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作死日常》 分卷阅读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文案 女扮男装小奶狗碰上当朝权臣大野狼 大哥,算了算了。Σ(?д?|||)?? 摔!我不要面子的啊!(╯‵□′)╯︵┴─┴ prprprpr略略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平步青云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怀兴唐瑜(钰) ┃ 配角:王意之秦先裴兰妃赵元晋 ┃ 其它: ========================== ☆、缘起 顾怀兴抹了一把脸,这突然起意的瓢泼大雨正正地浇在他身上,二月春寒料峭,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他不自在地打了个喷嚏,遥遥望见远处绣楼里一豆灯火,粉红色帘子招招摇摇,在风口里荡的起意。 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姑娘踏着细碎的步子,一手遮在头顶上,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硿侗”一响,小姑娘喘着粗气将手中的帕子递到他手上:“给,书生,擦一擦脸,可不能这么一身湿淋淋地去考试,我家小姐祝您志得意满,乘风而起。” 小姐?是哪家的小姐?他命里何曾认得这样一位小姐?顾怀兴满腹疑虑,抬头望了望远处的绣楼,灯火已然灭了,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瞧不见,绿衣小丫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道:“坏了!小姐定是等急了。” 一句告辞也不留,急匆匆地向来处奔去。 雨越下越大了,顾怀兴到底是没用那帕子擦脸上的水渍,素色的丝绸帕子,上头绣了几瓣花瓣,大约是兴之所至,不了了之,一朵花的样子还未成形,那位绣楼里的小姐便将这方帕子随手送给了自己。 “梨花风起正清明。”确实是春意无边。 春闱近在眼前,皇上年事已高,朝中多个要职虚位以待,就差有才之士蜂拥而入了。顾怀兴将帕子拢进袖中,身上浇得透湿,山顶上响起朦朦胧胧的钟声,他回头又望了眼绣楼,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蟾宫折桂 初五,谷雨。 “店家,蒸碗姜茶来。”虽说春潮带雨,寒冬自去,天气日渐暖和起来了,到底架不住一冬积蓄起来的寒气,棉衣夹袄还脱不得。 “这鬼天气。”那要姜茶的客人用袖子拭了拭鬓角两旁滴下的水珠子,向二楼客房处走去,小二忙问:“可是送到三号房?” 那客人温声道:“不是,是四号房。” 小二“哦“了一声,朝着厨房喊:“四号房要一碗姜茶。” 大约是三号房的客人听见一个“三”字,开了房门,见门口一个人匆匆行过,截住了那人,问:“贵兄可是此次进京赶考的士子?” 两处眼神一交汇,听得他这样问,客人心中明了,态度也恭敬了许多,道:“正是。” 三号房的客人又问:“贵兄清晨出行,莫不是贡院已经放了榜?” 三月初一考的试,按照往年算着日子也当是放榜了,京城柴米贵,若是未中也好早日打道回府,来年再战,这样每日等着结果着实焦心。 四号房的点点头,看着袍角的泥渍:“嗨,刚刚放的榜,榜前乌压压一片全是人,我盯了好久什么也看不见,实在熬不住了,想着先回来换身衣裳驱驱寒再去。要不说皇恩浩荡呢,此届会试整整比上次多了近三倍的人。” 三号房的客人与有荣焉,附和道:“我等是赶上好时候了,恰逢新帝登基广罗人才。“他语势陡转,又道:“不过说起上一届科举,那可真是卧虎藏龙,群英荟萃,殿试的前三甲而今都成了朝廷的肱骨之臣了。哦,对了,听说这一届的主考官正是上一回的状元郎顾怀兴。” 又有人从房中出来,打着哈欠接过话茬:“可不正是,我答卷时有幸见到顾大人一面,那可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即便是竹林七贤再世,也不过这个风骨了。我听人说,当年殿试前三甲就数顾大人生得最好,多少权贵妄想下榜捉婿都吃了闭门羹,顾大人因此得罪了不少大臣。” 正说着话,小二端了姜茶过来:“客人,您的姜茶。”面含三分笑,看着喜气,四号房的客人随手打赏了几文钱,笑道:”小二哥买些茶吃。“又转身对众人说:”诸位,我先行一步了。 锦越又听了几耳朵,扭过头问:“小姐,咱们不出去看榜吗?” 唐瑜撑着下巴,正百无聊赖,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兀自吩咐道:“阿锦,你去与我要碗粥来。” 锦越瞧不得自家小姐这幅懒散的模样,越发的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宽心人,只管闷头考了了事。” 唐瑜悠悠然道:“在外喊我公子。还有,”一口茶饮尽,今春的新茶还未上,因而店家上奉上的都是往年的陈茶,喝在嘴里总有一股子霉味,她皱了皱眉:“难不成我还真要金榜题名回乡光宗耀祖?” 锦越瞪了她一眼:“就是要气死那个姓顾的,看他有什么脸面!”锦越扭头拉开房门,“砰”的一声,把唐瑜的话统统砸在门框里,唐瑜碰了一鼻子的灰,叹道:“都是我惯的。” 忽然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又大喊道:“粥!我的粥!别忘了。” 桌上只有一壶茶水,可她实在懒得出门,这鬼天气,看什么榜,窝在客栈里多舒服,门外还在讨论顾怀兴,简直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唐瑜摸了摸鼻子,神神在在地念叨着:“真是世风日下了。” “盆儿糕,冰糖葫芦……”沿街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唐瑜走到窗子边上,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大街上都是人,锦越就挤在人群中,艰难地移动着,唐瑜一拍手:“这白眼狼,迟早要把本公子饿死。” 便自行走到二楼的楼梯边上,冲着底下喊道:“小二,一号房送碗粥。”小二哥马上应了,唐瑜刚转身,迎面见着个商人模样的人朝她走来,笑道:“兄台未去看榜么?” 她亦敷衍一笑:“我才疏学浅,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说罢便想离开,却被那人挡了道路,他言笑晏晏,眉宇间正气浩然,皇皇一股贵气,虽说打扮上像个商人可举手投足间风范自成,令人如沐春风。 “兄台面善,可是在哪里见过?” 唐瑜不由腹诽:自古以来的登徒子搭讪都惯用这招。可是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惊讶:“十年前在下的兄长在西湖边走失,难道阁下正是我那失散多年的胞兄?”三分惊喜,七分震惊,说的仿佛确有其事。 对面那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兄台真会说笑。” 唐瑜朝那人拱拱手示意他让道,那人侧身过去,进退有度,望着唐瑜的背影失笑道:“有趣,有趣。” 在楼下等候的仆人立即迎上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2 来,堆着笑问:“爷,什么事有趣?” 那人回头止了笑,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问:“顾太傅哪去了?“ 仆人道:“回爷的话,顾太傅说他先回马车上等着爷。” 那人摇摇头,念着:“这个顾怀兴,总是这么不近人情,真想知道到底要怎样的姑娘才能入得他的眼。” 外头进来个小厮,看着一股机灵劲,径直走到那人身边,言语间十分恭敬:“顾大人问爷逛完了没有,要看的都已看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那人道:“不急,还未见到探花郎呢,听说咱们这位探花郎很受顾大人的青睐?” 顾怀兴抖了抖袍子,面无表情地听完小厮的传话,道:“爷若是想看就让他看吧,时辰不早了,太后在慈安宫怕是等急了。” 小厮有些惴惴不安地问:“当真这么和爷说吗?” 顾怀兴淡淡扫了他一眼,小厮拔腿就走:“奴才这便去。” 那人听了小厮的传话,恨恨地甩袖道:“他是越来越放肆了。”可是到底没犟着硬要等人,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就看见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往这行来,为首的正是天子近前的黄公公,那人赶紧背过身去。只听到黄公公扯着他那尖利的嗓子喊道—— “谁是唐钰?” 客栈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坐在马车里的顾怀兴一愣。无人回应,传旨的公公又问了一次。 唐瑜正喝着水,猛得呛在了喉咙里,慌忙打开了房门,朝着楼下大声喊道:“唐钰在此!” 声音有些耳熟,那人刚想回头,却瞥见顾怀兴脸色阴沉,眉头紧皱,赶紧上了马车,不再耽搁。 “探花郎,恭喜了。“眼前的脸好似被放大无数倍,周围的人满面笑意,似乎是在说着”恭喜“,她却如坠云间,仿佛是场梦一般,遂脱口而出问道:“公公你莫不是认错了人?” 一屋子哄堂大笑,锦越穿过人群,跪到她身边用手肘捅了捅她道:“公子你还不领旨谢恩?” 她才如梦方醒,一个头磕到底,直到触碰到冰凉的泥地:“草民唐钰叩谢天子盛恩。” 探花郎,天子钦定,是多少读书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事,她却如坐针毡,唐瑜接过圣旨,黄公公笑道:“探花郎,今晚上林苑的琼林宴您可莫迟到了。” 唐瑜才想起还有这一出,脑子转了三转,拦住要出门的黄公公,问到:“敢问公公,我等无需拜谢恩师顾大人吗?” 黄公公笑道:“原是有这么个规矩的,只是顾大人一早便吩咐过了奴婢们,叫不用刻意提这件事,顾大人一贯不爱凑热闹的,朝中无人不知。” 唐瑜绷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到了下午却来了个人站在门口问:“哪位是唐大人?” 唐瑜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来唐大人唤的正是他,忙不迭道:“正是在下。” 那小厮面色恭敬却不卑不亢,先是向她行了一礼,复而道:“想来早晨黄公公已然来过,我家大人不愿坏了规矩,遂有请新科探花郎过府一叙。“ 小厮见她面色呆滞,以为她不知是哪位顾大人,便好心提醒道:“我家大人就是顾怀兴顾大人。” 锦越搡了搡她,唐瑜镇定地站起身来回道:“我知道了,有劳小哥带路。”既然是谢师,必然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再说顾怀兴从未见过自己,怕他作甚? 唐瑜闭了眼,心中七上八下,跟着马车来到太傅府,锦越不住地拉她衣角,问:“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她抬眼看着门口的“太傅府”三字,心一横,便跨了过去,据闻太傅府乃是天子亲赐,顾怀兴贵为帝师更是有从龙之功,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小哥,这院子里种的可是湘妃竹?” 湘妃竹,据闻由娥皇女英的泪水浸染而成,竹乃岁寒三友中一友,象征坚韧挺拔,清淡高雅,正是唐瑜一直追崇的品格,而湘妃竹又是情深意重,忠贞不二,因此唐瑜自小便爱竹成痴,所居住的阁楼下也栽种着成片的湘妃竹。 “探花郎这边请。” 她的视线从长得茂盛的湘妃竹上离开,紧跟着带路的小哥,最后来到一处幽静的房间前。 “大人在书房等着呢。” 她推开门,随着“吱呀”一声,房间内的格局渐渐显露端倪,浓郁的龙涎香味道,唐瑜曾听父亲偶然提过,这香名贵异常,非一般人能享用的起,因而富贵如唐家亦只得收藏零星半点。 唐瑜提着的心又吊了起来,屋里迟迟没有动静,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两边各坐了一个人,应当是状元和榜眼。 上首的应当便是顾怀兴了,他背着身子正对一幅柏树常青图,身姿挺拔,傲骨嶙峋,施施然负手而立。 ☆、探花簪杏 “恩师。”顾怀兴是今科考试的主考官,论理担得上这声师傅,只是唐瑜听人说顾太傅而今不过二十有六,只不过堪堪大了她七岁,喊起来倒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的自然不止她一个,唐瑜抽眼看座中那两位,其中一位还好,看起来同她一般年纪,而另一个却是个留着美须髯的中年人。 顾怀兴淡淡应了一声,那两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围观她,唐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顺便略微瞥了一眼顾怀兴的脸色,见他面有不豫,她连忙严肃起来,清了一下嗓子,向着在座的三人自报家门:“在下唐钰,并州人氏。” 进士的前三甲按照惯例都会留在京城共事,顾怀兴想必一早便看过她的履历,因而这一番介绍实则为了给二位将来的同僚留下个好印象。 所谓宦海翻波,防不胜防,总是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果然那二人见探花郎颇有礼,顿时心生好感,一个道:“在下王意之。“另一个道:“”在下孟秀夫。” 顾怀兴指着那个稍年长的孟秀夫说:“这位是今科的状元。”那么另一位便是榜眼了,唐瑜心中暗想,果然少年登科如顾怀兴这样的变态可遇不可求,状元郎是个中年人这样或许更加符合实际。 “过了今晚的琼林宴,明日你们便要上殿谢恩,本官没什么特别嘱咐的,只一条,切记谨言慎行,你们能走到今时今日,自然也懂得这一层。今日见你们也只为的这事。” 除却这些,顾怀兴再没说别的,三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传闻不是说顾太傅为人最是凉薄,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么,如今这般古道热肠又是为何? 夜晚的琼林宴甚是热闹,聚集了京城内的达官贵人,绅士名流,不过最终的主角却是这一众在春闱中崭露头角的新贵们。 “你们可知探花郎一词从何而来?”忽有一人高问,在座的众人虽饱读诗书,对这些野史散秩却不甚知之,因而纷纷摇头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5 画好是翰林院公认的事。 唐瑜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学习绘画了,但也只不过就是一般画师的水平而已,至于为什么翰林院的人都说唐瑜画得好呢,因为唐瑜画人时总是把人往好看里画,因而翰林院的那些个闷骚大人都喜欢找他画肖像,一来二去也混出了些名声。 “翰林院编修唐大人在不在?”来人身着桃红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看着很是沉稳温和,唐瑜回道:“我是,请问姑娘有何贵干?” 那宫女笑意盈盈:“是我家娘娘想请大人画一幅丹青。” “不知你家娘娘是?” “正是兰馨宫的兰妃娘娘。”众人皆惊。 当今皇上已登基一年有余,后位却是迟迟悬而未立,兰馨宫的兰妃自打皇上还是皇子时便跟着他,可谓是情谊深厚,因而在后宫中颇有些地位,也很得皇上喜爱。 唐瑜不敢推脱,道:“既是兰妃娘娘有邀下官怎敢推辞,待我收拾一下用具便随姑娘去。” 宫女道:“有劳了。” 王意之看着唐瑜,忍不住叹道:“我就说看唐兄面相必是福泽深厚之人,果然今日便要平步青云了。” 唐瑜翻了个白眼,道:“我看王兄可以去市井出书了,一定能畅销大卖。” 既是要入宫,便要赶着时间,否则等宫门落钥了可就出不来了,因而唐瑜一刻也不敢耽搁,随着宫女风风火火朝兰馨宫去。 宫里的景致自然是极好的,雕栏玉砌,尤其这后宫,因是皇上和娘娘们住的地方,比之前朝不知富丽堂皇到哪里去了。 唐瑜一时迷了眼,心里啧啧赞叹道,难怪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要往这深墙大院里钻,同行的宫女却是被他这等傻样子给乐道,不由笑道:“唐大人快走吧,前面还有更好看的景呢。“ 果然,琼楼玉宇,华美无比,拐过弯,眼前赫然是一座宫殿,上书“兰馨宫”三字,还未走到宫殿近前,远远便闻到一股子如兰似麝的香气,庭前两三个宫女正劳作着,皆身着桃红色宫女服,若无其事地扫洒宫门,对他们的到来充耳不闻,闭目不看。 寝殿要往里头走些,不过嫔妃的寝宫,她自然去不得,因而只在外头等着。 入目皆是姜黄色纱幔,心字香烧,隔着帷幔,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要画像找弘文馆的那些画师不好吗?” ☆、紫薇阁馆 回话的应当是兰妃了,声音甜而不腻,娇俏道:“臣妾才不要那些古板的画师来,生生将臣妾画丑了,皇上见过还不倒胃口?” 帝妃二人说着话,未注意到唐瑜已来了,兰妃唤了宫女来:“翠儿,唐大人来了未?” 翠儿道:“唐大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锦帐里香烟腾起,帝王温声道:“那朕便出去转转,晚些来看你。” 兰妃一把撩开纱幔,唐瑜猝不及防即撞进这样一双眼眸里,但见她凤尾狭长,美目顾盼生辉,流转万千,身姿婀娜,步履摇曳,直叫唐瑜自叹不如。 “兰妃娘娘金安。”她照着礼节向兰妃问安,只感觉到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上下打量着来去,然后便听到兰妃笑了出来:“唐大人好生清瘦。” 她身量虽高,比之男子却有些不足,略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兰妃又道:“不过长得是真好看,连表哥都没有你好看呢,不过表哥的身姿可比你挺拔多了。” 宝篆沉香,云鬓步摇,兰妃掩嘴轻笑间,发梢上的一枝银步摇摇晃不止,唐瑜盯着那支步摇,觉得有些眼熟,兰妃注意到她的视线,摸了摸头上的步摇,问道:“唐大人,怎么了?” 唐瑜忙道:“兰妃娘娘恕罪,是娘娘鬓上簪的步摇太过夺目,臣从未有见过如此精巧的物事,因而看呆了去,请娘娘莫要怪臣粗鄙。” 朝臣与宫妃,最是顾忌不过,只是兰妃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道:“不妨不妨,说起来你倒与本宫想到一处去了,本宫初次见这簪子就欢喜得不得了。” 坊间早有传闻,兰妃出身草莽,毫无礼数,今日一见,倒很有失偏颇,不拘礼是真,却另有一番真性情。 唐瑜眼皮微敛,这簪子,曾在她家中看到过一次,再然后便物归原主了...... “那微臣便开始作画了。” 与以往一样,唐瑜画完之后又稍作了些修饰,兰妃自然十分满意,道:“多谢唐大人了,本宫真是瞧不惯弘文馆那些画师,平日里白养着他们,作起画来不仅拘束颇多,画得也不如探花郎,果然探花郎如宫中传闻一般,得天独厚。” 兰妃又唤:“萦雨,将画拿到紫薇阁去。”叫了几声也不见人,另一个宫女上前到:“娘娘忘了,今日是宫女探亲的日子,萦雨姐姐和其他姐姐都去探亲去了。” 兰妃朝她一笑:“本宫都忘了,今日是探亲的日子,难怪萦雨她们不在跟前,等着明日再吩咐她们去吧。” 唐瑜道:“微臣来时见过紫薇阁,出宫想来亦要经过,不若由微臣代劳?“ 兰妃也不推辞,吩咐宫女将画交到唐瑜手中:“如此便有劳唐大人了。“ 宫妃的画像都是要留案的,包括皇帝的画像,亦要备几幅留在紫薇阁。 紫薇阁前看守的人并不多,不过一个小黄门蹲在门口昏昏欲睡,唐瑜交了兰妃宫中信物,道:“我奉兰妃之命,前来送画。“ 那小黄门打着哈欠冲她摇摇手:“就在里面,第二层,放在宣平年的那个格子上。“ 紫薇阁共有两层,第一层不过放些书籍,第二层才是安放历朝历代宫妃帝王画像之所在。抬头望去,二龙戏珠的龙头仿佛要坠落下来,给人一种无处安放的压迫感,唐瑜踩着地板,那地板是木制的,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惴惴不安。 唐瑜将兰妃画像放在格子上,忽见一个人影闪过,道:“什么人!“ 嘴便被死死地捂住,体格约莫是个男子,身形强健,那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低声道:“莫声张。” 她点点头,那人方缓缓放开手,唐瑜转过身,道:“是你!“正是那日在酒楼中所见的富贵公子,唐瑜心中直思量,此人周身气度不凡,定不是个普通人,而且又出现在皇宫禁地,身份定不同寻常,便试探着问:“阁下是……?” 那人小声道:“我是宫里的御医,听说有本稀世医书藏在紫微阁中,便有心来寻一寻。“ 唐瑜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怎么相信,那人手一摊:“我真是来寻医书的。“果然手上一本《齐民要术》,唐瑜才有放心,那人又问:“你叫什么?” 唐瑜道:“我姓顾。” 那人咧嘴一笑:“这么巧,我也姓顾。”唐瑜自然是不相信的,只是她也无心去追究他到底是谁,反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6 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一心想出去,那人却不让:“好吧好吧,其实我不姓顾,你可以叫淮宁。”淮宁,淮南安宁,是幼时的乳名,“我知道你姓唐,是今岁的探花郎,对不对?” 唐瑜侧眼看他,淮宁脸上挂着笑,得意洋洋的笑,好像孩童恶作剧得逞一般。 “是,我是唐瑜,有何贵干?”她不大喜欢和男人说话,大约是多年的闺阁生活所致,更不愿和男人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日色渐昏了,唐瑜越发着急,所幸宫门就在前面,也不同他啰嗦,径直走开:“再晚宫门就关了,你还不走。”横冲直撞,面露焦色。 远处响起了钟声,是黄昏时分宫门下钥的示警声,唐瑜走得越发着急,又不敢撒腿跑,因而费了好一会功夫。 到了宫门口,果然已关上了,唐瑜只得堆笑问:“守卫大哥可否通融一下?” 自然是不能的,守卫摇摇头,道:“宫门落了便是落了,除非皇上亲自发话,否则任谁也无法出去了。” 唐瑜自知今夜出宫无望,显得十分颓丧,淮宁突然出现在面前道:“唐兄走得好快,险些追不上你。” 他悠悠然踱步而至,丝毫也不着急。 “外臣逗留宫中乃是大罪,探花郎可心有戚戚然?” 这人,倒是无理取闹得很,唐瑜面上不露声色,作疑惑状问:“淮宁大人难道不是外臣么?” 淮宁低头用袖口掩了下嘴,咳了一声:“是,大家都是,今晚的风甚大。” 月朗星稀的,唐瑜瞅瞅天空,万里无云,也不知哪来的风。 淮宁倒像是急着扯开话题的样子,直顾左右而言他。唐瑜袍子一撩,竟是要坐在宫门口,淮宁赶紧拉住了她问:“唐兄这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么,唐瑜皱眉道:“自然是过夜了。” 初开春来,夜里还是凉得很,就单单往这一站,也不知何时四面八方的风便涌过来了,唐瑜本就瘦弱的身子愈显单薄。淮宁却另辟蹊径道:“唐兄受些冻倒不要紧,只是这大路上嘛,难免有些宫女路过,万一凑巧来个主子娘娘或是陛下心血来潮往此经过,大人又该作何解释?” 她问心无愧,不怕被质问,只是唐瑜也不是笨人,当然知道人多口杂,言多必失的道理,她这么明晃晃的杵在这难免遭人议论。 淮宁便问:“倒不若去先前的紫薇阁躲一宿,左右那里也无人去。” 唐瑜略一思忖,也无可奈何,只好随他去了,单看淮宁面相便知他是个君子,再说他二人无冤无仇,总不会借机陷害。 夜深了,小黄门也熬不太住,闭目打着瞌睡,,淮宁领着唐瑜蹑手蹑脚地进了门,上了二层,唐瑜边走还边回头看了看那睡着的小黄门,似乎是一点也未发现。 二楼暖和了些,唐瑜拍拍官服上的褶子,淮宁小声问:“唐兄今岁几何了?” 唐瑜道:“十九。” 他“哦”的一声,仿佛陷入了沉思,蓦地又问:“不知唐兄可否认得顾太傅。” 她顿了一下,复而道:“顾太傅,朝中谁人不识。” 淮宁道:“我指的是你们私下里可认识?” 这个淮宁,左一句右一句全都围着顾怀兴,倒像是在故意套她话,她答得不耐烦了,索性袖子一甩:“我怎会与顾太傅相熟,唐某不过一介草民,得蒙皇天庇佑方能侥幸入朝为官。” 淮宁知她是断不会承认的,便不再问了,随手打开宣平年间的一卷画轴,唐瑜喝道:“天家画卷,你怎敢随意打开?” 可是淮宁倒满不在乎,笑道:“又没有人知晓,你不想看看当今皇上长什么样吗?”他笑得不怀好意,倒的的确确勾起了唐瑜的好奇心,天子容颜,有谁不想看? 然而嘴上却强硬:“我当然见过皇上。” 那人低沉沉笑了一阵:“好吧。”