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鬼》 分卷阅读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 《画中鬼》作者:吕不伪 文案: 本文前半段主要采用单元结构,多个故事串联在一起,男女主感情线穿插其中;后半段以男女主为主。 女主杨蘅是个千年老厉鬼,生于唐朝,一出场就是满级,称霸阴间,阎王老子都奈何不得。 至于男主苏炟,生于清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注定短命的病秧子。 他们就这样相遇在民国。 一向暴戾的女主见到了一向没脾气的男主,竟然变得温和了许多! 而一向高冷面瘫的男主,在遇见了女主之后,竟然也开始变得像个人了!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上一世的纠缠不清,这一世该把账算清了。 或许,这就是,生死相随?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蘅 ┃ 配角:苏炟;李凌;姚墟 ┃ 其它: 第1章 厉鬼篇 鬼画 “我想死。”六七岁的小丫头说。 我不耐烦地看了小丫头一眼,轻轻挥了下袖子拂过小丫头的脸,冷冷地道:“做梦!人不可能死两次。” 小丫头低了头,带着哭腔道:“姥姥,如果不能报仇,不能杀了那姓庄的,我宁愿就那样死了。”她说罢,便低低地抽泣起来。然而她始终不能控制这感情,越哭越激烈,最后竟然哭到脑袋都掉下来了。 我皱了皱眉,又看地上的脑袋面容实在扭曲,唯有叹了口气,过去捡起了那脑袋,小心翼翼地把脑袋安好,又施法加固了一下,这才捧着她脸,一本正经地对她道:“你放心,你的仇,姥姥给你报。” 小丫头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真的吗?姥姥真会为我出手?” 我点了点头。 她笑了,我也笑了。 小丫头名叫文儿,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据说,外边现在叫什么民国,又是个乱世,她和她家人为了避难去了长沙,却被当地恶霸□□。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在眼前,自己的头颅又被恶霸砍下……于是她变成了怨灵。 没错,她是鬼,我也是鬼。 我是这世上少有的千年厉鬼。 我现在住在一张帛画里。不,准确地说,我不是住在这里,我是被封印在了这里。我死后,因为怨气太盛作恶多端,被一个名叫净元的老道拿出了看家法宝,硬生生地被困在了这里。不过还好,我也算因祸得福,在这画里一千年,我从这画里吸了不少灵力从而修炼有成,依附着这画成为了阎王老子都惧怕的存在,成为阴间鼎鼎有名的“画中鬼”。 那净元老道若是知道他镇压恶鬼的法宝变成了恶鬼修炼的利器,估计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我,杨蘅,开元年间生人,出生时大唐正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而我死时却正逢安史之乱。我的一生,恰好见证了大唐的由盛转衰,见证了这盛世之下的衰颓。 我的父亲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就是和杨国忠有些八竿子刚巧能打着的亲戚关系,论礼我父亲得管他叫一句堂叔。我父亲为了家里的生计,便上赶着去巴结杨国忠了,最后在洛阳城里做了一个小官,我家这才有了点闲钱。毕竟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拉扯着我们也不容易。但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逢年过节我们就要去长安接着装孙子,向杨国忠他老人家表忠心。 说起长安,那便又是一段心酸往事了。 我还有个哥哥,叫杨荃,比我大了三岁。他是个十分有骨气的人,不忍看着我们一家成天依靠着别人过活,十六岁便去西北边疆从了军,想着干出一番事业。 而我,当年便只是个被宠坏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父亲不太会管教儿女,兄长又一向宠爱我,于是我便养成了个大胆的性子。虽然外表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然而内心却是个野丫头,总想着做别家姑娘不敢做的事。这个性子也着实让我吃了不少苦头,我日后的苦多数都能追溯到自己的性子上。 想着,心中苦涩,怨气更盛。 我是不介意自己的怨气变强的,毕竟作为一个千年厉鬼,我怨气不强也难以震慑别的小鬼。这么多年,我便是凭借着我的怨气和千年修为,才让那些小鬼规规矩矩地唤我一声“姥姥”。 我生前便不喜欢同人打交道,死后也不喜欢同鬼打交道。因此,对于这些小鬼,我向来是能不理便不理,想着办法赶紧把他们从这画里打发走。可我打发走一批,总会有另一批厉鬼进来。 这便是这帛画的特色了:总能吸引厉鬼入画。 我想,这画大概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我也并不是对所有的鬼都摆着一张冷脸,在这画中千年,我还是遇见过几个知心小友的。 几百年前,我曾遇见一个小婴儿。那婴儿说起来也可怜,投了十三次胎,每一次都因出生时是个女儿便被亲生父母杀死。就这样被杀了十三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化作厉鬼,去向她那十三对父母索命了。索命之后,她便进了这画。我叫她“阿婴”。 她死时的年纪同我记忆中的小侄女差不多。我可怜她,待她极好。她也十分依赖我,她说我对她的好如同她某一世的姥姥――那个姥姥是家里唯一待她好、在她要被溺死时为她求情的人了。因此,阿婴也开始唤我一声“姥姥”,并且她开了个头,从那以后的入画的鬼,也开始唤我“姥姥”。 只可惜,阿婴最后还是离我而去了。她是伤了人命的厉鬼,被地府捉拿。她不同于我,不是被封印在这里的,因此地府轻轻松松便可以把她捉走。 她要被捉走的那日,我大发雷霆,同地府阴差缠斗数日,差点打散那些阴差的魂魄。阴差们狼狈逃窜,回了地府,要去调更多的阴差。 可我万万没想到,阿婴竟然主动走了。她抱着我,道:“姥姥,阿婴没想到会给姥姥招来这许多祸事。阿婴对不住姥姥。” 我生气地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再来千百个阴差,我也照样打回去!” 阿婴眼里含泪,摇了摇头:“阿婴当不起。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地府岂是我们能对抗的?” 我气哼哼地甩开阿婴的手,转身骂道:“哼,地府?地府可曾做过一件好事?若地府真有用,为何恶人多长命,好人多短命?我偏不服气,总有一日,我要掀翻那地府!”我说着,回头看向阿婴,却不由得一惊,上前一步,伸手要抓住她:“阿婴!” 阿婴笑着看着我,飞向画外。 我终究没能抓住她。 那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在这画里,我是无敌的存在,可我也被这画束缚着,出了画便施展不开手脚。 于是我开始尽量弥补自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 己的不足,终于可以出画并且尽力施展自己的手脚了。不过,这仅限于离画不远的地方。 阿婴走后,地府阴差终于下定了决心来抓我。他们调来了一个很厉害的阴差,名叫姚墟。据说这阴差生前是个什么锦衣卫,铁面无情的,在地府也是专门负责那些怨气深重的鬼魂。 姚墟带着一干阴差进了画。这姚墟一袭白衣,看起来倒是清秀。 彼时我正躺在我的躺椅上享受着自己变出来的阳光,见他们来了,我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轻蔑地道:“不怕魂飞魄散,就尽管来。” 死去数百年,我的性子也暴戾了许多。 姚墟笑了:“我知你的能耐,在这画里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他们叫我诱你出画然后再趁机捉拿你,可我觉得你应当不是这样愚笨的人,怎会轻易出画呢?” “既然知道,还不快走?”我冷着脸说。 姚墟走到我面前,俯下身看着我,眼里闪过了一丝凌厉:“我们做个交易,你看如何?” “不想做,赶紧滚。”我没好气地回答,谁知道这家伙搞什么鬼。 “你这小丫头脾气也太爆了吧!”姚墟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小丫头?我可比你早了几百年出生。” 姚墟摇了摇头,笑着对我道:“可你活得没我长。我活了二十六岁,你呢?” 我沉默了。 他说得对,我确实活得不够长。 我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真的是很年轻了。 我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漫天火光的洛阳城,到处都飘着灰烬,呛人鼻息。我抱着父亲的尸首痛哭不已,身上也沾满了血污。叛军贼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了好些侮辱人的话。我恨恨地看向叛军贼人,恶狠狠地道:“我要让你们偿命!我要让你们死!” 贼人阴沉着脸,刚要下命令杀我,却听见一句:“且慢!” 可这时,一个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响起了。 我看见他笑着从叛军中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叛军的军服。他笑着对叛军头领道:“将军,就让李凌为你收拾了这丫头片子如何?” “李凌!竟然真的是你,你竟然真的、投靠了安禄山那乱臣贼子!”我睁大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大哥来信时告诉我这些,我还不相信。可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李凌嘴角一边上挑,歪着嘴笑了。我曾经很喜欢他这样笑,可那时却只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李凌看着我,道:“你口中的乱臣贼子是我的救命恩人。阿蘅,我不帮着我的恩人,难道去帮害我一家不能好好活着的大唐吗?” “你这是助纣为虐!”我骂道。 “李凌,你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你对这个小丫头片子动了真心?不是说好了只是做个样子,方便为我们打探消息吗?”那马上的叛军头领不耐烦地说着。 我却又是一愣,看向李凌。 “打探消息?”我苦笑。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慌失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仍是笑着道:“李凌怎会对这种顽劣的丫头动真心呢?将军稍安,李凌这就手刃了这个丫头片子,给将军出气。”说着,他拔出腰间的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你……骗我!” 我愤怒地叫了一声,放下我父亲的尸首,站起身来,直视着李凌,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李凌,若有来世,我定当不会放过你!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李凌明显一愣,但他手里的剑还是指向了我。 我轻轻一笑,那剑便刺进了我的胸膛。 好疼…… “原来,你的怨气是因情郎而起,真是庸俗。”姚墟轻蔑的声音传来,我猛一下回过神。 身为厉鬼就是这点不好,很容易就能被刺激而想起那些前尘往事。而那些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弱点。可姚墟是怎么知道的呢? “要你管!”我生了气,一巴掌打了过去,掌风强劲,却不想还是被姚墟躲开了。 姚墟背对着我,语气正经了许多:“不得不承认,你修为真的很高,我离得这么远都受到了冲击。只可惜你的身法漏洞百出,论起身法,你可远不如我。” “少废话!”我猛一下站起,又是一掌向他劈了过去。可他竟然没有躲,而是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那张脸也发生了变化…… 李凌! “阿蘅,你当真要杀我?”对面的人道。 我一愣,不由自主地就收了手。 对面的人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伸出手就要抱我。那动作、神态,和李凌简直一模一样! 呵,可惜你不是李凌。 我看透了这姚墟的小伎俩,他应当是会变化。这法术在阴间算是难学的了,可他竟然会!他还会看到别的鬼的记忆,这个也挺难的,而他也会! 所以他一开始才会说那些话,故意让我想起那些前尘往事,让我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面前,好让他有可乘之机。毕竟鬼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情绪一旦失控便会破绽百出。 好手段!有那么一瞬间,的确让我恍神了。怪不得如今是你在负责地府的厉鬼。 但你姥姥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然有什么资格做你姥姥? 于是我做出了一副伤感又激动的模样,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而在姚墟走近、离我只有寸许时,我迅速飞起一掌,正中他胸口。他以为我已经失控,就算有防备也来不及了,一下子便被我打飞。 他摔在远处的地上,别的阴差忙扶他起来。我那一掌威力可不小,他的魂魄也受了不少冲击。 他气息奄奄地坐在那里,看着我,道:“你可真是个怪胎。硬的不行就罢了,软的也不行。” 我一笑:“你以为你姥姥我的心智如同小鬼般不受控制的吗?做梦。” 姚墟咳了两声,挣扎着站起来,对我行了一礼:“姚墟甘拜下风。”又道:“姚墟向姑娘保证,从此以后,再不会有阴差来打扰姑娘了。不过,前提条件是,姑娘必须答应不给地府添麻烦。” 我不耐烦地道:“不需要,赶紧滚。” “姑娘还是应了比较好,”姚墟笑了,“毕竟这画里可不止姑娘一个。我们拿姑娘没办法,拿那些小鬼还会没办法吗?”说罢,他轻轻一笑,便转身要离去。 “等等,”我叫住了他,“我有个条件。”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问:“什么条件?” 我又坐回了那躺椅,翘着二郎腿,十分自信地笑道:“我要我的帛画,不受地府管辖。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姚墟严肃起来:“若是有逃逸的鬼魂进了你这画呢?” “我便想法子把他打发走。”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 我本就不喜欢同鬼打交道。 他想了想,有些为难,但还是应允了:“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罢,他便又离去,可走了两步,他却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我,讽刺道:“身为阴差我已达到了目的,可我本人着实不喜姑娘这做法。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来这寻求庇护的鬼魂,你也不过如此。如果姚墟没记错的话,这帛画可不是姑娘的。” “好吧,既然如此,只要鬼魂来这里,我便照单全收。地府来找我麻烦,我便闹他个天翻地覆!”我生了气,怨气登时腾起,周身被黑气笼罩着,着实骇人。 姚墟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还是记得我来这里的任务的。”这次才真的走了。 我敛了怨气,躺在了躺椅上,看着那虚假的阳光,心中无限惆怅。 你们以为,我当真愿意一直在这帛画之中吗? 说到底,我是被封印在这里的啊! 我又躺在了那躺椅上,摇摇晃晃。手轻轻一挥,便又变出了那虚假的阳光。 鬼是见不得光的,我也一样,阳光对我伤害极大。因此,只好变出假的来,仿佛自己还在人世那样,享受着阳光。 “姥姥,不好了!阴差、阴差来了!”文儿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下子跪在我膝边,拉着我袖子哭着。 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见到个阴差便又吓哭了。 我叹了口气,问:“什么样子的阴差?” 文儿哭道:“没看清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是一身白衣。” 白衣?那便是姚墟了。 几百年来,他经常来这里串门。不过,他几乎每次都被我打出画去。 我微微一笑,拉起文儿,指了指我身后的屋子,对她道:“不怕,你先进去躲着。有我应付呢。” 文儿点了点头,忙抹了抹眼泪,朝着我手指的方向跑去了。 “杨姑娘,又在晒太阳啊。” 姚墟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一袭白衣。 “你又来做什么?”我问。 姚墟微笑着:“我刚刚似乎看见了个小鬼。” 我眉毛一挑:“怎么?又要从我这里抓鬼吗?”说着,我手中便暗暗地运了气,打算一掌把他打飞。 姚墟倒没像从前那般坚定地点头,而是垂头丧气地坐在我旁边的地上,道:“如今谁还有心思管那个?” 听他这话,我意识到不对,忙收了法术,问:“看来是真的有事了?” 姚墟变出了两小坛酒,递了一坛到我手里,道:“你最喜欢的竹叶青。” 我接过了,放在一边,并没有动。姚墟也不在意,自己开了那坛酒,大饮了一口,酒便顺着他脖子流了下来。 “我好恨!”他忽然大喊一声。 “你发什么疯?”我有些不悦。他忽然跑来,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喝闷酒、发脾气。 “地府出事了,”他道,“我管的地方,出事了。” “怎么了?” 原来,姚墟前些时候被调去管理生死簿。他办事一向认真,这次也是一样,一上任便把生死簿都核对了一遍。这一核对,便发现问题了。 有一个人,每次真实的寿命都和生死簿上规定的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他永远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样的情况,姚墟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引起了姚墟的好奇,便亲自去查了一番。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残魂! 常人三魂七魄,这人,却只有二魂五魄,少了一魂二魄! 按理说,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啊! 姚墟忙把事情上奏阎罗王。阎罗大惊,毕竟这事牵扯的地方太多了!索命、投胎、登册……全都出了问题! 于是,阎罗发了一通脾气,把地府鬼吏都臭骂了一通,然后又夸了姚墟一番,还给他升官了。 这下好了,姚墟就成了众矢之的。鬼吏们都觉得是姚墟多管闲事、爱出风头。于是,鬼吏便开始变着花样地在阎罗面前损姚墟。就这样,又没过多久,姚墟又被贬了。 “凭什么!”姚墟大吼一声,把我也吓了一跳,“凭什么生前要受小人的气,死后也要被鬼算计!凭什么!”说着,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只可惜鬼是不会醉的。但是鬼往往割舍不下人世的习惯,总想着用酒来麻痹自己。可生前都不能麻痹自己,又何况死后呢? “杨姑娘,帮我一个忙,可好?”姚墟问。 我摇了摇头,想都不想:“不帮。我只想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安分守己地打发时光。” “你必须帮我!”他同文儿一样抓住了我的袖子,“如今我没有所谓的同僚可以帮我了,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不帮。”我仍不改口。 “哦?”他眉毛一挑,右手向我屋里一抓,登时掀起一阵强劲的风。泪痕未干的文儿就这样被他抓了出来,被他捏着脖子在手里,瑟瑟发抖。 是了,文儿刚才把眼泪抹在我袖子上了。姚墟又碰了我的袖子,自然可以凭着文儿留下的痕迹感知到她的所在。而距离又不远,凭姚墟的修为,自然可以把文儿抓来! 失策了。 “你干什么!”我登时站起,挥起手掌,作势要打他。 “你不帮我,我只有捉小鬼回去讨赏了。你藏匿小鬼,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姚墟倒也不惧。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是与不是,我都这样做了。我如今只在乎结果。” 我看着姚墟的模样,心中着实生气,恨不得一掌劈过去。可又看到文儿那绝望的眼神,我便心软了。这孩子命苦,我本想着让她在画里过几天安生日子,再送她走的。 “好吧,我答应你,你把孩子放了。”我咬牙切齿,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 姚墟笑了,送了手。文儿便向我扑了过来。 我一边安抚着文儿,一边问姚墟:“说吧,要我做什么?” “帮我查清那残魂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暴戾厉鬼女主上线啦! 第2章 厉鬼篇 残魂 “真相?”我听了不由得一愣。我以为这人会让我做些什么帮他打击报复的上不得台面的事呢。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想着那残魂的事。 “没错,我要查清那残魂的真相,我要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姚墟坚定地说。 看姚墟这模样,我大概是知道他为何一直难以升迁了。 “有的时候真相不是那么重要的。”我淡淡说道。 “可对我而言很重要,”姚墟低了头,“还要多谢你肯帮忙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同情他,又有些敬佩他。 我摆了摆手:“免了。我这是被胁迫的,你不用谢我。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姚墟道:“我知道那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 残魂今生在何处。地府鬼吏想毁灭这个错误,而我想改正这个错误,我可不能让他们如愿。我要你去保护他,在我查清他的底细之前,他要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我点了点头。不过保护一个人罢了,对我来说还是很容易的。地府鬼吏哪一个是我的对手? 我蹲了下来,摸了摸文儿的头,道:“好孩子,你在这里好好修炼,姥姥出去办点事。”我又对姚墟道:“我帮你的忙,你可别打这孩子的主意。” 姚墟看了眼文儿,眼神轻蔑。他对我道:“你放心,我如今对这种小案子没心思了。不过你可要做好准备,等手头这件事办完,我可不会留情了。” 我白了他一眼,推文儿进了屋,又施法布了结界。姚墟便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做这一切,一言不发。 我站起身来,看向姚墟:“那人在哪?” 姚墟一笑:“长沙。” 据我所知,我的帛画如今也在长沙。 真巧。 姚墟带着我出了画,到了郊外的一处庭院外。这庭院看起来有年头了,瓦片破旧,墙根还长着青苔。但是这庭院被收拾地很干净,看起来一尘不染的。应当是被废弃多年,最近又才住进了人。 夏日炎炎,阳气太盛,姚墟和我便在树荫下并肩而立,看着不远处的庭院。姚墟清了清嗓子,道:“他就住在那里,”又道,“我会想办法把你的画从当铺里弄到这来,你行动也方便一些。” 我摆了摆手,道:“大可不必,这点距离于我而言不是难事。” 其实还是有些困难的,但是我也担心在姚墟面前暴露了我的真实能力水平后,他对付我就更容易了。 姚墟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眼神奇怪。 我被他这样看得不自在,便瞪了眼看向他:“你看什么看?” 姚墟道:“披头散发的,还真是个标准的女鬼形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也不收拾收拾。万一被人看见了,把人吓死,我还要给你善后。” 我闻言有些尴尬,自己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是死的时候穿的那一件,粉色上襦蓝色下裙,上面绣着流云图案。鞋子是月白色的绣着海棠的绣花鞋。这一身行头看起来还可以,只可惜都沾满了血污,着实骇人。至于我的头发,更是如同所有的女鬼一般,随意地散着那及腰长发,半点首饰也无。 这样出现在凡人面前,怕是真的会吓死人。 我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十分不屑地道:“凭我的本事,难道我会轻易地让凡人发现吗?” 姚墟轻蔑地笑了:“别嘴硬了。你个只有十八岁心智的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出来也不丢人。”说罢,便不待我回应,自己向那庭院中去了。 我无法,只得跟在姚墟身后进了院子。 一进这庭院,我便听见了一个女声,一听便是比较强势的性格:“云新,你先开车去湘雅打听打听,预约个时间给二爷看病。云知,你去看看二爷怎么还不出来,这饭都要凉了。” “是,大小姐。”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看见那姑娘去敲了院中一个房间的门,这应当就是云知;还有一个少年跑出了门外,接着便响起了令人心烦的声音,这应当就是云新了。 那发号施令的女子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个约有三十岁的女子。身材高挑,眉眼间便透着一股子凌厉,一看便是个干练精明的女子。这女子身上穿的应当是个叫旗袍的衣服,还穿着个蓝色小坎肩,和我身上这身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女子叫苏燃,二十九了,还没嫁人呢。她家境不错,祖父、父亲都是商人,家里在江南一带开了不少造纸厂。她是家里的长女,有两个弟弟,但是都不中用。父母又去的早,于是家里的担子都落在了她身上,她也有能力,于是便理所当然地打理家里的生意了。”姚墟把他查到的资料一五一十地和我说了一遍。 我欣慰地点了点头:“不容易啊,难得看到女子当家,有我朝则天皇帝的风范。” 姚墟笑了:“武后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姚墟引着我进了屋里,在外边被阳光照射着实难受。若不是我二人还算有点修为,只怕早已受不住了。 屋里被收拾得很干净,窗明几净的。长条饭桌上放着些菜,还没被动过。苏燃就坐在主位,却不看菜,只是一味地向门口方向看。 没一会,便看见那被唤作云知的姑娘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从屋里走出来了。男子生得剑眉星目,但却是浑身的书生气,一直浅浅地笑着。他穿着白色衬衫、藏蓝色裤子,身上披着个藏蓝色的外套,一步一步地挪进了正厅,坐了下来。 “让大姐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男子虽是微笑着,但苍白的面容并未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 云知插嘴道:“大小姐,二爷刚才摔在地上,没劲儿起来,我推门进去才扶他起来的。” 苏燃听了,忙起身去看苏炟,关切又爱怜地问:“有没有摔到哪里?” 那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大姐放心,我没事的。” 姚墟看着那男子,冲我努了努嘴:“这就是那残魂,今年二十三,没几年可活的了。” 我听了,心中不知为何竟伤感了起来。看向那男子苍白的面容,我的心里还真是不好受。 “他得了什么病?”我问。 “什么病?”姚墟笑了,“没人知道是什么病,一个医生一个说法。但有一点是一定的,他的身体真的非常弱。他姐这次带着他来长沙,就是因为听说长沙近来新开了家叫湘雅的医院还不错,想带着他来碰碰运气。还好他家有钱,若是换了平常人家,他连二十三都活不到。” 我苦笑:“这么个一吹就倒的病秧子……看来我的任务还挺艰巨的。” 姚墟道:“也不难,不要让他变成我们就可以了。” 我看着那病秧子,嘴里不自觉地念叨着:“不要让他变成我们就好了。” 姚墟很快便离开了,他要去寻找这男子失落的残魂。 只可惜他走的太急,连这男子的姓名都没告诉我。 我也没有别的可做的,无聊的很,只有随意地坐在横梁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 苏燃一直在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忙来忙去的,安静下来也是坐在那里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她那个弟弟,吃过饭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就坐在一边喝茶,一直浅浅地笑着。 不知为何,我看着那男子,心中总有别样的感觉,总有想要流泪的冲动,仿佛与他曾相识一般。 他总能让我想起从前在画里见过的一个书生。那书生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 倒是不同于别的鬼,他一直很平静。他是莫名其妙地进了我的画的。他生前的事情都记不大清了,怨气也没有多少,可就总是拖着不愿投胎。最后我好说歹说,总算让他出了画,入了正道。那个书生也总是这样浅浅地笑着,和下面这男子一样平静。 那个书生遗失了自己生前的记忆,那他呢?他又遗失了什么? 天很快便黑了。那个叫云新的青年才回来,对苏燃道:“大小姐,已经和湘雅的医生预约好了,后天早晨就可以去。” 苏燃叹了口气,命云新退下,自己点燃了油灯,看向弟弟,低声道:“希望这次能有办法,不然、不然……” 那男子明明听见了,却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仍是微笑着。 几人又坐在一起吃晚饭。那男子一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低头吃饭。我一直看着这男子,发现他好像除了必须要开口,几乎一点废话都没有。我在这里一个下午,都没听见他说过一句话。 他姐姐似乎想和他搭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找话:“咱家这老宅许多年没住过人了,连个电都没通,就别提电话了,着实不方便。” 那男子却只说了句:“大姐说的是。”连句寻常贵公子的抱怨都没有。 我环视了下四周,虽然不懂他大姐到底说的是什么,但却可以看出这里的确许久没人住过了,阴气太重。阴气太重让我很舒服,可对凡人却不是这样了,尤其是他这般体弱多病的凡人。 我的任务还真是艰巨。 吃过晚饭,云知扶着男子回房。外边又起风了,屋顶的瓦片都在响,着实让人烦心。我轻轻挥了下手,稳住了那些瓦片,那些杂乱的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我看见他抬了下头,似乎在看我。 我心中一惊:难道被发现了? 却听云知劝他道:“二爷快些进屋吧,外边起风了,着凉了就不好了。” 他收回了目光,微笑着看着云知:“你听。” 云知一脸不解:“什么?” “听瓦片的声音。” 云知仔细侧耳听了一下,笑了:“二爷听错了,什么都没有啊。”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什么都没有。”说罢,便自己进了屋,掩上了门。 “二爷,让云知进去给二爷点灯吧?”云知在门口不放心地问。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哪里能让他自己点灯呢?可他性子又这样怪,她不敢去打扰他,只好站在门口这样问问。 “不必了,”门里传来他的声音,“不必点灯了。” “那二爷就早些休息吧。”云知在门外说着,转身便要走。 “等等,”门里传来他的声音,“请代我谢过大姐,谢她多年照顾。” 这话莫名其妙,可这少爷的脾气也是莫名其妙的,所以云知只好回答道:“是。”心中却忍不住犯嘀咕。 我在一边看着,总觉得他这话有深意,仿佛遗言。 难道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寻死?这可不行,我得去看着他。 我穿过了他的房门,来到了他面前。在他的感受里,应当是一阵冷风刮了进来。 同时,外边的风又刮了起来。 窗帘被风刮了起来,窗户也被风吹开了。天上开始打雷,电闪雷鸣的。很快便开始下雨,树叶子落的满地都是。 外边又响起苏燃的声音:“云知,去看看二爷的门窗都关好了吗,再让厨房给二爷做碗鸡汤暖暖身子。” “是。” 然后便是云知忙来忙去,而他就木木地坐在桌前,连笑容都没了。在这样的黑夜,他这样的模样着实阴森。 云知给他端来了汤,点上了灯,便离开了。 他看着那汤,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唉,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很是奇怪,不由自主地念叨着。 “我不知道。”他却突然开了口。 他为什么忽然开口?是在和我说话吗? 应当不是。我可是鬼,要现行的话是要花一番功夫的,凡人哪里能轻易看到我?再说这人本就是个怪人,说的话我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伸手拿起了那汤匙,舀了一点汤,又把汤匙轻轻放了回去。看起来他是没什么食欲的,怪不得这样体弱。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着实好看。 我从空中落了下来,来到他面前,坐了下来,看着那碗汤。那汤看起来不错,我许久没有见过人世间的食物了,不由得有些馋了。 “你想吃的话,便给你了。” 我一愣,把目光从汤上移到他脸上,却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 “你,在同我说话?”我问。 这个问题很蠢,然而不问我心里不安。 万一是巧合呢?万一这个人就是个疯子呢? “这里只有你。”他答道。 我不禁扶额。 还真让姚墟那个乌鸦嘴说准了,我果真被人看见了我这副模样,太丢人了。 我又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确认了下,我真的没有用法术现行啊! “我很早便看见了你,看见你坐在房梁之上。”他道。 我抬头看他,阴恻恻地笑问:“你不怕我吗?” 他倒也不惧,仍是直视着我的眼睛,道:“我从来便不知什么叫‘怕’。” 呵!挑衅我! 我着实被这个怪人气着了,莫名地起了求胜心。于是我头一歪,脖子上登时裂开一个大口子,白骨都露在外边。我的头便这样歪在一边,脖子汩汩地往外冒血。我的舌头也吐了出来,伸得老长。还有我的眼睛,也睁得很大,目眦尽裂…… 我尽力了,这是我见过最惨的死相,来自于一个曾在我画里住过两年的姑娘。后来这个姑娘修炼有成,便出了画,寻仇去了。再后来,听姚墟说,这姑娘被地府抓去了,打入了地狱,不再入轮回。 想到这里我便生气!为何不管害她的人,只管她寻仇呢! 面前的男子仍是十分麻木地看着我这副惨状,一点表情上的变化都没有。 难道是吓傻了? 不行,他本就身子弱,再被我吓出病来可不好。万一再应验了姚墟的话,被我吓死可怎么办! 我忙收了法术,略带得意地看向这男子,问:“怎样?怕了吧?” 出人意料的是,男子依旧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这可就奇怪了,这可是常人都会有的感觉,你可不要逞能。”我坐了下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低了头,微微一笑:“你看我是常人吗?” 我沉默了,我真的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能看见鬼,怎么能是常人呢?他魂魄不全,怎么能是常人呢? “这汤,你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 喝吗?”他问,还把碗向我这里推了推。 我摇了摇头:“你们阳间的食物,我也没办法用。只能看看了。” 他听了,微微一笑,又把汤拿了回来,自己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道:“都有些凉了。”又道:“我还想着,能用着汤贿赂你,让你不要索我的命呢。” 索命? 我眼睛一瞪:“谁说我要索你的命?” 他笑了笑,放下勺子,对我道:“我从小就能看见鬼魂,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黑气最多的鬼,应当就是最厉害的了。你的衣服看起来也是很久以前的了,想必你在阴间也是个有资历的鬼。你这样一个有资历的鬼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不为公干索命,我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为地府办事吗?” “那你为何而来?”他问。 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他关于他魂魄的事为好,便随口诌道:“我是来寻访上辈子欠我钱的人的,觉得你很可疑,想观察观察你。” 他低了头,微笑道:“你骗我。”说着,又喝了一口汤。 我刚想出言反驳,却听得耳畔鬼声震天。他也发现了,抬头看向我。 窗外风声大起,已分不清是真实的风声还是鬼声了。 “扑”的一声,油灯灭了。 四五个鬼吏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好小子,果然让姚墟说中了,都盯着这残魂呢! “你们来做什么?”我一边运气,一边转过头来发问。 几个鬼吏没见过我,但看我周身怨气便也知我不是什么善茬,便赔笑问道:“不知姐姐为哪位大人做事?我等受上头差遣,特来捉拿此人归案,还望姐姐不要阻拦。” “归案?”我冷笑,“是毁尸灭迹吧?” 几个鬼吏变了脸:“小丫头,我等看你有几分资历才唤你一声姐姐,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我看不识好歹的是你们!”我大怒,一掌劈过去,几个鬼吏便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他们一边喊疼一边对我叫道:“妨碍公务,你等着被打到魂飞魄散吧!” 看着他们痛苦扭曲的脸,我走上前去,俯视着他们,冷笑:“我看是你们快要魂飞魄散了。你们若不赶紧回地府疗伤,可就真的撑不过去了。” 说着,我手里又运了力,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 几个鬼吏明显也察觉到自己魂魄发生了变化,知道我所言不虚,便恶狠狠地问我:“好,你是哪方神圣,报上名来,日后再找你算账!” 我蹲了下来,笑呵呵地看着那为首的鬼吏,道: “我是你姥姥。” 作者有话要说:  残魂男主上线!后续互动就要来啦~ 求评论啊! 第3章 厉鬼篇 苏炟 几个鬼吏落荒而逃。 我拍了拍手,转过身来,却看见那个病秧子依旧十分平静地看着我:“他们也是来找我讨债的?” 我敷衍答道:“可能是你上辈子欠的钱太多了。”说着,又坐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专心低头喝汤。 他这反应着实奇怪,我忍不住又问:“你真的不怕吗?” “不怕。” “那你为什么担心我来索你的命?” “因为我还不想死。” “怕死?”我挑眉。 他笑了笑,然后依旧摇了摇头:“不怕死,只是不想死。” 他说着,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拿了茶水漱了口,又从一边拿了手帕擦了擦嘴,才接着对我道:“我想在死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由得失笑:“你这问题也太深奥了。” 他低了头,把汤碗推到一边,又抬头看着我,道:“我和常人不一样。” 嗯,我早就知道你和常人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没有感情。” 什么? “我是个怪物。”他十分平静地对我说出这话。 我不由得一愣,然后便笑了:“你别开玩笑了。” 他垂了眼,眼里不悲不喜:“信不信由你。”说罢,便扶着桌子起身,又一步一步向自己的床挪去。 我看着她,心中竟信了几分。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虽总是微笑着,但那笑容的幅度却都很少出现变化;他的眼睛深邃,但眼里让人看不出悲喜……喜怒哀乐爱恨惧,在他身上我竟找不到一点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没有感情? 书生遗失了自己的记忆而变得麻木,他则是因为遗失了感情。 二者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我想了想,转头看向他,想问个明白,却看见他坐在床上,似要换衣服。他的领口已经被拉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还有那锁骨。我忙叫住他:“你干什么!” “换睡衣睡觉。”他回答道,语气十分淡漠。 我忙飘到他跟前,对他道:“这还有别人呢!”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接着开始手上的动作,仿佛我不在一般:“第一,你是鬼,不是别人;第二,”他停了下来,冲我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我能看见你,你是不是会一直在这里偷窥我。” 他说得对,我理亏。 我底气不足地回答道:“是我的不是了,对不起。” 不知为何,我平日里的威风竟然一点都没有了。 “现在你还要看着我换衣服吗?”他问。 我忙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只是在这里守着,不让别的鬼打你主意。”说着,我跳上了房梁,背对着他。 接着,我便听见了衣服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便是他的声音:“换好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他正坐在床上,盖着被子。 我老脸一红,扭过头去,仍是背对着他:“你睡吧,我的任务就是守着你,你只当我不在就好了。” “那多谢你这位姥姥了。”他说了一句,言语里的讽刺意味尽显。 “怎么,你觉得我不配吗?”我回头问道。 他微笑答道:“一个小姑娘,却自称是别人姥姥,怎么听都奇怪。” 我撇了撇嘴:“我可是有千年厉鬼的资历。” “可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像,”他顿了顿,“除了打架的时候。” 我听了这话,也暗自奇怪。好像我在他面前,怨气是没有那么重了。 算了,不和病秧子计较。 “还不知厉鬼姑娘的芳名?”他问。 我没好气地答道:“杨蘅。‘杂杜蘅与芳芷’的蘅。” 他把我名字念叨了几遍,笑道:“挺好听的名字,小杨姑娘。” 小杨姑娘?我比你早出生了一千多年! 我沉了脸:“什么小杨姑娘?一点礼数都没有。” “那……老杨姑娘?”他略显迟疑。 我看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 向他,看向他眸子。他表情十分认真,但眼里却尽是打趣的意味。 他还真不怕我,我也拿他没办法了。 “算了,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我不抱希望了。 他笑了笑:“好,小蘅。” 我捏紧了拳头,若不是看这病秧子风吹就倒,我还真想一拳打过去,让他看看我这千年厉鬼的厉害。 可惜他是个病秧子。罢了罢了,不计较了。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房梁上飘下来,落在他面前,问。 他答道:“苏炟。” “什么?苏妲己?”我一时没听清。 “不是苏妲己,是苏炟。炟是火字旁的炟,不是女字旁。”他解释道。 “好的,小狐狸。”我随口反击,谁让你的名字这样特别。 他也不生气,只是低了头:“都随你。” 打趣一个没脾气的人真无聊。 我坐在他床边的地上,看着屋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问:“你父亲怎么给你起了个这样偏僻的名字?在我的印象里,用这个字为名的只有汉章帝刘炟。” 他微笑答道:“我出生时,国内兴用偏僻的字为名。我父亲也学了这风气,但他读的书少,便只有从字典里给我翻出了这字来。好在这字还不算太偏,还是有人认识的。当代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给自己女儿起的名字,才是偏僻呢。” 我听了不由得好奇,刚想问他是什么字,却听见外边有脚步声。 苏炟道:“是云知的脚步声,想是来收汤碗的。” 果然,我看见云知撑着伞在窗外向屋里看。她发现苏炟只是坐在床上,并没有睡觉,便问:“二爷怎么还不睡?” 苏炟答道:“雷声太响。” 接着,便是“咯吱”一声,门开了。云知进来收了碗,对苏炟道:“二爷早些休息吧。” 苏炟点了点头,云知便退下了。 我看了看外边,是太吵了,不适合他这样体弱多病的人睡觉。便随手一挥,使了个小法术,在这屋子周围布下了结界,外边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 我回头看向苏炟,道:“你安心睡下吧,我守着你,那些鬼吏休想近你身。” 他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你怎么了?”我忙问道,手里又运了气,想给他平复下气息。 他一边咳,一边冲我摆了摆手,终于缓和了下来,但脸色也被咳红了。 “不碍事,只是有些冷。”他道。 本是盛夏,忽然下雨,于常人来说可能是凉爽,于他而言就不一定了。他受不了这样大的天气变化。 “我先睡下了,你自便吧。”他对我说着,自己躺了下来,盖好了被子,端端正正地躺在那里,闭上了双眼。 “也好。”我默默道。 我一个转身便上了房梁,躺在上面闭眼假寐。 但鬼是不会睡觉的,我也只能是假寐。 一夜无话。 长沙的夏日就是这样多变。昨晚还电闪雷鸣地下着雨,早晨便是艳阳高照了。若不是我在阳光底下难受的紧,我还真想试试真实的晒太阳的滋味。毕竟我已一千多年没有享受过这阳光了。 苏炟醒来时,我已经把结界收回了。我尽力不打伞他们本来的生活,虽然还是无可避免的打扰了。 “早。”他对我说着,对我仍在这里一点都不意外,像我不存在一般,穿着睡衣便起床洗漱了。 “二爷,大小姐让云知给您送换洗的衣服来了。”门外响起云知的声音。 “进来吧。”苏炟用巾子擦了擦脸,道。 接着,云知便捧着一套藏青色外套裤子和一件白色的衬衫进来了。这些颜色只会更加衬得他面色苍白。 云知放下衣服便走了。苏炟起了身,拿过了那些衣服,便自顾自地换了起来。我知趣地转过了身,听到身后没动静了才转了回去。 他没有穿那藏青色的外套,只是穿上了那白衬衫和裤子。白衬衫的扣子他也没扣好,领口仍有两个扣子空闲着。他把袖子挽到了小臂之上,露出了那看起来十分单薄的雪白的手臂。 他又拿起了那藏青色的外套,往身上随意一披。 “正值盛夏,你穿的也太多了些。”我看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点评道。 苏炟道:“我也这样想,可大姐总觉得我冷。我不想让大姐为我操心,于是送来什么衣服我便穿什么衣服。” 我想了想,问:“你说你没有感情,可你不想让你大姐为你操心,这是感情吗?” 他也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这是理智的选择。” “二爷,早饭做好了。”云知在门外喊道。 “知道了。”苏炟回了一句,却又看向我,“你也来吗?”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白天阳气重,那些小鬼想必不会来打扰你。” “也好。”他摆出了那标准的同人打交道的笑容,出门去了。 苏炟走后,我便在他的房间里游荡。 昨晚太暗,又只顾着苏炟,都没来得及仔细瞧瞧这千年后的世界。 我的画里经常会进入鬼魂,他们也会同我讲自己这个时代的不同,因此我虽在画中,但对外边的世界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只是,我画中的鬼的所见所闻通常只是他个人的所见所闻,并不足以概括一整个时代。 比如文儿口中的这个时代,同我眼里所见之景便不一样。 不过也难怪,文儿家境贫寒,而这苏炟则是个大少爷。不论在什么时候,他们眼里的事物都不可能相同的。 比如文儿说当下是乱世,生存不易。而我只在苏炟桌上的那个敞开的本子上才能看出那么些乱世的影子。那本子里倒没写什么,但是平平整整地粘贴着一些从别的地方剪裁下来的纸片,我隐约看见了“申报”两个字。 我把他桌上的那本子看了一遍,大概对这个时代有了些认知了。 千年的沧海桑田,不知不觉间,天下连皇帝都没有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见过的那个皇帝,也是我短暂生命中的唯一的皇帝――李隆基。 说起来,我和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帝也能攀扯上亲戚关系,只是这关系太远,而且后世文人大多说这亲戚关系是大唐由盛转衰的根本,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我在他的桌上又看到了一本装订精美的书,封皮上是《红楼梦》三个字。这书我是听说过的。 一百多年前吧,我的画那时还在北京。有个满脸哀愁的姑娘进了我的画。这个姑娘也是很奇怪的,她的怨气并不深重,但全身上下总有那一股子淡淡的哀伤不能散去。 她的手里便常捧着这本书。 据她所说,她那日正看着这书,看到结局,忽然心痛难忍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8 ,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后来几日她便一直躺在病榻上,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我觉得她这死法也太不值,甚至有些可笑。于是便一掌把她送出了画,让她轮回转世去了。 可我心里一直记得这件事。如今我面前就有这样一本书,我倒要看看,这书究竟有什么让人放不下的。 想着,我一挥手,那书便飞起到我眼前,自己打开了。 我坐在房梁之上,看着眼前的字一个一个飞进我脑海里,不由得便痴了。 这书果然有门道,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啊――”一声尖叫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惊,手里的法术停了下来,那本书便要掉在地上。 我不忍让这书摔在地上,忙又伸出手施了法术,于是那书便在离地寸许的时候停了下来。 “砰”的一声,似是重物倒地。 我这才仔细看去,只见云知握着扫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唉,闯祸了。 她定是看到了一本书在空中自己翻页,掉下去却又停下……不吓坏才怪呢!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放回原位,然后我便听见了苏燃的声音:“云知,你怎么了?” 然后便是苏燃利索的脚步声,和苏炟不那么利索的脚步声。 “哎呀,云知你怎么了?”门打开的一瞬间,苏燃一惊,忙过去扶起地上的云知。 “姐!”那个叫云新的司机也跑了进来,把云知抱了起来,出门去了。大概是送到云知自己的房间去了。 苏炟一直倚着门站着,我看见他极力把自己的表情从微笑着转变为关心急切地皱着眉头。 他抬头看了眼我。我忙扭过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一群人乱哄哄地拥着云知出去了。苏燃在出去时也不忘嘱咐苏炟一句:“你在这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我会找人来守着你。” 苏炟听话地点了点头。苏燃还是不放心,但这时候云知的身体重要,他们和云家姐弟一起长大,怎能就这样让云新一人去照顾云知? “大姐放心,我一个人没事的。”苏炟这样安慰他姐。 苏燃摇了摇头,低声对苏炟道:“不是你想得这样。云知昏迷实在蹊跷,还尖叫了一声,不像是病了,像是被吓着了。我担心……” “大姐不必担心,”苏炟道,“不会的。” “不会最好。”苏燃叹了口气,去照顾云知了。 看着苏燃出去后,苏炟自己关上了门。然后便扭头看向我,十分严肃:“下来。” 我摇了摇头,本不肯下去。可一想到我把一个人活活吓晕过去,内心便自责起来。我自知理亏,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问。 我低了头:“没忍住,看了会书,没注意有人来了。” 他坐了下来,自己端了杯热茶,抿了一口,又抬眼看我:“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我不知该怎么对他说。难道说你魂魄有问题,扰乱了地府管理,所以有鬼想让你死然后把你彻底毁掉来掩盖他们的过错?而我被鬼胁迫来保护你?这说出来谁信?而且谁知道说出来之后,这个怪人会做出来什么事情?我若说出来,会不会打乱姚墟的计划呢? 还是先不说为好,不说为好! 我想了想,情意绵绵地看向他:“你是我生前的情郎。” 他正喝着茶,听了这话,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被水呛到了,伏在桌上咳个不停。 “你别蒙我,”他抬起头,边咳边说,“我知道你在骗我,说实话。” 我看着他,心中暗暗叫苦。他可真不好糊弄! “我是来讨债的,你上辈子真的欠了我很多钱。”我坚定地道。 他不咳了,只是看着我:“没一句是真的。” 我扭过头去,避开他视线。我最怕这样的视线了,从前一说谎,爹爹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我便缴械投降了。 “唉,罢了,”他突然道了一句,“反正你又不会害我,还会保护我,我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我看见他垂了头,手指搓着衣角。 “你刚才看的什么书?”他问。 我指了指他身边的那本《红楼梦》。他视线转过去,轻轻一笑:“原来是这一本,难怪你入迷了。” 他拿起那书,走到我面前,问:“你生于唐朝?” “是,生于开元盛世,卒于安史之乱。” 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道:“那你自己的故事也是一本书了。” “一本不堪入目、只让人想撕书的书。”我自嘲。 “你能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冷了脸,反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成为厉鬼?” 他明白我的意思。我必然是经历了让我不能承受之苦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前生之事,我也只是努力回忆那些让人开心的部分了。 他拿着那本书,坐了下来,随意地翻开一页,道:“有人说,不同的人可以从这书里看到不同的东西。可我不一样,我看这本书是为了学习,”他顿了顿,“学习正常人的情感。我需要知道,人们在面临不同的情况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我从生活里观察,可我不能总呆呆地盯着人看,那样会被人当成傻子。我只好从书里学习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却有些酸涩。 “你呢?你从这书里看到了什么?”他问。 我想了想,答道:“什么都没看到。” 他摇了摇头:“又骗人。” 我道:“其实我也骗鬼的。” 我自然有些感悟,可我不想说。 我放不下……当年的事,我真的放不下。 外边忽然乱哄哄的。苏炟向窗外看了一眼,道:“是医生来了。” 他放下了书,对我道:“我得去看看,看看你把云知姐吓成什么样了。” “我对不住她,替我问候一声。”后半句是我随口说的。 “好的。”他竟然应了,起身拉开门,便一步一步挪出去了。 我心中竟有些失落,坐在了他方才的位子上,又翻开了那本《红楼梦》。只是不同的是,这次我会先看看有没有人,才会翻页了。 第4章 厉鬼篇 夜谈 云知苏醒过来了,但她已被吓到忘记了昏过去之前看到什么了。 我松了一口气,苏炟也是。 云知的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胆子越发小了,总要有人陪在身边。 到了苏炟预约去看病的时间了。一群人里只有云新会开车,云新自然要跟着去。苏燃自然也想知道自己弟弟的病情,自然也要跟着去。大家也不放心把云知一个人留在那里,毕竟厨房里的厨子是临时雇的,云知也不熟悉。于是苏燃便提出把云知一起带上。 “大小姐,那谁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9 看家啊?”云新问了一句。 苏燃一时也没办法了。 “大小姐,实在不行,云知就不跟着去了。”云知道。 “那怎么行?你受了惊吓,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留在家。这样,我陪着你在家待着,让阿新一个陪着二爷去医院,”苏燃说着,又回头问苏炟,“你觉得可行吗?” 苏炟微笑着点了点头:“大姐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何况还有阿新在。” 苏燃点了点头。 于是,车上便只剩两人一鬼。 我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我是个有责任心的鬼,既然答应了姚墟,自然要信守承诺。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车,免不了惊奇一番。以前虽听文儿说起过,但亲眼看见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炟看我这副模样,微笑道:“这是汽车。” 云新疑惑,回头看向苏炟:“二爷,我知道这是汽车啊。” 苏炟微笑着随口扯道:“我的意思是,这不是马车,不用那么颠了。” 云新笑了:“二爷是这个意思啊!那我开慢点,就稳了。”又埋怨道:“前两天下了雨,路上坑坑洼洼的,又都是水,还真不好开呢。” 云新话很多,和他姐姐完全是不同的性子。一路上,我们便听着云新分享他这几天在长沙的见闻,又把长沙和北京上海比较了一番。 我认真地听着,想多了解一些这年头的事情。 苏炟却微笑道:“你一说起话来,就没边了。哪有这么夸张?” 这话是对云新说的,但我知道是给我听的。 我理了理头发,对苏炟道:“小狐狸,理解下跟不上时代的老人家吧。” 在车上待了许久,我们才到了他们口中的湘雅医院。 云新陪着苏炟去找医生了,我便在医院里随意地游荡,正巧来看看他们口中的洋人的医学是什么样子的。 我来到了个仿佛刑场的地方,四处都是刀具。一群蒙面人便手持着那些锋利的大刀小刀,在中间躺着的那人身上划开划去。 我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我能感觉到那些蒙面人心中并无恶毒的想法,不然这里的阴气一定会重一些的。 虽然这里的阴气也并不轻。 我刚想离去,却发现身后还有个鬼魂,但不是厉鬼。 那是个老头子,胡子有些白,露着个大脑门,脑后散着头发。他穿的很讲究,看起来家境不错。 “你为何在这里?”我问,摆出了一副前辈的样子。 老头叹了口气,道:“手术台上的人,是我儿子。” 我看向那台上的人,果然和这老头有几分相像。 “你死去多久了?”我问。 老头想了想,眼睛却只是盯着自己儿子,道:“快一年了吧。” 我也回头,随着他视线看向他儿子:“你不肯投胎转世,是放不下子女吗?” 他看向我:“就这一个孩子,一生的寄托,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是啊。”我点了点头。 “姑娘,你为何不转世呢?”老头子问。 我苦笑了下:“跟你一样,放不下呗。” “看你打扮,你故去已多时了。” “是啊,一千多年了,真快。”我道。 我看向他儿子,问他:“你儿子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道:“他身体一向弱,这一年来又瘦了不少苦。先是我没了,后来家里田产又被恶霸侵占,他未过门的媳妇也被恶霸抢了……唉,他一下子便受不住了。好在我们家里还有点积蓄,可他一直不肯用。我给他托梦,让他赶紧来这里治病,他才磨磨蹭蹭地来……这孩子……”他用一口标准的长沙话絮絮叨叨地说着。 “为何不找恶霸寻仇?”我看向那老头。 老头摇了摇头,十分平静:“我去寻仇?怎么寻仇?让那恶霸死吗?他死了,不也会变成鬼吗?恶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是什么善鬼的,到时候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完全听不进去。 “恶人叫什么名字?”我问。 “恶人姓庄,住在河西桃子湖向西五里的地方。”老头说。 “好,我让你看看,到底该怎么处置恶鬼。”我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姑娘,”老头叫住了我,“那恶霸不好惹的。他几个月前,生生把一户逃难到此的人家打死了,就因为那人家被饿坏了去偷了他家的粮。听说,还把那户人家的女儿给斩首了。那姓庄的做了这等事后,心中不安,请了一堆和尚道士来做法。如今那地方,我都不敢去呢。” 老头说着,我却愣住了。 “把一个小姑娘斩首了?”我回头问他。 老头十分惋惜地点了点头。 文儿……一定是那个恶贼! 我记得文儿说过,那恶霸姓庄! “那我是一定要去的了!”我咬牙说着,然后便飘出了这个房间,直直地向老头说的方向去。 我经过了苏炟正就诊的地方。他看见我面色不善地向一个方向而去,便开口问:“你做什么?” 给他检查的医生一愣,回答道:“检查你的心脏。” 云新以为苏炟是不舒服了,忙安慰苏炟道:“二爷宽心,这都是常规检查。”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一路向前。 苏炟看着我离去的方向,却什么都做不了,也说不了。 阳间的律法不制裁这恶人,阴间的鬼吏也不去管这恶人…… 好!都不管,我管! 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还这世间一个公平。 不论阴阳,谁都逃不掉。 我按照老头的说法来到了那大宅前。周围尽皆是平矮的土胚房,唯有这里住着大户人家。 这宅子的布局似乎是精心设计过的,阳气极盛,难怪那老头说他不敢靠近呢。 但是这点小伎俩怎能难得到我? 我冷哼一声,便向宅子中间冲过去。金光打在我身上,有些疼,但不足以让我停下;咒语灌进我耳朵,有些吵,但不足以让我失神。 我要做的,便是冲进去,找到那恶人,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他得到报应! 只可惜,太远了。 离我的画太远了。 我已经看到了那恶人,那恶人留着山羊胡子。我看到他左拥右抱的模样,我只觉得恶心。 可我刚要挥手劈向他,头却忽然疼了起来,接着便感受到了一股子不能抵抗的力量把我向后拖去。 我拼了全部本事想摆脱这怪力,然而只是徒劳无功。 很快,我又被吸进了画里,重重地摔在地上。 头痛欲裂! 我冲得太猛,一下子超出了我能驾驭的范围,便又被这画强行收了回来。 可恨,只差一点,就能杀了那恶人了! “姥姥,你怎么了?”我听见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0 文儿的声音。 文儿跑过来,把我扶起,问:“姥姥,你不是跟着那阴差办事去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我强撑着站起来,摆了摆手,道:“没事,只是出了点小差错。对了,”我看向文儿,“杀了你的恶人,是山羊胡子吧?姓庄,家住桃子湖那一带?” 文儿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问我:“是。姥姥见过他了?” 我点了点头,坐回了我的躺椅上,调理了下自己的法力,稍稍平复了一些后才十分冷静地开口道:“我见过他了。你放心,姥姥给你报仇。” “多谢姥姥!”文儿说着,跪了下来,向我磕了个头。 我忙扶她起来,道:“不必谢我。”缓了缓,又道:“只是还有点麻烦呢……” 庄家与画之间的距离超出了我能驾驭的范围,我根本接近不了姓庄的。等着姓庄的出门也不是不可以,可我还要守着苏炟那小狐狸…… 等等,苏炟? 对了,还有苏炟。 这件事我没办法去让姚墟办,毕竟他是鬼吏,而我是游离在外的厉鬼。若让他把握了我的把柄,我以后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可苏炟就不一样了。苏炟心里清楚我是为保护他而来,他应当肯把我的画带在身边。 从苏家老宅到那庄家的距离,可要比那当铺到庄家的距离近的多啊! 待我调理好后回到苏家老宅时,已是深夜了。 宅子里静悄悄的,黑不隆冬的,除了风的声音,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太晚了,想必他们都睡了吧。 “你回来了?”我听见苏炟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他坐在庭院中的老柏树下,穿着睡衣,仍是披着个外套、驼着背坐着。 天太黑了,他又被树的阴影盖住,因而我猛一下竟然没看到他。 “你怎么还没睡?”我一边问着,一边朝他飘过去,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我,眼睛里仍是平淡无光:“我在等你啊。他们都睡了,也以为我也睡了。我便趁着他们睡着了之后从房里出来,在这里坐着等你。” 我笑了,觉得他实在有趣:“你等我做什么?” “等等看,看你是不是会一去不复返。”他答道。 我坐了下来,看向他,嘴里仍扯着瞎话,道:“我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你上辈子欠了我不少钱,我还没讨回来呢。” 苏炟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说的也是。” 我看着他深沉的模样,正在想怎么开口同他讲画的事,却听他接着道:“其实我小时候分不清人和鬼的。” 他回头看向我,又看向地面,地上只有他的影子。他语气十分平淡地说着:“我那时还不懂用影子去分辨人鬼,只以为我能看见的人形便都是人。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鬼,我把他当做了人,便同他讲话,把我父亲吓了一跳。我父亲这才发现我不对劲,带着我去了很多家医院,可都没有办法,他们根本治不好我,他们也从不相信我。” “后来呢?”我问。 苏炟抬起头,看向夜空,回忆道:“后来,我父亲遇到了一个江湖郎中,说是有法子治我的病。但那郎中要我跟着他一个月,不能见亲人。我父亲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一狠心便准了。可我父亲没想到,那郎中就是个骗子。” 一阵风吹过,苏炟顿了顿,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接着说道:“那郎中觉得我没病,是在装病。他对我说他见过太多故弄玄虚的孩子了。他对此的法子,就是我只要一说看见鬼,他就打我,就不给我饭吃。感谢他,我终于学会了如何隐瞒真相,也学会了如何辨别鬼魂。” “你父亲发现你被虐待,不会找那骗子算账吗?”我很生气。 苏炟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他以为我的怪病被治好了,感谢那骗子还来不及呢。而我,被骗子虐待,心中却一点平常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我听了,只有叹息。 “也是从那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我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却不能感受到寻常人都有的感情。我便是常人口中的怪物,”他说着,看向我,“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我摇了摇头,但我却不能告诉他我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残魂。 他接着道:“常人把我当作怪物,可鬼魂不会。除了家人外,没人愿意同我讲话,我知道,他们怕我。那又如何?我可以和鬼讲话。夜深人静时,我总能看见鬼,我会主动与他们攀谈。一开始,他们还会和我说几句,后来被我说的烦了,便投胎转世去了。” 我微笑:“那你可真健谈。” 他扭头看向云知云新屋子的方向,缓缓道:“那时,云婶去世了。父亲把云婶下葬,还把云家姐弟接到我家。就在那天,我又看见了云婶。可云婶似乎没意识到她自己已去世了,她竟主动来找我说话,还抱怨儿女只是哭,都不理她。我便同云婶一直说话,可她却摆了摆手,对我说,她还要去干活呢,让我好好看书。” 我听了,心中难受,道:“她知道自己已去世了得多难过。” 苏炟点了点头,闭了眼,十分平静:“我看见她要去拿抹布,可她怎么也拿不起来。越拿不起来,她便越是着急。后来,我看着她头发散开,双眼通红,感觉和你现在的模样差不多。她回头看向我,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我那时还不太懂人的感情,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对她道:‘云婶,你没有影子了。’云婶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后来怎样了?”我问。 苏炟睁开了眼,看向天空,缓缓道:“她愣了一下,便笑了,但是我分明看见她眼中的泪。她走过来,对我说,还好我可以看见她,还好我还可以同她说话,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孤单。可她说完就哭了,越哭越厉害。她说她要去再看一眼她的儿女,可还没走到跟前,她便不见了。当时她的儿女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回忆她,可她却没能看到。” 我想了想,问:“那天是晴天吧?” 苏炟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新鬼最怕阳光了,想必云婶是被日光照射,魂飞魄散了…… “或许上天让我没有感情,便是要我可以冷静地看着阴阳两界众生之苦。那以后,我遇见鬼也不会说话了。我不想看见他们就那样消失,我努力伪装自己,伪装成个正常人。渐渐的,我果真可以无视鬼魂了。”苏炟站了起来,就要回屋。 “可你没有无视我。”我跟在他身后飘着。 苏炟停了脚步,回头看向我:“我看到你第一眼便感觉,你似乎和别的鬼不一样。你对我是有目的的,不会因为烦就离开我;而且你是个有资历的鬼,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1 不会轻易地消失……我没有感情,可我也需要说话。这么多年我一直寡言少语的,可能是老天看不下去了吧。”他说着,露出了那标准的用于交际的笑容。 “还好你没有一去不复返。”他补了一句,便进房了。 我感觉到机会来了!我跟着他进了房,对他笑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不就是想找个说话的鬼吗?那还不好办?你想让我留在你身边陪你说话,可有个更方便的法子呢!”说罢,我用我真诚的目光看着他。 他歪着头看向我,问:“什么法子?” 我凑近了笑道:“城东最大的那个当铺里有一张帛画,秦汉时传下来的,上面画的是杜鹃啼血。这画很好认,上面被一个皇帝盖了一堆章子,前些年不知怎么了从宫里流了出来,到了这里。你若有心,去把那画买回来,随身带着就可以了。” 他狐疑地看着我:“这是为何?”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又随口扯道:“实不相瞒,那画是我的一个法器,没那画我走不了太远。” 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却又问:“那画是三年前从宫里流出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 他微笑道:“那一年,紫禁城里便没有皇帝了。”说着,他脱下了外套,躺到了床上。 “多谢你了!”我笑了笑,一跃上了房梁。 我看见他闭了眼,我也伸出了手,给这屋子布上了结界。 睡吧,安心睡吧。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听起来像是熟睡了。 我在房梁之上向下看他,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 唉,我究竟在瞎想什么呢? 他的眼睛永远平淡无神,语气永远平稳冷静…… 是我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男主女主谈心! 进展神速有没有! 或许这就是男主的好处了, 因为没感情,所以无所畏惧。 第5章 厉鬼篇 报复 苏炟第二天就让云新为他买来了那画。 苏燃很是奇怪,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对古董感兴趣了?但她又不想问,因为自己这个弟弟和常人比起来确实不大一样,他好不容易表露出了对一件事物的喜好,怎么好去干涉呢? 在苏炟的卧室里,苏炟自己把窗帘拉上了,屋里光线便弱了下来。 他把那画放在桌上,慢慢地打开。我出现的很是时候,正巧看见他鉴赏这画。 “这画如何?”我问,心中竟有点期待。 他抬眼看了看我,又低下头,用手轻轻抚摸着那画,道:“除了年头之外,一文不值。” “啊?怎么会?”把我压制了千年的画,一文不值? 苏炟看我疑惑,便慢慢道来:“其实我也不懂,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顿了一下,又道,“这上面全是那皇帝的章子,他不知毁了多少画了。只要沾上他章子的画,没一个不贬值的。” 我看似认真地听着,心中却早已开始盘算着怎样教训那姓庄的了。 “这画不是你用的法器,而是束缚你的法器吧?”他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我一愣,忙假笑道:“你这小狐狸,瞎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抬头望天。 外边日头正盛,普通小鬼应当是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了。