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叽叽叽!》 分卷阅读1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1 《叽叽?叽叽叽!》作者:我独顽且鄙 文案: 恋爱脑加中二病晚期的小凤凰x虽然是妖但正气凛然的大公鸡 南山主子大公鸡妖某天捡到了一只小灰雏鸟,这雏鸟除了会捣蛋外,只会“叽叽叽叽”。 做好了当单身爹准备的大公鸡没想到,雏鸟大有来头不说,还对他起了不该有的雏鸟情结… 小雏鸟一往情深,大公鸡最终也愿意以身相报,只可惜,诸天神佛,魔道人间,似乎个个都不待见这对小情人。 这是一只长得像小雏鸡的凤凰仔怼天怼地,只为了迎娶大公鸡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凤凰(朗),大公鸡妖尊(让) ┃ 配角:一众人等 ┃ 其它:幼儿园文笔 第一章 有道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其实没长大的凤凰,瞅着也是跟鸡仔差不多,身量相似,毛茸茸娇滴滴,连叫声都跟小鸡似的“叽叽叽叽”。 有所不同的大概是小鸡仔大多一身黄毛,而小凤凰仔,则通常是一身红毛…… 如果一只没长大的小凤凰仔,同时还是只落地凤凰仔呢? 那何止不如鸡,简直不如落汤鸡。 在南山占山为王的妖尊让,原形是一只金毛铁爪的大公鸡,最近人间喜迎金鸡之年,他的山寨也跟着沾了喜气,小妖们其乐融融地打扫清洁,储备大餐,正是忙碌而平静的一天。 想不到日到正午,还不能化作人形的芦花母鸡兰嫂子气势汹汹地赶着一只小雏仔求见大王,要大王替她主持公道。 兰嫂子是南山出了名护犊子的母鸡,谁伤了她的娃她能跟谁拼命,英雄气概连妖尊也让她两分,赶紧就召见了问个究竟。 妖尊当然早就是人形,是个年过而立的男子,相貌倒无特别之处,并无原形那显赫的气宇轩昂,倒是整个人散发着内敛与温和,一肚子气的兰嫂子见着妖尊的面,高耸的胸脯便松垮了一半。 她用翅尖把蜷成了球的雏仔往前一推,生气地说:“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带坏我家小二妹,大王,您信吗?小二妹居然要跟这混小子离家出走!” 妖尊哑然,他修行深厚,虽仍是个不入仙班的妖,但他一眼便看出,那毛球一样的小子可不是普通的鸡雏,尽管仙气不盛,不正是凤凰的小仔子? 凤凰一族居于天上丹穴之山,空临于海,五采而文,标的是德义礼仁信,天下太平的象征,这小鸡……不,小凤凰仔还是个标准的雏儿,怎么会跑到他这名不见经传的南山来? 而兰嫂子没认出来,除去修行功力不够外,还有各重要的原因,寻常的小凤凰仔是火焰般耀眼的红毛,眼前这畏畏缩缩的一只,却全身灰扑扑,极不起眼。 妖尊劝回了兰嫂子,又把旁边侍候的小妖谴退,下了座,蹲身柔声问小凤凰仔:“你……是私自离山的对不?你叫什么?” 小仔子“叽”了声,脑袋仍然埋在胸口。 妖尊愣了愣:“怎么?你不通人语?” “叽叽,叽叽叽叽——” “这……”妖尊心道这可麻烦了,这小凤凰不通人语,更莫说化作人形了,但这事实在怪异,按理小凤凰破壳而出,饮食天地自然,不需几天,便贯通仙妖人魔鬼兽六道,别说人话了,鬼话都是小菜一碟。 难道是个智障儿? 南山妖尊不禁把小仔捧起,那小仔这下总算抬了脑袋,歪头看着妖尊,一双乌黑的眼亮光闪闪。 唔……果然像小鸡。 这可怎么办?妖尊犯难了,带着掌心里的小毛球在议事堂踱步: 对付离家幼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火速通知家长领人,但问题在于,妖尊虽说在南山是大王,唯我独尊,一出了南山,那就…… 况且,他是妖,妖是上不了天的,就算能上天,那群鼻孔朝天的仙人只怕等不及他说一个字,便直接将他乱棒打出天界。 转了三四个圈,南山妖尊发现,唯一的办法,只有暂时把这只小仔留在自己身边,等着凤凰族自个发现丢了娃,等他们开始寻鸟的时候,他就可以把小仔还回去了。 主意打定,他把小仔放在书案上,详详细细地给不知道能不能听懂的小仔讲了自己的打算,末了,他摸着鸟头琢磨:“你可有名字?你虽小,却也是只凤凰,总要有个响亮的大名。” “叽!” 妖尊一愣,连连摇头:“不,不,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 “叽叽,叽叽……”小仔扑棱着翅膀,一跳而起,却不慎跳入书案上摆放的砚台中,“叽”地一声惨叫后跃出,在妖尊的案面上慌神地乱跑。 妖尊愈发觉得这小凤凰可能脑袋里有点贵恙,叹了口气,双手轻轻拢住发抖的小仔,正要叫人收拾书案,却意外地发现,刚刚小仔跑过的墨迹,倒像是画出了一个歪七扭八的“朗”字。 “有了!你便叫朗吧,朗,明之意,很好,你果然是只凤凰。”妖尊若有所思地道。 但这种安心和欣慰显然来得太过早。 妖尊是只公鸡,修炼成妖也是个男人,带起娃来当然并不那么如鱼得水,只是这凤凰的幼仔,他实在不放心另交他人,除了亲自照顾,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奶爸生涯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这只叫“朗”的凤凰仔子,精力充沛,好奇心重而且热爱惹祸上身。 在妖尊家里的第一天,就踩墨水踩上了瘾,把两只小爪子染个通黑,再上蹿下跳地满书房溜达。 虽然年纪小,但凤凰毕竟不是鸡,小朗是能飞的,这就让他的祸害范围不仅局限于地板,还附上墙壁和天花板。 妖尊处理完正事回到书房,见到这么一幕,无论怎么自我劝慰,小凤凰是仙,妖对仙要有敬意,等他看到心爱的书面上两排清晰的爪印,终究忍无可忍,抓住小朗,正要训斥—— 小朗“叽”了一声,整团毛球从妖尊手中飞起,从妖尊的衣襟处直钻进去,妖尊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那团毛球已经躲入他胸口,而墨水自然而然也沾到了他身上。 毛茸茸的暖球贴着他的肌肤拱来拱去,妖尊痒得想笑,又觉得此情此景他该生气才是,纠结了一阵,大叹了口气,苦笑道:“小朗,出来吧,我不骂你,我们去把身上洗干净,好不?” 灰色的脑袋探出来,两只仍圆溜溜的黑眼眨巴地看着妖尊。 “嗯,不骂你。但是你要知道,这样做不好,你看,你还不能化成人形,没法收拾自己弄脏的地方,就要麻烦他人来帮你善后。而且,”妖尊提起自己的书,把那两排爪印挂到灰脑袋前方,“你把书踩得一塌糊涂,要怎么看呢?” 他语气始终温和,不带一点火气,似喃喃而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2 不像责备,那灰脑袋却从嘴里发出小小的一声“叽”,重新缩了回去。 这次却是妖尊怎么呼唤都不肯出来了,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就这么胸口藏着个毛球,向府邸的浴池走去。 宽衣解带后,小朗没了藏身之处,自然也到了地上。 到底还是小仔的心性,一见到以山里温泉为源而修筑的浴室,两只眼立刻圆上几分,欢叫声就往水里扑去。 妖尊原有些担心小凤凰不识水性,停了动作,牢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见小凤凰从水里冒出了灰色脑袋,凫在水上宛若水鸟,这才松了口气,朗声笑着,也下了浴池。 小凤凰玩得开心,猛扎子钻进水里,一鼓作气潜到妖尊身边,再浮出水来,昂头瞅去,妖尊正望他含笑。 池水不深,以妖尊的人形身高,还未到他胯部,那结实挺拔、蓄势有力的身姿可谓一览无余,又因水雾蒸腾,肌肤上挂满水珠,微微泛红。 小凤凰看得呆了,过了会儿,倏然“叽”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把一对翅膀遮在了眼前,一动不动。 妖尊见状,忍不住大笑,口中半带调侃地赞道:“果然是凤凰,小小年纪,已经懂得非礼勿视了。” “叽!叽!”小凤凰着急地叫,却还是没有把翅膀移开。 “好了,好了,”妖尊忍笑,用哄小孩的口气道,“没关系的,你是男孩子,无需避讳,以后等你化作人身,我再看回来便是。” 听了这话,小凤凰这才小心翼翼把翅膀挪开,偷觑了一眼,登时整只鸟身即刻往下沉去,水瞬间漫过鸟头。 妖尊大惊,忙弯腰伸手一捞,把已经有些犯晕的小鸟儿从水里救出来,放在掌心,这时候,他无意间留意到这只灰毛小凤凰的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小凤凰的鸟头上,两只眼睛的正上方,冒着一对小小的、嫩嫩的茸角,颜色就像是小鸡仔的黄,顶在灰毛上,只消靠近了便一定能发现。 难道小朗并不是凤凰?而是别的什么物种? 可是他身上明明是仙气,不带一丝杂质,以他还不能化作人身的道行来看,这仙体绝对是天生而非后天修炼。 鸟族之中,唯有凤凰破壳即是仙,但妖尊数百年的生涯之中,也没见过鸟类长着兽类的角。 他不由伸手,食指在那两个奇怪的东西上各自一点,小朗即刻从他掌心跃起,一跳三丈高,跌跌撞撞地飞在空中。 “小朗?”妖尊歉意地道,“那地方不能碰对不对?我知道了,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帮你把身子擦干,过来?” “叽,叽叽,叽。”小凤凰把脑袋扁在一侧。 妖尊又笑了:“快过来,别着凉了。” 当他坐在浴池边,拽着干毛巾给乖乖蹲在膝上的小朗擦身子的时候,妖尊是把自己当成小仔子的爹——不够格的话兄长应该差不多吧。 至少在凤凰族人找来之前,照顾好这只从天而降、诱拐鸡族小丫头的顽皮鬼,但是鸡算不如天算…… 第二章 小凤凰朗留在了南山,跟在妖尊让——原型大公鸡的身边,虽然妖尊觉得是这关系有点像长兄照顾幼弟,但因为小朗还不能化身人形的关系,在凡夫俗子眼里,其实更类似主人与宠物。 小朗没羞没臊地成天粘在妖尊的身边,平日妖尊干活,他便蹲坐在妖尊的肩膀上,若是瞅着有趣的事儿,便会飞扑下来凑个热闹。 年后不消多久,南山的住民们几乎都知道了妖尊收了个义子,那义子生着一身灰扑扑的毛,比小土鸡还不起眼,非但不能化作人形,连人语也不会讲,完全跟普通禽类一般。 好事八卦的南山众妖问起妖尊为何要把这小仔子带在身边时,妖尊只是笑笑,顾左右而言它。 整个南山只有他的修为能看出小朗的仙气,如果挑明小朗的仙属,难保有心怀不轨的妖通过歪门邪道的方式觊觎这只落地凤凰,好比说……直接拔毛烤了什么的……妖尊知道真有这种猎杀大啖入凡尘的天仙以增修行法力的妖物。 再者,小朗这凤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那首次在沐浴时发现的角,时隐时现不说,更麻烦的是,这孩子似乎完全不会长大。 要知龙凤麒麟之类的神物,落地为仙,弱小无力的幼儿期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饮食天地精华,人间数月便可长至遨游自在的地步,化身人形也是以少年男女的皮相为主,至于口吐人言什么的,那简直就是低级的不能再低级的技能。 然而小朗在这里从年头待到年中,眼看六月要过七月都将来了,还是一副——小鸡的样子。 前不久,兰嫂子的小二妹嫁人前还特地过来见了小朗一面,童年玩伴都要成亲了,小不点依然是小不点。两只在府中的花园散步,翅膀挨着翅膀,看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姐弟,如果不是母子的话。 妖尊让有些发愁,到底小朗是怎么回事呢? 小朗肯定不是个智障儿,妖尊每有闲暇教授小朗诵读,小朗学习的速度很快,几乎一遍就能背诵,虽然在凡夫俗子眼里这些情形是诡异的:一个而立的男人,膝盖上站着只小鸡,手里捧着本书,声音悠缓地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而且小朗也学会了用爪子沾墨在白纸上写字,虽然写出来的字甚至谈不上端正,但是当他第一次把妖尊的全名“赵让”歪歪斜斜地写清楚的时候,妖尊还是有一种身为人父的欣慰和骄傲。 与小朗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妖尊便越觉得这孩子顽皮却体贴,很是可爱,想着不久之后终有一别,且当小朗归列仙班,只怕是永无再见之缘,饶是他心性平和,淡看聚散,也不禁小有伤感。 然而说来也怪,凤凰一族居然就没有找上门过,这实在不合常理。 神仙眷属这个词常常是凡夫俗子们一厢情愿地想像,事实上仙子们无论男女,大多以清心寡欲为荣,不屑情爱,仙丁不旺,上百年能有一新生的娃娃已是极不容易,所以哪家丢了娃,都不大可能丢了就算,再生即有。 不过凤凰一族有个与众不同的特点,那便是涅槃。涅槃之后,据说也是回到雏鸟之态,前尘往事暂且遗忘,直到修为再进一层,关于这些,妖尊只是听说,他不过是只妖,无缘上天,一般凤凰也不会特地跑地上来。 也许小朗是涅槃后的凤凰,人缘不好,所以导致凤凰族并不在乎有没有这只? 妖尊看着只有雏鸡身材,却和高大的灰头鹅斗得不亦乐乎,最终把灰头鹅啄得落荒而逃,然后耀武扬威地向败军之将狂拍翅膀的小朗,不禁寻思,也许这个推测对路。 转眼就到了七月,七月初七即有个与神仙相关的节日,七夕节。它的由来众所周知无需赘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11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11 弄,掌心感受着火热紧实肌肤直跳入头脑的触感,就像由指尖蔓延而起的烈焰,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燃烧至久旱的心田—— 少年渴盼甘霖,而仅是唇舌间的滋润已是远远不够,他倾身向妖尊,在氤氲的池水中,摩挲上妖尊的腿间,才刚得寸进尺了那么一分,不幸怀中的妖尊惊呼一声,如梦初醒般地将少年挣开,踉跄着倒退两步。 “小朗!”妖尊不自觉地擦拭着红似鸡冠的嘴唇,两颊各自涌起一片灿烂的火烧云,祸殃双耳,他自以为怒焰冲天,雄姿勃发,坚拒与申饬之意从略略发颤而掷地有声的叫名中表露无遗,却不知在那初尝甜甘的少年眼中,他这红彤彤、光溜溜的模样,加上恢复人身后微微散发的妖气,混杂着体内凤凰仙印呼应主人的点点仙息,他简直就是天上人间极品美味的……“食物”,色香味俱全,每一个举手抬足,表情神态,乃至那声“小朗”,对少年的诱惑,无异于珍肴对饿汉,不食指大动、垂涎三……不,八尺才是怪事。 少年专注异常的眼神和轻舐嘴唇的小舌自然引起妖尊的警觉,他不由又退后一步,只觉头皮发麻,遍体鸡皮疙瘩。 他并非对少年这展露赤诚的白皙修长之身全无所感,在下界凡间为妖的岁月悠长,哪能保住“童子鸡”的清白,只是妖尊不屑旁门左道的修炼方法,走的是登堂入室之大道,虽说是妖之修行,却讲究清心寡欲、节宣欲念,生平曾尝云雨之乐,倒是未试过动情。 现下这凤凰世子尽管外形已与那“叽叽”叫的小灰毛球迥然不同,然那份带点傻气的痴黏却如出一辙,妖尊本就心存爱怜,又经少年勇往无前举动和护体仙印两相夹击的催发,那与生俱来的爱念情望又怎么是修炼可压抑得住? 只不过与少年不同,妖尊心中到底明白万一他真和这世子干出点啥来,那就算逆天违众,以浊玷清,只怕就不是修为归零可以了解,他老命还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而这本就不受凤凰族待见的小世子,也不晓得会遭何天谴。 再利令智昏,妖尊也不能做这害人害己的事,他见世子身上的仙气愈发激烈,几成铺天盖地之势,表情也愈发不对,暗中一咬牙,勉强挤出丝笑容,边退边不抱希望地叫:“龙女前辈!您还在不?” 他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少年竟已到他跟前,举止神态不似天生高贵优雅的凤鸟,倒像俯冲扑食的凶残鹰隼,妖尊被他一揽一带,只觉头晕目眩,回神过来,俩已是不在那温泉池中。 他身下是微凉柔软、清香扑鼻的红褥绣被,视线及处是少年小朗那出尘脱俗的容颜,那对不负火凤凰之名的双眸内尽是饥渴,仿佛下一刻便恨不得将妖尊剥皮下肚。 妖尊心下绝望,知道此番在劫难逃,不是给这仙鸟红烧便是白切,总要成为世子的盘中荤菜,偏生这无处可逃的情绪倒把他体内的邪火也勾动,搅起与少年共游巫山齐享鱼水的念头,料不到自己是这般寡廉鲜耻,他少见地露出了软弱的神情。 这份稀罕,却又成了往小凤凰火上浇油,少年再无顾忌,悠悠一声喟叹道:“你总是我的了……” 少年贴身俯首便轻噬咬向妖尊的喉结处,妖尊不由周身一颤,勉强收拾破碎不堪的神智,从牙缝间挤出话语来:“你,你是要我雌伏于你,怎就一点都……都不顾及我的想法?” 不舍地舔着妖尊火烫的肌肤,少年含糊道:“你收我仙印之时难道不是心甘情愿?还要我如何顾及?” “我……小朗,你我都是……” “雄鸟?”少年眼神一闪,恍然大悟地哂笑,“司晨大人如欲振雄风,小仙甘愿雌伏啊。” 少年坦坦荡荡,侧身贴着妖尊躺下,眼中欢喜盎然,无尽期盼之意,倒把妖尊噎得个脸红耳热,无言以对,他自来内敛端方,哪像违悖常理的小世子做得出这般邀欢请淫的事,何况他脑中,总还记得那只可爱的小雏鸟,于是便更下不得手了。 等了又等,只等到妖尊翻身坐起,似要离去,少年怎肯将他放过,猛伸手一拽,重把妖尊压在身下,撇嘴笑道:“你不来,就莫怪我了。” 话音落,他却是不再客气,未等妖尊有何反应,张嘴便含住妖尊左胸米粒大小的红茱萸,连吸带咬,引得妖尊战栗不已。 妖尊用尽气力方能止住几要脱口而出的叫唤,混混沌沌的头脑中,只觉这少年怕是身经百战,稍做放纵,便撩拨得他难以自抑。 他不知自己与那世子虽是仙妖云泥,但仙印之力非同一般,他既自愿领受仙印,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凤凰伴侣,如今这俩床笫之上的干柴烈火,可有一半是仙印之功,别说他本是妖,妖性中自有贪淫一面,纵是换了千年潜心修行的仙,同样无力抗拒。 少年见妖尊眼角渗出了点滴清泪,尽管并不晓得身下之妖心中的翻江倒海,但那无语凝噎之状足令他爱怜至心疼如绞,他放过那粒湿润妖艳的小红果,转而舔掉妖尊的泪,附着妖尊的耳,喃喃道:“我不负你,他日我若为王,你便是后……若你不乐意,我就随你逍遥人间,总归,你我得一起的。” 妖尊不语,转开头去,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只待大火燎原,水乳交融罢…… 第十章 少年指尖如炬,一路轻抚,一路熨烫妖尊蜜色肌肤,身下那禽鸟只觉体肤如燃,烈焰深入体表,直达血脉,少年掌指过处,偾张燥烈,火热欲燃。 他微微往后仰了头,双目紧闭,双唇略启,如乍入高原,不住地大口喘息,起伏剧烈的胸膛上那两颗沾湿的鲜红茱萸仿佛雨后天晴里,阳光下挂着水珠的艳果,耀眼可爱,诱人采撷,少年视线落及此处,心中奇痒,再次垂头,口含其一,舔舐碾磨,细细品味。 妖尊挺腰屈腿,呼吸声更重,一声低吟从口中泻出,他睁开双眼,正见少年也终了动作,那双美目流动,风流尽显,内中情深似海,海面波澜壮阔,鼻尖上挂着一粒汗珠,巧着滴在妖尊唇上,少年轻笑出声,挪动了身体,唇枪舌剑,侵占着妖尊嘴里的乾坤。 当少年的手掌下滑到妖尊的腰际,那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柔软触感令少年禁不住轻轻地连掐带揉,妖尊不自觉地闪躲,侧身抬腿,无意中暴露出他费心遮挡的雄物,少年的手给这一挡,凑巧挨到那火热似烙铁的昂扬,无师自通地便将其巧握于掌间,缓缓上下。 “好烫,”少年喃喃,亦将自己蓄势待发的抬头雄物蹭上妖尊的小腹,带着鼻息笑问,“谁的更热乎些?” 妖尊快要被这凤凰世子的烈焰烤焦了,这般挑逗可谓他生平未遇,不觉中也与少年一般遍体生津,就仿佛他一只走地禽,硬生生给卷入惊涛骇浪,愈发感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12 到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听少年手脚和嘴巴都不肯消停,强撑神智,咬牙断断续续道:“你……你真要与我成事,何不快些,不然,就此……就此收手!” 少年并不理会妖尊到此时仍充斥义正严辞的抗议,相比妖尊在凡尘俗世有所经历,小世子倒可算是彻头彻尾的雏鸟,他初识云雨事,又是压着自己心头肉,欣喜之余,兴致自然也是勃勃,见两人的小雄鸟皆已劲道十足,坚韧炙手,嘿嘿一笑,竟是贴着身子,把两鸟头碰了一起,互擦互啄,极尽淫放之象。 这举动让妖尊脑中一炸,忍无可忍地推开少年,他适才因心怀怜惜而不欲披挂上阵,主导战局,如今已错失良机,因妖性被少年激起,仙印之力亦要他与爱侣比翼双飞,徜徉巫山,再经凤凰世子这般折磨,落得个全身酥软,气力难聚,这羞怒的推搡,也只把少年稍稍推到了旁侧,少年哪容他败退溃逃,一转眼便又从背后将他牢牢箍住,气息湿热,喷于颈项与耳廓之后,半嗲半嗔:“好啦好啦,要怎么才算完事,司晨君你教教我……” 少年话虽软糯,口气也犹如稚子撒娇,动作可半点都不合童趣,左手绕过妖尊肩头抚弄胸口,右手滑行于两股和腿间,轻重交替,左右纵横,似还嫌怀中的火热身躯不够高温,少年再一次祈求道:“司晨大人?你到底是要小仙怎么做?你不教,我不会呀。” 妖尊长吸口气,情知今日是结局已定,拖延无益,强忍住羞耻难堪,反身握住少年的阳刚之物,置于掌心,细细抚慰,只盼这少年及早尽兴,也好了结这场漫长煎熬的床笫嬉戏。 不想只弄了一小会,少年大叫一声,眼中精光四射,一鼓作气地重新攀到妖尊身上,那阳刚自也挣脱束缚,妖尊一惊,失声脱口道:“小朗你干什么?” 少年笑得意味深长,毫不客气地架起身下酉禽之妖的双腿,哼哼道:“差点着你的道,不来了——我要——干——你。” 他却是不容妖尊再多半句话,以手掰开妖尊的两边臀瓣,直纵蛟龙入海、飞鸟投林,妖尊戛然而止的半声惨叫并未减缓少年的攻势,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淌下,汇于下颌,他满脸红潮,定于妖尊的目光中柔情荡漾,相较身体上前所未有的痛快爽俐,心中的满足和狂喜更是无与伦比,得意至忘形际,他抱着妖尊的双股,由着性子横冲直撞,逼得妖尊睁开了原先紧闭的眼,无声地求饶为止。 妖尊个性隐忍,整个过程唯有呼吸粗重,此外连闷哼都无,反倒是少年大志得遂,屡屡欢啸,这番交缠,直折腾了有小半时辰,少年久不泄身,拉着妖尊又以半莲座的姿势耍弄一阵,再对妖尊手口齐用,“品箫吹笙”,也勾唤出妖尊的淋漓的白浊,才算精疲力尽,尽兴相拥而眠。 