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于室》 分卷阅读1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1 ?  《不安于室》作者:卡比丘 第1章 礁石里躺着个人。 夜跑累了、正撑着栏杆远眺的喻霁心中一腾升起这个想法,背便僵了一僵,而后不由自主地倾身细看。 一件长条形物体正平靠在十米开外的礁石堆中,曲线和形状都不像被浪推上岸的海洋垃圾。 喻霁站直身,四下看了看,山道上没有车或人要经过的迹象,弯曲的深色柏油路被夜灯照射,反着均匀柔和的光。 黎山本就静,这条别墅区住户特属的公路更静,喻霁又屏息等待少许时间,除去海浪拍礁声、与海鸟从远处传来的鸣叫,听不见一点多余的声音。 喻霁紧紧盯着礁石上那块隆起,心中摇摆不定了片刻,终究是好奇心占据上风。他按着栏杆,施力跨腿,越了过去,脚踩在崎岖不平的一块大石头上,一手开了手机的电筒,一手维持平衡,小心地往疑似躺有人体的礁石靠了过去。 确实是人。喻霁攥紧了用来照明的手机,仔细从上往下观察。 这人趴在石头上,不知是死是活;身形高大,穿一身被海水泡得发皱、已经看不出材质的西装,裤腿和上衣都有焦洞,右手上带着一只黑色的手套。黑手套和西装配起来,无端让喻霁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十有八九死了,不过没什么味儿,也没发胀。 喻霁想着,蹲下身用光照那人的左手腕,仔细一看,对方戴了一块连喻霁也会划入贵重行列的陀飞轮表。 喻霁轻声自语:“到底死没死啊。”接着便伸出手,搭在那人手腕上。 指尖触及的皮肤太过冰冷潮湿,喻霁的手反射性地悬起来,又重新搭回去。待仔细地感受一会儿后,那人手腕上微弱的脉搏显现出来,一动一动地,跟搔痒似的顶着喻霁指腹。 喻霁慢吞吞抽回了手,想了想,又忽地抓住了那人的头发,吃力地将他的头往上提,想看看他的脸。喻霁力气不大,昏迷的人头都很重,喻霁十分艰难地将他的头拉了起来,另一只手举着手机马上往上凑,让光打在对方脸上。 那人面颊上有几道擦伤,还有不少脏污,不过依然能看出是个五官深邃的英俊男子。 看清这张脸的第一秒,喻霁愣了一下,随即头皮发麻,手不听使唤地松开去,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得跳起了来,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那人的头掉回去,在石头上磕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一个大浪头打过来,泛着浮沫的海水密密从礁石缝隙里涨上来,浸没了那人的小腿,又利索地退了下去。 喻霁微微抬腿,脚尖抵住那人的手臂,用力顶了一下,让那人翻过身来,再俯身打着光,仔细端详对方的脸。 ——真的是他。 喻霁记性好。无论什么人,时间相隔多久,只消见过一次,再遇时没有整型换头,他都能认出来。 何况,方才被喻霁踢了一脚这位,给喻霁留了那么深的印象。 这位半年前,在宜市和茂市之间停泊着的那艘巨大邮轮上,费尔南赌厅贵宾室中站着那位,不可一世的 “温先生”,温常世。 第2章 喻霁关了手电筒,坐在干燥的石头上。盯着昏迷的温常世发了一小阵呆后,他站了起来。 “算你交到好运,”喻霁低头看着温常世,比起对着温常世说话,更像自言自语,“你好好躺着别动,我开车下来带你。” 温常世躺着的礁石岸离喻霁家已经不远,喻霁一路小跑回家,挑了台大车,横冲直撞开下来刹停,又翻过栏杆爬下去,抓着温常世的手臂半扛半拖向上攀。 喻霁使尽了力气,在湿滑的礁石上踩空了两次,才把温常世拽到车边,塞进后座。 “砰”地一下关上车门后,喻霁绕过车前,坐进了驾驶位,又回头看了温常世一眼。 温常世曲腿躺在坐垫上,一动不动,在黑暗中沉沉昏迷着,倒让喻霁想起他俩头一次见到那一回,温常世目若无人的样子。 那天夜里,喻霁陪着他父亲邵英禄在宜市外海钓鱼。 收获颇丰,正要回程时,邵英禄接到一个来电。 邵英禄听了一会儿,挂下电话,沉思片刻,放下吊杆,走到驾驶室去,让船长重新转向,往公海某处开。 “先不回家,”邵英禄对喻霁说,“去帮爸爸打几幅牌。” “好啊,”喻霁站起来,抻直了背,伸个懒腰,笑眯眯地问他父亲,“打什么牌?想输还是想赢?” “不知道什么牌,”邵英禄摇摇头,道,“第一把要赢。” 要船掉头,要喻霁打牌,都是为了茂市的一块地。 邵英禄是宜市博彩商会的副会长,在市内也算有头有脸,不过宜市终究太小,邵英禄的公司发展到瓶颈,便想去更有利可图的茂市分杯羹。无奈的是,在茂市做主那位深居简出的温先生为人太过霸道,邵英禄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这回邵英禄试水的地块位置偏,起拍价不低,没什么人想要,邵英禄又准备了充足的资金,原以为十拿九稳,谁料开拍前夕,邵英禄才知道温常世也卡着时限交了拍卖金。 邵英禄素闻温常世喜怒无常、性情多变,怕一不留神得罪这个不好得罪的人,却又不想弃拍,只好托茂市政界一位叫作伯永先的老友替他约一约温常世,盼着能和温常世见一面。 伯永先问了几次,都不见回应。就在今晚,伯永先有消息要传给温常世,两人说罢正事,伯永先又向温常世提起来,温常世忽然松口了,说若邵会长有兴趣,稍后可以去他船上玩玩。 邵英禄带着喻霁登上了船,由赌厅经理和伯永先一道接了,引入人声鼎沸的费尔南赌厅。 他们穿过数十张围满了人的赌桌,转进一条铺着灰色地毯的幽暗长廊。 长廊尽头,有一扇高门。 经理敲敲门,听见回应,按下把手,将门推开站到一旁,又作了个手势,请三位客人进去。 贵宾厅里,一名发色灰白的荷官在洗牌。 室内有几张赌桌,温常世就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骰宝桌旁。温常世比身后两名保镖还高,相貌堂堂,眉眼周正,乍眼望去,似乎是个很正直的人。 温常世抬起头,看着门口的人,出声欢迎:“伯主席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语速不疾不徐。而贵宾厅内灯光亮度恰好,温度湿度适宜,明明是让人很舒服的环境,喻霁却觉得十分拘束。喻霁微微低着头,眼睛快速地扫了伯永先一眼,发现伯永先有些慌乱。 伯永先顿了顿,替几人作了介绍。 邵英禄向温常世伸出手去:“温先生,久仰。” 温常世比邵英禄高得多,也伸手和邵英禄短促交握,像纡尊降贵似的。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2 “废话不多说,”温常世收回了手,微微抬了抬下巴,对邵英禄说,“邵会长,怎么样,来一把?看看邵会长运气怎么样。” 若是在宜市,哪个三十岁出头的商人和邵英禄说话这么不客气,再划算的生意邵英禄都不做。 然而这是温常世,邵英禄只好陪笑道:“骰宝我不在行,让犬子代劳可好?” “押大押小罢了,说什么在不在行。”温常世用食指点了点桌面,荷官便走过来,开始摇骰。 骰子碰着盅,发出闷响,喻霁盯着荷官的手再次按下震盅电钮,心随着骰子静了下来。 “筹码在盘子里,”温常世又说,“邵会长自取。” 伯永先向邵英禄使了个眼色,要他快些下注。 喻霁立在邵英禄身旁,十分隐蔽地用食指在邵英禄的左衣摆轻掸了一下。邵英禄顿了顿,从丝绒盘里随意捡了几个筹码,放进了离他最近的那瓣中。 喻霁余光看见温常世做了个“开”的手势,便向荷官手边望去。 荷官揭开盅子,一,一,二。 “外八门!” 伯永先红光满面,轻轻拍了拍桌面,喜道,“温先生您看,英禄轻易不上桌,今天一开张,就是吉星高照!” 邵英禄也松了一口气,与伯永先相视一笑,说:“运气罢了。” “是吗?”温常世对伯永先点点头,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就像我先前说的,和英禄合作,您绝不会吃亏。”伯永先趁机又说。 “合作?”温常世低头,随意地将一叠筹码推倒了,“什么合作?” 他貌若恳切地向伯永先求教,“我在茂市做生意,需要和人搭伙?” 伯永先的表情僵住了,喻霁心里一个咯噔,脚微向后挪了一步,隔着桌子看了温常世一眼。 “邵会长能给我什么?”温常世接着问,“黑的还是白的?” 温常世面上虽是笑着的,语调也和缓,却不知怎么回事,叫喻霁遍体生寒。 伯永先的感觉,想必和喻霁相同,因为他也退了一步,站到了喻霁身侧。伯永先勉强维持着笑意,想打一打圆场:“温先生不必这么说吧,在外多个朋友,也多是个帮手。” “不必了,”温常世抬手,打断了伯永先,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我心里有数。邵会长打茂市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天几十个电话打到我秘书那里告密,说邵会长又要来拍地了。” 邵英禄皱起了眉,刚想开口,温常世又转向邵英禄,和和气气地说:“手伸这么长,是不是嫌宜市太安定了,缺点刺激?贵宾室上下十九个摄像头,你好运气哪来的,经得起推敲吗。” 喻霁隐隐感觉到温常世说完之后,大概瞟了他一眼。不过喻霁没抬头,不太能确定,何况他也无所谓,人家跟他爸说话呢,也没他的事。 回程的船上,邵英禄和喻霁一句话都没说。 那夜风大,邵英禄在船舱里跟商会的人通电话、想事情,喻霁在甲板上自得其乐,和朋友定满了下周五天的约。 而隔几天后的拍卖会,温常世派了个秘书出席。邵英禄终归没敢出手和温常世抢东西,牌子都没举就放弃了,回到宜市,不再打茂市的主意。 此后,喻霁再也没见过温常世,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直到今天晚上,温常世趴到了黎山山道下头的礁石上。 第3章 喻霁停好了车,艰难地把温常世往门里扛。 他不喜与人同住,而房子里不留住家佣人,不装监控,是喻霁二十一年的人生中,邵英禄给予他的最大的尊重。 开门进去,地下室通往一楼的楼梯上亮着一盏壁灯,屋内寂静一片。 喻霁抓着温常世的手臂往楼上拖,温常世湿淋淋的西装裤在大理石楼梯上拖出一条水痕。 拖进一楼预留的保姆房浴室里,喻霁彻底没了力气,他松开手,由温常世斜着倒在浴室的瓷砖上,然后喘着气倚墙歇力。 “吃得这么重,”喻霁踢了踢温常世的小腿胫骨,记仇地说,“我看你是觉得茂市缺点刺激。” 喻霁坐在了洗手台上,俯视着温常世,放空休息,可还没歇过半分钟,他的手机就响了。 贝多芬c小调第五交响曲第三乐章,是他爸的来电。 喻霁喘得厉害,等乐章响过了一半,才敢接起来。 “宝贝,怎么这么久才接?”邵英禄问他。 “刚刚夜跑回来,”喻霁含糊地说,又问邵英禄,“什么事?” “爸爸刚得一株野参,明天让岑姨给你煲一盅煲汤,送来黎山。”邵英禄说。 喻霁从洗手台上跳下,蹲到温常世身边,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畔,一手去搭温常世的脉搏。 感受到了温常世轻微的脉动,喻霁闭了闭眼,找出了很高兴的那一种语调,对邵英禄说:“谢谢老爸。” 邵英禄在宜市处尊居显,子嗣成群、枝繁叶茂,他有五个女儿,七个儿子,其中最疼的还是正室的儿子,喻霁。 邵英禄一生算得传奇。他出身平平,年轻时给喻家老爷做司机,和喻家小姐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到喻家做了女婿。 两人生下一个儿子,也姓喻。邵英禄自己的名字俗气,英才大略、高官厚禄,给儿子起名便很讲究,要人算出几百个上上吉名,最后和喻小姐一起,选了风光霁月的霁。 喻小姐命并不好,喻老爷早早地被邵英禄架空了权力,而喻小姐生下喻霁后不久,便大病辞世。 两年后,邵英禄领入宅的那位新人,带着的三个邵姓的孩子,竟都比喻霁大上几岁。 喻霁有时候觉得他爸精明,有时候又觉得蠢。邵英禄骗了喻大小姐,骗不了喻霁。 他迷信地把喻霁困在宜市这一亩三分地,锦衣玉食供着,香车豪宅养着,而喻霁的心口不一与虚情假意,他却像是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喻霁把温常世带回家,一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二也存了私心。不过私心为何,现在也还不好说。 “不用了,”喻霁心不在焉地收回了手,抽了一张擦手纸,在温常世脸上用力抹了几下,才对他爸说,“我有点上火。” “怎么上火了?”邵英禄问他。 “不知道,”喻霁觉得干纸巾擦不动,站起来把纸巾沾湿了,才蹲回去继续擦温常世的脸,又忽然拐弯抹角问邵英禄,“对了,老爸,你还记得温常世么?” “温常世?”邵英禄的语气顿时严厉起来,问喻霁,“怎么想起他来了?” “随便问问。”喻霁停下手,把掉在温常世眼睛上的一缕头发捋上去。 温常世的脸颊很冰,喻霁碰了一下温常世脸上的伤口,又翻过手来,只见指尖上沾了点淡淡的血渍。 邵英禄很显然没信,他停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9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9 自觉已经获得德州扑克女神青睐,将支票叠在一起,颇有些得意地对喻霁说:“再来。” 张韫之赶到喻霁家里,在二楼客房找到两个在打牌的人的时候,温常世的表已经戴在喻霁手上,还给喻霁签了两张欠条。 温常世看上去对喻霁有些怀疑,他皱眉看了推门而入的张韫之一眼,说:“下一把。张韫之来发牌。” 张韫之看着桌面上公牌的牌面,摇了摇脑袋,不想蹚浑水,便制止了两人的赌博行为,让他们快跟他下楼,正事要紧。 据张韫之所说,温常世颅内是有少量血肿和挫伤,但并不是很严重,也没有影响肢体活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再去复查,张韫之把喻霁拉到一边,强调:“不要让他做费脑的事。” 喻霁欣赏着自己手腕上的表,轻松愉快地“哦”了一声。 和朱小姐去音乐会这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喻霁在家随便煮了点面。