又将卷轴展开,唐瑜终是忍不住,偏头瞥了一眼,只一眼,满眼的霁月光风。 画上的人不过十六七岁,胸前结着赤红色绸花,头戴银羽乌纱帽,面容俊秀,赫然是顾怀兴。 “我还记得,那年他状元及第,满楼的红袖招,他不为所动,如今想来,他的铁石心肠那时便有所端倪了。” ☆、宫闱禁地 唐瑜不由侧头问:“你与顾怀……顾太傅很熟?” 淮宁偏过脸,从唐瑜的角度看去,碧海蓝天一样的丰神毓秀,煌煌的灯火遮掩不住的贵气,他眯着眼,好似在回忆什么往事:“他这个人,实在太令人记忆深刻了,或许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将他放在眼里。” “是谁?”唐瑜忍不住追问,本来一片平静的烛火突然跳跃起来,在脸上晃来晃去,接着很清楚地能听到一个脚步声自一楼传来。 淮宁先发制人,捂住唐瑜的嘴,不由分说将她往书架的阴影处带。二层的格子架子居多,上头摆满了各式卷轴,只是在最角落的地方有个屏风挡一挡,那屏风原是先帝宠妃所用,其后有一日遭了损伤便被打发来了紫微阁。 屏风靠着墙根,只有一点小小的空隙,因而若是两个人躲在这里必得紧紧挨着。唐瑜忍着和陌生男子相依的不适感,放轻呼吸,淮宁捂着她的嘴,静静听着来人的动静。 那人上了楼,只是四处翻看,便再无动静,然而只过了一会,脚步声即向着屏风而来,唐瑜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亦不敢出,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当即便露了视死如归般的神色,正想着堂堂正正走出去与人坦白,竟感觉面上一轻,淮宁径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唐瑜拦也没处拦,只在心里默默念道:当真不要命了吗?皇宫禁地,外臣私闯逗留可是死罪! “屏风后面果然暗藏玄机。“这一声音响起,唐瑜霎时便瞪直了眼珠子,原因无他,只因这声音正是当朝太傅顾怀兴的,如此深夜而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更匪夷所思的还在后头,淮宁悠悠然道:“怎么什么也瞒不过你。“ 一个到口的“黄“字未发得出来,便接到淮宁警告的眼神,顾怀兴往淮宁身后看去,一个掉了漆的屏风,好似藏着无穷的秘密、 淮宁向前走了一步。,恰恰好拦住顾怀兴探究的眼神,问:“你怎么来了。“ 唐瑜一拍脑门,蓦地想起,传闻早年间顾怀兴从龙有功,陛下特赐了一枚可以自由进出宫的信物,以表示顾太傅的与众不同以及深受皇恩。 想来便是他此刻仍在宫中的缘由了,可是他到底解释了:“敏兰说想吃些酸梅子,偏我府上有些益州的酸梅子,应当很合她口味,便拿来了。” 唐瑜眼皮跳了跳,心里默念“敏兰“二字,觉得甚是耳熟,敏兰,敏兰,兰妃的名字里也有个兰字,这宫里担得起顾怀兴的惦记的人,会是谁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7 ? 脑内疑窦顿生,脚下便没了轻重,唐瑜手一落下正好砸到了屏风边,闷闷的一声响动,惹得顾怀兴朝着屏风那里又看了好几眼,淮宁忙着解释:“猫,是猫!这冒失的猫!“ 唐瑜捏着鼻子学了几声猫叫,不伦不类的,好似是一只被夹断了尾巴的猫。 夜里的天气显而易见不算好,连紫薇阁的窗户都被带着春潮的风给涌开了,顾怀兴不愿再过问别人的事,道:“那我先去了。”言语间尽是熟稔。 唐瑜听着顾怀兴的脚步,估摸着他已走远,急忙从屏风后面蹿出来拍了拍淮宁的肩膀,眼睛里绽放着一种名为炽热的火焰,淮宁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白嫩得耀眼。 “顾太傅和她是没有结果的。”唐瑜摇了摇头,自作聪明的将兰妃带入淮宁所说的那个“她”,淮宁则一脸惊愕的说:“连你也看出来了?” “郎有情,妾无意,落花流水,只是空自追逐罢了。”她叹惋不已,今日所见的兰妃眉头之间全无忧色,可见顾怀兴不过是错付相思,并不是两情相悦的样子。 淮宁啧啧赞叹:“我观唐兄年少,不想已是个中高手,这一番嗟叹不知顾太傅何时能了悟呢。” 唐瑜直道惭愧,心中想的却是,人不可貌相,别看顾太傅平日里一幅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竟还是个痴情种子。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顾太傅连相思都要与旁人不同些。”情之所钟却错付了去,任谁都会心灰意冷的吧。唐瑜这厮早已在脑海中补全一幅依依不舍的分别画面—— 又是那座常用来分别的桥头,敏兰撑着伞,哀怨地看着顾怀兴:“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怀兴,你将我忘了吧,连我们这段情也忘掉。” 然而顾怀兴不理她,手指攥得青白好似要将骨头都挣断一般,扶着他的敏兰的肩,不安地晃动:“不!不!不!敏兰,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绝不会是这样的女人!” 顾怀兴早已近乎抓狂,双手抱住头,左右摇晃,雨水将衣裳打湿,他露出好看的眉毛,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几乎泣不成声:“你……你怎么能……背叛我们?你于心何忍?” 敏兰揩了揩眼泪,强忍着呜咽道:“怀兴,你不过是个举人,我不愿意同你过这样的生活。” 顾怀兴一把打掉敏兰的伞,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敏兰!我会让你后悔的!”然后他便消失在雨里。 “顾怀兴是为了她才中状元的吗?”话到嘴边竟不知不觉被唐瑜给念了出来,淮宁细细思索,忽然一拍脑袋道:“你这么说倒是确有其事,顾兄曾与我说过他中意的女子家境优渥i,可是顾兄未发迹时家中却是很清贫,因此我猜他若想聘娶那位姑娘必是得先作出一番事业的。” 唐瑜脑袋一转,故事便又延转到才子佳人的故事上去,顾才子与姑娘情定三生,奈何女子家中长辈势利,立下了状元及第为聘的条件,顾才子一腔热血上京赶考高中后才发现原来心爱之人竟已作他人妇。 从此她便是皇子妾,他是堂下臣,未料到顾才子情深意重一直默默守护着这位皇子妾。 这个结局倒是圆满,淮宁忍不住发笑,敲了一下唐瑜的脑袋:“你在想什么。”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举止间有些亲昵,唐瑜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淮宁的肩膀。 不过一时半刻,他二人倒熟稔起来,淮宁觑了眼唐瑜搁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甚大,看着很有些肉,不像等闲男子的手,透着些憨态。他原是不惯旁人碰他的,若是黄安在身侧,必会大喊一声“放肆”的。 可是这儿没有旁人,只有他,与一个并不聪明的臣子,难得忙里偷闲清净一会,还是两个大男人在一块,可不是煞风景么。 淮宁“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手握成拳头靠近嘴边试图遮掩。 唐瑜连忙正色道:“我在想今晚我们没吃饭,会不会饿。” 淮宁挑了挑眉道:“怎么,你饿了?”天色还不算太晚,不过是刚刚入夜,顾怀兴刚刚离开,若是四下里带这个小迷糊转一转也未尝不可。 唐瑜摇了摇头:“皇宫禁地,便是饿了也只能忍着,况且不过是饿了。”可她毕竟没有受过苦,即便离家出走上京赶考时也有锦越为她照料一切,因而肚子便很不争气的叫了出来。唐瑜老脸一红,咳了两声道:“淮宁兄你可是饿了?饿了就说嘛,我不会笑话你的。“ 淮宁心中惊奇,大抵是自出生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便附和着她说:“正是,我正要去膳房去借用些吃食,唐兄如此守纪之人必不会与我同去的哦。“ 膳房?借用?她怎么没想到淮宁可是这宫中的常客,跟着他岂有挨饿之理,并且君子坦荡荡,她可是有正经理由的,便是被拿住又有何怕的?好赖莫饿死在这。 唐瑜赶紧笑脸迎上去,嘴巴一咧:“淮宁兄,你我二人同去也好有个照应,我岂能让你独自干那等危险的事呢!“唐瑜义正言辞,若没有前面一番对她的了解,淮宁恐怕还真以为她是个正直之人呢。 淮宁笑道:“这样也好。起初我还担心唐兄太过高风亮节不肯与我做那等事,如此我便放心了。“ 呵呵,唐瑜脸上堆着笑,心里却腹诽:不过是想多找一个垫背的罢了。 月黑风高夜,去得膳房时。宫里的女眷们大多沉默寡言,但也有多嘴多舌的,譬如膳房里的这些厨娘,淮宁拉着唐瑜躲在灶台的一角,锅台上正放着一盘子刚出锅的紫色点心。 唐瑜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看到一个胖胖的厨娘,背对着她挥了几下铲子,说道:“嗨,我听送饭的小公公说今儿皇上又未用膳。” 另一个厨娘道:“你没听他们说吗,今儿送饭的公公压根没见到皇上,刚过去便被黄公公撵了出来,叫把饭菜给热着,可惜了这一笼紫晶福卷,正是要吃刚出锅的,凉了再热可就没那个味道了。” 唐瑜朝淮宁眨眨眼睛,淮宁伸手过去从灶台上摸了一个福卷递给唐瑜,指了指馒头,好像在问:“她们说的紫晶福卷是不是就是这个?” 唐瑜点点头,又摸了几个福卷,便和淮宁两人猫着腰跑了出去,那守门的公公见着他二人刚要喊旋即被淮宁给瞪了回去。 厨房里只剩那个胖胖的厨娘疑惑的声音:“我刚端出来的紫晶福卷怎么少了好多?” 唐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馒头:“原来是紫薯做的,真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精细的点心。”毕竟是宫里的东西,什么都透着一股精巧。那几个紫薯福卷被雕成兔子的形状,看起来煞是可爱。 “我也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驿馆晕倒 一夜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8 很快过去,醒来时淮宁也不知去了哪里,唐瑜小声喊了两下无人回应。 “奇怪,这大清早的,他上哪去了。”开宫门的钟声已响起了,唐瑜揣着袖子匆匆朝宫门走去,晨时的内宫略带些凉薄的寒气,太液池中氤氲出些许雾气,唐瑜揉了揉眼睛,步子踩得越发的快了,走到宫门口身后已是一层薄薄的汗。 守门的武士只是看了她一眼,唐瑜已是如临大敌,连忙揣了一袋银子在那武士手里,熟料武士却不接,只是淡淡道:“唐大人,宫门已开,你可以出宫了。” 唐瑜抖着袖子拭去额角的汗珠子,不过是停留了些许时刻,背上的汗便已凉透,她朝武士执了个谢礼,温声道:“多谢这位大哥。”便匆匆出了宫门,门口已有一辆马车在此等候着了。 武士平视着前方,仍然是面无表情,只是安静下来却能听得一声缓缓的舒气。 “大人,可算是等到你了。”锦越拿了斗篷劈头盖脸朝唐瑜身上兜去,她拉过唐瑜的手一探,连忙向唐瑜的手心哈了口气:“手怎么这样凉?” 更深露重的,一介女流独宿宫中怎能让锦越不担心? “阿嚏!”唐瑜原是想同她解释,怎料一开口便是这响亮的喷嚏声,惹得锦越更是着急,险些哭了出来:“我要你多注意些,你这娇惯了的身子,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总是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非要人为你提心吊胆,这下好了,要是冻出病来,我怎么担待得起?” 锦越是惯爱哭鼻子的,尤其是事涉唐瑜时,因而唐瑜只好摸摸鼻子,十分无奈地说:“这不是还好好呢么,不过是打个喷嚏,怎么紧张成这样。” 锦越擦了擦眼泪,肿着两颗眼睛看着唐瑜道:“你是忘了,九岁时你失足落水大病好久,我可记着呢,郎中说你落了病根自此再受不得寒,你忘了,我可是日日夜夜替你记着呢。” 唐瑜失笑,不禁摇了摇头,握着锦越的手道:“好阿锦,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看我,可健壮了,哪里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 她低头去逗锦越,那单纯的小侍女虽然平时性子泼辣些,却好哄得很,立时就笑开了。 倒是唐瑜自己打下的保票失了信用,刚回了驿馆便倒在了门口。 “公子!公子!”耳边是锦越一个人的呼喊声,再然后,她便人事不知了,只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抱着她走了好远,她迷瞪瞪之间握住那人腰间的挂饰,一把扯下来,手垂在一旁,那人大约也是着急,连东西被人拿了也不知。 梦里是许久不见的场景,九岁那年她和锦越偷偷溜出府,那天正是元宵佳节,遇上先皇广纳人才,三五个身着铠甲的卫士手执皇榜气势汹汹地穿街而过,一个人不慎被马踢进了沅河里。 初春的沅河水冰冷得刺骨,落水的人显然不通水性,一个劲在河里直翻腾。 岸边的人只顾着看热闹,偏没有一个人熟识水性,便是有那等熟识水性的人也不愿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眼看着那人挣扎得越来越费力,唐瑜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得扎进了河里,水从脖子里灌进来,继而是漫天的冰凉,唐瑜拉住那人的衣领子对锦越喊:“阿锦,帮忙!” 那人又呛了一口水,却不再挣扎,彻底晕死过去,唐瑜本身只是个小孩子根本搬不动那个人,也跟着呛了几口水,眼看着两个人都要被水淹过头顶,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唐老爷带着府内家丁匆匆赶来,一来便见着这样的场面,连忙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救小……公子!” 那个人便一道被救起了,却昏迷不醒,唐瑜按着他的胸口狠狠摁了几下,他才睁开了眼,他立时坐起来将唐瑜护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弹在耳边,唐瑜听见他轻声说:“多谢小姐。” 周围的人只当是那人感恩戴德,情不自禁,只有唐瑜知道他是在护着自己,他转过头对锦越说:“你家公子受了寒,不宜吹风。” 锦越仍不明白,唐瑜直接喊道:“阿锦你的外衣给我。” 锦越才明白过来,唐瑜的衣衫已经湿透,锦越赶紧把衣裳套在唐瑜身上,唐老爷也反应过来,一把拉开唐瑜对着众人说:“还不送公子回去。“ 那晚的灯很亮,唐瑜却一直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只记得他的胸膛,十分温暖。 她醒来时便看见锦越一双眼哭得越发肿起来,唐瑜撑起身体摸了摸锦越的脑袋:“你家公子又不是死了,好端端哭什么丧?” 锦越连“呸”了好几声,嘴里念着“百无禁忌”,唐瑜本来心情也不甚好,倒叫她这一番动作给逗笑了:“你这是做什么呀?还信这些鬼神之说。” 锦越瞪着她,颇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你顾不得这些,我却是要替你好好顾一顾的。“ 她握了握手心,食指上勾着一枚玉佩,色泽还算好,然而翻过来时却有一丝瑕疵,唐瑜是懂些玉的,因而掂着那玉佩晃了晃:“白玉微瑕?“ 锦越“咦”道:“公子,你手上的玉哪里来的?” 唐瑜问:“有一个人将我抱进来时,我从他身上顺来的。” 锦越恍然大悟:“是了,方才我看你晕倒便去找同院的秦大人帮忙,再回来时你便躺在房里了。”锦越身量小,必是搬不动唐瑜的,也便只好去寻人帮忙,只是在这一点空档,却早已有人暗里相助了。 “越锦小哥,郎中来了!“同住的秦大人也是个不尴不尬的小官,然而人家虽说只担个给事中这样的七品官,抡起品级来比唐瑜这样的新人还低,却是实实在在手里握着权呐。 秦给事中的小仆一喊,锦越立马站在门口迎着秦大人主仆二人并郎中,赔笑道:“秦大人辛苦了。” 秦先裴脸皮薄,是正统的读书人,不似王意之唐瑜这等泼皮无赖,读书人中的意外,脸颊飞红,道:“越锦小哥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也正是秦先裴这样的羞于见人致使唐瑜二人来了这许多天也未曾与他说上个只言片语,只是在分房时被告知有这么一位“房友”,唐瑜倒也乐得清静,只不过这回终究是受了人家的恩惠。 唐瑜躺着不便下床,吩咐锦越道:“阿锦,你去将我从并州带来的几壶茶叶都拿给秦大人。” 并州土好,盛产茶叶,唐瑜家中便是做丝茶生意,带来也自然都是上好的茶叶。秦先裴重礼节,不肯收,唐瑜重重地咳了几声,瘫在床上道:“秦大人,你一定要收,难道我的命还不值这几罐茶叶吗?” 锦越也在一旁旁敲侧击,抹着眼泪道:“秦大人,你不收,我们主仆心中难安呐。“ 秦先裴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锦越手里的茶罐子,道:“唐大人,还是先让郎中看一看吧。”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9 忙了这许久,倒把正经请来的郎中晾在了一边,老郎中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一边给唐瑜诊脉,一边咂巴着嘴巴道:“无事无事,这位大人不过是气虚体弱才不慎晕倒,待老夫开两剂强身健体的药,喝下去出身汗便好了,往后可莫再受寒。” 老郎中跟着锦越去写药方,秦先裴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还是唐瑜开口道:“秦大人有公务在身我便不留了。” 其实哪里有什么公务,只是这样杵着终究不是个事,秦先裴倒顺着唐瑜给的台阶顺势道:“唐大人所言极是,我便告辞了。” 唐瑜终于舒了一口气,看着秦先裴走远了,才撩起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在窗前,手执着玉佩,那玉佩放在日光底下,很是透亮。 “公子,你怎么起来了?”锦越送走了老郎中,端着盆热水想为唐瑜洗把脸,却看见唐瑜一个人站在窗子前,衣裳也未披,她连忙取了斗篷给唐瑜罩上,嘴里数落着唐瑜:“大夫刚走你又这样,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唐瑜却充耳不闻,反而问:“阿锦,你说他是谁?” 这个“他”自然就是平白被唐瑜顺了玉佩的人了,锦越道:“反正是个男人。“若是女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气力。 她心里乱得很,却又不知该如何描述。从她记事起除了父亲再没有别的男子抱过她,她迷迷糊糊间盯着他的下巴,觉得很是熟悉。 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子熏得很重的龙涎香,倒不惹人厌烦,反而宽心得很。 慈安宫 “今日这盘点心做得不错,往日里吃着也没有这等香味。“慈安宫一众宫女太监低着头,太后近前的何公公笑道:”这可是皇上的一片孝心,太后吃着自然香。“ 太后听了何公公的话立时笑了,皇帝向着太后执礼道:“母后喜欢是儿臣的福分。“ 太后喜欢甜腻的食物,因而皇帝也很是喜欢,皇帝咬了一口宫人布在餐盘中的紫晶福卷,赞不绝口:“确实是香。“ 太后笑道:“数你最会吃,还知道这福卷要趁热上来呢,原怪往常哀家吃的紫晶福卷并没有这味道。” 皇帝笑意愈深:“儿臣也是偶然才知晓的。” ☆、尴尬境地 秦先裴收了唐瑜的几罐子茶叶始终觉得过意不去,读书人本是清高,可不收又恐唐瑜多心劳损心神,因而很是纠结了一番。 “秦勇,你出去些补品替我问问唐大人的病情可好一些了。”几番思量之后秦先裴从衣袖中摸出一锭银子,交到秦勇手中。 秦先裴是个最正派的人,从不肯收受贿赂,故此家中甚是清贫,否则也不会一直住在驿馆。手里的银子还是朝廷刚刚发出的月银,以他的官职不过五两多一些,因而秦勇很是不解:“大人,您统共这么些俸禄,倘若全拿出去给唐大人买补品,那下个月咱们该何以为继啊?“ 天气稍稍有些暖意,再不是那么寒气逼人,秦先裴脱了那身官服,底下露出打着补丁的衣裳,道:“她敬我一尺,我自当还她一丈。” 秦勇接了钱便立刻出去置办补品,凭秦先裴的这点微薄俸禄自然买不起燕窝鱼翅这等豪礼,因而秦勇只是去药店挑了几根小一些的老山参包起来,再大一些的便又买不起了。 这些日子,唐瑜以称病的由头向朝廷告了几天假,连着几日不用去翰林院,唐瑜心中着实欢喜,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看锦越给她买的话本子。 正看到兴起处,一个人在门口敲了几下,唐瑜以为是同僚来探望赶紧将话本子收起来,连咳了几声,道:“进来。” 那门敞着,秦勇便堆着笑进来,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唐瑜桌上,道:“唐大人,我家大人特地买了些补品命我送来,还望您莫嫌弃。” 唐瑜伸长了脖子朝门口望了几下,都没看见秦先裴的踪影,不由问:“你家大人呢?”就隔了一堵墙的距离,秦先裴这也太敷衍了吧! 虽说告假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却也十分糟心,皆因她卧病几日没一个同僚前来探望,就连王意之那厮,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这时候竟只打发一个小厮来告诉他:“我家王大人早前与凝香姑娘有约了,十分抱歉。” 呸!什么有约,摆明就是去泡妞了! “秦勇,你家大人呢?”唐瑜笑眯眯地问,秦勇肖似自家主子,也是一根筋,因而脸带僵硬道:“我家大人办公事还未回来。” “哦~”唐瑜将那个“哦”字拖得老长,继而道:“可本大人怎么记得今日是休沐?”秦勇被问得措手不及,支吾着回答不出来,唐瑜自觉没趣便放了他,秦勇千恩万谢地一溜小跑出去。 “怎么了,刚刚秦大人来过了?”锦越拿着绣活从外面走进来:“我刚看见秦勇跑出去,可是你刁难他了?” 唐瑜大喊:“我冤枉!是秦勇骗我说他家大人办事未归,可今日明明就是休沐。”她捞出藏在被子里的话本子,继续津津有味地看起来,锦越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做绣活,唐瑜淡淡道:“秦大人才没来。” 锦越拍了一下唐瑜的被子道:“干嘛与我特意说他。” 唐瑜疑惑道:“不是你特意问他的吗?” 倒叫锦越闹了个大红脸,她是正正经经的黄花闺女,虽然与唐瑜在外野了几个月,见过的男人也不在少数,可是当唐瑜刻意提起那个男人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羞赧的意味争着从脑袋中挤出去,胸口跳个不停。 锦越拿针搔了搔头,恰好掩盖住那一丝来得突兀的红晕,唐瑜沉浸在她的话本子中,丝毫未注意到锦越的不对劲。 门口又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唐瑜以为是秦勇去而复返,头也没抬直接喊了声:“进来。” 回答她的却不是秦勇,那人语带凉意,好像刚刚从下着雨的小巷中穿梭而过,唐瑜拿着话本子的手有些发抖,装作不在意地抬起头—— 一双眼睛漠然地盯着她,却仿佛又透出无限情意,令人想要溺死在那双眼睛的眸光中,唐瑜揉了揉眼睛,恩,很确定顾怀兴的眼睛里只有漠然,并且是那种对所有事情不屑一顾的漠然。 “唐兄!我和孟兄还有顾太傅来看你了!“ 唐瑜的脑子炸了一下,果然顾怀兴的身后探出一个可笑的脑袋,正是王意之,再之后便是孟秀夫。 “贤弟。”他们三人是同期的进士,又是一道受的封,情谊自然比旁人要深厚些,加之孟秀夫要比她和王意之年长因此便叫得亲近些。 锦越扔了绣活,道:“奴才去给各位大人沏茶。“ 唐瑜心中暗骂,这个吃里扒外的,竟然先望风逃跑了,正想着,顾怀兴发声,一出声就让唐瑜脸皮子抖三抖:“瑜弟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一,顾怀兴发现了她手中的话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0 本子,第二,顾怀兴竟然叫她“瑜弟”。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唐瑜淡然地再次将话本子塞进被子里,顾怀兴面无表情,眼睛却跟着她的动作。 眼看着大功告成,王意之大喊一声:“唐兄,你竟看这种低俗的市井话本!”便喊还边从唐瑜手中夺过那一本《我与太傅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唐瑜猛然想起,这本书,男主好像是当朝太傅顾怀兴!她眼疾手快,翻腾起来就要去夺王意之手中的话本子,唐瑜算得很好,先假装病意倒在王意之身上,再出其不意夺走话本子。 