却说妖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被体内的妖仙两气冲撞而惊醒,只觉这两股清浊分明的气相交于他胸口,各不相让,他艰难爬起,跪坐于床上,试图平息这场争战,也不知多久,那几乎将他身体扯裂的痛楚终于消失,两股水火不容的气息也各自平息,暂时潜伏。 还未缓上口气,妖尊又被另一股钝痛支配,他稍做动弹,来自隐蔽处的哀嚎让他骤然清醒,忆起早前与小朗的荒唐,整张脸霎时犹如水煮过的活虾,他低头看向不着一物的身体,长叹口气,摇头接受自己被小灰毛球吃干抹净的现实。 但小朗呢? 妖尊转头看去,差点魂飞魄散,嘴巴毫无仪态地张到可吞鹅蛋,小朗被他的举动惊醒,站起身来,抖擞抖擞身子,仰头向妖尊,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叽!” “小……小朗?”妖尊不可思议地大叫,他往前一伸手,摊开手掌,小朗欢蹦乱跳地扑到掌心里,俯身蹲下,用小鸟头蹭着妖尊的掌间。 妖尊呆若木鸡,只觉一阵眩晕,他完全不能明了其中缘由,唯能想到的,便是那……凤凰世子始乱终弃,到手即抛,所以才故意在一晌贪欢之后,以雏鸟之形逃避责任。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妖尊无法相信小朗是这样的品性,他捧着灰毛球的小朗怔愣出神,半天后勉强镇定下来,再看小朗,却见他两只小翅膀半遮着眼,头偏着,偷偷地瞄着自己,视线一对上,小鸟头立刻埋入了羽翼之中,从中传出两声羞赧而微弱的“叽叽”。 妖尊只觉喉头一哽,胸口发闷,这算什么?明明已经算是互许了身心,这个变作了鸟身的小朗却像把刚刚发生的缠绵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即便他没忘——妖尊伸出另一只手,在小朗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心中五味杂陈,暗忖道,即便小朗还记得,但自己难道也要恢复原身,以公鸡的形态和他一起么,那在外界眼中,只怕自个就是堕落成畸恋顽童的混蛋了吧? 第十一章 小灰毛球全然无知妖尊内心翻江倒海,只顾睁着圆溜溜的黑眼,懵懂而喜悦地盯着妖尊,片刻后,不满妖尊轻抚其头便呆若木鸡,扑棱着翅膀飞起,牢牢抓立在妖尊肩头。 微痛的妖尊此时方意识到一个甚为严重的事情:他周身不着寸缕,龙女将衣物变了来又收了去,和这如今只会“叽叽”叫的小世子颠“鸡”倒凤的时候自也不会有衣冠齐整的问题,但他总不能一直藏在这绣帏后暖被下抱窝吧? 思来想去,倒莫若和小朗一般现出原形,至少尚有羽翎遮体——妖尊正自坐困愁城,帐外忽而喧嚣声起,惊魂不定中,珍珠一马当前,领着两名容颜仿佛豆蔻的侍女打帘而入。 霎时间,除了喜不自胜的小朗“叽叽”叫了两声外,众禽面面相觑,瞠目张口,纹丝不动,足半刻有余。 半晌回神的珍珠惊呼中抓起小朗,痛心疾首地叫道:“世子?你怎么又!” 继而猛然将视线转向妖尊,柳眉倒竖,纤指几乎要戳到妖尊脸上,“你,你为何要做这么下三滥的事?我凤凰族的世子到底哪里开罪你了,要你这般毫不留情夺他的仙修,你,你……” 她情绪激动,语到末处,竟已是哽咽不能成声,眼中凝泪,不胜难过地凝着手中的小灰毛球,奈何此球可不懂她心意,极不识趣地左右挣扎,硬从她掌控中飞出,跌跌撞撞地重新回到妖尊身边,一缩头一奋腿,便钻如被下不见踪影。 珍珠哑口无言,身后的两名女仙当是年纪尚幼,见状皆忍俊不禁地掩口而笑,珍珠大怒,厉声斥道:“无礼!你们想被贬下凡尘是不?” 两女仙慌忙肃容低头,珍珠长吸口气,眨去眼中泪光,冷对妖尊道:“你这下可闯大祸了,随我去见族王吧。” 妖尊虽不知珍珠悲恸难抑的缘由,但也料定今日天降横祸,无处可逃,定了定神,沉声道:“自是要拜见族王以求宽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13 赦,只是,珍珠仙子,小妖如今,实难衣冠齐楚,可否请仙子赐小妖一套衣物……” 说到一半,妖尊只觉那团绒毛在被下拱来拱去,在他腰腹处嬉闹,赤体只觉既暖又痒,折腾得他尴尬万分,要不是尚有旁观者,他恨不得即刻掀被将小朗抓将出来,一时间神情僵硬,备好的话语也胎死腹中。 怔愣片刻才恍然回神的珍珠了悟到妖尊的弦外之音,再看那高贵的世子躲到绣被之下,状如藏笼之鸡,顿时哭笑不得,两颊更是飞起红晕,恨恨吩咐底下小仙:“去取套正式的衣物来,服侍这位凡世的司晨君穿戴齐整,再领来见我!” 说罢珍珠转身即走,小仙们不敢怠慢,依令取来衣物。 妖尊谢绝了服侍,半刻钟之后,肩上蹲坐着小朗,由珍珠等仙子带着,一路穿过云雾缭绕处,远远望见一处金碧辉煌的巍峨宫殿,珍珠伫足转头,道:“待会见了族王,你就将你与世子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来,千万不要隐瞒……若是九凰仙子在场,她如果动手,你,你肯定打不过,估计连躲都不易,见势不妙,一定要及时搬出‘碧灵龙仙’的名讳,切记!切记!” 珍珠脸色凝重,显然不是玩笑,妖尊点头,回以感激一笑,忍不住问:“那位龙仙,可是世子的生母、凤凰族王妃?” “生母倒是,”珍珠轻叹了口气,“可惜却不是王妃,不然世子也不至蒙尘俗世,倒给你这妖怪捡了个便宜。” 妖尊无语,这便宜捡得还真是不堪,白白给吃干抹净,无处申冤不提,反倒自己成了罪魁祸首。 入了宫殿,又是好一番兜兜转转,来到一大湖处,湖四周均栽满各奇花异木,湖光水色,暗香疏影,景色幽幽。 湖中心有危石叠起的假山,一六角飞檐翘角双亭半隐于山间,由两座九曲鹊桥相连,妖尊便在此处,怀着敬畏之心拜见了凤凰族的族王。 这位族王稳坐于太师椅中,相貌依稀也不过而立,锦衣华服,相貌堂堂,小朗那双狭长优美的眼显是出自于父辈血脉传承,只是修为阅历有限,尚且不似这族王,目中灵光内敛,不怒而威。 凤凰百禽之王,这族王当然便是王中之王,妖尊区区一下世酉禽精怪,仪不可失,整整衣冠,正要下跪行礼,孰料小朗又来从中作梗,那毛球从妖尊肩头飞起,“叽——”一声刺耳至极的尖叫,以俯冲之势,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妖尊的胸襟开口直钻而入,脑袋朝下,一番挣扎后把两条小细腿也收拢进去,只剩个茸茸的翘屁股向着凤凰族王。 妖尊目瞪口呆,窘迫无颜,简直像自己亲手精心呵护培育大的儿子,一心痴望他光宗耀祖,哪料这小子不争气至极,引见达官贵人竟然吓得当场便溺——当此奇景异事,想想还是自挂东南枝省心。 可当着族王之面,他不好像在南山之中,伸手把那孩子拽出来,一时手足无措,倒是族王不以为忤地轻笑:“都成这样了,骨子里还是憎厌本王啊,本王这父亲当得也可谓一败涂地了。” 妖尊闻言,心中微动,抬眼看族王,只见他精致如描画的眉目里,那份威严已是荡然无存,默默凝望小朗那倨傲的屁股,眼中愁绪满溢,勉强一笑: “你与本王世子的事,本王都晓得了。却不知是要感激你对世子的救命之恩好,还是要责罚你再次令世子大堕仙修好……” “族王公正不阿,便是责罚,小妖也甘之如饴。”妖尊怀里揣着个毛球,索性自行免礼,沉声应道,“只是小妖斗胆请族王解惑,为何是小妖令世子大堕仙修?” “这个……”族王面色有些为难,堪堪开口,倏然冷厉之声如血刃而至:“你使出龌龊下流的手段,引我族那未经世事的世子与你私相授受、同牢合卺,累得他染了你的妖气,修为尽丧,以致连人形都不能保持,你这无耻之徒还有脸狡辩?!” 话音落处,九凰仙子从天而降,她满脸煞气,甚至身形未稳,长袖已然向妖尊挥出,妖尊顿觉气息受阻,一股烈焰从脚下生起,瞬间蔓延全身,他剧痛难忍,勉强支撑着伸手要掏出小朗,小朗已快他一步飞出,“叽叽”地乱叫中,鸟头上的两个小角应声而出。 妖尊见他无恙,正觉欣慰,猛便瞅见小鸟儿刹那间通体透蓝,长“叽”一声,亭台周遭的湖水闻声咆哮,轰轰作响,直冲起十数条巨龙般的水柱,盘旋而上,震得这湖心亭也仿佛摇摇欲坠。 “你还护着他!”九凰仙子勃然大怒,银牙紧咬,“看来今天我非得替你爹娘教训下你了!” “仙子息怒!”妖尊看九凰仙子平摊的掌心中已聚拢白炎,心中大惊,唯恐小朗因而受伤,他修为本就在场之中最为低微,遭上等仙术灼身,此刻急虑攻心,更难自保,妖魂遭创,百骸欲散,几乎是要连站都站不稳,眼见小朗以巴掌之大的身躯,犹如老母鸡般展开双翅护于他胸前,心中实在苦甜参半,闪念间竟是想,即便被打回原形,身遭屠戮,成凡人宴席上的佳肴美味,与小朗这番经历,此生也是不枉一回! 族王见状,眉头一锁,刚抬手欲阻止九凰仙子的熊熊怒焰,骤然之间,湖中龙柱顿时消失无踪,飘雨如丝,点点清凉,洒落在妖尊身上,那原在他身上如狂蛇舞动的火舌不多时便减缓,直至熄灭。 妖尊终得解脱,不由脱口道:“碧灵龙仙?” 第十二章 这个名字一唤出,无论族王还是九凰仙子,面色皆是一变。 妖尊虽被弄得发际衣衫尽湿,却也总算摆脱了烈焰灼身之苦,神情为之一松。 已成雏鸟状的小凤凰拍打着只有灰色绒毛的翅膀过来,绕着妖尊左右上下地转悠,妖尊摊开掌,他便落在其掌心,歪脑抬头,不眨眼地看着妖尊。 “我没事……”妖尊低声安慰道,“你呢?” “叽——”小朗应了声,扑棱着翅膀再次飞起,面向深湖,湖面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条妖尊曾见过的小蓝鱼,小蓝鱼摆动着尾巴,向亭内游来,却又停在只有数尺远处,朝着众禽鸟挥了挥胸鳍,纵身便跳入湖水中,不见踪影。 九凰仙子快步至亭阑前,探身下望,只见水面平静无波,连一丝涟漪不见,她神情倏尔变得茫然惆怅,喃喃道:“你还是连现身一见都不肯么?” 妖尊在旁听得清楚,只见这适才盛气凌人的仙子愁绪尽现,目中晶莹,又听她这话,不禁暗暗称奇,转看那始终端坐如仪的族王,他身虽未动,然眼神发直,显是心中亦有所感,只是不若九凰仙子那般情感外露罢。 半晌后,族王叹道:“你也别难这小妖了,看来他倒很对碧灵的脾气。” 九凰仙子湿润的双眼即刻蒸干,转而跳出烈焰火花来,她撇了撇嘴,刚要开口,被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7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17 条羊肠小路曲折至深处,两旁林木密密麻麻,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罕有人迹处,则易生妖邪,妖尊定神,果然感受到一股妖气。 他将小朗藏入胸口开襟中,同时低声叮嘱道:“一会儿我来对付就好,你不要胡乱出手,听到了么?” 小朗歪头一叽,问了个为什么,妖尊看着那对乌黑透亮的眼,淡笑道:“你是仙,对付妖,胜之不武。” 这个解释让小朗满意,他乖乖地在窝在妖尊胸前,只把头探出观望。 那声音未响,从左侧又传来数声异动,对方又是数支暗箭射出,妖尊身形疾闪,一一避过,顺手折断一根长枝,握于掌间,即成□□。 他滑至紫绿箭矢来源处,两手执枪,大喝一声,由左往右,横扫千军,凡枪势所过处,林木轰然坍塌,杂草伏地不起,霎时间,便清出弧状的空场来,视野一览无余。 那暗地出手的恶妖来不及逃窜隐匿,从树上半摔半跃下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妖尊那枪尖已直抵他的咽喉,他稍稍一动,便觉喉头微痛,伸手摸去,指间俱是鲜血。 “叽叽,叽叽——”小朗适时为妖尊欢呼,上下鼓动着翅膀。 “你是……”妖尊盯着那偷袭的妖物皱眉,“鸩妖?” 鸩是名扬四海的毒鸟,亦为猛禽,眼前这鸩所修成的妖,外表看来未及弱冠,少年身材,单薄轻盈,生就瓜子脸盘,无棱无角,眉纤眼长,弯若月牙,鼻嘴皆是小巧玲珑,独一对瞳仁发赤,诡异万分。 那鸩妖听妖尊喊破他的原身,嘿嘿两声干笑,却对妖尊视若无睹,向那小凤凰挑衅道:“你还是只凤凰!切!连人身都变不了,靠一只公鸡保护?” 这话小朗当然不爱听,他可是以一鸟之力大战彪悍的肥鹅,什么时候需要过……嗯,媳妇的保护? 他从妖尊的胸前飞起,扑向那鸩怪,两个蓝色小角再次从毛茸茸的头顶冒出,红蓝两光虽弱,却明显可见,交错相映。 妖尊猛然省起临别之际李元的话来,失声阻止道:“小朗,不行!” 他本能地上身前倾,带着□□往前一送,力道却是弱了不少,那鸩妖正等着这个时机,抢得先机身形暴退,同时双掌翻起,“嗖嗖”数声,几道紫绿光芒乍现。 妖尊连连抖动枪头,将鸩妖的袖箭扫落于地。 鸩妖早已借机后退到密林入口处,见状大笑:“蠢凤凰,你真还不如一只野公鸡!” 不想他话音未落,忽觉脚下异乎寻常的灼烫,两团似有生命的烈焰已然烧至其脚踝,他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跺脚,却怎么也消散不去,反在眨眼间,火舌蹿到小腿处。 “米粒之珠,也现光华——”一声压抑怒意的冷笑令鸩妖抬头,只见妖尊身边竟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五官俊美,可谓生平未见,可惜眉眼之间戾气流转,杀气腾腾,全不似清心寡欲的仙。 鸩妖心胆俱裂之际,不由脱口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化作人形?” 妖尊心念一动,即刻追问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他将□□收势竖起,却向鸩妖的方向步步紧逼。 面露痛苦之色的鸩妖缓缓后退,双目死死盯着妖尊,两手负于背后,攥紧两支袖箭,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此时凤凰的火焰已快到他腰部,他几乎要聚集大半的妖力方可抵御仙火灼噬,正在鸩妖暗自痛悔轻信冒失,如今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闹不好小命都要丢了的时候,倏然间,那凤凰单膝跪地,火焰即刻消退无踪! 鸩妖大喜过望,毫不迟疑地射出袖箭,头也不回地蹿入林中。 妖尊猛然回头,竟见小朗双手抱头,单跪于地,适才逼人的气势已荡然无存。 “小朗?怎么了?”疾呼中妖尊奔向小朗,他胸口的护体仙印似得感应一般,金光乍现,将两禽统统罩于其中。 凤凰晃了几晃,斜倒在地上,妖尊赶到将他扶起,见他满脸汗水,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周身微颤,体热异常如烙铁,不由心中大急,把小朗搂抱于怀间,却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急出一身汗来。 不多时,妖尊只觉自个身上也躁热难当,仿佛猛火炙烤,然他留意到小朗脸色的好转,心中隐约有些明白,虽体内似血液沸腾,仍不肯撒手,将小朗拥得更紧。 那仙印不再持续发光,忽尔暗去,稍许又亮起,只是中间淡去的时间愈发长。 渐渐地,妖尊感到滚烫缓缓退却,每当那仙印淡去,便像带走了一些恶意的热度,他就着拥抱小朗的姿势,在林中小道苦熬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小朗的脸色恢复了平和,枕着他的臂弯沉沉睡去。 而仙印也恢复如常,重归沉寂。 妖尊长舒了口气,庆幸那鸩妖给小朗的神力吓破了胆,没有再杀个回马枪,否则以他们适才的处境,真就是烤架上的鸟,任其宰割了。 他低头看向小朗,恢复了人形的少年略有些憔悴,依旧丰神俊朗,刚刚的劫难令其脸色未复,衬出薄唇犹如涂朱,艳色难当。 不知不觉便俯身低头,轻轻在小朗嘴上一亲的妖尊,直到完事,才如遭闷棍,半晌反应过来所施的轻薄行径,见小朗没有苏醒的迹象,边暗骂自己未能坐怀不乱,边把小朗负于背上,继续前行。 这一路却再无事发生,慢行了又有一个时辰,总算是见着了人迹,妖尊最先遇上的是偕两子进山砍柴的中年樵夫,父子三人衣衫褴褛,山野粗鄙之人,父亲却懂礼通情,唤着儿子们让至小径一侧,由妖尊等先行过去。 妖尊向这父子仨做感激的颔首,越过他们走了几步,忽听后面有人发问:“公子留步,您背上的这位小公子,是摔伤呢,还是为猛兽所害?” 听那樵夫语带关切,妖尊不愿拒人千里,便回身答道:“多谢大哥相问。在下这幼弟平生首次出远门,许是水土不服,前些时日高热不退,如今已是好了不少,只不过仍是精神不济,贫乏无力,翻山越岭把他累着了,在下这才将他负于背上。” 中年樵夫听罢,啧啧一叹,先向两个儿子各瞟了眼,才又对妖尊道:“公子就当我多事,从这再走个五六里路,便是我们柳林村,村东头有位高明的大夫,姓姜,您不妨带令弟去他那看看,说不定服几贴药,再休息一阵,便能下地行路了,也用不着您劳累辛苦。” 妖尊心道,我背的这凤凰,要找人间医士也该找给鸟治病的,杏林高手再有能耐,也肯定药不对症,但他仍感激樵夫的拳拳好意,空出手在身上摸索一阵,想要馈赠些财物给那樵夫,那樵夫却像看明白了他的意图,哈哈一笑,领着两子扬长而去。 妖尊正要出声,背上的小朗却不安地动了动。 第十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18 六章 刚刚苏醒的小朗仍有些恍惚,妖尊将他放下,他身子轻轻晃了晃,茫然的目光瞟向妖尊,如大梦乍醒,呆然无焦,全无之前遭遇鸠妖时的赳赳英姿。 妖尊扶住小朗肩头,微微一摇,关切地连唤其名:“小朗?小朗?” 难不成转换了形态后,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若这般失魂离魄频发,莫说什么重入仙道,只怕连寻常日子都难过——妖尊正自惴惴,幸好小朗已手按额角,软软地靠住他,呻1吟着道:“头……头好晕……太阳好扎人,我们到荫凉处去好不好?” 暗暗放下心来的妖尊忙应了是,半搂半搀着小朗,离开山路,往密林中去,走不多时,就听见前方传来潺潺流水声,妖尊喜道:“我们到水边去歇歇。” 小朗身上的热度已有所减轻,但仍未复常态,似乎连气力也衰竭到极限,恹恹不语,仅是虚弱地点点头,整个人身就仗着妖尊的提携支撑向前行着。 半盏茶功夫后,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出现在两禽面前,水汽迷蒙,凉意袭人。 妖尊将小朗安置在溪边的大树下靠干而坐,自己则上前去,用“隔空取物”的妖法找来一牛皮水袋,满满装上水,提至树下,就地坐到小朗身边,将水袋递将过去:“喝点水,应该会好过些。” 小朗此时正倚着树干闭目,听到声音方又睁开眼,他眼唇皆彤色如燃,两颊若飞彩云,粉润生辉,衬着白皙少年的清俊相貌更加出尘绝艳。 妖尊哑然低头,听着少年咕咚咕咚地喝水,等声音停歇了,他又起身道:“我再去帮你装些。” 他向小朗伸出手去,头却未曾抬起,不想没等到喝空的水袋,倒是被一把蛮力拉过去,妖尊一惊,尚未回神,上身已然被小朗圈在了怀中。 少年眯眼轻笑:“你说,要我嫁你?” 妖尊闻言大窘,可怜他只能对茸毛弱身的小雏鸟说出那大胆无畏的话来,现在面前的少年光是颦笑便足以让他怯于直视,再听这轻佻、却莫名悦耳的声音,他甚至恨不能钻地土遁而去。 “怎么不说话?”少年将妖尊箍得更紧,口气中笑意不减,却带了细微的急迫,“是不是你的意思,要我嫁给你?” 深吸口气,妖尊定神,低声道:“一诺九鼎,既然,既然你还记得,当然,当然这便是我的本意了。” 说到最后他声低如蚊蚋,“莫非你不愿意?” 这话出口时,妖尊自觉虚度百来年的岁月,阅历再厚,一路江湖风雨,却仍磨砺不出平和淡然的心性,这凤凰少年莫非还真是他的劫数? 浅白一句疑问,他心中竟就翻江倒海,百般滋味,难解难辨,怕的就是少年一个“悔不当初”。 少年没有即刻回话,腾出单手,细细抚画妖尊的眉眼,气息渐炙时,他眼眸中的赤红更显深沉,原本的锋芒内敛消散。 “是你该嫁我。” 忐忑不安地候了半天,又给少年吃了半天豆腐,却得了这么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妖尊啼笑皆非地瞪着少年难掩得色的脸,抢过水袋,欲起身道:“我再去打些水来。” 身未动,少年出手如电,再次阻止了他,忿忿地哼道:“嫁娶之事,哪能如此随便?说清了再走!” 他仰脸向妖尊调侃地一笑,口吻似悻悻般,“下次你是不是又得对着我未长成的真身才肯施舍些好听的话来?” 妖尊给这少年的胡搅蛮缠——一针见血折腾得毫无办法,无奈气结道:“好,好,那就我嫁你,你做上门婿,这算扯平了不?” 少年纵声大笑,拉扯着妖尊,齐齐倒在杂草丛中,他则翻身弹坐起,复就势一压,笑声几从肺腑而出,蛊惑灵动若乐圣神手,轻而易举,随心所欲,挑拨心弦成春曲悠悠。 妖尊心知不好,待那少年的热舌舔舐他的耳际,奇痒入骨中,他忍不住道:“你……这光天化日,你也是祥瑞之徵,怎么能这么,这么……” 他未能及时觅到合适的形容,少年已然驳斥:“我不过是要些彩头,有什么不妥?” 可惜妖尊已无法就少年的强词夺理再说出些什么来,少年除了他纵情巫山云雨时的啧啧声,叹息声,以及配合媚态的气喘吁吁外,什么都不愿再听了。 许是离了丹穴之山那令两禽都不大自在之地的缘故,在这杳无人迹的山野林间,倒是恣意妄为地放肆起来。 少年一番热吻,巧舌连舔带舐,合着贝齿轻磨柔噬,双唇淡吮重吸,直把妖尊亲得头晕目眩,身心两忘。 他不再像初回仅作被动之应,揽过少年,由上而下抚着他的背,不觉掌心愈热,愈发心旌摇曳。 待少年将两禽衣衫统统除去,再次赤诚相对,妖尊不由噙起一丝微笑,环抱住少年肩头,似喃喃自语:“小朗,传闻总道妖性本淫,我原是反感至极……如今才知……” “你若愿天天予我欢好,我还是随你化妖吧。”少年扬眉应答中,攻势已锐不可当。 (这个空该怎么填,自行想像吧@@以及,或许,可能,会放在wb上……顺便我承认这括号里的每一个字都是用来凑字数的,那又怎么样?哼,怼我吧!连读者都没几个的作者是大无畏的!) 云消雨歇时分,尽情缱绻之后却仍不愿就此分开,少年指玩着适才情1事中,妖尊饱受雨润滋养的胸口红茱,慵懒轻笑,轻捻其一戏道:“熟透了,便是我的珍肴。” 他目光在妖尊修长结实的身躯上留连不舍,从遍布累累情痕的上身,到柔韧有力的蜂腰,直至鼠蹊,长腿圆臀处,真是每一处都可谓珍馐美馔,令他食指大动。 他就不该是只凤凰,合该是只饕餮,少年心中如是琢磨。 妖尊到底年长,且在人间时日更长,远不如少年这般放浪形骸,他一心一意地迎合少年,钟情于这被贬入凡间的小凤凰,虽是下了决心,到底多年矜持自律,此时合欢已毕,再见那少年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仿佛下一刻又能胃口大开地把自己清炖红烧了大快朵颐,头皮顿时发麻,干咳一声,抢过衣物,道:“你没事的话,我们,继续上路吧?” 他生怕少年不同意,忙不迭又补充道:“早日回到南山,也好成你我的……你我的大礼。” 少年见他慌乱,暗自好笑,两禽于飞,携云握雨,该做的事做了两遭,为何他的司晨君仍似新妇般不改羞颜? 难不成非得自己重回那雏凤之形才好?