我心中盘算着,主意已定,便对他说:“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你去做什么?”他问。 我微微一笑:“讨债。” 盛夏的长沙如同火炉。日光毒的很,而我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去了庄家。不为什么,只因只有在这时苏炟才是安全的。 我一路上尽量在树荫下飘着,可难免被日光照射。我修为很高虽可以扛得住,可也是会难受的。于是,这一次在庄家门前的我,完全没有了前一日的威风,只想着速战速决,然后回去歇着。 我仔细观察了下这个宅子。宅子内部阳气极盛,外部则笼罩着一股浓郁的黑气――那是厉鬼的怨气。想来,这姓庄的平日里应害死了不少人,所以厉鬼才会纠结在他院外不肯散去。 我仔细瞧了瞧,这时正值晌午,阳气极盛,那些小鬼们都躲在暗处,不肯出来呢。 好,就让我破了你这阵法! 想着,我暗暗运足了气,直向这阵法里冲过去! 等我破了你这破阵法的命门,我看你还怎么躲! 晌午阳光下的阵法,功力似乎更强了!我感觉到无数金光鞭打在我身上,企图打消我周身的怨气。 我咬着牙,硬撑着到了阵法正中间,飘在命门上,我清楚地感受到了阵法内真气的流动。 阳气,全部都是阳气。 我知道该怎样将这阵法一击而破了! 天地阴阳本为一体。没有“阴”,那这所谓的“阳”也只是虚幻罢了。 那些个糊弄人的术士以为把这宅里的所有阳气汇聚便可抵御外来阴魂?只可惜这阵法只是看似强大罢了。 我轻轻一笑,调动全身真气,在这阵法的中心位置之上,狠狠一击!我周身登时散发出这千年沉积的阴气,在这阵法中间,直冲云霄! 那所谓的阳气登时被我的阴气冲散了。 天阴了下来,乌云涌动,遮住了那烦心的阳光。 我听得耳边呼啸声起,知道那是厉鬼的叫喊。我回头看去,只见无数厉鬼怨灵从四面八方涌来,聚集在了我身后。 “多谢姑娘破了这阵法,”其中一个鬼魂对我道,“姑娘好手段,好胆量!” 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又看向身后的宅子,里面还传出了那姓庄的欢声笑语。 “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呢?”我看着那屋子,阴沉着脸。 “好!乡亲们,上啊!” 厉鬼们从我身后冲向了那屋子。我听见屋里传来姓庄的惊恐的尖叫声,接着便看见那姓庄的衣衫不整地从屋里慌慌张张跑出来。 我一伸手,使了个障眼法,让他不能辨别方向。 于是他怎么逃都逃不出这宅子了。 这法术,俗称“鬼打墙”。 最后,姓庄的跌跌撞撞来到了我面前。我显了形,慢慢转身看向他。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可怕的紧。周身尽是千年怨气而形成的黑气;自己及腰的长发散着,几乎遮挡住我的面容;我的眼睛里泛着血丝,如同死前最后一刻那样;我的胸前还咕噜咕噜往外冒血,染红了我精致的襦裙。 “你,你是谁?我从没见过你!”姓庄的惊恐地喊着。 我冷笑:“我是你祖宗!” 语音未落,我便一掌击了过去。普通的小鬼只能吓一吓凡人,并不能直接对凡人造成伤害,毕竟是一群连凡间物品都碰不到的小鬼们啊!可我不一样,我千年修为,可不是为了成佛的!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2 我看见他晃晃悠悠地倒下,吐了一口血,睁大了眼睛,死了。 他的魂魄离体,飘到我面前,还想质问我。 我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厉鬼们。 “你,你们究竟想怎样?我已经死了!”他道。 我清了清嗓子,对厉鬼们道:“这便是你们出气的机会了。你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做完了之后赶紧去投胎。出了事,我担着。”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我等日后一定报答姑娘!”其中一鬼问。 我道:“说我的名字你们可能不清楚。我乃画中鬼,熟悉我的小鬼通常唤我一声‘姥姥’。” 说罢,我指了指那姓庄的。众鬼会意,都扑将上来。整个宅院都是哀嚎声。 庄家的人已经知道了自家老爷的死讯,一个一个扑在他尸首前做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可他们实在不适合演戏,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有。多半他们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该怎样分家产了吧? 这庄家,还是挺有钱的。 想着,我转了身,想苏宅的方向飘去。 回了苏宅,苏燃苏炟姐弟正在吃晚饭。我去看了一眼苏炟,便回了他的卧房,进了那帛画。 “文儿,”我唤道,“姥姥给你报仇了。” 文儿一愣,随即喜极而泣,趴在我身边抹眼泪,话都说不完整。 我微笑着,安抚她道:“姓庄的死了,现在犯在了一群厉鬼的手里,没什么好果子吃的。你呀,可算完成心愿了。” 她点了点头。 我接着道:“心愿已了,你也该离开了。” 文儿抬头看向我:“姥姥要赶文儿走?” 我一狠心,点了点头:“你该去投胎转世了。” 文儿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文儿不愿。” “为何?” “这年头,活不下去啊。不如做鬼,自在逍遥。”她答道。 自在逍遥? 我轻笑:“等你做了千百年的鬼,你就知道其中滋味了。” 一时沉默。 “走吧。”良久,我开口说。 文儿不甘心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跪了下来,向我行了一礼,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希望你能投胎去个好人家。”我在心里默默道。 每一次有鬼魂从我这里离开时,我都会这样祝福他们。可我到最后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不会去到一个好人家,他们会不会又开始了那艰难的一生。 不过那样也好,总好过我这样陷在回忆里,挣不脱,逃不掉。 我呆呆地坐在那躺椅上,不自觉地开始调整内力。许久,我忽然想起苏炟应该要回房了。于是我忙起身,就要从画里出来。 “杨蘅,你做的什么好事!”我听见了姚墟的声音。 抬头望去,只见姚墟进了画,满脸怒气地看着我。 我又坐了下来,开始玩我的手指,一边玩一边问:“我又怎么了?惹得姚大人不开心了?” 姚墟向前走了几步,怒气冲冲地对我道:“那还要问你了!我去庄家找你,你猜猜看我看见了什么场景?” “庄家?”我挑眉,“你去庄家找我干什么?” 他却不说话。 我站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庄家?” 看着他的眼神,我猛然明白过来,看向我的袖口。那里已经被印上了一个淡淡的灵符。 这符,是阴差捉拿恶鬼用的。印上了这个符,阴差就会随时随地掌握那恶鬼的动向,感知到恶鬼的一切。姚墟曾经就是这样一个捉拿厉鬼的阴差。 “你偷偷给我做标记?”我瞪着眼睛问他。 他避开我的视线,道:“不怪我,我只是担心你在人间做出不好的事来。印了这个东西,方便追踪你。”说着,他顿了顿,又有些愠怒地问我:“你还没回答我,你在庄家做了什么?” 我冷哼一声,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你不是可以追踪我吗?还问我做什么?” “谁准许你插手人间事务的?”他问。 我反击道:“那又是谁,准那姓庄的鱼肉乡里、祸害百姓的?” “他做错了事,自有律法处置!”他掷地有声。 “律法?”我冷笑,“律法可有一次主持了公道了?无论阳间还是阴间,我存在世上一千多年,就没见过真正公平之事!” “当年是你自己说的,井水不犯河水。”姚墟搬出来几百年前的口头约定。 我自知理亏,可还是狡辩道:“没错啊,我这画是井水,你的阴间是河水,阳间是江水。我管阳间之事,不是犯河水,我犯的是江水。” “你……”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若真想罚我,你便罚吧。罚了之后,你那什么残魂的事,我也不管了。”我开始耍赖。死了一千年,别的本事没学会,虚张声势、死皮赖脸我倒是很擅长。 “……算了,说不过你,也拿你没办法。”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我如今就指望着残魂的事翻身呢。抓你,对我而言没什么好处,更别说我没那本事抓你了。况且残魂的事涉及整个地府,可比你的事要大多了。” 我点了点头:“知道就好,”然后又补了一句,“你们地府是该好好整改了,比阳间的官府还要不作为。” “多谢杨姑娘的建议了。”他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你那残魂找的怎样了?”我问。 姚墟站起身来,背对着我,摇了摇头:“他魂魄已残千余年,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那你可要快些了,”我说,“那小狐狸已经二十三了。据你所说,他没一世能活过二十五岁,他的时间不多了。” “小狐狸?”他回头看向我,“你怎么这样叫他?” 我没想到他从我话里抓住的重点竟然是这个,不禁扶额:“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找他的残魂,我可不想白忙活两年。” 姚墟轻轻一笑:“你放心。” 我放心?我放心什么? 我不自在地别过头去,道:“小狐狸要回来了,我先出去守着他。” 姚墟点了点头。我便要出画,临走前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他:“你知道那小狐狸可以看见我们吗?” 他愣了一下,问:“他能看见我们?” 他的眼中似有躲闪,但我并未在意,只是笑了笑,道:“原来你不知道。” 出画时,我看见云知正帮着苏炟点油灯。苏炟坐在椅子上,轻轻抿了一口茶。 他的目光投向我这里,我向他招了招手。他放下了茶,微笑着对云知道:“多谢云知姐了。” 云知摆了摆手,笑着道:“二爷说的哪里话,”又道,“我先去忙了,一会云新来服侍二爷洗漱,二爷要早些休息。” 苏炟听了,微笑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3 着点了点头。 待云知出去了,苏炟才问我:“你方才去哪里了?一去就是一个下午。” 我随口扯道:“我去看风景了,我以前从未来过长沙。” 他微笑:“你在我面前说过几句真话?” 又被他看穿了,但我还是死不承认:“句句是真。” 他倒也不追究,仍是心平气和地对我道:“说起来我也没来过长沙。长沙虽是我老家,但我长在北京,后来又去了上海,还从没到过长沙。” 安静了一会,油灯昏暗的光洒在他脸上,给他那本就清冷的气质更添了几分阴森。他抬起头看我:“你呢?你去过哪些地方?” 我笑了笑,问:“生前还是死后?” 他答:“生前。” 我仔细想了一想:“洛阳、长安……还有这之间的一些小地方,再没别的。” “长安、长安,”他念叨着,“不知道传闻中的长安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也陷入了回忆:“我只记得长安的灯会和烟火,和上元佳节时的人头攒动……别的,记不清了,”说到这里,我苦笑,“毕竟已经一千年了,我连我父兄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哪里还记得别的?” “是啊,时光无情,”他感慨着,却忽然自嘲,“我也无情。” 我一愣,然后笑了,对他道:“你已经很像一个正常人了。” 他摇了摇头,伸手够来那本《红楼梦》,轻轻翻开,捻着纸页翻到了一章,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道:“可我依旧是个怪人。” 我凑近一看,他看的那一章是“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地府究竟是什么样的?”他问我。 我叹了口气,道:“凡间如何,地府便如何。鬼差都是凡人死后才当的,他们在凡间什么样子,在地府便是什么样子。” 苏炟合上书,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又看向我,道:“幸好别人看不见你,不然若被那些专家学者知晓了你的存在,我这苏家的门怕是要被踏破了。” 我笑了:“问我什么?安史之乱的内幕吗?还是陛下和贵妃之事?我可一概不知道。我只是过得好一点的升斗小民,同所有时代的升斗小民一样,哪里知道这许多呢?就算知道,怕也忘了。” 他摇了摇头:“谁说非要历史大事才能问你了?衣食住行都是学问,甚至你说话的口音也有一番门道呢,这些于专家学者而言都是可研究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孤陋寡闻了,”又道,“不过我的口音,唉,这么多年见过的鬼魂不少,早就被带偏了。我都忘了大唐雅音是怎么讲的了。” 他低了头,又道:“是啊,时光无情。” 一阵敲门声响起。 “二爷,是云新。”云新在门口道。 “进来吧。”苏炟把书轻轻放回原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门开了,云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水。他满脸汗水,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他憨笑:“二爷稍等,让我先把水倒上。” 苏炟轻轻点了点头。云新便提着桶到了屏风后面,把水倒了进去,又提着桶忙忙地出去了。 苏炟起身到了屏风前,解开了白衬衫上的第一个纽扣,露出了他显眼的锁骨。他手里忙着解扣子,嘴里却对我道:“你要看我洗澡?” 我忙使劲摇头:“不了不了,你先忙,我走了。”然后我便要飞出门,却在出门前又给这屋子布下了结界。 “你这结界若是能防蚊子,便好了。”他道。 我已没心思听他说话了,出了门便直接上了房,在房上躺了下来。 我面无表情地躺在房上看着星星。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这天上的星星有没有变过。但变了又能如何呢?我是看不出什么的。 忽然,我感觉身边一阵阴风。我眼睛一瞪,周身登时笼罩起一阵煞气,远远盖过了那鬼魂的阴风。 “是谁?”我阴沉着脸,虽仍躺在那里,但已暗暗运了气,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了。 “杨姑娘,是我。”是姚墟的声音。 我坐了起来,循着声音看去,果然看见了姚墟。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并未散去周身煞气,只是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也如同往常一样,十分自然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并未在意我身边煞气:“我方才观察了一番,你和那凡人可真是有意思。” 我不悦:“你什么意思?” 姚墟笑了:“看,就是现在这样。我以为你对谁都是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没想到在那凡人面前竟温和了许多。” 我扭过头冷笑:“一个体弱多病的凡人,我若稍微凶一点,弄死了他,姚大人又要来问我的罪了。” 姚墟听了,却笑而不语。 和他待在一起着实让我不舒服,我便想着寻个借口赶紧离了他,却听他问:“你想去哪?” 被发现了,我只好道:“不想去哪,就在这待着。” “那样最好。”他说着,从身后变出了两坛酒,递给我一坛。 我接过,看了看,这酒依旧是竹叶青。但我依旧没有打开。他仍是毫不在意,打开之后就又是一阵猛灌。 “喝这么多酒有什么用,”我轻轻点了下我的酒坛子,那酒便消失不见了,“鬼又不会醉。” 更何况还是假酒。 “是啊,可惜了,醉一次都难。”姚墟说着,但依旧往嘴里灌着酒。 “是啊,可惜了,不然我就趁着你醉的时候,把你扔得远远的了。这样你就不会成天在我眼前晃,让我烦心了。” 我看着那片星空,心中暗道。 第6章 痴鬼篇 诊断 第二天,云新便载着苏炟又去了湘雅医院。 我自然也跟着去了,但我并不是为了看看苏炟的身体状况,而是为了那个在医院遇到的鬼魂,那个老者。 苏炟同云新一起进了医生的办公室,我便在这医院里自有地游荡,终于在一间病房里找到了老者。 老者躲在暗处,远远地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儿子。 我走过去对他道:“姓庄的死了。” 老者一愣,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自己儿子,竟说不出话来。 我随他视线看向他儿子,道:“他以后的日子应当会好过些了。” 老者连连点头,口中不住地道:“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我有些不快地撇了撇嘴:“上天?上天可一点力都没出。” 老者这才对我道:“多谢姑娘了,不曾想姑娘竟真有本事为乡里乡亲出气。” 我微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病床上想起他儿子的□□声。老者看着儿子,道:“他快醒了。” 我却叹了口气,对老者道:“你还想在人世逗留多久?”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4 老者不语。 我接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该放下了。” 老者沉默了一会,却反问我:“姑娘是要渡我?” 我点了点头:“算是吧。” “可姑娘,渡人不如渡己。姑娘自己都没放下,又如何来劝我放下呢?”老者说着,看向了自己儿子。病床上的年轻人已经醒来,微睁着眼睛看着这世界。 这么多年来,我不知送了多少鬼魂投往新生了。这还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 我倒是也想抛却前尘,可我真的做不到。一来,是有那帛画的束缚;二来,当年的事仍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千年来,不知多少事都渐渐从我的记忆里淡出,我忘了家里的摆设,忘了父兄的模样……可我怎么都忘不了李凌,忘不了当年的锥心之痛! 那些事情仍是鲜活的,相比之下,我这千年岁月竟显得黯淡无光。仿佛,我的人生只有那段记忆。 我看向老者,刚要说话,却不想老者竟抢先一步对我说:“罢了,姑娘说的也是有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已不在人世的糟老头子,也只能做到这了。” 我听了,颇感欣慰,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说罢,我微微一笑,转身飘出了房门。 可我不知道的是,老者在我飘出门时,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天阴了。 老者走到病床上的年轻人面前,柔声细语地对他道:“儿啊,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伯父没有儿子,他死了,庄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只可惜爹没撑住早走了一步,不然也不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媳妇被抢走。唉,罢了,不提了。从今以后,也是苦尽甘来了。” 老者抹了抹眼睛,接着道:“刚刚那姑娘啊,我第一眼见她,便知她不是个善茬。正好,活着的人做不了的事,就让死了的人来做吧,”顿了顿,又道,“儿啊,爹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你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病床上的年轻人自然是听不见他说话的,他只是心中莫名酸涩起来。 “庄参,你醒了啊,”病房门开了,庄家的小厮进来了,“五姨太有事同你相商。” 话毕,一个略显青涩的少妇走了进来,叫了一句:“阿参。” “五姨太,你来做什么?”庄参别过了头去,不看那女子。 女子低了头,有些苦涩:“你以后不必如此称呼我了。” “为何?难道还像从前一般叫你吗?”庄参看向女子,“你就不怕他吗?” 女子抬起头,十分平静:“他死了。” “什么?”庄参一愣。 “被鬼杀死了。昨日,我从门缝里,偷偷看到了那女鬼现身的样子,十分骇人。” “不敢想象,你竟会说如此荒诞之事。” 女子低了头,道:“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了。庄家,现在是你的了。”说罢,女子便转头离开了。 我又飘回了苏炟所在的房间。苏炟正坐在椅子上,云新就立在他身后,听面前的医生嘱咐着什么。 苏炟看见我,微微一笑,又把目光移回医生的脸上。 我听见云新焦急的声音:“大夫,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大夫叹了口气:“别的先不说,只先天性心脏病这一条,就足够棘手了。” 苏炟之前一直沉默不言,听闻这话,开口问道:“寻常人有这病的,能活多久?” 医生答道:“那得看严重程度了。像你这般已错过手术最佳时机的,能活到二十已实属不易了。” 苏炟低头:“这样啊……原来我还算长寿。” 我在一边静静看着,不知怎么竟惋惜起来。虽然我早知道他注定短命了。 “云新,我们回去吧。”苏炟拿过了那报告,看也不看,只折了一折抓进了手里。 云新扶着苏炟起来,一步一步向门外挪去。 他的步伐如往日一般沉重,他也如同往日一般保持着微笑……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仿佛方才听到的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出了医院的门,随手便把那报告撕碎扔进了路边垃圾堆里。 “云新,”他唤了一声,“老规矩。” 云新愣了一愣,半带埋怨:“二爷,又要瞒着大小姐啊?” “大姐每日都要为厂子里的事烦心,还有大哥的事……让她再为我的事担心,她迟早会垮的。她心智比常人坚硬,可也禁不住这般操劳。我是活不长的,与其让她早早地为此悲哀,不如瞒着她,给她些希望。”苏炟说着,看似看向了远处,实际上是看向了我。 云新叹了口气,道:“唉,二爷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办啊。这次要怎么编诊断报告的事呢?” “没查出来,我一生气就把报告撕了。”苏炟道。 云新笑了:“二爷,这话大小姐肯定不信。你从小到大,哪里发过脾气呢?” 苏炟一想也是,便又看向我:“也不知要编个什么理由?我是不太会撒谎的。” 我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报告放在包里,被贼连钱一起偷了。” “报告放在包里,被贼连钱一起偷了。”苏炟重复着。 云新张大了嘴:“啊?二爷,这样不好吧?如果大小姐查包里的钱丢没丢可怎么办?” “去吃顿饭吧,你大姐又不知道你们吃饭花了多少钱,到时候还不是你一张嘴的事?”我说。 苏炟点了点头,看向云新:“咱们去吃顿饭,大姐不知道咱们吃饭花了多少钱,到时候任凭咱们怎么说,大姐都查不出的。” 云新尴尬地笑了笑:“二爷,你怎么变得蔫坏蔫坏的。” 苏炟板了脸:“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云新忙说着,然后拉开了车门。 我没好气地看着苏炟:“你不是一直嫌弃我拙劣的谎言么?” “承认说谎了?”他反问。 云新又以为在同他说话,便接话道:“对,我方才说错了,二爷才不蔫坏呢。”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炟看了我一眼,便上了车。我跟在他身后,也进了车,坐在他身侧。 “你对你姐的态度,可真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说。 苏炟没有说话。 等到下车时,他才趁着云新听不见时,指着自己胸膛,对我道:“可是这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说罢,他便扭头,随着云新进了那家湘菜馆。 苏燃果然信了苏炟和云新的说辞,骂了那不存在的小偷几句,便又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回上海吧,你在上海好好养着。离了上海一个月了,买卖的事虽有陈显打理,我也不放心,该回去看看了,”又叹了口气,“还有你大哥,不知怎么样了。” 苏炟点了点头:“都听大姐的。” “云新啊,”苏燃回头看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5 向云新,“那你明天先去买火车票,再把租来的车还了。然后你去车行雇个司机,等到该走的时候让人来接我们。记得给上海那边打个电话,让到时候来接。” 云新点了点头:“记住了,大小姐。” “云知啊,”苏燃又吩咐,“你明日开始帮我们收拾东西吧。再去和从前看这宅子的人说一声,我们走后,这宅子不必像从前那样一直锁着,他可以把这宅子出租维持生计,我们每年还会像往常一样给他寄工钱。不然啊,这宅子闲置太久,阴森森的。我这就再写一份合同,你待会给他送过去,让他按个手印就行。” 云知也点了点头:“记住了,大小姐。” 都安排好了。 几日后,我们四人一鬼便上了从长沙去往上海的火车。 “小蘅,”夜间安静之时,苏炟轻声唤我,“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我坐在窗前看着给黑乎乎的窗外,回道:“问吧,我尽量平和些,但我可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 苏炟微笑着:“我想知道,死是什么感觉?” 哦,这个问题啊。 我阴恻恻地笑着,回头看向他:“你真的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体验体验。” 他躺在下铺,听着对床云新熟睡的鼾声,对我轻笑:“别闹。” 我坐到他床边,回忆道:“我只记得那剑刺入我心脏之时很疼,然后我便没了知觉……剩下的便忘了。” “忘了?” “是,忘了,”我笑了笑,“我死后记忆中的第一个场景,是一座被雪覆盖的高山。” “你说我还能活多久?”他轻声问。 二十五吗? 我不忍心告诉他,只是道:“我怎么知道?人各有命,我怎么能知道你的命数呢?” “也是。”苏炟道。 这应该是我说过的最成功的谎话了,他竟然这么轻易地便相信了。 隔壁铺位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苏炟听见,便闭了眼。只见苏燃披了个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到这边铺位,看见苏炟,叹了口气:“夜里还是不踏实。”说着,便给苏炟轻轻掖好了被子,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走回去了。 “你大姐对你可真好。”我说。 苏炟没有睁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我们便到了上海。这么长的路竟然几日便走完,让我不由得感慨起来。 车站外停着两辆小汽车在等着。一见苏家人出来了,司机立马跑上前帮着搬行李,忙前忙后的。等东西都搬上去后,才把车门打开,让四人进去。苏家姐弟同乘一辆车,云家姐弟同乘一辆车。 而我,自然是跟着苏炟那辆车了。 车向郊外驶去,一路上沉默无言。苏燃疲倦地在车上便睡了起来,而苏炟也只是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我觉得无聊,便去看窗外的风景。 不知不觉,车便停了。我抬头一看,只见那是一座三层的小洋楼。这小洋楼前还有个小花园,里面种着几株海棠树,还有个白色的秋千立在那里。秋千旁是个小廊,上面绕满了爬山虎。周围是用竹子围的栏杆,竹子后还有低矮的灌木丛。 苏炟叫醒了苏燃,两人一起下了车,云知和云新已经在帮忙搬行李了。苏燃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便又精神昂扬地踏进了门。我便趁着这一小会四处看了看。 司机把车开走了,苏炟却仍站在原地。我飘到他身边,问:“你怎么不进去?” “等你,”他道,“你可真慢,为何才过来?” 我无奈地说:“第一次离洋房这样近,可不得好好看看?” 他却道:“太阳这么毒,你还不去避一避吗?” 我抬起头,这阳光是让我有些难受了,但还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于是我颇有些得意:“我可不是普通小鬼,在太阳下待会没事的。” “进去吧,看看我家,”他微笑着,就往前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我道,“三楼东首的房间你可不要去。” “为何?”我有些好奇。 他微笑着说:“那是我大哥的佛堂。我不知那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但你还是少去为妙。” “你大哥?”我对他这个大哥很是好奇。姚墟说他这个大哥不中用,苏炟也曾说他这个大哥让他大姐操了不少心……我还真想会会他这个大哥呢。 苏炟一边走一边道:“我大哥前几年不知为何,忽然闹着出家。他曾在国外读过军校,回国后本应有一番作为,可不知怎么了,按照我大姐的说法,就是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毁了自己……大姐不让他出门,怕他出家,他便在家里设了一个佛堂,整日待在那佛堂里,不见人的。” 说着,苏炟已来到了门前,便闭嘴不言了。 客厅里,家里的佣人们正忙前忙后的,而苏燃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喝茶。那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戴着个眼镜,梳洗着光滑的大背头。只听苏燃开口道:“陈先生,这些日子多谢你帮我打理这些事了。” 原来这男子便是陈显。 陈显道:“董事长客气了,这是陈显分内之事,”说着,陈显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纸,“这是这些日子的营收情况。还有几家印刷厂、出版社希望能同我们合作,这些大事我不敢定夺,还要请董事长早拿主意。” 苏燃接过了那些文件,却瞥见苏炟正在门口站着,忙招招手对苏炟道:“这是陈显先生,我们的总经理。” 苏炟会意,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微笑道:“陈先生好。” 陈显站起身,扶了扶眼镜,对苏燃笑道:“这是董事长的弟弟?多年不见,怎么感觉瘦弱了些,看这样子不像上过军校啊。”又对苏炟道:“苏少爷好。” 苏燃有些尴尬地笑着:“这是我二弟,上军校的那个是我大弟。二弟从小身体不好,很少在人前走动的,因此外人很少知道他。” 陈显看了苏炟一眼,笑道:“原来是二少爷,二少爷也请坐。” 苏炟便顺从地坐了下来。我在他耳边道:“看姓陈的这模样,他似乎在打你什么主意。” 苏炟不方便同我讲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陈显下一句话便应了我的猜想。他对苏燃道:“董事长,令弟今年贵庚啊?” “二十三了。”苏燃微笑道。 陈显“哦”了一声,又问:“那,令弟可曾定亲?” 苏燃笑道:“还没呢。婚姻自由,我想着等弟弟遇到喜欢的,再说。” 我摇了摇头。他姐姐的这个想法,怕是要落空了呦! 陈显笑道:“话是这么说,可二少爷总不见人,如何去遇见喜欢的姑娘呢?正巧,我前些日子给新厂选址,去了苏南,同一个姓沐的地主交涉。那地主有个女儿,我正巧见了,她模样生得极好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6 ,也有新时代女子的干练,不如介绍给苏少爷认识认识?” “这……”苏燃有些迟疑,回头看向苏炟。 苏炟倒是无所谓,仍是微笑着,语气平淡:“全听大姐的。” “那便接触接触?”说着,苏燃回头看向陈显。 陈显点了点头,眯眼笑道:“那这事便包在我身上,等我闲了便去联系那家,大小姐见了肯定满意。” 苏燃微笑着答道:“我满不满意不要紧,我弟弟满意才要紧呢!” 一旁响起了苏炟的咳嗽声。我低头看向苏炟,只见他拉紧了身上的衣服,一边咳一边对苏燃道:“大姐,我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苏燃有些担心,点了点头,轻声道:“快去吧。” 苏炟便缓慢地起身,扶着墙,一步一步迈上了楼梯。 陈显面色却僵硬了些:“苏少爷身有顽疾?” “是有些弱,也没个缘由,”苏燃看向陈显,“那这事就劳烦陈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陈显一笑。 我追到楼上,在苏炟身后进了他的房。 “你体弱不假,可为什么装咳呢?”我问。 苏炟正往下脱外套,闻言顿了一下,道:“我注定短命,怎好娶亲拖累人家姑娘?我让陈先生知道我身体不好,他若存了善心,就不该再给我安排相亲。不然,就是别有用心了。” “你倒是想的周到。”我说着,坐了下来。 他把外套挂到了衣架上,又去把他那蓝色的窗帘拉好,自己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佣人早已准备好了茶水,苏炟自己拿了茶杯倒上,饮了一口,却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嗯,这次是真的。 “你可还好?”我看他咳到脸色都变了,忙问了一句。 他摆了摆手,却不想越咳越厉害,咳的声音太大,招来了隔壁已歇下的云新。云新一进来,见苏炟咳成这个样子,忙给苏炟顺气,又冲外边喊着:“二爷的哮喘又犯了!” 苏炟已有些喘不上气了。 我看着他脸色着实不好,心中焦急。只见云知也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给苏炟找着治病的药,可药太多,她一时难以找到。 “那个绿色的小瓶子里就是。”云新忙道。 云知把药拿了来,让云新给苏炟服下。苏炟喝了下来,可却没有立马好转。 我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飘到苏炟身后,对他道:“你忍着些,我试试用法力给你顺气。”说着,我便伸出了手,悬空放于他头顶,暗自发起力来。 他的气息果然平稳了很多。 “二爷,好些了吗?需要叫医生吗?”云新问。 苏炟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可是二爷,你脸色还是很难看。”云知有些迟疑。 苏炟道:“只是有些冷。” 苏燃刚送走陈显,急急忙忙跑了上来,一进来刚好听见这对话,忙道:“怎么能不请医生呢?云新,你快让人去请医生来。” “大姐,我没事。”苏炟虚弱地说着。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苏燃眼睛一瞪,又命令旁侧佣人,道:“愣着干什么?把二爷扶到床上歇着去啊!” 佣人忙七手八脚地把苏炟扶到床上。 苏燃又叹了口气:“阿煜也真是,外边乱哄哄的,他在他的佛堂倒是不动如山。” “大姐,”苏炟笑了笑,“不必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女主说的雪山是个伏笔!以后有故事的~ 求收藏,求评论! 第7章 痴鬼篇 相亲 苏炟在家好好歇了五六日,我一直陪着他。 “小狐狸,你说你没了我可怎么办啊?我关键时候还可以救你的命呢。”我坐在窗边,一边翻着《红楼梦》一边说着。 “那是药效,不是你的作用。”他淡淡答道。 “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也懒得和他理论。毕竟是个人都知道,什么药都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的。我这个鬼都知道的。 “你看到哪了?”他问我。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晴雯撕扇。” 他点了点头,忽然又思索起来:“你说,我要是也这样来一回,在旁人眼里会不会显得更有感情些?” 我笑了:“你若这样来一回,怕是会被当成神志失常的人。到时候肯定没人给你安排相亲了。” 苏炟微笑道:“不一定,我如今这个样子,都有人给我安排。” 嗯,那陈显在目睹了苏炟的身体状况后,仍上赶着给苏炟安排了相亲。就在明天。 我问:“怕人家姑娘真的看上你?” 苏炟道:“这个倒不会。只要是个正常的姑娘,都不想守寡的。” 我微微一笑,不再答言,仍是看着面前的书。 “小蘅啊,”他忽然叫我,“你生前可有心上人?” 我控制书的手指微微一顿,面容也僵硬了:“你说什么?” “心上人。”他重复着。 我努力冷静下来,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强笑道:“有的,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就是你啊。” “哦,那你就说说我上辈子是什么样的。”他将计就计,问我。 我咬了咬牙:“混账!” 他若有所思:“看来那人挺招人嫌。”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凭什么告诉你!”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被他这么一搅和,我实在没心情接着看下去了。外边正是黄昏,阳气弱了许多,我便想着出去看看,便直接穿墙而过,到了外边。 苏炟也不管我,仍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没一会,云知就把晚饭给他送上来了。 我坐在屋顶,看着日落西山,深深地叹了口气。 “杨姑娘。”姚墟那阴魂不散的又来了。 “又有何事啊,姚大人?”我极其不耐烦。 “无事,来监督你罢了。”姚墟说着,坐在我身侧。 我冷笑一声:“我这边你尽可放心,你那边我可不放心。看你这模样,他失落的魂魄你还没有找到吧?既然没找到,你就该赶紧去找,为何要浪费时间来这里呢?” 姚墟看向远方:“总得歇一歇。” “鬼又不会累。”我无情地拆穿了他。 “喝酒吗?” 他又随手变出了两坛酒,就要递给我一坛。 我接过酒,却不饮,只是看着姚墟无奈地说:“你活着的时候是有多爱喝酒?死了这么长时间还要过个嘴瘾。” 姚墟微微一笑:“我生前,滴酒不沾。” “巧了,”我打量着那酒,“我生前酷爱饮酒,从兄长那偷酒来喝一点也不稀奇。” “死了一次,恍如重生。”姚墟说着,饮了一口酒。 我默默念着他这句话,忽然觉得还挺有道理。我现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7 在的模样和生前的确大不一样了。现在的我满身怨气暴戾不堪,动辄喊打喊杀……从前的我可不是这样。 “你生前是什么样的?”我回头看向姚墟,第一次对他的故事产生了兴趣。 他却不理会我的问题,仍是那副臭脸子,一脸心中只有差事的认真模样,问我:“苏炟怎么样了?” “病得厉害。”我说。 “还有呢?”他问。 我觉得他似乎在用审犯人的口气同我讲话,登时便来了脾气:“你若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他闭了眼:“不必了,我不太习惯被凡人看见。” “他可不是一般凡人。”我说。 姚墟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未作答,只是坛里的酒见底比寻常快了。 “你不觉得这苏家怪怪的吗?”他突然冒出这一句。 “不觉得。”我耸了耸肩。这姚墟啊,就爱胡思乱想。 “这里阴气太重了。”姚墟说。 我听了这话不觉笑出了声,摆了摆手,笑道:“咱们两个修为不浅的老鬼在这里,阴气能弱才是怪事呢。”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 我又被他看毛燥了,便恶狠狠地问:“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姚墟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第一次见你这样笑,有些奇怪罢了。” 第二日,苏炟便被云新载着去相亲了。 两家把相亲的地方定在了法租界的一家咖啡馆里。 虽然我并不懂租界、咖啡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应当是这个时代有钱人家的潮流。 我也跟着去了。 苏炟在窗边的位子坐下,云新也在一旁的桌子坐了下来。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人来。 “二爷,咱走吧?说好了九点见面,都九点半了还没见人影。”云新探头过来,十分不悦。 “不急。”苏炟淡淡道。 我在一旁,一边打量着咖啡馆里各色事物,一边对他道:“怕是人家听说了你的情况,不敢来了。” “那样最好。”苏炟低声道。 “诶,二爷,你看那个是不是?”云新说着,眼神飘向了门口一个满脸不情愿的女子。 我也看了过去,只见那女子一身中规中矩的旗袍,眼睛又圆又亮,头发盘在脑后。感觉她并不是很乐意这样打扮自己。 “阿新,你去问问是不是她。” 苏炟吩咐了一句,云新刚玩过去,却见那女子自己看向了这边。她大步走了过来,一点也不客气:“苏少爷么?我见过你的照片。” 照片这玩意我听文儿说起过,但还没见过呢。 苏炟要站起来,却听那女子道:“听说你身体不好,就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了。我叫沐慕,仰慕的慕。” “沐小姐好,在下苏炟。”苏炟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沐慕便把椅子拉开坐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包,清了清嗓子,便开始道:“那我便开门见山了。我这次来是被我父亲逼的,他怕我嫁不出去了,可我根本就不想嫁人。所以我来这里只是应付差事,希望你不要多想。” 苏炟只是微笑,并未说话。一旁的云新倒不乐意了:“听你这话,好像我们二爷上赶着要娶你一样?” “云新。”苏炟出声,止住了他。 沐慕倒没有停下的意思,把头一扭看向云新:“我本来好好的,是那个陈先生突然跑到我家来,就要把我送来相亲。我可没求着你们!” 苏炟拿起咖啡杯,饮了一口,轻声道:“你二人若要争吵,到外边去。”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沐慕看向苏炟,不卑不亢,道:“苏少爷,我并没有得罪的意思。若有冒犯,还请苏少爷莫怪。至于你家小厮,还请苏少爷你能好好管教。” “小厮?你才是小厮!”听了这句话,云新登时发起火来,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抬高了。 “我是、我是……”云新已气到说不出整话。他眼眶有些红,手里握着拳头,若不是看对方是个女子,只怕要挥拳相向了。 苏炟看了一眼云新,眼里有些疑惑,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便给云新做了个手势安抚了下他,又对沐慕微笑道:“沐小姐,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弟,云新。” 沐慕看了看苏炟,又看了看云新,以为苏炟是故意袒护云新,便冷笑一声,对云新道:“得罪了。”说着,拿起包便要走。 苏炟在此时却忽然咳嗽了起来。云新忙道:“不好,病刚好,怕是又着凉了。”说着,又手忙脚乱地给苏炟顺气、找药。 咖啡馆的人也都转头看向他,但没人上前帮忙。 沐慕回头看向苏炟,犹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回来,放下包也开始帮忙。 好在苏炟这次不是很严重,很快便平复了。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谢谢。”苏炟道了一句。 沐慕笑了一下,道:“不必谢了。苏少爷多保重,以后你我就不必再见了。”说着,拿起包走了。 苏炟看着沐慕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放心,她没看上你。我可看明白这丫头了,娇纵又傲气,但心地不坏。”我说。 苏炟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个。” “二爷,你说什么?”云新听见他说话,便问了一句。 苏炟喝了一口咖啡,转头看向云新,道:“阿新,以后你和你姐姐,称呼我们不必那般客气了。你还是叫我二哥吧。” 云新一愣:“这怎么行?” 苏炟微微一笑:“本该如此的。” 苏炟和云新在外边逛了逛,吃了晚饭后,才这样回了家。苏燃问起相亲情况,云新刚打算埋怨一番,却被苏炟一把拉住,道:“沐小姐很好,但我不喜欢。” 苏燃叹了口气,道:“不喜欢便罢了。现下提倡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总要挑一个你喜欢的才是。”又道:“陈先生已经帮我们和沐家约了饭局了,我这便推了去。选址的事,这,也就不买沐家的地了。” 怪道那陈显这般积极地撮合苏家和沐家,原来和生意有关啊。 “大姐,不要因为我们的事而耽误公司的事。”苏炟道。 苏燃坐了下来,道:“可再谈这些难免尴尬。” “尴尬……”苏炟默默念着,又突然一笑,“大姐放心。若真怕尴尬,当初陈先生就不会撮合我们两家了。婚事只是锦上添花,而最要紧的还是买卖的事。” 苏燃有些惊异地看向苏炟:“我真不相信这话是你说的,从前这些事,你可从来不过问。” 苏炟微笑道:“我只是觉得,沐家从苏南赶过来,什么好都落不上,他们也挺尴尬的。大姐放心,他们不会介意的。” 苏燃点了点头,道:“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云知捧着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8 果盘来了:“大小姐,二爷,你们吃点水果吧。” 苏炟对云知微笑道:“云知姐,以后称呼我们不必如此生分了。我大姐是你表姐,我是你表弟,咱们按寻常人家的称呼就好了。” 云知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一愣:“啊?” 苏燃也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苏炟。 苏炟微笑道:“这样不好吗?” 云知才反应过来,却把眼睛转向苏燃。 苏燃看了看云新,又看了看云知,又看了看苏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道:“自然是好的了。” 云知便迟疑地唤了一句:“大姐?二弟?” 苏炟倒是做出了一副十分愉悦的样子应了一声。苏燃看苏炟应了,便也微笑着应了,但手里的小动作则暴露了她着实不适应这样的改变。云新却在一旁一直傻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几人反应着实好玩,我也随着他们的眼神看来看去。 “大姐,我先上楼歇着去了。”苏炟微微颔首,便起身上楼了。 “云知、云新,真的是你表亲啊?”一上楼,我便迫不及待地问。我对这一家子实在是太好奇了。 苏炟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是。他们父亲是我母亲的堂弟,也就是我堂舅。他们爷爷早逝,我堂舅便跟着我外公外婆一家过活。后来堂舅又娶了我父亲的侍女,本来自立门户去了,也过的有滋有味。可谁能想到堂舅染上了大烟,家财散尽不说,也早早地去了。我父亲便把云婶一家接了回来。云婶过意不去,便如同往日一般帮着我家做家务,对我们姐弟也用的尊称,云家姐弟自小也这样跟着叫。叫的久了,我们也习惯了,整日跟别人一样唤他们母亲为云婶,却忘了论理我们该称她一句表舅母。” 我暗自叹息。 我早该注意到云知云新是这个家里特殊的存在了。他们不同佣人住在一起,有着自己的房间,吃穿用度也和苏燃苏炟一样。只是,他们总是被呼来唤去的,佣人对他们也不如对苏家姐弟客气…… 还好云家姐弟天性纯良,若放在别人家,只怕又会生出不少闲事。 “今日若不是云新被说的恼了,连我都快忘了。”苏炟说着,回头看向我,“我第一次见云新这样。他那时的感情是如何的?气愤还是委屈?” 我知道他又要学习人的情感了,便道:“二者兼有吧。不过你不用学这个的,凭你的家世,谁能让你气愤又委屈?” “不好说,”他皱了皱眉,“万一哪天需要我表现出这样的情感呢?这个有些复杂,不太好学。” 他说着,一直在镜子前解脖子上的领带。可今日不知怎么了,他竟半天没有解下来。 好在他没感情没脾气,遇见这种事也比常人淡定许多,只是道了一句:“今日不知怎么的,手脚无力,连个领带都解不下来了。”又看向我:“你能施个法帮我取下来吗?” 我一听,便站在他和镜子中间,凑近了去看。那是一条很好看的领带,蓝色的。 我伸出手指,一边绕着圈替他解领带,一边问:“你喜欢蓝色?窗帘是蓝的,床是蓝的,领带也是蓝的。” 可问完我便后悔了,他没有感情,自然也没有喜好。 果然,他淡淡答道:“只是小时候听人说,男孩多喜欢蓝色,我便也跟着说我喜欢蓝色。父亲当了真,从此以后,我的东西便多半都是蓝色的了。” 我给他解下了领带,手指指向了衣架,那领带便自己飞到了衣架上。 “谢谢。”他低头看向我。 他的个子很高,最起码要比我高很多。我如今立在平地上,也只到他的肩头。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高呢? 我心中想着,便也抬头看着他。 他见我一直站着不动,直直地看向他,有些奇怪,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啊,没,没什么。”我忙道,然后从他和镜子的缝隙中飘了出来。 也就是他,能和我对视而不胆怯了。 怎么,我反倒有些局促了呢? “你是谁?”他看着我,忽然说了一句。 “啊?”我疑惑,却猛然反应过来他不是在问我。 “我是兰若。”我身后忽然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对! 我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鬼站在那里,面容姣好,但眼神呆滞。我登时摆出了平日里的威严模样,周身煞气也释放出来,整个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你在我家做什么?”苏炟问。 那自称“兰若”的女鬼近乎麻木地说:“做什么?找人。” “你找谁?”我阴沉着脸,问。 “我找苏煜,”兰若呆滞地说着,“苏煜,我找他很久了,我感觉他就在这里,可我进不去。” 苏煜? 我有些疑惑,回头问苏炟:“苏煜是……你大哥?” 苏炟点了点头。 “你找苏煜做什么?”我厉声问道。 兰若道:“做什么?让他娶我。” “什么?”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听苏炟道:“又是一个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死的鬼。” 我听了这话,仔细打量了下女鬼,摇了摇头,道:“不,看这阴气,她死了至少三年,肯定早就知道自己已死,只是执念太深、有些神志不清罢了。” “你来这里多久了?”我问兰若。 兰若低头想了想,又迷茫地抬起头:“不记得了。” 我只得转头看向苏炟:“你以前有见过她吗?” 苏炟也摇了摇头:“今日是第一次看见她。” 我叹了口气,只好用那个办法了。 “我的画你放在哪了?”我问苏炟。 苏炟指了指自己的箱子,问:“你要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让你见识一下这画的厉害。”说着,我看向兰若,问:“你愿意相信我吗?” 兰若的眼神依旧迷茫。我不禁扶额:她神志不清,我问她有什么用? 我便直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她一惊,就要挣脱,可她那点微末道行哪里是我的对手? “跟我走!”我说着,便强拽着她进了画。 用这画的灵气,来弥补她缺失的神志。 而我不知道的是,苏炟来到箱子前,蹲了下来,轻轻打开了箱子,取出了那副帛画。 他把那副帛画展开,平铺放在了桌子上。 默默不语。 姚墟却在此时出现了。 苏炟一回头,看见姚墟,便道:“怎么又是你?” 姚墟冷着脸,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问:“怎么?把她送到你身边,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苏炟微微一笑:“找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姚墟盯着地面,似在自言自语:“看来是找到了,”说罢,又抬头看向苏炟,“告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19 辞。”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又写完了一章。 最近有点忙,可能没办法更得那么勤了 真是不好意思 第8章 痴鬼篇 入画 我拽着那姑娘进了画。 她还想逃,却被我一把按住坐在地上。我站在她面前,手扶着她额头,冷冷说道:“我劝你少挣扎。” 兰若听明白了这句话,一动也不敢动。 我这才放了心,暗自运气,替她调理神志。 画里灵气朝我这里汇聚,通过我的手传到了她的魂魄里。渐渐的,她的眼神不再呆滞,有了神采。 “你死了多久?”我问。 “三年。”她答。 我知道她已恢复正常,便收了手,面对她席地而坐。 “你找苏煜做什么?”我问。 她浅浅一笑,低下头去。那笑里有着寻常女儿家的娇羞,也有着身为鬼魅的阴鸷。她说:“我要让他履行诺言。” “娶你吗?”我问。 兰若抬起头,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轻蔑地笑了:“人鬼殊途,你还是趁早投胎为妙。”说着,我就站起身,拍了拍手,准备送她出画。 “若他死了,我们可以结为夫妻吗?” 我的身后传来这样一句话。 我不由得僵住了,慢慢回头看向这个名叫兰若的女子,只见她眼中尽是希冀。 “你怎么这样执着?”我又坐了下来,问她。 她浅浅地笑了:“因为这是他许下的诺言。” 我大概猜出是怎样一回事了。这两人生前多半相爱,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后来女方早死但执念不散,男方心灰意冷皈依佛门……这样的桥段,也不少见了。 “兰若姑娘,”我微笑着道,“我劝你还是早些放下这段情缘。你魂归冥界,他也因此皈依佛门,你们二人已缘尽了。” 兰若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我问。 兰若微笑道:“他对不起我。” “什么?”我一愣。 “这位姑娘,就让兰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兰若缓缓说道。 四年前,苏家。 一个西装革履、皮肤微黑的男子,拎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对正在吃早饭的苏燃和云知道:“大姐、云知,我去杭州了。” 这便是苏煜。他长得和苏炟很像,但要比苏炟强壮很多,也比苏炟黑了些。 苏燃忙放下筷子,道:“怎么刚回来又要走啊?外边正闹革命呢,你这次去杭州做什么?” 苏煜一笑,吐出两个字:“你猜?” “大哥,”穿着睡衣的苏炟出现在楼上,对下面的苏煜微笑道,“注意安全。” “大少爷慢走。”云知也起身说道。 苏煜点了点头,从饭桌上顺手拿了一个面包,刚要出门,却停了下来,对云知道:“云知姐,待会让阿姨来把门口扫一下吧,有头发丝。” 云知点了点头。 云新已让司机在外边等候了。 苏煜拎着箱子从火车上下来。这里并不是杭州,而是镇江。在路边小摊上买了几个小笼包便吃了起来。 “客人往哪里去啊?”老板问。 “城里。”苏煜答。 “去城里做什么?”老板又问。 “探亲。”苏煜随口诌道。 老板笑了:“看客人这身板,不像普通人。”又神秘兮兮地问:“客人也是来闹革命的?” 苏煜没有否认,也没有理会,拿着包子便边吃边走。 “小哥你可要小心些啊!”老板在他身后喊道。 苏煜的确是去闹革命的。 他在国外上完军校,本想回国好好干一番事业,在官府干了几个月终于意识到大清已腐朽不堪了。于是他辞了那个小官回了家,等待时机,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刻。 武昌举事,全国呼应。他的好友也参与了举事,一封书信寄到苏家,邀苏煜一同干一番事业。 苏煜欣然应允。 此时,江苏、浙江已独立,但江宁却仍在清政府统治之下。苏煜加入了江浙联军,攻向江宁。 他参与了江苏军在雨花台的血战,最后身受重伤,倒在了雨花台。 兰若叹了口气,对我讲:“城破之时,我趁乱从城里逃出来,慌不择路,跑到了雨花台附近,只见到漫山遍野的尸体。我吓坏了,便要往回跑,却被绊了一下,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就是他的身上。” 就这样,兰若发现了当时还有一口气的苏煜。她本想赶紧逃离江宁、逃离地狱,但她的良知告诉她,她不能丢下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人。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城里的大夫。 而她刚从城里逃出来。她知道,如果自己回了城,多半这辈子都逃不出来了。 可她没有时间多想了。她费力地背起了苏煜,全不顾他身上的血污。她从附近荒废的人家中找了一辆独轮车,把苏煜放了上去。然后,她一个弱女子,便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一步一步地拉着苏煜,朝着城里的方向。 天气阴冷,她的手通红。 “江宁……江宁……” 在路上,她听见他梦中呓语,便气喘吁吁地安慰道:“我带你去江宁,江宁已经是新军的天下了。” “好,好……”苏煜说着,又昏睡过去。 终于,她把他拉回了城里,送到了一个诊所前。 诊所内外全是伤者,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她已经筋疲力竭了,一个没扶稳,独轮车倒了,苏煜从车上摔了下来。她也瘫倒在地上,想把苏煜扶起来,却已没多少力气了。只得先拿手帕,给苏煜擦了擦脸上血污。 “先生,醒醒。”兰若一边擦着,一边轻声唤道。 苏煜摔得狠了,被疼醒,微睁开眼,便看见了眼前这个女子。只可惜他眼前都是血和灰,看不清楚这姑娘的面容。 “我把你送来江宁了。”兰若看苏煜醒了,忙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苏煜气息奄奄地说着,然后便又昏了过去。 “先生,别睡,撑住……”兰若抓住了苏煜的手,唤道。 可兰若也撑不住了。她已好几天没吃饭,拼尽力气才从城里逃出去,这又竭尽全力地送苏煜回来……她也实在撑不住了,终于累昏过去。 那手帕便留在了苏煜的手里。 两个人就这样倒在了诊所前。 一个新军军官来巡视,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苏煜,看苏煜的军装知道这也是一个小军官,便忙命人把苏煜送进了诊所,优先诊疗……就这样,苏煜保住了一条命。 而兰若,则被出门讨好新军的老鸨撞上,带回了妓院。 没错,兰若是妓。 她本生于官宦之家,十二岁的时候家里犯了事,一家人流落街头,她也被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0 人贩子卖去了妓院。老鸨看她琴棋书画还通一些,便捧她做了头牌。毕竟,她是那妓院中唯一一个官宦之家出身的□□了。 可她怎愿过这样的日子?可老鸨看她太紧,一直没有机会让她逃。终于,机会来了,新军攻城,城里一片萧瑟,妓院也没了粮。老鸨自身难保,哪里会顾及她? 于是,城破之时,她便找了个机会溜出了妓院,混在逃亡的人群中,出城了。 一个月后,苏煜身体已大好了。好友陈游来看望他,感慨:“你可真是命大。” 苏煜躺在床上,把手里的那方洗不干净的手帕塞进枕头下,笑道:“不是我命大,是我遇见贵人了。”又问:“我想给我姐姐通个书信,不知可不可以?” 陈游道:“如今还没太平呢,只怕信还没到你先回家了。况且你姐姐以为你在杭州,你从江宁寄信岂不是暴露了?” 苏煜点头道:“也是。” 陈游笑着坐了下来,给苏煜削了个苹果,道:“你身体也好了,今晚有兴趣去宴会玩吗?” 苏煜疑惑:“玩?” 陈游道:“有个老妇,说什么感谢新军占领江宁,非要带着自家姑娘来给兄弟们唱歌跳舞。” 苏煜抬眉:“老妇?老鸨吧!” 陈游笑了:“你说那么明白做什么?” 苏煜叹了口气:“刚攻克江宁就饮酒作乐,我总觉得不安。” 陈游笑道:“你又多想了。把这当作江宁百姓给我们庆功,不好吗?听说今晚很多兄弟都要去,你不去,岂不是让人多想?” 苏煜微笑道:“好吧,那我给你个面子。” 陈游一笑,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了苏煜,笑道:“对了,我哥哥陈显,前段时间来信说他就要从日本回来了。他是学经济管理的,你还记得吧?” 苏煜点了点头,道:“见过一次。” 陈游接着道:“嗯,是这样。我兄陈显,他知道你苏家的企业有意扩大规模,便想着去你们苏氏搭把手,你看如何?” 苏煜笑了:“这个要问过我姐姐。管理企业,我可不懂。我是个粗人,只懂打仗。” 在宴会上,他们就这样相遇了。 来参加宴会的新军,多半都是西装革履,只有苏煜穿的家常衣服:白衬衫外套了个灰色羊毛衫、下面是灰长裤。 陈游打趣他道:“你可成了这宴会上最特别的人。” 苏煜摆了摆手:“就说我伤重未愈,穿不了那样板直的衣服。” 陈游拿起玻璃酒杯,倒了一点香槟,晃了晃,笑道:“那这酒你也是沾不得的了。” 苏煜一笑:“聪明!” 老鸨的声音响起:“各位爷,这是我们家最会弹唱的姑娘,今日便让这姑娘献丑了!” 兰若面无表情地抱着筝走上了台。 老鸨低声督促:“笑一下,弹好点。” 兰若便条件反射地露出了那勾人的微笑。 陈游看着,用胳臂碰了碰背对着舞台的苏煜,道:“快看,这姑娘还挺标致的。” 苏煜头也不回:“风尘女子,有什么可看的?” 话音刚落,他身后便响起了筝声。 苏煜正吃着糕点,听闻筝声顿了一下:“渔舟唱晚?” 陈游笑道:“这里估计也就你懂音乐了,我哪里知道呢?” 苏煜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用纸巾擦了擦手,饮了口茶漱口之后,才回头看向了舞台。只见那个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姑娘,正抚弄着琴弦,脸上还挂着足以摄人魂魄的微笑。 兰若很美,在这样的场合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的妖艳非凡, “可惜了,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奏出了这样的曲子。”苏煜感慨。 可在座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懂曲子。一个辫子刚被剪了的中年男子大饮了一口酒,冲舞台上笑着吆喝:“姑娘,有没有惹火的曲子啊?” 兰若停下了抚筝的手。老鸨满脸堆笑:“自然有了,不知军爷想听什么?” 中年男子笑了:“我也不难为你,来个大家都会的《十八摸》,即可。” “听军爷的。”老鸨说着,给了兰若一个手势。 兰若早习惯了如此,她近乎麻木地改弹《十八摸》,口中也随着音乐唱了起来。 “够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兰若停下手,抬眼望去,只见是个穿着随意的青年。她只觉得这人眼熟,可并未在意,毕竟她做这行的,见过的人太多了。 喝止之人正是苏煜。 他站起身,对众人道:“我们好容易攻克江宁,是来享乐的吗?雨花台的兄弟们尸骨未寒,而我们却在这里饮酒作乐?对得起那些死在江宁的兄弟吗!” 他的话掷地有声。人群中也有些人早就对此不满,听闻此话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中年男子有些尴尬:“后生,这是百姓给我们的庆功宴,不好不受啊。” “百姓?”苏煜冷笑,指了指台上,“原来先生喜欢听普通百姓唱十八摸。” 中年男子一时说不出话。 苏煜转过身,对众人道:“我们刚攻克江宁便贪图享乐,传出去,让人听见,在别人眼里,我们同那些腐朽无能的清政府官员有什么两样!” 人群中有了附和之声。 苏煜接着道:“如此庆功宴,苏某无福消受,苏某告辞。”说着,苏煜就要走。 “呵,”中年男子冷着脸,“你走了,这个宴会还继续还是继续。你以为你是谁,少了你,这宴会还办不下去了吗?” 苏煜站住了脚步,想了一想,回头道:“少了我,这宴会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少了她,”苏煜说着,走到兰若面前,扭头看向兰若,“可就不一定了。” 兰若一愣:“先生这是要?” 话还没说完,只见苏煜自己取下了腕上的金表扔给老鸨,道:“这姑娘我买了。” 老鸨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煜不理会众人,抓起了兰若的手腕,就往外走。 兰若也没大明白事情的走向,但她莫名相信眼前这个青年,便顺从地跟着他走。 出门时,两人听见背后传来中年男子的讽笑:“说了那么多,还以为是怎样一个正直义士,原来是自己看上这女子了,要自己享用啊……” 出了门,苏煜拉着她坐上黄包车,说了一个地名。兰若就坐在他身侧,心中一团乱,但她明白,她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她终于摆脱了之前屈辱的生活。 “先生,”她看着她英俊的侧脸,“我们这是去哪?” 苏煜却像没听见一般,一言不发。 兰若有些无措,低下了头。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到了苏煜的住所。 到了地方,苏煜对兰若道:“你在外边等着。” 兰若便乖乖地现在门外,苏煜独自进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1 去了。 等了一会,只见苏煜拿了些钱出来,对她道:“你拿着这些钱,雇辆车赶快走,离开江宁。” “为何?”兰若疑惑,没有接过那钱。 苏煜道:“我知道那些人的手段。我在江宁待不长的,我一走,你一个人留在江宁,他们肯定会再把你抓回去。除非,”苏煜冷笑,“除非你甘愿堕落风尘。” 兰若一听,使劲摇了摇头:“兰若不愿,”又跪了下来,“先生买了兰若,兰若便跟着先生。先生去哪,兰若去哪,天涯海角,默默相随。” 苏煜背过身去:“可我若说,我不愿你跟着我呢?”说罢,苏煜便进门了,还顺带着把门锁上了。 兰若呆呆地站在门前,不知如何是好。 月色朦胧,她抬眼看向那新月,想了一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忆到这里,兰若对我叹道:“若我听他的话,走了,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我问:“后来怎样了?” 后来…… 第二日,陈游上门探望苏煜,便见到兰若蜷缩在门口,昏睡着。 陈游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叫醒兰若。 兰若睁开眼,见是昨晚宴会上的人,忙惊恐地起身行礼。 陈游笑道:“你别怕,我是苏煜兄的好友。” “苏煜。”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陈游敲开了苏煜的门。苏煜拉开门的一瞬间,看见兰若仍站在那里,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兰若支吾道:“你救了我,我要跟着你。” 陈游也劝道:“她一个弱女子,好容易才出了火坑,无依无靠的,能去哪里呢?你暂且留她些时日,等她找好了去处再打发她走也不迟。” 苏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让开了门:“进来吧。” 陈游一笑,进去了,而兰若还在门外犹豫。 “你也进来吧。”苏煜说着,便进了门。 兰若一愣,反应过来,心中一喜,便跟着进门了。 进门后,兰若便听见陈游和苏煜说些什么:“如今新军中,有几个是革命党人?又有几个是正经新军出来的?你再数数,有几个是最近才加入我们?又有几个之前曾在清政府为官?如今在新军,我们才是少数人啊。” 苏煜道:“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这些人把新军的风气带坏了。” “话虽如此,可你不能这么直啊……有许多办法,可你偏偏选了最激烈的。”陈游道。 苏煜低下头:“我们起事,不也是用的最激烈的法子吗?” “唉,你啊,这个性子,可怎么办啊。”陈游道。 兰若便暂时在苏煜的居所住了下来。 苏煜身上有伤,需要人照顾,而陈游自然不可能时时都在这里,于是照顾苏煜的重任便落在了兰若身上。 兰若很尽心,但苏煜总有些不乐意。 他是不愿意和兰若太过接近的。 兰若知道二人地位悬殊,便也不在意。每日仍是勤勤恳恳地照顾苏煜。 “苏大哥,请用茶,”兰若说着,捧过一盏茶,“这是老君眉。” 苏煜坐在沙发上,接过茶,却不饮,只是道:“不曾想你还懂茶。” 兰若微笑。 她毕竟也过了十二年大户人家小姐的生活,有些事情,她还是记得的。虽然那些事情已经很远了。 她又起身,去帮苏煜洗衣服。 苏煜放下了茶。他本想倒掉这茶的,可还是没行动。 他以为自己不能忍受和她生活的日子,没想到,此时他竟没有那般抵触。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样的日子? 不,不能这样想! 她是妓! 门铃又响了。 想也不必想,便知是陈游了。 兰若忙跑去开门,只见陈游出现在了门口,他对兰若微微一笑,问:“他在吗?” 兰若忙点头:“在!陈先生这边请。” 陈游进了门,便脱掉了帽子和大衣,顺手递给兰若。兰若接过,挂在了衣架上。 “升官了?”苏煜问。 陈游道:“是升了一级,倒没什么。只是替你可惜,得罪了大人物,险些把命丢在雨花台,结果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苏煜倒是一脸无所谓,笑道:“正好给家里有个交代。姐姐不让我上战场的,如此便可彻底瞒过了。弟弟身子弱,不能给大姐分担什么,我回家去帮她做事,她也心安些。” 陈游笑着拿起了桌上的那杯茶,那杯老君眉:“你倒是看得开。”说罢,便饮了一口,叹了一句“好茶”。 “那件事还是没有进展吗?”苏煜问。 陈游叹了口气:“实在难办。你不知人家姑娘的姓名,又记不清人家姑娘的模样,只有一方手帕,谁能找到啊?” 苏煜缓缓道:“我记得她的声音。” 陈游笑了:“声音?” 苏煜抬眼,似在回忆:“很好听的声音。如果再让我听见她说那句话,我一定能认出她。” “什么话?” “先生,醒醒。”苏煜一本正经。 陈游“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若她真能在你身边说这句话,只怕你俩已修成正果,还用我帮你找吗?” “不瞒你说,”苏煜低下头,“如果我遇见她,我一定会娶了她。她看不上我,我就一直追她,总有一天,那手帕的主人,会成为我苏家的夫人。” 陈游拍了拍他肩膀:“有决心是好事,但首先,你要找到她。” 苏煜十分坚定:“我一定能找到她。我知道,我们有缘。她应当是个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姑娘,我们在一起,应当很幸福。” “那兰若呢,”陈游压低声音,“我可看出来了,这姑娘倾心于你。”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苏煜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看她人还不错,你收了做小也不是不可以。”陈游道。 苏煜被这话气到了,咬牙低声道:“别人不懂我,你还不懂我吗?她曾、她曾是个……”他说着,便说不出口了。 陈游一笑:“好了,我不打趣你了,知道苏少爷爱干净。” 这些话,断断续续地传入了兰若的耳中。彼时,她正在给苏煜洗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写了六千字,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一章内容太长会不会让人看的累啊? 我还是要控制下自己。 第9章 痴鬼篇 孽缘 “你听见他们的话了,你应当能猜出来,他就是你救的人!”我着急了。我实在是怕,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虽然看现在兰若的模样,他们的确是错过了。 兰若低头对我道:“我是听见了,可我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想。我以为,世间不会有这般巧合。况且,”她抬头,“他的话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2 里没有提他被救的故事,我当时只以为,他只是有了一见钟情的倾慕之人。” “你呀,可真是傻。”我恨铁不成钢。 兰若接着为我讲他们的故事。 苏煜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她却是掏心掏肺地对待苏煜。她每日尽心尽力地服侍苏煜,堪称无微不至。 这日,她又要为苏煜洗衣服,在掏苏煜的衣袋之时,她发现了那块手帕。 那块仍残留着血污的手帕,洗不干净的手帕。 那手帕的一角,绣着一株兰草。 她愣住了。 她放下了衣服,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另一方手帕。那块手帕上面,有着同样的一株兰草。 那是她亲手绣上去的,每块手帕上都有的。 她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后,喜极而泣。她把自己的手帕放进怀里,手里抓着苏煜保留的那方手帕,一路小跑到了客厅,对苏煜挥着那手帕,口中道:“先生,这个是……” 苏煜正在看报,一抬头,便看见兰若手里紧紧攥着那方手帕。 他难得地生气了,脸瞬间阴沉了下来:“谁让你动这手帕的?放下!” 兰若满脸笑容,刚要和苏煜解释,却听见苏煜更为严厉的声音:“我让你放下!” “不,先生,这个……”兰若说着,拿着手帕向苏煜走去。却不想苏煜暴躁地放下报纸站了起来,直接抓过兰若手腕,把那手帕夺了回来。 兰若的手腕被捏的生疼,她抬头看向苏煜,还想解释,却见苏煜外套也不穿、摔门出去了。 兰若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一团乱麻。 有机会的,一定会有机会,让他心平气和地听完整个故事的。 不可否认,她喜欢他。 从他把她带离宴会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喜欢上他了。 他也曾说过,会娶那手帕的主人。 如今,她就是那手帕的主人。 真是天公作美。 可她还是天真了。 江宁下起了冬雨。到了晚上,天已黑了,可苏煜还是没回来。 这个公寓里的电灯时好时坏的,如今下雨,灯又坏了。兰若无法,只得又点起了煤油灯,坐在窗前,等他回来。 终于,十点多的时候,满身酒气的苏煜回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醉酒的模样。 他近乎粗暴地推开门,满身是水,却径直进了屋,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的风格。 “先生。”兰若唤着,就要上前帮他换衣服。 “你别过来!”苏煜吼了一句,把兰若吓了一跳。 他扭过头去,不再看兰若:“我自己来。” 兰若不敢动,便这样看着醉醺醺的他一点一点脱去了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方手帕从怀里取了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兰若为苏煜拿来了毛巾,要给他擦一擦身上的水。