才,东莱郡守蒋大人也非庸臣,故此,六叔公不带着儿郎们出这黄县地界,实属明智之举。” 原本只有一句话就能回答的事情,萧泽却是绕着弯的说了一大堆,末了还顺带给萧玮拍了句马屁,而萧玮显然也颇为受用,摸着胡子笑问道:“泽儿,你且说说,有何办法,能让那白九将外地的粮食都运到一起收拢起来?” 此问一出,萧泽显然早有成算,当即便低声回禀了一番,听得萧文连连点头,萧玮赞赏道:“大兄有个好孙儿,我萧家有个好后生!” ****************************************************************************** 直到夜幕将临,楚宁才得已从县衙里出来,才到朱门外,便遇到了正带着人巡防的楚柔,顺便从她那里接过了两个粗粮饼,边啃边走,带着孙兴一路来到了白夙暂住的客栈。 途中路过白氏粮铺时,远远的便瞧见许多人围将在铺外,吵闹着说白氏坑害了他们,要他们按照萧段两家的粮价补偿,否则的话,就要把粮食退回去。 在青衣小侍女的带领下,楚宁从客栈侧门进接进得后院,绕过了几条回廊后,孙兴便被留在了外院,而楚宁则被引进了内院,她以为自己很快便能够见到白夙,却没想到,那青衣小侍女却将她引到了一处亭阁里的汤池旁。 等等! 这剧情是在往哪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饶是楚宁见过不少场面,此刻也不禁鄂然呆立,好半晌才回过来,匆忙拦住正在摆放衣物的小侍女,惊问道:“打扰一下,小美女,请问你是不是带错了地方?我是来拜访白夙姑娘的。” 惊鄂之下,楚宁连这个世界的称呼和礼数都忘了,直接一句小美女脱口而出,让那青衣小侍女‘唰’的一下红了脸,拿眼偷偷瞄着楚宁,然后小声解释道:“楚都头,白府素来有个规矩,但凡要见大当家的人,都要沐浴更衣……” 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规矩?!!! 为什么感觉这里的画风好像有点清奇?! 楚宁努力的把脑海里的弹幕赶走,心惊胆颤的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换上那小侍女送来一身素白中衣,然后,终于见到了白夙。 楚宁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容易,只不过是过来打探一下黑胡子的消息而已,竟然会遇到这么清奇的事情,突然就想起了辫子朝的宫庭戏,想到那些自己洗干抹净了,被裹着被子抬到龙床上的妃子…… 等等! 为何自己的脑洞里,会钻出这种奇怪的剧情? 楚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嘴角努力的勾出一抹春风般笑意,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白夙的书房。 甫一进门,便见白夙伏案而坐,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楚宁,便起身引楚宁在书案前的胡椅上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楚都头可是为了那黑胡子而来?” “正是如此。”楚宁温和笑道:“还望白当家能为在下解惑。” “实话说,我对那黑胡子的来历并不是很清楚,但听这些年的传闻说,其首领满脸黑色胡子,手下有寇众三千,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白夙说的这些,也都是楚宁知道的,她不会天真得真相信传闻,那黑胡子手下只有三千匪寇。而且,她感觉白夙似乎还知道一些别的东西,但没有说出来。 果然,白夙敲着桌面又思考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这一次,我希望楚都头还能与我合作。” 白夙知道,如果黑胡子太过于强大的话,如果没有必要的理由,楚宁完全可以带着人马跑回东莱山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3 ,等到海寇走了,她再下山来。 但白夙不行,她这些年一直都在黄县经营,她固然可以一走了之,但屯集的货物、商铺、人手……总总损失算起来,她这些年的心血全都白费。 事实上,楚宁正如白夙所想,她随时都可以带着人手离开,但此刻,白夙开了这个口,却她不好当场回绝。 毕竟,撇开之前牙刷之事是互利之外,后面的两次合作,都是紫竹寨得利要多些。比如,那次抄青龙寨的老窝,得到了千余贯的钱财;又比如上次去抢萧家的库仓,白夙提供了紧要的消息,最后却分文没取,除开那些按县衙账薄还给王逸的东西,紫竹寨又整整得利了三千余贯的钱财。 虽然白夙并没有拿这些合作来当交情,但楚宁既不能回,却也不能答应,毕竟,将要面对的是以凶狠出名的海寇,不是她在前世打游戏刷经验的小怪,她不能拿整个紫竹寨来冒险。 “白当家,在想也希望能够再次与你合作,但……我紫竹寨如今看着有千余人手,可实际上,你却是知道的,大部份都是新降……” “我知道楚都头的意思了,不过,楚都头想必也知道,我白夙在这东莱经营数年以来,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一次虽然看着艰难一些,但至少有六成把握!”白夙说头,突然转了话题,道:“如果楚都头不介意的话,以后唤我白九便好。”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宁顺口便道:“九姑娘,可是还有强援?” “强援不敢当,不过,帮手却是有一个。”白夙以指尖在胡桌上写下了几个字,见楚宁神色既是惊讶颇为惊讶,便又问道:“楚都头可愿意?” “此事,在下还需回去与家姐和长辈商议。”楚宁可不是初涉世事的小年轻,几句话都会被白夙拉拢,先是打太极将事情推了推,即便一点都不含糊问出了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假如此番能与九姑娘合作,却不知九姑娘意下,此次合作,我与此强援,将是谁主谁辅?” 这个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谁主谁辅就意味着,谁将承担最大风险,谁又将得到最多的利益,必须将事情都弄清楚,否则的话,楚宁绝对不会轻易答应合作,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白夙正要说话,书房门木格窗突然被推开,楚宁抬头一看,便见一袭黑色劲装的青夜利落的跳进了窗内。 白夙看了看正要起身回避的楚宁,随后对青夜说道:“楚都头不是外人,你且将事情说来便是。” “大当家,那萧段两家又传出了消息,一口气将粮价足足上涨了四百文,梁米竟高达八百余文一石……那些得到消息的百姓和富户,纷纷带着人手到我白家的粮铺,吵着要白家按萧段两家的粮价补足铜钱,还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抢砸粮店,不过,已经被管事带着部曲暂时控制住了形势。” 楚宁先前也见到有人在白氏的粮铺前闹着要退粮,但并没有青夜说的这般形势严峻,想必是在这短短时间内出现了什么变故,从而让萧段两家有恃无恐,在这场经济战争里与白夙死磕上了。 很显然,萧段两家下这般下狠心,将粮价提高了将近倍余,就是看准了白夙手里收到的粮食数额巨大,他们已经收不到什么粮食,吃不了什么亏,甚至这些前来退粮的富户,都有可能是被他们煽动,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前面才传出消息,后面就有人去抢砸白家的店铺? 人有从众心理,抢砸这样的事情,一旦开始,那么,后面将会接二连三,白家纵然是有部曲,但也没有数量多到能够将每个店铺都守起来。 补钱显然是不现实的,白夙再大的身家,高达几万贯的数额,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能够凑起来,即使是她有这个财力,楚宁也不觉得她会选择这个方法来解决。 还有可能的是,白夙将所有的粮食都屯在一起,派部曲去看守,但这也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即使是过这眼下这一关,对于整个白氏商铺在百姓眼中的名望,也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以后甚至不用萧段两家出手,白夙在东莱都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 那么,面对这场越来越严峻的战争,面前这久负盛名的的白九姑娘,她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应对并且解决呢? 楚宁突然很好奇,并且期待。 这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有了期待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呼,最近出差,终于回来了 先更一章,足足的五千多字啊,再添一点点,就相当于两章了…… 看今天晚上还能不能赶一章 感谢所有扔雷和火箭的姑娘们! 谢谢你们的支持与鼓励! 小默会认识的继续写下去! 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会出差满世界的跑,让大家久等了。 不便之处,万望大家多多包涵, 姑娘们多多留言鼓励小默吧! 第026章 在萧段两家的金钱攻势下,所有耕户都忘起了事情的最初起因,也忘记了萧段两家当初对他们的压迫,众志成城的围攻向白夙的粮铺,打砸伤人事件时有发生,逼得白家的部曲四处救急。 与那些被利益得吸引的耕户相比,白夙显得十分镇定,一口气便开出了一个让紫竹寨上下,谁都无法拒绝的高价,连素来镇定的霍蕴书,在接到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大吃一惊,随即便带着所有的人口匆匆赶来县城,连寨子都不要了。 “十万贯!”一行人刚到达,才被楚宁引起屋子里,晴儿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立刻扑了过来,扯着楚宁的衣袖连连追问:“那白当家,当真说的是十万贯?” “千真万确!”楚柔也是被白夙开出来的这笔巨款诱红了眼,等不及楚宁回答,自己便抢先说了出来:“白当家亲口对我说的,只要我们能够消灭黑胡子,十万贯钱,她立刻奉上!” “当真如此?”比起楚柔和晴儿那仿佛痴狂的神情,霍蕴书此刻显得颇为理智,他也不管楚柔的说辞,只管问楚宁。 “当真如此,但也并非如此。”楚宁给每人倒上一碗清水,随后招乎三人围着方桌的长凳坐下,随后方才缓缓道来:“白当家的这十万贯钱,买的是整个黑胡子水寨里,所有海寇的性命,而且,她还请了‘天王寨’出手。” 这就意味着,这十万贯钱财,并不是紫竹寨能够独自吃下的,有天王寨出手,那么,之后的利润怎么分配,还得看两方出力的大小。 霍蕴书正在喝水,一听楚宁这么说来,便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土碗,想了想说道:“这白当家一手在跟萧段两家纠缠,另一手竟又伸到了黑胡子的头上去,她这胃口可真是不小。” “她的胃口怎么可能小?照我的猜测看来,似乎已经到了连霍叔都无法预料的地步。”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4 楚宁说着便起身收起了几人喝干的土碗,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了一卷图纸铺开在桌面。 霍蕴书一眼看去,脱口便道:“舆图?!” “我从县衙里找出来的。”楚宁将图纸铺压平整,在上面找到了黄县,接着霍蕴书说道:“霍叔且看,在我黄县之东,自蓬莱入海,便可抵蓬萊岛,现在这个岛被黑胡子所占据,如果我们剿灭了黑胡子,那么,这个砣矶岛会落入谁的手里?” “当然是白夙手里。”霍蕴书几乎想都没想,脱口便继续道:“她若是得到了蓬莱岛,在上面修建港口驻扎部曲,便可很轻易的让商船将粮食、布料运往辽东郡和高句丽。” “岂止是辽东郡和高句丽,便是新罗、百济、室韦、倭国……她的商船也大可去得。”楚宁接着道:“她不但可以将粮食和布匹卖给这些地方的人,还可以将这些地方人参、玉石、玛瑙、金银矿石运回来,再将这些东西以十倍百倍的价格,卖到东莱郡以外的地方去。” 听到这,连晴儿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对于她而言,十万贯钱都已经堆成了山,而听楚宁这么说来,又看到东边那么大的一块地方,都会有白家的商船过去,会开上白家的铺子,心里便想着往来的金银铜钱,觉得数都会数不清。 而楚宁可以预料的是,如果白夙真的斗垮了萧段二家,拿下了蓬莱岛,必成凤游九霄、龙归大海之势,不出二十年,她的商业帝国,非但遍布大庆王朝,便是连更远的西方和南方,也会有她白家商号的足迹。 “如此一来,这天下财富,岂不是将尽归于她白夙之手?” 霍蕴书忍不住喃喃低语了一声,紧接着便接口提醒众人:“现在不是考虑白夙的时候,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紫竹寨能够在这场混战里面得到什么。” “难道十万贯钱财还不够吗?”楚柔和晴儿异口同声,仿佛那十万贯铜钱已经进了她们的口袋似的。 楚宁好气又好笑,看了看这个已经被铜钱糊住眼的人,对霍蕴书问道:“霍叔,现在我们手里有多少兄弟?” “可作主力的壮汉大概有五百之数,其中有一百一十余人,都是紫竹寨的旧人,都是已经训练了月余,见过血的角色。还有一些是青龙寨投来的,以及一些望风而降的小山寨,可跟着打顺风仗的,大概也有将近五百余人。” “也就是说,我们有将近千人可战?”听霍蕴书这般说来,楚宁心里头很是高兴,她自动将晴儿那副心疼粮食的表情略过,拿出了一个小册子,放到桌子中间,说道:“我打算从明天开始,就对这些人行进遴选和整编。” “是按四梁八柱,还是按朝庭的军制进行整编?” 事实上,土匪也是有编制的,四梁八柱是指土匪窝里的骨干份子,比如青龙寨的大当家,被叫作通天梁,二当家被叫作托天梁,就是这个原因。 而按朝庭军制来进行整编的话,目前紫竹寨的人数已经超出了楚宁这个‘都头’官衔所能够任领的数额,故此,霍蕴才会有此一问。 然而,待他看清楚宁那个小册子上所写的类容时,忍不住问道:“这……并非是朝庭的军制呀……” “这当然不是朝庭的军制。”这是楚宁借用的后世军制,当然,她是不会与霍蕴书细说的,只是笑了笑,便继续道:“还请霍叔参详一下,按这样的编制行事,可行否?” “十个人为一个小队,三个小队为一个分队,三个分队为一个中队,三个中队为一个大队……”霍蕴书闭着眼叨念了几次,豁然睁开眼,大声道:“如此,甚好!” 霍蕴书之所以会赞好,并不是因为这套编制的问题,而是他想到了楚宁的用心。他知道,楚宁如今身上领着朝庭的官职,若是她也以朝庭的官制来命‘伍长、什长’的话,以后难免会落人口实,但若是用自己私下的一套制度,那这套制度下的人,也再难为他人所用。 霍蕴书赞成的事,楚柔通常是不会提出什么反对的,而顺利成章的,她也就成了三个大队长之一的身份。 紫竹寨这次是全面运作了起来,次日一早无论男女老幼,全部都在城外的空地上集合起来,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被算进了编制,一共一千零八十人,分别由楚柔率领五百四十人为先锋,楚宁率领两百七十人为中军,霍蕴书率领两百七十人为后卫。 而在大队长之下的中队长和小队长以及分队长,都是从紫竹寨的老人里面选出来的,他们都经过余月的操练,已经具备了基本的纪律和团队合精神,再加上楚宁这段时间以来管吃管饱,也将他们养出了几分力气,虽然不识得字,但出任这些最基层的管理者,还是足已胜任。 至于最小的分队编制,楚宁则是费了不少心思,最后决定,每个分队里面,来自以前同寨的人,必须少于三个,以防止他们窜通作乱。 在花废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将这一千零八十人登记造册编制完成后,在众人盼着吃午饭的殷切目光下,楚宁并没有宣布解散队伍,而是在楚柔霍蕴书和孙兴的陪同下,亲自登上了一个土墩,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些褴褛大汉。 “想必大家都在疑惑,为何已到了饭点,我楚宁却将大家留在了这里。”楚宁双手掌心朝下压了压,下面立刻安静下来,随后才缓缓说道:“因为,我楚宁今天,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说完,楚宁一挥手,便见几个腰圆臂粗的汉子抬着些竹筐放到了土墩旁,有些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那些竹筐里堆叠之物,忍不住目瞪口呆,当常便脱口惊呼声来:“新衣!竟然都是新衣!” 簇新的黑色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竹筐里,当即便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楚宁更是听到了大片大片的吞咽声,而那些望着她的目光,瞬间便变得不一样,有渴望、有乞求、有讨好、也阴冷…… “我紫竹寨从来都不兴吃独食这一套,我楚宁坦白的告诉你们,这些布料,都是紫竹寨的缴获,我已经请人缝制成了新衣,今天当众发放给你们,是为了让你们亲眼看看,我紫竹寨是怎么对待底下兄弟们的。” 楚宁说完,霍蕴书便上前,照着名册喊着名字,而每个被喊到名字的人,上来领到衣服之后,绝纷纷激动不已的朝楚宁等人拜倒。 陈福也是被念到名字的其中一个,他前些日子被伤了手臂,原以为就此成了废物,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如其名,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些日子竟然熬了过来,如今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显然已经没了后顾之忧,本想着自己还能再跟着两位当家拼杀几回,吃上几顿饱饭,却没想到,幸福竟会来的如此突然。 先是被霍先生叫去,告诉他得了个小队长的名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5 衔,可以带领三十个弟兄;接着又被二当家叫过去,亲自鼓励了许久;现在紫竹寨发新衣,竟然还有他的份——不仅仅只是他,好几个当初跟他一样,从野狼寨投奔过来的兄弟,跟着上场拼杀见过血的兄弟,都得到了新衣! 领完衣服回到列队中的陈福,心中激动得久久不能停息,他偷偷的看了一眼那几个跟他同样从野狼寨里过来的兄弟,见他们对新衣也是爱不释手,甚至还违背了命令,偷偷的说:“紫竹寨当真跟别的寨子不一样,是真的把我们也当成自己人了。” 陈福闻言,狠狠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紫竹寨跟别的寨子不一样,至少,在别的寨子里面,可不会让他们这样的投奔者吃饱饭,穿新衣——这可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得到新衣,第一次可以穿着属于自己的新衣。 约莫半刻钟后,将近两百件新衣都发放完毕,在场众人一些欢喜一些愁,领到新衣自然欢喜,而没得到的,纷纷羡慕嫉妒,好在没有当场发生抢夺等事情,因为二寨主在发完衣服的时候就说了,最近几日,又有大生意要做,只要做完这单生意,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新衣服。 如此一来,众人羡慕嫉妒之余都有了渴盼,甚至还有胆大的人,当常便问起来,什么时候出发,他自愿打头阵。 楚宁朝他露出一个官方笑容,然后宣布解散,而妇孺老弱们,早就已经将饭菜摆放出来,这些人显然在投入紫竹寨的这几天,已经接受了简单的训练,已经能够自发的排起长队来。 楚宁带着晴儿和霍蕴书跟在楚柔身后,也跟着排在了长队后面,等她们排到时,木桶里的饭菜已经不多,她也不嫌弃,在负责分发饭菜的妇人惊异的目光里,接过了半碗她从桶底上刮出来的米饭,又另外拿起一只空着的土碗,从旁边的木盆里舀了半碗甩袖汤,便去旁边寻了个胡凳子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那个妇人从前是野狼寨的人,她的丈夫已死在一次做买卖的时候,如果她不是还有一个弟弟照应,只怕早就已经成了枯骨。 月前的时候,听说紫竹寨收人,她便跟着弟弟一起投奔过来,原以为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最多是混上几口吃食,没想,竟然就此过上了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幸福日子。 这个二寨主,她已经听人说过很多次了,不管是从那些汉子的嘴里,还是从同是妇孺的嘴里,都说她是被神仙选中的人,神仙不但入梦教她学会了制刷之术,还教会了她许许多多的东西,比如这甩袖汤,也是二寨主教会大家煮的。 只要一根莱菔切成丁,放点肉沫儿,打上一只鸡蛋,切碎一把野菜,就可以煮上好大一锅,再甩上一把盐,便色香味俱全,寨子里的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在就着盐菜吃完一大碗白米饭之后,再喝上这么一碗热汤,简直比神仙都要快活。 而这个妇人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后,也对寨子里流传的说法感到深信不疑,她也觉得,这二寨主肯定是个神仙般的人儿,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主意,将全寨上下这么多口人都操持得井井有条,不但有吃饭管饱,还有热汤喝,现在竟然还给大家置办起新衣了,听说不但是那些糙汉子们有新衣,以后她们这些老弱妇孺,都能穿到新衣…… 想到这里,这妇人觉得好生后悔,她完全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神仙般的二寨主,今天竟然从她手里接过了半碗从桶底刮出来的米饭,还能吃得那么兴高采烈,她可是见过那些寨主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早知道二寨主今天要留在这里吃饭,她应该让后面的妇人们,好生煮上一锅香喷喷的米饭,再想办法整治出来几个好菜…… 楚宁不知道这个妇人的想法,在接过米饭的时候,礼貌的道了声谢谢之后,便去一旁的胡凳上吃将起来,三两下就吃完了半碗米饭,喝下了那碗用来骗嘴的清汤,感觉不到腹中的肌饿之后,便起身去跟周围的汉子们说起话儿来。 这些汉子有些是紫竹寨的老人,也有些是新投奔来的,算是第一次见到楚宁这个传言中的二寨主,如今听她面带微笑的说着一些寻常话,很快便放松了下来,纷纷说着一些自己的见闻,比如‘天王寨’的寨主喜欢带鬼面具,比如黑胡子专门喜欢抢粮食和女人。 楚宁面带微笑的听着众说纷纭,再适时的说上几句,引起一个又一个的话题,而她心里,却已将这些人口中说出来的话语分门别类的记下,有关天王寨和黑胡子的,都是重点,而最楚宁上心的则是,这其中有几个人都说,他们曾经在黑胡子海寇里看到了弓手。 在这个时代,弓箭是主要的可移动远程打击利器,等于同后世的机枪,如果黑胡子有一个中队的弓箭手,那么,紫竹寨和天王寨,其实根本就可以不用出手了,即使是出手,也必然是败局。 好在霍蕴书和楚柔说过,弓箭手虽然厉害,但要养成了个出色的弓箭手,也并非易事,所以,可料想的是,黑胡子里面的弓箭手应该不算多,单从人数上的对比来说,双方还有几会一战。 在午饭后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余下的时间,楚宁便带着孙兴,跟着众人一起列队,听着楚柔的口号,端着竹枪进行认真的操练,而霍蕴书则带着一些那些不能上战场的妇人和老弱们伐来了木头,割来了野草,搭建起了简易的窝棚。 晚饭楚宁依然是留下来跟众人一起吃的,吃完之后,就带着孙兴去了县衙,找王逸说了黑胡子有弓箭的事情,当然,她将这事夸大了数倍,吓得王逸满头冷汗,仿佛黑胡子今晚便会攻将进城似的,连忙写了手信,让楚宁自己去领军械。 楚宁当然不会客气,反正现在整个县衙都是在她的控制之下,拿着王逸的手信,就直接去械枪里收刮了一番,找出了三百余只木杆铁头枪和百余柄锈迹斑斑的环首刀,以及十数副弓箭和旧皮甲。楚柔一看到皮甲,顿时就惊喜了不已,当场拿了件皮甲穿在身上,用环首刀扎了几下,发现还能起到防护作用。 也不顾楚柔的喜色,楚宁在收刮县衙之后,立刻就去了白夙住的客栈,又一是番洗洗刷刷之才见到白夙,她也不提自己在县衙里收刮的事,只说自己得到消息,黑胡子养了很多弓箭手,同样将事实夸大,也不知白夙懂不懂这些武事,但她的沉着,却让楚宁对她很是刮目相看。 “所以,楚都头深夜前来,”白夙指尖轻扣桌案,狭长的又眸紧紧锁住楚宁的脸庞,缓缓说道:“想让我替你寻来兵械?” “然也!”楚宁面不改色,狮子大开口:“铁枪千支,皮甲千副……良弓两百副,羽箭两万支!” 显然,白夙没料想到楚宁会这么无耻的漫天起价,而原本来打算坐地还钱的她,当场便失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6 去了语言,也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想理这个女土匪,低头提笔转腕间,便写下了几行字,由随侍的青墨吹干墨迹,交到了楚宁手里。 楚宁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铁枪百支,皮甲十副,良弓二十副,羽箭两千支。 一个来回就被少了这么多,楚宁当然不答应,软磨硬泡之下,白夙最终答应提供七百支铁枪,皮甲三十副,良弓二十副,羽箭三千支。 虽然离楚宁的预料相差很远,但好歹不用再带着人扛着竹枪去拼命,这也算是一种勉强有了点收获。 临近子夜的时候,楚宁才又从白现这里赶回窝棚,找到霍蕴书,两个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楚宁回到房间休息之后,霍蕴书跟正在夜巡的楚柔打了声招呼,便偷偷的带着几个心腹离乘着夜色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莱菔,就是萝卜, 第027章 在霍蕴书带人离开后的次日清晨,天色尚未亮起,楚宁方才起床打理好自己,便听晴儿进来说,刘长贵在棚房外面等着要见她。 对于这个曾经青龙寨的二当家,楚宁是见过几面的,但印像并不深刻,此刻听闻这人竟主动来找她,惊异之下,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着手打理好自己之后,立刻便让何伍将人领了进来。 “小人刘长贵,见过都头大人!” 刘长贵不愧是青龙寨的当家出生,心思玲珑得紧,此刻一个照面,也不顾楚宁在紫竹寨二当家的身份,只管称呼着官职,明显将自己的忠心表露出来。 楚宁懒得理他这些心思,微微含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随后客气问道:“不知长贵兄匆匆前来,有何要事?” “回都头大人的话。”虽然楚宁唤他一声长贵兄,可刘长贵却丝毫都不敢拿着客气当随便,甚至连凳子,都只坐了三分之一,连连拱手道:“小人听闻一些旧时兄弟传来消息,说那海寇‘黑胡子’正在调派人手,准备人登岸作恶……” 边说着,不等楚宁追问,刘长贵便将以前青龙寨在黑胡子里面埋的眼线供了出来。尽管,他最初的时候,只是打算着来紫竹寨混口饭吃,再伺机将紫竹寨占为己有,但现在紫竹寨越来越成气候,他也亲眼目睹了楚宁的手腕和白家的关系,心里头对楚宁不禁服贴得紧,眼看着那些先投寨的人都已经成为了小头目,他不禁也动了心思,有意在楚宁面前来表现一把。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黑胡子理应在月底方才会出动?” 就在楚宁与刘长贵说着话的时候,海寇黑胡子的当家人萧玮也在与人说着话,他望着被吊在船头,浑身湿冷的严三等人,紧皱着眉头再三确认道:“刘长贵那斯,竟是诚心归顺了那两个黄毛丫头?你且仔细说说,那丫头到底用了什么好手段?” 在整个黄县,当初青龙寨的二当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加之此人善于算计,连萧玮以前也不敢轻视,却不料,如今却被紫竹寨那两个黄毛丫头给收服,再加上,严三等人又说,神仙入梦,给那楚二寨主授了仙术,不但得了大批的粮食,将帐下儿郎养得身强体壮,再得了一套奇怪的练兵之术,正是这套练兵之术,让青龙寨吃了大亏。 萧玮将这些话放在心里琢磨了许久,又让严三等人,将那套练兵之术演练了一翻,最终,萧玮还是没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但心里却已经有了警觉,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探子,又亲自与萧家家主萧文商量了定策,最终决定月末登岸。 在余下的将近半月时间之内,楚宁与萧玮各自操练着兵马,而白家与萧段三家之间的价格则越演越烈,萧段两家联手多次提价,在当月下旬时,粱米竟已经涨至六千余文一石,迫得闹事的耕户四起,逼得白家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各处铺子里的粮食收拢入黄县的三个大粮仓,派出了大量的部曲驻守。 “好!好!很好!” 得知白家已经被逼至此,萧家家主萧文甚是满意,当场便让萧泽带人搬出成堆的铜钱,嚣张的鼓动着耕户去抢粮仓。 那些耕户一边看着萧家的铜钱,一边看着白家的粮仓和刀剑,进退之间正是挣扎巨烈,却不料,那白家家主,竟然素衣白马翩然而至,与萧泽遥遥对望一眼,便听白家粮行的新管事站了出来,大声宣布,白家同意以每石五千文的价格退回粮食。 此消息一传出,耕户们欢呼若雷,迫不急待的,便去白家粮仓,将粮食推到了萧家来,因为,萧家今天的价格是六千文一石,这些耕户只是使把劳力,将东西从白家仓库搬到萧家仓库,就可以每石赚一千文。 前一瞬间还欢天喜地看笑话的萧家人,此刻突然笑不出来,家主萧文抖着指尖,透过人群指了指那素衣白马的女子,四目相对间,嘴角浸出了丝丝血迹,好在他很快便缓过气来,支使家丁仆人部曲,立混入人群,潜出县城外,去给萧玮报信。 萧玮算计好时间登岸,此刻离他与萧文订好的时间,尚有两天差距,故先带着手上的海寇四处为恶,随意抢杀,意欲借此给底下的喽啰涨些胆气,毕竟,他手下贼寇虽然将近三千有余,但真正由萧家所养出来的精锐,却也不过千余,其余的那些喽啰,都只是些跟着来抢便宜的人,打打顺风仗还行,真遇上要死人的场面,这些人是逃得最快的。 萧段两家,之所以会把粮价一再疯狂提升,其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那些耕户与白家曲部起冲突,只要县城里面一乱,萧玮就可以率领黑胡子攻入县城大肆抢劫,到时候,别说是白家收购的所有粮食,整个黄县,怕是没有多少人能够逃此大难,所有的东西,迟早都是他萧段两家的。 但出乎萧段两家预料的是,白夙竟突然提前两天答应耕户退粮,并且将之前两百文收到的粮食,以五千文的价格退给耕户,再让耕户以六千文的价格卖给萧段两家。这样一来,萧段两家的算盘落空,那些耕户才不管你萧段与白家的恩恩怨怨,只要白家退粮食,他们就会欢天喜地,而萧段两家则苦不堪言,因为,这些耕户退回来的粮食,他们不得不以高达六千文的天价收下。 不出两个时辰,萧段两家的现钱,全部被套牢,白夙这边的粮食才退出去半仓库,这一转手间,就赚了二十多倍的利润到手,堪称暴利。 楚宁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带着紫竹寨的人马等待在从蓬莱到黄县的路上,而天王寨的人马,人头到尾都没来与她碰过面,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安排,只能不停的派出探子查探,最后得知,对方与紫竹寨守株待兔的方式完全相反,竟然直接就去找上了黑胡子,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两个时辰,天王寨最后败退。 楚柔边骂着天王寨,边给楚宁套上一件破旧的皮甲,又将一支手、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7 弩交给了楚宁,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宁儿,如果俺不幸受伤被俘,你千万不要手软!” 手、弩是白夙额外送的,一共有三支,楚宁一支,楚柔一支,最后一支被交到何伍手上,楚柔也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道:“何伍,如果宁儿被俘,你也千万不能手软!” 何伍看着楚宁不说话,楚宁看了楚柔半晌,终是点头应道:“如果是你先走,我会替你报仇!” “如果是你先走,我也会替你报仇!” 这可以说,是楚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与楚柔认真交流,她一直都知道楚柔对她的爱护之心,但一直都抗拒着不敢接受,直到此刻,却突然发现,原来,在她的心底,早就已经接受了楚柔这个‘姐姐’,早就接受了这份亲情。 萧玮在得到白家突然退粮的消息之后,当即便知道,萧段白三家之间的这场商战,胜利已经偏向了白家,但此刻手握众寇,人多势众他的,并不害怕自己也会输,所以,他立刻便改变计划,直接带着人手朝黄县杀将过来。 却没料想到,方才走了不久,便遭遇了天王寨的冲杀。 在萧玮从严三口里得到紫竹寨的练兵之法后,他潜心研究了许久,最后让萧家的精税部曲照着练来看了看,发现果然列阵整齐了许多,看起来威风凛凛,遂心中大喜,让所有的海寇都跟着操练起来。 萧玮虽然是萧家六爷,本身武艺非凡,但行兵打仗之术,他却不甚精通,此刻能做的,也不过是让部下照着摆样子罢了,待得天王寨冲杀过来,他们连方阵都还不曾摆好,白白的被天王寨占了个先手。 但很快,待得他们摆好阵形后,天王寨的优势便逐渐失去,双方你来我往的撕杀几阵后,各自丢下了几百具尸体,迫得天王寨退去。 眼看天王寨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萧玮信心大增,暗赞这神仙传授仙术果然厉害,又想到严三说,紫竹寨不过千余人手,顿觉胜券在握,提着皮鞭,大声抽打着那些正在剥死人衣物的喽啰赶路。 待得他们遇上正在守株待兔的紫竹寨众人时,已经是下午未申时分。 要将贼寇拦在县城外,这是王逸给楚宁下的死命令,否则的话,楚宁也不可能带着人在这里傻等,直接利用城墙防守,只要没有内奸打开城门,楚宁即使是个战场新手,也有信心能将萧玮拦在城门外。 尽管楚宁已经在心底把王逸骂了千百遍,但此刻,她不得不握起长剑,与紫竹寨众人一起,共同来面这个强大的敌人。 有了先前与天王寨的那一战,萧玮在遥遥望见紫竹寨人马的时候,就开始列阵整理队伍,随后信心十足的喊着口号,步步接近。 听见那熟悉的‘碗筷、碗筷’声,紫竹寨众人不禁楞住,好在他们经过楚宁整理出来的完整训练,倒不敢伸头脖子去看热闹,只是苦了后面骑在骡马上的楚宁,将对方那莫明其妙的方阵看在眼里,心里又惊又怒,还有几分哭笑不得。 前世自己生活在一个处处山寨处处盗版的世界,没想到,自己穿越重生一回,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被人盗给版了,尽管她自己也是盗的是别人的版…… 第028章 紫竹寨的枪兵方阵,是楚宁盗马其顿方阵的版,而萧玮则盗的是紫竹寨的版,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枪兵方阵的精髓在哪里,在与天王寨交手战胜后,就颇为自得,自认为这个方阵至少给萧家带来了两层以上的胜算,连带着对严三等人,都厚待了几分。 萧玮不知方阵的精髓,楚宁却是知晓的,在第一眼看到方阵的惊怒这后,她很快便镇定下来,眼看着对方呼喊着口号踏步杀将过来,心里却在快速估算着对方的人数和战力,待看到对方阵中后方那些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人群时,她方才略略心安。 楚宁知道。 这是一场将用血与火来书写的战斗! 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战斗! 所以,在战斗来临之前,全寨人手,无论老弱妇孺都拼命的训练,在战斗来临时他们毫不畏惧,紧握手中长/枪,满腔愤恨的盯着冲杀过来的敌人。 五百米! 三百米! 两百米! 近了! 再近了! 随着楚宁拔剑指剑,列于阵前,身为前锋的楚柔提刀怒喝:“杀!” “杀!” 紫竹寨一千零八十寨众同时怒喝,声音响彻云霄,前面三排寨众长/枪齐腰端平,而后面三排人则枪刃斜斜指天,战意昂仰。 “杀!” 第二声怒喝响起,紫竹寨众整齐跨步,杀气凛然!——是为复仇!也是为了生存! “杀!” 第三声怒喝响起,双方阵前交汇,紫竹寨阵前三排寨众同时握枪平刺! 是的!斜刺!就如同在这之前,众人每日训练的那般,奋力的、简单的握枪向前斜刺! 但随着紫竹寨众这简单的一刺,萧玮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意外得来的这个仙术阵法,这个让天王寨都没能讨到好的阵法,此时在紫竹寨面前,竟如纸老虎一般,不堪一击。 是的!不堪一击! 随着紫竹寨的这一声怒喝,这枪尖微泊的斜斜一刺,最先冲杀到阵前的那一排海寇,竟然无一例外的被刺中刺伤倒地,而紫竹寨众人,却毫不眨眼的拔回长/枪,伴随着杀声,再次刺出! 在此时此刻,紫竹寨众人的动作是整齐的,是冷静的,也是麻木的! 就在这短短两声之间,萧玮竟然损失了数十人,他甚至顾不得去找严三的麻烦,亲自冲到阵后,督促进攻。 直到此时,被列于阵前的众海寇方才明白,原来这紫竹寨传说中的阵法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他们每一个攻到紫竹寨阵前的人,都必须同时对付至少十个以上的枪尖。 面对这密集如林的长/枪方阵,他们胆怯了,他们害怕了,但他们退无可退,因为,他们的大首领——萧玮,萧家六爷,正带着十数名弓箭手在亲自督战,他们是萧家精心训养的曲部,他们是萧家最大的依仗,他们……退无可退! 在弓箭的迫逼下,海寇们发动了更为猛烈的进攻,而紫竹寨的严密枪阵所带来的优势逐渐开始被打破,而海寇们也找到了暂时克制枪阵的方法,他们一方面猛烈的进攻,以人们吸引对方的攻击,一方面派出短兵武者,近身破阵。 很快,紫竹寨枪阵第一排的人几乎死伤过半,他们都是以前被楚宁带去见过血的人,可以说是如今紫竹寨里的战力骨干,每牺牲一个,都是整个紫竹寨的损失,但在这场战斗中,他们却不得不勇敢的站在第一排,以血肉之躯来抵挡海寇的刀刃。 因为,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妻儿战斗——这是在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8 战前这半月以来,二当家每天晚上,都会反复给给他们宣讲的内容。 只要赢了这场战斗,无论他们是生还是死,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父母,他们所牵挂的任何人——都可能得到紫竹寨的抚养,过上衣食无忧,风雨无惧的生活! 二当家是仙人选中来救他们于水火的人,二当家是能让他们吃上饱饭、穿上新衣,能让他们在绝望中看到希望。 所以,二当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们的信念! 杀!杀!杀! 倒下的人越多,地上流躺的鲜血越多,紫竹寨上空的‘杀’声却越来越响亮,随着每一声杀气四溢的怒吼,前排不断的有人倒下,而后排不断的有人补上空缺。 陈福因为之前受过伤,他原本是被安排在第三排的,此刻排在他前面的两个人都已经倒下,眼看着身前出现了空缺,对面的海寇冲将过来,他几乎想都没来得及想,立刻便一步上前,长/枪斜端,刺向了那个冲将过来的海寇。 在解决了那个海寇之后,陈福终于有空闲用眼角的余光,将阵前打量,他发现,对面的海寇们早就被杀破了胆,如果不是被身后的弓箭手逼迫着,只怕早就已经四下逃散。 所以,此刻胜败的关键,就在那些弓箭手身上啊,可大当家和二当家她们知道吗? 陈福很想将这个想法传达给大当家和二当家,但二当家素来是个讲规矩的人,早就已经告诉过他们,要听从指挥,如果他在此时冒然有所行动……可这个时候…… 左右思量了片刻,陈福很快便下定了决心,趁着又解决掉一个海寇对方还没能再次有人扑杀上来的空当,他向身后做了一个手势,那是二当家亲自教会他们的战术手势,属于他带领的三十个紫竹寨众,立刻得到他的指示,紧跟在他身后,列成了三个纵队,主动杀进了海寇中央。 正在阵后观战的楚宁,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陈福的意动,她略一思索,便已经明白了陈福的意图——他是想凭借自己的枪法,直接冲破海寇的阵形,去杀掉那些督战的弓箭手? 想到此,楚宁不由得抿紧了嘴唇,右手微举,也做出了一个手势。 “刘哥,二当家下令突袭!” 就在楚宁做出战术指示的同时,战场左边山侧的树林里,刘长贵正在远眺着战场,眼见着紫竹寨从优势打到平势,再到陈福突然异动,他就知道,自己要行动了——因为,在战前的时候,二当家亲自来与他讨论过与海寇的对阵方案,当时并没有说过安排陈福带人直破敌人正中。 跟着刘长贵埋伏在树林里的,并不是什么强援,而是一些紫竹寨的妇孺。为了这次战斗,只要高过车轮的人,都被楚宁安排了训练,以作不时之需。 这些人原本弱不经风,都是活在生死边缘的人,她们在经过紫竹寨这段时间的生活之后,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瘦弱,但也没有正常生活里养出来的强健,只能说是勉强能够看到几斤肉的活人。 而此刻,这些才吃了几天饱饭的人,就这样被送上了战场,直接面对死亡。 当她们在刘长贵的带领下,冲出树林的那一瞬间,楚宁默然的闭上了眼睛,但她很快又睁开,擦掉了眼角滑落的眼泪,又做出了一个战术指示。 “换阵!” 随着何伍一声大喝,楚柔在阵前接令,紫竹寨的战阵从当中一分为四,分别以楚柔和陈福为前锋,发动了主动冲击。 萧玮没料想到紫竹寨还有伏兵,当左侧山森里的喊杀声响起时,他本来就对紫竹寨有些惊惧的心开始动摇,几乎是在下意识的便选择了撤退,但想到整个萧家对他的厚望,他又忍住了逃跑的想法,亲自提刀砍杀了几个人头,紧接着,一抬眼间,但瞧见了紫竹寨后,那个身着旧皮甲,骑在马上的年轻女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咬牙彻齿的狠笑一声,便吩咐自己信任的亲卫带着五个弓手,想绕过正面战场,去将那女子捉住。 随着那亲卫和弓手一行五人离开,众海寇在紫竹寨正面主动冲锋和侧面袭击之下,终于开始节节溃败,他们甚至已经顾不得身后有弓手在督战,自己冲乱了自己的阵形。 楚柔和陈福二人,正是越战越勇,皆以一敌众,生生的从海寇阵中杀出了两条血路,加速了众海寇的溃败。 而让众海寇加速溃败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从身后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萧玮闻声望去,便见天王寨旗帜正飘扬而来,很显然,天王寨之前就躲在这附近,眼睁睁的看着紫竹寨和海寇拼死厮杀,等胜负开始露出端倪的时候,再来捡现成的便宜。 萧玮看了看天王寨众身前那跨马提枪的身影,再回头看了看紫竹寨后的那皮甲女子,最终还是叫回了亲卫和弓手,混进溃逃的人群里逃进了山林。 在这场战斗里,楚柔除了接令传令换阵之外,她更是主要战斗力之一,她手里的长/枪,早在战斗中折断,后来在冲杀的时候,更是凭着手中一柄环首刀,在海寇堆里杀进杀出,被鲜血染红了衣裳,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此刻海寇溃退,天王寨横空杀出,那一马当先,头带鬼面的黑衣人披风猎猎,纵马急驰间,银亮枪间犹如这个世间最阴狠的毒蛇,带着森森寒气,杀将到眼前。 这个人是真的要杀她!!! 几乎在一瞬间,楚柔就已经明白来者身份,她几乎完全没时间来想,为什么明明说好的援军,现在却变成了敌人,手中的环首刀,就已经下意识的横档胸前,架住了那支银枪。 刀枪交击,擦出一连串的火花,紧接着,鬼面人被她掀翻落马,双双被迫退数步,在各自阵前驻步。 “你不一定能够杀得死我。”楚柔浑身浴血,杀气滔天,对着那个鬼面人说。 “你身后的这些人马,不一定能够在我手下全身而退。”楚宁按剑而立,望着那气势凌人的鬼面人,缓缓道:“即使,现在是大战之后,我兵残将弱。” 此时此刻,夜色逐渐来临,双方形势严峻,一触即发。 第029章 楚宁见过爱捡便宜的,却没见过爱成这样的;她也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不要脸成这样的。 明明说好了是合作,是盟友,却在战前连面都不露,自顾自的跑去演了一场戏,回头就来找盟友敲竹杠,想拿利润的大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楚宁前世毕竟也是混迹商政两界的人,即使不敢自认聪明绝顶,但也不傻,是以,这鬼面人一出现,她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和目的,所以,说话间便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是你不要脸在先,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楚宁开口说话之前,在楚柔接下鬼面人那一击时,刘长贵陈福二人便已经得到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49 她所传达的战术指令,立带着所有幸存的余部列阵待敌。 鬼面人眼观六路,也看清了楚宁说话前抬手做出手势,但是让震惊的是——仅仅只是一个手势的指令,竟会在转瞬间就传达全部人,从指令传达到他们列队到端枪布阵,所用的时间,仅仅竟然不超过六十息! 是的!不超过六十息! 更让人震惊的是——在整个列队布阵的全程中,竟然安静无声!竟然没有任何人发出过任何指令! 令行禁止!鸦雀无声! 这些人,真的是山贼吗?!真的是才与敌寇浴血奋战吗?! 鬼面人提枪立于阵前,收敛起自己心中眸底的震撼和震惊,眸光缓缓的掠过那密集如林的枪阵,在提刀而立防备着她的楚柔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停落在楚宁身上——这个传说中紫竹寨二当家,这个两三个月前,还文不成武不就的人,竟然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将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强军? 难道说,传言是真的?这个紫竹寨的二当家,真的得到了仙人的指点? 在鬼面人打量着楚宁的时候,楚宁也在打量着鬼面人,但她观查人的动作,却比鬼面人要隐密得多,只是坐在何五不知道从哪里端来的胡凳上,端着个土碗,慢慢的喝着酒,以眼角余光关注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这是楚宁来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喝酒,原本是担心今天战况激烈,用来给自己拔剑上阵时壮胆的,却没想到,紫竹寨今天的战斗力超出了她的预计,海寇并没能坚持到需要她亲自动手的时候,所以,此刻只好把酒拿来装腔作势。 为了表现出自己‘阵前温酒叱咤,笑看风云天下’的气概,楚宁很是豪迈的饮下了一大口,却在酒入唇舌的那一刹那,差点就当众吐了出来! 何伍!你这到底是买什么鬼酒?酒里怎么会有一股子醋酸味?!!! 自己作出来的结果再苦再酸,也得笑着吃下去,楚宁好不容易咽下那口不知是酒还是醋的东西,回头瞧了何伍一眼,狠狠的把土碗扔下,摔得四分五裂,这才有空来搭理那鬼面人。 鬼面人以及他身后的一群手下,都被对面那个传闻中紫竹寨二当家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原本一触即发阵势,此刻竟然变隐约变得轻松起来,特别是鬼面人这边,这些天王寨众,竟然指点着对方面的那个年轻女子纷纷议论,轻视有之,侮辱有之…… 但在那鬼面人看来,对面的那个二当家却又变得不一样了。 此刻,她一举扔下酒碗,淡笑着撩起皮甲下罢坐回胡凳上,在她背后整齐战阵的映衬下,竟隐隐的生出了几分‘醉傲沙场,点指江山’的气势来。 楚宁不知道鬼面人是如何看待她的,但她此举也不是完全装腔作势的胡闹,她一直都在心里默数,从何五倒酒,一直到她扔碗之间,整整三十多息的时间,对方依然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对方只是想捡便宜,而不是与紫竹寨死磕。 只要不是死磕,事情就好办多了! 楚宁忍不住笑了笑,让何伍朝对面喊话道:“天王寨主可在?” “我天王寨主,岂是尔等能轻易面见?”鬼面人的队伍里站出一彪炳大汉,他将肩头大斧往地上一立,大声回道:“某家今日奉寨主之命,前来助阵紫寨竹灭寇!” “非也!”何五大声喊道:“我等乃是本县卫民义军,县尊大人亲自任命的楚宁都头在此!尔等为何将我等错认为紫竹寨耶???” 楚宁好不容易给自己换了个马甲,不再是人见人恨、人见人杀的山贼头,甚至为了这个马甲,她早在半月前,就开始给底下的人洗脑,硬生生的给他们带上了一个‘卫民军’的名头,此刻怎么可能再把‘紫竹寨’这个三个字认领回来。 所以,面对楚宁这么无耻的耍赖,那大汉显然被惊呆了,不禁朝那鬼面人瞧去,得到示意后,方才回声道:“某家不管你是紫竹寨还是卫民军,某家只是奉寨主之令,前来与你等商谈白家酬劳之事。” “白家有何酬劳?为何吾等却是不知?既是白家酬劳,尔等为何不去找白家?” “我卫民大军在此激战海寇,尔等却为何在此借口阻拦?莫非尔等与那海寇同流合污?” 天王寨众人,显然没有料想到有人会比他们更无赖更无耻更不要脸,不但脱了马甲不认人,还倒打一耙,将他们和海寇扯到了一起。 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对方接连几句话喊完,竟然直接便冲杀了过来。 是真的冲杀,与先前同那些海寇作战一般,没有丝毫吓唬的成份。 那鬼面人也在瞬间被惊愣住,等到他警觉到对面那个浅笑如风的女人,是真的要跟他死磕的时候,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失算。 他失算了四点。其一是对方不要脸的程度;其二是对方对局势的把控能力;其三是对方说打就打的果决;其四,是对方部众的战斗力。 是的,此刻,鬼面人将那面上笑得温软、实则心如猛虎的年轻女子,将她的‘不要脸’排在了第一位。 但他毕竟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弱者,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在过去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将这黄县第一山寨的位置紧紧握于掌间。 所以,在楚宁指挥头部众冲杀过去时,他长/枪微扬,斜斜指天,口里打了个呼哨,翻身会跨上自己的座骑,身后更是奔出十余骑人马,列阵于他身后,而其余的天王寨众,便以前面骑兵枪阵为基准,很快便布成了一座锥型的战阵。 早在天王寨这些人马出现时,楚宁便已经将他们的人数估算了一遍,她对天王寨的了解较少,原本以为他们的战斗力可能只是与黑胡子海寇相当,或者稍强,但此刻一见对方这阵势,她就知道自己的估计出了错误。 但战场就是战场,军令若不出口则罢,此刻军令已出,她已经没了反悔的机会, 不过,楚宁并不后悔自己传下的这个命令,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必须要面对,即使她根本就不忍心再多死一个人,再多流一滴血……但在这个世界上,不忍心又能如何呢?现在的不忍心,将会留下无穷无尽的麻烦! 楚宁深深的吸入了一口气,让那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自己的喉头心胸间,提缰勒马后退数丈之外,接过何伍递送过来的各色旗子,开始冷静的指挥。 在前世的时候,楚宁虽然在商政两界混得如鱼水,但她毕竟不是军人,也没有真正的面对过这样以生死为赌注的战斗,更没有亲自指挥过军队,而她唯一对军人真正的接触,那还是在学生时代军训。 而在这个世界上,如今却有男女老少妇孺将近三四千人的性命押在她的背上,甚至可以说,在东莱郡守的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0 援军抵达之前,整个黄县近万人性命都压在她的背,这份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这份责任有多重,也可想而知。 楚宁没有带过真正的军队,所以,只能将自己以前带领销售团队的经验拿出来,白天训练他们的基本技能,晚上给他们洗脑,生生的给这些吃断头饭的山贼们讲忠孝廉耻,讲家国天下,讲大义,讲信仰……她甚至不知道这些穷苦出身、手染鲜血的人,到能不能听懂她到在讲什么,只能日复一时的不停的讲,不停的说。 她给这支以山贼为前身的新军,取名叫‘卫民军’,就是希望他们能够记住‘保家卫民’这四个字。 楚宁也没有真正的指挥过战斗,只能将以前看过的兵书兵法都拿出来,一条计一条谋的挑捡,在霍蕴书的指点,慢慢的学会怎么来掌控挥军队,怎么指挥战场。 毫无疑问的是,这场战斗肯定不会是楚宁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身指挥的战斗,甚至可以说,这是霍蕴书和王逸特意给她一个亲自实战的机会。 这一个,以整个县城所有民众身家性命为赌注的机会! 所以!无论任何时候!她必须冷静! 原本双方人马间就相隔不过数十丈的距离,此刻随着楚宁一声令下,卫民军长/枪斜端,整齐向前,发动了攻击阵势。 与此同时,天王寨也开始摆出了以枪/骑为首锥型攻击阵势,这个阵型,在大型战场里是最常用到的,也是最适合用来撕裂敌军方阵的阵型。 但是,让鬼面人震惊的却是,当他身后的天王寨众在摆出锥形阵时,原本处于进攻状态的卫民军,竟然在攻击途中开始换阵! 是的!在攻击途中换阵!!! 鬼面人不是萧玮,他显然是个懂得兵法与兵阵的人,否则的话,他也不能可在卫民军以枪队方阵进攻的时候,立刻便布下了锥形阵势来破敌,正因为他懂得兵法与阵法,此刻敌方突然换阵,带给他的震憾更加强烈。 两阵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余丈,百余息时间时间就够对阵人马杀到眼前,这些所谓的‘卫民军’竟然敢在这样么短的时间内仓促变阵??? 对方的指挥者到底是疯了,还是太过自信、太有吃下天王寨的把握?!!! 就在鬼面人憾的时候,卫民军已经开始换阵。 原本处于前三排的长/枪兵竟然左右散开一个身位,后面第四排和第五排的人立刻从隙间里上前,排到了第一排,纷纷放下手中长/枪,从背后取下了一面厚约三寸的圆木小盾,在前面筑起了一道盾墙,而在盾强筑起时,原本排在第六排的人,也已经站到了木盾墙后面,同样放下手中的长/枪,解下背后的弓和箭,熟练的拉弓搭箭,瞄准了天王寨前面骑士。 刘长贵很紧张,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却是第一次这么紧张,他与左右并列的三十名弓手一样,挽长弓如满月,瞄准着对方骑士的座骑,只等楚宁一声令下,他手里的羽箭就会射伤对方的战马。 在这之前,他已经亲自斩下了六个寇首,即使是如此,他依然很紧张,因为,这三十名弓手,是楚宁交给他亲自训练的,这是之前在面对黑胡子海寇的隐藏后手,可黑胡子没有用上,却变成了天王寨骑士来检验他的训练成果。 与其他投奔楚宁只为混饱肚的人不同,刘长贵是个很有眼界的人,他清楚的知道,楚宁已经击溃了黑胡子海寇,将功劳拿到了手,只要能够再度过天王寨这一关,回城之后,有县尊大人做她背后的靠山,升官是绝对的事情,而他亲自训练的弓手若是能有成效,那么,他必将成为这一战里,继楚柔之后功劳最大的人。 至于陈福,虽然他破敌有功,但他不该私自乱作决定,破坏了二当家既定的策略,是以,他不会成为阻碍。 想着这些,刘长贵不禁将弓箭握得更紧了些,目测着敌阵的距离,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可与刘长贵的期待不同,当卫民军摆出盾墙的的时候,那鬼面人就已经勒住了已经冲出两三丈远的战马,待看到对面摆出了弓箭时,鬼面人已经举枪止住了后面同样准备冲出的骑士。 无人看到此时鬼面人的神色,也无人知道他在这短短时间里,心里转过了多少个想法,但在场众人,终于在此刻,听到了鬼面人亲口所说的第一句话。 “白家酬金,我天王寨取六成。” 声音的主人仿佛正处于变声期,略微有点沙哑,乍听之下,辨不清是男是女。 不过,楚宁却懒得去深究这些细枝末节,只是笑着应道:“相信我,天王寨吃不下六成。” “为什么?”鬼面人问道。 “因为,白夙想要的,你天王寨给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我就继续写罢,大家继续看! 要是觉得,小默写的还能入眼,就评个分,留个言什么的。 也可以帮忙找找bug…… 第030章 “她说,天王寨给不了我想要的?” 黄县城内,白家的客栈里,白夙放下手中书册,静静的看着立于十数步外的鬼面人,缓声问道:“所以,黑胡子并没有让她损失惨重,而你,也并没有试出她那群部众的真正战斗力?” “是的,她操练出来的那些部下,战斗力要比我们想像中更强。”鬼面人道:“我并不想只是为了试探,就让天王寨损失惨重。” “有多强?” 鬼面人想了想,回道:“大抵,有我爹练出来兵那么强大。” 鬼面人将当时的情形完整的讲来,白夙听罢微微头沉思,神情莫测。 白夙不说话,鬼面人也不再说话,两人间唯余烛光摇曳,静默无比,直到许久之后,青夜突然出现,向白夙禀报道:“方才县城里突然闯入了两伙贼人,一伙自称来自‘紫竹寨’,劫走了已经劫走了萧家上下,还有一伙‘天王寨’,正在抢萧韩两家从我白家收去的粮食。” “什么?!!!” 鬼面人闻言,当即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即一眼看向白夙,见对方也正看着他,满目了然的模样,不禁心头大怒,立刻便告辞离去。 待鬼面人一走,白夙也起身,白青夜适时递上披风,白夙接过披上,走出房门,召来了值守在外面的管事,带上了部曲丁口和板车,也赶到了萧家粮仓。 与她所料不差,比她先一步带人赶来的鬼面人,此刻正领着一群人手拔刀相对,彼此争论着什么。 眼见如此,白夙不禁摇了摇头,随后让自家管事和曲部上前,紧接着便听见那伙贼人里,一个小头目似的人对着白家的管事说道:“大门在这里,粮食在里面,你们想要就自己搬,别杵在这里挡爷的道,否则的话,别怪爷手里的刀剑不长眼。” 对方说完这话之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1 后,便急急忙忙去指挥着自己家人手搬粮食,根本理都不理白家和那提刀拔剑的鬼面人。 白夙将一切看在眼底,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在那里与人争论的鬼面人,不禁再次的摇了摇头,但还是让青夜去向那鬼面人传了句话。 看清了情况,白夙也就不担心了,也不管那鬼面人会不会将自己的建议听入耳,转身便缓缓的往客栈方向走去,尚未走多远,眼角余光突然发现昏暗的街角似乎有什么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遂提着灯笼照亮一看,却发现那人正是新任都头楚宁。 此刻已夜近子时,楚宁带人打扫完战场后方才回来不久,按说应该呆在县衙或者营棚里休息才是,却不想,竟然搬了个胡凳坐在这里街角,抱着个土碗,装了一大碗白米饭,合着几片用盐腌过的莱菔,眼看着那些贼寇抢劫萧韩两家的财物和粮食,自顾自的吃得正欢畅。 “夜深风寒,楚都头当爱惜身体才是。”早就将一切看在眼里、明在心底的白夙,在看见楚宁时,眸底不禁掠过了几许光亮,罕见的踌躇了片刻,方才上关怀了一句。 楚宁闻声抬头,细嚼慢咽的吞下最后一口饭,将碗递给了何伍,又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方干净的白布,将脸和手都擦洗干净之后,方才对白夙笑道:“有劳白当家忧心,像我们这些从小生活在山里的人,每年都要面对这样凛裂寒风,比起冬雪初融的时候,这些寒风也算不得什么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如今十一月的寒风吹在仅着两层单衣的身体上,着实太冷,冷得都快哆嗦起来。 白夙在心底将楚宁的话又过了一遍,再看楚宁那满脸写着‘你快问我!你快问我!为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却在这里吹着冷风吃夜宵……’ 白夙想了想,便顺着楚宁的神情将话问了出口,随即便见楚宁笑得更是欢畅了:“其实,我是知道白当家要来,所以,才在此等候。” 这话有几分真假,估计只有楚宁自己心里清楚了,白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顺着楚宁的话问为什么要等她,而是拱了拱手,打算告辞离去。 楚宁早就知道,对于白夙这人而言,这种言谈间用来引导的小陷阱,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此刻不用白夙追问,她也在白夙告辞之前,将自己的话题继续下去:“其实,我有两件事情想与白当家商谈,只是今日时辰已晚,故不敢上门拜访,只好在这里等着看看运气。” 白夙的性子比较冷淡,也少言辞,属于那种聊不起天的人,但好在楚宁自己一个人也能聊得很热情,又想起鬼面人转诉的话语,她最终还是按耐下告辞的想法,问道:“不知楚都头有何要事?” 白夙以为,楚宁应该是打完了贼寇,连夜来找她要酬劳。 但楚宁却搓了搓被冻得冰冷的双手,呵着气道:“第一件事情,是……是想找白当家借些床被衣物……即使是旧的、烂的也没关系……白当家知道,我的那些人手今日伤亡颇大,委实不太忍心,让他们在失去亲友、饱受心伤体痛之时,还要面对这等凛烈寒风的煎熬。” 白夙习惯性的沉默了一会,好让自己能有时间来辨别对方言语的真假。但此刻,亲眼看着一个身着单薄衣衫,被这冬夜凛裂寒风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假装满脸笑容的人…… 蓦然间,白夙想到,自己被继母卖出白家的那天,也是这般寒风刺骨,她奋力的从牙人手上跳脱,奔走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从此,千里流浪。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流浪,甚至坐拥家财万贯,却早就已经不会笑了。 这一次,白夙到底没能沉默太久,心念心番电转,几许挣扎,最终还是抬手解开自己披风的系带。 “好!” 伴随着一个几乎低不可闻的‘好’字,白夙抖开了自己的披风,将它披在了楚宁肩头,顺手再将带子系上,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与楚宁的距离,竟然近在咫尺。 在那一瞬间,白夙的眼底闪过了些许可以称之为惊谎失措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她收敛起来,沉默着后退了三步,再三步,然后转身,带着楚宁与何伍回到了客栈。 楚宁没料想到白夙竟会有这样的举动,她早就知道白夙不但性子冷,还有洁癖,不喜与人接触,这样的人……怎么会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借给别人?还亲手帮人系上? 这是在做梦吧?高冷御姐不但借了披风,还帮忙系带子? 但披风厚实而温暖,似乎夹杂着几许寒梅般的清香,虽总是转瞬即逝,却又总是缭绕不息…… 白夙显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很快便叫来了管事,先是从仓库翻出了一些白氏族人换置下来的旧衣物被什,接着又从手下的丫环侍者手里花钱买了一部份,凑足了整整五个板车,让楚宁连夜拉走。 鬼面人回来的时候满身狼狈,头发里,衣服上,到处都沾满了灰尘了粮食粒,显然他到底还是听了白夙的话,甚至亲自上阵去抢粮食了。 眼看着楚宁喊来人手将这些旧物什拉走,鬼面人不禁目瞪口呆,但他虽然激动,却也不敢破坏白夙的规矩,远远的站在十数步之外,惊道:“她……她……她这是……” “这些,权当是我送额外奉送的,不计入事先答应给你们的报酬。” 鬼面人顿时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追问道:“为何?” 本以为不会从白夙这里得到答案,却没想到,白夙在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微微沉默后,随即缓缓说道:“因为,她跟你不一样。” 鬼面人看了看正在渐行渐远的楚宁,再看看自己,却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山贼出身,但在白夙眼底,对方与他全然不同。 是的,此刻在白夙的眼里心底,楚宁与鬼面人虽然同样是山贼出身,但却是不同的。 鬼面人明明出力极少,却阵前倒戈,想独吞大头,这是吃相难看。 鬼面人明明可以与楚宁在战场上一决雌雄,以胜负论功劳,但他却在最后关头撤退,这是行事不果断。 相反,楚宁在得知要与海寇血战的时候,即使明知有盟友,她宁愿腆着脸来找白夙要兵械,也不浪费时间与盟友商议协调扯皮,显然,她心里早就已经清楚,天王寨不是盟友,不是援军,她只能靠自己。 而在鬼面人来与白夙说话的空档,楚宁却已经带人打扫完战场,回过头来,立刻便向萧韩两家下黑手,甚至还把黑锅背在了天王寨身上。 这行事,不可谓不果决,不可谓不狠辣,但在这样的果决和狠辣中,却又给她自己留了余地——我楚宁可以抢,你鬼面人也可以抢,她白家一样的可以抢,大家各凭本事分多寡,谁抢得多谁抢得少,那都只能怨自己! 这样的吃相,在白夙看来,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2 比鬼面人要好太多。 更重要的是,如果上战前战后凭的是手段,那么,她顶着寒风瑟瑟发抖,却还要假装笑得若无其事,来替手下人借衣物被什……这又是什么呢? 在楚宁带着人离去的时候,鬼面人看到的,只是她那模糊的背影,只是她那山贼的出身,而白夙看到的,却是——楚宁披着她那精致雪白的披风,混迹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群中,顶着凛裂寒风,一起奋力的推动着板车,即使她们已经渐行渐远,但依稀还能听见寒风带来的奇怪歌声:“白米饭啊腌莱菔!一碗两碗吃饱肚!顿顿吃成大肥猪……” 歌声里带着笑意,但白夙却觉得,那个看似总是笑得温和的人,可能并不喜欢笑。 第031章 等楚宁带着东西回到营棚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此刻的营棚里,伤者的呻/吟声,失去亲人的哭泣声,交织着组成了一曲乱世即将来临的悲歌序曲。 楚柔从萧韩两家抢来的衣服和被子全都已经被发放下去,但人口实在太多,即使是加上从白家拖回来的这些,也不够发放所有人,只能优先伤者,余下的几个人发一份,由他们共同挤在一起取暖。 尽管这样的条件,在楚宁看来很是艰苦和残酷,但对于这些长期混迹于生活底层的人而言,这个冬天,却也比往年好过了很多,至少不会饿死,即使是冷,但至少还是有个棚房能够挡风,如今再得一片布角,几乎可以说是期望之外的喜事了,更何况,二当家答应过他们,一定会让每个人都有衣穿,都有房屋。 他们对二当家说过的话,是深信不疑的,毕竟,二当家当初说能让每个人都吃上饱饭,如今果然每个人都吃上了饱饭。 但是,他们却不知,在他们这份深信不疑的背后,楚宁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和责任。 发放完衣物之后,楚柔继续带人去清点伤亡,楚宁则开始逐一看望幸存的伤者,与他们聊天说话,鼓励他们要对未来充满希望。 在前世的时候,这些用来励志慰人的心灵鸡汤,楚宁随时都能长篇大论,但现在,她却越说越觉得苍白,打心底生出一种悲凉感。 待楚宁做完慰问探视,刷完好感和声望之后,天色已将黎明,楚宁已很是疲惫,本想着要去休息片刻,却又得知霍蕴书和晴儿还在清点抢来的物品,连一直混吃混喝的谢云竹都在帮忙连夜在登记造册,于是洗了洗脸,转身就去帮忙。 现在的紫竹寨已经换了马甲,变成了卫民军,当然,这个卫民军只是楚宁自己取的名头,不是朝廷承认的编制,理论上也可以不受朝廷的管辖,可以说是楚宁的私军,所以,一切的费用花销,包括伤亡补偿等等,朝廷都不会承担,只能楚宁凭一己之力来供养。 好在如今抢了萧韩两家,粮食倒是得了足够多,省着点吃,估计目前底下这几千人,吃到后年春夏都没问题。 所以,卫民军首要的口粮问题,暂时已经解决,但另外却又有了两件很是急迫的事情,一是保暖的衣物被什,二则是安置问题。 要制作大量的保暖衣服,就必须要有大量的布料,虽然是从萧家抢到了一些,但也不够完全配够所有人,必须得楚宁另想办法。好在白家那边还有酬劳,如果实在不行,楚宁就只能将那些铜钱换成布匹衣物,只是这样一来,楚宁手上就没有流动资金,暂时就没办法做更长远的规划。 至于安置,这是一个让楚宁不得不慎重的问题。目前楚宁手下这些人,大部份都已经被带去见过血,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发生了质的改变,显然不能直接划块田地,便将他们放去种田种地,起码要先做心理辅导,再进行一段时间的观查,只有确认没有引发暴力倾向等等容易引发社会动乱的问题,才能安置。 家属妇孺安置之后,还有卫民军的重新架构、编制、训练,以及这次战斗所暴露出来弊端总结、改善……零零总总的事情一大堆,够得楚宁劳心劳力的忙个昏天暗地。 除此之外,还有萧韩两家的处理,溃败海寇的将引发的动乱和恐慌,以及继续追击方案,还有整个县城的善后工作…… 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楚宁就觉得头大如牛,她很是怀念自己从前的公司和团队,即使是没有当初的团队,能有几个堪用的助理也是极好! 可惜的是,现在整个卫民军内外,武事方面能用的,只有楚柔,刘长贵和陈福两人,一个心思太重,一个思维太直,都没办法直接用起来。文事方面堪用的,只有霍蕴书,即使是将楚宁自己算进去,再把晴儿这个童工算进去,也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各司其职,将整整几千人打理清楚。 至于那个便宜得来的姨,楚宁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更不知道该把她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清点完物品,再将账册前后核查了两遍,天色已然大亮,楚宁还没来得及填饱肚皮,王逸派来的家仆就已经过来催促,道是县尊大人有要事相商。 楚宁知道,王逸找她多办是为了海寇和善后的事情,当下也不敢耽误,照了照镜子,将自己稍微打理整齐,拿着两个馒头带着何伍便匆匆出发。 卫民军的营棚就搭在县城外面不远,楚宁一个饭团子还没来得及吃完,人就已经到了县城内,远远的便瞧见了一大群人围在了一个高台下,听贾沛在那里讲得唾沫横飞:“且说那海寇穷凶恶极,杀气腾腾的朝我县城方向赶,一路所经村落,鸡犬不留,血流成河……县尊大人忧心我等庶民安危,心急如焚,楚宁都头临危受命,带着义民出城剿寇……” 楚宁听了一小会儿,心里不禁有点怀疑,昨天跟萧玮交战的时候,贾沛是不是就偷偷的跟在后,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将当时的情形讲得这么清楚?简直就跟战地记者似的。 只是贾沛并不知道楚宁和天王寨之前有过口头合作的约定,也不知道天王寨其实与海寇交过手,此刻讲来,很是偏颇的给天王寨扣上了海寇同伙的帽子,更是夸大其词,将楚宁及其部下讲得与天兵天将下凡似的。 当听着‘卫民军’三个字从贾沛嘴里蹦出来,再经由他身前身的那些狂热听众,短短时间便已经遍传全城时,楚宁不得不皱起了眉头,觉得是该抽时间与贾沛来谈谈人生理想了。 群情激奋时,楚宁已经带着何伍离开,却没料想到,刚走出没多远,便遇到了白家的马车,单看洁白如雪的车帘,楚宁不用猜就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这倒是巧了。 眼见马车离楚宁越来越近,楚宁正要上前打招呼,准备顺便蹭上一程,便见一骑者策马而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楚宁。 微微抬头看去,便见来人丝绦束发,一身青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3 色交领箭袖劲装.腰间束一条约摸三指宽的革带,斜斜挎着一柄宝剑,外罩黑色披风猎猎翻飞,衬得他眉宇轩昂、英姿勃发。 见他相貌俊美异常,且肤白神秀,楚宁不禁多看了几眼,倒是不是楚宁花痴好/色,而是来人容貌实在不凡,若是在放在楚宁前世生活的那个时代,最起码也是个国民老公级别的存在。 不经意间,楚宁的眸光堪堪掠过来人胸前,随即心里不禁浮现了个念头——原来,这竟是个男装丽人? 果然是风度翩翩!果然风彩不凡! 楚宁将单纯欣赏的目光从来人身上移开,落到白夙的马车上,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准备见礼喧寒,却没料想,马车竟然从她身前三尺外直行而过,片刻都不曾停顿。 难道白夙在车里,没有见到她? 楚宁想了想,跟在马车身后,一路随行到了县衙门口,却见一墨衣女子挑帘出来。 那女子似乎早就知道楚宁跟在马车身后,从车里出来时,还特意回首看了楚宁一眼。 这一眼之下,楚宁不由得暗道自己最近当真是好运气,前世几十年都没能见到的美人儿,如今竟然接二连三的遇上。 那墨衣女子身着广袖长衫,手提三尺宝剑,微微回首之际,被随意披垂于身后的齐腰长发随风飞舞,疏狂里又流露出几许大气,着实足已堪当绝色二字。 那墨衣女子方才站定,男装丽人也翻身下马,楚宁想着自己身为本县都头,又手握卫城守衙之责,也算是这衙府的半个主人,遂上前几步,打算与这两人拉拉关系,不想方才举步,身后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闻声回头,却见是白夙衣袂飞扬的带前着人手踏马而来。 楚宁看看那俊美异常的男装丽人,看看疏狂大气的墨衣女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一袭麻布薄衣和昨夜白夙借她的披风,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衣带当风,堪堪勒马的白夙身上,抱拳笑道:“昨宵事急,不曾当面谢过九姑娘的恩义,楚宁深感惭愧,还望九姑娘海涵!”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白夙不像楚宁,素来不惯与人喧寒,她将马鞭抛给了身后的随丛,朝楚宁拱手见礼,直接将话带入了正题:“县尊大人急请,有劳楚都头在此久候。” 楚宁知道白夙不愿意与人距离太近,主动保持三步距离并肩而行,边道:“九姑娘可知,县尊大人还邀了何人?” 其实楚宁是知道的,但她却不能明说,因为,她得知的手段并不光彩,更何况,白夙与王逸相识更久,按说交情更深,她担心自己贸然表现出对王逸超出范围的了解,会引起白夙的反感,故只好将戏演足。 “也就你我二人罢。”白夙面上清冷惯了,听得楚宁此言也无甚变化,两人说话间,已走到县衙门口,白夙便指着楚宁介绍道:“这位是我县新任都头——楚宁楚大人。” “这位是我师姐凤九卿。”先介绍完了墨衣人的身份,白凤又指着那男装丽人介绍道:“这位是燕凌戈。” 一先一后的两句介绍,虽然同样简单,但楚宁却在耳里听出了几许不同的意味来,她立刻笑着抱拳还礼,又说了几句‘久仰久仰’之类的场面话,这才在王逸侍丛引领下,与白夙并肩而行。 凤九卿和燕凌戈紧随其后,双双暗中打量着楚宁。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了 人物出场角色也越来越多 冲突升级 剧情加快 需要多线描写 小默可能需要停更一两天 不过,若是大家多留言多鼓励,小默说不定灵感暴发,一天更几章呢? 记得写负尽的时候,小默最高记录是,一天更了六章 第032章 白夙与楚宁来到县衙时,王逸刚判决了一个偷鸡摸狗的案子,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亲自招呼着众人分入座不说,还对白夙带来的两人热情有加,特别是对那凤九卿更是客气万分,连蓬荜生辉这样的说词都用上了。 楚宁不知这凤九卿的来路,暗中观察打量,却被那凤九卿竟敏感察觉,只得移开目光看燕凌戈和白夙。 白夙恰巧坐在楚宁的对面,凤九卿和燕凌戈分别落坐于白夙的次席和第三席,楚宁的目光慢慢从三人身上掠过。 看着凤九卿与那王逸互相吹捧演戏,楚宁不免有些走神,只觉得一袭白衣如雪的白夙,与黑袍广袖的凤九卿同框简直美不胜收。假如再换个画面,凤九卿与那一袭劲装的燕凌戈同框,也是赏心悦目。 想着想着,楚宁那深藏于骨子里的强迫症突然冒出头来,白夙与凤九卿,虽然是师姐师妹,同框固然不错……但是,她们的名字,一个只有两个字,另一个有三个字,放一块儿对不整齐怎么办? 楚宁琢磨了一会儿,王逸与凤九卿终于互捧完,将话题转到了她身上来:“昨夜听得捷报传来,本官甚感欣慰,楚都头果然不愧女中豪杰,竟在一战之下,将那侵扰百姓多年的海寇打得落花流水!” “此事全赖县尊大人运筹。” 楚宁心说,终于轮到我来演戏了,当即眼睛一红,眼泪就流了出来:“只怪下官才疏学浅、胸无点墨,没能将县尊大人的运筹之功全力施展,给了那海寇可趁之机,让我县百姓无辜受累……更让那些随下官共抗海寇的族亲与义民……死伤惨重……” 虽然身为两世人,但楚宁前世即使成长得再如何清苦艰难,却也比不上此生这短短两月的所见所闻,此刻哭来,却是丝毫都不曾作假,每每想起昨日那场血战,想起战后的血流成河、遍地残肢,她都觉得胃里翻腾,心凉如水。 “想必县尊大人也知晓,下官带来的那些亲族与义民,皆是上有高堂下有稚子的义气儿郎,更有不少健妇,亦是深明大义,随着下官提刀上阵杀贼……如今他们这般去了,下官都不知该如何向那些依门相盼的老弱交代……” 王逸昨夜便已经得到楚宁派人传来的战报,当时听闻伤亡高达四成左右,他还有些不太相信,特意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家仆去查看,那家仆回来告知说,义民营棚外面尸骨堆成山,营棚里面哭声震天……楚都头应该没有虚报伤亡,怕是真有死伤几百人。 今日王逸将楚宁请来,本意就是想安抚她,担心楚宁被这伤亡打击太狠,怕她心灰意冷的丢下这烂摊子不管,所以,此刻听得楚,宁这般哭诉王逸立刻便悲痛的安慰道:“楚都头莫要太伤怀,要多保重身子才是,海寇尚未被全灭,我县百姓还指望着都头一举安太平,本官代表我县万民恳请,楚都头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切莫让悲痛伤身伤神。” “大人……百善孝为先,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下官也不敢让悲痛伤了身心,辜负了这个‘孝’字……只是,每当下官想起那些惨死的义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4 民,想起他们泪眼婆娑,尚期待着他们归来的高堂稚子,心中除了对匪寇的憎恨之外,亦觉得愧疚难当,若不是下官一力施为,他们也不会惨死于贼寇之手,留下家中老弱,无依无食,孑然面对这凛冽寒冬……” “本官亦知楚都头心中愧疚与悲伤,本官又何尚不是如此?” 王逸终于听明白,楚宁这是想把伤亡抚恤推到他头上来,让他来想办法承担。他还不知,昨晚楚宁回来就下了狠手,把萧段两家给抢劫一空,只当是天王寨趁火打劫,所以,此刻楚宁这般来与他哭诉,他也不作推辞,略一沉吟便说道:“那些义民的伤亡抚恤,楚都头可先拟个章程出来,待我修书与太守蒋大人商议之后,再予你答复,可否?” 楚宁没想到王逸松口这么快,再看他一脸悲痛和愧疚不似作伪,当即也不再演得那般浮夸,只是举着衣袖轻拭着眼角泪水,诺诺的回应了几句,心中暗想,这王逸平时看来,除了判案之外别无作为,却不想这关键时候,竟是个愿意担责任的人。 说完了抚恤的问题,王逸就皱着眉头,丢下了一个炸弹,将话题带入今日的正题。 原来,他今日找楚宁与白夙,并非是为了安抚楚宁,也不是为了寇乱的善后问题,而是因为段氏在邻郡官至督邮的长孙即将回乡,不日便将抵达。 萧段两家,可以说完全就是折在了白夙、王逸和楚宁三人手里,楚宁在接手本县防务时,拿下当时官居兵曹的萧家女婿,昨夜又将萧段两家的人一网打尽,她以为,除了黑胡子的那个首领之外,这两家人已经被她尽数掌握在手,却没想到,这段家竟然还有一个在邻郡做官的长孙。 看来,自己的耳目到底还是少了些,所知道的消息,竟然已经落后到如此地步。 楚宁想着,便听白夙与王逸对答了起来,王逸担心那段家长孙回来,得知家人出事后借题发撑,拿他来做替死鬼,而白夙知道萧段两家的人如今都在楚宁手里,但她又不能告诉王逸,便只好敷衍几句后,将目光投向楚宁,王逸也转头问楚宁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 楚宁即使是有想法,也不会在这时候说出来,更何况,她对现在的情况还没能完全分析透彻,哪里能胡乱出主意,只好摇头苦笑,连声说自己愚笨想不到。 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各有异心也各有隐藏,没能议出个结果来,眼见午时将近,便纷纷告辞,各自离去。 楚宁一回到营棚,就找到正在置办抚恤的霍蕴书,才知道楚柔带着一部份人手追击海寇去了,这本就是楚宁预先安排的事情,她便不再多作过问,只是向霍蕴书提起了凤九卿和燕凌戈二人。 与楚宁所料不差,霍蕴书果然知道此二人,一听楚宁提起,便面露惊异道:“此二人名声,宁儿从何知晓?” 楚宁便把今日的事情讲了一遍,霍蕴书听罢,想了想,拈须道:“说起这凤九卿,还需从太、祖时期说起。” 原来,太/祖时期的女中豪杰,除了白衣云侯之外,还有另一位与她并列于传说中的女子——叶轻眉。 这叶轻眉原本乃是名茅山女道人,医术高超无比,常行走济世、救治百病,世人皆赞其:妙手仁医。 然而,有一次,这位年轻的女道人在苦苦救活一名病人后,这名病人却因生于乱世,适逢乱兵入城,家中粮食被乱兵抢劫一空,一家老小被活活饿死。 女道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仰天悲哭:“吾习医十载有余,可治百病,却治不得人心;吾可救百人,却怎堪众生皆病入膏肓……” 从那之后,叶轻眉脱下道袍,穷经皓首,终有一日,在诸般旧书中,发现了商祖白圭所留下,可国富民强的商贸之法,遂习之,不出数年,她竟积得财富百万,天下穷于生计者,皆投入其门下,竟形成了与太/祖南北二分天下之势。 然而,叶轻眉虽有经世之才,却毕竟根基薄弱,再加之她麾下尽皆穷苦之辈,比不得太、祖文武双全,麾下又有云白衣这等善谋善战之才,在双方大军争夺徐州之时,叶轻眉与云白衣阵前斗剑,堪堪以一招之弱惜败。 叶轻眉惜败之后,遣散了所有军队,自刎阵前,太、祖大军方才得徐州,过洛阳,入长安,定天下。 天下即定,太、祖封功赏爵,以云白衣辅佐太/祖的劳苦功高,足以堪封异姓王爵,然而,云白衣却自请封侯,闭门谢客,从此鲜少过问政事,于晚年间,亲笔写下了一本《济世仁医传》流传世间,自承叶轻眉乃是她此生,唯一敬佩的对手。 但这本《济世仁医传》里没写到、世间也鲜有流传的是,叶轻眉在死后,她的徒弟们将她的尸骨与佩剑,葬于某雪山深处的山谷里,并于那里开创了一个神秘的门派,其名曰——葬剑谷! 大庆从开国至今,百年有余,葬剑谷的传人屡有现世,其中不贬才智高绝者。而今天下颇有传闻,说这凤九卿便是葬剑谷的此代传人,两年前,甫一现世,便才惊长安,甚至被不少好事者,誉为女中卿相。 楚宁听完这个被百年时光尘封的故事,不禁心生感慨,更是对那个传说中的叶轻眉钦佩不已——她身为一个出尘离世之人,却怀有一颗救民济世之心。从一个医者,变成了一个商人,再从一个商人,变成了一个乱世军阀,甚至想用经济贸易之法来拯救这个世间,此心此举,足已堪当‘经世之才’这四字评语。 只是没想到,白夙竟然与凤九卿是同门——要知道,自来重生以来,楚宁最欣赏的人就是白夙,白夙与萧段两家的那场粮价之战,作为半是旁观半参与的楚宁相当佩服,特别是白夙最后将手中粮食都卖回给萧段两家的这一手,简直堪称釜底抽薪之计,因为,昨夜楚宁在清点抢回的粮食时才发现,白夙卖回给萧段两家的粮食,多数是往年的旧粮,部份里面已经生了米虫。 用陈年的旧粮,卖出了比平时高多少倍的价格,自己赚得盆满钵不说,还将对手彻底打入了死地,这样的手段,即使楚宁有前世纵横商政两界多年的经验,自问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所以,此时回头看来,即使楚宁昨夜不下狠手,萧段两家也无法逃离白夙的布下的天逻地网,最多是苟延残喘多活几天,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楚宁昨夜下手狠抢,其实是在破坏白夙的布局。 倘若白夙与凤九卿真是葬剑谷的传人,那么,她们另有目的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但现在楚宁与她接触虽然多,但相交并不深厚,尽管楚宁心里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但也深知,在如今这个紧要关头,还不能与白夙翻脸,只能且走且看。 于是,楚宁又向霍蕴书问道:“那燕凌戈又是个什么来历?似乎,她与白夙、凤九卿,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5 并非师出同门。” “如我所料不差,那燕凌戈,应当是燕家的后人。” “燕家?” “是的,燕家,原本是我大庆的第二大世家,也就是二十二年前,那场东征主帅燕不凡的家族。”霍蕴书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旧事,不禁苦苦一笑,许久之后,方才缓缓道来:“那场远征东胡的大战,足足打了将近三年,终于在永威三年末,燕不凡大将军赶走了东胡人,收复了辽东四郡之地,然而,捷报尚未传至天听,朝中便已谣传四起,道是燕不凡大将军与东胡人勾结,假意收复四郡,实则是想骗得高官厚爵,意欲谋逆……” “最初的时候,今上自是不信的,但奈不住谣传不止,他只得派出使臣前往边军,却怎料,那使臣方到边军中,便手持天子佩剑,勒令燕不凡自刎,燕不凡自然不会从命,大惊之下,只得将那使臣扣押,然而,那使臣竟在扣押期间离奇死亡,朝中风传,乃是燕不凡所为。” “今上震怒,下旨革除了燕不凡的大将军之职,又令缇骑捉拿……可就在捉拿时,燕不凡身首分离,惨死营中。” “燕不凡死后,其妻怀抱幼女,率亲兵叛逃大庆,于辽西、东胡、鲜卑三方势力之间,占据了一方土地落草为寇,也就是现下,颇让朝廷头疼的凤鸣寨。” “若我没猜错,那个燕凌戈,应当是燕不凡的女儿。只是……她为何会与葬剑谷的人在一起?” 霍蕴书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不通,葬剑谷的传人怎么会于远在东北的凤鸣寨扯上关系。 楚宁也想不明白,但她想起了燕凌戈先前在席间打量她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太过深遂,她当时只顾着走神,现在想起来,那个眼神里,似乎颇有防备和敌意? 可两人今日方才初见,这敌意从何而来? 楚宁想了想,没想明白,便拿笔写了下来,随手锁进那只前寨主夫人留下的雕花奁中,接着又与霍蕴书讨论了一会儿抚恤的问题,直到将紧要的事情都一一安排下去,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到不行,合着衣物躺在床上,闭眼便睡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 更新了!!! 第033章 楚宁不知道,在她与霍蕴书说着凤九卿和燕凌戈时,对方也正在白夙所居的客栈二楼临窗吃茶,在说着她。 白夙素来不喜太多口舌,侍女青墨便将紫竹寨的事情从头讲到了尾,间或白夙补充几句,却是听得凤九卿面色凝重无比。 “短短两个月之间,她竟然已经将一群山贼变成了血战海寇,力保万众安危的义民,还从你与萧段两家的斗争中,渔翁得利……”凤九卿说着,将头转向了燕凌戈,沉重道:“还能将一群乌合之众,练成死战不退的精兵,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个贼首出生吗?” “若非燕某亲眼所见,也不敢肯定她是个贼首出生。”燕凌戈面色难看,冷声道:“但她当时与海寇力战方歇,燕某率领着天王寨大部赶到,摆出了最大的威势,却丝毫不见其军容动摇,更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已结阵布阵,甚至在燕某对阵之时,她亦敢的临战换阵,颇显游刃有余……” 原来,这燕凌戈竟然就是那日与楚宁对阵的鬼面人,也难怪她会对楚宁生出防备和敌意。 “如此便好!”听到此,凤九卿反而松了口气,笑道:“燕少寨主,你也莫要不服气,听你这般说来,凤某觉得,那楚都头大抵是初次掌兵,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战场险恶,亦不懂她这般临战换阵的害处,也就是遇了一个不懂兵阵之术的萧玮,若是你与她对阵,却不见得她能在你手下讨得二分胜算。” 燕凌戈知道凤九卿这翻话语里虽有安慰的成份,但也的确是句实话,随即点头道:“那萧玮不懂得兵法要诀,只以为摆了个好看的阵形,就已将兵练成,却不知紫竹寨这兵阵的厉害之处在于一个‘齐’字。” “哦?原来如此?”凤九卿来了兴致,当即便道:“还请少寨主为我与师妹讲解一番,” “这一个‘齐’字,却是三意。”说到这战阵之术,燕凌戈显然颇有造诣,当即便面露笑容,自信道:“这第一齐,乃是站位动作整齐;第二齐,则是兵刃器械统一整齐;而这第三齐,则须阵里军士心齐;这三齐里,萧玮不过占了第一齐,第二齐与第三齐他根本就不曾悟出,败于楚宁手下,乃理所当然之事。” “尚若是少寨主与那楚都头对阵,少寨主当以何破阵?”凤九卿又问道。 “若是燕某与她对阵,燕某当以骑兵锥形骑兵阵冲阵,割裂她的枪兵方阵,再以弓兵辅之。若无骑兵与弓兵,燕某亦敢同样以枪兵对阵。”燕凌戈说着,便想到楚宁那种给后排枪兵配盾又配弓,打着打着便换阵的做法,心中虽然也觉得对方不懂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但也觉得,如果真遇到她这种打法,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以枪兵对枪兵取胜也并非易事,只得又加了一句:“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擒贼先擒王,某观她喜欢将自己置于阵后,身旁又不安排牙兵保护,要杀她简直轻而易举。只要她一死,无人指挥,她的兵阵再厉害又如何?” 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楚宁若是知道,她苦思冥想练出来的军队,在行家眼里,转瞬间便想出数种破阵方法,甚至连她本人,在行家眼里都是分分钟就能秒杀的弱鸡,只怕她连哭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过,此时的燕凌戈也没再继续讲下去,因为凤九卿突然望着窗外‘咦’了一声,随即笑道:“没想到,初来此地,竟会遇到旧识。” 白夙顺着凤九卿的目光看去,便见一面容娇好,身似弱柳拂风的女子,带着一个白发老婆子从楼下经过。 “卿姑娘,这才两年不见,你的旧识竟已遍布天下么?在这偏远的东夷之地,随意一眼就能看到旧识。”白夙尚末收回目光,青墨就已眼明嘴快道:“不过,我总觉得,这姑娘有些妖里妖气的……不像是好人家里教养出来的姑娘。” “难道,像你这般爱插嘴的小丫头,就是好人家里教养出来的?”对于青墨的话语,凤九卿毫不为意,只是笑着还了一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 青墨的眼光敏锐,不过是一眼之间,就将对方的衣饰看清,立刻反驳道:“瞧她那穿着,头上带的珠钗,起码价值百两银钱,腰挂着小金铃,还一连挂了两串,好像别人不知她有钱似的……怎的会可怜呢?” 凤九卿知道,白夙这个小侍女最爱逞口舌之能,虽觉她说得有些不妥,却也不好跟一个小女孩多作计较,只是缓声说道:“两年前,我初到长安城时,偶然路过一座高楼,见那高楼上晾晒着许多仙鹤图,心中颇感喜爱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6 ,多番打听才知,原来,这些仙鹤图竟是百花楼的花魁之作。” “凤某向来爱鹤,能把仙鹤图画得如此栩栩如生之人,自然是要见上一见。遂假扮男客,却哪料想,那画仙鹤图之人,竟然出了一道考校之题,问曰:仙鹤有双脚,却为何总是单脚立地?” 凤九卿说着,转向白夙突然问道:“师妹,若是你,当时该如何回答?” 白凤微微想了想,道:“仙鹤虽高洁,却有许多天敌,它单脚立地,许是为了节省体力,也或许是为了警醒自己?” “然也!我当时也是这般回答。”凤九卿接着说道:“后来,我终于见到这个擅画仙鹤图的花魁,好奇之下,我将她出的这个问题回问,你们可知,她是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燕凌戈与青墨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连白夙眼底,也划过几许足已堪称是好奇的神色。 “她说,仙鹤之所以单脚立地,是不想让另一只脚沾染地上淤泥的污浊。”凤九卿继续往下说道:“我阅遍诸多典籍,都不曾见过这般说法,新奇之余,又深觉她此话在理,遂对她生起了诸多好奇,好奇之下,我便去查访了她的身世,方才知,这世间,竟会有如此……如此奇女子。” “她生于琅琊谢氏旁枝,因是庶出,教养当然无从谈起,但幸运的是,她有一位邻家姐姐,虽然只比她大上月余,却是当时顾氏的嫡出的千金之女。” “便是前段时间凯旋归京的征南将军,顾文雄的亲妹妹顾云霜。”凤九卿说着,不自觉的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顾云霜自幼聪睿,读书习字织绸样样精通,她又将自己所学毫无保留的教给了谢氏庶女,还私下为其取名云竹。” “两人相依相伴十余年,直到有一天,双方家人都为她们各自说了亲事,要将她们各自嫁人。而顾云霜更是从下人们那里得到消息,得知谢家为谢云竹说的亲事是假,只不过是想将她送人为妾……” “于是,在顾云霜的策划下,两人偷偷人家里逃了出来,但很不幸的是,顾云霜很快就被顾家的人抓了回去,而当时涉世未深的谢云竹,在多番劫难辗转之下,终是被人牙子卖进了长安青楼……” “不想,如此柔弱女子,遭遇这般变故流离,竟还有那般高洁之心。”燕凌戈听罢,满心感慨道:“却不知,在吃尽这么多苦头之后,她可曾有悔意?” 说到这里,凤九卿突然停了下来,青墨正听得入神,不禁连连催促,凤九卿只好说道:“我当时得知她这般过去,心中颇有感慨,便问她可恨顾云霜?倘若不是顾云霜,即使她当初只是与人为妾,或许也比委身青楼要好得多……不曾想,她却道无悔。” “我听她说得真诚,便想方设法的将她从百花楼里赎了出来,若不是因为她,如今天下间又怎会流传我凤九卿之名。” “原来,你竟是为了她,才惹上那宋王的?”青墨说着,又往下追问道:“那后来呢?” 凤九卿沉默的吃着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方才说道:“后来我便不知道了,也不曾想过,此生竟还有与她相见之日。” 青墨奇道:“为何?” “因为,她从百花楼里脱身后,说是要去寻找顾云霜……那顾云霜身为顾家嫡女,当初与她订亲之人,正是宋王,她那般逃婚又被抓回,让宋王面上无光不说,似顾家这等大族,又怎容得她这般笑柄存在,怕是早就不知把她嫁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 凤九卿说着说着,便沉默下来,边听着燕凌戈接口道:“如此看来,当初若不是因为这谢云竹,凤姑娘便不会与那宋王府发生纠葛,便也不会与燕某相识了……” 燕凌戈后面说了些什么,凤九卿并没有听进心里,因为,她想起了一些旧事,想得深了,便开始走神,直到白夙后来出声说:“师姐,如果想出去散心,那便去罢。” 凤九卿蓦然惊醒,朝白凤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起身提剑离开。 她觉得自己是该出门去走动走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今天更新了! 今天也更新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下面,我们来说件不重要的事情。 今天编辑过来跟小默说入v的事情了,小默答应下周一开v。 第034章 谢云竹茫然的走在街上, 看着身旁往来不息的人听, 听着他们时不时的说着海寇, 说着义民, 说着那个新任的女都头…… 然而,他们传颂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呢?于她谢云竹而言, 除了故人之女这个身份之外,再与她别无关系。 是的, 那个新任的女都头与她谢云竹毫无关系, 整个县城的、乃至整个东莱郡的人, 都与她谢云竹毫无关系。 而这天下之间,又还有谁, 与她谢云竹有关呢? 谢云竹停下脚步, 望着这些陌生而淡漠的面庞,又想起她自从来到紫竹寨以后所遭遇到的冷处理,不禁心生悲凉。 “瑞婆婆,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可离开了又能去哪里呢? 谢家, 早已将她舍弃; 霜儿, 早已去了九幽; 这世间, 就只留下她独自一个人流浪,每天的日子都是那么漫长,感受不到今天的快乐,也感受不到明天的期望。 那么,她谢云竹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为何还要这么茫然而可笑的活着? 瑞婆婆并没有回答要不要离开, 因为无论谢云竹去哪里,她都会跟在谢云竹的身旁,所以,谢云竹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问到最后,满心满眼都变成了绝望。 往来的人流将谢云竹带出了县城的繁华地段,直到一袭纯黑入眼,拦在了身前,她方才回过神来。 “人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凤某如今却是信了。”凤九卿难掩心头开怀,连带着话语里都有着几分愉悦:“不知云竹姑娘此去何方?有何要事?” “原来……是九卿姑娘。”谢云竹终于回过神来,待看清来人时,面上已经弥漫起了笑容,掩藏了心底的荒凉:“九卿姑娘怎的来到这东夷之地?难道,在偌大个长安城,已经不够九卿姑娘兴风作浪?” “哈哈哈,也就云竹姑娘会用‘兴风作浪’来形容凤某。”凤九卿朗声笑完,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些许尴尬,道:“若非是着了人家的道,凤某的确不曾想过会在近期到东莱。” 两人边说着,边在寻了个茶铺坐下,随意叫了两碗茶汤,便兴致勃勃的聊起来。 他乡遇故旧总归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如果这个故旧与自己还有不浅的交情,那就更好了,谢云竹每每想起凤九卿当初为了替她赎身,从宋王手上骗取钱财的事情,都忍不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7 住会打心底笑出声来。 “真想知道,这世间还有谁能让九卿姑娘吃亏。”在谢云竹看来,凤九卿可是连宋王都敢诓骗的人,寻常人,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你当凤某已经举世罕逢敌手?”凤九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便是那宋王家的小郡主。” 谢云竹一听,不禁面露惊色,脱口便道:“李睿?” 凤九卿苦笑道:“若非是她李倾辞,我凤九卿又何至于狼狈逃至这东夷之地来。” “若是她出手,倒也不奇怪了。” 这个宋王府的小郡主,谢云竹却是知道的,单名一个睿字,表字倾辞,比楚家两姐妹年龄小上一两岁,却从小就是个厉害人物,两年前谢云竹还在长安时,就已听说,整个宋王府上下几百口人,都是由她来当家,就连那宋王,都惧她几分。 谢云竹不禁奇问道:“她用的是何般手段?竟让你也躲之不及?” “权因两月前的那场食日异像。”凤九卿有些郁闷的摸摸下巴,缓缓道来:“那异象来得突然,朝中上下风起云涌,而东胡与鲜卑又趁机南下,朝廷应援不急,玄菟乐浪两郡皆失。” “有人提议要与东胡、鲜卑两族和亲,然,我朝和亲公主向来就不是真正的帝姬,皆是从宗室里挑选的宗室女。” “那宋王为人素来软弱可欺,朝中又无强援,李倾辞虽然素来聪睿,颇有些手段,但又怎敌庙堂那些翻云覆雨之辈?被选上的机会极大。” “所以她就想先把自己嫁了?”谢云竹觉得,这样的手段,很像是那小郡主的作风,不禁奇道:“难不曾,她想把自己嫁给你?行那假凤虚凰之事?” “却是被云竹姑娘说中了。”凤九卿无奈道:“那时恰逢我男装路过,便被她手下给捉了回去,若非我留了些手段,只怕……” 凤九卿没说的是,那李睿捉她回去,其实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宋王府家的小郡主自小就喜欢听那白衣云侯的故事,更是处处以那白衣云侯的行事为准则,如今虽然年纪不大,却足已当得‘文武双全’四个字,更重要的是,她素来喜爱贤才,如今门下食客三千,颇具贤名。 然而,这个贤名给她带来的利弊各半,引起了宗室朝野对她的深深戒备。 凤九卿骗过宋王之后,在长安城里消停了一阵,后来被朋友邀去参加了棋社的斗棋比赛,她代友出战,以一敌七,竟皆全胜,遂声名大起。 而后有人问她棋道感悟,当时她得意忘形,将棋局与天下并论,口中诸多言论被世人几番传颂,故多了个‘女中卿相’的薄名。 李睿暗中使手段考校了凤九卿数次,次次都被凤九卿化解,很是欣赏凤九卿的才智谋略,三番四次想请凤九卿为她效力,助她挣脱困局,可凤九卿就是不肯答应,这才让李睿使出那般让人哭笑不得手段,吓得凤九卿连夜便逃出了长安,跑到东莱投奔师妹白夙。 凤九卿的口才本就不错,讲完此事后,又随口讲了几个长安城发生的趣事,谢云竹也配合着笑得开怀,一来二去,两人竟然闲聊至暮/色降临。 眼见天色已晚,又想到自己与师妹尚有要事待叙,凤九卿只得辞别离去,谢云竹目送她远去,带着瑞婆婆缓步回到营棚,还没到营棚门口,便发现有人正在练习楚宁传授下来的军步,她四处打量了许久,寻了一个在旁边监管的壮汉,问道:“当家们要求已经如此严苛?竟是连入夜也要训练?” 那壮汉正是来自野狼寨,自是识得谢云竹,但现在他对谢云竹的态度却不复当初,约莫让谢云竹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回答道:“现在投奔当家的人越来越多,这营棚愈显窄小,二当家便吩咐下来,白天留给我等训练,晚上训练这些新人。” 谢云竹见他态度漠然不肯多说,便带着瑞婆婆准备回到自己的营棚。 这个营棚,自然是极为简易的,以土木石砌的简易矮墙,上面搭着厚厚的枯草,分男左女右两个营区,中间以丈高木栅隔开,又特意派人十二个时辰的站岗,以护营里妇孺的安全。 谢云竹自从下山以后,在住房紧张的情况下,她主动与几个伙灶房里的女人同住,就在女营区的最里面的房间里,此刻她刚走到门口,便被几个女人连拉带推的,直接送到了一间门楚宁特意留出来当办公室用的棚房里。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有了好些人,男女都有,个个身姿站得笔直,有人正拿着一根绳子在测量他们的身量尺寸,刚被推进来的谢云竹也未曾幸免,被拉扯着量来量去。而楚宁则在桌上铺开了一张偌大的纸笺,挺直脊背,皱眉苦脸,如临大敌一般握着毛笔,却不知从何下笔。 好在她没苦恼多久,霍蕴书便推门而入,接过她手中的毛笔,提笔挽袖间,挥毫如行云流水。 “霍叔……你这画得实在是……” 看着纸上那长得抽像无比的人物画,远看广袖飘飘、衣袂翻飞,仿若马上就要踏云升天,近看却是一团乌黑,楚宁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想她楚宁也算是个喜欢看书的人,免强也能与‘渊博’两个字沾上边,但唯独这个绘画的天赋,却是前世下凡根本就忘记点亮的属性,属于那种简笔兔描摹画一千遍,看起来依然不像地球兔的那种。 但是,对于霍蕴书这种抽像的水墨人物画,她是看了也是觉得深深的心疼,心疼以后要按照图纸来做衣服的那些人。 “霍叔,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去请一个画匠。” 谢云竹顿时觉得有点好奇了,她们这到底是要画什么?这么兴师动众不说,居然还需要请画匠? 好奇之下,谢云竹伸头看了几眼,却除了一团墨迹外,什么都没看清楚。 “哟?你们这是要画什么?”谢云竹等了一下,见楚宁明明看见了她,却也没尊老爱幼,要招呼她这个‘姨’的意思,只好厚着脸皮自我推荐道:“云姨我倒是会画些物什。” “你会画图?”楚宁将信将疑,把毛笔递给了谢云竹,顺手将手上用过的纸笺辅回了桌上,示意谢云竹先画来给过过眼。 谢云竹心道自己的画技在整个长安城也算得上是声名俱佳的,可到了楚宁这小崽子眼里,却显然是将她与霍蕴书之辈看作同类了,当下便扯开了那张霍蕴书用过的纸,另外铺就一张,豪气道:“说罢!你要画什么?姨今天就让你涨涨眼界!” 说实话,楚宁最近一直都很忙,事情一大堆,忙得昏天暗地的这种,对谢云竹的印像,基本就停留在‘紫竹山下湖里有条美人蛇,她死皮赖脸的送上门来,要做我的姨’这么个概念理,至于谢云竹的来历,她来紫竹寨的目地,她的才能,她是不是可用之人……等等之类的事项,楚宁都还没来得及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8 细查。 此刻,见谢云竹如此豪迈自信,说话间就已经铺好了画纸,便指着案前一壮汉道:“以他的体形为准,先给他画一个头顶带翎羽的皮盔,再画上一套墨色交领劲装,劲装双手系皮护腕,双腿膝下系皮护腿,腰束四指宽皮带……” 在几分钟之前,楚宁看到霍蕴书的墨宝时,对这个世界的画技可以说得上是绝望,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画都是那么抽像写意,可谢云竹这一手画法,却是将楚宁震憾了。 只见她袖子一挽,随着楚宁的声音起笔,点墨、落笔、晕染……几乎在楚宁将将和说完自己的要求,眼花缭乱间,谢云竹就已经扔下了毛笔。 定睛一看,却见图上那人物与着装,与楚宁想像中几本一样,虽然只有浓墨与淡墨两色宣染,却看起来栩栩如生,谢云竹更是在他腰间画了一柄腰刀,衬得英悍无比。 这才是楚宁心目中的卫民军! “你们看看这衣着如何?” 楚宁亲自将图纸吹干,递给了案前的几名壮汉与健妇,互相传看间,皆是面带喜色的赞口不决。 于是,一鼓作气之下,谢云竹替楚宁画了四套着画图,男女各二套,分别是作训服和常服。 等画完图纸,霍蕴书带着楚宁去仓棚领布料时,晴儿一看到图纸,知道楚宁要给每个人做四套衣服时,当场就魔气攻心变身黑化,但楚宁十分坚持自己的决定,当晚便让霍蕴书带着布料,去招集些会做衣服的人做样品。 谢云竹一听要按图作衣,当场自告奋勇的从霍蕴书手里领了布料和皮料,回房就叫上了几个同住的妇人,又请了些旁屋的人,当天晚上便将四套衣服的样品赶制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两章。 咳,还有解释一下 小默不是把周六周日的留来今天更新 而是周六周日的时候,有些事情忙去了。 所以没有更新 第035章 次日一早, 楚宁尚未收到谢云竹带人连夜赶制出来的样品服, 整个营棚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要做新衣的事情, 顿时热情高涨, 无论做什么事情的人,都添了三分劲头。 待得楚宁将自己收拾整齐出得房门, 王逸派来的管事王长福已经神色焦急的候在门外。见他如此,楚宁也不便多问, 让人私下塞了几个铜钱, 便带着几个护卫出了营棚, 却怎料想,她方才出得营棚, 就被人扑将到面前, 跪哭着求收留。 细问之下方才得知,原来,在黑胡子上岸之后, 东莱山里那些没来投效紫竹寨的余贼,竟然下山混水摸鱼, 而原本县内的一些大户人家, 竟在贼匪过境后趁火打劫, 强买强抢百姓手里的良田,如今不过短短两三日时间,整个县城都已大乱,这些有幸逃命出来的人,纷纷急奔县城告冤求救。 王逸尚在梦中, 便被震天的冤鼓声惊醒,着人带了鸣冤之人入衙,那鸣冤之人满身鲜血,从县衙门口一路跪行到了堂前,惊得王逸连县尊的官架子也忘记摆,连呼带喊的让仆从找来椅将人扶起,又着人去衙外请医者。 说起来,王逸的日子一直都不太好过,之前有萧县丞和姜主柏架空他的权利,现在楚宁虽然看似与他和睦,但很多行事也只不过是面子上的问题,如今虽然把审冤判案的权利还给了他,但衙中以往的旧吏早就已经被楚宁以武力驱逐,只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县衙,连正式办差的衙役都没几个,迫得王逸只好把自己的私人仆从当作衙役用。 但他如今的境况,比先前已经好上许多,更何况,他尚未知晓楚宁在他眼皮底下的行事,再加上白夙还穿插其中,是以,王逸对楚宁的还是极为信任,此刻从冤者口里把事情一问出,得知是大户为了霸占良田行凶,立刻就派了王管事去将楚宁请来。 楚宁自营棚一路步行到县衙,途经无数难民,有人见她衣着尚可,便扑上前来讨要吃食,更是时不时的亲眼见到难民们互相殴斗争抢,打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甫一进得衙府大门,王逸便匆忙迎了上来,也不顾自己身为上官的面子和架子,甚至连男女大防差点顾及不得,连声问惊惶道:“楚都头,现今山贼肆虐百姓,该当如何是好?” 楚宁即使再怎么厉害,她毕竟也才来这个世界不足三个月,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也超出了她的预料,不但只是她,便是连霍蕴书都没料想到。 楚宁着重训练的那一千零八十人,之前在与萧玮对阵时死亡了三十四个,重伤六十二,轻伤将两百余,楚宁对王逸虽然是需报的假数,但实际上,如今值用的,比较能够用得趁手的人,也不过是这一批人手而已。 如今楚柔带走了一半人手出去剿匪,而现在留守营棚营的人手,半是伤残,半是新来投奔,楚宁每天都心惊胆寒,担心他们炸营。 自己部下的内部矛盾尚末解决,可新的难民又在往县城里蜂涌,照外面山贼肆虐的程度而言,难民只会越来越多,该如何安置?该如何善后? 方方面面的事情,沉甸甸的压在楚宁心头,她却只能将所有的压力和担忧尽放心底,委婉的劝着王逸不要担心,又假装胸有成竹的样子安慰着他,最后将霍蕴书留下来陪着王逸,自己找着借口说是去作紧急处理。 一离开县衙,楚宁便直赴白夙所暂居的客栈,但尽管她心急如焚,却还是依着白夙的规矩将自己打理干净,以表示自己对白夙的敬重。 楚宁见到白夙时,白夙与凤九卿方才用完早膳,两人似乎正在院中的石桌旁说着什么,见得楚宁到来,便双双拱手见礼。 也不与她们细细寒喧,楚宁便将事情全数道来,听得白夙与凤九卿双双皱了眉头,显然,她们事先没料想到,东莱山里那些原本毫不起眼的小股山贼,竟会做出如此混水摸鱼之事,而那些大户的行事更是让人意外和不齿。 白夙听罢,与凤九卿双双对视,看清彼此眸中深意后,方才淡淡开口道:“此事,着实有些棘手。” 白夙的语气很淡然,仿佛眼下整个县城的困境,于她而言,仅仅只是有些棘手,却任然可轻易解决似的。 楚宁一听,当场楞住,随后看着面前两个,眼神突然变得税利起来。 “楚都头,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凤九卿一看楚宁的神色,见她显然想左了,立刻解释道:“那些混水摸鱼的小股山贼,和趁火打劫的大户,与我等绝对没有任何的关系。” 知道是自己想左了,楚宁立刻换了脸色,抱拳诚心请教道:“还请教我!该如何救这些百姓于水火。” “方法有二,却不知楚都头与县尊大人,意下如何了。”凤九卿道:“第一法,便是让所有灾民卖身于白府,由我师妹出资,助他们度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59 此难关。” 这世界上还有比那些大户趁火打劫更无耻的事情吗?楚宁在今天之前不知,但现在却知晓,这个世间,比趁火打劫更无耻的事情,就是白夙这手落井下石。 “第二法,便是以工代赈。”眼见楚宁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是动了真怒,凤九卿亦正色道:“楚都头可让那些趁火打劫的大户们出些钱粮,寻摸些事修渠架桥、开垦荒地的事情让难民们将这个冬天熬过去。” 这倒是个比较实在的办法,楚宁本来也想到过以工代赈,但她手上有粮无钱,并且粮食也没多到够养活如此多的难民,但此刻经凤九卿一提,她脑子里便转过弯来,心念几番电转间,已经将目光投向了白夙——这个如今县城里最大的大户! 白夙显然知她所想,气定神闲道:“若要我白家出资,亦无不可,却也得看楚都头与县尊大人的诚意。” “楚某不知白当家想要什么样的诚意,才肯救这些与我们同样生而为‘人’的‘同类’!” 楚宁把‘人’和‘同类’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再配合她的神色和态度,让白夙和凤九卿颇觉奇怪——一个东莱山里的贼首,怎么会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来? 白夙心里中一动,向楚宁问道:“楚都头希望白夙如何相助?” “白当家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楚宁直视白夙,缓缓说道:“近些年来,本县乃至整个东莱郡,到处风起云涌,从商到匪,从匪到官,处处都有白当家的影子……敢问白当家,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闻言,白夙没有说话,与凤九卿同时看向楚宁,三人六目相交,风起云涌。 “如果白当家,只是想拿整个天下来玩玩的话,那么,照这样走下去,大概不出二十年,这大庆江山易名也非难事。”楚宁说着,深深呼吸,毫不顾及在场两人突然变得深遂的目光,更像是没看见凤九卿已经握紧剑柄一般,继续道:“可若是想实现,当年葬剑谷祖师叶轻眉那‘经贸富民强国’的理想,白当家此路,却是误矣!” 楚宁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此刻硬撑着说完这番话,袖中紧握的掌心里,已然全是冷汗,但她丝毫都不敢放松自己,因为凤九卿的手还握着剑,她只能将双目紧紧跟随着白夙的目光,将她神色间的丝毫转变,皆捕捉于心。 “经贸富民、强国……”白夙低声将这句话重新念了一遍,随后深深的看着楚宁,道:“人人说皆说是国富民强,可为何你却将‘富民’二字说在前,‘强国’二字放在后?” “当然是‘富民’在前,‘国强’在后。”既然没有在事情被拆穿的第一时间痛下杀手,楚宁当即便松了口气,又听得白夙这般问来,略微思索,便道:“若天下百姓皆无粮可食、无衣可穿,连几分税钱都交不起,国库空若无物,试问何来国强?可若天下百姓皆丰衣足食、家有余钱,国家便可以从他们多余的钱财中收取部份,国库丰足,便可将这些钱财用来养精兵、造良甲,又何愁不国强?” 白夙追问:“该当如何,才能让让天下百姓皆丰衣足食?以达到楚都头所说的‘民富’” 楚宁毫不犹豫道:“只要让他们无断头之险,无欺压之忧,便足矣!” “可现在匪贼遍地,又有大户欺压,楚都头该如何才能替他们消去这份忧险?”凤九卿放下长剑,却将问题又抛回了楚宁身上。 楚宁闻言,冷冷一笑,道:“如果,楚某现在能够独力替他们消除这些险恶忧愁,那将来这天下,又与你等何干?” 谈话的进展并不顺利,与楚宁所预料的一样,但她并不气馁,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白夙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闺秀,而是这个世界里的精英,要打动她这样的精英,并非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办到的。 从白夙那里出来,楚宁就直接回到了营棚,可当她看到营棚外多出来的那大片人群时,不禁无力抚额,一把逮住正在指挥他们排队的楚柔,直接拖进了办公室,狠狠问道:“让你出去追杀海寇,可你出去一两天,海寇没见你杀多少,却给我捡了这么些人回来……” 那么一大片黑压压的脑袋,全都瞪着两只麻木的眼睛看着她,楚宁几乎不用数都知道,这少说也有千张嘴。 楚柔不知道楚宁为什么会突然发怒,她记得,在今天之前任何来投之人,无论男女老弱,楚宁是一概不拒的,还说这是在捡便宜。 见楚宁如此大怒,楚柔只当是自己便宜捡少了,于是道:“宁儿莫怒,此处人口尚才到了一半,还有一半,大抵明天可到。” 楚宁扳着手指数了又数,每次都数到第六个指头上去。 六千多张嘴!她要拿什么来养活? 人家都是坑爹坑娘,你楚柔倒是好,实力坑妹来着啊! 第036章 楚柔不知无畏, 根本就不知道, 这些人极有可能会造反, 直接就把人带回营棚。 楚宁倒是知晓的这其中厉害, 可现在楚柔已经将人带了回来,她又不能直接将人赶走, 只好抱着脑子想办法。 谢云竹抱着样品衣服过来时,就看到楚宁正抱着头, 神情萎靡的坐在胡凳上, 不似她往日那边神采奕奕、笑脸迎人。 “何伍, 穿来看看。” 楚宁顺手把衣服丢给了何伍,何伍转身出去, 没过多久便穿好进来。 衣服干净又显身, 连何伍穿着也不自觉的显出几分英武,楚宁看了几眼,颇觉满意, 便向谢云竹请教起来,向她详细打听制衣用了多少人工, 多少时间, 多少布料。 谢云竹本来见楚宁神色不好, 还想着要不要安慰几句,却见她很快便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问完这些事项之后,便见楚宁铺了张纸笺,在上面写写画画, 似乎在算着什么。 没过多久,便听见楚宁抬头道:“谢姨,我需要两千套劲装、两千皮盔、两千套护手护腿,现在你就去找晴儿拿布和皮革,再去女营里点些会做女红的妇人,若是女营里的人手不够,再去营外挑选……至于不够的布匹和皮革,待我……待我想办法再寻来。” 谢云竹方才出门,楚宁便让何伍将刘长贵寻了过来,吩咐他从营里挑选一些没安排到事情的壮汉,带上山上伐木。 等霍蕴书从县衙一回来,楚宁便与他亲自去营棚里挑选了一些会打铁和会做木活的人出来,这一批人,她没去找营棚外面的难民,而是尽量找一些原紫竹寨的旧人,又或者早期归顺的人,之后便将这批人分别限制在了营棚里的两个地方,从今日起,在楚宁亲自下达命令前,这些人全都不准许离开限定的区域,更不准接触他人。 待安排好这些之情后,楚宁又到县城里找到正在唾沫横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0 飞的贾沛。 贾沛一看到楚宁,立刻便寻了个借口停了故事,等人群散后,才寻摸到楚宁桌旁来,张嘴便道:“多日不见,楚都头似乎憔悴了些,不过,依小人看来,这些山贼海寇们皆不过是土鸡瓦狗,有楚都头这般运筹帷幄,想必他们也闹腾不了几天了。” “就你贾先生说话最好听。”楚宁笑了笑,示意贾沛坐下,继续道:“今有一桩好买卖,不知先生愿意不愿意做?” 贾沛小心翼翼的长凳边缘坐下,不敢坐实,听得楚宁这么一说,立刻笑道:“当初在蓬莱的时候,楚都头给了小人一口饭吃,如今又有好买卖,小人岂有不做之理?”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晌,贾沛在离去前,又从楚宁手中拿走了些钱财,最后消失在街头。 做完这些,楚宁又将城头的防务亲自查看了一遍,又叮嘱楚柔,要注意哪些事项,最后天临近天黑前,她又来到了白夙暂居的客栈。 这回,她却不是来拜见白夙,而是来借宿。 楚宁是个怕死的,她想来想去,觉得整个县城,可能也就白夙这客栈里,还算是有一点安全感,于便厚着脸皮上门来了。 她不找白夙,白夙反而亲自来接待了她,两人上午才见过,当时谈得不算是友好,此刻再见,饶是楚宁素来不怕尴尬,此刻也觉得有些冷场了。 素来喜欢插嘴的青墨在捧上一个包袱之后,立刻便转身出去,还顺手关了门,将楚宁与白夙两人留在里头。 楚宁打开包袱,却见里面是两套浅青色武将官服和一套简易的皮制盔甲,金俞、金銙、印信、腰牌一应皆全,除此之外,则是一纸认命书。 仔细看了一会儿,楚宁才明白,原来,这认命书竟然是给她升官的,新的官名叫——陪戎校尉。 楚宁依稀记得,这个官在前世某个朝代时,好像是九品。 九品——比七品芝麻官还要小两个等级! 楚宁真心觉得自己过得不容易,她在心里为自己悲伤了几秒钟,随后指了指任命书上的日期,和蒋郡守盖的签章,道:“十日之前,我还没与黑胡子对阵,这任命书就已经签发……白当家是不是应当告知楚宁个中因由?” 对于楚宁而言,合作是可以的,互相利用也是可以的,但若是想在背后坑她,那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而白夙这事儿干得不厚道,明显是事先有预谋的,可以说是触及到了楚宁的底线。 白夙见过楚宁很多次,见过她笑脸迎人,见过她骗人时的厚脸皮,也见过她生气时的凌利,唯独没见过现在这样的楚宁,仿佛冷怒,却又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明显能感觉到的是,楚宁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某些转变。 “白九不知楚都头对我葬剑谷了解有多少……”白夙斟酌着言词,最后决定还是从头讲起:“当年叶祖师在与云白衣决战前,就已知自己败多胜少,但那个时候的形势,已经容不得她轻言退却,只得亲自应了云白衣的斗剑之邀,将死伤减低到最少。” 楚宁知道白夙说所的情况,当时的叶轻眉,估计也是像现在的楚宁一样,最初的时候,只是想救一小部份人,但随着求救的人越来越多,叶轻眉又不能见死不救,只能将人收入麾下,而这些人越来越多,随着一次一次的扩张,有意无意间,掌权的掌权,发财的发财,欲、望被不断的助涨,到后二分天下时,估计已经由不得叶轻眉来掌控了。 所以,在决战前,叶轻眉就已经有了必死之心吗? 即使她明知道这些人只是在利用她,只是……她依然决定付出自己的生命? 楚宁觉得,自己肯定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如果当时是她站在叶轻眉的那个位置,那她肯定先给自己谋条后路,毕竟自己门前的雪都没扫干净,哪顾得他人瓦上霜。 “临死之前,叶祖师与云白衣立下誓约,永不追究叶师祖麾下之人,放他们卸甲归田,也允许他经商……” “然而,云白衣却在长安城前,将李焕迎进了皇城,后又自请封侯……” “李焕登基后,云白衣尚在世之时,他尚有所顾及,守着当初云白衣与叶祖师的约定。” “然而,云白衣去世后,他立刻便开始施行重农抑商之策,四处抓捕当初与叶祖师有所关联之人,造下了无数杀孽,迫二代三代祖师几乎尽亡,断了葬剑谷的传承。” “后来,葬剑谷隐姓埋名的传承了几代,李氏皇帝换了又换,终是放松了对葬剑谷的追杀,我们费尽了无数办法,方才探知,当初李焕对葬剑谷的追杀,竟只是为了一则传言。” “传言中说,叶祖师身怀经世之才,临死前,将自己富可敌国的都埋藏起来,等待着传人为她复仇,夺取大庆江山。” 白夙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见楚宁听得认真,方才继续说道:“再后来,葬剑谷的传承,就到了我和凤师姐这一代。” “我们这一代是没有师尊教导的,比我们年长十余的师兄,在偶然间将遇到了凤师姐,但将她带回了葬剑谷。” “凤师姐是个孤儿,自小受尽了孤苦,大师兄又时常游历天下,故而,师姐少时,只有葬剑谷深处的仙鹤相伴。凤师姐素来喜好热闹的,年纪长些后,总是喜欢从葬剑谷那冰天雪地里溜出来,也正是这样,她才会遇到四处流浪的我,将我带回葬剑谷。” “可以说,我们都是因为‘葬剑谷’才活到如今的。我们读着葬剑谷先辈们写下的书本,学着他们感悟的道理,使用着他们留下的钱财,吃着用这些钱财买来的粮食,穿着这些钱财买来的衣物……” “事实上,葬剑谷的师祖们,并没有留下传言中那么多的财富,在经过葬剑谷这么多代的传承后,所余下的财富已经寥寥无几。” “所以,我们师兄妹三人,决定为后辈们攒下一些基业。” “大师兄喜欢做官,他说,做官不但有奉碌,还能将从师祖们书本里的东西学以致用;凤师姐喜欢热闹,她四处游历多年,最后去了长安;我无处可去,也无处想去,就回了这黄县。” “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回来看看,甚至没过要接手白家的家业,可后来我发现,在这个小小县城里,竟是各方势力交纵,山贼匪寇年年作恶,百姓苦不堪言……” “那时候的我并不想插手这些事情,只想在这勉强算得上是熟悉的故地了此残生……但……楚都头应该知道,当你开始救下一个人的时候,就注定你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去救下更多更多的人……” “不知不觉间,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青夜、青墨……十八执事……” “我必须得想办法来养活她们,于是,我开了一家粮店,后来不知不觉得,就有了布店,有了各种各样的店铺……于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1 是跟这县城里交错纵横的势力有了利益之争。” “直到去年,大师兄调任了东莱郡守,我也有了一定财力,我们计划着想将东莱的这些匪寇消灭,让百姓们重归平静。” “可现实很残酷,告诉我们将东莱这片混水想像得太简单,我们费尽心思,在将张县尉扶持上来,最后却被海寇们绑在马上,就在这黄县城外活活拖死……” “于是,我只好将燕凌戈送去天王寨,利用她的武功把持着天王寨,再逐渐的分化东莱山里的大小山贼,先让他们内斗,再利用天王寨将他们逐一打尽……” “但我没想到,这个计划里,出现了你这个例外,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便将东莱山里的贼匪们整合起来,能够那么快的就博得了王逸的信任,能够造起这么大的声势。” “我有让青夜暗中试探过你训练出来的部下,所以,在你与萧玮对阵之前,我就已经修书给大师兄,想在官场上送你一程。” 白夙的声音有点微哑,也有点清冷,楚宁听着她用最不感动人的方式讲诉着葬剑谷的故事,用最平淡的话语回顾着自己那长达三千里地的流浪之路,最后再用吃饭喝水一般平常的语气说:想在官场上送你一程…… 呸!你这何只是在官场上送了一程?简直就是在送了半条黄泉路好不好? 所以,御姐什么的,最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送到! 来点掌声吧! 全是今天码的字,足足一万啊? 第037章 所以, 御姐什么的, 简直太讨厌了, 明明把你坑得满脸血, 最后却轻描淡写的讲个故事,就想将你拉上贼船, 跟她捆在一条绳上做蚂蚱。 楚宁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白御姐的会心击, 创伤太重, 重到她以后可能连御姐都爱不起来, 估计只能圈养一个暖萌萝莉,来慢慢治疗这严重的心理创伤。 想到圈养萝莉, 就不免想到当初被辛辛苦苦养了好久的暖暖妹纸, 又想到自己重生前,暖暖那套衣服一直都没刷齐,有可能永远会缺一条裤子, 楚宁的强迫症顿时又犯了。 白夙将楚宁那莫名痛苦到有些扭曲的神色看在眼底,知道她是在装, 也不多加打扰, 直等楚宁装够了, 方才问道:“眼下难关,不知楚都头需要我如何相助?” “当然是出钱出粮,很多很多的钱粮!”楚宁听得白夙松口,强迫症顿时得治,立刻双眼放光, 被转移了注意力。 “钱和粮都可以拿出来,可若是全部交给楚都头,只怕是有些困难。”白夙道:“其一,楚都头目前可靠的部下屈指可数。其二,楚都头帐下可用之人,究竟比不得我这些年的培养。” 楚宁心道,重头戏终于来了,于是问道:“依九姑娘之见,当如何是好?” 白夙拿出一卷东莱地图,辅开之后,指着黄县到蓬莱的距离,道:“由我出钱出粮,招集这些难民,以工代赈,从黄县修一条到蓬莱的大道。此大道宽二丈,压紧泥土,再铺上细石,以后我可作货运之途,楚都头亦可供行军之用。” 这个时代的两丈宽的路,也就差不多楚宁前世的双行道那么宽,放在那个时代,这样的路比比皆是,可在这个时代的路,楚宁却是亲自走过的,基本没有认真修整,特别是从蓬莱到黄县的这条道,基本上就是靠人们世世代用两条腿走出来的,时宽时窄,时高时低,凹凸不平,难走至极。 若只是把沿途的泥石铲平还好说,可照白夙这想法,这条路一但修起来,估计就成了这个时代的公路。楚宁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车轨有多宽,但却记得前世秦皇赢政大爷搞车同轨的时候,是统一规定的六尺,秦朝的时候一尺,大概相当于楚宁前世那个时代的20厘米。 在如今这个时代,也是有秦朝的,只是在新莽年间发生了偏差,那么,如今这个时代的车距,估计与赢政大爷那时候相差不大,假如是修二丈宽的公路,也不过就是一条双行道了,但此时,楚宁却有了新的想法。 修路这回事,往小里说,可以增加人员的流通和商业的发展,可往大里说,却是一件可以增加当权者对底层掌控力度的事情。 所以,对于白夙要修路这件事情,楚宁是举双手双脚投赞成票的,更何况又不是用她楚宁的钱粮,于是当场便提议,干脆直接修四丈宽。 “楚都头……” 白夙显然被楚宁的豪情万丈惊骇道,正要劝说,却见楚宁微微倾身,指着她面前的地图,侃侃道:“九姑娘,我不管你先前故事是真是假,但现在,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事实上,我一直知道,你所有的谋划,其实都是为了这个蓬莱城,好吧,更确切的说,你要想的是位处蓬莱城外的这个港口。” “自港口出发,横渡渤海,近可抵辽东辽西二郡,可至高句丽,远可至室韦,可抵倭国。我相信,如果这条商贸之路落在九姑娘手里,想必可以给九姑娘带来利润……却不知九姑娘可曾想过,如今却正是实现贵派祖师那‘商贸立国、富民强国’的大好时机。” 白夙原本有些吃惊,楚宁已经将她的盘算摸清,此刻又听得楚宁如此道来,不禁问道:“楚都头此话何解?” “有了道路,就会有物资和人员流动;有了人员和城池,不就有了商机?九姑娘且想想,若是在几年之后,从这县城到蓬来的人口越来越多,货物越来越多,这才二丈宽的道路可够用否?”楚宁指了指蓬莱城,继续:“若是九姑娘将此城交予楚某来打理,必然能让此城在五内年,人口成数倍增长。” “此地为既是港口,又筑有城池,若是没有山贼海寇,人口自然会增多。”白夙唇角掠过一丝罕见的笑意,道:“楚都头可莫要诓骗我。” “骗你做甚?楚某不敢自恃,却也深知,若我能有三五年时间,自是能创下一份不弱于如今九姑娘的家业。”楚宁坦然道:“但楚某亦知一山难容二虎这个道理,在这东莱郡里,既然已有九姑娘这般商业奇才,那自然是容不得楚某再走这条旧路,故而,楚某愿意按照九姑娘所指的路走下去。” 白夙为什么送她当官?说白了,不就是看中她能练兵、能当打手吗?既然如此,那她就如白夙所愿,反正,自古商政不分家,不过是各自脚下的道路不同而已。 见楚宁能看清时势,亦能果断妥协,白夙不禁又将她高看两分,随后,她便提出了几个怎么经略城池的问题,却不料,楚宁竟然侃侃而言,从一个小小的蓬莱港口说到整个县城,最后甚至连整个东莱郡在她口里,不出十年,也将如长安洛阳那般繁华。 尽管,白夙觉得楚宁的说辞太过夸大其实,甚至还说了一些她闻所未闻之物,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2 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楚宁口中所说的一切,或许真有可能实现。 楚宁说,以商贸立国,可使天下太平,可让百姓安居,更可以让天下百姓,皆少有所教,老有所依——这是师祖叶轻眉自刎前留下的期盼之言,亦是白夙走上商贸之路的初衷。 可以,这样的目标,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白夙有些茫然,亦有些踌躇,几番思量几番犹豫后,她终是狠下心来,道:“那便依楚都头所言,修四丈道。” 楚宁一听,当即大喜,却听白夙继续说道:“然而,我手中也没有足够多的钱粮,只得将楚都头那十万贯的报酬先行留下。” 眼见楚宁闻声色变,说翻脸就翻脸,白凤只得解释道:“楚都头且放心,并非是我白夙想独吞这笔钱财,确是修这四丈之道,所需的钱粮,已超过我白夙力所能及。” “想必楚都头亦知晓,我白夙的家财,如今虽在这黄县能够算得上是楚翘,然而,在整个东莱郡,却又算得了什么?大抵连前十都算不上。若是楚都头信不过我,现在即刻拿走亦无不可。” 呵呵哒,白当家,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前阵还听说你是东莱三大土豪之一呢,现在并吞了另外两个,你竟然说自己连前十都算不上,这么谦虚难道不脸红么? “若是楚某信得过呢?”楚宁问道。 白夙道:“若楚都头信得过我,将此款许我挪用,我愿意将今后所取利润,分两成予楚都头,权当分红,如何?” “三成!我愿意在这十万贯铜钱之外,再添两千石粮食,资作与九姑娘作合的诚意。”楚宁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手头钱粮,又道:“九姑娘亦可将愿意投入的钱粮核算出数量来,届时,我们可以成立共同合作的公司,或者商社。” 楚宁以为,白现有可能听不懂公司这个名字,还准备解释一下,却不料,她竟只是略略一皱眉,竟已理解道:“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 见她得解得不差,楚宁笑道:“然也,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 两人商量了许久,都是赞成先清算各自的愿意拿出的资产,成立一个共同经营的公司,但两人在几番商议之后,最后定为白夙所提名的‘九州商社’,放弃了公司之名。 楚宁觉得,白夙之所以不用‘公司’这两个字,可能是因为觉得不够霸气,可霸气无比的‘九州商社’与以后必然会越来越强大的卫民军,这个由军队与商贸的组合,让楚宁想到了前世的‘东印度公司’。 后世名动天下的‘九州商社’,此刻就在黄县城里的白氏客栈达成了初步协议。 双方议定,卫民军以楚宁的名议,投入十万贯铜钱与两千石粮食,入资‘九州商社’,取商社三成红利,并在此后,任何‘九州商社’需要武力支持的情况下,卫民军有义务进行武力支持。 白氏家族以白夙之名,出十五万贯铜钱和一万石粮食,取商社七成红利,并拥有所有商事的决策权。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是一个对卫民军,对楚宁完全不公平的协议,从协议诞生的这一刻起,整支卫民军,包括楚宁在里面,都成为了‘九州商社’的打手。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白夙也在其它方面给了好处,比如给了楚宁一个名正言顺的官身;又比如那十万贯的报酬里,天王寨分文未取;甚至在最后,白夙额外答应,借给楚宁一千匹布料和一千套皮盔皮甲。 这可是个大手笔,也是个大人情,容不得楚宁拒绝的人情——楚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用来盔甲装备卫民军,也需要布匹来奖励和激励麾下,以提升上次伤亡所带来的低落士气。 说服了白夙救助那些难民,又与白夙顺利达成合作协议,楚宁终于可以躺在客栈的床上睡一个好觉,可在躺下之后,她却突然又睡不着。 是的,睡不着,她总觉得事情的进展似乎太顺利了些,白夙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松口救难民?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答应与她合作? 答案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白夙早就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她跳进来。 在楚宁辗转难眠的时候,白凤正与燕凌戈说着话,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最后连白夙都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感谢彼岸小妖精的地雷~~~ 以后,小默尽量保持隔日更新。 第038章 这一觉, 楚宁睡得极为踏实, 醒来时, 已是次日午后。 白家的侍女很是贴心的送上了新衣, 并且连午餐都已经置备好,两菜两肉一汤, 甚至还有一壶酒,算得上是楚宁自重生以来, 最为丰盛的一餐。 楚宁也不矫情, 反正白夙坑她坑得这么狠, 她欠白夙的人情也欠得太多,两相算下来, 谁欠谁, 都不是一套衣服和一餐饭食能够解决的事情。 吃饱喝足,打听了一下,才知白夙竟然早已出门, 如此一来,楚宁也不好留下继续蹭好处, 只得带着新的任命书去县衙与王逸招打招呼。 陪戎校尉是个武官职位, 上峰是郡都尉和朝廷封出来的各种将军, 以后就不归王逸这个县令来节制,也可以不用再理县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破政事。 但楚宁在没有接到调令之前,还是要继续驻扎在这黄县,又见王逸苦苦哀求,她也不好直接拒绝, 只得把霍蕴书顶上来,让他来帮王逸打理善后问题。 王逸虽然不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但也知晓,只要能把霍蕴书抓在手里,楚宁就跑不了,当即也就允了,直接说是要请霍蕴书为记室,待得时机成熟,他再为霍蕴书请官县丞之职。 给霍蕴书请官之事,楚宁也不太期望,反正她早就已经知道,这县内县外善后的事情,都会被王逸和白夙推到她头上来,心理早有准备,也就不会太过期望和意外。 告别王逸,又去白家客栈问了一遍,白夙不知忙什么事情去了,此刻尚未来回。据楚宁估计,可能白夙已经知道她把事情想明白,怕她回来继续纠缠不清,所以故意在躲她,只得怏怏的回到卫民军的营棚。 待她回营,与霍蕴书、楚柔和晴儿说了新官的事情,又说已将霍蕴书推荐给王逸的事情,顿时引起几人同时欢呼,就来向来稳重的霍蕴书,亦是忍不住露出满脸笑容。 但在高兴完之后,霍蕴书又恢复了稳重,向楚柔与晴儿叮嘱道:“从今往后,宁儿便是将主了,大家在称呼与礼节上,可要多注意些。” 楚柔现在有兵可带,有仗可打,又不用像往常那么操心钱粮的问题,对楚宁也很是服气,也不在意两人嫡亲姐妹的血缘关系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3 ,当场便抱拳高呼:“楚柔参见将主!” 晴儿也跟着抱拳道:“霍晚晴参见将主!” 楚宁本以为霍蕴书只是提个醒,却不想楚柔与晴儿都当了真,心中颇觉尴尬,正要抱拳还礼,却见霍蕴书亦同样抱拳拜道:“霍蕴书参见将主!” “霍叔……楚柔……晴儿……你们……” 楚宁将他们一个个的扶起身来,尴尬道:“也不过就是个比胡麻还小的官,你们这又何必当真呢?” 前世的时候,楚宁也是当过领导的人,但毕竟没有领导过自己的亲戚,此刻心里的尴尬,可真是言语难叙。 然而,霍蕴书却罕见的正色道:“宁儿,校尉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武官,却也是个手握实权的官职,麾下少则数百人,多则数千人,倘若你身为一个主官,连个正式的称谓都不曾有,该让麾下部众如何看待你?” 霍蕴书说完,楚柔与晴儿又继续劝说,好说歹说,到底是把‘将主’这个称呼定了下来。 楚宁前世的时候,从来不曾听说过‘将主’这么个称呼,此刻被接连劝说,她又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只得应承了下来,然后便与霍蕴书等三人,开始讨论这次与山贼海寇对战的得失。 这本应该是当时战斗结束之后,就应该做的事情,奈何现在人手紧凑,处处都离不开她们,只得一拖再拖,将时间拖到了现在。 四人围着小小的方桌坐下,晴儿拿着纸笔,权作记录,楚宁率先开口,道:“此次最大的失误,应该是我,首先,是在战前没能做好各方面的情报调查,若是当时我能多多调查一下全县乃至全郡各方面的情况,便不难知晓,东莱山里尚有余贼,亦不难道想到他们会混水摸鱼。” “其次,是我没能及时向你们通告,应该停止接收投诚者,如果再续继接收人口,那么,无论是钱粮亦或是住行,各方面都将超过负荷。”说到这里,楚宁环顾众人,严肃道:“你们务必要在心里记住,无论这些人,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如何可怜,又或者如何忠诚英勇,那都仅仅只是人性中的一部份,在如今这种紧要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必须让自己相信人性本恶,也必须时刻记住,他们之所以会来投奔我们,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手中有粮食。” 楚宁说到这里,霍蕴书亦是点头称是,然而,霍蕴书即使觉得楚宁所言很是在理,可他心中却是半喜半惊。 喜的是,楚宁如此年幼,做起事情来却颇有章法;惊的却是楚宁的态度,他没想到,楚宁现在身为一个正式的朝廷命官,却敢于当众自我检讨,而这种自我检讨,却让霍蕴书拿捏不定,到底是好还是坏。 所以,霍蕴书只好也检讨道:“将主年少,不曾多见过世事,虽有失误,却可谅解。然则,属下却对那些山贼海寇所知颇多,却不曾提醒将主,也不曾做到拾遗补缺,此乃属下失职也。” 这是被认主了吗?而且,对方还主决来承担她的决策失误? 楚宁不禁愕然,忍不住看向霍蕴书双眼,便见霍蕴书满面正色道:“将主,有主则有从,从今往后,你必须习惯这个身份。” “可这不是公众场合,这里也只有我们……” 自重生以来,楚宁与他们相处时,心理素来极为复杂。先抗拒着融入这个世界,后来逐渐妥协接受后,心里对他们半是亲情半友情,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接手紫竹寨这么个烂摊子。可如今,却生生要将亲情友情变成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这对两世为人的楚宁而言,当真还是头一遭。 素来极是为护楚宁的霍蕴书,这次异常执着道:“即使不是公众场合,也不能坏了规矩,更不能坏了尊卑身份。” 楚柔以前虽然对楚宁颇为头疼,现在却已经慢慢改变了观感,再加上她向来敬服霍蕴书,此刻听霍蕴书一说再说,自然也就将此事慎重的放在了心上,故而,也劝道:“将主,既然定下了主从,便不可轻易更改,否则的话,威信何在?” “也罢。”楚宁只得在心里暗自叹息,罢手道:“且继续讨论先前的问题罢。” 楚柔眼见轮到了她来检讨,先前劝人的气势立刻不见,尽管霍蕴书早就给她讲过多次,但此刻,她依然面带慌色,她怕自己说不好,接连咳了几声,又在心底打好腹稿,方才道:“此次我作为直接与黑胡子对阵之人,也有两个地方没做好。” “其一,在对阵时,我身为一个大队长,却未曾尽好大队长之责,不但没能身先士卒的杀入敌阵,也不曾纵观大局,从而导致了陈福做出急功进利的举动。” “其二,在追击黑胡子时,非但寸功未立,反而被其逃脱,更是不曾深思熟虑,冒然将投诚者带回营棚,给将主带来了无数麻烦。” 这些话楚宁随便一听,便知是霍蕴书教楚柔说的,她虽然颇有微词,但想到楚柔最近也在主动求长进,便不好再说什么了,遂将目光转向了晴儿。 晴儿显然没料想到这次检讨会竟连她也有份,只得将目光投向霍蕴书求救,霍蕴书事先教了楚柔,却没有教晴儿,更没想到她在家里管管账薄也要检讨,只得又将目光投向了楚宁。 楚宁只好说道:“晴儿虽然只是管管账薄,然而,她却只是依往常在紫竹寨那般做了大笔的进出账,却没按照我所要的求那般,将每日每人所消耗的钱粮物什,皆做到有据可查。” “这……”即使不算上后来被楚柔带回来的那两千人,营棚里面也足有将近四千人,要详细做到每一笔账皆有据可查,却是一项极为复杂又繁重的工作,又岂是晴儿一人可行? 霍蕴书正在想该如何委婉表达其中之难处,便听见楚宁拿出了张纸笺,上面又是格子又是文字,说道:“从今天开始,卫军民将重新整编。” 这是楚宁重新画的一张架构图,按她之前那个小队大队编制,完全无法驾驭现在扩张太快的人口,所以,直好重新整编。 然而,她现在要面的问题,并不是架构整编的繁琐,而适合的各种人才。 这是一个极为尊重学问的时代,也是一个识字率极低的时代,如果要按楚宁所架构的职位来安排人手,以做到各司其职,那么,有可能寻便整个县城,也不见得能够把人手凑齐。 故而,‘人才’这两个字,是如今比钱粮还要让楚宁更为头疼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胡麻,就是芝麻,貌似在汉朝的时候就传入了中国。 那谁,那个小妖精,这几天,逼得朕的爪子都软啦~ 然后,今天要换榜了,不知道下个星期,这文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排上榜…… (~0~) 第039章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4 想到人才问题, 楚宁便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 曾听晴儿提起过, 自己寨子里曾有一个私塾先生, 但她现在首要的事情是重新整改麾下的组织架构,还要亲自参与制定军律和赏罚条例, 足足耽误了旬日,方才趁着用完早膳休息的时间, 让孙兴去将那先生请了过来。 这先生面容枯槁, 看着年岁不低, 约莫年近花甲,一身粗布衣衫上被胡乱逢上许多个补丁, 但总的来说, 倒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气度。只是,楚宁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事能够让这半只脚都埋进土里的老人, 生出落草为寇的勇气,也想不明白, 当时紫竹寨哪里来的自信收留这样的老弱。 虽然, 在今天之前, 楚宁从来未曾在他身上多费心思,但此刻有求于人,面上很快便挂满了热情,甚至亲自将老人从门口扶到屋里。 老先生显然受宠若惊,口中连连客气, 但神色却很镇定,表现亦不失文人的气度,揖拜道:“学生王沅德见过楚校尉……” “王老先生无需多礼。”楚宁身居主位,身手虚虚一扶,那王沅德便顺势起身,在楚宁的意下落坐。楚宁也不与他多作喧寒,立刻便将话切入正题:“本校尉曾多次听得霍叔提起先生,道是先生学识渊博、名扬东莱,却因故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被迫上了东莱山……却不知,先生当初是遭遇了何等变故?” 自上东莱山入得紫竹寨以来,王沅德颇受冷待,除了偶尔需要他帮忙写个只言片语之外,楚柔一直将他留在寨中烧火煮蚕剿丝,完全没让他遇到预料中的刀光剑影,让他在对紫竹寨这伙山贼百般疑惑之余,又忍不住在心里悲叹——悲自己妻儿的血仇深恨无以得报,叹自己的学识就此埋没。 直到后来,二当家楚宁得神仙指点,开始整顿紫竹寨时,王沅德的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但他在紫竹寨山里一无名气二无功绩,又自恃文人的脸面,不想像刘长贵那般找到楚宁自荐,便只一在暗中留意着楚宁所有的举措。 眼看着紫竹寨一次又一次度过难关,并且从贼寇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县城人人景仰的义民,王沅德心思越加火热,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舍下脸面,孙兴便找上门来,道是校尉大人有求。 王沅德当即便跟着孙兴赶了过来,此刻听得楚宁这般问他,虽然文人气度犹存,但那在他心胸中埋藏了大半年的血仇深恨,立刻便迸发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却不知校尉大人……”王沅德心里正想着要怎样表述自己的遭遇,边压着恨意在嘴里客气了半句。 “既然事情说来话长,那本校尉就长发短说。”楚宁本来只是与他客气几句,所以才问问来历,此刻听说故事很长,她便没了兴趣,更何况,她的时间非常紧迫,等下还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来听王沅德的故事,遂直接道:“本校尉想在县里办间学堂,以教化众人识字、学礼,听闻先生学识不凡,想请先生为本校尉分忧,未知先生意下如何?” 王沅德已经到了嘴边的旧事,就这样被楚宁强行压回了心里,但又听楚宁说,是想请他教书育人,心思顿时又活络起来,微微沉吟了片刻,便应承下来。 又与王沅德说了几句闲话,楚宁便目送着他离去,紧接着便带着孙兴何五二人急步走出了营棚,未行多远,方至校场西边的一片空地,便见一个腰挎长刀的汉子,带着一群汉子大声吆喝而来,在那带刀汉子的指挥下,部份人扛着圆木垫地,部份人在前面背着麻绳拖拉,将一块三丈见方的巨大石碑搬运过来。 楚宁眼见着他们将巨石拖到空地旁新建的院落,再将巨石在院落门前立起固定,方才与孙兴何伍三人上前,那挎刀汉子擦了擦额头的大汗,回身禀报道:“启禀校尉大人,属下石东,已将奉命将英雄碑铭刻完成,此次卫民军所有战死之人,已经全部铭刻,共计四百七十七人,请校尉大人检查。” 这次战斗,卫民军自然是没有牺牲这么多人的,只是楚宁当初与王逸报伤亡时随口说了个四成,现在她自然要把戏做足,更何况,她这出戏也并不仅仅只是做给王逸看,更多的是,做给全县城的百姓看。 石碑的正面中央竖刻着‘英雄碑’三个如斗大字,并被漆成了殷红血色。石碑余下的地方,则被刻上了众多人名,字大约半掌,多是‘赵二狗、刘三斤’之类的名字。 在楚宁看完‘英雄碑’之后,那石东便拿来黑色布料,将巨石从头到尾庶挡起来,又将在石东的带领下,进得院门,将里里外外都视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明显漏洞之后,方才放心离开。 前脚才踏进营棚,楚柔后脚便跟了过来,道是已经按楚宁的要求,将军民军重整后,所有能战之人都集合起来。 这个营棚搭建得很是简易,但好附近的空地荒土不少,霍蕴书着人将那些空地推平压实,便成了一个足够容纳千余人的校场,后来楚宁在训练之余,又派人在校场的周遭围了一圈木栅栏,如今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军营的样子了。 此刻被楚柔集合起来的人男女皆有,大部份都是已经过训练,并且参过战见过血,其余补充进来的人并不多,虽然只跟着大部队训练的几天,但此刻看来,却也是有模有样。 楚宁按着腰间长剑,从左到右的巡视一遍。眼看着这些曾经衣衫褴褛的山贼,在自己的训练和带领下,如今吃上了饱饭,穿着簇新黑色劲装军服,腰勒宽革带,手腕和腿上,都扎着统一的护腕和护腿,个个手握长/枪,昂首挺胸,英气勃发,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 但点头不代表就是满意,只是楚宁现在时间紧要,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连那英魂祠都是两日前才建好,更别说是那‘英雄碑’,连石头都是今天才拉过来立上…… 一切都是仓促行事,好在她手里现在有粮,卫民军以外的事情,又有白夙照看着安顿着,修路的开工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所以她才敢在这当口,来费心弄什么‘英魂祠’和‘英雄碑’。 正要开口讲几句话语,却听得背后有人声传来,楚宁回头一看,却见是县尊王逸和管事王长福正在与堆蕴书说话,两个说话便,又从王长福身后的轿中走出一人来,正是王逸。 楚宁还没走近,那王逸已经提着官袍下罢主动迎来,满脸笑容道:“这才旬日未见,楚校尉却越发英姿飒爽,本官远远瞧着,还当是那云侯复生……” “县尊大人过誉了!楚宁何敢当得如此缪赞?”楚宁抱拳见礼,两人又互夸了几句,还没夸过瘾,贾沛便带着过来拜见,道是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随着贾沛之后,人来得越来越多,有县里地主大户,也有行商坐贾,有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5 衣不蔽体的街头乞丐,也有身受贼灾的难民。 在霍蕴书提前安排下,这些人都被引到了英雄碑前的空地上,楚宁陪着王逸又聊了一阵的民生民情问题,眼看着外面已经围了不下数百人,便下令大戏开始。 不知何时,英雄碑前已经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台,霍蕴书当先走上台,暗自数了数,发现台下短短时间已经聚集了千余百姓,不禁向贾沛投去了一抹异样目光,他知道贾沛近来带领着亲族弟子,四处讲说‘卫民军大战海寇’的故事,却不知道,这其实是楚宁早就布下的局,为的就是今天这场戏。 这是一场戏,一场楚宁导演的戏,演给王逸看,演给县里县外的所有人看,更是演给卫民军自己看! 霍蕴书简单的作了一个开白场,便将王逸引上台。王逸上台往下一看,入眼尽皆是一片人头,再配合着不知从哪里开始响起,最后全场哗然的掌声,不禁心中狂跳——这可是他自上任以来,第一次直接面对这么多治下百姓,并且还要发表讲话,若说是不激动,那却是不可能的。 王逸清了清嗓子,双手向下压了压,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自本官到任以来,时至今日亦不过半年时间,却时常得人提醒,道是海寇凶残,经常登岸来我县烧杀抢掠,劝本官寻处安稳地界早日离去。” “然,本官自幼熟读圣贤文章,而今又着官袍、食君禄,又怎能为了自身安危,全弃我县子民于不顾?” “万幸,天怜孤苦,降下仙缘,楚宁校尉心怀大义,以女儿之身,率亲族与义民,执竿而起,一举击溃海寇,斩首数百,活捉千余,令其闻风丧胆,连夜登船逃离……” 王逸先是夸了一下自己,又带连带着将楚宁吹捧了一下,最后让随从带了一些从海寇刀下侥幸活下来的人,让他们当众哭诉,带领大家回顾海寇的凶残和可恶。 特别是当有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在台上哭着讲道:“那海寇抢走了我们家所有的东西,却还威胁我爹娘,让他们再去寻得粮食来,一斗粮食换得一条活命……可我爹后来只寻到了一斗粮食……” 小孩子的父亲只寻到了一斗粮食,他求跪求海寇放条生路,却在海寇的逼迫下,亲手杀了自己父母和的妻子,他将那一斗粮食交给海寇,最后自己撞死墙头,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 或许他天真的以为,那海寇收到了粮食,当真会放过他的孩子……可他不知道的是,如果当时不是楚柔带着追兵赶到,他的孩子也同样会命丧黄泉。 这就是乱世,没有所谓的仁义道德与律法,有的,只是生和死。 生者,残忍而生,死者,屈辱而死。 小男孩的故事方才讲完,台上台下的人都哭声成一片,王逸也听得泪眼婆娑,他抹着眼角下台,换楚宁上场。 此时的楚宁,同样一袭黑色劲装,身穿全套皮甲,腰悬三尺长剑,外罩绯色披风,端是英姿飒飒,气势非凡。 白夙与凤九卿,此时也乘着马车来到人群后面,但她没有特意通知楚宁,也没有下车,只是挑开车帘,目光掠过人山人海一眼望去。 自楚宁走上台的那一瞬间,九面战鼓齐擂,随着震天鼓声,那一袭绯色披风猎猎翻飞,犹若浴火凤凰,倾刻便会展翅高飞,从此凌云九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希望明天继续! 第040章 说是九面战鼓, 其实也只有三面是真正的战鼓, 另外两面是从县衙门口拆来的鸣冤鼓, 余下的四面, 则是找的寻常乐鼓来凑数,但好歹, 也总算是凑出了一点气势来。 随着鼓声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从校场里面传来, 不多时, 便见楚柔腰悬佩刀, 昂首挺胸而来。 在楚柔的身后,则是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并行, 而这三个汉子中间, 那个最为壮硕的汉子,则持着一面蓝色旗帜,旗帜的正中央, 则以绣着一个偌大的玄色‘楚’字。 这,便是楚宁这新任陪戎校尉的军旗。 这是一面谢云竹忙里抽闲, 随意让几个闲杂人等绣出来的旗帜。 它简单、粗糙, 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军旗, 只是随手扯来了一块蓝色布料,在上面绣了一个‘楚’字。 所以,当这面旗帜出现在众人眼里时,在场众人开始交接头耳,纷纷议论起来。 “她就是新来的校尉?” “不过一介女儿身, 何敢当军职?” “当年白衣云侯,不也是女儿身?” “可这个女校尉,看着虽然有几分英气,笑起来的时候却很是温和无害……” “不过,看她胆敢当众登台,胆子倒也不少……” “说不得,只是好大喜功,喜好排场……” “也或许是故意想夸耀自己的功劳,想从我等口袋里捞取钱财……” …… 但很快,他们就停止了议论,收起了讽笑。 因为,紧随着在那旗帜的后面而来的军士,改变了他们所有的看法。 在校尉旗的后面,四排同样人高马大的军士身着簇新黑色劲装,腰扎宽带,手端缨枪,气势非凡,昂首挺胸阔步而来。 这是一个异常整齐的队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来到楚宁所站的高台前,整齐有序列队,整齐归一握拳,用力的放在胸口高呼:“参见将主!” 楚宁同样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回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以目当徐徐扫过众部下,再看了看远处的那些士族豪绅和更远处的那些庶民,大声道: “我!楚宁!身于东莱,长于东莱,从少时牙牙学语到如今二八年岁,耳闻目见,皆是山贼海寇,皆是生死离别,皆是满目疮痍,皆是白骨累累……” “这十多年来,我东莱郡历经贼祸寇乱无数,多少妻离子别,多少家破人亡,皆是因此而起?” “幸得天地仁慈,幸得圣上英明,将王县尊大人派来我县,给了我楚宁一个机会,也给了我县上下万民一条活路。” “承蒙县尊大人运筹帷幄,我楚宁携亲族、义民执竿而起,与山贼海寇血战数场,终是斩得贼首七百三十八,活捉一千三百三十六人。” 随着楚宁的声音传来,刘长贵,这个曾经的青龙寨二当家,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卫民军里的头目,带着一众部下,将一车车用石灰硝制过的人头推到台下空地前。 京观! 这个好大喜功,爱讲究排场的楚校尉,竟然是打算堆京观?!!! 在场诸人,从豪绅富户,到庶民难民乞丐,只要在场之人,无不色变! 豪绅富户皆是较有见识之辈,此时之所以色、变,则是已然看清台上那年轻女子,柔弱消瘦温和无害的外表下,所隐藏的杀伐与断决!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6 庶民、难民、乞丐们之所以变色,或是因为大仇得报,或是因为亲族有所牵连,或者因为…… 楚宁在台上,将他们的行为举止,神情面色尽收眼底。看着他们哭,看着他们笑,也看着那些所潜藏的冷漠与麻林。 尽管现在已经是冬天,但那弥漫着死亡的腐朽气味依然很浓烈,楚宁紧握着拳头站在台上,望着台下众人,可依稀间,台下众人那些悲喜交加,冷漠又麻木的神情交织着、变幻着,最后,依稀间变成了那张曾经让她无比熟悉容颜。 隐隐间,她似乎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听见她叹息,听见她低声说:“楚宁,你变了……” 变了吗? 是的,变了呢…… 楚宁收回目光,看看自己的双手,即使此时白皙无比,可她知道,自己的双手早就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她又看了看台下被堆彻起来的人头,再看看楚柔,看看霍蕴书,看了看台下所有人…… 是的,我变了,因为,我想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活下去——楚宁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着,然而,目光却有些涣散开来,那些时而让她坚定,时而她挣扎的道义德伦常,又开在心里争斗不休。 涣散的目光掠过台下的众生,停留在那辆雪白而华美的马车上。 白夙! 她竟然不声不响的也来了?! 楚宁恍然回神,才发现刘长贵已经堆完京观,台下众人的情绪也稍微平复下来,她轻咳一声,再次开口:“在数次血战中,本校尉的亲族与义民,不顾个人生死,奋勇杀敌,在剿灭青龙寨恶匪和黑胡子恶寇的血战中,共计战死四百七十七人!” “这四百七十七人,英武勇猛,以血肉之躯,杀贼灭寇,护得我县安宁!本校尉与县尊大人共议,决定将他们的名字全部都刻上‘英雄碑’,将他们的灵位全都放进‘英魂祠’,让他们永享香火供奉!” 楚宁说完,楚柔大声喊道:“敬军礼!” 在场所有卫民军的人,包括楚宁和霍蕴书在内,同时握拳,用力的将手放在胸口。 “礼毕!” 楚柔喊完,‘唰’的一声拔出腰刀,雪亮的刀刃斜斜指天,原本列队于她身后护旗的四队人,立刻变成两队,分别列于英魂祠前。 与此同时,呜呜咽咽的哭声从营棚的方向传来,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哭声、抽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众人闻声望去,满目竟然皆是老弱妇孺,他们捧着灵位而来,边哭边抹着眼泪,有些人走着走着便倒在地上号啕大哭,引得满场悲痛。 贾沛和陈福都混迹在人群里,贾沛本来是带着人手,想在关键时刻替楚宁扇动气氛,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完全没派上用场。 陈福则是被楚宁安排来负责全场安危的,她担心有人会趁机来捣乱,所以暗中埋伏了部份人手,如果有人不开眼的话,正好可以用来当场立威。 好在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几乎没出任何状况,陈福站在人群中,将台上台下的一幕幕清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看到礼毕之后,在灵位被送进英魂祠的时候,楚宁、霍蕴书同时握拳于胸前,微微倾身,直到所有灵位都被送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 他看到县尊王逸,在灵位被送进英魂祠的时候,拱手弯腰作揖,同样是直到所有灵位都被送入后,方才直起身来。 他也看到,台下观看的人,从最开始的讽笑、不屑一顾、悲哭痛闹、冷漠麻木……直到最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自发的朝着英雄碑,朝着英魂祠,恭敬的弯腰辑拜。 “在这之前,他们都是难民,都是山匪……可现在,他们却都成了英雄,而校尉大人,则是可以让山匪也成为英雄的人……所以,跟着这样的大人,即使是死了也不冤吧……” 仿佛在突然之间,陈福的双眼泪水盈眶,他看着台上校尉大人猎猎飞扬的披风,看着那面蓝色‘楚’字大旗,在心中暗暗说着。 他们这些人山匪,大部份人都是普通农户,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又会丢下安稳的日子不过,跑去作恶多端呢? 不管他们之前是农户,是难民,是乞丐……都很少得到其他人的尊重,即使是成为了山匪,每个寨子里,经常都有人饿死、病死、被杀死……好点的,用个草席一裹,挖坑埋了,差点的直接扔在荒郊,任野狗啃食,在这里死了,有棺木,有牌位,有墓碑,还有……那受人敬重的英雄之名。 在那辆华美而雪白马车里,白夙与凤九卿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同样抱拳作辑,发自内心的尊重。 “师妹,他们真的是英雄吗?” 但在揖拜之后,凤九卿透过车窗,遥遥望着矗立在苍穹与大地之间的英雄碑,神色又有几分迷茫和几分不确定,毕竟,这些人背后那些浸着鲜血的过往,与她所闻所见的英雄,实在相差太远。 白夙同样望着那块被楚宁赋予英雄碑之名的巨石,仿佛凝视,又仿若思索,足足十数息之后,她方才说道:“从某些方面来说,当他们鼓起勇气,握着长/枪与海寇对阵血战,他们就是英雄。” 短短一句话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只有那被风带来的声音时断时续。 “我知道,无论是谁,都会畏惧死亡,因为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何其珍贵……” “但事实上,怕死,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怕死,吓不走山贼,赶不走海寇,保护不了你的家人……” “你越是怕死,山贼海寇就会越发凶狠,他们冲进你们的家中,抢走了你家的粮食、财富,伤害你的亲人……” “可很多人,却因为怕死,所以忍辱偷生,宁愿沦落成为背景离乡成为难民,宁愿沦落成为跪着乞食的乞丐,也不愿意站起来为自己和亲人报仇雪恨……”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报仇,因为你们怕死!你们觉得自己弱小,你们觉得自己报不了仇!” “那帮贼寇们会想,反正抢你粮食、财富、女人,你都只会哭着求饶,你都不会反抗……他们不抢你们,抢谁?” “是的!就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弱小!觉得自己报不了仇,保不了自己的亲人朋友!所以他们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来抢你们!” “因为!弱小,是罪!” “弱小!是让你们如今痛不欲生的大罪!” …… 尽管被风吹来的声音时断时续,但依然让马车上的两人听清了七八分,凤九已卿望着那些马逐渐被扇动起的人群,不禁笑说道:“这楚校尉还真是有点意思,这什么样的话,都敢说出来……行事又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她每次都能很及时破坏我所有的计划。”白夙亦看着那些被煽动起来的的人群,不禁哑然失笑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7 ,只是她向来清冷惯了,即使是笑,亦只不过是唇角微动,勾搭勒出一抹轻浅的弧度。 第041章 “那么, 对于这个胆大妄为的楚校尉, 师妹又是何般看法呢?” “在师姐眼里, 她只是胆大妄为吗?”白夙轻轻挑开车帘, 将那言辞越发激昂的年轻女子映入自己深沉如渊海的眸底,随后深思熟虑道:“在我眼里, 迟早有一天,她当乘风而起, 扶摇几万里。” “当乘风起, 扶摇几万里……”风九卿不自觉的跟着念了一遍, 怔怔的看了白夙一眼,复又望了望楚宁, 道:“还请师妹教我, 何以如此高看此人?” 凤九卿知道,自己这个师妹向性子虽然清冷,但素来冷中藏傲, 少时两人曾共评天下风云人物,当时入得白夙之眼的人, 屈指可数。 “师姐可还记得前朝高祖?”白夙所说的前朝高祖, 却是前朝汉高主刘邦。 夙九卿想也不想, 当即回道:“当然记得。” 强秦二世亡国,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逐鹿问鼎者不可胜数,互相攻伐兼并, 前朝高祖斩白蛇起义,却没料想,兵弱将寡的前朝高祖,最后却成为了剩下两股最重要的势力之一。 另一股势力,便是西楚霸王项羽。项羽乃楚国名将项燕之孙,勇冠万夫,巨鹿之战后拥兵六十万,亡秦之后称霸王,火烧秦王宫,分封十八王,真可谓是踏马八荒,叱咤九州。 反观前朝高祖,起于微末,初时几遭兵败,四处逃亡,后来也曾与项羽合兵伐秦,最后却为了天下,与西楚霸王共同演绎了一场名垂青史的楚汉之争。 “师姐可知,缘何是前朝高祖得了天下?” “前朝高祖虽起于微末,却善任用贤臣能将,除暴安良,体恤百姓,故创下了大汉两百余年的基业……”凤九卿思索道:“我想,大抵是因为前朝高祖‘仁义’罢?” “仁义?” 白夙不置可否的将这两字重复一遍,道:“撇开那些歌功颂词的献媚之言,高祖所行,可当真仁义?” “除暴安良,体恤百姓,与民生息……难道当不得仁义二字?” “可除开这些呢?高祖虽善用贤臣能将,却视贤臣能将如刀剑,用时百般交好、不遗余力,疑时则弃如敝屐……如此之人,可当得‘仁义’二字?” “依师妹这般说来,前朝高祖,岂不是个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之辈?且凭此得了天下?” 凤九卿素来爱读书,之前游历天下,也多是为了增长见闻,寻觅古书旧卷,史册也曾读过诸多,却只当作闲书消磨时光,从来不曾如此深思过,此刻听得白夙如此道来,心中顿时翻了滔天巨浪。 白夙与凤九卿虽然同门数年,却因白夙性格冷淡之故,两人之间鲜少如此深刻交流,此刻谈来,凤九卿吃惊之余,心底却也生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师妹她……到底还是把自己当作亲近之人来对待罢?否则的话,何必与她谈及如此? “《太公》有载,武王问大公曰:殷已亡其三,今可代乎?太公曰:知天者不怨天,知己者不怨人。先谋后事者昌,先事后谋者亡。且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非时而生,是为妄成。故夏条可结,冬冰可释。时难得而可失也。”白夙却微微垂眸,将凤九卿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高祖之所以仁义,皆不过是因为‘民心’二字。高祖四处逃亡,行仁义,得民心,皆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处可逃。” 凤九卿沉声道:“所以,在师妹看来,所有仁义,皆不过是权谋?” “然也。”白夙又看了看那已然煽动起众人,引得众人争相报名从军的新任女校尉,道:“虽不知她是有高人指点,亦或者是与生俱来便通晓此理,但我却敢断言,不出五年,此人必当乘风而起,扶摇九霄。” 凤九卿合上车帘,看着白夙,沉重道:“师妹这是在断言,五年之内,这大庆天下必乱无疑?” “必乱无疑!” 白夙亦看着凤九卿,平静道:“常有人说,这八荒六合,皆是男儿天下;踏马九州、纵横四海,皆是男儿意气;然则,我白夙却不以为然。” “我虽为女儿身,天生孱弱,不得提枪纵马踏寒霜,不得挽弓披甲战苍茫。但,我自负身怀管仲乐毅之才,亦想名刻青史,告知天下苍生,这世间,我曾来过。” 听罢白夙此话,凤九卿久久不语。她素来闲散惯了,游历天下数年,四处寻觅古书旧卷,亦结交过不少名扬四方的才女豪杰,却从来不曾见过像白夙这般,以最生硬、最冰冷、最平静的神色语态,说着自己豪情壮志之人。 这……是那个,她从冰天雪地捡回去,是她那个素来少言寡语的师妹吗?谁能料想到,一个向来清冷如冰亦如雪的人,在心底,竟然藏着谈笑纵横千万里,点指江山如画的万丈豪情…… 那么我呢?在我心底的最深处,藏匿的是什么呢? 凤九卿看着不远处,按剑立于英雄碑前,意气风发挑选壮丁的楚校尉,看着依然清冷如昔的师妹白夙,顿时陷入了深思。 白夙也不打扰凤九卿,低声吩咐车夫将马车驶回了她暂居的客栈。 客栈前,有一头带竹笠的青衣劲装男子手提长剑,与客栈前的白家护卫互相僵持,见得白夙的马车,他立刻便迎了上来,微微抱拳道:“小人樊聪,见过九姑娘。” 白夙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又不懂规矩的站到她身前不足三步的距离,不自觉得蹙眉问道:“阁下可是自郡城而来?” “九姑娘慧眼,小人的确自郡城而来。”攀聪虽言谈颇为有礼,可举止却极为无礼,神色更是颇为傲倨,丝毫不顾及男女之别,将白夙细细打量之后,方才道:“小人在此久候,只是想替家主传句话给九姑娘。” 白夙步下马车,丝毫也不在意此人的无礼,甚至可以说连他的存在都不在意,径自绕过他身侧,步入客栈大门。 正从院急急步迎来,替白夙抱着披风的青墨回头看了攀聪一眼,不耐道:“什么话,快说。” “秋已过,冬已至,九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 攀聪的话尚未说完,白夙的背影就已消失在他眼前,青墨使人将他拦住,追上白夙的脚步,气愤道:“这人简直太过份了,连名帖都没有,却在门口闹了足足半个时辰,道是要见大当家……” 白夙对青墨的话语置若未闻,反而转移话题问道:“那霍昱可到?” 青墨应道:“正在书房候着大当家。” 白夙点点头,带着凤九卿步入书房,便见霍昱端坐椅上,正捧着一本书册读得入神,见得她进来,立刻放下书作揖拜道:“小人霍昱见过大当家。”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8 白夙罢了罢手,示意他入坐,又从自己的书案上扯过一张纸笺,提笔刷刷写了几行,交给青墨道:“你且准备十贯铜钱,与这封信一起交给那攀聪。” 青墨领命而去,白夙落座案后,对霍昱道:“这些时日以来,本当家琐事缠身,不得空闲,未知霍管事这些时日在工坊,可有甚不趁手的地方?” 自白夙从楚宁手上买了制刷之术后,便将这事交给了霍昱去办。这些时日以来,她忙着与萧段二家斗法,之后又忙着寇患之后的善后事宜,还有筑路的准备工作,也是她亲自带人操持,故忙得 昏天暗地,霍昱这边的事情,倒是被疏忽。 霍昱以为白夙是拐着弯的试探他,然则,他心中坦荡,且在接到传讯时就已做好了准备,立刻便从身旁的布袋中,拿出了几本账册,双手捧起,迟疑着是否要破坏大当家的规矩送到书案。 好在他没有迟疑太久,进来奉茶的侍女便解了他的难处,将账薄送到了白夙的书案上。 白夙也不急着翻看账薄,只是将霍昱的行止心收眼底,见他不但事先准备充足,主动上交账册时,亦是神色坦然自若,兼之又懂规矩,遂起了用人之心。 “今日请霍管事前来,却不是为工坊这边的事务,我与你另有要事相商。” “还请大当家告知属下,所为何事?” “本当家打算自县城筑一条四丈大道到蓬莱,依霍管事之见,当如何行事才好?” 霍昱一听,不禁楞住,他当然是听说过筑路之事,却没想到,白夙竟会拿这般紧要的事情,来与他这个新任管事相商,但此刻白夙将问题抛了出来,他也不好吱呜着应付了事,平白错失了个大好机会。 “依属下所见,大当家此举,实乃至仁至义之举。”霍昱起身,理正了衣襟衣袖,恭敬的向白夙作了一个大礼,道:“容属下僭越,替我县百姓谢过大当家的恩义!” 霍昱深知白夙不喜这些浮夸之举,但他却需要这些时间来想出对策,好在他事先也得到过消息,前几日他去见霍蕴书时遇到了楚宁,也曾一同聊起过此事,对其中一些事由,也知道些许,当即便道:“近些年来,我东莱百姓水深火热,觉受贼寇之苦,好现在有楚校尉横空出世,又有卫民军的铮铮儿郎,寇乱算是无惧。” “现已深冬,诸多遭灾之人无家可归,无田可耕,亦无粮可食,大当家于此际筑路,却是大好时机。”见白夙听得认真,霍昱当即侃侃而谈:“依属下浅见,大当家若此际将消息散布,断是不愁苦力使唤……” 霍昱正说着,白夙却突然打断问道:“依霍管事之见,这些筑路苦力,本当家该支多少工钱才算合适?” “啊?大当家要给他们工钱?”霍昱惊道:“如此时节,天灾人祸,人人皆挣扎求活,莫说是给工钱,只消是一餐能饱肚的糠米,便可换得他们……” 第042章 白夙显然不满意霍昱后面的回答, 寻了个借口便将他打发出来, 霍昱事后冷静下来才想清楚, 大当家既然要做仁义之事, 又怎会借此机会落井下石,剥削灾民难民最后所拥有的一把力气呢?这事传将出去, 怕是义举不成,反成笑柄。 知道是自己浅见, 犯了个大错, 生生将好事变成了坏事, 霍昱不禁深觉后悔,千方百计的想设法补救, 想来想去, 便想到霍蕴书,当即便直奔卫民军的营棚而去。 霍昱赶到营棚时,英雄碑前的人群已经散去, 楚宁正与楚柔正在校场上重新编整卫民军,一千余麾下战兵, 身着簇新军装整整齐齐列队而立, 余下被吸纳入的男女老少, 亦是自发的静坐而待,等着将主大人,亲自宣布自聚众以来的第一次正式整编和奖赏。 整编是由楚宁亲自宣布的,新编制舍弃了之前大队小队的零时编制,而是楚宁根据前世北方戚家军的编制改变而来。 新编制以伍为最小编制单位, 每伍战兵5人,指定其中一人为伍长;两伍为一队,设队正一名,火夫一人,共计十二人为一队;队上为旗,每旗辖三队,设旗总一人,共计三十七人;三个旗并为一个局,设局总一人,副局总二人,掌号一人,共计115人;三局合为一个司,设司总一人,副司总二人,警卫、掌号、旗鼓手等七人,共计355人。 比司更大的编制单位为部、营,不过以现在楚宁的情况,还用不到这么大的编制,而且,即使是司级编制,楚宁都不打算现在就保持满额状态。 在楚宁宣布新编制时,霍蕴书正低头看着一张纸笺,纸上写满了人名,与楚宁正在宣读的内容完全一样。 陪戎校尉府下辖军部和民部,军部由校卫楚宁直领,民部则由霍蕴书负责。 军部下面暂编三个司级的兵力编制,只有第一司保持满员人状态,由楚宁直领;第二司暂时只有两个局级兵力,由刘长贵升任第二司副司总,司总之位暂缺;第三司为预备司,暂时只有一个局级的兵力,由楚柔领任副司总之位。 自大战以后,刘长贵的心里一直都不平静,一方面他对楚宁的手腕和能力感到信服,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己能够在这团队里够得到肯定,获得一个好位置。当然,他也明白,凭着自己大战当日,连斩六首的功绩,楚宁肯定不会薄待于他,但是,却没想到,楚宁竟然会把第二司交给他。 在刘长贵的心里,也是有一本账的,在他的账上,第一司肯定会由楚校尉直领的亲兵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而在楚校尉之下的第二个位置和第三个位置,应该属于楚柔和霍蕴书,所以,他的目标是这个坐上这个团队里的第四或者第五个位置。 然而,他却没想到,楚宁直接把第二个位置交给了他,虽然是副司长之位……但是,现在两个局级兵力由他节制,这却是事实。 从楚宁手中接过新的军服、腰牌时,刘长贵忍住了想回头看看楚柔脸色的冲动,用力的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踏着步子归队,方才借着眼角余光扫了楚柔一眼,也顺势看到了列队于楚柔身后的陈福。 在今天之前,刘长贵一直把陈福视为自己的对手,因为陈福的枪术不凡,个人能力实在出众,在在萧玮的那次对战中,他率领着部下突击,斩获多下吓人,刘长贵曾得流言说,怕是有十数首级。不过现在,刘长贵却是觉得放心了,因为,陈福只是一个归楚柔节制的旗总,手下不过三十余人,与从前相当,并没有升任。 除了陈福之外,整个卫民军里的整编非常之大,几乎在之前那几场战斗里有所斩获、功绩的人,都得到了迁升,高者如刘长贵,低者也是武长队正。 而此次调整迁升之中,最大的黑马却不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69 是刘长贵,毕竟他当初在东莱山里时,就已颇具声名,最让人意外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在这之前,整个卫民军营棚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得那妇人,因为,她之前是营棚里的一个厨娘,似乎是因为活儿干得漂亮,后来被霍蕴书提作了厨房里的娘子头,经常亲自给大家发饭菜,所以,营棚里大部份人都识得她。 但识得,却并不一定让人记得,这妇人之所以会成为一匹大黑马,全因上次与海寇大战之时,她手提两把菜刀,却生生斩下了四个人头,伤人无数,自己连受七处创伤,却毅力于尸山血海,战至最后一刻。 从那天起,整个卫民军里,无人不知晓她的名字——朱二喜。 楚宁校尉感朱二喜的英勇,特意将她从厨房里的娘子头,升任成为了训导官。 虽然都还不明白,这个训导官到底是负责什么的官,但跟在校尉大人身边做事却是肯定的了,校尉大人身边随便一个位置,那必然是惹人眼红的。 但是,很快就没人眼红朱二喜了,因为,校尉大人宣布了新的喜讯——发军晌和战后奖励。 首先是基础军晌,第一司和第二司的战兵,是每人每月八百钱,伍长一千钱,队正一千五百钱,旗总两千钱,副局总两千五百钱,局总三千钱,副司总四千钱……至于司总多少晌钱,由于还没有正式的司总,所以大家都可想像,那必然是不会少于副司总。 而第三司的晌钱,却只有前面两个司的一半,因为,那些人都是楚宁挑完第一、二司之后剩下的,有些是身体素质不合格,有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还有些是奸猾、意图不纯之辈——这就是楚宁为何要将奖赏拖这么久的原因,她必须将这些不合格的人都遴选出来,再将完全不符要求的人淘汰,而这些不合她要求的人,又有希望能够进步的人,全部都被塞进了预备司,从晌钱的区别待遇和其它的手段,来让激起这些人的进步之心,又或者让这些人知难而退。 除了基础军晌,赏钱更是一笔巨款,因为卫民军还没有完备的赏罚条例,所以楚宁就简从事,每个人头一千钱,比普通战兵的月晌还多。而其它的功绩也有赏赐,比如之前曾有人无意间说出了海寇手里有弓箭的消息,楚宁也是毫吝色的赏了整整一千钱。 在宣布完这个消息之后,楚宁豪气的一挥手,便让人将笔筐装着的铜钱用木板车拉将过来。看着那一车一车、一筐又一筐的铜钱,在场众人无不眼红心跳手出汗,但他们却不敢妄自上前却争抢,因为,校尉大人说了,要先给战死的兄弟们发抚恤款。 每个战死的兄弟,只要有亲属的,校尉大人都会亲自递给他们五千钱,而没亲属的人,校尉大人也说了,会将他们名字记下,以后有机会,就会给他们过寻个孩子供奉香火。 原选千余人,几经遴选甄别,仅仅只余七百人,而这七百人的晌钱、赏钱,再加上伤亡补偿款足足花费了将尽一千贯铜钱,几乎是楚宁最近所收入铜钱总数的五分之一。 晴儿眼看着一串串的铜钱被人都抱走,心里早就血流成河,连嘴唇都咬白了,只得红着眼睛狠狠的瞪着楚宁。楚宁毫无愧疚的摸摸鼻头,心里想着,萧段两家抄来的珠宝首饰田产地契,是不是该找白夙想办法消耗掉。 发完钱,整个卫民军里,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自然是得到赏钱的,而被楚宁淘汰的那些人,心里当然是愁的,不过楚宁校尉大人做事周详,这些被淘汰的人,个个都是被私底下告知了原因,心里愁虽愁,却也是服气的,而且,校尉大人也说了,他们虽然不是战兵,没了晌钱和赏钱,但以后都归霍先生节制,若是能干之人,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 楚宁让霍蕴书负责民部,说白了,就是修房、种地、吃喝拉撒、生老病死、生儿育女以及各种各样的家长里短。比起军部的完整职司编制,民部这边显然就不够看了,楚宁只把霍晚晴和王沅德给了霍蕴书,其实给了也等于没给,因为这两人的职司,楚宁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安排。 霍晚晴在楚宁这些日子的指点下,对于财务方面的知识,已经颇具基础,除了财务方面的事情,决计不会再作其它安排。而王沅德,楚宁也是早就说过,要让他负责办学堂,眼下军部的整编完成,各层军官的文化培训,也该是提上日程的时候。 所以,霍蕴书就是个光杆司令。他不但要负责楚宁营棚里这些被收留人口的各种事情,还要帮县令王逸出谋划策,替他做寇乱后的善后工作。 楚宁把那些从军部淘汰的人让他节制,他也不拒绝,又找了些与海寇打仗时受过重伤不能再上战场,平时风评又不错的人来作为首领,将又将这些人分成五人小队,充当衙役负责整个县城的治安工作。 待他将这些事情理清,天色已经颇晚,回屋子便发现等得心焦的霍昱,两人随意的聊了几句,霍昱便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霍昱知道,他这个侄儿向来有主意,而霍蕴书也果然不负他所望,只是略一沉吟,便简略的讲了讲楚宁今日发军晌的事情,霍昱听完眼神一亮,又与霍蕴书说了数语,连饭也来不及吃,便急忙去了白氏客栈。 第043章 霍昱来时, 白夙正在书房看书, 快速的看了几眼霍昱递上的纸笺, 又从桌案上翻找出自己写的另一卷纸, 互相对照看了片刻后,缓声问道:“缘何是每人每天十钱?” 霍昱微微拱手, 恭敬道:“回大当家的话,属下今日走访了街市, 发现所有米粮铺里, 一石粮食的价格, 大概都在八百文上下,属下就想, 若是每人每天十钱, 每户人家出两口人,每月所得,大抵是能够养活一户四人之家。” 当然只是养活, 筷子都浮不起的清粥,至少能吊着一口气。 霍蕴书给霍昱讲了楚宁制定军部兵晌时候的参考条件, 而在霍昱一路行来, 也看见了众人在这寒冬挣扎求存的惨样, 又看了那些高米粮高积的铺子,想着,这些筑路的劳苦之人,只为求活而不为求好,薪钱自然是不能高于军部那些靠卖命吃饭的人, 但不论如何,却总归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白夙又向霍昱提了些问题,已有准备的霍昱对答如流,两人约莫谈了半个时辰,白夙方才让侍女送客离去,自己又独对着两份卷纸思索良久,直到时至子夜,终是有所结论。 灭灯熄烛后,白夙将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女打发离去,自己踱着步子缓行至后院,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她让人腾出来给楚宁借住的厢房依然灯烛通明,隐隐有个奇怪的影子透过窗纸映照出来。 白夙轻拂衣袖,脚下几步急行,待她行到窗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0 下时,方才将里面的影子看清,不禁神色微动,沉吟着便敲开了门。 楚宁没想到白夙会主动来敲门,裹着被子站在门口,微愣片了,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见白夙虽广袖长袍着身,又有披风在后,却仍是一副看着就冷的样子,也不多问,搓着手扯着白夙的衣袖将人拉进屋子。 “九姑娘且稍待,容我收拾一收拾。” 屋子里的桌椅上,到处都摆满了正在晾晒的纸笺,楚宁快手快脚的收了一部份,终是腾出了一处坐的地方,引着白夙坐下,正要说话,却中白夙捧着一卷纸,问道:“楚校尉,何为‘书划计路修’?” 楚宁伸头一看,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好在她忍耐工夫足够,指着那一行字从左到右念道:“修路计划书。” 白夙没有继续追问楚宁为何会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写字,因为她一眼扫过,已经看到了不少缺笔少画的字,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只是默默的依着这顺序看了起来,很快便将这张纸上的类容看完,以眼神示意楚要给她找第二张。 楚宁简直受宠若惊,她在写之前还在想,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白夙接受自己的思路,以为会费很多口舌,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么好的开端。 于是,白夙将看完的一张放在左边,楚宁就已经将下一张放在了她右手边,两人配合得颇为默契,若不是因为楚宁在晾晒时乱放椅凳,大抵今晚就会这般平静过去。 由于是用毛笔写字,而楚宁的毛笔功底实在很是一般,也勉强能让人认得清楚的那种水平,故很是费纸,白夙又看得极快,楚宁为了跟上速度,很是忙了一阵,一个分神间,小腿踢中了木凳,楚宁下意识的想扶住桌子来稳住重心,但她距离桌案颇有一段距离,两手胡乱抓扒间,便已倒 地。 这样就尴尬了啊! 楚宁满心满脑的想着这句话,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白夙就因着楚宁的动静侧首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约莫一息时间,白夙却先转过着继续看着手上的‘修路计划书’,一边伸手解开自己的披风,准确的盖到楚宁身上。 楚宁回过神,下意识的抱着披风从地上爬起来,回头捡起落地的被子时,却突然就红了脸…… 卧槽!这特么就真的尴尬了啊! 直到白夙离开,楚宁的海脑里还在咆哮着这句话,并且延伸出了无限回音,而这些震耳欲聋的回音,让楚宁整整一夜都没睡好,辗转纠结着:到底走光了没?到底看到了没?到底露点了没?到底…… 其实这也怪不得楚宁,她穿不惯这个时代的肚兜,每次洗完澡后,都是真空穿里衣,而这个时代还没扣子,里衣都是在侧面缝条系绳,楚宁素来喜欢将绳子系成方便解开的蝴蝶结,却不想,今晚忙来忙,又裹着被子,连那系绳散开了都不曾发觉。 次日一早,就白夙就已经开带着一众属下离开,楚宁起床的时候,门外有侍女候着,送来的两套干净的衣物,从肚兜到鞋袜小袄等物甚,一应皆全。 楚宁知道这是白夙的好意,心里虽然尴尬,却也不好拒绝,只得收下并谢过。 待得洗漱后出门,孙兴已经带着朱二喜等在门外,一行三人出得城门,便见一众人正围在城门前一隅,楚宁也挤上前去看了一眼,原来是白夙派了人在此处招收修路的壮丁。 眼见众人争相报名,似乎已经从那场寇乱里逐渐走了出来,楚宁不禁微微一笑,举步便回了营棚。 按照计划,楚宁今天是要带着新编的卫民军出营训练,顺便亲自查视这次寇乱所带来的灾情,是以,待她回得营棚时,所有战兵已然集合完毕。 楚宁稍微视查了一番,见得军容整齐,士气高涨,便宣布了今日的计划,由她与刘长贵各带一局人手离营训练,而余下的人手,则在营内进行常规训练,由楚柔监督。 宣布完毕后,出训的每个人都领了一个简易的布背包,里面各有两节竹筒和一个水囊,装好了米饭、腌萝卜和水,由于是第一次进行营外训练,楚宁没有把握野营露宿,所以只准备了两餐饭食,预计天黑前归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楚宁一声领下,刘长贵便率着第二司第一局的部下慢跑先行,楚宁随后跟上,第一司第一局的部下,则紧跟在她身后。 这是卫民军在完全统一军装之后第二次出营,并且还是带械训练。这些被楚宁好养得壮如铁山,个个胳膊能跑马的大汉,甫一出营便吸引了众多百姓的目光,纷纷夹道围观,敌视有之,惊奇有之,羡慕有之,还有人已听说了楚宁昨天的豪迈慷慨,低赞一声楚校尉当真爱兵如子。 被人围观羡慕赞赏总是心情愉悦的,特别是卫民军的这些战兵,昨日晌钱赏钱领到手,今天又被人艳艳羡,个个都抬头挺胸,份外英姿勃发。 连刘长贵也忍不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努力的忍住内心的激动,如同以往每天的常规训练一般,喊出了口号:“一、二、三、四……” 众战兵习惯性的跟着出声,喊声震天响起:“打倒黑胡子!” “二、二、三、四……” “强身健身,保卫家人孩子!” “三、二、三、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 口号都楚宁参照前世的军训,再结合如今的情况改的,在这个识字率不到百分之一的世界,现在要教他们懂得‘扬我军威 铸我军魂筑钢铁长城’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够把口号改得更接地气一些,让大家都能听得懂,记得住。 每每训练口号响起时,楚宁都宁不住想起当初还跟着教官喊着‘爱国、爱党、爱天、朝’的军训岁月,如今却已然时光流转,异世殊途,自己甚至还依靠着当初学来的皮毛,苟活至今。 两百余人山呼海啸着离营,周遭众百姓还有人以为他们真是要去打\黑胡子,不少受过害的人,都跟在后面跑起来,红着眼睛跟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楚宁派人劝了又劝,这些人方才散去。 约莫离营一个时辰之后,道路便有极是难走,凹凸不平不说,还泥泞不堪,惹得许多爱惜新衣新鞋的士兵都惘顾纪律,竟然散队绕行。 这样的情况不但第二司有,连楚宁亲领的第一司也是大有人在,让楚宁不得不怀疑,如果某天战斗突然打响,这些士兵会不会因为顾惜新衣新鞋,就转身逃跑。 在楚宁亲眼看着最后一个士兵绕行之后,楚宁默然转身,宣布所人集合。 刘长贵以为是楚宁自己累了需要休息,却没料想,楚宁竟然先找到了他,指着那一塘塘泥泞问着在场所有人:“如果某一天,挡在你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小泥塘,而是敌人的刀剑时,你们该怎么办?当敌人的刀向你们砍来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1 时,你们是想着还击,还顾念着自己的新衣服?” 楚宁一直都知道,不管是任何的军队,即使列队再怎么整齐,口号喊得再怎响亮,只要没有经过真正的战场洗礼,都算不得一只真正的军队。 而这支卫民军,她亲自训练带领出来的军队,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尚可做到死战不退,而如今却仅仅是因为一套新衣服,便丧失了纪律——这样的军队,又岂能算得上是军队?! 楚宁问着在场所有人,也问着自己。 刘长贵羞愧极了,他想到昨天,自己私下去找校尉大人,主动要与楚柔换第三司时,校尉大人对他说的一番话。 “长贵兄其实不该这么想的。”当时,楚宁在否决刘长贵换兵的提议后,推心置腹道:“也许在别人看来,我楚宁这样重用长贵兄,只是千金买骨的手段,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也许,在兄弟们看来,楚柔是我的亲姐姐,重用她是必然也必须的。”楚宁道:“但我却不是这般看法,就算她是我亲姐姐,如果没有相应的能力,我也不能以权谋私给她高位。但长贵兄的能力,我却是亲眼目睹的,当初与海寇那一战,若非是长贵兄身先士卒,在恰当的时机、和恰当的位置,如同利剑一般加入战场,又何来如今之胜况?” 想到当时得知自己被欣赏信任的喜悦,想到先前被羡慕的得意,此刻尽化乌有。他完全没想到,在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甚至即使是注意到了,也依旧会认为不重要的问题上,自己这个向来笑脸迎人,好到没脾气的上司震怒。 第044章 军队与社会上的其它任何团队的性质都是不同的, 它是一个磨灭所有个人意志和个性的地方, 纪律二字, 必须如钢铁长城一般, 坚不可移。 在场众战兵,都见识到自己这个年轻女将主的第一次发怒, 而在楚宁耐着怒气,以强势姿态向这些人宣诉着其中原由时, 白夙那神出鬼没的头号侍女出现在客栈。 “大抵巳时一刻, 那樊聪去而复返, 进了城外的一户民屋,未见他再次出来。” “巳时三刻, 有人混进校尉营棚外的难民堆里。” “约莫四刻时分, 那些难民纷纷有了异动,开始成群结队,属下的人还没能探得他们意欲何为……” 白青夜有条不紊的将情况一一禀来, 白夙似乎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正解开披风挂在架子上, 听到此话, 遂接口道:“大抵是被人煽动, 想趁着楚校尉离营之际,去抢粮食罢了。” “那些人不是冲咱们来的?”白青夜顿时疑惑:“我总觉得,那些人与樊聪有些关系。” “樊聪明不过是个跑腿之人,不至于有如此手段。”白夙淡淡道:“只不过是他背后之人,想除我羽翼, 借此给我留个教训罢了。” 白青夜知道,在白夙的身后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正是那段过往与她牵牵绊绊多少年,终是造就了如今被誉为‘冷面阎罗’的白大当家。 所以,她并不多问樊聪背后的人是谁,如果她想知道,她完全可以自己去调查。 “需要派人知会楚校尉吗?听说她带着部下出营,去进行什么野训……” “如果她连这点事情也摆不平,又如何能为我白夙所用?” 闻言,白青夜立刻便告退离开,甫一出门,就看见道墨色身影,略一细辨,她便认出,这人正是白夙的师姐凤九卿。 一袭男装的凤九卿也看到了白青夜,她虽不认识,但也知这地白夙的地盘,能在这里进出的人,大抵都是与她相关。 客栈门外,燕凌戈依旧袭劲装着身,腰悬宝剑,不过唇上也贴了两撇小胡子,见到凤九卿出来,便抱拳大笑起来:“卿兄,你这胡子,却是贴得有恰当好处,若非是我事先知晓,怕是看不出破绽来。” 凤九卿也是手提长剑,一身江湖豪客的打扮,两人说说笑笑互相打趣间,就已来到县城内有名的花柳巷。 “这‘春风楼’在此地最是有名,听说里面的姑娘们,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燕凌戈指着其中楼宇最是高广的那处,低笑道:“当然,此处最具盛名的,却不是那些姑娘们了。” 看着这栋雕梁画栋、窗格照轻纱的楼宇,凤九卿想起长安城里似乎也有一间春风楼,不禁颇来兴致,同样低声问道:“是何?” 见此,燕凌戈却卖关子,笑道:“若卿兄今晚与我同去,一见便知。” 凤九卿听罢,点头笑允,两人又四处游走,吃茶闲谈,不亦乐乎,直到暮色渐深,两人又回到了这花柳街。 此时,街道两旁纱灯摇曳,阁窗轻纱随风飘摇,年轻女子三五成群结队而来,叽叽喳喳,嬉闹谈笑声不止。 两人一路行过,时有女子过来攀谈,含笑拒绝后,终是来到了春风楼门前,两位衣着淡雅的年轻女子挑灯迎来,三言两语间,便将两人迎进门去。 穿过人声鼎沸的前堂,便是一处庭树森森的院落,院内花植奇石相映成趣,简直让人无法想像,在这一院之隔的墙外人正缺衣少食挣扎求存。 院中有男有女,或坐或立或游走,纷纷提着大红灯笼,直待有人走近,便照亮自己的容貌,供人当作货物一般挑选。 起初的时候,凤九卿还有几分兴致,可越往里走,她便越发沉默,耳闻着周遭众人的污言秽语,再看着那些强颜欢笑,供人欢娱的男男女女,不自觉的便想起了曾经的谢云竹,心痛莫名。 “爷,您还没有点到中意的姐儿吗?点奴家吧!奴家保证可以侍候周到!” 凤九卿刚顿住脚步,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便迎了上来,主动挑起灯笼照亮自己的脸,牵动眼角的皱纹,挤出一个说不上难看,但绝对算不上美的笑容。 怔怔的看她半晌,凤九卿摇了摇头,那女人顿时失望离去,迎上了下一个男人。 “那如烟也真是够可怜的,都已经半个月没开张了。”凤九卿的目光还没从那妇人身上收回,便听见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如果她今天还赚不到银子,怕是会要被主人发卖出去罢?” “发卖又如何?还不是与这一样,都是做皮肉生意……” “这位妹妹,此言差矣,要知道,我们春风楼的客人,可都是有钱有势有身份的人,发卖出去了可就不一样,只能被那些泥腿子……” …… 随着这些污言秽语,风九卿的目光不自觉的跟随着那名叫如烟白女子,眼看着她因年老色衰,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心底不禁生出千丝万绪,挥手着人将她唤了过来。 “爷……” 甫一过来见着凤九卿,如烟欲如往常伺候客人一般扑近身来,却被燕凌戈眼灵手快的挡住,让她在圆桌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2 旁边的胡凳上坐好,方才说道:“你只管陪我等吃茶饮酒便可。” 这名唤如烟的女子,似乎并没见过此奇怪的客人,提着灯笼忐忑的站在那里,薄衫底下的瘦弱身形随着冷风瑟瑟发抖:“假母说,与客人并行同坐,是失礼的。” “且坐罢,我们这里,不讲究那些虚礼。” 迟疑了片刻,如烟走上前来,挨着凳子边缘坐下,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间,将灯笼放在自己身侧的地上,将自己的容颜笼照在昏暗的灯光里。 凤九卿看着如烟那浆洗得有些发白的薄衫,礼貌性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其实,凤九卿是知道这女子名字的,但此刻,心底所弥漫的那些或是尴尬、又或似同情的心绪,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禁又想起,当初在百花楼与谢云竹相见的场景,与这般尴尬却是不同,那日她们谈论画作,谈论仙鹤,谈论了许许多多的话题,夙夜不止。 “爷可唤奴家如烟。” “如烟,很好听的名字。”凤九卿点点头,道:“我叫秦酒,老秦酒的秦,老秦酒的酒。自长安来。” 如烟微微抬头,以眼角余光扫了面前男子一眼,心里很是觉得奇怪,毕竟,在这种地方,是很少有客人会介绍自己。 而凤九卿的这句话,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一个面皮白净的青年男子端着酒盏过来,大笑道:“秦兄弟,看来你还是个生手呐,哪有与这些做皮肉生意的贱娘们说道自己来历的?” “哈哈哈,我这小弟面嫩,兄弟你要是再多说两句,怕是要作那娘们样掩面而去了。”燕凌戈‘啪’的一声,将长剑拍在桌上,端起酒杯,起身敬了来人一杯,豪迈的一口饮尽,笑问道:“在下小姓严,单名一个凌字,亦是自长安而来,兄弟如何称呼?” “小姓杜,行三,江湖里的朋友们都给面子,唤我一声杜三侠。”见得燕凌戈提剑,那男子眸光一闪,也笑说着一杯饮罢,忽然眼睛瞪圆,像是想起了什么,震惊道:“严凌?兄台可是长安千金台的严六太保?” 长安千金台乃是近几些年崛起的一家赌坊,赌坊的大老板来历神秘,财力雄厚,短短几年间,便将千金台经营成整个长安城的五大赌坊之一。 千金台的大老板从来都没有当众露过面,但赌坊的七大打手,世人却是闻名遐迩,更是给他们起了个名号,统称为千金七太保,这严凌便是其中之一,排行第六。 太当朝,太保虽然是官职,但世人对绿林好汉亦是尊称‘太保’,当然,世人给他们取名‘太保’,却不代表他们真的就是像太保那般为国为民行事,相反,他们为了追回赌资,动辄杀人斩臂,强占民田民宅,强抢民妻民女……等等之类的恶事,简直罄竹难书。 “哈哈哈,正是在下,难得远在这东莱之地的杜兄弟也听过小小薄名。”燕凌戈大笑一声,与来人攀谈起来,推杯换盏不久,便与那杜三打得火热,那杜三更是将自己的三个同伴也叫了过来,几人凑成一个桌,叫来酒菜美人,聊得不亦乐乎。 凤九卿听他们谈天说地,满嘴粗言秽语,强压着反感也跟着喝了几杯,心里忍不住琢磨,那千金台与自己师妹白夙的关系,又听燕凌戈将那千金台里的旧事讲得头头是道,引得杜三等人点头不止,心顿时已有几分把握,那千金台,便是白夙放在长安城里的一颗棋子。 心里边想着,凤九卿便掏出一块银锭子,将那如烟打发了下去。 那杜三全名杜洪玉,自东莱郡城而来,是这几个人当中的领头人,自称东莱四侠,此刻见得凤九卿随手便掏出了一块不低于五两的银锭子,互相一对眼,看向燕凤二人的目光更是热切,暗道长安城来的人就是不凡,随便打发人,也是银锭子出手。 几人谈天说地,又互报了年龄,很快便称兄道弟起来,那杜洪玉便打听道:“却严老弟来这东远小县城,有何要事?” “替我东家过来办点小事,不足挂齿。”燕凌戈笑着塘塞,随又后轮番敬酒,把几人灌得头昏脑热,装作开怀道:“今日与几个位老哥把酒言欢,委实痛快,只可惜,小弟几日后便要回长安,怕是难得再会了……” 杜洪玉听罢,满脸羡慕道:“哥几个,都不过是替人办差,混口卖命吃罢了,哪比得严老弟你在千金台前程远大。” “哈哈哈,杜老兄说得哪的话?有小弟我一口饭吃,又怎么会饿着几位老哥?”燕凌戈想了想,说道:“这样罢,待过些时日,小弟替东家办完事情,就与几位老哥哥一起回长安,正好小弟我在东家那里有几分薄面,替几位老哥谋个差事,倒也不是个难事儿。” “这……”杜洪玉与自己的三个兄弟相视一眼,面带沉吟道:“哥几个自然是想投奔严老弟的,只是最近手头还有件差事没办成……” “哦?何差事?”燕凌戈随口问道。 杜洪玉一听,不禁面带难色,他自然是想去长安千金台谋差事的,但手上这件事情,又的确棘手,此刻见燕凌戈这般随口一问,又不像是深究刺探的样子,遂也放下了戒备之心,赶走了那几个陪酒的女人,以指蘸酒,在桌上写了一个白字和一个楚字,低声道:“有人出了五百两银子,要买她们二人颈上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  诶诶诶,更新来了,还有人看咩!举个爪爪~ 第045章 凤二人从‘春风楼’出来已是戌时, 为了避免被人跟踪, 两人城内城外大街小巷四处转了一圈, 于城外分道扬镳。 燕凌戈快马回了天王寨, 召集齐人马,枕戈待旦, 只要有丝毫不利于白夙的消息传出,她便会立刻驰援。 而凤九卿却与燕凌戈所见不同, 在她看来, 如果白凤连这种儿戏般的暗箭都不能抵挡, 又怎敢自喻管仲乐毅,怎敢志凌九霄? 如此想罢, 凤九卿也并不着急回客栈去报信, 反而负手按剑,信步游走,想着自己近日以来的所见所闻, 缓缓思索起来。 她与师妹白夙同门多年,却直到近日方知, 她这看着孱弱的师妹却心有大志;当初萍水相逢的燕凌戈, 如今表面上只是个山贼头子, 实际上却是对白夙忠心耿耿,甘愿做白夙手中的利刃,一心盼望着白夙能成事,为她报得当年的杀父之仇;曾与她相知同好的谢云竹,在尝尽人间颠沛流离之后, 也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前路,近日以来,都窝在那楚校尉的营棚里,指挥着一众老少妇人们忙东忙西,缝完衣服鞋子又缝背包,听说最近手上的布料紧缺,还四处找健妇,与那楚校尉闹将着要上东莱山去采蚕来织山绸,连她的邀约都拒了几次;再说那楚校尉,年纪轻轻可本事却不寻常,几次三番下来,连白夙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3 都对她高看得紧;更不消说,长安城宋王府那位小野心勃勃的郡主了。 如此对比,凤九卿觉得自己就像那路边的野草,自顾不暇,却又见不得行路人的匆忙疲惫,还不忍心那些行路人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然则,自己却也只是颗野草,比不得树高叶厚,可为路人遮风挡雨。 古人云,达者兼济天下,贫者独善其身,可像自己这般,既不贤达又不算赤贫者,该当如何行事呢? 凤九卿想了许久,也没能将心事想得通透,反而愈加彷徨,若不是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惊醒,怕是会在这凛冬寒夜里伫立一宿。 今日是楚宁第一次带队出营训练,因着泥泞的事情,让她发了大的一场火,赶着所有人都进去滚了好几圈,又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被海寇破坏的村子,亲自带着人帮那些遭难后的老弱们修辑房屋,几番耽误下来,待她们赶到目的地时,已经晚了许久。 一整日的折腾下来,除了一场意外怒火之外,楚宁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她大概试探到自己这些手下的底线,知道自己在他们心里的份量,知道自己的命令会被执行到哪个程度,也明白了这些人的顾虑和需求,将自己的形象在他们心里建立了起来,不再像往常一样,仅仅只是‘校尉大人’一个被虚拟化的称呼。 虽然只是第一次出营训练,但回程时,楚宁还是尽量当作战时行军来安排,刘长贵带着第二司的人后断后,而她则带着第一司的人走在前面,将探哨放出,一路行来倒也是顺利。 眼看着城墙和营棚都近在眼前,众人大感振奋,楚宁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却听前面的探哨官过来请命,说是有人拿着剑堵在路中间,问是否要将人拿下。 如此凛冬寒夜,良家子自然不会拿着剑到城外官道上乱窜,楚宁当即便下令探哨将人拿来,却不料,那探哨官不多时便回来,惶恐道:“启禀将主,那贼人厉害得紧,我等兄弟们都被逼得进不了身,那贼人还说此乃误会,他识得将主大人,只消将主前去见一见便可知。” 楚宁听罢,不禁心中一惊,她几在的探哨虽说人数不多,只有十余,却个个都是挑了又选的好手,一个能敌寻常两三个,而如今,却连一个贼人的身都近不得,想必这贼人的身手,比楚柔都还要厉害几成……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贼人到底有多厉害。 随着探哨官上前,那‘贼人’眼睛利索得紧,一见看见是她本人出现,立刻便丢下了手中长剑,扯下了嘴边胡须,又在脸上抹了几把,被哨官带上前来,映着火把一看,楚宁便将此人认出。 “在下凤九卿,见过校尉大人。”凤九卿也没料想到会惹出这样的麻烦,将事情简单解释了一番,苦笑着抱拳道:“若对不住的地方,还望校尉大人莫要怪罪。” “凤姑娘无需多礼,亦无须自责。”楚宁笑着上前将凤九卿扶起,上下将她打量,诚心道:“久闻凤姑娘风采过人,几欲拜访,却凡务缠身不得闲,今日恰逢巧遇,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两人又互相喧寒了几句,凤九卿意欲告辞离去,却怎料这楚校尉意外热情,几番邀她同行。她却不知,楚宁手底人才稀缺,此番对她热情乃是见才起意,想与她打好关系,毕竟,自楚宁来到这界世迄今为止,见到的文武双全之人,也就霍蕴书一个,且霍蕴书并没真正的显露过武功,一切都只是楚宁的推论猜测。 至于白夙此人,楚宁一直都觉得拿捏不住她的深浅,故除外不论。 耐不住楚宁的热情,凤九卿便与她同行,说话间,便来到了营棚前。 “报告!第一司第一局出营野训归来!”第一司的局总正是楚宁以前的护卫孙兴,此刻率队小跑到营棚前例队完毕后,对等候营棚前的楚柔敬礼道:“出营115人,归营115人!请楚副司总核验!” 楚宁与凤九卿同时停下正说着的话,静候营旁,等双方交接。 楚柔握拳于胸前,向孙兴回礼,随后一挥手,将自己身后亲卫派出清点,又对孙兴命令道:“报数!” 孙兴一声令下,整齐列位于他身后的众人开始整齐有序的报数。 “报告!”清点完人数,楚柔转身,向楚宁敬礼道:“报告将主!第一司第一局出营野训115人,归营115人,核验无误!请求入营!” 楚宁郑重回了一礼,上前几步,命令道:“入营!” 一声令下,营门大开,归营的士兵列成四队便步入营,而营门的后面,则间隔着摆着四张齐腰矮桌,每个桌后面都站着一个人,桌子上面摆满了小竹筒和一小块说不明是什么的东西。 每队人都顺着矮桌前路过,接过一个小竹筒和那块不知名的东西,随后直奔营棚里的洗浴房。 每间洗浴房的门前都站着一个人,告诉这些人竹筒里面装着的是皂角粉,而那小小的一块东西,则名为‘澡豆’,并仔细教给了他们用法。 刘长贵在楚宁后面回营,交接完毕后,他也领到了一小筒皂角粉和一小块‘澡豆’。皂角粉他是用过的,楚校尉在正式建立这个营棚后,就专门派人去四处收集皂角回来,磨成粉给了他们洗头洗澡洗衣。甚至强行规定,即使是冬天,他们也必须每天都要洗澡,每隔两天就要洗一次头和衣服。 至于这个‘澡豆’却还是个新鲜玩意儿,刘长贵也是第一次见到,闻着似乎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与守在门口的人问清楚用法后,刘长贵一把推开洗浴房的门,而洗浴房里面,早就摆满了大木桶,每个木桶里面都装满了温度刚好的热水,都足够数人同时洗澡。 洗完满身的泥泞,又将衣服洗好晾晒,刘长贵换了一新干净的衣服出来,只觉得鼻间清香四益,神清气爽,整双手都油滑油滑的,连上面冻裂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当即便对那守在浴房门口汉子笑道:“兄弟,这澡豆是个甚新物什?怎的如此好使?可还有盈余?我手下兄弟们许多都在操练时被冻伤了手,此物似乎可缓冻伤,我想替兄弟们讨用点。” “刘副司总,这‘澡豆’是将主大人交代下来的东西,大抵是见兄弟们寒冬难过,所以从神仙那里讨要来的神物罢,听好些兄弟们说,是有缓解冻伤的效用。”那汉子抹着后脑憨笑一声,有些羡慕的说道:“这东西紧巴着哩,整个营棚,也就你们今天出营野训的人有一小块,俺们可都只能看不能用。” 刘长贵一听,不禁楞住,他先前还当整个营棚每个人都有,可如今听来,却不是那回事,不禁心中一动,将自己余下的那一份递到那汉子手里,说道:“兄弟辛苦了,天这么冷,还要在这里守着,实在是……” “刘司总,可不要这样,俺听人说,你们出营野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4 训的才叫辛苦呢,滚泥潭不说,还帮乡邻修房子,做了大好事……”那汉子亲近的唤了一声刘司总,将那副字去掉,又推回那块澡豆,笑道:“对了,刘司总厨房那边还熬着姜汤,将主大人交代说,每个野训回来的人都要去喝上两碗,您也快去罢。” 刘长贵将那块余下的澡豆收回,心里琢磨着留给谁,边朝那汉子温和笑道:“可要我给你送来一碗” “不用不用!”那汉子连连摆手道:“将主大人早就已经规定下来,每个值守的兄弟都可以喝上两三碗,厨房那边晚上也是有人值守的哩,俺们换岗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去喝,一整夜都是热着的哩。” 刘长贵听罢,便往厨房里走去,甫一进门,他便熟练的从门后墙边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大土碗,值守的火夫勺子一翻,便将满满的装上,不烫不冷,温度刚刚好,他一口气喝完两碗,只觉得身上寒意尽消,顶着冬夜寒风回到自己的营房也不觉得冷。 自从刘长贵升任副司长之后,他便可以从集体大通铺搬出去,享受两个人住一间房的待遇,但由于如今整个营棚,也就只有他和楚柔两个副司长,如果搬出去的话就变成了单独住,他怕影响不好,便一直住在大通铺里。 一个大通铺的房间里住十五个人,每个人都不同伍不同队,连同旗的人都极少,刘长贵曾暗中留心,发现每个通铺大房间里的人,各自都有不同来历,大抵可以归为三方,其一是原紫竹寨的旧部,其二是原青龙寨的人,其三则是后面收编进来的流民难民,这三方人各占对等之数,谁也不能联合起来欺负谁,谁也不能闹起事情来。 最初的时候,刘长贵以为这样的安排只是巧合,可当他在仔细研究这次的整编之后,赫然发现,整个营棚里所有的战兵都是类同这样的编制法,将原紫竹寨、青龙寨的人打散,再混编入流民难民,甚至连那些小军官,也是被精心安排,成三方鼎立之势。 作为曾经青龙寨的二当家,如今在这新兴的卫民军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勇武、心计、手腕样样不缺,可比起那位年轻的女校尉而言,他由衷折服,觉得自己只堪为马前卒。 由于还不到熄灯时间,整个营棚里都极是热闹,刘长贵一脚踏进房门,便听赵大牛那大嗓门在那得意的大笑,说:“关老丈家的二娘子,那身段模样可是一等一的好,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俺可是从那么多的娘子堆里,一眼就挑中了她,待俺明日与将主大人禀报后,便请媒人将她娶进我赵家大门,你等杀才,可莫要眼红!” 赵大牛人如其名,生得牛高马大,有一把大力气。据说原本是个外地来的流民,早些年还能四处与人打短工为生,近年山贼海寇四处为祸,寻常富户也不敢再雇佣他这样没根没底的人,遂重新沦为流民,是楚宁刚下山来,最早收编的那一批人之一。 上次与海寇对战时,赵大牛一口气斩了三个首级回来,在这次军队的整编里,赵大牛被提升为旗总,领到手的晌钱、赏钱加起来,足有五贯之多,让好些人都羡红了眼,营里营外有姑娘的人家,莫不想把姑娘嫁给他。 在赵大牛吹嘘自己未来媳妇的时候,房间里的另一头,则有数人围在一个矮桌旁,矮桌上铺着几张纸,还有一只倒扣的碗,碗底装着一些磨得极为淡薄的墨汁,以及一只早已经被折腾得惨不忍睹的毛笔。 “范哥,照俺说,那军旗上面,就该画一只老虎。”一个年轻的小兵满眼放光,握着拳头兴奋道:“再不然就画狮子,熊瞎子也行啊,看着都觉得个大,威风极了!” 昨日整编后,校尉大人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让大家绘制军旗图案,以通铺房间为单位,每个房间都要交出一张军旗图,限时三天。 那被唤作范哥的人捏着毛笔,满脸苦笑道:“你会画狮子老虎吗?你能画熊瞎子吗?” 那年轻小兵讪笑了几声,又问了一圈周围的人,这些人纷纷出主意,一会儿要画鸡鸭兔猫狗,反正就是离不开动物。 众人都是这般说,却谁都不会画,最后那范哥一咬牙,直接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圈,又在圈上画了一个大叉,豪迈道:“休要再说这般,我们卫民军岂是阿猫阿狗之辈?便是山中老虎,也没我等兄弟的勇猛,是以,我等兄弟当左手提刀、右手持剑,如同那盾牌一般,将我等父母亲朋护佑在身后!” 那范哥的话引得一致赞同,众人当即便开始指点他的刀剑和盾牌画得不神似,纷纷磨拳擦拳的要献技。 刘长贵默默看着他们闹腾,不禁讶然失笑,只觉得如今这营棚里日新月异,悄然焕发了一种他前所未见的生机。笑罢之后,刘长贵又想起了楚宁布下的第二个任务——每个士兵或者军官,都要说出三条,身为卫民军不能做的事情。 刘长贵还没琢磨透这个任务背后的意思,但也知道,这个任务显然是关乎整个卫民军将来的事情,他对此非常上心。 他正想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朝他走过来,偷偷摸摸的问道:“刘司总,俺听人说,将主大人要教大家伙儿读书识字?您瞅,俺家这娃儿可生得可机灵了,像是读书人的料子,您能替俺在将主那里求个情吗?” 这汉子显然很懂求人办事的道理,正说着,便是一串铜钱偷偷摸摸的递将过来。 刘长贵只觉得有点好笑,一大串铜钱响得叮叮铛铛,这汉子却还在自以为是偷偷摸摸。 “将主大人只说,要从军里的兄弟们当中选五十人,却没说要教家里的小子们读书,我便是去替你求情,也不见得能成事。”刘长贵将那些铜钱推开,正色道:“不若你自己去争个名额,自己学会了,再教你家娃儿,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汉子想了想,也觉得是个这道理,便铜钱已经拿出来,也就不好意思收回了,即使刘长贵并没为他办事,却也算是指了条路,于是,又把铜钱往刘长贵那里推了推。 刘长贵却是起身躲开,心里暗想,这络腮胡也忒不懂事了,哪这般众目睽睽之下送钱的?即使是当真暗中送来,他刘长贵也决计是不会收的。 如此想着,刘长贵却突然楞住,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古今皆通之理,当初在青龙寨的时候,他可从来都不会拒绝别人送来的钱财,连谢云竹的钱,他当初都敢收,如今却是为何变得这般清廉了? 刘长贵转念一想,又想到读书识字的事情上来,当初楚宁与他提了个头,说是只挑五十人,军里伍长及以上级别的人,都有机会被选上,而整个军营里,伍长及以上之人,几乎多达两百人。 从两百人里挑选出五十人,这意味着绝大部份人都将落选,这也意味着,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5 他刘长贵并不一定就会入选,他至今为止,连这入选标准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所以,到底不是他刘长贵变得清廉了啊,只是他有所求,只是因为他也想读书识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两章!!! 第046章 楚宁陪着凤九卿在营棚里走了一回, 所到之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值守的士兵也人高马大、精神抖擞、令行禁止。她偷偷的查看过那些士兵的衣服, 用料都是细密厚实的麻布, 且还是双层,耐穿又防寒, 端是下了大本钱,乃凤九卿走南闯北第一次见识到, 原来军队还可以这样治理。 “实不相瞒, 在下也有一个将门出身的朋友, 也见过她麾下将士的风貌,当时还道那便是狼兵虎将。”凤九卿惊叹道:“如今, 来楚校尉的营棚一观, 方才知是自己眼界短浅。” “凤姑娘过誉了。”楚宁将凤九卿带回自己的公事房,落座奉茶后,道:“每个人治军, 都有每个人的方法。我楚宁武艺稀松平常,才能也是普通得紧, 临阵不敢身先士卒, 遇敌不敢拔剑相向, 自然只能于阵后操持,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士兵没了顾之忧,自是能专于阵前博杀,楚校尉如此治军,实乃儒将风范, 说来过谦了。”凤九卿说罢,正想告诉楚宁,有人要暗中对她不利,却见门外值守士兵领着一个腰背佝偻的老者进来。 楚宁也不避着凤九卿,当即问道:“张师傅,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可是那澡豆之事有甚变故?” 那张师傅全名张博,以前是个做皂角粉卖的手艺人,寇乱之后流落,被楚宁从流民难民里面挑选了出来,与另外的一些铁、木、石、农、布等各行工匠,组成了一个匠作司。 匠作司由楚宁直辖,自成立以来就神秘无比,在营棚里面圈了一处区域当作禁区,张博之前一直在匠作司里制作皂角粉,后来楚宁见天气越来越冷,很多士兵都被冻伤了手脚,便想起前世那用来护肤的手工肥皂。 楚宁自然是不会做肥皂的,但她知道制造手工猪胰子皂的大概方法,参照唐朝孙思邈《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的记载,又综合了唐朝永和公主药澡豆的配方,丢给张博自己去捣腾。 张博当时一看楚宁给出的配方,就被惊得合不拢嘴,被那一连串的药名晃花了眼,专门找了营棚里的老兽医陪他去采药买药,捣豉了许多时日,几次三番的试验,花费了大笔的成本,终是达到了将主大人稍微满意的效果。 第一次批量生的澡豆并不多,楚宁等那些士兵用后反馈,想酌情调整配方降低成本。 “回将主的话,营里的兄弟们都说,那澡豆是极好用的,无甚变故。”张博进得门来,手里正拿着几块用纸包着的澡豆,他堪堪打开包装纸,凤九卿便闻见一股熟悉的芳香传来。 “银丹草的香味?”凤九卿几乎脱口而出。 “正是银丹草。”张博将澡豆递给侍卫转交楚宁,颤声道:“这几日,老汉寻摸着想,之前那澡豆虽则好用,却总觉得药味太过浓厚。老汉那不成器的儿子,正巧得了几株银丹草,老汉便将之掺合了进去,没曾想,这味道闻起来,倒是好了些。” 楚宁接过澡豆,随手递过一块给了凤九卿,自己也打开一块,闻了闻,是比先前的那股浓厚的中药味好上许多,虽然没能将银丹草的香味完全激发,但以现在这个时代的技术来说,也只能是这样了,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能够提炼出香薰精华来。 张博写着新配方的绢帛交给了楚宁,楚宁大笔一挥,当即签了一笔足足十贯钱的大赏,还答应张博的儿子也可进入匠作司替他打下手,乐得这个老匠人屈膝便跪。 送走张博,楚宁收拾好配方和新品澡豆,带着凤九卿狐急急忙忙出门,道是要回客栈,却不想,两人尚未来得急走出营棚大门,就被一个抱着账薄赶来的小姑娘拦住。 “将主大人!”小姑娘冷着面孔,双目瞪着楚宁简直像是要喷火,连账薄都不翻,张嘴便说:“从入营开始,张薄一共支出了安家、薪饷、补贴、采买……等等费用共计二百二六贯钱,是整个营棚里单人支出最高的一个,对于这么高昂的支出,大人非但不严加核查,反而大笔一挥,又是十贯钱赏出……将主大人可知,再这样下去,过不了两三个月,你就没钱发军饷了!!!” “诶,晴儿,你这腿上轻功是越发轻灵飘逸了,竟然这么快就追了过来。”楚宁快速变脸,瞬间从那做贼似的模样换成盈盈笑脸,道:“我这不正是打算去赚钱么?” “唷?将主大人好能耐啊,这黑灯瞎火午夜天去赚钱?莫要唬我读书少。”霍晚晴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楚宁,挥着账薄愤怒道:“三天!三天之后!如果将主大人不能把这笔钱翻十倍还回来,将主就等着自己来管账吧!” 晴儿这丫头素来爱财,就跟个守财奴似的,每整天都抱着账薄翻来覆去看,每笔收入支出简直倒背如流,把整个营棚里的财务打理得分毫无差,楚宁看她年纪还小,怕她累着,找了四五个有账房经验的人给她打下手,却都被她嫌弃不通账务,打发得只留下了两个算是比较机灵的。 连带着,楚宁也被她嫌弃得很,整天就只知道大手大脚的花钱,不懂没钱的艰辛困苦。 自知理亏,楚宁只得不作声,目送霍晚晴离去,摸摸鼻子,对凤九卿道:“走!赚钱去!” “这大晚上的,去哪赚钱?”凤九卿闻言大惊,心里咯噔一响,脑海里不禁浮现了春风楼。 楚宁扬扬手中澡豆的配方,快步向前,道:“去打土豪!!!” 就在楚宁与凤九卿去打土豪的时候,春风楼的后门被人打开,樊聪被人引入密室。 密室里只有一个体态婀娜头带面纱的女子,她端坐上位,樊聪甫一进门,便伏跪于地,颤声道:“卑职樊聪,参见楼主!” 原来,这面纱女子竟然是春风楼楼主。 “樊聪,你可知错?”春风楼主声音委婉,犹如江南三月春风拂过,去吹得樊聪满头冷汗。 樊聪将头伏得更低,道:“卑职不知错在何处!还请楼主明示!” “本楼主让你在郡城辅佐少主,而你却到这偏远小县城来撒野,私自动用暗探不说,还露出马脚打草惊蛇,该当何罪?!” “卑职谨尊楼主之命,全心全意辅佐少主。”樊聪微微抬头,辩解道:“然而,少主现在身为胶东王的首席幕僚,深受王爷器重,卑职来这黄县,便是领少主之命,前来替王爷分忧。” “少主他现在投入了胶东王麾下?”春风楼主显然也不知此事,语声微讶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6 ,随即又问道:“那胶东王身为今上嫡亲血脉,虽受封胶东,可在朝堂上也颇为得势,有何忧愁需要你来替他分担?” “启禀楼主,少主手书一封,道您看了便知。”樊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上,待春风楼主看完后,方才继续说道:“往些年,那白夙都会奉上数千乃至万贯钱财给少主,可今年却毫无动静,卑职上门催问,反而被她用十文钱打发,还写了一封信来侮辱少主和楼主。” 那日白夙分明是给的十贯钱,足足一万文,此际却被樊少说了千倍,并着一封信送给了春风楼主。 春风楼主将那信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旧恩已尝,新情已断,从此,四海九州,相遇不相识。 短短数语,春风楼主却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一万贯!绝对不可再少一文钱了!”楚宁按着桌子红着眼,漫天要价。 白夙放下手上的薄册,淡淡道:“三千贯,绝不可再多一文。” “这东西与牙刷不一样,牙刷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面向市场,就会很快被仿制。”楚宁将其中一块澡豆推到白夙面前,说道:“这药澡豆里面,各种物质成份、配入比例,都是经过无数次的试调与研究,即使是有人仿制,投入成本也会高得吓人。” “诚然,如宁姑娘所言,此物极难仿制,但这并不代表就一定不会被仿制,相信宁姑娘也清楚,这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白风打开纸包装,将澡豆拿出来观察了些许时间,又拿着楚宁给出的配方参照,道:“仿制成本高且不说,便是依这配方制出来正品,从制作、运输到贩卖,各种人吃马嚼的成本亦高昂无比,如若每只澡豆货价低于四五十文钱,利从何来?” 白夙给修路苦力开出的工钱是每天十钱,也就是说,这样一块澡豆的成本价,至少要用掉他们四五天的工钱,以这个价格而言,就等于是失去了人数最多的平民阶层的消费者,而这样的销量和利润在白夙看来,完全不值当以一万贯的高价来买这份配方。 事实上,楚宁也知道这份配方并不值这个价,毕竟是足足一万贯钱,要知道,在楚宁前世的那个时空,著名的贞观盛世初年,国库压仓的钱都只有几十万贯,白夙虽然有本事,与楚宁对比起来,是个实实在在的土豪,但毕竟还年轻得很,富可敌国这四个字,楚宁估摸着还用不到她身上来。 “九姑娘此言差矣。”楚宁见白夙既想要配方,又想压价格,不禁瞪圆了眼,掰开揉碎,铆足力气与她分说:“此物虽看着不打眼,却包涵了十数味药材,莫说是用来洗手、洗脸、洁身,便是手足冻裂疮伤,亦可医之。非但如此,还可润泽肌肤,可祛风止痒,便是那面上的旧疮瘢痕,久用之下,亦可祛斑泽面。如此之物,九姑娘竟然打算只卖四五十文一只?” 楚宁这话,却不是她张口胡说,毕竟,这份配方是她亲自从药方上抄下来的,那些药材的作用经过千百年的验证,也是实打实的有用,虽然没有像永和公主那般奢侈的放入麝香等名贵香料药材,但珍珠却是实打实的磨成粉放进去。况且,张博是个实诚人,每种药材的份量都很足,这效用,全然不是楚宁前世那些所谓的神皂能够比拟的。 听楚宁这般说来,白夙从善如流的问道:“依宁姑娘之见,该作价几何?” “一千钱!”楚宁道:“此物只货与富贵人家,最低一千钱,低于一千钱,谁都不卖!” 一千钱,就是一贯钱,足够寻常三四口之家整月的口嚼,相当于后世两三千块钱的购买能力,便是连白夙和凤九卿这等土生土长之人听了,也同时紧锁眉头,还当是这年轻的女校尉已经穷疯。 但在楚宁心里,却觉得,一贯钱一只那都是便宜的,若是再把包装弄得精美一些,广告效果夸大一些,在这个用米粉、铅粉当化妆粉的年代,这样的一块澡豆,必然会成为侈奢品中的奢侈品,受尽广大爱美人士的追捧。 “三千五百贯,莫要再讨价还价。”白夙看着楚宁半晌,低叹道:“我知你养着那些兵卒手头紧,可你也应知,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手下那多么人都指望着发晌养家糊口,还有货物买进卖的周周转转,如今又要筑路,还寻人养下了不少猪豚,开春后,还得借钱予那些贫家人买种子……每个地方都得花钱,大家的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你且稍作忍耐,待年后修完路周转开来,商社回过本日子就好过了。” “九姑娘,咱明人不说暗话,我楚宁心里也是有一本账的。”楚宁扯过一张纸铺好,边说边提笔写道:“第一,修路,虽然从表面上看来,是个只出钱无进项的苦差,但事实上,你我都清楚,只怕是这条路尚未修完,你的本钱就会被赚回来。” “缘何?”凤九卿不明所以,当即问道。 “当初寇乱之前,朝庭催收秋税,萧段二家连手打压粮价,却是让九姑娘占了个大便宜。”楚宁道:“那时粮价极低,整个东莱的粮食,大部份都被九姑娘以不足两百文一石的价格买入,这还是有本钱的。” 楚宁言下之意,是没有将白夙从萧段两家仓库里抢走的算在内。 “而现在,九姑娘给这些筑路苦力开出的工钱是每人每天十文。恕我大胆猜测,这些修路苦力们左手领钱,只怕右手便会立刻将钱还给九姑娘。毕竟,衣食住行这四个行当,整个东莱,现在都紧握在九姑娘手里。当初九姑娘买的粮食价不过两百文,可如今,九姑娘卖出去的粮食,又岂会低于五百文?这一进一出,便是将近三百文的利润。” 这还只是算了吃,其它一些被这修路工程带起来的行当,只要白夙有所涉足的,都会给她带来不少利润,楚宁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只不过这些利润里,大部份都被白夙私人赚了,楚宁与白夙合作的九州商社只能得到很小的一部份。 所以,楚宁是要把配方卖给白夙,而不是与白夙合作经营,因为,九州商未来的发展之路,白夙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不需要楚宁去横加插手,这也是她们当初就已经定好的规矩,即使以后澡豆这个项目由九州商社来经营,那也与她楚宁无关了,她楚宁管负责拿分红就行。 顿了顿,楚宁喝了口水,继续道:“再说养猪豚,成本并不高,且毛可制刷、肉可货卖,只要打理得当,是个绝对赚钱的行当,九姑娘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事?” 白夙素来知晓,这个年轻女校尉精通商贾之术,此刻听来,竟是连连点头,待得楚宁停住后,淡然道:“那又如何?这与澡豆之事何干?” 顿时,楚宁有种想吐血的冲动,她没想到,堂堂白大当家装穷被人拆穿后,竟耍起无赖来。 收起配方,楚宁也不再废话,一甩衣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7 袖,抬步便要离去。 “其实,一万贯这个价格,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白夙将一个小竹筒推到楚宁面前,道:“今晨你外出后,有个仆役在后院捡到了此物,我估摸着是你的东西,只要你将此物用途与配方,一并卖予我,或可作价一万贯。” 楚宁一看那竹筒,不禁瞪大了眼,望着白夙失去了语言。 敢情白大当家装穷耍赖死活不涨价,为的就是这茬啊。 这竹筒里面装的是楚宁让张博试制的牙膏,以桂皮等中草药混合着蜂蜜制成,用起来的效果虽然不太满意,可却比牙刷沾着青盐好了许多。楚宁近日以来都在用,也被白夙亲自看见了几次。由于效果还不够满意,楚宁也没打算与白夙提起,但她却不知,白夙早就已经惦记上。 两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不过都是楚宁在据理力争,白夙时而说上一句,总之就是不让她冷场。 凤九卿好整以暇的吃着茶看着戏,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素来少言寡语的师妹,今天竟然也说了不少话,一直在给那年轻的女校尉递话题,时不时的再刺她一句,惹得她几欲跳脚,却又强撑着风度。 两个人兜里都装着对方想要的东西,却谁都不想先坦诚的摆出价码,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试探着彼此的底线,最终博弈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直到楚宁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凤九卿才站起身来,离去时,突然又转过身来,对白夙说:“师妹,你知道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什么吗?” “发现了什么?”白夙的声音,又是一贯的古井古无波,平缓寡淡。 “现在的你,似乎变得鲜活了些。”凤九卿想了想,笑说道:“那个女校尉在说话的时候,你一直都看着她,你鲜少这般看人,我甚至想像不出来,你的目光有在第二个人身上逗留那么久。” 说完,凤九卿便出了门,没多时,却又返回来,对白夙道:“对了,我燕凌戈今日出去游玩,侥幸得知,有人出钱收买了一些江湖人,想暗中对你不利。我想,你定是有所安排的,但无论如何,仍需多个心眼,有备无患。” 作者有话要说:  澡豆:差不多算是肥皂,古代人喜欢做药澡豆,放很多很多的明贵药材,我记得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说,大概是魏晋时就已经有了,所以,主角这个算不得超前发明啊,毕竟,这也是一个虚构于西汉年的朝代。 皂角粉:汉朝时期就已经有的东西了,这个玩意儿不稀奇。 银丹草:就是薄荷, 过度章节终于写完了,终于可以写剧情了…… 第047章 变得鲜活了么? 目送凤九卿离去, 白凤靠坐在书案上, 抱臂沉吟——自己的目光, 真的有如师姐说的那般, 一直停留在那个女校尉身上吗? 似乎……是这样吧? 可她容颜并不出众,身姿亦是单薄得紧, 完全不符合自己对‘美’的欣赏标准,而在自己心里, 能够沾得上‘美’这个字的人, 除了自己之外, 大抵只有师姐凤九卿和那个人了罢?自己素来比较欣赏温婉娴雅的类型,而这楚校尉显然与温婉娴雅这四个字沾不上边。 不过, 这楚校尉似乎也并不那么差, 虽则姿容稍嫌不足,然则,那双眉目却生得极好, 眼睛又大又亮,眼角细长、内勾外翘, 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沉渊, 谈笑间星目流转隐有光华灿烂, 双手喜欢配合着言语比划出一些动作,即使显得并不娴淑静雅,但放在她身上,却不显粗俗,反而恰当好处为她凭添了几分英气, 和几分说不出来的鲜活。 是呢,英气!鲜活! 大抵只有这两个词可以放在她身上罢,在她那鲜活的劲头面前,在她那满脑子奇思妙想面前,似乎没有任何的艰辛能将她累倒,没有任何困难可以将她压跨,她似乎永远都能从容面对任何困境。 想到此,白夙不禁讶然失笑,她发现,自己竟因为凤九卿的一句闲谈,生起了思索之心,而那个被思索的人,却与她并无深交,堪堪算得上是一个合作者。 夜色已深,黎明将近,白夙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各类文书便回房安寝,毕竟,明天就要开工筑路,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她去操心。 小钱钱到手,压在心口上的巨石终于有所缓解,楚宁心思一松,沾着枕头便睡死过去,全然不知自己被人嫌弃。 然而凤九卿却没楚宁这般好运了,刚趟下不久,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一会想着自己,一会儿想着白夙和楚宁,瞌睡虫都没来得及养出来,就听得房顶上的瓦片劈哩啪啦响个不停,随手抄起瓷枕,将那功夫不到家,从房顶掉下来的人打晕后,便望着屋顶那个洞开始心疼,这么一夜下来,得踩坏多少瓦片屋顶,这得浪费多少钱物力去修补。 既然睡不着,凤九卿也不打算再睡,换了身劲装,抄起宝剑,也爬上屋顶,打算去找燕凌戈厮混。 却不想,她堪堪才跃上房顶,尚未来得及站稳,背后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下意识的原地一转,手中长剑‘铮’的一声跳出半截,往前一挡,就将一枚脱手镖挡开。 “谁?” 凤九卿一声喝问,长剑便已出鞘,凌厉刺出。 那发镖之人显然也没有料想到这屋顶会突然钻出一个人来,眼见势头不对,似乎惊多了隐藏在院落各处的暗卫,正要逃离,去哪知,此人的长剑已然刺到眼前。 来人身着黑色行夜衣,面罩黑纱,身姿窈窕,隐约是个女子。然而,这女子却十分厉害,凤九卿一连几剑刺出,都被她轻易躲闪开来。 “好功夫!再来!”凤九卿已经很久没与人动手,此刻正是闲得无聊,见猎心思喜之下,使将了使出了六七成本事出来。 然则,那夜行人去不想与她缠斗,眼见自己被发现,虚应几招后,便连甩几镖隔开凤九卿,起落间,已经然出府。 “想跑?”风九卿跟着追将出去,厉声喝道:“没那么轻松!” 两人一逃一追,飞檐走壁,却不知,在她们身后,白夙那素来神出鬼没的侍女白青夜,挑着灯笼站在墙头。 白青夜并没有追上去,因为那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另外一个人,这人正是卫民军第三司的副司总——楚柔。 今夜轮到楚柔领兵当值,她在安排好各个轮值岗位后,就一直守在白家的客栈外面,因为她听手下一个叫姚南的人说,最近许多以前欺乡霸邻、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悄悄的混来了县城,似乎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 由于她得到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她担心太晚敲开客栈门惊动白家人,所以就一直守在外面,却没想,这一等,等到的情形让她大吃一惊。 午夜过后,楚柔眼见着各式各样的人,一拔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8 接一拔的出现,有的砸大门,有的翻墙头,有的钻狗洞,有的爬房顶……而这些人,只要进了这座客栈,就毫无声息的失去了踪影,再也没有出来过。 唯一出来的,就只有刚才飞檐走壁的这两人。 凤九卿踩踏着一间又一间的房梁屋顶紧追不舍,楚柔跟在下面的大街小巷依依不饶,那夜行人逃不掉甩不开,一双杏目圆瞪,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揉成一团,扔给凤九卿,压低声音道:“别再追上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拿这封信去给白夙,她知道我是谁!” “原来阁下是我师妹的故人。” 凤九卿抓住信,便不再紧追,而楚柔的武功显然比不上凤九卿,与那夜行人也尚有一段差距,这一追,便追出了城外,她身边又没带多少人,很快便将人追丢了。 自己值守的地盘上,竟然出现了如此厉害的飞贼,楚柔很是生气挫败,就近回营,让人将霍蕴书唤起床,将此事说将出来。 霍蕴书做事极有章法,先把楚柔那名叫姚南的手下找来,仔细的问了许多,随后便点齐人手出发,兵分两路,由楚柔带着一旗有进城收搜,另一旗则由霍蕴书亲自带着在外搜寻。 “姚南,依你之见,那些人会藏在哪里?”霍蕴书问着这个小混混出身,现在却身为楚柔麾下伍长的少年。 “回霍先生的话,如果是进城的那些混混,属下已经将他们可能藏身的地方告诉楚司长了。”姚南的身形瘦小,肤色黝黑,力气也不大,再加上有些滑头,所以被楚宁扔进了第三司做预备兵,如果他再无改进的话,怕是会被楚宁赶出卫民军。 姚南显然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所以,最近做事都极为认真,连以前的老同行喊他吃酒鬼混,他都老老实实的拒绝,并转身就将他们卖了个干净。 霍蕴书又问:“如果是城外呢?” “城外的话……”姚南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说道:“城外十里处的一座小山上,有一座废弃的小道观,以前我们在城外时,都是藏身在那里的。” 霍蕴书想了想,大手一挥,立刻带着赶赴该道观。 然而,霍蕴书等人终究是慢了一步,等他们赶到道观时,那道观里只余一堆微热的柴灰,人已经不知去向了何处。 回来天色已亮,与楚柔碰头,见楚柔只逮到几只小耗子,头目不见终影,不禁有些失望。 楚宁从客栈出来,回营一看,便见几个人被五花大绑,放在自己公事房外面,楚柔与霍蕴书正在说着话,见得楚宁回来,立刻便将昨晚的事情分说了一遍。 楚宁边听着情况,边看着暗中观查的着姚南,随后亲自审了那几个小混混,得到的消息与姚南说得大致差不离,不过却更加清晰明了些,只是,这些人都没亲自见到那个主谋之人,让楚宁等人不免扼腕。 “照你们说来,你们只是拿钱办事,便是杀了本校尉也无罪?”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些人明明做了错事,却不承认,反而推个一干二净。 是以楚宁面色一顿,冷声道:“现在你们落到本校尉手里,本校尉也不想给你们安个罪名,你们自己选择死吧!饮鸩?砍头?腰斩?活埋?剥皮?凌迟?五马分尸?” 每说一种死法,楚宁的眼色便冷一分,几个地痞流氓也被吓得面如死灰,想起之前堆在城门外的京观,那满堆满堆的人头,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女校尉真的会将他们折磨至死。 “求校尉大人开恩……” “校尉大人,我们都是穷疯瞎了眼……” “校尉大人……” …… 见楚宁是真的要杀人,这些地痞流氓们终于知道害怕了,给跪地求饶,但楚宁又岂会就这样饶过他们?大手一挥,便叫侍卫进来,要将人拖出去斩了。 那姚南见楚宁真有杀心,顿时的浑身一抖,双膝一软,就直接跪到了地上。 楚宁见此,冷着脸喝问道:“姚南,你有何话要说?” 姚南很是害怕,怕楚宁一怒之下,连他也一同砍了,但心里又莫明生出了胆子,嗫嗫道:“属下想替他们求情,求将主大人开恩,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哦?”这姚南也真是个人才,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敢开口求情。楚宁一挑眉,望着姚南问:“怎么个戴罪立功法?” 见似乎有转机,几个流氓混混感激的望着姚南,使劲的朝楚宁磕头,边听得姚南磕磕碰碰应道:“他们不过是受人指使的喽罗,将主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不若放了他们,让他们找到那个主谋之人,以除后患。” “就这样?”楚宁看着姚南,突然笑了:“姚南,你要明白,那个主谋之人既然只敢暗下黑手,这就说明他害怕本校尉,不敢与本校尉当面为敌,就像是那墙角老鼠一般,你觉得,就因为这么一个,迟早都会被本校尉拿下的人……值得本校尉网开一面,饶恕他们的想要暗害本校尉的罪行?” “他们虽然不值得将主大人饶恕!”反正已开了口,姚南也豁出去了,硬着脖子说道:“但更不值得将主大人因他们而破坏仁义名声!” “是吗?”楚宁看了看姚南,又对那几个地痞流氓道:“你们且自己说说,当如何罚?” 几个地痞流氓互相看了几眼,最终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跪求道:“请校尉大人责罚,只要不死,我等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楚宁看了看姚南,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今天饶了这几个地痞流氓,他们能否为自己所用难说准,但姚南肯定是能够指使得动的。 这姚南虽然年少,可心思却灵活得紧,怕是看出了自己杀心并不重,所以才敢求情罢? 好你个滑头小子,竟然趁本校尉唱黑脸的时候,你跑出来唱白脸,既然人情都给你做了,那本校尉索性再帮你一把! “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校尉赏你等每人五十军棍,以全本校尉威严。”楚宁道:“姚南,你也不例外,领罚去。” 一挥袖,自有侍卫将人带出去执刑,姚南也跟在后面告退。 此事暂了,楚宁便带着离开公事房,第一司第二局和第二司第二局的士兵已经集合完毕,楚宁讲了几句话,宣布他们这次野训任务后,便由刘长贵带领着出发。 刘长贵带着士兵们山呼海啸的离营,楚宁也紧随着来到城门前,白夙等县里大户家主以及县里各亭长村长,都已聚集在此,还有一些县城附近的男女老少,听说要修路的事情后,都纷纷赶了过来,看能不能碰个机会,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县尊王逸大人一袭官袍着身,带着仪仗在开工吉时前赶了过来,在众人面前登台演说表演许久,又将这次出钱修路的白大当家白夙介绍了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79 一番,并奉送了一个白大善人的名头。 