可是现在就算自己能化身为鸟,那也是光芒四射、身披五彩的凤凰—— 听妖尊话里话外之意思,是不打算返回丹穴之山,归列仙班,作一对比翼双1飞的仙鸟,而是要少年与他同游人间,固守南山,共筑爱巢了。 少年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他素来对得道成仙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19 淡漠以视,更为凤凰乃盛世祥瑞、四海升平之征而嗤之以鼻:瞧瞧丹穴山中那各怀鬼胎的长老们,以及他那掩耳盗铃却犹不自知的堂兄! 族王之位有什么好? 父王连心爱之人都保不住,任少年的生母碧灵仙子魂飞魄散,要不是九凰仙子挺身而出,耗尽仙力,以涅槃之火留住那一星半点魂魄,碧灵仙子就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 只是九凰仙子这般孤注一掷后,自己修为大损,在昆仑山沉眠甚久。 而自己,眼睁睁看着父王的族人害得母亲几乎万劫不复,原是一意孤行,要舍去凤凰身份,自堕魔道,以求彻底断绝仙缘。他不惜逆天而行,催动雷火劫数,若不成功,便粉身碎骨。 但不想,龙凤之血,非同小可,居然让他熬住了劫难,白受一场苦痛,凤凰还是凤凰,只不过成了只忘却前尘往事,连人身都成不了,甚至连话都只会“叽叽”的雏凤。 可也幸得如此,方能遇见这南山妖尊,他这司晨啼早的大公鸡。 丹穴之山,不归便不归吧,反正那里除了九凰大皇姑,也无可留恋,少年盘算道。 九凰仙姑在重逢之初,告知了母亲之事:母亲魂魄仍在丹穴之山,经仙境清气润泽,如今已可化作小小鱼形,算是有了实体,只是她被凤凰族伤害至深,轻易谁也不见,包括族王与挚交九凰仙子。 待到安定之后,修为恢复,少年便决意把母亲的魂魄带出丹穴山,到时再寻机缘,让母亲重化龙形人身。 到时一家团聚,就在妖尊的南山上逍遥度日,如果母亲想要孙儿……嗯,他会想办法的,他这爱侣,像是对父职兴趣颇浓,当日也曾将他作子弟般,热衷抚育教养。 思及此,少年觑一眼妖尊,心下得意:如今换了我来宠你,也是一报还一报了。 妖尊不明所以,只觉恶寒,幸好少年并无其它异动,在他的执意下,两禽借着溪水净了净身,这才穿戴齐整,打算重新开拔。 刚要动身,不想又节外生枝,从密林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救命啊!” 第十七章 紧随“救命”之后,是一声长长的凄厉惨叫,妖尊不及跟少年招呼,纵身跃入密林,飞快地奔向声源处。 片刻后,只见眼前出现一头棕色巨兽,足有一人半高,体态似熊,然嘴两侧各生有锋利獠牙,形如匕首,长约三寸,露于上唇外。 适才呼救的女子就是被这巨兽踩在足下,不见动弹,也不知是死是活,估摸是凶多吉少。 妖尊眼见形势危急,怒喝一声,长1枪再度握于手中,飞身跃起,枪尖抖动,往巨兽的胸口直刺过去。 那巨兽暴嚎中,两前掌左右狂扇,在它身前即刻风沙骤起,尘土激扬,妖尊不防这招,登时两眼迷离,不由自主地闭了一闭。 电光火石间,那巨兽毫不恋战,迅速抄起女子,扛于肩头,大踏步往林间深处而去。 它体型虽巨大壮硕,行路却异常迅速,就妖尊的眨眼功夫,已然到了数丈开外。 妖尊急起直追,此时他已然察觉到,这并不是头普通巨兽,适才它双掌挥动,便掩饰不住溢散的妖气,如今再疾驰奔跑,那身上更是一路飘出浓厚腥臭味道的妖气—— 这是头杀戮过人命的妖兽,只怕是出洞觅食,恰好偶遇那不知缘何入山的女子,送上门的食物断无放过的道理。 妖尊心知若是跟丢了,那女子绝无生路,当下不敢稍迟,尽全力追赶。 那巨兽风驰电掣地夺路狂奔,正如妖尊能感应到它的妖气一般,它也从妖尊身上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自忖不敌,仗着对林间地形熟悉,左拐右绕,上蹿下跳,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妖尊,愈发心浮气躁起来。 它不觉转头后望,一时耽误警觉前路,说时迟那时快,堪堪一分心,脚下立时被某物牢牢牵绊住,那巨兽本来速度极快,此刻理所当然地重心不稳,猛向前扑倒,“轰隆”声后,硬是在林间砸出一个浅坑来。 而它扛于肩头那女子立马飞出,眼见就要重重摔落于地,冷不丁从林侧斜插出一人,稳稳将那女子抱于怀中。 妖尊也在此时赶到,长1枪一挺,枪头擦着巨兽的颈项直入地中,跟上一脚踩住巨兽的背脊,他定了定神,抬头看那几步开外的半路客,扬声问道:“兄台,那女子可无恙?” 出手救人者是个年过弱冠的青年男子,方巾长衫,一望之下,并不像个会出现在深山密林中的猎手或樵夫。 饶是细看之下,此人生得也算是眉清目秀、丰额润颊,就凭刚才他展露的那手,妖尊也不敢放松了警惕,枪头虽朝下,枪杆仍紧握在手。 青年男子却不理会妖尊,他屈身将披头散发的女子放下,探她鼻息,又抬手切脉,轻轻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小巧的紫色葫芦,拔开塞口,倒出一药丸,掰开女子的嘴,将药丸喂进去。 妖尊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年的动作,青年把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平躺,这才直起身来,向妖尊一拱手道:“多谢阁下对红璃的救命大恩。” 他声如清笛,宛转悠扬,极为悦耳,话甫出口,妖尊枪下那巨兽紧随着长啸嘶吼起来,怒冲云霄,声震四野。 妖尊细听之下,哑然无语。 那巨兽尚不能作人语,但这番狂嚎却道尽委屈与愤怒:“大胆登徒子!还不快放开本姑娘!该死的长虫子,你不要脸!不要脸!” 她边吼边边把蒲扇大小的巨掌往地上重重连拍,震得地动山摇。 妖尊这才晓得这身形庞大的巨兽竟是位“姑娘”,“姑娘”一撒泼,他顿时慌了神,毕竟脚踩“姑娘”背这事,纵使人家千般不对,也不该是个汉子所为,忙收了脚,拔了枪,讪讪道:“呃,这位熊小娘子如何称呼?是你先伤人,不对在前,也怪不得在下下手未分轻重。” 巨兽得理不让禽,爬起来冲着妖尊龇牙咧嘴,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声咆哮,那青年男子冷笑着打断道:“我不要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加害红璃,真当我是面团,任你们搓圆捏扁?” 适才已听见巨兽喊青年男子“长虫子”,然妖尊无论怎么留心,始终感觉不出男子的妖气。 青年男子显然看出妖尊的疑惑,不情不愿地道:“阁下既是红璃的恩人,我也不瞒阁下,我生父是凡人,生母……便是此处的一条白蛇妖。虽说有妖的血统,却和常人无异,不过能驱动些蛇虫,就这点雕虫小技罢了。” 他话到此间,恨恨地瞪了眼那巨兽:“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倍受这妖物欺凌!” 巨兽闻言,拊掌大吼,却是道:“姜长虫!你最不要脸!明明与卓姐姐订下婚约,还要和这个女人纠缠不休,混蛋,混蛋!”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20 青年男子脸色难看,反唇相讥:“那是先父在世时的随口一说,算不上婚约。再说,就凭卓小姐那厚貌深情的人品,以这般手段对付红璃,我也不可能娶她!” 妖尊在旁算是听明白了,闹了半天,原来这巨兽姑娘是替那不知何方来历的“卓姐姐”强出头,教训报复横刀夺爱的女子呢。 只不知那“卓姐姐”是人是妖——然而事态进展如此,妖尊放下心来,并不是什么妖怪害人,那 巨兽姑娘要动了真格,刚才一掌下去那红璃只怕便已成肉饼。 他不耐烦再听这无谓的争执,趁那巨兽和半蛇人你来我往,互逞口舌之快时,悄悄离去,此时他才猛然惊觉:小朗没有跟来! 这是怎么回事? 神仙与妖怪的能耐几乎判若云泥,小朗尽管被贬下凡,仙力还是保有不少的,要不然也无法在鸩妖来袭之际恢复原身。 他没道理把自己跟丢才是。 妖尊心头一阵悚然,他强自镇定下来,沿着原路往回走去,慢慢搜寻,同时扬声高叫:“小朗?小朗?” 不想直走到他们不久前鹣鲽缠绵的溪水边,仍未见小朗的踪影,妖尊这下彻底是丢了魂失了魄,呆呆地注视着溪水,怔了好一阵子才清醒来过,只觉心脏狂跳,两膝头发软。 他犹不死心,沿着溪水畔,足足找寻了大半日,直到日头从东到正中,又慢慢西斜,他喊得连嗓子都哑了,却依然没有小朗下落的半点蛛丝马迹。 眼见着太阳有半个沉入了远山,暮色苍茫,妖尊浑浑噩噩地在林间踯躅,两眼不敢多做瞬眨,心头只盼下一刻小朗会倏然降至眼前,打趣他,取笑他,若无其事地告诉他,因为他不肯唤声“夫君”,这才会有意令他焦灼,好教他得知,原来他心中竟是早已放不下那只小凤凰了。 然而直到天黑,小朗仍然连影子都没有,妖尊正绝望到不知如何是好,忽又听见一阵熟悉的吼叫声,又是那巨兽姑娘现身了。 妖尊郁郁寡欢,不欲多管闲事,本打算避开,谁料,那巨兽的叫声却由愤怒而惊惧,到最后几乎近似惨叫。 同日内连逢两回女子遇险,妖尊到底是妖,他做不到厚此薄彼地见死不救,一咬牙,悄无声息地便顺着声源处潜去。 月上西天,柔光似水。 这份清晖之下,林中一幕却血腥残忍,那巨兽倒在地上,不住打滚,嘴里呜咽哀嚎,不绝于耳,在她身侧不远处,掉落着她的两个蒲扇式的大掌。 有人已生生将她的两掌砍断。 罪魁祸首提着滴血的利剑,狞笑着,提脚跺向巨兽的胸膛,巨兽痛嚎,目中霎时滚出两行热泪来。 藏身于密林草丛中的妖尊忍无可忍,掌中长1枪奋力一掷,枪头带焰,呼啸着扎向那行凶者。 此人闻声抬头,爆喝中举剑格挡,弹开妖尊的长1枪,也被逼退两步,咬牙切齿地站定,一道雷 咒直劈向妖尊的藏身之处。 妖尊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心中却不由苦笑,小朗丢了,雪上加霜的是,自己还去主动招惹了个降魔除妖的老和尚。 第十八章 那老和尚白眉若雪,眼大如牛,悬鼻海口,五官虽谓端正,却满面狰狞之色,忝无半分佛门子弟的慈悲,他一晃手中利剑,脚踩那巨兽的身躯,阴恻恻地笑道:“今夜是妖邪横行时刻么?这一会功夫,就遇了三只妖,恰好血祭贫僧这口宝剑!” 话音落,他倒提利剑,剑峰迅如闪电,直插入巨兽的胸口,巨兽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那老和尚恍若未闻,拔剑再刺,接二连三,血溅四起,直至那巨兽无法出声,只剩下重重的喘气,“她”紧闭双目,已不再有泪水流出。 妖尊躲在密林中看得心如刀割,明知此时出面讨不了好去,到底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住手!”,同时以妖力驱动长1枪,戳向老和尚面门。 老和尚暴叱声“来得好!”,身形略退,利剑飞回,对着妖尊那气势汹汹的枪头狠力一削,两刃相接,登时炸出串串火花。 妖尊趁隙欺身而进,拽住巨兽的两腋,往后一抛,同时用上妖法和巧力,让“她”脱离这凶险之处。 刚重新站定,就听那老和尚喝声“破”,妖尊就见自己那凌空的长1枪困于数道剑光之内,转眼便被截作数段,落于地上,尽化灰烬。 “妖孽,看你尚有什么本事!”老和尚桀然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这枪是妖尊以内丹聚气修炼而成,如今被这秃驴毁得如此彻底,妖尊暗自痛心,不过他却也发觉,这老和尚厉害归厉害,却仍是凡夫俗子的肉身,只消应付小心,尽管并无胜算,脱身倒是不难。 当下他冷静下来,向老和尚冷冷一笑道:“你开口‘妖物’闭口‘妖孽’,自个这般嗜血好杀,就不怕所作所为,玷污了佛门的无垢?” 老和尚嘿然不语,双手一负,利剑飞起,在他身前一分作五,剑尖对准妖尊,蓄势待发。 “你这般伶牙俐齿,山人倒是要看看,到底真身是什么妖物。” 将自己防备地滴水不漏后,老和尚方从僧袍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往上一抛,铜镜中投出道寒光,笼住妖尊。 妖尊冷笑,认得这是仙器照妖镜,他妖力深厚,自不会为其所伤,更不在乎为人窥破真身,只一瞬不瞬地凝注着老和尚的一举一动,唯等他稍事松懈,便趁机逃遁。 不想这机会居然来得轻而易举,那老和尚倏尔面露疑惑之色,似发问又似喃喃自语道:“你不是妖物?你是什么东西?” 贯穿他身上的杀气骤减,虎视眈眈的剑尖也略略垂下,妖尊见机不可失,猛然拔高,从旁蹿过老和尚,反身欲用妖力所化的金针将那敌僧暂定在原地。 然还未出手,妖尊眼角忽瞟见一物,大惊之下,生生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原来老和尚背后,负有一包袱,包袱外面,竟然用“捆妖绳”倒挂着一只……灰扑扑的雏鸟。 妖尊深疑有诈,再定睛细看,不禁肝胆俱裂,怒从心起,那被绑着两条细腿悬于包袱外的小鸟儿,正是他苦寻至日落而不见影踪的小朗! 如今小朗毫无生气,一动不动,全然似猎人狩猎归来的死物,妖尊长啸一声,强行催动内丹,重新幻化出两杆枪来,一枪正面刺,一枪由上而下扎,老和尚转身飞袖,剑群如雨,霎时间只听得兵刃在空中不绝于耳的碰撞声。 白光成团,混战中,妖尊觑见老和尚全神贯注于当下战局,便暗暗从地上招来一不大的石块,握于掌中,同时操纵双枪,交叉成守势,且战且退。 老和尚见状大喜,他虽惑于妖尊身上诡异的混沌之气,但显而易见,这不知何方神圣的货是有心与他搏杀个你死我活,苦战得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21 对方退却,顿时不作它想,摘下念珠串,口念佛号,便要将妖尊斩杀于剑下。 不意妖尊就等这一刻,攻势一发,自身守备便余力不足,破绽顿生。 妖尊将双枪横扫,尽数弹开群剑,手中扣着的石头电光火石间朝老和尚的面门一投,石头呼呼生风,旋转而去。 老和尚本当妖尊已然力竭,立时大惊,只当是妖尊另有神器傍身,闪避已是不及,千钧一发间拼出全身气力,再化出一剑,从长袖中飞出,迎战石块。 与两枪缠斗的群剑攻势顿时缓了缓,妖尊即刻令其中一杆枪降下,绕至老和尚身后,轻轻巧巧地一挑,便将老和尚的包袱,连带着包袱外垂吊的雏鸟一并挑上枪尖。 妖尊见目的已达,不愿恋战,把犹在迎战的长1枪一收,诸剑失了目标,在空中停滞,须臾齐齐向妖尊追来。 妖尊并无惧色,身形连闪,眨眼便到老和尚身侧,老和尚伸手来抓,妖尊弯指成爪,准确无误地把老和尚手中的佛珠划断,一击得手,飞速后退。 老和尚勃然大怒,顺手便朝撤离的妖尊掷出数个散落的佛珠。 那佛珠与妖尊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密林深处,老和尚默念收剑诀,伫立原地,白眉紧锁,思忖道:这物明明身上带着强盛的妖气,尤其战斗时节,根本是只修为不低的妖物—— 却为何照妖镜非但照不出他的真身,反而被一股不同寻常的仙气给震慑地丧失了功能? 仙妖同形?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就如正邪黑白,截然分明。 老和尚转而琢磨起妖尊那冒险之举的目的来,难不成那奇异妖物与他在林中顺手收服的雏鸟小妖有什么关系? 尽管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妖鸟的雏仔,但那只小鸟,毫无疑问是个妖,必须斩草除根的妖。 老和尚吐纳一番,越想越是不甘心,重拾起佛珠,再成一串,挂于胸前,疾步向妖尊消失的方向追踪而去。 再说妖尊成功将小朗救出,一心远离危险,未料两颗佛珠如火石骤至,他疾闪开一颗,却被另一颗砸中左肩,顿时痛入骨髓。 然他不敢慢了速度,咬牙紧抱着包袱及其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小朗,他不敢妄动妖力,生怕老和尚察觉追来,只靠两腿,狂奔飞驰,冲到半山腰处,搜寻到他安置那巨兽的地方,方才停下。 他小心翼翼将小朗放在掌心,跪地俯身察看,见小灰鸟的胸脯犹在微弱地一起一伏,暂时松了口气。 再上下里外地检查,并不见外伤,但小朗的仙气却几乎全然消失,妖尊不由又提心吊胆起来,摸了摸小鸟头,仍不见他反应。 他正寻思办法,忽听脚下一声弱如蚊蚋的呻1吟,这才想起那身负重伤的巨兽,忙转向“她”,触目之下,暗自绝望,这巨兽气息奄奄,不但外伤致命,伤口还被“除妖粉”所玷,血肉模糊,溃烂至骨,妖气已若游丝,纵是臻至化境的万年妖魔,也难将“她”救回。 那巨兽显也知晓自己的命运,“她”眼巴巴望着妖尊,断断续续向他道:“求……求你,到柳林村……找……找……” “找卓小姐吗?”妖尊不忍“她”垂死挣扎,忙抢了问道。 巨兽已经连点头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连连眨动眼皮,眼中滚出两行浑浊的泪水,缓缓阖上。 妖尊怔然片刻,虽不愿让这同类曝尸荒野,但又怕耽搁时间久了,老和尚追踪而来,他倒不是畏战,就怕到时难护小朗的周全。 权衡之下,妖尊还是狠一狠心,收起抢来的包袱,把小朗轻轻放入胸前衣襟处,转身大步离去。 待妖尊匆匆赶到柳林村,天色已然全黑,除几粒星光遥映着人间,村中漆黑一片,并无亮着光的人家。 妖尊绕了村子近一圈,不见村中有任何可供留宿的客栈,一时怅然,忽感到胸前微微耸动,不禁喜形于色,探手进去,将小灰毛球松松地拢出来。 小朗半开了眼,眼神迷茫,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认出妖尊,惨兮兮地抬头,“叽”了一声,又垂下头去,蹬了蹬两条小腿。 “小朗?小朗?”妖尊看他这般虚弱无力的模样,心如刀割,低低地唤着。 “叽……” 眼是闭著,整个小鸟身不住地发着颤,小朗说的却是“好困”。 妖尊从小朗身上仍是感觉不到半点仙气,他愈发觉得不对劲起来,非但没有仙气,竟是隐隐有些淡淡的妖气。 这是怎么回事? 生怕自己弄错的妖尊寻得村中一大树下,端坐后捧着小朗,凝神静气,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小朗身上,却始终没有丝毫的仙气回复迹象。 倒是小朗的身子不再颤抖了,他在妖尊的掌心里翻了个身,呈肚皮朝上的姿态,两腿自然地蜷起,缩在腹部。 脑袋还惬意地左右蹭了两蹭,小嘴半张,继续沉睡。 妖尊见状哑然,也不知是该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还是该为这妖气隐隐的仙鸟继续发愁。 不过转瞬他便释然而笑,只要小朗平安活着,管他妖气还是仙气,能有多大关系? 这事尽管蹊跷,但目前看来,对小朗似无妨碍,妖尊松了口气,决意在这树下熬至天亮,把那巨兽的死讯告知于“卓小姐”,便行离开。 他刚刚闭目养神,就听不远处一声清楚冰冷的年轻女声:“你手中那鸟,是个妖物。” 第十九章 妖尊一惊抬头,却见半丈开外站着个肩披月光的少女,她垂手而立,神情淡冷,如寒月清晖,几似不食人间烟火。 “你手上的那只小鸟,是只妖——你害怕的话,就把它给我。”少女的语气平稳无波,满是理所当然。 她甚而向妖尊伸出了一只手来,明摆着“拿来”的姿势。 妖尊哑然片刻,坐起身向那少女笑道:“敢问姑娘,你怎么知道这是只妖?倘若真是妖,你要如何处置?” “妖不能与人居,”少女没有收回手,依旧淡淡地道,“他们心地太单纯,会被骗,被骗了转不过弯来,老想着报复,便会被当作害人的怪物,被杀死。” 本存了调侃之心的妖尊闻听少女这番话,竟是愣住了,他默默地打量了一阵少女,只见她穿着打扮与寻常村女并无太多不同,荆钗布裙,唯腰间系一条长至裙裾的束腰带,腰带左侧别着把长约五六存的皮鞘匕首。 “这鸟,不是妖。”妖尊终于开口道,“他是仙,是只小凤凰。” 无端暴露小朗的身份,并不是善策,但以多年为妖的直觉,妖尊相信这少女对“妖”这一隐匿于黑暗中为世人所恶、仙神所鄙的族群,并不怀杀意。 见少女秀眉紧蹙,妖尊将小朗置入怀中,起身正色问道:“姑娘可是姓卓?” 少女一愕,讨要的手掌收回,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22 置于匕首的刀柄处,瞅着妖尊。 妖尊深吸口气,将早前林间遇那巨兽,中间的曲曲折折,到那巨兽惨死于一降魔老僧手中,详详细细地向少女道来,最后说:“那姑娘临终,嘱我一定要找到‘卓小姐’,将她的死讯相告,不知姑娘究竟是不是?” 少女抬眼,轻启嘴唇,似乎想回话,然而两瓣唇却是颤抖不已,她眼中蓄泪,倏尔仰首向天,纹丝不动。 妖尊并不催促,静候原地。 片刻后少女重新低头,除去两眼赤红外,神情已复平静,她冲妖尊点头道:“不错,正是我。她还有什么话留下?” 妖尊摇头:“我赶到时,她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说不出更多话来了。” 少女黯然一叹:“都是我的错。” 妖尊无言,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少女。少女毫无疑问是个肉身凡胎,可从她与妖物相交中的种种坦然姿态,以及一下就窥破小朗的……非同凡响,又似有灵修在身的人,一时间妖尊不禁心生感慨,自己果然在南山隐居太久,不道这九州四海间奇人辈出。 南山——他要带小朗回去,成亲成家。 念头转过,妖尊振作精神,便向少女辞行,不想少女待他走出了几步,忽而提声道:“你手里的那只雏鸟,不可能是仙鸟。” 妖尊讶然转身,目露疑惑。 少女上前两步,探过头来,细细打量在妖尊怀中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朗,甚而皱皱鼻子嗅了嗅,方抬头,盯着妖尊,极为肯定地道:“他身上妖气不弱,仙气也有,却很是稀薄。要么是妖入仙修,尚未有大成,要么就是堕仙。” 堕仙?! 妖尊耳听这个词,心头猛然一跳,继而胸口像是被揪紧一般,令他喘不过气来。 既已经长达数百年的修道岁月,“堕仙”尽管是天上神仙之事,妖尊却也知晓一二。 传闻犯严重触犯天界禁令的神仙,便会被打入凡间,成为“堕仙”,这“堕仙”在人世浮沉,仙修犹在,却少了清澄之气护体,天长日久,即会为妖魔浊气所污所染,体内渐渐沉淀污浊之气。 而清浊终不可互融,龙虎相争,最终的结局便是“堕仙”受不住两强相抗,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但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小朗身上? 难道说连小朗生父,凤凰族王也事存心要置小朗死地不成? 妖尊再度摇头,委实难以相信这卓姓少女的话,但她言之凿凿,神情肃穆,并不似作伪。 见妖尊不肯相信,少女也有些急了:“你若不信,明日一早,可以随我重新入山,找到我那朋友遗体,我将她的妖丹取出。