端上桌的时候喻霁自己都不太好意思,因为既不好看,也不好吃。 两人都没吃几口就不想动了,喻霁咳了一声,说:“晚上给你带宵夜回来。” 温常世看了喻霁一眼,没说什么,放下刀叉。 喻霁穿了西装,还打了领结,其实邵英禄还想让人来给喻霁做个造型,被喻霁拒绝了。 喻霁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邵英禄打电话,面无表情地耍赖:“老爸,饶了我吧。我也不可能每次和她出去约会,都这么打扮啊。” 邵英禄想一想也有道理,便不再为难喻霁。 一挂电话,喻霁就受到温常世耻笑的目光洗礼。喻霁不以为意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对着温常世转了转自己戴着名表的手腕,微笑着说:“表我可得摘下来,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温常世眼中笑意收起了,问喻霁:“保镖的表也会被认出来?” 喻霁的脸皮厚,依旧含笑着伸手要去拍温常世肩膀,温常世避开了,他就把手放了下来,对温常世说:“保镖能戴限量的表,当然是因为主人对他好。” 第9章 和朱小姐约会不难熬,相反还算有趣。 朱白露没有盛装出席,让喻霁感觉轻松了些。两人一道走进包厢,听喻霁母亲生前很喜欢的乐团的音乐会。 乐团首席、指挥早都换人了,喻霁依旧听得很认真,只在想着给家里大爷带什么宵夜的时候走了五分钟的神。 音乐会结束后,喻霁送朱白露回家。 两人坐在车后聊天,朱白露忽然问喻霁,十多岁的时候是不是在n国上过一期马术课。喻霁愣了愣,说是,朱白露便对喻霁眨眨眼,说她们在那一周里做过同学。不给喻霁提问的机会,她又说:“不过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记人是喻霁的强项,马术课总共也没几个学生,他又看了朱白露几眼,把记忆中马术课的女同学的样子一一与朱白露核对,一个矮矮胖胖的小姑娘从他脑袋里浮出来,虽然和现在的朱白露很不一样,但应当是同一个人。 他咳了一声,才问朱白露:“lucy?” 这下轮到朱白露呆住了,她睁大眼睛,问喻霁:“你怎么会记得啊?” 喻霁对朱白露笑笑,朱白露脸便蒙上一层薄红:“我的小学同学现在都不认识我了。” 她那时候个头很矮,营养过剩发胖,又不爱说话,算是马术班上最不起眼的学生。 “我也是猜的,”喻霁坦白,“因为lucy有个lu嘛。” 朱白露抿了抿嘴,看着喻霁:“你还和以前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根据朱白露所说,喻霁是班中最娇气的一个人。第一天入学领马,学备鞍的时候,喻霁碰到了马的鼻子,丢下自己的马跑去洗了半天的手,还因为马厩太臭,不肯再进门。 “是吗?”喻霁对此已经毫无印象,“我只记得最后一天的bbq了,很难吃。” 朱白露刚刚和她母亲从茂市搬来宜市,住在宜市北面,与市中心有一段不远的距离。 喻霁和朱白露聊了一会儿,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茂市。 朱家原先在茂市发展,但说茂市近月不怎么太平,朱白露的父亲就将女儿和太太送来宜市居住。 “怎么不太平?”喻霁顺着朱白露的话题问。 话音未落,喻霁从后视镜里看见邵英禄的司机瞥了他一眼,又开玩笑似的加了一句:“有黑帮混战啊?茂市的治安不是不错嘛。” “不是,”朱白露摇摇头,说,“你知不知道温常世?” 喻霁点点头,朱白露便道:“他不见了。” “哦?”喻霁靠着椅背,轻松地说,“那不是好的不太平吗。” 朱白露看了喻霁几秒,微微笑了笑,说:“是啊。” 把朱白露送回了家,进到车里,喻霁摊在后座,对司机道:“快,带我去趟海门排档,饿死我了。” 喻霁觉得他前世欠了温常世的,温常世这人吃了他的,嘴也不软,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温常世光吃不够,还要问喻霁晚上相亲成果如何。 温常世就算不作表情,眼神里也带七分嘲讽,讲话又慢吞吞的,喻霁看着他就来气,筷子一扔上楼了。 喻霁上了楼,又不睡觉,坐在沙发上干等,听楼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才去收拾餐桌。毕竟明天一早保姆还要来家里清扫,万一她发现桌上摆了两幅碗筷,岂不穿帮。 他下了楼,却发现温常世已经收拾过了。 桌子上外卖盒子都垒了起来,餐具也都放洗碗机里洗了。喻霁把洗干净的餐具拿出来,心说温常世虽然嘴巴贱,脑子也不是完全没长。 周一中午,接喻霁去看喻老先生的车准时停在了喻霁家门口。 喻霁拿着一个大包,又背着大提琴出来,正巧撞见温常世,喻霁瞪了温常世一眼:“我爸司机都来了,你还不躲好。” 温常世冷漠地回身,关上了客房的门。 喻老先生的状况确实不好。 喻霁到疗养院的时候,护工推着他在外头晒太阳。喻霁背着琴,走到外公面前,蹲下来,仰着脸叫他:“外公。” 喻老先生的脸色苍白,面颊和眼下都是皱纹,双眼无甚神采。听见喻霁叫他,隔了半分钟,他才向下看,面无表情地看着喻霁,像是根本没有认出喻霁来。 “外公。”喻霁的琴盒拖着地,带子从他肩头滑落下来,他伸手握住喻老先生的手,老年人的手大多冰凉,带着一丝寒气,喻霁捂了一会儿,喻老先生也没有反应。 照顾喻老先生的护工是一名朴实勤快的妇人,和喻霁还算熟,她对喻霁说:“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了,总是在叫您母亲的名字。” 喻老先生风光过,也霁月过,盛年时贤妻爱女、至交好友常伴左右,生活和美无忧,到垂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10 垂老时,却只剩下一个外孙还记着他。 “外公,”喻霁又说,“还记得喻幼怡吗?” 喻老先生眼睛睁了睁,呆呆看着喻霁,嘴里念了一声:“幼怡。” 过了片刻,他好像稍稍有些神志了,又对喻霁叫了一声:“幼怡。” “幼怡来了吗?”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喻霁,又看看喻霁背着的琴。 喻霁眼睛有些酸热,他站起来,推着喻老先生去了房间,要护工先照看外公一会儿,拿着包去了盥洗室。 他从包里拿出假发,和一条红色的长裙子。 裙子是喻幼怡参加大学毕业舞会时,喻老先生请大师定做的。喻霁很瘦,又找人稍稍改了改肩部的尺寸,便可以穿上了。 喻霁换了衣服,看着镜子里长头发的自己,假发的刘海遮住了太过英气的眉毛,发尾遮过胸口,他戴上母亲留下的珠宝,将衣领拉起来一些,敲敲盥洗室的门,要护工进来一下。这算是护工和喻霁的秘密,喻霁不会化妆,往常都是护工照着喻幼怡的旧照给他化的。 喻霁的眼睛和脸型和喻幼怡几乎一模一样,嘴唇像邵英禄,唇形漂亮,又很薄。念书的时候,总有人开玩笑说喻霁一看就是很无情的那一种大少爷,万花丛中走过去,没有人能让他真的去爱。 他给喻老先生拉了一个多钟头的琴,喻老先生拽着喻霁,和他说了许多没有条理的话。 对喻幼怡说她男朋友品性不好的,恳请她再考虑一下,又说不管怎么样,爸爸永远在,要喻幼怡别害怕。 到了三点多钟,疗养院医生来查房,喻霁将衣服换了,司机也敲门进来了,委婉地说,是时候要走。 喻霁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坐在车里看窗外,收到了一条邵英禄亲自给他发的信息,问他:“宝贝儿,和白露交往得还愉快吗?” 喻霁盯着屏幕,想了许久,才回:“不错的。” 第10章 喻霁背着大提琴进了门,一楼起居室中空空荡荡,靠海一面的落地窗窗帘开着,门窗紧闭,房里所有的物体都静置着,一点活气都没有。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抬手看了一眼,另一只手便一松,装着母亲遗物和假发的包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么失魂落魄,”温常世的声音从身后楼梯上传来,“相亲失败了吧。” 喻霁转过头,冷冰冰地看了温常世一眼,说:“滚。” 温常世拄着拐杖从楼梯上下来。拐杖是张韫之昨天给他拿来的,说方便行走。 可能是喻霁的状态的确很差,温常世没继续跟喻霁抬杠,他打量着喻霁,问喻霁:“大提琴?你的?” 喻霁“嗯”了一声,他看着手机屏幕,是他爸发给他的语音信息,他放在耳边听了,邵英禄说岑姨在收拾家的时候,找到了他和喻霁母亲结婚时的dvd视频,问喻霁想不想看。 喻霁不知要怎么回,便呆呆站着。 他还在想,温常世又说:“拉一曲听一听。” 温常世帮喻霁提起了掉在地上的袋子,一瘸一拐地拎着走到架子边放着,然后坐到了沙发上,还翘起腿,一副理所当然在等待喻霁演奏的样子。 喻霁过了些神,问温常世:“你脚不好为什么还翘起来?” 说完喻霁等了一会儿,温常世没动,喻霁便走过去,推了一下温常世的右边膝盖,让他双脚碰着地,问他:“还想不想好了?” 温常世被喻霁碰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喻霁退开了些,他就没说什么。只是又指了指喻霁大提琴,意思是想听。 喻霁把琴盒拿下来,手扶着,问温常世:“你听得懂吗?” “你不妨试试。”温常世说。 喻霁不想回复邵英禄给他发的信息,温常世态度也不是太差,喻霁便去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又拿出了琴,试了几个音。 大提琴和小提琴不大相似,大提琴沉闷一些,高音也未必能有多轻松愉快,没有他人协奏,更显的无趣。 喻霁拉了一首天鹅,再拉一首d大调无词,两首都不长,他一抬眼,温常世已经睡着了。 天色暗了,窗下的感应灯亮起来了,喻霁看着靠着沙发背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温常世,傻看了几秒,便很平静地把琴弓收起来了。他本来也没指望温常世能认真听。 皮质琴盒上有一块小小的刺绣标牌,是喻幼怡给他绣的。 喻幼怡是很浪漫主义的人,她拍摄婚礼视频,亲手修儿子姓名标牌的时候,应当不会去想,自己和家人以后会不会过得好。 喻霁半蹲着,把琴放进盒子,扣上一个金属扣,按扣碰在一起,轻轻一响,温常世又醒了。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来,看见喻霁的动作,愣了愣,问喻霁:“好了?” “怕吵醒你,”喻霁冷淡地对温常世说,“就收起来了。” 温常世的表情很鲜有地带着些心虚,他对喻霁说:“还行。” 喻霁本来觉得自己没生气,听完温常世的评价反而不悦,他问温常世:“行在哪里?让你做了个好梦?” “要睡就上楼去睡,”喻霁看温常世要说话,马上打断了他,“免得又开始生病。” 温常世站了起来,向喻霁跨过来,喻霁抓着还没完全合上的琴盒,仰头警惕地看着温常世,问他:“干嘛?” “喻霁……”温常世也半蹲在喻霁面前,眼睛垂着,看着喻霁的嘴唇,问他,“你化妆了?” 喻霁脸噌地红了,他低下头,声音有点大地说:“没。” “化了吧。”温常世确信地说。 “没有!”喻霁迅速把琴盒全都扣好了,想站起来,胳膊被温常世一扯,脚没站稳,直接跪地上了。 温常世带着手套的手捏住了喻霁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喻霁抬手去推温常世的手臂,温常世却纹丝不动,反而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喻霁的手腕,让喻霁施不出力。 “操,你放开。”喻霁惊怒地瞪着温常世,两人的气力差距太过悬殊,温常世还没怎么使劲,就把喻霁按得很牢。 喻霁骂温常世,温常世都没还口,他扯了张白色纸巾,蹭了蹭喻霁的嘴唇,纸巾上沾了很浅的一点红色。 “这叫没化?”温常世放开了喻霁,对他扬了扬指巾。 温常世的目光中带着怀疑和审视,他问喻霁:“你下午在哪里?” 喻霁抓着琴站起来,后退了一步,想回上楼,却被一把拉了回去。 “你下午在哪里?”温常世拽着喻霁的胳膊往沙发边拉,“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把喻霁按在沙发上,把喻霁腰上的皮带抽出来,捆住了喻霁的手。 温常世重要的事全忘光了,结却打得一等一的牢,喻霁觉得自己手腕都快被皮带给勒断了。 “你是不是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11 有病,我什么身份关你什么事?”喻霁曲起腿想踢温常世,温常世后退了一步,看了喻霁几秒,转身走回了放着喻霁的包的架子边上。 他回头看喻霁一眼,把喻霁的包拉开来,低头扯着包,摆弄着里面的东西。 “假发。”温常世嗤笑了一声,把手里的黑发丢在地上。 “这是什么?”温常世将喻幼怡那件红色的绸裙子整条拉了出来,抓着往沙发的方向走,裙子很长,曳在地上,一摆一摆的,像淌在浅灰色地板上的血。 他走到喻霁身边,把裙子蒙在了喻霁脸上。 “我再问一次,你下午在哪里?” 喻霁眼前血红一片,心跳得很沉,太阳穴突突跳着,听温常世低得十足冷漠的声音,心里很空,很燥,又很难受。 喻霁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温常世替他拿出来了,又替他解了锁,告诉他:“邵英禄给你发了一段视频。邵英禄是谁?” “我爸,”喻霁气急,“你他妈别乱碰我手机!” “你下午穿女装去找你爸?”温常世声音里带着无情的嘲讽,“口味这么重?不会是限制级视频吧?” “我操你妈。”喻霁听不下去了,又抬脚想去踹他,脚踝给温常世抓住了,就像一个月前他捡到温常世时一样。 “你操谁呢,”温常世离远了些,举起手机,说,“不说是吗,我替你放。” 他把蒙着喻霁的脸的裙子揭开了,按了播放视频。 喻霁手机屏幕暗了一下,画面和背景音一齐出来了。 有人声在唱赞美歌,唱“今日聚集大家欢喜,照主旨意恭行婚礼”,而镜头起先是定格的。 很高的顶,有彩绘图案的窗,应该是宜市年份最久的那间教堂,就在黎山山脚下。 