此时,大家都已忘记这白大当家还有一个‘冷面阎罗’的称号,纷纷称颂她此番善举,而白夙也素来不是个啰嗦的性子,简单的讲了几句,就请王逸宣布开工仪式开始。 打起鼓,敲起锣,点燃然清香祭拜天地山神,接着又送上来一把扎着红绸的锄头,县尊大人握着铲子,亲自铲动了第一铲泥土,在众人的欢呼与掌声中,这条即将被载入历史的道路启动开工。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新了! 还有人在看咩?留个爪爪印来瞅瞅,给点动力嘛…… 第048章 后世的历史, 将这条路称之为‘新楚大道’, 被誉为一个新时代起点。 而此刻的这条路, 却连名字都还没有被确定, 而后来在给这条道路起名时,负责起名的白大当家, 只是想了一息的时间,说:“即然这条路是通往蓬莱, 就名作‘蓬莱大道’罢。” 蓬莱大道开工的前几天, 县尊大人、白大当家、陪戎校尉等众人一直都紧盯在工地上。那陪戎校尉大人, 竟还不顾身份,亲扛着锄头簸箕, 教人怎么铲土、怎么区分粘土和砂性土, 怎么筛选土里的砂石,包括怎么铺路基,毕竟在前世, 她就是建筑拆迁队的头,有她的加入, 算是补充了白夙手下工匠们理论方面的知识。 想比起楚宁的身体力行, 白夙则显得轻松多了, 她与县尊王逸处在一座小高地,霍昱等管事侍丛候在一旁,面前的桌案上铺着楚宁写的修路计划书,与一众老少工匠监控着整个工地,配合着楚宁时不时的要求, 游刃有余的指挥着。 在工地现场,第一批壮汉拿着锄头、铲子、竹箩筐、独轮小推车等物什,将地面浅层富含腐殖质的土壤铲走平整,紧接着,就会有第二批人上来,他们将筛选好的粘土和砂土交替分层铺上,每铺上五寸厚,就有第三批人,推着巨大的石辗子过来,反复将这些新铺的粘土和砂土夯实,直到填起压紧二十寸后方才算是打好了路基。 在围观众人眼里,这宽达四丈余的路铺,已经算是顶好走的路了,然而,这在楚宁的计划里,却才打好路基,毕竟,在她和白夙的计划里,这将是一条商用路,以后人走马行车货纷繁,可不能挖平随便修修就了事。 打好路基,就要开始铺路面,但在这个没有水泥、沥青年代,楚宁只能用粗砂质垆坶掺着鹅卵石铺上去,大约又铺了五寸厚的路面,推着石辗来来回回压得紧紧实实,方才罢修。 粗砂质垆坶就是粘土和砂土的混合物,经过压实后能保持一定的密实性,晴天不易起尘土,下雨沾了水,既不会像粘土那样粘鞋底车轮,也不会像砂土那样容易松散,且雨后干得快,以后维护起来也方便。 然而,铺完路面却还不算完,还要把道路两边取土的沟里掏平埋上石板,修面两条随路排水沟渠。 这样的路,即使是放在楚宁前世的那个时代,晴天时也是能够跑得了各种轿车和中小型货车的,在这个时代,怕是除了秦始皇修的那条直道之外,估计也没能有几道路能比得上了。 在晚间收工的时候,有个老工匠专程去修好的那段路上踩了又踩,量了又量,回头对自己同行唉声叹气道:“那新路修得实在是漂亮紧实,老汉我吃这碗饭,吃了大半辈子,这才知道,除了炒熟土添米汤之外,还有这般个修法。” 也有人不以为然道:“这等费工夫的折腾法,我等即使是懂得,又有何用?” “也是,照我们以往那修法,何须动用如此多的苦力?怕是不出三个月便可修好。” “哈哈哈,足足五百壮汉,整天下来,竟然才修了不足百丈!” “照这修法,没个半年,岂能修到蓬莱?” “那又如何?反正是那白家有的是钱,他们愿意花钱费工夫,与我等何干?” …… 事实上,这群工匠并不买楚宁的账,他们总觉得这个年轻女校尉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却偏偏要来指挥他们做事,即使楚宁满口他们听过没听过的专业词汇,他们也始终认为,那是个外行人。外行指挥内行,当然得不到尊重与好评。 楚宁也知道,如果是在以前的那个世界,自己肯定是个纯粹的外行人,也就读过几本理论教材,走马观灯的批过一些相关文件,可在这个世界上,这些工匠,他们虽然有自己的方式方法技巧,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条路对楚宁而言,对白夙而言,对整个黄县乃至整个东莱的影响。 楚宁希望通过修这条路,给那些因寇乱失去家财与亲朋的人带来活着的希望,希望这条路能够给整个县城里的人口带来新机会。而白夙希望这条路,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商机和利润,这是她将商队送到海洋对岸各地的第一步。对整个东莱而言,如果白夙的商队能够去到海洋的那一边,那么,往来进出的货物将带来惊天利润,将会给整个东莱郡带来惊天巨变。 最初的时候,白夙并不明白,为什么楚宁一定要坚持修这样的路,但此刻,当她亲自踩在这条新路上时,她已然知道,这条路,将会成为她全新的起点。 而她,或许会踏着这条路,走到一个自己不敢想像的至高处。 楚宁并不个恋权的人,也不是喜欢指手画脚的人,当两三天后,所有事情都走上预设的正轨时,楚宁便不再去工地,回营开紧抓做自己的正事来。 第一件事,就是围绕每个士兵提出来的想法,把他们认为卫民军不能做的事情,把他们渴望得到的东西,把他们希望和梦想综合起来,拟编并公布了第一版卫民军《纪律条令草案》《内务条令草案》《训练条令草案》《奖惩抚恤优待条例草案》《武器装备管理条例草案》,成立了正式的军法司。 由于这些条令都是由士兵们提出,楚宁只是综合编纂,删改了一些不恰当的东西,加入了些自己认为比较合理的东西,再由楚柔、霍蕴书、王沅德共同\修订,所以,一经公布后,获得了全营的赞同与欢迎,甚至好多士兵,都去找王沅德,生生把那《奖惩抚恤优待条例草案》背将下来。 楚宁本想让朱二喜这个名誉上的训导官来担任军法司主管,但朱二喜不识字,也不想做什么训导官,一门心思的往厨房里钻,只想研究吃食。楚宁也不勉强她,看她一天到晚折腾得辛苦,就把馒头葱油饼的做法说给她听,将她赶回去继续做她的厨房娘子头。没想到,这朱二喜的动手能力极强,楚宁第三天晚上就吃到了馒头和葱油饼。 据说,在楚宁前世的那个时空,包子馒头是诸葛亮发明的,而葱油饼是东汉时期才有的,而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0 在这个时空,这两样玩意儿楚宁都没见到过,楚柔和霍蕴书他们边吃边问来历时,楚宁只得推说是那场梦里神仙教的。 连带着,朱二喜也被楚柔和霍蕴书夸了一回,她一不做二不休,又做了一大堆白面馒头。楚宁估摸着,这朱二喜是打小饿怕了,如今有了吃食,就欢喜得疯魔了,管都管不住,遂也懒得管,把朱二喜做出来的馒头分发给了营里的战兵和军官们,当作野训时的军粮,方便携带又管饱,吃起来甜津津的,很得将士们的喜欢。 这样一来,朱二喜是高兴了,但霍晚晴却摔着账薄闹将起来,上回楚宁好说歹说,用澡豆和牙膏配方从白夙那里弄了一万贯钱来,但这一万贯钱是分期付款,白夙至今才付了两千贯,眼看着仓库里粮食成堆的减少,霍晚晴简直气得脸都绿了。 匠作司最近没新玩意儿研究出来,楚宁也没办法去打土豪,指望着九州商社分红,可那还得等到明年,无奈之下,楚宁也只得摸着鼻子装傻不管这事儿,躲到匠作司里跟一群铁匠们混迹着不出来。 没过两天,霍晚晴与朱二喜两人有说有笑的来了匠作司,找楚宁要走了两个石匠,楚宁心里嘀咕了一下,大方的准了,就又躲在铁匠棚里跟一群人捣鼓起来。 大抵在匠作司躲了一个星期,楚宁终于舍得出来,手里捧着一物,兴匆匆的找到楚柔,献宝似的递给她。 “这是甚?”长约两尺,非剑非刀,三个开锋的刃口各朝一方,前端尖锐得像锥子,握柄尾处还是中空,不知有何作用。 “古人叫作‘厹’,我叫它三\棱\军\刺。”楚宁笑眯了眼,对楚柔说:“你且试试,这物甚好使不好使?” 楚柔试了试了,她贯用刀剑和长\枪,倒是没试出什么效果来,但她也是久精武艺的人,当即评说道:“此物入手颇沉,应是纯铁所制,厚重虽不易折损,但三边开刃,却不适合劈砍,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是吗?”楚宁取过一截木枪杆,穿入军刺握柄后面留出来的空心里,装紧后,重新交给楚柔,着人牵了一头健猪过来,道:“再试试?” 楚柔接过这杆临时制作的长\枪,随手抖了几朵枪花,猛的往前一刺,刺中了那头健猪的左前腿上侧。 随着楚柔拔\枪,健猪的伤口处喷出一股殷红,嗷嗷叫着跑了不到两圈,就躺在地上抽搐,显然是失血过多。 这下,楚柔来了兴致,她蹲在地上,一会儿看看手中的军刺,一会儿看看那头明显不是伤在要害,却已濒临死亡的肥猪,向楚宁请教。 “你看,这猪身上的伤口,大体上是方形,而这方形的伤口一直都是裂开着,就像是你在它身上开了一个窟窿,而这个窟窿一直合不拢,它的血就会一直的往外流,血流干它就死了。” 比起楚柔的兴致勃勃,楚宁心里却觉得有些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整出这个大杀器来是对还是错,毕竟,在这个没有西医、没有青霉素、没有外科手术缝合的年代,无论谁挨了这么一下,死亡率是非常之高的。 可如果不要这东西,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白夙说,皇帝年迈,已经逐渐失去对朝庭的掌控,两三个月前,还因天狗食日异象大开杀戒,前前后后诛杀了不下万人。朝野纷纷流传,说是苍天不满今上好大喜功年年征战,故降下杀星解救天下水深火热的百姓。 老皇帝如今噬杀成性仿若疯魔,皇子们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不休不止,想方设法的敛财结党,对民众疾苦视而不见;关外的东胡与鲜卑二族狼子野心,趁着大庆朝庭混乱,纷纷趁乱出兵,边军连战连败,丢失了乐浪、玄菟两郡及数十万边民。 尽管如此,东胡鲜卑二族还不满意,几次三番派兵入关打草谷,朝庭被逼无奈想送两个公主和财帛过去议和,然则,财帛何出?受苦的还不是天下百姓? 天下百姓受苦,苦得日子过不下去了,自然就会有人造反,自然就会天下大乱。 地痞、流氓、飞贼……这些人都只是细枝末节,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乱世即将来临前的黑暗,可怕的是乱世风火硝烟的残忍。 而在这场即将到来的乱世,自己该当如何才能自保?又如何才能保护那些真心对自己好,尽心依附自己的人? 白夙之所以愿意以一万贯钱的高价来买她两个配方,就是希望楚宁能够用这笔钱替她建立一个强大的军事后盾,她甚至第一次正式对楚宁提出了要求,她希望楚宁够扩军,能够在开春渤海解冻后建立起一只水军,她希望能够在蓬莱大道修筑完成时,楚宁已经解决掉黑胡子,将砣矶岛拿下。 那天,白夙望着低沉的夜空,神色异常的沉重而悲痛,说:“大乱即将来临,我们……没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新啦! 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会更勤快哒!!!! 来,举起你们的爪爪! 第049章 楚柔提着三棱枪兴冲冲的跑了, 估摸着是去找猪试威力, 楚宁回到自己的公事房, 难得轻闲的坐了会儿, 总觉得心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遂也闲不住, 走出营棚信步逛了起来。 几天没出营棚,营外的世界好似变了一个样, 绕着营棚的四周, 多了许许多多的木棚小茅屋。一些小茅屋的门口, 摆着土灶和锅碗瓢盆,支着几张桌椅, 纷纷煮着一些物什。 此时正当午时, 不时有壮汉从新修好的大道成群结队回来,一看到这些壮汉回来,便有些孩子老人上笑嘻嘻的迎上前, 楚宁观查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些老人小孩是上去拉\客的, 这个说自家的饼好吃, 那家在喊自个儿的汤好喝, 多数人面上都泛着笑意,四处喧嚣不止,与楚宁以前所见到的冷清凄苦仿若两个世界。 “姐姐,你也是来吃东西的吗?”刚才从修路工地下工的那批汉子都被人抢走,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没抢到客人, 见楚宁站在那里举目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连叠声的说:“姐姐,姐姐,我妈妈煮的汤饼可好汔了,你去我们家吃汤饼吧!” 楚宁看看周围,再看看自己身上厚实普通的麻布衣,才想起刚才自己信步出来,忘了带佩剑和侍卫,被这小女孩当成普通客人,遂笑道:“好,你且带路,姐姐今天就去你家吃汤饼。” 小女孩高兴的在前面带路,没多时,便将楚宁领到了她家棚屋前。 棚屋不大,却被收拾得极为干净,屋前摆了四张小木桌,已经有好几个汉子坐在那里谈天说地,其中一个汉子笑骂着喊:“兀那婆娘,你的汤饼煮好了没?赶紧给端上来,兄弟们吃完了,还要去上工哩。” 很快,便见一个腰间系着块麻布的妇人端着几个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1 脑袋大的土碗上来,将那几个汉子伺候好了,擦擦手,就过来招呼楚宁:“姑娘你是新来的客人罢?想吃点什么?我们家的汤饼子,大家伙吃了可都说好,饱管您喜欢吃。” 楚宁笑笑道:“你就看着来一碗罢。” 那妇人笑着去煮汤饼,楚宁坐在桌上,看着那小女孩又去路边拦\客人,不禁苦笑着摇摇头,想起在她前世的时候,自己也有一个这么大的侄儿,却是只知吃喝玩乐,连去一百米远的学校,也得每天大人接送。 正想着,却听旁边那几个大汉边吃边感慨:“上个月的今天,咱们还在吃着树叶啃着树皮,如今却是在这里吃着大碗大碗的汤饼,这日子算是好过起来了啊……” “是啊,全赖白大当家这个大善人,知道体恤咱们这些泥腿子的苦,每天晚上下工的时候都会主动结算工钱。” “王县尊也是个大好人,经常都来工地上看俺们这些贱泥腿子,还亲自问俺,有没有被那些管事们匠头们欺负,只要谁敢欺负俺,就去找他告状,他会替咱做主……” “他们都不错,若要俺说,还是那楚校尉最好,如果不那楚校尉把山贼海寇打跑,俺们还得像往年一样,粮食一到手,就被全抢走……” “是啊是啊,今年的虽然是被抢走了,可至少还有个盼头,可怜俺那苦命的孩儿,硬是没能挨到今年,过上这享福的日子……” 几个汉子说着说着,却是有人哭出声来,哭着哭着,又有人说:“日子好过了,大家伙就惜福一些,再过些日子就是元旦,若是大家心里感激,俺就一起去给白当家、王县尊和楚校尉磕个头。”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几个汉子说了会儿,又有人道:“就怕以后,那王县尊和楚校尉,会被朝庭里的那些大官人使唤走,等他们一走,俺们的日子怕是又难熬了……” 楚宁在旁边默默听得出神,直到店家妇人将她的汤饼端上来。 说是汤饼,其实也就是把面粉和上水揉成团,然后用刀削成片放进开水煮,撒上点粗盐,汤里飘着点油花,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楚宁用筷子挑起一块面片看了看,显然面粉连麦子皮都没去掉,颜色灰不溜秋的,看着都让人没食欲。 可就是吃着这样的东西,就被人称之为好日子,那这些人之前,过的到底是什样的日子,楚宁已经不敢再想。 意外的,楚宁竟然吃完了这碗面片,的确很饱肚,而且,才两文铜钱。 但尴尬的是,楚宁摸了半天袖袋,也没能找出半个铜钱来,那妇人看着楚宁一脸囧样,也觉得为难得很,既不好开口催要,也不愿意说不要,毕竟,现在大家伙都不富余,而且,这妇人也不识得楚宁。 楚宁尴尬的原地等了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让这妇人跟她去营棚时,就见一个断臂汉子走了过来,他们穿着卫民军制服,单手推着辆手推车,边走边吆喝:“卖馒头啰……又大又甜的馒头,三文钱两个,要吃的快点来……” 楚宁朝他招招手,他走近一看,放下推车,恭敬的敬了一个军礼,惊讶道:“将主大人,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汉子的右手断了,用的是左手敬礼,楚宁看得有点心酸,回了他一个军礼,问他借了两文交给那妇人,边陪他推着手推车,边问道:“鲁老七,我记得你不是被霍先生选去保卫司了吗?怎的却出来做这营生了?” 楚宁之所以会记得这鲁老七,是因为在上次整编时,她亲自给鲁老七发过伤残抚恤。 “回将主的话,最近霍小娘子和朱家娘子喜欢上了做馒头,便去营里寻人替她们卖馒头,属下便与她们说好,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工后,便帮她们卖馒头,她们每天可以给属下两个馒头当工钱。喏,就是这个馒头,一个管饱,两个三文钱,婆娘孩子三个一起吃,刚刚好。” 楚宁看了看鲁老七拿出来的那馒头,个儿的确挺大,如他所说,两个馒头添碗水,够三个人吃得顶饱,不过,也是没去麦子皮的。 鲁老七笑呵着说道:“营里许多兄弟们都眼红着这个差使呢,特别是有些说了媳妇的兄弟,家里人口多,不免想要多赚点补贴,也想存几个钱,等以后有了娃子,可以给添两件新衣裳。” 只要不是营里有人将兵士私用违反律令,楚宁也不打算追究,况且,只要有晴儿那丫手插手的事情,就没有哪一文钱能够逃得出她的手,遂与鲁老七闲聊道:“你也成亲了?” “全赖校尉大人的护佑,属下是前几日成的亲,”鲁老七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道:“是霍先生替属下牵线,营里好多兄弟的婚事,都是霍先生操办的……” 几天不见,营里的战兵竟然都结了婚?这些战兵都是有军晌的,他们结婚,就等于是帮政府养活了一部份人,虽然这是好事,楚宁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因为,有些战兵的年龄实在是很小,连十八岁都不到。 告别鲁老七,回到营棚,刚一露面,就被谢云竹逮住,显然她已经找楚宁很久了。 “去东莱山的事情怎么样了?”谢云竹不待与她回公事房,张嘴便问:“你打探清楚了没?什么时候派兵上去清剿?” “我说云竹姑娘……” “叫我谢姨!” “好!谢姨……”楚宁捂额,无奈道:“你怎么就跟那东莱山杠上了?这才下来多久?你就想再跑回去?” “山上那么多山茧,不采下来多可惜啊!你看看你这营棚,那么多人都没衣穿,天天冷得直哆嗦……” “谢姨,别拿这事儿当由头,我知道你不是在为他们操心。”楚宁正色道:“说你真正的理由。” 谢云竹撇撇嘴,嘀咕了几句什么,方才说道:“我找到了一个瞎婆子,就是你娘当初在紫竹寨教织绸那些妇人,她说,当初紫竹寨被青龙寨夜袭时,你娘请她给我带了一封信,但她后来被陶岭寨抢去弄瞎了双眼,她把那封信藏在了陶岭寨里。” “你想要那封信?”楚宁诧异道:“你让楚柔带几个人,陪你走一遭不就好了吗?现在年节将近,我实在不想派人上山去剿贼,弄得大家哭哭啼啼,连个年节都过得凄凄惨惨的。” 谢云竹看着楚宁,语气异常严肃:“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派人去东莱山上查探?” “发生了什么事?”楚宁不由正色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迈步踏进楚宁公事房的门,谢云竹边往椅子上一坐,翘着腿说:“三天前,我派野狼去了陶岭寨,他一身重伤回来,说陶岭寨被人占了,那里聚集了很多山贼。” 楚宁不禁有些吃惊的问:“很多是多少?” “大概比我在青龙寨时还要多……”谢云竹在青龙寨兴风作浪时,是青龙寨最强大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2 的时候,整个寨子里将近千人。 楚宁心中一沉,她最近实在是太大意了,以为自己打散收编了青龙寨,击溃了黑胡子,就已经在整个县城站住了脚,却没想到,那东莱山里的山贼远比想像中要多,灭了青龙寨,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陶岭寨……这显然不是以杀就能解决的问题。 两人正说着,霍蕴书也一脸沉重的走进来,跟在他身后的人,赫然是姚南等人。 不过此时的姚南面色苍白,身上头上绑着好多白布条,布上血迹鲜红,显然是方才包扎。 “参见将主大人!”姚南虚弱的行了一个军礼,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但眼神却无比清亮,显然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怎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几天前,这少年还在她面前奸猾的卖人情,几天后,却这副大难不死的模样,看得楚宁实在不忍心:“可有找老郎中瞧过?” 楚宁口里的老郎中,就是以前紫竹寨的老兽医苗焦,不过,现在也没有人找他医牛羊了,他干脆改行医人,楚宁把县里的几个赤脚医生找过来跟他作伴,再配给他们几个想学医的小伙子,专门成立了一个医务司。 “属下带他去找过老苗了。”霍蕴书道:“老苗说,就是伤口有点多,流了点血,死不了。” “那就好。”楚宁放下心来,道:“这是怎么回事?姚南,你且细细说来。” “那日,属下与阿六他们领完责罚后,就假装被将主大人逐了出去,与阿六他们赖在花子窝里养伤,然而,没两天,花子窝里开始传出了一个小消息,说是东莱山下有好心人发粮食。”让他细细说来,姚南便真的细细说来,楚宁见他虚弱,便让侍卫给他添了个马扎,听他继续说道:“大家伙都想着,东莱山上的山贼已经被将主抓来杀了头,故也没多作防备,我们就跟着那些花子一起,准备去领粮食。结果,粮食倒是没领到,人一去,就被那些山贼给劫了。” “你被山贼劫进山了?”谢云竹忍不住发问:“被劫到了哪里?那里有多少山贼?领头人是谁?” “是被劫进山了,似乎听那些贼人说起,叫什么陶……陶什么来。”姚南想了想,继续道:“那里人很多,但真正的山贼不多,我不会数数……不过,肯定没有我们营棚里的人多,别的……大部份都是被骗上去,或者捉上去的。” “没我们营棚里的战兵多是吗?”楚宁向姚南确定:“就是与你穿同样军服的所有人。” 姚南想了想,肯定道:“是的。” 楚宁听罢,略松了一口气,但姚南接下来说的话,却又将楚宁的心悬了起来:“但他们到处骗人捉人,不只是在我们县,周边别的县也有。” 黄县周边有曲成县、惤县地、腄县和掖县等,掖县是郡治,与黄县之隔着曲成县和惤县,而这两县又是小县,人口不过万户,平时没什么驻军,如果有寇乱的话,这两县基本就像是没穿衣服的小娘子,任人蹂/躏。所以,每次黄县遭难的时候,惤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曲成倒是好一点,毕竟离郡城比较近,可那也只是相对于黄县的惨状而言。事实上,楚宁听人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些被捉的人,基本上都是没得活路的人,所以,只要那些山贼给粮食吃,给他们武器,他们就愿意替山贼杀人。那个贼头很聪明,他经常躲在屋子里不露面,即使是露面,也蒙着脸。”姚南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咬牙继续道:“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带挑了一些人去帮忙搬粮子,我跟阿六他们混了进去。” “他们也不敢点多火把,摸黑走了半个晚上,好像摔伤摔死了不少人。我们后来就跟着到了一个不太熟的山下,不过,阿六有个兄弟说,他去过那儿,是东莱山的那一边,好像……好像到了惤县。”姚南的声音逐渐慢了下来,但在场众人谁都没有催他,静静的等候着他后面的消息:“那边有人在等他,给他送了很多粮食,还叫出了那个山贼头的名字,叫章……章兄弟。” “章兄弟?”楚宁一惊,一眼望向霍蕴书,同时震惊道:“章铭?!!!” 章铭原来是黄县的兵曹,是原来萧家的女婿,在楚宁他们打散青龙寨,入城与王逸白夙联手的时候,被楚宁夺了兵权,交由王逸关在县城的牢房里,从那以后,楚宁每天忙进忙出,一来二去,根本就将此人给忘了。 如果东莱山里那个新贼头目是章铭,那给他送粮食的时,应该就是段家的嫡长孙,在外地任职,官至都邮的段杰。当初就听说,此人要回来探亲,可后来一直没消息,原来是一直躲在暗中谋划。 所以,之前有人暗中收买刺客要谋杀楚宁和白夙,主谋就是他?又或者,他根本就只是用这个理由来引开别人的视线,好救走章铭?可他明明是朝庭命官,为什么不利用朝庭和国法来解决楚宁和白夙?反而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要知道,他是都邮,只要往朝庭告上一状,就够楚宁和白夙受的了。 楚宁没想通,只得问道:“那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那些送粮食的护卫里,有人在我送搬粮食时,认出了我。”姚南苦笑道:“我他们说,我已经被将主逐了出来,可他们不信,还说阿六他们也是将主的探子,非要杀我们。” “所以,你们就逃了?”楚宁问:“阿六他们在哪?” “死了两个,还有三个半死不活。”霍蕴书沉着脸,应道:“在老苗那躺着,属下带姚南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没醒来。” “好。”楚宁点点头,对姚南说道:“本校尉明白了,你的意思,我营里有内鬼?” 姚南点点头,眼睛里冒出一丝光亮,期盼道:“将主大人,王老先生说,您公布的那个《奖惩抚恤优待条例草案》上面写了,如果刺探到重大军情,有奖赏是不是?” “是的。”楚宁微微颔首,随后又说道:“你说有内鬼,这个消息的确算是军情,但现在内鬼还没找出来,所以,暂时不能发资金给你。” “不不不……咳咳咳……这个算是军情吗?”姚南眼中的光亮不禁又亮了几分,兴奋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后,方才道:“将主大人,那我还有一个军……军情……” “什么军情?”楚宁立刻追问道:“快快说来。” “那个……那个送粮食的人说,说过几天,有个什么王爷,要派兵装作贼跟那个章……章铭,一起来黄县抢白……白家……”姚南说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咳出了大量的血迹,但他还是不停的追问:“将主……这个……这个算军情吗?” “算!当然算!”楚宁刚他伤得严重,似乎是内伤,可却还坚持着追问他那点赏,立刻便安慰道:“如果你这两个军情都是真实的,你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3 就可以得到十贯钱的赏钱,你现在就去找老苗,安心养伤去,等你治好伤,等我把那些山贼都拿下了,我亲自给你发赏钱!” “谢谢将主大人!”姚南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就要离去,去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得捂嘴的满手都是血迹,咳完之后,他突然转身,朝楚宁敬了一个军礼,断断续续的说:“将主……如果……如果我……我死了,麻烦……麻烦……您……帮我……把……把赏钱,送到……送到……蓬莱城的……七里村,给……给姚大娘……” 楚宁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姚南就已经晕倒在地上,嘴角还不停的流着鲜迹,将地面染红了好大一块,简直刺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终于赶出来了!!! 第050章 姚南并没等到楚宁亲自给他发赏钱的时候, 楚宁去找县尊王逸查看章铭的去向, 晚上回营的时候, 就听到老苗和霍蕴书过来说, 姚南死了。 内伤太重,咳出了好多被震碎成小块的内脏, 临死前,还一直跟老苗说, 如果他领不到赏钱, 就拜托将主大人送给姚大娘。 与姚南同时逃回来的几个地痞倒是醒了两个过来, 还原了他们一路被追杀的过程,楚宁才知道, 这个少年在被追杀的途中几次死里逃生, 被马踩了、被刀砍剑刺,被追得掉进深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姚南跟俺同村, 打小就认识。”彭永的年龄要比姚南大些,甫一醒来, 就听见姚南死去的消息, 当场便红了眼, 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他家本是殷实人家,有田有地有佃户,但他娘去得早,他爹取后娘生了儿子就不再管他,后娘也不搭理, 打小就跟我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混在一起。” “姚南本来是不姓姚的,但俺们村有个寡妇,我们都唤她姚大娘,听说是个克夫命,成亲不到一年就克死了她丈夫,村里再也没人敢娶她。”彭永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叨叨絮絮的说,楚宁默默的听:“我们小的时候不懂事,经常骂她,还去她家偷东西,但她从来不骂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放一碗煮熟的饭在门口,冬天还会放一捆干草。” “姚南就总说,那是姚寡妇像他娘,有财的亲生老爹不认,生生给自己改了个名字,要去给人家寡妇当儿子。” 彭永说的人强忍着眼泪,旁边听的另外一个流氓倒是哭了出来:“咱兄弟几个,有谁不想给姚大娘当儿子的?前几年姚大娘生病,彭哥你还不是天天守在她门口,要不是你给抢了个郎中去,姚大娘能活过来?” “当初校尉大人进城的时候,我们都想过来投奔,可听说要去跟黑胡子打仗,我们几个就怂了。”另外那流氓哭着往下说:“可姚南听说能吃饱饭,就来投奔了校尉大人,不瞒校尉大人说,姚南不但自己吃饱,有时候,还会偷偷的带出来分给我们吃。” 听到此,楚宁不由得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她之所以觉得姚南比较油滑,就是因为有人发现,姚南经常偷偷把饭菜带出营。 “我们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没杀过人,姚南跟黑胡子打仗的时候,是他第一次杀人,当时就被满身满地的血吓傻了,等他回过神来,杀的人都被别人砍头抢了功劳……” “前阵子,他很难过的来找我们,说他个子小、力气小,又没什么本事,好像没入校尉大人的眼。我们几个见他心情不好,就想带他去喝酒,他却说,要把晌钱存起来,以后把姚大娘接到县城里来住,我们就说,有人请喝酒,不要钱……哪知道,他问了一通话之后,就高兴的走了……” 后面的事情,楚宁都已经知道,姚南把他查到的蛛丝马迹告诉了楚柔,紧接着就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 “其实,姚南这孩子,我很欣赏。”楚宁斟酌着词语,慢慢说道:“年纪虽然小却心思灵活,还重情谊,我早些时候还在想,等他治好了伤,我一定要亲自给他发赏钱,然后建立一个情报司,让他做情报司的司长。” “情报司的司长?”彭永和另外那个流氓对看了一眼,朝楚宁问道:“是做官吗?” “对,就是做官,一个可以管很多人的大官,一个只有我才可以管他的大官。” 说完,楚宁就起身离开,她觉得很无奈,很伤感,也很茫然。 她有时候觉得是这个世界的错,错在太残忍;可有的时候,她又觉得错的是自己,错在自己不够强大,无法护佑这些真心依附她的。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金钱?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权利?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欲\望?人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感情?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求而不得? 自穿越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所有被强压在心里的悲伤、痛苦、茫然、无助,都在此刻并发,楚宁发疯似的甩开所有人,独自向前跑,她不知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也不知自己会何时停下脚步,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和世界。 夜风刺骨,人们都说可能是要下雪,躲在房间里抱着干草不敢出门。也有些老人说,今年冬雪落得太晚,可能不是个好兆头,开始担心明年的收成。 后半夜的时候,雪花果然飘飞着、盘旋着的落了下来,楚宁已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只是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那些冰凉的雪花落在她发际、眉眼、衣衫…… “如果,宁姑娘只是想半夜赏雪,我想有个地方,比这里会更适合。” 一道清朗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犹若一道惊雷,劈开楚宁那浑浑沌沌的心神。 蓦然回首,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于身后。 她左手提剑,右手灯笼,身着雪白华贵的宽襟广袖长袍,外罩一尘不染的白色披风,头带一顶精巧的白玉束发小冠,玉笄穿插结发,束发冠的两侧系着两条与披风同色的丝带,此刻正随着发丝随风飘飞,并着那猎猎不休的衣袍看去,仿若谪仙临世,而那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似乎只能沦落成为她的点缀。 风,越来越急。 雪,越落越大。 楚宁转过身,看向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望着岑寂天地、漫漫大雪间,这盏唯一摇曳的灯火。 白夙也不再说话,用她那双沉寂一如夜色的双眸,静静看向楚宁。 那样的眼神,仿佛可以越过千山、涉过万水,可以穿过那凛冽的风雪,透过那风雪中孑然而单薄的身影,看透她苍苍来路与茫茫去路,轻柔而悲悯。 或许是因为那盏灯火,楚宁竟意外的在白夙身上汲取到几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4 许温暖,或者勉强算得上温柔的感觉。 可是,像白夙这般,素来凛冽犹如冰雪堆彻的人,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温暖或者温柔这种东西? 但是,这种感觉又是如此的与众不同,类似于宽容或是理解——当她逃离那座让她压抑的营棚时,楚柔和霍蕴书是第一时间想把她拦住的人,还有那些围将上来的士兵们……他们或许是出于关怀,或许是出于担忧,或许是亲情,或许是友情……但更多的,都是为了自身利益。 那么白夙是为什么呢?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来,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理解吗? 楚宁搓着快要冻僵的手,问:“白夙,你为什么跟来?” “可能……是因为,我也想看看今年的第一场冬雪。”白夙显然不是一个会找借口的人,她甚至想了许久,方才说出这个理由,随后又补充似的说:“那些追着找你的人,我已经帮你打发回去,你今夜可以安静的看雪。” 楚宁苦笑道:“所以,过完今夜,我还是得回去,是吧?” “是,你必须回去,我也必须回去。”白夙的声音是一贯的平静,一贯的不容质疑,可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改口说:“也可以后天再回去。” “好吧,那你带我去可以赏雪的地方。”楚宁狠狠的说:“今晚本校尉要喝酒赏雪!不醉不归!白夙,你要陪着我!” “好!” 白夙说着,便转身引路,楚宁紧跟在身后,一前一后穿行于这漫漫大雪中,幕天席地的雪花纷纷扬扬,逐渐淹没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九姑娘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还没消息?” 在白氏客栈里,燕凌戈焦急的踱着步子,不停的追问着凤九卿与白夙的侍女青墨。 “我怎知当家的去了哪里?”青墨焦急又委屈:“今日我与大当家去了工地,回来的时,就见那楚校尉发疯似的从她营棚里跑出来,她姐姐带着人手拦都拦不住,好像是说楚校尉臆症了,谁的话都不听……大当家看到了,也叫我们去帮忙,可那楚校尉拼了命的往前跑,后来,大当家就抢了我的马追上去……” “胡闹!简直胡闹!”燕凌戈气急,一掌拍在木案上,‘咔嚓’一声,直接将那木案的一角敲掉,气愤道:“章铭从牢里逃走,段杰出来使黑手,无端端的又掺合进来一个胶东王……情况紧急,危在旦夕,九姑娘身为堂堂主事之人,竟然……竟然……” “青夜姐姐有带着人手跟上去,大当家肯定会没事的,说不定,等会儿就回来了……”青墨正说着,就看见白青夜带着两个人,从窗外突然跳进来,不禁瞪大眼:“咦?青夜姐姐,你回来了?大当家呢?” “大当家还没回来。”青夜冷着一张脸,显然心情不太好,语气也不太好:“把大当家的琴拿来,酒,再让厨娘子做备几道下酒菜……还有,大当家那件厚实的白熊毛斗篷,也拿来。” “大当家这是要干嘛?”青墨边吩咐人准备,边问道:“今晚不打算回来了?” “大当家要陪楚校尉喝酒赏雪,今夜大抵是不会回来了。”白青夜说着,转身向燕凌戈和凤九卿行了一礼,又道:“大当家说,她总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谋划完,我已经去卫民军营棚打过招乎,霍先生稍后便到。后续事宜,由你们商量着办就好,若拿不定主意的,请就凤姑娘帮忙参详。” 正说着,门外两人被侍卫引进来,正是霍蕴书和楚柔。 备好酒菜等物什,白青夜带回来的那暗卫抱着便走,徒留白青夜被众人怒目相视。 作者有话要说:  土生土长的第一女主角,白当家的剧情终于要正式出场了。 每次写白御姐的时候,小默总觉得脑容量不够用,毕竟啊,白御姐的志向实在是太大了些。 自喻管仲乐毅啊……也就诸葛孔明敢这么推销自己了。 昨天编辑来找小默聊天,貌似说,连排行榜都不给上了,也就意味着,没有更多人会看到这篇文了,实在伤心。 诶,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在看,觉得还能看的,就留个评啊什么的,让我知道还有人看,有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毕竟是自己的挖的坑,虽然只是写来玩玩,但是,还是希望能够有人分享啊。 管仲:春秋齐国名相,以其卓越的谋略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时第一个霸主。连一代圣人孔子都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意思是,如果没有管仲,我们都要变成蛮夷了。) 乐毅:战国时期燕国名将,曾官拜上将军,统帅燕、韩、秦、赵、魏五国联军攻破齐国,连下70余城。 第051章 霍蕴书来到白夙的书房, 便见里面众人神色凝重, 假如楚宁在这里的话, 就能够通过每个人的行为神色, 分辨出每个人的心理活动。 凤九卿以指尖扣着桌面,时不时的抬眼四顾, 显得有点心不焉。 燕凌戈最是焦急,显然她对白夙的依赖心很强烈, 属于那种接受能力强过思考能力的人, 此刻没了白夙来主导, 就失去了主心骨,找不到行事的方向。 白青墨在与众添上茶水后, 便一直坐在白青夜身后默不作声, 打量着众人。 楚柔明显在状况之外,如果不是霍蕴书强压着她,估计已经心急火撩的去找妹妹了。 倒是白青夜, 这个向来神出鬼没的暗卫,此刻显得异常的冷静。 霍蕴书向众人抱拳见礼, 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就见书房门再次被打开, 县尊王逸大人也被请了过来。 王逸脱下斗篷递给侍卫,被白青墨请入上坐,来不及吃茶,就急忙道:“此事概因本官而起,若非本官疏忽, 也不至给人机会,把那那章铭从牢里救出……” “那章铭与萧段两家有旧。”霍蕴书现在与县尊大人的关系极好,当即便接口说道:“此事,怕是与段家那嫡孙也脱不了干系,县尊大人切莫因此自责。” “可叹那萧段两家人口,丧生于天王寨乱贼之手。”王逸悲道:“如今却要我等治下良民来承担这番恶果,也不知大乱再起,又得涂炭多少性命。” “还请县尊大人保重身体,切莫伤了心神,我等全赖县尊大人运筹。”霍蕴书说得有点尴尬,因为楚宁那次是用天王寨的名头抢劫,萧段两家的人都在楚宁手里,一直都交给他在看管。 王逸点点头,但神色还是悲切,又问霍蕴书:“楚校尉呢?本官听闻,楚校尉似乎有些抱恙,如今可好些了?” “楚校尉近日以来殚精竭虑,似乎引发了臆症,由白当家带去寻找高人医治。”还没等霍蕴书想好回答,白青夜就继续问道:“县尊大人,草民听说那章铭之所以会从牢里逃出,是因为有人拿了胶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5 东王的令牌行事?” 说起这事,王逸就觉得面上无光,当初楚宁把整个县衙抄了个遍,原来的官史全都被赶走,让王逸换上了自己人,却不想,如今出了问题的,就是他换上的自己人,只得恨恨道:“是,那牢卒一口咬定,有人拿了胶东王的令信行事,可恨的是,那劳什子令信,却是连本官都不曾见过。” “这就是了。”白青夜仿佛确认了什么事情,松了一口气,又道:“外面的百姓早就流传,那萧段两家朝中有人,才敢那么大胆的欺负县尊大人您,当初还以为是空穴来风,如今看来,怕是真有其事,而这两家背后之人,只怕就是胶东王,是吧?霍先生?” 正说着,白青夜却突然问了霍蕴书一句。 霍蕴书心中一惊,蓦然一动,看了白青夜一眼,应道:“确是这样,昨天楚校尉麾下,有个士兵冒死得来消息,说那胶东王派出府兵,装作贼军四处抢掠钱财……校尉大人就是乍闻此事,心火上扬,被气出臆症来的。” “这……这怎么可能?”王逸不禁反驳道:“本官来就任之前,便时常听见周围的贤良们说,那胶东王甚是孝顺仁德,体恤民情,乃一代贤王。” “胶东王李炎,皇七子,乃是今上最为宠爱的皇子,三岁封王,十岁就藩。世传,于其就藩途中,有一老人因他仪仗惊扰去逝,胶东王心怀愧疚,啼哭七日,老人头七回魂,叩谢王恩。”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凤九卿突然插口:“两年前,凤某在长安时,还听人说,胶东王府惊现祥瑞,有青之龙气,绕府三日不绝……” “确是如此。”王逸拈点:“本官便是听得那些贤良如此说道。” 凤九卿说:“但有一件事,县尊大人可能就没听说过了。” 王逸当即追问:“何事?” “胶东王每逢年节归京,就会去许多权贵府上拜访,却不是普通拜访。”凤九卿道:“凤某曾有幸,在宋王府见过一次胶东王访友的节礼。鸽蛋大的珍珠,尺高的白玉摆件,各种精美的饰品物什不一而足,精略估算来看,其价值大抵不下五千贯。” 五千贯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使楚宁如今麾下战兵七百,每月的军饷钱,也不到一千贯。可这胶东王不过是回京过趟年节,随便出手,就是几千贯,真可谓是财大气粗。 “许是胶东王与那宋王交情好,故而送得贵重些呢?”王逸还是不死心,使劲的给胶东王找理由。 凤九卿看了王逸一眼,心中暗想,是不是这王逸怕了对方的权势,所以才一直找借口搪塞,遂不客气的说:“恕凤某眼拙,没能看出来那胶东王与宋王府的交情好,当时只看到,那胶东王被宋王府的小郡主,提着长剑亲自赶出府门。” 王逸听罢,不由大惊:“怎会如此?” “哼!”凤九卿素来自由惯了,见过接交过的才子佳人朝庭权贵不知几凡,也没将王逸这么个县尊放在心上,由着自己的性子直言:“那宋王乃是今上的同胞亲弟,平素虽说喜好流连花街柳巷,还顶着个惧怕女儿的名声,可若真是如此无能,堂堂虎贲军的军权,又岂会一直被今上留在宋王府?” 虎贲军与羽林军都是皇帝亲军,而羽林军守护都城,虎贲军守卫皇宫及皇帝,由此可见,这素来声明不显的宋王,在皇帝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了。 而胶东王却敢明目张胆的带着重礼上门,不被宋王府赶出来才怪。再说了,他一个受封外地的皇子,为什么要拿重礼去拜见宋王和其它朝中权贵,其用心不喻而明。 胶东国与东莱郡比邻,都即墨,在秦朝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前,同属齐国,古称东夷之地。就这么一个地方,能有多少钱财可供胶东王收刮挥霍,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他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了。 “所以,萧段两家这些年来,欺压百姓,勾结海寇,掠夺民脂民膏,就是受那胶东王指使?简直就是岂有此理!”王逸闻言大怒,拂袖拍桌,怒道:“想当初,本官听得县尉张大人,被贼寇绑在马后活活拖死,还当是贼寇太过凶狠,如今才知,实则是有人纵容!可恨!可恨!” 一举道破这些年东莱郡山贼海寇层出不绝的原由,王逸不由得大动肝火,但他也只能拂袖怒骂,骂完就词穷了,眼巴巴的望着众人,显然是指望有人能给他拿个主意。 “胶东王与贼寇勾结,意欲噬我东莱百姓血肉,只要县尊大人一声令下,我卫民军自是死战不退!”霍蕴书见此,立刻给王逸搭好台阶,又说:“只是楚校尉发了臆症,如今并不在军中,可该如何是好?” “楚校尉的事情无需忧心,相信大当家必然可以寻到高人为她医治。”白青夜一指燕凌戈,说道:“这位凌少侠乃是大当家的朋友,熟读兵书千百卷,武可拔剑战群雄,在江湖中也颇有名声,虽则不敢说是一呼百诺,却也可为县尊大人出份力。” “在下凌戈,拜见县尊大人!”燕凌戈随白夙见过县尊几次,再者,王逸对白夙信任有嘉,连带着对白夙的朋友,也颇为认同。 “凌少侠无需多礼!”此刻一听说燕凌戈可以喊来江湖中人助阵,不禁大喜:“不知凌少侠带来多少侠士相助?” “却需去问问。”燕凌戈却是没说实话,天王寨众上千人,她尽数比可调用得动。 “还望凌少侠能多带些人来,助我等共度难关,护佑众民……” “大人,多带些人也不是不可,但卫民军与我等义士,该谁主谁从?”燕凌戈的目光从霍蕴书上掠过,停在一直没说话的楚柔身上:“可果可以,在下希望,这次对阵,能交由鄙人来统一指挥。” 燕凌戈一开口,便是强要统战权,楚柔闻言,当即怒目而视,可燕凌戈却不理她,只是对霍蕴书和王逸道:“凌戈年少年时,曾仗剑远走关边,纵马东胡与鲜卑。曾亲临战阵,亦曾血刃胡首!还望县尊大人与霍先生慎重!” 楚柔不服,按剑怒言:“卫民军是我妹妹的心血,怎么可能交给你来指挥?” “凤某也建议交给燕凌戈指挥。”凤九卿道:“军不可无将,令不可二出,所有人都归统一指挥,包括在下与白府众部曲。” 楚宁跟在白夙身,她也不知道走多远,直到腿脚都快冻得没了知觉,才与白夙走到一处山腰间停下来。 山腰有一座小院落,石墙瓦屋,成回字结构,里面厨房书房卧房一应俱全,且干干净净,显然有人时常居住打扫。 敲了半晌门,便应里有人应了一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将门打开,见得白夙便笑弯了眼,接过她手里快要熄灭的灯笼,一个劲的问,怎的这么晚了还来,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冷着之类的家常。 白夙唇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6 角露出几许罕见的笑意,一一将这些问题作答,随手解下/身上已经被积雪浸湿的披风放在屋外的架子上,与那老人家并肩进屋。 楚宁也脱下外套,但她没白夙那么有钱侈奢,只得自己抖掉积雪,再抱进屋去,打算找个地方晒干明天再穿。 进屋的时候,地上大陶盆里已经烧起了柴火,白夙边与那老人说着话,边往里面添木柴,见楚宁进屋,便好言劝着那老人去休息,由得她自己来。 送走了老人,两人一时也找不到话头,于是烤火的烤火,烤衣服的烤衣服,似乎都将赏雪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没多时,两个暗卫便跳进院子来,将带来的一应物具摆好,正要上菜,白夙却一摆手,只让他们都带出去自己食用。 酒倒是全部都留了下来,整整两大陶罐,每个坛子都有楚宁两个脑袋那么大,看得楚宁心里发憷,想起上次喝的那种酸得像醋的酒,顿时有些后悔,先前自己怎么会作死的想一醉方休呢? 此时虽逃离了营棚,逃离了那些因众人期望而来的桎梏,却也忍不住忧心,万一那些山贼趁着这雪夜摸下山来,卫民军群龙无首,岂不是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白夙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两个碧绿碧绿的酒杯,拍开泥封,以酒勺将两只酒杯添满,再把其中一只略微往楚宁面前推了推,便自斟自饮起来。 本以为,白夙踏着风雪夜色跟过来,会劝慰自己几句,却不曾想,她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甚至连原由都不曾问,由着楚宁的性子来折腾,倒是让楚宁颇为尴尬。 “葡萄酒?!!!”但楚宁素来不是个悲春伤秋、忧柔寡断的人,闻着熟悉的酒香味,就把压在心里的想法抛于脑后,把怀中抱着的衣服往腿上一搁,端起酒杯仔细闻了闻,果然是葡萄酒的味道。 “宁姑娘竟识得此酒?”白夙罕见眸底掠过几许罕见的诧异,毕竟,这酒可是她的珍藏,乃是商队从千万里外的大宛国带回,整个大庆朝,能够喝得上这种酒的人,实是不多。 “葡萄美酒夜光杯!”楚宁觉得,自己当真是涨见识了,因为土豪的白大当家,真是用夜光杯装的葡萄酒。 感叹完,楚宁就缓缓的饮下葡萄酒,慢慢的回味,比起楚宁之前喝过的那东西而言,这倒的确算得上是佳酿了,虽然酒精度数很低,但好在没那些难已接受的怪味。 等楚宁饮完一杯酒睁开眼,就见白夙毫不眨眼的盯着她看,其灼灼目光,简直就像x光线,似要把她研究透彻。 “以前做过一笔买卖,有幸抢到了一小瓶这个东西,霍叔见多识广,与我们说过,此乃上品佳酿。”楚宁被白夙看得心虚,连忙编了一段故事出来。 却也不知白夙信了没信,但她还是收回了目光,又给楚宁添了一杯,缓缓说:“酒是好酒,可惜的是,大庆子民却享用不起。” “为何?前朝博望侯出使西域,不是带回了葡萄吗?” 楚宁不禁觉得奇怪,照说前朝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就已经带回了葡萄,司马相如写《子虚赋》的时候,还得瑟的写了很多高大上的水果,什么卢橘、枇杷、杨梅、樱桃、葡萄、荔枝……让人听着就流口水,怎么这葡萄酒却成了侈奢品? “空有葡萄,却无酿酒密方,又如何能够酿得出酒来?虽是有不少商家请了西域酿酒师来,然则,却始终酿不出这个滋味。”白夙又饮一杯,白晳的脸庞染上了几许红润,如冰雪消溶,多出了一分亲和:“再说葡萄此物,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种来吃个新鲜,寻常人家,哪里吃得起。” 顿了顿,白夙不知想到什么,罕见的多言,语调一改素来的沉静平稳轻缓,怅然道:“往年我在长安时,每回尝到好东西,就总是在想,世间如此多的美味,怎的寻常百姓就吃不着?甚至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 两杯酒下肚,又有火盆烤着,楚宁顿时缓过劲儿来,瞧着今夜这与平素稍显不同的白大当家,懒洋洋的问白夙:“那你想清楚了没?” “大抵是想出了一些由头。”白夙给又主动续了两杯酒。 “缘何?”楚宁端着酒杯随口接着话题,心里暗想,或许这白大当家也不是一个天生冷情冷之人,只因少时流离,见惯了世间人心的灰暗面,心理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所以才摆出这么一副冰雕雪琢的模样拒人千里,但无论如何,三观还是颇为正当。 “势居者惧人富足。”顿时,白夙显得神彩奕奕,一点都不复素来的清冷:“所以,他们重农抑商,让天下百姓都去种土地,自己来偷偷做商人,把百姓手里的赚钱都赚走。” 我去!原来清冷女神竟然是个愤青啊? 楚宁有点吃惊,一口喝掉杯里的酒,给自己压压惊,然后,她就听见自己更愤青的说:“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居,不在力耕也。他们强占大量资源为私有,挖矿卖盐赚大钱,却要种田种地的百姓替他们交税!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这个‘他们’,就是指‘势居’都,就是指那些有钱有权的贵族世家,他们开采各种矿产,贩卖私盐,拥有大量的良田,他们占有了大部份资源,上交最少的税赋,却还不满足,恨不得再从那些如蝼蚁般的百姓身上吸出血来。 前朝武帝时,就提出盐铁官营,结果直到现在,这个盐铁官营都是时断时续,没有哪任皇帝将它执行贯彻下来,所以,国家所有开支,一直都是积压在种田种地的平民身上,而这些平民,不但要承担各式各样的税赋,他们还要承担兵役、劳力……等等。 “原来宁姑娘也读过桓次公的《盐铁论》。”白夙有点吃惊,因为她看过楚宁写的字,那一手字实写得颇有风骨,缺笔少画者甚多,连猜带蒙,也就堪堪能识得,她以为楚宁定是读书识字颇少的缘故,却没想到,竟似是读过盐铁论,似乎读完之后颇有所感,悟到了其中深刻道理。 楚宁却是不知,自己不但被白夙嫌弃姿色不足,还被嫌弃读书少,不过,她恰是读过盐铁论,而且,就她本身的看法来说,其实与白夙很相似。颇为反感那些势居者,一方面劝说国家不要与民争利,却又自己坐拥资源;一方面抑制商人的社会地位,一方面却又自己掩耳盗铃。 当然,桓次公的《盐铁论》虽然字面上的核心是国营垄断和自由经济之争论,但实际上,背后所牵扯到的却是,当时两大权臣霍光、桑弘羊与儒生集团,三方的政治博弈。 楚宁对《盐铁论》的见解,放到她前世的那个世界而言,实在是算不上感悟深刻,但她站在一个时代巨人的肩上,眼光、思想都不再局限于一场书面记载的辩论,她看到的是关于社会、经济、政治、军事、法制、道德等各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7 方势力的较量。 不知不觉间,两人从《盐铁论》谈到了前朝的政治时局,又从前朝谈到了当今大庆。 “北有鲜卑东胡,西有羌族匈奴,南蛮虽被大将军顾文雄打散,躲进崇山峻岭,但随时可以下山为患。”说起家国大事,白夙眸光锐利,身上气势大涨:“众豺狼虎视眈眈,可恨朝中那些尸位素餐之辈,不顾国家危亡,仍在争权斗利,欺压百姓!可恨!” 楚宁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忙着赚钱治军弄粮食,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国家周边形势,问霍蕴书,他也就清楚北边鲜卑和东胡的情况,此刻听得白夙如此说来,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不觉想起原来那个世界的历史。 在原来那个世界的历史上,西汉末年的确天下大乱,也确有一个义军女领袖名作‘吕母’,更是被誉为天/朝历史上第一个义军女领袖。然而,她的结局却起义失败,也并没见哪本书记载过她有个义女,名作云白衣。 而这个世界的历史,似乎就是从这云白衣身上发生了转变,叶轻眉、李焕这两个原本历史上或许并不存在的人相继出现,而原本应该继续统制长达百余年的东汉政权,被如今的大庆朝取而代之。 在原来的历史上,西汉之后是东汉,再之是三国魏晋南北朝…… 听白夙说着大庆周边的国情,楚宁只觉得莫明熟悉,不自觉的跟着重复多遍:“鲜卑、东胡、羌族、匈奴……少了一个……” “九姑娘,你可听说过氐族?”楚宁听见自己用擅抖声音问白夙,期盼她说没有。 “氐族?”白夙想了想,很快便应道:“自是曾有听闻,不过氐族臣服大庆,居仇池,今上曾下旨册封他们首领杨茂搜为‘仇池公’。” 杨茂搜……仇池公!——连名字封号都没改变! 蓦然间,楚宁心如死灰,佛仿被浸泡在世间最冰凉的水里,从身到心,一直冷入骨髓…… 原史中,西晋末年,秦、雍二州连年荒旱,其中一支氐族首领李雄率众入蜀,建立了成汉政权。匈奴贵族刘渊起兵于离石,史称汉赵…… 这是从三国到随唐前最为残酷的时代,是整个历史上最腥风血雨、最黑暗的时代,是一个被誉为千年恶梦的时代——长达百余年的‘五胡乱华’,将由此拉开了序幕。 楚宁曾看过相关记载,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大概有人口两千万,而到到冉闵灭羯赵的时候,中原汉人大概只剩下400万,直到随唐时期,方才慢慢恢复过来。 在‘五胡乱华’期间,汉人被称之为‘两脚羊’,意思是用两只脚走路的绵羊,女子夜间供士兵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 现在大庆也已立朝百余年,上层贵族管理阶层早已腐化,下层百姓水深火热,又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难道说,偏移的历史又要扭转?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作者有话要说:  富在术数 不在劳身 利在势居 不在力耕:出自桓宽的《盐铁论。》 原文中的‘势居’可能是指地理位置,但这二字也有地位的意思,文中取此意。 五胡乱华这段历史的确很残酷很残酷啊,一千多万人,就那么没了…… 第052章 整整半夜来, 引经据典侃侃而言的人, 突然间陷入了死寂沉默, 自眉目深处泛起绝望的死灰色——白夙在那长达两年的流浪里, 见过最多的神情,便是这样的绝望。 她不知这年轻的女校尉到底想到了什么, 也不知该怎么劝解,只能轻轻的替她将杯续满, 然后自斟自饮, 默默的陪伴。 风渐停。 夜渐明。 两人喝了一夜的酒, 却没什么醉意,反而越喝越清醒, 两人谈论了太多太多的话题, 从盐铁论到经济学,从经济学到管理学,再从管理学到社会心理学, 楚宁说得随心,白夙听得尽兴,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纸和笔, 将一些要点抄录起来, 将不懂之处挑捡出,与楚宁反复讨论。 当然,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被楚宁挑选并且包装过,统统冠以‘神仙传授’之名, 可即使是白夙并不相信她所说的那个神仙,但也并不妨白夙从这里面受到启发和开拓。 所以,这一夜,白夙是极为开心的,她用短短一杯酒的时间来回顾,发现自有记忆以来,最开怀的时候便属此雪夜。 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有美酒,有友人,志趣相投,引经据典,谈笑渊博。 但此时,楚宁被像是被抽走了神魂,呆滞在那里,让白夙极为担心,是不是真的发了臆症。 “白夙,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许久许久之后,楚宁终于有了反应,说出长久呆滞后的第一句话,声音虚弱得像是穿过遥远的时空与距离,从另一个地方传来,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 为了亲人?为了朋友?为了自己?为了那些依附于她的人? 好像是,好像又都不是…… “我不知别人活着是为何。”白夙思索了片刻:“但我知道自己为何活着。” 楚宁回过神来,苦笑着问白夙:“你是为何而活?” “岂今为止,关于自身,我所能记得最久远的事情,是我三岁那年。”白夙的神色充满了回忆,她的声音缓慢而低沉:“那年,我父亲为大哥请了一位开蒙先生,先生当时教学的是史游的《急就篇》。我大哥足足学了半年,我躲在外面偷听,却不过三月,便能识得。” “大抵五岁时,我随姨娘去见母亲。”白夙说的姨娘,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母亲则是指她嫡母。“当时,我父亲正与母亲说话,道是出门经商亏了本金,望她拿些嫁妆出来补贴。我无意间翻看了父亲放在桌上的账薄,却发现,那账薄里有许多的不合理。” 闻言,楚宁不禁愕然,三岁偷学,五岁就看得出假账薄里的不合理,这该是多么的逆天啊,回想自己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似乎在与邻家小孩儿上山捉鸟下河摸鱼? “后来,母亲病逝,没过两年,姨娘也走了。”说到这里时,白夙微皱起了眉头,眸中似有怀念,却并无怨恨之类的情绪:“母亲病逝不久,父亲就娶了继母,继母自是不待见我与大哥,大哥是嫡长子,她怕落人口实不敢针对,便将我发卖出去。” 楚宁知道,在这个时代,媵妾出生的孩子就如同奴仆,随意买卖乃是寻常事。 看着白夙的神色,楚宁不禁诧异的问道:“不恨你继母?” “为何要恨她?况且,若非是她,又何来如今的我?”白夙平静道:“姨娘说,我一岁能言,三岁识文,五岁可背经篇,生来便与继母不同命,自是无须与她一般见识。” 楚宁摸摸自己的胸口,自愧心胸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8 不如,不但是其内宽广不如,连其外大小也不如……一马平川上面长着两颗小豆子,想想也是个悲伤又凄凉的故事,好在自己如今这身体还算是未成年,自己又没打算早恋,还有得成长空间和时间。 如此想着,楚宁偷偷瞄了一眼白大当家那宽广的心胸,心里又觉得,如果对方是白大当家这样的人,似乎早恋一下也是可以考虑的…… “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看了很风景,见过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不过,大多是不好不坏的人……见过的人越多,便越发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白夙理所当然道:“再后来,去了葬剑谷,大师兄说,似我这般生而不凡者,注定要遭受劫难,匡扶天下。”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的话,楚宁只会当那个人是个重度中二病犯者,但由白夙说来,楚宁只感受到来自学霸的深深恶意。心中暗自琢磨,在西汉末年的时候,出了云白衣、叶轻眉和李焕,他们让原本的历史发生了偏移,而在这个历史又要被扭转回原点的时候,又横空出世一个惊才绝艳的白夙,偏生又流浪去了葬剑谷,与那叶轻眉扯上了关系……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那么自己呢?自己这个原本就不应该存在此世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个世界? 楚宁想了一会儿却想不明白,但她素来觉得,自己是个平凡人,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应该让给聪明人去想,比如面前这位身而不凡,志在匡扶天下的白大当家。 楚宁咳了一声,道:“九姑娘还记得我说的那位神仙吧?” 白夙点点头,目光轻缓的放在楚宁身上,问道:“她方才又传授你学问了?” “非也。”楚宁有点尴尬,好在她脸皮素来够厚,倒是没让白夙瞧出来:“她方才只是告诉我,庆朝将有大难,匈奴氐族等外邦,可能会犯我百姓……” 白夙蓦然起身,望向楚宁的眸光早犹若利剑:“当真?” “当真!”楚宁将历史记载的惨状大概说了一遍,又道:“起因大抵是灾害,若无灾害,这些外邦倒也不一定能成事。” “该死!”白夙闻言,罕见的动了肝火:“今年冬雪落得晚,明年粮食收成定会有所欠缺……” 即使楚宁不通农务,但也听过一句老话: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今年雪落得晚,一夜便停,地里的害虫冻不死,必然会影响来年的收成。 两人匆忙收拾了一番,正准备要下山去,却听楚宁的护卫来报,下山的小道已经被雪封路。想起两人上山的那一条靠人用腿生生走出来的羊肠小径,楚宁不禁苦笑起来,长叹天公不作美。 与此同时,霍蕴书带着楚柔、刘长贵也来到了白氏客栈,凤九卿与燕凌戈正在公事房里相候。 “卫民军第一司,代副司总霍蕴书见过凌少侠,第一司355名士官,愿归凌少侠统帅!请凌少侠指示!” “卫民军第二司,副司总刘长贵见过凌少侠,第二司230名士官,愿归凌少侠统帅!请凌少侠指示!” “卫民军第三司,副司总楚柔见过凌少侠,第三司115名士官,原归凌少侠统帅!请凌少侠指示!” 这一夜时间,卫民军几个头目商量许久,赫然发现,整个卫民军,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亲自指挥过千人以上的大战,而这一次的战斗,显然已经超过他们所有参与过的战斗,谁都没把握能够带着卫民军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因为,他们这次将要面对的敌人,不是山贼海寇,而是大庆王朝的正规军,还是正规军里的精锐——胶东王府护卫军。 所以,再三商量,霍蕴书老成持重的建议,在校尉大人归来之前,卫民军交由燕凌戈统帅,毕竟,她现在是白府推出来的对外主事人,无论可靠不可靠,都由不得霍蕴书等人反抗,他们甚至暗中猜想,校尉大人是不是被白夙扣押,为的就是夺取兵权。 但现在校尉大人不见终影,一切情况未明,如果外敌未灭,卫民军又与白府掀起内斗,最终结果,不言而喻。 “从此时到此战结束,我是你们唯一的统帅!”燕凌戈一声令下:“霍蕴书、刘长贵、楚柔听令!随我检阅卫民军!” “尊命!”三人同时握拳行礼领命,与燕凌戈快步出门,翻身骑上白府侍卫牵来的马,直接策马来到卫民军营棚前。 此刻,卫民军的营棚里正在操练,整整七百士官端枪平刺,威势不凡。 燕凌戈策马围着校场跑了一圈,看得很是满意,回来向霍蕴书等人问道:“除了长/枪之外,还有何般战时装备?” “报告统帅!”霍蕴书敬了一个卫民军的军礼,道:“第一司,每人皮甲一套,并腰刀一柄!” “报告统帅!”刘长贵出列,同样敬礼道:“第二司,每人皮甲一套,八斗弓一副,并箭三十支!” “报告统帅!”楚柔虽然并不乐意将妹妹的心血交出去给别人统帅,但此刻,她也没更好的方法,所以还是很尽责:“第三司每人皮甲一套,并木盾一面。” 对于这样的装备,燕凌戈很是满意,当即让卫民军演练了几个阵形,她也看得时时点头,特别是卫民军前军后军互换的时候,竟然一句‘原地向后转’的命令,配合着指挥旗,不到十息间,就立刻完成。 燕凌戈是将门世家出身,从小就在军队里长大,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即使敌人从后方袭来,这支军队也能够立刻投入战斗! 检阅完军队,霍蕴书等人随燕凌戈进入楚柔的公事房议事。 而此时的东莱山上,原本的陶岭寨寨门大开,正在迎接一众踏雪而来士兵。 这些士兵身着铁制札甲,手持长矛,腰悬长剑,单从装备来看,要比卫民军强上太多,毕竟,卫民军的身上穿的还只是皮甲,单从防御力来说,比铁甲差了无数个档次。 领头是一个神色严俊的中年人,留着一把美须,身着一套更加精美的札甲,腰上挎着一柄华丽宝剑,看着端是英武不凡。 “小人章铭,参见魏统领。”章铭亲自站在寨前,跪拜迎道:“寨外风寒,还请魏统领移步室内。” 章铭陪着那魏统领进得土屋,然而,那土屋门窄檐矮,几乎撞到魏统领的头顶,惹得他皱着眉头,露出一副非常不满的神情。 樊聪正候在土屋门口,见状立刻瞪了章铭一眼,将魏统领迎进后,才笑道:“这天寒地冻的,魏统领一路辛苦,相信王爷一定会体谅。” “这还需樊护卫帮魏谋美言几句。”魏统领与那樊聪互相吹捧半晌,末了才说:“昨夜风雪来得急,本统领率兵一路穿山越岭而来,险些被困山里,放出去的探子也尚未归来,不知樊护卫可有打探到紧要军情?”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89 “魏统领问得正好,我这正好一个军情。”樊聪眉开眼笑道:“说来也巧,当真是天助我等。” “哦?是何军情?还望樊护卫速速道来。” “我听人说,昨日下午,那楚校尉发了臆症,如今已被那白夙,带去外地寻找高人医治。”樊聪笑道:“魏统领且说,这算不算是天助我等?” “竟有此事?”魏统领连忙追问道:“可有确认过?那楚宁与白夙当真离开了本县?” “自是确认过,今日一早,我亲自去卫民军营外看过,他们虽说照常操练,却并未出营……要知道,以前那楚宁在时,卫民军里每天都会派出一批人,在外面到处跑,还帮人修房子挖水井。” “那白家呢?” “白家的部曲与护卫,昨夜全都被调回城,我亲眼所见,有四五百之众,由白夙那贴身丫头带着,就守在白家仓库周围,那边整条街都被霸占,鸟都飞不过去。” 魏统领一听,眼睛一亮,立刻道:“那你可有打探清楚,白家的钱粮是否都在那仓库里?” 樊聪唤过一直没被搭理的章铭,让他细说。 一直被忽略的章铭心中早已不满,此刻却也不好翻脸,只是说道:“在黑胡子海寇上岸前,白夙收买了无数粮食,后来因着海寇要来,白夙便将那些粮食全部搬回了黄县,足足有一整条街的院子,都被她买下来改做仓库,此乃属下亲眼所见。” 白夙是有许多粮食,但章铭没说实话的是,那些粮食不是真被海寇逼的,而是被他岳父抬价闹的。 “除了粮食可还有其它物什?”一听说只有粮食,魏统领的脸色便不太好,他大老远从胶东国赶过来,可不是为了抢粮食,他要的是金银财宝,没有金银铜钱也可以凑合——要知道,他这次离开胶东王府的时候,可是被王爷踢着屁股赶出来的。 今年胶东王的日子可不好过,前几年一直帮王爷做买卖,每年都能赚得几千上万贯的刘先生那里,今年不但一文钱没赚到,反而将王爷一千贯的本钱亏得一干二净。而往些年,一直都会给王爷谋得大笔钱财的萧段两家,这些年也是每况越下,今年甚至吃了大亏,被人整得生死不明。再说自己,前几年还能抢到一些献给王爷,今年死命的搜刮,却也只不过得了几百贯,气得王爷将他踢出了王府,让他找不到十万贯钱财,就直接提头来见。 如果不是因为这事,他怎么也不会也跟段杰与章铭这两个丧家之犬搅合到一起。 “除了粮食,还有那我萧段两家的数万贯家财!”章铭拿挑捡着白夙利用退粮手段从萧段两家赚取暴利的事情讲来,直听得那魏统领眼闹精光。 “正好那楚白二人不在,是个好时机,今夜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魏统领拍桌案,唤来自己的传令兵:“着令在镇外埋伏的兄弟们,今晚子夜攻入黄县。” 章铭一听,顿时有些激动,他虽然对自己被忽略不满,但此刻却还是尽力配合:“小人在城里还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小人可请他们帮忙打开门城,还望统领大人行动时,带上小人,小人也可以带着寨子里的两千兄弟,替统领大人出份力气。” 魏统领却并不想带上章铭和这些山贼,他现下有五百精英在手,且镇外还埋伏着整整一千骑兵,无论如何,也是足够将这么个偏远小县城拿下的。 但樊聪却突然插嘴道:“魏统领,不妨就带上章铭吧,省得那段杰以后到王爷那嚼舌头,说你我办事不尽心。” 想起那个性格阴冷的年轻人,魏统领莫明的打了一个寒颤,点头同意带上章铭。 章铭拜头便谢,起身时,感激的看了那樊聪一眼。 离开土屋,让自己的亲信送了两个年轻女子进去,章铭便一路躲绕,来到了一个洞前。 洞前守着十数个侍卫正在烤火吃肉,见得章铭行了个礼,便让放章铭进去。 洞里空间不大,也就十数见方,壁边的石床上铺着软和的稻草,一个清瘦的年轻人盘坐其上,手中拿着一卷竹册,似乎正在读着什么书。 见得来者是章铭,那年轻人放手中的竹册,阴挚的眉宇微微舒展,问道:“那魏统领可到?” “魏统领先带了五百铁甲精兵过来,据说还有一千骑兵埋伏在县外。”章铭道:“已下令今晚子时,两边同时出手。” “哼!”那年轻人冷哼一声,道:“那一千骑兵,怕是没有埋伏在县外,被他放出去‘寻宝’了罢?” 萧段两家在与胶东王府通气时,‘抢劫’两个字,都被他们用‘寻宝’来替代。 “这个我不清楚。”章铭道:“段兄,你不觉得,那魏统领实在是太着急了些吗?” “章兄,他当然着急,往年这个时候,王爷早就已经到了京城,今年却还不曾起驾,缘何?不过是差钱罢了。”那被唤作段兄的年轻人,便是一直在外做官的段家嫡孙,对朝堂形势极为清楚:“前太子连遭三废三立,如今朝中又起了立太子的呼声,能不是前太子嗦使?如今皇帝年迈昏庸,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这太子要是再立上去,怕是不容易再废掉,你说,胶东王能不急?魏统领能不急?” “如此一来,着急的倒不只是胶东王一个了。”章铭道:“有些皇子怕是比胶东王还要着急。” 据说,今上因得位不正,怕兄弟们效仿自己当年,便在分封的时候把所有分封国设置成了三个等级,一等大国辖民两万户,置军五千;二等次国辖民一万户,置军三千;三等小国辖民五千户,置军一千五百。 分封的时候,今上把宋王之外的兄弟,全部都分封成了次国和小国,而自己的皇子,则大部份都封作了大国。比如皇七子李炎,三岁便被封作胶东王,而这胶东国,乃是前朝武帝刘彻的封地,由此便可见今上对他的喜爱了。 “不过,章兄,你所言,也正是我忧心的地方。”段杰话语一转,说道:“我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太奇怪,又太顺利,心中很是不安。” 章铭不解,问道:“段兄何来此说?” “我有查探过,那白夙自回东莱便低调行事,她起初与盐枭勾结,贩卖私盐赚取暴利,但与我萧段二家并无过节。即使她后来接手白家那烂摊子,涉足了粮食行业,却也鲜少与我萧段二家正面起冲突,今年怎就与我萧段二家把事情做绝了呢?” “不瞒段兄,其实是我萧段二家先盯上了白家的粮食生意。”章铭尴尬的咳嗽了下,将事情一一道来:“那白夙接手白家的烂摊子后,下了大力气整顿,白家铺子里的一些奸猾掌柜小二都被换掉,做起了公平买卖,不短尺寸也不缺斤少两,那些泥腿子们都喜欢与白家做生意。萧泽兄看不过眼,就向那白家三爷使了手段,又派人去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0 刺杀那白夙……可能因此,惹得那白夙不痛快,这才不依不饶的与我萧段二家斗价钱。” “如此倒也能说得通。”段杰起身,展开一方舆图,那正是黄县的地图,忽又蹙眉道:“白家的粮食全都放在城内仓库,部曲调回守仓,卫民军正守在城门外……怎的就如此巧合?按说,那白夙不可能犯下这般大忌,将所有粮食都堆放在同一仓库……难道她就不怕走水,一举烧个血本无归?” “段兄,这事我也知道一些。那白夙手下的粮店扩张又快又急,所以四处开的都是小店,只把仓库修在每个县城。”章铭解释道:“但前些时日,她与我萧段两家争斗时,被一些急着要退粮的耕民逼得紧急,且又听说海寇要上岸,她便将所有粮食都搬回了黄县。” 段杰又问:“耕民的事情早已平息,海寇早已被击溃,她为何还不把粮食运出去?” “许是疏忽了呢?”章铭想了想,补充道:“听说她最近在修路,与那县尊每天都混迹在工地……怕是已经忘了此事罢?” “也有可能。”段杰点了点头,转念又道:“我派去杀她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可我派去救你的人,却毫无意外的便将你救出来,我请魏统领带兵过来收拾她,那楚校尉却发了臆症,白夙身为一家之主,却毫无顾全大局的家主风范,竟亲自带着那楚校尉去寻医,将白家与卫民军的虾兵蟹将留给我们收拾……章兄,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是有些巧合,但白夙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毕竟早有传闻,说她喜好女色,许是她看中了那个楚校尉呢?况且,我放在卫民军的探子传来消息,说那楚校尉之所以会臆症,全是因为段兄你的谋划。”说起这个,章铭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那楚校尉到底是个女人,虽然治理军队是一把好手,但自从重伤醒来后,却见不得血,见血便发疯……” “竟是如此?”段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禁问道:“怎会有如此怪症?” “段兄你竟不知此事?我还当卫民军那几个半死不活的探子,是你故意放回去吓她呢。”章铭道:“据说那楚校尉以前还在东莱山的时候受过重伤,伤后醒来就变得不太对劲。那时紫竹寨与青龙寨是死对头,她便带人去抄了青龙寨的老巢,结果她在青龙寨杀了个人,当时就把自己吓傻,躲起来不敢见人,这事儿整个卫民军里的人都知道,据说从那以后,那女校尉便不再练武功,平时连剑都不敢带,整日就窝在营棚里,出门就得要侍卫陪着,晚上甚至不敢住营棚,躲在白家的客栈里……” “如此,她被吓出臆症来……倒也能说通了。”段杰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到底是有些多疑,心里竟然生出了那样荒谬的想法,觉得是有人提前将这一切谋划——如若是有人能够将这一切都谋算到如此地步,那此人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遂展开眉头,道:“劳烦章兄派人注意一下天王寨的动静,若天王寨无异常,今夜你便配合着魏统领,举将卫民军拿下,把我萧段两家的人都救出来。” 章铭作为曾经的本县兵曹,与这些山寨里的头目多有往来,那天王寨早几年就只是个空名头了,虽然自号有千人寨众,但章铭一直很清楚,那些所谓天王寨做的坏事,其实都是他萧段两家借的名头,不只是他萧做两家,这些年魏统领在外‘寻宝’,也是借的天王寨名头。所以,大家都很清楚,那夜抢劫萧段两家的人,一定就是楚宁和她那所谓的卫民军。 所以,此刻听得段杰如此说来,章铭心里暗自嘀咕:天王寨能有什么动静? 但小心无大错,章铭还是派人出去查探。 就在章铭等人讨论着夜袭时,凤九卿、燕凌戈、白青夜、白青墨、霍蕴书、刘长贵、楚柔共计七人,也在楚宁的办公房商议。 “如今,白大当家与楚校尉都不在,那章铭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若是不出意外,想必他们会在今晚采取进攻。”燕凌戈道:“届时,卫民军分作两支,一支随白家部曲埋伏城内,一只随我那些江湖朋友在外策应。” “报告统帅!”刘长贵突然道:“统帅大人为何肯定,那些贼军就一定要入城?若是他们先杀入我卫民军的营棚,该当何办?” 楚宁在卫民军议事的时候,都是让大家先说自己的想法,最后她再总结。但燕凌戈却与楚宁相反,她习惯了往下属心灌输自己的命令,所以,此刻刘长贵的反驳,让她显得有些难堪,只得僵着脸喝斥:“刘长贵!你只须听令行事便可!” 刘长贵令命回坐,心里却觉得非常不满,楚校尉在的时候,可从来都没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过话,整个卫民军的头目,也鲜少与下面的人这般说话。 蓦然间,刘长贵心中一震——那个年轻的女校尉,竟然已经在自己心中扎下如此深厚的根基了吗?那么,这个世间,除了那个楚校尉之外,还有哪个将主能够有如此胸怀,能够容得自己下属在面前滔滔不绝的放肆?要知道,在卫民军,管账的霍小娘子,可是敢把账薄往校尉脸上甩…… 刘长贵心念未落,议事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僵冷起来,白青夜适时打破僵局,道:“我这边有消息传来,胶东王府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共计派出步兵五百,骑兵一千,全是装备铁札甲的精税。” “全部都是铁札甲?”燕凌戈豁然一惊:“不是说,铁札甲都是羽林军的装备吗?连边军精锐的装配率都不到一成,胶东王府怎么会有?” 铁扎甲的防护能力极强,普通的铁制刀剑根本就砍不动,而卫民军装备的全部都铁头长/枪,而她自己在天王寨训练的一千骑兵,所装备的武器,也只是普通的铁制环首刀马。 如此一来,单从武器装备而言,白家与卫同军,就已经输上了不只一筹。 在场众人,无不面色巨变。 作者有话要说:  呼,大战要开始了! 这算是前面的第一个剧情高潮点,我要好好蕴量一下。 第053章 楚宁与白夙二人整夜未眠, 却也不觉疲惫, 只是心忧山下诸事, 心头犹如积压着沉重巨石。 在等着侍卫融雪时, 白夙拿出七弦琴弹奏,大抵她的心思也不够镇定, 时断时续弹了许久,也未成曲调。 没过多久时间, 白夙不知又从何处找来铜钱大小的棋子, 在地上铺开一张巨型舆图, 邀楚宁与她弈棋。 这份地图细密白麻布所制,上画绘制着各种大小的山脉、河流、城池、关隘, 楚宁看了一会儿才看出, 这竟然是一份完整的青州地图。上绘东莱郡、胶东国、北海郡、济南郡……等等。 “这是整个青州的舆图?”楚宁不禁讶然,这白大家主怎么出门爬个山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1 过个夜,连地图都带在身边?难不曾她每天都得抱着地图睡觉? 果然不愧是要匡扶天下征服星辰大海的女人!无时不刻都在为自己的征途做准备。 “宁姑娘, 既然空等着也是焦心,不若我们来下盘棋罢。”白夙将黑子递给楚宁, 自己执白子。 “在这地图上下棋?”这倒是新鲜玩法, 楚宁立刻问:“还请九姑娘教我, 该是何般玩法?” 白夙边看地图边问:“宁姑娘愿执黑子做胶东王,还是执白子替我?” 难道白夙是要玩战略模拟游戏?楚宁顿时来了兴致,本想选白夙这一方,毕竟比较熟这边的情况,但又见白夙已经将黑子推了过来, 只好说:“那我便作那胶东王罢。” “胶东王现封大国,辖两万户,食邑两千户,置军五千。”白夙边说着,边往地图上布棋:“现在,边疆不靖,皇帝年迈,朝中颇有呼声,要重立前太子为储君。你急着准备钱财入京,派出了一千骑兵与五百步兵为你找寻钱财。” 说话间,白夙已经布好自己的白棋,楚宁拿着黑棋问:“而我这一千五的兵力,已经知道黄县的县城,有你白夙存存放的大量钱粮,是吧?” “对。”白夙点点头:“你要从黄县把钱粮抢走。” “就实际情况而言,我似乎出了这一千五的精兵之外,还有东莱山上,大约两千余众的山贼可用。”说话间,楚宁在东莱山上放下了一枚黑色棋子。 “自我胶东国出发,有两条路可以到黄县。其一,是绕过东莱郡城掖县,从曲成县、惤县而来,此为近道。”看着地图,楚宁执子说道:“其二,是绕过东莱山背后,前往黄县与蓬莱的途中,转头杀回黄县……当然,这两条路,都是适合骑兵行走的路。” “但我急着抢钱,所以,骑兵肯定不会走这么远且没收益的路。反正抢你白夙一人也是抢,抢全天下也是抢,那我何不从曲成县一路抢过去呢?”说着,楚宁犹豫的一下,还是把一颗代表骑兵的黑棋放到惤县与黄县的边境上。 白夙安静的看着楚宁,轻轻点了点头,又听楚宁继续道:“骑兵擅长野战,是抢劫的最好兵种,走这条路是最佳选择。但步兵的行军速度慢,负重力也低,所以不适合用来抢劫,那么,我或许可以考虑与骑兵分行动。” 说着,楚宁的目光放向了东莱山,想起姚南带来的消息,章铭曾经带人横穿东莱山去惤县搬粮食,这也就意味着,她的步兵也可以走这条山路,于是,她将代表五百精税步的另一颗黑棋,也放在东莱山上。 至此,楚宁的兵力布置完毕,抬头便见白夙眸光深遂的看着她,不禁讶然:“九姑娘为何如此看我?” “因为,胶东王府这一千五的精兵布阵,与你的猜想恰无二致。”白夙收回目光,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停顿片刻后,方才又说道:“接下来,你当如何行事?” “东莱山多险峻,且王府很穷,我不会必然不会有太多粮草,先有两千山贼,如今又多了五百精兵,要让他吃饱喝足,想必压力颇大。”楚宁想了想,又说:“但我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那就是你白夙不在地盘里头,群龙无首,这等于是一个可趁之机。且昨夜落雪,雪过脚祼,今日又是极冷,地上的积雪未化,是人都想躲在房子里烤火保暖,所以,你留下的虾兵蟹将,不一定能够料想到,我会在这样的夜晚来攻击……” “我从东莱山上下来,赶到县城最多不过一个半时辰,那时候,你的士兵应该睡得正熟,正是我偷袭的好时机。”楚宁先把东莱山上的棋子放到县城门口,接着要去移动那颗代表骑兵的黑棋。 那骑兵方才移入黄县地图,便见白夙已经快速的推着一颗白棋过来,不经意间,两人指尖轻触,楚宁心中怦然直跳,惊得她立刻松手放下棋子,将手缩回。 “在这里,我有天王寨的一千骑兵等着你。”白夙恍若未觉,淡然自若的放下棋子,再收回手,放置在自己身前的地图上。 一千骑兵就这样出师未捷被人堵在半路,楚宁只好将散乱的心思收回,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白夙一眼,眼角余光扫过那双白皙又细嫩修长的手,再搓搓自己干燥又粗糙的爪子,顿觉好生难过,自己身为一个堂堂大强攻,怎么就忘了保养爪子……呃……手呢? 正想着,便听白夙说:“此时,骑兵那边的战事方起,你应当还不知晓这场战士的结果,而你又在我这边有内应,此刻已将城门打开,你这五百步兵,是进城还是退兵?” “当然进城!”楚宁说着,便要将那代替五百精锐步兵和两千山贼的两颗黑棋推进城。 却听白夙又说:“那五百精兵必然听你命令,可那两千山贼,一定会听你命令进城吗?” 楚宁反问道:“既然他们都是山贼,里面有钱粮,他们不进城去抢什么?” “可是,如果山贼头目有很多亲友在我手上呢?”白夙说着将一颗代表萧段两家亲族的白棋放到卫民军的营棚位置。 “如若是这样,山贼头目应该当是要先救亲友再进城,而这些喽啰肯定是想先进城去抢东西。所以,他们必然会产生分岐。”楚宁想了想,往卫民军那里也添了一颗黑棋,假设两千山贼,分了一千去卫民军救萧段两家的人,而另外一千山贼并五百精锐进城。 “来得好!”白夙说罢,唇角微弯,掠过一抹浅笑:“整个营的卫民军,能不否吃得下你这一千山贼?” 楚宁想也不想便应道:“当然能!” 七百装备齐全的卫民军,如果打不过一千个山贼,那她这么久的时间,岂不是白训练了? “可我现在还有五百精锐并一千山贼进了城,你拿什么来阻挡?”楚宁点了点地图上的县城,抬头问白夙,却恰巧将白夙的那抹浅笑纳入眼底。 不得不承认,白夙当真生得极是好看,不笑的时候清冷高贵同存,笑时如冰雪初融,温润与柔情共生,哪怕此时只是勾勾嘴角,都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楚宁觉得,自己约莫是真的要早恋了。 白夙道:“我还有部曲五百,就埋伏在城内等着你。” “可你五百部曲,岂能敌得过我五百精兵并一千山贼?”楚宁道。 “敌不过。”白夙道:“但我城外还有整个卫民军,只要卫民军拿下那一千山贼,是否可入城助我部曲,能胜你否?” “能。”楚宁想了想,又道:“可我是王爷,只要我不太蠢,那我手下兵将的装备肯定会比你好,也就意味着单兵战力比你强,你以同样数量的骑兵与我对阵,此处输掉的机率很大。” “照你我这般谈来,此处必然是输。”白夙道:“但我也不是没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2 “你是说,以骑兵拖住我,等部曲和卫民军来援是吧?”楚宁道:“可我的军队比你强,我完全可以压着你打,先吃掉你这支骑兵,等你部曲和卫民军过来,再分别吃掉。你的部曲和卫民军都是步战,对阵我骑兵没优势,哪怕是战后之军。”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因为,她们突然发现,这场战争的参战的双方,各自胜负都在五五之间。 论战略,白夙胜出,她步步为营,料敌先机,每走一步棋,都已经预先料想到了对方的反应和行动,留下一个又一个的陷井将敌人坑得满脸血,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论实力,胶东王略胜一筹,正如楚宁所说,胶东王虽然对百姓不好,可对于能够确保自己地位与安全的军队,他实在是花了很大心血,单兵装备实在超出太多。 “该做的,我都做了。”白夙起身,望着屋外起伏的山峦,望着那满山遍野的素白,望着那逐渐暗沉的天色,平静道:“现在,就只能看燕凌戈的实力了。” 当战略与实力相当时,那就只能依靠临场战术来决定胜负! 此时此刻,在惤县与黄县交接的边缘地区,一众身穿铁甲的胶东王府士兵正在吃饭喂马,身穿精美盔甲的副统领的吴德,正啃着一只烤鸡,边啃边骂,这只鸡实在是太瘦了,一点肉都没有。 可实际上,这只鸡和二十三文钱,本是一家六口人留着过年节的好东西,那家人哭求了许久,希望吴德能为他们留下几文钱活命。可这么点东西,在吴德看来,连塞牙缝都不够……那家人实是太不识好歹了,竟然这么点东西都舍不得献给王爷,这么小气吝啬的人留着活在世间干嘛?吴德当场拔剑,将那一家人都送去地府。 吃饱喝足,夜晚正要来临,吴德骂了几句贼老天,又骂了一阵该死的魏大狗,方才骑上自己的坐骑,下令全军开拔。 千骑精兵吃饱喝足,顺着官道,在宽阔的雪地上纵马疾驰,很快便过了黄县的地界,跑在前面的先锋部队丝毫没有减速,反而越加提速,想提前赶到预先约定的地点,好就地休息保暖。这毕竟是大雪天,马蹄溅起来的积雪粘在盔甲上,或者顺着脖子处钻进衣服里,又冷又湿,实在让人难受得紧。 突然间,前面传来一声惨烈的马鸣,紧接着便是一声士兵的惨叫,吴德以为是哪个士兵的马跑失蹄,也就没太在意,却紧接着,又听见接连数声惨叫,不禁高声问:“前队出了何事?” 传令兵上前去查探,不多时便回来,回禀道:“路上有个巨坑,却恰被积雪盖住,走在前面的兄弟没发现,所以被陷了进去。” “陷了多少人?”吴德问。 传令兵道:“不多,也就十来人,后面的兄弟已经绕开。” “好,让那些在前面开道的探子搜查仔细些。”吴德说完,又下令继续前进。 一行人又打马前行,不过这回速度却是慢了些,走了许久,也没见发生什么意外,眼看天色已经快要完全暗下来,在积雪的映照下,但也隐约还能看得清路和人影,吴德被身上的盔甲冻得发抖,挥着鞭子下令再加快速度行军。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前面突然传出大量的马匹嘶鸣,紧接着传令兵跑将回来,对吴德道:“启禀副统领,前面路上发现,雪地里被人埋了大量的绊马索,许多马已受惊,士兵被甩下马受伤……” “妈/的!”吴德一声怒骂,他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要缺德,这里不逢山不逢谷,是视野开阔的官道,在这里埋绊马索,在这样的地方竟然打埋伏战?也真够有想法了。 一方面让众士兵戒备,一方便让人去收绊马索,但紧接着,更加惨烈的叫声开始此起彼伏,就连传令兵都瘸着腿过来:“副统领,前面不但有绊马索,那雪地里竟然还被埋了铁蒺藜。” 铁蒺藜是尖刺暗器,俗称刺铁丝,有三角四角等各种,不管怎样撒在地上,都有一个尖刺朝上,人踩人伤脚,马踩马遭殃。 听着前面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吴德知道自己遇上了硬点子——脚祼深的积雪,里面埋上铁蒺藜,又是现在这个样的天色,他就算是让人打着灯笼去挑,也挑不干净啊! 隐约的,吴德觉得,对方一定是员领兵老将,一般的小军官,可没这份料敌先机的本事。但他转念又想,那白家不过一届商贾,又如何能勾结上军中大将?再说这东莱临海,除了贼寇之外就没有其它势力来侵扰,且这么多年来,前面几个郡守都被王爷吃得死死,谁都不敢告诉朝庭东莱贼寇横行,所以,整个东莱根本就没有驻军大将。 那么,这个尚未出现的对手是谁?是那个年轻的女校尉吗? 收掉铁蒺藜,敌人还没有出现,吴德大概清点了一下,自己手下竟然损伤了将近近两百匹战马,连士兵也伤了百余人。虽然都只是轻伤,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却会加倍的影响战力。 是前进?还是后退? 吴德想了犹豫了一会儿,想到魏大狗那喜欢背后告状的贱样,觉得与其退兵被王爷砍头,还不如拼着一战,说不定还有胜机。 于是,一行人握紧手中弩箭,四面八方防备着向挪,比步兵还要慢,然而没走多久,又是惨叫声四起。 妈/的!铁蒺藜不要钱吗?老/子就不信你能一路埋到黄县的县城! 惊一阵停一阵,死活不见对手,连影子都没见到,把吴德气惨,忍不住破口大骂,从对方身往上数了二十八代祖宗都没放过。 命人点起火把,再次将铁蒺藜收了,还没下令继续前进,便听传令兵策马回来,喜道:“统领大人,前面发现了敌人!” 吴德当即问:“敌人有多少?” 传令兵回道:“不多,大抵三十余人!” “好!”吴德想了想,情报上说,那女校尉的兵力只有七百人,即使加上那白夙的部曲,应当也不会超过千人,难怪他们这一路都在搞小动作,原来是因为兵力不足,想拖延时间。 想通此节,吴德当即哈哈大笑,下令道:“追!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孙儿子敢在老子面前玩花样。” 当即便有五十骑快马追将上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追击的骑兵便看到一些身穿皮甲、背着木盾的汉子正在往前逃,他们也不射杀,只是举着火把握着弓,像在草原上赶羊一般,想把这些人聚到一起。 然而,很快,他们便呆住了,因为,等他们追近了才发现,在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竟然悄无声息的站着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 这群骑兵人衔枚,马勒口,蹄上还裹着厚厚的麻布,环首马刀为了防止战斗中脱手,被紧紧的绑在右手腕上,肃杀的站在那里,仿若与天地风雪一体。 就在胶东王府精兵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3 ,对方就已经策马冲将过来,一个照面间,刀光自颈脖处划过,这些王府士兵的头颅凌空飞起,鲜血喷洒雪,触目惊心。 胶东王府的精锐骑兵都是身穿半身铁札甲,普通的兵器根本就无法给他们身体造成的伤害,唯一弱点就是颈脖,因为他们的头盔没有面罩和披颈保护。 但是,要在双方马战的高速运动冲撞中,精确砍中对方的颈脖,这对于本方骑兵来说,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包括燕凌戈自己,她都没有料想到这样取巧的计划能揍效。 当吴德听到前面滚滚蹄声响起时,他就知道,自己派出去的那五十骑已经完了,脑子里来不及下令是战是退,前面的骑兵就已经冲到眼前,可此刻,吴德这边先前一直保持戒备的士兵,刚刚放下弓弩,正骑在马上恢复体力。 呼啸间,敌人如同旋风卷来,眨眼之间就双方就已兵刃相见,前面数排的士兵几乎毫无反抗,尽数被屠,而等后面的士兵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然撤退走远。 不贪功,不冒进,进如疾风,撤如迅雷,深得骑兵战阵袭击要决! “哪里冒出来的骑兵……”吴德才想到这个念头,前面将近百名士兵,就像被割掉的麦草,从马背上砰砰往下倒。 眼见如此场景,吴德只觉得寒从心起,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只要他不撤退,前面等着他的,路上等着他的就是捡不完的绊马索和铁蒺藜,就是随时可能面对的偷袭。 很显然,对方这样的战术有两个目的。其一,是让他寸步难行,将他逼得退出黄县。其二,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消耗掉他的兵力,仿若凌迟处死。 但是,对方的战术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的,吴德静心想了想,便下令全军冲袭,要利用自己余下的兵力进行辗压——因为,这里是官道,虽然宽阔,但地方始终有限,对方既然选择了这样阴险的手段,那就意味着对方能够埋伏在这里的兵力人数不会太多,超过三百骑,对方就摆不开阵,不适合用骑兵来偷袭。 吴德的想法也并非没有料理,如果是正常大型骑兵对冲战场,他将全部兵压上,以多胜少是全无压力,但他此时已经方寸大乱,被对方层出不穷的小手段激得失去冷静判断的理智,忽略了此时的战斗地形——官道。 等吴德麾下兵卒前锋冲杀出去时,他此时的阵线已经补扯得很长,如同一条蜿蜒的蛇,沿着官道摆开,如果此时有一只伏兵从中间杀将出来,那便切断了这条蛇的首尾。 吴德到底不愧是个王府副统领,他很快便意识到这个问,让中间段的骑兵换上圆盾和长/枪,谨慎的防御着官道两边的埋伏。 楚长柔就带着第三司的人躲在官道两边,但他们并不是像常规埋伏那样遇山藏山,逢林进入林,而是在道路的两旁挖下了沉坑,再将上面垫上结实的木板盖上泥土,撒上积雪,留下一小个用来透气和观查路面情况的小洞。 所以,当吴德防备着两旁树林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身陷埋伏。 就在这时,阵后突然厮杀惨叫声,半盏茶后,满身血迹的传命令打把过来:“统……统领大人,后……后面有伏军……” “什……什么?!!!” 那传命令又将后面的情况说了一遍,吴德当即面色苍白——左右都是树林,前后有伏击冲袭,会一点一点的将他的阵线压得紧密起来,而一但骑兵被压紧阵形,失去了机动和冲击能力,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吴德简直可以想像,那左右的树林里一定布满了绊马索,如果自己下令军队入林的话,会死得更惨。 怎么会这样?? 为何会这样?? 自己整整一千的精兵良甲,竟然会败到这种程度? 吴德想不明白,燕凌戈也不会给他时间来想明白,她身跨俊马,左手执缰,右手长朔,摔着众骑踏着风雪犹如潮水一般汹涌杀来,自尾部刺入王府精兵的阵形腹地,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敌。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楚柔带着第三司的兵卒从土坑里爬出来,跟在燕凌戈的骑兵后面捡漏补刀,等楚柔跟着杀到前方时,才发现战斗已然结束。 在这之前,楚柔经过两次具有一定规模的战斗,一次是打青龙寨,一次是打黑胡子,但她对于打仗这回事的印像,就摆出个阵形,然后往前冲杀,再后之就是胜利。 可今天,燕凌戈让她看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她在心不断的回忆起这场战斗的各种细节,盘算着,如果自己带着一千卫民军,与同样兵力的燕凌戈对阵,自己到底能不能比这支王府精兵坚持得更久一点? 楚柔第一次看到正式的骑兵对阵,瞬间就对卫民军的步兵失去了兴趣,望着满场乱窜无主的战马,她只觉得心头火热,也生出要组建一只骑兵的想法。 燕凌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场,再看一眼自己部下的骑兵,面沉如水——只有她知道,这一战胜得到底有多么艰难。因为,即使是在她千般算计之下,自己部下仍然损伤超过四成!。 如此高的伤亡,明白的告诉所有人,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虽然可以弥补或者掩盖一些自身的缺限,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仍然没有绝对的胜利。 然而,在这个时候,不论是燕凌戈还是楚柔,不论是白夙还是楚宁,都完全没有想到,在即将来临的下一场战斗,将是多么残酷而惨烈。 作者有话要说:  一场战争的胜利,里面会包涵很多因素。 纵观全局的战略 左右战局的战术 以及影响军队实力的装备、士气。 装备与士气固然重要,但在某些情况下,战略和战术,却能弥补这方面的缺限。 第054章 有关于这一夜的记载, 在后世的历史中, 只有那么寥寥数笔, 但对于亲身经历此夜的人而言, 却是一场难以回顾的恶梦。 这一夜,酉时七刻, 东莱山陶岭寨众匪开始埋锅造饭,子时一刻, 整装出发。 说是整装, 其实也就是给众山贼配备了一些木棍竹枪之类的武器, 除此之外,薄衣无甲, 甚至连所有的粮食, 都已经在这顿全部食完。 由于王府精兵都是自异地而来,为了达到突袭的目的,章铭派了东莱山上本地的老山贼做向导, 专门捡那些不为人知的山路小道,配合着前面开道的斥候, 避开了山下大路上巡逻的卫民军探哨, 小心翼翼的前进, 一路隐秘行踪, 尽管章铭等人已经是尽量挑选那些人迹罕见又难以行走的道路前进,但是还是要经过不少偏僻的村落,而且这些偏僻小村落里,还隐藏着不少村民或是猎户。两千余人过境, 想要完全的做到不惊动、不留痕,完全瞒过白家和卫民军的耳目探哨,那是几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4 乎不可能的,而且众人都深知,最近那白当家和楚校尉很得民心,也难保这里村子里面没有隐藏着她们的探子。 所以,魏统领早在出发前,就下了严令:“夜袭途中,见人杀人!过村屠村!鸡犬不留!” 魏统领单名一个易字,行起事来,手段狠辣,比吴德更是狠过几分,途中遭遇的第一个村子,老弱共计三十余口,被他亲手屠戮过半,妇孺则被送给了山贼个欺侮。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这些从前为了生存而在世间阴暗里挣扎的人,在双手沾染鲜血,在亲自触碰罪恶之后,很快就从最初的恐惧里走出,抛开心底最后的底线,三五结群的四处乱砸乱杀,抢夺物品,欺侮妇孺,简直无恶不作。 很快,魏易就发现,自己亲手释放了一群噬血的野兽,而他却全然不惧,带着这群野兽如狂风过境,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魏易不知道,从之前到现在的好长一段时间内,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迈出的每一个脚步,都被人精确的计算出来,甚至连他这自以为是的偷袭,也是别人替他预留的一条绝路。 可同样的,白夙也不知道,无论她算计到何般地步,都没算到人心和人性,如今,这个看似被她算计得无处可逃的人,却催生出了一批世间最恐怖的野兽。 在这群被血与火,被杀戮与欲/望催生出来的野兽中,段杰与章铭并肩而立,最终,段杰的皱起了眉,脸色惨然:“黄县完了,东莱郡也完了……” 萧段两家立足于黄县多年,从黄县乃至整个东莱,都是他萧段两家的麦田,每次等到麦熟的季节,就是萧段两家的收获季节,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一次性的彻底收割——可在今夜之后,被这些噬血野肆虐过的黄县,还会留下什么呢? 两人打定主意,在救出萧段两家的人后,立刻就远离黄县,远离东莱。 当魏易带着人马杀到黄县城下时,燕凌戈已经收拾完吴德的骑兵,带着余下六百余骑回援黄县。 此时,黄县的城门,一如白夙与魏易预料的那般,被内应偷偷打开,城外护城河上的吊桥,也被放将下来,等他们做完这一切,城旁极目处卫民军的营棚,此时依然灯火晦暗,恍若未觉。 入城的时候,魏易突然拦在段杰与章铭两人身前,随手一划拉,将跟不上大部队的山贼全部交给段杰与章铭指挥,让他们去攻击卫民军的营棚,阻止卫民军与城内白家部曲汇合,来个关门打狗。 魏易此举,本是为了预防段章二人入城后见财起意,却不知,自己此番安排,却正是合了段章二人的心思,两人当即果断领命,稍微清点了一下人数,会转身杀向卫民军的营棚。 此举,亦如白楚二人预料,山贼一分为二,一部份与魏易进城,一部份随着章铭段杰二人,杀向了卫民营。 卫民军的营棚就在县城旁边数十丈处,众山贼气势汹汹转瞬杀到,而那营棚里的人,似乎仍未所觉,毫无动静。 段杰望着那营棚辕门前那两盏摇曳的灯笼,心里生出几丝不详的预感,立刻让章铭招呼着众贼匪撤退。 然而,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杀红眼的贼匪们,根本就不再听众他们的指挥,看着那些棚屋就怪叫着冲将上前。 冯二狗是今夜收获最丰盛的贼匪之一,这一路杀将而来,他已经享受了两个黄花大闺女,怀里揣着好几把铜钱,背上背着一块用床单裹着的包袱,里面装着他抢来的东西,有梁米,有一块几指厚的肥猪肉,还有两个面团子,听说那叫馒头。 那块肥猪肉和馒头是从两个漂亮新妇那里抢的,听说他家男人在白家的工地上做工,最近手头颇丰,引得那个村里的女人争抢着要嫁。最后那个男人的父母做主,让他一次娶上二个,白天拜堂,今夜洞房。 那个新婚男人死在了冯二狗的竹枪下,洞房也由冯二狗代劳,可惜魏大人急着赶路,时间紧急,让他来不及好好享用,只得尊从魏大人的命令,一竿捅死了那两女人,跟着大部队进城。 可惜的是,冯二狗到底还是慢了一些,等他追赶上来的时候,魏大人已经进城了,余下的山贼兄弟们都被他赶到卫民军这里。 望着眼着这些破烂的棚屋,冯二狗自然是满心怨气的,他觉得,自己替魏大人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被打发到这么个又穷又破的地方来,摆明了是魏大人瞧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 此时的冯二狗,早已经忘记,自己在前几天还只是个流民,还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他甚至不知道,曾经的东莱山贼,有许多的山贼都没有他们这般凶狠。 与冯二狗同样境况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有的在看到棚屋之后,觉得没油水可捞,便转身又跟在魏易的身后进城,有的已经杀向了那些营棚,准备拿那些棚屋里的人来泄愤。 顿时,众多不听号令的山贼奔来跑去,乱作一团,段杰与章铭二人根本就指挥不动,只得在亲信的护持下,眼看着败局渐显。 当冯二狗第一个冲上前,一脚揣开卫民军外围的棚屋时,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迎接他入门的,不是漂亮的黄花闺女,也不是满屋满缸的粮食,而是几支磨得寒光锃亮的铁枪。 与此同时,几声嘹亮的惨呼声相继传来,显然,那些与冯二狗同样莽撞冲上来的贼匪们,接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霍蕴书身着皮甲,头带皮盔,手按长剑,从一处棚屋里走将出来,事先随他埋伏起来的第一司,也纷纷现身靠拢过来,长/枪平端,列着整齐的方阵,将这些山贼挡在了棚屋外面。 暴虐的贼匪们,在乍看到这么一支军整齐的军队时,清醒了那么一刹那,随着一声不知来的悲呼,这些贼匪们顿时骚/动起来。 “都是因为这些当官的,若不是他们无恶不作,我们又岂会流离失所?又岂会沦为花子流民?又岂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地痞流氓?” “还我们土地粮食……” “杀!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拿回土地粮食……” …… 人都是善于找借口的,特别是在面对错误的时候,总是会认为,错的都是别人。 所以,这些贼匪,即使就在方才之前,他们才犯下累累罪恶,可他们依然认为,错误都是别人造成,他们依然只是那个受害者。 这样激愤的呼喊咒骂声,在贼匪群中此起彼伏,骚/动逐渐演变成了暴力冲突。 霍蕴书望着这些在大雪天,依然衣不蔽体贼匪,默然不语。他拔剑向前一指,身后旗手挥动着代表进攻的令旗,随着尖锐的哨声,揣枪前进。 与此同时,一直隐而未现的第二司,在刘长贵的率领下自贼匪背后包抄而来,配合着霍蕴书前后夹击。 完全没经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5 过训练仅凭着一腔兽性驱动的贼匪,此刻遇到训练已久的卫民军,简直就像是羔羊落进了屠夫之手,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轻易就被收拾妥贴。 眼见战况顺利,刘长贵率着一旗人手杀将过来与霍蕴书汇合,问道:“霍先生,要留活口吗?” 霍蕴书握剑的手一顿,回问刘长贵:“刘副司总觉得呢?” 刘长贵看了看霍蕴书,又转头看着那些贼匪手里盘迹斑斑的木棍竹枪,闭口不言。 “手上沾染过鲜血的人,已经不再是能安乐度日的良民……”霍蕴书也看到了那些发黑的血迹,闭了闭眼,叹息道:“都杀了罢,免得校尉大人回来为难。” 霍蕴书和刘长贵都清楚,为什么是他们率领着第一司和第二司在此处对阵这些贼匪,并非仅仅只是因为第三司的战力问题,最大的原因在于,第三司的副司总楚柔,有一个喜欢捡流民的习惯。 在燕凌戈部署战术的时候,预计的是第二司与天王寨去对阵胶东王府的骑兵,但霍蕴书后来强行建议更改,就是担心,万一在对阵这些流民时,被这些流民悲哭着乞求几句,楚柔就心软不忍心,留下祸患让校尉大人为难。 在这一点上,刘长贵与霍蕴书意见相同,但他的想法却又与霍蕴书不同。他觉得,校尉大人既然给自己麾下定名‘卫民军’,那么,卫民军的将士,必然是用来保家卫民的,至于这些噬过血,尝过鲜血滋味的野兽,还是杀将干净,永绝后患才好。 顿时,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或许是因为这场屠杀有些太过残酷,刘长贵杀了一阵,就下令第二司撤退,去城内帮助白家部曲。 此刻,魏易已经率着王府精兵杀到白家的仓房前。 这一路行来,王府精兵遭受到了多次袭杀。最先出手的是埋伏在城门后面巷道的弓箭手,几十支强弓轮番射击着尖锐的破甲箭。 可惜的是,千算万计的白大当家,这次漏算了王府精锐的铁扎甲,所以,事先准备的青铜破甲箭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根本就射不穿那些铁甲。 在这本应留下大量伤亡的埋伏区域,魏易只留下几个被射中脖子、面部或者腿脚的倒霉蛋,大部队安然的穿过。 城内的第二场战斗也是伏击,一群穿着劲装的勇士自巷道里杀出来,他们持着锋利的环首刀,专挑铁甲薄弱处攻击,然而,在混战中,这样的打斗方式对于这些勇士而言,是完全不利的,最后变成了一场以命换命的博杀。 最终,魏易在伤亡数十兵卒之后,还是取得了胜利,并且顺利的来到白府库房前。 望着那连绵成片的房屋,魏易兴奋极了。这么多年以来,他替王爷‘寻宝’那么多次,可能就数这次收获最为丰盛。 他想像,着王爷带着如山的财宝归京,得到京中那些世家贵族的支持登上皇位,自己这个王府统领,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位高权重掌兵百万的大将军。 想着这些,看着对面与他人数相当的白家部曲,魏易决定换个玩法,他将沿途小巷房舍里的百姓全部抓将过来,与那些尾随而来的贼匪,一起摆在白家部曲面前。 “谁敢举起武器阻挡本统领,就是谁在害人性命,一切生死,皆与本统领无关!” 魏易狠笑着下令,只要白家部曲有一人的刀剑出鞘,他这边就有一个人头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 这章好匆忙的赶出来,现在要出发去外地 回头在修改 第055章 白夙麾下暗卫首领白青夜, 一身劲装背负长剑, 连左右腰侧都各挂一柄连鞘短剑, 英姿飒爽的站在白家部曲前面, 神色冷锐的望着魏易。 但此刻,她那素来神秘莫测的武艺却失去了用武之地。她没料想到, 这魏易行事竟如此不择手段,非但将那些随他从东莱山上杀将而来的贼匪当作人肉盾牌, 甚至连城内的这些普通百姓, 都被他当作筹码。 对此, 燕凌戈与霍蕴书也是没有料想到的,甚至连凤九卿, 当初也只是隐约的提了一句, 后来因着燕凌戈的战术部署,要将城内伪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她们甚至连贼匪要进城的消息都没有宣告出去。 正因如此, 整个黄县内,除了卫民军、天王寨与白家的暗卫部曲有所准备之外, 余下的平民百姓, 根本就毫无知情, 贼匪入城时,他们正安然入睡,于睡梦中,被王府精兵破门而入,捆将出来。 当燕凌戈自城外赶回来时, 见到的便是王府精锐与白家府兵僵持情形。 “再不将白家值钱的财宝献上来,就莫怪本寨主不客气了。”魏易面前的青石街上,已经躺着好几具尸体,殷红的血液混合着融化的雪水,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艳烈。 随着魏易的步步进逼,白青夜不得不做出妥协,如魏易所愿,让他先派亲信进去查看了白家的仓房。 仓房里果然大部份都是粮食,除了粮食之外,还有整贯整贯用大竹筐堆装着的铜钱,据那去查看的亲信说,那铜钱堆得跟小山一样,怕是足有几万贯。 魏易得知,当场喜得放声大笑,随后转念一想,却又皱了眉,因为铜钱极重,每个士兵即使不穿盔甲,也不过只能背动十余贯,而此刻,他手下的这些士兵,个个都穿着极重的铁扎甲,如果不除甲的话,每人最多能背动十来贯——这意味着,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就算他手下如今所有没受伤的士兵一起背运铜钱,也仅仅只能搬走数千贯。 按约定的时辰算来,吴德所率领的骑兵早就该在城门被打开的时候抵达,可时至如今依然没有动静,魏易心里明白,多半是出了差池,所以,他不得不忍痛舍弃那如山似的铜钱,转而向白青夜索要白府值钱的财宝。 “众所周之,我白府乃商贾人家,所进所出,皆逃不过铜腥臭味,何来财宝?”白青夜已得到暗卫来报,燕凌戈大捷归来,正要入城,她言谈间也逐渐有了底气:“若说最是值钱的财宝,莫过于两者。” “何物?快给本寨主献来。”虽然知道对方清楚自己的身份,但魏易却还是把这黑锅扔给东莱山贼背着,一口一个本寨主,端是威风得紧。 “一者,乃我白家家主。”白青夜慢条丝理道:“一者,乃我白家仓房里的粮食。” “混账!你敢欺诈本寨主?拿本寨主逗趣?”魏易大怒,提剑一连砍下两颗人头,突然又大声笑道:“也好!把你白家家主交出来,送给本寨大寨主做夫人,想必也是美事!” 他嘴里的这个大寨主,自然是指胶东王,本来只是怒极,怒言出口说得无心,随即魏易却觉得,这主意极好——如若这白大当家带回去,凭她的生财手段,何愁王府还会短缺财物?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6 “就凭你一个小小山贼,也敢打我白家当家人的主意?”燕凌戈策马入城,一声长啸,手挽强弓,对着那魏易便是三箭连射。 然而,魏易一直都躲在手下精兵的中间,精兵的外面又围着一圈贼匪与抓来的百姓,那魏易反应是又极快,听得马蹄声响声,便矮身躲是了人群,让燕凌戈的箭支全部射空。 一举无功,燕凌眉头紧蹙,率着身后众骑呈合围之势,与白府的部曲配合,将魏易等人围将在中间。 “魏易,在下给你带来了一个消息。”燕凌戈打马上前几步,道:“你等的铁骑援军已全军覆没。” “哼!少年郎,你在说笑吗?”预料成真,魏易心里大惊,暗骂吴德无能,面上却大笑不止:“整整一千重甲铁蹄,你竟然敢说全军覆没?也不怕风大闪掉舌头?” “是不是与你说笑,你一看便知。”燕凌戈一挥手,后面的骑兵上前抛出了一人头。 魏易让人捡过人头,照着火把远远的看了几眼,见那人正是吴德的亲信,顿时便信了燕凌戈的话,但他心中惴惴,不知吴德到底是死在战场,还是被白府的部曲抓了活着——如若吴德是死在了战斗中,那倒还干净利落,就怕吴德被抓了活口,到时白府拿他来大作文章。 “死了又如何?”魏易冷笑着指着外围的贼匪与百姓:“有他们在手,你们还不是得把财宝与当家奉送到本寨主手里?” 随着魏易的动作,燕凌戈扫视一圈,心中连连后悔,当初部署时,自己高估了这魏易的人性,导致如今殃及池鱼。 她心中无奈,面上只得学着魏易冷笑:“区区不过三百余人,你当真能威胁得了我?” “少年郎,你要不要试试?”魏易说着,向那些被他用来当作肉盾的百姓,温和笑道:“众乡亲莫要害怕,本寨主今天只抢白家,也只想抢那白当家做压寨夫人,只要你们有办法让本寨主如愿,本寨主就毫发无损的放了你们,如若本寨主今天不能如愿,你们可别说本寨主心狠手辣,要怪就怪那白家,是他们害了你等性命。” “胡说!”听得如此话语,燕凌戈怒极,厉声喝道:“明明是你杀人抢掠,却为何要害我白家?我白家何错之有?” “哈哈哈,告诉你,白家的错,就错在你们太有钱。”魏易丝毫都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多么无耻,反而一本正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我王……本寨的大寨主需要钱财,尔等非但不思效力,反而阻挠本寨主办事,此便是大错!” 魏易说着,又有两名百姓丧命于他剑下,这些人早就被魏易的狠辣手段吓破胆,望着地上那一具具鲜血未干的尸体,纷纷将乞求的眼神投向燕凌戈。 “郎君,求求你让白当家出来说句话吧。”一个年轻妇人上前两步,怀里抱着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含泪哭泣道:“财宝没了,白当家还可以再赚……以白当家的聪慧,即使与这位寨主去了山寨,也决计受不了委屈……我家三郎这些年来为白家出生入死,就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 这位妇人的丈夫曾是白家的部曲,在与萧泽派死士去白家刺杀时,与死士搏斗时不幸丧命。 “郎君,我家小儿也在白家做事,向来老实本份,从来没有做过错事……” “郎君,你能不能请白当家出来,让她替大家伙说句话?让她替大伙求个情?” …… 说话?即使是白当家亲自在此,她有何话可说呢?——如今还安然住在这城里的人,有多少是与白家没有瓜葛的?有多少是与卫民军没有牵连的?又有多少不是那些势家大族的亲眷?更何况,她还在这些人群里,发现了一位从益州游学过来的大儒和他的十数名学生。 燕凌戈苦笑不已,悔不当初——当初凤九卿是提及过此事的,可是她却认为,将贼匪入城的情况通告出来会打草惊蛇,所以执意不撤民,给了敌人可趁之机,现下大错已然铸成,她又该如何才能解此困局? “如何?少年郎,你可都听见他们的话了?可想拿定主意了?”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乞求声,魏易连声大笑,逼问燕凌戈:“本寨主的耐心有限,若是超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就莫怪本寨主无情了。” 眼看着又是一个人头落地,燕凌戈盛怒于胸中,却无可奈何——因为,白青夜身后的部曲,已经有不少人放下了兵器,跪地哭求,甚至连她身后的骑兵,都发生了些骚/动,显然也有亲眷被劫其中。 面对这样的场景,燕凌戈极为被动,她将脑海里的兵书翻来覆去,却也没能找到一条能够解开困境的办法,只得无言以对,任由那魏易笑得张狂。 燕凌戈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被劫困的人连半点反抗之心都没有,如果他们能够同时反抗,配合着白家部曲,早就已经被白青夜救了出来,根本就不会落到如此田地,成为任人宰割的肉俎。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夙一直都没有出现,乞求的声音逐渐变成了恶骂和诅咒,被骂的从白夙一人,慢慢变成了整个白家,再从白家漫延到卫民军,牵连到楚校尉,并且连王逸都没逃脱。 前几天还被人称诵的大善人,还被人敬重的大好人,此刻都已成了大恶人。 可面对真正的恶人时,他们软弱可欺,只会跪地求饶,明知那些恶人不会真的放过他们,却被恶人随便一威胁,便转头开始对付自己的同伴,甚至伤害自己的同伴。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燕凌戈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她已然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善,什么才是恶。她自幼以来,就立志要做一个大将军,如她父母那般纵马沙场,驰骋万里,以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长/枪,在边疆筑起一座让胡人不可逾越的坚城,守护着背后的千万百姓。 即使,即使当年,她父亲死得那么蹊跷,她也只是想借白夙之力查清真凶,也只是在心底暗自羡慕那些双亲健全的人,从来都未曾怨怒过半分,也不曾牵连着激恨过谁。 为什么这些人,却可以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软弱,推卸成别人的罪恶?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夙、燕凌戈、凤九卿等人,她们或许都算得上惊才绝艳,可毕竟都还很年轻,即使是在谋划一些事情的时候,超出了常人水平,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现实与书本却是不同的,现实始终都充满了变数,没有谁可以凭一己之力,真正做到料事如神。 所以,无论她们的天赋如何高绝,无论她们志向如何远大,她们始终要接受现实的洗礼,然后从中学习和成长。 所以,在这之前,她们还是太过稚嫩,对很多东西的认知,都还仅仅只是停留在前人书本记录当中。 魏易是一个真正的大恶人,可他最大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7 的恶,并不仅仅只是他杀人如麻,而在于,他能够激发利用人们深藏于人性深处的恶,并且,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是恶。 这样的人,在现实当中,也是有的,我在塑造这个角色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个新闻,新闻说的是20多年前的龙治民案,此案的凶手杀了整整四十余人,却还认为,自己杀人是在国家除害。 另外,小默想说的是:如果大家觉得这文还能看,就请大家留个言,评点分,让小默上个榜吧…… 没有榜单的日子不好过啊…… 第056章 面对魏易这张狂到毫无底线的恶人, 白青夜与燕凌戈都被气得毫无办法, 可她们又狠不下心来, 当真将这些百姓置于不顾——即使这些百姓对她们千般恶言万般诅咒, 也无法掩盖,她们失策的事实, 倘若她们当初能够顾念到一点,将百姓撤离, 那么, 就不用面对如今的境况。 “本寨主?本寨主?!就你这么个熊样, 也敢自称本寨主?” 就在燕凌戈与白青夜相顾无言,任由魏易狂笑威胁的时候, 几道身影自城外打马而来, 远远听到魏易的狂言笑语,其中一人出言道:“便是那东莱山上的贼匪,便是那海寇, 也没你这般作恶多端!他们最多劫人财货,你却随意夺人性命!就你这般作法, 简直枉称为人, 连畜牲都不如!” 魏易见有人过来, 且丝毫不惧他的威胁,立刻矮身躲进人群,怒喝道:“你是何人?敢辱骂本寨主?……” “闭嘴!听到你这畜牲嘴里说出这几个字,本校尉就觉得恶心!” 来人正是楚宁。 早些时辰,白夙使人融化山路上的积雪后, 她便与白夙一同赶了回来,在城外老远的地方就闻到了惊人的血腥味,尽管她早就已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城外那遍野的尸身惊红了眼。 在城外向霍蕴书弄清楚了大概情况,楚宁便与白夙打马进城,哪料想,甫一进城,便听得魏易那猖狂的笑声和恶言,惹得楚宁怒火滔天。 既然怒不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停!你给本校尉闭嘴!”眼见着那魏易要还嘴,楚宁翻身下马,嘴里噼里啪啦连声骂道:“别想拿他们来威胁本校尉,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本校尉吗?你有没有找人问过,有没有打听清楚本校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实话告诉你!本校尉杀过的人,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多,那人头堆成京观,就摆在县城外,烂臭了才铲走!” “你敢拿他们来威胁本校尉?好啊!那你杀啊!本校尉就站在这里看着!你杀一个本校尉给你叫声好!等你杀完了他们,本校尉再把你们一个个捉起来活剐!剁下头来当球踢!”楚宁双手插腰,丝毫无惧:“听过本校尉的名号吗?!” 长久以来,楚宁虽然总是笑脸迎人,对谁都不使脸色,可她心里一直都憋着情绪,此刻一下子暴发出来,重新焕发出当年手拎棒球棍大杀四方的气势,再加上她的语速非常快,魏易被她骂得根本就插不上嘴,等他再度开口时,已经脱口问道:“是何名号?” “本校尉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血手人屠’!连本校尉的名号都没听说,就敢来本校尉的地盘撒野。”楚宁鄙视的看了一眼魏易,道:“告诉你,我还真不怕你威胁,反正你今天在我黄县杀了多少人,我就去你胶东王府十倍杀人。” 说着,楚宁又对那些士卒狠狠道:“你们这些小卒子也别想好过!等我杀完胶东王府的人,再去把你们家眷亲朋找出来,一个一个的慢慢杀,只要是与你们有半关系的人,谁都别想死得痛快!” 楚宁在前世的那个世界时,因工作需要,经常开会演说,所以,她说话的语速虽然快,却与寻常人吵架的喳喳呼呼不同,她吐字清晰,自有一种抑扬顿挫的节奏感,能够引导听者的思绪,亦能感染听者的情绪。 此刻,那些小兵卒被楚宁这么凶神恶煞威胁,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些微动摇。 那魏易听到楚宁这般威胁,正要出言笑她不自量力,却张嘴间,声音还未来得及出口,又被楚宁打断,一口气咽入喉头,被呛得不停的咳嗽。 “人生自古谁无死?”楚宁朝这些被挟持的人抱拳揖道:“我相信众乡亲也是铮然铁骨、豪情万丈之人!断断不会屈于贼人淫/威!媚哭求存!” “众乡亲不幸被此等恶贼所擒,是我楚宁人微力小、护佑不力,辜负了众乡亲的爱戴之心。”楚宁说着,又是弯腰一揖,挣然道:“但楚宁在此立誓,只要众乡亲先我楚宁而去,楚宁必将那整个胶东王府送来与诸位陪葬!” 原本惶惶无依的众人,眼见着楚宁归来,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些希望,那些被挟持的百姓们都停下了咒骂,甚至还有些人暗自愧疚,觉得校尉大人到底没有丢下他们不管不顾。 可此刻,楚宁将话语说得如此决然,显然已是将他们当作弃子,顿时纷纷群情激奋,纷纷被气红了眼,恨不得将楚宁生吞活剥。 “你想谋逆?!!!” 与白青夜的冷静对恃,魏易占尽上风;与燕凌戈争锋,魏易也占尽上风;可与楚宁这年轻女校尉对语不过三句,他却失尽先机。甚至,连手上的重要筹码都被对方当作弃子。 魏易心头逐渐升起了一种无力感,就像重拳打在水里,除了溅起一身水滴之外别无痕迹。他被楚宁这翻话激得理智尽失,怒吼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胶东王是谁?你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敢口出狂言,简直就是无天无法!要灭杀整个胶东王府?你这是想谋逆不成?!本统领现在就可以把你就地正/法!” 魏易一直假装自己是山贼头子,为的就是不想事情闹将出去,给胶东王添麻烦,可此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自承身份了,因为,他手里最大的筹码已经失去了效用,只得搬出胶东王的名头来,想用自己的身份让这个小校尉有所顾及。 有那么一瞬间,魏易觉得,这个年轻女校尉,是真的有可能谋逆,因为,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对胶东王的敬畏。 “谋逆?嘿嘿嘿!魏大统领,你言重了!”楚宁望着魏易,诡异的笑了两声,突然抱拳朝被抓众人一拜,道:“乡亲们,大家都听清楚了!这个伪称东莱山贼的人,就是胶东王府的侍卫统领!他带着胶东王府精兵,假装山贼攻城,再挟持你们,想利用你们来威胁本校尉和白当家!你们可听清楚了?!!!” 众百姓早就被楚宁吓得失去了理智,忘记了胆怯,正恨意满胸,此刻又听得如此真相,如若火上浇油,连带着把恨意也加倍转移到胶东王身上去。 “原来竟是如此!”人群中有一老者声音洪亮,气度不凡,他一开口,便震住了众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8 人,逼问那魏易道:“堂堂王府统领,重权在手,富贵在身,缘何这般灭绝人性,做出这等恶事来?” 自楚宁一出现,魏易的优势尽失,先是被楚宁骂得毫无还手之力,此刻又出来个莫明其妙的老头子,当即抽刀冷笑道:“人性?人性能比王爷重要么?王爷需要财宝,可你们这些人却毫不识相,非但不把财宝交出来,反而要跟本统领作对,难道本统领杀你们,还杀错了吗?” 面对这种只将自己当回事,自己践踏着王法,却又对别人讲王法人,楚宁最是瞧不上眼。遂挽起袖子,打算再接再力,把那魏易骂成狗。却被一个突然钻出来的老头子拉了仇恨,不禁回头向白夙问道:“那老头子是谁?怎的突然冒出来?他不怕魏易杀他么?” “益州名儒南守仁。”白夙的目光扫过那老头,道:“如若这魏易不自曝身份,那南守仁定是怕死的。” “缘何?”楚宁不禁奇道:“难道魏易自曝了身份,就杀不得他了?” “然也。”白夙道:“这南守仁门下弟子众多,遍布朝野,当今朝中的御史大夫陆庆之就是他的门生。我师姐,也与他是旧识。便是今圣上,在他面前也得执弟子礼。” 原来这老头竟然有这么硬的后台,楚宁摸了摸下巴,边看着那老头义正辞严,毫不带脏字的怒怼魏易,全然不见先前躲在人群中的怕死之态。 “这老头是个妙人啊。”楚宁忍不住赞道:“知道对方是山贼的时候就忍气吞声,现在看到对方没自己后台硬,就跑出来可劲闹,魏易要是今天放过这老头,只怕胶东王以后的日子会很凄惨罢?” 燕凌戈等人,之前不揭露魏易的真实身份,实乃投鼠忌器,毕竟胶东王是堂堂王爷,今上最是喜爱的嫡子,如若她们以下犯上的消息传将出去,必然会被视作叛逆,引得朝廷发兵来剿。可楚宁却对这大庆朝廷没什么好感与顾忌,若这朝廷当真不给她活路,大不了就直接造反,反正这大庆朝早已风雨飘摇。 “启禀家主,属下已着人将东西运来。” 白夙与楚宁商量着解决眼前危机的办法,几个白家暗卫从城外快马归来,后面拖拉着几车修路用的大铁锤。 楚宁亲自拎着了一只,发现锤柄极短,遂让人搬来营棚中备用的枪杆,将全部锤柄换掉,再吩咐霍蕴书,将这些铁锤发放给第一司装备。 之前在城外屠灭山贼的时候,第一司伤亡极小,此刻稍微休整,精神力气都回复过来。 “九姑娘,我这边已经准备完毕,你那边如何?”安排好手里的事情,楚宁过来问白夙。 “已安排妥当。”白夙说罢,示意身边暗卫开始行动。 楚宁朝场中看去,却见那老头战斗力极其强悍,到现在还骂得劲头十足,而那魏易显然憋屈得不行,几次三番的握紧武器,却又都忍将下来。 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此话诚不欺人。 两人又商量协调了片刻,白夙这边的暗卫拉动强弓,一支鸣镝箭射出,尖锐的声音乍然破空而起。 与此同时,提前埋伏在四周的白家弓手与卫民军第二司士兵同时挽弓,刹那间,四周箭雨倾至,照准中间那些身着铁甲的王府将卒就是一顿狠射。 王府从精锐见得如此阵仗,竟是线毫不乱,有素的将队型列得更加紧密一些,就靠着身上的铁甲,轻易的就扛过了这波箭雨。 不过,这波箭雨倒是给那些被挟持的人带来了生机,这些被挟持的人早已不复最初的绝望软弱卑微,个个怒气盈胸,求生意志大增,此刻见得如此箭雨,有些头脑伶利之人,立刻发现是个逃走的好时机,趁着那些押解他们的士兵整队换阵,拼命的往白家部曲那边跑去。 有了人带头,也就有人跟随,几阵箭雨落下来,被挟持的人几基都逃得差不多了,连那骂声连天的老头,也跟着活蹦乱跑的逃了出来。 不过,却也不是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也有些人在逃跑时,直接被王府兵卒给杀了,也有人不幸中了流矢,还有人在慌乱中倒在地,被挤踩得不知死活。 眼看着大部份人都被救了出来,楚宁才被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惊醒,回神发现,在这短短时间,自己后背竟在这凛冽雪夜被汗湿,掌心不知何时牵住了白夙,紧握的力气大得吓人。 白夙恍若未觉,泰然自若,向楚宁提醒道:“该下令进攻了。” 楚宁举手一挥,燕凌戈立刻下令她身后的骑兵让道,放楚宁的第一司入场,直面胶东王府的精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057章 如果是在身份被揭穿之前, 魏易就真下狠手, 将那南守仁杀了, 那么, 只要这件事情没有人刻意去核查,凶手永远都只是东莱山贼。 可惜的是, 他到底还是错失良机,给了楚宁一个转机, 也给他的主子胶东王选择了一条恶梦级的前途。 南守仁毕竟是名扬天下的益州名儒,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带着弟子偷偷摸摸躲到黄县这么个临海的夷地来, 但谁都知道,只要南守仁出事, 必然会震惊天下士林, 届时,莫说胶东王还只是个王爷,即使他已登基为帝, 也不见得能够坐得安稳。 最初的时候,燕凌戈与白青夜之所以会被魏易威胁, 就是因为顾虑着胶东王的皇子身份, 虽然这一切都是她们蓄谋以久, 但在她们的计划中,并不想这么早就与朝廷和皇室撕破脸,毕竟,现在朝廷虽然无能,却仍站在大义的一方, 一旦被贴上反贼的名字,如今羽翼未丰的她们,将会举步为艰。 这一点,燕凌戈最有感触。她的母亲燕夫人世家出生,也是能文能武之辈,曾以女儿身官居朝廷将位,随她父亲燕不凡远征东胡,立下累累军功,并且以女子之身获封侯爵。在她父亲惨死后,燕夫人悲痛欲绝,率着亲军叛出了大庆朝廷,建立了凤鸣寨,周旋于大庆、东胡、鲜卑等几方势力间,日日忍饥挨饿,时时腥风血雨,此中之艰辛,燕凌戈深有体会,自是顾虑重重,不敢重蹈覆辙。 但燕凌戈等人的顾虑,楚宁却是不知,即使是她清楚明了,也不会因此而改变现在的决定。 当四周弓箭如雨袭来时,魏易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他自以为手握筹码便可以横行无忌,却不知,那女校尉正是利用骂他来拖延时间,好暗中布置。 在那密集的箭雨的掩护中,被挟持的百姓纷纷逃离,燕凌戈用来围困魏易的骑兵也向后撤散开来,将中间的场地让给了卫民军的第一司。 随着尖锐的哨声,卫民军第一司以每个小队为战单位,列着小雁形阵加入战场,他们虽然只是穿着皮甲,但手中足以碎石裂碑的铁锤,给他们带来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99 了极大的战斗意志。 “杀!”燕凌戈也跳下战马,不知从谁那里也弄了柄铁锤拎在手上,威风凛凛的杀到阵前。 “杀!”霍蕴书同样手持铁锤,杀将上前。 “杀!杀!杀!” 随着燕凌戈的高呼,整个卫民军的士兵都同时山呼起来,滔天气势顿起,惊得魏易险些乱了方寸。 “杀!给本统领杀了他们!”魏易边下令,边向楚宁厉声道:“你个小小校尉,竟敢以下犯上,竟敢对王爷不敬!竟敢谋反……” 然而,战乱之中,魏易的声音很快就被各种惊呼惨叫淹没,根本就没能传到楚宁那边去。 只见燕凌戈铁锤高扬,照着她前面那王府精兵的头颅便是一锤下去,也不看不清那铁盔有何般破损,盔下的人头却已经鲜血横洒。 “果然有用!” 见此,燕凌戈心中大喜,把一柄铁锤使得虎虎生风,一连敲倒了数人,吓得那些王府精兵都不敢挡在她面前,只要见她杀将过来,纷纷如见杀神一般,躲散开来。 其他卫民军士兵也试出了铁锤的威力,但他们的武艺没有燕凌戈那般高绝,身上的皮甲也防不住这些精兵的利剑,所以极易伤亡。此刻,这些卫民军的士兵见得燕凌戈如此神威,纷纷杀将过来与她汇合,以燕凌戈为雁首,自发的组成了层层叠叠的大雁形阵,准备直接推进王府精兵的阵型中。 这是楚宁第一次亲眼见到霍蕴书出手,才发现,自己这个素来擅长拾遗补缺的霍叔,在武艺方面竟也是一把好手,虽比不得燕凌戈的勇武,却比楚柔又要高明许多。 霍蕴书身后也跟着许多阵列进攻的卫民军士兵,他们与燕凌戈这边的战部互相配合进攻防御,如同两柄利刃,轻易便撕开了魏易布下的圆形防御阵型。 刘长贵带着第二司的人手埋伏在四处的房顶小巷,密切注视着场内的战斗情况,一旦卫民军换阵时露出薄弱,或者某处被魏易下令强攻突破的时候,他就带着第二司以弓箭支援。 虽然白家弓手与卫民军用的都只是破甲铜箭,对王府精兵的杀伤力有限,但架不住如暴雨般密集,总有倒霉的人会被射中面部、颈部、腿脚等无盔甲的地方,所以,身处战斗中心点的魏易,恨透了这些弓箭手,因为,他周围是被这些弓箭手照顾得最用心的地方。 楚宁与白夙站在稍远的屋顶纵观整个战场,白夙依然是那般淡然的模样,可楚宁望着那火光映照下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却觉得心胸里翻腾得厉害,几欲忍不住吐将出来。 白夙又看了一会儿,大抵还是觉得有些不忍,遂移开了目光,将一方手帕递给了楚宁,说道:“卫民军的兵甲,到底还是差了些。” 数月以来,卫民军的士兵反复被/操/练,也曾见过血,上过战场,其战斗意志之强悍,乃白夙生平所见精兵中的楚翘,但是,当他们与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部队时,装备上的弱点就完全暴露出来。 楚宁擦干污秽,抬头望向战斗激烈的战场,对身后侍卫道:“立刻去医务司,把老苗他们都叫过来救人!” 那侍卫刚距开几步,楚宁又道:“把营棚里守值的人也都叫过来帮老苗救护伤员,换保卫司守值。” 很快,老苗就带着医务司的人手和守值的士兵过来,楚宁将士兵们分成每三人一组,跟在卫民军的战斗后方,将受伤的士兵抬出来救治。 由于楚宁之前很是繁忙,对医务司的组建没费多少心思,如今用起来才发现,竟是格外不顺,整个医务司已成立将近月余,从医生到学徒将近整整八人,连最基本的伤护用具都没有,最让楚宁惊奇的是,他们竟然带来了一个火炉子,当场烧起了红烙铁。 面对这些不知所谓的举动,楚宁只和揉揉自己有些发疼的额头,让士兵去拆了一些木制门板来当作担架,又让白夙想办法找了些白麻布过来,将麻布剪成长条,用开水煮来消毒,让苗焦带着那帮骗子医生帮忙给伤兵包扎。 一个楚宁不记得名字的年轻医生抱着个陶罐凑过来,向楚宁献媚道:“校尉大人,这是我孙家老袓宗流传下来的刀伤药,您看要不要给他们敷上?” 先有老苗说姚南只是失血过多无性命之忧,结果姚南没过多久就死在了老苗面前的先例,现在又亲自见识到他们烧烙铁来止血的手段,楚宁不由得对整个医务司都充满了不信任,只得亲自接过那陶罐打开验证,结果,方才打开罐子,就被那浓烈的怪味呛得咳嗽不止。 见眼楚宁大怒正要发落那年轻的孙医生,一个被抬出来的士兵立刻向楚宁解释道:“校尉大人,老孙家的刀创药是出了名的好,上次对阵黑胡子,很多受伤的兄弟们都是用了他家的药。” “出了名的好?!”楚宁一楞,随即骂道:“这特么的一股子生石灰味,还混着一些闻都闻不出来的鬼东西,竟然还说出了名的好?!” 楚宁向来不喜说脏话,此刻却忍不住脱口而出,骂着骂着,她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心里觉得,对于卫民军的这些将士,她实在是亏欠良多。 当初只是为了捡便宜,几碗饭就把人骗了回来,骗回来之后就是没休没假的操练,而这些人却就此将性命都交给了她,跟着她从青龙寨打到黑胡子,死亡的、受伤的、残疾的……她只是在他们受伤时走过场似的安慰几句,然后再补几贯小钱就了事,她都没有真正去关心过这些人的困苦,现在想来,当初那些士兵,死得何其不值? “白夙!把你准备的新鲜蜂蜜都拿来。”楚宁摸了摸脸,将那陶罐狠狠的扔了出去。 白夙眸光微闪,让人去她准备制作牙膏而准备的蜂蜜全都拿来,楚宁将医务司几个不靠谱的医生和学徒都叫过来,指导道:“看好了,像这种,只要伤口不太深,没有伤到骨头的,就将伤口的瘀血和杂物清理干净,然后再涂上蜂蜜,再用煮过的麻布条包扎起来,明白了吗?” 老苗听罢,便带着几个医务司的人,照着楚宁说的方法救护起来,可那年轻的孙医生,却显得颇是不服气,对楚宁道:“校尉大人,这蜂蜜如何能当伤药使用?可别这般……” 他正要说可别这般耽误了将士们的性命,却被楚宁一眼瞪来的凌厉气势吓到,转身就跟上老苗的脚步,自发去帮忙包扎了。 楚宁不是神仙,她最多也只会一些简单的救护,但在这个拿石灰当伤药、拿烙铁来止血的年代,她除了挖空心思亲力亲为之外,别无它法。 新鲜蜂蜜具有很强的杀菌消毒能力,这是楚宁前世那个世界经过研究分析后确认的,一直到一战也有军队在使用。但毕竟不是抗生素,至于这些伤口发后会不会感染,楚宁也说不准,只能在心里祈求老天爷能开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0 眼。 在蜂蜜搬来后,白夙就一直静默的站在楚宁身后,看着她将街道变成了临时医馆,亲自给这些伤兵分类——哪些是轻伤,可以自己处理伤口;哪些是重伤,需要老苗他们优先处理。 这样的楚宁,是白夙所没见过的。在这她从来不知道,有哪个上位者,会如此优待手下之人,便是她自己,也深感不如。 这便是真正的仁义罢?——在今天之前,白夙一直以为,这个年轻女校尉的诸般种种,都不过是收拢民心的权谋之术,可此刻,她却觉得,也许,这个年轻女校尉真的有一人仁义之心? 白夙生于妾室,成长于冰冷的白家,自小见惯了兄弟姐妹间的明争暗斗,后又流浪世间,以置身于世外的眼光俯看着芸芸众生,自然不知,像楚宁这般生于和平、成长于和平的人,对生命的敬重。 “有谁会缝衣服吗?谁会?!!!” 楚宁跪在一个伤者的旁,边大声询问边举目四顾寻找。 白夙看了一会儿,发现附近听到的人都在摇头说不会,便向楚宁走去,道:“大抵……可以让我试一试……” “你快把他腿上这伤口缝起来。”楚宁闻言,立刻将用火烧消毒的针穿好线,再将的针递到白夙手里,又对旁边举着火把的侍卫招呼道:“再点根火把,将火把照近些。” “就像缝衣服那般,把这伤口的两边缝在一起?”望着地上那伤者的伤口,白夙不禁讶然——这名士兵的伤口竖切在大腿上,长愈四五寸,还在不停的往外流着血,楚宁竟然将它缝起来? 难道她当是缝衣服吗? 不过,缝肉的感觉与缝衣的感觉到底还是不同,饶是白夙素来冷静自持,在将针穿刺入肉里时,她依然忍不住恍了神,随后配合着动作,转移注意力道:“在你营棚里,有个用针的高手,把她请来,似乎会更适合一些。” 楚宁正在替白夙帮手,将那裂开的伤口按在一起,看着白夙那双纤长白皙如嫩葱的手被鲜血染红,心中顿觉好生可惜,却听得白夙如此说来,不禁道:“是吗?谁?” “那谢云竹身边不是有个婆婆?”白夙缓声道:“江湖中甚有名头的‘毒手神针’便是她。” “毒手神针?听名头似乎不像什么好人。” “的确算不上好人。”白夙道:“但她能杀人,也能救人,她的‘金针渡穴术’在江湖中鼎鼎有名。” 前世看过那么多小说,自然知道,那些所谓的金针渡穴术,不过就是被吹嘘出来的东西,但这瑞婆婆整日理跟在谢云竹身边,缝缝缝补补之类的事情应当比较擅长,楚宁稍微想了半息时间,便让侍卫去将那瑞婆婆请来。 然而,侍卫没多久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脸色苍白道:“校……校尉大人!我……我们被劫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啊,古代的医疗条件什么的……真的很让人操心啊,名医什么的,可是顶级稀罕的,嗯,就像抽ssr一样,总是只看到别人有。 第056章 霍蕴书方从战斗中出来, 便听到被劫营的消息, 他把第一司与第二司从战斗中撤退集合起来, 将余下的战斗交给燕凌戈料理, 自己随着楚宁一同赶回营棚。 白夙看了看地上的伤兵,吩咐了两个暗卫替苗焦搭手, 随即便跟在了楚宁身侧。 楚宁知道白夙是担心她的安危,拱手谢后, 便跟上了霍蕴书的步伐。 好在营棚表面上看起来仍是安然无恙, 没如楚宁预料那般被化作灰烬, 甫一进得营棚大门,便见野狼拎着武器守在那里, 见得回来的人是楚宁, 便松了口气,将她与白夙领到了楚宁的公事房。 瑞婆婆正神色肃然的守在公事房门口,楚宁向她寻问了几句后, 进门便看见谢云竹正抱着一卷纸笺四处翻箱倒柜,似乎想将这些东西藏起来。 “谢姨, 可是那些山贼去而复反?”霍蕴书只对楚宁说将山贼击溃, 并没有对楚宁如实禀告说, 那些山贼除了首领章铭和段杰见势不对,带着亲信逃脱之外,余下的已经全部被他灭杀,是以,楚宁尚未知道卫民军这一夜到底杀了多少人。 “不是普通山贼, 是一群武艺极其精妙的江湖人。”瑞婆婆也跟着进来,站在谢云竹身边,替她回答道:“他们似乎对你这营棚了如指掌,进得营来便直奔两处地方。” 楚宁几乎不用猜,便道:“可是霍叔的房间和我这公事房?” “正是。”瑞婆婆续道:“他们在你这公事房,找到了一张纸……” “就是找这个!”谢云竹将抱着的东西放下,从胸前掏出一张纸递给楚宁,道:“他们就是来找这个,被瑞婆婆发现抢了回来。” 楚宁接过展开一看,不禁面色大变——那张纸上,赫然是画着一柄三/棱/军/刺。 因着楚宁之前在匠作司一直试制,每次失败后都会总结经验和改善方法,并且将之记录下来,以期作为未来批量生产的参考资料,却不想,她这才将东西试制出来两天,就已经被人盯上。 霍蕴书自门外急步进来,道:“那萧段两家的人,全都被救走了!” 当初为了藏住萧段两家的人,霍蕴书在自己的营房里挖了一个地牢,负责看管的都是紫竹寨的老人,本当是很隐藏的事情,如今却被人亲易得到消息救走。 看来,自己这个小小的营棚里,竟是卧虎藏龙啊! 楚宁看了白夙一眼,因为她很清楚,仅凭她楚宁,无论怎么折腾,都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惹得这么多的人上心,唯一的原因,这些人都是冲白夙而来。 白夙紧抿着嘴唇,似乎面色不虞,楚宁见状,遂放缓了声音,关心道:“九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春风楼,苏明月!”白夙的眸底闪过几许罕见的雪亮,楚宁看得真切,似乎从这素来清冷自持的白大当家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近乎于愤怒的情绪。 “霍叔!带人抄了那春风楼!”尽管知道,这很可能是白跑一趟,但楚宁还是觉得不甘心,打心里觉得憋屈窝火。 好!很好!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打架玩,却殃及我卫民军这池鱼!当我楚宁好欺负是吗?! 霍蕴书出去了一阵,没过多久便押着一群莺莺燕燕回来,楚宁审问了一会儿,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将人都赶了出去,交给霍蕴书去处理。 楚宁才将那春风楼的那些女人打发走,燕凌戈便拖着被她用铁链捆了个结实的魏易进来,对白夙楚人眉飞色舞道:“九姑娘,宁姑娘,此战大胜!除了这魏统领被我活捉之外,所有的王府精兵已经被处理干净!” 燕凌戈的算账方法,是典型的军队计算方法——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1 赚!今天她将胶东王府整整一千五的精兵全部杀光,自然就是大赚!自然就是大胜! “大胜?你有没有去清点过自己的伤亡?你知不知道我卫民军损伤有多重?你知不知道我卫民军被劫营?你知道不知道,整个县城的损失有多重?”楚宁是典型的商人思维方式,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在她心被算作了金钱,只要一起到这些损失,她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忍住想要迁怒燕凌戈的冲动,楚宁走到到椅子旁边,想坐下喝口水让自己冷静,却哪知,臀部才挨到椅子,下一刻,去‘哎哟哎哟’的惨叫着跳了起来。 白夙见状,唇角微动,关怀问道:“出了甚事?” 楚宁估计是自己先前心里着急,打马疾驰太久,磨伤了两腿内侧的皮肤。先前一直不觉,此刻被她这一顿狠坐,惹得疼如钻心。可她却不好意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只得吱吱唔唔,找了个借口,把燕凌戈赶去清点伤亡和损失,又把谢云竹和瑞婆婆使去帮老苗医治伤兵。 这些人都能赶走,但白夙却依然端坐椅上,目光轻缓的放在楚宁身上,默然不语,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楚宁也看着她不说话,指望白夙能读懂她眼里的话语自行离去。 “我在此处稍歇,待凌戈回来,再行离去……”白夙亦看着楚宁,与她四目相对,眸光如水,似深若浅,缓声问道:“可好?” 好!好!好! 你是颜值高!你说什么都好! 楚宁败退下来,与白夙一起等情况。 两人约莫等了半柱香的工夫,就听得楚柔的吆喝声在房门外的校场上飘荡,随即是霍晚晴和朱二喜的声音,喳喳呼呼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宁疑惑的等了半晌,最终还是忍着那火辣辣的疼,慢慢的挪去校场。 此刻的营棚门口,楚柔正领着人手将一匹匹马赶进来牵到校场上,霍晚晴抱着账册在那里点数,时不时的跟朱二喜说着什么。 楚宁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都是上等的战马,大概数了数,约莫有五六百匹的样子。 楚柔将战马赶进营后,又拖了一些木板车进来,有的木板上堆放着马肉,有的木板上堆放着胶东王府的铁甲和兵械,甚至连吴德等人从雪里挑出来的铁蒺藜都被她捡了回来,由此可见她打扫战场的功底是如何深厚。 卫民军都是穷惯的人,平日杀口猪,肥肉全部被炸成油来用,油渣子和骨头用来熬汤,瘦肉和一些内脏也都被切成指宽的肉条,用油炸熟了,每隔三五天给士兵加餐一顿——其实,每次加餐,也只有那么一小块肉,根本就不塞牙缝。 此刻见得这么多死去的战马,那一车车的马肉被堆积在木板车上,看得朱二喜心花怒放,嘴里直嚷嚷道:“晴姑娘!晴姑娘!明日里头,你可要多给我些铜钱,这么多的肉,可得用盐腌渍起来风干……” 朱二喜最近总与霍晚晴混迹在一起,楚宁听说她们找石匠搞了个不小的磨坊,不但够自己磨麦面做馒头,还替附近的一些寻常百姓磨面赚点添头。 估计是最近入账不少,霍晚晴答应得特别痛快:“成!天亮后,你便叫个帮手来抬钱,予你十贯可够用?” 这钱可批得真爽快,楚宁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回头望了白夙一眼,自嘲道:“瞧见了没?我堂堂校尉大人,批个十贯赏钱,还得被人把账薄扔到脸上,可给你这奸商送钱的时候,她们却比谁都大方。” 白夙闻言,唇角微弯,抿着薄唇笑得含蓄,道:“我会交代掌柜,多送你半斗盐。” “就送半斗?”楚宁瞅着白夙,鄙视道:“九姑娘,好歹你也是个家财万贯……不,几十万贯的有钱人,怎的就这么小气巴啦、小肚鸡肠的?你看,我卫民军上下这么多口人,你要送也得个十车八车啊,这才适合你的身份嘛。” “楚校尉此话听来,倒像是在说,我白夙该将全部家财送出,方才符合白某在楚校尉心里的模样?”白夙唇角的笑意隐去,眼底掠过几许黯然,道:“东莱临海,地利超过了许多中原地区,可这些年来山贼海寇横行,又有大大小小豪族官吏欺民,百姓早就已经穷得失去活着的希望。” “当初回本县时,发现许多百姓都神色萎靡、四肢无力,还当是此地有何瘟疫肆虐,后来才知,起因是盐价过高。” 楚宁知道,盐是许多动物类的生存必须品,就如同粮食一样,如果长久不吃盐,不但会精神萎靡、四肢无力,甚至会导致死亡。所以,在任何时代,盐与铁一样,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也正是因此,前朝汉武帝时,才会实行盐铁官营。 “那几年的时候,朝中诸公与在野贤良又在议论盐铁官营,天下盐商吃不准朝廷的风向,纷纷将手中囤积的盐低价卖出,鲜卑人就趁机将市面上的盐收刮。”白夙顿了顿,又道:“约莫议了半年,诸公与众贤良们始终没能议出个究竟来,天下盐商也不敢轻易涉险,市面上盐货奇缺,高达三贯钱一斗,大部份百姓仅以醋布佐食,东莱百姓甚至连醋布都没有。” “三贯钱一斗盐?” 楚宁虽然不知道醋布是什么,但被当时的盐价吓了一跳,心中暗自算了一下,这要是放在楚宁前世的那个时代,差不就多是一万多左右的天/朝币买十多斤盐。 这天价盐,吃得起的才是真土豪! 楚宁摸摸自己被震惊的小心脏,小心翼翼的问白夙:“请问九姑娘,现今作价几何?” “三百文一斗。”白夙见楚宁一副被惊吓的模样,解释道:“前些年以来,本县一直有山贼海寇作乱,是以,白家盐铺所售之盐,皆是由外地运来,自是贵了些。” 楚宁听罢,拍拍胸口,高悬的心倒底还是略安,至少她不用吃吓死的高价盐了,随即望着白夙,笑道:“现在可以煮盐了罢?” 山贼已经被楚宁收拾得差不多了,海寇也被打残赶回海里,如今正是隆冬时节,即不好开荒又不能种地,如若是能把闲置的劳力用来煮盐,倒也是个不错的打算。 白夙点点头,道:“正当如此。”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楚柔与霍晚晴连同朱二喜一起过来,老远就听楚柔大声嚷嚷道:“宁儿宁儿,这些马不能杀!我得把它们养着,以后训练成骑兵!” “不杀你拿什么养?”霍晚晴横了楚柔一眼,道:“你当养战马跟养猪一样?给几把草就能养得活?” “就是就是!我听说战马得吃豆子和粟米。”朱二喜跟在霍晚晴身旁帮忙鼓旗呐喊:“咱卫民军那么多人口,也就能填饱肚子,哪有多余的粮食给马吃?等以后掉膘了再来后悔,还不如趁着现在膘肥早点杀了。” 双双争执不休,最后要楚宁来决断,楚宁无奈抚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2 着额着,佯装怒声道:“就这么点小事情,你们就争争吵吵的让本校尉来解决,成何提统?管你们是杀来吃肉还是养着当战马,谁能想出办法来,就听谁的主意。” 众人鲜少见楚宁发怒,此刻被她一吓,连霍晚晴都禁了声,默默的一同走开,看来是自己商量想办法去了。 楚宁将这三个人都赶走,让她们自己去闹,又等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终是等到燕凌戈与霍蕴书联袂归来。 此战的伤亡清点终于有了眉目。燕凌戈麾下的骑兵,战亡六十九人,重伤一百二十余人,轻伤三百余人。由于在城内的决战是由卫民军主导,没有燕凌戈那般花样繁多的战术辅助,是故,第一司的战亡高达一百三十余人,重伤一百六十余人,而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这些重伤之人肯定还会有相当比例的死亡率。 燕凌戈曾说,这场战斗是大胜,可在楚宁看来,这却是一场惨胜,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样的胜利。 有霍蕴书腾出身来主持善后,楚宁也就没必要留在营棚里听着满营的嚎哭给自己添堵,她巡查了一下专门腾出来安置伤兵的营棚,又向老苗等人交代了一些医护知识,亲自检查了这些伤兵被缝合的伤口,高度赞赏了瑞婆婆的缝合之术,最后便跟着白夙回了客栈。 尽管两天两夜没合眼,又一直心惊胆战、心力透支,可楚宁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却无丝毫睡意。 楚宁披衣起身,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来白家的侍女,问道:“九姑娘可曾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啧! 我觉得吧,爬榜真心难啊! 嗯! 校尉大人! 终于要去勾搭白大当家了! 第059章 其实, 楚宁也不知道, 自己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绪和心情来敲开白夙的房门。 同样也是两天两夜未眠, 白夙此刻也没歇下, 正伏身于书案后,似乎在忙着什么。 楚宁拱手见礼, 以眼角余光打量着白夙,见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厚质窄袖深衣, 腰上系着暗纹宽带, 黑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顺着肩膀流下,盖满了整个背部。 那披散的长发, 似乎将白夙平日里的清冷也都遮盖起来, 再凭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温雅。随着她微微抬首看向楚宁,整张脸便以极好看的角度映入了楚宁的眼眸。 舍弃了平日里的寡淡眸色和清冷容颜,光洁的额头下, 一双狭长凤目此际却是出奇的清亮,没有丝毫繁累的倦怠, 反而深若沉渊, 似能容纳世间的一切惊涛骇浪。 这便是白大当家私底下的风彩罢?即使只是一个侧颜背影, 也让人忍不住贪恋着看了又看。 楚宁隐约觉得,自己真的是早恋了! “宁姑娘也没歇下?”由着侍女将楚宁引入房内,白夙大抵是见楚宁面色不太好,略一思索,便吩咐侍女去将酒和杯送来。 “睡不着。”楚宁坐在白夙桌案对面的木椅上, 一边偷偷欣赏着白大当家的风姿,一边苦脸道:“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想起那些刀光剑影……” “可是觉得害怕?”白夙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似乎也是在一个雪夜,但当时的她,却并不感到害怕,有的只是满心的愤怒和失望和困惑。 “不单只是害怕。”楚宁闭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等白夙打发走送酒进来的白青墨,方才道:“是觉得困惑和矛盾。” 白夙为两只酒杯添满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楚宁身前,微微抬眼看着楚宁,以示自己正在倾听。 “以前的时候,听人讲江湖里的故事,总是很艳羡那些大侠女侠们纵马驰骋的英姿,也羡慕他们拔剑战群雄的意气,然而,当我亲手杀了第一个人之后,我却觉得失望极了。” “我杀人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那些传闻中的英姿和意气,在我的心里,只有苦恼和难过。”说到此处,楚宁捏着酒杯一口饮下,借着冰凉的酒水,压住心里的那些挣扎,方才继续道:“我一直都觉得,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不管这个人是富有的,还是贫穷的,是善意的,又或者是恶劣的。” “即使这个人是十恶不赦的,那也应该查清楚他的恶行,再按照律令处置。”楚宁说着,又给自己斟满一杯,与白夙的碰了碰酒杯,饮下道:“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草菅人命!” “可现在,乱世即将到来。”白夙眸光深深的看着被楚宁碰过的夜光杯,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语声却轻缓得像是在指引一个迷路的小孩:“既然乱世即将到,就总会有一些灰暗的沉渣会飘浮上来。现在的王法律令,已经无法束缚这些沉渣。” “我知道!我知道乱世要来!我也知道乱世就是一个大型的屠宰场……”楚宁苦恼道:“但我并不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人,我并不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让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当一个人,亲手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内心就会逐渐偏离原来的轨道,如果这个人,同样沾染了金钱和权利这两种/毒/药,最后一定会迷失自己我,变成一个怪物。 白夙安静的倾听着,缓缓饮下自己杯中美酒,复又给两人斟满,学着楚宁的样子,将自己的杯与楚宁的杯碰了碰,道:“古来王侯将相多无善终,约莫便是如同宁姑娘所言这般,杀人杀得多了,又沾上了金钱与权利这两种剧毒罢?” 心理改变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很多时候,自身并不会感觉到,甚至不敢自我承认。所以,楚宁害怕的并不仅仅只是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害怕的是,自己会因此而无限的降低自己内心的坚持和信仰,最后变成了一个只能称孤道寡,没有一个朋友可以坦承交流内心的怪物。 “金钱与权利,犹过鸩毒。”楚宁道:“不得时,千方百计想求得,求得后,万死不愿放手。” “姑娘此话虽是至理,但与我葬剑谷先祖的志向颇为相左。”白夙又与楚宁碰了碰杯,慢饮道:“先祖志在‘商贸立国,富民强国’,如若金钱是剧毒,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在自取灭亡?” “将来的一切,确如九姑娘所说,但也不一定便是这样。”楚宁想到前世的那个世界,发达的经济给世界带来的影响,道:“现今之见,‘商贸立国、富民强国’之策是可行的,也可以预料的是,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将用金钱来衡量。” 白夙握着酒杯的手微抖,洒出几滴滚落衣袖,她却恍若未觉,罕见的震惊道:“包括仁、义、礼、智、信?” “是的。”楚宁道:“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包括情与爱,都可以用价值来衡量。” 闻言,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3 白夙紧紧的蹙起眉头,似乎在用想像描绘那么一个可怕的世界,向楚宁问道:“这也是那位‘仙人’告诉你的吗?” 楚宁闻言,不禁苦笑,当初说下了第一个谎言,如今却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场,遂端起酒杯装作思考,掩住自己神色,正要饮下,白夙却又主动将自己的杯递将过来,与楚宁碰了碰。 不过,这次却两人却是没碰到杯,而是碰到了手背,楚宁顿时一抖,差点就让贵重的夜光杯自手里滑脱。 白大当家,只是喝个酒而已,你这么撩本校尉真的好么? 楚宁偷看过去,却见白夙的神色并无异常,只好在心里暗叹自己想太多。 “九姑娘,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吗?”楚宁组织了一下思绪,问道:“如果有,九姑娘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仙人,应该是何般模样的?” “如若是从前,我是不信这世间有仙人的,可自从遇到宁姑娘以后,便不那么确信了。”白夙思索片刻,道:“如若这个世间,真有仙人,那必然是文武全才的,可以朝游北海暮苍梧,可以听到每个人的乞求,达成每个人的愿望,让世间所有人都脱离苦海……” “呐,若说文武全才,我想九姑娘的师姐,凤九卿便可当得起此评。”楚宁看着白夙,道:“若说要朝游北海暮苍梧,却也是人力可达之境。” “哦?”白夙疑惑道:“宁姑娘此话何解?人力如何以做到?” “古有鲁人公输班造飞鸢,一夜之间从敦煌到凉州,九姑娘试想一下倘若我等能造出一只这样的飞鸢出来,能否朝游北海暮苍梧?” 一夜之间,从敦煌到凉州跑一个来回,即使是楚宁从前那个世界的火车,都跑不到这么快,所以,如果真想造出这么一个物什出来,那得是飞机。 凭现在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再给楚宁两百年,她也不可能弄得出来这玩意儿。 “那不过是传言罢了。”白夙看着楚宁,眸光轻盈若水,缓声问道:“如若没有神仙,世间又如何能得宁姑娘这聪慧之人?” “楚宁再是如何聪慧,却又如何能与九姑娘的才智相提并论?”楚宁迎上白夙,目光灼灼,追问道:“难道九姑娘也是仙人教出来的?” 白夙微怔,略微失神道:“自然不是。” “便是如此了。”楚宁道:“我少时愚笨,喜听人讲些奇异故事,后来受了一次伤,倒是开了窍,看得进书了,也就开始胡思乱想一些书中的道理,又怕自己的想法太过骇人听闻,便只得假托那神仙之口了,想来,却是口无遮难的让九姑娘见笑了。” “岂敢见笑?还望宁姑娘莫要见怪才是。”白夙终是恢复神色,又将两人杯斟满,碰着杯,歉然道:“我自小离家,鲜有亲朋,如今得遇宁姑娘,方明知己相交,不容半点尘砂,望宁姑娘海涵。” 知己……哪有像本校尉这么心怀不轨的知己? 楚宁摸摸自己受伤的心灵,觉得需要安慰,遂大口饮下一杯酒,嘴里豪迈道:“能得九姑娘这般知己,楚宁幸甚!” 很好!很好!早恋对象,竟然要与自己做知己。 楚宁也不知此时此刻心里是何般滋味,摸摸嘴,接着又痛饮几大杯,白夙也默默陪着她,与她碰杯。 瞧见白夙这动作,楚宁顿时心念一转,想起前世看的各种小说里,这种孤女寡女共处一室喝小酒的后续情节,抚着额头开始装醉:“九姑娘,能得你这般知己,我实在开心,来来来,让人搬酒来,你我再饮三坛,秉烛夜谈!不醉不休!” 最好是再来个十坛八坛!都喝醉了再来个那啥酒后什么什么的……嗯!所以!早恋是什么鬼?! 瞧着楚宁这般模样,白夙唇角掠过一抹浅笑,道:“宁姑娘,下回想骗我美酒,寻个其它借口,可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楚宁最见不得白夙笑,本来她就心怀不轨,这会白夙一个浅笑,简直撩得她快魂飞魄散。 两人又喝了几杯,并着随意闲谈,酒坛终是见底。 大抵是一直喝得太急,酒劲竟然上得头来,楚宁摸头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在脑海里将从前看的小说情节挑挑捡捡,最后自个坐在那里诡异的笑出声来。 白夙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傻笑,就知道她这是喝醉了,叫来侍女帮她又洗漱了一回,就要将楚宁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楚宁正在脑补各种热火朝天,哪里回自己的房间睡冷床,于是闹将着要与她的‘知己’秉烛夜谈! “你睡里面!”楚宁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大强攻,还是要大气一点,所以豪迈:“我睡外面,给你挡风!” “……” 白夙没说话,眼风从楚宁身上扫过,就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平躺进床里边。楚宁立刻也钻进被子里,柔软而温暖的纯天然百分百蚕丝被子盖在身上,楚宁简直感动得想哭,她在白夙客栈里借宿那么久,可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盖的都是自己的麻布被,又薄又粗燥,还没有白夙一件斗篷暖和。 躺在被子里滚了两圈,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一不小心,就滚到白夙旁边,闻到她身上那若隐若现的药草香味,楚宁不由得在心里流泪,她这才裹个蚕丝被,人家连澡豆这种奢侈品,都已经拿来当常用了……简直不能比! 守在屋外侍伺的白青墨,若有所思的望着屋内的灯火,对藏在暗处的楚清夜道:“你说,大当家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竟没将那楚校尉赶出来?” 沉默了许久,白青墨终于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大当的心思,你最好莫要去猜。” 闻言,白青墨嘟囔道:“大当家的心眼子比那筛孔还多,我又如何能猜到?” 作者有话要说:  文武全才的那是智能机器人,朝游神州暮苍梧的那是飞机,至于听到每个人的乞求,达成世间所有人愿望的东西,楚宁至今还没有见过。 第060章 即使脑补了一万零八千个不可描述的情节, 一钻进被窝里, 楚宁立刻就睡得不醒人事, 醒来时, 床的里侧早已空空如也,白大当家不知去了何处。 明明是历尽红尘心已苍桑的老司机, 可结纠在内心的忐忑不安,却比第一次进入女神身体的新司机还要多几倍, 脑补的时候热火朝天, 可真要让她主动去对白夙做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楚宁又觉得自己怂得要命。 所以,闷里骚, 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懊恼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将昨夜的情形回味了好几遍,楚宁想着想着,突然一拍额头, 恍然大悟:“好你个白九!原来也是个老司机!” 楚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比竟白夙有时候看她的眼神实是太诡异了, 时而轻缓温软,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4 时而深遂若渊, 那眼神里,简直就像是在说:“楚校尉大人!本家主想与你深入交流一些不可描述的项目,可好?。” 如此想着,又有白夙几次三番与她的肢体接触为佐证,楚宁觉得, 这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一想到要与白夙深入交流,楚宁就觉得脸红心跳脉博加速,老司机与老司机的巅峰对决战啊!如何能让人不激动?如何能让人不期待? 不过激动归激动,冷静一思考,楚宁又觉得不太确定——万一那些举动,真的都只是意外呢?万一白大当家并没有撩她呢?毕竟,白大当家从来都没有与她说过什么亲近的话;毕竟,眼神什么的,是会被误解的啊。 抱着白夙的被子,楚宁翻来覆去的想,想着想着,又自己在那里纠结起来,心里似有猫抓,有种怎么也躺不下去的感觉。 爬起洗漱完毕,找人一问,才发现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楚宁只得三步一停、十步一歇的往营棚挪,准备去找点吃的填肚子。 白青墨抱着一堆薄册从白夙的书房出来,正好看到楚宁这一瘸一拐的模样,神情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心里一哆嗦,脚下已经快如疾风般跑开,将后院的一处房间踢开,把方才睡下不久的白青夜拖起来摇醒,惊道:“夜姐姐!夜姐姐!大事不好了!” 白青夜一直守着白夙,直到白夙起床出门,她才睡下,这会本应睡得正熟,却被白青墨摇醒,迷迷糊糊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们好像要多一个家主夫人了!” “怎么可能?!!!”白青夜瞬间被惊醒,道:“我一直守在房外,房间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况且,先前大当家出门时,也并无异样……” “大当家当然是没异样啊!”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多一个当家夫人,白青墨简直快要哭了:“有异样的是那楚校尉……她……她今天连路都走得不利索……” 楚宁自是不知,在她脑补白夙的时候,白夙那些下属也在脑补她,毕竟,白大当家好女色的这个传闻流传已久,楚校尉与白大当家同床共枕从日出到日落,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大腿上骑马磨出来的伤处还是火辣辣的疼,好在楚宁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人,咬牙忍忍也就接受了现状。 一出白家客栈,楚宁便被自己的侍卫簇拥着接回营棚,先去伤兵棚房那边巡视慰问,亲自将伤员数了又数,确定只少了两个,楚宁方才放心下来。 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了小半,只发生两例死亡,看来,在这冷兵器时代,外伤缝合和蜂蜜还是具有一定用处,楚宁边琢磨着以后怎么提高医务司的水平,边来到营棚里的食堂找吃食。 饭食和汤水都没多余的留下,楚宁便去找晴儿拿了个大馒头,边啃边进行自己的视查工作。 现在的卫民军已经逐渐的走上正轨,有一定的管理框架,有相应的条例规章,即使是楚宁一时半刻不在营棚,有霍蕴书居中策应调度,也不会给卫民军造成什么大影响。 刘长贵今日守值,顺便监督营棚内的常规训练,边与他第二司的部下在研究白家部曲所使用的鸣镝箭。 晴儿正在磨坊监督,催得满场鸡飞狗跳,十余台石磨毫不停歇。 朱二喜带着几个人手在用粗盐腌制马肉,见得楚宁过来查看,笑容满面的说今晚要给校尉大人炖锅马骨汤,吓得楚宁面如土色的跑开。 楚柔带着第一司余部出去清查县内的其他伤亡损失,尚未归来。 匠作司在赶制灵牌。 霍蕴书在做战场善后,昨夜惨烈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那些山贼和胶东王府精兵的尸体,都已经被霍蕴书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地上的血迹都被水洗了好几遍,楚宁去现场看了一遍,一切都被打理得很妥当。 只是随侍在一旁的亲卫说,那些尸体上连衬底的兜档布都被剥了下来,统一安排人手用皂角粉洗涮干净,再当作奖赏分发给了卫民军士兵的家眷。 现在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到如此地步,楚宁听得鼻头有点酸,但也没多说什么,又带着亲卫在城外转了一圈,那些围居在营棚周遭的百姓,除了偶有哭闹声外,显得还算是平静,甚至连上次被楚宁活捉回来的海寇,都没趁乱闹事。 见此,楚宁略感放心,又带着亲卫入城四处转悠。与卫民军营棚附近的平静相比,县城就显得颇为冷清了,素来热闹的主街上,此刻行人三五,纷纷垂头丧气,神色萎靡。 楚宁来到贾沛的说书的茶摊面前,就见贾沛满面忧色的坐在那里,周遭不见半个听客、茶客。 “贾兄,今天这城里真凄冷。”楚宁坐到贾沛面前,问道:“难道是因为昨夜山贼入城的事?” “草民贾沛参见校尉大人!”贾沛站起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回道:“昨夜山贼入城,挟持了大量的百姓,这些百姓虽然大部份都被救出,但住在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知道此事后,却开始发卖土地和房屋,甚至有不少大户,今天已经将多余的仆从丁口打发出来。” 楚宁听罢,心下了然,这些拥有大量田地家财的富户,大概是被吓怕了,所以想要把田地和人口卖掉,带着钱财去搬去更安全的地方。 琢磨半晌,楚宁又与贾沛随意聊了些话语,便问道:“方才见贾兄满面忧色,可也是因为此事?” “还请校尉大人指点!”贾沛闻言,抹泪道:“昨夜族中六郎不幸亡于贼手,我族族长亦决定举族搬去郡城,可我好不容易置下的田产家当全在这黄县,又如何舍得贱卖?” “贾兄唤我一声宁姑娘便好。”楚宁想了想,说道:“大家担心这城县不安全,纷纷要搬走,我很理解,毕竟,昨夜山贼的确入城行凶。不过贾兄应当知晓,早些年横行的海寇已经被我击溃,而东莱山里的山贼,此次亦全数剿灭,还有何险可忧?” 事至如今,楚宁心中已有猜测,那章铭之所以能从县牢里逃出,怕是白夙的功劳不小。估摸着,白夙早就知道那章铭与东莱山贼有染,故意把他从牢里放出,又故意在那紧要关口离开黄县,故意让他们有机会打开城门,让他把散落在山里各处的山贼集中起来带下山,借此一举剿灭。 “可如今朝廷倒行逆施,颁下新的法令,来年春税又要长两成。照如今这光景,再涨两成春税,谁家人还能活得下去?”贾沛道:“听说冀州那边,有不少人被逼无奈,已经落草为寇……谁能说得准,明年这东莱山里,不会聚起新的山贼来?” “贾兄,如果你一定想听到这句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楚宁郑重道:“东莱山里不会再有新的山贼,黄县也不会再被贼人偷袭。从今天开始,在不久的将来,但凡在我黄县之人,必然有工可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5 做,有粮可食,有衣可穿。” 贾沛没有想到,自己激愤抱怨的一句话,却会得到这个年轻女校尉如此郑重认真的回答,他几乎将楚宁的这句话当成了誓言,楞了楞,随后扑跪在地,问道:“请问小人可以为校尉大人做些什么?” “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情。”楚宁将贾沛扶起,笑道:“你只要告诉他们,在今天以后的黄县,不会再有山贼海寇的惊扰,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安居乐业,就这已经足够。” 这些富户要走,楚宁乐得送他们一程,可那些丁口,楚宁却是不想放过。以后的黄县,必然会带白夙的商业带动下变得繁华起来,只要蓬莱大道修成,白夙的商船就可以从蓬莱港口出发,纵横四海周边各国,带着无穷尽的财富归来。 到时,繁盛的商业会带在大量的人工需求,楚宁不得不从现在就开始计划挽留和引进,毕竟,如今黄县的壮丁实在太少,根本就不足以支持以后的劳工需求。 告别了贾沛,楚宁回到自己的公事房,研墨提笔,蹲在矮桌旁,开始写后续的重点规划。 谢云竹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校尉大人的狼狈姿态,第二眼则见她正在奋笔疾书,歪七扭八的写道: 重点第一:赚钱 重点第二:扩军 重点第三:开办学校 重点第四:整顿匠作司和医务司 重点第五:撩白大当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平平的雷,本来今天在外面出差办事,赶紧码了一章丢上来。 也谢谢路人的称赞,实在是让小默有些窃喜。 更感谢一直跟着看下来的各位,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061章 虽然谢云竹不懂什么叫作‘撩’白大当家, 但楚宁那排在第一位的‘赚钱’两个大字, 却是入了她的眼。 “听晴儿姑娘说, 校尉大人素来只知花钱如流水。”谢云竹打趣楚宁道:“现在怎的想着要赚钱了?” “不赚钱, 她们都吃什么?”楚宁吹干墨迹,呲牙裂嘴的站起来, 问道:“这大晚上,谢姨不去歇息, 怎的有闲过来笑话我?” “倒也不只是来笑话你。”谢云竹见楚宁神色尚好, 似乎没被昨夜的大战影响, 遂放下心来,又道:“还想向你借些人手, 陪我去趟东莱山。” 楚宁无奈了:“又是东莱山, 那东莱山到底哪里惹你了?怎的总是对它忘不了?” “嘿?你个小崽子,怎么跟谢姨说话的呢?”谢云竹指着楚宁骂道:“要不是看你这烂摊子铺得满地都是,你以为老娘愿意给你操这个心?”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 谢云竹带着一帮老少,的确帮了不少忙, 楚宁只好赔笑道:“谢姨息怒, 是楚宁说错话了, 还望谢姨雅量,恕罪则个……” “知道错了就好,否则,我告诉你,那东莱山上野蚕丝儿, 你可一根都别想要。” 野蚕茧这东西,楚宁早就听烂了耳朵,此刻听得谢云竹一再提起,遂问道:“谢姨,总听你们说那山上野蚕茧,可那就那么一片山,且已经被紫竹寨采摘多年……那山上到底能有多少蚕茧?可以让你们如此上心?” 谢云竹闻言,不禁诧异道:“你竟然不知?” “自我受伤醒来,以前的事情大多都不记得,后来,又被山下这些事情牵绊,一直都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那我可告诉你,你亏大了。”谢云竹闻言,幸灾乐祸道:“若是你早听我的话,把那山上的贼匪都剿灭,采下来的野蚕茧,足够你这营棚里每个人都穿上新衣了。” 卫民军的营棚里外足足有几千人,谢云竹既然敢夸下这个海品,想必是有这个把握。 “竟有如此之多……” 楚宁一听,当即哑然,她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竟差点漏掉了这么大手笔的好东西。 “去!找人!明天就找人上!”楚宁顿时急了,连声道:“营里的人不够,就拿工钱从外面请人……” “现在知道急了?” 谢云竹得意笑着离去,徒留楚宁自己懊恼,她若是早些打理此事,当初也不用在白夙那里,买那么多高价布料了。 谢云竹方才离去不久,楚柔便带着人手回了营棚,甫一入营,她便直奔楚宁的公事房,向楚宁禀告昨夜县城外的各项损失。 “自东莱山到县城这一路行来,共计大小十余个村庄,将近三百余户,惨遭烧杀抢掠,我带着人手寻迹而去,将一些尚未断气之人都救了回来,但死去的却是更多……” 楚柔连说带比划,带着楚宁去看那些被救回来的伤民,楚宁带着老苗和医务司,请了瑞婆婆齐上阵,尽量给这些伤民救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所做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求心安,因为,这数十位伤民里面,能够熬过来的绝对不会超过三成。 一众人又是忙到半夜,楚宁回到客栈时,白夙已然歇下,她不好贸然打扰,只得自己也趟下休息。 然而,楚宁却不知,此时在东莱郡城的一处深宅大院里,有众人正在说起她与白夙。 “属下觉得,那个女校尉倒是不足为虑。”当先开口之人乃是樊聪,他向端坐上位,身穿月白锦衣年轻人说道:“属下曾经仔细打听过,她完全不会武功,甚至连人都不敢杀,在下属面前也没什么威严,连她营里的女账房,都敢把账薄扔到她脸上。” 樊聪说完眨了眨眼,站在他对外的一个刀疤大汉立刻接口:“属下也曾听说,那女校尉平日里做事连个章法都不曾有,最喜胡乱花钱四处捣乱,还跑到修路的工地与那些泥腿子们混在一起。想来,若不是有那白夙在背后支招,怕是不能成事。” 那锦衣青年端坐上位,听罢之后,向与他并肩而坐的蒙面女子问道:“阿姊何般看法?” 这蒙面女子便是那春风楼主,在大战之前,她与樊聪等人配合着章铭打开城门后,便一直藏身暗处伺机而行,却没料想,起先胜算满满的一战,甫一对阵,章铭段杰等人便吃了个大亏。 于混战中救下章铭段杰等人后,正巧楚宁归来,调走了营中所有守值的兵卒,春风楼主便带着一众高手潜入卫民军的营棚,救出了萧段两家之人,若非是谢云竹见势不对让瑞婆婆出手,怕是连楚宁新铸出来的三/棱/刺的图纸也被她盗将而去。 听得那锦衣青年问话,春风楼主微微沉吟,道:“那女校尉横空出世,虽然时日尚短,却能为白夙所用,想来,也非是寻常之辈,我等亦需多加防备才是。” “阿姊说得有理,往后,你等切莫要轻视此人。”那锦衣青年点头,接着道:“经此一战,黄县已然元气大伤,白夙手中虽然还囤积着许多的粮食与钱财,但短时间内,不足为虑,本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6 公子准备亲自前往冀州,大家觉得如何?” “公子切莫大意,依属下看来,那楚校尉断然不似表面那段无能。”段杰起身,抱拳道:“众所周知,其麾下兵卒乃贼匪出身,如今却令行禁止、秋毫不犯,若非此人深知治军之法,怕是早已血骨无存。倘若是留得时间与她休整,将来甚是难收拾……” “段兄此言不无道理。”锦衣青年问道:“依段兄看来,该当如何是好?” “于此紧要之际,公子当坐镇东莱,至于图谋冀州之事,可另觅可靠之人。”段杰道:“有公子坐镇东莱,其一,可借胶东王府的名头,再由萧家家主出面,可将更多的黄县富户迁引出来,削弱白楚二人的实力。” “善!”锦衣青年点头,又问:“其二呢?” “其二,待得开春,渤海解冻,便可派人与黑胡子联络。”段杰道:“届时,公子再向胶东王府借得精兵,配合冀州乱兵,与黑胡子联手出击,那白楚二人,纵有通天之能,亦无法翻出风浪来。” “段兄此计甚好!”锦衣青年道:“冀州之事,段兄以为,派谁去为妥?” “樊护卫足可胜任。” “若只是樊聪一人,本公子认为甚是不妥。”锦衣青年想了想,道:“就由段兄与章铭随樊聪一同前往。” 闻言,樊聪段杰章铭齐声领命,随后便带着萧段两家之人前去安置。 萧文与段修两人从黄县匆匆逃出,见得这名年轻公子也只是行了个礼,从头到尾连话都没曾搭上,此刻出得门来,便显得颇为不满,但两人在白夙手上吃了个大亏,此刻没得本钱撑腰,只得忍下这口气,旁敲侧击,向段杰打听这锦衣公子的来头。 “这位公子看起来着实年轻,比起段兄的深谋远虑来,倒显得嫩了些。”萧泽奉承了段杰向句,想拉近两人的关系,却怎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得到段杰一声冷哼,便领着段家人先走。 “段杰此人,素来心高气傲,自负得紧,舅兄莫要往心里去。”章铭见状,立刻出言安抚着萧泽,毕竟萧家如今大势已去,比不得当初,可以压下段家一筹。 “我倒是没往心里去。”萧泽也是个能看清形势的人,对章铭道:“只是不知,这位公子到底是何般身份。” “公子姓刘,单名翎字,乃是胶东王最信任的幕僚。”章铭解释道:“往些年,段家便是透过他,与胶东王府联络……” 萧泽闻言,微微含首,眸光闪烁间,却不知生出了何般心思。 次日一早,楚宁便在阵阵喧哗声中醒来,待她梳洗完毕上街一看,才发现,今日县城内一改连日来的冷清,格外热闹。 先是谢云竹派人四处宣扬,卫民营里大量招收健妇上山采蚕;随后,白家的人也敲锣打鼓,道是要招收帮工去煮盐。 如今的白家和卫民军,在百姓心里的信誉颇好,闻得这两处地方要找帮工,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吸引来了许多人。 那些有心离城的另谋发展的大小家族,此刻见得人多,便开始吆喝着货卖物什,带不走的房屋田地仆人,一应摆出来货卖供人挑选。 楚宁在街上逛了一圈,见得如此情形,心中大喜,找来霍蕴书,带着侍卫,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了大量的田地和仆从。 等萧段两家派出的人暗中抵达黄县,与这些人接触上时,便听到无数的哭骂声:“那姓楚的太狠心了!竟然把价格压低了七成…” “就是就是!我等不卖给她,她竟然纵兵行凶强抢……” “我家祖传数百亩良田,她竟然只给了区区三十贯铜钱……” “还有我家健仆,也被她强行买走……” 第062章 由于之前的战乱, 县城中人心惶惶, 再加上萧段两家的暗中唆使, 县内许多大小富户豪族, 都开始货卖家产,准备集体迁移。 但在楚宁的打压下, 除了一些与萧段两家勾结甚深的之外,余者倒也不舍得以现在的巨大亏损, 去博那份看不见的富贵, 纷纷没了声息, 暗中观望。 短短不过两三日,县中二十余富户豪族便将手中产业换作了现钱, 连仆从壮丁都甚少带走, 就随着萧段两家派来的接引人急急忙忙离去。 随着这一部份人的离开,楚宁的跋扈之名也传扬开来,那些被留下来的壮丁及其亲眷, 对楚宁可谓是恨意入骨,毕竟, 他们依附在这些富户大族名下, 虽然受期压盘剥, 但比起这些没人庇附的寻常百姓而言,却又多了几分安稳。 不过,楚宁却没空来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她在处理完这些迁离的富户之后,紧接着就与县尊大人一起召集了全县的族长乡老里正, 举行了隆重的军葬仪式,亲自将这次战亡的两百零四人位战士的灵位送进了英魂祠。 在军葬之后,楚宁又亲自发放战后奖励,霍蕴书也亲自安置战亡将士的亲眷,给每位战士们的亲眷都送上了一座棚屋并五贯铜钱,除此之外,还有一顷良田。 战亡抚恤亲眷,送棚屋和铜钱都是一直以来的贯例,算不得是厚重抚恤,可这送田地却还是头一朝,并且,还不仅仅只是这批战亡的战士亲眷们得到这份补偿,连之前的在册战亡,也都被补偿发放。 顿时,这些前来观礼的族长乡老里正们都直了眼,纷纷与自己相熟之人窃语,暗道这楚校尉简直大方到败家,他们也曾听人说过古来爱民如子的皇帝大官,便是今朝征南大将军顾文雄,亦有一个爱兵如子的好名声,可也不曾听闻,顾将军有如此这般对待过战亡将士。 其实,他们却不知,这些土地对楚宁来说是个意外这喜,得来轻松,她也没打算让自己做个地主婆,所以就这样挥霍出去也不觉得心疼,更何况,楚宁现在发放出去的土地契书,都只是田皮契书,而田骨的契书都还在楚宁手中。 在大庆朝,土地的所有权和使用权还没有被分离,所以,那些富户豪族们卖给楚宁的土地,都是所有权和使用权在一起的契书,而楚宁发放给战亡将士家眷抚恤的契书,却是只有使用权的契书,被称之为田皮契书,而留在楚宁手里的,则是田骨契书。 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使用权,什么叫所有权,只要楚宁把契书给他们,告诉他们,这片土地今后由他们种,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甚至感恩戴德了。 这些族长乡老里正们见得这位年轻女校尉的举措,也顾不得她先前那些跋扈的流言了,甚至还有不少人为她开脱,赞她英明神武、为民除害,道是她见不得那些富户豪族们的险恶嘴脸,故意那般将他们赶走,将抢来的土地分发给百姓,为这些苦难的百姓谋口饭吃。 就在众人议论纷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7 纷的时候,楚宁摆了摆手,将县尊大人请上台来。 县尊王逸大人一袭官袍,上面染着不少泥土灰尘,显然刚从外面赶将回来,他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朝台下众人微微一拱手,道:“各位乡亲父老们,战士们亡魂已入祠,东莱山上的山匪也已经被楚校尉剿灭,从今往后,大家都可以安居乐业了!” “此事全赖县尊大人运筹帷幄和楚校尉的英明神武……” “有县尊大人体察民生疾苦,有楚校尉奋勇杀贼,乃我等庶民之幸也……” “就是就是,不然哪有我们如今吃饱喝足的好日子过……” 对于王逸这个县尊大人,这些族长乡老们如今还是颇为拥护的,虽然比不得楚校尉的英明,可他也确确实实的干了几件实事,平时除了判理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案子外,也经常到城外乡下走动,体查民生疾苦,为他们解决了不少烦心事。 “各位乡亲莫要着急,本官这里还有几件好事情宣布。”听得台下民声热烈拥护,王逸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他压压双手,示意众人安静后,满脸笑意的高声道:“近日以来,本官与楚校尉和白大当家入乡查访,见得百姓困苦,遂商量着想出了几个办法,现在请众位乡亲商量商量,可不可行。” 虽然说,事实上,这些办法都是楚校尉与白当家提出来的,但这两人都不是吃独食的人,特意找了王逸来商量,就是想给王逸送政绩,只要这些办法稍有成效,县里百姓们的生活略加改善,王逸头上这善治之名,定是跑不了的。 台下众族长乡老里正们,虽然都是手中小有权财,但与县尊、校尉等人比较起来,却是云泥之别,即使是白大当家,他们也是闻声仰望。 所以,此刻听得县尊大人说,要与他们商议事情,顿觉非常惊奇,纷纷凝神细听,生怕自己错漏半字。 “第一件事情,就是众所周知的筑路之事,白大当家决定再多收三百壮丁去做帮工……” 王逸还没说完,台下就有位头发花白的乡老急不可待的问道:“那这新招的帮工,可还是如同之前的那样,有工钱可拿?” “自然是有工钱可拿。”王逸道:“并且,不会比那些人减少分文。” 那老乡问得清楚了,掐着手指盘算,随后立道:“我村有壮实儿郎三十二人,不知白大当家可否全部收下?何时可以上工?” 顿时,站在这位老乡旁边的中年壮汉怒目相视,不满道:“张老头,你这是想吃独食吗,白大当家总共就才招两百人,你就想把你们村里那些汉子们全都塞进去……那咱们村的好汉们就活该饿肚子?” “我们村有壮汉五十七人,还请白大当家收下……” “我们赵家有十一个壮汉……” “我们李家有六个……” …… 短短几息时间,这些族长乡老们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王逸连喊了好几声,方才安静了些。 “各位乡老,莫要着急,本官还有话说。”害怕这人再吵将起来,王逸加快了语速,一口气将接下的话全部说将出来:“白家除了招收筑路的帮工之外,还需要一些煮盐的帮工,等会儿散了,大家都可以去找白家的管事询问报名……” 王逸这么一说,台下的人更加激动了,恨不得马上就去找白家的管事,生怕晚了片刻,这等好事就被别人抢了去。 眼见王逸架不住场面,楚宁不得不走上台,笑道:“众乡亲莫急,我这里还有几件好事情要说。” 也不待这些人反应过来,楚宁便快速道:“第一,我卫民军扩招战兵六百人,身高八尺者,均可前往我卫民军营棚进行报名测试。如若通过测试,便可获得五百钱的安置钱,进入预备司进行两个月的训练,如若训练合格,成为卫民军的正式战兵,便可享受每月八百钱的月饷,吃住皆由我卫民军负责,如若不幸伤亡,还别有补贴抚恤。” “第二,卫民军准备做一批砖瓦新建大营,将招收精壮帮工三百人,月钱三百。” “第三,招收有精于农植或是畜养猪牛鸡鸭经验的帮工,五十人,月钱三百。” “第四,招收铁匠、木匠、医工,名额不限,月钱不低于五百。” “第五,招收会剿丝、织绸、制衣的巧手妇人,只要肯吃苦努力做工,每月工钱不低于三百钱。” …… 楚宁一口气说完,现场鸦雀无声,众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纷纷出言打听寻问,楚宁一一作答,直到宣布他们可以离开时,这些个族长乡老们脚下生风一般,眨眼之间,就跑了个干净。 第二天一大早,楚宁来到营棚前,就被密密麻麻静站在营前的壮汉巧妇们惊住,目测间大概算了一下人数,竟不下三千人。 叫来霍蕴书、刘长贵、楚柔、霍晚晴和王沅德,匆忙摆了几间桌案,便当众开始报名测试。 第一项测试是身高,只要低于八尺者,一律拒收。 第二项是力量和耐力测试,被测试者需要穿上一套大概有二十五斤左右的铁扎甲,背负大概二十斤的重物,再握着一支大概十斤左右的特制铁/枪。只有在这样全套装备下,能够挺/枪前刺一百者,方算合格。 楚宁一直以为,在这么个贫穷困苦的地方,这些人们营养缺失,定是合格率极低,却没料想到,除了身高之外,余者力量与耐力竟皆不差,合格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后来,连霍蕴书也看得感慨万分,对楚宁道:“这些年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如今,将主给了他们一线机会,哪怕明知会战死沙场,却也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是在咬牙苦撑,楚宁默然看着一个身高达标,却身形瘦弱的男人苦苦撑满那一百刺,最后终是心软,道:“多招两百预备兵吧。” 在这之前,预备兵是有半饷的,可由于这次招收的人数众多,所以,经过卫民军上下商议讨论后,决定除了五百钱的安置费之外就只负责吃住,而这些预备兵在两个月的常规训练后,会再次进行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才能算是真正的卫民军战兵,才能享受薪饷。 仅仅一个半天,楚宁就招齐了八百预备兵,而这八百名新收的预备兵,依然由楚柔负责训练。 楚柔原本第三司的预备士兵择优补进了第一司和第二司,余下的几位不合格者,每人发放五百钱的安置费后被开除。 上午挑完了预备兵,下午楚宁开始招收各种匠工,霍蕴书则招收做砖瓦的帮工,谢云竹也从东莱山上赶了回来,亲自挑选了足足五百余女工。 等楚宁这边招选完毕,余下那些落选者,便去了白家,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白家的家主竟也亲自前来监督,除了收足三百修路的壮丁之外,甚至又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8 临时又多招收了几百人,据说是要开个木工坊,让这些人去做学工。 做学工虽然没有帮工的工钱高,但能学到手艺,条件也是丰厚得吸引人,当天便已招满了名额。 第二天之后去白家的人,无论男女,就只能做盐工了。白夙原本是想将这些人集中起来建个盐场,这些人只是拿工钱的帮工,但由于来的人实在太多,最后只得给每户发放了一口大铁锅,而这些领到铁锅的家庭,都必须与白夙签定一份契约,用家里最贵重的东西担保,约定白家提供煮具,传授他们煮盐之法,让他们回去自己煮,而他们则必须将未来五年内煮出来的盐,都卖给白家。 约莫四五天后,白夙发放了足足千余口大铁锅,终是将这些人打发干净,又派出煮盐的老师傅前往每个村子,教授他们煮盐之法。 等白夙将盐场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木工坊这边大量的事情又需要她来决策。原本按照白夙的定下的方法,是像卫民军那样,建一座营棚,让这些人专门在里面做活,但经过盐场的事情后,她决定改变一下方法,给每个木匠师傅配备十至二十个同村的学工,就让他们自己在村子里面找场地做活,如此一来,不但节省了白家的成本,还不用他们背井离乡。 楚宁得知白夙这两手举措后,立刻就跑来找到白夙,简直像是看怪物一般,紧盯着白夙目不转睛。楚宁知道,白夙已经开始量产澡豆,在这个纸质不达标,也没有塑胶盒的年代,肯定需要大量的木工制作木盒来保护运输,所以,她抢先明着说要招木匠,就是想从白夙手上吃下这块肥肉,却没想到,白夙竟然玩了这么一手出来。 没从白夙手中吃到肉,楚宁万千感慨的回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招收到的工匠,按照他们的手艺分作了军、工、农三类。会制作工业器具和农业器具的匠人由之前制作澡豆有功的张博负责,成立了一个工务局,归属霍蕴管辖,专门去研制一些工农业的东西。 军器则属于匠作司,由新招铁匠卓渊任司总,据他所说,他能够打各类武器,甚至是改良盔甲。 匠作司下设立了金木水火土五府,分别负责研制各种不同器械,而楚宁当场就给下达了死命令,让他们必须以最快的时间,制作出一千支三棱/枪,并且,将改良盔甲的样品制作出来。 这一次,除了整改匠作司的编制之外,整个卫民司的编司,几乎都被楚宁重新整编了一次。 陪戎校尉府下辖军、民两部,军部由校尉大人楚宁直领,民部则由霍蕴书先生负责。 军部下辖三个满员的主力战斗司和一个预备司。这三个主力战斗司分别为:第一司玄甲司,第二司控弦司,第三司铁骑司,和第四司预备司。 除了原来设立的匠作司、医务司之外,还新成立了特战司、军情司、军法司、训导司、参随司。 其中,特战司由楚宁直领,暂时只有一个空名头,还没有实际编制。而军情司,目前除了吸纳姚南的那向个混混兄弟之外,还有一些受伤无法重反战场、却又不想离开卫民军的战士。 军法司的负责人,则是楚宁以前的亲卫何伍,而训导司,则由贾沛负责,他如今已经彻底投效了楚宁。 除了军部的整编之外,民部的整编调整变动也是非常之大,民部下辖: 保卫司:负责全县的治安管理。 农务司:负责各种农事观测、研究,下辖水利处、渔业处、农业研究处。 工务司:负责所有的工业研究,下辖工业处、农业处。 财计司:负责整个校尉府的财计账务。 宣教司:负责培养校尉府下属官员,教育辖区百姓。 民务司:负责民生民情监察、户籍管理和粮税征收,下辖民情处、户籍处、粮税处。 如此大动干戈的整编下来,整个校尉府的编制顿时庞大了许多,连选带推荐的,楚宁足足用了五六天,方才将这些编制的人手填满,看得霍蕴书咋舌不已,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校尉下面,竟然需要如此多的职司。 不过,待他细细考量之后发现,楚宁这些编制虽然详尽,但仍有不足之处,不过,就这套编制,用来管理目前的黄县,却已足够。 就在楚宁自己的校尉府编制进行第二次整改的时候,白夙在处理完木工事宜后,也对整个白氏商团进行了审视,发现原有的编制已经无法驾驭如今急速扩张的商业规划,于是参照校尉府的最新编制,也进行了整改。 白夙正式与楚宁约谈,双方商定,以自己所有资产共同投资九州商社,各占五成红利分成。(包括但不限于固有资产、流动资产、人力资源……等等所有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 并且,从今往后,九州商社拒绝吸纳任何投资与股东,最高负责人为司总白夙,拥有整个九州商社的决策权和执行权。次级负责人为司董楚宁,拥有被咨询权、监督权、意见权、警告权和否决权。 紧接着,白夙便从九州商社现有的资产里面,拿出了十五万贯现钱,组建了四海、八荒、六合三个新的商团,而新的商团则可以引入新的投资、稀释股权和分红,但这三个全新的商团,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九州商社的股权,必须保持在百分之五十一以上。 另外,双方还初步规划了三个新商团的业务范围——四海商团专门负责进出口商业贸易;八荒商团则负责、包括但不限于校尉府统辖治区的工、商、农等行业的设施规划与建设执行;六合商团则负责相应的工业投资、生产及发展推动。 除此之外,双方还议定了一些细节条款,等到双方完全达成协议,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天之久。 楚宁从白夙书房离开后,不禁走上县城的城头,眺望着极目尽处的远方,默然不语。 凤九卿从头到尾见证了两人的谈判,此刻代替白夙送楚宁离开,随着她一直爬上城头,望着天边那片夕阳的余辉,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庆朝的倾覆。 是的,即使大庆朝中没有如今这般的明争暗斗,没有如今的腐化无能,没有如今的内忧外患,大庆朝必须走上倾覆之路——因为,从今天开始,他有了一个将金钱与武力结合,会急速扩张与成长的敌人。 楚宁转身,就看见凤九卿的神色,遂道:“卿姑娘似乎很感慨啊。” “楚校尉又何尝不是呢?”凤九卿回神,道。 “自然是的。”楚宁叹道:“白司总的这份心胸,我楚宁是拍马难及的。” “你是说她的霸道和野心罢?”凤九卿罢了罢手,道:“我也是只有仰望的份了。” 原本校尉府与白氏商团是平起平座的,可如今,所有的决策权都到了白夙手里,从某些方面而言,以后必将是以她为主导中心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09 了。 好在后来,楚宁据力以争,拿回为了军事和民事行政主导权,白夙在得到工商业方面的绝对主导权后,倒也对军权和民事行政权不怎么感兴趣,楚宁想要,她也就给了。 两人又感慨着聊了几句,被王逸派来的寻到,道是郡府里来人催交税粮,县尊大人急请校尉大人和霍先生相商。 作者有话要说:  汉朝的一亩地大概相当于现在的666平,一顷地就相当于15亩,据说当时每亩地大概能产三石粟米,大概相当于现在的300斤,所以,15亩地的收成应该在4千多斤。 汉时,一尺大约21.35——23.75bsp;,身高八尺,相当于现代的一米七左右。 第063章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直以来, 黄县面临着三大困境。一是山贼海寇的肆虐, 二是官吏豪族的剥削, 三则是朝廷的税赋。 大庆朝廷初立时, 田地三十税一,到如今, 虽然表面说上的是十而税一,但实际上, 经过重重盘剥, 已经重到十而税三以上, 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重到十而税五以上。 按大庆朝制, 每个满二十岁的丁口, 都会由朝廷官方授受十三到十五亩之间的田地,一个五口之家,大概能得到七十亩土地, 只要不是大灾荒年,理论上, 这些土地完全可以养家活口。 但事实庆袭汉制, 授受给百姓的土地并没有限定使用和交易, 百姓为解一时之需,往往就会货卖土地,从而滋生、加剧了土地兼并,使富者越富,穷者越穷。 更有甚至者, 在许多官吏与豪族的操纵下,许多百姓丁口,根本就没被授受土地,却要上交田地税。 除了这些田地税之外,年满十五岁到五十六岁之间,具有劳动能力的成年人,每年需要向朝廷上次大约120钱的算赋,而七到十四岁之间的孩童少年,也需要每人每年上缴40钱以上的口钱。 大庆朝的百姓,除了要承担这些田税、算赋、口钱之外,二十三岁到五十六岁之间的男子,必须服兵役两年,一年是在本群服役,一年在边境或者皇城服役。 除了兵役,二十岁以上的男子每年还需每年服行劳役一月,或是巡卫乡里,或是修渠辅路。 这些服役都是无偿的,朝廷不给仍何工钱或是补偿,甚至连吃住都得自己承担,如若拒绝服役的话,就需要向朝廷另外交纳代役税。 所以,像白夙这般,自己掏工钱替县城修路,在百姓眼中,实乃是大善之举。也正是因为这样,身上没有任何官职与军功的白夙,能与楚宁一般,深得拥护。 楚宁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近半年,但她对大庆朝廷的税收制度基也只是一知半解,此刻一路行来,听得凤九卿的分说,不禁心头震动,甚是惊异道:“除了田租、算赋、口钱、兵役、徭役……甚至连上山打猎、下海捕鱼都要交税给少府?” 也不怪楚宁震惊,她完全没有料想到,如今朝廷已经横征暴敛到如此地步,不但朝廷大司农收税,连皇帝的少府也要收税,再加上底下官吏豪门的盘剥,百姓能吃饱肚子,简直就算是奇迹。 “若不是这样,天下百姓又怎么过得如此苦不堪言?” 凤九卿说着,与楚宁来到县衙府,被王逸的随丛快步引往大堂,王逸正与一美须男子对坐相谈,白夙与霍蕴书也已经到达陪坐。 待楚宁与众人见完礼,王逸方才介绍道:“这位美须公,便是我郡督邮蔡真蔡大人。” “末将楚宁,参见蔡大人!” 在场众人,除了王逸与蔡真之外,就只楚宁有正式官职,所以,白夙与霍蕴书,分别以两人的僚属陪座,倒是没资格与王逸见礼了。 “本官久闻楚校尉的赫赫威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需传。”蔡真拈须一笑,罢手让楚宁落坐,随即道:“本官今次来黄县,所为有三。” 王逸拱手道:“还请督邮大人示下。” “其一,朝中大人们议定,春耕后即将挥军北上抗击鲜卑和东胡贼人,是以,下达了政讼,让各郡县趁着如今农闲开始练兵。”蔡真道:“其二,大司农派出的使吏已到郡府,正在催交各地税赋,黄县已连续拖欠数年,本官受司农吏所托,前来催缴。其三,则是郡守大人得知黄县遭受贼祸,派本官前来查实伤亡,并督促善后。” 听到此,楚宁也已经听明白,朝廷里的各方斗争暂时是有结果了,和亲派暂时被打压下去,主战派现在当头,所以,这督邮大人一来是替明年征兵做动员,二来是替明年的战争筹粮。 至于第三点,楚宁无论怎么听,都听出了几意思来。 听罢蔡真的话,王逸立马表示,要好好配合蔡真的工作,表完忠心,紧接着又替百姓们哭起穷来:“想必蔡大人一路行来,也看到了我县百姓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穷态,着实可怜得紧,不知郡府里的各位上官,可有将楚校卫手下士卒的伤亡抚恤发放下来?眼见年节将近,士卒的亲眷们,可就等着这口粮食裹腹了……” “本官这一路行来,倒是见你这县城熙熙攘攘,颇是治理有方的模样,百姓们衣着虽是残破,却也不见有你所说,食不裹腹的残状。”蔡真道:“本官还有见到,你们县里四处,有人货卖名叫‘油饼’和‘馒头’的食物,不但便宜顶饱,吃来味道也甚不错……” 楚宁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推说,心中有些厌烦,不过,她如今是属于底层的军方官职,这些事情还轮不到她来插嘴,便默不作声微微低头,借用眼角余光偷看坐在她下手的白夙。 白夙也是来装样陪坐的,王逸和蔡真不主动与她问话,在场便没她什么事,默默的跪坐在案后,默默的吃着茶,仿佛似个隐形人。 不过,很快,白夙就发现了一点异常,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总是在不停的骚扰她。 是王县尊? 是新来的蔡督邮? 还是霍先生? 白夙不着痕迹的将这三人打量排除,最后看向楚校尉。 很好! 果然是她! 楚宁没想到,自己的目光骚扰会被捉信现形。 四目相对,刹那间,心头一震,如若镭鼓般,轰然作响。 好不容易按奈住自己,楚宁当先移开自己的视线,心中哀怨的想——这色心、这贼胆,果然是要不得,这将将孳生出来,就让自己像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想来,自己都是一个久经红尘的老司机,白夙还在牙牙学语时,她就已经开始与苍老师和武藤姐姐探讨人体奥秘,过着没羞没燥的小日子…… 可为什么,每次在白夙面前,自己的反应,总是跟那十二三岁的早恋少女一样?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一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0 个轻到不能再轻的小动作,都能将她心里揣着的那兔子惊得闹造反? 造孽啊,不是说好自古套路得人心的吗? 这还没开始套路呢,自己这颗小心脏,就已经眼巴巴的往人白司总身上凑去了,以后还不被吃得死死,日子还要怎么过? 白夙将楚宁的骚扰抓了个现形,她本人还没表示什么意见,就见楚宁在那里时而摇头,时而叹息,时而哀怨,间或趁她不注意,又拿小眼神觊觎着她,看起来要多结纠就有多纠结。 难道自己衣着有何不妥? 白夙将自己重新打量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心中疑惑不禁更重了。 好不容易挨到陪坐结果,白夙想楚宁问个清楚,却哪知,一出衙门,楚宁跑了个不见踪影。 次日午后,经过王逸千方百计的公关,那蔡真终于松口,答应给报个‘损失惨重’的结果给朝廷,而王逸也答应,无论如何,将凑出一笔钱粮来,让他带回去交差。 县仓早就已经空得连老鼠都养不活,这笔钱粮的着落依旧被放在楚宁与白夙身上,三人商量了一阵,愉快的答应了筹粮协议。 协议中,确定由霍蕴书担任本县廷掾司职,负责监察乡里,敛收百姓岁赋。与以同时,将以霍蕴书之名,筹措粮食五百石,铜钱五百贯,麻布十匹,绢布五匹,于明日随蔡真都邮送往郡城。 对于这个场交易,楚宁是极为满意的,她需要廷掾的这个收税权利,只这个税权在她手上,以后蓬莱大道修成,她便可以设定路卡,收取往来商队的商税和过路费。 双方当场达成友好协议,霍蕴书当天便将东西运入县仓,与蔡真完成了清点交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交接完成后,蔡真竟然提出,让楚宁校尉替他押送粮食入郡。 第064章 按朝廷历来制度而言, 确是由地方派出官吏抽调役夫押粮, 所以, 蔡真提出这个要求, 也算是合乎情理。 但黄县经过楚宁的铁腕整治,之前的那些胥吏都被楚宁赶走, 如今连王逸的县衙,也就只有一些他自己的随从支应, 所以, 这押粮的事情, 倒也只能落到楚宁头上。 楚宁也不推辞,当即便答应下来, 让王逸征来役夫, 又让朱二喜与霍晚晴准备了两个局级兵力的后勤劳物资。 从黄县到东莱郡城,如果中途不耽误,来回双程大概需要四天时间, 也就是说,这趟差使, 是卫民军岂今为止, 最长的一次行军路程, 并且需要野外驻扎。 楚宁原本是想让刘长贵带人跑一趟,后来想想,自己来到这世界以后,一直都窝在这么个小县城,遂决定亲自跟着去开开眼界。 第二天一早, 两百余役夫就已将粮食布匹装上了独轮车,卫民军从第一司和第二司抽出来的两局战兵也已整装完毕。 楚宁打马检军,虽然觉此行并没什么险情,但再三思虑后,还是把燕凌戈从新兵训练场里调出来,并将二十名骑哨交由燕凌戈率领,负责在前面探路。 于城外同王逸与霍蕴书等人告别后,楚宁左手挽缰,右手长鞭凌空一挥,便下令出发。 此次出动,虽然只是为了押粮,但卫民军上下,却很认真的当作一次远程行军训练,大小事宜,皆依照着军中律例规定行事,如若遇上无例可循之事,便需记录上报校尉大人。 燕凌戈身着皮甲,手提长槊,率着二十名哨骑先行开道,如若脱缰之马,踏着滚滚烟尘呼啸而去。 楚宁率着第一司第一局的步兵紧随其后,将运粮的役夫们护在中间,由刘长贵率领的第二司第二局的弓兵断后。 沿着官道前行,没走多久,燕凌戈便听到有哨骑来回报说,在前方有大量民夫占路,请示需不需要提前清道。 燕凌戈打马上前,走近一看,就看到了白家的旗子,接着就看到到凤九卿穿一身劲装,正抱着酒坛,靠坐在装满货物的马车上,快活似神仙。 凤九卿也看到燕凌戈,顿时笑喊道:“哟!燕司总,你这急冲冲的模样,是要去哪里?” “哈哈哈,随楚校尉去郡城公干。”燕凌戈打马走近,问道:“卿姑娘这是准备去哪里逍遥自在?我怎没听人说起你要离开?” “谁说我要离开?只是陪你大当家押趟货去郡城。”凤九卿道:“也难怪,燕司总现在可是楚校尉那边的红人,军务缠身,白师妹这边的琐事,自然也就不知了。” 闻言,燕凌戈不禁苦笑,按照她的意愿,自然是想留在白夙身边的,但无奈的是,白夙现在与楚宁已经议定,军政双权归属楚宁统辖,所以,燕凌戈与她的那支骑兵,都被打包送给了楚宁。 楚宁当然照单全收,直接就给了燕凌戈第三司骑兵司总的职位,引得卫民军里上下大为震动。 比起燕凌戈的满面郁色,凤九卿却是显得欢快许多,连声道:“燕司!快说说,那楚校尉待你如何?可在卫民军里快活?这两天都不见你出营来找我喝酒,可好奇死我了。” “如果生不如死的日子也能算得上是快活,真希望卿姑娘也来享受享受。”想起入营这两天的日子,燕凌戈不禁打了个冷颤,当真恨不得把凤九卿弄来同甘共苦。 凤九卿顿时来了兴致:“速速道来,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个生不如死?” “卯三刻,闻哨起床,列队训练到辰时,接着用两刻时间吃早食,半刻时间洗漱,再接着就是背诵军中律令,叠被、折衣……训练到午时,准时的吃上午膳,午膳后,有三刻钟的午休时间,醒来接着背律令,叠被折衣……” “就这样?”凤九卿听得目瞪口呆,讶然道:“上午下午都是这样训练?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就是洗衣叠被?” “有!如果学木头站桩也算的话。”燕凌戈补充道:“上午背着木头站桩,下午是拿着木/枪站桩。” 凤九卿第一次知道,军队里竟然会有训练叠被折衣这等奇事,非但不觉可怕,反而兴致大起,对卫民军越来越好奇,要知道,那卫民军从战斗力看来,可堪精兵之名,竟是用叠被折衣站桩练出来的? 又与凤九卿说了几句,燕凌戈便打马离去,她方走不久,楚宁便率着步兵跟了上来。 遥遥一眼看到这支队伍中有辆双骑马车,上面挂着白家的旗子,楚宁顿时就笑了。 "楚校尉笑得如此开怀,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可要来坛酒助兴?"凤九卿眼睛利索,老远就看到楚宁的笑容。 “军中禁酒,只能谢过卿姑娘的好意了。”楚宁打马过来,问道:"那马车里的人可是白司总?" 这个白司总,便是指白夙了,两人合作成立了九州商社,白夙总理商社事务,这司总之名,便是由此简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1 化而来,却是与卫民军的司总意义颇为不同。 凤九卿听得楚宁问话,顿时笑眯了眼,活似只偷了鸡的狐狸:“看来,校尉大人的眼里,也就容得下一个白司总了。” “哈哈哈,卿姑娘此言差矣!”楚宁道:“只要卿姑娘愿意,莫说是个司总,便是这校尉之职,楚宁也愿奉上。” 这凤九卿虽看起来,没有燕凌戈那般锋芒毕露,但实际上却有几分胆色和本事,楚宁早就想拐她入伙了。 “看来,凤某也是入了校尉大的眼了。”凤九卿笑道:“那校尉大人是准备让凤某做第几司的司总?” “卿姑娘看中了第几司?” "你那些打打杀杀的司职,凤某可一个都看不中。"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一个不打杀的新职司。”楚宁想了想,笑道:“外务司如何?这名字虽然不够威风,但权力却是很大的哟!” 凤九卿闻言,眼神一亮,道:“有多大?说来听听?” “这却是不能随意说来听听的了。”楚宁笑头摇头,道:“卿姑娘可以参照霍先生的职务想想,若是当真有兴趣,不妨寻个时机,你我坐下来详谈,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向我提出。” 凤九卿也知道楚宁是很有诚意的在招揽她,于是与楚宁约定,无论如何,等到郡城,她一定会给楚宁一个答复。 楚宁心知,凤九卿这是已经意动,遂决定再给她一些她时间。 告别了凤九卿,楚宁打马挤上前,果然在马车旁看到了白夙的侍女白青墨。 “青墨姑娘,白大当家可在轿里?”在九州商社里和楚宁面前,白夙是白司总,但在白青墨这些白府原来旧人的面前,她依然是白大当家。 “楚校尉找大当家有事?” 想找白大当家谈个小恋爱,这算不算有事? 楚宁抿唇一笑,用马鞭挑开了车帘。 白夙手握一卷书册看得正是入迷,被楚宁这么一打扰,只得让马夫停车,将楚宁请了进去。 马车里面的空间颇大,别说是坐两个人,便是再进来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所以,白夙丝毫不用移动让出空间,她旁边的位置就够楚宁与她并坐。 楚宁异常麻利的爬上马车,在白夙开口之前,她就已经连爬再扑的坐到白夙旁边去了,待坐定后,拿眼偷瞄,发现白夙并没有要将她赶走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打量马车里的情形。 在白夙的身前,支着个小木桌案,案上不但摆了一个小木炭炉,还有一些易食的糕点,看得楚宁心底泪如泉涌,差点就骂出声来。 腐败! 简直太腐败了! 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自己堂堂大庆朝的陪戎校尉,都只能够骑在马上喝冷风,可她白夙这个奸商倒是好,连出个门都这么会享受! 简直就是在诱人腐败啊! 所以,现在求包养还来不来得及?!!! 所以,节/操这种睡一觉就能补满的东西,对楚大校尉而言,简直不要太珍贵。 白夙看着楚宁在她的马车上东瞧西摸,随着马车再次启行,她接着看起书来。 楚宁费尽心思可不是为了来陪白夙看书的,可她看着白夙那沉迷于书海,努力汲取每一份知识营养的模样,又觉得不忍心打扰,装着满肚子的话语,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纠结着安静下来。 白夙认真读着手中的书。 楚宁认真看着读书的白夙。 她慢慢想起,曾几何时,自己似乎也曾像白夙这般满怀壮志凌云,认为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想把自己的命运握在手里、踩在脚下,努力的吸取着每一丝每一毫来自书海的营养,甚至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曾读着旧报纸,站在人生的谷底仰望云端。 可为何,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理想去了哪里? 信仰去了哪里? 那颗曾经炽热的心,又去了哪里? 是埋葬在了前世? 还是遗失在今生? 想着这些问题,楚宁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白夙。 她很害怕,非常害怕,害怕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太孤单,所以在绝望中抓住白夙当作救命草,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爱的谎言。 又或者,这仅仅只是一个梦呢?如果放肆的继续爱下去,等到将来梦醒时,她楚宁又该如何来面对这个破碎的梦境? …… 不知何时,白夙已经看完了手中的一整卷书,她珍惜的将纸页抚平合拢,才想起楚校尉似乎也在自己的马车里,微微侧头一看,却见她罕见的安静坐在那里,倚靠在车壁,神情愰忽。 这样的神色,白夙在楚宁脸上见过一次,就是黄县破城的前夜,卫民军的一个预备士兵死后,这个年轻的女校尉,就是带着这样的神色,迎着刺骨风雪,跋涉半夜。 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白夙一直都记得,这个年轻女校尉在风雪中回望的眼神。 悲伤而孤寂。 挣扎而绝望。 仿佛整个天地间,就只有她独自一人,行走在荆棘遍部的道路上。 无人可并肩。 无人可执手。 即时,那时风雪漫天,白夙手中微弱灯火的根本就不足以照亮这个年轻女校尉的脸庞,可她依然深信,自己是真的看清她回首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千山、涉过了万水,穿过那凛冽的风雪和无尽的时光,最后,落在她的眉睫。 无声诉说着她苍苍来路,和茫茫去路。 是这样吧? 一定是这样吧? 否则,以自己的自持,后来又怎么会一次次的悄然纵容? 是啊,纵容! 后来,自己是真的很纵容吧! 在她孤寂无依时,与她畅言心扉;在她疲惫不安时,默许她耍赖占据自己的床;在她胡作非为时,任由府中流言遍起……甚至在此刻,自己依然允许她,在自己的马车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白夙心念电转,眸底风起云涌,但她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深深的藏进了心底。 所有的一切,刹那间,又恢复了风清云淡。 楚宁依然在整理自己的思绪里。 白夙依然认真读着喜爱的书卷。 如果不是队伍突然停顿,如果不是燕凌戈带着两个骑哨快马回来,也许这样诡异而和谐的气氛,会一直持续到这条道路的尽头。 “校尉大人!校尉大人!”燕凌戈向人问清了楚宁的行踪,立刻冲到白夙的马车旁,敲窗急道:“我军骑哨发现,前面两里处的官道上,有战斗的痕迹!” 乍然间,楚宁仿若恶梦惊醒,听得燕凌戈将情报连续重复到第三遍,头脑方才清醒过来,连忙问道:“现在到了哪里?可有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2 根据现场遗留踪迹弄清战斗双方是谁?有没有向人打听,附近有没有山贼盘据?” “回校尉大人,现在我军已出黄县边界,入惤县大约三里路程。”燕凌戈立刻回道:“经过骑哨的确认,发生战斗的一方,可能是我黄县之人。” “什么?!!!” 楚宁闻言,立刻起身从白夙的马车下,骑上自己的坐骑,带着亲卫与燕凌戈前往确认。 发生战斗的地方十分凌乱,血液都已经凝固成黑色,尸体已经形成了巨人观,依照楚宁前世从书里看来的知识推论,这说明,这些人已经死了三天以上,甚至有可能长达六七天以上…… 几乎只看了一眼,楚宁就已经确认,这些死者的身份。 这些人,正是当初闹着从黄县迁离的那些富户豪族,楚宁与他们大多数人都打过交道,即使是如今面目已经变形,却依稀还是认得出来。 “看来,这些人刚离开黄县,就遭了殃……” 现场只有打斗留下的痕迹尸体,那些被这批人运走的钱财都已经不见踪影,不但钱财不翼而飞,连这些人身上佩带的首饰都被扒了个干净,甚至连这些富户豪族随行的家眷,都不见了踪影。 是的,现场并没有留下女子尸体,所以,是不见踪影。 “这又何必呢?”楚宁捏着鼻子,忍住心胸中的翻江倒海,叹息道:“死活闹着要迁离,结果全都被人坑在这里,那么多的财富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一句话没说完,楚宁就已经忍不住想吐,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自己非常需要白大当家的怀抱和安慰。 想到此,楚宁跋腿便往回跑,边跑边喊着让燕凌戈带人掩埋。 第065章 因着清理战场耽误了好些时间, 一行人晚上并没有赶到预定的扎营地点, 好在燕凌戈早有预料, 让骑哨队提前找到了合适的备用之地。 对于楚宁而言, 这等长距离行军还是第一次,没有行军经验的她, 尽量都按照自己读过的书本知识来,完全不敢自作主张。 北宋曾公亮和丁度所著的《武经总要》上说, 立营有九法, 如若营不久驻, 则以立枪、栊枪、车营、拒马之类作为营外的简易防御。 于是,等燕凌戈查探完周遭地形回来时, 就看到了只留了一个开口的圆形营地, 营地里面尽是横竖整齐无比的油布帐棚,帐棚的外围,扎了一圈备用的木枪。 刘长贵等人山贼出身, 根本就不懂得这些,楚宁怎么指挥, 他们就怎么执行, 末了自己站在远处一看, 也觉得这处营棚扎得实在是整齐漂亮,满意无比。 可事实上,这座营棚落在燕凌戈这等军事行家眼里,简直就像个不/着/寸/缕的美丽女子,正等娇嘀嘀的等人来蹂/躏。 从理论上来说, 选择圆形阵,按照军队编制分区扎营,这是对的,但不对的是,外面的防御措施。 燕凌戈找到楚宁,十分不客气道:“楚校尉!你可知,若是按你这扎营法,只要给我二十名骑哨,就能让你全军覆没!” “还请燕司总教我!”没想到自己照着书搬也出了错,楚宁有点尴尬,随后抱拳请教:“楚宁生于微末,不通军阵,此乃楚宁第一次行军扎营,只知按先贤的兵书行事,却是让燕司总见笑了。” 燕凌戈就对楚宁心有不服,现在又见楚宁连安营扎寨这种事情都不懂,心中的不满更盛,全然想不通,白夙为何对她如此看中。 楚宁的诚心请教,换回了燕凌戈一张冷脸,只得摸摸鼻子暗自反省,让刘长贵带着两队人手,跟着燕凌戈去重新布置。 知道燕凌戈不待见自己,楚宁也不再多言,只是厚脸皮的跟着,暗戳戳的偷偷学。 燕凌戈先带人将楚宁直插在地上的一圈木枪全部拔掉,改成枪尖朝外斜插固定在地上,又在营区的后方,另外多留了一个后门。 除了在营阵后面多开一道出口,燕凌戈还在木枪阵外撒下了一圈约莫两三丈宽的铁蒺藜。紧接着,又让人在铁蒺藜的埋伏圈外,错落不齐的掏出了一些土洞。 楚宁量了一下,这些土洞约莫拳头大小,半臂深度,人脚踩上去,只要不是恰巧踩到踩尖或者脚根,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但若是马蹄踩上去,被陷住的机率则就非常之高了。 这些土洞错落不齐,即使不过于紧密,也不至于疏散,约莫挖了四五丈宽的距离,这才算是完工。 等燕凌戈走后,楚宁对着这些简易却不简单的防御工事深思,在心中无数次的模拟着攻营战,越发确定,燕凌戈先前所说,并非虚言。 这是楚宁第一次与燕凌戈合作共事,虽然之前对于燕凌戈之名也久闻于耳,甚至楚柔也无数次的跟楚宁讲过,燕凌戈与胶东王府骑兵的那场精彩对决,但从来都没像今日之般,给楚宁来了最直接的震憾。 楚宁再次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小瞧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幸好,她也从来没有小看过任何人。 独自思考了一会儿,楚宁便将全军除了巡值以外,队正以上的所有基层管理军官召请过来,准备展开卫民军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培训会议。 卫民军成立时间虽短,却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在过去的战斗中暴露出的问题一直很多,但楚宁对于军事战术、战略向来所知不多,担心自己那些来自书本的浅见误人性命,所以才将此事一拖再拖。 此刻,楚宁终于下定决心,借着这个时机,进行一次简单的战术培训,免得以后这些士兵行军在外,再次闹出自己这样浅显笑话,甚至误了性命。 这次培训采取自由发言方式,楚宁当先讲话:“想必大家都已知道,我卫民军将要办置学堂,教授大家读书识字的事。原来,本校尉将此事预计在年后,但今天,本校尉决定给大家开始上第一堂课。” “这堂课,本校尉不教你们任何书本上的大道理,只教你们安营扎寨保命的方法。”说着,楚宁一指营棚周围燕凌戈重新布下的防御工事,说道:“想必有些人已经知道,本校尉今个儿闹了个笑话,气得燕司总差点跟我翻脸。” 说着,楚宁面色整,严肃道:“事实上,本校尉很是感谢燕司总能够在第一时间提出问题,若不是燕司总,本校尉这可就不是一个笑话,而是在误你等性命。” 讲到这里,楚宁停顿一下,扫视了一众军官突变的脸色,知道他们将自己的话都记到了心底,方才继续讲起这些防御工事的具体作用。 燕凌戈虽然没与楚宁细说,但楚宁到底是善于读书学习思考的人,很快就将这些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现学现卖起来。 楚宁说完,就让他们自由发言,一众军官面面相视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3 ,低声探讨了一会儿,第一司一名叫张淮的队正率先举手表示要有话说。 楚宁点头表示批准,便听张淮大声道:“启禀将主大人,属下觉得,这土洞和铁蒺藜虽然可以起到缓冲敌军骑兵突袭的作用,但是,对于我军的反守也是同样不利的,有这些东西摆在外面,我们就不能冲出营地列阵御敌,如果不能列阵对敌,那兄弟们的战斗力起码要降低一半。” 这是个好问题,楚宁夸了这位张淮队正几句,随即向众人问道:“诸位将士可有解决之法?” 有了张淮开头且被楚宁夸赞的先例,现场气氛顿时热烈了许多,第一司的旗总赵铁牛立刻便举手,答道:“现在的营区有前后两个门,敌军既然是袭击,定是不会从这两道门正面攻来,等到这些敌军被土洞和铁蒺藜拖住,我们就可以从这两道门里出来,绕到敌军的背后狠狠捅刀子!” 赵铁牛这翻话引起了一众的赞同,随即又有一个第二司的旗总冯云山说道:“如果不想出营,那也是有办法的,由第一司的兄弟们在前面架盾墙,让我们第二司的兄弟用弓箭对付敌军。” 冯云山的这个办法也得到不少赞同,不过也引起了第二司另外一个队总吴广义的反问:“如果敌人不用骑兵来突袭呢?他们也用盾墙和弓箭手对付我们,甚至连前后门都堵住……这样一来,土洞和铁蒺藜根本反而成了他们的助力,将我们死死困在营中,这该怎么办?” 楚宁带着一群部众讨论得热火朝天,却不知凤九卿与燕凌戈在不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现在明白了吗?” “就因为她会叫来这么多人讨论?”燕凌戈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平:“可是,在她讨论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可将她杀死无数次。就比如,像那个小军官说的,用弓箭……或者,一把火就可以烧了她这些油布帐棚。”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凤九卿摇了摇头,道:“她为什么要自己住在帐篷里与你对阵?她今天能够教会这几十个小军官,明天就不能再教几十个?年积月累下来,这样的小军官会不会成千上万?这么多的小军官里,养不养得出几个几十个大将军?即使你天纵英姿,能一将敌十将……可是,等你打败前面的这十个,她一句话之间,就能再派十个……你能赢到何时?” “话又说回来。”见燕凌戈默不作声,凤九卿继续下狠药:“当初师妹对你如何?天王寨的底子跟紫竹寨比起来,好上几倍不夸张吧?只要你一句话,师妹对你是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可是,整整三年下来,你除了训练出了一千精骑之外还有什么?” 虽然凤九卿说的是事实,但被说这么说来,总是显得有些无用,燕凌戈还是觉得不服:“可我这一千精骑的战斗力,比她整个卫民军要强上好几倍!” “是!如果加上你燕凌戈,起码比她紫竹寨的战斗力强上十倍!这是事实!”凤九卿道:“但你想过没有?除了战斗力之外,你当时的天王寨还有什么?有紫竹寨的人望名声吗?有紫竹寨的后勤储备吗?能像她这样,以武力之外的本事,将全县搅得天翻地覆吗?” “你不要以为,她给那些士兵的优待只是坐吃山空,事实上,她已经找到了更广的财路。你在黄县路上随处可买的腌萝卜、馒头、油饼,都是她卫民军厨房娘子朱二喜放出来的生意。不但如此,那个霍晚晴还倒腾出了一个全县最大的磨房,现在,县里很多百姓都把粮食送到磨房去磨,只要给一点点工钱就行。” “除了这些,那个霍蕴书更是个狠角色,下山手里一有钱,就买了好多肥猪屯起来,吃完肉猪再卖毛。”对于整个卫民军,凤九卿比燕凌戈可清楚太多了,最让她在意的人,除了楚宁之外,就是霍蕴书。 此人平时在楚宁身边像个影子,在王逸身边也像个应声虫,凡事都像好像没个主意,怎么看都不像个很出彩的人物,可凤九卿却与白夙私下谈论过此人,皆认为,若不是因为他的存在,卫民军的内政,断然不会像如今这般顺畅有序,井井有条。 当初紫竹寨还在山上的时候,楚宁卖了制刷技术,白夙当时也很看好这手艺,但各方面筹备调配起来,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她把牙刷工坊建起来时,紫竹寨已经下了山来。 霍蕴书下山之后,很快就找白家的商铺卖了一批珠宝,紧接着就用这笔钱四处买猪,现在听说还要专门建立一个养猪场,生生从白夙的手心里挖出去了一块肥肉。 不但如此,当初紫竹寨与黑胡子对阵后,楚宁抓回来很大一批溃逃的海寇,王逸虽然有将此事上报,但一直都没有上面的官员来处理此事。 按说这些人的处理应该是非常棘手的,毕竟是海寇,既不能放心用,也不能闲养着,可到了霍蕴书手中,这些人却被他用出了花样来。 每天两碗混着麦麸皮和野菜的饭并着两块腌罗卜,就把这些人治得服服贴贴,伐木砍柴的活儿,个个都抢着干。 以前,这些被伐下来的树木,霍蕴书拿去建棚屋做武器,后来棚屋建得够用了,又捣鼓出了各种各样的家具。 而现在,白夙卖牙刷和澡豆,他就卖木料给工匠做木盒;白夙收私盐,他就卖柴火木碳,甚至还有传闻说,他正在招募人手准备种片药田。 “凌戈,你知道吗?当你在为自己那一千精骑沾沾自喜的时候,整个黄县的人,都能加入卫民军当兵为荣,当你还在问我师妹要钱要粮的时候,卫民军已经自给自足。看到这些,你还觉得不服吗?” “可这一切,都是她楚宁一个人的功劳吗?” “当然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但是,你不能否认,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这些人才能放出光彩。比如朱二喜,比如霍晚晴,比如霍蕴书……甚至连谢云竹,如今已经成了一群娘子头,置办了一个衣庄,搞得热闹无比。”说着,凤九卿顿了顿,接着又道:“你从小就生活在军营里,你娘燕夫人当年也是镇守一方的领兵大将,你自生来,所听所闻,皆是韬略战法,你是注定要成为一代名将,注定将要名扬四方的人。可她楚宁却生在贼窝长在贼窝,所见所学,不敌你之万一,你又何必以己之长,去攻人之短?” 燕凌戈沉默了许久,仔细想着凤九卿的话,虽然觉得她最后这句话只是在安慰自己,但也觉得她说得还是有道理,自己的确是拿长处比人短处。 “九卿,看来,你也选中了她。能告诉我,你与白当家到底是看中哪里吗?” “仁义!” “仁义?” “是的,就是仁义。”凤九卿望着不远处那群依旧在认真讨论的身影,缓缓道:“我也见过朝中不少朝中大官或者名将,便是那征南将军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4 顾文雄,当初我也是去亲眼瞧过的,可即使是被誉为‘爱兵如子’的他,依然没有做到楚宁这种地步。” “战亡,给家眷送棚屋、土地、补偿铜钱……这些事情都有人做过,可那些重伤的,即没死亡也没功劳又丧失了战斗力,这些人,向来都是被忽略的。我曾听人说,很多人因此被丢弃,让他们自生自灭。” “可是在卫民军,有专门的医务司,不管这些人的伤有多重,都会被尽力医治,只要能够活过来,同样可以享受到补偿和抚恤。” “是,这一点,她的确想得周到,并且做得很好。”燕凌戈想起这两天在卫民军营棚里看到的情况,有断臂的人守在路边卖馒头和油饼,有断腿的人坐在厨房揉面,他们不但得到了伤残抚恤,还有一份能够继续安身立命的薪饷。 但燕凌戈还是有心有疑问:“可一介女儿身,又完全不会武功,就凭这样收买人心的小手段,就能够驾驭这些士兵吗?” “你何不去问问她的那些士兵呢?” 凤九卿带着燕凌戈,来到一群正围着火堆烤馒头吃的士兵旁。 “壮士们,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姑娘有啥子问题?尽管问!”几个士兵看来的是两个姑娘,连忙推推嚷嚷的让出了两个不被烟熏的好位置,还互相小声告戒说:“风度!将主大人说要有风度!都莫乱看!莫乱说!” “你们觉得,楚校尉怎么样?” “啥子怎么样?” “她待你们好吗?” 闻言,几个士兵同时抬头看着问话的燕凌戈,其中一个认出了燕凌戈这个第三司司总的身份,但还是用一种怀疑的口吻说:“燕司总,你是不是真的燕司总?莫不是哪里的混进来的奸细吧?将主大人对俺们当然是好得没话说。” 这话听得燕凌戈面红耳赤,但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问道:“可是,她不会行军打仗,带你们上阵就是去送死,你们也觉得她很好吗?” “燕司总,你这话就说得有点好笑了。”那士兵道:“将主大人武功都不会,可见不是个喜欢打架的,她既然连架都不喜欢打,怎么可能带咱们去打仗去送死。” “可如果朝廷要她去打仗呢?又或者,有贼人想抢你们的馒头和粮食,所要打仗呢?” 听燕凌戈如此问,那个士兵想了想,又低头与身边的几个伙伴商量了一会,最终达成共同意见。 “朝廷的事情咱们不懂,反正不管怎么样,咱们只听将主大人的话,至于有人要抢咱们的粮食!”那士兵说着,狠狠唾道:“来一个咱就干一个,来俩个咱就干一双!” 凤九卿看着这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天笑而不语,末了问燕凌戈:“如何?现在明白了吗?” 燕凌戈想了想,点头道:“大抵是明白了。” 她明白了,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一个懂得兵法韬略的绝世名将。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填饱肚子的馒头,是一个能够让他们吃上馒头、填饱肚子的人。 而凤九卿把这个馒头,称之为——仁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随便’同学的雷,昨天家里网络不行,今天匆匆码了比较肥的一章! 第066章 楚宁不知道凤九卿与燕凌戈的谈话, 当然, 她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有仁义的人, 在她看来, 无非是利益均沾罢了,她自己吃饱了肚子, 总不能让别人流血又流泪。 虽然如今小有权利,但楚宁始终没把自己放在上位者孤高的位置, 本应该是一场严肃的战术培训会议, 后来却变成了一场大群聊, 几十个人与楚宁团团坐在一起,围着火堆烤着馒头畅所欲言, 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各种各样的想法层出不穷,听着有理的大家鼓掌赞赏,没理的大家一起嘘笑, 于有形无形中,拉进了楚宁与这些基层军官的距离。 并且, 在这天之后, 这样的大聊天很快就在卫民军里流行起来, 被将士们亲切的称作‘谈心会’。在谈心会上,不以职位论高低,不以功绩论成败,不以言语论罪过,大家言之想言, 畅所欲言。 结束这场聊天会时天色已经全黑,楚宁赶到白家驻营区时,被白夙的侍女挡在了外面。 “今日行程匆忙劳累,大当家早已歇下!” 尽管白青墨说得非常诚挚,仿佛真是这么回事,但楚宁还是看清了白夙那辆马车里面透露出来的灯光——睡着了还把灯点那么亮?骗鬼都不信! 没能见到白夙,楚宁只得跑回自己的营区,好在她有一间独立的营棚,虽没白夙的那般奢华,倒也备得齐全。 拥被睡到半夜,楚宁突然警醒,偷偷握住藏在右手旁边的小手/弩,才借着帐中微光眯眼看去。 却是凤九卿,正将抱着一个陶罐放到帐中的空地上。 “倒是警醒得很,我这才刚进掀帐进来,你就已经醒来。”放下坛子,凤九卿又解下配佩剑丢在一旁,从帐子的角落拖出来了两个小马扎摆好,笑道:“我从师妹那里偷了一坛好酒,你可要尝尝?” 楚宁自然不会告诉凤九卿,自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就没有过真正的深度睡眠,如果一定要说有,与白夙共眠的那一夜,当可作数。 听到凤九卿说的好酒,楚宁就想到白夙的葡萄美酒和夜光杯,起身拍开陶罐上的泥封一闻,果然正是葡萄酒。 楚宁顺手从帐边拉过来一张折叠小木桌,这是匠作司近两天方才赶工做出来的样品,正巧遇上这次押粮行动,便被楚宁让人带了出来。 “高约两尺,宽约一尺半,厚两分,后两还有两个可活动的架子……这是卫民军做出来的新盾牌?” 楚宁才将小木桌打开,都还没放稳,就被凤九卿一把扯了过去,看了几眼,这才啧啧说道:“原来是个小桌子啊,没想到折起来,竟然像个盾牌,一点都不占地方。” “就你们这些战争狂人,才会把桌子看成盾牌。”楚宁把小桌子拿回来,随后把陶罐放到桌上,伸手推了推,见极其稳当,笑问道:“这样的小桌,卿姑娘可觉得实用否?” “实用倒是实用。”凤九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个夜光杯罢好,边说道:“若是凌戈见到此处,定是要让你再蒙层铁面……” 楚宁边向两个杯里添酒,边笑着接口道:“那样她既可用来当桌案,也可用来做盾牌,一物多用,两全其美,是罢?” 看着楚宁笑得很是自然的模样,凤九卿不禁问道:“你不介意她今天的态度?” “为何要介意?”楚宁端起酒杯,看向凤九卿,说道:“我曾听人说,有才华的人素来会比较傲气,而凌戈确有才华,傲气一些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5 也是理所当然。再说了,今日若不是她与我来说,我定然不会明白这番道理,下次也会如此行事,直至误人性命方才知错,岂不悔之晚矣?” 听得楚宁如此说来,凤九卿遂明白,楚宁当真是不介意燕凌戈的冒犯,心服道:“宁姑娘的心胸,当真宽广。” “哈哈哈!卿姑娘谬赞了,若真是论心胸,我不及白当家半分。”楚宁道:“我只是深知世人千千万,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罢了。凌戈长于军略战术,我听她意见便好,何必为了区区小事而置气,何必为此而浪费心神?” 楚宁巴不得别打仗,若是个太平盛世,她连这个校尉都不想当,直接去找白当家求包养,从此两人联手捞金,过着幸福又腐败的好日子。 “宁姑娘过谦了。”凤九卿说着,朝楚宁举杯示意,紧接着便将一整杯酒饮了个干净,满足道:“师妹藏的这葡萄酒就是好,入口温润,回味甘甜,如同琼浆一般。” 其实,这酒对于楚宁而言,不过也就堪堪可入口的程度罢了,但对于这个世界的酒类而言,的确算得上是出类拔粹了。 楚宁陪饮一杯,随后直奔主题:“想来,卿姑娘此番乘夜而来,却不仅只是为了与我共饮这坛酒吧?” “自然。”凤九卿放下酒杯,说道:“即使宁姑娘直接说了出来,那我也就直接问了,宁姑娘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楚宁闻言,捏着空杯的手顿了顿,随后沿着杯口转了两圈,慢声道:“卿姑娘这话的意思,我可有些吃不透了。” “你组编若大的卫民军,强势清空黄县的一众官吏豪族,现在又从王逸手中,把大部份的权利都拿过来,难道就是想在这个偏远小县,做这么个小军官?” “不然呢?”楚宁顿住,看着凤九卿的眉心,平静问道:“卿姑娘这话,是替你自己问的,还是替白当家问的?” “自然是替我自己问的。” “好!既然卿姑娘问,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楚宁放下酒杯,危襟正坐,说道:“坦白讲,我也没想到能有今天。” 闻言,凤九卿不禁诧异:“何解?难道这每一步路,不都是你精心设计谋划的吗?” “当然不是。”楚宁苦笑:“那时紫竹寨里很穷,穷得全寨人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谋划这些?若不是孙兴何伍趁巧猎了头山猪回来,我又怎么会与霍叔下山卖牙刷,又怎么会认识白当家?又怎么会跟县尊大人搭上线?” “宁姑娘的意思,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倒也不全是巧合。”楚宁想了想,说道:“在山上练兵,是我刻意做的,那时候青龙寨总是找麻烦,我又不想死,只得使些手段保命。” 凤九卿看着楚宁默然不语,不知想到了什么,终是叹了口气,说道:“那以后呢?你还是想这么继续巧合下去吗?” 楚宁反问:“不然呢?我该怎么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当今天下即将大乱,宁姑娘有尚余力,何不站出来力挽狂澜,为这天下困苦百姓们做点事?” 凤九卿此言说得大意凛然,甚至动情,楚宁闻言,却冷然拂袖道:“这天下百姓认识我楚宁?为我做过何事?” “你……怎可以这样想……” 一直以为,凤九卿都觉得楚宁是个心怀仁义的人,哪怕白夙曾说过‘仁义皆权谋’,但她也总觉得,楚宁的所作为,肯定是因为仁义,而非权谋。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楚宁冷静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若我如你所说,仅仅因为天要将乱,仅仅因为百姓困苦,就要抢着出头去行你那‘力挽狂澜’之事,怎知我楚宁最后不会死在这‘狂澜’之下?又岂知这些被‘兼济’之人不会落井下石?” 凤九卿听罢楚宁和番言论,不禁愕然:“孟子曰:人无有不善,善者,知礼仪、懂廉耻、晓恩义,你救他们于水火,他们又会置恩义于不顾,向你落井下石?” “为什么不会?”楚宁反问道:“贵派师祖叶轻眉不就是如此吗?医遍世间千百病,却医不了人心,最后落得个拔剑自刎的下场,甚至连死后都不得清静,徒子徒孙差点被人残杀干净……难道你认为,那些对你们葬剑谷痛下杀手的人当中,就没有受过叶师祖恩惠的人吗?” 当年的叶轻眉,以弃医从商,积财百千万,比如今白夙更胜几筹,楚宁不用算也知道,那么大笔财富周转腾挪之间养活了多少人,可即便如此,在叶轻眉死后,受过她恩惠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记得她的功绩?又有几人对她心怀怜悯?反倒是她的对手云白衣,为她写书立传,让她不至于被世人遗忘。 凤九卿说,人无有不善。 楚宁认为,人性本恶,以葬剑谷师祖叶轻眉为论据,将凤九卿说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眼看这个正气凛然,真正心怀仁义,坚持人心向善的女子被自己打击得不轻,楚宁又觉得有些不忍。 “卿姑娘,我这番话并没有否定贵派叶师祖的意思,也许人心是向善,但这与我楚宁无关,我不相信恩惠,我只相信利益。”楚宁有点想安慰凤九卿,可说到此处,却想起了白夙,想到她与白夙在雪夜的那次长谈,不自觉的停顿了片刻,随后才继续道:“人,都是善于遗忘的,特别是受人恩惠得人好处占人便宜的事情,一但过了那个特定的时间点,他就会将你忘记你。可很多施恩者却会将这些事铭记很久,因为,从他‘给出’的时候开始,他就会认为是受惠者亏欠自己。一旦受惠者有任何损害到施恩者时,施恩者就会觉得自己被伤害,被背叛,可事实上,他只是被人遗忘。” 担心凤九卿可能短时间内无法理解这个说法,楚宁接着举例道:“就比如皇帝,太/祖皇帝当年入主长安登基称帝,他便认为自己是那个施恩者,他觉得是自己结束了战乱,是自己拯救了全天下,天下百姓都受到了他的恩惠,所以,他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理应享受这世间最高的权利和最美好的一切。一但有人妄图染指这份权利,那就是背叛,就是谋反!” “权利与金钱,犹过鸠毒,沾染即无解。”楚宁叹息道:“不得者,朝思暮想,得者欲罢不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想帮助天下更多的百姓脱离苦海,是因为你觉得,即使你救了他们,他们最终也会忘记你,站在你的对立面,是吧?”凤九卿听到此,反问道:“那你所说的这个利益,就会被人一直记着吗?” “会!因为我会让他们一直记着!”楚宁道:“就比如卫民军的这些人,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发薪饷?而不是发粮食?就是为了让他们每次领薪饷的时候都记得我,每次用出这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6 份薪饷的时候,也都想起我。” “这就是你所说的利益?