妖丹滋养妖气,这小雏鸟如果因此得化原身,那就证明我说的没错。” 妖丹既是妖魔的内丹,是妖气聚汇所在,内丹若失,性命不存。不过妖一旦身死魂灭,内丹尚能撑过一段时间,此时如有更强的妖将其取出,将其中所含妖力转为自用,确是提升修为之法。 不过若自身妖力不足,便有害无益,易遭反噬。 妖尊沉吟片刻,仰首看天色,东方启明星已然升起,村中鸡鸣声此起彼伏,距离曙光乍现,时已无多,便向少女提议道,不妨现在往山里走,天亮恰好能到那巨兽殒身之处—— 只是,只怕那除妖老僧并不能善罢甘休,万一冤家路窄,妖尊脱身容易,就怕连累这少女。 少女冷冷一笑,眉间俱是不屑,她轻拍着腰间的匕首,道:“他在其它地方斩妖除魔,我是管不着。杀我朋友,我绝不轻饶。” 话语间,她气质再度一变,从最初的冷清如月,成炽烈如火,杀意汹涌,令妖尊咋舌。 这下便成了卓姓少女催促着妖尊上路,妖尊无奈,只好同意,他心中也是忐忑,不知小朗是不是真如这少女所言,体内同时存有仙妖两气。 行至半路,妖尊踌躇良久,终是忍不住问道:“那姑娘可能察觉出在下身上是否存有妖气?” 卓姓少女瞥了妖尊一眼,淡淡地道:“你身上的气息,既非妖,也不是仙,肯定也不是人,谁知道你是什么,也许也跟姜湘白一样是人与妖的混合?那姜湘白恨自己的妖系血脉恨得巴不得投胎,却白痴到没有发现他一心一意钟情的红璃就是个妖!” 妖尊原是对他们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无甚兴趣,听少女主动提及,又扯到自己的来历,便打算索性问个明白。 少女脸色平和,三言两语,倒是不作掩饰,将柳林村的几桩事,以及自己的师承来历,都告诉了妖尊。 这卓姓少女的确是人没错,她被弃于郊外,为一深山中修道成仙的女冠收养长大,自幼便随师傅辟谷修身。 她讲不清师傅的来历,只说师傅本事奇大,可化林木鸟兽为有识能言的小妖怪,少女从小便混迹于妖怪之中,将它们视为玩伴好友,对妖气当然极为敏感。 少女从小便混迹于妖怪之中,将它们视为玩伴好友,对妖气当然极为敏感。 在她的心中,妖与人并无不同,就像山下村中既有心地和善、怜她身世飘零而对她多有照顾的好心人,也有视她如异类、恶行相向要将她驱离的恶意者。 与那巨兽姑娘的交情纯属偶然,最初少女也嗅出那巨兽身上的血腥味,知是个负了人命的妖物,一番穷追不舍,谁知却不打不相识。 少女说到此处,眼神认真地向妖尊道:“她杀人,是因为两个要作妖修的家伙要将她送入熔炉炼丹,她拼死逃出,杀掉那两个家伙,又有什么错呢?” 妖尊默然,郑重点头,回道:“她没错。我无害人之心,人有害我之意,伤及性命的事,自然算不得睚眦必报。” 听他这般回应,少女展颜而笑,咧嘴露出两颗俏皮的小尖牙:“嗯,我也这么说。但是那姜湘白不这么想,他的说法是,人高贵,妖低贱,人可以杀妖,妖却不能杀人——你说,这是不是混帐话?” 她愤愤不平,语气里却分明有些伤心,“连自己母亲也不要认,我倒是想认呢,可惜都不知道哪个才是我娘……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还有那只雏鸟。” 妖尊此时已然深信这少女是在山中长大,喜怒哀乐皆形于色外,至于客套礼数,则一应俱无,他颇喜这少女的率真,毫不介意地回答:“小姓赵,单名让,这小凤凰叫小朗,月朗星稀的朗。” “嗯,我跟师傅姓卓,师傅叫我卓小鱼,是不是很可笑?姜湘白老笑我这名字,但这是师傅取的,我不要换。” 妖尊听这卓小鱼时不时地提及姜湘白,心下了然,知她一片赤诚,尽数系在姜姓男子的身上,不由想起那青年的狠绝之语,只怕这小鱼的心事难遂,暗中颇为她难过。 只是情丝一生,除非自挥慧剑,不然便是千万人反对亦无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5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25 几步,就听那老和尚在背后大吼:“妖孽!速将我师弟变回去!” 卓小鱼刚感到脑后生风,转头只觉眼前一花,老和尚已经连人带锡杖,四脚朝天地跌到一丈开外。 “不自量力。”小朗嗤笑,垂眼看向妖尊时,表情骤变,不屑之情烟消云散,宛若雨霁云开,凤目中柔情千万,缱绻难分,卓小鱼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在小朗催促了两声后,木然举步的同时,期期艾艾地问道:“哎,你真是小朗?那只小妖鸟?” 小朗朝她微微一笑:“我不是妖。不过既然要入妖家的门,也算个半妖吧。” 卓小鱼听得懵懂,她本就胸襟宽广,视人、妖、仙的天堑为坦途,也无意追问妖尊与小朗只见的纠葛,只是适才小朗那神态,不知为何竟让她觉得荡气回肠,人竟也痴了几分,心中只想着:要是姜湘白也能这般看我,我就算立即死了,又有何妨? 她襁褓中便丧了亲,幼年偶得奇缘,被高人接入山中,潜心修炼,与山妖林怪同伍,直至长成少女方回俗世,与那姜家的公子原是指腹为婚,师傅令她前来寻亲,她见姜湘白久入杏林,不问贫富贵贱,一视同仁,本就怀了几分敬意,后又知他原是人父蛇母所生,更添了一份亲切,情窦初开,少女情怀,一线痴恋全系于那姜公子身上。 姜湘白尽管对她始终不冷不热,但卓小鱼总是想着,两人既有婚约,那人也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事来。 孰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期然姜湘白一日救下个妙龄女子红璃。 以卓小鱼的修为,无论那红璃隐藏得多深,她亦能一下就分辨出其似有若无的妖气,那与姜湘白的半人半妖而致妖气不彰不同,是因妖修深厚而习得隐匿妖气之能。 她起初不当回事,及至姜湘白与红璃越走越近,尤其那红璃,浅笑嫣然,媚骨自生,哪是她这长于山中的粗野丫头可匹敌? 而她的暗自神伤被林间好友菲菲所探去,那傻姑娘,竟就仗着一腔热血,试图掳走红璃,为她扫清情路障碍,却万万料不到,遇上那天杀的老秃驴——卓小鱼义愤填膺之际,心下悲凉,千错万错,不还是她看不开之故? 那姜湘白真对她无半点情分么? 今日那阻了那长剑的蛇,是不是姜湘白的法术? 他定有办法救下小朗怀中的爱侣吧? 卓小鱼多少有些惴惴不安,领着小朗和妖尊找到了姜湘白在村中的医馆,同时亦是住处。 此时天早已大亮,农人耕田,樵夫进山,村中孩童也多进了蒙馆,少有过往路人,这本是幸事,然姜湘白的医馆却也大门紧闭,静寂无声,卓小鱼让小朗稍候,她上前去,用力一推,门竟是锁着的。 小朗早等得不耐烦,他生怕施用仙术加重妖尊的不适,只好一路走了下来,到了此刻,耐心早已耗尽,二话不说地用仙力弹开大门,就往里闯。 卓小鱼无奈,只好紧跟在后面,一仙一人见前堂无人,径直往后院寻去。 姜湘白正坐在后院的一棵杏花树下,上身打赤膊,红璃弯腰立于他身后,不知在做着什么。 卓小鱼脑子里轰然一声,整个人动弹不得。 第二十二章 小朗可不管卓小鱼心碎茫然,他大步上前,树下两人皆愕然抬眼,只见一玉树临风的少年,怀中抱着一人,满脸煞气地逼过来,声冷如冰:“蛇妖,先传点妖气给他,然后再疗外伤。” 姜湘白瞪着小朗,表情由惊愕转为恼怒,他脸涨得通红,忍不住拂然起身,就要发难,倏然觑见后边的卓小鱼,冷冷道:“你又来给我找麻烦?” 卓小鱼张了张口,轻轻一咬下唇,没吭声。 他又转向小朗,未待开言,只听红璃一声哀叫,姜湘白顿时感到手掌钻心地生疼,低头一看,手心处竟燃着一簇蓝色火苗,火苗仿佛游离于肌肤之外,灼烧却直入骨髓,再看红璃,那女子已然瘫倒在地上,双手抱膝,泪下如雨,满面痛苦之色。 “你!”姜湘白冷汗霎时湿透衣衫,又气又急,“你怎可对女子下手?” “为何不可?”小朗面色愈沉,语气中更可刮下几层霜来,“女子多长了两条腿?你再拖延,我便升炉把你做了蛇羹,给我司晨君进补。” “卓小鱼!”姜湘白没理会小朗,握住已然变形的手掌,向始终不发一语的卓小鱼咆哮。 卓小鱼一惊,小快步到姜湘白身边,向着小朗,低低地道:“小朗,姜湘白同意了,你放过他们吧。” 小朗也没二话,收了神力,倨傲地盯着姜湘白。 姜湘白无奈,心知敷衍不过,那原本泣声阵阵的红璃此时没了声息,已是昏迷不腥,只好在咬牙切齿中领着不速之客入了后院一间专供诊疗之用的厢房,让小朗把妖尊搀扶到一张陈旧的太师椅上,他在前方半跪下来,仔细查看妖尊的伤势。 连生的变故令姜湘白来不及着装,卓小鱼站在他身后,此时才留意到他背上,薄汗覆着好几条拇指粗细、戒尺长短的血纹,心乱如麻,想要发问,然而姜湘白已然在为妖尊灌注妖气,她怕扰了对方心神,强自忍耐,静候在一边。 姜湘白足足忙活了一刻有余方起身,他立足的地上湿了一片,俱是滴汗所致。 他伸手拭汗,神情疲累不堪:“好了,他已无大碍。你们赶紧离开。” 小朗越过姜湘白,挤到妖尊身边,只见妖尊双眼紧闭,面色焦黄,仍然昏迷不醒,心痛如绞,又怜又恨,直想冲回山间,将那老和尚师兄弟一窝踹了。 他伸手轻抚妖尊的脸,手指滑到干涸皲裂的唇瓣,不由心中微动,低下头去,舔拭起来,全然不顾屋内还有人旁观,少顷他直起身来,意外发现姜湘白和卓小鱼两人脸上皆是一片红晕,他也并不觉自己所作所为有何失当之处,眄睨向姜湘白,道:“等他醒来,确定没事了我才走。这间房先给给我们,你走吧,但是别跑远了。” 口气中的理所当然令姜湘白几乎气结,他自知无法与这少年匹敌,只好将一腔怒火集中在卓小鱼身上,狠狠瞪了她两眼,不发一语,闷声离开房间。 卓小鱼迟疑了少许,转身要追,小朗开口道:“你跟着他做什么,他又不喜欢你。” 料不到小朗如此直截了当的卓小鱼再一次绯红了脸颊,她在门口驻足,回头向小朗笑道:“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他啊。小朗,要是……” 她斟酌着言语,不想小朗已是晓得她的意思,斩钉截铁地道:“他已许了我,便没有‘要是’。那姜湘白若对你有一分情意,你不妨还他十分,只是连一分都没有,你又何必?” 卓小鱼听着这话,愣了半晌,却还是把银牙一咬,出了房间。 小朗不再劝阻,看着少女消失的门口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26 声叹了口气,摇头之际,忽觉手背微微一暖,垂目看去,竟是妖尊已然醒来,正费力地抬手向他,指尖刚刚触及,小朗大喜,忙将手一伸,牢牢把妖尊的手握在掌心,一仙一妖彼此凝视,四目相接,不觉各自露出个由衷的微笑来。 “你还好么?”小朗问。 妖尊点头,错开视线,轻声道:“你好歹也是只凤凰,再放浪形骸,也当懂礼。” 小朗一怔,继而不以为然地笑:“你说适才么?我是见你嘴唇太干,润润罢了。” “那也……”妖尊讪讪,转过话题,“那位姜公子也不知为何对卓姑娘这般冷淡,他既有妖族血胤,卓姑娘又对他一往情深,两人本该是天作之合才是。” “一往情深,所托非人,没劲。”小朗一句结语,便压了上去,唇舌间相互碾磨,时开时合,进一退二,成功勾出妖尊的轻喘,奈何待要进一步动作,妖尊却忽皱起眉头,小朗即刻停下,“还痛?让我看看……” “没事,”妖尊挡住小朗,“姜公子虽是半人半妖,但妖力不弱,再过一会儿我便能恢复——小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对人家倒是客气些。” 他见小朗一撇嘴,不由了然地轻笑:“你到底还是为卓姑娘不值?” 小朗啄了啄妖尊的嘴,含糊道:“你既无大碍,那我继续了。” 而此时的卓小鱼,慌慌张张地追在姜湘白身后,鼓足勇气问道:“姜湘白,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姜湘白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只冷冷地答道:“与你无关。” 卓小鱼穷追不舍:“之前那条蛇,是你吗?” 这话出口,姜湘白立马止步,霍然转身,一双眼恨恨地盯着卓小鱼,见那少女毫无惧色,面色稍缓,口气却仍冷硬如铁:“不要再提蛇!更不要在红璃面前提!” “但你……” “卓小鱼,”姜湘白气笑,“你听好,我是人,不是妖。你对妖有兴趣,便去寻个山妖男,保不准更雄姿勃发,合你心意!别再缠着我了。我不会娶你,不会!” 他丢下这些话,勃然拂袖,匆匆上前抱起红璃,大步走入主屋。 卓小鱼茫然立于原地,只觉眼鼻中都像灌了醋,又酸又痛,她心思单纯,怎么也想不明白,姜湘白明明是蛇妖所生,为何就是不肯承认呢? 她不愿看他对红璃照顾有加的模样,然而目光却始终不舍地粘连在姜湘白身上,直到他们一同消失在房内,卓小鱼感觉里里外外,四肢百骸皆沉重欲坠,“回山里找师傅”的念头一闪而过,待她长长地呼出口气,自嘲地笑笑,慢步到那杏花树下,缓缓地坐下,闭目养神。 花香,幽幽而起,由淡而浓。 卓小鱼昏昏欲睡间,倏然一个激灵,猛然睁眼起身:如今立秋已过,哪来的杏花? 她抬头望去,竟见树上怒放着簇簇粉白的杏花,忽有微风轻送,枝摇花落,一时间犹如雪落纷纷,卓小鱼置身其间,只觉呼吸不畅,目光迷离,恍恍惚惚中,勉力开眼,却发觉姜湘白不知何时回转,已然伫立在大树下,花雪中,朝她微微笑着。 卓小鱼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姜湘白还在,正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不假思索,向着姜湘白展颜露齿,毅然一步一步靠了前去。 杏花树下的姜湘白笑容不减,当卓小鱼出神地来到他跟前,他慢慢地举起两手,先捧起卓小鱼的两腮,在少女痴迷的注视中,悄悄滑到她雪白的颈项上。 “花……好香……”卓小鱼全然没有察觉姜湘白的动作,喃喃地道。 “哪来的腥臭味?”屋内的小朗却于此时从妖尊身上跳起,眉头锁成结。 正待耳鬓厮磨之际,突如其来这样一股煞风景的味道,换了谁也没心情再继续下去,小朗皱了皱鼻子,心情不快:“我出去看看。” “等等。”妖尊强自起身,不甚肯定地道,“似乎是妖气。” 这在他看来真是咄咄怪事,他也修行了百余年之久,怎么到现在却连妖气也分辨不来? 既是心中存疑,自不能让小朗单枪匹马犯险,谁晓得这在人前时时眄视指使的少年会不会随风变身,又成了那只会“叽叽叽叽”的小雏鸟。 小朗正要开口,那异乎寻常的味道却骤然消失无踪,还未等他们琢磨明白,少顷,那血腥的臭味卷土重来,变本加厉,与此同时,外边竟传来姜湘白的一声惊呼。 妖尊再按捺不住,越过小朗打开门,小朗则一把将他拽住,往身后一带:“待会你在我后边,要不就在屋里。” 无奈的妖尊唯有苦笑点头,小朗一马当先,跨出门去,与妖尊一前一后地走到后院,那血腥臭味愈发浓烈,源头出乎意料,竟然是山中入了魔的那名淫僧。 它已不再是人,胸口处的白毛染成一块一块的暗红和鲜红,身量也更加巨大,连腰腹处也生出了猿臂利爪,而它原本的左手中,爪子紧紧地扣着一个人头,正是它那师兄的。 而姜湘白就站在这魔物前,声嘶力竭:“卓小鱼呢?你吃了她?” 第二十三章 魔物伴着怒号,逼近姜湘白,右侧的几只覆毛的长臂力爪呼啸带风地朝姜湘白抓去。 姜湘白闪身躲过,眼珠一转觑到犹在旁边隔岸观火的小朗和妖尊,身形急转,便向那两禽类奔去。 魔物自是紧追不放,发出山摇地动的吼叫,左手举起老和尚的人头,朝姜湘白的方向猛掷,人头霎时燃成一团火球,挟裹着炙人的高热,眼见着就要追上奔逃中的姜湘白,妖尊再难按捺,一跃而起,撞开姜湘白。 人头火球砸到地上,霎时黑烟弥漫,妖尊只来得及喘口气,那魔物已然追上,身躯陡然长了丈许,双掌高举,泰山压顶式朝妖尊拍下。 只到半途,那人头倏又弹起,轰然而成较适才大了一倍的火球,跳至魔物的掌前,就往它掌心里钻,魔物不假思索,两掌用劲一鼓,妖尊只听得“滋滋”皮肉遭火劫的声响,那魔物惨呼中踉跄后退,两掌竟已被烈火灼穿,已成炭球的人头复滚落下地。 小朗又立在妖尊前方,回头皱眉,不无怨怪:“都让你在我后面待着,你也答应了,怎可食言而肥?” 妖尊哑然,并不答话,转身两步,把姜湘白扶起。 姜湘白面色惨然,低声致谢,小朗耳尖目明,冷冷一笑:“救命之恩,刚才已经报完了。你将这丑八怪往我们这引,还怪卓小鱼包藏祸心,我看你才是真正心术不正。” 他过去强拽着妖尊,声貌从隆冬骤然更替作阳春,“司晨君,此间的事已与我们无关,赶紧走吧,早点回南山去。” 对小朗这不自觉带了撒娇意味的提议,妖尊只觉得头皮一麻,转看姜湘白,那人蛇之子赤着上身,一步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27 一步往犹在痛呼不已的魔物走去,他背上两边肩胛骨处,渐生出青绿色的鳞片来,沿脊椎而下,阳光一照,甚是亮眼。 “小朗,小鱼姑娘的安危还不清楚,怎么能走?不若你我制住这魔物,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小朗扫了一眼魔物,断然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不愿与魔界有任何沾染,这村子方圆十里处,必有魔物的巢穴,他们没来招惹我们,我们何必干涉?” “小鱼……” “卓小鱼没事!”小朗开始不耐烦,“她修为不低,区区小魔物还伤不了她。” 说话间他一指已经停住脚步、背上全然为鳞片覆盖的姜湘白,淡淡地道,“那条蛇就是她唯一的心魔,她只消悟道,更是啥事都不会有。至于姜湘白,我讨厌他,你的恩也报完了,走吧!” 小朗面上的厌恶之色是妖尊所未曾见过,他怔愕之后,电光火石间已转过好些个念头:小朗既言之凿凿小鱼姑娘无事,那她定是无性命之虞,只是目前情形,眼见姜湘白涉险,肯定不可能甩袖而去,一走了之。 这般肯定周遭定有魔物的巢穴,小朗对魔界之事知道多少? 又为何如此排斥与魔界沾染? 妖尊诸般杂念一闪而过,场中魔物与姜湘白的对峙又已然生变,那魔物数肢齐转,把姜湘白甩开,仰天一声长啸,转了方向,猛然跳起,落下时轰然巨响,地震了几震,刚刚站稳脚跟,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魔物竟是把后院的一间厢房踩塌了半边,倒下的梁柱房瓦压住了红璃的半身,她边哀叫不已,边两手徒劳无助地向前抓去。 魔物又是长长一声嘶吼,肋下两臂倏然伸长,猿爪成拳,狠向动弹不得的红璃砸去。 姜湘白飞身而起,直扑向红璃,妖尊见状,脱口惊呼“不好”,避过小朗,身形如腾云一纵,小朗一拉落空,烦躁地咋舌。 就在魔物的拳头距离红璃不过三四尺之距,红璃已绝望闭目,忽一道黑影掠上,赶在姜湘白和妖尊之前,生生挡下这一击,黑影再闪,牢牢贴在那魔物身上,哀声叫道:“菲菲!不要!” 这一声喊出,魔物先是一顿,继而巨大的身躯晃了几晃,若冰雪逢烈日,迅速地融化,地面上却不见任何痕迹。 “这,这是?”妖尊瞠目之际,忽觉手臂一沉,却是小朗过来,黏在了边上,他忽略掉少年满脸的不快,疑惑地问道。 “早跟你说了,卓小鱼没事。现在可以走了么?”小朗嘟了嘟嘴,见妖尊仍是不动,叹了口气,“山上那色和尚会恰到好处地入魔,除了自己往歪斜了去,还有早前那头熊妖的原因。她虽然死了,魂魄却没有马上散去,诱得那和尚入魔,附于其上,好赶来除去姜湘白和那女的。这本是由心魔而生的邪魔之物,心结一解,即归于虚无。” 语音落,他直勾勾地盯着和姜湘白一起,忙着把红璃救出来的卓小鱼,唇角一翘:“这本来就是他们之间的事,你非卷进去做什么?” 妖尊来不及答话,卓小鱼却回望向这边,目中有羞愧,却也有好奇和迷惑,她木然呆立,任着姜湘白一言不发地抱起红璃,走入另一完好无损的厢房,才似重得了生机,怅然地长出一口气,正要对妖尊与小朗开口,小朗已然抢先:“你不必难过,姜湘白目中无你,那只熊对你倒是情深意重,你也算不得苦。” 卓小鱼侧了侧头,乜着小朗:“……你的确不是妖,可是,可是为什么之前你身上会有妖气,现在却一点也察觉不到?” 她手指院中那早无异状的杏花树,问两禽:“你们能感觉出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妖尊与小朗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摇头。 小朗忍不住道:“有什么东西?妖?仙?还是魔?” “魔……”卓小鱼愣了一愣,认真的神态仿佛虚心向夫子求教的学童,“师傅从来没有教过我关于魔的事,魔也跟妖一般,有魔气?” “浊气跟臭味。”小朗蹙眉,把妖尊拉得更近,“别把魔和妖混为一谈,妖是妖,魔是魔。我的司晨大人,和你那熊妖好友,都仅仅是妖,可没有坠入魔道” 卓小鱼一脸茫然,她看向妖尊,妖尊沉吟了片刻,仍是问向小朗:“你说妖、魔殊途,这自然没错,那,堕仙呢?” 小朗身躯微微一震,半晌,他凑上唇,亲了亲妖尊的脸颊,笑道:“你不必担心,即便我身上有妖气,也不会入魔。你不愿成仙,我就陪你在人间当妖,仅此而已。” “哎,”卓小鱼看看妖尊,又觑着小朗,腮红过耳,“你俩别忙着亲热呀,倒是为我解解惑么!之前在这杏花树下,我分明看见姜湘白,他一会说要和我好,等红璃过来了,又去追红璃,我难过得很,却不知道为什么开不了口,又寸步难移。接着就是菲菲死而复生,要杀他们,我一急,连舌头都咬破了,痛得叫出声,身子也跟着能动了……这肯定不是妖做的事,小朗,难道是菲菲还在牵挂着我?” 小朗还未答话,红璃撕心裂肺的惨叫先行传来,卓小鱼不等招呼俩禽,转身飞奔向那厢房。 妖尊身形刚一动,小朗已把他拦腰抱住:“不去!不去!先回去成亲……” 第二十四章 妖尊迈开了步,被小朗这一拦,情急下试图挣脱,却被那小仙鸟抱得更紧,不禁皱眉,所幸那厢房未再传出异响,他微叹口气,和颜悦色道:“小朗,此间事不了,你我怎好脱身?” “为何不能?”小朗依旧牢牢地箍着妖尊,理直气壮,“那回下山,我不要你去,你偏去!结果就掉人家早设好的局里,就是你不肯听我的,才生出这许多事来,否则哪犯得着再丹穴山浪费光阴。” 妖尊啼笑皆非,他不过一句话,倒是引出小朗喋喋不休地翻起旧帐来,正待争辩,小朗把头搭上他的肩,软言软语道:“我知道你爱管闲事,但这回南山成亲也是你的主意,你就不能先依着我,先嫁了,今后再想做什么,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你。” “……你现在就不能陪我?”妖尊心软归心软,却仍是没多大明白小朗话中的道理,“再说,小朗,南山可是我的山头,怎么算也是你过门吧?” “那不一样。名分很重要,”小朗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我要吹号亲迎的婚礼!还要掀红盖头,喝交杯酒!” 妖尊不禁抽了抽嘴角,强忍着把笑意咽下,只道:“好,都依你。我们入厢房看看,要是那三人都无事,就立刻启程,好吗?” “只要没死,就算无事。”小朗坚持。 妖尊好气又好笑,也唯有暂时妥协,换得小朗的放手,两禽这才一前一后向那厢房走去。 