苏煜冷漠地接过毛巾,努力保持着清醒,尽力地擦去身上水珠。 兰若又给苏煜捧来了干净的睡衣。苏煜自己换上,把那些被雨浸透了的衣服尽数丢在地上,然后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兰若看着苏煜那模样,叹了口气,便去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进了洗衣桶里去洗了,又给苏煜备好了干净的拖鞋。她又取了抹布来,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把木地板擦了个干干净净。 都忙完了之后,她自己去洗了个澡,然后也睡下了。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她听见苏煜呓语,一下子便醒了,披了个外套便去了苏煜的房屋,只听见苏煜满嘴的“你不配”。 你不配…… 梦里,苏煜一定是在对她说这话。她不配什么?不配碰这方手帕?还是不配救他? 长久以来,她心里一直清楚,苏煜看不起她,因为她是妓。 苏煜爱干净,而□□,简直是这世间最肮脏之人了。 他心中的救命恩人,是一个圣洁无暇的姑娘,怎么能是一个妓? 想到这,她深深地埋下了头。 窗外忽然刮起了风,苏煜的窗子没关严,一下子便被吹开了。兰若手忙脚乱地去关窗户,动作一大,身上披着的外套也掉了下来,蹭着苏煜的脸掉在地上。 苏煜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 他看着眼前仅穿着睡衣的兰若,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外套,皱了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出去。” 兰若这一次却没有听他的。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向前挪了一步,道:“先生,你床头的那方手帕,是我的。” 苏煜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反应,没有惊讶,竟然只是不耐烦:“别拿这事开玩笑,你快回去休息吧。” “先生,我是说真的。”兰若忙道。 苏煜坐了起来,看着兰若冷笑:“请你不要侮辱她。” “先生……” “兰若姑娘,”苏煜无情地打断了她,“请你明白,我买你回来,只是因为我看不下去新军将领如此寻欢作乐,并不是因为我想和你如何。还请姑娘看清自己的位置,等找到去处之后立即离开,今日之事,我可既往不咎。” “今日之事?”兰若苦笑,“我今日,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她只是想说出真相而已! 苏煜扭过头,不再看她:“姑娘今日侮辱我心上之人,又深更半夜到我的房间脱衣服……姑娘的心思,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 原来,他怀疑她对他有所图谋。 她的心中一阵抽疼,上前一步:“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人?” 苏煜不语。 兰若低下头,想了又想,眼里忽然决绝。她忽然伸手,解着自己胸前的纽扣。 “你、你做什么?”苏煜一惊。 兰若微笑:“先生以为,兰若要□□先生,图谋先生的财产,”她说着,脱去了上衣,脸上露出了她所擅长的魅惑的微笑,“先生猜对了,兰若就是要□□先生。” 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怎能,枉担虚名呢? 她这样想着,爬到了苏煜的床上,微笑道:“先生,可不要扭手扭脚的,像个未出阁的姑娘。”说着,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腰,轻轻滑动到他下身。 苏煜伸手要拦,却被兰若轻而易举地别开。他有些惊讶,平日里那个温顺的兰若,怎么忽然间好似变了个人? 她伏在他胸口,手在他后背滑动。他想挣开,可他终究没能下手。 他的心中有一股欲望被兰若轻而易举地挑动,他内心似乎有一股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即将一泄而出。 终于,他一个翻身,十分粗暴地把她压在了身下。 她的长发铺在枕边,他的胸口也敞开来,被子里更是一片狼籍…… 渐渐的,粗重的喘息声、娇柔的□□声,弥漫了整个房间。 事后,天蒙蒙亮。 苏煜坐在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3 床边,眼神空洞,他的衣服还没有穿好。而身后的兰若背对着他,一件又一件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你,快走吧。”苏煜吐出了这几个字。 兰若一笑:“怎么?怕兰若在这里,先生会忍不住再来两次?”她故意说着这些让他生气的话。 他果然生气了,但仍隐忍着道:“……滚。” 兰若看似毫不在意地笑:“睡完便不认人了,这行我做了六年,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说着,又问:“我就是救你的人,你会娶我吗?” “滚!”被彻底触怒的苏煜又吼了一句,完全没有往日翩翩公子的风范。 兰若起身,回自己的房间穿好了衣服,又拿了钱出来。那钱,是她被买回来时苏煜给她的。 她把那钱摔在了苏煜的床上,略带苦涩,但拼命做出得逞了的模样:“这行的规矩,睡完要给钱的。”说罢,她扭头便走。 苏煜看着床上的钱,发了怒,捡起那钱摔向了兰若的方向,砸在了兰若的背上。 兰若正要出门,忽然感觉背上一痛,明白过来,口中却还笑道:“先生是上过军校的,力气大,果然不一样。昨晚让我痛,今早还让我痛。” 她说这些话,简直是信手拈来。 “滚。”他握紧了拳头。 兰若一笑,拉开了门,回头冲苏煜凄惨一笑,回想着两人初遇的情形,对他柔声道了一句:“先生,醒醒吧。”说罢,她便踏出了苏煜住所的大门。 苏煜听见那句话,身体便僵住了。 “怎么这么像……”他喃喃说着,忽然瞥见了床头的那一方手帕,他一把抓过那手帕,手不自觉颤抖起来,“难道真的、真的是……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他说着,猛然站起来,就这样衣冠不整地冲出了门外。 小巷空空如也。他环顾四周,什么都没看到。 打更人路过,看见苏煜,笑道:“小哥啊,大冬天的,怎么光着膀子就出来了?” 苏煜答道:“找人。”又忙问:“老人家可见过一女子,她……”他说到这里,忽然语塞了。他根本没注意她出去时穿的什么,也根本没注意过她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打更人笑道:“这个点,除了我这打更的,还有谁啊?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我打更喽!”打更人说着,便走了。 苏煜看着打更人的背影,想了一想,苦笑一声,回去了。 就算她真的是他的救命之人,又如何? 他还真的能娶她不成? 慢慢找吧,找到她之后,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人,他就…… 他进了屋,抬眼便看见了阳台上,兰若昨夜为他洗的衣服。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苏煜,你不是人!”他心中骂着。 兰若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城里,鞋子早被积水浸湿了,但她好似浑然不觉。 结束了,都结束了。 她还记得当日在雨花台看见的满身血污的他。那时他多乖啊,任由她背着抱着放上了车……那日,若他便知道她是个□□,他会不会如同今日一般,呵斥她呢? 早知道就不救了、不救了。 若不救他,自己早就逃出了那火坑,早就过上了另一番生活了! 她想着,低下了头:“可若再遇见一次,我还是会救你的吧。” 她想:“若我不是妓,你应当是会娶我的。我们一定会和和美美的,做一对羡煞旁人的夫妻。说到底,是我,配不上你。” 可怕的是,她自己都认命了:“从前的那些只是痴心妄想,我怎么能配得上你?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一开始,就不该存着那心……”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剧烈的疼痛。她叫了一声,可又没了感觉。 于是,她仍是边想边往前走:“可是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自己说的手帕的主人会成为苏家的夫人……是你自己不愿相信我,是你违背了诺言……”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越想越乱。 “不,我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一定要!”她想着便转过身去,想要回苏煜的住所,把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她不赌气了,希望他也不要自欺欺人了。 她回头,看见许多人站在门口朝路中间张望,还议论着什么。她来不及管那么多,只想赶紧见到苏煜。她想着,便跑了起来,可跑着跑着,竟然飘了起来! 路过众人围观的地方时,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路中间,是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女尸。 是她自己。 原来,她刚才出了神,走在路上不注意,被军营的卡车直接撞上,当场毙命。 开车的士兵从车上下来,围着她尸身看了看,叹了一句:“这姑娘,眼熟啊!” 另一个围观的人喊道:“这姑娘是个□□,从前还挺有名的。” 又有一个士兵想起来:“是了,那日宴会上被带走的,不就是她吗?” “她怎么落得这步田地?” “谁知道呢?或许是那位阔少玩腻了她,就把她赶出来了呢。” “那阔少可真不懂惜福。这么个美人,死她床上我也乐意!” 众人听了,大笑。 兰若看着这一切,听见这一切,神志便乱了。 那之后的事,她便记不太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苏煜。他收拾得同往常一样干净整洁。他看见了路中间的她,一愣,然后便发了疯似地跑上前去,冲破了围观群众的圈子,用尽力气把她揽入自己怀里。 她身上的血污弄脏了他的衣服,如同二人初遇时一般。 “醒醒、醒醒……”他声音颤抖,轻声唤着。 “我还有事没问清楚呢,你醒醒!”他在她耳边道。 可她不会醒来了。 “你醒醒啊……”他的声音里,难得地有了哭腔。 在滂沱的大雨里,苏煜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所。他请了人来帮她收拾衣服、穿戴寿衣。 他自己就默默地坐在一边沙发上,低头不语。 门没有锁,陈游便直接进来了。他一进来便问苏煜:“我听说兰若姑娘的事了,你还好吗?” 苏煜摇了摇头:“有一件事,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弄明白了。” 陈游听了,也叹了口气:“节哀顺变。” 两人默默不语。 给兰若收拾遗容的阿姨走了出来,捧着兰若换下的衣服,对苏煜道:“先生,这些东西是直接扔了吗?还是要留下,做个念想?” 苏煜头也不抬:“扔了吧。” 阿姨便要出门扔衣服,陈游眼尖,忙叫道:“等一下!” 阿姨回头,只见陈游起身到了跟前,从那堆衣服里抽出了那露出了一角的手帕。 陈游拎着那手帕回头,问苏煜:“这手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4 帕怎么在她那里?” 苏煜一愣:“你说什么?”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那方手帕。 陈游看着两方都有兰花标记的手帕,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也结巴了:“她就是、她就是……” 苏煜仍不敢相信地走上前来,从陈游手里抓过了了那手帕,两方对比,他心中忽然刺痛,终于痛哭出声。 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女子,那个他一直嫌弃的女子,竟然,真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而他,竟然对她做了那般恶劣之事! 嫌弃她、羞辱她……他怎么能这样! 而她,却是一直以一颗真心待他,悉心照顾他,无微不至…… “我……对不住你!” 没多久,苏煜就出家了。 兰若叹了口气,接着对我讲:“我这几年都浑浑噩噩的,四处游荡。但死前的心愿我却一直没忘,”说到这里,她低头笑,“我想找到他,把事情说明白,再问一句,他愿不愿娶我。倘若他说愿,我便一直等着他,等他来阴间与我相会,在奈何桥上结为夫妇,下辈子,便是注定的一对。若不愿,我便自己投胎去,只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我听了她的故事,十分气愤,愤愤不平地说:“还想着他吗?你还不明白吗?你当日不是没有同他说过真相,可他不相信你!他为什么不相信你?是因为他心里没你!你又是何苦,为了这样一个人,承受这样大的痛苦!” 兰若却不理睬我的话,只是自言自语:“我想见他,我好容易找到了他的家。可他住的地方有佛光,我进不去,我还是见不到他……我想见他……” 我看着她这副痴样,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便要带她出画。 “做什么?”她问。 我阴沉着脸:“带你去见他。” 我带着兰若从画中出来,正撞见苏炟立在桌边。他看我面色不善,便问:“发生了什么?” 我却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问:“三楼东首,是苏煜如今的住处吧?” 苏炟点了点头。 我冷哼一声,抬头冲着那方向,用了法术厉声喝道:“苏煜,你给我滚出来!” “苏煜!” “苏煜!” 我连着叫了三遍他的名字,只有苏煜和苏炟能听见。 苏煜正在床上坐着闭目养神,听见了我尖锐的声音,一个没撑住,从床上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肉渣玻璃渣,搭配起来更配哦~ 第10章 痴鬼篇 解铃 苏煜从床上掉了下来,但他并不慌张,爬起来便去佛像前打坐,镇定自若。 我在楼下,等了一会不见他下来,便没了耐性,拉着兰若便要冲上三楼。 苏炟此时却拦在我面前,问:“你要做什么?” 我冷笑:“去找你那没心肝的哥哥,给这姑娘讨一个说法!”说罢,我也不理会苏炟,带着兰若直接穿过天花板去了三楼。 苏炟也要追上我们,可他走了两步,突然头晕了起来,便支撑不住倒了下来。他今日不知怎么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在地上趴着气喘吁吁的份。 隔壁的云新听见苏炟倒地的声音,忙跑过来扶苏炟起来,道:“二哥,你怎么又摔倒了?” 苏炟摆了摆手,指了指楼上:“无妨。扶我上楼,我要见大哥。” “二哥,你还是先休息吧。”云新关切道。 “那我自己上去。”苏炟说着,甩开了云新的手,扶着墙就要走。 “别,二哥,还是我扶你上去吧。” 我带着兰若到了苏煜的门前。兰若往后退了一步,道:“这里面有佛光,我不敢进去。” 我看了那门一眼,眼里满是不屑,一挥手,那门便开了。里面的佛光冲了出来,我眨了眨眼睛,身前便布上了一层结界,把兰若也护在了身后。 那佛光便散了。 苏煜听见门开了,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佛珠,并没有回头。 我回头看向兰若,伸出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道:“我帮你显形了,他如今可以看见你、听见你。你自己去找他问个明白吧。” 兰若听了,点了点头,飘到了苏煜身后,轻声唤道:“先生,是我。” 苏煜捻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却并未回头。 “先生,”兰若又叫了一声,“先生,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我看见苏煜身形一顿。他的背有些驼了。 “我没脸……见你……”苏煜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 兰若绕到了苏煜面前,蹲了下来,看着苏煜,眼中含情。 苏煜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虚晃的魂魄,眼里竟含了泪。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兰若的脸颊,可是阴阳相隔,他根本碰不到她。 他苦笑一声,无力地垂下手,低头道:“太晚了,太晚了。” “先生,”兰若开口,“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苏煜抬头,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已是颓废不堪。他看着兰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那先生的答案是?” 苏煜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强忍着眼中的泪,道:“苏煜,对不住你。” 兰若一愣,低头苦笑:“所以,先生的回答没有变,”她复又抬头,眼里多了几分鬼气,“先生不怕我,做出伤害先生的事吗?” 苏煜闭了眼,长叹了口气,又扭头看向兰若,道:“是我欠你的,你要做什么我都认了。你要我的命,我也给。生前给不了的,我死后还你。” “我不要你的命!”兰若眼里的泪涌了出来,“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心!” 苏煜强笑:“我的心?我的心已经配不上你了。” “我只问你一句话,”兰若说,“若当日,在雨花台,我便告诉你我的身份,你还会许下那样的诺言吗?” 苏煜看着兰若,神情痛苦,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不想骗你。” 兰若怔住了。 她低下头,思前想后,终于放弃了。 “我真不该救你,真不该遇见你……”她抬头,眼里尽是决绝,“苏煜,今生已如此,再难回头。只愿你我此后,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苏煜嘴里念叨着这句话,眼眶一红,但却笑了。 “兰若姑娘,等我死后,我一定去向你赔罪。这辈子欠你的,我会还你。”苏煜看着兰若的背影,道。 兰若听见这话,没有回头。她忍着泪,来到我面前。我撤了法术,苏煜再听不见、看不见她了。她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相助。还请姑娘为我指一条投生的路。” 我伸出手在她眼前一划,让她可以看到各家运势,助她投生。她垂了眼眸,道:“多谢姑娘了。” 她就这样走了。走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5 之前,也未再看苏煜一眼。 我来到苏煜面前,却见到苏煜满脸的泪痕。我十分恼他,伸出手就想给他来一掌,却听见了门口苏炟的声音:“大哥。” 我手一顿,想了想,收了回来。 我飘到苏炟面前,对他道:“你哥哥可真要感谢你这个弟弟。”说罢,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炟回头看向我,想说什么,却碍于有人不能说出口。 苏煜听见苏炟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苏炟正倚着门,而云新就站在苏炟身侧。 “大哥,你没事吧?”苏炟问。 苏煜低了头苦笑:“没事,没事。” 苏炟便道:“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大哥,你也早些休息。” 苏煜点了点头,苏炟便要下楼回房。云新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苏炟的吩咐做事了。 苏煜坐在蒲团之上,手上一使力,佛珠四散,滴滴答答落了整个屋子。 姚墟在此刻显形了。他来到苏煜面前,只听苏煜缓缓道:“我按你吩咐做事了,你也要遵循你的诺言。” 姚墟点头:“你放心,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投胎,让她下辈子,过的好些。”又问:“你怎么不开心?” 苏煜看着地上四散的佛珠,道:“上一次我没有抓住她,这一次却又不得不放手,”他说着,又低头苦笑,“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姚墟还是那副模样,一本正经:“这话你可别让她听见了。她是痴鬼,不斩断她这点念想,她永远不可能投胎。你做的,是对的。人鬼殊途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再给你讲一遍了。” 姚墟说罢,便离开了。他追上了兰若,只说了一句话:“我送你投胎,随你的心愿,去个见不到他的好地方。”然后,两鬼便离开了。 苏煜一人在佛堂内,看着满地的佛珠。他把佛珠一颗一颗捡起来,捧在手里,细看了看,然后便丢进了垃圾桶。 我坐在屋顶,回想这方才的事,真是越想越气。 姚墟又出现在了我身后,我没好气地说:“姚大人,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姚墟坐在了我身边:“别忘了,你也是阴魂。” 我看了他一眼,依旧没好气地道:“男人都是混账!” 姚墟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我先走了,还有公务没忙完。” 我问:“你还有什么公务?你不是被贬了吗?” 姚墟答道:“送孤魂野鬼去投胎。” 我幸灾乐祸:“又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他点了点头,却又威胁我:“你如今也是孤魂野鬼,可小心着点。” 我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回他一句刻薄的话,只是叹了口气,对他道:“你若真的能送我去转世该多好,那时我就可以忘了千年前的那些破事了。” 姚墟静静地看着我,半晌,终于冒出了一句:“谁不想忘呢?”说罢,扭头便走了。 可我注意到,他的眼里,竟然有一些忧伤的成分。我不知道他生前的遭遇,但是也听人说起过,似乎那又是个悲惨的故事。是啊,姚墟也曾是人,他再怎么铁面无情的,他也曾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接着扭过头来,躺在屋顶,看着那漫天繁星。 我是被囚禁在画里的厉鬼,怎能如同孤魂野鬼一般说转世就转世呢? 真是可笑,我一个千年厉鬼,竟然羡慕起孤魂野鬼来。 可笑,可笑。 清晨,我回到了苏炟的房间,只见苏炟正昏睡在床上,而云新正守在他身边。 我心中一惊:好端端的,云新怎么来守着他了?难道他身体又出了状况? 想着,我飘到了苏炟身侧,仔细察看了一下,果然,他正发烧。 云新困到睁不开眼,可还是强撑着。外边响起了敲门声,云新忙起来去开门,只见苏燃走了进来,一脸关切地低声问:“怎样,他可好些了?” 云新摇了摇头:“还是有些发烧,一直昏睡着。昨夜里把医生叫来打了点滴,可不见好。” 苏燃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坐到苏炟窗边,爱怜地摸了摸苏炟的额头,又抽回了手,掩面道:“这孩子,真让人心疼。” 我心中倍感愧疚。他昨日身体不舒服,是很明显的了。可我那时被愤怒冲昏了头,竟然毫不在意,反而一心想着教训他哥哥!他虽然没有感情,可他分对错,怎会坐视不理?若我当时能冷静一些,他又何至于此? 我懊恼极了。 自从成为厉鬼,我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好容易有些好转,怎么又突然控制不住了呢? “咳,大姐……”苏炟微微睁开眼,醒了。 苏燃忙握住苏炟的手,一脸关切:“感觉好些了吗?” 苏炟微笑着:“都好。” 苏燃便把手背放在他额头试了一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是烫,”又对云新道,“云新,你帮我给陈显先生去个电话,取消今天和沐家的约,我在家陪陪阿炟。” 云新点了点头,刚要去打电话,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大姐,你去吧,我可以在家里照顾弟弟。” 我回头一看,正是苏煜,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可我又正好听见苏炟咳嗽了一声,我回头看了看苏炟,只见他正看着我,我心一软,便松了拳头。 苏煜如今已脱下了僧袍,换上了家常衣服,整个人笔直地站着,但眉宇间总有一股子沧桑。 苏燃又惊又喜:“你,你想通了?” 苏煜点了点头。 苏燃起身,来到苏煜面前,激动到眼中含泪:“你如今这样,我便放心了。” 苏煜微微一笑,垂下眼眸,道:“有些执念,该放下了。我可不能辜负了我这条命。” 这条命,是兰若救回来的。 “大姐,我想同阿炟说几句话。”苏煜道。 苏燃看了看苏炟,口中连连应着:“好、好……”说着,她便带着云新一起出去了。 苏煜关上房门,坐到苏炟床边,低头道:“阿炟,你昨夜都看见什么了?” 苏炟微笑:“什么都没看见。” 苏煜叹了口气:“我从前不信鬼神之说,你小时候总说自己看见了没有影子的人,那时我只当你胡闹。可最近几日的事情,让我不得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他说着,看向苏炟,眼里尽是忧伤,“阿炟,此刻我真的羡慕你,能见到过世之人,我也想见到过世之人。” 苏炟望向我,幽幽说着:“那只是儿时的玩笑话,大哥莫信。”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是云知给苏炟送早饭来了。 “大哥,你也该下去吃早饭了。”苏炟道。 苏煜叹了口气,强笑:“是啊,该下楼吃早饭了,许久没有在楼下吃过饭了。”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6 说罢,便一步一步地去了。 我看着苏煜的背影,竟然有些可怜他了,可我还是非常生气,为什么和兰若的最后一面,还要伤兰若的心? “总该放下的。”云知离开后,苏炟对我道。 我回头看向苏炟,有些抱歉:“昨日是我冲动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可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别人不知个中滋味,可我懂。” 苏炟坐了起来,问我:“若当初伤你之人,也能如此利落地斩断你的执念,你还会放不下吗?” 我懂他的意思了,可我还是摇了摇头,苦笑:“不会。兰若是痴鬼,我是厉鬼。痴鬼的执念可以被这样斩断,我则不同。若当年那个混账如同你大哥一样,只怕我会怨气横生,当场一掌了结他。” 苏炟喃喃自语:“原来鬼还有这许多分类。”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鬼中间也有分类,如同人世中的不同性格的人。唉,这可真麻烦,死都死了,还分这么清楚。难道不应该爱憎分明、痛快一场吗?” 苏炟听了沉思一会,点头微笑道:“说的是。”他又抬头看向我,道:“小蘅,过来。” “做什么?”我问。 苏炟微笑:“我想好好看看你。” 他这话说的奇怪,但我还是照做了,顺从地到了他面前。他伸出手,似想替我理一理这一头长发。我也看着他,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在我面前伸出手。但他是人,我是鬼,他虽能看见我,但碰不到我。 他低下了头,收回了手,微笑道:“遇见你这些日子,我还从未看清过你的面容,从未看清过你的眼睛。” 我这一副标准的厉鬼模样,长发将要拖地,遮掩着面容,他自然是看不清的了。可我还疑惑:“为什么要看我的眼睛?” 他微笑:“就是想看看。曾听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若想看清一个人,最快的方法就是看他的眼睛。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我也笑了:“还好你不会害怕,不然你多半会被我当场吓得失了神智。”说着,我自己把长发别到耳后,第一次在他面前,让他看真切我的面容。 他仔细瞧了瞧,仍是那样微笑着:“很好看的眼睛,你没有你说的那般可怕。为什么你总是把自己说成是凶神恶煞的存在呢?” 我又摆出了一副阴森可怖的模样:“因为我本就是凶神恶煞。”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凑近了看我,一边看一遍道:“我还听人说过,如果你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的眼睛看,那很大可能你会爱上这个人……我现在,看了多久了?” 我听见这话,猛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只看着我的眼睛,看的我有些不知所措:“你说,我会不会爱上你?” 我被这话吓了一跳,往后飘了老远,一边把头发恢复原样一边说道:“你害不害臊呀!小孩子家家的,可不敢胡说。再说了,会不会,那个,你心里没数吗?” 他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向后靠在了立起来的枕头上。 “你快吃早饭吧,你还是个病人呢,别想这些无聊的东西了。”我说。 他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却又补了一句:“我的人生,没有感情,本就很无聊了。” 我又和苏炟在同一个房间里待了一天,不同的是,这次我们并没有像从前那般谈天说地的。不,准确的说,是我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不知怎么了,自今早他问完我那个问题后,我就乱了。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的眼睛,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千百年前的旧事――那些我恨不得早点遗忘的旧事。 正当我满脑子胡思乱想之时,苏炟又开口了。我现在真怕他说话,不知他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他看着我,语气平静:“你在追忆过去?” 我没好气:“不,我在憧憬未来。” 他低头浅笑:“你呀,每次骗人都是这样拙劣。” 日已西斜,苏燃也回来了。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看自己的宝贝小弟,摸了摸苏炟的额头,放心了:“退烧了。” 苏炟就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大姐,和沐家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苏燃笑了笑:“还好,那块地不知为何,本就收成不好,沐家早就想把那块地卖了。我们出的价又合理,他们自然答应了。”又道:“我看那沐家小姐是个爽利的性子,模样也不错,我挺喜欢她的。” 听了这话,我心中竟不快起来。看苏燃的意思,她明显是要再撮合撮合苏炟和沐慕。 苏炟微笑回道:“那大姐可把她认作义妹,多加提点。” 我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然后便看见苏炟淡淡地看了这边一眼。 苏燃只是点了点头,又道:“对了,沐老爷说,他家有个园子,祖上传下来的,典型的苏州园林风格,邀我们前去逛逛,正好看看地。我已应了,你可有兴趣一同去?” 苏炟想了想,又看了看我。 说起来,我也有几百年未曾去过那一带了,还真想看看呢。 我点了点头。 苏炟便对苏燃微笑道:“我也想多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痴鬼篇结束了! 下一篇的主场地在苏南, 大家来猜猜是什么鬼啊~ 第11章 冤鬼篇 苏南 于是,苏燃、苏炟和云新就一同去了苏南。苏煜因为那里礼江宁太近,容易勾起伤心往事,便没有来,说是要跟着陈显学着如何打理公司。而云知要留下照顾苏煜,便也没有来。 我们在苏州站下了车。沐老爷家的车早就在车站等候了。 我这一千多年前出生的老鬼不由得再次感慨如今交通的发达。 已入秋了,路边的落叶也多了起来,但树上的大多数还是绿的。苏炟在车上,枕着他姐姐的腿睡觉。 他近来不知怎么了,觉也多了。 我无聊的很,可车外阳光太烈,我实在不想飘出去游荡,只好缩在车里,听着苏炟微弱的鼾声,打量着他。 我还没有这般用心地看过他的脸。他很白净,尤其是脸色,简直是苍白。他虽是剑眉星目的俊朗长相,但浑身都散发着文弱书生的气息。他太瘦了,脸上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但也让他的手指显得消瘦修长…… 他可真是好看。 诶,他的眉毛里,有一颗朱砂痣。 “大姐,二哥,我们好像到地方了。”前排的云新回头说道。 我抬头看去,只见前面的那辆车停了,沐老爷和沐慕下了车。 面前是个大宅子,门口种着老槐树。沐家的人要出来迎接我们,于是我便看见了乌压压一群人从大门里涌出来,在门口排列站好。 这些人多是年轻人,还有五六个稚儿,身上的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7 衣服也是好料子、好纹样。 “见过父亲。”那乌央央一群人忽然齐声开口,倒是把我惊着了。 苏燃扶着苏炟下了车,见了这情景,口中感慨:“沐家真是人丁兴旺啊。” 是啊,和苏家的三个相比,眼前的这三十个,确确实实是人丁兴旺。 三十多个孩子,这哪里是土财主?分明是土皇帝! 沐老爷满意地笑了,回头对苏燃道:“苏小姐,这都是我家的孩子。”又对那三十多个孩子道:“还不见过苏小姐和苏二爷?” 只见那三十多个孩子又齐刷刷地回头,对苏燃、苏炟笑道:“见过苏小姐、苏二爷。” 苏燃微笑:“沐老爷客气了。” 苏炟却不说话,只是微笑着静静观察众人神态。不,更准确的说,是观察沐慕的神态。 我见他一直盯着沐慕看,心中竟然不悦起来,浑身黑气也有些控制不住地释放出来。 苏炟注意到我的异常,便又轻轻侧头对我微笑示意。 笑,你就会这样笑! 我莫名生气起来:他对谁都是这样微笑! 正当我快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我见到那三十多个孩子中为首的青年上前,低声问沐慕,道:“十七,这次你可有希望嫁出去了?” 沐慕没好气地道:“大哥,你这次又有多少奚落话等着说呢?”说罢,她便不顾众兄弟姐妹,也没和沐老爷打个招呼,便径自进了宅子。 那沐家长子有些尴尬,对苏燃苏炟道:“客人请进。” 沐老爷看着沐慕的背影也有些生气了,但不好发作,也只是自嘲:“几位见笑了,老夫教女无方、教女无方。” 唉,听见“教女无方”这四个字我就头疼。 在偏厅小小休息了一下后,沐家长子引着苏家姐弟和云新进了宅子,带着他们去往客厅。 一路上,沐家长子边走边道:“在下沐周,今年二十九,是沐家的长子。几位直接唤我姓名就好。” 苏燃笑道:“这怎么好?我们还是称您一句‘沐大公子’吧。” 沐周微笑,但也没有推辞。 云新却忍不住好奇心,终于开了口:“沐大公子,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问?” “请讲。”沐周道。 云新清了清嗓子,不大好意思地笑了:“沐大公子,您有多少兄弟姐妹啊?” 我听了这个问题,不由得看向沐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毕竟你乌央央一堆人,着实让我印象深刻。 “云新,不得无礼。”苏燃严肃起来,对云新说。云新耸了耸肩,步伐慢了些,跟在众人身后。 沐周却毫不在意,只是笑道:“家父共有十九子二十六女,除去夭折的,如今也有十五子、二十女。” “沐小姐排行多少?”苏炟却忽然开口问,我瞟了他一眼,又避开了他的视线。 沐周笑道:“沐慕吗?在所有儿女里,她排行十七。在姑娘中间,却是排行老七,”说着,沐周又感慨,“姑娘中的老十都嫁出去了,可她还待字闺中,真让人发愁啊。嫁不出去可怎么好?” 看样子,沐周也要撮合那沐家姑娘和苏炟了! 苏燃此时却开口问道:“敢问沐慕姑娘芳龄几何?” 沐周一脸沉重:“都十八了……” 苏燃听了,愣了一下,不由得轻笑:“才十八,嫁不出去,便让人发愁了?要我说,女子不嫁人也是可以的,只要她足够自立自强,不嫁人可比嫁人要好上千倍!” 沐周听了这话,猛然想起苏燃也是二十九了还没嫁人,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便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家的姑娘,十五便嫁人了。” 苏燃却笑了笑,肯定地说:“那我更加佩服这位沐慕姑娘了。” 闲谈间,沐周便引着苏家姐弟和云新到了客厅。沐老爷和他们一番客套后,就和苏燃谈起了买地的问题。苏炟一向不管事,便也没有认真听。而云新却是出乎我意料的认真仔细,时而附和。 我飘到苏炟身侧,没怀好气地说:“怎么?还想着沐家姑娘呢?” 他竟然点了点头! 我不知怎么,就想发火:“那你就在这里想她吧,我要去外边逛逛。” 他竟然又点了点头! 我一生气,扭头便要飘出去,却听他道:“我和你同去。” “苏少爷说什么?”沐老爷听见苏炟似乎说了句话,可没有听清。 苏炟微笑:“晚辈有些乏了,想先去休息。” 沐老爷知道这苏二爷在这也没用,便叫下人引着苏炟去房间。苏炟谢过,起身便走。 下人在前走着,我在苏炟身边飘来飘去,酸溜溜地道:“成天说我骗人,我看你骗人功夫也不浅!” 他倒是十分自然,只是压低了声音:“多亏杨老师教学有方。” “不敢,”我说,“你是自学成才,有天分的很,我岂敢以师名自居?” “杨老师过谦了。”他说。 这小狐狸!论口舌功夫,我还真拿他没办法。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平日里在姚墟面前狡辩的能耐竟半点都用不出了! “在想什么?”苏炟问。 我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想你!” 他笑了:“我也想你。” 他仍是微笑着,和之前所有的笑一样。 我们回到了房间,苏炟仍是先脱去外套,然后坐在椅子上喝茶。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盯着他。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他问。 是啊,我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正在想如何编瞎话的时候,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苏少爷,我是沐慕。”门外的女子道。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问苏炟:“她找你做什么?” 苏炟摇了摇头:“不知道。”说着,他便向门外道:“请进。”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沐慕走了进来,然后立马掩上了门。可以猜到,她应当是背着人来的。 她站在苏炟面前,道:“苏少爷,我来找你,是听说我大哥对你们说了些有关我的话。我想你该知道他的意思。” 苏炟点了点头,微笑:“令兄也是为你着想。但苏炟知道沐姑娘无意于苏炟,苏炟也已知身体异于常人,恐年寿难永,又岂敢拖累姑娘?姑娘放心,苏家这边不会成为姑娘的阻碍,相反,家姐十分欣赏姑娘,很可能会相助姑娘。” 沐慕听了,愣了一下,然后便点了点头,笑了:“多谢了。上次见面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是我无礼,还请苏少爷莫怪。” 苏炟微笑:“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沐慕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倒豆子般地道:“没想到,你竟然比我父兄体贴多了。我父亲,只知生,不知养,生的孩子多到都记不清谁是谁,起个名字也是直接用他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8 的姓加上母亲的姓应付了事。他嫌女儿是赔钱货,便早早地嫁出去赚彩礼钱。你可知我的姐妹们都嫁了些什么人?不学无术的少爷就罢了,还有嫁给四五十岁老头子做续弦的。我实在不想像他们一样。上一次,他们把我绑了,强送上花轿,结果被我放火烧了新房,那人家把我退了回来,还让我家赔了好些钱。从此以后,我在这里就恶名远扬了,谁都不愿娶我,他们这才盯上外地的你的。他们说你体弱多病,肯定只想着有生之年赶紧娶个媳妇,我家境还不错,他们说你肯定不会多加挑剔……”她说着,声音弱了下来。 我听着沐慕说着她自己的事,听到她放火烧了新房时不由得也对她起了敬佩之心。可我一扭头,看到苏炟如此专注地看着她,听她说话,我内心的无名之火便又起来了。 “沐慕姑娘追求恋爱自由,苏某佩服。”苏炟道。 晚间,苏炟已睡了,我便趴在床边,撑着下巴看着他。 身边一阵阴风起,想也不想便知道是谁了。 “姚大人,你不去办差,不去找魂,怎么又来找我?”我头也不回地说。 姚墟却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静静地看着我,半晌,终于冒出一句:“你不开心?” “你在这,我怎么开心?”我习惯性地回讥了一句。 姚墟飘到我身侧,我看见那白色的衣角在我面前飘来飘去。他蹲了下来,抓起我的袖子,在我眼前晃了晃,略带得意:“别忘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我也可以根据你的阴气猜出来。你在我这里,没有秘密可言。” 我生气地抽回袖子,本想大骂他几句,可又怕吵醒了苏炟,只得隐忍地回道:“你还真是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你动心了。”他没有理会我的讥讽,淡淡说道。 “什么?”我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对这小子动心了。”姚墟说着,指了指床上熟睡的苏炟。 “怎么可能?”我忙否认,“我一个千年老厉鬼,怎么会喜欢这毛头小子?” 我都一千多年没有喜欢过人了,早就忘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姚墟看着我的眼睛:“可你只有十八岁的心智,你死时什么样,现在便还是什么样。你以为你在世上存在了千年便成了看透世事沧桑的老者?你以为别人叫你一声‘姥姥’你就真的是长辈了?你的心智可远远跟不上你的阅历,你仍是个十八岁的小丫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姚墟给我长篇大论的解释一番,我呆呆愣在原地,口中只道:“你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姚墟笑了:“你看,你连骂人的方式都还如此幼稚,”他说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没想到你这般轻易地就被这小子扰乱了心。你好好冷静冷静吧,你的心绪已经乱了,我希望你赶紧调整过来,不要耽误咱们的事情。” 我不服气:“明明是你一天不干正事,我可是好好地看着他呢!你竟然还责怪我?” 姚墟低着头,轻轻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那个灵符,是我用心血印上的,丝毫变动都会影响到这里。你乱,我也跟着乱,叫我怎么做事呢?” 我别过头去,小声嘟囔:“自作自受。” 姚墟微微一笑,便又不见了。 我又看向苏炟,心中的确乱了起来。 动心了? 是了,一千多年前,我对李凌也是如此,没事就盯着他看,看到他多看一眼别的姑娘,我心中都会不自在。如今我成了厉鬼,便变本加厉了。 我真的对这小狐狸动心了? 是的,不知为何,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着我,在他面前,我一点“画中鬼”、“姥姥”的威风都没有,性子没有那么暴戾了不说,我竟然还时时想着他? 对,我动心了,莫名其妙地就动心了。 这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话,我大唐女子对这些事一向看的开,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可扭扭捏捏的。我当年对李凌也是这样,喜欢他便去找他。可是苏炟,苏炟他…… 他是人,我是鬼。纵然他注定了没几年也要变成鬼,可目前来看,我们依旧是人鬼殊途。 况且他还不是常人! 可不是常人又如何了?我也不是常鬼呢! 要不,我,试试? 对,试试。我喜欢他,自然要让他知道。 我心中一阵胡思乱想,却没注意到,苏炟的睫毛动了动。 是的,他根本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苏炟就起来了,他仍是像往常一样给我问了句好,我也笑着回应了一句。 昨晚想了一宿,最后我的决定就是:先试试。 藏着掖着,也太丢我大唐女子的脸了。我大唐女子光明磊落,不逊男儿。 “小狐狸,”我笑眯眯地转到他面前,看着他穿衣服,“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小蘅,”他费力地系着扣子,能看出来这件衬衫真的不好穿,“你能帮我把扣子系好吗?” 唉…… 我内心悄悄叹了口气,手指一绕,施了个法,那扣子便都系好了。 “我有件事要对你说。”我对他笑道。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他一边整理着袖角一边道,“我今日已起迟了,沐老爷还约我们去逛园子,迟到了不好。” 正说着,只见云新敲了敲门,道:“二哥,大姐已准备去客厅见沐老爷了。” “好,稍等。”苏炟道了一句,穿上了外套,便一步一步挪出门了。 我在他身后恨不得跺脚。 时机不对,等他闲了再说! 几人坐上了马车,就往沐家的园子去。 在这个时代,我终于坐上了熟悉的交通工具了。之前的汽车、火车,好是好,但我这种老人家还是不太适应。 苏燃看着车外。今日恰巧是中元节,路边有烧纸钱的。他感慨道:“乡下的风景,就是别有一番风味。” 苏炟随意地点头附和。云新却道:“还是城里头舒坦。” 我看了看苏炟,只见他眼神有些奇怪,便循着他目光向车外看去。只见苏炟一直盯着看的,是一块薄田,种着棉花。 这若是一块普通的棉花地也就罢了,可问题就在于,他不普通。 我分明看见这棉花地上,阴气冲天。 我看向苏炟。苏炟也看向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沐家的地。 如此深重的阴气,可不是一般的鬼能有的。而这阴气恰好出现在沐家的地上…… 沐家,有古怪。 可沐家若真的受阴魂骚扰,又怎会家大业大到如此地步呢?而且看沐家人的样子,也不像饱受灵异事件摧残的模样啊! 难道是沐家自己的人死后化为鬼而阴气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29 不散? 不对,若是沐家自己的人,死后应当葬入祖坟,岂会埋在棉花地里? 真是令人费解。 我看向苏炟:“我打算傍晚时去问问。” 大白天的,我怕那鬼不敢出来。晚上我又不敢离开苏炟太远,怕有鬼吏来找他麻烦。 也只有黄昏了。 苏炟点了点头。 “这马车就是晃,二哥都不住地点头。”云新笑道。 苏燃微笑:“是,阿炟身子弱,坐马车太累了,以后还是坐汽车好些。” 云新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乡下路不好,汽车也难走。” 苏燃和云新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苏炟看似认真听着,实则一直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小狐狸,”我开口,“我……” “呀,怎么了?”耳边忽然传来苏燃的叫声,马车猛然停了下来,苏炟险些跌倒。 “苏小姐,马车被石头绊了一下,车轮子坏了,”车夫对我们道,“几位客人可能要下来走了。” “还有多远?”苏燃问。 “还有二里路。”车夫道。 苏燃对苏炟道:“既这样了,咱们便下去走走吧。” 苏炟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了 虽然进展快了一些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羁绊吧 第12章 冤鬼篇 深园 苏南地区的秋日想必夏日毫不逊色,依旧是烈日炎炎。我虽功力深厚,可也架不住在阳光下待这许多时间。 苏炟见我不太舒服,便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对苏燃道:“大姐,太热了,咱们有伞吗?” 苏燃忙命云新拿来了伞,就要给苏炟撑上。苏炟微微一笑:“我自己来就好。”说着,他接过了伞,自己撑上,我也就理所应当地躲到了伞下。 见他如此照顾我,我心中难免欢喜。 “小狐狸,你可真好。”我说。 他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我就这样躲在伞里,和他一同走着,距离近到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苏小姐、苏少爷,前面就是了。”引路的人对我们说。 苏炟抬头看向那园子,低低地说了一句:“不对。” “什么不对?”我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那园子。刚刚只顾着盯着苏炟,对周边事物都没怎么在意。如今一看,可真是让我疑惑。 这园子的阴气,比那棉花地里的阴气还要重! 远远地看过去,便能感受到里面的阴气震天。 “奇怪,”苏炟喃喃,“除了你,我还从未见过比这强的阴气。” 我听了这话,竟然有些小得意:“那是自然,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画中鬼,小鬼们都要叫我一声‘姥姥’呢!” 苏炟轻轻一笑:“是,你是最厉害的。” 我狠狠点了点头,伸手就想搂过他的腰,可惜我碰不到他。我只好放弃了手上的动作,只在他耳边轻语:“所以有我在,阴间的鬼,谁都动不了你。” “那多谢姥姥庇护了。”苏炟轻声道。 “阿炟,别发呆了,进去吧。”苏燃刚和沐老爷寒暄了一番,正要进园子,却发现苏炟还在原地站着发呆。 “好的,大姐,我这就来。”苏炟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那园子走去。 这是个挺别致的园子,花草树木自不必说,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更是一应俱全。不仅如此,一些本不该存在于这里的东西也是数不胜数,比如我,还比如刚刚那个嬉皮笑脸从我身边走过的男鬼。 这里简直就是鬼魂的人世! 在苏燃等凡人的眼里,这里不过是一个别致的园子。而我和苏炟看到的则不是这样,我看见路边有小鬼在追着竹蜻蜓嬉戏,还有卖丝线的小贩在推着车叫卖,路边楼上有未出阁的女儿从窗户里向外张望,还有老妇坐在门口洗衣服…… 死去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鬼。 这里树多,阳光照射的地方少,因此这些鬼魂纵使在白天出现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怪不得这里阴气这么重! 看样子苏炟也没见过这景象,他轻声问我:“我们是不是到了阴间?” 我看着前面有说有笑逛园子的沐老爷和苏燃,犹豫道:“应该不是。” 前面的沐老爷见苏炟脚步慢了,回头要招呼苏炟,却看见苏炟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不觉有些轻蔑:上海公子哥都没见过我这样好的园子,可见这上海公子哥也就是个绣花枕头。 “二哥,你是不是累了,我来扶你走吧?”云新退到苏炟身侧,关切地问。 苏炟摆了摆手:“不必了,”他收了伞递给云新,“我在这里仔细看看,你们先走吧。” 云新接过伞,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大部队。苏燃一直在和沐老爷谈生意,根本无暇顾及苏炟。 终于,只剩我和苏炟,还有身边这一群鬼了。 这么好的景色,只有我们俩,本来该是我坦露心迹的好时机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鬼在这里! 真是天意弄人。 “我还是看风景吧,装作看不到的样子。”苏炟目视前方,语气平静。 “是,低调些好。”我表示赞同,然后跟着他一直慢慢往前飘着。 “呀,姑娘,看你面生,不是本地鬼吧?”一个看起来生前应是公子哥的鬼拦住了我的去路。 苏炟见我被拦了,便放慢了脚步。 “关你何事?”我没好气,推开那鬼就要向前走。 “你一来这我就注意到你了,”那鬼追上我,笑嘻嘻地道,“你一直跟着这个活人多没意思,不如割舍过去,和我在死人的世界逍遥快活。” 我听了这话,不由冷笑一声,在苏炟身边停了下来,回头问那公子哥道:“看你这么熟练,生前到底调戏过多少良家妇女?” 那公子哥一展扇子,一脸的春风得意:“一般一般,也就四五十个吧,正经做我姨娘的也就十来个,比不上隔壁姓沐的。” “十来个,”我低头冷笑,又有些控制不住了,可苏炟就在我身边,我还是努力冷静下来,问,“你是怎么死的?” 公子哥有些不大好意思:“酒喝多了,摔进池塘……丢人,丢人。” 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面上冷笑:“那还真是便宜你了……”说着,我便要动手。 “小蘅,”一直不说话的苏炟开口了,“莫要冲动。” “呀,不是说好低调的吗?是你冲动还是我冲动?”我被苏炟吸引了注意力,回头问他。谁知道他这一开口会引出什么事? 可我不幸猜中了,果然有事。 “原来是你能看见鬼。”那公子哥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去,只见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0 他面色变得惨白,脸也肿胀起来,活脱脱一个溺死鬼的模样。 我立刻释放出周身煞气,园子里顷刻便刮起了阴风。那公子哥看这阵势,知道我不是善茬,便退了几步,离我远了些。园子里别的鬼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化,都放下手中的东西,朝这里汇聚起来。 我轻蔑一笑,根本不当回事,转身在苏炟身外设了结界,又回头瞪着那公子哥,平静地问:“你想做什么?” “来者,可是残魂?”那公子哥问。 他怎么知道残魂的事? 我警惕起来,问那公子哥:“你是何人?” 那公子哥收了折扇,道:“在下周从,沐老爷的妻弟,十五年前溺死在五里外池塘。” “十五年,”我心中暗道,“这里简直就是姚墟升官发财的好地方!这么多滞留的鬼魂,够他折腾一阵子了。” 只是奇怪,这里这么显眼,地府没有行动也就罢了,为何姚墟也没有动手?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周从问。 “叫我‘姑娘’也太客气了,”我冷笑,“你叫我一声‘姥姥’就好。” “你!不要欺人太甚!”那周从被我这句话噎着了,咬牙对我道。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他身后的群鬼们喊了一句:“这小子就是谭大善人要的残魂!大家快抓他去领赏!” 什么谭大善人?什么领赏?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群鬼魂便如饿虎扑食朝苏炟涌了过来。我忙出了掌,狠狠向地下一拍,强大的阴气登时如涟漪一般向外扩散。那些小鬼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一下子便被震飞了。 然后我便看见这群小鬼在空中飘着,哼哼唧唧,不敢上前。 我冷哼一声,拍了拍手,转身便解了苏炟的结界,对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吧。” 苏炟点了点头,十分利落地拔腿便走。虽然他一向走不快,可那些小鬼被我打的伤了元气,一时半会追不上来,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出了这园子,苏炟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园子,道:“大姐和云新还在里面。” 我也回头看向那园子,道:“放心,那些小鬼都被我打残了,不会对你姐姐他们怎样的。” 苏炟带着我坐在路边亭子里,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问道:“他们说的残魂,是我吗?” 我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可我还没想好如何编瞎话糊弄过去。 “别想着撒谎,我能看出来。”他又补了一句。 我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苏炟,却又低了头,不想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你为何和常人不一样吗?” 他没有说话。我接着道:“因为你是残魂转世。常人三魂七魄,你少了一魂二魄。我想,这可能就是你体质孱弱、感情虚无、能见鬼魂的原因。”说罢,我抬头,看着他。 他一言不发,仔细想了想,半晌,只说了一个“哦”。 早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大反应的,可我看到他这般模样,仍会替他伤感一番。 “你早知道了?你来到我身边,也是这个原因吧?”他问。 我低了头,不知该怎么说,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他轻笑,“什么上辈子的孽缘,果然是假的。” 我无可反驳,唯有点了点头,底气不足地道:“如你所说,那的确是个谎言。” “为何阴间要追杀我?”他又问。 我听了这个问题就来气,开口就大骂那地府鬼吏:“因为你的存在证明他们办差不仔细,这会让他们开罪于阎王。那群胆小鬼,犯了错不知查、不知改,只想着掩盖真相、毁尸灭迹!他们想让你死,想让你魂飞魄散,从此他们就高枕无忧了!” “那你……?”他有些迟疑。 “我是来保护你的!”我忙道。 “可是,为什么呢?这原本不关你事的。”他喃喃。 我低了头,不知道该不该把姚墟供出来。 “是有人相托……”我声音不觉弱了下来。 苏炟听了沉思了一会,却没有深究,只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小狐狸,”我凑近了,对他道,“我不该瞒着你的,你不要怪我。” “怪你?为什么要怪你?你又不是第一次骗我了,我早就习惯了,”苏炟笑了笑,又补了一句,“况且若不是你,我早就不存于世间了。” 我有些惊喜:“你当真这样想?” 他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笑了,不由得感慨:“若天下人都能如你一般通情达理,哪还有那么多的纷争啊?” 他也陪着我,坐在那里低头浅笑。 我看着他,觉得这是个说心事的好时机,可刚要开口,计划却又被打乱了。 “走吗?”他突然开口问我。 “去哪?”我问。 他看向来时的路,缓缓道:“去看看那棉花地,”他又回头看向我:“我怀疑他们口中的谭大善人,就在那里。” 显然,这里的鬼是从那所谓的“谭大善人”口中知道残魂的事的,他们还说什么“领赏”。既然苏炟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不如主动去找那谭大善人,问个清楚明白。 秋风恰到好处地来了,日光被云遮蔽。我转头看向苏炟,笑道:“小狐狸,此去凶险,你还是早点回去,我给你设下结界,你也安全些。” 苏炟摇了摇头:“我想亲自去会一会他,再者,”他笑了,“有你在,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这话我喜欢! “你放心,有我在,谁都别想动你一分一毫!谁若对你不利,我必让他十倍奉还!”我十分具有英雄气概地许诺着,仿佛自己真的是那为了苏妲己倾尽所有甚至颠覆社稷的商纣王。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 我和苏炟一同步行至那块棉花地。苏炟体虚,走到那里,已是浑身虚汗。 “要不要歇一歇?”我问。 苏炟摆了摆手,指了指那棉花地,道:“不必了,先把事情搞清楚。” “你可要量力而行!”我劝道。 苏炟微笑:“放心,若有异样,我就走。” 我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你把那谭大善人叫出来吧。” “好!” 说着,我回头看向那棉花地,伸出手在空中写了一份名贴,拍进了那棉花地。 没多久,只见棉花地上冒出一缕青烟。青烟渐渐会聚成人形,立在棉花地中央。这鬼魂大约四十岁,还留着辫子,长袍马褂,一看便知是什么年代生人。 “画中鬼杨蘅?”那鬼问。 我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阁下是否就是谭大善人?” 那鬼微微一笑:“是,免贵姓谭。”说着,谭大善人把目光移到了苏炟身上。我警惕起来,暗暗握拳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1 ,等着出手。 “残魂?”谭大善人问。 苏炟微微一笑:“在下苏炟。” “能看见我们,那应该就是你了,”谭大善人笑着,从棉花地里走来,“竟主动找上门来?如今的年轻人行事都如此激进吗?” 苏炟十分冷静:“他人称您一句‘大善人’,想必您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应当不会对我这个不健全的人下手。” 谭大善人摆了摆手,笑道:“那是生前的事了?如今的我可不是这样。我受人所托,要你魂飞魄散,既已许诺,便不能食言。” 我哼了一声,冷笑着对他道:“怎么,想动手?”说着,我暗暗运气,就待他出手,好名正言顺地揍他一顿。 “不敢不敢,”谭大善人微笑,“画中鬼的威名我也有所耳闻。阴差都拿姑娘没办法,我又能如何呢?” “那你想怎样?”我厉声喝问。 谭大善人瞬间沉下脸来。 “小蘅,莫要冲动,”苏炟稳住我,又微笑着问那谭大善人,“谭大善人必然是有所求,才会行此下策,在下猜的不错吧?” 谭大善人阴沉着脸,道:“你懂什么?” 我来了脾气,冷笑道:“不说是吧?等你挨了我的巴掌,我看你说不说!”说着,我横劈过去一掌,结结实实打在谭大善人身上。 他被打出去老远,阴气一下子弱了许多。我带着苏炟来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活脱脱一副恶霸流氓的形象,威胁道:“你不说,我就再打你一掌!” 谭大善人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不愧是千年厉鬼,就是不一般。” “说不说!”我哪里有心思听他感慨? “说,说,”谭大善人说着,坐了起来,“我都说。” 看来是个软弱的性子。 我设了个结界,把我们两人一鬼同外界隔绝,然后略带得意地对那姓谭的说道:“你如今在我的掌控里,可别想耍花样。” 谭大善人口中连连说道:“岂敢岂敢?我若再挨一掌,怕是投生无望了。” “知道就好!”我恶狠狠地道。 苏炟坐了下来,坐在我身边。 谭大善人看了看苏炟,又看了看我,问道:“你们可知,我是什么鬼?” 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十分肯定:“冤鬼。” 周身没有煞气,面上没有痴意,又不是阴间的鬼差,自然是冤鬼了。 谭大善人点头道:“正是。我冤枉,冤情至今未能昭雪!” “谁冤枉了你?冤枉你什么?”我问。 “冤枉我的人,是这里曾经的知县。他冤枉我,杀了个洋人!” “洋人?” “是,洋人,西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个有些憋屈的故事 反正我写的时候挺憋屈的 第13章 冤鬼篇 冤情 光绪初年,外国人在东南沿海地区横行霸道,官府惧怕洋人,事事都顺着洋人……惨剧就这样发生了。 当时的谭大善人,祖上中过举人,得了一份家业,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他家财万贯不说,人品也被人称道。他和别的地主不同,对佃农十分的友好,逢年过节还会主动救济那些佃农,土地的租金也比别家要低。因此,当时的人们称他一句“谭大善人”。 谭大善人万事皆好,可只有一件事不如意,那就是他家人丁单薄。已到不惑之年,他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名叫谭薇儿。他也曾有过一个儿子,却没想到儿子出生一月后便夭折了,这让他心痛不已。他便加倍地宠爱这个女儿,把她当儿子教养。 谭薇儿不负他的期望,也长成了一个大家闺秀,才貌双全。 怎么处理家业不是什么难事,谭家几代单传,谭大善人没有什么堂亲,这家业自然是要交给谭薇儿的。但谭大善人又怕自己的女儿撑不起来,于是他便想着招个上门女婿。想了想去,他把人选锁定在了一个姓沐的年轻人身上。 这姓沐的年轻人名叫沐远,说来也是谭家的表亲,是谭大善人早逝夫人的表外甥。太平天国时,沐家家道中落,只剩一对孤儿寡母,便来投奔谭家。谭家待他们也不薄,因此这沐远倒也像个公子哥一样地长大了。 沐远和谭薇儿也算是青梅竹马,而且沐远也的确有几分能耐,因此双方对这桩婚事倒都没有什么异议。 谭大善人为了女儿的婚事可算是费尽心思,他特地为女儿建了个园子,给女儿做新婚贺礼。 谭薇儿见了这园子十分喜欢,便主动要求,将婚礼场地设在那园子里。这虽不合规矩,但谭大善人也应允了。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直到出嫁那天。 那天,谭薇儿坐上花轿,欢欢喜喜地被抬去那园子,却没有想到,变故发生了。 当天,正好有四五个外国人到乡下来跑马打猎,踩坏了不少庄稼不说,还刚好撞见谭家的喜事。 其中,一个名叫马修的三十多岁的英国商人,骑着马停在路边,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喜事。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花轿的帘子,彼时的谭薇儿因为嫌热,刚把头上的盖头摘下来。于是,她的模样,便深深地刻在了马修的心里。 她也瞧见了花轿外的他,仿佛前世注定的一般,她也忘不了这个异国男人了。 马修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阵风,而爱上一个异国的女子。那个红妆明艳的少女,成了夜中他不可缺少的梦。梦里,他和谭薇儿总是纠缠在一起。 虽然他已有一个妻子还有三个儿子,但他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意,想同那红装少女表白心意。 虽然这在哪一国都不合规矩,但马修并不怕。他心中这样想:“反正中国人不能拿他怎么办。” 马修打听到了谭家的情况,并且在沐远出去收租子不在家的一天晚上,偷偷翻了谭家的园子,摸到了谭薇儿的房间。 彼时的谭薇儿正在洗澡,她听见有声音,一回头便见窗外有个模糊的人影。她吓了一跳,刚要叫人,却没想到窗那边的马修先开口了:“谭小姐,我是马修,来自英国。” 外国人? 听这不标准又结结巴巴的汉语,还真是个外国人! 谭薇儿十分疑惑,但也更加害怕了。外国人一向横行霸道,谁知道这个会做出什么事来? “谭小姐,我知道这是不礼貌的,但我还是想来见一见你。”马修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窗户,跳了进来。 谭薇儿惊呼出声,刚要叫人,却被马修上前一步捂住嘴巴。 “我听说,你的丈夫,常常不在,”马修结结巴巴地说,“或许我可以做你的丈夫。” 沐远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的确经常帮着谭家跑腿,每次一去就是半个月。这着实让新婚的谭薇儿有些难熬。 她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2 想着,不知怎么,忽然大胆起来,往日大家闺秀的形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是心中的欲望。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是个外国人啊!金发蓝眼,十分迷人。 虽然很多人都骂外国人“鬼佬”,但谭薇儿心里清楚,他们巴结外国人还来不及,就像此刻的她一样。 “如果拒绝了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谭薇儿这样安慰自己。 她其实是有些怕的,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她就这样半推半就地从了。 于是,总共没见过几次面的两人,在说了不到五句话后,就在浴盆里开始了亲密的接触。马修的衣服被打湿了,浴盆里的水也溢出去不少,屋子里都是喘息声,和水花四溅的声音…… 从那以后,马修就常常来找谭薇儿。谭薇儿买通了侍女,因此二人的奸情一直没有被撞破。沐远依旧常常不在家,他很放心,毕竟这是谭家的女儿,因此他从未曾疑心过。 直到,谭薇儿有孕了。 可问题是,她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似乎爱上那个洋人了。当她知道自己有孕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希望这是那个洋人的孩子。然后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马修在谭薇儿有孕后便不常来了,因为沐远知道妻子怀孕,便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一心一意陪着妻子。 沐远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今天得来的一切全部仰仗沐家。 几个月之后,谭薇儿生下了一个儿子。 孩子是黑发,和谭薇儿漂亮的头发一样。可是除了头发,他长得一点不像个汉人。 这个时候,沐远终于发现不对了。 接生婆看到孩子的模样,也吓了一跳,接着,她便看见了沐远愤怒的眼神。 “我若在外边听见半点流言蜚语,今天屋子里所有的人,便都死无全尸!我说到做到!”沐远恶狠狠地说着。 然后,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回头,便挥手打了谭薇儿一巴掌:“说,这是哪个鬼佬的孩子!” 谭薇儿瑟瑟发抖,抱紧孩子:“马,马修……” “马修?全名呢?他姓什么?”沐远喝问。 谭薇儿摇了摇头,她根本不知道。 “你想做潘金莲,我却不是那武大郎!枉你我相识多年,自以为知根知底,却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沐远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谭薇儿口中连道,她已虚弱地坐不起来,可还是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 沐远气的红了脸,把目光移向了谭薇儿怀里的孩子。他上前一步,不顾谭薇儿的叫喊,硬生生地把孩子抢了过去。 “不要!”谭薇儿惊恐地大喊一声,只见沐远把孩子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便走。 本来正在哭闹的孩子,当场便没了哭声。 谭薇儿痴了,呆呆地坐在床上,身下的被褥渐渐红了。 谭大善人听说女儿生产的消息,刚从老宅赶了过来,正迎上怒气冲冲的沐远。 “远儿,薇儿刚生产,你这是要去哪?”谭大善人见女婿这样离开,有些生气。 沐远冷笑一声,指了指房间:“你自己去看吧。” 房间里忽然爆发出谭薇儿的哭声。 谭大善人忙冲进去看,只见谭薇儿趴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孩子。她的身后,全是血。 谭大善人看见了孩子的模样,当场便明白了。他又气又伤心,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女儿头一垂,没了气息。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几日后,谭薇儿的葬礼上,马修也来了。 沐远称病,不见客,因此丧事全靠谭大善人打理。谭大善人见到马修,便明白是他一直在同自己的女儿偷情,当场气不打一出来,给了马修难堪。 马修自然受不得这种委屈,更何况是一个中国乡绅给他的委屈!他正巧喝完侍女递的一杯酒,便把酒杯砸在了谭大善人的头上。谭大善人气急,二人就这样争执起来,不,更准确地说,他是被马修按在地上打。 可是打着打着,却见马修忽然停了下来,流起了鼻血,然后他的面容也变得痛苦起来。他在地上一阵抽搐,然后便没了气息。 “死人了!死人了!”到场的客人四散而逃,去报官了。 毕竟这可是洋人。若是个普通人,他们兴许还能帮着瞒着,毕竟都是受过谭家恩惠的人。可这是个洋人,官府和洋人都不会袖手旁观,贿赂也是行不通的,不如早些把自己摘出来,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谭大善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后被拉进了监狱。 仵作说,马修是中毒而死。毒,就在那杯酒里。 □□是在谭薇儿侍女的房间里发现的。侍女说,是谭大善人让她把马修叫来,在酒里下毒的,然后侍女还把谭薇儿和马修的事告诉了县令,不过在侍女的版本里,谭薇儿是被马修用强的。 自己的女儿被□□,还因为生下了个孽种难产而死。更何况谭大善人一向宠爱女儿,为她报复也是在所难免。因此,这桩案子,便这样下了定论。 沐远倒是一直忙前忙后的,给县令和知情人塞了不少银子,让他们不要说出去,说是要顾及妻子的名声。县令甚为感动,于是在对外的说法中,马修是觊觎谭薇儿的美色,但谭薇儿贞烈,自杀保清白。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说法不可信,但他们毕竟受了谭家的恩惠,这事又和洋人相关,便也不再提了。 就这样,谭大善人和侍女被洋人要求处以死刑。在被送上断头台的那一天,谭大善人满口喊冤,却无人理会。他不知道为什么侍女会栽赃他,他回头看向侍女,只见侍女一脸麻木。 “我恨谭家。”这是侍女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便看见侍女的头滚落下来。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头滚落下来。 他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冤枉”。 他死后,被扔在乡下的一片荒地里。沐远也不敢去收,因为洋人发了话,不许任何人为他收尸。 谭大善人就这样烂在荒地里。十几年后,这里被开垦成了一片棉花地。 听完了这个故事,我内心复杂,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苏炟却还保持着冷静,他一向冷静:“这个故事,和你要我的性命有什么关系?” 不愧是苏炟,没有感情就是好,总是能抓住重点。 谭大善人笑着摇了摇头:“还没讲完呢。” 原来,谭大善人死后,依旧到处喊冤,可是阴间也没有人理他。