难道就这样,就能让他们一直忠于你?” “是的,只要我能一直给他们带来利益,只要他们的利益紧紧与我捆绑在一起,他们就不会轻易站到我的对立面对,他们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心里会反复不断的衡量自己的得失。” “可宁姑娘,你可知,那些被你视作利益捆绑的人,今天与我说了什么吗?”听见楚宁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恩义和忠诚都算进了利益,凤九卿心底漫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他们认定了你,只听你的话,愿意与你共赴一切危难。” “可是又能如何呢?于我而言,这大概只能说明,现在诱惑他们的价码还不够高罢了,等到某一天,当另外一个人,能够带给他们更多利益时,他们就会忘记今天说过的话。”楚宁道:“剑锋之冷,可斩顽石,唇舌之软,可毁誓言。卿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白当家是何般看法,亦可再等一些时间,看看在面对更多诱惑时,这些愿与我共赴一切危难的人,是否还坚定的站在我身边。” 在楚宁看来,白夙虽然是个生而不凡、志在匡扶天下的愤青,平时里冷冷清清话不多,可做起事情来的手段却比凤九卿要成熟多了。 凤九卿还有点梦想似的天真,可白夙却已经开始翻云覆雨——楚宁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少不了白夙在幕后的谋划和推动。 虽然说,凤九卿还有些天真,但不得不承认,从某方面来说,她的这些天真才是一种真正的仁,真正的义,真正的善——如今的楚宁已经失去了这种天真,可正因为失去,她才格外欣赏凤九卿,也格外的敬重凤九卿。 世界需要凤九卿这样的人存在,如若不然,万古如永夜。 一罐酒没喝完天已微明,送走凤九卿后,楚宁独坐许久,最终抱起酒坛大口大口喝着,喝完后将酒罐毁尸灭迹,跑到白夙的营区借地洗漱,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再次爬上白夙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马扎在我国古代很以前就有了。类似于现代的桌矮椅凳在隋唐并存,算是发展时期,折叠桌椅于我华夏大概兴于宋朝,但在西方罗马共和时期就已经开始被广泛使用了。 第067章 白夙的马车设计得非常合里, 里面空间极大, 不但白天可以用来赶路, 夜晚收拾一下, 辅上被褥,比楚宁的折叠小木床舒服太多。 楚宁今天的单兵战斗为爆表, 一路冲锋陷阵,料敌先机, 趁着白青墨去打水洗漱的空隙, 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直袭敌军主将阵地。 掀开车帘, 连里面的情形都没看清,楚宁就已经连爬带扑的钻了进去。 然而胜利的喜悦还没能维持住几息的时间, 就在楚宁脸上定格, 随即慢慢枯萎…… ——迎接楚宁的,是一柄寒光逼人的三尺长剑,在她扑进马车陷入柔软被褥时, 那柄长剑的剑尖毫无预料的点在楚宁心口。 剑尖微微的颤动。 楚宁的心脏也跟着颤抖。 顺着剑身瞧了过去,白夙的身形逐渐入眼, 楚宁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结巴道:“白……白司总……这……这么早就在……在练剑啊……” 白夙穿着一身雪白交领长衫, 半坐在同样雪白的被褥里,半靠在车壁,乌黑长发如若流水一般,由肩侧垂落到被褥,随意铺散开来, 与那纯粹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秀美的眉目,高挺的鼻梁,温润薄唇,每一分每一毫都精致恰到好处面容,在这简单又简洁的黑白双色映衬下,仿若一幅美到极致的江南水墨图。 这一刻,时间凝固,宇寰静寂,楚宁几乎看得痴了,如果不是白夙手里还拎着宝剑,楚宁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把持不住扑了过去。 果然是色胆包天么?古语诚不欺人! 楚宁小心翼翼的移开那尖剑,摸摸自己惨遭惊吓的小豆芽,安慰了一下正在闹造反的小心脏,却发现白夙半天没得反应。 以特殊的目视技巧由上自下,从外到里的深入研究后,楚宁的目光停在白夙那微合的眼眸上,正式得出结论,白大当家可能没睡醒…… 这可就尴尬了,如果白夙醒着,楚宁可以随便找理由,随便找个白夙感兴趣的话题,从天南侃海北都不会冷场,反正她可以一个人从头说到尾。 可现在白夙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手里还拎着一把剑,一不小心惹恼了她,可就有血光之灾。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可若是在爱情的甜头都没尝到之前就挂掉,那就有些太冤了。 楚宁盯着白夙握剑的手,凭估了一下自己的战力水平,又见白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醒来的迹像,决定放弃抢剑的想法,轻轻的挪远了些位置,在近门的车壁上占据了一小块地方,靠坐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可惜的是,这神却是并没被养出来,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白夙那没睡醒的模样——依白夙的性格与自持,怎么会在被激发了潜意识的防备之后,还能继续保持睡眠? 难道说,她昨夜一宿未眠?可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她彻底不眠的处理?还是说,被哪个磨人的小妖精纠缠一夜榨干了体力?难怪昨晚这马车里明明灯火通明,白青墨却要将她赶走…… 这种自己家小白菜被别家猪拱的感觉……总觉得心里梗梗哒。 大概是因为空腹喝酒的原因,再加上先前还洗了个热水澡,此刻又是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渐渐的竟觉得有些醉意上头,靠坐在车壁上的身体慢慢的顺着车壁下滑,随后便卷缩着躺下,便睡得昏天暗地不醒人事。 睡到中途时,耳际有些扰人清梦的存在,但楚早已经睡得忘乎所以,眼都没舍得睁开,翻身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随手抓摸了件什么东西,便抱着继续睡得深沉。 眼见此情此景,白青墨脸色铁青。她完全没料想到,自己不过是去洗漱一下,就给了楚宁可趁之机,不过,让她最为生气的却不是楚宁,而是当时白家营地的防御疏忽,如果当时闯入车内的不是这个无赖校尉,而是家主的敌人,那此刻该是何般后果?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发生的场面,白青墨就觉得冷汗淋漓,内心涌起强烈的自责和无尽怒火。 在白青墨恨不能将白家护卫碎尸万断,连带着牵怒楚宁的时候,白夙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宁。 是的,面无表情,无悲无怒无喜,只是那么安静的看着楚宁。 准确的说,是看着她那被楚宁紧紧抱在怀里的衣袖! 自从白夙的亲母去逝后,白夙就没再牵过任何人的衣袖,更不要说有人来牵她的衣袖,便是她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也不曾有人如此近距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7 离的靠近过她。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 所以,当白夙面无表情的看着衣袖时,指尖却微微的擅抖着,暴露了她不够平静的内心,掌心连续几次握紧又松开,终于忍住想将衣袖抽的冲动。 “罢了!起程罢!” 随着白夙一声令下,整装待发的白家商队开始启程,早被楚宁交代过的刘长贵也率众一路跟随照应。 这一路行来,楚宁睡得极为深沉,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暮。 “天色竟然还没大亮?”楚宁想起身来,看了一眼车窗外略显昏暗的景致,随即伸出双手揉了揉太阳穴,摸了摸有些昏沉的额头,暗自寻思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白夙正在看书,听见楚宁说话时眸光扫了过来,随即落在那已经被楚宁放开的衣袖上,足足看了好几息的时间,方才微微动了动右手,将衣袖收拢回去。 衣袖虽然已经收回,但上面被紧捏出来的皱纹却是格外显眼,白夙又盯着看了许久,仿佛生生在那方皱折上看出了一片花来,方才转过眼,平静道:“酉时已过两刻。” 楚宁闻言,掐指算了算,不禁心中震,她这一觉,竟从上午六七点钟睡到了下午五点多钟,难怪头晕脑涨一点都不舒服。 适时,马车停了下来,白青墨挑开车帘,恭禀道:“大当家,郡城到了。” 这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到郡城? 楚宁觉得有点尴尬,自己着实太能睡了一些,她却不知,比起她睡得舒坦,白夙却维持了这个僵坐的姿势坐了一整天。 挑开车帘下来,回到自己的军队里,一行人站在东莱城下,抬头望着这坐闻名已久的郡城,声声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哇!这郡城可真大啊!” “哎,你们说,是不是有十个黄县城那么大?” “这城墙可真得真高,起码有三丈多高吧?” …… 除了刘长贵少数人之外,原东莱山贼出生的这些将士还是第一次走出黄县,相比起黄县那高不过五六米,占地面积不过两三平方公里左右的县城而言,高达十余米高的东莱郡城的确显得又高又壮观。 白家的那些部曲和亲随帮工显然是经常往返东莱城的,甚至连楚宁那些押粮役夫此刻眼中虽任有些微的惊叹之色,却也不似卫民军大多数将士那般没见过世面,此时正一脸看着乡巴佬进城的促狭看着这些卫民卫的将士。 然而,这些将士丝毫都没发觉自己乡巴佬模样有何不妥,反而越说越大声,特别是编制在第二司的那些原紫竹寨人为最,臊得刘长贵满面通红,连连喝斥方才维持住了军纪。 比起黄县那破旧的县城,东莱郡城约莫大了五六倍,但这样一座板筑土墙的城池,对于见惯了钢筋水泥丛林的楚宁而言,还当真算不了什么。 不过,这座城还是有些让楚宁感兴趣的地方,比如城墙内外那些或因战斗所留下的斑驳痕迹,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岁月沉淀,承载了多少令人动容的悲欢离合,化作一道又一道的历史印痕,端是为这座郡城凭添了几分古朴苍劲的厚重感。 东莱郡城北临渤海,南面胶东国,向西则至北海郡,而东面由近至远,经由曲成县、惤县后便是黄县,比黄县更远的地方,还有牟平、腄县、育犁、昌阳、不夜……等等大小共计十七县。 城墙大体呈长方形,东西南北各有一城门,城门极宽,足够四乘马车并行。进出的行人极多,大都是挑着担子推着小木板车的普通百姓,偶尔也有一些少年郎打马疾驰,或者殷实富户的马车进出。 现在已是腊月下旬,再过几日便是年节,天气虽然极冷,每个人的脸上都冻得通红,但这些人的脸上,无论贫富都或多或少的挂着几分笑容,与楚宁往日在黄县所见,判若云泥之别。 看着这些人,楚宁很是感慨,简直有些无法想像,同样是在一个政治辖区,此地的百姓去过得丰衣足食、笑容满面,而离此不到两日路程的那些地方,却穷得无粮可食、无衣可穿,甚至还要在刀光剑影中求存。 楚宁这一行人多势众,不仅车马众多,更有衣着整齐统一的兵卒护卫,眼见得她们行来,前面的人车皆让到路旁,等着她们先行。 然而,等到了郡城门下,这些看似整齐有素的兵卒们却纷纷交头结耳,与那些初来郡城的乡下泥腿子无异,甚至还堵在门口扰乱了进出城门的次序,顿时,两个持枪守城的兵卒看不过眼,走了过来喝斥道:“郡城门口,不得喧哗,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郡城有何贵干?” “回军爷的话,我们是城西白家的商队,从黄县运送一些货物回郡城,还望军爷通融,让我等早些入城,以免误了大家出入。”白青墨神出鬼没的过来插话,与对待楚宁的态度截然不同,很是温和的朝那守门卒行了一礼,并趁着行礼的时候挡住周遭人们的眼光,偷偷塞了一把铜钱过去。 那守门卒拿到铜钱,向自己的同伴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便侧身一让,将白青墨引到城门旁边的几个大木箱旁。 楚宁看着白青墨向那箱子里面放了些铜钱,很快便顺利的带着部曲运着货物进城。楚宁以为她会指点自己几句,却没想到,白青墨非但不指点她,甚至连头也没回,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欠奉。 好在刘长贵是来过郡城的,遂向楚宁解释道:“将主大人,这郡城与咱们县城的规矩不一样,这里每个人进出都要交一文钱的人头费,如果是像白家那样的商队,便要根据货物的多寡来交费,当然,有时也可以像青墨姑娘那般……” 这话点到为止,楚宁心里明白,便让刘长贵依此行事,却哪知,那守城卒方才将一把铜钱接了过去,还来不及给楚宁等人放行,便见一位身穿皮甲腰悬长剑、手提长鞭,满面狠厉的小军官大步走了过来。 “你们是哪家部曲?”那小军官围着队伍后面的粮车走了一圈,以为站在前面的刘长贵是这支队伍的领头,沉声喝问道:“这些东西,是送给高都尉年敬?怎么都是粮食和铜钱?麻布和绢布怎么才这么几匹?还有没有其它的宝贝?” “哟!看样子,这每一贯都是串足了千个铜钱啊!”那小军官说着,便熟练的提起一贯铜钱,掂量了一下,招乎那两守城卒过来,笑道:“去把其他的兄弟们都叫过来,就说都尉大人这边有事要帮忙,事后老子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诶诶诶!!!竟然又有两个雷雷啊! 今天才看到,感谢感谢! 嗯,前几天一直写啊写啊,每天晚上写完之后,脑细胞特别活跃,总是失眠,昨天休息了一下。 嗯,今天一章奉上。 楚校尉终于要到大城市见世面了。 第068章 不得不说,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8 楚宁这次亲自来郡城, 确实是长了眼界。不但见识到进出城门要交‘人头费’这种奇闻, 甚至连公然索贿这种事情, 竟然也让她给遇上。 倘若只是她楚宁私底下遇到索贿,花钱了事也不是不可以, 但如今,却是当着她这一众属下的面, 事情却是难办了。 如若妥协, 那便是给这卫民军这些兵将立了个榜样, 如若强硬,那少不得兵戎相见, 难以收场。 不论如何, 楚宁都下定决心,要先刷一波声望。 “在下刘长贵,乃陪戎校尉楚宁麾下。”刘长贵向那守城的小军官道:“我等受黄县县尊王逸大人所托, 护送督邮蔡真大与税粮入城,还望兄弟行个方便。” 那小军官正在解开一串铜钱往自己怀里装, 听得刘长贵如此说来, 拿在手里的钱放也不是, 不放也不是,又听见自己手下的兄弟们指点着那些木箱说七道八不停嘴,顿时脸红成了猪肝色。 “汪头儿,今天这收成,怕是连一个木箱都装不满吧?” “听说西门那边今天已经收满四个箱了……” “照这么下去, 汪头儿,咱们这个月又得垫底……” “这个月底可是年节,再垫底怎么向高都尉交差?” “就是就是,兄弟们可不想再挨鞭了……” …… “哎?刚才不是有人跟汪头儿说,有肥羊要进城吗?就是他们吗?”一个尖嘴猴腮瘦个男人凑到那被称之为汪老六的守城官旁边,双眼放光的盯着那车税钱,嘿嘿笑了几声,大声喊道:“兄弟们,都过来帮帮忙。” 随着一声招呼,陆续赶来的守城卒都聚围将过来,足足有将近百人之多。 “汪兄弟,这些可都是黄县的税钱税粮。”眼见这些人竟如此胆大包天,刘长贵看了楚宁一眼,得到示意后,随即面色一沉,厉喝道:“你等若是不信,可以去找后面马车里的蔡真大人求证。” 自从出发以来,蔡真一直都很低调,基本没有说过什么话,此刻见得楚宁等人被如此阻拦,他也置若未闻,连轿帘都没掀开出来看一眼。 那些守城的军卒听到刘长贵如此一说,却是丝毫不怕,反而神采飞扬,气势高涨。 “高都尉麾下,亲卫营百夫长汪铉谢过蔡大人栽培之恩!”那小军官快步跑到轿旁,朝蔡真行了一个跪拜之礼,随即向刘长贵说道:“这批税钱税粮,便由我等替你送入郡仓,你等且回去缴令吧!” “可王县尊吩咐过,一定要把这批钱粮亲自送给郡里的仓曹大人。”刘长贵道。 “是吗?那你等随我一起去见仓曹吧!” 汪铉面色一冷,终是露出了镣牙,下令守城卒拔刀出鞘,欲将周遭围看的百姓驱散。 眼见如此,楚宁心知正是刷声望的好时机,遂朗声道:“汪铉,你区区一个百夫长,也敢对本校尉拔刀相向?你可知,本校尉押送的这些钱粮,可都是朝廷催缴的税赋,万一出了问题,朝廷中的人大人追究下来,你等可担待得起?” 那汪铉没料到,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女人,当即冷笑道:“你是何人?敢管老子的事情?” “本将便是陪戎校尉楚宁。”楚宁微微一笑,复又冷声道:“天下城池百千座,可本校尉却第一次见识到,竟还有这过个城门,都要缴纳人头费的地方……据本校尉所知,朝廷可没有定下这规矩,莫不是你等小人欺负郡里百姓不知朝政,故意想出些名目来收刮钱财?” 楚宁此话说得声音甚大,周遭百姓入耳后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随即便有个肩挑担子,鞋绑稻草的小老儿搭了楚宁的话:“校尉大人,以前这城门进出都是不收钱的,可自从高都尉来郡城后,不但进出城门要收钱,连在城里卖点粮食瓜果鸡蛋,也都是要收钱的……” 此话一入耳,楚宁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卧槽!本校尉还在大把的往外烧钱,你丫就敢在这里征商税收刮民脂民膏,当本校尉的钱就是这么好拿的?什么鬼的高都尉,怼不死你! “老伯,请问高都尉是什么时候到任?” “大概是十月初。” “自从他来了就开始收这些人头费?” “是的,自从高都尉来了以后,守城卒全部都被换成他的亲兵……” …… 大概是在高都尉的亲兵手上吃了不少苦头,有楚宁这么亲切温和的问话,这些百姓顿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哪个城卒多拿了他们一个鸡蛋,这等事情也被扯了出来。 当然,这些百姓之所以会这么配合,并不是因为楚宁亲切的原因,而是因为,楚宁在向他们自我介绍时,借用了郡守和朝廷大人的名头,这些百姓可不懂庙堂上的阴谋诡计,只当有人来问他们的疾苦,自然是纷纷哭诉。 刘长贵等久跟楚宁的人,早就知道楚宁最是关怀百姓,已将此事视若寻常,可那汪铉却根本就不将楚宁放在眼里,此刻见得楚宁三言两语便与百姓们打成一片,打听高都尉做过的坏事,心中警觉,当即便呼喝着派人过来驱赶,意欲速战速决,将楚宁等人全部拿下。 啪!啪!啪! 汪铉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赶人,他本人却是随着三声清脆的鞭响横飞了出去,落在他那群下属的中间,被扶起时,右边脸上的三道鞭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区区一个百夫长,也敢以下犯上?赏你三鞭长个教训!还不快拜见楚校尉?”燕凌戈勒马回到卫民军的队伍前,边卷起马鞭,边狠狠的瞪了楚宁一眼,十分不满楚宁这般近乎软弱的处理态度。 汪铉被燕凌戈这么突几鞭抽蒙了片刻,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自己手下的群兄弟拥护在中间,退守到了城门下。 “兄弟们,给老子拿下!今天一个也别想走!老子要他们好看!”他本就不得志,此刻并着滔天怒火化作咆哮,恨不得将楚宁等人生吞活剥。 这些守城卒原本都是高都尉帐下的亲兵,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此刻听得命令握刀在手,看向楚宁等人时,眸中暴虐之色大增。 作为一个真正的战五渣,楚宁素来颇有自知之明,一看到燕凌戈出手,就知文戏要变成武斗,立刻拔转马头,躲到了自己队伍的中间,偷偷给燕凌戈点了三十二个赞——帅!简直太帅了!如果不是抽三鞭,而是三十鞭的话,那就更帅了! 刘长贵早就传令全军戒备,此刻随着汪铉的咆哮,玄甲司的部战兵们大步上前,每人拎着一面半人高的大盾牌,每队十二人并列一排,瞬间便列出了三道盾墙防线。 就在第一司有所动作的时候,第二司也迅速配合,摘弓搭箭,对准了那些守城卒。 汪铉这边的守城卒都是悍勇之辈,当初高都尉随顾文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19 雄将军南征时,便是依仗他们立下了赫赫功劳,连征南将军顾文雄也亲口赞道:“此等悍勇之卒,举朝罕见,本将若是提兵十万,当威震天下,护佑举朝安宁。” 因楚宁这个女校尉的缘故,这些悍卒十分轻视卫民军这些身材高大、衣着统一却名不见经传的私兵,以为只是好看的花架子,随便打打也就唬住拿下,哪知这一动一防之间,对方便已列阵待战,反应比他们这些吃贯杀头饭的人还要迅速。 “汪头儿,感觉不太对劲。”先前那尖嘴猴腮瘦个男人打量了一会楚宁这边的阵势,叫住那些本已经冲出数步之远的守城卒,向高铉道:“你看他们手中的武器,铁头又尖又直,枪不像枪,矛不像矛,好像还有几个棱槽……还有那些盾牌,可与我们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妈的!他们在上面蒙了半指厚铁皮!” 如果是普通的木质皮盾也就罢了,都是战场常用配备,用不着这么吃惊,可是蒙了铁皮的盾牌,却只有虎贲军和羽林军才有,别说他们只是郡都尉的亲兵,便是当初顾文雄率军南征,这种铁盾整支大军也不过区区数百面。 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校尉,竟随便就拎出来百面之多! 另一名守城卒也低声惊呼道:“汪头儿,你看他们的弓……全都是罕见的良弓……” 要知道,做一把好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从选材到制弓,每一步都是非常严格,通常要三四年才得一把好弓。据说二十二年前,当今圣上为了远征东胡,集倾国之弓匠,耗时十年之久,也不过造了万余把这样的良弓出来。 望着那片森然弓箭丛森,汪铉的怒火也逐渐冷确下来,他是高都尉的亲信,深知高都尉亲兵如今所配备的武器装备,皮甲皮盔环首刀是有,但这样的盾牌和良弓,却是找不出几件的。 那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校尉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不但将士卒养得这般高大强壮,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是如此的精良,如果将皮甲换成铁扎甲,简直可与朝中虎贲军和羽林军并肩。 可如今刀已出鞘,箭已在弦,双方的梁子已经结下,如果他汪铉此刻罢手认怂,不但这自己这顿打白挨,还丢了高都尉的威名,事后传到高都尉耳里,只怕他汪铉也落不到个好结局。 心中略一思索,汪铉便下定了决心,大声道:“这里可是东莱郡城,我等身为守城卒,身负重任,他们怎敢反抗?只要他们敢反抗,那就是谋反!” 众人一听,深觉有理,又想到这支队伍运来的那么多铜钱,顿时心头火热,纷纷怪叫着提刀向前冲。 第069章 谋反! 这两个字虽然听着很吓人, 但对于卫民军这些山贼出身的将士而言, 那根本就不算回事。对于楚宁而言就更像是个笑话了, 她本来对这个世界就没归属感, 也从来都想过要刷大庆朝廷的好感度。再说了,她就算是真的造反, 如今的大庆朝廷拿她也没办法,毕竟, 冀州那边早就有了前车之鉴, 乱军乱民早就闹了好几个月, 也没见朝廷拿他们怎么样。 刘长贵也听到了汪铉的喊话,回头向楚宁看去, 却见楚宁除了神色凝重一些之外, 并无惧怕退缩服软之意,顿时也就明白了楚宁的想法。 “玄甲司第一局听令!” 这是刘长贵第一次肩负起真正的战斗指挥之责,心里除了大权在握的兴奋之外, 还有一种巨大的压力滋生出来,特别是当他转头看见燕凌戈之后, 这种感觉又更加沉重了许多。 迄今为止, 燕凌戈的存在, 是整个卫民军上下无法逾越的高山,包括楚宁在内,没有谁能够在战场战术上与她比肩。 而刘长贵等先追随楚宁的老兵将,私底下最是排斥燕凌戈的存在,总担心因为燕凌戈的存在, 会让他们这些老兵将失去楚宁的信任和重用,所以,早在这次运粮队伍从黄县出发之前,刘长贵就主动向楚宁请命,想独立担负此次重任,而楚宁也已经答应,除非万不得已,此次运粮途中所有遭遇到的战斗,都由他来指挥。 “第一旗向左包抄!第二旗向右包抄!第三旗原地迎敌!”刘长贵深吸一口气,左手挽缰,右手按住腰间的环首刀,继续下令道:“控弦司第二局听令!第一旗正面支援玄甲司,第二旗负责粮队左面防御,第三旗负责粮队右面防御!” 随着刘长贵一声令下,卫民整整两局兵力迅速分散,以旗队为战斗单位,迅速投入了战斗状态。 卫民军每个旗的编制是三十七人,三个旗为一个局,共计一百一十五人,除开火夫之外,大抵与汪铉这个百夫长手下的人数相当,按理说以玄甲司第二局独立迎战也不至于输得太难堪,但刘长贵为了稳妥起见,还是从控弦司拿了一个旗的兵来配合。 随着战斗的展开,粮队也被迅速调整,装运铜钱的板车和粮车,在玄甲司的战阵背后摆成了一道弧形防御工事,控弦司的人手就藏在这道防线的后面支援前面的战斗,押粮的民夫则被保护在控弦司的后面。 楚宁也躲在控弦司后面,被几个亲兵用铁盾护着,透过间隙观察着前面的战况。 这是卫民军的老兵第二次敌对阵大庆朝廷的正规军队,由于双方参战人数都很少,与黄县破城那夜相比,此时的战斗场景远远算不得惨烈, 更重要的原因是,汪铉等人现在的任务只是守城和收刮钱财,战场上常用的弓箭、重盾、强/弩等不方便携带的装备都被放在库房,大部份的人都只装备了一柄环首刀,连皮甲都没有穿,单从装备上而言,他们就丢失了优势。 可即使是如此,汪铉等人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却是非常惊人的,哪怕卫民军以有心算无心,占据了装备优势,但好几次都差点被突破玄甲司布下的防线。 然而,装备上的压制优势,却不是短时间的爆发攻击就能弥补,守城兵卒的铁制环首刀攻击范围长不过三/棱/枪,也斩不开铁盾,屡次强攻都在紧要关头被打了回来,着实打击了汪铉等百战悍卒的气势。 在集中兵力强行抢攻无果后,汪铉等人逐渐开始分散开来,放弃了最初的锥形攻击阵,自发的三五成群,以多欺少,互相配合拉散卫民军的战斗队形。 战斗刚开始的时候,汪铉等人以锥形阵强攻,玄甲司以旗为战斗单位,形成三边半合围的有利形势。但战斗至如今,卫民军的合围局势被破,每个旗队都被分隔扯散,勉强还保持着以队为单位的战斗格局。 在这之前,卫民军训练的攻击防御阵形,都是大开大合,大者以司为战斗单位,小者也是以队为战斗单位,每队十一人,左手盾牌右手长/枪,列着整齐的方阵,挺着一排排长/枪,一路向前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0 一路横推。 这等整齐划一的阵势,在对阵青龙寨和黑胡子海寇的时候,可以说是所向无敌,甚至在对阵胶东王府精兵的时候,也发挥了大作用——可此时,在面对这些百战悍卒的时候,这样的阵形却逐渐成为了累赘。 在放弃自己的攻击阵形后,汪铉等人开始四处游走扩散,战斗场地也随着他们的游走奔跑而扩大,很快就超出了一个局级兵能够合围的范围,迫使玄甲司的三个战斗旗分散成九个战斗队。 可即使是这样,战斗也逐渐变得失控起来,有时卫民军这边整整一队人,追着对方一两人杀,有时对方一群人围着卫民军落单的士兵打。 楚宁没想到,前世游戏中用来溜boss的风筝流技术,此刻在她面前上演了真人版。 看了一会战场,楚宁还忍不摇头,对守在旁边随时等着策应的燕凌戈道:“与这些百战悍卒相比,卫民军的将士还是有些差距的。” “他们终归经历的战斗太少,同袍之间还没有配合的默契,只知按令行事,不懂临场机变。”说起战事来,燕凌戈难得的给了楚宁一个好脸色,道:“你看,那些守城卒,他们并没有刻意的组成战阵,但随意三五人聚拢,就会立刻形成一个小小的合击阵,善攻者主攻,善守者主守,攻守配合默契得益。” 楚宁也不在意燕凌戈的态度,接口道:“是啊,反观卫民军的士卒,他们虽然在体力和装备上占了优势,但在战斗中的临场反应却缺乏灵活,只知道像平时训练的那样,死板的守着战斗队形,排成一排往前推……这根本就是在给人送菜啊!” 就在楚宁与燕凌戈说话的时候,战斗形势又开始发生了转变,汪铉带着七个人正在对一个小攻发动强攻,被他们攻击的那个小队中间部位,立刻就有两人受伤,失去了战斗力。 十一人横排小队中间被切出了一个缺口,两头的队友隔得太远,根本就来不及支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队形被切断,看着自己的队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第一伍向左转!第二伍向右转!!” 眼看着又伤了一人,那个队正急红了眼,脑中灵光一闪,当即吹哨传达了命令。 汪铉等人正想从这个小队的中间杀向两边,哪知这横队刚从中间被斩断,就立刻变成了两个小伍阵,将他们夹击在中央。 第一伍此刻只余四人,第二伍还有五人,同时各自转身后,就将汪铉等人夹在了中间,此刻谁也没留神等着队正的命令,端着长/枪便往前刺,纷纷杀起了性。 打了这么久,汪铉等人早就摸出了卫民军的打法,以为他们只会僵硬的摆着阵形横冲直撞,却没料想到,竟还会生出这样的变故来,乍然失防之间,竟然被连伤四人方才脱困。 这个小队官名叫张淮,正是那晚群聊天时第一个向楚宁提问的人,平素想法颇为跳脱,胆子也不小,此刻见得自己的想法奏效,当即大喜,与自己队中那两个幸存的伍长一合计,纷纷丢下了盾牌,也不也管阵形,端着三棱枪便开始满场冲杀。 没了铁盾碍手脚,也没了有队形要去顾虑,张淮等人与汪铉一样,打得相当洒脱,哪里人少往哪里冲,哪里战况紧急就往哪里支援,往往人没到,枪先刺,基本都没有遇上一回之敌。 刘长贵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场中变故,他凝神观察了片刻,也发现在这种各自为战的情况下,铁盾不但没给玄甲司带来好处,反倒拖累体力和速度,给了对手可趁之机。 比起燕凌戈那花样百出的战术手法,刘长贵的指挥以稳健见长,步步参照军里的战斗条令进行,不求大功,但求稳妥无过。 可那些战斗条令都是楚宁写出来的,虽然她参照了不少前世看过的兵书,可到底她本人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写出来的东西也难免有诸多疏漏,像目前这种小单位作战情况,卫民军的战斗条令里是没有写到的。 刘长贵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楚宁一眼,却见楚宁并没有要接手指挥,或者更换指挥的意思,反而对他伸挑起了两个大拇指。 见此,刘长贵心中微定,下达了指令:“玄甲司第二局听令!单数编号的战队弃盾自由作战,双数编制的战队持盾防御,配合保护自由作战队!” 此令一下,战场形势再次逆转,先前略占上风的一众守城卒,很快就尝到了被人放风筝的滋味。 这些守城卒形体高矮各不相同,虽被誉为悍卒,可比起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一众卫民军而言,他们的体能明显不足,先前仗着环首刀灵活轻便,总是找机会捅阴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可现在,玄甲司的众将士没了那十多斤的铁盾拖累,满场冲杀起来,如若狼入羊群。 眼见战顺利,楚宁也逐渐放下心来,心中暗想:区区一个平民玩家,也敢在本校尉面前来装大尾巴狼,难道不知本校尉有土豪包养么? 从某个方面来,楚宁乃至整个卫民军,的确是在享受土豪包养的好处,若不是有白夙这个土豪拿出整整五百张铁盾和一千张良弓,再借楚宁一个胆子,她也没底气在这郡城门口与都尉大人的亲兵干架。 胜局已定,燕凌戈也从战场上收回目光,向楚宁道:“楚校尉,你这么张扬,就不怕高都尉直接砍了你?” “若是高都尉敢砍我,你此刻还能与我说话?”楚宁反问道:“燕司总,你还真以为白大当家只是个做买卖的生意人?” 燕凌戈一怔,问道:“此话何解?” “若白大当家只是一个寻常的生意人,岂能一句话之间拿出盾五百、弓千张?你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从天上掉来的啊?”楚宁看着燕凌戈的眼睛,认真道:“燕司总,论打仗,整个卫民军加起来也不及你,可论这些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十个你也不及我楚宁。” 听楚宁如此说,又想起凤九卿的话,燕凌戈忍不住失落道:“就因为这些,所以白大当家选择了你?” “不,她选择人其实是你。”楚宁忍不住抚头,想方设法的安慰道:“你知道,人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而你所长,就是驰骋战场。” “自古有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在一个真正千古名将的背后,除了那累累白骨之外,还有许许多多被淹没在历中黑暗。”楚宁顿了顿,继续道:“白起,战国名将,你肯定知道,是吧?” “是,战国时期的四大名将之首。” “你可知,为何这么一位鼎鼎大名的绝世名将,不但没落得善终,反而被后世人痛批不仁,将他与蚩尤相提并论?” “伊阀之战,白起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贾偃之战,杀死两万余人;长平之战,杀降四十万人;除此之外,还歼灭楚国大军三十五万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1 ……”燕凌戈沉重道:“如此噬杀之人,又岂是‘不仁’二字便可轻易评判?” 楚宁反问道:“你说他噬杀,你可有亲自去数过,他是不是当真杀了这么多人?即使他真的杀了这么多人,那他又为什么要杀?仅仅只是因为他喜欢杀人吗?” “楚校尉,你这是在替白起鸣不平吗?那你且说说,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好,那我就给你说道说道。”楚宁呵口气,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道:“假如你是白起,你赢了长平之战,四十万赵军投降你,你收还是不收?” “大概……”燕凌戈犹豫了片刻,随即肯定道:“自然是要收的。” “好!假设你收下了这四十万降军,那么,你接下来,要面临两个大问题。”楚宁道:“第一,你哪里来的粮食足够养活这四十万张嘴?第二,你又要怎么来安置这四十万人?” 燕凌戈从小就在东胡、鲜卑和大庆这三国之间的夹缝求存,深知食物的得之不易,她想了好半晌,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哪里找到那么多的食物。随后,她又想到白夙,自从她跟在白夙麾下以后,不但在天王寨养了一千人,甚至连凤鸣寨的三千多人,白夙也轻而易举养活下来。 想了许久,燕凌戈只好丧气道:“我找不到粮食来养活他们,也想不到办法来安置……” “所以,这就是白大当家与我合作的原因了。”楚宁笑道:“只要有白大当家在,无论在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安心的打仗,完全不用为粮食担心。而只要有我在,你就可以任性的收降兵抓俘虏,完全不用操心安置问题,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造反。” “照你这么说来,白大当家与你,都只是为我做后盾?” “然也!有我们在,你绝对不会被后世人称之为‘人屠’!” 虽然总觉得楚宁这番话有点不对劲,但燕凌戈想来想去,却也没找到具体哪点不对劲,倒是心里对楚宁的抗拒之意减去了不少,开始替楚宁担心起来:“楚校尉,你这仗马上要打赢了,可怎么收场,你都想好了吗?那高都尉……毕竟是堂堂的郡尉……” “燕司总难道就没想过要怎么处理吗?”楚宁脸色一变,对燕凌戈道:“你都没想到主意,就抢先动手抽人?” “额……这……我……” 想到是自己先动的手,燕凌戈顿时也呆住了,她当时对楚宁满心的不服气,只觉得楚宁的处理方式太软弱,太莫明其妙,哪里想到自己这几鞭抽下去,就引发了一场战斗…… 眼看着燕凌戈被自己忽悠,在这大冬天的急得满头大汗,楚宁心中忍不住冒出了几许恶趣味的开心,顿时想到蠢萌蠢萌的哈士奇,可惜的是,这只哈士奇一颗红心向白夙,早就已经认了主。 “原来你早就已经有了主意,却故意吓我!” 看到楚宁隐隐流露出来的笑意,燕凌戈终于明白自己被捉弄,立刻就打马离开,反手提着自己马槊,冲进了战场。 “有时候聪明得不得了,有时候又蠢萌得可爱,果然像只哈士奇……” 楚宁浅笑着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再看了看结束在燕凌戈手里的战斗,目光缓缓的落在城门处。 果然不出她所料,白夙已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除此之外,在白夙身旁,还有一行威严的仪仗…… 那是应该就是郡守大人的仪仗罢? 作者有话要说:  火夫不是战兵,所以,在战场上的时候,每个小队只有十一人,当然,紧要的时候,火夫也是上战场的。 感谢两颗雷雷,现码一章放上来(ps!我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投雷的同学怎么称呼……) 第070章 随着郡守大人的到来, 战斗出逐渐收尾, 抓的抓捆的捆, 医务司的将士也开始有条不紊的救治伤员。 楚宁带着亲卫上前, 白夙看了楚宁一眼并没说话,旁边一身着官袍的小吏向仪轿躬身行礼禀报:“使君大人, 楚校尉来了” 轿内之人没说话,下一刻却挑开轿帘走了出来。 楚宁见状, 立刻上前行礼道:“末将楚宁, 拜见郡守大人!” 刚收拾完高都尉的亲兵, 接着就被高都尉的顶头上司蒋郡守抓个现形,饶是楚宁有恃无恐, 也忍不住有点忐忑, 担心没有与白夙事先套好话,真被郡守误会。 尚未来得及看清这蒋郡守的模样,便听一威严的大叔音传来:“你便是那楚校尉?果然英姿不凡。” 既然开口便是赞扬, 那说明好感度不低,楚宁遂放下心来, 立刻回道:“郡守大人谬赞了。” “在本使君面前, 无需如此自谦。”蒋郡守一罢手免了楚宁的礼, 一眼扫过在卫民军众将士,道:“本使君听闻,这些兵卒都是你练出来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些兵卒楚宁还真没亲自操练过几次, 她都是写好训练方案之后,交给楚柔和刘长贵去执行的,不过蒋郡守如此问来,她也不好细说,只得应道:“确与末将有关。” 蒋郡守闻言,又指了指那些正在战场中忙碌的将士问道:“那些人是你请的随军医者?” “是!”楚宁回道:“战场上难免死伤,有几个医者随军,总归能多捡回几条性命。” “正当如此!楚校尉果然不负这‘爱兵如子’之名。”蒋郡守说着,突然喝问道:“高都尉到了没?” 很快,城内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黑脸大汉带着十数人赶将过来,人未到,声先闻:“蒋郡守莫怪,未将听说这里有人造反,便赶着去东营调了亲兵过来支援……” “是么?”蒋郡守冷哼一声,随即道:“高都尉,你可真该早点来,来瞧瞧我等治下的县兵,都威风成什么样子!” 这郡都尉姓高,名志敏,曾任随顾文雄将军南征,凯旋归来后,便被朝廷安置到这东莱郡里做都尉,任职不过三月,性子却是出了名的狂妄,很是瞧不上蒋先文这个郡守。 此刻赶将过来,远远的也来不及打量一下战场,便与蒋郡守呛声:“未将早有耳闻,这些县兵素来胡作非,今次胆敢到我郡城来作乱惹郡守大人不快,末将这便给他们长长教训!” 正说着,高志敏的马儿已经跑出城门,他居高临下,往城外扫视一眼,却蓦然顿住——那些被五花大绑的人,却是自己的亲兵?!!! 这怎么可能?!!! “堂堂郡兵!竟然被一群县兵打败!真是该长长教训了!” 蒋郡守说完,就冷着脸把高志敏晾在一边,叫来仓曹与楚宁交接,当场将这批钱粮清点交接,随后才道:“楚校尉,今夜便带着你的兵卒在东营借宿一夜晚罢。” 楚宁一听,心中大惊,忍不住叫苦道:“郡守大人,那东营可是高都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2 尉的亲卫营,您让末将在那里借宿,还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吗?” 蒋文先顿时气道:“那你是想连夜赶回程吗?” “那还是住下吧,既然郡守大人邀末将留宿,总该表示表示罢?”楚宁哭丧着脸,继续说:“末将手下这些儿郎运着钱粮大老远的赶过来,这几日也是疲惫不堪……” “也是!”蒋郡守想了想,道:“本使君赏你一车水酒,你分与他们解解乏罢。” 楚宁又道:“可那些民夫也很累,一路又是搬又是抬的,还吃不饱穿不暖……” “每个民夫赏五个铜钱!每个县兵赏十个铜钱!”眼见楚宁还要说什么,蒋郡守立刻道:“天色已晚,本官另有要事,你若是还有什么请求,就与高都尉说罢!” 高志敏本来就气极,此刻又听蒋文先这句话,当即脸就绿了。 目送蒋郡守的仪仗走远,楚宁回头没看到白夙,只得对高志敏说道:“末将的手下这些儿郎都是被贯坏了的,喝酒必吃肉,末将初到郡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望高都尉搭把手,替末将寻几头猪彘来。” 顿时,高志敏的脸色便已不绿了,变成了黑色。 将楚宁领到东营门外,简单的交代两句,高志敏便打马离开,回到都尉府就开始摔东西发脾气。他这是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是大发雷霆,整个都尉府内外,所有的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多发一言。 高志敏方才过了四十大寿,国字形的脸上蓄着的胡须如同钢针一般坚硬,常年的军事生涯让他显得格外苍老,脸上沟壑纵横,一头鬓发尽白,看起来倒似有六七十岁的模样,可若是谁因为他的容貌而小瞧于他,那却是要吃大亏的。 “你们说,汪铉那狗杂种,怎的这么中用?随老子在战场上拼杀了这么多年,却连一个娘们都收拾不了,老子要他何用?平白在蒋文先那里丢了个大脸!” “就是就是,那汪铉就是个没用的东西,连人头费都收不起来,还能指望他干什么?校尉大人莫要为此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了。”一亲兵首领见状,立刻落井下石的数落汪铉,随即又为自己表功:“都校尉大人心里若是不痛快,属下今晚就带人去教训教训那娘们……” “你是长了个猪脑子吗?”高志敏一听,怒意更盛:“蒋文先为什么把那娘们安置在东营?不就因为东营是老子的地盘吗?你他妈还出这样的馊主意,是嫌老子脸丢得不够,要给蒋文先把柄弄死老子吗?” “难道就拿那娘们没办法了?” “有办法!”高志敏一脚揣了过去,恕吼道:“把她当成你祖宗,赶紧给老子供着去,哄开心了早点送走……” 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高志敏不在意事对错只在意胜负的性格,他本来就与蒋文先不睦,今天更是在蒋文先面前丢了个大脸,怒火冲天的高志敏把手下所有亲兵都骂成狗,其中一个小兵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当即被拖出去砍了头。 相对于都尉府的惊天动地,郡守府却是平静极了,蒋郡守与凤九卿、白夙分案而坐,每人面前桌案上都摆满了菜食,蒋郡守温和笑着:“凤师妹比上次见时清瘦了许多,可是白师妹欺负你了?快快说来,让师兄为你主持公道。” 自昨夜那次谈话以来,凤九卿却是被楚宁打击得不轻,但她也不好意思在蒋郡守面前表现出来,强颜欢笑道:“师兄哪里话,白师妹可没有欺负过我。” 白夙听到此,抬头告状道:“素来只有凤师姐欺负我的份。” 蒋郡守一听,立刻笑着追问:“快说来听听,凤师妹怎么欺负你了?” “她偷酒喝。”白夙看了凤九卿一眼,唇角微弯,随即道:“那可是商队从大宛国带回的上等葡萄酒,本打算给师兄作年礼,却是在路上被凤师姐偷喝了。” 蒋郡守最是爱酒,听得白夙如此一说,不禁眼巴巴的问:“全……全喝光了?一点都没留?” 白夙点头道:“全被她喝光了,一滴也没剩下。” 蒋郡守一听,转头望着凤九卿,怒道:“凤师妹,你太过份了!师兄养你这么大,有好东西你也不知道给师兄留点!” 凤九卿也被白夙这个状告懵了,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自己那些烦乱的心思了,指着白夙道:“师兄可莫要被白师妹骗了!” 蒋郡守立刻追问:“嗯?难道白师妹还私藏了许多?快快给为兄来上一车!” “师兄,你想太多了!”凤九卿也开始给白夙下眼药:“她宁愿把酒拿去给那楚校尉牛饮,也不顾念你我的同门之谊……若不是我见机行事,怕是根本就尝不到这酒味。” 这话一出,蒋郡守顿时就瞪圆了眼:“白夙妹,你太过份了!” “没办法。”白夙轻拂衣袖,丝毫不为这些指责而动容,云淡风轻道:“谁让她能给我赚钱呢?” “难道师兄就白养你了吗?”蒋郡守故意吃味的说,随即又好奇的问:“快说说,她给你赚了多少钱?” “这就不好细说了。”白夙想了想,让随侍的白青墨出去了抱了一个精美的木盒进来,送到了蒋郡守的桌前。 蒋郡守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又有三个小木盒,边打开边问:“什么东西如此贵重?竟要装得这般精美?” “这个小毛刷叫牙刷,这个木盒里面装的是牙膏,两者一起用便可起到洁牙的作用。”白青墨闻言,替白夙介绍道:“还有这个,这叫药澡豆,是用来洁身的。” “就这作用?怕是连木盒钱都赚不回来罢?”蒋郡守闻言,不禁有点失望,觉得这些平凡之物,简直有些配不上外面的的雕花木盒。 “哈哈哈……师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白青墨介绍完就退下了,凤九卿告完白夙的状,顿觉身心通畅,笑着接口道:“那牙刷和牙刷一起使,用起来不但杨柳枝方便多了,更有防止牙疾的效用。” “原来如此,那这澡豆呢?”蒋郡守顿时来了兴致,闻了闻那澡豆的味道,辨认道:“杏仁,银丹草,白芷……” “这澡豆的作用可就多了。”凤九卿道:“此物不但可以用来洗手洗脸洁身,还可以润泽肌肤、祛风止痒,便是那手足冻裂疮伤,亦可医之。” “竟然有如此效用!”蒋郡守听罢,端详着那澡豆看了半晌,向白夙问道:“此物价值几何?” “一箱三件,价十贯。” 楚宁若是在此,听到白夙这报价,怕是连眼睛都会被惊掉,当时她给白夙说,每个澡豆一千钱,但转手被白夙这一搭配成三件套,却是贵了将近十倍,毕竟牙刷和牙膏的成本实在很低,在澡豆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惜!可惜!”听得这价格,蒋郡守不禁连连摇头,叹息道:“寻常百姓冬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3 日难过,经常手足冻裂生疮,却是用不起此物了。” “师兄莫忧。”凤九卿见白夙不作声,劝慰道:“白师妹已让那楚校尉去研究如何降低成本了。” “怎的又是这楚校尉?”蒋郡守闻言,看向白夙,问道:“白师妹,你与这楚校尉……莫非真如传言那般?” 白夙闻言,不禁蹙眉道:“传言如何?” “郡里早有传言,说你喜好女色,与那女校尉同吃同住,牵扯不清……” 白夙道:“师兄,这般风言风语你也信?” 听得白夙如此说,蒋郡守时放下心来,道:“为兄怎的会去相信这般空穴来风?” “喜好女色,与那楚校尉同住,倒也不假。”白夙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与她除合作之外,并无其它牵扯。” 蒋群守顿时泪流满面,心想,我就知放心太早,你都与她同住了,又是个喜好女色的,迟早不得生出其它牵扯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雷和炮!!! 今天憋了一天,总算是憋了一章出来。 第071章 就在白夙与凤九卿和蒋郡守同门相叙的时候, 楚宁一众人被带到了东营。 卫民军一众将士大多数都是乡巴佬进城, 先前见到郡城的时候, 就对着那高大城墙惊叹不已, 此刻到了郡兵的营房,亦是忍不住纷纷惊叹。 “原来郡兵住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啊……” “那座房子的墙都歪了, 还能住人吗?会倒的吧?” “墙歪算啥?你看旁边那座,屋顶草都没了……” “你们闻到什么味到没?” “好像闻到了尿骚味……” “这特么是人住的地方吗?” …… 楚宁骑在马上, 遥遥的望了一眼这些低矮而破败的房屋, 心中着实震惊无比, 她没想到,这传言中的郡城营房, 竟会比卫民军的棚屋还不如, 也同她手下那些将卒一般长了见识,脱口惊叹:“这真的是郡城的兵营?” 燕凌戈一眼扫过这片营房,也不好意思想起天王寨当初的情形, 只拿卫民军的营棚作参照,心直口快的接口:“我瞧着像猪圈……” 此话一出口, 被高志敏留下负责安排卫民军的亲兵校尉顿时臊红了脸, 一甩马鞭, 冲进营房便是一顿狂抽,随即从房间里面赶将出来一些大汉,让他们去整理营房。 这些大汉们衣衫单薄破旧,大块补丁上面纠着小疙瘩,大家你推我挤了好一会儿, 才懒懒散散的拿起破笤帚和烂簸箕,开始磨磨蹭蹭的收拾营房。 楚宁看得直摇头,眼看暮/色即将四合,她也不敢指望这些懒汉收拾出来的地方能住人,便让高志敏留下的亲兵校尉划了一片营房出来,由自己带着一半卫民军士卒同民夫一起打理。 这些民夫将钱粮运到郡城,本在交差后便可遣散,但楚宁想着天色已晚,回程的路也不太算太平,遂决定留他们一宿,明早再一同回程。 这些民夫自然是愿意跟着楚宁的,以往运送税粮,都是官府一句话,他们自己不但要出力,连随行的食宿都得自己解决,若是遇到有些良心的押送官吏倒还好,至少他们在扣运送浮耗的时候,多少会给这些民夫分一些,可若是遇上一些没良心的,反倒还会剥削他们自己带的食宿。 这次与卫民军随行,出发前,他们每人领到了十个大馒头并着五斤粟米和五斤麦面,这钱粮才将将运到,楚宁就为他们每人讨要了五个铜钱,总的算起来,也不比他们在县里做两天佣工差多少。 按照贯例来说,似楚宁这般比较长距离的押送钱粮,是要从运送物资是要扣掉两三层浮耗的,但楚宁这次却是颗粮不少、分文未取,全数交给了蒋郡守,这也是蒋郡守为何会那么爽快答应给赏的原因,毕竟,若真是要让楚宁自己按贯例来扣浮耗,就不仅仅只是这些赏钱了。 足足收拾了大半个时辰,营房终于被打理得免强能住人,高志敏也让人送将猪给送了过来,不过却只有一口,且瘦弱得紧,约莫过不过两百斤。 楚宁把猪收了下来,立刻便安排人去屠宰,恰逢刘长贵也买了一车萝卜回来,便使他去安排人手守值巡视。 其实,这东营占地面积颇大,房屋也多,约莫住上四五千人也不至于太挤,却不知为何,竟没人来修辑,任由这片营地逐渐荒废。 此刻,这东营被分作两半,东边属高志敏的亲兵,西边空余的房子则归卫民军和民夫们住。东边高都尉亲兵也勉强打理完毕,一群懒汉吃罢晚饭,又开始无所事事起来,三五成群远远的围看着西营这边,将卫民军一众将士当成了奇物观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是说他们只住一宿吗?怎么连屋顶的草都给换掉了?” “天!你们看!他们还把地上的泥都铲了一层!” “那不是架通铺的木料和干草吗?怎么全给扔了出来?这是打算晚上不睡觉?” “咦,你们听到没?好像有猪叫声,是不是在杀猪啊?” “那几个人是在削萝卜?他们打算晚上吃萝卜吗?” 还没等一群懒汉议论完,就见对面架起的数口大锅已经冒出了热气,有人正在用竹蒌往里面倒切好的萝卜,接着又有人端着其它什么往里面倒。 不多时,那些锅里的香味便传了出来,东边营屋中的一众懒汉闻到味道,顿时有人冲出门来,大喊:“有肉味!是猪肉的味道!” 猪是偷偷送给楚宁的,但在露天这么一煮,整个营地都飘着香味,却是谁也藏不住了。 高志敏留下的那个校尉也被引了出来,眼看着自己这群刚吃过饭的手下又变成了恶狼,心知不好,担心生事,便拎着鞭子将人往屋里赶,随后跑到卫民军,找到正在一口锅旁烧火的楚宁,黑着脸道:“我的好姑奶奶,你们吃肉归吃肉,偷偷吃不就好了吗?何必这样闹得人尽皆知呢?万一生出事来,这该让我如何收场?” 这校尉姓卫,单名一个靖字,与楚宁军阶相同,也是穷苦出生,随顾文雄南征时立了些功,很会看人脸色,办事也利索,颇得高都尉的看中,所以才被高都尉派来安罝楚宁。 楚宁狠狠打了高都尉的脸,高都尉恨归恨,可他理智还在,深知自己还没有在郡守眼皮底下逞凶的实力,很是乖顺的夹起了尾巴。 但谁都知道,即使他夹起了尾巴,可仍然还是一头恶狼,而楚宁,这个年轻的女校尉,或许就是他的下一个猎物。 “卫校尉这般说来,楚宁就有些不懂了。”从亲卫手里接过劈好的干柴,慢慢放进临时搭起的灶里,又拖过一个马扎请卫靖坐下,楚宁方才笑问道:“这可是都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4 尉大人的赏赐,为何要偷偷的吃?似我等这般光明正大的吃,替都尉大人宣扬仁义之名不好么?” “你们这么光明正大倒是吃得痛快。”卫靖苦笑道:“可苦了我手底下的那群懒汉,都已经快半年都没尝过肉味了。” “这却是为何?”楚宁顿觉惊异,连忙问道:“你们可是都尉大人的亲兵,怎么可能连肉都吃不起?” “不但是都尉亲兵,连守城的肥差也被你们捞到手,收了往来商队的货钱不说,还订出了人头费的规矩。”刘长贵处理完事情,正走过来向楚宁交令,听卫靖那么说来,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怎的却连肉都吃不到?” “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堂堂都尉亲兵,连肉都吃不起,还被下面的县兵如此追问,卫靖不但觉得面上无光,甚至是有些被羞辱的感觉。 其实卫靖不说,楚宁大抵也能猜到一些,估摸着是这些兵卒随顾文雄南征回来后,朝廷形势混乱,国库空虚,至今还没将这些兵卒的赏赐发将下来。 刘长贵大概也猜到了一些,见楚宁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心中一动,向卫靖问道:“还没向卫校尉请教,这东营此时留有多少兵将?” 卫靖一听,顿时站了起来,按着刀柄戒备道:“你问这作甚?” “卫校尉莫要多心。”楚宁赶紧解释道:“我这帮子手下平素最重英雄,今日得知东营好汉们都是南征的归来的英雄,遂想请大家吃几个饼子,以表敬意。” 楚宁说完,刘长贵已经让人端了筐油烙饼过来,楚宁主动从里面拿了一个吃将起来,表示没动过手脚。 卫靖看楚宁吃得香甜,又闻着那油饼的香味,顿觉刚喝下肚的那两碗面糊就跟没喝一样,腹中饿得紧。 眼见楚宁都已做到亲自试吃的份上,卫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婆妈,从筐里捡了一个,却哪知,足有两个巴掌大的油饼到他手上,两三口便吞将下肚。 楚宁方才吃完一个饼,那卫靖已经吃完了五六个,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伸手去拿,只得摸着肚子对楚宁谢道:“楚校尉营里这些火夫的手艺实在是极好,连面饼子都能做得这般好吃,卫某替那些懒汉谢过楚校尉的好意了。” 这便是答应报人数,接受楚宁送饼吃的意思了。 楚宁见他还在摸肚子,显然是没吃饱,又使人去打了一大碗汤过来。 卫靖接过碗,看着里面全部堆码着的肉块,却也不吃,反而向的楚宁问道:“不知卫某能否把这碗肉,和这筐饼子一起带回去吃?” 楚宁知道他可能是要带回去给手下分吃,遂笑道:“这碗肉和饼都我请卫校尉吃的,你想在哪里吃都行,不过,若是东营的兄弟们留下的人不多,卫校尉不妨都叫过来,到这边吃,好歹还能多喝口热汤。” “啊?这怎使得?”卫靖本以为,以楚宁这个县兵校尉的本事,说请他们每人吃几个饼子只是好听的话,顶每人请吃一个尝尝鲜便已不错,却没想到,看楚宁这意思,竟是要请他们敞开肚皮大吃一顿! “如何使不得?”楚宁叹了口气,说道:“你我同为兵卒,同为别人手中利剑,都不过是为了挣口饭吃,又没什么生死大仇,何必在意这么点小事呢?” “今日我楚宁得了赏,手中略有余粮,拿出些分润给东营的兄弟们,那是敬重东征好汉保家护国的英勇,也是看着兄弟们这般情形觉得心疼,大好男儿抛头颅洒热血保家护国,却落得这般衣不遮寒、食不饱腹的境地,谁见了不觉得心寒?” “再说了,即使你我他日刀剑相向,又与这一顿饭几个饼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上面的神仙打架,殃及我等池鱼罢了,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到时各凭本事也就是了。”楚宁说着,又往的灶里添了几根柴火,听见锅里的汤已熬得咕噜咕噜直响,便喊了个火夫过来,问能不能开吃了。 那火夫揭开锅盖,又往里面添了些食材,随即用勺子捞了块萝卜起来吃起来,表示已经熟得可以开吃了。 闻着锅里传出的香味,卫靖顿时觉得更饿了,心里想着楚宁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咬牙间,便将手中的那碗肉倒回了锅里,连饼也不拿,转身便要往营里跑。 楚宁见状,掏出了几个银饼子递给刘长贵,刘长贵会意之下,立刻便跟了上去。 高都尉手下有四个亲兵校尉,卫靖只是其中一个,他手下的人虽然不多,却也足足有三百人。为了防止楚宁再闹出什么事,高都尉已把他的人手全部调回东营。 所以,在楚宁说要请吃饼子的时候,卫靖都替她的大方感到心疼。 三百个白面饼子,堆起来可都好大一堆了,想着都心疼,如果那些面给他们熬汤糊喝,起码都可以喝好几天了。 但那饼子确实好吃,汤也很好喝的样子,可卫靖知道,就那么小的一只猪,楚宁自己手下也有两百人,怎么分也不可能再分到自己手下这些人头上来。 所以,卫靖跑回营就去找弓箭,准备带人上山摸黑打点野味回来。不过,他才从营房出来,就看到刘长贵带着两个人追了过来,两人拉拉扯扯的说了一阵话,便一起出营了。 东边这些懒汉见自己的顶头上司不过在那边营头转了一圈,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跟那边的人拉扯不停,顿时便生出了贼心,等卫靖一走,就抄起武器,凶神恶煞的来到西边营区。 卫民军这边正在排队分食,每个将士一个馒头两个饼子并着一碗萝卜肉汤,连那些民夫也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热乎乎的油饼,那四处飘散的香味着实让卫靖手下这些汉子又饿又馋。 几个馋汉本就作好了闹事的准备,哪料想才走到西边营区,就听见值守的人和颜悦色的问:“是卫校尉手下的好汉么?咱们将主大人有交代过,只要是卫校尉手下的好汉,自行带着碗筷过来就行。” 几个馋汉一听,顿时就愣了,简直不敢罝信,这群气得郡尉大人发脾的县兵,竟然如此好说话。 “啊?诶?你们怎么会这么好心的请吃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客气的请他们进去,这些懒汉倒是不敢了。 卫民军那守值的士兵轻轻一笑,道:“咱们将主大人说,朋友来了好酒好肉,豺狼来了就打成狗,诸位好汉是朋友,当然得酒肉招待,要什么阴谋?” 几个馋汉一想,自己位卑职低,除了一条烂命,也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便跑回去拿了碗筷过来。 甫一进营领到食物,那几个馋汉就被惊呆了眼一个被叫做馒头的白面饼子,两个油饼子,还有一大碗香肉汤,汤里还有炖得软和又入味的萝卜和两块指厚的肥肉! 这真是给他们吃的么? 几个汉子端着碗拿着饼差点哭了,他们从来都没有哪顿饭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5 得到过这么多食物,别怕当初南征时,在战场上,那也是经常饿肚子的。 白夙来到营里时,就看到几个高都尉的亲兵混在楚宁这边胡吃海喝,与这边的将士打得火热。 楚宁坐在一个便携桌旁,一口油饼一口肉汤的吃得正欢,见白夙过来,立刻招呼侍卫给她也添了一碗,笑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白司总这下可有口福了,这汤可是本校尉亲自熬出来的,好吃得紧,可要尝尝?” 白夙的饮食素来有专人打理,鲜少在外面食用,这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卫民军的伙食,面无表情的看看楚宁,又看看那并不精致的木碗木勺,简直不知该如何下口。 白青墨见状,瞪了楚宁一眼,便要将油饼和汤碗收走,却被白夙止住,捏着勺柄,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木勺。 大当家竟然要吃外面的这些粗食?!!! 白青墨顿时震惊了,简直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瞪大了眼睛,连正要向楚宁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大当家早已用过晚膳,不需你来献这假殷勤…… 白夙虽然面无表情,但那握勺的姿势,还是些微的透露出了内心想法,很显然,她也认为自己无法接受这碗汤。 但是,不知为何,她还是想尝一尝这汤的滋味,可能是因为这碗汤着实很香,也可能是因楚宁校尉所熬制,毕竟两人是紧要合作伙伴,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小心翼翼的将木勺伸进碗里,像是舀毒药一般,轻轻沾湿勺子就拿了起来,再慢慢的送入口中…… 楚宁顿时满头黑线,心说,白司总你还真当这是我熬出来的毒药啊?我只不过是添了几根柴而已。 初略尝尝,倒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吃,白夙遂又舀了半勺汤。 这次尝出了味道,白夙难得的夸奖道:“此汤滋味,甚好!” 这意思就是合她胃口了,楚宁一听,立刻就随着根子往上爬,开始出卖朱二喜:“我营头有个朱二喜,最喜欢整治这些吃食,白司总若是喜欢,回头我便将她叫到客栈来,专门为你做吃食。” 朱二喜就是个大吃货,不但喜欢吃,还喜欢折腾,自从在楚宁这学到馒头和葱油饼后,三五不时的都会蹭到楚宁这来讨新花样,楚宁自己下凡前就没点过厨艺技能点,都是一肚子吃出来的经验,想来想去,只好给朱二喜打了几口炒锅,让她自己去折腾炒菜。 “就是那个做馒头的朱二喜吗?”白青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怕白夙当真同意朱二喜进白家,立刻插嘴道:“大当家不喜吃馒头,你可莫要把那朱二喜塞过来,我白家的好厨子多得是,不差你这一个。” 话都被说到这个份上了,楚宁只好作罢,默不作声的低头喝汤。 半碗汤喝完,楚宁起头来,正要去拿油饼,却见白夙轻轻将自己的碗推了过来。 咦咦咦?白司总这意思,是还要再喝一碗? 卫民军不兴浪费,因着担心这汤不合白夙的味口,所以只用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碗,若是给楚宁的话,也就两大口的事情,但到白夙这里,却就不一样了,她素来少吃多餐,添碗的事情,白青墨跟她这么久,却是从来没见过,更何况,白夙过来前还在郡守那里陪着用过餐……难道这楚校尉熬的汤就当真这么好喝? 楚宁起身,亲自替白夙又添了碗汤,并着两块久熬的白萝卜,还撒了几粒小葱白,端是引人食欲。 楚宁放碗坐下时,就见白青墨也去找了个碗来,正在锅边忙碌,不知是想在里锅里捞什么花样来。 白夙尝了尝萝卜,觉得味道正好,又连吃了几口将萝卜吃完,慢慢的将汤喝光,再把碗推远,之才向楚宁问道:“那些高都尉的亲兵,怎的混了过来?” 楚宁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勺子,边擦手边应道:“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从郡守大人那讨了赏,自己吃独食总归是不太好罢?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我虽然相信高都尉不敢明目张胆的拿我怎么样,但他那些穷疯饿急的小兵卒,谁敢保证呢?” “也是。”白夙想了想,又说道:“但高都尉手下足有四个亲卫校将,你却只请这么几人,怕是不妥。” “倒也不只这几个。”楚宁应道:“刘长贵与卫靖买肉去了,等他们回来,我就请卫靖手下全部人过来吃一顿饱饭。” “你就请卫靖这边的人?”白夙不禁蹙眉,说:“另外三个还不恨死你?” “嘿嘿,就怕他们不恨我。”楚宁嘿嘿笑了几声,接着说道:“他们越恨我,就越会针对卫靖这边,卫靖他们就越会念着我的好。” “你就不怕卫靖他们知道你这心思?” “别人兵卒不敢说,但我觉的那卫靖心里应该清楚,毕竟他又不是傻子,我今天杀了他们的人,打了他主子的脸,这会又来请他们吃饭,肯定是不安好心的啊!”楚宁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叹息道:“但在饥饿和诱惑面前,又有几人能够坚持自己的忠诚呢?” 白夙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楚宁,看着她那好看的眉目在火光的映照下慢慢皱起,仿若在这眉下心尖深藏了无数的忧思。 这不像她认识的楚宁,她一直想看到的,都是这个年轻女校尉充满生机和活力的那一面。 白夙觉得,这般忧思寞落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这年轻的女校尉身上,她的眉目更适合张扬而放肆的笑容。 看着那紧皱的眉目,就像看到自己衣袖被捏出的皱纹,总觉有一种想将之抚平的感觉。 “莫要皱眉。” 白夙说。 “嗯?”营门有些吵杂,楚宁没听清,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嗯,我说。”白夙从楚宁身上移开目光,顿了片刻,缓声道:“你是否需要,再添一车粮和两车酒过来。” “哈哈哈!白司总真解我意!”既然说了要请客,当然就要大方些,最好是大方到让人此生难忘。楚宁正愁着怎么开口要粮呢,却不想白夙竟然主动送来,果然不愧是她看中的人,就是贴心。 正说着,刘长贵与卫靖几人便牵着几头猪并着两车萝卜进了营。楚宁扫视了一眼,足有五头之多,肥壮得很,估计是从哪里买来的年猪。 卫民军的火兵早就接到过交待,猪和萝卜一进营门,他们就已主动上前接过手,烧水的烧水,杀猪的杀猪,洗萝卜的洗萝卜,不需要人安排,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楚宁与白夙两人边说着话,边围着营区巡视了一圈,顺便消消食,等她们慢步绕回来时,卫靖已经带着手下的兵卒们开始吃上了。 卫民军这边是分成两拨进食的,要值夜的兵卒与楚宁吃的头一拨,只有补贴没有酒。 第二拔便是此时正在与卫靖等人牛饮的这些,由刘长贵带着,正闹得欢腾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6 。 楚宁没去凑这个热闹,与白夙回到自己的营房,点亮油灯,正打算再挑个话头,去见燕凌戈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望着两人问:“到子时了吗?” 楚宁不太分得清这个世界的时间怎么看,只能看向白夙,白夙盯着外面看了一会,说:“大抵差不多了。” 燕凌戈一听,立刻就爬起床出门去换岗守夜了。 等燕凌戈一走,楚宁就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起来——子时了诶!白司总竟然没说要回去,依她就性子,不说回去的意思,那便是要留下来啊! 如此一想,楚宁心里便有点不淡定了,只好假装很忙的去找出牙膏牙刷,跑出去刷牙洗脸,顺便冷静一下自己。 等楚宁回来的时候,白夙也已经打理好自己了,还从营房里找出了另外一张折叠床,铺好了她自己带来的被盖,默默的坐在床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见此情此景,方才的冷水脸算是白洗了,楚宁又开始胡思乱想——白司总今晚不但要留宿,好像还主动要与她同床共枕……诶诶?怎么办?今晚没得地方洗澡啊……啊啊!还好早上洗过了…… 这一脑补,楚宁觉得脸都烫得有些吓人了,顺手将油灯的亮度拨小了些,接着便利落的爬上了床。 嗯,是白夙铺好的那张床。 “宁姑娘,你不觉得,你应该睡另外那张床上去吗?” 白夙盯着楚宁看了许久,然而楚宁一直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不露面,她只好出声提醒。 然而,白夙却是低估了楚宁脸皮的厚度,半晌也没等到被子的动静,只得亲自掀开被子,打算将她赶走,去见楚宁已经抱着被角闭着眼睡熟了。 白夙又盯着楚宁看了许久,再看看那张燕凌戈睡过的床,最终还是放弃了换床的打算,轻轻的挨着楚宁身侧躺了下去。 其实白夙此时的内心也很是烦乱,她太清楚自己的好恶了,对于不和契的人,她素来是不上心的,甚至堪称冷血,可对于楚宁,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容忍着对方一点又一点的靠近。 白夙知道自己的容忍意味着什么,但她不知道,对于比她年少的楚宁而言,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靠近什么。 而且,蒋郡守今天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她喜好女色的事情,在黄县虽然不算秘事,但传到这远隔将近百里的郡城来,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更何况,这些流言蜚语不但关于她白夙,更是将楚宁与她紧紧牵扯到了一起,口耳相传间,楚宁这个校尉已经变得一无是处,全赖讨她白夙欢心,方才得了这校尉之衔。 就白夙本人而言,她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毕竟,她手下大部份的生意都是以多个身份暗中操作的,即使名声再怎么烂大街,也不会影响她赚钱。 可楚宁却不一样,楚宁以军伍成名,为将者最是着重的名望,而她又是女儿之身,本身就比男儿弱势,倘若名望上再有了污点,以后又如何御使千军? 很显然的是,将这些流言蜚语传扬出来的人是没安好心的,只要破坏了楚宁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名望,就等于毁掉了白夙的一步重棋,可楚宁现在并不知道此事,白夙今晚几番犹豫,却也不知该如何提起,毕竟,她与楚宁并没传言中的那些牵扯,若突兀的将此事挑明,也是徒添尴尬。 白夙昨晚一夜未眠,白日里又将地方让给了楚宁,此际心念千转,又是耗费心神无数,躺下后不久,倒也慢慢有了睡意。 将睡未睡之际,白夙隐约感觉到身侧有些动静,似乎有什么西搭在她手上,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是没能挣扎开来,隐约间,就失去意识熟睡过去。 楚宁却是没睡着的,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摸到白夙的手,却还是被白夙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她以为自己被抓了个现形,心跳如擂的等死,却只等来旁边轻微而眠长的呼吸声。 暗骂了一声自己做贼心虚,随后又忍不住脑补起来,比如白夙睡觉姿势不太安份,左翻又滚的睡到她怀里来。又比如自己睡着后,滚来滚去的滚到白夙怀里…… 可惜的是,楚宁此人白长了一颗色心,没长色胆,连占人便宜这种事情,都只敢指望在梦里实现。 次日,楚宁醒得极早,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自己有没有梦想成真,然而,让她郁闷的是,平素只够她一个人平躺兼翻身的单人床,昨晚竟让她与白夙,睡出了长江与黄河的距离。 白夙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卫民军操练的哨声,她迷糊了一段时间,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军营里,唤来白青墨替她梳洗,待白夙走出营房时,发现外面的士卒们已经吃起早餐来。 卫民军今天的早餐,是一碗白粥和一个馒头,并着几块腌萝卜,混个饱肚就准备打道回府。 卫靖手下也都拿着碗过来混吃喝,楚宁也不心疼粮食,都让火夫按照卫民军的份额分发,最后惹得卫靖也憋不住,跟着抱了个碗过来。 吃到最后几口时,卫靖终究还是忍不住,向楚宁吐起口水来:“楚校尉,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会这么大呢?你我同样的军衔,你却可以带着兄弟们吃饱穿暖,而我却只能跟着我的兄弟们挨饿受冻。” 楚宁咬着一块腌萝卜,咯吱咯吱的嚼着,想了想,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的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就拿我来说,文不成武不就,除了能赚点小钱给兄弟们饱肚之外,又有何般用处呢?” “依楚校尉这般说来,那卫靖就更没用了。”卫靖僵着脸,露出一个苦笑道:“非但文不成武不就,连给兄弟们饱肚的本事都没有。” “哈哈哈,说句不讨喜的话啊。”楚宁放下碗,瞅了瞅周遭众人,见没引起人的注意,压低声音说:“卫兄,即使是给人当枪使,也该选个厉害的主人不是?” 说完,楚宁便站起身来,去洗碗收拾东西,整理好队伍,准备出发回黄县。白夙也回去打理商队,准备前往下一处城市。 两人于郡城门前拱手道别,扬鞭策马之际,便已各奔东西。 却不知,在她们身后的东莱郡城,掀起了惊涛骇浪,风起云涌。 作者有话要说:  秦汉一斤十六两,约相当于现代的250克,所以五斤米和五斤面加起来,也不过才现代的五斤重,两百斤的猪,其实也只有现代的100斤。 突然间收到这么雷雷和火箭什么的,简直受宠若惊啊。 谢字不多说,无以为报,只好努力码字,今天九千字送上! 第072章 来时走了两天的路程, 回去起早贪黑一路急行, 还不亥时, 楚宁等人便赶回了黄县。 霍蕴书与楚柔带着人手在营外迎接, 与楚宁一起陪着随行将士在营内吃晚饭,边听着那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7 些随行将士向留守的兵卒吹嘘自己如何英勇, 如何打败都尉大人的亲兵,诸多夸耀, 听得霍蕴书又急又惊, 比他自己亲临战阵还要紧张。 “幸亏没有缺胳臂少腿的回来。”霍晚晴很是高兴, 与都尉亲兵这一战,卫民军将士并没有重伤或战亡, 多数只受了轻伤, 完全用不到抚恤赔尝,对于她而言,只要不是往外掏钱的事情, 随便楚宁怎么折腾都行。 楚柔最近一直把燕凌戈当作偶像,一边捣腾着从胶东王府收缴过来的战马, 一边训练新兵, 根本就顾不上楚宁出去惹事生非。 霍蕴书就想得更远一些, 但他的行事准则素来偏向保守,能不惹事就不想惹,是以,并不认可楚宁这般激进的行为,忧心道:“高志敏总归是郡都尉, 权掌一郡之兵,你这般明目张胆地得罪他,以后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依当时那情形,便是我不动手,也已经得罪。”楚宁不以为然道:“再说了,卫民军第一次出境,能够见见血倒也不错,总归没在那些人眼里留下个畏畏缩缩的印象,平白折了威名。” “可威风之后呢?”见楚宁如此不将一郡都尉放在眼里,霍蕴书心中暗苦,道:“以后这东莱郡里的兵将,谁还敢给你好脸色?” “霍叔,话是这么说,但也非绝对。”楚宁道:“高郡尉比我官大不假,可未必整个东莱郡里的兵将都服他。再说,只要我卫民军足够强大,谁敢给我脸色看?朝廷里那些左右逢源乌烟瘴气的手段,我也不是不懂,可卫民军现在还不能沾上这些东西,卫民军现在需要的是血性!是锐气!” 即使楚宁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霍蕴书依然还是觉得楚宁年少气盛,行事不够周道,他更希望的是,楚宁能够耐起性子,一步一步的慢慢扩充实力。 楚宁也从霍蕴书身上看到了明显的不赞同,她能够理解霍蕴的想法,同时也赞成霍蕴书求稳低调的发展方略,但是,如今大庆朝廷主战派当政,形势已经越来越不乐观,根本就没有时间留给楚宁来慢慢谋划。 略微考虑了片刻,楚宁将霍蕴书带回自己的公事房,打开了一份地图。 这份地图显然出自楚宁之手,画得抽象不说,还凌乱得让人简直看不懂,上面只有几条断续的细笔分界线,外加粗笔绘制的大江、大河,余者皆以文字替代。 在地图的最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庆’字,代表着当今朝廷的势力地盘,而在大庆东边,黄县两字被特意画上了一个圈,而这个圈外,又延伸出了几条箭头,分别指向辽东辽西两郡和倭国等地,其中最长的两条,则延伸到南面的交州、真腊和贵霜帝国等地。 除此之外,在大庆的东北边写着‘东胡’,正北边写着‘鲜卑’,而大庆西北和西方的一些地方,则写着‘匈奴’、‘羌族’、‘氐族’等。 “霍叔看到的这份地图,就是大庆朝廷即将面对的形势。如今朝廷中以主战派势头最盛,催缴钱粮诏书早就已经颁发,想必征兵之日也已将近。”说着,楚宁指着地图上的东胡与鲜卑,继续道:“经过十九年前的那一场东征,东胡如今虽然恢复了一些元气,但仍然势微,我们暂且不谈,先来说说鲜卑。” “鲜卑无国,以六大部族实力最强,东有慕容、宇文、段氏三大部族,西有吐谷浑,北有拓跋和柔然……然而,即使他们无国无王,但只要这六大部族联合起来,轻易便可以聚起十万控弦之士。” “鲜卑人以游牧为生,只要拿起武器就是天生的精锐骑兵,以大庆朝廷如今的形势,即使倾全国之力,又能如何?” 看着这份简易地图,霍蕴书不用细想,也知道大庆朝廷将面对的结局:“如今的大庆,即使倾尽全国之力,大抵也是殁于一战罢……” 如今的大庆,早就只剩个空架子,如果当真与鲜卑一战,不管是胜还是负,都是在加快大庆王朝的灭亡。 “所以,霍叔,我们没有时间再慢慢图谋了。”楚宁长叹,道:“不出意料的话,明年朝廷定是要与鲜卑打上一仗的,只要这战事一起,西边的匈奴和羌族、氐族都安份不了,到时天下大乱,就我们这点实力,又如何能够自保?” “可这与高志敏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霍蕴书虽然在内务方面颇具能耐,但比起白夙来和蒋文先,到底还是少了一些大局观,楚宁只得反问道:“霍书可有听过九州棋局之说?” 霍蕴书想了想,道:“略有耳闻。” “我曾听棋家有言,道是方寸棋盘上,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分。”楚宁细说道:“我曾翻查过不少地理舆图和先贤书册,其中也有言论宣称,我华夏九州之地理,亦有四角四边草肚皮的说法。” 霍蕴书却是没想到哪写本上有这么写过,但对此大感兴趣,连忙问道:“哪四角哪四边?” 楚宁扯过一张纸,随意的砚台里研磨几下,边说道:“秦中、冀州、巴蜀、扬州,此为四大金角之地,而接连这四大金角的四大银边,则为并州、青州、荆州、汉中,除此之外,再加上一个中州腹地。” 并州位于秦中与冀州之间,青州位于冀州与扬州之间,荆州在扬州与巴蜀之间,汉中则在巴蜀与并州之间,这四大金角银边紧紧的将中州围将其中,画上直线相连,正好形成了一个九宫棋格。 虽然实际上这些地理位置并没有这么规则,但被楚宁这么说来画出,倒似真将华夏九州山川地理规整起来了。 “在这个棋局中,四角之地,各有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优越的山河形势,可以依仗的山川险阻,宜于农业商业的发展条件,如若占地而治,则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从容经营,积累力量,日后进取天下亦不可能。 ” “再说这四边之地,每地皆各处两角之间,虽地域综合条件不如四角,但胜在彼此皆可往来,亦是战时必争的要地。” 说着,楚宁又提笔在青州旁边,写下了东莱二字。 如此一来,不用楚宁解释,霍蕴书也明白了此地的重要性,接口说道:“青州之地,北接冀州,南通扬州,进可取中原……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丘陵山壑皆在南面,余者便是平原,退无可守。” 然而,楚宁却摇了摇头,又提笔在青州旁边写个倭国,在冀州的上面个幽州,随后才解释道:“从陆地上看来,确是退无可守,然而,若是加上水路,青州此地却是大有可为。” 就楚宁所知,如若北上幽州,不但可以开垠东北平原建立新的根据地,还有黄金矿产可以开采,只是现在的幽州,一半在东胡人手里,一半在鲜卑的马蹄之下。 倘若是前往倭国,那就更容易些,毕竟,现在的倭国人跟原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8 始人差不多,非常好欺负,而且,倭国还有许多的金矿和银矿,极易累积前期的资本。 当然,这些话却是不能向霍蕴书细说了,不过,霍药书也不是笨人,只是大局观略有欠缺罢了,看着楚宁新写下的两地,心中暗忖:难怪白大当家要收那么多的木工,想必制木盒是假,造船出海才是真。 如此一想,霍蕴书顿觉老脸发红,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岁,竟还没楚宁将事情看得清楚。 “难怪蒋郡守要放弃丞相府长吏的差使,到这偏远荒乱的东夷之地来。”霍蕴书苦笑道:“我还当他是在长安城失势被贬 ,却不料他竟是另有所图。” “若非图谋甚大,白夙怎会有了燕凌戈这等良将还不知足?又怎会有你我今天?”楚宁感慨道:”白夙此人,智深若海,算计极深,不是好相与之辈。” 当白青墨抢先交钱入城时,楚宁就已知道,那高都尉与白夙不是一路人,以白夙那强硬霸道的性子,又怎能容得下这么碍手碍脚的存在? 所以,楚宁当时也是不得不动手,毕竟,白夙平素出钱又出粮,要什么给什么,根本就没给卫民军留下做骑墙派的选择。 虽然得罪了高志敏,可在蒋郡守那里刷了一把存在感,也算是明目张胆的把卫民军绑在了他们这条绳上。 不过,白夙昨夜住进军营之举,楚宁暂时却没能想得透彻,难道是投挑报李,故意做给高志敏看的?让他投鼠忌器?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临出门时,楚宁顺手将这两张纸毁尸灭迹。 回到县城内,来到白夙常居的客栈门口,正要抬脚进门,却怎知竟被人挡了下。 “草民杜敏见过楚校尉。” “有劳杜管事在此久候。”楚宁笑道:“我自己回房便好。” 见楚宁笑得和气,杜管事的神情愈显尴尬,道:“这……咳,是这样的,因着东家不在,这院子已被封存起来……校尉大人的东西,草民都使人送到新宅子里去了……” “哈哈……有新宅住了?太好了!有劳杜管事用心了!” 笑着与杜管事告别,转过街角,楚宁脸色一变,眉目扭曲,恕声问:“她就这样把我给打发出来了??” “你说!她这是不是把我赶出来了?!!!” “啊?竟然这样,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自楚宁重伤醒来,霍蕴书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气到语无伦次,连话都说不清楚。 新宅子是白家免费送的,是个飞檐相连成片的大院落,不但占地面积广,里面的房间大大小小几十间,完全足够楚宁将得用手下全部安罝进来,且离客栈并不远,站在阁楼上,还能看得清白夙住的那排房间。 但是,楚宁非常不满意,哪怕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白夙惯用的奢华风,可落在楚宁的眼里,却只是引燃怒火的□□。 昨晚还睡在身旁,今天就扫地出门,这种想撩就撩,撩完就扔的举动,简直就是渣! 楚宁站在阁楼上,望着白夙的房间,心中暗自发誓:好你个白大渣渣,竟敢这么对待本校尉,将来有你求我的时候,看劳资不把你蹂/躏得哭唧唧! “来人!给本校尉把东西都搬到这阁楼上来,以后本校尉这住在这里了!” 楚校尉的脑子向来与众不同,大冬天放着楼下的装饰齐全主卧不住,要跑来阁楼吹冷风,众人即使万般不解,但也只好随她了。 霍蕴书将这院落里外仔细查看了一遍,越看心中越是不安。这宅子里外都被修辑一新,用的都是上等材料,其中不但有庭院池塘,连院墙都被刷得雪白,应当是白夙准备给自己用的,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突然送给了楚宁。 想到白夙,霍蕴书就想到那些与她有关的传闻,紧接着就想到楚宁今天这异常的反应,不禁忧心忡忡——难道宁儿已遭毒手? 次日醒来时,气温陡然下降,楚宁抱着被子不愿越床,伸了根爪子出去,立即就被冻得僵冷,对比了一下前世的温度,心知这是已降到零下多少度。 裹着温暖的蚕被站在窗台前往院子里望子两眼,见院里的池塘果然已经被冻结实。 正是睡觉偷懒的好天气啊! 抱着被子往床上一躺,楚宁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就听楼下有声音隐约传来。 “霍先生,将主大人这还睡着呢。” “都什么时候?怎么还让她睡着?快!快去叫起来!” “可是……霍先生,这男女有别啊……校尉大人也真是,怎么就不像能白当家那般,带几个使女在身边使……” 隐隐约约霍蕴书又说了几句什么,但声音极低,楚宁没听得真彻。 又过了片刻,楚宁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抱着被子往楼梯口一看,却是朱二喜爬了上来。 “你来做甚?”楚宁顿时就黑了脸。 朱二喜傻嘻嘻的笑了几声,说:“霍先生让我上来传话,找石炭的人已经回来了,请将主大人下去。” “知道了。” 一听此事,楚宁也不再懒床,起身打开衣箱,想给自己换件衣服,却见衣箱里全装着簇新的冬衣。 或者缝了蚕絮的小袄,或是名贵皮毛裘衣,又或是华美披风…… 楚宁默然半晌,又将东西放了回去,找到自己惯穿的旧衣,三两下穿好便下楼来。 等楚宁洗漱完出来时,霍蕴书与何五正同一个麻衣汉子在客厅正说着什么,见得楚宁进门,立刻都起身行礼。 “听说已寻到了石炭?”楚宁虚扶一把,示意几人入座,自己也轻撩衣罢,跪坐到主案后面,问道:“是在何处寻得?” “回将主的话,就在我县梁村。”何五指着那麻衣汉子道:“这便是梁村的村长,梁平。” “梁村……”楚宁在霍蕴书递过来的本县舆图上找到了地方,见此地离黄县倒也不远。 何五也适时将东西抬了上来,黑黑的一大筐,楚宁一看,就笑着起身说:“正是此物!走,我们现在去梁村。” 石炭就是煤炭,在前朝汉时就已经开始有人使用,到了当今大庆,时常有人取来生火,不算是希奇物什,也没什么人来把它当回事。 楚宁这一见之下就喜于形色,像是看见绝世财宝的模样,让霍蕴书大感惊异,要知道,刚才楚宁进门时,可还黑着脸呢。 去营里取了马,也不管这天寒冻的,楚宁一路打马急行,堪堪不过大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梁村。 在东莱郡城里,有两座就高达三层的楼阁,其中一座,名曰红颜阁。 楼如其名,里面做的都是红颜的生意,从胭脂水粉华服到金银珠玉饰,只要是天下红颜喜欢的东西,这里大部份都能买到。 今天,听说红颜阁里来了好东西,这些经常照顾红颜阁生意的官夫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29 人和富家主母们,都派使了丫鬟婆子,顶头寒风早早赶来,指望能拔得头筹,到时可以拿出来在别人面前显罢显罢。 在红颜阁的对面,就是另外一座三层阁楼,名曰三品轩,是一座茶楼。 此刻,三品轩二楼临窗的雅间里,正对坐着四人。 左边是依然带着面纱的春风楼主和那个叫她阿姊的华服青年。 右边坐在首位的人是东莱郡尉高志敏,次位上则一个留羊八字美须的文弱中年男子。 “前日白夙进城时,共计带了六十四车货物。”高志敏当先开口说:“昨日出城时,我亲自数过,没见少数。” “依高兄的意思,这红颜阁倒不像是白夙的生意?”华服青年想了想,随即又问:“这前后几日,可有别的商队出入?” “自是有的。”高志敏说道:“马上就是年节,来来往往的小商队多不可数,大的也有十几支,着实很难确定。” “这么说来,除了粮食布匹之外,白夙有没有别的生意,我们根本是一无所知?”华服青年敲了敲桌,烦躁道:“可王爷已经下了死令,定是要将这白夙一网打尽的!” “怕是难以成事。”高志敏也是满脸挫败:“我们不但不知白夙到底有多少家底,甚至连她背后的人是谁都不清楚,贸然动手,怕是要吃大亏。” “刘翎公子,那白夙背后之人,难道不是蒋文先吗?”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八字胡问道。 “不只!”被唤作刘翎的华服青年说道:“仅凭一个蒋文先,还轮不到他们这么张狂,王爷猜测,白夙背后可能是大皇子。” “废太子?”八字胡神色一凝,惊道:“废太子不是早就失势多年了吗?” “这谁能说得清楚?别忘了,废太子再怎么失势,却也是三废三立。”说着,刘翎顿了顿,又道:“只望王爷这次进京,能够诸般顺遂。” “定是顺遂无凝。”八字胡笑道:“如今朝中的大臣们,多数都只看利益,王爷这次所携颇丰,只要再拉拢两三个要臣,定可得尝所愿。” “只要王爷事成,定然少不了子虚先生的好处。”刘翎说着,又向春风楼主道:“阿姊,子虚先生才智过人,这次全赖他出谋划策,才解了王爷的困境。” “哦?是吗?”春风楼主道:“看来,抢劫黄县迁移富户的主意,就是子虚先生出的了?” 子虚先生闻言,拈须应道:“正是在下。” “此举不过是杀鸡取卵,算何高见?” “然则,若不取此卵,王爷当如何去长安?” “散布流言,坏人名声,也是子虚先生的高见?” “高见算不得,但总归还是有些作用。” 眼见两人势头不对,刘翎只好开口替那子虚先生帮腔,毕竟,那子虚先生是他的人:“阿姊,早上段杰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道是白夙已将那女校尉赶出了门。” 春风楼主一听,顿时眼神一冷,道:“白夙此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岂以按常理度之?焉知她不是在作戏?” “这怎么可能?”刘翎满脸不信,道:“不论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哪有不在乎名声的?” “其实,无论白夙在不在乎名声,都不紧要。”子虚先生悠然道:“在下这招,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坏她名声。” “那是为何?”高志敏问道。 “坏她名声为其一,其二,则是在她与那楚校尉之间,埋下间隙。”子虚先生道:“这俩人,一人掌军,一人掌财,皆是颇有才能之辈,两相合壁,让你们无从下手。” “可你们再想想,从古自今,无论男女,只要身负才能之辈,又有几个甘愿屈于人下?”说到此,子虚先生慢条丝理的吃了口茶,方才继续道:“我让你们散布的流言,将那楚宁贬得一文不值、一无是处,她若得知,岂会甘心?” “只要她不甘心,便会心存怨望,适逢白夙又将也赶出门去,即使白夙与她说是作戏,可她会信吗?”子虚先生目光一扫,问道:“换作你们,会信吗?” 三人想了想,高志敏第一个摇头,随后春风楼主亦是表明不信,倒是刘翎反问道:“万是那楚校尉,就真个儿一文不值、一无是处呢?” “那不正好?”子虚先生道:“高郡尉一令之下,将白夙直接拿住,考问出家产之后尽数抄没,毫无后顾之忧。” 几人想想,好像正是这个理,春风楼主亦歉然施礼道:“先生大才,妾身见识短浅,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莫要介意,翎儿正须先生辅佐分忧。” “夫人与在下初次相见,心有疑虑实属正常。”子虚先生紧接着便问:“我观夫人颇为了解那白夙,可是有些渊源?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是当讲,还望先生能够多加了解此人,为翎儿谋条出路。” 原来,这春风楼主本名刘薇,少年时因故托身于春风楼,改名苏明月。 白夙年少流浪时,曾路过东莱郡城,那时风雪漫漫,天寒地冻,白夙无处可去,便在春风楼的屋檐下躲避风雪。 适逢刘薇夜起,看到了当时的白夙,心存不忍之下,便借给白夙广厦一角,华服一袭,铜钱一贯。 “阿姊当年亦是年少得紧,本就日子过得极苦,又有我这个拖累,还将仅存的一贯铜钱也送给了白夙。”刘翎接过话头,愤愤道:“可白夙却全然不顾我等境况,收了衣服拿了钱,却还是那般冷面冷心,狂妄无比。” 子虚先生极为好奇,一个冷面冷心的人,到底是怎么狂妄到让人多少年都忘不了,遂问道:“怎么个狂妄法?” “她收了东西之后,却连半个谢字都不曾言,只说……”刘翎怒声道:“有恩,我必还之;有仇,我必报之;但无论还恩还是报仇,都是我说了算,你不可以选择,亦不可以要求。” 当真是够狂妄,这一言之下,子虚先生亦被惊住,连捧在手中的茶碗都差点被打翻,好不容易收拾妥当,立刻追问道:“后来呢?这白夙可有回来?” 刘翎道:“五年前,她回到东莱,寻到了阿姊,帮阿姊拿下了春风楼。” 子虚先生笑道:“看来,她这是回来报恩了……” 刘翎咬牙切齿道:“可她又拿走了我阿姊一千两黄金!” 此话一出,子虚先生顿时打翻了茶碗,连高志敏也被惊住了,这是报恩么?应该是来报仇的罢?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白夙这种人因将仇报之人。 一千两黄金,差不多就是一万贯铜钱,像春风楼这样地方虽然被称之为销金窟,可平日里开销和各方面的打点花费极多,一万贯虽不至让春风楼就此除名,但肯定伤筋动骨,难怪这姐弟两千方百计要找白夙的麻烦。 几人又说了一阵话语,多是关于白夙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0 之事,听得那子虚先生连连叹息。 送走子虚先生和高志敏后,刘翎对苏明月问道:“阿姊,你觉得这子虚先生可信吗?” “可信与否,尚不敢妄下断论。”苏明月沉吟道:“但才能,倒是有两分。” “樊聪去了冀州,如今我这边的人手着实有些紧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般急着用他。”刘翎满脸苦色,道:“当年先祖身边将才如云,又有子房这等谋臣,哪似我这般求才若渴,却偏偏求不得趁用人才……只盼这子虚先生,便是我之子房。” “之前那段杰,不是用得挺趁手的吗?”苏明月道:“他们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当是可信之人。” “哼,以前倒是听话。”刘翎怒道:“可自从上次把他们从东莱救出之后,就已经支使不动了,说咱俩一个妓/女一个幕僚,成不了气候,早就暗中跟李炎勾搭上了。” “岂有此理!”苏明月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  大江:指长江 大河:指黄河 秦中:别名,关中 7600字奉上 谢谢大家的雷雷! 第073章 梁村不大, 不过二十余户人家居住在此处, 楚宁本以为此行定当顺利, 哪知方才到村前, 就被挡在外面。 “梁春花!梁秋月!”村长梁平上前一步,指着两人怒喝:“你们俩姐妹堵着村口做甚?不知校尉大人过来有紧要事情吗?” 被唤作梁春花的女子十分高大, 楚宁目测了一下,大抵有两米左右, 即使裹着厚厚的冬衣, 也能看出那微胖身形中所暗藏的力量。梁秋月的身量同样高, 但身形看着十分的瘦,仿佛廋得只有一身骨架。 对比一下自己这瘦弱的小身板, 已经还在抽身高的楚宁, 实在是觉得有点渺小。 对面两人听得梁平喝问,那微胖的梁春花懒懒的开口:“是梁老头让我们姐妹俩过来守着的。” “梁族长让们过来的?”梁平一愣,问道:“有没跟你们说, 是何般缘由?” “没说。”梁秋月道:“他只说,不准这什么校尉进村。” 问不出原因, 梁平只好歉然的看向楚宁, 说是要先进村找梁族长问个清楚。 楚宁由他去, 却是对这一胖一瘦的两姐妹起了兴趣,笑问道:“那梁老头就这么相信,凭你俩姐妹就能挡住本校尉?” 梁春花瞅了楚宁一眼,懒懒道:“你就是那什么什么校尉?就你这身板,来一百个咱们俩姐妹也能挡得住。” “哎呦!原来两位女侠竟是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楚宁指着自己的亲卫问道:“那他们呢?你能打几个?” 两姐妹互看了一眼, 梁秋月说:“五十个。” 虽然有霍蕴书的提醒,但楚宁却还是不太相信,权当她们吹牛皮,笑问道:“来,要不试试?不打五十个,就打这二十个。” 楚宁的亲卫都是整个卫民军精锐里再选出来的精锐,总共才凑满一个旗的编制,但这个旗的战斗力却非同凡响,平时营中对练时,他们这个旗能够对阵一个司的普通将士。 今天跟着楚宁过来的两队亲卫被如此藐视,纷纷磨拳擦掌,虎视眈眈。 梁春花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梁秋月说:“不打。” 楚宁说道:“为何?” “梁老头没给打架的工钱。”梁秋月道:“所以,你们赶紧走吧,我们也好早点去吃饭。” 这话一听,楚宁顿时被这俩活宝似的姐妹逗笑了,眼看梁平还没出来,便让侍卫取来了一串铜钱,说:“若你们能把我这些手下都打败,那这串铜钱就归你们了,如何?” 两姐妹闻言,满脸惊奇的望着楚宁,梁秋月问着自己的姐姐:“这个女校尉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总想把她手下送给咱们打?” “管她的呢,有钱拿就好。” “可咱们不会数钱啊……” “也是,要不这样,等咱们赢了,就让她请吃饭,要吃到饱!” “好!就按姐姐说的这么办!” 两人交流得很大声,楚宁听着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但她那两队亲卫去气得咬牙切齿——在这两个女人眼里,他们两队人手,整整二十四个人,竟只值一顿饭钱! 梁秋月出面与楚宁谈妥了条件,只她两姐妹打赢,楚宁就请她们吃饭,而且要吃白米饭和肉,吃到饱为止。 楚宁心想,就你们俩个胃又能吃多少,当然是满口答应,立刻就让亲卫们都放下武器。 众亲卫解下武器后,立刻就摆开了阵形,将这两姐妹围在中间,他们虽然生气,却也不敢托大,一开始就派出了四个人,从四个方向进行攻击。 楚宁爬到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场中,本以为能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武斗,却哪知,这两姐妹拎着拳头就开打,也看不出是什么章法,竟在短短不到六十息的时间里,就全部放假了楚宁的亲卫。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卫被打成狗,躺在地上叫都不敢叫,楚宁顿时笑不出来了。 丢脸! 实在太丢脸了!!! 简直就是枉称精锐! 两个队正挣扎着爬起来,正准备向楚宁请罪,却听楚宁说:“程度、褚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的力气比不过她们,输了也是正常,下次赢回来便好。” “下次他们也赢不了!”眼见楚宁只顾着与自己手下说话,梁秋月顿时不乐意了:“说好的要请我们吃饭呢?” “好!你们跟我回县城,我请你们吃饭!” 楚宁说完,就策马往回走,留下霍蕴书和一个队的亲卫在这里,等着与那村长交涉。 楚宁一走,那两姐妹也不防有诈,竟然就这么跟了上来,不过,到了营棚门口,她们却是怎么都不愿意进去了。 楚宁只好问这两姐妹,到底能吃多少,却哪知,她们竟说是从来没吃饱过。 满头黑线的叫来朱二喜,让她先煮了五斤白米和五斤猪肉过来,却哪知竟还不够,后来又去煮了足足十斤米才让两人吃饱。 楚宁一直以为,手下卫民军的一众将士都已经是够能吃了,却没想到,这两姐妹竟是更能吃,两个人足足吃了七八个人的份量。 两人吃饱后也不说要走,就在营棚外面转悠着东瞧西看,楚宁心里很是中意这两个活宝,本想放自己半天假跟着玩,把这两人拐回来,哪知道才走出几步,就被侍卫找到,道是匠作司司总卓渊正在公事房等她。 “将主大人,灌钢之法着实神异,这些日子以来,属下与几个工头试作了多次,用这法子炼出来的钢,竟有能达到十八炼精铁的水平。”卓渊兴奋极了,面前摆着几柄新铸的环首刀,眉飞色舞的向楚宁讲说,这新法炼出来的钢到底有多好。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1 虽然不知道十八炼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但看着卓渊这神情,楚宁料想应该当不会太差,亦笑问道:“与大庆朝廷军队的武器相比,孰优孰劣?” 这个卓渊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据说曾经在大庆朝廷的考工室里做过工师,后来与工官生了些矛盾,便离开考工室,一路浪迹到了东莱,正好遇到楚宁到处找匠人,他便自荐过来。 反正卫民军的匠作司是单独规划出来,进出防护得极其严格,如果没有楚宁的亲自批准,这些工匠们都是只能进不能出,连亲眷都是被安置在营内,楚宁也不担心他们有二意。 “大庆朝的武器材质有很多种,属下就拿当初顾文雄将军的征南大军为例。”毕竟是行家,且又在朝廷里做过事情,说起其中门道来,卓渊如数家珍:“普通士卒,朝廷都是配备的旧兵器,小部份是铜铸,多数都是铁铸。如果是各将军带出来的精锐士卒,基本上都是九炼精铁所铸。” “当然,也有部份将领官高职重,舍得花钱,给亲兵佩备的武器能够达到十八炼的水平。”卓渊继续说道:“不过,整个朝廷中,也只有羽林军和虎贲军,大部份都装备了十八炼的武器。” 楚宁记得自己曾看过的书上说,西汉时期就已经有了炒钢法和冷锻法,却是不知为何,这紧接西汉的大庆朝廷,竟然普遍的装备着铁制的武器盔甲,遂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据属下所知,朝廷考工部里的一些工师是懂得炒钢之法的,但那种炒钢之法比起将主大人所授的灌钢之法而言事倍功半,且炼钢质地时好时极差,出钢后还需用百炼之法折叠锻打,每年最多也只能炼出几千斤,所铸出的武器连羽林和虎贲两军都不够装备。” 楚宁闻言细想了一遍,倒也明白了其中原因。其实,不论是炒钢法还是灌钢法又或者百炼法,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排除杂物和提高含碳量,而这个时代的工匠都不怎么识字,只懂得按经验行事,没有详细的数据支撑,每次炒钢的时候成份比例都不一样,所以炼出来的材料含碳量高低不同,性能也就不同。 而楚宁抄给卓渊的灌钢法,其实与西汉的炒钢法原理差不多,只是更进一步而已,再加上成份比例配合都是现成的,质地自然就好一些,不过,因为现有的财力物力和技术的限制,也仅仅只是达到了如今大庆朝廷考工部的程度,若是要想得到更好的武器,则还需要使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来继续改善炼钢之法。 就楚宁所知道的,除了灌钢法之外,还有转炉炼钢法,而楚宁记得的炼钢配方,除了碳钢之外,还有锰钢等等合金钢的配方,若是用来做铠甲和兵器,锰钢比碳钢又更上一层楼……然而,不管这些东西说起来多么有用,可对于现在的楚宁而言,都还是可望不可级的东西,毕竟,就为了搞这么个灌钢出来,楚宁就已经足足往里面砸了两万多贯钱。 “卓司总,如你所说,这种方法炼出来的钢铁性能相当于十八炼的水平,那么,我们有没有办法将它的性能提到更高呢?” 砸了这么多钱进去,本以为能将卫民军的装备水平提高很大一截,最终却没能达到预料的水平,是以,楚宁的心中的喜悦有限。她记得以前有书上说过,在三国的时候,曹操有五把百炼利器,孙权有三把百炼宝刀,刘备更是让蒲元造五千把“七十二炼”宝刀……而她耗费这么多钱财人力,却连刘备的装备都比不上,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 “回将主的话,依下属看来,假若将主是想铸造三/棱/枪的话,目前的钢质已经完全足够,三/棱/枪最常用的方法是刺或者扎,所以对材质的要求相对较低,而以现有钢料所铸的三棱刺,完全足够刺穿羽林军的生铁扎甲。”卓渊说道:“而且,现在按将主传授范模法来铸造三/棱/枪和常用的枪头,速度是非常之快的,每一炉钢水大概可以铸炼三百支三棱枪头,或者六七百支常用枪头。” “可刀和甲呢?”楚宁问。 “目前的钢料若是以冷锻法制甲,甲片厚一分,可挡军中强弩。”说着,卓渊将一柄刀递到楚宁身前:“若是铸刀的话,则可用现有的钢料进行人工锻造,这是下属下试制的三十炼刀,大人可以试一试效果。” 楚宁援援将刀拔了出来,而卓渊也拔出一柄目前卫民军装备的铁质环首刀,横放在楚宁身前,楚宁挥动手臂试了试力道,随后一刀劈下,直斩卓渊手中那柄刀的刃口。 ‘铮’的一声响,楚宁差点因反弹的力道将刀脱手,不过好在她本来力气都不大,反弹的力道也有限,倒也很快就稳住了身形,随即看向那旧刀。 旧刀的刃上卷起了一道深深的缺口,至少达到了整个刀面宽度的三分之一,而楚宁手中的新刀,虽然有些卷刃,但磨一磨却仍能继续使用。 “将主,这柄刀,是属下试制的五十炼刀。”卓渊说着,又将一柄刀递了过来。 楚宁接过,拔刀出鞘,再次斩向那铁质旧刀,毫无疑问的又暂出了一道深达刀面二分之的豁口,而她手中的这柄新铸刀,并没什么明显损伤,甚至连刃口都没变钝。 卓渊接过楚宁手中的刀,顺势一刀斜斩,斩中楚宁公事房里挂着的铁扎甲。这是卫民军上次从胶东王府精兵身上收缴的战利品,当时正是这些铁扎甲让卫民军吃了个大亏,却没料想,这盔甲如今却像纸糊一般,约莫一分厚的方形甲片被卓渊从中斩断,若是穿在士卒身上,刀刃怕是直接入肉三分。 见此,楚宁对这五十炼的刀颇为满意,遂问道:“铸这五十炼的刀费时如何?” 卓渊道:“以现有的钢质,大抵两个工匠,三天可铸一柄。” 太慢了,现在整个匠作司的铁匠工不足七十人,也就是说,每三只能够三十余把,而楚宁现在准备扩编到将近两千人,光是铸造这佩刀,就需要六七个月,更别说是还有盔甲、强弩和箭镞要赶制了。 楚宁曾与霍蕴书同燕凌戈商议过,如果朝廷真要与鲜卑大战,必然将在明年春种后出征,也就是差不多四月份,这对于楚宁而言,根本就来不及把所需要的武器装备做出来。 既然不能强求,楚宁只好妥协,问道:“三十炼的刀费时如何?” “大抵两个工匠,每天可铸一柄。” 如此算来,竟也是不够,楚宁踌躇了半晌,终是咬牙道:“那便全部铸五十炼刀,能铸多少算多少,木府那边神臂弩和八牛弩试制进度如何?” “回将主的话,神臂驽和八牛弩的试制颇为不顺利。”卓渊有些惭愧道:“制弩的材料皆属上等,可试制出来的威力皆不如将主所求,我等猜想,可能是里面的机括问题……” 这是个大难题,在楚宁曾经的那个世界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2 ,以那么强大的物力和科技,都没能完全解析复原的武器,楚宁也不指望以这些古代工匠的能力,短时间里就能做出来,只好说道:“你等须尽力研制,不论需要人手还是财物,可尽管向本校尉说来。” “属下谨记。” …… 与卓渊聊了许久,直到送走卓渊时天已将黑,楚宁正要去食舍用餐,霍蕴书却带着楚宁留下的亲卫押着一小老头回来。 一看那小老头,楚宁便将对方认了出来,顿时一乐:“哟,原来他们说的梁老头就是你这老货啊,说吧,今天把本校尉挡在村外,是何居心?” 却哪知,这老头满脸恨意,怒声道:“呸!你这个恶婆娘,要杀要剐随你便,老头我不想跟你废话!” “哎呀呀呀?梁老头,你竟然敢骂本校尉?你知道不知道,这是犯法了啊?就当初那么点小事儿,你用得着记恨到现在么?” 这说起来,这梁老头与楚宁也是认识,当初黄县破城后,县里许多大户豪族都想迁移,这梁老头也跟着风头想卖地,可后来又嫌楚宁的买价太低,又把地留着没卖。 “小事?嘿嘿,那倒是小事,老头我不记恨,可不见得你这恶婆娘不记恨呐!”这老头也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倒是越骂越来气了,恨声说:“哼!人前就给钱买东西,人后就把给的钱抢回来……这种恶事,也就你这恶婆娘能做得出来吧?” 楚宁被这梁老头骂得愣住,遂向霍蕴书问道:“霍叔,什么情况?” 闻言,霍蕴书罕有的怒道:“之前不是从我县迁走了多大户豪族吗?那些人当中有这梁老头的亲戚。最近有消息传来,说那些人在惤县被劫杀,而这老头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硬说那些人是因为得罪了你,是被你暗中下手下的,所以才挡着你不准进村……” 第074章 流言蜚语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 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传遍了全县, 引导起大量负面舆论。 霍蕴书本来就有几分私心, 一直想寻得雄主, 恰逢楚宁现在一改前非,虽仍有所不足, 但在他看来亦可当得明主之称,平日里万般操心给楚宁身上贴金粉, 就想让她的好名声传遍天下, 如那白衣云侯一般显赫, 让九州四海之人甘愿归心。 所以,霍蕴书很快便与梁老头达成了协议, 借王县尊的名义, 将追查真凶的事情一肩担了下来,而梁老头也保证,在真凶追查结果出来之前不闹事, 让卫民军这边顺利开采煤矿。 不过,还没等霍蕴书主动找上县尊, 王逸就已经忍不住亲自找上门来见楚宁。 “楚校尉, 虽然本官并不信那些传言, 但本官还是会亲自与惤县的令尹商讨,寻个法子查清事实真相,还你清白。” 楚宁下山以来就一直守在王逸身边做事,王逸看着她努力促成白家的修路善举,看着她将这县城里里外外的流民难民收拢起来, 建立了各试各样的工坊,找出各种各样的路子,让这些人能够用劳力换取佣薪,混个饱肚。 是以,在王逸看来,这个几乎算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女校尉,是不可能做出那等险恶之举的,所以,他主动把事情往身上揽,想给楚宁洗清嫌疑。 虽然楚宁自己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下作手段,但对于王逸这番话语,她还是有几分感激的,毕竟,王逸与她非亲非故,虽因职责所在难免会受到牵扯,但这般主动揽事的行为,却是因为信任和保护。 楚宁深知,这世界最难得的,便是这般信任。 有王逸出面去操持这些事情,楚宁也就懒花费自己的精力,大部份的时间都在营棚里面,或是与匠作司的人研制武备,或是与王沅德操持学堂的准备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唯有每晚入睡时,才会有得几分空闲时间,望着白夙那如今已经被闲置的客栈发呆。 眼看着已经过了小年,白家那边也没有传回白夙要回来的消息,楚宁猜想,白夙与凤九卿应该是被留在郡城里过年,毕竟,白夙与她的那些族人并不怎么亲近,同门师兄妹齐聚一堂,可能会更和乐一些。 过完小年,眼看着大年也就到了跟前,楚宁大手一挥,把每个将士的饷钱全额发放,又给有家室的将士每人发了三斤腌马肉当作节礼,并放了三天假,让他们回家团聚。 没家室没亲人的将士们也没被薄待,虽然留在营里守值,但年夜团圆饭却是与楚校尉一起吃的,香喷喷的炖肉味飘得满营都是,竹节在火堆里烧得噼里啪啦直响,一些被卫民军收留无家可归的妇人和孩子们也被请了过来,与整个卫民军留守的将士同欢共乐。 吃团圆饭的那天晚上,也不知霍蕴书使了什么手段,竟把梁家两姐妹也给拐了过来,吃饱喝足后,楚校尉的两个亲卫队长,程度和褚飞提议以武助兴,本是想讨回先前大败之耻,却没想到,竟累整个卫民军的将士,单对单的规则下被这两姐妹横扫,竟无一合之敌。 楚校尉从头看到尾,又是跺脚又是笑骂,最后忍不住亲自上场,被那梁秋月一只手拎着衣领提将起来,惊慌失措的张牙舞爪,简直丢尽了一身官气,引得一众将士大笑不止,连旁边围观的熊孩子都看不过眼,挥着拳头要去帮她报仇。 这梁家两姐妹不但完虐一众卫民军的将士,当晚就被霍蕴书安排住到了楚宁楼下,霸占了白夙留给楚宁高床软枕,气得楚宁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她又打不过也抢不过。 一直到年初八的早上,白夙都还没回来,楚宁一起床就带着梁家两个大活宝,边与霍蕴书商量着梁家村采矿的事情,边走到营棚里。 晨训早已结束,众将士也已经吃完早餐,队正以上的士官都围在一座新建好的大棚屋前,随王沅德一起,安静的等着楚宁到来。 这座棚屋是新造的,里面空间极大,四周地下埋了大水缸作扩音用,便是足足可以容纳一百余人,亦语声清晰可闻。不过,楚宁并没安排将这房间一次性坐满,而是将所有队正以上的士官,分作上午和下午两批,分别进行学习,以及兼顾操练。 在棚屋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块漆成黑色的大木板,而木板前方数步处,则摆着一个约莫齐腰的桌案,案上摆着一些用石膏做出来的劣质粉笔。 楚宁带着将士进门,这些将士便主动按照编制入座,王沅德满脸激动的随侍在旁,眼巴巴的等着楚宁讲话。 目前为止,楚宁这个简易蒙学堂只有算学和经学两科。算学教材是楚宁自己编的,差不多就是她小学时学过的内容。经学也不是以现在这个时代通用的儿童蒙学《急就篇》等经书为教材,而是用的楚宁曾经那个时代鼎鼎有名的三、百、千外加名贤集。当然,这些书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3 里很多的典故在这个朝代都是没有的,楚宁在做文抄公之余,就发挥脑洞瞎改,最后改得一塌糊涂,被王沅德教育了好长一段时间,烦得楚宁实在经不住,就把改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扔给了王沅德,让他自己看着办。 本来已经与王沅德议定,经学由他教,算学则由楚宁来教,但今天是开课的第一天,第一堂课的时间肯定是要留给楚宁讲话,所以,眼看着楚宁站上讲台,王沅德只得搬个了凳子,与霍蕴书等人坐在一边旁听。 此时,与王沅德等人一同旁听的人,除了霍蕴书之外还有县尊王逸,并且将那号称益州名儒的南守仁也带了过来,而南守仁的后面,还跟着他那一大群学生。 楚宁站上讲台,一众将官抬头并腿,握拳于胸,齐声敬礼道:“参见将主。” “这里是学堂,不是训练场和战场,没有将主和士卒之别,只有先生与学生之分。”楚宁难得的板起来,严肃道:“在今天以后,除了我之外,你们还会有很多位先生,这些先生教你们读书写字,教你们安身立命,将是你们的大恩人。古语有云,一曰为师,终身为父!是以,你们对待先生,就要像对君父那般礼敬。” 这些话语,楚宁是有感而发的,尽管她两世为人,可在她生命中影响最大的两人,其中一位便是她的初中老师,只是等她醒悟时,那位老师已经垂垂老矣,楚宁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楚宁此般说完,却见台下旁听众人甚是惊愣,连南守仁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王沅德更是心中跌荡不已,他毕竟也是做过先生教育过学生的人,但仍然没想到,这个年轻女校尉平时看着无甚文采,却是如此尊师重礼! 自前汉以来,读书人多是信奉‘天地君亲师’之说,师被排在最后一位,可楚宁却直接把师跟父并列,甚至隐隐还超越了‘君’之地位——相对于卫民军的将士而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宁她就站在了‘君’的位置,但她却主动提高先生的地位与之并列。 却听楚宁继续道:“先生如君父,迎送皆需有礼,先生来时,揖礼迎之,先生走时,揖礼送之。” 说罢,楚宁示范道:“学生们好!” “先生好!”虽然这揖礼做得不甚标准,但胜在整齐,一众人同时脱口而出,甚是气势。 楚宁满意的点点头,拿着粉笔,在身后的黑板上写下了一个‘人’字。 这是三字经里的第一个字,楚宁写完,一眼扫视过台下诸人,问道:“谁人识得此字?谓之何意?” 卫民军里是没得几人识字的,霍蕴书不知道楚宁这么问的缘由,看了王沅德一眼,两个默契的都没答话,倒是南守仁带来的一个学生,回答了楚宁的问题。 “此字便是‘人’,我等皆为人也!”那宽袍广袖的书生道:“礼记有云,人也,乃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 “对!这个字,就读作‘人’,也就是人类的人!”楚宁示意那位书生坐下,却没理他后面的引经据典,而是把刘长贵叫上讲台:“立正!稍息!跨立!” 刘长贵还没想通楚宁此举的意思,身体便已经依令行事,将双手背在腰后,双腿跨立,昂首挺胸的站在了楚宁的旁边,面向台下众人。 “看到了没?两腿站直,腿踏实地,昂首挺胸,顶天立地,这就是人!”楚宁说着,用戒尺轻轻在刘长贵耳边掠过,将他的头往左边一推,又问道:“这看样看着还像人吗?” 刘长贵僵着头保持着动作,听着底下众将士异口同声应道:“不像!” “对的!如果站身不直,头不正,那就不叫人,而是‘犬’。”把刘长贵放回座坐,楚宁顺手就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犬’字:“犬,就是我们常说的狗,身心不正,肩歪背斜,耳朵也长得比人长……你们看,这像不像?” “像!” 底下众人看着多出来的斜横和一点,对比刘长贵先前的姿势,又想着那些活像是多长了一副耳朵,老远都能听到动静的狗,纷纷打心底认同楚宁的说法。 而霍蕴书等人哪见过这等教书方法,此刻听得楚宁讲来,纷纷惊呆了眼,王沅德则更像是被打击似的,连连低叹:“原来学生还可以这么教?” 南守仁亦是连连点头,与王县尊说道:“先生,师者也,解惑也,当如此般授学,解字释意,教人明理。” 楚宁也是第一次给人讲课,心里也是紧张无比,此刻听得南守仁的肯定,知道自己没有误人子弟,这才安心下来,顺着三字经的教材继续往下教,一当课下来,这些军官竟出乎意料的学会了二十余字。 因着楚宁素来是个爱读书之人,对东西方文字文明都非常崇敬,是以,卫民军蒙学教授的仍然是繁体,而非像诸多穿越小说那般,改用简体。 在楚宁看来,这些方块文字都是华夏先祖们千万年来的智慧结晶,改变或许只是一念之间,可失去却将是永远。 那个世界有宝岛、香港和周边国家继承这些先祖遗产,仍有几亿人在使用,可如果在这个世界,她一旦改变,就有可能会导致这些宝贵的东西,全部化作尘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卫民军的蒙学堂在楚宁讲完这节公开课,名声很快就传扬开来,先是县尊王逸忍不住那三尺讲台的诱惑,连答应替楚宁清洗流言的事情都扔到了一边,不务正业的跑去给一众将士上课,好生过了一把先生瘾。 接着是因为,有天楚宁在煤矿工地视察的时候下雨,没能赶回来给众将士讲下午的算学课。 南守仁带着他的学生们已经旁听了许多堂,就当他们以为那天的算学课无法继续时,被楚宁委任为算学课代表的霍晚晴走上台,带着众将士背起了九九歌。 晴儿还差几个月才满十三岁,虽然大部份人都知道她是卫民军的账房,却只当卫民军草台班子无能人。 当然,事实上,就学问一途而言,在南守仁这个益州名儒的光芒下,卫民军的确没谁敢称‘能’了,连楚宁在王守仁面前,那也得行弟子礼。 眼见这么个小女孩就敢走上讲台,南守仁的小弟子冯唐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忍不住出言刺了几句。 这位冯唐却是不知晴儿那分分计较,只欢喜占人便宜不喜被人欺的性格,当场就被晴儿激将,两人约下了赌局。 那冯唐说,若他胜,则晴儿要拜他为师,从今往后以师礼待之。 晴儿则大气道,若是她胜,便冯唐的师父在卫民军的蒙学堂里免费讲学一年。 如此无礼要求,将当场所有人都惊住了,然而,更惊人的却是,那南守仁竟然还答应了晴儿的这个条件。 赌题是两人各出一个五位数字,加减乘除各一次,谁先算得四个答案出来便算谁胜。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4 那冯唐兴致勃勃的找来许多筹棍,誓要将这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娘子打败,却哪知,他方才在桌上摆了一小会筹棍,就见那小娘子拿着粉笔在黑木板上写了起来。 写的是那楚校尉说,从西域一个叫阿拉伯的地方传过来的数字,他们这些已经旁听了几堂课的人也都已识得,却是不知还有如此妙用。 约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晴儿便已得出了结数,而彼时,冯唐尚在摆筹棍,自是输了。 冯唐有不服,道是算学无用,不比经学可齐家治国,生生耍起赖来。 好在南守仁不负名儒之名,答应了赌约,在蒙学堂里讲学一年。 王县尊见缝插针,好说歹说,将南守仁的一群弟子也求了过来给蒙学堂做先生。 如此一来,卫民军的蒙学堂里也就有十一位先生了,楚宁回营一听此事,顿时大喜,将卫民军的学业和操练课目重新安排,让每个士卒也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由于南守仁的存在,卫民军和卫民军的蒙学堂名声大震,不过数日之间,竟然是连郡里的许多士子都闻声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还有看咩,来吧!留个言,冒个泡呗 第075章 随着蒙学的展开, 卫民军的操练时间也随之调整, 楚宁又在学习和操练之余, 给他们增加了不少单双杠、杠铃、足球之类的锻炼器材。 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时代, 这些器材在卫民军的营棚里引起了极大的兴趣,楚宁发现后, 干脆规划了一块场地,直接打造了一个类似于前世电视剧里看过的特训营地, 将所有正式战兵全部投入训练, 将最精锐的那一部份挑选出来, 编进了特战司。 特战司是楚宁早就想组建起来的一个直系战斗司,但因为之前的将士们的体质和技能的不足, 所以一直都只有一个空编制, 如今组建起来,倒是没花多大力气,不过楚宁只要精不要多, 从全营将近千人的战兵里,仅仅只挑了一个旗队的兵力出来。 百中选三, 这样的淘汰比例实在太高, 连楚柔和刘长贵, 都忍不住好奇,想知道楚宁到底在玩什么新花样。 楚宁谁也没告诉内情,只是将特战司设立了一个单独营区,亲自训练。 就这样,一边讲课边练兵, 还要兼顾卫民军方方面面的事情,楚宁的日子过得繁忙而充实,日子眨眼就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又被称之为灯节,其实就是楚宁前世的元宵节,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也是一个相当种要的节日。 这一夜,县城夜不闭城门,集不闭市,街道的两旁挂满了花灯,赏花灯、猜灯谜、游玩之人比皆是,卖花灯的商贾今夜各外繁忙,一边与人讨价还价,一边替人写祝语。 楚宁一身便装,难得悠闲的混迹在人群,一会瞧瞧这个花灯,一会瞅瞅那个灯谜,心里想着以往看过的小说,嘴角露出满是期待笑意。 还记得在她看过的小说中,主角一但遇到了这种情景,就必然会生出点事情来。要么是武斗,仇家找上来打得个稀里哗啦噼里啪啦,要么是文斗,总有几个人看主角不顺眼,想用灯谜给难堪,当然,主角一般都是才情绝世的,猜灯谜也只会猜中最难的几道题,带着神一样的万丈光芒,引起另外一个主角的注意,运气再好一些,可能还会引出一个隐藏boss级的人物来,哭着喊着拾取求绑定。 想到这些,楚宁心头万分高兴,沿着街道来来回回走了两三次,把灯谜看了又看挑了又挑……没找到一个她见过知道答案的。 楚宁心里梗梗的,想着自己仇家对手似乎也不少,怎么就没个有眼角的送上来给她找点事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保护太严密?楚宁一拍巴掌,便将梁家两姐姐支使开,又令特战司的人隐蔽起来,等着被人生事…… 然而,楚大校尉在这花灯街上,足足转了七八圈,也没等到任何事情发生,倒是那卖花灯的小贩见她来来回回的走动,以为她是在挑选花灯,便主动将自己铺子里扎得最好的一盏莲灯送了过来。 “校尉大人,您是在找花灯吗?”小贩恭敬笑道:“托您的洪福,今晚买花灯的人往年多了好几倍,小子心里感激,送您一盏花灯,还望莫要嫌弃!” “诶?啊?额?不用不用……”楚宁一心沉浸在小说的幻想情节中不可自拔,被这小贩惊得回过神来,连忙付了钱才接过花灯。 小贩好说歹说,总说要送点什么,楚宁争不过他,最后只好说:“那,你就帮我在这花灯上写几个字罢。” “校尉大人想写什么?”小商贩问。 楚宁想了一会儿,又另外买了四盏灯,还是自己拿起笔来,在每盏灯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 祝楚老帅身体康健。 祝王美丽平安和乐。 祝宋然小受受快点找到真爱。 祝…… 第四个灯笼,楚宁只写了一个字便再也落不下笔,愣神了许久,却着手拖过一方纸笺,满满的写了一整页,叠好放入花灯里。 提着五盏花灯,随着人流出城来到黄水河边,混迹在人群中,将花灯一一放走。 随着夜色渐深,周遭放灯的人也越来越少,等楚宁慢慢的放完四盏灯后,周围已经寂静一片。 楚宁所性也不再放灯,扯过一根棍子,开始把河里的别人放的灯捞起来,偷看别人的许愿。 “啧啧啧,色魔啊!五个妻妾了,竟然还来求……” “靠,想当官想疯了吧?都六十多岁了,竟然还想被举孝廉去做官……” “哟,这个不错,知道要挣钱置地取媳妇……” “哎嘛,这个是弟控吧?连弟弟来当兵,都得跟着来……” “嗯,这个倒是挺孝顺的,知道替爹娘求平安。” …… 五花八门的愿望都被楚宁捞了起来,看完之后又随意扔进河里,当她边看边在心里吐槽,玩得正是兴起时,却听见下游不远处也传来了在河里扒拉的水声。 因着天色已暗,中间又隔了些沙石,楚宁看不真切,便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尚未看到人,便听见一道正太音传来:“师父,这盏花灯的主人可真贪心,竟然一口气许了这么多愿望,您说,太一神能忙得过来吗?” “给为师看看。”略显苍桑却又清隽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紧接着传听他将那上面的字句念将出来。 别后至今身两端,今宵又忆前世缘。 研墨提笔心似网,唯有几句祝吉言。 一愿多雨莫忘伞,二愿寒冬添衣衫。 三愿无忧笑满面,四愿无愁意长欢。 五愿手边多余钱,六愿方寸永不乱。 七愿多聚无离散,八愿深情配良缘 …… 哦靠!这不是劳资写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5 的吗?果然是报应不爽?方才捞了别人的花灯,这转眼间,自己的就被捞了起来。 楚宁心中大急,连灯笼都忘了提,就直接冲了上去:“喂!你们师徒俩怎的这般无耻?连别人的许愿灯都捞起来偷看……” 此时的楚宁,浑然忘记自己在不久之前,也同样无耻。 楚宁跑得近了些,侍卫提着灯笼赶上来,照亮了那师徒俩,却是一老一少的两个青衣道士。 这俩道士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见得楚宁来,被抓个现形,也不见丝毫惊慌,反而站在那里,气定神闲,问:“这世间,有哪条律法规定,老道士不能看花灯?” 好吧,脸皮厚的遇上不要脸的,楚宁也没撤,只得抢回自己的花灯,怏怏的带着一众亲卫离开。 眼见楚宁气势汹汹的来,风风火火的走,那老道士倒是感慨了一句:“这个楚校尉,倒还真是个妙人。” “是吗?师父,妙在何处?”小道士听罢,疑惑的问:“可我怎么听人说,这个女校尉,却是一点官威都没有?” “以后你就懂了。”老道士拈着山羊胡,把别的花灯都放回河里,对小道士说:“走罢,早点忙完,咱俩师徒也好回去歇息,这几年师父年纪大了,精力也有些不济了,以后,就只能靠你喽……” “我们先去哪家?李家庄里有个李九郎,倒颇像个孝子,我方才见他在花灯上,为病母求治呢。” “那就先去他们家。” “还是照例给三个铜钱吗?” “不,今年给九个铜钱。”老道士语含笑意,抖了抖身上挂着的布袋,说:“年节的时候,那楚校尉的姐姐过来愿,不是抬了二十贯钱过来么?咱师徒俩平日里也用不到这么多钱,就多给出去一点罢……” “可是师父,徒儿不懂,为何要这么做呢?”小道士也背着一个布袋,每走一步里面都会传来叮当响:“他们去庙里拜求的时候,咱们直接当面给些钱财,不是更简便吗?为何每逢这等节庆,师父都要偷偷的去布钱?” “这是不一样的。”老道士语重心长道:“如若世人有所求,我们便有所予,长此以往,世道人心皆会变得面目全非,到时谁家差了东西,直接来找咱爷俩要,你不给都不成。” “可这样偷偷给,又是为何呢?难道他们就不会再去求着要吗?” “这般偷偷给,于众生而言,都不过是意外之喜。”老道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来路,随即又说道:“意外之喜,得之便是大幸,不得者亦不会怨尤,只会心生虔诚,心怀希望,便是有怨尤,也与你看师徒二人无关,不至大祸临头。” 师父俩边说边走,等两人远离后,楚宁方才从那小路的转角处走出来。 “回城罢。”楚宁默然半晌,临去时,却向那两道士离去的方向行了一个揖地大礼。 虽不知这个老道士姓什名谁,可楚宁知道,他当得起自己这一礼。 这一礼,不是敬他不恋俗世钱财,而是敬他这份对待世人的的心一颗至真至仁的心! 回到城里,已过时子夜,楚宁瞅了几眼依然没甚动静的白家客栈,又看了看那盏什么都没写,被带回来的莲灯,难得的一夜好眠。 次日天气大好,太阳出得极早,楚宁好精神的趴在二楼窗前看街景,没看多久,就看到一行十余骑自城门的方向急驰而来,待得近了些,楚宁一眼就从当中寻出了那心心念念的人。 哦靠,终于舍得从哪个小妖精的被窝里爬出来了?终于舍得死回来了? 楚宁也不招呼,就在楼上看着,却哪知,这行人从楼下街上经过时,白夙突然勒马侧身,微微抬头向楼上看了过来。 偷看人却被抓了个正着,楚校尉只转开脸,假装在看远处的山山水水。 嗯!楼下是谁啊?反正楚校尉没看到! 白夙回来不久,又有几人急冲冲的跑马进城直奔县衙,没多时,王县尊便派人来请楚宁议事,道是郡吏送来了征兵檄文,今年朝廷确定要与鲜卑大战。 第076章 对于黄县如今的掌权者而言, 这次战争的到来早就在预料中, 如今收到朝廷的征兵令, 反而让大家的心里都踏实下来。朱二喜忙着做肉脯和晒萝卜干与盐菜, 霍蕴书忙着收购各种豆类粮食,晴儿也把她的磨房开到了邻县和郡城, 连那向来惫赖总想给自己放假睡懒觉的楚校尉,如今也一心一意的操持着忙起来, 当然, 她是忙着让别人更忙。 继木工和铁匠之后, 县里的酿酒师傅们又遭了殃,甚至连郡里郡外的酿酒师们都没能逃过这一劫, 稍有名气者, 或是被楚校尉上门拖家带口的请来,或是被白家连亲带族的高价聘来,尽数被送送到楚校尉新罝办的酒坊里, 道是要让他们酿一种新的烈酒。 这个时代的酒精度数极低且难喝,虽然楚宁酿制新酒并不是为了饮用, 但楚宁相信, 只要新酒酿制成功, 保管用不了几年时间,就能打垮这个时代大多数的酒坊,独霸酒类市场。不过,这也只是她在心里想想暗爽而已,毕竟, 这个时代的大部份人都还在饿肚子,粮并没有多到能够让她用来大量酿酒的地步,顶多让她折腾点出来当医用,以及给朱二喜将要开张的酒楼做招牌。 事实上,楚宁打算要酿的酒也不是什么特别好酒,也就是她前世那个世界劳动人民最爱喝的白酒,这种白酒酿造起来极为简单,就在楚宁开网吧的那个棚户区,就有许多小作坊用土法酿酒,酿出来的酒再被人收购回去打包装贴牌子,成本价不过几元钱的酒,转手就能卖出几百上千元的天价, 楚宁本来以为,凭这个时代的技术,这事情没个半年折腾不出来,结果从选料到出酒,才试制改料了两回,就已经能够产酿到五六十度,虽然还没达到医用酒精的程度,但勉强还是够用了。 这事儿让楚宁高兴了好几天,以为自己终于开启了一个大大的金手指,可后来在给新酒取名时,她脑中突然闪过了‘剑南烧春’几个字——剑南烧春是南北朝之后的蜀地名酒,也是唐代的贡酒,据说,这种酒便是用蒸馏法酿造的高度白酒,因此,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烧酒,各种武侠小说中的侠客们,最喜欢喝的那种酒…… 所以说,楚校尉其实是白瞎高兴了好几天。 酒酿成后,时间就已经到了三月下旬,各县紧赶慢赶,总算是把春种赶到了尾声,被朝廷征调的役夫也开始出发运粮北上。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古来如此。役夫一出动,各县的正卒也开始集结操练,只等朝廷一声令下,便要开赴战场。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黄县的卫民军反而减轻了训练,开始轮流着给将士们休探亲假和婚假,而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6 在部份将士们休假时,当值的局总以上职务士官,正在开展一个不大不小的作战会议。 “大家都知道,在黄县旁边的蓬莱岛上,有一窝叫作黑胡子的海贼,本校尉决定在北征前将这伙贼人剿灭,望诸位涌跃请令!”蒙学的课堂暂时充当了会议室,卫民军最高领导人楚宁校尉站在前面讲台上,面向一众军官说:“下面,请彭副局总为大家讲解一下蓬莱岛上的情况。” 这彭副局总全名叫彭永,原来是个小混混,后来因为姚南的事情,楚宁便将寡妇姚大娘接到了城里,彭永几人也因此投到楚宁的麾下,楚宁又调派了一些可靠的老兵过来,组建了军情司。 这是军情司第一次面向整个卫民军,也是彭永第一次当众讲话,被一众将官们盯着,心里紧张得不行,抖着嗓声汇报:“从蓬莱城到蓬莱岛之间,大概有三十余里的路程,若是风大船急,大抵半多时辰可以到达。” “据我司潜入海寇山寨传回来的消息,岛上大抵有精锐海寇五百余人,普通贼寇两千余人,老弱极少,但妇孺颇多,应有数百余人,被海寇们困于寨中。” 彭永的话音方落,刘长贵立刻站起来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末将刘长贵!愿率控弦司请令!” 刘长贵一说完,燕凌戈也连忙道:“末将燕凌戈!愿率铁骑司请战!” 现在卫民军中,谁都知道刘司总与燕司总在较着劲,一个是跟着楚校尉,一路成长的老骨干,一个是新入伙却才学过人备受重用的新将才,所以,他们先后请战,一点都不出人意料。 但紧接着发言的楚柔司总,却就有点让人意外了。 “末将楚柔,愿率预备司请令!” 预备司都是新训练不到四个月的新兵,平时顶多也就帮着周围几个县抓抓几个小毛贼,楚柔司总就想这样带出去剿寇,在另外一部份的老将官眼里,显得实在有些太勉强了一些。 不过,楚宁心中自有计较,于是道:“此次剿匪之战,便由楚柔司总为指挥官,带八百预备新兵前往,若能在三天内得胜,本校尉便在预备新兵中择优选取部份,随本校尉北上涨涨见识。” 说完,楚宁便让彭永挂上了蓬莱岛的地图,让大家一起讨论征讨战法。 等众人议定战法,时已天色尽黑,楚宁又处了一阵事务之后才回房,洗漱妥当后照例看了一眼白夙的房间,见那窗里还隐约亮着灯火,便顺手拖过一叠张纸,开始写起东西来。 此际的白夙正在核算着一叠账册,白青墨见她紧蹙眉目,担心问道:“大当家,是不是这上面的账目有问题?需不需要我去将九执事传唤过来?” “无需唤他过来,不是账目的问题。”白夙放下账册,揉揉额头,说道:“只是现下手中的现银不多了。” “啊?那大当家为何今日还给那霍蕴书批了一万贯?” “这一万贯是拿去冶铁的,怎能不批?” “可是,当家,你不是又替他们买了一千套犀牛皮甲吗?还让她们去浪费这个钱做甚?”白青墨忍不住抱怨道:“这前前后后又造炉子,又是买铁料,已经花了五六万贯钱进去了,也没见他们炼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许是你我不知罢了。”白夙罢了罢手道:“你也下去休息罢,今晚让青夜守着就好。” 白青墨很快便退了出去,白夙梳洗完后推开窗格,照例看到了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楼阁。 大抵静看了几息时间,白夙便转身灭了自己房间的灯光,随后站在黑暗里,遥望着那处灯火默不作声。 楚宁又一次抬起头朝白夙房间看去的时候,见那里漆黑一片,猜想白夙已经歇下,便也灭了自己房间的油灯,打着哈欠爬上床睡觉。 商议了一天的战事,又费脑子写了不少的东西,楚宁也是累得紧,很快便睡得迷糊起来,却哪知,她正睡得半梦半醒时,却突然被一阵笛声惊醒…… 哦靠!哪家熊孩子半夜没事吹笛子玩?找抽么? 白夙知道,那座阁楼上的人,每夜都是等她歇下后才会熄灯,可除此之外,那人自年节之后,就再也不像往常那般,总是寻着时机往她身边凑了,有什么事情都是交代霍蕴书过来交涉,即使两人偶尔在外面遇上,那也是冷冷淡淡的说不上几句话。 最近半年来,白夙手底下的手意扩张得极快,以往表面上的大部份生意,都只是在东莱郡里,现已经在周边好几个郡里都有了分号,且不再只是粮食和布匹,她还与卫民军展开了其它的合作。 与朱二喜联手开客栈,与霍晚晴开磨房,帮霍蕴书扩大木器坊,把卫民军做出来的各种桌椅家具都卖到了外郡,且累积了不小的名望,引得不少名门望族不远千里委托订货。 至于澡豆和牙刷牙膏,她则是用红颜阁的名头在卖,而红颜阁最近被人盯住在查底细,怕是不久就会把她这背后东家的身份暴露出去。 而海盐这边虽然一直都在盈利,但朝廷现在的风向很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往下动刀,一旦真到紧要关头,白夙也做好了忍痛割舍的心理准备。 除此之外,蓬莱大道即日便可畅通,新买的十艘五百斛以上的大楼船已经到了蓬莱城外的港口,正在训练水手和备货,只要卫民军剿灭了黑胡子,这些船就要带着货物起航,要等这十船货物回利,最快也得三个月以后了,这还是一路顺遂的情况下,万一船队在海上遇到些什么风险,说不定就得往里面赔掉许多财力物力和人力。 所以,白夙恨不得把手中的现钱都掰成几个来用,她除了要保证目前手中生意的正常运行之外,还得供应卫民军与凤鸣寨的这场东征,从战兵到辅兵,从兵甲武器到粮食,其压力不可谓不大。 心中郁郁不得欢,亦不得解,白夙寻出竹笛,随性吹奏了几段,却哪知,竟然引得那久不上门的人怒容满面的冲进客栈来。 有梁家两姐妹在前面开道,白家普通的侍卫也挡不住她们,只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楚宁跟着笛声闯进后院。 白夙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好放下笛子开门出来,楚宁闯进来一看到她,就噼里啪啦连叠声道:“你家哪个熊孩子半夜三更的不睡觉,瞎吹什么鬼的笛子?你知道不知道?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楚宁说完,就见白夙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说话,便挥袖上自己的亲卫去找,又问:“你也是被吵醒的?哼!等本校尉找到这熊孩子,定要好生管教管教!真是的,大晚上不睡觉,闹什么妖蛾子呢……” 边说着,楚宁就自己从白夙旁边挤进了门,心中暗爽,觉得自己这招声夺人果真是用对了,连白夙都被她给镇住,今晚必须借题发挥占点便宜,否则,以后还指不定哪天两人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7 才能再见面。 事实上,楚宁只能确认笛声是从客栈这个方向传去的,根本就没找到具体位置。 但白夙却不知道楚宁是借题发挥,眼见楚宁明目张胆的闯进自己房间,想起竹笛还放在桌上,遂罕见的失态,几步间抢先进房,任着记忆摸黑在桌上找到了笛子,缩进袖中藏匿起来。 楚宁适时用火折点亮油灯,就见白夙已经在桌旁坐定,神色间虽没因她这冒犯之举生气,却也有几分略显不自然。 楚宁的脸皮向来极厚,白夙这几分不自然她也权当作没看见,摸着桌上的账薄随手翻动起来,反正她有权利查看九州商社名下的任何账目,此举也说不上逾越。 “现金竟然只有一万六千四百七十七贯了?”楚宁本来只是装腔作势的随便翻,却哪知,竟然一眼便看到了这处。 白夙心里本来有些紧张,她担心楚宁继续追究笛声,又或者追问将她送出客栈的事情,此刻听得楚宁拿问这钱财上的事情,遂放下心来,解释道:“如今各方面的初期投资极多,回利虽然持续都有,但始终是跟不上目前的投入……” “嗯,目前的摊子铺得是大了些,匠作司又是个吃钱的怪物,确实有些难养。”楚宁抬头看着白夙,问道:“最近睡得那么晚,就是在烦这事情?” 这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也容不得白夙否认,只得说道:“我在考虑,是否要从哪里削减一些投入。” “来,咱俩合计合计。”楚宁边说着便动手磨墨,随即边写边道:“卫民军这边,目前投入最大的就是匠作司,其次就是将士的饷钱和吃穿住行,还有磨坊、客栈、酒坊、木器坊、砖瓦坊和煤矿。” “匠作司和将士这两处的投入,是不能缺减的,砖瓦坊是个长期投入,在卫民军的新营和蓬莱城没有建起来之前,大抵是无法回利。”白夙道:“磨坊、木器坊虽然仍在扩建,这两处无论往里面投入多少,目前都是处于回利状态的,客栈方面还在投建,回利肯定不在短期内。” “那么,现在就只有酒坊和煤矿这两处可以想办法了。”楚宁想了想,继续道:“酒坊这边的技术还不太成熟,且现在粮食并不充足,要实现大额的回利目前不太可能。煤矿这边,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甚好。”白夙点头道:“我这边的生意,目前回利最大的便是私盐,其次是赌坊和红颜阁,至于粮食这边,目前除了卖种粮有回利之外,其它的食用粮食并没大量售卖,而布匹方面的回利,则少之又少了……” 楚宁知道,目前整个大宁的形势都不太少,老百姓手上钱少,几年都难得添一件新衣,所以布料卖不出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至于粮食,现在卫民军加上白家,这么多人口要养,哪敢大量往外卖。 “目前我有两处煮盐之地。”白夙与楚宁说道:“其一便是在这黄县,另一处则在北海郡的寿光县那边。” “寿光县?”此名楚宁甚熟,在她前世的那个世界,曾被誉为盐都,从那边一直到东莱郡的这片海岸区,大大小小的盐场组成了当时全国最大的盐场之一,被称作‘莱州’湾盐区,其年产量将近三百万吨。 当然,后世的海盐都是用晒制方法,现面则是都盐法,产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言。 黄县这边方才开始不久,楚宁便问道:“寿光那边,每年大概能产多少?” “大概一万石左右。” 现在白夙卖价是大概三百文一斗,楚宁心中算了算,大概也就五十文一公斤,除开白夙从盐民手中收盐的成本之外,每公斤也就收赚个四十文左右的毛利润,光是匠作司投入的钱,都已经超过了这边一整年的利润,难怪白夙要为钱发愁了。 卫民军什么都是从零开始,摊子一下铺得太大,现在集合了萧段白这东莱三大商家之财,亦是支撑得艰难。楚宁现在想想就觉得庆幸,幸好自己心志坚定不移,一直紧抱着白夙的这根金大腿,否则的话,光凭她自己,现在也顶多让大伙混个饱肚。 庆幸完,依然得面对现实,楚宁又向白夙问道:“现在青盐是个什么价?” 青盐一般都是指湖盐和池盐,这种盐少泥沙,色泽又漂亮,所以价格要比海盐好许多,大部从都是供比较富裕的人使用。 “最上等的青盐,一斗可作价一贯,便是下等,每斗也不低于六百文。” “好!”听这价格,楚宁顿时高兴起来,笑道:“明日我教你一个方法,可将海盐里的泥沙去掉,即使不可与青盐同价货卖,定也便宜不了多少。” 白夙听罢,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苦思数日的事,却被楚宁这般几言数语间就想出了法子来,不禁楞神看呆了眼,心中暗想,莫非这世间,竟真有生而知之者? 饶是楚宁面皮素来极厚,却也被白夙看得有些不自在,站起身来,尴尬问道:“本校尉面上有花不成?” “倒是不曾有。”白夙应道:“只是觉得,似乎长高了些。” 不但长高了些,也瘦了许些,那腰身纤细得,似乎一臂便可环住。 白夙如此想着,便见楚宁又厚着脸皮钻进了她的床被里,故意露出个脑袋,苦头脸说:“今晚本校尉便在这里借宿一晚,省得那熊孩子又吹笛子,扰得睡不熟……” 那笛子还藏在白夙的袖中,听得此言,她抿着薄唇没作声,大抵是不知该如何作答,私心里不太想把人赶回去,遂默认了楚宁行为,动手灭掉灯火,趁着黑暗从袖中拿出竹笛,藏入了柜中。 感觉到白夙躺下来的动静,楚宁便往床里头让了让,心中暗自打气,下定决心,今晚定是要占到便宜。 然则,楚宁心念未落,却听白夙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宁姑娘,你……当真要接令赴边疆?” “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想到这事,楚宁便觉得有些忧虑,她深知自己行军打仗的本事不好,也早就打定主意,这次北征只磨洋工打酱油。但她心里又很清楚,自己得罪了郡尉高志敏,可高志敏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向她下手,安份得实在有些诡异,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高志敏要趁着这次北征来整她,但楚宁又不能对白夙说,免得叫她挂心。 白夙沉默半晌,又道;“如若你不想去……或许,也可以想想办法。” “算了罢。”有高志敏在,肯定不会让楚宁轻易留下的。楚宁打着哈欠,说道:“有这份上下打点折腾劲儿,不若想法多赚些钱财,往后我们才能养更多的兵卒,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可你要知道,出了这东莱郡,我便再也护不得你……” 白夙说这话的时候,楚宁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听出她的声音似乎有点闷,还有几许说不出来的意味。 所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8 以,白大当家这是在担心她么? 楚宁觉得心里有点甜,于被中握紧白夙的手,趁机摸了好几下,最后十指紧扣,说:“那……便由我来护你。” 第077章 本以为醒来又是独守被窝的情形, 但楚宁今天睁眼之前就发现了不对劲, 白大当家并没起床, 目前正躺在她的下方。 是的!下方! 准确的说, 是半下方。 楚校尉发现,拜自己可以从床头睡到床尾的神奇睡姿所赐, 她终于如愿以尝的睡到了白大当家的怀里,至于像个小受受一样被人搂住腰什么的姿势, 她是坚决忽略不计的, 毕竟, 她由衷的认为,上面这个位置, 就已经充分证明了她的攻君地位。 作为一个在苍老师和武腾姐姐教导下茁壮成长的攻君, 在面对如此软玉温香的情形时,自然不会像那些小说中寻常女主一样,羞涩到不敢睁眼看人。 楚校尉不但睁眼欣赏了一会白当家的睡颜, 还顺便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将自己的一条腿搭到白大当家的两腿之间, 再将半贴在白当家身上的身体缓缓上移, 慢慢将头埋到白夙的劲侧。 这样半拥半抱枕肩的姿势, 楚校尉大人甚是满意,更满意的是,随着她动作间,白当家那隐忍而又明显沉重的呼吸,以及那被楚宁轻压在身下, 仅隔薄薄两层蚕丝睡袍,正逐渐凸起的小山顶。 白大当家,你可要把持住,本校尉还是个未成年,只能占占便宜喝点汤…… 带着这么无耻的想法,楚校尉继续睡得昏天暗地,反正都睡到了怀里,睡多久都是睡,更何况此刻完全没有起床的想法嘛。 楚宁继续睡熟,白夙却逐渐醒来,她习惯性的闭着眼,等自己所有的意识重新聚集,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怀抱被一具温软慰贴的身体霸占,当然,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人是谁。 意识还有一点飘浮,但身体变化所带来的感觉却已经传到了脑海,她下意识的顺应本能,将手臂抱紧了些,让两人的身体更加贴近,搭在放在那细腰上的指尖,也轻轻的摩挲着,顺着那纤柔的腰线探索起来。 当然,身为一个打理过春风楼的人,白夙自是清楚此刻的身体变化意味着什么,她也清楚,自己一次又一次让这个女校尉接近,意味着什么。 但她呢?这份接近的背后,是因友谊的亲近,还是因为合作的信任?又或者仅仅只是她的睡姿不太好? 白夙迷迷糊糊的想得有点远,但并不防碍她手上的动作,指尖摩挲着探索的路程,已经顺着那背脊来回好几次,正捏着楚校尉那腰侧的衣带,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拉扯开来。 不过,就在这紧要关头,白夙的动作却又停了下来,随即又抚上那细腰,流年忘返的想,这腰肢怎可如此之细?这身躯怎可如此之轻软? 白夙觉得,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慰贴,甚至还有几分舍不得放开的感觉。 可楚宁此时的感觉却一点都不好,她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只喝汤不吃肉,可紧接着白夙就对她上下其手,摸完了背又摸腰…… 果然是个老司机!大清早的摸腰!不知道本攻君的腰很敏感吗? 趴在白夙怀里,楚宁一动也一敢动,一面辛苦装睡,一面强忍白夙上下其手,身体软得不像话,嘴唇都咬出了牙印,方才忍住那翻滚在喉头的呻/吟。 大抵是因这氛围实在太暧昧太慰贴舒适,白夙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完全清醒过来,微微抬头看了楚宁半晌,方才轻手轻脚的将楚宁移开,然后小声的开门走了出去。 楚宁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侧脸盯着那道门,眼里却没有半点焦距。 ——怎么会是这样?没有倾心表白,没有互诉衷肠……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就搂睡到一起,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好像其实也没做什么吧?衣服都还好好穿着呢,连亲都没亲到半点……抱个抱枕睡觉,不也得会摸几下不是? 任由楚宁怎么想,也没能从里面理出个由头来,她横看竖看,也只看到了“暧昧”两个字。 好吧,既然白大当家喜欢这个玩法,那本校尉自然是奉陪到底,就看谁先经不住。 一想到白大当家哭唧唧躺在怀里求怜爱的情形,楚校尉就觉得战斗力满满,起床梳洗用早膳,接着便开始考虑海盐的问题。 在做准备工作时,楚柔带着士官过来请令,正好白夙也在,便让人将犀牛皮甲搬出来当场交接,楚宁在旁边看着她们清点,心中委实感动,白夙这人虽然平时冷面冷心的,可做起事情来却实在不含糊,估计这是担心匠作司的技术不够,默默为她准备的后手。 现在匠作司里制出的武备都还是保密状态,除了匠作司的工匠外,知道其中内情的人不超五个,没有楚宁点头首肯,自是没人敢透露给白夙。 楚柔领了盔甲,便带着士卒意气风发的走了,白家的船队正在蓬莱港口等着送他们渡海。 楚宁并不太单心楚柔此行,毕竟,依情报看来,那黑胡子对于现在的卫民军而言,顶多也就算个新手副本,如果楚柔带着精心训练的八百预备兵都拿不下,那卫民军也就可以散伙算了,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送走楚柔,楚宁便与白夙同几个打下手的煮盐师傅来到了工坊,她先打开了一坛盐,从里面抓了一把出来放在白纸上。在白纸的衬托下,那颗粒大得有些吓人的海盐里,混着泥土与沙粒的褐黄色显得有些触目惊,几乎让楚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平日里吃的就是这种盐。 难怪吃饭喝汤的时候,总觉得嘴里有沙子,当真是佩服自己的生命力,竟到现在还无病无痛的活着。 “市面上所有的海盐,都是这样子的吗?”楚宁问白夙。 “并不全然如此,有些盐贩为了增加重量,还会在里面掺更多的泥沙。”白夙说道:“我这边每次收盐的时候,都会让专门的盐工师傅过去监督,比上虽不足,比起下却有余。” 楚宁有些无语,就这种盐竟还有人往里面掺假,这些盐商为了利润,手段实在是用得有些狠了些。 说起来,这也是她的疏忽,一直都把精力放到了卫民军的整治上,如果早点能够关注一下白夙这边生意上的事情,或许也能早点替白夙分担一些忧愁。 不过,楚宁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寻常人,肯定无法做得面面俱到,这些事情,也只能够想到哪里做到哪里,尽量兼顾得周全。 在等着工匠师傅们准备相关器皿的时候,楚宁又将前世关相的记忆整理了一遍,毕竟粗盐提纯实验,大部份初三学生都做过,如今虽然没有那么精细的器材,但大部份都还是能够找到替代材料。 很快,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39 师傅父就将楚宁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在楚校尉的口头指挥下,在白大当家的围观下,开始了第一步工作。 先将两个木桶里各自装了大约十斤水,这些水都是昨天从井里面打上来的干净食用水,已经在水缸里面放置了一夜,里面的泥沙和杂质基本上都已经沉淀,虽然不能与蒸馏水相比,但还是能够将就着用。 紧接着,两个师傅一人往桶里添盐,一人拿着木棍开始在桶里搅动,直到将海盐全都溶进水里,达到饱和为止。 调完盐水后,楚宁又让师傅将两只木桶口用两层干净的新麻布蒙紧,随后倒置起来,再用另外两只干净的木桶接住流出的盐水。 等到盐水流完,师傅们将那两层麻布揭下时,在场所有人都被那麻布后面的泥沙和各种杂质惊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平日吃到肚里的,竟然都是这些东西。 楚宁连连指挥,又让师傅们在盐水桶上再蒙了四层麻布,同样倒置再过滤了一回。 这回,流出来的盐水已经明显的清澈了许多,就在几个师傅啧啧称赞的时候,楚宁又让他们将木炭砸碎,用了足足八层麻布包裹起来,塞进了一个上宽下细的漏斗里,再把盐水倒进漏斗,让它慢慢的滴漏出来。 这一次盐水滴漏得特别慢,就在众人等待的时间内,匠作司民器部的匠师也已经过来,并且还拖了一车新烧制的青砖和一车煤碳。 按照楚宁的口诉要求,匠师们很快就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煤碳灶,等将水缸大的铁锅架上时,盐水也已经滴漏完成。 点火烧碳这种事情自然就不用楚宁再去指挥,白家几个煮盐的老师傅已经自发的将盐水倒进大锅里,用猛火蒸发里面的水份。 白夙亲自握着干净的木棍,时不时在锅里搅弄几下,全程紧抿着嘴唇,如临大敌一般,情/色/紧张无比。 楚宁站在旁边,抱着手臂含笑静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白夙这般神情,觉得甚至是可爱,心中暗想,原来这白大当家,也有很接地气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煮盐师傅们开始叫喊着熄火,等他们弄得妥当,楚宁凑到白夙旁边往锅里一看,就看见小半锅白白细细的盐盛在锅底,有那么一霎那的时间,她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成功了?”白夙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端着一碗盐站在锅旁,盯着看了好半晌,才回头望着楚宁,说:“我们这就煮出了精盐?” “是啊!我们这就煮出了精盐!”楚宁也很激动,甚至比匠作司炼出十八炼的钢料还要激动,心想本校尉终于可以不用再顿顿吃沙子了。 那几个煮盐师傅更是激动,每人端着一碗,就跟抱着个金宝贝似的,阿着几步距离,半围着楚宁与白夙两人,纷纷颤头声音说:“东家,这可真是好盐啊!” “这可跟青盐都差不多了啊!” “不不不!这盐又细又白,就跟那雪一样……可比青盐看着还好呐!” “是啊是啊,方才用老朽算了一下时辰,用这碳火熬,可比柴火熬得快多了……” …… 眼看着一众老师傅们激动得不能自已,纷纷语无伦次各说各的话,白夙也显得有些喜形于色,捧着一碗盐,让侍从去将负责盐务的管事找了过来,就开始重新布局。 对于白夙的商业财能,楚宁向来是敬服的,眼看着白夙端着一碗盐,从工盐回到客栈短短不到数百步的距离,就已经在心里构画出了一个全新的布局蓝图,她除了服气还是服气。 “第一,立刻卫民军的匠作司联系,请他们务必尽快替搭建一百座全新的碳火灶。” “第二,从所有可靠的煮盐师傅里面,挑选五十个最可靠且有家眷的人出来,传授新的煮盐法,并将他们的佣薪涨至每月两贯钱,务必让他们对外保密此事。” “第三,所有盐铺立刻开始大量收购粗盐,冀州、杨州等地方,立刻派人起程。” …… 白夙的野心极大,几句话语之间,便盯上了几个海盐重地,如果她真能将这些地方的海盐吃下来,不说全部,便是五六成,那其中利润,随便都能够把卫民军扩大数十倍了。 在楚柔剿寇回来之前,搭灶的事情就已经搞定,各种材料白夙一声令下也早已备齐,五十个老师傅分作早晚两班不停歇的熬制,白夙亲自跟着守了一天一夜,眼看着数百斤的精盐被熬制出来,立刻便吩咐管事先把这批盐运到郡城,去试试售卖情况。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楚柔率着手下的士卒回营,向楚宁交军令。 “启禀将主大人,此次剿寇,我军出动预备士兵八百人。海寇参战精锐大约六百人,普通寇匪大约两千五百余人。”楚柔行完军礼,当着一众正兵将官的面,高声禀报战绩:“精锐海寇我军已全部诛杀;普通海寇俘虏回营共计两千三百二十六人,余者部份逃脱,部份诛杀;第三司第一局第二旗旗总陈福,于战场诛杀寇首萧玮。” 听罢战绩,楚宁连忙问:“我军伤亡如何?” “我军轻伤五十三人,重伤十二人,无战亡!” “好!此乃大胜!”楚宁心中高兴,立刻当场宣布:“原卫民军第四司——预备司,从现在开始,转升为卫民军的第四个战斗司,请问司总楚柔,可有想好第四司之名?” “启禀将主大人!第四司之名为——骁骑司!” 自从与胶东王府一战之后,楚柔就对燕凌戈的铁骑部队羡慕不已,早就与楚宁商量了多次,要将她的战司组建为骑兵司,楚宁想着从胶东王府缴获的六百多匹战马闲着也可惜,便同意了楚柔的想法,将燕凌戈的铁骑司规划为重骑,楚柔的骁骑司为轻骑。 骁骑司成立后,楚柔按照编制选够了士兵,楚宁则将自己的亲卫队打散,双从玄甲司和控弦司择优挑选,编入第三司作为各级士官。 原本的预备兵有八百人,现在骁骑司选走了三百余人,楚宁又从余下的四百余人里,挑出了一个局的兵力编作亲卫,而陈福则因斩首之功,升作了新的亲卫局局总。 在楚宁挑选完毕后,余下的两百多人,则被玄甲司、控弦司和铁骑司瓜分,至此,卫民军完成了第三次扩军整编。 而这扩军整编后,卫民军所有的战斗兵力编制为,玄甲司、控弦司、骁骑司满编三百五十五人,铁骑司超编,足有一千人整,除此之外,还有骑哨步哨共计一个局级的兵力编制,以及特战司一个旗局的编制。 至此,卫民军的战兵高达两千余人,而这几乎是目前黄县人口所能供养的极限,所以,短期之内,楚宁也不敢再轻易扩大正式战兵编制,但只供吃住的预备兵,她还准备再招五百人。 一切安排妥当后,新兵老兵的混合操练也如期开始,短短六天后,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0 东征檄文便再次落到了楚宁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会自动显示主角受的视角? 以前好像没有啊 第078章 随着檄文传来的消息, 就是朝廷对这场东征主将的任命。 在这之前, 楚宁与霍蕴书等人曾私下商讨过, 都觉得这场东征的主将, 极有可能是去年南征凯旋的大将军顾文雄,可实际上, 这一次,朝廷却同时任命了三位大将军。 镇西大将军魏楚言, 镇北大将军柳云戟, 征东大将军顾文雄。 两镇一征三路大军, 分别从凉州、并州、冀州三处进发,直面鲜卑的首腰尾三处要地, 可谓是将朝廷的决战之心表露无疑。 这是一场倾国之战。 而才在黄县站稳脚根的卫民军, 就这样被卷入了这场倾国大战里。 在接到檄文的第二天,卫民军就兵分水陆两路出发。水路是由燕凌戈率领,带着她的铁骑司乘坐白家的海船到辽东与凤鸣寨汇合;陆路是楚宁亲自率领, 是由玄甲司、控玄司、特战司、亲卫局以及骑步哨组成的混编战队,加上各种勤杂辅兵, 共计一千两百人。 留守东莱的, 便是楚柔与新成立的骁骑司。 整装列队待发, 黄县的百姓们纷纷赶来送行,将士们的家人也守在路边泪眼告别。 卫民军的将士成婚率极高,基本上只要入选了卫民军,就等于娶到了半个媳妇,所以, 楚宁带着众将士走出营棚,便看到一群泪眼汪汪的大姑娘小媳妇。 眼看着就要水淹营棚,楚宁只好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依依惜别,转头间,自己却也险些红了眼——这些将士出征,好歹也有个媳妇来相送,最不济也是未婚妻老相好,可自己呢?除了晴儿早上送了过来的账册之外,就只有谢云过的军旗和朱二喜送的几个白馒头,霍蕴书天没亮就去了煤矿厂,听说是出了什么事情…… 耶?咦?诶? 楚宁忍不住揉了揉眼,却见是白夙从城里打马而来,雪白宽大的的袖袍并着同色披风猎猎翻飞,清傲的眉目,温雅的风姿,并着那少见的端方气度,宛若翩然而来的画中人。 彼时,青天流云,朝阳映长空,远山叠翠,周遭人声鼎沸。 然而,却因这一骑白衣胜雪,天地渺小如尘,鼎沸静若烟云,甘衬其清雅高华。 心猛然静止,又骤然狂跳。 舍不得眨眼,亦不敢眨眼,生恐这一眼间,便是岁月流转,便是苍海桑田。 白夙风驰电掣到楚宁身前,挽缰勒马,潇洒翻身落地,心里还在想着该如何出言道别,却见对方一脸呆愣,仿若大梦未醒,神魂未归。 紧随白夙而来的,都是一些与白家或是卫民军有交集的行商坐贾,他们纷纷跟在白夙身后,赶来给卫民军送行。 “在下白氏家主白夙,携青州各地商贾,特来为众将士壮行!” 白夙说着,向前迈出一步,站在一众商贾最前,向楚宁的以前她身后的将士抱拳行礼高声道:“恭送众将士东征。” 而后白夙躬身一拜到底:“望众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后面众多大大小小的商贾们仿若事先演练过一般,齐声合道:“恭送众将士东征!望众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营外空地两旁前来送别的人们也跟着齐拜到底,声音整齐响亮,气势磅礴:“恭送众将士东征!望众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随后,众商贾与送行人再次齐拜:“恭送众将士东征!望众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成百上千人异口同声,震耳发聩,声入云霄。这三声恭送,一声比一声高昂。这三次拜倒,一次比一次震撼。 三送三拜之后,整个黄县城外,除了卫民军之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再无一人直立,全部弯腰揖拜。 正在神游楚校尉被吓得一脸懵态,直到白夙牵着漂亮的银白骏马过来站到眼前,方才惊醒了她,抱拳躬身团团一拜,颤声道:“众位折杀楚某了,快快请起!” 县尊王逸大人也不知何时到来,上前扶起楚宁,激动道:“楚校尉,今朝一别,便是千里之遥,你与众将士不顾生死荣辱,远赴边关守护山河子民,当得起我等此拜!” 与王逸同来的县中乡族村老们纷纷点头称是,又与楚宁客气了数语,方才纷纷散去替众将士斟酒。 白夙看着略显异样的楚宁,有心关问,却又不知如何启齿,只得缓声道:“此马的脚力甚好,校尉大人此去辽西,大抵是用得着……” 楚宁好不容易才安定心神,连忙称谢。她以前就见白夙骑过这马,还特意打听过,听说是一匹不到四岁的西域汗血宝马,差不多相当于这个世界的法拉利,却是没想到,白夙竟舍得送给她。 “凤师姐正在郡城等着你,她会与你同去辽西。”白夙说着,又将一件黑色的披风递给楚宁。 楚宁抖开披风凌空一甩,将带子系好,白夙又拿出一个细长的小木盒,说:“我知你不喜佩带刀剑,便送你一支城外新柳,愿你此行顺遂归来。” 折柳相送,乃惜别之意,这份别礼,楚宁觉得很是合意,但她却没料想到白夙会来相送,什么礼物都没准备,想来想去,最后将自己的佩剑送你给了白夙。 她虽不喜欢带剑,但卓渊还是为她精心铸造了一柄,据说是如今整个卫民军唯一的一柄百炼兵器。 方才将剑交到白夙手中,军中鼓声已然响起,却是容不得楚宁再说什么了。 含笑接过木盒交给亲卫,楚宁翻身上马,一手提鞭,一手挽缰,俯望白夙,问道:“白司总,待本校尉从辽西大胜归来,你想要何礼物?” “金银财宝便好。”白当家果然是个实在人,连礼物也收得很实在。 “好!本校尉如你所愿!” 楚宁长鞭一甩,坐下宝马嘶鸣,披风猎猎翻飞。 她迎着初夏的朝阳,从列队的最左边跑马到最右边,用目光检视着每个士兵,扬声问道:“儿郎们!知道这次要去哪里吗?” 送别的人们斟满酒自觉退开,众将士齐声呐喊:“去辽西!” “对!去辽西!”楚宁驻马阵前,大声喊道:“我们要去打一场大仗!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不是山贼和海寇,而是比山贼海寇更凶狠的鲜卑狗贼!” “在过去数十年中,我们华夏儿郎一直都将鲜卑人视作同胞兄弟,可最近十几年来,这些被我们当作兄弟人,却抢我华夏土地!掠我华夏粮食!杀我华夏儿郎!辱我华夏女子!” “这些鲜卑狗贼比山贼海寇更可恶!不但烧杀抢掠,他们还吃人!吃我们这样活生生的人!” “从去年九月到今天之前,这些残忍的鲜卑狗贼抢走我们的辽东辽西四郡之地!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1 ” “你们也许不知道辽东辽西在哪里,我告诉你们!辽西就在我黄县的隔壁!从蓬莱坐船过去,只要两三天的时间!”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思着,就他们没有船,抱块木头也能飘到我黄县来!” “等那些鲜卑狗贼到了黄县,看到你们住着的房子,堆着的粮食和漂亮的媳妇,他们能不抢吗?你们说!这一仗,咱卫民军要不要去打?” 楚宁的话音未落,送行的群众就已经燥动起来,纷纷举着拳头怒喊:“打死鲜卑狗贼!” “杀光那些狗粮养的!” …… 随着卫民军启程,这些本来只是送行告别的百姓,竟然生生跟在后面,一路群情激愤,呼声漫天,十传百,百传千,几乎引来了大半县之人,送过一亭又一亭,跟随了一村又一村,直接将卫民军送出了黄县,不少父母妻儿纷纷叮嘱自己在卫民军的亲属,务必要多杀几个鲜卑贼。 这些百姓近年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苦,对山贼海寇有着莫大的仇恨,被楚宁这翻言语一带,直接就将鲜卑人列入了仇恨名单。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楚宁就率军抵达郡城,这次倒是没有遇上强收人头费的事情,只是被人带着在城外转了半圈,从东门绕到了西营。 西营的情况与当初东营差不多,都是破烂得惨不忍睹,楚宁也没空每次都来帮忙收拾打理,直接下令在营房旁边的空地上扎起了帐子。 整个晚上都没有看到高志敏,楚宁也懒得理他,倒是凤九卿很快就来带着白家的暗卫过来找到楚宁,并告戒楚宁最近要小心行事,有人在对付白夙,可能会拿她开刀。 领了凤九卿的好意,楚宁将兑到只有三十来度的剑南烧春送出一葫芦给凤九卿,她却不知凤九卿早就从白夙那里听到了新酒的消息,正是谗得不行,接过葫芦就闷了一大口,楚宁一句‘少喝点’还没说出来,就眼睁睁的看着凤九卿醉倒在自己面前。 将凤九卿安罝好,就听帐外的士卒传报,道是卫将军来见。 “陪戎校尉楚宁,参见卫将军!”一看是卫靖这个熟人,楚宁便笑说:“方才忙着扎营,却是没来得及恭贺将军高升……” “楚校尉,本将与你也是打过交道的人,知你秉性,也就不用再说什么漂亮话了。”卫靖走到帐中上位坐下,罢罢手示意楚宁免礼,笑道:“直接来点实际的罢!” 心知来者不善,楚宁只得苦笑着问:“将军是想怎么个实际法?” “本将方才看过你的兵卒,身上穿的可都是犀牛皮甲啊。”卫靖眯着眼睛笑说道:“这种皮甲,本将手中可都没几套。” 楚宁一听,心中大定,心想幸亏有先见之明,把卫民军真正的装备都用船运走,现在每个士卒穿的都是皮甲,拿的都是量产的普通钢/枪,连三/棱/刺和薄钢背心都被楚宁藏在了粮车里,她防的就是这一手。 不过,楚宁看不上的皮甲,可在卫靖等人的眼里,却已是顶好的装备了,毕竟,可没多少将领会像楚宁这样把钱不当钱,几万贯烧进去,连眼都不眨。 今天楚宁带着部队绕成转的时候,卫靖和高志敏就站在城墙上,两人看得眼都直了——双层犀牛皮里面夹着木胎的合甲,这可是顾文雄这等将军亲卫军才能有的装备!一般九炼刀砍上去,可不一定能砍得透! 所以,等楚宁这里才扎好营,卫靖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他可不想被高志敏其他的爪牙抢了先。 “卫将军也知末将的身份。”楚宁连忙装出一副苦愁大恨的样着说:“这些皮甲可不是末将能做得主的。” “哦?是吗?” “将军想想,未将一个女儿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给我一把刀,也不见得能杀死一只鸡,更何况是上阵杀敌呢?若非是身不由己,谁愿意来受这个苦?” 楚宁这却是说的真心话了,若非乱世需要武力护身,她定是会与白夙走上同一条路的。 如今关于这楚校尉的事情,郡里郡外可都传出了好多个版本,卫靖也是听说过的,也知道她背后站着的是谁,但楚宁想这么轻易的将他打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本将知道楚校尉难女儿身掌军的难处,本将也不是个吃像难看的人。”卫靖在心里盘算片刻,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这次东莱出兵六千人,暂时分作三营,本将领其中之一,楚校尉若是愿意,本将可将你调入我营。” 大宁朝廷的军队编制与卫民军的编制不一样,从低到高的编制分别是——伍什队屯旅曲部尉营军。 每伍五人,设伍长一人。 每什十人,设什长一人。 每队五十人,设队长一人。 每屯一百人,设屯长一人。 每旅五百人,设旅帅一人。 每曲大概五百至一千人,设曲长或校尉,曲长别称军侯,等同于楚宁这个级别。 每部两千人以上,设部司马或者部校尉,便是卫靖现在的这个级别,称作部将级。 每尉三千人以上,设都尉,或者牙将、裨将等等各类杂号将军,高志敏便是这个级别,称作尉将级。 每营三至五千人以上,设偏将和各类杂号将军,称作营将级。 每军五千至万人以上,设中郎将、郎将、各类带称号的将军。 这个编制也就朝廷这么大致规定,事实上,每个将军的领兵方法都不一样,所以,旅以上的战斗单位的编制人数,基本都没有要求得那么死。 这六千兵里,有一千余是高志敏的亲卫,还有一千多是楚宁的卫民军,余下的三千多人,就是新征的农民兵。 此去一路北上千里之遥,有一个打过交道的上司,对楚宁而言也算是好的开始,但是,楚宁却不想因这点蝇头小利弯腰。 “来人!去拿一套皮甲来!” 一听这话,卫靖脸都青了,差点拍桌而起,这女人当他是乞丐呢?就送一套来打发。 楚宁却不怕卫靖,现在谁求谁的形势清楚明白,只要高志敏不想现在就与蒋郡守撕破脸皮,就不会让人在这东莱城里强抢,顶多暗中给小鞋,拖到出征的路上再下毒手。 梁秋月抱着一套皮甲进来递给楚宁后,便退到一旁,偷偷的塞了两个鸡蛋到梁春花手里,她俩现在充当楚宁的贴身侍卫,日子可过得相当舒坦。 “卫将军也是与末将打过交道的人,当知我秉性,咱们就实话实说罢。” 楚宁把盔甲放到卫靖面前的桌案上,说道:“这盔甲是个好东西,卫将军能看上,想必其他几个营将也眼热的紧。被大家都惦记的东西,我肯定是留不住,卫将军过来拿个头筹也无可厚非,但总不能让连皮带肉的一口吃,一条活路都不给留吧?” “那你说该如何?” “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2 白送是不可能,但我可以卖给卫将军。” 卫靖也没打算把人往死路逼,听到此,抬眼问道:“怎么个卖法?” “十贯钱一套,卫将军看上哪套皮甲就搬哪套。” “当真?”卫靖抬头看着楚宁,眼中精光一闪:“这皮甲的造价成本虽然也就三两贯,但如今可是战时,一套甲就是一条命,十贯钱,太值了!” 犀牛皮甲的造价成本是不高,但犀牛却耐不住从春秋战国以来每朝每代的杀,正是因为这样,朝廷才会大力发展冶铁,可铁甲如今也只装备了朝廷羽林和虎贲两军,与他们这些寻常兵将半点关系都没有。 卫靖一听楚宁这话,立刻就心动了,如果他的营里能装备这一千皮甲,他就可以请战做前锋,升官发财妥妥的! “可惜,本将却是没钱把你这一千套全部买下了。” 最后卫靖东拼西凑,掏钱买走了五百套。 把盔甲搬回营里,卫靖立刻就让自己的亲卫穿了起来,大摇大摆的带着人来见高志敏,好生惹了些羡慕嫉妒恨。 听完卫靖的话,高志敏放下碗筷,擦擦嘴上的油,说道:“这是个明白人,你去叫沈腾一声,让他去把余下的盔甲都买下来,怎么?你觉得本将偏心了?” 这次出征,高志敏是东莱军的最高统领,依然是卫靖的直系上司,卫靖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示不满,连忙跪道:“属下不敢!” 是说不敢,不是说没有一满,走出门的时候,卫靖回头看了一眼,眼底划过几许说不清的深意。 沈腾是高志敏的舅兄,最是得高志敏的信任,连买甲的钱都是高志敏出的。 不过沈腾却不知道,卫靖买的是十贯一套,而他买的是十五贯,多出来的钱被楚宁和卫靖两人瓜分了。 楚宁当晚就把钱拖到城里交给了白家,却不知道高志敏与刘翎春风楼主等人密谋至半夜。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有点不尽意,最近只要写文,就总是通宵失眠,好不安生。。。 第079章 白夙那批皮甲买得早, 价格不过五贯, 楚宁转手就赚了一倍, 心里高兴之余, 做事也格外小心,让手下士兵们都把钢背心取出来穿到了衣服里面。 这种背心是用薄钢甲片穿连起的来, 有点像后世的防弹背心,因为钢片比较薄, 所以重量很轻, 大概只有两三斤的样子, 穿在衣服里面基本看不出来,但防御力不够全面, 只能防到前胸和后背等要点部位, 如果不是因为匠作司做出来的套甲太过显眼,楚宁是不会采用这种阉割品的。 第二天一大早,郡里就打开了武库, 开始发放武备,楚宁十分自觉的跑去排队, 很不要脸的抢了一千套藤甲和两百个藤牌回来。 藤甲和藤牌兵可是鼎鼎有名, 据说此甲又轻又坚, 善能防箭,刀砍枪/刺不入,遇水不沉,战场之上所向无敌。 在楚宁前世的那个世界,三国时期就有这么一支腾甲兵, 打得诸葛孔明哭唧唧。甚至直到辨子朝末期的时候,还有人拿着藤牌去跟英国的火/药/枪对阵。 当然,这次是藤牌军被英国军打得哭唧唧。 楚宁前世也没见过这玩意儿,看书上把这东西写得神奇得无比,以为自己领到了不得了的好家伙,回帐就拿着三/棱/刺去戳,结果一戳一个窟窿,这才知道,全特么都是山寨货。 这次倒不只是楚宁领到了假货,整个东莱郡新征兵卒,全部领的是这种在楚宁看来只能起到心理安慰作用的东西,铁器就只有枪尖矛头和佩刀,箭镞大多都是铜铸。 看着这么些破烂玩意儿,楚宁就觉得十分忧心,感觉自己这趟酱油恐怕会打得相当艰难,忍不住在心里把那些贪官污吏问候个便。 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朝廷的贪官污吏,毕竟大宁现在的皇帝就是个战争狂人,每年不打几场大战心里就不舒坦,每战损耗的武备比考工营做出来的还要多,所以,打到现在,就只能用这么些不着调的东西来凑合。 大军起行时,蒋郡守检阅军队后,特意带着一众将官过来关照楚宁,当众宣布楚宁以及她手下的这千余兵卒,都是东莱郡守的亲卫部曲,还亲自给楚宁送了五十套羽林军才有的扎甲,惹得一众羡慕嫉妒恨,却哪知,蒋郡守当场就被楚宁一句话问懵了脸:“请问郡守大人,我们真的是去与鲜卑人打仗么?” 卫靖就在旁边,本来想要提醒一下楚宁,却见高志敏一脸看戏的表情就没出声。 “你这女人好不晓事!”沈腾喝斥道:“不是去打仗,难道是过家家不成?你若是胆小,便回嫁人养娃去,莫要在此坠了军心士气!” 楚宁叹了口气,从陈福手中接过一杆钢枪,往叠好的藤牌上面一扎,直接便扎透了足足三层,这还是她力气小,若是陈福等壮兵,随便就可以扎透六七层。 这下,高志敏无法淡定看戏了,这军备可是当初他就任时亲自验收的,若是出了问题,蒋郡守在这紧要关头借题发挥整他一把,下场可就难说了。 高志敏劈手从自己亲卫手里拿过一杆铁头长矛,同样往下面扎,却只扎透了六层,他楞了片刻,又将楚宁的那杆枪夺过去看了几眼,再用同样的力道往下一刺,却足足刺穿了九层! 这下,在场众将谁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但谁都不敢出声,因为蒋郡守与高将军都同时变了脸色。 特别是高志敏,他黑着脸,提着枪,一枪撩起沈腾的铁甲下罢,手腕一转,直接就扎了上去。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枪尖刺穿了铁甲。 毫无阻碍一般,半个枪头都刺穿过去,众人简直可以想像,这枪如果是扎在人身上,是个什么样的效果。 沈腾面色苍白,他这套甲与郡守送给楚宁的扎甲是一模一样的,平日里都当作宝贝似的舍不得穿,还当能在战场上救他性命,可现在事实却告诉他,这简直就是纸糊的破烂玩意儿。 看到如此情形,懂得兵器的人都知道,楚宁这枪肯定是用十八炼以上的精铁所铸——卧槽!这个的败家货!不!败国货!竟然拿十八炼精铁来铸枪?! 一众武将狠狠的盯着楚宁,简直就像是要把她活剥了似的,连将郡守都神情复杂的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十八炼的精铁来铸枪,你怎么不去死一死? 等楚宁闹完这一场,东莱大军便启程出征,沈腾领着两千人在前,高志敏领着千余亲卫居中,卫靖则领着千余新兵与楚宁一起殿后。 “哎,楚校尉,你这招玩得可真是够绝啊。”卫靖骑着马与楚宁并行,言语也比昨天客气了许多:“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与咱私下聊聊,直接就闹到高将军和蒋郡守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3 面前去……” “这也没半法不是?谁都知道我楚宁是蒋郡守的人,可谁也没给我楚宁留条活路啊!”楚宁骑在马上,悠闲的说:“昨天都逼着我卖盔甲,难道说,以后这武器我还能保住不成?” “所以,你就干脆把这事捅到蒋郡守面前去?”卫靖摇头叹息道:“这下可好了,全都被高将军买去给沈腾,哥哥我半点好处都没落着。” “咦?这可不对吧?”楚宁奇道:“你与那沈腾同样都是高将军的亲卫,他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没办法,谁让沈腾是他的大舅哥呢?” 楚宁嘿嘿笑着没说话,并不搭理卫靖这番不知真假的抱怨。 “哎,楚家妹子,哥哥跟你说个事儿。”卫靖又缠过来说:“你还能弄到那钢枪不?不多!哥哥我就要一百杆!只要一百杆就好,跟高将军一个价,十贯一支,你看成不成?” “卫将军!你当那枪是大白菜啊?蒋郡守能随便就弄到?”楚宁故意压低声音说:“看他当时那脸色没?被气成了什么样儿?若不是我见机跑得快,还能囫囵个的在这跟你说话?” 蒋郡守的确是被楚宁气到了,楚宁想卖枪赚钱,却又不愿自己出头,反而把他给扯了进来,让他去跟高志敏谈价钱,好在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三下五除二的拖了一大群名头出来,把高志敏强抢的心思给熄了,乖乖的掏了钱出来。 想起当时蒋郡守那咬牙切齿又恨又心疼的样子,卫靖倒也信了楚宁的话,嘴里却又是连声叹息,随后也压低声音,不死心的继续问:“妹子,你说,蒋郡守是从哪里弄这种好东西的?” 呵呵哒,我踏马哪里知道蒋郡守去哪里弄? “卫将军,你想想啊,这个世上哪有不偷油的耗子,哪有不沾腥的猫?”尽管心里嫌烦,可想到这卫靖还有些用处,楚宁面上还是笑得和气,嘴里跟着瞎说一气。 当天晚上,扎营后,卫靖就来到高志敏的营帐。 高志敏听完卫靖的转诉,感慨道:“看来,这将文先在朝廷里的门道,比我们想像中还要深啊!” “听人说,他的背后可能是那位……”卫靖说着,指了指天上。 “倒是很有可能。”高志敏眯着眼睛,说道:“之前有传说言,说他是废太子的人,我就一直觉得不太像。” 卫靖接口道:“属下瞧着也不太像,废太子那帮人,天天都喊着要和亲……蒋文先可从来都没掺合过这事。” “他既非武将又非边臣,自然不用掺合到这事儿里面来。”高志敏说:“不过,照这样看来,他与那位必然是有些关系了,不然,哪知耗子、哪只猫敢给他弄这么多好东西?搞不好就是一个谋反大罪!” 太/祖立朝之初,就早有律令规定,凡甲弩、矛矟、旌旗、幡帜及禁/书、宝印之类,私家不应有者,是名‘犯禁之物',犯禁者,将处以徒刑或是绞刑。 虽然说,朝中势家并拿这条律令当回事,但无论养部曲还是藏兵甲,那至少都会遮掩一下,还没谁家敢像楚校尉这般张扬着拿出来买卖。 “羽林军的铁扎甲,一出手就是五十套;犀牛皮甲一千套,十八炼的精铁枪,随随便便就是一千杆,还有强弓重盾……皇城的羽林军和虎贲军也就这装备了。”卫靖细细数罢,不禁问道:“上面那位,到底想让蒋文先在东莱图谋什么?” 两人互相沉默了半晌,高志敏突然说:“你没觉得,那个女校尉出现得很突然吗?” 卫靖犹疑道:“将军的意思是?” “她的身世来历,最近越传越玄奇,先说是白家的远亲,又说是东莱的山贼,最近又有一说,是天上神仙的转世……” “属下觉得,神仙与山贼之说决不可信。”卫靖分析道:“属下曾打听过,自去年此人现世以来,便与那王逸多有交集,算是那王逸亲手扶持起来的人,那王逸可是琅琊王氏之人,天下首屈一指的大族子弟,怎会与一个山贼打得火热?” “琅琊王氏一门十四皇后,乃我朝后族,素来不沾染朝中派系之争,如若他们也得人授意,故意相助这女校尉,那朝中……”高志敏叹道:“……不,是那位的心思,着实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属下倒觉得,那位这是下定决心了。”卫靖道:“废太子一派向来主和,五皇子一派多是我等武将粗人,素来主战,而曾被看好的胶东王却只知懂吃喝玩乐……很显然,以朝廷如今状况,无论是战是和,都不尽如人意,如若那位失望之下,往宫外派出这么一个谁都料想不到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倒也有可能,如今的羽林军和虎贲军里多是贵族子弟,而这些子弟背后的家族,或多或少都与朝廷派系有牵扯,那人心生顾忌之下,派出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人,编练一支谁也不知道的劲卒以防万一……颇像是那位的行事风格啊!”高志敏想了想,点头道:“那琅琊王氏与蒋文先肯定她的身份,所以才百般扶持……” 顿了顿,高志敏神色凝重道:“我就知道蒋文先当时的神情有问题,虽然看着怒气冲冲,可却没有责罚,任由她那般胡闹,想必是吃定了我们动不了她……对了,你与五皇子联络一下,把这事告诉他,让他早做准备。” “可是将军,如果真是这样,那明晚的事……” “明晚的事情任何事情,与你我无关,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道就好,那两姐弟可不是我们够能劝得住的人,出了问题,自然有人去找他们。”高志敏眯着眼睛危险的看着卫靖:“盔甲和武器的事情要严加看管,知情人都要下封口令,本将可不希望这风声传到外面去。” “是!”卫靖撩起衣甲,行了个大跪礼:“属下预祝将军,斩获东征首功!封狼居胥!” 高志敏听罢,哈哈哈大笑,心里颇为得意,有了这些盔甲和长/枪,再加上他以往收集的私藏,完全可组建一只不下三千人的嫡系部曲,建功立业还不简单?便是连顾文雄将军的这个位置,他如今也敢想上一想。 楚宁却是不知自己张扬一回,竟然引出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次日醒来,简单的吃了些早食,便马不停蹄的再次起程。 不过,刘长贵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前营和中营突然开始急行军,卫靖的人本来就走在卫民军的前面,可现在却突然闷不吭声的加速,跑得都已经看不到人了。 呵呵!终于要出手了啊! 望着前面那空空如也的官道,楚宁心中冷笑一声,下令卫民军也加速前行。 卫靖走之前,其实很想提醒楚宁一句的,但他终归还是没这么做,挥着鞭子把手下一群农民兵赶得飞跑起来,一直跑到了下午,直到追上高志敏的中军后,他才下令休息吃饭。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4 休息之前,他还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如也的来路,暗自估量着究竟把人甩了多远,结果还没等他啃完两个面饼,就见楚宁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再看她手下的那些兵卒,竟然还是路精神抖擞的在小跑。 哦靠!每人背这么大个包裹还能跟上来,这特么是还是人么? 卫靖惊得饼都掉到了地上,嘴巴张得简直可以塞进个鸡蛋。 “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坐下!原地休息!” 楚宁喊完口号,神清气爽的走来卫靖面前,笑道:“卫将军,你的饼掉了。” “哦哦哦!”卫靖恍如大梦初醒,慌忙捡起饼来啃了一口,问道:“你们不累么?” “不累不累!”楚宁笑眯眯的想,小跑一阵便步一阵再歇一阵的人,怎么可能像你们这样累成狗。 不一会儿,刘长贵带着另一半也跟了上来,也没什么狼狈样,轻松得简直像是踏青游玩。卫靖顿时有种想骂天的冲动,操起鞭子就是一顿抽,又把一众兵卒赶起来继续跑。 这可苦了一众农兵,他们本就是被高志敏挑剩的,要么年纪很大,要么体质很弱,被卫靖这么一赶,掉队、累倒了一大片,甚至还有些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连刘长贵这个山贼出生的人都看不过眼,带着人在后面边走边掩埋。 晚上扎营的时候,已经累成狗的高志敏下马休息不到半刻钟,就看到楚宁一行人跟在卫靖后面过来,顿时连眼睛都直了,把卫靖叫回帐中狠训了一顿。 卫靖觉得自己这顿训挨得很冤,高志敏只给了他一群老弱病残,又不像前军和中军,有驽马和骡子运装备,他这紧赶慢赶也赶上了前两营的行程,楚宁自己跟了上来,与他何干? 再说了,谁不知道这楚校尉是如今整个东莱军里最有钱的人,人家手上的驽马和骡车,比前营和中营加起来都还多好不好。 挨完骂回到自己营区,便见楚宁满脸喜色的站在帐前,卫靖顿时觉得脑仁疼,有种又要倒霉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啧,楚校尉这一路北上东征不寂寞啊! 不但有猪队友暗中下黑手,还要路过冀州那个贼乱区…… 啧啧啧 第080章 一见到卫靖, 楚宁就笑眯了眼, 就像是见了大堆金银财宝一样。 想到自己为了一千贯钱, 就将忠义罝于脑后, 跟楚宁联手坑沈腾和高将军,卫靖的脸色就黑得跟锅底一样, 恶声恶气的问:“找本将何事?赶紧说!” “回将军的话,也没什么大事。”楚宁赶紧行礼, 一本正经的说:“就是来问问将军, 想不想给兄弟们赚点酒水钱。” “嗯?”卫靖狐疑的望着楚宁, 他实在想不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能有什么酒水钱赚, 但还是缓和了脸色,将楚宁请进了帐子。 楚宁落坐后,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跟进来的凤九卿和梁家两姐妹, 心中大定,自袖袋中掏出了一封书信来, 又晃着两只手指笑说道:“冀州渤海郡章武县的县尊吕大人, 前些日子与我县王大人通了书信, 邀末将路过渤海时,替他剿灭一股治下的寇贼,愿出这个价位,当作兄弟们的辛苦费。” 比起去年在萧段两家手中的窝囊,王逸今年混得极为风光, 起因是他在追查黄县迁移富族遇害案时,认识了旁边惤县的张县尊,两人因为案子的事情经常交流,一来二去就勾搭到一起。 那张县尊也是个能干人,眼看黄县的日子好过起来,就想方设法的跟王逸拉关系,在王逸的牵线下,惤县开始给卫民军的木器坊供应木料,把闲置的劳力送到卫民军的煤矿区,又与白夙合作,发动劳动能力不强的老弱妇孺们在家煮盐。 现在黄县的盐业可谓是空前的发达,不但家家煮盐,随着蓬莱大道的修建,甚至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链,煮盐的人只要在家里搭个灶架口锅,就自然有卖柴火的、卖卤沙、卤水的送货上门,煮好了盐也不必愁卖,每隔几天都有白家的人牵着马车带着称,挨家挨户的收盐。 眼看着惤县抱紧了黄县的水桶腰,周围的难兄难弟们也纷纷过来抢大腿,连带着王逸的名声也跟着传了出去,远在渤海章武的吕县尊是惤县张县尊的同门,听说黄县有一支上得山下得海的灭得贼的强兵,立刻就联合他周边的一些同袍,给王逸写信借兵。 这个时代的兵权,并不是全部集中在朝廷和皇帝手里,不但地方政府和王侯有军队,许多重臣、大族和富户们,都有私人武装,虽然朝廷律令禁止私藏兵甲,但只要没有闹得太过火,没人借题发挥,也不会有人真拿这当回事。所以,像借兵剿匪这种事情,只要双方达成协议,只要参战兵员没超过一定数量,不会威胁到朝廷和皇帝,朝廷一般也不会多加干涉。 “才两百贯?” 卫靖此话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就楞住了,在今天之前,他可从来都不会把‘才’这个字放在‘两百贯’这样的数额之前。要知道,他十四岁就开始从军,至今已九载有余,于两年前西征时崭露头角,被高志敏收作亲兵,而后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上来,在昨天之前,总共的身家也不过一千六百余贯钱,找楚宁买盔甲的钱,大多都是找人借来的,如果不是后来帮着楚宁坑了沈腾和高志敏一把,他现在已穷得身无分文。 “嗯,本将的意思是,两百贯虽然有点少,但也可以考虑一下。” 嘴里虽然说得有些不情愿,但卫靖已经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他原本手下有三百老卒,但昨天高志敏却调走了两百人,只把卫靖的那些交好的亲信留了下来,如果他与楚宁替手帮章武县剿匪,到时候一人一半,他也可以拿这些钱来拉拢一下亲信。 如此一番思虑后,卫靖问道:“可知那章武县有多少贼匪?若是贼匪实力强大,可就不只这个价了。” “将军误矣!是两千贯!不是两百贯!而且,每贯都是足千文!”看着卫靖由惺惺作态的神色,到目瞪口呆的模样像,楚宁就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忍住,毕竟也是穷过且现在还是穷着的人,能够理解卫靖的感受,遂继续说道:“属下已经问过吕县尊,据说那窝贼匪不超五百人。为了慎重起见,属下也派人亲自去了章武县,估计这两天便会有回信传来。” “若是不超五百贼人,本将与你联手,此事决然可行。” 有钱赚的事情怎么会不行呢?特别是现在,不但有钱赚,而且还有打手,这种等于白捡钱的事情,卫靖怎么舍得说个不字?只是现在得想想,该怎样才能让高志敏点头。 然而,卫靖心念未落,便见楚宁从凤九卿那里接过了一个布包,又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叠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5 信来,边掏边说:“冀州辖地百县零一,共计有四十二县已经与属下有过联系,其中有十七县,已经与下属议定了价钱……” 哦靠!原来不只是一个章武县?而是十七个县?!!! 卫靖狼扑过来,一把抢过那堆书信,拆开望着上面那一个个硕红的大印章,只觉得脑子懵懵的,心里扑通扑通的,唯一的念头就是——这踏马得是要发了啊…… 卫靖却是不知,楚宁也是穷得紧,偏偏她还要撑着富养兵卒,手上又有匠作司这个吃钱的怪物,被逼得没办法了,就开始动歪脑筋。 楚宁此人本就是商人出身,凡事都脱不了利益二字,某天听黄县的难兄难弟们抱怨辖区还有山匪毛贼出没,于是脑中灵光一闪,左手逼着难兄难弟们给钱,右手就把预备兵赶出去剿贼,气得那些难兄难弟们差点就翻脸。 那些难兄难弟们本来手中都有兵卒,也有做事硬派的县尊曾发兵剿过贼,还在那些毛贼面前吃了亏,自然是不看好卫民军的预备兵。 不过呢,这难兄难弟现在抱着黄县的大腿,楚宁既然开了口,自然是要给个面子,本来只是抱着花点小钱试一试的态度,却没想到效果竟是意外的好,兵到贼除,不滋事、不扰民,速度快、效率好,简直就是业界良心,这一来二去,迅速便将楚宁这支劲卒的名声传扬出去,还主支给楚宁拉来了冀州的客户。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卫靖是激动得睡不着,穷了半辈子的人,突然发现原来钱是这么好赚,激动之余又觉得懊恼,自己怎么就想出个这样的法子呢? 冀州闹贼乱的事情卫靖是早就知道的,他还知道东莱郡城里那个刘翎公子,正在冀州那边布局,准备煽动这些山贼们闹出更大的事情来,也曾隐约的听高志敏提起过,那刘公子似乎准备借冀州乱贼来暗害楚宁? 对了!那刘公子要用乱贼来对付楚宁! 哦靠!老子的女财神! 卫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抓了外袍往身上一套,急急忙忙的跑出帐门,来到卫民军的营区前,就见到了正在夜巡的刘长贵。 “刘军侯,楚校尉休息了吗?” 在东莱城里从新分编制的时候,刘长贵也得到了朝廷的正式任命,成为了可以掌管一曲五百人马的军侯。当然,在卫民军里,这份朝廷任命是做不得准,这一点,刘长贵心里很是清楚,整个卫民军上下将士们心里都清楚。 刘长贵朝卫靖行了一礼,道:“启禀卫将军,楚校尉已经歇下,您有什么紧急要事吗?需不需要卑职替你通传?” “那算了吧。”毕竟男女有别,卫靖想了想便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对刘长贵说道:“这几天,你们要小心些,哨探放远点,有什么动静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来找本将。” 没等刘长贵问出疑问,卫靖似乎想到了什么,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楚宁睡到半夜时被凤九卿叫醒,连忙问出了什么事,便见梁秋月急急忙忙把她的盔甲搬出来,要她赶紧穿上。 楚宁的盔甲是她自己提供的意见,由匠作司特制别试制的,里面是一件环锁铠,这种由西域传来的制铠方式卓渊也知道,他曾经也帮朝中的一些高级将领打造过这种铠甲,但一般都只要求挡住上半身,可楚宁却很变态的要求从头包到脚,连十根手指头都没放过,为了她的这套锁子甲,五六个制铠的师傅加班加点,足足忙了半个月天。 在环锁铠的外面,是一套与卫民军玄甲司装备样式相差无几的重铠,都是用寸长半分厚的甲片编织成的重铠,从外表上看来也是非常变态的,上面头盔上带着护项,穿在身上顶多就露出鼻梁和两个眼睛,下面腿裙盖到膝盖,膝盖下面还有用甲片编起胫甲。 匠作司的师傅们在测试这两套铠甲同时穿上的防御能力时,用的不是刀也不是枪,而是弩,三石强弩,五十步的距离射过去,就只在外面的重甲甲片上留下一个深印痕子。 当然,这并不是说,楚宁穿上这两套铠甲就强到无敌,如果她哪天脑残,跑去跟床弩或者弩炮等重型战场武器正面刚,结果自然只能呵呵哒…… 在凤九卿和梁秋月两人的帮助下,楚宁总算把两层铠甲都穿了起来,四五十斤的重量,简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像个铁人。 陈福带着两个人进来禀报:“启禀将主,经夜哨回禀,有一伙很可疑的贼人正在向我营逼近!” 今天才跟卫靖说起贼寇,结果现在就被贼寇袭营,楚宁的心情很是微妙,问道:“敌人是什么来路?来了多少人?战况如何?” “据说是一支从冀州过来的流寇,寇首叫韩虎,目前,贼寇尚在两里路程外。”陈福咳嗽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造型清奇的将主大人,随后继续道:“由于现在是月初,夜色很浓,探哨只能根据火把和队伍的延伸长度进行粗步估算,应该在两千人以上。” “两千多人?就敢跑来偷袭我东莱足有六千兵卒的大营?”楚宁愕然,随后醒悟道:“难怪卫靖他们今天拼命跑,原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啊!” “白天赶路消耗我军的体力,晚上来再来袭营……这倒是能够说得过去。”凤九卿有些不敢置信:“但这支夜袭的贼人,怎么会打着火把来?打着火把还算是夜袭吗?” “你问我,我问谁?”楚宁无奈的叹口气,朝梁春花两姐妹喊道:“过来,扶我出去涨涨见识,看看这是怎么个夜袭法。” 出了东莱地界,一路往辽西过去可都是平原地带,在这种一望无际的地方搞夜袭还打火把……真想见见出这主意的人啊。 伟人曾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楚宁等人虽然嘴里说得不以为然,可心里却都相当紧张——如果来者是骑兵,或者首领是燕凌戈这样的天生战将,别说是两千人,就算再少一半,也够卫民军头疼了。 梁家两姐妹一左一右的扶着楚宁,一步一步挪出帐门,陈福已经在门外摆好了椅子,等着楚宁入座。 楚宁出帐后,抬眼一看,便轻易看到那支打着火把的队伍在正前方蜿蜒着接近。 “启禀将主!玄甲司已备战完毕!副司总孙兴请求指令!” “启禀将主!控弦司已备战完毕!司总刘长贵请求指令!” “启禀将主!特战司已备战完毕!旗总陈隆健请求指令!” “传令!玄甲司重盾列阵,刺枪正面迎敌!控弦司居后策应支援!所有哨骑都散开到敌人的两翼,随时配合牵制敌人的攻势!”缓缓的回了一个军礼,望着那已经极目可见的火把队伍,楚宁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万般思绪,嗓音平稳:“特战司与亲卫队暂时待命!”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6 目前卫民军里人才凋零,真正拿得出手的战场指挥也就两人。燕凌戈的优点与缺点都同样明显,她在战术上可谓是得天独厚,可在战略上却又显得先天不足。刘长贵虽有一定的战场指挥经验,却沉稳有余,灵变不足,却仍需磨练。 而楚宁这个正牌校尉,却一直都在忙着赚钱忙着大小内务,基本没怎么沾染过战事,所以,她即使再怎么不喜欢战场,也到了必须要接受并且习惯的地步,否则她这趟东征根本就是送死。 随着楚宁一声令下,整个卫民军的将士立刻便进入了战斗状态,而营外来袭的敌人,也已经到冲到卫民军驻营的外围的第一道警界防线外。 实际上,这批贼寇的人数完全超过了卫民军探哨的预估,实际上足有整整三千余人,领头的人叫韩虎,人如其名,身体比常人高大倍余,四肢修长强壮,仿若一头人形猛虎,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疯狂和残忍的气势。 然而,此时此刻,这韩虎一袭红衣,在火光的照耀下,望着那卫民军的营地,面上露出了一种慈祥到近乎圣洁的笑容:“孩儿们,众生皆苦,但苦难不应该成为人们沦落的借口,今夜,让我们在圣火的照耀下,破邪除魔,惩恶扬善。” 在他的身后,无数被卫民军误认成火把的巨大火盆被高高抬,照亮了偌大一群同样身着红衣的人。 他们手持刀枪棍棒,围着那些巨大的火盆,露出同样慈祥到近似慈悲的神情,虔诚的齐声颂祷: 圣火不灭,光明如父。 启我明心,苏我善性。 侍我圣火,永世不休。 着我红衣,惩恶扬善。 破邪除魔,恩泽万物。 …… 作者有话要说:  诶诶诶!!!终于写到这里来了! 终于写完了前期辅垫啊! 终于要走剧情了啊! 感觉不容易啊! 还有小伙伴们在看吗? 第081章 在楚校尉率着卫民军离开东莱城的第二天, 郡城内的红颜阁突然发生了一桩死亡事故——东莱第四大族孙氏一族的族长夫人前来红颜阁置买东西时, 恰逢阁楼门上高悬的额匾掉落, 被砸中头顶, 当场致死。 消息送到身在黄县的白夙手中时,已时近午夜, 白凤观之大惊,当即便带着侍从和暗卫出发, 一路打马急行, 只盼能够尽快赶到郡城, 查清这场祸事的来由。 出罢黄县,过了惤县, 再往前便是曲成县。 在惤县与曲成县之间, 有一条界河,界河两边的滩涂上,长满了两片广阔无垠生机勃勃的荻草。 荻草郁郁葱葱, 高过人肩,如若是秋冬之际, 微风拂过, 吹起漫天荻花纷扬飘飞, 当是绝美致极。 然而,现在却只是初夏,气温方才回暖,荻花未开,细长的荻叶接天连地, 在黑色的笼罩下,仿若一片墨绿的刀山剑海。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在横穿过荻草滩涂的大道上,有四个铁塔般的红衣男子,面朝黄县的方向,微闭着眼睁,抱剑而立。 骤然间,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惊飞荻草滩涂中万千夜鸟。 额间印着红色火纹的男子睁开双眼,望着那一行手提风灯策马而来的骑士,铮然出声:“白夙,等你好久,终于来了。” 白青墨一骑当先,上前喝问道:“东莱白氏家主白夙在此!前面是哪条路上的朋友,报上名来!” “我等乃是无名无姓的江湖浪荡人,便不劳烦姑娘记名了!” 当先而立的火纹男子说着,抬手长剑连鞘当胸横握。 白青墨左手一扬,手中提着的防风灯笼脱手飞出,挑着灯笼的提杆被竖插在地面,隐约照亮了周围三丈之地。 “既然如此,拔剑便是!” 白青墨一声冷喝,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剑鞘脱手飞出,直袭那额带火纹的领头之人。 紧随剑鞘之后,白青墨自马背飞身而下,长剑凌空带起一道冷光,直斩那火纹男子头顶。 随着白青墨出手,白夙带着侍从再度急行,却堪堪行过数丈,便又被一众红衣火纹壮汉拦住了去路。 这一次,足有八人!留住了白夙三名侍卫! 但,这没能让白夙的马蹄慢下半步!她依然纵马前驰,无所畏惧! 每往前数丈,便有倍数于前的红衣火纹杀手拦路,便有白家侍卫主动迎战。 往前越走越远,白夙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少。 直到白夙孤身独马时,前方终于没有了倍数出现的火纹杀手。 白夙挽缰勒马,望着前方那乘熟悉的软轿,默默不语——她清楚的记得,那是她五年前亲手送出的礼物,轿里轿外的每个地方,都被她用最挑剔的眼光,让制轿的师傅修改了一遍又一遍。 “一别近四年,我们终是再相见了。” 软轿四角悬挂的防风灯笼依然是白夙最喜爱的白色,而四周随风纷扬的薄纱,也是这世间最纯澈的白。 在白色的软轿中央,坐着一位衣衫绯红胜火的年轻女子——在她面前的桌案上,有一副尺高的剑架,而剑架上,横放着一柄三尺长剑。 剑柄雪白,剑鞘雪白——甚至在剑鞘的吞口下方,也用宝石镶刻了一个‘白’字。 看到白夙的目光落到剑上,红衣女子站起身来,任由夜风吹动她的衣罢翻腾纷飞,捧着剑问:“还记得这柄剑吗?无晦……” 无晦,乃是当初学成离开葬剑谷时,师兄蒋文先赐给白夙的表字,而这个表字,除了同门之外,白夙就告诉过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春风楼主苏明月! “自是记得,此乃四年前,我离开春风楼之前,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白夙的目光落到那熟悉的面庞,眸光微闪,面色却是毫无波澜,缓声说:“却不曾想,当年送出的礼物,如今却成阻我去路的利器。” “如若当初,你不曾离开春风楼,今日此剑又怎会拦你去路?”苏明月举步走近,叹息道:“在今日之前,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不辞而别的缘由,可此时见再,却不想问了……” “问了又能如何?”白夙翻身下马,回视苏明月,道:“都已过去这么多年……” “所以,我就不问了。”苏明月提剑而立,衣衫飞扬,眉目缀轻愁,端是风姿倾人:“今夜在此相候,并非是要阻你去路,而是来救你,郡城里有人布下弥天大局,正在等你自投罗网。” “弥天大局……”白夙望着苏明月,淡声问道:“还记得十年前,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你说过的话吗?” 苏明月蹙眉想了想,问道:“哪句?” 十年前的那个雪夜,身无分文的白夙在东莱城里跌撞而行,敲开了一扇又一扇的大门,得到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和驱逐,没有谁愿意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7 借她半碗剩饭,没有谁愿意借她一口冷汤,也没有谁愿意借她半件旧衫…… 那是她最落魄的时候,但她却没向任何一个人屈膝下跪乞求,也没有动手偷抢——她向每一个人说的都是‘借’! 有借必还! 十倍还! 百倍还! 千倍还! 每一次风雪吹拂时,饥寒交迫地白夙都颤抖着在心里立下一道誓言,然而,这些誓言却只是为她带来了更多的失望,最后几乎绝望。 如果,今夜有人借我檐角容身! 如果,今夜有人借我旧衣遮寒! 如果,今夜有人借我冷饭裹腹! 如果,今夜有人借我本钱翻身! ——那么!我白夙必将万倍偿还! 那时,年少的白夙,绝望的望着漫天风雪,卷缩着身体躲在春风楼前的屋檐下,在心里默默的许下重誓。 或许这个重誓终于打动了上苍,春风楼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逆着灯光缓步出来——她穿着一件洗白的旧衣,怀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木盆,里面装着客人用过的洗脚水。 便是这一袭被浆洗到发白的旧衣,在白夙心里镌刻了一段永不磨灭的记忆。 那个时候,苏明月还叫刘薇,方才被她父亲卖到春风楼里不久,还只是个替人端茶倒水的使唤丫头,她被那个满身风雪的少女,拦在春风楼的大门外,听着她用颤抖而微弱的嗓音说:“请借我一片檐角,借我一件旧衣,借我一碗冷饭,借我一贯铜钱……此生此世,我白夙毕将万倍偿还!” 一片檐角的一万倍要怎么还呢?一碗冷饭的万倍是多少呢?年龄尚小的刘薇还不会算这个账,但她很清楚一贯钱的一万倍是多少——她的父亲,将她卖进春风楼的价格,就才三贯钱! 如果,她有一万贯钱,她就再也不用替人端茶倒水,被人呼来喝去吧? 如果,她有一万贯钱,她的母亲,就再也不用被父亲打骂,逼着去做私娼野妓吧? 如果,她有一万贯钱…… 那时的刘薇与白夙同岁,正是喜欢围在街头野戏台子旁边的年纪,也是个喜欢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的年纪,总希望自己能如那戏中人一般,遇到一个有财有势的良人,将她救出苦难,护她安然。 白夙的出现与誓言,让年少的刘薇产生了错觉,天真的以为,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能够如诺言一般,万倍偿还。 于是,她将白夙偷偷的带到春风楼的后院,偷偷的找来吃食衣物和铜钱,学着白夙的口吻说:“借我广厦一角,遮你风雪一夜;借我华服一袭,暖你深冬一宿;借我铜钱一贯,免你饥苦一程;此恩,你必涌泉相报,万倍偿还……” 白夙与刘薇击掌盟誓:“有恩,我必还之;有仇,我必报之;但无论还恩还是报仇,都是我说了算,你不可以选择,也不可以要求。” 盟誓后,一夜安歇,白夙穿着刘薇偷来的衣服,带着铜钱,一走就是四年。 四年后,白夙锦衣归来,回到东莱城里,找到了当年地春风楼,替已经改名唤作‘苏明月’的刘薇赎身,阔绰出手买下春风楼,仅仅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将这间本在东莱城里不甚起眼的小花楼打理得声名鹊起,甚至还将分号开到了郡外,开到了长安城。 然而,就在春风楼蒸蒸日上的时候,白夙却突然带着一千两黄金离开,把春风楼的生意都留给了苏明月,自己却回到贼乱四起的黄县,接手了白家的家主之位,又用将近四年的时间,让那个破败的白家起死回生,成为了名列东莱的三大商贾之一。 白夙看了看苏明月,垂眸说:“比起郡城里的天罗地网,你的恩情才是真正得弥天大局。” “是吗?原来你就是这般看待我?”苏明月凝视着白夙的又眼,唇角突然掠过几许惨然而凄凉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便莫要怪我不念旧情。” 苏明月说着,斜举长剑横挡身前,却见白夙也从马背的另外一边,摘下了一柄连鞘长剑。 黑绳简单缠绕的剑柄,漆成黑色的凡木剑鞘,连剑穗都没有——苏明月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柄鄙陋的宝剑会出现在白夙手里。 要知道,白夙此人,素来喜欢奢华享受,往日还在春风楼时,从衣食到住行,她所挑所用无一不是精美到极致,便是她当初替苏明月挑选的物甚,放眼如今的长安城里,也只有最顶尖的那些贵家势族的当家主母才能用上几件。 这柄剑,一定不是白夙所有。 当苏明月看到这柄剑的第一眼,心中就浮现了这个念头——自从五年前白夙锦衣归来,苏明月就发现,白夙有些近乎偏执的嗜好白色,从衣饰到器物以及她住的房间,无一不是白色,甚至连她替苏明月置办的物件,也几乎都是白色。 而此刻,白夙手里却提着一柄黑鞘剑。 更让苏明月震惊的是——白夙竟然会使剑! 苏明月缓缓的拔剑出鞘,眸色哀绝,语声幽幽,道:“将近两年的朝夕相处,我竟不知你也会使剑!” “这只能说明,你始终未曾将我放在心上罢了。” 白夙眸色寡淡,铮然拔剑,左手丢掉剑鞘,从容负手静立。 苏明月不再说话,脚下用力一踏,借力纵身飞跃向前,手腕轻转间,掌中长剑已然挽出朵朵剑花,随即带着一抹寒光直刺向前。 这一剑快若闪电迅雷,白夙却依然从容,看准这刺向自己心口要害剑势走向,微微侧身,竖剑身前,挡开了这致命一击。 自白夙摘剑的那一刻起,苏明月就没指望自己能够一剑拿住白夙,并且,她今夜出现在此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缠住白夙。 此刻一击不中,苏明月便立刻换了招势,不再凌厉攻击,改为缠斗。 白夙虽然剑术不错,与苏明月相比起来,却是高下明显,几翻缠斗下来,虽没吃亏受伤,却也逐渐处于劣势。 不过,苏明月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白夙虽然处于劣势,虽然败相明显,可每每紧要之际,她却总是猛剑相拦,丝毫都不爱惜手中利刃。 又一次双剑交击,猛然碰撞之下,竟擦出点点火光处四溢——苏明月心中顿时大痛,这柄剑是白夙当年送她的礼物,乃长安铸剑名家费时三年方才铸成。 当时,那位铸剑名家广邀天下宾客品剑,苏明月与白夙并辔游长安,仅因因苏明月路过时多看了几眼,白夙便挥霍足足五千贯钱,从朝中一位将军的手中抢买过来,送给苏明月把玩。 那个时候的白夙待她,真真是极好,好到无法以言语表述,好到如今想来,竟似梦境一般缥缈。 可后来,又是从何时起,两人心生间隙,开始背道而驰呢? 苏明月想了将近四年,也没能想出个中因由来。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8 白夙又一次横剑相挡,却在这一击后,她与苏明月两人同时被惊住——这一剑,白夙终是失去了从容,忙乱间以剑刃相挡,苏明月亦是以剑刃斩来,两剑交击之下,苏明月的剑身上竟被斩出一道约莫三分深的豁口。 苏明月手中的剑乃是百锻钢料所铸,剑身带有两条血槽,宽过三指,重约十数斤,乃是武者惯用利刃,若是遇上寻常精铁刀剑,劈斩间便可折了对方的兵器,当真可谓是削金切玉之神兵,也正是因此,才被卖出了五千贯的高价。 而白夙手中的剑乃是仿前朝所制的八面剑,宽不到过两指,重不过数斤。这种剑,平素多被人饰上剑穗,挂在儒生或者文士腰上,当作仪剑使用。 白夙也没想到,楚宁当时随手掏给她的丑剑,竟会锋利到如此地步。她初入手时,只觉得此剑甚轻飘,一度还当是楚宁不通武事、不懂兵器,被匠作司的人诓骗。如今看来,那么多钱财砸进匠作司,倒也砸出了几分成果来。 白夙却是不知,楚宁送她的这柄剑,乃是匠作司如今锻造的最高水准。 楚宁不通武艺,平素连武器都不佩带,匠作司自是不能替她铸造份量颇重的武剑,只能在材质上费心思,把重量减了又减,甚至减到比寻常文剑都轻。 但份量的轻减却并没降低此剑的锋利,卓渊当时铸造出这柄剑时就亲自试过。测试方法是让人挂上半门猪肉,以五成力道挥剑拦腰而斩,连骨带肉,一剑切断,寸毫不连——就这意味着,如果这剑是切在人身上,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便可以将人拦腰而断! 这柄被卓渊等人视作神兵利器的剑落到楚校尉手里,却是没得到神兵利器的待遇,反而被她拿去切铜钱,末了被随意套个丑剑鞘,接着就转送到白夙手中。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豁口惊住,随后各退数步,神色各不相同。 白夙心中暗想,它日若是手中资金困局缓解,定要替此剑配个好些的剑鞘,最好是在剑鞘上缀满宝石,方才能与此剑锋利相衬。 苏明月却想,难怪那个女校尉竟敢在出征前,明目张胆的卖盔甲和兵械,原来,竟是因为手中藏着如此利刃。 想到那女校尉麾下千人,尽数装备着如此利刃,苏明月的心头便泛起凉意,深知自己让韩虎带着三千血衣神教的教众前去攻打,到底还是轻率了些,还过,她却不觉得韩虎会失败,毕竟,那个女校尉素来不以才能著称,此刻又孤立无援深陷困局,自是输面大过赢局。 望智慧神多加眷顾和护佑,少牺牲一些教众苏明月在心中默然祈祷。 白夙心中虽有它念,可眸光却一直放在苏明月身上,此刻见得苏明月神色变幻,心知以的性子,必是另有安排。 这安排,极可能与掌中之剑的原主人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夙:早 晦:夜 蒋文先为白夙表字无晦,其意是希望白夙命途顺遂。 第082章 “且明言罢, 在此阻我, 到底有何目的。”白夙长剑指地, 直视苏明月, 冷声道:“莫要再说,是为救我。” “如果我说, 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呢?”苏明月问:“你信吗?” “自是不信。”白夙断然道。 “那你又何必问呢?”苏明月道:“今夜你只能与我留在此处,除此之外, 哪都不能去。” “明月, 如若我要走, 单凭你却是留不住的。”白夙眸光微动,缓声道:“你要知道, 我此生此世, 最不愿意伤的人便是你。” “最不愿意伤的人是我?”苏明月闻言,眉梢轻挑,冷笑道:“当初你不告而别时, 为何就没想到伤的人是我?” 白夙垂眸,黯然而立, 许久之后, 方才说道:“我若当真不告而别, 又何必让你查到踪迹,允你把春风楼开到这黄县来?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却并不在意。” 苏明月神色一顿,反问道:“什么机会?此话何解?” “当初离开春风楼,我便未曾隐藏过踪迹, 回到黄县接任家主之位不久,你紧跟着便在城里开起了分号。知你心中不安,担心我再把春风楼夺回,故意在这里埋了眼线,监视我的动静。”白夙淡声道:“本以为,时间久了你便会放下心来,甚至每年我都会额外贴上几千贯铜钱给你……却哪知,你竟变本加厉、贪心不足,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念,故意散播我喜好女色之流言,意欲将我置于死地,要挟于我。” “明月,十年前幸得你相助,方才有如今的白夙,此情此恩,我永记于心。”白夙的声音轻缓,却坚定:“但,无论还恩还是报仇,都是我说了算,你不可以选择,也不可以要求,更不要妄想将我掌控,我不会成为你的棋子,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利刃。” 白夙鲜少说这么多话,但苏明月之于她而言,不同于寻常之人,故稍歇后,再度苦心劝道:“当初将春风楼予你时,大小共计八处分楼,虽称不上日进斗金,但每年盈余至少也有两三万贯……明月,你虽容貌绝世,却并不适合这些权谋倾轧,退出争斗,莫要与我为敌,富足的安度余生,可好?” “容貌绝世……不适合权谋倾轧——白夙!你竟还是如此看不起我!”听得白夙的苦心相劝,苏明月却横眉冷目,仿若受到了莫大侮辱,眸中哀绝凄婉并着恨意漫起,冷声笑道:“我知你白夙智深若海,翻云覆雨不过举手之劳,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我……但从今往后,你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苏明月说着,便从腰间小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咬开木塞,将里面的药粉倒进嘴里。 眼见自己苦心相劝,却激怒了苏明月,白夙不禁心中一凛,后退几步到马旁,从马背褡裢里取出了两支精巧的手/弩,对准了苏明月。 弩/箭本是对准了苏明月的胸口要害,可白夙到底还是不忍心杀她,心念转动间,将箭头移开瞄准了苏明月的双臂。 “白夙!你杀不了我的!”不知吃了什么药物,苏明月眼眶逐渐泛红,眼白血丝遍布,原本倾世容颜此刻竟变得格外狰狞,仿若疯魔一般,嘴里不断念叨着:“圣火不灭,光明如父。启我明心,苏我善性。侍我圣火,永世不休。着我红衣,惩恶扬善。破邪除魔,恩泽万物……” 在这之前,苏明月并没有想杀白夙,甚至也没想过要伤害她,只想将她困在此处。 但此刻她却失去了理智,提前长剑逼近白夙,身上连中两箭却似毫无所觉。 白夙骇然,她也不曾料想,这苏明月竟与血衣神教扯上了关系。 关于这血衣神教的事情,白夙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是前朝时期从西域传来的胡教,因其仪礼喜好拜火,也被人们称作拜火教。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49 在前朝未年天下大乱之时,拜火教也被卷入了兵刀之祸,曾助前朝皇室后裔竖起皇旗重整山河,但后来却引得几方势力联手围剿,尚在大乱之时便失势,从此消失于世,却不曾想,如今换了个名头,竟又出现在世人面前。 眼看着苏明月逼近,白夙终是不忍心要她性命,两箭射出后,便放开弩/弓,任由被擒。 “白夙!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苏明月反过白夙双臂将她制住,恨声道:“我要你亲眼看着,看着我将这天下收入掌中!” 楚宁一身重甲端坐营中,指挥着麾下将士着甲持兵待战,却不曾想,这些来袭的贼人竟在驻营第一道警界线外停了下来,呼天喊地的拜什么光明之父和智慧之神。 孙兴带着玄甲司的人带盾守在简易营栏里面,眼看着这些人在祈祷祭拜之后,仿若神魔附身,个个红着眼睛,精神异常,十分勇猛,从撒满铁蒺藜的外圈防御阵地上直接趟了过来。 是的!他们直接踩着铁蒺藜冲了过来,冲到卫民军营门前,被玄甲司的重盾挡住后,又开始狂热的围着火盆跪拜,感谢光明之父的仁爱保护,没让他们受到伤害。 刘长贵面露骇然,竟是忘了放箭警告——那指节长的铁蒺藜生生从脚底拔/出来,那鲜血滴落到地上,这些人竟仿若末觉,竟在互相笑着拜谢光明神的护佑……难道,他们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吗? 凤九卿也是满脸异色,楚宁露出的两个眼睛里,也浮现了满满的不敢罝信,连叠声惊怒道:“谁踏马说的这是贼寇?劳资砍不死他!这根本就是群疯子!还踏马是嗑了药的疯子!” 楚宁前世的时候是见过瘾君子的,甚至还亲眼看过一个大法师,为了见到所谓的真神,到在作法之前吃下可以致幻的毒磨菇粉,当时那大法师的模样,可与现在这些疯子没什么两样。 惊呼之后,楚宁心中醒悟,难怪冀州那边会乱成这样子,逼得那么多父母官写信到黄县借兵,原来,这些所谓的贼寇,竟是一群群嗑/药的疯子! 楚宁清楚记得,在她前世那个世界,也是在这几百年的时间内,西边有个疯子,手捧经书以剑传教,用血腥和杀戮,传出了一个被誉为世界三大之一的宗教。 “卿姑娘可知道这些疯子的来历?” “据我猜想,这些人信奉地应当是前朝时从西域传来的胡教。”凤九卿想了想,说道:“以前似乎被称作拜火教,现在西边有些地方又称作摩尼教,不过,冀州那边,这几年似乎兴起了一个血衣神教……这些教众不但喜着血衣,还引诱众生不事生产,蛊惑百姓堕落于享乐,” 血衣神教是个么玩意楚宁不知道,但拜火教,楚宁却是知之甚详,因为这个教派实在太牛叉了! 拜火教大概创始于东周之前,后来成为波斯萨珊王朝的国教,再之后,拜火教向东传入了华夏,安禄山便是其教徒之一,曾利用‘光明之神’的身份来号召蕃兵胡将反唐。在唐朝之后,拜火教的分支摩尼教又开始搞事情,前扑后继的搞了七八百年,一个姓朱的弟子终于搞出件大事,建立了一个华夏朝代叫作“明朝”。 摩尼教向西发展成果更是了不起,有个叫作奥古斯丁的信徒,后来跳槽到天主教,成为了天主教的四大圣师之一。 除此之外,拜火教更是对后来的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连佛祖释迦牟尼都挖过拜火教的墙角。 听到这拜火教的名头,哪怕不用去查这血衣神教的来历,楚宁就知道自己这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一个比鲜卑更可怕的麻烦。 落后游牧民族的侵略可以用刀剑来抵挡,将他们打疼了,就知道惧怕收敛。但这些被药物控制和宗派支配的百姓,却不会为强权和冷酷折腰,越是以强硬相对,就越会引起他们的反弹,更何况,宗教还具有比传销更可怕的传染扩张力。 楚宁心急如焚,脑子里正在想对策,就听见外面的祈拜声逐渐安静下来,有人在外面喊:“谁是这里的主事之人?我教圣使驾到,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竟然没有直接杀进来? 楚宁微愣,随即快速对凤九卿说:“去辎重那边看看有没红布,如果有,全部都领出来,给卫民军的将士们左臂都绑上,你再选几个人,同你一起,全部都用红布裹上,再教所有人念这段口号,到时见机行事……” 边说着,楚宁边把一张红色的旗面拆下来捆到左臂,边由梁家两姐妹护着上前。 “楚某便是此处主事人,你等是自何处而来?为何扰我大军行营?” “你便是楚宁?听说你在死亡来临时,把光明与正义出卖给恶神阿里曼,自甘坠落成恶神的使者?”韩虎被拥护在教徒当中,手下得力弟子走上前来,趾高气扬的呼喝道:“哼!恶神这次竟选中你这么个阴险狡诈的女子来做使者,难怪我教圣使没能得到圣启!” 顿时,楚宁只觉得心里万千神兽呼啸而过,她没想到,当初为了掩藏自己山贼出身而放出去的流言,如今竟被如此巧妙引用,与拜火教的恶神阿里曼扯上了关系。自去年醒来后,楚宁一直身在东莱,这还是第一次离开黄县,而这些从冀州流蹿来的疯子,怎么会如此清楚东莱郡的流言蜚语? 退后数步,冷声道:“众将士听令!即刻拿下这些贼寇!生死无论!” 此时此刻的楚宁,心中杀意大起,这些疯子明显被人操纵,不把这些疯子打服气,就没法找出幕后主使。 一声令下,备战已久的卫民军顿时声如雷动,齐声大喝:“杀!”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小透明,至今没有弄清jj规则的小透明,小默混得真是相当惨烈。 这文上三次榜,位置都不好,而且,作为现码现更党,竟还把这三次榜都给坑了…… 嗯,然后,今天编辑告诉我说,永久黑名单了…… 第083章 对于上位者而言, 杀人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一声令下, 便是千军所向, 便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楚宁还只是一个大庆王朝底层军官,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命令传达与执行。 杀! 杀! 杀! 三声怒吼乍起, 玄甲司的将士们将重盾立在地上,彼此拉开阵形, 每面重盾之间, 约莫留下了拳头宽的缝隙。 玄甲司的现在用的重盾是匠作司特别设计的, 与如今朝廷常用的重盾不太一样,因为铁质较好, 故而较薄, 但高过人肩,不但下面有设计了尖角,背后还有一个长长的手柄, 平时方便将士们提在手上,而若是将重盾下面的尖角插/入地面, 后面的手柄则成为一个支架, 会将前面的重盾顶住, 正常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0 情况下,一两个成年人用尽全力,都不见得能将这重盾从正面推开。 这样一来,只要将重盾往阵前一摆,就形成了一道随时可移动可坚守的战地屏障, 玄甲司甚至还以这重盾为主,设计了许多的战术打法。 而今天所用的,便是其中之一。 在玄甲司布阵的时候,刘长贵所辖的控弦司也迅速的列成三排,每排为一个局的兵力,张弓搭箭,冷静的瞄准前方。 五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放箭!”刘长贵依然禀持着稳重,甚至连箭支都不想浪费,直到敌人冲近了有效杀伤范围,才下令放箭。 随着刘长贵一声令下,第一排的弓箭脱手而出,精准的射到血衣神教冲在最前面的教众身上。 血衣神教的冲锋并没有任何阵势,甚至连最基本的战斗队形都没有,就那么一窝蜂的冲将过来,也没有任何盔甲防护,生生的挨了这百余之利箭。 但因为他们服食了药物,降低了痛感,卫民军的箭支射中他们时,并没能立刻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活着的血衣教众继续向前冲,但这已经不属于刘长贵要操心的范围,他以及控弦司今天的任务是组一张箭网,在卫民军阵地前百步之内,将所有冲过来的敌人,都用利箭过虑一遍。 三排弓兵使用的是轮流射击法,从第一排开始,到第三排结束,如此往复来回,不但增加了弓箭射程的打击范围,也有效的节约了弓兵的体力和臂力。 没有任何防护装备的血衣教众,能够挨过箭网冲到了铁盾阵前的人,仅仅不过十之二三。 然而,这一排高大的铁盾之墙,则唤起了他们最深的恐惧。 连光明之神也无法照亮的恐惧! 推不倒,砍不烂,更可怕的是那缝隙里刺出的棱枪,几乎让他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只要有人走靠近,就会有三支枪分作上中下三个地方刺来,而且并不仅仅是直刺,还会时不时的左右交差,攻击范围又广又灵活,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被弓箭射中,还有活命的希望,可被这些棱/枪/刺/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区别,或许只是当场刺死和流血而亡。 当这场战斗开始的时候,卫靖正在高志敏的营帐,试图用利益将高志敏拉到同一条船上来。 但高志敏却始终不为所动,直到外面传来血衣神教呼天盖地的祈拜时,他才有了动静。 高志敏在桌案上点燃了一支香,说:“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的意思就是,他不会插手这件事。 卫靖顿时松了口气,立刻回到自己的营帐,点齐手下兵卒严以待阵。 他的驻营就在楚宁旁边,近到能将那边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自然是要防备血衣教杀殃及池鱼。 然而,那边的战况却让近距离观战的卫靖看得惊住了。 且不说血衣教的首领懂不懂战术安排,单是那些被药物控制的教徒疯狂冲锋,都足已吓到大部份人——仅仅是卫靖手下这些观战的士卒,都被吓得面无人色、手脚发抖,连武器都握不住! 但那个年轻女校尉麾下的黑衣军卒却极其冷静,张弓搭箭,提盾架枪,丝毫不受影响。 箭雨! 枪林! 如此反复几轮后,那个女校尉的驻营前,百步范围之内,竟然再无一人可双脚立地。 这是一场单方面血屠杀,血教徒冲上去多少,那些黑衣兵卒就能杀死多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在这样的屠杀中,被药物控制,深陷幻觉的血衣教徒们开始清醒起来,清醒之后就懂得了惧怕,望着前面那片铺满尸体的区域,竟无一人胆敢向前。 韩虎在后面大声的祈祷,妄图从他所信奉的光明之神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气。 然而,已经被屠杀吓破胆的教众再也无法聚起勇气,反而转身开始逃跑。 散开在血衣教两侧的骑哨伺机追杀,在没有遭受到任何反扑的情况下,顺利将血衣教众韩虎活捉。 这场战斗结束的时候,高志敏桌案上的香支堪堪燃尽,全程目睹战况的卫靖和沈腾被传唤入帐。 “且说说罢,你们对此战有何看法?”高志敏面色疑重,这是卫靖跟在他身边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神色。 沈腾显然也看到了当时的战况,但他却没说话,反而看着卫靖。 卫靖看着桌上那还在冒着余烟的香支,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以千人对阵三千血衣教众,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几乎斩尽杀绝……此等雷霆手段,末将自愧不如!” “卫将军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然沈腾也承认那个女校尉的战力,但还是觉得卫靖夸大其词:“若我能有那等武备兵卒,自问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沈将军此言差矣。”卫靖道:“其一,我们没有这样的武备;其二,即使有武备,我们也没有这样的强兵!” 沈腾不服道:“何以见得?” 卫靖问:“你可知,今晚她手下的弓箭手,每人射出了多少箭?” 高志敏却突然开口,问道:“多少?” “三排弓箭手轮流射击,平均每波箭支射出时间,大概间隔八息,一共射击了一百五十六次,整整射出了将尽两万支箭!”眼看着高志敏面色剧变,卫靖继续补充道:“更可怕的,即使是每人平均射出五十多箭之后,依然还能够保持着这样的射击速度和攻击范围!” 作为一个在战场上摸爬多年的人,高志敏太清楚卫靖这句话的可怕之处了——这意味着,这样的射击强度对于那些弓箭手而言,完全游刃有余,高志敏甚至能够想到,这八息的间隔时间,完全是为了待而敌人冲进射程,而不是为了恢复体力。 可怕的兵卒! 可怕的战斗力! 高志敏甚至在心里设想,以自己现如今四千余的兵力与那女校尉对阵,能不能够落个好下场。 最好的结果,也许只是两败俱伤。 在高志敏招集心腹商量对策的时候,卫民军所有旗总以上的军官,都聚集在楚宁的帐蓬里,进行战后总结。 虽然此战对于卫民军而言没有任何伤亡,如果一定要算伤亡的话,有一个玄甲司的士兵在最后追击敌人时没看清路,扭伤了脚。 但是,面对这样的大胜,楚校尉的脸色却极其难看! “知道为什么要连夜展开这场战总结会议吗?”楚宁居高临下,望着一从将官,厉声问道:“你们觉得这场战斗打得很好是不是?” 底下一众将官都没说话,他们的确认为自己打得很不错,可楚校尉这样一个几乎从不露发火的人,此刻却如此大怒,那想必就是他们有地方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1 没做到位。 眼看众将士满头雾水,楚宁面色越加难看,喝问道:“有谁见过鲜卑兵?” 卫民军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东莱人,谁都没见过鲜卑兵,只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边列席旁听的凤九卿恍然大悟,说:“我见过。” “好!凤姑娘且说说,如果将这三千血衣教众换作鲜卑大军,此时战况该当如何?”凤九卿虽然有心与楚宁携手共进,但一直都没到卫民军正式就职,楚宁现在也只好拿她当作顾问用。 “鲜卑善骑善弓,只要高过六尺的男子,便可上得战场。”凤九卿边思索边道:“如若将这三千血衣教众换成鲜卑骑兵,那么,此战卫民军必输无疑。” 凤九卿说着,提笔随意画了一张卫民军的驻营图,随后道:“如若是鲜卑骑兵,他们必然不会像血衣教众这般,只在正面进攻,他们会分散扰袭,寻找我军的薄弱点。” 众军官听得凤九卿如此说来,不禁面色巨变,孙兴脱口便道:“如果敌人分开进行远程扰袭,无法布成阵形的玄甲司,根本就毫无用武之地……” “此乃其一。”凤九卿道:“其二,他们还可以在箭上捆上油脂做成火把……” 不但卫民军,甚至连整个大庆朝廷的军用帐篷,大部份都是用油布制作……一但沾火,那后果岂堪设想? “我们选错了战斗场地。”刘长贵惭愧道:“别说是鲜卑投火,便是方才这些红衣教众……他们倘若稍微懂点军略战术,趁我军集中兵力在前方大战时,绕到侧方或者后方,一把火下来……” 如此一来,在场众所有军官方才明白,为何将主大人会如此生气了——连楚校尉都能轻易看出来的问题,而在场众将官事先却谁都没能料想到,这何只是失职?简直就是虽胜犹败! 眼看着满场愧色,纷纷作样反省,楚宁心中颇为满意,她之所以会怒盈于色,主要还是担心这些人最近连战连胜,被养成了自视甚高的骄兵。 事实上,楚宁心中也明白,这些人本来只是乌合之众,她本人也没有经过军队的洗炼,能够互相学习成长到如今,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这还仅仅只是最显而易见的两点,本校尉相信,在这背后肯定还有一系列的隐患。”说着,楚宁顿了顿,见众人听得很是认真,方才继续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又要赶路,本校尉便不再折腾你等,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们每个人都需交上一篇《战斗总结报告》来。” 楚宁她见好即收,在敲打之后,便不再借题发挥,宣布完毕之后,便放这些军官出帐,该打扫战场的去打扫战场,该守值的守值,该睡觉的睡觉,余下的事情都早有安排,基本不用楚宁亲自来操心。 一众军官走后,楚宁唯独把特战司的旗总陈隆建留下交待了许久,陈隆建领命后,当晚便带着特战司的人手离开。 后半夜颇为安然,楚宁一觉睡到天亮,整军出发时,遇到了高志敏和沈腾两人,楚宁向两人行礼,那高志敏竟罕见的没给楚宁冷面,亲自上前虚扶一把,道:“楚陪戎如此大礼,却是显得与本将生疏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六尺,差不多现在的一米四 第084章 陈隆建率着特战司的人手, 带着楚宁的几封亲笔信连夜骑马赶回黄县, 一路除了吃饭喝水基本没有歇息, 待他们看到黄县卫民军的营棚时, 已经是次日午夜。 一回到营棚,就迫不及待的将其中一封信交给了谢云竹, 谢云竹看罢信后神情严肃,承诺道:“两天, 两天之后, 我给你们把所有东西一应备置齐全!” 陈隆建抱拳称谢, 方才带着一众属下士卒回营歇息。 次日一早,陈隆建便带楚校卫信另一封亲笔信赶往东莱山, 去了东莱山上的山神庙, 与庙里的老道人静室相谈,两人整整商谈了半日。 从东莱山上下来,陈隆建马不停蹄的赶回县城, 前去白家拜访。 “今次前来,一则是代将主向白大当家问好, 二则是与白大当家有事相商。” 接待陈隆建的人, 是白府杜大管事, 杜管事神情憔悴,苦笑道:“实不相瞒,大当家如今并不在府中,已将近三日未曾与府中联系……” 白大当家白那夜离开后便毫无音讯,这对于整个白府而言, 几乎都是从来不承发生过的事情。 白府家大业家大,手下的商队、商号、产业遍布多地,白大当家为了提高各地信息传递速度,建立了整整四条传递渠道。 其一,是利用部曲和马匹,进行人力传递。 其二,是跟随商队运送货物的流留转。 其三,在每个大型城池,都建立了鸽房。 其四,则是利用暗卫传递。 便是因此,白夙无论身在何处,都能随时掌控着白家这个若大的商业集团。 但像这样,整整将近三天,都没传出任何消息的情况,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白大当家出了事情。 杜管事将白大当家连夜赶往郡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陈隆建听得心下沉重,没想到楚校尉这才离开几天,县里就出现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卫民军里早有应急备案,陈隆建以特勤司旗总的名义申请启动全县应急措施,手持楚宁特授令牌展开应急会议,在会议上将白大当家失联的消息公布出来。 “按照楚校尉的说法,超过十二个时辰便为失踪。”在如此沉重的气氛里,县尊王逸大人艰难的开口道:“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说,白大当家失踪了!” 王逸现在能在东莱混得这么滋润,白夙的功劳不小,他与白夙的交情也很是深厚,应当是此时与会人当中,最为担心白夙安危的人。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谢云竹突然说:“有人在算计白家……或者说,白家与卫民军……” “白家一介商贾,有什么好算计的?”王逸不善谋算,此刻听得谢云竹突然说来,遂有些不明就理:“白大当家又不是那等收括民脂民膏的奸商……” “正因为不是奸商,所以才被算计。”霍晚晴一针见血的说:“白家现在整个东莱的第一大商家,看着就富得流油,有谁不眼红?听说国库都穷得叮当响……” 蓦然,霍晚晴禁声,心中突然醒悟,抬头便见众人同时看着她,眸藏异色,显然是都想到了些处。 “不管怎样,我们至少要早作打算。”霍蕴书终开口:“楚柔司总,散会之后便将武库里存的装备全部发放下去。陈旗总,你去郡城走一趟,务必找到白大当家。县尊大人,请您以防范鲜卑为由,与邻县的老父母们通个信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2 ,如若发现有陌生人经过,请及时告知于我县。” 在卫民军开展应急会议时,白夙被苏明月关在一间阴暗,但还算干静的暗室里。 暗室的天窗有时会飘进几滴水珠进来,白夙猜测外面可能在下雨。 白夙在心里算了算,东莱军行程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冀州辖地,也不知冀州有没有下雨。 苏明月提着食盒顺着楼梯下来,便见白夙靠坐在墙角,盯着天窗出神。 “无晦,难道你就不害怕么?”苏明月问。 “怕什么呢?”白夙低头看着苏明月,神色淡然。 “怕我杀你啊!”苏明月笑吟吟的望着白夙:“怕我让你倾家荡产。” “如果明月要杀我,想必早就尸首不存。”白夙连眼都没眨,淡声说道:“至于倾家荡产,倒是明月言重了。” “是吗?”苏明月将食盒隔栏递进来,说道:“红颜阁已尽在我掌握,只消一声令下,你便将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之后呢?”白夙丝毫不为所动,接过食盒,道:“那些物甚能解你燃眉之急吗?” 红颜阁的衣装粉饰,只有摆在红颜阁时,才是惹人眼光引人占有的珍宝,一但出了红颜阁,与寻常之物又有何异? 被白夙一语说到心事,苏明月脸色巨变,恨声道:“白夙,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讨厌你总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在意的样!我讨厌你总那么自以为是……” 白夙却并不搭理苏明月这番话语,只是慢慢的打开食盒,一眼扫过食盒里的饭菜,随即默默推还给苏明月。 “这白米磨太碎亦煮太软,我不喜食。”白夙又望着那盘新笋说道:“此笋太老,不宜酱吃。” “……” 苏明月简直要崩溃,她恨白夙恨得牙痒痒,可白夙倒好,丝毫没有沦为阶下囚感觉,竟还挑嘴嫌吃食不好。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苏明月彻底暴躁起来,恨不得一剑直接劈死白夙,但她又舍不得。 “有。”白夙抬退回墙角,抬眼看着苏明月的说:“听到你说,讨厌我自以为是。” “……” 有种很想杀人的感觉!不但想杀人!还想碎尸万段! 苏明月恨恨的看了白夙一眼,转身离开,她怕自己再多呆一息,就忍不住会杀了白夙。 “楼主,湛公子来了。”苏明月刚从暗室出来,一个自着大红衣棠的姑娘便过来禀告:“正在房间等您。” “湛公子来了?”苏明月眸色微动,问道:“湛公子不是在帝都吗?怎会突然到了东莱?” 那红裳女子娇笑道:“许是想念楼主了,便过来解解相思之苦……” “呵呵……想念我啊?” 苏明月面带微笑,却未及眼底。 “此剑甚是不错!”甫一进房,便见一年轻俊美、气度不凡的锦衣男子手握宝剑,随手挽了几朵剑花。 白夙用的东西,什么时候差过错过呢? “难得湛公子喜爱。”苏明月笑道:“可惜,此剑非妾身所有,不能赠予湛公子……” 那湛公子将剑递还给苏明月,朗声笑道:“哈哈哈,难道在苏大家看来,本公子便是这等喜欢夺人所好之人?” “自然不是。”苏明月接过宝剑放回剑架,亦笑道:“却不知,湛公子不辞辛劳远赴东莱,有何要事?” “自是有紧要之事。”湛公子道:“苏大家自去年冬日离开长安后,便一直在这东莱不愿回京,本公子只好亲自过来,看看这东莱到有甚好风光,竟让苏大家流连忘返。” “湛公子说笑了,妾身哪值当公子亲自前来。” “自是值当的!”湛公子道:“本公子此次受命监军,即将与顾大将军远赴辽西,自出长安城,这心里头便想着绕上一程,过来见见苏大家……” “妾身有愧公子挂念。”苏明月眸色一转,哀婉道:“公子托付之事,妾身还没能办成……” “罢了罢了!军费之事,本公子都为难得紧,何况你一个妇道人家,本公子不怪你。”湛公子说着,突然转言问道:“本公子听闻,这东莱最近出了个富可敌国的大商贾?” 苏明月一听,不禁面带惊色:“咦?公子自何处听来?妾身为何却不曾闻得?” “本公子的消息,自有本公子信得过的来处。”湛公子道:“听人说,苏大家或许还与那巨富有些旧交情。” 苏明月闻言,遂大笑起来,笑罢后方才说道:“与妾身有过旧交情的人,可当真不少,却不知公子说的是哪位。” 湛公子一直看着苏明月,看着她面上的笑容,自己亦是笑得温和,随后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白夙。” 苏明月色神微顿,随即哎呀一声,惊声道:“原来公子说的是她啊,不巧,她今日正在我这春风楼。” “哦?是吗?”湛公子淡淡笑道:“倒是真巧。” 不多时,白夙便被人请了出来,眸光微微扫过那守在门内门外的铁甲侍卫,再借着眼角余光扫过那锦衣男子,拜道:“草民白夙,拜见五殿下。” 五皇子李湛端椅上,也不让白夙起身,只是威严道:“倒是有几分见识,一眼便看穿本皇子的身份。” 白夙淡声回道:“草民在长安时,曾有幸见过殿下的无双风姿。” “原来如此。”李湛微微颔首,望着一直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却见她不惊不惧,平淡如水,仿若他这天皇贵胄,在她眼里与微尘无异。 李湛让白夙就那么跪在地上,不免礼也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吃着苏明月送上来茶汤,心绪翻腾,隐约觉得,这女商贾与他听说的传闻不太一样。 白夙也不说话,神色安定,仿若自己不是跪于阶下,而是端居明堂。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湛已慢悠悠的吃完两完碗茶汤,却见那女商贾依然不动声色的跪着,既不开口求情,亦不打听寻问。 想必,这女商贾已知他的来意了罢? 本想给这女商贾一个下马威,却不知不觉间竟被她摆了一遭,李湛顿时心绪不顺,重重的将茶碗放下,惹得苏明月一声惊呼,连忙查看他是否有被伤着手。 白夙眸光微垂,既不看那五皇子,也不看苏明月,只是瞧着地面发呆,默然不语。 “抬起头来说话。”李湛终是忍不住,主动开了口:“本皇子听人说,你这女商贾颇有几分见识,且说说,对朝廷此次东征,有何看法?” 白夙闻言,微微抬起头来,却也没看李湛,只是慢声说道:“草民不过一介商贾,虽有几分老祖宗传下来的聚财手段,却又如何懂得行军打仗之事?” 白夙一句话便把李湛的话头掐死,惹得李湛连连皱眉,十分不快。苏明月在旁边瞧着,胆寒不已,心中暗自担忧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3 ,白夙这倔得跟牛一样的臭脾气会惹怒李湛。 若不是因为李湛,她断不会撕破脸皮,如此对待白夙。 “无妨,既然白当家不懂行军打仗之事,那本皇子便与你说道说道。”李湛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沉不住气,竟然轻易便被这女商贾激怒,于是和颜悦色道:“此次鲜卑扰我大庆边疆,掠我大庆百姓,实乃罪大恶极。本皇子便与朝廷臣公商议,决定挥军东征,收复失地,佑我百姓!” 白夙听罢,点头附和:“此乃大善之举!” 然而,白夙这样的附和显然并非李湛所需,他甚至觉得,只要白夙一开口,就能够完美的终结话题,让他无话可说。 好不容易压下怒气,李湛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开口说道:“但此等善举,却因国库空虚,导致现在迟迟无法聚兵阵前。所以,朝廷希望你们这些家财万贯的商贾,能够在此紧要关头做出表率。” 李湛说完就一直看着白夙,心想这总该能够好好聊天了罢?本皇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能如何耍奸滑? “我等身为大庆臣民,自当表率。”白夙果然能够与李湛好好聊天了,十分配合的说道:“只要殿下一声令下,草民亦愿披甲着胄,奔赴沙场!” …… 如果不是生于皇家,从小就被各种礼仪管教,李湛几乎想动手打人,想怒吼——谁特么的想要你去征战沙场?劳资只想要你的钱!你特么的乖乖掏钱来就不行了吗?非要逼劳资下狠手才行? 将白夙关回暗室,李湛心里犹为不甘,他一力鼓动这场东征,希望借着这场东征造势,却因国库空虚,粮饷不足,导致许多南方地区的士兵至今没有动身,眼看着时间拖得越久,败绩越明显,他就越发焦灼,逼着府中幕僚献上了一个绝户之计。 在献上这条计策的时候,李湛府中的幕僚们从全国十三州里,每州挑选了五户巨贾,让这些巨贾每户捐出十万贯军费,如若谁敢抗命不捐,那便直接抄家问斩。 依着此法,李湛这段时间已经抄家过半数,可事实上,所获钱粮并不理想,因为,这些巨贾家里最多的不是钱粮,而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货物和土地。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急,李湛不得不亲自跑到东莱——因为,他听人说,东莱白氏的钱粮多到吃不完花不光,竟然出钱给县里修了一条几十里的四丈宽道…… 而且,这白氏当家人的荒唐还不仅如此,据说为了讨好一个女侍,不但花钱替她买官,还建立了一座军营,招集了千余壮汉陪她玩耍,让她过把将军瘾。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湛都恨不得自己变作白大当家的女侍——随随便便就给弄座军营玩,那下一步,是不是就得弄个州郡玩? 虽然觉得这白氏女当家着实荒唐,也着实被气到暴躁,但李湛冷静下来之后,却觉得并不那么讨厌这个女商贾,甚至还觉得颇为安心。 他觉得,这个女商贾也许是有几分聚财的手段,虽然习性荒唐,但却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人——在李湛看来,一个心怀野心的人,必然不会如此败坏自己名声,比太/祖李焕,比叶轻眉,比如云白衣,如他自己,比如废太子……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白夙,留着她的性命,利用她的聚财手段,让她替自己敛财辅路,助自己东征大捷,助自己登上那至高之位。 