不过短短路途,小朗依然有意无意地将妖尊挡在身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34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34 观之众纷纷惊呼,为那炽焰所发出的高热而逼得后退不迭,一时间后边的人欲往前涌,前边的人却在向后撤,混乱不堪,尖叫哭号四起。 小朗和卓小鱼也夹杂在人群里,只是他们自有能耐巍然不动,卓小鱼瞅了一眼小朗的另一侧,微微摇头:这一对似妖非妖的龙阳爱侣,莫说外形相差甚大,就是为人处事上也是天壤之别。 看那场内妖尊,起初便是把乌鳢两手捧着,等鱼化回人身,也是紧搀牢扶,尤其在面对敌僧随时可能发难的情况下,更是把乌鳢妖往身后护;而小朗呢,刚才兴许是心血来潮,救下被僧人一脚踢到空中的冯慎行,可没因而滋生半分惜香怜玉之心,也不管冯公子犹昏迷不醒,随手提着冯慎行衣物的后颈处,任他人半跪半瘫在地上。 “那贼和尚和之前见的果然是同门,这是借朱雀之力,连相也能化出——小朗,你我真不用帮忙吗?”她见场中那僧人手中的火鸟迎风而长,不由担心蹙眉。 小朗镇定自若,只顾张目定在妖尊身上,淡然一笑:“放心,他身上有我的印记,莫说朱雀为相,即便朱雀亲临,也是我族之人,断伤不了吾妻。” 卓小鱼扬了扬眉,抿唇后还是按捺不住:“你比赵大哥漂亮得多,又较他小,身高虽是相差无几,然是他忍你让你,难道不该是你是妻,他为夫吗?” 疑惑出口后卓小鱼自知失言,小朗已赫然变色,凤目圆瞪,剜向卓小鱼:“莫要胡说!” “……哪里胡说了?”卓小鱼并不识相,察言观色后仍然穷追不舍,“你们不都是公的么,难不成你作妻子就委屈你了?” “无关委屈,”小朗的目光又回到场中,低声道,“只是我该护他疼他,怜他惜他,为夫之责,是为妻顶天立地、遮风挡雨,所以我当然是丈夫。” 卓小鱼听罢,没再吭声。 两人仍能这般气定神闲地聊天,自是笃信场中妖尊定能安然无恙之故。 此前那僧人怒从心起,开口间已不再自谦,向妖尊狂笑道:“你既能助那妖孽脱困,必也是妖孽无疑!看我罗汉爷爷来收拾你!” 他那两铙钹应声而起,一左一右,分在火鸟两侧,僧人叱了声“去!”,三者齐齐弹出,较离弦之箭更加迅猛,那火鸟至半途,张嘴长啸,其声刺耳至极,双翅一展,两股熊熊烈焰就往妖尊冲去。 妖尊只在那僧人以火成朱雀之相时,便感到小朗施以仙印之处跳痛不已,状若火炙,也由那处涌起一股迥异于他自身妖力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送入四肢百骸,再瞧那朱雀之相,竟觉坦荡无惧,他稍作转念便已明白,朱雀为赤火神鸟,与凤凰同出一源,对他这身上带了凤凰世子仙印的妖,起不了威胁。 心中既定,妖尊腾出一手,催动妖丹,也化出长1枪,就要硬生生接下僧人这一击。 不料电光火石间,局面生变! 那乌鳢妖虽一直靠着妖尊,但其实意识犹在,他得妖尊的输入的妖气而重新变回人形,认定妖尊与他一般也是妖物,本就忐忑惊惧,唯恐连累恩妖,从适才起便强行聚起妖力,此刻见那僧人下手毒辣,招出朱雀之相,料来妖尊不能躲过,拼上所有气力,将妖尊狠狠推开,转身迎向朱雀之焱! 只见场内强光乍起,高热噬人,伴以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三十章 自小养尊处优的冯慎行乍一睁眼, 便是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烈焰狂蛇,疯咬向白麓,他椎心泣血地痛呼之中, 心中瞬间决绝, 白麓若去,他必相陪。 冯慎行不觉闭了眼, 惨烈之局他不忍卒看,法术之后, 乌鳢白麓怕是连肉身都不存, 彻底灰飞烟灭, 想到竟连为他收敛尸骨、好生安葬都做不到,冯小公子不由伏地而泣。 泪水刚刚涌泉而出,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把他掀翻在地, 冯慎行又摔了个四脚朝天,正稀里糊涂间,怀里倏然一重,一条黑乎乎、滑溜溜的东西甩到他身上, 他无暇反应,自然伸了双手抱住,再等细看, 不由喜极而泣:这不是白麓又是谁? 没有哪条乌鳢身上刀痕累累,却依然活着,还是全须全尾。 冯慎行抱着白麓,仔仔细细地检查过来, 场外风云变化,于他无干无涉,他只要白麓还活着就好,欣喜若狂处,忘形忘我,哪里还记得什么“慎行”不“慎行”,也不顾白麓如今的形象,捧着鱼头对着鱼嘴就一阵亲。 乌鳢白麓虽没有正面遭受朱雀之焱的威力,但那法术何等霸道,他只擦了个边,便已是被直接打回原形,幸好这次口尚能吐人言,被冯慎行亲得七荤八素后,好不容易有了声音,奋力转了转身,沙哑着嗓子向冯慎行问道:“那位恩公可还好?你快让我看……咦,你脸怎么肿了?” 冯慎行今日屡受糟践,再加上之前痛哭,本来清俊的脸几乎肿成了猪头,他听白麓言辞中皆是关心,破涕为笑地道了声“无事”,抱着他挪了个位置,好让白麓能看见场中的动静。 千钧一发中出手的人自然是小朗,他于电光火石间闪到白麓之前,把妖丹受损、再度维持不了人身的黑鱼丢给鬼哭狼号的冯慎行,坦坦荡荡受了一把朱雀之焱的焚烧,他也不急着令炽焰熄灭,自在火团中,向僧人淡然道:“你没事就走吧,再闹下去你讨不了好。我也不想取你性命,你替我们传个话给飞来寺住1持,说不定我们很快便要上飞来寺转转。” 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朗毫发无损地在熊熊烈焰中若无其事地说话,不由地倒退两步,差点连铙钹也掉落在地,他强咽下两口唾沫,手指小朗,提气道:“你,你不是人!” 小朗微微一笑,手掌一翻,那由僧人法力唤出朱雀之炎在他掌中跳了几跳,依然化作鸟形,只是较之前的小巧了许多,仿佛雀仔一般,小鸟儿扑棱了两下翅膀,离开小朗的手心,飞向那僧人,落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低头不住地啄着僧人的头皮,啄了两啄,竟是啄出血来。 僧人抬手要抓,那小鸟儿机灵地飞起,跳来跳去,既不离僧人头顶太远,又回回让他扑了个空,不多时,那僧人脸色涨如猪肝。 “朱雀是神鸟,”小朗微微一叹,“你身为凡人,既能化它为相,也是有一身辛苦修为,但是脾气实在太坏,要不是我们没空与你周旋,且还需你传话,你休想那么容易离开。你再不走,我可要改主意追究你对我司晨君的不敬之罪了。” 僧人踌躇须臾,已是看出这从天而降、轻而易举便破解朱雀之相的神仙与适才那名男子原是一伙,心知此俊美少年所言不差,他完全参不透对方的能耐与身份,可是在自家地盘丢乖露丑,到底心有不甘,他收起铙钹,举步之后又回身,问小朗道:“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35 小僧应当如何为几位通报本寺住持?” “小朗!”妖尊已把长1枪收起,他先瞧过乌鳢白麓,又为那黑鱼输了些妖气,嘱咐卓小鱼好生看顾那两,环视一圈,见原本凑热闹的人群早已被僧人的朱雀之焱吓得一哄而散,并无人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小朗身边又恰好听到他调侃那僧人,不由啼笑皆非。 果然那僧人眸中爆出阴鸷之色,嘿嘿冷笑了一声,正面向那一对毕恭毕敬地合十鞠躬:“小僧技不如人,见笑,见笑!阿弥陀佛!” 妖尊回道:“大师承让。” 等那僧人去远,他向小朗苦笑:“你这小雏鸟也真是,既然放过人家,何必又出言不逊?” 小朗无辜叫屈:“我又没说什么,气度狭小还怪得我来?司晨大人,你又说谁是小雏鸟?” 妖尊见他目光闪烁,神情促狭,不好再深究下去,转了话题道:“这还未见到飞来寺住持,便先给了人一个下马威,只怕姜公子那事,也不好办。小朗……委屈你了。” “委屈?”小朗疑惑,继而展颜,“要你觉得委屈了我,那今宵……” 话音未落,妖尊已越过他,到那冯慎行和卓小鱼跟前,温和问道:“你们可还好?” 冯慎行一正脸色,怀抱乌鳢,向妖尊屈膝跪下,额头着地:“多谢几位救命大恩!” “冯公子快请起!”妖尊忙不迭将他扶起,往旁边一瞥,小朗和卓小鱼各站在两侧,一个满脸好奇,另一个则尽是不在乎的神气,他暗中苦笑,看来唯有自己还算谙熟人间礼仪,不至于荒唐太过。 他见乌鳢仍未能复人身,便要再为其转入妖气,白麓开口婉拒了,待听到妖尊再问,为何会招来除妖僧人时,冯慎行红着脸抢了话去:“这,这都是家父杞人忧天之故,他,他非认定我是为妖魔祸害,重金去飞来寺请来那位僧人,强行把白麓抓走。我今日是趁家父离家偷跑出来,还以为再也不能见白麓一面了,幸得,幸得……” 说话间冯慎行再次把乌鳢抱紧,卓小鱼撇嘴道:“你放松点,等会又要把他掐晕了。” 她口气颇有些悻悻,也有些黯然神伤,为什么仿佛天地之间,最在意人与妖之别的,偏生就是与她有婚约的那位姜湘白?早知连男子可以牵手男子,她为何不索性与菲菲携伴同归隐山林? 菲菲待她,较姜湘白好了数倍,甚至被她连累至殒命,还心心念念地要撮合她与姜湘白,卓小鱼心头一颤,生生忍住欲夺眶的泪水,暗忖此番进城,但求把姜湘白无恙地带回柳林村,就功德圆满,莫要再因执念害人害己。 她这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不道小朗皱起了眉,对冯慎行问道:“你身上,为何有魔息?” 此问一出,妖尊讶然,他上下打量冯慎行,实在觉察不出这凡人公子有任何异常之处,那冯慎行更是悚然,大惊反问:“什么魔息?我,我前段时间不停害病,家父说全是白麓……白麓与我……但我知道,白麓绝不会害我!” 他满脸警戒之色让小朗不耐,一伸手硬从冯慎行怀中抢过乌鳢,也不管冯公子在侧大呼小叫,吊着那鱼问:“你把修为经由交1媾的方式给那蠢公子护命,自个落到这般下场,你倒说说看呢?” 乌鳢听小朗毫无顾忌地便在人前把他为救人不得已而行之的方法道破,不由庆幸自己拒绝了妖尊好意,若他现在犹是人形,不得钻到地下去? 他强打起精神,就着被倒吊的姿势,要冯慎行稍安勿躁,长话短说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番: 先说与冯慎行的结缘,原也是个寻常救命报恩的故事,乌鳢是阳川河中土生土长的鱼,后得机缘,得入妖修之门。 十数年前,与一冤家在阳川河内大战,身负重伤,也像今天这般难以维持人身,以鱼形藏匿于河中静养,哪想到竟被渔船给捕捞上来,入了鱼市,被城中的冯大户买了去,要为冯家小公子炖滋养鱼汤。 所谓无巧不成书,机缘天定,恰是那天,从来不踏足厨房的冯慎行偏就偷偷溜进去玩耍,看到了当时被搁在水桶中准备开膛破肚的乌鳢,当时他年纪尚小,好奇心重,就伸了手去戳那鱼。 白麓当时是法力尽无,本以为死期将至,鱼落水桶犬子欺,一时气愤不过,张嘴就咬住冯慎行的手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了口,盘算着下回非转世投胎成一个专吃人的凶兽不可。 哪料冯慎行被咬了这口,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是喜上眉梢,对乌鳢道:“原来你还活着,我带你走哦!” 乌鳢难以相信自己有这般运气,然那小男孩却是说到做到,真就提了个水桶,一路险象环生地躲过众人,把他放归大宅中的池塘内。 在那得天独厚的池塘内,白麓安心养伤,再无性命之忧,也不知是何缘故,冯慎行的血自入他腹中后,他有时竟能感知到那小男孩的状况,甚至偶尔细微到他的小小心思。 也正因为此,这回冯慎行忽遭劫难,白麓这乌鳢妖倒是最先察觉的。 听小朗一口咬定是魔物,白麓道:“小妖并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只是光凭小妖的能耐,实在无法为慎行根除病源,只好……只好用那种方式,替他护住元阳。然,然而,却不慎为冯老爷撞破,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这么说来,跟那飞来寺倒是没有关系咯?”小朗点头,手一甩,把白麓扔回给冯慎行,拍掌道,“好,我们多管闲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俩自己去解决后续吧?” 冯慎行抚着白麓的鱼身问:“什么后续?” 小朗没有回答,他也犯不着回答,因为在场的不管是人、仙,还是妖,都能看到不远处一位锦衣华服、形如南瓜的半百男子正吭哧吭哧地往他们这跑来,迎着大伙的目光,他气急败坏地大叫:“造孽!造孽!儿啊,你怎么就那么不让爹省心哪,造孽!” 第三十一章 经过一番大庭广众下的拉扯、折腾、哭诉等等丢尽颜面的戏码, 在亲爹泪水涟涟、捶胸顿足只差当街下跪的逼迫下,冯慎行终于无可奈何地同意与冯老爷先行回家去。 乌鳢白麓理所当然地被冯老爷拒之门外,但是老人家说得合情合理:“儿啊, 你不是说这鱼世兄受了重伤, 眼下有这几位高人,他们通晓仙法, 连飞来寺的高僧都能挫了,让他们照顾鱼世兄, 不比你这什么都不懂的更好?再说, 咱们家人多, 这鱼世兄又是一副鱼的模样,保不准……那个……就煮、煮了……” 冯慎行听得额上青筋爆出,冯老爷识相地住了口, 转而笑呵呵地向妖尊行礼,好话说了两箩筐,最后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叶子,往妖尊手里一塞:“诸位不妨就在阳川落脚, 留宿几日,待我儿那鱼世兄痊愈了,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36 领他上我冯家门, 到时候老夫定不会亏待几位。” 妖尊微微一笑,没说话,目光投向小朗。 小朗顿时志得意满,司晨君既敬他一尺, 他当然要还以一丈,向冯老爷颔首道:“也行,吧。” 他是打定主意,等到此间那姜人蛇的事了结,不管这乌鳢好了还是没好,届时扔给卓小鱼就是,反正鱼同此心嘛,她肯定不会不管。 冯慎行尽管百般不愿,委实拗不过老爹,离去之前,也存了要扳回一局的心,临把白麓交出去之前,抓着鱼头又是亲了好几亲,这才恋恋不舍地向仨告别,扶着已经快气绝厥倒的冯老爷慢悠悠地走开,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驴车。 剩下一仙一人两妖,此时刚才因为僧人的法术而逃离的人们重新聚集起来,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摩肩擦踵,来来往往,喧哗喊闹,恢复了菜市口的原貌。 起先妖尊捧着乌鳢白麓,但走不上几步,就已经不下十人侧目回望,不想太过招摇,妖尊提议去买个木桶,将白麓放里面待着。 哪想到木桶挑好,付账之时,苦无碎钱,他只能从适才冯老爷给的钱袋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那摊主两眼珠子瞪得快掉下来,正僵持期间,小朗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鸟啧啧称烦,抢过木桶,把金叶子往摊主手里一丢,然后提过乌鳢,往桶中一投,抓了妖尊的手就走。 不消多时,成百上千的视线往他们仨身上聚拢,众目睽睽,便是这般无疑了。 这其间除了小朗,妖尊和卓小鱼都因而感到浑身难受,恨不能掩面狂奔而过,唯有小朗依然如故,对周遭视若无睹,甚至还缓了脚步,问妖尊:“现在如何?直接去飞来寺么?” 妖尊看向卓小鱼:“都快到申时了,小鱼姑娘一天不曾进食,只怕早饿了吧?” 卓小鱼原想逞强,奈何她虽习有法术,到底是凡俗之身,也远不到可辟谷的程度,听妖尊一问,已是垂涎三尺,只是依然迟疑道:“可,可万一姜湘白和红璃已经上了飞来寺呢?” 妖尊沉吟了一会道:“照理,即便他们寻求高僧相助,也不至于当日寺中便能腾出人手施法除妖。不过小鱼姑娘要是担心,就找个面摊随意吃点,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然后便往飞来寺去。就是要连累白麓兄与我们一道前往了。” 白麓忙从桶里探出头来道:“恩公千万别这么说,折杀小妖了。” 再看向小朗,妖尊问:“你怎么认为?” “我听你的。”小朗眯了眯眼,非常爽快。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到了那飞来寺,要是动起手来,你得听我的。” “嗯……”妖尊含糊其辞地回答了一声,也顾不得小朗满不满意,便让卓小鱼寻觅她所钟意的小摊档。 出了菜市口,打听了往飞来寺的道路,妖尊一行便直接往那方向去,走不多时已见路旁许多各色小吃摊子,卓小鱼问过其余仨,没有一个对人间美食有任何兴趣,不过妖尊表示可以陪她多少吃些,白麓也说愿意帮忙吃点熟肉,卓小鱼听得丧气,自行去买了个烧饼,也不顾周遭行人的目光,拆了油纸开口就咬,边走边吃,边吃边嘟囔:“你们实在无趣,还好我不是仙也不是妖,趁能辟谷前赶紧先吃个够!” 小朗哼笑:“那你又偏看中个半妖?妖不止吃的和人不同,寿命与人也是大为不同。到时候你老态龙钟,那姓姜可能还是翩翩佳公子,你们纵使能一起相伴一生,也会由爱侣而成母子,最后变祖孙——吃的真不过小事,你可考虑好了?” 卓小鱼被鲠得瞪目捂嘴,连抻脖子。 “不过你也别担心,”小朗哂笑,“你已开始修道,要是能入得了门,等到天寿将近,还可以用尸解等方式恢复肉身的鲜活,但,就不知那位姜公子可对你一往情深到愿意独自苦候那漫长光阴了。” “小朗,”卓小鱼咬牙,“我就吃个烧饼而已,你何必如此煞风景?再说了,我如今也不是非姜湘白不可啊!早知雄牡可携手,那两坤不也能凑对?是不是,赵大哥?” 妖尊哑然,片刻后又觉得还是不能放任卓小鱼就此游上邪魔外道,干咳了声:“这,小鱼姑娘,天地间到底是乾坤交会为主,我和小朗……” “为主吗?明明白麓和冯公子也都是公的……白麓你是公的吧?”得到白麓肯定的回答,卓小鱼道,“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为主了?” 白麓不得不再次探出头来说话,尽管他现在只是一条鱼,但他的羞涩仿佛令鱼身也变得粉红了些许:“好叫诸位恩公恩人知晓,小妖并非有意引冯公子品分桃断袖之乐,只是事出从权,小妖万不得已——再,再说,小妖此番虽逃得大难,相貌尽毁,待冯家无事,便不会再以人身出现在冯公子前了。” 他喘了口气,看了看小朗,慢慢回到了桶中,“小恩公所言不差,人与妖,本就,本就有违天道,我与他又同为男身……” “放屁!”小朗皱眉厉声,声量之大,引得他们又再次成了路人的热闹,众人见这俊逸非常的少年毫无顾忌地口出秽语,有窃窃私语的,也有偷偷发笑的,然而小朗旁若无人般,从妖尊手里要过桶来,对着桶中的白麓道:“你怕什么?只要他愿意,你愿意,你们想好了,上就是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说什么怕将来后悔的,都不过胆小的懦夫,你要抱这种念头,活该就不要成妖,无念无想、无欲无求地过一辈子不是最好?” 他说罢,犹不解气,一把搂过妖尊来,不忿地宣告:“我司晨君也是妖,他愿为我成仙,若不行,我就为他化妖,有什么大不了的?” 幸得小朗说这话时,四只(个、条)已经拐入了一条较少路人的巷道,饶是如此,除他之外的仨,无论是人是妖,都颇感狼狈,尤其是妖尊,脸皮都快烧成了灰烬了,待要出言训斥,又觉这话是出自小朗的肺腑,由衷之言,怎好拂了他的意思? 当下心念一转,只向小朗微微一笑。 卓小鱼叹了口气,接过木桶,向无话可说的白麓道:“罢了,他们两凑对去,你和我都是苦命的鱼,同病相怜,我来带着你吧。” 余途便几乎在小朗和卓小鱼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中度过,妖尊无言地看着这一对外貌上皆是少年的男女,暗中好笑,自己识人的本事实在太差,最初将小朗当成个可爱俏皮的娃娃,又错认卓小鱼清冷孤僻,枉费这么多年的修为——兴许只有在看妖上,还能有些许自信? 妖尊不由觑向也一直不曾开言的乌鳢白麓,联系他适才的话,不知他是否还在为冯慎行担心。 之前小朗察觉到冯慎行身上有魔息,后听白麓解释,显见他虽然一时保住了冯慎行的命,但祸根肇始却也是不得其解,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45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45 第三十九章 小灰雏鸟以非常不合时宜的欢乐, 叫嚷着“叽叽叽叽”,扑棱两下翅膀,就往妖尊怀里钻。 妖尊用掌将它托出, 心惊而奇道:“小朗, 你怎么轻了那么多?” 明明前不久,这只馒头一样圆乎乎的小雏鸟还有快十斤的彪悍体重, 每回扑向妖尊都跟个石头砸过去差不多,妖尊屡屡庆幸自己不是凡人, 否则迟早要被小朗砸出重伤来。 可如今的小朗身形依旧, 滚滚圆圆, 却轻得像是被剔除了骨头。 这小雏鸟却对妖尊的问题听若未闻,只把脑袋左右侧了,乌黑的眼珠轮流瞅着妖尊, 小嘴里“叽叽”叫了两声。 妖尊皱眉,但他知道此刻不是细问小朗因何化鸟、又怎么寻到这里来的时候,一旁白麓已然缓过了劲来,脚步不稳地就要往屋外去, 妖尊带着小雏鸟上前,沉声对白麓道:“白兄,莫若我先行一步, 你稍后赶来?” “谢赵兄体谅,”白麓咬牙,“不必……费事。” 他的妖气骤然浓烈,身子微微打晃, 却很快稳住,向妖尊道:“快走吧!” “白兄你……”妖尊不再多言,他清楚白麓已是将性命置之度外,强行逼迫受损的妖丹放出支撑活动的妖气,这等到事情结束后,这黑鱼妖的妖丹即便不粉身碎骨,也是弥合艰难,到时白麓侥幸不死,也只得恢复黑鱼的形态,重新修行。 白麓本是惨白,现下眉宇间却隐隐泛着青黑之气,但行动却灵活了许多,他看出妖尊眼中那未曾掩饰的怜惜,淡然一笑道:“万物生灵,总归有一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赵兄若不愿再插手……” 妖尊没说话,一手拉着白麓,一掌托小朗,用上法术,循着那冯少夫人的魔踪,转瞬便来到冯慎行的屋前,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冯少夫人端坐在屋中太师椅上,眉眼弯如新月,嘴唇轻抿,虽含笑而威不减,着装神态,完全便是一位大户人家执掌中馈的女当家模样,然而她的前方,可不是什么恭敬下拜的子孙,冯慎行踮脚死死地撑住冯老爷的两条腿,冯老爷的脑袋则卡在悬空飘着的一束银线环绕成的圈子内,面孔通红肿胀,双目凸出,两手紧紧攥住脖子上那一圈。 真正的生死悬于一线,冯老爷已经快要进不了气了,全靠冯慎行绷住两条腿在下方托着。 妖尊一看清屋内情形,即刻便将手中长1枪化作飞剑,浊气化作的银线一遇飞剑,即刻化为乌有,冯老爷掉了下来,冯慎行哪里接得住,父子俩齐齐摔向地面。 白麓眼疾手快,飞扑过去,抱向冯慎行,做了最下面的垫底。 那边冯少夫人已然起身,笑意荡然无存,咬牙切齿道:“又是你这条黑鱼!” 