于是,他一气之下便拒绝投胎,还在这里搞起了自己的地盘,以此威胁阴间,为他洗去冤屈,让真正的凶手得到报应。 可阴差根本懒得理他,他们总是说:“真正的凶手不就是那个侍女吗?她已死去多时啦!”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3 “可我的冤屈没有洗清!我是被陷害的!”他喊着,可已没有阴差来听他的话了。 “终于,我找到了肯为我昭雪的大人物,”谭大善人说着,神秘一笑,“但他有个条件,他要残魂死,要残魂魂飞魄散。” 哦,原来如此。 “你要昭雪,我也可以帮你,”我道,“前提是,不要让你的手下伤害苏炟的性命。” “你?”谭大善人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咂了咂嘴,“你和阴差一向不对付,又如何帮我呢?” “我自有门道。”我十分自信。姚墟岂会坐视不理? 谭大善人笑着摆了摆手,道:“算了吧,任何阴差都比不过那位大人物的。” “那位大人物是谁?”我问。 谭大善人眯着眼睛笑了:“你想不到的。你若真能帮我洗清冤屈,再说吧。”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为了个鬼佬丧命,真不值!” “二哥,二哥,你在做什么?”远处传来了云新的声音。 谭大善人回头看了眼云新,对苏炟笑道:“来找你的。” 我知道不能久留了,便威胁谭大善人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了,你不许再伤苏炟一分一毫!你若承诺不伤他,我便帮你洗清冤屈,可苏炟若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便让你和你的手下都魂飞魄散,投胎无门!” 谭大善人看我面色不善,犹疑了一下,还是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若你真能帮我,我便不动他。但有时间限制,在你们离开沐家之前,若能帮我达到目的,自然极好。可若你们没有做到,就别怪我无情了。” “好,我答应你。”我道。 就算没做到也没什么,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了苏炟! 谭大善人轻轻一笑,又化作青烟,飘入地下。 “二哥?”云新来到了苏炟身边,试探地叫了一句。可以看出,云新现在是有些害怕的。 苏炟的气质本就清冷,他又忽然这样坐在了一片棉花地中间冷着脸,让人感觉更加诡异阴森起来。也难怪云新有些害怕了。 “二哥,你怎么了?”云新蹲了下来,戳了戳苏炟。 “没什么,”苏炟突然回头看向云新,微微一笑,把云新吓了一激灵,“沉思罢了。” 云新尴尬地笑了笑,把苏炟扶起来,一回头便看见远处一脸焦急关切的苏燃和看起来和善的沐老爷。 原来,苏燃和沐老爷正逛着园子,忽然发现苏炟没跟上来。云新告诉他们苏炟想自己看看风景,没有大事,可苏燃还是不放心,就让云新去找苏炟。可云新找遍了园子都没找到苏炟,他吓坏了,赶紧去告诉了苏燃。 苏燃听了便慌了,紧紧抓着云新的手,口中不住地道:“难道是,难道是那伙人?” 沐老爷此时却笑道:“苏小姐不必担心,我方才听人说,苏少爷出园子了。我们沿着路找找吧。” 苏燃应允。然后他们一路找来,就看见苏炟一个人坐在棉花地中央,面色认真凝重。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场景,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办。云新先开了口,试探地叫了苏炟一声。这才有了刚刚的事。 “二哥,你真的没事?”云新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苏炟来到了苏燃面前。 “阿炟,你若不舒服可一定要说。”苏燃关切道。 “只是有些累,歇一歇就好了。”苏炟恢复了往日的微笑。 沐老爷看着苏炟,心中不禁沉思起来:“这公子哥真是邪门,还是不指望他了,换个人吧。” “沐老爷,我弟弟身体不适,能否请沐老爷先派人送我弟弟坐车回去?你我再一同前去看地?”苏燃对沐老爷道。 沐老爷笑了笑:“看地不急在一时,令弟身体要紧。不如我们一同回去,明日再来?” 苏燃忙道:“那真是太好了,真是麻烦沐老爷了。” 沐老爷又叫来了马车,一路无言。 回到沐家,进了苏炟的房间,点上了灯后,他终于开口问我:“我们怎么帮他?” 我想了想,道:“先查清真相,然后去找个信得过的阴差,”说着,我不免有些颓废,“过了这么多年,怎么查啊?物证不知还在不在,人证肯定是不在了,就算能查清楚,又要怎样还他清白呢?” 苏炟也点头:“的确棘手。” 我对他笑了笑,道:“你先休息吧,我先出去见个鬼。我给你设下结界,你可放心。我就在房顶,若有事你可大声叫我。” 苏炟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又有一个重要人物要出场啦! 第14章 冤鬼篇 地府 我来到屋顶。 中元节的夜晚就是舒服,适合鬼鬼出没。 我故意把自己的阴气调来调去,弄得要多糟心有多糟心。没一会,果然看见姚墟急急忙忙赶来了。 他一过来,却见我好端端地立在房顶,脸瞬间一沉:“好玩吗?”说着,就要走。 “别,姚大人,我给你请罪了。”我难得的对他摆出了一副笑脸,嬉皮笑脸。 “你和苏炟的事,处理好了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道:“还没呢。” 姚墟道:“我劝你早些斩断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我应付地点点头:“是,都听姚大人的。” 姚墟见我答应地爽快,心中有疑虑,便问:“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想了想,谨慎地问:“若要给一个死去几十年的人沉冤昭雪,要怎么做?” 姚墟眉毛一挑:“是谭大善人的事?” 我有些惊讶:“你竟然知道!” 姚墟道:“这在阴间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我又问:“还有那一园子的鬼,你也知道?” 姚墟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地方,是阴差们赚功劳用的。都是一群没什么本事的小鬼,阴差有时会去那里抓小鬼交差,也都对那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也曾上奏阎王,可折子被拦了下来。” 我听了,实在生气,冲姚墟喊道:“你们地府也该改改了!人间都没有皇帝了,怎么你们还是唯阎王是从!” 姚墟道:“前些年也有些鬼,在人间没改成,想在地府折腾,可是修为不够,话刚出口,就被阎王的侍从一个指头戳出了阴间,扔去轮回了。” 我听了,不免又大骂了几句。 姚墟静静地等我骂完,方才开口:“所以,谭家的事……” “对了对了,谭家的事,”我一时竟忘了,“谭家的事怎么办?” 姚墟无奈地看着我:“谭家的事我之前也查过,谭薇儿和马修注定十世纠缠不清,早就投胎转世继续纠缠去了。至于谭家的那个侍女,我也查过,被投入了地狱,受够百年之苦才可以轮回转世。” “百年之苦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4 ?”我惊讶,“这么久?按规矩不该啊!” 姚墟摇了摇头:“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那地狱没有阎王的命令是进不去的,我也没办法。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我便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姚墟。 姚墟听了不免一笑:“普通小鬼哪里有索命的资格?你放心吧,苏炟在生死簿上的寿命写了有八十三岁呢,若不是残魂的缘故,他可以真正白头到老。” 我一喜:“当真?” 他点了点头:“当真!”又清了清嗓子,“谭家……” 我听到谭家,想了一想,忽然有了个主意,于是不怀好意地看向姚墟。 姚墟被我的眼神看的毛燥了,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咱们做一场戏吧?”我笑得阴森,“谭家的事我还想弄个清楚,既答应了谭大善人怎能轻易反悔?不如让我闯进地狱,去审审那侍女。” 姚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胡闹!” “你放心,不会拖累你的,”我拉起他的手,狡黠地笑,“就说你好容易把我抓到了,把我押进地府,到时候我趁机挣脱闯进地狱,等我审完了,你再把我赶出地府,你还有功劳呢。” “异想天开!”他依旧是铁面无私的模样。 我刚想再劝说一番,却忽然听见沐府中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整个府里都乱了。我瞬间警惕起来:“出什么事了?” 姚墟示意我不要出声,他听了一听,指了指地面,道:“真狡猾,在中元节之夜地下兴风作浪,完全掩盖了自己的阴气,让我们不得察觉,”他转头对我道,“姓谭的也来了。” 姓谭的竟然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我一怒,站在屋顶挥起一掌,狠狠地向地下劈去。姓谭的承受不住,从地底下震飞出来,落在地面上。同时被震出来的,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鬼。 姓谭的抬头看着我们,笑道:“姚大人,画中鬼,别来无恙啊!不知苏家少爷可好?” 我冷笑:“他好的很!我设了结界,你们谁都别想靠近他!” “是吗?”谭大善人一挑眉,“你的结界,可有护住脚下?” 我听了,心中不由得一紧:疏忽了! 苏炟,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你去找苏炟,这里交给我。”姚墟手中变出利剑,一袭白衣,站在我身前。 “多谢了!”我道了一句,忙穿越小鬼们的防线,去找苏炟。 这些小鬼们在府中乱窜,时而显形,吓得府中之人魂不附体。我看见苏燃穿着睡衣便跑出来,一路摸索着去苏炟的房间。周从飘到她面前,正显了形向她伸出手。我岂能坐视不理?一个转身飘到苏燃面前,飞起一脚便把那周从踢飞,魂飞魄散了。 色鬼死了还是色鬼,死性不改! 苏燃被吓坏了,整个人瘫倒在墙边,可还是硬撑着要去照看苏炟。云新及时赶来,扶起了苏燃,苏燃终于撑不住了,拉着云新慌乱地问:“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云新也是一无所知,只是陪着苏燃一起慌乱。 唉,他们还需要时间缓缓。 我在他们周身布下了结界,连脚底都没有放过,然后终于可以撇下他们,用我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苏炟的房间。 可我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我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从地底突破了结界的,并不是谭大善人的小鬼,而是黑白无常! 我看见苏炟的躯体倒在地上,而黑白无常的锁链已经套上了他灵魂的脖子,正在将他拉出躯壳! “混账!”我大吼一声,立即使出全部内力,狠狠地朝黑白无常打了过去! 黑白无常自然受不得这个,手一松,锁链便掉了。 可是苏炟的魂魄并没有回到肉身。 “小狐狸!”我叫了一声,便拉起他的手,要去把他送回肉身,可我怎么做,都做不到。 “小蘅,”苏炟唤了我一句,“或许我的时候真的到了。” “你放屁!”我爆了粗口,“你阳寿未尽,他们凭什么索你的命!” 我说着,恶狠狠地看向倒在一边的黑白无常,面露凶光。 黑白无常忙连连讨饶:“姥姥,这都是上面的命令,我们只能照办啊!” “上面?”我疑惑。 “不不不,是下面。”他们改了口。 “到底是谁!”我大声喝问。 “是……阎王爷。”黑白无常哆哆嗦嗦地道。 阎王? 我一怔:他掺和这些事情做什么? “姥姥,”黑白无常小心翼翼地唤我,“苏少爷已经被我等索了命,虽肉身未死,但魂魄也回不去了,不如让我等带他回去交差……” “痴心妄想!”我骂道,然后顺手抄起了他们掉在地上的铁链,甩了过去绑住了黑白无常,又加上了自己的封印。他们挣脱不得。 “小蘅。”苏炟唤我。 我一听见他的声音,便难过起来,一回头便紧紧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前。 他愣了一下,也用手环住了我。 “你没死,我不会让你死的,除了我,谁都不能带走你,”我目光坚定起来,“我相信,阎王在你和黑白无常之间,会选择后者。” “你要去……”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说罢,我放开了他,给他重新设下结界,转头拿了黑白无常的令牌便走。 “你去做什么?”他问。 “大闹地府!” “注意安全,我会等你!” 他在我身后喊了一句,我一回头,正对上他的眸子。他的眼中,似乎有关心? 可我没时间注意这许多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出了房间,看见姚墟还在和谭大善人对打,只是一直小心翼翼地怕伤了谭大善人。我气不打一处来,对姚墟喊道:“姚墟!他们得手了!你还留情什么? ”说着,便依次把那些小鬼解决了。 姚墟转头看向我,然后又看向谭大善人,登时愤怒起来,一剑刺向谭大善人,打散了他数十年的修为。我趁机给谭大善人来了一掌,将他封印在沐家的地面。 “你们……”谭大善人一脸惊恐。 我冷笑:“苏炟复生之时,便是我放你出来之日。不过你要祈祷苏炟可以在天亮之前复生,这样你就不用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说罢,我转身对姚墟道:“走吧,按照之前的计划,带我去地府。”说着,我伸出了手。 姚墟一边拷上了我,一边问:“你的画在哪?” 我十分冷静,道:“那画是人间之物,去不了地府,我也只有在人间时才能被画约束,你尽管带我去。” 地府和人间的接口无处不在,况且他只要一去拿画,便会见到苏炟。 “好,我们走!”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5 姚墟说罢,让我闭了眼,拉着我念了段口诀,再一睁眼,我们便到了冥界大门前。 姚墟向守卫说明了情况,守卫便放行了。 我看着姚墟,心中忽然不忍起来。 他一直以为 “对不起。”我道。 “对不起什么?”姚墟问。 “姓谭的不是幕后主使,苏炟没有被他们带走,还在沐府,只是魂魄离体,成了活死人。”我道。 “那你……” “幕后主使,是阎王。我来地府,也不是为了什么谭家的事,我是来干大事的。”我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把黑白无常的事情说了出来。 姚墟听了,一直沉默不语。 走着走着,我看见面前的守卫多了起来,又有一座大殿立在眼前,上面的牌匾有三个篆体的大字“阎罗殿”。眼看着就到阎罗殿了,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押着我前行。 我看见他额间青筋暴起。 “你倒是说点什么!”我没耐心了。 姚墟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阎罗殿,道:“把你带到了,”他又回头看我,神色严肃,“打我。” “什么?” “打我,挣脱我,然后干你的大事去。”他说。 我十分诧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也是,他一心为了地府,结果被地府的主子摆了一道。看到地府这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模样,他心中一定愤怒急了。 “得罪了!”我道了一句,然后挣开手铐,狠狠地打向他脑袋。 他虚弱地倒了下来,道了一句:“打人不打脸,不代表打鬼就可以打脸。” “对不住,我得让你伤在能看得见的地方。” “来人!画中鬼失控了!”他大声喊罢,又低声对我道,“九道防线,你可小心。” “九十九道也拿我没办法。” 我冷笑着,直直朝阎罗殿走了过去。 一队守卫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拿着长矛和火枪就向我冲来。我看也不看他们,手随便一挡便设了一道气墙,把他们的攻击都反弹了回去。 然后我的耳畔便响起了守卫们的嚎叫声。 随着我突破一道一道关卡,更多更强的守卫向我袭来,我免不了要下一番狠手。 终于,我耳朵里飘满了侍卫们的嚎叫声。我看见侍卫们东倒西歪地倒在大殿前,不由得轻蔑地笑,抬脚便踏进了阎罗殿,大殿里已是空空如也。 “这难道是小辈见长辈该有的礼数?”我冷笑,声音回荡在大殿。 只见桌子底下钻出个戴着冠冕的小脑袋,哆哆嗦嗦地道:“姥姥,你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我蹲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小杂毛,瞪着他笑道:“我若打了招呼,你不早就跑了?” “姥姥说的这是哪里话?”小杂毛道。 “出来!”我厉声喝道。 那穿着黑袍的小杂毛便一脸委屈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了。 没错,这小杂毛就是当今阎王,在阴间的年龄不过七十多岁,在人间也就是七岁孩童。 几十年前,老阎王入人间历劫,把王位传给了这个小杂毛。从此以后,阴间众鬼都要向这个黄毛小儿俯首称臣。 除了我。 他曾亲自上门来找我的茬,却被我暴揍了一顿。毕竟修为放在那里,他纵是阎王也没办法。从那以后,他就怕极了我,一见我便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背地里却阴我。 “姥姥,您来做什么呀?”他问。 我掏出了黑白无常的令牌狠狠拍在桌案上。小杂毛惊了一下,忙道:“姥姥,这不关我事啊!” “不关你事?”我冷笑,“除了你,谁能调动黑白无常?除了你,谁能给姓谭的那样的许诺?” 小杂毛不说话了。 我指了指桌案上的令牌,威胁他道:“你应当知道黑白无常在地府的重要性。若苏炟不能复生,我便让黑白无常魂飞魄散,你知道我能做到。” “好好好,寡人答应你。”小杂毛嘴上忙道。 我看着他,问:“只是说说怕是不行。” 小杂毛一咬牙:“好!寡人立字为据,出了这道门,你拿着我的手书去找相关部门,他们会帮你复生苏炟!” 我一挑眉:“相关部门?” 小杂毛低了头:“还魂司。有时黑白无常会抓错人,这个是纠正错误的。你可能没听说过,因为这个不常用。” 我活动了下手腕,看着那小杂毛:“都写下来,盖上印玺,然后陪我去找那还魂司。” “啊?还要寡人陪你?”小杂毛又慌了。 我冷笑:“不跟着来的话,明天,地府就会有一个新阎王。” “我去!”他说着,却又嘟囔了一句,似在抱怨,“怎么这么难?” 我听见了,虽有些疑惑,但并未在意。 小杂毛写好了手书,把手书递给我。我接过,押着他出了大殿,看见姚墟还躺在地上呻吟,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 小杂毛看着那些嗷嗷乱叫的侍卫们,不由得感慨:“众卿误我!养兵千日,用兵的时候,全都没用!” 我提溜起阎王,继续威胁道:“带我去还魂司。你若敢骗我,我让你和他们一样!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难得真情流露 女主日常霸气护夫 男二终于学会耍滑头 小阎王又机智又怂 ps:以后没意外的话就246更,太忙了…… 第15章 冤鬼篇 真相 阎王带着我,不,是我押着阎王穿过层层守卫走到了一个僻静场所,我看见远处有个府邸,上书还魂司。 阎王指了指那里,对我道:“就是那了,你自己过去吧。” 我看了看那远处的府邸,想了想,没有理会阎王的要求,依旧提着他向前走。 可手里的熊孩子此刻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嘴里还嚷嚷着:“放开我!放开我!” 他力气太大,我一个不小心便让他逃掉了。 阎王挣脱了我后立马飘到了高处,我觉得不对,可为时已晚。 “哈哈,中计了吧!”阎王站在高处对我哈哈大笑,指着那远处的还魂司对我道,“你瞧瞧,这是哪?” 我一回头,只见那还魂司,已然变成了地狱的模样。几个鬼吏从一边走出来,看他们的架势,我登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阎王在阎罗殿拖延时间,却让鬼吏们在地狱变出了一座还魂司来,然后把我诓到这里……我救苏炟心切,竟然信了! “还魂司,没想到你还真信了,”小阎王十分得意,“你还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我回头看向小阎王,释放出了浑身的煞气,就要与之奋力一搏。 “别,”小阎王忙伸出手后退一步,对我笑道,“你还是省些力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6 气,先对付你后面的那些吧。” 他话音刚落,我便感觉自己身后有几股极强的阴气袭来! “不好!”我惊呼一声,忙向远处躲避,一个翻身落了下来。 眼前的东西,周身都是极重的杀气……地狱恶鬼! 身后传来阎王的声音:“杨蘅,没错,你是这世间存在年头最久的鬼,一对一谁都不是你的对手。你面前的这些鬼也不是你的对手,他们比你少了两三百年的修为,皆因杀孽过重入了地狱。说来惭愧,如今,我地府众鬼竟无一个是他们的对手。不如你试试?你若能除掉他们,我便复活苏炟;若不能,你就留在这地狱,自生自灭吧。” 我听了,心中一紧。我修为虽高,但是有个短板,就是我不能一招对多个魂魄造成严重的伤害。这些恶鬼,若是单挑,他们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可若他们群殴我,我可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唉,一开始,我不能出画,谁都不能把我从画里带走;后来我可以出画,但是在画外的能耐会减弱,他们便想着把我诓出画再抓了我,他们也没有得逞;如今,我只受距离的束缚,自以为无碍,便跑来了这地府,没想到竟遇见如此险境! 阎王一笑,轻轻挥了挥手,鬼吏们便解开了那些恶鬼身上的符咒。恶鬼们一下失去了束缚,便暴动了。我不得不仓皇应战,只想着赶紧把这些恶鬼打趴下,然后我要好好教训这小阎王一顿,让苏炟复生! 小狐狸,你可一定要等我,等我。 “陛下不可!” 姚墟的声音响起,我看见那白色的身影翩翩而来。打斗中,我听见姚墟在不停地劝阎王:“苏炟寿命未尽,不该去强索了他的命,更不该放任流离在外的冤鬼为非作歹!既答应了画中鬼要复生苏炟,便不该出尔反尔!陛下更加不该放出恶鬼,若恶鬼失控,荼毒的是整个三界!” 小阎王抬眉:“说完了?” “请陛下三思!”姚墟说着,跪了下来。 小阎王道:“姚大人,我知你一心为了地府好,可凡事不能都是你想的那样。残魂的存在,弄得我地府上下人心惶惶,所有的鬼吏都担心自己受罚,谁还安心为寡人做事呢?除掉残魂,是寡人不得已而为之。再者,这画中鬼多次干扰我地府做事,已是我地府心腹大患,她若能和恶鬼们两败俱伤,又何乐而不为呢?姚大人,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解释你把这画中鬼带进地府的原因吧。” “陛下!” “够了,”小阎王冷笑,“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因为你心疼这个画中鬼吗?你喜欢她,觉得她像你认识的那个人,不是吗?” 这话清清楚楚传进了我的耳朵,我一分神,一不小心被一个恶鬼在胸口打了一拳,登时倒在地上。 “陛下,若陛下一意孤行,就请恕臣无礼了!”姚墟看我倒在地上,对小阎王说了一句。 小阎王眼睛一瞪:“你想做什么?行刺寡人吗?” 姚墟看了看我,道:“我和她共进退!”说罢,他一跃而起,持剑跳进了恶鬼们的包围圈,把我扶了起来。 “多谢了。”我轻声道。 “还是等我们出去了,你再好好谢我吧!”他说着,一挥剑,替我挡了一下恶鬼的攻击。 “还打的动吗?”他问。 我轻蔑一笑,顺手就给了来犯的恶鬼重重一击:“怎么,我不过一不留神被打中了一次,你就把我当成那高处的小杂毛了?我可没有那么弱!” 姚墟一边打一边道:“那就好,不然我自顾不暇,还得护着你,”他说着,朝后看向阴森森有烈火燃烧不停的地狱,给我使了个眼色,道,“先把这些恶鬼引回地狱,不然他们出去了,可是遗害无穷。” 我点了点头,卖了个破绽,佯装败走。姚墟装作掩护我的样子,且战且退,到了地狱跟前。 恶鬼们大概是杀红了眼,丝毫没有理智可言,竟然就追着我们进了地狱。 不过,我们没有发现的是,有一个恶鬼,他停在了地狱外,看着我们进去后,又转头看向了阎王。 我们进了地狱,迅速地改变了战术:姚墟与恶鬼们缠斗,而我抓住时机各个击破。 看着恶鬼们烟消云散,我拍了拍手,就要出去。姚墟却拉住了我的胳膊。我看向姚墟拉着我胳膊的手,疑惑地问:“又怎么了?” 姚墟指了指下面,道:“已进了地狱,难道你不想问问那谭家的侍女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了想,道:“小狐狸还在等我。” 姚墟道:“放心,地府的鬼吏都被你打残了,一时半会去不了凡间,伤不了他。” 我问:“当真?” 他点头:“当真。” “那便去会会那侍女。”我道。 我们一路向下摸索前进,终于来到了地狱的最深处,看见了被锁链绑缚着挂在空中的纤弱女子。 “谭家的侍女?”我问。 那女子睁开了眼,冷笑:“别跟我提谭家。” 看来是了。 “你叫什么名字?”姚墟问。 侍女回答:“碧兰。” “好,碧兰,你告诉我,当年的谭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上前一步,问。 碧兰陷入了回忆,面上带着苦笑:“发生了恶心的事,我实在不想回忆。我已经受够了谭家给我带来的苦,你们何苦再来逼我!”她说着,控制不住自己,嘶喊起来。 我实在没耐心了,苏炟还在等着我呢,若这侍女一直不肯配合,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又有何用? 想着,我就要走,却听姚墟问那侍女,道:“下毒的不是你,是沐远,对吧?” 我听见碧兰没了声音,便知道姚墟猜对了。我停了下来,看向侍女,只见姚墟继续问:“也是沐远让你,指证谭大善人的?” 碧兰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听了,不由得气愤起来:“你为何要帮他做这种事?” 碧兰轻轻抬眼,苦笑:“因为我喜欢他啊。我从小就喜欢他,后来小姐要嫁他,我也自请做通房丫头,就是为了他。可是小姐背叛了他,我也帮着小姐背叛了他,小姐后来也死了。我心中难受,去向他坦白,他对我说只要我帮他,他就把我扶正……可笑,我竟然信了。他都能对抚养他长大的人下手,还有什么是他做不了的?他那时不过是想要谭家的家产,他怕小姐死了,谭家就不是他的了!他恨小姐,恨谭家,自然也恨我!可我竟然,信了他,在上断头台的时候,我才真正死了心……”她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看着碧兰这副模样,真是又气她的傻,又恨她的痴。 姚墟此时却沉默了。 我注意到姚墟的异样,问他道:“你怎么了?” 姚墟握紧了拳头,声音颤抖:“不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7 过是这样的案子,按理,该是很好翻案的。为何谭大善人在地府闹了多年,并没有人理会他?为何如今的沐家,还是蒸蒸日上?为何这侍女,要在这里受百年之苦?” 看他的反应,我知道他已猜出答案了。这时,只听碧兰哈哈大笑,嘲讽我们道:“还能因为什么?因为那天杀的沐远,就是老阎王转世啊!小阎王,怎么可能,去治老阎王的罪!” 我听了,不由得一怔。算了算时间,却刚好对得上。沐远出生的时间,正是老阎王入人间历劫之时! “不,不……”姚墟喃喃说着,整个人完全没了往日的气魄与神采。 我知道,他心中有些东西,此刻正在坍塌。 他生前没能得到的东西,死后也没能找到。 我轻轻拍了拍姚墟的背,在他耳边细语,道:“地府腐朽不堪,你可愿同我一起,大闹一番?” 他听了,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着我。 然后我看见他,点了点头。 我放下心来,轻轻一笑,伸手一挥掌便斩断了碧兰身上的锁链,对姚墟道:“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姚墟一剑斩开了地狱的大门,我们杀出了地狱,一路来到了阎罗殿。守卫之前已被我打残,因此我们很轻易地便走进了阎罗殿。 小杂毛依旧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我一伸手,便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出来。 “我说过,你若骗我,地府就会有一个新的阎王。”说着,我一挥掌,就要向他脖子砍去。 “你杀了我,苏炟就完了!”小杂毛闭着眼睛忙忙喊道。 “我会找到救他的方法的!”我铁了心地要给他教训。 “不止苏炟,整个人间都完了!”小杂毛又补了一句。 “慢着,”姚墟拉住了我,看向阎王,“让他说完。” 小阎王仿佛看见了救星,忙对姚墟道:“刚才你们漏了一个恶鬼,他突破了重围,已往人间去了。我刚回来这里要发号施令,你们就又闯了进来。我可告诉你们,如今能调动阴差抓恶鬼的可只有我!你们可不能轻易动我。” 我狠狠地掐了一下那小杂毛,道:“谁让你放恶鬼的!” 小阎王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一时情急吗?” “告诉我,怎样复活苏炟?”我把他按在桌子上,问。 小阎王叹了口气,道:“拿还魂丹,在天亮之前给苏炟肉身服下,他自然就还魂了。一定要在天亮之前,不然可就没救了。” 我一惊:在这里耽搁了太久,天快亮了。 “还魂丹在哪?”我恶狠狠地问。 小阎王道:“在我怀里,这东西重要,我随身带着的。” 我一听,立马粗暴地把小阎王翻了个身,从他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递给姚墟看了看。姚墟点了点头,盖上了小瓶子。 我扭头拍了拍小阎王的脸,威胁道:“若有半分虚言,你知道我会怎么办的。” 小阎王连连点头赔笑:“知道知道。” 我哼了一声,粗暴地撇下了手里的这个熊孩子。 “走吧。”我来到姚墟面前,对他道。 他点了点头,刚要念诀,却听身后小阎王对他喊道:“姚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你这一走,便是地府的公敌了。” 姚墟顿了一下,低头轻笑:“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吗?” 我们回到了人间,出现在了苏炟的房间里。 屋子里,苏燃和云新正围着苏炟的身体,似乎刚刚哭过。一旁还有个医生,十分无奈地站在那里。 我看见苏炟的魂魄,便控制不住自己,扔下姚墟,飞奔上前抱住了他。 姚墟便十分尴尬地出去了。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他看我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问。 我却看见了天边黎明的曙光,忙推开他,道:“你快躺进你的身体里,我给你喂还魂丹!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苏炟却没有立即躺下,而是伸出手,给我理了理鬓边头发,轻笑了一声:“总算能亲自给你整理一下了。”说罢,不待我反应,便躺进了他的身体。 我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忙去给他喂了还魂丹。 屋子里登时变色,苏炟的身体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只有鬼能看见的金色光芒。 太阳出来了。 我看见苏炟微微睁开了眼。 “阿炟,阿炟你可算醒了!”苏燃见苏炟醒了,忙抱住了他,半哭半埋怨,“你可吓死姐姐了。” 云新也喜极而泣。 苏炟轻轻伸出手,拍着苏燃的后背安抚她。他的眼睛,却看向了我。 我也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我早就没气了。 “小狐狸,”我走到他身边,趴在他床边,对他轻声道,“我喜欢你。” 我看见他的睫毛动了动,眼里竟然有了笑意。 “我也是。” 他轻声说着。 虽不知道他这话是真心的还是礼貌性的回答,但这阻挡不了我内心的欣喜。我开始忍不住地傻笑。 还被绑着的黑白无常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一同说道:“姥姥,能放了我们吗?” 我回头看向黑白无常,手指一勾一绕,他们便恢复了自由身。 “再敢来犯,我饶不了你们!”我道。 黑白无常连连称是,溜了。 我转头笑着看向苏炟,道:“你放心,我一定护你周全!” 姚墟出了门,来到了被定在地上的谭大善人面前。此刻谭大善人所在的地方被房檐的阴影遮盖,所以他暂时还没事。 “你的案子,我弄明白了。”姚墟开口。 “啊?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谭大善人有些激动。 姚墟看似十分冷漠:“你家侍女说,是沐远指使她下毒,也是沐远让她指认你,因为沐远承诺你家侍女要把她扶正,你家侍女就信了。” “远儿?不,这不可能!”谭大善人激动地在地上挣扎,可他挣不脱。 “就是沐远,他为了你家的家产,辜负了你的养育之恩,”姚墟说着,补了一句,“这就是人性。” 谭大善人更加激动了:“既然这样便查出来了,那为何地府不给我翻案?为何沐远没有得到报应!” 姚墟苦笑:“因为沐远,是老阎王的转世啊……” 谭大善人听了,愣住了。 我在此时忙忙地出了门,解了谭大善人的封印,对他道:“你可去投胎转世了。”接着,便又转身回屋去陪着苏炟。 姚墟低了头,对谭大善人道:“这就是官场,在哪都不变的。”说罢,便走了。 谭大善人呆呆地躺在地上,明明已可以自在行动,他却不再挣扎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可笑,可笑……” 他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8 他看着那日光一寸一寸地挪了过来,先照到脚,再是腿,又是整个身子……他就这样消失在日光里,连带着他的冤情,消失在了这朗朗乾坤中。 微风吹过,吹起了地上的落叶,连带着中元节未烧尽的纸灰,盘旋着上了天空,又不知往何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冤鬼篇结束 一不小心早放出来了几十分钟 第16章 吏鬼篇 触动 中元节之夜,整个沐家只有苏家姐弟的客房遭了灾,再加上苏炟在常人眼里就是个怪人,所以沐家老爷认为那晚的鬼魂闹事就是苏炟招来的。他这样一想,对苏家姐弟难免冷淡了许多,只盼着苏炟赶紧养好身子,回上海去。 苏燃自然看出了沐家老爷心中所想。她很是气愤,但顾着苏炟的身体,也不好立即离开,只能现在沐家住着,但言语里已不止一次地流露出了不满之情。云新是赞同苏燃的观点的。 至于苏炟,他经此一难,身子的确弱了许多。以前他还有精神走动看书,如今,他大部分时间便是昏睡着。偶尔醒来,便是同我讲话。他同我讲话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他那日的一句“我也是”,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的礼貌回应,但我宁愿相信那是真心之语。这样真好,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我整日在他耳边说着那些见闻:“你知道吗?中元节之夜,沐慕姑娘留下了一封书信便离家出走了,沐老爷也不派人去找。” 他道:“沐慕姑娘不该被这小地方束缚,她是个有主见的姑娘,这一点我很欣赏。” 我也感慨:“是,我也很喜欢她这性子,喜欢的事便去做,不喜欢的谁也不能强迫。那个沐老爷可真是绝情,天下怎会有这样的父亲?女儿在一个乱哄哄的夜晚跑了出去,他竟坐视不理,一点焦急的感情都没有。” 苏炟点头表示赞同,又轻声道:“只希望她能平安吧。” 我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同他说起了谭大善人的事,却见他有些乏了,便忙说道:“你先休息吧,等你养好了,我们回上海,还是在你家舒服。” 苏炟轻轻点了点头。我微微一笑,转身便要走,却听他叫了我一声:“小蘅。” 我回头,笑着问:“怎么了?” 他躺在床上,轻轻侧过身来,看着我,道:“那句‘我也是’,是发自真心的。” “什么?”我又惊又喜。 他笑了笑:“自我魂魄离体,自你我拥抱的那一刻起,我似乎感觉,自己灵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活了。我不知道那感觉是不是感情,但我清楚,那感觉是你带给我的,”他说着,低下了头,自嘲道,“我喜欢那样的感觉,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了。” 我听了这话,有些震惊,有些喜悦,我忙飘回他床前,对他笑道:“我也喜欢这样的你。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让你遇见我,让我遇见你。” 他也笑了,看着我,眼睛里有了真实的神采。 可笑着笑着,他就闭上了眼睛,无力地睡去。 我看着他沉睡,微微一笑,满心欢喜地穿墙而过出了屋子,却见到姚墟正立在那里。 说来奇怪,我把姚墟介绍给苏炟,可苏炟反应却特别大,一脸的惊奇……每当他反应特别夸张的时候,我便知道他在演了。 虽然我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演。 “经此一难,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姚墟开口对我道。 我的笑容渐渐凝固。良久,我叹了口气:“是,他的阳气越发弱了。” 姚墟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丢失的魂魄,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挺过二十五岁,寿终正寝,”他说着,又顿了顿,道,“或许你不想让他活,你想让他到阴间陪你,你还可以触碰到他?” “不!”我忙否认,“我想让他活!” “当真?”他问。 “当真!”我十分肯定,可又低下了头,略带苦涩地道,“如今这样看得见碰不到,确实难受。可我知道,他想活。他对我说过,他想活明白了,可二十五年太短,不够啊。” 姚墟冷笑:“也不见得活到八十三岁就能活明白了。” “最起码可以多一点希望吧。”我道。 姚墟听了,低头沉思了一会,又抬头对我道:“好,我去帮你找残魂。” 如今已不是我在帮他守着残魂,而是他帮我了。毕竟如今地府如何,和他已没有关系,他本可以撒手不管,可他没有这样做。 我点了点头,道:“多谢了。”可耳畔忽然响起了那日在地府,小阎王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你喜欢她,觉得她像你认识的那个人,不是吗?”当日的小阎王就是这么说的。 我看着姚墟,忽然很好奇他的故事,便清了清嗓子,问:“小杂毛说,我像你认识的一个人,是谁啊?” 姚墟白了我一眼:“好好照顾你的小狐狸,我的事你少问。” 行,惹不起,如今还要靠着他呢,可不能惹恼了他。 “我错了,我给你赔罪。”我道。 姚墟冷哼一声,没有理我,转身便要走。 夜色之下,他的白衣是那样的显眼。 “嘿!”我叫住了他,“如今你没了地府庇护,行事可要小心些。” “是,我若犯了事,就报你的大名,说是你指使的。”他脚步并未停歇,边走边道。 我笑了笑:“记住就好!” 他却忽然停了下来,侧头对我道:“我错了,你才不像她。”说罢,便一跃而起,去找残魂了。 我站在原地,颇有些尴尬,可又止不住地想,那究竟是个什么人,竟然能让一向铁面无情的姚墟动心? 想了半天,我捶了捶自己的脑子,自嘲笑道:“越发爱管闲事了。” 没过几日,苏燃就带着苏炟和云新回上海了。 苏家和沐家的生意最终是没有谈拢。对此,陈显很是在意,他去到苏家,直截了当地问苏燃:“沐家的那块地,靠近铁路,交通便利;附近最近也兴起了几家印刷厂,距离市场也近;还有不少因为建厂而没地的农民,劳动力也充足;附近的湿地湖泊芦苇更是多,这都是在那里建造纸厂的有利因素啊!况且近期国外打仗,许多外企都撤资了,刚好给了我们民族企业发展的机会,小姐你为何放弃了同沐家交涉呢?” 苏燃冷冷地回了一句:“因为沐家不祥。” 我知道苏燃心中有气,当初沐老爷暗指苏炟不祥,她一直记着呢。 陈显道:“这哪里是什么理由?” 苏燃不再理会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云新,对陈显道:“我这个表弟是个好苗子,我想让他进公司,跟着你历练,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陈显猛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39 表弟?” 他还不知道云新和苏家的关系,在他眼里,云新只是个地位略高的下人,但终究是下人。 苏燃又看向了在一旁喝茶的苏煜,微笑道:“阿煜,你觉得呢?你想进公司吗?” 苏煜放下茶,自嘲道:“我对生意上的事实在不敏感,还是阿新去吧,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我在家里做我的富贵闲人,帮大姐打理家务事,你也轻松些。” 苏燃笑了:“你说这话倒是轻松的很。”又看向云新,给他使眼色。 云新会意,来到陈显面前便鞠个躬,问了好。 陈显虽然被这一家子搞懵了,但还是不失礼数地笑着收下了云新这个徒弟。 “至于沐家的事,”苏燃顿了一顿,“合适的地址多的是,何必单惦记着一个沐家?” 苏燃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陈显也不好再提,只得讪讪一笑,坐了一会就去了。 我就在楼上趴着,看着这一家子说话。苏炟从我身后走来,轻声问:“看什么呢?” 我道:“你们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女主外,男主内。要知道,这在我们大唐都算是稀奇,也只有则天皇帝她们这样了。” 苏炟轻轻一笑,看向苏燃,道:“大姐的确辛苦。” 苏燃在此时注意到了楼梯边上的苏炟,看苏炟穿的单薄,忙对苏炟道:“你怎么穿的这么少还在楼梯上站着?” 苏炟乖巧地笑了笑:“是,我这就回去添一件衣服。”苏炟说着,便对我一笑,转身进了房间。 苏煜在沙发上坐着,放下了茶,对苏燃道:“大姐,弟弟最近好像不一样了。”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了?”苏燃问。 苏煜道:“他的眼睛会笑了。” “什么?”苏燃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苏煜笑了笑:“当我没说吧。”说着,他起身就要上楼。 “诶,等等,有个事要你去办,”苏燃叫住了苏煜,“沐家有个小姐叫沐慕,一个我很欣赏的姑娘,中元节之夜离家出走了。我担心她出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去找你当官了的同学,让人家帮忙找找?” 苏煜听了,低头沉思了一会,抬头笑道:“我只有陈游的联系方式,他几个月前在北京,前不久说是要调到上海来,还不知有没有个准信。等我联系他,问一问吧。” 苏燃点了点头,却又疑惑:“你那么多同学,怎么只和陈游有联系?” 苏煜轻轻一笑,道:“因为一起经历了不少事。” 我知道,他又想起兰若了。 苏燃道:“那你快去吧。” 苏煜点了点头,便上了楼梯。苏燃一个人在楼下客厅,嘴里嘟囔道:“怎么又不见云知的影子了?” 她这一说我才注意到,云知似乎常常不见踪影。 我回了苏炟的房间,却看见苏炟正坐在书桌前,拿着铅笔画些什么。我要过去看一看,却见他用手轻轻挡住,对我笑道:“没画好呢,画好再给你看。” 我眉毛挑了一挑:“你不会在画我吧?” 他轻轻一笑,道:“算是吧。” 我便笑道:“那我便不打扰你了。到时候交上来的作品若不合格,我可要罚你。” 他笑问:“怎么罚?” 我想了想,坐了下来,道:“还没想好,总之不会让你好过的。” 苏炟低了眼,接着在纸上画着,道:“那我可要认真些了。” 我看他一直在画画,实在无聊得很,便去摆弄他桌子上放着的一个长方形铁盒子。 “这个是收音机,”他对我道,“可以听新闻或者听曲子,只是我很少听。你想听吗?” 我点了点头。 他放下笔,拿了张纸盖住了那张画,才来给我摆弄那收音机。不过按了几个按钮,那铁盒子里竟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来。 我一惊,一跃而起,释放出周身煞气,骂道:“何方妖孽!躲在这铁盒子里吓人!” 然后我便看见了苏炟脸上的笑意。 我也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收音机的效果是这样的。 我尴尬地收敛了浑身煞气,坐了下来,感慨道:“果然时代不同了。” 他笑着问我:“想听什么?” 我道:“我也不知你们时兴什么,你可随意。” 苏炟听了,便摆弄了一会,最后稳定地停在了一个地方。我只听到那收音机里传来这样的唱词: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 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 牡丹亭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 一阵香风,送到林园……” 我觉得这词耳熟,可想不起来。苏炟轻声道:“是《牡丹亭》的唱段。” 哦,是了,我记得从前我的画里来过一个伶人,似乎对我说起过这出戏。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这听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时兴的东西,想来苏炟是觉得我会喜欢,才特意放的吧。 我确实喜欢。 “这字句写的真好。”我说。 苏炟也点了点头,道:“每个时代都有属于的自己大放异彩的文学,比如汉代的赋,你们大唐的诗,宋朝的词,元朝的曲,和明清的小说。也不知道,我们这个时代,会有什么样的足以流传后世的锦绣文章。” 我听了,凑近了笑道:“别的我不多做评论,我们大唐的诗,那真的是天下一绝!” 苏炟挑眉:“你会作诗吗?” 我一下子便没了底气:“生前也写过一些不入流的诗,死后就再没动过笔了。如今只记得当年大家的诗作,自己的东西却半点也没有了。”说着,我有些难过,我这水平真是给大唐丢人了。 苏炟眯了眯眼睛,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真想去会会当年的名士。” 他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个事,忙对他道:“我曾见过诗仙!” “李白?”他有些惊喜。 “自然是了,那不是你们后人对他的称呼吗?”我笑道。 “如何遇见?”他问。 我耸了耸肩,道:“记不清了,那时太小,只记得看见过他在洛阳的酒楼喝酒,然后别人告诉我,那就是他。” 苏炟看起来依旧十分平静,但我从他眼里能看出那欣喜和激动。他去书架上拿了本书就开始翻,一边翻一边问我:“你是开元多少年出生的?” 我想了想,憨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去世时十八岁,死在安史之乱、叛军攻破洛阳之时。” 他听了这话,翻书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我,眼里有些闪烁:“你……” “是,死在叛军的剑下。” “叛军?” “负心汉。”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放下书,走过来,看着我,道:“只可惜我如今碰不到你,不然我真的想拉过你的手,像常人一样,安慰你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0 。” 我听了,低头笑道:“何必呢,都过去一千多年了。” “可一千多年的时光并没能抚平你的伤口。”他道。 他说的是实话。我至今想起那些事情,那些我的记忆中唯一鲜艳的只剩血色的事情,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如今也是。若不是苏炟在我身边,我只怕会当场失控。 我笑了笑,靠近了他,想说些什么,却刚巧瞥见他眉毛里的那颗朱砂痣。 那血红的朱砂痣。 不知为何,我的心忽然难以忍受地刺痛起来,仿佛一把剑刺入了胸膛。 我控制不住自己地一下子向后倒去,浑身阴气完全控制不住一下释放出来。我看见苏炟本来想伸手拉我,却碰不到我,又被我的阴气波及到而向后退了老远…… 而我,向后倒去之后,因为不受控制,一下子穿过了地板,直直向楼下来。 眼前尽是错乱的记忆碎片,但无一例外,里面都有李凌! 混账东西!一千多年了,还不让我安生! 胸口的刺痛越发明显,我终于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等我睁眼时,我发现我已经在画里的美人榻上了。想来,我应当又是被这画强行收了回来。 我撑着从榻上坐起来,却看见地上有一人。再凑近了,拨开他头上的乱发,一看,果然是姚墟。 看起来他也伤了,伤的不轻,于是我忙运气,给他平复了一下。没过多久,只见他也睁开了眼。 “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我先开口问。 他扶着地起来,看着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了?我正在日光下行走,却忽然被你这边干扰,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概是我的阴气忽然乱了,又让他分了心。日光下行走本就危险,他一分心,只怕是被阳光伤到了。 唉,我的阴气强过他,每次有波动都会不可避免地伤到他。若是个小鬼,便是姚墟影响那小鬼,而不是小鬼影响他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了一句:“对不住。”又问:“你还好吗?需要我给你疗伤吗?” 他冷冷道:“不必了。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然后我看见他也捂着心口,脸色看起来很差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不对,你伤的太重了,还是我来吧。”我说着,就要去扶他。 “我说了不必!”他一挥手,十分粗暴地把我推开,却又虚弱地倒在地上。 我着实被他这反应气到了,便气哄哄地道:“说得好像我想被印上这灵符一样!是你自己偷偷给我印上的,现在影响到了你,你反而赖我?”说罢,我一扭头就要走。 苏炟还在外边呢,也不知道他如何了,我可不能伤了他。想来我突然那样的反应,他也会很担心吧。 “别走,”我忽然听见身后姚墟虚弱的声音,“秋罗……” 秋罗? 我转过头,看向他,却忽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引,一下子沉进了一个漩涡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吏鬼,就是姚墟~ 男二也有割舍不下的心结 女主反而是个替代品 第17章 吏鬼篇 秋罗 一阵晕眩过后,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心中明白这还是在画里,只不过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可奇了,这画里竟然还有我没见过的地方。 周围是成荫的树木,地上是泥泞的土地。看起来,这地方似乎刚下过一场雨。 对了,姚墟! 怎么不见姚墟了? 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我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行去。 拨开树枝,只见姚墟正站在那里,身边倒着四五具尸体。他一身白衣上沾满了鲜血,用剑撑着地,发丝凌乱。我刚要叫他,却忽然注意到,他的面前正站着个红衣女子,容貌美艳,正盈盈笑着。 那血看起来并不是姚墟变化出来的幻象,看起来太过真实了。 “姚大人!”我叫了一声,可他好似浑没听见。 “姚大人,”面前的女子笑了,“你已伤成这样了,还要再打吗?” 姚墟晃晃悠悠地举起了剑,一咬牙:“打!” “从小打到大,还没打够吗?”女子撇了撇嘴,“真没意思,亏我还觉得你和别的锦衣卫不一样,以为懂得怜香惜玉呢。” 姚墟冷冰冰地道:“姚墟眼中只有对错,没有男女。” “哦,这样啊,”女子沉思,又忽然狡黠一笑,“那我在你眼前脱衣服,对你也没有影响了?”说着,她就解起了衣带,一边解一边抱怨:“天太热了,打个架出了一身汗,早就想凉快凉快了。” 姚墟一看她竟然真的要脱衣服,出于君子风度,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我看见那女子一笑,撒腿便跑。 姚墟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睁开眼,却早就找不到女子的去处了。 眼前只有女子的一根衣带,落在地上,落在泥里。 我看见姚墟撑着剑走过去,捡起了那根衣带,又看了看周围的尸体,叹了口气。 我听见他骂道:“妖女!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就地正法!” 我看的云里雾里的,走过去,问姚墟:“你在干什么?” 姚墟却好像看不见我一般,撑着剑,一瘸一拐地从我身边走去。 我想了想,登时便明白了。我大约是进入了姚墟生前的回忆里。 姚墟这个鬼的法术还是很邪门的,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用刺激我的办法强行窥见了我死前的回忆。这次他应当是失控了,一不小心用自己的阴气影响了我,把我拉入了他的回忆。 应当是回忆吧。 他的回忆里自然是没有我的,看不见我也有情可原。 可是,我要怎么出去呢? 我一路跟着姚墟,看见他骑着马回了城里。 北京。 他进了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锦衣卫衙门。 他对屏风后的人说道:“大人,属下无能,又让妖女跑了。其余的人,都死了。” 屏风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姚校尉,又是只有你一个人活着?” 姚墟低了头,道:“属下侥幸逃过一劫,那妖女的暗器,实在难挡。” 屏风后的人并不信这话,他声音冰冷:“对了,那妖女和你是旧相识了。说起来,她是你师妹吧?” 姚墟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她杀了我师父和师弟,我只想清理门户,给师父师弟报仇。” “免了,报仇的事,还是交给别人来做吧。本官看你是下不了手。”屏风后的人一声冷笑。 “大人!”姚墟急了,跪了下来,“请让姚墟亲手处决那妖女!” “她下不去手杀你,你就能下得去手杀她吗?”屏风后的人说着,语气严厉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1 起来,“姚校尉,我希望你记住,你是锦衣卫的人,就是陛下的人!而那妖女,是罪臣夏言的人!” 姚墟低着头,一声不吭。 屏风后的人语气平静下来:“她投靠夏言,杀了你师父师弟,杀了不少陛下的忠臣。她的手里还有许多罪证,只有抓了她,夏言的罪名才算坐实,你师父师弟的仇才算得报了!” 姚墟压着声音道:“属下,明白。属下,定不负所托,将秋罗,捉拿归案。” 原来那红衣女子,就是秋罗。 我不禁开始想,我究竟是哪里像这个姑娘了? 姚墟出了门,骑上他的白马,趁着夜色回了自己住所。地方虽大,但看起来着实空旷。 他自己拴上马,点上灯,便坐在桌前翻看一些材料。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全是朝中的案子。 他看着看着,忽然瞥见了桌边的一瓶金疮药,一下子便愣在那里。 “是啊,他受了伤,还没上药呢。”我想。 可姚墟却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开始上药,而是一把抓起了那药,气哄哄地冲出门外,狠狠地把药瓶向外扔去,高声喊道:“你这是在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药瓶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姚墟狠狠地关上门,上了锁,回到房间里阴沉着脸,从怀里拿出了那秋罗的衣带,点上了火,烧了。 我才明白,那药是秋罗给他的。 他坐了下来,案子也不看了。过了一会,只见窗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女子的身影。 “你没受伤尚且打不过我,受了伤,就更不是我的对手了。还不养伤,我看你是不想报仇了。”秋罗道。 姚墟被她激得生气了,拿了剑就要出门,却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窗外的秋罗叹了口气,道:“你别逞强了。” 姚墟气的把剑一扔,转身道:“你快走,我只当今夜没见过你。” “见过我又如何?没见过我又如何?”窗外的秋罗反问。 姚墟扭了头,只是固执地道:“你快走。” “说到底,你也对我也下不了手,就如我对你一样。”秋罗轻笑。 “胡说!”姚墟咬牙道,“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为师父师弟报仇!” 秋罗沉默了。若不是她的影子还在窗边,只怕我会以为她已离开了。 半晌,她终于开口道:“总有一日,我也会为师父师弟报仇的。”过了一会,她又补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姚墟冷笑,“你要自尽吗?” 秋罗冷冷道:“我会杀了所有害师父师弟的人,包括你,包括我。” 姚墟却愣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秋罗却不再答言,转身走了。 姚墟追出去,却不见秋罗人影。他高声喊道:“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可还是没有人回应,只有邻居家的狗被惊扰了,吠个不停。 我叹了口气,这时候的姚墟,还是太青涩。 我看见姚墟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握紧了拳头,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了……” 几个月后,姚墟又得到了秋罗的消息,和十几个同僚们出城,去抓秋罗了。 他们又在那片树林里找到了秋罗,只见秋罗背靠树干坐在高高的树杈上,轻蔑地看着树下的锦衣卫,道:“不想死,就尽管来。” 我笑了,这倒是我的风格。 姚墟用剑指着树上的秋罗,喊道:“妖女,你莫要得意!” “妖女……”秋罗轻轻念叨着,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对树下的姚墟道,“你从前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让我想想,你从前是怎么称呼的来着?”说罢,她就做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妖女!休要花言巧语!”姚墟高声道。 秋罗看了一眼下面的人,冷笑:“好啊,不花言巧语,咱们就来个花拳绣腿吧。”说着,她一跃而下,落在地上的同时,有两个校尉身前便冒出了血,倒下了。 她的暗器果然厉害。 姚墟看着同僚的尸体,闭了眼,似乎下了决心,直把剑指向秋罗,冷冷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哦,是吗?”秋罗一笑,随手又丢出几个飞镖,又有两个锦衣卫不防,被打落马下。 “你们连我的身都近不了,还妄想要我的命?做梦!”秋罗一边说着,一边丢出飞镖。这飞镖又准又狠,锦衣卫防不胜防。 姚墟大喝一声,纵马,挥舞着剑,向秋罗冲去。可只见秋罗吹了个口哨,那马便停下了。 秋罗笑道:“下次来的时候,不要骑着小白,它可是认识我的,比你念旧情。” 姚墟大怒,跳下马,带着同僚们就举着剑朝她冲来。秋罗轻轻一笑,好似浑不在意。她是女子,行动起来本就轻便,身法又好,因此锦衣卫们竟然刺不中她。 “一群废物,”她冷笑,“我师父当年,就是这么指导你们的吗?” “闭嘴!你还有脸提师父!”姚墟骂道。 秋罗轻笑:“为何不能提?我的师父,我为什么不能提?” 话音刚落,却只见一支箭向秋罗飞来。秋罗一个翻身便避过了。她落在地上,讽刺道:“堂堂锦衣卫,就这点能耐?” 锦衣卫众人被她说的急了,都发了狠。然而这一急,必然会有防守不严之处,被秋罗抓住机会,一人一支飞镖甩了出去,正中命门。 眼见着同僚们又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非死即伤,姚墟眼睛通红,对秋罗道:“你不要逼我。” 秋罗十分平静:“是你在逼我。”说罢,秋罗一甩手,又一支飞镖飞了出去,只见远处树上一个身影一动,接着,那身影便从树上摔了下来。 “刚才就是他在放冷箭吧?”秋罗问。 姚墟气愤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这个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子。 “你们锦衣卫的手段,我可比谁都清楚,”秋罗道,“你们死心吧。” “死心?”姚墟冷笑,“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在,就一定会为师父师弟报仇。” “蠢货。”秋罗平静地骂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姚墟却见此机会,挥剑便砍。秋罗显然没有防着他,一个不妨,背上就被划了一道,剑刃上便带了血。所幸她伤的不深。 秋罗回头,看着姚墟,一言不发。 姚墟却看着手中那微微颤抖的剑,先慌了。 “上次我不小心一个飞镖打中了你,这次你砍我一剑,咱们扯平了。”秋罗看着姚墟的眼睛,道。 姚墟此刻却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又把剑指向她。 “你这是害羞了?还是害怕了?”秋罗笑了,问。 她根本不在意这伤。 姚墟气急,一时语塞。 秋罗却轻轻一笑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2 ,笑得有些苦涩,转身施展轻功便走,一会就没了踪影。 姚墟的手无力地垂下,手里的剑也扔在了地上。 “你本有机会杀了她,”地上虚弱的同僚开口,“她对你,完全没有防备。” 姚墟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才越发下不去手。”他抬眼,看向了秋罗刚才坐的树枝。 秋罗似乎总坐在那个位置,一直没有变过。 “地上有血迹,我们可以追踪。”同僚道。 姚墟十分冷静,冷静到有些可怕:“以她的本事,怎会不懂掩盖自己的踪迹?顺着血迹找下去,只怕是一无所获。” 同僚着急道:“又折了这些个弟兄!难道就让他们白白送命不成?” “十几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说起来,也怪丢人的。”姚墟一边说着,一边扶起还活着的同僚,撂下这句话,便走了。 晚间,姚墟骑着马到了一处灌木丛旁。他把药瓶放在树根旁,对灌木丛道:“我知道你在里面,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掩盖自己的血迹。” 灌木丛里出了些声响。 姚墟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如今竟是风餐露宿,和一开始遇见你时一样。” 灌木丛里没有声响了。 姚墟接着冷冷地道:“我给你送药,是因为这次我不是堂堂正正伤了你。你快养伤吧,等你养好了,终有一日,我可以堂堂正正地打败你,杀了你,给师父师弟报仇。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灌木丛里发出了一声轻笑。 “笑什么?”他问。 秋罗道:“你不想我死。” “自作多情,我恨不得你赶紧去死。”姚墟骂了一句,转身便走。 秋罗坐在灌木丛里,微微一笑:“当真吗?” 姚墟装作没有听到。 “我没有杀师父!”她喊道。 姚墟一愣,回了头:“你说什么?” 秋罗躲在灌木丛里,略带哭腔:“我没有杀师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你怎么解释尸体上的飞镖?”姚墟忙问。 秋罗道:“那的确是我的飞镖。” “那你还否认什么?”姚墟一急,拔剑指向那灌木丛。 “是师弟杀了师父,我又杀了师弟。你忘了,师弟也会飞镖,”她闭了眼,“信不信由你。” 姚墟一愣。我看着他反应,知道他已有些信了。 “可为何,为何师弟要杀师父?” “师弟投靠了严嵩,而师父一向和夏言有过节。杀了师父,所有人都会疑心到夏言头上,”秋罗说着,叹了口气,“我当日也疑心到了夏言头上,怀疑是他买通了师弟,来不及告诉你们,便去了夏言的府上,要他偿命,却发现他根本一无所知。后来,不知怎么了,夏言就入狱了,我就成了杀害师父的凶手,成了锦衣卫众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妖女。我还疑惑呢!为何,为何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瞬间变脸,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 姚墟一愣,低下了头,又问:“有证据吗?” “证据?”秋罗轻笑,“证据不都在你们锦衣卫吗?” “你从前为何不说?” “你给过我机会说吗?” 姚墟站在原地,紧紧地握着剑。他想了一会,严肃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离开。等我查明白了,若真如你所说,锦衣卫会还你一个公道。若不是,我对你,再不必留情。” “随你吧。”秋罗说着,声音里带了倦意。 我看见姚墟骑上了马,飞奔回城,直接进了锦衣卫衙门,一头埋进那些案底,仔细翻阅起来。 可不知过去了几个日夜,他还是一无所获。他便开始走街串巷,打听师弟死前的人际关系,可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气急了,他想,一定是秋罗在骗他。 他提上了剑,跨上马,发髻散乱也顾不上管,直往城外飞奔而来。 他进了树林,找到了那灌木丛。 天已亮了,他看见那红色的身影,正在灌木丛后的小溪边坐着,梳理头发。 见姚墟来了,秋罗一回头,笑靥如花:“怎么?你发现什么了?”话刚说完,她便发现姚墟脸色不对了。 “你骗我。”姚墟咬牙道。 “我没有!”秋罗道。 “我查遍了,没有找到师弟和严嵩的一点关系!你这个妖女,杀了师父不说,竟然还栽赃到师弟身上!”姚墟拔剑指向她。 秋罗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剑,面上突然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她眨了眨眼,抬头,对姚墟道:“你知道吗?你这么多次对我拔剑相向,这却是我第一次心寒。” “这话该是我说,”姚墟红着眼,“我心中,一直对你怀有一丝希冀,没想到,我的信任都错付了!” “信任?原来你的信任,就是多次带着人来杀我。你的信任可真是特别。”秋罗冷笑。 “住口!我今日,就要让你偿命!”姚墟大怒,又挥剑要砍。 秋罗没有躲,伸手接住了剑刃。剑割破了她的手,鲜血滴落到地面,她却好似浑然不觉。 只见她低头苦笑:“好,好,既然如此,以后也不必再顾念什么情分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若不幸遇见了,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秋罗说罢,把剑狠狠地拨向一边,施展轻功,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猜为什么女主会进到男二的梦境呢? 第18章 吏鬼篇 错过 那日之后,姚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听到过秋罗的消息。他开始发了疯似地办差,企图让差事取代自己脑海中的秋罗。 我不知道该怎样走出他的回忆,只得守在他身边,一边看着他办差打发时间,一边不停地思索怎样才能再见到苏炟。 不得不承认,姚墟可真是个称职的小吏。他一片忠心向着皇帝、向着他的上司,只要上面发了命令下来,他就一定会办好,远超其余的锦衣卫。 可过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得到升迁。 怀才不遇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太痛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了秋罗的消息。 锦衣卫在城外发现了秋罗的踪迹。 姚墟一时内心五味杂陈。他想去办这趟差事,他知道如果抓到了秋罗,他一定会向上司证明自己的忠心从而得到重用。 可他,他还惦念着她。时至今日,他依旧下不了手。纵使他已相信了是秋罗杀了他的师父,他还是下不了手。 他犹豫着出了房门,骑上白马,慢慢悠悠地向锦衣卫衙门行去。一个幼童却拦住了他,递给他一张纸条,然后撒腿就跑。 姚墟懵了。他看着那孩子离开的方向,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府,方才打开那纸条。 “今夜子时,城外树林见。” 那歪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3 歪扭扭的字迹,他是认得的。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他在京城里遇见了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可真好看呀,大大的眼睛,樱桃小口,眉宇间有一股子坚毅。她的脸被冻的红红的,暴露在外的手脚也都发青了。 “这位大哥哥,你若不买我,便不要挡着别人。”小姑娘道。 他这才注意到小姑娘头上的白布,和一旁歪歪扭扭的“卖身葬父”四个字,只是,那四个字里,只有“父”是写对了的。 姚墟忙道:“你等着,我去叫我师父来。”说罢,姚墟便一路小跑,回了师父的住所,向师父说明了情况。师父听了,一拍大腿:“能帮她,便帮她。” 秋罗就这样,成为了姚墟的师妹。 秋罗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枪,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不过,秋罗却很喜欢看姚墟读书。每当姚墟读书,秋罗就趴在窗边看着他。 “小师妹,你要不要也来跟着我读书?”姚墟笑着问。 秋罗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一看书就犯困,我还是扔飞镖玩吧。” 姚墟却不管这些,他把秋罗从窗户外拉进了屋,递给她一支笔,笑道:“我教你写字,如何?” 秋罗犹豫着拿好了笔,看着姚墟,点了点头,问:“写什么呢?” 姚墟看了一眼窗外的桃花,笑道:“就写《诗经》中的桃夭一章吧。”说着,他就抓起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一笔一划地写着,边写边吟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秋罗看着那些笔画,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姚墟笑道:“这是说女子出嫁……”说到这里,他忽然对上了秋罗的眸子,他愣了一下,脸一下便红了。 秋罗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便饶有兴味地看着姚墟,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喜欢我?”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了。 可姚墟忙丢下秋罗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低着头,道:“你该去练功了。” 秋罗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笔,看了看纸上的字,最后一句“之子于归”还没有写完呢。 “这之子于归是什么意思?”秋罗问。 姚墟只是说:“你该去练功了。” 秋罗觉得没意思,也不再纠缠了,一下子翻出了窗子,练功去了。 看着秋罗走了,姚墟内心却又忍不住后悔。刚才秋罗就那样倚在他怀里,仿佛梦境一般。 窗外的乌鸦叫声把他拉回了如今的情景。又是一个春天,又是这样歪歪扭扭的字,只是,物是人非了。 他把纸条扔进了火里,坐了下来,开始擦拭自己的剑。 黄昏已知,他抬头看了眼那夕阳残血,出了门,骑上马,向城外行去。 暮色降临,在子时,他来到了那片树林,来到了秋罗常坐的树下。 “出来吧。”他道。 一个身影从树上落下,正是秋罗。 只是如今的秋罗看起来,和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没什么区别。她的衣服又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混成这样?”姚墟忍不住问。 秋罗却不理会他,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沓书信,递给姚墟,道:“你自己看吧。” 姚墟接过,却没打开。 “这是什么?”他问。 “你还是自己看吧。”秋罗说着,扭头就走。 姚墟忙把书信塞进怀里,就要去追秋罗,却听见身后传来马蹄的声音。 这听起来,约有一百人了。 秋罗猛一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墟:“你还告诉了别人?” 姚墟也正疑惑呢,忙道:“我不知道。” 看着远处的灯火渐渐近了。马蹄声已停,取而代之的是张弓搭箭的声音,和盾牌立地的声音。 “妖女,你今日是插翅也难逃。”锦衣卫的人冲秋罗喊道。 秋罗苦笑着看向姚墟:“你设局害我?” 姚墟忙道:“我没有。” “有本事就拔出你的剑,咱们好好切磋一番!”秋罗道。 姚墟还没来得及答言,却听身后的锦衣卫高声道:“姚墟,你的任务已完成了!还不快快归队?” 姚墟一惊,回头看向灯火后的人,却没防备,被秋罗一掌打在后背。 “不想死,就和我打。今日,便来个了断吧。”秋罗冷笑着向姚墟出招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用飞镖,只是凭拳脚功夫,但也招招狠毒,稍有不当便有性命之忧。 姚墟不敌,不得已拔出了剑。 锦衣卫在这时放箭了。漫天的箭雨袭来,姚墟躲闪不及,只见一支箭正冲命门而来! “蠢货。”他只听到秋罗的声音,反应过来时,秋罗已倒在他面前,胸前中了三四箭。 那些箭,本该射中他的。 秋罗撑不住,无力地倒下。姚墟惊呼一声,丢下了剑,抱住了倒下的她。 “你,你怎么这么傻……”姚墟颤声问。 秋罗轻轻一笑,嘴角流出了些血:“是我傻?还是你傻?他们利用了你,想激怒我,让你我相争而死,这样,他们就一劳永逸永无后患了……只有我先死,他们才可能停手。”秋罗说着,声音弱了下来。 “小师妹……”他轻声唤着,鼻音越发重了。 秋罗断断续续地笑道:“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见一句‘小师妹’。”她的眼睛沉重了起来。 “不,不,你撑住,撑住。”