计划本是天衣无缝,岂料临时生变,顾怀兴大约是觉得王意之挡在自己前面很是碍事,竟直接推开了他,这下唐瑜没有依靠的物体便直直栽到顾怀兴的身上,她得而前襟正贴着他的前襟,即使有着束胸的存在,也还是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些许异样。 顾怀兴葱白的食指搭在她的背后,便好似烧灼般滚烫,唐瑜又闻到那一阵浓郁的龙涎香。 “各位大人,茶来了。”锦越端着茶盘走过来,唐瑜浑身一哆嗦,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大力地推开顾怀兴,他的身形略微踉跄了一下。 “瑜弟可是心中不安?”他凤眼扫过王意之手中的话本子,尾音上扬,孟秀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咳了几下,倒是王意之呆若木鸡般愣在原地,好像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锦越上来打圆场。将手中的茶分下来,笑道:“我家大人病中无聊,又是新官上任,人生地不熟,没什么朋友,是以奴才特意去市集上寻了些话本子以供消遣。” 顾怀兴不搭话,伸手一捞,之前为王意之和唐瑜二人争抢的话本子便这么稳当当地落在了顾怀兴手中,唐瑜朝着床里侧略微缩了缩。 “这里头,都讲了些什么。” 唐瑜不敢搭腔,颤巍巍抬头看王意之,以眼神示意:你惹出来的,你倒是收拾啊!可王意之根本不看她,四处看看,动动这个,捏捏那个,仿佛对唐瑜的屋子十分感兴趣。 孟秀夫就更不会帮忙了,唐瑜“叹”了一口气,本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态承认道:“这其实是一篇有关大人您的故事,书里十分热情地讴歌了您的高尚情操,并重点介绍您十六岁登科时的意气风发,那等风姿,实在是令我等读书人怀想。” 王意之一脸诧异地看了看唐瑜又看了看顾怀兴,前者一脸侃侃而谈的神棍模样,后者一脸的理所当然。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两人还有这等厚颜无耻的一面? 唐瑜说得越来越高兴,最后仿佛说书一般,眉飞色舞:“正是因这一场状元游街,使得顾大人闻名天下,不单单是因为顾大人的才情,更因为他的俊俏,他在马上一笑,真是令多少小女儿寸寸柔肠断。” 顾怀兴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突然想问她,你是否也曾柔肠断过,却听唐瑜道:“可是顾大人的美貌也成了顾大人的滞阻,顾大人被京城一纨绔看上,自然了,大人您誓死不从,可奈何这个纨绔家中权势滔天,更放出了话若是大人您不从便让大人您仕途断送……“ “住口!“唐瑜正说得高兴,冷不丁给人叫停,暗中吃了一惊,略一回想,顿时冷汗直出:天,她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全都兜出来了? 顾怀兴冷眼看着唐瑜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扶了扶额头,前面抛开不说,这后半截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他堂堂朝廷一品大员,天子师傅竟让市井中人如此编排,唐瑜这个笨蛋竟也信了? “往后不许给你家大人买这些东西。“顾怀兴指着锦越吩咐道,唐瑜撇着嘴心想:你走了之后哪里能知道我干些什么。 顾怀兴又道:“若再让我发现,便罚她十板子。“他看着唐瑜,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锦越,唐瑜咬了咬嘴唇,心道:老东西真狠啊。嘴上不情不愿地应承着:“是,下官知道了。” 顾怀兴走的时候还甩了甩袖子。孟王二人正要送他,他止住道:“不必了。”顺道看了眼唐瑜,眼神晦暗不明。 唐瑜脖子伸得老长,看着锦越送顾怀兴出了门才小心翼翼地问:“顾大人怎么会来?” 王意之最好话,迫不及待地答道:“也是巧了,今日我让小厮去请孟兄一道来看你,没想到在路上竟碰上了顾大人,他一问我们是来看你的,便说索性今日休沐闲着也是闲着,他好歹算是你的恩师,也就顺道来看一看你。” 不过就是及第那日喊了一声恩师,算得哪门子恩师呢。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孟王二人回头一看,呼喊的人正是锦越,面上的表情十分焦急。不由异口同声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微臣在此 “是……是宫里,宫里失火了!” 唐瑜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可不能乱说,于是问锦越:“你听谁说的?”孟秀夫与王意之大眼瞪小眼一脸不可置信,皇宫失火此等事可谓是闻所未闻。 锦越道:“刚才宫里的公公去了顾大人府上没找到人,听说来了咱们驿馆,我方才送顾大人出门正好遇见了。皇上和太后还有兰妃娘娘一早就去了行宫了,如今大臣们都在行宫议事,顾大人也去了。” 唐瑜皱着眉问:“可有说是怎么失火的?” 孟秀夫眼含深意地和王意之对视了一眼,锦越摇摇头,道:“这个倒没说。” 这其中是天意还是人为还不得而知,唐瑜低头沉思了一会,对孟王二人道:“孟兄王兄,你们先去行宫,我一会便至。”出了这样大的事,皇帝必然是要召集群臣的,从那小太监直接到她这驿馆来寻人便可知事态有多严重了。 孟王二人也不逗留,风风火火地朝着行宫赶去,唐瑜对锦越道:“更衣。” 渭河行宫就在皇城西南侧,原是用作皇室避暑之用,曾有前朝皇帝带着后宫妃子在此一住便是数十年直到病逝。这处行宫虽比不上皇宫的奢华贵气却也十分豪华舒适。 但是赵元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南陈皇宫昨夜已被付之一炬,数百年的根基毁于一旦,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听御前的黄公公说,皇上已经生了一早的闷气了。 兰妃端起宫女手中的碗盅,走到赵元晋身边,轻声道:“皇上昨晚一夜都没合眼,臣妾特地让厨房做了一碗宁神粥,皇上喝了便休息一会吧。” 赵元晋心里正烦着,猛得站起来,兰妃一下子没拿稳,粥洒了赵元晋一身,他眉头蹙得厉害,声音冷淡:“爱妃辛苦了,只是朕有些乏了,你先出去吧。” 兰妃虽然平日里爱耍小性子,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任性,什么时候该听话,她侧眼去看了看赵元晋,将碗盅的盖子合上,端着托盘推门出去。 “你们伺候时仔细些,莫惹恼了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1 圣上。”天子一怒,必是雷霆,兰妃又特意提醒了近前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掏出帕子擦了擦蹭上的粥渍。 远远瞧见一个来人,兰妃止住侍女,自己个上前去:“顾大人来了,皇上今日气大得很,你说话小心些。” 他的眼眸微凉,沉默的看不见日光,漆黑的漩涡似要将人生生拖进去,兰妃醒了神,摇一摇脑袋,复而又是长久的怔色,看了那么多年的人,却总有一种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觉。 “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宫闱秘事,兰妃只说得很隐晦:“只说是陛下寝宫失的火,可本宫知道陛下绝不是那等冒失的人,陛下的身边也绝不会有冒失的人,本宫听了一些风声,说是……” 兰妃支吾着不肯说下去,顾怀兴的眼神锐利起来,兰妃朝四下望去,只余风声呼呼作响,半个人影也不见,方壮起胆子来,道:“说是天罚,昨夜只有雷电并无雨迹,皇上又不肯说失火的缘由,只怕是天降大火。” 若是世人知晓天降大火焚毁宫殿,大约又要生出些惑众的妖言了,北疆未定,南方肃王蠢蠢欲动,赵元晋的王朝才刚刚开始,容不得一丝质疑。 顾怀兴暗自捏了捏拳头,先安抚了兰妃:“娘娘不必介怀,陛下只是忧思过重,后宫之中娘娘一枝独秀,可见皇上的爱重。“又道:”娘娘的猜测切记不可让旁人知晓,事关我朝安定。”兰妃虽不通文墨,却也是识大体之人,因而一口答应道:“这些道理本宫自然知道,顾大人先去见皇上吧,外头风大,本宫就先回兰馨宫了。” “萦雨”唤的正是兰妃跟前最得力的大宫女,萦雨向顾怀兴行了一礼,眼神微微从他袍角移上去,停至腰间愣了一下。大约是萦雨的动作太明显,兰妃也注意到了,也看了看顾怀兴的腰间,遂问:“你那块行止玉呢?” 顾怀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想到的却是那日抱着她时的触感,冰冰凉凉的柔软,像一块好玉,让人不住地想靠近,他低头牵了一下嘴角,自以为将笑容很好地掩藏:“被人抢去了。” 萦雨猛得抬头看他,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只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兰妃偷偷掩嘴:“怀兴,你的动作可真快,咦,萦雨你怎么了?” 行止玉虽不名贵,却是顾怀兴家传的宝玉,他从未有一刻离身的,萦雨暗自垂下了眼帘,顾怀兴从她身旁走过,带起一阵行走时自然而起的风,那风里夹杂着龙涎香味,然而不曾在她身边停留。 “萦雨,走吧。” 她答“是”,眼眸里不再有一丝跳动,她知道自己生来卑贱,所以从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是在知道原来顾怀兴也会对一个人露出那样的笑容时仍然感到有些不甘。 大殿里的宫女报“顾太傅求见。” 赵元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他的严重溢满了一条条红血丝,宫人们说皇上彻夜未眠。 元晋是他看着长大的,更多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元晋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当初先皇将元晋交给他的时候,说:“顾卿,朕的皇儿便交给你了。”先皇临终的时候他承诺过:“臣此生必将辅助殿下,鞠躬尽瘁,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可是元晋被他保护得太好了,缺乏了一点担当,就算是父亲,也总有放手的那一天,元晋并不能依靠他过完一辈子。 “皇上万安。” 赵元晋的眼眸中涌现出一丝神采,气若游丝般问道:“太傅,朕该怎么办?” 顾怀兴移开目光,问:“太后和宫中众人可安顿好了?紧急朝会何时召开?皇宫的修建计划陛下可安排好了?宫中财务都清点了么?” 他语若连珠问了一大堆问题,赵元晋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央求般道:“太傅,你帮朕处理吧!” 顾怀兴摇了摇头:“皇上忘了臣明日要去连州巡视河道了吗?” 是了,连州暴雨,河堤被大水冲垮,他早就命顾怀兴明日去连州巡视河道了。 可是除去顾怀兴,他还能相信谁?他是新帝,朝中泰半多时老臣,他素来知道这些老臣瞧他不大上眼,那么顾怀兴一走,他该如何是好? “陛下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呢,先皇肯选你做皇帝必有他的道理,皇上何必一直妄自菲薄?”顾怀兴言语平静,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眸中含着期许和信任。 “朕……朕可以吗?”一直以来都是在顾怀兴的明示或者暗示下完成一切朝政,没有了顾怀兴,他真的可以吗?赵元晋在怀疑自己。 “不!上天都认为朕不配做这个皇帝!” 顾怀兴蹙了蹙眉:“皇上乃是天命之子,万不可说这样的话。” “顾太傅可知昨夜的大火从何而来?正是上天降下警示之兆,不然何以朕的寝宫无故失火?” 原来兰妃的猜测是对的,“淮宁,老师的话你可以不信,但你父皇的话你也要质疑吗?”淮宁,是赵元晋的小名,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从前他还不是皇上的时候,顾怀兴便是这么叫他的。 赵元晋安静了一下,看着顾怀兴的眼睛,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期待和鼓励,和他父皇的眼神如出一辙,他想起父皇临终之时的话:“元晋,不要怀疑,你是天下之主,将来你会成为伟大的帝王,你的丰功伟绩将会超越父皇,父皇在天上看着你,你一定不要让父皇失望,要让咱们的国家千秋万代,永世长青。” 他的眼眸微润,缓缓答出一个“好”字,并不是很清晰,却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黄安,去传旨,朕要上朝。” 宫里的小黄门一踩着步子从行宫里出来,一个个飞快地奔向诸位大臣的家中。 唐瑜也接到了旨意,立即往行宫赶,到的时候已是傍晚,行宫地处偏僻,较之皇城中要冷一些,唐瑜去的时候还算暖和因此只穿了朝服过来,此刻凉风透过衣领子从脖颈里灌进来,唐瑜不禁缩了缩脖子。 黄安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上朝。”诸臣井然有序地往里走,唐瑜小官一个,自然排在队伍的最末处,与他同处队伍末尾的还有秦先裴。 唐瑜个子比男子要矮,所以这么一来,她更是连头也冒不见皇帝左瞧右望愣是没看见那日冒失的探花郎,便探着脑袋仔细巡视了一番,顾怀兴见皇帝仍是一幅玩闹的模样,不由咳了一声,皇帝立马端正起来,问道:“探花郎何在?” 众臣左右环视,都摇了摇头,皇上正要作罢,只见队伍的最末端举起一只手,那身材瘦削的探花郎从人群中挤出来喊道:“微臣在。” ☆、运筹帷幄 两颊瓷白,眉眼低垂,倒不似那一日所见的无赖像,若不是早先认识,凭唐瑜这个畏缩的模样,哪怕十年赵元晋也发现不了她。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2 “咳咳。”他清咳了两下,唐瑜低着头眼珠子转得飞快,皇帝怎么和顾怀兴一样爱咳嗽,叫人心里毛毛的,她头低得越发下了,赵元晋心中轻笑一声,怪道这小子不认得他,平时缩得跟鹌鹑似的,好似他会将她给吃了。 “探花郎,怎么不抬头看朕。”皇帝的声音透着威严的冷漠,唐瑜捏了捏手心,所幸有官服遮着,倒没有一下子就出了丑,她是做贼心虚,问心有愧。 顾怀兴知道她就站在在那里,皇帝问了一句下去良久没有答复,他的内心又忍不住计较起来,她的女孩,胆子真的很小,可是却又能胆大包天到罪犯欺君,只为了避开他,顺便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把。 他扶着额头,头疼的事情太多了,皇帝,水患,天灾,或许她还算是省心的吧。 “臣汗颜,天子威仪,实在让人望而生畏,臣面容丑陋,恐污了圣颜。”唐瑜一字一句,斟酌而出,朝堂上寂静一片,满朝侧颜,探花郎这说的可是真的?举国上下谁人不知今科探花郎容色俊美,无可比拟? “唐卿,若你言不属实可是罪犯欺君,你可知?” 她冷汗叠出,佯作镇定,从容不迫地跪下,对着皇帝施以一拜,堂然道:“容貌之说只在人心,臣确是有一幅世人所认为的好皮囊,可臣心中惶惶,臣远赴京城,上不能扶养父母,于君于国,臣又无所功绩,因而臣有愧,故此面容不堪入圣上的眼。” 满殿哗然,于此一片唏嘘中蓦地响起一阵拍掌声,顾怀兴上前道:“探花郎肺腑之言,臣深以为然。”他跪于殿上,哗声又起,只听顾怀兴道:“请皇上恩准,臣明日巡视连州河道。” 巡视连州河道,根本用不着顾怀兴这挂的大官,唐瑜暗自在心里琢磨着,一咂嘴,可品出了味道,世人都说皇帝年少,不懂朝政,一切皆是顾太傅把持,如今顾怀兴这是准备……放权了? 顾怀兴是朝中肱骨之臣,有他在,朝廷局势方平稳三分,此番他自请前去连州,这不是胡闹吗?皇帝懂什么? 与是便在众朝臣匪夷所思的目光中,皇帝缓缓吐露出一个“肯”字,左柱国同右柱国两位大人头一个不肯,开玩笑,如今皇宫被毁,正是多事之秋,顾太傅身为朝中重臣,朝臣表率,岂能一走了之? 顾太傅姿态超然,道:“连州近在京城之侧,若是连州水患不得解决,流民蜂拥而入皇城,到时候诸位大臣,打算如何?” 便是这一句彻底镇住了右柱国,毕竟是武官,思虑的简单些,左柱国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质问道:“难倒我朝中无可用之人了吗?太傅大人怎可以身犯险,置朝堂于不顾?” 左柱国大人正站在顾怀兴下首,他粲然一笑:“朝中事自有皇上操心,左柱国难倒是不放心吗?” 赵元晋猛得一抬头,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身体前倾,道:“顾卿所言极是。”随后还是忍不住望向顾怀兴,直到顾怀兴面上露出鼓励的微笑,他才稍稍放松一些。 唐瑜还跪在地上,本想默默做个小透明,却听顾怀兴那厮解决完自己的事后转脸便投向了她,但听那厮悠然问道:“此时便有个机会报效家国,不知探花郎可愿接否?” “接,接,自然是接的!”唐瑜堆着一脸的假笑,适时地表现出一脸欣喜状,心想,她海口都夸出去了,岂有不接之理。 皇帝也跟着凑热闹,点头微笑道:“唐爱卿果然是忠君爱国之臣。” 唐瑜心说,您倒是快把事情说出来,她好备对策。 顾怀兴不紧不慢道:“皇宫失火毁于一旦,现如今正缺个人才为圣上分忧解难,不知……” 先前左柱国被顾怀兴生生呛了一道,一口气还未下去,冷笑声脱口而出:“黄口小儿,修建皇宫此等重任,难倒要被顾太傅用来作试验新官的试题?” 唐瑜一介没政绩的小官,通过科举成为朝臣的一份子,可谁都知道,这些个进士包括状元,资历都很年轻,或许未来会有所作为,但始终缺少磨练,一般是不会将一些事关社稷的众人交由他们执行的,因此在初高中之时,也只是赐予他们一些小官职,只等日后有个政绩好扶摇直上。 最不高兴的是赵元晋,好容易顾怀兴愿意帮他解决一个烂摊子,偏生左柱国倚仗自己是老臣,非要让旁人下不来台,委实过分了些。 况且他一直都很相信顾怀兴的眼光。 顾怀兴不怒反笑:“左柱国担忧的确实有理,是本官思虑不周,京城并不产建木,若要修建皇宫必得从常阳运木过来,可护城河又离皇宫甚远,此间诸事繁复,耗费的人力物力之大,定要寻个万全之策。诶?不然如此,若是三日之内唐大人能有计策献上,此事便交予他去办,也证明本官并未错眼,如何?” 三日?莫说是十日唐瑜都不一定能想出对策,修建皇宫,需要的不是可吟诗作对的才学,而是对皇城地势人情的熟悉,唐瑜一个进士出身的寒门士子,能懂什么? 左柱国正想答应,却听唐瑜道:“不必等三日,臣已有了对策。” 左柱国冷笑道:“莫是唐大人怕被朝野耻笑,随便扯了个什么幌子来糊弄我们吧。”一时间朝中所有视线都向唐瑜投去,她平了平胸中的闷气道:“其实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并不难,只需要挖一条水道,众人皆知,常阳有条水路直通护城河,下官想在皇城脚下挖条河道直通护城河,如此运送木材的船只便可直接过来无需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况且修建皇城的废料亦可直接埋进河道,等皇城一竣工便填平河道,如此便可省不少功夫。” 唐瑜话语一落,赵元晋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顾怀兴眼含深意地看着她道:“想不到探花郎如此足智多谋,实在令人佩服。” 左柱国脸上青紫一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的结果便是顾怀兴去巡视河道,唐瑜修建皇宫。 朝会一散,唐瑜站在门口,下朝的朝臣们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直到人走光了,才从里面走出个颀长的人影唐瑜立时扑上去满脸堆笑:“顾太傅。” 顾怀兴垂了眼脸,唐瑜兀自说下去:“下官是不是有得罪过顾大人,不然大人何以如此作弄下官?” 作弄?他细细咂了一下这二字的含义,“得罪嘛……”他那三字尾音拖得冗长,唐瑜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就一冲动找上了顾怀兴,她不是最该避着他的吗? “得罪倒谈不上,本官只是觉着瑜弟你甚合本官眼缘,因此想要提携你一二,难道瑜弟你看不出来吗?” 啊呸!她才不想要这种眼缘,她巴不得离顾怀兴远远的,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唐瑜只得温柔小意,楚楚可怜道:“顾大人,下官才疏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3 学浅实在担不起顾大人的垂爱,王意之王大人倒是不错的苗子,大人您可着重培养。”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唐瑜只觉得顾怀兴的眼眸怎么冷了三分,正要赔笑挽回一下这愈来愈奇怪的气氛,却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 “唐兄,恭喜荣升。”唐瑜接下了修建皇宫的任务,品级自然也往上提了一提,现在是正五品的光禄少卿。 顾怀兴盯着王意之看了一看,王意之不明所以,正要向顾怀兴问好,顾大人竟一甩袖子丢下一句:“本官明日便要去连州巡视河道,就不妨碍唐大人和王大人叙旧了。本官从未想到,唐大人竟如此博学多智。”临走前还不忘用眼刀子扫她一记。 她这是.......锋芒太露,遭人记恨了? 唐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王意之就更懵了,一脸匪夷所思,于是凑过脸去小声问唐瑜:“唐兄,你说顾大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唐瑜震惊地看了王意之一眼,竟回不过神来,没想到,王兄你居然有这种嗜好!于是痛心万分地和王意之道:“王兄,我知道顾大人一表人才,可他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啊!” 王意之一惊,更加小声道:“啊!唐兄,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唐瑜不禁摇了摇头:“王兄,既然如此,于你而言他变态些反而是好事。”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王意之的肩膀,语含感叹。 往日只从锦越给她买的小册子里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喜欢同性,没想到,这样的人正潜伏在她身边! 唐瑜看王意之的眼神不由得微妙了些,同情中包含着关爱:“王兄,你活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修皇宫案例来自于丁谓修皇宫,哈哈哈,小王同学就是一个gay蜜啊 ☆、夜半偶见 唐瑜一晚上都没睡好,到了子时,打更的更夫敲完了锣,唐瑜在床上又翻了个身,锦越睡在床榻边,睡眼惺忪地往榻上看了一眼,问:“公子,天色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唐瑜敷衍道:“就睡了。”却还是毫无睡意。 中庭的月色甚好,月光透过窗户直直地照将进来,唐瑜的双眼适应了黑暗,倒觉得像是白昼一样,她直起身子来瞄了瞄榻边的锦越,小心地绕过锦越,穿上鞋子,不发出一点声音。 外裳挂在床边,唐瑜拿起来直接披上,木头门打开的时候略微发出些声响,她小心地将门合上。 只见一个月白色人影直挺挺站在院子中央。 唐瑜忽然想起秦大人就住在自个儿对面。她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夜晚风大,唐瑜身板瘦削,风声呼呼作响好似要将人彻底掀翻,袍子随风翻飞,不经意间勾勒出少女单薄的身形。 “秦大人,夜深了,您在此作甚?” 秦先裴没有回答,万籁俱寂的晚上,一丝灯光也无,秦先裴还穿了身白色,乍一看倒真是如鬼一般,唐瑜心有戚戚然,又小声叫了他一遍,仍是没有应答,任她胆子再大,此时也有些怵了。 唐瑜大着胆子走过去,秦先裴还是未动,到了跟前,唐瑜伸手碰了碰他,身体是温热的,唐瑜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半,转到秦先裴面前,只见他双眼紧闭,俨然一幅睡着了的模样。 唐瑜自小博览群书,对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事情倒颇有些研究,猛得想起,以前似乎在某一本书上提起过类似的事, 说是张生的妻子,某一日半夜醒来时发现丈夫自己穿戴好就要出门,她连叫了几声丈夫都不答应,于是张生的妻子便跟着丈夫走了好久,直到走到村口,丈夫才在一处草垛边停下并睡在了那里。 