语罢衣袖一甩,数百道银线“嗡”声中向冯家父子与白麓射去,妖尊疾挡在那滚成一堆的冯家人前方,长1枪回手,开阖之间,荡开银线,他见那冯少夫人怀中居然又抱了把琵琶,暗道不好,身形刚动,小灰鸟倒比他更快了一步,连飞带跳,蹦到冯少夫人的琵琶的颈处,抢先“叽叽”叫起来。 冯少夫人脸色一变,五指即向琵琶上的四弦挥去,妖尊急叫一声“小朗”,小灰鸟及时飞起,尾巴上却有一点火星不灭,还颇为得意地向冯少夫人左晃右摇。那冯少夫人堪堪将琴弦拨动,那琵琶只来得及发出锵然之声,便已轰地一下燃烧起来,成为一团火球。 那冯少夫人尖叫一声,两手一张,那琵琶瞬间不见了影子,然而火焰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从她的手上沿着手腕,直蹿上胳膊、肩头,而少夫人的叫声也越来越凄厉。 小灰鸟飞回妖尊的肩上,蹲坐下来,两眼闭起,状似开始打盹。 妖尊见那小朗引来的烈焰一招制敌,心中大宽,虽见冯少夫人的惨状也生了不忍,可稍有差池,若他们晚来一步,冯家父子只怕已经魂归西天。 他定了定神,伸手摸摸了小灰鸟毛茸茸的脑袋,不再理会依然痛苦哀嚎的冯少夫人,径直走向已经分开的冯家父子和白麓。 冯老爷大概是还没能缓过气来,依然仰躺着一动不动,冯慎行跪在他身侧,不时看看老父亲,又瞅瞅白麓,手则与白麓紧紧相握,他见妖尊走来,抹了把脸率先起身,正待开口,蓦然向后一望,脸色大变,推开妖尊,猛往前一靠。 妖尊未料到弱不禁风的冯小公子的气力出奇地大,猝不及防,竟是给冯慎行撞到一边,即刻便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与他快速擦肩,妖尊刚明白过来那是什么,那团火焰已经与冯慎行撞到了一起。 冯慎行本是要舍身挡住已经烧成一个火球的大嫂同归于尽的做法,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仍和白麓手牵着手,白麓也全然没想到冯慎行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冲,给这么一带,他不由自主地也往前两步,当冯少夫人的火球与冯慎行相撞,他也不能幸免地沾上了火苗,电光火石之间,他也全身皆燃! 白麓当机立断地甩开没有同时着火的冯慎行,用力抱住冯少夫人,俩同时跌到地上。 妖尊见状大惊失色,可他刚冲上前一步,就被猛然窜高的火舌挡住,他忙回身退后,将完全睡着的小灰鸟放在一边,再一次向白麓奔去,白麓身遭凤凰的烈焰,痛不欲生中仍察觉到妖尊的举动,挣扎着叫道:“带他们走……走啊……” 适才吓傻了的冯慎行回过神来,看见白麓的惨状,哪里还能忍,痛叫长嘶,飞扑上去,那烈焰却没有拦住他,冯慎行一把拽住白麓,要将他与冯少夫人分开,待发现做不到时候,哪肯离开,死死缠住白麓,不肯松手。 说来也怪,那火焰将冯少夫人和白麓团团包围,火势不减,却怎么也蔓延不到冯慎行身上,冯慎行见怀中的白麓被烈焰炙烤得已是面目扭曲、气息奄奄,自己束手无措,毫无办法,竟是连眼泪也掉不出来了。 妖尊在外边看着,更是心急如焚,他回头捧起脑袋缩到了翅膀底下、结结实实熟睡不醒的小灰鸟,轻而急切地叫道:“小朗?小朗!醒醒!你快把你的火焰收回来啊!” 小灰鸟抖抖翅膀,换了个姿势,继续沉睡,妖尊无奈,只好将他贴胸放入衣襟中。 那身遭烈焰之苦的白麓忽然弓身跳起,双膝跪倒,半趴在地上,额头抵在地上,大声地呕吐起来。 冯慎行手脚并用爬到白麓身边,一看地上,带着哭腔惊叫起来:“白麓!白麓你怎么了?” “白兄!”妖尊心细眼尖,马上留意到白麓身上的火焰已然开始减弱,也忙上前去,这回那火焰不再猖狂,乖顺了许多,他得以顺利将妖尊扶起,然而当他也低头看去时,较那不明所以的冯慎行更加惊骇:白麓这一番呕吐,竟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46 是把体内的妖丹也吐了出来。 同为妖,妖尊自是深知这妖丹对白麓来说何等重要,他忙伸手要将那混入一堆血污秽物的妖丹取出,不道手指指尖刚触到白麓的妖丹,那墨绿色大小如拇指指甲盖的珠子,登时四分五裂,一瞬间便尽作尘土。 妖尊呆若木鸡,茫然失措,再看白麓时,那黑鱼被跪坐的冯慎行抱着,虽仍是人身,且折磨他的火焰也已经熄灭,但他却双目紧闭,气息皆无。 屋内只有冯老爷粗重的喘气声,连那冯少夫人也匍匐在地上,再无动静。 妖尊强打起精神,走到冯少夫人身边,蹲下身去,见她身上也再无火焰,一身衣裳仍是安好,心中暗叹小凤凰的煽起火果然非同凡响,就是有些敌友不分,他感受不到浊气,便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扳住冯少夫人的肩头,缓缓地把她转成仰卧姿势。 冯少夫人却在此时睁开了眼,她的身子轻轻一颤,向着妖尊伸出了手去,脸上浮起凄楚的笑容:“夫君,下辈子,你为妻,我为夫,这样你便不会再负我了。” 她的声音发着抖,手也不住地颤栗,“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妖尊怔了怔,略一迟疑,还是将手伸给了冯少夫人,冯少夫人轻柔而亲昵地握了握他的手指,展颜一笑,神情娇羞,仿佛尚未出阁的女儿,长长一叹,阖上了眼睛。 紫黑色的浊气从冯少夫人七窍百孔中生了出来,妖尊大吃一惊,生怕这些浊气又要为害屋内这几个生灵,一把抱起冯少夫人的尸身就要往屋外去,谁知就如适才白麓的妖丹一般,他一碰之下,冯少夫人遗体顿时冰消雪融,浊气则将他层层困住。 霎那间,妖尊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第四十章 漆黑一片中, 妖尊听见了一个呢喃的女声,细柔、娇美,她似乎在像佛祖虔诚地祈求着什么, 循环往复地念诵着同样的词句。 那声音愈发清晰, 祈祷的内容不再含糊:“求菩萨大慈大悲,保佑小女子与夫君琴瑟和鸣, 早日延续夫家香火,小女子若能得愿, 必将……” 这声音饱含卑微的哀求, 又渐渐弱了下去, 紧随而来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粗暴的训斥:“你管我去哪里?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事!你瞧你那张哭丧脸,谁见了你会喜欢?我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又不能讨我爹的欢心,两年了也没见你为冯家添个一男半女……又哭!哭什么!你要敢在外人面前这副苦相, 我即刻就休了你!不许哭!” 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几乎全是同一名男子生硬的骂或吼——“为什么是个丫头?你给冯家整个赔钱货,是觉得我们家满是金山银山让你耗着乐吗?” “要是儿子随娘,那可就糟透了, 冯家的家业,哼,哈!” 浊气沉滞而缓慢地流动, 犹如黏稠的墨汁,无数来自于那男子的羞辱与斥责最后汇流成一声晨钟暮鼓般的痛呼:“你为什么要活着?你活着,我便过不好!两个孩子虽是你的骨肉,可是你何尝有半点对他们的怜惜与疼爱?你只在乎能不能讨得公公的欢心, 只在乎你冯家的家产最后能不能在你手中,而不管是我,还是孩子,都只是你论功邀赏的工具罢了,你哪里当过我们是家人?” “你为什么不死?!”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琵琶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悲壮激昂,于此间又有一陌生的急语:“少夫人,少夫人,糟了!糟了!大公子跌入阳川河里……没了!” 妖尊能感到在铺天盖地的浊气之中,一缕清风般的窃喜,那愉悦是如此纯粹,如同春风终于催开了蓓蕾,美滋滋、甜丝丝地欣赏着自己助力下的奇迹,然而转瞬之间,这美好烟消云散,浊气更加沉凝、滞重。 黑暗消散,只见那冯少夫人一身白孝素裹,跪在高高在上的菩萨像前,默默地磕头,从金身泥胎像后,不期然踱出一位长眉如雪的老僧,那老僧和妖尊之前所见的两名“飞来寺”大不相同,面上岂止没有半点exiang,即便是这位老僧眼角的褶皱,亦仿佛在诉说着慈祥。 老僧人穿戴也格外非同凡响,虽跟菜市口那恶僧一般同为火焰袈1裟,却绣金镶宝,极为耀目。 冯少夫人听见动静,止住叩首,抬头见人,依然跪在地上,双掌合十,唤了声“大师”。 老僧人将她搀扶起身,宣了声佛号,和蔼地问道:“女檀越,菩萨可曾大显神通,为你了却心愿?” 冯少夫人默然颔首,老僧却笑道:“女檀越只怕是想差了,这满足了你愿望的,并非菩萨,而是你自己。” “我?”冯少夫人现出惊诧之色,她不解地问,“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不通法术,如何有此神通?” 老僧却并不作答,一昧笑道:“女檀越,可还有什么未曾顺遂只愿?” 冯少夫人微一怔然,五官皆为之一紧,她抬眼直视那老僧,眸中星火闪烁,待见那老僧依然气定神闲,眯眼而笑,并无半分不同寻常之处,这才舒展了容颜,垂首轻声:“大师果然是无所不能的神人。” “如此说来,”老僧笑容渐深,“女檀越确有心事?” 冯少夫人昂首仰望,她像是在注视那闭目而能俯瞰人间悲观离合的菩萨面孔,然而眼中所映现的,却非慈祥悲悯,也不是看破红尘的大彻大悟,她说:“小女子这一生,自幼失慈,家父严苛而古板,小女子连在他面前笑不露齿,也要被他训斥,更莫说如兄弟一般前仰后合,开怀欢欣。小女子未出阁前,家中前院亦不得踏足,那方小小天地,以及一把琵琶,便是小女子所知全部。后来嫁入冯家大户,谨慎小心,侍奉公公,友爱小叔,生儿育女,节俭持家,尽心尽力,却自始至终,换不来夫君的半点敬意。莫说琴瑟和鸣,便是……他莫将我视为奴为婢,已是天大的恩德。世人皆道女子该恪守贞静,小女子不敢有任何僭越之处,却为何仍得是这个下场?” 老僧双手合十,适时念了声“阿弥陀佛”。 “小女子经大师点拨,原也是以为前世作孽今生报,身为女子,就当是来人世受苦一遭,行善积德,忍心忍性,好早日得解脱。可……大师却说小女子有菩萨的神通,菩萨救苦救难,却不知能不能保得了自身不受劫难。”冯少夫人语罢,也合十垂目。 “自是可以。女檀越便是女菩萨,心诚则灵,女檀越不是已经领悟大道了么?” 冯少夫人痴了许久,两颊绯红了一片,犹如如诗如画的少女,她闭上双眼,嗫嚅着,声如蚊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曲径凉亭,映日荷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47 花,一双如胶似漆的人影,冯少夫人怀中抱着琵琶,正在弹奏,“冯大公子”手握折扇,在掌心里轻轻地拍打,他含笑凝视着冯少夫人,端正的脸上尽是倾慕之色。 乐声忽断,冯少夫人抬了头来,正对着“冯谨言”那一对含情脉脉的双眼,这冯家大公子的相貌虽说稍逊色于其弟,却也是生得清秀俊美,再佐以深情款款,直令冯少夫人羞涩地垂了双眸,低声娇嗔道:“夫君这般看着我,谦儿心乱如麻,哪里弹得下去。” 她此时的神态语气,甜美知足,随便哪个外人,都能轻易地看出这年轻的女子,此时此刻全身心地沉浸在了幸福之中。 妖尊默默看着这一对“佳偶伉俪”,他明知那情深意重的“冯谨言”是冯少夫人入魔之后,以心中的执念而招来的小魔物幻化而成,然而他又怎能忍心怪责这深居闺阁、一心一意只愿得一知冷知热体己郎君的女子? 她又何错之有、何罪之有? 就听那“冯谨言”道:“谦儿,为夫重回世间,唯寄望能与你朝朝暮暮,可惜你我原本阴阳相隔,若要长相厮守,唯有……唯有请二弟代兄在阎王殿前替了空缺。好在二弟从来病弱体虚,等油尽灯枯那一日,并不会太远。” 他牵起冯少夫人的柔荑,夫妇俩相视而笑,目睹这一切的妖尊只觉得不寒而栗,不管冯少夫人的初衷如何,但到了伤害无辜这一步,她却是真正永堕魔道,再难回头。 冯少夫人依偎在“冯谨言”的胸前,柔声慢语道:“小叔若去,最疼爱他的公公老年丧子,只怕也熬不了太长的岁月,等到家中只剩下你我,还有那俩孩子,届时,这座大宅内,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谦儿,”“冯谨言”轻啄着冯少夫人的额头,笑道,“我冯谨言向天发誓,此生,来世,都绝不负你!” 冯少夫人闻言莞尔:“夫君,若有来世,你为女子,我做男儿,‘天’字出头方是夫,我来护你怜你,作为你遮风挡雨的一方青天。” “冯谨言”大笑不已。 浊气和着琵琶的曲调时起时伏,而这一对已不再是常人的夫妻身影,连带着那凉亭荷花,渐渐地模糊,妖尊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幽冥深处,飘来几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飞来寺!”妖尊恍然大悟,失声大叫,冯少夫人临终之前,用最后的浊气将她的回忆具象,让他身临其境,不就是要告诉他始作俑者吗? 当他喊出“飞来寺”之名时,冯少夫人的浊气转瞬间消失无踪,妖尊还能松上一口气,不过一眨眼功夫,一股更强大、浑沌的浊气滚滚而来,周围再次化作没有上下之分的无垠黑暗,妖尊大吃一惊,小朗给他的仙印在他胸前光芒闪烁,持久不息。 “他所看中的低等妖物,原来就是你。” 妖尊只觉这个淡然中带着轻蔑的女声极为耳熟,但他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仙印将妖尊方圆几尺的地方照耀得犹如白昼,他所踏足的地方,也清晰地显出了结实、青黑色大石铺就的地面,在光影交汇的地方,翩然闪出一个修长窈窕的女子,她不急不缓、轻盈地走到光亮之中,妖尊几乎是立刻看清了这女子的脸,他惊得连退两步,难以置信地骇然道:“你,你是碧灵龙仙?这怎么可能?!” 那女子只梳着一个发髻,以一长有三四尺的通体泛黑光的笄横贯而过,黑衣黑裙,衣襟及袖口处则以银线描边,她双手拢于长袖中,几近面无表情地看着妖尊。 第四十一章 妖尊只觉得衣襟里的小朗不安起来, 使足了气力更往深处钻,他将长1枪幻化出来,再在两手间交换, 掩饰住异动,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的脸与妖尊在丹穴之山时曾有一面之缘的碧灵龙仙毫无二致,只是神态上, 密布着那位龙仙所没有的阴霾与冰冷。 她见妖尊全身戒备,也站定了脚步, 面无表情地觑着妖尊, 最后紧紧盯住妖尊胸前那金光闪闪的仙印, 蹙眉似喃喃自语地道:“但他已将仙印给你,再收回却也不大可能,除非——” 这女子话音未落, 倏然长袖向妖尊一卷,妖尊只觉平生未遇的浊气扑面而来,那本非能够存在于人世间的黑暗,纵使有仙印护体, 妖尊也为这妖气震得身形微摇,他以长1枪为杆,稳住站姿, 向那女子质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碧灵龙仙?” 女子不答,神情不变,而眼眸中越发阴冷,她向着妖尊, 长袖若翩舞一般,依次递出,每一次都仿佛飓风席卷,掀起惊涛骇浪的浊气,那力量足以排山倒海,妖尊的仙印所开拓的光亮领域在这女子的“舞姿”之下,节节败退,越缩越小,直到直到仅仅剩下妖尊脚下的立足之地。 然而退无可退之后,那光亮却再不再减弱半分,它死死地守住那一小块地方,宛若立起一圈看不见的屏障,不管周围的浊气如何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就是伤不着妖尊分毫。 妖尊又惊又怒,却也深知这浊气的厉害,没有轻举妄动。 那女子眼见她的力量竟然伤不到妖尊,冰冷的表情终于裂出一丝不耐烦的缝隙,她加快了挥舞的动作,甚至往前走了两步,但不管她如何变幻姿势与距离,浊气自始至终,只能在仙印之光外的地盘肆虐。 “你到底是谁?与碧灵龙仙有何关系?”妖尊感到衣裳内的小毛球似乎在瑟瑟发抖,拱来拱去,暗地里皱眉,开口发问试图分散这黑衣女子的注意力,他担心小朗的仙力在这像要吞噬一切的浊气之浪中支撑不了太久,必须得寻个法子,离开这浊气主导的地方。 那女子停下了动作,她冷冷地斜乜着妖尊,双手重新笼于袖中,再一次开口道:“我便是碧灵龙仙。” 妖尊见这女子与碧灵龙仙极其相似,但却分明是个自己难以匹敌的魔物,而那丹穴之山的碧灵龙仙,分明是连个实体都没有,从凤凰族王、九凰仙和小朗支离破碎的叙述中,她似乎已经魂飞魄散,亏得九凰仙子的神力,才勉强维持住了一点精元,她最大的能耐,也不过是化作一只小小的鸟巢灵鱼罢了。 又怎么会跟浊气冲天的魔物扯上关系? 这番听那女子毫不讳言地自承身份,妖尊自难以置信,不由笑道:“你?碧灵龙仙是凤凰族世子的生母,是堂堂正正的龙族之女,尊贵无比,你在这里冒认,只怕她远在天上,都得嫌你的浊气污了她的名号。” “污了名号?”黑衣女子冷笑,“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以为九凰那两面三刀的家伙把本仙的魂魄碎片捡了点回去,遂他们高贵的神鸟仙人们的心意,弄出个无知纯良的幻体,就代表得了本仙?小子,就凭你这些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54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54 算得身材高大,半人半蛇的姜湘白靠着蛇身的支撑,足比他高了小半身,俯瞰着老僧,那半妖笑道:“你自以为聪明盖世,老谋深算,怎么竟没看出,我也是利用红璃才好顺理成章地找到你的巢穴?” 语声落,姜湘白将两臂一扬,断开的锁链在他的妖力下炸开,成无数铁屑,向诸僧飞射而去,老僧长眉挑起,也不躲闪,将掌中禅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整个厅堂顿时地动山摇,铁屑纷纷落下,而那些仿佛无知无觉的凡人也终于有了反应,慌乱而极快地爬到老僧的身后,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 姜湘白的面容也在此时发生了变化,他的脸已经不再是张人脸了,两眼越睁越圆,口中生出两根长牙,妖尊自是清楚,姜湘白是要彻底化形,只是他身为半妖,若是全化了形,届时能否再重归人身却是未可知之事,而无法化作人形的妖怪将有何等下场,妖尊思忖姜湘白也是明白的。 这纵使是条不归路,他也选择了走下去。 老僧身形不动,只是身上的火焰袈1裟开始发出红光,其余两僧见状,无需老僧吩咐,示意着地上的众人起来,领着这群人往厅堂的后部走去。 “孽子!”老僧厉声喝斥,禅杖又一顿,厅堂再次摇晃起来,他不等晃动结束,手中的禅杖已然出手,疾矢般射向姜湘白。 姜湘白灵活地避开,往上一跃,攀住厅堂上方的横梁,尾巴如长鞭一般扫向老僧,口中不忘嘲讽道:“你那两爪牙不都是能召唤神兽为相么,怎么不留下来?就凭你一人,还不是我的对手!” 老僧的禅杖已回到手中,他挥杖打飞蛇尾,冷笑道:“就你这修行浅薄的小妖物?!” “是,就我!”姜湘白应声中,把嘴一张,妖尊只见无数水珠从他口中喷出,落到地上,滋滋作响,“我这些年,唯一的心愿就是杀了你,修行浅薄?你且试试!” 那老僧斩妖多年,当然不是省油的灯,暴退之后,手执禅杖,再度迎前,身形甚至较姜湘白更显矫健。 妖尊见两次大震动,都没能把卓小鱼给摇过来,不由担心她那边是不是也出了什么状况,暂时顾不上那场中厮杀的父子,回身疾从原路返回。 让他安心的是,卓小鱼只是踮着脚尖往内里张望,一见妖尊,脱兔一般扑向他,急切不已地问道:“怎么回事?里面发生什么了?我都担心死了!赵大哥你再晚点回来,我就要直冲进去了。” 妖尊道:“姜公子和飞来寺的住持在里面对战。” 卓小鱼蓦然瞪圆了眼睛,显然不明所以,妖尊只好长话短说,卓小鱼听罢愣道:“啊?他们是父子?” “我看着也吃惊,那老僧眉须雪白,实在是个耄耋老人,但姜公子……较你长不了几岁吧?但他俩皆亲口认了,只怕是错不了。”妖尊见卓小鱼满面焦虑之色,又接道,“我们先去看看吧,或许能有办法阻止他们父子,不至斗个你死我活。” 他话音未落,卓小鱼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将了出去。 妖尊紧随其后,当再度来到那厅堂时,那对人与半妖的父子激斗正酣,难分难解。 双方都已听见动静,各自向这边看来,这一看之下,反应却截然相反,姜湘白显是大吃一惊,身形顿时僵在当场,而那老僧不过一瞥即已收回心神,禅杖腾空而起,忽成泰山状,直往姜湘白头顶压去。 卓小鱼自见姜湘白,尽管那人外形已与过去大相径庭,她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不知不觉就往那蛇怪走去,乍然察觉有异时,她离姜湘白已不过丈远,但见姜湘白呆若木鸡,无暇多想,飞身扑上,迎向那巨石泰山,她临危之际,不失冷静,将匕首从腰间抽出,施法化作一张大网,试图将巨石接住。 然论及法力,卓小鱼尽管自幼得名师教诲,到底年龄尚小,修行远远不足,又怎能及得上飞来寺的住持? 那巨石经她一阻,改了方向,威力也失去了大半,仍是轰然落下,将她压住。 妖尊与姜湘白见状皆大惊失色,姜湘白疾闪过去,要将那巨石搬开,巨石一晃,又成了禅杖,就要向他刺来,妖尊一声轻喝,幻化成的长1枪脱手掷出,生生那禅杖撞飞了去。 “你这沽名钓誉的恶僧!”方骂了一声,妖尊手腕上的银蛇忽又动弹起来,它游出妖尊的手臂,直直垂落在地上,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中,行向那老僧。 老僧皱眉,刚要举杖将那银蛇斩成两段,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甜美,却是责问:“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这次是连同我们的儿子?” “你是?”老僧倒抽一口冷气,“你已经死了!” 银蛇不再游动,盘成一圈,她的声音更加清楚冷静:“是的,我已经死了。是你将我的尸身埋在了村子里的杏花树下,也幸亏如此,我才可以借助她的精气,重新来到你面前。远恒,够了,你成不了仙的,住手吧。” 第四十七章 妖尊掠到卓小鱼身边, 她低声地呻1吟着,但粗查下并无大碍,虽然头破血流看着吓人, 但都是皮肉伤, 只是在老僧法力的冲撞下,两眼无神, 似乎有些神智不清。 “姜公子,”妖尊小心翼翼地将卓小鱼从姜湘白手中接过, 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条银蛇, 心下明白, 开口道,“小鱼姑娘就交给我,你过去与令尊令堂一聚吧。” 