无独有偶,李湛与苏明月想到了一起,都想将白夙掌在手中。 用过晚膳之后,李湛屏退苏明月,亲自来到暗室与白夙相见,这一次,他放低了态度,没再让白夙一直跪着说话。 “想来,本皇子先前是被那传言所误,错看了白大当家。”此话一出,便算是李湛为先前的盛气凌人道歉,也不再称女商贾,而改称作白大当家了。 “下午的时候,本皇子去城中走访一遭,得知白大当家实乃善心之人,不但为乡邻铺路,也曾出力剿贼。”李湛努力劝说道:“鲜卑与贼人无异,白大当家既然怀有善心又手有余力,何不为这天下苍生顾念一回?” 见李湛改了态度,白夙倒也不似先前那般说话了,直接问道:“殿下,您想要个什么数?” 没想到这才说了一句好话,就达到了目的,李湛心中一跳,暗悔自己先前作势太过,于是说道:“十万贯,现钱。” 说完,李湛又有点后悔,他觉得自己似乎说太少了,因为这年轻女当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有这么多现钱。”白夙神色如常,淡声说道:“白氏大部份的现钱,都已经交到国库。” “什么?!”李湛大惊,不信道:“你若交到国库,为何本皇子却没收到风声?” “想必殿下最近事务繁忙罢?” “是,本皇子最近……嗯,事务繁忙。”李湛面色尴尬,他最近的确很忙,忙着抄家抢钱。 “那就是了。”白夙缓声说道:“不过没关系,算算时间,大抵再过一两日,殿下便会知道消息了。” “你当本皇子这般好骗?”李湛冷笑道:“本皇子先礼后兵,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还编故事来骗本皇子拖时间,是等人来救罢?” “不,我白夙,从来不骗人。”白夙难得了笑了笑,说道:“信不信,由你。” 李湛又被气得跳脚,按着宝剑正要离开暗室,却听白夙淡声说道:“五殿下,即使你现在出去,将我白氏一族抄家问斩,所得也不过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货物,解不了你燃眉之急,何不静下心来,与草民细谈一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 终于要写白大当家的剧情了 第085章 李湛与白夙在暗室约莫商谈了半个时辰, 两人商谈结束后, 李湛出来时神色甚是平静, 苏明月跟在旁边侍候着, 旁敲侧击了几句,却没能探出口风。 等李湛歇下后, 苏明月终于忍不住,独自来了到了暗室。 白夙也没休息, 任然靠坐在墙角, 望着那天窗发呆, 见得她来,动手推了推身旁的物甚, 似乎想将之移到背后藏起来。 “食盒?”苏明月眼皮一跳, 问道:“五殿下带给你的?” “不是。”那食盒颇大,白夙眼见自己身后藏不住,便也不再去动它, 指指天窗,平静说道:“有人从那里放进来的。” “……” 这暗室原本是个地窖, 天窗直接开在后院中, 苏明月连忙跑出去检查了一遍, 却没查觉到任何异常,问在周围守值巡逻的人,也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别人从天窗里放进来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就不怕毒死你?” 苏明月实在弄不清楚白夙的想法,她送来的东西, 白夙一直挑嘴嫌弃这不好那不好,筷都懒得动,可别人从天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4 窗放下来的东西,她却是吃得下嘴。 白夙没说话,只是翻动着食盒,把有字的那面转向苏明月。 天上人间——这不是郡城里才开张两天的新饭庄吗? 苏明月今天下午时,还与李湛去用过餐,一桌席面十菜两汤,荤素冷热尽皆有之,再配一壶名曰‘剑南烧春’的美酒,两人吃得甚是痛快,李湛甚至连连称赞,连皇宫御厨都没这份本事。 只是结账时,那高额的帐单,却是将李湛这个天皇贵胄都吓傻了眼——两百八十八贯! 若不是东莱郡守蒋大人的仪仗路过楼下,李湛当时便使人砸了那饭庄。 虽然这饭庄贵得吓人,但李湛晚膳依然是去了此处,并且感言道:“饮罢此等美酒,怕是这普天之下,再无别的酒可入喉了。” 这回,李湛倒没报怨价格贵了,老老实实的付了钱,他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这饭庄是东莱蒋郡守的家眷在持操。他李湛乃堂堂皇子,没必要在此紧要关头,得罪一个朝廷封疆大吏。 “无晦,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每次见到白夙,苏明月就忍不住暴躁,就像此刻,她觉得对方简直就是在把她当作傻子耍。 苏明月忍住脾气,站到隔栏旁边,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湛要到东莱?” “是。” “你早就知道我在扶持李湛?” “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夙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苏明月,说道:“还记得四年前,你我共游长安时发生的事情吗?” 苏明月神色哀绝:“记得,当时你还送我宝剑作礼物。” “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是我能给的,莫说是一支宝剑,便是我的性命,亦可送你当作礼物。”白夙罕见的面露悲色,缓声说:“可是,即使我送你再多、再好的礼物,也送不了你想要的权势和安稳。” “五千贯钱,买一支宝剑,知情者,人人都说我白夙人傻钱多……可实际上呢?”白夙垂下眸光,掩却那些曾经的心绪:“当那位将军私下找到你时,你却只字不提我白夙之名,甚至故意隐瞒着我,通过他去结交了五皇子李湛。” “李湛天皇贵胄,权势过人,你与他结交亦不过是人之常情,可你为何,偏偏要将自己陷入储位之争?” “你一方面与皇五子李湛结交,借用春风楼替他聚拢人脉;另一方面又与皇九子李旭周旋……还让你弟弟刘翎投身皇七子胶东王李炎府中。” 说到此,白夙望着苏明月,问道:“你当他们都是任由你揉捏的面团吗?” “难道不是吗?他们至今都没发现自己被玩弄于股掌。”苏明月笑道:“白夙,你知道吗?这种想捧谁就捧谁,想踩谁就踩谁,被人求着捧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是真的没发现?还是他们对你仍有所图?”白夙冷声道:“一旦此次东征大胜,李湛携势归来,朝廷武将皆归其麾下,他还会被你左右吗?” “即使他不被我左右,我难道就不能再将李炎、李旭捧起来与他争锋?”苏明月冷笑道:“帝君可是更喜欢这两人些。” “就胶东王李炎那是噬血狼仔,你便是捧起来了又能如何?他最后会给你留个好下场吗?”顿了顿,白夙又道:“李旭的性子倒是好些,但他太年轻,根基浅薄,母族也不堪用,一旦李湛得势,他基本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但我还是想试一试。”苏明月对上白夙的眸光,一字一顿的说:“我讨厌你这种自以为算尽天下的模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即使你可以算尽天下,我苏明月亦可谋尽人心!” 劝说无果,苏明月拂袖而去,白夙默然的望着天窗,许久后,方才低声自语:“知你恨我,恨我回来太晚……但又何必为了这么一段时过境迁的恨,搭上自己这漫长的一生呢?” 白夙突然想起那个女校尉,与苏明月相比起来,或许,那才叫谋尽人心吧。 次日午后,天使突然大驾东莱郡守府,先是向蒋郡守传达了嘉奖旨意,接着又派人四处寻找白氏当家白夙接旨。 苏明月面色惊疑的把白夙从暗室送出来,她有点想不明白,皇帝的圣旨,怎么下到白夙身上来。 要知道,本朝商人地位是十分低下的,士农工商,商排于末位,太/祖还曾将商人比作亡命和赘婿一类。 经过一番打探,苏明月很快便弄清了其中原由——原来,白夙竟然默不作声的便将东莱大小商贾组织起来,派人带着十万两银子前往长安面圣,誓言东莱商帮全力支持东征之战,除了这十万两白银外,以后每月都会再为东征大军筹捐万两百银。 十万两白银,也就差不多是十万贯铜钱,尽管对于整个东征之战的消耗来说,只能算得上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帝君而言,这却是意义非凡。 这是普天之下,送给他的头一份大礼。 所以,帝君给东莱商帮记了一份大功劳,直接降旨嘉奖,称东莱商帮为‘大义之帮’,更是亲赞曰:“东莱白无晦,乃朕之范少伯!朕之巴清也!” 然而,被白大当家认为是谋尽人心的楚校尉,却是没时间谋算人心的,她正在谋算钱财。 昨天顶着雨水行军,今天整个东莱军都病倒了一大片,连高志敏都没能逃过一劫,好在卫民军的后勤体制精细,昨晚驻营后便煮了姜汤,每个士卒灌下两碗,今天照旧鲜活得很。 楚宁也很鲜活,不是因为今天不行军,而是今天她竟然接到了天使送来的圣旨。 高大上的圣旨啊,竟然下到她这么个底层小军官头上来,着实惊呆了东莱一众将士。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今鲜贼扰我边疆,掠我百姓,朕忧虑矣。闻东莱黄县有贤才楚宁,才识英多,器资颖出,朕甚嘉之,兹特授尔为昭义将军,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钦哉。” 这圣旨,楚宁听得不太懂,但好歹‘昭义将军’四个字还是听清了,知道自己这是升官了。 这官升得蹊跷,但楚校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原来是东莱商帮,向帝君赠了钱财,而她也被东莱蒋君守当作贤才举荐,得帝君嘉赏。 虽然是升了官得了赏,但楚宁却并不开心,反而想起了白夙,想到了前世历史中的巨富沈万三——当初,大明天子想扩修南京城,沈万三助筑都城三分之一,最后却被大明天子流放云南。 而白夙这般明目张胆的要挟帝君,以区区十万贯便得了个义商的大名头,待得大庆朝廷缓过这困境,又该如何与她清算这本旧账呢? 想到这些,楚宁就觉得心情不好,黑着脸数帝君赏赐的铁扎甲,数完后心情又好了起来。 帝君一共赏赐了两百套铁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5 甲,加上之前蒋郡守送的五十套,总共就有二百五十套了,楚将军觉得这个数字是极好的,待天使一走,便让士卒将这扎甲穿了起来四处巡逻走动。 士卒前面走过,兴义将军高志敏便顶头风寒,亲自来了楚宁的军帐外求见。 大庆朝廷还没有军衔与九品官制,判断一个人的官职高低,一般都是看俸禄,有时同一个军职,俸禄也各有不同。 楚宁这个昭义将军的年俸禄是比千石,半粮半钱,算下来每个月四十石粮食,四贯铜钱,比刘长贵现在的工资还要低,跟卫靖同一个级别。 高志敏的年俸是真千石,算是都尉里混得比较差的了,所以官阶还是比楚宁大了一倍,但此刻过来见楚宁,却是十分客气的称呼道:“楚昭义身体安好,本将也就放心了。” 楚宁知道他为何而来,也不磨蹭,直接开价,让高志敏以五十两银子一套铁甲的价格,买走了两百套。 一万两银子就这么到手,想到白夙数钱的模样,楚宁就觉得心里欢畅,又想到白夙就是拿着从高志敏这里刮出来的铜钱,送给帝君给她买了官,楚宁就乐得不行。 高志敏走后不久,骑哨局总王大石突然来报:“启禀将主大人,骑哨第三旗来报,在东北方二十里外,发现了一个被屠杀抢掠的村庄,哨骑赶到时已无活口,只在现场发现了大量的马蹄印记,随着蹄印追查下去,在大约五十里外,找到了屠村之人。” “凶手是谁?”楚宁心中一跳,从中感到了几丝不详的气息,但还是故作镇定的问:“血衣神教么?” “不是!是鲜卑游骑。”王大石道:“因为担心打草惊蛇,骑哨们并没太过靠近,只能根据马蹄印记推算,这伙游骑应该在千骑以上,两千以下。” 一直躲在楚宁帐中看书,顺便照楚宁安危的凤九卿闻言,顿时惊道:“此处还是冀州辖地,怎么会出现鲜卑游骑?难道北平、渔阳、上谷等郡已失?” “走!随我一起去通知高将军。”楚宁取下披风系上,又对凤九卿说话:“春花秋月与我同去,卿姑娘在此暂且稍后,待我回来再与你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古人把替皇帝传圣旨的人,称之为天使,天子的使者之意。 范少伯,范蠡,也称陶朱公。 巴清:巴寡妇清,战国福布斯榜七大富豪之一,也是榜上唯一的一个女富豪,连秦始皇都对她礼遇有嘉,为她修建了怀清台。 第086章 东莱中军大帐里, 军侯、校将、部司马等军中低层军官齐聚一堂, 将这并不宽敞的帐子挤得格十分满当。 义兴将军高志敏面色凝重, 坐在帐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一双虎目四顾,让本就凝重的气氛越发压抑。 在高志敏的背后挂着一幅简易地形图, 楚宁研究了好一阵,方才看出, 那是一幅颇为抽像的大庆疆域图, 虽然同样是十三州之地, 但比起白夙和卫民军的地图来,却是简易了许多, 其中误差也颇多。 等楚宁研究完地图, 打算继续研究那把的椅子时,高将军终于开了口:“就在半个时辰前,楚将军麾下的骑哨发现, 在我军驻营东北五十里外,有一支鲜卑游骑, 大概两千人左右。” 虽然早就发现气氛不对, 但一众将军却也没往敌情这方面想。一来, 朝廷给东莱军设定的集结地点是在辽西,众将军普遍都认为,战斗应该发生在辽西那边的前线。二来,辽西郡虽然失地大半,但就算是鲜卑占去了整个辽西, 但与这冀州之间,仍然远隔了数郡之地,鲜卑军战斗力再是如何强悍,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就打到了冀州来。 顿时,一众军官纷纷窃语,并不相信楚宁这个份情报。 沈腾更是嘲弄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楚将军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整个东莱军,哼!鲜卑游骑?辽西前线都没有开战的消息传来,你这冀州倒是发现了鲜卑游骑的踪迹,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儿么?” “谁规定辽西前线没开战,冀州就不能发现鲜卑游骑了?”见楚宁如此被嘲弄,第一次这种军事会议的孙兴完全不知轻重,脱口便说:“难道从鲜卑到冀州,就只有辽西一条路过来?” “除了辽西,难道就不能从并州过来吗?”孙兴说着,突然想起出征前,楚宁曾说过可以从辽东辽西游到黄县,于是又道:“就算他们不从并州过来,难道你就不兴他们坐船到冀州来?” “坐船到冀州来?两千个人!两千匹马,还有各种武器,你觉得运起来容易么?” 楚宁在旁边听着,心中却暗想——也就是你不知道罢了,我卫民军都运送了一千人马和武械粮食到辽东,估计到这会,白家的商船已经跑完一个来回。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傻?”沈腾处处争对楚宁,孙兴早就看他不顺眼,此刻见楚宁并没阻止,胆子也就更大了:“难道你就不许人家每次偷摸着送几十几百人过来?等朝廷把兵将都集中到辽西前线开战后,鲜卑再把这支藏军放出来,从背后捅刀子断你粮道,或者直接从冀州一路向西,杀到长安……” 虽然卫民军目前还没有正式的战术战略课程,但在燕凌戈的耳濡目染和每月军中小比的残酷虐待下,孙兴也自有一番心得,本来只是随口说来掐架,却没想到,竟说到大家都楞了声。 高志敏起身,盯着那地图,对比着孙兴的说法,来回看了半晌,然后叫了孙兴上前,威严问道:“如若你是鲜卑首领,你会这么做吗?” “当然!”孙兴看了楚宁一眼,见她微微点头示意,于是继续说道:“假若卑职为鲜卑首领,既然辽东已经落于我手,那么,辽西便只是我替双方选择的一处战场,主动权当然在于我手。我可以押上鲜卑全部兵力与你在辽西决一死战,可以仅用部份兵力,将大庆重兵牵制于此。” 卫民军之前有玄甲、控弦、铁骑三个司的兵力,每月小比时,燕凌戈都会以一对二,最常用的手段便是用少量兵力牵制机动能力低下的玄甲司,然后再从容对收拾控弦司。孙兴以前经常被燕凌戈这么虐待,此刻说来,满腹都皆是辛酸泪。 高志敏听罢,面色一沉,目光扫过在场众将,最后在楚宁身上微停,随即冷声问:“听到了吗?你们还认为,只有到了辽西才会打仗吗?” 说着,高志敏下令道:“沈腾,即将探哨派到东北五十里外去查探,本将要清楚的知道敌情!卫靖,派人去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别的军部通行,若是没有,便去联系就近驻军。其余诸将,即刻传令全军整装,随时待战!” 楚宁回到自己的营棚,但将中军帐中的事由说了一遍,凤九卿听完后看着孙兴,点头道:“确有可能,正面牵制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6 ,背面下杀着,如若双方正在辽西激战时,冀州有五千鲜卑游骑,一路杀到长安城下,也不是不可能。” “即使破不了长安城,只要稍微危胁到长安,到时边军将领无论战或者撤,都是两难。”楚宁看向凤九卿,两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心中都已明白,大庆朝廷此战的对手,可能比二十二年前的东北要更加强大许多。 让孙兴和刘长贵招来旗总以上的军官,开展了一个简短的战备会议,楚宁很快便清闲了下来,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要在这场东征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最初的时候,楚宁只是想打圈酱油,顺便带着卫民军的将士涨涨见识,但现在,鲜卑的强大超出了预料,甚至连战略布置都已经超过了楚宁对游牧民族的认识,而大庆朝廷显然还没有发现鲜卑的战略意图,争权的仍然在争权,夺利的仍然在夺利,连白夙都被逼出来进面帝君……想来,她所面对的情形,也是不容乐观。 事实上,这次东莱军能够发现这支鲜卑游骑,也实属侥幸,若非是楚宁想在这边赚点小钱,若非是卫靖被她蛊惑,一直在高志敏那边吹风,若非是她轻易屠灭了三千红衣教众,让高志敏看到了实力,若非是她舍得分利,让高志敏逐渐妥协……若非是这方方面面的因素,东莱军根本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点来,也就不可能遇到这支神奇出现的鲜卑游骑军。 晚上的时候,沈腾派出的哨探回营,确认在五十里之外,有一支大概两千人以内的鲜卑游击。 于是,楚宁和刘长贵孙兴三人,又被高志敏叫去开了一场会。 这次会议开得很纠结,高志敏既有野心,想拿下这摆在眼前的首捷之功,又担心东莱军的实力不够,有心联络友军来分杯羹,可附近五十里内,附近根本都没友军经过,而一些小县城的驻兵又少,三五两百连武器都没有的役卒他又不想要。 一场会议开下来,最后高志敏还是狠下了心,传令道:“全军整备!半个时辰后出发!沈腾率两千悍卒为前锋!卫靖与楚昭义分为左右翼,本将亲率中军押后。” 乌洛兰听着虽然像个汉家姑娘的名字,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强壮的鲜卑勇士,不但是勇士,还是鲜卑乌洛族的第一勇士。 早在去年的时候,乌洛兰就参加了六部会盟,并且在盟会的勇士较技中,取得了相当亮眼的成绩,被强大而富有的慕容部选中,成为了慕容部的附属部族。 开春之后,慕容部便让乌洛兰率领着一千精骑赶到东辽,等到渤海解冻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只海船,将乌洛部的精骑分批送到了冀州海岸。 在送完乌洛族的勇士之后,紧接着被送来的便是乌丸族的勇士——虽然都是乌字打头部族,但乌洛兰委实瞧不上乌丸族。 就像这几天,乌丸族的首领乌延方才上岸,见得冀州百姓富足,便不再将慕容部的命令放在眼里,非但不掩藏行迹,反而明目张胆的跑出去烧杀抢掠。 慕容部给他们的命令是藏身待战,可乌延却为了一己之私而违令,这让乌洛兰很不满,他担心引来大庆朝廷的注意,但他与乌延一样,只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虽然乌延的兵卒还没到齐,却并不将乌洛兰放在眼里。 两个首领大吵一架之后不欢而散,乌兰回到自己的营区后,便裹羊皮毯子睡了过去,因为担心被人发觉,他们一直都不敢大量扎营,连雨天也只能找地方躲着生生挨过去。 乌延挥着鞭子,一边赶着几个抢来的妇人帮他熬制食物,一边对怀里的美娇娘肆意轻薄,喉咙里时不时的冒出一阵怪笑,又操着一口怪模怪样的汉话说:“腾格里神实在是不公平,每年享受我们最肥硕的牛羊和最烈的美酒,却给你们这些两脚羊最好的土地,最娇美的姑娘……” 乌延说着,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目光睽睽,直接放肆着自己的兽行。 高志敏摔着军队紧赶慢赶,待到天色/麻亮,距离敌军不足五里路程时,回头清点发现,竟然落下了足足三分之一的兵力,而即使赶的到的这四千人,也是又累又饿,起码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卫民军的情况倒是要好上许多,毕竟有马车运辎重,再加上平时吃得好,训练强度足够,虽然还是不够职业化和专业化,但毕竟还能在强行军将近五十里后,保持着体力的战斗力。 楚宁长叹一声,让卫民军事先准备好的粗面饼子发放下去,每人三个饼子下肚,并着一筒水,倒也算是饱了肚。 吃饱喝足,天色越发明亮了一些,高志敏也不敢让士卒歇息,又是鞭抽腿踢,又是大诺奖赏,将一众士卒再度赶起来,握着武器准备战斗。 鲜卑游骑的驻地近海,不但地广人稀,地势还相当平坦,一眼望过去,便可以望得老远。 乌洛兰因为起来夜巡过,所以早上便醒得较晚,他还没睡醒,便被族里的战士叫醒,慌慌张张的说:“首……首领,有大庆的军队杀……杀过来了……” “什么?”乌洛兰蓦然惊醒,心念快速转动,他每天都会把骑哨放出,周围方圆二十里内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基本都会了如指掌。 事实上,早在慕容部计划着这支伏兵时,就已经对乌洛兰交代得十分清楚——此处靠近渤海,周围都是沙地不益耕作,基本都没什么人烟人……难道说,是乌延昨天出去惹出来的祸事? 乌洛兰心里想着,边检查自己的佩刀,拿起弓箭,走出了藏身的巨石。 顺着士卒指去的方向,乌洛兰一眼便看到了那天地之间正在快速推近的步兵军阵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常规步兵阵形,前为先锋,左右为翼,一般来说还有个中军,但现在这支军队的中军却变成了后阵。 看来,这只是一支仓促拉起来的军队,总数不过四千人,全部都是步兵。 乌洛兰看了一眼已经佩刀带箭上马的乌洛勇卒,再看了一眼同样整备完成的乌丸勇士,心里倒是对乌延有些改观。 乌延虽然荒唐,但大事上却不糊涂,此刻也已穿带完毕,骑在马上打量着那几个被他抢来的女子,眼中凶光一闪,扬手挥刀间,便取了几条性命。 “兄弟们!杀!杀光这些两脚羊,把中原土地变成我们的新马场……” 一声大叫,乌延便带着部下们嗷嗷怪叫着冲杀出去。 乌延部的骑兵并没有个么队形,但每个骑士都是精锐弓箭手,骑在马上,挽弓搭箭,随意射击。 沈腾所带的前锋悍卒也有部份没跟上来,但比卫靖的一帮老弱却好上许多,随着沈腾一声令下,约莫一千五百余人便迎杀上去,这些悍卒都是以前随高志敏上过战场的人,身穿楚宁卖给高志敏的皮甲,手执卫民军出品的钢枪,倒是很有几分气势。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7 骑弓不比步弓的射程和力道,再加上是冲杀中散射,杀伤力虽强,但终归是有限,沈腾很快便带先锋悍卒与乌延的骑兵进行了肉搏战。 面对着甲的枪步兵,鲜卑的马刀骑兵的优势不大,特别是这些久经战场的悍卒,心里早就门清,三五成群的配合,杀马的杀马,杀兵的杀兵。 这一交战,乌延便知这先锋营不太好啃,虽然有胜机,但伤亡太多,乌延却也是不太愿意的。 一眼扫过余下的敌军,乌延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看到左翼方阵的士兵,竟然只带了皮盔,身上没穿任何护甲。 虽然很奇怪这支庆军为什么会把无甲的弱兵放到左翼,但软柿子,谁不爱捡呢? “杀!” 乌延大喊一声,挥着刀便杀向了那些无甲士兵,将这些焊卒留给了乌洛兰。 乌洛兰也看出了乌延的想法,但他也不能扔着乌延部不管,于是率着自己部族的勇士冲杀过来,接手了沈腾的先锋悍卒。 如此一来,兵力人数优势降低,沈腾的压力巨增,时不时就见到自己身旁的悍卒死于敌人的刀箭之下。 乌延甩脱了那些穿甲持枪的悍卒,抬手便往那黑衣阵营里连射三箭,还过两军相隔将近两百余步,这般试探也是枉然。 没关系!等一下你们这些两脚羊就知道乌延首领的厉害了! 乌延一声高呼,便带着部卒摆脱前锋纠缠,开始准备冲到左翼,这个时候,这支身穿黑衣的军队已经有了动作。 原本密集的队形左右散开一步,前排士们后退阵中,后排士卒侧提着重盾上前,咣咣当当的把盾牌架了起来。 紧接着,随着阵中的将士散开队形,一个弯腰间,便捡起了先前放在地上,被密集列队遮挡住的弓箭。 这是孙兴与刘长贵被燕凌戈惨虐之后想出来的办法,把能够明显区分两司的臂章、盾牌弓箭全都藏起来,借此扰乱燕凌戈的牵制计划。 而这个小手段,此刻被刘长贵和孙兴配合着用到了这里。 从乌延准备杀向左翼,到他甩脱沈腾的先锋,再到杀向左翼时,总共费时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半盏茶后,乌延杀向了他认为是无甲的弱兵,而这支无甲弱兵已经架好了重盾,搭好了弓箭。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一十步! “放箭!” “放箭!” “放箭!” “放箭!” 这次,刘长贵没有节约任何一息时,百余步的骑兵冲杀距离转瞬即到,但就是这么一瞬间,控弦司却接连射出了四次箭雨! 三百多支强/弓齐射,那齐齐展展落下的箭支如同雨水一般密集。 短短百余步的冲杀,乌延射出了四箭,紧跟在他身后的部卒平均也射出了三箭,千余支的箭支射进敌阵,却因盾牌和其它原因,杀伤力并不如预期。 不敢回头看自己的部卒,因为身后接连传来的惨叫声已经靠诉他,自己选择了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楚宁带着亲军卫,在春花秋月和陈福的护卫下,安静的观察着战况。 方才这一阵,是以箭换箭,以命换命的打法。控弦司射出了一千多支箭,敌方也回敬了一千多支箭,虽然对方是骑弓,力道和准头都差上许多,但控弦司是射击的移动目标,困难也要大上很多。 虽然控弦司和玄甲司也在左右散开移动,但移动速度终归是要慢些。算起来,双方因素大致相等,但好在,卫民军的皮盔里面粘了铁片,衣服里面藏了薄甲,这才将伤亡降低了些。 在短暂的远程交锋之后,接下来便是刀枪相见的肉搏战,肉搏战是亳无花哨的,要么是被马刀砍断脖子,要么是将自己的棱/枪/刺敌人的身躯。 虽然楚宁一直希望利用匠作司,制作出更加厉害的远程攻击武器和更加精良的铠甲,但燕凌戈一直都在强调士兵的白刃作战能力,所以,平时在剿贼灭匪的行动中,卫民军的将士通常都不会装备远程武械,而是以环首刀和普通长/枪为主要装备,与敌进行白刃肉博战。 此刻的肉博战超过了卫民军所经历的任何一战,甚至比当初在黄县城内对阵胶东王府精兵更为惊险几分,但好在玄甲司和控弦司大部份都是经历数战的老兵,再加上平时对阵燕凌戈的铁骑司已经被虐成了习惯,所以在凭借盾牌抗过了鲜卑游骑的第一波强力冲击之后,很快便稳定了阵形。 面对骑兵的时候,无论是玄甲司还是控弦司,单独对阵都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只能够两司全力配合,方才有一线胜机——这是玄甲司和控弦司上下将士的共同认知。 所以,在稳定阵形之后,他们很快就展开了配合。 乌延已经冲到卫民军阵前许久,除了刚冲过来时斩杀了一个敌人之外,此刻竟被那人肩高的重盾阻在原地,随着后面紧跟着冲过来的乌丸士卒越来越多,阵前足够容身的空间也越来越小,让乌延想调转马头都很困难。 不但乌延如此,其它的乌丸士兵也是如此,他们很快就发现,随着前面这些黑衣士卒左右散开,又有重盾被架到了他们的左右两边——他们被重盾包围了前左右三方,而在重盾的后面,不但藏着人用棱/枪偷袭他们的马,还有弓箭手在不停的进行着移动射击。 当孙兴率着玄甲司用重盾完成三面包围的时候,刘长贵便下了反攻的命令——乌延骑兵的三面被围,战斗空间被限制也就意味着战斗力被压制,他们既要防止重盾后面时不时刺出的棱/枪,也要面对三个方向射来的羽箭…… 面对如此情形,即使乌丸族的骑士与控弦司进行对射,他们的机动优势也已经被抹平,而骑弓的射程弱点也被无限放大。 乌延曾与大庆朝廷的枪步兵和弓步兵交手多次,也不是没有对阵过重步兵,但从来都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他甚至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在打仗,而是对方有目的地在进行一次剿杀。 是的! 剿杀! 从一开始,对方就藏着弓箭和盾牌,还阴险的在铁盔上面粘皮甲片来骗人,然后再进行包围和空间压制——如果对方的首领不是精通骑兵的人,那就一定长期与骑兵作战,所以非常熟悉骑兵的优点和弱点。 乌延望着前方猎猎飘扬的楚字将旗,心中恨意大起,一声怒喝,向周围的数骑族兵传下了命令,随拔出自己的佩刀,直接刺入了自己座骑的臀部。 周围的乌丸骑士与乌延一样刺伤自己的座骑,利用座骑吃痛发狂所暴发出来的冲击力,冲开了前面的盾墙。 盾墙被冲开之后,乌丸族的骑士便如同洪水般咆哮着倾闸而出,围杀向了楚字将旗下亲卫队。 高志敏就在后阵,骑在高头大马上纵观全局,眼看着沈腾带着先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8 锋悍卒拖住了敌军主力,楚宁这边又拖住了余下兵力,于是立刻决定压上所有的军队,速战速决。 卫靖从右翼包抄策应沈腾,高志敏带着后军从左绕过——他本来是想来策应卫民军的,但看到卫民军已经打出了士气和章法,虽然部份鲜卑游击突破了重盾的围困杀向楚宁,但高志敏却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绕了过去。 在高志敏看来,楚宁这千余部下的实力,在整个东莱军里实在显得有些碍眼,他一方面想利用楚宁谋得装备和钱财,但另一方面,又希望楚宁手下的军卒战斗力能够弱些,那样才利于他的掌控。 所以,楚宁如果能在此战中多折损些人手,对于高志敏是有利无害的。而沈腾带领的毕竟是随他已久的老卒,是他这次东行升官发财的本钱,自然是优先的。 楚宁就在将旗之下,将高志敏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对陈福下令道:“列三连弩阵!” 陈福带着一百余名亲卫军散开,在楚宁身前列成了三排,每人都手端着一柄已经箭在弦上的角/弓/弩。 角/弓/弩并不稀奇,二十二年前,大庆朝征东胡时,还组建了专门的角/弓/弩军,即使是年前,乌延跟着六大部族劫掠辽东的时候,也是见过的……但此刻,这并不稀奇的弩兵阵出现在这里,却成为了他斩将夺旗的一大障碍。 退,已然是不可能,唯一的胜机,便是继续向前,杀了那个高座白马上的铁甲将领——虽然那一身从头到脚,都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铠甲看着让人很绝望,至少……至少就算是死,那也得拉下一个垫背。 眼看跟着冲过来的族兵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乌延骑在马背上,挽弓满弦,向那将旗下的铁将领,射出了倾尽全力的一箭! 陈福早就注意着这个鲜卑骑士的首领,一直都在亲自瞄准他进行猎杀,但这首领的马上功夫实在不凡,好几箭都被他惊险的躲了过去,甚至还给他找到了机会来射杀将主…… 楚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箭当头射来,有心想动一动躲一躲,但一身两层盔甲在身,基本都动不了,只能踢了踢马肚子,想让这马向旁走开。 梁春花和梁秋月两人见势极快,立刻便丢了手里的弩,一人举着一面重盾将楚宁护住,生生将那一箭当了下来。 随着这支箭撞上重盾的巨响,东莱军与鲜卑游骑之间的这一战,开始落下的帷幕。 那边高志敏以三千对阵一千。 卫民军这边参战的只有玄甲司控弦司和亲卫局,总共参战人数不到一千,围杀五百人。 两边几乎同时结束战斗。 ——那边是杀伤大部份敌军,最后被敌军主将突破右翼,率着将近三百残部逃走。 ——卫民军是活捉乌延,歼灭其部众。 高志敏计划中的完美首功,便因卫靖的右翼,变成了残缺。 作者有话要说:  连角/弓/弩也要口……简直好变态啊。 这年头,还能写什么? 谢谢牛牛的手榴弹 七千字,小默就懒得拆成两章当作加更了。 第087章 高志敏与顾文雄的年龄相差无几, 都经历过二十三年前的那场东征, 在东征之后的十几年来, 高志敏一直与顾文雄同样在战场上滚摸爬滚, 但顾文雄现在已贵征东大将军,而他高志敏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尉——大庆江疆辽扩, 十三州之地共计百余郡…… 像他高志敏这样的郡尉,朝廷上下, 还有百多个, 而像顾文雄这样的征东大将军, 自今上即位以来,整整将近三十五载, 也才出了两位。 二十三年前的征东大将军燕不凡。 二十三年后的征东大将军顾文雄。 不论是胜或败, 他们都是注定要留名青史的人。而他高志敏呢?即使是两场大战都参与其中,即使他浴血奋战千百次——可若干年以后,又有谁会记得他之名? 原因为何?仅因他起于寒门?仅因他没有斩将夺旗?仅因他没有一场足够震惊众人的大胜? 高志敏已年过四十, 余生几乎可以一眼望尽,但在他的心底, 却藏着沉沉的不甘, 而在往日的时候, 这份不甘还没有明显的表示出来——可在今天,一场送到手边的大胜,却因为卫靖右翼的失误让他错失…… 不甘、愤怒交织着组成了一片足可燎原的大火,卫靖首当其冲,虽然保住了性命, 却被高志敏直接贬成了小卒。 卫靖是高志敏的亲信,升官或者降职,都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所以,在贬完卫靖之后,高志敏心里的怒火并没有散去,只是盯着列位于他下手的楚宁怒目相视。 高志敏当然是有足够的理由责怪楚宁,甚至是恨楚宁——那个鲜卑主将仅仅带了三百残部逃走,如果楚宁当时把手下的百余骑哨借给高志敏,再加上高志敏自己手下的四五十骑,追上去将那鲜卑残部拖住,再等步兵驰援,擒杀主将亦不是不可能…… 但是,那时候的楚宁,却一门收思的带着医官搜救伤残,对他命令求不闻不问……最后装作不好意思的说:“哎呀!高将军,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要早点说借骑哨,末将能不借给你吗?” 借?怎么可能会借?卫民军的人马和军备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楚宁怎么可能借给高志敏去换功劳? 这次对阵鲜卑五百骑兵,卫民军当场战亡二十九人,高达卫民军此次参战总人数的百分之三有余,每个战亡士兵的出征前的安家补贴和即将支付的阵亡抚恤,那可都是黄澄澄的铜钱、白花花的银子! 最初的时候,卫民军的战亡抚恤是每个士兵五贯铜钱,而随着黄县的人均收入提高,楚宁也在出征之前作了相应调整,现在已经提高到了每个士兵的战亡抚恤为十五贯钱……再加上平时发的饷钱,以及供着他们好吃好穿,以及读书识字,所有耗费全部算下来,简直用钱都能堆死高志敏。 高志敏不懂楚宁养兵的方法,所以,他也不懂楚宁为何这么在意战亡,在他看来,这激战之下,才死了二十九个人,重伤不过百人,轻伤不过半数……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可楚宁却像是全军覆灭似的丧着个脸,不但战亡将士的尸首要收集起来火化骨灰装罐当作宝贝一样的带着,甚至连那些重伤到看着都快要死的人,也不愿意补刀让他们好走,反而浪费医官去费力救治。 但很快,高志敏就发现,不但卫民军自己的伤卒得到救治,甚至连他手下受伤的兵卒,只要是登门求助,也都会得到医治。 沈腾手臂上挨了两刀,自个儿在营棚里养了两天,也被高志敏随行的医官看了几回,却不见好转,反而因为天气越来越热,逐渐开始化浓,最后熬得他实在受不了,听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59 说楚将军营里有神医,可医死人救白骨,于是赖着个脸皮便去了。 毕竟他是欺负过楚宁的人,本以为会受到万般刁难,却没想到,他这一登门,守值的士卒见他有伤,便直接把他引到了医官面前。 每个医官的面前都有一个铺着白布的桌子,旁边也摆着一些同样铺着白布的小床,不少缺胳膊断腿的伤兵正在小床上哀嚎,还有一些则正在接受医官的治疗。 医院瞧了沈腾的伤处,又拿出一碗清得跟水似的酒味甚浓的物甚替他洗了伤口,趁他痛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又拿出针线帮他把伤处给缝了起来,后来不知又敷了些什么药粉,最后拿了一条白布,替他帮伤口给缠了起来。 “这就可以了?” 本来已经在心里做好接受凌/辱的准备,却没想到,并没有人来羞辱他,甚至连拿东西洗伤口和缝伤口,沈腾也瞧见,是大部份伤兵都要经历的一遭,所以,当即忍不住的便问了出来。 “是的,沈将军。”那医官边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叮嘱道:“每隔三天,您来我们医务司一趟,我们会给您更换新药,大概四到五次以后,你这伤口便可痊愈,不会影响您以后再上战场。” 沈腾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但又理不出个头绪来,本着能少来就不来的想法问:“哎?难道不可以把这药粉给我一些,我自己回去换吗?” “不行的,楚将军严禁药粉外传。”那医官放下本子,严肃说道:“沈将军你也看到了,我们用针线缝合了伤口,在一定时间以后,这些缝进去的线还需要我们拆下来,其他医官都不懂这些,替您拆线的时候,有可能会让伤口重新裂开,甚至是让伤口感染,严重的话,可能会让您失去这条手臂。” 虽然听不太懂什么叫感染,但想到自己手臂之前的惨状,沈腾心里对其它医官也没了信心,于是又与这医官聊了几句,便急急回了自己的营区。 沈腾前脚回了自己的帐篷,高志敏派来传唤他的士兵后脚传到,也来不及歇口气,沈腾便直接过去。 “参见高将军。”即使是亲舅哥,在高志敏面前,沈腾还是称他的官职。 “方才,你去楚昭义那里了?”高志敏斜坐案后,神色不明的看着沈腾问。 沈腾跟着高志敏最久,一看他这模样,便知事态不好,可能比他怒火冲天更严重,立刻解释道:“不是,末将没见到楚昭义,只是去借用了一下她的医官……” “是啊,你,沈腾!本将的亲舅哥,也去借用了她楚昭义的医官。”高志敏将一份薄册扔到沈腾面前,怒声道:“你怎么不用脑子想一想?那女人的东西能够随便借么?” 沈腾拾起薄册,入眼看见上面上写着:“苗老三,东莱军前锋营沈腾麾下战卒,从军四年,今受伤两处,右臂刀伤四寸,右腿箭伤入骨,医官岑华为其治伤耗时半日,缝刀伤,取箭簇,后用药及包扎……预,痊愈期为二十天,所耗药材及医官神劳费,共计四贯零六百六十文钱。” “董辉,东莱军亲卫营高志每将军麾下什长,从军六年,今受伤四处……预,痊愈期为四十五天,所耗药材及医官神劳费,共计九贯零八百二十四文钱。” …… 沈腾粗略的翻开整本薄册,便见每页都是如此列清单,而整本薄册的最后一页,特意用大号字写着:迄今为止,医治前锋营、亲卫军伤兵共计三百三十二人,共计耗费药材及医官神劳费——四千一百零九贯又二十一文钱。 直到现在,沈腾终于明白为什么没人为难他,为什么那些医官这么好说话了,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烂好心,而是先帮你治,治完之后再来记霸王帐要钱。 高志敏心中怒意虽然大,但对沈腾,他终究还是要留上那么一线,看他那恍然大悟的模样,只得暗自叹气,问道:“我们这一战,伤亡总共有多少?” 沈腾松了口气,连忙应道:“今早才点完,战亡一千一百二十七人,重伤七百三十三人,轻伤四百一十六人。” 高志敏挥挥手,道:“罢了,你去吧,把这些伤员全都送去医治。” 沈腾小心翼翼的问:“那她这账上的钱……” “又能如何?等全部治完了再说吧。”高志敏说着顿了顿,复又道:“总不能让她拿着账薄去妖言惑众,说我高志敏不爱将士性命吧?” 沈腾想了想,觉得那女将军还真能干得出这样的事,于是便领命告退。 因为全军伤亡比例高达四分之一,高志敏不得不下令原地驻营,一方面派人将战报送给朝廷,一方面试图搜寻鲜卑余部。 朝廷方面回复还没传来,但不知从何得到消息的皇五子李湛,短短四天后便赶到东莱军的驻营。 李湛在口头表扬过众将士后便与高志敏说悄悄话去了,楚宁也在与人说悄悄话。 而这个人便是与李湛一道赶来的白当家。 “皇帝赐的那两百套铁甲不大好使,我已经全卖给了高志敏。”楚宁让春花秋月两姐妹把银子抬出来交给白夙,又抱着账薄献宝:“除了这些卖盔甲的钱,高志敏还欠我一万四千多贯医药费呢!” 帝君新封的昭义将军年岁尚未足十七,一点将军该有的稳重都没有,反而像是个等着被夸奖的寻常女儿家,左手捂着银子、右手抱着账薄的财迷模样甚是喜人,白夙瞧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连眸底也不经意的掠过几许笑意。 白夙没看银钱,却打开了楚宁递来的账薄,快速的看过几眼后说道:“只怕这钱是讨不回来了。” “为何?”楚宁暗想,是不是自己坑得太狠,把高志敏坑成了穷光蛋,不过,照高志敏收人头费的熟练度来看,应该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家底。 “你当李湛为何如此快速赶来?不就是看中了他这首功,想将他纳入麾下。” “原来是这样啊……”楚宁摊手,说道:“我以为,他本来就是李湛的人,不过也没关系,如果高志敏不还,那我就让李湛替他还……对了,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问题是有一些,不过都能解决。”白夙想着措辞,边慢声说道:“我与李湛达成了一个协议,要帮他处理一些事情,便跟着过来了。” 楚宁听完,问道:“需要跟着去辽西吗?” 白夙点头道:“自是要去。” “那就好!”楚宁乐道:“白司总,咱们一起去发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牛牛的地雷,更新奉上。 也谢谢所有朋友的支持 小默平常比较忙,也不太注意后台的订阅数据,所以,每次看到有朋友在留言,就觉得很是开心。 写文其实是一件挺枯燥的事情,而如果这件枯燥的事情最后有人分享,那就变得有趣起来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0 。 今天一直在外面,趁着在车上的时间,努力戳出了一章…… 第088章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 陈福便进来禀报, 说卫靖来了。 见楚宁有事要办, 白夙便起身欲离去, 却被楚宁牵着衣袖拉扯着又坐了回去。 卫靖甫一进帐,便见楚宁笑眯眯的看着他, 而那个闻名已久的白大当家,也坐在旁边, 看着他没作声。 “这位便是白大当家。”楚宁介绍完, 等两人见过礼后, 就向梁春花吩咐道:“去把我给卫大哥准备的礼物拿来。” 现在卫靖被贬成了小卒,再唤他将军已经不合造, 楚宁脑子一转, 便顺口认了个哥。 这几天以来的遭遇,卫靖深有感触,除了从云颠跌落地底的苦楚之外, 还有沈腾的落井下石,以及那些看他不顺眼、或者曾被他亏待、曾经被他欺凌的人, 都在迫不及待的想方设法的报复。 只有楚宁, 这个时候还记得他, 更没有因为他身份地位的改变,而疏远他。 只是,每每想起自己以往的行事,卫靖就觉得有些愧对楚宁的这份亲近,苦声道:“将军的这声‘大哥’, 却是折杀标下了,实在愧不敢当……不敢当啊……” “哪有什么愧不愧、当不当的?再说了,就我这样儿,穿上战袍也不会打仗的人,哪像个将军?如果不是为了求条活路,想我一个女儿家,又何必跟着跑去辽西战场?”楚宁看着卫靖的神色,叹息道:“我与卫大哥一样,都是寒门子弟,打小家境就不好,父母也去得早,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从小就羡慕邻家姑娘,有爹娘宠着,有兄长护着……当初在郡城时,第一次见到卫大哥,我心里就觉得亲切,便是因着这份亲切,几次与卫大哥接触,虽然给卫大哥添了不麻烦,但卫大哥的爱护之心,我却是瞧得分明,若非是卫大哥几次三番的周旋与回护,哪得今日楚宁?” 白夙顺手拿起桌上的书本,却是忘了翻看,只顾着听楚将军一本正经的讲故事。 而卫靖,却是被说红了脸,一点都不好意思反驳,自己之所以会周旋回护,全因将她看作了女财神,只得尴尬的说:“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这话,卫靖却是说得有点底气不足,此时此刻的他,满心满念都是想着重回云颠,一点都不介意利用关系往上爬,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楚宁能在此时拉他一把,他便是改投楚宁旗下,亦非不可。 “不不不!卫大哥千万莫要这么说。”楚宁说着,梁春花便抱着东西走了进来,楚宁侧头对陈福说道:“来,替卫大哥穿上。” 陈福上前,紧握右拳放在左胸,向卫靖敬了一个卫民军的军礼,从梁春花手上拿起了一件如今卫民军将士穿在衣服里面的薄甲,给卫靖穿上。 楚宁说:“送卫大哥内甲一件,愿大哥身体安康,无病无伤!” 陈福又拿起一件蒋郡守送的外甲,帮卫靖穿上。 楚宁说:“送大哥外甲一副,愿大哥功勋卓绝,封侯拜将!” 随后,陈福又拿起一双卫民军自制的战靴,替卫靖穿上。 楚宁说:“送大哥战靴一双,愿大哥驰骋疆场,威震八方!” 最后,陈福拿起头盔,为卫靖带上。 楚宁亲自捧过一柄战刀,替卫靖挂上,尴尬的说道:“我这平日里不学无术,现在看着威风凛凛的大哥,却是词穷了……” “词穷得好!词穷得好啊!小妹送的祝愿太多,就怕大哥生来福薄,担待不起……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卫靖这一开口,方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竟有些哽咽,他抹了抹有些泛红的眼眶,大声说道:“从今往后,就让大哥穿着这身甲胄,佩着这柄战刀,替小妹杀出个威震八方来!” 作为一个在战场上爬滚多年的人,即使算不上老将,但也绝对可以说是名老卒,对上等兵甲的渴望,几乎超越了钱财——钱财,不一定能够买到性命;但盔甲,在关键的时候,却能救回无数次的性命。 卫靖在东征之前没有穿过朝廷打造的铁甲,而高志敏从楚宁手上买走两百套后,曾给他分发过一套,但在将他贬为小卒时,连铁甲也一并搜走。 所以,此时此刻,楚宁送给卫靖一套盔甲,堪比送他几条性命,对于他这种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人而言,这份礼简直比金银财宝更重,甚至比送他一个官职更重——毕竟,以楚宁如今的功劳和职位而言,顶多能给他弄个曲侯的官职,而有高志敏在,即使他易帜改旗,投到楚宁麾下,也不见得他能坐稳这个位置。 “好!小妹拭目以待!等着我兄如前朝卫仲卿那般,光耀千古!” 楚宁又与卫靖说了些话,方才交待陈福亲自将卫靖送出帐营,回头便见白夙盯着她看,约莫看了好几息,方才开口道:“我有打听过这卫靖,其才能虽然算不得顶好,但也堪用,你不打算趁现在将他收入麾下?” 白夙知道,如果楚宁真想将人收拢过来,完不会如此惺惺作态,看她如何对待刘长贵、霍蕴书和孙兴等人,便可知晓其中深意。 “现在还不是时候。”楚宁摊摊手,说道:“一则,他对高志敏还没完全死心;二则,有五皇子李湛在此,你我并非最好的选择……所以,由他去吧,我楚宁从来都不强求。” 白夙闻言,抿唇浅笑,缓声道:“大抵,你是等着他来求罢?” 卫靖由陈福陪送着走出楚宁的帐门,方才发现天色已晚,四周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肉汤的香味,扫眼间便看到西边一处营帐前,许将士抱着碗排着队,正在领取饭菜。 “卫……” 卫靖见陈福正在斟酌如何唤他,便主动说道:“陈屯长若是不介意,唤我名字便好。” 但陈福却觉得为难,他想不通,将主大人为什么突然要认这么个大哥,但将主既然认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就不能逾越。 又走远几步,周遭也无闲杂人,眼看着陈福满脸纠结,卫靖突然问道:“陈屯长,你觉得,楚将军是真心实意要认我来当这个大哥的么?” “自然是真心的。”陈福诧异的看着卫靖,说道:“将主大人虽然身具官职,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女儿家,且自小吃尽苦楚,与胞姐相依为命,哪有不慕兄长爱护之理?” “楚将军当真是寒门儿女?”卫靖以为,楚宁那般说来只是为了安抚他,此刻听陈福说来,心中也微觉惊讶,问道:“我观她言行,似乎颇有章法,且又断文识字,不像是寒门出身的呀。” “这你可是看走眼了。”陈福闻言,大声笑道:“在我们黄县,将主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连毛笔都不太会拿,写起字来,不是缺笔便是少划,我们都是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1 从右往左写,她却偏偏喜欢从左往右写……我给你讲啊,当初我们黄县蒙学开办之前,她还主动要帮我们编写蒙学的书本……你是不知道,王先生当时知道她要来祸害人,可是被气得跳脚……到现在,我们看她写得东西,可还得连猜带蒙……” “真的假的?”卫靖简直不敢相信,但他随即想到什么,忍不住惊问道:“这么说来,陈屯长也是断文识字了?” “还好还好,将将识得几个字。”陈福闻言,自谦道:“刘军侯识字最多,蒙学结业考试的时候,他考了第一名,默了两千多个字出来。我当时只默写出了一千七百多个字,排到了两百四九名。” “两百四十九名?”卫靖的内心极为震动,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们这一千多人,不会全部都识字罢?” “没有没有,辅兵和杂兵不识字。” “也就是说,战兵都识了……” “嗯!将主大人说,她识字少,让我们替她多学点,免得将来被人骗……” “噗……” 卫靖简直想吐血,但他还是忍住,撑着继续问陈福:“兄弟,你再给我讲讲这个楚将军的旧事吧,我觉得,我需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当真要认下这个妹妹了。” “成,那我们边吃边聊。”陈福先带着卫靖去洗手,随后才去领了碗筷,边排队边给卫靖解释道:“这饭前洗手,也是将主大人定下的规定,因为她觉得,我们经常用手拿东西,很容易弄脏双手,医官也说,用脏手吃东西,很容易生病。” 打饭的火兵动作很麻利,一大勺粟米和糙米混煮的干饭将将把碗装满,再盖上一小勺盐菜,并着块一指厚三指宽的炸肉,看着好吃闻着又香喷。 打完饭,陈福又去打了两小碗清汤过来,与卫靖说道:“今天这汤是用马骨炖的,除了油盐味之外,什么都没有,也就骗骗嘴,不顶饱。” 卫靖赏了一口,赞道:“你们也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干饭顶饱还有盐菜和肉,马骨汤随便给你们煮来喝,你们竟然还觉得嫌弃……我给你讲,要是在高将军手下,亲卫军都没这待遇。” “你这话我信,我有回去高将军的营区,看见他们在啃死面饼子,讨来试了一口……天啊,牙齿都差点被硌坏了。”陈福说着,见卫靖已经端着碗拿着筷子准备开动,连忙阻止道:“等一下,等一下才能吃。” “怎么了?”卫靖诧异道。 “还有同袍没打完饭,我们不能先吃。”陈福说着,问卫靖道:“你要不要把盔甲脱了再吃饭?这么重,穿着蹲在这不累么?” “不脱!”卫靖白了陈福一眼,恨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就是些没吃过苦头的娇兵娃子,这也嫌弃,那也嫌弃……生在福中不懂得惜福……” “对,我也这么认为。”刘长贵也端着饭菜和汤碗凑了过来,恨铁不成钢的说:“想想当初,我们把稀饭煮得跟这清汤一样的日子,再想想如今过的日子……哎,将主大人是真的把你们给养娇了,且个个娇得跟娘们似的。” “刘司……刘哥,咱给你讲,这还真得怪将主。”一个战兵看到旁边还有空位,也抱着碗蹲了过来,本来想喊刘司总,但看到卫靖这个外人在,生生改了口,笑说道:“以前吧,总觉得咱家那娘们弄的东西顶好吃,可自从将主把朱娘子弄来做厨头以后,咱压根就吃不下她煮的猪食了。” 陈福闻言,乐道:“丁六儿,你可要当心点儿,这话传到嫂子耳朵里,说她煮的是猪食……嘿嘿,小心让你睡地板。” “睡就睡!说得好像没睡过地板似的。”丁六儿梗着脖子道:“总好过你娃,连地板都没得睡……” 陈福笑道:“那又怎的?将来咱有的是热被窝。” “嘿嘿,就你?还热被窝?”丁六儿挤了挤眼,压低声音嘿然说道:“咱可听说了,说你老是去找柔司……柔姑娘献殷勤,嘿嘿,你这事儿要是真成了,谁睡热被窝,可就难说喽……” 陈福面皮一红,恼怒道:“去去去!休要听这些没来由的流言蜚语。” “嘿嘿嘿,原来这是流言蜚语啊……”丁六儿拉长声音道:“咱怎么听说,当初去仙岛剿贼的时候,就是你主动请当先锋,不但诛杀寇首,还在紧要关头,救了柔姑娘一回?” 陈福被丁六儿调侃得哑口无言,刘长贵笑道:“丁六儿,你把嘴巴的门关起来吧,小心陈哥儿急了,与你手上见真章。” “见就见,当我丁六儿怕他啊?”丁六儿也笑说道:“上次小比输他一手,这次可不一定喽。” “丁六儿,有本事,你跟卫靖试几手?”陈福笑眯了眼,望着卫靖说道:“高将军麾下的第一能人,智勇双绝。” “……”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卫靖突然被提及,仓促之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像他们这样拌嘴斗趣的情形,在高志敏麾下基本没有发生过,人人都在挣抢着往上爬,基本没有什么兄弟同袍情义。 “行啊!”丁六儿说打便打,把碗筷往刘长贵旁边一放,便在前方控地上画了个十步见方的圈,向卫靖邀请道:“来,趁着还有兄弟在打饭,咱们玩两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拒绝便是认怂了,卫靖自然不愿意,也放下碗饭,脱了外面的盔甲和战靴,捏着拳头走入圈内。 “还有二十四个兄弟在排队。”丁六儿撇着手指说道:“咱们就他们打完饭之前定胜负吧。” “好!”卫靖应声说完,猛喝一声道:“看拳!” 双腿拉开弓步,左拳放在腰侧,碗口大的右拳快若迅雷,直取丁六儿的腹要害。 丁六儿反应也不慢,右腿向后一迈,身体重心后移,腰腹微缩,堪堪将这拳避了过去。 右拳被避,卫靖左拳紧随,斜取丁六儿的颈脖,丁六儿右手竖拳挡架开卫靖这一拳,左腿顺势一抬,屈膝往上弹踢,踢向卫靖的小腹。 丁六儿这一腿可是狠招,一旦被踢实,那滋味可不好受,惹是运气差点,被踢中的裆部,可有断子绝孙之险,旁围观的刘长贵和陈福,都忍不住替卫靖捏了一把汗。 卫靖以快制快,丁六儿一动左腿,他便弯腰收腹,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着,然而,等他避过这招,才发现丁六儿已经借机捉紧了他右臂,反身一转之间,便要来个更狠的背摔。 但作为一个常年在游走在身死边缘的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便被撂倒,丁六儿一转过身,才开始弯腰便被卫靖逮住了机会,左臂一甩一围,便缠住了丁六儿的脖子,直接来了个锁喉的杀招。 “好!” 这一招应变实在精妙,陈福与丁六儿交过手,自知做不到如此机变,忍不住握拳喊出口来。 陈福这一声惊动了周围许多等着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2 吃饭的将士,纷纷端着碗围将过来,将斗拳的两人围在中间。 这种情况发生在卫民军里极为正常,围观的将士们已经看出了经验,他们围成了一个大圈,最里面的一圈人席地而坐,中间一圈人蹲坐,最后一圈人站着,谁也不挡着谁的视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还能边看边与前后左右的交流讨论心得。 二十四个排队的人已经打完饭碗围了过来,刘长贵下令开饭后,也端着碗站到外圈,与众将士一起,借着这场斗拳下饭。 卫靖最后抱腿踩膝将丁六儿制服时,就见周围的满满一圈人已经吃完了饭,喝完了汤,正在小声的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点头称好。 刘长贵上前,拍着卫靖的肩膀说:“卫兄的拳法当真厉害,我们可都在丁六这小子手上吃过亏,有空的时候,过来教兄弟们几招,好让兄弟也能把这面子讨回来。” “哈哈哈,刘军侯这是说的哪里话?”卫靖见周围气氛热烈,几日间积郁的心情也轻松起来,连连笑道:“今天先就到这里吧,咱还没吃饭呢,空着肚子可遭不住。” “哈哈哈,都散了吧,不耽误卫兄弟吃饭了。”刘长贵挥挥手,散去了一众将士,留下陈福陪着卫靖吃饭。 卫靖也确实饿极了,连手也不洗,端起碗便狼虎吞咽起来,一碗大干饭下肚,再喝上一碗新打的热汤,忍不住舒服的连连叹气:“陈屯长,你们营头这饭菜,可当真好吃,便是这马肉,也给你们煮出了新花样来……想想我在高将军帐下天天嚼醋布的日子,简直不忍回首。” “卫兄弟这是哪里话?”陈福笑说道:“你这都成为我们将主的兄长了,以后哪里还用得着过那等苦日子。” “嗨!陈兄弟,这话估计也就你当真罢?”卫靖苦笑道:“且不说我现在是带罪之身,高将军会不会借此向楚将军施压,单说这男女之别,我也不能认了楚将军作妹妹,坏了她的名声。” 一时间,陈福脑子没转过弯来,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你想啊,楚将军如今高升,正是春风得意,她可有需要认个义兄的必要?即使认义兄,又何必认我这个带罪之人?”卫靖给陈福掰开揉碎的说:“楚将军也就随口那么一喊,一则是安慰我,这份好意我心领便好,二则,是说给某些人听的……更何况,她与做兄长,我虽然会得到些便利,但又怎及与你们做兄弟来得爽快?” 卫靖边说着,突然像似想到了什么,微微停顿后便转了话风。陈福却没他想得那边多,边陪着卫靖说话,边将他送到帐前。 以前的时候,卫靖有独立的营帐,但现在,他却要跟另外十多个兵卒挤在一起。 卫靖抱着盔甲战刀掀开帐帘,便见帐内东西被清理一空,五皇子李湛高坐上位,高志敏立于他左手下方,帐气氛冷凝。 “终于舍得回帐了?”高志敏冷着脸,踱着步子走到卫靖身边,一手拔出卫靖摆在最上面的战刀,直指卫靖颈脖,厉喝道:“跪下!” 卫靖顺从的跪下,垂眸拜道:“罪卒卫靖,叩见五殿下!” “这就是那个楚昭义送给你的好东西?”李湛从坐椅上起身,走到卫靖身前,看了看那套外甲,皱眉道:“就这么一副铁甲,就将你的心留在那里了?……哦,不对,还有这柄战刀。” 李湛没有接过高志敏递来的战刀,因为这刀的刀鞘和刀柄实都是黑不溜秋的,实在很丑,丑到李湛觉得有点眼熟。 嗯?等等!怎么会觉得有些眼熟? 李湛眸光一凝,如同抢掠一般,将高志敏还入鞘中倒提的战刀夺了过来,手腕一转,拔刀出鞘,直接斩到了卫靖跪捧着的外甲上。 铮! 刀刃与甲片交击,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乍起,李湛与高志敏并着卫靖同时瞪大了眼。 李湛这一刀只用了七分力,但这一刀却直接斩弯了铁甲片,并且将刃锋切入了甲片过半,不难想像,如果他尽全力会是什么效果。 高志敏是瞪眼是因为震惊,继楚宁手中的长/枪之后,战刀又给他带来了新的震惊——能够将朝廷铁甲斩开的宝刀! 如果他手中能有一千柄这样的宝刀,那些穿着皮甲和兽皮的鲜卑士兵,又与猪羊何异呢? 卫靖瞪眼,却是因为心痛——刚到手的盔甲,穿都没能穿暖和,就被这么毁坏,刚到手的宝刀,就被握到了五皇子手里…… 李湛看着依然笔直,只是略显钝状的刀刃,又看着护手前面,铭刻着的‘三十炼’,陷入了沉思。 三十炼的刀剑,以李湛的皇子之尊,并非是没见过,相反还见过非常之多,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区区三十炼的刀剑竟然能够斩开朝廷重甲——这铁扎重甲,可是朝廷考工室近些年的得意之作! 反手拔出自己的百炼佩剑,以五成之力斩开卫靖手中的铁甲,李湛心头阴云密布,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扔下战刀,提着佩剑走出帐棚。 高志敏捡起战刀紧跟着离去,留下卫靖独自一人,面对着一副残破盔甲。 对于卫靖而言,盔甲,是楚宁送给他的保命之本,战刀,是楚宁送给他的希望之光……可如今,却两样都没有了。 对于他而言,向来求而不得,如生命一般贵重的东西,却被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如此贱踏! 是的! 贱踏! 因为,在踏入这顶帐棚之前,卫靖的心里还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与高志敏再谈谈那个楚将军,劝让他们别在内斗;他甚至还想提醒一下高志敏,小心那个楚将军要借题生事——毕竟,他与楚宁根本就没有亲近到称兄道妹的情况,楚宁这般自毁名声的与他结交,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拉拢安慰他? 那么,这个女将军到底是想闹出什么戏呢? 卫靖被愤怒填满的心里,对这出戏充满了期待,他甚至在心里祈求,祈求着楚宁会借机向高志敏发难! 作者有话要说:  卫仲卿:卫青 标下:一般是古代士兵,在上级面前的自称。 醋布:用醋煮过的布,古代行军打仗,一般比较多用盐布,将士出征在外,剪块盐布与军粮一起煮,吃起来便有味道好下口。 第089章 李湛从卫靖那里出来, 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派人将白夙找了过来, 神色郁郁的问起了宝刀的来历。 与此同时, 高志敏也亲自来到了楚宁的营帐。 楚宁知道他的来意,见过礼后, 便将医务司记下的账薄摆了出来,问道:“高将军可是心忧麾下将士?还请放心便是, 末将手下的这些医官, 都有丰富的治伤经验……” “罢了, 楚昭义,这些事情, 你我皆心知肚明, 该当如何便如何,断不至因这区区万贯钱财,便伤了你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3 我的交情。”高志敏知道, 楚宁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讨账,不过, 他来找楚宁, 却不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交情?咱俩有交情吗?不过, 只要你的价钱开得足够,倒也不是不能谈交情。 楚宁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是满满的茫然,问道:“末将愚鲁,还请将军明示。” 你愚鲁?那这世界上还有几个聪明人?五皇子前脚才到, 你这立马便闹着要认义兄——这世间,哪有男子与女子结义的道理?自毁名声的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谁不知道其中原由? 高志敏满腹冷笑,眉眼之间,却尽量摆出了副和气的模样,道:“本将此来,所为之事有二,却不知楚昭义愿否相助……” “还请将军细细道来。”楚宁神色凛然,满腔正气说道:“将军乃国之干城,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便是赴汤蹈火,末将也定然相从。” “大庆有楚昭义这便忠勇之将,乃国之幸事也!”作为位虽不高,但权却颇重的兴义将军而言,拍属将马屁这种这事,说得实在不太顺口, “将军缪赞,末将愧不敢当。”楚宁却安然端坐,平静道:“还请将军示下,所为何来?” “想必楚昭义也知道,一旦我东莱军到了辽西,征东大将军便会从其中挑走部份精锐,编入帅府,另行调度。”高志敏斟着道:“楚昭义麾下兵精将良,定然会被调入其中……但我东莱余者老弱甚多,如若与昭义分而行事,怕是伤亡甚重。本将素来心慈,不愿经此埋骨他乡之痛,故,想与楚昭义讨些良药与兵甲,以全我东莱儿郎性命……” 高志敏说完,便见楚宁盯着桌面上的账薄,目不转睛的看着,也没作声说话,遂心底明了,自己这翻话没能糊弄她。 “高将军,东征帅府调派之事,你我谁都作不得主,此且不论。”楚宁翻开账薄,神色间掠过几分漫不经心,缓声说道:“说说能做主的事情罢,药粉和兵甲。” 高志敏点点头,便听楚宁继续说道:“说实话,药粉和兵甲,末将手中现在也不多,不过,高将军若是实在需要,末将也不是不能给。” 这话里的意思,高志敏也听了出来,遂问道:“依楚昭义的意思,该当是个什么给法?” “很简单。”楚宁放下账薄,敲了敲桌案,说道:“不过,在回答将军此问之前,末将还想借这个机会,先与将军说几句心理话。” 高志敏心念电转,随即笑道:“还请楚昭义速速道来,好教本将知晓是否有失妥当之处。” “末将知道,当初东莱郡城外的一战,伤了将军的颜面,但将军想必亦是知晓,末将不过别人手中棋卒,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楚宁说着,垂微微垂下了头颅,停了些许时间,方才继续说道:“是故,东征一途行来,将军暗中为难也罢,明里顾忌也罢,末将都能体谅……但是,将却不该把末将视作敌类。” “末将区区女儿身,便是为人棋卒,亦不过挣扎求存。”楚宁顿了顿,再抬起头来,眸中已染上了几许悲色,语声亦是凄绝哀婉:“如若这是个太平盛世,末将又怎甘沦为棋卒,怎愿远赴辽西,过这血雨腥风、恶梦连连的日子?” “末将无心仕途,手下兵卒看着精良,实乃一众骄兵戾将……想必那日与鲜卑游骑对战时,将军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从头到尾,末将可是一句命令都不曾传过……” 高志敏想起那天的战场,又看着这个快要哭出声来的女将军,心也顿时掠过了几许了然。难怪平日里行军操练都不见她亲自督导,原来这支军队,根本就不受她控制——那么,传言是真有其事? 却听楚宁继续表演道:“末将挡不了将军的前途,将军也不该视末将为敌类。” “楚昭义言重了。” 高志敏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麻烦,如果对方是个男人,他骂了也就骂了,斩了也就斩了,甚至便是一言不合,动手强抢兵卒和武备,那也是下得去手。可偏偏对方是个女将……或者说,连女将都算不上,只是个动辄哭红眼的小姑娘,倒叫他有些下不去这狠手了。 “本将不曾视楚昭义为敌类。”高志敏等楚宁歇住气后,方才无奈说道:“但这官场险恶,本将总归是要多防备一些的罢?” “是这个道理,是末将想左了。”楚宁用衣袖擦干眼泪,却继续哽咽道:“以后将军若有要事,派个人支句话来便是,末将定然全力配合相助,只求将军能够在紧要关头,顾念一下末将存身不易……” “自当如此。”高志敏连忙许诺道:“只要楚昭义不嫌弃,将来到得辽西,本将自当尽力护持。” “有将军这话,末将便放心了。”诺言这回事,当不当得真,两人心里都清楚,楚宁说着,话头一转,又道:“那药粉和兵甲,末将手中也是不多,但好在末将还能想些法子弄到手,只是……” 高志敏苦笑道:“只是要钱,对吧?” 楚宁仿若丝毫都没听出来高志敏话中讥讽之意,正二八经的连连点头,说:“毕竟药草都长在深山老林,兵甲皆需良匠锻打……” “罢了,你且开个价罢。” 左右不过是些钱财,高志敏倒也想得开,只要他这官职再往上升一升,辖地再扩一扩,随便找几座大城,收收人头费也就弄回来了。 梁春花抱了五个小陶罐进来放到桌上,楚宁捧起一个,介绍道:“这个药粉叫作‘百宝粉’,可内服亦可外敷,每罐重约一斤,作价三十贯。” “什么?一斤药粉,三十贯钱?”高志敏不禁大吃一惊:“这么贵?” 楚宁早就预料到了高志敏的反应,立刻大吹法螺:“将军有所不知,这药粉,据说用了多达百余种名贵药草调制,不但可治刀枪跌打诸伤,但是五官、小儿、腹内脏器出血,亦可医治。” 说用了百多种名贵药草,这是真吹牛,但疗效方面,楚宁倒是没说谎,毕竟这药粉在她前世,已经被世人用了百年之久。 没错,这所谓的‘百宝粉’,其实就是楚宁前世那个世界里鼎鼎大名的‘云南白药’。 在楚宁穿越之前,云南白药的配方在美国公开,一度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因为在这之前,云南白药的配方不但对本国保密,甚至国家还曾明文规定,禁止任其他药厂生产。 当时因为这事儿闹得太凶,楚宁还专门在网上全程围观,对于云南白药的配方,也有意无意的记了下来。田七、冰片、散瘀草、白牛胆、穿山龙、淮山药、苦良姜、老鹳草、酒精,这些东西原材料都能找得到,但各种药材的比例,楚宁却爱莫能助了,只能交给医务司自己去研究倒腾,好在出征前,倒也折腾出了一个足堪使用比例来,但其真实疗效,却不如楚宁前世所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4 见。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总比之前那些将士拿着石灰当良药来得好。 所以,三十贯钱一斤,楚宁觉得自己已经是卖的良心价了——要知道,在她前世的时候,人家可是按克来卖的,约莫四克二十软妹币,一斤药粉,可差不多能卖两三千块钱了。 药粉方面,楚宁一口咬定不减价,高志敏压不服她,就只能决定减少购买量,毕竟买药粉总归比医官治疗省钱。 谈完了药粉,两人又谈到了蒋郡守送给楚宁的那五十套铁甲,之前高志敏只出手买了帝君赏赐的两百套,到现看到楚宁这么胡乱送人,高志敏便再度开了口。 高志敏觉得,自己现在也算是摸清了一些这位女将军的性子——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前途野心,不掌军,大抵也掌不住军,但对于倒卖军中物甚却热心得紧。 而高志敏将楚宁的这份热心,理解成为私心——既然身为别人手中的棋卒,求不得高官厚爵,私下聚些钱财,也是应有之理。 将余下的四十九套铁甲拿到手,高志敏却还不满意,又将主意打到了战刀和重盾上来。 与楚宁同行这么久,战刀还是头次见到,想必在楚宁手里也不多,高志敏不指望能够装备全军,但百来柄还是想要的。而那重铁盾,他可是眼馋已久,特别是在看到卫民军用铁盾对骑兵的战术之后,高志敏更是志在必得。 两人各有所求,各种开价压价讨论了许久,整体下来倒也算得上是和谐友好,最终达成了本次交易。 楚宁这次卖给高志敏一百斤‘百宝粉’,作价三千贯;四十九套铁甲,作价两千四百五十贯;十八炼战刀一百柄,作价两千贯;重盾十面,作价五千贯。 卫民军三十炼的战刀可以斩坏朝廷铁甲,楚宁根本就不想卖,直接说没货,然后忽悠高志敏买了一百柄十八炼战刀。十八炼的刀乃是朝廷羽林军和虎贲军的装备,高志敏虽然被拉高了眼界,倒也不至于瞧不上,最后还是决定买了一百把。但对于重盾,无论高志敏怎么磨嘴皮,楚宁就是一句话,不敢卖…… 不敢卖,最后也卖了十面,虽然数量少,价格又贵得吓人,但高志敏心里还是满意的——这次买十面,下次再买十面……总有一天,能够全总买来的。 高志敏暗中查探过,这种重盾,楚宁麾下也只有三四百面,她不敢卖,也是应有之意。 之前欠了楚宁一万四千多的医药费,高志敏也爽快答应给了,合计起来两万六千多贯钱,部份折算成了银锭子,部份则以物抵价。 这次对阵鲜卑游骑,高志敏虽然未竟全功,但也有不少收获,单是最后缴获的战马,都多达七百多匹,这还不算伤马和死马。 楚宁也是这才知道,原来当时那一支鲜卑游骑竟然都是双骑配备,而她当时忙着救治伤员,收拢亡骨,竟然忘了去抢最后的战利品。 这是个大教训,楚宁深刻的记在了心里。 不过,战马虽然多,高志敏却不想养,拿在手里,除了献给五皇子李湛或者朝廷博声口头赞扬外别无用处。 高志敏与楚宁的算账方法不一样,在高志敏看来,将士和马匹一样,随时都会被杀死,而兵甲和武械却能够反复使用,即使这批将士死了,只要有兵甲武械在手,他随时都能再组一支强军。 而楚宁是兵甲武械和将士并重,如果一定要在这两者之间挑选一个更重要,她选择将士。因为在她看来,好的兵甲武械都是人铸造出来的,而人死之后,兵甲和武备都是死物,即使能够随时找到新的将士来穿戴,但忠不忠心,用得顺不顺手,都很难说。 两人想法各异,需求各异,所以高志敏提意以战马抵账时,楚宁差点举起双手双脚来答应,但价格方面,她却死活往下压。 最后,两人还是达成了一个双方都比较满意的价格。没受伤的战马,每匹八贯;轻伤战马,每匹五贯;重伤战马,每匹一贯;连死马,楚宁也开了个八百文的价格出来。 没想到死马也能卖钱,虽然不多,但高志敏心里却拿得很乐意,甚至还想着,以后战场上的缴获,是不是也能如此处置。毕竟,就这一场缴获都抵了八千多贯,若是收人头费的话,那可得收刮不少时日了。 收下了钱和马,看着高志敏拖着重盾和刀甲满载而去的背影,楚宁笑眯了眼,她觉得奥斯卡欠了自己一座小金人。 梁春花在旁对她妹妹梁秋月说:“哎!你说那高将军怎么这么傻?” “谁说不是呢?” 高志敏却不知,自己又被坑了。盾是真铁盾,表面看起来没甚差别,但铁质的区别却极大,卫民军用的是熟铁,高志敏拖走的是生铁,脆度和韧度差别极大,几箭弩/炮轰上去,直接就碎成了渣渣。 从楚宁的内心来讲,她对高志敏是没什么恶感的,当然,也没什么好感,但从卫民军的立场来说,她与高志敏的交易目前也已走到头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把高志敏这样的人养成一个大军阀,对谁都没好处。 如果不是匠作司的投入太大,给白夙造成了资金压力,楚宁也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卖武械军备,毕竟,卫民军如今的装备水平,与这个时代的普遍水平差距并不大,在卫民军的装备没有绝对优势之前,卖武械装备并非是个明智之举。 所以,楚宁决定适可而止。 楚宁洗漱完毕之后,又等了许久才等到白夙回来,本来还想与她分享赚钱的喜悦,但白夙的神色并不太好,眸底眉梢都染上了几许罕见的怒色,让楚宁着实觉得有些惊奇,暗猜这五皇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事,竟惹得白大当家形色外露。 待白夙洗漱完,时辰已过子夜,但她却没回自己的帐棚,而是默不作声的留在了楚宁这边。 楚宁的军帐很简易,总共占地不过三十来个平方,用屏风将里外隔成了两半,外面平日用来会客议事,里面则用来休息。 楚宁做在便携床旁,望着白夙忐忑无比。 白夙坐在折叠椅上,看着楚宁默然不语。 帐外时有夜风吹拂,帐内灯火随之摇曳,借着这时明时暗的灯火,白夙静默而细致的看着这位帝君新封的女将军。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像位将军,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的气概。随着年岁渐长,身材也越发长挑,削肩细腰,眉目清隽,顾盼神飞,虽无苏明月那般倾国倾城之貌,却也颇具风采,入得眼眸,堪当‘佳人’二字。 然而,这才短短几天相别,这‘佳人’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想到李湛的那番话,白夙的心里就很不痛快,有种自己私藏物品被人觊觎的感觉。 第090章 白大当家竟然主动留宿, 这让楚将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5 军受宠若惊, 麻利的让出了半边床被之后, 却立刻就怂了下来。 心里头千军万马在呼啸:蹭过去!抱上去!亲下去!…… 脑子里却翻来覆去呐喊:白当家不开心, 白当家不高兴,白当家不痛快…… 最后, 楚将军只好任由他们造反咆哮,身体平直的躺在那里装僵尸。 白夙躺了一会儿, 望着满帐灯光, 神色有点恍惚, 但无论如何,她也下定了决心, 今晚定是不要回自己营帐的。 明明才分别短短几日, 可这几日以来,几乎每有闲暇,她都忍不住想起楚宁来, 想她说过的话,想她做过的事, 想她偶尔的胡闹, 想她在身边的每时每刻。 这是白夙生平第一次, 如此在意一个人。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身边的每寸空间和时间,都被侵占,一但空罝下来,就不知所措。 楚宁并不知道白夙此刻的想法, 她既想安慰白夙,却又紧张得不知从何说起,僵着僵着,想着想着,倒是养出了几分睡意来,懒懒的闭着眼睛,隐约感觉白夙似乎掀被坐了起来,她微微睁眼,便看见白夙从她上方探身出去,在拔暗床头灯光。 衬着朦胧的光亮,白夙那张好看的容颜逐渐出现在视线,楚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最后双手一揽,囫囵个的将人捉进了怀里。 如果最开始的时候,是属于旁观的欣赏。 如果后来是因陌生世界的孤寂,而产生的寄托和错觉。 那么现在呢?现在是爱了吧? 因她蹙眉而忐忑。 因她愠怒而不舍。 这颗想要接近她、想要拥抱她、想要守护她的心,已盛满爱与恋了罢? 因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怀里拥着心心念念的人,楚宁却做了一个悲怆而凄惶的梦。 梦里有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路上荆棘密布,两旁有刀光剑影,有腥风血雨,有哭泣和呐喊…… 楚宁跋涉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这条路,然而,白夙却站在道路的那头回眸看她。 她的眸光,仿佛可是越过千山、涉过万水,可以穿过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看透她的苍苍来路和茫茫去路。 然而,白夙却只看了她一眼,轻柔而悲悯的看了一眼。 随即,转身,离去。 风雪淹没了她的背影,淹没了她存在的痕迹。 次日午后,天使快马而来,不但带了来皇帝的赞赏,还带了几车水酒和猪羊肉食过来犒军。 楚宁得到了赏金三百两,高志敏得到了赏金五百两。楚宁算了算,这些赏金并着酒肉加起来也不到一万贯——这份赏赐,对于一支多达六千人而言的首功军队,实在显得有些不够看,特别是这支军队伤亡高达千余的情况下。 伤亡怃恤的事情,圣旨上一概没提,楚心知大概是没什么戏了,顶多也就指望得赏的将军们有点良心,把赏金分些出来。 让陈福带着亲卫抬着奖金去交给随行的财计主薄入账,楚宁带着春花秋月两姐妹回帐,没看到白大当家,只得怏怏躺下,开始对外称病。 事实上,楚将军并没生病,可能是因为最近呆在白大当家身边,偷香窃玉营养过胜,所以引得亲戚造访,但在这个没有姨妈巾的年代,其痛苦程度,完全不压于一场大病。 天使在宣布完赏赐后,便被五皇子李湛请去谈心了,两人也不知谈了些什么,等天使一走,李湛便沉下脸来。 苏明月自内帐出来,带着两个婢女收拾桌面用具,见李湛神色阴沉,有心询问,却又担心被疑别有用心,遂没作声。 李湛倒是主动将苏明月召了过去,屏退左右,烦闷道:“父皇到底还是太偏心了些,我与大皇子同母所出,明明比大皇子更似父皇,可父皇却一直都将大皇子视作国本。” 李湛自小便好武事,提得长剑跨得战马,军谋韬略亦请名师教导,深得帝君之心,被曾赞曰‘类己’,然而,即使帝君如此夸赞,却也未曾下定决定,将他立为太子。 “但那又如何呢?”苏明月早就卷入了储位之争,对其中事由知之甚详,熟练的劝道:“大皇子虽才思敏捷,却是过于文弱了些,比不得陛下恢疆拓土、威震百蛮,故三废三立。今陛下亲封三路大军,却只得殿下一位皇子坐镇东征,难道这不是在为殿下辅路吗?” “倘偌是在今日之前,明月此话本殿下倒也相信。”李湛叹道:“但本殿下今日方才得知,父皇竟然册封宋王之女李睿为颖川郡主,令她以郡主之尊,领职东征军禀大司马,全权负责此次东征辎重调度事宜。” “怎会如此?”苏明月讶然道:“这东征一路,先有昭义女将军楚宁,后有东莱商帮大当家白夙,如今又来了军禀大司马李倾辞……陛下此举,岂非将此东征当作儿戏焉?” 因开国女侯云白衣之故,本朝对女子极为宽松,当年燕不凡将军东征,燕夫人随军,亦凭着军功拜将,但谁都没料想到,如今帝君竟把两个女将一个女商放到了东征战场来,此举到底何意? 与此同时,白夙亦看着一封密报,思虑道:“帝君到底还是老了,既想替李湛铺路,却又惧他羽翼丰满,生生把李倾辞卷入了这储位之争。” “即使不来辽西,仅凭宋王手握虎贲军权,她也不见得能够落得好下场。”凤九卿叹道:“若是废太子一派得势,与鲜卑议和时,也定是要将她远嫁,长安城……是容不下她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惜宋王已老,可惜李倾辞错生在宗室,可惜错为女儿身。”白夙连道三声可惜,拿起另外一封密信,看罢之后,递给了凤九卿。 凤九卿接过密集,几眼扫过,讶然道:“看来,这位军禀大司马不容小觑呀!” “领职当日,便向帝君送上了辎重改制奏疏。”白夙点头道:“奏请朝廷不再征发役夫,改将辎重交给有车有船的商贾进行运送。” 凤九卿闻言,盘算道:“若是由朝廷征发役夫,以推车驽马将辎重送到辽西,周转腾挪间,浮耗低则三五成,高则七八成。可若是交给商户以船运送,随大江大河入海至辽西,不但节省了人吃马嚼,还缩短了运送时日,浮耗顶多不过三成。” “不到三成。”白夙补充道:“以我白家商船为例,河船十六只,除开船员之外,平均载重三百石,若是从洛阳官仓出发,顺大河入渤海,八百里路程,不过费时六七日,即使渡渤海至辽西,顶多也不过十日。” 十六只河船,每往渤海运送一趟,便是四千八百石,也就差不多快到六十万斤,假如一个战兵每天吃三斤粮食,理论上来说,白家商船每运一趟,足够二十万战兵一天消耗的口粮。 而白家的每只商船上,舵首、梢工、碇手、水手、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6 直库管事各种勤杂人员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十人,区区三十人的消耗,即使来回双程,对于整体载重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可如果将这批粮食交给朝廷的役夫运送,人力推车或者驽马载容至多不过二石,要运送同样多的粮食到辽西,得动用两千余人方才可行,而这两千人去和回来所耗费的粮食,可能比送到东征大军的还要多。 所以,不得不承认,新任东征军禀大司马,的确是向朝廷提出了一个极好的建议。 “提议虽好,可朝廷官宦与势家会同意吗?”凤九卿疑虑道:“毕竟,这可是块大肥肉。” 一般来说,这些粮食辎重的浮耗里,除了役夫驽马的口粮之外,还有押运官的层层盘剥,此事不但朝中大臣们知晓,连帝君心里也很清楚,所以,改变这种自古以来的运粮方式,就等同在举朝廷势家官宦的碗里抢肉。 “尚未可知。”白夙想了想,又说道:“不过,目前的形势也由不得他们把持了。” 凤九卿诧异道:“为何?” “这得从五皇子李湛说起。李湛当初为了积财,拿各地富商开刀,吓得各地行商坐贾人心惶惶。见得我将东莱商帮推到帝君眼前后,各地商人也纷纷组帮结社,以支援东征的名义,向朝廷捐赠钱粮。”白夙道:“因东莱商帮第一个出头,故帝君许了不少便利。而这些后来者,多比东莱商帮财力强横。比如晋商,一口气便向朝廷捐赠了二十万两银子。新安商帮更是财大气粗,三十万两银子差点砸懵了整个朝廷。” “那秦商和越商呢?” 凤九卿也没料想到,平时这些地位低下的商人手中,竟然聚集了这么多钱财,也差点被这一串串数目砸傻了眼。 “秦商送给朝廷两千匹战马,并五万石粮食。听说越商的领头人也快马到了长安城,正在与朝廷协商。” “晋商、秦商、吴商和新安商帮都是从秦汉时期流传下来的老商帮,他们自然财力雄厚,加上你的东莱商帮,以及一些还在观望的大小商帮,朝廷这次,怕是进帐不下百万银两罢?” “如果算上其它各郡的大小商帮,便两百万亦非不可得。”白夙道:“不过,这得看朝廷何般态度了。” “这态度倒也不难猜,两百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朝廷肯定舍不得松口,便是朝廷官宦舍得,帝君也不可能舍得。”凤九卿道:“东征战兵每人月饷八百文,两百万两银子足够三十万战兵支撑到年底了。” “便是因此,颖川郡主这个提议才正是时候。”白夙道:“如若朝廷不愿拿出其它好处,把辎重运输交给商人,便是只取最低三层浮耗,也是皆大欢喜之事。” “可势家与官宦们,又如何舍得??” “舍不得也要舍,这些年来,他们吃得太多,也该是割肉的时候了。”白夙眸色一冷,道:“二十三年前为了远征东胡,燕不凡大将军亲自监造战船五百艘,可在此战之后,这批战船逐年减毁,如今整个朝廷,竟凑不足百船……哼!殊不知,前些时日,我白家的海船路过辽东时,还有人亲眼见到几艘早就被报毁的战船。” 凤九卿闻言骤惊,却非因白夙对朝中之事如数家珍,而是想到了鲜卑,喃喃道:“难道这些鲜卑游骑,便是被人用当年的战船运送过来?但为何不送到东莱去?从辽东到东莱,可比送到这冀州要近。” “我也有想过这问题。”白夙说道:“东莱虽离辽东更近,但此前山贼海寇横行,如今沿海地区亦多居盐户,比不得此地之荒凉。” “师妹言之有理,但我却有个更加骇人的想法。” 第091章 对于楚宁而言, 大庆朝廷这场堪称倾国之战的东征, 节奏实在是太慢了些, 从朝廷动员到役夫运粮, 再到东莱军出发,直到现在, 已经足足将近三个月之久。 三个月的时间,东莱军才磨磨蹭蹭的过了蓟城, 连辽西的土地都还没看到, 若是放在前世楚宁的那个世界,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白头鹰把伊拉克碾压多少回了。 蓟城是幽州的州治, 也是战国七雄之一的燕国旧都, 是整个幽燕地区的军事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更是富冠天下的名城,其雄伟和繁华, 远非东莱郡城可比拟。 卫民军的一群土包子经过城外时啧啧称奇,楚宁则目送白夙率带着商队和侍从入城, 满面惆怅得想扯衣袖抱大腿, 白夙这一走, 她以后不但要孤枕独眠,还得自个儿骑马赶路——骑马哪有坐白大当家的奢豪马车来得舒服? 白夙一方要替李湛销脏,另一方面还想利用这场东征赚大钱,像蓟城这样的军事重镇和商贸中心,自然要有所布局。 马头一转, 衣带当风,衣罢猎猎,白当家走得相当潇洒,也不知有没看到楚将军那满脸惆怅。 白夙走后,卫民军便继续跟着李湛继续向东,直到北平郡的无终县,遇到了另一支大军时,方才暂时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李湛也打出了自己的旗帜——东征大元帅。 而另一支军队,头则上飘着征东大将军的将旗。 两军相遇,李湛一露面,便是山呼海啸的叩拜,楚宁跟在旁边,看到一个身披战甲、魁梧威严的大将起身,将李湛迎进了军帐,心里猜测,这人大抵便是征东大将军顾文雄。 接下来的事情便与楚宁无关了,毕竟,之前李湛提议把楚宁及其麾下编入亲卫军时,白夙果断回绝的,两人还差点因此影响合作,好在金财的魅力无穷,当李湛眼看着白夙将一匹匹死马变成大堆铜钱,又回转了心意。 晚上的时候,久未现身的彭永来见,带来了如今辽东辽西的形势情报。 “启禀将主,属下来到幽州之后,便按计装作流民,认识了许多辽东辽西的难民,并从其中发展不少了可靠的眼线,已经将辽东辽西两郡的情况基本打探清楚。” 当初的一个流氓地痞,如今却已成为卫民军军情司幽州分部的情报头目,不但言谈举止大变,甚至连体态身形也变了许多,精瘦得跟个真正难民似的。 数月不见,楚宁却没立刻追问紧要军情,而是先关怀下属的身体,笑着打趣道:“半年不见,彭副局总怎的清减这么多?可是每月批下的活动经费不够用?连累得我们局总大人也要节衣宿食?” “经费自然是够的。”楚宁每月定额给他批款两百贯,这还不算其它申报费用,仅仅是收买一些难民做眼线,哪有不够之理? 彭永也笑道:“只是这边的饭食总归少了些味道,心中惦念着东莱营中的美味,食不下咽自然也就瘦了下来,不过瘦点正好,更适合些。” “也是,虽然瘦了点,但瞧着倒是精神了些,想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7 必姚大娘见了,也会觉得高兴。”楚宁亦笑道:“离开东莱之前,姚大娘托我给你带口信,说是帮你看了一房媳妇。” “真的?!”彭永闻言大喜,搓手扭捏半晌,忍不住追问道:“是哪家姑娘?是何模样?可否懂得孝敬人?” “这就不告诉你了,等你自己回去瞧瞧便知。”喧寒完毕,楚宁便语调一转,正式过问起军情来:“最近这段时间,幽州发生了哪些事情?你捡紧要的说来听听。” “回将主的话,最近幽州发生了三件大事。”彭永有条不紊说道:“其一,九天前,鲜卑大军异动频频,因征东大将军尚在途中,边军应对不当,导致辽西郡城失守。其二,两天前,又有消息传回幽州,继辽西郡城失守后,临渝、柳城、阳乐、宾徒、交黎五县相继失守。其三,原幽州刺史因故调回长安,新任幽州刺史尚未任命。” 楚宁点点头,说道:“第一、二点,你且细细说来。” 彭永立刻回道:“五县之地沦陷后,两万余守军现已退回狐苏县,正与鲜卑大军隔着唐就水河互相僵持。” 楚宁又问道:“鲜卑攻击辽西郡城时,用了多少兵力?现在又有多少兵力与退败守军僵持?” “辽西破城时,末将尚在柳城,曾听溃军流传,一说三十万,一说二十万,还有一说,不足五万……属下不知哪个才是真实。”鼓永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唐就水河那边,属下曾亲自带人去查探过,观那阵势,应不足五万,约莫三万上下。” 楚宁点点头,又反复的问了许多问题,方才让彭永离去。 就在楚宁与彭永说话的时候,李湛与顾文雄亦召集了诸将准备军议,而这等重要军议自然是没有楚宁的位置,毕竟,如今整个幽州兵将如云,连高志敏都是靠李湛照顾,才有幸混得一席之地。 在人多高的巨幅舆图上,画满了各种大小城池山脉小道,而其中辽东辽西之地,大部份城池都被贴上了代表鲜卑的白色小旗。 望着那足足占据了大半个幽州的白色旗帜,李湛双眉紧皱,问道:“诸位将军皆是百战之人,麾下又是百战之师,虽然朝廷征调的十五万新卒尚未到齐,但本殿下亦想知道,诸将可有复我山河之良策?” 当今帝君好武事,边军和地方守军的在非战时期,总人数早已超过五十万,而这五十万并不包括各侯国的私兵和各级将校的亲兵。也不包括朝廷安置在张掖、酒泉、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六郡的屯卒,因为,光是这六郡的屯卒就有六十万之多。 但遗憾的是,这六十万屯卒都是用来种田的,五十万边军和地方军,其中有三十多万属于是守戎军队,分布在庆国的各州各郡,负责戍守边防要塞和当地治安,正常情况下几乎不会调动。 是以,举国上下可随时调动征战的精锐通常保持在十五万左右,而仅仅十五万军队,还要分作三路,显然不可能与如今的鲜卑争锋,所以,朝廷早就很明智的下了征发令——每三十户抽一个战卒。 冀、青、兖、徐四州战卒支援东征,单是青州便下辖八郡三国,共计九十多万户,此番便可征兵三万余众,虽然目前只有东莱军先到一步,但余众皆在赶来的途中。 除开青州,朝廷根据名籍估算,冀、兖、徐三州亦可征兵十二万余,只是这些新兵尚在途中,如今结集在这无终县的战卒,方才六万三千多人。 这六万大军,部份参与了二十三年前的那场东征,部份参加过数年前的魏楚言的西征和柳云戟的北征,还有部份参与两年前顾文雄率领的南征。 所以,李湛称他们为百战之将、百战之师,并没丝毫夸张。 但即使如此说来,此刻在场数十位大小将军,也没谁敢轻易开口献策,李湛虽然只是名誉上的东征大元帅,但毕竟身为皇子,末来登极也未尝不可能,此刻说得多做得多,最后都有可能成为错。 “鲜卑此番来袭,六部联合,谣传起兵三十万,但据辽西溃兵将首带回的消息,鲜卑此次聚兵,当只有十万之众。”顾文雄这个名誉上的东征副帅,实际上的东征最高统战指挥,此刻亦是多番思虑后,方才开口说道:“而今,我等诸将帐下战兵六万三千余,北平郡守军一万,渔阳守军两万,蓟城守军四万,上谷郡守军两万五千,涿郡守军五千余,外加辽东辽西退守狐苏县的两万余败军,幽州可战之卒共计十八万有余,对阵鲜卑十万弓骑,只要钱粮充足,假以时日,定可光复山河!” 虽然军队数量并不代表战力,但在这种情况下拿来作对比,还是比较直观,特别是顾文雄此话说得颇为委婉,既没定下光复的时间,也提醒了李湛,要注意自己的本职。 李湛年方二十八岁,虽然学了满腹韬略,但却是第一次上战场,因此,他此次被帝君和朝廷指派为东征大元帅,除了防止二十三年前的旧事重现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职责,便是作为东征军与朝廷之间的沟通联络人。 朝廷防范边将拥兵自重的最好手段便是扣押粮草,而这么几十万大军摆过来,只要稍微饿上几天,后果便不堪设想。 对此,李湛心知肚明,胸中豪情顿时也消散几分——如今朝廷中,袁相国位高权重,废太子与他狼狈为奸,说不定,到时候就找个由头报个灾祸,把国库里好不容易集起的钱粮掏个精光,留他在这幽州,被这些丘八生吞活剐。 这也是李湛为何要拿富贾豪商开刀的原因,他既需要钱粮来组建自己的势力,也需要钱粮为自己留条活路。 “有本殿下在此,钱粮之事,诸将尽管放心。”李湛虚应一声,随即便转了话题,说道:“本殿下此次随行的三千铁甲精兵,以及东莱的五千兵卒,大将军皆可算作战兵。” “不到万不得已,微臣决不轻言调动殿下的铁甲精兵。”说着,顾文雄又道:“至于那东莱军的五千新卒,便留着他们看护粮道吧。” 这意思,是承认把李湛的亲兵算作战卒,却看不上东莱军这些刚从土地里忙完农活的农夫了,在顾文雄眼里,这些农夫甚至连新卒都算不上。 为了升官发财跑来东征的高志敏,将顾文雄的话听在耳里,顿时就有些忍不住了,他看了一眼李湛一眼,李湛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逢,李湛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高志敏会意,上前抱拳道:“启禀将军,东莱军并非全部新兵,其中一千主力曾与将军南征,得将军亲口赞称‘悍卒’!另外还有一千余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卒,真正的新兵仅有三千,即使是这三千新兵,也已经见过血,杀过鲜卑贼人。” 顾文雄看了高志敏几眼,觉得这个尉将有几分眼熟,但他一生戎马,前后掌军无数,这么个小小的尉将实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8 在难得入眼,更别说是两年前的一句话了,他根本就已毫无印象。 但顾文雄心知,没有李湛的示意,这个小尉将也不敢开口顶撞,于是道:“既然如此,便将你军中的武械配备说来听听。”(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回将军的话!”高志敏立刻便道:“我东莱军中,有铁甲两百四十九具,木胎犀牛皮甲一千套,精铁/枪两千杆,一石强/弓三百副,铁盾三百面,角/弓/弩一百副,哨骑百五十人。” 高志敏为了博得重视,把卫民军的器械武备全都算到了自己名下,眼看着周遭一众面露惊羡的大小将军,他不由心中自得——幸好当初李湛拉拢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说过,现在重复说来,简直如数家珍般流利。 之所以敢撒下这等谎言,一方面是因为高志敏料定楚宁不会与李湛对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早就已把楚宁手中的装备视作己有。 买也好,抢也好,反正,迟早都是他的,现在用来说说,又有何不可呢? 虽然不明白自己买的枪/头为何与楚宁麾下如今用的不同,但没关系,反正那准是好东西。 “前面说的,仅是主力悍卒和老卒的装备。”高志敏将一众惊羡收入眼底,收起心中有些失控的情绪,继续说道:“三千新卒,皆备藤甲一副,环首铁刀一柄,另有藤牌一千五百面,铁枪两百支,铁矛两百支,杂弓六十副,臂张弩十二副,踏/弩八副。” 藤甲、藤牌和铁枪、铁刀、铁矛都是东莱武库里面的存货,而杂弓、臂张弩和踏/弩,则是高志敏的私货。 如此一来,不论这些武械武备的质量如何,单是数量便听着已惊人,更何况刀枪等武器基本为铁制——要知道,在场许多将官麾下,都还拿着铜制的老旧武器。 至少,从武械装备的数量上听起来,这东莱军完全足够称之为精兵。 在场诸多将官看着高志敏,心中火热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蓟城的位置,大概就是现在的帝都那附近。 踏/弩两个字竟然也要被:口…… 第092章 高志敏的努力并没白费, 次日一早, 东莱军便得到了调令——前往狐苏县, 支援败军守将萧鸿飞护守傍海道。 从幽州通往辽西, 有三条路可以走,其一是平刚道, 其二是无终道,其三便是傍海道。 平刚道是战国时期就有的古道, 由蓟城向东北方行两百余里, 出渔阳郡北口关城, 翻燕山,过了白檀县便到了北平郡治平刚城, 若由平刚城向北行使, 便可直抵鲜卑乌候秦水,而由平刚城继续向东,便是到辽西柳城、临渝、交黎和郡城。 而无终道的存在比战国更久, 早在春秋时期,便是中原通往辽西辽东等地的天然通道, 自无终县一路向东, 抵达辽西肥如县, 再沿着县内的玄水河岸往东北行,穿过燕山山脉行至渝水东源,再顺着渝河便可走抵达辽西柳城、临渝等地。 傍海道在无终道的更东边,自碣石顺着封大水河北上,过辽西文成县, 经狐苏县,便可抵柳城。 但在如今,平刚和无终两条古道都逐渐被人遗忘荒废,通行者甚少,只有傍海道才是通往辽西辽东的首要道路。究其根由,乃因当初秦始皇修驰道时,直接从咸阳修到了蓟城,过无终县,直抵碣石。 走驰道宽阔平坦的直道,当然要比穿越崇山峻岭节省人力物力和时间,而走到碣石之后再沿河北上,基本算是绕过了燕山山脉,即使有山,亦没有那般险阻。 三条道各经数县数城,有坦途亦有崎岖,而在这三条道路的两头,也各有一座要城。 无终县是蓟城与辽西之间的战略缓冲地带,但无终县城池并不高大雄伟,四周地势也极为平坦,如若鲜卑的骑兵杀将过来,则完全不必费力攻城,只需绕过,便可直接兵临蓟城门下。 因此,无终县前面四百余里、柳城南面不过几十里的狐苏县,在此时的战略意义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但极为重要,却并不一定是最重要,因此,对于顾文雄将东莱军调往狐苏县支援败军的决定,高志敏并不满意,他参加了昨天的军议,清楚的知道,顾文雄将最重要的战场放在了平刚和无终两道。 大庆永威二十三年五月初六,高志敏率着五千东莱军押着五千石粮食抵达狐苏县,与萧鸿飞的败军顺利相会, 一直忙得焦头烂额的萧鸿飞亲自接恰了东莱援军,但在得知援军只有区区五千人时,他在初喜之余,任然难掩面上失望之色——援军来得太少了,顾文雄大将军果然没有将狐苏县视作战略要地,竟然将这个年轻的女将军都派了过来。 时至今日,即使是他们这边军,也已经得到了朝廷传出的消息,也知道了这个‘昭义将军’是个什么来由。 太年轻了,而且还是个用钱买来的将位…… 萧鸿飞挽缰而望,居高打量着楚宁。 因为远在辽西,在之前得到消息,他便下意识想到了传说听的白衣云侯,也打心里认为,这位女将至少双十年华,可没想到,现如今得到的确切消息,竟不足二九之年岁。 这么年轻,又是女将,且还是花钱买来的将位,当真堪用么? 心里如此想着,萧鸿飞将目光投向了楚宁身后的部众——这千余部众皆身着黑色紧袖武服,每人都背着一个同样的大包袱,手中握着长/枪,傲然挺立,看着端是骁勇善战。 交接完粮草之后,萧鸿飞便迫不及待的召集麾下诸将准备展开会议,楚宁也有幸列位于其中,只可惜的是,会议尚未来得及展开,便听探哨来报,鲜卑营中起了异动,似乎准备渡河进攻。 此时方过午时,萧鸿飞料想,大抵是方才迎接援军时营中动静过大,引起了对面岸鲜卑大将的注意,所以才会发动进攻,准备探探援军的虚实。 高志敏初来乍到,有心表现自己的武力,见萧鸿飞麾下将士有条不紊的备战,又是一副没将东莱军当回事的神色,便主动请令道:“启禀萧将军,末将料定鲜卑此战只为试探虚实,定不会全军出击,故请令一战,好教这些贼人知我援军不弱。” 萧鸿飞也有意称一称这东莱军的斤两,遂立刻准了高志敏的请战。 高志敏这一请战,卫民军也就没法摸鱼偷闲,楚宁召来麾下局总以上的军官,临阵讨论起了战术来。 因为对目前这支鲜卑军队的了解不多,卫民军只好拿燕凌戈的铁骑司和之前在冀州对阵的游骑作为参考,初步定下以防御为主。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就是楚宁暂时的想法。 随着几声哨响,卫民军原地休息的士卒人立刻起身集合,楚宁让陈福将事先用船运到辽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69 西的军械全部都发放下去。 玄甲司从上到下,每人都得到了一套带着护项,长及膝下的重甲。而控弦司以及其余战兵,都只得到了一套筩袖铠。 筒袖铠也长及膝头,但却没有护项和胫甲,护不住脖子和小腿等部位,且甲片也较重甲薄上些许,但胜在轻巧,不会像重甲那般耗费体力,影响速度。 大约耗费了一盏茶的时间,卫民军便发完铠甲和腰刀,楚宁也穿好了盔甲,骑在马上看了一眼旁边的高志敏,见他也已经集合完部下。 高志敏也在看楚宁,顺便看了一眼楚宁身后的兵卒,这一看之下,乌压压的一片黑甲入眸,差点将惊掉马来。 妈的!这是什么时候整出来的铁甲? 高志敏却不知道,楚宁事先就把兵甲藏到了碣石,前几天路过碣石的时候取了出来,藏在粮草里面一路运到此。 望着玄甲司那与楚宁身上如出一撤,全身上下只露了两个眼睛的盔甲,高志敏恨不得当下直接便抢到手。但他不能,因为萧鸿飞就在他旁边,准备亲自督战。 萧鸿飞也被这片黑甲军惊住,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一眼扫过整个东莱军,看着这支兵甲极度完整的军队,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些信心,在心里下定了结论,认为这些黑甲军才是东莱军的主力。 既然是主力,那么,就该到主力该去的地方。 随着萧鸿飞一声令下,整个东莱军便分作了三部,以品字阵形摆到河岸。 卫民军以主力之姿,被萧鸿飞放到了最前方,高志敏率两千部卒为左翼,沈腾率两千部卒为右翼。 此段唐就水河宽不过六七丈,也就是二十米左右,好在河水极深,可以稍稍困住鲜卑骑兵的马蹄。 东莱军的阵形方才摆好,那边河岸就已经有大量新制的木桥搭到这边河岸来。 萧鸿飞派兵上前去掀桥,可惜效果不佳,因在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内,白白被对方射死了数十名士卒。 楚宁见此,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看着二十多座木桥已经搭起,数百鲜卑骑兵已经冲杀过来。 与后面左右两翼的方阵不同,卫民军摆出的是圆形防御阵,孙兴率玄甲司立着重盾挡在最外圈,刘长贵的控弦司在内圈,而陈福则率着亲卫将楚宁护在最中间。 整个阵形看起来,就像个黑色的圆形乌龟壳,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个龟壳。 而且,是精铁打造的乌龟壳。 在阵后督战的萧鸿飞顿时黑了脸,这他妈得多怕死才能摆出这样的战阵来?!! 他没想到,这支被他当作主力的军队,竟然如此畏战,隔着那木桥堪堪两三百米远,就缩起头来当龟乌,甚至不敢冲上前去毁掉木桥。 但好在萧鸿飞是个真正的沙场老将,且与高志敏的心性不同,他瞬间便压下了心中不快,双目俯览整个战场,顿时便瞧出了门道来,对着身旁的一位偏将笑道:“看来,本将倒是有些小瞧这位楚昭义了。” 这位偏将应道:“这只是人人皆知的常理吧?近河岸边的泥沙经常被河水冲刷,极为湿/软,白痴都不会率人贸然冲杀上去吧?” 萧鸿飞提示道:“你再看看她这阵形与木桥的距离?” “两百米?” “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本将实在很好奇,这个距离到底是她自己下的命令,还是另有高人指点。”萧鸿飞说道:“离河岸两百米,既避开了泥沙陷脚的麻烦,又超出了对岸弓弩的射/程,还给鲜卑那些蛮子留下了登岸场地。” 周遭众将闻言皆战头称是,其实心中不太以为然,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只黑甲军。 此刻,当先冲过木桥的鲜卑轻骑已经登岸,马蹄踩上河边湿润沙泥石便自动减速,众骑士一边催马前行,一边往前面那片黑色圆阵进行抛射。 然而,两军相隔颇远,数十骑弓极限射程的箭支,大部份都被阵前斜支的铁盾挡开,少部份落入那片黑压压的阵中,竟如没造成任何伤亡一般,连惨叫都都没传出半点来。 慕容护在距离这支黑甲军一百五十步之外的安全距离停下脚步,紧锁着眉头打量着那面‘楚’字将旗,迅速在记忆里寻找,大庆王朝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率着铁甲军的将领。 不管鲜卑还大庆,千多具铁甲可不是个小数目,这等战场重器,断然不会落在一个没甚名气的小将手里。 但很遗憾,他想了好几息时间,都没能想到这么一位楚姓名将来。 由于外面围了一圈铁盾,从慕容护现在的位置上,看不清盾牌里面的布置,最多只能看到那片迎风召展的红色盔缨。 就在慕容护打量着卫民军时,楚宁也在看着他,问陈福道:“在这个距离使用角/弓/弩的话,能够射杀到那个穿着皮盔甲的人吗?” 鲜卑穷奢得很,不会织布的他们只能天天穿皮草,能够穿着整套皮盔甲的人,肯定不是寻常小兵卒。 陈福眯着眼睛看了看那首领模样的骑士,回道:“射程和杀伤力都没问题,但准头就很难说了,一旦没有射死他,伤了旁边的骑卒,反而打草惊蛇。” “好吧,那就先留他一命。”楚宁说着,便见那首领已经下令,让原本在阵前以弓箭试探的二十余骑已经冲将上来。 这二十余骑拍马前冲,进入有效的杀伤射程后便纷纷向阵中抛射箭支,却并不轻易上前进行短兵肉博战。 楚宁看他们这么谨慎的模样,不禁勾了勾唇角,心里暗想,原来你们也是怕死的。 “传令下去,玄甲司撤盾,控弦司准备射击,给他们送份见面礼!” 楚宁一声令下,静候一旁的传令兵立刻吹响了一声长哨,随即两声一短一长的哨声接连响起。 三声哨响过后,列于阵前外圈的玄甲司同时放倒盾牌,隐于他们身后的控弓司已经张弓搭箭在弦。 “放箭!” 铁盾放倒的时候,二十余鲜卑骑兵以为有机可趁,换弓为刀,纷纷叫喊着冲杀过来,却哪想,一阵密集的箭雨倾刻便至,几乎刹那间,便伤亡大半。 余下数骑顿时胆寒,但想到慕容护正守在桥头督战,他们也不敢退却,只能拍马继续前冲,将将冲到阵前,便见那些又长又尖锐的古怪长/枪已刺将过来。 眼看着二十多位族内精骑就这么被人轻易拿下,慕容护心中大惊,暗道这支援军莫非是大庆朝廷的精锐? 重盾、铁甲、强/弓——这必然是大庆朝廷的精税重兵无疑,只是,这支军队到底来了多少人?又带了多少其它的军械武备? 慕容护心里想着,环顾自己身旁已经渡河的千名骑卒,下令道:“四百前军,绕左右两边扰袭;三百中军立即向这铁甲军发起正面冲击;三百后军以弓箭策应!” 死多少人都是小事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0 ,反正这些骑卒都是从附属小族征召而来,但一定要探清这支黑甲军的战力,要弄清这支军队的来历,免得坏了族长大计。 慕容护一声令下,顿时风雷色变,号角呜呜吹起,四百前军紧握弓箭,拉开阵形呼啸向前。 玄甲司已经重新支起了盾牌,刘长贵眯着眼睛在心中默算着两军距离,等到这支骑兵踏足射程范围时,便毫不犹豫的下令四十五度仰射。 这波箭雨虽然给鲜卑前军带来了四十余骑的伤亡,但却没能打散他们的冲袭,在他们冲到八十步左右的距离之后,便开始反射,三百余支箭雨投向卫民军之后,他们便一分为二,分左右两边扰袭。 “那边有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在指挥!”望着鲜卑那密集的箭雨,在阵后观战的一个牙将终于有些忍不住,向萧鸿飞说道:“这个楚昭义怕是要吃亏。” 萧鸿飞右手搭在额头远眺,看了片刻后说道:“好像是慕容护那老儿。” “如果是他的话,楚昭义今天这关怕是难过了。” “无妨。”萧鸿飞说道:“若她有险,本将自会下令左右两翼掩护。” 萧鸿飞说着,面色却突然一凝,随即大笑道:“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无赖战法!” 那牙将转头看向战场,却见那支黑甲军竟然已经散开阵形,原本围在外圈仿若乌龟壳似的重盾已经分散开来,每五面重盾接连着立在一起,组成一座随时可以移动的盾墙,而每组盾墙的前后左右,每隔五步左右,又前后错落的立着其他盾墙。 如果说,先前卫民军的阵形像个龟壳,那么,此时卫民军的阵势就像个更大的乌龟壳,之前只是在外面围了一个大圈,而此刻,却是里里外外错落着围了三层,每一小片龟甲的四周,都留出了一些宽窄不同的通道。 桥边的慕容护在看到这个阵势时,忍不住大笑一声,但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因为,随着这个阵形的散开,终于露出了藏在里面一直看不真切的东西。 那是一支弩/军! 当鲜卑前军往两旁散开时,那些一直挡在阵前的重盾兵也在跟着往两旁散开,藏在里面的那支弩/军早已箭在弦上,扣指间,那凌利的弩/箭就已经落入了正在前往列阵准备冲击的中军。 两百米的距离对弓箭而言,几乎是个难已达到的距离,但对于强/弩而言,两百米却还算不得极限射程,准头虽然差了些,但一百多支□□同时铺盖过去,杀伤力却相当惊人。 三排强/弩连射之后,鲜卑中军已经伤亡数十人,陈福瞧着那边微乱的阵形,知道他们已经被这阵□□吓得胆寒,短时间不敢冲击之后,便下令手下亲卫以旗为单位,分别支援前、左、右三个方向。 本已经绕到左右两侧的鲜卑骑兵正在发动侧翼攻击,却没料想到,先前在他们面前围得跟铁桶似的阵形,突然间便前后左右散开,给他们留下了冲入阵腹的通行道。 这个世间竟有这么傻的打法?一众鲜卑骑卒来不及多想,被他们催得狂奔的战马就已自动分散开来,纷纷冲进了这些被人特意留出来的通道。 很快,这些当先冲入阵中的数十骑便尝到了厉害——这些通道并不宽敞,最外面的那圈,每五成盾墙之间似乎有七八步的距离,可以同时容纳两到三骑通过,而中间的这一圈,却只有四五步的距离,最里面的那边,仅仅不过一两步的距离…… “这种战法,何只是无赖,简直就是阴险和恶毒了!” 遥望着战场,眼睁睁的看着四百鲜卑前军被这些特意留出来的通道切割零散,被引入阵中,最后被迅速收割,那位牙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声道:“这种战法真是太可怕了!只要这些鲜卑骑卒被割裂阵形,分散着冲进那通道,就等于成了活把子,他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零散的盾墙后面,藏着多少弓箭手和枪兵,在等着收割他们的性命!” 每五面盾牌组成的盾墙后面,藏着五个重甲枪兵和五个弓兵,外加一个令官和一个随时策应攻击的队正。 每两个枪兵和两个弓兵为一组,与另外一组背对藏身,各自负责左右两面,弓兵负责远攻,枪兵负责近战。 目前卫民军的这个盾阵是里外三层,这就意味着,每个进入通道的鲜卑骑兵,不但要面对左右两边的四名弓兵和四名枪兵的攻击,还要面对里面两层盾阵后面八个弓兵的威胁,以及最中间随时都会支援过来的□□。 所以说,这是个一很恶毒的阵形,只要敌人贸然冲入阵中,必定有来无回。 三百余鲜卑前军,前扑后继的冲杀过来,足足有大半之数冲进了这个龟壳似的盾阵里,最后全部被收割。 慕容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痛得简直快要滴血,他曾与庆朝边军大战数十场,却从来没有哪一场有如此高的伤亡。 伤亡! 可怕的伤亡! 他率一千骑兵渡河,如今才将将对阵,甚至连敌人的门路都没摸清,就前后足足损失了三成以上,连素来骁勇的鲜卑勇士,此刻竟然被打得胆寒不敢上前…… 是的,面对这可怕的黑甲铁阵,已渡河的鲜卑骑众此刻几乎没有任何人敢上前,他们深刻的认识到,只要自己进了两百步的距离,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强/弩,之后就是劲弓……即使没被□□杀死,即使躲过了弓箭,即使冲到了那盾阵之前,也必然会被那些只露两个眼睛的铁甲怪物从容戳死。 在杀完闯入阵中的骑卒之后,陈福毫不手软的下令,开始以强/弩清扫所有两百米以内的鲜卑骑卒。 是的,清扫! 除了这个词语之外,所有在场观战的人,心里几乎找不到任何别的形容词。 在那百余强/弩对准桥头的时候,慕容护早已传下了撤退的命令,但这命令实在还是来得太晚了些,仅仅撤才够两百余骑踏上木桥。 而后面没来得及挤上木桥的骑卒,全部都被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黑甲军留在了桥头岸边。 楚宁在后面望着逃回去的那个鲜卑首领,心中暗觉可惜,如果能将这个首领留下来,那就算是完美打响东征第一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道个歉,前几天把地名弄错了,因为之前用的是陆版的古地图,今天跟朋友聊起地图的时候,她给我看了台版的,我后来查了些资料,发现陆版的地图,把狐苏县跟徒河县弄错了,我改过来。 手残地图,参照看看吧 i1.bvimg./617132/63b730322c5c903c.jpg 第093章 这一战从开始布阵到清扫战场结束, 还不足一个时辰, 但其战况之激烈, 却让所有观战者为之惊服。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1 在这个已经有了马镫的时代, 骑兵在战场上已经不仅仅只是用来支援、迂回、追击等作用,特别配备远程弓箭与近战马刀的鲜卑骑兵, 对于大庆朝廷的步兵军队而言,是个相当可怕的恶梦。 萧鸿飞等将官并非第一次与鲜卑骑兵对阵, 但却从来都没见过任何一支军队, 能够在以步对骑的情况下, 取得如此彪炳的战绩!——哪怕是二十三年前那场名垂青史的东征,燕不凡大将军得胜的关键, 也是他麾下那支足有数万之众的铁骑! 等辅兵打扫完战场, 萧鸿飞已经让营里的火兵准备好食物,一为这支新到的东莱军接风,二为庆贺东莱军的丰硕战果。 楚宁换了一身官袍, 带着刘长贵与孙兴前往中军大帐参加接风晚宴,进门时遇到了高志敏, 两人相视一眼, 却什么话都没说, 一前一后的进了帐门。 萧鸿飞笑容满面,一看到楚宁入门,便从主座起身迎了上来,朝帐内诸将朗声道:“楚昭义巾帼不让须眉,今天这一战, 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 “哈哈哈!何止是开了眼界?简直让我等须眉汗颜!”另外一名虎背熊腰中年将军也笑着迎来,朝楚宁见礼道:“在下周裕,在萧将军帐下听用五年有余,可是头遭见到将军如此高兴,楚昭义可当了不得!” 军中不同官场和商场,素来只以实力论尊卑,卫民军今日一战,打出了实力和气势,更难得的是,在这接连丢城失地士气低迷的情况下,这一战给大家带了来了信心。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所以,在场诸将都对这支东莱军生出了好感,特别是对这个年轻的女将军,更是一改前观。 众人互相喧寒,各自相熟后,气氛逐渐热烈起来,萧鸿飞虽对楚宁另眼相待,但也没冷落高志敏,两人亦是相谈甚欢。 周裕连同另外几名座次相近的将领一直与楚宁叙话,其中一个名叫邓通的年轻校将向楚宁问道:“楚将军,末将心中存疑,还望将军能为末将解惑。” 楚宁道:“邓仁勇请讲。” 邓通虽然年轻,却已经是辖兵千众的仁勇校尉,比当初楚宁的陪戎校尉的俸碌还要高些。 “末将从军至今两载有余,历经大小战阵不下十数,如今手下也有千余儿郎可供使唤,自问也算颇得人心。”邓通说道:“但每临战阵,我等列阵对敌,却从来都不曾像楚将军这般,对麾下儿郎指若臂使,进退攻守之间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还望楚将军能为末将解开此惑。” 邓通方才说完,周裕面色一变,喝斥道:“邓通,你这话问得逾越了。” 邓通这话,往浅了说是在请教,可往深处想,却像是在打听别人的练兵之法——大庆朝廷军制并没严格统一,每位将军训练士兵的方法都不一样,所以有的部队极是能打,有的却只一群乌合之众。 “无妨,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楚宁罢了罢手,和气笑道:“只是说来有些话长。” “话长无妨,本将这些儿郎无甚长处,正好耐得住性子。”萧鸿飞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些,顺手拉过一个马扎坐下道:“本将也正好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事实上,萧鸿飞年纪尚未及不惑,比高志敏还要小上几岁,正当壮年的他却正二八经的称这些部下为年轻人,顿时引起了不少笑意。 “末将僭越了,还望各位将军恕罪则个。”楚宁团团拱手作了个礼,随即面色一正,说道:“攻伐之时,列阵而战,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自古以来,大体如此。但末将当初掌军之际,却曾几番困惑、几番思虑,到底何为军队?” 楚宁这一问出口,在场诸将顿时一怔,那邓通想了想,说道:“军队,不就是很多人凑在一起吗?” 楚宁反问道:“如果军队只是很多人凑在一起,那战争又是什么呢?” “战争……战争就是……”邓通想来想去,却是结结巴巴的答不出来了。 “复杂的说,战争是一种有组织、有目标的暴力行为,而这个‘暴力行为’包括攻击、杀戮……等等手段。”楚宁说着,语调微转:“简单的说,战争其实就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群殴。” 这样说来,在场众人也都听懂了,纷纷点头称是。 “群殴的情况有很多种,如果双方参战的人数都不多,那谁的体力好、谁的勇气大,谁的赢面就多些。”楚宁说着指了指周裕和邓通,举例道:“比如周将军和邓校尉打架,周将军虎背熊腰体力强大,而邓校尉却较为瘦弱,表面看起来,周将军的赢面要大些。可事实上呢,弱的怕壮的,壮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如果邓校尉够狠够不要命,说不定他的赢面还要大些。” 楚宁这般说来浅显明了,虽然只是一个寻常道理,但周遭众将还是很给面子的纷纷称是。 “第二种群殴的情况,如果双方参战的人数有点多,那么谁的人数更多些、谁的单兵质量更强些,那赢面就在谁身上。”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周遭一众将领聚精会神的听着楚宁继续往下讲:“比如今天,我们实际参战人数与鲜卑相当,大抵都在千余,可如果鲜卑的兵力能够再多些,比如两千或者三千,那么,他们的赢面是不是就大很多呢?” 众将一听楚宁这般问来,顿时纷纷摇头,萧鸿飞思索道:“就你那个乌龟阵法,便是他们三千骑兵参战,也不一定能够啃得动。” 没想到自己的混编战法竟然被叫成了‘乌龟阵法’,楚宁顿时哭笑不得,只好说道:“这便是我说的单兵质量了。” 周裕问道:“楚将军说的这个单兵质量,是指每个士兵的武艺么?” 楚宁答道:“我说的这个单兵质量,包括每个士兵的体能、武艺、武械装备、文化素养等等……” “体能武艺、武械装备,影响每个士兵的战场发挥,这个本将明白。”萧鸿飞奇道:“但这文化素养,本将却是有些不懂了,难道依楚将军的意思,这吃杀头饭的行当,也得断文识字不成?” “正是如此,就算士兵不识文字,至少伍什队级以上的底层将军要识得文字,只有识得文字了,他们才懂军法,明旗语,才知道自己在战场上要做什么。”楚宁说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种群殴情况。” “这种群殴情况,双方都有成千上万、或者许多万的人参战,打起来的时候腥风血雨、天昏地暗。”楚宁说着摊了摊手,叹气道:“像这种情况,你们要怎么来控制军队呢?” 萧鸿飞想都不用想,脱口便道:“当然是分作营部校等编制,委以各级将领分而辖之。” “对!将他们分开编制,再依着秩序组织起来。”楚宁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单有秩序却还不够,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2 还需要纪律。” 目前这个时代的战争,大体还处于比拼人数和武械装备的阶段,编制是有的,但却很散乱,军队的指挥系统也非常繁复,没有明确的高下尊卑,有时校将比部将的俸碌还要高,有时营将麾下的兵卒比军侯还要少,而这些繁复的指挥体系,让麾下的士兵根本就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 指挥体系混乱为其一,其二则是各级将领的军事素质普遍偏低。 在目前大庆朝廷的指挥体系里,中低层将领身边基本没有配备参军或者幕僚,在没有参军慕僚,没有快捷方便通迅,没有足够军事素质的情况下,战斗时的临场指挥全靠基层军官。可就以目前大庆朝廷的文化普及而言,任何一支部队都不可能将比较有水平的军事人才配备到什伍一级,甚至连曲旅一级都做不到。 所以,他们才会把卫民军的一个简单变阵,视作战场奇迹,可事实上呢,像这样的变阵对于卫民军而言,不过是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卫民军的编制不敢说完备,但至少指挥系统清楚明白,司、局、旗、队、伍,每个编制都有相应的指挥官,而每个战斗单位,都是顺着阿拉伯数字排列,每个士兵的胸前都佩带着一个编号,这个编号里面包括了他所在的司局旗队伍的全部信息。 像今天的变阵,楚宁只需在战前原有的小形龟阵基础上,下令说:“以伍为作战单位散开队形,所有编号为单数的‘伍’上前三步,所有编号为双数的‘伍’后退三步。” 于是,一声令下,短短三步的时间就完成了变阵,这就是秩序带来的便利。 在秩序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便是纪律,而这个纪律,并不仅仅只是指简单的言行规范,而是指面对敌人刀剑临身的时心理素质。 大部份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躲避或者退开,更有甚者临阵逃脱,每到这个时候,纪律的作用就显得非常重要。 这顿将接风和庆功集于一起的晚餐,就这样被楚宁聊偏了话题,生生被萧鸿飞等人留在那里,讲了半宿的军事理论。 从军队秩序和纪律讲到军事编制问题,又从军事编制讲到士兵训练,再讲到军械合理配备和搭配运用。 在场的大部份将领都是士兵出生,他们虽然身经百战,自己总结了许多从战场上学来的经验,但大多极为零散,又或者心里清楚,却不懂该如何表诉。而楚宁前世从书本上读来的理论却相当系统完整,虽然她本人没有参加多少战斗,但与卫民军也没少研究这方面的东西,虽然有意藏锋,但仍然与一众将领聊得旗鼓相当,互相收获极多。 萧鸿飞不似高志敏那般刻寡,素来御下有方,麾下一众将领虽然粗狂,但心思都很纯正,他们敬服 实力,而无论是卫民军今天所展现的实力,还是楚宁今天所表现的军事素养,都让他们深感敬服。 这份敬服意味着楚宁真正被这个军事集团所接纳,而这份接纳,正是楚宁目前所需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人咩~ 人咩~~~ 都去哪里了? 第094章 由于歇得很晚, 楚宁次日也醒得极晚, 待她洗漱完走出营帐时, 刘长贵与孙兴已经各自带着士兵在进行操练。 卫民军的操练每天都会进行, 风雨无阻,哪怕是最近一路行军, 都从没落下过一天。一般都是从队列训练开始,接着便武械战术, 以及体能训练。 列队训练有单兵列队和大小战斗编制列队, 以及玄甲司和控弦司的混合战阵列队, 武械战术主要训练的是单兵战术及远近混合战术,体能训练则包括了俯卧撑、仰卧起坐、100米冲刺、组合体能练习等等, 如果是往常在东莱营中, 逢三隔五都有五公里或者十公里的越野拉练。 以往训练的时候,沈腾总是会找机会偷看,而今天沈腾却并没出现, 反而是高志敏陪着萧鸿飞等一众将领,站在训练场外有说有笑的观看。 楚宁接过梁春花递来的馒头几口下肚, 带着凤九卿与一众亲卫, 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去。 等楚宁走近时, 刘长贵已经被叫到了一旁,也不知问了些什么,远远的便听见高志敏说:“楚昭义麾下当真是藏龙卧虎,竟然有刘军侯这般人物。” 刘长贵背对着楚宁来的方向,并不知道背后情形, 只是拱手弯腰作礼说:“全赖楚将军栽培,方才有末将今日。” 高志敏却是看到了楚宁,却并没招呼,反而继续与刘长贵说道:“也是,收拢流民、训练军伍、剿寇筑路……楚昭义一介女儿身,行事之大气非凡,便是我等男儿也有所不及啊……” 虽然像是夸赞,便这话却听起来,却怎么听都显得不对劲,刘长贵便没答话,却听高志敏又说:“今日我也见过萧将军麾下将士,似乎并不曾像你们这般每日训练,也不曾像你们这般人人披甲执锐,楚昭义手中的兵甲军械可都非同寻常呢……” 楚宁心中连连冷笑,却盯着高志敏没作声,听着刘长贵应对道:“每日训练是楚将军定下的章程,我等卑官末将,自是要尊从将令。至于兵甲军械,末将却不懂了,高将军若是心存疑问,不妨亲自去寻楚将军问上一问。” “本将军就在此处,高将军有何疑问,尽管道来便是。”说着,楚宁负手而立,向刘长贵吩咐道:“先下去罢,练足时辰再停。” 刘长贵领命退下,高志敏也不再说话,楚宁看了看一直但笑不语的萧鸿飞,目光扫过周遭陪同而来的其他将领,淡淡道:“楚某麾下的儿郎,都是奋勇杀敌、保家为国的好儿郎,他们不畏生死、浴血奋战,楚某自然不会吝啬这些军备钱财。倒是高将军此言甚失妥当,倘若传扬出去,帝君与朝廷诸多臣工,怕是要误会我等只吃皇粮而不晓办差事,所以才会接连丢城失地罢?” 比起高志敏那晦暗不明的挑拔之言,楚宁这便是直接挥起大棒打倒一群了,特别是萧鸿飞麾下的几位部将,当场就变了脸,神色不善的盯着高志敏,心中暗想,难怪这人一直阴阳怪气的说话,原来是在暗中嘲讽我们练兵不力,私吞武备,连个女人都不如,所以丢了城池。 被楚宁这么强词夺理带偏意思,高志敏顿时也查觉到自己话里的不妥来,他原本的意思,是在提醒萧鸿飞等人要小心楚宁这支兵甲器械精良的军队,免得被抢了功劳和位置,却没想到,被楚宁这么一说,整个意思都完全变了味道。 至此,高志敏终于明白,这个女将军沿途以来所表现的怯弱与贪财,都是在同他虚与委蛇。 在今天之前,高志敏一直以为自己十拿九稳,可现在,他却在这神容浅淡的少女面上,看到了几分与她年岁完全不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3 符的张扬与从容。 张扬,是因她麾下的精兵悍勇善战,有张扬的底气。 而这份从容,却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她早就知道了幽州的形势?早就与萧鸿飞勾结到一起,所以一到此地,就换了副面孔? 高志敏神情微顿,随即换了脸色,假装想起了要事告辞离去。 望着高志敏匆匆离去的背影,萧鸿飞若有所思,对楚宁语重心长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楚将军这是将他开罪到底了。” “该得罪的,一定会得罪,无论他是君子,还是小人。”楚宁淡定道:“在绝对实力面前,无论君子还是小人,无论阳谋还是阴谋,都将灰飞烟灭。” “楚昭义般这自信的模样,却是让本将想起了一位当年的故人。”萧鸿飞说着,面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怀念之色,却只是稍微显露便被他收敛起来,提醒道:“不论如何,小心无大错,楚昭义还是多注意些。” 也不待楚宁回应,萧鸿飞便转了话题:“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将既然看过了楚昭义的精兵,楚昭义也当随本将走上一遭,以楚昭义的见识,说不定还能为我等想出些克敌奇招。” “将军之邀,末将不敢不从。”楚宁笑说着,便与萧鸿飞等将领一同去了他们的营地。 由于萧鸿飞辖众甚多,所以施行的是分批操练,与卫民军的多项训练不同,他们只有常规的器械训练,分作刀盾、剑、枪、弓、弩五大营, 盾有铁盾、牛皮盾和木盾三种,枪、弓、弩也是如今战场上常用武器,但楚宁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早就被战场淘汰的剑兵。 “盾兵营是我军的主力营,每个盾兵除了盾牌之外,另外还有一具皮甲和一柄环首刀。”萧鸿飞主动为楚宁介绍道:“而剑、枪、弓、弩四营之兵,只有枪兵精锐配犀牛皮合甲,其它的寻常士兵仅配木甲与武器。” “也就是说,除了盾兵营之外,其它的士兵,都只有一副盔甲和一柄武器。”楚宁问道:“那么,这五营里,每营各有多少兵卒……额,这个问题我能问吗?如果不方便,将军可以不用告知。” “刀盾兵五千余,弩/兵八百,弓兵一千二,枪兵四千余,其他的全部都是剑兵。”萧鸿飞苦笑道:“因辽东辽西是边关重郡,朝廷当初在每郡安置了三个边将,分别驻守要城,各管粮、饷与兵械。今年鲜卑抢先出击,连下数城,掌管粮草与兵械的两大将军皆已经蒙难……如今我这两万六千余兵卒,除了一万是本部之外,余下多为另外两部败退的残兵,还有部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 邓通听见这话的时候不禁看了萧鸿飞一眼,心想明明还有八百套铁甲,萧将军怎么却瞒着不说?难道是怕楚昭义泄露军情? 楚宁却不知邓通所想,她听到萧鸿飞如此说来,顿时深感敬佩。一来敬他能够逆境行事,在敌人大军压境之际收拢残兵难民。二来敬他善兵善战,仅凭这些武械简单的残兵败将,就将三万多鲜卑骑军拖在河岸对面,至今不寸近。 虽然不知他当初为何失城,但楚宁却觉得萧鸿飞是一个真正的将领。 “将军高义!”楚宁肃然起敬,说道:“这等战乱之时,将军还不忘收拢流民,实乃我等兵将之典范也!” “哈哈哈,好听的话留着以后再说罢。”萧鸿飞大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宁,接着说道:“高志敏与本将曾是旧识,此人心性,本将清楚得很,他说的话本将不会放进心里,但楚昭义看了这些残兵败将,总归是要拿出点诚意来,才能让本将这些兄弟们心服口服吧?” 楚宁摊手道:“将军且明言罢,到底怎样的诚意才能让诸位同袍心服口服。” “你那种只露眼睛的重甲,本将瞧着很顺眼,先来一千套如何?”萧鸿飞笑得像个狐狸,漫天开价:“还有你弓兵穿的那种,可以挡住肩臂的轻甲,给我三千套应该不算多吧?另外就是你的那些角/弓/弩,射程与杀伤力似乎比朝廷考工室制造还要强上几分,给我一千把……嗯,先就这样。” “重甲五百贯一套,筒袖铠两百贯一套,角/弓/弩一百贯一把,这是成本价。”楚宁把手一伸,问道:“共计一百二十万贯,萧将军现在就给钱?” “……” 萧鸿飞有点想吐血,这孩子太实诚了,哪有这样都不讨价还价,就直接要钱的?但他确实想要这么一批装备,只要他能有这么一批强悍到可怕的装备,绝对敢硬撼河对岸的那支鲜卑骑兵。 邓通这才明白,萧将军瞒着铁甲不说,原来竟是在装穷敲竹杆,而这楚昭义更是厉害,竟然直接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反而将一军回来。 一个大,一个小,两只狐狸。 邓通与周裕对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评价。 “好吧!讲实话,本将只能拿三万贯钱出来。”萧鸿飞只好放软态度:“楚昭义不妨帮我算算,这三万贯要怎样么用,才能让如今这支军队的战斗翻上一翻。” 楚宁看着萧鸿飞不作声,心中却想,辽东辽西各设三大边将,各掌粮、饷、械,现在掌粮与械的两个都已经阵亡,就剩你一个还活蹦乱跳……你堂堂一个掌管饷钱的边军大将,竟然说只能拿出三万贯,骗三岁小孩么?本将军在高志敏身上都不只掏出来这点钱。 萧鸿飞被楚宁看得有些尴尬,主动又加了些价,可能手上的钱的确不多,加到五万贯之后,便没再往上添了。 楚宁给萧鸿飞列了一个清单,两千套卫民军穿在衣服里面的薄甲,一千杆枪头,一千柄十八炼战刀。 众将官亲自验过样品的品质后表示非常满意,双方经过激烈的砍价还价之后,当天便达成了交易,只是将枪头增加到五千杆,战刀削减到五百柄。 因此次单笔交易总金额达到五万贯,楚宁豪爽的决定给萧鸿飞送五套重甲,这意外之喜,很是刷了一把好感度。 萧鸿飞并没有打听这些兵甲的来源,甚至在楚宁离开后,亲自向参与此事的诸将下了封口令。 陈福等人将货款抬回楚宁营帐后便退下,楚宁望着一箱箱的马蹄金,心中却平静如水,尽管价格已经被萧鸿飞等人一压再压,压到连他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讲的程度。战刀单价十贯,枪头单价五贯,薄甲单价十贯……战刀与枪头的价格,虽然比之前卖给高志敏足足降低一伴,但事实上,卫民军仍然足有三分之二的暴利。 这就是楚宁当初狠砸大钱进去改善炼钢方法带来的好处,在朝廷考工室还使用人力炼铁锻器的时候,卫民军直接出炉的铁水就已经达到了十八炼的水平,像枪头、甲片这种东西,卫民军基本都是采用范模法铸造,再用人力加工打磨,虽然不如纯人工铸造的精美,但胜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4 在提高了产量,降低了成本。 不过,就目前而言,好处也仅仅如此了,铁水的品质虽然较高,也经常被工匠们称作钢,但楚宁心里却知道,真正好钢的品质远非现在可比,更别说是碳钢和猛钢了,匠作司的人现在连耐火砖都烧不出来,楚宁也不知道自己此生能不能见到这两样东西。 数完金子,楚宁便展纸研墨,开始给白夙写信: 吾友白夙,见信如面。 自蓟县向东,遥遥近千里,宁率军一路急行,费时近半旬,于昨日午后方抵狐苏县,本想昨日便与卿写信,怎料鲜卑突然出兵试锋,遂与之小战一场,斩敌八百,我军有伤无亡,九卿姑娘亦安好无恙。 昨夜庆功之宴,宁与诸多同袍相谈甚欢,大将萧忠武亦对宁赞赏有加,吾友切莫挂念,宁一切安好。 宁在阵前,夙在蓟城,遥遥近千里,相望不相见,未知吾友可还安好?如若商事繁忙,切记得妥当歇息,非关紧要之事,多予下属管事代办,切莫凡事亲为,身体康健,重愈万金…… 楚宁絮絮叨叨的写着,从报平安到劝白夙注意休息,再写到沿途见闻,不知不觉间便写了许多页,最后等她自己发现时,才发现正事竟然一句都没讲到,只得在末尾又添了几行,让白夙的商船过来时,将萧鸿飞买的武械带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嘛,在这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时代,谈情说爱都不方便来着…… 就楚将军这一手烂得掉渣的毛笔字,一次写那么多,也不知白大当家看不看得懂。 第095章 虽然相隔将近千里之遥, 但陈福等人一路快马骑行, 仅仅不过三天便将书信与金锭子送到了白夙手中。 交待管事收核金锭与款待陈福等后, 白夙就带着信匣回到自己的房间, 自案上寻了柄小刀划开火漆,便看见信函里头装着的那叠厚厚纸笺。 轻柔的将纸笺取出抚平, 望着上面那缺笔少划的字句,白夙眸底眉梢便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笑意。虽然明知对方将称谓弄错, 字句也不够顺畅, 但仍然能够读出其中的关怀与挂念来, 先劝她要注意歇息,后来又说莫要在暗灯下读书算账, 不但将沿途所见一一讲来, 甚至猜测说燕云山里可能有第四、第五条路往辽西之路,最后在交代运送武械时,还在不停的抱怨金锭子太重, 不方便运送。 白夙细细的将信读了三遍。 每回读到楚宁劝她注意歇息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楚宁以前赖在她身旁的情形;读到楚宁劝说灯下读书算账伤眼时, 她又会想起这一路行来, 每到夜间楚宁便往营帐添罝灯火的举动;读到最后抱怨时, 简直从信中读出了楚将军那惫懒的模样来,竟然嫌弃金锭子太重,世间有这般想法的人,想必也就只有楚将军一人罢? 哑然失笑间,白夙摇了摇头, 将信笺叠好放回信匣,随即却取了出来,另寻一个精美的雕花漆盒,小心保存。 收好信笺,回到偏厅的时候,陈福等人正好吃饱喝足,白夙亲自与他们闲聊,旁敲侧击寻问三天前的战况,陈福再三保证楚将军毫发无伤,白夙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楚将军在信中与我抱怨说这些东西太重,累得她派出十数人前来押送。白某还当她是受了伤在说胡话,如今听得陈局总之语,总算放心了些。” 军中事情不便外传,白夙虽然与楚将军亲近,但一介商人贸然打听战况,还是引起了陈福心中的警觉,此刻听她如此解释,陈福顿觉得尴尬无比,讪笑道:“将主大人是有点懒,当初离开东莱时,她连饷钱都不愿意带,白当家还需多担待些。” “哦?恕白某多嘴一问,楚将军出征不带饷钱,你等也愿意跟着出征?”白夙说着,随即又说道:“如若此事涉及军中机密,陈局总不说也无妨,白某只是好奇罢了。” 陈福想了想,这军中条例并没有这项,于是笑道:“这也算不得机密,只是每到发饷的日子,楚将军将饷钱换作饷票发给我们,只要回到东莱,我等将士便可凭着饷票,去找霍司总换领铜钱。” 闻言,白夙眸中精光一闪,随即问道:“可否方便借那饷票一观?” 如果是别人借,陈福肯定是不愿意地,但楚宁平时与白夙混得太亲近,所以对于这些不违背军律的事情,陈福也愿意行个方便,当即便拿出了一张自己的饷票,双手捧给白夙。 陈福所说的饷票,竟是一方成人巴掌大小的帛书。 白夙接过一看,便见这帛书的正面印了两圈花纹,花纹呈长方形,外圈是黑色的云纹,内圈却是非常繁复的红色蟠螭纹。 在两圈花纹里面,偏上方的部位从左到右写着‘卫民军’三个大字,而在这三个字的下方,则写着‘饷票’两个稍小些的字。 在饷票两字的下方,也就是整张帛书的最中间的部位,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分作两行写着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四句话的右边,则从上往下断续间隔写着‘春,第四三六号,票回付钱陆仟捌佰伍拾文铜钱’,而在这四名话的右边,则写着‘大庆永威二十三年四月’的字样。 在花纹里面的最下方,则从右到左写着:苟利国家,不求富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这八个字出自礼记儒行篇,白夙自然知晓,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以及饷票中间那四句,白夙却是不知出处了,但她稍微一想,心中便已明了,大抵是那楚将军从哪里抄来,以作警醒麾下兵卒之用。 除了这些,正面还盖着四个方圆各有不同的繁复印章,而饷票的背后,则写着‘失票不管,灯下不付’等字样。 看完饷票,白夙思绪翻涌,心中暗想,既然这一张小小帛书便可换取六千钱,那写上一万钱,是不是便可换取一万钱呢?或写上一百贯、一千贯乃至一万贯呢? 紧接着,白夙又想到楚宁运来的那五千两黄金,假如楚宁是给她送来的一张帛书……不,饷票,她只需拿着饷票,便可以独自回到东莱取出五千两黄金。不用一路担心害怕遭贼抢,过关入城时也不用打点各种赏钱,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身携巨款,甚至连运送钱财才的人吃马嚼,都可以节省出许多来。 如此一盘算,白夙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新的赚钱法门,遂让侍从安排陈福等人住下,自己招来一众管事、执事以及商队首领,开始商议此事。 这一商议,便直接讨论到了暮色四合,简单的用过几口饭膳后,白夙便将青墨打发去休息,亲自研墨铺纸,准备给楚宁写回信。 然而,提笔半晌,思绪翻涌,心间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5 落笔,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写道: “宁卿如晤: 别后旬日,甚以为怀。今得书笺,反复读之,卿之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虽相距甚远,不得时时聚首,然卿之深情厚谊,卿之关怀备至,已抵左右,余感莫能言。” 写到这里,白夙又搁笔停下,将前段反复斟酌,唯恐自己词句不当,将满腹心思付诸笔端。 反复看完两遍,白夙决定重抄一遍,将容易引起误解的‘深情’两字去掉,接着笔调急转,围绕着‘饷票’展开了话题。 次日一早,便有白府侍从去寻了果蔬铺的掌柜,让伙计送来了几种时令蔬果,白夙挑挑捡捡,最终选了些又大又红的樱桃,以冰镇之,装入匣中,托陈福并着手书一同带回。 又过了三天,陈福赶回营地,楚宁终于体会到‘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感觉,来回不过短短七日,却似等了七年,当场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书信,当众默看起来。 凤九卿瞧楚宁时而喜上眉梢,时而面沉如水,反复读得认真,便将那木匣拖到自己面前,打开一看,却被那一匣子满满当当,色泽深红颗粒饱满的樱桃惊住。 似樱桃这等不易储存的时令鲜果可是金贵之物,寻常富贵人家见都难得一见,而眼前这一匣子樱桃虽然不多,却明显是被挑了又挑,捡了又捡,凤九卿完全可以想像白夙将那果蔬铺子糟蹋的场面,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慨,被师妹惦念的人,着实让人艳羡。 正打着眼色支使梁家两姐妹去洗来吃,却被楚将军‘啪’的一声把手拍开,按住了盒盖。 “这是送给我的!” 凤九卿柳眉轻挑,说:“这是我师妹送的,自然有我一份。” “呵呵,她可没在信里交待说要分你一份。”楚将军黑着脸强词夺理。 凤九卿鄙视道:“这还用交待?” 说着便向梁家两姐妹使了个眼色,屈指敲在楚宁手臂麻筋上,勾手间便将木盒抢了过去,麻利的倒了半盒用衣袂兜着,又给梁家两姐妹各自分了一分,随后甩给楚宁一个背影,施然离去。 楚宁顿时气结,这师姐妹俩人简直就是生来折磨她的。特别是那可恶的白师妹,连个回信也不能好好写,前面还亲亲热热的喊着宁卿,说什么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后面就画风突变,竟然一本正经的跟她讨论开钱庄。 哦去! 那就是一张饷票而已!怎么就能让你白大当家的脑洞大开,想到开钱庄去了?怎么就不能留点脑容量,好生想念一下本将军? 楚将军心里梗梗的,樱桃也无法弥补她受伤的内心。 但在吃完樱桃后,楚宁还是改变了主意,提笔给白夙写了封超厚的回信,参照前世的银行制度和业务,补充了一些白夙还没想到的地方。 在楚宁前世的那个世界,于北宋年间,就已经出现了专门替商人保管现钱的钱票铺户,只是当时将存储时开具的钱票称作‘交子’,后来逐渐发展,几度易名,才唤作银票。 卫民军的饷票设计,的确参照了银票,但楚宁当初还没这么大的野心和胆子,并且也没这么大的本钱,却没想到,白夙这一念之间,便把主意打到这行当来。 就目前为止,白夙已经提出异地存取、借贷、汇兑三大业务,楚宁则建议了‘储蓄’功能,并详细讲解了储蓄所带来的好处,之后又说到了银票,着重提醒了防伪与信誉的重要性。 写完之后,晾干墨迹,楚宁回头读来才发现,自己竟生生将一封私信写成了商业计划书。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楚宁把心一横,提笔在末尾写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简直就是爆发啊!!! 第096章 凤九卿坐在营后的小山包上, 眺望着长安城的方向, 面无表情的吃着樱桃, 仿若与樱桃有甚苦仇大恨一般, 吃到最后的时候,素来端方的模样甚是狰狞。 吃完樱桃, 她又从袖袋掏出了一道手札,这道手札来自长安城, 已经被她反复看过不知多少遍, 但上面始终只有两个字——等我! 没有开头致词, 也没有结尾落款,只有一笔狂草两个字。 等我! 但她知道这道手札的来处, 或许, 这个人已经到了辽西,毕竟,长安到辽西的驰道素来通畅。 只是啊……只是, 我为什么要等你呢? 我能等你到什么时候呢? 我又能等到什么呢样的结局呢? 凤九卿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却笑荒芜而悲凉。 梁秋月过来唤她, 道是军议即将开始, 楚宁正在到找她。 将手札藏回袖袋, 凤九卿回营准备好纸笔,便见楚宁与萧鸿飞先后带着一群将官进来。 说是军议,事实上却被全军将官戏称‘千金堂’,取自一字千金之意。 此事起因是五天前,在卫民军又一次斩获百余鲜卑袭兵后, 萧鸿飞将军提议,让楚宁编练一支新军。 大庆朝廷各级将军的掌军人数本就没有定制,有这等好事楚宁当然不会拒绝,当天便从萧鸿飞麾下的败军和难民里挑捡了五千人出来,组建了一支新军,名作昭义军。 因为有卫民军的建制作参考,昭义军的组建十分迅速,简直差点惊掉了萧鸿飞等人的眼珠。 楚宁当天挑够人后,便从亲卫局分派出两个旗的人员过去任作各级将官,又从原来的将官当中挑选了部份继续任职,随后再从玄甲司和控弦司择优选补亲卫兵,再用辅兵补足卫民军的缺员。 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别的将领身上,没个三五七天,简直无法理出头绪,可到了这位楚昭义身上,仅仅一天便已完成了扩军整编。 新的昭义军初步设置为十四司级战斗编制,从上到下所有将官的司职皆设为‘检校’,也就是代理的意思。平时以局为训练单位,而每隔三天的小比,则将实行以旗为单位的淘汰制。 昭义军前天刚刚训练满三天,昨天的时候,便进行了全军小比。其实,说是小比也不恰当,因为楚将军根本就没有让他们比拳斗武,而是让每个旗都排成横竖六人的方阵,一旗接一旗的从校场左边走到右边,当然,在走的途中,还需要跟着监督军官的口令行事,时而踏步,时而立正,时而向前向后向左右转 。 当时萧鸿飞便在将台观看,看着稍有章法的昭义军颇觉满意,却没想到,楚宁在看完后,信手一点,便直接淘汰了六个旗出来。 淘汰出来的昭义军全部被编入辅兵,而依大庆朝廷的军制,辅兵与杂兵只有六百钱的月饷,战兵却有八百钱。 两百文钱的差距不多,但也不少,并且这个差距还不仅仅只是饷钱的差距,更是地位的差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6 距。 昭义军与卫民军一样,战兵只有三件事情做,训练、值守、战斗。而辅兵和杂兵,平时不但要跟着完成部份体能战术训练,还要干各种各样的杂活,必要的时候,也会参加战斗。 所以,楚宁这番举措,给很多混吃混喝的军官和士兵敲响了警钟,而且,更让人生气的是,楚将军竟然当众把之前说出口的话语兑现——每次小比一次,每淘汰一次,留下的将士便有十文钱的奖励! 昨天小比之后,楚宁让人抬着一筐筐铜钱,让人当众发放下去,此举又是惊呆了一众将军——在这之前,除了卫民军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把楚宁的那句话当真,包括萧鸿飞! 每三天小比一次淘汰一次,也就是说,一个月要比十次!每个留下的战兵,每月要多发一百文钱! 即使每昭义军最后淘汰到只余三千人,楚宁每个月也要自掏腰包赔上几百贯的饷钱。 几百贯饷钱不多,但也不少,没几个将领愿意每个月都往外掏,他们甚至宁愿拿去买看得到的武备器械,也不愿意发给这些随时都有可能背叛或者逃离的士卒流民。 所以,昨天晚上的时候,萧鸿飞经不住麾下一众将官的争论,便来找楚宁谈话,因为楚宁这样砸钱的举动坏了规矩,会影响他们手下士兵的想法和士气。 萧鸿飞与高志敏不一样,此人行事颇为大气,即使找楚宁谈下,也是带着属官过来,并且允许楚宁带着属官一起参与讨论。 是的,是讨论,而不是命令,所以,萧鸿飞此举也在楚宁这里刷了不少好感。 萧鸿飞那边大小将官十余之众,楚宁这边拿得出手的,仅仅不过她自己、凤九卿、刘长贵和孙兴四人,后来勉强拉了个陈福过来凑数,但基本上,说话的都只有楚宁与凤九卿两人。 孙兴不说话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嘴笨,刘长贵不说话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权责,而陈福还没独当一面,这种场合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时双方一入帐,便是唇枪舌战,萧鸿飞一方坚持楚宁坏了规矩,影响了士兵的心态和士气,而楚宁却跟他们算了一笔账,最后算得大家哑口无言,后来更是戏称,当时楚将军的话简直一字千金。 今天萧鸿飞特意让人腾出了一个大帐,将自己麾下旅帅以上的将官全都带了过来,准备让他们跟着学学楚将军的算账法。 楚宁也把自己这边司级的将官叫了过来,包括昭义军新设的十四个检校司总。 凤九卿前两天接受了楚宁任命的外务司司总之职,但现在手下编制还没备齐,遂临充当楚定的记室替她记录、起草一些文书,毕竟楚将军的字实在有些难以见人。 一切准备妥当,双方互相暄寒之后,楚宁便端着杯子走到前面临时赶制的齐腰小桌前,团团见礼之后方才说道:“上回我与各位将军浅聊了一下,什么是军队,什么是战争,而今天呢,我想与各位将军聊聊,什么叫作战争目的。萧将军,可否请问一下,您认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萧鸿飞想了想,慎重说道:“依本将看来,战争无非是保家卫国,开疆拓土。” 这个答案说得很保守中肯,但也说到了点子上,楚宁点点头,笑着问邓通:“邓仁勇,你说说,鲜卑这次与我大庆之间的战争,是为了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抢掠粮食和财物。”邓通眼中恨意大涨:“掳掠我大庆百姓!” 楚宁又点点头,看了看凤九卿一眼,凤九卿刷刷几笔,便写好一幅字递给楚宁。 把字挂好,众人便看见上面写着八个字——粮食、土地、财物、人口。 “用复杂的话来说,战争,其实只是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的一种手段,战争的目的,一般只有两种,一是为政治地位,二是为经济利益。而这两种目地简单归纳起来,也就是——粮食、土地、财物和人口。” 台下诸将听罢,有的点头称是,有的若有所思,楚宁环顾全场,发现大多数人听得并不是很认真,很显然,他们对这样枯燥的理论并不感兴趣。 喝了口水,稍微歇息片刻,楚宁方才继续说道:“讲清了战争的目的,我再给大家说说这算账之法。” 提到算账之法,萧鸿飞手下诸将顿时来了兴致,纷纷望着楚宁,还有几个通晓文墨的将领,已经开始铺纸研墨。 楚宁心中暗笑金钱的魅力果然无边,面上却正经无比,说道:“大家都知道,来这狐苏县的第一天,我麾下儿郎斩敌近八百。” 众人纷纷点头言是,这是众人亲眼所见之事,战报已经都已经送到顾大将军与五皇子手中,怕是已经发往朝廷。 随后,楚宁又从凤九卿手上拿过一张宣纸铺开念道:“当时斩敌八百,缴获无伤战马一百二十六匹,重伤战马两百一十八匹,轻伤战马一百四十三匹,死马三百二十二匹。” 在这个时代,军队缴获并没强制要求献入国库。如果缴获得多,便会献些给朝廷,表示一下忠君之意;如果缴获比较少,一般都会落在领军将领手中,克扣部份后再分给麾下将士;如果是打了胜仗,而缴获不够分,有时候皇帝和国库还要贴赏钱,如果皇帝和国库不愿意贴赏钱,或者说没有赏钱发,甚至有可能会默许士兵屠城抢掠。 所以,卫民军当天的缴获就按照贯例落到了楚宁手里,但楚宁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全军上下除了高志敏之外,萧鸿飞手下每个校级以上的掌军将领,楚宁都让凤九卿安排送了一份见面礼过去,这也是楚宁之所以能够在萧鸿飞手下混得开的原因之一。 “无伤战马,每匹价值八贯;轻伤战马,可价值五贯;重伤战马,基本上只能用来宰肉吃,我给它算作一贯;至于死马……相信大家这几天也都吃了不少。”楚宁说着,突然问道:“沈宣节,马肉干好吃吗?” 沈宣节全名沈源,任宣节校尉,楚宁有次路过卫民军厨房时,便看到这沈校尉正在买马肉干,一文钱一片,他当时一口气买走了小半盆。 被楚宁突然点名的沈源顿时一楞,随即便笑着大声说道:“好吃得紧,就是你那些火夫小气得紧,每片切得那么小,吃得不痛快。” “倘若他们切得厚了,沈宣节你定会嫌弃不够入味。说实话,其实我也爱吃马肉干,不但口感细腻、风味独特,还营养丰富、回味无穷,既可为佐食伴菜,也可当作零嘴干粮。对了,我还听医官说,多吃这种马肉干可以补中益气、养肝补血,所以,各位将军也可带托人带些回去,给家中亲朋尝个鲜。” 事实上,楚将军并不爱吃马肉,甚至十分嫌弃马肉酸骚嚼不烂,也就这个时代三五半年吃不上一顿肉的人,才能当作美味一样吃得下嘴。 打完广告,楚宁随即面色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7 一整,立刻将话题圆了回来:“据我手下的火夫说,每匹死马,可以切成八百片……这意思就是,每匹死马,能值八百文钱。” 一匹战马四五百斤,卫民军每片肉切得一指厚两指宽,怎么也不可能只切八百片,再多切三五倍都不止。萧鸿飞知道楚宁在说瞎话,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拆穿。 楚宁看了萧鸿飞一眼,说道:“现在,请诸位将军各自算算,这一战,卫民军缴获了多少钱?” 于是,在战场上跨马立枪的将军们开始抓耳挠腮的开始算账,也有几个比较精于算学的人,与刘长贵等人同时亮出了数目。 “对,两千钱一百九十八贯六百钱。”楚宁说着,话音一转:“然而,昨天昭义军发放奖励时,仅仅不过花费四十八贯余钱……” 此话一出口,顿时在场所有将领都被震住,几个脑子快的已经反应过来——光是这笔钱,别说是每三天发一次赏,便是每天都发赏,那也够发很多次了啊…… 哦去!!!原来账竟然是这么算的? 顿时,在场诸将如醍醐灌顶一般,纷纷大悟。 萧鸿飞也神色微凝,随即自嘲一笑,他之前也没想到军队的账还能拿来这么算。 按照贯例,一般缴获战马比较多的时候,都会挑些无伤的献给朝廷,余下或是将领拿去肥私,或是留着配备自己的军队,而伤马,只会挑轻伤的卖给一些商户或百姓做骡马,多数则会被宰杀,拿来当着赏赐给麾下士卒打牙祭。 萧鸿飞手下本部战兵一万,如果对阵同等数量的鲜卑兵,也能拿到楚宁这样的缴获。可是,一万大肚军汉吃起肉来是非常之可怕的,两斤开胃,三斤垫肚,趟若是让他们吃到饱,一顿起码可以吃掉百来匹。 换个句话来讲,也就是说,这笔足够足够惹人眼的钱,落到萧鸿飞手里,仅仅只够他的部下饱餐几顿马肉。 钱与马肉,孰能激励士气,几乎不用想,便已有了选择。 萧鸿飞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向楚讨教一下,到底该怎么养兵才,才更合算。 楚宁不知萧鸿飞所想,而是站在台上继续提问:“有谁知道,河岸对面的鲜卑军,有多少马匹?” “两万多……” “老子估计,应该有两万五!” “不可能!末将昨天数过,两万二!” “呸!那么多马匹跑来跑去,说不定还有被藏起来的……你能数得清个鸟球!” “肯定有三万!” …… 看着底下诸将争得面红耳赤,楚宁不禁有些想笑,她走到凤九卿面前,正要拿过探哨侦算出来的数据,便听萧鸿飞说:“一共是三万四千余骑。” 楚宁看了看手中与之相差无几的数目,顿时压压双手,等那些将领反应过来萧鸿飞已经报了数目,逐渐安静之后,方才说道:“三万四千骑,如果全部都是无伤战马,那么,河岸对面这支鲜卑军,光战马就价值二十七万贯!” 说着,看着有几个对这笔钱还显得有些茫然的将领,楚宁又补了一句:“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全军上下两万多人平均分,每个人能够分到十贯多。” 这下,所有人心中都有了概念,所有人都露出了同一个表情——没有表情。 他们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震惊了。 周裕蓦然站起身来,问:“如果全部都是死马呢?” “两万七千贯。”楚宁脱口便道:“每人平均分一贯钱。” “一贯钱也不少了。”沈源插嘴道:“一个战兵,每月才八百钱,分他们一贯钱,肯定乐得跟什么似的。” “哈哈哈,话虽如此,但沈宣节这账算得不够精确。”楚宁继续引导:“你想想,咱们两万多人,每天要吃多少粮食?他们三万四千多人,三万四千多马,要吃多少粮食?” “鲜卑人都是吃肉,牛肉和羊肉。”邓通积极发言:“他们每次出征,都是带着肉干当军粮,但有时候也会直接赶着活牛活羊上战场……” “卧槽!老子想起来了,天天都听到对面有牛羊叫。”那个喜欢自称老子的将领姓褚,单名契字,是萧鸿飞手下的一个牙将,此刻激动万分,连声喊:“毛娃子,你有没去数过,那边有多少牛羊?” 被喊作毛娃子的是另一位偏将,全名毛贵,年龄比褚契小上两岁,却也是大权在握,平时与褚契称兄道弟,感情深厚,这会被褚契点名,他有些茫然的望着萧鸿飞,心中暗想,将军从来都只要数敌人的战马,现在怎么连牛羊都要数了? 萧鸿飞尴尬一笑,他之前的确没要求部将把敌情查探到如此细致。 楚宁看着手中情况,心中一动,随口说道:“其实不用去数,我们也能够算得到这个账。” “打个比喻,他们每个人吃三斤肉,三万多人,每天就要吃九万斤肉。如果每头牛重六百斤,也就是说,他们每天要吃一百五十头牛,一个月便要吃掉四千五百头。” 楚宁说道:“我认识一个商人,她说活牛每头可值六贯钱,便是死牛,也值两贯。” 这随口一说,其实满是漏洞,但在场诸将已经被楚宁给算糊涂了,因为楚宁在算完河对岸的鲜卑军之后,又算鲜卑今年起兵十万,每天要吃多少头牛,要吃多少头羊,一个月要吃掉多少,一年要吃多少,然后折算成铜钱,直接就把众人给算懵了。 在算完鲜卑之后,楚将军又算了朝廷的赏赐,斩首之功兵卒计钱,将领升官得赏封爵阴子…… 结束这堂算账课之后,萧鸿飞率着一众将领归营,沿途便听他们不停的在叨念: 牛是钱,羊是钱,马是钱,草是钱,人可以养马牛羊,所以也是钱…… 官是钱,赏是钱,爵位……是很多很多钱! 全都是钱! 鲜卑贼人真踏马可恨!每天都在吃老子们的钱,用老子们的钱! 灭了对面的鲜卑军,每个人可以分十贯…… 灭了十万鲜卑兵,每个人最少可以分五十贯…… 把鲜卑人的土地抢过来,让他们每天放羊养牛…… 卧槽,竟然忘了楚将军算出来的是多少贯……算了,算了,以后再问她…… 还有一些没叨念的将领也是满脸喜色,心中暗想: 如果每个兵卒分十贯钱,我就每个扣三贯钱,两千兵卒就可以扣掉六千贯…… 如果每个兵卒分五十贯,我就每个扣二十贯……三千个兵卒就可以扣六万贯……嗯,是不是扣得有点多呢? 六万贯啊,可以买块好地传给子孙了……啊!遭糕,好像忘记老家的地价了…… …… 不怪这些将领头脑简单见钱眼开,实在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把土地、人口、牛羊……无论活的、死的,有无生命的任何事物,全都都用金钱来衡量。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8 而楚宁信口扯来的天大数目,基本上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与见识,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楚宁就是在纯粹的忽悠和欺骗他们,只能说,楚宁为他们打开了另一种思维的大门,而这种新的思维方式,或许会彻底改变目前这个世界,以攻城掠地为目标的战争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爆发爆发! 谢谢牛牛的手榴弹 谢谢长歌行的地雷! 超章奉上 事实上,这章够两章的字数了啊 第097章 人类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 总是创造发明一些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东西, 比如说核武器, 比如说金钱。 人们创造了核武器, 却担惊害怕被它污染。 人们创造了金钱,却为金钱所惑。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楚宁一直都认为,金钱, 是比核武器更恐怖的发明。 自它诞生, 便带着恐怖而来。 从古至今, 乃至将来多少年,几乎所有人都会沦为金钱的奴隶, 终生营营役役, 逐渐在金钱的引诱和驱使下迷失本性,直到最终归于尘土,为了那方埋灰之地, 仍需种种操心,不得解脱。 如此想来, 却也不知是可笑, 还是可悲。 自那堂‘一字千金’的算学课之后, 萧鸿飞所掌率的这支忠武军便开始有了质的改变。 萧鸿飞在第二天便开始整编全军,先是淘汰老弱补充缺额,随后又将一万部卒分编成五部,每部下辖两校,每校下辖两旅。 紧接着便任命了五大部将和十大校将, 把之前的偏将牙将裨将等的称谓尽数简化,明确了军队的指挥系统。 按理说来,这等军前换兵调将之事十分凶险,轻则军心不稳,重则啸营哗变,可萧鸿飞却手段过人,一连番动作下去,竟没引起任何反弹,反而让整个忠武军气势大增。 这天傍晚的时候,忠武军又一次结束了与鲜卑的小规模试探战斗,楚宁还没来得及从观阵台上走开,便被衣甲染血的周裕唤住。 今天轮到周裕与鲜卑斗阵,他方才从战场上下来,立刻便跑到楚宁旁边,抱怨说:“鲜卑军越来越小气了,今竟然只过来了不到五百骑,妈的,打都打得不过瘾……呃,对了,楚将军,小子们已经把马分好了,你要过去看看不?” “不用了,我信得过周将军。”楚宁撑起一抹笑意,向凤九卿说道:“凤司总,你与周将军交接一下便好。” 凤九卿与周裕说话间便已离去,楚宁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却有些悲凉,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在金钱的驱使下,这支军队究竟会成为国之利刃,还是死神镰刀。 周裕却没楚宁那么多想法,把战马与凤九卿交接完毕之后,便带着两个校将抬着铜钱给麾下士卒发赏——这是忠武军新养成的贯例,只要当天与鲜卑对了阵,鸣金收兵吃饱喝足后,校将和部将们就会抬着铜钱来发赏,如果哪支战部上了阵,当天晚上却没有赏钱发,绝对会收到许多‘善意’的问候和关怀。 周裕发放赏钱的时候,遭受到了来自其他四部的强势围观,因为,他今天创造了忠武军赏钱的金额的新高——每人发放五十文! 被别部将士羡慕嫉妒的看着,被自己麾下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周裕只觉得浑身舒畅,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连带伤亡抚血也出手大方了些。发完士兵的赏钱,周裕又与手下诸校将和旅将瓜分,最后落到他手中的铜钱,足足还有两百余贯。 于是,周裕又开始算起账来,一天两百多贯,一个月就是六千多贯……可惜,忠武军现在有五部,每天都是轮流上阵,就算鲜卑天天陪着打,每个月最多也就能打六场。 可恨的是,那些鲜卑狗贼这几天已经不太应阵,加上今天,周裕也才打了两场,离每月六千贯的收入还远得很。 在周裕数着铜钱算着账的时候,慕容护就站在对岸河边的小丘上,眺望着忠武军的大营。 虽然河只是一条搭桥便可渡的小河,但慕容护却不得不承认,萧鸿飞这个地方挑得有水平,而且不是一般的有水平。 其一,忠武军所驻扎的右岸更宽广,慕容护计算过,即使萧鸿飞手下的兵卒再多一倍,也能完全驻扎得下,并且还能沿着河岸预留出一大片战斗区域。反观鲜卑兵驻扎的左岸,地势就要狭许多,在扎完营棚之后,预留出来的战斗区域连一万骑都不大摆得开来。 其二,河床的右岸比左岸稍高,大概高五至十米,这就意味着,如果鲜卑骑卒从左岸强行攻营,是逆势攻击,需要耗费更多精力和体力。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两点些微优势,也不足已让慕容护承认萧鸿飞有水平,而慕容护之所以会陪在这里打着玩,其实也是另有原因。 慕容护最近的日子不好过,作为整个鲜卑六部都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自策马提刀以来,至今十余年,还从来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仗,几次三番消磨下来,他终于明白,大人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把他派来对阵萧鸿飞。 此獠着实奸猾难缠!比传言中更甚几分! 在大庆朝,萧鸿飞算不上一流名将,顶多在二流中下游晃荡,顾文雄、柳云戟、魏楚言等帝君爱将,随便一个都能甩他几条街。 但是在鲜卑,萧鸿飞却是鼎鼎大名——在二十三年前的那场东征大战中,他曾与顾、柳、魏三将同时斩露头角,在大胜之后,以十七岁之龄受封为‘忠武将军’,从此驻守在辽西柳城,为大庆朝廷整整守了二十年的边郡。 这二十年里,大庆的帝君,大庆的朝廷,仿佛都已将这位曾经名动一时的边将遗忘,甚至连他自己,也仿佛在这里生了根。 但鲜卑却没将他忘记,甚至在之今年四月动兵之前,鲜卑还将他驻守的柳城方圆百里视作禁地。 无论那里的草地有多么肥沃,无论那里的百姓多么富有,没有任何鲜卑人敢去那百里范围内放牧,也没有任何鲜卑敢去那里打草谷。 所以,在此次出兵的时候,大人不顾鲜卑六部首领的异议,也坚持要将他派来对阵萧鸿飞。 大人说,他与萧鸿飞是天生的对手。 在协助大人拿下辽西郡城后,他当天便率着三万精骑为先锋,走马临渝,直赴柳城,为的就是将这位天生对手斩于刀下。 然而,慕容护却没想到,等他赶到柳城时,迎接他的却只是一座空城。 没有百姓,没有对手,只是一座空旷的城池。 他就这样,没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一座城池。 紧接着便是大人拿下交黎明,便是鲜卑连夺五县的消息传开,再紧接着,便是慕容护发现了萧鸿飞的踪迹。 原来,此人竟然守在狐县——从柳城到碣石去蓟城的傍路上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79 ! 慕容护匆匆追赶上来,却在途中得到了大人传来的消息——大庆朝廷原本屯守在交黎城的粮食和辽西郡城的兵械,竟然不翼而飞! 在今年起兵之前,鲜卑六部联合军议的时,首要目的便是拿下辽西郡城、交黎和柳城,只有拿下这三座城里的钱粮兵械之后,才有更利于鲜卑大计。 然而,等他们损兵折将拿下城池之后,除了那些早就穷得揭不开锅的贱民奴隶,竟然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至今为止,慕容护都还记得去年拿下辽东时的光景,米粮、麦面、刀剑……多到眼花撩乱。如果不是去在辽东所得丰厚,鲜卑六部今年又怎么会拧成作一股劲引兵辽西? 如今辽西半郡到手,可除了城池和大量的穷得揭不开锅的贱民奴隶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别的好处。 那么多的钱粮兵械到底去了哪里?难道都在萧鸿飞手中吗? 慕容护不敢往这个方向想太多,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在萧鸿飞手中,那他实力必将倍增,成为阻挡鲜卑雄兵踏马中原的绊脚石。 在二十多天之前,慕容护对这萧鸿飞还有几分轻视,可当他眼看着萧鸿飞的升起将旗,四面八方败兵难民皆来投靠时,慕容护就知道,这人值得当他对手。 从一万本部扩张到两万余众,短短不过五六日的时间,仅靠着这么些残兵败将,他竟敢明目张胆的抛弃城池,在荒效河畔阻挡三万余鲜卑铁骑,这份胆色,让慕容护也不得不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对手仍然是对手,敌人必须是敌人! 只是这个敌人如今越发让人琢磨不透彻,以前那些残兵败将从来都不敢主动叫阵,而最近十来天,那些个大小将领一个比一个跳得欢,每天太阳一出来便跑来叫阵,看到有人应战便高兴得像在过年节…… 这些不同寻常的举动,似乎都是从那面楚字将旗出现以后才逐渐有的,难道说……那面将旗的主人,来历非同寻常? 慕容护把目光移向西边的营地位置,却因距离太远,什么都没能看清。 就在这时,有族兵过来禀报:“大帅!大人的信使来了。” “嗯,本帅已知。” 慕容护回到大帐,便见一披发左衽、背负端弓箭壶的英健少年。 “怎么是曜小帅亲自前来?”看见这少年,慕容面色一惊,问道:“可是平刚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鲜卑的社会组织仍然接近氏族制,由落、邑、部三级建制组成。落就是帐落,相当于庆朝的村落之说,落上为邑,邑上为部。一邑大概有二三十落,一部则有数百或是上千邑,人口牛羊数大多少不等,大者如声势冲天的六大部落,随意便可起兵数万,小者如乌洛族,只能沦为大族的附属。 在鲜卑,帐落首领被称之为小帅,邑的首领被称之为大帅,部落首领被称作单于或者大人,联盟首领则被称作大单于,有时候也被称作大人。 慕容护生来便是慕容部的贵胄,继承了父祖辈流传下来的万骑大邑,再加上他本身能力出众,在整个鲜卑六部中也是鼎鼎有名。 被慕容护称作曜小帅的英健少年,全名叫做慕容曜,是慕容部单于慕容昌的小儿子,如今虽然只领了一个千骑之帐落,但族内贵胄心里都很清楚知道,这位前年才从大庆太学回来的曜小帅,如今已深得单于慕容昌的喜爱,假以时日,说不定便是慕容部的下任单于。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令信,值得让慕容曜亲自前来呢? “平刚那边,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慕容曜摘下背上的角端弓与箭壶,边说道:“只是大人接到了庆朝送来的求和信,所以让小子过来向大帅知会一声。” “求和信?”慕容护微怔,有些不敢置信:“这才刚把大军摆到阵前,双方都还没有正经打上一场,大庆就已经送来了求和信?” “是有人偷偷送来的。”慕容曜讥讽道:“庆帝那个老糊涂估计还不知道。” 慕容护顿时明白,这是大庆朝廷内部斗争的结果,遂笑问道:“那求和条件是什么?让我们撤军么?” “不是。”慕容曜拉开空弦,猛然放手,做出一个射杀的姿态,边说:“唯一的条件,是要我们将庆朝五皇子李湛斩首阵前。” “那大人的意思是?” “大人的意思。”慕容曜笑道:“只要对方能够把颖川郡主李睿嫁过来,想怎么和都可以。” “颖川郡主李睿?” “庆帝新任的东征军禀大司马,全权负责庆朝此次东征的粮草辎重调度。”慕容曜说着便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才接口继续:“我曾在长安城里见过她一面,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慕容护苦笑道:“早几天就听说,庆朝现在已经把粮草浮耗降到了三成,看来这是真的了。” 现在大庆朝的浮耗高达六七层,降到三成就等于给边军提高了一半的供给,是个非常可怕的数目。只要有粮有饷,庆朝廷的军队就可以龟缩在城里,无限的将战事拖延下去,这样的消耗战,鲜卑耗不起。 “当然是真的。”慕容曜道:“所以,这个女人要早点娶回来,哪怕多费几只牛羊闲养着,也断不能留在大庆朝廷。” “只要这个女人到了草原,是和还是战,还不都是我们鲜卑人说了算。” “所以,大人让我来给你传信,让你必务拖住萧鸿飞,必要的时候,即使同归于尽,也要将他藏送在这里。”慕容曜猛然看向慕容护,英气的双眼中掠过几许刀锋般的雪亮:“千万不能让他与李睿联手,否则就是个大麻烦!” “萧鸿飞真有这么可怕?”尽管这段时间都在与萧鸿飞对阵,也将忠武军的变化看在眼里,但慕容护还是不太明白,大人为何总是把这个萧鸿飞当作头号危险人物来看待,甚至比顾文雄这个东往主将还要看得更重。 “是!非常可怕!大人亲口说,以萧鸿飞之能,只要给他三万精卒和足够多的粮食,他可将这幽州守得固若金汤。” 看见慕容护默然不语,慕容曜又说道:“看看现在的形势,大人正与顾文雄对阵平刚,你与萧鸿飞在这里互相牵扯,刚好互相僵持,是不是?” “是!”慕容护点头说道:“在顾文雄和大庆朝廷看来,必然是这样。” “可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不是。”慕容曜继续说道:“萧鸿飞也知道不是。” 慕容护道:“至少我与萧鸿飞是在僵持。” “护叔叔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有信心,但没必胜的把握。”慕容护叹道:“虽然如今我的兵马比他多,比他强悍,但总感觉他已经算计好所有的进退之路,除非将他赶到平原地带,与他来一场真正的大战,否则……” “那就先耗着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0 吧,反正遭殃的是他大庆贱民。”慕容曜残酷的笑着说:“护叔,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拿下萧鸿飞,他可将天下最肥沃的草原送给你。如果你将萧李二人同时拿下,无论生擒还是阵斩,都给你计首功,要什么给你什么。” 慕容护闻言,紧握右拳放在左胸,俯身弯腰。 他知道,这两人对于鲜卑而言,杀为上策,牵制或者和亲,都不过是取他们性命的手段之一。 此时,夜色已越发昏暗,忠武军的营地里灯火摇晃,谁都不知道对面鲜卑营地发生的事情,楚宁对着辕门望眼欲穿,因为,白当家曾来信说,武械将在今天送达。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武械抵达,楚将军断然不会如此期待。 很快,辕门处便传来了兵卒们的说话声,楚宁快步赶了去,却只看了区区数名陌生骑士,并没看到那袭熟悉的白衣。 一个身穿大庆朝廷制式铁甲的将领,对守值的士卒喝拆道:“军禀司马在此,还不快去通传!” 军禀司马?颖川郡主?李睿? 楚宁目光扫过那几名骑士,很快便在其中找到了一位与传言颇相符合的身形。 那人身长七尺,比一般女子高挑许多,大抵与白夙相差无几,一身制式甲胄着身,竖剑握柄立地,身后黑色披风猎猎飞扬,端是不同寻常。 等到萧鸿飞率将迎出辕门时,楚宁方才有机会近观,这一看之下,不禁深受打击。 此人果然便是军禀大司马李睿,虽然身着制式甲胄,却被她穿出了另一种英飒爽,在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衬托下,那璨然气度,竟生生折了满堂悍将之雄风,令人莫不俯首。 有了这么鲜明的对比,楚宁这个曾在忠武军一枝独秀的女将军,顿时黯然无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楚将军问白当家:为什么一支东征军里,会同时出现两个女将军? 白当家想了想,说:大抵只有一个。 楚将军笑:也是,李倾辞是郡主。 白夙:嗯,李倾辞倒有几分将军的模样,至于你……大抵只能算个女军痞…… 楚将军:…… 第098章 白夙来得比李睿晚些, 楚宁在辕门外等到她时, 已经时近子夜, 两人来不及暄寒, 白夙便听见楚宁连声抱怨说今天营里来了个麻烦精。 交代底下的商队部曲与卫民军交接军械,白夙随着楚宁回到营帐, 看到了那高居主坐、气度非凡的女将时,心中赞同的想, 这果然是个大/麻烦。 李睿占据了楚宁平时与属下开会的座位, 萧鸿飞落坐于她的右边的下首位, 凤九卿则坐在萧鸿飞的下手位置。 楚宁坐到右边首位,白夙本要告退, 却被李睿留下, 赐坐楚宁下手位置。 趁着李睿赐坐时,萧鸿飞给楚宁丢了个眼色,楚宁会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便拿眼角余光去瞧白夙,见她端方跪坐的模样, 遂伸出两根手指, 如同走路一般, 沿着毡毯利落的钻进白夙衣袖。 嗯!很好!行军距离颇近,两军顺利会师!牵手成功! 白夙捏了捏楚宁,示意她稳重些,但并没挣开,心中反复思虑着颖川郡主此番举措的深意——堂堂军禀大司马, 初抵幽州战地,不去平刚阵前,也不坐镇蓟城周全调度,反而出现在这败将驻地,此中不可能没得缘由。 楚宁与李睿不熟,白夙又近在身侧,她惦念着白夙还没回复的那封信,早就魂不守舍,哪管得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直到李睿问她:“对于此事,楚昭义怎么看呢?” 两眼茫然,一脸懵圈,楚宁看看李睿,又看看萧鸿飞,一副神游归来模样。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楚将军不靠谱,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不靠谱法,凤九卿简直看不过眼,只得硬着头皮说:“郡主阁下方才在与萧将军商量对敌策略,萧将军说,楚将军才识非凡,必有卓见!” 李睿坐在上位,看了看楚宁,又看了看凤九卿,眸色一沉。 楚宁这才知道,萧鸿飞竟然把锅丢到她身上来——李睿这句话怎么可能真的是问对敌之策? 面上茫茫然,楚宁此刻心里倒是想明白了,李睿这是来收小弟了,萧鸿飞估计还没拿定主意,所以把锅扔到她身上来。 难怪没有高志敏,想必李睿早就知道高志敏已经投靠五皇子李湛了吧。 高志敏是东莱军的主将,但现在楚宁有了名正言顺的昭义军,自然就不能再归于高志敏统帅,虽然她的实际俸禄要比高志敏低,但在萧鸿飞的有意无意的安排之下,此地驻营里已经形成了三军联盟的势态。 不管论声势还是实力,忠武军居于首位,最为强大,昭义军次之,东莱军再次之。 所以,高志敏乃至整个东莱军,都已经被边缘化,许多东莱军有志之士,如今已经瞧准势头,纷纷脱离东莱军,加入了忠武军和昭义军。 卫靖便是其中之一,早在昭义军成立的那天,他便以士卒的身份,加入了昭义军。 没想到高志敏还没解决,又来了李睿这个大/麻烦,楚宁实在心烦这种勾心斗角,但她再怎么心烦,也不能当众落了李睿这个郡主的面子,只好假装不知李睿来意,顺着话题往下说。 既然你们想知道对敌之策是吧?那我就给你们出个对敌之策来!反正聊歪楼这种事情,我楚宁向来在行! “卓见不敢当,拙计倒是有策。”楚宁一本正经的说:“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如今鲜卑与我大庆,伐兵攻城,显然俱是下策。” 谁都知道,以大庆朝廷如今的形势,伐兵攻城是下策,但如果是有上策选择的情况下,谁愿意走下策呢? 如果说,一定要选择一条勉强可称作‘上策’的计谋来施行,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和亲——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和亲,并不仅仅只是嫁一个‘公主’那么简单的事情。 李睿眸中寒光微闪,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如果这个楚将军敢提‘和亲’两个字…… “这个计划,我给它取名叫作《养羊计划》。”李睿心念未落,便听楚宁继续往下说道:“顾名思义,就是将鲜卑当作羊来圈养。” “楚昭义这话说得,让本将颇为不解。”萧鸿飞不赞同道:“这些鲜卑狗贼,都是噬血嚼骨的恶狼,怎么可能变成羊,并且乖乖让你圈养?” 楚宁耸耸肩,毫无身为将军的稳重:“简单来说,就是把他打残、打怕、打哭……” …… 顿时,满室静默,李睿、萧鸿飞和凤九卿同时着楚宁,仿若关怀智障——踏马的!能把他打残打怕打哭,又怎么会丢失这么多的城池土地? 偏偏楚宁却仿若不觉,继续美滋滋的往下说:“等到鲜卑服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1 软,就轮到白大当家出马了。” 饶是白夙素来镇定,也没想到这事怎么与她扯上了关系,侧头看着楚宁,满目不解。 由于事先没有心理准备,话题一下跳得太远,眼看歪掉的楼就要倒塌,楚宁只好尽量在心里组织语言抢救,顺口问道:“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战争目的吗?” 萧鸿飞点点头,说道:“一为政治地位,二为经济利益。” 楚宁点点头,随即向李睿抱拳,道:“末将说话向来直率,若有不敬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李睿双眸之中精光大作,望着楚宁:“楚昭义但说无法,本郡主素来雅量!” “末将僭越了!”楚宁语声微顿,随后说道:“在末将看来,大庆朝廷与鲜卑此战,其实目的各不相同。鲜卑是为了经济利益,而大庆朝廷却是为了政治地位。” “朝廷方面我不多说,我就说说对于鲜卑的看法。鲜卑主要以游牧为生,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也没有自己的钱币,牛羊马匹等牲口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与我们大庆朝的子民相比,他们的生活单简,靠天吃饭。气候好的时候,水草丰盛,他们就可以安然度日。可一旦气候变差,水草短缺,他们就会立刻面临饥荒之灾,而要度过饥荒的唯一方法,就是朝周边邻居伸手抢劫。” 凤九卿听罢,问道:“那你要怎样阻止他们的抢劫呢?我是指,在你打不服他们的时候。” “那就让白当家出钱,用钱把他们收买到服气为止。”楚宁一点都不习惯这种跪坐,念念不舍的放开白夙,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说道:“比如,现在鲜卑想来抢劫大庆,那就去收买东胡,去收买他周边别的部族。” 用钱把人买到服气,这种疯话话也只有楚宁说得出来,萧鸿飞听着却有些不以为然,反而是白夙问道:“买什么?” 萧鸿飞下意识的以为,楚宁所说的收买仅仅只是白给钱,然而白夙却觉得,楚宁似乎是当真想去买东西,而不仅仅只是拿钱讨好别人。 “买羊毛。”楚宁毫不犹豫的回答:“买牛羊和战马,他们肯定不会大批量卖的,但我买羊毛,他们却肯定会卖,毕竟,卖了毛,羊还在他们手里,他们不但没损失,反而白得了一笔钱财。” 萧鸿飞顿时面色一黑,简直差点吐血,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花钱去买羊毛,这跟白送别人钱有什么差别?这简直就是疯了吧? 白夙和凤九卿则同时想到了猪鬃和牙刷,楚宁当初就是靠这看似没用的东西起家。 “萧将军,别担心这会亏钱。”楚宁认真说道:“白当家从来都不做亏本的生意,如果你有多余的钱,不妨给她帮你赚更多。” 李睿突然问道:“你这钱从何赚来?” 看来,这位颖川郡主倒是把楚宁的话听进心里了,并不认为她是在随口胡说。 “第一,可以把羊毛织成衣服或者毡子,或者做成羊毫笔。”楚宁说道:“第二,把卖粮食。” 羊毛能不能织成衣服,李睿不清楚,她是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说词,但做成毛笔她却是知道的。 李睿默默盘算,发现她这状似疯狂的说法,竟颇具可行性。 牧民卖了羊毛手里就有了钱财,于是就可以买粮食、衣物……等等所需要的一切东,而楚宁,立刻就可以转手把这些东西卖给牧民,将他们手中的钱财又赚回来。 这样一来,东胡的牧民只需要养羊卖毛,就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而楚宁,非但没亏,反而赚得更多。 李睿心中思绪翻涌,便听楚宁继续说:“萧将军,我们来玩个假设游戏,假设你是一个普通的鲜卑人,当你看到旁边的东胡人,靠卖羊毛就把日子过得油光水润,你是愿意拿刀来跟我拼命,还是愿意养羊卖毛?” 抛开别的想法,萧鸿飞觉得,假如自己只是个普通鲜卑人,肯定是愿意养羊卖毛的,但是,总感觉楚宁这话里面有些不对劲,咬牙道:“愿意卖!但是,卖完养毛,还是要继续抢你。” “一只羊毛五十文,你一年养三百只就是十五贯钱到手,一家人舒舒服服的过着好日子——当然,你可以杀了我,我们大战一场之后,要么你抢了我的钱,要么我灭了你的命,继续买别人的羊毛,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当然,别忘记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鲜卑牧民,你不是鲜卑贵族,即使杀了我,你能够得到我钱财的机会也低于万分之一。” 萧鸿飞顿时语结,却见楚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且,你每年只有三百只羊,可我却有一种养羊的方法,能让你一年养五百只……这样一来,你是杀了我呢,还是跟我学每年养五百只羊?” 凤九卿反问道:“难道就不能先跟你学,学完之后再杀你?” “可以啊,没让你不杀我。”楚宁道:“我用三年时间教你识草,让你知道什么草羊喜欢吃,什么草羊不喜欢吃,什么草羊能吃,什么草羊不能吃;我再用三年时间教你认羊,什么羊的毛长得多,什么羊的毛长得少;之后,我再用三年时间,教剪羊毛,让你知道怎样剪的羊毛可以卖出好价钱,怎样剪毛不伤羊……” …… 顿时,场面一度尴尬,过了好半响,凤九卿才找回了声音,喃声道:“所以,我要九年之后,才能每年养出五百只羊?” “对的!”楚宁一脸严肃:“九年之后,你肯定有小孩了,对吧?” “大概会有吧?”凤九卿看了李睿一眼,问道:“难道他也要跟你学每年养五百只羊?难道我不可以亲自教他么?” “可以啊,你当然可以亲自教他。”楚宁说:“但是呢,我现在,有了每年养一千只羊的方法,你邻居家的东胡娃,可都在跟我学呢,难道你不要学?” 李睿突然出声道:“学!” 凤九卿一声惨叫:“不是吧?又要学九年?” 楚宁毫不在乎的说:“你不想学就算了,反正旁边东胡娃都在花钱跟我学,不差你一个。” 凤九卿只好妥协道:“好吧,那学……” “这才对,又过九年后,你家就可以养一千五百只羊了。” “那我不是发达了?” “是啊!所以,你家娃长大了,该娶媳妇了。”楚宁说着,突然满脸嫌弃道:“你看看,你家的帐子这么破,你家的衣服这么烂,你家连马车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娶媳妇?来,我这里有新帐子,有漂亮的新衣服,有可以载重千斤的豪华大马车,你要不要买给你娃置办置办?” “……” “不贵,新帐子才才两百贯钱,新马车才五百贯,新衣服非常便宜又保暖,百分之百羊毛正品!” “……” 白夙默然不语,看着帝君亲封的昭义将军,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2 把一个市侩商人演得活灵活现:“哼!你不买就算了,我可卖给东胡娃了啊,别怪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娃,谁让你家这么穷呢?” “买还不行么?”凤九卿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鲜卑人了,连忙问:“买完你这些东西,是不是就可以跟我娃一起,每年养一千五百头羊了?” “是的,你们家养了一千五百头羊,你儿子娶了媳妇,然后生了孙子。” 凤九卿顿时松了口气,随即突然反应过来,惨叫道:“你……你这意思是,我孙子还得跟你学养羊?” “对啊,这次是每年养两千头,难道你们家孙子不想学?” “突然觉得,比起学养羊,我还是很想杀掉你!”凤九卿恨恨道:“为什么你养羊的数量总是在增加???” “因为我有钱啊,我可以请很多请多养羊的高手,让他们每天替我琢磨,怎么养出更多更好的羊毛来。”楚宁说着,反问道:“养了十八年的羊,你还记得怎么杀人吗?你还有体力来杀人吗?你的儿子会骑马打仗吗?你儿媳愿意舍弃漂亮的新帐不住,跟着你们担心受怕吗?你孙子还那么小,你舍得让他失去爹娘吗?” 楚宁说突然就变了脸色,冷声喝问:“我对你们不好吗?教你们学习牧羊、剪毛,让你们吃饱穿暖,让你们住着新帐篷,让你们驾着新马车,为什么还要杀我?!” 在场众顿时一怔,同时想到:是啊,她对我们不好吗?我们现在过得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杀她呢?杀了她,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将楚宁这所谓的养羊计划,当作狂言笑语来看, 那么此刻,再无一人敢轻视。 第099章 从楚宁牙帐离开之后, 李睿就打发了萧鸿飞, 与凤九卿一前一后行走在卫民军的驻营。 有守值的士卒不识得李睿与她的侍卫, 上前拦住核查口令, 凤九卿这才拿着自己的腰牌同他分说。 等凤九卿核完口令守值士卒放行,李睿突然出声:“将近一年不见, 卿姐姐难道就不想邀我去帐中叙叙旧么?” 凤九卿面露难色:“萧将军不是有给你准备帐子么,何必……” 李睿不可置信, 惊道:“难道卿姐姐的意思是, 要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军营里, 独处一帐?” “难道不行?”凤九卿反驳:“楚宁都可以在这军营里住得下来,难道郡主阁下就不能独处一帐?” “楚宁?郡主阁下?”李睿面色一沉, 道:“很好!难为你还记得我是郡主阁下, 本郡主现在命令你,带本郡主去你的军帐。” 凤九卿没应声,身顾自的往前走, 李睿追上一步,威胁道:“凤九卿, 如果你想在这里跟我闹, 我奉陪就是。” 又走过几步, 凤九卿转身回头,竟又往楚宁的牙帐快步而去。 李睿在原地站了片刻,心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面色阴晴不定,但很快又跟上了凤九卿的步伐。 好不容易送走一群麻烦, 楚宁见白夙面色有些倦怠,便让她先去里间洗漱,正想着今夜与白夙怎般度过,却怎料凤九卿这个杀才竟然折了回来,不但是她,连李睿也跟了过来。 哦去! 这踏马是个什么情况?劳资的良辰美景夜,你们这是想干嘛? 凤九卿对楚宁的牙帐十分熟悉,进来便自己找到位置坐下,开始研墨抄书。 李睿丝毫不见外,十分自觉的凑过去,顺手拿了一本抄好的帛册,就着灯火看起来。 她本来是假意读着装腔作势的,但翻过几页后,竟然将里面的内容看入了眼。 里面的字句都是用俗言写就,十分易懂,讲的是怎么赚钱,怎么花钱。 白夙换好衣物从里间出来的时候,也被外面这场面弄得怔住,但她素来话不多,看过两眼,便也淡定的捡起另一本帛书看起来。 楚宁无奈,只好自己去洗漱,心中暗暗期盼,等自己打理出来,这两个也就识趣的走了。 然而,事情并不遂人愿,等楚宁收拾妥当,从里帐出来时,入眼便看见这三人凑到了一张案旁,围着什么东西在低声讨论。 凤九卿对白夙说:“账目入支,盈损计量,有支出必要有盈入……她这是把军队当作商号来治理了罢?” “照此看来,治军与治理商号差别甚微。”白夙向来话少,但此刻涉及钱财之道,她亦出言:“我料想也是如此,毕竟商号与军队,都需钱粮来维系,如若只是一味支出而无盈入,手中钱财定有断流之时。” “倾辞却是想到了朝廷。”李睿也放下了身份架子,自称表字,与两人探讨:“商号、朝廷,两者之间,虽有大小之异,然则财理却是相同,朝廷不过是个稍微大些的商号罢了,每年国赋纳入多少,开支多少,结余多少,盈损皆须计较。但此处所说的长期预算、短期预算以及风险预算却作何解?我大庆疆域广阔,朝廷治庶千万户之多,大小庶务意外天灾人祸多如牛毛,却又怎能一一一预算妥当?” 说到此,李睿颇觉可惜道:“这里提到了以东征为例,奈何却是没能写完……难道,她竟能算出这场东征的胜负风险与粮资耗费不曾?” 李睿熟读典籍,孙子兵法计篇之中有讲过庙算,即出征之前,在庙堂之上与行敌我双方的各种条件比较,估算战事的胜负可能,并商讨制定作战计策,然而,那却只是粗略估算,素来只作参考,却不能像楚宁此事书所写,将万般事务皆以金钱来量化,最终通数目推算而得出结论。 李睿说完,三人同时对望一眼,凤九卿苦笑着说:“莫说是这场东征,她便是算出整个朝廷未来十年二十年的入支,也不是怪事。” 凤九卿说着,便将楚宁教众将官算账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白夙眸中异色连连,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楚宁的算学竟如此流利,随口说数便随口得出结果,连算筹都不用。 李睿听罢,沉声说:“此乃庙堂之才也,倒是想向楚昭义请教一番,这场东征之仗该如何清算。” “请教不敢当,郡主若是想知晓,末将定是知无不言。” 楚宁已经旁听许久,只是这三人都在低头讨论,没能分心回顾。楚宁一心只想把这两人打发走,说着便走近了些,坐到白夙旁边。 “楚昭义大才,倾辞自当请教。”李睿说着,见凤九卿并没看着楚宁,面色微松,抱拳道:“还请楚昭义教我。” 楚宁顺手拖过一张白纸,紧接着便开始演算起来。 她当然不会直接拿东征大军来算,毕竟她连总共有多少兵力都不知道,拿昭义军来举例便可,车马行程,粮饷消耗,武械损补,伤亡抚恤……桩桩件件,俱无细遗,全部算入其中,最后得出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3 结论,要夺多少城池,收复多少失地,缴获多少战利品,俘获多少奴隶,需要多少时间,方能扯平诸多耗费。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军队将领的文化要求并不高,但一定要具备相当不错的算学能力,比如兵员,路程,粮饷……这些都离不开算学。 很多绝世名将不但会算计这些,他们甚至还会将地理山势、河水流速、风向速度、天气预变、士气人心……等等皆纳入战术战略的运算范筹。比如兵圣孙武,不但自己战绩辉煌,其巨作《孙子兵法》更是被誉为兵学圣典,不但光耀华夏,甚至直到二十一世,仍然被世界四大军校之一的美国西点军校,列为重要参考书。 而楚宁,自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她运用的还是简单数学公式,用以知求未知,并没脱离加减乘除范围。 李睿的才思敏捷顿时显露,她前面学完,便紧接着便自己另写了一道算题出来,楚宁只看了一眼,便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把这三人先前讨论的那本帛书拿过来,翻到封面,赫然看见上面写着《计划经济》四个字。 这书是她写来交给凤九卿抄录的,因为她怕时间过得太久,便将前世的记忆淡忘,故每每得空便奋笔疾书,趁着现在还记得,捡些实用的有用的记下来。 却是没想到,这书还没写完,仅仅被李睿略过一遍,就直接被她给吃透到底。 楚宁写下的这道题,是简单的用已知求结论,而李睿写下的这道题,则要复杂与多,以结论来进行反推导,得出过程。 用简单的比喻来说,楚宁这道题是:早膳花费十文钱加午膳和晚膳二十文,今天一共花费了三十文。 而李睿这道题是:先预计明天要赚十贯钱,然后再假设卖马肉干赚五贯,卖马骨汤赚五贯,接着再算出需要多少人来买肉干和马骨汤,最后得出结论,确定要怎么去贯彻执行。 望着自己写下的这道题,李睿感慨道:“却是没能料想,曾被诸多高官儒生视作微末的钱财之道,竟有如此大用。当真乃经世治国之道也,难怪白衣云侯对叶轻眉惺惺相惜,怕是早知此道足堪大用,只可惜大庆帝室慧眼蒙尘,生生让此等经世国策落入商贾之手。盈损计量,支了多少钱,办了多少事,皆有迹可寻,只要寻着这痕迹,便可算出来年或者更多年,要花多少钱,要办多少事,亦可算出谁清廉,谁贪墨……” 楚宁听着李睿如此说来,心中忍不住吐槽:这就是一本计划经济的总纲罢了,怎么到了郡主阁下你嘴里,这就跟贪官污吏扯上关系了? 楚宁却不知道,李睿在感慨之余,心中生出了诸多想法,而这些想法在不久的将来,影响了整个时代乃至世界。 终于送走了李睿这个麻烦精,楚宁和凤九卿同时松了口气,向楚宁和白现告辞后,凤九卿终于也回了她自己的营帐。 把所有凤九卿抄过和没抄的书籍全部装箱入柜,又将外间留给梁家两姐妹,楚宁回到里间,便见白夙又换了一袭衣袍,正坐在木椅上低头沉思。 三千青丝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雪白的深衣轻薄的贴在身上,即使眉心微蹙,亦无损她清雅如霁月之风华。 楚宁一眼看去,便见白夙眉心打结,仿若正在思考一个天大的难题模样,顿时心中明了,自己那些抓心挠肺的绮念,恐怕又得放进梦里实现了。 好在自己现在年岁还小,倒也还不急,只是一直这么暧昧着,总觉得心里不安罢了。 心念未落,但见白夙抬头,轻声问:“怎么把书都藏起来?” “当然要藏起来,以后还指望着这些书能卖个大价钱。哎!今天没料到她俩会去而复返,也没想到卿姑娘对李睿竟然没半点保密之心,平白叫她们捡了个大便宜。”楚宁说着坐到床沿,看着白夙那微倦的面容,心中漫起几分疼意,拍拍旁边的空位,又问:“怎么一直皱眉?乏了么?还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白夙自蓟城赶来,一路风尘仆仆,连茶都没来得及吃上一碗,就被李睿留在那里跪坐半天,楚宁想着就觉得心疼,份外讨厌李睿和这个时代的跪坐之礼。 虽然卫民军在东莱把桌椅板凳卖得红红火火,可那也只是普通人家才用,书礼之家或是面见权贵等正式场合,依然还是盛行跪坐之礼。 但在楚宁问话后,白夙却坐着没动,也没回答,只是很安静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将军。 她也穿着一件白色的广袖深衣,这是白夙亲自挑选,亦与白夙此时穿着同色同样式,质地轻薄贴身,舒适柔软。 这般衣物穿来,本当温雅端方,然而她的衣带却系得有些松垮歪斜,不但露出了大片颈脖以下的肌肤,衬着灯光,还可以透过衣料隐约看清那身形的轮廓。 乌黑的长发,白皙的肌肤,纤细的腰…… 看了很久,白夙才恍然回神,清雅如月的面庞泛起了几分红润,连带眸色也燃起了几分异样的深沉和暗敛。 “乏。” 楚宁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白夙的回答,语声方落,白夙便已经拔暗了灯光,坐到楚宁身侧,掀开薄被,以眼神示意楚宁先躺进去。 接触到白夙的目光时,心跳莫名加速,连忙钻进被里睡下躺平,异常乖顺。 白夙却没接着睡下,反而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宁,轻轻缓缓的说:“无晦,我的表字是无晦,往后写信时,称谓那里可写我表字,你自称时亦无需写名,以你的表字落笔便是。” “无晦……”楚宁看着白夙,下意识的跟着唤出口。 “嗯,”白夙应声后,叮嘱道:“莫要忘记。” 楚宁点点头,就听白夙又问:“你的表字为何?” “我没表字。” 一般来说,除了像白夙这种师门尊长赐表字以外,父母也会为孩子起表字,或者有德勋之人也可以替人赐字。当然,一般也只有那些有学识地位的世家大族富户会给孩子表字,寻常百姓家就没这个讲究了。 楚宁的父母去得早,原本霍蕴书是可以替楚宁表字的,但等霍蕴书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楚宁的官位已经比他高上许多,虽然占了个长辈的名份,但也已经不太适合,所以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到了军中,同袍便只能称楚宁的封号。 好在军中大多都是这般叫法,所以楚宁也没在意,此刻白夙问来,楚宁才想起这回事来。 “要不……无晦,你替我取个表字吧。”就楚宁自己那个渣水平,肯定是想不出来的,正好有白夙在,让她帮忙起个最恰当不过了。 当然,这个恰当是楚宁自认为的,白夙却没想到,楚宁竟随口便提出这等昏头昏脑的请求,当即便怔了片刻,推拒道:“这……不太适合罢?” “这不什么不适合的呢?”楚宁不解:“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4 你情我愿,不就很适合吗?” 也不知白夙是被楚宁说服,还是另有想法,踌躇片刻后,竟然真的应下此事,说道:“宁,平安、安定之意。但你有时言行激进,我为你表字‘文和’,文,暗含柔和之意,和,则与宁字呼应,愿你一生平安和乐。” 楚宁,楚文和。 白夙,白无晦。 很好,这个字数对得整齐,楚宁当即便应了下来,心里头美滋滋的想,果然还是白当家有文化。 “无晦……” “嗯?” “没什么,睡罢……”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知道,白当家是不是有个女友养成计划: 观察三年,凭估三年,暧昧三年,再…… 第100章 本来是个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的夜晚, 也许两人都在期待着发生一些什么, 却奈何一人军务繁忙, 一人车马劳顿, 时近子夜还在应付颖川郡主李睿等人,直到两人歇下时, 约莫已经四更时分。 五更时天色/欲亮而未亮,卫民军和昭义军都在各自军官率领下, 借着最后一抹夜色开始操练, 忠武军也不甘落后, 集军整队,杀声震天憾地。 河对岸鲜卑营地, 睡得正熟的慕容曜突然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 翻身落地,抓起角端弓,提着箭壶便匆匆跑出帐门, 抓住几个同样惊慌的骑卒寻问,是不是萧鸿飞派人来袭营。 未多时, 骑卒出营查探回来, 身后还跟着策马赶过来的慕容护。 慕容曜也骑上了自己的战马, 看到慕容护连忙问:“护慕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护咬牙切齿,恨声说道:“这就是那萧鸿飞的玩出来的新花样,这将近半月以来,我与他对峙在此, 每天早上晚都会这样闹上几次。” 在昭义军整编之前,就只有卫民军会在早上的时候操练,那时人数少,声势不大,鲜卑军虽然也会被惊动戒备,但顶多也就当作是对方在挑衅,所以还能忍奈。 但自从昭义军整编后,忠武军上下各级将领都积极练兵,他们见过卫民军的战斗力,知道昭义军未来的可怕之处,所以纷纷憋着劲跟昭义军较量。 昭义军晨练,他们也晨练。 昭义军午休,他们也轮流午休。 昭义军半夜起来作妖,他们也绝不落后。 这可就苦了对面的鲜卑军,天还没亮就被闹醒,白天还要被敌军各种辱骂挑衅,说不定还要出兵小打几场,晚上刚刚睡着,说不定对方又爬起来瞎叫欢…… 面对这种情况,鲜卑军随时都得保持备战状态,不戒备又怕对方真的摸黑杀将过来,长时间的疲惫累积下来,导致最近士气极为低落。 慕容护也深知这不是个长久之法,但大人给他的命令就是对峙僵持,只得安排轮流值休,但效果并不太好,因为对面两三万人异口同声,便是睡着了也会被吵醒。 “萧鸿飞这是穷途末路了吗?竟连这等下作招数也使得出来,如此连番不休,他的兵卒又怎么熬得过来?” 说起这个,慕容护只得苦笑:“他的兵卒最近可精神得很。” “难道护叔就没得办法应对?”慕容曜脸色不太好,忍不大声道:“这里可足足有三万多骑,难道就这么被他两万多步卒耗死?” 慕容护却不再说话,慕容曜只得狠狠道:“本帅今天就去会会那个萧鸿飞!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让我鲜卑勇士慕容护失了战心!” 事实上,慕容护并没失去战心,只是鲜卑六部联盟的上层战略安排,导致他的麾下在此地驻扎太久,又遇上了萧鸿飞这么个善攻又善防的将领。 草原勇士本就与中原人不一样,中原人去到任何地方,都能很快落地生根,可草原勇士习惯了天地辽阔,习惯了驰骋纵横的快意,习惯了一触即发,速战速决的战斗方式,如今被限制在这么个狭小的地方,并且还要忍受骚扰和经常性的小规模战斗,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考验耐性的事情。 萧鸿飞就是算准了这些,所以才会主动舍弃柳城,挑选了这么个看似双方都没什么差距,似乎还有利于鲜卑骑兵的野外地方,所以才会将慕容护引了过来。 假如他固守柳城,鲜卑就有了更多选择。一则攻城,如若久攻不下,那便弃了柳城,顺着傍海道或者无终道直奔蓟城,而萧鸿飞麾下多为步卒,自然无法追杀,一但蓟丢失,朝廷那边肯定要拿他试问。二则搜逻周遭尚未来得及撤离,或者不愿意撤离的百姓,直接用杀戮来威胁萧鸿飞投降……等等之类的极端手段。 在慕容护和慕容曜说话的时候,萧鸿飞陪着李睿站在河边高筑的将台上,眺望着对岸那灯火通明的营地。 李睿从楚宁那里出来后之便回了自己的营棚,整夜未眠,一直都在写写算算,直到众军操练之时,方才被惊动出帐查看,此刻望着鲜卑营地的那片灯火,竟莫明的对这萧鸿飞有了些信心。 其实,如今的局势,也由不得她有没有信心,废太子已经拉拢了朝廷许多文官,而五皇了李湛也得到了许多武将的支持,唯独她,因着身为女儿,因着年岁略小,因着势单力薄,便要承受各种各样的私谋和争对。 本来,她的父亲宋王权掌虎贲,深受帝君的信任,是个极好的依靠,可惜的是,她父亲早就被帝君吓破了胆,根本就不敢丝毫违逆,替她回护半句。 当今帝君是个什么性子,李睿最是清楚不过,所以,只能施尽办法,亲自从长安来到这险恶万分的战场,希望能够从这里找到几个帮手,必要的时候,能够在朝廷中为她声援。 萧鸿飞与朝廷接触不多,往年功绩虽算不上卓绝,但也拿得出手。李睿来幽州之后也曾多番打探,得知此人在辽西百姓眼中,官声亦是不差,所以才带着几个侍卫便偷偷赶了过来。 此刻望着鲜卑营地这躁动不安的情形,李睿即使不懂兵法战术,但也知这是有利于忠武军的现象,遂问道:“如此计策,想必是萧将军早就有所预料罢?” “疲兵战术,早就已经被历朝将令运用得出神入化,算不得甚么高明之法。”萧鸿飞说道:“而且,依我对慕容护那老贼的了解,怕是心中早就有了化解之法,只是不知何故并未施行,当然,也有可能他已暗中施行,而我等还没能得到消息。” “萧将军说得有礼。”李睿点点头,说道:“本郡主不懂得这些对阵之法,但粮草度支,倒是略有心行,萧将军若是有需要之处,尽可直言。” 送上门来的粮饷,萧鸿飞自然不会不要,当即便抱拳道:“有郡主此言,末将便放心了。” 紧接着,李睿却突然转了话题:“对于楚昭义此人,萧将军是何般看法?” 萧鸿飞借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5 着微光,一眼扫过李睿的面庞,见她神色平静,仿若闲聊,遂回道:“实话说,看不懂。” 李睿眸中顿时闪过几许惊异之色,说道:“萧将军此话的意思,倾辞倒也有些听不懂了。” 能够走到萧鸿飞这个地位的人,能够料敌先机于战前的人,怎么会连一个人都看不懂?李睿有些不相信。 “坦白说,末将非但没看懂楚昭义,甚至连她今天带来的那个白……白当家,也有几分看不懂。”萧鸿飞苦笑道:“楚昭义来营地半月,初觉不甚出众,一如传言那般,可能只是耗费家财买个将位过把将军瘾的贪玩小娘子,然则却出乎意料的一战成名。末将当时深觉自己看走眼,料想她或如当年的白衣云侯一般,是个文武双全、骁勇善战、雄才大略的绝世将才,却哪知,她率军上阵之时,基本都不亲自指挥,反而是全身披甲躲在阵中,连战阵都摆成了乌龟型,端是怕死的模样。” “噗……” 李睿顿时失笑,她虽然没见过乌龟型的战阵,却见过乌龟,想楚宁那畏畏缩缩躲在阵中的模样,便忍不住笑意。 “便是因此,末将便对她生出了许多好奇,借着庆功宴让几个属将悄作试探。” “结果如何?” “结果却是末将枉作小人了。”萧鸿飞道:“本当她有甚绝世治军之法,却哪知,末将手下的属将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坦白致极,全然毫无城府的模样。” 李睿顿时奇道:“她说什么,将军便信什么了?” “不是她说什么,末将就信什么,而是她说什么,便做什么,由不得你不相信。”萧鸿飞苦笑道:“当时末将自然也是不信的,便让她去新组编了一支昭义军,结果她便当真练了一支昭义军出来。” “那……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样的治军之法?” “一个字,钱!” “就钱?”李睿简直不敢置信:“朝廷不也给了饷钱?可为何总有许多兵卒连武器都拿不稳?” “这便只能承认,她比我们,乃至比朝廷都会花钱了。”萧鸿飞无奈:“不但会花钱,还会赚钱,末将算过一笔账,自她来到这营地以后,短短半个月时间,光靠卖马肉干和马骨汤,便赚了不下千贯之多。” “可这马肉干和马骨汤……总是会吃腻味的吧?过段时间也就没得赚了罢?” 李睿这么一说,萧鸿飞顿时更无奈了,连声叹气道:“所以,她最近在窜缀我那几个部将,让他们过河去偷对面的牛羊,我看她这是准备要卖牛肉干和羊肉汤了……” 这下,连李睿也无奈了,只得说:“那你就纵容她这么胡闹?” “能有什么办法呢?”萧鸿飞耸着肩膀,望着对岸的营地,说道:“如今忠武军的每个战兵,只要上了战场,多少都能分到三五几十个铜钱,你想想,他们一次能拿到几十个铜钱,却只要用几个钱就能够吃上肉,喝上肉骨头汤,他们能不愿意吗?” 这样的事情,谁不愿意呢?萧鸿飞也是很愿意的啊,毕竟,每次部下有了缴获,他也能收到孝敬,这有什么不好呢? 再说了,有肉吃,有汤喝,将士们肚里有了油水,不但增强了体力,减少粮草消耗,甚至连战力和战心,都会超出寻常,这简直就是一举数得的美事,他除了纵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说着,萧鸿飞又叹了口气,随后方才继续说道:“除了这花钱与赚钱的手段,再看她言行举止,既没大家闺的温雅端方,又没小户寒门女儿的粗俗。时而语出惊人,时而让人哭笑不得。” 李睿也想到了楚宁昨晚说的那个养羊计划,那的确是语出惊人,转而又想到在楚宁牙帐看到的那几本由她亲笔写下的鬼画符,心中很是承认萧鸿飞的说法,这个楚昭义,的确是让人看不懂。 说起话来,似乎总有一套似是而非的道理,可看她行事,却端是没得道理。 李睿又想起那个一身雪白,却不常开口说话的女商贾,又问萧鸿飞:“那个白当家,将军也看不懂吗?” “是,也看不懂。”萧鸿飞点头说:“昨晚楚昭义在说她那养羊计划时,郡主与末将初时皆视作狂放之言,却只有那个白当家一直视作等闲,甚至在楚昭义说拿钱收买时,她竟料定了楚昭义是真的要买东西,而不仅仅只是送钱笼络。” 白夙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按说应该没甚存在感,可在李睿与萧鸿飞的心里,她的存在感却是极强的,因为,当时在场诸人当只,除了楚宁一直在说话之外,便只有白夙在一直沉着思考。 一个在那种情形下,骤闻如此狂言妄语,还能如此镇定的思考,那该是有多么强大的自控力,多么可怕的冷静头脑——而一个拥有如此才智的人,又怎会甘心沦为商贾呢?士农工商,商于末等,乃贱业。 有那么几个瞬间,萧鸿飞甚至觉得,那白大当家或许应该与楚昭义换个身份,像楚昭义这般爱财之人,应该去做个商贾好好赚钱,而沉着冷静的白大当家更适合坐镇军中,从容不迫的运筹帷幄,以雄才大略之姿,率军纵横沙场。 “那么,”李睿斟酌着言辞,却又十分坦白直接:“萧将军觉得,这两人能为倾辞所用吗?” “恕末将直言。”萧鸿飞抱拳歉然却又直接的说:“不能。” “为何?” “她们对郡主并无所求,而郡主对她们,也并无所制肘。” 李睿点点头,却又突然问道:“那萧将军呢?能为倾辞所依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逼问,萧鸿飞十分镇定,抱拳而立,应对道:“末将不知。” “为何?” “末将只能说,如若此刻仍然驻守柳城,如若鲜卑以无辜百姓的性命要挟,末将可能会献城,亦可能投降,然后自刎。” 第101章 虽然外面杀声震天, 但楚宁与白夙却塞着耳朵醒了又睡, 睡到了将近午时才再醒来。 虽然肚子很饿, 但有情人饮水饱, 两人在被子里腻腻歪歪的聊着天,却谁也不提起床吃饭的事情。 白当家已经很习惯两人相拥而眠, 亲昵而慰贴的姿态,一手兜住那纤腰, 一边慢声说:“用过午膳后, 我便要起程回东莱了。” “这么急?”楚将军半趴在床上, 半搂着白当家,姿态端是豪迈大方, 恨不得直接便欺压上去。 “尚在蓟城时, 便收到王县尊送来的信,说是周围其它几个县,也想从蓬莱大道接几条支道出去。” 闭着眼睛说着话, 指尖恋恋不舍地抚过楚将军的细腰,白当家其实也有心留下, 可怎奈何王逸催得急, 信末连写了三个‘速归’, 想必是真的很紧急。 楚将军的腰身极其敏感,却怎奈何白当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6 家是个细致人,总是能从极其敏感当中找到最敏感之处。 这让楚将军很不满意,毕竟是立志要让白当家枕臂哭唧唧的绝世大强攻,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被撩到欲罢不能呢? 虽然不能吃肉, 但是,身为一个苍老师教导出来的老司机,是断然不会束手就擒的。 于是,装作调整睡姿,果断的滚进怀里,鼻尖并着薄唇沿着那玲珑曲线若即若离的缓缓攀越,在那已经舒醒的顶端微微停顿之后,终究还是没忍住,用鼻间微不可微的蹭了蹭,随即继续往上,一点一点的将那雪白衣领蹭开,直到露出藏在里面的锁骨以及大片肌肤。 事实上,这一路行来,大部份蹭到的都是衣物,但对于质地细腻而轻薄的蚕丝里衣而言,这样的碰触实在让人有些把持不住,便是自控力强如白当家,亦忍不住微微阖起眼眸,紧抿着双唇方才勉强忍住喉间那些翻腾不休轻叹,指尖一抖,竟划拉着扯开了那本就松垮的衣带。 “那是该早些回去,还有钱庄的事,也该尽早筹备。” 楚将军说着,右手便搁了上去,轻若鸿毛一般,试探性的抚过那片早就觊觎已经的白皙肌肤。 手感甚好!楚将军很满意的又摸了几下,有些遗憾的想,也许应该要亲一下,才能体验到最真实的触感。 喉头有些发紧,楚将军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抬头时,却见白当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眸子,正紧紧将她的视线锁住。 这样的目光有些深沉,有几分克制似的内敛,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余韵悠长,那其中深意,好像在说,本当家想与你发生一点不可描述的事情。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楚将军觉得有些腿软,连带手臂似乎都失去了力气,软得几乎支撑不住,直接就被白当家轻按着腰身,整个拥进了怀里。 作为一个大强攻,虽然是在上方,但这个姿势的确有点不那么对劲,可楚将军却不敢挣扎,没办法,自己撩出来的火,哭着也得等她灭掉。 这并不是楚将军第一次作妖撩起火来,但似乎这次撩得实在有些过头,不但白当家的身体起了火,似乎连她的意志都开始燃烧,竟破天荒唐的挑开了衣带,任由她那微凉而纤嫩的指尖,开始在楚将军那细嫩的肌肤上开始零距离的游弋。 白…… 白……当家,今天你这尺度,有点大啊!请把持住好么?你怀里抱着的还是个未成年……本将军今年才三岁啊…… 白夙心里没有未成年的概念,她只是纯粹的喜欢这样的亲昵,对于自己的喜好,她从来不曾掩盖与克制,就如她喜欢奢华享受,就如她放纵那些流言蜚语。 但是,当楚宁的鼻间尖蹭过时,两人之间的那份亲昵顿时变成了另外一种陌生的感觉,特别是当她透过那薄薄的衣衫,清楚感觉到对方玲珑曲线与自己慰然相贴时,心中的某种悸动变得有些灼热。 自打年节以后,楚将军的营养一直很好,不但身材越发长挑,连当初那一马平川,如今也开始茁壮成长,虽然还不是很巍峨岌嶪,但也算风景秀美。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如同羽毛一般轻柔的拂过彼此心间,某此沉淀已久的感觉开始发芽、生根,瞬间便枝枝蔓蔓、郁郁葱葱。 楚将军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作大了,竟然去挑战一个成年、并且可以称作成熟之人的欲/望,这是多么作死的行为!简直就是自作虐,不可活。 那双被楚将军觊觎已久的薄唇此刻近在眼前,泛着淡淡的樱色,看起来诱人极了,只要她稍微低头,便可尝到这唇瓣的滋味,想必极是美妙罢? 亲?还是不亲? 楚将军还没来得及犹豫,便感觉到有什么柔软而湿润的东西贴在自己颈子上,轻轻滑过,配合着腰际那摩挲游曳的指尖,开始了新的旅程。 将人放开的时候,白当家满意极了,她喜欢楚将军这个时候的乖顺和慰贴,这能给她带来一种极其愉悦的掌控感,以及许多亲近与亲昵并存的满足和喜悦。 但是,楚将军却并不满意,她才摸了几下锁骨,白当家却直接种了颗草莓过来,不但种了草莓,还解衣带…… 虽然只是摸腰,但是,隔着衣服和不隔衣服的尺度,相差很大的好吗?! 白当家,你实在太没定力了!差评!要不是本将军还没成年,今天铁定就办了你!分分钟叫你知道什么叫作绝世大强攻! 然而,绝世强攻楚将军在陪着白当家用完午膳后,便开始操持送她回碣石的事情了。 由于昨夜白夙到得太晚,实在叫楚宁没得很不放心,便安排刘长贵带着控弦司,一路骑马护送。 白夙也没拒绝楚宁的好意,两人告别后,便打马率队离去。 楚宁哀声叹气的往牙帐回去,边与凤九卿闲扯,突然相聚的惊喜和匆匆离别的不舍,还是让她有些没回过神、定下心来,有些散乱的眼神从凤九卿身上扫过,却仿若发现了新大陆,脱口便惊声道:“呀!卿姑娘!你这被狗咬了么??” “诶?” 凤九卿未明就理,一时没反应过来,微愣片刻后,突然捂住脖子,耳朵脸颊瞬间通红,脚下步子一抬,直接就跑开了去。 作为一个老司机,楚将军自然知道没什么狗咬凤九卿,因为那是草莓啊!楚将军身上这会也有一个来着。 可问题是!到底是谁给凤九卿种草莓啊! 妈蛋! 是谁乱了本将军配出来的西皮? 温雅端方的凤九卿,不是应该配谢云竹这种媚视烟行的妖女么?虽然最近这位妖女姐姐已经退隐江湖,改行去做了衣庄的大设计师,与白当家旗下的红颜阁勾搭得火热,但她好歹也曾经是位大长安城混过的大妖啊…… 温雅端方,仁义君子般的凤九卿,配上妖娆多姿、风情万种的谢云竹,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绝配啊! 再不然也该是燕凌戈这种未来的绝世名将吧? 我去! 一个不注意,就被人乱了西皮…… 这种梗梗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千万不要配两个字好么? 对不齐名字的西皮,不是好西皮啊…… 凤九卿一路跑回自己的军帐,看到正睡得安然的李睿,心里就觉得怒火翻腾,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她与楚宁是两个极端,楚宁素来随性,而凤九卿则注重仪礼,追求仁义,温雅端方,谦谦如玉。 可每次遇到李睿,她的温雅与谦和都会被剥离,燃烧着满腹怒火,却又不知如何发作。 这里是卫民军的营地,李睿即使身为郡主之尊,在没有司总级别的授意批准之下,也是无法顺畅通行的。但李睿却支使忠武军的军官将凤九卿骗了过去,顶着一脸倦色与她讨论敌情,凤九卿不忍心之下,便好意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7 将李睿带了回来。 却哪知,李睿一进帐,便将所有的风采气度全然丢弃,一如既往,讨厌得令人发指。 凤九卿回来的脚步声很重,李睿当即便被惊醒,看着凤九卿那背负双后,来回踱步借此散气的模样,不禁愉悦的眯起双眼,斜靠在床上,如同一只高贵优雅的猫。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凤九卿在楚宁身边的司职——外务司,司总。 虽然并没能将这份司职的具体内容探听清楚,但是,顾名思意,却还是能够猜些出来的。 所以,李睿明知对方歇得晚,却仍然派人来召见楚宁商议要事,然后一步一步的把凤九卿骗了过去,再一步一步的费尽心机,达成目的。 君子端方,那便欺之以方。 生于帝室的颖川郡主对这些手段,简直驾轻就熟,就像昨晚——她可以前一瞬间杀意盈胸,下一瞬间自赞雅量。 雅量么? 并不,她颖川郡主从来都没什么雅量,就像这个凤九卿,当初不过是身着男装欺了她一次,直到现在这债都还没还清。 李睿翻身斜靠的动静惊动凤九卿,她回过头,便见李睿以一种审视中带着戏谑的目光在瞧她,不禁怒声道:“你到底有何般目的?跑到这战场来,又千方百计的混进这里……” “过来。”李睿招招手,蓦然笑了起来:“附耳过来,我就告诉你。” 凤九卿防备的望着她:“休要耍诈!” “这次不耍诈,我是真的需要你帮忙。” 凤九卿犹豫的片刻,到底还是走近了些,却是没附耳过去,隔着三步远的位置:“你可以说了,我听得着。” 李睿低声说了一句话,凤九卿却是没能听清,下意识的又往前走了一步,哪料刹那间变故突起。 以有心算有心,凤九卿即使满心防备,却仍然被李睿一抛过来的薄被罩住,即使她武艺甚好,可李睿亦是不差,两人交手数招,却因李睿先下一城,最终利落的将人逼压在床上。 卡在脖子上的手臂十分用力,凤九卿挣扎了几下,却是没能挣开,艰涩的呼吸让她面色涨红,只是那双眸中的盛怒,却是更加炽热了几分。 李睿漫不经心的看着凤九卿,指尖从那越发青紫的秀唇滑过,随后抚上了那片颈脖间,由她亲自施为的青紫,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看来,你倒是很在意那个姓楚的,不过就是将这咬出个印子罢了,便惹得你这般生气,是被她看到了么?” 凤九卿却是说不出话来,透着青紫的双唇无力地半开,甚至连神智也有几分涣散,但李睿却并不怜惜,眸中反而聚起了无数阴霾,低头间便重重的吻下。 这一吻之间,竟觉滋味大好,本想浅尝即止,后来却辗转吮吸,流连忘返。 凤九卿终于找到了机会,牙齿狠狠咬下,仍由腥甜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散开来。 “很好!”李睿双眸微微眯了起来,连连冷笑道:“竟然懂得反抗了!” 凤九卿却是没说话,只是听着李睿继续说:“既然如此,那本郡主也不勉强你。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与本郡主一直这样纠缠不清,要么,替本郡主将那楚宁写的书,全部偷来。” “我任什么要选择?”凤九卿亦冷声道:“只要打完这一仗,你必定会被送去和亲。” “即使和亲又怎么样?”李睿笑得很恶劣:“多带一个侍女过去,谁敢多说一句什么呢?那样即便郁郁不得志,却也可以每天欺压于你,又有何不可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纯洁的楚将军,应该不会被锁吧??? 听说不能描写脖子以下的部位。 第102章 在白夙离开不久, 鲜卑大营那边便送过来了一封战书, 邀明日各自出兵大战一场。 像之前小规模的战斗, 是用不着战书的, 说不定几个部将派兵上前一骂,双方底下的将领骂出了火气, 立刻便打上一场。 所以,这封战书的到来, 顿时让所有的将领面上都蒙上了一种即兴奋, 又忐忑的神情。 兴奋的是又有钱入账, 忐忑的是,对方到底会派多少人出战, 自己这方会是谁出战。 萧鸿飞打开战书, 看罢后面色极为平静:“明日敌军,将出三千骑与我军大战一场。” 三千骑! 周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开始在心里算账, 但他还没完,便听毛贵已经出列:“启禀将军!末将愿意请战!” 我去! 毛娃子你不厚道, 下手这么快! 周裕也赶紧出来请战:“启禀将军!末将也愿意请战!” 与周裕先后之间, 五大部将纷纷站了出来, 他们各自领兵两千,按说没得单独对阵三千鲜卑骑兵的把握,但昨天白夙把萧鸿飞新买的军械全都运送过来,两千套薄铁甲和五千杆铁枪,还有五百柄十八炼战刀, 这对忠武军的战斗力提升,不只是一星半点。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这些部将私下达成交易,各自凑兵上阵,利益均沾。 但是,萧鸿飞却并没答应他们的请战,反而看向神游天外的楚将军,问道:“楚昭义,昭义军已经训练半月之久,对阵鲜卑的三千骑军,可有一战之力?” 楚宁心里有事,此刻被喊回魂,慢吞吞的说:“昭义军前几天才开始基础的战术战阵训练,且武械装备还没到齐,末将不准备请战。” “精兵良将都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萧鸿飞挥挥手,直接下了决定:“明天就由昭义军出战,让本将看看你的训练成果,末要说武械兵甲不齐备,昨天本将可是亲眼看着有人给你送到了营里。” 能够值得白夙亲送来的东西,肯定不仅仅只有忠武军的那点东西。昭义军组建的当天,楚宁就派人快马加鞭的给白夙传了信,把匠作司的老底儿都给掏了过来。 五千套薄铁盔甲,五千杆三/棱/枪,两百五十柄角/弓/弩,三十驾伏远弩,两百把五十炼的战刀。 薄铁盔甲和棱/枪,楚宁打算分给昭义军,总不能让他们拿着训练用的木棍上阵。至于角/弓/弩和伏远弩,楚宁却很犹豫,毕竟昭义军现在虽然属她直领,却并非嫡军,不像卫民军,已经被贴上了她亲军的标志,走到哪里,虽然惹人眼热,却谁都不敢重用,便是用,别人也用得不放心。 五十炼战刀是必须配给卫民军的,拖拖拉拉这么久,也算是勉强配齐了卫民军这一千余人的基本装备。在楚宁看来,每人一套盔甲,一柄战刀,这是最基本的标配,而在此之外,玄甲司的战兵则另外配备盾牌和三/棱/枪,控玄司配备强弓。 这样一来,每个单兵的装备,都具有近程和中远程的攻击能力,虽然比不上前世那个世界的历史中,那支威震世界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8 的大唐军队,但也算是勉强见得人了。 只是,余下的角/弓/弩和伏远弩就有点难分了,如果全部分给卫民军呢,就会显得自己并不看中昭义军,长久下去,总会累积许多不满,生出隔阂来。可如果是分给昭义军呢,自己又的确怕到时候血本无归。 楚宁犹豫了一阵,便回到自己的牙帐,将凤九卿与昭义军十二个检校局总都召来军议,而萧鸿飞也过来旁听。 十二个局总当中,陈福、李文羽、唐信、杨厚德这四人,是楚宁亲军出生,除了卫靖之外,还有三个是原本败军里挑选出来的旅帅和曲军侯,另外四个则是流民难民,反正现在昭义军还是在训练状态,上层将官楚宁自然是挑听话的用。 但一味听话的将官其实也不太好用,就像现在,十二个检校局总,除了陈福等的人敢说话之外,也就卫靖还能说得有理有据,另外七个,基本上就是问一句答一句,没什么主见。 这让楚宁很失望,像这样的军议,如果是放在卫民军,莫说是司总级别,随便一个战兵伍队小军官,那也是能讲得头头是道。 好在陈福等人也习惯了楚宁的军议方式,知道她一般都是先听各级将领商议,再以严密的思维站在敌军立场,进行反向推理,找出其中漏洞,反复修改方案,最后发言总结,拍板定策。 一般来说,进行反向推论找漏洞的人,都是楚宁和凤九卿。楚宁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站在时代巨人的肩膀上,脑洞天马行空,思维方式也异于常人,总是会提出一些非常奇怪刁钻的问题,在整个卫民军,也就燕凌戈能与她争锋相对,摆事实,讲道理,你来我往,最后谁说服了谁,就听谁。 凤九卿与楚宁的刁钻不同,她往年喜好游历,据说曾西至贵霜帝国,南至扶南,东至挹娄,通晓数语言,其眼界之开阔,心胸之广阔,当属卫民军之冠。 这就是楚宁为什么总是想把她留下的原因——简直就是一部活着的国际百科全书,不但形象好,性格也极为端方,简直就是完美的翻译官和外交官的最佳人选。 虽然,卫民军还没能发展到需要外交官和翻译官,但像人才这种举世罕见的宝贝,楚宁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现在把她带在身边,当作百科全书用,也完全不算浪费。 但今天这位被楚将军寄予厚望的外务司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也提出了不少颇具关键性的问题,便楚宁却始终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凤九卿有白夙这个师妹和蒋郡守这个师兄,素来是俗务不沾心的,听说多年以来,主要的人生目的就是到处浪,寻找她所追求的仁义,像这种魂不守舍的情形,极为少见。 这场军议拖时极久,楚宁本想与凤九卿私下聊聊,但看着时间已晚,只好暂时罢了。 这一夜整个驻营的将士都没进行夜训,昭义军的士卒睡得极早,也睡得极好,根本就不知道明天将要临阵。 三更之时,营里的火夫起火煮饭,昭义军上下所有将士被尖锐的哨声唤起,集合在校场,望着那一排排临时搭起的木头长板桌,纷纷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两百名身着甲胄,怀抱笔墨的卫民军将士提着马扎过来,纷纷在木板长桌后面坐定,在众将摆放笔墨纸张的时,玄甲司的孙司总走了过来,与这十二名昭义军检校局总谈话:“这是将主大人定下的规矩,不管是卫民军,还是昭义军,大家都是将主大人部属,所以,这规矩都得守着才行。” “你们的乡籍和亲眷也早在将主挑中你们之时,就记录在册,所以,此战之时,但凡有所损伤之人,抚恤都会按着薄册发放到你们亲眷手中,并且附上你们的战功勋章,让他们以你等为荣。”说着,孙兴往身后一指:“桌后的这些将士都是断字识文的,大家有什么想给爹娘和兄弟姐妹说的话,都可以告诉他们。成了亲的弟兄,有什么想捎给媳妇儿女的话,也都可以让他们写下来,到时候一并替你们送回去。” 整个昭义军,除了四个卫民军出身的司总神色平淡之外,其他诸将士却是面色灰败,特别是那些普通士卒,他们在这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要今天要打仗,按照军议的对策,楚宁在这之前,已经请萧鸿飞将战书的事情瞒下。 陈福一看这情形,顿知不好,立刻喊道:“这不是啥犯忌讳的事情,古来征战多死伤,大将难免阵上亡,何况咱们这些丘八?每天吃的都是杀头饭,总会有个掉脑袋的时候,这没啥大不了的。再说了,大家都看过卫民军打仗,只要不怕死,只要拼命杀死敌人,你被人杀的机会便不会太多,让大家留个口信,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等陈福喊完,底下一众将士神色各异,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有,陈福朝自己的部下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一个高瘦的军汉站了出来,走到长桌前,大声的说:“给俺那婆娘捎个信,告诉她不许在家偷汉子,好生带着娃,等老子再多挣些钱了,就回去给她盖个大房子,买上几亩地,教她享享福……还有,这里些铜钱,送信的时候叫人给她带回去,免得她一天到晚嚎丧,说跟着老子命苦没钱花。” 这汉子说着,拎出了一个布兜,倒出了一小堆铜钱,负责写书信的那个士兵帮忙清点之后,又把寄钱的事情写在了信上,最后让这个汉子签字画押盖手印。 其他昭义军的士兵听到这么浑的信也能捎,多数便镇定了些,心想以往上战场的时候,说打就打,基本上死了也就死了,遇到一个有良心的将军,还会给他们家里一些抚恤,遇上个没良心的,说不定家里人连个死迅都等不到。 没过多久,一些比较想得开的将士纷纷上前,开始上前说出千奇百怪的‘遗言’来。 一个非常年轻,大慨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上前,有些怯生的望着面前身着黑甲的士兵,嘴唇动了几下,却是没能发出声来,那个士兵下意识的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便见他的目光一直望着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铜牌,遂取下来放在桌面,推给那少年看了一眼,说道:“这是卫民军的战功勋章,你们昭义军以后也会有的。” 这少年其实并没有想问这勋章,他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给娘亲留信,因为他并不是朝廷征召的士兵,只是一个被萧鸿飞收拢的流民,本来目光只是随意的落在面前士兵的身上,没有特意看这勋章,不过此刻这士兵的声音很温和,倒是让少年安心不少,便结结巴巴的问:“这勋章……是不是我死了以后……就会有这么一个勋章,跟着我的遗信送给我娘?” “哪有这么美的事。”黑甲士兵笑问道:“你知道这勋章值多少钱吗?” 少年摇摇头,他还是今天才听说这个,先前那孙司总虽然提过,去没细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89 讲。 黑甲士兵把自己的勋章又朝少年推近了些,少年借着灯光,隐约的在上面看到了几个字,不过他却不认识。 “我这是一等骁勇勋章。”黑甲士兵骄傲的说完,又将勋章带回胸前,珍惜而郑重的摆放好位置,随后才说道:“值五亩地,而且,每个月还能得到五十钱的赏钱。” “什么?五亩地?!” 不但这少年惊讶了,这下连旁边一些正在排队等着写信的人,也被惊住,他们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铜牌牌,竟然值五亩地。 五亩地啊,一亩善地,起码四五千钱,便是恶地,那也得要一两千钱左右啊。 “就这么一个铜牌牌,就值五亩地?谁信啊” “莫不是诓骗我们去卖死命吧?” “肯定是打完仗了就不认……” “就是就是……” “哪个将军有这么大方?皇帝都没这么大方吧?” …… 几个人议论纷纷,顿时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那黑甲士兵也没想到,一面勋章竟引起了这么多人的注意,这些人不相信不说,甚至还诋毁将主大人,顿时便气得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就你们这些没蛋的败兵残将,将主大人用得着骗你们去效死命?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莫说五亩地,便是十亩!十五亩!我们将主大人也舍得!不信?你们不信就算了,合着你们就该被人扒皮喝血……” 这个黑士兵说完,在他旁边隔了两个位置的另一外士兵也站起来,也从脖子上取下了一块铜牌,嘿嘿笑道:“给你们这些没见识的涨涨眼,这是英勇勋章,每个月十亩地,并八十个铜钱。” 说着,后面突然又站起来了一个黑甲士兵,举着一块铜牌喊:“谁他妈说将主大人在骗人?十五亩地的神勇勋章,你们这些王八蛋擦亮眼睛看清楚!告诉你们!这勋章不但有地,每个月还有一百个铜钱,你们这些王八蛋想要么?呸!就你们这些软蛋!哪配?” 即使同为楚宁所辖,但卫民军大多士卒,却根本就看不起昭义军,即使众人皆知,昭义军算不得楚宁嫡系,但还是有种被抢糖吃的感觉,更何况,今天这些黑甲士卒早就在心里认定,今天这战本该由他们出阵,但昭义军却横插一脚抢了机会。 孙兴与陈福本来正在说话,他是早就独当一面的,而陈福却是第一次总领一个司,便替陈福讲了一些战斗时的注意要点,却哪知,后面写信的卫民军和昭义军士卒竟然发生了争执。 争执虽然激烈,但在严酷的军法之下,没人敢升级成肢体冲突,两人上去喝止一番,问清原委之后,顿觉哭笑不得。 因陈福是楚宁近卫局总出身,再加上平素威严,这些时日在昭义军也有了几分威望,颇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这才区区几亩地,就值得你们大惊小怪?怎么不问问他们的饷钱?你们还以为,楚将军跟那些喝兵血的将军一样么?真是的,一个个都这么没眼界,也不知道当时将军怎么就看中了你们这些王八蛋。” “陈……陈司总,那他们的饷钱是多少?”先前那个少年怯怯的问。 “不多,老子的月饷每个月一千二。”那个拿着神勇勋章的黑甲士兵说着又补充道:“这还不算各种补贴赏钱,要是算上那些,起码有一千五。”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份饷钱一报出来,引出一片抽气声,一千五啊!可差不多是朝廷给的两倍了,况且,就算是朝廷给的八百钱,上面的军官层层盘剥下来,能够落个五六百钱到这些兵卒手里,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那少年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每个月的饷钱,都快够买上一亩恶地了吧?” 另外一个昭义军的兵卒却还是不敢相信的说:“他们都是楚将军的亲兵,自然要钱多些,可我们这么些败兵残将,怎么会有这个待遇?只要楚将军不扣咱朝廷给的八百钱,咱就愿意给她效死力。” “就你们这么区区八百钱,也值得本将军来打主意?”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已经穿好盔甲的她,大慨也觉得只露两个眼睛讲话不够响亮,于是摘了头盔交给梁秋月,走近这些昭义军的将士,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昭义军十二个司,总共不到四千三百人,每个月仅仅三千多贯钱的饷钱,值得本将军为这点钱费心?也不想想你们现在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本将军往里头倒贴着钱。” 说着,楚宁扫视全场,随后淡声道:“本来还打算在这一仗打完之后,从下个月开始,给你们这些战兵把饷钱涨到一千钱,看来你们是只愿意守着朝廷的那八百钱过日子了,既然如此,本将便顺你们的意。” 楚宁说完就带着亲兵走了,留下一众昭义将士面面相觑,没想到楚将军竟然这么任性,这饷钱说涨就涨,说不涨就不涨,都不给人留个商量的余地。 陈福和卫靖相视苦笑,楚宁实在是有钱任性啊,可怜他们这些小头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哭唧唧,昨天竟然设置错了时间,把唯的一张存稿给更了 第103章 人类向来很奇怪, 拥有的时候视作等闲, 失去的时候, 却总会发现弥足珍贵, 无论是感情,又或是金钱。 昭义军的将士, 在得知楚将军大方到败家赏田地的时候,纷纷表示不相信, 认为这只是一种欺骗他们效死力的手段, 可当楚宁亲口说, 不给他们涨饷钱的时候,这些人立刻便开始记忆楚宁最近对昭义军的好来。 饭食三餐管饱, 肉汤随便喝, 小比的赏钱都次都是当场发,从不找借口拖欠,军法的条条款严苛, 但只要不主动去触犯,也没人会无故打骂欺压他们。这些虽然都只是小事, 但这些军汉却也能够看到, 能够体会到, 这位楚将军是个说话算话,拿士卒当人看的将军。 但是,现在楚将军生气了,饷钱不打算涨了!那之前的之些好处,以后还会有吗?会不会以后又回到以前的日子? 自从楚宁从校场离开的那一刻, 昭义军的大部份将士,都陷入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 而全程围观的卫民军将士却觉得十分解气,不涨饷钱好啊,你们这些没有战功、没有战绩的软蛋,怎么配涨饷钱呢?怎么配跟我们相提并论呢? 嘲笑,讥讽,纷纷传到昭义军众将士的耳朵里,忐忑不安的情绪逐渐开始累积,累积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开始暴发。 打架动武是不敢的,不是打不过,而是打完之后的惩罚更严重、更可怕。但还嘴吵架还是可以的,敢说昭义军是软蛋?敢说昭义军没战功没战绩?那今天昭义军就打给你们看看!让你们看看,昭义军也是好儿郎! 在严苛的军法下,这场矛盾并没有变武斗,吵架的吵架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0 ,写信的写信,都没耽搁落下,未了火夫过来喊开饭,纷纷便散了场。 楚宁吃饭的时候,孙兴过来禀报了后续情况,楚宁听完之后,淡定的说:“怒气有了,好胜心也有了,其中还有不少与鲜卑有血仇的士卒,整体上来说,士气战心还算好。但武械装备我也只能给那么多,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赢了,什么都好说,涨饷钱也不是不可以。” 孙兴却说道:“昭义军是新军,一场胜战便将饷钱涨到一千钱,就怕卫民军的老兵们心里不服气。” 卫民军是去年组编的,那会儿要武器没武器,要盔甲没盔甲,一个个跟着楚宁拼博到今天,功劳苦劳样样都比昭义军多,直到今年四月东征时,饷钱才涨到一千二百钱,而昭义军才组编不到一个月,就涨饷到一千,自然会引起不服。 “一群没眼见的白眼狼!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知道在自家锅里抢食吃!”楚宁听孙兴这么说来,却是起了怒气,骂道:“本将先有冀州发现敌情之功,后歼五百之众,活捉小头目乌延。初抵此处时,又有八百余斩首之功,如若今天对阵再次得胜,朝廷能不再给本将把位置升上一升?便是本将往后寸功不立,也足够与那高志敏相提并论。” “再说,这场东征大战不过刚刚开始,谁晓得以后会战死多少兵卒将领?等到大战之后,无论怎样,本将少说也能混到个郡尉当当罢?难道本将就靠卫民军这些个没眼见的,就能把辖地打理清楚?” 楚宁这是真的怒了,手底下战兵辅兵加起来七八千,可拿得出手的中高层将官却没几个,更别说是其他各方面的人才了,凡事都要她自己操心,现在这些将士竟还忙着抢糖吃,简直气人至极。 想当年,刘皇叔混得再惨,也还有关张这等猛将,还有诸葛孔明这等军政庶务皆通的奇才相助。 而楚宁呢?手下也就霍蕴书能独当一面,燕凌戈的缺点与优点同样明显,单看优点来说,才能拔尖,但综合起来看,却只能算第二梯队。晴儿年纪还小,暂且不说。朱二喜、刘长贵、孙兴、楚柔、陈福几人,顶多也就摸到第三梯队的边,根本就还没有站到第三梯队的实力,目前让他们带个司级的兵力,就算到了顶,再给更大的编制,根本就发挥不出战力来。 七八千人的团队,若放在楚宁前世组成个公司,放到哪里都是赫赫有名,各级总来理去的置位一大把,哪像楚宁现在,团队一扩再扩,手下拿得出手的人才还是那三两只,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只维持着司级战斗编制的最大原因。 把孙兴骂走之后,眼看天色已亮,楚宁便穿好盔甲出帐,遇到连夜赶回来的刘长贵,楚宁又向他吩咐了些事情。 这时中军已经敲响了战鼓,楚宁带着亲卫,率着昭义军出营列阵。 慕容曜一袭大庆朝廷所铸的制式铁甲着身,将马刀和箭壶挂到最顺手的位置,随即翻身上马,巡视着身后的骑兵。 这三千骑兵是从慕容护抽调出来的精兵,经过昨晚一夜好眠,这些骑兵今天精神饱满,个个英姿雄健,看得慕容曜十分满意。 在弓箭的掩护下,奴隶们已经搭好百余座木桥,望着桥对面已经列阵的大庆军,慕容曜心中豪气顿生,只要赢了这一仗,他这个千骑小帐也该扩为邑。 慕容护站在高高的将台上,望着英姿焕发的慕容曜,望着对面的奇怪阵法,最后望向对面将台上高高升起的那面‘萧’字大旗。 萧鸿飞照例率着一众部将观战,但今天观战的将台上却另外多了两个人。 一袭戎装,气度璨然的颖川郡主;一袭宽袍广袖,风华如玉的凤九卿。 颖川郡主是第一次上战场,但却不是第一次看到将士聚积列阵,毕竟她父亲宋王权掌虎贲军,虽然性格软弱,可到底也是个领兵之人,王府中也设有校场,她也时常见到府中将士操练阵型。 但是,李睿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阵型。 萧鸿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阵型——这并不是枪兵战场上常用的方形阵,而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圆形阵。 最外面一圈,很松散的摆开了六个小圆阵,每个圆阵为一个司级兵力编制,分作里外三层,全部士卒背朝中间,面部与枪刃朝向四面八方,仿若一个个长满了利刺的草球。 而中圈的六个小圆阵则相对紧密些,每个小圆阵,都摆放在外面两个圆阵之间的位置,恰好形成三角位置,远远的看上去,每三个这样小阵之间的距离相差无几,顶多不过足够五六匹骑兵通过。 最中间的位置,楚宁甲胄着身,骑在白夙送她的白马上,已经升起了将旗。 亲卫军已经将从玄甲司借来的重盾竖立成为了掩体铁墙,再沿着掩体铁盾,背朝楚宁,沿着中圈留下的六个空隙,分作六个战斗单位,同样围成了一个圈阵。 今天楚宁亲卫军的武械配备得格外奢侈,每名弩兵都有三柄角/弓/弩,背后还有两名辅兵专门负责替他们装箭上弦。 在楚宁的周围,除了梁春花、梁秋月等六个随侍的亲卫之外,就只有十余传令兵待阵,余下的地方,全部都堆放着箭支。 这些铁头箭支都是卫民军匠作司出品的角/弓/弩专用箭支,如果配合白夙运来的两百五柄新/弩,据说已经能够已经达到两百五十米的有效射程。 伏远弩只有三十架,楚宁打算留在手里当底牌,但新旧三百余柄角/弓/弩和两万箭支却全部都投了进来,反正这些箭支射出去了,还能捡回来重新用,楚将军一点都不心疼。 楚宁是不心疼,可萧鸿飞在将台上看到阵中堆放着的那一捆捆箭支时,却气得直了眼,找来孙兴一问,得知楚将军豪迈的搬了两万支箭过去时,顿时气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打三千敌军,你踏马搬两万支箭过去,这是打算用箭堆死敌人么??? 奢侈!真踏马奢侈! 萧鸿飞与手底下的一众将领顿时被涨了眼界,原来,还能这么打仗。 孙兴从将台告退下来,与刘长贵站到一起,望着前面那尚末开始的战场,心中紧张无比,甚至比他自己上场战斗的时候还要紧张。 刘长贵的神色虽然疲惫,但仍然率着控弦司全部将士列阵于昭义军后面的两百步的地方,背箭握弓,腰悬长刀。 这意思很明显,谁都知道,如果前面昭义军有人溃逃,他们将在此进执行射杀命令。 慕容曜率军渡河时,昭义军的传令兵们正在引马急驰,四处宣令:“昭义将军有令!违令不尊者斩!畏阵不前者斩!临战溃逃者斩!” 三斩将令宣下,身后战鼓震天,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慕容曜率着三千精骑声势浩大,辅天盖地的呼啸杀来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1 。 他是在长安太学求过学的,识得汉文读过汉书,从春秋战国到大庆朝野的各种典故几尽知晓,特别是军阵方面的知识,最是得他所好,早在过河之前,就已将敌我双方的兵力算计清楚。 对方大庆今天出兵四千五百之数,由于大部份都是枪步兵,对阵三千鲜卑骑兵,算不得战了优势,只是不知为何,今天这枪步军竟舍弃了密集方阵,而选择了松散的圆阵。 枪步兵与骑兵对阵,如果不依靠密集的战阵来形成防御屏障,一但被骑兵冲进步兵战阵内,就会打乱阵形,冲散编制,最后输掉战斗。 所以,慕容曜认为,敌军将领选择这个阵形,就是一个极大的失误。 但是,即使敌军失误,慕容曜也绝不是轻突冒进之辈,相反,他极其谨慎,先派出了三百骑向前试探。 当先出击的这三百精骑气势如虹,快速冲进了骑弓的百步射程范围,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张弓搭箭,催马急驰,杀向了敌阵。 第一箭落入敌阵! 第二箭搭上弓弦…… 变故骤然生起! 这三百鲜卑骑兵的座骑突然纷纷厮鸣,开始不受控制的四处逃散,或者干脆载着背上的骑兵冲向那明晃晃的枪阵…… 这支打着昭义军旗帜的枪兵与庆朝别的枪兵有些不同,他们甚至连木甲皮甲藤甲都没有,只有一杆枪头异于寻常的长/枪,和一顶铁盔。 这真是一支奇怪的军队,不穿甲胄,却带着铁盔,难道这就能够防住我鲜卑勇士气中的利箭吗? 即使座骑不受控制,这些生长于马背的鲜卑骑士也展现了良好的战斗素质,他们并不惊慌,反而在马匹冲向敌阵时,握紧了手中的马刀。 陈福、李文羽、唐信、杨厚德、卫靖以及另外一个曾经的败军将领秦骥,因训练期间表现良好,所以被楚宁列为重点培养对象,但这个培养也是有代价的,比如现在,他们六人所领的战部都被列在最外圈,要面对敌军最激烈的冲击。 他们虽然是经过战场历练的老兵,但他们的部下,却有许多难民和败军,难民还好说,至少心中有仇恨,看到鲜卑骑兵声势浩大的冲锋他们并没有害怕,但败军却不一样,他们曾经在鲜卑骑兵的刀下死里逃生,意志完全已经被打跨,此刻敌军还没冲到阵前来,他们就已经浑身颤抖,怕得软了腿脚。 突然间,在这些士卒的亲眼目睹之下,变故乍起! 三百声势浩大的鲜卑精骑的马匹竟然受惊,跟疯了似的横冲直撞。 就在此时,陈福吹响了哨令,他的这一司兵力被摆在最正面,将是第一个受到攻击的位置,所以,眼看着对面马匹受惊,立刻便吹响了口哨。 哨声一响,最外圈的士卒立刻斜端长/枪,银亮的枪尖对准敌军马匹身躯的高度。与此同时,第二排的士卒也已经架起了枪势,他们的枪杆人第一圈士卒的肩膀之上伸出,只要斜着往上刺出,便可刺中马上骑兵。 