第二日张生的妻子便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丈夫,夫妻二人遍寻名医,都徒劳无果,终于有个大夫说,此乃心疾。 原来那张生是家中独子担负着传递香火的重责,可他夫妻二人成婚多年仍无一儿半女,张生自感愧对列祖列宗,夜不能寐,因而生出了这样的怪病。 那大夫开了一幅药嘱咐张生的夫人服下,不出三个月夫人就被诊出了身孕,张生的病自然也不药而愈。 唐瑜记得好像那书中曾说,患此病的人千万不能将其叫醒,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娘,娘亲,你不要离开孩儿好不好,孩儿什么都答应你。”秦先裴突然说了话,唐瑜盯着他的脸,心中五味杂陈,白日里醒着时,秦大人还是一幅刚正不阿,不善言辞的模样,可到了此时此刻,竟在她面前如此这般,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秦兄,对不住了,我可不是有意看见这一幕的。”唐瑜往后退了两步,她只是睡不着想来树下思考一下人生怎么就叫她撞见了这等不可外传的画面!万一秦先裴知道了,会不会杀她灭口? 唐瑜仔细思量了一下,估摸着就凭着秦先裴这样的书生,知道了也未必能拿她怎样,可她就是心虚。 她一门心思想着逃回去,却不妨被秦先裴拉住了手,他转过身来,扳正唐瑜的肩膀,使她面对着自己。 唐瑜不由腹诽了一下,怎么他觉得秦先裴清醒得很?找人都找的那么准,多半是装的把? 秦先裴“温柔”地看着她,忽然猛得抱住了她:“娘,孩儿再不会违逆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男人的力气总是要比女人大很多的,唐瑜 怎么也铮不开,只好顺势拍拍秦先裴的肩膀,仿佛哄小孩似的:“好,好,娘亲回来,娘亲再也不走了。” 天知道秦大人竟是个妈宝男! “娘亲都答应你不走了,你先把娘亲放开好不好?”唐瑜循循善诱,眼看着秦先裴就快要放开她,却突然又死死禁锢住她,然后以一种甜的掉牙的声调道:“我不!娘亲,你怎么不叫孩儿裴儿了,是不是娘亲生裴儿气了?” 唐瑜再次被刷新三观,心道,果然人不能貌相,不过为了开溜,只能牙一咬,心一横,唐瑜力求以一种慈母的语调安慰秦先裴:“裴儿乖哦,娘亲才不是生裴儿气呢,裴儿先松开娘亲好不好,不然娘亲可真要生气了哦。” 果然一听“娘亲生气”这四个字,秦先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立马保证:“娘亲,娘亲,裴儿这就松开娘亲,娘亲千万不要生裴儿的气!” 唐瑜算是看明白了,秦先裴做的梦,怕不是他小时候,于是道:“裴儿乖,在这里等娘亲,娘亲去屋里给你拿糖好不好?” “糖?”秦先裴那一双浓眉纠结在一起,好像对这个诱惑并不是很感冒,复而却又展露了笑颜,他咧开嘴,笑容天真,仰着脸道:“好啊娘亲,裴儿就在这里等着你,裴儿哪里都不去!” 他穿着月白色中衣,就站在树下,对她傻傻一笑,月色那么好,唐瑜没来由对他道:“秦大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4 人,今晚夜色真好。”可他终不会记起了,唐瑜揣着一颗蹦蹦跳跳的心跑回房间。 “砰”的一声,所有一切统统被关在了门外,唐瑜捂着胸口,一点点痒痒的冲动。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唐瑜把被子盖过头顶,锦越毫不留情地直接掀开,接而面无表情地道:“公子,而今不同了,你肩负着重建皇宫的重责,从今天起,你每日都要监工,巡视。” 任由唐瑜怎么哀嚎,锦越手握毛巾,直奔她而来,三下五除二便将她穿戴整齐,顺便净面。桌子上摆着锦越买好的早点,三个包子一碗浆汁,唐瑜哀叹道:“唉,日日都是包子,公子我都快吃成一幅包子脸了。” 锦越冷哼道:“倘若你肯起早一些,哪里还用得着吃包子,哪次不是我将你从床上揪起来得而,你也好意思说。” 唐瑜哼哼了两声,揣了个包子在身上,冲着锦越道:“浆汁我不喝了,我带个包子先走了。” 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才“亲密接触”过的秦先裴,唐瑜一张脸瞬间红得冒烟,锦越在屋里喊道:“不是说走了吗?怎么停门口不动了?” 锦越操着抹布迈出门,立马换了一幅腔调:“秦……秦大人,姓唐的,还不快给秦大人让路。” 唐瑜心里苦啊,也不知她和秦先裴,究竟谁才是这白眼狼的主子。 倒是秦先裴十分好说话,虽然仍是板着张脸:“越锦小哥,是我挡了唐大人的路,理当是我让路才对。” 锦越脸都笑僵了,唐瑜看着她,可不就像是青楼里的老鸨子,书里有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花枝乱颤,对,就是花枝乱颤,唐瑜深以为然,心中意愤难平,甩了甩袖子,身后二人碎语连连,唐瑜赶紧伸长耳朵。 “唐大人好像生气了。”这是秦先裴说的。唐瑜笑着点了点头,心道不愧我昨晚上陪了你许久。 “嗨,她就那样,你越劝,她越来劲,看着,晚上回来就好了。”这是锦越。唐瑜越想越生气,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么一种人呢? 士可杀,不可辱,她虽不是士,却也知道做人要有骨气,唐瑜锤了锤闷得发疼的胸口,该死,锦越故意给她束得这么紧,怕不是要谋害主人? “咳咳,”唐瑜弯着腰撑在墙上,道:“这一次肯定要坚定些!可不能让锦越那小蹄子看了笑话!” “瑜弟,你在做什么?”单凭着这一声丧心病狂的“瑜弟”,唐瑜不看面孔都知道来者是谁,惹不过她还躲不起吗? “对不住了,顾大人,下官今日有要事在身,得赶着去监工,先告辞了。”三分焦急,七分抱歉,官场得而那一套虚词她学了九成九,不过却叫他一眼识破。 顾怀兴拉着她的胳膊,她弯着腰只到他胸前,他不由得升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很快消失去。 “今日我就要远赴连州了。”唐瑜想着打个哈哈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可顾怀兴拉着她的手腕,没用多少气力,她却觉得仿佛如遭火吻,手腕处炙热的疼,烧得她头昏脑重。 他的身后一个人也无,顾怀兴是一个人来的,果然,他说:“马车在城门口。” “唐大人是要去宫中吗?”秦先裴也不知何时出来的,大约是见着自己被顾怀兴堵在了门口便出言仗义相救。 不知为何,唐瑜竟感觉松了口气 。 “多谢秦大人。”她心有余悸,眼角不意上瞄,顾怀兴神色坦然,倒叫她平白担忧。 “下官只是看不惯这等欺凌之事。”按着官职,她确实要比秦先裴大几个品级,只不过这一声“下官”叫得她莫名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唐瑜:喵喵喵?欺凌弱小?你怕是石乐志? 秦先裴:不弱小你怎么不自己反抗? 顾怀兴:让秦大人见笑了,阿瑜她有些惧外。 唐瑜:喵喵喵? ☆、太保郑谦 秦先裴义正言辞地说着,唐瑜给他使了个眼色,咳咳,顾怀兴的官职好歹要比他们大那么多,总是要给顾大人留一些颜面的。可是秦先裴仍是自说自话,不由叫唐瑜好生头疼。 “顾大人,下官一向十分敬重您的为人,何必与下官等为难?”他吐字清晰,眉宇间一派浩然,目光也不曾移半分,就这么直剌剌地望着顾怀兴。 顾怀兴到底是顾怀兴,唐瑜原以为这是最尴尬不过的事,可顾怀兴竟笑了笑,只是言语间透着一股冷漠:“今日是我失礼了吗,请唐大人见谅。”他这天子宠臣,一品大员就这么将致歉的话说了出来,倒是叫唐瑜惊愕了好一会。 这一次的确是他心急了,许多事,要徐徐图之。 “无……无事。”顾怀兴正正站在她跟前,往屋檐下那么一挡,遮去了不少日色,唐瑜半边身子隐在秦先裴身后,他的面容背对着阳光,看不大清。 “只是”顾怀兴话锋一转,面向秦先裴,缓缓道:“本官与瑜弟的私事,秦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你……”唐瑜心知秦先裴必定忿然,连忙拉着他的袖子,用力扯了一扯,顾怀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又故作淡然般转开。 顾怀兴望了望日色,对着唐瑜道:“时辰到了,我去了。”他眼中似有话要说,唐瑜转开视线,低着头道:“顾大人一路平安。”也只得这一句了。 顾怀兴转过身,一切消失在身后,来日方长,是他的总该会是他的。地平线那样长,他的背影没来由的竟生出一丝落寞。 唐瑜赶紧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顾怀兴怎么会落寞呢,不过是今日风太大,他成群的婢仆不在身旁才显得他的身影有些单薄罢了。 “顾太傅纵横官场多年,你如何说得过他?”顾怀兴一走,唐瑜就迫不及待地拍了一下秦先裴的肩膀。 约是被唐瑜这一巴掌打蒙了去,秦先裴怔怔然看了好久,半天也没回一个字。 “唐……唐兄,你该走了。”他不知什么缘由,耳朵后面红了一大片,低着头尽力不看唐瑜的眼睛。 “顾怀兴一走,你怎么连话也不会说了?低着头做什么?”她不知道秦先裴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不由小声叹了一句“怪人。” 锦越也在后面催:“公子,再不走要迟了。”她抬头看看日色,本来是恰有闲余的,给顾怀兴这么一搅扰反倒有些来不及,唐瑜暗自里骂道“混蛋”,当然了,也只敢在心里出出气,若是顾怀兴在跟前,她可是万万不敢的。 倒是锦越的声音不似正常时洪亮,倒好像还带着些轻颤,唐瑜摸摸后脑勺,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今日回家时就带些酸梅子回来吧,锦越最爱吃这个了。 唐瑜美滋滋地想着,执辔的马车夫看她已然坐稳了,马鞭一扬,便绝尘而去。 唐瑜这个监工倒真是名副其实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5 的监工,在左柱国的强烈要求下,朝廷又该唐瑜指派了一位上级,正是与顾怀兴同列三公的太保郑谦。 三公按理当是三位辅政大臣,分别是太师,太傅,太保,三人相互掣肘,共同辅佐皇帝。除却顾怀兴不过堪堪二十多岁便登上太傅的高位,另两位一位已年近花甲,另一位在先帝在时便已故去了。 朝中多半是庸碌之臣,便是那等有才学之士也是资历尚浅担不起辅佐的重责,因而先帝只设了一位太傅与一位太保。 也正是因为新朝人才匮乏,才有了开春这一场规模浩大的春闱。 郑谦不比顾怀兴,若说顾怀兴鼎新革故,那么郑谦便是一呼百应的旧阀之臣,朝中老臣泰半以郑谦为首,也正因如此,皇帝对郑谦一直不怎么待见。 但是像左柱国和右柱国这样的王公侯爵就两边都不买账,却也是真正忠君之士。 唐瑜心想,幸好自己和顾怀兴不怎么熟,不然此番落到郑谦手中哪里还有命活? 马车停在皇宫旧址旁,一路的颠簸,唐瑜虽有些吃不消,但看了看天色,暗道莫不会第一日报道就要迟到? 蹬着脚步跑了一刻,唐瑜才见着那位传说中的太保,手执一柄折扇,时不时扇两下。花白的山羊胡子翘在下巴处,见她来了,立即笑着摸着羊角胡子道:“哎呀,探花郎可算来了,那工匠递给老夫一张纸,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劳什子,看都看不懂。” 唐瑜默默抽了抽嘴角,心想,难怪老皇帝宁愿相信顾怀兴一个新臣也不愿让您老来辅佐太子。 那纸上画了原先皇宫的设计图稿,传闻□□皇帝登帝时,原先的皇城在建州,后来太宗继位,为免北边戎狄入侵,特下诏在如今的京城修建皇宫,名曰天子戍边。 皇宫的修建历时八年,从九州各地遍寻名贵木材砖瓦,设计皇宫的人是当时最为有名的风水术师刘傲,据说皇城下埋了一条龙,正因如此,大陈江山方能千秋万代,龙气不灭。 因而再修建皇宫便直接参照原先即可。 图稿的旁边是一些数字,唐瑜一看便明了,笑道:“是一些计算公式,根据这些式子便能知晓共需要几块砖,几块瓦。” 郑谦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虽说天气日渐暖了,仍透着股寒气,唐瑜被突如其来的凉风冻了一哆嗦,“阿嚏!”竟直直朝老太保面上打了个喷嚏,所幸没有口水鼻涕喷出来。 唐瑜揉了揉鼻子,翁着嗓子道:“大人见谅,下官大概是受了寒,这才有些自持不住。” 老大人表示自己很见谅,绝不是顾怀兴那等小肚鸡肠的人,说罢状似不经意般又迎着唐瑜的方向扇了几扇子。 唐瑜心说就您还不记仇呢,能把顾怀兴记得这么死。 老大人仔仔细细端详了唐瑜,道:“后生仔,老夫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郑谦原籍广南府,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家乡味。 “额,这个,不少人都说下官看着十分面善。”或许这便是长得太好看的烦恼?唐瑜不免自恋了一把,心道这大陈王朝的大官们是不是都有眼疾,怎么每个看见她都要问一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是到底要给老大人留些面子,兴许是老大人年事已高,目视不清了呢。 谁料下一刻老大人就道:“啊呀,后生仔你可不要以为老夫老眼昏花,老夫这双眼那可是好得很嘞,你看我这幅庐山图,那可是大才子唐英的真迹,想当年差一点就被糊弄过去 ,亏得大人我这双好眼。” 自李唐王朝以来,诗人的没落似乎是大势所趋,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出现了一个浪漫瑰丽的鬼才,他刚正不阿,才华横溢,当世无人可比,最重要的是,唐英丝毫不留恋权势与名利。 唐英十九岁的时候辞别父母上京赶考,可惜当时奸臣当道,权宦杜烜在朝中一手遮天,那一年正巧杜烜的侄子也上京赶考,唐英得罪了杜烜的侄子,因而名落孙山。 唐英此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天纵英才,从未遇见如此大的坎坷。 就在众人都以为唐英心灰意冷,一蹶不振的时候,唐英只是对着皇榜轻蔑一笑,将随身带的狼毫笔丢进了护城河中,披头散发回了家乡,做起了茶叶生意。 后来唐英的生意越做越大,并且娶了自小相识的表妹,生了一个独女,自此不再活跃在世人的眼中。 于世人而言,物以稀为贵,何况唐英是举世公认的大才子,所以不管贫民百姓还是权贵王公,都以能求得唐英墨宝为荣。 而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唐英的《闲时赋》和《春沐》。至于庐山图,虽不如前者那样出名,却是唐瑜最为欣赏的一幅。 她还记得,《庐山图》应当在顾怀兴手中。庐山图与旁的画有所不同的是,正统的画都是在卷轴上的,而庐山图却是画在折扇上,实际更体现了作画者的高超画技。 郑谦见她眉头深锁,不错眼地盯着他的折扇,就知唐瑜在想些什么,道:“后生仔,老夫知你必在想,传闻庐山图已被唐英赠给了他的女婿,怎么会在老夫手上,实话告诉你,庐山图,其实有两幅,这一幅,乃是唐英亲自为老夫所作。” 唐瑜大惊失色,难倒郑谦真的认识唐英! “算起来唐英如今也有四十好几了吧,他娶妻娶的晚,只得一个独生女,今年才十来岁。老夫还记得,我那侄女出生时,我还去吃过她的满月酒呢。” 郑谦说到此处,竟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他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不无感慨地道:“可惜是个女儿,若是个男孩,老夫便可将帆儿许配给他了。” 唐瑜默默捏了一把汗,心道还好还好。 ☆、再度入宫 郑谦若有其事地往着唐瑜周身转上一遭,忽然拍掌道:“哎呀,老夫看探花郎便很不错的了,学识渊博,容貌昳丽,不知家中双亲怎样,兄弟姊妹有几何?” 唐瑜道:“父母只得我一个,无兄弟亦无姊妹。”恍惚片刻方才回味过来似乎是有哪里不甚对劲。 郑谦满意地点了点头,抚着山羊胡子笑眯眯道:“嗯,不错不错,独生儿子家中定然甚是看重,我家帆儿嫁过去也不必讨好妯娌小姑,甚好。” 这都哪跟哪,唐瑜刚想解释,一个青色身影喊了声“郑太保。”又将视线投向唐瑜,满面笑意:“唐大人,咱家找的您好苦。”唐瑜认得此人正是御前伺候的黄公公。 “上回您高中时还是咱家给您宣的旨意。”黄公公脸上堆着笑,由远及近,笑意只增不减,御前的人,纵然是再卑贱的身份亦都要比他们这些小官要尊贵些。 唐瑜道:“黄公公,敢是皇上宣召?” 御前的人向来只在御前伺候,如今皇帝跟前的黄公公亲自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6 前来,必然是皇帝有事了,再看黄公公直奔她而去,便知此行乃是为召她。 只是这一回她却猜错了,黄公公摇头道:“这回不是皇上,是兰妃。” “兰妃?”上一回兰妃命侍女唤她入宫只为了一幅丹青肖像,那么此回又是何意? “您去后便知。”黄公公只字不提,对她作了个“请”的动作。 唐瑜为难地望了望郑谦,这才任职第一日就要擅离职守。 郑谦道:“即是兰妃传唤,想必也是陛下的意思,便不是擅离职守,唐大人只管去,此处有老夫盯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宫内有传召,又岂敢不应。 “既如此,下官告辞了。” 三四月里,该开的花都开了,沉寂了一个冬日的梅花突然红得艳满枝头,接踵而来的是灿烂的桃花,粉的粉白,红的胜血。 京城里的建筑与江南甚是不同,处处可见的恢宏大气,偶有大雁归来,唐瑜觑一眼天际,那是自南方而来的鸿雁,若是传书,当是最解相思。 去家千万里,方识愁滋味。 皇帝也在兰妃宫里,仍是隔着帘子的朦胧,皇帝身姿挺拔,唐瑜看一眼便低下头去,只听得兰妃温婉的声音:“唐大人不必拘礼。” 她答“是”,该讲礼的时候仍然是要做足了,天家恩威,向来是莫测难辨,小心谨慎些却是没错的。 “大人。”斜里凑过来一双手,捧着一幅卷轴,皓腕凝霜雪,只是不知是否是垆边人似月。 她按捺不住好奇,顺着宫女的手腕向上看去,那眉眼似蹙非蹙,偏偏带着些许狡黠,巧而玲珑的唇,不点而红,杏眼粉腮,肌肤吹弹可破。竟有些熟悉。 “原怪了,本宫瞧着聂姑娘,总觉得似在哪里见过,今日见了探花郎,再看看聂姑娘,可说是有三分相似了。” 唐瑜心头猛跳,兰妃话里有话,锦帐中传来一声闷闷的咳嗽声,兰妃忙关切地问道:“皇上怎么了?” 这姑娘作宫女打扮,兰妃却叫她“聂姑娘”,她心下了然,想是后宫快要多一位主子娘娘了。 “世清,还不将卷轴交给唐大人。”皇帝催促,聂世清柔柔道:“是。”又对着自己,双目低垂,俨然一幅最乖巧不过的模样。 “唐大人,请。” 唐瑜双手接过卷轴,兰妃道:“这是原先皇宫的布局图,郑大人手中的那幅是拓版,你手上的这个才是刘傲亲笔。” 兰妃见她面露不解,于是解释道:“拓版和原版,总有些许出入。” 她展开刘傲亲笔所作的皇宫布局图,仍是不解,原先那幅拓版,她亦是看过,却未曾发现有所不同。 殿里升腾起的熏香袅袅,唐瑜抱着卷轴凝神看了许久,突然灵光乍现,猛得向锦帐后面看去。 “你明白了?”这句话却是皇帝亲口说的。 唐瑜问:“臣惶恐,臣自问比之朝中大臣,泰半不足,何以陛下愿委此大任。” 皇帝轻笑道:“自然是有人打了保票,他说你这人,最是贪生怕死不过,绝不会出卖朕的。” 也不知是谁的,竟如此精准地总结出她的弱点,贪生怕死有什么不好的,明明只是一介最平凡不过的布衣,却总做着经世救国的大梦,她是落入凡尘的实在。 “唐大人,若有人问起来,你只说来此处替本宫作画。”迤地长裙自她眼前过去,那浓香愈来愈近,没来由地想起顾怀兴,这浓香可是他日夜思恋的味道? 唐瑜抬起头,接过宫女手中的作画用具,腿脚跪得发麻,竟直坠坠向后倒去,那锦帐突然被掀开,一只手自她腰间盘旋而过,她就这么望进那最尊贵的人的眼里。 贵气逼人,英姿勃发。 “是你?”她失了礼节,脱口而出的问句,忘了尊卑,只是这么对着面前人的双眼。 皇帝无奈地笑道:“失策,失策。” 她如梦方醒,慌忙自皇帝手中脱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道:“微臣该死,冒犯了皇上。” 那双手仿佛有些怅然若失,迟迟不肯收回去,兰妃唤道:“皇上。” 赵元晋回过神来,想扶唐瑜起来,却觉得好似哪里出了问题:“唐卿,请起。” “是啊,唐大人,本宫还等你作画呢。”兰妃笑着打了圆场,独独聂世清,埋着头,睫羽微颤。 唐瑜的画,三分写意,七分写实,下笔时如有神助,赵元晋见她作起画来俨然换了个人,一心一意盯着画纸,手臂挥舞间,一个顾盼生辉的美人便跃然纸上。 赵元晋不由赞道:“好,唐卿这手作画的本事颇好,竟有些肖似唐英的笔触,不知师从何人?” 她听到“唐英”,头微微抬了一些,复又低垂下去,只道:“微臣自幼习画,都是家父亲手所授,并无师傅。” 赵元晋叹道:“向来令尊十分喜爱唐英了。” 唐瑜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赵元晋不是没有疑惑,只是早有耳闻,大才子唐英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因而打消了脑海中那还不成形的想法。 若是唐瑜是女儿身呢? 唐瑜就站在他面前,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脑后几绺碎发逃过纱帽的压迫,别有一种俏皮之感,赵元晋吞了一口口水,又想起方才抱住她是那柔软的触感。 可唐瑜确实是个男子,否则他怎敢入仕。 赵元晋不禁有些失望。 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唐瑜没有看见,可是兰妃看见了,还有一个人,就是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聂世清。 皇帝对她甚好,却迟迟没有封妃,因为皇帝从来没有碰过她。 从前她不明白皇帝无缘无故的好从何而来,如今她明白了。只是唐瑜终究是个男子,既是男子,就永远也比不上她。 “皇上,该用膳了。”不过一幅画的时间,就已经临近午时,唐瑜专注过甚,额头上渗出星点细密的汗珠子,她抬抬手抹去,朗声道:“微臣先告退了。” 赵元晋想留她用饭,可到底兰妃与聂世清都在此处,终究不大方便,便应了。 “皇上,尝尝臣妾亲自为您炖的汤。”佳人伸手递到眼前,皇帝含笑接受,聂世清道:“兰妃娘娘对皇上可真好。” 说话时也是一派柔弱的样子,最是符合不过的江南小女儿态,却不知怎的,赵元晋心中一阵烦闷,总是觉得,哪里错了…… 唐瑜将妻妾和睦的场景远远甩在脑后,黄安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了,忙道:“唐大人这是要出宫了。” 唐瑜回:“正是。” 黄安一招手,出来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看样子不过十三岁左右,一幅机灵的样子,黄安掐着阴柔的嗓音在小太监耳边道:“给唐大人带路。” 唐瑜摇摇手:“黄公公折煞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7 下官了,怎好劳烦公公费心,这宫里我上朝时来过一二回,当记得路的。” 黄安掩嘴笑道:“是皇上上亲口吩咐的,咱家可不敢驳了皇上去,唐大人您就宽心着吧。” 既是皇上安排的,大约也是个笼络的手段,她无心党派之争,一心平安度日,因而很是堂然地领受了皇帝的好意。 回到任上时,已然过了饭点,郑谦等都已用过了饭。 饭食自是朝廷提供,唐瑜正纳闷呢,这位郑太保这么刁钻,看样子都不像个省事的人,岂会甘愿食朝廷提供的饭食。 其实这也不怪唐瑜这么想,早前父亲曾和她抱怨过,公家的饭都是大锅饭,混在一起炒来炒去,哪里还有星点油水。 唐瑜正准备去找郑谦商量修建的事宜,郑大人边剔着牙边朝她走过来,郑谦摸一摸圆滚滚的肚皮道:“唐大人,你可回来了,你家的小厮在那边等了你好久。” 唐瑜半信半疑,锦越怎么会摸过来,难道家中出了事? ☆、春光始现 “锦越,你怎么来了?”日头虽不大,光线倒是很充足,锦越手腕上挎着个竹篮子,踩着满地的废墟朝她走过来,边走边说:“自然是给你送饭来了。” 唐瑜摸摸鼻子,有些感动:“你早知道我今日没饭吃?” 锦越嗤笑道:“凭你这个挑三拣四的性子,肯用官家的饭才怪了。” 唐瑜略感到不好意思,想反驳回去,可仔细一思量,却又觉得锦越并没有说错。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儿,吃的穿的,向来都是最好的,唐瑜遗传了父亲一条挑剔的舌头,吃惯了家里厨子的功夫,就连在客栈歇脚时都不忘挑一挑菜色,锦越是最明白她不过。 郑谦一脸艳羡:“唐大人家中的仆人□□得可真好。” “要在这用饭吗?”锦越指了指脚下的烂砖废瓦,唐瑜摇摇头:“怎么会,咱们去那。” 唐瑜所指的地方原是御花园,只是可惜成片的花都被砸毁了,只留下一片狼藉,倒是原先未央湖中的亭子,因为建在水中得以逃过一劫。 