姜湘白迟疑了片刻, 还是听从了妖尊的话,看了茫然的卓小鱼两眼,移动身子——他此时只能如蛇一般在地上爬行,去到那银蛇身边。 此时那对形态天壤之别的夫妇正在相对无声, 老僧虽仍紧握禅杖,却并无战意,他盯着银蛇, 好半晌又转向姜湘白,浮出一丝苦笑:“也罢,我今日便死在你们这两个妖物手中,也是自作孽, 不可活,天道循环罢。” “你真是娘?”姜湘白仍觉难以置信。 早在他五岁那年,他半夜在噩梦中醒来,寻遍房子却寻不到父母的踪迹,惊惧万分的他不顾一切地打开屋门,跑了出去,在屋前的杏花树下发现了爹,他扑上去抱着爹的腿,哭泣着问娘去了哪里,他爹呆若木鸡,良久之后才告诉他,娘已经走了。 娘是神仙,她回到天上的娘家去了——这是爹告诉姜湘白的,他曾经坚信不疑,每逢有人问起娘去了哪里,他都万分认真地告诉别人:“娘回娘家了,爹说的。” 之后当他窥探到事情的真相后,只觉寒意彻骨,明明亲手杀死了娘,却编排了这样的谎言欺骗他,那个生他的男人不啻有最恶毒的心肠。 然而这一切应是早有预兆。 姜湘白那时候虽然还小,却能记得就在娘“回娘家”之前的半年里,爹的身体起了非常不好的变化,一向身体极好的爹,突然就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55 缠绵病榻,镇日不起,家里店中的大事小事,全靠娘一人操持。 而什么都帮不上忙的爹,反而一改曾经温和的好脾气,不管是对娘还是对他,都难再有好脸色,尤其是对娘,更是时常恶言相向,他再小,也能感觉到爹的无理取闹,但他抢着护娘,爹不但对他愈发冷淡,对娘则更加变本加厉,大概只是苦于身体孱弱,这才不曾对娘和他动过手。 小姜湘白曾向娘询问过爹性情大变的原因,娘温柔地笑着告诉他,爹对他们有所误会,只要误会解开了,爹就会变回来,家里还是会像从前那般和睦,充满笑声。 但直到娘“回家”,爹并没有变回来过,而是向着糟糕的地方滑落。 这改变除了心性,连外形也大为改观,爹的须发渐白,面容皱纹横生,匆匆半年光阴,整个人竟像是老了有二十岁,腰板也渐渐佝偻,与娘和他一道出行,不识之人都当是祖孙三代,甚至曾有一次还有人见娘搀着爹,好事地上前表示羡慕爹有个好儿媳的。 爹勃然大怒,当场就坚持把娘撵走了,领着他上了茶馆,然后,他们在那家茶馆里,见着了个女人。 姜湘白已经不大记得那女人对爹说了些什么,毕竟那些话语中包含有大段大段的聱牙诘曲的词,极其生涩偏僻,然爹却听得完全入了神,时而点头称是,时而咬牙切齿,最后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跪倒在年轻女人面前。 多年后姜湘白反推那段过往,终于明白娘为什么告诉他爹误会了他们,爹将他肉体的迅速衰败、精神的萎靡不振,统统归咎于他娶了娘,生下了半妖之子。 妖孽非我族类,其心怎可不异? 什么如花美眷伉俪情深,统统都是妖害人之说,不将妖物尽除,非但不久于人世,且死后亦要永堕魔域,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永生不得解脱。 但若以修为在人间除妖,则可集得偏浊的妖气,对自身的修行大有裨益,以此可更快地到达仙修的高深境界,得到成仙指日可待,无需经尸解等几重磨练,一步飞升成天仙。 这些话经老僧傲然道出,姜湘白无言以对,默然良久,惨笑一声道:“你就为了自己能成仙,竟然狠心杀妻灭子……” 老僧面无愧色,坦然地道:“我本也不信,但照那女子所传授的方法修行一阵,短短数日,便身强体健,较从前更是精力充沛,然唯有一回,你娘诱我于飞,次日我立马精气衰竭,若这不是妖力作祟,又是什么?” 他在亲生儿子面前论及房1事而毫无避讳,显见是早已将凡尘俗世的人伦常理都抛诸脑后,他在亲生儿子面前论及房1事而毫无避讳,显见是早已将凡尘俗世的人伦常理都抛诸脑后,姜湘白这回是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转对那银蛇道:“娘,您当初为何会选择委身他?” 银蛇沉默片刻,喟然一叹:“白儿,远恒,你爹当初生病,原是因为修仙炼道,方致走火入魔。可他最初修仙的目的,却是为了能延年益寿,与娘长相厮守。” 她稍作一顿,声音更柔,虽有苦涩,却更含情谊,“他会变成这样,也是娘的错,娘……如何能怪他?唯是,娘万万不能让你受到伤害,哪怕是你爹,也不行。” 借助百年杏花树的能耐,银蛇好不容易才聚集起魂魄不散,得了蛇身的实体,只是若要化人形却是不能,只能半实半虚,她和姜湘白一般早看出红璃的不怀好意,这才费尽苦心在卓小鱼面前屡次现身,而红璃到底是毫无修为的凡人,大概以为卓小鱼也是妖物,也是有意引诱,殊途同归下,卓小鱼就真的跟在姜湘白后面来到了飞来寺。 她又知那姑娘得一天仙相助,本以为是万无一失,谁想途中惊天之变,光凭她的能耐,原是进不来此处,初时想借卓小鱼,可惜前准儿媳的法力与她所藉的杏花妖力相冲,她无法在卓小鱼面前化作实体蛇身,正焦灼万分中,幸得妖尊也来了。 那男子身上的妖气诡异难辨,甚至有至上的澄清之气混杂其中,然到底是一脉相承的妖,她终于可以靠他之能进入寺中,带他们由那大雄宝殿进入飞来寺中的秘密场所——她能清楚这内中乾坤,也多亏得寺庙中的寻常蛇虫相助,同类义气相生,妖尊可就没这办法了。 话到此处,不止老僧与姜湘白父子,便是静待在一旁的妖尊也听得恍然大悟,只是那银蛇到底没能道出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小朗去了哪里? 那老僧似也全然没有提及此事,他默然无语,居然耐心地听完银蛇的讲述,长眉抖动,感慨万千地道:“全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银蛇道:“怎会无用?远恒,你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这般绝情绝义的行径,莫说登仙,只怕……只怕是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她苦口婆心,“我这身体,支撑不了太久,只是尚可将白儿的妖丹融去,你们父子,不若就在人间相互扶持,平和度日,莫要再做这骨肉相残的事了。” “不!”姜湘白怒道,“我绝不再认他为父!娘,他杀了您,他还想杀我!您能原谅他,我做不到!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白儿,”银蛇的声音冷静儿温柔,“你要是杀了他,就此化作嗜血之妖,那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恢复人身,之能藏身于人迹罕至的深山野谷,你……” “那又如何?”姜湘白说这话时,浊气暴涨,他身上再度升起冉冉的黑烟,妖尊只觉那妖气中已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与老僧的气息竟有些奇异的相似,他正自蹙眉不解,卓小鱼已然轻叫了声“哎哟”,攀着妖尊的手臂坐了起来。 她这一声虽是轻微,但却足以引得姜湘白回头,卓小鱼向着那面目全非的半妖扬起一笑:“这是你的原形吗?好大一条!” 姜湘白把头转开,没应这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评断。 “你若始终是这个样子,又怎么能与卓姑娘共结连理?”银蛇悠悠一叹,“还是你已拿定主意,辜负她一片赤诚,孤老终生?” 姜湘白也不答话,目光剜着老僧。 “远恒,你怎么说?”银蛇问道。 老僧将禅杖放在地上,看着银蛇,声音喑哑:“你真不恨我?” “不……天下事,皆有因果,我不恨,只愿你迷途知返,不要再伤害自己的骨肉了。”银蛇伏下了身,仿佛是在给老僧行拜礼。 “那好吧,我——”老僧垂手苦笑,把身上的火焰袈1裟扯去。 这场中唯独妖尊一位可称得上事不关己,他并未被老僧的神态举止所迷惑,一直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四周,于是几乎也是在老僧有所行动的瞬间,察觉不对,他疾起身大喝:“当心!” 长1枪飞出,却仍是晚了一步! 第四十八章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56 那老僧的火焰袈1裟飞起瞬间, 一道金色的光芒即刻笼罩住银蛇与姜湘白母子,妖尊的长1枪一碰到金光,竟是被阻在光线之外, 进不去半分。 妖尊见状, 边令长1枪改袭向老僧,人也紧随其上, 卓小鱼起身后一迈步,又再次跌倒, 妖尊却也顾不上她, 老僧举起禅杖格住长1枪, 再向妖尊劈头斩去,禅杖发出不祥的嗡响,妖尊长1枪一回手, 深知老僧法力深厚,已超越凡人肉身的范畴,不欲硬碰,将身往上一蹿, 避开锋芒。 电光火石中他往老僧施展出的光柱一觑,心头不禁一沉:那银蛇和姜湘白被囚禁在其中,不过短短功夫, 银蛇已经盘旋成一团,而姜湘白则侧倒着,犹在翻滚,形容痛苦。 妖尊猛一咬牙, 在空中反手一挥,长1枪顿化作箭雨,向老僧铺天盖地落去,他则将身一转,直接冲向那光柱,孰料相隔只有数之际,左右竟忽闪而出早前领走凡人的那两僧,各执铜钹的半边,齐齐向妖尊扑面盖去。 身形受阻的妖尊待要转换方向,已是来不及,那两僧法力虽不及住持,然仍是迫得妖尊不得不向下稍作避让,而那敌方的目的显然就在此——妖尊高度降下,还不到地上,忽而拥来数十道人影,近乎群魔乱舞,纷纷伸手展臂,按上妖尊。 妖尊待要挣脱,发觉那些将他钳制住的竟都是两眼发直的肉体凡胎,但却个个力大如牛,他试着施法,如泥牛入海,老僧的狂笑他怒火中烧,身形连闪,却始终摆脱不掉那些个凡人,卓小鱼的低呼更犹如火上浇油,他趁隙瞥了眼,只见卓小鱼也被几个凡人逼得手忙脚乱,几乎没有还手机会,而这其中,便有红璃。 受老僧操纵的凡人显然得了些许的强力支援,妖尊单靠气力摆脱不掉,但他只要稍许用上些许法术,凡人之中必有断胳膊断腿飞身坠落者,他无法掌握分寸摆脱这些附骨之蛆,还要应付另外两僧人见缝插针式的奇袭,欲狠心将一干凡人送入阴曹地府,此间却有数个年不过总角的男女童子参杂其中,妖尊每要赶尽杀绝,奈何千钧一发,却又下不去手。 就这么拖延片刻,那老僧狞笑之中,已是重新将火焰袈1裟披挂上,面向光柱,禅杖点住那对母子,口中无声地念着什么。 妖尊见状,也再顾不上许多,蓄力一挥,将附于身上的几个凡人甩开,直奔向老僧,冷不丁面前又出现两片铙钹阻挡,他用长1枪将其挑开,只是眨眼的功夫,厅堂之中再一次地动山摇起来,浊气犹如山洪倾泻、河堤决口,霎时间汹涌,别说那些凡人承受不起,就连卓小鱼和另两僧人都露出难受的神情。 为这突如其来的浊气一惊,妖尊再见那老僧,此时光柱已然消失,银蛇和姜湘白皆瘫软在地,从姜湘白身上弥漫出紫黑色的烟雾,而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老僧一张口,将那黑烟尽数吸入体内。 妖尊心头一动,结合之前旁听的对话,猛然醒悟到那老僧的目的何在,只是苦于仍被那两僧人纠缠不休,情急下提气大叫:“不可!你这样非但升不了仙,还会……” 他话音未落,厅堂的摇晃倏然停止了,老僧连退了几步,满面惊讶之色,一声虎吼:“哪个宵小在坏我好事?!” “好事?”轻飘飘的一声讥笑传到堂中,妖尊惊喜交加,脱口大叫道:“小朗?” 他张望四处,不想小朗却在他身后乍然现身,妖尊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力道往后拉去,同时熟悉而又有些异样的声音在他耳际响起:“司晨君……” 妖尊心跳如鼓,回头一觑,不禁愣了神:这真是小朗? 小朗的人形分明是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然这从背后把他揽入怀抱的男子,从相貌上看却足有二十五、六的模样,较之前少年尚带些许青涩的脸轮廓更显棱角,双目中流光溢彩,别有股清冷的风情,他向妖尊淡淡一笑,克制而含威。 再看小朗的穿着,妖尊也不由哑然,他们离开丹穴之山后,小朗化作人形时,大多时候与他一般,着一身寻常闾左的青绿布衣,湮灭人群之中,乃至他们在客栈分开,仍是这般穿戴。 然小朗如今的打扮却与之前大相径庭:他长及肩头的长发如瀑散落,毫无修饰,额前吊一块鹌鹑蛋形状与大小的黑色浑圆珠子,身穿一身紫衣长袍,两袖广舒,细看下上面有无数瞧不出规则的细纹。 “你……?” 似看出妖尊的惊疑不定,小朗向他亲昵地一笑道:“怎么了?你认不出我了吗?” 妖尊从小朗怀中离开,上下打量那青年,仍觉难以置信:“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来话长。”小朗简单地回答,“我来带你去成婚。你是现在跟我走,还是……” 他扫了一眼场中呆若木鸡的诸人,接道,“要我先为你将这残局先收拾收拾?” 妖尊顺着小朗的目光看去,只见厅堂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她周身黑衣包裹,静静地站在老僧背后,并不向他们这边张望。 “碧灵龙仙?”妖尊喃喃,目光投向小朗,希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小朗上前一步,重新将他搂住,扬眉向那老僧道:“你住手吧。以你现在的情况,无需再添浊气,便已可成我魔族的基石。那条蛇是我爱妻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让你杀他。” 老僧再好修为,听这番轻描淡写,气得长须飘动,他目露凶光,禅杖刚向那两禽处一点,黑衣女子已如闪电般掠到他跟前,冷声道:“不许对少主无礼。” 小朗闻言轻笑,长袖向姜湘白一拂,姜湘白身上的黑气全向他飘去,不多时,那半妖身形骤缩,蛇形立退,唯有脚踝往下,仍留着半截尾巴的末端。 “我不是仙,”小朗这回才答了话,“我是仙禽与神龙所生的魔。” 第四十九章 这话一出口, 不但老僧莫名,即使是妖尊,也不由听得周身一震, 茫然地看向小朗。 两人相挨而立, 他这异样当然瞒不过小朗,小朗收回目光, 凝向妖尊,唇间虽仍有笑意, 眉宇间却是严肃了不少:“你介意?” 妖尊心慌意乱中摇头:“不, 只是……只是这魔从何说起?你, 你不该是凤凰一族的世子吗?” 小朗微一垂目,对那拦阻在老僧前的黑衣女子道:“这人是你招募来,就交给你解决吧。这里的几个, 我都带走。” 黑衣女子转过身来,看向妖尊,秀眉微蹙,与碧灵龙仙一般无二的脸上露出由衷的厌恶之色:“你的决定, 我本不能置喙,只是小朗,你真要与这……这公鸡……” “够了。”小朗淡然打断黑衣女子的话, “你莫不是真将自己当作是我母亲?” 黑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65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65 住他,亲热地道:“走吧,我们去你的南山,向大伙儿宣布我们的喜事,现在就出发。” “先进阳川城与小鱼姑娘和白兄告个别吧。”妖尊回答,听着小朗应好,目光定在小朗脸上,微微漾起了笑意。 “怎么了?”小朗莫名,妖尊看着他轻笑回道:“没什么,只是你长大了,连声音也跟着变了,完全是成年男子的低沉。” 小朗怔然后失笑,不由地将妖尊拥得更紧,贴身而立中,他将下颌搁在妖尊的肩头,呢喃着问:“好不好听?你总不会说更喜欢少年的我吧?” “这倒不是……只不过之前仍觉得,年长你许多,凡事都该顺着你,让着你,现在却没有这感觉了。”妖尊轻声一叹,面上仍带笑意,“你仅仅只是只凤凰的时候,我和你已是云泥之别,再到上了天,你成了凤凰一族的世子,族王唯一的血脉,就更不消提你我的差距,如今……如今……” 他话音未落,便被小朗的亲吻塞得口中严实,余下的话语,皆化作含糊不清的碎片。 绵长的一吻终了,小朗放开妖尊,直截了当道:“我们走吧。” 妖尊无言颔首,两禽并肩一道,出了大殿,乘上八条凌空的长蛇牵拉的“蛇车”,飞驰向魔域通往人间的通道。 那通道就如小朗之前所述,出口在湖中,妖尊这才发觉,这诡秘的湖在一座山峰的顶端,距离阳川不甚远,离那柳林村更近,想来那熊妖菲菲临死前化妖为魔,也是事出有因,此处地界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浊气渗透——再一追想,那李元为他们所指的下凡之路,从一开始,便居心不良。 只是现在再恍然大悟,也是于事无补,妖尊一心只想知道卓小鱼和姜湘白如今的处境,幸得当他们在柳林村重逢时,那鱼和蛇不但全都安然无恙,姜湘白还把村中的医馆重新开张,而卓小鱼自也在旁相助。 卓小鱼见到小朗和妖尊,喜不自胜,算来未见的时光是凡间数月,却真正恍若隔世。 四飞禽鱼虫在当夜相聚痛饮,不胜酒量的姜湘白趴在了酒桌上,手背处现出片片鳞甲,卓小鱼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头,她举杯至唇边,倏然道:“刚才姜湘白还醒着的时候,我没好意思说,不过我猜,你们也能看得出来——我已经摒弃了昔日的修行,改走妖修之路了。” 小朗和妖尊确实早已察觉到卓小鱼身上人的气息近乎荡然无存,但对她的选择,他们并无二话。 “咦?你们不会觉得我很愚蠢吗?”见两禽毫无反应,卓小鱼稍许惊讶,毕竟改弦易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如果照着原本的修行继续,以她的天资师承,成一长生不老的散仙没有太大问题,她之所以会做此决定,完全是不希望姜湘白始终抱持着人与妖共结连理定没好下场的抗拒。 姜湘白的蛇妖母亲自出了飞来寺,便化作一缕青烟在他们面前消失无踪,而那杏花树也在次日枯萎倒下,姜家上一代的传奇,终于是迎来了彻底的结局。 卓小鱼也不愿把自己折腾成旷男怨女的一员,她本是打算着陪伴姜湘白到他伤势痊愈——那红璃被救下之后,似乎是全然忘记了曾发生过的一切,也不再认得她口口声声托付终生的姜湘白,然后便像师傅那般云游四海,谁知有那么一日,姜湘白大概是噩梦初醒,踉踉跄跄着到药房寻到她,将她一把搂入怀中,久久不肯松开。 尽管对自己这一举动,那半妖并没有多做解释,但卓小鱼却忘不了姜湘白那时的如重鼓的心跳,以及被他抱住时那生疼的感觉。 自那之后,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但谁也没有明说,即便看着卓小鱼在苦恼了数日之后,决定正式开始妖修之路,姜湘白也未置一语。 小朗听卓小鱼疑惑,语带嘲讽道:“你既已有自知之明,又何必我们多说?” 卓小鱼展颜一笑,两颗尖牙尽显。 次日告别时,妖尊向卓小鱼询问白麓的消息,卓小鱼回答近段时日不曾进城,对白麓的事一无所知,她听说两禽要去探望白麓,兴高采烈地也要跟着去,妖尊没答应,私下将她拉到一边,神色凝重地低声道:“你昨夜问起我们的经历,不是不愿对你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你若信得过我,就早日与姜公子离开这里,柳林村的百姓,你们能劝走的便劝走吧。” “赵大哥?”卓小鱼愕然,“会发生什么事吗?” 妖尊摇头,勉强一笑:“我不知道。但是你们最好离开。” 第五十八章 阳川城一如既往地热闹,两禽一路行来,街上熙熙攘攘,今日初一,前往飞来寺上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妖尊看着那一张张或喜气洋洋、或愁云密布的脸,心中是百感交集。 飞来寺对某些香客而言,确实是有求必应,但即将付出的代价几何,只怕这些烧高香拜大佛的人没有一个仔细考虑过。 小朗走在一侧,见妖尊神色黯淡,眼光在那些前往飞来寺的行人身上多有流连,即刻窥中了他的心思,轻笑道:“你无需怜悯他们,各人自有天命在,最终不过自作自受,多想无益。” 妖尊微叹:“话也不能这般说。若非身遭不幸,无以排遣,己力疲弱,难以成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信奉因果循环,求助虚无缥缈的神仙。” “那不是虚无缥缈的。”小朗冷笑,“他们存在,我不是就已经吃够苦头了么。静笃,等见过那黑鱼,我有事问你。” 妖尊瞥了小朗一眼,没有多问,默默点头。 两禽到了那冯府前,却见府门上悬挂着白孝,门口也无家丁值守,妖尊大吃一惊,上前拍门,许久才有个老家仆来应门,问过之后蹒跚着回去通报,须臾只见白麓匆匆赶了出来,一见妖尊,喜形于色,抢上前来,攀住妖尊的两臂,动容大叫:“赵兄?赵兄!真是你?!太好了!我只当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 妖尊见白麓虽穿一身白孝,内衬却可见衣料精良,面容上的刀痕剑伤也淡去不少,神采飞扬,知道冯慎行没有亏待他,心中也为白麓高兴,道:“我们就要离开阳川城了,临行来看看你和冯二公子——白兄,冯府这是哪位仙逝了?” 听他这一问,白麓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期期艾艾地道:“是……是冯老伯过世了……我们进去再说吧。” 白麓把妖尊和小朗让进门内,不觉多看了小朗两眼,小朗轻笑道:“我变样子了,你认不出了吗?” “……仙、仙尊?”白麓讶然,他虽见小朗的眉目眼熟,却不敢相认,面前这青年不但是年龄改变了,甚至整体的气质也大为改观。 小朗但笑不语,白麓也不敢多问,将两禽迎入待客的花厅,他去上茶,回来时身后跟着同样披麻戴孝的冯慎行。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66 一番嘘寒问暖的见礼后,妖尊发现冯慎行举止谈吐明显是沉稳了不少,不再有初见之时那弱不禁风的感觉,即便讲起家中连番大变,神色哀伤却不失坦然,说到白麓,还微笑调侃道:“他起初还不肯为我爹穿孝,说他又不是冯府的人,委实不伦不类,好说歹说,总算是肯了,咱们不论嫁娶,但也不能咬定就不是我冯府的人吧?” 听冯慎行这般说话,白麓的脸再一次涨红了,比刚才厉害得多。 见此情形,妖尊许多本欲问的话语都没再出口,已经没有必要了,白麓绝对不会后悔他由妖变人,哪怕他因此寿命大减,免不了老病之苦,再听冯慎行说,他们打算将家产处理完毕,就动身离开阳川城时,妖尊更是彻底地放下了一颗心。 两禽谢绝冯慎行和白麓的挽留,离开阳川城后,小朗携妖尊施展法术,赶往南山。 行到半途,小朗却倏然拉着妖尊驻足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巅,此时日已西斜,美不胜收的霞光中,小朗面向妖尊,神情凝重地道:“静笃,回南山之前,我需明明白白地问你一声:你愿入魔伴我吗?” 妖尊看着小朗,不答反问:“你如今已是魔了?” 