姚墟说着,不顾锦衣卫众人的眼光,把秋罗抱了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们去找郎中,去找郎中。” “师兄,”秋罗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虚弱地道,“你可真是个蠢货,你这样让我活,我不就白费心思了?” 姚墟做出一副狠心绝情的样子,道:“我要你活着,我要亲手杀了你,为师父报仇。这样不算、不算。” “姚校尉,你要做什么?”锦衣卫的人高声喊道。 姚墟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只是固执地抱着秋罗,往树林外走。 “师兄,”秋罗的声音已如细蚊一般弱了,“你还没告诉我,之子于归……” 后面,就没有秋罗的声音了。 姚墟停了下来,嘴唇微微颤抖。他抱紧了些,笑中带泪:“之子于归,怎么了?你继续说啊。” 秋罗已没了气息。 姚墟的眼角滴下泪来。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紧抱着秋罗:“你说啊……” 他的白衣被她的血染红了。 我看着姚墟那心痛的模样,心中终于开始可怜起他和秋罗。可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一阵剧烈的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4 头痛,接着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等我缓过来后,我看见姚墟虚弱地坐在地上,一脸不悦地看着我,道:“看够了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是在树林里吗?你不是看不见我吗?” 姚墟无奈地看着我,指了指周围。我仔细一瞧,这正是我在画中的屋子。 “为何,为何会这样?”我十分疑惑。 姚墟道:“你闯入了我的回忆,却还问我?” 我忙道:“不是我!我也是莫名其妙地就进到你的回忆了。” 想起那段回忆,我记得最后一个片段是姚墟抱着秋罗的尸体,跪在地上。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后来怎样了?” 姚墟白了我一眼:“你还没看过瘾吗?” 我尴尬地笑了,点了点头。 姚墟却道:“可我为何要告诉你呢?”他说着,摇摇晃晃地起身,撑着剑就往外走,就像当年他被秋罗伤了时一样。 “你的伤还没好,又要做什么去?”我问。 姚墟头也不回:“找残魂。” “姚大人!”我叫住了他,“多谢了。” 姚墟身形一顿,叹了口气,又走了。 我出了画,外边已天黑了。 我看见苏炟睡在床上。此刻很静,我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我慢慢飘了过去,趴在苏炟的床边。他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我打扰。 此刻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警觉起来,却看见云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我一见是云知,便放下心来,估计又是来照顾苏炟的。我便接着去想刚才在画里的事,我在想,秋罗给姚墟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可我正想着,却忽然瞥见一旁寒光一闪。 我瞬间打了一个激灵,一掌挥了过去,只见云知禁不住,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亮的声音。 这声音惊醒了苏炟。苏炟撑着坐了起来,看见了地上的匕首和床边面无表情的云知,似乎猜出了什么,轻声唤道:“云知姐?”。 都这时候了,他还叫她一声“姐姐”? 我一怒,便在云知面前显了形,用只有她和苏炟能听见的声音,喝道:“你意欲何为?” 云知一惊,仿佛大梦初醒,又见了我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浑身发抖,面色发白。 很好,这次胆子大了,没晕。 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看着她的眼睛,恶狠狠地道:“我在问你话,你聋了吗?” 云知的眼里尽是泪,她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并不说话。 “小蘅,”苏炟唤我,“莫要伤她。” “不伤她?”我冷笑,“她要伤你!” 说着,我死死地盯着云知,威胁道:“你若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揪下来,让你这辈子说不了话。” “二弟……”云知叫道。 “小蘅,你不要……” “闭嘴!”我打断了苏炟的劝说,扼住了云知的脖子,接着对她道,“你可要想清楚,我可是没轻重的。” “杨蘅!”苏炟有些怒了,竟唤我全名,“冷静一些。” 听苏炟如此说,我强忍着怒气,回头对他道:“我看的真切,她想杀你!你看到那地上的匕首了吗?若不是我,她早已将这匕首刺入你的心脏了!” 云知终于在此刻晕了过去。 苏炟看了一眼云知,十分平静,对我说:“她若要杀我,就让她杀好了。更何况,她不会杀我。” 我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骗你吗?” 苏炟淡淡道:“她没有理由杀我,我相信她。” 我丢下云知,转身看向苏炟:“你就那么肯定吗?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她平日里的样子就是她真实的样子呢?” “或许吧,”苏炟说着,又躺了下来,“可杀了我,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万一有呢?”我问。 苏炟一笑:“那我只好自认倒霉了。只是,你实在不该在她面前显形。” 我理直气壮地道:“不显形如何震慑她呢?” 苏炟闭上了眼睛,道:“云知姐胆子小,你只要稍微弄点响动就可以吓到她了。你显了形,不知会把她吓成什么样子。况且如今你显形了,我又和你说话,都被她看见了,这可真是麻烦事。” 我听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于是只有尴尬地笑了笑:“一时冲动。” “无妨,”苏炟道,“你先把云知姐送回房吧。” 我道:“你可真是心大。” 苏炟睁开眼睛,微笑着看着我:“谢谢。”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只得允了。我先在他周身设了一层结界,然后又施法把云知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至于那把匕首,我直接把它丢出了窗外。 都安顿好之后,我又回到苏炟的身边,他闭着眼,但我从他的呼吸声里知道,他还没有睡着。 “你昨日是怎么了?为何忽然不见了?我想找你,可怎么也不见你。”他闭着眼,问我。 我想起了奇异的感觉,仿佛内心被击中一般,忽然间剧痛不已。 苏炟睁了眼,看我这副模样,不由得一愣,强撑着坐起来问:“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几日总是这样,心口痛,”说着,我又笑了笑,道,“不过不碍事。” 苏炟咳了两声,坐了起来,微笑道:“你可别瞒我。” 我低了头,苦笑道:“真的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乱七八糟的,没什么好说的。” 苏炟只是看着我,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我可能日子不多了。”他开口。 我最怕听见这句话,忙道:“你别说傻话!” 苏炟微笑:“这怎么能是傻话呢?这是最理智的判断了。这些日子,我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嗜睡,根本离不开药……我知道,这是油尽灯枯了,只是不知道这仅存的油还能支撑多久。” “小狐狸……” “你听我说,”苏炟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模样,“我不知道我死后会归往何处,但我希望,我还能像这样,同你说话。” 我看着苏炟,心中不禁苦涩起来。姚墟之前同我说过,这残魂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就算生死簿上的寿命要长的多,就算无常没来索命,他的魂魄也会自己离体,不知去向。而只有等到下一世该投胎时,这残魂才会又出现,接着自己的轮回……因此这一千年来,阴间竟没能发现这残魂的存在。 我和姚墟都认为,要改变这样的情况,只有找到苏炟丢失的魂魄,修补他的灵魂……可是这太难了。天地之大,谁知道那小小的一魂二魄会在哪里? “你放心,你的寿命长着呢。”我宽慰他。 他微微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5 一笑。我知道他肯定又识破了我这拙劣的谎言。 “我从前不想死,想弄明白活着的的意义,可自从沐家回来,我已想通了不少,”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于我而言,生,死,又有什么区别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更添悲凉。 “可你还有家人,”我忙道,“你还有你的兄弟姐妹,你对他们来说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你可不能轻易言死。” 说罢,我觉得不对,又气哄哄地补了一句:“除了云知。” “云知姐吗?”苏炟闭了眼,淡淡说道,“她不会的。” 第19章 吏鬼篇 附体 第二天,苏炟像往常一样起床、穿衣、洗漱。 因为云知的事,我夜里一直守着他。如今要防的不只是鬼了,还有人,甚至是熟人……这可真让我头疼。 想来苏炟也是头疼的。他睡觉的呼吸声都不同往日了,一听就是没睡踏实。想来,他也一定在想云知的事。 云知啊云知,你可真会找麻烦。 “云知以前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吗?”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苏炟系扣子的手顿了一下,十分淡然:“没有,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我觉得不对:“她二十六了,为何还没有夫家?” 苏炟道:“我大姐二十九了,不也没有嫁人吗?” 我反驳:“你大姐不一样,她不需要男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可云知,她没有你大姐的能耐,还没有嫁人,这才不正常。” 苏炟停了下来,看着我:“云知姐也可以在没有男人的情况下过得很好,我们苏家不会亏待她,她嫁出去,远离了我们也是受罪,这又是何苦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找不到词来反驳了。可我总觉得,这个时代似乎并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苏燃、云知一直待字闺中,这着实反常。 我笃定苏炟有事瞒着我。 “我们去找云知姐聊聊吧。”苏炟道。 我疑惑:“我们?” 苏炟点了点头:“是,我们。你已在她面前显形了,我也着实想不到什么理由来掩饰了,不如坦白,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我假咳了两声:“你昨晚一夜没睡不会就是在想这个吧?” 他回头轻笑:“你猜?” 可是我们的计划很快就被打乱了。 就在苏炟迈出门的那一瞬间,我们听见了苏燃在问佣人:“怎么不见云知?” 佣人答道:“不清楚,云知姑娘似乎还没起床。” 苏燃诧异:“还没起?她平日里六点就起了,这会子都七点多了。” 佣人摇了摇头。 苏燃意识到不对了,忙喊云新:“云新,和我去看看你姐姐。” 苏炟眼里尽是疑惑地看向我,我忙道:“我昨夜把她送回房间就又来找你了。” 苏炟点了点头。 苏燃上了楼,看见苏炟站在门口,便压住内心的焦急,对苏炟笑道:“你起了?快下去吃早饭吧。” 这语气,明显是把苏炟当成一个小孩子。 云新紧跟在苏燃后面上楼了。苏燃看了一眼云新,对苏炟道:“快去吃饭吧。” 苏炟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下楼了。 苏燃和云新立马去敲云知的房门,敲了一会,可始终不见人来开门。 苏炟坐在餐桌前喝着牛奶,可耳朵却听着楼上的动静。我看他如此,便道:“既然这样想听,为何不上去?” 苏炟道:“大姐不想让我烦心,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我轻笑:“可你都二十三了,她还把你当作一个小孩子。你若一直如此听话,那你在她眼里,就会永远只是个小孩子。” 苏炟吃着面包,抬头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鼓励他上楼。 他微微一笑,把手里的面包吃完,擦了擦手,起身就要走,却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是撞门的声音。 苏炟听了,忙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上楼。三楼的苏煜听见了这声响,也跑了下来,抢先到云知的门前,问苏燃道:“大姐,这是怎么了?” 云新接话道:“我姐姐把她自己反锁在里面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苏煜却有点惊讶:“又把自己反锁了?” 云新听了这话似有不悦,但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撞门。 苏燃埋怨地看了苏煜一眼。苏煜自知失言,抱歉地笑了笑,又对云新道:“你这样要撞到什么时候?还是我来吧。” 云新知道论力气,自己远不如苏煜,便让开了。只见苏煜稍稍活动了下筋骨,便向门上撞去。 “嘭”的一声,门开了。 苏炟在此时才来到门前,问:“这是怎么了?” 苏燃忙转身对苏炟道:“不妨事,你先吃饭去吧。” 苏炟刚要说话,却听苏煜开口道:“大姐,阿炟也不小了,他关心这个家,不能总拦着吧?” 三人说话间,云新已到了云知床前,却看见云知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手脚冰凉,不由得惊呼出声:“姐姐!” 三人听见了这叫声,忙拥过去看。苏燃看见云知这副模样,脑子里一下便空白了。还是苏煜这种上过战场的沉得住气,上前探了一下云知的鼻息,对众人道:“放心,还有呼吸。” 云新忙对外喊道:“快叫医生!叫医生!” 苏燃坐了下来,拉起云知的手,一脸焦急地对云知道:“你可一定不能有事!” 苏炟默默地在一边站着,面色平静。 “是被我吓晕还没醒吗。”我颇有些过意不去。可是一想到她昨夜拿着匕首到苏炟面前,我就又有些生气了。 “门为何会反锁了?”苏炟开口道。 苏燃摇了摇头:“我们如何能得知呢?”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忙道:“我没有反锁,我把她放下就走了。昨夜我正气她呢,哪里有心思给她关门?” 苏炟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信我的。 等等,我明白苏炟的意思了。既然是云知自己锁的门,那她应该醒来过,她这次的昏迷应当和我没有关系! 这时医生来了,拿出了各种仪器给云知诊断,还掐了掐云知的人中。苏家人和云新都十分紧张地等着结果。半晌,医生摇了摇头,道:“学医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怎样的?”云新忙问。 医生一脸不解:“根据她的体征,她应当只是睡着了。按理过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睡着了?”云新十分激动,“她这个样子,仅仅是睡着了?” 医生看云新如此,正色说道:“请你尊重我的职业和我的诊断。若你不信,大可另请高明。” 云新知道自己情绪激动了,如今姐姐的身体要紧,他忙低头认错:“对不起大夫,是我关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6 心则乱了。”又问:“可我姐姐……” 医生叹了口气,道:“怪就怪在这里了。她只是睡着了,可怎么就是叫不醒呢?” 云新听了,忙到云知耳边喊叫。 苏燃叹了口气,问医生:“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医生道:“实不相瞒,我方才已试过些法子了,只是没一个奏效的。如今,只能等着她自己醒了。” 苏燃听了,点了点头。云新也绝望了,眼眶通红地趴在云知身边,喃喃道:“姐,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有事……” 苏煜看不下去,叹了口气,出门回房了。 苏炟和我对视一眼。我问:“如今可怎么办呢?” 苏炟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燃让云新去送医生了,自己守在云知的床边。 苏炟本来也要守着的,可苏燃怕他累着,硬是赶他出去了。 我默默地跟在苏炟身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苏炟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我道:“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看一看,能不能帮到她?” 苏炟果然知道什么。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原来,苏燃当年也曾许过人家,那人是北京的一个贵公子,祖上曾当过京官的,姓张。 那时还是光绪年间,苏燃十八岁,云知十五岁。 苏燃一向瞧不上张公子,奈何这亲事是她父亲定下的。彼时的苏父身体不好,又常在北京上海两地奔波。苏燃怕惹苏父不快,因此一直忍着,不曾向苏父言说,就这样一拖再拖。 苏燃知道,父亲把她许配给张公子是有原因的。苏家虽一直经商有些钱财,可在社会上的地位却一直不高。而张家虽不如苏家有钱,但好歹是书香世家,颇有威望。两家结亲,刚好互补。 可那张公子除了相貌之外,一无是处。他身上有着所有贵公子的不好的习气,比如,沾花惹草。 而那时的云知,不过十五岁,情窦初开,又懵懵懂懂。 张公子不喜苏燃太过强势,自然而然地就把目光移到了温婉文静的云知身上。云知一个小姑娘,哪里经得住张公子那一本正经地甜言蜜语?没过多久,她就深陷其中,以为自己遇见了“爱情”。 她一直跟着苏燃读了些国外的书,内心早就向往那种自由的爱恋。于是一有机会,她就这样愿者上钩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云知自己的原因。 云知从小就寄人篱下。苏家待她虽好,但由于她身份特殊,让人总感觉她是苏家的下人。长此以往,她内心便渐渐有了不平之气。她想,若她能嫁到张家,岂不就扬眉吐气、再不用看人脸色了? 云知就这样向苏燃摊牌了。 苏燃很诧异,在她眼里,云知还是个小姑娘,怎么就和她抢起男人来了? 诧异过后就是愤怒。她虽不喜欢那张公子,但在名义上,张公子是她未来的夫婿。还没过门,自己未来的夫婿就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搞在了一起,说出去让人怎么看待他们苏家? 于是苏燃把云知大骂了一顿,一点情面都没留。 苏燃本想着这小丫头只是昏了头,骂一骂就好了。可是这一骂却激化了矛盾。在苏燃的眼里,云知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把她骂清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在云知眼里,苏燃却是一个高高在上、羞辱她的大小姐。 云知一怒,转身就走,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了房门。 苏燃也被这丫头气着了,抬脚便走,直接去了张家,找那张公子大闹了一通。 张家不堪羞辱,当场主动退亲。 我听到这里不禁扶额。原来如今成熟稳重的苏燃当年也曾火辣冲动,如今低调贤淑的云知当年也曾叛逆大胆。 人呐,变得比鬼还快。 “后来呢?”我问苏炟。 苏炟垂了眼,接着给我讲后来的故事。 等到苏燃回了家,她想去找云知好好聊一聊。来到了云知的房前,她却看见门下缝中的一封书信。她把书信捡起打开,只见上面只写着一句话:“若不能终成眷属,吾宁死。” 这可把苏燃吓坏了。苏燃就要推开门,可没想到云知把门从里反锁了。苏燃吓坏了,忙喊了人拿了斧头,一斧子把门劈开了。 进了门,她便看见云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燃忙跑过去,只见云知的手腕上被划了深深的一道。 云知割腕自尽了。 苏燃忙去叫了医生,惊动了整个苏府。医生来了,折腾了好一会,才把云知从鬼门关救下来。 云知醒来后,依旧不知悔改,整日念叨着要去见张公子。 可她的张公子,呵,在得知了云知自尽后,也未曾踏进苏家的大门去看她一看。 终于,云知绝望了。她终于看清了张公子的真面目,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云知披发脱簪,去向苏燃请罪。苏燃见云知如此,怎能不心疼呢?在苏燃眼里,云知可比那张家公子要重要千倍万倍! 两人抱头痛哭一番后,不,主要是云知趴在苏燃肩头哭了一番后,云知竟向苏燃起誓道:“此生此世,绝不嫁人。” 苏燃知道她是被那张家公子伤透了心,还要再劝一劝她,只见云知一脸坚定:“大小姐,我意已决。” 苏燃叹了口气,微笑道:“既然如此,我陪你。” 后来,没过多久,从上海传来了苏父去世的消息。一家子只有苏燃已成年,于是苏燃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了家族的重任,带着一家子,从北京去了上海,远离了曾经的纷争。 听苏炟讲完这个故事,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世间多少好女子,被负心汉耍得团团转。好在苏燃、云知还算清醒,没有被拖向另一个深渊。 “这事一直是云知姐心中一个过不去的坎,她总觉得对不住我们苏家,从那以后对我们也是毕恭毕敬的,”苏炟说着,又问我,“你可有主意?”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啊!”门外忽然传来苏燃的尖叫。 苏炟一听,忙起身出门。我怕有人趁虚而入,一直紧跟在苏炟身边。 “不必跟着我,去看看我大姐。”苏炟对我道。 我怎么肯走:“焉知不是调虎离山之计?你大哥和云新肯定会过去看的。” 苏炟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勉力向前走,只见苏煜已从楼上飞奔下来,而云新也刚巧从外边回来。 几人一同去了云知的房间,只见苏燃瘫坐在地上角落里,头上往外渗着血。而云知双眼通红,站在苏燃面前,手里抓着个凳子,上面还有血迹。 “姐,你干什么?”云新先开口问。 云知没有说话,但我能看见她的肩膀在发抖。 苏煜可不管那么多。他直接一步上前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7 ,就要制服云知。 可他低估了如今的云知。云知很容易地就躲了过去,还拿着凳子,冲苏煜头上也狠狠来了一下子。 “云知练过?”我疑惑。 苏炟摇了摇头。 我猛然醒悟:“这不是云知!她被附身了!” 只见云知使劲甩了甩头,摇摇晃晃地站着,颤声说道:“你们快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房间……快走……” “姐,你究竟怎么了?”云新也带了哭腔。 “快走、快走……我撑不住了……”云知说罢,身躯猛然一震,然后就挥舞着凳子向苏炟冲来。 我忙挥手一挡,建了一道气墙,云知的凳子结结实实地砸在那气墙上。她本人也撑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 苏煜当机立断,一下子跳了起来,将云知死死地压在身下,又狠狠打了下她的后脖颈。 云知又昏了过去。 “拿绳子来。”苏煜对云新道。 “你要做什么?”云新问。 “做什么?”苏煜冷笑,“让她不再害人。” “我姐没有害人!”云新愠怒。 “是吗?那你和她待在一起好了,出了事可别喊。”苏煜道。 云新知道苏煜说的有理,虽不忍看姐姐受苦,但还是叹了一口气,去拿了绳子来。两人一起把云知捆好放在了床上。 苏燃扶着墙,撑着站了起来,看着云知,叹了一口气。 “既已知是附身,可有什么办法驱除恶鬼?”苏炟低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从未处理过这样的情况。若要我出手,难免会伤及云知。” “那,那位姚大人呢?”苏炟低声问。 我也想到了姚墟,可我这段时间已找他帮了太多次忙,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帮忙了。 可是云知…… 罢了,又得麻烦姚墟了。 “你回房去,不要随意走动,我给你设下结界,然后我就去找姚大人。” “好。”苏炟道。 苏煜听见了这一句,回头看向苏炟:“阿炟,你在同谁说话?” 苏炟一时间不知该怎样搪塞过去,道了一句:“自言自语罢了。” 苏煜明显看透了他这拙劣的谎言。他看着苏炟,眼神复杂,起身过来,低声同苏炟道:“你是不是又看见了鬼?” 苏炟轻轻摇头:“大哥,你想多了。” “回房吧。”我对苏炟道。 苏炟听了,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苏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主要发力了! 第20章 吏鬼篇 心病 我又来到房顶,又通过不断调整自己阴气的方式去找姚墟。只是这次,我很小心,尽量让他感受到我的不同而又不影响他的正常行动。 没一会,姚墟来了。 “又出什么事了?”姚墟一来就问。 我忙对他道:“云知被附身了,我不知该怎么办?” 姚墟十分无奈地看着我:“你这千年的鬼当真是白做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一千年多来,活人都很少见,就别提这场面了,”说着,我又摆出了一副谄媚的笑脸,“我只会打架,姚大人可就不同了。姚大人神通广大、精通各种法术,可不是一般的鬼能比的。” “罢了,我帮你就是了。”姚墟转过脸去,不再看我。 我耸了耸肩,跟着姚墟往屋里走。 姚墟先去了苏炟的房间,同苏炟问了好后,才说明来意。苏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谢谢姚大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方便我去驱除附体之鬼?”姚墟问。 苏炟道:“如今云新一直守在云知姐身边,怕是不好单独处理。” 姚墟沉吟一回,道:“那我先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吧。” “多谢你了!”我忙道。 姚墟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去了。 苏炟看着姚墟的背影,开口问我道:“他一直这样吗?” “怎样?”我疑惑地回头问他。 苏炟淡淡道:“没什么,总觉得他和云知姐的状态比较像,似乎一直压抑着什么。” 我听他这一说才有了这感觉,从前竟一点没有察觉,便道:“他可能天性深沉,也未可知……不对,几百年前他初遇我时,似乎还算是意气风发的。” “意气风发?”苏炟挑眉。 我点了点头,回忆起了当年他初入帛画同我谈判时的场景,似乎那时的他还是笑着的。渐渐的,他又变成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和他生前一样了。 “别想他了,我们过去看看云知姐吧。”苏炟微微一笑。 我们一起向云知的房间走去。 天色已晚,屋里昏沉沉的。苏燃已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苏煜也上楼复习待着,只有云新还陪在云知身边。 云知手脚被绑着,扔在床上。她已经醒了,红着眼,在床上不停地挣扎着。云新看的心疼,可也不敢解开,只得道:“姐姐,你忍着些,明日上海最好的心理医生就要来了。” 云知却好似一点都听不进去,仍是不停地挣扎。 苏炟和我一起进了房间,只见姚墟站在云知的床前,正伸着手向云知施法。 “二哥,你来了?”云新回头道。 苏炟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我来瞧瞧云知姐。” 我飘到姚墟身后,问:“情况如何?” 姚墟抿着嘴,硬撑着道:“我正在想办法把恶鬼从她体内驱除出去,可是我低估他了,这恶鬼修为远远高出我,我不能敌。” 他说着,我在云知身体上看见了一个隐约可见的恶鬼的形迹,一个阴气极重的恶鬼。 我忙问:“我要怎么帮你?”说着,手上暗暗运气。 姚墟咬牙道:“来不及了,你,站远些。” 说罢,我只感觉眼前一黑,似乎被一股子极强的阴气震开来。 “小心!”我听见苏炟的声音。 然后就是云新的声音:“二哥,你在同谁说话?” 我极力稳住自己,一掌打散了眼前的阴气。 待到眼前阴气散尽,我看见姚墟低着头呆呆地站在原地,而床上的云知则平静了下来,又昏睡了过去。 苏炟不管不顾地起身要来找我,我忙止住他,低声道:“不对、不对,你别过来。” 苏炟便十分听话地立在原地。 “二哥,你怎么了?”云新问。 苏炟的语气看似十分平静:“没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姚墟,发现姚墟正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着嘴唇。 “姚大人,你怎么了?”我轻声问。 姚墟抬头,眼睛通红:“这恶鬼,能影响人鬼的心智。我拼了力把他封在了云知的梦里,他很快就可以冲破束缚,可我如今、如今……”他说着,面目狰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8 狞起来。 “姚大人?”我试探地叫了一句。 “对不起。”姚墟突然道。 “什么?”我问。 “小师妹,是我对不起你。”姚墟对我道。 小师妹?秋罗? 我明白了,姚墟的心智已经被那恶鬼影响了! 多年前,姚墟同我第一次见面时,就曾用过类似的法术,影响了我的心智,让我看到了我死时的故事。我那时很快便摆脱了姚墟对我的影响,因为我的修为远远高于姚墟。 如今,姚墟的心智多半也是被这恶鬼影响了,也因此,他又看见了秋罗。他说这恶鬼的修为远远高于他,那岂不是…… “小师妹,我曾无数次地想同你忏悔,可没有机会啊,”姚墟说着,苦笑,“我不该出卖你,我将为此付出代价,永生永世。” “出卖?”我皱了皱眉。 姚墟忙拉过我的手,我知道如今在他眼里,我就是秋罗。 “当年,你给我送信让我去见你。我把信,上交给了大人。”他说道。 此言一出,我不由得大惊! 当年,果然是姚墟! “对不起,我那时以为你是那凶手,可我又无法对你动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可我也不能辜负圣上和大人的重托……我本来打算,把你引出来,然后乱箭齐发,我和你死在一处,我要用我的命陪你。这样,我便两不亏欠了。”姚墟说着,低了头。 我看着姚墟,恨不得打他一顿。 姚墟接着说道,眼里已含泪:“我没想到,你会为我挡箭。你可真傻。你总是说我蠢,殊不知你才是蠢的那一个。你怎么那般轻易地就相信我了呢?你本可以丢下我的,你为何要给我挡箭呢?唉,我该怎样才能还清这份债呢?” 姚墟一直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我很想听他的故事,可当务之急是除了云知体内的恶鬼! 姚墟很明显已被这恶鬼影响了,他如今毫无斗志,满脑子只记得当年的错。 “这故事,等你清醒了再给我讲吧!”我说着,一掌挥了过去,狠狠地拍在姚墟的头上。 姚墟被我一掌拍得跪了下来,他竟没有还手!他满嘴里念叨的仍是他的“小师妹”。 “小蘅,现在怎么办?”苏炟不顾云新的目光,问我。 我看了看地上丧失斗志的姚墟和床上躺着的昏睡着的云知,一咬牙:“姚墟说他把恶鬼封在了云知的梦里,我便也进云知的梦去,赶走那恶鬼!” “托梦?”苏炟问。 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没给人托梦过的,一次也没有。想到这里,心中还有些忐忑,不过总得一试。 “二哥,你究竟在同谁说话?”云新问。 苏炟十分敷衍,道:“自言自语罢了。” 云新却眼睛一瞪:“你少蒙我!说,你在和谁说话?” 苏炟淡淡道:“没什么。” 云新却吼道:“你少给我摆主子架子!” 我正要入梦,却听见云新这反常的话,反应过来,忙对苏炟道:“他也被影响了!” 苏炟道:“我知道。” 云新不依不饶,开始向苏炟不停念叨这些年自己心中的苦楚,什么父母双亡,什么寄人篱下,什么被别人瞧不起……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揪着苏炟的领子晃来晃去! 苏炟明显禁受不住,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我听不下去了,一掌把云新打晕。 我用法术把云新放在云知的床边,让他看起来像趴在床边睡着的模样。安顿好了之后,正要再入梦,却听见楼上传来了摔打东西的声音和苏煜的喊叫:“兰若!兰若!你别走!” 我一愣:苏煜也被影响了? 难道是,刚刚那股力量极强、范围极广的阴气? 我千年修为要高过那恶鬼,再加上有姚墟的提醒,自然不会被轻易影响心智;苏炟缺失感情,自然也很难被影响。可这房子里的其他人…… 苏炟反应过来,看向我,道:“大姐……” 话还没说话,只听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苏燃大哭的声音:“爸妈,我太累了,我撑不住了,我好想你们,若是你们还在,我何必这么辛苦!你们为什么去的那么早,为什么啊!” 楼下的佣人们也是如此,有哭的,有嚎的,还有拳脚相向的……整个苏家,登时乱哄哄一片。 我忙对苏炟道:“你先回房,反锁房门,我再给你布上结界。” 苏炟却摇了摇头:“没有用的,这恶鬼能控制云知姐,自然也能控制我大哥。只要我大哥来撞门,反锁也没用。” 我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又不能独留你一人在这里!” 苏炟十分坚定:“擒贼先擒王。” 苏炟话音刚落,我们便听见了云知的声音:“残魂也有残魂的好,遇事就是冷静啊。” 恶鬼冲破姚墟设下的束缚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云知已醒了。她两眼通红,很明显还没有恢复神志。 我忙挡在苏炟面前,大声喝道:“躲在凡人的躯壳里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出来,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云知轻轻一笑:“我看起来很傻吗?和画中鬼单打独斗,我怕是不想投胎了才干的出来。” “那你想怎样?”我问。 云知冷笑,眼睛看向苏炟:“我要他的命。” “你休想!”我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挥掌便作势要打过去。 云知却好似毫不在意,也不还手,仍是轻轻笑着。 我只好收了手。我这一掌下去,怕是鬼没了,云知的命也没了。 整个屋子都是哭天喊地的声音,我被吵得心烦,却见云知指着自己开口道:“你们知道,我为何选了这个丫头附体吗?” “因为你混账!”我骂道。 云知轻轻一笑:“因为我喜欢这丫头,太对我胃口了。看起来温婉贤淑,内心却充斥着嫉妒、自卑和其它阴险的东西。我只要轻轻一挑拨,她就立马为我所用了。你们说,好不好笑?” “不好笑!”我道。 “你们说我是恶鬼,却不知人才是这世上最大的恶鬼。人性本恶,你们却成天满嘴的仁义道德,真是讽刺。看看你们周围的这些人和鬼吧,看看他们内心最深处到底在想些什么!虚伪、暴戾、嫉妒……我们都一样,不是吗?”云知说罢,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你错了。”苏炟忽然开口道。 “什么?”云知有些惊异。 “你错了,错的离谱,”经这一番折腾,苏炟已有些不适,但他还靠着墙强撑着,道,“人性中有恶,可人性中也有善。有恶有善,这才是一个人,一个真实的人。善恶二物如阴阳太极般相生相克。你只看见了内心深处的恶,而看不见内心中的善,先天便有了短板。你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49 。” “什么屁话!”云知骂道。 “昨夜应当是云知姐自己把她反锁在屋里的吧?这事应当不是你做的吧?”苏炟道。 云知眼睛一瞪:“与你何干?” 苏炟微微一笑:“这便是云知姐的善了。她虽曾对我们有怨,但她对我们也有情。她知道自己不受控制了,便把自己反锁,为的就是把自己和我们所有人隔离开,不让我们其他人受到侵害。你看,她在你控制之下,却依然做出了这样的事。你早就输了,一败涂地。”他说罢,脸上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你懂什么!”云知厉声道。 苏炟轻轻一笑:“你生气了,你想杀我?可云知姐力气太小,挣不脱这绳子,你又不敢从她体内出来和画中鬼正面交锋……不管我的话顺不顺你的意,你只能这样听着,不是吗?” 我在一旁听着,心中着实佩服苏炟的冷静,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些话不单是给那恶鬼听的,也是给我听的。云知不会伤苏炟,这屋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伤苏炟,恶鬼如今又不敢动手。我要做的,就是抓住机会。 却不想云知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就这点能耐?” 苏炟道:“你尽可以施展你所有的本事。” 话音刚落,我抓住机会,一下子冲进了云知的脑海里。 云知的梦里乌烟瘴气一片。我隐约看见有个黑色的身影正立在那里同外边的苏炟说话,而我耳边传来的却是云知痛苦的叫喊。 我瞧准机会,冲那黑色的身影,一掌劈了过去! 那身影不敌,叫了一声,倒了下来。 “混账东西,你姥姥在这里,还不束手就擒?”我骂道。 那恶鬼趴在原地,一回头,竟是李凌的模样! 李凌、李凌,又是李凌! 我受够了! 刹那间,我周身煞气大盛! 我一步一步向那恶鬼走去,冷笑道:“你错了,你不该用李凌激怒我。恭喜你,你如今可以十分痛快地消失在我的手下了。” 话语刚落,我又狠狠一掌打了过去。 那鬼躲闪不及,又稳稳地挨了我一掌,魂飞魄散即在眼前。 “不,不对,不该是愤怒,从那段经历看,不该是愤怒……”那鬼一脸不可置信,自顾自地说着。他看向了我,露出了本来的容貌。 我认出了他,那日在地府,他就是小阎王放出的几个恶鬼之一!怎么,他竟还存在这世上?他竟然还来找苏炟的麻烦? “说!是谁指使你的?”我厉声喝问。 那鬼轻轻一笑,表情扭曲了起来:“你都说是‘指使’,怎么还问我?小阎王说,只要我能毁了残魂,便对我的罪过既往不咎,让我去投胎……多么诱人的条件啊!” 小阎王!又是那个小杂毛!他对我和姚墟说要发兵捉恶鬼,背地里却同恶鬼做着交易!可真是个好阎王! 恶鬼的形态逐渐开始变形。挨了我两掌,他怎能撑得住?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恶鬼此时却突然开始狂笑,他看向我,表情扭曲地说,“杨蘅,你可真是可怜!” 说罢,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只听一声巨响,眼前只剩几缕青烟。 我气的跺了跺脚! 耳边没了云知的叫喊。我知道,她已平静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使劲甩了甩头,拼命地想把李凌从我的脑海中甩出去,可终究只是徒劳。 一千多年了,还不肯放过我吗? 我想着那恶鬼最后的那一句话,心中颇为不解。可我也没办法去问个缘由了,只好先出了云知的脑海。 苏炟正倚着墙,见我出来,轻轻一笑,便一下子昏倒在地。 “小狐狸!”我大叫一声,便冲到他面前。 他已没了意识。我十分着急,正要用法术再把他送回房间,却听见云新的声音响起:“二哥,你怎么了?” 云新醒了。 接着,我便看见云新扑了过来,轻轻摇晃着苏炟:“二哥,你怎么了?” 看云新的模样,他应当也已恢复神志了。 见苏炟没有反应,云新忙把苏炟抱起,送回了苏炟自己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冲外边喊道:“二爷不行了!去请医生!” 似乎是被云新的招呼声惊醒,整个宅子的哭喊声、打闹声也都停下了。众人都面面相觑,疑惑自己方才为何忽然情绪失控了? 然后大家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各忙各的去了。 苏燃、苏煜两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便赶来苏炟的房间,看着床上昏迷的苏炟,问云新:“怎么了?” 云新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在守着姐姐,二哥来了,我忽然不知怎么的睡着了,醒来后便看见二哥倒在一边……” 后来他们都说了什么我已听不清了。我趴在苏炟的床边,看着苏炟苍白的面容,脑子里乱哄哄的。 “小狐狸,你可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我心中默道。 “他还好吗?”姚墟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看着苏炟,心中苦涩:“你说呢?” 姚墟没有说话,只是在我身后默默地站着。 半晌,他终于开口:“不要再错过了。” “什么意思?”我侧头问他。 “不要像我一样,错过了最重要的人。”他说着,拿着剑转身走了。 我没心思想这许多,扭过头来看向苏炟。如今我的心中,只有他了。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有关姚墟的那个完整的故事。 他本想同秋罗一同赴死,却没想到秋罗为他挡了几箭,他因此得以多活几年。 那一夜,秋罗曾给他几封信。他隐瞒了这些信的存在,把这些信一直带在身上,却一直没敢打开看。他害怕,怕看到的东西,颠覆他所有的信念。 终于,在一个春日,桃花盛开之时,姚墟骑着白马,经过了秋罗常常坐着的那棵大树下。 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想去到那树枝上,看看秋罗每次坐在那里时,到底是在看些什么。 他没有栓马,直接爬上了树,坐在了秋罗常常坐的位置上,向她常常眺望的方向远眺。 他看见了他师父的坟。 那一刻,他心中如遭重击。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了那被血染红的书信,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他的上司同严嵩来往的书信。 他的上司忌惮他的师父,严嵩忌惮夏言。两人勾搭在了一起,一同除掉了这两个心头大患,可谓双赢。 姚墟看罢,紧紧握着那信,唯有苦笑。 他拔出了自己的剑,架在脖子上,良久,道了一句:“小师妹,对不起,师兄去向你赔罪了。” 手上一抹,鲜血又染红了白衣。 他终究是错过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嘴炮m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0 ax! 第21章 民国篇 现身 苏炟一直未醒,医生来看过了,摇了摇头便又走了。 我一直守着他,盼着他能够醒来。我很想施法帮他,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我所能做的,竟然仅仅是守着他。 可笑,我一个千年厉鬼,竟然如此无用。 苏家的气氛低沉到极致。云知在他们眼里依旧是需要送去医院的精神病人,只是因为苏炟的原因耽搁了罢了。而苏炟,唉…… 苏燃添了许多医疗设备,又请了很多西医在家里住下。苏家如今仿佛成了个医院。所有人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苏燃极力振作起来,努力维持着正常的生活,最起码,看起来要像。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苏燃终于把送云知去精神病院的事提上了日程。他们来到了云知的房间,同云知说明情况。我也跟着去了,毕竟这事和我有关。 我虽不知那精神病院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但从云知的反应里可以看出,那应当是个骇人之所。 云知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她满眼哀切地看着苏燃,举止已有些癫狂,嘴里全是神鬼之说。而苏燃,她每次听见云知这样说的时候只会叹一口气,道:“又犯病了。”然后就吩咐医生去给苏燃打一针叫什么镇静剂的东西。 我看见那长长的针头扎进云知的身体,云知本来还在挣扎,没一会便昏了过去。 云新见姐姐这样,也只是心疼地道:“是该早日送去医院,接受治疗。” 苏燃点了点头,出了云知的房间,到了苏炟的房间坐了下来。 苏煜也跟着过来了,他却一言不发,只是点了根烟,出神一会。 我趴在苏炟身侧,歪着头看着他。他依旧昏迷,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嘴上还戴着个什么罩……我是不太懂的,但看这架势,我知道,形势不容乐观。 我才和他相识几个月,竟好似已相识了千年一般。我舍不得他,我盼着他醒来,盼着他能再同我说说话。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没撑过去,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 “阿煜,不要在弟弟屋里抽烟。”苏燃看见苏煜抽烟,板着脸说了一句。 苏煜听了,便掐灭了烟,出了门把烟头扔在了烟灰缸里,又去洗了手才回来。 “大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云知说的是真的呢?”苏煜看似不经意地问。 苏燃正色道:“你怎么也说起胡话了?问出这样的话,亏你还是留过洋的。” 苏煜轻轻一笑,靠在沙发背上,仰望着天花板:“可是这世间有些事情,确实匪夷所思。或许云知便看见过这些匪夷所思之事,或许弟弟也看到过这些匪夷所思之事,或许这一切都是真的……” “阿煜,”苏燃道,“我虽不知你几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那样一个进步青年沦落到如今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但我希望你记住,这个世界只有我们自己,没有什么鬼神,万事万物都由我们主宰。” “大姐,”苏煜轻笑,“你忘了你在沐家的经历了吗?我可是听云新说起过。” 苏燃听了这话,底气明显不足,但还是嘴硬:“定是沐家反悔不想做生意,便装神弄鬼,好找个由头把我们打发走。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苏煜微笑:“大姐,这话你自己说着,不觉得心虚吗?” 苏燃眉毛一挑:“怎么说话呢?” 苏煜低头:“我知错了。” 苏燃却没再回呛苏煜,而是扭了头看向床上的苏炟,沉默了一会,叹道:“我有时在想,若这世上真有鬼神,应当也还不错……” 苏燃说着,低了头,声音颤抖:“这样,爸妈在天之灵,定能保佑我们苏家,保佑阿炟。” “大姐……”苏煜轻唤了一句,握住了苏燃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是,一切都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我心中默默念着。 第二日,苏燃便叫了医院的车,要把云知送去医院接受治疗。 云知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她又把自己反锁了。 “阿煜,撞门。”我听见走廊里传来苏燃吩咐的声音。 苏煜犹豫了一下,道:“大姐,云知不想去,我们也可以在家里给她治啊。” 苏燃十分严肃:“我知道你们心疼她,了我何尝不心疼她呢?只是她曾经攻击过我们,我们还是把她送去医院接受治疗,”又转头对云新道,“你放心,我已请了专门的看护,为她申请了独自使用的病房,我们还可以常去探望她,不会有事的。” “大姐,”屋里传来云知急迫的声音,“我曾见过许多报纸上写过,如今国内医疗水平不高,就别提精神病院了,许多精神病人在医院那是饱受折磨!大姐,我真的不想去,我真的没病!我上次发狂,是有鬼神作祟,我对天发誓我没有说谎!我都看见了,一个黑色的恶鬼,和一个长发的女鬼,二弟也看见了……” 苏燃叹了一口气:“又说胡话了。” “大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上次的事是我不好,是我心智不坚才会被恶鬼利用!大姐,你别送我去精神病院,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云知用背抵着门,冲门外大喊。 我出了苏炟的房门,站在走廊,看着走廊另一头乱哄哄的样子。我看见苏煜一脸犹疑,苏燃一脸的无奈,而云新一脸的悲痛。 “大姐,”云新叫道,“或许我姐姐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苏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云新的话,“你姐姐如今这个样子,必须要接受治疗!这才是为她好!有病拖着不看,讳疾忌医,那才是害她!” 说着,苏燃看了一眼苏煜,道:“阿煜,撞门!” 苏煜犹豫了一下,还是撞门去了。 很快,只听“嘭”的一声,门开了。 我飘到门口,只见云知惊恐地向后退,一边退一边喊:“大姐,我求你,我真的不想去!” 苏燃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让你去,可你病了。” “我没病!”云知喊道,“二弟可以作证!” “可阿炟如今昏迷未醒。”苏煜道。 云知使劲摇了摇头,一下子跪倒在苏燃面前,带着哭腔:“大姐,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苏燃倍感心酸,眼圈也红了。她伸手拍了拍云知的肩膀,要她起来,道:“我也舍不得你去那种地方,可我更舍不得看到你这样受苦!” “不!”云知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苏燃,喊道,“我不去!二弟可以为我作证!他可以为我作证!” 云知说着,便跑了出去,一路冲向苏炟的房间。 苏煜和云新还没来得及拦。我忙紧跟其后,向苏炟的房间飘去。 我听见身后苏燃焦急的声音:“愣着干什么?快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1 去把她追回来!” 三人的脚步声响起。 云知进了房间,看见苏炟昏睡在床上,而周边又全是各种医疗设备,她一下子绝望了,瘫坐在苏炟的床边,伸手轻轻晃着苏炟的胳臂,哭道:“二弟,你醒醒,你醒醒……” 怎么你们姐弟俩都喜欢晃他! 我来了气,使了个法术,一下子弹开了云知。 云知倒在地上,绝望地痛哭。 我没工夫管她,坐到苏炟床边,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昏睡着的年轻男子。 “小狐狸啊,他们这般惊扰你,都没把你吵醒……你可真能睡。”我说着,心酸不已。 苏燃、苏煜和云新来了。 “姐。”云新叫了一声,就要上前扶她起来。 “别管我!”云知大叫一声,甩开了云新的手,“你们,是要把我送进火坑啊!”说罢,又是哭。 然后,又是乱哄哄的一片。几人又开始争执不休。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们吵得我心烦意乱,更何况苏炟还是个病人!于是,我大喝一声:“够了!”随即,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现了身。 刹那间,屋子里安静了。 几人仿佛呆傻了一般,看着我。 “要吵就出去吵,实在不行就打一架,这都随便你们!只是,别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我道。 三人却仍是那副模样,毫无反应。 却是云知先反应了过来,忙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对苏燃不停地道:“大姐,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 然后便是苏煜。他上前一步,颤声问道:“你的声音很耳熟,你是不是见过,她?” 云新却乱了,忙附和着云知的话:“大姐!一定是她在搞鬼!二哥那几日总是对着空气说话,想来一定是她了!一定是她害的二哥成了这副模样。” 苏燃却只是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一言不发。苏煜见状,便一把扶住了苏燃,防止她受不住这样的惊吓昏过去。 “咳……”我听见苏炟咳了一声。 “小狐狸!” 我没心思理会眼前这三人,忙转身回头看向苏炟,跪坐在他床边,道:“小狐狸,我在,我在!” 苏炟悠悠地睁开眼,看见我,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你醒了就好,你终于醒了!” “我听见你们说话,我想睁眼,却就是睁不开。现在可好了,我终于又看见你们了。”苏炟说着,便伸出手,费力地要去取下他口鼻上的那个罩子。 “阿炟,别动那个。”苏燃终于弱弱地说了一句话。 “大姐,”苏炟看向苏燃,虚弱地喊了一句,还是扯下了那个罩子。 “阿炟……”苏燃很心疼这个弟弟。 “小蘅,”苏炟看向我,轻轻笑着,“你吓到他们了,你又冲动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道,强摆出一副笑容,“我一时没忍住,你知道的,你不陪着我,我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你要好好的,你要看着我,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炟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他说着,想伸出手为我理一理鬓边乱发,可是他碰到的依旧只是空气。他无力地垂下手,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我是在梦里呢。梦里,我经常这样摸你的头发,可是现在,却什么都碰不到。” 就在此刻,苏燃终于撑不住了,眼睛一闭,向后倒去。 苏煜忙扶住苏燃,紧张地叫了几声,可苏燃却毫无反应。 “大姐……”苏炟也唤了一声。 “你们,还不快送大姐回房,叫医生来!”苏煜对云知和云新道。 云知云新早就慌了神,一看苏煜还如此镇定,不由得便听起他的指挥来。云新一把抱起苏燃回了房,而云知也跑出去叫医生了,顺便打发走了本来要接她去精神病院的车。 “阿炟,”苏煜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我,对苏炟正色道,“你最好和我说清楚。你应当知道,我可以理解你。” 苏炟却闭了眼,轻笑道:“大哥,你理解不了的。” “我也曾眼见为实,更何况,如今就有个女鬼,在你我兄弟眼前,”苏煜道,“我只想听听你的说法。” 我有些不悦,道:“他才刚醒,你就这样审问他?能让他好好休息吗?能去叫个医生来给他看看吗?你……” “小蘅,”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了苏炟的声音,“没事的,我没事。” 我回头,委屈巴巴地看着苏炟:“我很担心你。” 苏炟笑了笑,像哄小孩一般地安慰我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我睡了太久,我很想说说话,可以吗?” 他既然已这样说了,我自然也只有点头的份。 苏炟看我点了头,微微一笑,道:“你可真好。此生此世,何其有幸,能遇见你。” “阿炟。”苏煜板了脸,叫了一声。 苏炟看了一眼苏煜,又看了看我,对我轻笑道:“我想单独和大哥说会话,你不必再守着我,可以歇一歇了。” 我看了看苏煜,又看了看苏炟,点了点头,敛了身形,飘出了门外。 苏煜顺手关上了门。 我还是不太放心,又给这屋子设下了结界,省的有小鬼趁我不在时来骚扰他。 “是的,大哥,如你所见,我一直便是如此。” 我在门外听着,只知道苏煜还没开口,苏炟便承认了一切。 从他能见鬼魂说起,说到他没有感情,一直说到他是个残魂……所有的所有,他知道的,都说了。 良久,屋里没了声音。 我正要进去看看,却听苏煜道:“原来如此。” “大哥,我知道要你理解这一切还是有些困难的,我也不强求。今日,她忽然显形,虽有些突然,可我也早就预料到一定会有这么一天。我知道,你们肯定怀疑她,怀疑是她的存在我才会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我要说的是,小蘅,她真的是个好姑娘。遇见她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苏炟说着,咳了起来。 我听见他咳嗽,不免又担忧起来。 “你当真这样想吗?”苏煜问。 “当真。”苏炟道。 苏煜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听你的了。大姐那边,我会帮着劝劝,你放心吧。云知云新,他们两个虽有些不着调,但总归也是可信任、讲道理的,我同他们说一说,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多谢大哥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叫医生来,再给你检查检查。”我听见苏煜说着,便往门这边走来。 “对了,”苏煜的脚步声忽然停下,他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人,你对我们,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苏炟没有回答,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2 只是缓缓说道:“大哥,我想休息了,你还是,先去看看大姐吧。” 苏煜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推门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后就要回忆女主生前的事了,所以作为过渡的民国篇可能会有些枯燥…… 所以民国篇改为一天一更,民国篇之后就继续246 第22章 民国篇 会谈 苏炟的身体刚有起色,苏燃又病了。 没意外的话,是被我吓的。 毕竟苏燃那样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在沐家看见色鬼朝她扑过来都坚定地认为那是有人装神弄鬼。我那时就那样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还和她的宝贝弟弟说话!她的观念自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于是,苏燃也卧病在床了,显然不能再打理公司的事了。 而苏煜如他所说是个粗人,只会打仗,对于经济管理的事可谓是一窍不通。而苏炟体弱不说,又一向醉心于文学,又怎能去管理偌大个企业呢? 算下来,整个苏家,除苏燃外,略通经济管理的竟然只有云新一个了。 因此,如今的苏家名义上是苏煜在管着,实际上云新则成为了代理人。 苏家公司的事,自然有陈显来打理。 陈显是苏家的老熟人了,倒也信得过。他弟弟陈游,更是苏煜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因此,苏煜很放心地像往常一样,跟陈显客套了几句,就把云新塞给了陈显,让两人合作管理公司。 陈显欣然应允。 临出门时,陈显又对苏煜道:“舍弟陈游,后日就从北京到上海了。他在给我的信中曾提过,想请你出去吃个饭,让我帮着订一家西洋餐厅。不知道大爷钟意于哪家呢?” 苏煜笑了笑:“我与世隔绝的时间太长了,早就不知如今外边时兴些什么,陈先生就不必费心了。陈游兄远道而来,来便是客,哪里有让客人请吃饭的道理?陈先生若不介意,苏煜想请您和陈游兄一同在寒舍一聚。寒舍鄙陋,但也有专门待客的餐厅和全上海数得上的厨子,不知陈先生意下如何?” 陈显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苏煜点了点头,“那便是大后日晚上六点,就在我苏宅,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陈显说着,微微一笑,出了门。 我趴在楼道栏杆上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切,觉得无聊,又退回了苏炟的房间,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苏炟如今身体虚弱,不能下地走路,自然也看不到这苏宅内的许多事情。云知和云新如今知道了我的存在,自然是满心惧怕,若非迫不得已要来照顾苏炟,他们是不会进苏炟的门的,更别提同苏炟好好说话了。这样一来,苏炟对于苏家的事竟是一概不知了。我便主动请缨,帮他看着苏家,有什么事都会告诉他。 我觉得我们两个越发亲密了。 苏炟正在床上,靠着靠枕,坐着。他静静地听我说完,微微一笑:“大哥又要见到昔日旧友了,他一定开心得很。”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好歹是一起上过战场的人,也算生死之交了。” 苏炟看似云淡风轻地说道:“有朋友真好。” 听他说这话,我不觉又心疼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苏炟接着说道:“仔细想想,我所认识的人,除了家里的人之外,竟然就没有别的了。还好这世上大多都是正常人,人人都有朋友,真好。”说罢,他又是轻轻地微笑。 我低头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又何须我劝慰呢?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客观公正地看待自己的经历,客观地看待别人的经历。他不会自怜自艾,也不会狂傲自负。他以平等冷静的眼光审视世人、审视自己……这样的人,哪里还是凡人?分明是天人! 想着,我竟然开始觉得,我配不上这样一个人。如今的我狂妄冲动、暴戾恣睢,随便一点小事都能戳中我内心的伤痛让我发狂……或许一千年前的我可以配得上他,不,应该也是配不上的。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一番,却听苏炟轻笑着对我道:“想什么呢?” 我正要编瞎话,却听苏炟微笑道:“若不想说,不必勉强。” 我忙道:“不是不想说,只是难以启齿。” 苏炟轻轻一笑,道:“既然难以启齿,那还是不说为妙。你有你自己的世界,我也有我自己的世界,我们何必过问太多对方的世界呢?只要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就足够了。” 他这话说的我颇为感动,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想握住他的手,可一激动竟然忘了阴阳相隔。 我尴尬地收回了手,颇有些失落。 他却向我伸出手来,叫了一句:“大姐。” 大姐? 我一愣,却忙反应过来,回过头去,只见苏燃轻轻推开门,有些惊疑地环视一圈,问苏炟:“我可以进来吗?” 苏炟一笑:“大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请进来。” 苏燃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她这时已没了往日的那种强大的气场,只是一个普通的关心兄弟的姐姐。 “阿炟,”苏燃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忙起身绕到她身后,“我很担心你。” 苏燃说着。 苏炟微笑着说道:“大姐,不必担心我。你如今也病着,该好好养病才是。” “阿炟,”苏燃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苏炟,道,“她,在吗?” 我觉得好笑,便发出声音来,悠悠说道:“我在你身后。” 只见苏燃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自引而起。 速度应该可以比得上当年秦王的自引而起。 苏炟对我投来了责备的目光,道:“又胡闹。” 我这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不该这样恶作剧般地吓人,于是忙对苏炟道:“我知错了,我这就向大姐道歉。” 苏炟轻轻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别再吓到我大姐。”说着,他又对苏燃道:“大姐,我代她向你赔不是了。她不常在人间走动,不懂分寸,大姐包涵。” 苏燃捂着心口,强行镇定下来,看着苏炟,道:“可以请她先出去一下吗?” 苏炟道:“这得问过她的意思。大姐,其实你不必防着她,她一直在保护我。若不是她,我早已死在长沙、死在沐家,根本不会有今天的。” 苏燃听了,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椅子后的空气,也就是我,道:“那我,便同这位姑娘聊聊吧。不知姑娘可否现身?” 我忙摇了摇头,虽然她看不到。我对她道:“还是不要了,我怕吓着你。” 苏燃却笑了:“如今这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不见其鬼,才吓人呢。况且,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虽然那次的经历很不愉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3 快。” 我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苏炟,只见苏炟点了点头,对我道:“大姐已如此说了,你便照做吧。只是不要控制不住自己,露出可怖的面容。” 我忙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在苏燃面前显了形。 苏燃看的目瞪口呆,半晌,她终于想起要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说的竟然只是一句:“姑娘的头发,真长啊……” 我知道她是被我吓得一时有些懵,但还要强撑着,所以才说出这么一句没什么用的话。 但我还是有些想笑。 苏燃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正色道:“我是说,还不知道姑娘姓名。” 我道:“杨蘅,生于开元,死于天宝,东都洛阳人,享年十八,”说着,我顿了顿,“家世背景还用说吗?有些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我和杨贵妃有些亲戚关系,家境应该还可以。” 苏燃目瞪口呆:“唐、唐朝,杨贵妃……” 苏炟轻笑:“小蘅,可以了。” 苏燃又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道:“失敬了。”然后又低着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炟和我对视一眼。苏炟提醒了苏燃一声:“大姐。” “啊?”苏燃回过神来,方才回归自己的目的,对我道,“杨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想让你离开阿炟。” 我早料到了。只要是个正常人,便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和鬼厮混在一起。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离开他。” “为什么?”苏燃问,“阴阳相隔、人鬼殊途的道理,姑娘难道不明白吗?鬼就该去鬼该去的地方,人就应当好好的专注于人世!”苏燃说着,看了苏炟一眼。 我叹了口气,对苏燃道:“苏家姐姐,我是真的很敬佩你,你若对我提出别的要求,我是一定会尽力去办的。可唯有这一条,不行。实不相瞒,他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他。他一离开我,就好像一块唐僧肉落入了妖怪窝;我一离开他,便好像,失了智一般,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谁都离不开彼此,这是无法改变的。” 苏炟也帮腔道:“大姐,她说的是真的。遇见她以后,我觉得我内心缺失的部分,正在慢慢回来。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让我遇见她,让她遇见我。” 苏燃看了看苏炟,又看了看我,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方才叹了口气,道:“你让我拿你们怎么办啊?”又不禁埋怨:“这几日我真的是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想让我们的生活重归于平静,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情况。真是,见鬼了……”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自嘲地轻笑。 “苏家姐姐,你放心,”我开口道,“我不会轻易出现在你们眼前,我也不会伤害你们。相反,我还会保护你们。苏炟已引起地府的注意了,从今以后,上门来骚扰他的鬼魂只会多不会少。有我在,你们大可放心,我会一直守着他。” “可是,你为何这样做呢?”苏燃疑惑。 我看向苏炟,轻轻一笑:“因为,他是我生前的情郎。” 苏炟听了,会心一笑。 苏燃最后还是放弃了劝说我离开,我也一再保证,不会影响到他们正常的生活。 但谁都知道这是一句屁话。 他们已知道自家宅子里有个千年厉鬼了,如何还能安心在这里居住呢?不影响是不可能的。 云新三天两头地往公司跑,云知也经常借着采买的名头出去逛。苏燃和我谈过,对我放心不少,但是她的病依旧没有好。这么看下来,整个小洋楼里最镇定的竟然是苏煜和不明真相的佣人。 苏煜是真的不把我当回事,还敢在一座有鬼的屋子里宴请宾客。难道上过战场的人都这么大胆的吗?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陈游。兰若的故事里,他曾多次出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兰若和苏煜的孽缘,自然也成了苏煜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陈游和他哥哥陈显很不同。陈显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商人,而陈游则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精明的军人。 陈游和苏煜也有很大不同。苏煜如今不问世事,意志消沉,早没了当年那热血青年的模样。而陈游身上则还存着那股子热血,虽不多,但还是有的。陈游一出现就是一身军装,一副精明能干意气风发的模样,而苏煜仍如同当年一样,只不过为表尊重,白衬衣上打了领带。 两人一见面就是一个拥抱,然后苏煜便热情地邀请陈游去了苏家专门宴客的餐厅。 苏炟特地嘱咐我要来听听他们说话,因为之前苏燃把找沐慕的任务交给了苏煜,而苏煜又肯定会向陈游求助。 别说苏炟这样善良的人了,就连我这种千年厉鬼,都还关心着沐慕的去向。对于她,我更多的是可惜。一个本可以有一番作为的女子,却被自己的家庭束缚着。好不容易挣脱了家庭,却又杳无音讯了。 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失踪,怎能不让大家担心呢? 果然,没说几句,两人就扯到了沐慕。 苏煜先开口:“我上次托你找的那个姑娘,找的怎么样了?” 陈游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道:“你电话一来,我就让人通知江苏这边的人留意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如果有消息,我肯定告诉你。” 苏煜点了点头,道:“那便好,实不相瞒,我大姐很是欣赏这姑娘,甚至曾经给她和我弟弟做过媒,只是最后没成罢了。” 陈游听到这里,忙想起来什么,问:“你大姐都开始给你弟弟张罗了?那你自己呢?可有打算?” 苏煜自嘲地笑了,摇了摇头:“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陈游听了,叹了口气:“斯人已逝,节哀顺变。” 苏煜低了头,苦笑道:“是啊,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陈游没太听明白这话,但也没接着追问,又换了个话题,道:“你最近可有入世的打算?据我所知,最近北京又会有一场变动,各方都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你这般留学回来的,一定有很多人抢。” 苏煜听了一挑眉:“怎么?国内又要打仗?” 陈游摇了摇头,环顾四周,见没人之后,方才低声对苏煜道:“你没听说吗,袁世凯意欲复辟帝制!” “什么?”苏煜一惊。 陈游点了点头,继续道:“上面有很多人不满,如果没意外的话,又是一场纷争。我在此时申请从北京来上海,就是想着要避避风头。” 苏煜闭了眼,握了拳:“当年出生入死,竟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可笑,可悲。” 陈游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 沉默良久。 “对了,你如今具体做什么工作?”苏煜伸展了手掌,问。 陈游垂了眼,饮了一杯酒,道:“不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4 是什么好差事。” “是什么?” “文物管理。” “啊?”苏煜有些惊讶。 陈游苦笑:“如今能从北京出来避避风头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呢?” 文物管理? 我的那幅画也是文物了。 第23章 民国篇 帛画 苏炟的精神虽好了一些,可他仍摆脱不了那些滴滴答答不停作响的仪器,和那些会滴水的针头。 看他这般受苦,我心中着实不好受。苏炟却已习惯了卧病在床的日子,每日里仍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蘅,”他对我道,“能帮我把我书桌上的那个黑色封皮的本子拿来吗?” “好的。”我爽快地答应了,然后一挥手,就把那本子都给他送了过去。 “还有笔。”苏炟又道。 “毛笔、钢笔,还是那个、那个写出来的字可以擦掉的笔?”我问。 我一时间想不起来那笔的名字了。 苏炟一笑:“那是铅笔。没错,就是那个。” 我又把铅笔给他送了过去。 他接住了笔,自己拿过床头的垫板放在腿上,翻到了一页来,就开始写写画画。 “你在做什么?”我问。 苏炟微笑着:“完成那副没有完成的画。今日感觉有点力气了,趁着机会赶紧画完,送给你。” 他说着,轻轻一笑。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脸上,他可真是好看。 “我也想画,”我道,“我想把你画下来。” “我吗?”苏炟抬头,有些惊异,“画我做什么?” “你长的好看,”我理直气壮,“那你呢?你画我做什么?” 苏炟放下了笔,看着我,道:“我本来想给你拍照的,可是相机拍不到你。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也只有这些东西还能保留这生前的都样子。千年前的你,受条件限制没能留下这些,千年后,我给你补上。我不想让你存在的痕迹,就这样消失在岁月里。” 我听了这画,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我低头浅笑:“原来如此。”又抬头对他笑道:“快画吧,我可等着你这份大礼呢。” 苏炟听了,微微一笑,便又低头开始画。 我也坐到一边,开始翻着那本没看完的《红楼梦》。 其实我早该看完了的,只是我看到六十回后,便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勇气了。六十回中的热闹景象,总让我想起当年安史之乱前的大唐,表面上一派歌舞升平,实则已暗潮汹涌。 这么多年,我见过不少王朝的兴亡盛衰,按理说早该适应这种事,可我还是免不了悲伤一番。伤的不仅仅是那一个又一个的王朝,而是那一个又一个如同我一般的黎民百姓。 不过,谁说在太平盛世,百姓就不会受苦了呢?我被封印在画里后,成天与被吸引进画的厉鬼打交道。令人奇怪的是,不论是盛世还是乱世,厉鬼的数量似乎都没怎么变化。我从前一直想不通,我总觉得,盛世之下的百姓应该生活得更容易一些,就像十八岁前的我一样。可事实证明这只是妄想。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偶然听见了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才明白个中奥妙。 那日听了一番苏煜和陈游的谈话,我明白,这天下是又要乱了。虽说不论兴亡百姓都苦,但兴盛时期的百姓好歹能活得稍微安定一些,哪像现在。 我正摊着书,出着神,忽然听见有敲门的声音。我看向苏炟,苏炟问了一句:“是谁?” 只听云知的声音响起:“二弟,是我。” “云知姐,请进来吧。”苏炟道。 “我就不进去了,”云知在门外道,“陈游少爷又来咱家做客了,提起他在上海做古物管理有关的工作。云新便提起你在长沙买了张帛画,还是宫里流出来的。陈游少爷很好奇,想见识一下。” 这个云新!真是大嘴巴! 他们不知道这画可以束缚我。若是这画被陈游看上了,带走了,那我就不能长久地留在苏炟身边了。 苏炟看向我,张嘴不出声,对我道:“放心。” 我点了点头。 苏炟对门外的云知道:“云知姐,烦请告知陈游兄长,这画我买来才发现是个赝品,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陈游兄长若是有兴趣,大可联系几位上海的收藏家,他们的藏品定要比这帛画好。” 云知记下了,应了一声,便又下楼了。 我松了一口气,连连叹道:“还好还好。” 苏炟却微微蹙眉:“只怕不会这么容易过去。这画是武昌起义后从宫里流出来的,上面还有乾隆皇帝的印章。若是上面想要这画,我们是拦不住的。” “啊?那怎么办?”我傻眼了。 苏炟道:“只盼着陈游兄长能信了我刚才编的瞎话了,”说着,他十分认真地对我道,“我撒谎的本事有见长吗?” 我知他是想让我轻松一些才故意说这样的话,只有无奈地笑了笑,道:“自然是有长进的。如今说谎,都不用再问过我了,可喜可贺。” 可事情并没有朝着我们所预料的方向走。 陈游才不会信苏炟这番说辞,他只觉得是自己诚意不够,还远远达不到苏炟的要求,苏炟因此才没有把这帛画示于人前。 于是陈游整理了下衣领,对苏煜笑道:“是我失礼了。你弟弟卧病在床,我也该去探望一下。什么都没做就提出这无礼的请求,实在唐突了。” 苏煜微笑道:“阿炟不会计较这些的。” 陈游起身道:“我还是亲自去谈吧。” 苏煜道:“好,我给你引路。”又对云知道:“云知,麻烦你再去楼上一趟,同阿炟说一声。” 云知虽不情愿,但还是来了。 于是我和苏炟正说着话,便又听见了云知在门外的声音:“二弟,陈游少爷说他想亲自见你,已经上楼了。” 苏炟看向我,对云知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云知姐,烦请云知姐去为我们准备些茶水。” 云知应了一声,便又忙忙离开了。 我担忧地看向苏炟:“这可如何是好?他定不死心。” 苏炟微笑着安抚我,道:“不必担心。只要我活着,这画就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说着,他顿了顿,“你也一样。” 话音刚落,便听见敲门的声音:“二少爷,在下陈游,特来拜会二少爷,不知方便进去坐吗?” 我听了不由得感慨:他一个当官的,把自己的姿态放的这么低,可见是真的想看这画了。 不过这也难怪,陈游猛一下接触这个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自然想着多学一些,省的将来在人前丢人现眼。他这般想看古画,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却苦了我和苏炟。尤其是苏炟,又要想方设法编瞎话了,犹如初识时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5 的我一般。 “陈游兄,快请进,”苏炟道,“不必拘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纸笔放在床头。 陈游进屋,先问候了苏炟几句,然后才坐了下来,喝了口云知捧来的茶,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二少爷,听说你前些日子得了一幅画,不知我有没有这眼福,可以瞧上一瞧?” 苏炟却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后悔的模样,对苏煜道:“陈游兄,快别提这事了。” “怎么了?”陈游忙问。 苏炟叹了口气,一边偷偷观察着陈游的神情,一边道:“那画是我花高价买的,买来一看,方知是赝品,让我白白花了那许多钱。我如今还后悔着呢。” 我看着他这反应,不由得伸出双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可我没想到,陈游的求知欲是如此的强烈。 陈游信了那画是赝品,但他更加好奇了,他十分诚恳地道:“赝品吗?那不知二少爷能否拿出那画来指点一二,教教我如何辨别真伪。实不相瞒,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日后工作上的问题还要多请教你。” 苏炟看向我。我从他眼里的无奈可以看出,他当真是没办法了。 我想了想,对他道:“要不给他看一看?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苏炟轻轻点了点头:“也只得如此了。” 陈游以为苏炟是在同他说话,忙笑道:“那多谢二少爷了。” 苏炟抬眼,对陈游道:“陈游兄不必如此客气,同大哥一样唤我阿炟就好。”又对门外的云知道:“云知姐,可否进屋帮我取一下画?” 云知应了一声便进了屋,问:“画放在哪里了?” 苏炟道:“我的行李箱里。上次从沐家回来后,一直放在那还没取出。” 云知便去找了。 陈游却问:“你一直随身带着这画吗?” 苏炟微笑道:“这画虽是赝品,但这风格我很是喜欢,因此常常带着。只可惜是赝品。” 陈游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说话间,云知捧来了那画,便又出去了。 我眼睛一直盯着那画,生怕陈游拿起它就走。毕竟这画也算是我的第二条命了。 苏炟接过那帛画,慢慢展开。陈游眼尖,看见了上面乾隆的印章,便道:“真是宫里流出来的?” 苏炟倒是十分镇定,戳了戳那印章,道:“仿的。这款式市场上很常见,用萝卜就能自己刻一个出来。” 陈游便问:“如何知道是仿的呢?” 苏炟清了清嗓子:“这个,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盖有皇帝印章的作品流传于世呢?为何还偏偏都是乾隆皇帝呢?”说罢,他看向陈游。 陈游明显是平日里不关心这些的人,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理,有理。” 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阴气。 苏炟看了我一眼,又清了清嗓子,接着指着那杜鹃泣的血,说道:“这颜色也不对。当铺的人当时说这是秦汉时的古物,可若是古物,这红色不该还如此鲜艳,仿佛昨日才添上去一般。” 陈游附和道:“的确,颜色看起来很新。” 苏炟接着编:“凭这两点,就可以知道这画是时人仿古新作的了。” 陈游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长舒了一口气。 陈游又问:“你这里可有什么可让我瞧瞧的真东西?” 苏炟想了想,指了指书架上格子里放着的一个孔雀石鼻烟壶,道:“那个是真的,从前在北京时得来的。”又对陈游道:“陈游兄如不嫌弃,那鼻烟壶便赠予兄长了。” 陈游推辞了一番,还是受了。 我看着,不由得一阵心疼――心疼钱。 那个鼻烟壶,应该是苏炟这屋子里,除了我的画之外的,唯一的古物了。 陈游走后,苏炟便说自己困倦,又歇下了。 我便趴在他床边守着他。 天色还早,苏宅里并不安静。苏家姐弟和云家姐弟正坐在楼下餐厅吃晚饭,我听见苏燃的声音:“今日陈游来了?” 苏煜应了一声:“是,他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 苏燃叹了口气:“可惜那时我在休息,失礼了。这几日精神总不好,总打不起精神来。” 云知忙接话道:“可是因为那女鬼?” 云新忙低声道:“姐,别说这话,小心她能听见。” 我的确听见了,但我并不在意。人嘛,人之常情。 苏燃却清了清嗓子,道:“我虽也介意她的存在,但我觉得我们不该太过惧怕她。” “大姐?”云知有些疑惑。 苏燃放下碗筷:“实不相瞒,我和她谈过一次了。” “什么,大姐?你疯了?”云新十分震惊。 苏燃道:“她不像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苏煜也道:“是,鬼也是人变的,你把他们当作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就好。” 我听了心中稍稍平静了些,看向苏炟,低声自言自语道:“你这哥哥姐姐还真不是一般人,按理说,他们也该和云家姐弟一样,好奇又惧怕才对。” 只听云新叹了口气:“唉,我是没有这样的境界的。” 苏煜笑道:“你阅历太少,见得多了便知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云知也道:“是啊,我从前还不相信鬼神之说,可谁能想到,这竟是真的?” 苏燃轻轻一笑,道:“好了,别谈这些了,先吃饭吧。”又对云新道:“最近公司的事暂且还是你和陈先生管着,有拿不准的便来问问我,能解决的便自己解决。我也要给自己放个假了。” 云新道:“记住了,大姐。” 安静了没一会,我便又听见了电话响起的声音。 接电话的是苏煜:“你好,请问哪位?” “什么?沐慕小姐有消息了?” 一番“嗯”、“好”、“多谢”、“知道”之后,苏煜终于放下了电话,对众人道:“陈游说,沐慕小姐有消息了。有人说,曾在一个道观里见过一个姑娘,长得和警察描述的一样。” 苏燃道:“是吗?那我们可得去找找。”又问:“是哪个道观?” 苏煜道:“明源观。” 明源观? 没听说过。 这名字起的不像道观的名字,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的道观。 而且,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竟隐隐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陈游已经沾染上了官僚习气了 第24章 民国篇 道士 我平生最恨道士。 这个是有原因的,我几乎可以说是被道士折腾的,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 眼前这个道士,更是让我不安起来。 他便是明源观的道士――长钧。 这小道士看起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6 来也就刚刚二十,尚且青涩。一身青灰色的道袍,上面还有着四五个补丁。不过这道士可不像寻常道士那般文弱,他的眼睛很是有神。 苏家知道了沐慕的消息后,便遣人找到了那个道观。几天后,沐慕便同这长钧道长一起来到苏家了。据沐慕说,她离家出走第二天便在树林子里遇见了土匪,土匪要抢她回寨,她自然抵死不从。正巧这长钧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挖野菜,听见了沐慕的呼救声,便赶了过去。 长钧还是有本事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刹那间,土匪尽皆倒地。长钧便拉着沐慕的手,逃出了土匪的地界,到了明源观。沐慕一时无处可去,又受了伤,便在明源观住下了。 我趴在楼梯扶手边,细细打量着这长钧道士,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长钧道士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我这里。 我被他眼里的精光看的发毛,只想发脾气。可顾念着身后屋里的苏炟,我硬生生忍了下来,转身穿墙而过,进了苏炟的房间。 苏炟面色依旧苍白。他歪着头看着我,微笑问道:“怎么心神不宁的?”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被楼下那道士看的,有些不安。” 苏炟想了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安慰我道:“不必担心,不过是一个小道士,哪里是你的对手?” 我笑了,忙点点头,道:“这话极是!小小一个落魄道士,能奈我何?只怕他们祖师爷来了,也未必能降伏我!” 苏炟也笑了,眼里含笑地看着我,道:“是,孙悟空是齐天大圣,你就是胜天大圣。” 我假做嗔怒:“你又打趣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裹紧了衣服,瞧着我,微笑。我也傻傻地看着他,笑着。 可他却忽然又咳嗽起来,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我忙揪心起来,飘近了一些,问道:“你可还好?” 苏炟一边咳着,一边冲我摆了摆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妨。”说罢,又是一阵猛咳。 我看他的脸色已经咳的发红,整个人都在发抖,哪里会信他说的“无妨”二字?我忙去找了他治哮喘的药,手一挥,便把药送到了他跟前。 他颤抖着手,接过了药,又从床头拿过了水杯。可他一直在咳,手又无力,根本没办法把水送进口里。 忽然,只听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我看见他手一垂,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狐狸!”我叫了一声,忙过去看他,只见他已昏迷,气息也越来越弱了。 我一下子便慌了。 楼下正聊的热火朝天,云知和云新又不敢接近这屋子,众人哪里会听见楼上的这一点异动? “来人啊!二爷晕倒了!”我放出声来,对楼下喊道,声音凄厉。 楼下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我听见了长钧的声音:“是谁在喊?” 苏燃可没工夫搭理这道士,她和苏煜顾不得别的,一步两个台阶,一齐向楼上跑来。 云新犹豫了一下,对云知道:“姐,你在这里招待客人,我去叫医生。” 云知应了一句。 我怎么唤苏炟,他都不醒。他的气息越发微弱了,我也越发慌了。 怎么上一秒还有说有笑,忽然间就成这样了呢? “来人啊!快来人啊!”我不停地喊道。 “小狐狸,你别吓我!你才二十三,你还不到时候啊!”我对苏炟哭道。 苏燃和苏煜终于到楼上了。 “阿炟!”他们叫了一声,便奔向了苏炟的床前。 苏煜手忙脚乱地给苏炟的口鼻带上了那个罩子,苏燃也忙去开那些通着电的仪器。 整个屋子乱成一团,而苏炟依旧没有醒。 过了一会,医生也到了。 苏燃和苏煜忙给医生让位,两人紧张地站在一起,眼睛在苏炟身上从没有移开。 我无力地瘫在苏炟的床前,看着苏炟的面庞,只期盼着他能早日醒来,不要像上次一样,昏睡那么久。 早日醒来,早日醒来…… 医生检查了一番,神色复杂地转头看向苏燃和苏煜,道:“令弟的情况十分严峻,我已束手无策。家里的医疗条件已不足以支撑他了,建议立马送到租界里的大医院。那里有全上海最好的医疗团队,凭苏家的经济实力,可以负担得起,说不定可以一试。” 苏燃却担心地问:“他如今这个身体状况,还禁得起移动吗?” 医生一脸严肃:“去医院还有一线生机,在家里只有一个结局。” 谁都明白医生的意思了。 苏燃红了眼眶,看向苏炟,咬了咬牙,道:“阿煜,叫车,送医院!” 苏煜忙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我看着苏炟那英俊的面容,心中不禁苦涩起来。 又是一番折腾,苏炟就这样被抬上了车,苏煜和医生也跟着去了。 我跟着出了门,刚要跟着去,却忽然感觉眼前金光一闪,一下子被打进了门。 “害完人,就想跑?”我听见那道士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你在和谁说话?”沐慕问。 云知犹豫着道:“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我如今没工夫和那道士斗法,我只想去陪着我的小狐狸!这道士,好生烦人! 于是我一回身,用尽全身内力,一掌打了过去。 这一掌挨上,不死也得重伤。 我又回了头,就要出门,却又听见身后道士声音:“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伤到我?” 我一时不自觉地愣住了。 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他,没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慢慢回了头,只见那道士正一脸正气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你这为祸世间的恶鬼,今日,贫道就要将你就地正法!”他说着,又扬手要打。 沐慕一脸疑惑地看着长钧,云知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我握紧了拳头,可我却无计可施! 我伤不了他!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打下,我却听见楼上苏燃的声音响起:“道长住手!” 长钧的手便悬停在了半空中,但那金光还在。 “苏施主,早就知道家中有鬼了?”长钧问。 苏燃本来正在楼上替苏炟收拾东西,听见楼下吵闹声,又听见长钧叫“恶鬼”,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才出来喝止长钧。 只见苏燃点了点头:“知道,又如何?” 长钧觉得可笑又可悲,他看着我,对苏燃道:“既然知道,却不许贫道驱鬼?那苏施主可知道,令弟的病情,和这恶鬼脱不了干系!” “休要血口喷人!”我一急,就在阴影处现了身。 沐慕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昏了过去。云知则倚着墙,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7 不敢动。 长钧见沐慕昏了过去,忙要去拉她起来,可又放不下我这边,便只好作罢。 “杨姑娘,你……”苏燃有些犹豫。 我没心思理会这些人。我看向那道士,厉声道:“我从未害过苏炟,相反,我救了他许多次!你现在最好撤掉那烦人的金光,放我出去见苏炟,不然,我要你好看!” 长钧轻蔑地笑着:“你若能打赢我,早就自己闯出去了,何必威胁恐吓我?” “你!” “还有,杨姑娘?是姓杨吧?”他的脸冷了下来,“你说你没害过苏炟,那可真是笑话了。” “道长,”苏燃颤抖着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钧冷笑,问:“苏施主可曾看过《聊斋志异》?” 苏燃点头。 长钧接着道:“里面虽多是无稽之谈,但也有那么些个真实的。比如,鬼和人在一起相处,总会侵害到人的阳气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令弟身体本就虚弱,阳气不足;而这位杨施主,乃是千年厉鬼,阴气极盛,估计连阎王的阴气都比不过她。一盛一衰,令弟的阳气不能敌,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我不由愣住了。 我以前从未和人如此亲密过,自然也不知道这样的理论。可如今细想想,似乎真是这样。和我相识的这几个月,苏炟的身体一直在向坏的方向发展,而且速度很快。他一开始还能自己穿衣服,可后来他手脚无力,连打个领带都是勉强;他一开始还不常常犯哮喘,后来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来一次;他一开始也是如常人一般经常清醒着,后来却是时常昏迷…… 是了,是怪我。我和他走的越近,他的身便越差。 这一切,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他兴许可以多过几年安稳日子。 都怪我,都怪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 “怎么,如今你明白了吗?”长钧的声音响起。 我红着眼,抬头看向他,咬牙道:“明白了。但是,还轮不到你这个道士多管闲事!我要去见他!”说着,我又向他挥了一掌过去。 只见我的掌力,到他面前时便自己化开了,化作一缕青烟。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冥顽不灵。”长钧低低地骂了一句,双手一起,我已身在一个阵法之中,四面皆是金光铸成的墙。 “苏施主,不介意我在您家里摆个阵吧?”长钧问。 我看向苏燃,喊道:“苏家姐姐!我真的很想去看看苏炟,远远地看一眼就好!我必须要守着他,不然地府小鬼随时会带走他!” 苏燃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长钧,又看了看我,长叹了一口气,红着眼眶,道:“杨姑娘,你,最好还是别见阿炟了。” “不!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我急切地喊道。 苏燃却转过身去,不再看我,道:“阿炟的前二十三年并没有你,他依旧生活得很好。他今后没有你,会生活得更好。如今有长钧道长在,何必再惧怕地府小鬼?” 说罢,苏燃便进了苏炟的房间,继续强忍着鼻酸,帮苏炟收拾着东西。 真不愧是商人! 我近乎绝望了。 “我只是想见一见他……”金光迫近,我蹲了下来,带着哭腔,道,“他情况不好,却真的不幸离开人世了,我还可以跟着他的魂魄。可若不能一直守着他,他魂魄离体,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也护不了他了……” 长钧叹了口气,又说出了那我已经听烦了的话:“人鬼殊途。”说着,他手上一使力,金光便冲我压了下来。 我闭了眼。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敌不过这金光,我也不知道被这金光阵困住会有什么后果……我真的没办法了。 就在我放弃的时候,我感受到面前冷风一阵! 姚墟! 我睁开眼,只见一袭白衣的姚墟持剑立在我跟前。他把剑向天一指,金光自破! “跟我走!”姚墟说着,一把拉起了我,带着我向屋外飞去。 “你怎么来了?”在风中,我问姚墟。 姚墟冷着个脸:“你的阴气太乱了,又干扰到我了。我若不来,怕是会被你扰到在阳光下魂飞魄散才能解脱。” “多谢了。”我道。 “你也是枉担了虚名,连个只有十几年修为的小道士都打不过,枉你称霸阴间几百年。”他冷冷道。 “多谢了。”我如今无心和他争论这些,一把挣脱了他。 “你去哪?”姚墟问。 我头也不回:“去找苏炟!我要守着他,那小道士虽能克我,但他打不过阴间小鬼,若是小鬼们找上门来,苏炟就完了!” “你还真是想的周到!”姚墟说着,又低低地咒骂了一句,道,“我同你去!” “多谢了!”我高声喊道。 苏家。 长钧小心翼翼地和云知一起扶起了沐慕,把沐慕放在了沙发上。 长钧刚才扶沐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一下子,他自己的脸也红透了。 苏燃一脸愁容地看着长钧,问:“道长,这可怎么办?” 长钧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我们一起去医院。这女鬼,定不会轻言放弃。” “好,我这就去安排。”苏燃说着,便去叫云新。 “慢着,”长钧叫住了苏燃,又问,“令弟可有一幅画?” “什么画?我弟弟有时会画画的,有很多画。”苏燃道。 长钧道:“是一张帛画,上面画的杜鹃啼血。” “帛画?是有这么一副,不过弟弟说是赝品,”苏燃一脸疑惑,“道长要它做什么?” 长钧道:“对付画中鬼,怎么能忘了她栖身的画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道士真的不是普通的道士 第25章 民国篇 魂去 我来到医院,远远地看见他们把苏炟推进了手术室。我不敢靠近手术室,只有心急如焚地在远些的地方等着。 姚墟安慰我道:“放心。” 我点了点头。可我怎么能放心呢? 没一会,我看见苏家的车到了医院门口,苏燃、云新还有那个道士一起下了车。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 姚墟道:“若有什么事,我帮你挡着那道士。” 我点了点头,可看到那道士手里的东西时,不禁心中一紧。 姚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抬眼望去,也不由得低低惊呼:“你的画!” 我颤抖着嘴唇:“他知道我的来历。” 我看见苏燃和长钧一起奔进了医院,来到了手术室前。苏煜简单地向苏燃说了下目前的情况,苏燃眼圈便红了。 “他还这么年轻……”苏燃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苏煜把自己姐姐揽入怀中,安抚道:“大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8 姐,医生已经在救了,阿炟一定可以撑过来的。” 苏燃点了点头。 可是话刚说完,手术室的门便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了口罩,摇了摇头。 苏燃登时瘫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失声痛哭。 我看见手术室中正有阴魂散去,我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心中忽然一痛。 “小狐狸!”我叫着,然后便不管不顾地朝手术室的方向飞去,耳边尽是风声。 姚墟忙紧跟在我身后,对我喊道:“当务之急,是跟上那残魂,看看他会去哪里!若能找到他遗失的魂魄,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好容易到了手术室前,我看见了面上覆盖着一层白布的苏炟。他正被护士推出手术室,苏家人早已一拥而上。 “小狐狸。”我念着他,也向他奔去,却不想面前金光一闪,那长钧道士又出现在了我面前:“大胆孽障!竟还敢来犯!” 我停了下来,看着那道士,冷冷地道:“让开。” 长钧自然不会理会我,我看见他手上捏了个诀,就要对我施法。而他身后,苏炟的魂魄正一缕一缕地离开身体,不知要向何处去。 “你若是得道之人,便该知道苏炟的特殊。若让我过去,他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你最好让开,不然我可不会客气。”我急道。 “何必同他废话!”姚墟赶来,一柄剑直冲长钧而去,破了他手中的法术。 长钧停了下来,看着我,义正言辞:“你害的苏施主命丧黄泉,如今竟然还好意思谈什么‘生机’?” 姚墟低声对我道:“我来对付这个道士,你去追苏炟的魂魄。” 我点了点头,一跃而起。那道士自然不肯放过我,刚要施法,却被姚墟一剑刺来。 长钧躲闪不及,肩膀上受了伤,一点一点渗出血来。一旁的护士看见长钧受伤,不由得一惊,叫道:“呀,这还有个伤员!”又跑过来对长钧道:“急诊室在一楼右手边。” 可长钧哪里有工夫搭理这护士呢?他只看见我已飞到了苏炟身侧,正追着苏炟的魂魄而去,一着急,便甩出了手中的帛画,大喝一声:“孽障!还不速速归位!” 我只感觉眼前金光大作,瞬间头痛难忍,好像要被撕裂一般,然后便控制不住地要被吸进画里。 我知自己抵挡不过,便冲姚墟喊道:“别管我!你去追他的魂魄!” 姚墟要去救我,却为时已晚。他看着长钧手里的帛画,犹豫了一下,冷哼一声,最后还是按照我的吩咐,去追苏炟的魂魄了。 我在画中,匍匐在地不能站起,隐约听见外边苏燃的哭声。霎那间,悲伤再也抑制不住,我也随着苏燃一起哭了起来。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若姚墟没能找全苏炟的残魂,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得等到六十年后,苏炟再次转世时才能见到他? 六十年,一甲子。太久了,太久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听见了长钧的声音。 “你可知罪?”他问。 我冷笑,回问道:“那你呢?你可知罪?” 画外的长钧问:“我何罪之有?” 我低了头,强忍着自己的愤怒和悲伤:“他有八十三年的阳寿,而今不过二十三岁。若你放我去找回他的残魂,他还可以寿终正寝!” “休要花言巧语,”长钧道,“你以为我会上当?” 我冷笑不语。 只听长钧接着说道:“你这害人不浅的厉鬼!今日,我便要将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我不屑地笑了,“天下,还没有哪个人能将我就地正法。” 长钧道:“那可不一定。净元道长便可以。” 我听见净元的名字,不由得一愣:“你说什么?” 这个名字我是记着的。一千年前,就是被一个名叫净元的老道封印在这画中的。 我看见长钧自画外走来:“净元道长,便是小道的祖师爷。” 长钧立在我面前,我怒从心起,一掌就要拍过去,却见到眼前的长钧登时消散了。 “幻象!”我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道长,可否让我同她说几句?”我听见苏燃沙哑的声音响起。 长钧道:“自然。” 然后便是苏燃的声音:“杨姑娘,你方才说,阿炟阳寿未尽,可是真的?” 我忙道:“确实如此!” 长钧却冷冷道:“苏施主,莫要相信她的鬼话。” “你懂个屁!”我忍无可忍,终于爆了粗口。 “杨姑娘,你所说的,可是真的?”苏燃又问了一遍。 我道:“我发誓,若我有半句虚言,叫我登时魂飞魄散!” 苏燃犹豫了一下,对长钧道:“道长,请放杨姑娘出来。” 长钧不肯。 苏燃道:“道长,请恕我直言,放她出来并没有坏处。她若所言属实,则我弟弟便还有一线生机;她若使诈,道长把她再收了便是。我知道,道长有这个本事。” 长钧仍是不肯,只是他这次软和了许多:“苏施主,贫道也请你好好想一想,人死又怎能复生呢?你可以去探探令弟的鼻息脉搏……还望苏施主节哀顺变。” 苏燃也十分坚定:“我要我弟弟活过来。” 我虽在画中看不见苏燃的神情,但想必她此时和我一样,一样地通红着眼,却又坚定的可怕。 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那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有哪一个不想让他们活过来呢? 就算希望渺茫,就算听起来荒诞至极,也要一试! 可长钧仍旧不打算这样。我听见长钧沉吟:“这样做,有违天道。苏施主,请恕贫道难以从命!” 说罢,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只有苏燃的声音:“道长,不要!”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但仍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对苏燃喊道:“一定要保全他的身体,等他回来!” 再次清醒时,我已身处一个道观。想必这就是明源观,破破烂烂的。 周围遍布金光,那长钧道士就坐在金光外烤火。 “放我出去!”我喊道。 长钧叹了口气:“不灭了你就够不错了,还想让我放了你?鬼不会睡觉,也会做梦吗?” “那为何不灭了我?” “你太顽强了,我功力不够,做不到。”他倒是坦然。 “既然如此,便放我出去!” “你可真是吵,比沐姑娘还要吵,” 长钧不满地扔下了手中火钳,转过头来看着我,“沐姑娘会做梦也不说梦话,你倒好,一个不会睡觉的鬼,失了神智的时候简直能吵翻了天。” “这么嫌弃,那便放了我!”我道。 长钧摇了摇头:“这事免谈!放你出去危害人间,我才不干呢!” “他真的能活过来!只要找到他的残魂,他就可以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59 活过来!”我急得想跺脚。 “李凌是谁?”长钧突然问道。 我一愣,不禁握紧了拳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长钧道:“方才你神志不清之时,满嘴里喊的都是这个名字。一会让他去死,一会又让他快逃,一会又让他别走……我倒是挺好奇的,这李凌究竟是个什么人?” 我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你最好别问。” 长钧耸了耸肩:“我本不想问的,可实在是好奇。按理说来,你此时应满心扑在苏炟身上,如何又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呢?” “你住口!”我发了狠,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叫你别问了!” 长钧却是满不在乎,依旧在一旁碎碎念着:“其实你也叫了些别的,叫着什么‘小狐狸’。狐狸好啊,长的漂亮暂且不提,有灵性是最重要的,它们很容易就成精的……” “啊――”我不由得厉声尖叫,又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你别说了!” 我的千年怨气再次迸发出来,形成黑气笼罩在魂魄周围;长发也散开了,就那样随风飘荡,遮挡住我的面容;眼里登时布满血丝,眼睛通红,仿佛噬血的恶魔;胸口的伤处再次不停地往外冒血,很快,整个道观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那金光因被这暗红色的血侵蚀,也消失了。 长钧目瞪口呆:“千年厉鬼,果然了得。” “若苏炟不能还阳,我便要你为他陪葬!”我愤怒地说着,就要从他身侧飘过去。 “等等,”长钧又叫住了我,“李凌是谁?” 我一怒,回头便要打他,他却又甩出了那张帛画。 那一瞬间,我似乎在那画上,看见了李凌。 他还是最初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长安的灯会。 与此同时,苏燃正在收拾苏炟的“遗物”。她看到了苏炟的画本,便打开来看。翻到其中一页时,她忽然愣住了。 “这莫不是,杨姑娘?”她喃喃道。 画中的女子挽着发髻,正立在花灯之下,盈盈笑着。 画中的女子的确是我,但却不是如今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启唐朝篇,看女主生前回忆! 继续之前的246更 第26章 唐朝篇 灯会 天宝十三年,长安。 我跟随父亲和兄长一同来到长安来拜会杨国忠。等了好几天,我们终于见到了当今皇帝的宠臣――杨国忠。 父亲谄媚地送上了我们的礼品,又叫了一声“堂叔”,然后把我和哥哥拉到杨国忠面前,满脸堆笑:“堂叔,这是犬子杨荃,今年十九;这是小女杨蘅,今年十六,还待字闺中呢。” 我和大哥便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见过堂叔公。” 杨国忠眯了眼睛,道:“呦,几年不见,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起来吧,不必多礼。” 我和大哥便站了起来。我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家姑娘太过文静了。”杨国忠皱了皱眉。 我那时的性子是比较闷的,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个文静的不能再文静的姑娘。只有我知道,我并不是这样。我心中关着另一个大胆的、离经叛道的我,只待合适的人来打开这把锁,把那个我,放出来。 “说吧,这次想要什么?”杨国忠倒是开门见山。 父亲尴尬地笑了笑,道:“小侄儿想给儿子讨个官职,他从军已三年,却还只是帐前小卒,净给咱们杨家丢脸。还有小侄儿的这个女儿,她也该找婆家了,可小侄儿却拿不定个主意,毕竟是咱们杨家的女儿,可不能嫁的太寒酸。” 父亲左一个“咱们杨家”,右一个“咱们杨家”,杨国忠也不好拒绝了。 杨国忠先冲我招了招手:“站近些。” 我便又向前走了一步。 “头抬起来。”杨国忠道。 我又把头抬了起来。 杨国忠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道:“相貌倒是不错,还有几分像贵妃,只可惜没有贵妃的□□,太过木讷,身材也太纤细了些,看起来像是个没福气的。”又问:“有什么才艺吗?” 我随口答道:“没有。” 杨国忠又问:“可愿做续弦?” 我答:“不愿。” 杨国忠便又皱了眉,对我父亲道:“这可不好找,我会给你留意的。”说着,又看向我大哥,问:“你在谁的帐下?” 大哥答道:“去岁刚调到范阳。” 杨国忠的眉毛简直拧成了麻花。 范阳,是安禄山的地盘。 杨国忠摆了摆手,态度冷淡,道:“我会给你们留意的,你们先退下吧。” 我和父兄行了礼后便退了出去。 在回客栈的马车上,父亲闭着眼,一言不发。 我知道,父亲这般卑躬屈膝的也是不得已。我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拉扯大我们兄妹二人也不容易。小时候,我们住在陋巷里,在所谓的开元盛世里,尚且食不能果腹。若非攀上了杨贵妃的亲戚,只怕我们早已饿死街头了。 今天我和大哥的表现,实在不能令父亲满意。我是有意为之,而大哥的回答在我看来并没有问题,不知为何也让杨国忠生气了。 对了,听说杨国忠和安禄山不和? 唉,但这些朝堂之事,我们这些小民哪里知道呢? “爹,”大哥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句,“我觉得,咱们不能总是这样依附于人家。” 父亲仍是一言不发,我却在一边轻轻点头。 大哥接着道:“爹,你看我现在调到了安禄山的帐下,那立功的机会肯定就多了。到时候咱们不必天天来求别人,我们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父亲终于张了嘴:“你懂什么?” 我和大哥都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我才又开了口,问父亲道:“爹,今晚我可以带着秀眉和大哥一起去灯会吗?” 父亲道:“灯会上人挤人的,有什么意思?你哥哥可以去,你还是带着秀眉在客栈坐着。” 我低了头,没了底气:“爹,这可是长安的灯会,一年中难得不用闭坊的时候,我们难得来一次长安……” “不许去!”父亲严厉了起来。 我悄悄叹了口气,正想着没有希望的时候,只见大哥拉了拉我的袖子,对我眨了眨眼。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我和大哥带着我的丫鬟秀眉,一同偷偷溜出了客栈,在西市里游玩去了。 我和秀眉都穿上了哥哥的旧衣服,做男装打扮。只是这头发却不好弄。我的头发又长又多,不能梳像寻常男子一样的发式,哥哥便给了我一个翘脚纀头,让我把头发都拢在里面。我便这样出门了。 长安的灯会果然不同凡响。街上人很多,我和大哥、秀眉便在人群中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0 左转右转。大哥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是想和秀眉单独相处。 大哥自小就喜欢秀眉,秀眉也对我大哥有意,两人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我见大哥给我使眼色,登时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指着前方一个挂着一连串彩灯的酒肆,对大哥道:“大哥,小妹累了,去那边坐坐。你们先玩,一会记得回来找我。” 大哥给我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和一个钱袋子,然后点了点头。 我便直奔酒肆而去,要了一小壶青梅酒,便坐在窗边自酌起来。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熠耀通明的烟火花灯,我不觉笑了。 这才是长安。 窗外不远处有个道士正带着面具,在台阶之上变戏法。我远远地看着,只见他手一挥,指尖上便显出了一朵烟花。人群登时爆发出喝彩之声。 我拿起酒杯,看着那道士变戏法,有一杯没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着酒。 不知不觉,我便有些醉了。 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那道士在看我。 看着窗外那已有些恍惚的身影,我甩了甩脑袋,猛然想起还有大哥和秀眉的存在,他们怎么还不来找我?我放下酒杯,去结了帐,腰包随意地往怀里一揣,便慢慢悠悠地出了酒肆的门。 到处都是花灯。 我一时间有些忘了来时的路了,问了路边一个卖烧饼的小贩后,我才随着流动的人群朝着客栈地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心中忍不住埋怨:“大哥和秀眉也真是的,说好一起出来玩,结果他们两个自己玩去了,把我扔在这里,又不来找我。” 想着,我又看见了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一下子又把大哥和秀眉抛在了脑后,直接奔向小贩的摊位前,就要买两根,却不想一掏才发现,钱袋已不翼而飞了! 我登时便清醒了。 丢了这么多钱,回去定要被父亲责骂的! 我着了慌,忙顺着路逆着人流往回去找,可人挤人的,哪里那么容易?加之我又喝了酒,脚下有些虚飘,一不留神就被挤倒在地,还被人踏了两脚。 “大家让一让,有人摔倒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随即,我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抓起,跌入了一个厚实的怀抱。 那人裹挟着我挤出了人流,寻了一个清净处把我放下,问道:“姑娘可还好?” 我昏昏沉沉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鬼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缩,可再仔细打量一下,不禁有些惊喜:“你是,方才在酒肆前变戏法的道士?” 那人点了点头,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对我笑道:“来不及摘面具,吓到了姑娘,实在无礼。” 他不像是纯正的汉人,倒像有些胡人血统。但他长得很好看,鼻梁很高,眼窝也要深一些,显得他的目光更加深邃。他身材高大健壮,看起来倒像个武夫,实在不像个道士。他总是笑着,但却只有一边嘴角上扬,常人见了定要说他歪着嘴笑,但是我却很喜欢这样不正经的笑容。 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问我道:“这个可是姑娘的?” 我看向那钱袋,点了点头,起身行了一礼,道:“是,多谢道长。” 那人笑了,道:“我看见一个少年从酒肆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钱袋掉了也不知道。我忙捡起追上来,却又看见少年摔倒。怎么我一把这少年扶起来,少年竟变成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了?” 他这一说,我才注意到,大哥给我的纀头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我这一头长发早就倾泻而下,散在身后了。 我是有些慌乱的,低了头,道:“妾失礼了,让道长见笑了。” 他把钱袋放在了我手中,又看了看我的头发,笑道:“姑娘的头发很美。”说罢,转身便走。 “道长,还不知道道长姓名,他日定登门拜谢。”我刚摔了一跤,腿有些疼,走不快,只得在他身后喊着。 他却连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便又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天空中,孔明灯正一盏一盏地随风而起。 “蘅儿!蘅儿!”远处传来大哥和秀眉的声音。我忙回头看去,只见他二人携手向我跑来。 大哥显然是着急坏了,一见我便开始训斥:“不是说好了在酒肆见面吗?为何乱跑?” 秀眉也皱了皱眉:“姐儿,你又喝酒了。” 我一时心烦意乱,低了头,道:“回去吧。” 大哥这才注意到我身上的脚印和我已散开的头发,忙拉住我,仔细看了看,道:“你怎么搞得这样狼狈?” 我道:“无妨,只是摔了一跤。”说罢,我也学着方才那道士的模样,转身就走。大哥和秀眉面面相觑,然后便跟了上来。我们一同回了客栈。 回了客栈,只见父亲正在房里等我们,于是我们免不了再得一番训斥。兄长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父亲却不信。父亲狐疑地看着我,问:“你又偷着喝酒了?” 我坦然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父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我们三人便都退下了。 夜里,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竟然全是那个道士的背影。另一头的秀眉也同样的辗转反侧,但我不用细想便知她在想些什么。 想必隔壁房间的大哥,此时也是难眠吧。 一个晚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第二日一早,我们便踏上了回洛阳的旅途。 父亲这次来长安的目的一个也没达成,自然是垂头丧气的;我这次来长安也没能玩的尽兴,自然也没精神;大哥和秀眉倒是开开心心的,只是大哥回到洛阳后待不了多久便又要去范阳,因此两人倒是也有几分离愁。 出城门的那一刻,我又看见了那个背影。彼时他正背着行囊,也要出城去。 “停车!”我唤道。 车夫便停了车。和我一车的秀眉倒是一脸不解:“姐儿,为何停车?” “那是我的恩人。” 我说着,便自顾自地下了车,忙追上那个背影。他回头看向我,一笑:“原来是姑娘。” 我忙行了一礼,道:“妾还未谢过道长的救命之恩。若非道长,只怕妾已被人踩踏至死。” 他轻轻一笑:“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又看向我的头发,点头道:“挽了发髻后果然好看了许多。” 这时大哥也下车了,他径直走过来,问我:“蘅儿,怎么了?” 我这时才把昨夜的事告诉大哥。 大哥听了,忙对这道士行了一礼,道:“多谢道长救小妹性命。不知道长法号?” 他轻轻笑了:“我不是道士。” “那……” “我就是个变戏法的,穿道服方便些罢了。”他道。 “那先生尊姓大名?”我问。 他道:“李凌,凌空的凌。”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1 那时,我若知道这个名字会影响我一千年,我决计不会把他一起带回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了,李凌曾经穿着道服变戏法! 还有,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生前的事,要是喜欢的话我就多写点,不喜欢的话还是五章就结束了 第27章 唐朝篇 表白 因为李凌在灯会上救了我,他又刚好是个无业游民,而我父亲则掌管着洛阳城里铸造兵器的活,我便求了父亲,把李凌一起带回洛阳,在军器监里给他寻一份差事。 父亲允了,李凌也欣然接受。 在洛阳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他在马车外骑着马,我在马车里看着他。他说起他的出身,原来他的父亲是汉人,而他的母亲则是粟特人,因此他的相貌才会如此。 我对他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看着他在马背上侃侃而谈的模样,我真想就这样一直听他说话。 “西北的风景不比中原,但别有一番风味。沙丘、绿洲、高山、流水,这些可以同时存在。”李凌对我道。 我也喜欢同他讲话。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我的话也多了起来。 “公子怎么会来中原呢?”我问。 李凌笑了,看向前方:“中原人杰地灵,谁不想来看看呢?” “公子来此多久了?” 李凌道:“我八岁时入的玉门关,如今已十一年了。”他又问我:“你想去看看关外的景色吗?” 我点了点头。 他一笑:“姑娘会见到的。” 不过父亲却不怎么喜欢他,在父亲的眼里,李凌就是个混混痞子。虽然父亲说的没错,李凌的确出身贫寒,靠卖艺过活,但是我还是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说法,更何况李凌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李凌看起来倒是不在意这许多,只是微微一笑,这事便算过了。 不知不觉,我们便回到了洛阳。 大哥没歇几日便又动身去了范阳,留下秀眉一人整日愁眉不展,仿佛丢了魂。我虽也思念哥哥,但远远没有秀眉伤心,仍是像往日一样,没事就翻翻书、喝喝酒,偶尔隔着窗子和李凌说话。 李凌住在了我家的客房,而我在后院,看起来隔了很远,实际上却隔了一道墙。只是要从墙这边到墙那边,却又一段路要走。 每日早晨,我出门到园子的时候,我都能从墙上的窗子里看到那一边李凌出门。他总是透过窗子对我一笑,唤一句:“杨姑娘。”我也总是略施一礼,回一句:“李公子。” 而到了晚上,墙那边总能传来一阵埙曲,厚重绵长。我虽不大精通乐器,但也勉强能用笛子和上一段。于是,整个后院便都是那悠扬的曲声。 有的时候,我还能看见李凌又干起了他的老本行。偶尔夜晚,我会看见他坐在门前,反复练习他最拿手的戏法。只见他指尖轻轻一划,指尖上便会放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我从未问过他其中有什么窍门,只是坐在屋内窗前,静静地看着那边的他。 父亲说李凌很是能干,可他还是不喜欢李凌。 李凌在我家住了三个月后,父亲对我道:“他在军器监已三个月了,应该已有了些积蓄,可以自己过活了。” 我不愿意李凌走,便对父亲道:“李公子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不该给他下逐客令。” 父亲皱了眉:“那小子心术不正。” 我不悦起来:“父亲不该这样说女儿的救命恩人。”说罢,我转身便走。 从前的我可断然不敢这样做。 “站住!”我听见父亲的怒喝,“你哪来的这么大气性?莫不是要造反?” 我当即转身跪倒在地,道:“女儿的命是李公子救下来的,若非李公子,女儿已死在长安百姓的脚下。父亲若要赶走李公子,便把女儿一同赶走好了,女儿绝无怨言。”说罢,我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父亲这次真生气了,摆了摆手,对我喊道:“罢了!回你的房去!”我便又十分利索地起身便走,只听见背后父亲的叹息。 我又何尝不知道父亲的用意呢?他希望我嫁个好人家,最好是那种可以给我们一家带来飞黄腾达的好人家,就如我那位远亲贵妃娘娘一般。可天下姓杨的人虽多,杨贵妃却只有一个,我自然也是没有那般的好运气了。 更何况,父亲想让我嫁的人家瞧不上我家,和我家条件差不多的人家我父亲又瞧不上,更别提李凌这种出身低微还有胡人血统的人了。 于是,一来二去,我到了十六岁还未出嫁。按照法度,女子十五不嫁者,州令官府是可以采取一些强制措施的。若不是我父亲成日打着杨家的名头,只怕我此时已不知道被嫁到哪里去了。 想着,我不由叹了口气。 已是黄昏时分,我走到了后院,透过那窗子,便看见了刚刚回来的李凌。他正要进门,似乎是下意识地透过窗子往这边看了一眼,见我在这里,便对我一笑:“杨姑娘。” 我依旧略施一礼:“李公子。” 不同的是,这次我们并没有立即走开,他收了钥匙朝我这边走来,我也朝他那边走过去。我们来到窗前,仅仅一墙之隔。 “杨姑娘,”李凌低了头,对我道,“李凌已在洛阳住了三个月了,实在是想看看别的地方的景色,因此打算下个月就离开洛阳。” 他一定是知道了父亲对他的态度。 我忙问:“公子要去哪里?” 他道:“天下之大,皆可为家。” 我低了头,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说出了挽留的话语:“李公子,妾希望你可在洛阳多留些时日。”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半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一笑:“好,不走了。” “什么?”我猛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笑了笑:“姑娘如此说,我便不走了。等到姑娘听烦了我的埙,或是看腻了我的戏法,我再走不迟。” 听他如此说,我心中竟有些激动。但我面上仍是淡淡的,只是微微一笑,道:“天色不早了,公子请回房歇息吧。” 李凌点了点头,笑道:“姑娘也是。”说罢,他微微颔首,便又利索地转身走了。 那以后,我们二人还是如此。见面不过简单地问好,晚上有时会一同奏和,李凌还是会常常变他的戏法。 不知不觉,他成为了我生活中一个不可缺少的习惯。我喜欢听他的埙曲,我喜欢看他的戏法,我喜欢他那痞气又温暖的笑容。 但这时,我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喜欢上他了。 直到那日秋狩。 不知不觉,秋天到了。洛阳太守与民同乐,召集大小官吏,在城外围场里举行秋狩。不少官吏都带上了家眷,父亲自然也要带上我。 那时的我着实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况且去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2 了也是陪衬,着实没意思,我便不想去。父亲却又动了怒,说我还不如从前懂事。我便只好去了,顺带着,把李凌也请了来。 在围场,父亲看见了李凌的身影,不由得一愣,问:“你来做什么?” 我十分坦然:“大哥不在,女儿又不精通这些,若是比起来,咱们要吃亏的。因此女儿命秀眉请了李公子来,助父亲一臂之力。” 父亲狐疑地看向秀眉,又看了看李凌,耳边又是各家男子高谈阔论的嘈杂声……父亲叹了口气,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李凌穿了一身猎装,倒是英姿飒爽。我和秀眉也穿上了哥哥的旧衣服,做男装打扮。李凌见了我,抽了个空,走过来笑道:“姑娘如此打扮,甚为英气。” 我低了头,含笑道:“公子说笑了。” 李凌看着我,微微一笑:“姑娘何必如此?” “如此?”我有些疑惑,抬头看向他。 李凌道:“姑娘不必如此低眉顺眼的。温顺的姑娘虽好,可终究失了个性。姑娘不必如此,也不该如此。”说罢,他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我呆呆站在原地,仔细回想着他的话。 是啊,温顺的女子虽好,可都像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大抵都是为了取悦男人。我大唐虽也出了几个硬气的女子,可大部分女子还是沦为了男人的附庸。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女子便会改变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如此这般,还有什么意思?遇到事情,女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比如宫中的贵妃,看起来万千荣宠在身,可说到底,那真的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我惊讶于李凌的想法,并且,也将这个想法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 他的话,似乎成了那把钥匙,那把可以把真实的我放出来的钥匙。 我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我要做我自己! 我抬头看向李凌,他正骑着马张弓射箭,一箭便中了那灰兔,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 我不想只做个普通的温顺女子,我再也不想偷着喝酒。我要像他一样,骑马射箭,在这广阔的天地里自在奔驰! 想着,我翻身上马,纵马冲进了那群男子的队伍中。父亲十分惊讶,想叫住我,却已来不及了。 我来到李凌身边,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和那些非议,对李凌道:“李公子,可否能同我赛一回马?” 李凌对我一笑,眼里尽是赞许,点了点头。 我见他笑了,便也笑了,一扬鞭,马便冲了出去。李凌一笑,也狠狠地抽了下马,在我身后追来。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周围已尽是草地树木,再无人影。我看着远方的天空,心中无比快活。李凌从我身后超了过来,在我面前勒马停下,挡住了我的去路。 “杨姑娘,你输了。”他笑道。 我理了理马的鬃毛,对他一笑:“输的好,输的快活。” 他笑道:“你可真是个大胆的姑娘。”说着,他下了马,走到我的马前,对我伸出了手。 我却没有搭上他的手,而是自己跳下了马。 他收回了手,看着我笑:“我没看错人。” 我笑着看天,躺倒在草地上:“只怕回去时,又免不了一顿斥责了。” 李凌在我身侧坐下,却不说话。 半晌,他叹了口气:“我如今有些后悔同你说那些话了。” “为何?”我侧头看向他。 他道:“我习惯了自在,反正这世间没人在意我,我也不必在意这世间。可你不一样,你的父亲十分在意你。” 我道:“不论你说不说,我都会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从前一直压抑着,今日释放出来罢了。至于我的父亲,我自然会孝敬他,但我着实不想任他摆布。他眼中的最好,却不一定是我最想要的。”说着,我坐了起来,十分真诚地看着他。 李凌也微笑着看着我。 我看见他眼睛里的我,心中似乎被什么击中了。 我似乎忽然明白了自己内心对他的感情。这几个月的日日夜夜里,我每日向他问好,每日听他的埙曲,每日看他的戏法……不知不觉间,我爱上了那埙曲和那戏法,爱上了他那痞气又温和的笑容,也爱上了他。 “李凌。”我轻唤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问我。 此时一阵风吹过,他的衣领被轻轻吹开。 “西北风,冬天快到了。”李凌看了看四周,道。 我看着他,心中忽然想起了曹植的诗句。 “李凌,”我说着,低了头,“愿为西北风,长逝入君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事情多,终于赶完了。 男女主的前世可以说是日久生情啦~ 最后打个小广告 我最近参加了蝉阅读的那个活动,很荣幸入围啦! 现在有个投票的环节,希望大家能关注一下扫文小姐姐公众号,点击b组,为我的《乱离》投一票! 谢谢啦! 第28章 唐朝篇 情定 “愿为西北风,长逝入君怀。” 我说完这句话后,便低下了头,却仍悄悄看着他的反应。 李凌明显愣了一会,反应过来我的意思,也低下了头,却是一番苦笑:“自我父母去世后,姑娘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般动情之言的。” 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神情有些激动,却又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姑娘,”他看向我,“李凌注定漂泊一生,也只能是这洛阳城内的一个过客。还望姑娘,三思。” “怎么,你不喜欢我吗?”我十分大胆地问出了这句话,问完了之后只觉得脸一红,再不敢抬头。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道:“喜欢,不能再喜欢了。” 我听见这话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却听远处传来父亲和秀眉的喊声。 “杨大人和秀梅姑娘来找姑娘了,姑娘还是,回家去吧。”李凌迟疑了一下,对我道。 “那你呢?”我问。 李凌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我站了起来。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实在看不懂他的心思,只得叹了口气,转身上马,看也不看地对他道:“一起回吧。”说罢,策马扬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没多久,我听见身后传来李凌的马蹄声。 我知道他还是追上来了,心情顿时愉悦了许多。 我们一前一后到了父亲的面前,我下了马,见父亲阴沉着个脸。李凌也下了马,站在我身后。 “回去再教训你。”父亲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秀眉走到我身侧,一脸关切地低声问我:“大人是在说你,还是在说李公子?” 我回头看了眼李凌,他倒是一脸严肃。 我对秀眉道:“多半是我了。”说罢,我便牵着马远远地跟在父亲身后走。李凌也跟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3 上来。 “姐儿,你方才怎么了,好大胆。”秀眉道。 我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做出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罢了。”说着,我回头对秀眉笑道:“从前只能看着大哥骑马驰骋,我早就想这么来一次了,但却只能自己骑着玩。等到大哥回来,我可得和大哥好好比一比。” 秀眉轻笑:“大公子怕是不会纵着你。” 我一挑眉,逗她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他会听你的不成?” 秀眉红了脸:“平日里咱自己说说也就罢了,怎么你今日还在外人前这么说?”说着,她瞟了眼李凌。 我也回头望了下李凌,无意间正和他对视上了。我忙回了头,对秀眉道:“无妨,他听不见的。” “你和他怎么了?”秀眉忽然问了一句。 我有些慌了:“没什么。” 若是把我对李凌表白心意的事说出来,我还不得被这丫头笑话? “你这副样子,分明是有什么,”秀眉一笑,“你可别想瞒我。” 我有些窘迫,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只听李凌咳嗽了两声,道:“两位姑娘,还请快些走吧。” 我忙附和:“是啊,是得走快些。”便忙忙地追上父亲了。 回了家,自然免不了一顿斥责。 父亲说我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好歹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怎么今日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来? 我跪在地上不语。 父亲见我半日不说话,终于叹了口气,道:“真是个闷葫芦。”又道:“起来吧。” 我便站起。 父亲却没有再斥责我,而是叫我坐下,我便依了。 “蘅儿,”他对我道,“你喜欢那李凌,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 父亲又叹了口气。 “父亲,”我开口道,“这一次,女儿想听自己的。” 父亲看着我,道:“你娘生下你没多久就走了,她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可我终究也是要死的。我死了之后,只有你大哥和你夫婿能照顾你。可你大哥已投身沙场,又怎能时时照看你?你的夫婿若也是个浪子痞子,那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父亲,李公子他不是这样的。”我忙道。 父亲笑得苦涩:“你如何知道他不是这样的呢?他一个底细不明的人,还是一半胡人,你如何敢相信他?” “父亲……” “李凌绝非良配,”父亲斩钉截铁,“你适合更好的。” 我忙跪了下来,道:“父亲,女儿不愿要那更好的,女儿,只想要他。” “你怎么这么倔!”父亲终于还是动了怒。 我沉默不语。 “回房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父亲喝道。我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叹了口气,站起便要走,可在出门时我还是停了下来,对父亲道:“父亲,女儿不孝。”说罢,我便回房去了。 唉,一千年前,我若是听了父亲的话,该多好。 天色已晚,我正对着烛台发呆。秀眉忽然神秘兮兮地跑了进来,对我道:“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秀眉递过来一个布包。 “李公子给我的吗?”我问着,打开了那布包,只见里面是一块桃木做的护身符和一张帛纸。 我抽出那帛纸,只见上面写着几句话:“愿为西北风,长逝入君怀。可若君怀不能开呢?” 我看到这里,不禁一愣,只见后面又写道:“李凌不愿误了姑娘终身,在此别过。” 我看到这里,不禁又气又急,一把将那帛纸扔进了火盆里。 “什么不愿误了我的终身?你怎么知道你会误了我的终身?你若真不愿误了我的终身,你当初就不该留下来!如今算什么?”我气急了,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秀眉有些没反应过来:“姐儿?” “他还在吗?”我问秀眉。 秀眉道:“他把这布包给了我后,便走了,不知去哪了。” 我一惊,看向窗外,天色已晚,坊门将闭,他若在此时出了城,我一定追不上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想着,我抓起那桃符,便冲了出去,去马厩牵了马便冲出了家门。 秀眉要拦我,可她怎么拦得住? 我就这样冲出了家门,趁着坊门未闭,城门未关,一路冲出了城。 出了城,天便黑了,城门落下。 我看见远处那个一身道服的人,正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李公子!”我叫道,一挥鞭子,纵马向他而去。 李凌听见了我的声音,反而也纵马向前奔去。我着了急,又扬了下马鞭,高声喊道:“李公子!” 他依旧没停下。 见他不理我,我便高声喊道:“李凌!” 我看见他收紧缰绳。 我心中一喜,忙策马追了上去,橫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问:“听见我的声音,为何还要跑?” 李凌低着头:“我不敢见你。” “为何?” 他抬起头,道:“我怕见了你,我便走不了了。” “走不了,不好吗?”我问。 李凌轻轻笑了:“于我好,于你不好。” “好不好的,是我自己说了算,不是别人。”我说着,跳下了马,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李凌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翻身下马,站在我面前。 我见他这样,反而没了底气,低头道:“我追来,是想问你,什么叫不愿误了我的终身?” 李凌道:“李凌注定一生孤苦,不愿连累姑娘。” 我忙道:“可我想让你连累!”说着,我低了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回答我。” “好。” “你对我,可曾有半点真心?” 李凌沉默。 “你若是说不,我也不会责怪你。我会转身就走,只当从未认识过你。”我低了头,有些失落。 当时李凌若是狠心些就好了,可他没有。 他看向我,张了张嘴,终于说出了那句话:“若说没有,是假的。” 我笑了,投进了他的怀抱里。 他轻轻抱住我,轻声唤道:“阿蘅。” 我很喜欢他这个称呼,便回了一句:“阿凌?” “你可知道,你是这世间唯一不看轻我的人?”他理了理我的乱发,对我道。 而我此刻只想紧紧抱着他。 城门已落,我们都回不去了。 城外树林里,我们席地而坐。李凌手指一转,面前便生出了火。 我看着李凌,对他的戏法颇感兴趣,便问:“你是怎么变出火的?” 李凌指了指自己的道服,对我笑道:“我可是修炼过的。” 我只当他在说笑,不禁笑了,拿出了他给我的桃符,问道:“你给我这个是做什么?” 李凌看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4 着那桃符,微笑道:“这是我的护身符,从我出生起就跟着我的,十分灵验。我把它送给你,想让它替我守着你。”又笑道:“尤其是在灯会的时候。” “那我便一直带在身上。”我笑了笑,把桃符戴在了脖子上。 李凌笑着看我,点头道:“从此以后,魑魅魍魉休想靠近你。” “如果有酒就好了。”我看着那火堆,对李凌道。 李凌看着我:“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就在喝酒。你不知道你醉酒的模样有多好看。” 我笑了。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我靠在他肩头,轻声道。 “我的故事吗?” “嗯。” “我出生在西域,父亲是个汉人,母亲是个粟特姑娘。我六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想尽办法要救母亲,却没能成功。他带着我离开了西域,偷偷入了玉门关,可是没几年,他也病重身亡。” 我听了不免叹息,又问:“那你可怎么办?” 李凌一笑:“我变戏法卖艺赚钱啊!好容易才养活了自己。十岁那年,我遇见了个好心人,他也有粟特人的血统。他看我有几分能耐,便把我接入府中,从此我便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但这却有些好处,我不但不用饿肚子,还可以在他的府中读书。” “可你为什么离开了呢?”我又问。 “寄人篱下,自然会遭受他人白眼。我实在受不住了,便离开了他的府上。可他毕竟对我有恩,我想,我总该是要报恩的。等到有机会,我把这恩情一报,从此,大千世界,任我逍遥。”他笑道。 “记得带着我一起逍遥。”我笑道。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李凌的父亲病重而死,是因为他二人身份不明,大唐的医生不敢救治来路不明之人。而那个有粟特人血统的恩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安禄山。 李凌是恨着大唐的。 可惜那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29章 唐朝篇 分别 第二日清晨,雾气刚刚散去。李凌叫醒了倚着树睡着的我,对我道:“我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任由他拉起我。他给我理了理鬓边乱发,我却只看着他笑。 “笑什么?”他问。 “你似乎很喜欢摆弄我的头发。”我道。 李凌微微一笑:“从前,我父亲便常常给我父亲梳头。我母亲的一头长发,十分好看,和你的一样。” “你父亲很爱你的母亲。”我道。 他点了点头,轻轻一笑:“上马吧。” 我们便各自骑上马,一同进了城,正巧遇见来寻我的父亲。 父亲看见我,一颗心似乎是放了下来,但他冷着脸,道:“回去再说。” 我便乖乖地跟着父亲回去了,李凌也跟着来了。 但是李凌并没能成功走进我家的大门。 父亲让人把他关在了外边,把我拉扯进了屋子,对我道:“跪下。” 我便依言跪下。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父亲忍着怒气问。 我答:“不过是出城玩了一晚。” “放肆!”我还没说完,便听见了父亲的怒吼。 我抬头看向父亲,道:“父亲,女儿知道这样不妥,可女儿真的不能就这样看着李公子离开。父亲应当能理解女儿,当年父亲和母亲,不也是不被众人看好吗?” 父亲听见我提了母亲,面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我只恨当时年少气盛,我不该就那样带着你母亲离开。” “父亲!”我叫道。 父亲却全然不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道:“我若不带着她走,她也不会过上那样的苦日子,年纪轻轻的就没了性命。若非我,她应当已嫁到了大户人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父亲说着,抬眼看向我:“所以我决不会让你走上她的路。” “父亲……”我轻轻地叫了一句,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父亲看着我,站起身来,道:“今天起,没我的命令,你不许踏出房门一步。至于李凌,我会让他在军器监待不下去,让他自己,离开洛阳。” “不!”我忙叫了一声。 只见父亲一挥袖子,转身要走。 “父亲!”我膝行至父亲身后,拉住了他的衣角,道:“父亲,女儿已下定决心要同他在一起。若父亲不愿,女儿必效仿当年的母亲!” 父亲回头看向我:“威胁我?” 我低了头,不再说话。 父亲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道:“罢了,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一喜,抬头望向父亲:“父亲答应了?” 父亲冷哼一声:“我可没答应。” “可是……” “一年时间,若这小子能封侯拜将,我便将你嫁给他。”父亲道。 我一愣。 一年时间封侯拜将?这也太难了! 父亲看着我犹疑的眼神,冷笑:“怎么?没信心?若没信心,便趁早断了这念想。” 我想了一想,抬起头看向父亲,坚定地道:“不论如何,我都要争一争。” “随你吧,你要争,可他却不一定。”父亲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我站起身来,走出大厅,开了正门,只见李凌正牵着马立在门口。 “怎样?”李凌问。 我把父亲的话如实告诉了他。 李凌想了想,歪着嘴笑了:“不过是拜将封侯罢了,我会尽力一试的。” 