慢慢地,镜头往下移动,一对新人在牧师身前相对而站。 是喻幼怡和邵英禄。 喻霁对喻幼怡的印象不深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动态的他的母亲。 喻幼怡无疑是美的。 她穿着蓬松的雪白婚纱,头戴长白纱,侧面的线条很精致柔和,很有一些羞涩,双手交握着,不断地抬头去看邵英禄。她看上去这么轻盈而快乐,眼里甚至含着泪,好像把一辈子的热情和爱都用在了这场婚礼上的这位新郎身上。 视频不完整,这已经是婚礼的后半程,新娘新郎互相宣告过誓约,到了新娘父亲致辞的时刻。 喻霁的外公当时还很挺拔,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他走到喻幼怡身边,接过话筒说话。 他说我的女儿喻幼怡,今天要结婚了。 “在我成功的时候,是喻幼怡陪在我的身边;在我最失落的时候,也是喻幼怡陪在我的身边。 “她的第一步,是我扶着迈的,她第一次摔跤,是我抱起来的,她第一次去游乐场,坐在我的肩膀上。 “父母陪不了孩子走完一辈子,小孩长大了,有了爱人,爱人就会从父母手中接过她的手,和她继续往下走。 “今天,我把女儿的手交到邵英禄手里。希望你能够照顾她,不要让她伤心,让她每天都笑,两个人不要吵架,携手平平安安走完人生。” 邵英禄牵着喻幼怡的手,接过了话筒,微笑着对喻先生承诺:“我会的。一定让她每天都开心。” 镜头扫到喻幼怡的脸上,喻霁看到他二十多岁时候的母亲笑了。 她的笑容在说,她毫无保留、全然相信,邵英禄会给她幸福。 视频到此就结束了,温常世也发现自己想错了。他顿了顿,把喻霁的手机放在桌上,解开了喻霁的手。 喻霁仰躺在沙发上,神色还有些呆怔,他没坐起来,只用手遮住了脸。 他的衬衣角在与温常世肢体冲突时翻了起来,他手不从脸上放下来,自然也不能把衣服拉好,纤薄的小腹随着呼吸频率,微微上下动着。 他的手臂好像也在颤抖着,但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温常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喻霁是哭了。 不论在哪种状态,温常世都是无情的,一切不涉及到他利益的事,他都不关心。 只唯独现在这刻,第一次有少许热意从虚无之地翻涌而来,热的血液从心室出发,流经四肢,冲到指尖,化作一股攥着他的指尖的力,想到他抬起手做点什么,最好是适用于所有人类的安抚姿势。 那样的话,被他惹哭的人就能马上停下来,别哭了。 第11章 喻霁躺了很久才坐起来。 他头发都有点乱了,低着头,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温常世看了喻霁几眼,觉得喻霁眼角是红的,不过他也没细看,不能确定。 总之没再哭就行了。 “给你放这儿了。”温常世对着喻霁指了指摆在茶几上的手机,说。 喻霁往茶几方向瞥了一眼,没说话。 温常世随口问他:“你母亲叫喻幼怡?” “不关你的事。”喻霁面上有些倦意,声音沙哑,掺着鼻音。 喻霁哭过之后,嘴唇更红了,看上去不再那么薄,一张一合说话,泛着水色,他没看温常世,接着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温常世转过去,盯着喻霁垂着的脸,想到方才自己是过分了,便没接话。 喻霁等不到温常世回应,便站了起来,他转过身俯视温常世,眼神很肯定:“你碰过我手机了是吧?我忘带手机那天。” 温常世缓和的脸色又收起来了一些,和喻霁对视。 “用不着不承认,我查过数据记录了。”喻霁阴沉地说。 “是碰了,”温常世靠着沙发背,微抬起下巴,坦然承认,“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喻霁压低了声音,“那么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你虽然失踪了,但外头一点新闻都没有,茂市依旧是你的太平盛世。 “是谁压着你失踪的消息,我不清楚,我只清楚一点,那就是等你死了的那天,报纸上一定铺天盖地都是你的讣告。” “是吗?”温常世没有被喻霁激怒,他从容自若地反问喻霁,“那依你看,我会是什么死法?” “我管你什么死法,”喻霁漠然道,“你以为你对我有多大用处,我还非要你帮我不可。再过半个月,你要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说罢,喻霁抄起桌上的手机,摔门走了。 温常世不知道喻霁去了哪里。而喻霁大约是知道温常世哪里也不会去,所以大大方方把温常世留在家中。 晚上八九点钟,张韫之来了。 张韫之打开门的时候,温常世正在客厅里无聊地玩牌。听见响动,温常世不确定是谁,本想先躲起来,却听张韫之站在门口喊:“小喻,快来!” 温常世走过去看,张韫之给喻霁带了一台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7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17 ,叫他:“温常世。” 温常世便把杂志合了起来,放在床头,专注地看着喻霁。 “房间里就一张床,也没有多余的被子。”喻霁被他看得有点尴尬,硬着头皮开口。 温常世依然没说话,似乎还在等喻霁继续。喻霁只好又说:“不过被子还算大。” 喻霁边说边走过去,走到温常世身边,拍拍他那边的被子,说:“你看,如果你睡在这边,我睡在那边,应该不会互相影响。” 说完,喻霁有点忐忑,毕竟温常世平时表现太差,万一这个选择性人类接触反感症患者发飙,喻霁可能还真的要睡地上。 好在温常世表情并没有变化,他今天很识大体,平静地接受了喻霁的安排。 时间很晚了,喻霁关了灯,两人各自占据床的两角,和平地睡去。 喻霁一开始不大睡得着,他没和人同睡过,何况对方还是温常世。不过躺了一会儿,温常世没什么动静,喻霁紧绷着的心也慢慢松懈下来,盯着天花板的眼睛闭了起来,沉入梦里。 喻霁皱着眉头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暗着。他热得背上泛起一层薄汗,浑身好像给热水泡着,挣都挣不出来。 房间里还是黑的,舷窗外透着的深蓝色与橙黄交织的天光,没法把整个室内照亮。喻霁眨了眨眼,努力对焦,找回五感,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扎着自己的脸。 是温常世的头发。 十分粗硬、浓密的短发,扫在喻霁的脸上。 喻霁刹那间便惊醒过来,他后颈一凉,发现自己正牢牢攀在温常世身上,睡袍睡得散差不多了,温常世没戴手套的手搭住了他的腰。 而温常世比他高了一些的体温,就是让喻霁热得醒过来的主因。 喻霁在内心骂娘,先把架在温常世身上的腿缩回来,然后轻轻捏起温常世搭着他的手心,慢慢往温常世自己身上推,才推到半空中,温常世就醒了。 “干什么,”温常世把手从喻霁手里抽回来,眼睛未完全睁开,扫了喻霁一眼,又问,“几点了?” 温常世的语气里全是不耐烦,他稍微撑起身体,按亮了床头的灯,转过头来,似乎本想再讥讽喻霁一句,看见喻霁衣冠不整的样子,忽然顿了顿,没说出口。 喻霁没察觉到温常世的迟疑,他抬眼看了看时间,对温常世道:“六点半,我有点儿热。” 他趴过去把空调调低了两度,又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才开始整理自己的睡袍,系着带子,没回头地对温常世说:“你继续睡。” 温常世没出声,也没往下躺回去。 喻霁下了床走到舷窗边看,他们已经停在茂市的一个私艇码头,外头可以望见茂市海岸线边一片延绵的山。 “到了?”温常世在后头出声问喻霁。 喻霁“嗯”了一声,出神地望着外面,说:“这个游艇会是你的,一会儿我们得小心点儿。” 温常世闻言,也下床走了过来,站在喻霁身边看。喻霁与他并肩站了一会儿,侧头问他:“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没有。”温常世冷淡地说,他瞥了喻霁一眼,突然朝喻霁伸手,喻霁还来不及后退,温常世的手就碰到了喻霁的肩膀,没有半句解释地把喻霁的睡袍衣襟翻正扯好了。 喻霁愣了愣,问温常世:“你这又是什么强迫症。” 温常世没说话,转身走了回去。 上午九点多,张韫之和另一个朋友来敲喻霁房间的门。 喻霁还在睡,温常世已经起来,在看喻霁给他搜集的关于他自己的资料。 张韫之敲了一会儿,喻霁才坐起来,先把温常世赶到浴室待着,才慢吞吞去开了门,苦着脸说自己不舒服,让张韫之带着大家去玩。 到了十点,张韫之给喻霁发了消息,说大家都下船了,喻霁拿出准备好的乔装衣物,跟温常世一起换上,两人一道从船侧小心爬了下去,踏上茂市的码头。 喻霁带温常世躲着摄像头,走到码头外的公交车站,两人站着等了一会儿,车开了过来。 起始站的乘客不多,位置很空,喻霁和温常世坐在公交车的后排,两个人都穿着t恤球鞋运动裤,戴着墨镜跟渔夫帽,像结伴出游的大学生。 喻霁很少有机会到陌生的地方玩,只是坐坐公共交通,心情都很好,他侧过脸看了温常世几眼,觉得温常世这么打扮也不是太违和,就笑眯眯地说:“老温平时哪里做的脸?保养得不错嘛。” 喻霁自己才是真的像大学生。他不像温常世一样怕脏,手放在空前座的靠背上,右手搭着左手。 听不到温常世的回话,喻霁也并不在意,嘴唇微微弯起,看着窗外略过去的街景。 他们先在一个郊区公园站下了车。 公园建在山脚下,下午人不算很多。 “这里是睿世几年前捐的一个公益项目,”喻霁边看手机,边对温常世介绍,“我查了旧资料,说你来过好几回,所以带你来看看。” 公园建了六年,入园道上当年从各处收购来的高大树木都被养护的很好,枝叶繁茂,遮天蔽日,阳光稀稀落落穿过树叶缝隙,印在土和草上。 喻霁站在自然光下,比正在灯光下玩体感游戏有活力一点。 据张韫之透露,在捡到温常世之前,喻霁过着晨昏颠倒的生活。白天从不出门,夜晚才去寻欢作乐,很好地融入在一群纨绔子弟之中,让邵英禄非常满意。 喻霁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白得像初冬的雪,离得近了,可以看见他手腕皮肤下微微发青的静脉。他认真给温常世朗读郊区公园简介,好像温常世本人不识字一样。 “还有,这条新闻还说你亲自种了颗树,在很里面,我们去看看。”喻霁低头继续读公园资料,又走到路牌边看地图。 “喻霁,”温常世突然停了脚步,问喻霁道,“这里以前是不是赛狗场?” 喻霁还没读到改造的这一段,听见温常世的问题,怔了一下,才点头:“对,是赛狗场。” 公园的介绍里说,茂市的赛狗业繁荣过一阵,不多时便过兴了,温常世觉得这块地放着也是闲置,索性把赛狗场拆了,弄成了一个公园。 “你想起来多少?”喻霁微微抬起头,惊喜地问。 温常世点点头:“不多。” 喻霁没想到温常世还真能想起点事儿,精神立刻振奋了,他伸手拽着温常世,往地图指着的领养树木林的方向走:“我们快走,我再带你去看你种的小树苗有没有长高。” 喻霁把温常世拽着走了几步,回头发现温常世的帽子戴得不大好,便停下来,伸手想去帮温常世整理,还没碰到帽檐,手就被温常世捉住了。 在喻霁的坚持下,温常世没戴手套,他牢牢按着喻霁,不让喻霁乱动。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18 墨镜遮住了两人的眼睛,喻霁也看不清温常世的表情,只心想温常世捏他的力气,要不要总是这么大。 “你帽子没戴好,”喻霁开口解释,“那你自己戴。” 这时候,大门口走进来一小群拿着彩虹旗和宣传语的真正的茂大学生。 几人看见温常世和喻霁,愣了一下,彼此对视了几眼,一个女生冲喻霁和温常世跑过来。她看上去有些羞涩,递给喻霁两个小小的徽章,好像本来想说几句话,结果抬眼看见杵在喻霁身边的温常世,只小声嘟哝了一句不知什么,便又跑回去了。 喻霁一头雾水地说了谢谢,接过来看了一眼,温常世问他:“这是什么?” “平权徽章,”喻霁看着徽章上的彩虹,又看了看反面写着equality,猜测说,“想让我们支持一下吧。” “你没听见吗,她说祝福我们,”温常世从喻霁手里拿了一枚徽章过来,泰然自若地说,“她以为我们是情侣。” 喻霁愣了一下,呆呆抬头看看温常世,说:“是吗。” 温常世突然对喻霁笑了,他笑起来露八颗牙,专属于温常世阴霾都短暂地消失了,他一把抓着喻霁帽子往下拉,遮住了喻霁的墨镜,指节擦在喻霁脸上,对喻霁说:“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日光突然被帽子遮住,喻霁慌乱地后退了一步,从墨镜的缝隙,能看到温常世抓着他帽子的手,温常世的手大,骨节分明,虎口和指腹都有薄茧。 喻霁眼前好似还留着温常世对他笑的残影,心跳速度快得让他双颊发烫,窘迫难当。 温常世拿徽章在喻霁领口比了一下,问喻霁:“你带吗?支持学生运动。” 喻霁下意识地挥了一下手,握住了温常世拿着徽章比划的手,手指碰到了微凉的徽章。 突然有一句话从喻霁大脑里凭空冒出来,说杀手也有小学同学。 不知道温常世小学同学,有没有看到过他这么笑。 第16章 下午和傍晚,喻霁带温常世去了三个地方。 在郊区公园看了温常世手植水杉。 水杉种在公园认领树木林的中心,满六岁了,近两层楼高,由一圈木栏围起,边上树了个小钢牌,上头写着:温常世,某年某月某日。 “看不出来,”喻霁蹲下来,看了看牌子上的字,回头对温常世道,“你居然这么环保。” 温常世若有所思地看着水杉,没说话。 喻霁和张韫之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能找到的所有资料,他都看了不止一遍。 温常世有几刻觉得某人的面目熟悉非常,神经元之间的神经突触会将立刻连结,让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从脑中提取到相关记忆。 不过大部分时候,他一无所获。 所幸的是,温常世已经知道落海前攻击他的人是谁,但暂时还没有告诉喻霁。 从公园出来,他们走了一小段路,坐缆车去了茂市的半山观景台,从观景台上望皇后酒店全貌。 皇后酒店是温常世发家的地方。 