小朗哂笑:“你没听那些家伙怎么喊我吗?我要不是,不被他们撕成碎片?” 他口气虽像是玩笑,但妖尊清楚,小朗这话绝非无中生有,魔族比妖物更肆无忌惮,只愿服从强者,小朗若不是承袭魔尊之能,他根本无法服众。 “再无回头路了是吗?”妖尊又问。 小朗默然片刻,简短地道:“是。”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妖尊的意料,只是当小朗回答之后,妖尊顿觉胸前那已拓展成凤凰状的仙印又有了动静,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不禁蹙起了眉头。 小朗见他似有不快,两眼极快地一闭,复又露出个浅笑:“你也不是非入魔不可。你不妨就在南山住下,毕竟魔域不见天日,你纵使是只修行不浅的妖,也习惯不了。” 妖尊长叹一口气,轻笑起来,他的笑声自有些苦涩,已颇能与他心意相通的小朗完全听得出来,这由仙而魔的小凤凰呆愣愣地注视着妖尊,欲言又止。 “小朗,”妖尊敛了笑意,也郑重起来,“虽说你的仙印的确是我自愿接受,但一来你当时还是只小……嗯,小可爱,二来,我并不知你此举的意义所在,你当初的一片赤诚,我可说是并未接受。之后你强行将我带上天界,希冀我能得道成仙,初行云雨,也是……” 他叹了口气,停顿下来,见小朗的面色苍白,垂目少顷,重新抬起,直视着那对漂亮乌黑的眼睛,“只是打那之后,我终究是明白你不再是我怀中那只需要尽心尽力照顾的小孩子,不再排斥你的一往情深,也愿意与你比翼双飞至魂入幽冥。但小朗……升仙还是成魔,你不觉得始终是我在就着你,也是我必须就着你,为了与你一道,我必须要割舍掉我这多年的妖修,我南山的群友,如若不是,我与你便势必分开,不得厮守。小朗,纵我与你成亲,我也不能事事以你为尊,以你为唯一考虑……” 若是那少年的小朗,妖尊猜想,大概会倨傲赌气地回一声他并无过错,情之所至,身不由己,既有这能力留住心上禽鸟,又有何不可? 但眼前的这小朗成长的却并非仅有外表,他听罢妖尊的肺腑由衷,并没有即刻反唇相讥,而是默然半晌,最后喟叹一声,涩笑道:“静笃,如今我并不能左右你的决定。你若不愿,我绝不相强。” “魔族以你为尊,又处心积虑地从人间扩充魔军,是又打算与仙界相抗?”妖尊没接小朗这话,突如其来地转了话题。 小朗看着妖尊,又是沉默半晌,方点头道:“是。并非他们怂恿,也是我的意愿。我要救回母亲,也要……” 他中止了回答,移开视线,轻笑,“好了,如今你都清楚了,你的回答呢?” “我不愿呢?”妖尊低声,轻飘飘的口吻,却如一记重拳,打在小朗的心间,他勉强挤出一笑,柔声道:“我总得先返回魔域,你就在南山,好么?” 妖尊摇头,拽过小朗,掌心往他头顶一盖,笑道:“我跟你回魔域。” “什么?”猝不及防的答案让小朗难以置信地脱口惊叫,妖尊不再多话,凑上嘴去,牢牢地堵住了可能到来的叽喳鸟叫。 良久之后,小朗缓过气来,轻抚着妖尊的面颊,再次问道:“你真愿意?” “你真啰嗦。”妖尊轻叹了一声,见小朗笑容满面,不由也动了情,“我不愿这重生的天地再燃战火,以致生灵涂炭。若仙界……若还能有其它办法救出碧灵龙仙,你不要轻言妄战,更不要殃及凡间,好吗?” 小朗埋首于妖尊颈间,含糊出一个答复。 既是两情相悦,妖尊拥着小朗,微笑中暗忖,又何必斤斤计较?卓小鱼入妖修,白麓舍弃妖行,他则可为小朗或成仙或成魔,并非他们无主见无坚持,只是性情如此,情真情切,真正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两禽开诚布公,也是解决了头等大事,不再拖延,直奔南山而去。 到了昔日妖尊的居处,眼前情形又是大出意料,此地竟然早已妖去楼空,曾经热热闹闹的南山妖巢,只剩下些寻常的走兽飞禽,两禽几乎寻遍每一处地方,却依然没有发现旧日伙伴的半点踪迹。 妖尊怅然若失,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们见我久不归来,都,都自行散了么?” 要说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妖的天性可不如人那般扎堆群居,当年大伙在南山共处一地时,远远算不上相安无事,是妖尊将其合成一处,虽也算不得和乐融融,但至少是彼此之间有了秩序,不再乱糟糟随时闹作一团。 妖尊对南山可谓苦心经营多年,与南山众妖中的许多位都结有深厚的情谊,眼见被逼远行了一遭,回到家来空空荡荡,心头自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小朗见他神情沮丧,眉头微皱,趁妖尊失神中,暗地唤来魔族哨虫,令它们去打探消息,自己则陪在妖尊身边,他不懂虚言安慰,便索性不开口,只将妖尊的手紧紧牵住,听任妖尊在这南山中四处游走。 不多时,天色已然全黑了下来,妖尊叹了口气对小朗道:“看来他们真是离开南山了,也罢,若都能找到安身立命之处,到哪都是一样。小朗,我想在故居住一宿,等天亮再与你返回,可以吗?” “嗯,这里是你的娘家嘛。”小朗欣然同意,但说出的话语却足令妖尊哑然,“再说,我也想在我们初次共浴的温泉,再来一次公鸡凤凰浴,静笃觉得如何?” 在外形上也已不占优势的南山妖尊还能有何话说?唯摇头苦笑而已。 然而小朗的美梦并未成真,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67 他才刚刚与妖尊携手回到住处,那领命而去的魔族哨虫便押着一位白发苍苍的拄拐老人,慢慢腾腾地踱了回来,妖尊一见此位,忙迎上前去,叫了一声:“陈阿伯?” 原来魔族哨虫们颇有头脑,直接将仙界掌管南山与荔枝城的土地公陈阿伯给找了来,那陈阿伯一听要跟魔族打交道,慌得转身就逃,到底还是被哨虫们给抓住,强行带来。 土地公陈阿伯一见妖尊,更是怕得浑身抖成筛糠,战战兢兢地哀声辩解:“妖尊,妖尊啊,小老儿当初是身不由己啊,那,那黄,黄大人实在……实在太厉害了,小老儿要是不听他的,哎哟喂……” “黄大人?”妖尊转念一想,恍然大悟,他一挥手道,“过去的事休要再提,我只问你,南山的这些弟兄姐妹,都去哪里了?” “这个……”陈阿伯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第五十九章 尽管为难, 但陈阿伯还是没有坚持太久就吐露了实情,令妖尊大感意外的是,原来早前那累得小朗现身、他也不得不跟着仙界丹穴山巡游一遭的妖邪黄鼠狼, 居然就趁机留在了此地, 趁南山大王不在,鸠占鹊巢, 取而代之,当起了山中的主子。 再说这黄鼠狼身边原有蜈蚣精、蜘蛛精两员干将, 追随其左右, 他们与寻常妖物迥然之处在于, 那两不常在山中,倒是在荔枝城内开了店铺,做起了酒馆生意, 一来二去,对那城内的诸般人事竟是熟悉万分,将这些情报转给头子黄鼠狼后,那妖邪竟是谋划了个破天荒的事情——率领着南山诸妖, 下山占领了荔枝城,把那城中的凡人,上到城主权贵, 下到贩夫走卒,统统掳作奴仆,侍奉这些妖物呢。 陈阿伯说得信誓旦旦,妖尊却听得如雷轰顶, 他再三追问,土地公赌咒发誓,绝对是实情,他佝偻着身子,倚靠在拐杖上向妖尊道:“妖尊哪,您若不信,上那荔枝城一看便知。那妖邪担心小老儿上天告状,也把小老儿禁在土地庙里,要不是这几位魔族的大人,小老儿哪里能见得了您的尊面啊?” 妖尊心乱如麻,见小朗仍是不发一语,不禁问道:“小朗?这事你可有主意?” 小朗的兴致被打断,梦想无疾而终,此刻有些悻悻懒懒:“能有什么主意?又是会结网的蜘蛛么?真麻烦,不是刚刚才收服三只……咱们为什么老惹上蜘蛛?还有蜈蚣、黄鼠狼,唔!” “小朗,我得跟土地公一起,赶去荔枝城,那妖邪做下这等事,总有一朝会惊动仙界,到时候天兵天将下凡一网打尽,他们可就——唉!”妖尊急叹一声,又向陈阿伯道,“你快领我进程。” “等等。”小朗叫住妖尊,神色也一扫此前的轻佻,“我与你一道去。” “好,快走吧!”妖尊心急如焚,催着小朗和土地公动身。 土地公陈阿伯的法力被封住了,走不了几步就差点摔了跟头,小朗尝试着给他解开,却不得其法,反而令陈阿伯嗷嗷叫唤,他不耐皱眉,索性招来只巨大的飞鹏,一并将两禽与老土地仨带上空中,展翅高飞,须臾便越过紧闭的城门,本欲寻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落脚,哪想才刚进城不远,妖尊眼尖,一下便察觉地面有异动,情急中越过小朗,直接向大鹏道:“快下去!” 那大鹏也是听话,不消小朗第二句,飞扑直冲而下,把土地公陈阿伯吓得紧闭两眼,口中呜哇,等他感到动荡颠簸消失,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只见那两禽都已从大鹏背上下来,妖尊怀里抢着一个丫角小辫的女娃娃,身边还站着个半腰高的男孩,那凤凰则立在他们稍前的地方。 对面则是个弓腰弯背、一身漆黑的汉子,那汉子面容上的五官被鲜血模糊,即便周边只有月光,也异常刺目。 “你们是谁?!”那汉子又惊又怒地质问,他的声音犹如生锈的铁刃,吓得那小女娃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要抢老子的猎物?” 小朗笑道:“你居然会问这种问题,可见是多么低等的小妖了,原形是食脑蝙蝠么?有意思,连你这种只能在深山密林里的龌龊东西都跑到凡人的城里了啊。” 一旁的男孩听到此处,带着哭腔大叫起来:“对!他会吃人!他把小杨的头……” 大概是回忆起来分外血腥可怕的场景,男孩突然身子一弓,捂住胸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响转眼便大吐特吐起来。 妖尊叹了口气,把小女娃放上大鹏的背,又转身扶起那男孩,用袖口替他揩干净嘴角,也把他抱上去,坐到小女娃后面,对土地公陈阿伯道:“老土地,还麻烦您将这两个孩子带出城去吧,我那地方虽说是已经空了,但屋宇还在,尚能住人,您就受累照顾他们些时候?” 土地公恨不得早点离开这荔枝城,一听妖尊这安排,忙不迭地连声答应。 他在这边有条不紊地安排,那食脑蝙蝠见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抢走他的猎物不说,还一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架势,怒不可遏,飞蹦而起,直向小朗扑来。 小朗面色一寒,身形一闪,五指成爪,出手如电,就以蝙蝠凌空相扑的姿势,一下卡住他的脖子,那蝙蝠出不得声,两眼突出、喉间也是格格作响。 妖尊见状,忙催着大鹏离开,等那大鸟而两翅一张,小朗的手上也是猛一使劲,直接将那蝙蝠捏断了脖子,顺手扔下尸体,大皱其眉:“恶心!” “这城里,居然放纵妖物伤人……”妖尊注视着那食脑蝙蝠的尸体,忧心忡忡,“这样肆意伤命,迟早会令仙界发兵来剿,届时那帮神仙哪里管得许多,定会斩草除根。不行,我们得赶紧带他们回南山去,这是人间凡人的居城,不是妖的。” 小朗瞥了妖尊一眼,神态间颇有些意兴阑珊,但他没有反对,平静地道:“好,我们直接到城主府邸去吧。” 城主府邸位于荔枝城内的正北,两禽穿过死气沉沉的街道,幸好不曾再遇上诸如食脑蝙蝠的事情,顺利到了那府邸,刚到大门口,就听见里面阵阵喧哗笑闹,喝彩声声。 小朗拉开妖尊,一脚把两扇铜门踹开,两禽进了门去,循着笑闹声找去,不多时,就在府后的湖畔庭院中,发现了正在纵情声1色的群妖。 人间有词谓“妖孽横生”,妖尊虽是妖,但眼前情形,竟让他油然而生附和此语的念头,他在乱哄哄的一群妖中一眼便发现了许多熟悉面孔,按捺不住高喝一声,霎时,喧闹嘎然而止,鸦雀无声,南山诸妖们大多也认出了他却是反应各异: 有几个常年与妖尊共处的,不管不顾,忘乎所以地拥到他身边,喜不自胜;而其他妖物则是不尴不尬地呆若木鸡,怔怔地看看妖尊,又看看众妖簇拥的上座主人。 那黄鼠狼笑容满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76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76 他好好考虑。 可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这条孤独的路到了终点,他就要与小朗永世离别。 尽管是这个结局,他仍嘱托娲皇,无论如何转告小朗,他没有后悔,当那小灰鸟叽叽叫着把仙印给他的时候,他如今方才领悟,那竟是此生最荣耀的时刻。 浊气如高山巨浪压顶而来。 妖尊晓得,他走到了。 他深吸口气,抚上胸前展翅欲飞的凤凰。 第六十七章 小朗番外 攻入丹穴山后, 前锋来报,说是李元等族中尊贵都集中在了山中神泉处,“她”一听, 甚至都不及问上我一声, 如离弦之箭,飞速冲向神泉。 我担心静笃, 也匆匆往那里赶。 至于丹穴山其它的地方,就随便魔族的兵卒肆虐破坏吧, 居于此地的仙鸟光鲜的羽毛下藏有多少龌龊, 在这里度过了漫长时岁的我, 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当我接信李元趁族王和九凰仙子均不在族中时发难,“她”便与我说,只怕那厮不会放过碧灵龙仙, 我们必须赶紧拿下丹穴山,以备李元先下手为强。 我赞同“她”的看法,李元对族王的恨意,不是他那温和的微笑所能掩饰, 在我出现之后,他将我也恨之入骨,即便我不屑于他痴心不改的世子、乃至族王之位, 这仍然无助于他憎恶的削减。 毫无疑问他会毁去碧灵龙仙残存的魂魄,以泻心头大恨。 我命魔族主力大军在阳川城迎战即将到来的仙界军队,与“她”安排包括那三只和尚蜘蛛在内的精锐,正打算奇袭丹穴山, 出发之前,竟又得知静笃也身陷其中。 他不曾随我至魔域,也没有依照我的嘱咐,留在南山,而是自作主张地与凤凰族联系,我不清楚他的想法,但我知道他不会背叛,他光明磊落久了,做不来那笑里藏刀的事。 我没有告诉他,我选择接受魔族至尊的命运是为了救他,这本来就是我自己惹下的祸端,若我不在混混沌沌的时候轻率地把仙印给他,他根本无需承认现在的一切,他依然可以独尊在南山,与他手下的群妖逍遥于世。 “她”看到我选择完全继承上古魔神的力量时,没有藏住那一丝得遂的窃喜,可我怎能愚蠢到踏入“她”的圈套而不留退路? 我将清气释出,化作雏鸟,留在了静笃的身边,等我与“她”交易结束,我完全得到了魔神之力而能倒转融合清浊,救下静笃之后,我便重召回清气,哪怕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将我的肉身撕作四分五裂,我也绝不容忍魔尊借我的形体而重生。 魔域暗无天日的悲惨无法通过杀戮,简单地将清浊互易便可解决。 我不爱血池肉林,也不求老魔小妖为我欢呼,我虽想剥除仙界号称无欲无求的仙神们那些作呕的面具,对他们诚惶诚恐地在我面前五体投地也毫无兴致。 我只想要静笃,哪怕不能,至少留给他一块自由自在的地盘,让他能在南山享尽身在牢笼外的欢欣爽快。 然而当我赶到神泉时,“她”所率领的先头已经与效忠李元和五大长老的凤凰卒子厮杀成一团,但占上风的是哪一方则毫无疑问,我看着“她”扑向神泉深处,一边打量四处寻找静笃,一边缓缓地跟上。 很快我便在神泉的上方发现了端倪,三个巨大的金色鸟笼悬浮着,其中两个无遮无挡,一览无余,分别关着族王和九凰大皇姑,他们都倒在笼子里,不见半点动静。 我心里一紧,生怕李元已经下了毒手,扑到九凰皇姑的笼子前,她大概是听到了异响,很勉强地微微抬起头来,这让我松了口气,而当我看到九凰皇姑发现我时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欢喜的神情,我更为自己能及时赶到而庆幸。 这鸟笼李元用上了多层仙术封锁,但这难不倒我,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毁掉了这鸟笼,救出大皇姑,把她抱到神泉内一块平坦的岩石上。 她催促我赶紧去救族王,我则问她静笃的下落,大皇姑像是吃了一惊,拽着我把李元夺位,天庭束手旁观的事,以及他如何侮辱静笃简略地说了一遍,她问我,万一我已经来晚了,怎么办? 我听得心如刀绞,没有回答大皇姑的问题,转身如法炮制,把族王救出。 正当我怀着极度的忐忑不安,向那个外面罩了一层厚重黑云的鸟笼飞去时,神泉深处传来“她”撕心裂肺的痛呼。 来自魔域的浊气直冲丹穴山,与我体内的浊气两相呼应,我几乎就要控制不住那磅礴而出的力量了! 我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急转了身往神泉深处冲去,只见“她”跪在神泉之中,嚎啕大哭,实体也顺着泪水的流淌而渐渐虚幻。 “母亲!”我飞身上去,然而母亲魂魄所化作的小鱼,已经在从“她”手里掉如泉水中,转瞬便翻了白。 我确实来晚了。 李元……李元! 还有对族王暗恨在心,而放任李元妄为的天庭,他们都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 我那时候已然神智混乱,尽管那最后一个鸟笼我根本没来得及一探究竟,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静笃惨不忍睹、一动不动的模样,我不再抵抗那汹涌而来的浊气,我任它灌入四肢百骸,任它剿灭我所有的冷静,我没有像“她”那般无力痛哭,而是离开了神泉,将李元的形体在我手中烧化,他的一点魂魄从我指缝间仓皇而逃向下世,我并没有追赶,何必再对一只苍蝇赶尽杀绝? 天庭还有那么多高高在上的仙人可以杀,他们与魔族一般,不老不死,一旦被浊气摧毁,便是灰飞烟灭。 我杀到兴起,魔族自然气势如虹,那原本在阳川城与仙界军战得难分难解的魔族军队趁对方闻噩耗而阵脚大乱,全力出击,也杀进了仙界,仙界军节节败退。 正当我再一步便可手刃天帝,倏然间,天地变色,喷薄而出的浊气将仙界也变作魔域那般暗无天日,魔族大肆欢呼胜利,但我却感到,那占据我全身的浊气犹如退潮的海水,静静地让位于原本几乎不再存在的清气。 之后…… 魔族将仙界催成了千疮百孔,却仍然没有改天换地,只能退回魔域。 上古魔尊的浊气之源受到清气的侵扰,它无法再为魔族的扩张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这结果,与上一回仙界要将我镇入清湖的目的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一次,代替我成为祭品的,是静笃。 我回到了南山,与世隔绝。 这中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也有关于我父母的,比如“她”在消失之前,把属于“她”的魂魄用浊气重新聚拢——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这仿佛超越“她”能力太多,但“她”依然成功了,母亲没有消失,她成了魔,随着魔族的撤离,回到了魔域。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叽叽?叽叽叽! 作者:我独顽且鄙 分卷阅读77 而我的父亲,他居然选择放弃族王的位置,随着母亲也到了魔域。 东皇君那老疯子也不知道怎么个心血来潮,居然说服父亲充当起魔域里值光照的鸟,魔域里终于有了光亮,但我想,也许早已习惯了黑暗的魔族们并不会因此心花怒放,但只消时日足够长久,他们终有一朝,会遗忘魔域曾经无处不在的黑暗。 他让九凰大皇姑转告我,当初他安排我与静笃下凡,本是打算笃体内清浊气相冲时,由他自燃涅槃之焰,将仙丹度于静笃,尽管这么做无论成功与否,他都魂飞魄散、化为乌有。 大皇姑说,父亲对于没能保护我们母子,始终心有愧疚,只是他身为族王,无可奈何。 但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 不管谁做了什么,又想做什么,最终,我的司晨君静笃还是离我而去,并且比当年母亲的离开还要彻底,我甚至没办法像父亲和大皇姑那般,投身到浊气之源去寻找他被吞噬的魂魄。 如果我能寻死,我已经这么做了。只是我没有办法,清浊之气在我体内融成了无法分割的一体,我既是仙,也是魔,仙杀不了我,魔也灭不了我,这无端的力量让我痛不欲生,无计可施。 我只能耗着,带着对静笃的思念,耗在这漫长、不见尽头的岁月中。 南山的妖换了一拨又一拨,蓝嫂子的第二十代孙子也能漫山遍野地找虫子吃了,我依然在死气沉沉中虚度着日子。 就当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时光流水而去,我却在南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贵客:娲皇。 她化成一条蟒蛇来找我,为我衔来一枚蛋——鸡蛋。 “我又不是母鸟,你叫我孵蛋?”哪怕这是上古与创世之神比肩的女神,我也不想买账。 娲皇没多解释,丢下那枚蛋就走了。 我起初的抗拒最终妥协在百无聊赖之下,我真的开始孵蛋……当然不是化身鸟形,而是用自身的仙魔合气尝试着催出里面的生命。 就算娲皇给我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鸡蛋,尽管那并不可能,但它受我的气息侵染,深入其生之初萌,它也会与我一般,非魔非仙,亦仙亦魔。 这并不是个普通的鸡蛋,我不知不觉用上了全部的心神,它仍然无动于衷,我甚至怀疑过这是娲皇曾经用来补天的一块顽石,而不是个内蕴生机的鸡蛋! 如果不是我的时光太长太孤独,我恐怕早就放弃了。 孵蛋的生涯中,不知又过了多少年,终于有一天,当我在小憩中醒来,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叽叽”声,我忙去看那被我当了至宝的鸡蛋,它已经裂成了几块,在碎片的中间,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一只湿漉漉的小鸡,它发现了我,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 我几乎在一瞬间,看到了他毛茸茸、圆滚滚的脑袋下方,一簇颜色怪异的绒毛。 小鸡的身上散发着我曾经熟悉万分的气息! 我忍着所有膨胀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将他捧起,仔细一看,那撮毛颜色发赤,尽管边缘模糊不清,但勉勉强强,仍然可以辨认出,那构成是一只头顶红冠、尾羽极长的鸟形。 我颤抖起来,差点没能稳住双手,把他摔到地上。 他睁着一对乌黑的圆眼珠,好奇地对我叫着:“叽叽?” 分卷阅读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