只可惜那时的我未听出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拜将封侯?谁说一定要成为大唐的将侯了? 李凌没再住回来,他在洛阳城内寻了家客栈住下了。 但我还是能常常见到他。 李凌是有一些拳脚功夫的,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翻过我家的围墙,来到我的窗外,同我隔着一扇窗子讲话。 那段日子简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 没多久,西北风呼啸而起,冬日来了。 新年将至,大哥也休假回来了。这就意味着,父亲又要带着我们去长安了。 我对着窗外的李凌抱怨道:“父亲一定又会向杨国忠提给我找夫家的事。” 李凌微笑:“放心,杨大人许诺了给我们一年时间的。” 我却有些泄了气:“一年很快的。你看,已经冬天了。” 李凌道:“我会拼个功名的。” 我听见这话,虽知希望渺茫,但还是笑了。 李凌见我笑了,伸出手指,对我道:“我给你变戏法看。” “这次要变什么?”我饶有兴趣。 李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弹指间,一串糖葫芦就那么出现在他手里。 “给你的。”他笑着,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我。 我有些惊喜:“这是真的吗?” 李凌笑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5 着道:“你吃一口便知道了。” 我听了,便要去咬一口,可是刚到嘴边,那糖葫芦竟然变成了一支玉笛! “喜欢吗?我特地给你选的。”李凌笑道。 我仔细打量着那糖葫芦,不,那玉笛,只见笛身上刻着一句诗:“愿为西北风,长逝入君怀。” “喜欢吗?”他又问了一遍。 我轻轻抚摸着那行字,笑道:“喜欢。”说罢,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是糖葫芦就更好了。” 过了两日,父亲便带着我和大哥还有秀眉一同踏向去往长安的旅途。李凌也跟着来了,不过是偷偷跟着来的。父亲心里是清楚的,然而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长安,我们又等了好久才得以拜见杨国忠。杨国忠依旧瞧不上我们一家,又随便把我们打发走了。 此时是天宝十四年的元月十五。 我和大哥、秀眉又偷偷从客栈溜了出来,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我只是家常打扮,并没有穿男装。一出来,我便对大哥道:“你二人去玩吧,我不打扰你们。” 大哥一副了然的表情:“你是想去见那个李公子?” 我忙道:“才没有。” 秀眉却笑了,对大哥道:“你别打趣她了。她这次来长安,一直心不在焉的,就盼着今日灯会呢。还不让她尽兴玩吗?” 我笑着看向秀眉,道:“好姐姐,你可是越来越有长嫂风范了。” 秀眉红了脸,啐了一口,道:“我帮你说话,你又却打趣我,好没良心。” 大哥却爽朗地笑了:“妹妹说的没错。” 秀眉对大哥娇嗔道:“连你也帮腔!” 大哥对秀眉微微一笑,眼里尽是柔情。他又看向我:“去玩吧,记得回客栈。” 我忙点了点头,道:“那我去啦!”说罢,便一头钻进了人群之中。 我好容易才来到了去年的那个酒肆前,只见李凌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阿凌。”我唤他道。 “阿蘅。”他笑着回应。 我看他手背在身后,便知他一定又有什么花样,但我故作不知,问:“我们去做什么?” 李凌笑着从身后拿出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我,道:“先吃糖葫芦。” 我笑着接过那糖葫芦,笑问道:“这次不是假的了?” “如假包换!”他笑道。 我便咬了一口,真甜! “我方才听人说,今日圣上和贵妃会在城楼看花灯,你想去看看吗?”李凌问我。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自然想了!” 谁不想看看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呢? “好,我们这就去。”李凌笑着,拉起了我的手。我们一同向城楼方向前去。 到了城楼前,只见城楼跟前已是人山人海。我们只得站在外边远远地看着那高楼上的皇帝和贵妃。 皇帝年纪大了,但看起来很有精神。至于贵妃,人世间最美好的词语也不能形容出她万分之一的美。 我看着周围的人群,不禁笑了:“圣上也是可怜。” “为何?”李凌问。 我道:“他本来是想看灯的,却不想只能看到人。而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就是来看他的,我们也确实看到他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还没我们自在呢!” 李凌哈哈一笑:“说的极是!” “我们走吧。”我对李凌道。 “不多看看吗?”李凌问。 我摇了摇头,笑道:“皇帝也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没什么好看的。至于贵妃,我倒是想多看看她,毕竟她也是我的长辈,是我杨家的骄傲,可我一看见你也这般盯着她看,心中便不自在了。世间为贵妃倾倒之人已足够多了,可为我倾倒的却只有一个你,我可不能把你也丢了。” 李凌笑了,打趣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妒妇。” 我一扭头:“我便是个妒妇,又如何?” 李凌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我。 “看我做什么?”我问。 李凌微笑着,感慨良多:“一年前的你,可敢这样说话吗?一味地伏低做小,满口的‘妾’,一定很不自在。” 我点了点头,笑道:“是了,妾现在开心的很。” 李凌也笑了,拉起我的手,走出了人群,来到了花灯前。 “阿蘅。”他的语气忽然正经了起来。 我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我问。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李凌道。 “一段时间,是多久?”我沉默了一会,问。 “九个月。”李凌道。 “九个月?” “是,九个月。离杨大人给我的期限还剩九个月,我要用这九个月搏一搏,若我能得拜将封侯,我便来迎娶你。”李凌道。 我鼻子一酸:“可若是不能呢?” 李凌苦笑了一下:“不会不能的,一定可以的。你要相信我,”可他说着,自己也低下了头,“若真的不能,我便不回来了,你,便另寻良人吧。我不该耽误你,也不能耽误你。”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红了眼,“谁要你耽误了。” 李凌笑了。 “你还笑!”我的眼泪下来了,威胁他道,“九个月后,你若没回来,我便随便找个人嫁了,我绝无虚言!你必须回来,我不管你能不能拜将封侯,你必须回来!” 李凌伸出手,为我擦去眼角的泪,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你什么时候走?”我问。 “明日。” “这么快?” “嗯。” “走,我们快去逛灯会。”我拽着他就走,全然不顾自身形象了。 “啊?”李凌愣了一下。 我停了下来,低着头,道:“一年了,一年前我们也是在这灯会上遇见的。我们再去逛一逛灯会吧!等到明年上元佳节,我们再来。不仅如此,以后每年的上元佳节,我们都要来。” 李凌看着我,略带苦涩地笑了:“好。”说着,他伸出手,给我理了理头发。 看着灯光下的我,他感慨:“如此美景,此生难忘。不,不仅是此生,是生生世世。” “对,是生生世世。” “以后的生生世世,李凌都会记得,有一个姑娘,在花灯之下,许下了上元佳节之约。” 第30章 唐朝篇 无常 那一夜,我没有回客栈。 我和李凌在灯会上逛了一夜,猜遍了灯会上的灯谜,吃遍了灯会上的小吃。 最后,清晨的时候,李凌送我来到客栈前。 “我要走了,”他道,“我给你护身符一定要戴好,让它替我守着你。” 我点了点头。 他轻轻把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轻声念着:“阿蘅,阿蘅……” 我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6 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然后那个怀抱离开了我。我听见马蹄声,但依旧没有睁眼。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却早不见他的身影了。 “姐儿,我们找了你好久!”秀眉和大哥从客栈外回来了。 “他走了。”我强忍着哭腔,道。 大哥一愣:“李公子?走了?去哪了?” 我摇了摇头,只是哭,说不出话来。 秀眉叹了口气,走过来抱住了我,然后看向了大哥。 秀眉和大哥知道什么是分别之苦。 几天后,我们又回了洛阳。大哥又要去范阳了,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有着更多的留恋,但他还是动身去了。 我十分思念李凌,秀眉十分思念大哥。 我思念李凌时,会拿出李凌给我的护身符看,有时一看就是一个早上。有时在夜晚我思念难忍,便会拿出李凌送我的玉笛,吹着我们经常合奏的曲子,只是合奏变成了独奏。 “愿为西北风,长逝入君怀。”我常常看着天,喃喃道。 秀眉也思念大哥,不过她思念的方式和我的就大不相同了。她会给大哥做衣服,做完一套便又做一套。 除此之外,她还会吐。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思念成疾,后来才发现,她是有孕了。 父亲得知了以后勃然大怒。他是不反对大哥和秀眉的,但是他嫌弃秀眉只是个丫鬟,因此秀眉只能做个妾室。大哥还未成婚却已有庶出之子,这说出去难免不好听。 更何况,这个妾室,还是自己妹妹的丫鬟,这听起来就更难听了。 秀眉因此郁郁寡欢,不过大哥却不是这样。从大哥的来信里,我知道,大哥是不在意这许多的。大哥还说了许多安慰秀眉的话,只是秀眉不认字,只好由我代劳,把那些酸腐的话都念给秀眉听。 秀眉听了,喜笑颜开。 而我却没那么开心了。 “阿凌,你在哪?为何连个信件也没有?”我想。 九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李凌没有回来。 但是秀眉和大哥的孩子却出世了。 这是个女儿,很可爱的女儿。 秀眉生了孩子之后身体虚弱,因此孩子多是我来带。我常常在摇篮边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坐在摇篮边也不干别的,就是给小侄女讲讲故事、说说话。 “你说,他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对着摇篮里的婴儿道。 小侄女“哼唧”了一声。 “唉,你也不知道啊。” “呃,嗯。” “那你说,他怎么连个信件都没有?” “啊。” “……” 就这样,我时常和我的小侄女“交流”。 “阿荃又来信了。”秀眉说着,给我递来了大哥的信件。 我像往常一样拆开来看,先看了前面一部分,是说给女儿取名的。大哥的意思是,让秀眉给女儿起名。 我把大哥的意思同秀眉说了。秀眉却是一愣,道:“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好给女儿起名字呢?你来起吧。” 我笑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我早想了一个,不知你喜不喜欢。” “什么名字?” “锦书。”我道。 秀眉听了,想了一会,道:“锦书好,就这个了。” “小锦书,你有名字啦。”我笑着对摇篮里的婴儿道。 “信的后面说了什么?”秀眉问。 我听了,便看向后面。可看着看着,我的一颗心便沉了下来。 “怎么了?”秀眉看我脸色不对,忙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强装镇定,笑答道,“后面是给父亲的。” “那……” “那我去给父亲送去。”我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信跑了出去。一出门,我就藏了最后一页,大哥给我的信。 我把信给了父亲。父亲看了后,也有些惊慌。 “若大哥说的是真的,他可就危险了。”我道。 父亲沉吟一回:“安禄山意欲谋反的消息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可这一次,是你哥哥说的。” 我低了头:“而且哥哥就在范阳。” “给他写信,让他赶紧找个由头回来。”父亲道。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离开去动笔。 “怎么?还有事吗?”父亲问。 我想了想,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道:“我担心哥哥。” 父亲叹了口气:“唉,我也担心你哥哥。不过你放心,你大哥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我点了点头,退出了屋门。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拿出了大哥给我的信,手不自觉地颤抖。 大哥说,他在安禄山的营帐里看见了李凌。 李凌和安禄山似乎十分亲密。大哥见是李凌,有些奇怪,留了个心眼,却无意间听说了他们预谋起兵的消息。 “不,他不会的。”我十分坚定地想着,烧掉了大哥给我的信。 他不会的。 可是时间过得是这样快,安禄山起兵的消息传来了。 我们再也没能收到大哥的来信。 “父亲。”我被父亲叫来大堂。 父亲给我了一个盒子,沉甸甸的。我接过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尽是银两。 我不解:“父亲?” 父亲叹了口气:“我已经雇好了马车,这些钱是我辛苦攒下的,够你和秀眉生活十几年了。” “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抬头看向我,把一封信送到了我手里:“你自己看。” 我打开那信,脸色登时变了:“大哥他,大哥……”话还没说话,眼泪已止不住地往下掉。 大哥没了。 我还没从悲伤中脱离出来,父亲又说了一句话:“城可能守不住了。” “什么?”我一愣。 “上面今日传来消息,叛贼的军队正往洛阳来,敌众我寡,洛阳城可能会失守。趁着大军还没到,你和秀眉带着锦书赶紧走,离开这里,去个安稳的地方。”父亲道。 “那父亲你怎么办?”我红着眼问。 父亲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道:“既为唐吏,便为大唐尽忠。” 那日清晨,我让秀眉带着锦书坐上了马车,自己骑了马,出了城。 我把大哥的事告诉了秀眉,秀眉唯有以泪洗面。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哭道:“这孩子还没见过她爹。” 我看着这母女俩,倍感心酸。可如今却不是伤痛的时候,保命要紧。 出了洛阳城十里地的时候,我调转马头,并吩咐车夫朝南走,别回头。 “姐儿,你这是做什么?”秀眉一惊,问我。 我苦笑一下:“父亲还在城里,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姐儿,别回去,回去可能就出不来了!”秀眉劝我。 我回头望向洛阳城的方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7 向,烽火尚未燃起。 “我要回去,那是我的家啊。”我道。 “姐儿……” “你和锦书快走吧,越往南走,越好。”我说着,苦笑一下。 车夫挥了下鞭子,马蹄声响起,还有秀眉的呼声。 我看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心中酸涩不已。 好好的大唐,怎么就垮了呢? 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一派盛世繁华之景,怎么忽然间,硝烟再起了呢? 还有李凌,你究竟在哪啊? 我策马飞奔回家。父亲见了我,大吃一惊,随即又摇了摇头,叹道:“你不该回来。” “可女儿已经回来了。” 父亲看着我,良久,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三日后,叛军攻城。 双方僵持数日,可最终,守军还是落了下风。 父亲本来只是个军器监的小吏,不必上战场的。可已到生死关头,他不得不也站上了那城楼,同叛军作战。 然而结局是什么已不言而喻。 那一日,洛阳城破,父亲身受重伤。 但他仍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家里。我本就在门口吹着笛子等他,见他来了,还满身是伤,我放下笛子眼眶不禁红了。 父亲见了我,难得地笑了下,然后倒在了庭院里。 “你快跑吧,咱们是杨国忠的亲戚,叛军不会放过我们。”父亲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我道。 “父亲……” “我对不起你娘啊,没能把你们两个照顾好……”这是父亲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他的瞳孔便渐渐散了。 “父亲!”我悲伤地哭嚎,紧紧抱着父亲的尸身,不愿撒手。 李凌送我的玉笛就那样被我随手扔在一边,我已无心去管了。 耳边乱哄哄的一片,哭喊声、吵闹声,还有房梁烧焦的声音……整个洛阳城都蒙上了一层惨淡的灰。 我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知道是叛军来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李凌也会在里面。 我没想到,我等了一年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后来,我知道了李凌接近我,是为了打探洛阳城内有关军备的消息。 李凌骗了我。 最后,他在叛军面前,亲手将剑刺入我的胸膛。 而我化作厉鬼,阴魂千年不散。 我把李凌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间,把当年那些可笑的话语也牢牢记在心间。 把我对他的恨,也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我恨他,因此,千年不灭。 …… 明源观。 “原来如此。” 长钧用那帛画看了我的记忆后,说道。 我只觉得神思混乱,看向长钧,咬牙问道:“你做了什么?” 长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什么,从最深刻之处突破,看到了你所有的记忆罢了。” “你!”我作势要打,可奈何脑子里一团乱麻,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 “我信你了。”长钧道。 “你信什么?” “我看到了你所有的记忆,自然也看到了和苏炟有关的。残魂,这还真是少见,”长钧说着,颇有些无奈,对我行了一礼,“小道无知,耽误了画中鬼救人,还望莫怪。” “那你现在作何打算?”我问。 长钧一笑:“自然是先救人,再捉鬼。” 我想了一想,点头同意。 先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还有十章就结束了 第31章 寻魂篇 玉笛 长钧带着我回了苏家。 苏家如今乱糟糟地一团,云新和沐慕都在大厅坐着,楼上,苏燃和云知正在帮着收拾苏炟的东西,苏煜不知在何处,想必正守着苏炟的“遗体”。 沐慕见了长钧,忙跑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那女鬼没伤你吧?你怎么那么莽撞?怎么不管不顾地就走了?你都不带上我!” 长钧只是笑了笑:“别担心了,你看,我这不是好着呢吗?” 云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长钧手中的帛画,问:“道长,那女鬼如何了?” 此刻我就站在长钧的旁边,但显然易见,凭凡人肉眼是看不见我的。 长钧清了清嗓子:“那女鬼被我收伏了,以后不会再出来作乱了。” 我瞥了长钧一眼,他可真是大言不惭。 云新却是如释重负,对长钧道:“有劳道长了,总算除了那女鬼,我这就去知会大姐。” 长钧点了点头,云新便跑上了楼。 我盯着云新的背影,心中着实不快。 长钧悠悠地叹道:“凡人啊……” 没一会,云新便从楼梯上探了个头,道:“道长,请上来吧。” 长钧道:“多谢了。” 沐慕提醒道:“苏姐姐这几日心情不好,和谁都不说话,你可莫要太过突兀了。” 长钧点了点头,带着帛画上了楼,进了苏炟的房间。 房里乱糟糟的,苏燃和云知正在整理东西。见长钧来了,苏燃强笑道:“道长请坐。”又对云知道:“阿知,你先出去吧,我和道长单独聊聊。” 云知听了,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苏家姐姐。”我现了身。 苏燃见了我不免有些惊讶:“方才云新说,你已不在了。” “显然我没有。”我道, 长钧问:“苏施主,你还想让你弟弟活过来吗?” 苏燃看了看长钧,又看了看我:“自然想了。怎么,你们有办法?” 长钧点了点头,道:“杨姑娘说的不错,令弟只是魂魄离体,肉身看起来像死了一般。但若令弟魂魄完整地回来,他便还能再活,一直活到生死簿上阳寿尽时。” 苏燃眼里重现出希望:“当真?”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垂头道:“可惜,我们并不知道他的魂魄如今在何处。” 苏燃又是一愣,呆呆地问:“找到他的魂魄很难吗?” 我没有说话。长钧看向我,道:“杨姑娘的鬼朋友已经去追了,只是不知有没有追到。” 姚墟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燃红了眼。 “苏家姐姐……”我轻声唤道。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拼一拼。阿炟还那么年轻,他不该就这样白白丧命,”苏燃下定了决心,“我要让我的弟弟活过来。” 我道:“你能这么想,真好。”又低了头,问:“他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苏燃道:“在地下室。因为你的话,我们没有给他发丧,他的死讯也都没有告诉别人。我们为他建了个冰库,保存他的身体。阿煜正在地下室门口守着呢。” 我听了,道:“多谢了。”然后便要向地下室冲去。 苏燃却叫住了我:“杨姑娘,请等一等。” 我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8 问:“怎么了?” 苏燃苦笑一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了那个画本,翻开一页,送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那画像,不由得愣住了。 我知道那是我,可我心里也明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我。 立在花灯之下,挽着发髻,穿着精致的襦裙…… 苏燃道:“这是他最近的画本。”说着,又给我拿来了几个看起来有些旧的画本:“这是他几年前的画本,都在这了,你可以翻开看看。” 我听了,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便翻开了那从前的画本。 那老画本的每一页都是同一个立在花灯之下的姑娘,不过不同的是,从前的画里,画中的姑娘都未曾画脸。而新画本里的姑娘终于有了清晰的面容,那就是我。 我只感觉头一痛,不由自主地就收了法术,那画本就那样掉在了地上。苏燃忙捡起地上的画本,拍了拍灰,放在了桌上。 “你怎么了?”长钧警惕地看着我。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咬牙道,“我控制不住我的煞气了。” 长钧听了,当机立断,把我收进了帛画里。 一进画,我便又失了神智,周围发生了什么我便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清醒过来。一抬头,便看见长钧的幻象立在门口。 我撑着坐了起来,只听长钧道:“你也失控得太突然了,不停地折腾,这画都险些没镇住你。” 我低了头,道:“若是他在就好了。” 若是小狐狸在,我何至于如此失控?说来奇怪,我如今的自控能力竟然还不如几百年前。 我想起了苏燃给我看的那几副画,心中不免又疑惑了起来,于是对长钧道:“我想和苏家姐姐谈谈。” 长钧点了点头,道:“她在地下室,你可以出来了。不过为防万一,我要去看着你。” 我默许了。 我来到地下室,看见苏燃和苏煜正在窗边坐着。我飘到窗边,透过窗子,看见了正静静沉睡在冰库中的苏炟。 我心中忽然一痛。 这是他“死”后,我第一次见他。 “道长来了。”苏燃见了长钧,起身问候了一句。 长钧看着苏燃道:“施主,贫道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说。”说着,他给苏燃使了个眼色。 苏燃会意。 苏煜忙道:“那我先上去了。”说罢,便离开了。 苏燃指了指座位:“道长请坐。” 长钧依言坐下,对我点头示意,我便现身了。 “苏家姐姐,我有事情想问你,”我道,“关于那画。” 苏燃似乎早料到我会问这个,便道:“我也很奇怪,我本以为你会知道。” “怎么讲?” 苏燃看向屋内躺着的苏炟,叹了口气,道:“小时候,父亲请了老师来教我们素描,我和阿煜对画画都没兴趣,因此总是应付了事。阿炟也是没兴趣的,不过他很奇怪,他总是在画一个身影,一个穿着古装的姑娘,立于花灯之下,连光影都不变。不过,他却从来不画那姑娘的脸。我和阿煜有时也会开玩笑,说阿炟画的都是半成品,阿炟也从来没说什么。后来时间久了,事情多了,我也没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直到几日前,我看才到了他最新的作品,也是唯一画完了的作品。画中的女子,是你。” 我听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或许只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找到了合适的面孔来填补那空白,又或许,你们是真的有缘分。”苏燃道。 我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可我又立即压制住自己,不让这个想法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等他醒来后,我会问他的。”我道。 “可是也不知他什么时候醒来。”苏燃红了眼,看向苏炟。 “等到找到他的魂魄后,我一定要让他活过来。”我道。 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过了快一个月,我才又见到姚墟。 彼时我正守在苏炟身边,见姚墟来了,心中一喜,满怀希望地飘过去,问:“如何?” 姚墟道:“我追了他几个月,他只是不停地兜圈子。最后,他在我面前消失了。”姚墟说着低下了头:“对不起,没能把他带回来。” 我愣了一下,问:“他在哪里消失的?” 姚墟道:“昆仑山。” “昆仑山?”我有些疑惑。 姚墟点了点头:“我也不知他为何会去那里。一开始,他的魂魄只是毫无规律地四处游荡,看起来好似全无意识一般,我叫他他也不理我。可不知不觉,他就到了昆仑山。一入昆仑山,他就在我眼前消失了。我找遍昆仑山,也未曾找到他。我便在昆仑山周围设下结界,他若出来我便能感应到。只是可惜,到现在都没动静。” 我听了,看向苏炟的身体。他在这冰库里待了太久了,已是毫无生气。 “我要去昆仑山。”我道。 “当真?”姚墟问。 我点了点头:“当真。我要,赌一把了。” 姚墟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想说什么?”我问。 姚墟道:“或许这真的是他的宿命,逃不掉的。或许我们就不该插手。” 我听了这话,登时不悦起来,道:“你想拦我?当初不是你把我带到他面前的?” 姚墟忙道:“你若真想去,我也不会拦你。只是希望你接受现实。” “现实?”我冷笑,“什么样的现实?他生生世世注定短命的现实吗?我不服!他也不会服!我一定要去探个究竟,我要救活他!” 姚墟看着我,沉默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我道:“好,我这就去告诉那长钧道士,我们一道去昆仑山。” “长钧?”姚墟有些惊讶。 我点了点头,把这几日的事情都告诉了姚墟。姚墟听了,只是无言。 我把昆仑的事情告诉了长钧,长钧虽有忧虑,但仍答应了。然后我们一同前去向苏燃辞行。 苏燃听了,十分激动。 我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苏燃道:“我相信你们。”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声响,我便隐了身形。只见云知跑上来道:“大姐,陈游先生来了。” 苏燃应付道:“好,我一会就下去。”又问:“他来做什么?” 云知摇了摇头。 苏燃道:“先让阿煜去招待吧。” 云知听了,便退出去了。我便又出现在苏燃眼前了。 苏燃又对我们道:“那便多谢你们了。” 我低头道:“还有什么谢不谢的呢?” “救活他之后,你有何打算?”苏燃问我。 我愣了一下,不知该怎样作答。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又隐了身形。原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69 来是云知又上楼了,对苏燃道:“大姐,陈游先生要见二弟。” 苏燃的眼睫毛颤了一下,问:“什么?” 苏家秘不发丧,因此陈显陈游还都不知道苏炟“去世”的消息。 云知道:“我刚才听见阿煜和陈游先生说话,陈游先生说他今日得了一件古物,想请二弟帮着看看。” 我听了,便穿墙而过直奔楼下,只见陈游正拿出一个盒子,对苏煜道:“这是前些日子在新疆被一个洋人发现的,险些被他又带出国去,被我买下了。我还没告诉别人这事呢。我想让阿炟看看这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便派个考古队去新疆了。” “若是假的呢?”苏煜问。 陈游笑了:“如果是假的,就卖给别人。目前除了你,还没有人知道我买了这东西,到时候高价转手很容易的。” 苏煜一笑:“你可真是越来越狡猾了。”说着,苏煜接过了那盒子,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一支玉笛。 我看着那玉笛,心中忽然一紧。 “呀,这上面还有字呢。”苏煜道。 陈游点点头道:“愿为西北风,长逝入君怀。” “不是西南风吗?” “谁知道呢,许是当年的人刻错了。”陈游道。 第32章 寻魂篇 昆仑 我见到那玉笛,心中忽然一痛。姚墟忙飘来我身边,总法术稳住我的阴气。 长钧不慌不忙地从楼上走下,向苏煜和陈游问了好后,看向了那玉笛,又瞟了一眼我。 我咬着牙点了点头:“告诉他是真的。” 长钧便笑道:“两位施主,可否能让小道看看这玉笛?” 陈游一挑眉:“怎么?你也懂吗?” 长钧微笑道:“小道的师爷当年颇爱收藏,因此小道也略知一二。” 苏煜便把玉笛递给长钧,道:“瞧瞧吧。” 长钧接过玉笛,装模像样地打量了一番,又对陈游笑道:“施主,依小道之见,这玉笛的确是古物。” 陈游眼睛都亮了:“当真?” 长钧道:“小道怎敢欺瞒施主呢?” 陈游一拍大腿,对苏煜笑道:“可算让我找到事情做了!等我回去就开始筹备,派一支考古队去新疆那地方看看。若是有大发现……”陈游说着,便笑而不语。 苏煜接过话头:“若是有大发现,想必你便能高升了。” 陈游道:“总要有个盼头。” 苏煜问陈游:“你要跟着去吗?” 陈游答道:“去!自然去了!” 苏煜又转头看向长钧,问:“你怎么看?” 我对长钧道:“告诉他,你也想一同去看看。” 长钧便对苏煜道:“陈施主肯去那偏远之地着实让人倾佩。说来惭愧,小道也想去长长见识,只可惜因为路途遥远又身无分文,只好作罢。” 陈游便笑道:“那好办,你跟着我来。正好我不想带那些专家,太过聒噪了。” 苏煜有些惊讶:“你去考古不带专家?” 陈游有一丝尴尬:“算是探险吧。有收获了再把专家叫来。” 苏煜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道:“随你吧。” 晚间,我坐在房顶,呆呆地望着西边。 姚墟在此刻飘来我身侧,问:“为何要承认那玉笛是你的?为何要让长钧跟着陈游走?我记得你说过,陈游可是对你的画动过心思,如今那帛画可就在长钧身上。” 我苦笑:“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姚墟道。 我低了头,眼中酸涩,道:“我记得,我死之前,玉笛被我随手丢在了地上。怎么好端端的,这玉笛竟然到了西域?有些事情我弄不明白,我也做不到。而陈游的人说不定可以。” 姚墟道:“你的玉笛或许是被安史叛军里的小卒捡走带去了吧,听说安史叛军里有很多胡人。” 我苦笑:“是啊,胡人。” “有什么不对的吗?”姚墟问。 “不对,自然不对了,”我有些发狂,“为何都是在西域?为何小狐狸的魂魄去了西域?为何我的玉笛也去了西域?为什么都是西域?” 姚墟看起来倒是十分冷静:“偌大个西域,或许只是巧合。苏炟的魂魄去了昆仑山,或许你的玉笛出土之地离昆仑山有十万八千里。” 我强压着自己的煞气苦笑:“或许吧,或许吧……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我要疯了,怕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只被怨气驱使的真厉鬼!” 姚墟没有说话。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眼中似有躲闪。 “不对,”我使劲摇了摇头,“你不该是这反应。” 姚墟抬眼看向我:“我该是什么反应?” 我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道:“不该是这样!凭你的性子,你该赞成我一探究竟的!而不是如今这样,言语间都透露着反对!” 姚墟道:“我没有。” “你骗我!”我大吼一句。 姚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懂了。 我一笑,笑得凄凉:“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我心里清楚。等到我的小狐狸活过来,我再找你算账。”说罢,我起身就要走。 “杨蘅,”姚墟叫了我一声,“对不起。” 我没有理他,穿过房顶墙壁,去地下室守着苏炟了。 半个月后,陈游便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出发上路了。苏煜也要跟着来,据说是苏燃要求的。陈游便答应了。 我明白苏燃的意思。毕竟我们是为了苏炟去的,没个苏家人照应,苏燃还真的不过放心。可苏燃要料理公司的事,她走不开,只好派苏煜来了。 经历漫长的旅程,我们终于到了新疆。又开了几天的车,我们终于到了那洋人说的找到玉笛的地方。 喀什。 寒风凛冽。远远地,正能看见那被白雪覆盖的昆仑山。 我忽然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据说就在这一带了。”陈游对苏煜道。 苏煜四周望了望,有些疑惑地对陈游道:“这里?” 陈游道:“据说是山里。那洋人是在去公格尔峰探险的时候找到的。” “公格尔峰?”苏煜显然是一无所知。 陈游道:“据说是这昆仑山里的一个高峰,还是要找当地人问问。” 昆仑山的高峰? 我心中一震,看向姚墟。姚墟却躲过了我的视线。 “歇两日,然后找个当地人带我们上山。”陈游摘下手套抖了抖灰,又戴上了手套。 我给长钧使了个眼色。 长钧会意,上前对陈游道:“施主,小道也想一同上山。” 陈游一挑眉:“你?你这身子骨,能行吗?” 长钧微笑:“小道自以为可以。” 苏煜帮腔道:“就让他去吧,一个道士而已。”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0 陈游略微思索一瞬,便点了头。 几日后,我们一行人和鬼进了山。 车子进不去后,那群人开始徒步进山。 气候寒冷,山路难行。 这个队伍的队长姓张,三十多岁的模样,很是谨慎,但是话有点多,一直在和陈游说不该这个时节进山,如果下雪,很危险的。 陈游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他道:“这个时候才好,抢得先机。” 张队长嘟囔了一句:“亡命之徒。” 长钧这个倒是看起来虽单薄,但却很能走,一声“苦”都没叫过。 苏煜虽累,但也还能撑下去。他走到长钧身侧,轻声问道:“杨姑娘在吗?” 长钧点了点头。 苏煜接着道:“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大部分人都会撑不住的。况且人太多,咱们要做的事情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想让咱们单独进山,不知你可有办法?” 苏煜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觉得人太多做事不方便。我们大可先去做完我们要做的事,然后再把这些人带进去。 我对长钧道:“我们不知道位置在哪。” 长钧对苏煜低声道:“没有向导,找不到具体位置。” 苏煜道:“这好办。” 然后,我便看见苏煜加快了步伐,走到陈游身边,道:“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陈游看着眼前的山路,叹了口气,道:“是有些冒险了。” 苏煜一边走一边道:“前面的路更加难走了,如果我们一直找不到的话,补给肯定也是不够了。而且张队长方才说了,这里还有雪崩的危险。” “你的意思是?”陈游有些疑惑。 苏煜接着道:“分成两队,一队拿着地图和补给进山,一队留守在山外。山里的如果有发现就退出来和大部队会合,然后再进去。如果山里发生事故,也可减轻些损失。” 陈游听了有些犹豫。 苏煜急了:“你快些决断,趁着如今走的还不深。” 陈游看向前方:“让我只带着几个人进山吗?” 我听了这话,不屑地笑了。 苏煜这才明白,陈游以为苏煜是要他自己进山。苏煜忙道:“我想进山。” “你?”陈游有些惊讶。 苏煜点了点头,一脸严肃:“你前途无量,可我不一样。我这条命,几年前就该送在雨花台了。若不是你和兰若的照顾,我早已死了。如今兰若已死,你我乃是生死之交,我愿意为你冒这个险。” 陈游有些动容,拍了拍苏煜的肩膀,没有说话。 苏煜接着道:“你大可放心。若是有发现,我一定知会你。若是有危险,我也不会责怪你。但我还要再嘱咐你一句,若是我不幸死在山里,烦请你给我大姐带句话,告诉她,没能替这个家承担那些责任,是我的失职,苏煜悔恨不已。” 陈游听了,闭了眼,点了点头。 苏煜一笑:“谢谢。” 陈游又道:“这队伍里的人,你随便挑。” 苏煜点了点头,叫上了长钧和张队长的徒弟小王。 陈游问:“就这两个?”又看向长钧:“这个道士行吗?” 苏煜道:“长钧体力好、懂古物,小王又经验丰富。我觉得可以。” 陈游终究是不放心,便把张队长也派了去,还给了苏煜枪支弹药。 苏煜接过那把枪,沉默了一会,苦笑:“还是拿上枪了。” “兄弟,保重。”陈游道。 我们一行人和鬼接着往山里去。 没多久天便暗了下来,张队长和小王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 长钧燃起了火堆,坐在一边,默默不语。 苏煜走了过去坐了下来,问长钧:“想什么呢?” 长钧道:“不知沐慕姑娘如何了?” 苏煜问:“你个道士,怎么关心起姑娘了?” 长钧回了一句:“道士为何就不能关心姑娘了?” 苏煜被他问的不知该怎样回话。 我本来是无目的地在飘着转圈。飘着飘着,我忽然发现一旁立着的姚墟神色十分不自在,便问道:“你怎么了?” 姚墟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前方。 我猜到了什么,便问:“他,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姚墟点了点头,指了指前面,道:“就在这附近。那之后,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了。” “不远了,”张队长的话语从耳边传来,“大概明天下午就能走到。” 小王憨厚地笑了笑:“可算能找到了。想必有很多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发掘。” 果然,就在这附近。 “果然。”我喃喃道。 姚墟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第33章 寻魂篇 结界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早早地起来,吃了馕以后,便又上路了。 这段路途积雪很多,张队长看了地形后,再三嘱咐同行的人要小心雪崩。 可是意外还是如期而至。 小王不小心踩空摔倒,叫了一声。张队长刚扶他起来,便听见耳边轰隆,抬头一看,只见那白茫茫的一片正朝自己头上落下! “完了!”张队长叫了一句,然后便闭了眼,等待死亡来临。 可是过了很久,那些雪团还是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甚至连那巨响都消失了。 张队长和小王睁开了眼,只见周身散发着金光的长钧正向上举着双手,仿佛在托举着什么。 当然还有他看不见的我和姚墟,也都各自施展法术,让那雪堆停在了半空中。 张队长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小王则直接昏迷了过去。 苏煜十分镇定地对张队长招了招手,道:“没事的,快过来。” 张队长这才反应过来,拖着小王跑到了苏煜身侧。 长钧也坚持不住了,松了手,然后自己迅速地撤到了安全地带。 张队长看着长钧,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 长钧微微一笑:“小道自幼修习法术。” 张队长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苏煜,却见苏煜点了点头,接着便听苏煜道:“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怎么会?这不科学!不科学!”张队长喃喃道。 “不对,”张队长想了想,叫道,“不对啊!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一行人全部进来就好了,你又何必兵分两路呢?” 苏煜的脸一下沉了下来:“你问的太多了。” 张队长看了看苏煜腰间的枪,忙闭上了嘴。 “现在,带我们去那个地方。”苏煜一边发出了命令,一边走上前去把小王一把捞起扛在了肩上。 张队长有点懵,却听苏煜催促道:“走啊!” “是。”张队长忙应了一句,在前引路了。 又走了不知多久,队伍里的人大多已是饥渴难耐。 苏煜问:“还有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1 多远?” 张队长看了看地图,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就在这附近。那个洋人说的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张队长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一颗松树,不由得眼前一亮:“就是这里了!” 苏煜放下了小王,走上前问张队长:“你确定吗?” 张队长答道:“我敢骗你吗?” 我看了看这周围,只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可却想不起来。 苏煜打量了下这周围,道:“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古迹的样子。那洋人从哪挖出来的玉笛?” 张队长一愣:“玉笛?什么玉笛?不是有个洋人说在这附近发现了古墓吗?” 苏煜看着张队长,一时哭笑不得。 张队长看着苏煜,反应过来了,低低地骂了一句:“陈游着孙子。” “我们先找找吧。”苏煜淡淡道。 “不,我们应该回去,等到合适的时节、有了进步的设备,再来。”张队长道。 苏煜便道:“好,你和你的徒弟可以回了,我们四个留下来。” 张队长疑惑:“四个?不是你们两个吗?” 我和姚墟恰到好处地在此时现了身。 张队长一愣,张了张嘴,也昏过去了。 “可惜,本来想让他们的人帮我们找的。”我道。 那玉笛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只有凡人的手段才能解开谜团。 苏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话太多了。” 我看着地上昏迷的张队长,点了点头。 长钧在此刻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开始吧。我和这两个鬼去找残魂。” 如今也只能先找残魂了。 苏煜疑惑:“我以为我们都要去找阿炟的魂魄。” “那他们俩呢?”长钧看向地上昏迷的两人。 苏煜皱了眉:“这两人还真是不好办。” 我看向苏煜,道:“所以你留下来看着这两人。” 苏煜有些惊讶:“为何?我也可以去找的。” 我摇了摇头:“你不会法术,太危险了。”说着,我施法在三人周围布下结界。长钧见了,也当初金光罩住了三人。 “这是做什么?”苏煜问。 一直没开口的姚墟终于开口了:“护体的,现在开始,阴阳两界都近不得你身了。” “我们走吧。”我对长钧和姚墟道。 “杨姑娘,”苏煜叫住我,“谢谢。” 我停了一下,没有回头。 我们找了很久,可一无所获。 长钧叹了口气,道:“除了你们两个,我没感觉到有鬼魂的存在。” 我不信,仍是发狂一般地乱找,在那乱石之间穿来穿去,恨不得把整个公格尔峰都掀翻! 姚墟仍是不说话,只是一直跟在我身后。 长钧也急急地跟着我们进了山洞,对我们喊道:“你们等等我啊!” 我却像没听见一般向前猛冲,忽然间,我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一下子被撞飞弹了出来。 姚墟眼疾手快,接住了我。 我只觉得头痛难忍,可顾不得这些了,只是指着方才自己撞到的那地方,对姚墟道:“快去看看,去看看……” 姚墟便放下我,忙奔过去看。其实他也难受的紧,毕竟我的阴气发生的任何变动都会影响到他。这几日,我的阴气一直不稳定,可他却一直忍着。 我知道,一定是这里了。 如果是凡人的东西,我是碰不到的。而我竟然撞到它了,那一定就是了! 我看见姚墟飘过去,仅仅是伸出手,便被那结界重重一击,似乎是有一道金光闪过,姚墟便一下子弹回到我身边。 我忙扶起姚墟,问:“你可还好?” 姚墟使劲甩了甩头,指着那地方,道:“刚才似有金光闪过。” 我道:“我也看见了,很快的金光。” 等等,金光? 我回头警惕地看向长钧。长钧忙摆摆手,道:“小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你过去看看。”我命令道。 长钧看我和姚墟都被伤了,还是有些怵的,可他一看到我那周身的煞气,便壮着胆子过去了。我看见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结界。 结界并没有打他。 “这好像,确实是我用的功法?”长钧有些疑惑。 我问:“你能破解吗?” 长钧面露难色:“怕是难。这结界在此有上千年了,可我的修为不过十几年。” 上千年的修为?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便对长钧道:“若我把我千年修为送给你,你可以打开这结界吗?我的修为是在画中修的,是干净的,凡人也可以用。” 姚墟忙道:“你要三思!万一那结界里并没有苏炟的残魂呢?万一苏炟也被这结界打了呢?万一这小道士得了你的修为之后又来加害于你呢?” 我垂了眼:“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长钧也道:“你还是想清楚的好。我是不会输送修为的法子的,你把你的修为给了我,可就拿不回去了。” “过来,坐下。”我冷冷地对长钧道。 长钧有些犹豫。 “我叫你过来!”我厉声吼道。 长钧一惊,仍是过来了。 长钧坐在我面前。我把手搭在他背上,闭上了眼睛,毫不犹豫地把我这千年的修为尽数送进了长钧的体内。 “杨蘅,你可真是傻。”姚墟道。 待我睁开眼时,我只看见一片金光,然后便听见了长钧的一声高喊。 我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后倒去,被姚墟一把扶住。 金光散去,长钧立在我面前,对我行了一礼,道:“贫道自当尽力。”说罢,他便直直走向那结界。 我忽然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七上八下,一团乱麻。 不,这不是我的感受。 我转头看向姚墟,只见他正盯着我。 是了,如今我千年修为尽散,该是姚墟的阴气影响我了。 “这不值得。”姚墟道。 “有什么不值得的?”我苦笑着反问。 姚墟欲言又止。 我低了头,又看向那结界,眼中含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傻。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呢?我明白,却不愿深想。可我如今救的是苏炟,是我的小狐狸啊。我只想让苏炟活过来,只要他活过来,莫说千年修为,哪怕让我魂飞魄散,我也甘愿。没有他,我只是这世间一个普通的厉鬼罢了。” 姚墟低声道:“我后悔了。” “你瞒我的,就是这件事?”我问。 姚墟答道:“当初,我不该为了那一点点的政绩,把你送去他身边。” 原来,当日姚墟掌管生死簿时,曾因为好奇我的过去,查了李凌,然后他发现了苏炟这个残魂。他身为一个鬼吏,敏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2 锐地察觉到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便想找全苏炟的魂魄。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 于是他又想了个法子,先让苏炟死,再去找魂。可苏炟见到他时,正在画画,画的就是那花灯下的无面女子。姚墟看见了那女子的衣服,一下子便认出来是我。 苏炟问姚墟:“你来索我的命吗?” 姚墟点了点头,又问:“你能看见我?” 苏炟看姚墟盯着画,便答道:“我能看见很多东西。可笑的是,我却看不清这姑娘的面容。每次在梦里,只能看见她在花灯下站着,别的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又道:“未曾想到我会如此短命,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要命丧黄泉了。” 姚墟看向那画,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把这姑娘带到你身边,或许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或许我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姚墟道。 “你能找到这姑娘?”苏炟问。 姚墟道:“我把她带来给你看看,你自然就知道了。” 于是,他来找我,把我诓去了苏炟的身边。 我听着姚墟讲完了这一切,唯有苦笑。 “对不起,”姚墟对我道,“我知道你恨他,可我还是把你送到了他身边。若不是因为我,你今日怎会遭此劫难?” 我摇了摇头:“我不恨苏炟,我怎么会恨我的小狐狸呢?苏炟是苏炟,那个人是那个人,不一样的。”我这话是对姚墟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他们两人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啊――”只听长钧的一声怒吼,接着我眼前迸发出万丈金光。我被这刺眼的金光弄得睁不开眼睛。 再回过神来时,只见长钧侧头对我和姚墟道:“结界打开了。” 第34章 寻魂篇 还魂 “小狐狸!”我一边叫着,一边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那结界里。 可我依旧看不到他。 “小狐狸!小狐狸!”我叫着,撕心裂肺。 姚墟跟在我身后,想拉住我,可却被我挣脱。 忽然,姚墟不知看到了什么,愣住了。 我循着姚墟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阴影里,结着千年的寒冰。 而苏炟的影子就映在那寒冰上,影影绰绰。 看起来,他似乎就立在那冰里。 “小狐狸。”我轻轻叫了一句,然后便不顾一切地向他飞奔过去,可是在将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却忽然消失了。 “残魂。”长钧吐出两个字。 是苏炟的魂魄! 为何,为何会在这里? 正当我苦苦思索时,姚墟走了过来,穿进了那冰里。 “不,这不可能。”我听见姚墟颤抖的声音。 “如何?”我问着,也穿进了那冰里。 可一进那冰,我不由得也呆住了。 被寒冰层层护住的,不是别的,是我! 是我的尸体。 面前的我就这样躺在冰里,面色惨白,但皮肤却如生时。不仅如此,我还穿着和现在的我身上一样的衣服,胸前还有血迹。我的脖子上,还戴着李凌送我的桃符! 我大脑一片空白。 “怎、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死在了洛阳。”我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为何我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在西域?为什么?为什么?”我忍不住地问着,却不自觉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小心!”长钧忽然叫了一声。 刹那间,我只感觉天旋地转。寒冰周围金光大闪,隐约间,我感觉我周围似乎都是苏炟。 “十个,”姚墟数了一下,道,“三魂七魄,齐了。” 长钧当即甩出我的帛画,将那三魂七魄尽数收进了帛画里,连带着我。 进了帛画,我趴在地上半日没能起来,只觉得身上都是水,嗓子里也难受的很。 “姑娘,可有大碍?” 我听见苏炟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却是李凌。 我一愣,随即怒从心起,一巴掌朝他打了过去:“混账!” 那人被我打的一愣,捂着脸没好气地问我:“姑娘落水,我好心救姑娘起来,姑娘怎么反倒打我?” 我看了看自己,果然浑身湿漉漉的。再看周围,此情此景,似乎有些眼熟。 灯会! 再转头看向那人,那张脸却变成了苏炟。 我使劲眨了眨眼,眼前之人却消失不见了。 “小狐狸!”我一急,高声喊道。 可却没人回应我。 不仅如此,整个灯会都消失了。 四周空荡荡的一片,让我感觉似要窒息一般。 “小狐狸!小狐狸!你在哪?” 我发了疯似的喊着,耳畔却忽然响起长钧的声音:“杨姑娘,你执念太深,已陷入自己的梦魇,苏炟的魂魄也陷进去了。快快放下执念,苏炟方才有机会变为正常的魂魄。” 这声音好似从天外传来。 我看向天空,问:“执念?什么执念?” “杨姑娘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不清楚!” “千年前的恨,千年后的情,都该放下了。”长钧道。 我听了,不由得握紧了拳。 “放下之后呢?”我问。 “放下之后,皆大欢喜。”长钧道。 我冷笑一声:“小道士,你不懂。若是那般容易放下,我又怎会成为厉鬼?又怎会把一身修为都赠予你?我放不下,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也还是放不下的。” “那你要怎么做?”长钧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我道:“既然是我的梦魇,我自然能带着他走出去。” 我似乎听见了长钧的叹息声。 我闭了眼,努力让一切随心而动。再睁眼时,只见我又回到了那灯会上。 我闯进了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拼命地喊叫着苏炟的名字。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个酒肆前。我看了一眼那个酒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低下头苦笑。 再抬头,若看见一个道士带着面具在那里变戏法。 我冲过去,闯进人堆里,走到道士面前,一把摘下他的面具。 苏炟! 我眨了眨眼,再一看,竟又变成了李凌。 内心的恐惧陡然而起。我揪着李凌的衣领,质问道:“苏炟呢?苏炟呢?你把他还给我!” 李凌微微一笑,又在我的面前消失不见了。 我想要抓住他,可抓到的却只是虚无。 我不甘心,又开始在这个灯会上漫无目的的找人。我与苏炟在这个灯会上相遇了十次,可每一次都会以他变成了李凌而消失不见作为结局。 我慌了,站在花灯下,止不住地战栗。 千年修为给了长钧,可千年煞气仍在。并且,由于失了修为的控制,我再也控制不住煞气了。 周身的黑雾登时腾起,好似洪水一般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3 像周围弥漫开来。梦魇里沾上这黑雾的人登时消失不见,最后,只剩我一个站在黑雾里,痛哭不已。 “姑娘,为何哭泣?”我听见一个声音响起,此时的我已分辨不出这是苏炟的声音还是李凌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只见那个英俊的男子正缓缓朝我走来。穿过层层黑雾,我终于又看见了他。 苏炟。 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了,径直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他,哭道:“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能感觉到,我怀中的这个魂魄的能量在不断增强。 “我也终于又见到你了。”他愣了一下,似乎才认出我来,回答道。 “你是苏炟还是李凌?”我终于鼓起了勇气,问了一句。 他也抱上了我,揉了揉我的头发,似乎思考了一瞬,道:“我是苏炟。” 终于,第十一次相遇,我遇见了真正的他。 我喜极而泣,同时我感觉到,眼前的魂魄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完整……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眼前闪过,我被震开,再次失去了意识。 清醒时,我又回到了画中自己的屋子里。 我撑着坐了起来,听见画外传来姚墟急迫的声音:“杨蘅,你可还好?” 我如今虚弱的很,话都不想多说,只是回了一句:“我没事。” “残魂已在画中聚合,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赶紧回上海,让苏炟还魂。”长钧道。 “果真聚合了,”我心中默默道,“还好聚合了。” “你在画中好好休息吧。”姚墟对我道。 “那,他呢?”我又问了一句。 长钧答道:“我把他的魂魄收了。你的画不知为何,如今不稳定的很,我怕他又陷入你的梦魇,到时候可不会像这次一样轻松。” 我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却忽然又想起了一事,便问道:“他还魂之后,还是苏炟吗?” 姚墟道:“你先别想这么多。” 我苦笑着回应:“我怎么能不想呢?来到这里以后,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姚墟沉默了。 长钧清了下嗓子,道:“对了,你的尸身,可能带不回去。” 姚墟接话道:“莫说那冰太过坚硬,我们完全破不了。就说如果冰碎了,你的尸身可能也不能保全。” 我垂眼苦笑:“原来是这样。那为何一定要带回我的尸身呢?我这一千多年,也没有整日和我的身体在一处啊。让我的身体在这里,虽不算什么入土为安,那也要好过去外边。” “可是你的身体莫名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个理由的。”姚墟道。 “别说了。”我无力地道。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我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想了。 “那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去同苏煜施主会合。”长钧道。 然后我便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我叹了口气,闭了眼,刚要调理一下内息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一个场景。 李凌持剑,站在我家门口! 我一惊,忙睁了眼。 “为何好端端地会想起这个来?”我百思不得其解。 来到了昆仑山以后,我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可最可笑的是,我竟完全不想去一探究竟。 我只想要苏炟活着,只想让他好好活着。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等我再出画时,我们已在回上海的火车上了。 张队长和小王一直警惕地看着坐在一边喝茶的苏煜。苏煜倒是无所谓,一边喝着茶,一边同陈游闲聊。而长钧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你可大好了?”一身白衣的姚墟飘过来问我。 我道:“和从前是不能比的了。” 姚墟在我身侧停了下来。 我问姚墟:“张队长和小王没事吧?” 姚墟云淡风轻地道:“没什么,被苏煜威胁恐吓了一番后,我又去给他们托了个梦,他们现在不敢把那些事情说出来的,因为他们自己都觉得荒诞。”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 姚墟又道:“发现你的尸身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告诉苏煜。” 我道:“是不该告诉他。” 又过了好几日,总算到了上海。 此时,新年已过。 这个时代用的日历同我们不同。在我看来,这明明还是腊月。 我们回到了苏家,来到了那地下冰室里。 苏家姐弟自然是要到场的,他们还把云家姐弟也一起叫来了。 云家姐弟显然要更抵触一些,他们是不相信“还魂”这种东西的。 长钧盘坐了下来,口中默默念了些咒语,只见一道金光闪过,映亮了整个屋子。 待到金光散去,只见苏炟的魂魄立在那里。只是看起来,此时的他似乎仍处于混沌之中。 凡人是看不见魂魄的,因此苏燃十分关切地问:“如何了?” “我怕他被外界影响,在回来的时候封了他的神识,”长钧道,“不过不打紧,等他回了自己的身体,自然就好了。”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面前的苏炟。 “苏炟,还不速速归位?”长钧高声道。 苏炟抬起头,眼中尽是疑惑。 “苏炟,还不速速归位?”长钧见苏炟没有反应,于是又叫了一句。 可苏炟还是站在那里。 姚墟反应过来,看了我一眼,便向长钧耳语了一番。 长钧听了一愣,看向我,又低声问姚墟:“这能行吗?” 姚墟道:“试试吧。” 长钧犹豫了一下,对苏炟喊道:“李凌,速速归位!” 我心中一紧。 只见面前的魂魄似乎忽然得到了指令,冲进了自己的身体。随即,整个冰室因此一震! 我立不稳,一下子飘向远方。 我看着冰室的方向,听着耳边的风声,内心痛苦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老老实实更这篇吧,把文笔练好了再说 前段时间有些水,实在是对不住这13个收藏 13个收藏也是收藏,又怎么能轻易辜负呢? 第35章 寻魂篇 可疑 我是被帛画吸回来的。 我坐在画里,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不知该做些什么。 姚墟进了画,问我:“为何不出去?” 我头也不抬:“出去做什么?” 姚墟道:“苏炟有了气息,可他还昏迷着。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微微抬头,露出一起笑容:“他有气息了?” 姚墟点了点头。 可我却又垂下眼:“如此便好。” 姚墟轻轻叹了口气,坐到我身边,变出了一坛酒送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酒,微微一笑,接了过来,饮了一口,轻声道:“如果能喝醉多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4 ,”姚墟道,“你怕你救的不是苏炟。” 我沉默了。 只听姚墟接着道:“你怕你费劲心思救回来的人,是千年前伤你至深的人。” “你就非要说出来吗?”我苦笑着道。 姚墟也饮了一口酒:“我恨我自己。” “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这样的话?”我问。 姚墟握紧了拳头:“若不是我自作聪明,你也不会再陷入这个轮回里,何至于痛苦至此?或许,或许你会和我在一起,生前的事或许只是过去。”他说着,抬头看我。 我看着姚墟,不由得觉得可笑。 “我还记得你嘲讽我只有十八岁的心智,可我看你,你连十八岁的心智都没有。”我道。 “你……”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没有苏炟我就会和你在一起吗?你也想的太简单了。你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你我在一起时,多半是做什么的?” “我……” “是啊,不是打架,就是吵架。你身为吏鬼,总是来我这里找我的麻烦,若不是苏炟的事情,只怕我们还在打呢。”我冷笑道。 “我那时是……” “好,姑且算你那时是吏鬼,身份所迫。可我在你心里,也不过是个替身罢了。你因为那可笑的一点点相似处,就把对秋罗的愧疚移到我身上。你这样,对得起秋罗吗?对得起你自己吗?更别提你这次瞒我的事,你对我有足够的尊重吗?你对秋罗有足够的尊重吗?”我问。 见我提到了秋罗,姚墟明显一愣,闭上了嘴。 “我知你这些日子帮了我许多,我也发自真心地感激你。可是日后,像这样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我说着,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可忽然感觉心口一痛,一下子,险些没站稳。 我知道这是姚墟的感觉。 我也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绝了。 姚墟没有那么不堪,他只是有私心,这私心却也是他的痛处。如今,我犀利地把他的痛处拿出来展现在明面上,还踏了几脚……我简直不是个东西!若姚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他怕是会恨我了。 可是不这样,以后定然会有更多的麻烦、更多的纠缠。 “杨姑娘,”姚墟站起身,“是我唐突了。” 我闭了眼,没有说话,只是强忍着内心他的痛楚。 “从此以后,姚墟不会再来打扰姑娘了。”他道。 我能感受到他的阴气越离越远。 “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你,”我道,“若你日后需要帮忙,我定竭尽所能相助,以报答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姚墟停了一下,道:“不必了。那些,就算是我的赎罪吧。从此以后,你我两清了。”他走了两步,又道:“那灵符是解不去的,以后我会尽量不影响到你,你不必在意。” 我点了点头。 出画时,长钧告诉我,姚墟离开了。 我只是沉默。 长钧又告诉我,苏炟在他自己的房里。 我听了,便径直向苏炟的房间走去。 长钧没有跟过来。 房间里除了苏炟,一个人都没有。 房里的苏炟,仍深深地睡着。 我像从前那样趴在他床边,看着他英俊的面容,看着他眉毛里的朱砂痣。 “小狐狸。”我轻声唤着。 可是并没有任何回应。 “小狐狸。”我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句。。 “小狐狸……”我仍不死心。 我看见苏炟的睫毛微微抖动。 我一喜,忙唤道:“小狐狸!” “阿蘅……”半睡半醒之间,苏炟这样唤了我一句。 我一下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接着,我看见苏炟的眼睛微微睁开。 他睡了太久了,阳光刺眼,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也看不到我。 “小蘅,”他问,“你在吗?” “我在这,我在这!”我忙道,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苏炟轻轻侧头,看向我,好似终于放心了一般:“好,好,你在就好。小蘅,我最怕见不到你了。” “我也怕,怕再见不到你。”我说着,想去握他的手,可终究还是碰不到他。 “小蘅,”他声音渐弱,“我只有你,你别走……” 他说罢,又睡了过去。 我有些惊慌,忙唤长钧来:“你快看看他怎么了?” 长钧闻声而来,查看了一番后,对我道:“只是睡着了,没有大碍。” 我松了一口气,又十分激动地对长钧道:“他方才醒了,还同我说话了!” 长钧也笑了,却又问我:“苏炟醒了?”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点了点头:“是他!我的小狐狸,醒了。” 长钧也总算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多谢你了,小道士。”我道。 “客气,我如今才知道明源观代代相传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替天行道,原来是替天弥补错误啊。”长钧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听这话,却疑惑起来:“为什么这么说?净元老道、道长,不是让你们一代一代看着我吗?” “我原本也以为是这个意思,”长钧道,“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他原话怎么说的?”我问。 长钧道:“照看画中女鬼,待到时机成熟之时,替天行道、正本清源。” “就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话。我本以为祖师爷的意思是让我们看着你,发现你有不轨的事就把你就地正法。却没想到,竟然有残魂的事。如今看来,补上这残魂才是正经的大事,捉鬼简直是不值一提。” “照看?”我喃喃自语。 “是啊。” 长钧点了点头,刚要再说话,却见沐慕从他身后走来,对长钧道:“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呢?听云知姐说,饭快好了,让我们去吃饭呢。” 长钧忙转过身,对沐慕笑道:“好,我们下去吃饭吧。” 我便看着这两人肩并肩穿过走廊。 经过苏炟房间时,我看见沐慕停了下来,往房里张望了一眼。 “怎么了?”长钧有些紧张。 沐慕道:“没什么,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长钧问。 沐慕一笑:“自然是好奇那段故事了。” 长钧忙道:“别好奇了,快下去吃饭吧。”说着,就拉扯着沐慕下楼了。 我叹了口气:如今我千年修为尽失,至于那么怕我吗? 苏炟虽仍是常常昏睡着,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只是行动还不能自如,毕竟他在冰室里躺了那么久。 我常守着苏炟,他清醒时我便同他说话。他表现得都如从前一般,他还是我的小狐狸。 我便放下心来。 “小蘅,”苏炟微笑着对我道,“还好你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5 在我身边。” 这句话是他每日都要说的了。 我总是笑着回一句:“还好你没离开我。”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苏炟道。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魂魄离体之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苏炟微笑不语。 “你不记得了吗?”我问。 苏炟侧过头,看向天花板,似在回忆。他长叹道:“我只记得你。” “只有我?” “全部是你。” 我听着他声音弱了下来,忙对他道:“你累了,快好好休息吧。” 这一次,他却没有顺从地闭上眼,反而看向了我,道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许多的苦。”他道。 “你……” 我刚要问个明白,却听开门声响起,苏燃走了进来。 “阿炟,今日可好些了?”苏燃问着,给他又掖了掖被子。 苏炟笑着点头:“一日比一日好了。我想,过不了多久,或许我又可以下地走动了。如今这样总是躺着,还真是不便。” 苏燃十分欣慰地笑道:“你醒来后,倒是比从前活泼了些。” 我乖乖地闭上了嘴,退出了门,在门口坐了下来,听着房门内姐弟俩话家常。 我脑子里又乱了,疼痛难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一般! 我想起了在画中的十次相遇,每一次,我最先看到的都是李凌。 我想起了他还魂时的场景,唯有听到“李凌,速速归位”之时,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我想起了他半梦半醒之间的呓语,那是只有李凌才会唤的“阿蘅”。 …… 不,不是的,我救的人,一定是苏炟,不是别人! 苏炟还在,他就在房里躺着。 对,一定是这样,我救的人是苏炟,是苏炟! 可是,为何李凌会变成残魂?为何我的尸身和玉笛会在昆仑山被发现?为何净元老道会嘱咐弟子“照看”我? 为何苏炟方才说“对不起”? 为何?为何?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这章太赶了有点水…… 所以我打算早上再发一章弥补 因为现在有点刹不住了 第36章 现世篇 故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极力回避这“是苏炟还是李凌”的这个话题。每日见到苏炟,也只是和他闲聊些有的没的,例如长钧和沐慕,例如陈显陈游兄弟。 这日一早,我在画里休息过后,又出来找苏炟了。 房间的窗帘是拉好了的,只留了一个缝隙让阳光能透进来些许。 此刻,云新正在苏炟的房里,给苏炟捶肩膀。而苏炟,他坐在书桌前,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看起来英俊极了。 我见他离了床,不由得笑道:“你是自己下床的吗?” 苏炟冲我点了点头,道:“我自己撑着下了床,阿新扶着我到这坐着的。” 他如今和我说话已不用再躲着云新了。 不过云新还是有些不自在地停了一下,犹豫了一番,问苏炟道:“二哥,我先出去了?” 苏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去跟着大姐忙吧。比起我这里,你应当更喜欢公司。” 云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便退了出去。 见云新退出去了,苏炟冲我轻轻招了招手,道:“过来,我有礼物给你。” “还有礼物?”