十来年前,温常世和他母亲刚到茂市时,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外市人。他买了一块狭长型的地,皇后酒店破土动工。而次年茂市博彩开牌,睿世拍得一张赌场经营牌时,温常世才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 仅半年后,沿着茂市东海岸线建造的皇后酒店开业,摆了十天流水席,三间赌厅,八十张赌台,各地赶来的客人络绎不绝,至此险中求富贵。 十多年后,皇后酒店左翼正在重新修缮,温常世出事之前动的工,现在脚架拆了一半,像是要完工了。 观景台上有一些游客在拍照,喻霁就拖着温常世到了角落里,要温常世弯下腰来,千万别被游客拍到。 “没人拍我,”温常世靠在喻霁耳边说,“要拍也是拍你。” 温常世自己懒得戴,就不顾喻霁反对,给喻霁帽子上和袖子上各别上了一枚彩虹徽章。 喻霁看上去像个人体平权宣传条幅,年轻人都要多看他几眼。 两人在观景台站了一会儿,温常世也没想起什么来,只觉得看喻霁的人太多,让他心中不爽,便拉着喻霁要走。 喻霁看看时间,才上来十分钟不到,便反复和温常世确认:“真的没感觉熟悉啊?” “没。”温常世板着脸回答,从喻霁身后按着喻霁的肩,往坐缆车的方向推。 因为不清楚茂市的情况,喻霁不敢贸然带温常世靠近睿世的集团大楼,只在远处找了个能看见大楼的露天西餐厅,坐下来点了些东西,望一望那座茂市第二高的楼。 天近黄昏,喻霁捧着咖啡喝了几口,看温常世面无表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托腮问他:“发什么呆呢?” 主餐吃了一半,喻霁接到了张韫之的电话。 “小喻,你快先回去,”张韫之压低了声音对喻霁讲话,他那头说话有奇怪的回音,怎么听都像在洗手间里,“白露说晚上不想玩儿了,非要给你打包饭菜回去。我怎么劝都不听。” 喻霁只好带着温常世打了出租,往回赶。 到码头边时,天已经全暗了,倒是方便他们上船。 温常世一天没驻拐杖,一天走下来,也很疲惫了,回去换了衣服,喻霁就收到了张韫之的告密短信:上船了。 喻霁把温常世赶进浴室,又对着镜子把头发弄乱了,回头问温常世:“我这样像不像刚睡醒?” 温常世看他少顷,又伸出手,将喻霁头发一顿乱揉,弄得更乱了些,再把喻霁的睡袍也抓皱了一些,才说:“像了。” 喻霁小心关上了盥洗室的门,走到床边,稍坐一会儿,门被人敲响了。 “喻霁?”朱白露一边敲门,一边轻声叫他名字,“你好点了吗?” 喻霁慢吞吞走过去给朱白露开了门,虚弱地说:“有点晕船。” 朱白露提着一个大大的餐厅纸袋,面露同情之色,跟着喻霁走进房,将食物袋子放在茶几上,对喻霁说:“我给你打包了一些吃的,都是好消化的东西。” “谢谢,”喻霁打开袋子,拿了几样摆出来,粥和点心的味道从盒子里飘出来,喻霁诚心诚意感谢朱白露,又道歉,“对不起,今天没陪你。” 朱白露摇摇头,对喻霁微笑了笑,道:“以后多得是机会呢。” 喻霁还未回答,朱白露又说:“邵伯父不是还说,九月份我们两家人一块儿去度假么。” “是么?”喻霁从没听邵英禄说起,此时觉得奇怪,便问,“有我么?” “当然啊,”朱白露眨眨眼,说,“伯父说还有你妈妈和弟弟。” 喻霁脸色变了变,尽量温和地对朱白露地说:“但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他本人并不介意谈及自己的家事,被说起来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19 也并没有什么感觉,真正介意的人是邵英禄。邵英禄总爱装作家庭和睦、子女亲密,邵太太看起来也对邵英禄所有的子女视如己出,确实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虽不好跟朱白露明说,但跟邵家大宅里住着的那几个人一块儿度假,喻霁是肯定不愿意的。 朱白露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她家人没和她多说过喻霁本人的情况,她只以为邵英禄在外面的花边新闻太多,喻霁和他关系不好,却不知道原来家里的那个原配,根本不是真正的原配。 “对不起,”她对喻霁道歉,“我……” “没关系,”喻霁温柔地打断她,说,“我知道的。” “怪不得你没和他们住在一起。”朱白露说着,想起她去喻家大宅的时候,邵太太谈起喻霁格外亲热的样子,莫名心中一凉。 “哎呀,不说这个,”她顿了几秒,伸手把粥盖子打开了,道,“你白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吧,快尝一尝。这是我在茂市最喜欢的一家粥铺,这几个月在宜市吃不到,我整天想着。” 喻霁心中挂念被他关在浴室的晚餐也没吃饱的那名大爷,还在想他先吃温常世会不会翻脸,他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邵英禄的生活助理。 “你先听电话吧。”朱白露善解人意地说。 喻霁接起电话,卢助理说:“小少爷,喻老先生今天有所好转,医院联系了我,说他一直吵着要见您。但您不在本市,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和他视频一下。” 喻霁惊喜得要命,他还从没跟他外公视频过,见个面都难于登天,他立刻答应下来,两人约了时间,卢助理说过半小时再打给喻霁。 朱白露听喻霁的回话,也猜出一些眉目来,便站起来说:“不打扰你啦,你自己吃吧。” 说罢便出去了。 喻霁把温常世从浴室里放出来,拉到茶几边,高兴地说:“你快吃,一会儿我要跟我外公视频,你就坐在床上,不许说话不许出声。” 温常世看了一眼摆出来的食物,面无表情地说:“你吃吧,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喻霁要跟外公视频了,心情很好,连看温常世都觉得可爱,他拆了个勺子,端起一碗粥,走到温常世身边,舀了一勺,作势要喂他,“吃一口,吃了变聪明。” 温常世侧过头,塑料的勺子贴在了他的嘴唇上,跟他并不搭,有一股不和谐的滑稽。 “吃嘛,”喻霁像哄小孩儿似的用很甜的声音哄温常世,“乖,张开嘴。”温常世瞪了喻霁半天,喻霁被他瞪的心里发毛,想把勺子拿回来,温常世却真的张嘴,把喂到嘴边的粥吃了。 因为温常世的别扭样子实在好笑,喻霁抓着勺子笑了半天,才说:“你真吃啊,我逗你的。” 喻霁坐回了沙发上,发现只有一套餐具,便去拿了一套房里的金属餐具。 温常世照理要用好的,所以喻霁把金属餐具给了温常世,自己用了用过的那套。 吃完饭不久,卢助理的视频电话打过来了。 喻霁迅速地接起来,西装笔挺的卢助理出现了,他站在疗养院喻老先生的房间里,身后有半个轮椅轮子,背景音好像还有老人忽大忽小的说话声。 “老先生,”卢助理转身,耐心地对轮椅上的老人说,“小少爷来了,您看。” 他将摄像头转了些方向,喻霁看见了喻老先生的脸。 老人眼睛睁得很大,嘴唇和手都病理性地颤抖着,嘴里念念有词。卢助理将摄像头凑近了喻老先生,喻霁仔细地分辨着,听清楚了他外公说的话,外公神经质地重复着:“喻霁呢,喻霁呢,喻霁怎么办。” “幼怡,喻霁怎么办。” 他又对卢助理说:“阿禄,给我看看喻霁吧。” 温常世坐在不远处,眼见喻霁的神情变了。 “小少爷就在这里呢。”卢助理蹲在了喻老先生身边,告诉他。 “外公,”喻霁叫了他一声,发觉自己声音不太稳,便深呼吸着,平缓地说,“我在这里,我在外面,过几天就去看你。” 喻老先生看着屏幕,费劲地辨认屏幕上的青年。 手机前置摄像头将喻老先生被帕金森和并发症折磨得变形了的脸拉伸得更加可怖,他的眼眶深深地凹陷着,口水从他的嘴角滴落下来,护工倾身拿着手帕替他擦干净。 一直到最后,喻老先生都没认出喻霁。 他吵着要见喻霁一整天,吵得连邵英禄都松了口。可最后喻霁真的出现了,他连认没认出来。 见不到喻霁,喻老先生开始暴躁地摆动双手和双脚,重重拍在轮椅扶手上,喻霁呆呆看着那头难以控制的狼藉场景,看医护人员进了门,给他外公打了支镇定剂。 卢助理拿着手机到了疗养院走廊上,公事公办地道了歉。 喻霁还没回过神来,麻木地点点头,问卢助理:“我什么时候能再看他?” “或许要等老先生再稳定一些,”卢助理保守地说,又像是顺口提起,“对了,小少爷,邵先生说九月中旬,会和朱先生家一块儿出门度假,请您千万记得提前把时间空出来,可以吗?” 喻霁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听自己说:“可以的。” 喻霁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明明睁着眼睛,却好像看不到周身发生的一切,连温常世下床走过来,喻霁也没注意到。 “喻霁,你还行么?”温常世俯视着喻霁,没什么表情地问他。 喻霁抬起头,想了想,才说:“行吧。” “你……”温常世好像想问喻霁什么,又忍了下来没问,这与温常世的一贯作风不符,不过喻霁没心情去想。 温常世伸手在喻霁头顶碰了碰,对他来说,这个大概算是安抚的动作。 “今天别又哭了。”温常世低声说。 喻霁闭了闭眼,不愿承认:“什么又哭。” 温常世没把手收回去,也没和喻霁争辩。他的手从喻霁的头发上滑到了脸上,拇指抚着喻霁微颤的睫毛。 “他还是不认识我。”喻霁突然说。 持续性的痛是隐痛,忍一忍就过去了,有希望又落空的痛让人不堪重负,想要叫喊,都叫不出来。 喻霁微微向前,把头靠在温常世腰上,抱住了温常世。温常世的手随即按在了喻霁肩上,喻霁知道温常世大概是不喜欢这种姿势,想推开喻霁,喻霁心里一动,反而赖皮地抱得更紧了。 “你太无情了吧,”喻霁声音里带着鼻音,闭着眼说,“我这么难受你也哄哄我嘛。” 过了一会儿,喻霁听见温常世问他:“怎么哄,你说。” 听上去没有因为和喻霁贴太近而感觉太烦躁。 喻霁觉得温常世好像跟以前差不多,很不喜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5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25 过头去看,温常世站在灯下看着他,又慢慢走过来。 待温常世走近了,喻霁才看清他脸上的不悦。 温常世不怎么客气地问喻霁:“不是让你早点睡?” “睡不着。”喻霁移开了目光,轻声说。 客厅摆钟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旧的一天带给喻霁的阴影,却依然罩在他身上,蒸不散甩不脱。 温常世低头看着喻霁,过了一会儿,才问:“怎么?” 喻霁摸不透温常世是真的想知道,还是礼节性的问话,便抬眼看了看温常世,却发现温常世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更关心他。 温常世的眼神还挺认真的,比刚认识那会儿,跟喻霁说话时,要认真得多得多。 喻霁晃晃神,开口告诉温常世:“我外公的化验单出来了,不好。” 他把张韫之告诉他的话又简述了一遍。 有很多专业名词喻霁都记不住,他又心不在焉,说得糊里糊涂的,温常世也没显出不耐心,安安静静听他说完了。 喻霁忽然想起喻幼怡的婚礼视频来,在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在教堂那一场纯美的婚礼。 “我妈妈……”喻霁说了一句,不知该怎么表达,又闭起了嘴,过了半晌,才对紧盯着他的温常世说,“算了。” “我知道。”温常世说。 喻霁呆呆看着温常世,温常世从外貌到脾气,都看不出半点耐心,应当是不允许下属说废话那种老板。 但喻霁觉得温常世今天算是很耐心了,因为温常世又对喻霁补充:“你想说什么都行,我听着。” 喻霁定定看了温常世几秒,说:“那我随便说说。” 他对温常世有一种很奇异的信赖,因为温常世是局外人,意志坚定,或许无所不能,才让喻霁觉得现在说点不会和别人说的话,也不太要紧。 “我小时候跟韫之一所学校,”喻霁说,“当时我外公身体还没有这么差。他住在我们学校附近的房子里,常常来看我。那时候我爸整天上新闻,在哪儿又泡了一个女明星,有了一个私生子。 ”宜市这么小,我就算每天在学校,也不会不知道。韫之就劝我人各有命,不是每一个小孩和父母的缘分都很深。韫之和他父母的缘分也不深,他说至少我还有我外公。这是上天额外赐给我的,他连外公都没有。 “你不要看我总在外面玩,我只有韫之一个能说话的朋友。韫之比我大几届,他出去念大学之后,我就只剩外公了。 “韫之回来的前一年,我外公确诊帕金森以后,邵英禄就让他住进了那间疗养医院。起先外公还能认出我,后来并发症多了,渐渐就认不出来了。我穿着我妈妈的衣服,他才能稍稍想起一点东西,但也不多。 “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没什么好怕的——” 喻霁停下来,不再说了。 他孤独又局促地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穿着昂贵的睡袍,左手搭在右手上面,无名指上的红痣小小一点,鲜艳得让人想伸手去碰碰,看看是不是真的。 喻霁怕的事太多了,怕外公命不久矣,怕邵英禄逼他太紧,怕温常世被发现,怕温常世变回去就不认账。 “我不是要你怎么样。”喻霁说。 他本意不是和温常世装可怜,说着说着倒真的有点可怜了。 “我知道。”温常世又说。他坐在离喻霁不远处的另一个沙发上,腰背很直,注视着喻霁。 喻霁被温常世看得面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急于让两人的气氛变得不那么暧昧,眼睛四处瞟着,满心只想转移话题。 看见桌上摆着还没收好的扑克牌,喻霁伸手指住了,装作轻松地对温常世说:“不如玩个牌。” “玩什么?”温常世顺着他说。 “德州啊,”喻霁站起来,把牌堆到一起去,洗了洗,对温常世道,“好不好?我睡不着。” 温常世点点头,喻霁就发牌了。 喻霁一开始的牌运好,他赢了一局,上下打量温常世一番,说温常世现在浑身上下没点儿值钱东西,就去拿了便签纸,写了一张“猪头”,硬生生贴在温常世手背上。 