这个简单的阵势,他们已经被训练千百遍,这简简单单的一刺,他们已经在过去的半个月里,训练了无数遍。 陈福的哨音方落,那跑得最快的四匹乱马已经冲到阵前,马上的骑士已握紧刀柄,高高举起,正要斩落而下。 十步! 五步! 三步! “杀!” 位列于最前面的一位伍长当机立断,一声暴喝,在那骑士的马刀斩落之前响起,他手中的长/枪向前一刺,准确无比的刺中了马脖子,并且将整个长达半米多长的枪尖都已经刺腹了鲜卑战马的腹腔。 在他左右的两个战卒,以及身后的两个战卒,也在听到命令的同时,也毫不犹豫的刺出了手中□□。 五支枪,三支刺进了马腹,两支从左右腰侧刺中了马上的骑士。 没有任何一击落空,一人一骑就这样轻易没解决,轻易到让昭义军的士卒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收回枪势,望着枪刃上的血迹,望着那倒在地上挣扎不休的一人一骑,昭义军的卒士突然发现,原来,杀敌竟然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简单到,只要需要一□□,出便可以带这些曾经凶悍到让人畏悍的鲜卑恶贼。 战场之上,没有太多的时间留些这些士卒感慨,在他们解决完这一骑之后,另外许多马蹄受伤的鲜卑骑兵也陆续的冲了过来,但是,也很快都被解决掉。 而这时,昭义军产生了第一名伤卒。 陈福指挥着战阵里面第三圈的士卒顺位顶上缺口,亲自检查看了这名伤卒的伤势,这名伤卒一共挨了两刀,第一刀砍在背上,因为里面有薄铁护着,并没伤到骨肉,但第二刀的伤处却有些微妙,竟然被砍到了屁股。 陈福最终确定,鲜卑兵的战刀,无法砍透昭义军的薄铁甲片,如果将主大人能够将这种薄铁甲片改制成为全身甲,那么,即使没有玄甲司的重甲,昭义军在面对鲜卑骑兵时,也可战力大增。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更新了! 最近小默真是勤快啊! 求虎摸 第104章 河岸两边将台上的主将, 都发现了阵前异常。 战马绝对不可能突然发疯, 唯一的可能, 就是有人对战马动了手脚。 慕容曜眼看着三百精骑, 就这么被杀死过大半,心中惊愤之余, 立刻便派人上前查看,这才知道, 在这支枪步兵的前面, 竟然被撒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的铁蒺藜。 这个一大片, 不是仅仅只指面前被骑兵冲袭过的这一处地方,而是指围着这支枪步兵前方十步以外, 八十步以内的所有地方——撒了一个大圆圈! 萧鸿飞等将领也已经发现了个中玄妙, 周裕目瞪口呆的望着将台下面的战场,连话都说不连贯:“这……这……四千多人的战阵啊,而且还是这种大圈套小圈的战阵……这……得撒多少铁蒺藜才够啊?” 毛贵也被惊得直哆嗦了:“这么多铁, 拿去造盔甲,铸武器……也起码够装备出半支军队了吧?她……她这拿来造铁蒺藜……简直……简直就……就是可怕!” 邓通跟着点头说:“当真可怕!完全不知道这个楚昭义到底是怎么想到这种战法的, 鲜卑军冲不进去, 可昭义军也出不来……她这是打算干嘛?” 李睿虽然看到那些座骑发疯觉得有些意外, 但听周裕等人对话,也知道楚宁是在阵前埋了铁蒺藜,但却没萧鸿飞等人反应得这么快,于是问凤九卿:“这当中,有何玄妙?” 凤九卿并不答话, 反而往旁边让开几步距离,她是被李睿强迫来的,能不理她,就不想理。 李睿只好转头去问萧鸿飞,萧鸿飞却是没说话,仿佛想着什么入了神,周裕解释道:“楚昭义这是在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2 跟萧将军置气呢,她不想带昭义军出战,萧将军却强行要她出战,她便想出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来,只要鲜卑军攻不进去,昭义军便可以拖过今天这一阵,也就不必折损人手。” 李睿不禁脱口而出:“这却不是有些无赖了么?两军对阵,如此行事,岂堪为将?” “楚昭义当然是个能将。”周裕说道:“郡主您看,那圈铁蒺藜埋得可有些学问,鲜卑的骑弓一般射程为一百步左右,而她却从八十步的距离开始埋,这就意味着,鲜卑战马在踩中铁蒺藜的时候,马上的骑兵基本都在拉弓搭箭射敌,无暇注意脚下的变故。” 嘴上虽然帮着楚宁说好话,但周裕心里却想,郡主大人你是刚来不知道,等你久了就清楚,楚昭义从来都没个将军的样子,素来都是想一出闹一出,比无赖还要无赖,比痞子还要痞,简直就是流氓中的老大,痞子中的将军。 想到这里,周裕猛的一拍大腿,觉得自己实在太聪明了,竟然给楚昭义想到了一个十分贴切的外号——痞子将军! 李睿说着,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战场,这回却是让她瞧出了一点门道,指着正前方已经被踩踏过的地方,说道:“依本郡主看来,昭义军外面的这圈铁蒺藜也不是牢不可破,只要对面的鲜卑首领狠得下心来,以骑兵反复冲击袭同一个地方,只要损失小部份的兵力和战马,就可以将那处的铁蒺藜踩入地底,或者干脆派人上前去收捡……” “明明不知军事,却非要妄言,当萧将军等人不知你浅薄么?”一直没说话的凤九卿却突然出声讥讽。 事实上,连周裕毛贵邓通等几个部校将,都觉得李睿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们甚至还觉得,对面的鲜卑首领只要耐得下心来,甚至能够派出些士兵上前,将地下的沿着外围铁蒺藜清理出一片区域,然后在四五十步的杀伤范围之内,用弓箭耗都可以耗光昭义军。 然而,凤九卿的这个说法,却似乎否定了他们的想法。 一直没说话的萧鸿飞突然开口:“楚昭义的这个阵法虽然无赖,看着像是画地为牢……实则暗藏玄机啊,本将想了许久,却也只想出了一种方法破阵,且未能否成功。” 毛贵立刻抱拳说道:“末将没能看出基中玄机还请将军指教!” “注意她的中军。”萧鸿飞说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为何她数次临阵,都将弩/兵放到中军的位置?” 毛贵一楞,下意识说道:“据说,那些弩/兵是她的亲军……” “亲军不假,但首先,你们要注意的是这支军队的武器,而不是在将领身边心里的位置。”萧鸿飞说道:“弓/弩等器械最善远程杀敌,大部份将令都喜欢放在阵前,趁着敌人冲袭时射上几轮,然后再从左右两翼撤到中后军,进行战斗支援。” 周裕等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随即便听萧鸿飞继续说道:“但是,楚昭义却每次都把弩军放到中军位置,这是为何呢?” 这自然不只是为了保护主将安危,但其他的原由,毛贵等人想了许久,却是没能想明白。 萧鸿飞只好说道:“你们想想,楚昭义第一次摆出的龟形阵,以及这次摆出的圆形套阵。” 诸将只好埋头苦想,却突然听到褚契大声说道:“末将大概想出了一个缘由!” 萧鸿飞颔首道:“说来听听。” “你们看,楚昭义现在的这个阵形,虽然每个小阵形都是圆形,整体的大阵形,看起来也就是个里外两层的大圆。”褚契很是兴奋,对着将台下方的阵形指指点点:“但是,你们仔细看,外圆和内圈每三个阵形之间的距离,却是同样的宽度,而中间的弩兵,只要通过内圈每两个小阵之间的空距进行斜/射,其杀伤范围,完全足够覆盖到最外圈的这六个圆阵。” 里圈和外圆,每三个司级战斗编制就可以组成一个三角形,只要闯入其中的敌军,就要同时面对三个方向的攻击,但这却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里面的弩兵,他们站在三角形的底部中间,只要稍向两边进行侧身斜射,□□不但可以伤到入阵的敌人,甚至能够对阵外一定范围的敌人起到杀伤作用。 就在将台上众人讨论着这个阵形时,慕容曜果然有了新的行动,他派出了两百鲜卑兵,用树杈来扒开铁蒺藜,打算清理到距离昭义军五六十步的范围便停下,然后用弓箭轮射,直接耗死这些画地为牢大庆丘八。 然而,他却没想到,等那些拿着树叉的鲜卑兵弯腰干活时,昭义军的中军突然派出两队弩兵来。 是的,就两队弩兵,一共二十四名,分别人两个间隙处出来。 在这每队弩兵后面,各跟了二十四名辅兵,抱着备用的角/弓/弩和箭支,来到阵前后,便全部停了下来。 每个弩兵单脚跪地,双手持弩。 瞄准! 射击! 随后将空弩放到身侧,便自然有辅兵将已经装箭上弦的备用弩放到他们手上。 虽然只有二十四人,但是,在这一瞬间,却仿佛打出了两百人或者两千人的气势。 因为,那两百收取铁蒺藜的鲜卑兵,从看到弩兵的出现到溃退败逃,总区也不过才用了区区几十息的时间。 可就这短短几十息的时间,两百鲜卑兵部覆没,逃得最远的一个人,才逃回了二十多步,可仍然被四支□□,钉死在地上。 这下,不只是慕容曜被惊到,连河岸对面观战的慕容护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慕容曜看不清对面阵中的情况,可慕容护居高临下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中间堆放的竟全部都是箭支。 可怕的□□支。 照那堆放的一大片来看,起码不下几万支!有这么多□□,别说慕容曜这三千骑兵,怕是连整个营头三万多骑兵,每个都能分上几箭。 所以,这他妈哪里在打仗斗阵?这他妈是萧鸿飞在欺负人! 慕容护连声骂了几句鲜卑话,随后下令吹响号角,让慕容曜收兵。 等鲜卑兵退走,楚宁麾下的辅兵便拖着木耙过来收捡铁蒺藜,等他们收完一处之后,楚宁便带着弩兵先行撤回营,留下命令说,昭义军自行撤离回营后,可休息到午后。 昭义军的将士可以休息,但楚宁却不能休息,她还没回到自己的营棚,就被萧鸿飞派来的令兵拦住,说是萧将军有请,商议军情。 楚宁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赶到萧鸿飞的牙帐,却见周裕、毛贵、褚契以及邓通李睿等人都在,萧鸿飞笑得十分和气,说道:“本将底下的哨探今天发现了一条小道,可以直通鲜卑驻营的后方,楚昭义可有兴趣与周裕他们,一起去抢些牛羊回来?” “当然有兴趣!”本来脸色十分差的楚宁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的问:“什么时候出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3 发?” 周裕等人在旁边笑得直捂脸,楚昭义这人,还真是见钱眼开,叫她带昭义军上阵,知道昭义军战力不行要亏本,就在那里装腔作势的耍无赖,现在知道要去抢牛羊发财,就乐得跟什么似的。 然而,他们却是不知,楚宁此刻心里也在暗想,你萧鸿飞当我楚宁三岁呢?突然找到一条小道?怕是这条小道早就被你找到,只是一直捏在手里,想做最后翻盘的手段吧?现在昭义军见过血了,用得上手了,就开始谋划反攻,却偏偏拿钱来诱我,当我真是爱钱爱到迷眼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楚宁还是认真与他们商议军事,毕竟接下来的这场反攻之战,涉及了双方的共同利益,容不得疏忽。 然而,就在众人讨量得正是激烈时,令兵突然来报,并送进了封全新的鲜卑战书。 鲜卑人邀约,明日各率五千人马,再战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将军的这个队形,脱胎于八卦阵,但是呢,她没有那么多兵,所以就简化了很多,这是我从一本军事书上看的阵型,实际有没有用,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图如下: 空圈为外阵,实心为内阵,箭头为假设敌军进攻方向。 五角星……本来应该是六角星的,没找到这符号,就随便看看吧,每个五角星的角,就代表一组弩军面对的方向,他们的箭支,可以通过内阵和外阵,留出来的空隙,策应支援全场,至于外面再摆一圈铁蒺藜什么的,自己发挥想像吧。 ↓ ◎     ◎ →     ● ●   ●    ← ◎   ★   ◎ ●   ● →      ●       ← ◎    ◎ ↑ 第105章 明知敌不过, 却仍然要一而再, 再而三的挑战, 这事里头透着不同寻常, 但萧鸿飞与楚宁商量末果,最后只得安排昭义军明天再上一场。 至于牵牛羊的计划, 仍然是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第二天白天,楚宁带着昭义军照样摆阵, 又玩了一回猥琐流——猥琐流这个名字, 是当初燕凌戈在设计这个阵法时, 楚宁亲自取的名字,十分贴切。 当然, 按照燕凌戈的当时的设想, 肯定不会在外面加一圈铁蒺藜耍无赖的,她只是提出了一个以强/弩为中心的战术方法,而楚宁在她的这个战术和战阵上加以补充, 就变得很猥琐了。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鲜卑军又送来了挑战书, 这一次, 竟然提议双方各出八千兵力。 各出八千兵力, 这就超出了试探范围了,萧鸿飞与楚宁几乎同时下定了结论——鲜卑兵要么是想撤,要么是想耗死这里的军队,拿萧鸿飞的人头。 于是,众将紧急商议, 决定明日就执行牵羊计划。 由于鲜卑军将出军八千临阵,萧鸿飞很果断的把这正面战交给了楚宁,并下达了死令——不许再玩乌龟阵和铁蒺藜,必须要认真打,阵斩三千以上,才算胜战。 楚宁在心里谋划了一阵,也不知想到了一些什么,最后还是接下了这道军令,然后就旁听有萧鸿飞有条不紊的安排。 忠武军四大部将,周裕、毛贵、褚契、姜晨四人率部摸进鲜卑军中去牵羊,另一部将纪风留守营地,以防被人牵羊。 次日天还没亮,卫民军与昭义军同时忙碌起来,吃饭穿甲打磨兵器,等到天色微亮时,便出营列阵,静候鲜卑兵的到来。 连续两天被铁蒺藜所阻,慕容曜心里自然有所想法,但为了执行慕容护的计划,只得耐着性子陪着玩,只要每多玩一天,鲜卑的胜算便多几分。 只是,今天的对手很奇怪,阵形还是与前两天差别不大,就是阵前和阵中多了些穿黑甲的士兵,总兵力算起来,似还不到六千人。 用六千人对阵八千鲜卑精骑,这到底是敌军胆子太大呢,还是认为胜机在握? 慕容曜惊疑不定,决定不在阵前指挥,爬到了慕容护的将台。 将台极高,对方的阵形尽展眼前。 今天的最外圈不是枪兵阵,而是摆了三十个盖着黑布套子的东西,每个黑布套子的后面都躲着几队背箭握弓跨刀的黑甲兵,而这些黑甲兵总共也不过三四百人。 在这些奇怪的黑布套子后面,外面和中间两圈依然是枪步兵,中间第三圈则分部了十多个小型的黑甲圆阵,每阵大概三四十个人,前面都架着重盾。 重盾阵里面,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楚是些什么,慕容曜猜测,可以是很多弩/箭。 观察完敌情,手下骑卒来报,今天没有在敌军周围发现铁蒺藜。 看来,敌军也是想今天来一场硬仗了。 慕容曜心中暗想着,便下令吹响号角,五百先锋骑兵上前探路。 这五百骑兵悍勇非常,即使对面敌军三四百弓箭手一直在不停的用箭进行拦击,但满天飞的箭矢根本就没多少的杀伤力,五百先锋骑卒损失不两成,就直接冲到了枪兵阵前,进白刃战。 见到如此战况,慕容曜终于放下心来,下令全军出击。 余下的七千余鲜卑兵随着号角,围成一大片,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气势汹汹而来。 眼看着敌人形成了包围的阵势呼啸而来,同时发动了对卫民军正面和左右侧翼的攻击,刘长贵手握弓箭,吹响哨令,控弦司以及亲卫弩兵都已箭在弦上,只要等敌军进入了最大射程,便毫不犹豫的射击。 随着进攻令的下达,高在将台的慕容曜的心就越发不宁,总觉得自己突略了什么。 他突然想到,为什么明明弩/箭满天飞,自己的先锋骑兵却可以顺利冲杀过去? 难道是腾格里神护佑?还是……还是,对方根本就没有瞄准,故意骗他压上全部兵力? 很快,慕容曜就知道了答案,对方果然是骗他的,他这边进攻的鼓声号角一响,对面就有了动静,三十张黑布套子被揭开,露出了里面的恐怖之物——重弩!不!或许应该叫作车弩! 他娘的!这里怎么会出现车弩?!!! 还他娘的有三十架之多??? 车弩是重弩,不但本身很笨重,杀伤力也极为可怖。通常情况下,大庆朝的军队都喜欢把这种重弩装置在墙头用来守城,而且,这种弩极为难得,正常情况之下,庆朝的考工室每年也不过能制作出几十具来,一座驻兵万人的要城,大庆朝廷顶多配十具左右。 可对面这支军,却给下面装了两个轮子,把这等可怖的重弩,生生运到了野战阵前来。 不但运了过来,甚至一出手就是三十架!当上面罩着的黑而被揭开时,一排排弩车顿时给敌军带来了无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4 限恐惧。 三十架伏远弩早就上好了箭支,每支箭都有卫民军的三/棱/枪那么长,每架弩可以同时装四支,有效射程为三百米! 当鲜卑军踏入三百米的射程之后,十驾伏远弩同时放箭,四十支可怕的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在鲜卑大军里犁出了一条条血路。 对,杀字已经不足已经形容此等重弩的威力,只能用犁字来形容,那每根箭支飞过之后留下的空旷。 这些弩/箭的威力极其可怖,不但能够对穿马匹,甚至还可以将马上的骑兵撞得飞起来,一个接一个,仿佛在窜人肉窜一般。 萧鸿飞不知去了哪里,今天忠武军的将台上只有颖川郡主李睿和凤九卿,两人看到这残酷而血腥的一幕,同时变了脸色,李睿甚至连连呕吐,连胆汁都快要都差点被吐出来。 楚宁全身上下只露两个眼睛,谁也不知她面上神情,但看她双手的紧握程度,也知其心里大致感觉。 四十支/弩/箭起码造成了一百二人以上人马的战亡,但还没等鲜卑人醒过神来感觉到害怕,下一阵伏远弩/箭又已经飞出。 因为伏远弩上箭拉弦极慢,所以卫民军将三十架伏远弩分成三组,每组十架,进每轮流射击,每次可以同时射出四十支箭,再辅以角/弓/弩和控弦司的弓箭,其本没有任何鲜卑兵可以穿过这道箭雨组成的防线。 伏远弩进行到第五次轮射时,对面的鲜卑兵已经出现了溃逃现像,等第八次时,鲜卑军已经兵败如山倒,出现了大量不受控制的退逃。 与此同时,楚宁身后战鼓雷鸣,各战斗司的进攻哨令此起彼伏,昭义军的枪兵,开始有组织的进行追杀。 对面将台上的慕容曜面容呆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八千骑兵,竟然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直接被人攻击到溃逃。 但鲜卑族所信奉的腾格里神并没护佑慕容曜,在楚宁这边展开追杀时,鲜卑兵的背后传来了另一阵战鼓声,显然是摸过去牵羊的周裕等人配合发起了背后攻击。 这一战,忠武军和卫民军,斩敌万余,缴获牛羊战马共计三万余…… 然而,这一战却是大败之战,因为,忠武军在摸进鲜卑营地之后才发现,鲜卑营中竟有许许多多的空帐,慕容护那老贼从头至尾都没露面。 卫民军活捉了假装成小卒逃跑的慕容曜,多番逼问之下才知,慕容护昨夜便率军撤走,改走无终道,直袭蓟城。 萧鸿飞听得此话,却仿若突然老了十岁,泪流止的仰天悲呼:“苦也!我中原百姓!苦也!” 楚宁知道萧鸿飞的意思,慕容护突然撤走,连牛羊等粮食都全部留了下来,显然不是想打蓟城,而是准备绕过蓟城,直抵冀州,入中原!!! 李睿顿时也变了脸色,沉吟半晌后说道:“顾大将军在无终县留了两万骑兵,蓟城城里也还有四万大军……” “没有用的,慕容护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他肯定只会捡地势宽敞的地方走,如果是野外战斗,顾将军的两万骑兵根本就不慕容护的对手。到于蓟城的守兵……呵呵,早就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指望不上的……指望不上啊……可怜我中原百姓,素来温和善良、安居乐业,如今却要遭此翻灾祸……” 萧鸿飞说着,突然捂住嘴唇,但那绯红的血色却任然从指逢里流淌出来。 楚宁这才知道,萧鸿飞竟然亲自参加了牵羊计划,背上还挨了一刀,再加上这情绪大起大落,一时心神动摇,竟当场昏死过去。 楚宁虽与萧鸿飞认识不久,但在慢慢的接触中,楚宁逐渐开始了解这个人。 与同时代的将军比起来,萧鸿飞虽然也喝兵血,但他在别的方面,却又待下极好,比如楚宁之前送他的五套盔甲,他全都分给了周裕等部将,而自己上阵时,还是穿着朝廷的制式盔甲。 撇开忠武军上下对萧鸿飞的认可,最让楚宁感到动容的是,这位萧将军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军人风骨,他是在真正的在镇守边疆,二十年如一日,守在柳城,方圆百里,无人敢欺,无人敢扰。 在得知鲜卑起兵之后,萧鸿飞就知道朝廷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宁愿放弃柳城,宁愿承受朝廷的责罚,也要费尽心思将慕容护这支多达三万之众的骑兵引到此处,利用地势将对方牵制。 从朝廷的疆域图上来看,萧鸿丢失柳城的确罪责难道,但从战略战术上来看,他又何尝不是在给顾大将军制造胜机呢? 谣传鲜卑引兵十万,而萧鸿飞仅仅用了一万本部,聚集了一些残兵败将和难民,就足足拖住三万有余,还守住了通往蓟城三大道路之一的傍海道。 而顾文雄身为堂堂东征大将军,手握老卒十余万,新兵十余万,总兵力最少超过三十万,对阵区区六万余的鲜卑兵,难道还有任何悬念吗? 可惜的是,萧鸿飞一直都没等到顾文雄的捷报,而是等到了不靠谱的高志敏和东莱军,等到了楚宁这么个军痞似的女将,几仗打下来,把慕容护给吓跑了。 慕容护不是傻子,之前一直留在这里不走,一直派人试探,就是因为不清楚萧鸿飞和忠武军的战力和底气,楚宁却窜缀着忠武军一起赚钱发财,每次都是占了上风,慕容护自然也就清楚,自己在这萧鸿飞身上讨不了便宜。 既然讨不了便宜,那又何必在这里陪着你虚耗呢?还不如果断撤退,少了此地的地势制肘,于慕容护而言,那便是海阔天空。 派了几个医务官去给萧鸿飞检查伤势,楚宁独自回帐,也不让梁秋月点燃灯火,就那么直楞楞的坐在一片夜色中,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再当一次灵魂画手。 有没觉得,这副地图很眼熟?上中下三条路……经常撸的同学,肯定早已经发现了,没错,我们老祖宗,已经真人撸了很多年了。 挑个比较著名的来讲,三国曹丞相征乌桓,本来就是计划的走傍海道,但可惜天公不作美,连月下起雨来,傍海道临海,好像是路被淹了,他们走不过去,于是他们改道从卢龙塞上白檀县,过平刚,然后从鲜卑人手里偷下了柳城,最后取得征乌桓的胜利,回来时雨停了,走傍海道回去,路过碣石,写下了著名的《观沧海》。 不过呢,现在曹丞相写观沧海的地点‘碣石’发生了争议,有人说是在辽西秦皇岛那附近,还有人说是在山东无棣县。当然,我是不懂的,曹丞相征乌桓明明在辽西打仗,怎么会跑上千公里到山东那么远的地方去写诗。不过呢,既然有专家们这么说,就姑且听之,即然已经在把景区建到山东,咱就姑姐看之。 可去鲜卑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5 ————白檀县————平刚城——↑————— ↓  ↑ ↓ ↓   ↑                 ↓ 蓟城——无终县——卢龙塞———————————————柳城———辽西———辽东 ↑ ↓ 无终道 ↓ ↑         ↓            ↓ ↑  ↓ 忠武军/昭义军 ↑ ↓ ↓ ———————————碣石——————————← 傍海道 第106章 “将主!凤司总求见!” “请她进来。” 梁春花一连点亮数盏油灯, 终于将这满室黑暗照得亮堂了些。 在这个时代, 蜡烛虽然已经存在, 但却是很精贵的东西, 便连白夙,寻常晚上看书, 也是不点蜡烛的,不是她烧不起, 而是有价无市, 没得那么来给她烧。 凤九卿带着李睿周裕等人进帐, 便见楚宁身上还穿着衣甲,只是摘了头盔, 把脸露了出来, 而这整张脸上,都染上了几分挫败,与她之前那总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大庭相径。 伸手将滚落在地上的头盔捡起,凤九卿又上前几步, 将楚宁扶起来坐到上面的主坐上, 这才回到下方。 周裕抱拳躬身说道:“萧将军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还请楚昭义振作起来,在这紧要关头,忠武军和昭义军,不能没了主心骨。” 李睿在旁边听着,眸中忍不住闪过几许阴沉, 她堂堂宗室郡主,帝君亲封的禀军大司马在此,却被周裕等忠武军的一众将官视若未睹,这些人竟然找一个跟他们同级别的小部将来拿主意,这不是显得有些可笑么? 事实上,从萧鸿飞昏倒的那一刻起,李睿就已经有了要把忠武军纳入麾下的想法——如果她有这么一支多达万人的军队,如果她能借着这支军队再建一些功绩,那么,朝廷之中,以后谁还敢给她脸色看呢? 但是,忠武军的五大部将,却谁都不愿意选择李睿,再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连夜过来找楚宁商讨对策。 萧鸿飞将军先丢柳城,如今又放走了慕容护的两万大军,朝廷一旦追究起责任来,肯定只能用人头来平息帝君怒气,而周裕他们,谁都不愿意萧鸿飞出事。并且,这也不仅仅只是萧鸿飞的事,在场一众将领,其实谁都跑不掉,包括楚宁。 被凤九卿按到座位上,有些木然的望着周裕等人,焕散的眼神逐渐重新凝聚,微哑着嗓子说:“此次慕容护逃走,我楚宁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我鼓动将士们为钱而战,引起了慕容护这老贼的警觉,他应该会被萧将军的计谋拖延更久。” 周裕等人却是没想到,楚宁竟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当众认错,纷纷楞了片刻,毛贵劝道:“楚昭义无需自责,便是没有楚昭义的鼓动,那慕容护想撤逃,我们也是毫无办法。” 褚契也说道:“那脚长在慕容护身上,他也是个有脑子的,想留便留,想逃便逃,萧将军算谋再多,也还得看这老天爷成不成全。” “实不相瞒。”周裕也说道:“当初萧将军在谋划此计就曾说过,忠武军只有三条路可走,一则战死柳城;二则退守此地,被慕容护瞧出外强中干,最后马革裹尸;三则,便是如今结果,被慕容护逃走,朝廷追究失城之责……” 比起放走两万骑兵,失城之责还算是轻的,毕竟柳城虽然重要,但也算不上是大城,而且事先还被萧鸿飞迁走了大量人口,空城一座,损失并不大。 几人劝了又劝,楚宁也只好撑起精神,对李睿说:“末将等人官卑职微,有心报国,却仍然出了差池,眼下难关重重,还望郡主阁下指条明路。” 周裕等人都是边将,让他们上阵杀敌还行,跟朝廷斗智斗勇却就差了些,楚宁自己对这个朝廷更是两眼抹黑,要人脉没人脉,要声望没声望,斗来斗去也只能给人做下酒菜,思来想去,便觉得,这种勾心斗角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士来办。 李睿生于宗室,父亲是堂堂宋王,各种七亲八戚多不胜数,她若是没几分手段的话,怎么可能把宋王府打理清楚,又怎么可能从长安城跑到这战场指手划脚。 所以,楚宁立刻就把这事推到了李睿身上去,反正她不是来收小弟的么?正好趁这个机会,让送她一程东风,先让她扛住朝廷的压力,等萧鸿飞好起来,他们再自己商量怎么办。 李睿本就有心收下忠武军,现在楚宁直推把周裕等人推过来,倒也算是遂了心意,但也心知,这几位部将的心并没在自己身上,但她也不急,只是说道:“朝廷方面的事情,本郡主倒是能够遮掩几句,但这责罚,却始终还是需要诸位将军用功绩来抹平……” 有李睿这话,周裕等人顿时也就稍微放心了些,就听李睿继续安排,竟让诸将先写一封捷报送回朝廷。 这封捷报由李睿口述,凤九卿代笔。先报斩敌万余,浮获牛羊战马万余,接着就夸将军萧鸿飞多么身先士卒,多么浴血奋战,最后身受重伤,如今性命垂危。最后又写,忠武军与昭义军奋战沙场,每战皆胜,却因兵少将寡而战得艰难,一直都等不到援军,希望朝廷敦促顾文雄大将军,尽快安排援军,否则忠武军与昭义军胜绩难持…… 通篇下来,除了对柳城失守只字未提之外,其它全部写的都是事实,然而,却是被扭曲过的事实,假如朝廷先看到这篇捷报,一定会信以为真,即使最后慕容护撤逃的消息传开,也只会认为是顾文雄没安排援军,导致萧鸿飞独木难支。 楚宁从头听到尾,心里暗想,李睿这厮果然是个勾心斗角的专业人士,这么大的一口黑锅,转眼之间就甩到了顾文雄背上去,说不定,连李湛都洗不脱这一身黑。 周裕毛贵楚宁等一众部将具名,李睿再盖上了她禀军大司马的印章,最后又亲自写了一封信,解释为何这封信要由她来盖印,而没送呈顾文雄和李湛就直接发往朝廷。 因为担心慕容护绕过蓟城直入冀州,最后这封信,被楚宁排亲卫送往碣石,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6 由白家的商船送到东莱,再从东莱转到长安,交给李睿提名点姓的太尉长史吕向才。 送走信之后,楚宁等一众将官便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去向,最后决定,干脆起程北上,一则可以去平刚城下与顾文雄汇合,二则可以与一直蹲在辽东的燕凌戈合伙,直接杀进草原,去抄了鲜卑人的后路。 如果萧鸿飞醒着,起码会被这几个部将商量出来的方法又气晕,但也没办法,周裕毛贵等人包括楚宁在内,都还太年轻,基本都还只会走一步看一步,什么全局计划,什么大局意识,基本没有,就算是有,他们也不会再相信这个团队以外的人,比如楚宁,她其实就不赞同去平刚城下与顾文雄汇合。 明明可以成为一支自由作战,自由瓜分战利品的军队,为什么要主动跑过去接受别人的管辖,给人当炮灰呢? 对于这一点,楚宁是坚决不同意的,周裕等人也被她说得心里害怕,但想到北上之后,即将面临的后勤困难,又觉得不能不与顾文雄搞好关系,毕竟,即使李睿身为军禀大司马,要想给具体给部将们发放粮饷,依然要经过顾文雄和李湛的同意。 但很快,楚宁就给他们想出了办法,只忠武军和昭义军北上之后,能够掠得牛羊,那么,就可以用牛羊跟白家商队换成钱和粮食,从辽东进行补给。 这样一来,不但补给问题解决,甚至连将士们个人发财的门路都已找好,自然没人再反对,全营上下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扫先前的气氛,开始整理行装。 第二天上午,忠武军与昭义军拔营北上之前,萧鸿飞醒来了一次,但没来得及听清周裕等人的禀报,就又昏睡过去。 由于没有萧鸿飞的存在,楚宁和李睿,都各自在这支奇怪的联军营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李睿负责统筹全营粮资,务必让每个将士都吃能饱饭,但也不能浪费粮食,被楚宁称作军需司马。楚宁则负责整支联军北上后的战略规划,说是战略规划,其实就是抢劫计划。而周裕等原本忠武军的五大部将,以及昭义军,则负责执行楚宁的抢劫计划。 但为了避免各部分脏不均,经过众人商议之后,共同决定,所有缴获一律交由李睿清点核查,登记造册之后,再换成钱财,统一分一发。 首先被清点造册的就是昨天所缴获的牛羊和战马,然而,李睿还没清点完成,白夙留在幽州的白氏商号负责人白十八就已经带着商队带着钱粮来到营地。 “今晨十八在碣石见到将军的亲卫,便多问了几嘴,得知将军大捷,便带着钱粮与人手过来,看看能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楚宁早就知道白夙手底下有十八个执事,这却还是每一次见到,这位白十八,竟然是位健朗青年,约莫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嘴唇周围刚刚长出了一圈小胡子,看着倒也是个稳重的模样。 两人又聊了数语,楚宁得知捷信已经随着白家今早的商船出海,顿时松了口气,喊来周裕和李睿等人,打算就地把那些缴获处置,毕竟三万多只,不可能赶着那么多牛羊北上。 双方清点完数量,又按照白夙之前开出来的价格核算,这一算之下,总价值却是惊呆了在场众人,甚至连楚宁都只能苦笑,连李睿这等宗室出生,过惯富贵日子的人,都忍不住惊呆了眼。 无他,实在是因为这批牛羊战马的价值太高,总共已经超过了八十万多贯铜钱,便是折算成金子,也得八万多两,也就是七八千斤…… 这样一来,不只是楚宁等人傻了,连白十七也傻了,他即使身为负责一州之事的执事,也不可能一次性调动这么多钱财,他来之前,已经把那亲卫口齿不清的描述往顶天里想了,当时那亲卫神情激动的说缴了起码一两万只,他还当是亲卫说得不清楚,把一两千说成一两万了,却没想到,竟然比两万还要多。 楚宁只好提议道:“这样吧,白执事先将带过来的钱粮都留下,余下的钱款与李司马核算清楚,先开具欠款文书,以后等我军安置下来,白家商号再分批付款,如何?” 周裕等人只好点头称是,没办法,别说白家商号一次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就算白家拿得出,他们也不可能拖着这么多铜钱或者金子北上,毕竟麾下兵卒只有这么多,还要运送粮草器械。由不得他们见钱眼开。 于是,白十七便把带来的一千石粮草和五千贯铜钱留下,甚至连运送钱粮的马车都留了下来,赶着满山遍野的牛羊战马回山下。 战马并没有全部卖光,还留了两千在手上,用来拖拉辎重和组建新的骑兵,但楚宁他们也不敢留太多,毕竟战马不是光靠吃草就能行,一匹战马每天消耗的粮食,足够养活六七个士卒,这也是为什么大庆朝廷现在没有太多骑兵的最大原因。 交割完战利品,第三天一早,周裕便带着部下开路,楚宁负责押后,浩浩荡荡两万多人,就此起程北上。 自从与楚宁闹掰后,一直被楚宁和萧鸿飞共同‘照顾’的高志敏终于得机重见天日,可惜的是,他原本的东莱军已经被分化干净,除了沈腾这样的亲戚之外,就只余下不到三十多人还跟着他,此刻大军起行,楚宁自然不会带着这么个累赘,直接将他留在了原地,让他自寻去路。 第107章 北上的第三天上午便路过了柳城, 在医务官的照料之下, 萧鸿飞的伤势也逐渐有了好转, 虽然还是很虚弱, 但也清醒过来,这才知道, 底下一群将官竟然干出了这等荒谬之事。 好在萧鸿飞也被气过惊过很多次,这回倒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问道:“你们可知, 没有朝廷和征东大将军的调遣令信, 这等随意出军,会遭来何般后果?” “顶多不过是朝廷的猜忌罢了。”对于朝廷, 李睿向来最有发言权, 她这个帝君亲封的军禀大司马,如今都跟着到处跑,怎么可能不想得周全:“难道萧将军还怕朝廷猜忌么?倘若当真害怕, 当初又怎会私自作主,从柳城撤出?” 这话说得萧鸿飞哑口无言, 虽然周裕等人怕朝廷追究失城之责拿了萧鸿飞的脑袋, 可萧鸿飞自己却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死猪不怕开水烫。 两人对视几眼,萧鸿飞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将其他校将屏退,留下周裕、毛贵、褚契、姜晨和纪风五大部将,以及楚宁李睿两人。 萧鸿飞说道:“既然走上了这条北上之路, 那我们也该坦诚相待了。” 军队不像朝廷,可以玩弄阴谋诡计,军队最需要的便是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一但有人耍奸猾下暗手,那这支军队就会迅速的分裂变成废物。 楚宁心想也是到这个时候了,现在说清楚讲明白各自的需求,总好过后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7 面再来勾心斗角,于是当先说道:“我先坦白,这场东征,我本是可以不来的,但后来听说能赚钱,就决定过来顺便打打酱油。” 周裕等人忍不住翻白眼,心说,有哪家打酱油,是往家里打钱的?还是几万贯几万贯的打。他们可清楚的记得,楚宁一来不久,就坑走了他们五万贯。 不过,也好在楚宁这么一说,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萧鸿飞也忍不住笑了笑,随即面色一整,肃然道:“我沛郡萧氏一族,起于夏禹时期,因焚火烧荆棘,开辟农田,疏通河道,为人造福之功绩,被天子分封建立萧国。” “再后来,到前朝时,文终侯收图兴汉,辅政匡君。”说着,萧鸿飞却神色一变,痛苦道:“然而,到了前朝末年,我萧氏一族惨遭大难,直至本朝时,族中健儿已经只能混迹军伍……” 楚宁想了好半天,都没想起文终侯到底是谁,只听萧鸿飞继续说着萧氏一族的落魄:“太/祖虽然平定天下,然而,这辽东辽西两地,仍然兵戈不息,我们这一支在立朝之初,便被太/祖迁从沛郡到了这辽西,足足百余年,在此生根,在此开枝散叶,最后每代人皆战死于此,直到我这一代,同辈兄弟九人,目前已经战死四人。” 萧鸿飞从小就生活在辽西,从小就看着亲族长辈们战死沙场,直到后来,终于轮到他上战场,那年,他才十三岁。 萧鸿飞十三岁从军,十四岁便遇上了那场东征之战,这一战,一打就是三年,三年之后,也就是二十年前,他以十七岁的少年之姿受封将位,在这辽西郡,一守就是二十年。 虽然,萧鸿飞讲的只是一个家族的兴亡史,但在楚宁听来,这却是一段历史悲歌。 沿着辽东辽西至云中朔方,沿着长城便是农耕社会与游牧社会的分界线,在楚宁前世的历史中,从春秋战国到秦汉两朝,再到唐宋明,每朝每代都在持续而不停歇的交战。 在这些地方,没有谁知道,到底葬下了多少英魂。 萧鸿飞最开始是想守一家一氏族,可到后来,随着官位升迁,便想着守一城一地。 对他而言,对忠武军而言,守护这片祖祖辈辈的埋骨之所,是使命,是责任,更是信仰。 所以,萧鸿飞说,如果鲜卑用百姓的性命相迫,他会献城投降。 朝廷是什么旗帜,帝位上坐的是何人,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浸染了祖辈鲜血的辽西之地,在意的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百姓。 周裕等人都是曾经的战将后裔,这些战将都曾在这块土地上抛头颅洒热血,然而,他们却是并非惊才绝艳之辈,甚至战亡之后连朝廷抚恤都没全部发放,但他们依然在战斗,在守护。 能护一人,便护一人,能护一城,便护一城。 这就是忠武军的信念。 萧鸿飞讲得悲壮,楚宁听得默然——因为,她深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许多人都认为,华夏之所以一直被侵边,是因为实力太小,性格软弱;也有人认为,是游牧与农耕两种不同文明的冲突。 但事情的真像,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纵观楚宁前世的发展历史,就会很清晰的发现,每次朝代更替权力交接,除了上层管理阶级不作为之外,更大的原因是生存环境的改变。 商末周起,汉末到三国、西晋,唐末、五代到宋初,明末清初……从表面看来,是君主昏无道,是朝廷的吏治失败,但实际上,却是环境的改变,在逼迫着人类进行自我淘汰。 在这每一场残酷权力更跌背后,都有同一个恐怖的存在——小冰河! 小冰河时期,气温下降,农作物减产,草木也会跟着气温向南迁移,游牧族跟着水草的习性,就注定了他们会与农耕民族相遇,他们脆弱的抗灾能力,也注定了他们与农耕民族的战争。 农耕民族的抗灾能力虽然比游牧民族稍微好些,但在农耕民族的骨子里,却藏满了对战争、对自然灾害、对死亡的苦难记忆和恐惧,因此,每当政权吏治更跌,土地粮食资源重新分配,使社会达到短暂和平之后,他们就会无限制的扩大人口规模,而种无限的人口扩张,在一定的时间之后,又会对有限的土地和食物资源进行争夺,爆发新的战争,进入下一个残酷的淘汰循环。 萧鸿飞等人以为,自己守的只是一城一地,却不知道,他们是在与残酷的自然环境做斗争。 但不论如何,萧鸿飞这番话,还是基本表达了忠武军的立场,他们不在乎朝廷挂着什么旗号,也不在呼帝位上坐着何人,他们只在乎自己所忠于的信仰,只为信仰而战。 李睿听罢之后,心中几番思量,她身为皇室宗亲,按说应该将萧鸿飞这等无君无父的贰臣斩立决,但此刻,她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杀意。 “我不想被送去和亲。”李睿喃喃的说:“这场东征之后,无论朝廷是胜还是败,都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除了和亲一策,别法他法。自前朝以来,和亲便少嫁帝姬,多为宗室女替代……我朝皇族宗室男盛女衰,如若采取和亲之策,我定是在劫难逃……然则,我却不愿落得前朝廷江都公主与解忧公主的结局。” 前朝江都公主和解忧公主都是皇室宗亲,先后远嫁西域乌孙国,并且是一嫁再嫁,嫁完父兄,再嫁儿孙,完全无视道德伦理。特别是解忧公主,四朝三嫁,在西域足足生活了五十年之后,依然在不停的向前朝宣帝上书:‘年老思故土,愿得骸骨归汉地’。 后来,解忧公主终于得归汉地,那时,她已年过七十,两年后,终于得尝所愿,归葬汉地。 李睿说得小声,也相当平静,但楚宁却听得动容,这并不是她白莲圣母心,愿世界美好和平,而是——颖川公主李睿,至今年岁尚未满二八。 李睿尚没满十六岁,放在楚宁前世的那个界,还是混际在校园,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而在这个时代,李睿不但被迫成长,甚至还要面对政治和权利的取舍。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楚宁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旁观者的心态看待一切,可在此时,她却被李睿那隐忍而平静的神情所触动。 对于李睿而言,生在皇室宗族,长在阴私诡谋,能够这样坦白自己的内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楚宁与萧鸿飞等人,却听得更加无能为力。 政治、权利和生存的斗争,最终却被积压到一个年轻少女的身上,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酷呢?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盛世繁华,老有所依,少有所养……十八岁以下的少年男女,都可以坐到窗明己净的学堂里读书习文,学理明事。” 在李睿说完,整个帐子陷入短暂而沉重的氛围,楚宁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那个繁华的盛世,不和亲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8 、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壮士铁骨傲,将军战沙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楚宁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前世,回忆所带来的悲伤,让她几乎无法自持,泛红了眼眶。 李睿、萧鸿飞、周裕等人,无全完法理解,为何这个年轻的女将军,在讲诉一个他们闻所末闻,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像的盛世时,神情却是那样的哀伤。 但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跟随着这个年轻女将军的描述,在脑海里自由的畅想。 ——士兵和将军们奋战沙场,披荆斩棘,用鲜血和长剑杀出一片净土,开启这个辉煌的盛世;君王和能臣铸造新的秩序,让天下百姓重归和平,让安居乐业取代流离失所,让欢声笑语取代乱世悲歌。 从那以后,他们的孩子,会与天下所有百姓一样,平安、快乐、无忧无虑,不用像他们这样,从出生以后,就要面对饥寒交迫,就要面对刀光剑影……甚至,亲手掀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 撇开人性善恶而论,大部份人的内心,其实都渴望着和平,特别是像忠武军这样世世代代,都血染沙场的将门、士卒之后,他们的内心,早就已经厌倦了这种永无休止的乱战,比寻常人更加迫切的渴望着和平。 便是因为这样,楚宁所描述出来的盛世,几乎让任何人都无法视作戏言,萧鸿飞与李睿两人,更是迫不及等的追问:“到底该如何才能实现这样的盛世呢?” 楚宁苦笑道:“如果要实现这样的盛世,首先,必须要有一支勇敢、坚定、无畏并且自我牺牲奉献的铁血大军……” 原本一场坦露心扉,争取互相妥协的交流,就这样又被楚宁带偏了话题,后半段时间,全部都围绕着一个梦幻似的盛世展开。 没有谁将楚宁所描述的盛世当作真实,却也没有人当作戏言,在场众人,甚至以无上的热情参与了讨论,几乎是一个接一个轮流着向楚宁提出疑问,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建立这么一个近乎于理想的盛世,他们甚至忘了,此刻自己所思所想所问,都近乎谋逆。 楚宁心惊胆寒的回答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清楚的知道,只要今天所言所语流出半句,自己便逃不过逆臣之名,但是,她的心里却又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兴奋——那是一种刀锋起舞的惊险,一种即将影响历史的兴奋。 如果,这些人真的能够以自我牺牲奉献精神,铸造一支铁血军队,那么,即使大庆王朝覆灭,即使鲜卑、匈奴等族入侵,即使是历史再度重演,又何尝不是翻开一个全新盛世篇章的前奏呢? 毁灭虽然痛苦,但盛世,却只能从灰烬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越写越沉重了 估计都没什么人喜欢看这么沉重的文吧, 貌似,都比较看些轻松的 第108章 就这样, 楚宁与李睿, 并着忠武军的十数位大小将军, 在这一路向北的行进路程中, 开始不断的展开交流,开始不断的各自妥协, 随后纷纷在这支队伍里逐渐找到了平衡点,各自找到了位置。 然而, 此时却没有人发现, 这支向北跋涉的队伍上下, 逐渐发生了质的改变。 后世的历史学家在对这段历史进行研究时,总觉得此处最为扑朔迷离, 他们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论证, 来说明一支边军和一支临时编组的杂牌军以及一些流民败军,为什么会逐渐融合,产生同样的理念和信仰。更说不清楚, 堂堂皇室宗亲,颖川郡主李睿, 帝君亲封的禀军大司马, 为什么不坐镇蓟城周转调度, 反而跟着这么一支杂牌混合军队跋涉千里。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支战兵辅兵加起来,总数不超过三万人的军队,在北上的路程以及之后更长的时间内,逐渐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而同样改变这段历史的,还有另外一支被后世称作凤鸣铁骑的战部。 凤鸣铁骑的主帅被称作燕夫人,副帅为其女燕凌戈,起初不过三千部众,却自辽东起兵,跨过乌侯秦水,纵马鲜卑地境,直抵天山脚下,用血与火,铸就了一段铁血传奇。 与此同时,还有一段比凤鸣战部更为传奇,几乎被称之为传说的主导者,却乘船方才抵达蓬莱港口。 白夙缓步下船登岸,坐上马车,挑开车帘回过头去,便看到大小商贾已经围到了船旁,而白家的部曲正在管事的指挥下,将随行的物品搬卸下来,也有不少部曲,正将另外两只船里装载的战马牵上岸。 没受伤的战马自然是不会卖的,燕凌戈的铁骑司和楚柔的骁骑司早就有已经递了话过来。轻伤战马早在幽州就已经被敷过药,现在运回来,大多都已行动无碍,而这种战马,最得这些行商坐贾的喜爱。 因为是伤马,白家按照伤情定价不一,大多数都在十五到二十贯之间,这些商贾们只要将马买回去,再到黄县的医馆配些药,花上点小钱治好,转手就可以卖到富户大族家里当坐骑,野心更大一些的行商,便会花些本钱,将这些马带到富庶的郡县,轻轻松松的便可赚个双倍价钱回来,毕竟,这可是正宗的鲜卑战马,不但体力好,还有灵性,大富人家的主子少爷们骑出去,可比寻常金银玉饰带在身上涨脸多了。 白夙只看了几眼便放下帘子,吩咐车夫架车回县城,她自然是知道这里头还有大利润的,但她不是个吃独食的性子,也深知逢利只取三分的道理,所以,船一靠岸,她便让人就地交易,不但白家轻减了许多麻烦,还给别人留了活路。 大概是因为港口的原因,在黑胡子被剿以后,蓬莱城原本的人口不但没有散走,反而聚得更多了些,不但有行商坐贾们留在这里等着白家商船消息的仆人,也有不少卖煮盐卤水的小贩,他们借着此地的海利,自己制作卤水,自己再拖出去贩卖,虽然赚得不多,但总的算下来,却也够一家子人的嚼口,生活也是过得好了些。还有些眼界较广的小贩,自己并不卤水,却花大钱买上几匹马车,沿着海边收卤水,然后再经由蓬莱大道把卤水运到县城周边的村落,转手就可浮涨几成利润。 另除了这些人,如今住在蓬莱的另外一部份都是壮丁,他们盯准了白家的海船,专门替海船装卸货物,虽然这样的体力活佣薪并不高,海船也不是每天都靠岸和离港,但他们大多都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适合的出路,一边替富户种田地,一边趁着农闲时节出来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也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虽然,东莱的米粮价格还是贵得可怕,可这些平民老百姓却不懂其中道理,只知白家的工钱虽然不高,却从来都不拖欠,而白夙的义商之名,便随着这么些小恩小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199 惠,慢慢的变得名副其实。 白夙的马车向来奢华舒适,上面又挂了旗,她这马车一动,很快便被人发现,许多不知她性子的新商贾们纷纷过来套近乎,却是十米范围都没进到,就被白家部曲挡开。 马车过了蓬莱城,便到了蓬莱大道附近,感觉到马车停顿,白夙挑开车帘,便看见自己的马车被一道铁制栅栏拦住。 那铁制栅栏的后面,每隔一段距离就着砌了几间小房子,每座小房子面朝马车的这面墙上,都挂着一块大大匾额,上面写着‘收费站’三个字,在收费站下面,则写着几排小字: 一、本收费站暂时只实行车辆收费,每个车轮起步收费三十文,如若行程较远,具体费用请咨询窗口收费人员。 二、如果对本站收费存有疑问,请至黄县县衙向专门负责此事的吏员进行咨询。 三、如果不愿意缴纳费用,请绕道而行。如果在此闹事者,敬请放心,本县牢狱正在等着你的到来。 看到这几行字,白夙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几乎在刹那间,她就知道匾额上这些浅俗易懂的话,是出自谁的手。 在匾额的下方,开着一扇方形窗,前来港口迎接白夙的杜大管事正在通过小窗与里面的人交流,他往里面递了些铜钱,又从里面拿到了两小张纸条回来,接着铁栅栏就被人打开了一处,示意对白夙的马车放行。 马车还没开始走,杜大管事就过来,向白夙禀报道:“大当家,根据新规矩,这马行道上只能马车或者骑马通行,软轿道上只能通行软轿,徒步的随从部曲,只能走最外面的步行道。” 杜管事是白夙身边的亲信,他自然是有马车乘坐的,只是其他许多随行部曲,就只能走步行道了,这是以很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杜管事自然要向白夙禀报。 白夙点点头,便同意了杜管事的话,这新规矩,当初她在离开东莱时,也参与了制定,对其中类容知之甚详,只是杜管事手中的那小张纸条,却没经她手,顿时惹起了白夙的注意。 “这是卫民军财计司开出来的票子,过收费站的时候,交了铜钱,他们便会给出这么一张票子,等到不走蓬莱路时,便凭这个票子从别的收费站出站……”杜管事解释:“这票子有很多不同的颜色,具体什么意思,小人便不懂了……” 接过纸票,示意马车起行,白夙便究研起这纸票来。 这纸票与卫民军的饷票类似,只是上面没什么繁复的花纹,只有蓝色的外框,里面印着\"蓬莱大道路票,蓬莱站到黄县站\"等字样,另外还有四个印章,一个是卫民军财计司的发行章,一个是黄县县尊的审核印章,第三个则是白家所持有的执行章,最一个则是收费站里收费员的编号章。 这四个印章都是特制章,不但四个章组合起来暗藏玄机,连每个单独章上面都具有仿伪记号,特别是收费员的编号章,上面的编号不但隐藏了收费员的个人信息,还另外具有六处防伪识别暗纹,就算是有人去刻印了这特制章,在没有破译这防伪暗纹的情况下,也能在财务司回收路票时发现造假。 研究着路票,白夙乘坐的马车已走上正道,白夙又挑开车帘,这才发现,如经的蓬莱大道与她上月离去时相比,竟然变了个大样。 当时道路修建虽已到了尾声,但通路规划却还没开始执行,整条道看起来就是平平整整的一条宽带。 如今道路被人多高的木栅栏从当中一分为二,各自除了单向通行之外,还有一些半人高的木栅格分别将马行道、轿行道、和人行道隔离开来。 虽然不懂得楚宁为什么要把一条路归划得这么复杂,但白夙很快就发现,以往从蓬莱到黄县县城,要走颠簸大半天的路程,今天竟然不到两时辰就顺畅抵达,简直快得让白夙有些不敢置信。 更让白夙觉得不敢置信的是,她这才离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黄县城内城外,竟生生的变了个样。 原本驻扎在黄县东城外卫民军的军营,如今已经搬到了东莱山下去,而空出来的大片土地,现在已经被挖开,白夙找人一问,方才知晓,楚将军竟然打算在这城外修建一大片新的房屋出来。 绕过这片烂泥地,白夙的马车方才进城,便被王逸派来的仆人拦住,直接转道去了县衙。 县衙的外面聚着不少人,商贾族老贤良儒生各自划地而待,眼看着白夙被人引入县衙。 入得大门,转过庭廊,白夙便到到了王逸的书房门外。此刻房门大开,外面侯着各家仆从令吏,将王逸这原本颇为宽敞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方才步入房门,白夙便看见高座上首位的蒋文先郡守,余下的陪客除了王逸县尊之外,白夙还识得一个惤县的张陵县尊。 “草民白夙,叩见使君。” 由于是正事场合相见,白夙便依着礼法,向蒋郡守行了个大礼,蒋郡守亦是安然受之,神色却极为和气,说道:“本官望眼欲穿,在此等了半月之久,到底还是将白当家等回来了。” “无晦惶恐,不知使君有要事相询,否则便提前回程……” “哈哈哈,回来的得正好。”蒋郡守朗声一笑,随即正色道:“我东莱郡下,大小共计十七县,往年贼寇横行,民不聊生,朝廷税赋也是累年拖欠。然而今年,王县尊却是治民有方,早早便交齐了春税……” 去年还穷得揭不开锅的黄县,今年却带头交齐了春税,自然引起了蒋郡守的注意。但最开始的时候,蒋郡守还不太以为然,他深知自己师妹的本事,以为是白夙出钱替黄县把税赋扛了下来,可紧接着,惤县也把春税交了过去,他细问之下才得知,这两县之税,竟当真是出自百姓手里。 都说春税秋未足,如今这两县交起春税来,劲头比秋税还要好,让蒋郡守不得不留了心,便趁着这次春巡,亲自来到这两县巡察。 这一巡之下,入眼所见,让蒋郡守倍感新奇,特别是到了黄县之后,他竟亲自在守在那蓬莱道上,数了一整日的车马,核算所得后,生生被惊了眼。 便是因此,蒋郡守才将治下的县官全部唤来,意欲向黄县学习治理之法,也正是因此,王逸才会在得到消息之后,便写急信让白夙速归。 蒋郡守说完,等白夙与诸县尊见过礼后,又使人给白夙添了座,王逸便接过话头,笑道:“无晦进门之前,我等正在商议修路之事,本想着先议出个章程出来,却哪想,诸们同僚听闻无晦入城的消息,便急不可待,想早些目睹我朝女少伯之风采。” “女少伯之言,无晦实在愧不敢当。”白夙谦虚了一句,随即跪座下来。 一头发花白的老县尊向蒋郡守行了个礼,对白夙说道:“无晦姑娘,老朽薛衡,昌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0 阳县令。方才我等议了许久,却始终有个疑团,还请无晦姑娘为我等解惑。” 白夙听说过这位老县尊,年过六十,却身体颇健,每年春耕之时,都要亲自下地打理农事,虽然昌阳县也面临海寇的劫掠,但治下百姓,却比黄县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白夙知道,考验来了,拱手作礼道:“老县尊请讲。” “修路之事,古来有之,乃万人称颂之善举,但设关立卡收费,却与善相佐,当为恶行。”薛老县尊朗声道:“请问无晦姑娘,黄县之政,当算作善政,亦或是恶政?” 白夙毫不犹豫道:“善政。” “善在何处?” “去年黄县贼寇横行,百姓家无余财,今年春种也才下地不久,颗粒无收,如若没有蓬莱大道的路费挪用支撑,百姓该如何才能交齐春税?” “然而,路费从何而来?与往年令吏强行收税又有何异?”薛老县尊毫不留情,拂袖怒道:“敲骨吸髓也!” “老县尊此话差矣!”白夙神色冷静,语声虽然慢,却掷地有声:“蓬莱大道不收普通百姓的步行费,故当不得‘敲骨吸髓’之语。” “在下赵宣,不夜县县令。”另外一位县尊突然出声,自报身份后,问道:“难道在黄县,商贾富户便不算得普通百姓?便该遭受盘剥?” “赵县尊,无晦亦是商贾。”白夙道:“但无晦从来不曾觉得,交纳路费便是盘剥。至于大族富户……区区数十文钱,不敌他们一套华裳,一餐膳食,如何算得盘剥?” 赵宣立刻便抓住了白夙话语上的漏洞,反击道:“算不得盘剥,便是善政?” “非也!”白夙道:“在无晦看来,只要能够让百姓得利之政,便是善政。”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倘若为了这区区几十文钱,便将朝廷的仁义置于不顾,即使百姓获得蝇头小利,也当为恶政。” 听到此,白夙心中透彻,这些人并不仅仅只是要考验她,而是在拿她作筏,把话话给蒋郡守听。 大族富户自己修路设卡收费,此事并不稀奇,甚至许多皇亲贵胄,也会随意拦路设障捞钱,可看这蒋郡守的意思,竟似想在整个东莱都行此法,这便让郡里的大族富户们沉不住气了,因为,这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东莱十七县,如果每个县都像黄县这般收费,交钱最多的便是他们,因为普通百姓无马无车,也根本就用不着去太远的地方。 所以,赵宣此话虽然扯上了朝廷,但白夙心中清楚,他这是在替大族富户们探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终于好些了,先赶了一章出来。 第109章 蓬莱大道为什么修得这么顺利?为什么说收费就收费, 为什么没有人抵抗? 究其缘由, 除了白夙和楚宁是出钱的金主之外, 便是因为卫民军拳头够硬, 黄县如今也已经没有什么大族富户,新生的小商贾和平民百姓, 都是蓬莱大道的直接获益人,他们自然不会反抗。 其他县里的情况却与黄县不同, 大族富户占据了最多的土地, 拥有最多的人口, 享受着最多的资源,一旦新道设卡收费, 他们不但不能享受到其中利益, 甚至还要直接往外掏钱,自然是要强烈反对的。 正是因此,蒋郡守招集了一众县令, 议了几天,也没能议出个方案来。而今天, 表面上是谈论善政或是恶政, 实则是在逼蒋郡守表态——要么放弃修路计划, 要么,给大族富户们足够的益利。 蒋郡守也是个心思精明的人,所以,在听了一会善政恶政论之后,就知道今天的议论该到此为止。 等赵宣等人告退后, 蒋郡守把王逸和白夙二人留了下来,问道:“无晦,你觉得此事可行否?如若可行,将耗资多少?” “回使君的话。”因为有外人在场,白夙与蒋郡守并没以师兄妹相称,一如先前那般应对:“无晦觉得,此事不可行。” “为何?” “我东莱郡大小十七县,东起不夜县,西至郡城,延绵数百里之遥,若要修建全新道路,所耗费的民力与财物,单凭郡府库银,根本就无法支撑。”白夙解释道:“黄县所修的蓬莱大道,并不仅仅只是挖平压实,早在修建之初,我们的目标便已经定下,须必走得了载重二十石的四轮车。” 卫民军的匠作司早就在研究这种马车,只要这种马车能够研制成功,那么白家商队以后运输方面,就可以节省很多成本,这才是白夙费这么多心思和财物来修这条路的根本目的,至于设收路费,这只是楚宁捣腾出来给县衙增收的法子,白夙并不差这么点钱,也没放在心上。 “不论如何,新道还是要修的。”蒋郡守只好妥协道:“如若他们愿意出全部耗资,拿出几成利润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白夙会意,蒋郡守这是让她去与那些商贾大富户打交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无晦要向使君和县尊大人禀告。”白夙说道:“这次去幽州,无晦略有所得,打算用这些钱,在东莱建立三座钱庄。只是目前人手紧凑,账房主薄最是难得,无晦便想在东莱寻处地方,建座学堂。” 虽然不太明白钱庄的事情,但蒋郡守和王逸对建学堂却生出了兴趣,毕竟教化百姓,不但是他们这些地方官的职责,还能借此捞个好名声。 两人找来舆图,很快便替白夙挑好了地方,王逸说道:“这卢山我去过,在县城西南二十里,山青水秀,风光极佳,极适合建立学堂,供学子苦读。” “无晦是想建座什么样的学堂?要不本官让王县尊把这片山全部划给你。”蒋郡守连连摇头叹道:“东莱郡的郡学实在太寒碜,学子不过区区百人,本官实在不想提。” “如果是在卢山,那倒不用再另外建房舍。”白夙说道:“无晦在卢山有片庄园,有房二十余间,目前倒也够用。” “教化百姓是国事,怎能让无晦独自破费呢?本官自府库里拔出一千贯钱,买下你这片庄园,如若房舍不够,你再多修建一些。”蒋郡守严肃道:“既然要建学堂,那便建得好些,往后多教导些学生出来。” 王逸听到此话,脑中一个念头掠过,便说:“使君,既然东莱郡学寒碜,不若便由白当家出资,在我黄县重建学堂,将郡学迁到我黄县来,正好借此机会,把南先生留下来。” 在王逸看来,反正白大当家有的是钱,建座郡学也没什么不可以。 蒋郡守想了一下,转头问白夙:“无晦建学堂,是想教授些什么?” “蒙学和算学。” “胡闹!哪有这般教法?”蒋郡守忍不住怒声喝斥:“不教诗礼经,却独教算学,此等误人子弟的学堂,建来何用?” 骂完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1 白夙,蒋郡守便回头与王逸商量起来,他打算亲自来督建学堂,省得被白夙教出一群大小商贾满郡跑,那场景,想想便觉得很可怕。 眼看着没自己什么事,白夙便告辞从县衙出来,方才出门,便被一位熟识的亲衣小老儿拦住:“白当家,我家主人在天上人间订了席面,希望白当家能赏脸一叙。” 天上人间是白家跟卫民军合开的酒楼,算得上是白夙的地盘,她自然不怕有诈,直接带着随从架车跟了过去。 随着那青衣老汉步上三楼雅间,一眼扫过桌后众人,白夙心下顿时明了——这是整个东莱的商贾大族富户们联合起来,准备与郡府讨价还价了。 毕竟拆迁建楼都是楚宁的老本行,当初在设计天上人间的时候,三楼就是按照商务风格设置,房间的空间极大,此刻六十余人聚在此处,房里的空间倒也足够。 一众人起身将白夙请入上座——虽然白夙还是一介商贾,但毕竟是连帝君都夸赞的义商,他们这些没有官身的寻常族老富户家主,自是要给白夙留几分面子。 淡然入座后,白夙看向那位将她请来的耿家家主。 耿家家主全名耿寿,是最早与白夙合伙做生意的人,不但东莱商帮里有他的位置,在整个东莱郡的商贾圈,他也是个说得上话的人。 耿寿今年才三十五岁,但八字胡早就已经留了起来,容貌气度也非寻常,但在白夙面前,他还是不敢拿大,拱手作礼:“白当家,今天大家伙儿把您请来,就是想问问您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 “白某方才从幽州回来,还不太清楚如今形势。”白夙推说道:“不若各位家主先说说自己的看法,让白某了解一下情况。” “那就我先说罢。”耿寿道:“蒋使君想修新路,我耿寿是双手赞成,只是使君的心却大了些,想把好处全拿,这坏了规矩。” “是极是极,这吃像太难看了些。”宋氏族长宋弘点头附和:“其实我等也能体谅使君的苦心,但总不能他吃肉,连汤都不给我们留些吧?” 另外数位族长家主也相继发言,白夙一一听罢,最后总结道:“诸位的意思,都是愿意配合蒋使君修新路,只是也想在里头分点好处,是罢?” 众人点头纷纷称是,便听白夙又说:“既然如此,诸位便该想想,要拿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换得这份好处。” 耿寿一楞,问道:“白当家此言,该作何解?” “今日白某有幸与蒋使君面谈了几句,斗胆猜测,使君并非是不愿意分利,而是在等诸拿出诚意。” 白夙此言方才出口,那宋弘便再三确认道:“白当家此言,可当真?” “自是当得真。”白夙道:“如若不然,使君何必召集众县尊一议再议?不就是在等着诸位拿出价码来?” 众人也都是久经尘事之人,一点即透,宋弘又道:“依白当家之见,我等该拿出何般筹码,才能从蒋使君手中分羹?” “这话,白某便不当讲了。”白夙推却道:“诸位自行商议便可。” “难道白当家不想从中获利?”耿寿知道白夙的生意手段过人,如果白夙不打算沾手此事,那就是这其中有问题,他断不会掺合进来。 “自然是想的,但代价太大了。”白夙谋算道:“依使君那意思看来,怕是要让我等全资修路,他才会分利。” “使君这也太狠心了吧?”于家家主于信又问道:“白当家修了这蓬莱大道,与黄县如何分利?” “众所周知,是白某出资修缮蓬莱大道,实际不然,昭义将军楚文和也出了一半钱资。”白夙回道:“如今分利,黄县县府取四成,我与楚昭义,各取三成。” 虽然都听过传言,知道昭义将军不过是白大当家的女侍,但既然白大当家非要这么说,众人也就姑且信之——反正,钱都是白大当家出的,她要说是替谁出,那便是替谁出。 众人各自盘算许久,徐氏族长徐哲元提议道:“不若我等效仿白当家与楚昭义,各自出钱修上一程,与县府各取三成,留给郡府四成,如何?” 这个提议,也有附和,也有反对,一众人议了又议,最后还是很默契的决定,要把白夙拉进来。 白夙家大业大,随便指头缝里漏点钱出来,都比他们苦心多年的积蓄要多,更何况她不但关系广,还简在帝心,这样的人自然要绑到一条绳上来。 推辞了几句,众人却依旧相劝,白夙只好说道:“此事非但是白家不想掺合,只是这本账太难算了些。”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如果每家出钱修一段,关卡却设在别家的那段路上,时间一长,肯定会因此生出不少事端来。 耿寿提议道:“不若这样,我们共同组成一个商团,以商团的名义,将路从不夜县修到郡城,最后按出资多寡,从总利润里面算分红,如何?” 白夙想起了楚宁让她带回来的那一大箱书,里面有一本书里非常详细的讲了几种适合商团运作的制度,其中有一个便与耿寿的这个提议极其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呼,更新更新。 第110章 耿寿的提议, 获得了一致认可, 最后在场的六十七位族长家主, 共同达成了协议, 组建了东莱道路建设商团。 白夙趁机提出了份股制,每股为一贯钱, 各家按出钱多寡计股,最终按股分红。 因为白夙本身财力强大, 便直接拿下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 余下六十六家共计出资四十九, 尽管,这让宋弘等人有种为人做嫁裳的感觉, 但他们还是认为, 应该舍些好处将白家套进来。但在最终商量利润分配时,白夙却直接宣布分文不取,放弃全部分红, 只要白家商队在这段路上行使的独家免费权。 白夙出资最多,她若是不放弃分红, 包括郡府在内, 所有人都只有喝汤的份, 所以,她这一放弃,东莱道路建设团很快便与郡府和县府达成协议,郡府取利四成,县府取利两成, 商团取利四成自己分润。 而对于白夙要求的独家免费通行权,不论是郡府还是县府,又或者是商团内部,都是赞成的——在他们看来,少一个白家商队交路费并不妨碍什么,但是多了一个白家来分利润,却会被拿走大头。 亏本生意没人愿意做,更何是产白夙,如果是楚宁在此,她定会看透白夙的布局——虽然表面上来说,是大白白往外砸钱,做的亏本生意,可实际上,却是让整个商团乃致十七县府,都在为她做嫁衣。 白夙不要分红,却要独家免费通行权,这是一个长远之计——独家通行权,这就意味着,从今往后,这条路上就只有白家能够免费,即使是郡府或者县府,乃至商团的其他六十六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2 家股东,在通行这条道路时,都需要按照现在的约定交纳路钱。 当然,比起大把大把的分红而言,这几十文几十文的路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们却忘了一个商人的天性——逐利! 按轨轮或者马匹收费,这就意味着,车队马匹越多的商家便要支付越多的路费,而白家无论多少马匹车辆,都可以由始自终的免费——那么,白家完全可以用比路费更低的价格,将那些商家的运输转承过来,直接垄断这条路上的运输权,把钱都赚到自己口袋来,这还只是其中的好处之一。 好处之二,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白家仅凭着这个‘独家免费通行权’,便可以接触更多的商家,见识到更多的商品种类,拥有更多的商机和选择,各式各样的商家,只要进入东莱地界,便会抢着与白家合作,而东莱本地的商家,唯一的选择,便是依附白家而活。 表面看只是一条路上免费通行权,实际上,白夙却是将整个东莱的贸易权捏到了自己手里。 可惜的是,现在耿寿宋弘等人都被蓬莱大道迷了眼,以为修条路摆在那里便可长年累月的躺着数钱,却没想到,白夙已经想到了他们前面,在此埋下了后手。 钱财收齐后交由郡府设置的督建吏统一管理,而原来负责修缮蓬莱大道的霍昱,则成为了修建新道的总管事,他提出,新道自昌阳县过牟县,东至蓬莱城,接上蓬莱大道,西从黄县至平度,接出郡官道。 这样一来,新道便完全横穿了整个东来郡,将十七县全部连通,不但节约了运输时间,还增加货物和商队的流通性,更是凸显了蓬莱港的海外贸易重要性。 耗时两日余,各方议出章程签定协议之后,白夙便将新道这边的事情交给手下执事白十七来负责跟进,而她自己的注意力,则着重放到学堂、钱庄、东征和蓬莱港这四处紧要事情上来。 学堂方面,白夙本着求简求快的原则,只教蒙学和算学,凑够人手开钱庄即可。但蒋郡守和王逸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甚至借此机会与南守仁勾搭到了一起,而南守仁更是提出了刻石经的要求。 反正花的是白夙这个金主的钱,三人谁也不心疼,怎么气派怎么来,不但要刻石经,他们甚至将整座卢山都划作了学堂范围,闹着要把郡学搬过来。 白夙无奈,挪了一万贯钱给他们便撒手不管,转身另外寻了处庄园,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五十个较为机灵的少年男女回来,请王沅德教他们识字,又请霍晚晴帮忙觅了个算学先生,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将这摊子支开起来。 开办学堂只是钱庄的第一步,接下来的第二步,是更为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制作银票。 制作银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银票的材质选定,到正反面花纹设计,再到明暗防伪标记,这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轻忽不得。 就拿银票的材质来说,肯定不能像卫民军的饷票那样采用锦帛,毕竟大量发行的成本太高,可若是用纸,以目前市面上纸质水平而言,根本就达不到使用要求。因此,白夙不得不派出管事带着重金,到处去寻找懂得造纸之术的人才,欲将他们集中起来,研究改善纸质。 钱庄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白夙又将部份精力放到了蓬莱城。 白家的十艘大海船已经全部投入了运营,其中五艘往返在辽东辽西与黄县之间,另外五艘则载着粮食、陶器、茶叶、精盐、肉干、丝绸布匹等商品去了百济,打算从百济沿着海岸线行至新罗、高句丽到挹娄,将船上的货品全部换成人参、玉石、玛瑙和金银矿石等当地人完全不重视,乃至不需要的贵重物品。 虽然这五艘商船还没有返航的消息传来,但白夙仍然觉得,如今的蓬莱小城,已经跟不上蓬莱港的变化和发展。 事实果然证实了白夙的想法,就在半天之后,从辽西同时返回的两艘海船带回了大量的牛羊,随船归来的白十八更是带回了两个极为惊人的消息。 消息之一,忠武军与昭义军在击溃鲜卑慕容护余部之后,一路向北。 消息之二,匈奴举兵突袭凉州张掖郡,镇西大将军魏楚言率军于张掖郡居延城迎战半日,后匈奴退走。 至此,整个大庆朝廷才明白,为何鲜卑在取下辽西五县之后却不急着进攻,原来竟是暗中联络了匈奴,正在等匈奴出兵。 白夙神色依然平静,显然匈奴出兵之事,她早已有所预料,只是对昭义军北上之事更为上心,反复与白十八确认过后,方才让他下去歇息。 这两船牛羊还只是开始,后面的继续在装船运回来,白夙先是派人将朱二喜请到客栈细商许久,后又邀了东莱商帮里大小十六家行商坐贾。 耿寿本与宋弘在天上人间的别院吃茶,闻得消息后便回房换衣匆匆赶来,他还以为自己到得定是极早,却没想到竟是最后一位。 东莱商帮除了白夙财力雄厚之外,就只有耿寿家底丰厚些,其他十四位,全都在东莱排不上名号,基本算是被白夙拉来凑数的。 不过这十四位当家最近也混得顺风顺水,特别是在白夙给帝君送钱之后,他们更是风声水起,恰逢颖川郡主把军粮交给商队运输,他们又合伙凑钱买了几条河船替朝廷运粮到蓟城,很是赚了不少。 虽然赚了不少,但想到当初与白夙一起送给帝君的‘巨款’,心里还是有些肉痛的感觉,其中有几个家底特别薄的人,已经有些害怕白夙的邀请了。 好在白夙今天并没提钱的事,只是请大家吃了一顿美味的羊肉大餐,最后才说,手上有一批羊,问他们有没兴趣运去外郡转卖。 在白夙与东莱商帮,商量处置这么一大批牛羊时,楚宁也在愁眉不展。 忠武军与昭义军一路北上,方才过了乌侯秦水,便与鲜卑段部一个小邑族遇上,只是这个邑很小,总共还不到两千帐,缴获的牛羊虽然还没清点出来,但明显不多,可怕的却是,她们在这里搜出了好几千的汉奴。 这些汉奴都是去年被鲜卑掠来的边民,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数都被饥饿和凌虐所迫,徘徊在生死边缘,即使被救之后,也没见多少欣喜,顺从而麻木的望着这些将他们集中起来的黑衣将士,仿佛还不知道自己被救。 萧鸿飞等部将的强处是战场,李睿正在带着人手清点缴获,而这些边民的处置事情,就被推到楚宁头上来。楚宁愁的就是对于这些人的安置问题,几千张嘴,不是说养便能随便养得起,怎么样把人口和劳力变成金钱和粮食,这是个大问题。 “难道就不能把他们发回原籍吗?”孙兴在战场上是的表现尚可,但对于这种政事,就显得有些不足了,他唯的想法,就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3 是把这些人放回老家,让他们自己个儿去想办法活命。 但楚宁却知道,如果就这样把人放走,最后这些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沦为贼寇,要么重新被别的鲜卑部族抓回,甚至有可能,他们会自己主动去投奔。 商量无果,楚宁只好带着亲卫亲自接触这些边民,问问他们自己有什么想法。 在楚宁试图与这些边民交流的时候,正带忙着施粥的刘长贵匆忙过来禀报:“将主,这里有位老人家,自称是沓县县长。” 竟连县长也被掳掠? 楚宁心中一惊,连忙赶过去,然而,这位自称沓县县长的老人家,委实太惨了些,浑身上下饿得皮包骨头不说,竟连腿也被人砍断了一只,一件衣服已经烂到遮不住身,裹着一块羊皮被人扶靠着坐在地上,端着一碗清粥在手,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这是稻米粥的味道,从哪里来的稻米?” 没等扶着他的年轻人回答,老人家又继续说:“这年景不好,粮食收成不多,稻米精贵,你们煮粥的时候,米要少放些,多掺些水……” “汉子们都要喝饱,出去放牛羊的时候不要偷懒,别再被那些狗贼抓到打骂的机会。” “糠皮千万不要丢掉,可以混着稻米一起煮粥,女人和孩子们也都要给他们喝够半碗,老人……” “邱老六呢?今儿怎么还没听到他的声音?”老人家突然转头看向扶着他的那个年轻人,哑着嗓子喝问:“他是不是真的去偷羊了?” “邱老六……没了……没了……”那年轻人泣不成声:“邱老六今天早上……早上……” “叫他不听话!叫他不听话!”老县尊小心翼翼的放下粥碗,从破烂的衣服里,拿出了一本薄册,捧着凑到眼前,一页一页的翻动。 那薄册上的字迹极大,楚宁站在两米以外的地方都能看清那一串串名字,可老县尊却差点直接凑到了脸上,翻到一页后,指着一行名字问那年轻人:“是这个吗?” “是……是这个……” “又去了一个……又去了一个……”老县尊咬开手指,殷红的血迹划过那个名字,两行眼泪跌落草地,咽声道:“从今天开始,邱老六的儿子,每顿都要多给一口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布行的关心呢 感冒好了些 不过还没全部好 第111章 明明已经被救, 可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除了对外界的极度不自信之外, 更大原因是他们已经麻木到失去了希望。 看着这个枯瘦到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老县尊, 听着他对年轻人说的那些话语,楚宁突然泪流满面, 心如刀割的感觉告诉她,她对这个世界, 根本就没做到自以为的袖手旁观。 既然心未冷, 既然血犹热, 既然无法做到袖手旁观,那就挺身而出吧! 让惊涛骇浪伴我随行! 与风起云涌共舞一生! 楚宁大步上前, 向沓老县尊行了行了一个卫民军的军礼, 朗声道:“忠武将军萧鸿飞!昭义将军楚宁!踏马乌侯秦水,剿灭鲜卑段部两千余帐,恭迎沓老县尊归朝!” 直到楚宁连说了三遍, 沓老县尊才听清楚,抬起头来看向楚宁, 楚宁顺从的低头靠近, 任由沓老县尊摸上她的盔甲。 “这……这不是大庆军的盔甲……”沓老县尊的眼睛看不清楚, 但很快也查觉了不对劲,茫然道:“难道中原又换皇帝了?” 不过他很快又自问自答:“忠武将军萧鸿飞?是不是辽西守将萧鸿飞?” “对,就是辽西柳城守将萧鸿飞将军。”楚宁解释道:“萧将军正率兵在追杀逃走的鲜卑狗贼,所以将诸位交由本将安置。” “你就是昭义将军楚宁?是位女将?” “是。” 沓老县尊点点头,倒是没在性别问题上面多作停留, 而是捧起那碗清粥喝下,润过嗓子后问道:“此番你等北上,携军几何?粮资几何?” “忠武军一万,昭义军四千,辅兵和杂兵共计一万七千余。”楚宁对答道:“粮资目前尚余万石左右。” 事实上,当然不只一万石,只是楚宁担心这位老县尊要求放粮,所以报了一个保守数量。 “仅仅三万兵卒,就敢北上乌侯秦水……” 沓老县尊也不知该说这些人是胆大呢,还是无知,不过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粮草问题,这些边民被鲜卑劫掠来后饿死者甚多,基本都没有吃过饱饭,现在既然被救了出来,那就得救到底,最起码要解决他们的口粮问题。 “这是老夫被抓来后,暗中整理的人口薄册。”沓老且尊又将那薄册拿出递给楚宁,说道:“去年与老夫一同被这个邑部掠来的人口,共计六千四百七十一人,今天邱老六去了,还余三千八百六十七人。” 楚宁仔细翻看着薄册,里面的名字有些是用笔墨所写,有些是用的草木颜料,还有一些字迹即使干涸成褐色,也隐隐间还留着几许铁锈般的腥味,显然是以鲜血所书。 一个个被写上又划掉的名字,便是一个个生命从存在到逝去的痕迹,而这位老县尊,就是这些逝去者的唯一记录人,如果没有他,或许这所有的生命,最终都只会变成模糊不清的数字,埋葬在历史的尘埃。 “请老县尊放心,所有生者,都会得到妥善安置。”楚宁将薄册还还,恭敬道:“之所以只发放清粥,并非是因我等吝惜粮食,而是他们都久经饥饿,肠胃已经被饿得落下病根,如果不慢慢调养,让其随意暴食,恐多生病变。” 听楚宁这么说来,老县尊方才略微放心,让那个年轻人背着自己,又叫来几个人,亲自协助卫民军进行安置。 有老县尊的帮助,忙到晚上,终于将事情理顺了些,楚宁只吃了一个馒头就回帐子里,研墨提笔,开始写字。 她在给白夙编写新的算学书,原本按楚宁的想法,在卫民军的蒙学基础上增加一些财会知识,满足钱庄账务需要的便可,但今天写着写着,她却忍不住搁笔沉思起来。 今天沓县尊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即使现在冷静下来,她仍然有种想要改变现状的感觉,但这改变说来简单,可当真做起来又岂是易事? 楚宁以前看过许多穿越小说,主角念几句诗,就会才名远扬,主角背几句名言名句,就会立刻开宗立派,变成思想学术高人,要是主角再招些弟子,办个学校,那必然会招些道士来搞化学,找些铁匠木匠搞物理,一年卖肥皂,两年搞玻璃,三年火/药加大炮…… 念诗,楚宁也会,但现实不是小说,背再多诗词名言也不能提高粮食的产量,填不饱大家的肚子,就解决不了最基本的生存环境,战争依然会继续,历史依然会重演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4 。 至于开宗立派走学术路线,这显然也只是小说作者们的意/淫,天/朝学术思想鼎盛于秦前,后世虽各有发展,但到民末时就已断代,特别是楚宁这样学着简体文字说着俗语长大的这一代,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读懂那些之乎者也,即使从后来那些国学大师的著作里抄背下来,但没有严明的逻辑和时代背景,又有何用? 再说了,如今这个时代,读书人都是从小就学诗经易,念起之乎者也来跟吃饭喝水一般,难道他们都是傻子不成?还能让一个东抄西背的人来装大牛? 至于找道士来搞化学,找匠人来研究物理,楚宁也有考虑过,甚至已经施于行动,匠作司就是一个类似的雏形,但很明显的是,目前并没成功,因为这些工匠的起点和基础太低了。 化学和物理并不是独立学科,它们的背后,都同样依附着另一尊大神——数学! 数学是一切自然学科的基础,无论化学还是物理,都需要数学做为基本础究计算工具,如果没有数学来验证,没有数学来演算和描述,所谓的化学和物理,只不过是神学把戏。 就像楚宁,明知道匠作司目前炼出来的钢质,还有很大的改进余地,可她却没办法去改善,这是为何?就是因为目前匠作司的工匠普遍还在依靠经验做事,就是因为工匠们的基础知识,还没达到能够改善乃至提技术的水平。 比如说,要改善钢质,首先就要提高炼钢炉的温度,虽然卫民军现在有了煤碳,但普通的煤碳却不能直接用于炼钢或是铸造武器,因为碳里含有一种化学元素叫作——硫。 煤碳里面的含硫量很高,如果在炼钢锻造之时,煤中的硫融入到钢铁中,就会大大降低了铁质的性能。 即使楚宁耗费财力物力将煤碳弄成焦碳,但在人力鼓风的情况下,基本无法把温度提高乃至稳定到千多度,即使楚宁把自己有限的时间耗在匠作司,研制出水力鼓风,把温度提上去,可匠作司也没办法在短时期内,研制出相应的耐火砖,难道她还要接着去烧砖不成? 楚宁本人的数学还算可以,别的知识面也算宽广,但要将她脑海里带来的知识,转化成为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技术能力,却还需要很长的时间,知识的累积,科技的成长,从来都不是哪一个人或是哪一代能够单独完成的事情。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即使楚宁创办学校,也没办法像yy小说里的主角一样,短短两三年时间,就培养出一批比天/朝十几二十年教育更牛逼的人物出来。 在前世的时候,楚宁上学时,老师们非常喜欢说一句话——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那个时候,楚宁以为,这只是数理化老师们占课的借口,而现在,楚宁却觉得,这是一个自然科学落后民族的呐喊,是用血与泪换来的教训。 自然科学的起点是数学,华夏的数学萌芽于春秋之前,奠基于汉唐,全盛于宋元。 目前楚宁所处于的这个大庆朝,紧接于汉朝之后,虽然《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都已经出现,但对于数学的应用,还大致停留在加减乘除和算面积的程度,要将这些数学/运用到生活、生产和科技中,不但还需要很多新的知识点,更需要探索研究的环境和时间。 凤九卿走进来的时候,楚宁正在低头沉思,沾了墨汁的毛笔被她随意扔在桌面铺开的纸上,划拉出几道凌乱的墨痕。 “在想什么?” 凤九卿的面色也不太好,眸色更是散乱,素来讲究行止风度的她,也与楚宁一样,盘腿坐到桌案对面的小胡床上。 “我在想,要怎样才能改变现状。” 楚宁收回思绪,看向凤九卿,眼神不经意的落到她的脖子上,顿时了然——果然又是被欺负了。 “改变现状?”凤九卿没有注意到楚宁的眼色,反而被她的话语带回了几分神智:“是指外面救回来的那些边民,还是指忠武军和昭义军的合作?又或者是指大庆和鲜卑的局势?” 楚宁深沉道:“都不是,我是在想,要怎么改变整个中土的百姓……乃至整个人类的生存状态。” “没听明白。”凤九卿摇摇头,随后道:“但我有一个问题,想与你探讨。” 李睿不请自来,十分自然的坐到凤九卿旁边,插嘴道:“她想问你,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宁微楞,随即答道:“权利?粮食?土地?人口?” “也许是,也许都不是。”凤九卿沮丧道:“战争,除了带来生离死别,其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李睿奇道:“为何这么说?今天的战斗,不就救回了那么多的边民吗?还缴获了两千四百六十只羊,七百三十八头牛。” “可今天的战斗,昭义军和忠武军,也伤亡了不少战士。”凤九卿道:“所以,我在想,战争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被凤九卿这么反复的问,楚宁也只好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你说的那个盛世。”凤九卿却自顾自的往下说:“那个盛世没有战争,所有人都欢声笑语……所以,我在想,如果战争的最后,是一个那样的盛世,那么,战争的目的,也许是为了不再战争。” “好个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不再战争!” 帐外突然传来了萧鸿飞的声音,紧接着便见他亲自背着沓老县尊进来,随侍的亲卫送上两张小胡床,萧鸿飞先将沓老县尊放下安置好,这才自己坐下。 沓老县尊望着凤九卿,问道:“方才说话的人,便是这位姑娘吧?” “晚辈凤九卿,见过老县尊。”凤九卿连忙见礼:“一时感悟,未及细思便脱口而出,还望……” “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感悟,可见姑娘有颗至诚至仁之心。”沓老县尊说着看向萧鸿飞,感慨道:“鸿飞啊,没想到匆匆二十年过去,老夫又听到了这句话。” 萧鸿飞苦笑道:“可惜,当年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 “这不是后继有人了么?”沓县尊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要多提携这样德才兼备的后辈。” 看了楚宁一眼,萧鸿飞连连苦笑,心里暗想,凤姑娘是德才兼备,可她对面这个,却早就已经放出话来,战争的目是——钱!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萧鸿飞嘴里却说:“就怕朝廷不认帐。” “你是指……” “倾辞郡主、昭义将军和凤姑娘,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之辈,可朝廷与我们边军将士的想法不同。”萧鸿飞说道:“对于我们边军将士而言,只敬服强者,与性别无关,可朝廷却不这样想,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才是他们贯用的伎俩。” “何须那么费心费力?”李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5 睿突然冷笑道:“只要此战结束,他们到时给楚昭义指门婚事,便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听着几人的对答,楚宁却没说话,只是暗中观察几人的神色,她已经感觉到,这几个人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难道这事与她有关?又或者是与朝廷有关? 楚宁迅速在心里回想最近得到的情报,便听李睿说:“匈奴出兵张掖,这本该是朝廷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可偏偏却没人去管,都把注意力放到东征上来……这下好了,逼得李湛和顾文雄率着八万大军,困死平刚城。” 既然早知鲜卑会勾结匈奴,朝廷就应该早做应对,即使是使钱去收买匈奴,那也该意思一下,可这事儿朝廷却没人管,反而都在拉帮接派的搞内斗,都怕李湛得势,个个都盯着东征这边,想从他身上找个错处来。 本来顾文雄在幽州这边的兵力布置还算恰当,但在匈奴出动之后,鲜卑便不再与他僵持,利用骑兵野战的优势,将他们全部逼入了平刚城进行防守。 事实上,顾文雄宁愿率着军队退到燕云山里与鲜卑兵捉迷藏,也不愿意退兵入城的,但李湛却不敢同意退兵——平刚乃北平郡城,一旦大军退回燕云山,就意味着北平郡丢失,也就意味着,他这个东征大元帅,做到头了。 顿时,楚宁隐约明白了这几人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还是装逼打脸流的主角写得爽快。 成长型的主角和务实型的主角,写起来真的缚手缚脚啊。 第112章 萧鸿飞, 十七岁便拜将, 现在连调令都没有, 就敢弃城。 沓老县尊, 落到鲜卑人手里大半年之久,虽然丢了一条腿, 可身陷困境,依然能够把那么多的边民组织起来, 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 依然能够领着这么多人熬过去年冬天。 李睿, 身为帝君亲封军禀大司马,在朝廷内斗和边军战况如此激烈的情况下, 她却敢跟着忠武军和昭义军北上。 这三个人, 楚宁哪一个都不敢小瞧,即使李睿还只是个没满十六岁的萝莉,但论起心计来, 说不定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她会玩。 所以, 她说什么, 做什么, 楚宁都保持着一种且听、且看的心态。 李睿说完,沓老县尊却连连咳了好几声,缓过劲来后,却转了话语:“此等大事,自有朝廷诸公去操持, 我等还是莫要多语。凤姑娘,你先前说,战争的目是为了不再战争,那老夫就考考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达到这个不再战争的目的?” 说完,沓老县尊环顾全场,见萧鸿飞、凤九卿与李睿都在凝眸思考,唯独楚宁盯着她搁在纸上的毛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萧鸿飞便有了答案:“依靠强大的军队,出众的将领,打垮敌人,让所有的敌人臣服。” “萧将军,战争并不一定是指武力和杀戮。”凤九卿反驳道:“我们可以教他们知礼仪、懂廉耻、晓仁义,让他们明白,杀戮并不能解决事情。” “我赞成萧将军的说法。”李睿却道:“如果不能让对方臣服,谁会听你讲礼仪?谁会与你讲仁义?仁与义,那是胜利者才拥有的东西。” 最后,沓老县尊将看向楚宁,问道:“楚昭义是何般看法?” 楚宁回过神,道:“嗯,大家说得都很有道理。” “就这样?”萧鸿飞却不满意了:“楚昭义,你这句话,太敷衍了。” “好吧,我有不敷衍的说法。”楚宁摊手道:“你们想听?” 四人同时点头,楚宁只好说道:“其实,我挺赞成凤姑娘的说法,战争并不一定就是指武力斗争。打个比方,两个小孩抢糖吃,其实也可以说是战争,两个商贾抢着赚钱,也可称作战争。大庆朝廷和鲜卑,中原农耕百姓和草原游牧百姓之间的战争,的确不能只靠武力和杀戮来解决。” 沓老县尊听得极为认真,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他却第一时间出声追问:“那该如何解决?” “文明、武力、金钱、科技,缺一不可。”楚宁说着,见众人对科技一词显得有些陌生,于是解释道:“科技,就指工匠们制作各类器械的技术……” 沓老县尊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得明白:“还请楚昭义继续。”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文明,文明可以强化武力,可以创造金钱,可以改进科技,甚至可以侵略我们的战争对手。” 但是,楚宁却知道,自己没能力去开宗立派,用思想文明来感染别人,别说是感染,就算是她现与这些人讲句男女平等,只怕都会被视为疯子怪物,毕竟嫡庶之别的规矩还摆在那里,男人跟男人都不平等,女人掺合进去,又能有个什么结果? “武力可以保护自己,这个我们明白。”萧鸿飞说:“金钱可以供养军队,可以收买敌人……” “不!能被金钱收卖的,都不是敌人!”楚宁说道:“金钱最重要的用处,是宏扬文明,是发展科技……是用来杀人于无形……” 说着,楚宁突然愣住,脑海里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连忙抓起笔沾了沾墨汁,顺手拖过一张纸,也不顾笔毛分叉,迅速在纸上写道: 数学 经济学 金融学 物理学 化学 生物学 …… 对!这是这样!!! 就算是现在没办法去发展物理和化学,就算现在没办法提高粮食产量,就算现在没办法造出厉害的武器,但是——钱!本生就是比核武器更为恐怖的东西! 当钱遇上数学,就成了经济学和金融学;当钱遇上政治,就是政治经济学;当钱遇上战争,就是战争经济学!当钱遇上老百姓,就是市场经济学…… 钱——是人类维持生存的成本与资源,是用来证明自己能力与成就的重要标准,它无处不在,可让权贵低头,可让众生俯首。 就比如,男女平等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直接把女人逼出来赚钱,有了经济来源就有了直起腰杆的底气,时间久了,大家都看到女人在外干活,都习以为常,自然就会萌生平等意识,还用得着去喊那几句遭人呸的口号? 想到这里,楚宁便想到黄县,黄县如今的粮价维持在五百文左右,一个普通壮丁的收入大概三百文左右,这就意味着,必须夫妻两个人同样有收入,才能养活一家老小五口人…… 所以,在黄县,有女商人,有女将军,也有女小贩,更有相当多的妇人,在白家的工坊和谢云竹的衣庄里做工,谁都没觉得不妥,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女人抛头露面。特别是今年,因为卫民军扩编和蓬莱大道的修建,导致大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6 量壮丁都无法回家耕种,而妇人们在霍蕴书的组织下,也有条不紊的按着时令完成了春种,这不但意味着黄县未来的劳动力得到改善,也意味着,黄县的妇人们已经开始独挡一面。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虽然没有低到辫子朝那么变/态,但总归来说还是限制颇多,如果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也很少有人会让女人出门干体力活。 因此,楚宁认为,黄县能够变成现在的样子,白夙功不可没。 等等! 难道这都是白夙算计好的? 楚宁忍不住佩服起白夙来,这简直就是个天才——一个没有学过经济金融的人,却懂得利用钱财来左右人们的行为和思维,偏偏被左右的人还毫无查觉。 想到这里,楚宁便想到前世历史中几大强国的崛起,从罗马帝国到日不落帝国,基本上都是用一种相似的手段来完成帝国财富累积,而这种手段就是就是侵占领土,掠夺资源,奴役人口…… 但是后来的白头鹰在崛起时,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为何?就是因为白头鹰看到老虎国在向这些老牌帝国发动挑战时,接连遭遇了失败,被人从老虎教育成了汉斯猫。 于是,白头鹰明白,这种过时的暴力手段已经行不通,所以他们就研究出了新的手段。 而这个新的手段,就是经济与金融——说白了,就是钱。 “中原农耕百姓和草原游牧百姓之间的战争,现在还只是开始,而我们,却必须现在就进行选择。” 李睿听懂了楚宁的意思,沉声问道:“为何?” “因为,因为盛世只会在灰烬里重生,所谓的中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苟延残喘。”楚宁心中念头闪现极快,语速也非常之快:“鲜卑与匈奴,如今或许只是为了粮食和人口而战争,但是,等他们侵占了中原城池,接触到中原文明之后,他们就会学到新的东西——权利。” 在楚宁前世的历史中,鲜卑人在占据北方部份城池土地之后,就开始迅速的汉化,从而影响了后来的隋唐盛世。 “所以,楚昭义的意思是,让我们现在就放弃大庆朝廷自立?”李睿说这话句话的时候,神色非常之平静,仿佛她并非当今皇族宗室之人,也并非是在说谋逆之语。 “不,我说的选择,是让选择毁灭,还是新生,与朝廷无关,与权利无关。” 萧鸿飞问:“怎么新生?” “这是一个很慎重的问题,我也还没想明白。”楚宁却不再与萧鸿飞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告了声罪,亲自将萧鸿飞、李睿与沓老县尊送出了帐子。 转身回来,楚宁迫不及待的问凤九卿:“我爱财吗?” “自然是爱财的。”自出征以来,楚宁到处收刮坑钱的事情,凤九卿最是清楚,但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但你不吝财。” 在凤九卿看来,楚宁虽然坑了不少钱,但她所坑来的钱,基本都没花在自己身上。吃,她是与卫民军的将士一起吃;穿,大多数的时候,都穿的是卫民军的制式军服,便是白夙送她的锦衣华服,她也穿得极少。 “那我贪权吗?”楚宁又问。 这个问题,楚宁实在问得太直接了些,而且,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显得很虚伪。 但凤九卿却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问题很虚伪,她隐约觉得,这个一直在走神的女将军,似乎在思考一件极基严肃的事情,而她问的这个问题,显得极为关键。 “你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最不贪权的那一个。” 凤九卿回答得同样严肃慎重,依她所见,楚宁的确不贪权,也不争权,对待许多人和事的态度,基本都是采取合作态度,比如王逸,比如萧鸿飞,比如李睿……只要对方不主动打破合作规则和默契,她就会尽量给双方留下合作的余地。 听到凤九卿的回答,楚宁在心里问了自己第三个问题:“我慕色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她不但慕色,尤其倾慕白大当家的美色。 只有不爱财的人,才适合掌财;只有不贪权的人,才适合掌权——对这两点,楚宁向来认识深刻。 “卿姑娘,我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楚宁收敛心绪,与凤九卿对视道:“这件事情,或许有关于你一直在追求的‘仁与义’。” 凤九卿所追求的仁义,向来与楚宁行事不同道,此刻听楚宁这么说来,不禁反问:“你向来不是信奉利益至上么,怎么突然想起仁义来?” “即使我信奉利益,但我也不是鲜卑那等杀人噬血的野蛮之辈啊。”楚宁苦笑道:“况且,仁义与利益,向来不分家。” “我师妹曾说,仁义皆权谋,你这话听来,倒似与她此言无异。” “以仁义来说,权谋不过一时手段;以权谋来说,仁义不过是面道德大旗。”楚宁说道:“在我看来,无论仁义或者权谋,最终的目的,都不过是为了利益。” 凤九卿闻言,苦声道:“我竟然分不出你这话里的对错来。” “这话本无对错之分。”楚宁道:“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君王需要利益,才能维持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权利;大臣需要利益,才会效忠君王;而百姓,需要利益才能安稳度日。” “你这话听来像是在说,先贤说所谓的‘仁义’,不过是句笑言。” “不,你可以理解为,利益是达成仁义的手段。你想想,利益让可以让百姓衣食无忧,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可以将乱世变成盛世。”楚宁道:“一个少有所教、老有所依的和平盛世,难道还不能称之为仁义之世吗?” “好像有种被你说服的感觉。”凤九卿道:“那我能做些什么?” “帮我去找一批喜欢算学、术数的人,当然,不并不仅仅只限于这些,其他各有长才者,也尽可请来。”楚宁严肃道:“最好,是痴狂与沉迷。” 数学是一个很晦涩的学科,如果没有足够喜欢和痴狂,根本就没办法数年如一日的坚持下去,楚宁需要的是一批能够持之以恒的数学家。 楚宁初步的计划是,以农业为根本,以数学为基础,以经济和金融为起点,以科技为重点,来逐渐改变这个世界。 虽然培养数学家和科学家很艰难,虽然火/药/大炮等/热/兵器也许此生都不能再见到,但是,要教出一批能用来赚钱的会计,这对于楚宁而言,就显得容易了许多。 只要手里有钱,又何愁仓里无粮?只要有钱有粮,又何愁无兵?即使没有那能足够改变战争历史的牛叉武器,自己也可以用钱砸,角/弓/弩、伏远弩、重铁甲……这些已有的武械大量产出,用钱堆也能堆出一支强军来。 “如果我们拥有一批精通算学、能够改善科技的人,就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7 等于我们拥有了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楚宁慨然道:“未来的某一天,也许每亩稻田便可产粮千斤……卿姑娘,你想想,到那时候,中原的米粮多到吃不完,草原游牧人用羊和牛便可换到足够的粮食,他们还用得着抢吗?还会有战争吗?” 听到楚宁这句话,凤九卿顿时便想到了她曾说过的那个养羊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老虎国——汉斯猫,哈哈哈,不用详细解释了吧? 每次看书,看到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战争时,都会想,这种冲突,是不是除了用暴力手段来暂时抑制之外,就没有别的手段来进行解决了呢? 第113章 亩产粮食千斤, 这不过是楚宁的畅想罢了, 目前这个时代, 主要种的粟、麦、豆之类的农作物, 亩产能够达到三百斤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收成,虽然南方地区已经开始大面积的种稻, 但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出粮率也不高, 总的来说, 解决不了目前整个人类面临的粮食问题。 解决不了这个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也就意味着,所谓的文明、经济、科技……都不过是镜中花, 水中月。 论博文强记, 楚宁自认不错,但她深知自己的本事——纸上谈兵,舌尖种地。 楚宁看得清自己, 也认得清现实,所以, 决定将这事交给霍蕴书去负责执行, 并且化身为灵魂画手, 勉强画了张曲辕犁的结构图,托人捎回黄县,让霍蕴书成立一个农务局,专门负责监督农务器具的研究与生产。 曲辕犁从唐朝时期开始使用,直到后来天/朝时代, 依然还没被淘汰,是众多唐前穿越者必备的知识点之一,作为一个接受过天/朝制式教育的人,作为一个在办公室都会摆上小说的人,楚宁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她更清楚的是——在这个没有化肥、没有农/药的时代,仅仅凭着建造沟渠兴修水利,和推广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的新式农具,根本就不能达到让粮食产量飞跃到满足人类需求的程度。 这个时代,距离哥伦布出生,大概还需要一千年,土豆、红薯、玉米等高产农作物,还远在美洲大陆,凭目前大庆朝的造船技术和船海能力,要从亚洲跑到美洲去找种子回来,其困难程度,不亚于让楚宁再度穿越重生一次。 因此,楚宁不得不把目光放到了辽东、辽西、玄菟、乐浪等郡地——前世的东北平原。 虽然这些地方从秦汉时期就已经属于中原王朝的疆域,却一直被视作边郡军镇,根本就没有得到真正的开发,被楚宁私下称作户口统计狂魔的沓老县尊亲口说,去年被鲜卑劫掠之前,整个辽东郡里不足五万户。 辽东郡辖下共计十八县,总共不到五万户,也就是说,平均下来,每个县里竟然不到三千户——即使黄县闹了那么多年的寇乱,楚宁摆平海寇后普查人口,也足有沓县的两三倍之多,这还不算当时那些大户藏匿的部曲、仆役和佃户。 因此,在听到楚宁说,想要将辽东郡拿到自己手里时,萧鸿飞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虽然,站在我本人的立场,非常欢迎楚昭义来辽东,但不得不提醒楚昭义一句,这辽东之地,可是个好拿不好守的地方。” 辽东不比辽西,辽西背后还有燕云山脉为依仗,而辽东的地势平坦,即使拿下,也没有山川险要可以给她驻守,平地起城池,鲜卑的骑兵可以随时张扬而来,呼啸而去,楚宁有什么,鲜卑就能抢走什么,鲜卑抢完还有东胡,还有高句丽、扶余和新罗、百济…… 因此,在萧鸿飞看来,这辽东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经过一夜的休息,沓老县尊的精神也好了许多,此刻他虽然没有像萧鸿飞这样明摆着不看好,但也忍不住劝说:“这辽东等地,自古便被中原称作夷地,除了森林就是草原,除了兔子就是狼……既然楚昭义有拿下辽东的把握,又何不换个富庶的中原重郡呢?” 萧鸿飞考虑的是军略问题,而沓老县尊考虑的则是民政问题,人口少,地理荒凉,就算是新开荒地,都没得人口劳力。 李睿知道,楚宁肯定是想借这次鲜卑之战立些功绩,等到大战结束后,便运作手段,将她自己推上辽东郡守的位置——但她想不明白,楚宁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片荒芜的四战之地。 而楚宁之所以看上辽东这片地方,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这片平原——既然粮食产量不够,那就靠土地面积来凑。 这是楚宁目前想到的解决办法之一,她负责把这片土地拿到手,至于守不守得住,那就看燕凌戈有多大的本事。 “我心意已决,诸位勿需再劝。”楚宁摆手说完,抱拳道:“还望诸位能够助我。” 白夙再次收到楚宁从辽东寄回的书信时,已经是五月底。信上先报平安,接着便讲了北上沿途所见的千里荒野、累累白骨,讲到了与鲜卑段部的那场小战,讲到了沓老县尊和辽东,还坦言想将辽东之地拿到手,又说看上了高句丽和扶余国的土地,末了在最后一页,写了整整一页:楚将军想吃肉!楚将军好想吃肉!楚将军超想吃肉…… 打开精心制作的舆图看了又看,冷静思虑再三,白夙方才提笔给楚宁回信,但才写了一句开头,霍蕴书便找上门。 “还请白当家救我!”施完见面礼入座后,霍蕴书第一句话便是诉苦:“将主自从离开东莱之后,行事越发张狂起来,今次来信,不但捎回一张名作‘曲辕犁’的图来,还大言不惭,要某将黄县的农具都换作铁制,还要大量畜养耕牛,兴修水利……又说要建一个什么积肥池……” 楚将军两世为人,两世都不曾下地做过农活,如今充分发挥舌尖种地的本事,可算是把霍蕴书给难住了——虽然秦前就已经有了铁制农具,前朝也曾大力推广,但事实上,铁制农具的使用,大多都只存在于贵族世家或者大族富户的手里。普通农户家里的农具、用具,大多都是用木制或者陶土烧制,家里能有口铁锅和铁菜刀,那都算是日子好过的人家。 究其缘由,还是因为这个时代铁的产量太低,而朝廷每年又要锻造大量兵甲,大幅度减少了铁制农具的生产能力,无形中提高了铁制农具的成本价格,导致普通农户使用不起。 因此,单是完成楚将军的这一个要求,就足够霍蕴书愁白头。 “为了赶制昭义军的薄甲,原来答应给燕司总做马铠的铁,全部都已经挪用。”霍蕴书哭诉道:“这两个月以来,燕司总足足写了六封信回来催促,可我哪敢告诉她,说好的三千具马铠,如今才做完不到五百具……按照目前匠作司的产铁量,这三千具马铠要全部做完,最低也要到十月以后。做完马铠,还有将主出征前定下一千具重铠,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8 一千面重盾……方方面面都要用铁,却又说要在今年内把农具都换作铁制,这铁难道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白夙听得默然,她也觉得楚宁这事提得急燥,不过却没多作评说,只是问道:“可知这铁量产出不够的缘由?” 霍蕴书显然是有备而来,对答如流:“一来是昭义军突然组编,占用了事先预计的铁量;二来是因将主卖出的兵械较多;三来,则是因铁矿石的供应不足。” 黄县没有铁矿开采,匠作司现在用的铁矿石,都是由白家商队从外地运来,仅此一项,便从根原上限制了匠作司的铁量产出,也正是因此,卫民军的兵械也是一拖再说,跟不上需求。 两人又对楚宁提出的几项事情进行讨论,最终白夙劝说霍蕴书,让他先多养耕牛,曲辕犁和积肥池则徐徐图之,至于铁矿的问题,则由她来想办法解决。 劝走霍蕴书,白夙继续给楚宁写回信,先是叮嘱要注意安全,接着又补充了一些关于经略辽东的建议,随后提到了匠作司面临的产量难题,之后又简叙了一下朝廷局势和边郡战事,最后面对楚将军那满纸吃肉之言,白当家浅笑搁笔。 与鲜卑这边实行的拖困战略不同,匈奴在张掖一直都采取猛攻猛打,每日必战,每战必有伤亡,给镇西大将军魏楚言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接连上书朝廷,请求援军。 朝廷仍然分岐严重,而更让人心浮动的是,帝君已经接连数日没上朝,连李睿找人递上去的捷报,都被积压在袁相国手里。 奏折的积压对于萧鸿飞和楚宁来说,这是件好事,可对于李湛而言,这却是件坏事。 平刚城墙高大坚固,城里的粮食原本也堆积不少,但再多的粮食,也经不住这么多张嘴来吃,鲜卑这半个月的围困下来,城里的粮食已经去了三分之一,如果再没办法突围,全城十余万人口,并着八万大军,最终只能在城里被活活饿死。 顾文雄率着一众部将,巡视在城墙,望着城下四面驻扎的鲜卑大营,神色虽然平静,但心里已经有了焦灼之意。 鲜卑自号引兵十万,实际上除了妇孺之外,几乎是举族来犯,单单是一个段部鲜卑,便凑出了数万骑,更别说是还有慕容鲜卑、拓拔鲜卑、宇文鲜卑等大小部族。 自二十年前的那场东征之后,大庆军队南征北战从未停歇,而鲜卑却收拢当年东胡余部,借机休养生息,再加上这些年从庆朝边境各处掳掠的人口,实力已经强大得出乎顾文雄的预料。 与庆朝军队出征耗费巨资相比,鲜卑出战,完全没有军资粮饷之说,完全纵容士兵抢掠破坏,实行就地补给。 因此,即使鲜卑此刻围着平刚城,实际上,他们自己并没有消耗多少,反而是平刚城附近的百姓遭了灾,只怕经此半月,那些没来得急逃撤的百姓,十不存一。 在顾文雄观察鲜卑的时候,鲜卑中军大营,一众部族首领也正在谈论着他。 慕容昌望着手下一众邑帅,拔出短刀,啪的一声扔到案上,恨声道:“顾文雄此獠,实在窝囊,躲进城里便不再应战,可恨!可恨!” “大人,我倒觉得,那段部更可恨些。”另一个邑帅啃着烤羊腿,满嘴流油,含糊道:“听说他们西城故意放走了城里派出来的信使,从蓟城那边骗来了好多粮食,却让我们这么干守着东城,半点油水都捞不到……” “就是,打草谷也是他们段部拿大头,现再在抢了粮队,也没我们的份,凭什么跟他们在这白耗着?” “不如我们直接去蓟城吧?” “要不直接去中原好了,早就听说中原人富得流油,咱们自己杀过去捞一把,别让段部和宇文部抢了先,说不定拓拔部也有这个打算……” 几个邑帅正说着,帐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慕容护归帐,请求拜见大人!” 闻言,慕容昌顿时面色一变,立刻便让人将慕容护带了进来。 一进帐门,慕容护立刻跪拜:“慕容护有罪,负了大人重托,望大人责罚!”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过一本资料书,据说十九世纪初,在甘肃、新疆等地,还在使用人力曳引的木犁。抗战期间,成都平原某些地方的农户,仍然在使用无犁壁的犁耕地。 第114章 这次东征, 对于顾文雄来说, 是件非常不幸的事情, 因为, 他遇到了两个猪队友。 一个五皇子李湛,一个昭义将军楚宁,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这两人便让他这些年南征北战立下的赫赫威名扫地。 昭义将军楚宁, 当真是个不择不扣的猪队友, 顾文雄本来是看着当时的东莱军兵械精良, 所以才派去帮着萧鸿飞守傍海道,他并不指望萧鸿飞能够带着这么一支残兵败将拿下慕容护三万大军, 但他至少希望在后方补给充足的情况下, 萧鸿飞能够守着多拖些时间,当然,如果萧鸿飞能够拿下慕容护, 那是最好。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卫民军到狐苏县, 就跟忠武军勾搭到了一起, 不但把原来的东莱军拆得七零八落,还把高志敏撇到一边特殊照顾起来。 当然,顾文雄更没想到——傍海道会失守,慕容护会带走两万精骑。 慕容护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千谋万算, 都没有算到萧鸿飞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直接跑去鲜卑各大部族的老窝。 从狐苏县带着两万精骑撤走时,慕容护一计三算。 一算萧鸿飞识破撤军之计,战胜慕容曜的万余兵力,率众从无踪道追击上来,他便可以进行半路截杀。 二算萧鸿飞识破撤军之计,率众从傍海道追回来,与顾文雄留守在无终县的骑兵汇合,再与他对战。当然,慕容护自然不会让萧鸿飞活着回到无终县,他会从无终道的中间,直下傍海道,与慕容曜前后夹击。 三算萧鸿飞识没能识破他暗中撤军之计,被慕容曜率着万余兵力拖在原地,他也可以直接率兵从绕行傍海道,从背后杀向萧鸿飞的驻营,与慕容曜前后夹击。又或者,他直接率兵过蓟城,入冀州,踏马中原。 慕容护在无终道上的山林里,苦苦等了萧鸿飞将近三天,却连萧鸿飞的影子都没等到,派出去的探子,一个都没回来。慕容护猜测情况有变,可能萧鸿飞已经识破了他的撤军之计,从傍海道回无终县找援兵。 第四天的时候,慕容护从山里钻出来,从无终道上转去了傍海道,然而,等他率着一众骑兵赶到傍海道时,迎面便看到一支骑兵厮杀过来。 原来,白十八当天早上得到消息后,立刻便派人给无终县和蓟城送去了消息,而送信的人又嘴不牢靠,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连忠武军的缴获也被透露了出去……蓟城的守军不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09 敢出城,但顾文雄留在无终县的一众大小将军听得有落水狗打,立刻便派了五千骑过来想捡便宜混些战功,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从忠武军的缴获里分些战利品。 由于连接无终道和傍海道的路是山路,不但路窄难走,还弯曲的如蛇一般,见首不见尾,无终县过来的这五千骑兵,把慕容护当成了落水狗,二话不说,就当头杀了过去。 慕容护也是倒霉,手下两万骑兵,因地势所限发挥不出战斗力,竟让那支庆军占了高地优势,捡了个大便宜。 双方打了两天,本想捡便宜的那位大庆将军越打越觉得不对劲,于是趁着晚上休战,割下了许多鲜卑首级,顺着傍海道又溜回了无终县。 慕容护担心这支庆军是佯退,便没率军追击,又退回了无终道,毕竟无终道要比这山路宽敞些,便是遇敌,也能摆开阵势。 然而,等慕容护率军退到无终道时,那里早就有一支庆军在等着他。 原来,那位本着捡便宜的庆将溜回无终县后一数首级,竟足足两千有余——这可惊呆了留守诸将,要知道对阵的可是鲜卑骑兵,他们就算打不过庆军也能跑得过庆军,平常能够阵斩几百上千,都是件大功劳,这竟然被人直接捡了两千多个首级回来…… 这哪是什么首级?可都是功勋啊!!! 余下诸将也按奈不住,几番合计之下,一边给顾文雄送信,一边集结兵马,往无终道和傍海道各派了五千骑兵。 这一次,庆军倒是没捡到便宜,无终道上这五千人马,当场被杀伤过半,溃败而归。 如此一来,慕容护也熄了直下冀州的心思,毕竟他已经惊动顾文雄留在无终县的兵力,凭他余下的一万多兵力,也不见得能够一路跑到冀州,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个突然失去踪影的萧鸿飞。 对于萧鸿飞,慕容护之前还能够摸到几分脉络,知道萧鸿飞惜兵,不愿力战,平时试探交战也是小打小闹,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把他这支兵力拖在狐苏县。 可从五月中旬开始,整个忠武军都变了气势,不但经常主动挑战,打起来也狠得不要命,见人杀人,见马宰马,还时常半夜闹事…… 这样的萧鸿飞,让慕容护十分顾忌,在没有解决他之前,不敢轻举妄动,在查清萧鸿飞的去向后,慕容护也不敢轻易追击,只好带着残兵到平刚找慕容昌。 听完慕容护的讲诉,一众慕容部族的将领简直不敢相信,萧鸿飞仅仅凭着两万杂兵,就拿下了鲜卑万余精骑,更何况,这支精骑的首领是慕容护——整个鲜卑部族,都排得上名号的智将。 慕容护率部到平刚时,李湛也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登上城墙查探敌情,眼看着那一面面旗帜,耳听着那雷鸣般的蹄声,李湛越发绝望——鲜卑的兵力又在增加,杀出平刚城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顾文雄也同样看到了一这幕,却面色一松,露出了这半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说道:“果然不愧是萧鸿飞,如今,倒是他先走出了一步活棋来。” “大将军何出此言?”李湛不知顾文雄从这支援军里看出了什么门道,但看他笑起来,心想事情也许有了转机,便连忙请教:“还请将军教我。” “方才入营的那支军队,打的是慕容护的旗号。”顾文雄按剑而立,指点道:“五月初的时候,慕容护率着三万兵马,与萧鸿飞僵持在狐苏县,而现在慕容护却只有万余兵马归营,这就说明,他在萧鸿飞手上吃了大亏,丢了万余兵马。” “这……这不太可能吧?”李湛惊道:“当时萧鸿飞手上,本部兵马不过一万,加上他收拢的残兵败将和东莱军,也顶多不过三万人……凭这样的乌合之众,他能够让慕容护吃大亏?会不会是慕容护已经剿灭了萧鸿飞,所以才摔着余部归营?” “不无可能,但……本将认为,萧鸿飞没那么好对付。”顾文雄隐去笑容,想了想,说道:“再等等吧,估计萧鸿飞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可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再等下去……” 事实上,李湛打心里认为,等下去也不会有惊喜,毕竟萧鸿飞手里是一支杂兵,就算战胜了慕容护,又还能余下多少实力? “五殿下可传令下去,把百姓手里的粮食,全部收缴。”顾文雄转身,看着李湛,一句一顿的说道:“全城上下,士卒每日两餐务必吃饱,百姓改食一餐,老弱妇幼再减半。” 李湛完全没想到,顾文雄竟会下达这样的令命,不可置信道:“大将军,你可知道这城里有多少老弱妇幼?每天给吃半餐……这样下去,会饿死人的……” 顾文雄看着李湛,冷声说:“五殿下,如果不这么做,再过一个月,同样会饿死人。” “为什么还要再等一个月?”李湛愤怒的望着顾文雄:“城里足足八万士卒,十余万百姓!外面才多少鲜卑狗贼……” “此时此刻,加上慕容护刚带回来的军队,共计七万余。”顾文雄说得很慢,但声音却越来越冷漠:“但是,还有四万骑兵,被他们放出去劫掠。” 李湛失望道:“所以,你就宁愿饿死,也不宁愿战死?” “不,我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机会。”顾文雄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萧鸿飞,当初我们四个人当中,属你最得燕帅看中,如果一个慕容护就收拾掉你……你哪来的脸面去见燕帅?” 然而,顾文雄却不知,他一直在等的转机,一直在等的人,已经跟着昭义将军北上数百里,过了乌侯秦水,孤军深入,一路杀到鲜卑腹地饶乐水,也就是楚宁前世天/朝的赤峰市上面的西拉木伦河,如果顺着河水一直向东走,便是通辽市,便是长春市…… 与此同时,驻守在城西的鲜卑段部,也得到了慕容护败于萧鸿飞手里的消息,首领段勿尘连忙招来一众邑将商讨此事。 整个段部除了段勿尘之外,就属他同父异母的族弟段复珍所辖人口兵马最多,段复珍今日一大早便带人出去劫掠,半途被唤回来商讨事情,心中自然不乐意,更何况那人还是被誉为鲜卑智将的慕容护,当即冷笑道:“就慕容护那点本事,还跟中原人玩心眼计谋,吃亏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要总是小看慕容护。”段勿尘转头,看向自己左边下手位,十分客气有礼的说道:“请教乌有先生,那萧鸿飞当真有如此能耐?慕容护此人,本单于也是见过的,确有几分本事。” 那乌有先生带着铜面具,头顶铜冠,身穿一袭黑色的汉袍,看不到模样也看不见年纪,却十分得段勿尘的敬重。 “如果将顾文雄视作利剑,那萧鸿飞便是铁壁。”乌有先生的嗓音沙哑,说话的语速也特别慢,但他一开口,整个鲜卑段部的邑将们都安静一下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0 ,十分尊敬的听着他的话语:“即使他只用一万本部,慕容护也不见得能在他手下讨得好处……不过慕容护现在还能带着万余部众全须全尾的回来,倒是有些出乎老夫预料。” “总听你们说萧鸿飞很厉害,可他到底哪里厉害?”段复珍嗓音极大,声如虎啸:“武艺厉害,能以一敌百?箭/术厉害?能百步穿杨?” “论武艺,他不可以一敌十,论箭/术,他不能百步穿杨,论治军,他能御万众如臂指。”乌有先生缓声道:“从他拜将驻守柳城以来,老夫费尽手段,也没能从他手下拉拢一个屯长级别以上的将官。” 这一天,无论是顾文雄和李湛,无论慕容鲜卑还是段部鲜卑,又或者是宇文鲜卑,都在不约而同的讨论着萧鸿飞这个名字。 而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萧鸿飞,正毫无仪态的与楚宁蹲在辕门前啃馒头。 “好紧张!”就着萝卜干,楚宁已经啃完了一个馒头,对李睿和萧鸿飞问道:“你们难道不紧张么?” “自然紧张。” 萧鸿飞又拿过一个馒头,心想这吃法虽然费粮食,但的确是适合在军队里面推行,只要提前将麦子磨成粉运来,开火一次,蒸一回馒头,便是这大热天,也能够从早吃到晚,简单省事又顶饱。 有了昭义将军做对比,李睿的仪态倒是好许多,至少搬了一个马扎出来坐着,但即使如此,她的神色也不比楚宁轻松,反复问道:“今天是六月初七?没记错日子吧?” 六月初七,是楚宁与燕凌戈约定在饶乐水会师的日子,当然,区区一个燕凌戈,倒不至于让三人如此紧张,真正让三人如此紧张的是——楚宁久闻盛名,却一直不得相见的燕夫人。 二十三年前,燕不凡大将军东征时,燕夫人一直随军而行,待得三年之后,燕夫人凭借累累战功,被当今帝君亲自拜将。 ——云麾将军,爵大良造,位列朝廷二十等爵位当中的第十六级。 论薪俸比萧鸿飞这个忠武将军还要高,仅比朝廷四征四镇等将军稍低,比楚宁这个杂号将军更是要高出好几个等级,最重要的是爵位——是继白衣云侯之后,第二位凭军功得到朝廷爵位的传奇女子。 燕夫人的这一生,非常之传奇——从封爵拜将到沦落为马匪,再到如今征尘又起……这样的经历,若是放到楚宁前世,最起码也可以写个百万字的自传,狠狠的赚笔稿费。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本文已经写了快五十万字了,赚够了一顿饭钱。 对了,我今天回头看了三章,然后……发现了好多错别字和病句…… 捂脸…… 第115章 又等了一阵, 卫民军的骑哨终于回来禀报, 在五十里外发现了铁骑司的旗帜, 直到晚上的时候, 燕夫人终于与燕凌戈率部赶到。 遥遥一眼望去,还没能看清燕夫人的模样, 楚宁就看见一骑士当先冲了过来,约摸离她数十步时潇洒的翻身下马, 举着刀向她杀将过来。 “还我马铠!” 一看到楚宁, 燕凌戈就觉得气血翻涌, 怒火冲天,恨不得直接将她斩于刀下, 方才解恨。 楚宁又不曾练过武技, 哪见过燕凌戈这阵势,立刻就被吓得抱头乱窜,萧鸿飞老神在在, 含笑淡看,反倒是李睿看不过眼, 拔剑出鞘, 架住了燕凌戈的长刀。 李睿不认识燕凌戈, 但她已大致摸清了卫民军的旗帜意思,知道这支队伍打的是卫民军的司级旗帜,最高指挥官差不多相当于大庆朝廷的百将或者军侯,此刻有人敢向楚宁拔刀,明显是以下犯上。 尽管打心里认为楚宁御下无方, 但李睿还是替楚宁出头,把燕凌戈挡了下来。 燕凌戈也不是当真要杀楚宁,只是气极想吓吓她,此刻被一个陌生女人挡住,心思一转,立刻就想到白夙身上去了。 莫不是楚将军在外面逛了一圈开了眼界,就另外跟人搭上眼了吧? 作为白大当家的忠实迷妹,燕凌戈心里警铃大响,手里的刀却丝毫不客气,转眼间便唰唰几刀,逼得李睿连退几步。 李睿的武技亦非寻常,连凤九卿有时都会在她手上吃亏,此刻与燕凌戈交起手来,虽然优势不太明显,但也游刃有余。 楚宁劫下余生,躲到萧鸿飞身后,热情的围观两人斗武,恨不得抱桶爆米花,当作电影来看。 真实的刀剑,真实的武技啊,可不是前世那些套招慢打录制,后期剪辑加特效的电影场景能够比拟的。 虽然这个世界真实的武技并没有电影小说里那里夸张,但有练过和没练过的人,还是差别明显,像燕凌戈,三五六七个寻常士卒,根本就进不得她身旁。 两人打了一会儿,李睿终究不如燕凌戈长年刀不离身,体力消耗过快,被燕凌戈占了上风。 待两人结束斗武,楚宁还在遗憾没有爆米花和可乐,回神间,便发现不远处有一着甲骑者正在打量她。 楚宁还没说话,萧鸿便撩开衣罢,单膝跪下:“萧鸿飞,拜见燕夫人。” 那骑者便是燕夫人,下马亲切的扶起萧鸿飞,低沉威严的女声慨然道:“二十年不见,当初的少年郎,如今也长成器宇轩昂的男子汉了。” 两人寒暄数语后,燕夫人的目光落到楚宁身上,见楚宁一脸好奇,目含探究的看着她,遂问道:“如何?依楚昭义看来,老身尚能战否?” 燕夫人年过不惑,虽然这些年饱经风霜,但仍然身姿挺直,如同出鞘利剑,气度铮然锐利。她早就从燕凌戈那里得知了楚宁的存在,更是对她同样好奇,此刻一见之下,却又觉得此人与燕凌戈描述的不学无术大不相同。 “敢问燕前辈,”楚宁不似萧鸿飞那般与燕夫人为旧识,故没跪拜,仅拱手抱拳,问道:“战心仍在否?” “战心永在!” “为何而战?” 燕夫人不禁一楞,随即沉声道:“为我燕家满门血仇而战!为我燕字战旗而战!为我中原百姓而战!” “好!请燕前辈入营军议!” 燕夫人本是朝廷叛将,但此刻却没在意些,萧鸿飞的五大部将,卫民军的两大司总,昭义军的十二个检校司总,全部被燕夫人带来的新消息镇住。 “辽西和北平两郡,大半地区都已经落入了鲜卑手里,顾文雄如今被困平刚城,蓟城新到的兵卒群龙无首,各自施为,有人主张观望,有人莽撞前去救援,损失惨重。” 燕夫人这一句话虽然说得简短,可在场诸将皆已明白其中潜在意思——这场大庆朝廷耗资无数的东征,如今败局已经很明显。 “鲜卑今年举兵进犯,确实势大,朝廷诸公又各有分岐,若是年初便开始征兵,早些布防,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1 ”萧鸿飞无奈道:“现如今,顾文雄与八万精锐主力被平刚城,辽西北平二郡尽入敌手……渔阳郡,鲜卑也唾手可得。” 对于大庆朝廷来说,辽西、北平、渔阳三郡都是穷得看不上眼的边郡,但对于还靠兽皮遮羞的鲜卑人而言,却是富得流油。 “一旦这三郡被洗劫,鲜卑起码可以三年不再兴兵。”燕夫人接着说道:“以如今鲜卑的实力,再休养三年,只怕大庆江山危矣。” 听萧鸿飞与燕夫人如此说来,楚宁不禁想起前世读过的一些与游牧民族有关的书籍,但大数多时候,游牧民族都是走哪里抢到哪里,而不像如今的鲜卑,有如此强烈的战略目的。 只知道烧杀抢掠的残暴敌人并不是最可怕的敌人,可怕的是,敌人不但残暴,还拥有军略格局——拥有军略格局的敌人,很快便会脱离个人利益的低级欲望,很快便滋生出政治认知,接着他们便会尝到权利的滋味,从而利用权利,去组建相应的政治团体。 “一朝兴兵,三年休养生息。”李睿看着燕夫人和萧鸿飞,冷声道:“难道这些蛮夷,还想踏马中原,染指大庆江山不成?” “又有何不可?”燕夫人铮然道:“大庆失鹿,群雄逐之。” “可从古至今,从山戎到匈奴,再到如今的鲜卑……”周裕不可置信道:“他们向来出兵,都只是为了粮食、财富……” “以后就不是了。”燕夫人脸上泛起几许冷笑,接着说:“你们也应该有所打算了吧?是救出顾文雄,力挽狂澜,还是……” “夫人这是在说笑吧?”褚契惊道:“以我们这点兵力,怎么可能打得过鲜卑十余万众?把顾大将军从平刚城救出来?” “顾文雄必须得救。”李睿道:“丢了这八万精锐,整个幽州都将成为鲜卑人的猎场,不但对于朝廷没好处,对我们也没得好处。” 周裕看了看萧鸿飞,问道:“平刚城下鲜卑大军严以待阵,我们去了也无济于世。” “为何要去平刚救?”李睿反问道:“我们现在,就在鲜卑的腹地……” “郡主的意思,是指我们在这里大肆抢掠?引得鲜卑分兵回援?”萧鸿飞想了想,问道:“如果动静闹得太大,把鲜卑军全部引回头……” “那就把事情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类。”李睿说着,露出了一个纯真而无害的笑容,指着舆图继续道:“沿着乌侯秦水和饶乐水,是段部鲜卑的老窝,继续北上,就是宇文鲜卑的地盘,如果我们只抢这两个部族,放过慕容部……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楚宁知道自己在军略方面颇有欠缺,所以一直都安静旁听,此刻听到李睿这话出口,差点就忍不住给李睿点上三十二个赞——果然不愧是皇室宗亲,这心计玩得果然溜,如此一来,不但会逼得段部鲜卑或者宇文鲜卑分兵回援,甚至借机给他人们内部埋下祸根。 燕夫人与萧鸿飞显然早有谋算,此刻听得李睿如此说来,并没太过惊讶,反而与众将商量起可行之策来。 等一应事情商量妥当,已时将近午夜,萧鸿飞亲自送燕夫人回营,两人边走边叙旧。 楚宁与燕凌戈也前后相继离去,唯独留李睿一个人走在最后,身影份外孤单。 回到卫民军的营区,燕凌戈稍微放松下来,从随行的侍卫手上接过两个木盒,步入楚宁帐中,自己寻了马扎坐下,紧接着便迫不及待的问:“忠武军和颖川郡主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嗯?”楚宁一时没明白过来,茫然道:“什么怎么办?” “难道你没打算拉拢收编他们?”燕凌戈道:“听说帝君重病,已经许久没上朝,你难道不早做准备吗?凭仅一千余卫民军和新编的四千昭义军……可守不住辽东。” 楚宁也坐下来,看着燕凌戈,叹气道:“这可不像是你会问的话。” “以萧鸿飞先有失城之罪,后有纵敌之责……现在粮草补给全部都掌握在你手里,不正可借此机会,让他投靠于你吗?” “如果我只是要一支军队,大可趁着现在,从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难民中挑选组建,犯不着去抢别人锅里的吃食。”楚宁平静说道:“凌戈,请转诉你娘,铁骑司也好,凤鸣寨也罢,只要你们愿意,你们永远都可以打着‘燕’字帅旗——忠武军也一样,我会拉拢他们,会与他们合作,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把他们拆散据为己有。” 从某些方面来说,楚宁情愿相信互利互惠的合作,也不愿意相信忠和义的坚定不移。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世间早就没有燕字帅旗和凤鸣寨。从四年前开始,我们便成了白家的部曲……现在,白当家既将我们并入了卫民军,那我们便只能是卫民军的铁骑司。”燕凌戈苦涩道:“不怕你笑话,我们都被饿怕了,宁愿吃饱战死……也不愿意像前些年那样凄惨度日……赚钱捞粮,不是我们的强项。” 燕凌戈说完,却见楚宁沉默着没吱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禁有些忐忑看着楚宁,却见她从身后拖出了一口木箱,从里面翻找着什么。 没多时,楚宁便从底下面出了叠绯布料,抖开后,却见是一面新旗——其上绣着一圈繁复的凤形花纹,中间一个偌大的燕字,格外显眼。 “铁骑司的兵卒早就超编,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调整……呃,正好出征前,谢姨说要帮我绣军旗,我便让她绣了这个。”楚宁将旗面铺开,边说道:“卫民军司级以上战斗编制为部,以后你们所率领的这支军队,便叫——凤鸣铁骑战部。” “凤鸣铁骑战部……”燕凌戈连跟着重复了好几遍,望着那中间的燕字,突然泪流满面。 楚宁正在搬另外一个箱子,连忙喊道:“哎哎哎?燕凌戈,你这是被感动了么?别光顾着哭啊,快来搭把手,这箱子里面装着给你娘准备的盔甲……太重了,楚将军搬不动……” “突然很想宰了你!” 燕凌戈怒吼一声,收起军旗和感动,又帮楚宁把另外一个箱子抬出来,随后说道:“这次因着平刚城被围,为了安全起见,白家的商船没走辽西碣石,而是从辽东郡的辽水河口靠岸,我们接应之后一路北上,在半途中遇到了一小股高句丽的军队。” “高句丽也把爪子伸到了辽东?” “是,我娘让我转告你,尽量别再北上,免得到时被人抄了后路,断了粮道。”说着,燕凌戈又把带来的两个木盒递给楚宁,笑道:“白当家听说你想吃肉,特意让朱二喜赶制的牛肉干,你要不要尝尝?可比马肉好多了。” “我去!”楚宁打开其中一个木盒,就见里面密封的陶罐已经被打开,里面的肉干少了一大半,大怒:“燕凌戈,你找死是不是?竟敢偷吃本将军的肉干?”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2 “我以为你不喜欢吃牛肉干啊。”燕凌戈贱笑道:“白当家还让商船带了几只肥猪过来呢,楚将军要是不喜欢吃猪肉的话,燕某也乐意效劳。” 说完,不待楚宁发彪,燕凌戈就抱着军旗,拎着装盔甲的木箱溜出楚宁的军帐,顿时心情大好。 第116章 虽然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肉, 但此肉非彼肉, 楚将军心里还是梗梗的, 开始琢磨要怎么教会白当家分清两者之间的区别。 这日一早, 燕夫人便与萧鸿飞各自率部离营,由楚宁带着昭义军和卫民军守营, 顺便看管安置杂辅兵和被救的边民。 与沓老县尊商议过后,楚宁便从边民中挑出了千余身体较为强壮的汉子, 将他们分作五十人一组, 每组再分派五个辅兵带领看管, 负责沿着饶水河打鱼猎兔,借此来补充粮食。 不过半天时间, 楚宁才把这些边民安排顺畅, 燕凌戈就带着两百骑匆忙回来,楚宁还当是她们吃了败仗,却哪料往辕门外一望, 便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都是被鲜卑段部抢去的边民,总共有一千三百余人, 还请楚将军安置。”燕凌戈说完, 丢下这些边民转身就跑, 说是要去押送缴获。 楚宁气得牙痒痒,这已经不是燕凌戈第一次这么做了,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奸猾,继李睿把持住缴获账薄之后,萧鸿飞与燕夫人一合计, 便带着一众将官开始放飞自我,只顾着在外头抢掠,后勤繁务一概不沾手,全都丢到楚宁头上来。 看到这么多枯瘦如柴的边民被带回来,沓老县尊既觉欣慰又深感忧虑:“照此看来,再过不了多久,便可将这些年被掠走的边民,全部救回……只是这粮食,怕是有些紧缺。” 何只是紧缺?根本就养不起好吗? 楚宁简直想仰天大哭,然而,当初自己与燕凌戈已经吹下了牛皮,现在总不可能拒收边民,来打自己的脸吧? “人活一世,言行二字。”楚宁热泪盈眶的安慰自己:“说到便要做到。” 凤九卿已经带着几个侍卫离开,楚宁现在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想办法。 在地图上翻来覆去的瞧了许久,最终楚宁把目光停到了辽东郡的沓县,也就是前世大连。 楚宁对大连极熟,毕竟她的老本行是搞拆迁建设,而大连被誉为天/朝最大的建筑材料基地,蕴含丰富的石灰石、硅石、金刚石、与耐火粘土等等。其中石灰石含量最为丰富,遍山都是,如果楚宁能拿下大连,便可以利用石灰石来烧制水泥。 只要有了水泥,便可以直接沿海建设大量的晒盐池,将黄县落后的煮盐改进为晒盐,不但可以提高产量,还可以降低成本,让白夙借此重新布局整个盐业市场。当然,对于楚宁而言,水泥可不仅仅只有这点用处。 除了水泥等建材之外,楚宁之所以看上沓县,还因为沓县地理位置的战略意义——在大连旅顺地区,从战国时期就有军塞,更有不冻港沓津,只要靠近港口便等于背靠黄县,进可攻,退可守亦可撤。 除了这些矿产,沓县还有许多沿海、河谷小平原,只要能将这些平原开荒出来,养活几万人并不困难——毕竟,前世的大连,可凭这些土地养活了几百万人口。 退一步来说,就算现在的粮食产量低量,达不到预期产量,楚宁也能利用水资源发展渔牧业,总归不致于会饿死人。 当然,这些都是远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楚宁最迫在眉捷的事情,除了粮食之外,还有铁。 白夙和霍蕴书同时来信,都提到了匠作司的铁产量问题——黄县没有铁矿,离黄县最近的大型铁矿在临淄县,属齐国治下,等于说,那座铁矿正在齐王的王位底下坐着,以楚宁现在的实力,哪敢去打他的主意? 楚宁之所以要拿辽东,除了看上东北平原之外,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地下矿藏——抚顺和鞍山,在前世天/朝被称作媒都和钢都。但可惜的是,现在这两个地方,都在鲜卑人手里。 至于楚宁所知的另外一个大铁矿——朝鲜茂山铁矿,目前也在高句丽的手里,以她现在的兵力,想都不用想。 好东西都在别人手里,这就很扎心了,楚宁只好与沓老县尊商议,准备派人送他和这些落难的边民先回去开垦荒地。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商量完,外面布防的探哨便入营来报,道是大量的鲜卑精骑从平刚城的方向追杀过来。 慕容护回到平刚城不久,便听到段部被劫的消息,而且被劫的还是段复珍的附属小帐落。 段复珍向来就看慕容护不顺眼,当场便怒火冲天的跑到慕容部,让慕容护赔他丢失的人口和牛羊,直言是慕容护与大庆勾结,故意放萧鸿飞北上,引得其他部族也对慕容部生出不满来。 好在慕容部的实力够强,除了最强大的段部之外,别的部族即使再怎么不满,也不敢直接与慕容部相抗,慕容昌也没有责备慕容护,只是另外指派了一些骑卒,将慕容护的残部补足两万,让他将慕容部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从平刚城一路轻骑北上的速度极快,不到三天时间便已经赶到了饶水河,按慕容护想法,与萧鸿飞对阵应该稳打稳扎,但段复珍却又接到了自己邑族被接连洗劫的消息,当先便带着自己手下的一万骑兵冲杀出去。 对于萧鸿飞一方的兵力,段复珍已大致了解,他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深知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鲜卑骑兵属于必胜一方,因此便没有慕容护那么多的顾忌。 燕凌戈前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段复珍后脚便冲杀过来,慕容护迫不得已,也率部跟了上来。 因此,等楚宁接到探哨禀报,遂与沓老县尊安抚好边民后,出营便看到敌军遮天蔽日而来。 卫民军和昭义军也列好了阵形,这次却不再是乌龟阵,列为简单的三个方阵,成品字形摆开。 摆在阵列最前方的,依然是三十架伏远弩,其次是由玄甲司、控弦司和楚宁亲卫组成的卫民军混编战阵,后面两个方阵,则是昭义军组成的两个三/棱/枪阵。 敌军战马嘶鸣,战旗随风猎猎。 我军长/枪如林,箭在弦,刀在腰。 大片!简直就是顶级大片燃爆的感觉。 楚宁没来得及对比双方兵力差距,骑在战马上举目回顾之间,便听见对面的鲜卑兵已经吹响了号角,开始发动进攻。 不用楚宁下令,每天都进行操练的伏远弩兵已经开始计算敌军的距离,身后的玄甲兵放倒重盾,矮身单膝蹲坐,控弦司也已弯弓如月。 杀! 杀! 杀! 随着卫民军与昭义军的三声震天呐喊,冲在最前面的鲜卑兵已进入射程,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3 三十架伏远弩同时射击,一百二十支弩/箭已离弦而去,铺天盖地般闯进鲜卑骑兵阵里,犁出了一道道血路。 慕容护两万大军押后掠阵,段复珍率着自己的族骑冲杀阵前,还没能够看清敌人的面庞,便被这阵弩/箭带走了数百部众的性命,心中大骇致极,暗骂慕容护小人,竟没事先告诉他,这支庆军里面有如此多架可怕弩/车。 可怕的伤亡几乎镇住了所有鲜卑骑兵,冲在最前面的一些幸存者,眼看着自己身傍的人被巨/箭对穿而亡,顿时肝胆俱裂,甚至有不少人,下意识放缓了战马的冲刺速度。 然而,毕竟是骑兵,即使放缓了速度,也仍然在短短时间冲到了阵前,但此刻,迎接他们的却不再是可怕的弩/箭,而是一面面接连成墙的黑色重盾。 卫民军早就测试过骑兵短距的离冲击速度,深知弩车在这种平坦野外战场上的局限性,从来都没把胜负押在这上面,因此,在抓紧时间射出第一波弩/箭之后,原本矮身单膝蹲坐的玄甲军立刻便冲提盾上前,越过弩车,在阵前空地上摆开了铁盾阵。控弦司也紧跟着玄甲司上前,沿着长长的盾墙往外抛射箭支,组成密集的箭网,对冲进射程内的鲜卑兵进行箭雨覆盖。 弩车这时也没闲着,在弩兵和辅兵们的搬运下,三十架弩车一分为二,后退大概五十步的距离,让出了阵前战地,调转了射击方向,向品字阵形的左右两边布阵,以防鲜卑兵从左右两翼进行突破。 楚宁这时候并没太过关注弩兵的举动,因为这些阵形,卫民军早就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从将官到士卒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各司的司总也拥相应的独立指挥权,她这个实际上的将主,只需要在战前确定布下什么阵形,而战斗之中的调度,基本不太需要她来插手,各司的指挥官都能够根据战场形势进行配合调整。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卫民军,如果是昭义军的话,楚宁就必须随时关注战况,参与指挥了。 在弩兵撤下之后,鲜卑阵后的战鼓更加急促,前阵的鲜卑骑兵也缓过神来,杀气腾腾的冲进了控弦司的硬弓射程,挨过一波控弦司的箭雨后,立刻便开始用骑弓朝卫民军的盾墙后面抛射。 楚宁这人向来怕死,不但怕自己死死,也怕自己手下的兵卒死,毕竟她在每个兵卒身上都花了心血和大价钱。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外挂可用,心里更是清楚,凭自己麾下这点人手,不可能反杀三万鲜卑骑兵,从此将名满天下。因此,早在哨骑来报说敌军来势众多时,她就已经拿定主意,要跟鲜卑打持久战——反正燕夫人和萧鸿飞在这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抢劫,只要她拖得越久,胜机会越大。 因此,被楚宁倚为战斗主力的卫民军,今天所有人里面都多穿了一件薄铁马甲。 身着双层盔甲的卫民军士卒,就像是一个个钢铁侠,鲜卑的骑弓对他们根本就无法造成大量的伤亡,在短短百余步的互相对射之后,两军隔着一座长长的铁墙开始白刃近战。 鲜卑骑兵早就已经使用马蹬,但马上兵器的花样却不多,除了骑弓之外,多是使用一种比环首刀要短些的直刀,连漆枪都用得比较少,并不像楚宁前世看的电视电影那般,只要涉及游牧民族,武器一概都是弯刀。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现在阿拉伯帝国应该还没建立,炼制弯刀的技术也还没传到中亚,周边的大小国家民族受中原文化的影响极大,再加上鲜卑落后的冶炼技术,导致铁的产量和硬度、韧性不足,因此无法制造出更长、更先进、更适合骑兵的武械。 此刻激烈的战场上,武械的缺点和不足被充分体现和放大,不足五十厘米长的鲜卑刀在玄甲司的三/棱/长/枪面前,简直显得有些可怜,再加上玄甲司一众兵卒习惯配合攻击,当先冲上来的百余骑,基本可以说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短短几息之间,便全部战亡在盾墙之外。 段复珍是第一次与卫民军对阵,他还不太了解这支铁甲军的战术,但在阵后观战的慕容护却在狐苏县时与卫民军对过阵,那一阵,他足足损失了八百部众,当真可谓是伤亡惨重。 而此时,段复珍的部下也伤亡惨重,从弩/箭阵到穿过弓/箭网,再到此刻盾墙前的伤亡,总共算起几乎超过了千人——也就是说,段复珍耗费了一成左右的伤亡,才仅仅杀到敌方阵前。 此刻段复珍也冲到了盾墙外,但他的战马却十分灵性,躲过了玄甲司从盾牌间隙里刺出的棱/枪,而段复珍本身也不是庸将,很快便找出了面前这支铁甲军的弱点,催动战马爆发出强大的跳跃能力,直接从盾墙上方凌空跃起,跳到了玄甲司的背后。 与段复珍同时冲来的部众一见此情,立刻有样学样,放弃了撞倒盾墙的打算,纷纷借着马力跃起,直接杀入了卫民军的战阵腹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情不太好,哪怕看着大纲,也总是写得不太如意。 今天总算好一些了 先放上一章 等我有空的时候,找机会把前两天落下的进度补上。 第117章 这个世间, 没有什么军阵可以永远牢不可破, 卫民军的铁盾阵也一样, 在面对段复珍这样的沙场老将时, 很快便被找出了破解方法来。 上等良驹的冲刺跳跃能力极为出色,轻松便从跳过了盾墙, 数十余骑接连落到玄甲司战卒背后,被段复珍杀入了腹地。 马匹方才落地, 尚未来得及站稳, 段复珍便已举着马刀斩向了身侧的一名黑甲士卒,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 这一刀结实落到对方背上, 除了划断了几根缝制甲片的皮绳之外,竟完全没有造成自己意料中的伤害。 这名黑甲士卒依然没有回头,侧握着棱/枪向外斜刺, 刺中了一匹冲到盾墙前,却没能及时跳起来的鲜卑战马, 收枪时, 那殷红的鲜血喷洒出来, 将他侵染成了半个血人。 就在这瞬息间,即使在如此杀声震天的战场中,段复珍也敏锐的听见了几声刀剑出鞘的铮鸣,虽然心中对那死不回头的黑甲士卒生出了几分恐惧感,但这仍然没能降低他的战意。 几乎是在刹那间, 他便已经翻身从马背跳落下来,与他落地的同时,那匹载着他跳过盾墙阵的战马也已惨嘶着倒下。 三道利刀划过的伤口,瞬间便让这匹名震草原的良驹失去了生命,在马匹的另一边,三名身着黑色轻甲的弓兵已经扔下了弓箭,手握长刀,半围合着攻向段复珍。 当第一匹战马跳过盾墙时,刘长贵就果断吹响哨令,第一局战兵放下弓箭,拔出环首战刀,开始与敌军进行贴身白刃肉博战。 在这之前,控弦司一直都是躲在玄甲司的背后,一直都只是以弓箭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4 进行辅助支援,导致很多人认为,控弦司仅仅只是单纯的弓兵——但事实上,整个卫民军,无论玄甲司还是控弦司,又或者骁骑司和凤鸣铁骑战部……都不是纯粹的单兵种战斗编制。 因此,当鲜卑骑兵跃过头顶时,玄甲司的一众将士并不惊慌,甚至没有人回头,因为他们知道,背后的敌人,自然有人来负责,玄甲司要面对的敌人,永远都在正前方。 刘长贵从一个鲜卑兵卒的胸口抽回长刀,有些兴奋的望着段复珍——前面冲进盾墙的数十余骑已经在控弦司的刀下死伤过半,但这位看似首领的鲜卑人,却异常悍勇,先前围攻他的三个士卒,已经全部受伤倒地,生死未知。 段复珍确实悍勇,而且身上一直穿着套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大庆朝廷制式铁甲,更是为他添了三分虎威,硬抗三个黑甲士卒而不落败,甚至越战越勇,双目凶狠的盯着那个不知名黑甲军官,如同草原恶狼。 段复珍不识得刘长贵,刘长贵也不识得段复珍,但两人都已经打出了血性,彼一对眼,便看清了对方眼底的凶光。 一声怒吼,段复珍双手斜举长刀,右脚借力助跑,腾空跃身而起,对着刘长贵当头劈下。 刘长贵微退半步,双手紧握刀柄,横于胸前,以刃锋直接架住了段复珍的这一杀招。 一击未果,段复珍落地后便接连数刀狂攻,将草原儿郎的悍勇表露无疑。刘长贵凭着坚甲利刃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围着段复珍紧紧缠斗, 控弦司的其他士卒,趁机清理冲进战阵的鲜卑骑兵,将这些骑兵纷纷打下马来斩杀。 眼看这战阵的腹地并不如预料般脆弱,段复珍长啸一声,召来十余鲜卑兵逐渐逐渐靠近,互相背对着围成一个小圈,逼开刘长贵,将他护在当中。 “大帅!保重!” 其中数个鲜卑骑兵同时悲呼,握着马刀攻向刘长贵,引得周围控弦司的士卒提刀攻来,短短几息间,便浴血倒地。 与此同时,余下的另外数人,以自己的身体护住段复珍,扑向背后玄甲兵所在的盾墙位置,奋力向外面撞击盾墙,一连撞倒了数面盾牌,将玄甲司的盾墙阵撞出了缺口。 段复珍从盾墙的缺口处逃出,后面追击出来的刀枪全都被那些鲜卑兵以身躯拦住,以鲜血和性命,为段得珍挣取了一条活路。 楚宁就在控弦司的后面,被卫亲弩/兵护卫在中间,眼看着那个身着铁甲的鲜卑首领闯入阵中,又眼看着他在自己士兵的拼死掩护下,撞开盾阵突围。 紧接着,原本坚固的盾墙如同沙坝一般,从一个小缺口开始被鲜卑骑兵撕裂,摧枯拉朽般,接连着全部被推倒在地。 与此同时,段复珍又重新骑上了一匹无主战马,带着旗手,举着自己的段字大旗,招集被杀散的兵马重整阵形,准备对已经失去盾阵的卫民军进行下一阵攻击。 盾阵倒塌,玄甲司众将士并没惊慌,也没有人去扶起盾墙,反紧紧端枪而立,以铁甲和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新的铁血之墙。 孙兴的身上已染满了敌人的鲜,手中的三棱/长/枪已经连折了两杆,但丝毫都无损他的威风,望着对方正在重新聚起的战阵,他已明白,敌方正在准备下一阵激战。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楚宁已历经数次大小战场,深知这真正战场与前世策略游戏间的天差地别,从来都不敢自作主张误人性命,但在此刻,在盾墙倒塌之后,她便觉得,自己似乎需要做点什么。 战场对阵不像寻常斗殴,有多少人便上多少人,而是要依着地形、军械配合、敌军阵型……等等条件,来做出相应布置。 段复珍拥兵万骑,第一阵杀过来的人马虽然气势汹汹,但也不过三千兵力,虽然本意是为了试探战力,但实际上却破了卫民军的铁盾阵,此刻再次聚兵,又携三千之势意欲急攻,楚宁到底还是的些担心卫民军,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 毕竟,卫民军的盔甲实在太重了,为了达到防护的目的,牺牲了大量的速度和体力,接连对阵打下去,鲜卑兵光拖时间,也能把卫民军拖垮。 新任亲卫局局总马致远忍不住道:“将主大人,鲜卑第一阵,仅以千余伤亡便破了玄甲司的铁盾阵,此番再次对阵,控弦司众将士的体力将尽,怕是再也无法连续射杀……此阵,于我司不利,是否要调动后面的昭义军,从左右两翼协助卫民军?” “昭义军现在还不能动。”望着段复珍后方那面慕容大旗,楚宁神色疑重:“后面还有两万慕容大军在观战,昭义军如若此时参与段部的战斗,慕容部定会趁机袭营,营里的边民可没办法挡住他们。” “仅凭这千余卫民军,如何能够挡得住段部……” “挡不住也要挡,现在我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萧将军他们早些回援。”楚宁冷声道:“击鼓!” 领旗挥展,身后数面巨大的牛皮鼓震彻天地。 玄甲司整齐端枪,列于阵前。 控弦司挽弓如月,利箭在弦。 “致远。”楚宁拱手,平静道:“兄弟们的性命,本将就托付给你了。” “末将不敢辜负将主重托!” 马致远握拳于胸,向楚宁行礼后,率着亲卫局的兵力沿着控弦司的背后散,列成一字长蛇阵。 这一阵,亲卫局每人都配备了一匹战马,三柄角/弓/弩,三名辅兵——以及,每人身后成捆成堆的箭支。 随着号角响起,段复珍率着重新列阵的三千人马再次冲杀过来——现在阵前没了车弩阵,没了铁盾阵,如果不趁机将这支黑甲铁军拿下,下回等他们再次布齐战阵……段复珍只要稍微在心里这么想想,便觉得万分可怕。 楚宁骑在马上,眼看着鲜卑兵再次穿过箭雨,再次被玄甲司以血肉铸成的铁墙阻挡阵前;控弦司在接连三次齐射之后,便全部弃了弓箭,捡起事先放在阵地上的三/棱/长/枪,在玄甲司的背后列起了第二道长阵,配合玄甲司与鲜卑骑兵展开了白刃博斗。 而亲卫兵弩,则借着骑马的居高之势,以平均间隔五息时间左右的速度,对鲜卑兵展开接连不断的齐射。 弩/箭虽然射程远、杀伤力大,但造价高,装箭拉弦的速度极慢;而弓/箭虽然杀伤力不足,但胜在灵活,却又极耗士卒体力,因此,许多名将在战场之上都是弓与弩并用,并且还留下了‘临阵不过三矢’之说。 但现在,楚宁利用辅兵装箭上弦,采用三弩循环使用的方式,来补足了速度上的缺陷——虽然,亲卫弩兵仅仅只有一个局,但事实上,他们却拥有整个卫民军最强大的杀伤力。 战争和战场不同,战争是为了权利和财富,而战场则是为了杀敌。 只有杀死敌人,你才能够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5 存活! 只有敌方死得更多,你才算胜利! 因此,亲卫弩兵,就是为了杀而存在。 段复珍混在骑兵当中再次冲杀过来,但这次,他还没冲到阵前就及时勒马,一双布满血丝的虎目瞪圆,望着那接连不断的弩/箭简直不敢相信! 他娘的!有角/弓/弩不早用,现在满天弩/箭却跟不要钱似的射来……阴险!真他娘的阴险! 段复珍怕了!这回是真的怕了,心里也已清楚慕容护为什么会吃那么大的亏。但他在这之前一直看不惯慕容护,瞧不起的话向来没少说,如今被打得成这样,虽然有心撤兵,但心里又拉不下那个面子来。 慕容护一直在阵后观战,此刻见得这支弩兵的出现,也不禁面惊色——他早就知道萧鸿飞的军队里有支弩兵,也曾见识过这支弩兵的战力,但那个时候,却还没有如此可怖的杀伤力。 要知道,弓/箭由人力控制,射程和准头以及力道,每箭都会有相当大的差别,因此落于高速冲刺的骑兵阵中,杀伤力有限得很,即使挨了弓箭,也不一定会中要害,若是身上有铠甲,伤亡更是会降低许多。 但弩/箭却不一样,不论是射程还是准头,都比弓箭要强上许多,虽然速度慢是个大缺陷——但很显然的是,对方现在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虽然每次只有百余支弩/箭射出,但所造成的伤亡,明显比先前对方的弓兵箭阵要高上几成。 慕容护仔细观查着对面那支黑甲军此时的战阵——那些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重甲兵,沿着之前的铁盾阵摆开了一阵长蛇阵;在重甲兵的背后,先前的弓兵已弃了弓箭,换上同样的长/枪,又补了一道长阵;而排在最后的,便是一支之前没有参战的强/弩骑兵…… 虽然这支强/弩骑兵的人数极少,但那射杀的速度,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可怕! 实在太可怕! 即使早就知道段复珍要吃亏,但慕容护也没料想到,段复珍竟会吃下如此大亏……不过,像这样的重甲军队,肯定不耐久战,等段复珍与他们打完这阵,慕容部倒是可以考虑上去捡个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在古代的冷兵器战场上,阵形很重要的,不像现在拍电视剧,大侠们可以一敌万……各种姿势各种花样的打。 第118章 段复珍携兵万众, 前后两阵各率三千兵力连续冲杀, 却被对方千余黑甲精兵所阻, 足足激战两个时辰有余, 暮色渐临。 慕容护眼见对方已是强/弩之末,正要借机一举拿下捡个便宜, 却得散布在外的哨骑来报,有庆军援兵回来。 鲜卑军阵这边连忙鸣金收兵, 紧接着不远处杀声震天而起, 眼看着一面萧字将旗招摇而来。 因着深入鲜卑腹地险恶未知, 又与楚宁混得熟悉,知道楚宁看不上他的兵械, 萧鸿飞便不再故意隐藏。 千余身着庆朝制式铁甲的前锋手持棱/枪与圆盾呼啸而来, 紧接着便是两千身穿与昭义军相同薄甲的弓/弩精锐,最后则是七千皮甲木甲混穿,只配备了庆朝考工室出品九炼战刀的大部队。 尽管与卫民军相比, 忠武军在铠甲与兵械质量上差距颇大,但忠武军远程武器极多, 虽然没有伏远弩这样的大杀器, 但射程百六十步的单/弓/弩, 忠武军却多达八百具,其余各种软弓强弓共计千二,看得楚宁也十分眼热。 一时间,忠武军杀气涛天,呼天盖地而来, 不但将慕容护那蠢蠢欲动的心思震住,连正与卫民军杀得难分难解的段复珍,也赶紧随着鸣金之声撤退了残部,重整旗鼓。 顿时,一直躲在辕门面后观战的沓老县尊和一些边民,也略微安下心来。 楚宁并没下令卫民军趁机追杀冒进,反而传令就地修整防御。 战斗稍歇,随着忠武军的归来,战场形势逆转,顿时安静得只有马鸣和伤兵的惨呼声。一直在伺机救治伤兵的医务司,立刻又趁机上前搜救卫民军的伤兵,在现场简单包扎止血后,便将受伤的士卒抬回了营棚。 “慕容大帅!”忠武军列阵在慕容大军的左翼,萧鸿飞穿着一套前几天从楚宁这里赖去的新甲,打马上前几步,朗声高呼:“真巧啊!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巧?杀到别人老窝了还说是巧合?这个牛逼装得很有水平,楚宁心里有千万神兽呼啸而过。 “当真挺巧。”慕容护回道:“一别数日,萧将军倒是愈加意气风发了。” “说起来,这也是托了慕容大帅的鸿福啊!”萧鸿飞笑道:“本将手下的这些儿郎,慕容大帅可还满意?要不趁现在天色尚早,慕容大帅与本将再来玩上一阵?” “萧将军的邀约,慕容护铭记于心。”慕容护道:“只是本帅麾下的儿郎们归心似箭,下回若有机会,再陪萧将军玩上几阵罢。” “随时恭候慕容帅的指教。” 短短数语之后,萧鸿飞与楚宁目送慕容护与段复珍率着部众撤退,而慕容护也队伍中多次回头,但这回,他却一直望着那面迎风猎猎的楚字将旗。 仅凭千余人,就与段复珍连对两阵,虽然被段复珍破了铁盾阵,但更让萧鸿飞铭记于心的是——伤亡! 这支楚字将旗下的黑甲军,不但体力强悍耐战,他们的战术也与寻常大庆将军颇为不同,他们除了在追求兵械的精良之外,更加追求的是——恐怖到极致的杀伤力! “启禀将主,今日对阵,敌军撤退时留下的伤亡战马,共计两千四百八十二匹,战亡一千一百三十七人。” 送走慕容护,楚宁与萧鸿飞率军归营,两人正说着话,孙兴、刘长贵、马致远三人相偕而来,禀报战后情况。 楚宁其实不太关心鲜卑的伤亡,只是连忙问:“我军伤亡如何?” “玄甲司战亡了十三位兄弟。”孙兴道:“重伤四十六人,至于轻伤,余下的兄弟,基本都见了红……” “控弦司呢?”楚宁看向刘长贵,问道。 刘长贵抱拳回道:“控弦司战亡七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比较少,只有不到三十人……” “那就好。”楚宁听罢,稍微放下心来,连声叮嘱道:“请转告医务司,只要是伤兵,不论轻伤还是重伤,务必全力救治。” “是!” 三人听罢,异口同声领命,孙兴与刘长贵继续回去处理善后事宜,留下马致远带着梁家两姐妹,在帐外守着随时候命。 “楚昭义,鲜卑今日的伤亡,颇为奇怪啊。”萧鸿飞坐在一旁,将孙兴的话语听在耳里,此刻略显疑惑道:“当日狐苏一战,卫民军以雷霆之势,便留下了八百伤亡……今日本将料想鲜卑的伤亡会更多些,却不过千余……” “这倒不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6 奇怪,当日狐苏一战,多依弩/箭之力,而我又以有心算无心,出基不意之下,自然能够取得那么高的伤亡。” 萧鸿飞闻言,若有所思,道:“楚昭义的意思,是说卫民军几次出手,已经引起了鲜卑兵的防备?” “至少,我感觉慕容护……似乎已经有了克制卫民军的方法。”楚宁苦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今日那支段部兵,就是被慕容护当枪使,派来试探卫民军的。” 毕竟,卫民军的缺陷实在太过明显,拿去虐虐菜唬唬人还行,放到慕容护这等沙场老将面前来,不肖几阵,便会被瞧出破绽来,便是萧鸿飞,只怕心里也是有数的。 萧鸿飞点点头,没再继续深问,毕竟每个将领麾下的士卒和战术,都有所差异,他只需了解便好,不需要去打听更多的东西。 “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出现在卫民军的三/棱/枪上。”萧鸿飞不问,但楚宁还是适当坦诚,继续说道:“这种棱/枪的前端极为尖锐,拥有极其出色的破甲能力,便是朝廷的制式铁甲,在它面前,也如捅破纸笺一般轻易……但它不比刀剑,容易造成表面创伤,能够迅速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特别是,没有伤到要害的时候。” “这么说来,三/棱/枪的破甲能力虽然出色,伤杀伤力却不如刀剑?”萧鸿飞想起当初在楚宁手中买了五千枪头,此刻听来,不禁略显失望:“杀伤力不强的武器,于战场又有何用?毕竟鲜卑兵不是庆军,有各式盔甲……” 在萧鸿飞看来,只有能够迅速让敌人失去战力的武械,才最适合用于战场——比如楚宁的那三十架伏远弩车,可着实让他眼谗,跟楚宁赖了多少次,楚宁也不愿意分出几架卖给他。 “萧将军此言,老身并不赞同。” 燕夫人方才率军赶回来,听说大战已休,便让燕凌戈和李睿先去安置军队和战利品,自己先行找到楚宁和萧鸿飞。 见得来人,萧鸿飞连忙恭敬道:“还请燕夫人指教。” “鲜卑不可轻视。”燕夫人连甲胄都没卸下,入得帐来,按剑威严道:“自去岁以来,鲜卑连下乐浪、玄菟、辽东三郡……如今连辽西也大半落于其手,你等且想想,这四郡除了被掠劫的粮食和人口之外,兵械甲胄都去了哪里?” 萧鸿飞尴尬的咳嗽道:“辽西的兵械甲胄,基本都在忠武军手里。” “玄菟、乐浪与辽东三郡呢?”燕夫人道:“先夫东征后,朝廷在这三郡之地,共设六部都尉,驻兵六万有余……如今这些兵卒战亡的战亡,溃逃的溃逃,可兵械甲胄,都去了哪里?” 不论这些兵卒是战亡还是溃逃,肯定带不走大量的兵械甲胄,即使是战场损毁,也不可能将几万边军所配备的军械,全部毁坏。 “当年,先夫东征之前,在帝君的大力支持下,以倾国之力,耗费多年——铸铁甲八千,制强/弓一万三千余副,角/弓/弩五千把,单/弓/弩五千把,大黄弩三千把,战船五百艘,训精骑七万有余!” 听得此言,楚宁与萧鸿飞同时面色巨变,又听燕夫人继续说道:“东征之后,朝中谣言四起,先夫受陷身亡……然而,这些兵械甲胄,却至今下落不明,你等可想过,这其中因由?” “大黄弩?!!!”没待燕夫人继续说下去,也没待萧鸿飞说话,楚宁倒吸一口凉气,急急问道:“可是前朝飞将军李广所射杀匈奴所用的大黄弩?” 前朝飞将军李广,名震匈奴,以区区数千名士卒,被匈奴左贤王率四万骑兵包围,战至兵甲尽损,箭矢尽没,铸就了一段传颂千年的铁血传说。 燕夫人回道:“正是!” 楚宁顿时面如土色——传说中的大黄弩!超时代的大杀器,跟它比起来,匠作司现在制作的角/弓/弩,简直就弱成了渣渣! 在前世的时候,楚宁混际于历史和军事论坛的时,就看到过无数汉朝粉,在吹虚大黄弩的厉害——据说,其射能够达到四百米左右。 忠武军的单/弓/弩最大射程不过两百米,匠作司现在制作的角/弓/弩,在改进箭支之后,射程也不过才仅仅两百五十米,而大黄弩的射程,几乎达到了单/弓/弩的两倍!——要知道,鼎鼎有名的ak47的有效射程,也不过才三百米! “依夫人的意思,这批兵械,都落到了鲜卑人手里?”萧鸿飞倒是没楚宁这么失态,思索道:“可这些年来,鲜卑数次与我大庆兵戎相见,也未曾听闻这批兵械甲胄出现……” “老身并不敢肯定这批兵甲落在了鲜卑人手里。”燕夫人道:“但老身认为,正是因为这批兵甲一直没出现,这才最可怕。” 楚宁回过神来,心中暗悔,自己早就知道当年东征的事情,却没向白夙多问几句,毕竟,白夙给控弦司准备的一千副强/弓,就是源于当年燕将军东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批兵械甲胄肯定没在白夙手里,否则的话,在卫民军横空出世之前,白夙早就可以武装出一支强军交给燕凌戈。 心里反复思量,楚宁边问道:“依夫人的意思,我们该当如何才好?” 燕夫人看向楚宁,神色凝重,道:“藏锋。” 楚宁看向燕夫人,眸色沉沉,回道:“聚势?”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好像看到一个评论说,战场写得热血,但人命好像不值钱……现在却找不到这条评论了。 事实上,我写战场,并不是为了热血,更多的,只是为了一个‘悟’字。 楚宁毕竟不是天生将才,其军事能力,也只能说很一般,但为什么要让她参与战场呢? 为的就是让她‘悟’出一些东西来。 比如,最开始的时候,她认为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利益。 但后来,凤九卿却说,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不战争,是为了和平。 而如今,她又领悟到,战争与战场的不同…… 这些东西,只有她亲身经历了,才会明白其中差别,才会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来。 这不是热血,而是成长。 至于乱世……人命真的很不值钱啊,甚至连一颗白菜的钱都不值。 有资料记载,东汉末年汉族人口大概在六千万左右,在经过三分天下、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后来北方的汉民,大概仅存四百万。 唐朝末年,汉族在经过休养生息之后,又恢复了汉末水平,也是六千万左右……可到北宋初期,所余人口只剩两千万。 明朝末年,汉族人口一亿二千万,可直到清初战乱平息、社会安定后,仅仅不过余下五千万左右的人口。 且不说战乱中因为饥荒、寒冷所造成的死亡,单说攻城掠寨之后的屠杀,数量都大得可怕。 比如清军入关后,著名的扬州十日屠——当年的世界级大都市,却在破城后,几乎被屠成了一座空城!据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7 收尸和尚的记载,死于这场屠杀的人口,超过八十万,这还不包括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在偏僻处自缢的人。 第119章 段复珍率众撤退在前, 慕容护领着两万人马断后, 行出三十余里, 眼见萧鸿飞没有半点追杀的意思, 方才放下心来,回神关注段复珍的残部。 先前撤阵时, 慕容护特别注意过战亡,当时仅仅不过千余, 而如今一路撤回, 段复珍的部下随时都有人马倒下, 特别是此刻,竟然一连倒下了十数余人, 吓得旁的鲜卑兵卒连连下跪, 祈求腾格里神。 慕容护下马,翻开倒下的士卒查看伤口,也同样被那一个个可怕的窟窿惊住, 与段复珍对视一眼,向自己的亲兵沉声道:“把那庆将带过来。” 很快, 灰头土脸, 如同奴隶一般的高志敏, 便被鲜卑兵用绳子捆着牵了过来。 当初在狐苏县楚宁夺了他的权,与萧鸿飞分了高志敏的东莱军和兵甲后,在北上时将他放生,却没料想到,如今竟然落到了慕容护的手里。 高志敏神情冷傲的望着慕容护, 试图在这个鲜卑蛮夷面前,维护自己身为大庆将军的尊严——即使出身寒门,即使从尘埃里爬起,但如今,他已贵为大庆将军,唯一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 然而,慕容护仅仅两个字,就击碎了高志敏所有的傲气:“饿吗?” “今天……是第四天了吧?”慕容护轻轻的拍了一下高志敏的肩膀,紧接着突然用力,按下高志敏的头颅,趁着火把,让他观察着地上鲜卑兵卒的尸体:“如果你能告诉本帅,这种武器的克制之法,本帅就赏你饭吃,可好?” “休想……” “那就带下去,继续饿着。” 慕容护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让人将高志敏带离,随即吩咐亲信寻地扎营,自己与段复珍围着火堆,两人相望而坐。 “庆军那边,什么时候出了姓楚的大将?”等着羊肉烤熟时,向来看慕容护不顺眼的段复珍主动开口,问道:“仅凭着千余甲士,便敢与本帅的雄兵对阵,难道……是魏楚言偷偷来了辽东?” “倘若是魏楚言,又怎会打着‘楚’字将旗?”慕容护道:“这支黑甲铁军,自狐苏县横空出世,本帅曾当他是萧鸿飞的精锐,如今看来却也不像。” “凭萧鸿飞的身份,不可能养得起这支悍卒。”段复珍摇头道:“本帅猜测,这支铁甲军,极有可能是庆帝布下的手段,趁着我鲜卑兵马下辽西,便派出一支奇兵到我族后方,扰我族人居地,分我等战心。” “不无可能。”慕容护道:“倘若真是庆帝的手段,怕是……” “怕?慕容兄也会害怕?”段复珍冷笑道:“慕容部与庆军勾结,故意放萧鸿飞北上,掠我段部的牛养和族人,到现在还假装害怕?” “段兄此话,言重了。” “哼!本帅已经派人去了平刚,让慕容昌亲自向我族兄解释去吧!” 段复珍说着,眼看着烤羊已熟,拔刀意欲切肉,却见自己惯用的宝刀又卷又缺,几乎废掉,不禁恨声道:“他娘的,本帅的宝刀,竟毁在了这支黑甲军的手里。慕容护,我用十匹战马,跟你换那个庆将。” 捡起段复珍抛开的废刀,慕容护仔细看着上面的缺口和裂纹,说道:“段帅说笑了,我慕容护的俘虏,可不止这个价格。” 段复珍望着慕容护,怒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价格?” “你的人头。” 慕容护说着,面上泛起了笑容,脚下移步,手上的刀却在下一刻捅进段复珍的腰间,随即用力一绞,当场便取了段复珍的性命,而他布置在周围的亲兵,也同时动手,解决了段复珍的亲兵。 “传令下去,段帅在与庆军对阵时,身受重伤,现不便理军,亲自将其邑族兵马,交由本帅处置。” 楚宁等人并不知道这番变故,反而连续几天严以待阵,直到后来有哨探回报说,慕容护扎营在五十里外,正在收敛段部族人时,方才明白过来,鲜卑这边起了变故,但她们却不知其中详情。 “这样也好,我们抢牛羊,救边民,无须多行杀戮。至于那些被我们抢掠过的鲜卑人,慕容护喜欢收留,那就就让他收吧。” 楚宁这话,算是给这支混合杂兵接下来行动定下了章程,而慕容护虽然没有正式与这支杂兵建交,却配合得十分默契。 直到六月底,楚宁与萧鸿飞等人的抢劫大业算是暂时结束。原因之一,是附近方圆百余里的段部邑落已经被打劫一空,原因之二,则是救回的边民已经多达两万有余,加上忠武、昭义和卫民军的正兵和辅兵,以及从狐苏县就一直依附的流民难民,人口压力过大,已经不再适合这种临时的后勤政策来管束安置。 经过反复的商议之后,楚宁、萧鸿飞、燕夫人和李睿四人达成撤兵决定,沓老县尊虽然还念着其他被鲜卑奴役的边民,但一人难敌四嘴,最后也只得妥协。 军队、边民以及这些日子抢掠的粮食和牛羊马匹,全都被分成了三部。由萧鸿飞率着忠武军,领着一部份边民运着牛羊为前部;楚宁的昭义军和卫民军为中部;燕夫人率着凤鸣铁骑战部为断后。 三支军队自饶乐水南下,互相间隔不过数里,首尾相望,互可支援,沿途虽有遇到不少小股的高句丽的军队和鲜卑游骑,但也没有真正的打上几阵,顶多也就是给昭义军见了见血。 绕过郡治襄平城后,不出意外遇上追来的段部先锋,萧鸿飞二话不说,摆阵便杀,阵斩千余,直接击溃了这支鲜卑兵马。燕夫人也借机练兵,率着凤鸣战部的三千骑兵,紧随其后追杀,据说又斩了千余。 两阵之后,这支不过五千人马的段部先锋算是被打残,楚宁等人继续起程,又走了两天,快到文县时,段部鲜卑的大部队终于追了上来,足足两万余人马,由段勿尘亲自率领。 毕竟,楚宁和萧鸿飞这回是下了狠手,几乎捞走了整个段部五分之一的牛羊和财富,甚至连种/马和没断奶的小羊羔都没放过——虽然段部今年在辽西和北平两郡抢了不少,现在又把手伸到了渔阳郡,可如果不抢回这些牛羊,对整个段部而言,不但今年的冬天极其难过,甚至来年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直到此时,在慕容护的操控之下,段勿尘还只顾着追杀萧鸿飞和楚宁,还当段复珍是死在了萧鸿飞手里,还不知道慕容护正在收刮他的人口,掏他的老底。 如今正值鲜卑众部合力围困平刚城的紧要关头,段勿尘亲自率军追杀而来,除是心中愤恨之外,也有速战速决的意思。毕竟,在他带走这两万军队之后,除开散在四处劫掠的兵马,平刚城下仅仅余六万兵马——段部三万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8 ,慕容部两万和宇文部一万,而顾文雄在城里足有八万兵马,如果被他瞧出端倪来…… 燕夫人和萧鸿飞久经沙场,自然算计得出段勿尘的想法,就地合兵布阵,但因两方兵力相差无几,楚宁一方又有盔甲和兵器上的优势,忠武军、卫民军、昭义军和凤鸣战部轮流出战,各种战阵、战术轮番使用,时而诡诈、时而堂皇,一边拖着时间等段勿尘主动撤退,一边借用此机练兵,打得热火朝天,双方虽各有损伤,但总的来说,还是楚宁一方略占上风。 一直打到七月中旬,段勿尘在损失四千余兵马之后,终于放弃与这支杂兵死磕,打道回去平刚城,并在沿途展开了新一轮疯狂抢掠。 至此,忠武将军萧鸿飞、昭义将军楚宁、凤鸣寨首领燕夫人,三方联手大破段部鲜卑的消息传扬开来。可这一切,却并没像萧鸿飞和李睿希望的那样,为大庆东征的战局带来好的转变。 顾文雄依然每天都在城墙上查看城外的情况,冷眼看着李湛一次又一次的派出亲兵求救,冷漠的分配着城里的粮食资源。 终于,在七月初三的时候,他发现西城外段部的兵马似乎比以往少了些,于是果断派出五千兵卒试探,然而,这支兵马方才出城,就被对方早有防的骑兵冲杀击溃。 李湛见此,心惧鲜卑的兵强马壮,面如土灰,却怎知,顾文雄竟仰天大笑,着令披甲整军,枕戈待旦。 次日一早,天色方才亮起,平刚城上便响起了战鼓,顾文雄将城里的八万军队分成四部,东、南、北四方各一万,而他自己则亲率五万大军,自西门突围。 若是寻常的游牧将领,大抵不能料到顾文雄会如此敏锐的查觉到西门外的变故,但段部却有人料到此着,竟然又有防备,让顾文雄吃了个不小的亏,将他又逼回城里,反倒是从东城突围的那一万人,与鲜卑慕容部打杀几番后,交出兵械甲胄,逃脱了半数。 从七月初三开始,顾文雄就不停的派兵向外突围,但每次他都被逼回城里,而随着战斗,城里的粮食消耗加巨,到七月初九那天,连身为皇子的李湛,都只领到了三块巴掌大的烤饼。 在几番连败后,平刚城里不但粮食紧缺,军心与民心也动摇起来,士卒在顾文雄的指使下,虽依然强势,但城里不少势家富族,都已对他累积了大量不满,各种原本藏于暗处的大小势力,也开纷纷登场,进一步肆虐着城里的百姓。 七月二十三日,段勿尘率兵回到平刚城下,顾文雄终于决定放弃突围,继续困守平刚。 七月二十八日,楚宁与萧鸿飞等人终于抵达了沓县,在告别了沓老县尊后,率着部众带着边民绕城而过,于八月初二抵达了沓津——也就是前世大连的旅顺区。 作者有话要说:  文县,差不多就是现在的营口市。 哭唧唧,码着码着停电了 然后重新写,这种心情好伤 第120章 前世的此处位临军港, 工业农业都相当发达, 人口密度极高, 而此时此地, 除了沓津这座小港口之外,便只有一座小小的牧羊城孤零零的耸立在海边的小丘陵上。 土夯的城墙约三米多高, 东西宽八十余米,南北长一百三十多米, 只在北边开了一个小城门, 抬脚便能从这头走到那头, 这让远到而来的忠武军、卫民军和昭义军失望至极。 更让他们失望的是,这城里城外, 竟然只有百余户人家, 男女老少全部算上也不足六百人口,除了有间泥屋之挡雨之外,个个都跟边民一样穷, 连高句丽和鲜卑人都不来光顾。 好在白当家与楚宁事先有约,已经提前两天带着商队和船队赶到此处, 几支军队的将士虽然对这处荒芜海岸感到失望, 但对这位名闻已久的白大当家, 他们可是好奇致极,并且极具好感。 九只大海船排靠在岸边,许多衣着上乘的商贾都三五成群的聚在甲板上,遥望着岸边沙地上数百身穿卫民军军服正在进行操练的壮汉,时而窃窃私语, 时而扬声夸赞。 褚契毛贵两人正对着牧羊城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便见数名身穿卫民军黑色军服的骑士自海边打马而来,见得楚宁身后将旗,下马立正,握拳于胸,行礼道:“预备司副司总杨璟,率五百预备兵,向将主大人报到!” 四月初,在楚宁带兵离开黄县之后,楚柔又招募了五百新兵进行预备训练,时至如今,三个月的基础训练已完成,这回得知楚宁意欲拿下辽东郡,便派过来给楚宁补充卫民军和昭义军的伤亡。 楚宁还礼,随即问道:“黄县如今,可还安好?” “报告将主!黄县一切安好!”杨璟说着,递上信匣:“这是楚柔司总托属下带给将主的函书。” “好!你且带着预备司的兄弟,协助卫民军和昭义军安置边民。” 楚宁说着,便见得到消息的白夙也从船上下来,连忙策马迎上,向她一一介绍身后诸人。 萧鸿飞和李睿白夙是见过的,但他手下的几位部将却不识得,至于燕夫人,这些年虽与她多有书信往来,却也是第一次见面。 几番见礼后,一众主事人登上了白夙的商船,连茶都来不及吃上一碗,众人便迫不及待的商讨起边民的安置问题,毕竟此处的荒凉,实在出乎意料。 可惜的是,这群人治军打仗都是好手,但论到边民的安置与治理,除了楚宁比较有条理之外,余者顶多也就提出上山捉兔、下海打鱼虾的法子来,甚至还有人提议开仓放粮……然而,他们又哪里来得粮仓可放? 白夙适时递上台阶,讲起了朝廷中局势和各方军情来,又提起新从幽州得到的情报,将鲜卑的变化细细说来。 “鲜卑人这是学聪明了。”萧鸿飞听罢,叹道:“而我大庆朝中众臣,却还将鲜卑视作蛮夷,甚至连各方将领,也以为只要大军开到,便可旗开得胜。” “一则是朝中众臣之故,二则是顾文雄轻敌了。”燕夫人道:“因着朝中各方争斗,今年起兵极晚,本就占了劣势,顾文雄不思锐兵进取,反而给了鲜卑各部兵合一处的机会,让你在苏狐县布下的大好局面葬送,委实可惜至极。” “狐苏县的牵制局面,倒也不能全部怪在顾文雄身上。”萧鸿飞道:“我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撤军入城,困守平刚……倚城坚守,可不像是他惯用的战法。” 平刚城虽时有消息传出,但李湛下令撤军入城的事情,却并没有传开,毕竟,他当时的命令是直接下给顾文雄,底下的将士并不清楚。因此,楚宁等人还不知道撤军入平刚是李湛的命令,但单从幽州的战局来说,顾文雄近期的确没甚作为,不论是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19 从战术还是战略上来讲,都比不得鲜卑。 “事实上,鲜卑人的战略目的早就十分明显。” 与楚宁接触久了,又经常与她一起军议,燕夫人如今也能熟练的讲出一些军用术语。让手下的将官抬来舆图铺开,随手在柳城一指,继续说道:“兴兵之初,鲜卑便速夺辽西数县,倘若不是你跑得快,只怕慕容护已将你围困在柳城。” “正是如此。”萧鸿飞道:“柳城虽固,然,仅凭忠武军这万名兵卒,却也极难守住。” “这么说来,鲜卑最初的计划,其实是想拿萧将军开刀?”楚宁问道:“如果萧将军被困柳城,那顾将军会怎么布置兵力?” “自是会派兵前来救援。”萧鸿飞道:“但他可能会高估忠武军的实力,只派出少量兵马,试图与忠武军里应外合。” “就现在这通迅水平,要在围城的情况下实现里应外合……很难。”楚宁道:“如果我是慕容护,肯定会想办法在野外打掉这支援军。” “对!”燕夫人道:“鲜卑人围而不攻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援军。” “围城打援?” “正是如此,围必救之地,灭救城之军。”燕夫人道:“如此一来,鲜卑以逸待劳,粮草和兵械甲甲胄,自有庆军送来。” 楚宁顿时骇然——围点打援这种战术,可是在前世民国时期才被广泛应用的战术,而如今鲜卑人,竟然也能玩得这么顺溜,简直不敢想像,在背后设计出这套战术的人,究竟该是何等绝世将才。 要知道,在冷兵器时代,中原王朝廷最是注重城池土地,而草原的游牧民族,还没有明确的政治概念,许多时候纵马兴兵,都仅仅只是为了生存而抢掠,从山戎到匈奴再到东胡,他们即使多次攻入中原腹地,也始终没有留下建立政权,而鲜卑,如今却已经展现他的军事实力和战略素养——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脱离传统的游牧状态,一旦时机成熟,或许就会建立起一个新的政权。 在楚宁前世的历史中,鲜卑的确入了中原,并且快速汉化建立了国家和政权,甚至对光耀整个华夏历史长河的隋唐二朝都起到了重大影响——不但影响了中原王朝,对游牧民族影响更甚。 继鲜卑之后,突厥建立了突厥汗国;项党人建立了西夏国;契丹人建立了辽国——当时的辽国,自认正统,反而瞧不起南方的宋廷。 “鲜卑素来不善冶铁锻兵造甲,在朝廷的轻视下,仅仅二十余年,便兴盛致此,其野心之大,可见非同一般。”燕夫人叹道:“更可怕的是,如今又设下计策,欲从顾文雄手里骗取盔甲和兵械……” “顾文雄,应该不会那么好骗吧?”毛贵忍不住插嘴道:“即使他被困城里战亡了一些,又逃脱了部份……但他手底下,五六万兵卒肯定还是有的吧?无论如何,也能熬到朝廷援军……” “援兵暂且不说。”一直随侍在楚宁身后静听的卫靖接口道:“就说顾将军手里的兵卒——假如毛将军你此时身在顾将军麾下,被困多时,缺粮少食,还要面要被赶上战场……如果在这种时候,鲜卑人告诉你,只要交出兵械和盔甲,便可放你一条生路……那么,毛将军,你会怎么选择呢?” “我……我当然是死战沙场!好男儿,岂可苟且偷生?” 毛贵正说着,燕夫人却突然打断他的话语,举目环顾四周众将,掠过萧鸿飞,最后停留在楚宁身上:“顾文雄,还是要救的。” 能从平刚城里救出多少兵卒和百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鲜卑人把顾文雄手下的兵械甲胄骗走——平刚城里八万兵精,一旦鲜卑得到这批军械甲胄,简直如虎添翼。不但庆廷失势,于萧鸿飞和楚宁而言,更是大不利。 “必然要救。”楚宁回望燕夫人,又向看萧鸿飞,道:“但要怎么救?我们总兵力不过两万,想从十余万鲜卑大军手里救出人来,难矣!” 燕夫人看着舆图,脱口道:“我等可分作三路行事,凤鸣骑兵走上路,重回饶乐水,自此向西,一路抢掠,引鲜卑人分兵回援;忠武军走中路,经柳城,绕过平刚,于北平郡内搜杀散在各处抢掠的鲜卑兵马;昭义军乘船过海回蓟州城,沿途北上渔阳郡搜杀鲜卑兵马。” 这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方案,不以攻城为目的,也不以击溃为胜利,而利用有限的兵力,集中自己的优势,从对敌人薄弱处入手,并借此给敌人造成大量伤亡,拉近双方战略上的差距。 “燕夫人,本郡主却认为,昭义军不可妄动。”一直旁听的李睿,此刻却突然道:“此时此地,除开两万军队之外,还有流民、难民、边民将近四万人,如若诸位将军都远赴战场,那谁来安置这些百姓?平刚城的兵甲固然重要,鲜卑的战略固然可怕,但本郡主认为,这些随我等跋山涉水、不远千里而来的百姓,才是我等往后的立身之本。” “幽州数郡,如今已经然糜烂,没个十来年的精心治理,怕是不复重前。”李睿继续说道:“我等此次虽收获甚丰,但手下人口众多,顶多也就撑过今年。明年朝廷是个什么形势,幽州是个什么局势,是否有税赋可收?是否有军资可得?我等此刻都难以预料,故,我建议,楚将军与昭义军,应当留在此处安置百姓,为我等谋条后路。” 李睿此刻一出口,便等于挑开遮在众人头上的最后一层面纱,将在场众人,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游离于朝廷和鲜卑之外的利益集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第121章 李睿此话, 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方才说出来的。 这支杂兵, 在燕夫人和凤鸣战部到来以后, 楚宁的兵力便足与萧鸿飞的忠武军扯平,但楚宁胜在背倚黄县, 又有白夙的钱粮相助,真要算起来, 楚宁的底气还要比萧鸿飞足上几分。李睿虽有皇室宗亲的身份, 虽有军禀司马之名份, 虽然掌握了忠武军和昭义军缴获的物资,可就实质上来说, 她在这个利益集团里的重要性, 已经逐渐被楚宁和萧鸿飞拉开。 从综合实力上来说,楚宁暂时居第一位,萧鸿飞次之, 李睿再次之,因此, 李睿不得不想办法, 来加强自己在这个团体中的重要性, 只有让自己在这个团体中的地位稳固,利益相互,她才能在将来有需要的时候,得到这个团体的倾力相助。 因此,她已经在考虑, 如何利用自己在朝中有限的势力,来将萧鸿飞与楚宁两人扶持上位,拿下辽东辽西两郡。虽然这两地深受兵祸,但李睿相信,有燕夫人谋划,有忠武和昭义两军驻守,又有白夙这个大商贾在背后支持,这两处糜烂之地仍然大有可为。 只要这两郡之地握在自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2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0 己人手里,等休战后,无论朝廷将她嫁给鲜卑还是东胡,又或者是高句丽,她都能够借用楚宁和萧鸿飞的势力从中周旋自保。 当然,李睿也要承担萧鸿飞和楚宁两人毁诺的风险,因此,在两边押宝时,李睿不免在楚宁身上着重了几分。一则,是因为楚宁的实力比萧鸿飞略强,二则,是因为楚宁的性格——虽然总是满嘴利益之说,平时又怕死得很,但看她对自己麾下兵将的厚待,也足可看出,这人的心肠并不刻薄。 便是因此,李睿才会提议,让楚宁留在此处安置百姓——并不是李睿相信楚宁有多么精于民务,而是她觉得,应该给楚宁一个练手的机会,否则,等她将楚宁推上辽东郡守的位置,却发现此人除了满口空话之外,根本就没有独当一方的能力,那就白费心思。 如此,议到后来,李睿、萧鸿飞、燕夫人等将领一致决定,楚宁率卫民军与昭义军留在此处负责安置百姓,燕夫人也留下助她理军,并摇控全军战局。 燕凌戈率凤鸣战部深入鲜卑后方,为主力战部——因凤鸣战部都是骑兵,又有五百具马铠,便是鲜卑调回一两万兵马,燕凌戈也有足够的把握顺利逃脱。 忠武军则一分为二,其中八千人由萧鸿飞率领,过柳城去北平郡搜杀鲜卑散兵。余下的两千人,由毛贵率领,跟着李睿过海去蓟城,以李睿颖川郡主的身份,向蓟城借兵,或者调动顾文雄留在无终县的骑兵,负责在渔阳郡里搜杀。 如此一来,最好的战况是李睿能够借到兵马或者调动无终县的骑兵,与萧鸿飞和燕凌戈三方配合,对鲜卑后方邑帐居地和四处抢掠的游散兵马造成大量伤亡损失,迫使鲜卑分兵各方援救,让顾文雄能够得机杀出城来。 而最差的战况,就是鲜卑宁愿承受大量的兵马损失,也要死守平刚;或是他们在燕凌戈和萧鸿飞、李睿三人展开布局之前,就强行攻破平刚城;又或是顾文雄已经熬不住,麾下的兵械甲胄尽数被鲜卑骗走,占得先机的鲜卑,借机对燕、萧、李三部进行反杀。 此战所涉及的地域之广,兵力之多,已经完全超过了‘战斗’层面,足以堪称‘战役’,再加上整体战术的变化多端,若是没有萧鸿飞或者燕夫人这样的经年老将坐镇,根本就无法展开——毕竟,从某些方面而言,这场救援战役的指挥者,实际上代替了顾文雄这个东征大将军的位置。 因此,燕夫人留在楚宁身边,除了摇控战局、帮助楚宁理军之外,在情况危及时,她还能带着昭义军支援营救,留楚宁与卫民军坚守后方,不至于一次胜负,便血本无归——无论是战场还是战役,只要领军者是比较有战略眼光的稳重老将,基本都不会在胜负未分之时,就压全部兵力,而是采取层层推进之法,互相博弈。 但不论此番战况如何,牧羊城还是要经营起来,虽然极为荒凉,但北面多山可阻鲜卑骑兵,又有不冻之港,且背依黄县,从目前来讲,这的确是处好地方。 如此议定之后,萧鸿飞、李睿、燕夫人相继下船,各自整顿兵马,甄选辅兵,补充伤亡,修理兵甲,重整旗鼓。 楚宁这才得空与白夙叙话,问出自见到她以来,便一直存于心间的疑惑:“这回怎么只调来九艘海船?岸上还有不少牛羊需要运回东莱,又要送兵过海……这些船只用起来,怕是有些紧张。” 白夙一共有十艘海船,楚宁是知道的,如今少了一艘,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在众从商议军情时,白夙并没出声,此刻望着楚宁,眸光轻柔,缓声回道:“上月中旬,商船从挹娄回程,路过新罗时,遇上了倭国的水军,被抢走一艘。” 经久不见,念想极深,此刻再见,却见这人又长高了些,连那起伏的曲线也越加明显,只是神色疲惫,模样有些憔悴,让人心疼。 “损失可重?”幽州的战局还没收拾好,倭国又跑来凑热闹,楚宁压下千头万绪,问道:“是否需要派兵去倭国走上一遭?” “折算起来,那只商船与所载货物,不过万贯盈余。”白夙道:“且待你这边打理清楚,再与他清算亦可。” “也好。”楚宁点头道:“这边什么都是重新开始,粮草、牲畜、人口都聚在这一处,高句丽若是得到消息,免不得虎视眈眈,万万大意不得。” “依你之前信中所言,这回除了送来六千石粮食之外,也带来了不少行商坐贾。”白夙说着,微微笑道:“还从霍先生那里,为你抢来了三十二名方从蒙学结业的学子。” “才三十二个?”楚宁一听,叫苦连天:“不是说,蒙学在四月的时候,招请了三百余人吗?” “那时日子不比现在,蒙学管吃管饱,自然能够收得到人。如今日子好过了些,各家各户都不差那一份口粮,许多人学了一阵子,勉强数得铜钱,没等挨到结业,便自行去寻了出路。”白夙也敛起笑意,蹙眉道:“如今黄县商贾极多,又在兴修郡道,各处都差佣工,每月的佣薪也比之前浮涨了不少,而这些自蒙学出来的人,因勉强识得文字,数得钱财,最是紧缺……据闻,佣薪最低也能拿到五百钱以上。” 在楚宁东征之前,寻常苦力劳工,平均每月收入大概在三百文左右,而这些蒙学生,如今却能拿到五百以上的佣薪,几乎翻了一倍,以黄县的粮价,这已足够养活一户四五口之家,放在楚宁前世,也堪堪算得上是白领阶层……倒也难怪,这些人不愿意读完三个月的蒙学,熬到结业。 在蒙学的规定里,学完三个月之后,若是想拿到结业证书,必须要能够默写一千个文字,会算四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而黄县目前的社会和经济需求,普遍低于这个水平,因此,自然不会有太多人愿意去耗时熬这个结业证了。 三百多人,总共只有一百多人留下学够时间,达到结业水平的,仅仅不足六十人,霍蕴书那边也还只是个空架子,能给楚宁分三十二个过来,也的确算是舍得了。 楚宁只好把希望放在以后,问道:“结业之后,蒙学又招了多少?” “过海之前,听说才收了百余人。” “这么少……” 楚宁顿时泄气,忍不住抱怨:“阿夙,你说这些老百姓,究竟是怎么个想法?以前穷到没吃没喝,穷到卖身为奴时,却偏偏对那些识字的士人尊敬得很。如今有了学文识字的机会,却个个不知珍惜,混天混地混日子……简直气死人!” “嗯?”白夙微怔,随后看着楚宁,眸中光彩流转,随口劝道:“所以,他们是百姓。” “也是。”楚宁叹气:“哎……” “方才,你唤我什么?”白夙却突然转了话题,笑问道:“再唤一声听听,如何?” “……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1 阿夙。” “不对!”白夙摇头道:“语气不对,声音也不对。” …… 楚宁有点懵,白当家这是怎么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来追究起唤她名字的声音和语气了?心好方。 好在白夙也没捏着这话题不放手,很快便派人唤来了一众行商坐贾,一一介绍给楚宁认识。 基本上,整个东莱与白夙合作比较愉快的商贾,这回都被带了过来,耿寿也在其中,眼看着这位声名雀起的女将军与众人寒暄,心中暗自思量,自己该如何与她把关系拉拢起来,毕竟,这位女将军的敛财之能相当罕见——大庆朝廷与周遭大小势力征战多年,却从来没有哪位将军,得到过这么多的缴获,不但自己和白夙赚得流油,连带他们这些跟着吆喝的人,也吃到了实实在在的肉。 耿寿还在故作稳重,而宋氏族长宋弘,却在行礼之后,直截了当的向楚宁打听起来:“听闻楚将军此战不但立下大功,收获也为颇厚……未知,将军想如何处置这些缴获?” “收获是有些,倒也算不上丰厚。”楚宁温和笑道:“宋族长可是甚好主意?” “自是有的。”宋弘连忙说道:“若是将军和白当家首肯,我宋家、于家、徐家愿意以东莱港口的价格,从将军这里买下活羊,自个儿寻船运回东莱。” 尽管两人之前的关系还不错,但耿寿此刻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无耻老贼,连忙出声道:“我耿家,愿意在宋族长的价格上,每只羊再涨十文钱。” 宋弘一看说话的是耿寿,心里也来火的得很。上批缴获运回东莱后,白夙与朱二喜把牛全部杀来做成肉干,占了最大的那份利润。而羊下船登岸,就被耿寿等东莱商帮里的人抢了先,这些人无耻至极,仅仅把羊赶回黄县城,就每只羊浮涨了几十文。宋弦等人后来才得到消息,腆着脸跟耿寿说了许久,耿寿也不愿意将他介绍给白夙,只能从耿寿等人手里买高价羊,再转运到别的郡城去卖,费心费力,却赚得最少。 楚宁淡笑着看着这些商贾互相杀价格,心里却在谋划,该如何才能从这些商贾身上,赚到最大限度的利益。 “还是请楚将军来说罢。”争到最后,于家家主于信说道:“只要楚将军发话,我等心甘情愿听从。” “既然如此,那本将军便说上一句。”敛起笑容,楚宁正色道:“诸位都是久经商场之辈,却为何只盯着这些牛羊不放,反而看不见大利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红叶的雷雷! 第122章 楚宁一句话说完, 便请人送客, 一众商贾若有所悟, 纷纷离去各自找人商量。 眼看天色已晚, 楚宁便留在船上陪白夙用晚膳,随后两人又点起灯火夜谈, 从黄县到东莱,从辽东到幽州, 从商场到战场, 从民生到经济, 从百姓到朝廷,两人几乎无所不谈, 谈到后来, 两人都觉得疲惫,方才熄灯入梦。 卫民军上下早就清楚,有白当家在的时候, 楚将军向来不太理事,依照军中条令扎好营寨, 又排好守值, 给边民们发放食物后, 又将他们聚在平坦处分开安置,倒也一夜安然,未生事端。 次日,卫民军和昭义军结束操练后,楚宁精神饱满的走下船来, 白夙向她颔首道别,随后便带着随从离去,寻了处开阔地带,摆上桌椅,四处支挂起条幅来。 “东莱白家雇请盐工,不论男女,勤劳便可?”李睿走了过来,站到楚宁旁边,念着那一道道条幅上的内容:“管住不管吃,每天三文工钱?” “还漏了一段,你看那桌子上还铺着一张。”眼看李睿面色越来越黑,楚宁赶紧道:“第一个月的工钱每天现结,一个月之后,自己赚多得多,赚少得少……” “本郡主识得字!”李睿难得的失态,冷声道:“楚昭义就是这般安置百姓?才带着他们从那尸山血海里逃出来,就让这些商贾来噬血嚼骨?每天三文工钱?还管住不管吃?房子在哪?吃什么?是不是只要他们去了商贾那里,你就打算不再理他们的死活?” 身为皇族宗亲,李睿虽然没有体验过底层百姓的苦难,但从小所接受的教导,以及大庆朝廷重农抑商的政策,都让她对商贾充满了偏见,即使白夙给她带来的观感略有不同,但现在都被她忽略,冷冷的盯着楚宁,眸中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愤怒。 在这场东征之前,百姓对于李睿而言,只是写于书、说于口的两个字,只是长安城里那些来来往往却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而当她开踏上这条东征之路后,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已经不再虚无飘渺,而是一个个会哭、会笑、会饿、会死,会与她共渡尸山血海,会与她跋山涉水,会让她觉得温暖……的生生活人。 然而,李睿却没想到,这才逃离出来的第一天,楚宁就任人来欺凌他们,而且是扒骨抽髓。 “楚宁!”李睿直呼姓名,厉声道:“还记不记得,你把缴获账册交给我的那天,对我说过什么?” “记得。”楚宁看向李睿,默然半晌,回道:“我与你说的是‘公平’,公平的对待忠武军和昭义军,公平的分配劳作和食物,公平的对待每一个边民和难民,无论男女老少,一视同仁。” “那你现在所做所为,公平吗?” 也许,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李睿的愤怒并不仅仅只是怜惜这些百姓,更多的,则是为了楚宁曾与她说过的‘公平’二字。 生于不公平,长于不公平的颖川郡主李睿,却独独渴望着一份‘公平’——因为,楚宁曾说过,只有在公平与公正的世界,人们才会安居乐业,才会不受欺凌。 从出生到现在,李睿没有承受过打骂等方式的欺凌,但自她懂事开始,她就已经清楚——因自己生在皇室宗族,因为自己身为女儿,故从小就被区别对待,她不能继承父亲的王爵,也得不到宋王名下的数万倾良田,更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送到某个偏远的部族,嫁给一个未曾蒙面的陌生人,为皇室、为朝廷,为她那些所谓的亲人和天下百姓,换来江山稳固与短暂的边境和平。 在沿途这么长的时间里,尽管她对楚宁所说的那个梦境心存疑问,但她却依稀从楚宁身上看到了那一点近乎‘公平与公正’的影子,仍然满怀希望,即使自己无法改变命运,即使注定要远嫁胡夷,即使注定要客死异乡,但她仍然希望自己能够看到——能够看到那或许只存在于梦境中的公平……不论男女老少,一视同仁的公平,没有恃强凌弱,没有区别对待,也不用从小就担惊受怕,更不会因为女儿身,便注定要被送到异族和亲。 因此,在掌管着账薄和缴获物资的这段时间里,李睿行事极为公平公正,甚至连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2 惯用的阴诡算计都收敛了几分,而楚宁现在的所做所为,在李睿看来,尤其不公平——不说长安城的佣工价格,单是她从卫民军口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就足已让她辨别这其中差异。 如果连付出的劳动与收获都不公正,又谈何公平呢?又谈何男女老弱一视同仁呢? 但楚宁却丝毫不惧李睿的愤怒,平静的回视道:“在我看来,这就是最大的公平。” 李睿讽笑道:“三文钱的公平?” “不!他们也可以选择五文钱或者十文钱。”楚宁说着,抬手指向几处正在新搭建的桌椅:“张家那里在雇请伐木工,五文钱一天;刘家那里,在雇请壮丁,准备要给白家搭建棚屋,每天十文工钱。” 闻言,李睿微怔,顺着楚宁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又见一白发老婆子,搬了个折叠马扎精神抖擞的坐在那里,面前摆了一捆干柴,身旁支着个布条,上面写着:尤婆干柴摊,大量收干柴,一文钱十斤,童叟无欺。 紧接着,又有一个脸颊圆圆的小娘子,捧着一面墨迹未干的布幅过来,抢占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十分泼辣,扯着个嗓子往张家那边喊:“张老六,老娘找你做的推车呢?做好了没有?老娘今天就指望用你那推车装野菜哩。”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商贾从船上下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顾雇工的,有采买的,也有卖镰刀、锄头和木锯之类物甚的,还有互相之间谈论生意的,纷纷支着桌椅走动频繁,闹的不可开交,简直比长安城里东西两市还要吵杂几分。 李睿对这场面有些陌生,回头看看楚宁,再看看那些怯生生站在远处围看的边民和难民,心中还是觉得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楚宁要偏向这些本就衣光鲜亮的商贾。 但不论公平与否,这至少让这些边民和难民,有了选择的机会,至少,他们可以不用再等着卫民军的那碗粥吊命。 “老婆婆,您这干柴收回去,作何般用处?”踌躇片刻,李睿移步上前,来到那尤婆干柴摊面前,问道。 “嘿,我说你这小女子,倒是精明得紧,打听这事作何?”那尤婆显然是见过些世面的,见李睿衣着气度不凡,不像是要与她抢生意的样子,虽然言语不太客气,但还是稍微透露了一句:“看到没?那边白家在雇盐工,还有那朱家,在蒸馒头……还有那边,瞧见没?那边正在搭的面片摊子……” 顿时,李睿色微红,略感觉尴尬,这么浅显的事情,自己竟然没看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商贾这边虽然热闹,但那些边民却在另一边远远的看着,无人敢上前来。 李睿招招手,从那些边民里面挑了些眼熟的人过来吩咐起来。没多时,楚宁便看见这些边民,开始三五十人成群结队的去到那些商贾桌案前,登名记姓,领用工具,趁着时辰尚早急急去了山里。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李睿回到楚宁身边,说道:“这次在鲜卑的缴获虽然算得上可观,但也经不住这么多张嘴,故将这些商贾招来,用边民的劳力换得工钱和粮食补贴用……虽然,我还是认为这佣薪不够公平,认为你那所谓的‘选择’不够公平,但,我并不反对。” 楚宁暗叹一声,由着李睿去操持,将精壮汉子分作两批,部份上山伐木,部份在山下开基备用筑屋的石料,而盐工干柴野菜之类的低薪行当李睿却看不上,只让健妇去捡拾了些回来军队自己用,并没拿去货卖。 晚上的时候,李睿带人拖了数车粮食回营,见楚宁和萧鸿飞等人正在等她用膳,十分高兴的说起边民劳动成果来,见白夙也在,遂抱怨道:“白当家,缘何这些商贾都用帛钱结算?累得我们还要拿着帛钱去你船上换粮食。” 李睿却是不知道,这帛钱正是白夙与楚宁捣鼓出来的。倘偌是在东莱或者其它地方,这些帛票肯定不能当作钱用,因为没有信誉价值,但白夙这次从东莱运载商贾过来,便事先以船只载重有限为由,在东莱将商贾们的铜钱全部换成了帛钱,并且承诺即使在东莱之外的地方,这些商贾也能用这些帛票换回铜钱,或者等价的粮食。 边民和难民们本就一无所有,即使拿片树叶给他们,只要最后能够换成粮食,就能很快建立起帛钱的信用来,从而在此地全面流通帛钱,直到以后改膳纸张的品质,全面推广更低成本的纸钱,也水到渠成。 与楚宁等人说了几句话,李睿就抱着两个饼子走了,带人将粮食运到伙夫那边,吩咐今晚给每个边民都多添半碗面糊。 因着明日忠武军和凤鸣战部便要起程出征,这顿晚膳算是楚宁等人为萧鸿飞、李睿和燕凌戈三人饯行,却没想到李睿竟在这关头与楚宁生出了隔阂,虽然李睿此时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众人观她言行,却心知肚明。 萧鸿飞也将白日里的事情了解清楚,此刻见状,只得暗叹一声,劝慰楚宁:“颖川郡主究竟是皇室中人,虽不得势,但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较好……” “萧将军多虑了,我与颖川郡主,不过是政见之争,算不上得罪与否。”楚宁无奈笑道:“再说了,郡主年岁未及二八,我虚长几岁,总归不会与一个孩子置气罢?” 话虽如此,但楚宁知道,自己确实考虑不周,不自觉的站在了商贾立场。本欲借用商贾重建经济秩序、安置边民,却忘了自由经济的逐利性,如果在现阶段就开放自由经济,那么,对于这些一无所有的边民而言,其实只是一场优胜劣汰的挑选赛,的确失去了公平与公正,至少在道义上就站不住脚。 不过,李睿的反对给楚宁敲响了醒钟——经济与政务民生虽然关系紧密,但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虽然两者相辅相成,但塾重塾轻,塾主塾辅,仍然需然慎重考虑,她必须改变自己的思维和身份定位,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唯利是图,利益至上。 因为,过于自由的经济,虽然造成商业上的繁华,但也会给政务民生带来许多不便。 比如,经济学中有一个不平等的原则——二八定律。 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百分之八十的财富与资源;百分之八十的人,享受百分之二十的财富与资源。 而民生政务则与之截然相反,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利益和资源为原则。 因此,楚宁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想来想去,为了稳妥起见,暂时也只能依李睿的方法,组织劳动力共同获得和分配资源,至少,在阶段,不能让那些老弱妇残被市场经济淘汰。 作者有话要说:  哇噻!!! □□啊!!! 竟然看到了一颗□□!!! 简直不敢相信!!! 第123章 本应和睦的饯行宴, 因李睿的缺席, 让氛变得有些尴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3 尬, 最终提前结束。 白夙与楚宁一同离开, 待萧鸿飞等人走远后,方才不悦道:“颖川郡主这般事行, 实在有失妥当。” “她这是故意的,在向我要承诺呢!”楚宁无奈的笑了笑, 向白夙说道:“陪我去她帐子里看看罢。” 两人来到李睿的帐子, 便见李睿高坐主位, 显然已待候多时。 侍者送上茶汤后便退下,楚宁与白夙撩起衣罢, 三人跪坐相对。 “文和此来, 有一言想要请教郡主阁下。”尽管这场面显得有些冷颖和尴尬,但楚宁还是当开口,打破这样的僵持:“在郡主看来, 该当如何才算是公平?” “在我看来,公平应该是平衡、平均、平等的。”李睿说着, 意有所指道:“不偏袒某一方, 或者某一人。” 楚宁接口道:“那么, 依郡主阁下的意思来理解——将任何事物,都进行平均而平等的分配,就是公平,对吧?” 李睿想了想,点头道:“对。” “那我又有一个问题。”楚宁道:“在饶水河边组织捕鱼时, 有一个贺七郎,因生于沿海,故颇有捕鱼经验,常人每天大概能捕七八只鱼,可贺七郎每日所得,却足有两三人之多。” 说到这里,楚宁看了李睿一眼,继续道:“当时便是依着平均分配的原则,贺七郎无论每天上交多少条鱼,他都与营中那些没有劳动力的老弱一般,只能得到果腹续命的食物。” “楚昭义的意思,是说我们当时所谓的‘公平’,其实对贺七郎很不公平?”李睿迅速反驳道:“我相信边民中还有不少像贺七郎这样的人,但当时手中的粮食并不丰足,如果要提高贺七郎等人所获,势必有不少老弱妇孺将面临饥饿与死亡,那么,这对失去劳动力的老弱妇孺而言,公平吗?他们也不想遭遇战争和劫掠,他们也不想被鲜卑人虐待至伤残,他们也不想失去劳动力成为累赘。” “所以,在郡主看来,削减贺七郎等人所获,补贴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弱,是公平?”楚宁又问道:“那么,那些发动战争、主动劫掠的人,此刻却还在身居楼台亭阁,锦衣玉食,这公平吗?” “不正是因为这很不公平,所以我们才想改变,不是吗?”李睿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至于贺七郎等人,我们可以在以后手头宽裕的时候,适当补尝。” “补尝?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这样迟到的公平。”楚宁唇角微弯,道:“早在第四天的时候,贺七郎就发现,无论自己上交多少条鱼,所得粮食都与别人一样时,他便开始偷懒。” “……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当时即使说了,又有何意义?”楚宁说道:“一则,当时账册与粮食分配权归于你;二则,贺七郎之事,仅我无意中撞见。如果,我仅仅因此便破坏了当时的‘公平’原则,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贺七郎找到我面前?如你所言,那些失去劳动力的老弱妇孺,又将他们如何?” 李睿闻言,苦笑道:“我明白了,你想表达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相对的公平,而没有平衡、平均、平等的绝对公平……” “是的,在我看来,公平不等于平均和平衡。”楚宁长叹道:“我知道,郡主阁下所追求的公平,并不仅仅只是这样的资源分配公平,更偏向于男女之间的公平和平等……但我必须告诉你,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也无法承诺你什么,尽管我与你一样,都希望能够亲眼目睹这样的公平。” 李睿看看白夙,又看看楚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难道改天换日也不行吗?” 尽管出身宗室,但李睿却并不眷念这份皇室尊荣,反正不论天下怎样,她这样的宗室女子,都摆脱不了被人当作物品拿去交易的下场。 楚宁环顾两人,摊手无奈道:“我想,这并不是改天换日的事情。” “为何?”一直没有出声的白夙却突然道:“前朝汉初,法袭秦制,俗随秦规,男子可以休妻再娶,女子亦可和离再嫁,始皇曾于泰山刻石曰: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诚。夫为寄鑶,杀之无罪……” 楚宁凝神静听,细细的想了又想,大致弄明白了始皇帝这石刻的意思——男女有别,故要隔绝防范,禁止奸/淫,人人都要心灵诚挚干净,有妇之夫/淫/人/妻子,杀死奸夫不算罪…… 虽然不学无术,无法深刻理解始皇帝这石刻的内容,但楚宁却不得不在心里为始皇帝暗暗喝彩——从字面上来理解,始皇帝对于絜诚的要求,是对男女双方而言。 却听白夙又说道:“自前朝武帝独尊儒术后,宣帝神爵四年,却行‘诏赐贞妇顺女’之举,又有儒士刘向,著《列女传》。今朝虽然有白衣云侯、燕夫人等奇女子,然则,世家贵族却奉《列女传》为圭臬,便是寻常百姓,亦要女子‘好善慕节,终不二更’,而男子却可娶妻纳妾……” 听到此,楚宁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这个世界没有东汉,也没有班昭,否则她会写一本《女诫》出来,与《列女传》一起被宋儒发扬光大,从此荼毒天/朝女性千余年。 虽然大庆朝对女子明面上并没有过多的苛责,但社会风气的改变,对女子的压迫和偏见,还是让李睿、白夙等这个时代的精英体会出来。 “昔有女子卓文君,夜亡奔相如,其父卓王孙大怒曰:女不材,我不忍杀之,一钱也不分也!” 楚宁最怕的就是与人文绉绉的聊天,然而,李睿却突然与白夙聊到了一起,接住了白夙的话往下说:“人或谓王孙,王孙终不听,昆弟诸公更谓王孙曰:有一男二女,所不足者非财也,奈何相辱如此?卓王孙不得已,分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 这段话的大意是指,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之后,其父卓王孙愤怒之下,决定不分家产给她,然而其他人却都觉得卓王孙这么做是不对的,劝他要分家产给卓文君,于是,卓王孙还是分了家产给卓文君,并且,嫁时衣被和财物另算。 先前白夙所言,乃是社会风俗和文教对女子的偏见,而李睿所说的,却是涉及到了女子的继承权,她最不满的就是,自己不但不能承自来自父亲的爵位和财产,还要被视作物品,用作嫁娶和亲。 因此,李睿对这种不公平,存在强烈的敌视情绪,今日楚宁这种在她看来不够公平的安置举措,则引出了她的心结,本能的与楚宁争夺话语权,想逼迫楚宁按她的意志行事。 但楚宁的想法却与李睿颇为不同,她知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因此,在追求相对公平的同时,她更提倡竞争。 当然,追求公平并没有错,因此,楚宁也不能完全否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4 认李睿的想法,她更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李睿头上,但她也会适当的表述自己的想法。 “在讨论文教、风俗和女子权益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楚宁看向李睿和白夙,问道:“我们常说,老弱病残——那么,请问在你们看来,女子该归于其中哪类?” “女子力小体弱,自当归于弱者。”李睿脱口便道。 “既然女子为弱者,男子便为强者。”楚宁又问道:“请问郡主阁下,您是否认可,强者便该保护弱者?男子便该保护女子?” “认可。”李睿虽不解楚宁为何这么问,但她依然点头应答,毕竟,就她所见所闻,所接受的教育理论便是如此,虽然实际上,更常见的是强者欺凌弱者。 “那么,白当家呢?”楚宁转头,看向白夙问道:“认可郡主的说法吗?” “我认同强者保护弱者之理。”白夙却与李睿截然相反,断然否认道:“但不认同,郡主将女子归于弱者之言。” 李睿闻言,不禁讶然:“为何?” “女子力小体弱,此为事实。”白夙微微垂眸,缓声说道:“然则,男子能耕田种地,女子亦可;男子能读书识文,女子亦可;男子能习武狩猎,女子亦可;男子能行商谋财,女子亦可……缘何要将女子视作弱者?归由男子保护?” 在白夙看来,男子能够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到更好,因此,她从来都没将自己视作弱者,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别人的保护。 但李睿显然被白夙的这般话语惊住,搜肠刮肚的找理由来反驳白夙此言:“但男子可以出将入相,可以血战沙场,封狼居胥……” “难道女子便不可以吗?”楚宁举例反问:“古有女子妇好,贵为君王武丁之妻,却多次受命征战沙场,为商朝开疆拓土;前朝末年,亦有迟昭平和吕母这等帼国英雄,高举义旗,抗新莽暴/政;便是本朝,亦有白衣云侯随太/祖开国,也有你我这等女将,纵马边疆……” “可我们毕竟只是少数。”李睿神色不甘,辩解道:“难道,你认为天下女子,都可以如同男子一般,挎剑持戈,列阵敌前,无所畏惧?” 白夙反问:“为何不可?” “战场本来只是男人的事,胜则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败则战死沙场……”李睿问道:“倘若带着一支女兵上战场,那你有没想过,这支女兵战败后的下场?她们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侮辱?” “郡主阁下,你不觉得,你这样的想法太悲观吗?”楚宁摇头叹道:“为何你就认定,女兵上战场一定会战败?” “郡主阁下,倘若你将女子视作弱者,觉得理应受人保护,那便别抱怨现实不够公平。”楚宁说着顿了顿,随即神色一整,正色道:“男女地位的尊卑,社会资源的分配,这其中的‘公平’二字,从来都与改天换日无关,相反,我认为当今帝君的心胸已极其广阔,毕竟,自他登极以来,先有燕夫人,后有你我相继拜将……他给了我们机会,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给了天下女子机会。” “可自古以来,帝王权掌天下,律令由他们制定,资源利益皆由他们来分配,只要他们能够布下旨意,明确律法,让世人公平相待,让男女公平相待,这天下百姓,又有谁敢不从?” 从社会风俗到继承权益,楚宁一路听来,不得不承认,李睿与白夙的想法已经超越了世间大多数人,她们不但知道法律的重要性,也知道运用法律来加强和保障自己的权益。 但,她们毕竟还是高看了君权,也低看了男女之间的真正差距。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君权的确代表了社会资源的分配权,但实际上,在天/朝这块土地上,在辫子朝以前,君权也不是绝对的权利,并不是说,君王立下法令,宣布众生平等,便真正就平等,毕竟,君权本身就是一种不平等。 从另一方面来说,男女之间的差距,也并不是力量大小、身体强弱、智商高低的差距,而是差在自我认知上面。 男子认为自己是强者,于是,便自发的去主导一切;女子自认为弱者,在内心深处铭刻着依附的思想,即使在现实生活中,她们明明付出更多,获得更多,却也习惯了被主导、被支配的位置——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够获得平等对待呢? 只要李睿悟不透这个道理,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就会无法摆脱注定的悲剧人生。 告别李睿,楚宁随白夙回到船上,洗漱后沉默的躺在床上,情绪极为低落。 白夙坐在床沿,俯身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互相看清了各自眼底深埋的伤痕。 “还在想颖川郡主的事情吗?” “唉!”楚宁叹了口气,苦恼道:“如何能不想呢?看到苦苦扎挣的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都是父母怀胎孕育,可出生以后,所面对的人生境遇却各有不同。有人锦衣玉食,有人却食不裹腹;有人生来集万千宠爱于一生,有人却苦苦求而不得半句关怀……虽然我的良心所剩不多,但,还是想帮她一帮。” “帝王家的事情,你帮不了。”白夙沉默半晌,随后说道:“女子婚嫁,从来都不由自己,即使她以死威胁,最终也只会落得个不忠不孝之名,饱受世人唾骂,最后依然要嫁去和亲。” “……万恶的忠孝!”咒骂也改变不了现实,楚宁忍不住继续叹气,随后丢开这个沉重的话题,望着白夙,试探道:“那你呢?你那个所谓的嫡母,也要对你的婚事指手画脚吗?” “她倒是想,不过,我谅她不敢。”白夙冷笑一声:“反正我早已声名狼藉,不差‘忠孝’这等虚名。” “如此甚好!”楚宁眼睛一亮,心里美到想打滚,但还是忍住了,趴在床上,主动把脖子凑到白夙面前:“这阵子骑马赶路,晚上歇息也不得安稳,脖子和背后酸疼得紧,阿夙,你快帮我揉揉……” “你倒是会使唤人。” 前一息还在唉声叹气,翻个身就开始使唤人,虽然早知道楚将军翻脸跟翻书一样快,但白夙还是差点跟不上她的情绪,边替她揉捏着脖子和肩部,边假装无意的闲聊:“过了今年,文和似乎也是二九年岁了罢?我听师兄说,霍先生正在四处托人,要给你寻门亲事呢……” “不急不急,过了今年我才十八岁呢。” 白夙修习剑术,手腕和指尖极为有力,揉捏之时恰当好处,楚宁无赖到的枕到白夙腿上,闭着眼睛享受,心里美滋滋:“我有喜欢的人,懒得答理他……反正我早就跟他说过,让他别乱操心。” “哦?原来文和已经有倾慕之人。” 楚宁听见白夙的嗓音顿了顿,复又问道:“未知文和倾慕之人,无晦识得否?” “嗯?就是……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5 ”蓦然间,楚宁心中警觉,到嘴边的话被咽回,改道:“无晦当然不识得……诶诶诶!停手!脖子……呲……轻点啊……呜呜……要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昭平和吕母起义,真实历史中有记载。 在唐前,似乎没有律法明文规定女子有继承权,仅以卓文君为例。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如果放在宋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被沉塘,但大概是与家产沾不上边的。 但是,以当时汉朝的风气,周围的人在得知卓文君与人私奔后,却还是在劝卓王孙要把家产分给她,而卓文君最后分得的家产,与男等。 虽然说,这与后来司马相如发达有关,但不难看出,其时女子,也是有继承权的,当然,多以僮仆、或者钱物等不动产有关, 《唐令拾遗·户令第九》记载:“诸应分田宅及财产物,兄弟均分,妻家所得之财,不在分限。兄弟亡者,子承父分。兄弟俱亡,则诸子均分。其未娶妻者,别与聘财,姑姊妹在室者,减男聘财之半。” 在室女,就是还没嫁的女儿,唐代在室女在父母亡后从家庭中继承遗产的份额,应为家庭中未婚男子聘财的一半。如父母死亡,家中无其他男性继承人,则遗产尽归在室女所有。 虽然这律令依然是以男子为尊,但却明确了女子的继承权,即使是出嫁的女子,也有一份丰厚的嫁妆,而这份嫁妆带到夫家之后,依然归女子自己掌握,而不算入夫妻共同财产,当然,如果像卓文君那样,主动拿出来给司马相如用,肯定也是可以的。 第124章 楚宁算是看透了, 白夙此人就是个闷里黑, 诓她表白不成就下黑手, 不但差点捏断了她脖子不说, 还翻脸不认人,将她赶下船来。 这一夜, 楚宁睡得极不安稳,负责膳食的伙夫三更便起来宰牛杀羊, 忠武军和凤鸣战部四更已整装完毕, 五更后晨色初明, 楚宁收拾妥当后出帐,便见萧鸿飞等人已准备出发。 白夙站在前面, 带头献上了粮食和水酒, 朗声祝捷:“在下东莱商贾白夙,携青州商贾三百四十七人,为众将士壮行!愿众将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在下昭义将军楚宁, 率麾下士卒,为众将士壮行!”昭义军和卫民军早就已经列队完毕, 楚宁连忙上前, 道:“愿众将士所向披靡!百战百胜!” 这些青州商贾早就演练过, 三送三拜之礼熟练得很,一声喊得比一声更有气势。 昭义军人多势众,在卫民军的带领下,以军礼替代了商贾的揖礼,数千人异口同声, 慷慨激昂,豪气万丈! 大量的边民也早就被组织起来,跟在昭义军和卫民军后面山呼海啸,让这本应充满离情别离绪的送别场面,变得热血沸腾、豪情凌云。 楚宁又从昭义军抽调了两千套薄甲和两千三/棱/枪/头出来,借给萧鸿飞。 萧鸿飞二话不说,便将薄甲和枪/头分了一千套给毛贵,随后与燕凌戈、李睿各率一支兵马,起程奔赴各自的战场。 与以往每次出兵对阵不同,忠武军这回士气如虹。上至萧鸿飞,下到普通士卒,都是笑容满面,意气风发。 萧鸿飞高兴的是,楚宁不但借了兵甲,连车弩也大方的借了十具出来,这让萧鸿飞意外之余,心里着实感动了一把。 而忠武军士卒高兴的是,他们不但拿到了之前缴获的赏钱,每个人的包袱里还有一筒牛肉干和一竹筒精盐。 精盐可是个好东西,要知道,以往他们行军在外时,可都只能舔着醋布过日子,哪怕是混着泥沙的粗盐,也只有大小将官们才能吃得上,这回,却给他们每人分上了两三斤。 因着之前从鲜卑手里抢了不少战马,忠武军便捡劣马挑了三百余匹,合着之前的骡马,载着辎重从牧羊城出发,一路急行军,六天后便赶到了狐苏县,再从狐苏县北上柳城,沿着城池村落开始向西扫荡。 在萧鸿飞重回狐苏县的时候,燕凌戈已经率着凤鸣战部再次横穿段部鲜卑的牧区,跑到饶水河的上游,开始涉足宇文鲜卑的地盘。在她身后,许多段部鲜卑的帐落被大肆破坏,牛羊被她抢来宰杀进行就地补给,人口被她撵得四处奔逃,不得安宁。 与此同时,李睿与毛贵率领的两千忠武军,也乘着白家商船飘洋过来,抵达了无终县。 而楚宁,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什么叫做苦不堪言。 白夙从黄县带来的三十二名学子,在经过楚宁的面试和初步考验之后,便按能力和特长,分别安排安了任务。 筑路造房、人口统计、户籍安置、开垠荒地、兴修水利、劳动安排……什么都是从零开始,三十二个人手砸进去,时至今日,才免强理出个头绪来。 招贤文书已经在外张贴了好几日,却没招到一个堪堪能用的人来。楚宁实在没办法,连贺七郎也被拎出来,给他配备置了两百人手,让他带着在附近的浅海里打渔。 幸好这里的海洋还没怎么开发,即使工具简单,但捕劳起鱼虾来,收获还是极为喜人,而且,在楚宁的要求下,部份水性极好的渔民已经找到了海带、石花菜、裙带菜、紫菜等等极具经济价值的作物。 虽然水下采摘还具有一定的难度,但这也难不住楚宁那颗想要赚钱的心,与朱二喜研究了数种吃法后,便在牧羊城新建的天上人间饭庄里推广开来,虽然价格贵得吓人,但在美食和金钱的召唤下,白夙带来的一众商贾开始按奈不住,纷纷找上门来。 楚宁知道这些东西的经济价值,自然不会轻易松口,反而忽悠耿家、宋家……等等比较有实力的商贾,帮她卖咸鱼。 是的!卖咸鱼——贺七郎等人每天收获颇丰,楚宁自然不愿意直接拿来喂了手下这几万张嘴,换成粮食更饱肚不说,单是将这活鱼晒制成咸鱼,从直接到间接,就创造了许多个工作岗位,更别说是兜兜转转的,还能给楚宁带来其它利益。 耿宋几两家在东莱都有些名声,如果是普通的鱼干,他们肯定不愿意沾手,但奈何楚宁这鱼干盐味十足,不但可肉可菜,价格还便宜,运到哪里都不缺销路,甚至比之前活羊的销路还要广,毕竟,那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东西。 因此,基本没与楚宁谈论任何条件,便纷纷掏出钱来,赞助了楚宁不少捕劳资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楚宁扩大产量。 当然,楚宁之所以在渔业这么尽心投入,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它能立刻带来经济利润,更重要的是,楚宁希望能够培养出一批渔业人才来,为她捕捞海里的移动金矿——鲸鱼! 是的!就是鲸鱼——不但肉质鲜美可以食用,肝脏也可以用来提练鱼肝油,鲸皮可以制皮革……一张鲸皮等于一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6 百多张牛皮,可制千多双皮鞋,这利润,如何不惊人? 当然,楚宁并没打算让麾下人口过上吃鲸鱼肉的奢侈生活,她是打算捕几头鲸鱼回来赚点本钱——只要她能够在这个时代完成皂化反应的实验,那么,她便可以用鲸鱼来炼肥皂,而一头鲸鱼的油脂,足够产出上百万块肥皂,这还仅仅只是第一笔红利。 油脂皂化反应的实验本身极为简单,在楚宁前世的中学就有学过,但当时实验的材料都是现成品,而现在,许多材料都需要楚宁自己去收集替代品,因此难度翻了许多倍,再加上她时间紧急,事务繁忙,所以迟迟没空去捣腾。 如果她能够捣腾出来皂化反应,她不但可以利用每头鲸鱼产出百万块肥皂,还能利用残渣练出蜡烛来,更能重要的是,她能得到一种更赚钱的东西——甘油! 在楚宁前世,甘油的运用范围极其广泛,工业、药业、食品、化妆品……等等行业都不可或缺,甚至在二十世纪初,甘油用被用来制造炸/药。 当然,炸/药什么的,楚宁现在还没这想法,她目前只是想把甘油用来到化妆和食品上来。 这个时代的化妆品除了中草药之外,大多数成份不明,更有人直接用水银美白,用面粉敷面……因此,如果楚宁在这个世界研制出甘油来,凭她前世的护肤美妆经验,轻而易举便可占据这个行业的霸主地位。 而甘油在食品类的运用范围,那就更为广泛,比如肉干、香肠、腊肉、果脯等等,都可以用甘油延长保质期。特别是酒业,在这人人好酒却粮食紧缺的年代,如果楚宁有甘油,她便可以放肆的酿制果酒,从而垄断酒业市场。 一旦这些行当落到楚宁手里,又何愁手下这几万人口养不活呢?又何愁砸不出一支强兵呢? 只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现在的楚宁,非但没有身为将军的威风,反而比大部份边民的日子过得更为苦逼,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强行构建推动了一个勉强开始循环的经济体系。 这个时代的人,眼光和思维大部份都局限在土地上,连耿、宋等商贾,都想在这边买人口置土地。因此,如果楚宁不采取强硬和激励手段来分工安置,估计这数万人口,最后都会跑去开垠荒地,然后守着大片土地,吃空商贾们的存粮,拖垮卫民军的后勤,最后大家一起穷困潦倒。 为了让经济循环起来,楚宁在这里宣布的第一条法令,就是禁止人口买卖,所有商贾在这里,都只能够雇佣人口为其劳动,以非常强硬的姿态,用刀剑和鲜血,迫使人们将劳动力转化成为基础经济。 商贾们消化了部份劳动力,余下的则被楚宁自己吸纳安置,先组建了渔部、猎部、木器坊等迅速可以盈利的部门,随后建立了砖瓦坊,紧接着又忽悠了几个青州商贾出钱,与她一起烧陶器卖陶器。 在这个没有塑胶,铁器缺乏,铜器也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年代,陶器在人们的日常生活用品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瓮、罐、碗、盆、樽、壶、盘……样样都是陶制,因此,楚宁便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毕竟,这里多达数万人口,每人买只碗,也是极大一笔利润不是? 当然,楚宁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一物多用,卖陶器赚钱只是她的目标之一,另一个目标,就是烧制水泥。 楚宁前世奔波于建材行业时,没少与水泥打交道,更是去过不少大型的、小型的水泥厂,也曾亲自参观过一些土法水泥小作坊,因此,她对烧出这东西信心颇足。 牧羊城这地方,到处都是石灰石,楚宁已经派人收集了不少,而石灰掺上粘土,就是‘波特兰水泥’,这种水泥用来建造矮层房屋完全够用,但建盐池,却需要防水水泥。 防水水泥的制作原理和材料也相当简单,在波特兰水泥里面掺入火山灰,就是火山灰混凝土,古罗马人就曾用这玩意儿修了罗马城的下水道和屋顶。 当然,在这里是没有火山灰的,因此,楚宁才会大肆鼓动烧砖瓦和陶器,准备用碎砖瓦、烂陶器、煤渣等磨成粉来替代火山灰。 石灰、黏土、矿渣灰……等各种原料之间的比例以及生产这种混合料的方法,都清晰的记在楚宁心里,因此,仅仅用了月余时间,失败不过两次,她就成功烧制了第一炉防水水泥。 望着这方长宽十余米的试产盐田,楚宁笑得开心极了,连忙派梁春花去把白夙请来,心中暗想,这下总该能合好了吧? 说起来,也是泪。这余月来,白夙平时虽然与楚宁照常见面交流,但在公事之外,却不再与她多说只言片语,至于以往相拥而眠、相伴而起的超好福利待遇……楚将军已经孤枕独眠月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努力补更中! 第125章 自来到牧羊城, 白夙也十分繁忙, 先是组织人手开了新的盐场, 后又忙着往各郡城池铺销牛肉干, 还要调度船只往返于牧羊城和碣石、黄县之间,运送各类货物和维持忠武军的后勤补给。 除了这些, 白夙还在牧羊城和黄县,成立了举世以来的第一个钱庄——九州钱庄! 九州钱庄的本金总额为十万贯, 其中铜钱六万贯, 银两万两, 金两千两,算是把白夙和楚宁这几个月赚取的利润全部投了进来。 当然, 这些本金只是用来做为储备, 实际上各大行商坐贾都是拿铜钱来兑换帛票,再将帛票用于牧羊城的各行各业。 经过月余的流通,青州商贾和牧羊城的边民, 都逐渐接受了这种便于携带和便于使用的钱币,普遍称作钱票、飞票或者银票。而根据市场流通需求, 这些钱票的面值也逐渐完善起来, 从一文、两文、五文到十文, 再到五十文和一百文各有不同,而最大的面值,则为百贯。 当然,九州钱庄的用处,并不仅仅只是用来兑换铜钱和帛票, 更重要的是对各大商贾的交易进行担保和结算。 楚宁在牧羊城施行的第二条法令就是货殖令,令中强行规定,凡在其辖地进行的交易,必须在九州钱庄进行结算付款,只有九州钱庄开具了结算凭证,这些货物才可以在昭义将军府下辖的商务司交纳商税,开具通行路引,持着路引便可将货物运出牧羊城或者运入牧羊城。 而依此令进行商贸交易的商家,不但在牧羊城境内享受昭义军的保护,还可以在牧羊城的商业规划区里享受免租店铺的待遇,而所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在九州钱庄交纳总货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及在商务司交纳百分五到十的商税。 商税按行业和利润不同各有差异,加上钱庄的手续费,最高耗费大概在总货殖的百分之十五左右,虽然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7 比大庆朝廷规定的商税比例稍高,但看在免租店铺上,倒也让一众商贾看到了楚宁的诚意。 大庆朝廷的商税也被称作市税,朝廷虽然规定为百分之四,但实际上,各大郡城治地各有不同,层层盘剥下来,普遍高达两三成,而楚宁这里交纳手续费和商税之后,全程不再有任何额外交易费用。 并且,免租商铺也是根据商贾们提出的需求,由楚宁亲自设计,亲自监督工人建造的样品房。白墙青瓦,飞檐翘角,广门宽窗,不但外面看着漂亮,里面也宽敞明亮,即便三五商家同处一室,也不觉拥挤,只要摆上木器坊制作桌椅办公套件,支开招牌,便可立刻开张。 商铺的样品房获得了一致好评,货殖令也因此得到了众多商家的拥护,九州钱庄免去商贾们运送钱财的成本,钱票的信用价值逐步提高,不少人主动建议,让白夙在别的城池开设更多兑换分点。 当然,除了这些,九州钱庄还经营保险和镖行业务,只是这两种业务,目前还没能发展起来。 尽管如此,九州钱庄里外的事情也足够白夙忙碌好久,她这次总共带来了十二个账房先生,原本以为绰绰有余,却没想到还是不够用,逼得她将侍女白青墨都调帮忙。 梁春花过来时,耿寿正在向白夙告辞:“便不劳烦白当家远送了,趁着现在时候还早,耿某就此告辞。” “耿当家客气了。”白夙起身,将耿寿送到大堂门外,边说道:“眼下已经是九月,天气逐转凉,听将军府里传出的消息,大概十月之后,那些渔夫便不再下水。耿当家不妨早些回来,趁着时间多押几船回东莱。” “白当家的话,耿某铭记在心。”耿寿拱手道:“还请白当家留步。” 白夙留步,目送耿寿走了远几步,随即向梁春花道:“梁旗总此来何事?” 从黄县到牧羊城,梁家两姐妹跟着楚宁历经数次战阵,虽然没能立下什么大功劳,但在保护楚宁的安危方面,还是很尽心尽力,她俩本就力气过人,在经过军事训练之后,也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实力,在亲卫司领了两个旗总之职。 梁春花恭敬回道:“将主正在海边,有紧要之事与您相商。” 白夙闻言,拂袖道:“昨天梁旗总也是如此说词。” “今天是真有要事!”梁春花连忙出卖楚宁:“将主在海边建了块盐场,正等着您过去瞧瞧。” 听到盐场二字,白夙倒是不再为难梁春花了,唤人牵来马,随梁春花一同赶往海边。 没多时,白夙便远远的看见楚宁,正亳无形像的蹲在一片雪白中。 走近了才看清,楚宁正拿着木铲和小竹帚在扫东西。 “这些都是盐?”白夙一看,弯腰以手试了试,惊道:“竟然全部都是九成干的粗盐!如此广阔区域,当费多少人力与碳火才能熬出来?” 话一出口,白夙就知道自己想差了,因为,她并没看到这附近有碳火烧熬的痕迹。 “并没耗费多少人力。”楚宁屏退侍卫,指了指天空笑道:“太阳晒出来的。” “真话?”白夙走近两步,紧紧锁住楚宁双眸:“恐怕不仅仅只是太阳这么简单罢?” “我何曾说过假话骗你?” “昨天晚上,你说有要事商议,却只是骗我酒喝;前天晚上,你也说有要事,却骗我与你看了半宿月亮;再前天……” “……” 看星星看月亮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与喜欢的人喝酒聊天然后这样那样,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白大当家……你为何总是这么不按套路走? 楚宁有点心碎,觉得自己前世的言情小说全都白看了,小说里不都是吵架伤心难过喝酒看星星吗?为什么到白当家这里全都行不通了? “无话可说?”白夙冷声道:“白某身在要事,不便耽搁,告辞!” “阿夙!别走!我是真有事与你说!” 楚宁连忙丢掉铲子和竹帚,几步追出盐田,手忙脚乱的想抓住白夙的手臂,却不知怎么的抓到衣袖上,两人拉扯间,莫名其妙的便将衣袖扯坏了一大片。 “……” 白夙看看衣袖,再看看楚宁,眸色微暗,风雨欲来。 “……阿夙,你听我解释!” 楚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满脸懵圈,自己明明没多大力气,怎么就将白夙这丝质外衫给扯坏了。 想不通就不想,楚宁连忙道:“我想与你和好!” “……所以,文和引我过来,是想致歉?”白夙敛起眸色,淡声道:“你我一无分岐、二没争吵,何曾不和过?又何须致歉?” “……” 见楚宁哑口无言,白夙继续道:“现在你又扯坏我衣衫,可见你也不是真想与我和好。” “要怎样做,阿夙才肯信我?”楚宁满心苦涩,难过道:“送你礼物,拒而不收;寻你见面,也只谈公事……” “怎样做随你,信不信由我。”白夙并不想看到楚宁难过的模样,但她却又是个能狠得下心肠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不过,听文和的意思,是想与我谈私事?” “……”这样说出来就尴尬了,楚宁知道白夙在逼她,但她实在熬够了最近的冷遇,只好妥协道:“是……” “何事?”白夙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楚宁。 “我……我想与你一起过日子!” 表白心迹,对人说爱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楚宁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有种脱力的感觉,心跳得厉害,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差点摔倒在地上。 “嗯?”白夙伸手扶住楚宁的肩膀,神色冷静,冷静到近乎面无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我倾慕你!心悦你!”楚宁鼓起董烈士炸碉堡的勇气,腿也不软了,心也不抖了,连声道:“想与你朝朝暮暮,想与你一起,为同一个梦想努力奋斗!” 在楚宁想来,告白这种事情,应该是与烛光、鲜花之类浪漫事物有关的,原本还想等炼出了蜡烛,找片风景优美的地方,与白夙浪漫一回,却没想到,被白夙这么一逼迫,她就把持不住了。 人说阳光沙滩甜蜜浪漫。 她这盐田撕衣手忙脚乱。 不知道的人当她老司机开火车,知道的人恐怕会笑掉大牙,连稚儿园的小司机,估计比她更懂讨人喜欢。 而白夙,在听完楚宁这够话之后,内心掀起了涛天巨浪,她之前确实是生气了,不仅仅是在乎楚宁倾慕谁,也在乎楚宁对婚事并不明显拒绝的态度。 是的,楚宁对婚事的不在乎,被白夙理解成了不拒绝,因此,她认为楚宁的确是喜欢了别人,她一度甚至以为,楚宁想与她说的私事,是看中了哪家后生……毫不违心的说,白夙确实在逼迫楚宁服软,确实希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8 望楚宁能与她更亲近,能更解她心意一些。 但是,白夙却没料想到,楚宁竟会如此孟浪,直接宣诸于口…… 这一番表白之言,吓住了两个都毫无准备的人。白夙在震惊之后,内心涌出狂喜,简直比收到千百份卖身契,又或者千百万钱财更让她觉得喜悦,但她素来习惯了克制情绪,即使此刻心里甜到软腻,但她依然假装一贯的镇定,缓声说:“嗯!我晓得了。” 嗯!我晓得了! 这句平平静静,冷冷淡淡的话,让楚宁心中一痛,她下意识的认为白夙这是拒绝,正想再接再力,却听白夙又说:“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对吧?” 咦? 诶? 蓦然间,心如擂鼓,脑中一热,仿佛全身血液都沸腾着、叫嚣着涌入大脑,楚宁几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啧…… 楚将军真是个熬不住的 太不矜持了 第126章 “你也是我的!” 楚宁说完, 就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白夙原本还矜持着, 但此刻看着楚宁那傻笑的模样, 也忍不住唇角微弯,眸底盈满喜悦和笑意。 梁春花带人快步过来时, 便看见楚将军牵着白大当家的手,莫明其妙的笑着, 活似地主家的傻闺女。 “启禀将主, 白当家。”梁春花带了一个中年大汉过来, 向楚宁行了个军礼,又向白夙点头致意, 随后说道:“保卫司司总屈如忠来报, 码头出了斗械事件,保卫司的警卒已有十余人受伤……” “屈司总是个稳妥的之人,行事素来有章法, 今次怎会出现如此事故?” 那屈如忠原本是辽东守军里的一个军侯,在辽东沦陷鲜卑后, 他便带着手下毫发无损的溜到辽西投靠萧鸿飞, 此人虽然没什么军事才能, 但论为行事狡猾和见风使舵,楚宁觉得整个昭义军和卫民军加起来,都找不到第二人他这样的‘人才’,便给他保了个校将之职,将保卫司交给他打理。 而这月余以来, 屈如忠也不负楚宁所托,上到牧羊城原住民和边民之间的冲突纠纷,下到东家丢狗西家骂街,各种鸡毛蒜皮的大小事件,都被他处理得十分恰当。 “启禀将主!”屈如忠也没料到今天会闹成这样,心里虽然紧张,但他也知道楚宁不是个糊涂之主,不会随意责备人,连忙上前一步,解释道:“今日有两艘白家的商船自碣石归来,属下照例率着保卫司维护次序,协助财务司清点缴获,却怎料有世家部曲伪装难民随船而来,不但不尊法令,还打伤了负责给边民检查身体的徐医官……” 因为这个时代的船只都是木制,船仓极为狭窄,为了节省空间,通常都是人货共处、共运,长途航行下来,乘船之人极易生病。再加上如今辽东辽西等地惨遭兵祸,百姓家破人亡,土地荒废,能够活下来的人不是咽着草根树皮,便是啃着腐肉枯骨,为了防止传染疫病,楚宁早就立下了法令,所有外来人口,都要接受医官的体检,即使身体健康之人,也要在接受消毒后隔离静养观察三天。 楚宁骑上马背,问道:“这些世家部曲不接受体检?” 自从这份《牧羊城建设管理草案》公布以来,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配合的人了,只是敢跟保卫司进行械斗的人,还是第一回遇上。 “不仅仅如此。”屈如忠回道:“那其中有个自称项氏族长之人,甫一下船便吩咐我等,让此地主事人前往亲自迎接。” 屈如忠虽然脑子灵活,但泥腿子出身,也不知这个项氏族长是个什么来头,但看他那居高临下的气势便觉得不可得罪,当时心里盘算着自己留下招呼,让手下的警卒去禀报楚宁。 哪料想,他这挂着大庆朝廷令牌的校将,横行牧羊城的保卫司司总,却丝毫都不被这项氏族长看在眼里,不但嫌弃他端来的药茶清淡,还指着岸边最漂亮的那座白墙青瓦的院落说,今晚要宿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那是昭义军将的府邸! 屈如忠虽然性子奸猾,但主辱臣死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即使他并没打心底将楚宁当成他的主子,但看在如今丰厚的俸钱上,他也不能由着别这人般欺辱自己的上峰。 正当口,一个衣衫不整的项氏族女,哭闹着从医官检查的房子里跑出来,项氏这边以为自家妇孺受了欺凌,当场便拔剑横刀,将追出来的女医官推倒在地。 这个女医官是瑞婆婆亲自教出来的徒弟,姓徐名半夏,不但模样可人,性格也极为温婉,从黄县便跟着楚宁,这一路行来,为许多将士治过伤病,在整个昭义将军府里,可以说是女神级别的人物,迷哥迷弟极多,屈如忠更是她忠实的迷叔。 便是因此,两方人马起了冲突,而只配备木棍的保卫司,在武械方面吃亏落了下风。 听了屈如忠之言,楚宁倒是对这个项氏有些好奇,率着一众人马赶到码头时,就见燕夫人带着卫靖和刘长贵,又从昭义军里抽调了一个司级兵力过来,与控弦司和保卫司一起,维持场面。 燕夫人已正式投入楚宁麾下,挂帅新组建的运筹司司总之职,亲点卫靖为臂助,一来负责整个昭义将军府对外的军事战略布置,二来负责对内军事防御指挥,算是整个昭义将军府里,除了楚宁之外的第二实权人物,因此,屈如忠在斗械事件爆发后,便依着章程,同时也派人将消息送到了运筹司。 “燕司总!”楚宁打马走近,对燕夫人回礼后,居高临下的望向场中,问道:“情况如何?” “回将主!”燕夫人还礼道:“对方共有部曲四百三十余人,兵械有刀剑和弓盾,其指挥者略通军阵之道,故我等只是暂时将其困围,并没有发动强攻。” “有没有人质在对方手里?”楚宁望向场中,却没能看清场内情况。 “有两个路过的百姓。”燕凌人补充道:“正是因此,我等才不敢贸然动手,怕伤及无辜。” “嗯。”楚宁想了想,说道:“燕司总不妨与他们聊聊,探探这项氏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燕夫人领命,率着几位士兵上前,拱手道:“在下涿郡燕郑氏,身系此地安危,敢请尔等主事之人上前一叙。” “涿郡燕郑氏?”一人头带玉冠,拔开挡在前面的部曲,露面道:“可是当年逆贼燕不凡之妇?” “先夫乃顶天立地之人,当不得‘逆贼’二字!” 燕夫人本名郑矜持墨,也是世家出身,虽然与娘家断了往来,但现在顶着归顺之名,与燕凌戈一样,又在楚宁手下领了个校将之职,连当今朝廷和帝君看了楚宁递上去的奏折,也沉默着没扯旧账,这项氏之人再将‘逆贼’二字重新捡出来,可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29 见居心非同一般。 “足下伤我兵卒,掠我无辜百姓,又这般躲躲藏藏,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燕凌人传令道:“来人!传令控弦司,将此等贼人原地射杀!” 刘长贵吹响哨令,控弦司三百余将士张弓如月,对准了当中被围困的项氏众人。 “且慢!”果然是软的怕硬的,强的怕横的,眼见燕夫人拉开阵势,那人连忙道:“在下辽西项氏族长项枭,携族人搭乘白氏商船,意欲借道东莱,前往楚国下邳投亲。” 来辽东辽西这么久,楚宁也没听说过这项枭的名头,但听到他提起楚国下邳,顿时便想起了西楚霸王——项羽。 虽然下邳项氏名列世族,但比起燕郑两族而言,却还不值得燕夫人放在心上,于是追问道:“既然只是搭船借道,缘何伤我兵卒?” 此时徐半夏也被带到楚宁面前,楚宁连忙探问缘由:“那项氏族女,缘何从医馆里跑出?” “还能是为何?她嫌弃医馆里的使唤婆子手粗皮燥,伺候不周!” 说起这个,徐半夏便是一肚子气,在整个昭义将军府,连楚宁这个将主,都没使唤婆子和贴身俾女伺候,她们这些医官更是凡事亲为,而这逃难而来的项氏族女,竟然还嫌弃伺候她的婆子手粗,简直挑剔到让人不敢想像。 楚宁也觉得不可思议,蹿掇着徐半夏指认那项氏族女,想挤到前面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金贵模样。 “这辽西项氏的族女,确实金贵的本钱。”白夙突然说道:“前两年似乎有过传言,道是这辽西项氏,有一位族女被五子皇李湛看中,意欲纳为侧妃。” “后来嫁给李湛了吗?”楚宁心中一惊,暗道一声麻烦,追问道:“如今李湛还被困在平刚城里,他们却打算去下邳投亲……” “没嫁。”白夙亦是神色凝重:“据说后来,好像与废太子一脉牵扯上了关系。” 楚宁不清楚,但白夙却知道的,站在废太子身后的支持者,全部都是《世族志》上,位列前名世家——袁谢陆顾,萧朱张郑。 这八大世家,除了顾家宗子顾文雄跟着李湛之外,余下七家,余部都与废太子保持着密切关系,而废太子妃,更是琅琊王氏之女。 也正是因此,即使废太子李绍惨遭三废三立,当今帝君也不敢贸然另立国本。 “也就是说,这项枭在说假话。”楚宁略微思索,心中微明:“他也许不是想去下邳,而是去长安投靠废太子?” “下邳项氏虽然也是世家,但顶多排在三等。”白夙道:“论基根与家财,不太可能一次性接纳数百人,当然,如果勉强接纳,也不是不可以。” 在楚宁与白夙商讨这个项氏之时,项枭望甲胄着身的燕夫人,眉眼一转,歉然道:“项某举族迁居,又有女眷随行,自是要小心谨慎些,如有不当之处,还请恕罪则个。” 此话说完,他又让人捧出了袋银锭子:“打伤夫人手下兵卒,实乃情非得已,此乃百两银钱,还望夫人笑纳。” 又是道歉又是赔钱,很是博了一把好感,楚宁眉角一挑,看向白夙,道:“项枭此人,拿得起架式,放得下姿态,不简单……难怪能与废太子扯上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百合公众号:ycxz_gl  默默更新 惭愧! 第127章 能够用钱财了结的事情, 都不算大事。 因此, 项枭送出钱财的时候, 面上笑容和煦, 内心毫不心疼,尽管燕夫人狮子大开口, 中张嘴就要去了他如今的三成家产,因为他知道, 在不久之后, 这些东西都会再次回到他的手里来。 “既然在下收了银子, 此事便算揭过。” 三五千两银子,对于现在的燕夫人而言, 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钱, 燕凌戈在鲜卑腹地兴风作浪,随便捞票让商队运回来,也不只这点收入。 左手一摆, 让人抬着银子退下,右手一挥, 朗声道:“但依昭义将军定下的法令, 为了牧羊城的安危, 所有客商禁佩刀械。