我笑着冲他飘了过去,“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 苏炟一边打开抽屉,一边对我笑道:“你可真是过糊涂了。再过几日,可不就是过年了吗?” 我笑着凑近去看,只见抽屉里是个精美的盒子。苏炟一边拿出那盒子,一边絮絮叨叨地对我道:“除夕以后没多久,便又是元宵节,也就是上元佳节。” 苏炟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那盒子放在了书桌上,又关上了抽屉。我听着这话,看着那盒子,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苏炟接着说道:“这个,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 他说着,打开了那盒子,补了一句:“每一次,都是” 我的笑容瞬间消失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盒子里的,是李凌送我的玉笛,是他送我的玉笛。 “愿为西北风,长逝入君怀。”他念着这句话,视线从玉笛上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颤抖着声音,极力压抑着自己,道:“错了,曹子建的原句是西南风。” 苏炟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西北风。” 我的眼眶早已红了。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近乎癫狂地笑道:“你才记错了呢。西南风温暖,西北风寒冷,只有傻子才会想化为西北风钻进别人的怀抱;也只有傻子,才愿意敞开胸怀,等着西北寒风往自己怀里钻!” 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苦涩:“可千年前,不就是有这样的两个傻子吗?” “住口!”我终于忍不住了,冲他大吼了一句。 “阿蘅,”他轻声唤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 “是,我知道你是谁,”我扑到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对他道,“你是苏炟,你是苏炟!” 他低着头看着我,眼里竟有不忍:“是,我是苏炟,可我也是……” “不!你是苏炟就够了!我只要你是苏炟!”我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近乎渴求地望着他,希望他不要说出下面的话。 “阿蘅――” “不要叫我阿蘅,你不该叫我阿蘅,”我停顿了一下,低下头,有些哽咽,“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回画里调理一下内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陪你说话。” 说罢,我忙忙地转身想要逃走,我害怕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可我终究没有逃过。 “阿蘅,我是李凌。” 他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明明是那样熟悉的声音,我却觉得寒冷入骨。 我僵在了原地,仅存的那点自欺欺人的希望也消失了。我紧紧握着拳头,低头苦笑:“你就一定要,说出来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留一点念想? “你还很恨我?”他轻声问。 我听到这个问题只觉得可笑。什么叫做“还很恨我”?千百年来,我唯一没有放下的,就是对你的恨! 我恨你,恨你空许下一年之约,却再不见你人影! 我恨你,恨你在洛阳城破时出现在我的面前,亲手把剑刺入我的胸膛! 我恨你,恨你投靠叛贼,乱我大唐大好河山,害得我父兄尽皆殒命! 我恨你,恨你利用我,欺骗我!你接近我,不过是想给叛军打探消息罢了。 我恨你,也恨我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6 自己。 我恨我自己真心错付,我恨我遇见了你。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那年长安,我一定乖乖地待在客栈,绝不向灯会迈出一步。 “你还很恨我?” 呵。 我头也不回地道:“难道不该恨你吗?”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父亲和大哥,想起了秀眉和我刚出生的小侄女。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道:“国仇家恨,你全占了。” “阿蘅,我……” 他又叫了我一句,可我没有理会他,独自一个冲出了苏家,只留身后他的声音。 我漫无目的地在外飘荡,不知该何去何从。 眼前,那些往事一幕幕地闪过,一会是苏炟,一会是李凌。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最终成了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存在。 “一千多年了,为何还是你?” 我喃喃自语。 “我不想再纠缠了,更不想再与你纠缠!” “你毁了千年前的我,如今又要毁了千年后的我。” “李凌,你真狠。” 我一路飘荡,一路胡思乱想。因为我的千年煞气失了控制,所过之处,狂风骤起,连那枯草也被连根拔起。 可我终究是不比从前了。我不小心闯到了阳光下,却被日光灼伤,手上出现了一个难看极了的伤口。我忙退回阴影处,坐在树下,木木呆呆,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耗尽了。 没过多久,天黑了,日光消失,而我也失去了所有。 我的小狐狸,终究是不在了。 正当我不知该往何处时,我忽然听见了附近传来说话的声音。 鬼说话的声音。 “阎王爷怎么想的,就派咱们两个来抓那画中鬼?” “嗐!谁知道呢?难道是看我们最近太过懒散,借此来让我们吃苦头,敲打我们?” “可这也太狠了吧!我们再如何,也罪不至此啊!” 我听了,只觉得可笑。 小阎王倒是贴心,给我找了个好的去处。 很好。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鬼吏,能否敌得过那画对我的束缚? 如果能抵得过,那最好不过了。 “我在这。”我想着,站了出来。 那两个鬼吏见了我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叫道:“姥姥?” 我道:“你们方才说,阎王要你们来抓我?” “不不不,姥姥你听错了,我们闹着玩的。”其中一个鬼吏忙道。 我不由得笑了:“何必如此怕我?” 那鬼吏嘟囔道:“多少阴差折在你手上了?不怕能行吗?” “不用怕我了,我如今千年修为尽散,”我坦然道,“尽管来,我不还手。” 两个鬼吏颇有些怀疑,在那里相商: “我怀疑她使诈!” “只怕有更狠的等着我们!” 我听了,叹了口气,道:“就这样的胆量?我如今是一点能耐都没有了。” 说着,我伸出了我那被日光灼伤的手给他们看。 两个鬼吏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下定了决心,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我们就得罪了。” 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胸口重重挨了一掌。 不行,离我所想差的太远了! “你们就这点能耐吗?”我恶狠狠地问着。 另一个鬼吏慌了,拉着他同伴问:“她越这样,我越是不敢下手。” 那鬼吏顿悟道:“我看她是在求个解脱。你我不过做了一百年的鬼,已觉倍受煎熬。她可做了一千多年的鬼,想必煎熬更甚。” 我捂着胸口,轻笑着点了点头:“真聪明,我的确是在求个解脱。” 千年中唯一让我心安的就是苏炟,可如今,让我心安之人却变成了害我至深之人! 阴阳两界,已没有再值得我留恋的了。 凡人活腻了便只求速死,我待烦了,便只想着个魂飞魄散。这是一样的道理。 魂魄散了,什么都没了,就清净了。 我挺直了腰板,闭上了眼睛,对他们道:“用你们最狠的招数,尽管来吧。” 两个鬼吏对视一眼,道:“好,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接着,我只感觉自己头顶挨了重重的一击,魂魄经受不住似要散去。 “好,好,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想。 随着魂魄的痛苦不断加深,我的意识一点一点消散。最后,我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星空。 真美啊,一如往昔。 可是突然,我只感觉脑中剧痛不止,眼前又浮现出了死前的景象! 我的怨气登时回聚,裹挟着我即将散去的魂魄,重新融为一体。 “不――”我近乎发狂地吼叫着。 两个鬼吏也是吃了一惊,连连后退:“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将散的魂魄还能自己回聚?” 我此刻只觉得痛苦难忍,整个身体仿佛被撕碎了,又被针一点一点地缝回来。 那针就是我死前的回忆,就是我对李凌的恨。 可我明明想放下了,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啊! “杨蘅!” 我听见了姚墟的声音,随即,我看见了他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只见他挥起一掌,震飞了那两个阴差。 “杨蘅,你怎么了?”他飞过来,扶住了我,又转头呵斥那两个阴差,“还不快滚!” 那两个阴差见是姚墟来了,自知不能敌,道了一句:“是,姚大人。”然后便灰溜溜地走了。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我头痛难忍,嘴上却仍开着玩笑道。 “你别说话了,我救你。”姚墟说着,就要运气稳住我的魂魄。 “别救了,”我茫然地看着夜空苦笑,“让我离开吧,我不想停留了。” “让我离开吧。”我喃喃道。 周身的痛感愈发强烈,我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揭开真相~ 第37章 现世篇 自绝 再清醒时,我已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 我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身处混沌之中,周围一片虚无。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束缚。那东西每尝试一次,我的头痛便增加一分。 我使劲甩了甩头,想把那讨厌的东西从脑海里赶出去,可却怎么都做不到。 “阿蘅,阿蘅。” 我听见了苏炟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不,是李凌! “住口!不要再叫我了!”我喊道。 可那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传来,空灵又阴森,我听了,心中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凄怆。 “阿蘅,阿蘅!” “我求你别叫了!”我实在忍受不住,闭了眼,厉声喊道。 周围竟然安静了。 我脑海中的那个东西,似乎也终于冲破了束缚。 我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7 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睁开眼,却看见自己回到了洛阳的家里。 是了,没错,是我的家,是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家。 我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里坐着,手里握着那玉笛,脖子上戴着那桃符。我就坐在窗边,抬头一望,就可以透过窗子看到园子那边的客房,那是李凌曾经住过的房子。 “秀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喊了秀眉的名字。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我。 我急了,拿着笛子就要起身出去寻人。我忙忙地出了门,寻遍了每一个房间,可一个人都没有。不仅没有人,有些物件也没有了。 我来到了前院,站在大厅前,看见了远处升起的硝烟。 “叛军的军队攻破洛阳了!大家快四散逃命吧!”我听见门外的百姓这样喊着,接着便是乱糟糟的一片。 我听了,心中一震。千年前的恐惧再一次席卷我心,我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会?大唐的军队怎么能守不住洛阳?这可是洛阳啊!”我听见门外四散的百姓一边哭喊着,一边逃难。 是啊,这可是洛阳,这可是东都洛阳! 对了,父亲,父亲呢? 我握着玉笛打开了门,向城门的方向张望,只见满身血污的父亲自拐角处走了出来,被人群冲撞到险些站不稳。 “父亲!”我叫了一句,冲过去扶上父亲。 父亲的腿一直在流血,可他仍旧忍着,一句话都不说。 “父亲,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我道。 父亲便一瘸一拐地任由我扶他回去。 可一进家门,他就再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扶不住父亲,也倒在一边。 “父亲,父亲。”我一边哭叫着,一边朝父亲爬了过去,托起了父亲的脑袋。 父亲躺在地上,望着天,眼神无目的地飘忽。 “蘅儿,”他开口,有气无力地道,“爹终于可以去见你娘了。” “父亲,别这样说。”我哭道。 “你快跑吧,咱们是杨国忠的亲戚,叛军不会放过我们。我在战场上看见了李凌,他也在乱军之中,似乎被人监视着……他偷偷对我说,他会来救你出城,你可以和他离开了……”父亲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我道。 “父亲……” “我对不起你娘啊,没能把你们两个照顾好……” 父亲说着,眼神便渐渐散了。他死时望着天,不知在望些什么。 “父亲!”我如同生前一般痛苦地嚎叫。 李凌给我的笛子被我随手扔在一边。我紧紧地抱着父亲的尸身。 父亲为了我们兄妹两个能过上好日子,这辈子一直在伏低做小,尊严尽失。唯有死前,他真正做了一回自己,他像史书上记载的那些英雄一样,为大唐奋战直到自己筋疲力竭。 “父亲,从前是女儿不懂事,女儿不会再惹父亲生气了,父亲你醒醒……”我哭着重复着这些迟来了的承诺。 不知哭了多久,洛阳城已是漫天的火光,因焚烧而四散的灰烬飘进了我家。 我听见门外马蹄声越来越近,知道是叛军来了。 果然,我家的门被叛军踹开,那叛军的将领骑着高马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紧咬嘴唇,红着眼看向那马上的叛将。我恨不得把这人千刀万剐,让他为我父兄偿命! 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 那将领见我眼里尽是恨意,竟然笑了,对一旁的随从士兵道:“你看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不如一会拿她犒劳我们的将士?” 那士兵阿谀地笑:“将军英明!” 马上的叛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我,猥琐地笑:“尝不了贵妃,尝一尝杨家别的女儿也好啊!”说罢,又是一番□□。 我恨恨地看向叛军贼人,恶狠狠地道:“我要让你们偿命!我要让你们死!” 我敢说这话,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不求别的,只求一死,免受侮辱! 贼人听了这话,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杀了再睡也是一样的。”那叛将道。 可这时,一个我想念许久的声音响起了。 “且慢!” 我看见他笑着从叛军中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叛军的军服。不知为何,我看见他,竟然有些欣慰,有些心安。 不,不该是这样。我该是惊诧,该是惶恐。 我该恨他的! 为何会止不住心中的欣慰和心安? 是了,他的身上很干净,半点血污都没有。他不像是上过战场的。相反,他周围一直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纵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依旧在盯着他。 他一定有苦衷。 我脑子里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似乎我生前就是这样想的。可为何,为何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 我看见李凌笑着对叛军头领道:“将军,就让李凌为你收拾了这丫头片子如何?”他说着,却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从他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救我,可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李凌!竟然真的是你,你竟然真的、投靠了安禄山那乱臣贼子!”我配合地睁大眼睛,强做出一副吃惊不已的表情,可我心中竟然半点愤恨都没有,有的只是重见恋人的欢喜。 我本以为我再见不到他了,可没想到,在死前,竟然还有缘能得一见。 “大哥来信时告诉我这些,我还不相信。可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依旧在装,可也要问个缘由。 为何,为何你会和叛军在一起? 李凌嘴角一边上挑,歪着嘴笑了。 他这一笑,我便再说不出话了。我只想痛哭着扑进他温暖的怀抱,如今那里是唯一能让我觉得安全的地方了。可我知道我不能。 李凌看着我,道:“你口中的乱臣贼子是我的救命恩人。阿蘅,我不帮着我的恩人,难道去帮害我一家不能好好活着的大唐吗?” 他说着,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知道他向我在解释。 “你这是,助纣为虐!”我红着眼,假意骂道。 “这是人之常情。”他道。 “李凌,你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你对这个小丫头片子动了真心?不是说好了只是做个样子,方便为我们打探消息吗?”那马上的叛军头领不耐烦地说着。 我却又是一愣,看向李凌。 可看到李凌轻轻摇了摇头,我便又冷静了下来,看向了那叛将。 李凌在洛阳时是仰仗着我父亲做了军器监中的一个小吏,可一个小吏能知道什么?一个小吏怎么会通晓洛阳军备的消息?我父亲在军器监做了这许多年,可依旧是一无所知,更何况是李凌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吏! 可恶的贼人,竟挑拨离间! 不,不对,我不该这样想的。为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8 何我之前我一直相信叛军的话,为何我会怀疑李凌? “打探消息?”我问。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慌失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知道这叛军在用激将法,想试试他。 他若杀了我,自然能打消叛军的疑心,保全自己的性命;他若不杀我,那便是寡不敌众,我和他都难以保全了。 李凌显然明白这一切,他仍冲我使眼色,他铁了心要救我。 可我却不想再活下去了。 家没了,国乱了,我活下去也是个累赘,他的累赘。 能在死前见你最后一面,我已心满意足了。 李凌向我一步一步走来,仍是笑着对那叛军道:“李凌怎会对这种顽劣的丫头动真心呢?将军稍安,李凌这就手刃了这个丫头片子,给将军出气。”说着,他拔出腰间的剑。 那剑很干净,想来还没有沾过血。 “你……骗我!”我看着他,颤声道。 是,他骗我,他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手? 他离我已很近了。 我放下了父亲的尸首,站起身来,直视着李凌,主动把脖子送到了他面前。 李凌见我如此,不禁慌了。他冲我急急地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只求一死,你快动手吧。”我苦笑道。 “不,你要活着,我们都要活着,”他道,“一会我把剑插到地上的时候,抱紧我,我带你出去。”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若真有这样好的逃亡办法,你早就从叛军那逃出来找我了。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李凌,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还不动手?”马上的叛将催促着。 李凌看着我,仍是急急说道:“活着,一定要活着。” 我听了,只有轻笑,双手抓上他的剑。 他的剑很锋利,我的手已是鲜血淋漓。 “能在死前见到你,我心满意足了。”我微笑着道。 “不,不要。”他压低声音对我急道。 可我去意已决。 父亲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便已打定主意了。我迟迟未动手,只是还惦记着那个和我许下约定的少年。我想再见到他,那便足够了。 如今我见到他了,心愿已了。 我看向那叛将,却一字一句地高声对李凌说道:“李凌,若有来世,我定当不会放过你!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我本不忍说出这般狠毒的话,可我必须这样,我不能连累他。他此刻需要和我撇清关系,这样才可以在乱军中求得一线生机。 他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他一定可以。 我轻轻一笑,抓着那剑刺进了我的胸膛。 好疼…… “不!”李凌大叫一声,拔出了剑,接住了直挺挺向后倒去的我。 我看见鲜血溅在了李凌的脸上,其中有一滴血落在了他的眉毛里。 “阿蘅,阿蘅……” 我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再回神时,我已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李凌抱着我的尸首,一遍一遍叫着我的名字。 “原来,我是自尽的。”我喃喃道。 我竟然是自尽的。 我看见李凌抱着我的尸首悲痛的大哭。 马上的叛将见此,便轻蔑地笑了:“你们看,我就说这个姓李的在糊弄我们。”说着,那叛将轻轻一抬手,示意身边的亲兵去杀了李凌。 李凌放下了剑,红着眼捡起了被我随意扔在地上的玉笛,紧紧地攥在手里。 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天空,眼里尽是不舍,口中也不停地道:“不、不……” 那兵士拔出了刀向他一步一步走来,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我看见他抬头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伸手从我的脖子上取出那桃符。他咬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那桃符之上。 刹那间,我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震。 我听见李凌喃喃道:“我会救你,我会救你。你不能死,我只有你了。”他说着,把那玉笛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身后的兵士向他挥起了刀,李凌反手一指,那刀竟变成了一根柳条! 这不是普通的戏法,这是法术! 叛将见李凌竟有如此能耐不由得也吃了一惊,道:“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这小子真是个会法术的,怪不得上面一直留着他。” “将军!”那兵士回头叫了一句。 趁此机会,李凌抓起地上的剑,使劲向地上一插,登时尘土飞扬! 叛军的马不住地嘶鸣,马上的将士也都不能驯服。狂风毫无预兆地奔腾而来,裹挟着不知从哪带来的沙土,弥漫了整个洛阳城。 这沙土,都是有血腥味的。 洛阳城里灰茫茫的一片,人人都不辨方向,登时乱作一团。 李凌抱起了我的尸身,站在庭院中央。那狂风终于到达了庭院中,冲击着风暴前的李凌。 他发髻散乱,脸上、衣服上都沾的是我的血污和烟灰。他眼神坚毅,抱着我,一步一步向那狂风走去,走进了狂风黄沙之中。 风停了。 李凌抱着我,身后是火光滔天的洛阳城。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轻轻蹭着我的头发,对我细语:“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都怪我学艺不精,不然我可以早些带你走的。都怪我,都怪我。”他不住地埋怨自己。 这遁走的法术,是他第一次成功地用出来。 原来,那日他离开长安之后,便回到了范阳,求安禄山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彼时的他,还不知道安禄山已有反叛之心。安禄山知道李凌身怀异能,上一次一不小心让他跑了,这次便万万不能让他再次逃走。于是安禄山便强留住他,把他软禁了起来,还派人监视。李凌也试过逃走,可那遁走的法术却总是不灵验。 那日,李凌终于按捺不住,去了安禄山的营帐中,与他吵了一架,言语间提及了反叛之事。这一切都被我大哥撞见了,然后就有了后来的那封信。 大哥听见了这事,一直忍不住想去问个明白。终于,大哥逮到了个机会,找到了李凌的住处,质问他叛乱之事,言语中自然也提到了我。李凌想阻止他说完,却已来不及了。 这一切自然都被监视李凌的人发现了。于是,大哥被秘密处死,而我,自然也就成了安禄山威胁李凌的利器。安禄山许诺,只要李凌不逃跑、为他做事,他就放我一命。 李凌只得先应允下来。 叛军进攻洛阳之时,李凌自请跟随叛军前往。他本来是打算找到我,然后带我走的。虽然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但他还是要来。他心里清楚,我一个杨家人,是不可能在叛军手中保全的。 可他没想到,那时我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79 经历了家破人亡,早就对未来的生活丧失了希望,存了必死的心了。 “如果我能早点到,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他在我耳边,轻声诉说完这一切,然后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抱着我的尸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西边走去。 可他不能总抱着我走,叛军也在找他。于是他自己用桃木造了一口薄棺,把我的尸首放了进去。他又杀了头牛,趁血未冷之时用牛皮把棺材包裹住。 牛皮紧紧地贴在棺木之上,渐渐紧缩。 做完这些事,他到河边洗了一把脸,看着如今满面沧桑的自己,唯有苦笑。 他眉间被我的血溅上的地方,此刻已出现了一颗朱砂痣。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以为我把稿子放进存稿箱了,结果没有…… 就晚了二十多分钟 第38章 现世篇 雪山 李凌伸出手,轻轻点了点那朱砂痣,又看向了我的棺木。 他就这样背着我上路了。他没有马,也没有钱,只得徒步而行。他怕我尸身腐烂,于是一路都用内力护着我。因此,这一路走得异常艰险。 他就这样背着我,一步一步地,越过汉关,走到了昆仑山下。 昆仑山,可真冷啊。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背着我便直向那最高峰爬去。 那便是日后当地人所称的公格尔峰。 下雪了,他迎着风雪,抗着苦寒,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了目的地。 这是个隐藏在昆仑山里的道观,道观前有一棵松树。 李凌抬眼望去,只见是那熟悉的三个字:明源观。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门中喊道:“师祖,李青之子李凌,来向师祖谢罪了!求师祖施以援手,救这姑娘!” 门里传来老者的声音:“谢罪?你何罪之有?” 李凌低了头,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门里传来老者的轻笑:“你哪里有认罪的态度?” 李凌忙道:“当年李凌不该顶撞师祖!不该违逆师祖!” “错的是这个吗?你难道真的不知,为何我会将你父子俩逐出师门?”老者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 李凌也没有说话,只听老者接着道:“你们父子俩错在痴心妄想,妄想让死人复生!人各有命,你们却要逆天而行,这才是你们的错处!” “师祖,”李凌叫道,“可有些人,不该有那样的结局。” “什么样的结局,能是你我说了算的吗?”老者问。 李凌听了这话,不禁握紧了拳头,抬头对门中道:“我自己的结局,为何我自己做不了主,要让那无情无义的老天做主?” “执迷不悟!”老者骂道。 李凌知道自己此时不该这般态度,又忙磕了几个头,伏在地上道:“求师祖救杨蘅姑娘!若师祖能救杨蘅姑娘,李凌任凭师祖处置!”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者道。 李凌又磕了个头:“求师祖救杨蘅姑娘!” 老者也十分坚定:“不救!” “师祖!” “她都死了几个月了,你还是趁早安葬了她,让她入土为安吧。”门内的声音道。 “师祖若不答应,李凌便在这里长跪不起!”李凌道。 门中的老者有些诧异:“你就这样铁了心地要救她?” 李凌笑了,笑得凄凉:“这世间所有人都轻贱李凌。大唐的人轻贱李凌,因为李凌有番邦血统;安禄山的人也轻贱李凌,因为在他们眼里李凌只是个工具;那些看我变戏法的人更只是些路人,李凌于他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可她不一样,只有她真心待我,只有她不轻贱我。她尊重我,她心里有我!遇见了她,我才知道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狗屁血统狗屁工具,我才知道,自己从前竟然好似白活了!她就是我的命!只要她能好好的,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笑,可悲。”门中的老者叹道。 “还请师祖救救这姑娘!”李凌又高声道。 老者却依旧不改口:“不救。” “师祖!” 门内已没了声音。 李凌低了头,苦笑:“那李凌,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李凌果然遵守了他的话,背着我的棺木,跪在那里。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他的头发已被雪染白。雪越积越深,他的整个下半身都已埋在了雪里。可他仍然忍着,跪在那里,直到腿失去了知觉也没有起来。 他从怀里取出了那玉笛,抚摸着上面的字,满眼的不舍。他正了正背上的棺木,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这已不知是多少次了。他的血化作点点红光,飘进了我的棺木里。 他在明源观前跪了七天七夜,大雪也下了七天七夜。 这七天里,他不吃不喝,也起身未曾活动,就算再精壮的男子也撑不住的。 最后,他在明源观前倒下了。 他背着我的棺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去,栽进了雪里。 他已经被冻僵了。 就在此时,明源观的门终于来了。 老者站在门口,看着几近被雪掩埋的李凌,叹了口气:“何必呢?” 我看着老者的容貌,不由得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净元老道,那个把我封进帛画的道士。 老者把李凌拖进了门,把他放在火堆旁边,又开始给他运气调理。 不知过了多久,李凌终于醒了。他睁开眼,只见自己已身在观中。侧头一看,只见净元老道正在一旁打坐。而我的棺木,就在净元老道身边。 那笛子早就不知被扔在何处了。雪太大了,早就寻不见了。 “师祖。”李凌叫了一声,就要下榻去向净元老道行礼。可他只动了一下,便不受控制地从榻上跌了下来。 他看向自己的腿,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使劲捶了捶,然后便愣住了。 是的,他的腿因在雪里埋了太久、冻了太久,已然废了。可被影响的不仅是他的腿。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执着?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如今我也救不了你了。”净元老道叹了口气。他本以为,李凌会因耐不住天寒,自行离开。可没想到,李凌竟然真的在大雪中跪了七天七夜!若不是李凌自己是修道之人有些能耐,只怕早已冻死在明源观外了。 李凌道:“我不要你救我,我只要你救她!” 净元摇了摇头,道:“你自己已是命不久矣,不如在阴间和她团聚。” 李凌却苦笑道:“可若在阴间也不能团聚呢?” 净元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凌看向我的棺木,道:“师祖,她是自尽的。你不是说过,自尽之人,死后魂魄会自行散去吗?她又岂能逃过那魂飞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80 魄散之苦?” 我听了,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 为何我从来不知! 净元老道的脸色也瞬间一变,他震惊地看着李凌:“那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李凌苦笑:“我用我自己的血,把她的魂魄封进了桃符里,用我自己的血喂养她的魂魄。因此,她的魂魄至今未散。” 原来我被封进了桃符里,原来我没有魂飞魄散,都是因为他的血。 我心中一痛,泪水夺眶而出。 “你怎么这么傻?”我摇了摇头,默默哭道。 “你好大胆!”净元老道也怒斥他,“你可知道,用这样的法子,喂养出来的乃是六亲不认、暴戾专横的厉鬼啊!她会为祸世间的!” 李凌点了点头,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可只要她的魂魄不散,她便还有还魂的希望!因此我才背着她的尸首,跨过千山万水,来求师祖救她。”说着,李凌低下了头,又道:“可如今,我心里明白,我也命不久矣。我一死,她的魂魄无人喂养便又会散去。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孽障!你们父子俩都是孽障!当年你爹为了让你娘还魂,偷了我的帛画,险些酿成大祸!如今你为了不让一个女子魂飞魄散,竟然又生生给我造出一个厉鬼来!”净元老道越骂越激动,“我当年就不该收留你父母,就不该传授你们法术!” “随意吧,师祖,”李凌疲惫地道,“我如今不求别的,只求师祖能保全她的魂魄。只要她的魂魄仍在,她便还有希望。死了不是终点,魂飞魄散才是,魂魄散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这样轻易地离开这个世界,这不是她应有的结局。” 净元老道看着李凌,想骂什么,可一看他那苍白的面色,终究是没能骂出口。 “弟子不孝,让师祖为难了,”李凌又道,“李凌只有这一个请求了,还望师祖成全。” 净元老道终究是不忍的。 “唉,罢了,你们父子俩,简直就是来讨债的。”净元老道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李凌笑了:“多谢师祖了。” “先别说谢,保全她的魂魄,可是有条件的。”净元老道又说。 李凌问:“什么条件?” “我需要你的魂魄。” “什么?” “我需要你的魂魄。”净元老道严肃地对李凌道。 李凌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连个缘由和后果都不问的吗?”净元老道颇有些不满。 李凌微笑道:“师祖,我相信你。” 净元老道哼了一声,捋着他那花白的胡子,娓娓道来:“这女子已成厉鬼,这已是难以改变的事实。你死了,无血喂养,她便很快地就会散去。因此我有个法子,那便是让她一直成为厉鬼,用她自己的怨气来维持她的魂魄。” 李凌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净元老道看着李凌,道:“要有怨气,便要有恨。之前是用你的血喂养她的魂,这才让她成了厉鬼。因此,最简单的法子,便是让她恨你,她已经熟悉你的血腥味了。” “让她恨我?”李凌犹豫了一下,问。 净元老道点了点头,又问:“怎么?舍得吗?” 李凌低了头:“这会让她难受吧?可是,”李凌顿了顿,“比起让她恨我,我更怕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净元老道一时语塞。他本以为这样可以把李凌吓回去。 “所以,师祖要用我的魂魄做什么?”李凌问。 “我要封住她的一部分记忆,让她恨你。这个倒不难,难的是让她一直恨你。所以我需要你的一部分魂魄,来帮我长久地封印她的记忆。这样,只要她的恨意稍退,她就又会想起你,便又会恨你。这样,你受的住吗?”净元问。 怪不得,我的记忆会出现偏差;怪不得无论过了多久,那天的记忆仍然鲜艳;怪不得每当我意志稍弱,我便会想起李凌…… 李凌低头,握紧了拳头,道:“那她,是不是就要一直成为厉鬼了?” 净元老道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从前又没有用过这个法子。人各有命,你若后悔了,放弃便是。我会把你二人合葬在一处的。” “合葬在一处?”李凌苦笑,“魂魄都散了,合葬又有何意义呢?” 说着,李凌强撑着身体,摆出了一个下跪的姿势,对着净元叩了一个头:“弟子已下定决心,还望师祖成全。” 净元老道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施法那日,我被从棺木中去了出来,放在了一张冰床上。 李凌艰难地爬到我身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对不起,要让你受这样的苦。”他轻声道。 净元在一旁道:“你才是要受苦了。用了你一部分的魂魄,你便会成为残魂,从此生生世世,短折而死。这个暂且不论,你就算活着,也是体弱多病,神思异于常人。” “师祖,”李凌打断了净元的话,“师祖不必再劝了,李凌都明白。” 净元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开始吧。” 李凌坐在冰床边,靠着冰床,闭上了眼睛。 风云突变,只见一道金光闪过。李凌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看见他的魂魄被从体内活活抽离出来,又被净元老道亲手撕裂。 “取你一魂二魄,换她记忆不灭。”净元说着,神情庄严,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违逆天道之事,一件他无法把握后果的事情。 接着,我只看见那桃符上也闪现出了诡异的光。只见净元老道一挥手,带着残魂指向那桃符,刹那间,那诡异的光竟全变成了带着黑色煞气的血红。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颜色终于变回正常。我心中明白,在这一刻,李凌终于成了残魂;而我,也成了那满心怨气的厉鬼。 净元老道收了手,眼神复杂地看向前方。我躺在病床上,而李凌则靠在床边,脸上是安详的微笑。 “走吧,去投胎吧。”净元老道挥了挥手,对李凌剩存的魂魄无力地说道。 李凌的魂魄似乎已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听见了这命令,便木然离开了。 “何必呢。”净元坐了下来,摇头叹息。 “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了你们父子俩。老子偷我帛画要给妻子还魂,最后累得自己修为尽废一身伤痛;我把你们逐出师门,想摆脱你们,可没想到儿子又用自己的血来保全心爱之人的魂魄,最后自己的魂魄保不全不说,以后的生生世世都要短折而死了,”净元念叨着,抬起了头,打量了下这个道观,“或许该回中原了,这地方,不祥啊。” 第39章 现世篇 融冰 几日后,净元火化了李凌,把他的骨灰洒在了我的周围。然后,净元施了法,用千年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81 寒冰护住了我的尸身。 “一个已入轮回,尸身留着也没用了;一个却不能转世,也只能留着尸身,以备不时之需了。唉,你们两个。”净元老道喃喃道。 他终于又走出了道观,给自己的道观印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设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 “该离开了,这个糟心的地方。” 净元说着,袖子一挥,山上的积雪山石便“轰隆”滚落下来,压垮了整个道观,把明源观掩埋在深雪中。 “啊――”废墟下忽然传来我发狂的尖叫声,接着,我看见那时魂魄刚刚恢复意识的我,从废墟中冲了出来。我被怨气驱使着,只想着报仇,只想着杀戮! “李凌!李凌!还我命来!”我嘶喊着,却看见了一旁肃立的净元老道。 “臭道士!你可曾见过李凌!”那时的我已是十分暴戾的厉鬼模样了。 净元老道摇了摇头,试探地问了一句,似乎在检验他施法的成效:“李凌是谁?” 我咬了咬牙,愤恨地道:“李凌,是个负心汉!是杀了我的仇人!” 净元却问:“你确定吗?” 我答道:“自然确定了!他把剑刺入我胸膛的模样,再过一千年我都不会忘!”又道:“臭道士!你若知道他的去向,便赶紧告诉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我红着眼,眼里尽是被仇恨支配的怒火。 “唉,何苦呢?”净元老道看着我,叹了口气,然后十分从容地从行李中拿出了帛画。 “本不想用帛画对付你的,可想来,也别无他法了。”净元说着,冲我甩来了帛画。 我看见我不受控制地被吸进了帛画里。 是了,我是这样成为画中鬼的。 “若你二人有缘,魂魄能同时出现在这里,那或许……唉,谁知道呢?我也只能做到这了。”净元老道说着,收起了那帛画,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净元老道带着帛画回了中原,回到了家乡。几年后,安史之乱被平定,净元老道便在江南又建了一个“明源观”。不仅如此,他因为对这件事一直无法忘怀,在临终前,把那帛画交给了他徒弟,并嘱咐道:“照看画中女鬼,待到时机成熟之时,替天行道、正本清源。” 时光飞逝,净元老道的话得到了印证。千年后的某一天,我们的魂魄同时出现在了这里。我的记忆冲破了他用李凌的残魂设下的束缚,而李凌的魂魄也在这里完成了聚合。 只可惜我的记忆被压制太久,那时的我竟已习惯了恨他。 我竟没有立刻记起当年的真相,反而一直记恨他。他该有多失望啊! 我怎么能记恨他! 我痛苦地闭上眼。 “杨蘅,杨蘅,你怎么了?” 耳畔传来姚墟的声音。 我一睁眼,只见姚墟和我正在那片树林子里坐着,姚墟显然在给我疗伤。 我有些恍惚,只是道了一句:“多谢了。” 他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你为何会忽然哭泣不止?还有,你的煞气,为何会出现这样奇怪的变化?” 李凌…… 我听见这话,猛地站起,向苏家的方向冲去。 “我要告诉他,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我要对他说一句对不起,对他说一句……久等了。”我心中想着,拼了命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苏家的方向飞去。 “你等等我,你等我。”我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可好容易到了苏家,眼前的情况却让我大吃一惊。 苏家已是遍地狼籍,满地横尸,苏燃、苏煜、云知、云新,还有苏炟……他们都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小狐狸!”我叫了一声,便冲上去跪在他身边,带着哭腔喊道,“你醒醒,你醒醒。” 我一边喊着,一边伸手去感受他。可伸出手的瞬间,我便愣住了。 “不对,身体还是活着的,只是魂魄不在了。”我喃喃道。 魂魄呢?他的魂魄呢? “小狐狸!”我叫着,站了起来,像疯了一般地在每个屋子搜寻。 “杨蘅!”姚墟追来了,在我身后叫我。 我却没心思理会姚墟。我闯到了苏燃的房间,这里同样是乱糟糟一片,但不同的是,窗下倒着一个人。 是沐慕。 “沐姑娘!”我叫着,显了形,又要施法把她唤醒。 可我如今千年修为已散,连这小小的法术都做不到了。 “你醒醒,醒醒啊!”我叫道。 姚墟来了,看着我叹了口气,上前道:“我来吧。”说着,他只轻轻动了一根手指头,沐慕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惊恐地看着我,不住地向后退,嘴里还不停地道:“别过来,别过来!” “沐姑娘,我是杨蘅,你见过我的。”我忙道。 可沐慕仍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惊恐。我都心登时凉了半截: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变成如今这个一惊一乍、惊疑不定的模样? 姚墟摇了摇头,手一挥,强行稳住了沐慕的情绪。 我对姚墟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我问沐慕:“沐姑娘,苏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沐慕看着我,眼圈瞬间红了,嘴里吐出了三个字:“都死了。”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他们,都死了,”沐慕说着,哭了起来,“就死在我的面前,长钧,长钧也不知道去哪了。” 姚墟忙现了身,问:“怎么死的?” 沐慕低头抽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黄昏时分,他们忽然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苏二少他最早发现不对,可是来不及了,他就倒下了。苏姐姐发现苏二少没了气息,刚要叫人,可她也倒下了。后来他们都倒下了。长钧想出手对抗,可是他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最后他设了个结界把我护在这里,然后便把他们引开了。” 姚墟听了,想了想,对我道:“长钧有了你的千年功力,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不能对抗,可能是因为功力陡增,他不太能控制。” “可为何我找不到苏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几乎要疯了,转头疑惑地看向姚墟。姚墟却反问我:“冷静一下。如果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呢?比如,阴间?” “他怎么能去到阴间?”我问。 姚墟道:“你忘了在沐家的事了吗?”他说着,解开了长钧给沐慕设下的结界,放出了沐慕。 黑白无常。 姚墟想了想,带着我们下了楼,到了苏家的尸体前。 我在苏炟的身体前冷静了下来,道:“还是小阎王的命令。” 姚墟点了点头,看向沐慕:“沐姑娘没事,多半也是因为小阎王的原因。” 沐慕自然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 我觉得她祖先是阎王老子转世的这件事,还是不说为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82 好,便只是道了一句:“那我们去阴间救人吧。” 姚墟看了我一眼,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长钧,问清楚情况,再动手吧。再说,你今日也遭到阴差伏击,伤还没好,想来那小阎王早有准备,我们需得谨慎行事。” “等等,”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姚墟,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你想到什么了?” 我低头苦笑:“什么残魂?小阎王的目标,一直是我啊。” 小阎王应当是知道了苏炟残魂已全之事,那他想必也知道了我千年修为尽失之事。我一向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次彻底消灭我的大好机会呢?他先派了两个阴差探底,若能除了我最好,若不能除了我,也能将我引离苏家。对付我或许有些困难,对付那些凡人和一个尚不能完全掌控自己力量的长钧可就容易多了。 他命人把苏家人都抓去阴间,不过是想引我去那里。想来,他们已在那设下了埋伏了。 我去不要紧,我如今放不下的,是苏炟。不知道那小阎王打算如何处置苏炟? 我对姚墟说了我的想法,姚墟表示认同。他对我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又问:“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我苦笑:“我如今是打不过那许多鬼吏了,强抢肯定是行不通。” 正说着,只见苏家大门“嘭”的一声打开,满身是血的长钧出现在门口。 “长钧!”沐慕叫了一声,便飞奔过去,扶住了长钧。 长钧瞪着眼睛,看向我,想说什么,可他已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坐下来,我去给你找医生。”沐慕说着,把长钧扶到了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热水,就要走。 “别急,”长钧十分虚弱地开了口,他看向我,“对不住,拿了你的修为,却不会用,着实对不起你。” “先别说这个,”我道,“来的是什么水平的鬼吏?有多少?” 长钧听了这话,不禁苦笑:“水平参差不齐,数量数之不尽,我实在是熬不过……后来他们似乎得到了命令,走了,我才能回来。” 姚墟皱了眉:“看来是让所有的鬼吏都出动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至于吗?” 姚墟道:“不是每个鬼都能把阎王暴揍一顿,还逼着他喊自己姥姥的。他不记仇才是怪了。” 长钧问:“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我低了头,“还能怎么办?你在这里好生养伤,和沐慕姑娘照看好帛画,我自己去地府要人。” “你疯了!”姚墟急道,“你那是自投罗网!你如今千年修为已散,你拿什么对抗地府阴差?那些地府阴差被你打了许多次,多半还记恨着你呢!” 我道:“我有千年煞气护体。” 姚墟没说话,只是打量了我一番。 我这才意识到我连煞气都没了。 我不恨李凌了,自然,煞气也散了。 可我竟然还好好地存在于这世间? 姚墟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道:“你如今不像厉鬼,倒像是个痴鬼。那一点执念虽足够你保持魂魄不散,”他顿了一下,“但远远不够让你救他们回来。” “我的执念?”我疑惑。 “是,你的执念,一直是那个人。这执念已存在千年,太过强大,只有自己才可以破,”姚墟说着,顿了一下,“你对他的恨,是执念;你对他的爱,也是执念。” 我听了,若有所思。 我想了想,又道:“我们不是还有帛画吗?那个封印我的帛画。” 虽然我知道,如果我在阴间魂飞魄散了,有这帛画也于事无补。 可姚墟和长钧显然还抱有一丝希望。 姚墟和长钧对视一眼。长钧会意,点了点头,道:“等到他们都回来了,我就立刻把你收回来。” “多谢了。”我道。 说罢,我对姚墟微微一笑,转身,便不管不顾地学着从前姚墟入地府的法子打开了通向阴间的大门,然后奋不顾身地跳了进去。 “杨蘅!”姚墟反应过来,想抓住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已太迟了。 阴阳两界的大门关闭,我来到了那阴森森的世界。 抬头望去,前方看不到一点光亮。 纵使前方凶险万分,我也要这样奋不顾身一次,就如同千年前我追他出洛阳城的那一晚一般。 我要找到他,我要救活他! 我要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我要告诉他,我不恨他。 我要告诉他,我,还很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画中鬼的结局,然后会有个番外。 第40章 现世篇 结局 我进了阴间,便径直向地府走去。 来到了地府前的空地上,我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这里阴气极盛,想必正有千万阴差在这候着。 我冷笑一声,高声喝道:“我既已到了这里,你们何必还偷偷摸摸的?” 话音刚落,我的周围便出现了无数阴差,将我团团围住。 “画中鬼,今日,便是你的末日。”为首的那阴差说着,挥舞着自己手中的□□。 我瞪了他一眼,故意虚张声势道:“怎么?长本事了?对你姥姥也敢如此不敬?” 那阴差轻轻一笑:“画中鬼,不愧是画中鬼,到这般地步了还猖狂的狠。我们的两个阴差说,如今你千年修为已散,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等面前猖狂!”说着,他把□□一指,直直地对在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那□□,轻蔑地笑了,又看向那阴差:“你大可试试。” 我知道他不敢。他若真敢,我站到这空地之时他们就该下手了。他们人多,我寡不敌众,怎能抵抗?可他们没有下手,足以证明他们对我还是存了惧怕之心,以至于竟无人敢做这个出头鸟。 那阴差听了我的话,果然犹豫了一下。 我看他神情,知道机会来了,便道:“让我见阎王,不然,我说不定会拿你出气。” “你!” “我?”我冷笑,“我只需一掌,你便魂飞魄散了。怎么,想试试吗?”我说着,一步一步逼近那阴差。 那阴差的眼神更加犹豫了。 “现在,要么让我去见阎王,要么,咱俩练练?”我对那阴差道。 那阴差犹豫了一番,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然后一挥手,示意身后的阴差们让开了面前的路。 我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阎罗殿。 小阎王就坐在高座之上,正在那里和黑白无常掷骰子玩。他见了我,虽有些惊讶,但却面无惧色,只是问了一句道:“你竟然能进来?” 我看着他,道:“我怎么说也和你的阴差打了一千年的交道了。他们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不过是一群活着的时候就不得意,死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83 了之后依旧畏首畏尾的废物。” “废物,”小阎王轻声念了一句,然后便笑了,对我道,“骂的好,可不就是废物吗?竟然让你就这样走进来了。” 我没有说话。 却听小阎王又补了一句:“可你不一定能走出去了。” 我听了这话,低头轻笑。 “你笑什么?”小阎王问。 我抬头看他,道:“我来这里,就没打算出去。” 小阎王听了,竟然鼓了鼓掌,叹道:“不愧是画中鬼,把自投罗网都能说的这么悲壮。” “他们人呢?”我问。 小阎王一边掂量着骰子,一边道:“关着呢。凡人没见过世面,在这吵的寡人心烦。” “我要见他们。”我忙道。 “好。”小阎王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黑白无常放人。 我看见苏家五口被用铁链拴着,跟着黑白无常走了出来。苏燃苏煜和云知云新仿佛都被封了神识,对周围事物一无所知。而苏炟站在最后,则是一副颓丧的模样。 “小狐狸!”我脱口而出,然后便想向他奔去,却被阴差拦住了去路。 苏炟听见我的声音,看了过来。他先是一喜,随后便摇了摇头,对我道:“你不该来。” 我苦笑:“我不来,难道让你受苦吗?”我说着,低下了头,接着道:“你为了我变成了残魂,我怎么能弃你于不顾!” 苏炟听了不禁一怔,然后他反应过来,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你,你都想起来了?你不恨我了?” 我点了点头,强作笑颜:“我当然恨你,恨你为什么这么傻!” 苏炟也笑了,却又摇了摇头:“我傻,你也傻。你不该来这里。” “咳咳,”小阎王清了清嗓子,扫了我们一眼,问道,“说够了吗?” 我看向小阎王,叫道:“放他们走。” “可以,但是有条件。”小阎王说出了预先准备好了的语句。 “你尽管说吧。”我直视着小阎王,握紧了拳头。 “那还不简单?我要你走向本该属于你的结局。”小阎王道。 本该属于我的结局? 我明白了,低头轻笑:“想让我魂飞魄散就直说。” 如果不是李凌,我当年自尽之日,就该魂飞魄散了的。 “你可要快点做决定,不然以你现在的能力,连我都可以让你魂飞魄散。到时候,你可没有提要求的机会了。”小阎王趴在桌上用手撑着脑袋,歪着头对我说道。 我看往苏炟的方向,只可惜被阴差挡着,看不真切。我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向那高座上的小阎王:“我答应你。” “阿蘅,不要,不要!”苏炟冲我喊着。 我微微一笑,看向苏炟,缓缓说道:“不曾想还能再见到你,我已知足了。” “阿蘅!”苏炟又叫了一句,“不要!” 我低了头,忍着哭意,道:“我累得你千年残魂,生生世世,短折而死……我欠你太多了,我怎么能让你再为了我,在这阴间再受一次苦呢?” 说着,我不顾苏炟的反对,缓缓抬起手,把魂魄上的所有力量集中在一起,一团黑气就在我手中成形。 姚墟说我执念太重,他人是破不了我的魂魄的。言外之意,便是只有我自己才能毁了我自己的魂魄。而小阎王,很明显是明白这一点的。 我看向小阎王,道:“放他们走,只要他们离开阴间,我即刻自毁魂魄!” 小阎王笑了,笑得天真无邪:“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他们一走,阳间的那个道士就用画把你收回去了,寡人找谁说理去?” “那你想怎样!” 小阎王敲了敲脑袋,似乎忽然来了灵感,掰着手指对我道:“人有三魂七魄,加起来就是十个,这里刚好有五人。这样,寡人每放一人,你就自散两个,如何?这样,你也安心,我也安心,大家都好。” “你算的可真明白。”我冷笑。 “你现在只能答应。”小阎王向后一靠,手里紧紧捏住了骰子。 我看向苏炟,穿过重重鬼影,我看见了他的眸子。一千年过去了,他的眼睛似乎没有变,还是那样好看,还是我熟悉的眼睛。只是此刻,他眼里分明有着泪水。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他眼中流露出脆弱,不管是我生前还是死后,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我印象里的他似乎从没有过这样的眼神。 我又看向了小阎王。我心里清楚,凭我如今的能力,也只能选择答应了。只有这样,才能救他。 “我答应你,”我道,“放人吧。” “不!”我听见苏炟在喊,“阿蘅,不要!” “小狐狸,不,阿凌……”我自嘲,“你瞧瞧,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了。” 我微微侧头,看向苏炟,凄然一笑:“一千多年了,你为我付出的太多了。你也该过上常人的生活了,我离开后,你可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不要、不要像从前一样做傻事了。”说到最后,我哽咽起来。 小阎王先命人放了云新,然后便示意我动手。 我朝着苏炟的方向,闭上了眼睛,手上轻轻一用劲,我登时全身剧痛,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硬生生剜去我一块肉。 我额间青筋暴起,但脑中还有一丝清明:“原来魂飞魄散这样疼,当年,他被抽去一魂二魄之时,想必也是这样疼痛的吧……” 小阎王又一挥手,云知也被送回了凡间。 我看着云知离去的身影,一狠心,手上一使力,疼痛如约而至席卷了全身。我感觉我似乎在被无数条鞭子抽打,皮开肉绽。 我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强忍着口中的呼痛,看向小阎王。只见小阎王又把苏燃放了,然后便看戏一般地看着我,道:“动手吧。” 我已被疼痛折磨得没多少力气了,几乎是咬着牙才敢使力。那一瞬间,我的整个世界便安静了。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看见小阎王笑得前仰后合,然后看见他命人把苏煜放了。 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却竭尽力气想看苏炟最后一眼。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到看到他离开,我感觉自己的神识正一点点散去,就连疼痛都没那么敏感了。 “小狐狸……”我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我,还很爱你……” 我想趁着自己还能说话,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已然做不到了。 苏炟似乎也喊了些什么,可我已听不见了。我手上又一使力,眼前的光亮也渐渐散去。 那些影子渐渐模糊,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我隐约看见苏炟的身影渐渐远去,知道他该是回去了。 我再也撑不住,无力地倒在地上。我能感觉到,此刻已无需自己动手,我的一切都已在慢慢消逝了…… “纠缠了一千多年,也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84 没个好结果。”我想。 “希望来生,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想着,那些过往的记忆在我面前一幕幕浮现,可记忆却越飘越远,到最后,我已看不清楚了。 “只可惜啊,没有来生了……” “没有来生了……” 从此世上,再无画中鬼。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画中鬼的结局,不是杨蘅的结局,自然也不是男女主感情线最终的结局 下午六点出番外! 第41章 番外 再无画中鬼 1917年,元旦,上海。 穿着白衬衫的男子立在窗边,手持玉笛,呆呆地望着外面,不知在看些什么。 “阿炟,吃饭了!” 门外云知的声音响起,男子应了一声,便要下楼。可路过他的书桌,看见了那本她没看完的《红楼梦》和那些陈旧的画本,他不禁又出了一会神。 “阿炟,怎么还不下来?身体刚好没多久,可不能掉以轻心。”苏燃亲自上楼请苏炟来了。她一推开门,便看见苏炟又盯着画本看。 “唉,”苏燃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帮苏炟整理好画本,又拉着苏炟道,“也不知你在看些什么,快下来吃饭吧,菜都凉了。” 苏炟只得顺从着苏燃下来,内心却是无限感伤。 他们,都忘了。 许是因为那日在地府,苏燃苏煜和云知云新明明是活人的魂魄却被封了神识,影响到了他们本身的记忆。苏炟记得,他醒来之后,整个苏家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怎么能忘记她的存在呢? 她自散魂魄,承受着那样巨大的痛苦,把他们从阎王那里换了出来。可世间,竟然只有寥寥少数人知道她的存在。 魂魄被一点点抽离的痛苦,他也体会过。所以,当他看到她那么做的时候,他恨不得替她承受那痛苦。可他被束缚住了,他那时只是个普通的魂魄,竟然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最后,只能看着挚爱之人在眼前魂飞魄散,如同千年多前一般,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他被打出了阴间,送回凡间。虽是最后一个被送出来的,却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一睁眼,他便看见姚墟面色痛苦地立在那里。 姚墟问:“她怎么了?为何会有这样大的痛苦?为何帛画收不回她!” 苏炟颤声道:“她,自散魂魄……”话还没说完,就已哽咽难言。 “不,这不可能!”姚墟吼了一句,便开了阴间的通道,冲了进去。 苏炟看着姚墟离去的身影,只恨自己无用,竟然又一次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长钧叹息了一回,便带着伤离开了。沐慕也摇了摇头,抱着帛画跟着长钧走了。 后来,苏炟再也没见过他们。 日子勉强走上正轨。苏燃依旧忙于事业,还带着云新一同为生意奔波;苏煜仿佛忽然开了窍,也开始跟着陈游学习古物研究;云知还是老样子,每日不停地做家务,据她说是忙习惯了,一闲下来就心烦。 而苏炟,怀抱着这千年多的记忆,努力地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 他记得,她最后曾对他说,要好生照顾自己。 他一直都记得。 饭桌上,他又出神了。 苏煜轻轻碰了下他,笑问:“想什么呢?” 苏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往嘴里送了几口饭。 苏煜也不在意,只是又接着在饭桌上说着自己的见闻:“张队长和小王去年夏天又去了趟新疆,一待就是好几个月。我和陈游都等得不耐烦了,尤其是陈游,催他回来的电报发了好几通。上个月张队长才回信说要回,昨天他刚到上海,说是找到了宝贝呢!” “哦?什么宝贝?”云知笑问。 苏煜摇了摇头:“谁确定呢?张队长和小王神神秘秘的,还没告诉我们呢。不过我感觉,”苏煜顿了顿,“他们好像在防着我一样。” “防你?”苏燃笑了,“防你做什么?” 云新笑道:“就是啊,我们家大业大的,还能贪他的不成?” 苏煜笑着对云新道:“你可别胡说。”又对众人道:“不过搬东西的工人说,张队长带回来的,似乎是一具不腐的女尸!” 听到这里,苏炟的筷子没拿稳,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阿炟,你怎么了?”苏煜给他捡起了筷子放在一边,云知又去厨房拿新筷子去了。 “没什么,”苏炟摇了摇头,稳住心神,又问,“新疆的不腐女尸?” 苏煜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在哪发现的?”苏炟忙问。 苏煜道:“公格尔峰。我前年去过的,只是记不大清了。” 苏炟心中一震,面色凝重了起来。 “二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云新忙问。 “没、没有,”苏炟忙低了头,正巧云知送筷子来,他忙接过,可手却抑制不住地抖动。 “阿炟?”苏燃不放心地唤了一句。 “对了,大哥,”苏炟对苏煜道,“咱们能把那女、女尸带回家放着吗?” “说什么呢!”苏煜有些不悦,“且不说放家里晦气,就说那是古物,我怎么好据为己有?” 苏燃也道:“是啊,阿炟,你这个要求确实过分了。” “那,”苏炟想了想,又问,“我能去看看那女尸吗?” 苏煜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可以了!” 苏炟点了点头,又低下了头往嘴里送了几口饭。 过了几日,张队长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终于要向大家展示他带回来的宝贝了。 小王在前引路,带着陈游、苏煜和苏炟,去了一个隐秘的所在。 这是一个冰室。 苏炟从窗户里看到了她,果然是她! 她的身体依旧静静躺在冰里,好像睡着了一般。 他看着看着,眼眶便红了。 一旁的苏煜看着面前的女尸,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我见过她?” 张队长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陈游却打趣:“莫不是前生的情人?” “算了,我哪有那福气?”苏煜感慨道。 “还惦念着兰若?”陈游悄悄问。 苏煜没有回答。 苏炟听着两人的谈话,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只可惜,总有东西挡着,他总不能看个真切。 “这女尸蹊跷,我打算好好研究一番。”张队长道。 “是要好好研究。”陈游附和。 “对了,”张队长道,“我在新疆时,遇见了熟人,就和他一起回来了。你们也认识的,想见见他吗?” “他在这吗?那便请出来吧。”陈游道。 张队长拍了拍手,脚步声响起,一个青年男子便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这男子梳着时兴的背头,穿着一身长袍,手里拿着一幅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画中鬼 作者:吕不伪 分卷阅读85 画。 “长钧道长?”苏炟一愣,开口叫道。 “呀,是长钧道长,”苏煜笑着走上前,和长钧握了握手,又笑道,“你不梳发髻,我猛一下还真认不出你。” 长钧一笑:“我还俗了,还娶妻了。如今把名字里的‘长’改为‘常’,以后就姓常了。” “以后得称呼你为常钧先生了?”陈游笑道,“不知你夫人是谁?” 常钧道:“她姓沐。” “原来如此!”苏煜笑道,“我早看出来你二人不对了。” “常钧先生,”苏炟开口,“不知先生此行有何贵干?” 常钧笑道:“为了祖师的遗命,也是为了全自己的一个心愿。” 张队长却道:“你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常钧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张队长,而是径直走到苏炟面前,把手里的画递给了苏炟,嘱咐道:“进去,在她面前,打开它。” 这正是那帛画。 苏炟接过那幅画,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常钧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为他打开了冰室的门。 “诶,你们做什么?”张队长忙问。 可苏炟和常钧如今哪里有心思理会他? 苏炟捧着那幅画走到了女尸面前,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帛画。 冰室登时金光一闪,刺的人睁不开眼。 待到光线稍稍暗了些许,苏炟忙去查看她的身体,却发现,那千年寒冰竟然已碎了一地,而面前的女子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似乎也有了气息。 “阿,阿蘅……”他不敢相信地轻轻唤着,握上了她的手。 一千多年了,他终于又触碰到她了。这触感是这样的真实。 女子的眼睫毛抖动了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她最先看到的,就是苏炟的眼睛。 “是你……” “是我,是我!”苏炟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又离他而去。 “我回来了?”女子喜极而泣。 “是,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苏炟重复着她的话。 “我们,终于,能好好过日子了。”女子坐了起来,紧紧抱住了他。 “是啊,一千多年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苏炟红着眼,在她耳边道。 门外的张队长见了这情景又昏倒了。而陈游和苏煜也被常钧控制住了,只听长钧道:“对不住了,要用禁术清洗你们的记忆,别怪我。”随即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两人都昏倒在地。 “你们俩出来吧,”常钧对冰室里的二人笑道,“记得把那帛画留在冰室里,就把那画当作是张队长挖出来的东西吧。” 苏炟和杨蘅手牵着手走了出来。杨蘅问:“我记得我已自散魂魄,为何,我还能活?” 常钧微微一笑,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姚墟回了地府之后,暴怒之下,把地府掀了个底朝天,还把小阎王扔去转世了。地府群龙无首,姚墟便自己坐上了那王位。他恨透了被人驱使、被人算计,他要自己作主了。 姚墟坐上王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收集杨蘅散去的魂魄。地府阴差不敢违逆,便都去找。遍寻三界,找了很久,终于把她的魂魄找全了。 姚墟把她的魂魄送到了长钧那里,让长钧救她。长钧把杨蘅的魂魄送进了帛画,过了快半年,她的魂魄终于才又成一体。 长钧又想起这帛画的另一个功能,便是让人还魂。当年,李凌之父便是为了这个去偷了帛画。于是,长钧带着帛画去了公格尔峰,想尽力一试,看看能不能让她还魂。可就在那里,他又遇见了不甘心的张队长。张队长已发现了女尸,也发现了这女尸和他记忆中的女鬼似乎是一个模样。长钧无法,只得先让张队长把女尸带了回来,自己也带着沐慕回了上海,等待时机,把帛画交到苏炟手里。 就这样,她在他面前,重生! 又是一年上元佳节,街上灯光璀璨,天上还飘着雪。 这对恋人牵着手走在街上。女子开口笑道:“长钧的法术真是越来越精进了,大哥和陈游都没记起来,张队长也把事情都忘了。我那千年的修为真是没白给。” 男子只是看着女子,满眼的温柔,却打趣道:“云新多嘴,和大姐说我在外面找了个女朋友,我大姐还催我带回去给她看看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啊?” “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我可是很有信心的。和以前比起来,她应当更喜欢现在的我。只可惜她把以前的我忘了,不然我还真想知道她看我回来后的反应呢!”女子笑道。 “糖葫芦!卖糖葫芦!”路边的小贩叫卖道。 男子带着女子走到了小贩前,给女子买了两串糖葫芦。女子接过糖葫芦,和男子并排而行,嘴里笑道:“一会我们去找个酒肆喝酒吧!我好久没喝酒了。” “好,找个酒吧。” “酒吧?” “那是现在流行的说法了。” “只要有酒、有你就好。” “怎么?酒排在我前面?” 女子笑了笑,踮起脚尖,对着男子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男子回应道:“我也一直很爱你。”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并排而行,渐行渐远。 分卷阅读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