第二局又是喻霁赢,他写了一张“黄世仁”要贴温常世脸上,温常世躲了一下,他还来劲了,拉着温常世的肩膀非要贴。温常世拗不过他,允许他贴十秒。 喻霁不敢太过分,数到十,没敢拍照就揭下来了。没想到温常世对便签的胶带过敏,皮肤上红了一小片,喻霁凑过去看了看,又用手碰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说:“你是不是啊,怎么比我还娇气。” 温常世冷冷看着他,让他发下一副。 喻霁这天的好运气到这里就到头了。温常世赢了他一次,喻霁撕了一张便签纸,企图蒙混过去:“轮到你写了。” 温常世拿过便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对喻霁笑了笑,道:“今天张韫之告诉我,你前几年经常跟人玩德州脱衣扑克。” 喻霁立刻骂了一句脏话,又忍不住笑了,说:“他也好意思说。” 还是在喻霁刚上大学的时候,某一次他和张韫之出来玩儿,碰到了张韫之的哥哥张韫启。 张韫启对张韫之的态度不怎么样,喻霁便替好友出头,对张韫启说今天不赌博,谁输了谁把衣服脱了。 最后,众人围观之下,张韫启输的眼睛都红了,就差内裤没脱时,喻霁一丢牌,说今天到此为止,跑了。 后来邵英禄还给喻霁打电话,叫喻霁行事收敛点儿,别太过分,让他不好做。 “就玩这个吧。”温常世指了指喻霁肩膀,命令他,“先把外套脱了。” 喻霁睡袍外面罩了一件外套,他看了温常世一眼,干脆地把外套脱下来,丢到一边,说:“行啊。” 他又要洗牌,温常世从他手里把牌拿了过去,说:“我来吧。” “你不信任我。”喻霁佯怒道,想要抢牌,被温常世看一眼又了收手。 “对,”温常世坦荡承认,“不信任你。” 下一局喻霁又输了。 “脱吧。”温常世从容不迫地把牌翻出来,给喻霁看。 喻霁盘起一条腿在沙发上,瞪着温常世:“你这是哪里来的中年臭流氓腔调。” 他眼睛转了转,又说:“睡袍带子也算一件衣服。” 说罢将带子解了,丢到地上去,先斩后奏。 温常世让着喻霁,说:“行。” 接下来一把,喻霁坚持要自己发牌,不料仍旧没赢。 温常世这回话都没说,等着喻霁自己脱。 喻霁手抓着睡袍衣襟,默默看了温常世一眼,权衡利弊后,决定好赖账。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他手撑着站起来,动作迅速地想上楼,还没经过温常世,手腕就被温常世抓住了。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26 温常世拉了喻霁一把,喻霁重心不稳,又跌回沙发,对温常世怒目而视:“干什么呢。” “愿赌服输。”温常世提醒喻霁。 “哦,”喻霁死皮赖脸要把手腕从温常世手里抽出来,说,“反正我不脱,要脱你帮我脱。” 看温常世没动作,喻霁又说:“你不脱我走了。” 他还没站稳,被温常世拽了回去。 温常世不让他走,又不碰喻霁,好像真的只不过在等喻霁兑现承诺。喻霁跟他对看了一会儿,抓起了温常世的手,放在自己扯乱了的衣襟上,说:“真不帮我脱啊?” 温常世手被喻霁拿着,中指和食指碰到了喻霁胸口的皮肤,但没有移动。他的指腹都很热,喻霁本意是开玩笑,可和温常世贴近了,身体就被温常世带热了。 “喻霁,”温常世问喻霁,“你和别人玩儿也这样?” 喻霁愣了愣,突然笑起来了,他眼里都是揶揄,反问温常世:“小张没跟你说前因后果啊?” 他抬起手,按在温常世肩膀上,温常世依旧看着他,喻霁凑过去,嘴唇靠近了温常世,在离温常世只剩一点距离的时候,喻霁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钟,也或许十多秒,温常世先低下头,碰住了喻霁的嘴唇,他吻得并不急切,很轻柔。 像喻霁这样很少被爱的人,便觉得那些可以被家人爱人珍惜的幸运儿的日常生活,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等温常世从喻霁身上起来时,喻霁睡袍全散了,上半身露在昏黄的壁灯灯光下,温热白皙,只有关节和锁骨泛着粉。他懒散地躺着,腿曲起来一些,半睁眼睛斜睨着温常世,用十分轻软的声音问:“温常世,什么意思啊你。” 喻霁没有回答温常世的问题,温常世却似乎已经知晓了答案,他同样避开了喻霁的提问,说:“上去睡吧。” “走不动。”喻霁开玩笑似的伸手,得寸进尺跟温常世索抱。 温常世站着看看喻霁,真的俯身用力,把喻霁抱了起来。 喻霁头一次被人打横抱,一时愣住了,温常世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抬手圈住了温常世的脖子。 刚才他本来还想问问温常世,他们这样算什么关系。但身体悬空的一刻,喻霁又觉得不重要了。 温常世像喻霁人生的一条岔道,从他夜跑那一天,他走进去,踩过荆棘挂过彩,走了半天也不知道路是不是真的通往终点,又不甘心后退,只好一个劲往前走。 好在喻霁本来就没走上过康庄大道,不怕什么绕弯路。 走都走了,就继续走吧。 第21章 这天夜里,喻霁忽然发觉得他家里的楼梯修得很长。 温常世没开多余的灯,走过拐角,装饰墙遮住了后道,喻霁视野里原本留存的少许壁灯余光消失了,眼前空间暗下来。 喻霁搂着温常世的肩膀,耳边只有温常世微重的呼吸,和温常世的鞋碰到木制地板时发出的规律响声,温常世的手稳稳拖着他的腰,喻霁接近屏息着把头靠在温常世肩上,小腿随着温常世上楼的动作轻晃。 温常世的呼吸过于近,身上过于热,而室内太静,冷气打得太低,所以喻霁生出不该有的绮念,仿若是理所当然。 喻霁房间门开着,温常世走过去,将喻霁放在床上,跟喻霁说了晚安要走,却被喻霁拉住了。喻霁抓着温常世袖子的时候,心想自己今天跟温常世拉扯好多次,每次都有不一样的目的。 这次也不一样。 “干什么,跑得这么快。”喻霁在黑暗里摸索着抓住了温常世的手心,只轻一拉,温常世就离他近了些。 喻霁想起来,刚把温常世捡回来那会儿,温常世一分一毫没信他,浑身是刺,戾气浓重,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喻霁走入他方圆五米内的防备区,必须举双手示清白,并立即出示“我真的有事不是随便接近你”的证据。喻霁自己都忘了温常世怎么对他好起来的,但对喻霁来说,温常世的好,就是真的好。 毕竟喻霁也没别的参照物。 温常世站着没有动作,喻霁就自顾说:“你今晚上睡我房里吧。” “为什么?”温常世问他,话语间很冷静。 “因为看不到你我担心,总怕我爸半夜过来,”喻霁解释了两句,手上用力,把温常世拉得俯下身了一些,重复问,“你睡我这儿吧。” 温常世没考虑多久,便躺到了喻霁旁边。 “我床比船上的大,你不觉得吗?”喻霁没话找话,往温常世那儿挪了一点。 他伸手过去,指尖碰到了温常世的手臂,温常世停了一停,问喻霁:“大吗?” 喻霁还没说话,手指被温常世握住了,温常世把喻霁拉过去,让喻霁紧紧贴着他,把喻霁抱进怀里。 “你好熟练啊,”喻霁抿了抿嘴唇,拖着声音道,“从前是不是每晚都这么抱着别的人睡。” “不是。”温常世抓住了喻霁在他身上乱碰的另一只手,对喻霁说。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记得,”喻霁心里一紧张,就开始胡说八道,“你指不定每天都换人。” 温常世说“我没有”,警告喻霁不要造谣。 喻霁手抽不出来,身上热气腾腾,不自在却不愿意讲,顿了一顿,盘问温常世:“你怎么知道,你想起来啦?” “我知道。”温常世慢条斯理地说。 他比喻霁沉稳冷静得多,让喻霁觉得温常世从前就算没有每天换一个,被新鲜的肉体贴到身上应该也是常有的事,不然也不会好像一点反应都没,光看喻霁一头热。 喻霁犹豫不决了很长时间,才靠着温常世,很轻地说:“我也没有。” 可能因为父亲的轶事听得太多,喻霁虽常在外花天酒地,却并不喜欢随意发生关系。 他想找合心合意的人,但找不到;现在或许有了一个,也不敢随便要。 “没有什么?”温常世问他,语气依旧稀松平常。 “你说呢?”喻霁虚张声势地凶了温常世一句,又沉默了。 喻霁脑袋里闪过很多念头。 他很想知道温常世没出事之前,被欲望支配头脑时,是什么样子。 会推开贴上来的人吗,肉欲对他而言重要吗,还是无关紧要呢。有没有固定伴侣,会在什么时刻遵循身体欲望,什么人能让温常世满足。 ——喻霁这样的,可以吗? 正在喻霁走神的时候,温常世把喻霁的手放开了。温常世说:“不用乱想。” “温常世,”喻霁突然开口,听温常世应了一声,他才继续说,“你其实挺不错的。” 喻霁的音色很脆,是最缺乏忧愁的那一种声音,听他说话,常给人一种错觉,喻霁是被所有人爱着长大的,没有任何烦恼,虽然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27 事实并非如此。 喻霁感觉到温常世胸口微微起伏,猜测温常世应该是笑了笑,又听见他反问自己:“哪方面的不错?” “你对我挺好的。” 喻霁老实地说。 是和温常世躺在一起,喻霁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睡觉真的更有安全感,不那么孤单难受一些。 温常世前程未卜,路途凶险,喻霁都知道,但不想离开他太远了。 温常世顿了顿,问喻霁:“这就算好?” “嗯,”喻霁点点头,靠着他说,“对我来说很好了。” 温常世清了清嗓子,好像有事要讲,喻霁凝神等着,过了不多久,他听见温常世说:“以后会更好的。” 喻霁抬头看他一眼,心动与安宁像泡沫一样细密地浮起来,柔软地包覆住喻霁的不安。 黑暗之中,喻霁看不清温常世的表情,但从手底下有些僵硬的肌肉判断,温常世也跟喻霁差不多紧张,并没有比喻霁好到哪里去。 “喻霁,我想起点事了,”温常世倏然换了话题,对喻霁说,“不是很多,但很重要。” 喻霁停了停,坐起来,把灯打开了,房里的暧昧顿时消散不少,他看着温常世,问:“想起什么?” 邵英禄突然来访时,温常世恰好从楼上要下来,在楼梯墙壁的中空玻璃中看到了邵英禄,突然有几段回忆从他脑海里跳了出来。那几段记忆散乱,不过林林总总加起来,加上他看资料记住的他身边的人的脸,够温常世拼凑出大半他出事的经历了。 “你记得带你爸上船来的伯永先吗?”温常世说,“他有个侄子,叫伯略,前几年进的睿世。是他开的第一枪。” 喻霁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的第二秘书沈向文是内应,”温常世又说,“我坠海前,看见他给伯略比了个手势。沈向文大概怕我死不了,也怕周亿寻仇,现在还待在睿世没动。我要先联系周亿。” 他拿了喻霁的手机,输入一串号码,说:“周亿的号码,你先存着。” 温常世虽想起了周亿的联系方式,但他担心自己记忆有疏漏,也得防备还在睿世的沈向文对周亿动手脚,因此十分谨慎。 他又让喻霁看了一条新闻,大意是宜市一名大牌影星嫁给茂市富商,婚宴宾客众星云集,罗列出的富商友人中,就有睿世的周特助。 “他下周会来参加婚礼?”喻霁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温常世,“你确定周亿没问题啊?” 温常世点了点头,喻霁便不多问,有些发怔地又把新闻读了一遍。 “等我联系到他,”温常世看着喻霁有些出神的眼睛,忽然开口,对喻霁保证,“先把你外公接走。” 喻霁自己都还没想到这一点,他心跳很快,思绪繁乱,唯一知道的,就是温常世可能要变回温常世了。 也不知道顺利回到茂市以后,温常世还会不会陪他逛公园玩扑克。 温总应该要日理万机吧。 “喻霁,”温常世手在喻霁面前挥了一下,等喻霁双眼只看他了,温常世才微微笑着,对喻霁说,“我说了,我们会更好的。” 第22章 富商和女星的婚礼在宜市最高建筑的酒店顶层举办。 婚礼安保很严格,且整条街被娱记和围观的路人挤满了,镜头随处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喻霁和温常世没靠近酒店所在那条街,把联系周亿的重大任务交给了张韫之。 说来也巧,张韫之哥哥是那名富商的老同学,有一张可携伴出席的请帖。 张韫之使出浑身解数,自称是女星的多年影迷,拿出喻霁网购的大量女星周边,求他哥带他出场。 张韫启和弟弟平时交流不多,也没见过张韫之此般死皮赖脸的阵势,一时间被张韫之唬住了,回绝了几个想做他女伴的朋友,带弟弟出席。 邀请卡上写的入席时间是下午六点,周亿五点才在宜市机场落地。他在飞机上甚至不想出席这场婚宴,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睡上一个对时。 温常世失踪那天算起,到今天已整三个月零二天,周亿没睡过一个好觉,有内忧外患要从中周旋也就罢了,温常世生死未卜,音信全无,才真是周亿夜不能寐。 他带着下属进电梯,屏幕上数字一个劲往上跳,耳朵微微有些胀痛,沈向文的短讯又来了,问他到没到婚礼现场,向他索要与女星合照。 周亿看着讯息,皱了皱眉,没有回信。 电梯一停稳,门缓缓向两边移开,外头布景唯美,鲜花瓣撒了一地,客人都来了,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寒暄。 见周亿从电梯里走出来,气氛突然凝了一凝。 周亿习惯了出现即冷场,回头吩咐下属下去等他,便不以为意地往前走,几个不熟悉的商人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打招呼时,周亿已目不斜视地自他们身边走过,向站着迎宾的新人走过去。 富商和周亿关系不错,最近恰有项目在合作,两人聊了几句,周亿脸上才算有了些笑容,与和新人合了张影,心甘情愿地融入了婚礼的喜悦氛围中去。 周亿的座位在前排,正顺着地毯向前走,忽然迎面而来一位年轻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有些紧张,右手攥得很紧,好像握了什么东西,走路步伐僵硬。周亿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原要避开,但他心中突然闪过了个念头,便直直往前走过去。 男子和周亿擦肩而过时,没控制好距离,肩膀和周亿对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男子紧张地问周亿道,“您疼不疼?” 