因此,还望项族长尊守法令,将部曲佩带的兵械交由下在替您稍做保管,待您离城之时,再作归还。” 项枭的笑容, 顿时僵在脸上,他没想到,这名满天下的燕郑氏,竟然如此不给面子,拿了钱不说,还要缴兵械。 楚宁在旁边围观,随船归来的彭永寻了过来,两人见完礼,给燕夫人留了个口信,便一同回到了新建没多久的昭义将军府。 这座将军府是楚宁自己设计的,也不管逾制不逾制,反正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五进院落呈前三后二的格局建造。前面三座,中间最是巍峨,为楚宁办公待客之地。左右两个双层院落,分别为军部和民部的办公室。而后面的两个院落,一个为楚宁居所,另一个则被暂时拿来做军械物资存放的仓库。 前脚走进会议室,才刚坐下没多久,燕夫人也带着卫靖推门而入,坐到楚宁的下手位。 “那项枭解决了?”楚宁问道。 “小打一场,强缴了武械。”燕夫人回道:“看他们身有余财,便没押人。” “这项氏来历不清,平时也要多留意些。”嘱咐了一句,楚宁看向彭永,介绍道:“这位是彭副司总,方从辽西回来,带来重要情报,故请燕司总过来一起参详。” 还没说完,得到通知的刘长贵、孙兴、陈福等人先后进来。 “在下彭永,见过诸位同仁。”待众人坐定,彭永在楚宁的注视下,自我介绍了一句,随后便讲起辽西军情来:“凤鸣战部的战况一直很顺利,近一个月以来,往返在段部和宇文鲜卑的领地,缴获了不少牛羊,陆续交接到忠武军手里,目前应该在押送途中。” 缴获的事情,自有楚宁和财务司去关心,燕夫人只在意前线战况和敌人布局:“慕容鲜卑的领地,现在是什么情况?” “慕容护率着两万精骑,依旧驻扎在饶水河旁边。”彭永道:“据燕部总传回来的消息,慕容护不但防范甚严,还在接收段部和宇文鲜卑的逃难人口。” “此乃意料之中。”燕夫人点点头,继续道:“忠武军和颖川郡主,这两边的情况如何?” “忠武军在萧将军的率领下,一直稳打稳扎,并没有遇上什么大的阵势,还略有余力,帮燕部总押送缴获。”彭永道:“至于颖川郡主那边,近况极为不利。” 楚宁闻言,不禁诧异道:“前几天郡主还送信回来,说是借到了几万兵卒,打了胜仗……” “那是前几天。”彭永苦笑道:“这事实上,这几兵万兵卒,既非顾将军留在无终县的骑兵,亦非蓟城守军,而是今年朝廷征的新兵……打打顺风仗,跟着壮壮声势还行,真个儿见了血,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3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0 。属下便是受郡主所托,才从碣石赶回来报信。” 一听此言,楚宁顿觉大事不妙,连忙问道:“郡主所托何事?” 彭永回道:“朝廷传了风声出来,袁相国向帝君奏议,欲以颖川郡主为主将,合忠武军之力,援救平刚。” “什么?”燕夫人大怒:“这姓袁的哪是想救平刚,分明是想让颖川郡主和萧忠武去送死!” “何只是送死?摆明了是在卖国!”楚宁冷笑:“如果没有他们从中作梗,颖川郡主怎么可能调不动蓟城守军?” 李睿不但没有调动蓟城守军,连顾文雄留在无终县策应的骑兵,她也没调动半个,无奈之下,才去捡了朝廷征的新兵,当时也曾传信到牧羊城,但并没细说这些兵卒的来历,楚宁和燕夫人还以为她是从别的郡城借到了兵马。 彭永补充道:“鲜卑那边近来派了不少探子,正在查摸颖川郡主的情况,估计是想以郡主这边为突破口。” “颖川郡主这边,不容有失。”燕夫人与楚宁相视一眼,沉重道:“如果鲜卑击败颖川郡主腾出手来,萧忠武便在劫难逃,凤鸣战部的三千铁骑对于接下的战争而言,也只有逃蹿保命的份……如此形势,于我等并无利处。” “看来,今年这仗还有得打。”楚宁敲了敲桌,环视麾下军官,沉声道:“诸位且说说,我们该当如何行事,才能破开此局?” 这次军议时间极长,等楚宁从会议室出来时,已是夕阳西下。 来不及稍做歇息,楚宁便带着侍卫策马赶到天上人间。 新修建的天上人间坐落在约莫百米高的小丘陵上,离将军府还有一段距离,远离了港口的喧嚣,前面临海,风景很是不错。 今天是天上人间新开张的日子,楚宁离得老远,便听见那边人声鼎沸,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她被门前小侍迎入不久,项枭也带着部曲,随着人流跟了过来。 虽然被燕夫人教训了一顿,项枭行事有所收敛,但这半日以来,他都在这牧羊内城外四处查看,却是越看越心惊——且不说这分左右而行的宽阔街道,也不说街道两旁那些整搭建整齐的蓬屋,单看这街上往来的人群,便足已让项枭觉得惊讶。 他在街上看了许久,竟没看到一个花子模样的人,也没谁游手好闲,无论男女老少,多数都穿着干净的麻布裋褐,往来快步,行色匆匆,但面容却相当精神。 随着夜/色/降临,街道两旁的灯笼纷纷点燃,太过宽阔的街道两旁,逐渐有人推着木制板车过来,挨个的整齐摆着,挂上自家的招牌,开始欢声笑语的揽客。 望着这条似乎看不到头的街道,项氏的部曲首领项英忍不住感慨:“家主,这条街上挂着的灯笼,没有五百也有三百只吧?光是这灯油,每天可都得烧掉好大一笔钱……” 这年头,油可是很金贵的东西,普通人家,一年都喝不到几口油汤,更别说是拿来点灯了,像这样把整条街都烧得灯火通明,可是蓟州城里都没有的气派。 项枭也被这大手笔惊住,但更让他吃惊的是,街道两旁摆出来的各种吃食,花样多到让他目不暇接,连个子还不及他肩高的小娘子,也能够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掏出一片布条,买上一叠肉饼子。 “家主,这里竟然可以用布条换东西!” 布匹可以换东西,这个项英是知道的,但是,这么小半个巴掌大的破布条,竟然也能肉饼——方才项英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娘子就是用一块花里胡哨的布条,换了四个双掌大的饼子! “天啊!不但能换饼子,还能换面片汤……”说着,项英便在一个小摊位前停下脚步,吞着口水指着一个大陶碗里面装着的肉问:“这个是猪肉吧?要用多少布才能换?” 小摊老板自动忽略听不懂的东西,笑着招呼道:“客官,这是卤猪肉,二十文钱一大碗。” 项英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么贵?” “贵?”老板继续道:“客官是刚来牧羊城的吧?小店这价格,可是实惠着哩,你瞧着这一碗,足有四两肉罢?四两肉才二十个钱,小店还需熬制……这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 “实惠?便宜?”项英忍不住撇了撇嘴:“去年蓟州城,猪肉可才七文钱一斤。” “小伙子,你也说了去年的肉价,去年又没打仗,能跟今年比?”突然一个大汉凑了过来,自己从小摊旁边拖出了一个折叠小木桌摆开,又拉过来一个小马扎坐下,朝店老板喊道:“老张头,快给爷爷割半斤肉来。” “好嘞!钱爷稍等。”那店老板麻利的重新切好一碗肉,又拿出一只小陶碗打了碗粟米饭,一并端到小桌上。 “小伙子,饿了吧?过来坐,钱爷看你面善,请你吃。”那钱爷并没注意到身着华服的项枭,只顾着招呼与他同样穿着布衣的项英:“老张头这里确实厚道,不但味道好,买肉还管饭吃饱,最适合咱们这些干力气活的人。” 项英看了英枭一眼,得到示意后,在钱爷对面坐了下来。 等项英吃下一块肉,钱爷笑道:“如何?爷没骗你吧?” “不油不腻,果然味道极好!”项英夸道:“小子在蓟州城里,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客官是从蓟州城来的?”老张头也给项英端了一碗饭过来,笑问道:“听说蓟州城在打仗,是赢了还是输了?” “就是听说要打到蓟州城了,小子跟着船来这里讨生活。”项英避重就轻:“今天午后才下船,也不知该怎如何才能在此地落下根脚……” “咦?”钱爷上下打量着项英,防备道:“小伙子,你看着也不像是贵人,怎么下午才到,晚上就可以出来瞎溜哒了?” “是不是从医馆里偷跑出来的?”老张头面色一变,隐约有点嫌弃道:“难怪什么都不懂。” “老张头,你这话就说错了,难道谁刚来就懂?”钱爷说了老张头一句,接着对项英说:“小伙子,吃完饭,你就回医馆去吧,别到处乱跑,免得被保卫司的差爷拿住。等你在医馆呆满三天,就有民务司的官爷过来带你去找活计。在这牧羊城,只要有活儿做,只要肯下效死力,日子好过着呢!像钱爷我,现在每隔十来天,都能吃上一大碗肉,谁晓得两个月之前,还在鲜卑狗贼手底下嚼草根……” 这番话听下来,项英满面通红,他没好意思说,自己下午才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钱爷这颠七倒八的话,只能尴尬的指了指项枭:“小子是跟着我家家主过来的,所以没留在医馆。” “原来如此!”老张头看了一眼衣饰华贵的项枭,又笑道:“贵人是准备去天上人间的吧?今儿天上人间开业,方才小老儿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可见着了好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1 些贵人,听说天南海北的都有……” “可不是!”钱爷笑道:“爷这阵子,可是托了这些贵人的福,每天都有卸不完的货,装不完的船……” 听两人如此说来,项枭以为这天上人间是些富贵人找乐子的地方,又听说这些人来自各地,顿时生出了满满兴致,朝向项英丢了个眼色,等项英问好路后,便带着部曲随着人流,来到了天上人间。 入目的是一片比那将军府还要气派的庄园,在夜/色笼罩下看不清具体有多大,但看前面那每隔几步就挂着的大红灯笼,也足够让人腿软了——项枭听见身旁围观的人在议论,说是足足挂满了八十八只。 在大红灯笼下,宽广的朱门大敞,门旁两边站着六位白衣小侍,门上挂着一块刻着‘天上人间’的匾额,门前门后则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不少衣着华丽的人,都踏着红毯,被小侍们迎进门。 项枭本以为这天上人间是座花楼,此刻见了这气派模样,顿觉不太像,心里踌躇半晌,还是端着步子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 甫一走到门口,才发现这六位小侍异常俊俏,同时拱手弯腰,齐齐见礼,非同寻常的架势震得项枭一愣。 “这……” 这种迎人的礼节虽没见过,但心里很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客人请进!”也不问来者何人,也不问为何而来,项枭竟直接就被迎了进去。 进得门来,入眼便是宽阔到几乎无法想像的厅堂,没有隔墙,只有圆形柱子支撑,而每根圆形柱上,都安置着灯台,上面奢侈的点着蜡烛,把整个空间都照得如同白昼。 厅堂左边放着一个长长的桌案,上面摆满了各种食物,余下各处,或是摆放着一些精巧的胡椅,或是放着雕花胡床供人闲聊。 而项枭几乎顾不上这些,因为他自入得门来,便被光可鉴人的地面惊住——老天爷!这地上整整齐齐铺着的,可都是陶片?不!是瓷……瓷片??? 项枭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呆滞的项英,顿时失却了言语——果然不愧其名,天上人间,这怕是皇宫里头都没有的东西吧? 白夙在三楼招呼她的生意伙伴,楚宁自过来以后,便寻了个隐密角落借机休息,方才养了养神,便看见项枭带着人进来,楞头楞脑的呆在厅堂中央 ,好似几根被钉在那里的木头桩子。 给梁家两姐妹丢了个眼神,楚宁抿唇浅笑,随即迎了上去:“欢迎几位来到天上人间,请问是需要用餐,还是住宿?” 梁秋月开扭脸,简直不敢看接下来的场面,梁春花则幸灾乐祸:“看来这头肥羊,今天又要挨宰了。” 丢了一个白眼,梁秋月便听见项枭结巴着回答说:“先……先用餐……嗯,先吃饭。” “好的!请这边坐。”楚宁将项枭带到桌前,引入座后,拿来餐牌,请他点餐。 而项枭一看餐牌,差点就当场跳了起来——他、妈的,这餐牌上,就没有哪道菜,低过一贯钱的价格。 一贯钱啊!足够四五个部下,一整个月的嚼谷!在这里,竟然他/妈的吃不上一道菜! 项枭的心都开始哆嗦了,他不认识楚宁,也不知道楚宁是在坑他,因为天上人间今天开业,实际上,所有食物都是自助任吃。 狠下心点了两道菜便宜的菜一壶酒,在楚宁殷殷俸劝之下,忍不住又加了一菜一汤,等上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向楚宁打听:“请教小娘子,这地上铺的,可都是瓷板?” 楚宁微怔,随即才明白,尽量忍住唇角笑意,正色回答:“回客人的话,我们当家管这叫‘地板砖’。” 毕竟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还没到晋唐时期,王公贵族流行使用精细的金银器或青铜制品,而一般劳苦大众则多用竹木器或陶器,白瓷目前只有楚宁手中有试验品,而市面上价格昂贵的青瓷瓶罐,表面效果确实还没这地板砖漂亮。 虽然,这地板砖不过才做出了前世四五成的效果,但不得不承认,未来的确不愁销路。 第128章 说是天上人开业晚宴, 实际上却一场产品交易展览会, 从地板砖到房屋设计建造, 从漆器桌椅到杯碗盘碟, 从菜品到酒水,甚至连场内侍者侍女所穿的衣饰, 全部都楚宁与白夙未来的主打产品。 因此,为了这场晚宴, 白夙与楚宁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而项枭的反应来看, 倒也不负两人厚望。 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持着名邀请涵的人纷纷被侍者请上了三楼, 而没有邀请涵的人, 而如项枭一般的待遇,被留在一楼。 如此排场,让项枭等人好奇心大盛, 十分想知道三楼又是何般奢侈模样,隔三叉五的就跟楚宁套近乎, 打听三楼的情况。 楚宁随口透露出几句, 也不给他说个清楚, 引得项枭抓耳挠腮,若不是白天被教训了一顿,怕是直接便带人强闯了上去。 好在没过多时,三楼便传出了各种口音的说话声,又过了片刻, 便见许多衣人在侍者的引领下,笑颜逐开的步下楼来。 这些人或是衣饰华贵,或者气度过人,或是谈吐非凡,隔步围在白夙身边,边走边谈笑着。 有一位留着美须的中年人与白夙隔步同行,赞道:“我熊某人走南闯北二十多年,自问有些见识,可今日,在这天上人间又涨了眼界,白当家果真年少有为!” “熊守贤,你这话可说得不对。”另外一个小老头笑道:“白当家何止是年少有为,简直天降奇才也!” “两位前缪赞,这些年来,全赖诸前辈照拂,方才有今日之白夙。”白夙矜持的笑着步下楼来,招乎侍者端来酒杯和酒壶,亲自斟满数杯,敬道:“我等商贾以信义为念,诸位前辈的恩情,白夙铭记于心。这杯薄酒,夙,先饮为敬!” 等白夙饮完后,其余诸人方才举起杯来,然而,正要饮时,熊守贤突然惊声道:“这杯中所盛何酒,怎会如此清澈透亮?熊某人生来好酒,却是第一次见到此等酒……” 熊守贤还没说完,先前出声的小老头也连声惊呼:“白当家,这酒杯可是青瓷?缘何能烧制得如此细腻精致?老夫当年去琅琊王氏作客,却也未曾见得如此美物。” “谷当家,您才瞧出这是青瓷?”另外一位稍微年轻些的华服男子接过话语,指了指不远处侍者正在往项枭桌上摆放的菜碟:“瞧见了没?那可是玉盘!” 谷当家上了年纪,站远了就看得不太清楚,走到桌旁仔细瞧了瞧,疑惑道:“这可不像是玉制,老夫瞧着,倒与那青瓷相似……只是,缘何为白色?” “老丈好眼力!”楚宁正在旁边,笑着介绍道:“这些盘碟,正是白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2 瓷。” 其实,严格说来,这些瓷器还算不上是白瓷。以楚宁前世白颜色的定义标准来说,氧化镁为标准白度百分之百,平常用的普通打印纸白度大概在百分之七八十,百姓常用的普通碗盘大约也是在这个白度,但楚宁现在烧制的瓷碟杯碗,大概只有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之间,偏灰色。 但不论如何,这些东西确实要比市面上普遍的土褐色漂亮高档太多。 可惜的是,这些人都是商场之人,只将楚宁视作普通侍女,虽然没责怪她随便接话,但也没谁理她,只是围在白夙身边,问东问西问不停。 白夙看了楚宁一眼,心中稍作思索,便没将楚宁的身份表明,接过话语介绍道:“此酒名曰‘剑南烧春’,乃是我白氏酒坊新酿之酒。而这些白瓷杯碟,也是第一次烧制,故没来得及捎信给诸位前辈。” 事实上,这酒在东莱的几个天上人间分店都有售卖,但因定价太高,喝得起的人太少,因此这酒名还没有大肆传扬开来,而熊守贤和谷老丈等人都是白夙从别郡请来,都是第一次见到这酒。 “这酒、这杯、这碗碟……可都是好东西!”熊守贤慢饮杯中之酒,闭眼品味许久,随即环顾四周,沉声道:“瓷器我熊家可以不沾手,但这酒……我熊守贤今天就把话放这了,各位老少爷们可别跟我争!” “我谷家本就以陶器起家。”那谷老丈也连忙划下道来:“这瓷器生意,我谷家也能担得起!” …… 周遭众人见此,哪有不争之理,不但争酒和瓷器,连其它看上眼的行当,都争抢起来,最后谁也不服谁,谁也争不过谁,干脆商量出了一个价高者得的主意。 楼上楼下商贾数百人,但大多数都是别地商家派来打前站看情况的管事,真正能够拿定主意的人,也只有熊守贤、谷老儿这些被白夙邀请来的当家人。 因此,价高者得,这对于熊谷等人自然有利。 但白夙又岂会被这点小利益迷眼,由得他们争来吵去,最后让人抬上了两坛包装精美的酒来。 “诸位当家,请稍安勿躁。”白夙指派了一个漂亮的管事小娘子过来,为大家介绍道:“由于剑南烧春方才研制出来,酒坊产出不多,故而还不能大卖。” 熊守贤一听,连忙追问:“那该怎办?” 管事小娘拂身微笑道:“故而,我们挑选了其中好酒,分作五个品类售卖。” 周遭众人纷纷问道:“哪五个品类?售价几何?” “分别为梨花白、桃花醉、红袖添香特供、称心如意典藏、名扬天下绝版……”说着,管事小娘挽袖介绍:“梨花白便是今日晚宴饮用酒,售价八十八贯一坛;而桃花醉是从梨花白精酿出来,故每坛售价六百六十六贯。” “小娘子……你说的……是‘贯’?”熊守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红袖添香……名扬天下……售价几何?” 管事娘子又让人捧来两套雕工精美的木盒,一一接过介绍道:“红袖添香特供酒,售价一千九百九十九贯一套;称心如意典藏,售价六千六百六十六贯一套;至于名扬天下绝版酒,目前还没有订价。” “八十八贯钱一坛?就这么一小坛?”谷老丈放下小心翼翼的青瓷酒杯,抱起那贴着梨花白的陶制酒坛试了试:“这里面,顶多装了三斤酒吧?方才老夫这一杯,岂不是饮了几贯钱?” 管事娘子笑道:“这就需要老当家自行品味了。” “说起来,老夫活了这一把年纪,倒是头次饮到这种酒。”谷老丈叫来侍者又添了一杯,闭眼先闻酒香,随后慢饮慢尝,只觉得酒入喉头,热在心口,竟让他这么个半截入土的老人,生出了几许年少时的豪迈:“值!这酒给老夫来一百坛!还有那桃花醉,也给老夫来十坛!等老夫走的时候,一起带走!对了,这红袖添香特供……让老夫仔细瞧瞧!这……这盒子是黑檀木雕盒?” 眼看着两杯酒下肚,谷老仗便有了醉意,还嫌酒价太贵的熊守贤顿时又动了意,听见谷老丈这一声惊呼,连忙与众人一起凑了过去,便见那黑色檀木盒的四周都刻着精美花纹,正面最中间刻着‘红袖添香’四个大字,左下角则刻着‘特供九十九号’几个小字。 “这红袖添香比桃花醉更甚一层,倾我白氏酒坊之力,每年也仅仅不能够酿出千套。”管事娘子从侍女的托盘上拿过一双白绸手套带上,小心翼翼将两套酒盒打开,边介绍道:“称心如意典藏的产量更少,每年顶多不过三十六套;至于名扬天下,一共只有三套。” 梨花白为三斤陶罐装;桃花醉为五斤釉陶装;红袖添香外面则多了一个黑檀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整齐摆着六个一斤装的青瓷酒瓶,质地比熊守贤等人手中的酒杯还要精美几分。 称心如意的外盒为紫檀木,内瓶为白瓷,还搭配了一个十分精美的小酒壶和六只白瓷小酒杯,让人爱不释手。 至于名扬天下,只要看着外面的白玉酒盒,熊守贤等人就已没了让人打开的勇气。 项枭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满脸通红的他显然已经喝过头,指着那玉盒大声道:“这酒为何不打开来给我等瞧瞧?” “这名扬天下酒不可随意打开。”管事小娘子歉然道:“外面的玉盒,里面的玉瓶和玉酒具,全部都是极品羊脂白玉,由天下第一的玉雕师雕刻磨制而成!” 听这般一说,众人惊叹,便是这玉,也值数千贯了,而其中之酒,又岂是一般人喝得起? 项枭的醉意上头,无视周围人的感叹,怒喝道:“你们到底是卖酒,还是玉器?” “自然是卖酒!”管事小娘子微微一笑道:“这三套名扬天下酒,乃酒中之王者,总共不过三斤之重,喝完这些酒,普天之下,便再无名扬天下之酒!” 所以,这酒根本就不是用来喝的,而是抬档次,挣面子的。 “爷今天就要尝尝这名扬天下的滋味!” “且慢!” 项枭正要去打开玉盒,白夙去突然出声冷喝阻止,随即拱手道:“这名扬天下酒,总共只有三套,第一套已经被帝君亲自派人运入皇宫,第二套也已被人预定,这第三套……也可以说,已经是唯一的一套,岂能如此儿戏牛饮?” “你想怎的?”项枭酒气冲天,怒声道:“不就是要钱吗?爷有的是钱!你开个价来!” 楚宁正混在人群中,她把项枭灌醉,早就摸清了他的家底,朝白夙比了三个指头提示。 “三万贯!”白夙淡然开价。 顿时,周围一片抽气声,但想到这酒连帝君都点名提姓的要,又看到这奢侈包装,纷纷认为值得这个价。 项枭呆了片刻,随即支使着与他同样喝醉的部曲去搬钱来,当场与白夙做了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3 交易,可惜的是,他却在闹着开酒之前,就醉死过去。 有项枭这般豪迈手笔,再加上许多人贪杯,蹭着免费酒喝,三五杯下肚,便醉得飘然,将气氛点燃起来。 等宴会结束,红袖添香已卖出了半数,称心如意也卖出了好几套,更别说是梨花白和桃花醉了,在场每人都订下了几坛。 这酒虽贵,但味美色纯,并非没有销路,天下有钱人多得是,等他们运到别的地方,说不定转手就卖出几百贯一杯的天价来。 楚宁只是一直劝项枭等人喝酒,她自己却从头到尾滴酒未沾,但白夙倒是喝了不少,越喝双眼越亮,临到末时,她竟还能举止如常的自己走到后面预留的小院。 楚宁也不知白夙喝醉了没,跟着她回到小院,看着她洗漱,看着她坐在灯下算账,便放下心来,自己美美的去泡了个热水澡。 待楚宁打理好自己回到卧房时,却见白夙已经放开了账薄,正在与一个玉盒作斗争,掀了好几下,都没能打开。 “文和,你过来。”白夙看见楚宁,招呼道:“我们一起尝尝这名扬天下的滋味。” 三套名扬天下,一套送进了皇宫,一套被项枭买走,最后一套则被楚宁预留了下来。 “阿夙,你今天已经喝了不少。”楚宁感觉白夙可能已经喝醉了,柔声劝道:“咱们先歇息,明天再喝,好不好?” “不好!”白夙微微蹙眉,望着楚宁:“就现在喝!” “好好好!就现在喝!”楚宁挨着白夙坐下,作势要开盒,试探道:“今个儿赚了多少钱?” “除却宴会的一应吃喝花费与侍从工钱,以及天上人间的建造费用,大致盈余四万余贯。”白夙连都不眨,继续道:“这并不包括谷老丈的瓷器订货,也不包括其它的海菜、衣饰等各粉物甚订货。” “……”这到底是醉没醉啊,还能把账目数得这么清楚。 楚宁有点为难,她实在不楚白夙再喝了,梨花白虽然被兑到只有十多度,但比起这个时代的酒而言已经很烈了,白夙就算没喝到一斤,起码也喝了五两,再喝下去就伤身了。 “阿夙……” “嗯?” 楚宁试探着劝道:“要不,这名扬天下还是留着卖钱吧?” “不!”白夙显然是喝到兴头了,拒绝道:“下回卖天下无双!” 合着连以后的酒名都想好了?是不是卖完天下无双,还要卖天下至尊? 楚宁有点无奈,只好打开玉盒,取出玉杯清洗干净,为白夙添了半杯。 白夙见此,奇问道:“文和为何不饮?” 楚宁心说,咱俩今天才表白了心意,如果两个人都喝醉了,这干柴遇烈火的,能不发生点什么吗? 尽管不能吃肉,但心里还是很期待喝汤啊,但楚宁还是希望,在双方都清醒的状态下。 然而,白夙却不解楚宁的想法,为她斟满酒杯,愉悦道:“文和,你可曾有饮醉过?” 楚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听白夙又说:“其实,我是很想看看你醉后模样的。” …… 白当家,你这是个什么爱好?你这是个什么画风?醉了吧?真的醉了吧? 白夙说完,见楚宁没反应,便凑近了些。 本就挨得近,这一动作,两人便四目相对,脸挨着脸,呼吸可闻了。 楚宁心中猛然一跳,本能的往后靠,却这椅背拦住,而白夙也跟着贴得更近了些。 此时的白夙,其实已经有了醉意,但她感觉自己还很清醒,特别是看到楚宁状似惊慌的闪躲后,她竟无端的生出了几许异样的愉悦感。 无法准确描述这样的感觉,但白夙知道,自己很喜欢,她决定放纵自己施为,于是愈加逼近,双方撑在椅子的两侧,将楚宁整个人困在自己怀里。 “阿夙……” 楚宁有点腿软,她这是被一个闹着要喝酒的人给椅咚了,虽然自为认是个宇宙无敌大强攻,但面对白夙这亮得发烫的眼神时,内心还是怂怂的,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嗯!” 白夙轻叹似的应了一声,她喜欢文和这般唤她,但若是声音能够更温软些,也许会更贴心罢? 楚宁本就满心绮念,此刻白夙这声若有似无的轻哼,更是撩得她不能自己,心里软得不像话,双手也不自觉地环到白夙腰上,将她引到自己膝上坐了下来。 舌尖下意识的舔过嘴唇,楚宁撑着最近一丝理智,呢喃道:“阿夙!我总觉得,你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在何处?” 白夙学着楚宁的动作,舌尖轻轻若鸿毛一般划过楚宁的唇瓣,随即收回细细味尝其中滋味。 “好像在乎本将军……本将军给你机会了!你不亲,我可要亲了!” 说完,楚宁左手环在白夙腰间,右手扣住白夙后脑,迅速拉近两人的距离。 楚宁一直以为白夙是个老司机,但事实上,白夙其实新得一能再新,当然,她毕竟在春风楼里呆了那么久,也不可能是个什么都不知的。 最开始的时候,楚宁其实只是想浅尝辄止,可能她实在憋得太久,尝着尝着便刹不住车,一个沉长的湿吻结束,两个人都腿软得不像话。 但白夙究竟是习武之人,稍作平复后,直接一个公主抱把楚宁抱到了床上。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然而,楚宁还没尴尬完,就发现白夙的眼神更亮了,而顺着白夙的眼神看去,楚宁乱便到自己被扯得松垮凌乱的衣衫…… 白夙还没从方才激吻中回过神来,此刻见得楚宁这模样,直接就欺压上去,学着楚宁方才的样子将自己的舌尖递了过去,挑开那没甚拒绝能力的双唇,深入其中,找到那先前如同小兽般纠缠着她欺凌的软舌,狠狠的吸吮,狠狠的报复! 什么技巧,什么技术,在本能面前,在绝对实力面前,就是渣渣。 楚本来恢复了几分理智,但在白夙的纠缠下根本就无法把持,她甚至不能反抗,越反抗白夙越放肆。 我今天一定是撩了个假的御姐受。 楚宁心里有点塞,最后自暴自弃的想,有本事亲人,你就拿出本事来做完全套啊!没本事玩全套,却偏偏还争主动权,简直就是渣渣好吗? 楚将军抵的不是抗,是甜蜜的忧伤。 第129章 睡前翻来覆去的腻歪, 醒来又覆去翻来歪腻, 虽然也没腻出个结果来, 但两人却抱不够也亲不似的, 磨蹭到起床时,已太阳晒到窗台。 梳洗后用过早膳, 回到前厅时,才发现大部份商贾已经三五成群的聚在各处闲聊, 楚宁要率兵支援李睿, 便不再作耽搁, 急忙回将军府去准备出征事宜。 白夙一出来,诸多商贾也纷纷聚了过来 分卷阅读233 分卷阅读23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4 , 欲接着与她协商各类买卖商事。 先找人问了昨夜后来的情况, 得知这些人并没做出酒后失态欺人之事后,白夙的心情更加愉悦了些。 中午又开了一场宴,各种见所未见的山珍海菜全新食材, 闻所未闻的烹制方法,让众人又开了一回眼界。 下午的时候, 由白家各行管事出来交涉生意, 直到次日傍晚, 足足开满三天的开业宴方才算结束。 众商贾虽然在第一晚上掏了些钱出来,但在第二天和第三天下却纷纷笑逐颜开,因为他们不但与白家谈成了大笔生意,自己私下交流所得的利润,也不负这场千里之途。 不少商贾都纷纷感概, 白大当家这场开业宴简直就是做了天大的好事,甚至建议白当家每年都开个三五场,他们甚至主动提出,自己愿意出钱来置办。 不得不承认,白夙豪财之厚,生意之多和人脉之广,一场开业宴都能办得举世罕见,上月才发出的请贴,匆匆忙忙间,便赶来了这么多人,尚若是提前个三五月,能让更远地方的人赶来,岂不是将人山人海?而其中带来的生意,又将如何惊人? 这些商贾自然是愿意参加这样的宴会的,短短三天,认识的人,得到的商机,简直比以往许多年加起来还要多,因此,他们对白夙也就更加敬重了些。 这可就是以后的依靠了,能不敬重么? 送行的时候数度被劝,被询问下回宴时,白夙只淡笑道:“还请诸位恕罪则个,这等宴席举办不易,往后大抵每年一次,而举办地点,届时再定。” 最后,送走几位与白夙交谊最深的前辈时,白夙奉上了几面银牌,笑道:“为感谢几位前辈的捧场照顾,晚辈特意铸造了几面名帖,往后各位前辈可凭这名帖,在任何天上人间酒楼享受九六折优惠,只要是本人持帖而来,终生有效。并且,在往后每年的商宴之前,诸位前辈都可以提前得到邀请,也可以凭帖带领朋友参宴。” 熊守贤接过这刻着“天上人间白银贵宾”的银牌时,心中忍不住感概,这白大当家果然是个生意奇才。 因为,得到银牌的人,都是那晚花大钱买了称心如意酒,为白夙撑了场的几个人,而以这个银牌折算下来,只要他们去天上人间消费,不用几年,便可以将那几千贯钱省了回来。 当然,几千贯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 白夙已经明确表示,在明年内就会将天上人间的分店开到他们郡城,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不但能享受到折扣,还能在别人面前赚足颜面和场面。 要知道,颜面和场面这两个东西,放在生意场上,万金难买。 送走一众商贾,白夙抿唇矜持的笑着,她这回算是赚得盆满钵满,别说是麾下新增的数个行当,便是当初谢云竹用东莱山上山蚕茧织成的山绸,也被她卖出了个极好的价格来。 从去年到今年,各行各业的大笔投入算是回了本,除却周转预算,手头现钱也小有将近十万贯,这还不算各种货物的订金,而手中各类货物订单,更是多到足够黄县和牧羊各大工坊忙到明年这个时候。 因此,即使没有战争红利,牧羊城和黄县的经济,也开始进入了稳定的发展和良性循环。 东莱郡道早已动工修建,在这条郡道的带动下,整个东莱的忙工期大概要持续到明年春种前,而大量人工投入所产生的经济利益,现在已经明显改善了整个东莱的生活水平。 虽然粮食照样贵,但只要是愿意劳作的人,总归不会再被活活饿死。 心里想着这些,白夙环顾忙碌的码头,回望岸边搭建整齐有序的蓬屋,收拾得干净无比的街道,心中涌出几许自豪,这是她与文和共同建造经营的地方,比起黄县,这里似乎更像她的家乡,更能给安全感和成就感。 送完商贾,白夙又去送楚宁出征。 项枭也带着族人和部曲登上了白家开往黄县的商船,被他同时带着的,还有那套名扬天下酒。 与此同时,远在冀州的乌洛兰正藏在一处小浅沟里啃着饭团子。 这还是昨晚从一个村子里抢来的,冷硬到有些难已下咽,但他却不敢生火,害怕炊烟将那些神出鬼没的恶狼再次引来。 是的!恶狼!甚至比草原上的狼还要凶狠百倍,这数月以来,他与自己残余的族兵,都生存在这些恶狼的恐惧之下,只能像羔羊一般,被他们驱赶着冲进一个又个喜着红衣的诡异村庄,假装凶神恶煞的洗掠。 这两天,那些恶狼好像疏忽了些,对他们的防范并没以前那般严密,乌洛兰决定带着族兵向北,想法逃回草原。 但乌洛兰却不知道,陈隆建就藏身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监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等到乌洛兰吃饱喝足,率着族部走远后,方才站起身来。 “乌洛兰总算有胆子往北方跑了。” 另外的浅草丛里也冒出来一人来,与陈隆建穿着同样的绿花劲装衣服,头上顶着草叶,得意笑道:“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怂包,吓他一吓,便跑得比兔子还快。” “就你小子胆大!”陈隆建笑着拍了他一巴掌:“走吧,将主派的人应该到地儿,咱们也该回去交接了。” 陈隆建每走一段路,便有人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归队,待他回到一处村落时,麾下兵卒正好聚齐。 村口有一位俊秀少年,身着浅蓝色锦缎箭袖道袍,背负宝剑,见到陈隆建时,松了一口大气,急声道:“陈旗总,楚将军派来的人手已到村里,正由师父招呼着。” 这位少年,正是楚宁在上元节时遇到的那个小道士。 陈隆建与小道士快步进村,来到村中最大的那间屋子里,进门便看到一个发须皆白的老道士,老道士穿着一袭更为华贵的白色锦缎广袖道袍,道袍的边封绣着繁复花纹,身后衣罢曳地,腰封前后的正中绣着黑白太极鱼图,端是衬得这老道士仙风道骨。 老道士的下首位坐着一位身穿旧麻衣,背负环首刀的男人,一见到陈隆建入门,便起身问道:“来者可是陈旗总?” 陈隆建行礼道:“正是陈某。” “保卫司第一局局总鲁七,受令前来报道。”鲁七去年在战斗中丢了右臂,用左手行了个军礼,然后对上位的老道士客气道:“静虚道长,可以借用一下您这地方吗?” “自是可以,鲁局总无须客气。”静虚道长行了个手礼,随即带着小徒弟退出,将场地留给了鲁七和陈隆建两人。 特战司的士兵迅速在外布防,陈隆建等外面布置妥当后,方才问道:“将主这次有何命令?” “将主只是托人带了封信来。”鲁七说着,便将信函递了过来。 检查过信封上的火漆并无损坏后,陈隆建连 分卷阅读234 分卷阅读23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5 忙打开查看,却见这竟是一封最高等级的密信。 “即然如果,陈某这便率着人手起程,冀州的布局,便托付给鲁局总了。” 说完此语,陈隆建便率着人手纵马直奔海边,登上了等候着的船只,与楚柔和骁骑司同时在幽州登岸。 这次,为让军队战力最大化和灵活化,楚宁调用了楚柔和骁骑司,将黄县的防御交给了陈福,让他带着一个司的昭义军回守黄县,又从黄县保卫司,抽调了一个局来冀州特战司。 到达幽州后,楚柔率着刚扩建到五百人的骁骑司去与李睿和毛贵汇合,而陈隆建则率着特战司,潜入了鲜卑战区内。 在楚宁忙着进行战略部署时,平刚城下的鲜卑各部首领齐聚一堂,正在商议对策。 “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马上就是冬天……”段勿尘说着,怒掌拍桌:“我段部后方,被那姓燕的娘们抢杀劫掠,惨不堪言,你们若是还想在这里与顾文雄僵持,那我段部可是要走了。” 宇文部首领宇文承点头赞成:“我宇文部也是这个意思。” “依乌有先看来,这接下来的仗,可还有得打?”唯有慕容昌神色淡然,看向那带着青铜面具的黑袍人:“只要乌有先生一句话,我慕容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鲜卑从去年便开始布局,如今不过小遇挫折,便要退却么?”乌有先生环顾在场诸部的首领,目光凌利若剑:“我鲜卑人不比中原,能工巧匠多不甚数,武械、兵甲层出不穷……如今,好不容易将顾文雄困入平刚城中,他们的粮草即将耗尽,数万兵甲近在眼前,可诸位却在此时生出了退心,是想前功尽弃么?” 第130章 “二十多年前, 大庆皇帝为了比肩秦皇汉武青史留名, 便拜燕不凡为将, 率军东征。” 鲜卑虽然自己的语言, 但没有自己的文字,再加上与大庆比邻相居, 大部份人都会说中原话,而乌有先生说得更是正宗:“在燕不凡的兵锋之下, 曾经强大的东胡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被杀得节节败退, 死伤无数。” “当时,我鲜卑还依附着东胡, 比土鸡瓦狗还不如, 东躲西藏的苟延残喘,若非你们的先辈随我英勇奋战,又何来如今鲜卑的六部?” “领地没了, 不可怕;女人没了,不可悲;牛羊没了, 不可惜!”乌有先生的语速很慢, 却掷地有声:“只要我们的战心还在, 只要我们的兵甲精良……这大庆的江山,我等抢来又何妨?何愁没有领地和女人?何愁没有牛羊?” “先生说是!”慕容昌附合道:“当生东胡之败,便是败在兵甲。” 说着,慕容昌话语一顿,面含悲色:“只是, 庆朝如今又练出了一支玄甲奇兵,虽不过千余人,却可敌我万夫之勇……” “那支玄甲奇兵,战力的确可怕……”段勿尘接口,心有余悸的说:“难道,便没有克制之法么?” 慕容昌沉吟道:“办法么……我部俘了一个庆将,他倒是献了一策,却不知能否可行。” 说完,慕容昌便让把高志敏带了上来。 高志敏如今受制于人,每天都靠一小块烤肉维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颤巍巍的向跪拜磕头后却不敢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支玄甲军虽只有千余人,却是庆帝让东莱郡守蒋文先,偷偷练出来的私兵,其兵甲之精良,战力之强,堪称举世罕见……” “狗娘养的,谁要听你讲这些啰哩八嗦的话?”宇文承抄起刚啃完的牛腿骨,照着高志敏的脸砸过来,狠声道:“快说,该怎么灭了这些该死的狗东西!” “回……回大王的话……”高志敏也顾不上额头的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连声道:“这支玄甲军里有一种战刀,可以斩破铁甲。” 高志敏只知道,楚宁的战刀可以斩破朝廷制式铁甲,却不知到底能不能破她自己的玄甲。 “妈的!说了跟没说一样。”宇文承抄起一个装酒的陶碗,正要砸过去,见乌有先生向他罢了罢手。 乌有先生向高志敏问道:“你刚才说,这支玄甲军,是庆帝让东莱郡守练的私兵?” “是。” 事实上,高志敏也不敢肯定,毕竟那个女将军的来历诡异,传说诸多,让人辨不出真假,但在他猜测看来,也只有皇帝才能练出这样的强军,而那女将军,顶多不过是个被皇帝控制傀儡罢了。 乌有先生又问:“那这支玄甲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大致是从去年开始练的。”高志敏回道:“在那之前,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支玄甲军藏在东莱。” “看来,庆帝倒是还没有老糊涂啊!”乌有先生冷笑一声:“你叫高志敏是吧?如果你能想出真正的破敌之法,我便做主免了你的刑罚,赐你奴隶和牛羊,允你带罪立功。” 高志敏眼睛一亮:“当真?” “还不磕头谢恩?”慕容昌道:“乌有先生,从不虚言。” “谢先生大恩!”高志敏实在被饿怕了,此刻看到一丝爬出绝境的路,也不管是不是陷井,便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连忙献策:“依罪臣看来,这支玄甲军的战力虽强,但缺陷也极其明显。首先,他们的玄甲极重,寻常士兵穿来,就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消一个时辰下来,怕是也会耗光体力。” “所以,你的破敌之策,便是两军对垒阵前耗着?”听着高志敏的话,段勿尘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之前在追杀玄甲军的时候,每次都是用快马冲杀,每次都被玄甲军的重铁盾挡在前……现在高志敏这话说来,像是在讽刺他的无能,白白让手下勇士去送死。 “段大人稍安。”乌有先生看了段勿尘一眼,随后对高志敏道:“继续说。” “是。”高志敏小心的觎了段勿尘一眼,继续说道:“罪奴曾见过那玄甲军的铁盾,其铁盾后面有一个长长的握柄可以撑到地面,是以,战马从正面冲袭时,很难冲倒他们的铁盾阵。” 慕容昌听得极其认真,连忙问道:“这铁盾阵,该当如何破之?” “可以用爪勾。”高志敏连忙回道:“在爪勾后面绑上绳子,由士卒抛掷到铁盾阵的后面,往前面便可拉倒铁盾阵……” “此策……倒似颇为可行。”乌有先生思虑片刻后,举目环顾,问道:“最近似乎没有那只玄甲军的消息传回来?” “自上回,本单于追杀至义县后,这支玄甲军便再没音信。”段勿尘道:“可能还躲在义县罢?” “慕容部不是去义县和沓县打过草谷么?”乌有先生问慕容昌:“那边可有地方藏得住那么多人?” “义县和沓县本来就是穷县,就被我慕容部来回洗劫了多少次,想必 分卷阅读235 分卷阅读23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6 是没法藏住那么多人的,便是藏得下,但粮食从哪里来?”慕容昌想了想,不太肯定道:“也许他们从义县乘船走了呢?想当年,燕不凡东征,不就是派船送了几万军队从义县登岸,将东胡打得措手不及。” “也有这个可能。”乌有先生道:“各部都要多加注意这支玄甲军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段勿尘又问道:“那这平刚城还要继续守着?辽西的萧鸿飞和渔阳的李睿怎么办?” “如时段单于不想要兵甲,自可早些撤走。”宇文承突然冷笑道:“萧鸿飞那忠武军,顶过不过万余人,虽然略有威胁,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至于颖川郡主李睿……一群乌合之众,随便派部人马,足可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宇文单于说得正是。”慕容昌笑道:“不如,便由宇文部派出一支兵马,去把李睿的那郡乌合之众撵走?” “好,便由宇文部抽派五千兵马过去。”乌有先生说完,看向高志敏:“你下去吧,去慕容部领一石粮食和一只羊。” “谢先生仁慈,谢先生赏赐!谢先生再造之恩!”给乌有先生磕完头,高志敏又跪向慕容昌:“谢慕容单于……” “好了,要谢你就谢先生吧,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本单于再给你配两个族丁和五个庆奴。”慕容昌随意的挥了挥手:“来人,带他下去。” 两个族丁原本是慕容昌的侍卫,虽说是被分给了高志敏,但高志敏心里也清楚,这其实只是变相的监视罢了。 跟在族丁身后,来到了一片用栅栏圈起来的地方,高志敏隔着栅栏望去,便见里面圈着不下千人,男女老少皆有,却都横七竖八的躺着,被饿得连哭喊的力气都没。 其中一个族丁斜眼看着高志敏,不怀好意的问:“是你自己挑呢,还是我们给你挑?” 高志敏连忙道:“当然是请两位勇士帮忙挑。” “这还差不多。” 那个不怀好意的族丁围着栅栏转了一圈,不一会儿,便挑回来了五个庆奴。 三个面黄饥瘦、神情萎靡的小个汉子,两个衣不蔽体的女人。 “这三个庆奴便归你了,这两个女人便归我们了。”那族丁拉扯着丝毫不敢反抗的女人,嘿嘿淫/笑几声:“走,去领粮食和羊。” 高志敏也不敢有异言,连忙跟了上去,却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最矮的的那个庆奴,眸中闪过了几许异样。 同一天,楚宁与燕夫人率着卫民军和昭义军已过乌侯秦水,沿着踩着宇文部的领地,钻进了燕山山脉。 在这个大路都没修平的时代,没有详细地图,没有导航,钻进名传千垂的燕山山脉行军,无异于自找死路,但是,为了达到战略部局目的,楚宁却不得不这么做。 好在,燕夫人在二十多年前东征时,曾亲自查探过这条旧路,只是后来战事顺利,这条路便一直没有被暴露出来使用,全程预计一百三十公里左右,可绕行到平刚城的后方。 但,这并不意味着楚宁就有捷径可以走——山里的虫蛇野兽极多,山涧河流悬崖阻止无数,稍有不甚,便会发生非战斗减员,因此,燕夫人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强烈拒绝这种突袭战术的,但在看过楚宁的军需仓库后,她又同意此种方案。 楚宁是个比较有长远目光的人,在去年用军衣和军用背包来养活谢云竹手下的制衣坊后,紧接着就投入了对单兵携行具的研发,在制衣坊轻闲的时候,谢云竹便让人用厚重的船帆布逢制了防护服和单兵携行背包,正是这种裤脚一扎,全身只露两个眼睛的防护服,改变了燕夫人的意见。 不过,在放弃马匹,翻山越岭的走了半日之后,楚宁自己却尝到了苦头。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是楚宁此刻心里最真实的写照。 她与麾下所有士卒一样,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也背着一个携行包,包里装着她的锁子甲和未来半个月的食物——牛肉干、压缩饼干、海菜和豆子等粮食。 早在东征之前,朱二喜就已经在开始研制压缩饼干,至今虽然还没达到楚宁前世所见的效果,但就目前而言,单兵在携带兵甲的同时,所携带的口粮,完全足够支撑半个月的时间,更别说此次山里行军,还经常能够猎到些野味补充食物。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底气,燕夫人才敢陪着楚宁舍命一博。 以弱敌强,这是真正的舍命相博。 但,却不得不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才周二……一直以为是周五啊…… 第131章 由于黄县与牧羊城只隔了个百多公里勃海海峡, 快船顺风行使, 基本上早上早点出, 晚上稍晚些便可抵达, 因此,楚柔比楚宁更早出征, 即使她们的商船在冀州停靠了一个时辰,但在楚宁率着人马从徒河县登岸时, 她的骁骑司也已经抵达了幽州。 在楚宁顺着乌侯秦水北上, 准备踏入宇文部领地时, 楚柔已经率着骁骑司与李睿会合。 渔阳郡虽然也惨遭鲜卑的劫掠,但毕竟时间尚短, 再加上楚宁当时正带着忠武军北上溜圈, 后来又有燕凌戈率着凤鸣铁骑在背后兴风作浪,多少给鲜卑各大部族带来了一些牵制。但让李睿失望的是,鲜卑领地被破坏, 牛羊财产这劫掠,宇文和段部的族人投靠在慕容护手下……这种种事件, 似乎并没有给鲜卑几大部族带来嫌隙。 因此, 李睿与毛贵带着几万乌合之众在渔阳郡有胜有败, 好在毛贵的军事才能不错,他手下的两千忠武军也兵甲齐全,稳打稳扎之下,倒也逐步推进,打到了北平郡边上来, 最后驻扎在平刚城西方,约莫两百里左右的濡水河边。 与此同时,萧鸿飞也带着八千忠武军,驻扎在南方距离平刚城两百余里的白狼城。 等楚宁与燕夫人率军钻进燕山山脉后,燕凌戈率着凤鸣战部,回到了位于平刚平东方两百余里的柳城。 至此,三方合围的布局清楚显露出来,鲜卑人也很快便得到了东南西三处的兵力部局。 但鲜卑人暂时不知的是,楚柔前脚抵达濡水大营,后脚就有一支商队跟了过来,这支商队并没有运送粮食,而是送了铜钱和五千杆朝廷制式铁枪及五千副皮甲过来。 铁枪虽然是朝廷锻造的,但即使是在如今战时,有钱能依然能使鬼推磨,只要使上些手段,还是能源源不断的从别的地方买来。 而皮甲,则是用朱二喜做完牛肉干后,用牛皮硝制的。严格上来说还算不上是甲,因为只有正面从脖子到膝盖上这么长一块,缝了两根布绳,穿带时一根挂脖子上,一根系腰上。 “好东西啊!” 毛贵看得爱不释手,虽然只是这么一块挂前面的牛皮, 分卷阅读236 分卷阅读23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7 但人楚将军却是个实诚人,往上贴了不少薄铁甲片,防住了胸前腹部等要害,比忠武军现在穿的薄铁甲虽有不如,但用在这紧要关头,实在是救人性命的好东西。 “还请毛将军随末将去挑选五千得用之人来。”楚柔行完礼,连忙道:“由末将从现在开始,进行紧急战前训练。” “战前训练?” 毛贵虽然觉得短时间的训练并不能起来什么作用,但还是带楚柔去选兵了。 李睿想了想,也跟在了两人身后。 楚柔走到哪,骁骑司便全副武装的跟到哪,每走入一个营棚,楚柔只消一眼招过,随手指出自己看中的兵卒,便有骁骑司的士卒上去将人抓出来。 如有反抗,唯一的结局便是——就地格杀。 这一天,二十三颗滴着血的人头被挂到了辕门前,李睿和毛贵望着楚柔那满身杀气,忍不住有些胆寒——他们都没料想到,楚昭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姐姐,竟是如此的凶神恶煞。 在挑选够五千新兵之后,楚柔让李睿招集了所有军侯及校将级的军官,提着仍在滴血的战刀,一字一顿的警告:“不管你们背后有多大的靠山,有多大的官职,有多少兵马,但请你们记住,从今天开始,这里说话算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楚柔——顺我则昌,逆我则亡!” 说完,楚柔猛然喝问:“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听见如此犹豫的回答,楚柔自是不满意,手中战刀一扬,直接又砍下了一颗神色不服的头颅。 “现在明白了吗?”楚柔这回问得很温柔。 在场众人却回答得异口同声,气势如虹:“明白了!” 楚宁满意的放他们离去,回头便看李睿和毛贵两人看着她,脸上流露着不赞成和担忧。 “楚军侯,难道你不担心他们营变吗?”毛贵踌躇道:“这里好几万人,激起营变可就……” “他们变不起来的!” 楚柔说完,信心十足的走出帐门,此时骁骑司已将她挑中的五千新卒集中在营前空地上。 利落的翻身上马,提着战刀,打马沿着前面小跑了一个来回,随后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喇叭形的东西,放到嘴边喊道:“既然逆我者已亡,接下来的时间,便该顺我者昌!” 木喇叭的扩音效果有限,但总好过扯着嗓子喊,在场半数人都听得十分清楚,但惧于楚柔的杀威,却没人敢动,也没谁敢发出半点声音。 楚柔也不管他们的反应,反正这些人都被缴了武器,周围还有毛贵的两千忠武军守着,也不怕他们闹出事来。 挥手间,两百五十个骁骑司的士卒走出,他们每人脖子上挂着两贯铜钱,从第一排开始,每个人发了一百文铜钱。 一百文钱不多,但对于这些从土地里爬出来的寻常庄稼汉而言,却也不少。 “我知道,刚才杀了这么多人,你们肯定有怨恨。”发完钱,现场十分安静,楚柔望着这些捧着铜钱瑟瑟发抖的人,扬声喊道:“但是,你们不应该恨我,因为,从你们离开家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是寻常百姓,而是我大庆朝廷的军人!你们的职责是手握兵刃、戌守边疆,结局是战死沙场或者荣归故里!而不是顶着军人的名义,却贪生怕死,混吃混喝,欺凌遭难的百姓!” “当然,你们可以不服气!可以反抗!可以恨我!”楚柔微微一顿,随即狠声道:“但是,你们要知道,我——楚柔!战刀所向之处,斩下的头颅,可能比你们见过的人还多,堆过的京观,可能比你们家里的土地还要广!所以,只要不怕死,你们尽管来!” “最后,恭喜你们。”楚柔微微一笑,在众人胆寒心颤中说道:“所有被我挑中的人,只要能在我手中熬够一个月,都可以得到五贯钱的奖励。当然!如果你们能让我的心情好起来,像今天这样的赏,随时都有。” 楚柔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营棚,鉴于她的凶威,没有她们命令,这五千人谁都不敢主动散去,生生站到了晚上。 等楚柔的解散命令传来时,这五千人迫不及待的去抢吃食,却发现早就有人给他们留了足够的食物,比他们以往抢到的还要多,足够每个人都吃到饱。 新卒们捧着铜钱却不敢回到原来的营棚睡觉,一来怕自己的铜钱被以前的上官抢走,二来怕回去要挨打,最后干脆在挤在楚柔的营帐周围,生生熬了一夜。 这一夜,毛贵和李睿几乎没合眼,一直在惊慌中度过,而楚柔却睡得极为香甜,次日从帐中出来,发现这些新卒已经吃完早膳,主动在昨天集合的空地上排好了队型。 卫民军起势的那批人,全部都是山贼出身,论凶狠,比这些刚从土里爬出来的泥腿子狠太多,后来的预备兵卒,也基本都是楚柔亲自训练,她太清楚新兵的棱角和弱点了,打一棒子再给点甜头的手段,早就驾轻就熟,至于这些激起营变——如果这些人有营变的胆子,也就不会拉扯着跟在李睿和毛贵后面打顺风仗了,早就抢了李睿他们的粮食,自立山头。 “看来,大家都是聪明人。”楚柔慢条丝理的吃完早饭,跨马阵前,笑道:“很好,这队型排得整齐,看得我心情甚好,赏!” 这一个赏字出口,面前的五千名新兵,每人又拿到了一百文铜钱。 这回,不但是营前这五千人被惊住了,连在营里偷偷围观打探情况的人,也简直被吓呆——这一路行来,顶着军队的名字,到处偷摸抢劫,但在这穷到朝廷连锐钱都抢不齐的年头,他们这些兵匪想尽法子,也没几个人弄到手过这么多的钱……可这楚军侯一来,只要排个这么简简单单的队,博她一笑,就是一百文到手? 他妈的,这女人,到底是个凶神恶煞的恶婆娘,还是个豪迈大方的女财神? 毛贵和李睿在边上看着这一幕幕,顿时心中稍安,接着便是心痛。 ——安的是,当初楚宁新编昭义军的时候,使用的手段也是如出一撤,只不过楚宁更温和一些,没见血。 痛的是,这种财神似的砸钱练兵法,这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楚家这两姐妹有底气用吧?比起她俩背后白大当家的赚钱能力而言,当今帝君,可都是穷苦人! 躲在营里偷看的各方势力,也被这打任性的打赏蒙了眼,回头一想,部份野心颇大的人心中暗喜,偷偷摸摸拉帮结派,准备把这恶婆娘的钱财都坑蒙过来。当然,而更大一部份人,还是被楚柔丢出来的这颗甜枣吸引,慢慢的消减了反感和仇恨,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投靠的心思。 赏完钱,楚柔又从骁骑司里调出了一百人任令为教头,每人分领五十个新兵,开始操练起来。 因为是战前训练,抢的就时间,所以并没有练习站 分卷阅读237 分卷阅读23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8 立行步等基础训练,而是每人发了一根木棍,教他们练习扎、刺、突等基础枪兵战术。 上午练习战术,用过午膳后,在几万双眼睛里,楚柔又玩出了新花样——她指着营旁的濡水河,拔出战刀,冷声下令:“突!” 在卫民军和昭义军,枪兵‘突’的战术动作就是,齐腰端着枪往前冲。 可是,看着前面那条不知深浅的濡河时,新兵都迟疑起来,停在岸边,看看河水又看看楚柔,不知所措。 骁骑司的教头们却无丝毫迟疑,端着枪便笔直的冲进河水,岸边有些新兵想起楚柔昨天的手段,脚比脑子快,也跟着冲进了河里。 “很好!”冲在最前的人河水过胸时,楚柔吹响了哨声,将他们召回岸边来,又让人捧来铜钱:“所有下了河的人,赏两百钱!” 至于没下河的人,当然没得赏,只能看着别人领赏,边在旁边后悔。 顿时,在场几万人,都被楚柔这豪气吓得说不出话来,等那边发完铜钱,继续操练的时候,营里有个大汉突然骂出声:“他妈的!这种不把钱当钱的头儿,老子怎么就没遇上?别说熬过一个月就有五贯钱,他妈的,这才熬了两天不到,就四百文钱了!” 周围许多人都与这大汉的想法相似,心有戚戚的挤在扎营的木栅栏后面,偷偷看着外面的训练,间或骂几声:“就那么个死狗样的,竟然也能被选中,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 当天晚上,就有不少新兵透过骁骑司的士兵透话给楚柔,表示也愿意跟着训练,楚柔也不明确拒绝,但表示已挑中的这五千人里,只要有人熬不下去,便立刻从这些愿意的人当中挑选。 第二天,训练进行得很枯燥,楚柔并没想折腾,也没打赏,这不免让多人心里的异想又滋生出来,甚至有些人已经暗中约好的时间,只等拿下楚柔坐地分脏。 然而,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楚柔又想出了新花样——她在新兵训结束后却没宣布解散,而是当着一众新兵的面,在他们前面撒下了许多铁蒺藜,然后冷笑着下令:“突!” 第132章 短短两天时间, 楚柔的‘煞神’之名, 传遍了濡水营地, 五千新兵边训练边淘汰, 尽管心里有苦干不服,但也只能憋着, 臣服在楚柔的战刀和钱财之下。 就在楚柔带着新兵进行战前突击训练时,楚宁正带着卫民军和昭义军翻山越岭, 短短一百三十多公里, 也就是两百六十余里的路程, 在全副武装之下,生生走了六天, 比预计时间晚一天到达。 第六天傍晚的时候, 楚宁与燕夫人已经带着部队抵达了预定的藏身之处——此处位于平刚城的西北方向,距离平刚城直线距离大概只有二十余里,四周千米高的大小山峦极多, 但最高峰却可以隐约遥望到平刚城…… 虽然,这里距离平刚城极近, 但对于鲜卑人而言, 这却是一个极易忽视的地方, 因为燕山山脉的十万大山,不但阻挡了他们的马蹄,甚至也成了他们的倚仗——下意识的便会认为,山高路险,补给困难, 非人力可逾越之途…… 但谁都没料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楚宁这样的人存在,会从辽西北上草原,绕到燕山背后去,再横穿过来。 “先生,李睿率兵扎营于两百里外濡水旁,但营中却不仅仅只有她的将旗,还有一面‘楚’字将旗,疑玄甲军藏匿于此,宇文部邑将率五千兵马已撤回。” “先生,凤鸣战部已自宇文部的领地撤回柳城,但柳城上却挂着‘燕’字和‘楚’字两面将旗,观其撤军马蹄印,及柳城营寨大小和炊烟数量,预计驻军万人,恐玄甲军在此。” “先生,萧鸿飞率着忠武军驻扎于南方两百里外的白狼城,城上萧楚二面将旗皆在,玄甲军……” …… 军情自三方传回,消失月余的玄甲军终于有了消息,各部首领齐聚一堂,意欲商量对策,却没料想,竟然是这种情形。 然而,在场众大小鲜卑首领,却还都没领悟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千余玄甲军,竟已成了他们的心头大患? “我草原儿郎,向来无所畏惧!”乌有先生是第一个想到这个问题的人,猛然一声,将在场诸首领喝醒:“这玄甲军再怎么善战,却也不过区区千余兵马,难道就成了我等心头大患?” “先生说得是!”慕容昌向来配合乌有先生,今天也不例外:“左右不过千余人,如何能坏我大局?” 宇文承却有些不以为然,甚至心中暗想,你慕容昌这话说来漂亮,怎么不见你慕容部与这玄甲军正面交锋? 与玄甲军正面交锋,宇文承却是有些怕了,他可以不在意后领地上的奴隶和女人,也可以放弃那些牛羊,反正他这回已经抢得够本——但是,他却不愿意自己的族兵去白白送死,对于他而言,每个族中男儿,都是他的拳头和刀剑,只有拳头够多,只有刀剑够利,才能让他在草原上有更多的话语权,才能为他抢到更多的女人和奴隶。 而与玄甲军对阵,那可怕的伤亡率,让宇文承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有慕容部和段部的前车之鉴,宇文承可不想啃玄甲军这硬骨头。因此,早就手下邑将率着五千兵马出发前,他就私下交代过,只要发现了玄甲军的踪影,立即退兵。 但乌有先生却没接着慕容昌的话往下说,而是望着画在牛皮上的舆图,目光随着语声缓缓移动:“濡水、白狼城、柳城,这三处,分别位于平刚城的东、南、西三个方向,每处离平刚城都差不多两百里路程。这个距离,骑兵急行一日可达,步兵急行两日可到……看来,这是下定了决心,要赶我们走啊!” 宇文承闻言,连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分兵三处,逐个击破吗?” “逐个击破?怕是行不通。”慕容昌摇了摇头:“时至如今,我们非但不知玄甲军藏在哪里,亦不知这三处孰强孰弱,该分多少兵力。倘若分兵过少,不幸遇上玄甲军,怕是有去无回。倘若分兵过多,平刚城里顾文雄查觉到变故,冲出城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当初起兵时,段部最为强大,出精骑五万;慕容部并拢了许多草原上的小部族,也拼凑了五万兵马;而宇文弱相对弱小,只出了三万兵马;共计十三万余兵马,谣传起兵三十万。 起先慕容护与萧鸿飞对阵时,战亡了大概万余兵马;后来段复珍在饶水河岸与卫民军对阵时,战亡大三千有余,剩下的六千多段部兵马,则落到了慕容护手里;再后来段勿尘在追杀卫民军时,又战亡了四千余兵马;再者,最近萧鸿飞和李睿四处搜杀,大致又取得了七千余首级。 故此,鲜卑兵马的实际战亡,应该超过两万 分卷阅读238 分卷阅读23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39 四千人,不算伤者,单是战亡率,便高达将近两成。 如今,段部大概还有三万多兵马;慕容部虽然战亡了一万,但慕容护又从段部抢了六千过去,除去被搜杀的人马,应该还有四万余兵马;而宇文部出兵少也损失少,大概还有两万余兵马。 这十万多兵马,其中两万六在慕容护手里,还驻扎在饶水河岸捡人口,留在平刚城的,仅仅不过七八万人马。 而这七八万人马,又该如何分兵才能在几处战场都取得胜利?更何况,那只玄甲军真的很恼人,虽然仅仅不过千余人,实际战力,却足足能够拖住万余兵力——慕容昌毫不怀疑,只要平刚城下兵力低于六万,顾文雄就会毫不犹豫的打开城门,拼死一博。 顾文雄在城里有精兵八万余,虽然之前被慕容部放走了一万,后来陆陆续续的又战死了些,时至如今,可能又饿死了部份,但慕容昌心里却很清楚,平刚城里起码还有六万庆兵——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顾文雄又岂会甘愿等死? “庆军这回,倒是布下了一个大好战局!”乌有先生沉默了许久,方才叹道:“不得不承认,如果不调动慕容护手上的兵马,我们毫无胜算!” 当然,也不致于败得多惨,顶多押着人口拖着辎重笑喜喜的撤回去,以如今庆军的兵力,怕是也不敢追击。 “可慕容护这两万兵马,该与谁对阵,才可取得胜算,打破如今僵局?”慕容昌指着三处庆军营地,思虑道:“听闻凤鸣铁骑披着马铠,虽只有三千之众,却如天兵天将,可于万军中来回。当然,这也许只是夸大其词的传言,但以玄甲军的战力推算,想必这三千铁骑拖住我鲜卑万骑……” “我明白慕容大人的意思。”段勿尘突然出声道:“是怕那玄甲军,就藏在凤鸣铁骑的营地吧?不如,让慕容护去白狼城打萧鸿飞。” 宇文承却摇头道:“慕容护乃是萧鸿飞的手下败将,如今再去与萧鸿飞对阵,未战势先弱……” 言下之意,这却是不看好慕容护了。 至于让慕容护去打李睿的想法,在场众人都很明智的没有提,因为两者之间不但相隔千里,还隔着十万大山,如果实在要去,就只能从饶水河向西,横穿段部和宇文两部的领地,从拔拓鲜卑的领地借道,过上谷郡,经渔阳郡,再杀到濡水河边来。 “既然外面敌势未明,便从城内试试罢,如若不成,我等再撤军。”乌有先问环问众部首领:“诸位以为如何?” “这倒也是个办法。”慕容昌道:“平刚城被围城已久,顾文雄已成困兽,他里面的消息虽然传得出来,可这外面的消息,必然传不进去。我等不妨派出使者,向其劝降,只要他愿意交出手中兵甲,我等便撤军。” 段勿尘和宇文承倒是没反对慕容昌的这番话,乌有先生也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派谁为使者?” “其实,派谁也不如派那个姓高的降将。”段勿尘分析道:“一则,他已降我鲜卑,以大庆朝廷的手段,迟早会灭他全族,有此血仇在身,必不会再叛我鲜卑;二则,顾文雄与他相熟,见他便知庆军大势已经去,无望之下,说不定便开城投降。” 慕容昌道:“既然如此,这便去把那降将带来。” 没多时,高志敏便被带了过来,进帐跪拜一圈后,便听乌有先生问道:“高将军,在援军无望之下,你觉得……顾文雄会开城投降吗?” 高志敏一楞,在心中将顾文雄的性格和生平快速掠过,随即伏身道:“罪臣以为,重点不是顾文雄会不会降,而他降后该处于什么位置?” 假如顾文雄交出兵械,开城投降,鲜卑会把这些降将降卒杀之以绝后患吗?如果鲜卑不杀,那顾文雄和这六万庆兵又该如何处置?收作奴隶还是放虎归山? 随着高志敏此言,众人陷入了沉默,乌有先生的目光逐一扫过三部首领,最后道:“如果顾文雄愿意投降,可为我东鲜卑的第四部首领,他的兵卒,我们既不会杀,也不会抢。” “恕罪臣直言。”高志敏大着胆子说道:“顾文雄身为庆朝四大名将之一,身居高多年……仅仅只是个部族首领,怕是不够份量让他献甲投降。” “大胆!”宇文承猛然拍桌,怒喝道:“狗奴才!你这是瞧不起我鲜卑吗?” “宇文大人稍安,且听他把话说完。”乌有先生安抚道:“高将军,还请继续。” “罪臣并非瞧不起鲜卑。”高志敏看不见乌有先生的脸色,但觉得他似乎与自己的相法相近,又见他护着自己,连忙道:“只是鲜卑部族分散,各部互不统属,不似大庆朝廷那般位高权重,令出一门……” “嘿,按你这狗奴才的说法,我鲜卑岂不是也得像庆朝一样,立个皇帝出来?”宇文承讽笑道:“就为了给他顾文雄一个将军的位置?” 慕容昌和段勿尘却没说话,特别是段勿尘,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巨变,但很快就低下头假装喝酒,没让众人瞧见。 “宇文大人,慎言。”乌有先生亲自上前扶起高志敏,问道:“不管鲜卑最后如何安置顾文雄,高将军自问才德,可有把握劝降顾文雄?毕竟,他在平刚城里被困已久,粮草奇缺……” 这意思就是,要让高志敏自己想办法去劝顾文雄了。 高志敏心里发苦,可他却不敢推却——劝不降顾文雄是一回事,可若是现在就拒绝去劝降,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罪臣……愿带罪立功!” 含着热泪将事情应下来,高志敏的心里在淌血,回到自己住的营帐,左思右想,最后招来了自己的三个奴隶,从中挑了两人出来,急急忙忙的去换了两个女人回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从高志敏落入鲜卑之手,他就没想过远在东莱城的家眷还能活下去,现在他自己也生死未知,临到末路,他却想留下个后人延续血脉。 唯一留下的那庆奴傻傻的坐在帐前,傻傻的看着高志敏将两个年轻女人拉进帐子,傻傻的抬头望着天空,露出一个傻到惨不忍睹的笑。 这个庆奴是傻子,傻到连尿跟水都分不清楚,高志敏也没胆子去找鲜卑人换,只好把他留在身边,每天给口吃的养着,帮他做点力气活儿。可惜的是,几天以来,这个庆奴已经傻出了名头,拿出去换女人都没人要,不然的话,高志敏还想再多换一个回来。 傻子庆奴听着帐子里的哭叫声,顿时笑得更傻了,笑着笑着,眼里却盈出了几许泪光,随即顺手从地上扯了一把枯草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吞嚼起来,嚼到最后满嘴殷红,他却仿若未觉。 慕容昌安排过来的两个族丁就守帐外,看着傻子先是满脸嫌弃,紧接着却互看一眼,其中一人留下,另一人去到 分卷阅读239 分卷阅读24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0 了慕容昌的营帐。 “大人,那高志敏领了两个女人回帐,这会儿正在办事儿。” “嗯。”慕容昌想了想,道:“明天便由你们随他入城吧。” “可是入平刚城?”族丁被吓得连连发颤,跪哭道:“大人,这平刚城里可都是一群饿死鬼,小的宁愿为大人效死阵前,也不愿死无全尸体啊!求大人体恤!” 慕容昌抬眼道:“本大人也不愿意你们去送死,但那高志敏今天在乌有先生那里放下话来,说要有人陪着才进城。” “大人!高志敏还有一个傻奴隶!”这名族丁如同抓住了救命草一般:“那个傻子,傻得把尿当水喝……他还以为自己是羊,经常吃干草,吃得满嘴流血……肯定坏不了大人的事儿……” …… 毕竟是自己的亲卫,总不能让他去送死寒了别人的心,慕容昌稍微一想,便答应了族丁的请求——反正高志敏只说要人陪着,也没说一定要鲜卑人陪着。 次日一早,鲜卑人给高志敏送来了一只烤乳羊,虽然味道并不好,但高志敏还是慢条斯理的全部吃完——他知道,如果不能劝降顾文雄,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顿饭。 沐浴。 更衣。 着冠。 打理好自己后,高志敏缓步出帐,却发现鲜卑并没有像事先答应的那样,派人送他入城。 “我还指望什么呢?”高志敏自嘲的笑了笑,招来蹲在营后拔草吃的傻子:“走吧,跟我去办一件事,办成了,咱们回来享受荣华富贵,办不成,咱们就会被留在那里,成为别人口中的粮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简直爆发啊! 每天都是码字码字码字…… 都不出门浪了 第133章 高志敏走在前面, 傻子抱着一捧草边吃边走在后面, 两人在鲜卑人的目光和箭锋下, 逐渐走平刚城。 “鲜卑特使高志敏, 特来参拜顾文雄大将军,欲与大将军见面详叙!” “鲜卑特使高志敏, 特来参拜顾文雄大将军,欲与大将军见面详叙!” “鲜卑特使高志敏, 特来参拜顾文雄大将军, 欲与大将军见面详叙!” …… 高志敏连喊了半刻钟, 才看到顾文雄出现在城墙上。 顾文雄手搭额头,看清城下来人后, 不禁面色一变, 却很快又被收敛起来,吩咐城墙上的士兵放下吊篮,将人接了上墙头。 “果真是你。”顾文雄一眼扫过, 不动声色道:“说吧,你来干什么的?” “外臣是来帮大将军看清形势。”高志敏被顾文雄这一眼看得有些腿软, 更是感觉到了身旁庆抹中眼中的炽热, 连忙道:“萧忠武在狐苏县吃了大亏, 身受重伤不说,麾下忠武军更是被鲜卑撵得北上,逃到了饶水河边……” 顾文雄却是不信,反问道:“是么?那本将留在无终县的骑兵呢?难道没去策应萧忠武么?” 高志敏连忙将慕容昌告诉他的战况讲来:“无终县的骑兵,有去接应萧忠武, 但去的时间不恰当,被鲜卑慕容护阵斩五千头级后,溃散逃亡……” “蓟城的守军呢?难道也没出兵策应么?” “蓟城的守军根本就不敢出城,颖川郡主持令四请,却也只请到了粮草,而无援兵。”高志敏此言,倒是事情。 “依你之言,庆朝大势已去?”顾文雄平静道:“你是来劝降的?” “外臣确来劝降,庆朝也确实大势已经去。”高志敏道:“大将军被困已久,怕是不知外界形势罢?时至如今,辽东、辽西、北平、渔阳四郡,已经尽数落于鲜卑之手。匈奴在张掖穷攻猛打,镇西大将军魏楚言至今已经七次上书进行求援。而朝中帝君已多日不曾上朝,诸多传言皆说,庆帝已不久人世……” “所以,你就叛降了鲜卑?”顾文雄突然大笑道:“高志敏是吧?你知道吗,如果庆朝真的大势已去,此刻站在这里劝降的人,肯定不是你。” 高志敏下意识的问:“是谁?” “是萧鸿飞。”说完,顾文雄收住笑意,冷声道:“来人!将这两人就地格杀!” “将军且慢!”一直捧着枯草吃的傻子突然出声:“请听我一言!” “傻子你……” 高志敏吃惊的回过头,却见此刻的傻子一点都不傻,即使被按跪在城墙,那眸中所透露出的神色,却比他还傲气。 “说吧。”顾文雄冷然道:“给你一次机会,说得好,本将给你留个全尸。” “将军是否还记得,当初派往狐苏县支援萧忠武的东莱军?当时东莱军里,有位昭义将军,是名女将,姓楚,单名一个宁字。”突然变得不傻的傻子看了一眼高志敏:“末将陈隆建,在昭义将军麾下效力!职旅帅之位,奉命潜入城中,与将军联系。” “昭义将军楚宁?”顾文雄冷笑道:“你以为本将会信么?实话告诉你,在你之前,已经有两个鲜卑狗贼打着这名号混入城来……你知道他们的下场么?” 陈隆建闻言,心里生出几丝不好的预感:“什么下场?” “被本将斩了!”顾文雄冷酷道:“肉和骨头都被熬成了粥,供本将麾下将士饱肚……” 忍住胃部泛起的恶吐感,陈隆建闭了闭眼,随后睁开问:“有何信物为证?” “你一个鲜卑狗贼,却来问本将要信物?”顾文雄本要下令格杀,可目光落到陈隆建身上时,被他那深沉的目光所触,心里莫名一动,改了主意,冷声道:“本将便给你信物,让你死得瞑目!” 说完,顾文雄一声令下,约莫半盏茶后,有人匆匆将信物送了过来。 信物为铁铸,约莫铜钱大小,为圆型,上面凸起一圈花纹,中间则有几道弯弯曲曲的线条。 这正是楚宁麾下军情司的信物,上面的弯曲的线条则是数字和字母的组合,只有卫民军高层才能破译其中信息。 “二十年前,八月初三,玄菟郡,顾大将军与东胡对阵时受伤,伤在左腰,长约三寸,未及内俯,却失血极多。当时领军之者乃燕不凡大将军之夫人,燕夫人急于救人,曾割衣为将军扎伤。” 看着这两个信物,陈隆建满面悲色,望着顾文雄,字字咬牙切齿:“此事乃密事,燕夫人说,只有你与她知道,让我以此事与你相认……现在燕夫人已投入我主麾下,与萧忠武联手布局战事,令我等潜入城中,与城外互通消息。” 说着,陈隆建微微停顿,看着顾文雄满脸恍然,又道:“在我左边裤脚上,也有一个信物。” “你们真是燕夫人和萧鸿飞派来的联络人?” 拿到被陈隆建系在破烂裤脚里藏着的信物,顾文雄反复核对,几乎不敢相信,竟真的有人能突破鲜卑铁桶 分卷阅读240 分卷阅读24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1 似的围困,进到城里来。 但陈隆建所言之事,确为事实,当时这事也仅有他与燕夫人知晓,虽然燕夫人与寻常人家的小女儿不同,但肯定不会将这等密事随意告知于人,毁坏自己的名声。 “信不信由你。”陈隆建冷声道:“顾将军,还请告诉末将,那两个信物的主人,如今身在何处?” 闻言,顾文雄神情一僵,他身傍士卒的脸色却变得微妙起来。 陈隆建顿时了然,道:“不论顾将军是信我还是杀我,请将我主将士的信物还来!” 顾文雄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将两样信物递给陈隆建后,便让士兵押着两人步下城墙。 巍峨的平刚城内,街道十分宽阔,两旁分布着许多大宅小院,只是许多门窗都被坏,甚至连泥墙都被推倒,编扎成房顶的枯草飞得漫地都是,破败到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座郡城。 街上的行人十分稀少,偶有几人,也是畏畏缩缩的躲在各处暗角,等顾文雄率兵走过后,才出来扒开废虚,寻找食物。 又往前面走了不久,便听见了喧哗之声,尽管双臂都被人架着,但陈隆建还是看清了前面的情形。 “看到没?这细皮嫩肉的孩子,可是城西庞老爷家的少爷,今年才五岁,如果不是实在熬不下去,庞老爷也不会将这孩子送到小人这里来……小人不求赏赐,只求各位军爷笑纳后,别为难小人……” 一个瘦得跟竹杆似的年轻男人牵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小孩,那小孩子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是好奇的四处张望,那清亮透澈的目光与不远处的陈隆建不期而遇,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刺伤了陈隆建的双眼,他突然想起黄县去年之前的惨状,眸中不禁泛起几许湿润。 “顾将军。”陈隆建喊住走在前面的顾文雄。 顾文雄身形一顿,转身问道:“还有何话要说?” “杀了我吧。”陈隆建回视顾文雄:“楚宁将军曾说过,见过血的军人,难做回耕田种地的百姓;尝过肉味的凶兽,难训成温顺的家禽;陈某愿陪袍泽葬身平刚城,也不愿将这群凶兽救出去祸害天下百姓!” “突然很想见见你口中的那位楚将军。”顾文雄沉默许久,转身看向那些士卒:“这孩子本将军要了。另外,去转告五殿下,从今日起,倘若城里再有人吃肉,便别怪本将心狠手辣。” 那孩子被士卒领了过来,与陈隆建一同被带回顾文雄目前所住的将府。 城下的鲜卑人眼看着高志敏与傻奴被顾文雄押走,心知劝降之事已不可为,反正他们也没有真正劝降的心思,毕竟高志敏说得很对,即使顾文雄降了,他们除了杀之外,也没别的方法可以安置。 退回帐中,聚在一起,开始商量对策。毕竟,除了没骗完顾文雄的兵甲,其他收获都很好,吃的穿的起码两年不用愁,至于女人和奴隶,就更不消说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在两人进去半个时辰后,城东和城西两边,从左往右数的第七个城堞上,多两面倒三角战旗。 这两面战旗与沿着城墙布置普通倒三角旗差别不大,只是在三角旗面两边多了两条布绦,下面三角的尖处,也连着一条布绦随风飘扬。 城下的鲜卑将领不知这个旗号,但不代表普通的鲜卑士兵没注意到,特别是那些被鲜卑兵赶到营阵最前面,用来预防城内第一波突围的庆奴,他们距离得最近,更是将这旗瞧得清清楚楚。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庆奴双手往后一背,左手伸出三根手指,右手做了一个七的手势,连做五遍后,在他斜后数排,一个嘴巴抹蜜,正在跟督战鲜卑族丁开黄腔的庆奴,嘿嘿贱笑着跑开,去替那庆奴打了一囊水来。 没多时,有人牵着马匹出营吃草,左边三匹,右边七匹。 次日中午,这两个数字被人用各种方法接力传递到了萧鸿飞、燕凌戈和李睿的营中,萧鸿飞翻开楚宁前几天刚捎给他的密书,找到了第三页第七条——联络成功! 事实上,顾文雄对陈隆建的身份还是将信将疑,特别是对于挂旗传讯的方式,他觉得很儿戏——一来,旗语所能表达的意思有限;二来,这平刚城四面城外都驻扎着鲜卑兵马,围得跟个铁桶似的,要想不惊动鲜卑传出消息……在他看来,无异于登天。 顾文雄却不知,早在东征之前,楚宁就已经派出军情司在幽州布局,许多军情司的探子和他们发展出来的线人,都被鲜卑当作普通庆人抓了回来,有些人被当成奴隶,有些人则已经在鲜卑军中混到了小小地位。 可以说,看似铁桶般的鲜卑大营,在军情司手里,其实漏得跟筛子一样,如果不是顾文雄自己作死,杀了军情司当初趁他出城与鲜卑作战,跟着混进来的两个探子,只怕早就已经将城内的消息传送出去。 当然,从时效、保密度和精准度等方面而言,军情司的这套消息传递方法还很简陋,但相对于目前的情势而言,倒也勉强算是够用。 这天晚上,鲜卑几大首领都还没议定是战是退,但平刚城里却起有了动静——自三更后,每隔一个时辰,平刚城里的庆军起鼓一阵,响得惊天动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开城杀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作者没话说! 第134章 李睿、萧鸿飞、燕凌戈三部接到军情司传回的消息后, 于次日开始拔营起程, 一日间, 便急行百里, 向平刚城快速逼近。 就在他们拔营的第二日,鲜卑三部终于达成了统一意见, 准备撤军——毕竟抢够了,冬天也快来了, 再守在这里, 除了困死顾文雄与另外三支庆军互相扯皮之外, 又有什么好处呢? 虽然外面这三支庆军,并没强到能与鲜卑三部, 十万大军正面对阵的程度, 但这三方牵制、内外夹击之势,还是让鲜卑有些忌惮,毕竟, 只要外面这三支庆军还在那里摆着,鲜卑就不敢强攻平刚城。 虽然决定了撤军, 但鲜卑一众首领还是觉得可惜, 毕竟从去年就开始筹谋算计, 为的就是抢夺兵甲,加强自己的实力——虽然慕容部捡便宜骗到了一万套,但慕容昌并不是个豪爽人,段部和宇文部,拿粮食和奴隶跟他换, 他都不同意。 而且,慕容昌不但不豪爽,甚至还很奸诈,之前他站乌有先生的边,并不同意撤军,现在撤起军来却比谁都快,当天便整装拔营,率着自己的部众跑得飞快。 慕容昌前脚一走,宇文承紧随其后,他的兵马最少,跑起来比慕容部还要利落,没多时便溜了个精光。 段部走得最慢,因为段部劫掠的粮食和庆奴最多,又要装运粮食,又要想带走奴隶,拖拉拖拉起程时,三支庆军已逼近到二十 分卷阅读241 分卷阅读24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2 里范围之内。 为了防备庆军,段勿尘亲自在前面开道,粮食和奴隶都夹在队伍的中间段,更是安排了整整两万精骑断后。 在段勿尘看来,庆军是有可能追击的,但有两万精骑垫后,庆军就算是追上来,也不敢当真与他开战——毕竟,顾文雄手下的数万军队,早就被饿得不成人样,在城下短时间内冲杀还可能,跋涉追杀,可就不一定了。 至于外面那三支庆军,段勿尘认为,在没有顾文雄的战力支援下,追杀的可能性不大,即使追上来,自己两万精骑垫后,也当足够——即使那支玄甲军出现,后面这两万骑兵也完全能够凭着马匹速度,甩脱追击。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他段部撤军后,这三支庆军从平刚城内接出顾文雄,然后互相扯皮争功夺/权,毕竟,庆人最善这些勾当了。 段勿尘千想万想,却没想到,楚宁带着卫民军和昭义军已经藏到了他们回去的路旁,正等着再收割一波。 楚宁带着军队藏在燕山上,鲜卑退兵,正如燕夫人预料,要途经她藏匿的山脚下。原本楚宁还觉得山里藏兵这种事情,只能存在于影视作品中,实际上的可操/作性不大,毕竟卫民军和昭义军的人数不少,动静也不小。 但她在山里藏了好几天,每天都眼睁睁的看着鲜卑骑探在山脚下跑来晃去,压根都没谁往山上爬,不禁心中暗想:古人诚不欺我,难怪山贼、草寇惹了事情都喜欢占山为王,这果然是个好办法,特别是这燕云山脉,都以为这十万大山险阻不可攀,可实际上,这里面弯弯绕绕的小道,多得跟鱼网似的,别说是藏几千人,便是藏几万人,也不见得有人能发现。 “将主大人。”燕夫人一直注意着山下情况,低声道:“前天和昨天,慕容部和宇文部已经撤走,今天来的这支鲜卑人,打着的是段部旗号。” “段部垫后?”楚宁闻言,不禁笑道:“这段部与我们可真有缘。” “恐怕是孽缘。”燕夫人也忍不住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果不出意外,萧忠武与凌戈已率着兵马已经跟了上来,柔司总那边大部份都是新兵,可能会晚些到。” “晚些倒也无妨,反正也没指望那些新兵能参战。”楚宁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我担心的是,万一慕容部或者宇文部,在前面掉头,从东边小平原绕到萧忠武和凤鸣战部的背后去……” “将主此虑虽周全,但慕容部和宇文部,必不会掉头。”燕夫人道:“今年鲜卑兴兵前,段部最为强大,可数仗打下来,段部却损伤惨重。反观慕容部,不但骗了顾文雄一万套兵甲,更是明目张胆的强抢段部兵马,收拢段部族人……可能这消息被慕容部封锁,还没能传到段部,等段部撤回族地,慕容部所行之事,又如何还能藏得住?如此一来,两部必生间隙,而有此因由,慕容部又怎会掉头来救段部呢?” “照此看来,鲜卑还有一场内战要打。再说了,本将军翻山越岭、餐风露宿而来,可不仅仅只是目送他们退兵的!”楚宁点点头,下令道:“传令各部备战!” 卫民军和昭义军都处于备战状态,中午包括楚宁在内,都只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午时过后,楚宁便在山上看到了许多被人用绳子捆住牵走的庆人。 等这些俘虏过去后,便是辎重队接了上来,楚宁和燕夫人耐心的等到辎重队经行过半,随即下令开战。 山下段部的辎重,大部份都装在马车上,除去前面开道和后面垫后的大部兵马之外,辎重车的两旁只有少量骑兵跟着随行,也没谁料想到燕云山上会藏着敌军,直到铺天盖地的石头滚落下来,押送辎重的兵马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敌袭。 等他们反应过来,短短的几十息时间,却仿若过了多少年,整条道路上堆积满了各种山石,而这些新堆积起来的山石,将长蛇般行军状态的鲜卑兵马隔成两段。 前面的那一段回不来,后面的这一段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的遥望着对方惊慌逃窜。 在山石滚落完毕之后,便有臂粗的绳子沿着落石的痕迹抛下来,紧接着,便见一支玄甲军顺着绳子滑落下来,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山下的鲜卑兵面前。 这次,卫民军没带重盾,端枪挎刀,落地便组成五人小队,迅速投入战斗,沿着蜿蜒的道路,向平刚城的方向进行清杀。 在卫民军冲杀半柱香后,昭义军以司为战斗单位,六个司轮流交替向前清杀,六个司则留守后方戒备,免得被调头回来的鲜卑大部抄了后路,杀个措手不及。 燕凌戈正率着凤鸣战部尾随鲜卑,段勿尘留下垫后的邑将随时都保持的防备姿态,却没想到,他防住了后面,却没防住前面,得知被人埋伏之后,迅速将自己的两万精骑收拢起来,结阵待战。 一看鲜卑这阵势,燕凌戈不禁喜上眉梢,她知道,肯定是楚宁已经在前面动手,连忙也结好阵形,边派人联系萧鸿飞和李睿。 鲜卑那邑将也不傻,见燕凌戈没有抢先攻,便知她是在等待援军,心中暗自摇摆——是在她援军抵达之前,抢先击破呢?还是立刻率军撤退,保留战力? 想来想去,这位名叫段亦宏的鲜卑邑将决定抢先出手——就算是退,至少也得试试这凤鸣铁骑的实际战力,至少要探明这支铁骑的优势和缺点,才能回去找出对策来。 只是,凤鸣铁骑在此,李睿的濡水营和萧鸿飞的忠武军,又多为步卒……步卒的行军速度,肯定不会比凤鸣铁骑快,那中间设伏的,又是哪支庆军呢? 段亦宏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便见对方已经拉开阵势,亮出了武器。 燕凌戈手握战刀——凤鸣铁骑如今所配备的战刀,与卫民军所配备的窄刃战刀不同,它的刀刃更长,刀身更宽,刀背更厚,便是不算那长约八寸的刀柄,光是刀身便有足足一米长。 这刀,在楚宁的前世有一个非常朴素的名字——大砍刀。 刀名虽然不够威风响亮,但实际上却很有国际范,不但怼过东洋鬼子,还砍过西洋强盗,而在这里,被称作长刀。 这种长刀在装备骑兵时,如果敌人是步兵,基本上都用不着劈砍等战术动作,只需要将刀柄上的圆形环首,挂在骑兵束甲的护腰特制挂勾上,单手握住刀柄,将刀刃向外,依靠战马的速度,往前跑上一程,就能像割庄稼一样,哗啦啦的割下大串头颅。 因此,燕凌戈非常喜欢带着这种战刀上战场,特别是面对鲜卑这种连武器都不会铸造,全靠从大庆购买和缴获的夷族时,她的心内就是生出满满的优越感和战意。 不过,鲜卑与她一样都是骑兵,所以,该劈还得劈,该砍还得砍。 刀锋一亮。 号角顿起。 杀 分卷阅读242 分卷阅读24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3 声如雷。 燕凌戈亲率五百穿着马铠的重骑,布成一个小型的锥型阵,如猛虎下山一般冲杀上前。 段亦宏令旗一挥,立刻派出五百精骑正面迎战,紧接着,又从左右两翼各压五百骑上来,意欲形成三方合围之势,压缩凤鸣铁骑的战斗空间,降低他们战马助跑加速后的冲撞力。 双方都是骑兵,都知道骑兵的优势和弱点,段亦宏的应对,燕凌戈早就有所预料,当下也不管左右两翼的合围之势,只是挥刀向前,刀锋所向之处,遇人斩人,遇马宰马,杀得满天腥风血雨。 与段部精骑相比,三千凤鸣铁骑虽然没能全部装备马铠,但骑兵身上的铁甲却优良许多,不但有护项护住脖子,甚至连护腿上都贴着甲片,至于双臂就更别说了,不但用细铁丝弯成圈织成袖甲,甚至还在外面绑了一副贴着甲片的皮护腕,简直把盔甲造成了乌龟壳,让人极难伤到要害。 相比凤鸣战部的铁甲重骑,段部精骑则更为灵活,他们常年生活在马背上,虽然没有铁来制造马蹬,但在马背两边挂根绳子,环成两个圈套住脚,便足够解放出他们的双手,他们不但能够在马匹快速奔跑中开弓射箭,甚至也能用嘴咬住刀背,伺机近身作战。 当然,遇到凤鸣战部这种乌龟似的铁骑,他们很快便吃到了近战的亏,因为凤鸣战部的佩刀,在近身白刃战的时候,对于没有盔甲的鲜卑精骑,杀伤力实在太过恐怖。 段亦宏早就听过凤鸣战部的名头,但却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一刀带走一个人头的恐怖战斗力,他更是清楚的看到了双方兵甲上的巨大差距——当鲜卑的武器与敌军武器正面交击时,一合之下,只有两个结局。 要么被劈弯,要么被斩断,没有第三个选择。 因此,段部精骑只能拉开距离,依靠弓箭给凤鸣铁骑带来伤亡,只是这样的伤亡对于凤鸣战部而言,实在微乎其微。 但在并没有限制空间的广阔战场上,段部精骑在损失部份兵马后,很快便摸清凤鸣战部的战术,随后凭着自己无甲轻骑的优势,灵活的拉开距离,让战斗进入了你追我赶的对峙状态。 这样的对峙,对于鲜卑精骑而言,无疑是极其有利的,因为凤鸣铁骑的战马,不但装备了马铠,还有骑兵的重甲,对峙得越久,就越消耗马力,只要等马力消耗殆尽,凤鸣铁骑便只能任人宰割。 但双方没能对峙多久,紧赶紧慢赶的忠武军和濡水新兵便追了上来。 “边左三千兵马,右边五千兵马,即刻迎战!” “两千兵马,盯紧没参战的凤鸣铁骑,只要他们参战,立刻围杀!” “余下众部,注意后方敌袭!” 趁着两支新到的庆军尚未列阵齐全,段亦宏连声下令。 战鼓声、号角声,憾天震地! 八千鲜卑精骑呼啸而来,仿若两道洪涌,铺天盖地的卷向了濡水新兵和忠武军。 忠武军比濡水营要好上许多,虽然奔袭赶路散了队形,但好歹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兵卒,即使敌人迎面杀来,也还拿得稳武器站得住脚。 濡水营的新军可就差了好几个层次,尽管楚柔让毛贵把抽出的一千忠武军打散,安插进那五千新兵里任职基层军官,但也耐不住这些新兵第一回遇到这种千军万马的大阵仗,战鼓一响,杀声一起,许多人就被吓得尿了裤裆。 本来都没想过让这些新兵参战,只是想多拉些人来撑场子,却没想到,这才脚才赶到地头,敌人就拎着刀子过来问候,这不打也得打了。 楚柔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阵仗,但好歹也是打过几仗见过血的人,很快便稳了心神,但她既没像燕凌戈那般亲上战阵,也没像萧鸿飞那么有条不紊的临场布阵,调兵遣将,左右夹击。 “全军向前突击!”楚柔拿着木喇叭在阵后大喊:“退者斩立决!” 骁骑司的五百兵马也拿着木喇叭,异口同声的将楚柔这话喊了三遍,随即扔了木喇叭,拔出战刀,骑着马在新兵背后督战。 毛贵手握长/枪,傲立阵前,他身后紧跟着的是一千忠武军精锐,再之后则是在濡水练的新兵,新兵此刻阵型都还没摆齐,三千鲜卑骑兵就已经冲杀过来。 “杀!” 随着楚柔和骁骑司喊完,毛贵一声大喝,便端着枪率着忠武军对着那三千鲜卑兵马冲杀过去。 “杀!杀!杀!” 前面一千忠武军简单排成了三排,气势磅礴的三声杀字出口,便已经冲过了箭雨,以圆盾和胸堂,为后面的新兵筑成了一道城墙。 后面的新军此刻已被坏破了胆,但他们的内心却丝毫都没生出逃跑的想法,脑中仿佛一片空白,本来还抖得跟筛糠似的双腿,竟不由自主的跟着忠武军跑上前去,端着长/枪,如同之前每天千万次的训练那般,从圆盾的缝隙处麻木的刺出长/枪,再麻木的收回…… 楚柔在后面观战,原本还以为要见血,才能将这些新兵赶去战斗,却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不禁心中感慨:“看来,楚宁说得不错,在磨灭了反抗意志和独立意识后,人果然只会顺着群体本能行动。” 在此之前,楚柔杀戮镇压了这些新兵的反抗意志,用金钱吸引他们欲望,又用各种各样的残酷训练,磨灭了他们的独立意识。因此,在这杀势汹汹的鲜卑骑兵面前,即使他们胆小如鼠,但也会顺着内心的从众意识,和麻木训练的条件反射,端枪上阵杀敌。 段亦宏纵观全局战场,很快便被楚柔那边几百人的齐声呼喊声吸引——鲜卑骑兵已经开始冲锋,这些人不忙着布阵迎战,却还在那里举着个喇叭大喊大叫……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唱戏吗?是来搞笑的罢? 投过目光,段亦宏有点想笑,但很快便笑不出来——这支庆军前面的三排盾阵架得十分迅速,并且距离也十分恰当,刚好马匹助跑起来,却又没能达到借速冲撞的程度。而后面的枪兵虽然没有摆出完整的阵形,却还是拖拖拉拉的跟着冲了上来,沿着盾阵架起了长/枪…… 这些长/枪/刺出的高度,如同经过测量一般,下面一排平着可以刺中马腹,上面一排斜着刚好捅进骑兵的腰…… 在被盾墙限制速度,在失去了弓箭远程攻击的情况下,刀骑对枪兵,谁都无法一眼断定优劣来,但段亦宏却很快便瞧出了场上的不妥来——乱了!这边的战斗节奏完全乱了! 起因是,鲜卑骑兵在发现正面的枪盾混合阵很难破除后,便灵活的一分为三,从正面和两翼采取围攻战术。而庆军那边本来就没有阵形的枪兵,在发现两侧有骑兵杀来后,不但没有在盾阵后面结阵退守,反而端着枪与鲜卑骑兵对冲,照着鲜卑骑兵的马肚子捅。 对于鲜卑骑兵而言,马就是第二条生命 分卷阅读243 分卷阅读24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4 ,在心里的位置,甚至比妻儿更高…… 饶是段亦宏纵横草原多年,与庆军交手过多次,却也是第一回,见到这么不怕死、竟然对着骑兵冲的枪兵。 这是死士! 这一定是大庆的精锐死士! 段亦宏心中大为震动,眼看着那支本就没阵型的枪兵,以血肉之躯,冲散了鲜卑的骑兵阵! 或是将鲜卑骑兵连人带马乱/枪/刺/死 或是被鲜卑骑兵斩于马下 …… 与此同时,段亦宏便看见后面那队骑兵开始行动。他们既没分兵,也没有正面与鲜卑骑兵对杀,而是趁着鲜卑骑兵被冲乱阵形,与枪兵打得手忙脚乱的时候,举着战刀,摆开一字长蛇阵,沿着那战场的边沿,边打马快速奔跑,边砍人头,即使一击不中,也已经跑到下处地方,砍下了另外的人头,而侥幸躲过一劫的鲜卑骑兵,却躲不过下一个人,下一柄刀…… 这支仅仅不过五百人的轻骑,却如同一柄可怕的利刀,沿着战阵边沿,削下一圈又一圈的头颅。 是的! 削——就像削果皮一样,一圈一圈的往中间削。 因为,携弓带刀、能与凤鸣战部打成平局的鲜卑骑兵,此时已经被那些送死的枪兵绊住,没有马匹奔跑的冲击力,他们的机动能力和近战能力被削弱不少,只能埋头清理周围的枪兵,面对侧面和背面的攻击,他们几乎无法反抗。 不但段亦宏被这种战法惊呆,连不远处的萧鸿飞,也频频侧头,一边关注着楚柔这边的战况,一边探看着那边跟人玩得火热的燕凌戈,心里瞬间便联想出几个新的战术来。 想得越深,萧鸿飞的心却越冷——自古以来,男儿多热血慷慨,最是向往金戈铁马傲战沙场的意意气飞扬。 可楚宁的军队,却如同她本人一般,看似不争不抢,没有丝毫的慷慨激昂,但实际上——他们穿带的兵甲,他们紧握的武器,甚至包括他们每刺出的一枪,每砍的一下刀,都经过无比冷静的精确的计算! 兵甲、武器、战术、甚至包括士兵的训练每一个动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伤亡! 不以智取!唯以力敌——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敌人造成最大的伤亡! 这就楚宁的军队,一如她本人——不热血,不狂放,表面看来似乎温顺可欺,实际上,却在微笑的面容下,将自己的锋锐深藏。 就比如这一战,其实在萧鸿飞看来并无必要,甚至有点画蛇添足,毕竟,鲜卑退兵,留住顾文雄手中兵甲的战略目的就已经达到。 可楚宁却坚持要在这里再打一场,而她唯一的理由就是——从今往后,玄甲军兵锋所向,不见血,不归鞘! 萧鸿飞明白,这个年轻的女将军是在用这一战立威!向鲜卑!也向朝廷! 莫明的,萧鸿飞便想起了白衣云侯,他突然很好奇,很想知道,楚宁能走到哪一步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楚将军,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第135章 忠武军一万, 新兵五千, 凤鸣铁骑三千, 共计一万八千余庆军, 对阵鲜卑段部两万精骑,阵斩三千余后, 鲜卑精骑开始溃退,凤鸣铁骑和骁骑司尾随追杀数里, 又留下了数百首级, 方才罢下兵刀。 楚宁带着卫民军和昭义军一路清杀过来汇合, 因为沿途较远,又带回了缴获的辎重, 便没能赶上这边的战斗。 医官在救治己方伤亡, 燕凌戈带着骑兵在补刀,楚柔也带着骁骑司清缴物资,忠武军一半在周围警戒, 一半在收拾战场。 楚宁与燕夫人处身战场中央,望着周围的尸山血海, 面色虽看似平静, 却眸光凌乱而茫然:“曾有人说, 战争是一门艺术。每一位统帅,都可通过战争,驾驭自己的军队,雕琢独一无二的作品,永垂青史, 璀璨万古……” “可我却觉得,战争……其实是一盘血腥雨腥的棋局,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想玩也得玩,不想玩也得玩,谁也逃不掉,谁也躲不了。”楚宁依然穿着盔甲,但没有配剑,也没配刀,只有黑色的披风猎猎飞扬,犹如她那翻腾不休的内心:“唯有勇往直前,拼得头破血流,最后将自己变成一个肮脏的弈棋者。” 虽然没有持剑杀敌,但不知何时,手上却染满了鲜血,就像这满地尸首与伤残兵卒,虽不是楚宁亲自所杀,但却因她而起。 “弈棋者固然肮脏,但这世间,又能有几人洁净无暇呢?”燕夫人生于这个世界,长于这个世界,亲手杀过的人,可能比楚宁数得出的人名还要多,她早就接受了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既然没有选择,那便落子无悔。” “倒也没悔,只是不喜欢杀人,却又总是在杀人,所以有点矫情吧……”楚宁长叹一声,敛起情绪,问道:“今年东征,到现在……算是结束了罢?” “现在已经十月下旬,往年这个时候,辽西等地早已开始下雪。”燕夫人腰悬战刀,右手按着刀柄,眺望着战场:“只要朝廷不生事,鲜卑今年大抵是不会再动兵刀了。” “今年冬天……”楚宁顺着燕夫人的目光,望向鲜卑的方向,眸中微冷:“可不能让鲜卑过得安稳。” “是啊,他们过得安稳了,来年便会让我们不安稳。”燕夫人想了想,又说道:“但冬天战马受到影响,若是让凤鸣战部北上……” “像这种事情,哪用得着凤鸣战部出马?”楚宁笑道:“只要一个白当家,一个颖川郡主,足矣!” 见燕夫人低眉思索,楚宁便不再说话,带着领着梁家两姐妹,率着亲兵,去到医务司那边,逐个关怀伤兵,等到各军打扫完战场后,方才下令起程回平刚。 这一天,被困已久的平刚城终于大开四方城门,李湛与顾文雄带着亲兵站在城前,从中午等到下午,一直等着萧鸿飞和楚宁的归来。 终于,城池的东北方向传来了马蹄飞驰的声音。 当先而的来,便是打着楚字旗号的数百轻骑,接着便是身着黑色盔甲的卫民军;卫民军后面,则是牵着牛马,拖着辎重的昭义军;再之后便是忠武军;最后则是凤鸣铁骑。 楚柔在濡水练的新兵,本就只是为了凑凑人数、壮壮声势,布个疑兵之阵。今次一战,伤亡过半,楚宁干脆把余下的新兵全都送给了萧鸿飞,毕竟辽西现在算是拿了回来,但仅凭忠武军现在这点人,要布防驻守如今的辽西,还是稍嫌不够。 至于萧鸿飞,他当然乐得收下,反正楚宁是白送的,不收白不收,忠武军今天日一战也有一少伤亡,正好补充进来。 抵达平刚附近时,天色尚亮,楚宁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李湛 分卷阅读244 分卷阅读24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5 和顾文雄,而是提前两里等在路旁的李睿。 李睿没跟楚柔和毛贵去追杀鲜卑,而是带着她收拢的那些新兵搬运粮食,在楚宁她们回来之前送到了平刚城。 陈隆建站在李睿身后,面含悲色,紧握双拳。 “陈旗总!”楚宁打马上前,微笑道:“辛苦了。” “将主!”陈隆建扑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请将主为我等做主!” 听陈隆建讲完经过,楚宁接过从他手中递来的两枚圆扣,面沉如水的下令:“继续走!” 没多时,几支兵马便抵达了平刚城,萧鸿飞和楚宁翻身下马。 “末将萧鸿飞,参见五殿下!参见顾将军!” “末将楚宁,参见殿下!参见顾将军!” 与萧鸿飞一样,楚宁行了个单膝跪礼,接着便听见一道中年声响在头顶响起:“起来吧。” 楚宁站起身来,便见顾文雄和李湛都在看她。 李湛被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勉强撑起笑容说:“楚昭义这回立下了大功,待本殿下回京,定会奏明父皇。” 楚宁听出了李湛的言外之意,心中暗想:一般口里说定会,那就是也可能不会,而且,你此处喊的是‘父皇’……这表示你心虚了么?想用身份来压人?放心吧,本将军还留着你有大用呢,现在可不会拿你怎么样。 顾文雄倒是不像李湛这般,而是比较客气的说:“可否请两位将军,为本将讲讲如今形势?” 楚宁没说话,由萧鸿飞开口讲来,他讲得简洁,没几句便说完。 “看来,鲜卑是真的退兵了。”顾文雄听完,苦笑道:“未曾想,浩浩荡荡的东征,最后却是结束在你们两位手里,惭愧!惭愧啊!若非有两位将军,这场东征,怕是会成为名垂千古的笑柄罢?” 萧鸿飞面色一顿,尚未想到如何接话,便听楚宁正色道:“顾将军怎么可如此菲薄自己?若非是将军舍身取义,借平刚城牵制住了大量的兵马,又岂有萧忠武与末将之今日?” “这……” 听楚宁这么一说,顾文雄顿时楞住,却听楚宁继续道:“此次东征,五殿下亦是功劳不菲,若非是五殿下运筹帷幄,鲜卑人又怎么会兵合一处?中得顾将军的牵制之计?” 萧鸿飞被楚宁这惊世骇俗的说法吓住——这次东征,李湛和顾文雄可以说是从头到尾都在打酱油,不但打酱油,还因为他们的失误,差点丢了整个幽州,回到朝廷肯定会被追究责任,轻则罚俸削爵降职,重则获罪抄斩。 可经楚宁这么一说,这两人非但没罪,反而还有天大的功劳…… 萧鸿飞感觉,自己面前似乎打开了扇新世界的大门。 顾文雄也是打摸爬滚多年的人,虚报军功喝兵血的事情也没少干,但此刻一听楚宁这话,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喝兵血算什么?虚报军功算什么?杀良冒功算什么?这里还有个敢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 与顾文雄相比,李湛就激动多了,听得有脱罪的办法,连忙附合道:“楚将军说得正是,若非我等齐心协力,鲜卑又怎会大败而归?” 楚宁听得心里直呵呵,暗想,鲜卑败不败,与你李湛有什么关系?主要还是顾文雄和那八万精兵吸引了火力好吗? 不过,楚宁也没坏李湛的面子,甚至与他相谈甚欢,随后一行众人,走进了楚宁新搭起的军帐,上演了重头戏。 楚宁与燕夫人和萧鸿飞早就商量好不率兵进城,因此,一到城下,各军便开始安营扎寨,而以楚宁现在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操心这等小事,坑人赚钱才是她的职责。 入了帐,李湛、顾文雄两人并坐上位,楚宁与萧鸿飞两人相对而坐,随后楚宁又令梁家两姐妹带着侍卫在外严守,布置好这一切,楚宁才将自己的想法摆上明面来。 简单来说,楚宁就是想卖人头。 庆朝计军功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直接就是数人头和算缴获,缴获是进了楚宁仓库的东西,肯不可能再拿出来,但人头这事儿好办啊,毕竟,萧鸿飞和她这半年以来包揽了大部份的鲜卑人头,除了当初在冀州和狐苏县那边报过两次功之外,剩下的人头可都硝制了冰镇着呢,不拿出来卖钱,难道还要堆在那里烂来吓人不成?反正论军功,她和萧鸿飞两人,拿下辽东辽西两个郡守之位已经是很稳妥的了,多了报给朝廷也是白报,反正除了随口给个官之外,朝廷也拿不出来什么实锤的东西来。 饶是顾文雄从军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嫌自己升官太快,故意卖人头,但转念一想,幽州这片地方的粮食和人口虽然都被抢走了大半,但城池现在都空着啊,只要自己派兵去把城池接手回来,再从楚宁手里买些人头,的确可以强行解释——自己之所以会率着八万大军被困平刚城,其实是为了整个东征的大局啊!如果不是自己,鲜卑怎么会把几万大军都放到平刚城外?倘若没有城墙可倚,整个朝中,哪怕是与他齐名的另外三大名将,谁有底气率着几万步兵,在野外布阵与鲜卑精骑对杀? 如此一想,顾文雄的心思顿时活跃起来,他心里很清楚,朝廷有多少人在揪他的把柄,如果不把这事儿补救起来,只怕削爵降职都是轻的,抄家灭族也不是不可能。 李湛比顾文雄更怕事儿,他还念着那把椅子,听楚宁这么一说,立刻就一口气答应下来,足足买了三千多人头。 顾文雄没李湛那么天真,几番思虑后,问道:“敢问楚将军,你这作价几何?” 楚宁就跟卖白菜似的,十分爽快道:“不贵,二十贯一颗。” “二十贯!还不贵?”顾文雄差点被吓傻:“若非爵首,普通敌军的士卒首级,朝廷顶多给赏五百钱……按照惯例层层走动下来,能落到你们手里的,也不过两三百钱……” “正是因此,这些首级,才没交给朝廷。”楚宁道:“将军也知道,朝廷什么都要按照惯例走,咱们这些吃杀头饭的人,也是穷惯了,现如今虽然说是把鲜卑赶走,可谁知道朝廷封赏什么时候才能下来?咱手底下的兄弟死伤无算,总归得照应着罢?若是寒了他们的心,往后谁还会听我等号令?” 听到此,顾文雄心有戚戚,他去南征的功劳,至今还没赏赐下来呢。 不过,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顾文雄考虑了一会儿,也买了五行多颗,毕竟,跟钱财相比,官位和自己的脑袋还是比较重要。 双方约了交钱的时间和交货的地点,彼此非常友好的互相道别。 送走两人,萧鸿飞有些惊恐的看着楚宁,听她唉声叹气道:“穷啊!这俩穷货,连人头都舍不得多买些,堂堂一个五皇子,一个大将军,却连二十万贯都没给凑够……老萧啊,他们这是为难咱俩啊!” 分卷阅读245 分卷阅读24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6 平时都是称呼萧忠武或者萧将军,这会儿突然一句老萧,几乎吓得萧鸿飞心从喉咙跳出来,警觉道:“楚昭义,听你这话,莫不是……” 楚宁安慰道:“放心吧,老萧,咱老熟人了,该给你的自然会给。” 不过呢,这些钱的确少啊,如果她跟萧鸿飞对半分,除开军队的种开支耗费之外,顶多还能落个三五万贯钱到手里,牧羊城马上就要进行二期建设,就这么点钱,砸进去连水花都冒不出来。 “老萧啊,你觉得蓟州城和无终县的那些军官,会有兴趣么?”为了赚钱,楚宁也是想得远:“咱们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鲜卑人头,里面还有不少爵首呢……啧,虽然朝廷给的官,咱们不大看得上,但他们总不会拒绝吧?” 爵首就是指敌军里的大小头目,按庆朝的规定,只要斩得敌军爵首,不但有实物赏赐,还可以得到军功爵位。 而且,爵位与官位不一样,官位只能自己走马上任,军功爵不但自己可以得到俸碌和土地,还可以把爵位传给儿子,不但平时待遇好,甚至,爵位高低不同,在军中每顿吃的饭菜都不一样。 两人滴滴咕咕许久,还没来得及把萧鸿飞送出去,李睿与燕夫人又相继过来。 “楚将军这手段玩得可真妙!”李睿的神色有点悲喜不明:“李湛与顾文雄,半个时辰前还大罪在身,现在可好……人人眉开眼笑的,又能回去继续兴风作浪了。” 楚宁摊开手,无奈道:“如果李湛和顾文雄不回朝廷去兴风作浪,那朝廷可就要来折腾咱们了,你想想,咱们就那么点基业,能经得起朝廷臣工们的手段么?” 李睿眸中掠过几许浮光,捕捉住楚宁的视线:“咱们的基业?” “是啊,咱们的基业。”楚宁起身,打开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两份契书递到李睿和萧鸿飞面前:“在你们搜杀鲜卑四处劫掠的散骑时,白当家在牧羊城建起了一座酒楼……嗯,就是契书上的那个名字。” “天上人间?”李睿翻开契书,快速扫过:“一成股分?” “是的,白当家在天上人间,给你和老萧各留了一成股份。”楚宁扣了扣桌子,继续说道:“别嫌少,帝君也才拿了两成。” 萧鸿飞还在看契书,李睿却听清了这话里的重点:“你说的是……帝君?” 楚宁笑道:“对的,你没听错。” 在当初东征时,李湛到处找有钱的商贾富户开刀,白夙却组织许多东莱的大小商贾给帝君送了十万两白银,并且一送再送,虽然没送出什么交情来,但天上人间开业时,帝君却是派了人过来访查,白夙干脆趁机会,把银子换成了天上人间的股份。 “目前为止,天上人间已经投入营业,并且盈利的有牧羊城、黄县和东莱三处,虽然目前的盈利状态并不乐观,但一成股份每月的分红,大抵也不会低于两千贯。” 说着,楚宁起身站到大庆疆域地图前,指尖从东莱缓缓移动到长安,边说道:“从东莱往西去长安的这一路,白当家打算在每个比较繁华的郡城,都修一座天上人间,嗯,不应该说是打算,估计已经开始动工了,大概明后年便可以全部投入运营。” “嘶!这才三处酒楼,每月一成分红,就不低于两千贯……你还说这盈利状态不乐观?”萧鸿飞捧着契书,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楚宁:“从东莱到长安,有多少个繁华的郡城,这不用我老萧来说吧?倘若这些酒楼全部开张,岂不是每年可盈利百万贯?” “萧忠武,估计你说的这百万贯,还算是保守了。”李睿放下契书,道:“送这么大的礼,看来楚将军的心不小……” 楚宁笑道:“但说大也不大,不过也就是个辽东郡守罢了。” 这话点到为止便罢,楚宁又转了话题,与众人讲起幽州数郡战后重建的事情来,待几人聊得差不多,已时近掌灯。 送走三人,楚宁用了晚膳,本想早些休息,却怎知躺在床上时,脑不断回想起战场上的一幕幕,交织着浮现陈隆建的话语,着实有些磨人心神。 既然睡不着,楚宁也就不睡了,起来研墨提笔,开始给白夙写信。 照例先讲了一些沿途见闻,又捡了些不与军情沾边的事情当作闲叙,末了又寻问了一下牧羊城的安危和发展情况…… 写来写去,写到最后,楚宁倒是不愿意搁笔了,又想起上回她给白夙说想吃肉,结果白夙给她送肉干的事情,顿时就更精神了。 反正也睡不着,楚宁干脆找来一大叠纸,开始写故事。 故事的主角就地取材,以凤九卿和李睿为原型,开始瞎编言情小故事,从相遇相识到相知,怎么唯美怎么写,怎么文艺怎么来,一低头一抬头间,便是五六千字生于笔端。 “啧啧啧!本将军果然是入错行了!以本将军这文笔水平,绝对可以成为这个时代言情界的扛把子啊!可惜!在这没有和谐大神、没有马赛克战士的世界,本将军竟在这紧要关头卡文了……” 连叹数声,实在找不到灵感了,楚宁只好在故事的末尾添了一行: 窗外竹影摇晃,窗内灯影昏黄。 唐亦双关上窗户,拉上帘纱,一步步逼近柳慕青……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关灯拉帘党 楚将军你也好意思夸自己 还扛把子…… 第136章 给白夙寄完信, 楚宁便厚着脸皮暂时留在了辽西, 明面上说是给李湛和顾文雄打下手, 跟他们一起善后, 实际上,除了留下来继续卖人头之外, 则是跟萧鸿飞一起,到处搜寻从这场战乱里活下来的人口。 牧羊城新建, 人口不过五万余, 除开军队之外, 壮年劳力仅不过万余,即使将女人当作男人用, 将男人当作牲口用, 但有限的劳动力,还是将牧羊城的建设和发展拖慢了许多倍。 自从白夙举办商宴之后,天上人间的名声越传越远, 牧羊城名气也越来越大——现在提起牧羊城,大多数人的第一念头便会想到天上人间, 其次就白墙青瓦水泥路, 再其次则是各种陶瓷器, 紧接着还有牛肉干、咸鱼干……等等。 可以说,牧羊城和天上人间的名气已经打了出去,但因为技术落后,人力缺乏,产能低下, 导致产量跟不上市场需求,因此,不但大弧度降低了楚宁和白夙的利润,还限制了牧羊城的建设进度和发展速度。 便是因此,白夙早在战况尚未分出胜负之时,便已经派出管事,到幽州各大难民聚集地招募人手。 可即使如此,依然难解眼前困局,更让白夙觉得棘手的是,随着牧羊城的发展,除了缺乏基础劳力之外,各种吏员人才,更是奇缺。 不得已之下,白夙不得不派人快马加鞭 分卷阅读246 分卷阅读24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7 ,把凤九卿找了回来。 这次出征,整个卫民军第一、二梯队的管理层,除了霍蕴书之外,几乎都在辽西战场,唯白夙一人留守牧羊城,找回凤九卿之后,两人分管了民事和商事,可尽管如此,高速发展的牧羊城,大大小小的事情,依然让两人从早忙到晚,而楚宁在拿到顾文雄和李湛的人头费之后,又让白夙加派人手过来,在幽州新开了一家钱庄分号,给她忙上添忙。 白夙在忙,楚宁在忙,凤九卿也在忙,但李睿却闲了下来——鲜卑撤退后,李睿从幽州运了大批粮食过来,在短暂的补给后,顾文雄便开始调度兵马,拿回之前丢失的城池。李湛身为东征大军的最高指挥官,自然要跟顾文雄一起捞名声,而这个时候,就没李睿这个军禀司马的位置了。 不但李睿,事实上,连楚宁和萧鸿飞,现在都没得话语权,也根本就插不上手脚,两人反正已经捞了钱在手,干脆就一心一意的沉迷于诱拐人口,不再搭理顾文雄和李湛两人的明争暗斗。 既然幽州已经没她什么事,李睿敛起了心思,早早的便给朝廷送了封奏折,随即准备起程回京面圣。 回京面圣前,李睿搭上了白家的商船,准备去牧羊城看看——楚宁不但给了她天上人间的股份,还几次三番的诱拐她去牧羊城,说在牧羊城里,给她留下了一个不低于燕夫人的重要位置。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李睿肯定会赏他几剑,毕竟,她可是堂堂皇族宗室之女,帝君亲封的颖川郡主——可这话由楚宁说来,李睿便不得不慎重考虑。 最近白家的海船似乎多了许多,几乎每天,都有一两只相继靠岸,因有楚宁交代,李睿直接便被船长迎入了单独的船仓内,却是没有注意到,在她之后,有位枯瘦到只剩皮包骨头的女子,也混在难民堆里,跟着上船。 海船走走停停,几天终于抵达了牧羊城,等大部份人都下船后,李睿才带着侍卫慢悠悠的从船仓里走出来,可当她从甲板上随意一眼看去时,不禁被惊呆当场。 “今天是几月几日?” “回郡主阁下。”侍卫连忙掏出了纸质的历书来,翻了翻,回道:“按楚将军这历书来算,今日是十一月初六。” 因着这个时代是用天干地支来表示年月日,楚宁懒得去整这些复杂的东西,早在去年,就让王沅德按她的要求,编写了新的历书。 自今年东征以来,但凡与楚宁有所往来,关系比较亲近的人,都被赠送了一本,一来二去,潜移默化中,大家也逐渐习惯按这历书记日办事。 “上回来牧羊城,是八月初二。”李睿望着岸边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房子,忍不住惊叹道:“短短三个月时间,竟将一处破落小土城,建造得比诸多上县县城还要有序……这楚昭义,委实了不得!” 下得船来,李睿在侍卫的随护下,沿着岸边宽阔的道路缓行,边寻问前来迎接的令吏:“这路面上铺着何物?还有那些妇人……” 一言问出口,望着身旁来来往往、繁忙无比的男女老少,时而飞驰的四轮马车,李睿感觉自己完全不像个郡主,反而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小村姑。 哑然失笑间,却见那马车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架着马车的健妇拎着马鞭扯着嗓子在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抢劫!这里有人抢劫啦!” “有人在抢劫?”李睿心里一惊,连忙招呼侍卫上前。 “抢劫?” 还没等李睿出声,不知从旁边哪里钻出来了几个手持木棍壮汉,他们穿着统一的褐色箭袖劲装,腰悬宽带,挂着一面约莫三指宽,两寸长的铜牌。 “这里是保卫司第一局第二旗辖地。”当先而站的那名壮汉,先朝那健妇和周围的人亮了亮自己的腰牌:“谁他妈的敢在我朱霖的地盘上抢劫?” “姓朱的,你再耍威风试试?没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么?拿着那么长的一把剑,挡在这车道中间,不是抢劫是什么?”拎着马鞭的健妇丝毫都不害怕,十分泼辣的骂道:“信不信老娘马上去督察室投诉你!” “哎哟哟!原来是黄大姐啊!您等着!小子这就把人带走!” 朱霖吆喝了一声,带着几人提着木棍上前,围住那手中持剑,带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姑娘,对不住了,这牧羊城,可不是随便就能闹事的地方,放下剑,跟我们走一趟吧!” “白夙是不是在这里?”那红衣女子眸中寒光一闪,冷声道:“让她来见我,或者,带我去见她!” “白夙?”朱霖摸着脑袋想了想,问道:“你说的是白当家?” 红衣女子奈住性子回道:“正是!” “抱歉!白当家恐怕不是你这等女贼,想见便能见的。”朱霖说完,大声喝道:“兄弟们,拿下她!” “你敢!” 红衣女子冷喝一声,掌中长剑蓦然出鞘,带起一抹冷光,便直袭朱霖心口要害。 朱霖也是从战兵退下来的,虽然受过伤,究竟比常人还是警觉几分,下意识便抬棍相挡,但奈何对方宝剑锋利,木棍根本就没起到任何的抵挡作用。 眼见要遭殃,旁边突然伸来了一柄剑鞘,架住红衣女子的宝剑。 “姑娘,一言不合,便下杀手,这不妥吧?” 李睿左手提剑横挡,剑未出鞘,然,鞘上铭刻的剑名,却已暴露了她的身份。 红衣女子惊道:“惊虹剑?!” “正是惊虹剑!”李睿微惊:“看来,足下来历很不一般,竟也识得惊虹剑。” 惊虹剑,乃是当初白衣云侯的佩剑,跟随云白衣南征北战多年,赫赫之名,威震天下,但在云侯故去后,此剑便下落不明。 李睿自小倾慕云侯盛名,视她如师,花了极大的心血,才将此剑找回来,本没多作声张,却被这红衣女子一眼瞧出了来历。 两人正在僵持,突然听得一阵钟声响起,紧接着各处的哨声此起彼伏,朱霖也摸出口哨,急急的吹了几声。 没多时,便听见有人在喊:“保卫司捉拿红衣女贼!闲着速散!助者有赏!” “这事与你无关,莫要多管闲事!” 红衣女子朝李睿警告后,便撤剑准备逃走,方才抬起脚,却见那柄惊虹剑对挡在自己身前。 “找死!” 红衣女子冷喝一声,掌中长剑再次出鞘,直取李睿颈脖。 “放肆!” 李睿长这么大,回了一句,随即与那红衣女子你来我往的打将起来。 堪堪不过数招后,那红衣女子便因体力不支之故,显露败迹,李睿正要一鼓作气将她拿下,却哪知,她竟暴退数步,随后抓来一位路过的少女,挟持威胁道:“李倾辞,如果你再纠缠不休,便别怪在下心狠手辣!” 说罢,那红衣女子拖着人 分卷阅读247 分卷阅读24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8 质退开数步,随即一剑刺向那少女,接着便迅速将受伤惨叫着的人质推向了李睿等人。 “快!快救人!!!” 李睿一声吩咐后,立刻便跟在那红衣女子身后紧步追了上去,可奈何楚宁将这牧羊城里的房子建得整整齐齐,房子与房子之间,大小通道如同纵横交错的棋盘,既四通八达,又仿似迷宫,李睿不过追了几十息时间,眼前便失去了那红衣女子的身影。 黯然回到原地,李睿便见屈如忠与另外一名杨司总带着大队甲胄齐全的战兵追了过来。 屈如忠从狐苏县便开始跟着楚宁,自然识得李睿,见过礼后,转身便将朱霖骂得狗血淋头。 “那红衣女贼,下船便逞凶,连伤三名保卫兵!逃到此处来,你们这些饭桶,竟然又让她伤了无辜百姓!”骂得再多,屈如忠也不觉得解气,只好把人赶走:“他妈的!还不快去找?找到人了不要妄自动手,将消息传回来,老子让杨司总派战兵去抓!” 屈如忠嘴里的杨司总,姓杨名厚德,乃昭义将军楚宁的亲兵出身,现任昭义军第七司的检校司总,这回昭义将军出征辽西,便是将他留在牧羊城防守。 自楚宁占据牧羊城以来,打架斗殴之事虽时有发生,但斗械伤人之事,除了上回项枭之外,这还是第二次。 因此,屈如忠与杨厚德两人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们简直可以想像,远在辽西的昭义将军,得知随便一个女贼,就可以在牧羊城伤人后的震怒,会将他们视作多么的无能! 第137章 躲进小巷, 没走多远, 苏明月也迷了路, 但她很快钻进一户人家, 盗取了晾晒在小院里的衣物,摘下面纱, 再找了块布料把剑裹起,见外面还在抓捕红衣女子, 便放开胆子, 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离, 逃离了这片区域。 装作外地客商,找人打听了白夙的消息, 时不过下午, 她便混入了天上人间。 整个天上人间占地极广,大小院落,各种房间多不胜数, 倘若要逐一寻找,定要耗费极大功夫。 好在苏明月足够了解白夙, 只要往最好的院子、最好的房间去找, 就一定能够找到白夙。 不过, 苏明月还是遇到了困难。 因为,这里竟然有六座同样格局的大院落,而这六座院落里,有两座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白夙一人, 竟需要同时住进两座双层楼的四合院? 苏明月想了想,便往守卫较为松懈那个院子潜了进去。 果然不出苏明月所料,这座院应该属于白夙——白色的地面,白色的窗纱,不但将墙面刷得雪白,甚至连里面摆放的胡椅,都用白布厚厚的蒙上数层…… 白夙显然没在此处,院门外守值和巡逻的护卫虽然精神抖擞,但难免有些松懈,连苏明月潜进里面,都没发觉。 左右两边的厢房,苏明月并没去耗费时间,因为,那是白夙安置随扈的地方,她直接穿过大厅,找到了后面的书房,准备在这里等着白夙回来。 毕竟,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将近四年,苏明月很了解白夙,知道书房是白夙的禁地,寻常侍卫侍女,在没有她的允许下,根本就不敢进来。 这书房新装不久,里面的书架、书柜虽然摆放齐全,但除了一累累帐薄之外,并没有摆上任何别的书册。 苏明月将这书房打量一圈,等得有些无聊,随手拖过一册帐薄翻翻了,眸光不经意扫过时,却在看清里面所书内容时停住…… …… ——大庆永威二十二年十二月,九州商社总盈利:四千零五十六贯整。 ——大庆永威二十三年一月,九州商社总盈利:六千二百三十一贯又四百钱。 ——大庆永威二十三年二月,九州商社总盈利:一万一千八四十七贯又六百二十五钱。 ——大庆永威二十三年三月,九州商社总盈利:两万二千三百八十二贯整。 ——大庆永威二十三年四月,九州商社总盈利:三万八千七百九十八贯整。 …… 这里放着九州商社从去年到今年的全部账薄,完全不用看前面的详细内容,单看最后一页的总结,苏明月就已经认出,这是白夙亲笔撰写的账薄。 但最让苏明月震惊的却是——九州商社,这个她闻所未闻的商社,竟然具有如此可怕的聚财能力! 是的!可怕! 特别是今年四月后,每个月的盈力至少都在三万贯以上,最多的时候,高达七八万——从去年到今年,从已有的账薄来看,这九州商社,零零总总的为白夙盈利三十多万贯! 不到一年时间,就赚了三十多万贯铜钱,这放在长安城,也是屈指可数的豪富——许多传承百年的世家,也不见得能有如此丰厚的家财! 看着这一堆账薄,看着这一串串账目,苏明月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根本就不敢想像,要造多大的仓房,才能堆得下这么多的铜钱。 原来,白夙竟有如此聚财之能,当初她若是没离开春风楼,如今岂不是…… 有些失措的跌在布椅上,苏明月想像着白夙就在这个房,坐在她现在的位置,执笔伏案写下一本本账薄的模样。 但布椅前面的桌案上并没有别账册,只是在左右两边,都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个木匣子。 根据苏明月对白夙的了解,她知道,白夙习惯将没看的书本或者薄册放在左边,而看过的,则放在右边。 犹豫了片刻,见白夙还没归来,苏明月便打开了左边最上方的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大叠纸笺,既没敬称,也没封函,只是在最上面一页,惨不忍睹的写着几个字——《霸道当家爱上我》。 虽然这名字瞧着诡异,但苏明月还是很快弄明白了字面意思,觉得有些像小说家们写出来的话本子。 但,苏明月实在无法想像,清冷如白夙,竟也会像那些世家闺秀一般,喜欢看街谈巷语、俗里俗气的话本故事。 带着对白夙的强烈好奇,翻开扉页,苏明月着实费了些心神,才弄明白这话本子要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读,等她连猜带蒙的读上几页后,便完全沉溺其中。 故事讲的是前朝末年,富户夏氏一族无嫡子传宗,宗妇便偷偷将女儿更名夏亦卓,让其女扮男装,继承家业。 夏氏一族虽然表面上只是富户,但实际上却富可敌国。而夏亦卓虽然身为女儿,但却身怀惊世之才,夏氏一族的家业传到她手中,飞速扩张,短短几年后,便被成为了天下第一巨商。 但在夏亦卓年少时,却遭过一次大劫,在她最无助时,是一位名叫颜倾雪的少女救了她。 在颜倾雪百般温柔照顾之下,年少不懂情的夏亦卓对她好感极 分卷阅读248 分卷阅读24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49 深,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爱情的深渊。 几年后,功成名就的天下第一巨富,终于再次见到了颜倾雪,可彼时的她,却已经有了未婚夫。 于是,千般手段、万种诡计尽数齐出,逼迫颜倾雪的未婚夫推却婚约,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夏亦雪宣告自己非颜倾雪不娶! 家人的逼迫,亲戚的反对,世俗的压力…… 历经千难万苦之后,颜倾雪终于嫁给了女扮男装的夏亦卓,两人如神仙眷一般,恩爱缠绵一生一世…… …… 不知不觉,故事便已结束,但苏明月却依然沉溺其中,她不惊于其中所书的不伦之情,却醉于夏亦卓的倾世情深。 夏亦卓爱颜倾雪,爱到倾其所有,宠到倾其所能,财富、地位、权利……颜倾雪要什么,夏亦卓便给什么,随时随地,只要颜倾雪遇到任何事情,夏亦卓都会极时出现,霸道的将人护在怀里,为颜倾雪遮风挡雨,换她一世天真无邪。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夏亦卓这样的人,能得她倾其所有的来爱,自己……也是愿意嫁的罢? 这个念头在苏明月心里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感概,便见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白青夜提剑站在门口,冷冷的望着那坐在桌案后面的年轻女子,却并没有说话。 看清房内之人,白夙缓步进门,却在走出几步后,又向白青夜,淡声道:“永无下次。” “是!” 白青夜并没辩解,因为,这确实是她的失职。 自天上人间建成后,白当家便留下了两套最好的院落,一套她自己在住,而这一套,则是留给楚将军。 天上人间开业以后,楚将军便一直出征在外,这套院落一直空着,也就白当家偶尔会过来坐坐,所以,白青夜并没在这边布置白家的暗卫。 而寻常守门和巡逻的护卫,又如何能防得住苏明月这样的高手? “退下罢。” 屏退身后跟来的人群,白夙独自一人留在了房间内,目光却没落在苏明月身上,而是定睛看着那瓷白的地面——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色地板砖上,印着一串串清晰的泥脚印…… 白夙忍住唤人洗地的冲动,环顾四周,最后挑了张隔得较远的胡椅落座,之后才悠然问道:“缘何不回长安?” 苏明月苦笑道:“回不去了。” 白夙微微蹙眉,又问:“是因为平刚城的事?” “是李湛。” 说到这个名字,苏明月顿时沉默下来,等她回过神,发现白夙并无追问的意思,只得主动说来:“平刚城被鲜卑围困,城内粮草紧缺,顾文雄便扣了李湛和他那三千铁甲军的粮食。李湛不敢跟顾文雄硬来,又管束不住自己的兵卒……” 说到此处,苏明月忍不住凝咽起来,好半晌才止住情绪,继续道:“当初随我入城的六个侍女,全部都被那些畜牲害死……” 听到此,白夙微微颔首,了然的点了点头,接过口道:“现在困局已解,李湛拿顾文雄没办法,但杀你灭口,还是简单。” 白夙把话说到这里便停住,她知道苏明月为何而来,却只是淡淡的看着苏明月,既没答应相护,却也没出言拒绝。 苏明月也在看着白夙,用尽全力捕捉白夙的表情和目光,心里既害怕自己被拒绝,却又无端端的觉得,自己或许不会被拒绝。 她太了解白夙了——如果白夙要拒绝她,根本就不会走进这屋子里来,更不会与她说这么多废话。 “兹事体大,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在漫长的沉默后,白夙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申明一下: 苏明月不是前任! 苏明月真的不是前任! 第138章 “那个红衣女贼, 就藏天上人间, 对吗?” 当天晚上, 李睿闯进天上人间拦住了白夙, 不顾两人身庭院,不顾周围侍从往来, 怒声喝斥:“好你个白夙!竟然窝藏贼人!你可知,她犯下了何等罪过?” 苏明月就被安排在旁边的小院, 虽然隔着院墙, 但她警觉无比, 听到动静便觉得不安,以为是白夙给人通风报信, 遂装作女侍摸近偷听, 打定主意,只要势头不对,便寻机逃走。 “听说伤了三个保卫司的兵卒和一个百姓。”白夙让人递出一叠帛票, 抱拳道:“白某替她陪罪便是,这里三百两钱票, 算是白某的一点心意。” “白夙!” 没想到白夙竟会如此行事, 李睿顿时怒意横胸, ‘铮’的一声拔出惊鸿剑,直逼白夙要害:“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买!” 虽然来到牧羊还不足一整天,但李睿却打心底喜欢上这座白墙青瓦的小城, 在这里,她看到了忙碌,看到了笑颜,看到了别处没有的生机。 尽管天下并不太平,尽管此城新建,百业俱废待兴,尽管每个人都在拼了命的劳作,用尽力气的活着…… 但是,这里没有长安城的风起云涌,没有边疆军镇的刀光剑影,这里每个人都在历经劫难后,抓住最后一点希望活着。 因此,在李睿心里,这座城池就像是一张白色的纸笺,平整而光洁——但现在,白夙的行为,这张纯白的纸上,抹上了一笔黑色。更重要的是,这违背了楚宁所制定的《牧羊城管理草案》,一旦白夙起了这个头,那其他商贾、世家、富户……所有人都会有样学样,无视楚宁的威信,无视法令的管束,掀起更多的乱子来。 “但现在,白某希望能够买下这条命来。” 白夙说着,转身进屋,无视李睿的盛怒。 苏明月本想跟着混进屋子,但见白清夜亲自镇守在门旁,只得作罢,潜回自己居住的院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李睿跟着白夙进屋,三两步便追上了白夙的脚步,却见白夙从桌案的另一头,顺着桌面推过来一只木匣。 “这里是三十万两银票。”白夙道:“买她一条性命。” “那个人究竟是谁?舍得你花这么大的价钱来封住我的口?”李睿敛起怒意,提剑而立,双眸紧紧锁白夙眉目:“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道你就不怕,楚昭义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牧羊城,从此千疮百孔、一盘散沙?” “怕!”提起楚宁,白夙眸色微动,回视李睿:“但她既然能建一座牧羊城,想必也能建更多的牧羊城。” 李睿挑眉轻问:“所以?” “所以,那人非救不可。”白夙说着,语声微顿:“救她,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 李睿顿时沉默,半晌后,低声道:“我不明白。” “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们现在,都在同一艘船上。”白夙展开大庆舆图, 分卷阅读249 分卷阅读25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0 指尖落在鲜卑疆域:“你觉得,以大庆如今的实力,能与鲜卑六部争锋吗?” “自是不能。”李睿蹙眉,回道:“鲜卑今年才出动三部,便已逼得大庆竭尽全力。” 白夙又问:“依郡主看来,该当如何才能削弱鲜卑六部的实力?” “除了战争之外。”李睿不加思索道:“可以利用和亲牵制,也可以运用利益分化,只是,这需要时间。” “除此之外,也许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白夙低头,望着鲜卑那片辽阔的土地,语声轻微:“血衣神教。” “什么?!”李睿心头巨震:“她……她是?” 白夙微微颔首,继续道:“鲜卑的求亲使团,必然会在今年年节前抵达长安,如果郡主能将成亲的时间拖到春耕之后,白某或许能为郡主再凑二十万两嫁妆。” 李睿扬眉,看着白夙:“如此大手笔,白当家难道就不担心血本无归吗?” 白夙唇角微弯,眉目微扬,自信道:“郡主与白某都是同一类人。” “吾虽为女儿身,不得提枪纵马踏寒霜,不得挽弓披甲战苍茫,但,吾自负管仲乐毅之才,亦想名刻青史,告知天下苍生,这世间,吾曾来过!”李睿合拢装着银票的木匣,望着白夙:“凤九卿告诉我,这是你的志向。” 白夙淡笑颔首:“然也!” 李睿却问:“有白当家这般凌云壮志在前,还有我李睿的位置吗?” “这小小的牧羊城,有楚昭义的位置,有萧忠武的位置,有燕夫人的位置,也有我白某的位置,缘何就没有阁下的位置?” 李睿还剑入鞘,抱起装着银票的木匣,道:“白当家这话,李倾辞记住了。” 从天上人间离去时,李睿不但拿走了三十万两银票,还从白夙手里顺走了一套称心如意典藏酒,接着便直奔昭义将军府,找到了忙得晕头转向的凤九卿。 “凤九卿!快来陪本郡主吃饭!” 屏退一应侍卫,赶走与凤九卿加班处理民务的令史,李睿让人送来酒菜,就要在将军府内的办公厅里拉开席面。 “这里是公务房!”凤九卿连忙指使人,把菜饭搬到后院的石桌上,向李睿赔罪道:“启禀郡主阁下,下官公务繁忙……” “不想陪我是吧?”李睿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凤九卿:“明天我就要起程回长安。” “等我回长安,鲜卑求亲的使者,估计也到了。”闻言,凤九卿抱拳作揖的身形僵住,就见李睿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下,凄然道:“凤九卿,你自由了。” 微弯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交错的掌心和手背,不自觉地分开,凤九卿嘴唇微动,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头竟像是被堵住,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响。 “既然不想去忙,那便留下来,陪本郡主吃完这席菜,喝完这坛酒。” 李睿又倒满一壶酒,顺着桌面推向凤九卿,微微笑道:“从此一别千万里,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回相见,最后一回闲叙了。” 回廊上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忽明忽暗的灯光从李睿背后照射过来,衬得李睿的笑容也有些晦暗不明。 凤九卿端起酒杯,长年习剑的手腕却生出了几分颤抖,溅起几滴清酒洒落衣襟,未等李睿察觉,她便一饮而尽。 “虽别后山长水远,但,有缘亦会再相见。” 烈酒饮入空腹,灼热似火,但却让凤九卿顺利说出话来,她又给自己满上,向举杯过头顶,大声道:“第一杯,敬皇天!愿天佑郡主阁下,大展鸿图!” 说着,凤九卿将酒杯端到嘴边,以广袖微挡,仰脖一饮而尽。 再次斟满,举杯:“第二杯,敬后土!愿地佑郡主阁下,名垂万古!” 同样一饮而尽,凤九卿面不改色,为自己斟满了第三杯。 李睿按住凤九卿的手腕,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我这不是还没走么?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弄得这么惨兮兮的?陪我说说话,不行么?” “郡主想说什么呢?”凤九卿努力的想找话题,但她与李睿之间,实在没怎么坦诚交流过。 李睿提议道:“就……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我小时候?”凤九卿回忆片刻,道:“我生于葬剑谷,长于葬剑谷,其实挺无趣的。” “哦?怎么个无趣法?”李睿顿时来了兴致,好奇追问:“难道,还能比皇室王府更无趣?” “我母亲是流民,但在我三岁那年她便去逝了。”凤九卿顺着李睿的话,讲起自己的身世来:“我与师兄在葬剑谷里生活了数年,十岁之后,师兄也离谷而去,我舍不得葬剑谷,就养了几只白鹤作伴,一直赖着不想走。” 李睿心想,难怪你初到长安,就赖在百花楼不走,原来就是为了谢云竹的仙鹤图。 杯起酒杯敬罢,李睿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凤九卿微顿,也杯起酒杯饮尽:“后来,好像是我十二岁那年吧,有次出谷去买粮食,就遇到了我师妹,见她可怜,便将她捡了回去。” “你师妹白夙……她可怜?”李睿仔细想了又想,却始终没办法将白夙与‘可怜’二字联系起来。 “嗯!可怜!”凤九卿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也挺可爱的!” “……” 李睿连忙倒满杯酒,一口饮尽,给自己压压惊:“就白夙那冷冰冰的模样,哪里可爱了?” 凤九卿反驳道:“反正比你可爱……” “呵呵!”李睿冷笑两声:“可爱?你难道就没想过,她是被人故意派去,探你葬剑谷虚实,盗你葬剑谷宝藏的?” “噗!”凤九卿咽下酒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郡主阁下,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葬剑谷有宝藏?我们怎么不知道?” “朝野都在流传,葬剑谷祖师身怀经世之才,临死前,将自己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都埋藏起来,等着传人为她复仇,夺取大庆江山。” “葬剑谷几代传人,都差点被饿死。”凤九卿看着李睿,简直像看傻子:“有富可敌国的财宝还埋起来……照你这话,我们祖师,岂不是有病么?” 李睿想着白夙给她的三十万两银,心里却不太相信凤九卿的话语。 “如果一定要说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凤九卿边饮着酒,边慢声道:“那就是我们祖师留下的《生意经》了。” 李睿连忙追问:“此书在何处?” “在我心里。”凤九卿冷冷的看着李睿:“郡主,我没喝醉,你也别想套我的话,况且,就算我把生意经告诉你,你也不见得能够用它赚到钱——赚钱这种事情,用楚昭义的话来说,是需要天赋的。” “凤九卿,你怎么就不能笨一点呢?”李睿无奈:“我很差钱!你知道吗?” 分卷阅读250 分卷阅读25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1 凤九卿想起之前李睿那假装凄惨的样子,耸耸肩,冷漠道:“不知道!” “真伤本郡主的心。” 李睿续杯,饮下,突然起身,双手圈住凤九卿,亲了亲她唇角,大笑道:“凤九卿,其实你也是喜欢本郡主的吧?不然,为何每次都让本郡主得逞?” “……李倾辞,你肯定有病!楚昭义说的那种——神经病!” 随着怒骂,凤九卿一个手刀砍向李睿的颈脖,逼她从自己身前退开,随即拂袖离去。 李睿独自一人吃着菜,喝着酒,喝到最后,她问凤九卿用过的酒杯:“何为惆怅?” 酒杯无声,李睿自答:“欲别故地心茫茫。” “何为凄凉?” “别酒千杯,不敢诉离殇……” 作者有话要说:  也没出去浪啊,这几天朋友的家人过来视察了,去做陪,简直快要被累死。 第139章 李睿本想与凤九卿好好道别, 但最后还是没能说上几句正经话, 凤九卿走后, 她便独自喝着酒, 喝到醉倒庭院。 早上醒来的时候,躺在内院的房间里, 身上盖着厚实的蚕絮被,温软得让人失去离开的勇气。 留恋的抱着被角, 李睿细嗅其中沾染的熟悉味道, 赏完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 最后捡几件衣裳装进行囊,带着侍卫提剑离去。 李睿乘船离去时, 凤九卿正在陪着白夙用早膳, 天上人间独有的精致糕点,配着香软可口、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即使是在这北方寒冷的十一月, 也让凤九卿吃得满头大汗。 “真的不去送她?” 白夙放下碗筷,拿起雪白的绢帕净手。 “送与不送, 结局都不会因我而改变。” 凤九卿没抬头, 只是稍微停下了吃粥的动作。 “可师姐……还是动心了, 不是吗?” “也许是吧……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与心无关,与情无关!她不会因我而留下,我也不能改变她的命运。” “但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改变我的命运, 就能改变我们所有人的结局吗?”凤九卿终于抬头,她的目光极为平静的看向白夙:“师妹,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吗?” “也许……”白夙微微沉思:“有改变一些?否则,我可能早就饿死在某个冬天,或者流落在某个街角巷口……” “但你能改变她吗?”凤九卿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过了今年年节,明年三月初六,她就满十八岁了。师妹可有想过?在没有夫君,没有家世,也没有孩子传宗接代的情况下……那些将士,该用什么来维持对她的忠诚和拥护?” “利益!比现在更多的利益!”白夙毫不犹豫道:“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利益所带来的拥护和忠诚也会变淡,只能无限的加重利益,才能交换相应的权利。” 在楚宁给她的书中,有提到一个叫做‘边际效应’说法,白夙深以为然,在细致观察和使用后发现,这个效应不但适用于商事,也适用于权谋政事。 “如果别人能够拿出比她更多的利益呢?”凤九卿问道:“当有一天,她的权利和利益,与你的存在起了冲突呢?” 白夙放下净手的绢帕,回视凤九卿:“师姐,当我允许她靠近时,就想过这个问题。” “想得如何?” “经世治民、名垂万古的理想于我而言,如光;她之于我而言,如影。” 凤九卿放下碗筷,静视白夙半晌,蓦然问道:“你也想要那个位置?” “如果那个位置,能让我实现理想。”白夙平静道:“为什么不要呢?” “当你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凤九卿反问道:“你觉得,她会愿意……做一道永远都见不得光的影子吗?” “她最近写了很多话本子。”白夙微微蹙眉道:“似乎每一本都在暗示……” “其实,不用她暗示,师妹心里也很明白,不是吗?”凤九卿道:“你们太相似了,都习惯让别人服从自己意志。” “是的。”揉揉眉心,白夙有些困扰:“最初时,我当她是能独挡一面的臂助;后来觉得,她是知文识武的将才;但现在……” 无论臂助还是将才,都逃不脱被人掌控的命运,但随着牧羊城的飞速建成,随着今年东征最后一战的结束,白夙已经清楚看到——楚宁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上位者特质。 她不会背蒙学书,就让别人读按她想法写出来的书。 她不会用天干地支来记日程,就让别人依照她的办法,以数字记日程。 她不通武艺,便不像别的将军那般身先士卒,而是用麻木的训练,来凝聚麾下将士的战斗力。 从去年到今年,从相识之后的每一天、每一件事情,都是按照她的意志在改变。 时至如今,不管是在黄县又或者是牧羊城,楚宁的声威,楚宁的权势,都在一点一点的累积——与此相对应的是,白夙的影响力,在迅速的降低。 凤九卿突然开口,问道:“师妹,你后悔吗?” 后悔吗?后悔认识这个人,后悔让她接近,后悔与她产生牵绊,后悔……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是吗? 这个世间才俊万千,没有楚宁也会有别人,只有从这些英才中脱颖而出,才算真正的强者,才会真正的名震万古。 “师姐,我与你最大的不同……”白夙的声音极慢,却坚定无比:“我不惧怕将来。” 既然不惧怕将来,又怎会回顾前程?又怎会生出后悔之心呢? 凤九卿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红了眼,侧目透窗,眺望海面。 波涛汹涌的海面,有三船巨大的海船正在迎着风浪前行,李睿按剑而立,站在船头甲板上,最后再望了一眼岸边那接连成片的飞檐广屋,望着天上人间前面迎风招摇的‘白’氏商旗。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这面商旗,会飘扬在所有华夏文字能够抵达的土地吧? 李睿心里想着,乘坐的海船便已顺风远行,将牧羊城远远的留在身后。 凤九卿收回目光,就听侍卫来报:“启禀凤司总,有骑哨来报,牧城湾的戍堡那边,有人自称沓县尊,欲拜见楚将军。” “沓县尊?” 凤九卿并识得此人,只并无深交,遂将目光投向白夙。 “曾听楚将军提过起过此人。”白夙微微颔首,面色如常,心中却泛起了千思万虑。 说起来,这牧羊城也属沓县辖地,这沓老县尊才是牧羊城真正的父母官,只是楚宁率着兵马到此后,就将此地视作己有,所有政令,都由昭义将军府的令吏直接实施,从未递交过县府。 如今楚宁远在辽西, 分卷阅读251 分卷阅读25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2 沓老县尊突然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通知杨司总,点齐人马,随本司总前去迎接!” 弄清了沓老县尊的身份,凤九卿也不敢轻慢,与杨厚德点齐了两个局的兵力,打马急行,很快便赶到了牧城湾。 牧城湾距离牧羊城约莫六七十里地,原本没有戍堡,按楚宁的想法,她更希望把戍堡建到百里外的三山村那边去,但后来与燕夫人协商后,取其中,设在了牧城湾。 戍堡为六角棱形,以青砖水泥建造,底基占地百平,高达三层,上设箭塔和强/弩,四周墙体都有留有箭孔,里面宽敞明亮,平时可供戍卒居住,战时可做据守堡垒。 根据运筹司的测算,像这样的棱堡里面,只要粮食和武械足够,即只是驻守一个旗的兵力,也足可拒守敌军十倍的兵力强攻。 凤九卿赶到时,便看到戍堡攻击范围外,有不少人或站或立停在那里,而昭义军的戍卒正在楼顶箭塔上警戒。 “昭义将军麾下凤九卿,前来迎接沓县尊!” “昭义将军麾下杨厚德,前来迎接沓县尊!” 两人下马行礼,便见一位身着县尊官袍的枯瘦老人,被抬上前来。 “两位免礼。”沓老县尊抬手虚扶,紧接着便问:“本县尊听闻辽西战事了结,未知昭义将军,可曾归来?” 凤九卿顺势起身,她吃不准这老县尊的心思,只得回道:“昭义将军前些时日来信,道是近些日子便会凯旋。” “如此便好。”沓老县尊痛心道:“这鲜卑前脚才走,高句丽却又来犯,本县尊别无他法,只得带着百姓南下牧羊城,以避兵祸。” “高句丽?”杨厚德闻言,面色一变,连忙追问:“高句丽打到沓县城了?来犯敌兵多少?领军何人?” 沓县城距离牧羊城仅不过两百余里,快马一日便可赶到,如今牧羊城里,除了杨厚德的一个司级兵力,便只有保卫司,勉强可投入战斗。 然而,老县尊却并没回答杨厚德询问的军情,只是犹豫道:“前两日,有县里百姓发现了高句丽的探哨,本县尊便寻思着,既然沓县城破败不堪守御……” 凤九卿听明白了沓老县尊话里的意思——既然县城破败守不住,那他便不守,直接带着百姓南下牧羊城。 举目望去,入眼便是一张张满含期待的枯瘦面庞,大部份人在这十一月的冷天,还打着赤脚……很明显,老县尊这是准备带着人,来牧羊城打秋风。 “有多少人口?” “共计三千四百六十九口人……” …… 凤九卿无奈,楚宁之前带回来的人口,她安置完没多久,如今又来了三千多张嘴。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有哨探从北边急驰过来:“报!北方五里外,发现高句丽兵马!” 杨厚德喝问:“兵力多少?武械如何?是谁领兵?” “步兵千余,骑兵数百,观其声势,当不过两千。”那哨探有条不紊应答:“武械暂未查清,但没发现强/弩或者车/弩。” “再探!”杨厚德下令后,转头看向凤九卿:“凤司总,情况紧急,老县尊带来的这些百姓,该当如何处置?” “老县尊和百姓交给凤某便好。”凤九卿道:“至于高句丽……” 杨厚德按剑道:“有杨某在此,定不负楚将军所托,叫这些贼人扰了牧羊城的清静。” “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诶诶!突然发现,我竟然忘了她俩的生日。 也不知道前面有没写到过,懒得翻啊。 讲真,最近迷上了娱乐圈文 嗯! 霸道影后什么的…… 第140章 凤九卿拱手告辞, 随即便带着沓老县尊与百姓赶回牧羊城, 招来小吏, 将老县尊与百姓安置在了隔离区, 接着便敲响警钟,宣告全城警戒。 高句丽来袭虽突然, 但早就在牧羊城上层管理的预料之中,也早有备战预案, 除了开始半柱香时间的忙乱之外, 并没引起太大的恐慌。 保卫司的人马紧急集合, 在屈如忠的带领下,先去将军府领了甲胄武械, 接着开始净街, 将所有百姓都赶回了工坊或者住房,关住铁门,从里面反锁。 凤九卿与白夙站在天上人间最高处的眺望塔, 各自举着一个圆筒形的器物,查看全城情况。 “师妹, 此乃何物所制?缘何能将远处事物也瞧得清清楚楚?” “以玉晶磨制。”白夙也觉得颇为神异, 反复试看道:“不过, 楚昭义称之为‘水晶’,为此物起名为‘望远镜’。” “果真器如其名。”凤九卿赞道:“有此物相助,楚昭义在战场上,想必愈发……” 凤九卿说着就尴尬起来,因为, 她实在想不出,以楚宁在战场的表现,到底该在此处用上什么词语典故才算是褒奖。 “没想到玉晶这等器物,竟也能被楚昭义用到战事上来。”凤九卿思来相去,还是决定放过自己,强行扭转话题,担心道:“只是光有此物,恐怕也无助于眼下战况罢?” “无论战况如何。”白夙垂下眼眸,掩住其中忧色,道:“这牧羊城,我们总归得为她守住。” 凤九卿点点头,说道:“师妹,这边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回将军府。” 与此同时,被挡下的高句丽军队也开始有所行动。 虽然,挡在他们前面的,只是一座奇怪的小堡垒,里面顶多藏兵数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挡住他们将近两千兵马的脚步。 但这支高句丽军队还是很谨慎的停了下来,并没急着追杀带着百姓的凤九卿和沓老县尊。 数名高丽兵卒正在戍堡周查探,便听楼顶箭塔传来了喝斥:“此乃大庆昭义将军驻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去甲檄械不杀!” 楼上接连警告三回,下面高句丽阵中派出一个持戈大汉上前,猖狂道:“我等乃是高句丽东部褥萨渊太离之麾下,楼中庆卒,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东部褥萨渊太离?”楼下大汉喊的是庆语,杨厚徳却听得满脸茫然,问身边的士卒:“是个什么意思?” “属下也不懂。”旁边一位士卒回道:“可能是说,他们的头儿叫渊太离?” 明明讲的都是庆语,分开来都听得懂,但合起来,却就让人抓瞎了。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正从楼梯抱着箭支上来的另一名士卒来自辽东,顺口解释:“褥萨、相加、大加、小加……都是高句丽的官名,大概……相当于我大庆各种大小将军的意思。” 杨厚德顿时恼怒:“既然会讲庆话,为何不用我大庆的官名?可恶!害得老子丢脸!” 他是楚宁亲兵出身,东莱黄县人,自然不懂高句丽的言俗官称,这会在下属面前闹了笑话,面子上 分卷阅读252 分卷阅读25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3 过不去,心里自然不痛快。 “放箭!给老子把那狗贼的头颅留下来!” 杨厚德一声令下,楼顶箭塔的射手便已举弓瞄准,‘嗖嗖’两声,便有两支箭,从两个不同的位置,同时射向那持戈大汉。 不过,那大汉站得较远,这边戌堡上弓箭射去余势不足,轻易便被他举戈拔开,引起了高句丽阵中欢呼。 “妈的!给老子拿角/弓/弩来!”杨厚德大怒:“老子要亲自射死这狗贼!” “报告司总!”先前抱箭的士卒递上强弩,笑道:“将主说,这叫狙击!” “就你小子懂得多!”接过弩,杨厚德顺手拍了拍那士卒的肩,问道:“怕不怕?” “怕!”那士卒回道:“但想着死在这些贼人手中的爹娘,小子就觉得不怕了。” “嗯,不怕就好,咱楚将军麾下,可没软蛋。” 杨厚德说着,举弩瞄准楼下那持戈大汉,但很快,他便放下弩,下令道:“来人!传令第一局,随老子杀出去!” 高句丽这边,那持戈大汉见戍堡这边许久再没动静,遂回阵用高句丽语,对一华服男子禀道:“小加大人,这戍堡里的庆卒,想必已被我大军吓破胆,不敢出来迎战。” 那男子中年模样,乃是东部褥萨渊太离族弟,名作渊太游。 渊太游身材魁梧,身穿大铁铠,披着一袭华丽大披风,打量着这奇特戍堡,挽鞭下令:“乞乞维源,本加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拔了这戍堡。” “得令!” 那持戈大汉领命后,点了三百人马,迅速的逼近戍堡。 楼上的弓箭手尚未有所动静,两军尚未开始交锋,便见那戍堡的铁门被打开,里面杀顿起。 随着喊杀声,百余身着布衣,只带头盔的庆军骑着马匹冲杀出来。 “列阵!迎敌!”渊太游拔剑在手,突又道:“不对,他们这是要逃……追!” 杨厚德率着一局人马,出了戍堡门,就灰溜溜的往牧羊城的方向逃蹿。 牧羊城此刻虽然全城戒备,却并不知戍堡这边的战况,百姓也不知高句丽的军队已近在咫尺,还当与从前一样,这只是将军府隔三叉五的演练,工坊大门在落锁后,里面仍在继续从事生产。 沓老县尊被凤九卿带到隔离区,紧接就看着数名男女主事人过来,把他带来的百姓按男女分开,分别领到了附近的几栋大楼里,随后便有小吏里面栓住铁门,将所有人反锁在楼里。 “这位令官。”沓老县尊使人问道:“高句丽的兵马已快打到城外,缘何不见你等撤走百姓?” “小的只是这里的楼吏,当不得令官之称。”楼吏是个少年,言谈虽有礼,却似不通战事,疑惑问道:“撤?往哪里撤?” “往城里撤啊!我们来的时候,有见到那边的城墙……” “哦,你们说的是老城啊。”楼吏道:“老城里的人与我家将军不和睦,他们不会让百姓撤进城的。” 有人忍不住了,插嘴喊道:“那是你们将军的事,但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该把我们锁在这房子里等死……” “闭嘴!”楼吏猛喝一声,唤来几个帮手,手提长木棍:“来!都过来把衣服脱了,东西放进竹篮里,先进去澡洗。” 饶是沓老县尊这样经历苦难,见过大风浪的人,此刻也有点崩溃,怒声道:“胡闹!高句丽都打到后脚根了,你们竟然还赶着让人洗澡!快打开门!本县尊要领着百姓,为楚将军守城!” “老县尊,这门开不得,咱们将军说了,打仗是军队的事,与百姓无关,如非必要,不可令他们置身险境。”楼吏叹了口气,拿出一件新衣服:“再说了,这水都烧热,干净房间、干净的衣服、干净的床被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如果不洗澡,满身跳骚到处跑,你们好意思住吗?” 说一千,道一万,这个年轻的小楼吏死活不开门,气得沓老县尊差点使人动起手来。 不过,沓老县尊还没动手,楼吏领着的那些帮手,却已经熟练的剥净数人,连推带赶的,把人弄去了一门之隔的沐浴室。 进得沐浴室,便见十二排陶制的水管架在头顶,水管上面钻了不少小孔,只要站到水管下面走,便会被水管里滴落的热水淋湿全身。 顺着水管往前走几步,便有人拿着大毛刷,从旁边的大陶缸里蘸起一些散发着浓浓草药味的粉末,给他们从头到脚的刷上一遍,接着就让他们自己边搓洗边顺着水管往前走,走出十余步后便淋洗干净,进入第二个房间。 在第二个房间和第三个房间里,将重复享受到第一个房间的待遇,但从第四个房间开始,便没有水管和毛刷,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和热气。 顺着第四个房间,一直走到第九个房间,便看数个巨大的木柜靠墙而立,守在那里的管事见到有人从里面出来,便打开木柜,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递给了这些从沓县城逃难而来的百姓。 “这……这……这全都是新的衣服啊!” 第一个领到东西的人简直不敢置信,他们这才来到牧羊城,连那个人们口耳相传的将军都没见到,连忠心都不曾表露,竟然就得到了新衣服。 “衣服、裤子……连鞋子都是新的……” “这个……这三个角角的东西怎么穿?” “没有兜裤布……这个应该是富贵人家才能穿的亵裤吧?” 其他数人也相继领到了东西,抱在怀里,望着那管事人,简直像是见了活神仙,激动得颤抖着问:“大人,这些东西,真的……真的……是给我们穿的吗?” “是的!”管事人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形,很是和气的笑着说:“从白当家来到这牧羊城的第一天起,就立下了规矩,只要家里家里遭了灾的难民,都可以在这里领到一套新衣服。” “白当家,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就是就是,这一套衣服置办下来,怕够老汉在地里忙上一整年吧?” “要是光景不好,一年可都置不起,咱家爹娘还在时,好几年都没置过新衣了……” “……” 听着众人争相赞扬,议论纷纷,管事人继续笑着说:“衣服是白当家送诸们的,但以后在这牧羊城住房子,可得交钱。” “啊?这牧羊城住房子还得交钱?” 一个抱着衣服的老汉连忙问:“老汉不要这衣服,住房子的时候能不能少交点钱?” “老丈放心,牧羊城的房子,你们肯定住得起。”管事人说着,见后面又出来了几拔人,连忙发完衣服,招来一个年轻小伙子:“阿牛,带他们去房间,再给他们讲讲这里的规矩。” “好的,诸位请。” …… 那边沓老县尊终究还是没能扭过那年轻楼吏,终究还是被人抬 分卷阅读253 分卷阅读25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4 着进沐浴室走上一遭,等他从这头出来,也有人递上了衣服,再将他顺着楼梯抬到楼上。 “老县尊,这牧羊城外的新房子,全部都是白当家亲自都督建,每栋房子的大小、高矮、用料完全一样。这附近的九座房子,都被楚将军划作隔离区,一楼为左边为沐浴室,中间为烘干室,如果顺着方才你们领衣服的地方继续往右走,便可以到饭堂。”领着沓县尊上楼的小吏比较健谈,也不似先前那楼吏难以沟通,说话稍显文雅,温和道:“第二楼和第三楼都是住宿房间,每层二十五间……楚将军将这唤作宿舍。” 以前大家都住的是棚屋,自从楚将军捣腾出了一种名叫‘水泥’的东西,牧羊城外所有的棚屋便全部改建,换作了高达三层,可以隔出二十多间屋子的大楼房。 “这就是……宿舍?”小吏推开一间房门,沓老县尊便看见里面那靠墙放置的几架木床。 “是的,这就是宿舍。”将老县尊领进门,小吏继续介绍道:“这里每个宿舍都一样,放四架双层床,每架床上下各睡两人。” “也就是说,一个房间要住十六个人?”跟在沓老县尊身边的人突然插嘴,不满道:“就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小房间,你们竟然安排这么多人住进来,还好意思收钱?要知道,这些百姓可是难民,连饭都吃不上……” “先生。”那小吏顿时敛起了笑容:“钱,肯定是要收的,只是收多收少而已,毕竟,这牧羊城外的每座房子,都是白当家出钱修建,即使是难民,也没道理在白拿衣服之后,还要白住。” “英白,慎言。”老县尊说着,又向小吏问道:“若是百姓要住这样的宿舍,价钱几何?” “每月五十文钱,每天早晚都免费供热水,但吃饭要自己花钱,可以食堂吃,也可以去外面街上吃。”小吏说着,话语一转:“当然,这隔离区是不让出门上街的,所以吃住全部免费。” “每月五十钱……这价钱倒是不贵,还在隔离区送衣服,让人免费吃住……”老县尊点点头,赞赏道:“这楚将军,倒是个实诚人。” 那小吏点着附合,接着又说道:“不过,老县尊,隔离区只能住三天,也就是说,您带来的这些百姓,三天之后,就得出去找活干。” “什么?才三天?”沓老县尊顿时僵住:“还要他们自己出去找活干?难道楚将军就不能给安排点事做,让他们混个饱肚么?” “这……小人就不清楚了。”那小吏不亢不卑,应对道:“您得去问楚将军,反正之前所有的难民,也都是按这法子安置的,愿意留在牧羊城便去找活儿干,不愿意的,我们将军也不勉强……” 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沓县尊也顾不得与小吏理论百姓的安置问题,连忙让人将他抬起来,准备去集合百姓,帮助守城。 “县尊莫急……” 那小吏正劝着,就见先前那年轻的楼吏过说:“是杨司总引兵回城了,将军府挂起了战旗,等会儿有一场硬仗要打,安抚住他们,别添乱。” “我省得……” 两人话未说完,沓老县尊身旁那被称作英白人又忍不住插嘴,惊道:“你们这是放贼入城,准备打巷战?” …… 牧羊城外,渊太游勒马而立,先看了看那片青瓦白墙、漂亮整齐,如棋盘一般的新房屋,又看了看旁边这破败的黄土旧城墙,顿时觉得有些伤眼睛。 “他们将本加引诱过来,是打算利用这片棋盘似的屋子,与本加巷战么?” 杨厚德今天带去戍堡的虽然不是骑兵,但也能策马代步,他们从戍堡冲杀出来时,便一路控制着速度,边走边打,佯作败退,将渊太游这支骑步混合的军队引了过来。 渊太游自然不傻,虽然开始被杨厚德骗住,但后来也瞧出不对劲。不过,他早就收到了消息,占据牧羊城的庆朝昭义将军,此刻与她的大军正被人绊住在蓟州城。 也正是因此,渊太离才会派他前来沓县查探情况——毕竟,高句丽去年从鲜卑人手中捡来的乌骨城,距离沓县仅仅不到六百里,又岂能容得下如此强军,在自己身侧落地生根? 只是,这牧羊城也太诡异了些,破旧的城墙非但没有修缮,反而显摆似的,将一座座白墙青瓦的大房子修在城外——即使如同棋盘一般,大街小巷纵横交错,但没有墙城的保护,这不是赶着给人抢掠么? 巷战——通常情况下,都是发生在攻城战的最后阶段,短兵相接、贴身肉搏,危险残酷,可以说是大部份中原将领都不愿意参与的战斗。 难道,这个今年方才名声乍起的昭义将军,竟与寻常将领颇为不同?最是擅长巷战? 渊太游想了想,很快便抛弃了这个看法,因为庆朝将领除了据城以守之外,连野外战斗都不太敢打,更何况是巷战。 “每五十人一队,出十队人马,先去看看这些房子的情况,探探里面有没埋伏。”渊太游下令道:“余下一千人随本加在此接应。” 很快,派出的十队人手便相继回来,禀报道:“城外最宽的主干道横纵各一条,于最中央交叉。” “城外次要干道横纵各两条……” “城外小巷横纵各……” “城外房高三层,房屋共计……” “城外房中传出婴儿哭声……” …… 随着一道道消息传回,这城外的布局便清晰的浮现在渊太游心里,听到最后一条消息,他顿时笑了起来:“看来,这昭义将军果然是被绊在了蓟州城,留下的守军不够,故意将我等引来,佯做埋伏之势,想让我等知难而退……” 乞乞维源问道:“那还打不打?” “打!必须打。”渊太游道:“全军听令,随本加走南北主道,沿主道两旁砸掠,切莫深入小巷!” 南北主干道极宽,但被埋了栏杆从中分成两半,迫使渊子游只能将身后的军队分成两部,沿着街道的两旁边走边砸。 但很快,他们就尴尬的发现,无论自己是用刀柄还是脚揣,那墙、那窗、那门……依然稳固无比,有人气不过,搬了块磨盘大的石头往人窗上砸,却也只是听了‘哐哐铛铛’几声响。 “他娘的!”乞乞维源忍不住用庆语骂起来:“这房子到底是用什么鬼东西造的?怎么比我们用石头造的城墙还要硬?还他娘的用铁来做成了窗子和门……要是有带弩/炮就好了,说不定能够射穿这些墙壁……” 渊太游也黑了脸,好生生的一座城摆在这里,那么多人口被锁在屋里,他们竟然没法抢? 娘的!老子就不信你所有房子,都能造成这样。 没多久,渊太游就发现,这些房子可能还真是全部造成得一模一样。 “ 分卷阅读254 分卷阅读25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5 撤吧。” 走到中间两条主干道交叉处,渊太游知道,自己已经走完一半,既然没法顺手捞些战利品,那再走下去也毫无意义,反正这城外的布局已经探清,以后大军开到,又岂是这些白墙青瓦铁窗所能抵挡? “想走?” 回来便不知藏到哪里的那支庆卒,突然从背后绕了出来,还换上了玄色重盔甲,端着奇特的长/枪挡在主道上。 “哼!刚才你们追着老子杀,现在该老子来杀你们了。”杨厚德扬声道:“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就凭你们这点人马,也想留下我们?”渊太游环顾四周小巷,威声道:“列阵!” 虽然这里被造得跟棋盘似的,但要在主干道交叉处摆开一两千人的阵形,还是勉强可行。 随着渊太游一声令下,高句丽的盾兵迅速上前,布下了一个圆形盾阵,将渊太游和其他兵种护在中间; 弓兵也紧随其后,在内圈布阵,随时准备射杀自巷道里冲出来的敌军。 “呦!”杨厚德见此,面带惊色,大声道:“原来你们这些夷族,也懂得布阵迎敌!” 渊太游冷笑道:“哼!你以为,就你们中原人懂兵法?” …… “凤司总!北边挂起了令旗,杨司总已截住高丽军的后路。” “换上进攻令旗,通知白当家。” 凤九卿握紧手中长剑,回顾集结在她身后的保卫司:“各位将士!昭义军留守的最后一局兵力,将在此处负责保卫将军府,而我,将与你们共同进退!誓死守护牧羊城!” 与此同时,一袭雪色劲装的白夙收起望远镜,从楼顶眺望塔上缓步下来,步伐优雅地路过守在游廊的苏明月,左手从白青夜手中接过楚宁送她的宝剑,右手从白青墨手上拿过一条抹额。 “无晦!”苏明月喊住白夙:“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 白夙没回头,举步便来到天上人间前院。 前面庭院里此刻已经聚齐了整整四百八十人,排成了整整齐齐的六个纵队——左边三个纵队与白夙一样,穿着雪白劲装,而右边三纵队,则穿着黑色劲装。 穿着白色劲装的人,是白夙从卫民军淘汰的预备兵里,筛选出来的镖师;而穿黑色劲装的人,则是白夙原来的部曲和暗卫。 白青墨站到左边纵队前,白青夜也同时站到右边纵队前。 “参见大当家!” 白夙环顾众人,系上抹额,淡声道:“今天,是本当家与你们并肩的第一战,也是九州镖行的第一战。胜!则从今名扬天下!败!则从此身死城亡!” “必胜!” “必胜!” “必胜!” …… 三呼之后,白青夜与白青墨带着众人同时系上抹额,他们的抹额中央绣着一个‘镖’字,而白夙的抹额上,则与九州镖行的镖旗一样,绣着一朵红莲。 没有战鼓,也没有哨令。 只有白夙身后整齐的脚步声。 只有那面即将在这个乱世大放异彩的红莲旗。 沓老县尊被仆人抬着,跟在那个年轻楼吏的身后,从每座房子第三楼的小门,通过一道道不知何时架起的木板桥,越过一座座白墙青瓦的房屋,从隔离区来到了战场附近——横纵两条主道交叉口左下方的房子里。 透过一个个拳头大的小孔,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情况,那个年轻楼吏带着十余帮手,不知从哪里搬来了许多弩/箭,正冷着面孔,瞄准了外面布成圆阵的高句丽军。 双方主将打了一阵嘴仗,杨厚德笑嘻嘻的问:“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还没有伏军从巷道里冲杀出来?” 渊太游却不再应答,他知道对方在拖延时间,但对方从出现到现在,堪堪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并不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能够有所布局,能够真如其言,将自己这千余人马留在此地。 但,不知为何,这心里却觉得极其慌闷。 “盾兵、刀兵、枪兵警戒!”渊太游决定不再与之废话,直接下令道:“弓箭手,瞄准北方敌军!准备射杀!” 搭箭! 挽弓! 三百余高句丽弓箭手瞄准杨厚德等部众,蓄势待发。 杨厚德收起笑容,拔出战刀,猛然大喝:“杀!” “杀!” “杀!” “杀!” 跟在杨厚德身后阵列的百余庆卒齐步上前,跟着大喊,惊得高句丽部份弓箭手差点便直接放箭。 “放箭!” 渊太游连忙下令! 唰唰唰! 三百余箭矢离弦而去,落到杨厚德脚尖前。 是的,没有射中人,只是落到了这些庆卒的前面——因为,这些庆卒虽然喊得杀声震天,但实际上却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并没有当真冲杀过来,更没有跑到高句丽弓箭的射程内。 “他娘的!中原人就是阴险!”乞乞维源骂完请令道:“小加大人,我愿……” “小心!弩/箭……” 渊太游的警告声并没起到作用,数十支弩/箭从四面射来,几乎让在场的高句丽军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原来竟然是如此!” 渊太游小心再小心,可依然踏入了困境——虽然这主道交叉处地势开阔,足够一两千人勉强布阵,但是,如果在四周的小巷里埋伏强/弩兵,那么,这整片区域,都处于弩/箭的射程。 小巷里埋伏弩兵并不可怕,至少还可以冲杀过去近身博斗,可怕的是,伏兵躲在楼上房间里,不但反锁门窗,还有坚不可催的墙壁防护…… “杀!往北方杀!”渊太游拔出宝剑,一马当先,准备突围。 随着不时落下的弩/箭,一众高句丽兵卒肝胆惧裂,紧跟在渊太游身后,往北冲杀。 好在这些兵卒也是久经战阵,虽然心里怕得要死,可阵形还是能够勉强维持,战力也没怎么消减,很快便冲杀到杨厚德跟前,与昭义军开始了白刃战。 “杀!” 与此同时,凤九卿和屈如忠带着保卫司从右边主道冲杀出来,加入了战斗。 白夙也带着部曲和镖师从左边主道缓步行来。 是的,缓步行来。 与保卫司和昭义军端枪快步冲杀不同,白夙姿态翩然,步伐优雅,仿佛这里不是刀光剑影的战场,而是一场举世瞩目的盛会,她是这场盛会唯一的光芒。 拔剑 出鞘 刺出 回撤 轻转的手腕 森寒的剑光 交错的脚步 绽放的殷红 一步之前,她白衣如雪。 一步之后,她绯衣如火。 一步之前,她清贵高雅。 一步之后,她铮然凛冽。 …… 沓老县尊透过墙上的箭孔看到了那面红莲旗,也看到那艳烈至极 分卷阅读255 分卷阅读25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6 的一幕,下意识的撑住墙壁,单脚站了起来。 “白当家!那是白当家!” “白当家带着部曲在帮忙守城!”年轻的楼吏满目惊讶,脱口下令:“快!狙击那些弓箭手,保护白当家!” “无晦……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 苏明月提剑跟来,却发现,这场战斗对于白夙而言,仿佛只是优雅的路过了一阵腥风血雨——这并不是说白夙的武艺有多高,也不是说白夙的剑术有多她,而是指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如果说,楚宁在战场上总是显得格格不入,那么,白夙就是生来为此。 不论是刀光剑影,还是腥风血雨,都注定沦落成为她这一生的陪衬。 战斗似乎进行了很久,也似乎在眨眼间便已结束,高句丽的士卒虽然死伤大半,但两个领头渊太游和乞乞维源却带着伤突围跑掉,杨厚德带了一个局的人马继续追杀,凤九卿和屈如忠开始组织收拾战场。 沓老县尊不知何时来到战场,来到了白夙身边。 白夙左手提鞘,右手握剑,剑尖斜斜指地,殷红的鲜血不但浸透了她的衣衫,甚至还顺着剑刃在不停的滴落。 苏明月抱剑站在道旁,不远不近的望着白夙,心脏却在刹那间,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素来喜爱红色,而白夙此时的这一身艳烈,衬着她身后的血流成河,衬着她那依然清贵的眉目,竟美得有些异样的惊魂夺魄。 认识白夙许多年,但在今天之前,苏明月从来没在白夙身上,感觉到淡漠以外的情绪。 可今天,她却发现,在白夙身上,竟然也有如此炽热的一面——如同那熊熊燃烧的万丈圣火,光耀古今。 “拿纸笔来!” 白夙没看苏明月,而是对沓老县尊说:“请老县尊代笔!”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写多了,懒得分章,大家就这样看吧。 然后,球同学说写娱乐圈文…… 讲真,爪子还真有点痒啊,不过,最近坑实在多,不敢开啊。 比如这个文,到现在,才一半剧情 手上还有一个武皇x婉儿的广播剧本要写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第141章 楚宁并不知道高句丽已经把爪子伸到了牧羊城, 她以帮忙战后重建的名义, 跟在李湛和顾文雄后面捡了些人口, 但不久就被两人以‘修整’之名, 打发去了蓟州城。 蓟州城是幽州的州治,不但城大墙高人口多, 其守军之数,也是整个幽燕地区最多的城池, 足有四万余。 兵多则将广, 将广则水深, 楚宁这么个不上不的‘昭义将军’放到这里来,虽不算是给人提鞋的那拔, 但顶多也只能给人端茶递水。 楚宁自然不愿意看人脸色, 给人伏低做小,因此,她麾下的卫民军和昭义军, 连蓟州城的城门都进不去,只能扎营在城外, 顶着寒风瑟瑟。 “照我说, 这简直太欺负人了!”顶着寒风, 率着士卒做完上午的常规定训练,孙兴边喝姜汤暖腹,边跟刘长贵抱怨:“怕我们扰民,不让进城,这还好说……可是我明明听人说, 东大营和北大营还有空置的营房,却为什么不给我们住?” “孙司总,你说的那东大营和北大营……”陈隆建正围着碳炉子在烤火,边说:“我前两天去看过了,那营房年久失修,有跟没有差不多,里面又臭又脏……只怕我们去了也住不惯。” “这不是咱们住不住的问题。”孙兴回呛陈隆建:“是他们这些幽州城的官,瞧不起人咱,故意给难堪。” 刘长贵怕他们争执起来,连忙提醒道:“将主来了。” 楚宁与燕夫人走进帐中,梁春花接着她解下的披风。 “在聊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楚宁笑问。 “回将主。”刘长贵怕孙兴实话实说,连忙站起身来回话:“方才令兵送来了几封请帖,我们正在讨论这事儿呢。” 楚宁顾不得去看请帖,进门就跑到碳盆旁边去烤火,今年虽然还没下雪,但天气实在冷得让人有些挨不住,依她估算,顶多也就零上三五摄氏度的样子。 “齐军侯夫人、刑校尉夫人、关司马正妻……哟,这里还有个熊氏商行的妻眷……”燕夫人边翻看请帖,边念捡重要的说给楚宁听:“请将主去参加她们文社的‘腊月文会’。” 孙兴闻言,高兴道:“这么说来,城里的那官儿,是准备跟将主套近乎了?” “我看不是这样。”刘长贵摇头道:“且不说将主写不写得出那些‘之呼者也’的文章,单说以将主‘昭义将军’的身份,便不该由这些人的妻眷行帖。” “好像是这个道理。”陈隆健接口道:“可将主若是不去,岂不是失去了与幽州将官交好的机会?” “我若去了,那就更没法交好了。”楚宁道:“倘若我不去,那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与整个幽州城的将官集团决裂。倘若我去……哼!我堂堂帝君亲封的将军,竟与一群后宅女子为伍,传了出去,往后叫同袍如何待我?叫朝廷如何看我?” 楚宁以女儿之身拜将,本就显得比男性将军弱势,倘若她再不顾身份的与这些后宅女子混迹一起,往后更会被同袍和朝廷轻视,沦为官场陪衬和笑话。 “那就拒了吧。”燕夫人放下请帖,也围坐过来烤火,边说道:“但这事儿,不能就这样了结。” “当然不能,这幕后黑手不纠出来,我这心里就不畅快。”楚宁道:“长贵,孙兴,隆建……走,咱们出去逛逛。” 燕夫人知道,楚宁这多半是要出去闹事,便说:“我与柔司总留在营里,监督下午的训练。” 楚宁点点头,从梁春花手里拿过披风系上,带着一行十余人离营。 毫不例外,在城门前又被挡了下来,孙兴气不过,从请帖里挑了一张官位最高的出来:“看到没?关司马的夫人,邀请我家将进城,你竟然也敢挡着?” 正常来说,一个部司马可以统率两千以上的兵卒,与萧鸿飞手下毛贵等人差不多,在幽州城里可能算不话事人,但其家眷所邀请的客人,也不是寻常城卒能够挡得下来的。 又等了一会儿,不知那城卒向谁请示了命令,便下来将楚宁等人放进了幽州城。 幽州城城广墙高,刘长贵等人才进城门,就忍不住惊叹连连。 楚宁还没来得及跟着感概,就听孙兴说:“这么高的城墙,这么大的城,要是想打下来,需要的兵力,只怕比鲜卑今年围困平刚城还多吧?” “也不一定。”刘长贵瞧了瞧周围,小声回答:“若是让将主和燕夫人谋划,可能用不了多少兵力。” 陈隆建听完,心中暗想,这种城哪需要用那么多兵力从 分卷阅读256 分卷阅读25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7 外面强攻呢?只要将主能再给我练些特战兵,保准能在半夜给这城门偷偷打开。 孙兴与长贵越聊越欢畅,最后陈隆建也忍不住,三人凑一块儿,开始嘴上排兵布阵。 楚宁听得实在尴尬,心说,我就带你们逛个街而已,你们却在这商量着夺人家的城……到底是谁给了你们这自信? 好在几人也知道不声张,只是凑在一块儿小声说着过过嘴瘾,楚宁见周围人也不多,便随他们去了,毕竟,他们都是楚宁用心培养出来的战将苗子,用不着拘得太紧。 “将主,听说这醉月楼是幽州城最好的酒楼,要不,咱们先在这里用过午膳再接着走?” 看到吃的,梁家两姐妹就有点走不动,连忙喊住楚宁,提醒该吃午饭了。 “好。” 楚宁同意后,一行人便被店里的伙计引上二楼,要了个雅间。 说是雅间,其实也没有用墙单独隔开,而是挂着纱缦,飘飘忽忽的将整层楼笼罩得隐隐约约。 楚宁不大能欣赏得这些意景之美,只觉得像是鬼片现场。 酒楼里面置备的是雕花矮桌,孙兴刘长贵等人不习惯斯文跪坐,干脆把三人的桌子拼到一起,席地而坐。 梁春花有样学样,也带着十二名亲兵拼了一张大桌出来。 楚宁治下向来不拘这些小礼节,也就没多说什么,让梁秋月点完菜后,便望着窗户下的街道,有点走神。 在楚宁的想像中,幽州城大地广人口多,理应满街熙熙攘攘,但自她入城以来,这街道着实冷清得有些异常,让她觉得有些怪异。 没多久饭菜便被送上来,孙兴吃了两口菜,喝了一口酒,呸声骂道:“这就是幽州最好的酒楼?不但菜没炒熟,还往梨花白里兑水,真他娘的奸商……” 军营里掌勺的厨子都是朱二喜带出来的徒弟,他们只有在军队历练通过之后,再通过学习进修考核,才能去天上人间的各处分号为厨。 因此,楚宁军中的伙食并不差,毕竟,她自己大多数时候,也是在营里解决。 梨花白是楚宁弄出来普通白酒,孙兴等人自然不陌生,这假酒都淡成水了,他尝不出来才奇怪。 “呵呵,就你们这些丘八,也敢说这梨花白里兑了水?” 旁边的纱缦被挑开,一个身穿交领广袖长袍,头带玉冠的秀雅年轻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楚宁有些惊讶——这涂脂抹粉的小年轻,莫不是个姬吧? 然而,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个姬,因为他身后,很快就出现了几个年轻小姑娘。 “韦少爷,您看奴家这身打扮,像不像那昭义将军?” “你那打扮才不像,奴家这个才像哩……” “少爷,少爷,她们都不像,只有奴家这个最像!” …… 几位身穿劲装,外着皮甲,但却烟视媚行的女子依环绕着那年轻人,目光瞧向楚宁这边,吃吃笑着。 刘长贵等人一见此情形,顿时脸色就变了,右手按在刀上,怒气冲冲的望着这几人——楚宁堂堂将军,被这些人视作戏娼,其中侮辱之意,可谓是罕绝古今了。正所谓主辱臣死,这些人的举动,又何常不是在侮辱他们这些血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士? 楚宁放下碗筷,随后向那几位女子招了招手,笑道:“其实你们都不像昭义将军。” “哪里不像?”被称作韦少爷的年轻人随后揽过一个,抱进怀里道:“本少爷就觉得很像!” 楚宁收回手,搁桌上,状似随意的敲了三下,道:“秋月,你告诉他们,这些姑娘哪里不像本将军。” 梁秋月有吃就好,从来不太挑口味,这会儿被人不长眼的打断,心里自然不高兴,听得楚宁的暗号,立刻拎起拳头,就照那年轻人的脸上打。 “都说打人不打脸,但本将军呢,就喜欢打脸。”楚宁拿出白夙为她置办的绢帕净手,边站起身来,面朝纱缦后面尚未露面的数道人影,温和笑道:“还喜欢废人子孙根!” 随着楚宁此话,梁秋月一脚踩向那韦少爷的子孙根,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传出来。 “拿纸笔来!”楚宁向纱漫后面的数人笑问:“谁的字最好?” 在短暂的推扯后,很快便有另一个少年模样的华服士子被推出来。 楚宁道:“我念,你写!” 那少年士子提笔,就听楚宁道慢声念道: 我身骑白马赴戎边 我旌旗猎猎啸百川 我挽弓如月护长安 我手提宝剑飒飒寒 我血雨腥风一关又一关 我回首佳人一山又一山 我举头望月家中老人盼 我低头思乡魂梦回中原 我傲战沙场敌人皆胆寒 我归来纨绔辱我似娼贱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更新了! 然后,还是忍不住想写娱乐圈文啊,咱们来个小剧场吧,希望不要崩了角色。 楚将军:白当家,本将军被人骂得心好痛,好想玻璃心,要不,咱就回继续去搞房地产,做个霸道大土豪…… 白当家:那本当家呢? 楚将军:凭当家您这颜值,去混娱乐圈,估计随便也能捞几个影后奖回来吧?然后,咱就可以升级为包养影后的大土豪。 许多年后。 记者:楚总,听说您与白影后的关系暧昧,还有小道消息说,说是您包养了……嗯……您懂的,是吧? 楚总:呵呵哒,本总裁不懂,请去采访白影后,谢谢! 白影后优雅的淡笑:做为一个影后,如果不包养一个总裁,嗯,又如何能算是霸道影后呢? 记者:…… 第142章 那少年人的字确实不错, 楚宁瞧着顺眼, 便让他接连抄了几十份, 沿着幽州城, 专门往茶楼酒馆等人多的地方张贴,每逢有人问, 还让梁秋月出来,声泪俱下的哭诉一番。 不消一个时辰, 昭义将军受侮辱之事, 便传遍了整个幽州城, 而那些纨绔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逐一被楚宁扒出了身份——特别是被梁秋月痛揍的那位, 竟是幽州别驾韦元成的儿子。 别驾, 亦作‘别驾从事’,乃州刺史的佐官,也就是帮刺史处理政务的副手, 相对于庆朝的官职体系而言,是比较高级的官员, 特别是现在幽州刺史被调回长安听用, 而新刺史尚未任命的时候, 他这个幽州别驾,可以说是整个幽州目前权力最高的政务官。当然,如果运作得当,也可能就此升为下任刺史。 楚宁也没想到,自己就出来晃悠晃悠, 撒撒鱼饵,就钓出了这么大只鲨鱼出来。 趁着整个幽州官场还没反应过来,楚宁发完传单后,便立马带人溜回营,燕夫人见她从出去到回来竟不足两个时辰,未免觉得有些奇怪。 “本是想捉 分卷阅读257 分卷阅读25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8 几只小鱼小虾立威,没想到这群小鱼小虾背后,竟藏着一只大鲨鱼。”楚宁苦笑着扳指数官阶:“我这个昭义将军,还没高志敏这个郡尉大,郡上面才是州……也就是说,这韦别驾,光数官阶,都比我高上几层楼。看来,萧鸿飞将军也是护不住我了。” “萧忠武现在被五皇子调去继续驻守柳城,怕是想护你,也远水解不了近渴。”燕夫人忧虑道:“总觉得这回将你留在幽州城的调令,很不寻常。” “我也琢磨不透。”楚宁也思索道:“按理说,我出身东莱,这幽州战事了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们应当放我回东莱。可现在,既不放我回东莱,也不让我跟着去前面分羹,更不给我安排驻地,偏偏将我晾在这幽州城外,还要耗费粮草来养我兵马……” 燕夫人突然道:“会不会是五皇子以你为剑,想探探这幽州官场?” “有可能。”楚宁道:“毕竟这幽州官场实在太烂了,当初卖人头,这些人可着劲儿的买,听人说,有的将官,给自己连路都不会走的儿子,都买了好些功劳报上去……” “也许不仅仅只是官场烂。”燕夫人道:“将主可还记得,当初颖川郡主持印借兵之事?” “记得。”楚宁道:“她以军禀司马之印前来借兵,却只调动了粮草。” “除了军禀司马之职,颖川郡主还是宋王之女,是大庆皇族宗室。”燕夫人道:“以她的身份之尊贵,就算调不动大军,但调几百士兵作护卫,理当不成问题……” “燕司总的意思是,这幽州官场的背后,还有身份比颖川郡主更高的人存在?”楚宁想了想,说道:“当时五皇子李湛被困在平刚城,他可以除外。” “当今圣上,除了李湛之外,还有三个年长些的儿子。”燕凌人道:“废太子李绍,皇七子李炎,皇九子李旭。” “废太子李绍我知道,那皇七子李炎,听说三岁便受封胶东王,我也与他部下打过交道。”楚宁问道:“但这皇九子李旭,我却未曾听闻过他的名声……” “皇九子李旭,尚未及弱冠,听说母妃出身低微,故不太受帝君的重视,至今尚未受封出宫就蕃开府。”燕夫人一直远在辽东,对帝都的消息也知道得不太详细,只能大致说来:“但偶有听人传闻,九皇子的才情不错,写著文章在士林颇受好评。” “也就是说,李旭不太可能插手幽州官场。这就只有废太子李绍和胶东王李炎了。”楚宁道:“胶东王李炎……我虽没与他本人打过交道,但以他用人水平而言,估摸着还想不出辱我名声、废我官身这等诛心手段来……” “废太子背后站着世家。”燕夫人道:“他若想插手幽州官场,可谓轻而易举……但你与他又没打过交道,缘何与你过不去?” “也许他认为我是李湛的人呢?”楚宁想起,当初在冀州遭遇鲜卑游骑时,李湛匆匆赶来拉拢高志敏捡功劳,也曾表示会替楚宁表功,当时楚宁未曾将此事当真,以为李湛也就口头说说而已……假如李湛当时真给朝廷上了奏折,那可就是将她绑在李湛这条船上的证据。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得通了。”燕夫人苦笑道:“卷入了储位之争,这可就麻烦大了。” “五皇子视我为炮灰,废太子视我为眼中钉……哼,倘若我不还手,就会被他们坑得死无葬身之地。倘若我还手与废太子对掐起来,无异是帮了李湛大忙,让他白捡大个便宜。”楚宁冷笑道:“看来,这位五皇子,还是有些道行。” 远在帝都郊外的皇家别院里,项枭跪坐在一个儒雅中年男子的下手位,以眼神示意自己的族女为他倒酒,随后接着说道:“绍殿下,如若这位昭义将军接了夫人们的请帖,便足可证明此人虽知军善战,但眼界不高,他日便是入了朝堂,也不过为人作伐,落个凄惨下场。” “倘若她拒了请帖呢?”被称作绍殿下的儒雅男子端酒问道。 “倘若她拒了请帖,某便可以施行第二手准备。”项枭自信道:“先毁她战绩,再毁她名声。” “哦?”绍殿下微微讶异道:“毁人名声好说,但毁她战绩,怕是不太容易罢?本殿下也曾听人说,她报上来的,可都是实打实的战绩。” “她的战绩不假,但也要看与谁对战。鲜卑骑兵虽然名声传得厉害,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项枭分析道:“鲜卑夷族,不善耕种,不善冶器,不但兵械质地极差,连甲冑也少,更不消说是军阵之道……我大庆随便懂些军阵的将军,只要有楚昭义那玄甲军所配备的兵械甲胄,也定能取得大功绩。” “原来鲜卑夷族也不如传言中可怕。”绍殿下感慨道:“却为何总是不能被全部剿灭?” “养巨寇,方才可拥重兵。”项枭毫不犹豫的给武将们埋刀子:“倘若鲜卑、匈奴都如同二十多年前的东胡一样,打一仗就近乎灭族,武将们以后还如何封狼居胥?如何出将入相?” “项先生说得有理。”绍殿下饮尽杯中之酒,继续道:“本殿下也曾想过,缘何我中原王朝总是与夷族争战,打完山戎有匈奴,赶走匈奴又有了东胡和鲜卑……如今看来,却是一帮子利欲熏心之人在从中作怪。” “我等世家贵冑知文识礼,重义轻利。”项枭附合道:“可这些寒门出生的丘八,生来便为利益所驱,为了填饱肚子无所不用其及,自以为在战场上博个功名就是光宗耀祖,却不知,我大庆人的风度仪礼都被他们丢得精光。更可恨的是,朝廷明明让他们驻守边镇,他们却私下与商贾勾结,放商队出关,卖给夷族粮食、布匹和盐酒……殿下,您说,这是不是养寇自重?” “可恶!当真可恶!”绍殿下连饮两杯,恨声道:“朝廷每年耗费数百万贯的军资,厚养着这些丘八,可他们倒好,为了自己的私利,便置朝廷于不顾,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题便从军政大事偏开,绍殿下问项枭:“先生这酒从何来?不但味醇劲足,色泽也澄清,没有丝毫杂质,本殿下也是头回饮到此等美酒。” “此酒名曰:名扬天下。”说起这酒,项枭就觉得肉痛,他几乎用举家之财买下这酒,简直恨死那卖酒小娘子,连带整个牧羊城:“全天下只有三套这样的酒,一套送进了宫里,一套就在这里,还有一套在牧羊城天上人间的酒楼里……不过,听说已经被人预定。” “惜哉!”绍殿下可惜道:“本殿下岳父最是好酒,正好年初便是他的六十大寿,还以为能送他一套此等好酒作寿礼,却不想此酒竟是绝品……” 项枭闻言,心中大悔,自己竟没打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绍殿下的岳父,就是当今相国袁大人,若能凭一坛好酒就得到相 分卷阅读258 分卷阅读25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59 国大人的另眼相待,再加上殿下这条线,岂不更有助于项家在帝都立足? “殿下放心,微臣定会在大寿之前,再为殿下寻来此等好酒。”项枭想到被人预定的那套名扬天下,下定决心,如论如何也要弄到手。 “如此,便有劳先生费心了。”绍殿下喜道:“今日与先生相谈甚欢,先生之见解,乃本殿下闻所未闻,如先生不弃,可愿留在本殿下府中,为本殿下出谋划策?” 项枭闻言,顿时大喜,连忙拜倒在地。 恰逢此时,有个文士快步进来禀报:“殿下,袁相国方才使人传信,说是颖川郡主今日归京……” “李倾辞回来了?”绍殿下连忙问道:“人在何处?本殿下要见见她……” “殿下,这不适合吧?”那文士劝道:“郡主自边镇归来,理当先入宫面圣。” 绍殿下犹豫道:“可父皇病重,多日不曾上朝……” 正说着,外面又有人急步跑来,惊惶道:“殿下!皇上宣颖川郡主入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持续多少年的战争,根由到底在何处? 第143章 安公公领着李睿来到明光宫时, 帝君正盘膝坐在龙床, 在他下首位不远处, 有一个西域高僧正/念着经文。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 那高僧才被安公公领出殿门,帝君一袭宽袍常服, 抬目望着李睿,道:“倾辞回来了?” 倾辞?称的表字?李睿心念微转, 俯首拜道:“倾辞参见皇伯父!” “免礼, 安瑞, 赐坐。” 安公公亲手搬来矮案,待李睿跪坐下来, 帝君方才继续道:“此次亲临边镇, 倾辞可所感悟?” 说着,见李睿沉吟不语,帝君又道:“倾辞若有想法, 尽可说来。” 早在幽州时,李睿就听朝野传闻, 道是帝君重病, 可如今看来, 帝君虽然年迈,却也不像是重病的模样,既然无病,却为何不上朝理事,反而在这明光宫里听高僧讲佛? 明光宫建造于前朝武帝时期, 供武帝求仙之用,本朝一直闲置,如今却被帝君用来听佛,这其中深意,李睿短时间内还想不通透。 “回皇伯父的话。”李睿辞委婉道:“倾辞心中想法虽多,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尽可说来。”帝君道:“若有不当讲之处,朕,必定不让它传出这道宫门。” “多谢皇伯父体谅。”李睿微顿,整整思绪,随即道:“此番随军,倾辞本以为只在幽州调度粮草便可,却不想鲜卑来势浩荡,先下我幽州数城,无奈之下,只得遵顾大将军之令,遣亲兵去狐苏县,为萧鸿飞助阵。” “萧鸿飞上折请功,道是狐苏一战,斩首过万。”帝君截住李睿的话语,问道:“此事可当真?” “当真,倾辞亲眼所见。”李睿道:“萧忠武因此战身受重伤,却仍然率军北上,偷袭鲜卑后方。” “萧鸿飞此人,倒是不负朕赐他忠武之名。”帝君又道:“朕听闻倾辞亦随军北上,然,以朕看来,深入鲜卑后方,补给困难,倘若被鲜卑截断粮道,你等数万大军归途渺茫……缘何敢行如此险事?” “回皇伯父的话,当时执锐兵马,仅两万余,披甲者更少。其他随行者,皆是难民流民。”听不出帝君此话中的喜怒,也解不透这些平淡字句背后的深意,李睿只能按自己先前与楚宁和顾文雄等人套好的话语回答,毕竟她也分了楚宁卖人头的好处,自然要帮忙说话:“之所以敢行险事,全因当时军中,有善厨之人,做成了牛肉干。” “牛肉干?” “烦请安公公取我包袱来。” 很快,安公公便将李睿的包袱取来,李睿从中拿出一个陶罐,取出了几块牛肉干,道:“这种牛肉干,以盐腌制风干,便于存放和携带,平时可用来下饭,紧要时也可用来饱腹。当时北上,全军以战养战,并未设下补给粮道,故不惧鲜卑截断粮道。” 事实上,当时楚宁与萧鸿飞北上,其实是有粮食补给的,但李睿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这事捅出来,毕竟这牵扯到了白夙,也牵扯到她自身利益。 也不知帝君是否信了李睿这番说辞,他闭目沉吟半晌,复又道:“此战虽歇,然耗资无数,国库空虚,朝野对朕怨言无数,皆道朕穷兵黩武……依倾辞看来,可是如此?” “决非如此!便是皇伯父不兴战事,周遭诸夷也决对不会与我庆朝子民和平相处。故,依倾辞看来,边镇战事归战事,国库空虚又是另一回事。”心知帝君终于说到正题,李睿道:“战事不利,将领之过;国库空虚,相国之过也!” 说完,李睿以眼角余光看着帝君的神色,却见他面上平静无波,平静道:“余者无关?” 李睿心中一沉,但还是应对道:“皇伯父乃是圣明之君……” 帝君说着,目光一扫,安公公得到示意,迅速取过一份奏书,递给李睿。 李睿一看,心中大惊,却见里面写着:臣此番征战,剿获甚多,共计肉牛两万四千只,成羊两万八千只,战马一万一千匹…… 奏书的落款是楚宁,还盖了她昭义将军的印章,萧鸿飞、顾文雄和李湛都有盖章具名。 可即使如此,李睿依然在第一眼发现,这决非是楚宁的亲笔奏书——李睿是见过楚宁笔迹的,深知以楚昭义那写字水平,绝对写不出奏书上的美字来。但这份奏书上,除了楚宁的笔迹不符之外,萧鸿飞、顾文雄和李湛三人的具名,都与李睿印像中十分相似。 李睿可以肯定这份奏书为伪造,但到底是谁伪造,李睿心中并无头绪。 “传句话给那楚昭义。”帝君也在审视李睿的神色,却见她捧着奏书微低着头,面上并无波动,遂道:“这些剿获,朕取六成,余者留给她犒劳麾下兵卒。” “皇伯父,此奏书乃伪造。”李睿伏拜道:“当时萧忠武率军北上,所有剿获皆由倾辞亲点,并将牛羊充作军粮……” 帝君神色一冷,道:“颖川,你只消使人传话便可。” 从先前称呼表字,到现在唤称号,李睿即使不用抬头,也知道帝君此时神色,只好妥协道:“倾辞谨尊圣谕。” 从皇宫回来,李睿便直接回了到宋王府,尚未见到她父王,她舅母便带着表妹来访。 等送走舅母,李睿方才抽出时间,招来自己的几位心腹谋士议事。 “依郡主所言,那奏书怕是与帝君脱不了干系。毕竟国库空虚,外有夷族虎视眈眈,内有各大世家争权夺利,天下人心惶惶,百姓不得安宁,帝君也需要理由来堵住悠悠众口。”李睿最任信的谋士杜士仪最后总结道:“照属下看来,钱 分卷阅读259 分卷阅读26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0 ,可以给帝君,但辽东辽西两个郡,也需握在郡主手里才行。” 李睿闻言,蹙眉道:“可依帝君当时的反应看来,似乎并没将这两个郡给出去的意思。” “帝君不想给,那就让世家给。”杜士仪道:“过些天,绍殿下广邀天下文士齐聚,我等可伺机行事。” 杜士仪说着,便与周遭数位谋士商议起来,李睿在旁默默听着,心中委实不太乐意,将自己装进兜里的钱再掏出来,但形势逼人,帝君既然发下话来,她也不能明着抗命。 次日一早,李睿便派出亲信,快马加鞭,八百里急赴幽州。 十一月下旬初,楚宁收到李睿传来的消息,随即率军回到了牧羊城,吓得李湛和顾文雄边调兵布防,边向朝廷急奏。 楚宁也军奏书,道是要卸甲归田,去成亲生娃。 楚宁的奏书前脚送出,萧鸿飞也紧接着上奏,说是辽西寒重,他旧伤复发,也要请辞。 两封奏书都是快马送出,前后两天相继送到朝廷,袁相国瞧见后笑了笑,同时让人送到宫里,呈给帝君。 “他们这是在逼朕!都在逼朕!”帝君扔下奏书,掀倒御案,怒声道:“国库空空如也,各大世家无动于衷,鲜卑、匈奴、仇池……诸多夷族部落的使者齐聚长安,都在向朕要钱……来人!派缇骑,给朕去将那两个逆臣抄家问斩!” 安公公正要出去传令,却又被帝君唤住:“罢了,罢了,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人也不是燕不凡,没有软肋在朕手中,说不得就将此二人逼反……如他们愿罢,让相国拟旨,任萧鸿飞为辽西郡守,任楚宁为辽东郡守。” 次晨色未明,安公公便带着圣旨急出长安,李睿目送天使出城,紧接着便让人放出流言——颖川郡主自备嫁妆两百万贯,意欲在春耕后招婿,求得如意郎君。 不到一天,这消息便传进宫里,帝君又招李睿进宫对奏。 于十二月中旬时,楚宁在牧羊城的昭义将军府,从天使手中接过圣旨,正式成为辽东郡守。 屏退众人,为帝君前来宣旨的安公公向楚宁问道:“楚使君,圣旨小人已经送到,帝君要的东西,使君可有备好?” “公公且看。”楚宁指了指房间里早已备好的数个大木箱:“两万金,分毫不少。” 安公公打开箱子仔细验过,随即笑道:“帝君也是无奈之举,万望使君心里莫存怨气才是。” “本使君自是能体谅帝君的难处。”楚宁又捧来一个小木匣,递给安公公,笑道:“劳烦公公远赴辽东,本使君无以为报,区区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安公公掂了掂,又打开瞧了一瞧,也笑道:“使君这话说得太客气了。” 跑一趟,宣个旨,便五百两黄金到手,楚使君这份心意确实送得客气。饶是他安瑞,身为帝君身边头号太监,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收礼无数,楚使君这份心意也排得上前五。 五百两黄金,照这上等成色,在长安城里换个五六千贯铜钱简直轻而易举,更何况这还只是见面礼,等走的时候,少不得还有一份送过来。 “小人这里还有一句上谕要转达给楚使君。”安公公又道:“上回送进宫里的‘名扬天下’,帝君甚是喜爱,想托使君再寻一坛如此美酒,于年后赐给相国贺寿。” “既然是帝君所托,本使君必然尽力寻找。” 两人又说了一阵,楚宁方才告辞离去。 此处正是天上人间,楚宁拐过几道回廊,便来到白夙的书房。 “我已吩咐下去,除了军营和将军府后院,余处皆可任由那安公公视察。”楚宁问道:“阿夙这边,可有不便之处?” “除了盐场,我这边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白夙从账薄中抬头,又道:“从今往后,那里便是辽东郡守府,文和莫要忘记。” “反正都是同一处,感觉也没什么区别。”楚宁想了想,问道:“这回又抽出两万两黄金,也就是二十多万贯,阿夙手里的现钱,还够周转吗?” “只要不再大肆挥霍,目前无碍。”白夙问道:“文和可是另有他用?” “这里,就是这乌骨城附近。”楚宁走到白夙挂着的幽州地图前,找到了前世丹东的位置:“听说这里有座金矿,产量不小,我想在明年之内,把这里拿下来。” “商队的人说,乌骨城乃石筑山城,易守难攻。”白夙起身,踱步过来,思虑道:“文和是想扩军?” “有这个想法。”楚宁道:“鲜卑暂时动不了,但我与萧使君联手,拿个乌骨城下来,想必高句丽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在楚宁前世,辽宁丹东五龙金矿颇为有名,而且产量不低,楚宁依希记得,这个矿区从十九世上半页发现开始,到她穿越之前,已累计采出了四十多吨。 当然,楚宁拿乌骨城惹高句丽,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这座小金矿,主要还是为了更上面一些的另一座大金矿,也就是楚宁前世吉林市辖下,曾誉为天/朝黄金第一矿的‘夹皮沟金矿’。 这座金矿在辫朝就开采,据记载,日产量达五百余两,鼎盛时期,年产量高达六万余两,不但产量比五龙金矿高,开采难度也低很多。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楚宁也只能想想了,毕竟要比乌骨城远很多,拿下来了,也不见得能顺利开采。 “不但乌骨城,倭国那边,明年也要动手。”楚宁以指间在地图上圈出倭国:“拿下倭国,一则打通海贸路线;二则可得银矿;三来,我们还可以将此地当作退路。” 此时房间里只有两人,楚宁说起话来也直接,白夙知道楚宁现在对朝廷的态度有些不满,特别是这回升任郡守,帝君按住功劳,私下找她拿钱的事情,更是让楚宁反感。 这回为了郡守之位,楚宁与萧鸿飞各出了一万两黄金,如此一来,整个幽州,当初找楚宁买人头报功的军官,多少都会被帝君刮出一层油来。 帝君不敢动田土万倾的世家,却与边将争食。楚宁原本还想从这场战争里捞些好处,可拼死拼活大半年下来,远在长安城的帝君却成为了大赢家,扒完皮还要吸血抽骨,委实让人心寒。 “打算扩到多少?”白夙问道。 楚宁盘想了想,回道:“一万,最少一万。” 白夙盘算片刻,道:“再等一阵,等到明年秋季,大抵可以周转出来。” 等到明年秋季扩军,完成训练,出兵乌骨和倭国,约莫就得后年。 如今天下形势一日三变,皇宫里那个大扒皮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计划拖到后年变故风险太多,楚宁拖不起。 “怕是等不到明年秋季,容我想想办法吧,看能不能开源节流。”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用过午膳后,楚宁换了套便服,带 分卷阅读260 分卷阅读26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1 着亲卫匆匆赶去了工地。 这处工地远在几里外,是楚宁回到牧羊城之后才开的新工地,她打算在这边建个大型沼气池,一来可以废物利用,积肥肥地,二来可以卖沼气赚钱,如果可能,还能顺带卖沼气用具,连带搞几个新行当出来,不但能增加就业率,还能顺便赚些零花钱。 沼气项目楚宁前世是做过的,如今手里有砖有水泥,建池辅道都没难度,但制造沼气灯具,她却是不会了。 好在凤九卿这回拐了个琉璃匠回来。楚宁依稀记得前世看过一篇文章,说汉朝时期的琉璃,有些其实与玻璃类似,只是,古时候的人喜欢把琉璃烧成各种颜色,所以肉眼看起来,与透明玻璃不太像。 楚宁现在成了‘古时候’的人,也见过这个时期的琉璃,但她不懂这些东西,便与那琉璃匠聊了一阵,把自己的想法知道的东西讲清楚,拨了经费,由他自由发挥去捣腾。 除了玻璃灯罩外,还有将沼气接入用具的导气软管和里面的纱罩,对于楚宁而言也是个技术难题。 前世这种小软管满大街都是,可现在这个世界,不说是塑料,楚宁连像胶都没有,寻了几种替代材料,效果也都不太理想,目前正在想办法攻克难关。 沼气灯里面的罩纱属于快用品,楚宁前两天就让白夙派人去南方,如果能够顺利找到棉花回来,也就没什么其它大难题了。 不过,无论如何,楚宁当真要捣腾出这灯具来,估计也是明后年的事情了。资源整理:未知数 楚宁前脚出门,安公公后脚也带着人手离开天上人间,并且使人唤来了沓县尊和牧羊城几位与楚宁不太和睦的乡老作陪。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写到现在,其实前期的累积和布局铺垫,基本算是写完了吧 后面可写的东西并不太多 所以,争取在今年内完结 然后,想试着写写比较轻松的现代题材 比如:霸道影后什么的 比如:学霸重生成为一只猫…… 上面两个,大家喜欢哪个? 第144章 安公公来辽东辽西, 自然不仅仅只是为了宣旨, 更主要目的, 还是为了替帝君捞钱, 以及试探萧鸿飞和楚宁的反应,摸清他们的底细。 这两人都比安公公想象得要淡定, 该赏的就赏,该送的就送, 问了就答, 并不像安公公来之前想的那样藏着掖着——特别是萧鸿飞, 他根本就没什么好藏掖的,柳城现在除了驻守的忠武军之外, 就是一座空城, 连这一万两黄金,都是他当场写的借据,托安公公带来牧羊城, 找九州钱庄借的。 “这边是隔离区,再往前走些, 左边是廉租区, 右边是工坊区……还有那几座空房, 听说以后会用来办置郡学……” 沓老县尊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城外的布局也都已清楚,这会楚宁不在,便由他来给安公公做陪。 “那这些呢?”又走了一段路,来到郡守府附近, 安公公指着右边一大片白墙青瓦的双层四合小院问道。 “这些小院,都是楚使君建来犒军用的,以后这边,就是军属区。”沓老县尊诚心道:“楚使君麾下军纪严明,良将众多,这回与鲜卑大战,立下功劳的将士也多,朝廷的犒奖虽然还没发放,但楚使君却不愿因此而薄待将士。” “楚使君倒是爱兵如子。”安公公温和的笑了笑,又说:“咱家在宫里也听说,楚使君麾下有五大良将,楚刘孙燕戈……未知这五位将军,如今可在牧羊城?” 楚,是指楚柔,以她的战功肯定排不进来,但因为楚宁的关系,安公公还是将楚柔排了进来。 “五大良将,楚刘孙燕戈……下官倒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沓老县尊也陪了个笑容,但心里却敏感的想到什么,推托道:“下官也刚到这牧羊城不久,军队的事情也没怎么过问……” 一直在旁陪走的乡老贺修突然插话:“回公公的话,小老儿前几天还见过刘将军。” 安公公闻言,笑得更和气了:“贺老是在何处见到刘将军?可否为本公公引见一番?” “就在前面东城门前的街道上。”贺修说着指了指前面的破旧牧羊城:“那时刘将军打马向北,小老儿与他不熟,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安公公带着众人往前走了一阵,来到东城门前,望着这破旧的土筑城墙,再进去看了几眼里面乱七八糟的破土屋,尘沙乱飞,堆着排泄物的街头巷尾,顿时觉得有些眼睛痛,很快便退了出来。 沓老县尊也是第一回踏进牧羊城,不禁皱起眉头:“贺老,不是本官说你们,你看看这城外的大街小巷,哪似你们这般模样?也不晓得收拾收拾……” “县尊大人,您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贺修仗着自己年纪大朝廷有优待,又将牧羊城数百口人掌在手里,说也就不太委婉:“这外头的街头是干净,可这份干净,都是楚使君大把铜钱‘洗’出来的,你瞧瞧,连上回与高句丽拼杀的血迹,都被洗得干干净净,那溅了血迹的墙上,又新刷了白灰……换作您,您有这么多钱来洗地刷墙吗?您舍得养一帮子人来洗地刷墙吗?小老儿去年到县城时,好似也没见那县城比这好上多少……” 沓老县尊被贺修说得面红耳赤,想起自己以前治下的沓县城,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安公公听罢,眸中闪过几分深意,面上却是一如先前的笑,嘴里感慨道:“如此说来,楚使君倒是个有钱人。” “楚使君有钱?”贺修不屑道:“她才没钱,这些都是找那白当家借的。” 安公公心说,你怎么知道这里头的水深,就听贺修又说:“小老儿有个不太成气的侄儿,就在九州钱庄跑堂,每个月初都看到楚使军府上负责财计的主簿去九州钱庄还债,每个月中旬都又要苦着脸去借钱。” 自从楚宁来到牧羊城,贺修这些原来负责教化牧羊城百姓的乡老就去了价值,连带着也损失了许多利益,便是因此,他们这些乡老才会蹿掇着城里的原住民闹事,想给楚宁找麻烦,让楚宁妥协,分些利益给他们。 但也有些城里的年轻人,经不住城外繁华的诱惑,不顾阻绕的出来找事做,贺修的侄儿便是其中之一,也正是因此,贺修才知道将军府找九州钱庄借钱的事。 任贺修怎么说,安公公却只是笑着,未了才问:“缘何楚使军不将你们也迁出来?” 这话引出了贺修心中之痛,与另外几个乡老大吐苦水,将楚宁不经他们允许就霸占地方,却又禁止他们买卖奴隶和土地,等等损害他们利益的行为,全都抖露出来。 安公公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时不时的接几句话,引得几人边走边说,说了数里路程。 “这边是楚使君来牧羊城 分卷阅读261 分卷阅读26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2 后,开垦出来的新地。”沓老县尊实在听不下去,趁着众人歇气的当口,连忙指着周围土地介绍道:“按照楚使君的要求,新地垦到何处,道路便铺到何处,水渠便要修到何处……” 贺修又撇着胡子接话:“这片荒地原本是庄家的,那楚使君仅仅出了六十贯钱,就把这一大片土地全部买了去。” 沓老县尊顿时怒了,心说你个棒槌怎么就不提,当时这块地六贯钱都不值呢?那时候鲜卑到处抢杀,土地房子这种带不走的东西,白送都没人要,更别说是卖钱了。 一行人又扯掰着继续走,这回没走多远,便来到一处正忙得火热的工地,贺修等人顿终于住了嘴,因为他们看到了楚宁。 安公公并没让人过去禀报,楚宁也不知道他过来,拎着个木喇叭,带着藤条编制的简易安全帽,提着一条坠着小铁锥的细绳,对一群匠头说话:“像这样,将细绳吊直,眯上一只眼,就可以看出这墙是否砌歪。” 现在牧羊城的基建工地多,砌房修路开池修渠都要人,以前带出来的老匠人都在各个工地负责掌事,楚宁这回搞沼气池,手下基本都是新人,只能挑些稍微识字懂算术的人出来,从头教起。 “当然,如果是老工匠,这尺绳的作用,就不仅仅只是测墙体的歪直了。”楚宁说着,将小铁锥插进墙体最左边的缝隙,牵着绳子走到最右边,测出了墙面的长度。 “好了,现在我们测出了积肥池的长度、宽度和深度,有了这三个数据,我们就可以算出整个池子的容量,也就是这里面可以装多少粪肥。”楚宁边说着,边扯过一段树枝,踩平一处微湿的泥地,为几人演算起来。 “现在我们知道了容量,但这些肥料够不够用呢?其实我们也可以通过数据计算出来。”楚宁起身,遥指周围新垦出来的荒地:“比如说,这附近一共垦出了两千亩地,每亩地大概要一千斤,也就是说,总共要用两百万斤,而我们把积肥池的容量换算成重量,大约是三百万斤左右。这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这个积肥池完全够用……” 楚宁的话还没说完,有个跟在后面的憨厚汉子插嘴道:“使君大人,您这说得不对,咱家以前种地,每亩地顶多放三担肥。” 堂堂郡守说话,岂有让人随便插嘴之理?就有安公公以为楚宁会因此而不快时,却听楚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三担肥,顶多三百斤,理论上来说,是不够肥一亩地的,我听人说差地要用一千多斤,好地也要七八百……当然,这种沼气湿肥比普通粪肥的肥力更好,如果能找到适合的施肥方法,不但比普通肥更养地,还能提高粮食收成,用得好的话,估计能提高两三成产量。” 在没有化肥、没有高产种的年代,别说是把产量提高两三成,就算是提高一成半成,也是个了不起的数量,几个工匠头不知楚宁就嘴上种地的本事,当即便与她理论起来。 听到这,安公公看了沓老县尊一眼,心想这女郡守果然古怪,堂堂郡守不去争权夺利,也不去练兵开疆拓土,反而跟泥腿子混在一起算粪肥、讲种地,动辄便是一连串的数目甩出来,乍听起来,仿佛有理有据,像是那么回事的样子。 安公公吃不准楚宁这是不是在装模作样故意糊弄他,遂留在这处工地,亲自跟到了傍晚收工。 回程的时候,楚宁骑着马走在前面,安公公带着人与那几个工匠走在中间,旁敲侧击的打听情况。 走到牧羊城外时,楚宁看到白夙骑着马从港口的方向回来,正想上去与她说话,却见霍蕴书跟在白夙身后,而霍蕴书的身后,则跟着数位年岁不一、身量不同的男子。 饶是楚宁向来好脾气,这回也忍不住在心里握了颗大草,暗叫要遭。 白夙对站在路旁等她的楚宁视而不见,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人手先回天上人间,楚宁只好把霍蕴书一行人全部赶到隔离区,眼不见心不烦。 即使如此,在晚上接风宴之前,安公公也听到了‘新任辽东女郡守要择婿’的消息,一说是要辞官嫁夫,又说是要择婿入赘…… 等楚宁与安公公互相吹捧结束晚宴,已时近子夜,楚宁也顾不得去招呼霍蕴书,匆匆打理好自己后,她便直奔白夙住处。 只是,楚宁赶到时,白夙正与苏明月在叙旧,见两人相谈甚好,楚宁只好拿本书装模作样的看起来,本想坚定不移的发光发热无私奉献,哪料想坐在那没多久,她便歪倒躺在胡床上睡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人都想看霸道影后啊,那,咱们先来个文案? 文案试稿: 作为一个超级颜狗,两世为人的苏锦词都看上了同一个女人——年仅三十岁,就手揽五大华语电影奖的实力影后,沈漫卿。 沈漫卿此人,肤白颜好身材棒,音绝手美气场强,更重要的是,她好像不太喜欢穿裙子,换上黑西服和白衬衫,简直就是完全满足了苏锦词所有幻想的霸道御姐影后攻。 于是,苏锦词有了一个梦想——那就是把沈漫卿勾搭入怀,从此做个正来正受、逆来顺受、怎么来怎么受的绝世万年受,过上没羞没躁的‘性’福美日子。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苏锦词突然发现似乎有些货不对版——说好的霸道御姐影后攻呢?怎么抱到怀里就进化成了绝世亿年受?莫不是个假的吧? 就很伤心很绝望了。 第145章 不知道睡了多久, 楚宁被冷醒过来, 坐起来时, 发现苏明月已经离开, 白夙独自靠坐在椅子里,望着书案上摊开的薄册, 神情有些冷凝,却又有几分看不透的深和沉,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决策。 “阿夙……” 楚宁低唤一声, 引起了白夙的注意, 微微抬眸看过来,却没说话。 不说话, 也没在她睡着时添件薄被, 更没将她唤醒……楚宁知道,白夙心里不痛快,而且很不痛快。 “我们……聊一聊吧。” 白夙的目光里夹杂着几分审视、几分挑剔, 她将楚宁从头看到脚,看完后沉默半晌, 才应声道:“好。” 楚宁去倒了一壶酒过来, 又拿来两个杯子斟满, 这才坐到白夙对面的椅子上。 两人之间虽然隔了一个书桌,但在白夙的目光下,楚宁还是觉得有几分心理压力。 “婚姻……也就是成亲,阿夙觉得……它是怎么一回事?” 在楚宁醒来之前,白夙想了很多,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像长安城里的那些契兄弟一般,互相为对方置办聘礼,笑着看对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她没有那么大的心,也决不会妥协,更不屑与任何人分享。 因此,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霍蕴书到底是不是自作主张,只要楚 分卷阅读262 分卷阅读26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3 宁推托说不知情,她就接受这个‘不知情’的理由,等到两人之间累积越来越多的‘不知情’,她就可以像当初离开春风楼一样,带着自己应得的东西,走得毫无愧疚,毫不留恋。 但很显然,楚宁问出的这句话,并没有想推托意思的,似乎当真想与她分析,并且从根原上解决这件事情。这举动,让白夙有种被重视、被尊重的感觉,但仅仅只这些,还不足已让白夙改变心绪。 “成亲,普遍意义上来说,就是女方嫁到男方,或者男方入赘女方,两个人接受亲人的祝福,得到官府和朝廷的承认,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没等到白夙的回答,楚宁只好自己组织语言继续说:“但从古至今,除了像前朝卓文君这般奇女子之外,大多数年轻男女的婚事,都由父母做主操办,甚至有可能,他们在拜堂成亲之前,连对方的模样都不知晓……那这样的亲事,除了传宗接代之外,意义何在?既然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意志强如你我,又怎么会随了别人的意思去做?” “也许,这并不仅仅只是霍廷掾的意思。”得到楚宁亲口表态,白夙终于觉得心绪顺畅了些,顺带分析道:“孙兴、刘长贵……甚至燕夫人,都有可能与霍廷掾联络过。” 见白夙终于有了反应,楚宁心中稍安,却忍不住皱眉:“他们……” “他们也许是为了你,也许是为了他们自己。”白夙道:“文和自去年下山以来,短短一年时间,虽历经腥风血雨,却每每转危为安,带着他们升官发财,直至如今雄据一方……” “雄据一方?这夸得有点过了吧?”本来心里还有些不悦,此刻听白夙这么说,楚宁顿时又有点开心,她觉得这是白夙在夸她,矜持道:“如今虽是辽东郡守,但谁都知道,这只是个空名头,如今除了牧羊城这几万人口,别的地方都被鲜卑抢得稀烂……” “是,你说的是事实,但他们想的也是事实,说你雄据一方,也是事实。”白夙假装自己没看到楚宁那得意的小模样,继续不动声色的说:“即使辽东郡如今只有牧羊城这几万人口,但对于孙兴和刘长贵等人而言,如今所得到的东西,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最大期望。” “在去年,他们还是东莱山上吃不饱穿不暖的山匪,为了几百贯钱财就可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朝廷正式承认的校将,不仅权掌精兵,且积蓄甚多,早就超过了几百贯之数……文和以为,他们舍得再失去这些吗?” “自然舍不得。”楚宁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但我现在还很年轻,至少还能再活好几十年……” “话虽如此,可是文和,木秀易折,多智易夭。你用短短一年时间,走过常人一生也走不完的路,在他们……” 很多时候,白夙也对此也充满疑惑,对楚宁那仙人入梦的传言将信将疑,但不论如何,木秀易折,多智易夭……这个道理,早就被历史证明了无数遍。 想到此,白夙心中微颤,连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两分:“包括我……也不知以后会怎样。” “今天都没过完,就想着以后,就为了这么点破事,他们就不顾我意愿,就这么着急,这么操心我的亲事?传宗接代?哼!”楚宁冷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上白夙的目光:“阿夙呢?会成亲吗?” 面对这个问题,白夙显得极为平静,淡声回问:“文和觉得,九州商社,还能容得下第三个股东吗?” “九州商社……股东……”楚宁玩味的重复一遍,身体靠向椅背,慢声道:“阿夙,我见过不少夫妻,两人刚成亲时,日子过得甜甜蜜蜜,但随着时间越久,互相了解越多,新鲜感逐渐消失,慢慢的就有了间隙,谁都不妥协,争吵越来越多,最后互生怨恨。” 白夙微怔:“文和的意思是?” “阿夙,你还很年轻,这个世界上的诱惑还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别的选择,我不会让九州商社,成为羁绊你的理由。” 在前世的时候,楚宁见过太多情侣或者夫妻,在感情破裂后因为财产而反目成仇,因此,她不愿意白夙在考虑感情的时候,因为九州商社而被迫留下。 毕竟,白夙现在才二十一岁,而楚宁前世已经沉沉浮浮三十年,经历更多,也更清楚人性。 假如换作寻常女子,在一段感情刚开始不久,正是浓烈时听见对方说出这么一番丧气的话来,大抵会认为对方不够信任,不够坚定……甚至有可能会大吵大闹。 “文和,如果我想选择别人,或者另外一种生活,你觉得……九州商社能羁绊到我吗?” 白夙并没吵闹,甚至连情绪波动都不算大,理智道近乎可怕的地步:“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即使从高处跌倒,即使失去一切,但只要还活着,我们都再站起来,都能让自己活得很好……我不是夏亦卓,你也不是颜倾雪,财富、地位和权利,并不是你倾慕我的理由,不是吗?” “当然。”楚宁斟满酒,敬白夙一杯:“可爱情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并不是因为我倾慕你,你便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但欣赏也是两个人的事情。”白夙举杯,慢慢饮入喉头:“坦白讲,论美貌,文和不如者甚多,但唯独,我对文和牵挂在心,甚至总觉得,似辽西那等战乱之地,就不该让文和涉险。” “直到后来,我看到文和捎回来的话本子,看到了夏亦卓和颜倾雪。”白夙边说着,边将两个杯子倒满酒:“夏亦卓为颜倾雪遮风挡雨,予取予求,换得颜倾雪一世天真无邪。可这混浊世间,又有谁能当真一世无邪?谁能真正做到,一生一世、倾其所有,去爱一个——只会花钱惹事的人?即使能,可世事无常,万一夏亦卓死了呢?什么都不懂的颜倾雪被夏家逐出墙门,以后该何以为继?” “但文和不一样,文和有足够的能力去追求任何想要的东西,比起将文和护在羽翼的安稳感,我更欣赏文和肆意挥洒的姿态。” 白夙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她看着楚宁认真倾听的模样,心中觉得畅快不少,人生难得遇到几个可以说真话的人,也难得遇到几个愿意倾听,又听得懂的人。 而在白夙看来,楚宁之于她,便是一个人可以畅所欲言的人。 微微停顿后,白夙又说道:“四年前,我觉得苏明月的模样极美,每每看上一整天也不觉得腻,又觉得她身世可怜,便为她赎身,买下春风楼供她栖身……现在,苏明月的模样依旧美貌如昔,可这回再见,我却并不想与她闲叙,甚至连她的美貌,都已经引不起我的任何垂怜。我与她之间,除了一些往事,除了财富、地位和权利之外……已经别无可言。” 分卷阅读263 分卷阅读26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4 说到此,白夙突然便停住,因为楚宁一动不动的靠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她紧紧不放,神色有些难以言喻。 白夙这番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楚宁在心里接连卧了几个大槽,假装自己不在意,其实很在意的想——白当家你怎么可以这么耿直呢?在现任面前说前任,而且还说得这么直白,这要放到总裁文里,是会被骂成渣渣的好吗?……傻白甜永远是霸道总裁的真爱! 如果谁敢写一篇当家您这样画风清奇的主角,开头好萌好天真好傲娇好可爱好想日,结局好蠢好傻逼好做作好白痴好想甩。 呵呵哒,会被寄刀片的,你造吗? 再说了,谁不想被温柔多金的霸道总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宠爱,谁不想做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傻白甜?只是这个世界上的霸道总裁太少,大部份人只好努力让自己变成霸道总裁,努力去宠自己爱的那个人。 “我与苏明月,只是朋友。” 看着楚宁那连连变幻的神情,白夙解释一句。 “我也不喜欢颜倾雪那样的傻白甜。”只要不是前任,楚宁立场秒变,尽管打心里觉得苏明月美极,还是乐开花的表忠心:“两个人相处,自然是要互相倾慕,互相欣赏,互相成长的,阿夙便让我觉得十分欣赏。” 白夙点点头,顿时满意了,亲手把酒推到楚宁面前,与她碰杯同饮后又说:“我不会成亲,文和也不要成亲。” “难道阿夙不想与我成亲?”楚宁心直口快的说完,便见白夙放下酒杯,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文和想与我成亲?”白夙眸色微动,垂下眼睑:“女女成亲,亘古未见之事……” “也是。” 楚宁笑了笑,放下杯,起身道:“阿夙,天色已晚,明天还有事要忙,我们歇息罢。” 白夙跟过来,相继洗漱,拔暗灯光,一起睡下。 躺了一阵,白夙睡意全无,总觉得楚宁最后那个笑容除了无可奈何之外还有些别的意思,可她有点琢磨不透,心中越想越不安,伸手就把楚宁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冷……” 楚宁已经睡得有点迷糊,朦朦胧胧的看了白夙一眼,就躺着不想动。 白夙又给楚宁把被子盖上,却隔着被子半压过来,盯着楚宁不说话。 “……” 半夜三更不睡觉,白大当家你这是想怎样?难道还要继续讨论这扯蛋的人生? 楚宁扯出隔在两人中间的被子,将白夙圈进怀里,再用被子把她盖住,闭着眼睛找话题。 白夙顺势压到楚宁身上,轻声唤道:“文和……” “嗯?” “我有没与你说过,我心悦你?” “嗯?” “我说……没什么。” “……我听见了。”楚宁睁开眼,眸中盛着满满笑意:“阿夙,你知道你现是什么身份吗?” 尽管房间里的灯光极暗,但白夙还是看清了楚宁的笑容,鬼使神差的伸手,捂住了楚宁眼睛。 “诶……” 突然陷入黑暗,楚宁本能的想挣扎,但白夙先她一步松开,接着那指尖就顺着脸侧下滑,掠过颈脖,涉过锁骨,最后停在心口。 “心跳很快!” “……” 能不快么?突如其来的表白,又突如其来的撩……简直都快要跳出来了好么? 心里又甜又软,连带着腿也有点软,至于心里那点不开心,早就灰飞烟灭。 看着白夙近在咫尺的面庞,楚宁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却被白夙突然截拦。 按住亲完,稍微退开,白夙觉得现在很安心了,问道:“是什么身份?” 一脸正经的撩,才是真的撩! “……是女朋友的身份!”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火车开得轰隆隆——可以抱可以亲可以睡的身份! 白夙在心里砸摸着‘女朋友’这个称呼,半晌后,低声唤道:“女朋友……” 或许是因为两人距离太过接近,夹杂着些微鼻音的声音柔柔传开,竟让两人都染上了几分醉意。 许是酒醉人。 许是人醉人。 ……管他醉不醉呢,楚宁迷迷糊糊的想,该亲就亲,想抱就抱。反正阿夙你的画风清奇,我的脑回路也不见正常,连被逼婚吵架都吵不起来,也都是心大得没边…… 可是……当家的,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强势的按住亲,好在本使君是攻啊,换个小受受来,早就被你这么亲得哭唧唧的求怜爱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只28章,而且,我的章节一般都比较肥。 总是会把这个故事写完整的。 第146章 早上醒来, 楚宁懒在被窝不想起床, 直到白夙习剑回屋, 她才哆哆嗦嗦的爬起来。 用过早食, 两人相继从天上人间出来,楚宁才发现今天更冷了些。 只是干冷着, 没下雪,这让楚宁有些忧心忡忡。 牧羊城的新地并没垦出多少, 即使今年垦出足够的新地, 明年新地初种的收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还不下几场大雪, 百姓今年冬天种下的小麦明年产出不够,到时青黄不接, 到处缺粮, 牧着城就算是再有钱,也不见得能够买到粮食。 梁春花牵马过来,问她:“使君今天想去哪里?” “去看看刚垦出来的新地。” 沼气池那边的事情, 楚宁已经与那些工匠交代清楚,牧羊城现在人口七八万, 各项工程都在进行, 她也不能总盯着一处地方, 只能放手让他们自己施为,成固然好,不成也就是浪费些材料成本,楚宁也没什么舍不得。 其实牧羊城这处地方,对于楚宁的长远规划而言, 发展限制还是太大了些,因为它的右边有座比较高的山,楚宁照搬前世此山之名,称作老铁山。 老铁山的山尾正好从牧羊背后绕过,只给牧羊城留下了一片类似月牙形的地区可用,并且还不是平原,楚宁粗略测算过面积,顶多只有七八万平方公里可用。就这点地方,建房子住人还行,耕地完全不够看。 楚宁只得把目光放向前世大连市中心的那处地方,现在那里还只是一个被称作‘三山村’的小渔村,只可惜,那边离高句丽太近,沿着海岸步行四五天就到了乌骨城,若是快马,大概一天便可抵达。 以楚宁现在的几千兵力,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下,自然不能把人口带到那边去,否则,高句丽时不时派出骑兵过来骚扰一回,就跟打游戏刷副本似的,几次三番下来,楚宁就算再厉害一倍,也只会被拖死在那里。 老铁山虽然制约了牧羊城的发展空间,但也成为了牧羊城的屏障,让牧羊城不至于任人来去。因此,燕夫人早已提出了建议,至少在三年内,至少在扩军三倍之前,不要贸然迁 分卷阅读264 分卷阅读26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5 城。 出了牧羊城北行数里,翻过老铁山的尾巴,就可以看到一片小平原,这就是楚宁规划的新垦地带。凤九卿带着人跑马测量,前几天才测算出结果,大概有三十五万平方公里左右。 当然,这只是粗略测算,实际能开垦的面积肯定会少很多,毕竟很多土地,并不适合用来种粮食。 楚宁没走多久,便看见凤九卿也骑着马走在前面,梁秋月咽着冷气喊了几嗓子,凤九卿闻声停步,等楚宁赶上来。 两人打马而行,凤九卿落后一步,问道:“使君这是要去沼气池那边?” “不,我今天是去看新地。”楚宁呵着冷气,问凤九卿:“垦多少了?” “从停止捕鱼后,我便安排人手开始垦地,时至今日,已经有月余。”凤九卿掐指算了算,回道:“尚不足一万亩。” “才这么点?你安排了多少人垦地?” “八百多人。”凤九卿苦笑:“沓老县尊带来的那些人,原本也是想安排过来垦地的,但黄县那边,一直没有新的农具送过来。” “新农具……今年大概是没有了。”楚宁也忍不住苦笑:“我年初答应给燕凌戈的马铠,至今才给她五百套,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刚回来的那几天,她天天守在将军府跟我闹。” “能不跟你闹么?也就你大方,砌房子也要用铁料。”凤九卿也忍不住抱怨:“那么多铁料,要是能挪些做成农具,只怕早就垦过万亩了。” “能挪的话,我早就挪了。”楚宁叹道:“总不能让七八万人口,都像我们去年在黄县一样蹲窝棚吧?万一生个病,染个什么瘟疫,多可怕?再说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商贾,为什么愿意往牧羊城跑?不就是因为这里建设发展快,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是,现在是有利益,可明年呢?”凤九卿道:“倘若明年收成不好,牧羊城这几万张嘴,拿什么来养?” “所以,才让你们开垦荒地呀!”楚宁拢拢披风,边随口算账:“如果只是维持性命,每个人每天至少要吃八两粮食,一年下来,就要将近三百斤。牧羊城现在按八万张嘴来算,一年就得吃掉两千四百多万斤……你算算,这得垦多少地才够吃?” “如果是种粟米,老天爷开眼,给个好点的年景,每亩收成按两百五十斤算。”凤九卿说着,边掐指默算。 “就得开九万多亩。”正说着,一行人便来到了新地边缘,楚宁扬着马鞭摇指:“现在连一成都没开出来,差得远呐!” “……”凤九卿顿时惊悚了,望着楚宁,好半晌之后,才决定提醒一下:“使君,据我所知,这地……每年起码可以种两季,春种粟,秋种麦。” 楚宁丝毫都不尴尬,接口便问:“那麦子的收成如何?” “书上说,每亩收成大概两百斤左右吧。”凤九卿顿时领悟,楚宁的脸皮,肯定比那牧羊城的城墙还要厚。 “也就是说,起码要开五万多亩地,才够这八万人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楚宁忍不住摇头叹息:“看来,自给自足这条路,任重而道远!” “我已经算过,今年最多开出一万亩。”凤九卿收拢心思,向楚宁解说道:“过完年节,这些新地还要再次深耕,等下完种,海水也就暖了。” “也就是说,要等明年过了捕捞季节,才能再开新地?要折腾四五年,才不用受制于人?”楚宁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凤九卿:“太慢了!” “是很慢,但按照使君给的规划要求,目前就只有这样的进度。”凤九卿无奈道:“为了追赶使君定下的二期建设进度,现在建设司、砖坊、瓦坊、水泥坊、陶器坊……全都在找我要人,特别是水泥坊,不但要支持牧羊城的建设用度,还要卖给东莱铺郡道……” 楚宁揉揉眉心:“东莱建商团的人,前天还在堵在我面前,找我要水泥,说是要在明年春耕前把路修好。” 东莱十几个县,上到官府,下到世家商贾,全都指望着这条郡道发财,修起来格外认真不说,连进度也快得吓人,从今年五六月份开始修,到现在已经修好了一大半,只要牧羊城的水泥能跟上,赶在明年春耕前肯定能修完。 两人顺着地里留出来的道路边走边说,顺便检查了各处新造的水渠和池塘,楚宁要来方各数据,亲自核算了耕地用水量及水塘蓄水量,适当的增改不少,又与建设司各处工头商讨许久,收获了不少好的建议。 比如说,有个叫方永的工头就提议,在池塘的周围建设房屋,让耕种的百姓出城来住,一来方便照料庄稼,二则可以在池塘里养鱼养鸭,或者养些别的禽类,补贴家用。 楚宁觉得这个提议极好,当场便予以采纳,反正这些房子也不用修很好,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花不了多少钱,也费不了多少功夫,还可以用来当奖励。 至于建房子的人手,在凤九卿的强烈反对下,楚宁决定把昭义军调过来为人民服务。而凤九卿在捞到两千昭义军,为期十天的免费劳力之后,也心满意足的投了赞成票。 等楚宁和凤九卿收工回来时,已时近傍晚,各处工坊都已放工,牧羊城外大街小巷,人声鼎沸。 安公公由沓老县尊陪着,带了几个乡老和侍从走在人群当中,与楚宁和凤九卿不期而遇,几人见过礼后,便结伴同行,准备回天上人间。 没走多远,却见前方围作一团,有喝骂声从当中传来,梁秋月挤过去看了看,回来禀报道:“使君,是白当家在前面。” “嗯?” 今日随行的亲卫旗总程度带人上前清道,楚宁由梁家两姐妹护着上前,便见白夙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扯着衣袖,很无奈的站在那里。 “怎么回事?” 楚宁疑惑的看向白夙,白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一个满身酒气的年轻男人凑过来:“这个女人要拐卖我妹妹,大家都看到了,可得给我评评理!” “……” 卧了个大槽?碰瓷?还是碰劳资的女朋友? 楚宁后退一步,梁春花横刀上前,将那人赶离数步,怒喝道:“郡守大人在此!尔敢胡言?” 那人闻言,摇摇摆摆的跪下大喊:“草民陆大郎叩见使君大人!求使君为草民做主!” 楚宁负手而立,沉声道:“且说来听听。” 陆大郎立刻说道:“草民买了船票,准备带妹妹去幽州访亲……” “使君大人!”那抓着白夙衣袖的少女突然出声,冷冷的说:“他不是要带民女去访亲,而是想把民女带去幽州,卖给别人做奴婢!” “胡说!”陆大郎顿时暴怒:“你这贱胚子!竟敢胡说!” “凤司总,这陆大郎是哪座楼里的?”楚宁转头对凤九卿说道:“去查查,他跟这姑娘是不是 分卷阅读265 分卷阅读26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6 亲兄妹。” “回使君的话,陆大郎不住城外廉租楼。”那少女颇为有礼的拜了拜,却还是没松开白夙的衣袖:“民女与他确是兄妹,只是同父不同母……” 跟在安公公身后的贺修,隐约觉得这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寻机上前瞧了几眼,这一瞧之下,却是面色巨变,忍不住脱口道:“陆二娘,在使君面前,说话可要注意分寸。” “哼!分寸是吧?”楚宁理理袖口,问沓老县尊:“沓县尊,给本使君讲讲,什么叫做分寸。” 沓老县尊没说话,却做势叫人把贺修带了下去。 楚宁拂袖,向程度下令:“把这些人都带回郡守府,本使君倒要看看,什么叫作分寸!” 安公公也跟着回到郡守府,楚宁高坐上位,他则坐于次位,再次位则是沓县尊。 白夙是商贾,在这种场合下是没座位的,又因与此事相关,她便与那两兄妹,并着贺修等人站在堂下。 楚宁不说话,安公公也不说话,沓老县尊只好自己开口:“陆二娘,你先说。” “回县尊大人的话。”陆二娘拜道:“民女与陆大郎确是兄妹,但他好酒成性,每日必饮,每饮必醉,家中钱财都被他败光,如今无米下锅,便要将民女带去幽州,予人为奴。” 沓老县尊问道:“陆大郎,她说的对吗?” “不对!”陆大郎的酒意还很浓,时不时的打着酒嗝:“草民……呃……是送她去享福的……” “嗯?是吗?”楚宁淡声问道:“你怎么不自己去享福?” “嘻嘻!”陆大郎突然笑了起来:“牧羊城里从来都是送女人出去享福,男人就算是想去,也去不了!没钱,门都进不了!” 这下,不用再细问,楚宁也知道是送去哪里享福了。 “程度,叫人抬一千贯铜钱过来。”楚宁吩咐完,又问陆大郎:“想去享福吗?如果你想,这一千贯钱就是你的了。” 陆大郎顿时目瞪口呆,却听楚宁又说:“我请你喝酒,天上人间的酒,你想喝多少都行。” “想!” 天上人间的酒可是大名鼎鼎,陆大郎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狠狠的点。 “告诉本使君,你们送了多少女子去‘享福’。” 楚宁说的是‘你们’,沓老县尊微怔,牧羊城的三老,同时面无血色。 本来还犯浑的陆大郎似乎也清醒过来,醉意尽褪的望着楚宁。 “贺老儿,你先说吧,你送去了几个?” “不说是吧?庄老儿,你说不说?” “嗯?还有你彭老头……” 楚宁问了一圈,最后问陆二娘:“陆二娘,你还有要说的吗?” “回使君,民女有话要说!”陆二娘跪在地上,恨恨的望着陆大郎:“民女有四个妹妹,都被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送去‘享福’了!” 饶是楚宁已做好心理准备,也被陆二娘这话惊住——那可是四个人!而不是四头猪! 陆二娘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使君来了牧羊城,如果不是民女侥幸从他们手里逃了出来,在白家衣庄谋了份差使,民女怕是早就被他们给送去‘享福’了!” 如果不是在白家当了几个月的差,接触的人多,学会了许多,陆二娘大概也不会知道这个‘享福’是什么意思。 “看来,这才是你们不让本使进牧羊城的最大原因吧?” 楚宁的目光一一扫过贺修等人。 到此时,楚宁终于明白,这些人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原因——并不是仅仅只是因为她霸占了牧羊城,而是因为牧羊城里有鬼,而且还是一只没人能管得住的恶鬼。 因为,在楚宁下令押人的时候,安公公终于开了尊口:“依大庆律令,他们无罪。” 楚宁豁然惊醒,森然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比风雪更冷,冷入骨髓。 是的,依庆律,买卖妻儿无罪! 甚至,在长达数千年的历史长河,在皇权更跌的大多数朝代,都没有将这列入罪行。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要显示‘主受’, 我记得,以前好像都没这个显示项目的。 第147章 “不送走又能怎样呢?这几年的年景都不好, 粮食欠收, 留下来也得跟着饿死。” “如果不把她们送出去换些钱粮回来, 家里那么多后生, 怎么娶妻生子?怎么传宗接代?” “家里的女人每年都要生,我们也没办法, 不送人就养不活,连自己都得跟着饿死。” “儿子也是送的, 留在这也是遭罪。” “送他们出去, 也是一条活路, 运气好些,去了大户人家, 吃饱穿暖, 总比留在这饿死好……” “咱们这地方,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下来的,可使君一来, 就立下禁奴令,这里的商贾不敢买, 咱们也不敢坏了使君的规矩, 就只得像往年一样送去幽州。” “我们也是不得已, 家里老人都在,总不能让他们挨饿受冻,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顺……” “家里粮食本就不够吃,可县里税赋却一年多过一年……” “妻妾都是我们花钱娶回来的,为甚卖不得?” “自古以来, 买卖妻儿的人那么多,国法也没有明文规定,买卖妻儿算罪行。” …… 安公公和沓县尊等人已经离开,留下楚宁、白夙和凤九卿三人,静坐在这辽东郡守府空空荡荡的大堂里。 楚宁看了看白夙,又看了看凤九卿,两人的面色都有些苍白。 那些人的辩解言犹在耳,似乎还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夹杂着彻骨寒意。 这每一句话,每个理由,楚宁都有千言万语可以怼回去,甚至可以强行下令拿人。 然而,安公公一句话,却把楚宁所有的话都堵了回来——大庆律法,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货卖妻儿,律法不禁,则无法可依,无罪可论。 良久,凤九卿才回过神来,抖着嗓音哽咽道:“以前我总认为是李睿想太多,她毕竟是宋王之女,是皇室族裔……现在看来却是我太傻,连这些普通百姓都有千万种理由,又何况是皇室?所谓和亲,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在买卖儿女吗?” 约莫过了几息,凤九卿又自言道:“都说年景不够好,都说收成不够吃,可既然不够吃,为何还要娶妻纳妾,还要每年生个不停?” 别人她不知,但是那个贺修,凤九卿却是知道的,妻妾三个,儿女十多个,孙辈更多。 “一边说着要娶妻生子,要传宗接代;一边却又把孩子当作货物买卖……这到底是传的什么宗?接的什么代?” “收成不好,国税沉重……可如今牧羊城外人手紧缺,他们为何却不愿出城来谋个生路?” “当 分卷阅读266 分卷阅读26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7 初我道人本皆善,劝使君力挽狂澜,兼济天下……如今想来,却是何等可笑!” 今日所见所闻,对于凤九卿而言,冲击实在太大。尽管她游历奇广,见识奇多,甚至也跟在楚宁身边,亲涉战场。但她毕竟只比白夙年岁稍长,在白夙和蒋郡守的护佑下,真正遇到的人生挫折,可能还不到白夙的十分之一二,此刻面对这等千古疑难,人性善恶的拷问,自是乱了心神。 楚宁很能理解凤九卿此刻的心情,有心安慰,但她自己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给凤九卿找些事情做,分散她的注意力:“九卿,人心如海,波澜叵测,是善是恶,我们谁也不能断论,但无论他们是善或是恶,我们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去查查廉租房那边,有没有人失踪。” 楚宁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人卖顺手了,把城外的人口也拐走。那些人楚宁在幽州时也亲自蛊惑过,一没见识,二没思想,三言两语给口吃的就跟着走,好骗得很。 这也是楚宁为什么要把廉租房建成集体宿舍的最大原因。除了缓解住房建设压力,集中人口方便管理,为的就是减少犯罪率。 楚宁深知,战乱除了给这些百姓带来失去的痛苦,让他们流离失所之外,还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降低了他们的人格底线,激发了曾经深埋的兽性。 为此,楚宁才决定先进行集中管理,砸钱搞基建和工业,留出时间让他们慢慢平复。倘若她一开始就把人放出去开地垦荒,在那荒郊野外,飙升的犯罪率不但会牵制牧羊城的发展,也会占据楚宁更多精力,让她疲于管理。 却没想到,楚宁千防万防,仍然被人钻了空子,在这蓬勃发展的新城背后,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等凤九卿跌跌撞撞的离开,楚宁又派人去通知各司司总到会议室紧急议事,末了才走到白夙身边。 “阿夙?” 白夙回神,见楚宁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她旁边,满目关怀。 “我没事。”白夙心中微暖:“师姐她……” “被打击到了。”楚宁握住白夙有些冰冷的双手,叹道:“今天一整天,她都很兴奋的与我讲如何开地,如何耕种,什么时候把那片小平原垦完,什么时候把人口搬出去住,怎么合理规划劳动力,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丰衣足食……” 但现实给了凤九卿狠狠的一巴掌,告诉她,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尊从她的规划。即使,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那些人脱离贫穷和苦难的惨状。 “放心吧,师姐没那么脆弱。”白夙回握楚宁,复又沉吟道:“这件事情……不好解决。若是依照‘禁奴令’将他们定罪,便是私法大过国法;若是依庆律放任不管,未来必定有人重蹈覆辙,视‘禁奴令’如无物,连带货殖令也形同虚设。” 不得不承认,白夙的自制力极强,面对如此感同身受的情形,她也能很快控制情绪,并且理智分析出这背后所牵扯到的千头万绪。 “孝公时期,商君变法,徙木立信,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为此不惜劓刑公子虔。”白夙看着楚宁,劝道:“文和,我知你重法令,明功过,然则,前车之鉴在此,万望三思。” 自识得楚宁以来,白夙就知她最重章法,凡事都会预立法令,再依循法令行事,因此担心她如同那些法家先贤一般,为了维护自己的法令,贸然将贺修等人治罪,引起朝廷和士林的不满,最后落得商君那般凄惨下场。 楚宁闻言,却问道:“阿夙认为,商君之死,当真缘于公子虔?” 白夙微怔,随即回问:“依文和看来,商君之死,缘于何故?” “起于权,终于权。”楚宁道:“自古以来,法家杰出者甚多,善法者甚众,从管仲、李悝,到吴起、商君,再到申不害、韩非和李斯,前朝亦有张释之与桑弘羊……然则,善终者几人?” 不仅这些,在楚宁前世的历史中,还有王安石、张居正、梁启超。这些与‘法’有关的人,不管是变法,还是改革,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基本都没落到好下场,就连‘享负天下三十年人望’的王安石丞相,最后也只落得个法废人病,郁然辞世的下场,更何况是别人? “法者,国器也。以法治国,惩恶扬善,明功罚过,富国强兵,攘外安内,天下太平。”楚宁难得的说了一句文邹邹的话,感觉很不习惯,于是又换作白话:“然而,那却只是法家先贤的理想状态,实际上来说,律法根本就没达到国器的高度,因为在律法上面,还凌架着皇权。” “照文和这般说来,商君在入秦的那天,就注定惨死。”白夙沉吟道:“他挥舞着律法之利剑,劓的不是公子虔,而是秦国的王权。” “是!所以,有些结局早在开始就已注定。”楚宁长叹道:“比如商君,比如你我……但所有我们看到的惨状,其实都是经过当事人选择,相对不那么惨的结局。法家先贤们如此,你我如此,贺修他们也是如此。” “在我们看来,气候不好,雨水不足,就多垦地,多修水渠池塘……可这些在我们看来轻而易举的事,在他们看来却千难万难。若要多垦地多种粮,农具何来?耕牛何来?种子何来?若要修水渠池塘,怎么修?工具材料又从哪里来?” “我们看到的是卖儿卖女的愚昧,是他们狡辩时的借口和冷漠,可事实上,这也是他们用自己愚昧思绪选择过的结果。” 白夙知道楚宁的意思,假如这些人没有选择货卖妻儿,那么他们就会溺婴、弃婴——或者干脆落草为寇,举起刀剑,彻底释放暴行。 养几年卖出去,至少这些孩子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而生来便溺死,便被弃于之不顾,却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但是现在这个社会要面临的问题,甚至在楚宁前世,在那个社会福利比现在完善千万倍的时代,仍然时不时的曝出这种残忍事件。 “明自己无法养活,却还要娶那么多的妻妾,生那么多的孩子,再让孩子继续重复这样的人生。”白夙看着楚宁,眸底掠过几许悲凉:“也不知是该骂他们愚昧,还是怜他们凄惨。” “也许,在我们看来,他们是愚昧的,而在他们自己看来,却是凄惨的。”楚宁沉思道:“我们认为他们愚昧,是因为他们不懂思考,不懂改变,不懂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明明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却还要拼命生孩子。” “而他们觉得自己凄惨,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做出了改变,但仍然深陷困境。”白夙接口道:“在他们看来,要多收获粮食就只能多种地,要多种地,就需要更多的劳力,就只能不停的生孩子……” “是的,他们陷在这个死循环里出不来。” 分卷阅读267 分卷阅读26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8 楚宁说着边看向白夙,白夙也在看她,不禁柔柔笑道:“阿夙放心吧,我不是法家传人,不会像他们一样的。” “文和不是法家,却重法;文和不是兵家,却知兵;文和不是纵横家,却能言;文和不是墨家,却善工……”白夙也笑了笑,说道:“更通人心和人性。” “所谓人心人性,不过是以已度人罢了。”得到来自白夙的夸奖,楚宁笑得更开心了,紧跟着商业互吹:“比起阿夙的聚财本事和布局手段而言,我这星星之光,岂能与皓月之辉相提并论?” 两人说着,都忍不住笑起来,满室森寒随着笑容逐渐散去。 无论商事政事还是军事民事,都不是一口气就能解决的事,但不论这些事情带来多少负面情绪,都不应该掺杂到感情里面来。 楚宁是喜欢白夙的,如果说最初的好感是始于颜值,那么随着时日渐久,随着彼此相处、交流和了解,欣赏也与日俱增,当初的喜欢,也随着欣赏逐深刻,逐渐变成了爱。 虽然楚宁与白夙一样,都是颜控,但她所追求的爱,却总希望除了颜值和欲望之外,还能有些其它的东西。 比起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楚宁而言,白夙的博闻广见虽有不如,但其才华之高,其眼界之深,其心胸之广,其志向之远,楚宁自叹弗如。 都说楚宁知兵,麾下玄甲军,兵精甲良,战力惊人。然而燕夫人却说过一句话——外行看兵甲,内行看锅灶。 而这锅灶就是后勤补给的意思。 当初远在辽西征战,楚宁带着军队北上饶水河,这对于她而言,就是拍脑一想,嘴巴一张的事情,可对于支撑着当时整支军队后勤的白夙而言,这无疑是个大考验。 