那水利漂浮了好些绿叶,唐瑜忽然想起从前父亲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我听闻未央湖直通宫外,因此每年秋天宫中的婢女们都会将凋落的红叶题上字投入湖中,以此作为慰藉。” 锦越打开食盒,道:“我虽不懂这些,却也知道宫里女人都是不容易的。” 第一层放了千丝万缕虾并韭菜炒螺丝,身为江南人,唐瑜尤为爱吃鲜虾,她幼年曾随父亲去过滨海小城,那里渔民打捞起的海虾更要比河虾还鲜美十倍。 鲜虾肉的味道扑鼻而来,唐瑜随手捻起一根虾须,那虾便落进唐瑜口中,锦越加了自制的蒜泥,完美地掩盖了虾本身的腥气,只此一口便觉得唇齿留香。 唐瑜嘴塞得满满还不忘夸赞锦越:“阿锦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锦越笑着揭开了食盒的第二层:“先别夸得太早,我今日可是做了你最爱的拔丝香芋。” 拔丝香芋,最是甜腻不过,多食于身体无益。锦越得了唐夫人的吩咐,不敢经常做这道甜点给唐瑜吃。 唐瑜高兴地拍了拍锦越的肩膀道:“如今爹娘不在我面前,终于可以吃个痛快了!”说罢便要用手去捞一块,冷不丁被锦越打落。 但听锦越道:“用筷子。”她唐瑜乃是不拘小节的女中豪杰,却也不得不服锦越这个管家婆,因而只好握起筷子去挑那拔丝香芋。 “凉了。”拔丝香芋最好是趁热吃,凉了,糖浆便会粘在一起难以分开。 锦越耐心地用筷子将拔丝香芋一块块分开,唐瑜看着她精致的下巴,不由叹道:“我家锦越才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将来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论姿容,唐瑜是英气逼人,锦越就是春日的海棠,大方从容却不失女儿家的娇羞。 锦越垂了眼,有些闷闷的:“我会一直陪伴着公子的。”她声音很低,唐瑜听得不大清楚,只好问:“你方才说什么?” 锦越抬起头冲她笑了一笑,若无其事般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来些往事。” 她是陪伴着唐瑜长大的,八岁那年她被爹卖进唐家,自此便一直陪伴在唐瑜身边。她原以为做下人很辛苦,要忍受主子们的坏脾气,运气稍背些,丢掉性命也有可能。 可是她遇到了唐瑜,她待她是真的好。从小唐瑜学什么,她便跟着学什么,烹饪,女红,琴棋书画,她跟着小姐,样样都通一点。 可是她没有小姐的天赋,学什么都很粗浅,但是只要能守在小姐身边,看小姐过得幸福快乐,她便很满足了。 “对了,阿锦你用过饭没有?”唐瑜突然抬起头问她,嘴角沾了两颗饭粒,锦越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盯着她的嘴角。 唐瑜下意识地摸上去,指尖黏黏的,锦越一下子便笑了起来:“真笨,公子!” 好个促狭鬼,专爱捉弄她!唐瑜捏起一只虾子就往锦越嘴里塞去,锦越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囫囵不清地埋怨着:“小姐……” 唐瑜赶紧捂住了锦越的嘴,在她耳边道:“小声些,这里可不比家里。” 锦越嚼了两下口中的虾道:“要我说这样天天提心吊胆的真不爽快,比躲姑爷还烦心。” 唐瑜听见“姑爷”两个字是彻底地躁了,恨铁不成钢地剜了锦越一眼,又不安地站起身来挠挠头,最后索性一屁股坐下,一脸坦然:“顾怀兴巡视河道去了,没个两三个月是别想回来的,咱们可是不用躲他了,哈哈!” 锦越一脸鄙夷,也不知晨间是谁见了顾太傅便避之如蛇蝎,那瑟缩样,她都替自家小姐感到羞愧。 吃过饭,锦越就拎着食盒回去了,唐瑜挺着满腹油水继续监工。 顾怀兴已离开京城一月有余,京城的春不再藏头露尾,大街小巷的人们脱了棉衣夹层,路旁的桃花开得灿烂,正是春衫轻薄的好日子。 天气是愈渐暖和了,前些日子唐瑜穿着棉衣上的朝,被陈意之笑话了好久,说她是寒气入体,傻不自胜。 冬日里人人都穿得甚厚,因而唐瑜的身份很好隐瞒,可这夹层一件一件地往下脱着,最终只剩得薄薄一层外衫,唐瑜毕竟不是真正的男子,在某些方面难免会露了端倪。 为了不让陈意之笑话,唐瑜毅然决然地决定在今日将里头的棉衣给脱了,为此锦越特意换了一根轻薄的束胸,自然,束胸是换了,勒得却是更紧了。 “锦越,我不行了!”那束胸带几乎将她的胸膛都勒变了形,唐瑜忍着眼眶里的泪花,嘴里不住骂着:“天杀的陈意之,我穿得多是我热,又不是你热,你起个什么哄!” “咚咚。”她这驿馆鲜少有人敲门,若有人来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18 访,不必说,只会是那几个熟人。 “是谁?”唐瑜平稳住呼吸问着来人。 屋外的声音缓缓响起:“是我,唐兄。” 锦越手中的动作停了一刹,仿佛是时光静止,她收了杂物衣裳走到门边,大门尚是紧闭着的,“嘎吱”一声,光线从外边透进来。 门不宽,锦越侧着身子轻声道:“秦大人,请让让。” 秦先裴醍醐灌顶般慌忙着向后退了一步,锦越平视着前方,像是义无反顾似的打他跟前过去。 唐瑜伸头问:“秦兄怎么来了?” 屋内的暗沉尚在,昏昏的暧昧,隐隐约约能看见床上挂的宝蓝色帘子,唐瑜就站在屏风前,春衫轻薄,脖颈间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 秦先裴极不自在地转过眼去:“唐兄今日穿得少了。” 陈意之笑话她那件事早已是人尽皆知,唐瑜愤愤不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秦先裴望着唐瑜的脸,虽说是在气中,却意料之外地有着一种“活色生香”。是了,正是这么一个词。 “唐兄,再过几日便是清明了,可赏脸一起去郊外踏青?京城的春色很是不错。”鬼使神差的,他竟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秦先裴懊恼不已,若是被唐瑜拒绝呢? “那真再好不过了!”唐瑜是爱玩的心性,尤其喜欢游山玩水,爹曾说京城的山水很是不错,不领略一下岂不浪费? 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却也着实是灵山秀水,不然又怎会选为皇都? 西郊的猎场乃是御用的猎场,春秋两季是不许进的,自然御用的意思便是只有皇家的人可以进去。 而南郊的苍翠便是达官贵人们常去的场所了,尤其是那些世家小姐,平日里拘束在家里,只有清明这一天可以约女伴三五成群来此享受一番。 文人墨客们更是要在此举办春日宴,以文会友。参加春日宴的人必是诗书礼乐御书数六艺皆通,若有赢得头彩的,那便是京城才子们中的头一份,若是足够幸运,获得贵人赏识,封王拜相也不在话下。 唐瑜初来乍到,对春日宴知之不多。 “那便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正是休沐,唐兄可莫忘了!”秦先裴说罢便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秦兄怎么突想起来约我去踏青?”秦先裴出门时面上表情甚是奇怪,唐瑜一拍脑袋:“不是吧!”京城可真是险恶,莫不是秦先裴也有龙阳之癖?她后知后觉,越想越不对劲。 “公子想什么呢?” 唐瑜看着面前的锦越,有些拿不定主意:“阿锦,秦兄约我去踏青。” “哦。”唐瑜怎么也没想到锦越只回了一个淡淡的“哦”字,淡得好像事不关己,疏离冷漠。 “我是说,若他约你去,你便去,你如今只是唐大人,以他那样的脑子不会看破的。” 唐瑜唉声叹气:“怕就怕这个,京城这边的人都......”她欲言又止好似不敢继续说下去,末了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色轻声道:“京城人都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补上,今天去鸡鸣寺烧香去啦~鸡鸣寺的樱花还没开~台城好长啊,来回走得腿好痛,不过景色真的不错哦~ ☆、夜会青楼 越是到了春日,天气便越发晴和日暖,唐瑜眯着眼享受着京城的大好春光。 京城地处繁华,每日都有集市,周边的百姓若有东西想卖便起个大早来这街边占摊位,自然有些可以占,有些则不行。因为京城买卖的人太多,朝廷特设了市令专程监管集市。 大清早的,正是早市最繁华的时候,唐瑜刚出门,忽闻身后一阵马蹄声响,声音由远及近,唐瑜慌忙侧身,只感到一阵劲风掠过,那骑马人的衣袖几乎蹭着她的脸颊而过。 百姓们倒是习以为常,很快便各做各的事,唐瑜支着下巴道:“不知发生了何事,竟用得上信使日夜兼程。”可是近来倒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大事。 且先不管它,天塌下来,自有皇上操心,她只管作好份内的事。 正是唐瑜这份难得的“宽广胸襟”使得她将早上发生的这段小插曲瞬间忘在了脑后。 唐瑜卡着时间,火急火燎地跑到殿前,传旨的太监刚刚报:上朝。唐瑜正了正衣冠,前面站的陈意之,于是便捅了捅他的手肘,问道:“陈兄,今日怎么了,好似有喜事啊?” 唐瑜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陈意之却不似她,在这短短数月中,早就将朝中的情况摸了个清,陈意之偏偏故作玄虚道:“自然是大喜事,你没看皇上今儿个笑得多高兴。” 近来国泰民安的,早朝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到了快散场的时候,皇帝招招手示意黄安上前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奨。太傅顾怀兴褆躬淳厚,垂训端严,治理连州水患有功。业可开先式榖,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後,贻谋裕作政之方。兹以覃恩封尔为“太师”,畀以殊荣。” 满座皆惊,顾怀兴一人之身竟包揽了三公之中的两个公爵位置,他本已是太傅之尊,如今又再上一层楼,可谓之举朝无人可与之匹敌。 何况他人还尚未归朝,封赏的旨意却提前下达,这是在昭告满朝文武,皇帝对顾怀兴的重视啊。 直到下了朝,陈意之还在啧啧赞叹:“顾太傅……不对,顾太师可真是前无古人,凭这样的年纪,坐到这样的位置,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唐瑜看着日色,突然道:“只怕也会是后无来者。”阳光从指缝中漏出来,唐瑜不明白,皇帝这样做到底是社稷之福,还是顾怀兴之祸。自古以来,登高必自寒,皇帝和顾怀兴,不可能永远没有矛盾。 她忽然想起来,早上的信使,大约便是向皇帝报告顾怀兴的卓越政绩的吧。 陈意之不解地问:“唐兄,怎么心不在焉的?” 唐瑜笑了笑:“我有些乏了,最近事务实在繁忙。” 是了,最近唐瑜一直忙得颠三倒四的,都不觉原来已过了好些时日。 顾怀兴倒真不愧是个人物,不过去了些许时日,便已想到了对策,以绝后患,若她是皇帝,必也喜不自胜。 “唐兄,趁着顾太师不在,你可得好好的畅玩一番。”陈意之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 唐瑜两眼一懵,凭什么还得趁着顾怀兴不在地时候,她又不做什么亏心事,再说顾怀兴管得着吗? 陈意之还以为唐瑜在认真思考自己的问题,不由提议道:“上回说的迎春阁,唐兄可要随我去玩上一玩?” 浸淫官场这许久,唐瑜倒也懂了不少事,譬如这迎春阁,乃是京中官员惯去的声色场所。 她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2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23 之宴(三) 远处茂林修竹,名士才子皆聚集在一起,一辆马车从路的尽头缓缓驶来,华盖瞩目,一众人盯着马车待它慢慢停下来,一个华服少女神色倨傲,踏着奴才的背,颐指气使。 后面的马车也停住了,比之那华服少女的马车朴素了许多。不过先前众人都只顾着看前面华丽的马车而忽略了它。 唐瑜指着后面的马车道:“秦兄。” 顾怀兴淡淡瞥了她一眼,唐瑜立刻噤若寒蝉,顺便缩回了本来探出的脑袋。 “她是哪家的姑娘?好生华美。”唐瑜问道。 “她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先皇最小的十二公主,赵元琪。”顾怀兴背对着她,唐瑜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呼公主名讳可是大不敬之罪。” 顾怀兴回过头来,唐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引得他那样的注视。 直到他说:“论理,元琪当喊我一声师傅。”他这一声“师傅”仿佛意有所指。唐瑜忽然想起来初时中第前去拜谢恩师的场景。 唐瑜“嗯”地,顾怀兴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赵元琪一下车便往马车后面跑去,唐瑜惊叹道:“原来秦兄与公主很熟啊!” 那话里满是正经的揶揄,顾怀兴解释道:“公主喜欢秦先裴,你不知道吗?” 唐瑜大惊失色,就凭秦先裴这样的木头,竟也能讨得公主的欢心? 不过连陈意之那种花花公子都能喜欢上一个花魁,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唐瑜瞄了眼周围,陈意之今日并未来。她心中涌起淡淡的愧疚,若是早知道结果,她定不会同意帮陈意之见银羽。 每个人生来都要赴一场劫难,人生境遇,冷暖自知,旁人再热心,终帮不了。秦先裴如此,陈意之亦如此,她唐瑜也只能如此。 唐瑜那一副见了鬼般怅然若失的表情落在顾怀兴眼里却好像是心痛至极,他捏起唐瑜的手腕,语气冰冷:“你还敢想着他?” 此时唐瑜的脑子里又补出一幕大戏,因而顾怀兴的话未听的清楚,只愣愣的,回了一个“啊?” 公主扯着秦先裴的袖子,娇滴滴地道:“裴哥哥,你的那位朋友呢?” 朋友自然指的是唐瑜,先前公主盛情邀请他参加这次的春日宴,秦先裴早知公主的心意,奈何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拒绝不得公主,便只好假托这些个言外之意来向公主表明自己的心意。 于是那日公主邀请他时便说已约了人,好摆脱公主的纠缠。 还有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里面,可是一想到那只是为了拒绝公主,他的心里便坦然很多。 唐瑜幸灾乐祸道:“秦兄的桃花看来开得不错,比上林苑的艳多了。只不过这位十二公主的脾气好似不太温婉。”她支着下巴,颇有一种为君叹惋的意味。 顾怀兴抿着嘴,道:“先皇虽说子嗣繁多,可十二公主是老来女,自然要比其他公主受宠些,何况还有个做皇帝的哥哥,可以说是千娇百宠,为人也是古灵精怪的,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 “这么说来,岂不是没人管束得了十二公主了?”皇帝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有空余的时间来管这个刁蛮的小妹。 顾怀兴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倒引得唐瑜苦思冥想了好一会。 那一边秦先裴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十二公主刁蛮任性,若他直接拒绝肯定免不了一顿苦头,最重要的是公主并不会放弃。 不管是皇帝也好,顾怀兴也好,还有十二公主,秦先裴都清楚地明白,他们都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十二公主仰头望着秦先裴,听到他说:“我那位朋友想来现在应当陪着太师大人。”他眼斜斜一瞥,险些窥见他二人的位置,唐瑜忙不迭往竹子后面躲了躲。 顾怀兴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那几株竹子的遮掩,身影似乎明晰了些,唐瑜赶紧拽住他,往后一扯,却未扯得动,便只好可怜兮兮地恳求道:“顾大人,您往后面些。” 唐瑜在意的,顾怀兴却未必在意,他似乎心情颇佳,问她:“你唤我什么?” 这厮还蹬鼻子上脸了!唐瑜搓搓手,试探着叫了声:“顾太傅?” 顾怀兴脸色显而易见地黑了一分,唐瑜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忙补救道:“顾太师?”是了,顾怀兴已于几日前加封了太师,若再唤其太傅岂不是故意折辱他? 唐瑜信心满满,这声包含了她殷切奉承的“顾太师”必能换得顾怀兴的垂怜。 熟料,顾怀兴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眼见他脸色越来越黑,仿佛山雨欲来,他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打她似的,唐瑜猛得闭上眼,向后退了一步:“顾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怪罪小人!”这厮怕是到现在还怀恨在心! 顾怀兴抬起手撩起唐瑜额前的一绺碎发,头发脱离了发冠的束缚,挡在唐瑜的眼前,有些碍眼。 唐瑜只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抚了一下,又回去了,冰冰凉凉的触感,很是舒服。 她听见他低声说:“唤我怀瑾。”怀瑾握瑜,怀瑾,正是顾怀兴的字。 那年春风及第,天子于殿前问顾怀兴可取了字未,他答:“未曾。”先帝爱才之心甚笃,此时案前正放了一柄玉如意,天子握住玉柄,笑道:“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君子当有如美玉,便赐你怀瑾二字如何?。” 顾怀兴回:“怀瑾握瑜,臣很是喜欢,谢皇上赐字。” 怀瑾握瑜,怀瑾是他,而瑜……她无法深想下去,以同样的低声回道:“下官不敢僭越,大人的名讳岂是我一介小官可以直呼的。” 顾怀兴低头看着她,唐瑜垂着脑袋,手还拱着,一幅礼仪十足的样子,然而偏偏正是这一幅模样令他怒从中来。 他微微一勾唇,唐瑜没有看见,却听见他道:“若我此时出去,身边跟着你,那群人会作何表情?” 唐瑜身处翰林院,最是知道文人都是如何的八卦,他这一亮相,怕是未来的一个月,翰林院都不必担心谈资了。 顾怀兴说着便往外走去,然而只是踏了一步,唐瑜立刻拉住他的衣襟下摆,并轻轻叫了声:“怀瑾。”那声音极低,像猫儿在叫,他向前又走了一步,坏心眼地问她:“你说什么?我方才没听见。“ 唐瑜只得硬着头皮又叫了声:“怀瑾。”这一回是大声了些,顾怀兴自知不好逼她太过,憋着笑意摸了摸唐瑜的头,夸赞道:“很好。” 好像在摸小狗! 唐瑜对这一认知非常的不爽!可顾怀兴到底是没跟她作对,稍稍往里藏了藏。 那一边,十二公主笑眯眯地挽住秦先裴的胳膊,道:“裴哥哥,你难得出来一回,今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24 日就好好陪陪元琪,好不好?” 秦先裴看着赵元琪一脸渴求的样子,鬼使神差般应了声:“好。” 应完却又不由责怪起自己来,他是在做给谁看吗?那为什么心里竟隐隐有一种报复的感觉,秦先裴自嘲般笑了笑。 赵元琪问道:“裴哥哥,你怎么了?” “无事。”他向来是这样的,将情绪遮掩得很好,怎么今日就破了例呢。 “我听闻顾大人已回了朝,可是真的?”赵元琪身处宫中,虽说是公主,可历代祖训规定女子不能干政,因而对前朝的事一概不知。 然而因为顾怀兴是其启蒙的师傅,便多了几分关心。 顾怀兴扬扬眉头,元琪这孩子,竟也知道关心人了? 唐瑜看在眼里,试探般宽慰道:“顾大人。”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换了称谓,低声道:“怀瑾,你不要难过,十二公主不喜欢你绝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她信誓旦旦地说着。 顾怀兴捏着眉心狠狠按了几下,她是想说嫉妒吧?十二公主天皇贵胄不喜欢自己这个英俊的师傅反而喜欢一个愣头愣脑的吏官,在她的脑子里,他究竟是怎样一种形象? 唐瑜仍在喋喋不休地品头论足,顾怀兴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起她的头,吻了上去,末了在唐瑜一脸愣怔中冷冷道:“她喜欢谁,与我无关。” 唐瑜觉得,自己可能是撞邪了,怎么改头换面连性别都换了,竟还是没能逃得过顾怀兴的魔爪。 “顾......顾怀兴,你......”唐瑜眼里包着眼泪,脸“蹭”得一下红了,顾怀兴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不去捏一捏她涨得发红的耳垂,一本正经地问道:“嗯,我怎么了?” “断袖是病,得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更新真的很抱歉,我会加油的,谢谢收藏的小天使,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很菜的新人作者,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不会坚持下去。 ☆、春日之宴(四) 她说得理直气壮,空气一度很安静。 末了顾怀兴淡淡道:“祸从口出。”简直就是□□裸的威胁!唐瑜往后缩了缩,企图想离顾怀兴更远些,却被他拉住道:“一会的曲水流觞,人人都得参加。” 春日宴是有承办人的,因为极富盛名,在座又多是达官贵人,因而一般闲杂人等根本无法入内,也就是说确定参加春日宴的人都会有一张请帖,而这张请帖会在诸位士子入山时被收取走。 唐瑜和顾怀兴的名帖便已被收走了,而一会的流觞曲水是按照各人的身份特定的坐席,谁没来,一眼就能看出。 春日宴的名额极其宝贵,一般人若是第一年不在流觞曲水的集体宴会上出现便会被取消第二年参加的资格。自然,诸如顾怀兴这样身份的人不算在其内。 唐瑜自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想失去参与宴会的资格。 唐瑜的父亲年轻时就参加过一场春日宴,并在流觞曲水时名声大噪,父亲每每与唐瑜回忆时,都直言那真是天下间少有的盛事 流觞曲水,亦称流杯曲水。众人围坐在回环弯曲的水渠边,将特制的酒杯置于上游,任其顺着曲折的水流缓缓漂浮,酒杯漂到谁的跟前,谁就取杯饮酒。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尽兴为止。文人则将此俗发展成名士雅集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还得赋诗一首,。 在座的士人畅所欲言,饮酒作诗,可谓是每个读书人都不愿错过的盛世。 唐瑜亦是如此。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思考,顾坏兴突然道:“曲水流觞宴开始了。” 唐瑜目光投向竹林掩映的另一边,士人大多已就座,独胜三五年老眼昏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找寻自己的座位。 还有两个座位空着,一个居于上首,一个居于中旬,相隔有如天堑。唐瑜稍稍松了口气,眉眼含笑,不无得意地对顾怀兴施了一礼,道:“下官先去就座了。” 说罢便昂首阔步走出了竹林。 顾怀兴明白她的意思,这狡猾得如同小狐狸的姑娘,在暗示他稍后在出来,那一点得意之处他亦是明白的。 他笑了出来,嘴角扬起愉快的弧度,复而又摇了摇头。 唐瑜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轰动,她只是淡淡抱拳道:“我来晚了。” 孟秀夫笑意盎然,大手一挥,目光瞟了瞟上首道:“正主还未来,算不得晚,不过酒还是要罚的。” 唐瑜脸上微赧,她酒量一向浅,何况宴会还没开始便被自罚三杯,怕是接下来的酒是少不了了。 这帮子士人平时看着都甚是温吞,可到了罚酒的时候,一个个都来了劲,大声嚷嚷着:“唐大人,这酒该喝!。” 唐瑜左顾右盼,四周都是符合的声音,她推辞不过,举着一杯斟满的酒,将将要灌入喉咙口,忽闻人群骚动起来,士子盯着她的视线仿佛越来越热切。 一只手从斜里刺来,夺走她手上的酒杯,她听见有人道:“我来得比她迟,还是罚我吧。” 那人仰起脖子,酒水从他喉间漏下,唐瑜看得吞了一口口水,周围人大气莫敢出一声。 “顾……顾大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顾怀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将酒杯搁在唐瑜面前。 唐瑜身后便是她的位置,顾怀兴朝后走去,对着唐瑜座位旁边得而人笑道:“我可否坐这里?” 那位仁兄,唐瑜认得,正是与她一起上朝的一个小官,论起品级来当与她同级。 虽说是询问,却有谁敢拒绝,那小官立马应了好,一溜小跑跑到首座,坐下时还有些顾忌,却见顾怀兴已坦然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便立即坐下了。 