周亿低头看着男子,面色复杂地摇摇头,同时握紧了那男子塞在他手心的纸条。 周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和几个熟人聊了几句,起身去了趟盥洗室,在隔间里打开了纸条。 “七点二十五分,出宴会厅大门左转,一直往前走。” 周亿盯着纸条看了两分钟,收了起来,心跳急剧加速。 毫无疑问,温常世的字迹。 ——终于回来了。 集团高层人心惶惶,新闻虽然压着,但董事会快兜不住了,温常世在秘鲁出现的消息是他找人放的,但他也得装作不知情地去一趟,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三个月焦头烂额的生活,总算即将到尽头。 现在周亿唯一的愿望,就是温常世回来之后,好好待着别乱跑,把该签的字都签完,再给他放个长点儿的假。 周亿回去,新娘新郎的婚礼仪式他都没看进去,隔五分钟看一次手机,终于到了七点二十分。他走出宴会厅,精神紧绷地往前走,经过一条走廊的时候,周亿停下了脚步,方才塞他纸条的男子正站在那里,一副很不擅长干这种事的模样。 见周亿来了,他警惕地说:“没人跟着你吧?” 周亿跨了一步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34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34 什么人听,接着,朱白露又说,“提前五天约你总得有空了吧?” 喻霁拿着电话,走远了一些,想了想或许可以从朱白露那里探听些消息,便还是同意了,说好夜里十点钟去她家里接她。 挂下电话没多久,邵英禄的秘书突然来信息问喻霁,要不要给喻霁订周六晚上吃宵夜的餐厅。喻霁发了会儿愣,一个字一个字打:“不需要了。” 医疗机九点半停到了停机坪上,喻霁走在人群后面,坐了另一台电梯,和温常世一块儿上顶楼。 楼顶风大极了,直升机的噪声让喻霁什么都听不清,他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人把温常世推上飞机后,没等舱门上关就下楼了。喻霁回车里,在驾驶座坐着。喻霁没有想很多事情,也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在密闭空间里便像丧失了感知时间的能力。 最后喻霁终于觉得累了,他想回家了,开车前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半个小时前就收到了周亿写着“平安抵达”的短信。 喻霁看了很久,给周亿回了一句谢谢。 从周二到周六,周亿每到晚上都会给喻霁打个电话,简单跟喻霁说说温常世的情况。 周亿把喻霁外公安排在南方一家疗养院治疗,护工也跟过去了,护工这几天常给喻霁发外公的照片和视频,外公在疗养院早晚晒太阳,皮肤稍微黑了一些,并发症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从照片里看,比从前精神多了。 策划车祸的人是伯略,他察觉到周亿对他的猜忌,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周亿也解决了。伯略做得并不干净,周亿回去没多久就查了出来,为了以防万一,周亿先把伯略和沈向文都处理了。 至于温常世,周亿每一次都说是“有所好转”,好转到什么程度又从来不提,叫喻霁十分怀疑他报喜不报忧。 周六晚上,喻霁如约去接朱白露吃饭,提前了几分钟停到朱白露家门口,下车等她。 朱白露从门里走出来,四下张望半天,喻霁朝她挥挥手,她才如梦初醒般向喻霁走过来。喻霁替她开了车门,她提起裙子上了车,待喻霁也坐进来,朱白露亲热地说:“两个人吃饭你开这么大车干嘛,我都没看见你。” 喻霁常开那台车被撞烂了,喻霁让张韫之出面,找了人隐蔽地处理。这回喻霁开的是捡回温常世时开的那台,要是拿荧光笔照照后座,指不定还有温常世残留的血迹。 吃夜宵的餐厅在宜市中心,他们坐在窗边,可以看到半个宜市亮着灯,半个宜市灭灯。 宜市娱乐场有不少是邵英禄的产业,灯光不会有熄灭时刻,娱乐场里放着让人睡不着的音乐,角子机吃进现金,吐出现金券,高额注区总有人输到双眼赤红;居民区却和地球上普通城市一样,早早入睡,做静谧美满的好梦。 见到朱白露看得出神,喻霁便问她:“是不是和茂市差了很远。” 朱白露把眼神移了回来,对喻霁笑笑,说:“是不一样,茂市全城都亮着灯,没有哪个地方能好好休息。” “那天我在我爸那儿碰到了邵伯父。”朱白露突然承认。 “我知道。”喻霁说。 “喻霁,我上次让你假装我男朋友,你记得吧,”朱白露问,看喻霁点头,她继续说,“没过几天,我真的谈恋爱了。我爸妈不同意,他们喜欢你。” 喻霁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都没说。 “我男朋友没钱,学历也不高,”朱白露低下头喝了一口酒,又说,“他人很好,但我爸妈不信。” 她大概是没有别人可说,或者是能听她说的人,都已经说得不能再说,如今逮到个没听她诉过苦的喻霁,她就没完没了地倾诉:“我男朋友真的很好,他好善良,每周都去孤儿院做义工。我妈骂我,说他都是装的。” 喻霁总觉得朱白露的故事似曾相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在嘴边绕了好几回,最后没说出口,只看着朱白露一杯一杯地喝酒诉苦。 毕竟没人能替他人恋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那位最好,都有选择撞到南墙头破血流都不回头的自由。 喻霁自己也喜欢一个跟他爸有仇的人喜欢得无法自拔,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凭空惹朱白露不高兴。 吃完宵夜,喻霁礼节性地问朱白露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朱白露醉醺醺地说没有,喻霁便送她回家。 开到半途,喻霁的手机响了,是周亿。 温常世全身痛得厉害,肋骨好像裂了,一段刺着肺一段刺着表皮。他自小养尊处优,病都不大生,父亲去世后,十几岁刚到茂市虽然艰险,也从未吃过这种肉身同死神擦身而过的苦头。 他尝试着闭着眼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擦到了盖着他的被褥布料,鼻尖若有似无得能闻到些许消毒水的味道,他的背也很疼,有余力动弹的地方并不多。 医院。 温常世的意识还微弱,但判断力还有一些,他尝试去回想受伤前的经历。 ——伯永先,伯略,沈向文。他落海,再睁眼是一间狭小的浴室淋浴间,他被放在里头,一个青年举了个花洒,正拿水冲他的头。 “操!”青年气急地大喊,抬起了脚朝他踹过来。温常世的头撞在玻璃上,他看见玻璃裂了。 场景又一切,青年惊怒的脸,指着他的脑袋,喊他很久没听别人喊过的全名:“温常世!” 温常世突然喉咙一痒,止不住地咳起来,他一咳嗽,整个胸腔都痛得跟碎了似的。他听见有人正悚惶地唤他。 “温先生!” “温先生您怎么样?” “医生很快就来!” 喻霁没存周亿的号码,他背下来了,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戴上了耳机,接通了电话,对面就传来周亿激动的声音:“小喻,他醒了!”喻霁愣了一下,很轻地说:“是吗?” 他的心突然变得很轻盈,跟飘起来了似的。 “危险期过去了,医生说,”周亿继续说,他的语气已经一整周不曾那么高昂,“现在在检查。” “过去了啊。”喻霁顺着他讲,心由轻往重跳,手臂上愈合得差不多了的伤突然有了点痛感。 他和周亿又说了几句,周亿听出他身边有人,便没多说,让喻霁回家再打他电话。 喻霁挂了电话,正巧开到他跟温常世停过车的地点,车子飞速驶过,喻霁稍微开了些窗,让新鲜空气从外头吹进来。 朱白露看着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喻霁:“这不是周亿的号码吗?你和他认识?” 第29章 喻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中快速地闪过不少个念头,拐过一个弯道,降低了车速,若无其事地反问朱白露:“你怎么知道?” 朱白露仔细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35 观察着喻霁的表情,轻声说,“我爸爸习惯跟你一样,他也不存号码。最近他和睿世的周亿通话不少,我看见几次就记住了。你别紧张,我不告诉别人。” 喻霁正视着前方的路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朱白露等了一会儿,想再说什么,喻霁却突然开口问她:“白露,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不大见得到面?” 朱白露愣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又带着些防备道:“问这个干什么?” 前面的山道有观景平台,喻霁往里一弯停在了平台上,熄了火,又开了灯,转头看着朱白露。 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宜市警匪片的杀人抛尸现场多安排在这种地方,喻霁皮肤白嘴唇红,在阅读灯的打光下看起来颇为诡异,跟鬼片似的。 朱白露看了喻霁一眼,吓了大一跳,解开安全带,背靠在门上,手都摸到门把了。 “别怕,”喻霁笑了笑,“白露,我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朱白露警惕地看着喻霁,问。 “陪我去趟茂市,你见你男朋友,我去办我自己的事,”喻霁说,看见朱白露不明就里的眼神,只好又解释,“没有正当理由,我爸不让我出宜市。” 朱白露稍稍放下点心来,考虑了一下,笑眯眯地对喻霁道:“我男朋友去茂市很不方便,而且他买不起机票。我最近信用卡每笔出账我爸都要查,买票好麻烦啊。” “我买我买,”喻霁举起手道,“你把他证件号码给我。” 朱白露立刻掏出手机问男朋友要号码,又喜滋滋地对喻霁说:“商务就行啊,不用非要头等的。还有他要上班的,买周五的吧。不过你去茂市有什么秘密?” 她随口一问,突然想起刚才周亿的电话,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她小心翼翼地问喻霁:“你不会是跟周亿……” 喻霁想明白朱白露什么意思后,脸都黑了,果断地说:“没有。” “是吗。”朱白露没有完全相信。 她记得上回在去茂市的船上,喻霁一听见睿世的事,整个人就从百无聊赖变到很有兴趣。 “喻霁,”朱白露微微眯起眼睛,对喻霁说,“在茂市那次,你真的不舒服没出门?” “号码收到没有?”喻霁避开了朱白露的问话,直接地问。 朱白露低头看见男朋友给她发号码过来了,就转发给了喻霁,喻霁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生比他还小,便揶揄朱白露道:“才十九啊?也太小了吧。” “闭嘴,比你三十岁的周亿好点儿。”朱白露反唇相讥。 喻霁百口莫辩,也没反驳,只是心说温常世可不止三十,三十都出头了。 周五时,周亿给喻霁发了条信息,说温常世每天都能醒挺长一会儿了,就是精神还是不好,所以没让温常世跟喻霁通话。 喻霁给周亿回讯,说自己明天下午想来医院看看,行程都安排好了。 周亿过了一会儿回喻霁说行,还说自己明天下午也会在医院,让喻霁差不多时候到了就告诉他。 挂下电话,喻霁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不论是周亿这周跟他说话的态度,还是其它种种迹象,都让喻霁觉得不踏实,因此更想自己去看看。 喻霁和朱白露组成了互惠出行组合,在邵英禄的强烈支持下去了趟茂市。 他们吃完午餐就分开了,喻霁独自走了一段路,换乘几次出租和公交,确认没有人跟踪,才进了医院。 温常世住在医院特殊区的一栋僻静的小楼里。 周亿站在绿植高大茂密的路口等着喻霁,喻霁一走过去,周亿看着他,愣了一下,问:“小喻,你是不是瘦了?” 喻霁点点头:“天气太热,胃口不好。” 周亿没再多说什么,他手机一直在震,但没接听,一边给喻霁简单介绍着温常世的情况,一边带他走进小楼,坐电梯上到三楼,穿过会客室,走到病房里。 温常世睡着了,他半躺着在吊水,紧闭着眼。 喻霁站在一旁,没走近,只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着。 其实温常世才是真的瘦了。温常世眉骨本便高,一瘦下去,眉眼更凌厉了一些,鼻梁也显得更高,温常世嘴唇很苍白,有些干。 他就那么躺着,跟以前一样,不过以前常常是醒着的,会和喻霁说话,有时候正经,有时候不正经,有时候喻霁走过去,就被他一把拉住了。 门口有个医生走进来,叫了周亿一声,周亿点点头,同医生出去说话。 喻霁等房里只剩下他和温常世了,才贴近了温常世少许,喻霁俯下身,用脸颊碰了一下温常世的脸,很轻地对温常世说:“好久不见,你想不想我。” 温常世没醒,喻霁伸出手摸了温常世的下巴,又说:“可以亲一下么。” 喻霁看了温常世一会儿,将嘴唇印到温常世唇上,闭着眼轻轻摩挲了几秒,等移开的时候,他发现温常世也睁开了眼,静静看着他。 喻霁和他对视着,不知怎么眼睛里很热,鼻子也很酸。 “疼不疼啊。”喻霁问温常世。 温常世平静地说:“还好。”温常世的声音很沙哑,听上去病得厉害。 “你别说话了。”喻霁伸手要碰温常世的脸,温常世微躲了一下,喻霁手停在半空,怔了一下,将手缩了回去,定定看着温常世。 这时候,周亿走进来了,他见温常世醒了,便走到床边,看温常世的表情又看看喻霁的,含蓄地提醒温常世说:“喻霁来一趟挺不容易的。” 温常世看了看周亿,“嗯”了一声。 接下去便主要是周亿在说话,喻霁不怎么在状态,温常世听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待了半个多小时,喻霁就不想坐下去了,与周亿告辞。 