楚宁后来每每回想,做梦都是粮道被劫的剧情,而白夙不仅在保持商队原有的盈利基础上,完成了补给供应,甚至还在东莱布局,不但促修了东莱郡道,甚至还组建了九州镖行。 九州镖行是在东莱组建的,名义上可以接受任何人雇佣,脱离了辽东背景,这就意味着,在以后楚宁玄甲军有所顾虑的地方,九州钱庄控股的另外三大商团,包括所有亲近辽东的商贾势力,都可以得到武力保障。 比起白夙走一步算十步的大局观而言,楚宁深知,自己除了搞建设和行政管理比较拿手之外,其它都只是一般般,至于说知兵什么……听听夸,开心开心也就算了。比起军略而言,她不及燕夫人;比起战术而言,她不如燕凌戈;比起武力而言,她就是个战五渣。 换作这些人,有白夙这么多钱砸进来,迟早也会砸出另一支玄甲军,另一个牧羊城。 梁秋月进来时,就看见使君与白当家坐在那手握着手,互相笑着,但有白当家在,她也不敢多看,连忙禀报道:“使君,各司总已到齐。” 作者有话要说:  冷同学竟然去查了地图,哈哈哈,好开心! 我以前看过史料,据说汉朝时期,辽东辽西的海水位可能要比现在高些,但后来,貌似又降下来了,具体史料也没法查,姑且按现在的写吧。 第148章 楚宁带着白夙走进会议室, 坐在会议长桌两边的各司长官站起身来行礼, 楚宁还礼后入座。 以霍蕴书和晴儿为首的民务官坐在楚宁左手边;以燕夫人和刘长贵为首的军务官, 坐在楚宁右手边。中间隔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 互相尴尬对望。他们都是第一次经历这面对面的议事方式,而且还是男女混坐。 这是辽东郡守府建成之后, 第一次使用大会议室,不但改了大庆朝正式场合的跪坐习俗, 也改了以前卫民军议事随便坐的习惯。 当然, 这并不是楚宁强制定下的坐次, 而是在楚宁进来之前,这些人撇开性别、家世、名望、尊长辈份等因素之后, 单以在辽东郡守府的职司排出来的坐次。 随着白夙在楚宁旁边的次位坐下, 众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了白夙。 虽然‘楚使君是白当家女侍’等之类的流言满天飞,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楚宁背后站着个白夙,但这却是白夙第一次参加楚宁麾下议事, 并且,是坐在楚宁的次位。 这就意味着, 白夙从今往后在楚宁麾下——也就是整个辽东势力集团的地位, 不低于霍蕴书和燕夫人。 民务官这边, 目前的人数比较少些,除了霍蕴书和霍晚晴之外,就只有谢云竹、朱二喜、王沅德、贾沛、张博、贺七郎等人。卓渊身为匠作司总,负责研制军械,本来也是想坐到军务官那边去的, 但他在看到霍晚晴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坐到民务这边来。反正张博负博的工务局,打制农具用的铁料,都是他匠作司炼制,坐过来也不会显得不合适。 凤九卿虽然领的是外务司司总之职,但现在外务司根本就是个空架子,楚宁便将她当作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写得了文书垦得了田,在楚宁和霍蕴书都不在的时候,她还可以留守后方,也镇得住场。只是此刻,她被楚宁派去查廉租房还没回来,估计若是在此,也会坐到霍蕴书那边。 军务官这边,有燕夫人、刘长贵、燕凌戈、孙兴、楚柔、何伍、彭永等人,另外昭义军的十二个检校司总,除了陈福还在黄县驻守之外,其余的十一个都参加了这次会议。 比较尴尬的是屈如忠,他如今被楚宁从昭义军里调了出来,领了保卫司司总之职。而在楚宁之前的编制架构里,有单独具名的司职,比如运筹司、玄甲司、控弦司、骁骑司……这些,都是要比昭义军的检校司待遇高出一截的。因此,屈如忠现在,既回不到昭义军,也不敢贸然坐到民务官这边,害怕自己坐错位置,站错立场。 楚宁坐下后,便看着这泾渭分明的坐次默不作声,过了几息时间,才挥手示意屈如忠坐到霍蕴书这边来,算是为他以后的立场定下了基调。 “这回把诸位聚在牧羊城,本是想趁着年节,一起过个团圆年。”在场众人,大多数都互相认识,楚宁也不用再介绍,只管说道:“不过呢,最近出了几件事情,本使君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邀来诸位,为本使君参详参详。” 随着楚宁这话,在场众人,心里顿时开始打起鼓来——今天傍晚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入了他们耳朵,原本以为这不算个大事儿,毕竟,买卖妻儿这种事情,在整个大庆朝随处可见,别说律法没有禁止,就算是大庆律法明文禁止,朝廷也管不过来。 只是,如今看来,这位新任的辽东女郡守,似乎对这事很上心。 楚宁说着,边观察众人的神色,不以为然有之,认真思索有之,紧张忐忑有之……包括霍蕴书和燕夫人在内,都没太将这当回事来看。 见此,楚宁便知,现在还不是提这事 分卷阅读268 分卷阅读26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69 的好时机,于是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想必诸位也清楚,我楚宁现在虽然顶着个辽东郡守的名头,可实际上,还在这郡守名下的地盘,也就这区区的牧羊城。” 在坐所有人,除了楚宁自己之外,连白夙都以为,她会提起牧羊城内贺修等人之事,却没想到,楚宁竟出乎所有人意料,让燕夫人挂起了辽东郡的舆图。 “据军情司传回的最新情报,顾文雄大将军与五皇子在收回辽西宾徒、交黎等县后,便止步于且虑城,隔着医无虑山与慕容鲜卑对峙。” 辽西郡的郡治且虑城,就在楚宁前世的阜新市附近,医无虑山叫做医巫闾山,是辽东与辽西两郡的分界线,山的西边是辽西郡,山的东边就是辽东郡。 “隔山对峙是什么意思呢?”燕夫人站在长桌的另外一头,也就是楚宁的对面,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就是不管我们辽东死活的意思。”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剧变,却见燕夫人又拿着木棍指着舆图,继续道:“现在的辽东郡被分成三份。郡治襄平以上的地区,都在慕容鲜卑手里;郡治以下直到沓县的沓城,都在高句丽手里;而牧羊城……就在我们脚下。” 辽东郡治襄平,就在楚宁前世的辽阳地区,那近附有一个鞍山市,曾被誉为天/朝钢都。那附近还有一个抚顺市,被称为天/朝煤都。 鞍山的铁矿,抚顺的煤矿,再加上吉林的金矿,这三处,是除了大连之外,楚宁做梦都想拿到的手地方。 而现在,鞍山叫新昌县,抚顺叫候城,都在鲜卑手里。至于吉林……楚宁还不知道现在叫啥名儿,应该在高句丽都城‘丸都’向北五百里的范围内,不知现在是在高句丽手里,还是鲜卑手里。听凤九卿说,那里还有一个东胡余部,以及东胡分裂出去的两个部族,室韦和契丹,另外还有一个挹娄,反正乱成一锅粥。 虽然燕夫人挂出来的只是一幅辽东郡图,但看着鲜卑占去的大片绿色和高句丽占去的大片红色,再看看自己这两岁小孩巴掌大的蓝色,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特别是楚宁,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这强烈对比下,还是觉得心情微妙。 本来沓县城还在的,也就是楚宁前世大连普兰店那边,但自从沓老县尊上个月带人跑到牧羊城后,连那边也被高句丽给占了。 所以说,现在楚宁这个辽东郡守的地盘,真是小得可怜,而长安城里的那位帝君,竟然用这么一小块地盘,一个空名头,就找楚宁换了十万贯钱,简直就是敲诈。相比起来,萧鸿飞那十万贯钱就花得太值了,偌大一个辽西郡现在都收了回来,即使人口大部份都被鲜卑抢走,但好歹地盘还在,看着也舒坦。 “看完舆图,诸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宁扫视在场众人,却一个个低下头,谁都不敢接她眼神。 “既然诸位不想说,那就由本使君来说。” 楚宁有节奏的敲了几下桌面,仿佛惊雷一般,敲在众人心口,不由得打起全部精神来,生怕这位女郡守瞧着自己的地盘太小,觉得心里不舒坦,故意寻个错,拿人问罪——没见昨天黄县过来的几位,全被她赶去隔离区,直到现在才放出来么? 这举动背后是什么意思,虽然楚宁并没明确表示过,但在场众人,心里可都亮堂着呢。 “本使君听说,乌骨城那边有座金矿。” 冷不丁的,楚宁出乎所有人意料,丢下了一个炸雷,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她又说:“因此,本使君希望能在明年,将这处地方拿下来。” 约莫过了十数息,被金矿砸晕众人开始冷静下来,燕夫人第一个开口:“乌骨城现在是高句丽东部萨褥渊太离的地盘。渊太离是高句丽五大萨褥之一,而且,这乌骨城,还是他从鲜卑手中抢来,实力不容小觎。” “听杨厚德说,这些高句丽兵卒着甲率极高,远非鲜卑可比。”燕凌戈补充道:“要拿下乌骨城,除非扩军。” “还要扩军?”霍晚晴一听扩军二字,顿时就炸了:“现在卫民军有玄甲司、控弦司、骁骑司这三个满编司,再加上亲卫局、特战司、医务司、军法司、骑步哨令等等协同司职,总共编制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而昭义军虽然没有那么多协同司职,但十二个检校司,可跟玄甲司一样都是满编司,总兵员将近四千四百人。再加上三千凤鸣铁骑……你们自己算算看,是不是要扩到十万大军,才能拿得下区区一个乌骨城?” 金矿自然是想要的,但扩军这种烧钱的事,呵呵,最好是提都别提。 楚宁自然不会与晴儿正面刚,寻机给燕凌戈使了个眼色,让燕凌戈出来挡刀:“虽然,如今使君麾下兵总员将近九千人,但哨探传回来的情报说,那乌骨城却是石筑山城,凤鸣铁骑和柔司总的骁骑,都不适攻城之战……” “也就是说,你们想扩的是步卒?”听到不是要扩骑兵,霍晚晴的脸色顿时好了一些,追问道:“除开凤鸣铁骑和骁骑司,目前还有五千余步卒……预计增到多少,可以拿下乌骨城?” 燕夫人算了算,回道:“至少再增五千。” “五千?”这回连霍蕴书也忍不住了:“我可听说,这牧羊城里总人口尚不足八万,除开老弱病残,便是算上妇人,真正能够干活的,也仅仅不过七万出头。燕司总,您这一口气就要抽出五千壮丁来,以后这些修房铺路的活儿,都留给谁来干?” 如果不是身上还挂着黄县廷掾的差使,而黄县又确实需要可靠人手在那边支应,霍蕴书早就过来帮忙。可即使他身在黄县,对牧羊城这里的事情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楚宁也没有瞒着他,反而让人把相应的报告都会给他一份,毕竟,论起处理家长里短的内政来,霍蕴书可比凤九卿靠谱得多。 “房子可以慢点修,路可以慢点修,这些东西早点迟点,跑不了。”孙兴反驳道:“可这金矿的消息一但传出去,高句丽立刻就可以挖走。” 孙兴这前面半句还没什么,可他说完后半句时,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他。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孙兴不解的摸摸后脑,茫然道:“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消息,谁敢保证自己不会说漏嘴?” 顿时,好几个昭义军的检校司总都恨得牙痒痒。他们原本就是辽东郡兵,因战败退去辽西跟着萧鸿飞混,后来又被萧鸿飞踢给楚宁,楚宁将他们捡回来,谈不上慢待,但也谈不上重用,本来听说这金矿的时候,心里还老激动的打了一会小算盘,这会儿被孙兴一说,他们这些二主……不,三主兵将,能活着走出这个会议室,都是神仙保佑。 场面一度很尴尬, 分卷阅读269 分卷阅读27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0 好在霍晚晴还不太能理会这种尴尬,她接着霍蕴书的话,用人口算账:“如果再增五千步兵,辽东郡守府麾下便有一万三千多兵马。可到时整个牧羊城,劳动人口仅仅不过六万五千余……” “目前普通战兵,饷钱一千二百文,伍长一千八百文……理论上来说,步兵扩到一万,需要编制成二十七个司,八十一个局……再加上凤鸣战部和骁骑司,骑兵的饷钱是两千百文……仅仅只是饷钱,每个月就超过两万两千贯。” “马匹一日口粮一升,盐三合,外加草料若干,日耗百五十文……也就是说,这些马匹每个月都要吃掉一万五千贯以上。”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霍晚晴继续算得飞快:“每个士兵,每天食粮一斤,肉菜油盐若干。一年四季,八套衣服,外加盔甲武械……你们自己算算,这一年下来,就算是不发额外的赏钱,这人吃马嚼外带薪饷,要花掉多少钱?五十万贯够不够?不够!把这牧羊城所有人,全部送去挖金子,一年也不见得能够挖出这几千斤的金子来!” 这账不算不明,一算吓死人,莫说是乌骨城,就算楚宁现就去把吉林抢过来,两边一起挖,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也不见得能挖够这产量来。 今年如果不是吃战争红利,楚宁狠捞了几笔,再加上卖咸鱼和水泥、高端白酒等等赚了些外块,光凭着牧羊城那不到十万贯的商业税收,只怕早就饿死人散伙了,哪里还会在晴儿手上留十多万贯的结余。 明年不一定有战争红利吃,而东莱郡道修完后,水泥再往哪里卖,这也是个大问题。 “说到底,还是人手不足。”霍蕴书也忍不住叹息道:“如果牧羊城的劳动力再增一倍,把步兵扩到一万,也是勉强能够养得起了。只可惜,辽东辽西的人口,大部份都被鲜卑抢走……” 照霍晚晴甩出来的这本账来说,民务官这边自然是不同意扩军的。在他们看来,就算把金矿拿到手,跟高句丽打起来,后面也不一定守得住,得不偿失。 而在军官看到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宁现在是郡守,即使是只有一个空名头,但按之前辽东郡的占地而言,手下至少应该有两个郡尉名额。 像辽东辽西这样边郡的郡尉,自然要比当初东莱郡高志敏的位置要高些,就像之前的萧鸿飞,还没有坐到郡尉的位职上,以更低一些的将位,就拉扯了一万兵马,趁着这回东征,一跃成为郡守。 因此,军务官们非常迫切的希望扩军,因为扩军就意味着他们要升官。民务官们又何尝不清楚这些军官的想法,自然不会同意扩军,他自己都还没有混到个上得台面的官职,又哪里会让别人爬到自己头上去。 楚宁抱臂而观,明确表示,既然双方都有理,那就讨论清楚再说,哪边更加有理能说服她,就按哪边理由行事。 就在双方争执不休时,撕成一团时,凤九卿抱着一叠名册,顶着一张黑碳般的脸色走进来。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静下来,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就听凤九卿说道:“刚才我去查了所有的廉租房,三天以上没回房间的人,共计七十四个,其中男子四十八,女子二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  回复冷: 一、平刚城,北平郡治,按现在的地理位置来算,应该在承德市、赤峰市和朝阳市之间,那里有个平原地代,现在叫宁城县,左边有一个甸子镇,据说考古工作者已经在那边发现了古城址。 二、如果参照晋代初期,公元310年的地图,请把玄菟划给鲜卑,带方乐浪给高句丽,辽东嘛,上半截给鲜卑,中间给高句丽,大连半岛给楚宁。 三、辽西郡没丢,按我前面的剧情,还是个完整的郡。这里是一个渐变过程,去年丢了玄菟和乐浪,今年丢了辽东,然后鲜卑跑去辽西、北平和渔阳抢劫,然后高句丽又从鲜卑后面抢地盘,幽州那边又有庆朝大军过来……所以,这些地方的地盘是保住了,如果从现代地图上来看,也就是从阜新横过去,直到赤峰市这一大块地,都还属于大庆朝。 四、秦皇岛这个地名,虽然跟秦始皇东巡有关,但貌似直到明朝开始,才有‘秦皇岛或者秦王岛’这个名称出现在史料。而古名应该出自《禹贡》,叫碣石,东汉之后,一会儿被进肥如县,一会儿又是各种县……所以,我就干脆用了碣石这个名字,但那时的碣石,应该在现在绥中县附近,因为绥中那边,似乎有秦始皇的行宫。 我前文有提到过,楚宁第一次去辽西,萧鸿飞从柳城(朝阳市附近)撤出,往下去苏狐县(朝阳市下面二十家镇东大屯乡附近),守在唐就水旁(小凌河),也就是朝阳市和绥中之间。 当时白夙让商队送的补给,就是以碣石为据点。 所以,秦皇岛现在在萧鸿飞名下,楚宁她们在用。 最后,很开心大家都看得这么认真,谢谢! 第149章 楚宁原本只是想给凤九卿找点事情做, 却没想到, 她竟然真的查出问题来。 军务和民务两边的人手正隔桌对撕, 一边在喊要扩军, 一边在哭钱不够,而经过两方激烈争吵之后, 同时总结了一个关键点出来——牧羊城的人口太少。 人口少,建了房子就垦不了地, 做了工就种不了粮。因此, 双方一致认为, 开年之后,春耕之前, 辽东郡守府的首要事情, 就是派出人马,去别的郡城招收流民难民,过来安居乐业。 简而言之, 就是要去挖墙角。 然而,他们这才在议论着要去挖别人的墙角, 自己的墙就倒了。 在听清凤九卿这话之后, 在场所有人都同时看向楚宁, 接着又看向屈如忠。 “我……我……” 屈如忠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是保卫司的司总,平时负责牧羊城百姓的安危,现在莫明其妙的不见了几十个人, 自然要找他的责任。 “今天能丢几十个,明天就能丢几百个,保卫司如果不能保护百姓,就干脆让贤。”刘长贵很是生气,眼看着自己就要再进一步,却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这种事情,若是被霍蕴书等人拿住这理由,只怕又得拉扯到扩军的事情上面来,因此,刘长贵说话毫不客气,反正他跟屈如忠不熟,也不用留什么情面。 “刘司总,这话说得有些过了,腿长在别人身上,想走也拦不住。”霍蕴书果然不负所望,拿住了这理由:“只是各位将军,最近还是要多费些心思,别在这里吵闹着要扩军,回头却被高句丽和鲜卑摸进窝里来。” 于是,双方又开始推卸起来。一方说是保卫司不作为,让这些人跑了;另一方说是被人偷了老窝,遭害了…… 楚宁就靠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看 分卷阅读270 分卷阅读27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1 看白夙,一会儿看看众人,也不说话,就听他们吵架。 是真的吵架,而且吵出了火气来,毕竟现在整个辽东郡守府,除了楚宁这个辽东郡守之外,其它的官职一个都没授出来。现在不吵,以后吵也没用,官职就那么多,人却不少,总要排个高低坐次出来。 白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会议还能这样开。她平时与属下议事时,基本都是她在说,别人都在拿笔记,然后一步一步按照她说的内容去做…… 看楚宁这处之泰然的模样,显然也不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阵势,她甚至还让梁春花出去,给每人端了一杯茶水进来。 也不知到底吵了多久,直到吵得白夙有些头疼,再看那些人还在继续,又见楚宁丝毫都不想插嘴的模样,不禁说道:“其实,想要扩军,也不是没办法。” 白夙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算大,但很奇异的是,在场所有人,都因她这句话而停下,刹间安静无比。 白夙看了一眼楚宁,果然见她一脸无奈。 吵架的时候,军务这边,刘长贵和孙兴是主力,燕凌戈、卫靖俩人助功,李文羽、唐信、杨厚德等楚宁亲卫出生的检校司总协同作战。而民务那边,则由霍晚晴、谢云竹和朱二喜三人上场,偶尔霍蕴书再出来帮忙,以四对众,战力惊人。 燕夫人的辈份在那里摆着,比霍蕴书还要高出一截,自然不用跟这些小辈争,反正她的资历和才能都明摆着,楚宁不用谁,也不会不用她。 此刻听白夙这么说来,燕夫人连忙说:“还请白当家指教。” 指教,呵呵哒,还用得着阿夙来指点么?只怕您跟霍叔这老狐狸,早就有想法了吧?只是不想说出来得罪人而已。 确实是说来得罪人,降饷这种事,楚宁这个郡守都没说,燕夫人和霍蕴书这两个左膀右臂,自然也不能说,万一到时候真的降饷,引起士卒哗变,他们就是头等罪人。 因此,燕夫人想借民务那边的人来说,而霍蕴书又想让军务这边的人自己提出来。 所以,吵来吵去,不管内容是什么,过程怎么样……总而言之,其实都不愿意去当这个恶人。 有白夙来开这个口,燕夫人和霍蕴书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扩军,怎么会不同意扩呢?只是扩了之后,怎么养,才是个大问题。 牧羊城就现在这么点人口,确实养不活一万多兵马。 白夙说道:“只要你们同意,在拿下乌骨城之后,以辽东郡守府的名义,将金矿交给九州钱庄独家开采冶炼,那么,九州钱庄可以预先出资,承担部份辽东郡守府的军费。” “白当家,您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霍晚晴反对道:“部份军费就想换座金矿?那还不如我们自己挖自己炼算了。” “晴姑娘,你想差了。”白夙解释道:“九州钱庄部份军费,只是换取金矿的独家开采权和冶炼权。等金矿开采出来盈利之后,利润还要拿出来与辽东郡守府分成。” 在场许多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矿都没有拿到手,就能先卖采冶权……通常情况,不是军队打下了地盘,就派人过去挖么?明明很简单的事情,怎么到了白当家她们手里,就好像变得很复杂? 在大部份人一脸懵圈时,白夙又说道:“如果你们自己开采,自己冶炼,前期的人工、各种工具成本……就等于说,将所有的风险,全部压在辽东郡守府。因此,我建议让九州钱庄采冶。” 辽东郡守府现在连扩军的钱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拿得出来以后采矿冶炼的成本? 霍晚晴思考片刻,随即问:“后面的利润怎么分?” 白夙微顿,在心里盘算片刻,回道:“四六分,辽东郡守府取四成,九州钱庄取六成。” “这不可能。”霍晚晴只是稍微一算,便说:“辽东郡守府出兵攻打乌骨城,不但要承担扩军的费用,还要承担失败的风险,以及军队伤亡、抚恤的赔款,只取四成利润……这明显不合算。” “还有一个方法。”白夙反应迅速,霍晚晴否定一个方案,她就再提一个方案:“辽东郡守府可以先拿出一笔钱来,与九州钱庄共同组建一个采冶商团,九州钱庄可以放弃部份利润,只取四成。辽东郡守府取六成,从中拿出一两成来,权作郡守麾下军队的战胜奖赏和伤亡抚恤……” 这样一来,虽然九州钱庄虽然没有了独家釆冶权,但开矿成本却与郡守府共同承担,让出些利润来,也并不算亏。 “如此……倒是可行。”霍晚晴看向楚宁,问道:“可郡守府这笔钱要从哪里来?目前府里账目上……并没有这笔钱的预算。” 楚宁想了想,说道:“你预算一下明年春季的收支,如果除开建设、垦地……等等预算费用之外,账上还有盈余,就借这个机会,给将士们增加一项退养金。” 霍晚晴低头算起来,而被白夙和霍晚晴绕到头晕的众人,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燕夫人就是其中之一,连忙趁机寻问楚宁:“何为退养金?” “直至目前,无论是大庆,还是我麾下将士,都只有饷钱、赏钱和抚恤。这些钱,拿在手里时看着不少,但平时吃吃喝喝,用来如流水。我听人说,很多将士告老还乡之后,便穷困潦倒……”楚宁解释道:“如果在发放饷钱的时候,从他们月饷里扣除两百钱,再由我郡守府补贴两百钱,每个月为他们存四百钱到九州钱庄,等他们伤退或者告老的时候,再全部发放给他们,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卸甲后,老无所依了。” 这样一来,短期内就算把步兵扩到一万,每个月在饷钱支出上,大概可以节省三四千贯左右的现钱,一年下来,差不多就是四五万贯……短期内虽然不用掏这么多现钱,但从长期来说,这也是一笔大账。 不过,退养金这项福利,早提晚提都一样,反正迟早都要拿出来执行,现在趁这个机会提出来,如果能够顺利执行,倒也免了将来扣钱时引起不满和麻烦。 好在将士伤退和告老不会扎堆在一起,就算他们走的时候要带走现钱,但也不会对短期内的财政造成大影响,至少这样算起来,就算是扩军,也能给明年财政减低四五万贯的负担。 众人都以为,要达到明年扩军的目的就只能降饷,却没想到,楚宁这又在变着法的涨饷。 霍蕴书知道楚宁这是提前在花未来的钱,不禁为难道:“使君,这样寅吃卯粮,长久下去……” “长久的事情长久了再说,扩军这事,耽误不得。再说了,也许明年本使君就想出别的法子赚钱呢?”楚宁敲敲桌,总结陈词:“今天会议,主要有三件事情。第一,过完年节后,民务司立刻派人去其它郡城多请些人口回来,不说二十万,但十五万……本使君 分卷阅读271 分卷阅读27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2 希望能在明年这个时候,看到这份人口报告。第二,屈司总,下去之后,好生查查那些人,到底是怎么丢的,不要等民务司把人请回来,转个眼又弄丢了……” “第三,就是扩军的事情。”楚宁说着,目望扫过在场众人:“军队,必须扩。但扣月饷这回事,诸位下去之后,要与底下的将士们说清楚。我楚宁从来都不是扣军饷、喝兵血的人,让他们自愿选择,愿扣的就扣,不愿扣的不强求。你们也一样,有扣有补……没扣,自然没得补。” 楚宁当然不是个喝兵血的人,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是账面上确实没钱扩军,也不会把这事拿出来让大家为难。而且就他们本人来说,只要楚宁支持扩军,扣点饷钱他们也愿意,反正扩军就表示他们要升官,这点小钱以后也就拿回来了。 等楚宁说完,刘长贵使问道:“使君,我们总不能……每个人也只扣两百钱吧?” 楚宁闻言回问:“刘司总觉得,扣多少适合?” 刘长贵估计还在盘算,卫靖倒是说了个数出来:“两贯?” “噗……卫副司总,你这买卖可就做得划算了。”朱二喜掐指算道:“一年下来就是四十八贯,十年下来,那就是四百八十贯。”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将士们赚得更丰厚一些。”白夙看了楚宁一眼,见她眼底浮现一抹了然,便说道:“九州钱庄先拿出一笔钱,向辽东郡守府购买金矿的独家采治权,辽东郡守府从这笔钱里,提前预算出所有将士明年的退养金……再用这退养金,以将士们的名义购买四海商团的股份。如此一来,将士们不但可以在伤退告老后,拿回逐年累加的退养金,还可以每年从四海商团得到利润分红……” 四海商团是白夙手下目前最赚钱的商团,虽然整个商团的资产总额没有九州钱庄现在的本金多,但今年的利润却比九州钱庄多出好几倍,以辽东郡守府十分之一的税率,四海商团今年交纳的纯税额,也占了整个牧羊城商税的大头。 也就是说,如果将士们的退养金,足够买下四海商团的一成股份,参照今年的利润,每个将士在年底至少可以分到一到两贯钱的红利,等于补回了辽东郡守府从将士身上扣出来的退养金。 只是,在场大部份人又被这账算懵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差钱扩军,这会算来算去,却又给涨了收入。 不过,就算弄不清楚这账目,但四海商团的分红意味着什么意思,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在刘长贵和卫靖的带领下,不但军务官,连在场的民务官,所有在场的人,都签了同意书。 只要每个月扣掉少许钱,就可以每年白得一笔红利,战伤、战亡、老退之后,除了奖赏抚恤之外,还有一笔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退养金,别说是他们,就是那些普通战兵,以后家财千贯也不是难事。 当然,前提是辽东郡守府,或者说是楚宁和白夙,能与他们一起活到很久很久以后。 经过详细的商议和计算后,众人当场议定,所有司总、检校司总级别的人,扣两贯退养;局总级别扣一贯;旗总级别扣五百;队正扣三百;队正以下扣两百。 如此一来,只要九成以上的将士同意,辽东郡守府就可以买下一成四海商团的股份,随着四海商团以后越做越大,每个士卒每年的分红也就越多,少则三五贯,多则几十几百乃至几千贯,特别是像霍蕴书燕夫人刘长贵这种司总级别的人,扣得多,自然就分得多。 连夜开完会议后,全都赶着回去做动员,毕竟是四海商团的股份,他们就算再不懂算账,也知道那是个能赚钱的金娃娃。 次日上午,楚宁去军营,亲自给众将士讲解了如今辽东郡守府的难处,也讲了退养制度和商团分红流程。 对于退养制度,大部份基层将士都表现得不太热情,直到楚宁言明亲人可以继承,这才引起了一些反响。而那些没有家室和亲眷的将士,则对此不太上心,他们深知打仗的危险,谁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奉行今天有钱今天花,明天战死就算球的生活方式。 虽然对退养金没什么好感,觉得这是楚宁准备喝兵血,但对于四海商团的股份和分红,他们倒是很喜欢——退养金是死了、伤了、退了才能拿,但商团的分红,却是每年都有,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长,但再活个一二三年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吧?每年分个两三贯钱,就算不够娶媳妇安家立业,但也能在牧羊城里约个相好啊!说不定还能留个种送终呢? 最不济,每年也能把郡守府扣的钱拿回来啊!楚郡守若实在要喝兵血,自己这些兵蛋子也没办法,但四海商团不一样啊,商社办公楼就在牧羊城摆着,要是不给红利,自个儿上去闹上一闹,他们还用不用做生意了? 这么一想,顿时气氛就热烈起来。卫民军的底子起于东莱,从去年就开始跟着楚宁,大部份都攒了不少钱,很多人在今年春耕出征前就已经娶了亲。但昭义军是由败军和流民难民组成,大部份都没了家业,失去了亲人,跟着楚宁的时间又短,也不像卫民军每次大战都挑重担,战功高奖赏多,个顶个的富得很。 在楚宁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也在商团分红的诱惑下,扣退养金的事情还算进行得顺利,最终,辽东郡守府收到了九成五以上的同意书,由楚宁和霍晚晴出面,与白夙签下了合约,以辽东郡守府的名义,购买了一成四海商的股份。 于是,辽东郡守府先预算出明年万余军队的退养金,向四海商团买一成股份。紧接着,四海商团便将这笔钱存进了九州钱庄,九州钱庄又拿出这笔钱,补满十万贯,向辽东郡守府购买了乌骨金矿的独家采冶权。 也就是说,这笔钱转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辽东郡守府的账目上,并且还多了几万贯的现钱。 而多出的这些钱,就可以先用来买粮食和制作军械,为扩军做准备。至于兵源和三个月训练期之后的饷钱,则是楚宁接下来要操心的事情了。 “挪用这笔钱,虽然解决了第一个难题,但接下来,如果没有大笔创收,我这郡守府的财政,也只会被拖垮。”送走霍晚晴,楚宁忍不住感概道:“阿夙你真是个天才,这么一圈转下来,九州钱庄仅仅花了不到五万贯,就买下了大半座金矿。”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独家采冶权。也就是说,以后辽东郡守府即使拿下乌骨城,辽东郡守府本身也不能采矿和冶炼,就只能由白夙名下的九州钱庄来开釆和冶炼,郡守府只能坐取分红。 本来白夙是想用八万贯买开采权的,但在霍晚晴的争取下,后来谈到了十万贯,而利润也变成了六/四分。 九州钱庄取六成,辽东郡守府取四成。 分卷阅读272 分卷阅读27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3 “大半座金矿……文和这话说得就不太妥当了。”虽然金矿还在高句丽手里,但白夙的心情却很愉快,边记着账目,边说道:“往后开采和冶炼,也要花费不少成本钱……” “成本……阿夙以为,我不知你打算么?”楚宁觎着白夙:“你这转个身,马就能用‘独家采冶权’几个字,把成本钱全都赚回来。” 不用深想楚宁就知道,白夙肯定不会让九州钱庄劳心劳力的去挖矿,她会去找东莱商团或才别的商贾,用独家采冶权拉人入伙,再把利润画个大饼分下去,让别人出钱出力,九州钱庄连成本都不用出,顶多跟郡守府一样在中间监督,坐享其利。 在建设牧羊城之前,楚宁麾下所有开销,都是从楚宁与白夙合作的利润里面支出,属于楚宁的私账支出。 自从牧羊城建设起来,开始征收商税之后,这些花销就被转入公账,楚宁现在的私账,就只有九州商社的利润分成。九州商社名下的九州钱庄,以及九州钱庄注资控股的四海、八方、六合三大商团,都要按正常税率,向辽东郡守府纳税,并不直属于辽东郡守府,而是平等合作关系,因为这三大商团,还有其他商贾的股份。 而辽东郡守府的收入,除了军队战利品和税收之外,还有水泥、瓷器、白酒、木器……等等工坊的利润。 楚宁深知,只有把辽东郡府的公账和她自己的私账分开,辽东郡府才能够自我成长,自我扩张,实现良性发展。假如楚宁一直公私不分,以后整个辽东郡府上下,被养成没钱就来找她的坏习惯……那她基本就没得安生日子过。 前世历史中,明朝崇祯皇帝的惨状,楚宁可是耳熟能详——朝廷财政破产,国库空虚;辫子在山海关外叫嚣,边军饥寒;大臣们不考虑国库增收,却指望皇帝从内库拿钱补贴,并且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楚宁情愿听部下吵翻天,自己吵出个办法来,也不愿意重蹈覆辙,让自己累死累活。 “这回真的要谢谢阿夙。”等白夙记完账,楚宁过去抱住她,亲了亲,说道:“如果不是有阿夙,降饷这事,大概也不会这么顺利。” 霍蕴书和燕夫人他们,肯定是想到降饷的,但都不想做恶人,所以才没提。 楚宁自然更不能提。一旦引起将士们的反感,虽然不会有人立刻造她的反,但她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用形象,可能就此破灭。 让楚宁惊喜的是,这个棘手问题,最终却被白夙用商业手段,巧妙解决。 先是买了一个还不存在的‘金矿釆冶权’,让九州钱庄分担了郡守府的资金压力。接着又卖了一份四海商社的股权,转移了郡守府的降饷矛盾。最后再用‘采冶权’吸引更多的商贾和资金,彻底把风险和压力转移到更多人身上。 所以,楚宁才说要感谢她。 白夙安心享受着来自楚郡守的感谢,末了才说:“文和这份谢礼,诚意何在?” 一个拥抱,一个浅吻,这诚意,自然是不够的。 白夙最喜欢的是,将人抱在自己怀里,随便抱,随便亲,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如果只是感谢本当家为郡守府转移风险,这份谢礼倒也勉可以接受。”白夙将人捉进怀里,又说道:“但四海股权那事,可不仅仅只是帮郡守府转了降饷矛盾。” 还增加了整个辽东郡守府,上至官吏,下至士卒,所有人的背叛成本。即使个别将官叛逃或造反,普通士兵也不会贸然跟随。 所以,白夙觉得,这也需要来自楚郡守的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试着一下画个地图。 不过,我这渣ps技术,嗯,可能有点困难。 第150章 这前后两天时间, 整个辽东郡府上下, 都在激烈的明涛暗涌中度过, 时而欣喜, 时而失望,交织的情绪, 让人自控不能。 今天上午的时候,楚郡守才亲自宣布了退养金和四海股权的事, 下午霍先生就来军营, 与没成亲的将士们谈心, 顺便聊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于是,整个军营就开始暗暗流传, 道是霍先生要给这些没成亲的将士们说亲。 还没等将士们高兴够, 晚上训导司的贾沛司总就过来宣布抓阄,说是楚郡守要请将士们看戏。 贾沛选了两百名幸运将士,从军营带到了将来郡学的礼堂里, 在进入礼堂大门时,遇到了霍蕴书和燕夫人。 互相行过礼后, 贾沛便带着人先进去, 霍蕴书与燕夫人相视一眼, 互相在对方脸上看到几分了然。 “看来霍先生也想明白了?”燕夫人揶揄道:“昨天看晴儿姑娘那阵势,某还当是先生与使君通了气,故意诈我等将官,让我等自己提出减饷呢。” 毕竟,如果将官们自己提出减饷了, 以后就不好再闹加饷的事情了。 “当时霍某也以为,使君是想拿我等当刀使。”霍蕴书苦笑道:“直到今日方才明白,使君怕是早就与白当家商量妥当,故意折腾我等来着。” “照当时情形看来,怕也不是早有商量。”燕夫人想了想,说道:“临时起意,借题发挥罢了。” 霍蕴书摇头叹道:“可怜晴儿等人还被蒙在鼓里,仍对扩军之事颇有异议。” 昨天吵架,如果说霍蕴书和燕夫人只是互相推诿的话,霍晚晴、谢云竹和朱二喜她们就是真吵了,毕竟郡守府的钱,都是她们在赚,她们在管,突然这么大手笔的花在别人身上,自然会觉得舍不得。 “我这边也一样,可能卫靖有些想法。刘长贵和孙兴等人,还在兴高采烈的等着扩军,等着分红拿钱,根本就不明白这背后的弯弯绕绕。”燕夫人说着顿了顿,复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是个阳谋,让大家心里都有顾忌,总好过出事之后再来理论忠义和背叛……” 作为一个下属,自然是希望能与上官和睦相处,可若是遇到一个多疑的上官,或者遇上喜欢使用权谋的上官,那日子就过得苦了去。 楚宁不算多疑,也不算是个喜欢用权谋的人,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提前定下许多法令,让别人按照法令行事,而不是按照她的喜好行事。 当然,任何法令都会存在漏洞,所以楚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修改一次法令,并且将自己的行为也纳入了辽东郡府的法令管束中。而这种反复折腾到甚至自我限定的行为,按照楚宁的说法就是——道德是法律的基石,法律是道德的底线。 人的道德感总会随着时间、环境等等因素而改变,所以,只能立下法令,来维持道德的底线。 燕夫人最喜欢的就是楚宁这点,知道立线,知道放权,知道自己该管哪些,知道自己该放哪些。 分卷阅读273 分卷阅读27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4 “是啊,特别是昭义军那边,兵源繁杂不说,兵油子也多,也不知道被掺了多少沙子在里面。”霍蕴书叹道:“如若没点把柄在手上,贸然扩军,后患无穷……” 贸然扩军? 燕夫人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只怕早在很久之前,这个年轻的女郡守,就已经在计划扩军的事情了吧?否则,怎么可能接连使出这么多手段来? 平刚一战,属于战兵们的奖赏早已发放,而将官们的晋升调令,至今还被压在这位女郡守的公事桌上,此举为何?不就是等着从里面挑沙子出来? 这沙子还没开始挑,就又有了退养金和股份在手,接着还要给将士们说亲;再加上早在月前,就说要请将士和商贾们看戏……如此种种,仅仅只是为了扩军而已? 燕夫人心念未落,便听霍蕴书住了声,屈如忠黑着脸走过来,而在他身后,赫然跟着安公公、沓老县尊与贺修等人。 屈如忠今天当真屈得很。他昨天被刘长贵下了脸面,今天跟疯狗一样到处找人,可没等他找到任何线索,就被安公公给叫了过去,与他含含糊糊的聊了大半天,浪费了他不少时间。更糟心的是,安公公不知从哪里听说楚郡守今天要请看戏,逼着他带路过来。 一行人见礼后就尴尬的站在门口,屈如忠指望霍蕴书和燕夫人能把人拦下来,但他们又如何拦得住安公公?特别是燕夫人,看见安公公,就下意识退开了好几步。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故人。”倒是安公公笑问道:“夫人这些年可还过得安泰?” 安泰? 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家人,带着年幼的女儿沦为马匪,依靠劫掠鲜卑和东胡度日,这样的日子叫过得安泰? 燕夫人心里连连冷笑,紧握着拳头,努力控制心中翻腾的恨意——她所恨之人,当然不是这个老太监,而是站在这老太监背后的那人。 霍蕴书也顿住身形,从背后冷冷的看着安公公,却什么话也没说。 “夫人自然安泰。” 楚宁与白夙从外面走过来,看了霍蕴书和燕夫人一眼,面上迅速挂起一抹笑容:“没想要安公公与燕夫人竟是旧识,来,里面请。” 说着,楚宁便当先进门。 入门后众人才发现,这房间里面竟呈圆形,空间异常之大,地面摆满了胡凳,足有三四百之多,只是大部份都已坐上人,正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块闲聊,话里话外都是对这场戏的好奇。 见得楚宁进来,先到的将士和商贾们纷纷起身行礼,楚宁含笑还礼后在前面引路,带着安公公等人走到前面,在距离戏台最近的一排桌椅子坐了下。贺修等人也想坐下,但被屈如忠瞪了几眼,赶到最后面去。 “本使君今日难得闲暇,正好听说有东莱戏班到了牧羊城。”楚宁叹道:“离乡甚久,心中惦念,又想起府中将士也久不闻乡音,故请了过来……唔,他们在军营里野惯了,若有冲撞之处,还望公公见谅。” “使君爱兵如子,果真名将风范。”安公公面上笑着,夸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然则,这些商贾……” “唔……”楚宁目光迅速扫过周围,见没人注意到她,于是稍微凑近安公公,苦声说道:“我没钱了啊,可这看戏,总得有人给钱吧?” 安公公面色一僵,想起自己房间里的那两万两黄金,又想起刚听到的消息,有点不以为然,却见楚宁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不过,主要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未及思虑,安公公下意便问:“何事?” “高句丽之前不是来偷袭过牧羊城么?”楚宁轻声道:“我回来之后,便派人去查了乌骨城,却哪料想,那些斥候竟然在那边发现了一座金矿……” 听到金矿两个字,安公公忍不住心里一抖,接着就想骂人——娘的哩!楚使君你就不能管管你这张大嘴巴么?金矿两个字,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能随便说的吗? 昨天楚宁开会,人多嘴杂,安公公背后又站着帝君,有的是人往他面前递话,自然也听到了金矿的风声,若不是因此,他今天也不会赶着来看戏——他本以为,楚宁以看戏为名目,实则瞒着他,暗中聚众密谋,准备私抢金矿,却不想,她竟公然把这事儿给出抖了出来。 本以为楚宁还要接着往下说,却有几个商贾凑过来找她聊天,安公公抓心挠肺的等了会儿,好不容意等到她得空,连忙打听:“难道楚使君就不想把那金矿抢回来?” “抢回来?”楚宁满脸惊讶的望着安公公,不可思议道:“那可是在高句丽手里,就我这么几千兵马,抢得过高句丽?” 安公公又试探道:“难道使君就愿意……这么拱手让人?” “公公,实不相满。”楚宁闻言,举目四顾,随后得意笑道:“我已经把这座金矿卖了,就卖给这些商贾。” 安公公顿觉不可思议:“可这金矿还在高句丽手里……” “所以我才卖了啊!”楚宁道:“我跟这些商贾说,等我扩军打下乌骨城之后,这座金矿就是他们的了。” “……” 安公公顿时语塞,心想,等你扩军打下乌骨城,这得等到何年何月?再说了,就算乌骨城打下来,你又当真舍得把一座金矿拱手让人? 这些商贾莫不是傻的吧?缘何就能被这女郡守,用这么拙劣的计谋骗得团团转? 安公公自顾自的揣摩,楚宁也不再管他,回头便与白夙带来的众多商贾闲聊起来。 没聊多久,贾沛便穿着军装,气势非凡的走上台,他先向台下行礼了个礼,接着便中气十足的开嗓道:“各位将士、各位当家、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大家晚上好!很高兴在这年节即将到来的紧要时刻,诸位还能抽出时间光临我牧羊城……” 白夙一听这开场词,就忍不住侧头去看楚宁,却见她危襟正坐,十分认真的听着这些客套话,偶尔神情悠远,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是在怀念什么…… 楚宁确实有些怀念前世,不过,她只给自己短短几息时间,在用完那几息之后,便从桌下牵过白夙,扣着手心,十指交握。 虽然没有话筒和音响,但早在建造这座礼堂时,楚宁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于在上面采用了圆形穹顶,四周墙面采取了回音壁设计,也就是建造成了圆形,以达到聚音和扩音的目的。 虽然效果并不是很理想,但在观众围着舞台三面环坐,全程安静的基础上,还是能满足四五百人看清听清的需求。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由东莱郡洞春楼戏班为大家带来的新戏——血战辽西!” 随着贾沛语声落下,房间四周的窗帘全都被放下来,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戏台那边挂着灯笼,灯笼照亮了台 分卷阅读274 分卷阅读27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5 后墙面上挂着的幕布,布上绘着千军万马,旌旗飘飞,正中央写着‘血战辽西’四个殷红大字。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安静下来,低沉的鼓声慢慢响起,带着狂风暴雨即将到来的压抑,清晰的敲在每个人心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戏台上来。 接着,便有一个身穿类似县尊官袍戏服的中年男人走上来台,忧心仲仲的踱步叹息。 “县尊大人!县尊大人……黑胡子海寇攻打县城,县尉张大人……”又一个穿着士卒衣服的人快步奔上戏台,语含哭声,惨然喊道:“张大人……不幸战亡……” 那县尊闻言一声惊呼:“什么?百姓……百姓可还安好?” 县尊说着,往前奔走几步,仿若出了县府,来到街上。 街上一个小男孩哭着跑过:“爹!娘!你们在哪儿啊?救救宇儿……快来救救宇儿……” 又有一个面带伤疤的恶贼追来,扬刀便砍向那小男孩…… …… 台下众人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甚至还有人当场惊叫起来,连白夙都微微抖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握紧楚宁。 与此同时,一阵悲凉的箫声逐渐响声,有人从戏台的左边不断有人奔跑过来,惊慌的从那县尊面前逃过。 那县尊大人面含悲色,数次伸手想样拦住那些奔逃的百姓,却被那些百姓一次又一次的推开…… 在这一段兵荒马乱的开场之后,有人推着布幕过来,挡住台上奔走的百姓,切换剧幕场景。 但那些大人小孩子的尖叫哭泣声并没散去,与此同时,有两个身穿劲装的少女登台,来到布幕前。 “阿姐,陪宁儿习武好不好?” “习武有什么好?不如多学学女红……” “若是习武不好,阿姐为何每天都要练刀法?每天都要读兵书?” “因为山下恶贼横行,阿姐要保护紫竹村,要保护你们……” “可是,山下有恶贼,百姓怎么办?” …… 楚柔在台下,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暗想,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楚宁在胡编乱造些什么?自己以前看过兵书吗?说过这样的话吗?没有吗?有吗?好像有吧? 心念未落,就见台上人物变幻,那个县尊举着招贤令上台,楚家两姐妹下山投奔,没多久,演刘长贵的角色也登上戏台。 戏台上的刘长贵腰悬长剑,威风凛凛,手提青龙寨大当家的头颅,慨然道:“我刘长贵虽身在绿林,也却系百姓,今诛枭首来投,愿随将军血战八荒,卫我天下百姓!” 戏台下的刘长贵满脸懵圈,扪心自问:这是我吗?这不是我吗? 旁边有他手下的战兵看得热血沸腾,挑起拇指夸连连夸赞:“司总就是司总!有气概!真男儿!封狼居胥,指日可待!” 刘长贵听得心里好生舒泰,一拍大腿,蓦然醒悟——这不就是我么?除了我之外,谁还能这么慷慨激昂,这么壮志热血?这么英明睿智的早早投效楚使君? …… 楚宁之前费心写那多么话本子,为的可不仅仅只是给白夙解闷,主要目的还是为这出《血战辽西》,其主线剧情就是以她自己为蓝本,经过剔除和修改后,再用舞台剧的方式呈现出来。 可惜的是,洞春楼的演员虽有舞台经验,虽不怯场,但表演功底仍然欠缺,再加上是这种场境跨度大,剧情节奏快的新戏,免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失误,生生将楚宁大气磅礴的史诗级舞台剧演成cos秀。 不过也还好,至少演得让人能看懂,至少白当家就看得津津有味,至少其他人也都看得入神。 这出剧开场就是海寇黑胡子掠县城,交代了楚家两姐妹的来历,将紫竹寨改成了紫竹村,在得到县尊招贤的消息后,两姐妹带着族人投奔,剿灭山贼,当上都头,升为校尉…… 为了不给人留下一个‘沽名钓誉’的形象,在交代完自己的来历之后,后面的剧情就换了主角。 新的主角是一对生于辽西郡的苦命鸳鸯,男主角名秦浩,女主角名陈二娘。 秦浩与陈二娘两情相悦,私定终生,但那女方父母却嫌弃身为猎户的秦浩家境贫寒,不同意这桩婚事,要将她嫁给另外一位富家老爷。 但秦浩不愿自己喜欢的女子另嫁,早出晚归的上山打猎,不但凑够了聘礼,还在天上人间给圆圆的父亲沽了一壶梨花白,又在红颜阁给陈二娘的母亲买了一支银钗,终于让陈二娘的父母答应嫁女。 却不想,在成亲当晚,鲜卑人杀了过来,不但抢走了陈二娘,还逼死秦浩一家八口人,甚至连他投降鲜卑为奴的弟弟,也没能幸免。 秦浩因平时打猎习武,身手敏捷,奋起反抗,虽身受重创,却侥幸从鲜卑刀下逃脱,在悲痛之后,想起父母和弟弟的惨死,想起新妻的下落不明,于是番然醒悟,看清了鲜卑之奸恶,毅然投奔了昭义将军楚宁。 初听秦浩之名,陈隆建就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而越到后面越觉得心跳加速,特别是演到后面,顾文雄大将军为了吸引鲜卑主力,被困平刚城,而昭义军在城外势单力薄,只能联合忠武军共同抗敌。为了争取胜机,昭义将军派出两个斥侯,意欲潜入平刚城,联络顾文雄将军里应外合…… 这其中一个斥侯就是秦浩,费千辛万苦,秦浩却在入城的紧要关头被鲜卑发现,为了掩护同伴进城,秦浩以一敌众,与鲜卑大战三百回合之后悲呼: 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不畏强敌!不惧生死! 扬我军威!耀我军魂! 驱除胡夷!卫我华夏! …… 秦浩死的时候,台下也响起了阵阵抽泣声,陈隆建蓦然泪下,他知道,楚郡守没有忘记——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两位在平刚城牺牲的同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弄了一个很残的地图,整了半个小时,但不知道怎么传上来,先更新吧。 i1.bvimg./617132/63b730322c5c903c.jpg 第151章 这出戏有三个最大的泪点, 第一个就是陪戎校尉白马出东莱的时候。 东征将士回望一次又一次, 东莱百姓送了一程又一程。 边疆烽烟起, 山河满疮痍 战鼓声声急, 催我保社稷 折柳话别离,此去千万里 生死无需记, 荣辱也莫提 …… 这段配歌由浑厚男声献唱,苍凉而悲怆, 再配上那送别和回望的画面, 几乎唱哭了大部份人。 第二个泪点是秦浩全家遇害的时候, 父亲护着母亲,母亲护着孩子……屈辱着、乞求着, 可最后却伴随着鲜卑人残忍的笑声惨死。 分卷阅读275 分卷阅读27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6 第三个泪点, 就秦浩战亡的时候,伴随着他最后那声悲呼,激烈的鼓声响起, 城外昭义军和忠武军向鲜卑发起了进攻,城内顾大将军率兵突围。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昭义将军率兵杀退鲜卑, 然而却来迟一步, 等她找到秦浩时,秦浩已性命垂危,无药可救。 “将军,斥候队正秦浩,向您告别!” “从现在开始, 斥候队正秦浩升任校将!”昭义将军含泪向他敬礼:“大庆王朝昭义将军楚文和,率众将士为秦校将送行!” 秦浩颤抖着回礼:“请将军为我转告帝君,校将秦浩,奋勇杀敌,从未惧战!” 说完,秦浩随着悲凉的箫声缓缓倒地,舞台上的灯笼也被拉上黑色厚布罩住。 过了一阵,房间四周的灯笼逐渐亮起,照亮了整个礼堂,宣告这场戏已结束。 安公公没想到楚使君请看戏,还当真是看戏,看一场演尽悲欢离合、英勇忠义的大戏。 尽管这场戏演了将近两个时辰,但其间精采不断,早就让台下众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此刻见得结束,安公公不禁拍桌,扼腕叹息,心想这戏班着实可恶,多好的一个忠义军士,怎么就给演死了呢?还有,这楚使君也真不靠谱,您这开头出来打打山贼,结尾出来送送行,中间都干嘛去了呢?也不早点出来,好歹别让人死了啊。 对了!接下来应该是帝君出场了吧?还有,那个陈二娘到底死没死呢?她要是知道秦校将英勇战死,会不会哭得肝肠寸断?想想就觉得好虐好虐! 正想着,却见楚宁换了一身打扮,登上戏台。 楚宁身着白色箭袖劲装,头束银冠,腰间宽带和衣襟袖口都绣着墨色竹纹,端是英姿飒爽。只是素来温和的面目上,此刻带着几分少见的沉重。 楚宁环顾四方,问道:“这折戏好看吗?” “好看!”台下异口同声,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零散的抽泣声。 “热血吗?” “热血!” 特别是与鲜卑对阵时,身后士卒如林,旌旗飘摇,孙兴将军手提战枪,站在阵前大喊:“本将孙兴在此!尔等胡夷,谁敢来战?!” 简直热到不行! 楚宁又问:“悲壮吗?” “悲壮!” 又是异口同声,还有人举例说明:“萧将军撤军后说的那句:即使我忠武军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住这一世太平!悲壮!实在太悲壮!” “凄美吗?” “凄美!” 秦校将和陈二娘的生离死别,简直凄美得不行。 “可怕吗?” 这回,楚宁问完后,台下阵沉默,半晌后,才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回应:“可怕!” 可怕!实在太可怕!这出戏从一开始开始,从东莱那个找爹娘的小孩惨死时,台下众人就深刻感受到兵荒马乱的恐怖。 但最可怕的却是,秦校将那个弟弟杀父投降时,明明前一息还被鲜卑首领笑着赏赐,却在转身之间,就被鲜卑首领乱刀砍死。 “但这不是戏。”楚宁举目四顾,将台下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 黑胡子是真的,鲜卑是真的,东征是真的,萧鸿飞、顾文雄、楚文和……包括秦校将,这里面七成的人物事件,都是真的。 七成真,一成假,两成戏剧化……至于最终有人信几成,楚宁不知道,但她希望能有更多人相信,也希望更多人能够认识到乱世的可怖,意识到软弱和投降都是羊入虎口,只有团结起来,众志成城,才能够从这场弥天兵祸里重生。 但很显然,台下众多观众,除了跟随楚宁一直征战下的将士之外,其他人对楚宁所说的这个真实,很有疑虑。 “孙兴!刘长贵!温绍远!范子羡!赵大牛……”楚宁突然喊了一串名字,下令:“上台!” 在场被点到名字的十多位将士相顾茫然,却还是很快听令上来,面向楚宁,忐忑不已,不知道自己这位使君又要做甚。 “向后转!” 楚宁等他们面向台下观众之后,挥手唤来亲卫,再次下令:“卸甲!” 很快,刘长贵等人身上的盔甲被卸下,脱掉上衣,露出胸堂上纵横交错的可怖伤痕。 台下众人都被惊住,没曾想这位女郡首竟如此胆大狂放,包括安公公在内,都在目睹此幕的第一时间,暗骂这位女郡守实在太乱来——要知道,这底下观众里,可坐着十数位女眷,甚至还有像白当家这般待嫁年华…… 却见台上那位女使君处之泰然,又下令道:“向后转!” 就在台下观众以为又要目睹更多伤痕时,却见这些人背后,竟光洁无比,鲜有伤处。 “我知道,这样做很失礼。”等十数位兵将下台归座后,楚宁方才说道:“但我必须让诸位知道,我楚文和手下的将士,这一年到底做了哪些事,过着是什么样的日子。” “诸位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这些人的伤都在前面胸膛?为什么背后那么干净完好?”楚宁说着,语声微顿,往前走了两步:“因为,他们每一战,都是用胸膛面对着敌人的刀剑,不转身!不退却!” 听到这些,台下本因失礼而惊住的观众顿时缓过神来,但接着又顿住——他们简直无法想像,面对敌人的凶神恶煞,面对敌人的刀光剑影,这些将士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力量在坚守。 他们难道就不怕死吗? 很快,楚宁就回答了观众心里的疑问。 “也许,诸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也许诸位会觉得疑惑。难道他们就不害怕吗?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吗?”楚宁叹气道:“事实上,他们也怕死,我也一样,很怕死。” “可我们无路可退。”楚宁声音微哑,带着难已形容的沉病:“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大庆,就是百姓。” 台下观众顿时沉寂,气氛凝重而压抑,安公公甚至不由自主的屏住呼息,静听台上传来的那道声音:“我很荣幸今天能与诸位一起赏戏,也很感谢洞春楼戏班,为这折戏做出的所有努力。” “诸位都知道,我楚文和来自东莱,隐户之女,父母早亡,与家姐相依为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识字也不多……”楚宁说着摊开双手,无奈道:“说实话,直到如今,我也背不完一本《诗》……” “不过,这与我今天想说的话,并没什么关系。”说着,楚宁目光扫过台下,看见白夙静坐倾听状,不禁微微一笑,继续道:“今天,我想与诸位聊一聊——何为人?何为人生?人为何生?人为何死?” 顿时,台下片轻‘咦’声,显然没料想到,这个女郡守,竟然会与他们谈论这么几个……这么几个念都念不顺口的问题。 安公公心想,我们生来就是人,这有 分卷阅读276 分卷阅读27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7 什么好聊的?有些不耐烦的扭了扭脖子,眼角余光却突然瞧见隔着数座的一道人影,顿时一惊,连忙凝神望去,心下大惊——南守仁!竟然真的是南守仁!这糟老头子,什么时候也跑到牧羊城来了? 南守仁早就看到了安公公,却没搭理他。南守仁去年被徒弟冯唐和晴儿坑在黄县帮忙教蒙学,现到年底蒙学放假,他盘算着承诺也快到期,于是又动了心思,准备带着徒弟到处去游学,这一游,就跟着霍蕴书他们,游到牧羊城来,打算先在这边过完年节再走。 今天这折戏,南守仁还在东莱的时候,就已经看过无数遍,甚至在贾沛找人排练时,他还提议更改过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百看不厌。 今天再看一次,又听了这位年轻女郡守的话语,他觉得自己又悟出一些新的东西出来。 楚宁在台上侃侃而谈:“先贤曾有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概因仁义也。” 白夙在台下抱臂笑看,她知道,楚宁这句话出自《孟子·离娄篇》,只是被楚宁删改了部份。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养了一只狸花猫,嗯,是只母猫。”在楚柔一脸懵圈时,白夙听着楚宁在台上继续瞎扯:“这只母猫,在一个冬天生下了六只幼猫。” 谢云竹皱着眉头,满心疑惑——原来霜儿还喜欢猫?我怎么从来没见她养过呢? “那时我也很年幼,见幼猫柔弱可爱,遂将之捧入手心……却哪料想,此举竟被那狸花母猫看见,那母猫一见之下,便十分凶恶的向我扑咬过来,全然不顾之前的喂养之情。”楚宁说着,目光扫向贺修等人,随即又道:“那时我却不懂,缘何我予它吃食,暖它寒冬……如此深情厚谊,竟不敌小小幼猫?如今想来,大抵这便是护子之情罢。” “猫有护子之情,牛有舐犊之爱,人亦有仁善之念……” …… 楚宁很快便讲到别的话题,但台下贺修等人,却被惊出了满身冷汗。 他们知道,台上这位女使君,是在公然骂他们——禽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挺想抄一段诗词或者歌词的 找了找,没找到太适合的 于是自己瞎扯了几句…… 第152章 看完戏, 楚宁又在台上约莫讲了一盏茶的时间, 散场时已时近午夜, 白夙回天上人间, 但楚宁因有要事,则回了一趟郡守府。 待楚宁将紧要事情都处置妥当, 正要离开时,却见谢云竹神神秘秘的进门来。 “咳……”关上门来, 谢云竹满面尴尬, 未语先咳了好几声, 还把梁家两姐妹支应出去。 “……” 见谢云竹不但关了门,还吞吞吐吐的步步逼近, 楚宁顿时紧张极了, 心中暗想,莫不是谢姨娘单身久了,内心寂寞空虚冷, 准备老牛吃嫩草? 啊呸!本使君可是有主的人了,就算是要吃嫩草, 姨娘你也该去吃隔壁的凤九卿啊!年轻、肉嫩、嘎嘣脆……再不行, 隔壁的隔壁, 还有白嫩萌萝莉小晴儿啊,身娇、体柔、易推倒…… 楚宁胡乱脑补着,谢云竹把一叠用布袋装着的东西放到楚宁公事桌上。 “你自己看吧。”每每想到要跟一个晚辈,谈这样的事情,谢云竹就觉得难已经启齿, 只好僵硬道:“这是白当家托我从长安弄来的。” 瓦特? 什么东西这牧羊城没有,还要托您老大老远的从长安整过来? 楚宁顿时来了兴趣,打开布袋,就见里面摆着一叠缝订过的帛册,帛册一连好几本,跟连载小说似的。 楚宁拿起一本,便见上面写着《玄女锦书》四个大字。 心中顿时一颤,楚宁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一看,便见第一页,写着《玄女戏花之燕同心》…… 卧了个大槽!这黑不溜秋,眉眼不分的,到底是画的啥玩意儿? 楚宁本来心里还蛮期待的,毕竟是古董啊!而且,前世穿越小说里,八成都会出现类似的剧情——懵懂而纯洁如白纸的女主角,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看到神秘的某书某画或者某孤本,从而点亮技能点,瞬间变成老司机,开出一章又一章热血沸腾的车来。 可这一看之下,却如同冷冷的冰雨在她脸上胡乱拍…… 难道是因为本使君不够懵懂、不够纯洁不够白么?为什么到本使君这里就变了画风?为嘛别人看的都是1080p的?而本使君看的是1.8p??? 嘛蛋!就这渣画质、渣画技,如果不是下面写着:仰卧、展足……角先生……呵呵哒,楚使君表示,自己还真看不出这是到底画的啥玩二。 谢云竹就坐在楚宁对面,尴尬的同时又觉得愧疚,毕竟是白夙托她办的事,这转身就把人给卖了,委实不在厚道。 可若是不卖呢,她又觉得自己对不霜儿…… “就这?”楚宁就跟翻报告一样,淡定的把几本帛册翻完,然后拿来剪刀,把背缝线拆开,挑出了其中一些内容,再重新装缝钉起来。 楚宁淡定道:“既然是白当家托你带来的,那就给她送过去罢。” “……” 谢云竹顿时惊呆!内心悲痛得简直无法言喻——想哭!好想哭!霜儿,云竹对不住你,没能教好你家姑娘……呜呜呜,这是要被白当家祸害了啊!肯定是要被白当家祸害了! 却不知,楚宁心里正得意——角先生什么的,自然是被挑出来了,余下的,全部都是亲亲抱抱之类,白夙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如果白当家还能从这些里面学出个名堂来,从此进化成老司机,那她楚宁也只能躺服了! 呵呵哒!本使君的女朋友,当然是本使君自己教,岂能让她学这种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霍晚晴抱着账薄过来,就看见谢云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心中微微诧异,但很快就被她从心头甩开。 “使君。”进得门来,霍晚晴拦下正要离开的楚宁:“我还是觉得,这金矿的事情,委实处置得不够妥当,现在风声走露,牧羊城里有点势力的人,都知道了金矿的消息……” 楚宁坐回办公椅上,问道:“这很不妥吗?” “这么多人都知道消息,都在托关系,都想来分一杯羹。”霍晚晴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帛票放到楚宁面前:“就在刚才,有人递到我这儿……” 楚宁抬眼看了看,这帛票的面值,竟足足有五百贯。 “呦!这出手,够大方!”楚宁不禁笑问道:“难道晴儿就不动心?” “动心有用吗?”霍晚晴收起帛票,不以为意道:“论吃,郡府有食舍,吃得也不差;论穿,郡府每年发八套衣服;论住,有郡府安置……其它地方,也花不了什么钱。再说了,我与刘长 分卷阅读277 分卷阅读27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8 贵他们一样,每月都有十数贯月饷……” “这就是了。”楚宁点头说道:“可你不收,这偌大个辽东郡府,总会有人收。” 霍晚晴闻弦歌而知雅意,明悟道:“使君是想借这名头,打理一下这辽东郡府?” “之前牧羊城急于发展,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稍微识字懂算,也就给拉来用了。”楚宁叹道:“如今郡府新立,总归要把这些人理一理。想砌万丈高楼,总归得把根基打好,是不是?” “是!”霍晚晴点头道:“是我想左了,还当使君思虑不周……” “也不能这么说,一开始,我也没想到要用这招,还是白当家卖四海商团股份的事情提醒了我。”楚宁道:“咱牧羊城,说起来有七八万人,可实际上的劳动力,晴儿你也知道……就这么点人口,就这点军队,支应了这里,管不上那里。” “也就是说,使君是故意把消息放出去的?”霍晚晴思索道:“想借金矿之名,吸引更多的商贾过来?” “然也!”楚宁点头道:“只要有更多的商贾过来,就会把牧羊城之名字传到更远的地方,就会吸引更多人到牧羊城来。” 在楚宁前世,有个海滨小渔村,就是依靠繁华的商业和发达的经济,吸引了无数的商人和资金,依靠外来工,在短短三十年时间内,就一跃成为全球闻名的国际大都市。 “可有钱的商贾那么多,金矿却只有一座。”霍晚晴忧心道:“万一这些商贾来到牧羊城,却发现他们根本就沾不到利益……” “话虽如此,但也可以换个方向来想。”霍晚晴在账务上很是精明,但毕竟年岁尚小,阅历有限,不似白夙那般在商场沉浮多年,早就接触到经济金融之类的事情,能走一步看十步。 因此,楚宁只能掰开揉碎,细细讲道:“来的商贾越多,也就意味着我们的选择越多,而他们为了迎合我们的选择,就只能降低自己的要求……”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霍晚晴想了想,复又叹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可惜,如果牧羊城的人口再多些就好了,我们也用不着让利给商贾,直接把整座金矿占在手,哪还用得着操心军费之事。” “哈……你个小家伙,人小心可不小啊!”一听此言,楚宁不禁笑了起来,复又道:“就算牧羊城的人口再多一倍,这座金矿我们也吃不下来。” “为何?” “我问你,帛票好用,还是铜钱好用?” “当然是帛票好用。”霍晚晴毫不犹豫道:“铜钱太重了,不便携带。” “可若是有了金子呢?”楚宁比划出约莫指甲大小:“就这么一小块金子,就可以买很多东西,你是愿意带帛票呢,还是愿意带金子?” “……大概都愿意的吧?”霍晚晴顿时为难:“但帛票只能在黄县和牧羊城用,出了这两处地方,还是金子好使……” “如果我们有一整座金矿,总不可能把金子挖出来,全部堆在地窖里吧?” “怎么可能?”霍晚晴觎了楚宁一眼,随即道:“肯定要拿出来,当作军费发给将士,又或者给官吏们拿去垦地,铺路,建房……” “所以,这些金子,最终会流入百姓手里,对不对?”楚宁循循善诱:“而百姓有了金子,那帛票还有什么用呢?” 牧羊城的人口太少,而九州钱庄的帛票又才流通不久,信誉价值还不够深入人心,一旦有大量金子流入百姓手中,立刻冲垮九州钱庄的帛票体系。 此为其一,其二则是,牧羊城的商业体系和经济体系还仅仅只是初始阶段,一旦出现大量的金、银等贵金属流通,那么,不但金银会贬值,铜钱等货币也会迅速贬值,继而击垮整个牧羊城的商业体系和经济体系,并且会引发通货膨胀,到时人人手里都有金子,却人人都买不起米粮。 牧羊城的碗太小,装不下一颗太贪的心。所以,楚宁才会如此高调的把金矿抛出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自己挖金矿,招商引资,拉来外地人口,才是主要目的。 其实,在楚宁心里,对于这座金矿的分配底线是——郡府取两成用于军队;九州钱庄取两成作为储备金;而余下的六成,全部分到商贾手里。 这样一来,得利的异地商贾就会把金子带离牧羊城,不但降低大量金子对牧羊城的经济冲击,也提高了牧羊城对外的经济流通,促成更多的贸易交流,继而带动牧羊城的下一轮发展。 不论是计划经济,还是自由经济,垄断都是经济发展和商业交流的毒/药,只有让更多的商贾参与进来,形成良好的竞争局面,才会带动技术进步,才会有更多的发明和创新。 只有更先进的技术,才能造出更强大的武械,才能打造出一支超水平的强军,才能护得住未来的牧羊城——一块会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动心的肥肉。 听得楚宁抽丝剥茧般细细说来,霍晚晴顿时明悟不少,但她早已失去了同龄人的幼稚,考虑事情也逐渐全面:“可万一……金矿的消息传到鲜卑和高句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更新了! 上一章好少人看 啊哈,是不是太说教了? 第153章 “如果突然有人说, 牧羊城旁边有座金矿, 你信吗?” 楚宁微笑着反问, 霍晚晴听罢, 躬身作揖,沉默离去。 霍晚晴觉得, 自己果然还是太年幼,勾心斗角果然不适合她, 还是算学好, 怎么算都能算个结果出来, 而不是这种棱模两可的答案。 见时辰太晚,料想白夙已经歇下, 楚宁便回郡守了后院, 准备就此歇息,却哪料想,洗漱后躺在床上, 竟毫无睡意。 梁秋月轮值睡在外间,不消多时便沉沉睡去, 正值美梦时, 竟被辗转反侧不成眠的楚宁唤醒, 两人换了衣服,也不顾外面寒风凛冽,就踏着夜色奔向了天上人间。 白夙房间里的灯还微微亮着,也不知歇下没,楚宁犹豫着敲了两下门, 就见白夙推门而立。 楚宁微怔:“阿夙还没歇下?” “听你使人来说,今夜宿在郡守府,便已经歇下。” 说着,白夙转身回屋,楚宁跟在后面反身关门。 屋内的灯光已经拔暗,是楚宁平睡觉时习惯的亮度。 被中有些温度,但并不够暖,楚宁猜测,白夙可能也没歇下多久,而她派人来传话,大概已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没睡着?”楚宁问。 白夙点头道:“不知为何,今夜总是寻不着睡意。” “我也是!” 楚宁躺好,伸出手臂,期待的看着白夙,等她枕上来。 却哪料想,白夙似乎会错意,俯身一言不语的看着她,目光有些柔,还有些热 分卷阅读278 分卷阅读27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79 。 白夙看着楚宁,细致的看着。她知道,以自己见过的美人而言,楚宁确实不算其中最美之一,可就是这样一个模样并不太出众的人,却深得她心。 看不见时,会分神牵挂;看见时,想与她拥抱,想与她亲近…… 没她时,不见得心无所依,但有她时,却一定是心安神定。 抚开挡在额间的几继发丝,指尖顺势落在那柔嫩的唇瓣上,轻轻的,如若惊鸿掠水一般,轻轻的拭拂。 楚宁顺从的启唇,将那微凉的指尖纳入唇舌,湿软的舌尖轻舐着那因习剑而留下的薄茧,几乎只用了几息时间,她便如愿的听见白夙微重的呼息。 放开指尖,扶住脖后,楚宁将白夙拥得更近些。 她没有如白夙期待的那般与她深吻,而是以自己柔嫩湿软的唇舌,顺着那白皙的颈脖向下游移。 以鼻间蹭开白当家那微微敞开的衣襟,楚使君很快便开拓出一大片新疆域,并决定在此种下一片辽扩的草莓…… …… 两人亲了会,很快便暖和起来,相拥着没折腾多久,就相继睡去。 早上醒来时,楚使君检查了一遍自己新种的草莓园,却被白当家按在床上,连咬带啃的,也种了一片回去。 “阿夙……你这样啃,是会失去本使君的,你知道吗?”楚使君赖在白当家怀里,决定给自己的女朋友洗脑:“作为女朋友,阿夙你的职责是给本使君亲,给本使君抱,给本使君……” 好险,‘上’字差点就脱口而出,在白当家那温柔却不失炽热的目光下,楚使君想起在方才兵荒马乱的啃咬下,自己那刚刚才长好,就差点失守的两方小丘陵。 楚使君毫不怀疑,自己在说完这个字后不久的将来,会存在千万种被‘上’的可能。 身为一个老司机,开车却有被开的风险,楚使君决定,还是趁着女友在怀,趁着被窝暖和,继续赖床大业。 这回没能赖太久,但很快就在白夙的淡笑中,被凤九卿闹起床来,因为安公公今早收到急信,决定今早便就要启程离开。 “呦!”楚宁喝完一碗粟米粥,满足的叹了叹口气,笑道:“这老儿终于舍得走了啊!” “能不走么?”凤九卿不悦道:“再见不到钱,宫里那位还能过好这个年节?” 楚宁闻言,不禁诧异道:“出了什么事?” “幽州的战事虽歇,但今早商队带来消息,道是张掖郡那边,魏楚言将军与匈奴尚未休战,前几天八百里加急,向帝君送了捷报,并请赐冬衣。”白夙温声解释道:“给安公公送信的使者,便是乘白家商船来牧羊城,我见你睡得熟,便没唤醒你。” “嗯!”楚宁柔柔的应了一声,随即怔道:“这都十二月了,魏将军竟然还在请赐……讨要冬衣?” 虽然面前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但凤九卿就是觉得心里梗梗的,放下碗,冷哼道:“不是所有人都似你楚文和,七八月就开始为将士缝制冬衣。” 楚宁讶然:“可魏将军现在才向朝廷讨要,等缝制好送去张掖郡……岂不是冬天都已过完?” “这还是有了捷报,魏将军才敢要冬衣。”凤九卿叹道:“若是往年,谁敢向朝廷开口?” 两人正说着,安公公带人走了过来。 “小人见过楚使君。” “安公公客气了。”楚宁笑着还礼,复又问道:“公公这就要走了?” “是!”安瑞又行礼道:“特向使君辞行。” 楚宁寻思着安公公第二次行礼的意思,就听安公公又说道:“帝君托付给小人一句话,让小人务必转告使君。” 楚宁连忙行礼:“帝君圣谕,臣必久铭于心!” “木秀易折,此乃千古之理。”安公公叹道:“帝君虽远在长安,却也心牵使君之安危,万望使君保重,莫要让往事重现。” 安公公说着,又立刻转了话锋:“魏将军上书朝廷,意欲为麾下将士请授冬衣,如今年关将近,秋税已经过,春税未齐,国库……” “国库空虚!”楚宁苦笑着截住话头口:“公公,可您也看到了,我这辽东郡府,也是空得连耗子都不想去啊!” “您这些天,想看文书就看文书;想与将士谈心就谈心;想看兵械甲胄,就去武库看兵械甲胄。”楚宁也不怕得罪人,直接把话挑明道:“咱这堂堂郡守府,就存那么点钱,您说……倘若压仓底儿的钱都不给留,帝君还封我这个辽东郡守做甚?” 安公公确实去看过辽东郡府的钱库,虽然不相信楚宁当真把所有钱都放在那里,但牧羊城的花销他也亲眼看见,且手上也收刮了黄金万两,也就是十万贯铜钱……如此想来,楚宁这个新任辽东郡守,就算再能捞钱,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就捞个几十万贯在手。 “可这是帝君交代的事。”即使心里清楚,可安公公却毫不松口:“使君您总不能让小人回去并不了差吧?” “得!就冲公公您这话,我楚文和就再出一次血!”楚宁叹道:“您说个数,能成则成,不能成……咱也没办法。” “这……”安公公顿时犹豫了,他怕说多了,楚宁干脆翻脸,可若是说少了呢,他回去也讨不了好,只得斟酌道:“前天小人去了您那隔离区,见那里备下了不少麻衣,似乎有数千之多……” “成!就麻衣!”楚宁果断道:“一千件!” 安公公动了动唇,准备再次加价,却听楚宁道:“这麻衣,本使君自己送去给魏将军,就不劳公公送回长安了。” “……楚使君,您那里可备了好几千件……”安公公为难道:“魏将军麾下几万人,您这就送一千件过去,只怕是不够分呢……” “啊哈?!”楚宁这回是真的怒了,怒极而笑:“合着,您这是拿我楚文和当冤大头?难道我楚文和这个辽东郡守,还得帮朝廷供养张掖郡的几万边军?是不是朝廷打算把张掖也封给我?” 安公公顿时被楚宁噎住,老脸通红,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我楚文和对帝君之忠心,对公公之诚心,天地可鉴!”既然已经把人得罪,楚宁也不怕把话说开:“然则,军饷军资等琐物,本就不当由我等将士来讨要……失城陷地,将士之责;国库空虚,宰相之过也!” 说完,楚宁也不管安公公如何反应,带着亲卫便离开,也不亲自为安公公送行。 白夙与凤九卿互视一眼,随即错开,也跟着躲了出去。 安公公面色时青时白,时红时黑,末了也无法,只得怏怏登船离去,准备去找幽州众将士,再收刮一回。 霍蕴书听说此次,连忙找到在工坊里巡视的楚宁,打发走随丛,劝道:“使君,您早上那番话……” “实在太冲动了,是 分卷阅读279 分卷阅读28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0 吗?”楚宁叹道:“可我若不冲动,往后麾下的将士,就得找我算账了。” “您就不怕朝廷……” “朝廷现在已经被李倾辞闹得自顾不暇,能奈我何?”说到此,楚宁忍不住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对了,霍叔,木秀易折,旧事重现……此为何意?” 霍蕴书面色微变,复又收敛,故作轻松问道:“缘何说起这个?” “今天,安公公说,帝君让他转告一句话。”楚宁道:“就是这句话。” “霍叔虽然没见过当今帝君,但……”霍蕴书想了想,改口道:“也许,这句话,是暗指当年燕家旧事罢。” “燕不凡将军之事?”楚宁微惊:“难道燕将军不是因为……” “因为军功太盛,引起宫里那位忌惮么?”霍蕴书摇头道:“若是他,还会允你收编凤鸣铁骑么?” 楚宁疑惑道:“可若不是他,还有谁?” 虽然燕夫人和燕凌戈没有明说过,但楚宁总感觉这俩母女,对皇宫里那位似乎并不太友好? “今上登基至今,已三十五有余。”霍蕴书回道:“在今上登基之初,朝中有霍燕王三大门阀。一门三相的霍氏;世代从军,名将辈出的燕氏;从太/祖时期便与皇室结亲的帝后之族王氏;而现在朝中的世家袁谢陆顾,萧朱张郑……这八大世家,都是在霍燕之后才崛起。” 第154章 “始皇并尽天下, 琅琊王氏先祖王翦、王贲、王离祖孙三代, 皆封列侯, 显赫青史。至我庆朝, 更因从龙之功,享后族之誉, 鼎盛至今。黄县县尊王逸,便出自此门。” “河东霍氏, 起于秦前霍国, 盛于前朝名将——冠军侯。如今我这一脉, 乃传承至冠军侯之弟博陆侯。也因从龙之功,今朝一门三相, 前后鼎盛三百余年……然则, 二十九年前,一场惊天血案,让我霍氏一族分崩离析……” 前朝冠军侯楚宁还是知道的, 毕竟汉朝姓霍的名将,也就那么几位——冠军侯霍去病, 博陆侯霍光。 楚宁却是万万没想到, 自己这位霍叔, 竟有如此来历。 “上谷燕氏,起于秦前燕国,虽其先祖位列春秋圣门高弟,但与王霍二族不同,其族盛于我朝。算是三大顶级世族当中, 根基最浅薄的一族。自燕不凡后,此族已没落。” “陈郡袁氏,起于秦前陈国,楚灭陈后,袁氏迁徒避世,后于前朝初年重振家门,回归祖籍——当今相国袁尚之,便是出自陈郡袁氏。” “陈郡谢氏,乃本朝新起之族,虽门下弟子甚多,族地甚广,然朝中权柄却小于袁氏。” “吴郡顾氏,乃越王勾践七世孙摇汉之后,顾文雄将军便是出自此门。” “兰陵萧氏,起于前朝文终侯,兴于文终侯的七世孙萧望之……” …… 文终侯? 楚宁觉是有些熟悉,连忙问道:“霍书,这文终侯是何来历?” “乃前朝宰相萧何也!” 说文终侯,楚宁一时想不起,但鼎鼎大名的汉相萧何,楚宁却是知道的,不禁讶然道:“原来萧鸿飞将军,竟也有如此身世!” “萧鸿飞将军可能是文终侯后裔。”霍蕴书想了想,又说道:“却不见得与兰陵萧氏同脉……” 这些世家贵族枝繁叶茂人口众多,楚宁一时也弄不清楚,只得听霍蕴书为她细的细说来,末了才问:“我楚氏一脉,承自何人?” “……” 霍蕴书顿时沉默,心中暗想,你父亲不过一个浪荡子,既不识字又无族谱,谁晓得你这支祖宗传自何人? “好吧!我明白了!不是谁都有一个厉害的祖宗。”楚宁摊手,自我安慰道:“幸好,白当家也与我差不多……” “倘若霍叔没猜错,白当家这一脉,应是传承自商祖白圭……” …… 叔,您这就扎心了啊!信不信本使君这就罢工给你看? 两人聊了一会当朝世族,回到郡守府后,楚宁便叫齐一众司总开会:“本使君欲派出一支兵马,押送冬衣前往张掖郡,诸将谁愿请令?” 眼看辽东郡府扩编在即,却在这紧要关头离去,不是深得郡守信重之人,便是另有他念之人……再说了,此去张掖,路途遥远,没个两三月,如何能够回得来?便是快马加鞭赶回来,只怕到时郡府也已经扩编完成,紧要职缺都落到了别人手里…… 众将官顾忌重重,燕凌戈却请令道:“末将愿往!” 对于自己的凤鸣铁骑,燕凌戈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实力明摆着,她也不怕楚宁拆编,即使是拆编,她也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区区三千凤鸣铁骑,如何比得她娘往后继续执掌运筹司的权柄? 眼见燕凌戈出声,刘长贵豁然醒悟:“未将愿为使君分忧!” 论信任,他刘长贵虽不似孙兴何伍那般,与使君从小是玩伴,但也是早就跟在使君身边的臂助,无论将来这辽东郡府如何扩编整改,只要他没犯下不可原谅的大错,那这郡府就该有他刘长贵一席之地。既然如此,又何必留在这里,淌这趟混水? 孙兴向来不懂得这些事情背后的弯弯绕绕,但他会看势头,刘长贵这一开口,他也立马跟上:“未将亦愿请令!”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跟随,接连着没多久,大半人数都已表态。余下部份人,有的说愿留在牧羊在为使君分忧,有的说手头有重要事情走不开…… 楚宁将一众反应看在眼底,记在心底,也不予置评,只是对刘长贵吩咐道:“待会议结束后,刘司总便回营里挑选一个局兵马,三日后出发。”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楚宁多少都能猜到一些,但她毕竟不是第一次掌权,权谋手段虽然用得少,却不表示她不会用,只是看她想不想用而已。 派完任务,楚宁便宣布散会,带着霍蕴书直赴郡学。 自陆二娘之事以来,凤九卿一直闷闷不乐,直到楚宁大张旗鼓的请人看戏,她才从中悟出一些办法来。 凤九卿去找楚宁时,楚宁当时正在台上演讲,只有贾沛在台后闲等着。 两人也是在东莱都相识的老熟人,闲聊数语,凤九卿便将自己的想法稍微透露了些,贾沛知道她与白当家和楚使君关系深厚,当即便道:“虽私法大不过国法,但要解此事,却也不难。” 两人说了许久,直到楚宁演讲完毕宣布散场也未觉尽兴,今天又约谈了许久,终是拿出了一个稳妥法子,使人来请楚宁,到郡学详叙。 赶到郡学,就见凤九卿正奋笔急书,贾沛讲得眉飞色舞:“且说这赵大娘也是个伶俐人,织出的麻布,十里八村都叫好,可惜父母看人的眼光不准,累她被骗到这冀州来,嫁给了这杀千刀的胡三。胡三 分卷阅读280 分卷阅读28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1 此人,既不种庄稼,也不做买卖,成日跟着血衣教徒鬼混……” 贾沛果然深得是楚使君的真传,是个做编剧的好材料,脱口就是一出谁谁被骗的人间惨剧,从赵大娘到孔九郎,他沿着百家姓挨个编。 霍蕴书在旁边听了一会,就听贾沛从冀州开始挨个州郡的扒黑历史,比如冀州血衣教,比如徐州乞儿满地跑,比如司隶豪强常斗械,比如并州边军穷得没衣穿…… 总而言之,听完贾沛的故事,就连文武双全的霍先生,也觉得普天之下,除了这牧羊城外,别无安稳之处。 “男的被骗去卖人为奴,或是被骗去做穷得没衣穿的边军;女的被骗去卖到花楼……这些故事可以是可以,但还不够。”楚宁拿起凤九卿抄下的故事,说道:“如果只是卖给司隶的豪强为奴,说不定斗械胜利之后还能混得不少赏赐……这处要改。还有那女子虽然被卖进了花楼,可花楼之后的生活却是一片空白,这处也要改。” “这……”贾沛心中暗想,使君果然是使君,这编戏的本事简直绝了,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请教道:“请使君大人指点。” “豪强除了斗械之外,必须还得有些别的爱好。比如本使君曾听人说,前朝武帝时期,有许多豪强家里养着杀人血流十里的酷吏,也有人养着善做人肉宴的厨师……”楚宁说着微顿,瞧了霍蕴书一眼,接着往下讲:“还有这花楼,怎么也得有个管事人出场吧?比如鸨母什么的,对吧?鸨母开为什么开花楼?不就是为了赚钱么?买了姑娘回来,肯定让她们少吃饭,少花钱,多干活……” 看着一本正经指点手下的楚使君,霍先生的内心如同波涛般起伏不定——当年那纯白如纸的小侄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染黑的?好像自从遇到白当家开始,就已经黑得洗不清了? “还有,这么多故事里面,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凤九卿接过楚宁的话,补充道:“没有显出骗子的可恶来。赵大娘伶俐,善织麻布,可她父母为了换笔钱财买粮食,就把她卖给了骗子。这一个愿买,一个愿卖,骗子就不叫骗子,而是叫质人……” 质人,就是买卖双方的介绍人,也叫牙人,跟骗子的意思完全不同。 贾沛顿时领悟:“对对对!应该是骗子瞧上赵大娘的织麻手段,觉得能卖个好价钱,于是寻机接近赵大娘的父母,故意欺得赵大娘父母没了粮,骗他们卖掉赵大娘……” “使君大人远见,凤司总高深,属下此刻也有一点浅见。”贾沛在心里把故事回想一遍,顿时更加通透:“在胡三的百般欺凌下,赵大娘意欲逃回娘家,可娘家却因家贫拒之不认,如此更引人婉惜。失去娘家与夫家之后,走头无路的赵大娘悲痛欲绝,却听人说起牧羊城,遂重怀希望,远走千里投奔牧羊城……如此,更显我牧羊城之美好。” 凤九卿听得连连点头,楚宁也惊讶无比,心想自己这个训导司的司职果然没给错,贾沛不但会说书,会编剧本,会排戏,连舆论引导也能玩得顺手,不由赞道:“贾司总果然大才,如此精彩故事,定会人人传诵,家喻户晓!” 贾沛连连抱拳笑道:“使君抬举!全赖使君抬举!” 凤九卿懒得看这两人互相吹捧,板起脸道:“百姓当中,识字者极少,这些故事便是写得再精彩,他们却也不见得能看懂……” “这好办!”贾沛道:“正好我家那两小子闲着无甚事,便由凤司总将这些故事整理出来,让他们带去念给百姓听。” “如此甚好!”凤九卿道:“只是故事有点多,且往后还会再添,不如贾司总再请几人,每天傍晚放工后日落前,给百姓们说上几段。” “这也不错。”贾沛眼睛一亮,又提议道:“也不用全部讲故事,讲得多了,百姓也就不太信了,偶尔也可以讲讲别郡发生的惨事。比如前几天,荆州不是又有绿林好汉劫舍么?这也可以讲讲。” “还可以把别郡遭灾的人请来,亲自说道说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讲越兴奋,霍蕴书在旁边听得连连摇头,楚宁却听得双目放光——确实,私法大不过国法,但法律却只是道德的底线。 当法律无法界定的时候,却还有道德可以作为评判标准,而人的道德却可以经过引导来改变和塑造——也就是说,当整个牧羊城外,所有人都在唾弃骗子,或者鄙视货卖妻儿的行为时,贺修等人也会因此而得到抑制。 虽然,这并不是立刻就能见到效果的手段,但从某种方面来说,确实要比楚宁之前的计划更稳妥,更具有可行性。 楚宁之所以不敢贸然处置贺修等人,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国法与私法之间的矛盾,主要还是因为,这背后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皇权和父权。 自秦汉以后,这片土地上更跌的皇权,都喜欢高举‘孝治天下’这面旗帜。 难道这些帝室之人,当真很孝顺吗? 并不是,他们只是以孝为名,强调着父权,并借此强化皇权。 依秦制,朝廷职能机构从大到小,分为郡县乡里村等等,明律规定,每个耕民成年时,朝廷都会授予田地,鼓励百姓分成小家过日。 但在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孝治’开始大力宣扬,为了保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上下尊卑秩序,汉武帝甚至亲下诏令说,只要子媳夫妇奉养分居的父母双亲或祖父母,就可免除徭役。 因此,原本被秦朝分散出去的小家庭开始聚拢,形成一个个大小宗族,开始有了宗法,而掌握着家庭管理权和财产分配权的父亲,则因此而放大了父权,子女则逐渐失去独立力权和独立人格,成为了‘孝道’或者说是父权的依附品。 夫权也随之而生,逐渐演变至庆朝现状——因父权与夫权的强势存在,妻子儿女皆成为了父亲的所有物,只要父亲需要,可以送人,可以货卖,可以遗弃……并且不受法律和道德的约束。 也因此,楚宁在制度牧羊城法令草案时,只能强调不许买卖奴隶,却并没有强硬规定不准买卖妻子儿女。 并非楚宁不想,而是不能,一但她明显触犯到父权,就有可能引起强大的反弹——甚至,包括霍蕴书等原本系于辽东之人,都有可能心生异向。 都说秦法严苛,都说秦皇暴/政,连暴/政如秦皇,严苛如秦法都没有的东西,如今的楚宁,又怎敢明示于人? 太史公评说商君刻薄寡恩,难道仅仅只是说他不该劓刑公子虔?显然主要是针对他所立下的法令,而商君立下的法令当中,有一条‘分异令’,就是强制百姓分家——家有二男不分异者,倍其赋。 这还仅仅只是分家过,只是侵犯了部份父权,一旦楚宁禁止买卖妻儿, 分卷阅读281 分卷阅读28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2 完全侵犯父权和夫权,让原本遇上困难买卖妻儿这种理所当然之事,变成了明令禁止,并且因此受刑,那么,整个辽东郡上下,又有几人还会依付于她楚宁? 楚宁很清楚,自己手下这一票人,大部份目的都是——升官发财,传宗接代。 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是为了更多的权利,更多的利益,更多的女人…… 如今看来,虽然不能明文禁止,但道德、舆论这种无形之物,却大为可用,至少像现在,正侃侃而谈的贾沛,正听得认真霍蕴书,都没有意识到这一个个故事,这一系列的安排之后,会给整个牧羊城的百姓,包括他们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两位司总提议甚好,本使君决定予采纳。”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难题,明明心里很是高兴,楚宁却端腔作势道:“即日起,便由贾司总负责编写故事,凤司总负责将故事和各地灾情汇编成册,共同组织人手,将这些事情知百姓。只是这名目……” 楚宁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辽东新闻联播’,不过她很快便改口,起名叫做‘辽东日报’。 报纸这东西,始于秦汉,楚宁也没有太多费口舌解释,便让凤九卿等人接受了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以后,将要生活在新闻联播里的辽东百姓,想想也是很幸福呢! 骗子:哎呀呀!姑娘你想不想去幽州,嫁个好人家呀?我这个极好的人家…… 姑娘:呸!新闻联播……哦不,是辽东日报都说了,去幽州的姑娘会被卖进花楼,没得吃,没得穿,要挨打,要被欺负…… 骗子:这位小哥,我瞧你身强力壮,是把种田好手,我听说荆州有富户,出高价雇人种田…… 小哥:你这死骗子,当老子傻么?荆州有山贼在打家劫舍,除了牧羊城,老子哪里也不去! 第155章 辽东日报这名头, 只用了短短不到半柱香时间, 就被再次更改, 因为文武双全的霍先生很嫌弃, 觉不顺耳,不儒雅。 沉浸在‘新闻联播’中的楚使君也抽空想了想, 考虑到之个时代的消息传播速度,于是决定尊霍先生的建议, 将辽东日报, 改成辽东郡报——如此一来, 就不用每日更新内容,只要依照实际情况和郡府需要, 定期刊发就行。 辽东郡报这个项目, 是经由凤九卿和贾沛两人提议形成,楚宁在慎重考虑后,便决定把这个项目交给凤九卿打理, 而贾沛,则将另外负责一个辽东军报的项目。 也就是说, 从今往后, 辽东郡报就是辽东郡守府的口舌, 负责对外乃对辖下民众的舆情监测和舆论引导,负责宣扬辽东郡府的正面形象,以及宣传郡守府的一些决策部署。 而辽东军报,暂时则不对百姓公开,只面向辽东郡守府辖下的军队, 负责传达楚郡守对将士们的温暖关怀,负责宣扬楚郡守的正确领导路线,负责宣传军人职责和军纪风貌,负责讴歌军队建设中涌现出来的英雄模范人物和先进集体…… 为了节省抄录报章的人力,贾沛和凤九卿同时找到白夙,打算向她借用九州钱庄印制帛钱的刻字工人,却没想到白夙听完两人之言,便大方的派了一个管事和十个刻字工人过来。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年节的前三天,将第一份辽东郡报和辽东军报赶制出来,限于经费和时间,第一份郡报只印了三百份,而军报则更少,只印了一百份。 郡报面市的当天傍晚,凤九卿便领着贾沛的两个儿子和几个新募助手,在牧羊城廉租区和工坊区,以及人流量较多的食舍和酒馆,开始宣读郡报内容。 因为凤九卿是第一回当众讲故事,胆子还有些放不开,贾沛在台下听得心急,便挽起袖子过来帮忙。 讲说书讲故事,本就是贾沛的老本行,他站在桌上讲得唾沫横飞,底下百姓听得津津有味,连带酒馆的酒水都多卖了几成,乐得老板笑呵呵的给贾沛递酒水润喉。 讲完故事,又说完外郡的惨事,见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贾沛一口饮尽酒水,兴奋大喊:“乡亲们,这前面的故事精彩不精彩?” 自牧羊城开始建以来,除了做工吃饭睡觉就没什么娱乐活动的老百姓乍听这故事,自然连声喝彩。 “好!那我就给大伙儿说个更精彩的!” 这回却不是说故事了,贾沛理了理衣衫,向郡守府报拳,朗声道:“继货殖令和禁奴令之后,楚使郡打算明年再宣布一道新令——授田令!” 台下众百姓都以为贾沛要继续讲故事,甚至连酒都已经倒进了碗里,准备听到兴起时豪迈饮下,却没想到他竟话锋一转,说起郡守府的新令来。 这可是就是新消息了,在今天之前,谁都未曾风闻过楚郡守要宣布新令的事。 稍微停了几息时间,将众人的味口高高吊起后,贾沛方才继续说道:“大伙儿都知道,郡守府今年垦了一万亩新地。” “而这些新地,郡府留下了两千亩;军功赏赐了三千多亩;余下的四千多亩,郡守府决定在明年,逐渐分授给一些百姓!” …… …… 贾沛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顿时疯魔一般,纷纷围紧他打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分得到土地。 楚宁就在不远处的食楼上,从窗后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下感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于土地的渴望和热爱,简直深入骨血,刻进基因。 然而,即使这些人再怎么爱土地,楚宁现在手上也只有四千多亩可以授出去,因此,她只能够设下条款,逐渐筛选,阶段性的授地。 首批授田者,其实已经限定在第一批随楚宁来牧羊城的人口里。一来,他们在牧羊城比较久,归属感更深;二来,因他们多属难民,家乡几乎没有什么资产,值得他们再搬家回去,流动性较低。 除此之久,首批授田者,还有一个比较硬性的条件,那就是必须年满二十岁,且成亲——只有一个妻子,无其余妾侍外室相好奴婢通房丫头等。 年满二十岁,且成亲——这个条件是霍蕴书提出来的,因为在他看来,只有有妻儿的男人,才会安心呆在一个地方,并且为之奋斗。 而后面限定‘只有一个妻子……’等条款,则是由楚郡守亲自提出,照她的说法,能够取得了妾侍,养得了外室相好奴婢丫头的人,也不差这几亩地。 虽然这条款定得苛刻了些,但后面的解释听来倒也像那么回事,郡守府的部份人虽有疑虑,但大多数跟着楚郡守从底层爬起来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娶妾蓄婢,因此,反对的人不多,也就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除了这两大条件之外,还有偌干小项目,总的来说,首批四千多亩地,肯定可以在年节之后,就全部授出去。 “每户 分卷阅读282 分卷阅读28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3 授五亩地,且配有房子水渠和池塘,仅收押金两贯钱,税一成……这税收,是否太轻了些?”白夙坐在楚宁对面,听着贾沛向百姓讲述后,沉思道:“照文和这般算来,似乎将口赋也算进了这一成的田租税里?” “没算口赋,只收田租。”楚宁道:“事实上,郡府连押金都没收,这两贯钱,是用来给他们配套铁制农具用的。” “可这样一来,郡府垦田、铺路、修渠和开塘的成本钱,该从何处回来?”白夙盘算道:“只要牧羊城的人口持续增加,这笔支出就一直存在,长此以往,府郡恐怕难已周转。” “账目是这样。”楚宁无奈道:“可土地这玩意儿用来种粮食,不管怎么种,它都不来钱。郡府持续投入这么多,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牧羊城在粮食方面,能够不受制于人。” 白夙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将一份叠成长方形的纸册推到楚宁面前。 楚宁低头一看,不禁面露惊色:“辽东商报?” 念完封页上的四个大字,楚宁将纸册打开,发现竟与贾沛和凤九卿捣腾出来的郡报和军报差不多,铺开几乎有桌面大小,只是将里面的内容换成了商情。 天上人间预计明年三月初,出售梨花白一千坛。 辽东瓷器坊,预计明年五月出白瓷三十六套,可接受预定。 辽东水泥坊,明年计划增产,需购者可提前预。 东莱衣庄欲购麻布三千匹…… 九州钱庄得金矿独家开采权,欲择资合作…… …… “干得漂亮!” 将这辽东商报大致浏览一遍,楚宁挑起拇指赞道:“阿夙果然是个赚钱能手!不!简直就是惊才绝世的天才!” 说是商报,实际上既有商情资讯,也有货物的采卖信息,根本就是楚宁前世的度娘和阿里爸爸综合体——楚宁从来都没向白夙提起过这些,因为在她看来,只有方便快捷的网络,才能够承载这些信息的流通,无意间忽略了报纸的便携性和易流通性,将目光局限在牧羊城,局现在辽东郡。 白夙恰好看出这点,并且立刻就印制了一千份商报,部份分发给与她有合作的商贾,另一部份则准备让商队带去外地。 夸完女朋友,楚郡守又提议道:“今年年节,各大工坊放假长达十天,肯定有不少外地人会回乡,阿夙不妨让他们也带几份回去。” 白当家微微颔首,随即道:“铁矿之事,文和可有良策?商队虽能够从外地带回矿石,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铁矿,其实这辽东就有,但在鲜卑手里,就算动兵抢下来,也不见得能守住。”楚宁无奈道:“辽西也有,但顾文雄和李湛都在,塞不住他们的嘴,萧郡守也不敢贸然采挖。” 说不定,前一刻动手挖,后一刻就被告私铸兵甲,意欲谋反。 朝廷中的贵族世家都有部曲,难道他们就没有私铸兵甲么?——并不见得,只是没被人抖出来的事,就不算大事,帝室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免得当真将这些世家逼反。 能够动摇朝廷根基的世家贵族,皇帝不能轻易杀,但像楚宁和萧鸿飞这样没什么根基的边军将领或者边郡郡守,简直就是随便杀——当年燕不凡将军,可是前车之鉴。 虽然燕霍两家之事很蹊跷,但在楚宁看来,无非也就是争权夺利罢。 “那就只能想办法,把这两位送走了。”白夙思虑道:“张掖郡那边,年节之后,也该有所动静了罢。” “我派了刘长贵过去,但没与他明说,也不知他能否见机行事……” “无妨,白青夜是个稳妥人,有她带着镖行走一遭,应当不会出甚差错。” “万一张掖郡出事,帝君指派了别人呢?”楚宁不放心道:“毕竟这东部鲜卑才消停下来,使者还在长安等着娶公主呢,这种紧要关头,怎会把顾将军调去张掖郡?” “正因此紧要关头,才更可能将顾将军调过去。”白夙分析道:“顾将军乃世家出身,生来便与朝廷世家沾亲带故,而魏将军却不一样,他是平民出身,虽掌有军权,却不得朝廷信任。更何况,他这次竟然接连上书向帝君讨要冬衣……” “站在魏将军的立场上来讲,他这么做是为了收拢军心,可在朝廷臣工的眼里,恐怕就变成另外一回事了。”楚宁思索道:“如今各部外族使者齐聚长安,世家贵族都等着嫁公主和亲,可魏将军却在这紧要关头向朝廷要钱……” 赔点钱嫁个公主就能解决的事,自然没人想打仗,但国库本就空虚,颖川郡主又在兴风作浪,嫁妆一增再增,从两百万增到三百万,闹得各大部族的使者连公主看都不看,就闹着要将郡主娶回去——可部族那么多,颖川郡主却只有一个,嫁了这个安抚不住那个。 因此,魏将军在这当口向朝廷要冬衣,也就是要钱……当真可谓是居心难测了。 而顾文雄既与世家沾边,又是帝君手中利刃,还与五皇子李湛走得近,派他去张掖郡,各方势力都会比较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更新了! 第156章 张掖郡, 原为匈奴之地。 汉武帝时期, 霍去病将军大破陇西, 控制着这片地区的匈奴遂降于汉朝, 于是在元鼎六年,汉朝在酒泉郡的东部, 分置了张掖郡,取‘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 离开牧羊城之前, 听霍先生讲诉张掖郡的来历, 当时楚郡守也在旁, 听着听着,便笑说道:“但是, 在汉朝末年, 改名狂魔王莽篡位之后,不但将高句丽改名为下句丽,还将寓意深远的张掖郡, 改成了设屏郡。” 刘长贵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地名确实被王莽改得有点奇怪, 只是也算不上改名狂魔吧? “改张掖郡为设屏郡, 改高句丽为下句丽, 这还不算是王莽的颠峰之作。”楚郡守当时用书本挡着脸,却还是笑得乐不可支:“汉朝河西走廊本设张掖、武威、酒泉、敦煌四郡,但王莽在将张掖改名设屏之后,转眼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 又把‘张掖郡’之名给了旁边的武威郡。” 这改名法,果然有点魔性!刘长贵问道:“酒泉和敦煌现在还是用的旧名,这算是保住了罢?” “保住了才是怪事!”霍蕴书摇头叹道:“这两处地方,分别被改成了辅平和敦德。” “……” 刘长贵觉得,自己内心受到了严重创伤,却听楚郡守又说:“受害更深的,还是豫州那边。南阳郡改名叫‘前队’ ,河内郡叫‘后队’ ,颍川郡叫‘左队’,弘农郡叫‘右队’ ,河东郡叫‘兆队’,荥阳郡叫‘祈队’,合称为豫州六队。” 前后左右兆祈……六队都凑齐了,是准备拉开阵 分卷阅读283 分卷阅读28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4 势,跟谁干架么? 顿时,刘长贵有点绷不住了,内心被一片‘哈哈哈……’ 然而,曾经给楚使郡讲大庆郡县图,被说得笑成狗的霍先生,并不想放过此刻强装正经的刘司总,接着说道:“豫州这边也还算好了,汝南郡被改成汝坟郡;琅琊郡被改成填夷郡;沛郡有个符离县,被改成了符合县;会稽郡有个无锡县,被改成了有锡县;上党有个谷远县,被改成了谷近县;东平国有个有盐郡,被改成了无盐郡;东平国还有个亢父城,被改成了顺父城;西河郡有个圜阴,也不知怎么给得罪王莽了,被改名叫作方阴……” 刹那间,刘长贵喷笑出声,笑到肚子痛都停不下来,直到如今已离开牧羊城将近余月,每每想起都还会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刘司总觉得,自己从今往后,就没办法正经着看大庆舆图了。 虽然楚郡守当初只答应了安公公一千套衣服,但在刘长贵出发之前,还是凑够了两千套。 带着一个局的兵力,押着两千套衣服,大张旗鼓的从牧羊城出发,走了将近余月,年节都是在路途中度过,眼看着张掖郡近在眼前,又想着离别前与楚郡守的那番对话,刘长贵忍不住笑意更明显了。 因为在他离开之前,楚使君给他批了一笔公费款——足足两百两黄金,也就是说,差不多两千贯铜钱! 可以说,这是整个辽东郡守府,第一次给外出的公事人员,批出这么大的款项了——要知道,前年楚使君在黄县,凭三百贯铜钱起家的事情,在卫民军可不是什么秘密,楚使君自己也经常拿出来说道,与将士们一起忆苦思甜。 当然,这并不是他笑得开怀的最大理由——虽然楚使君这次只给了一个局的兵力,但却是从玄甲、控弦和骁骑三个司里面各选一旗,组成的精锐混编局,且武械装备也比以前更加精良。 玄甲兵不但带来了重甲和重盾,还每人另外配备了三支三/棱/枪头和三柄环首刀备用;控弦司不但配备了筒袖铠、强/弓和环首腰刀,每人还增加了一副角/弓/弩;骁骑兵就更别说了,每人除了薄甲和环首腰刀,这次还增加了角/弓/弩和凤鸣战部用的长刀。 也就是说,单凭这回带出来的武械装备,刘长贵完全可以有人手的情况下,随时扩编成一个混编战斗司。 钱财还是其次,最主要就是兵械,如果不是绝对信任,想必没几个上官会放得下心来。 当然,楚使君的信任和重用,让刘长贵很开心,甚至有些小得意,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莽撞人,相反,他当场便请楚使君指派人手,随行监军。 于是,楚使君让军法司和运筹司各指派了一个副局总,分别负责监军和战事参谋,而她自己也派程度,带了一个队的亲兵过来。 也就是说,这次出行的兵力,实际上的编制是——一个玄甲旗,一个控弦旗,一个骁骑旗组建为为战斗局。 军法司派来的副局总,另外带了一个队级的镇抚兵,除了在必要的时候,执行刘长贵所下达的战斗命令之外,主要职责是依照军法,对各级士官与士卒进行监察。 运筹司派来的副局总,也带了一队级的斥侯兵过来,负责收集情报,以供战事参考。 至于程度所带来的亲兵,则被楚使君改名为‘宿卫’,专门负责保护副局总以上军官的安危,当然,紧要情况下,也需要参加战斗。 也就说,在保持对辽东郡守忠诚情况下,刘长贵这个司总,享有对这支军队的领导权和指挥权。如果他有二意,那么,军法司和宿卫队,就可以联合起来对他进行人身控制,并将领导权和指挥权转交给运筹司指派的副局总。 也可以说,刘长贵这次从辽东郡守府带走的不但是一个混编局,也是一个扩编局,很可能,这就是以后辽东郡守府扩编之后的组织架构。这个架构不但把战事指挥权和战事规划权分开,甚至连监察权也被独立出来,而且,并不仅仅只是指派一个人对最高领导者进行监察,而是将监察员下放到旗级编制里。 以卫民军的武械水平,从旗级编制开始具备独立作战能力。一个旗级编制,战兵三十六人,旗总一人,掌战事指挥;副旗总二人,除了执行必要的战斗命令之外,一人负监察,一人掌战事参谋。 面对这样大出意料的新架构,刘长贵没有任何反对,也由不得他反对,只能全盘接受。 但后来,他沿途想了又想,又觉得楚使君这样的安排,其实也是在保护他——即使此行出了差错,至少责任不是由他一个人完全承担,军法司和运筹司派来的两位副局总,包括程度在内,谁也跑不了。 “刘司总,前方十里外,有人打着魏将军的旗号过来了。”斥侯打马回来禀报道:“来人不多,只有二十余骑……” 刘长贵将手搭在额着,往前眺望一番,除了弱水河之外就是沙山,便说道:“前天过肩水关时,听人说顺着弱水河往上游,再走三四百里便可到居延……我们这般大张旗鼓的从辽东过来,想必他们也早已得到消息,赶着过来接上一程也不奇怪。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传令全军,立刻戒备。” 一行人提刀立盾等候不久,果然便见二十余骑急行而来。 当先那人,年约不惑,皮肤黝黑,身形高大无比,穿着一套庆朝朝廷所制的铁甲,提着两个大铁锤,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喊:“来者可以辽东同袍?” “末将震夷校尉刘长贵,正是自辽东而来!”刘长贵也跟着喊了一嘴,却恰风沙卷过,吃了一嘴沙子,呸掉后又喊:“来者何人?” “老夫乃魏楚言是也!” 刘长贵顿时一惊,连忙打马往前走了几步,行礼拜道:“没想到竟是大将军亲自来迎接!末将惭愧!” 魏楚言是帝君亲封的镇西大将军,整个凉州的兵力都由他统帅,官位比辽东郡守的楚使君还要高,刘长贵真心想不到,他竟然会亲自来接这么两千套冬衣。 “无妨,恰逢本将昨日到小方城巡查,料想你们也快到了,便想着等上两日。”魏楚言亲自扶起刘长贵,朗声笑道:“却没想,昨晚便听到肩水关传来消息,说你们已经快到了。” “惭愧!我等虽然一路急赶……” “刘校尉无须再客气。”魏楚言叹道:“你们从辽东都赶了过来,朝廷那边,可至今还没音迅……罢了,不说这个了,走!带本将看看新衣去!” 走近几步,魏楚言便看清那一辆辆马车上随风飘摇的旗语: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同袍流血!我们流泪! 凉州同袍英勇拒匈奴!辽东将士万里送寒衣! 节省每一文钱,献出每一份爱心,温暖世间有真情! 愿辽东同袍大胜匈 分卷阅读284 分卷阅读28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5 奴,早日凯旋,把酒言欢! …… 摸着车上堆叠整齐的冬衣,魏楚言眼眶泛红,咽哽道:“好个辽东将士齐力献爱心!这里真如传言那般,有足足一千套吗?” “将军,这里……是两千套。” 刘长贵简直不敢看魏楚言的眼睛,他知道,就在牧羊城外的隔离区,起码还存放着两千套以上的衣服……可楚使君不开口,他也无权调动。 瞅着魏大将军身后那些裹着兽皮的同袍,刘长贵顿时想起以前在东莱山的日子,又想想自己现在的待遇,优越之余,又心生同情,咬了咬牙,又说道:“我们辽东郡还凑了些铜钱,换了一百两黄金……” 反正楚使君说了,这两千贯钱由他决定用处,那就分一半给魏将军,说不定还能救救急……在魏将军面前博个好,总归是没甚坏处的。 “好!好!好!”魏楚言赞道:“好个胸怀大义的楚文和!我魏楚言记下了!” 说着,魏楚言又将令符拿出来给刘长贵查验,无误后,便带着刘长贵等人前往小方城歇脚。 而魏楚言却不知,他千等万等的朝廷,此刻还在跟帝君哭穷。 年节方过,春耕尚未开始,春税尚未开始,国库依然空空如也。 各部族的使者齐聚长安,都闹着要娶颖川郡主,闹得朝廷上下,烦不胜烦,甚至袁相国有时候都在想,也许,就该让顾文雄在年节前提兵杀进东部鲜卑,立下兵威再和谈。 帝君依然不怎么上朝,经常窝在明光宫里听西域高僧讲经,无论朝臣怎么哭穷,他都似一副无动于衷,老朽昏聩听之任之的样子。 直到一月下旬,安公公从幽州收刮回到长安的那天,这天帝君并没宣高僧入宫,而早早就开始坐在书房等待,直到午时过后,安公公才喘着粗气进入书房。 屏退周遭服侍之人,未待安公公歇上口气,帝君便连笑带骂道:“你这老倌,可总算舍得回来了,朕可差点就被逼死了!快给朕说说,这回弄了多少?” “陛下,都在这里,老奴可是一笔一笔的记着呢!”安公公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薄册,递送到帝君面前,又说道:“辽东和辽西那二十万贯,都被换成了金子,共计两万两。余下的全都是铜钱,共计三十七万八千两百贯,老奴已经使人运回了宫里,陛下若想看,现在便叫他们抬来……” “也就是说,总共有五十七万八千贯?”帝君顿时松了口气,叹道:“还是你这老倌有主意,能为朕解烦忧,朝廷中那些大臣,倘若有你半点忠心,朕这些年也就不用受窝囊气了……” 这话安公公却不敢搭,他只能等帝君发完脾气之后,陪笑道:“陛下文武双全,天下皆因您才有如今盛况,朝中大臣们,其实也是忠于陛下的……” “罢了罢了,你这老倌,也就会和稀泥。”帝君气不过,笑揣了安公公一腿,不过力道却很轻,随即又问道:“这回去幽州,可有见到甚趣事?” “有的有的!”安公公连扶帝君在榻上坐稳,出门喊了一声,就见两个小侍捧着一个玉盒和一个紫檀木盒过来。 小心翼翼的放到帝君面前,安公公介绍道:“这紫檀木盒,是辽东天上人间特产‘称心如意’典藏酒;这玉盒里是‘天下无双’绝品酒。” “朕记得,她们上回送来的酒,不是叫‘名扬天下’么?怎么这回又改名了?” “是,去年辽东总共酿出了三套‘名扬天下’,但今年,她们却只酿出了一套‘天下无双’。”安公公解说道:“因着举世唯一,便开价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准备卖出去……老奴心想,这天下无双之酒,自然只有陛下您这天下无双之人才配拥有,便强要了过来……” “噗!”帝君却不管什么天下无双还是有双,他只是听到那价格,便差点被惊得从榻上跌坐下来:“就这酒?开价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这楚郡守疯了么?还是当全天下的人都疯了,钱都多得花不完?” “这……老奴就不知了。”安公公道:“不过,老奴听人说,天上人间去年卖出去了一套‘名扬天下’,作价三万贯。对了,年节后的那几天,老奴在幽州,还听说有个世家子,专门托人去牧羊城买了一套‘风生水起’。” 一听这酒名,帝君就不自觉的揉了揉心口,随即问道:“作价几何?” “听说当时天上人间开价是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安公公也觉得心好痛,他还专门找人去打听了那个世家子的来历,但对方似乎故意隐藏身份,并没让他查到有用的消息。 “不过几斤酒而已,何值这等天价?”帝君惊讶道:“那世家子也没压压价?” “天上人间,不兴压价。”安公公提道:“而且,这天上人间,也有陛下您的一成利润……” 帝君一听,想到这里面有差不多五千贯是他的,于是笑骂道:“就该让楚文和多诓诓这些世家子!”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安公公细细给帝君讲《血战辽西》这出大戏,帝君听完一遍,又让安公公接挑着讲了几段比较精彩的地方,听到兴起时,帝君甚至与安公公亲自演上一段。 “当时,辽西局势正值紧要关头,萧忠武孤军北上,燕夫人率众前来助阵,楚昭义严声喝问道:敢问战心何在?” 帝君一甩衣袖,龙行虎步,朗声道:“战心依旧在!” 安公公学着那戏台上的楚昭义又问:“为何而战?” 帝君气势凌人,道:“为天下百姓而战!为天下大义而战!” …… 正唱着戏,外面的侍卫来禀,道是袁相国求见。 顿时,帝君兴致全无,苦笑道:“前脚才把钱抬进宫,后脚就有人要钱来了。” 安公公也不知该如何答话,便沉默着,随即又听帝君说道:“要钱也就罢了,就怕是又来劝朕立太子。” “罢了,安瑞,你替朕捎句话去给顾文雄,让他和李湛即刻起程回长安。还有魏楚言这憨货,脑子不好使,使劲往人刀刃上撞,朕得护着些。” “至于辽东辽西,有萧鸿飞和燕夫人在,朕能放得下心……至于那楚文和,也替朕传句话给她,扩军也好,金矿也罢,不管诓谁骗谁,只要她安心给朕赚钱,朕就不会亏待她。” 作者有话要说:  王莽改名这个,我看《新莽职方考》的时候,简直笑到胃痛,说他是改名狂魔还是夸奖了,当时全国116个郡,他改了91个郡名,1585个县,他改了730个县,而且他还不仅仅只是改郡县之名,陇西郡有一条荻道,被他改名叫做——操虏…… 不知道后来修《汉书》的班固,在写《地理志》的时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第157章 消息传到牧羊城时已经是二月 分卷阅读285 分卷阅读28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6 初, 楚使君当时正蹲在小河边, 指导手下工人筑水库。 牧羊城一期工程就是建住房和街区, 二期工程垦田和辅路修池渠, 现在除了沼气池还没完工之外,余者都大致收尾。 于是, 楚使君便计划展开第三期工程——建盐田和修水库。 建盐田比较简单,底下的施工队教两回也就熟了, 而筑水库这事儿, 楚使君一直都在亲自跟进。因为这个水库, 不但只是用来蓄水,更重要的是, 她要借此修建三个水利工程。 水力磨坊;水力风箱;水力织坊; 水力磨坊, 早在汉朝就已经被人发明出来,只是还没普及,楚宁自己虽然知道原理, 也有信心能捣腾得出来,但她毕竟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一直没空投时间去研究, 好在上回凤九卿出去帮她捞人的时候, 给她找了一个会造水力磨坊的人回来。 此人姓杜,名济民,字泽世。 有了水力磨坊,楚宁很快就想到了水力风箱和水力大纺车。 将水力磨坊稍微改变一下,就可以变成水力风箱, 有了水力风箱,就意味着能够把炼钢炉的温度烧得比人力风箱更高,也就意味着楚宁距离高炉炼铁炼钢更近一步。 如果有了高炉炼钢铁产业,楚宁就可以串通萧鸿飞去开矿,到时整个辽东郡府,也就不会因铁料不足,而被限制发展速度了。 至于水力大纺车,则出现在楚宁前世那个世界的元宋时期,英国于三四百年之后,才有了阿克莱水力纺纱机,后来阿克莱水力纺纱机又与‘珍妮纺纱机’结合,升级成了性能卓绝、鼎鼎有名的——‘骡机’,从此,在纺织工业的推动下,英国大张旗鼓地展开了工业革命。 骡机当然不是指骡子拉的机器,而是指,这种机器如同马和驴交/配的产物——骡子,比原来的马和驴都要优越。 楚宁当然不是要搞工业革命,但现在牧羊城人少,能够节省人力的地方一定要节省,只有把人力腾挪出来,她才能够去做更多的事情——比如,垦更多的田地,种粮食,油菜花,种麻……等等更多的经济作物。 牧羊城这边的平原少,人口现在虽然处于增长期,但也还算很少,总体耕地面积也不多,以后就是她楚宁的老窝,自然要爱惜,因此,她瞧中了张掖——张掖郡不但有水源有平原,还有马场…… 如果她能把张掖弄到手,就有可能控制住整个辽西走廊,在海船运输力没有大突破的情况下,辽西走廊将是华夏这片土地与西方贸易交流的主要通道。 万一去年派出去的人真的找回了棉花种子,那么,塔里木盆地也就能派上用场了。 楚宁这人,就不喜欢跟别人扎堆抢,中原这片地方抢的人太多,她就只得想法抢边边角角,不求立刻见效,但求布下棋子,关键时刻能够用得上。 可她却没想到,她不与人抢,别人却要来抢她——皇宫里的那个大扒皮传话来说,让她好好赚钱,努力赚钱,争取每年帮他赚个百万贯。 每年赚百万贯?真当她辽东郡为铸币厂了?就算是铸币厂,也不见得每年能有多么的铜钱产量吧? 想想心里就觉得很生气,楚使君走到没人的地方,指天狂骂:“你这个死老头,牛逼上天了是不是?老虎不发威,合着就是病猫,由得你随意欺负?信不信本使君立刻就反了你?” 造反这种事情,也不是说反就立刻能反的,骂完了还得继续干活,造水库才是眼下的重要事。 晚上回去,楚使君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趴到白当家怀里去求安慰,结果不小心蹭起了火,直接被白当家扒了衣衫扔床上。 顿时,楚使君觉得自己更委屈了,不但在外面受欺负,回家还得受欺负,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白当家刚好相反,心里觉得舒坦极了,去年楚使君初征辽西时,她就想瞧瞧这衣下风景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果真如想像般美好。 “文和怎的如此看我?还这般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楚使君抱着被子藏身,望着白当家那衣衫整齐的模样,狠狠道:“白无晦,本使君告诉你!你今晚不自己脱,本使君就回郡守府睡觉!” 都说一垒二垒三垒本垒,这前面三垒防线都被突破,楚使君决定守在本垒前,悍卫自己绝世大强攻的尊严! 白当家果然自己脱了,她脱了外面的大袖衣,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躺进被里,伸手意欲抱住楚使君,却被躲开,只好柔声问道:“文和难道不觉得很冷么?” 当然冷,但楚使君却不想妥协,于是伸手过去摸索着扯白当家身上的衣服带子,等她熟门熟路的扯开后,整个人也抱了过去。 与白当家将人剥光只会种牙印不同,楚使君可是种草莓的高手,没多时,就巡视完自己以前开拓出来的草莓园,在补种完毕后,开始进攻二垒,突破三垒防线。 两人折腾了一会,很快就暖和起来,互相拥抱着都不愿放手。 次日听到风声,道是顾文雄将军和五皇子李湛已经起程回长安。 听到这个消息时,牧羊城天色已暗,楚宁正在郡学准备授课。 郡学现在已经开学,除了王沅德负责的蒙学之外,新增了三个进阶课程院系——六韬院,商贸院,百科院。 六韬院由楚宁领衔,燕夫人等司总负责,用来培训各层军官,主要是以军略、战术为培训方向,并且研究新的战术和战略。 商贸院,则是由白夙和楚宁共同负责,主要是为了配合白夙的商业扩张,而展开的进阶知识培训,分为人力资源管理、物流管理、行政管理等等管理班,也有会计、统计和市场营销班。 而百科院,则是由楚宁单独负责。这批学生,部份是从黄县蒙学里面挑出来的精英,部份是凤九卿从外面带回来的老匠人,也有部份是楚宁觉得比较有天赋的工地小头目。他们都有一定的文字和算学基础,总共三十一人,勉强凑够了一个小班。 百科班,主要是基础算学的进阶课程,涉及了一元二次方程、二次根式、二次函数、概率问题等等知识点,也涉及了一些简单的几何定理公式。 对于楚宁而言,赚取天下钱财,建立一支强大军队……都仅仅只是生存阶段的目标,而在满足生存需求之后,就要考虑到更长久的问题——如何长期保持自己的优势? 经过历史的证明,想要长久保持优势,就必须得从科技到文明上一直领先超越。 科技可以改变人类的生活环境,只有良好的生活环境,才能带来更优良的文明——但科技发展,是对基础科学的研究和运用,而数学就是基础科学的重要学科之一。 基础科学是以自然现象和物质运动形式为研究对象,探索自然界发 分卷阅读286 分卷阅读28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7 展规律的科学。只有基础科学发展累积到一定程度,才能够将基础科学具现化,制造成各式各样的机械,从而改变人类的世界。 在楚宁前世,人们都说是蒸汽机的出现,导致第一次工业革命,让日不落帝国崛起;人们也说,是希特勒和俾斯麦的出现,让德意志的空前强大;更有人说,美帝国是因为两次世界大战受损轻微,所以崛起。 可在在楚宁看来,这些大国之所以崛起,主要原因却并不是这些。 日不落帝国的崛起不是因为蒸汽机,而是因为牛津和剑桥。 德意志的崛起不是因为希特勒和俾斯麦,而是因为教育普及和科技发展,因为普朗克和爱因斯坦。 美帝国的崛起也不仅仅只是因为两次世界大战,而是因为麻省理工和普林斯顿。 因此,自开年以来,楚宁对于整个辽东郡府最重视的地方,已经从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转到了是教育。 她一个人,能走多远的路,现在就可以预料。但整个辽东系,想要更长久保持现在的优势,就必须深化教育,培养更多人才。 可以说,今年开年以后,整个辽东系,无论是军方还是政方,又或者是商务方面的各层大小令吏头目,都是空前忙碌。不但白天要忙公事,晚上还要忙着学习,忙得许多人连争权夺利的心都息了,甚至昭义军有两个检校司总,因此而主动请辞。 因为太过忙碌的日子,让他们觉得很不适应,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靠家族庇护,得过且过的日子,这种充满竞争,不进则退的生活,让他们觉得压抑。 但整个辽东郡守府辖下,也有不少迎难而上的人。比如霍蕴书,在回东莱之前,就带走了一套辽东郡学的课本,计划私下研读;比如霍晚晴,这个今天才十三岁出头的小姑娘,也带着手下一群账房,在商贸院报名修学;余者大小令吏,也抓住机会进了蒙学,争取能够学有所能,能够更进一步。 辽东忙碌,辽西也不例外,在顾文雄和李湛离开不久,萧鸿飞就接到楚宁的信,开始派人按楚宁说的地方去找铁矿,果然没多久,派出去的人就在碣石与柳城之间找到了铁矿。 对于归心似箭的李湛而言,辽东辽西此刻发生之事已不重要,催着顾文雄每日赶路,终于在二月十八日赶回长安。 当天两人便入宫去见了帝君,见完帝君后顾文雄先出宫,李后面才出来,也不知帝君与他说了什么,笑容满面。 第二日,便是二月十九,是袁相国的六十寿,整个长安城都因此而沸腾。 相国大寿,不但帝君会亲临府邸,朝中大小官员也都会前往捧场,因此,自然要大加操办。 袁家早已为此事准备多时,临到前几天才放出风声,相国大人要与民同乐,袁府要摆整整三天的流水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醒来,竟然看到了一篇长评,简直惊喜!!! 更新更新! 第158章 相国大寿, 帝君亲临, 与民同乐, 大宴三天。 在第一天早上, 帝君尚未驾临之前,朝中百官就已相继携礼来贺, 连李湛与顾文雄,都备了礼物派人送来。 皇子李绍携正妃过府, 双双拜过相国之后, 绍皇子便留在前院大堂, 与相国陪着百官闲叙。 袁相国好酒,故袁氏宗族有酒坊, 此刻前厅席间, 每张桌案上都置放着袁氏酿造的桑落酒。 袁氏的桑落酒坊,并没建造在袁氏的族地陈郡,而是在河东郡——因取河东桑落泉的泉水酿制, 故味道独特,饮之香美, 深得文人雅士喜爱。 曾有云:不饮桑落酒, 不识别离情。饮罢桑落酒, 醉眠几度春。 众人谈笑一阵,袁相国便将话题引到酒上来:“要说这桑落酒,原本也是顶好的,香味醇厚,色泽清透。只可惜, 终究无法像梨花白一样,酿得清澈如水……此乃老夫生平之憾事也!” 梨花白乃是去年辽东天上人间推出的新酒,不但色泽清澈如水,饮着也味醇香浓,比桑落酒好了不只两三筹。长安城里兑过水的梨花白,最便宜也要十数贯才能买到一二两,至于原浆酒,简直百金难求。 “如此小事,何需相国大人挂心?”相国府的司直劝道:“不若下官传迅辽东,将那酒方买来献给大人?” “罢了罢了!”袁相国罢手道:“老夫堂堂相国之尊,怎能与民争利?” “相国大人为国为民,如皓月之辉,光耀千古!”另一人道:“可世人愚昧,更有辽东商贾,不顾相国仁义爱民之心,大肆屯粮酿酒,收刮民财……可恨!着实可恨!” 正说着,忽闻得堂外传来一声长笑,随即道:“怎的?是谁如此可恨,竟在大寿之日,惹得相国忧心?” 闻言,堂中众官立刻拜道:“臣等参见陛下!” “起来吧!”帝君亲自抱着什么东西走进来,于堂中首位坐下后,继续笑道:“都说说,到底是谁惹着相国了?说来让朕替相国出气去!” 众将官互面面相觑,却低着头无人应声,帝君只好点名道:“李绍,你来说说,到底怎回事?” “回父皇的话,方才儿臣与众百官是在商讨辽东商贾之事。”李绍拜道:“去岁收成不足,又有战事耗粮无数,百姓食不果腹者甚多,可辽东商贾却罔顾性命,肆意屯粮酿酒,收刮民财……儿臣等闻之怒从心起,故骂其可恨!” “愿来竟是如此。”帝君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到李绍身上,说道:“此等商贾也确实可恨!朕听说,他们竟能将酒卖出数万贯的天价来……也不知这等天价酒究竟是何滋味,朕也好奇得紧呐!” 说完,也不管李绍何等神色,帝君又笑道:“相国乃朕之肱股,为给爱卿贺寿,朕也是费了极多心思,才弄来这套名酒,万望爱卿莫要嫌弃才好!” 说着,帝君便将自己抱来的黑檀木盒交给了安公公,让他递到相国面前。 “陛下御赐,定是天下无双之酒,臣欢喜还来不及,又怎敢嫌弃?” 袁相国说完,行过谢礼后,从安公公手上接过装酒的木盒,细看之下,不禁面色一僵。 竟不是‘天下无双’,也不是‘称心如意’,而是‘红袖添香’……堂堂相国大寿,堂堂帝君所赐,竟然是第三等酒——红袖添香? 帝君这个什么意思? 百官一直没抬头看帝君,也不知帝君究竟抱了什么进来,此刻见得相国手中捧着的黑檀木盒,不禁纷纷变了神情。 李绍忍不住出声道:“父皇……” “皇儿有何事启奏?” 李绍微怔,他记得,自从被废去太子之位后,帝君就从没这般和言悦色的唤他皇儿了。 “儿臣……儿臣……” 分卷阅读287 分卷阅读28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8 “罢了,朕知道了。”帝君起身道:“有朕在这里,你们便吃不尽兴,饮不尽兴。” 说完,帝君便摆架回宫,留下众将官面面相觑。 入夜之后,待百官散去,李绍抱着一个玉盒找到相国,惭愧道:“岳父大人,父皇他久居深宫,分不清这些新酒的优劣,小婿替他……” “绍殿下切莫如此。”袁相国哈哈哈笑道:“红袖添香之名,可比殿下这‘风生水起’雅趣多了,帝君送来此酒,说明老夫尚不算老,还能为国效力,为帝君解忧!” 李绍连连点头称是,又与袁相国相谈数语,方才留下酒告辞离开。 等李绍离开,袁相国叫来自己五个嫡子,先向嫡长子袁仁问道:“帝君驾临,你怎么也不通知为父一声?” “回父亲的话,帝君落轿便让我等长跪不起,又在下令禁声,道是要给您送个惊喜……” “惊喜?”袁相国闻言,冷笑道:“是呢!红袖添香!好大个惊喜!” 袁仁与李绍年纪相仿,但心思却比李绍深太多:“父亲……帝君这是在劝您辞退?” “正是此意!”袁相国道:“他现在找到了新棋子,就急着想甩掉老夫,重整朝纲。” “岂有此理!”二子袁义怒声道:“当年送他登基之前,可说好与我袁氏共天下!” “与袁氏共天下?”袁仁冷笑道:“二弟别忘了,王氏才是当今后族!” 与当年一门三相,权倾数帝,把持朝的霍氏不同,琅琊王氏极为低调,嫡系弟子大多留在族中修学,只将旁枝庶子方出来做官,既不影响朝政,但在朝堂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故深得本朝帝族信任,常取王氏女为后。 袁仁与袁义说完,转头看向袁相国道:“阿爹,当今那位,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有霍燕二家为前车之鉴,我袁氏可要早作准备。” 袁义道:“霍氏一族,传承数百载,族中良田万倾,钱粮堆积如山。当初各族瓜分之后,最终缴入国库之巨财……” 袁义这话并没说完,但在场众人心里都很清楚,当年如果不是灭了霍氏,朝廷又何来钱财东征?燕不凡东征一战打了将尽三年,耗费钱财不知几凡,又岂是几年‘天下大治’就能支撑得住? 要知道,前朝武帝之所以敢‘穷兵黩武’,那是因为,在他前面有文景二帝两代累积。而本朝,除了太、祖李焕之外,又何曾有过文景这样的英主?倒是伊霍权臣累出。 “罢了,既然我袁氏也走上了霍氏老路,那就只能继续走下去。”袁相国道:“帝君今日送酒,红袖添香……无非是给我们提醒,那辽东女郡守是他定下的棋子。” “孩儿听说,那辽东女郡守如今年仅二九,且尚未婚配。”袁仁道:“难道帝君是想将她许配给某位皇子?” “极有可能。”一直没出声的三子袁礼道:“辽东郡守一介女儿身,将来即便势大也好收拾,甚至不用收拾,一纸婚书即可将其关入后院。” “难道就只能任由帝君布棋?”袁义忍不住道:“顾文雄已回长安,如果孩儿猜得不错,帝君定会用他将魏楚言换回来,到外有魏楚言掌羽林,内有宋王掌虎贲……” “也并非没有破局之法。”袁仁思索道:“年节前,我与胶东王饮酒时,认识了他府上的一位谋士。此人姓段名杰,据说本是东莱大族之后,却因那辽东郡守家破人亡。依这位谋之言,辽东郡守不足惧,可惧者,乃她身后白氏之女也!” “白氏之女?” “据闻,东莱白氏乃商祖白圭后裔。白氏有女,其名曰夙,十岁离家,十七归来,执掌白家不到四年,就名扬东莱。”袁仁道:“然则,此女非旦聚财手段惊世,谋才亦非寻常。更有遥传,道那辽东郡守,不过白氏女侍出身……” 袁相国闻言道:“如此说来,这辽东郡守,其实只是这白夙推出来的傀儡?” “极有可能!”袁义道:“孩儿听那些与安公公前往辽东的小太监们说,那辽东郡守,平素与普通匠人无异,修房挖渠铺路,样样拿手,事事亲为……而且,这位女郡守最信重的一位霍姓佐吏,竟不是帮她治理郡事,而是每日都在为人说合亲事!” “……这辽东郡真正的主事人,其实是这白氏女?”袁相国沉吟道:“可如此简单的障眼法,骗得了别人,又如何骗得了帝君?” 袁相国与今上斗了整整一辈子,自然深知他凛性。 “父亲,白夙又何偿骗过帝君?”袁仁道:“去年东征,若非白夙带着东莱商贾给朝廷送钱,其它商贾又岂会跟着出力?” “但帝君当时,除了几句夸赞之外,可没给白夙什么重赏。”袁义接口道:“反倒是把陪戎校尉,提到了昭义将军的位置上来。” “也就是说,帝君是故意重用那位女使君?”袁相国思虑道:“而这位楚使君女侍出生,如今却骤得高位……这两人之间,怕是迟早会生出间隙来。” 在权与利的诱惑下,别说是主仆情,便是夫妻情、父子情,也薄若窗纱,风吹即破。 至于破到什么程度,端看风力强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我好勤快!!! 快夸奖! 第159章 相国大寿, 帝君赐酒的消息, 很快就从帝都流传出, 明里暗里也不知道引起了多少风起云涌。 等这消息传到东莱时, 已时至三月初,而与这消息一同传到东莱的, 还有一份来自相国府的书信。 当时东莱郡守蒋使君正将麾下众县尊聚于一堂,刚庆贺完东莱郡道的通行之喜。 看完信, 蒋郡守沉默半晌, 随后着人将霍蕴书单独唤到自己的书房, 并将书信交给了霍蕴书。 “使君大人,这信……” “霍县尉是本使君信得过的人。”蒋郡守道:“自己看罢。” 王逸从去年开始, 就千方百计的为霍蕴书请新官职, 原本是想请个县丞之位,却没想竟请成了县尉,不过在他看来, 这两者也相差无几,反正都是帮他操心。 倘若不是因为这事, 恐怕霍蕴书至今还在牧羊城, 为将士们四处说亲。 “袁相国竟然托使君大人, 为他嫡五子袁信说亲?”展信一看,霍蕴书大惊,不禁脱口道:“女方竟是白当家?” 能得霍蕴书这声‘白当家’之称的人,整个东莱,也仅仅只有白夙一人。 “本使君当年与袁氏有些故旧, 曾在袁相国府上做过长吏。”蒋郡守叹道:“后来才到这东莱任郡守,故此,才有今日这信上嘱托。” 霍蕴书顿时了然,难怪当初都尉高志敏,一直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楚宁,原来竟是因为顾忌蒋郡守。 “白无晦是本使君的师妹,她志不在 分卷阅读288 分卷阅读28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89 院墙,本使君自会推了这信上差使。”蒋郡守早就知道自己师妹的喜好,自然不会去勉强她,而且也勉强不了:“今日将县尉唤来,是希望县尉能托人把这封信带去牧羊城。” 霍蕴书带着书信回到自己的住处,来来回回又看了好几次,方才将信重新封好火漆。 正要唤人将信送出去,却见三叔霍昱端着一碗炒豆子,抱着一坛酒醉醺醺的进门来。 “蕴书啊,你今儿忙完了没?”霍三叔坐到胡椅上,放下炒豆子和酒坛,指指对面的椅子,拍桌喊道:“过来陪三叔喝酒,一起说说话儿。” “三叔。”霍蕴书放下收信,在霍昱对面坐下,笑道:“您这模样,是才从酒桌上下来吧?” “哈哈哈!今儿不是庆贺郡道通行之喜么?那些商贾在天上人间置了酒席,席间笑你三叔酒量浅……嘿嘿嘿,你三叔我小露一手,就把那些商贾全都喝趴下!” “三叔您说笑了,就您这酒量,谁敢说浅?”听霍昱如此说来,霍蕴书忍不住又说道:“记得我六岁那年,您从东莱回族地,因办事有功,族里决定赏赐您,结果您把赏赐换成一个喝酒的机会……族里酒坊酿造的桑落酒,一顿喝下来,喝得酒坊管事脸都绿了,拿着扫帚追着您打……” “那么久的事情,你也还记得。”霍昱看了一眼霍蕴书,自顾自的抱起酒坛,长饮一口,叹道:“是啊,桑落酒……好多年都没喝过桑落酒了。不过,现在有了梨花白,不是么?比桑落酒更香、更醇,更清澈,也更醉人……” “可梨花白再怎么醉人,也与我霍氏无关。”霍蕴书顿时红了眼眶:“这将近三十年来,每每想到那个血夜,就会梦见我霍氏一族上下……千多人啊!三叔!那是我霍氏千余族人的性命!!!” “千余性命怎么了?很值钱么?”霍昱嘿嘿冷笑:“你知道,前年那场异像,太史令那句‘凶兆’,死了多少人么?——整个东北,那月出生的孩子,几乎全部都……全部都没了。” “……三叔,你是在劝我放手么?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步……你却劝我放手?” “不放手又能如何?难道你要把楚家两姐妹,要把辽东,要把东莱……全部都拖进这混水里吗?”霍昱看着霍蕴书,眼里带着热泪:“蕴书!难道你就不能想想,当初霍氏一门,为何会遭此劫难吗?” “我霍氏一门,文武传家,本朝一门三相,权倾数帝。倘若不是因为殇太子,又怎么会被现在这个狗皇帝灭族?” “是!是!是这样!外面都是这样说!但是霍蕴书,你能用这个理由,骗住你自己吗?”霍昱一句一拍桌,狠声道:“为何我霍氏一族如此多舛?前朝宣帝时期几经灭族之灾,本朝却再重蹈覆辙……缘何?缘何?!” “……” “琅琊王氏,起于秦前,沉沉浮浮数百年,可至今仍然显赫?为何?这又是为何?” “……” “君与臣!英主与忠臣!明主与能臣!庸主与权臣!”逼近霍蕴书,霍昱几近声嘶力竭:“先祖霍子孟,侍奉武帝二十余载,未曾犯过一次错误,深受信重,乃托孤之忠臣!昭帝时期,独揽大权,多次大赦天下,鼓励农耕,休养生息,恢复武帝穷兵黩武所耗空的国力,被誉为能臣!宣帝时期,功高震主,埋下祸根,不但累及全族,甚至牵连长安城中数千之家……自此曰权臣!” 霍蕴书眼眶通红,回视霍昱:“较之前朝武、昭、宣三帝,我朝帝君差之甚远,霍氏一门三相,权倾数帝……故此,戏言曰,我霍氏一门,尽出权臣!” 所以,是霍氏错了吗? 霍蕴书无语哽咽,抱起酒坛,猛灌入口。 “也许错在霍氏,也许不是……可现在追究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等霍蕴书饮罢,霍昱接过酒坛,继续饮道:“蕴书,谢娘子离开东莱之前,来与我说过一番话。” 霍蕴书微楞:“谢娘子?谢云竹?她去牧羊城之前,来郡城找过你?” “不,当时我没在郡城,在昌阳县那边监督修筑郡道,她专程从黄县过去。”霍昱道:“她是替楚使君过来传话的。” “什么话?” “前尘不可追,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现在和未来更重要。”霍昱道:“谢娘子在东莱山上,找到了夫人当年留给她的东西。” “是什么?”霍蕴书连忙追问:“是书信吗?” 他记得,当初楚宁曾提过一嘴,说当初寨主夫人让一个瞎婆子,给谢云竹带了一封信,藏在了陶岭寨。 如果谢云竹找到了这封信,说不定能就揭开当初紫竹寨被劫织绸妇人的密秘,说不定还能找到寨主夫人的死因。 “并不是书信,而是一本织书。”霍昱叹道:“是夫人编写的织书。” 闻言,霍蕴书不禁失望:“只是织书?我还当能找出夫人的死因……” “蕴书,聪慧如你,难道也从来都没怀疑过夫人吗?” 霍蕴书蓦然大惊,不敢置信道:“三叔这话的意思是?” “除了夫人之外,当时整个寨子里,有谁能够完全识得那些织绸妇人?有谁会把她们的住处一一记下?” “……” 霍蕴书顿时失语,他完全想不通夫人这么做的理由。 霍昱看着他,眸色悲凉:“你想不到夫人这么做的理由,对吧?” “是!当时寨子里有她的夫君,有她的孩子……夫人她……她难道不知,这样做会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都送上绝路吗?” “蕴书,你觉得,堂堂顾氏嫡女,会将一个山贼头子当夫君吗?你觉得,她会把两个……完全不应该在存在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吗?”霍昱狠灌一口酒,长长一声叹:“那个时候的她……心里也许像你现在,满满仇恨!” “所以,她便勾结青龙寨,便伙同那些寨子,来残害紫竹寨???”霍蕴书闻言大怒:“那些织妇,死的死,伤的伤,瞎的瞎,残的残……何其无辜?!!!” “那么夫人呢?”霍昱反问道:“她只是在十八年前,带着家仆从东莱山下经过而已,却被你们捉回山上,当了压寨夫人……她又何其无辜?” “……” 霍蕴书失去语言,他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反驳霍昱此言,不由得心烦意乱,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恨意,竟然开始动摇。 “也许夫人恨着楚一刀,也许夫人恨着你,也许夫人恨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许,她恨着所有人。”霍昱继续狂饮,随即拣了几粒炒豆子扔到嘴里:“但直到最后,她都只是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再带走而已经。” “楚使君让谢娘子带话来说,不管爱与恨,既然过去了,那就该让他过去。”吃完豆子,霍昱又道:“她不能选 分卷阅读289 分卷阅读29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0 择自己的出生,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她更不知道该找谁,才能为自己的母亲报仇——找带头抢劫的青龙寨?找捡便宜的紫竹寨?还是找当初逼得夫人逃亡天涯的顾家?” “难怪谢娘子一直呆在牧羊城,还闹着要把衣庄搬过去,原来竟是如此。”闻言,霍蕴书连连苦笑:“那我霍氏呢?是错在不知收敛的祖辈,还是错在君王平庸?是错在不该支持前太子,还是错在今上因得位不正,故太过狠辣?霍氏满门血债,难道就真的不可以讨还吗?” “也许有吧,用楚使君的话来说,活得比仇人更开心,更长久,更快乐,那就是报仇了。” “……” “蕴书,你知道三叔为何会投效白当家吗?” “三叔未曾说过。” “霍氏散后,你随三叔到东莱,读书习武,都很自律,这让三叔很欣慰。”霍昱嚼着豆子,回忆从前:“可后来,你却跟楚一刀那个混混搅和到一起,唉,楚一刀那人,却实够混啊,三叔我,瞧不上他!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他!” “从小到大,三叔您瞧中的人,大抵也就只有白当家了。”霍蕴书记得很清楚,霍昱还年轻的时候,霍氏还在的时候,自己这个三叔,可是狂妄无比,连霍氏族长都不放在眼里。 “对!三叔我,就瞧中了白当家。当时白当家回黄县,就带着两个侍女,也不像现在这么豪阔,可你三叔我一瞧,嘿!这心里啊!就觉得,嗯!就是她了!”霍昱显得喝得有些醉了,拍手大笑道:“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似的,没了她,感觉这日子怎么过都不得劲,看着她这般那般折腾,心里就觉得踏实,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 “……折腾……三叔,您说的不是白当家吧?应该是牧羊城那位吧?”霍蕴书苦笑:“论折腾,有谁能折腾得过她?修房辅路挖池塘,哪个郡守,是像她这样当的?” “对!还有牧羊城那位郡守!”霍昱哈哈大笑:“是吧?够折腾吧?可蕴书,你不也跟着在折腾吗?听你手下的佐吏说,你在牧羊城里,被她派去天天帮人说亲事,这还不够折腾吗?可你不也乐在其中吗?” 霍蕴书一怔,想去自己年前去辽东的本意,不禁面色微变,随即叹气道:“三叔,也许你是对的,那两人,确实够折腾……可无论她们怎么折腾,却都让人讨厌不起来啊。” 抓起一把豆子塞进嘴里,霍蕴书狠嚼几口,合着烈酒咽下,感概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会不自觉的忘记,忘记她们其实是晚辈,忘记她们其实是女儿身,心里就盼着她们能多写点信,也盼着她们能折腾点出息来。” “所以,蕴书,咱们换个活法吧,霍氏也换个活法。” “三叔……” “不要再想着报仇了,你瞧那袁氏,现在不也走上霍氏的老路了么?”霍昱道:“既然那条路走不通,咱就换一条。” 第160章 被霍氏两叔侄共认‘折腾’的楚郡守确实很折腾了, 不但要修水库搞牧羊城的基础建设, 还与匠作司的工匠联手, 准备建造了一座炼铁产量十倍于黄县的炼铁坊。除了这两项大工程之外, 还有郡学和扩军两事,也都压在她身上。 好在郡学的课本类容, 楚宁去年就已经写了出来,送给白夙研读, 改了诸多不合理, 或是不适合之处后, 早就已经刻印出来。如今上课,楚宁照本宣科, 间或挑些实例讲解, 就盼着教完这一届学子,能挑几个得用人手,把这事交付出去。 最让楚宁操心的是扩军之事。由于年节长假, 有些在牧羊城做工的百姓回乡,拖家带口的, 带了一些人来, 再加上民务司从幽州和冀州挖回来的人口, 三月中旬,牧羊城正式突破了九万人口。 扩军第一阶段的准备工作已在收尾,军服和刀枪等普通武械已经装进库房,但兵源却是个大问题。 牧羊城现在的人口虽然持续增加,但在工农商等多方面的需求下, 始终供不应求,虽然募兵告示贴出去,报名者极多,但楚宁几经斟酌后,首批只取了一千人。 首批一千人三月初已经开始接受基础训练,三个月的基础训练之后,也就是六月开始,这些新兵在考核及格,转为正式战兵后,就开始享受战兵待遇。 “使君,这是四月初,预计开始接受训练的预备兵名册。”燕凌戈递上名册,道:“按照现在的计划,每月募兵一千人,要扩充五千步卒,并且全部完成基础训练,今年……怕是无法图谋乌骨城了。” “今年必须拿下乌骨城。”楚宁翻了翻名册,严肃道:“朝廷风向越来越诡异,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可这兵力……” “兵力问题,我会想办法。”楚宁道:“除了兵力之外,战略和战术方面,就拜托燕司总了,我相信,凭燕司总与燕前辈的才智,必然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将攻城时的兵力需求降到最低,也将伤亡降战损降到最低。” 兵力不够,战术和战略来凑,如果能够有好的战术和战略,楚宁相信,即使少一些兵卒,有也有拿下乌骨城的可能。 “好,属下回去,再与娘亲一起想想办法。” 送走燕凌戈,楚宁双手环臂,靠从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整理思绪——从去年到今年,牧羊城的发展脚步迈得太大,如今已经显现出许多不足之处,让楚宁这郡守,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参见使君!” 楚宁正想着事情,负责牧羊城对外情报的彭永被梁春花带领进来。 “无须多礼。”楚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彭永坐下,问道:“是哪里的情报?” “是鲜卑那边传来的消息。”彭永将写着消息的密函递交给楚宁,边解说道:“二月初的时候,段部鲜卑和宇文鲜卑,因水草之事发生了械斗。” 楚宁打开密函,边看边说道:“是宇文鲜卑占了上风?” “是,宇文鲜卑小胜了两场。”彭永道:“我们将这消息给颖川郡主之后,郡主便安排帝君,接见了段部鲜卑的使者。” “结果呢?” “帝君有意将颖川郡主嫁给段部鲜卑首领。”彭永道:“只要段部鲜卑愿意称臣纳贡。” 楚宁眉头微皱,问道:“宇文和慕容鲜卑反应如何?” “宇文和慕容两部得到消息之后,就开始暗中联系。”彭永道:“估计段部鲜卑,会吃个大亏。” 楚宁想了想,摇头道:“也不见得,如果段部鲜卑反应够快,他们完全可以在宇文和慕容两部联合动手之前,借联姻之机,彻底归顺大庆。” 帝君为何愿意与段部鲜卑和亲?不就是因为看中段部鲜卑如今势弱,归顺之后好掌控,可用来牵制另外两部。 “那 分卷阅读290 分卷阅读29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1 我们该如何……” “想办法联系段部,给他们提供淘汰的兵甲。”楚宁道:“还有,辽东郡守府要从这里面摘出来,明白吗?” “属下明白。” 楚宁点点头,等彭永走后,便带着梁家两姐妹前往郡守府的地牢。 辽东郡守府有两处牢房,一处属于保卫司,归由屈如忠辖制;另一处则建在郡守府的地下,算是楚宁这个郡守的私牢。 楚郡守的私牢建成至今,里面就只住了一人——慕容曜,慕容鲜卑单于慕容昌的小儿子。 “如何?慕容小帅在这里,住得可还舒坦?” 狐苏一战,活捉慕容曜之后,楚宁一直对这事秘而不宣,将他偷偷牢禁,但也不至于虐待他,平时也是管吃管饱管穿管暖。 “楚将军这牢房,铁锄挖不透底,铁锤砸不破门,自然是极好。”慕容曜微微一笑:“未知楚将军打算将我慕容曜囚禁到何时?” 楚宁也微微笑道,坐在侍卫搬来的长凳上:“这就要看慕容小帅的意思了。” 慕容曜表面淡定,可内心却风起云涌。以前还好,他还能听到别处的人声,还有机会见到阳光,可自从楚宁建成这个牢房之后,他就被关进了来。 虽然不愁吃穿,可这牢房的房顶极低,顶上窗口极小,只要将门关上,窗口挡住,里面就又黑又安静,不消住上三五天,就足使人疯狂。 为了能够见到从窗口透进来的那缕阳光,为了能够让牢卒隔三叉五的过来说几句话,慕容曜这段时间可谓使足了手段,他根本就不想在这牢房里再多呆一时半刻。 “不知我能为楚将军做些什么?” “是楚使君!”梁春花喝道:“我家使君,早在年前便已升任辽东郡守。” “楚使君!”慕容曜眸光一凝,随即道:“慕容曜身为阶下之囚,这条件,还由楚使君提来罢。” “爽快!”见慕容曜如此上道,楚宁不禁微微一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书,让梁春花送给了慕容曜。 借着天窗透过来的微光,慕容曜看清了契书类容,但他却并没任何反驳,便默默咬破手指,按了指印,并持着侍卫递来的笔黑,签了自己的名。 “当然,如果慕容小帅将来忘了这些条款,那这一纸薄契,其实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楚宁收好契书,笑道:“但是,还要请慕容小帅记住,我楚文和能击败你一次,也就能击败你无数次。” 说完,楚宁便带着契书离开,直赴工坊。 在工坊区,楚宁专门留了一栋楼出来,规划成为了实验室,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出一些时间,来趟实验室,与张博共同研究皂化实验。 “铁锅、猪油、松香、生石灰、盐卤、木碳、细砂、卵石、粗布……”张博将备好的东西一一指出:“所有材料,都按郡守大人的指点准备。” “好。”楚宁审视后问道:“实验进境如何?” “苏打粉已经制作完成,与石灰浆生成的氢……”梁博打开手边的记事本,看了一看这些奇怪的名字,回道:“氢氧化钠容液也已经收集完成。” 在楚宁前世的化学工业中,很重要的化学原料就是‘三酸两碱’,三酸指的是硫酸、盐酸和硝酸;两碱指的是碳酸钠和氢氧化钠。 苏打粉也叫纯碱,主要成份是碳酸氢钠,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有机化工原材料,常用于平板玻璃、玻璃制品和陶瓷釉的生产等等行业。与石灰浆,也就是氢氧化钙溶液反应之后,就会产生碳酸钙沉淀物和氢氧化钠溶液。 氢氧化钠也叫火碱,与碳酸氢钠一样,也是非常重要的工化材料,但腐蚀性极强,倘若触及皮肤,烧伤危害比硫酸更严重。 “水玻璃呢?” 硅酸钠俗称泡花碱,其水溶液便称作水玻璃,经常用在建筑涂料中,也用在肥皂、合成洗衣粉、洗衣膏等等产品里。 “石英岩粉和火碱熔炼的水玻璃,也已制成……但,并不确定是否当真有郡守所言之效用。” “有没用,得用了才知道。” 油脂的皂化实验本身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这些原材料上,比如苏打粉,比如火碱,比如水玻璃……这些化学材料,在去年牧羊城的第二期建设时,楚宁已经梁博开始研究收集这些原材料,直至现在才收集齐全。 “先把称十五公斤清水倒进锅里。”楚宁边指挥着亲卫拉风箱烧火,边指挥梁博:“火碱……对,就是这个氢氧化钠,倒四斤进去……搅拌!一定要搅拌!” “梁春花,你站远点,别凑那看,别挡着道。” “梁秋月,去,把那桶油提过来,称一称,看有没有五十斤……” 楚宁紧张极了,简直比上战场还要紧张——对于她和整个辽东郡守府而言,苏打粉和火碱等材料获得并不容易,储量也并不多,如果今天失败,也就意味着这个项目又要往后耽搁。而辽东郡守府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耽搁不起。 等猪油倒进锅里,梁博就开始不停的搅拌,但他体力并不好,坚持了一刻钟后,便将位置让给了梁春花。 梁春花边搅动锅中油泥时,梁博便在旁边不停的加火碱,边记录数据。 此时的楚宁也没闲着,拿来块状盐卤打碎,加水搅拌均匀——卤块就是熬海盐用的盐卤水,蒸发水分后形成的块状固态物品,很多商人喜欢将这些卤块运往各地售卖,而老百姓则会把这些卤块加水溶解,还原成卤水,用来点豆腐。 楚宁自然不是要用卤水来豆腐,而是因为卤水里面含有一种她现在无法合成的化工材料——氯化镁。 氯化镁又称卤粉,是一种盐,在高温作用下会分解出氯化氢,而氯化氢溶于水,就是‘三酸两碱’中的盐酸。 楚宁弄完卤水,铁锅上面已经飘起了一层油黄油黄的皂液,于是又往里面加了食盐,经继续搅拌并进行盐析。等皂液逐渐形成皂质之后,梁春花才停止搅拌,并将上层皂质从锅里挑出,放在一旁事先备好的保温缸里静置。 “等这些皂质放上一两个时辰后,便会凝固成皂基,到时再加清水、火碱、猪油和松香,重新再煮再搅拌,加入水玻璃后,就成了松香皂。” 松香与火碱等原材料一起蒸煮,就形成松香皂,不但可以降低肥皂里的猪油味,还能增加去污力,更易溶于水,也更易起泡沫。并且,松香具有一定的粘性,可使皂块不易断裂和酸败变质。 而水玻璃掺入肥皂后,可以增加肥皂的硬度和洗涤能力,防止皂块酸败并能缓冲肥皂中的碱性以及减少肥皂在硬水中的损耗。 进行到这一步,楚宁的肥皂事业,算是成功了大半,勉强可以说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那锅里余下的这些东西怎么办?” 挑出上层多数 分卷阅读291 分卷阅读29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2 皂液之后,锅里还有一些浑浊的废皂液和废水。梁博看着几十斤猪油就这样被楚使君拿来折腾,烧制成什么‘松香皂’,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毕竟猪油很精贵,寻常人家,碗里能飘起几滴油花子,就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放心,还有用。” 穿越小说中的主角,大多在整完肥皂之后,便不会在意这些腥臭的废皂和废水,但楚宁却知道,这些废皂和废水,也是好玩意儿。 当然,这也是以前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具体能不能制成,她也只有七八分把握。 楚宁让梁博把浑浊的废皂液舀出,单独放进了另外一口铁锅里,接着便把自己弄好的卤水倒入其中,让侍卫继续烧火,让梁春花继续搅拌。 油脂中加入火碱,反应之后会得到肥皂,而加入盐酸,则会变成为油蜡,可以做成蜡烛。 就在梁博惊讶的望着这锅油蜡时,楚宁又让梁秋月把原来那锅里废水进行稀释,随即倒入了事先准备好陶缸。 陶缸下面有孔,里面层层叠叠辅着粗布、细砂、木碳、卵石等用来过虑的物甚,腥臭的废液从上面倒入,清澈的自下面流出…… 经过反复几次过虑后,楚宁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盆透明液体笑逐颜开——甘油! 她终于弄出了甘油! 作者有话要说:  啧,感觉这章有点太理科啊.... 想起了上学时做的实验. 第161章 等首批松香皂和蜡烛做成成品, 已经是五六天之后的事情, 由于原材料品质不够稳定的原因, 其间多次试验, 有成功有失败,好在最后逐步调整改善, 最终还是整理出了一份相对完整的数据,可用于以后的大量生产。 时间很快便到三月二十五。 明天就是楚使君和楚柔司总的二九生辰, 算是整个辽东集团的大日子。不过楚宁却提前一天, 将自己麾下的将官和令吏集中起来, 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忆完当年又展望未来, 刷了不少好感。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眼见吃得差不多了,楚宁便离开了宴厅, 毕竟身为长官,有她在场, 这些人谁都不敢放开吃, 放开喝。 回到郡守府的后院, 舒服的洗洗刷刷,去掉一身酒气,换上一袭白夙送的衣物,带着千万分的期待,来到天上人间。 楚宁到进, 白夙正坐在胡椅上看着什么信函,楚宁快步走近,挤到旁边坐下,顺势搂住白夙,笑问道:“阿夙还在忙?” “是师兄和白家托霍先生带来的信。” 白夙说着,顺手把信函递给了楚宁。 “霍叔也真是的,就为了这么个生辰,竟然专门从黄县跑来……咦?”打开第一封信楚宁就惊了:“袁相国,竟然托蒋使君为他的儿子说亲?而这说亲对象,竟然还是阿夙你?我没看错吧?” 见白夙颔首确认,楚宁又打开了第二封信函,却是黄县白家的当家主母写给白夙,言谈之间,都是在说那相国府五公子的好,劝白夙仔细考虑。 “哼!”放下信函,楚宁冷哼一声:“这袁相国是想上天吗?帝君在拉拢我,他却来拿捏你。” 白夙闻言,罢手道:“拿捏倒也还算不上。” “可袁相国这一手,却玩得很恶心啊!” 明明大家都在斗智斗勇,都在各使手段争权夺利,可袁相国却想用亲事来要挟人,简直比朝廷嫁公主和亲还要恶心百倍。 “文和且放心罢,单凭他一个袁氏,还拿捏不住我白夙。”白夙取过几张薄纸,递给楚宁。 “这是霍叔的笔迹。”楚宁边看边念道:“袁氏有嫡子五人,名曰仁义礼智信。嫡长子袁仁,乃废太子府上长史;次子袁义,官居给事中;三子袁礼,乃太学博士;四子袁智,尚未入朝为官,平时负责打理家中田产;五子袁信,因酷爱商贾之事,故执掌袁氏门下所有商事。” 白夙边听边说道:“这是霍叔带来的消息。” “霍叔也是个有心人。”楚宁忍不住叹了一声,她也知道一些霍家的旧事,只是不多,但据她猜测,当年霍氏一族的血案,应该少不了袁氏的手尾。显然霍蕴书也是这么认为,故将袁氏的内部情况,打探得如此清楚。 “阿夙打算如何处理这袁氏?” 白夙想了想,看着楚宁,缓声道:“倾家荡产,如何?” 楚宁问:“需要帮忙吗?” “应该不用。”白夙道:“松香皂与蜡烛这两样物甚,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我正在与外地的几家大商贾协商,估摸着这几天便可有钱入手。” 对于白夙而言,钱便是最强大的武器。 而听到有钱入账,楚宁也忍不住眉开眼笑,推开书函,躺到白夙腿上,边说道:“以前推出的澡豆,虽然药用极好,但售价超高,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而这松香皂却不同,虽少了药用之效,可用来洁身和洗衣,却已足够。等梁博哪天把香水提炼出来,还可以掺到这皂液里,做成香皂。” “正是因此,那些大商贾才各自议价,争论不休。”白夙说着便蹙起眉头:“目前市面上,最次的是石蜡,烧起来烟多火小,故市价不高;好一点的虫蜡,烟气略小,市价适中;最好的是油蜡,以牛油或羊油所制,烟少火亮,上等牛油蜡烛,大抵要二三十文一支。” 楚宁做出来的猪油蜡用来极好,几乎与牛油蜡相当。但在这个普遍连油灯都舍不得点的时我,又有几家几户,能够烧得起几十文一支的油蜡呢?即使是白夙所说的石蜡,楚宁相信,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得起的东西。 “阿夙是担心,定价过低会亏本,定价偏高无人买?”楚宁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边说道:“这几天,经过我们仔细的测算,十斤猪油,大概可以出二十多到三十块松香皂,外加十余根蜡烛。” “目前猪油市价,大抵四五十文一斤。”白夙盘算道:“也就是说,松香皂和蜡烛,只要每样卖到十文钱以上,便可保本。” “以牧羊城现在的人均收入来说,除开吃穿住,完全可以用得起。”楚宁说道:“况且,炼制香皂和蜡烛,也不一定要用猪油,等海水再暖些后,我让人去捕头鲸鱼来,便足够炼出百万块来。” 许多种类的鲸鱼被誉为海上金矿,即使楚宁不捕杀,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人们也会展开对它们的捕猎。在楚宁的前世,日本、英国、挪威、苏联和荷兰等等国家,都组织过庞大的捕鲸船队。 因此,楚宁千思万想,还是决定要执行这个方案——并不是楚宁残忍,而是比起人类千年百以来的自我残杀而言,区区捕鲸……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其实,香皂和蜡烛,这两样东西都还是次要的。”楚宁又说道 分卷阅读292 分卷阅读29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3 :“主要还是为了甘油,有了甘油,就可以去掉果酒里面的苦涩之味。在粮食不够,无法大量产出白酒的情况下,色清味甜的果酒,几乎可以横扫整个酒类市场,垄断所有利润。” 这个时代的果酒在楚宁看来,其实还算不上是酒,色浊而味涩,酒精度数也低,喝在嘴里难已下咽。 但好在果酒是按季节来的,地里山上长了什么果子,就可以酿出什么酒,不像粮食这般,大量酿成酒,就会影响到人们的生活。 “确是如此。”白夙将手搁到楚宁肩膀,以防楚宁翻来覆去的滚到地上,边思虑道:“可我担心,朝廷会横插一手。” “阿夙是说,盐铁官营?” “倘若果酒面市,他们知道了其中利润,也许会把酒也算入其中。” 世人好酒者甚多,且难戒掉,不似松香皂与蜡烛那边,有也可,无也可。 “那就这样。”楚宁想了想,说道:“把新建的盐田归由郡府打理,商团再从郡守府买粗盐提纯。酒也如此,郡府负责找人酿造,商团负责售卖。” “香皂和蜡烛呢?” “香皂和蜡烛我会建造一个独立工坊。”楚宁快速说道:“至少两三年以内,这门手艺要处于保密状态。” “明白。”白夙想了想,又道:“牙刷和牙膏,目前市面上已经出现了许多仿制品,我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把这项产业从四海商团剔除。” “转型吧。”楚宁道:“听说鲜卑那边今年打得热闹,我把慕容曜放了回去。” “段部原本实力强横,去年劫掠辽西却损伤惨重,人口又被慕容部捞去了不少,心里肯定有怨气,说不定就倒戈归顺我大庆了。”白夙柔柔笑道:“你在这个时候把慕容曜放回去,他们肯定打得更热闹了。” “就是要让他们打得热闹才好。”楚宁也笑道:“慕容曜在长安呆了那么多年,深受我中原文化的影响,比那些草原首领通晓更多权术,又有被俘之辱,回去若是能站稳脚跟,必定强势揽权,与我死磕到底。” “他这般回去,若是不想庸碌一生,也只能揽权争锋了。”白夙问道:“文和这是准备开始养羊计划了?” “是啊,我已经让匠作司的人在研究,怎样才能把羊毛织成衣服了。” 两人说着说着,相视之下又笑了起来,白夙想起当初还在狐苏时,楚宁那近乎异想天开的养羊计划。 “阿夙,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什么感觉吗?” “嗯?是什么样的感觉?” “当时就觉得你是个有野心,有眼光,有手腕,能做大事的人。”楚宁赖在白夙腿上,闭着眼睛,慢慢回忆道:“很奇怪啊,后来我才发现,其实阿夙还很美貌……不,美貌这个词并不适合用来形容阿夙——风华绝代,对的,只有这个才适合放在阿夙身上。” “是么?”白夙低头看着楚宁,本想看着她的眉目,却见楚宁之前翻来覆去间,已经散乱的衣衫襟口微微敞开,露出几道不太明显的印痕。 白夙记得,那是自己早间留下的痕迹。 蓦然间,白夙想到自己第一次与楚宁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那时寒风凛冽,楚宁一袭单衣,冷得发抖,可她却站在自己面前,强撑着为麾下将士借衣服。 想到此,指间便不自觉得的落到那印痕上,轻轻的抚过,白夙问道:“文和,可还记得我第一回送披风给你的时候?” “当然记得。”楚宁睁开眼,眸底盛着满满的笑意:“阿夙当时帮我把披风系上后,似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是,那时……我不太喜欢与人接触。”白夙想了想,又补充道:“近距离接触。” 楚宁按住那已经摸到她锁骨上的指尖,笑问道:“那现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楚使君终于成年了。 然后,今天发现竟然涨了100 的收藏,开森! 谢谢大家帮我推荐! 第162章 “那现在呢?” “现在……” 白当家语声微顿, 以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描摹着那秀气的锁骨线条, 随即缓声慢语道:“那话本子里, 夏亦卓与颜倾雪灭烛亲近的时候, 我也是想与文和亲近的。” 配合着话语,白当家果然与楚宁亲近了些, 她微微低头,直接便是一个轻吻落到楚使君的唇角。 楚使君下意识便想回吻, 却被白当家退开。 这个吻已经期待太久, 可却轻若鸿毛浮水, 完全不能满足内心的期待,让楚使君很是眷恋不舍, 但她又不想换姿势, 只好引导并明示道:“阿夙难道只想这样亲近?” “难道还有别的亲近之法?” 自然是有的,白当家心知肚明,但她却不想轻易随了楚使君的意, 遂故意将话头引了回去。只是说话间,忍不住唇角微弯, 眸中漫起几许笑意, 几分愉悦。 这个笑容落在楚使君眼里, 只觉得撩人至极苏!这样的笑容实在太苏了,让人看着就觉得腿软! 当然,楚使君并没忘记自己绝世大强攻的身份,努力把持住自己:“嗯,并有没。” 怎么可能没有?早就已经脑补千万种了好么? “……” 描摹着锁骨的指尖顿时停住, 白当家捕捉住楚使君的目光,问道:“好看吗?” “……” 这种由下自上,翻山越岭看风景的方法,是楚宁近期才研究出来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不禁老脸一热,喃声道:“……自是极好看的……” 怎么能不好看呢?比起楚使君而言,白当家不论颜值还是内涵,都超出了一个档次,自然是怎么看都好看的。 从楚宁躺到自己腿上时,白夙就发现她的目光有些飘,联想到她最近似乎都特别偏爱这样的姿势,几乎不用思考,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女朋友……” 白当家的声音本就极好听,此刻突然柔声轻唤,楚宁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耳朵钻入,随着血脉绕过脑海,直接钻入心房,将她整颗心脏,都侵泡得温软无比。 “嗯” 喉着有点干,心跳有点快,简单一个字出口,却拖出了长长的尾音,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软绵。 “好风景,不可独赏。” 白当家说着,便一手兜住楚使君的脖后,一手扶住她腰后,微微用力,便抱着人站起身来。 “……” 传说中的公主抱? 不!不对,这画风不对……自己一个大强攻,怎么可以被女朋友公主抱?还是被抱着放到床上? 甫一沾被面,楚使君就迅速反击,却还是落后片刻,被白当家制住双手,困在头顶。 “谢娘子送来的书,有拆装过的痕迹。” 白当家低头, 分卷阅读293 分卷阅读29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4 困住楚使君的目光,深幽的双眸仿若云雾缭绕的沉渊,原本气场十足的御姐音,此刻混合和几许微哑,柔得让人脸红心跳。 楚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可心却已经开始狂跳,并且叫嚣得甚是激烈,可白当家却故意与她保持着距离,既不亲下来,也控制着不让她亲过去。 虽然身处劣势,但楚使君却并不想妥协,争辩道:“拆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那……什么样才算是好东西?” 白夙很少这么刻意的折腾楚宁,她素来是个比较随性、并且直性之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她都会主动争取……即便她与楚宁亲近,她也会直截了当的抱住深吻,而非是这般似进似退的折磨人。 这样的折磨,对于楚使君这种从去年忍到今年的老司机而言,委实有些把持不住撩!实在是太撩了! 被女朋友撩了怎么办? 当然是撩回去! “阿夙很想知道?”楚宁微微侧头,靠近白夙的耳侧,放软声音,哑声轻言:“放开我,我教你……” 白夙微微合眼,随即睁开:“若是不放呢?” “放开有放开的教法,不放开,有不放开的玩法……” 楚宁说着,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双唇微启,毫不犹豫地含住那觊觎已久的耳垂,用舌头轻轻撩拨着。 呼息间夹带的热气,随着楚宁的吮吻钻进耳朵,让耳朵连着半边脸颊都变得有些酥麻,某种无法准确言喻的悸动逐渐弥漫起来,顺着耳侧、脖颈经过脊背,最后扩散着漫向全身…… 楚宁吻得很轻,也很浅,边吻边关注着白夙的反应,直到听见她那逐渐沉重的呼吸声,方才放下心来。 楚宁知道,在白当家内心,其实并没有什么攻受概念,她只是个纯粹的享受派。 强大的意志让白当家习惯于强势,并享也很享受掌握主动权时的掌控感。而身体上的愉悦,她其实也并不拒绝,如果能让她进入状态,她甚至也会主动配合着互相取悦。 但配合归配合,楚使君这个尚算是轻描淡写的吻,却让白当家有些意犹未尽,遂主动放开了对楚使君的压制,左手拢住楚使君那纤柔的身姿紧贴自己,右手四处寻摸,只觉得指下肌肤柔嫩温软,让她有种想继续种牙印的冲动。 她很喜欢自己在楚使君身上为所欲为的感觉。但是呢,她又觉得楚使君这般与她柔柔紧贴的感觉甚好,一时让她难以取舍。 而面对这种取舍,白夙最终还是选择了为所欲为,她利落的拉开楚宁的衣带,指尖随即便开始了漫长的探索旅程。 楚宁看着白夙,看清她那透着水润的眸色,盛着满满的愉悦,而她这番明明很享受,却又故作逞强的模样,让楚使君完全无法把持。 于是,楚宁探出舌尖缓缓向下游移,轻轻落在那雪白的颈子上,但没等她再作探索,自己喉头就已漫起了几声支离破碎低吟。 原来,白夙的指尖,竟比楚宁的软舌先一步探索到腰上的位置。 楚宁的腰身本就敏感,架不住白夙那微凉的指尖细细摩挲,早就已经软得不像话,可白夙却偏生不放过她,故意缓慢游移,细细探索。 楚宁咽下了几欲脱口而出的呻.吟,却没能阻止自己的手臂缠上白夙的颈子,两人呼吸相接,四目相对,却谁都没有主动亲吻谁。 “文和……” “嗯?” “再继续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阿夙想回头吗?” “从来未曾回过头,也从未想过要改道而行。” “那便是了。”楚宁郑重道:“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决定,只要你不弃,我就不离。” “倘若我弃了呢?嗯?”。 “那我就去找个更美更……嘶……阿夙!你这种牙印的功夫,日益渐涨啊!” 白夙却不答话,咬完脖子,看着那牙印却又觉得有些心疼,于是探出舌尖轻舐安抚,随即顺着脖侧一路向下轻吻。 正吻到锁骨,白夙却被楚宁制住,捏着下颔就亲吻过来。 这却是个深吻,是白夙从来都未曾感受过的深吻,只觉得自己唇舌被侵占,伸过来的软舌如同小兽一般,狠狠的缠住自己舌尖,剧烈的吮吸,近呼蹂.躏。 白夙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滋生,开始沸腾,开始肆意漫延,从唇舌到心口,从心口到腰间…… 明明只是简单的唇舌交缠,明明早就似这般亲吻过许多遍,此刻舌头被身下之人狠狠吮吸着,强烈的酥麻感迅速的窜遍了全身,原本侍强凌弱压制在楚宁自上的身躯已逐渐变得柔软。 楚宁边吻着,边调整自己的姿势,身体向上送了送,彼此紧贴到毫无间隙。修长光滑的大腿也趁机强势挤入,与白夙交叠纠缠,不轻不重地厮磨着,点燃沉寂在她心底的欲.望。 在这般连番进攻下,白夙的理智开始崩溃,不自觉的拥紧身.下之人,可怎么拥抱却都觉得不够,只能顺着本能,回应这个湿.软的深吻。 没等白夙亨受完这个吻,楚宁就已经故意放开,唇舌顺着脖侧留恋忘返,指尖却已探入衣里,直袭那让她觊觎已久的娇柔,攀上那柔嫩的顶端,以指腹轻轻逗弄,时揉时捏,时轻时重,每每都是恰当好处。 白夙的意识早已模糊,但长久自控的习惯使然,让她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彻底放弃,而是有意无意的配合着楚宁,学着楚宁…… 等楚宁发现这个情况时,自己的阵地也已陷落她那方才成熟不久的小果子被白当家摘落掌心,复又以拇指和食指按压,也不管它早已硬挺饱满,只顾着自己拿揉捏滚动…… “阿夙……” 楚宁忍不住低唤一声,随即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启唇吻住自己指间那娇嫩的顶端,复而变本加厉地舔吮,更用牙齿轻轻咬着那顶尖端,让白夙的身体越发绵软无力。 即便白夙是个能忍的,但此刻被楚宁如此相待,她也忍不住间或给出几声细碎了回应,而这些婉转的低吟落在楚宁耳里,更是激起了她开疆拓土的雄心。 阵地陷落又如何?她楚使君身为苍老师教导出来的绝世大强攻,又岂会止步于此? 也不管自己境况如何,楚使君的指尖已然探入敌营,在一阵欲拒还迎的对阵后,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 面对如此情形,楚使君犹不知足,寻寻觅觅的找到敌军主帐,誓要捕捉住敌方的领军大将,使出万千手段,蹂.躙到让对方缴械投降! 作者有话要说:  咳,因为作者车无能,再加上编辑警告诉,所以,暂时先停一下这章, 防盗章,等更新完结后换车。 很抱歉呢! 第163章 四月初的时候, 天上人间终于在长安 分卷阅读294 分卷阅读29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5 开业, 红颜阁也随即进驻, 牧羊城的一些主打产品, 比如精盐,比如青白瓷器, 比如瓷砖,比如香皂、蜡烛、白酒等等……都相继销入长安。 也在此时, 众多官将先后向朝廷建议盐铁官营, 连带不少在野贤良, 也多次聚社议论朝政,深以为必须盐铁官营, 抑制天下商贾, 方才能丰盈国库,方才能富国强兵。 随着土地解冻,中原大部份地区已经开始春耕, 北草原的水草也逐渐丰盛,大庆周边的各个部族又开始不安份起来。先是慕容鲜卑和宇文鲜卑同时攻打段部, 接着匈奴也对阵张掖。而去年冬天就到了长安的各部使臣, 又开始了新一轮了明争暗斗, 甚至时有斗械发生,累及长安街头的平民百姓。 与此同时,各地流言相继风传,道是河东桑落酒,不但有延年益寿之奇效, 还可医治百病,甚至还有传言说,饮了河东桑落酒,可保生男胎…… 一时间,河东酒贵,桑落酒更是连翻数倍。 执掌袁氏门下商事的五公子袁信,在得到桑落酒大卖的消息后,与负责打理袁氏田产的四公子袁智,相继离开长安,分别前往河东和陈郡两地。 河东郡与陈郡都是产粮大郡,当年霍氏惨案后,袁氏从河东郡捞了不少好处,除了桑落酒坊之外,良田美地更是不可胜数。 袁信一路快马,等他赶到河东桑落坊时,才发现来自各地的酒商早已经等候多时,连远在西域的商贾,竟然也有人拖着财宝过来,等着买酒。 在今年之前,桑落酒虽然名声颇大,但从来都没有这样暴涨过,最好的价格,也不过七八百文铜钱一斗。 一斗酒四斤,只要这些商贾把酒运出河东郡,就是数倍利润到手,听说最贵的价格,已经有人卖到了四五千铜钱一斗。 目前市面上最好的酒,是天上人间的酒,其中最次的酒是梨花白,每坛三四斤装的原浆梨花白,在天上人间卖价八十八贯铜钱,至于外面兑过水的酒,其价格就更是惊人了。 这样的天价酒,寻常人家自然喝不起。袁氏自己也很明白,与梨花白比起来,桑落酒差之甚远,无论它的价格再怎么涨,也不可能高过梨花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上人间独霸天价酒市。 当然,这是去年的想法了。 今年形势忽变,集如此种类繁多的奇效于一身,这可是连梨花白都没有的好处,即使没有商贾们运作手段,袁氏也不愁桑落酒的销路。 因此,袁信在抵达河东之后,第一时间便向众商贾宣布桑落酒涨价的消息——每斗两千钱! 即使酒价如此暴涨,却也没能熄灭商贾们的热情,甚至愿意提前付钱,甘愿待着酒坊酿出酒来。 见此,袁信伺机又涨了一回价格,从每斗两千钱涨了三千多钱,并且言明,要先收了定金,才会安排酿酒。 众多商贾在考虑之后,大多数人都交付了定金,决意排着队等酿酒。 于是,袁信在收下大笔钱财之后,也开始扩建酒坊,大肆酿酒,大肆敛财,仅仅才到五月中旬,便敛够了十余万贯,被他换成了金钱,押回长安。 看着满车金银,袁相国却觉得有些头晕,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向袁信问道:“那些商贾,到底在酒坊定了多少酒?” “差不多二十来万斤吧。”袁信笑道:“这还是第一批,等别的商贾回去把钱运来,估计下个月的收入只会更多。” “二十万斤酒?这可要十多二十万斤粮食!”袁智不禁大惊:“两三个月还好说,长此以往,我袁氏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 “袁氏没有粮食,别家有啊。”袁信道:“河东郡和陈郡,可都是产粮大郡,即使眼下青黄不接,可粮食也价不过百文钱一石。” “与酒价相比,眼下这两郡粮价虽贱,可我等若是用来大肆酿酒……只怕粮价也会随之上涨罢?”袁仁思虑道。 “总归是涨不过酒价。”袁信道:“有了这大笔钱财,大哥便可放手辅佐绍殿下,不但可以拿捏顾文雄,连柳云戟,我们也可以试着拉拢。” “话虽如此,可我却总觉得有些蹊跷。”袁义突然插话说道:“这桑落酒,在霍氏手里长达百余年,却从来未曾听闻过竟有如此奇效,缘何现在,却突然流传起来?” 袁仁道:“虽有蹊跷,可这涨价之事,于我袁氏而言却是大好之事。” “可对天下百姓而言,却是坏事。”袁礼叹道:“把大量的粮食酿成酒,粮价势必上涨,普通百姓,只怕是……” “三哥你这般说来,就有些优柔寡断了。”袁信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市面上的粮价会上涨,影响到百姓……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等秋收过后,粮价也就降下来了。” “五弟说得对。”袁仁道:“顾家虽然也是世家,但顾文雄却忠于帝君,如果我们拿不出足够的利益来,他又怎会与我等绑在一起?” “是啊,还有那个柳云戟。”袁义道:“权掌并州数十万兵马,胃口大得很,倘若不把他的嘴也堵住,只怕绍殿下……” …… 听着几个儿子讨论,袁相国不禁拈须淡笑,他欣慰的想,自己这几个儿子,可比那些龙种要强太多。 “即然无损我袁氏利益,那就酿酒罢。”袁相国最后才说道:“最近这阵子,朝臣们都在向帝君建言,说是要盐铁官营。只要能把这两项利益顺利从商贾手里摘出来,让他们卖卖酒也无妨。” “盐铁官营,帝君肯定是会同意的。”袁仁道:“毕竟各大部族的使者还在长安城等着,帝君若是不拿出些东西来,又如何能把这些人糊弄走?” “这就是帝君该操心的事情了。”袁信道:“我们只要操心袁氏就好。” …… 果如袁仁所料,五月下旬时,帝君便下旨,宣布从今往后,盐铁两项归由朝廷经营,普通商贾,若有擅利者,抄家灭族。 而在大庆朝廷轰轰烈烈的改善盐铁制度时,慕容曜终于踏入了慕容部的辖地。 去年的英健少年,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慕容护在看见他的时候,几乎不敢确认,这便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慕容小帅。 “没想到,回来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护叔叔。” “我也没想到,狐苏一战之后,曜小帅竟然还活着。”慕容护翻身下马,行礼后却道:“既然还活着,那曜小帅就不应该再回来。” “是啊,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回来,但我还是回来了。”慕容曜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阿爷终究还是决定走出那一步了吗?” 慕容护不答,却拔出配刀,直指慕容曜。 “既然如此,那护叔叔就动手吧。” 慕容曜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等了 分卷阅读295 分卷阅读29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6 许久,却没能等到慕容护的动静。 沉默良久,几经挣扎,慕容护出声问道:“是被俘了吗?” “不是。”慕容曜几乎不假思索,便将自己事先编好的经历讲来:“当时狐苏一战,小侄一败再败,为了不落于萧鸿飞之手,给我慕容部蒙羞,小侄夺路而逃,逃进了燕云山里,直到年节之后,才敢寻路回来……” 正是为了说圆这段谎言,慕容耀才会故意把自己饿成这样模样。 提起狐苏之战,提起萧鸿飞,慕容护便有些黯然,收刀回鞘,哑声道:“这不怪你。” 狐苏一战,确实不能怪慕容曜,毕竟他慕容护才是萧鸿飞的对手,慕容耀还只是个年轻人,与萧鸿飞这样的老将对阵,落败是必然之事。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跟我回族地,去见见大人吧。”慕容护道:“只是,曜小帅往后行事,可要多加小心。” “护叔叔且放心。”在慕容护转身上马时,慕容曜微微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神色,随即扬起一抹苦笑:“从今往后,侄儿只求一口饭吃,别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身为慕容部首领的儿子,却在一战之后,失踪多时,如今又毫发无损的回来——从今往后,整个慕容部,还有谁敢让他掌事呢? 毕竟,有谁敢保证,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不是落到庆朝手里;又有谁敢肯定,他没有做出有害慕容部的事情来? 以他的身份,随便向庆朝透露点消息,也足够给慕容部带来大难。 更何况,这慕容部藏了这么多年的野心,终于开始显露——在这种紧要关头,又有谁希望多出变数来呢? 回到部落之前,慕容曜往牧羊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默然转身,坚定的迈出步伐,跨上了归路途。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前面那一章暂时不能放上来,今天就再更一章。 很抱歉呢 然后,感谢‘下滑啊’的□□和火箭炮! 感谢朋友们的推荐! 第164章 回到部族尚未足月余, 慕容曜就已清楚的体验到周围人待他的变化。 先是其父慕容昌不冷不热的给了几句安慰, 接着就是来自各个兄弟姐妹的讽笑式的关怀, 除此之外, 以前一些与他亲近的族人,如今也是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要多冷有多冷,就连新分给他的两个奴隶, 也私底下也有些关于他的闲言碎语。 唯一一个, 对慕容曜还有些关心的, 就只有慕容护了。 “护叔,你说, 当初阿爷为何要将我送往长安?” 慕容曜不足十岁就被送到长安, 在那里学会了庆语,在那里读书习字,在那里学会了一些军略和智谋, 在那里度过了整个少年时代,直到三年前, 方才回到部族。 初回族部的慕容曜与所有兄弟一样, 受到了父亲慕容昌的重视和重用, 虽然当时只被封赏了一个千骑邑落,但他却拥有自挑勇士和附属部族的权利。 在慕容曜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除了拥有自己的千骑邑落之外,还让拥有数千族丁的乌洛部对他臣服。 而现在的慕容曜,除了他自己之外, 就只有一匹马,一顶帐子,两个奴隶,两头牛和十头羊羔。 慕容护看着如此落魄的少年,内心愧疚极了,他知道,慕容曜是在代他受过——当时即使是他留在狐苏县与萧鸿飞对阵,也不见得就能扭转战局…… 因此,慕容护对这个少年格外宽容和亲近,亲自为他讲起了族中旧事:“曜儿,这事,得从很多年以前说起。” “能对侄儿说说么?”慕容曜想起族人对他的态度,神色黯淡:“如果不方便……”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曜儿若是想听,便当作故事听听罢。”慕容护想了想,叹息道:“当年燕不凡率军东征之前,我鲜卑智者便已算出东胡必将战败的结局,故从暗中迁出一支族人,千里北上,落脚于鲜卑山,延续我族血脉。” “鲜卑山?”慕容曜微怔,问道:“这便是中原人将我们称作鲜卑族的缘由?” “是的。”慕容护点头道:“当时东胡自以为兵强马壮,便没将大庆放在眼里,而我鲜卑智者,却以无上智慧,为我鲜卑族挣来了如今大好局面。” “大好局面?”慕容曜一时没想明白,不禁反问道:“鲜卑无国,东有宇文、慕容、段部,北有拓拔和柔然,西有土谷浑……六部各自为政,令出多门……这如何算得大好局面?” “段部很快就要没了,至于宇文、拓拔和柔然……将来自有办法对付。”慕容护沉声道:“至于护叔所说的大好局面,却不是指这个。” 慕容护不禁讶然:“那是指什么?” “从燕不凡东征之前,我鲜卑族的前任智者,便已布下了惊谋局。”慕容护道:“自古以来,中原人都被誉为天眷之人。他们坐拥沃土千里,草木丰盛。他们善耕善织,只要在土里撒上种子,便有足够的粮食,便能织成衣裳。” “而我们呢?生来便要面对凛冽寒风,便要追着水草迁途游牧。有时遇上阴雨连绵的季节,连火都很难生起来,就只能吃着半生不熟的肉块,饱一餐饿几顿……有时天旱少雨,水草不丰,或者冬天一场大雪,冻死了很多牲口……就只能眼睛睛的看着族里的老人们自己离开部落,走入茫茫草原深处……” 这些老人在进入草原之后,结局就是冻饿而死,最后葬身野狼腹中——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将有限的食物,留给族中年轻人,给他们一条活路。 “在我们因失去亲人而痛苦时,在我们为隔夜之粮挺而走险时,中原人却歌舞生欢,还妄想将天下所为己有!”慕容护冷笑道:“我族前任智者,早就看透中原人的丑恶嘴脸,在燕不凡与东胡对阵之前,就将本任智者送入中原,拜师鬼谷门,习通天谋术!” “鬼谷门?”慕容曜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可是那谋圣鬼谷先生的……” “正是!”慕容护凛然道:“鬼谷门神秘非常,祖师鬼谷子更是精通百家学问,教出了苏秦、张仪、孙膑、庞涓等弟子,纵横捭阖数百年!” 慕容曜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叹道:“没想到乌有先生,竟有如此来历!” 乌有先生,就是鲜卑的现任智者,虽然本身没有多少邑落族丁,但鲜卑六族却都对他礼遇有加。 慕容护又说道:“据我所知,上任智者当时看中了两个传人,乌有先生只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个……却是至今都未曾显露身份。” “也就是说,前任智者大人,让两位传人潜入中原,是为了学得中原谋术,为我鲜卑所用。”对于这样智慧通天的人物,慕容曜不自觉的便用上了尊称:“ 分卷阅读296 分卷阅读29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7 那我们呢?” “你们也一样。”慕容护道:“自东胡战败以来,我鲜卑之所以能够迅速崛起,便是因为学习了中原文字,通晓了许多道理。” “所以说,我鲜卑与大庆,终有一战?” 同一片水草,养不活两个部族;同一片土地,容不下两群恶狼。 “是的,必有一战!”慕容护凛然道:“这一战,无关正义,无关对错,无关善恶……” “只是为了生存!”慕容曜微微沉吟,随即慢声道:“我读过中原史书,史书上说,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许多不同部族,但后来随着中原人崛起,这些部族被他们征服,被他们同化,被他们削弱吞并……” “曜儿,我们鲜卑人也是人,可为何却只能在这等荒寒之地,苦苦挣扎求存?凭什么他们就能占据着膏腴之地寻欢作乐?”慕容护怒声道:“我们也有活着的权利!” “是的!我们也有活着的权利!”慕容曜叹道:“但是,就凭鲜卑如今这一盘散沙的局面,根本就没办法与中原王朝争锋!” 慕容护闻言,神色一楞,随即连忙追问:“那曜儿以为,该如何才能与中原王朝论雌雄?” “六部合一!” “……曜儿的意思是?” “鲜卑六部,合为一族,尊王建国。”慕容曜说道:“如此才能令出一门,兵指一处!” 听得慕容曜之语,慕容护顿时面色一变,随即苦笑道:“曜儿是个有才之人,只可惜,可惜啊……” 可惜,这些才华可能再也无法施展了。 “也没什么可惜的。”慕容曜却显得相当淡然:“阿爷不也是这么打算的么?先灭段部,再臣宇文,东部鲜卑三部合而为一,慕容立国称王!” “是!”慕容护知道瞒不住慕容曜,坦白道:“大人已经率兵出征,倘若不出意外,段部此时应该已经被解决。” “段部解决之后呢?宇文部会臣服吗?”慕容曜望着慕容护的眉心,慢声道:“大庆呢?会眼睁睁的看着鲜卑立国称王吗?” 慕容护顿时楞住:“曜儿的意思是?” “乌有先生到底是何立场?他会支持哪部称王?”慕容曜负手踱步,施然道:“既然前任智者能把人送入中原学习谋术,又怎知中原人不会以谋术蛊惑乌有先生?” “这……乌有先生自归来以后,殚精竭力谋划……” “护叔所说的谋划,是指却前年和去年的两场劫掠吗?”慕容曜反问道:“依护叔之才能,应当也能看出,这两场掠劫对大庆而言,其实并没伤到筯骨,不是吗?” “这是自然。” 大庆地大物博,郡县极多,区区几个郡的损失,不过九牛一毛尔。 “可有一事,护叔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何事?” “去年动手劫掠之前,按照计划,段部、宇文、慕容三部将共同派出五千骑兵,经由船只运到冀州,配合劫掠辽西的大军前后夹击,以图蓟州城。” 按照鲜卑去年劫掠前的计划,是要拿下蓟州城,将整个幽州纳入蹄之下的。可实际上,仅仅只是送了乌洛和乌丸两千兵马过去,就被那横空出世的辽东郡守劫杀,被迫改变了后面的计划。 “曜儿的意思是?” “那辽东郡守……也就是当时的昭义将军,又怎么会知道冀州有我族兵马登岸?” 慕容曜说着,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年轻的女郡守——在送他离开牧羊城之前,这个女郡守曾来与他会过面,而在这次会面时,她便抛出了这个问题。 从牧羊城离开之后,慕容曜便几次三番的回顾,他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个女郡守当时,到底怎么会知道在那么偏远的海岸,会藏有鲜卑兵马。 如果一定要找个答案,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有人向她透露了这个消息。 因此,慕容曜将第一个怀疑对像,就放到了乌有先生的身上。 他在中原长大,尽管没能拜入鬼谷门求学,但所见过的才俊不知见凡,心智谋略也远非常人能及,故知晓中原谋术之厉害。 从谋略始祖姜尚到兵圣孙武,再到纵横捭阖的苏秦和一代谋圣张良,这些惊才绝艳之人层出不穷,光耀中原王朝数百年的历史,因此,他们识破前任智者的计谋,利用乌有先生,也不是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165章 鲜卑的布局和慕容曜的猜测都被深深掩埋, 楚宁并没想到, 她只是随口向慕容曜提了一句, 便在慕容曜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六月初, 民务司出去挖墙角的吏员又带回了几批人口,牧羊城的人口终于突破十万大关, 与此同时,香皂、蜡烛和甘油等产品的第一笔利润终于回到牧羊城, 辽东郡守府终于募够了五千步卒, 开始扩编。 这次扩编并不仅仅只是增兵, 还伴随着改制,整个辽东郡守府, 上次郡守楚宁, 下至各级基层官吏,都将面临一场大调整。 六月十六日,牧羊城实行了军事管制, 因为扩军改政的会议,将在今天召开。 上午巳时, 辽东郡府守上下百余名官吏集聚在郡守府的议事厅, 各自与自己的熟识的人结成小圈子, 趁着郡守尚未到来的时间,互相交流着各自的小消息。 因着这次扩编改制之事完全由楚使君一人操办,故底下人所知不多,许多将官令吏走了门路,却也没能得到个准信, 此刻不由份外忐忑。 郡守府内的议事厅空间极大,三步台阶之上摆着一个长桌,长桌的后面则面向台下放着一把雕花椅子。台阶之下,也整齐的摆满了桌椅,分左民右军布置,每个椅前桌上,都摆放着一个写着名字的三角形桌牌,各官吏都按名入座。 巳时一刻,楚使君带着一旗亲兵,在梁家两姐妹的护卫下步入议事厅,走上讲台。 白夙紧随其后进门,坐到台下左边第一个位置。 等楚宁站定,梁春花走到台下左侧,下令道:“立正!敬礼!” 在场军官,闻令起身,立正敬礼,整齐划一。而民务官那边则要慢上许多,有人拱手,有人抱拳,有人作揖……显得极为繁乱。 楚宁还了一个军礼,道:“诸君请入座。” 等楚宁坐入椅中后,台下众多官吏方才落座,便见楚宁扫视全场,那样的目光凌利而透彻,集聚上位者威严,仿佛可以看透每个人的内心,落在谁身上,都让人份外紧张忐忑。 见台静寂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聚于已身,楚宁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道:“今日召集诸君共聚于此,乃是要宣布我辽东郡守府扩军改制事宜。” “众所周知,我辽东郡府辖地广阔,如今人口渐多,商业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分卷阅读297 分卷阅读29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8 诸君也功名在身。然则,牧羊城现在虽然发展良好,但东有高句丽虎视,北有鲜卑雄据——真可谓是群狼虎视之险地。故此,本使君意欲扩编郡兵及府下令吏。” “正所谓人多手杂,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召集诸君,便是为了商议新的体制,便于划定各官各吏之职责。”楚宁说着,轻轻一罢手,看向凤九卿:“接下来,便请凤九卿宣读《辽东郡府新制草案》。” 之所以是草案,乃因这份新体制是楚宁结合前世的体系所拟定,还没经过这里的实施检验,她也没把握确定,这份体制就一定合适。 凤九卿听得楚宁点名,连忙站起身来,走到楚宁左边,向台上台下行礼后,让侍卫在楚宁身后的墙上,挂起了新的职司架构图,拿出一份薄册念道:“本郡新制,乃楚使君以朝廷官职为框架,结合实际军政需求,在昭义将军府原有的军制基础上变革而来。” “新制规定,辽东郡府为整个辽东郡的最高指挥机构,所有政令及军令,皆出自郡府及下属机构,朝庭官员所下之命令,必经郡守府同意并下达正式命令文书方能执行,任何私自执行者,皆视作违反《新制》,将依令惩处。” 听凤九卿念到此处,台下部份令吏偷偷看向坐在第排左边的沓老县尊,却见他抬头挺胸,脊背笔直,听得十分认真。 “此次变革,由上至下,正式设立部、司、曹、处、科五级职能体系。”凤九卿目光扫过台下,继续说道:“依新制,部级共设九大职司。” 这五级职能体系,对于楚宁以外的人而言,都是新东西,大多听得不太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官职的追求,特别是,凤九卿这一开口,就说的是郡守之下最大的那一级。 “九部分别是军务部、总参部、军法部、军需部、职方部、外务部、民务部、财务部、匠作部。” “在非战时期,军务部设部总一人,副部总三人,下辖指挥、训导、动员、兵务四司。经考核评选,原控弦司司总刘长贵和凤鸣战部燕凌戈,出任副部总之职。孙兴任指挥司司总之职;贾沛任训导司司总之职;杨厚德任动员司司总之职;楚柔任兵务司司总之职。” 面对这么新奇又复杂的职能机构,下台众官吏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互相低声讨论起来。 “指挥司,负责战术研究,战场指挥,以及执行战斗命令,达成总参部所制定的战略计划,下辖作战处及侦骑处。” “训导司,负责执掌辽东郡府训导系统,提高将士的忠诚和归属感,下辖文娱处和宣教处。” “动员司,负新兵招募训练、预备兵训练动员、民兵训练动员,下辖集训处和预备处。” “兵务司,负责战兵管理、战兵训练、旗级以下军官士官升迁任命等职责,下辖训练处和选武处。” 卫民军原来的玄甲、控弦、骁骑三司,如今扩编成营,并且还新增了刀兵和枪兵两营,合称五大兵营。而这五大兵营在非战时期,归由兵务司下的训练处和选武处,进行常规训练和日常管理;而在战争期间,则按总参部制定的战略计划,及指挥司的战术需求,重新组成混编战斗部队,进而投入战场。 “总参部设部总一人,副部总三人,下辖运筹、军令、军情、特战四司,经考核评选,原运筹司司总燕矜墨,兼任副部总之职。卫靖任军令司司总之职;彭永任军情司司总之职;陈隆建任特战司司总之职。” “运筹司,负责战略战役等作战参谋;军令司负责军令传达、军马调动;军情司负责收集对外情报;特战司负责执行一些特殊的战斗任务。” “军法部设部总一人,副部总三人,下辖都虞、审刑、典狱三司,副部总由何伍出任。都虞司负责负责依照军法,对各级士官与士卒进行监察管理,下辖镇抚总队;审刑司执掌军法,下辖各级军法官,负责依法审理疑犯;典狱司负责依照审刑司的处决,对违法军卒军官进行惩罚。” 何伍与孙兴一样,都是楚宁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玩伴,也追随她最久的人之一。当初楚宁灭了青龙寨,押着人头入黄县时,派何伍去找白夙,却因此而身受重伤,差点命丧黄泉。 好在何伍命硬,后来还是挺了过来,只是体力大不如从前,故被楚宁安排在后方,负责执掌军法。 “军需部设部总一人,副部总三人,下辖辎重、后勤、医务三司。由原衣庄负责人谢云竹调副部总之职,苗焦任医务司司总之职……” …… 随着凤九卿宣读任命,台下众人多数都露出了笑容,因为这次辽东郡府这次改制改得极为彻底,九部三十六司,光是副部总就任命了十个,司总级除了运筹司由燕夫人兼任之外,余下还有三十五个位置。至于各司下辖的处级和曹级官吏,则更是极多,比如民务司下面就有民曹、户曹和税曹,又比如农务司下辖的水利、渔业、农事三大处级司职…… 可以说,经过这次改制,楚宁不但把军权、政权和财权分开,还把军权细化,将训练权、指挥权和调令权分开,把考核权和监督权也明显化,薪饷的发放和辎重后勤也被独.立出来,降低了各层军官与底层士兵的抱团机会,强化了她的领导权利。 当然,这除了这些权术考量之外,职方司的设立,也确实是为了军队将士着想。职方司下辖荣军、考功、耀武、校阅四司。荣军司负责伤退官兵的安置及医疗护理;考功司负责将官升迁考核;耀武司负责将士奖励发放;校阅司负责检阅军队将士的战斗能力。 也就是说,根据新制,当将官立功,兵务司上报升迁文书后,必须经过都虞司的署名,证明他没有违反过军法,再通过考功司的复核考察,才能得到升迁任命。倘若他不幸受伤,则有荣军司发放伤退补偿和退后安置,完全不必担心受伤后会被抛弃,会像许多朝廷边军一样潦倒终身。 “外务部,下辖外事、外情、外交三司,由我本人任副部总。”凤九卿说着,看了一眼楚宁,并没细讲自己这个部门职责,而是接着往下读了起来:“民务部,下辖民务、治安、农务、工务、建造、商务六司。副部总由沓老县尊领任……商务司司总之职,由白氏当家白夙领任。” 可以说,民务部的这个副部总职位任命,是最出在场所有人意料的,就连沓老县尊自己也颇觉意外——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被架空权利的准备,也早就知道,楚宁身边还跟着一个霍蕴书,论资历、论能力,都要比他这个半残之人强上许多…… 可偏偏,这个实权官职,却落到了他头来——而他,偏偏又是朝廷任命的县尊,本就有权管辖这牧羊城。 没等沓老县尊说什么,凤九卿就继续宣读道:“财务部,设 分卷阅读298 分卷阅读29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299 部总一人,副部总三人,由霍晚晴任副部总之职,下辖度支、审计、会计、军资、民资五司。” “度支司,负责辽东郡守府下辖所有部门的开支预算;审计司负责各职司预算执行情况以及各职司财政收支情况的审查和监督;会计司负责辽东郡守府会计工作,掌管郡军府府库;军资司负责军队、军械的发展研究预算规划,以及执行军资饷票发放;民资司,负责民务各司的发展预算规划,以及执行各级吏员饷票发放……” “匠作部,设军器司、民器司,以及……负责军械研究和量产,以及……” …… 在凤九卿宣读完新制的架构任命后,接下来便是就职人员上前宣誓就职——尽管大部份人都不明白这宣誓的目的,但他们还是很顺利的将这一环节进行下去。 毕竟,这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任何一处地方,能像牧羊城这般有指望了,更别说,还有楚使君这么个不把钱当钱花的郡守。 是的,楚使君确实是不把钱当钱花,因为,在宣誓就职之后,所有官吏都按职能级别领到了一笔安置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天超级忙,昨天晚上还加班到凌晨,今天脑子昏昏沉,先码一章放上来, 第166章 除了九部三十六司, 另有都察室、侍从室、宿卫室归由楚宁直接管辖, 原来的亲卫兵正式升为司级编制, 名为‘鸣镝卫’。 都察室负责对所有官吏进行监察监督, 主官由楚宁直领;侍从室负责郡守府的保卫工作和文书往来传递,交由梁春花辖领;而宿卫室负责局级以上职司的安危工作, 以及参加必要的战斗指令,主官为远在张掖的程度;至于鸣镝卫, 则属于楚宁的亲卫军, 专门负责楚宁的安危。 虽然新制是按楚宁的想法来规划, 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脱离朝廷官职, 她只是将朝廷的官职和郡守府的司职分划开来, 并且淡化朝廷对这些官吏的影响力,将朝廷的官职视作荣誉性的虚职。 比如刘长贵,朝廷封他为震夷校尉, 楚宁也承认这个称号,但只是将这称号视作军衔, 并不会因这个军衔而交付权力。而刘长贵在辽东郡守府的实际职司, 是军务部副部总, 他并不能像朝廷其他校尉一般,拥有自己主练兵权和统兵力,他也不能直接给自己麾下的将士发放薪饷,甚至无权私自调动军队。 又比如说沓老县尊,他本就是沓县县尊, 不但能管辖牧羊城,还能管辖整个沓县,其职能涉及全县的军政、 民政、行政、财政、司法等多方面,楚宁现在却剥夺了他的军政、行政、财政和司法权,给他保留了部份民政权。 因此,这次新制的调整,不但将诸多权利分化细化,扩大了郡府的官吏组织,提高了对各职司的监督,还增加了郡府对百姓的织组能力和鉴管范围。 这样一来,就算牧羊城的人口,在几年内数倍于现在暴发增长,目前这套新制体系,也完全能够打理通顺,即使再次扩编,也无须彻改革体系,只要往这套体系制度里面增加人手便可。 对于这些,中下层官吏却是毫不关心,他们看不到这么长远的地方,他们最在意的是,这次新制调整后,去了多少人,留了多少人,留下的人可以按照新的职位分到房子或是土地,以及肥皂、蜡烛、衣物等等补贴——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钱,除了辽东郡守楚使君,普天之下,大概再也没谁能这么把钱不当花了。 宣誓之后,便有人来当场发放补贴,有多有少,有笑有愁,有欢有怨,有得有失。 楚宁坐在台上看着台下,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等散会之后,方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谢云竹跟着进来,问道:“为何将我从衣庄调出来?” 楚宁从年节后便开始考校郡府的官吏,包括谢云竹在内,都接受过她三番四次的考核,但谢云竹却没想到,楚宁竟会把军需部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她。 “军需部太过重要,必须放在我信得过的人手中。”楚宁靠坐在椅背上,望着谢云竹直言道:“以谢姨的才能,放在衣庄有些浪费,不若领着军需部,帮我一把。” “……可辎重后勤以往都是白当家在打理。”谢云竹为难道:“现在突然从她手里拿出来,只怕……” “这事我已经与她商量过。”楚宁道:“从今往后,军事和政事,都将从她手上剥离出来,她只要专心负责商事便好。” 以往楚宁不在时,白夙、凤九卿和霍蕴书,都能够兼管部份事情,但经过新制调整,白夙和凤九卿的权柄都被剥弱,霍蕴书甚至并没有领任辽东郡府的职司,因此,这让谢云竹觉得很不安。 “可白当家领任的商务司,却被归于民务部管辖……” 谢云竹看着楚宁从一个小山贼头目,成长至如今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她知道白夙对于楚宁花费了多少心思,也打心里觉得,楚宁薄待了白夙,对不住白夙这两年对她的扶持。 “谢姨,商务司可以升为商务部,但无论是司总又或者部总之称,对于白夙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呢。”见谢云竹如此不安,楚宁只好解释道:“我辽东郡府虽然重商,但朝廷现在为了盐铁官营却在抑商,谢姨觉得,在这紧要关头……我们有必要撞到别人的刀刃上去吗?” “原来如此!” 听楚宁如此说来,谢云竹放下心来,明白并不是自己抢了白当家和霍蕴书的位置,而是楚宁本就有所谋划。 想想也是,像白夙这样的,又怎么会在意司总或是部总这样的称谓呢?‘白当家’三个字,早就已经成为了她的代名词。 “这是你娘留下的织书。”默然长叹一声,谢云竹将捧在手上的织书递到楚宁身前,不舍道:“当初在东莱山上寻到后,我便一直留着,如今既然离开了衣庄,那这织书……便由宁儿转交给白当家吧。” 白夙领了商务司,以后郡府许多工坊商事都会被转到她手下打理,衣庄也会如此,这织书交给白夙,算是继续物尽其用。 楚宁接过织书,翻开这用山绸装订起来的薄册,一页一页的细看起来,看到最后那页,却见上绣着两个栩栩如生的少女,正并肩花下,彼此静默凝视,笑容温婉。 在绣图的左侧,还绣着一行小字——安得天下太平世,与卿携手共欢言? 见此,楚宁默然长叹,她几乎能从这副绣图,这行小字上看到当年顾云霜那爱恨交织的一生。 ——身于世家,才情非凡,本应顺遂一生,却因家族,却因政治,却因感情,却因乱世,最终落得个悲凉下场…… 这该怪谁?这该怨谁?这又能怪谁?这又能怨谁? 这一页被磨旧了许多,显然常常被人翻 分卷阅读299 分卷阅读30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0 开观看,楚宁不用猜也知道这人是谁,只能说道:“这织书,谢姨便留着吧,将里面的内容抄录下来便可。” 见楚宁没有收走织书的意思,谢云竹也松了口气,与楚宁告辞后,便宝贝似的捧着织书快步离开。 楚宁看看时间,发现天色已暗,打开日程薄回顾一眼,见没什么紧要事情待处理,便愉快的决定今天不加班。 回到天上人间,前脚方才迈进大门,便见白夙唇角微弯,眸含笑意,快步归来。 “阿夙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走,回屋再与你分说。” 白夙说着,从白青墨手中接过一个小瓷壶,随即屏退随行众人,带着楚宁回到房间。 楚宁打开小瓷壶,闻了闻,疑惑道:“这是梨花白?” “正是梨花白。”白夙笑道:“文和不妨尝一尝。” 小尝一口,楚宁坐到白夙旁边:“与以前的梨花白……似乎并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正好!”白夙接过酒壶,就着楚宁饮过的壶口自己也尝了尝,随后才道:“这壶梨花白,是从桑落酒里提炼出来的。” “……” 楚宁顿时震惊,拍拍脑袋,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竟然忘了白夙在打袁家的主意。 桑落酒属于酿造酒,是通过发酵方式酿制,相对于天上人间的白酒而言,桑落酒色浊味轻,卖像并不好——但是,白夙现在握有蒸馏酿酒法,她完全可以把桑落酒买回来,蒸馏成白酒,再转手倒卖出去。 楚宁边思量着后果,边问道:“阿夙真要对上袁氏?” “也不仅仅只是我要对袁氏动手。”白夙道:“霍先生也是这么个意思,他想把桑落酒坊拿回来,毕竟是他霍氏的祖产。” 既然是白夙与霍蕴书联手,楚宁也就不太担心了,反正即使出了事,也还有她作为两人的后盾,遂道:“既然如此,阿夙便放手去做吧!” 楚宁说着,一手环在白夙腰际,一手扶在她脑后,意欲偷个吻,却被白夙抓个现行。 “过几天,我打算离开辽东。” 白夙拢住楚宁,右手捏住她下颔,柔柔的吻下,随后说道:“从东莱郡开始,一路西行至张掖。” “要去这么远?”楚宁借势攀住白夙,顺着颈脖往下亲,边含糊道:“这可得很久才能回来了……阿夙打算如何补偿我?” “补偿?”白夙将楚宁从自己怀里提拎出来,轻笑着问道:“文和希望如何补偿?” “自然是……诶?阿夙?” “说到补偿,也该到文和补偿我了罢?”白夙的体力极好,直接便把楚宁压倒在胡床上,低头在她颈脖间轻嗅:“银丹草的味道?洗过了?” 银丹草就是薄荷,张博最近提炼出了一些薄荷香水,楚宁曾送过一部份给白夙,自己也留了一些,余下的全部被融进香皂里,用着感觉还算可以。 “哪次来见你没洗过?” 白夙有洁癖,楚宁每次见她,都会主动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倘若是文和,没洗过也是无妨。” 相处越久,了解越深,白夙知道楚宁爱干净,早晚都会洗上一回,有时闲暇之余,还会在浴池里泡上许久,把自己泡得白白嫩嫩,每回见到此情此景,白夙心底都忍不住会泛起几分难已抑制的冲动——想要欺负人的冲动! “是么?”楚宁搂住白夙,柔柔笑道:“难道阿夙还想帮我洗不成?” “……下回,或许可以试试……” 白夙说着,便隔着薄薄的蚕丝里衣,吻上楚宁那已经微微隆起的顶端,亲了亲,浅尝即止,因为胡床有些小,她觉得有些施展不开。 很快,两人便将阵地从胡床转移到床上——这张床是楚宁最近制意让人定制的,宽达两米有余,垫着蚕絮,十分柔软,倘若盖上白夙惯用的蚕丝被,舒适无比,最是适合果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啊! 第167章 最近好长一段时间, 楚宁都是果着从这张床上醒来, 当然, 白夙的境况也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两人把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十分滋润。 楚宁是春风得意马蹄急, 但白夙却因心有顾忌,担心自己莽撞行事伤到楚宁, 所以才甘愿被她反复折腾。今次白夙寻到机会, 心里又有了几分把握, 自然不想放过。 两人相拥着倒在被面上,也顾不得夜风吹拂而来的凉意, 也懒得掀开锦被, 白夙静静的看着楚宁,衬着被特意调暗的微光,她那漆黑的眸色中, 逐渐的泛起了某种轻若鸿毛浮水般的轻软和炽热。而楚宁仅仅被她这般看上几眼,便忍不住有点腿软。 楚宁一直都知道, 白夙不是一个冰山美人, 她可能只是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 以及少年时期的颠沛流离,因此养成了不习惯与人接近和交流的性格,再加上她意志力极强,平时行事也惯于主导,故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冰冷感。 但经过这两年的相处, 楚宁已经相当了解白夙,更了解那些被她用理智藏于骨血中的恣意。 此刻的白夙对她说要补偿,那么,她就一定会拿到该属于自己的补偿。 “文和……” 柔柔的语音传至耳侧,楚宁心头微热,脑中不停的回味道白夙以前在她怀中绽放的美景,一手揽住白夙的腰,另一手撑着被面,意欲翻身夺取有利地位,却在挺腰欲起时,就被白夙伸手间便按回了厚实而柔软的被中。 “阿夙……” 楚宁的内心有些挣扎,她并不真是那种攻破天际、只攻不受的钢板攻,她当然也希望能从自己的爱人怀中享受到愉悦,但白夙至今也只有被攻的经验,虽然平时撩起人来也是苏得不要不要的,但真要让她上阵,万一像小说中写的那般找错地方…… 想想就觉得,有点伤心绝望了! “嗯?” 但白夙并不知道楚宁内心的纠结,她想到这一别便不知何日再相见,便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也必须做些什么。 指尖摩挲着抚过脸颊,缓缓落到楚宁那柔嫩的薄唇上,如同执笔绘画一般,轻柔的描摹。 明明被夜风吹彻的指尖,在此时此刻却灼热的不像话,竟然盖过了楚宁唇瓣上的温度,竟让楚宁觉得有种似乎就要被融化的感觉。 仅着轻薄蚕丝里衣的身子不禁微微战栗,不由自主的向白夙那边靠近了些,鼻息间很快便闻到几许好闻的药草香。 薄荷香水的味道比较浓,并不得白夙喜欢,除非是少许的洒在楚宁身上,或者是用别的方法淡化之后,她才会觉得可接受,而她自己,通常都只是用药澡豆。 味道繁杂的药草香,沾染到白夙身上却变得极外好闻,每每总是让楚宁觉得沉迷,今次也不例外。 若是往常,楚宁 分卷阅读300 分卷阅读30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1 定会寻着这香味探索,但这回却在靠近时,便被白夙单手压住手腕,困在了怀抱与锦被间。 怀抱十分贴合,即使透过两层里衣,楚宁依然可以明显感觉到两人互相纠缠的曲线,也能清楚体会到白夙誓在必得的决心。 暧昧又舒适的怀抱,强势而不乏温柔的眸色,一点一点的融化了楚宁理智,如同饮醉一般,眉眼间都漫起了几许迷离。 白夙微微低头,却没如楚宁预料的那般落下吻,而是轻嗅着怀中之人的馨香,纠缠着她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很深,深到仿若可以看透彼此内心一般,却又很热,炽热到仅仅以目光,便可以让人融化…… 心里有些炽热,热到有些难以忍耐,楚宁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却被白夙强势压制下来,只能被迫承担着她的重量,承担着来自她的所有撩拨。 好在白夙很快终于有了新动作,她轻轻扣住楚宁的下颔,以自己的嘴唇,贴上楚宁那柔嫩的唇瓣。 轻轻的贴住,缓缓的游移,却始终不肯给予更多,楚宁难耐的主动凑近,向白夙索取更多。 但白夙却并不配合,只是依照自己的想法,不紧不慢的浅吻着,吻到楚宁眸色潋滟而迷蒙,吻到让她不由自主的微启唇瓣,渴望着来自爱人的更进一步。 以往的白夙,最喜欢与楚宁深吻,吻到彼此近乎窒息,但这回却以无限耐心,撩拨着楚宁的每一根情弦,让她不能自控的沉溺。 终于等到白夙放开被她制住的手腕,终于等到白夙结束这等似亲似撩的酷刑,楚宁略显迷蒙的目光落到白夙衣襟,眼神中透露出来的迅息不言而喻。 她一手攀着白夙的肩,另一只手搭在白夙腰间急切的游离寻找,寻找着本应极易解开的衣带系结,急切到有几分平日里在沙场上征兵点将的气势。 白夙微微退开,看着楚宁此时的模样,唇色勾起微微弧度,随即给楚宁调整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平躺姿势,继而扣住她下颔,贴近面庞,柔柔的含住那微启的唇瓣,紧接着便抵入舌尖,温柔而缱绻的舔舐着、纠缠着那渴求已久的唇舌。 被这般深吻,被这般纠缠,楚宁的神智有些迷糊,身体比心理更早一步接受白夙的亲近,喉头的若有若无的喟叹宣示着,她在渴望着更深入的接触。 终于,白夙终于如她所愿,扣在她下颔的指尖顺着颈脖,掠过锁骨,仿若涉过千山万水一般,隔着薄薄衣料,落在那娇嫩的顶端。 纤长的指尖在那顶端微微逗弄,很快便转战别处,扯开那系得并不太结实的衣带,挑开那早就凌乱的衣罢,缓缓探入衣摆,贴上那让她流连万分的纤腰上。 细软而纤柔的腰间十分敏感,似乎经不起任何刺激,甫一接触,便颤粟起来。但白夙却早就知道这里所藏匿着的敏感处,掌心轻贴着白晳的肌肤,慢慢的游移,摩挲着抚摸,很快便让这细腰没了力气,酥软着宣告臣服。 “嗯……” 在白夙细致的抚摸下,楚宁很快就变得身娇体软,原本搭在白夙腰间伺机反攻的右手顿时忘记目标,转而勾住了白夙的脖颈,将自己整个人都送进白夙的怀中,紧紧的贴住,迎合着、回应着白夙这个罕见的柔吻。 白夙很满意楚宁的回应,顿时更加肆意起来,掌心顺着软滑而敏感的腰线逐渐往上攀沿,沿途抚弄碾磨,轻轻松松的便得到了更多的回应。 “……嗯……阿夙……” 终于结束了这个湿热的深吻,被压制在喉中许久的声音终于释放,柔软得如若被风吹起的鸿毛,飘飘遥遥的落在白夙心湖,惊起阵阵涟漪。 这样低软而娇嫩的声音动听极了,从耳际撩到心底,不但惊起涟漪,更是引出了白夙那些埋于骨血的恣意。 渴望已久的指尖,终于再次回到那娇嫩雪峰的顶端,楚宁难耐的抬起身体,将之送入那掌间,配合着喉间的低吟,祈求着更多的快意。 而这回,白夙倒是如了她的意,掌心微微拢住覆上那起伏的波澜,随即以拇指与食指按在那早已熟透的顶端,轻轻的按揉,轻轻的抚弄,恣意的掌控着怀中这具年轻的身体。 这个早就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这个一吻一抱,一吟一叹,都能让她血脉沸腾的人,而她,也想让这人为自己而炽热,为自己而沸腾。 想到自己随她共舞时的情形,白夙的内心便异常柔软,连带着眸中也漫起了几分湿软,长久的深吻和楚宁紧贴的拥抱,给她也带来了几分愉悦感,而这份愉悦感,很快便将白夙先前的耐心全部耗光。 “阿夙……” 楚宁迷蒙的看着白夙,双眸湿润极了,感觉到白夙一直在上面轻轻抚,连两人的衣服都还没除净,便忍不住抬腿蹭了蹭白夙,强撑着最后一分清明,扯开了白夙的里衣,将自己的身躯贴上。 两人滑软的身躯紧贴在一起,熨帖而舒适的感觉让两人都忍不住颤粟起来,连白夙也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黏腻而绵长。 “嗯……” 来自爱人的呻.吟,简直就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楚宁紧紧的抱住白夙,也忍不住跟着喘息应和,某种炽热的感觉从两人紧贴之处传来,流过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到一处,期盼着白夙的到来。 白夙果然很快就寻了过来,她很满意楚宁给她的所有回应,赞赏的吻了吻那雪峰顶端,随即沿着胸腹之间轻轻舔舐,这些都是楚宁曾对她做过的动作,此番由她做来,虽开始有些生涩,但很快便驾轻就熟,一寸一寸的向下吻过,边剥落怀中之人的衣衫,直到两人尽褪。 “就是这处了?” 终于寻到目的地,但白夙却想到楚宁往常迫她就范时的举止,遂起了几分戏弄之心,指尖划过那神秘的草泽,掠起几分湿意,却不做停留,反而故意问着怀中之人。 作为一个开起车来便污得不能停的老司机,此番不但被新司机开,还被如此戏弄,内心羞耻度顿时爆表,楚宁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抱住白夙,紧紧的抱住,然后……然后…… 然后,楚宁便感觉到那因长年习剑而略布薄茧的指尖手辗转而下,落到了自己的两腿之间,轻轻柔柔的摩挲着,刺激,愉悦,却故意不着重点。 心中的炽热越来越难已忍耐,连腰身都开始叛逃,追逐着那指尖间索要更多的愉悦。 实在被逗得有些狠了,楚宁便再也顾不上内心的羞涩,抬起光洁白嫩的大长腿,勾缠到白夙的腰上,眸色迷离的蹭在她温暖的怀中,借着她胸前的柔软,稍解自己的渴求。 将之逼迫到如此程度,白夙终于觉得满意了些,温柔的亲了亲楚宁的唇角,随即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轻轻的落在那泛滥灾的湿润草泽中,慢慢的摩挲着寻找那藏匿在那泽中的果源。 分卷阅读301 分卷阅读30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2 “啊……嗯……” 压抵在喉间的呻.吟忍不住脱口而出,楚宁后知后觉的咬紧嘴唇,忍住想要大声呻.吟的欲.望,却见白夙正看着她,漆黑的眸中漫起几许别样的温润,温柔而蛊惑。 “文和,这般忍着,不难受么?” 白夙记得,楚宁每次这个时候,都会用尽手段,以近乎折磨的爱抚把她逼到极点,才会给她一个痛快,而她,也将这手段学了过来。 “阿……夙……” 果源被轻柔的抚弄,时快时慢的按压,楚宁已经没有力气再来回应白夙的话语,只能顺应白夙的手段,柔柔的贴合在她怀里,吻上白夙胸前那秀美的巍峨,间或轻哼急喘。 尽管自己也已动.情,但白夙意志极强,至此依然颇能自控,遂决定放过那已被她蹂.躏许久的果源,顺着湿润的草泽向更深处探索。 草泽的深处温润而柔软,纤长的指尖方才探去,便听见怀中之人一声低吟轻喘,白夙闻得如此应和,随即亳不犹豫的一探到底。 楚宁闷哼一声,忍住那意料之中的痛意。 好在这阵痛意相当短暂,在白夙温柔的亲吻和抚慰下,全部都化作满满的愉悦感,让楚宁再也无法忍耐,一声声娇软的呻.吟脱口而出…… 白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宁,毫无防备的躺在她怀中,全身心的渴求着她的给予,虽然双手仍有几分不服输的倔强,在她身上扇风点火,但动.情的呻.吟,湿软的草泽,和紧致的包裹,却给白夙带来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纤长的指尖整根没入,即使已经足够湿润,但被紧致的吸吮着却极难动作,白夙只好用拇指和食指,温柔的剥开那层叠叠的草泽,寻出那藏于泽中的果源,压上略带薄茧的拇指指腹,轻揉慢碾。 在这般逗弄下,楚宁很快便无法忍耐,如了白夙的意,婉转低吟,久不绝于耳。 作者有话要说:  啧,综合了三个人的想法,终于胡诌出这一章了! 大家得看且看吧,就莫考究姿势不对,要起来重睡这种深奥问题了! 第168章 因着离别在即, 次日醒来后, 两人不约同时的决定休假一天, 好生陪陪彼此。 给自己放完假后, 楚宁便窝在白夙怀里继续大睡特睡,直到午时过后, 饿得实在忍不住了,方才与白夙起床。 用过午膳, 瞧着外面天色偏阴, 两人换了便装, 离开天上人间,沿着牧羊城外的主道边走边闲谈, 说说这, 聊聊那,时间也是过得极快,仿佛眨眼之间, 便已至华灯初上。 白夙要离开牧羊城西去的消息也已传开,接下来几天, 牧羊城的新商贾和东莱商贾们, 络绎不绝的登门求见白夙, 他们都已经知道,白夙此去并非寻常,而是为了把九州钱庄和天上人间辅入全国各地。 商贾们心如明镜,只要有九州钱庄和天人上间在前,那么, 九州镖行和四海商团也会紧随而至,有这些行当进驻的地方,便会是白夙下一步棋的起点。 因此,这些商贾们也打点起行装,准备跟着白夙走上这西去的万里之途。 由于商贾们一传十,十传百,随行的越来越多,这一准备,便将时间耽搁到六月中旬。 楚宁趁这段时间,让将作匠打造了一套山纹小甲马,和一套带着裤腿和兜帽的锁子甲,送给白夙以防万一。 山纹小马甲是以‘山’形薄甲片编制,重约三四斤,只能防护腰际以上,前胸和后背等要害处,但胜在轻巧,寻常也可以穿在身,藏在宽大的外衫里面,也极其不易被人看穿。 倘若是遇上楚宁这么个怕死的,里面穿上山纹小马甲后,还可以再穿上锁子甲,在锁子甲外面,她还能给自己穿一套带着护脖的重甲…… 当然,像她这么层层叠叠穿盔甲,除了显示她的盔甲多之外,唯一的结局可能是丧失行动力后,被人活捉待剐。 白夙当然不会像楚宁这般跟自己过不去,她当场穿上小马甲后,便让人将锁子甲打包起来,装进行礼箱,带着随行。 其实这套锁子甲也不算重,仅仅十余斤,并且是以当今可能算得上最好品质的精铁所铸,就算白夙将之与马甲同时穿上,也不影响行动力,只是她穿不惯罢了。 与楚宁告别后,一行人登上海船,十数艘海船接连驶出港口,看得岸边百姓震撼无比——当然,这并不是白夙如今所有的船只,仅仅今年,她就买了十艘大海船和十艘大河船,专门拔给九州镖行使用。 苏明月随着白夙一起离开牧羊城,白夙在东莱郡城暂留时,她告别白夙,回到了春风楼。 久别的春风楼一切如昔,弟弟刘翎依然还是一身华服,风度翩翩,仿若世家贵胄名门少年。 “阿姊,你终于回来了!” 刘翎放开怀中的两个美貌少女,起身指着旁边一位文士介绍道:“这位是胶东王府的长史司徒卯大人。” “参见司徒长史!” 苏明月行完拜礼,便用眼神示意那两个少女掩门离去。 “你便是前朝皇族后裔?”司徒卯审视着苏明月:“缘何改名换姓?” “妾身本名刘薇。”苏明月解释道:“后被父亲卖到春风楼,鸨母觉得刘薇之名太过寻常,故赐名苏明月。” 司徒卯听话间,神情略带轻挑的将苏明月由上至下打量几番,待得打量完毕,方才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姑娘也是可怜之人。” “这些年来,阿姊是吃了许多苦头。”刘翎见状,适合插话道:“但是为了王爷,吃再多的苦我们也愿意,只求王爷登上宝座时,莫要忘了我们姐弟俩的功劳……” “功劳?”本来还算和颜悦色的司徒卯,此刻突然变了脸色:“你也好意思说功劳?” 没想到自己好生招待这么久,一直都显得很亲和的司徒卯突然发难,刘翎不禁一呆:“司徒大人……” “当初你刘翎求到我头上时,自称前朝皇族后裔,文武传家,堪当大任!”司徒卯一拂衣袖,冷声道:“不才这才将你带到王爷面前,然而,这些年来,王爷交代下来的事,你有哪件是做好的?” “大人!”苏明月闻言,忍不住辩道:“往些年,妾身姐弟俩,可从来都是按照王爷吩咐行事,便是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吧?” 前些年,白夙虽然从春风楼里带走了部份金子,但每年还是会托人带给苏明月一些钱财,而苏明月便会让刘翎把这些钱财送到胶东王府。可以说,胶东王府近些年的开销,他们姐弟俩起码贡献了三层,合算起来,最低也能折算出十多万贯钱财来…… 如此巨资,便是放到白夙手里,也算得上是大手笔,可落到司徒卯的嘴里,却成了不堪大任,非但没有功劳,便是 分卷阅读302 分卷阅读30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3 连苦劳也没了,更是牵扯出她们前朝皇族的身份——这是威胁!赤.祼的威胁!只要他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朝廷和皇室又怎会容得她们存在?普天之下,又有何处可供她们姐弟容身? “苦劳?”司徒卯冷冷一笑,道:“你们姐弟的功劳,就是伙同高志敏,强抢黄县迁移的富户么?” 此言一出,如若巨雷加身,苏明月与刘翎同时呆住——当初这事,参与的并不仅仅只是她们姐弟俩,抢掠主力可是胶东王府的铁甲卫,而高志敏又是个骑墙派,当时并没有派人动手,顶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借此分了些油水。 刘翎有点不死心,仍想辩解:“司徒大人……” “够了!不才当初见你也是一表人才,故帮扶一把,将你推荐给王爷,却不想你等竟惹出如此祸事。”司徒卯厉声喝斥道:“那黄县县尊,从去年便一直在追查此事,你等却还不知收敛,竟让其抓住把柄,牵扯到王爷不说,还闹到了朝廷……” 胶东王府在东莱郡内抢劫了诸多迁移富户,由于黄县一直在闹腾,而东莱郡府又无权管辖胶东王府,故将此事上奏朝廷与帝君,如若朝廷与帝君深究起来,那么……胶东王这些年处心积虑布局就功亏一篑。 直到此时,苏明月方才知晓这司徒卯的来意——胶东王打算把她们姐弟俩踢出来挡刀! 司徒卯说完就走了,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苏明月,但苏明月却仿若并未察觉,只是神色呆滞的伏跪在那地上,直到刘翎过来将她扶起,方才回过神来,骂道:“翎儿,你好生胡涂!怎么可以将真实身份告诉司徒卯这等人呢?” “阿姊……”刘翎此时也是满腹后悔和愧疚,哭道:“当初瞧着他像个正人君子,又有几分才能,谁晓得竟如此狼心狗肺?枉我将他当兄弟,有什么好处,都会给他留着一份……”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旦朝廷追究起来,胶东王府便将你我二人的身世抖出……你想想,这世间,还有比我们更适合的挡箭牌吗?” 前朝皇族后裔,为复国而不折手段,强抢黄县迁移富户,敛聚钱财,意欲聚众谋逆——这个理由放出去,天下谁还会怀疑到胶东王府? “阿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翎连哭都不敢哭了,只能无助的望着苏明月:“阿姊,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我是你亲弟弟啊!我还不想死!我也不能死!阿爹的复国重任还没完成……” 啪! 刘翎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掌,苏明月愤怒的望着他:“从今往后!这些话再也不许说了!” “阿姊……” “如果你还想活下去,那就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是刘翎!我也只是苏明月!再也没有什么前朝皇族,再也没有什么后裔,明白吗?” “明……明白了!” “记住了吗?” “阿姊,我记住了!”刘翎第一回见到苏明月如此愤怒,连忙保证道:“我真的记住了,这些话,以后就烂死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听到刘翎如此保证,苏明月不禁长长一叹,这是她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初便是为了生这个弟弟,她父亲全然不顾家徒四壁,穷得连隔夜粮都没有,还连娶了三房妻妾入门,终是生下了这个弟弟。 弟弟生来娇贵,被父亲捧着抱着,因嫌吃食不够饱肚,便哭闹不止。 刘薇便因此而被卖进了春风楼——以三贯钱的价格,就被卖进了春风楼,而在她被卖进秦风楼之前,父亲早先娶进门来的三房妻妾,也相继被逼着做私.娼,后来逐渐染病离去。 前些年,父亲也去逝了,留下年过二七仍不晓事的刘翎,当时苏明月心软,又将这个弟弟认了回来,还给他请了先生教他识字读书,就期望他能有个出息,却没想到,他后来竟投入了胶东王府。 在去年以前,苏明月还天真的以为,仅凭一己之力,便将胶东王李炎,五皇子李湛和九皇子李旭玩.弄于掌间,可后来随着李湛东征一行,被困平刚城后的所见所闻,完全破灭了她的想象,更是因此而得罪了李湛…… 却没想到李湛那边还没对她下杀手,李炎就已经迫不急待的想把她踢出来挡刀。 难道这些人,就真的将她苏明月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能靠出卖身体求存的花楼娼.妓吗? 苏明月顿时想到白夙,明明身世相差无几,都不受父母的待见,可为何她却能与风云共舞,能骇浪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  啊,更新更新! 第169章 司徒卯出门前, 回头又看了一眼苏明月, 随即便下楼去了子虚先生住的客房。 子虚先生正跪坐在矮桌前用膳, 桌上摆着两碟小菜, 并着一壶浊酒,见得司徒卯在自己对面落坐, 便拿过一个杯子,为他倒满酒, 又添了双筷了。 司徒卯喝了一口酒, 随即叹道:“还是先生悠闲自在。” 子虚先生放下筷了, 抹抹嘴,拈须笑道:“司徒大人深得王爷信任, 位高权责重, 故繁忙不休。此等美差,我等闲人,可望而不可得也。” “先生莫要再说这等闲言, 不才有件要事,想请先生帮忙参详参详。” 见子虚先生点头, 司徒卯方才继续道:“那苏明月不才今日见过了, 颜美身娇, 堪称姿容绝世,是讨人喜欢的模样。” “你想把她献给王爷?”子虚先生微惊:“怕是不妥。” “不是献给王爷。”司徒卯道:“之前袁相国托蒋使君为五袁信说亲,但被白氏拒绝……” “大人想让王爷把苏明月送给袁信?” “是。”司徒卯点头道:“如果朝廷当真要追究黄县富户之事,那这姐弟俩,迟早要被推出来挡刀, 与其让她们沦为刀下亡魂,还不如趁现在朝廷尚未追究,先与相国府把关系拉好。” 以苏明月这绝世姿容,天下男人鲜少能有不动心者,也许还可以借此拉拢袁相国,将胶东王府从这事里头摘出来。 “不妥。”子虚先生闻言,却摇了摇头,以指沾酒水,在桌面写下了‘噬主’二字。 “哦?”司徒卯挑眉,疑惑道:“这苏明月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至于刘翎此人,不说也罢……缘何就得先生如此高看?” 刘翎此人,年少轻傲,嘴也不劳靠,几杯水酒下肚,便将他前朝皇族后裔的身世抖露出来,就连他们祖辈留下的人脉,比如当初的黄县萧段二族,都因对他失望致极,而转投胶王东府。 便是因此,司徒卯料想她们别无手段,司才敢亲自到这东莱走一遭。毕竟在处理完这姐弟两之后,春风楼这个销金窟仍需打理,与其落到别人手里,还不如他司徒卯收入囊中。 “如在下所料不差, 分卷阅读303 分卷阅读30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4 冀州那边的血衣神教,当与这姐弟二人关系匪浅。况且,这姐弟俩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什么?!” 司徒卯大惊,冀州血衣神教可是鼎鼎有名,从本朝立朝之初便一直闹腾休,前任帝君还曾派兵围剿过,便是如今,依然闹得荒唐,不过因着朝廷内忧外患,没能空出手来收拾罢了。 “你知道辽东那位女使君吧?” 司徒卯点了点头,子虚先生继续说道:“去年那位女使君东征后,苏明月姐弟两曾设下杀局,与那白当家动手。” 闻言,司徒卯怔住,随即明了,抱拳揖道:“不才谢过先生提醒!” 说完,司徒卯转身出门,也不敢回房间拿东西,更不敢去找自己侍卫,只是在路过别人房间时见房门没关,就顺手偷了件衣服换上,扯开头发掩面,准备就此偷摸离去。 却哪料想,方才走出院门,就见苏明月提剑立于廊间,挡在他前面:“司徒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司徒卯也不回话,立马转身逃向别的方向,却是没能逃出多远,打斗反抗一阵后,便被几个壮汉围将上来活活捉住。 苏明月回到客楼,就见刘翎铁青着脸带人下来,心中顿时了然:“那子虚先生已经逃走了?” “阿姊去捉司徒卯时,我便带人去了子虚先生房间……却早已人去楼空……” 苏明月闻言大怒:“那还在这里呆楞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人?” 刘翎连忙带着人手四散寻找。 在苏明月搜地三尺寻找子虚先生的时候,白夙正在东莱郡城的天上人间大宴商客,许多闻得她西行的商贾都早早聚在东莱等候,此番宴谈过后,他们便会随着白夙西行,寻找更多的商机。 宴罢商客后,白夙又与蒋郡守、霍蕴书、王逸等人深谈半宿,次日便乘早天凉,起程西行。 大庆永威二十四年是充满巨变的一年,后世历史学者在研究这一年时,总是为之惊叹不已。 先是大庆王朝实行盐铁官营;接着便是辽东郡府改制;随后东部鲜卑慕容部与段部发生了内战;再接着便是大庆当政帝君因信重西域高僧,在长安大修佛寺,从而促使西域佛教信徒大增,短短几年内就遍布大江南北。 而这些巨变当中,最引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后来新楚元老院——九大元老之首的白无晦西行。 据记载,此次西行自辽东牧羊城起行,当时随行商贾不过三百,过东莱之后,随行商贾倍增,此后每经一地,沿途便有各地商贾闻讯而来,直到过长安时,大小随行商贾已愈千数之众。 虽然这段记载如此简短,但并不影响人们对这段历史的喜爱,人们甚至可以想像,想像那个白衣如雪、风华绝代的年轻女商贾,率着她的商业军团西征,所到之处——步步繁华! ——驿道,因她们而聚拢人口! ——贫土,因她们而种满果蔬! ——瘠田,因她们而变成桑田! ——港口,因她们而泊满商船! ——青壮,因她们而忙于耕种! ——妇弱,因她们而踩响织机! …… 于是,在这条东起牧羊城,西接前朝丝绸之路的商道上,这位年轻女商贾的驻足之地、目光所及处——繁华绽放! 由于随行的商贾越来越多,再加上沿途的部署和交易,一直拖拉到八月下旬,白夙方才带着几支实力较大的商队进入长安地界。 早就得到消息的李睿,接连好几天都等在长安城外的渭水河旁,直到八月二十七日下午,方才接到白夙一行。 两人寒暄几句后,便入直赴天上人间早已准备妥当的客房。 长安城的天上人间分店并没建造在城内,而是在东西两市之外,临近渭河,旁边便是九州镖行用来周转的大货仓,便于大小商贾们休息和卸运货物。 白夙入房后便先去洗浴,等她换了干净新衣出来时,手下的管事执事已来禀报,道是货物都已卸装入仓。 李睿正与白夙随侍的侍女折腾一套新制茶具,等白夙与属下讲完事情后,便迫不急待的邀她尝起新茶来。 白夙带来的新茶,与李睿以往吃过的茶汤的完全不样,无须混着其它物什一起煮,只消烧上一壶开水,倒进盛着茶叶的精致小瓷壶,泡醒清洗之后,便可饮到清香宜人的茶水。 屏退侍者,两人对坐,闲饮清茶,见白夙神色略带疲惫,李睿便关怀问道:“无晦这一路行来,可是遇到麻烦事?” “麻烦……倒还好,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疲惫罢了。”白夙放下优雅的放下茶杯,问道:“帝都的情形如何?” “不太妙。”李睿给自己续了一杯清茶,道:“年初的时候,帝君将顾文雄和李湛召回长安,本想以顾文雄换回魏楚言,却被袁氏反将一军。” 白夙眉头微蹙:“除了向我提亲之外,袁氏还做了何布置?” “向你提亲,乃袁氏敲山震虎的小手段,帝君还不至于露怯。”李睿解释道:“主要还是因为桑落酒,今年桑落酒突然涨成天价,现在长安城里已经卖到了十余贯一斗,袁氏赚了大钱,连带着拉拢了不少世家贵族,听说连柳云戟现在都与他们一起勾勾搭搭……” 袁氏向白夙提亲,是在向帝君表明,他有能力动得了帝君布在辽东的这枚棋子,而拉拢了柳云戟,则是在向帝君示威——顾文雄虽忠于帝君,却与袁氏等世家是天然盟友,但魏楚言却不是,一旦帝君用顾文雄把魏楚言换回长安,那么,长安城里原本平衡的君臣关系就将被打破,如若帝君得势,袁氏一脉,必将重蹈霍氏旧辙。 想了想,白夙说道:“帝君应当不会就此妥协。” “自然。”李睿道:“袁氏借桑落酒赚钱,帝君也借盐铁官营之事,重新培养自己的势力。不但在大司农之下设立了盐铁丞,总管全国盐铁之事,还在地方各郡县设盐官或铁官,负责经管盐铁产销。” “如此一来,遭难的却是百姓和盐铁商贾了。”白夙叹道:“前年黄县盐价,约莫三百文一斗,去年虽略有浮涨,但总归还是能够吃得起,今年我离开黄县时,听说已经涨到五六百文一斗……” “长安城现在已经涨到差不多两贯钱一斗。” “盐乃国之大宝,与民与国息息相关,乃强国之基石,如今却贵至如斯!”白夙忍不住摇头叹息:“再这样闹下去,百姓吃不起盐,耕不了地种不了田,只怕……” 后面的话白夙虽然没有明说,但李睿却心明如镜,无可奈何道:“以往有盐商、盐枭,他们有人力、有马车和舟船,可以轻易把盐运到各地去贩卖。但现在朝廷不但抑制盐商,甚至还诛了不少枭首,准备施行全新的盐铁经营法子……” 朝廷新的盐铁经营措施白 分卷阅读304 分卷阅读30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5 夙是知道的。由朝廷提供煮盐用的大铁锅,招募百姓为盐民,这些盐民不但要负责煮盐,还要自己承担煮盐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费用,比如柴禾等成本钱。等煮出盐之后,再将盐卖给朝廷的盐官,而这些盐官向百姓买盐的时候,通常都会将价格压得极低,再将盐价抬高卖出。 官吏盘剥盐民只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朝廷在撇开商人之后,需要自己安排运输贩卖,高昂的成本必然会被朝廷转架到百姓身上。 因此,早在得知盐铁官营的消息时,白夙就已然料想到如今盐行的乱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天拉着我码字的小伙伴! 第170章 两人聊了一阵, 互相通了消息, 李睿见白夙一脸倦容, 便告辞离去。 白夙早早歇下, 次日醒来,便让各管事备好货物, 直待中午市鼓响后,便将货物运入长安各市的白氏商辅进行售卖。 这回从牧羊城运来的主要货物就是香皂、澡豆和蜡烛, 白酒也有些, 但白夙并没打算大量投入市场, 其余便是新烧制的青白瓷器,以及楚宁让人制来试售的新茶。 这些东西, 在长安城这种富贵之地根本就不愁销路, 仅仅一个下午,便售去了这趟运来的两成货品,赚足了成本钱。 非旦白夙手下的四海商团如此, 其他随行商贾带来的货物,也都卖出了不少, 日落闭市归来时, 这些商贾老远都对白夙谢个不停。 白夙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只能派出执事与这些商贾打交道。 与此同时,帝君在安公公的帮助下,换上了一套寻常粗布衣。 “陛下,这宫外人多眼杂,您就这般出宫, 老奴委实忧心呐!”安公公劝道:“不若老奴去把那白氏女和戏班宣进宫来?” “你把那白氏女宣进宫来,她又如何敢对朕说实话?”帝君理了理袖口,又说道:“还有那戏班,在外面演的,肯定与朕面前演的不一样。朕已经听了这么多年的假话,看了这么多年的假戏,这回,也是该听回真话,看回真戏了!” 安公公知道劝不住帝君,只好使人将消息传给颖川郡主,随即又带了十数位便衣侍卫,这才敢与帝君一同出宫。 李睿得到消息,连忙赶到天上人间找白夙:“无晦,帝君已知你到长安,此刻正要微服过来寻你。” 白夙正在天上人间特建的戏楼里巡视工匠们布置道具,听到李睿带来的消息,连忙重新布局了一遍天上人间的明暗两卫。 等李睿带着自己的便装侍卫,将帝君接到天上人间时,天色已经全黑,经过辽东商报大肆宣扬,早已得到消息的各方豪客齐聚戏楼,等着看这出名传天下的大戏——血战辽西! 戏楼的第一楼是戏台和拥挤的寻常坐位,二楼对前戏台方向,则被隔成了雅间,罩上薄窗纱,里面可以看清外面,而外面则看不到里面情形。 帝君入得门来,白夙连忙拜道:“民女白夙,叩见陛下!” “平身。”帝君入座后罢手笑道:“无晦乃朕之范少伯,不必拘礼,安瑞,赐座!” 安公公笑着递来胡凳,白夙谢过后坦然入座,就听帝君又转头看向李睿笑说:“倾辞也坐罢。” 李睿方才坐下,就听帝君又对白夙说道:“早在年初,朕就听安老倌说,辽东郡守楚文和请他看了一出大戏,却没想到,这戏班竟会被无晦带到长安来,倒也让朕能亲眼瞧一回民间大戏。” “回陛下,楚使君当初编练这出戏的本意,却只是为犒军,安公公乃是巧逢也。”白夙道:“只是这出戏耗费财力物力颇多,楚使君得知民女西行,便让他们跟来谋生罢了。” 如今这洞春楼戏班已归由训导司下辖的文娱处,上上下下不到两百人,楚宁更多的人都养得起,又何况是这点人手?将他们放出来,自然不是为了让他们赚钱谋生,用楚宁的话来说,这叫文化输出。 “原来如此!”也不知帝君信没信白夙的说辞,只是笑着吩咐道:“那这就开演罢。” 台下戏班得令后便开始演了起来。他们这一路跟着白夙,走到哪里演到哪里,演得多了,配合也就越发纯熟,感情也越发到位,笑时天真烂漫,哭时悲怆动人。再者他们并不知晓楼上雅间观者身份,故演得毫无压力。 就在白夙陪着帝君看戏时,旁边的雅间里,袁相国也带着几个儿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绍殿下就坐在他旁边,从头到尾都未曾说出过半句言语,直到戏终人散,方才感动道:“原来,我大庆将士,竟也有如此忠勇之辈!” 绍殿下被秦浩死前的那番话感动,三十多岁的人了,却哭红了眼眶。 袁仁闻言,嘿然冷笑:“殿下可莫要被这些丘八给骗了,想想他们向朝廷和帝君要钱粮的时候,可曾有过半点忠勇?可曾体谅过帝君和朝廷的难处?” 听罢袁仁之语,绍殿下想想便赞同道:“还是舅兄说得在理,去年那魏楚言向朝廷要冬衣时,可不曾有过忠勇。” 袁义也说道:“想我袁氏,不过根基薄弱的新族,却也愿为殿下和帝君赴汤蹈火……” “义儿,在殿下面前,不得放肆!”袁相国责备一句,随即道:“殿下,眼下紧要之事,却不是这些丘八。” “请岳父指教!” “目前最紧要的是盐铁官营之事。”袁相国道:“这半年来,盐铁丞虽深得帝君信重,可除了让长安盐铁价格浮涨之外,却于国库并无益处。帝君近日接连召见五皇子,老臣担心……” 绍殿下顿时大惊:“岳父是担心,父皇把此重差交到李湛手里?” “然也!”袁相国思虑道:“毕竟五殿下去年东征时也立下些功劳,倘若这盐铁差使再落到他手中……” 如果李湛又借此立功,那五皇子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形象必定深入人心,与之相比,他李绍就逊色许多。 在袁相国与李绍议论着盐铁之事时,帝君和白夙,也在议论此事。 帝君带来的侍卫都在门外守着,房间里只有帝君、白夙、李睿和安公公四人。 “久闻无晦乃商贾之表率,敛财之术堪称天下无双。”帝君威严道:“今日,朕想听无晦说说这盐铁官营之事。” 白夙闻言,连忙推拒:“盐铁官营乃朝堂政事,无晦一介商贾,不敢妄言!” “此处只有你我君臣四人,权当坐而论道,若有不妥之处,朕恕你无罪。”帝君道:“朕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讲真话。” 帝君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白夙心知无法再拒,只好问道:“这盐铁官营之事,牵涉及广,陛下是想听哪一方面?” “你先给朕讲讲,为何同样都是盐,那些盐商与盐枭就能赚到钱,而落到朕手里 分卷阅读305 分卷阅读30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6 ,放到朝堂上,却获利甚少?” “商贾盐枭,多数承自祖业,有仆役劳工,有舟马车船,有贩卖渠道,故运送成盐时,所需成本较低,此为其一。”白夙道:“其二,商贾虽逐利,却深知细水长流之理,并不会将购盐价格压得太低,但官府盐吏却不同,他们奉旨办差,为求功绩,自是将盐价压得越低越好,但盐价过低,盐民无利,甚至食不果腹,自然就不愿意煮盐,朝廷的盐利自然就越低。” “这两个道理,朕也知道。”帝君闻言,却不满意:“无晦不妨说说朕不知道的。” “陛下不知道的,就不仅仅只是盐铁之事了。”白夙作揖道:“民女斗胆,敢问陛下,如今皇族宗室有多少人?” “为何问这?”帝君说着,看向安公公:“朕记得去年翻阅碟谱时,在册人数,大抵是一万九千余人?” 安公公点头道:“回陛下,老奴记得,是这个数。” “在册一万九千余,都是享有阴封,享有皇俸的各系嫡脉。”李睿为白夙解释道。 白夙点了点头,又问道:“普天之下,除了皇族,还有多不胜数的大小世族。皇族子弟有皇俸,然,世族子弟锦衣玉食的俸养何来?” 当今庆朝皇族,传承不过将近两百年,便有如此之众,那些传承更久的世家大族子弟,又该何其之多? 帝君想到这番白夙未出口之言,心中便是一寒,又听白夙继续道:“因着帝君仁义,我朝世家贵族多数享有优待,不但可以蓄养奴仆,还可免除税赋。因而,他们坐拥祖产,兼并良田,广纳奴仆,并因识文断字,插手吏治……” 如此一来,朝廷的大小官职与底层吏权都落到了世家贵族手里,他们轻易便可操弄权柄,上瞒朝廷帝君,下欺百姓。 “依无晦这般说来,这盐铁之利,主因不在商营或是官营,而在世家?”帝君说罢,又问:“无晦可有解决之法?” “民女在野在商,不通朝堂政事,不敢妄言。” 白夙说完就不再言语,帝君又问李睿,李睿也推说不知,便转言道:“倘若朕将盐铁之事交由无晦打理,能得利否?” 这言下之意,却是想请白夙入朝为官了,甚至极有可能就是盐铁丞这等实权官职。 “民女乃草莽出身,才疏学浅,此等要政,不敢轻涉。”白夙断然拒绝道:“还请陛下让民女归游江湖,继续为陛下分忧。” 想到白夙即使不在朝堂,也能每月送来不少银钱,帝君倒也不再强求,又闲谈了数语,便摆驾回宫,召来所有能理事的皇子,考校一番。 考完一众皇子,帝君面色阴沉,安公公陪在旁边,就听帝君长叹一声,惜道:“那白氏女,心怀管仲乐毅之大才,却不愿为朕重用,惜哉!” 安公公闻言,连忙劝道:“陛下,这白氏女毕竟年轻,年少轻狂,难免傲气了些……” “傲气?非也!她是瞧出朝廷水浑,不愿搅和进来罢了。”帝君继续叹息:“一个东莱白无晦,一个辽东楚文和……虽是女子,却才情惊世,朕若晚生几十年,亦或她们早生几十年……定可佐朕治出一个繁华盛世来!” “陛下,或可在诸皇子当中,择贤良者赐婚?” “赐婚?”