周亿送喻霁出去,走在小径上,周亿开口说:“他不是完全没想起来,他记得个头尾。” 记得喻霁把他捡回去,说温常世是喻霁的保镖,还记得自己为喻霁解开了安全带,去转方向盘。 但不知道为什么。 见喻霁点点头,周亿又说:“医生说会慢慢恢复。” 喻霁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走到了路口,喻霁才说:“没关系。” 他声音挺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没周亿想象里脸色大变,好像看到温常世活着就行了,别的也不强求。 周亿送走了喻霁,回了病房,看见温常世已经醒了,拿了周亿放在他床头的文件在看。周亿走过去,跟温常世简单说了文件内容,两人讨论了几句,温常世签了字。周亿合上文件,欲言又止看着温常世。 温常世抬眼看见了,面无表情地问周亿:“什么事?” “你这样他落差太大,”周亿忍不住说,“至少给个过渡期吧。”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36 “不知道说什么,”温常世说,“跟小孩儿没什么好说的。” 门框突然被人礼貌地扣了一下,周亿回过头,温常世也转过脸去,看见喻霁站在门口。 “忘记拿手机了。”喻霁的表情微有些尴尬,但也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仿佛刚才听见周亿和温常世在聊的是别人一样。 温常世冷淡地点了点头,喻霁走进来,拿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走了。 第30章 回宜市之后,喻霁便不怎么睡得着觉,闭上眼就是温常世躲开他的样子。 比起第一次在海上见面时,温常世那天的态度已经够客气了。喻霁亲他的时候不知道他醒没醒着,要是醒着,也算是委屈温常世了。 喻霁和温常世在一块儿的时间不是很久,但两人一直生活在喻霁这栋别墅里。从底楼走到卧室,喻霁可以想起几十个不同样子的温常世。有笑的有皱眉的,都是喜欢喻霁的温常世。 被人喜欢、珍惜着的感觉很难错认,也很难忘记,像一条紧紧缠在喻霁脖子上的绳索,喻霁摸黑手抖着拿刀去割,绳子还没碰到,血先流了满手。 流血可能也是根本不想割断绳子的缘故,因为痛不要紧,痛比什么都没有好。 见完温常世第三天夜里,喻霁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抓着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周亿。 他问周亿:“我还能来看他吗?” 喻霁清楚自己不大受温常世欢迎,但还是想见见温常世。他没有办法不想见,如果有办法,喻霁早就把温常世也忘掉了,大家一拍两散,谁都不会放不下谁,何必没日没夜地烦恼。 第二天早上,喻霁收到周亿的回复,周亿说可以。喻霁拿着手机倒回床上,睡了二十四小时内的第一个短觉。 喻霁梦到从医院出来那天的事,一丝不差地再梦一遍, 下午四点多,喻霁到机场不远处和朱白露约定的地方,太阳光还是很大,朱白露坐在糖水店的阴影里等他,面前摆了两个碗和好几盘点心。 喻霁走过去,朱白露春光满面地敲敲桌子:“坐,我请你吃的,算是谢谢你给我男朋友买机票。” “你太客气了。”喻霁拉开椅子坐下来,不见外地喝了一口蛋白鲜奶。 蛋白鲜奶很好吃,口味又甜又软,像谈恋爱一样,喻霁又低头吃了一口。 朱白露或许觉得跟喻霁已经是难兄难妹,便开始口无遮拦,她盯了喻霁一阵,张口就问喻霁:“你脸色好差啊,分手了吗?” 喻霁一口鲜奶呛到,咳了半分钟,见到朱白露还看着他,他就说:“没,他闹别扭。” 然后喻霁就醒了。 醒过来是中午十一点半,保洁来过了,现在家里楼上楼下、屋内屋外就他一个人。 喻霁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想了很久,温常世是不是在跟他闹别扭呢,得出的结论是,应该不是。 没闹别扭,就是默认分手了。 喻霁白天没事做,又整夜整夜地失眠,去医院复查时,张韫之都被他吓到了,问他为什么瘦这么多。喻霁自己不肯说,张韫之直接问了周亿。 知晓了事情原委的晚上,张韫之就去了喻霁家,喻霁带着vr眼镜半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张韫之走过去,摘了喻霁的眼镜,喻霁眼神还愣愣地,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你干嘛啊。” “来找你吃饭。”张韫之拽着喻霁的手腕要拉他起来,喻霁给他拉了一下,眉头就皱起来了,手按住手臂受伤的地方,苦着脸喊疼。 张韫之立时松了手,喻霁眉毛拧得死紧,把卫衣的袖子拉起来看,结痂的口子上真的有少许开裂,纱布上好几处都血溢出来。 “痛死了。”喻霁不高兴地说。 张韫之犯了错,不好意思再多说,老老实实重新给喻霁换了纱布,才问喻霁:“你什么时候再去看温常世?” “明天,”喻霁说了,又问张韫之,“我手臂的伤,以后会不会留疤?” 张韫之看着喻霁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便说:“应该不会太明显,缝合得挺好的。” “那就是会留疤吧。”喻霁解读道,他侧着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碰了碰纱布,张韫之帮着他小心把袖子拉下来。 “可以修复的,”张韫之说,“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整形医生。” 喻霁点点头,两人便又沉默了。 张韫之给喻霁带了些吃的,便推他去餐厅。喻霁本来话挺多,也挺能吃的,但这天张韫之给喻霁带了他最喜欢吃的翅煲,他才吃了几口就不动了。张韫之不太清楚喻霁和温常世之间究竟进展到什么关系,只知道他们肯定不止于朋友。 “小喻,”张韫之叫他名字,说,“你最近怎么话都不说了。” 喻霁看了张韫之一会儿,反问张韫之说:“很明显吗?” 张韫之点点头,问他:“你别一个人待在家里了。不如多来我医院,帮我做行程也可以。”看喻霁不说好不好,张韫之又劝他:“多跟人接触说说话,精神会好点。温常世救你的时候,肯定也不想看你这么愁眉苦脸。” “是吗?” 喻霁很平淡地说,“我觉得温常世不会喜欢话太多的人吧,像小孩子一样。” 张韫之哽住了,半晌才说:“你考虑一下吧。” 逼着喻霁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一大半,张韫之又塞了喻霁一瓶助眠的药片,让喻霁每晚吃两片。 喻霁晚上吃了药,睡得是不错,第二天起来看了几个护工给他发的他外公的晒太阳视频,心情好了一些。 到了中午,朱白露开始催促喻霁快快去带她,好去茂市同她男友幽会。不知何故,朱家突然把九月出游的行程推迟了,说以后再议。喻霁一点都不想邵英禄一块儿出门,邵英禄秘书和喻霁说了,喻霁来得正好,懒得多问。 离喻霁上一次过来看温常世,又过了一周。 医院,热气蒸腾的室外,柏油路,小径,特殊护理楼都没有变。周亿今天开会去了,他事先知会过保镖,看见喻霁要放行,喻霁便顺利地进了病房。 房里就温常世一个人,半躺着看文件。温常世比上次精神了不少,头发又理过了,好像也胖了一点,见喻霁敲门进来,他点点头。 喻霁坐在不远处的沙发椅上,看着温常世。 温常世翻完一份文件,把文件放到了一边,也看向喻霁,他问喻霁:“我为什么会救你?” “我不知道,你自己不记得吗?”喻霁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暗暗想,因为你喜欢我吧,喜欢我喜欢得命也不要了。 “记得,”温常世眉毛皱起了一些,又说,“不过不清楚。” 喻霁没说话,温常世又问:“你是邵英禄的儿子?” “嗯,”喻霁想想,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44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44 一笑:“你马上会知道的。” 喻霁眼神有些冷淡,近于审视地盯着朱白露。 朱白露没见过喻霁这样的神色,无法判断喻霁的情绪,便拉着喻霁的袖子,厚着脸皮说:“先说好,你不许生气。” “生什么气?”喻霁缓缓地把朱白露的手推开了。 会长的讲话简短,紧接着是邵英禄上台。 “你听伯父说嘛。”朱白露看着邵英禄接过话筒,松开喻霁的袖子,轻轻对喻霁道。 喻霁背挺得很直,挺拔地站在朱白露身边,望着他的生父。 邵英禄说话不与会长一样官方。他没拿稿子,即兴说了些应景的话,把场上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他从商会建初说起,数各年大事,朱白露没认真听,她等着邵英禄的最后一段。 “顺便,今天还有一件事要说。原本我不愿意这么高调,不过会长知道之后,说这不仅仅是我邵英禄家里的喜事,也是我们宜市和茂市两家商会的喜事,逼着我今天跟大家宣布,”邵英禄说,“下个月三号,犬子喻霁将与明辉家的千金朱白露订婚,请帖会发到各位手上,诚侯各位光临。” 喻霁将眼神从邵英禄那儿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问朱白露:“你怀孕了?” 朱白露小心翼翼地看着喻霁,她想去拉喻霁,跟他认错,喻霁却像有所防备一般,挡了一下,继续追问:“你们什么时候定的日子?” “前天……”朱白露说,“那天邵伯父在我们家,他知道的时候可高兴了,他立刻就让人去选日子,我连阻止也来不及。” “是吗?”喻霁突然笑了,他嘴角扯开了一些,眼里毫无笑意, “我爸高兴啊?” 朱白露看得心惊,后退了一步,结巴地说:“对,对啊。” “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的孩子是谁的?”喻霁轻声问朱白露,“你以为你和孙文星的事在场有哪几个人不知道?” 这是喻霁第一次对朱白露说出她前男友的名字。 朱白露看着喻霁没有显露任何感情的眼睛,心重重一沉,眼睛都热了起来,水汽聚集着,因为这样的喻霁让她很害怕。 “可是他——”朱白露停顿了几秒,挣扎着想辩解,却被喻霁打断了。 “——白露,”喻霁说得很慢,乍听上去,语调温和,话音落了,方让朱白露觉得冰,他一字一句地问朱白露,“如果他不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在知道你怀孕的时候就会把我叫到你家去,何必让你把我骗来?” 朱白露背靠着墙,忍着胃里又泛起来的酸,眼泪终究还是掉下来了。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她抽噎着,压抑大声哭叫的情绪,断断续续地反问喻霁,“不然我怎么办呢?” 她透过遮了视线的泪水,看见喻霁还是没有要松口的样子,心里涌起铺天盖地的无助、恐惧和恨意。 喻霁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两个本该在场内做主角的人,却在宴会厅的角落对峙。 “我怀孕你没责任吗?”朱白露站了一会儿,她的小腿抽痛起来,应当是抽筋了,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她对喻霁袖手旁观的恨压过了理智,占满了整个大脑,压低了声音,吐字带出一些歇斯底里,“你不拉我去茂市,我说不定早就跟孙文星分手了啊,我会有这个孩子?” 喻霁看了她一会儿,问她:“所以今天找我负责?”他把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递给她,说:“擦擦眼泪。” 朱白露哽咽着,接过手帕,擦了擦脸,情绪缓和了少许,又靠近喻霁,贴着他,软言好语地游说:“你别生气了,我陪你去茂市跟她解释。” 喻霁注视着她,对她的示弱不置可否。 “你看,你见她还要偷偷摸摸的,她能上得了台面吗?难道没有我,你还能跟她结婚啊?”朱白露攥着手帕苦苦哀求着,又揪住了喻霁的衣摆,“你暗地里跟她怎么来我都不会管。我只想留住这个宝宝……喻霁,你帮我一次,只要这一次,好不好?” “白露,”喻霁衣摆从朱白露手里抽出来,问她,“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很好说话?” 朱白露语塞地盯着喻霁的脸,过了少顷,她脸上的哀容消失了。 她问喻霁:“你有什么毛病?今天你不跟我订婚,明天也会被你爸逼着跟别人订婚。你跟我有什么不同吗?” 喻霁“嗯”了一声,说:“我跟你是不一样。” 他想了想,才继续说:“我喜欢的人,愿意偷偷摸摸去见他,但不愿意他偷偷摸摸来见我。” 朱白露眼里盈着的泪水又被她眨了下来。 喻霁的样子跟她设想的太不同,喻霁像一个正在看幼童哭闹的成年人,宽容但无情。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像在提示朱白露,哭闹在他这里不会得到反馈的。喻霁不会因她的任何自我伤害的举动而动容。 “别闹了,白露,”僵持一会儿,喻霁终于还是再开了口,他按按朱白露的肩,对她说,“该长大了。” 朱白露心里很绝望,也很空虚,她上前了一步,额头抵着喻霁的肩膀,忍无可忍地伤心地哭起来。 这次喻霁没推开她,低声安慰说:“就说问题在我吧,你说我什么都行,婚就不订了。” 朱白露哭得把喻霁肩膀都弄湿了大半,才止住了,抬头去看喻霁,喻霁垂着眼看她。朱白露和他对视了几秒,不由自主地说:“你真的很喜欢她。” 喻霁笑了笑,没有接话,朱白露又拖着鼻音问:“她特别好看吗?像你喜欢她一样喜欢你吗?” “我知道不是周亿,”看喻霁的眼神,她又补充,“是不是特别好看啊?” “特别……”喻霁说着话,看着朱白露身后,忽然顿住了,然后快速地对她说,“特别笨吧。” “啊?”朱白露不解地看着他。 喻霁突然按着朱白露的肩,施力让她转回身看她背后,朱白露看见温常世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冷淡地看着他们。 “打情骂俏完了吗?”温常世说。 喻霁在朱白露背后,松开了手,对她说:“刚才不是说解释吗,马上帮我解释一下。” 第37章 朱白露看见温常世,如遭棒喝,不但没解释,还惊惶地后退,“砰”一下撞在喻霁身上。 “解释?”温常世拄着拐杖,靠近了一步,扫了朱白露一眼,不冷不热地问,“解释良辰吉日怎么挑?” 喻霁很无奈,知道朱白露是靠不住了,便看着温常世,一大堆理由抵在舌尖,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先别生气。” 朱白露转头看了看喻霁,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也只会这招。 “大喜日子,我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45 生什么气?”温常世笑了笑,又说,“下个月三号,你动作倒快。” 喻霁想说自己没有要订婚,看到不远处朱明辉端着酒杯地走过来。 “温先生,”朱明辉热切地过来,“我正——露露?” 他看见女儿眼睛红肿地站在喻霁身侧,愣了一下,问:“怎么哭了?” “没什么。”朱白露有点害怕地小步往后挪,她抓住喻霁的胳膊,想找寻一点安全感,没想到喻霁很快速地挪了一挪,抓到手的胳膊又从她手里滑了出去。 朱明辉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低声对朱白露道:“你差不多一点,别给我在外头丢脸。”又转头讨好温常世道:“温先生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您要去哪里,我这就带你过去。” 温常世摇摇头,面上露出些嘲讽似的笑意,对朱明辉道:“刚好见二位在这里,我过来恭喜。” 朱明辉被温常世弄得有些糊涂。 在朱明辉的记忆中,除了重要人物的家中大事,温常世几乎从不出席此类社交场所。 有一回,朱明辉和一位茂市好友一道,在一场酒会上遇见温常世。 好友和温常世有少许往来,常以此为傲和众人吹嘘。喝得微醺时,好友再三邀请温常世做他孩子的证婚人,温常世推了几次,不耐烦了,当众拒绝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今天只不过知道了两个小辈要订婚的消息,温常世竟然愿意拄杖过来亲口道恭喜,难不成是受伤之后,才发觉了生命宝贵,准备做一个有人情味的人。 “方才听朱太太说起,没听仔细,我冒昧问一句,”温常世随意地问,“朱小姐预产期是几月?” 朱白露如鸵鸟般低着头,一言不发,没有要回答的样子。朱明辉呆了一下,不敢随意揣摩温常世的意思,便犹豫地说:“明年六月。” 温常世说好,又转头对喻霁说:“恭喜你,这么年轻就做爸爸了。” 喻霁没接话,他抿了抿嘴唇,顿了一下,转过头去,对朱明辉道:“温先生刚才说楼上太闹,想去楼下坐坐。” “哦,好,那我让——”朱明辉愣了愣,想说叫人安排,却被温常世打断了。 “——我说了吗?”温常世看着喻霁,问。 喻霁脸白了白,刚要开口,温常世又“哦”了一声,像突然想起来似的,缓缓道:“好像是说了。” 喻霁静静地看了温常世少时,询问:“我和白露陪您下去吧。” 温常世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朱明辉站在一旁,说:“我也——” “——不用。”温常世看他一眼,不大客气地说,“我下去是找清静。” 办晚宴的酒店是邵英禄的产业,喻霁有段时间常带朋友过来玩,还算熟悉。他四下张望,看见酒店的总经理站在不远处,便走过去对经理说了事由,经理立刻清了一间贵宾室出来,带着几人往电梯口走。 电梯门要关上时,邵英禄匆匆忙忙跑来,挤进电梯,对温常世说:“温先生,我陪您下楼。” 温常世的两个保镖,和他本人都人高马大,经理和邵英禄都长得胖,温常世还住了拐杖,电梯里一共七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喻霁站在温常世身边,跟他靠得近了,手背蹭到了温常世的西装裤,忍不住把手缩回来一些,抬头看了温常世一眼。 温常世没看喻霁,眼睛直视前方,唇角很平,依旧是那张让人辨不出是喜是怒的脸。 喻霁低了头,又看着温常世的鞋尖和拐杖。 他很久都没见过温常世站着的模样。 温常世的腿好不容易在喻霁家里养好了,又徒生磨难;今天破天荒给喻霁发了条短信,喻霁还让他不高兴了。 喻霁觉得他跟温常世大约真的是挺难的,调子总不一样,今天勉强,明天也勉强,没有哪天处得顺,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做成普通的相爱情侣,出门拥抱,回家接吻。 毕竟温常世醒了之后连手都没给他碰过。 电梯到了五楼,门开了,邵英禄一步跨出去,在门口等着温常世。 温常世动了动拐杖,一瘸一拐走出去,喻霁侧身让温常世的保镖先走,才和朱白露跟在后面。 高额区进门第二间贵宾室里,站着两个荷官,看见大老板走进来,都低头问好。 邵英禄亲手开了筹码箱,嘱咐荷官道今天温先生在这里随意玩,给赌场添点好彩头,赢了兑给温先生,不赢算邵英禄的,只要陪温先生玩到尽兴。 温常世点了点头,在加勒比扑克桌前坐下,把拐杖扔给保镖,回头对邵英禄说:“荷官不必了,找个喻家的过来坐庄。” 邵英禄怔了一下,转头看了喻霁一眼,推了推他:“还不快去。” 喻霁走过去,坐到了荷官位置上,按了洗牌键。 “邵会长,”温常世随意挑了几个筹码摆上台,又回头看看邵英禄,不紧不慢地问他,“还带人站着,是怕我出千,还是怕我赢钱?” 邵英禄无端又被温常世损了一句,暗道倒霉,赶紧叫上经理和荷官,退出贵宾室。 走到门口,邵英禄又被温常世叫住,温常世指指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邵英禄点头对经理道:“现在就叫人关了。” 温常世的其中一个保镖站到门外,关上了门,贵宾室里变得清静不少。 “愣着干什么,”温常世点点桌子,不冷不热地对喻霁道,“发牌。” 喻霁按了键,洗牌机吐出纸牌,他在温常世面前摆了五张,自己也拿了五张,翻出一张明牌,是张五点。 “我没订婚。”喻霁发完牌,低声对温常世说。他说完觉得有点难受,又和温常世一眼拿起牌来看了看,牌面也不怎么样,便放了下去。 温常世没理会喻霁,兀自加了码,敲敲桌面,喻霁手停了一下,直接挑出筹码返给了温常世,收了牌。 温常世拿进筹码,没急着放,问喻霁道:“算算日子,是九月有的吧?” 喻霁没答话,抬起头去看站在门口闷声不响的朱白露。 朱白露见喻霁往自己这里看,虚晃了晃,慌张地低下头去,不想跟喻霁对视。 “白露,”喻霁盯着她,一点不开玩笑地说,“你帮我说。” 朱白露后退着,手又碰到铜制的门把了。她低头站了很久,手放在后面摩挲把手,心里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事,又酸又苦又怕,最后又被喻霁催了催,她才松开手,往前走了了几步,站到了温常世一米远的地方,手碰着扑克桌,小声承认:“温先生,我的小孩不是喻霁的。” 温常世没看她,放了筹码上桌,对喻霁道:“发牌。”说罢才转头对朱白露说:“朱小姐误会了,我对你怀了谁的孩子不感兴趣。” 朱白露尴尬又难堪,涨红了脸去看喻霁,她想走开些,但细猫跟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不安于室 作者:卡比丘 分卷阅读46 在地毯上踩不太稳,脚一动就扭了一下,手按住牌桌才没摔跤。 喻霁像没听见也没看见似的,垂着眼睛按了发牌。只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喻霁推牌不大稳,牌掉了一张,他又要给温常世推过去的时候,被温常世制止了。 “这不合规矩吧。”温常世按着喻霁推过来的牌,说。 “那你想怎么样?”喻霁抬眼看着温常世,问他。 温常世靠着椅背,手拿起一枚筹码,又扔回去,道:“换点有意思的赌。” 喻霁顺从地点了点头,将牌放好了,问温常世:“温先生想赌什么?” 朱白露站在台边,看着喻霁。 喻霁的头发原本被固定了往后梳,刚才和她折腾一番,有些乱了,有几丝垂下了在额前,他穿合身的礼服,举手投足都让人移不开眼。 她精神异常恍惚,似乎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认识了喻霁这个人,明明挺熟,常常见面又比陌生人还要陌生,陌生得让她畏怯胆寒,让她很想快点走了。 取消婚约可能很难,但站在这里更难。像陡然撞破了别人最不便为人知的秘密,她坐立都难安定,浑身没一处地方摆得舒服。 温常世沉默了一小会儿,指了指喻霁被袖子盖起来的手腕,说:“戴的什么表?” 朱白露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喻霁没动,对温常世说:“表不行。” “为什么?”温常世说着,把自己的戴着的表摘了,摆在桌上,说,“就赌这个吧。” 不知为何,喻霁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和温常世隔着桌子对视几秒,低头把自己袖口拉起来一点,露出了半个表面。 朱白露见过这个表,挺贵的,但说实话有点老气,不大适合喻霁。 喻霁拉了一半,又反悔了,松了手对温常世说:“这个不行,换一个吧。” “怎么不行?”温常世这次很怪,非常坚持地要赌这个。 喻霁看了他半天,眼睛变得有点红。 他抿着嘴唇,瞪着温常世,呼吸带着不明显的急促,像在压着情绪。 两个人对峙了很久,喻霁说“好吧”。 他抬手把表摘了,扔在温常世面前,表盘撞在扑克桌的木质边缘,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喻霁站了起来,对温常世说:“我不要了,行了吧。” 喻霁表摘下来,温常世倒愣住了,表情也变了,不再生硬地绷着,反而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送你了,你自己玩吧,”喻霁说完就往门口走过去,走了一半掉头回来,问朱白露,“要不要送你回家。” 朱白露没敢看温常世,点点头,喻霁想带她走,手腕被温常世抓住了。 “谁让你走了。”温常世说着,牢牢握住喻霁,把喻霁往他的方向拉。喻霁低头看他一眼,一声不吭,用十分的力气想把手抽出来。但他力气没温常世大,温常世死死拽着他不放,还不说话。 喻霁怎么都抽不出来,怒气和委屈终于压不住了,冲着温常世发火:“你够了没有?你想怎么样啊?” 喻霁气得想哭,又不敢用太大力推温常世,怕温常世又受伤。喻霁战战兢兢大半个晚上,被人逼婚,差点多个孩子,被温常世冷嘲热讽,还被逼着摘手表。 喻霁声音不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说完用另一只手去按温常世的肩,谁知两只手都被温常世抓住了。 “喻霁,”温常世他抓紧了喻霁的手,一松都不松,看喻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里一下慌了,语速不自觉加快了,,“你别哭。” 喻霁挣扎了几下,就停了。他胸口起伏着,盯着温常世,眼里都是遮不住的伤心和气急。 “不是,”温常世很少说话这么磕巴,他看喻霁半晌,说,“我不是……” 温常世说完“是”字,停了很久,等喻霁情绪平静了,他低声对喻霁说:“你别哭。” “谁哭了。” 朱白露听见喻霁这么说。 喻霁的尾音好像被谁吞了。 朱白露本来低着头不敢抬,听着没动静了,微微抬起眼看,看见喻霁背对着她,俯着身,不知在做什么。 喻霁的手按着温常世椅子的扶手,手腕被温常世抓着,他的手背很白,手指扣在扶手架子上。 一开始,温常世抓他抓得很牢,过了没多久,逐渐放松了。 接着喻霁的背动了一下,好像是想要站直,但温常世比喻霁快,又抬起手,按住了喻霁的后颈,把他压了回去。 第38章 朱白露很快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她又把头低了下去,站在桌边,想挪到门外去,脚刚一迈,喻霁站直了。 喻霁侧过身,没回头,倒是温常世一抬眼,看见还站着的朱白露,两人眼神对住了,温常世稍皱了皱眉,朱白露当即主动地问:“我可以出去了吗?” 温常世颔首,朱白露拔腿就走,走了几步,温常世在后面叫她:“朱小姐。” 朱白露又转回身,紧张地问:“还有事吗?” “稍等。”温常世将手机拿出来,拨了朱明辉的电话。 朱明辉接得很快,恭顺地问温常世玩得怎么样。 温常世没跟他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令千金和喻霁的订婚请帖印好了吗?” 朱明辉正在晚宴现场,邵英禄站在他旁边接受朋友恭喜。 听了温常世的问话,朱明辉不明所以,但也不敢不回答,便略有些迟疑地说:“还没有去印,我——” 他没说完,被温常世打断了。 “——既然没印,喻霁的名字就不必加上去了。”温常世说。 朱明辉紧握着手机,拧起眉峰,瞥了邵英禄一眼,伸手拍拍邵英禄的肩,示意邵英禄跟他一起出来,又强压着心头不适,问温常世:“温先生何出此言?” 邵英禄看朱明辉脸黑着接电话,立刻终止了闲聊,跟着他往角落走去。 “朱小姐和喻霁一致认为,孩子跟生父生活在一起,人格会更健全。”温常世用他往日的那副腔调对朱明辉凉凉道。 朱明辉听明白了温常世的话,脚步一顿,咬紧了牙关:“你——” 朱白露跟个没权没势的臭小子谈过恋爱,在场不少人知道,但她的孩子跟喻霁没关系这件事,怀疑的人也有,清楚确定的还真没几个。 连他自己也是前几天跟他太太追着朱白露逼问许久,朱白露才吐露实情。 但就算他孙子不是喻霁的种,干温常世什么事。 “订婚礼非要办,也可以,不过喻霁就不来了,”温常世继续说,“我不介意让助理买几份报纸广告,把你外孙和喻霁的亲子鉴定证书放上头条。” “……”朱明辉知道温常世敢说就必定会做,一时间怒火攻心,几欲破口大骂。 但温常世手里握着 分卷阅读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