帝君苦笑:“朕这些个儿子,谁能降得住她们?” 降得住,就是王佐之才,降不住,则是下一个宣太后和吕后。 第171章 见过帝君之后, 接下来几天, 白夙都忙个不停, 不但要接触长安城里的同行, 还要四处打点各大势力,并且从牧羊城到长安这沿途的各处布罝也已开工, 各种重要的资料报告请示函,都被源源不断的送到白夙手中来, 需要白夙审核批复。 在白夙忙碌的时候, 李睿也没闲着, 每日带着一群玩伴打马过长安,四处惹事生非, 招摇无比, 听说还豪砸万金,与长安著名赌场千金台设下了赌局。 颖川郡主是个有钱的,自备嫁妆三百万贯, 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甚至连大庆周围各部使者, 都对此极为重视。 当然, 重视, 不一定就信以为真,毕竟三百万贯铜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以大庆朝的军饷来计算,如果不算当中的贪墨盘剥,这三百万省着点用,可足够五十万大军一年的军饷! 以当今大庆形势, 说不定国库都拿不出这笔现钱来,大庆帝君又怎么可能让她一个郡主,敛聚如此巨财? 可若是说完全不信,那也不可能,毕竟颖川郡主自去年东征归来后,花起钱来就颇为吓人,惹得不少皇族和世家子弟都开始跟着她混。 比如这次与千金台的赌局,先是颖川郡主豪掷万金,接着千金台也跟了万金,颖川郡主顿时大怒,又甩了一万金。 当然,千金台也没埋没他的名声,紧接着又押了万金过来。 四万两黄金,也就是四十万贯左右的赌局,便是天子脚下,见多识广的长安人,也是第一回听到,第一回见到! 短短两三天时间内,这场赌局就传便长安,甚至周围郡县一些好赌之人都得到消息。 颖川郡主与长安千金台对赌,赌赛马、赌击鞠、赌足球! 赛马大家都知道,击鞠就是骑在马上打球,是当下贵族世家子弟最喜爱的运动,至于足球……知道的人不多,但听千金台传出来的消息说,就是让人用脚踢球,好像是个去年才有的稀奇新玩法。 就在整个长安为这场赌局而震动时,更加让人难以罝信的消息又传了出来! ——东莱巨商白无晦,以九州钱庄之名,往这场赌局里跟进了三十万贯!!! 更让人震惊的是,辽西郡守萧鸿飞,也跟着砸了二十万贯进来。 萧鸿飞去年与楚宁一起捞了不少战争红利,他又不像楚宁这样大肆花钱搞基建,再加上今年他与楚宁一起搞铁矿又赚了不少,故花个二十万贯来玩,咬咬牙倒也玩得起。 如此一来,颖川郡主和千金台又坐不住了,各自再押了十万贯进来。 至此,总共赌资多达一百一十万,堪称举世难寻之豪赌! 然而,没过几天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变故出现了——相国府五公子袁信,掷三十万贯,也加入了这场赌局! 紧接着,驻守张掖的魏楚言大将军,竟然也派人捎了信来——他没钱,但他自信手下兵卒马术了得,所以就先欠着,等他派来的人赢了之后,再兑现赌资。 这样的赌局,玩的就是钱,就是爽快,就是豪迈,自然没人愿意让魏楚言这样的人参加,好在这世间有个地方叫九州钱庄,也不知与魏楚言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借了二十万贯给他参赌。 继魏楚言之后,远在并州的柳云戟竟然也派人送了三万两黄金过来 分卷阅读306 分卷阅读30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7 。 如此一来,总共参赌金额高达一百九十万贯,就在众人叹为观止的时候,长安城里诸多蠢蠢欲动的皇族世家贵族子弟,也纷纷掏钱出来,毕竟这样的豪赌举世罕见,古今难寻,错过了,也许就再也没机会。 更何况,辽东商报竟然也参合进来,对每个参赌者都大夸特夸,实力吹捧,让众多世家子弟意识到,这场豪赌也是一个展示武艺和实力的机会,说不定赢了就能立刻名扬天下,以后不管是外出为将、还是入朝为官,名声大的人,总是要比别人多些好处。 九月初十,这场惊世豪赌正式结束参赌报名,参赌总金额高达三百二十万贯,而参赌规则也正式公布。 所有参赌者,每出十万贯便可派出一支参赛队伍。比如九州钱庄、颖川郡主、千金台、相国府五公子袁信、大将军柳云戟,都可以派出马赛、马球、足球三支队伍;而不足三十万者,比如辽西郡守萧鸿飞,比如大将军魏楚言,都可以从这三种比赛项目中,挑选优势项目,其他世家也是如此。 当然,为了避免参赌者自己给自己放水辅路,于是明文规定,但凡参赌者,同一参赛项目,只能报名一支队伍。而这支队伍经过预选、淘汰、决赛三大赛事之后,将选出一、二、三的排名来。 每个项目都会比出一个最终排名,按照最终排名,每个项目的第一名奖金为六十万贯铜钱,第二名为三十万贯铜钱,第三名为十万贯铜钱,总共奖金为三百万贯,余下的二十万贯则作为比赛场地修建、比赛人员统一安置招待等等费用。 高额的一等奖奖金引起了整个长安百姓的高度关注,各大参赌者更是雄心勃勃——二等奖够本,一等奖翻倍赚,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赚的钱吗? 深在皇宫的帝君也极其关注这场旷世豪赌,安公公打开最新商报,念完比赛规则和赛程安排之后,就见帝君竟目瞪口呆,豪无仪态的跌坐在地。 “安老倌,过来扶朕一把,朕腿软。” 堂堂帝君,每年过目的国库进出账目,少说也有几千万贯,按理来说,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是,他却从来没见过,每年除了各类开销之外,自己的国库还能存下三百万贯之巨的现钱! 是的!现钱!三百万贯!全部都被换成了金锭子,将近两万斤,就堆在袁五公子指派的库房里!听说堆得跟小山似的,只要他一声令下,抄了这库房,充入国库,明年边军的军饷的难题就立刻解决! 想到此,帝君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借着安公公的扶持,颤抖着挪步到胡床上坐下,惊叹道:“想不到我李氏皇族,竟也出了个能敛财的女陶朱。” 安公公看着帝君兴奋的神情,便笑着附合道:“颖川郡主去年回来就说,能给陛下赚钱三百万,老奴还当她是说笑来着,却怎知,现在竟真个把钱给赚来了。” 去年颖川郡主回帝都之后,就在帝君面前说了不下十数次,也正是因此,帝君才会由得她顶着个三百万嫁妆的名头,在长安城里招摇过市。 当然,那时候,谁都不相信颖川郡主当真有赚够三百万的本事,只当她是瞎胡闹罢了。 “虽然她已经让朕看到了这笔钱,但还没给朕赚到手里来啊!”帝君反复看了两遍商报,又说道:“只是这奖金也太丰厚了些,按朕说,这劳甚子一等奖,赏个二三十万也就够了……咦?不对……这这……安老倌,你快来帮朕算算,这是不是朕算错了?她们怎么又把钱给全部花光了呢?!” 帝君拉着安公公反复算起账来,两人越算越生气,途中有侍卫来禀,道是高僧已入宫,等着陛下听经…… 帝君盛怒之下将那不长眼的侍卫轰走,又让安公公将李睿宣进宫来。 “李倾辞,这便是你给朕信誓旦旦的三百万?” 如果不知道这笔钱还好,可让他知道了,看见了,再眼睁睁的被人瓜分掉,帝君感觉自己这颗龙心好似被人生生割成了小块碎成沫。 李睿捡起被帝君扔到面前的辽东商报,看了一眼,连忙安抚道:“皇伯父只看到这钱都被赏了出去,可这赏给谁,里面却有大学问。” “哦?”帝君挑眉:“难道你打算把这些奖全部赏给自己不曾?” “当然不可能。”李睿道:“不过,倾辞可以先透露一个最有把握的给皇伯父听。” “哪一个?” “足球赛。”李睿解释道:“这个新玩法,是去年从东莱传出来的,虽深得人们喜爱,但长安城会玩的比较少,大多报这项目的,就是派些人凑凑数。” “嗯?那白无晦出身东莱,优势极大啊!”帝君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道:“可就算是把足球赛的三个奖全部发给她,也才一百万贯……” 白夙赚的钱,帝君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有一份,但这一份却太少了,填不满他现在越来越大的胃口。 “皇伯父,总共也就三百万贯,我们这就直接一百万到手……”李睿有点无奈何的说:“总不能今年就把钱捞吧?明年谁还来玩?” 帝君想想也是,但还是觉得可惜:“你们若是早让朕知道,这奖金如此丰厚,朕也是可以出钱,派人来……” “皇伯父,您这一搅和进来……”李睿顿时哭笑不得:“这普天之下,谁敢赢您?奖金都被您拿走了,明年照样没人陪玩……” 好不容易把帝君劝住,李睿出宫后便到天上人间来见白夙,也不管白夙正在忙什么,便如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帝君好财之事叙来。 白夙由得她说,听罢之后,淡然道:“只要帝君不派兵强抢这笔钱,其它的,便由他去吧。” “也只能这么想了。”李睿长吁一口气,转言道:“无晦,你说袁相国府上的五公子……袁信这横插一脚进来,算是个什么意思?” “就目前情况来说,他这来意,还看得不太清楚。”白夙思虑道:“我们对外宣布的是,袁府五公子负责抢定储金仓房,你负责封箱上锁,而我负责派人守卫。” 因着着金额极大,为了安全起见,所有金子汇总之后,便由李睿、袁信和白夙三人负责保管。而经过三人商议,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她们实际的安排恰好与对外宣布的安排方式相反。 实际上,这批金子在三人共同清点核查后,由李睿负责上锁和私定储藏地点,袁信负责贴条和保管锁匙,白夙负责派人守卫。 李睿直接将储藏地点定在了天上人间的地下室——天上人间的地下室,底下埋了一层尺厚的石头,上面又填了三尺厚的水泥,寻常办法,根本就挖不开,盗不走。更重要的是,楚宁为了保护白夙,直接让陈隆建把特战司带了过来。有特战司在,又有天上人间的坚固墙体可倚,若不是数千之众的大 分卷阅读307 分卷阅读30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8 军强攻,基本没人能够把这么多金子从天上人间拿走。 “袁信不但自己出了三十万,还在不知藏金地点的情况下,愿意将这个黑锅背在自己身上,如果我们当真卷金袭逃,那么,这次所有参赛之人,首先便是要找他袁信的麻烦……”李睿道:“所以,他这一手,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也许,他很有把握,就算不通过非正常手段,也能从中获利呢?”白夙道:“比如,包揽骞马和击鞠的所有奖项,毕竟,这两个项目,可是你们长安贵族最拿手的游戏。” “这也有可能。”李睿沉吟道:“但也不见得,毕竟,这次参赛的还有魏楚言、柳云戟和萧使君,他们麾下兵多将广,总能挑出些厉害来的人手来。” 白夙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李睿的这个说法。白夙深知,正是因为有击鞠这个强势项目存在,这些世家贵族子弟才会如此积极参加;而萧鸿飞、魏楚言、柳云戟之所以会加入进来,除了是因为萧鸿飞起了边军的带头作用之外,还因为他们在赛马上有着天然优势。 也正是因为各有各的优势和强势,这才能容得下足球这个项目的存在,但也保不准,有人在这项目下了苦功,直接击败东莱团队,让白夙从足球项目里出局。 就在白夙和李睿分析袁信的时候,袁信也在与人谈论这场惊世豪赌,谈论着白夙和李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箱! 作者表示! 终于有了存稿! 终于享受了一回存稿待遇。 第172章 “李倾辞府中门客三千, 善骑者颇多, 击鞠高手也几位。”袁信召集了几位比较亲近的世家子弟, 商议道:“但比起王氏谢氏而言, 差距颇大,无须太过在意。” “王氏、谢氏的鞠队确实厉害, 但朱氏与张氏也不可轻视。”郑氏宗子郑奕叹道:“可惜,今年顾氏没参加, 否则可以联合他们把朱张两家打压下去。” “顾氏宗子已与我达成协议。”袁信道:“将他们顾家的击鞠高手借给我。” 另一名世家弟子道:“有顾家的高手加入, 袁氏鞠队定能称霸长安, 但那千金台往年没有鞠队,今年突然出头与颖川郡主争锋, 这形迹, 委实有些可疑。” “梁鸿兄说得很有道理。”郑奕闻言,与袁信对视一眼,说道:“这其中原由, 为兄与袁兄早已查清。” “哦?”那位梁鸿问道:“是何缘由?” “据传,颖川郡主趁去年东征之际, 很是捞了些钱财。”郑奕解释道:“回来后身边就聚了些皇族弟子。” 按皇族的族系来论, 颖川郡主算嫡系, 再加上她父亲宋王又手握实权,本人又得帝君信重——像她这么有钱又有地位的人,身边有些玩伴,其是件很正常的事。就像这些世家子弟,身边也跟着各形各色的追随者。 “颖川郡主的这些玩伴中, 有位旁系弟子,皇奉不多,却好赌多年。”郑奕继续道:“前阵子,听说这人在千金台输了数百贯,将其母活活气出病来。颖川郡主听说此事后,便替他出头,故意找千金台的麻烦,明知千金台没有鞠队,却故意挥财与其赌鞠……” “难怪千金台硬着头皮也要跟赌了。”梁鸿点头道:“颖川郡主是抓住千金台的弱点了,以赌制赌,千金台不得不应战啊!” 击鞠和赛马都是贵胄世家子弟才能玩得起的游戏,往年也会私下添些彩头赌着玩,却没像颖川郡主对付千金台这般,明知对方没有鞠队,还砸钱下狠手,生生将对方逼到赌局里来,还不能不应战。 “但那九州钱庄,半路杀进来,恐怕是不好对付啊!”梁鸿能与袁信等人玩到一起,除了是因为家世之外,还因为他有颗聪明的脑子。 “九州钱庄,东莱女商白无晦。”袁信冷冷一笑:“若不是有她杀进去,本公子还不屑与李倾辞这等女流之辈争长短。” 相国府五公子袁信向东莱女商白无晦提亲被拒之事,早已经遍传天下,有人笑东莱白氏女不识抬举,也有人讽刺袁氏五公子才智‘寻常’,所以才会高门娶低户。 这‘寻常’二字,已经是很委婉的用法了,那些不委婉的人,早已开始唤他‘袁傻子’。 袁信当然不傻,否则袁相国也不会把族里的商事交给他,他也不可能趁着时机,借桑落酒大赚特赚。 因此,可以说,袁信之所以会加入这场赌局,完全就是冲白夙而来——既然同为商者,那便在商言商,那便在同一个局里,用属于商人的玩法,一决胜负! 袁信紧握拳头,面色阴沉的送走一群世家子弟,回头便听袁相国派来的侍者行礼道:“五公子,相爷正在书房等你过去。” 来到书房,便见几位兄长也已到齐,绍殿下也在,袁信行过礼后,就默不作声的站到一旁。 袁相国正在挥亳写字,写的是首从幽州流传出来的俗曲,正写到那句‘挽弓如月护长安,手提宝剑飒飒寒……’ 等袁相国写完最后一句,搁笔时才出声道:“这俗曲,已传到长安许久,都听过吗?” 袁信等兄弟点头称是,唯绍殿下摇头道:“本殿下近日都在宫里陪着父皇,这外头的事情……” “嗯。”袁相国又问道:“听说陛下今日,又召几位殿下入宫了?” “是。”李绍应道:“还是商讨盐铁之事。” “可有结果?” “未曾。”李绍摇头道:“现已九月,盐铁官营大半年,却获利甚少,父皇今怒极,将那盐铁丞好生骂了一回。” “看来,陛下这是心急了啊!”袁相国拈须道:“即不想求和,也无力与众夷族争战,用颖川郡主和她的三百万嫁妆,生生将这些夷族使者拖在长安……眼看着秋收将毕,寒冬即将来临,这些夷族也快耐不住了罢?” 这些夷族不善耕织,经常趁着秋收扰边,抢掠过冬的粮草。 “是有些耐不住了。”袁仁接过话头说道:“听说慕容部和拓跋部的使者,已经准备向陛下辞行了。” “父亲,长兄,那慕容部和拓跋部的使者,短时间内并不会离开长安。”袁信连忙说道:“这几日孩儿拜见了他们的主事人,与他们议定,等长安这场惊天豪赌结束后再走。” “哦?”袁相国看向袁信,问道:“这是为何?” “这场豪赌,有三大赛项。”袁信解释道:“足球源自东莱,白夙的钱庄赢面极大;但击鞠却是我等长项,而顾家又愿意把高手借我,故胜在眼前。” “信儿的意思是……”袁相国眼中精光一闪:“想借慕容和拓跋两部的骑手?” “阿爹明见!”袁信道:“论马匹之优劣,我中原之马不及鲜卑精良;论骑术之强弱,我中原儿郎也不似鲜 分卷阅读308 分卷阅读30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09 卑从小长在马背上。” 如此一来,在击鞠和赛马这两个项目上,袁氏的赢面就极大了。 袁相国拈须沉虑,李绍却道:“岳父大人,我等身为中原人,又是大庆朝廷肱骨,这贸然与鲜卑联手……怕是不妥罢?” “殿下是担心被拿捏到把柄么?”袁信劝道:“殿下且放心……” 李绍见袁相国并没发话,几个舅兄也并无明显反对之意,不由闷声道:“便是不被人拿到把柄,似这般通敌叛国之事,也不宜……” “通敌叛国?殿下言重了!我大庆与周边各部族虽常有争端,却从来都不曾真正隔绝过沟通往来。”袁信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解释道:“更何况,就算是朝廷明令禁止往来,那些只讲义利、不讲国仇家恨的商贾,也不会将这禁令当成回事。” 听袁信这么说来,李绍顿时没了好脸色,绷着脸问:“缘何?” “半利可驱人涉险;倍利润可使人忘礼;三倍利润可使人疯狂,可驱人以身试法!”袁信道:“就以盐为例,殿下以为,缘何那些盐商、盐枭能获利,朝廷官营却所获甚微?” 李绍思索道:“因盐商与盐枭,有帮手,有贩卖贩卖工具?”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袁信踱着步子,见并无人阻止,遂又道:“最重要的是,这些盐商和盐枭,是把盐运去卖给周边的各大部族!” “什么?” 李绍大惊,他没想到,这些可恶的盐商和盐枭,竟然将盐偷运出去卖给了周边各部族——盐乃国之重宝,如果长久不吃盐,人便生不出力气来,别说是劫掠扰边,便是连马都骑不上,牛羊都牧不了…… “我中原百姓,生而聪慧,但鲜卑等部族却不一样。”袁信继续道:“我们会煮盐,可他们却不会,只能用他们的牛羊,从大庆的商贾手里换盐。小臣曾听人说,有的盐商在鲜卑,可以用一斗盐换取三头成年肉牛!” 即使现在,一斗盐在长安也仅仅不过两千余文钱,可三头成年肉斗,在长安城里的售价,最低也越过了十五贯——这何止只是三倍利润?五倍都已不止! 李绍听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便听袁信问道:“比起货卖私盐给鲜卑的商贾而言,殿下还认为,小臣与鲜卑联手参赌夺胜,是通敌卖国吗?更何况,小臣这般处心积虑的谋财,也是为了殿下……” “本殿下知晓岳父与舅兄的忠心。”李绍心烦意乱,但还是安抚道:“且容本殿下再想想罢。” 说完,李绍便带着侍卫离开,袁义看着袁信,摇头道:“五弟到还是性子急了些。” “时不待我,再不急就不行了。”袁信叹道:“再说了,以绍殿下这性子,就算是他不同意,也不会将此事传出去。” “绍殿下这边且先放放。”袁相国向着袁信,沉声道:“信儿,你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袁相国知道,比起前面四个儿子来说,这第五子的性子更为灵活,在长安结交了不少世家贵胄子弟,最容易听到各种小道消息。 “阿爹,是有些风声。”袁信道:“孩儿有个近亲的友人,家中有亲人在五皇子府中效力,听他传来消息,说是五皇子最近总是在与人商议盐政之事。” “陛下最近总是考校各皇子,”袁仁疑惑道:“这五皇子与人商议盐政,有何异处?” 袁信自袖袋里拿出几张纸笺,向袁仁递了过去:“兄长且看!” 袁仁低头几眼扫过,顿时怔住,随将此物呈给了袁相国。 袁相国看了两眼,叹道:“看来,陛下是属意将盐政交给五皇子打理了。” “难怪五皇子已经在与人商议盐政细节。”袁仁沉声道:“可依五皇子这般操持,我等世家就会被他从盐利上踢开……” “阿兄过虑了。”袁信截话道:“五皇子想从皇族里挑些善于经商的子弟,将他们封作皇商,让他们从盐吏手中买盐,再运到异地贩卖……这想法,不可谓不好,但他却不知,这些皇族弟子家境千差万别,最是容易被人掺水。” “五弟的意思是?” “倘若陛下真将盐政交到五皇子手里,而五皇子又以此施政……那么,我们便可以扶持一些皇族子弟掺进去。又想法私下多购些盐囤积起来,到时候,盐吏收不够盐,皇商们也赚不到钱……” “原来如此。”袁仪赞道:“还是五弟心思灵活,难怪会掺合到颖川郡主和千金台的赌局里,是想趁机多赚些钱,用来囤盐罢?” 袁信笑着领了这份赞赏,脸上泛起几分笑意——这么大一笔钱,白白堆在眼前,为什么不要呢?要知道,桑落酒今年涨势如此之好,却至今也没能给袁氏赚够两百万贯,更何况,之前为了拉拢柳云戟,还花费了不少。 然而,袁信等人却是不知,还有另外一批出乎预料的人,也在打着这批钱财的主意。 第173章 李绍心烦意乱的回到府中, 却没去见自己的正妃袁氏, 而是去了今年新纳的滕妾项氏那里。 项氏方才二八年华, 正是人美花娇的年岁, 模样也明艳动人,比那袁氏更俏几分, 再加她又善于说道,很是能讨李绍欢心。 见得李绍过来, 项氏连忙收起自己正绣着的针线, 使人端来了两碗补汤, 娇笑着说:“瞧殿下这面色,是有喜事临头了么?” 李绍心中本就藏着事, 听她故意这般反着说来, 越发不快,但还是自持风度,并没有直接发怒, 只是硬声道:“没瞧见本殿下正烦着么?” “是瞧见了,可殿下不说出来, 妾身又怎么知道?”项氏端过汤碗, 笑道:“这是妾身亲手熬制的补汤, 殿下要不先尝尝,润润喉?” “罢了,端下去吧,本殿下没胃口。”李绍说着又问:“你爹呢?去哪里了?怎的这几日都没到府里来?” “听说他结识了几个东莱的小友,大抵忙着与他们相聚罢……” “东莱……又是东莱……”李绍皱起眉头, 面色铁青:“给本殿下从实道来,他一个幽州人,又怎会识得东莱人?” “是胶东王府中的几个门客。”项氏笑道:“阿爹听人说,那几人颇有大才,便想着先去探个底,倘若真是有才之人,便替殿下拉拢过来。” “嗯,你爹倒是个有心之人。” 李绍面色稍霁,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就是因为府中能理事的幕僚少,所才事事依靠袁氏,被袁氏操控这么多年,倘若项氏真能找来几个中用的人,说不得还能从袁氏手中挣脱出来。 在李绍陪着项氏说话的时候,项枭也在陪人说话吃酒。 陪的是段杰、章铭和子虚先生三人,吃的酒是天上人间酿造的梨花白——当然,是街边酒馆兑过水的梨花 分卷阅读309 分卷阅读31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0 白,凭他们四人现在的身份,还不敢到天上人间这种地方大肆吃喝,因为吃不起。 “几位自东莱而来,想必对那白氏女,知之甚详罢?” 寒暄完毕,酒过三巡,项枭直接将话语转到了正题。 那三个对视一眼,最后由段杰说道:“不敢说知之甚详,但料想这世间,除了她自己,大抵再无别人,能比在下知道更多了。” “既然如此,你且说说,她是何来历?又如何起势?” “东莱白氏,乃秦前商祖白圭之后裔。商祖白圭本是洛阳人,然,自秦前以来,天下屡经战乱,洛阳白氏的其中一支,便迁至东莱。” “迁至东莱的白氏累年经商,积攒家财无算。”段杰道:“但白氏最近几代当家人,都无甚才能,只会败家耗财。” 便是因着白氏最近这几代人的没落,他们萧段二家,才会迅速发家,否则,萧家依然只是以海寇起家的寒门,甚至到他这一代,也不可能混上督邮的官职。 “然,二十多年前,白无晦却横空出世。虽被嫡母发卖,却不知遇上何机缘,学得一生本事回来,接掌白氏所余不多的家业,让白氏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挤身东莱富贾之列。” “段小兄弟,你说的这些,当今天下几人不晓?”项枭却听得不满意了,摇头道:“就比如老夫,还知道那辽东女郡守与她关系匪浅。” “那在下就说一些,项前辈不知道的。”段杰深吸一口气,随即道:“前年冬季,有海寇登岸肆虐黄县百姓。” “这个,老夫也知晓。”项枭不以为然道:“听说那年,辽东女郡守还只是个陪戎校尉。” “是,当时辽东女郡守还仅仅只是个陪戎校尉,麾下兵不过千,但她却接连大战,击溃了数千之众的海寇。”段杰看向项枭,问道:“项前辈难道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吗?” “唔……”项枭想了想,点头道:“听你说这么说,倒是觉得有些蹊跷了。” “是很蹊跷,因为,当时的陪戎校尉身后,就藏着这白氏之女——白无晦。”段杰道:“白无晦不但知道海寇人数众多,还故意设下计谋,让对方分兵而行,个个击破;甚至大开县城城门,故意诱骗海寇上当……当时白无晦之步步谋算,如今在下说来仍然胆寒,此女之谋,深若渊海!一如今日,她在长安设下惊天赌局,其所谋之深,常人难测也!” 虽然段杰并没太过细说当初黄县旧事,但他提到了如今长安城最惹人注目的赌局,项枭不禁心中一动,追问道:“难道段小兄弟,知道她所谋何者?” 段杰深吸一口气,以指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项枭见之,面色大变,接连追问数语,随即便迅速离去,面见李绍。 李绍很快便召见了段杰等人,没多时便带着人手离府,直赴皇宫,求见帝君。 顾文雄刚从皇宫出来,与李绍擦肩而过,他又一次向帝君请退,但帝君仍然挽留。 只是挽留,却没授予新官职。 回到府门外,便见老妻正候在中门外,连忙揉揉脸,让自己换了个好些的脸色,这才走近,搀扶道:“天色渐冷,自己的身子骨又不好,怎的还在这里来候着?” 顾文雄的正妻是张氏的嫡次女,家世好,教养也不错,知书识礼,与顾文雄成亲多年,过得颇为和乐,即便因着自己连生两位嫡子伤了身,但也主动为顾文雄纳了三房美妾,让顾文雄对她越发敬重。 “夫君在外头奔波忙碌,妾身什么忙都帮不上,便只能在这候着,同夫君走上一程。” “好,这一程,为夫陪着细君一起走。” 屏退随从和候在旁的妾侍,顾文雄扶着张氏慢步回房,边走边小声说道:“为夫今次向帝君请辞,依然未曾得到应充。” “帝君与袁氏之间越发紧张,他自是不会让顾家在此时抽身。”张氏道:“夫君不妨多往宫里跑上几趟,将我顾氏的态度表明出来……” “帝君不信,表明又有何用?” “是这个说法。”张氏叹道:“趟若当年霜儿未曾胡闹,我顾氏一脉,又怎会陷入此等困境?” 张氏所说的小霜,便是顾文雄的妹妹,顾氏这一辈唯一的嫡女。 当时,霍家已被除去,燕家正与袁氏争权,也正是袁氏最得帝君重用之时。如顾家在那时将嫡女送进宫中,不但可以为帝君所用,更可以在朝中与袁氏争锋,袁氏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把持朝堂。 当时帝君也是愿意的,但奈何那时顾老太公宠女,不愿让她入宫受苦,便为其选了当时尚无婚配的宋王。 倘若当年顾云霜嫁给了帝君最信重的宋王,为宋王诞下嫡子,帝君怎么也会看在宋王的面子上,优待顾家几分。 可惜,顾云霜却对这门亲事极力反对,甚至甘愿毁弃名节逃婚,也不愿嫁入宋王府。 想到这此旧事,顾文雄也忍不住叹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霜儿身在何方,过得怎样……大概是对我这兄长恨之入骨了罢,这才狠心多年不递个音讯回来。” “夫君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张氏劝道:“那时阿翁已去,顾氏子嗣单薄,夫君又在朝中立足未稳……” 夫妻两说着,相视一眼,双双一声叹息。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侍者来报,道是有人递了一封信函到门房,道是呈给顾文雄大将军亲启。 张氏看了顾文雄一眼,以眼神阻止,自己把信接了过来。 信中寥寥数语,所写之事,却惊人至极,张氏一眼之下未急细看,抬头便喝退那送信侍者,将信递给顾文雄,颤声道:“霜儿有消息了!” 顾文雄顿时眼眶一红,抖着双手连接了几次信,却都没能接住:“细君,你快把信中类容,念给为夫听听!” “霜儿当年从顾家离走后,就去了东莱……” “她……她怎的这般能跑?”顾文雄眼中热泪滑落,哽咽道:“我顾氏族地会稽郡离东莱千里之遥,她这是为何去了东莱?……是了!是了!当年谢氏为那庶女说的人家,好似便在东莱,她定是去寻谢氏了罢?可恨!当年派人寻了那么多地方,却独独漏了这个谢氏……也不知霜儿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头!” “后来霜儿她……她落入了……落入了……”张氏也泣不成声:“落入了东莱山贼之手……” “什么?!” 顾文雄顿时呆住,却听张氏继续泣道:“为那贼首诞下了一对双胞姐妹……” “……” 顾文雄回过神来,劈手夺过张氏手中的信函,毫无形象风度的抹了一把眼泪,往下看道:“长姐楚柔,胞妹楚宁?” “楚宁?”张氏抬头,指了指幽州的方向:“是……是那个……那个楚宁?” “姓楚名宁,表 分卷阅读310 分卷阅读31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1 字文和……这普天之下,除了那位,还能有谁?”顾文雄想起在幽州为了人头和功绩,与那人讨价还价时的情形,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欣喜:“想来,我与她还有过数面之缘,却是未从她身上看到半点霜儿的影子……啊,不,她那分文不让要强的性子,却是与霜儿像极了!” 张氏闻言,擦了擦眼泪,追问:“后面呢?后面写了什么?这信可是她写回来,准备认了我们顾氏这门亲人?有没写霜儿现在如何了?” “唉……后面写的是……这两姐不知怎地成了那东莱白氏女的女侍,却是没写到霜儿。”顾文雄继续往下看道:“后来宁儿之东征时立下了大功劳,深受帝君信重,成为了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女郡守。” 张氏喜道:“这就好,这就好,宁儿有如此成就,想来霜儿也不会再吃苦头了。” “……” “夫君,怎么了?”张氏见顾文雄面色突然巨变,不禁问道:“可是霜儿她……” “不是霜儿!”顾文雄抬头,紧握拳头,将那信函捏在手中,恨声道:“是那白氏女!竟然与前朝皇族后裔勾结,意欲图谋不轨!” 第174章 “什么?”帝君被惊得从龙坐上站起身来, 围着李绍转了好几圈, 这才威声重述道:“你说那白氏女, 竟与前朝后裔勾结, 意图谋反?” “是!”李绍低头跪道:“儿臣初闻此事,也不敢相信……” “那你又是为何信了此事?” “有人亲口对儿臣说的……” “人呢?” “就……就在宫门外……” “安老倌。”帝君坐回龙座:“给朕把人宣进来!” 没多时, 段杰与章铭两人便被几个侍者领了进来,与此同时, 皇宫侍卫也快速过来的将这处宫殿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彼时白夙正在与几个长安商人谈蜡烛和香皂的合作事宜, 李睿并着安公公, 带着几个小黄门过来传召。 白夙与李睿对视一眼,随即便回房换了件绣着松竹梅纹的雪白大袖氅衣, 外面再系了件同色披风。 出来时, 陈隆建守在外门外:“白当家,外情司已经探到一些消息,道是朝中有人对你不利, 此番入宫,怕是……” “鸿门宴?”白夙说着, 转头向看白青墨:“外情司传回的消息在何处?” 楚宁此人, 算不上深谋远虑, 但却喜欢处处埋伏笔,早在年初刘长贵押送冬衣往张掖时,她便借机派出探子沿途渗透,原本没想着作何用处,此番却是派上了用场。 看完白青墨递来的情报, 白夙当即便撕毁,随后又看完白家暗卫递回来的消息,片刻耽误之后,便随着李睿等人起程入宫。 入宫的程序繁杂,即使白夙是被帝君召来,仍然经过宫中女官验过没带武器后,方才被领入大殿。 此时殿中,段杰与章铭二人伏跪于地,李绍站在一旁,帝君高坐龙椅,正自斟自饮着一壶清茶——这是帝君上回去天上人间观戏后,从白夙那里带走的。 “颖川拜见皇伯父!” “民女白夙,叩见陛下!” 帝君饮下一杯热茶,之后才抬起目光扫过阶下众人,不紧不慢的落到白夙身上,威声道:“白无晦!有人向朕告发,说你勾结前朝余孽,意图谋逆!” 段杰闻言,心中微沉,顿觉有不妙,就听帝君轻飘飘的问道:“可有此事?” 章铭顿时懵住,看他们入殿时的阵势,还以为帝君会派重兵去将那白夙捉拿过来,却没想到,帝君竟然只是派了几个小黄门,去把她和颖川郡主‘请’入宫来。 这待遇,却是段杰与章铭两人,所料未及之事。 白夙侧头,看了段杰和章铭二人一眼,接着淡声回道:“并无此事!” “哦?”帝君也看向段杰等人,道:“且说说罢,这白氏女勾结了谁,如何谋反,又为何要反?” 章铭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早就被吓得面如土色,还是段杰镇定一些,能够以眼角余光打量跪在他旁边不远处的白夙。 “这白氏女勾结了前朝皇族后裔刘氏。刘氏本名刘薇,后化名苏明月,藏身东莱妓馆春风楼里。”段杰回道:“刘薇有个弟弟,名为刘翎,曾潜于胶东王府,蛊惑胶东王府侍卫统令魏易,与其扮作山贼海寇,血洗黄县,抢掠民财。故,白氏积财百万,一跃成为东莱富族。” 帝君听罢,问道:“白无晦,你有何话可说?” “民女有话要问这位壮士,请陛下恩准。” 帝君点点头:“朕准了。” “我认识苏明月,此事不假,然则,如果仅仅认识便算勾结,那壮士便不应在这御前,只告我白无晦一人。”白夙转身,看向段杰:“春风楼在长安也有分店,以苏明月之姿色,天下男子鲜有不慕之人,难道这些人都是在与苏明月勾结意图谋反?难道陛下之英明,竟不如一个以色侍人之女流?” 白夙这话说得直白,李睿与安公公等人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头狂跳,忍不住偷看起帝君脸色来。 帝君将茶杯往案上重重一搁,出声道:“白无晦,朕还在这里坐着呢!” 白夙丝毫不惧:“便是因着陛下在此,民女才敢如此说来,否则这些宵小之辈,还当陛下好蒙骗。” 帝君顿时失语,顿了顿,问段杰:“段壮士,还有何话可说?难道你当真觉得,朕连一个……花楼女人都不如?” “陛下之英明,古今罕见!草民万万不敢蒙骗陛下!”段杰伏跪道:“但那苏明月的弟弟刘翎,却生了个好相貌,天下女子见之……” 顿时,李睿安公公忍不住捂嘴,好不容易才忍住喷笑——这意思,竟然是说,白当家看上了苏明月的弟弟,所以要谋反? 帝君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暗想——倘若这白氏女是好像貌便可收服之人,朕倒是愿意将儿子全部送上,随她的意思挑。 然而,白夙却笑不出来,看着段杰,缓声道:“段壮士,这等笑言,还是少说为妙,损我白夙名声算不得什么,可损了陛下的天威,这罪就大了。” 没等段杰出声,白夙又道:“陛下英明,广开言路,御前告案,是为了更好的治理大庆臣民。可你却利用绍殿下,利用陛下爱民之心,毁我白夙的忠义名声,无视国法,藐视陛下之威严,在这皇宫大殿中戏语笑言……” “白无晦,行啦。”帝君拍拍桌案,起身道:“既然你是忠心的,又何惧诬告?朕信得过你。段壮士虽然闻风奏告有所不对,但也不至于错到哪里去,朕也就不罚了,下不为例!” 闻得帝君此言,白夙心中不由一冷,但她很快便敛起神色,拜道:“陛下英明。” 段杰和章铭也拜道 分卷阅读311 分卷阅读31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2 :“陛下英明!” “罢了罢了,李绍,人是你带来的,自己带出去吧。”帝君扶了扶衣袖,从龙椅上走下来:“无晦与倾辞既然来了,就陪朕说说话再走。” 等李绍带人离去,帝君屏退侍卫,赐坐给李睿和白夙之后,疲惫道:“瞧见没,这就是朕这些年过的日子,有个堪用的,他们便想除掉一个,之前魏楚言是这样,现在你们也是这样……” 白夙不说话,李睿只好接话:“这些世家委实可恶,自己深院大宅,华服无算,却总是算计着皇伯父这些东西……” “他们除了算计朕,还能做成何事?”帝君气道:“你们是不知道,朕年前便听人说永寿殿和永昌殿瓦檐漏水,朕让他们给使人修修,结果说什么兵戎未止,国库空虚,没有多余钱财,让朕忍忍……可他们呢?如今却聚起百万巨财……” 白夙就静静的听着两人叙话,不动声色的暗中盘算——从去年到今年,帝君在她和楚宁手中刮走了不少现钱,甚至从今年年初开始,还直接拿了一成四海商团的股份,加上天上人间的分成,每月帝君至少会有两万贯以上的纯分红。 现已九月,今年给出的分红和楚宁与萧鸿飞的买官钱,再加上之前安公公之前在幽州为帝君收刮的钱财,起码已经是百万之巨——可如此巨款入手,帝君却还在哭穷…… “无晦怎的不说话了?” 白夙回神,立刻应道:“民女在想,那二人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又藏着何居心……” “这背后指使之人,朕心里有数。”帝君道:“至于居心,无非是离间我等君臣情谊。” “原来如此。”白夙道:“谢陛下提点!” 与李睿从皇宫出来时,日头已偏西,两人互相道别,随即便各归各处。 白夙回到天上人间,方才入门,白青墨就慌忙迎了过来。 “出了何事?” “顾大将军来了。”白青墨道:“指名道姓的见当家……” “顾将军?顾文雄?”白夙微怔,问道:“人在哪?” 白青墨道:“在外客间。” 白夙转身往外客间走去,刚走几步,却突然顿住,对白青墨吩咐道:“先瞒下我回来的消息,把人尽快送走!” 白青墨不解,但还是依言行事,连忙去外客间传话道:“方才有当家的随从传话过来,说是当家查账乏了,今夜就宿在那辅子里……” “既然如此,顾某就谢过小娘子的款待了。” 顾文雄从天上人间回府,便见妻子等在门口,神色却有些惊惶。 “细君,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惶?” 张氏虽惊惶,却也知分寸,回房屏退随从之后方才说道:“妾身方才得到消息,道是有东莱壮士借李绍殿下的门路御前告案,告那东莱白氏女勾结前朝皇族后裔,意图谋反!” “什么?”顾文雄顿时大惊:“今日我去天上人间见那白氏女,却被告知出门查账……难道是被帝君使人拿住了?” “未曾拿住!”张氏连声道:“帝君非但放了那白氏女,甚至连告案的那两位壮士也一并放出宫了……” “……帝君此举,甚是蹊跷……”顾文雄焦虑的踱起步来:“而且,这消息前一刻才传到你我这里,后一刻便闹到帝君面前……” “会不会是袁氏故意借此发难?意欲收拾那白氏女?” “有可能,但为何将我顾氏牵连进去?”顾文雄抚着额头,烦躁道:“倘若之前帝君还不相信那白氏女有反心,我这回去天上人间见她……岂不就是成了她有反心的佐证?” 自古以来,当权者最是忌惮官商勾结,权财结合,也正是因此,本朝才会重农抑商,好不容易这些年对商人的管控有所松懈,却因此番,不知道又会牵连多少人进来。 倘若顾文雄并没去天上人间,那么,帝君再怎么猜忌白夙,她依然只是个颇有聚财手段女商贾,即使她与那辽东女郡守牵扯不清,但仅凭那女郡守白手起家的身世,以及那两万不到的军队,根本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顾文雄却不一样,顾文雄出身顾氏,要身世有身世,要功绩有功绩,以他的资历名望,只要帝君启用,往后所领官职,不是封疆大吏便是权掌一方的大将军——以他如此权势,却与白夙这等商贾折节下交,不是他顾文雄有反心,那必然就是白夙有甚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此诛心之计,是想将我顾氏与那白氏一网打尽啊!”张氏泣道:“现在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将辰儿他们都送走?万一不测,也好……也好给顾家留点根苗……” “不!现在不可轻举妄动!”顾文雄制止道:“从现在开始,顾家阖门自守,杜绝宾客,便是亲戚之间,也不可随意走动!” “那辰儿他们……” “也都留在府里,让他们安心读书习武。” “夫君……妾身总觉得,这回与有些一样。”张氏思索道:“往年帝君与袁氏争斗,除了霍氏和燕氏这两回见过血之外,后来都是点到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 第175章 与顾文雄阖门自守的小心翼翼不同, 白夙在躲开顾文雄之后, 次日照常理事, 等她打理清楚手头商事后, 赌局的预选赛便已拉开序幕。 赌局由李睿负责,余下的事情, 白夙并没有直接插手,只是派了个执事过去帮忙, 至于她自己, 则每日去赛场巡视一圈便作罢。 今日巡视完毕, 白夙便把足球队、马球队和马赛骑手留在赛场,自己带着随从回到了天上人间。 方才进门, 还没来得及将披风解下, 便见两个外地过来的管事正候在客室。 “方荣见过当家!” “金忠仪见过当家!” 白夙受了这一礼,将披风递给白青墨,随即罢手示意他们坐下, 开门见山问道:“方管事,金管事, 陈郡与河东郡的情形如何?” “陈郡秋收已毕, 但今年不算丰年。”金管事道:“百姓交完秋税后, 再留下来年的种粮……明年青黄不接之际,怕是日子有些难过了。” “河东郡情况大抵也是如此。”方管事道:“奴婢按当家吩咐,找了一些商贾趁着秋收之际,约莫收了两三成粮食运往辽东。” “陈郡的粮食,我们大抵取了三成。”金管事道:“袁氏至少收走了两成。” “袁氏今年为了酿酒, 不但从陈郡买粮。”方管事道:“便是河东本地粮食,也至少有三成落在他们手里。” 白夙闻言,微微点头,又问道:“袁氏的桑落酒坊,现如何了?” “现在的桑落酒坊,比年初时,扩了五倍有余。”方管事说道:“酒工杂工足足超过了两千人。” 将 分卷阅读312 分卷阅读31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3 这两郡情形打听清楚后,便着人将两位管事带去领赏,白夙则打开自己带来的舆图,仔细瞧起陈郡河东两郡来。 陈郡与河东郡都是产粮大郡,袁氏在这两郡囤积良田万顷,再加上手中的粮行酒坊,论其实力,已足够影响这两郡的粮价。 今年不但袁氏在大肆收粮酿酒,白夙也过去插了一手,现在这两郡的粮价至少翻了三倍,往年几十百余文的价格,如今都涨到将近三百文。 为了对付袁氏,白夙不但大量收购了陈郡、河东二郡的粮食,甚至于其它产粮大郡,都有留布置——白夙不怕粮食收太多积压成本,毕竟牧羊城未来两三年内,仍然需要从外地采买粮食,才能维持正常消耗,现在囤积些粮食在手,以备不时之需,时机正好。 因此,囤积粮食,只是白夙对付袁氏的第一步。 而第二步,就是继续加大桑落酒的采购量,迫使袁氏继续扩大酿酒工坊,方才能进行第三步。 在赌局预选赛之后,袁氏持续拿到了几个桑落酒的订单,合起来超过万坛,因此,袁信不得不抽空召来手下的一众管事,商议对策。 “这些定单,都要求在年节前交出,说是要赶年节这趟销路……” “可现在陈郡与河东两郡的粮食价上涨,再以之前的价格定酒,我袁氏的利润会降低不少……” “难道这送上门的订单还能不要?这送上门的钱还能不赚?” “五公子,又有一个两千坛的订单来了,那管事是从外地来的,正在外面候着结果……” …… 边听着管事们讨论,袁信边将手头的订酒契约一一阅过,临末方才问道:“我袁氏的仓房账目上,还存有多少粮食?” 候在一旁的仓房管事立刻翻开账薄,答道:“不足三千石。” “这压仓粮食,是不能运了。”袁信看向负责买粮的管事,问道:“邻郡的粮食呢?” “邻郡的粮食,也收了些回来。”那管事行礼道:“但多数都被大小粮商运去了辽东和辽西等郡。” 幽州去年糟了兵灾,大半个州都被抢掠一空,特别是辽西和辽东两郡,不但人口粮食被掠夺,去年还接连耽误了两季耕种,今年更是粮食奇缺,全靠两郡的郡守广撒钱财,从外地购粮支撑。 听到此,袁信搁下手中契书,皱眉道:“难道就不能出高价,从那些粮商手里,把运去幽州的粮食买下来吗?” “五公子,辽东那边出的粮价,我们根本就买不起,即使买到手里酿成酒,除却其它各种花销成本,也无利可图了……” “辽东辽西……这些杀千刀的狗东西!”袁信大怒,拍桌问道:“冀州那边呢?” 冀州那边都是平原地区,往年也是产粮大州。 “冀州那边,去年不但有血衣神教作乱,鲜卑骑兵也到处肆虐。”眼见袁信怒容满面,那管事不禁擦擦脸上冷汗,如实禀道:“后来不知从哪里又跑出来了一群道士,自称全真教,隔三叉五,便要与血衣神教‘论道’……” “……” 虽然生在长安,长在长安,但袁信也知道管事说的‘论道’是何意,不由长叹一声:“罢了,我想办法,去找郑氏和梁氏等家族借些粮罢,等明年收了新粮再还。” 没过几天,袁信便找了十余个大小世家,把粮食借了回来,足足数万石之多。有了粮食,袁氏酒坊近一步扩大,足足扩到了三千余人。 与此同时,赌局的预选赛已结束,淘汰赛和决赛的场地已圈建完毕,正准备择日开赛。 就在这长安城内风起云涌之际,帝君正式让五皇子李湛出任盐铁丞之职,接手盐铁官营之事。李湛先从皇族子弟中挑选了一批人出来,组建成了皇家商团,负责从产盐郡县的盐吏手中,收购官盐,接着再运往各地贩卖,所盈利之钱财,国库取六成,商团得四成。 李湛接手盐铁丞,组建皇家盐业商团的消息,很快便被外情司传回辽东,楚宁接到消息时,正指挥着匠作司铁器坊的几个工匠,在编织铁丝网。 去年垦的新地,今年已经种了一季,虽然埋了粪肥,又有水利,但收成却不够让人满意。 沓老县尊坐在轮椅上,被随坐推着在跟在楚宁旁边,叨念道:“使君呐,这些粮食都是被鸟雀和野兽糟蹋的,您不派人去猎杀野兽,却在这织铁网……难不成,是想沿着那地界都围上一圈?” “正是如此。”楚宁边指挥人把织好的铁丝网竖起来,边说道:“鸟雀能派人赶走,可藏在树林草丛里的兽类却不容易,年初猎了一场,现在又是野狼兔子满山跑……” “可铁网围过去……得用许多铁吧?” 想想那么大面积的土地都要围上一圈,沓老县尊便犯起愁来,遇上这么个花起钱来不知数的使君,他也是操碎了心。 “先用着,等以后用不着了,拆回来,还可以重新锻造。” “怕就怕,围过去就拆不回来了。”沓老县尊叹息道:“如今城里城外人口繁多,要是一人动点歪脑筯……这铁网,怎么还能拆得回来?” 两人正说着,燕凌戈被侍卫领着带了过来。 “启禀使君。”燕凌戈行礼后,递上了几本名册:“今年募的新兵已训练完成,这是考核之后的名册。” “好!”楚宁接过名册翻了翻,随即交给梁春花,又问道:“乌骨城的作战方案,进行得如何了?” 燕凌戈闻言,瞥了沓老县尊一眼,等沓老县尊请辞离去后,方才说道:“不太顺利。” 楚宁带着燕凌戈走到旁边空地,问道:“为何?” “军情司已传回消息,乌骨城里百姓大概有两万多人,驻兵八千有余,更重要的是,这位高句丽派来驻守的大加渊太游颇得人心,紧要时刻,他或许能够发动全城百姓,助其死守。” “攻城本就比守城难,如果乌骨城里全民皆兵,仅凭我们这点人马,也确实打不下来。”楚宁摊手:“不过,也别灰心,总是会有办法的。” 燕凌戈点点头,随即指着那几张正在拼接的铁丝网问道:“此物,使君有何用处?” “今年新地的收成不好,沓老县尊天天跟我抱怨,说是山上草中的野兽太多,把粮苗都给啃了……” 燕凌戈却是没注意听楚宁说什么,反而拔出配剑在脚下划了一道线,随即边走边步量,边念念有词:“鲜卑与高句丽少弩善弓,弓.箭的射程,八十步外便难破我军铁甲,而我军多弩,射程远达两百余步,倘若在两军对垒时,于我军弓.弩杀射程内,敌军射程之外,布下这种铁丝网……” 边说着,燕凌戈便已经走到那铁网面前,拔剑便是一剑斩去,那铁丝织得较为密集,她接连斩断几根后,手中之剑便被弹开。 “报废 分卷阅读313 分卷阅读31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4 性损伤。”燕凌戈看了看剑刃上卷起的口子,向楚宁说道:“这铁丝要是能够再粗一点,中间留下的间隙更宽一些,让弩.箭可由其中穿过……” “还可以给铁丝网上加些倒刺!” 楚宁眼宁一亮,想起在前世历史中,著名的第一次世界大战——铁丝网配合步兵远程火力,所到之处,人挡屠人!神挡杀神! 据闻,坦克之所以被发明,就是因为铁丝网的超神之存在! 两人互视一眼,楚宁便立刻让铁匠往铁丝网上加装倒刺,而燕凌戈则去营中调了两局兵力过来,进行现场实战效果检验。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这几天特别忙!!! 工作上出了点事情,接连加了好几个通宵的班…… 第176章 同样一样东西, 落到不同人手里, 用法与境遇便如云泥之别。 普通寻常的带刺铁丝网, 落在楚宁手里, 便只能用来圈地拦野兽,落到燕凌戈等战将手里, 就是杀敌制胜的法宝。 在检验出战斗效果之后,总参部部总燕夫人与军务部总总燕凌戈共同拍板决定, 将这种铁丝网列入军队武械, 并以铁丝网为重点, 发展出了一系列相关战术。 十月底,新战术训练完成, 北方天气却已寒凉, 总参部终于在这个时候,制定了乌骨城的夺取计划,并召开了军事会议。 “如诸位所想, 现在秋收方过,恰逢冬种时, 天气越发寒凉, 并非发动战斗的最佳时期。”这场司总级别的军事会议上, 总参部副总总燕夫人解释道:“但这是对于鲜卑和高句丽而言。” 环顾在坐各司负责人,燕夫人的目光最后落到楚宁身上,继续说道:“我军冬衣齐备,甚至连足衣都有,便是再凉几分, 也无碍行止。因此,正好可以借此时机,攻敌之不备。” 楚宁想了想,觉得燕夫人说得在理,遂点了点头,问道:“具体作战计划呢?” “由于乌骨城是山城,凤鸣铁骑失去冲袭优势,故只能留守牧羊城。”燕夫人道:“此次作战,我军步卒,预计将会全部上阵。”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楚宁抱臂环胸靠坐在椅背上,又问道:“我军步卒,至今不过万人,而乌骨城光守军便八千有余,此战,如何夺城?” “先劝降,或劝降不成便强取。”燕夫人指了指乌骨城:“若强取不成,再由藏匿进城的军情司和特战司里应外合。” 辽东郡府的军情司和特战司,不论对外还是对内,都算是神秘部门,知道详情的人不多,如非必要,楚宁与燕夫人并不想现在就把这两个部门暴露出来。 特战司在这次整编之后人数倍增,除开陈隆建带去保护白夙的人手之外,牧羊城还留下了两个局级兵力,燕夫人早就分批派出,往乌骨城里埋下了钉子。 知道燕夫人早有谋划后,楚宁便问道:“此番由谁领军?” “指挥司司总孙兴为正将,兵务司司总楚柔、动员司司总杨厚德为佐将。”燕夫人道:“凌戈率凤鸣战部留守牧羊城,老身将亲自随军前往乌骨城。” 楚宁见燕夫人身强体建,精神甚佳,便点头应允:“胜机几分?” 燕夫人算了算,应道:“七分。” 楚宁边听着,边看向喜不自禁的孙兴和跃跃欲试的楚柔,又看看那笑得一脸憨样的杨厚德,遂道:“孙司总,楚司总,杨司总,请讲讲你们的战术安排。” 想必这三人早就得到要领军的消息,此刻讲起战术来,也算是颇有章法,不足之处有燕夫人在旁补足。楚宁与卫靖等其他将领反复推敲,直至再无破绽时,方才正式确定了这次出兵的最终战术。 军议散后,会议室里只留下了楚宁和凤九卿两人,见凤九卿欲言又止的模样,楚宁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息。 凤九卿从头到尾旁听,也提出了不少建议,但此刻神色郁郁,想来并不开心。 “卿姑娘这是……” “无妨。”凤九卿揉揉额头,烦闷道:“只是想到这场战争,又要死去不少百姓,便觉得心中有些难过。” “我能理解卿姑娘的心情。”楚宁拉开凤九卿旁边的椅子坐下:“在两年前,战争、杀戮、死亡……对于我而言,都遥远不可及,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将在和平盛世中安度一生,每天为吃什么、玩什么而发愁,每天为我爱她,她爱她而悲伤。” 凤九卿微微转头,看着楚宁的侧颜,听着她继续往下说道:“但后来,我才发现,在生与死面前,曾经这些被视作天大烦恼的事情,其实都不值一提。” “我喜欢和平盛世,讨厌战争和杀戮。”楚宁靠在椅子上,仰头捂住眼睛:“我知道,在辽东军的新武械和新战术面前,不论是高句丽还是鲜卑,都只是待屠羔羊——但现在,我还不能结束战争,也不能停止杀戮……” “比起朝中诸多将官而言,使君或许是个重利之人,但绝对不是个轻视百姓身家性命的人。”凤九卿不由轻声叹息,悲痛道:“乱世将临,谁都身不由己,使君已经做得很好了,辽东对高句丽用兵,是明谋,是必须,是华夷之战……我之所以难过,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冀州……同为炎黄子孙,却内战不休……先贤曾道人性本善,可为何却总是互相残杀?” “冀州啊……”楚宁敛起思绪,坐正身形,想了想那边的情报,思索道:“在我看来,往大的方面说,是中原教派与西方教派的道统之争,是社会不公与百姓反抗的必然结果。往小的方面讲,却也不过是一群无知百姓,被人挑拨愚弄罢了,还上升不到人性层面。” “缘何?”凤九卿不由微怔,随即惊问:“难道不是因为人性善恶难测,欲豁难平,所以才会互相残杀吗?” “是,但也不是。人性善之恶乃千古难题,圣人先贤尚且有争议,你我二人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楚宁道:“但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凤九卿即时好奇:“是何故事?” “有位父亲是个屠夫,以帮人杀猪人生,但他有次杀猪的时候,却被他不足十岁的孩子看见。”这个故事的后面有些沉重,楚宁讲得很慢:“于是,他的孩子叫来自己的一群小伙伴,玩起了杀猪游戏。屠夫的孩子找来刀,扮起屠夫,而另外一个孩子则扮起猪来。” “按照事先约定,扮屠夫的孩子抓住了扮猪的孩子,把他按到地上,拿起杀猪刀,将刀刺入扮猪的这个孩子颈脖,然后拉扯,切断了他的脖子……” 听到此,凤九卿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形,拳头紧握,抿着嘴唇,强忍着心中不适,继续听楚宁往下讲:“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官员偶然路过,亲眼目睹了这个残忍而 分卷阅读314 分卷阅读31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5 血腥的游戏,他当即把那个扮屠夫的孩子带回官府,召来幕僚,议论该如何处决这个残忍的孩子。可是,依照当时的国法,根本就无法判决这个尚未满十岁的孩子……”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有位贤明的老人提出了一个建议,让那位官员一手拿果子,一手拿金子,让孩子自己选择。”楚宁继续道:“如果扮屠夫的孩子选果子,则判他无罪,如果选金子则判他死罪。” “啊?”凤九卿不禁追问:“那孩子最后选择了什么?是金子么?” “不。”楚宁摇头道:“那孩子只是笑了笑,最后拿了果子。” “……”凤九卿顿时呆住,半晌才回神,苦笑道:“使君这是想告诉我,人性本恶么?” “不管人性本恶还是本善,我想说的是——人本无知。”楚宁叹道:“那个孩子,他只是偶然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在杀猪,于是就玩了一个杀猪游戏。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人为何要杀猪,也不知道真猪与假猪的区别,更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更别说是善与恶、对与错……” “冀州的百姓,她们不识字,不懂礼,不明生与死的意义,不知善与恶的区别,不晓伦理与道德的概念,更多的时候,便如同那个屠夫的孩子一般,听见别人如此说,看见别人如此做,于是便跟着说,跟着做……” “而血衣神教便是因此引诱百姓不事生产,蛊惑众百姓堕于享乐?”凤九卿接口道:“因为这些百姓,所接触的人都是如此行事,于是形成了异于我等人的伦理观念?” 楚宁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这些人,该如何才能改变过来?” “难。”楚宁摇头道:“观念、思想这些东西,很难改变,特别是,当这些观念和思想,能够让大部份人都得到利益的时候。” “也是。”凤九卿苦笑道:“依血衣神教的风俗,多以姊妹为妻妾,自余婚合,甚至连母子父女亦可……” 也正是因此,血衣神教的凝聚力极高,传.教之时,对教众的蛊惑更多,一旦入教,便可名正言顺的霸占自己的子女。 “人,生来便具有超强的学习能力,但每个人面对的学习环境却大为不同。”楚宁看向凤九卿,叹道:“当我们断文识字,明是非,晓对错,知善恶,懂廉耻之后,便会开始思索人生,便会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低级欲望——比如情.欲……” 当人们的思维境界越高,择偶要求也就越高,除了身材容貌之外,更追求思想共鸣。 因此,当部份人士衣冠楚楚坐在音乐厅,听着交响乐时,另外一部份人则围在村口,听着戏台上谁家小哥爬上了谁家小妹的床头,笑得乐呵呵;当一部份人忙碌在研究、思考的时候,另一部份人则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谁家霸道总裁又爱上了哪个灰姑娘…… “但随着人们的思维成长,欲.望也会逐渐提升,不是吗?”凤九卿反驳道:“比如权利,比如地位,比如理想……” “是的。”楚宁赞同道:“但这仅仅只是一小部份人,而往往就是这一小部份人,会将大部份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那么,冀州之乱,该怎么办呢?”凤九卿问道:“难道就真的只能像我师妹说的那般,将血衣神教赶去鲜卑?” “冀州血衣神教,教徒十数万之众,不论谁当权,都不可能大行兵戈,斩尽杀绝。”楚宁道:“因此,我才让静虚道长去那边组建了一个全真教。” “难道,这也是使君在那边布下的手段?我还当……这只是中原教派与西域教派的道统之争。”凤九卿顿时楞住,她知道去年楚宁派人将静虚道长请去了冀州,也知道静虚道长在那边立派传道,却不知这教派道统之争,竟是楚宁特意布置:“可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冀州百姓就被分化了,是吧?”楚宁说着,指了指长安方向:“你知道皇宫里那位,为何信奉那位西域高.僧么?” 凤九卿顿时领悟:“是想借用西域佛教,对抗世家?” “是的。”楚宁点头道:“儒家的父权子从,造就了一个个足已抑制皇权的大世家,而佛教的欺骗性和麻痹性,则能快速传播和聚拢普通民众,如果能借佛教和百姓来对抗世家,那么,帝君便可以稳住铲除世之后的乱局。” 在前朝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思想得到空前发展,不但影响了中原百姓的风俗习惯,更分化了皇权,也正是因此,皇宫里的那位才会那么信奉西域高.僧——因为,他需要另外一种思想,来反驳分化儒家学说,而劝人为善,讲因果轮回报应,能起到安定社会作用的佛教,就正好适合他的需要。 至于楚宁扶持道教,究其目的,也不过是未雨绸缪——儒家思想讲究父权子从,夫贵妻卑,一旦这些人从朝廷争斗里脱身,将矛头对向楚宁女子身份时,便是天大麻烦临身。 自古以来,剑为君子、刀为寇,而凌架于刀剑之上的,却是——笔! 刀剑可诛身,笔却可诛心,乃至于诛人千秋万载! 因此,楚宁不得不扶持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思想教派——道家思想,讲究阴阳和合,在两.性问题上,比儒家和佛教思想要开明许多,虽然没有明确提出男女平等的口号,但其性别思想,却具有平等主义色彩。 故此,楚宁才会将静虚道长请到冀州,趁乱起势。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这里写的佛教欺骗性和麻痹性,并不代表小默本人的观点,也没有贬低的意思哦! 第177章 十一月初, 辽东军正式从牧羊城出发, 侦骑处在前清除鲜卑哨兵和眼线, 遮蔽情报传递, 大军在后急行,仅仅不到六天时间, 一千先锋部队便已抵达牧羊城下。 直到兵临城下,驻守乌骨城的渊太游都没反应过来——冬季出兵!古往今来, 鲜少有人, 竟然敢在十一月寒冬之季出兵, 难道这支辽东军,都不担心一场大雪落下来冻死人和战马吗?难道他们都不担心, 积雪会淹没他们的退路吗? 然而, 辽东的确不担心这个,他们初底城下,便直接往城内投去了劝降书, 一刻钟没得到回应,就直接挂旗开战。 渊太游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心急的军队, 方才穿好盔甲来到正面城头, 还没来得及问清城下军队主将何人, 便见头颅大的石头被抛进城里,进接砸到了城内大小房屋顶上,甚至有不少奔走在街道上的军民,都遭了如此天降之难。 “抛石车?他娘的,这些人怎么这么快就架起了抛石车?”渊太游一楞, 随即大骂,骂完之后见城下兵卒不过千人,顿时安心不少,下令道:“快!派出两个小加,带人杀出去,将那些抛石车 分卷阅读315 分卷阅读31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6 毁掉!” 小加是高句丽的官职,一个小加大概领军五百,传令之间,千余高句丽的兵卒便从城门中冲杀出来,方才冲到阵前,便见对面的敌军已经齐齐整整的端起了弓.弩,眨眼之间,数千支弩.箭就从对面射来,铺天盖地一般,直接落到了高句丽的军队里面。 高句丽的军卒虽然甲胄普遍,但铁甲的装备率却不足一成,多为皮甲和铜甲,在这百步射程内,根本就挡不住对面的强.弩。 几轮箭.雨下来,这千余高句丽的兵卒就直接崩溃,甚至连溃逃之人,都被射杀不少。 “关城门!快关城门!” 眼见战况出乎意料之惨败,渊太游只得舍了城下溃退回来的士卒,忍痛下令关城门,架起城墙上的几具重.弩,与城下的抛石车相抗。 楚柔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城上敌情,见对方已经架好了重弩,便下令向后撤退了五十步。 如此一来,辽东军退出了城上的重.弩射程,抛石车也失去了作用,楚柔不由叹息:“看来,这守城将领并不好骗呐!” 她故意装作如此冒进,可对方却并没派出大量兵卒,反而在吃了个小亏之后,便断臂求生,谨慎无比。 与此同时,远在牧羊城的楚宁,正与燕凌戈站在军议处的战场模型地图旁,讨论着这次战争。 “乌骨城左右皆为高山,外城城墙沿着山脊逐段而修,呈卵形,全长三十余里,可容十万之众。”燕凌戈为楚宁介绍道:“此城共设有东、南、西三门出入,而南门正当谷口,楚柔眼下,应率兵在此门诱敌。” “孙兴和杨德厚,分别在东门和西门?”楚宁思索道:“我瞧着这每面门相距甚远,如此分兵,难道不怕高句丽个个击破?” 在乌骨城里,三面城门之间基本算是直线距离,而城外有山涧相隔,辽东三支军队之间,基本无法做到互相支援。 “在我军军备武械齐全,且士卒体力精神饱满的情况下,高句丽若没三倍兵力出城作战,必败无疑。”燕凌戈拿起木棍,指了指乌骨城的三面城门:“乌骨城里仅有八千高句丽兵卒,而他们却要分别守住三道城门,也就是说,每道城门最多只有两千多人。” “凭我军武械,每面门即使只派一千兵卒,也足已对他们造成威胁。”楚宁抱臂环胸,看着地势图又问道:“万一乌骨城的将领,并不中我们的诱兵之计,死守在城里呢?” “那就只能强攻了。”燕凌戈拿起几面蓝色的三角旗,在东门和南门前各插一面,又在西门前插了两面:“三道城门同时发动进攻,将他们的兵力分散,然后重兵攻打西门。” 毕竟是整个辽东集团第一次主动对外用兵,楚宁虽然对自己的军队颇为自信,但还是有些担忧:“依燕部总看来,此战能否顺利夺城?” “使君且稍待。”燕凌戈在心里盘算几番,安慰道:“最多不过十天,捷报必然传回。” 然而,这封意料中的捷报并没让楚宁等到十天,仅仅在第七天,就被呈到楚宁面前。 “首日对阵时,那高句丽将领小中诱敌之计,被楚柔司总在南门下阵斩千人。”传令兵呈上捷报后,边给楚宁详细讲解战况:“后来燕部总临时改变了强攻战术,将我军兵卒分作三班轮番休息,又不分白夜,或让人喧叫劝降,或让人擂鼓宣战,施以疲兵之计。那高句丽的将领眼见胜机全无,又求助无门,遂率军出城投降。” “好!甚好!” 第一次对外主动宣战便旗开得胜,且胜得如此利落,楚宁顿时大喜,连忙召来府中各部长官,开始商讨战后事宜。 等会议结束,楚宁便迫不及待研墨提笔,开始给白夙写信。 这封信楚宁照例写得极长,先是问候安好,接着又东拉西扯的聊了许多东西,比如梁博新提炼出的香水,比如辽东咸鱼干的库存,等等无关大局的事情。 白夙收到信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赌局的淘汰赛已经结束,只余下最后的决赛。 三个项目的决赛并没同时举行,而是依照足球赛、马球赛和马赛的次序举行。 从淘汰赛开始,李睿便开始组织人手卖观赛票,按照位置的好坏优劣,票价各不相同;与此同时,千金台以各项赛事的胜负,摆下了新的押注赌局,让那些没能参加这场惊世赌局的人,也有机会参与进来;白夙也没闲着,她也以九州钱庄的名义,开始售卖一种名叫‘彩票’的东西。 彩票此物,便宜至极,印在巴掌大小的纸上,三五文钱一张,赔率却比千金台的赌局还高。一等奖为当期总金额的两成;二等奖为当期总金额的一成;三等奖为当期总金额的半成;四等奖为一千文;五等奖为二百文;六等奖为五十文。 首期发售五天,开奖之后,彩票便在整个长安城里引起了巨大轰动。 据说一等奖得主共有三人,其中一人是渭河上帮人拉船的纤夫,此番几文钱便换得两三百贯,真可谓一步登天,成为了咸鱼翻身之典范,众相争羡之传说。 等白夙又开了两期彩票,赌局决赛也随之结束。 足球赛的一等奖被白夙带来的东莱足球队拿了,二等奖则落到一个小些的世家手里,喜得那家人眉开眼笑他们家不过出了十万贯来凑个热闹,却翻了倍的赚到手,又如何能不喜笑颜开? 马球赛的头奖,毫不出意料的落到袁氏手里,二等奖则落到郑氏手里,三等奖被张氏捡了去。 这三项赛事,最出人意料的却是赛马了从淘汰赛开始就异常之激烈,袁氏的赛马队空前强大,接连刷下去了好几家队伍,一度与并州队成为了夺冠大热门,在千金台的押注台上,赔率甚至降到一赔二的程度。 然而,决赛的第一场,袁氏马队就抽到了并州柳云戟的队伍,两强争锋之下,生生将袁氏马队刷了出局。 并州队的险胜加剧了这场赛事的激烈,引得长安百姓众相争看,千金台的押注赌局赔率也因此而跌宕起伏。 就在众人以为并州队众望所归时,辽西队和张掖队也相继暴发实力,强势杀入了总决赛。 最终,魏楚言的张掖队夺冠,萧鸿飞的辽西队拿了二等奖,并州柳云戟则捡了个三等奖,输掉了整整二十万贯,气得派人过来大骂赌局有黑幕。 袁氏相包揽奖项的目的虽然失败,但也赚了三十万到手,心里虽有不甘,但也不如柳云戟那般偏激,反观在比赛中颗粒无收的颖川郡主和千金台,倒也心中得意万分。 发完奖金,李睿便带着账薄来天上人间与白夙对账。 “我这边派出的三支队伍,一个奖项都没捞着,三十万贯的赌资,算是全都赔进去了。”李睿连声叹息:“卖观赛票,卖小吃食…… 分卷阅读316 分卷阅读31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7 总共也才入账一万余贯,入不敷出,这回亏大了。” “你瞧瞧这个。”白夙说着,将手边的另外一本账薄放到李睿面前。 “千金台的账?”李睿说着便翻开账薄,几眼之下,顿时惊呆:“这……这……都是这回赚的?” “是的。”白夙唇角微弯,眸含浅笑,拿回账薄:“这是除去千金台那三十万贯赌资后的余账。” “……”李睿深深呼出一口气,勉强按奈住激动的心情:“便是除去我那三十万的赌资,这回也赚了将近百万贯……简直不敢想像,这这长安城竟然藏着这么多钱!” 白夙又递过一册账目,缓声道:“长安里里外外,总人口约莫两百余万,世家豪富众多,何只区区百万钱财?你且看看这个。” 这是一本卖彩票的账目,直至目前为止,白夙才在长安城里发售了三期彩票。第一期买者不多,总金额仅仅才四千贯不到,但第二期却呈现双倍增长,直接破了一万贯大关,并且售卖范围已经不仅仅只限于长安城,周围郡县都有了售卖分行。 “这才第三期,总金额已经超过了三万贯?”李睿边翻着账目,边抽冷气:“照这么下去,等每个郡县都设下售卖分行时,单期总金额岂不是便会超过十万贯?” “十万贯只保守估计。”白夙道:“彩票价格便宜,三文一张,五文两张,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手头稍有余财的百姓,可能还会一次性多买几张。” “可你这利润……” “往后这彩票将改为每月一期,当期售额的百分之四十为奖金,百分之二十的发行成本费用,百分之一的调节金,和百分之二十四的公益金。”白夙收回账薄,继续道:“最后百分之十五,乃是交给辽东郡府的税金。” “没有利润?”李睿简直不敢相信:“九州钱庄如此大费周章,又是造纸又是印刷,竟然没有预算利润出来?” “九州彩票带动了造纸坊和刻印坊。”白夙道:“如果成本控制得好,大抵可以从成本里面,节省百分之五到十的利润。” 李睿不禁摇头:“这利润,未免太薄了些罢?那公益金又是怎么回事?” 白夙解释道:“公益金会被用来兴办乡学、济老院、育幼院、助残院……” “如此甚好!”顿时,李睿高兴起来:“若能将这些修遍全国郡县,让天下所有孤老残弱之人,都有遮风避雨之处……” 两人正说着,白青墨进来禀报,道是安公公来了天上人间。 李睿心知帝君秉性,晓得他这是派安公公来要钱了,连忙帮白夙将所有账薄收好。 第178章 两人方才藏好账薄, 安公公便已背着双手走到客房门前, 拜迎之后, 便听安公公笑道:“听说大当家的足球队, 得了一等奖?” 安公公问话时,拿眼角余光瞧着李睿的神色, 他知道李睿和千金台这回连赌资都输得精光,让袁氏和魏楚言捡了大便宜, 气得帝君拍案掀桌, 大怒不止。 “托陛下鸿福, 侥幸回了本钱。”白夙说着,便让人将黄金抬了过来, 让安公公自己拿, 拿多少算多少。 安公公望着几大箱黄金,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帝君另有嘱咐竟然只拿了二万两黄金, 除本金之外,还给白夙留了一万两利润在手, 随即又说:“大当家可莫要心存怨望, 陛下也不是厚此薄彼之人, 魏楚言那里,陛下也会拿走二万两。” 白夙也不争辩,等安公公说完,方才禀道:“民女此间商事已了,不日便会前往张掖……” “也好, 长安这等是非之地,大当家早些离去,陛下也早些安心。”安公公大手一挥,转述道:“陛下口谕:无晦离去时托人给朕捎个口信便可,无须辞行。”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安公公便带着侍卫拖着黄金离去,临走时又转述了几句帝君之言给李睿。 李睿也不太把帝君的责备放在心上,只是等安公公走远后,方才低声问白夙:“方才,安公公调来重兵围困了天上人间,是吗?” 白夙没出声,却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随即道:“再过两日我便走了,往后这长安城里的事情,就托付给倾辞照看了。” “倾辞必尽全力,定不负无晦所托。” …… 十二月中旬,白夙带着商队终于抵达张掖,她先与白青夜会合,随后又亲自将魏楚言剩下的一万两黄金送去交割,寻机见了刘长贵一面。 接下来,白夙便异常繁忙,买田地,募耕户,建庄园,置商行……年节后便是春耕,白夙按照楚宁的提议,种下了大量油菜和果木。 等一应事情办妥,便已是永威二十五年四月下旬。 白青夜继续留在张掖,刘长贵如今也成为了魏楚言的得力臂助,他几次三番提出想回辽东,奈何魏楚言总是不答应放人,执意要将他留在张掖抵抗匈奴。 四月底,白夙带着商团起程东回,沿途边做买卖,边巡查去年沿途的布局进度,于六月中旬时,终于回到辽东。 商船抵达牧羊城时正值午后,白夙盘算着楚宁正在午休,便没让人前去通报,自己先回天上人间洗去满身风尘,随后才去郡府。 入前厅,过游廊,方才踏入后院,便见梁春花正坐在院中大树下,摇着扇子乘凉。 白夙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文和呢?” “回白当家的话。”梁春花行礼道:“使君正在午睡。” 微微罢手,白夙示意梁春花莫要声张,随即轻轻推门而入。 白夙进门的时候,楚宁抱着枕头睡得正沉,她转过楚宁的脸庞,又给轻轻地给楚宁调整了一个更舒坦的姿势,细细的瞧了许久,掐着楚宁贯常醒来的时间,伸手捏住了楚宁的鼻子。 没多久,楚宁便挣扎着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发现是白夙,还当自己是在梦里,双臂一伸,做了个拥抱的姿势,便要继续睡去。 白夙继续捏她,捏完了还要摸,楚宁只得醒来。 “女朋友,我回来了。” 白夙看着楚宁那依然没睡醒的模样,忍不住温温柔柔的笑起来。 楚宁怔了怔,看清床边的这袭白衣,方才敢确认,当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连忙环住白夙的颈脖抱怨:“女朋友,哪有你这么唤人起床的?” 白夙配合问道:“那该如何唤你起床?” “至少需要一个甜蜜温柔的吻的……” “好!” 白夙说着,左手就扶住楚宁的后脑,低头吻了吻那久未品尝的唇瓣,复又觉得不太满足,便直接挑开双唇,闯入其中,寻到那软舌,与之共舞。 “女朋友,你这是犯规啊!” 本就许久没见,心里万分想念,现在白 分卷阅读317 分卷阅读31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8 夙又欺她势弱,楚宁摸索着想解开白夙的腰带,却几次三番都没能得手。 “这衫子上的宽带,不是你设计的么?如今解不开,却赖我了?” 楚宁闻言,只得狠狠道:“不亲了!” 腰带的系带在白夙腰后,白夙坐在床边,存心不给她机会。 “好,不亲。” 白夙应了一声,温柔的将楚宁放回床上的软被里,随后利落的捉住她双手,压制在头顶。 不让亲,总可以摸。 白夙右手滑过,指间熟练地挑开楚宁的里衣,顺着衣襟一路向下,直赴目的地。 “这就有感觉了?”白夙微讶。 “难道阿夙没感觉?” 足足一年没见,这刚见着就又亲又摸的,怎么可能没感觉? 楚宁挣了挣,却没能挣脱白夙的压制,反而碰到了白夙的唇角。 “文和莫急。”白夙说着,语声微顿,复又道:“就快到了。” 楚宁咬着嘴唇,狠狠的瞪着白夙,但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眸底漾起的潋滟。 白夙喜欢这个时候的楚宁,更爱她那隐忍却又享受的模样,特别是她用弥漫着雾气、湿润的双眸看着白夙时,更能引出白夙心底的恣意。 “嗯……慢一点……” 攀上顶峰时,楚宁主动吻上白夙,主动伸出舌尖,找到先前与她肆意纠缠的软舌,送上了一个湿润的吻。 “再来一次?” 享受完这个吻,白夙微微喘息着压制着楚宁,眼底眉稍都染上了几分热切。 “该换我……嗯……” …… 白夙微微俯身,享受着那些轻浅却又撩人心扉的喘息,以及那些欲拒还迎的亲吻。 两次被送到顶峰的楚郡守丝毫不妥协,执意要拿回两次来,白当家只好哄她说:“午休时间已结束,晚上可好?” “拖到晚上可就有利息了……” 白夙闻言,眼上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使君大人,依你那一个时辰一回的速度,怕是允你收利息,也收不到多少回罢?” “大当家,你这是嫌本使君速度太慢么?”楚使君忍不住挑眉:“可本使君却记得,你每每回可都享受得紧呢……”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直到梁春花在院中接连唤了几回,楚宁才将自己打理清楚出得门来。 楚宁下午有场重要的会议,因着早就拟定,故也由不得她耽搁。 缓步走进会议室,就见各级官吏早已到齐,见得楚宁落坐,遂纷纷起身见礼。 楚宁回礼后坐下,目光扫过全场,随后道:“今天,在会议开始之前,本使君给诸君介绍一位新同袍。” 渊太游神情萎靡,起身行了个礼,就听楚宁的声音继续传来:“从今天开始,渊太游便是本使君府中的谘议参军。” 谘议参军,也称谘议参军事,乃大庆中上层实权官员的僚属,掌顾问谏议等事,属谋臣,少实权,但因常与上位者接触,若能博得上位者喜爱,也不乏一飞冲天之机会。 楚宁介绍完渊太游之后,便宣布会议进入正题:“现在,请沓部总为我们讲讲新民的安置情况。” 新民就是拿下乌骨城之后归顺的百姓,沓部总就是沓老县尊,虽然还领着县令之职,但自从去年改制之后,在辽东郡府的内部会议中,便已免除了大庆朝廷的官制称呼。 “回使君。”听见楚宁点名,沓部总翻开自己的记事薄,边说道:“两万余新民,在二月前就已经分批安置完毕,其中有四成人口,自愿迁到牧羊城从事工业劳动,目前已被各大工坊和商行雇用;三成人口领了农具,在农务司的安排下开垦荒地;余下三成人口因在乌骨城有家业,自愿留在了乌骨城。” 楚宁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就问治安司的司总屈如忠:“可有发生过暴.乱,或是欺凌老弱妇孺之事?” “自是有的。”屈如忠连忙道:“自新民归顺以来,共计发生了两起百人以下的小规模暴.乱,十三起欺老案,二十六起弃婴案,十八起凌.辱案,九起抢掠案,三十四起盗窃案……” “案件的进度如何?” “暴.乱案的首领已经依律处决,孤寡老人和弃婴都已被送到济老院和育幼院,至于凌.辱案……” 这些数据,楚宁其实早就在报告上看过,但此刻听来却仍觉得心情沉重,特别是听到凌.辱案,依庆律竟然只是罚男方杖刑或赔钱,又或者让男方出钱聘娶的时候……楚宁就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路漫漫其修远兮……而在这条路上,楚宁才走出了第一步。 傍晚散会后,楚宁便敛起心绪,脚步轻快的赶往天上人间,白夙见她回来,也尽快结束与几位管事议事,又打发了白青墨等侍女随从,将时间和空间都留了出来。 眼见终于得了空闲,楚宁连忙抱了过去,热烈道:“女朋友,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女朋友回家了 楚使君这就要关宁拉帘了。 第179章 六月下旬, 大庆各郡县流言顿起, 道是桑落酒并无延年益、保生男抬之奇效, 甚至不少人相继出来哭诉作证, 家中亲人因桑落酒而故去者不可胜数。 短短半个月时间,曾高达三五千钱一斗的桑落酒, 名声已臭不可闻,曾经求着桑落酒坊订酒的各方商贾齐聚河东, 堵在桑落酒坊外要赔偿。 与此同时, 朝野风声又起, 道是五皇子李湛因治盐有功,帝君属意立其为太子。 如果李湛顺利被立为太子, 那么, 袁氏一直扶持的李绍便失去了作用,而袁氏也将面临新帝与新势力的敌对和清洗——如同当年的霍氏。 直至此时,袁氏终于有些荒神, 而在这紧要关头,给袁氏至命一击的, 却是曾与他们百般交好的郑氏、梁氏等大小世家——他们竟在如此紧要关口, 齐齐堵到袁氏府门前, 讨要之前被袁信借去酿酒的粮食。 此时春耕不久,秋收未至,正是青黄不接时节,又恰逢袁氏酒坊遭难,何来粮食还债? “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袁相国被堵在府中, 气得吹胡子瞪眼,拍案怒骂:“往年我袁氏得意时,他们便过来摇尾乞怜,如今稍有不顺,便过来落井下石!” “阿爹莫气。”袁仁从门外赶进来:“绍殿下使人捎了信过来。” 袁相国从袁仁手中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却是更怒:“妾侍有孕,不宜见客?好个不宜见客!在这紧要关头,连他李绍也想与我袁氏画清界线?” “哼!李绍果然是个靠不住的。”袁信冷冷一笑:“难道他就不怕我袁氏倒向李湛?” “倒向李湛?五弟倒是说得轻巧,”袁仁眉头紧皱道:“这大半年来,我袁氏往李湛的皇家盐业商团里安插了多少钉子 分卷阅读318 分卷阅读31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19 ?又偷偷囤了多少盐?倘若他知晓这些,又如何能为我袁氏所用?” 袁信右掌抹过脖子,狰狞道:“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闭嘴!” 袁相国和袁仁同时暴喝,阻止袁信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语,却紧接着父子俩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炽热。 …… 大庆永威二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御宇三十八载的永威帝于明光宫驾崩,遗旨五皇子李湛继位。 消息传到辽东时已是九月初三,楚宁与白夙正率着军队和商团在乌骨城巡视,两人惊闻此事,不由默然相对。 “帝君驾崩,”楚宁回过神来,不由轻声叹道:“这个一直勉力维持的时代,也终于要结束了……” 虽然楚宁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帝君,但随着自己的官位越高,经历越多,对身在高位的挣扎和权衡,也越发感同身受。本以为还能见见这位曾重用燕夫人、李倾辞与自己的帝君,却没想到,竟从此生死两隔。 白夙眸底也掠过几许罕见的茫然,她想起自己去年被宣入宫中,最后见到帝君的时候——那时帝君的神色颇好,不似有甚病痛在身的模样……可为何,为何却在这么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龙驭上宾? “传令全郡!”楚宁召来梁春花:“将我郡旄、卫民军军旗及各营营旗,全部降半旗致哀!” 军旗就是去年扩军之后,卫民军所设计的军旗——底色为大红,上面绣着交叉的刀剑和盾牌,表示卫民军将手持刀剑,以身为盾,为保卫百姓和领土英勇战斗、所向无敌。 而郡旄就是郡守出行时仪仗中的旄旗,代表着楚宁的郡守身份和威仪。 在楚宁看来,不论这位帝君的执政能力如何,也不管这位帝君权术心术如何,单凭他能重用燕夫人与自己这等女子为官,楚宁也觉得自己应该为他致哀。 登上乌骨城的点将台,楚宁默默遥望长安,伴随着沉闷的鼓点和军歌,她身后的郡旄缓缓降致棋杆的三分之二处。 点将台下,燕夫人、楚柔、杨厚德、唐信、李文羽等人身着军服,率着兵卒列队而立。 “全体都有!立正!”燕夫人踏步上前,传下号令:“解盔!敬礼!” 所有人闻令解下头盔端于左手,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的锤在胸口。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长安的皇宫内,身穿白色麻衣的李湛,正与一郡皇族子弟跪坐在明光宫里,听安公公伏地哭诉:“大行皇帝近来虽易疲惫,却总归还算健硕,然则,却不知为何染了风寒……” 风寒。 真的是风寒么? 李湛眸中冷光划过,随即见安公公捧来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又从里面取出一卷黄绢:“这是大行皇帝草拟的传位诏书,有九寺大卿的副署……” “只有九卿副署?”李湛脸色微变,问道:“三公呢?” 安公公顿时一抖:“三公……三公……” “有本王在此,皇侄无须忧心。”一身戎装,腰系素带的宋王率着侍卫急步而来,一把抓过安公公手中的诏书,打开看了看,随即举过头顶,按剑环顾四周皇族子弟:“朝,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奉大行皇帝遗诏,请五殿下灵前继位!” 平素与李湛交情深厚的皇族弟子和官员连忙磕头:“臣等奉遗诏,请五殿下灵前登基……” 宋王眼见李绍等人还没反应,不禁威声喝道:“大殿下,七殿下,九殿下,你等还不行礼?” …… “先帝方才龙驭上宾,李湛就迫不及待的登基称帝,也不怕人骂他吃像难看?”拆开一封长安传回的消息,楚宁读罢,忍不住摇头:“比起先帝来,李湛到底是嫩了些,也急了些。” “确实太急了些。”白夙捡起另外一封看了看,随手递给楚宁:“九月登基,十一月就以私藏兵甲,意图谋反之罪名抄了李绍府邸。” “李绍竟然就这么死了?”楚宁完信,简直不敢置信:“袁氏竟然没帮他?” 白夙想了想,应道:“商队传回来小道消息,说是袁氏提前几天,将大皇子妃和皇孙接回省亲。” “看来,好戏还在后头!”楚宁失笑,随即摇头道:“从去年开始,阿夙便操纵桑落酒价,诱使袁氏把大量存粮拿出来酿酒,今年也不算是丰年,袁氏纵然良田美地无数,但还完郑梁等世家粮食之后,所剩也应当不多,与李湛斗起来,底气不复当年了哎……” “袁家少粮,却囤积了大量钱财。”白夙思虑道:“如果商队带回的消息没错,他们手里应该还囤了不少私盐。” 楚宁看向白夙,问道:“接下来,阿夙准备如何?” “继续大量收粮,抬高陈郡、河东等郡的粮价。”白夙语声微顿,想了想,复又道:“再想办法压低盐价……” “阿夙是想让袁氏手里的囤积盐贬值?” 楚宁眼睛一亮,兴奋无比——白夙从去年布局到今年,其目的之一,就是想利用经济手段,来抽空袁氏,甚至是击垮袁氏! “太好了!今年囤了半年的咸鱼干的咸肉干,终于可以换成钱和粮食了!” 比起真刀真枪的战争,这种不用直接面对战后废墟的经济战争,更让楚宁觉得能接受,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如今手里的资金,能撑起这样超大商业布局吗?” “金矿现在已经开始产出,辽东郡府的收支,也已能够自给自足。”白夙顺手拖过纸笺,边写边算道:“红颜阁有服饰、香皂和澡豆,天上人间有食宿和白酒,四海商团有水泥陶器、瓷器和木器等等………另外算上千金台和九州镖行的收入,我现在账目结存的现金,已经超过了三百万贯。” “倒也差不多了。”楚宁点了点头,随后叹道:“也不知卿姑娘冀州之行顺利否……” …… 凤九卿离开辽东之后,并没第一时间赶去冀州,而是搭着商船到了东莱。于蓬莱城登岸后,她便去九州镖行借了匹马直赴黄县县城。 如今的黄县早已不复当年,不但人口多了许多,商业繁华了许多,甚至连当初破旧的县城也已拆掉,与牧羊城一样,建起了不少青瓦白墙的漂亮小院落。 凤九卿在这些院落间走走停停,看着那些匆匆来匆匆去的身影,不禁心生感慨。 “爷,瞧您孤身一人,可需奴为您解解旅途乏闷?” “嗯?”凤九卿看看周围,再看看拦住自己的薄衣小妇人,疑惑道:“你唤我?” “原来是位姑娘。”那小妇人的眼睛和耳朵似乎都不太好,凑近端看了又看,才满脸失望道:“是奴失礼了,求姑娘莫要怪罪……” 突然有人凑近,凤九卿下意识便想拔剑,却在即将出鞘时顿住,脱口唤道 分卷阅读319 分卷阅读32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0 :“如烟?你是如烟?” 那小妇人听得凤九卿唤她,顿时僵住正要拜下的身躯,慌乱道:“姑娘认错人了罢?奴……” “你就是如烟……你……你为何变成这模样了?”凤九卿扶住如烟:“这……这白灰竟是石灰粉?你为何要将石灰粉抹在脸上?” 然而,不等凤九卿细问,那如烟竟似凭空生出了神力,粗暴的推开凤九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小巷里。 凤九卿默默看着如烟的背影,犹豫片刻之后放开马匹,提着剑与行囊步入小巷,远远的跟在如烟身后。 如烟大概已看不清十步之外的人或物,却摸索着敲开一扇又一扇的院门,被一个又一个开门的男主人占便宜,被一个又一个开门的女人骂下贱。 凤九卿不知道自己跟了多久,也不知道如烟到底敲开了多少门,拦住了多少人,终于的终于,她拦到了一个客人。 这客人是个蓬头垢面的花子,举着一枚不知从哪里讨来的铜钱在如烟面前晃了晃,如烟便跟着他到了一处巷尾,任他施为。 凤九卿抱剑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些,看着那花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出了小巷离去,看着如烟摸爬在地上找着那枚铜钱。 可地上根本就没有钱,那花子只是将铜钱扔到地上,让如烟听见声音之后便捡走…… ——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当初楚宁抄了春风楼之后,这些原本还有安身之地的女子,从此流落街头,从此跌入泥渊,从此万劫不复…… 朝廷中大臣、贵胄、世家,都在忙着争权夺利,辽东使君楚文和在忙着对外扩张,师妹白凤在忙着赚钱,忙着斗袁氏——谁想到过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呢?谁在意过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呢? 如烟捡起凤九卿丢在地上的铜钱,摸了又摸,数了又数——五文!足足五文! 买了半碗麦粒,如烟用衣罢兜着,如获致宝的捧着回一个山洞,找来一个半残的陶罐,吹燃埋在灰里的火种,开始煮起没剥壳,也没磨破的麦粒来。 凤九卿看着她煮熟麦粒,看着她扶出一个半残花老妇人,用竹筒盛着麦饭喂她,笑着说:“阿歆,今个儿我找了份工,领了工钱,终于可以让你吃上饱饭了……” 第180章 次年入春后, 新君改国号为天佑, 废太子李绍一脉, 大部份都被铲除, 仅存袁氏还在与新君相抗横。 袁氏与九皇子联手,一边放出李湛得位不正之流言, 一边以李湛紧抓的盐政入手,再次疯狂的囤积食盐, 生生将盐价抬到数千文钱一斗的天价, 导致百姓旬月不知盐味。 五月, 上党羯胡在首领石世龙带领下,因盐价而起事, 歼庆军两万余人, 并残杀上党郡守一族数百人。 七月,石世龙聚兵数十万,遣大将呼延执率兵攻洛阳, 虽没攻下洛阳城,却屡败庆军, 前后又歼灭三万余人, 祸害百姓无数。 同月, 九皇子李旭纠结了几大世家,率私兵杀入皇宫,活捉宋王,称李湛乃伪诏窃位,自己才是真正的太子, 并出示三公副署之诏书,在袁相国等人扶持下登基。 八月,胶东王李炎自备龙袍于封地称帝,怒斥李旭乃宫女所出之贱奴,与袁氏勾结谋害先帝,罪该万死。并率府兵携裹着流民,号称十万大军,意欲杀至长安。 至此,立国两百余年的大庆王朝分崩离析,内外战争此起彼伏。 再次年三月,柳云戟私自发兵北上,与拓拔鲜卑血战数回,将拓拔鲜卑击溃后,柳云戟正式宣布率军投降慕容鲜卑,改姓慕容。在得到如此强大助力之后,段部鲜卑迅速被慕容鲜卑击溃,余部逃往辽西,向萧鸿飞献上了降书。 同年八月,慕容鲜卑正式宣布立国,国号为‘燕’,慕容昌称帝,定都曾经的辽东郡治襄平,拜慕容乌有为国相,封慕容护为左贤王,慕容云戟为右贤王,并将原来拓拔鲜卑的地盘纳入国土。 在燕国皇宫,也就是原襄平郡城的郡守府,慕容昌高坐上位,一身冠袍,虎威震慑君臣。 “慕容相国,如今庆朝分崩离析,中原战乱不止。”慕容昌道:“可是我大燕挥兵南下之大好时机?” “陛下莫急。”慕容乌有道:“中原如今虽乱,可庆朝气数未尽,那李旭登基后,有袁氏扶持,又有顾文雄掌军,待他们平了胶东王李炎之乱,再回过头来收拾石世龙,也费不了多大力气,我等此际挥兵南下,正好撞上顾文雄之兵锋。” “依相国之见,我大燕该当如何是好?” “此时此际,我大燕当静观其变。”慕容乌有道:“陛下当尽快派出使者前往匈奴。” “匈奴被魏楚言阻挡在张掖郡外,我等联合他们……”慕容昌说着突然醒悟:“借道匈奴,从并州放他们入中原?” “正是如此!”慕容乌有道:“等顾文雄收拾了李炎,回头与羯族对阵时,我大燕就将匈奴放入中原,让匈奴与顾文雄打得两败俱伤,我大燕兵马再趁机南下,一统中原!” 然而,如今的大庆君臣,却无力顾及燕国君臣的打算,李旭登基之后,便传令天下诸侯率兵勤王,又重新启用了顾文雄,拼凑了四万余兵马交给他,令他剿灭李炎大军,守护长安。 此后不久,冀州红衣教也举旗起事,占据河间郡后,也宣布立国,恢复国号为‘汉’,后世历史将之称为‘后汉’。 凤九卿从东莱赶到冀州时,苏明月已将刘翎捧上帝位,凤九卿知道自己来晚,此行已失去了意义,遂带着如烟和如歆四处收拢难民,将之组织起来,借白氏商船将人运往牧羊城。 楚宁和白夙在牧羊城等着凤九卿劝说苏明月的消息,却不想竟然等到了一船又一船的难民,两人相视一眼,白夙不由苦笑道:“师姐就这性子,见不得别人受苦。” “由她去罢。”楚宁只得罢手道:“我会给她拔些款项,也会让沓部总配合安置难民。” “如何安置?”白夙忧虑道:“有了乌骨城这两万余人,城中各工坊的人工,基本已足够……” “只能垦新地了。”楚宁铺开辽东郡舆图,以指尖圈了圈整个辽东半岛:“多开垦些土地,多种些粮食,在这养个几十万乃至百万人,也不是不可能……” “那中原呢?”白夙问道:“我先陪他们玩玩?” “嗯,估计这两年之内,就只能劳烦阿夙先陪他们玩了。”楚宁说着,犹豫着问道:“阿夙是想……玩到哪一步?” 白夙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楚宁双眼,反问道:“文和想玩到哪一步呢?” “依现在这情形看来,怕是由不得我们说不玩罢?”楚宁叹息:“玩到哪一步,算哪步吧。 分卷阅读320 分卷阅读32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1 ” 两人浅浅的谈了几句便岔开话题,继而转到袁氏身上来。 没过多久,辽东便开始向中原百姓大量倾销咸鱼干和咸肉干,这些鱼干和肉干可菜可肉,价格比盐还要便宜许多倍,每每运到一处,便被抢销一空,迅速缓解了市场上的缺盐危机,也直接拉低了盐价。 袁氏囤积在手里的大量食盐经此而迅速贬值,眼看着市面上的盐价从数千文一斗,跌到不足三百文一斗,比他们当初从盐民手里买盐的价格还要低上好几倍,简直心痛得想流血。 盐价下跌,而因战乱粮价却疯狂上涨,许多地方已经涨到千余文一石,存粮不多的袁氏在艰难的熬过两个月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先是解散了桑落酒坊,接着又将族中一些偏远旁支从族地打发迁走,以减少族中负担。 然而,比袁氏更先撑不住的却是李旭这个新的大庆朝廷。 新拼凑给顾文雄的兵马,多数为农户出身,参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连基础训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迫带上战场,打起仗来,根本就不听命令。还没遇上李炎,顾文雄先与羯胡打了两场,两场皆输,气得李旭连连下旨责骂,若非是朝中别无大将可用,怕是早就摘了顾文雄的官帽。 与羯胡打完之后,顾文雄的残兵败卒还没来得及修整,就被李旭派去对阵被鲜卑放入中原的匈奴,在这场血战中,顾文雄陨命沙场。 顾文雄战死后,李旭无奈之下,放出被他囚禁多时的宋王,交出了羽林军的军权,令宋王死守长安。 宋王接令,却在回王府之后,看见李睿等在他的房间门前。 “父王是真心奉李旭为帝吗?”入踏入房门之后,李睿单刀直入的问道。 宋王沉默半晌,反问李睿:“尚若不奉李旭为帝,还能奉谁?李炎么?” “那父王自己呢?就没想过那个位置吗?” “想过。”宋王说着,摇了摇头:“但父王无嫡子,你那两个弟弟,不但是庶出,且不学无术……” “孩儿明白了。” 李睿闭上眼睛,藏住所有失望和难过,再睁开,跪拜道:“女儿会照顾好姨母和与弟弟们,还请父王莫要挂怀。” “唉!还是你懂得父王。”宋王扶起李睿,苦笑着叹息:“以你才学,若是男儿,该多好!” “孩儿倒以为,女儿身也好,男儿身也罢,都不过是人活一世而已。”李睿拜道:“孩儿今夜便会带着姨母和弟弟们离开长安,同行的还有顾氏家眷,望父王记得开城放行。” 宋王含泪挥别,召来羽林军各部将领,开始商讨守城之事。 李睿出得长安城门,便登上白家事先备好的商船沿途而下,经洛阳,过冀州,虽多有阻拦,但还是有惊险,顺利出海直抵辽东。 抵达牧羊城之后,李睿得到消息,匈奴征服了羯胡,将羯胡收作奴隶,并军入中原,过洛阳,破长安,被袁氏等世家尊奉为帝,国号为‘赵’。 宋王战死长安城下,李旭被袁氏生擒,作为迎刘元海入长安的投名状。 刘元海是匈奴冒顿单于后裔,前朝高祖刘邦将一位宗室之女,作为和亲公主嫁给了冒顿单于,并与冒顿单于相约为兄弟,所以,冒顿单于的子孙都以刘氏为姓。 然而,方才入主长安称帝的刘元海发现,这传说中繁华无比的长安城,并不似他想像中那般富庶。 粮价高得吓人,并且有价无市,城内城外的人口或已死在他们匈奴和羯人刀下,或已经逃离,除了一座座空空如也的房屋,他们并没能得到如同鲜卑使者诱说的那般惊天财富,连鼎鼎有名的袁氏在被他抄家问斩之后,除了堆积如山的盐之外,也无更多粮食和财宝…… 盛怒之下的刘元海,举起屠刀,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杀戮,犯下了涛天罪孽。 同年,氐族、羌族也相继立国称帝,而原来大庆朝廷的诸侯贵胄与各州郡长官,也纷纷拥兵自立,无数草莽、英雄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一时间,割据天下者不可胜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 今天小默会挑几个老朋友发红包,请注意查收。 嗯,这个坑比较冷,没什么收入 所以,有红包的朋友图个开心 没红包的朋友也别介意 第181章 凤九卿从冀州带着难民回到牧羊城时, 楚宁已经让民务部制定了相应的安置计划, 并让财务部也准备好部份急用款项, 但楚宁却没想到, 凤九卿除了带回难民作为礼物之外,竟然还给她带来了一场惊吓: “……受先帝之厚恩, 予得以封疆辽东,守土卫民, 未敢后人。 然, 自永威末年以来, 乱党倾社稷,藩篱起纷争, 先有鲜卑掠幽蓟, 后有边将降夷敌。 今匈奴贼刘氏引羯胡南来,据长安以伪帝,蹂.躏山河数万里, 荼毒生灵百万余,使三代遗泽皆左衽, 礼乐崩坏天怒人怨, 祖宗故地尽染血腥。 胡夷无德, 沐猴而冠;虺蜴为心,豺狼成性;残害忠良,屠戮百姓。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 窥窃神器。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 予承帝之厚恩,怜万民之性命,奉兹大义,愿将碧血为报,聚天下之英豪,引四方之猛士,爰举义旗,以清胡虏,复诸夏之故土,安九州之社稷! 此乃逆胡授命之时,雪中国之耻,诸夏复兴之会也! 祸兮福兮,介在毫芒,千古勋名,争之倾刻,师不再举,时不再来,故兹告谕,宜传天下,咸使知闻,望天下之英雄,奋然来投!” 这是一篇讨胡檄,而且是以楚宁名义写的——当然,以楚宁的文笔,肯定是写不出这么文邹邹的东西来的,甚至连看,也只能囫囵吞枣的看懂个大概。 楚宁看完凤九卿起草的讨胡檄,转手就递给了白夙,而白夙默默看完之后,又传给了李睿。 等李睿看完,凤九卿就连忙问道:“如何?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 李睿看了看楚宁和白夙,见两人都不出声,只好自己开口:“檄文很好,只是,如今还不是这份檄文面世之时机。” “为何?”凤九卿脸色一垮:“如今中原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此时振臂一呼……” “呼什么呼呢?呼一群满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假仁假义的世家贵胄过来争权夺利吗?”李睿摇头叹息:“秦亡天下,项羽广封十八路诸侯,何其英雄?可为何最后却是前朝高祖刘邦,带着屠夫小吏和一帮泥腿子得了天下?” 项羽神勇,天下无二,为何却是刘邦得了天下? 凤 分卷阅读321 分卷阅读32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2 九卿顿时想起白夙曾说过的‘仁义皆权谋’,不禁默然——难道楚文和与师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自于权谋的假仁义吗? “如今诸侯、世家、胡夷分政割据,正打得火热,我辽东兵不过三万,将不过数人,根基薄弱,还不是出头的好时机。”楚宁见凤九卿一脸被打击的模样,连忙劝说道:“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事不做,就看着他们打死打活。” “除了看着他们打。”凤九卿焉得跟霜雪打过的小白菜似的:“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 白夙默默的看了楚宁一眼,就听她回凤九卿说:“挖墙角啊!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我相信卿姑娘的能力!来!我们先从冀州开始……” …… 听楚宁说完,凤九卿一改先前饱受打击的模样,心满意足的离开,准备去挖人墙角。李睿快步追去,将凤九卿拦住,带到一个无人的角色,问道:“卿姐姐,这是已经投效楚文和了?” 凤九卿面色一整,反问李睿:“当今天下,除了楚文和与我师妹,还有何人堪投效?” 慕容鲜卑的燕国,匈奴的赵国,血衣神教的后汉,李炎的伪庆,氐族的秦……哪一个未曾掀起血雨腥风?哪一个手下不是血流漂杵? 尽管辽东卫民军拿下乌骨城之后,一直在招募新兵,一直在与高句丽打闹不停,但至少——至少打的是高句丽,是蛮夷……虽然同样都是人类的自相残杀,但对于凤九卿而言,这要比中原百姓遭苦受难可接受许多。 “……” 李睿被凤九卿问得哑口无语,原本指着自己的动作瞬间僵硬,就听凤九卿继续道:“我知道,你要说你自己——庆朝皇族嫡系血脉,先帝亲封的颖川郡主,定能凭着帝室余威,聚兵起势……当然,以你的本事,肯定能!” “但是,李倾辞,你忘了一件事——这里是辽东,辽东郡府里面已经有了一个楚文和,又如何再摆得下你这位帝室遗脉?” “自古以来,朝无二主,令不出二门。”凤九卿深深的看着李睿语重心长:“可即使如此,在你遭受危难时,楚文和仍然接纳了你……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睿苦笑:“这意味着,辽东上下官将民心,都被劳劳掌控在她手中,即使我这皇室血脉、郡主身份也无法影响到她的权利……是吗?” “是,但也不是!”凤九卿看着李睿憔悴许多的面庞,心中微疼,但还是决定残忍地打破她最后幻想:“你知道,我为什么敢自作主张,从冀州捡那么多难民回来吗?” “为何?” “因为我知道楚文和与师妹……她们一定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啊!”凤九卿看着李睿,一字一顿的说:“每个人的精力都有限,权利、经济、土地、粮食、兵力……那是她们该操心的事情,而她们不足之处,便该由我来弥补,明白了吗?” 明白吗? 明白什么呢? 明白那个女郡守、那个女商贾的内心,其实要比表面看到的更为博广柔软吗?可这么博广柔软的内心,又如何能在这枭雄并起的乱世立足呢?又如何能实现你凤九卿这力挽狂澜、兼济天下的志向呢? “当今下天,堪称贤主之人,委实不多。”凤九卿继续说道:“凉州魏楚言,善战不善谋;辽西萧鸿飞,能谋善战,却不善治;东莱蒋文先,也就是我师兄,善于谋身治学,却不善治民;唯独辽西楚文和与我师妹,占了这‘治世’二字……” 李睿顿时明白:“因此,你才故意写檄,去试探她们的野心?” “然也!” “难道,你想把她们推向那个位置?”李睿简直不敢相信:“她们都是女儿身,又如何够坐得上……” “为何女儿身就坐不得?”凤九卿打断李睿:“那个位置,不应当是能者居之?” 李睿仍觉不甘:“可她们不会有孩子……将来传位给谁?” “楚柔会成亲的。”凤九卿笑道:“她与陈福那小子,眉来眼去很久了。” “凤九卿,你是在劝我死心吗?” “是的!”此时的李睿,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但凤九卿却丝毫都不给她留下幻想的余地:“你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 凤九卿说完,就回去继续写文章了,辽东郡报最近都在帮别的郡县卖惨,现在是时候用作正途! 没过几天,最近一期辽东郡报印刷出来,大肆抨击了各大夷族首领的不仁、占山为王的草莽不义,宣扬了辽东郡守仁义爱民、善战善治的好形象,并且正式宣布接受各地遭遇兵灾的难民。 辽东郡报和辽东商报的影响力并不仅仅只在辽东郡,这番政令一出来,由东至西,仅仅不过月余,便已传到并州。 魏楚言得知消息后,连忙把刘长贵找来,让他想办法传信回辽东,表示并州愿与辽东结盟——魏楚言实在太穷了,他需要辽东的钱和武械;而辽东势单力孤,根基薄弱,又如此大肆收拢天下难民,极易惹起众怒,也需声援。 继魏楚言之后,在凤九卿不遗余力的蹿缀下,东莱郡蒋文先也传信给辽东,表示东莱与辽东多年来同气连枝,此番也必将齐心协力、匡扶天下。 紧接着,辽西郡守萧鸿飞也布告天下: ——胡夷乱华,家国倾危! 辽东楚文和敢当天下之先,济万民于水火! 辽西萧鸿飞未敢落人后,愿提长剑战沙场! 消息传到楚宁手里时,她正与白夙在散步,两人刚用过晚膳,走在牧羊城外的大街小巷,听着满耳的喧嚣嘻闹,望着满目的熙熙攘攘,几乎有种忘记身在乱世的错觉。 “这片土地上的人,是最伟大的人,他们勤劳、善良、聪慧,即使面对了无数大灾大难,即使被折断背脊,他们仍然能够在灾难之后挺起胸堂,于灰烬中重生,于乱世中崛起,重建煌煌盛世!”楚宁感慨万分,侧头问白夙:“阿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传承?”白夙思索道:“因为我们先祖创造了文字,记载了智慧,即使先祖逝世百千年,但这些变成文字的智慧,却跨过时间和地点,让我们这些后辈总能在绝境中窥得一线生机?” “是啊!”楚宁点了点头,复又说道:“所以,在我看来,比家国、比生死、比权利地位更重要的东西,就是传承!” “那么,文和想说的是?” “家无二主,国无二君。”楚宁停下脚步,看着白夙:“辽东现在有楚文和,有白无晦,有李倾辞,如果再来萧鸿飞、魏楚言、蒋文先……阿夙觉得,未来最坏的结果,会是怎样?” 白夙顿时想到五国攻秦之战——当时秦国势大,赵、楚、魏、韩、燕五国合纵攻秦,最终却因兵力分 分卷阅读322 分卷阅读32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3 散,人心不稳,重重内部矛盾,而被秦国击破…… “并州魏楚言是出了名的穷;东莱虽然好些,但也是这些年才有起色,还经不起折腾;至于辽西,前几年被鲜卑抢得稀烂,至今都没恢复过来……”楚宁说着,忍不苦笑:“卿姑娘这手合纵之策,倒是玩得极好,可这合起来之后,却给我们留下了天大难题……” 凤九卿从冀州回来之后,就沉迷于挖墙角,广收难民不说,还将主意打到了蒋文先和萧鸿飞身上。 并州和辽西无后勤,东莱无强兵,蒋郡守早些年就已经放下狠话——既然楚文和当年靠我东莱发家,那就必须担负保卫东莱的重任。 正因如此,蒋郡守这些年把练兵的钱全部拿去建了学舍,楚宁听霍蕴书说,蒋郡守这些年伙同益州大儒南守仁,不但建了郡学和县学,甚至还建了不少乡学,似乎准备与孔庙那边的谁正面刚。 然则,白夙却并不因此而烦恼,反而微微笑道:“再大的难题,文和总归会有法了解决,不是吗?” “……”楚宁顿时笑道:“还是被阿夙你瞧出来了。” “嗯,”白夙微微点头,问道:“文和意欲何为?” “魏楚言他们想结盟,不是不可以。”楚宁道:“但想从我辽东得到后勤支援,就必须付出一些东西才行。” 白夙闻言,问道:“何物?” “权利!”楚宁道:“如果想与辽东结盟,他们就必须放弃现有的权利,融入我辽东政权体系,当然,我不会完全剥离他们的权利,而是建立一个元老院,让他们既能得到一些利益,却又受控于我。” 第182章 在经过长达半年多的交涉谈判之后,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 几方势力终于互相妥协, 达成了协议。 协议规定, 辽东、辽西、东莱、并州四方势力互盟互援,统称‘九州同盟会’, 以‘驱除胡夷、光复中华、救济斯民’为纲领,并成立元老院和执政院。 元老院的五大元老分别是白夙、李睿、蒋文先、萧鸿飞和魏楚言。 元老院享有立法权、监察权、财政权、部份外交权和重大决策权——比如对外战争, 比如辖地税收, 比如财政预算、比如法令草拟与颁布……等等, 都属于重大决策权。 楚宁以辽东郡守的身份,领执政院院总之职, 称作执政官, 可行使一般决策权、执行权和副署权,而执政院的班底,就是原辽东郡府九部三十六司。 在元老院和执政院成立之后, 接着便是军权、政权交接和经济共荣共享。 由于东莱无兵,蒋文先又比较喜欢治学, 故设文渊阁, 掌校正图籍, 辖数郡县乡学,教授生徒,为整个‘九州’政权储备人力资源。 萧鸿飞在卫民军和忠武军换防之后,暂代军务部部总之职,继续领兵驻守辽西。而从辽西换回的军官和士卒, 则在经过重新训练和六韬院的军事培训之后,将依照个人履历和才能,重新安排职能。 至于魏楚言,因距离太远换防不便,故暂时保留其并州军军权与军队,但其辖地政权,将由霍蕴书从辽东带人前去接任。 从元老院的组建到执政院的确立,再到换防换兵改政,足足耗费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中间虽然生出了不少大小事端,但总的来说,最终还是顺利交接完成。 交接之后,最满意的应当是萧鸿飞了,虽然忠武军被拆编重练,但楚宁换给他的辽东兵和军备军械却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更重要的是,随之带来的战术——如果不经过长久的训练,即使是忠武军的老兵,也不可能达到辽东军现有的水平。 可以说,如果不是这次互盟,萧鸿飞恐怕只有在与辽东对阵时,方才会知道对方底蕴到底有多深! 又过了半年,凤九卿草拟的《讨胡檄》终于派上用上,在辽东郡报、军报和商报上连刊数期,还之印成大小传单,被商队带往各地张贴发放。 至此年,辽东、辽西、东莱三郡所聚集的人口已超过两百万,总兵力八万有余,耕地面积和粮食产量,已经完全能够满足内需,并略有积存。 在辽东系埋头发展的时候,慕容鲜卑也没闲着,他们先后收拾了柔然和夫余,唯留东胡还在夹缝求存。 霸占了长安的匈奴在抢杀到足够财富之后就开始享受起来,成为了天上人间各类白酒的忠实粉丝,白夙将当年从袁氏手中囤积的桑落酒重新蒸溜成白酒,转手卖给匈奴就赚得盆满钵满。 但好景不长,仅仅不到两年时间,羌族和氐族就联手杀了过来,时战时和,打得不亦乐乎。 冀州的后汉依然还在河间郡,时而与全真教‘论道’,时而佛教谈人生,处境颇算艰难。 最让人惊讶的却是胶东王李炎了,虽然为人风评并不好,但因先帝之子的出身,占了大义名份,身边也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占据了徐州、兖州、豫州、杨州等地,成为继鲜卑、匈奴之后的第三大势力。 而最惨的却是高句丽了,因与辽东相邻,辽东军拿下乌骨城之后,每次新兵营的最后试练,目标都是高句丽,时不时过去摸几个小村,抢几座小城,经年月累之下,半个玄菟郡都被抢了回来。 这一年,楚宁二十五岁,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年,春耕过后,《讨胡檄》便被广传天下,趁着慕容鲜卑还在与东胡互掐,九州同盟会上下一致决定出兵,拿慕容鲜卑试锋! 此次先锋为燕凌戈,率五千凤鸣铁骑自牧羊城北上,经平郭文县直逼慕容燕国的都城襄平。 步兵主力则由孙兴和楚柔辖制,自乌骨城出发,穿过室伪山,沿着室伪水取襄平。 而第三支军队,则从辽西出发,由萧鸿飞的旧部毛贵率领,绕过医无虑山,东取襄平。 三路军队形成东、南、西三方夹击之势,共计出动战兵五万余,角.弓.弩万具,步弓万余,重铁盾三千余,各类轻盾万余,车.弩千余架,扭力投石机千余架……可以说,这次出征,几乎掏空了匠作部多年以来的武械累积。 慕容燕国从去年就开始与东胡掐架,今年趁着土地解冻,东胡人正忙着给牛羊配种,便起兵三万余,意欲将东胡一口气拿下来。 即使如此,慕容燕国对辽西的萧鸿飞和辽东的楚宁,也是防备有加,不但在辽东半岛与襄平之间的文县驻扎了万余兵力兵,还在辽西与辽东边界无虑城,也驻守了万余兵力。 除此之外,慕容燕国的国都襄平城,据外情司和军情司来报,还有将近四万余兵力。 即使慕容燕国的兵力如此强盛,可当驻守在文县的燕国大将宇文承得知辽东军来袭时,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从斥候回城到宇文承召集大 分卷阅读323 分卷阅读32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4 军,前后仅仅不足两刻钟,他甚至只来得及将自己的万余兵马聚齐,连军议都未曾能展开,辽东兵就已经扫清沿途障碍,杀到城下来。 文县城池低矮,以土石垒筑,在看惯了青砖水泥的燕凌戈眼里,显得有些不堪一击,只是做了个手势,便让令官打旗上前劝降。 宇文承自然不会降,一边派人守住城墙,一面亲自带着八千人马出城列阵迎战,然而,当他看清对面那满目铁甲时,顿时呆滞当场——双重甲!这支多达数千人的骑兵,竟然全部穿着双重铁甲!全身上下,竟然除了两个眼珠之外,就只剩下四条马腿没裹铁甲片…… 就在宇文承被惊住时,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燕凌戈下令敲响了战鼓,准备正进攻。 宇文承顿时回过神来,连忙传令迎战。 随着阵阵号角,八千鲜卑骑兵分成了三队,左右两边各杀出两千兵马,向着辽东军的两边侧翼抄掠而去,他们将在辽东军五十步到八十步之间的侧面距离上,使用弓.箭进行骑射攻击。 在以往与庆军的战斗中,庆军在旷野基本拿鲜卑骑兵没辙,因为中原人不像鲜卑人从小就在马背长大,从小就能策马开弓,打得过的时候正面打,打不过的时候还能边跑边拉远距离射出回头箭,逐个慢慢消磨射杀。 可这回,在下令之前,宇文承的内心已盛满了不安,极其不安! 而凤鸣战部这边,还没等鲜卑兵冲到预定距离,就已经响起了一阵阵声色各异的哨令,随着哨令与鼓声,列阵在左右的两排骑兵拔转马头,背朝中间,还刀入鞘,从容的端起一具角.弓.弩,瞄准了左右冲杀而来的鲜卑骑兵。 与此同时,与鲜卑余下四千骑兵面面相望的凤鸣骑兵,也已开始发动冲锋,这些骑兵都身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精良的铁甲,握着寒光凛冽的战刀,如猛虎下山,如狼入羊群…… 盔甲的优势,武械的优势,再加上辽东以有心算无心,仅仅不到两个时辰,文县便已陷落,好在这支可怕的铁骑部队并没有对鲜卑残部进行追杀,让宇文承得以带着千余亲兵逃蹿。 可宇文承却不知道,这才是他恶梦的开始…… 在外情司、军情司的配合下,辽东这次不但出兵迅速,连强大的情报遮蔽能力也正式显露出来,楚柔与孙兴率着两万余步兵穿越室伪山抵达襄平时,燕国皇帝慕容昌也才得到敌袭的消息不久,宇文承还逃蹿在外,连战报都还没来得及送回燕国都城。 这支从乌骨城,穿越莽莽群山而来的军队,没有在城下列阵例行劝降,也没有使用任何重型器械攻城,当他们抵达城下的时候,已经有人将城门打开。 孙兴望着墙城上那面飘扬的旗帜,眉头微挑间,便已率着两千先头部队,沿着敞开的东城门杀入城中——早在几年前,军情司就已经在鲜卑和中原各大势力展开布局,别说是燕国都城的城池布防图,便是慕容昌今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明后天就会被详细呈送到楚使君和军务部燕部总的案头。 并且,在元老院决定出兵之前,军务部就已经派出特战司潜入襄平城。 特战司在打开城门之后便潜伏于暗中,将战场交给了孙兴,而楚柔则边守着东城门接应孙兴,边在东城外建立防线,等着鲜卑从别的城门绕杀过来。 鲜卑大军果然不负楚柔所望,仅仅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已从西门绕杀过来——而领兵将领,赫然就是慕容护…… 在九州政权与鲜卑大战时,李睿低调的抵达冀州,向占领河间郡的苏明月投上了拜贴。 苏明月与李睿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再次相见,特别是得知李睿是有求而来时,苏明月立刻就端起了架子:“没想到堂堂颖川郡主李倾辞,竟也会有求于我苏明月之时,怎的?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吧?来替本公主办差可好?” 刘翎称帝,苏明月便成了长公主,是以自称‘本公主’。 然则,李睿却并没将苏明月这自称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其实还不错,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担心,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说实在话,倾辞最近分的那套院子,可比苏姑娘这‘公主府’气派多了,苏姑娘要不要也去我辽东,试试这‘寄人篱下’的滋味?” 李睿并没寄人篱下的自觉,而且对目前的境遇非常之满意——她身为九州元老院的五大元老之一,不但对所有重要政令决策拥有投票权,还负责在编撰新律!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她李倾辞也有如同商君李斯一般名垂千古的机会! 这可不是一个郡主、公主所能亨受到的荣耀——这是从古至今,大部份帝王将相,都无法享受的至高荣耀! “哼!那俩人,不过是根基比本公主好些罢了,迟早有一天,本公主会将她二人活捉回来……” “苏姑娘这话,未免言过其实,牛皮吹大了可是会坏的。”李睿又道:“想必苏姑娘最近很忙罢?竟似没听过外面流传的小道消息?” 苏明月顿时一愣,忙问道:“什么消息?” “四月初六,辽东挥军北上,两日后,过平郭、夺文县,直逼慕容伪燕都城襄平!” “四月初九,辽东军兵临襄平城下,当日便夺取了东城门,与慕容伪燕的左贤王慕容护展开大战!” “大战第一日,鲜卑以重兵压制辽东军的攻势,但辽东军却并没落入下风,反而拖住了伪燕大量兵马。” “第二日,凤鸣战部赶到襄平,与辽东军联手对敌,阵斩慕容护,击溃鲜卑兵马,迫使伪燕皇帝慕容昌弃城而逃。” “八日后,伪燕皇帝慕容昌在前往东胡,与慕容云戟汇合途中,遭遇了来自辽西的轻骑埋伏突袭……” “伪燕皇帝慕容昌阵亡后,其子慕容延率余部与慕容云戟合兵一处,剿东胡无果之后,怆惶西逃……前前后后,费时不足月余,便让伪燕飞灰烟灭!” “……不可能!” 苏明月简直不敢相信,被大庆王朝视作强敌不敢易与的鲜卑,竟被辽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掉。 “为什么不可能呢?”李睿微微一笑,随即自豪道:“楚文和十年磨一剑,此番出鞘斩夷族,如何能不利呢?” 何只是楚文和十年磨一剑? 白夙,燕夫人,燕凌戈,孙兴,楚柔,刘长贵,沓老县尊,霍蕴书,霍晚晴,谢云竹,卓渊,张博……萧鸿飞、蒋文先、魏楚言乃至她李倾辞,整个‘九州政权’的上上下下,全部人都在拼尽全力的磨这一剑! 此剑以雄兵为锋!以利刃为脊!以良甲为锷!以百姓为首!以匡扶天下之志而用之! 如何能不惊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 楚宁都已经在这个世界十年了 分卷阅读324 分卷阅读32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5 而为了这一剑,白夙却奋斗得更久,付出更多…… 第183章 尽管李睿将一切都叙说得仿佛很轻易, 但实际上, 这雷霆一战, 对于楚宁而言其实并不容易。 真实的战争并不像策略游戏, 打下一座城池,便可以占领一座城池, 消灭敌方势力,便可以让对方永久退出这场权利游戏…… 鲜卑是游牧民族, 最善骑战, 打得过就打, 打不过就逃,不像中原王朝的军队, 走到哪里便将城池关卡修筑到哪里, 便死守到哪里。 三路大军赶走鲜卑收复辽东失地之后,燕夫人便忙着发出一道道军令,调兵遣将开始布防, 楚宁也没闲着,各方势力的使者纷至沓来, 赶着来见她这辽东郡守。 楚宁自然没时间与他们费唇舌, 与燕夫人问过军情之后, 出门便见凤九卿带着随从匆匆回来交令。 “凤部总终于回来了!”楚宁上前几步,扶住凤九卿打量,见她并无不妥,这才放心问道:“此番去东胡,可还顺遂?” “虽有惊险!”凤九卿行礼道:“万幸不曾辱没使命!” “凤部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楚宁说着又问道:“今晚阿夙为蒋元老设了接风宴, 凤部总可要随我一同过去?” 凤九卿瞧瞧时间,发现已是放工时刻,连忙回自己的办公室将紧要物什放好,随即便与楚宁一道前往天上人间。 两人一进门,便被侍者领入固定的宴厅,蒋文先正与白夙说着话,眼见推门而入的楚宁和凤九卿,连忙抱拳行礼,随即讶然道:“凤师妹怎的比上回见面时瘦了许多?” “出了趟远差。”凤九卿笑道:“不太习惯那边的吃食……” “原来如此。”蒋文先转头看向白夙:“早就听说师妹这天上人间的美名了,今个儿为兄怎么着也得占占便宜,有甚好酒好菜,就可劲儿的端上桌来……” 凤九卿跟着附合几句,正要寻处坐下来,却见李睿不知何时过来,闷不坑声的坐到她旁边。 正要让开,燕夫人却推门进来,几声招呼之后,就抢了凤九卿另外一边的坐位。 李睿似笑非笑的看着凤九卿,见她似乎想换位置的想法,便小心提醒说,那是沓部总等人的位置。 没多时,沓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侍者推了进来,谢云竹和卓渊等人也相继到场,互相见礼客套之后,白夙见人到齐,便吩咐侍者开始上酒菜。 一阵推杯换盏,气氛顿时热络起来,蒋文先和沓老爷子牛头不对马嘴的聊着天,凤九卿也讲起自己在东胡的遭遇来:“那东胡与鲜卑差不多,也是靠游牧为生,在比鲜卑和高句丽更往北的地方。” 楚宁在脑海里绘制了一幅当今天下的局势图,鲜卑与高句丽更往北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她前世哈儿滨与俄罗斯那附近了。 “刚去的时候,那边还是冬天,当真可谓是滴水成冰,连木柴都不易点燃,有时藏在灰里的火种,藏着藏着便灭了。”凤九卿慢声道:“我们第一次拜见东胡单于蒙兀时,他正在烤羊腿,整整一只大羊腿,烤得半生不熟,撒上几粒盐巴,就啃得津津有味……” 李睿闻言,看着凤九卿那消瘦的身形,不禁心中一痛,她简直无法想像,平时吃穿顶好,被白夙和蒋文先捧在手心似的凤九卿,在东胡那等偏远蛮地,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换作她,只怕是饿都被饿死了。 凤九卿却没注意到李睿,只是继续说道:“因着三十多年前的那场东征,东胡对庆人怀有大恨,他们认为,如果不是被庆人打败,他们就不会遭受如今的苦难,就不会被鲜卑欺压得艰难求存……” “可就算是没有庆人,也有汉人,或者是秦人……”燕夫人接过话,问道:“卿姑娘后来又是如何说动东胡单于的呢?” “我并没能说动东胡单于。”凤九卿苦笑道:“东胡单于一直拒绝与我们结盟,我又不想无功而返,便带着使团在那边住了下来。” 凤九卿带过去的使团兵不过千,尽管兵械精良,战力过人,但楚宁也可以想像,当时凤九卿在东胡人的仇视下险象环生。 “这一住,就住了月余。”凤九卿忽略过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拣好的方面说:“最开始引起东胡人好感的,却不是我们带去的粮食和衣物。” 楚宁不禁大感意外:“那边天寒地冻的,他们竟然不需要粮食和衣物?” “不是不需要。”凤九卿解释道:“而是因为他们对庆人的印象并不好,宁愿主动抢,也不愿意被动接受我们庆人的赠予。” “那我就好奇了。”楚宁追问道:“到底是以何物引得他们好感?” 在凤九卿离开之前,楚宁还特意让她多带了些衣物和粮食,为的就是过去刷好感度,却没想到竟没起到作用。 凤九卿喝了一口酒,说道:“是碳火炉。” “诶?”楚宁一怔,随即笑道:“我竟然没想到这个……” “是啊,我们当时也没想到。”凤九卿道:“因着天冷,当时随行的工匠便在营里用石头和泥砌了几个大碳火炉子,没日没夜的烧在那里……东胡人不会砌我们这种防风炉,埋在灰里的火种总是很容易熄灭,见我们这边的炉子一直燃着,便有些挨不住冻的人过来借火。当然,他们是很有骨气的,即使找我们借火,也不愿意白欠了情份。他们会扛一捆干柴,或者抬几根木柴过来……” “用他们的说来法来讲,这叫换,是交易,货物离手,谁也不欠谁。”凤九卿歇了口气,继续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是干柴换火种,后来牛羊就换饼子,换粮食,换咸肉干,换衣服……” 谢云竹恍然大悟:“难怪你那副使带人赶着一大群牛羊马去财务那边放账,少说也有千来只吧?” “差不多。”凤九卿点头道:“这么换来换去,那些牧民也就好相处了些,我当时还想着遣人回来传个信,让辽东派几个商队过去,却没想到慕容云戟就率兵杀了过来。” 趁着东胡与慕容云戟打得火热,凤九卿带着使团明里暗里帮了几个小忙,又将好感度刷起来了些,直到听说辽东战胜鲜卑,夺回了襄平等大片辽东辖地,她才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又聊了一些关于东胡的民生话题,引得沓老爷子大声感慨,原来不仅仅只是中原百姓水生火热,东胡也不妨多让,也需要拯救。 吃饱喝足,闲聊许久,等蒋文先和沓老爷子等人相继告辞走后,燕夫人留在最后,向楚宁问道:“难道鲜卑之事,就这样放着不管了?这回大战,实际阵斩伤亡尚不足两万,慕容云戟还有三万多兵马,宇文承边逃边收拢鲜卑逃兵,据说又凑齐万余部众,还有那个慕容延,我听毛贵说,他麾下也还有数千数兵… 分卷阅读325 分卷阅读32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6 …” “燕前辈是在担心鲜卑反扑吗?”楚宁问道。 “是的,四五万鲜卑兵马不是个小数目,等他们再收拢些兵马,真要打回来,也是一场血战。” “我明白燕前辈的意思。但是,有一点,燕前辈可能忘了。” “嗯?何事?” “我们是军人,不是屠夫。””楚宁轻声道:“军人,战场杀敌,天经地义,但追着丧家之犬,斩草除根,就有些太过了。” 燕夫人闻言,顿时一楞,随即心悦臣服,拜道:“还是使君心志坚定,败不妥,胜不骄,老身这一战下来,竟有飘飘然,竟忘了为何而战……” 小到赌.博,大到战争,赢或者胜利,总是会让人迷醉,燕夫人虽久经战场,但如此顺利到近乎轻易的战争,却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而这份轻易的胜利,竟让她有些忘乎所以。 等燕夫人走后,楚宁陪着白夙散步归来,终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阿夙难道也认为我不该这样放过鲜卑?” “不,我并不这样认为。”白夙将外衫挂好,在楚宁旁边坐下,开烧水泡茶,边微微笑道:“相反,我很高兴,文和没有手执兵刀,对鲜卑赶尽杀绝。” 楚宁直接躺到白夙腿上,闭着眼睛问道:“为何?” “布衣之怒,流血步五;天子一怒,浮尸百万。”白夙慢声说道:“文和能在手握重权,能在如此大势之下,对敌人也能记得‘仁义’……这说明文和是个真正的君子。” “君子?我可当不起‘君子’二字。”楚宁不禁哂然一笑:“只是觉得,能少造些杀虐,便少些罢了,免得这些军卒杀起了兴,万一将来杀去中原去,遭难的还是华夏同胞……” 久经战争的人与久握重权的一样,都容易生出极端心理,造成不安于社会的负面影响。楚宁两世居高位,深知其中之危害,也正是因此,才会组建元老院,分散自己的权柄,避免自己独.裁。 现实不是小说,小说中的总裁皇帝王子可以任意妄为,可楚宁却不能——现在的九州政权还仅仅只是一个初生政权,理念、目标都还不够清晰,对政权内和政权外的人吸引力十分有限,还经不起太大的波折,她也只能以身作则,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其实楚宁自己也不知道。 “这就是了。”白夙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看着楚宁:“这世间,有三样东西,总是会让人欲罢不能,一则钱,二则权,三则情。文和能赚钱,也会花钱,却从来都不把钱当作钱;文和居高位,握重权,却懂得放权,更知道控自己的权欲之心,怜悯天下百姓,如此还不算君子,那天下何人堪当君子?” “……就阿夙你最会夸人,想我楚文和,钱和权皆不迷,却落到你手里,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楚宁拉过白夙的手,边摸着占便宜,边继续道:“其实,我也很犹豫,到底是斩草除根,还是留着他们自生自灭……或者说,我其实很期望他们能与中原百姓和平共处。” “我们不是夷族,尽诛十数万人这样千古骂名,我们都担不起。”白夙知道,其实楚宁也担心鲜卑转身杀回来,安慰道:“其实,文和这样放他们一线生机,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处置方法。慕容鲜卑现在有三个首领,慕容云戟势力最强,宇文承次之,而名正言顺的伪燕皇子慕容延兵力却最少——主弱臣强,必然会产生矛盾。” “矛盾肯定是会有的,可我担心慕容云戟直接干掉宇文承和慕容延,这老贼能在中原潜伏这么多年都不被发现,想必能耐不凡……” 白夙闻言,思虑道:“需不城要派人联系慕容曜?” 作者有话要说:  咳,并没有狂拉进度条啊 不过,确实要完结了! 第184章 “再等等罢。”楚宁想了想, 道:“总得把狼训成羊, 才能安心圈养。” “倒也是。”白夙说着, 又问道:“李炎那边, 是不是也该有所谋划了?” “李炎那边,是个麻烦事。”楚宁翻了个身, 边往白夙身上赖,边说道:“他身为先帝之子, 占了大义名份, 我们这次讨胡也扯上了先帝的名头……如果李炎反应过来, 一旨传到辽东,我们接不接都是两难。” 接, 便是称臣, 便是承认了李炎的皇帝身份;不接,便是不臣,便是罔顾先帝厚恩, 便是否定了之前《讨胡檄》的信誓旦旦,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便是失信于天下。 就个人而言, 楚宁是不怕耍赖骗的人, 就像她往年也曾胡话连篇,自编自导了神仙入梦的身世。但作为一个辖地甚广、民众甚多的政权首领,楚宁却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的瞎扯蛮干。 在这个时代,最能呈现出人性之恶的战争与杀戮常有,但最能体现人性之善的信与义也常在,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充满悖论的时代,信义二字,甚至大于律法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就比如说,姚南死后,彭永等几个小混混约定要给姚大娘养老,便十年如一日地履行自己的诺言,不但把姚大娘接来牧羊城,还给她专门雇了两个小婢伺候,真真个当成亲娘在孝敬。 又比如说,两个人一起经商,但本钱只够一个人先富起来,于是约定,先富起来的人要帮助还穷着的人。几年之后,楚宁都忘了这事后,偶然一次路过街上,却看见那两人隔街喊话,笑嘻嘻的打理着各自己的铺子。 这就是信与义的价值。 在楚宁前世,有一段时常被人拿来反复谈论的三国历史,而当中最具争议的人物,无疑便是曹操与刘备二人。 曹操雄才大略,灭二袁,消吕布,降匈奴,征乌桓,统一北方后,实行屯田制,安抚流民,改革户籍,兴修水利,提倡廉洁,防止豪强兼并,恢复农业生产,使得战乱多年的北方得到了恢复和发展,还留下了不少荡气回肠的千古名篇。 相较于曹操,论谋才,论文才,论治才,论功绩,刘备皆逊色甚多,早年颠沛流离,四处投靠,丢妻弃子,最后却赢得弘毅宽厚、知人待士、以德服人之美名。 后世人每每提到刘备时就为他歌功颂德,赞他仁义满天下,再将曹操拉出来批判一番,骂他‘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乃极端自私自利之典范,乃乱世之奸雄。 曹操真是乱世奸雄吗? 却也不尽然,如果不是刘备姓刘,如不是刘备和孙权等势力一直与之争战不休,以曹操治世之能,天下百姓或许过得更好一点亦未可知。 当然,这是楚宁之私见,她敬服曹操之才能,却不愿如曹操一般背负千古骂名,也正是因此,李炎的存在,让楚宁觉得颇为棘手。 臣服,便会成为别人砧上鱼、刀下肉。 分卷阅读326 分卷阅读32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7 不臣,便要背上道义之罪,不论将来成败,都会被后世人从历史的尘埃里拖出,以‘仁义、道义’之名来鞭尸。 白夙与楚宁闲聊时,凤九卿把李睿堵在她院外,问道:“听说你去了冀州?” “是。” 凤九卿麾下有个外情司,想知道李睿的行踪并不困难,因此,李睿也爽快承认。 “如此紧要时期,你去冀州做甚?” “难道你还不知道?”见凤九卿急着逼问,李睿倒是淡定极了,挑眉笑道:“我去见了苏明月,传说中的绝世美人……” 苏明月除了是美人之外,还是伪帝刘翎的姐姐,凤九卿顿时狐疑:“……见她做什么?” “当然是去透露军情。”李睿道:“看能不能将说她服,让她为我所用。” “……师妹都拿她没办法,你还能说服她?” “你师妹心里有人,舍不孩子怎么能够套得住狼?”李睿逼近凤九卿,在她耳际轻声道:“我就不一样了,孤家寡人一个,且姿色还算不错,又是大庆帝室嫡系,‘睡’服一个苏明月,有何不可能?” 李睿特意将‘睡’字说得极重,果然看见凤九卿绷紧脸,浮现几分怒意:“不可能!苏明月根本就……” “根本就怎么?不喜欢女子吗?”李睿轻笑:“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她不喜欢?” “……” “其实人与人之间,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喜欢与不喜欢,只看适合与不适合而已。”见凤九卿气到无话可说,李睿得寸进尺:“白夙与苏明月出身相当,都不得父母爱护,都曾颠沛流离,却走出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来,苏明月必然嫉妒不服。但我却不一样,天生贵胄,锦衣玉食,正是苏明月最向往的人生,她站在我面前就低了几分气势,多了几分畏惧,如果我李睿连这样的人都无法说服,那生来何用?” 在去冀州之前,李睿见过苏明月一回,后来去查了她的过往,清楚知道苏明月与白夙的不同——白夙志向凌云,眼界博广,从来都没有自怨自怜之心,也知道自己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可苏明月却将骄傲写在脸上,自卑刻在心底,即使她将刘翎捧成伪帝,即使她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伪汉的长公主……可是在面对白夙的时候,她依然觉得嫉恨,依然觉得上天不公。 但是,当苏明月真正面对上天不公之时,却又忘记了嫉恨——比起白夙来,李睿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是她奋斗半生,仍然望尘莫及之存在。 “那你……那你真的……”虽然知道李睿肯定是在胡说八道,可凤九卿却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接受,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方才酒喝太多,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错觉,但嘴里却忍不住试探:“你……你真的把她……把她……” 如果是白夙或者楚宁说这么轻挑的话,凤九卿肯定是不信的,但这个人换成李睿,她就无法肯定了——假如李睿真的不愿呆在辽东,真想拉起自己的势力,那么与冀州伪汉结盟,无疑是个极好的选择。 冀州伪汉除了苏明月之外别无能人,而李睿正好可以补足苏明月的不足,如若她俩真的联手……想到此,凤九卿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却见李睿盯着她笑意莫测:“很想知道?” 凤九卿退开一步,恨声道:“……我迟早会自己查明!” “等你查明白,少说也是十天半个月之后的事情,到那时,说不定我早就……”李睿轻笑着提醒:“如果卿姐姐真的很想知道,不妨与我回房细说……” “休想!” 与你回房,哪还有细说的时间?说不得又是被你戏耍,最后打得天翻地覆。 凤九卿愤愤离去,李睿敛起笑容,抱臂站在自己的院门前,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侍女过来小声提醒:“郡主,热水已备置妥当,可要沐浴?” “好。”李睿步入浴房,复又转身,唤住那侍女:“从今往后,便莫要再唤我郡主。” 侍女大惊,还当是自己做了错了,连忙跪下:“郡主……” “我虽是嫡出,但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三……往后,便唤我三姑娘,或者三娘子罢。”李睿挥挥手,示意那侍女退下,独自解衣,潜进浴池。 浴池外烛影摇曳,薄纱轻舞,仿如在十多年前,那个夜色沉凉的夏夜。 那时李睿尚不满十三岁,正是人嫌狗不理的年纪,亲生母亲早已去逝,她虽是嫡女,可给获得的关怀也十分有限,宋王手揽虎贲大权,为了不被先帝猜忌,成日走鸡斗狗的混在外面胡混,全然不管家里被姨母们祸害成了什么样。 当时李睿年少气盛,也还没学得那多么手段,与姨母们斗了几回,几会都被教训,气愤之下她便连夜跑出王府,准备去母舅家哭诉。 然则,她跑得冲动,忘了带侍女随从,出门转上几圈便迷了路,正好凤九卿路过,以为她是哪家流浪儿,便将她捡了回去。 凤九卿这人,颇有古君子之风,见不得弱小受苦,说白了,就是爱管闲事。虽然她自己当时也混得不太好,似乎刚从西域回来,靠街头卖画和帮人写信为生,但她待李睿着实很不错。 赚到钱了,买了什么好吃的,给李睿先吃,有什么好玩的,只要李睿想要,她就一定买…… 李睿生于王府,父亲虽然不着调,姨母们也不守规矩,但她身为嫡女,是王府脸面,在衣食住行上,倒也没受过委屈——但没受过委屈,并不代表她就得到过关爱。 家里其他的哥弟姐妹都可以在母亲怀里撒娇,可她却不能——甚至,她根本就记不清自己母亲的面容,也不记得被母亲拥抱的感觉…… 那时候的凤九卿,一如现在,对任何人都心怀怜惜,对任何人都温柔相待,即使是一个被她偶然捡到的小孩,也竭尽全力的爱护。 出门卖画的时候,她会牵着李睿一起走,将她护在里侧,让她不至于被街上往来的车辆行人撞到。 街着写信的时候,她也会将李睿带在身旁,时不时的关怀着,让李睿不要走太远,不要走丢…… 年少的李睿,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关怀,她在防备之余,开始享受这样的关怀——比如,她会躲在角落,等凤九卿着急的去找她。 故意走得远些,让凤九卿发现把她领回来。 她会故意与巷口的孩子发生争执,然后让自己被打伤,听着凤九卿数落那些孩子,惹得一片哭声后,被那些孩子的父母追逐着赶跑,再买饴糖去赔罪…… 那段时间,是李睿至今为止,最开心的时间,甚至每个细节,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每每回忆起来,心中除了甜,还是甜,是她这么多年,每天入睡前,必然拿出来回忆的片段。 但后来,这份甜却被酿成了苦,李睿的境遇也随之改变,因为凤九卿偶然 分卷阅读327 分卷阅读32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8 一次经过百花楼时,被一幅仙鹤图迷住,从此千方百计的混入楼中,打听那画作主人,时常与那画作主人谈天论地,再也不似往常那般,总将目光放在李睿身上。 那时的李睿尚不懂情为何物,只知道凤九卿的目光不再只属于她,凤九卿的关心也不再独属于她,总是愁着怎么赚钱,怎么存钱,怎么才能给那位画作的主人赎身,怎么样才能救她脱身于苦难…… 这样的凤九卿,让李睿很是生气,生气之下,便愤然离开,躲在街角等着凤九卿来寻她……遗憾的是,凤九卿出来寻她了,却寻了一条相反的路,而李睿则久等不至,又不想腆着自己回去,只好寻了户官宦人家,自报身份,让人将她送回王府。 再后来,李睿就听说凤九卿坑了自己的父王,两人之间,每次相见,也都变成了剑拔弩张。 回忆完这些旧事,池中热水半分未凉,李睿神清气爽,通体舒泰,整天查抄典籍的疲倦都被泡去,打心里觉得,这楚文和造房子的技术,果真天下无双,特别是这浴房,最是让李睿觉得满意。 换了套衣衫回房,便见凤九卿站在房门外,捌扭道:“我……我来了!你快些说吧!” “把剑解了,进来说。” 李睿黑着脸当先迈步进屋,愤愤的想——半夜三更‘私会’竟带剑来,本郡主到底是有多么可怖? 此时此刻,李睿然全忘了,自己先前才不让侍女称郡主的念头。 第185章 凤九卿挣扎许久, 还是将剑交给李睿的侍女, 狠心进了门。 李睿已经斜靠在床头, 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凤九卿:“即然换了衣衫, 想必是洗漱过了罢?” 当然是洗漱过了,从东胡赶回来, 满身风尘,多穿一息都让人觉得难受, 只是, 本来很自然的事让李睿这般说来, 无端端让凤九卿觉得有些不自然。 “过来。”李睿拍拍旁边的床沿:“今天不欺负你。” “……” 凤九卿关上门,磨蹭着慢慢走过去, 问道:“你去冀州, 是想诓苏明月向李炎动手么?” “当然不是。”李睿矢口否认:“你以为本郡主像你一样,总是闲着瞎操心?” “那你去干嘛?”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李睿微扬起头, 又说:“要不让我亲你也行……” “……你不说我也能猜着。”凤九卿让开一些距离,接着说道:“肯定是因为李炎……” “凤九卿!”李睿突然暴怒:“李炎是我堂兄!” 凤九卿一懵, 下意识赔礼道歉:“……对不起!” “你过来给我抱一下。”李睿见吓着凤九卿, 招招手, 有些脆弱道:“什么都别问,过来给我抱一抱,或者陪我说些别的什么……都好……” “……” 凤九卿沉默片刻,还是纠结着坐到李睿旁边,她也不知道此时该做点什么, 该说点什么,只能笨笨的陪坐着——她知道,自己猜对了,李睿去冀州,就是想让苏明月对李炎出手,让九州政权……乃至楚宁,都不用背负弑君之恶名。 然而,只要苏明月得手,这恶名将永远被埋藏在李睿心底——那是她的堂兄,虽不至亲,但同宗同脉,无论如何,也是有几分血脉之情存在。 次月,冀州伪汉传出消息,原胶东王府长史司徒卯向伪汉帝君供诉,详细列举了胶东王李炎称帝前的诸般恶事,小如欺男霸女,大到勾结山贼海寇,借寻宝之名,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血洗东莱诸县百姓…… 随后,东莱郡府也广发告示,表示终于查清当年黄县富户在迁移途中,被劫杀的旧案,此案罪魁祸首,正是胶东王李炎。并且,黄县方面表示,胶东王府前侍卫统领魏易,就曾亲率胶东王府侍卫假扮山贼袭击县城。 诸般恶事被揭穿之后,李炎的声望急聚下降,其他割据诸雄见此,也趁他病,要他命,纷纷补刀,边给李炎脸上抹黑,边挖他墙角。其麾下臂助也相继另投。 约莫半年后,声势最强的李炎势力宣告瓦解,其相国李子虚销声匿迹,偶有小道消息流传,李子虚临走前,带走了李炎收刮的大量金银财宝,准备等风声过后,伺机再起。 “风声过后,伺机再起?”凤九卿把外务司传回的情报交给楚宁,怀疑道:“这话骗三岁小孩,估计也没几个会信吧?李炎竟会相信?还有,那李子虚,有消息说他是鬼谷门的人……” “话是这么说,有没有人信,那就不好定论了。”楚宁边说着,边拿出另一份军情师传回的消息递给凤九卿。 凤九卿接过一看,顿时大惊:“这李子虚竟然是鲜卑人?岂不是跟慕容云戟一样,都是鲜卑混入我中原的奸细?” “说起来差不多,但实上际,还是有些差别。”楚宁道:“李子虚……哦,不,应该说慕容子虚,他和另外一个慕容乌有都是鲜卑前任智者埋藏在中原,偷学中原文化的奸细。而这慕容云戟,则是慕容部前任单于侮辱了一位中原姑娘之后留下的私生子。” “如果慕容子虚当真带走了李炎的财宝,那他应该会回鲜卑。鲜卑如今虽然丢城失地,但兵力人口战损却不多,有了这些财力补充,不久又能卷土重来……” “如果鲜卑再想杀入中原,”楚宁断然道:“如果权谋和仁义都无法让他们妥协,那我就只能放弃仁义,以武止戈,以杀止杀。” 仿佛是为了印证楚宁的这句话,往后接连两年都鲜少降雨下雪,不但中原灾情严重,连北方草原上的牧草也大量枯萎,原本败走逃往草原深入的鲜卑和柔然再次结成盟友,自并州南下,直接杀入中原腹地。 本就饱受兵灾和旱灾双重折磨的中原百姓,再次迎来了更可怖的岁月,拥有部曲或私兵的北方世家大量向南迁移,而普通百姓除了奔走投靠有实力的亲眷之外,就只能留在故乡等着死亡的到来。 比起几年前鲜卑劫掠幽州而言,这次由慕容云戟主导的鲜卑与柔然联盟军更具有破坏力和破坏性。在慕容云戟的领导下,联盟军不再像以前那样全民皆兵,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各自为战,而是挑选出最具有战斗力的那部份精壮,装备了慕容云戟从中原带走的数万套兵甲,依大庆兵制组建了新的联盟军,由慕容云戟亲自调度。 这支除联盟军除了提升兵甲之外,还研习了不少中原骑兵的战术和战阵,在与匈奴争夺河内、河南两郡时,大败伪赵皇帝刘元海派出的胡羯军。 “可以说,这支联盟军,除了□□掳掠的兽性没变之外,从军队的组织架构和军纪战术而言,其表现出来的战斗能力与未来的发展潜力,已经超过当年顾文雄大将军所率领的庆朝精锐之师!”在九州集团的高层 分卷阅读328 分卷阅读32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29 军事会议上,军情司司总彭永带来了最新的军事情报:“而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由慕容云戟全权掌控。” “顾文雄将军当年所率领的庆朝精锐,曾南征北战二十余年,最辉煌的战绩,是南征时——以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便从南蛮手中连夺十六城,常常被人们拿来与当年燕将军东征相提并论。”卫靖闻言,补充道:“而慕容云戟本人曾是庆朝重将,与顾文雄和萧鸿飞将军并称,熟知中原军队的战术和军略。” “准确的说,这支联盟军,将是我们至今为止,所有对手当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凤九卿展开一卷报告,边说道:“根据外情司传来回来的情报,司隶在落入匈奴之手的这几年,百姓死伤已经超过了百万人,而落入鲜卑联盟军手里的并州,更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司隶就是长安周边的一些郡县,曾是庆朝最繁华、人口最密集的地区,而并州则偏北,差不多是楚宁前世的山西及以北的部份地区,也是人口大郡。 可这些郡县在落入鲜卑与匈奴手里之后,便迅速失去生机,沦为人间炼狱。 “因此,我提出了这次军议,希望大家能够坐下来,一起谈谈出兵的问题。”凤九卿悲声道:“山河倾覆在即,中原百姓水深火热,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好冷啊!!! 冷得爪子都僵硬了,简直敲不动键盘。 第186章 在九州政权的高层员官连续数日军议后, 辽东郡报和辽东军报的最新一期首页上, 只有一句话——犯我华夏者, 虽远必诛! “哼!虽远必诛?” 慕容云戟站在并州州治晋阳城的城墙上, 捏紧手中的辽东郡报,听麾下将领冷笑道:“萧鸿飞和魏楚言远隔千山万里, 竟然结盟互为援手,也不知是不是昏了头。还有那蒋文先, 一个大男人, 竟然被辽东那个女人压低一头……一群土鸡瓦狗,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 “土鸡瓦狗?底气?”另一位柔然将领同样冷笑着反讽:“就凭那土鸡瓦狗不声不响打到你家门口,把你们赶得跟丧家之犬一样逃入草原, 她就有这底气说这话!” “呵呵, 也不知你们这些柔然人,当年是被谁赶进草原的……” “……老子这就宰了你!” 那柔然将领大怒,拔刀便要与那慕容安打起来, 慕容云戟看了两人一眼,挥手间召来亲卫:“来人!给本帅推出去斩了!” 自从慕归来占据并州之后, 慕容燕国的名声再次广传天下, 慕容昌的长子慕容延被立为新君, 慕容云戟为骠骑大将军,称大司马,掌燕国兵马大权;慕容乌有为国相,称大司徒;慕容子虚为御史大夫,改称大司空。 眼见刀光划过人头落地, 慕容子虚忍不住喉头微动,他才从李炎那边回来不久,虽然给慕容燕国带来了不少金银财宝,但财宝终究不是粮食,不但不能煮来饱肚,立刻解决旱灾,反而引起了燕国上层将官之间的贪念和争斗。 慕容云戟显然也看到了慕容子虚的动作,直言道:“司空有话就直说罢。” 慕容子虚只好说道:“子虚虽然不会治军,但总觉得在这紧要关头,似大将军这般阵前斩将,终归有些不妥。” “本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慕容云戟站在晋阳城上,眺望着九州四海:“刘元海抢先入长安,掠了不少世家贵族的钱粮,慢慢吃上几年也足够,可我们燕国却晚入并州,那些世家贵族早已带着东西南逃……粮食是个大问题,我们熬不起,只能用重法制军,早些平定天下,方才能让百姓休养生息。” “乱世用重典,此话诚然不错。”慕容乌有接过话头说道:“然则,我等身为王师,乃行平定天下之义举,却有部份将官纵容麾下将士却四处掠劫百姓家财……此事传扬出去,又与那李炎何异?只怕会被中原群雄借此攻.奸……” “本帅也是担心了这个。”慕容云戟苦笑道:“可一来管不住,二来……若不抢,粮食从何而来?” “也是……”慕容乌有黯然道:“我们虽然学了中原人的兵书谋略,可却终究不是中原人,现在并州在手,良田美地千万倾,却仍然缺粮……” “乌有兄莫要自责。”慕容云戟劝道:“天降旱灾,中原人不也束手无策?” “非也!”慕容子虚突然道:“据我所知,东莱、辽东和辽西等郡,这几年的收成都很不错。” “嗯?”慕容云戟面色一动,与慕容乌有异口同声道:“还请子虚兄快快讲来。” “早些年前,为兄便开始收集东莱和辽东消息。”慕容子虚道:“自从那楚文和坐上辽东郡守之位后,便大肆修渠垦田,挖井筑坝,建了不少水库池塘,虽然这两年接连旱灾,但这几郡却仍然是丰年……” “也就是说,他们手里有余粮?”慕容乌有心念电转,问道:“依子虚兄看来,如果我们燕国派人向他们……购买粮食,能成否?”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乌有想到的第一个念头,还是抢,但很快他就压制住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和慕容子虚、慕容云戟以及慕容曜等人达成了共识,要改变鲜卑往年的野蛮作风,要兴王师,行义举,平天下! 慕容子虚摇头道:“怕是难……” “子虚兄的意思是,蒋文先和楚文和不会把粮食卖给大燕?”慕容乌有道:“倘若大燕得了天下,许他们高官厚爵……” “乌有兄莫急,且听我说完。”慕容子虚好不容易抢住话,连忙道:“依我看来,他们非但不会卖粮食给我们燕国,反而会发兵前来攻打……” 慕容乌有一楞,却听慕容云戟凝重道:“说不定,他们的兵马,现在就已经在路上。” 在几位燕国重臣商讨时,九州政权的军队确实已经在行军途中。 燕凌戈率着五千凤鸣铁骑经辽西,绕北平与上谷郡,直赴云中郡,叩关雁门。 萧鸿飞亲自率兵出辽西,入幽州,与并州代郡隔山相望,与燕凌戈互为援手。 第三支军队,则由楚宁率领,走海路,于冀州登岸,肃清这边的乱兵和贼寇流民,以便建立一条可以支撑卫民军异地作战的后勤线路。 在快速清扫冀州之后,与楚宁随行的孙兴、楚柔、杨厚德、姜晨、纪风等人将分开行动,直接威逼并州州治,太原郡的晋阳城。 与此同时,陈福、李文羽、唐兴、毛贵、周裕、禇契等人相继率兵通过海船运输,于幽州登岸。 萧鸿飞在处理完幽州旧势力之后,就全城张贴了安民告示,随即又以让人安排招集流民难民,将之迁往辽东辽西等地进行后续安置。 谢云竹也带着一批军需官抵达幽州,与萧 分卷阅读329 分卷阅读33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0 鸿飞汇合,负责建立第二条从辽东经辽西再到蓟城的后勤补给线,以防这场战役时间拖太久,冬季辽海结冰之后,冀州线补给困难。 楚宁在冀州登岸时,卫靖率领的先遣部队已经拿下了勃海郡,楚宁打马疾驰,途经一处处村落城县,发现这些百姓对卫民军的到来并不反感,甚至充满了期待,遂颇显意气风发。 卫靖在勃海前线指挥部等着楚宁,楚宁率诸将一到,便立刻展开了作战会议。 “楚使君,各位司总、将军。”卫靖拿着木尺,指着会议室中间栩栩如生的沙盘,讲起前线情况来:“勃海郡因长年被血衣神教祸害,百姓早就苦不堪言,故取得还算轻易,目前比较难的是河间郡的伪汉,中山国和常山国还有两个庆朝皇族郡王。” “照李倾辞说来,这两个郡王无甚能力,也算不得庆朝皇族嫡系,实在劝不动,那就武力拿下罢。”楚宁稍微思索,便果决道:“按照计划,此番出兵,拿下慕容燕国和柔然的联军为首要,余者皆不可逆。” “末将明白!”卫靖得到答复后,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前两日,先遣部份进攻伪汉时,伪汉长公主苏明月,提出要亲自会见使君大人。” “嗯?”楚宁诧异至极:“她要会见我?” “是的。”卫靖道:“伪汉拒绝投降,死守河间郡城,末将因得到使君要亲临前线的消息,故未曾下令强攻。” “既然如此,那便替我投书予她,约她阵前会见罢。” 虽然楚宁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必要与苏明月见面,但对方既然约见,自己身为强势方,倒也无甚畏惧。 说完这两件事情,军事会议方才进入正题,卫靖道:“根据总参部的战略计划,在扫除幽州和冀州的各方小势力之后,我们冀州这支军队,将沿线铺散,从上党郡沾县和太原郡的上艾等县逼近晋阳城,将慕容燕国的兵力由南向北赶杀,预定决战地点在太原与雁门一带。” “上党郡与河内郡接壤,而河内郡曾属于刘元海,现在虽然被慕容燕国强抢过来,但慕容燕国仅乎并没打算久占河内郡,故在此驻兵仅五千不到,主要目的似乎是为了收刮钱粮。因此,总参部决定,上党一线的主将为楚柔司总,率骁骑兵三千,主要负责打草惊蛇,让慕容燕国知道我军已近在咫尺。” “河内郡慕容燕国不打算久占,但上党和太原两郡,慕容鲜卑肯定不敢轻易放弃,如果他们从太原郡增兵至上党郡,我军杨德厚便会率五千兵马,自沾县入上党,于途中截住慕容燕国的援军。” 楚宁问道:“倘若太原不派兵援上党呢?” “杨德厚便率兵入上党,与楚柔司总联手剿掉慕容燕国在上党的兵马。”卫靖毫不犹豫的说出备用方案:“慕容燕国在上党驻军虽两万有余,但分散在各城,而我军特战司早已潜入,只要配合得当,我军八千多兵马取胜并不难。” “稍微调整一下。”楚宁道:“上党线再增一千兵力,务必万无一失。” “可如此一来,从上艾县攻入太原郡晋阳的兵力就不足两万了……” “军务部已启动战时应急机制,将民兵和预备役增加至两万,新募战兵一万,边训练边防守辽东辽西等郡。”楚宁道:“原本留在牧羊城负责防守的两万战兵,将会抽出六千来,三千送到幽州,三千送到冀州。” 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整个九州政权上下最全力以赴的一场战役,为了这决战役,甚至连辖地的驻防都交给了新兵和预备兵及民兵。 好在有燕夫人坐镇辽东,楚宁倒也不太担心高句丽会趁机偷袭。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挺忙的,更得有些慢,抱歉啊! 第187章 如今慕容燕国的掌权并非弱者, 特别是柳云戟, 在查觉到辽东意图之后, 便立刻派出了数路使臣。 一则前往长安, 准备与伪赵皇帝刘元海议和;二则前往高句丽,意欲联合高句丽从辽东背后发动攻击, 威胁牧羊城;三者或是威胁、或是利诱,想拉拢其他割据势力, 对辽东发动围剿——毕竟, 在如今灾荒之年, 只有靠近辽东这些郡县日子最好过,与其便宜那些流民难民, 还不如被他们这些当权拿来瓜分, 以作未来争夺天下之用。 除此之外,慕容燕国的国相慕容乌有挥毫沷墨,写就了一篇慷慨激昂的雄奇檄文——《慕容燕国传檄天下文》 ——辽东楚氏者, 地实寒微,充商贾之婢奴, 胸无点墨, 不通经纶, 提笔不可安天下,拔剑不可战群雄,曾以金帛动庆君,故得已居高位。 然则,自古临御天下者, 皆为当世豪雄,女子窥神器,乃古今之大缪也! 先贤有云:牝鸡无晨,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 通篇文章,长达千余字,历数楚宁的种种不足,从她身世说到才华,再以其性别为切入点大肆攻,骂楚宁因脏假位,牝鸡司晨。 楚宁并不为此所动,将这份檄文转交给凤九卿之后,便着手打理冀州政事,从辽东和东莱抽调了部份官吏和工匠,开始重建冀州的社会和经济秩序。 凤九卿得到檄文之后,没出两三天,便写出了一封更为雄长的文章来,还将殷商王后妇好和庆朝初年的白衣云侯请出来大书特书。 全真教也没闲着,从大地之母女娲开世、化生万物到瑶池圣母赏善惩恶、庇护众生,甚至还将瑶池圣母奉为祖师,将其与东华帝君并列,将称作西王母娘,与东华帝君分掌阴阳。 楚宁在很多年前就开始扶持全真教,现在全真教的道观已经从东莱山修到了冀州,修到了辽东辽西,甚至在别的郡县也发展出了许多教众,以周易和道德经为经典,以南华经、冲虚经等为真经,剔除了教人修仙隐居当野人的部份内容,改为哲学、文学、历史、艺术、医学、化学、天文、地理、数术等各方内容,劝人以善,授人以渔,以实际行动力来安抚这些饱受苦难的百姓,故而很得民心。 佛教自西向东而来,在古印度已经流传数百年,传入中原后,经过历代高.僧的努力,因其依傍道术而行,又吸收了道家的义理和儒家道义,故形成了新的核心教义和相对完整的诸佛菩萨谱系,其因果论广为世人接受,又在庆朝帝君大力支持下,早已经成为了信众数百万的庞然大物,连伪赵刘元海和伪燕慕容云戟都不敢轻易开罪。 相比佛教而言,全真教目前还弱上许多,之前虽然有祖宗流传下的经典、真经,但在佛教的因果论和各种菩萨诸佛面前,却显得有些经不起推敲,甚至连儒家的宿命论——也就是天命之说,都无法与佛教的因果论争锋。 故此,楚宁扶持全真教的第一 分卷阅读330 分卷阅读33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1 件事,就是为他们重新修订了神仙系谱,毕竟在楚宁前世,这些道家神仙个个飞天遁地,在一本又一本玄幻仙侠小说着忙碌不停,她作为一个小说爱好者,简直如数家珍。 修完神仙系谱,接着便以宿命论和目的论的部份观点,建立一条逻辑链,致力于探讨事物产生的目的、本源和其归宿,认为人生来有命运,但是不鼓励人听天由命,而是希望人开创命运、改变命运,引导人们思考:何为天?何为命?何为人?何处来?何处去?为何来?生何欢?老何苦?死何惧? 因此,有全真教和外务司联手施为,再加上东莱、辽东、辽西各县学和郡学的课本都为新编,内容脱离了儒家的君臣父子,淡化了男女之别,鼓励人们抛头露面,追求事业,实现自我值价,故整个九州系政权从底下的基层吏员到中上层高官,甚至连普通百姓,都没太在意慕容燕国的檄文。 当然,也有好事的百姓掐着指头数,数辽东系比较出名的中高级官员,这一数完却惊讶的发现——如果说,楚使君以女子之身权掌要职,是牝鸡司晨,那她麾下那么多女将女官女吏女兵,又是什么呢? 辽东郡学有个名叫殷伯阳的学生便是这样的好事闲人,他在数完之后,便写了一篇文章投往辽东郡报,大骂特骂伪燕乃胡夷之辈,兽性七分,人样不足三成,却沐猴而冠,伪称王师,妄图天下。 紧接着,他又发了第二篇文章,骂慕容云戟身为中原儿郎,却忘祖宗之姓,反就胡夷禽兽之名,并声称这慕容燕国的檄文乃是诡计,意图挑拔辽东女将官与百姓的关系,呼吁百姓千万不能上当,并且详细分析——如果楚使君是牝鸡司晨,是祸乱的根源,那么整个辽东郡和东莱郡的女人都不应该下田耕种,都不能出门去工坊做工,更不能在将士上前线征战时,组建女兵训练营守卫辽东,因为,只有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才是真正的各司其职。 接连两篇文章发出去,殷伯阳却还觉得不瘾,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木喇叭,每天下学后,便去城外市场区演讲,不停强调女将女官女兵和楚使君的重要性,并且声称,若是辽东少了她们,不需慕容燕国挥兵攻打,便会彻底被各方势力瓜分,百姓将重临战火…… 当然,大部份普通百姓的眼界仅限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弄不懂这些阴谋阳谋,只知道自己家女人若是不出去干活做工,就要少一份收入——少了这份收入,就意味着父母子女建全的五六口之家,全靠家里男丁一个人赚钱养活。倘若有兄弟还好,若没兄弟,一不小心娃又生得多,其压力之大,简直让他们觉得有些不敢想像。 故在殷伯阳的煽动之下,在外务司和全真教和文渊阁的操.控和引导下,慕容乌有的檄文在百姓心里,从最初的漠不关心,到后来逐渐形成了反作用,充分让百姓认识到胡夷的‘无知’,茶余饭后与亲朋好友吹牛闲聊时,都会嘲弄几句:“瞧瞧那些胡夷,简直都是猪脑子,难道不晓得,两口子一人牵牛一人扶犁,耕地要比一个人得快得多?早些耕完地播完种,还能趁着时间去工坊寻摸点活计做,媳妇孩子们的新衣有了着落,逢年过节的带出去也体面……我呸!往年那吃不饱穿不暖,穷到没盼头的日子,咱们谁还想再回去过活?” 消息很快便传到楚宁耳里,她听得哈哈大笑:“本来还打算请些水军跟慕容伪燕互掐,却没想到自来水战力爆表,让他掐!哈哈哈……” 笑罢,楚宁便穿上盔甲,跨上战马,率军兵临河间城下。 河间郡的战事已经进快到尾声,卫民军三个营的兵力已经围困了河间城的东南西三面,伪汉皇帝刘翎率着血衣教众守在墙城上,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开启城门杀将出来。 “这女人当真狂妄至极!简直视我等如无物!”刘翎望着城外敌军,恨声道:“仅仅不足万余兵卒,竟然打算与我们正面交战,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哼!朕定要让她尝尝,我教神兵之厉害!” 跟在旁边的官员却不答话,但其神色却颇不以为然,毕竟,若教中神兵当真厉害,也不可能让别人打到门口来。 刘翎正说着,却有侍卫匆匆来禀:“陛下,长公主下令开启城门。” “什么?”刘翎大惊:“在这紧要关头,阿姊真要出去会见那楚氏女?万一那楚氏趁开城之机,下令攻城怎么办?” “回陛下,长公主说,如果楚氏女当真借机攻城,陛下就当没她这个姐姐,关紧城门死守便可。” “……可是……可是……” 刘翎还没可是完,就听城门已经被人打开,苏明月坐在一辆双驾马车上,带着一个非常信任的侍卫替她驾车,出了城门,便往阵前驶去。 楚宁遥遥望着苏明月出城,也坐上自己的战车,由梁秋月驱车上前,两人相隔一箭之地时停了片刻,苏明月将剑交给侍卫捧住,楚宁也将佩剑交给梁秋月。 随即两人同时下车徒步上前,互相行礼后,在铺好的毡毯上,隔着案几相对跪坐。 “没想到你楚文和竟然真敢孤身赴约。”苏明月面容有些憔悴,显然最近日子过得得并不轻松,但还是笑道:“果真胆略不输须眉。” “苏姑娘过奖了。”楚宁平静道:“区区阵前一晤,没道理姑娘敢邀,我楚文和却不敢来。” “不怕我暗下毒手?” “怕。”楚宁道:“但阳谋与阴谋始终不一样,我楚文和贯以阳谋达成目的,那些躲在家宅后宫里玩的阴谋权术,不屑为之。” “是么?”苏明月冷声道:“你身无缚鸡之力,如今与我近在咫尺,倘若我此刻送你一剑……” 楚宁却连眼都不眨,淡定道:“苏姑娘且往我身后看。” 苏明月往楚宁身后望去,却见卫民军阵前已经推出了数十架弩车,正瞄准了两人这边。 “虽然你我现在的距离,不在城墙上的弓.弩射程内,但当时你与卫靖拟定时,却忘了问我卫民军的弓.弩射程。”楚宁道:“我身穿双层盔甲,你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你确定,你能一击之下取我性命?” 而且梁秋月就在百步之外,一旦这边发生异常,她很快立刻便能以弩狙击苏明月。 面对楚宁这从头到脚只露出两个眼睛的盔甲,苏明月只得摇头承认:“没把握,但是……” “没有但是。”楚宁道:“昔有秦国灭燕,燕太子丹蓄养死士无算,遣荆轲、秦舞阳刺秦,却功败垂成,燕国最终还是被秦国大军所灭,这就是阴谋与阳谋的差别。” “你只说荆轲刺秦,却为何不提专诸刺王僚?”苏明月却道:“专诸刺杀吴王僚,成就了一代霸主吴王阖闾;倘若当时荆轲刺死秦皇,燕太子丹又怎会惨死?燕国 分卷阅读331 分卷阅读33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2 又怎会为秦国所灭?” “专诸确实成就了吴王阖闾,然则,这却只是吴国内斗,而秦燕两国却是国战,本质完全不同。”楚宁道:“秦国数代累积,兵多将广,虎狼之师,大势已成,便是秦皇早崩,其余诸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倘若秦皇死在荆轲手里,说不得便没了后来赵高指鹿为马之千古缪事,公子扶苏登基,秦二代亡国的悲剧说不定还能改写……” 苏明月听出了楚宁的言外之意:“楚使君这话听来,似乎在说,即使苏某此刻取你性命,也无法阻止你身后大军攻城?” “正是。”楚宁道:“即使没了我楚文和,也会有张三和李四,同样会兵临这河间城下。” 如今九州政权占据大势,即使没她楚宁,别说是张三李四,光是元老院的几大元老和燕夫人等实权部总,都能继续领导九州政权继续对外扩张,完全不存在树倒猢狲散的可能。 “好吧,看来讲道理,我是讲不过你的。”苏明月道:“坦白讲,我有派人刺杀过你,但失败了。” “我知道。”楚宁淡然道:“我还知道,你今天约见我,其实是想挟持我。” “是。”苏明月承认:“但也有另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投诚。”苏明月有些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黯然道:“原本只有一个白无晦,却没想到又出了你楚文和……这么多年,我追着赶着,不甘嫉妒着……可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很累,无论我怎么做,似乎都会被你们甩下一大截……” “……” 楚宁顿时有点惊讶,打心里讲,在楚宁的印象里,其实对苏明月还是有几分欣赏的,毕竟,不是谁都能从一无所有爬到苏明月如今的位置,可她却没想到,苏明月之所以会走到如今地步,竟与白夙有关——肯定不是爱慕,因为在苏明月提起白夙时,楚宁还是在她眸中看到了不甘心和挫败。 “当初在起事之前,我就担心因女儿身遭来天下人唾骂,故将刘翎推上帝位。”苏明月长叹道:“我也知道刘翎无能,但总归不想自己遗臭万年……却没想到,似你楚文和这般明目张胆挥兵冀州,欲夺神器,竟没能引起太多骂名来……” “恕我直言。”楚宁忍不住问道:“难道苏姑娘觉得,自己现在被骂得还少吗?” 苏明月微怔,却听楚宁继续问道:“知道我为何被骂得少吗?” “为何?”苏明月下意识脱口便问。 “因为,普通百姓并不在意谁掌权谁居高位,哪怕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是一头猪。”楚宁道:“只要这头猪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只要能让他们缸里存粮,锅里煨肉汤。” 苏明月恍然大悟,原来,楚宁之所以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留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她只在意自己辖地的百姓,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苏明月苦笑:“所以,你楚文和就是用这样的阳谋手段,让所有人都为你所用?将辽东数十万百姓都绑在你的战车?” “是,也不是,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楚宁道:“我这一生,不信神不信仙,只信奉一句话——人活一世,言行二字。 我曾说过,要与天下所有志士,共同实现一个盛世——一个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一个少有所依,老有所养;一个壮士铁骨傲,将军战沙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盛世! 而我现在,正与这些志士,在一起做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全真教,也是奉王母娘娘为祖师。 然后,这篇文快要完结了,只有几个章节了,预告一下新文: 影后又忘了谈恋爱 第188章 卫民军剑指慕容伪燕, 过冀州时, 被打得节节败退的伪汉, 最终在河间郡城下, 由长公主苏明月,也就是刘薇献上了降书, 自此除名于割据势力。 高句丽被慕容燕国使臣慕容子虚说动,再加上对辽东多年来累积的愤恨, 终于决定起兵四万, 由东部萨褥渊太离率领, 配合慕容燕国从背后向辽东郡发动进攻。 在高句丽起兵之前,被楚宁任命为谘议参军的渊太游亲自写信相劝, 却难已劝住被怒火支配和财富钱粮引诱的渊太离。 因惧辽东军回援, 渊太离并没分兵各取辽东诸城,而是计划重兵拿下乌骨城后,直接取沓县攻牧羊城, 欲在辽东军回援前速战速决。 然而,渊太离却没想到, 在他率军顺着马訾水南下, 尚未抵达乌骨城时便遭遇了第一次战斗。 根据渊太离查探后估计, 这次辽东方参与战斗的军队规模并不大,应该只有三百人上下,但给高句丽造成的杀伤力却极其可怖,当场便被射杀了百余人,严重打击了高句丽军队的士气。 为此, 渊太离不得不派出两千人进行追杀,却没想到,这两千余人竟羊入虎口,两三天后才逃回了数十人,带来一个相当可怕的消息——追杀的高句丽军队遭遇了辽东军的大部队,而这大部队旌旗蔽日,似有数万之众,正在列阵等着高句丽军队前去送死。 渊太离大惊:“慕容子虚不是说,辽东只有十多万的军队吗?怎可能冀州、太原、幽州三路同时作战,还能在乌骨城驻守数万军队?” “萨褥大人,您被慕容燕国的使臣骗啦!”逃回来的一个小头目哭诉道:“这辽东何只十多万大军!他们是全民皆兵啊!连女人都穿上盔甲拿起刀.枪上了战场,打起来比男人还要凶猛,齐刷刷的一排排弩.箭射过来,就像下雨似的,我们的将士根本就冲不过去,只能活生生的被射死……” “……蠢得你们!难道就站着让她们射杀?” 渊太离大怒,直接斩了那个小头目,不顾劝阻,决定去乌骨城去会一会那些女兵将,毕竟早就已经与辽东结下了仇,再不趁这机会,等辽东回过头来,肯定会来收拾高句丽。 没过两天,渊太离的率大军赶到乌骨城下,果然看见到乌鸦鸦一大片辽东军正在等着他们的到来,渊太离大致算了算,发现之前斩的那个小头目果然谎报军情,什么辽东全民皆兵?根本就是手里没兵了,所以才会派女人出来守城。 区区几千女人,穿着盔甲拿着弓.弩,挎着刀剑又如何?女人就是女人,天生力弱不适合战场,让她们来守城,根本就是送死! 渊太离看清敌情后,很快便下令敲响战鼓,列阵出击,他不相信,自己三万多大军,竟拿不下这区区七八千女人! 然而,渊太离很快便发现,自己委实有些小瞧,因为在他整军列阵时,这些女人面前,有人跑马横过,拉起了数道铁丝网。 这些铁丝网呈圆型,约莫半人高,既容易跳过跨过,也不能轻易砍 分卷阅读332 分卷阅读33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3 断移除,仿若一条条带刺的铁腹蛇横卧在前,虽然不能阻挡高句丽的弓.弩射击,却能阻止兵将冲杀过去近身博杀,而被拦在铁丝网外的高句丽将士,就像箭靶子似的,一阵箭雨落下,就倒下一大片。 没办法,渊太离只能让刀兵和箭兵和枪兵后撤,高句丽的弓兵和弩.兵上前与对方互射,却没料想到,一个转身间,自己的军队的两侧也被拉起了铁丝网,紧接着对方阵型就开始向两侧延伸,仿若夜空弦月,同时展开了左右侧翼攻击。 三面同时受到攻击,辽东军的弩.箭杀伤范围大增,高句丽这边即使摆出盾阵,但在辽东军的重.弩和箭雨面前,也只是徒然挣扎。 恐怖的死伤率,让排在阵形中后的士兵完全失去向前冲杀的勇气,很快便无视渊太离的命令,开始往后溃逃…… 这是卫民军的铁网弓.弩战术第一次面世,后世历史学家和军事家在研究这段历史和这场战争时,将之称为燕氏战术,总结道——燕氏战术的出现,终结了冷兵器时代大规模列阵冲杀战斗史,直线提高了冷兵战斗的伤亡率和残酷性。 根据九州政权的记载,此战卫民军总共参战员不足八千人,但阵斩却高达两万四千余也就是说,高句丽的军队在这一战里伤亡高达五成以上。 这么高的伤亡率,对于冷兵器战争而言,除了杀俘杀降之外,几乎高得让人不敢置信,甚至有不少的后世历史学家认为,这是辽东系为了与天下群雄争锋,故意夸大伤亡,以军威震慑世人。 除此之外,这一战因参战者多为女兵,也常被后世的女权主义者拿讨论,称这一战为华夏女性的崛起之战! 正是因为大量女性走上战场,参加了战争,掌握了军权与政权,才会在新朝孕育出男女平等的思想,才会在短短百余年后,新楚朝正式更改宪法,文明宣示天下男女平等! 辽东的防守战虽然胜利,但在苏明月投降后,卫民军对慕容燕国的战争进度并不顺利。 慕容燕国多为骑兵,机动能力强,走到哪里抢到哪里便吃到哪里,没什么后顾之忧,光是不停的跑,便将卫民军的步兵拉入了被动局面。 双方约摸僵持了半年,这样的局面才得以改善,因为卫民军的战术不再以攻城为目的,而是以司级兵力为战斗单位,分散在上党、太原、代郡等地,配合燕氏战术,展开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以杀伤和歼灭为目的的游击。 这场辽东与燕国的战争,前后总共打了将近三年,最终燕国的军队被辽东一点一点啃杀得不足五万,在失去了上党、太原、代郡三地后,伪燕也失去了兵源,只能将所有军队调回驻守晋阳城,准备与卫民军展开最后决战。 八月初七上午,晋阳城吹响了预警战争的号角,主力部队全部登上城严以待阵,慕容云戟身披甲胄,腰挎战刀,神色肃穆的登上点将台,却见台下的柔然军只是稀稀落落的站了些人。 “号角已过三响,为何将士还没到齐?” “回大将军的话。”侍立在旁的副苦笑道:“将士们已经三月未曾饱食……早就饿得拿不起刀剑……” “百姓们呢?”慕容云戟又问:“可还有将士骚.扰百姓?” 副将心中一颤,连忙道:“百姓们……都很好,自从大将军下令禁止抢掠百姓之后,将士们便再也未曾违令过。” “甚好!”慕容云戟大喜:“快派人去寻些百姓来助我等守城。” 副将有些犹豫:“这……” 慕容云戟神色一冷,喝斥道:“还不快去? ” 副将立刻便带了些人手离开,没过多久,慕容乌有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慕容云戟将人扶住,连忙问道:“是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慌?” “晋阳城中,出了奸细。”慕容乌有大口喘气,好半晌才缓过来:“方才有小乞儿在街上唱歌谣……” “唱的什么?” “开城门,迎王师,诛胡夷,平乱党,分土地,少纳粮,人人家里米满缸……” 这样的歌谣,绝非小乞儿自己能想出来的,定是有人教唆传唱。 “有抓到人吗?” 慕容乌有摇了摇头:“兵将们大都在城墙上守城,留在身边的侍卫有限,好几处地方都在唱,等我们赶到时,已经没了踪影。” “查!派人仔细去查。”慕容云戟说完,又问道:“阿瓌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今日点将,竟然只派了三五百人过来,说什么三月未曾饱食,饿得拿不动刀剑……当本帅是三岁小儿么?” “他怎么可能饿得拿不动刀剑?”慕容乌有闻言冷笑:“老夫听说,他最近与几个商贾可亲近得很,还拿不了不少抢来的财宝,找那些商人买粮草。” 慕容云戟神色一顿,随即奇道:“如今这晋阳城,还有哪家商贾有粮草可卖?” “听说是东莱白氏的商行。”慕容乌有问道:“要动手吗?” “自然要动手。”慕容云戟冷冷一笑:“乌有兄不是在找奸细吗?去白氏商行找找,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两人正说着,却见侍卫领着一位身着广袖长袍的秀士过来。 “在下郭志杰,乃辽东楚使君麾下信使。”郭志杰说着便弯腰揖拜,向慕容云戟行了一礼,随即捧出一个住匣,交给了慕容云戟的侍卫:“楚使君前日在百里外写了这封信,托在下转较给慕容云戟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马訾水,也就是鸭绿江。 第189章 楚宁派郭志杰送信给慕容云戟, 主要要目的是为了劝降, 即使埋下了种种伏笔, 但她还是担心, 慕容云戟最终会强行将百姓赶到城墙协助守城。 军队与军队之间,是战争。 而军队与百姓之间, 则是杀戮。 楚宁不希望自己的军队——以卫民之名,行屠民之事。 因此, 她在战前, 给慕容云戟写信, 讲明了天下大势,也挑明了慕容燕国如今的形势, 甚至愿意妥协——只要慕容云戟开城投降, 楚宁愿意放他们重回草原,即使明知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又会卷土重来…… 写完信, 楚宁不由感慨,自己确实有些妇人之仁, 明知慕容云戟不会投降, 却依行此画蛇添足之事。 正想着, 帐外传来亲卫兵喊报告的声音。 楚宁看了梁秋月一眼,梁秋月会意,让那亲卫兵入帐禀报。 “启禀使君,方才九州镖行捎来了一封信。” 梁秋月接过信匣,挥手示意那亲卫兵出去, 随后打开看了两眼,递给楚宁道:“是白当家的信。” 楚宁拆开信上火漆,先看了看字迹和 分卷阅读333 分卷阅读33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4 印章,确认是白夙的亲笔信后,方才准备细看。 恰逢此时,卫靖便带着战报过来。 楚宁快速的看完战报,来到帐内挂着的军事地图前,望着长安两字,沉吟道:“刘元海终于忍不住了?” “刘元海从河东、河内两郡强征了六万儿郎,号三十万大军。”卫靖沉声道:“意欲攻打河内郡。” “看来,刘元海手下,也有能人,早不动晚动,偏偏等我们攻晋阳的时候动手。”楚宁感慨了一句,随即切入正题:“刘元海若是拿下河内郡,便可与河西形成掎角之势,近可攻上党,截我们侧翼,牵制我们攻打晋阳城。” “远可向东,入冀州,剑指幽州和东莱。”卫靖道:“我们必须保住河内郡。” 楚宁点点头,又说道:“我记得,这两郡留守的兵力,只有四个混编战斗营?” 一个混编战斗营,下辖五个战斗司,算上后勤、斥侯及各类杂辅兵,大概在两千人左右。 “是,河内郡两个,由纪风和张淮率领。”卫靖补充道:“上党两个营,是杨厚德与赵铁牛领着。” 楚宁思虑道:“纪风是萧将军一手栽培的老将,又在六韬院里学习许久,应该会主动联合张淮守河内,即使守不住,也能把握形势,将麾下兵将带回来。” 卫民军的兵将,都是花大心血练出来的,如果可能,楚宁不希望这些兵将有任何损失——当然,她也知道,这些人身为军人,历经战场,死伤再所难免,所以每年都会定期去英魂祠祭拜,也会让全真教为战亡的将士,举行盛大法会。 “但张淮和赵铁牛是新将。”卫靖忧虑道:“就怕他们冲动行事。” “放心吧,有军法司和宿卫司的人看着,冲动不了。”楚宁倒是比较放心,乐观道:“再说了,他们身边还有参军跟着。” 卫靖这才想起军队中各职司互相牵制的局面,不禁越发佩服楚宁——难道她早就料想到如今这种局面,所以才会设定这么多闻所未闻的职司,降低主将的独.力决策权,预防主将脑子一热,做出不利战况之举? …… 讨论完军情,楚宁与卫靖便率着军队拔营起行,配合着其他部队,慢慢向晋阳推近。 慕容云戟率着副将和亲军在城墙上视察防御工事,各方斥侯来报:“东城七十里外,出现大量辽东铁甲军,打着萧字将旗。” “南城百里外,发现大量伏兵,未明主将何人……” “西城外八十里,有支辽东军正往晋阳赶来,观其声势,约有三万之众,打着楚字将旗……” …… “围三阙一……”慕容云戟的副将杨伯起听罢斥侯战报,不禁神色大变,咬牙道:“辽东这是想强行围攻晋阳城?可即使我大燕如今内忧外患,辽东如此阵势,却也未勉小瞧我大燕国!” 确实太小瞧了,虽然这几年一直在与辽东打个不停,麾下军队也损失不小,但在上党、太原、代郡等地未失之前,慕容云戟一直都在补充军队,即使现在只剩下晋阳孤城一座,但撤回来的军队也足足有十三万之多,其中带甲精锐,超过六万。 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与辽东打了这么久,辽东有多少兵力,他们也大致清楚,除了青州、幽州、河内、上党、代郡等地驻军,辽东能够调动来强攻晋阳城的军队,顶多不过七八万。 七万军队,分三方合围晋阳,中军三万,左右两翼顶多各两万——守城兵马比攻城兵马多了将近一倍,辽东军竟然也敢来强攻?也不知这辽东军到底是太自信,还是这两年的有利战局,带给了他们战无不胜的假像,以至狂妄如斯。 慕容子虚也觉得辽东军的心太大了些,但他却不敢小看,毕竟都已经被人打到脸上来,只是分析局势道:“辽东军未必是小看我大燕,可能他们战线拉太长,又四面楚歌,兵疲马乏,不得不赶着与我等一决胜负。” 杨伯起闻言道:“司空的意思是,辽东军异地作战……已经熬不起了?”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慕容子虚转身,向慕容云戟说道:“方才我收到消息,刘元海欲出兵夺河内郡,兖州、徐州、豫州等大小势力闻风而动,正在商议合兵攻青州。” 青州现在就在辽东手里,其中东莱郡更是辽东挥军西来,踏马中原的重要据点,如果众势力合兵能拿下青州,便等于断了辽东军的后路。因此,辽东军只有强取晋阳城,尽快结束并州战事,才能调转兵力回护青州。 “消息是好消息。”听完慕容子虚的消息,慕容云戟却摇头道:“可子虚兄却忘了两个人。” “谁?”慕容子虚脱口问罢,随即面色一变,醒悟道:“凉州魏楚言?” “还有燕凌戈与凤鸣铁骑。”慕容云戟道:“当年大燕失辽东,凤鸣铁骑居功甚伟,可这两年来,我大燕与辽东打了大大小小无数场,凤鸣铁骑却一直都没露面……” “城南无旗伏兵,会不会就是凤鸣战部?” “绝不可能。”慕容云戟推论道:“城南若是骑兵,人吃马嚼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一直藏到现在,主动出来才被斥侯发现?” “云戟兄的意思是?” 慕容云戟反问道:“倘若我等不战自逃,或者败后弃城……该往何处?” 慕容子虚思虑道:“东南西三方已被合围,倘若弃城,唯有逃往北方,回草原休养生息,以图将来……” “草原广阔,没有熟路的向导,中原军队不敢轻赴,确实适合休养生息。”慕容云戟却摇头叹息:“倘若凤鸣铁骑埋伏在雁门关外呢?” “……”慕容子虚闻言,膝盖一软,差点站都站不稳:“所以,辽东军根本就不是围三阙一?难道他们就不怕四面困死,反而会激起我大燕将士的血性,与他们死战到底吗?” 中原攻城战,讲究围三阙一,也就是围住三方,留一条后路给敌人,让敌人知道还有退路,就不会执意守城死战。 可这辽东军却反其道而行,四面围杀,力图全歼。 想想就觉得可怖,辽东掌权者竟能如此沉得住气,将一支军队藏匿两年,就为了这最后一战。 如果不是慕容云戟,只怕燕国大军退出晋阳北上,出了雁门以为甩脱追兵放松警惕之际,就全军是覆灭之时。 尽管身为对手,但慕容子虚还是佩服道:“用两年多的时间来设一个埋伏,如此深计,怕不是那个女使君想出来的罢?” “燕夫人!”慕容云戟斩钉打铁道:“除了她,不出第二人选。” “好在云戟兄看穿伏兵,识破此局,否则我大燕……” “看出伏兵又如何……”慕容云戟却苦笑道:“燕夫人布下的局,当年东胡跑不掉,我燕国也不见得就能破得 分卷阅读334 分卷阅读33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5 了。” 三十多年前,庆朝的那场东征,慕容云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为燕不凡将军出谋划策,以幽州和东北草原为棋局,以数十万兵将为棋子,织出了一张巨网,网住东胡。 三十多年后,燕夫人再起征程,以九州为棋,众生为子,织出天罗地网,网住的是——天下! 而慕容燕国在最强盛的时候,也只占据了天下十三州中的一州——并州。 “破不破得掉,至少要破过才知道。”柔然首领阿那瓌率着一行亲兵快步登上城墙。 慕容云戟侧头,问道:“阿那瓌单于的意思,是想请战?” “这……”阿那瓌提着马鞭,干咳一声道:“慕容鲜卑与我柔然同宗同脉,阿那瓌自然是要与云戟兄共同进退。” “如此甚好。”慕容云戟道:“辽东军三路围攻晋阳,看似声势浩大,胜券在握,实则地广战线长,处处受制。反观我大燕,表面看来,失去了上党和代郡等地,实则退兵聚晋阳,保存了实力。” 见慕容云戟并没提起凤鸣战部,慕容子虚不禁微微眯眼,就听阿那瓌道:“云戟兄莫不是忘了当年平刚之事?” “晋阳城不是平刚城,我也不是顾文雄。”慕容云戟道:“仅仅七八万辽东军,根本就不可能围困晋阳。” 当年东部鲜卑联手围困平刚城,活活饿死了半城人口,甚至连顾文雄的部下,都饿死了不少。 “云戟兄怎知辽东只有七八万军队?”阿那瓌反驳道:“难道忘了高句丽的教训?” 高句丽想从背后偷袭辽东,东部萨褥渊太离起兵四万余,却在乌骨城被一支女兵打败,自此,天下流传,辽东全民皆兵,连女子也被迫赶上战场。 “高句丽的教训,本帅刻骨铭心。”慕容云戟道:“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大燕对辽东,具有压低性优势。” “是么?”阿那瓌不以为然道:“还请云戟兄说来听听。” “即使敌军提兵十万,前来围攻晋阳城,优势也在我大燕。”慕容云戟道:“敌军分兵而来,任何一支,不都不超过三万之众,而我军却集兵一处,此为优势之一。” “优势之二,此战主动权在我大燕。”也不顾慕容子虚和阿那瓌的诧异,慕容云戟继续说道:“虽然辽东左右两翼的具体兵力我等还不得而知,但其中军却仅仅只有三万兵将。倘若我大燕在敌军三路汇合前抢先出手击溃中军,接着再打西路兵马,东边的萧鸿飞与西路敌军远隔两百里路,想救都来不及。” “可若是我们打中军的时候,东西两路军同时出兵相救呢?”阿那瓌为难道:“岂不就是送上门去给人杀?” 慕容云戟将斥侯传回来的情报递给阿那瓌,边冷哼道:“东路敌军自代郡而来,西路自河西方向而来,皆与中军相隔近百里,步兵全程赶路,至少需要一天时间……难道,一天时间竟然还不够我大燕六万精锐,击溃三万辽东军?” 作者有话要说:  九州,是古九州,意指天下。 十三州,是指西汉十三州,也称作十三刺史部。 第190章 慕容云戟想趁时间和距离的差距, 在辽东三军汇合之前, 先取其中军, 再攻其翼。 然而, 阿瓌那却并不看好这个方案,拒绝出动柔然兵马, 表示只愿协住防守晋阳城。 慕容云戟面沉如水,从城墙上下来便直赴军营, 调兵遣将, 准备出兵。 待他安排好桩桩事宜, 打马从军营出来准备回府时,却见一百姓抱着个布袋扑跪在街边, 而几名燕兵正对他拳打脚踢。 “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云戟本不想管这样的小事, 却鬼使神差的勒马停住,使人上前问明情况。 “参见大将军……” 几个燕兵一看后面骑在马上的慕容云戟,连忙惊惊慌慌的跪下:“没……没什么大事, 就是这个庆奴私盗军粮……” “不!不是这样的……” 被那被打得满脸伤痕,口鼻血流不止的庆奴见有大官过问, 连忙爬跪过来解释:“这些粮食是奴婢立下功劳得到的赏赐, 可他们却想把粮食抢走……奴婢就这点粮食了, 家里还有年迈的老父老母,没了粮食,他们就没了活路……求大将军开恩……” “是这样吗?” 慕容云戟看了看那几个燕兵,冷声道:“军营里每天发下的粮食,难道还不够让你们吃饱吗?竟连一个奴婢的东西都抢?” 几名燕兵连连磕头, 看得慕容云戟一阵厌烦——胡夷果然就是胡夷,不但不识诗书,连礼义廉耻都不懂得,三申五令不准扰民,可仍然视军法如无物,欺民掠民…… 也不知辽东军到底是怎么练成的,听说即使是远征异地作战,也能对百姓做到秋毫不犯。 “起来吧,看在你有孝心的份上,本将军赏你一袋粮食。”慕容云戟扶起那个庆奴:“好好作战,立下功劳了才能升官发财,让你母亲过上更好的日子。” “奴婢钱三,叩谢将军的大恩大德!” 钱三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直到慕容云戟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这才抬起头来——早就听说大将军下了法令,不准鲜卑和柔然人欺负庆人,却没想到,大将军竟然如此仁义心肠,往后要是有人再说大将军的不好少…… 正想着,几名被慕容云戟喝退的燕兵又看着时机回来,为首的队正手按刀柄,冷笑着让人过来抬慕容云戟赏的那袋粮食。 “不错啊,钱三,竟然能让慕容大将军开恩。”队正道:“既然这样,老子也给你开个恩,只拿多的这一袋。” “主子,奴婢家有老母……” “呸!你有老母,老子也有。”队正抽出刀子:“难道就你老母吃粮食,老子家里人就得饿着?” “儿啊……小心!” 队正才抽出刀子,往前走了两步,一个满头白发,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冲了出来,挡在钱三面前,死死的抱着那一袋粮食不松手。 “娘!松手吧!快松手啊!” 钱三知道这队正是动了真格,连忙拉住自己的母亲,想将她拖开。 然而,白发老妇人却泪流满面的摇头,眼中悲伤而绝望…… 前些年天下大旱,粮食收成不好,后来燕军入并州,不但四处抢劫,还纵马入粮田,将百姓种下的粮草毁于旦夕,尽管后来慕容大将军为此而杀了不少人,但仍然没能完全杜绝此类事件。 今年虽然有些收成,可奈何燕国撤军回晋阳,大量军队消耗了晋阳城内本就所存不多的粮食,让晋阳城内粮食浮涨数倍,六月开始,就已经超过了十余贯一石。 往年即使天灾,也有外地商人会时不时的运些粮食过来,虽然价格也会浮涨,但从来都没高得这么离 分卷阅读335 分卷阅读336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6 谱过。 可即使日子过得如此艰难,燕军往年养成的恶习依然未曾收敛,依然在剥剐着百姓身上最后的骨血。 钱三身为燕军的军奴,往常跟着燕军出兵时,也还能捞到一些油水,可现在燕军驻扎在晋阳城,上面的将军们都被勒令不准擅自出兵,本就不多的军粮在经过层层盘剥之后,落到士兵们手里的粮食根本无法饱肚,只能从百姓嘴里抢吃食。 队正也没想到这老妇人要粮不要命,但他自己也饿得很,家里还有妻儿等粮下锅,提着刀子便恶声恶气的吓唬:“放手!再不放手,老子就杀了你!” “娘!你放手啊!” 看着那搁到头上的刀,钱三哭着扳开老妇人的手,让那队正将粮食袋子抢了过去,可眨眼之间,老妇人又扑了上去抱住粮袋…… 队正一手拖着粮袋,一手拎着刀,下意识便捅过了过去。 “娘!!!” 钱三抱住老妇人,伸手想要捂住她身上的伤口,可这一刀贯穿前胸后背,捂住了前面伤口,后面仍旧血流不止…… 队正显然也被这一变故吓住,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凶神恶煞的瞪了钱三几眼,吓唬道:“这可不是老子要杀她,是她……她自己撞上来的!不关老子的事……你要是敢来找老子的麻烦,老子连你一块儿杀……” 其实,队正刀下杀过的人也不少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但是,大多人都是跪着哭着求着喊着,没有谁像钱三这样,扶抱着他娘,跪在街边,静默无声的望着他——虽然跪着,可他却没哭,只是恨恨的、恨恨的看着队正和几个燕兵。 队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拖着粮袋,带着几个喽啰赶紧离去。 “三郎啊……没……没粮食,你爹……你爹……他饿……饿啊……” “没事的,娘,你看,我们还有粮食。” 钱三背着老母,小心翼翼的迈着步伐,边安慰她,边盘算着去哪里救医……他隐约记得,城西似乎有一个全真教的道观,那里的道士似乎会医,只是没有银子,只有手里这点粮食,够不够让他们出手相救…… “三郎……你大哥……二哥,都……都去了,娘……娘也要去了,你……要孝顺……孝顺你……爹……” “娘,不会的,全真教的道士医术很好,他们会治好你的,儿会出人头地,好好孝顺爹和娘……娘……娘?阿娘?” 钱三走到破败的家门前,将他娘小心翼翼的从背上放下来,却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不!不会的!” 钱三努力让自己冷静,抱起他娘踢开门奔进屋,放在只铺了干草的床上,对他满脸茫然的爹交代道:“爹,你在这里看着娘!儿去道观请人……那些道士的医术高超,肯定可以医好娘的!肯定可以……” 钱三爹看着从屋外一直淌进屋里的血迹,再看看床上双目瞪出,满脸怨恨的老妇人,茫然道:“老婆子,你这是倒是解脱了,可你好歹闭上眼睛再走啊……听说死不瞑目的人会化作孤魂野鬼,咱们可是有儿奉养的哩……老头子这就来陪你,千万不要先走,去做那孤魂野鬼……” 约莫一刻钟后,钱三带着一个年轻道士匆匆赶来,还没到门口,就激动的大喊:“爹,娘有救……” 钱三连滚带爬的跑进屋,望着那挂在房梁上的草绳顿时呆住,一个‘了’字咽在喉头…… 慕容云戟离开钱三之后,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将军府,儿子慕容玄恭和女儿慕容瑶带着家人在中门处翘首以盼,等着他回来一起用晚膳。 儿子和女儿都已成亲,儿媳是代郡大族的嫡次女,女婿则是入赘郎,内外孙共计七人,最年长的已经九岁,三年前开始读《诗》,慕容云戟还专门请了西席传授武艺,立志将孙子都培养成文武双全的俊才。 趁着坐上桌,还没开始动筷的时间,慕容玄恭给慕容瑶使了个眼色,慕容瑶见状问道:“阿爹,晋阳这回,能够度过此难吗?” 慕容云戟只有一位妻子,亡妻走得早,后来一直奔波,又因其母柳氏之故,一直都没续弦,而慕容瑶又长得颇为神似柳氏,故很得慕容云戟的喜爱。 “能与不能,目前还不好说,不过五成机会还是有的。” 面对家人,慕容云戟决定实话实说,不但给自己儿孙详细讲解了辽东军的布局情况,还讲了自己的应对方略,最后才说:“倘若为父这回不幸失策……” “以阿爹之才,怎么会失败?不可能的……” “瑶儿,听阿爹把话说完。”慕容云戟凝重道:“依天下形势而言,辽东军势必要多线作战,我大燕兵力集中,胜机足有八成以上,但阿那瓌这人靠不住,今个儿还想劝为父放弃晋阳。” “打都不打,就想退回草原?”慕容玄恭不禁摇头:“阿那瓌这人,还真靠不住。” “也没指望过他。”慕容云戟道:“若重创辽东军,守住晋阳城,重新夺回并州土地轻而易举,中原势力再也无力与我大燕争锋,我慕容氏将长安刘元海一决高下。若守不住晋阳城,败于辽东,我大燕将全军覆灭……” 慕容玄恭欲言又止:“阿爹……” “说吧。”慕容云戟好整以暇,准备听自己儿子对于这一战的想法。 “辽东军总说,他们是为大义而战!为天下百姓而战!”慕容玄恭直视自己的父亲:“那我们呢?是为何而战?” “阿兄,你……” 慕容瑶惊呼一声,意欲阻止,却见慕容玄恭眼眶泛红,继续说道:“这几年,大燕和辽东征战不休,阿爹运筹帷幄,故意示弱,退兵集于晋阳,意欲将辽东军引来一网打尽……这些,恭儿都知道,也敬服阿爹之筹谋。” “可是阿爹,我们抛弃祖宗,改换门庭,舍弃姓氏,扶持慕容延登基,勉力扶持这个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大燕……”慕容玄恭悲声道:“阿爹总说是为了天下,等天下平定,便可还百姓海清河宴……可大燕的军队,根本就不听军令!甚至连阿爹的旧部,都已经染上了柔然、鲜卑人的恶习,走到哪抢到哪,杀到哪……这样的军队,难道真的能够杀出一个太平天下吗?” 慕容云戟没料想到,自己竟会在决战之前,遭受到来自至亲的质问。 可这些质问,除了在他慕容云戟的心上划出道道伤口之外,又能如何呢?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改姓慕容,可谁让他流着慕容家的血呢? 当年东胡劫掠庆朝边境,鲜卑单于在跨马过并州时,见到了柳氏女,被她姿色吸引,遂一晌贪欢,而后弃之。 柳氏女活着回到家族,却因身受玷污而被逐出家门,流落街头以贩卖席草为糊口,生下了他柳云戟…… 母族不承认他柳云戟的身份,父族根本就 分卷阅读336 分卷阅读337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7 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从有记忆以来,所有人都叫他野崽子,吃过无数的苦头,遭受无数讥讽谩骂,如果不是当年跟着燕不凡东征,被鲜卑智者认出来,他永远都不会懂得什么是父爱,更不会懂得如何去爱自己的孩子…… 对于慕容云戟而言,鲜卑智者比他的父亲更像父亲,比中原秀士更文雅,比中原博士更满腹经纶,比中原朝臣更壮志凌云……是他理想中的父亲模样。 他在智者身上学会了温柔,得到了亲情,并将这份温柔带给了自己的家人。 他敬奉母亲,爱护妻儿——可他却从来没想过,原来,最反对他的人,竟是他寄托了最大希望的孩子。 祖宗和生命都不能选择,这世界上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时至如今,反对也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没有他慕容云戟,大燕与辽东,鲜卑与中原,游牧与农耕——只有你死我活,只有成王败寇。 “恭儿,中原人是人,鲜卑人也是人,为何中原人就生来得天眷,坐拥沃土千里,撒种成粮?而鲜卑人却餐风露宿,葬身兽腹?” “为父生于中原,长于中原,学了中原的诗,学了中原的礼,但为父身上,流着鲜卑人的血。”面对至亲的质问,慕容云戟有些无能为力:“为父并不想屠戮中原人,但也想为鲜卑做点什么,也许等到鲜卑问鼎中原,等到他们杀够了,抢够了,就会与中原人和平共处,他们会娶中原女子为妻,与之传宗接代……若干年后,将再无鲜卑与中原之分,将再也不会有战争,将会共存于这片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三国魏晋到南北朝,内乱外战三百多年,杀到后来,纯汉人血统其实已经很稀少了,隋唐时不但很多贵族都有鲜卑血统,连百姓也常与外族通婚……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大概就是慕容云戟所说的——杀出一个太平盛世吧…… 只是,这样的太平盛世,未免来得太晚,来得太残酷。 第191章 三更方过, 六万燕军精锐就已整装出发, 乘着夜色离开晋阳城。 这支精锐部队由慕容乌有率领, 半是慕容云戟的旧部, 半是鲜卑余部,以慕容曜、慕容垂等为佐将, 誓要速战速决,拿下辽东中军主力部队。 巳时一刻, 燕军即将抵达预定战场地点, 稍微让他们意外的却是, 辽东军竟然像是预料到慕容云戟会来截拦这支部队一般,竟然提前抵达战场, 布好了战阵。 “就地布阵!” 隔着两里距离, 慕容乌有下令之后,慕容曜和慕容垂便带着人手前去布阵,而他则骑在马上, 由护卫保护着观查敌阵。 辽东中军果然只有三万左右,只是军械比慕容乌有想像中更为可怖, 而且战阵也布置得十分诡异, 给慕容乌有和燕军上下将士带来了不少压力。 慕容乌有本来还想凭着骑兵的速度, 抢先抵达战场,趁辽东军远道而来先杀上一波,但辽东军去并给给他可趁之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望着对方战阵琢磨。 在宽约两里的辽东军阵前,一卷卷铁丝网如同一条条巨蟒般横拦在两军之间, 而这些铁网却并不是从头横拦到尾,也并没完全阻隔两军冲杀,而是每条铁网之间都留有一处可以通行的道路,这条路大约两到三步宽,能够单向并排通行三五个步兵,或者一两个骑兵。 并且,这条通道也不是直的,第一排铁网上只有十二个通道,而第二排却有十八个通道,第三排足足排了二十四个,第四排则有三十六个,第五排有十八个,而距离辽东军最远的第六排,却又只有十二个通道。 在每条铁丝网的后面,都横亘着一道壕沟,每道沟的深度大约人高,宽度却各有不同,离辽东军越近的壕沟越宽,最近的一道壕沟约莫有九步宽,远点的壕沟便会窄上一些,第六排的那道壕沟约莫只有三步的宽度,战马在经过助跑之后完全可以跃过。 在铁网和壕沟后面,便是辽东军的前阵,两百具八牛弩、三百余具伏远弩,就这么错落不一的分成三排摆在辽东军阵前,米多长的弩、箭已经装在弦上,磨得锃亮的箭头泛着寒光,似乎随时都会离弦飞杀过来。 而在重弩的后面,三千辽东前锋手持角、弓、弩,列成两排沿着铁网和壕沟排列开来,其后则列着一排排刀、枪近战兵种,杀气腾腾的遥望着燕军,气势逼人。 “那些壕沟里面藏着人。”慕容乌有看了几眼,看出了其中玄机:“如果我军骑兵纵马跳过铁网,纵然侥幸跃过壕沟,也会被藏在里面的重甲枪兵刺伤战马……” “是否能从两边侧翼发动进攻?”慕容曜布阵回来,听慕容乌有这么说,便道:“两侧翼虽有重甲骑兵,却无铁网和壕沟。” “两边侧翼也有重甲骑兵?凤鸣战部?”慕容乌有蓦然一惊:“按云戟兄的推测,凤鸣战部不应该是雁门外吗?” “虽是重甲,然则,却没打凤鸣战部或者燕字将旗。”慕容曜应道:“极有可能是楚文和之姐,楚柔下辖的骁骑营。” “若是如此,倒也无碍。辽东这阵法乃是防阵,虽看着难攻,但缺陷却极其明显,并不适合此等野战。”慕容乌有罢手道:“辽东军兵不过三万,却横亘两里,如长蛇一般,虽看着声势非凡,却调转不灵便,亦无纵深,我军只要冲杀入阵,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便破阵胜矣!” 一字长蛇阵,两翼布置骑兵进可杀,退可守,犹如巨蟒出击,攻击凌厉,因此,不能像寻常军阵那般着重攻击两翼,中间也同样重要,若是不能攻破中间,辽东军的两翼退到后面,便立刻可换阵,以阵形的纵深拖延时间,等到援军的到来。 两人正说着,便见数十人从辽东军左翼打马跑出。当先一人身着精致铁甲,腰挎长剑,披风猎猎翻飞不休,端是气势非凡。 其身后紧跟着两位身材魁梧的骑将,一人手持代表辽东政权的青天白日旗,另一人则手持刀剑盾交叉的大红底色军旗。 一行人从左翼到右翼快马跑过,双旗所到之处,辽东军阵列中传来阵阵山呼海啸: ——驱除胡夷!光复中原!雪我国耻!扬我军威!护我山河!佑我百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 慕容曜凝神瞧了几眼,向慕容乌有介绍道:“为首的那人,便是辽东郡守楚文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慕容乌有望着那打马而过,连容貌都无缘看清的身影,心情复杂道:“这楚文和虽为女儿身,可这野心,委实古今罕见……” 慕容曜闻言,忍不住苦笑道:“这四句话,不但被楚文和刻成石碑立在辽东 分卷阅读337 分卷阅读338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8 郡学门前,还被她印在辽东特有的帛上,只要用过帛钱的人,基本都能喊出这口号来……” “所以,这就是人家的厉害之处。”慕容乌有摇头道:“我大燕的根本到底还是薄了些,虽然我与子虚和云戟兄都潜心学习了中原文化,可到底还是只学了皮毛,你瞧瞧楚文和这一套,咱们就没能学会。” “论造势收买人心,辽东楚文和若居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慕容曜感慨完,提醒道:“司徒大人,我们也该鼓舞士气了。” 慕容乌有又看了半晌,转头唤来几位辅将,照例讲了一遍燕军的奖惩规则,讲完之后,却发现自己麾下一群将官默不作声,甚至有些畏惧的望着对面辽东军,不由提高声音:“传令下去!倘若此战胜利,我大燕不日便会攻破长安,届时,任尔等屠城三日,钱财、女人、地位,尔等唾手可得!” 辅将们带着令兵打马跑向各个队列,将慕容乌有的话一一复述,可与对面辽东军相比,却并没能激起多少士气来。 楚宁巡完阵前,鼓舞士气之后,便策马回到军中指挥台上,听着耳际山呼,望着对面零落的应和,心中委实感慨万千——时至如今,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将近十五年,从十六岁到现在将满三十一岁,用了整整十四年多的时候,终于走到了这至为关键的一步。 也曾身临刀光剑影,也曾身披腥风血雨,也曾惊涛骇浪随行…… 虽然也曾迷茫过,也曾软弱过,但无论如何,总算走到了现在——除了这次准备围攻晋阳的三路职业军,辽东还有数万随时都可以开赴战场的预备兵和民兵,还有相对完善的民事系统,只要民事系统不出差错,即使这回输了,楚宁也有机会带着辽东军再次卷土重来。 倘若胜了,她将改变世界!改变历史! “起鼓!” 随着楚宁一声令下,九十九面巨大的战鼓齐擂,犹若九天雷鸣,震天憾地! “卫靖!” “末将在!” 楚宁解下腰间佩剑,双手递给卫靖,命令道:“我以辽东执政官的身份,代表元老院授命你为此战第一指挥官!” 卫靖心头重重一跳,双手接过佩剑,按奈住激动,右手握拳紧紧砸在心口,行礼道:“末将定不负执政官与元老院的期望!” 小心将佩剑系好,卫靖步上指挥台,拿起望远镜边观察对方的阵形,边传下命令:“伪燕的主力精锐布置在中间,楚柔司总布置在两翼的铁骑兵并没能引起对方的警觉,按计划,执行一号战术!” 第192章 大战一触即发, 楚宁却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 遥望着长安的方向。 ——白夙来信说, 她去了长安。 虽然明明做了许多布置, 可仍然……仍然还是万分担心,还是放心不下。 虽然明知道与白夙走的这条路是刀锋起舞, 脚下荆棘密布,但仍然……仍然还是期望她能一世平安, 希望能与她携手走到生命的尽头…… …… “兄弟们, 看到对面的辽东军了吗?”慕容曜骑在马上, 环视着自己身前的兵将:“大燕危在旦夕,如果我们战败, 大燕就完了, 我们的父母妻儿,甚至我们自己……都将退回草原,吃着草根, 饮着河水,被活活冻饿而死……” 这些兵将, 小部份是慕容曜的旧部, 大部份是慕容护以前的部众, 在慕容护战死后,他便在慕容云戟的支持下,将余部收编入自己的麾。 而此刻,这些大燕将士,在听到慕容曜如此说来时, 纷纷红着眼沉默不语——中原的繁华给了他们无限向往,即使如今大燕才占据了一个晋阳城,但在晋阳城里过的每一日,都是他们从前无法想像的生活…… 想到往年的那些残酷记忆,慕容曜微微闭眼,复又睁开,大声喝问道:“你们怕吗?” 将士们零落回应道:“怕……” “是的!怕!你们怕!我也怕!但比起饿死、冻死的耻辱死法!我决定选择战死!”慕容曜握紧战刀,怒声吼道:“只有我们拼尽全力,灭了这支辽东军,我们才有机会继续留在中原!才能得到更多的土地、牛羊和女人!如果我们失败,晋阳城就没了,大燕也没了……我们的父母妻儿,包括我们自己,都会葬身于辽东军的屠刀之下,就像我们当初屠戮中原人一样……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光这些辽东军!” “对!杀了这些狗娘养的……” “杀!” “杀!” “杀!” …… 在慕容曜的引领下,先前士气低迷大燕军队终于恢复了气势,七零八落的回应也逐渐统一,汇成了一声声震天憾地的呐喊,几乎要将对面的阵阵鼓声淹没。 “那就杀吧!”慕容曜举起战刀:“拿起你们的刀!握紧你们的弓.箭!灭辽东!破长安!大燕——万胜!” 数万燕军跨上战马,高举武器,异口同声跟着呐喊:“万胜!” 慕容曜拔转马头,遥望辽东军,右手轻握成拳,放在胸口微微成了一个辽东军礼——此时此刻,他将为大燕而战,为鲜卑而战,为那些主动走入雪山的先辈而战,为那些尚末出生的鲜卑后裔而战!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心存感激——感激那位辽东女使君,没有不择手段的使用阴谋,强逼他去做一些危害大燕的事情;感激那位辽东女使君,给他留了这个堂堂正正的决战机会! “擂鼓!”行礼之后,慕容曜扬刀指天:“杀!” “杀!杀!杀!” 六万大燕精锐异口同声的喊出,如若雷霆怒吼,似乎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杀!” 慕容曜一马当先,率着五千先锋部队纵马飞跃,直接从正面杀向辽东军。 …… 看到敌人激起士气意欲正面攻来,卫靖神情一整,想起楚宁不太喜欢血色,遂想叫人护着楚宁离开,却见楚宁摆了摆手,端正的坐在椅上,望着两军阵前,抿着嘴唇轻声说:“两千米,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八牛弩阵攻击……” 楚宁的声音很低,仿佛自我安慰似的喃喃细语,只有周围两三个人听得清,但台下千军却似闻风听令一般,立刻便有所动作。 “预备!” 八牛弩各局局总同时吹响哨令,摇动令旗,伴随着声声牛角号响,和着阵阵鼓声,计算着伪燕军队的距离。 当慕容曜率着先锋骑兵,踏入辽东军设下的三百米距离标识时,布于辽东军正面的两百具八牛弩时同敲下了木锤,两百支米长弩.箭顿时离弦飞出…… 尽管已经刻意拉开了骑兵冲杀阵形,但在两百支重.弩.箭的覆盖射击下,慕容曜所率领的先锋骑兵还是遭到了重创,虽然不 分卷阅读338 分卷阅读339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39 能侧身回头查看伤亡,但飞散的肢体和连连惨叫,还是让慕容曜有所估量。 不能回头,战场上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慕容曜咬牙催马狂奔,趁着辽东军重新装填弩.箭的时间,开弓搭箭在弦,下令身后的弓骑也对辽东军的铁网壕沟阵进行覆盖射击。 让慕容曜失望的是,这样的射击似乎并没对藏在壕沟里的辽东军造成太多伤亡,甚至连受伤的惨呼都没让他听见几声。 燕军先锋骑兵在接连射出两波箭雨后,便已近到辽东军的铁网阵边沿,冲在最前面的人正要勒马跃过铁网壕沟,却见对面列在弩车阵后的三千角.弓.弩兵已经上前,正单膝跪地,端着弓.弩…… “预备!放箭!” …… 比起燕军这边的厮杀呐喊,辽东军那边简直静得可怕,除了战场和哨令声之外,令官传令的声音数百步之间清晰可闻——慕容曜就清楚听见了对面的军令,紧接着眼前一黑,乌黑的一片箭雨瞬间从敌阵飞出,落到燕军阵里,惊起哀鸿一片…… 射出弩.箭后,辽东角.弓.弩兵便转身后撤数步,让出阵地给已装填完毕的八牛弩兵,两百支重.弩.箭再次离弦飞出…… “该死!” 慕容乌有没想到辽东军在骑兵不过万数的情况下,竟然制造了如此多威力巨大的重.弩,并且以重.弩为中心,以角.弓.弩和各种步兵为辅助,发明了一系列的可怕战术——五千燕军先锋,方才冲到铁网壕沟阵的边沿,竟足足伤亡了四成以上! “重盾兵迎战!” 随着慕容乌有一声令下,千余燕军将一排排重盾立在身前,步步向着辽东阵前推进——当年慕容护捉到高志敏后,就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些辽东重盾数据,而这些数据后来落到慕容云戟手里,在占据并州的这些年,慕容云戟搜寻了不少铁匠,紧赶慢赶,终于造了两千多面出来。 以子之盾,克子之弩——这就是慕容云戟敢正面迎战辽东军的底气! 这是燕军重盾兵第一次投入战场,虽然只有千余面,但还是引起了辽东上层军官的注意。 楚宁松开紧握的双拳,微微呼了口气,从那血雨腥风的战场转开目光看向卫靖:“原来这就是燕军的杀手锏……” “虽然有些麻烦,但不足为惧!”卫靖信心十足:“来人,传命伏远弩司!准备投入战斗!” …… 朝阳缓缓从东边山头升起,慕容云戟甲胄身着,站在晋阳城墙上眺望着慕容乌有率军离去的方向——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有战报传回来…… 六万燕军精锐,对阵三万辽东军,即使对面有重.弩,但也不可能败的…… 也许,也许是被拖住了吧? 再等等……也许再等等就有战报传回来了…… 慕容云戟焦心的等着,但每多等一刻钟,他那原本挺拔的身形便佝偻一分…… “大……大将军!”身旁一个眼神好的侍卫突然惊声大叫,指着晋阳城的东面:“那边……那边方才有红色……” 没等那侍卫说完,慕容云戟便看见一面大红色的军旗,从晋阳城东边天与地相接之处升起,迎着晨风,映着朝阳猎猎翻飞。 紧接着,一面‘萧’字大旗也缓缓升起,伴随着雄壮的歌声,往晋阳城的方向飘摇而来: 夷狄叩城墙,人似草上霜, 天地疮痍象,欺我汉家郎。 汉郎豪情扬,含笑赴沙场, 守土复开疆,归报我家邦。 …… “大将军,西边城外发现辽东军……”一骑大燕斥侯飞奔回来,却被放下紧闭的城门挡在城下,只得向慕容云戟大声喊道:“打着‘孙’字大旗……” …… 其实不用斥侯来报,慕容云戟也听见了城西传来的战歌,与东边‘萧’字旗下的曲调如出一撤: 战鼓震天响,旌旗猎猎扬, 策马提.长.枪,挽弓射天狼。 披甲纵刀光,赤血溅青霜, 豪情凌万丈,此生亦不枉。 …… 慕容云戟听罢,罢手示意侍卫将弓箭放下,让那斥侯自己离开,随即闭了闭眼,睁开时仍没能藏住那眼底的惨然:“原来,我大燕也能没破开燕夫人布下的局……” 刚开始,他以为燕夫人是想三军合围强取晋阳;后来才知其实是四方死困,意欲重施当年鲜卑在平刚城对顾文雄的旧计;但现在…… 错了! 所有的一切,都错了! 慕容云戟惨然一笑:“天意!当真是天意啊!当年顾文雄南征归来,骤起天狗食日之异象,太史令伊若望断言东北有杀星临世……哈哈哈,一直以为这颗杀星应在鲜卑,却忘了辽东……” 就是为了这杀星,庆帝曾大动干戈,当年整个东北除了鲜卑之外,那月出生的孩子几乎都遭了毒手,而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就是慕容延的儿子慕容凤。 正是因为慕容凤,慕容云戟才会扶持无才无能的慕容延登基,而不是才学皆备,与他同样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的慕容曜。 “可楚文和并非那年出生。”慕容子虚的神色也有些苍白:“她如今已过而立之年……” “可子虚兄却忘了她的那些传说。”慕容云戟道:“正是从那年开始,东莱等地开始流传其神仙入梦之说……” “神仙入梦?” 慕容云戟的话却被一道陌生的少年截住,少年衣饰华贵,宽袍博带,自晋阳城下缓步登阶而来,却似在长安金銮殿里龙行虎步一般,威仪无双。 “这世间,本就无神,又何来仙?”少年只看了一眼慕容云戟,随后指尖划过,凌空指了指东城外的‘萧’字将旗:“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人为操纵罢了。” 第193章 “开城投降吧。”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为平静, 可慕容云戟和慕容子虚却如闻天雷炸耳一般, 几乎被这短短一句话, 震得头脑空白。 “为何?” “知道燕夫人为何让楚文和跟着中军吗?”少年人微微一笑:“其实, 楚文和根本就可以不用亲身涉险的。” 慕容云戟说出心中的猜测:“燕夫人故意以楚文和为引,诱我派兵出城迎战辽东中军吗?” 擒贼先擒王, 灭敌先斩将,他以为只要能够击溃或者捉杀楚文和, 便可瓦解辽东军的战心, 可事实上——即使大燕斩杀了楚文和, 辽东军还有萧鸿飞,还有燕夫人, 还有燕凌戈, 还有孙兴…… “是的,四面死困之局,你除了先派兵出城之外, 别无解局之法。”少年道:“但此法有二解,可云戟叔却选择了燕夫人所预料的那一策。” 慕容云戟微怔, 随即领悟:“另一策, 就是将那六万精锐遣出城外, 分卷阅读339 分卷阅读340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40 等辽东军四面合围之后,再从外面杀回来,与城中军队里应外合?” “然也。”少年道:“一步错,步步错,我大燕现在已无棋可走……所以, 开城投降吧。” “但是……” “子虚叔,这世间之事,又何来那么多但是呢?燕夫人可没给鲜卑留下‘但是’的转折。”少年轻声叹道:“知道为什么此刻出现在城下的是萧鸿飞和孙兴吗?” “因为……” 没等慕容子虚回答,那少年便自问自答:“因为,那个辽东女使君,绝对不会下令屠族,但萧鸿飞——想想他当年无视庆廷的弃城之举吧,再想想那些死在大燕手中的百姓,子虚叔觉得,他会不会下这道命令?” …… 两日后,辽东中军在击溃慕容乌有率领的大燕精锐之后赶赴晋阳城,此时晋阳城内的大燕朝廷分作两派。一派以皇帝慕容延和太子慕容凤为首,主张向辽东开城投降;一派以慕容子虚为首,主张以战破敌,打出战绩后联合其他割据势力共同制肘辽东…… 然而,接下来的战况,燕军并没像慕容子虚所希望的那样打出威势,在精粮的兵甲武械支持下,在以萧鸿飞为主,卫靖为辅的指挥下,七万余辽东军围困晋阳城,采取昼夜轮番攻城战术,仅仅不到半月时间,便拖垮了燕军,以武力强行拿下了晋阳城,阵斩了慕容子虚、慕容云戟,生擒了伪燕皇帝慕容延和太子慕容凤,终结了并州战事,一统并、冀、幽、青四州。 至此,辽东九州政权一跃成为占地最大、实力最强的割据势力,但卫民军的战斗脚步却并没就此而停止。 在卫民军围攻晋阳时,伪赵皇帝刘元海起兵数万攻打河内郡,而为了保住河内这个战略要地,纪风将军率领八千卫民军死战不退,杨厚德将军战亡阵前。 杨厚德乃营将,在整个辽东的军事系统中,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将领,是迄今为止,卫民军战亡最高级别的将领,倘若他再累积些许时间,便会成为像孙兴、刘长贵这样独当一面的大将,甚至是萧鸿飞、燕凌戈、燕夫人这样不可或缺的重将。 楚宁亲自为杨厚德写了祭词—— 天命变,山河乱,八荒战歌风云暗。 战鼓喧,弓满弦,策马扬枪挽狂澜。 破敌千番,铁甲依然。 化荒魂,守长安! …… 在拿下晋阳后,楚宁率两万兵马留守,并着手恢复并州的社会经济秩序。 萧鸿飞刚带着另外五万兵马赶赴河内郡,与纪风赵铁牛等营将会合后,正式对伪赵政权宣战。 在战书里,凤九卿不但替楚宁大肆吹捧,还遣词激烈,大骂刘元海—— 伪赵刘元海者,乃匈奴之遗种者也,初依东胡如犬乞怜,后臣我大庆叩头如捣蒜,帝怜其孤苦,得赐一隅,通商予种,与彼依边糊口求生。 我庆朝御宇二百数年,庆帝仁泽深厚,凡临华夏者,罔不待以怀柔,大开国门,大张教化,文明礼乐,任尔等学之! 讵二十年来,恃我国仁厚,尔等胡夷益肆枭张,暗怀狼子野心,侵我国家,占我土地,欺我万民如猪狗…… 今有辽东使君楚文和,虽女子之身,却恭承天命,立纲陈纪,善政爱民,九州俱闻…… …… 既亲目胡夷之暴殄,遑可按玉龙之锋芒,愿率虎贲百万,维我九州之国疆,拯我生民于涂炭…… …… “滚出去!” 刘元海‘啪’的一声扔掉白瓷酒杯,将正在念宣战书的章铭赶了出去,留下段杰伺候在旁,对着辽东的方向怒骂不止:“这姓楚的娘们好大胆子!竟说朕在东胡面前如狗乞怜,在庆帝面前叩头如捣蒜……可恨!委实可恨!待朕灭了辽东,定要将她擒来,如猪狗般好生折辱一番……” “陛下。”等刘元海发泄完毕,段杰才伏跪在地上,轻声道:“有伪燕前车之鉴,望陛下三思。” “三思?你且说说朕该如何思?”刘元海坐回龙椅,问道:“魏楚言那边,现在是个什么动静?” 虽然章铭不受刘元海的待见,但当年李炎树倒猴孙散,被刘元海费心请来的段杰,却深得信重。 “魏楚言那边并无动兵异向。”段杰应道:“倒是他的佐官霍蕴书极出风头,在并州大肆提倡种果木和一种叫棉花的东西……” “果木可酿酒,棉花可织衣,有了这两样东西,魏楚言那老东西可算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为何朕的麾下,就无此等贤才?”刘元海叹了一句,又问:“兖州、豫州、扬州和益州等地势力联络得如何了?他们可愿出兵相助我大赵?” “除了兖州陈怀贞,余者难矣……”段杰摇头道:“辽东高举华夷大旗,自号为天下百姓而战,很是得民心……有慕容云戟的下场为鉴,怕是没几人愿意冒此天下大不违……” 慕容云戟改名换姓,被辽东骂得体无完肤,但普天之下,为权利所迷惑之人又何止慕容云戟一个? “启禀家主!” 方从兖州快马赶来的执事白三快步跑进长安城外的天上人间,匆匆洗过脸和手之后,便被带到白夙面前:“凤部总在出使兖州的时候,被兖州陈怀贞扣押……” 白夙麾下有十八执事,白三列位第三,负责领任兖州之事。 “陈怀贞此人胆子并不大,怎敢我辽东使者?” 骤听消息,白夙眉头紧皱,复又问道:“可有听到其他风声?” 辽东与伪燕大战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凤九卿去兖州本是为了拉扰陈怀贞——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便是兖州方面与辽东谈不拢,也不应该为难凤九卿这个使者……除非出了其它变故。 “据说伪赵也派出了使者在拉拢各方……”白三想了想,补充道:“颖川郡主向燕部总请了一支特战兵,已前往兖州准备营救凤部总。” “可有安排九州镖行配合行事?” “自是有的。”白三道:“来长安之前,杜管事已传信与属下,并安排青棋姑娘陪着,以防颖川郡主关心则乱,冲动行事。” “嗯,这安排尚算稳妥。” 白青棋与白青墨一样,乃白夙的四大侍女之一,性格沉静,行事稳妥,有她在,白夙大感放心。 白夙与白三又叙了些话方才放他离去休息,白三前脚离去,白大便后脚进来:“家主,并州的第一批果酒运到了,正在清点入库。” “有多少坛?”白夙翻着手中账薄,头也不抬的问道:“第二批和第三批什么时候到?” “第一批为一万坛。”白大快速应道:“第二批和第三批各五千坛,预计五日、七日后抵达。” “好。”白夙和上账薄:“通知各大粮店,对外宣称存粮不足,逐日减少对外售粮,并将果酒尽快铺售。” 分卷阅读340 分卷阅读341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41 …… 夜色如墨,兖州州治濮阳城在夜色的笼照下,除了间或摇曳的富家大族灯笼映照之地外,余处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夜色中,数百身着黑色夜行衣,背负特制武器匣的辽东特战兵行如白昼,轻盈而迅速地穿过大街小巷,熟练地躲过城内夜巡军队,来到一处占地万平的恢弘庄园。 这处庄园便是陈怀贞的私宅,高檐广屋,庭院深深。为了侦察这座庄园里的建造布局,特战司、军情司和外情司三管齐下,足足耗费了旬日之久,方才将之查探清楚。 然而,即使这座庄园里此刻灯火通明,即使巡逻的陈家护卫和郡兵首极其警醒,却依然没能查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很快,陈家庄园的东仓和西仓便燃起了火光,奴仆们惊呼着打水救火,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两处仓库及其附近都被泼满了油脂,水浇得越多,火便烧得越旺,被夜风一吹,不足一刻钟便烧红了半个庄园。 奴仆们救不了火,管事人只得把护卫和郡兵都遣去协助,随即小心避开火势,直奔内院,意欲找陈怀贞禀报,请兵捉拿纵火贼…… 第194章 兖州之事很快便传扬开来, 兖州刺史陈怀贞家宅走火, 虽然没造成多少死伤, 但其族累世积存却被付之一炬, 给陈家造成了不可估算的巨大损失。 五天后,辽东颖川郡主李睿驾临兖州, 登门拜访陈怀贞。 彼时,刺史衙门哭闹正浓, 因着家宅被烧, 陈怀贞的一群大小妻妾连着亲亲戚戚都搬到了刺史府里, 但小小一个刺史府根本就住不下这么一大家子人,却谁都不愿意吃亏, 个个明争暗斗, 闹得陈怀贞脑子疼。 “使君,颖川郡主驾到!” “什么?”安抚住一个小妾之后,陈怀贞转头门那侍卫:“谁驾到?” “颖川郡主李睿驾到!”侍卫递上名帖:“摆了郡主仪驾, 正在大门外等着使君迎驾。” “迎驾?”陈怀贞想了许久,方才想起, 这颖川郡主乃庆朝帝室嫡脉, 虽不是帝姬公主, 但身份却比大部份李氏皇族的弟子都要高贵上许多,侧头问随侍的长史道:“郑长史,你说,本使君这府邸走水之事,是否与这辽东有关?” “使君, 这话可就不好说了。”郑长史低声道:“如果不相干倒也罢,倘若当真与辽东有关,怕使君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为何?”陈怀贞呲牙裂嘴,很是愤恨:“他们阴险狡诈,不讲礼义,使出这般阴私手段,毁我家宅……” “使君莫非忘了?先不讲礼义的可是我们兖州。”郑长史擦擦额头汗迹,打心里觉得,为了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危,一定要劝住陈怀贞:“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使君却将那辽东使者扣押……使君且想想,这回才是一把火,下回可能就是……” 虽然郑长史这话并没说完,可陈怀贞却听得明白——既然这回能潜进宅子里放火,下回就有可能取走他全族老小的性命…… 想到此,陈怀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带着自己的佐官丛史前往大门迎驾。 刺使府外,数百身着铁铠的辽东将士昂然而立,左腰挎着战刀,右腰挂着箭壶,背上还背着角.弓.弩,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被几百双眼睛这么盯着,陈怀贞不禁腿软,跌跪在地上,对那马车叩首道:“臣,陈怀贞叩见颖川郡主!不知郡主大驾兖州,慢待之处,还望见谅……” “刺史大人哪里话。” 侍女挑开车帘,李睿步下轻车,慢声道:“大人为了兖州日夜操劳,虽有怠慢,但也情有可原。” “为官者理当殚精竭虑,造福一方,让百姓安居乐业,皆是我等臣工之本份。”陈怀贞说起客套话来,完全不用草稿:“不知今日郡主大驾兖州所为何事?” 陈怀贞心里清楚,自大庆分崩离析后,颖川郡主便一直呆在辽东,这回不声不响的突然跑来兖州来,八成都是为了那个辽东使者。 “前两日本郡主在青州巡视,忽闻陈刺史府邸惨遭不幸,几近家破人亡,本郡主便想起我辽东使者凤九卿尚在兖州做客,心忧其安危,便顺道过来接她一程。” 青州到濮阳远隔数百里,怎么可能顺路?再说了,这才短短五天时间不到,消息怎么可能传到青州,并且还有时间让你赶路过来? 又想到李睿的那句‘家破人亡’,陈怀贞不禁浑身一抖,心中顿时明白——李睿这话其实暗中承认,那场火就是她的手段,并且以此濮阳陈氏一门的性命筹码,在威胁他。 刺杀、纵火与威胁乃小道,向来为人不耻,然,辽东正与伪赵争战不休,又何来底气敢将如此污名往身上揽? 陈怀贞正想着,便听李睿又道:“对了,本郡主还有一事,想与陈刺史打个商量。” 虽然心里恨得不得了,但陈怀贞还是暗自咬牙道:“郡主请说。” “匈奴贼侵我国疆,霸我长安,欺我百姓,屠我子民。”李睿道:“本郡主欲救万民于水火,向辽东借兵三万,现集结于青州,想未知可从兖州借道而过?” “什么?” 陈怀贞心头一震,感觉自己有点懵,将目光放到郑长史身上,却听郑长史低声提醒道:“颖川郡主这意思是说,有三万辽东兵已经在青州……” 青州与兖州接壤,借道伐伪赵也不过是种客气说法,实际上,李睿这话却是字字句句的都在提醒陈怀贞——伪赵乃匈奴贼,你与他勾结,扣押我辽东使者,难道就不怕我三万大军从青州打过来吗? 三万辽东军是什么概念,陈怀贞以前不知,可现在却清清楚楚——当初辽东以三万军队对阵伪燕六万精锐,以不足一成的伤亡代价,便击溃重创了伪燕大军。 兖州虽然割据一方,可与伪燕的军事实力相比,却如云泥之别,莫说是三万,便是两万辽东军,也足以横扫——若非是自身实力不够强横,陈怀贞又岂会与伪赵勾结?这般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找个后盾。 却没想到,此番后盾没找着,倒是请来了颖川郡主这尊瘟神。 虽说现在是乱世,皇族子弟的身份名头不值半两钱,但颖川郡主身后却站着辽东的千军万马,没有伪赵的支持,小小兖州何来勇气说拒绝? 陈怀贞已经被那场大火吓破胆,又听青有驻兵三万,虽然存疑,却也不敢不信。心中虽然恨,但辽东的存在却让他想恨而不敢恨,只得委婉道:“既然郡主想借道,臣定全力配合,待臣与佐吏们商量……” “如此小事,刺史大人还需与佐吏商量?”李睿冷声道:“莫不是想拖延时间与匈奴贼人通风报信罢?” “臣不敢……” “不 分卷阅读341 分卷阅读342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42 敢就好。匈奴贼乃夷族,狼子野心,残暴不仁;但刺史大人却与我辽东同脉,同为华夏子孙。”李睿淡淡道:“我李氏失鹿,天下人逐之,这不丢脸,毕竟都是同源同脉的兄弟姐妹,争争老祖宗留下的家产也无可厚非;可若是勾结匈奴外贼来残害自己的兄弟,那就枉称华夏子孙了……” 李睿说得义正言辞,可陈怀贞却心中暗骂她‘不要脸,举着鸡毛当令箭’——自古以来,这中原万里江山都在男儿马下,几曾有过女子问鼎天下? 辽东这些女子觊觎神器,妄图颠倒阴阳,败坏伦纲,简直——简直就是牝鸡司晨…… 然而,除了在心里骂,陈怀贞不敢有半分异议,只得唯喏着称是,李睿又说道:“既然刺史大人如此‘忠义为民’,本郡主不妨明白告诉你,匈奴贼看着虽强,实则强.弩之末也!” “可伪赵自号精兵百万……” “百万?”李睿闻言嗤笑:“便是千万又如何?长安的粮价已超过十二贯一石,司隶七郡的平均粮价也已超过八贯,并且仍在持续上涨,许多熬不住的百姓已纷纷逃往冀州和并州,徒留百万匈奴贼仍在长安花天酒地,难道你认为,还能指望他们?” 在白夙的操.控下,司隶七郡的百姓这些年化整为零,大部份都已迁出,没人种地就没得粮食收成,伪赵在抄杀许多世族应急之后,便只能向各地粮商采买,现在白夙持续降低对长安的粮食供应,并将各类果酒以极低的价位铺入司隶七郡,逐渐侵蚀伪赵军队的战斗力…… 陈怀贞也被李睿这番言语说得有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辽东大军未出,匈奴便已呈败局,后来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傻傻地把辽东使者还了回去。 凤九卿被陈怀贞扣押月余,吃了不少苦,受了不罪,被人抬出来时一身血迹,昏迷不醒,若不是李睿探到她仍有呼息,几乎当场发狂,直接拔剑斩了那陈怀贞。 好在仪仗军里有随行的女医官,又担心陈怀贞事后反悔,也来不及找地方停歇,李睿便让医官直接在她的仪车里面为凤九卿治疗。 凤九卿的伤势极为严重,每道刀伤剑伤鞭伤都触目惊心,李睿只看了几眼,便忍不住错开目光,红着眼眶不忍再看。 好在凤九卿也是个命硬的,李睿带着她刚过青州,尚未到东莱便清醒过来,只是她却没想到,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却是李睿。 她以为,自己这回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楚宁或者燕夫人派从兖州救出来,却没想到李睿竟会亲自来。 “放心,你没做梦,也没看错,是我李倾辞。”李睿的脸色有些不好,眼中还有点怒意:“早就让你不要去兖州,你偏要去,现在弄得这样半死不活的,满意了吧?” “……” 见凤九卿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李睿继续凶巴巴的念叨:“不能说话,便不要说话,免得等会晕过去,又要本郡主来侍候你……” “我……”凤九卿浑身无力,费了好大劲才免强发出些声音:“我想……说,你……能不能别……” “别怎样?别念叨你了?”李睿冷笑:“休想!” “别……这样抱着……抱着我了……” 凤九卿看得出来,自己所处之地应当是李睿的仪驾车里,毕竟也不是第一回坐上这车,只是被李睿这么整个圈在怀里,委实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偏偏李睿这几天已经抱得很习惯,丝毫都不想松手:“本郡主想抱就抱,想亲就亲,你待如何?” 李睿执行能力极强,说亲就扣着凤九凤的下颔,对准那两片白得无甚血色的薄唇,低头亲了过去,末了又嫌弃道:“满嘴药味,苦死了!” “……” 饶是凤九卿脾气再好,也被李睿气得想打人,但她还没来得及再次累积力气开口,就听李睿又说:“若你以后再敢这么不听话,我便在写新法的时候,写上女子也可以互相成亲,然后就娶了你,再休了你,把你的家产分我一半!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 “……莫要任性……待辽东收回华夏故地后,新法将是立国之基石,万不可任性妄写。”凤九卿纸于有了些力气,按奈住自己的情绪,自动忽略李睿说要娶她的荒唐言语,劝道:“天下女子虽多,但如你这般喜欢同为女子的人却百中无一,且多数女子不通文墨,不识书礼,不明情,不懂爱……甚至连自立更生的本领都没有,更不责任与担当为何物,盲目立法,只会将她们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对于失而复得的李睿而,凤九卿讲再多道理她都听不进去,只顾着连声追问:“那么你呢?凤九卿,你喜欢女人吗?你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吗?你……喜欢我吗?” 第195章 “陛下, 最近两个月以来, 商贾们运到长安的粮食, 比以往约莫低了三成, 价格几乎翻倍,据说已经有人开价二十贯铜钱一石。” 段杰伏跪在地上, 几乎不敢看刘元海的脸色,因为他知道一定很难看。 刘元海神色连变, 许久之后方才控制住自己, 问道:“国库存粮还有多少?” “十八万石出头……” “也就是说, 只够朕的二十万大军吃上百余天?”刘元海大概算了算,又问:“去益州、荆州、豫州等地买粮的情况如何?” “原本这些势力还有些意动, 可自从兖州那场大火之后, 这些人便有了怯意,不敢再与辽东相抗……” 众所周知,辽东郡守楚文和是个造势高手, 最善阳谋,心胸之广, 不逊须眉, 连伪燕战败投降后, 也未曾大开杀戒,甚至对伪燕皇族优待有佳,不但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还把那太子慕容凤带在身边好生教导。 可兖州这场火,却烧出了一个不一样的楚文和——她不是一个只会在战场上公平对决的君子, 而是一个同样懂得阴谋,会使用阴谋的权谋高手——或许这回使出阴谋手段的不是楚文和本人,但辽东这回出手,至少意味着楚文和并不排斥阴谋手段。 战场对决不可怕,因为死得最多的都是底层士卒,像他们这些割据一方的诸侯往往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只要不像慕容云戟和慕容子虚那么找死,多半还能继续亨受富贵荣华。 可阴谋却不一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阴谋就如同暗箭一样,永远都不知道会从哪处射.来,让人防不胜防,提心吊胆。 “难道这些孬种就想把这大好山河,拱手送给一个女人吗?”刘元海说着又自问自答道:“不过,辽东有华夷大旗在手,这些中原诸侯也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华夷之别,大于男女之争,因此,诸多割据势力只 分卷阅读342 分卷阅读343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43 能眼睁睁的看着辽东借此壮大,而普通百姓根本就想不到这方面来,谁给他们好日子过,就给谁歌功颂德,管他是爹还是娘。 “有没其它办法可缓解粮食消耗?”刘元海问。 “有……”段杰犹豫道:“但这个方法后患无穷……” “先把方法说来朕听听,后患不后患,先放在一边。”刘元海罢手道:“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 “是,陛下。”段杰道:“臣听闻司隶七郡有不少酒商都在售卖各类果酒,这种果酒售价极低,十几二十文便可买沽上几斤,且不太醉人,寻常人便是喝上三五大碗,也不影响行事。臣亲自试过,一碗果酒配上一小块青州的咸鱼干或者咸萝卜干,合着一两栗米稀饭便可饱肚,顶过一顿饭。” 段杰与楚宁和白夙是老对手,曾去查过楚宁的老底,知道她白手起家的艰难楚宁曾在粮食不够的时候煮萝卜或者野菜清汤给士卒们喝,借此节约粮食。段杰本来也想照办,但自从辽东军拿下并州后,萧鸿飞就一直守在上党郡,一边与长安赵廷争河内郡,一边不停的袭扰河东郡,导致河东盐产量不足,根本就供应不上司隶七郡的消耗。 正因如此,牧羊城的咸鱼干和青州咸萝卜干在司隶的销量一直很好,几乎代替了大量食盐的市场需求,并且可肉可菜还可熬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当作粮食囤积。 “最重要的是,咸鱼干和咸萝卜干一直都没涨价,比粮食便宜了五到八倍……”段杰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叙完,随后才道:“但比较麻烦的却是,果酒饮的时间长了容易上瘾……” “就目前这情形,哪顾得这么多?”刘元海叹道:“就按爱卿的办法去操持,过完今年,等明年五六月收了冬麦,日子就好过些了。” …… 刘元海与段杰君臣在算账时,白夙也在与麾下一众得力执事在算账。 白大道:“我们在司隶七郡已经扶持了不少匈奴商人,匈奴赵廷迫于粮食压力,正在大量囤积咸萝卜干、咸鱼干……等易于存储之物。” 白夙想了想,问道:“果酒的销量如何?” “果酒销量极好!”白大笑道:“匈奴赵廷军中不禁酒,普通士卒又喝不起天上人间的白酒,果酒虽不够烈,但多饮几碗却也会醉,正好适合。” “凉州这些年积存下来的果酒可还够销?”白夙翻了翻账薄,发现这两个月以来,平均每个月在司隶七郡卖出了上万缸五十斤装的大缸果酒。 “够的!”白大道:“这是霍先生捎来的账薄,据说便是月销量再增两倍,并州这些年存下的果酒也够卖两三年。” 果酒的种类很多,比如枇杷、杨梅、樱葡萄、枣子、桑葚等等果物,无论野生还是家种,都可以采来酿酒,酿造工艺简单,酿造成本也低,只要加点辽东独有的甘油去掉酒里苦涩,销路之宽广,比天上人间的白酒多出太多。 白大离开后,白二避开众多耳目乔装而来。他其实不姓白,而是姓杜,是白夙麾下杜管事的儿子,是最早跟着白夙的那批人。 相对于白大等人而言,杜二与白青夜一样,都是白夙布下的暗棋,白青夜负责执掌白氏暗卫,处理一些白夙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事情,而杜二则一直留在长安,替白夙执掌千金台。 “参见家主。”杜二行礼之后,便按白夙的示意在数步外的胡椅上坐下。 白夙开门见山道:“千金台最近的生意似乎差了许多?” “是的,这几年长安的世家贵族大多遭了伪赵的毒手,普通小民也没什么钱来赌博……” “嗯,这个我明白。”白夙拿出千金台的账薄,边看边道:“彩票之事,做得很好。” 自从李睿离开长安后,彩票之事就被转到千金台,交给了杜二来负责,而杜二也是个实在人,不但将彩票卖给了大量百姓,连匈奴军队里也发展出了不少彩票迷。 “谢家主赞赏……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白夙很少夸人,杜二被白夙这么一夸,顿时激动得脸都红了,结巴道:“属下最近正在与伪赵的几个将军接触,如果打通关节,就能让他们带来更多伪赵士卒买彩票……” 这些个将军麾下少则数千人,多则万人,若是能拉拢过来,带着麾下每人买上三五张,其利润何其惊人? 而且,彩票与酒不一样,像当年伪燕,因慕容云戟精通中原兵法,知道酒易成瘾,折损燕军战力,故立下重法,禁止军卒饮酒,断决了白夙以酒侵蚀燕军战力的计划,只能通过操控粮价,稍微制肘燕军。 酒易成瘾,但只要能下定决心,大部份人都能够戒掉,可彩票却不一样彩票虽然便宜,但却更让人着迷,因为谁都知道,酒饮多了只会误事,但彩票却永远都在塑造平民神话,永远都带给世人无数希望,永远都会让你欲罢不能…… 所以,彩票自面世以来就火爆无比,且经久不衰,不但辽东政权辖下的数州百姓自己买,其它各州割据势力辖下百姓也十分疯狂。约莫在一年之前,豫州的一个小势力首领,因禁止麾下军卒买彩票,从而被自己的兵卒造反轰下台来。 白夙至今都记得,楚宁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后,给她写信说自己发现了彩票的新用法,将彩票戏称为‘智商税’,还忙里抽闲,取了个笔名,接连写了许多本彩票研究书——诸如《万贯富豪的诞生》、《抓住一等奖的绝招》、《一号成豪的秘密》…… 这些研究书一版再版,供不应求,不但白夙麾下的刻印坊大赚特赚,楚宁自己也大发特发,让南守仁那老头眼红万分。 南守仁自然不是眼红楚宁的钱,而是眼红楚宁的书卖得比他多,再三研究楚宁的书目后,南守仁也写了诸多畅销书出来——比如《周易与彩票的秘密》、《天机尽泄之九章算术》…… 当然,南守仁与楚宁还是有所区别的,他并不是真的教人研究买彩票,而是借个书名蹭热度。 也正因如此,后世历史学家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惊讶发现,彩票的出现,不但在一定程度上团结了民心,还提高了普通百姓的计算能力和知识水平。 杜二以为白夙夸他,只是因为他彩票卖得多,却不知白夙心念电转间,已经从他此举受到启发,一个新的谋局逐渐在白夙心里成型。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新文——影后又忘了谈恋爱,求收藏! 第196章 楚宁在并州善后;萧鸿飞驻守上党, 兵指河东河内两郡, 对占据长安的伪赵常进行年累月的扰袭牵制;白夙在长安谋划, 配合萧鸿飞, 以商业手段削弱伪赵军队的战斗实力。 燕夫人坐镇辽东,总揽战事策略规划, 并按计划招募新兵,在完成训练之后源 分卷阅读343 分卷阅读344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44 源不断的投入前线。 拿下晋阳之后, 楚柔因战斗中受了些伤, 便请休了一些时日的假, 养伤的同时,顺便在楚宁的主持和见证下, 与情投意合的陈福拜堂成亲, 结为夫妻。 两人成亲没多久,被李睿救回辽东的凤九卿也养好了伤,在辽东郡报上连发了几篇文章, 痛斥兖州陈怀贞勾结匈奴贼人残害中原同胞,并大力宣扬辽东政权的正面形象, 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我美好生活。 天下分政割据, 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被凤九卿这么煽动,顿时激起千层浪。不但有人聚众以武力反割据势力,还有人给辽东军写血书求救。 这封血书历经了无数的艰难险阻,才被人托送到凤九卿面前,凤九卿看完后转交给了燕夫人, 燕夫人看罢之后转交元老院,在通过元老院的一致决定后,便写了军令给伤假婚假一起休的楚柔和陈福,令二人各率两万兵马为前锋,从兖州开始扫荡各方割据势力,拯万民于水火。 这些割据势力有强有弱,强者坐拥足州之地,弱者屈居数个山头。首领出身繁杂,有庆朝皇族子弟,有传承百年的世家,有山贼海寇趁乱起事,也有活不下去的农民起义军…… 凤九卿以辽东外务部部总的身份广发告函,一方面向各方宣战,一面以外交手段拉拢部份势力,配合楚柔与陈福两路兵马平定中原。 在军队威逼,在外交或是拉拢或是打压操纵,在经济秩序受人制肘,在民心向背的情况下,各方势力或败或降,仅仅年余,便已被大致清除。 拿下豫州、徐州、扬州、荆州等地后,楚柔与陈福合兵一处,自荆州杀上司隶弦农郡,剑指长安。 萧鸿飞也从上党挥兵向西,夺河东,过冯翊,与楚柔同军兵临长安城下。 整个辽东政权都对这次与伪赵的决战充满向往,做足了准备;全真教也趁势宣传,将战称为中原与草原,华夏与胡夷的圣战。 然而,这场圣战并没如辽东政权预料般打响,因为匈奴不是鲜卑,刘元海不是慕容云戟,不是慕容子虚和慕容乌有,他对中原没执念,在察觉大势已去后,便一把大火烧了长安城,欲从向北逃回匈奴故地。 然而,刘元海放才率着军民逃出朔方郡,便发现并州十余万大军已严已在朔方外严以待阵,领军者乃原出自辽东,后留在并州协助魏楚言的刘长贵。 两军这一相逢,其目的各自明了,也不多说,直接便摆开阵势打了起来。 正是这一战,让刘元海深刻明白——他曾视为依仗的二十万匈奴精兵,在中原的这些年已被繁华迷了眼,已经握不紧战刀,骑不快战马…… 仿佛消失一般,失去音迅好几年的凤鸣战部也在此战出现——但此时的凤鸣战部,却已改头换面。 凤鸣战部这些年的隐藏,并不完全是为了配合大战,伏击伪燕,最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试行全新的军事训练和制度。 在辽东向伪燕宣战之前,楚宁曾向元老院提出过一份新的军队构想——新军放弃现有的半强制征兵,实行自愿参军制,且年龄限定在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 也就是说,新军将会是一支拥有着热血与豪迈的青少年军,这个年龄阶段的人还没被世界磨平棱角,也没经过社会的洗礼,在军队的训练和培养下,更容易塑造性格,也更容易种下信仰,是楚宁未来将军队职业化的一步要棋。 当年跟着楚宁东莱起家的旧部鱼龙混杂,而燕夫人的旧战部和萧鸿飞的忠武军虽然已经产生了初步军队信爷,但大部份人已逐渐老去,后来为了应对各方势而急速扩张的军队良莠不齐,大部份人都盼着卸甲归田,回去娶个媳妇种上几亩地,完全不具备职业化的基本素养。 经过全新军制培养和训练的凤鸣战部,虽然才仅仅不到三万,但身披精甲手握良兵,甫一面世,便引起了各方注目,而其战力,更是让人为之惊叹! 早就被酒和钱财侵蚀的匈奴军一战大败,刘元海不得不丢下大部份族人,率着数万余步仓皇逃西逃。可燕凌戈并没给他留下余地,率着凤鸣战部紧追其后,如狼戏羊一般,追到了天山脚下。 失去了族人,没有粮食,没有后勤,眼看着军队在凤鸣战部一次次的屠戮下化作枯骨,刘元海在逃到天山后,心理终于完全崩溃,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复起之机,遂献上降书,向辽东政权称臣。 彼此,楚宁方才从并州赶到长安,与白夙并肩长安城外,望着一片断壁残垣感慨不已。 长安,喻意长治久安——是华夏历史上,第一座被称之为‘京’的城市,也是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周文王时就定都于此,筑设丰京,武王即位后再建镐京,合称丰镐,楚宁前世西安简称‘镐’即源于此。 在楚宁前世,长安乃十三朝古都,是强盛和文明的代名词,是千万华夏儿女的心之圣地。 楚宁一直慕长安,但前世却一直无缘于长安,只能从古籍书中一窥长安之风华,本以为今生能够亲眼目睹,却没想到,如今却是满目残垣。 “文和,凌戈派人送回了刘元海的降书。” 萧鸿飞捧着一个木匣过来,递给梁秋月后,见楚宁还望着长安满目痛惜,便安慰:“虽说长安城大半部份都被烧毁,但以我辽东的财力务力,在没有大仗要打的情况下,两三年便可重建起来……” “长安城可以重建,但新的长安……却再也不是曾经的长安了……不见长安慕长安,见罢长安泪长安。”楚宁叹道:“身骑白马赴戎边,旌旗猎猎啸百川……挽弓如月护长安……这长安,我终究还是没能护住……” 萧鸿飞闻言,顿时泪流满面道:“老夫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打马长街,目睹过这长安十里繁华,而今跨马重归,却故国不再,故城不复,故人不见……” 长安城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城,它历经风霜雨雪,历经改朝换代,从周到秦再到汉庆——他已经成为了座丰碑,铭刻在每个华夏子孙的内心。 “论胸襟,论才德,天下能及文者甚少。”萧鸿飞突然撩开衣甲跪道:“老夫自愿称臣,叩请文和登基,重建长安!” 楚宁大惊,却见白夙亦后退数步,拜道:“天下大乱尚未肃清,益州仍有夷贼作乱,请文和以天下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重,君临天下,重建长安,以正大统,以安民心!” 与以同时,随侍的梁秋月与萧鸿飞和白夙的随护,纷纷跪拜道:“臣等恭请使君登基,君临天下,重建长安,以正大统,以安民心!” …… 楚宁顿时哭笑不得,她以为组建了元老院和执政院,即使辽东九州政权得了天下,她也顶多混个执政官的位置,顶多权御天下,却没想到,最 分卷阅读344 分卷阅读345 权御天下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分卷阅读345 终仍然走上了君临天下这一步。 萧鸿飞与白夙等人的请求,楚宁并没答应,但紧接着,辽东各系官员也纷纷上书,随之越演越烈,连百姓都把万民请愿书送到她面前来,并州魏楚言也公然宣称,支持辽东楚文和登基。 三请三辞后,楚宁终究还是接受了建言,决定登基——毕竟现在还处于农耕社会,要想让这些人短短十几二十年就接受资本主义的党政管理架构,委实有些不太现实。 亦是在此年,一代女帝楚文和正式入主江山,定都长安,宣新楚开国。 新楚立国后,颁新律,立朝纲,重新调整了内阁执政院,增设了枢密院和大理院,并扩大元老院,在原来的五大元老之后又增设了四个平民元老,共计九人,由白夙和萧鸿飞两人以国公身份领任,并在元老院下设议了上议院和下议院。 上议院的议员多为贵族世袭,下议院的议员则由民众选举,两院共同责理元老院下辖的审计院、审刑院和监察院。 审计院负责监督审察国家财政,负责审核通过执政院的财政预算。 审刑院,相当于楚宁前世的司法委员会,负责监督大理寺院,负责审核刑部制定的法律法规。 监察院则相当于纪检委,负责核查百官纪律、职权、职责等作风问题。 首任内阁执政官是沓老县尊,内阁协理大臣为霍蕴书,下辖户、计、工、吏、兵、农、商、礼、学、刑十部,也被称作首相,或者内阁总理大臣,直领司谏院,负责制衡元老院和皇帝,内阁可提以与元老院共同提名法官,由皇帝签署任命。 大理院的首任大理院卿,则由原东莱黄县县尊王逸担任,下辖初、中、高三级法院,负责依照元老院签署通过的刑部律法判院。 首任枢密总理大臣由燕夫人担任,枢密协理大臣为魏楚言,下辖军务、军机、总政等军部,负责国防及对内外军事战争。 至此,新楚的朝廷官制,初步实现了三权分立,不但军、政、财权三分,司法、立法和行政也有了明显的分界线,为往后的发展和繁华打下了坚实基础。 …… 这一年,楚宁三十四岁,白夙三十八岁。 两人终究携手,共同走上了权御天下之路。 分卷阅读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