唐瑜不情不愿地挪到座位上,顾怀兴刚斟满一杯酒,借着向她敬酒的空档,悄悄凑近,小声道:“你是本官的人,旁人可没资格罚你。” 说完便一本正经地喝起酒来,唐瑜听得面红耳赤,什么叫她是他的人,她几时成了他的人了? 唐瑜估摸着,大约是托了顾怀兴这尊大佛的福,那酒杯竟时不时停在她面前!莫不是这帮人想领略顾状元的风采,可惜学艺不精,屡屡偏差致使酒杯频频落到自己手中! 赋诗是小,大不了做的粗糙些,可她已经一连饮了七杯酒了,再饮可就真要醉得不省人事了! 第八杯的时候,有人终于看不过去,“腾”得站起身来向众人道:“唐兄不擅饮酒,不如这杯便由我来替她饮吧。”说罢便要将面的酒一饮而尽,唐瑜透过朦胧的醉眼粗略一瞥,不由脱口而出:“秦兄?” 秦先裴回以唐瑜一笑,唐瑜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大写的傻笑就送了出去。 “顾怀兴,你的酒怎么翻了?”一时间寂静无比,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25 落针可闻。 这位唐大人着实彪悍得很,彪悍得很啊!孟秀夫亦不由自主地抹了抹头上的汗,心道,唐大人实在是后生可畏。 当朝敢直呼顾怀兴大名的人绝不超过两人人,一位是当朝天子,一位是太后娘娘。 然而顾怀兴并没生气,纵然此刻唐大人已然瘫倒一团,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做着醉里赏景的勾当。 顾怀兴试探着将唐瑜扶起,熟料唐瑜一下子没握稳他得而手,竟直直倒在了顾怀兴的怀里。 秦先裴捏着杯子一言不发,就这么僵直地站着,直到顾怀兴淡淡道:“秦大人好不公平,谁的酒自然该由谁来喝。” 谁能有您不公平啊,不分三七二十一就夺了唐大人的三杯罚酒,您是有多爱喝酒啊? 众人虽然心里不服,面上却是一派严肃地朝着秦先裴道:“秦大人,顾大人说的是啊,若不论公平,那宴会岂不是失去了其本身的意义了么?” 一帮子厚颜无耻的人在一旁附和道:“正是正是。” 秦先裴冷笑一声:“诸位说的是。”便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又道:“在下有事在身,这便告退了。” “且慢。”顾怀兴不依不饶:“若你此时离开,下一年的宴会资格便会被取消,你可想清楚了?” 秦先裴只是侧过头,背对着顾怀兴道:“请便。”他不过闲云野鹤一只,只愿偏居一隅,没想到被人绊住了手脚,来此参加这可笑的宴会。 十二公主见状从上首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道:“裴哥哥,等等元琪。” 跟随十二公主的仆人们也都迅速跟上去,顾怀兴只是淡淡一笑,道:“先前和秦大人所说不过戏言,你们也可自行离去了,本官和唐大人亦告辞了。” 唐瑜醉得不清,所幸还能自己走一段路,迷迷糊糊间跟着面前的人走到竹林深处,忽然天翻地覆,她拉着顾怀兴的衣襟,他的眉眼近在眼前,她一个没忍住伸手覆在他眉骨上。 “唐瑜,你在做什么?”唐有只觉得他脾气极好,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喜怒无常,因而笑嘻嘻地又戳了两下,道:“顾怀兴,你还是很俊的嘛。” 感情她以前从没发现他很俊俏? “大人。”侍从牵了马车过来,顾怀兴命他们退下,然后他将唐瑜放在马车的车席上,道:“你叫错了,方才在众人面前叫错也就罢了,此刻,你该叫我什么?” 唐瑜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他:“怀瑾?” 顾怀兴奖励般摸了摸她的头,贴着他的手心,有一种久违的暖意。 “渴,怀瑾,我渴。”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仿佛带着雾气,就这么看着他,他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水壶在马车里,他刚想离开为她去取水。 可唐瑜却醉得迷糊,伸手扯住他的领子,撒娇道:“不许你离开。”他无法,却又不忍心她渴着,只好哄孩子般轻拍着她的背,诱惑般道:“我不走,我给你去拿水。” 她笑了起来,眼睛再度闭上,好似睡了过去。顾怀兴轻手轻脚地翻进马车拿了水出来,却听见唐瑜甜甜地叫了声:“爹,你回来了。” 眼睛晶亮无比,他头疼极了,原来她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爹。 唐瑜喝水时很乖,就着壶嘴小口小口地呡着,不时还看一看顾怀兴的表情,像个小孩子似的。 “喝完了。”想来她是极渴得,一大壶水都叫她喝得一干二净,末了还晃了晃水壶。顾怀兴接过唐瑜递来的水壶,随手扔在马车上。 她跪坐着,一双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她扑楞扑棱地直闪,顾怀兴起了玩兴,逗她道:“我是谁?” 唐瑜却不叫爹了,乖乖道:“你是顾怀兴。” 他又问:“顾怀兴是谁?” 唐瑜道:“朝中最大的官!” 他接着问:“那你是谁?” 唐瑜:“我是唐瑜。” 顾怀兴:“是怀瑾握瑜的那个瑜吗?” 唐瑜思考了半分,点点头,顾怀兴嘴角扬起,心情大好:“唐瑜是谁?” 唐瑜眨着眼睛,似乎不解面前的人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于是道:“唐瑜是我啊。” 顾怀兴循循诱导:“错了,唐瑜是我的。” ☆、解除禁足 自顾怀兴回朝后,她便被困在这座清雪殿。 清雪殿,倒当真是个好名字,如出绿波之芙蕖,听着便惹人怜爱。 聂世清拔下头顶的珠钗搁在梳妆台上,乌发一泄而下,睫羽纤长,阿月看呆了,张口道:“娘娘,您可真美。” 自然,若是不美她又怎能成为皇帝后宫中唯二的妃嫔。她握着尺梳,似有些小心翼翼:“兰妃娘娘才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阿月摇摇头,道:“奴婢觉得兰妃娘娘和娘娘您各有千秋,您像荷花,兰妃像月季。” 聂世清想了想,咬着嘴唇问道:“你觉得唐大人像什么?” 阿月有些琢磨不定,唐大人可是个男子,因而试探着回道:“奴婢觉着,唐大人是朝臣且是男子,自然不能以花来比喻,若要说唐大人给人感觉如何,那必是美玉了,温润谦恭,待人也极是和善。” 聂世清“哦”了一声,又问道:“唐大人经常入宫?” 阿月点点头道:“娘娘不知道,先前还在皇宫的时候,唐大人便奉兰妃的命入宫作画。他出宫时奴婢不小心撞了他,可唐大人非但没有责怪奴婢,反而扶了奴婢一把,还嘱咐奴婢要记得看路。” 聂世清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总好像透着股牵强:“唐大人确实是个极好的人。” 阿月遂问:“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瞧着娘娘的脸色不大好。” 聂世清张口说:“无事。”却不妨被一只手抓住了臂膀。她回过头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皇上,您怎么来了?” 赵元晋为那双清冷的眼睛所摄,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目光,他的眼倒映着她的人,显得那样深情。 赵元晋开口揶揄道:“怎么了,清儿,若你不愿意朕来,朕此刻便走。”他唇角扬起一丝弧度,聂世清揽住他的腰道:“臣妾自然是欢喜的,愿意的,臣妾只是太久未见皇上,心中觉着有些不真切。” 赵元晋抚着她的发丝道:“为何觉得不真切,是因为朕冷落了你吗。” 聂世清“砰”得一声跪下,摇头道:“是臣妾的不是,顾大人才会插手后宫这等琐事,毕竟兰妃是......” 赵元晋心头一阵烦躁,却仍是压抑住心底的不快,拉起聂世清,温声道:“顾太师一心为朕,不过这一回着实罚得有些过了。” 岂止这些,顾怀兴虽说是朝堂的肱骨之臣,按理说也不应当插手后宫之事,况且顾怀兴与兰妃的关系...... 赵元晋赶忙制止自己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30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30 黑。 唐瑜凑到他面前,顾怀兴道:“名锋。” 名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装饰精美,一看便是名贵之物,唐瑜暗自皱了皱眉,她虽惜财爱财,可也知要取之有道,不过一顿饭,若顾怀兴送了太贵重的东西,她是决计不能要的。 名锋将那小盒子递到她手里,顾怀兴道:“打开看看。” 唐瑜犹豫着启开那盒子,是一枚用白玉羊脂雕刻的棋子,唐瑜呼吸一滞。 “莫非是棋圣最珍爱的那副玲珑棋子?”话里夹杂了显而易见的激动。 顾怀兴摇了摇折扇,故作高深,好半会放下姿态道:“正是。” 这棋圣乃是三百年前鼎鼎大名的人物,平生爱棋成痴,世人谓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执着一副玲珑棋子,走遍三山五海,最终消弭于人世间,民间传说,棋圣已羽化登仙,因而这一副玲珑棋子便摇身一变,化作仙家宝物,遭世人哄抢,可最后任谁都未曾见过这副棋子。 唐瑜平生不过两大爱好,一是画画,二是下棋,后者她从未在京城显露过,顾怀兴难道发现了她的身份,亦或是他误打误撞? 顾怀兴见她面露不解,以为是在怀疑这棋子的来历,便解释道:“世人传言尽失其真,棋圣年事渐高隐居山林,他死后棋子为一樵夫所得贩卖到市上,被当时的一个棋痴买走深藏于家中,三百年过去了,那棋痴的后人穷困潦倒不得已才将祖传的宝物拿出来卖了,恰好便被我遇上。” “原来如此。”唐瑜点点头,其中也不无唏嘘,只是真相未免太残酷了些。 “怎么只有一枚棋子?” 顾怀兴看着她疑惑的脸庞,仿佛在尽力窥探那剩下的棋子究竟在哪里,而他淡然一笑道:“剩下的三十一枚棋子,我每一年送你一枚,否则我太亏。” 若不是后面那句话太煞风景,唐瑜几乎以为顾怀兴在向她示爱,果然这人,最是计较不过,她来了气性,向屋里喊道: “银羽姐姐,烦请将我书房内的那幅桃花图拿来。” 初听见这个名字,顾怀兴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待见到人后,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银羽将手中画交给唐瑜便退下了,顾怀兴虽没说什么,可唐瑜察言观色,早就察觉顾怀兴的异色,因而解释道:“你也知我皇上御赐我一座府邸,也便是我的家了,可这宅邸太大,我却只有锦越一个帮手,自然是不够的,银羽姑娘是个可怜人,也早就想脱离迎春阁的苦海,我索性便将她姐妹二人一起赎下做我的婢女了,总比以色侍人来得强些。” 她说的不无道理,可顾怀兴仍是面有不豫,良久他淡淡道:“我不管你和她什么关系,可她若是对你不利,就休怪我无情。” 唐瑜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她若对我不利,我必第一个不放过她。” 话说了这许多,唐瑜才拍着脑袋道:“小气鬼,看看这是什么!” 唐英的桃花仙图! 他看着画卷上的印鉴,只是微微惊愕,仿佛早有所料。 唐英的画,可遇不可求,有价无市,何况这幅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 唐瑜不无骄傲地看着顾怀兴:“这是我最喜欢的画,货真价实。” 他只是眉眼深邃,叫人看不懂他内心所想,然后闷声笑道:“不识瑜弟,原来如此... ...有财。” 自然他说的财只会是常常被清高人士视为粪土的那个财。 唐英只有一个独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而唐瑜,却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 而本朝,还从未开过有女子为官的先河。 唐瑜笃定顾怀兴不会怀疑自己,毕竟他和自己的未婚妻从未相识过,不是吗? 他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就这么直直地看进她眼里,使得唐瑜不禁怀疑,哪个才是真正的顾怀兴。 “大人,门外又来了一位陈大人。” 门房的声音瞬间打散了这片刻的宁静,唐瑜慌张地望了望远处,揉揉鼻子道:“我......我去迎迎他。” “不问他送了什么来吗?”顾怀兴又在戏谑她,唐瑜却无暇顾及,只是顿了顿便逃也似的离去。 独留顾怀兴和名锋二人。 到了门口就看见陈意之傻乎乎地杵在门口,活像个望夫石,进了门还左顾右看,唐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陈兄,你在看什么?” “你懂的。”他眼神暧昧,惹得唐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故作不懂道道:“你在说什么。” 陈意之找了半天的人,连个影子也未看见,只好央求道:“好唐兄,莫与我计较,快将银羽叫出来,她现在是你的人,不敢不听你的。” 唐瑜却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解地问:“银羽何时成了我的人?” 陈意之连忙道:“我前日去了迎春阁,老鸨说有个年轻的公子已将银羽赎了身,我一猜就是你。” 迎春阁的规矩,姑娘出了迎春阁的门,是死是活便再与其无关,自然迎春阁也不会泄露买家的信息。 因而陈意之想要从老鸨口中确切地知道银羽所在何处定是不可能的。 可京城的年轻公子虽多,肯赎银羽的就未必多了。 “大人,银羽求您,切莫让陈大人知晓我等身处何处。” 那日回府,银羽就跪在她面前,不复多日前的洒脱大胆。 唐瑜见她可怜,也是不忍,遂答应道:“我唐瑜不是什么圣人,可陈大人是我的好兄弟,也是因了这一层原故我才将你姐妹二人赎出来,正巧我府上初立缺些人手,你便先在此帮忙,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乔迁之喜(二) 晚间宴会当是热闹非凡,顾怀兴在一旁看着唐瑜来来往往敬着这位大人,那位大人,她则举着酒杯赔着盈盈的笑意,顾怀兴掩着袖子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凭着他多年纵横酒场的经验,唐瑜能在酒桌上立于不倒之地,想必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她那酒里,必定掺了酒了!且量还不少,怕是七分水三分酒。 只不过唐瑜没醉,有人却醉了。 陈意之率性而为,历来为朝堂所津津乐道,他与唐瑜的关系众人皆知,因而即便是在宴会上误饮多了几杯,撒了些酒疯,也是可以谅解的,毕竟主人都尚未发话。 陈意之醉眼朦胧,循着月光摸到唐瑜面前,先是打了个半饱不饱的酒嗝,直将唐瑜熏得后退三步,这厮剔着牙兀自道:“唐兄,你这酒是不是掺水了?” 唐瑜心中一惊,心道他怎么知道我掺了水了,便想同他好好解释一番,却听他又继续道:“怎么一点也不烈。”说着将杯口向下,半晌只滴出来几滴水。 唐瑜算是看明白了,这厮的的确确是喝醉了,不过好在并不是真的看出她喝的乃是掺了水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31 的酒。 开玩笑,若是让这群多嘴多舌的老臣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啧啧,堂堂唐大人,好歹也是上了品级的京官,与我等应酬时竟喝掺了水的酒,人不可貌相啊。 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两个喜好在背后议论朝官的大人,窃窃私语。 唐瑜拍着胸口,喝了一口手中“假酒”压了压惊。 “唐兄,诶,唐兄你别光顾着自己喝啊,怎么不带我?”陈意之伸出爪子轻飘飘地搭在唐瑜手腕上,晃得她头昏脑涨。 旁的大臣看准了机会,准备起哄叫唐瑜再敬他们一圈。 嘿,谁叫唐瑜这小子平白得了那么大一宅子,还收了他们的贺喜之礼,热闹自然是要凑的。 慌乱中,一只手将唐瑜拽到其身后,右手紧紧握住陈意之的手腕,笑道:“陈大人喝醉了。”看似温润实则笑里藏刀。 众臣低头的低头,划拳的划拳,喝酒的喝酒,谈天说地,无所不及,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可今日的陈意之已然不是昨日的陈意之。 他,指着顾怀兴道:“又是你!你对我……”话说到一半陈意之猛得弯下腰,对着灌木丛一顿狂喷乱吐,再直起腰时俨然忘了自己方才说到哪,于是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了个“到底想怎么样?” 连起来则是“你对我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看似内涵丰富,实则内涵的确丰富。 诸位大臣憋着心思在脑海里这么滴溜溜一转,顿时茅塞顿开!原来陈大人还有这么个意向!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唐瑜摸着额头,陈兄,你丢人可不可以换个地方。并默默地往后挪了几步,转作一幅“其实我们不熟”的样子。 顾怀兴冷言道:“陈大人喝醉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顺便好意地差自己的侍卫将之“安置”好,实则就是陈意之被两个壮汉架着拖走了。 临走时还直嚷着:“顾怀兴,你要做什么!” 众人秉着不看、不闻、不言的准则一句话也未多说。 而唐瑜直接对那句“唐兄,救我!”置若罔闻。陈兄,您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好饿好饿~ ☆、唐父驾到 酒过三巡,门房突来报,附着唐瑜的耳朵,随后便听她抱歉道:“顾大人,招待不周,下官还有些事情待处理,您请便。”又向着诸位大臣抱歉道:“失陪,失陪。” 酒的兴味正浓,哪还管得了主人家中途退场,因而只有顾怀兴别有深意地瞧她一眼,但见唐瑜抻着袖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看起来颇为紧张。 他仰面将一杯下人斟好的酒一饮而尽,笑意一掠而过。 唐府门口 看门的门房和门前的一对夫妇大眼瞪小眼,左边是个一身浩然正气,背脊直挺的硬朗中年人,中年人手执着一位美妇,那美妇臻首娥眉,频频蹙动,中年男人不住地安慰着她。 门房揉了揉眼睛,出于礼仪并不好直视那位美妇,可就是这么乍然一瞥,门房却隐隐觉着那美妇仿佛在哪里见过。 “夫人莫急,依我看此处多半是瑜儿的落脚之处了。”唐英安慰着自己夫人。 唐夫人皱着眉头仍是充满担忧:“万一,万一瑜儿有个三长两短……” 妇人家总是爱想些有的没的,唐英深受其害,并且熟谙自家夫人的脾性,对这个女儿那是如珠如宝,容不得一点闪失。 “都怨你,非要将瑜儿许配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唐夫人说着说着竟有些要掉眼泪的趋势,唐英连忙拍拍夫人的肩膀,软了口气道:“好了好了,等瑜儿出来再说吧。” 唐夫人一听唐瑜的名字便立刻没了较劲的心思,只绞着手帕,望眼欲穿般盯着大门口,门房直感觉唐府的大门都快被这位夫人给盯出个窟窿来了,因而浑身不自在地朝一侧挪了挪。 人说生了女儿的人家,往往是父亲疼爱女儿多些,可到了他们唐家,反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人对女儿多管束些。 唐瑜养成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唐夫人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门口新挂上的灯笼摇摇晃晃,唐英方想起来询问门房:“敢问小哥,你家这宅子可是前朝旧宅?” 唐英年轻的时候也来京城闯荡过,也曾到过这座荒废多年的宅子,虽说经年已过,却因为那一段潇洒轶事而总觉得历历在目,因而他只是怀想片刻便认出了这座宅子的前身。 门房不无骄傲地道:“这可是圣上御赐的宅子,今科三甲中,连榜眼都没有的待遇。” 唐英沉思片刻,复而问:“不知你家大人是?” 门房迟疑了片刻,心想京城的人岂有不知道自家大人的道理,那一场游街可说是将京城的姑娘们给迷了个遍。 “我家大人乃是今科的探花郎。” 唐英眉头一皱,问道:“你家大人可是叫唐瑜?” 门房连连摇头道,唐英面色稍霁,又听门房道:“我家大人的姓唐名钰,金石之钰。” 一下子恍如晴天霹雳,唐夫人捂了下胸口,两眼一翻直直向后栽去,幸得唐英扶了一把,可饶是如此,唐英的手掌却是湿透了。 这个不肖女儿,竟为了逃婚犯下这等抄家灭族的大罪。可内心里却又隐隐一丝自豪,他唐英的女儿自是不甘屈于人后,纵然是女子之身也丝毫不逊色当世俊杰。 唐夫人拽着丈夫的手不安地问道:“相公,这可怎么办。” 唐英先是拍了拍唐夫人的手背,然后温声道:“她不是那样鲁莽的人。”为怕门房从他二人的对话中寻得蛛丝马迹,因而唐英在提及唐瑜是只用“她”代指。 唐夫人心稍安,又听唐老爷道:“这一回,我是将她逼得太紧了。” 自古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问为她挑得男人已是万中无一,奈何这个女儿偏是不懂自己为人父母的心,只一味地拒绝。 唐瑜躲在门后,咬着嘴唇,迟迟不敢露面,笑话,这时候上前去,她怕是要被自家老头子给活撕了。 “银羽,你去告诉门口的两位,说我今日不在家,叫他们不必等了。” 银羽不知具体事宜,只是诧异,今日府上灯火通明,这样的说辞岂不是明摆着地欺骗人家。不过既然是唐瑜吩咐,想来亦有她自己的道理,因而只是照做。 唐英夫妇翘首以待等了好半晌,看见门内走出一个女子,却是大失所望,那女子道:“我家大人今日不在府中,二位请回吧。” 说罢便回头进了门。 唐英气得甩了袖子骂道:“这……这混账,竟将自家……拒之门外。” “岳丈?”唐英蓦地回头,正是他那多年不见的准女婿。 嗯,多年不见,准女婿好像又俊了些。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32 唐英想着自己感情是被不孝女给气昏头了,这时候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得。 准女婿的身份很高,自己可得码着点,因而瞬间转了笑脸道:“啊呀,是怀兴啊,经年未见,可还顺利?” 他唐英毕竟也是混过京城交际圈的,这点搭讪的本事还是有的,顾怀兴微笑了一下,十足谦谦公子的样子:“阿瑜可还好?岳丈大人此番上京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有可以帮得上的地方,小婿万死不辞。” 唐英暗暗道:“果然准女婿并未见过自家女儿的样貌,想来应是认不出的。” 便装作一幅懊恼的样子:“京城的买卖出了些问题,恰好我得了远方表哥的托付,叫我来看一看他那刚刚当上探花郎的儿子。哦,我那表哥身子弱受不得长途奔波,才未来。” 顾怀兴“哦“了一声,继而恳切地问道:“可是那位表弟不在府上?” 唐英忙点头:“正是这样,这天也晚了……我和你岳母……” “岳父岳母若不嫌弃,便请到小婿家中安顿下来,您看可好?”唐英要的便是顾怀兴这句话,因此只是稍稍作了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转而道:“既是女婿盛情相邀,我和拙荆没有不应的道理。” 这门亲事,是势在必行。 顾怀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唐府,马车缓步向前,唐英夫妇跟在他的马车后面,顾怀兴突然露出个极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此同时唐瑜狠狠打了个喷嚏:“阿锦,又是你在背后偷偷骂我?” 锦越:“别是你又惹了哪家的相思债,此刻报在身上了。” 唐瑜委屈道:“我总觉着哪里凉飕飕的,莫不是着了凉?” ☆、唐父驾到 顾怀兴在京中为官多年,自然住的是最好的地段,一排排肖似的高门大户,门口竖着两只瑞兽,看着威武森严的,倒叫人不觉间心有余悸。 可唐英是见过大世面的,只是拢了拢胡子,叹道:“一别数十载,乌衣巷还是一如当年般繁华。” “繁华不改,可却是物是人非了。”末了他淡淡叹了一句,语气里尽显哀愁,唐夫人连忙捅了捅他的手肘,示意他注意些,唐英立马回过神来,问道:“听闻我那旧友郑谦如今已然是太保了。” 顾怀兴点点头:“郑大人好似与您是同期的进士出身?” 唐英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当年曾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一个人,一壶酒,一个包袱,陪在身边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书童,却硬是在京城这样得而地方闯出了一点名堂。 “当年我和郑老儿也曾说要入主中枢,身居乌衣巷,可到头来只有他是实现了的,老夫却……” 那样一段令人心寒的往事,如今提起来却只有一些淡淡的伤感。 顾怀兴说:“凭您得而才华,谋个一官半职并非难事……” 唐英却是冲他摆了摆手,他若想做官,早个三五七年便去了,可他着实被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伤透了心,他笑了笑,拍了拍顾怀兴的肩膀道:“你不懂,我有良妻孝女,每日里不过逗逗鸟养养花,铺子的事情交给那些掌柜去打理,锦瑟和鸣,有什么不好的呢?” 顾怀兴笑着叹了口气,又摇摇头:“田园之乐,我倒也很想体会体会,就是不知阿瑜可否受得了这样的苦。” 提及唐瑜,唐英却是一脸愁容:“她的性情我最知道不过,阿瑜绝不会贪图荣华富贵,只是她还小,尚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不过老夫相信,终有一日阿瑜会明白的。” 是了,他的阿瑜还小,她总是那样固执己见地去做一件遥不可及的事,甚至只是为了逃避婚约就犯下了这等弥天大罪,可这些莽撞和果敢,并不会成为他厌恶的理由,反而,这才是他的阿瑜,当得起他欣赏的唐家女儿。 “我知道。”顾怀兴只是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旁的便再无言语了,可那么简短的一句话里似乎又包含了些什么别的含义。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唐英笑呵呵地说出这句话,唐夫人在一旁道:“怀瑾有这样的主意自然是怀瑾的好,你老头子总对人家不放心,这下见了,谈了可知道怀瑾是怎样的态度了吧。” 若说唐英对这门亲事还有些不放心和迟疑之处,那么唐夫人则是这门亲事的绝对促成者。 唐英仰面大笑道:“罢了罢了,你们可是一伙子来算计我老头子!” 唐夫人锤了唐英一下,顾怀兴在一旁道:“客房已然准备好了,我这便让府中的奴婢带您二位前去。” 唐英知道顾怀兴贵为当朝太师,必有许多要忙的政务,也不作停留直接带着夫人和跟来的奴婢,随着顾府婢女到了一处院子中。 顾府比不得唐府的华丽,却是干净清新,庭院里种满了竹子,唐英见了抚掌称妙:“怀瑾果然是有气节的人。”梅兰竹菊,岁寒三友,许多人爱菊的高洁,兰的香气,梅的傲气,而竹却是君子之植,历来为品行高尚的士人所钟爱,而唐英正是最钟爱竹子不过的。 ☆、唐父驾到 更深露重,唐夫人接过唐英递来的外袍,抖了抖方才挂在架子上,唐英握着毛巾拭面,唐夫人与他整理衣裳袍带。 “我看怀瑾这孩子很是不错的。”唐英一边说一边点头,完了还转头看了看唐夫人的神色,仿佛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唐夫人抬起头,面带忧色,手中的衣裳也不由得放了下来,叹道:“怀瑾好是好,可毕竟瑜儿并不知道他的好,咱们瑜儿的性子这样的倔强……我真怕……” 提起唐瑜来,屋里也不知怎的突然陷入一阵沉默,唐英率先打破了寂静,皱着眉头沉声道:“瑜儿是咱们的宝贝,唐家总共就她一个女儿,咱们还会害了她不成?” “你也好意思说,也不知当年是谁……瑜儿这一出跟你学了个十成十,果然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单看她爹便知道她亦不是个安生的主。” 唐夫人不知想起了什么旧事,颇有些忿忿不平,倒是唐英闹了个大红脸,赶忙上前诤道:“这都多少年的旧事了,你还揪着不放!” 唐夫人来了劲,捏住话柄愈发得意:“你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唐英亦不服气道:“我这是虎父无犬女!”他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偏偏不服输,多少年了,但凡唐夫人说起这件往事,他便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清风院 夜来凉风吹拂,倒是难得的爽快,顾怀兴久无闲暇,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竟在这一日端坐在书房里斟了一壶小酒,边看书边饮酒。 厢房处偶尔传来一两声争吵声,他听了微微一笑,倒惹得身边的侍卫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自家未来岳丈,年轻时也曾做过这样不靠谱的事,那北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35 阵不解,宝帆妹妹这是嫌弃她吗? 晚间郑府要留饭,唐英立时婉拒了:“叨扰半日已是不便,怎敢再劳烦主人家,况且愚兄还有些事与侄儿交代。” 郑谦知道唐英此番上京就有一着便是为了唐钰,亦不好再留他二人,当即放了人去。 郑宝帆连同父亲一起将二人送出府去,待二人走远,郑宝帆的眼睛还胶着在唐府的马车上,郑谦摸了摸胡子,笑意愈深:“帆儿觉得唐钰如何?” 郑宝帆微赧:“阿钰哥哥自然是极好的。” 郑谦脸上突然啊起一抹笑,他回头望了望郑宝帆,十分慈爱地说道:“帆儿,爹看上的人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已是夜深,父女两个乘着马车一路悠悠然回了府邸,也不知哪家檐角挂的铃铛,夜半风起时叮铃当啷很是清脆。 “许久未曾听过京城的铃声了。”唐英黯然叹一口气,怀想起往事来,总是半怀伤感半含歉意,人总是在后悔,做的好也后悔,做的不好更要后悔,因为那悔意是失去的执念,当一件东西永远失去的时候,那便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了。 二十年前,他正是唐瑜这般年纪,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可一转眼,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可是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爹,瑜儿知道错了。” 唐英捋一捋胡须,淡淡笑着问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唐瑜皱着眉不回答,唐英朗然笑了:“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心比天高,不甘屈服于命运,遑论父母。”唐瑜想反驳他,告诉父亲,追求自由有什么错? 可是唐英低下头,怅然若失般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心怀凌云壮志,是我将你错生了女儿身。” 她听了,头一昂,又听唐英道:“可这世道便是如此,年轻的时候,一意孤行,受伤了,方才知道家才是最好的,爹娘最挂念的也是你了。爹半生风雨,为了可不就是这个家么,当年年少轻狂,虽也干过些鲁莽的事,可到了最后,还不是乖乖听了你祖父的话。” 唐瑜竖起耳朵,感情自家老爹还有些故事? “想听故事?” 唐瑜乖乖地点点头,唐英摸了摸她的脑袋,再韧性的人到了自个儿爹娘面前也得乖乖的,唐瑜呲着牙背着唐英偷偷白了他一眼。 “偏不告诉你。” 得,自家老爹这是又犯病了。 “吁。大人,到了。”驾车的仆役恭声向里头道,唐瑜略清了清嗓子,答应着:“好。” 便有人开门,门口的两个灯笼一直燃着,一对石狮子森严威武,唐母使唤小厮拿来脚凳,站在门口,灯火映在脸上,别样的柔情。 唐瑜一跃而下,直直朝门口奔去喊了声:“表婶!”跑到一半方想起自己的官威,一众小厮仆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这行为怪异的官老爷。 唐母眼中半含着泪,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念着:“好,好,好。” 唐瑜攥住她的手,想来等了许久,夜里风凉,唐母咳了一两声,唐瑜心中倍感愧疚:“表婶在这等了多久?” 下人张嘴便答:“门前燃了灯起便一直在这等着了。” 唐母温婉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回来就好。”边握着她的手便放眼打量着:“瘦了许多,我做了虾,带了些并州的特产,已叫下人去热了。” 终究是在家千般好,最柔不过慈母心。 唐母并唐瑜两个倒似说在了一起去,徒留唐英一人嘱咐着小厮收拾好门前,将马车牵去后院等等的杂事,回过神来再一看,门前哪还有半个人影,不由仰天长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真是有了女儿不要丈夫。 “你们都出去吧。” 锦越领着侍女阖上了房门,临走时顺带看了一眼唐瑜,唐瑜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娘,孩儿不孝!” 便听“扑通”一声,唐母一回头便看见唐瑜直愣愣地跪在地上,眼神刚毅,背脊挺拔。 她赶忙上前去扶,但唐瑜不为所动。 “娘,您不答应孩儿,孩儿便长跪不起。” 唐夫人从来都是软心肠的人,更何况是对着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便一口乱答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娘都答应你,地上凉,你自小身子弱,可别跪坏了。” 唐瑜一听有戏,旋即顺着唐母的手站了起来,依偎着道:“娘,孩儿已经是朝廷的命官了,您和爹便回去吧。”话语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唐夫人眉头蹙了起来,正色道:“瑜儿,不是娘不答应你,你也知道你爹这个人……”认准的事情可是九头牛也难拉回来的,何况是儿女婚姻这样的大事,怕不是她能做主的。 唐瑜眼睛一转,可怜兮兮道:“娘,我知道你担忧些什么,爹好哄得很,你便说自己患了急症,回乡才能得治。” 唐夫人未回她,只阴着个脸,阴晴不定的,唐瑜狡黠一笑,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伏在唐夫人腿上嚎道:“爹扬言要打断女儿的腿,您忍心吗?您要不答应我,瑜儿……瑜儿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瑜儿已是朝廷命官,若爹爹将女儿的身份捅了出来,到时候死的不止是阿瑜一人,怕是整个唐府都逃不了,娘,孩儿不能错啊!” 唐夫人思虑得不多,却也知道唐瑜女扮男装入仕乃是欺君之罪,论罪当诛,可放任女儿在男人堆里混迹,总也不是个事啊! 因而眼一闭,心一横咬牙切齿道:“为娘答应你便是了!”说罢用指头狠狠戳了戳唐瑜的小脑门:“臭丫头,别以为娘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娘是怕你爹意气用事!” 唐瑜腆着脸抱了抱唐夫人道:“女儿哪里能瞒得过娘。” 唐夫人摸着唐瑜的秀发,正色道:“我这一关好过,你爹那,等着挨罚吧。” 唐瑜用脸蹭了蹭唐夫人的衣角,头埋在衣裳里面,闷闷地道:“爹要罚便任他罚去,左右女儿不过是他的一件物事。” “等你到了爹娘的这一天便自然明白了。”世事总是重复的,谁又能知道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之后,时间总能带给人另一种答案。 或许只有在那个境地的时候方才能体会到一些些当时人的感受。 ☆、有意试探 唐瑜第二日上朝时才知道顾怀兴被打发去祭祀皇陵。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数天。 打发一词,唐瑜原以为怎么也不会落在顾怀兴头上的。他是那样的显赫,甚至是权倾朝野,连太后亦都向着他。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子,便是那位曾在宫中偶然一瞥的聂姑娘,现如今已然是聂昭仪了。 上月初五,兰妃邀聂世清共同赏花,花赏到一半,这位聂才人突然晕了过去,据执勤的宫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36 人们言,是皇帝亲自将她抱回寝宫,急宣太医诊脉。 堂堂兰妃,竟生生一个人落在御花园里,满脸的狼狈与尴尬。 顾怀兴星夜入宫面君,大抵是发生了些口角,以顾怀兴的性子,必定是寸步不让,步步紧逼,可究竟是驳了皇帝的面子,赵元晋当时便已是盛怒,立刻下了旨意令顾怀兴前去祭祀皇陵,这其中,或许还有些聂世清的煽风点火。 顾怀兴淡然离去,空留下这座虚无荒凉的皇城,一切似乎是失去了色彩。好似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在意过自己拥有的一切,权力于他而言不过是可以随手放下的杯盏。 不知为何,唐瑜竟有些心疼起那位只见过两面的兰妃娘娘,或许是她与生俱来的温婉气质,亦或许是她曾与他有那么些纠葛。 聂世清怀了孕,皇帝即刻下旨封其为昭仪,特召唐瑜进宫为其作丹青一幅。 想来不免有些讽刺。聂世清派来的宫女倒是一脸喜气,面露恭敬,对着唐瑜福身道:“有劳大人了。” 这内宫,于唐瑜来讲已不是第一回来了,可是不过堪堪数月,倒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说还休,前一刻的风光无限此刻再看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枕黄粱。 从前艳羡赞叹的皇宫,似乎亦不再那样招人喜欢,倒是徒然多了几分荒凉之感。 她撩起官服的前端,提起鞋履踏入皇帝亲题的清荷殿,昨日爱兰花,今日便钟情于荷花,非是男人性善变,而是此情终耐不过新鲜与时间。 可那到底是兰妃的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入了庙堂,此生便只为君了。 不久前还一身素净的聂世清,此刻躺在美人靠上,柔弱地缩成一团依偎在赵元晋的怀里,声如黄鹂,浅笑道:“有劳唐大人了,妾身虽知有违宫规,可实在不忍错过唐大人的妙手丹青故而唐突了。” 赵元晋抚了抚她的秀发,满目爱恋,似心怀无限喜悦,而眼睛落在唐瑜的官帽上,淡淡道:“你哪是不忍,一屋子醋味,隔着清荷殿便远远闻见了。”赵元晋又对着唐瑜道:“前些日子叫她看见了兰妃的画像,这不,惦记上了,你就仗着朕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赵元晋向着聂世清说的。呷呢之中似乎透着些古古怪怪,而这古怪,却连唐瑜亦无法说出一二。 “皇上,您不是召了刘大人议事吗,这会不去可是要晚了。” 赵元晋顿了一下又拍了拍脑袋,失笑道:“是是,多谢爱妃提醒,险些忘了这档子事,原本还想看着唐大人作画呢。” 聂世清赔罪道:“都怪臣妾早起时忘了时辰。” 赵元晋道:“怎能怪你。”唐瑜只感到座上的人站了起来,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唐瑜不经意抬起头,却不妨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里。 她迅速地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攥着袖子,赵元晋自她身旁停了有片刻,才匆匆走了。 只听到帘子撩起又放下的声音,唐瑜才轻轻舒了口气,一切始料未及。 聂世清张开攥着的手掌,掌心里留了几道印子,显然是指甲内扣所致,然而无人发现。 她执着杯子小口呡了一下,缓缓道:“这茶不错,皇上前日才赏的新茶,听闻唐大人是个爱茶之人,春雨。” 一名宫女将一杯茶送至她跟前,唐瑜正要谢恩,冷不丁那宫女将一杯茶尽数倾倒在唐瑜襟前。杯子较之寻常要大了许多,杯里的茶水是滚烫的,饶是唐瑜亦被烫得满头大汗,切肤之痛,彷如针刺。 聂世清斥那宫女道:“你怎么做事的。”与方才的温婉判若两人,然而唐瑜已无暇顾及,惨白着一张脸道:“娘娘恕罪。” 那宫女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不停地磕着头求饶,唐瑜看了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聂世清柔声道:“传太医。”又对着唐瑜道:“是本宫御下无方,大人脸色苍白想是烫着了。” 唐瑜有心拒绝,可聂世清说得头头是道,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被烫得不轻,此刻拒绝怕是更容易让人看出些端倪。 她忍着痛意,咬牙道:“既然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聂世清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去了不过一会子便领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唐瑜并不认得。不过太医院的太医众多,唐瑜亦不是个个都认得因而并没有在意。 “烦请大人伸手。” 唐瑜坦然伸出左手,那人细细切过脉,低头沉思了片刻,方沉吟道:“可否请大人解开衣衫以便查看伤势。”说着望了望聂世清,补充道:“娘娘请退至屏风后。” 此话一出,聂世清正要往屏风后走去,唐瑜婉言拒绝了:“这是在娘娘的寝宫,我一外臣宽衣解带多有不便,大人还是开个方子给我便是了。” 那人听罢朝着聂世清看了看,后者笑道:“既然唐大人有所不便,你也不必强人所难,开个方子便是。” 聂世清又向着唐瑜道:“看来今日是不便作画了,唐大人先行回去将养着。” 太医开了方子,不过是些除烫得膏药,又开了一剂药,唐瑜跟着宫女前去御药局领药,领罢就自行离去了,可不知怎么的,心头总有一种怪异,说不明,道不清。 清荷殿 “怎么样?” 聂世清高坐在上首,以手撑额,眼神凌厉,竟丝毫无方才的柔弱之感。 “太医”拱手道:“小人……小人也说不准,只不过这位唐大人的脉相似乎与一般男子有所不同,倒像是……”他支吾着不肯说,聂世清厉言问道:“像什么?” “倒像是女人的脉相!” “荒唐!”秋菊厉声喝道,她得了聂世清的眼神,从妆台上取出一个锦囊,看着沉甸甸的,直接扔到那人怀里,道:“今日之事不得说出去,否则小心你的狗命!歇一会有人带你出宫去,走吧。” 那人得了好处立马眉开眼笑,连忙磕头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小人必定守口如瓶。” 待那人一走,秋菊弯身问:“娘娘,他说的似乎不无道理。” 若是男子,唐瑜何必扭扭捏捏不肯宽衣? 况且,观其面相,确实是一派女相。 “砰!”聂世清扫过桌子,茶杯盏落地,一切的假象也落地。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精准的,原来一切的宠爱终不过是为了另一个人,她抬手抚上自己脸,清秀俊丽,却远不如兰妃那样的惊艳,而赵元晋的爱意,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早该想到的。 “我早该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还好,从一开始她想要的也不是帝王的情。 “谁若挡在我前面,我便要谁死。”她眸光狠厉,那里透露出的决绝和阴毒任谁看了都会不寒而栗。 唐瑜归了家,锦越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37 ?” 她已是极虚弱的了,唇齿苍白,锦越连忙扶过她问:“怎么额头这么烫?”约莫是发烧了,唐瑜握住锦越的手问:“爹娘在哪?” 锦越回:“老爷和夫人今晨去郊外赏花了。” “也好。”她只淡淡说了这一个字,又吩咐道:“去找顾怀兴。”未曾想,事到临头,却只有他一人可倚靠。 锦越被她吓着了,怔然道:“可是顾大人正主持祭祀事宜.......” 皇陵就在京城,不过在郊外,人烟稀少,唐瑜孱弱道:“你只需问他要一个靠谱的大夫。” 锦越扶她进了门,唐瑜解开官服,胸口处果然起了一排排的水泡,有大有小,好大一片,沾着衣裳,竟有些撕扯不下来,唐瑜正要用力撕下,却被锦越止住:“别!这样一撕,万一撕得血肉模糊可怎么办?” 唐瑜皱了皱眉,亦只好默认,随着锦越用剪子将那一片衣裳剪破,好容易才弄下来,她取出握在手中的瓷瓶道:“是宫里的药,治烫伤的。”、 锦越取过药,替她上过,听到唐瑜小声道:“别忘了替我告个假。”然后便一言不发,锦越低头一看,原来是睡过去了。 唐瑜的额头仍是滚烫的,她心中着急,找来一个婢女吩咐道:“大人正在休息,任谁来了也不可进去,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烫伤发炎是会发烧的,好像还比较严重 ☆、第 32 章 从唐府到皇陵至少要三十里地,锦越牵过小厮手中的马绳,一纵身跃了上去,那小厮还未来得及反应,锦越便驾着马绝尘而去。 日头渐甚,她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周围的景物飞快地掠过,好在在唐家时曾学过马术,只是日久不骑马,不过一二刻,浑身便已如散架般。 可一想起唐瑜侧着身子,虚弱地对她说:“你亲自去,我的身份瞒不过他了,而今我只有他可信了。” 官场之中,尔虞我诈,到了这个时候,竟只有他是可信的,小姐啊小姐,只怕你对他,早已情根深种了吧。 锦越咬了咬牙,尽管浑身骨头都在叫嚣,她一记鞭子下去,马儿长嘶一声,又快了些。 到皇陵处她已极累,却仍是撑着向门口的守卫道:“劳烦通报顾大人,我是唐家的仆人,我家主子有些不好,急需大人相助。” 守卫二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狐疑之色,唐大人病了与顾大人何干? 于是其中一人冷漠道:“皇家陵园重地,旁人不得入内。” 锦越急了,不由分说便要闯进去,守卫二人祭出兵器将她拦下,她声音里有些哭腔,大喊道:“求求二位大哥,我家大人伤得真的很重,求您让我见一见顾大人。” 平日里隔三差五便见着顾怀兴,到了此刻才发现若不是因着自家小姐的缘故,他原该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可望而不可及。 “顾大人!顾大人!” 守卫见面前的人死活不肯离去,当即唤了人来便要将锦越架走,正当此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这是怎么了?” 锦越回过头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曾与她主仆二人有过短暂因缘的秦先裴,事到如今,锦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扯着嗓子哭道:“秦大人,求求您带我进去!我家大人真的伤得很重!” 秦先裴拧着眉毛问道:“你家大人病了该请大夫才是,怎么跑到这来?” 锦越一时怔结,是了,人生了病该请大夫才对,她这么没来没由地跑到这儿来大闹一通算怎么个回事,可事情已然闹到了这个境地,只能想法子挽回了,她擦了擦面上的眼泪,试图镇定道:“大人的病只有顾大人手下的人能治!” 这么一说倒是无懈可击了,秦先裴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你便随我来吧,原本皇陵是不许旁人入内的,今日的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可明白了?” 从前倒未看出他官威如此,听闻自从唐瑜搬出官舍后,秦先裴亦迁了新府邸,并连着升了好几级的官阶,如今在朝里也算是个说的话的人物了。 这其中,不知与十二公主又有多少的关系。 秦先裴与公主已是婚期在即了。想到这里,锦越垂了眼眸,不去看他的背影,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她算个什么,怎么配得起他。 “这次祭祀皇陵,我亦在其中。”好似是在解释,可是锦越听不大进,快到了的时候,他欲说还休般问道:“她……还好吗?我已是好久未见到她了。” “那你呢,你过得好吗?”阴森肃穆的皇陵,轻飘飘地落下一片叶子,那叶子还是翠绿的,就这样从他们的眼前划过,叶落无痕,转瞬即逝,夏天的风如此鼓噪。 良久,她听见他说:“甚好。” 他亦不过是一个为情势所逼的可怜人,只不过这情势却是他试图跳出另一个危局的笨方法,许多年了,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却是一个他绝不能爱上的人。 既然如此,娶谁都没有关系了啊。 秦先裴朝锦越微微一笑,仍然是初见时得君子风范,温柔地嘱咐她:“好好照顾你家大人。” 原本想说,替我好好照顾她,可是自己又没有这样的立场。 “你进去吧,顾大人就在里边。” 锦越想起自己的任务,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可到了门槛处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最后一眼。 顾怀兴就坐在桌子前,看见锦越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方才听门口的侍卫通报秦大人带了个人来见他,说是唐大人身边的,他一猜便知道是锦越,否则秦先裴怎么会认识。 锦越眼一闭心一横,对着顾怀兴道:“大人,我有事要与您讲。”说着看了眼顾怀兴左右,暗示其屏退左右,顾怀兴侧头望了望名锋,后者摸了摸刀鞘,眼神和顾怀兴对视了一下,才退了出去。 “大人,其实我家大人,是……是女儿身。我家大人,不,我家小姐受了伤,而今只有大人您能救她了!”她咬牙说出来,这个救字一语双关。 “她怎么了?”顾怀兴问她,眉眼皱得不行。 锦越将事情原原本本得说给顾怀兴听,他听完对外面喊:“名锋!备马!” 他三人驾着马车驶出皇陵,半路上顾怀兴对名锋道:“你回府,去将姜大夫请来。” 那姜大夫是他府上养的大夫,平日里只给顾怀兴一人诊治,自然口风也极严。 他二人到了唐府,顾怀兴翻身下马,门口的小厮惊疑地望着这位身份极显赫的大人,锦越领着他穿过层层的回廊到了唐瑜房间。 房门紧掩着,一打开便是一股闷久了的味道,那味道中混着唐瑜的少女香味,闻起来倒不那么难堪。 顾怀兴朝床边走去,唐瑜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4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42 成了正品了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她将头上的步摇取下交到宫女的手上,笑得深不见眼:“去吧,将信物交给他。” 宫女应声退下,聂世清轻扶头上的珠翠,打了个哈欠:“春雨,去兰妃宫里。” 数月的骄矜生活已很好地剔除了她身上的卑贱气息,如今的她是皇上的妃子,再不是那个任人打骂的聂世清。 兰妃喜爱兰花,即便是暂居别宫,依然是种了满宫的兰草。 聂世清依着规矩先行了一礼,兰妃笑道:“聂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她原以为,以聂世清的性子,与她必定是老死不相往来。 聂世清亦笑道:“姐姐还悠然自得呢,可不知将大祸临头了?” 兰妃平静地望她一眼,波澜不惊:“我的大祸,不正是妹妹吗?” 聂世清尴尬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姐姐真会说笑。姐姐可知唐大人……”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兰妃截住了话头:“妹妹可知屈原最喜欢什么?”兰妃轻轻啜了一口茶,一手盖上茶盅,清脆的一声“咣”。 聂世清愣住了,她本是平民出身,只不过恰好生了一幅好皮囊,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更不必说屈原什么的了。 “屈原最喜欢的是兰草,你可知为什么是兰草吗?” 这一回兰妃没有等她,而是径直道:“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屈原以物言志,兰草幽芳,虽生在空谷却芬芳自娱,而不是哗众取宠,品行之高洁,可见一斑。” “哗众取宠”,说的正是她。在兰妃的眼里,她从来不是对手,因为她不配。 聂世清忽感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生于贫穷,便注定与“高雅”二字无缘。 “皇上喜欢谁,想要谁,本宫不想管,也管不了。”兰妃与她终是不同的,她轻轻掀起茶杯的盖子,就这么浅浅就上一口,慢条斯理,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好不好。 聂世清的手微微颤抖,她望见兰妃搁下手里的茶,朝她走近,复而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宫里不缺聪明人,我劝你也莫自作聪明。” 言尽于此,只看她悟不悟得出了。 是了,宫里的聪明人这样多,她绝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有些人,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比如皇上,比如兰妃。 聂世清恍然间有些恐惧,被聪明人把玩在股掌之间是何等的感觉。 “臣妾……晓得了。”她苍白着脸,无处安放的惊慌跃然脸上,兰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跪在地上。 论道行,她聂世清还嫩点。 在宫中,若不能倚仗帝王的恩宠,能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聂世清懵懵懂懂地踏出了兰妃的寝殿,远远瞧见赵元晋和他的仪仗向这走来,她慌忙屈身,赵元晋朝步辇旁的黄安做了个手势,黄安便捏着嗓子喊道:“停。” 他满面笑容问:“聂卿何故在此?” 往日里和善好脾气的帝王形象消弭不见,脑海里全是这个男人翻手覆掌间将她,不,甚至是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包括唐瑜。 帝王的心计,只在于他想向你展示多少。 赵元晋能将龙椅坐得这么稳当,靠的可不只是顾怀兴。 “不过是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皇上可是怕臣妾欺负兰妃姐姐?”聂世清朝他眨了眨眼睛,做出一派天真的样子,仿佛是再清纯不过。 赵元晋失笑道:“聂卿想多了,凭兰妃的本事,谁能欺负她?”是了,是她自以为是,原来最愚蠢的人一直是她。 “皇上可是要去兰妃姐姐那?那臣妾不便打扰了。”她脸上洋溢着笑,心中却冷到极点,在这深宫中,究竟该怎样步步为营? 赵元晋应声:“正是,那聂卿先行回宫,朕晚些时候再去瞧你,城中的宫殿几已修复,也是时候从别宫搬去了。”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得很远,聂世清不晓得他在望些什么,却隐约觉得,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聂卿可要安稳些,宫里的规矩可比别宫多了许多。”他眼有深意,聂世清猛得一颤,再抬头时只见他笑道:“去吧。” 背后不知不觉渗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子。 唐瑜为了赶工这几日总是很晚才回府,顾怀兴已是很久未见着了,上回他任上回京被有心人参了一本,皇帝斥责他“玩忽职守”,并撤去其“太师”之名号,如此一来,顾怀兴又变成了“顾太傅”。 不知为何,唐瑜更喜欢太傅多一些,大约,是那一日中第时他站在一幅柏树长青图前,身姿挺拔,恍若天上谪仙人。 亦或是他手握着一盏小小的茶杯,在满楼红袖招中显得别树一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不嫁与顾怀兴,是她的抗争,亦是她的执着。与情爱无关。 有些人像□□,一旦靠近便无法自拔。 “顾怀兴,我对不住你,可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再过半月,就可以离开京城了。 爹说的没错,京城是个是非地,不适合他们父女。 “锦越,你这几日好似开心得很。” 锦越看着唐瑜将宣旨铺开,便自动去磨墨:“是呀,不出几日,咱们便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不好吗?” 唐瑜摇摇头:“我看不止如此。” 锦越脸颊绯红,突然将墨碇一扔,转身跑开:“还能为什么?” 银羽站在一旁笑道:“公子看她,自然是为了秦大人了,秦大人和公主退了婚,看她高兴的。” 银羽混迹欢场多年,岂能看不出唐瑜和锦越二人的情况,然而唐瑜对她恩同再造,她自然不会出卖唐瑜。 唐瑜挥毫写了个“瑾”字,却忽然停笔,恍惚住了,心内失笑,瑾不正是顾怀兴的字吗。她又不喜欢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银羽看她呆了,伸手向她眼前一晃:“公子怎么了?”唐瑜立时回神道:“没什么,对了,银羽姐姐,到时候你要与我们一同回去吗?” 银羽笑着说:“自然,公子去哪,银羽就去哪。” 可是陈意之怎么办?这段时日他很是消沉,整日留恋欢场,每次上朝都为同僚们取笑,唐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可是陈兄……”她欲言又止,陈意之和银羽,的确很难终成眷属。 银羽笑着打断她:“公子就别琢磨这件事了,我和陈大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 更到一半突然去更我的新文了... 好喜欢我的新文的男主女主,恩当然这本也很喜欢啦,我写的当然都是作者菌最爱的人设拉,不过真的好喜欢新文周漾的人设,我打算塑造一个坚韧隐忍又才华横溢的贵公子形象,和老顾不同,老顾是护妻狂魔霸道总裁,可wul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43 i周漾却有着万般不得已,他不像老顾,无牵无挂,他的肩上背负了太多......家族、荣誉、国仇家恨...总之希望我能成功塑造出这样一个人物,我真的爱死他了。 ☆、聂世清番外 世清,世清,举世皆浊我独清,她的父亲在她出世前便过世了。 名字是父亲取的,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平生最爱读老庄和楚辞。 家里已很拮据了,她又是个女孩,读书认字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五岁的时候娘将她卖进了宫里,然后娘便改嫁了。 也好,拖着她只是个累赘,短命老子都不在了,要她个女孩能支撑什么门户,有也当没有了。 她初来宫中,为这红墙青瓦所叹服,娘娘们用的皆是最好的丝绸,就连她们这些小宫女的身上都穿着寻常人一辈子都用不起的衣料。 真好呐。 她怀抱着憧憬,将过去种种皆忘了个干净。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有的只是她自己。 十三岁时容貌愈发秀丽,而姣好的面孔在这宫里是藏不住的。 那个又老又猥琐的太监看上了她,要将她偷偷弄出宫去,讨了做第三房的姨太太。 从前听人说,太监这种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太监,愈发的坏,不拿宫女们当人看。 太监们怎样讨老婆呢,没了子孙后代,亦能得一个苦命的女人为他效劳一生,不过是,无穷无尽的等待,漫长的岁月,熬一熬,熬到太监们入了土。 只要有权势,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 可是她不愿意,她那样好看,还那样年轻,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能耗在一个不人不鬼的老太监身上。 宫里人说的没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监。她拒绝了老太监,像是狠狠地对着权势抽了个巴掌,换来的只能是无止无尽的折磨。 皇宫这么大,死个把小宫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这样想着,太阳越发的毒辣,直直刺在她的眼睛中。 举目望日,不见长安。不知是谁说的,她是举目望日,看不见一丝希望。 那天她被老太监逮住了错处,想来亦是他预料好的,怎么会那么巧就让他给撞见了呢。 老太监指使手下的两个干儿子,一个摁住她,一个举着板子狠狠朝她撂下。 每打一下,她就咬着牙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人上人,没人能再欺负我。 “世清,你想明白了吗?”老太监拨弄着自己右手的长指甲,斜眼来问她。 像老太监这种品级的人自然不需要干体力活,平日只是发一句话便有一拨一拨的宫女太监们抢着效劳。 她把下嘴唇咬出了血,闷得满头大汗摇头道:“奴婢想得很明白,奴婢不愿。” 人生还那么长呢,怎么能在此结束。 ☆、祸起 “大人,郑小姐来了。”锦越去而复返,唐瑜听闻“郑小姐”,愣了一愣,问:“哪个郑小姐?” 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想,仍是想不起来。 锦越提醒道:“是郑太保家的千金,郑宝帆。” 唐瑜方才恍然大悟,倒是银羽出口问了一句:“大人与她很熟吗?” 自然不是了,唐瑜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远没到私下相约的地步。 不管怎样,既然人家来了府上,便不能撂之不管,只好搁了笔,走出书房道:“我且去见一见。” 夜沉如水,尽管是夏天里,晚上还是带些凉气的,尤其是唐府挨着河边。 唐瑜看着门口的两个人影,踌躇着开口问:“可是郑小姐?” 郑宝帆回过身,将头顶的风帽扯下,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泫然欲泣地看向唐瑜:“唐大人,求你救救我爹。” 唐瑜秀眉皱起,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郑宝帆“砰”得一声跪了下去,径直砸在石板地上,倒把唐瑜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宝帆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大的阵仗?郑大人怎么了?” 郑宝帆擦拭着眼泪,小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唐瑜吩咐锦越:“将门带上。” 锦越左顾右看,沿街望了好一会,才跟着唐瑜二人进了门。 郑宝帆形容匆匆,唐瑜将其安置在大堂,银羽奉茶上来。 “唐大人,我爹... ...我爹被下狱了!” 她眉心纠成一片,郑大人向来不问朝堂之事,那太保之名也不过占了个名声,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想要害他。 “郑妹妹,你且与我细细说。”唐瑜宽慰着她。 果然,郑宝帆止了眼泪,慢慢道来:“我爹这人,素来同别人没什么交情,我思来想去,能求助的只有大人您了。” 这一点,唐瑜倒是很清楚的,郑谦为人刚直,又不会说话,亦不拉帮结派,少不得要被朝堂众人所排斥,他的好友,多半于十几年前退出了朝堂,散在天涯,现如今就郑宝帆所知,也就只有唐英可以说是他的过命之交了。 “您可还记得我爹负责监造皇宫之事?” 唐瑜自然是清楚的,严格说来,郑谦还是她的顶头上司呢,只不过郑谦负责的是明面上的工作而唐瑜负责的则是暗地里的勾当。 “也不知是谁,举报我爹贪污银两,将修皇宫的钱中饱私囊。” 贪污本已是重罪,贪污修建皇宫的钱更是罪加一等。若是查实,重则杖毙,轻则流放。 唐瑜不得不严肃起来:“如今府上可是已派了人看管起来?” 郑宝帆点点头。 唐瑜心里一个“咯噔”,迫不及待问到:“那你是如何出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火光冲天,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破门而入,唐瑜一眼便认出,那即是京兆府尹手下人的制服。 锦越被那冲天火光亮着了眼睛,慌忙用手挡住。 京兆府尹拨开层层士兵走到唐瑜面前,道:“本官原道为何贪污的银两不在郑谦家中,原是藏在了你这里。” 唐瑜冷着脸道:“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你我同朝为官,你如此诽谤于我,我必告知陛下,治你个污蔑之罪。” 京兆府尹嗤了一声:“是或不是,很快便有分晓了。” 他手一扬,成群的卫兵从四面八方冲进来,锦越强忍着怒意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家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你们私闯官邸,要是搜不出个所以然,看我家大人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京兆尹只是冷笑,唐瑜却从这冷笑中体味出一丝不同寻常,遂抬手喝道:“锦越,噤声。” 京兆尹道:“还是唐大人识时务。” “看来宝帆妹妹是被人当枪使了。” 郑宝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怔着看着这一切,她一个深闺小姐,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44 怎会想那么多? “大人,有发现!” 不出唐瑜所料,那群人果然从唐府抬出了七八抬箱子,京兆府尹走上前去,打开那箱子,黄灿灿的金子跃然眼前。 “带走。” 她心中一片悲凉,临到要走了,却被人摆了这么一道。 郑宝帆扑上来喊道:“不关唐大人的事!” 唐瑜粲然一笑:“宝帆妹妹,你还看不出来吗,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于我。” 郑宝帆仿佛被人用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猝不及防。 “送郑小姐回府,没本官的命令,不可离府半步。” 唐瑜心中仍是充满疑惑,究竟是谁要陷害于她呢?若说有人要害郑谦,倒也无可厚非,郑谦久居朝堂,得罪了个把人也是常有之事,可她来京城还不足一年,平日里又深居简出,又不是锋芒毕露,哪里来的仇家呢? “唐大人,暂且委屈您了。” 京兆府尹的态度也很是奇怪,脑海里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唐瑜捂住快炸掉的脑袋。 一闭眼,便是那个人的眼睛。若是,他在,会不会...... 不可否认的是,若是顾怀兴在这里,定不会给别人机会陷害他。 可她那样对他,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护你周全 “老爷,阿瑜怎么出去这么久还不归来?” 阿瑜已打定主意回并州,莫不是中途变卦?唐英摇了摇头,不会的,他的女儿他最清楚。 阿瑜已是极厌倦这个是非地了,恨不得一刻也不在这里呆着。想到傍晚时阿瑜接了一个人的口信便皱着眉头离开,他一拍桌子,惊道:“坏了!” 风雨欲来的情境,他熟悉得很,只是有些生疏了,可是空气里明明白白洋溢着的阴谋的味道,再过上几世,他亦不会忘的。 ‘我只怕……” “老爷!夫人!不好了!”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锦越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迫切,待到他二人跟前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大人……大人叫京兆尹给抓走了!”京兆尹的人一来,唐瑜便使了个眼色让锦越回家去,好歹有个报信的人。 唐英仔细思索一番:“你速去告知顾大人。” 锦越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愣是挪不开脚步,硬着头皮道:“大人已经和他一刀了断了,那日大人话说得很,他怕是……恨透大人了。” 那个“恨透”,她说得极其模糊,但也知尴尬,唐英一时着急倒没想到这一遭,遂拍着额头说:“是我老糊涂了。” “不是还有你那旧友郑大人?”唐夫人从旁提醒。 锦越连忙摆手:“就是因为郑大人,咱们大人才被抓进去的。” “你仔细说说,那京兆尹用了什么名头将瑜儿抓走的?” 刚刚心急,也没问清楚这丫头事情的缘由,此刻定了下来,倒想起了。 锦越只记得是“贪污受贿”,具体的那京兆尹没怎么细说,于是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给唐英夫妇。 他夫妇二人听了之后沉默良久,末了,唐夫人心有戚戚道:“我听说,受贿贪污乃是大罪。” 的确,这种事,朝中做的人泰半,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其中盘根错节,皇帝一向是心里有数却不说破。 再说,郑谦他不清楚,毕竟这么些年没有联系,可瑜儿,他是懂得,他唐家乃是江南巨富,何以会贪那几个不义之财? “瑜儿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再不然便是被郑谦给连累了。”唐英抚着胡子道。 顾府 夜已是很深了,可今夜注定是无眠的,顾怀兴撂了笔,比起颜筋柳骨的严谨与豪迈,他更喜欢宋徽宗的瘦金体,潇洒恣然,可总是写不好。 “唐大人的瘦金体倒是描得不错。”名锋知他心中在想着一个人便索性起了个话头。 顾怀兴擦干刚刚净过的双手,外面月色很好,他仰头望着那月光,已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京城的月色了。 “郑大人这是被那家伙给连累了啊。” 多少人身在局中,哪怕是他,即便两眼分明,对于今日的结局也是始料未及。这盘棋已下得够久了。 “你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吗?飞鸟尽,良弓藏,如今也是时候了,他倒不愧是先皇的儿子,骨血里带的凉薄和自私,几辈子也洗不彻。” 他原以为,赵元晋要的不过是江山,没想到,他要的是他的一切。 他可以没有一切,可他不能将阿瑜拱手让人。 “我曾立过誓的,今生要护阿瑜一世周全,纵然她嫁得人不是我,那也绝不可能会是赵元晋。名锋,你知道该怎样做了。” 名锋看了看他,似有话要讲,可是顾怀兴以眼尾一扫,他终是止住了所有要到口边的言语。他明白,对于顾大人而言,那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命,他的光,他所追逐的一切。 “大人,保重。”他所能讲的,亦不过是一句真心实意的保重。 顾怀兴拍拍他的肩膀,眼神晦暗不明,一如前程多忧,不知相遇会在何时。他也有幸为一个人做一回冲冠一怒的君王,只为了那个鲁莽冲撞但不失勇敢的女孩。 他淡然一笑,孑然一身,孤胆英雄,有所畏惧。 “你亦是,无论成功与否,这世上都再不会有顾怀兴这个人了。” 名锋终于知道为何有的人站如松柏,动亦如松柏。一个人品格深藏在一个人的骨头里,不是摆一副松柏长青便能以假乱真的,有幸的是,这副松柏图未能辜负作画人的初衷,见证了一个如松柏一般的君子,是如何坚守他的初心的。 他身居高位,若不是掣肘于唐瑜,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或是顺势掌握朝局。换言之,赵元晋能有今日的作为亦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顾怀兴尽了为人师的本分,却不居功自傲,完成了先皇的托付,却终是养虎为患。 可那是赵氏的江山啊,为臣者,除了尽忠,还能做什么呢? 他冷冷一笑,夜晚的风凉,凉彻骨头,他衣衫单薄,未有一个小厮为其添衣。 可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唐瑜亦无法睡着,她透过牢房的窗子看着天空,漆黑的深蓝,心里却奇异的淡然,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不过是治罪。 再大的罪她亦犯了,还怕多这一条吗? 这么想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往先一直担惊受怕,真到了这么一天身在囹圄了,却坦然得很。 “哈哈。”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姑娘你笑什么?” 她眉心皱起,循声望去,原来是隔壁的一个老囚徒。他鹤发鸡皮,浑身脏乱不堪,头发也很久未洗的样子,看来已在此很多年了。 唐瑜拧着眉头问:“阁下何出此言?”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47 爹,欣喜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你许久未去看她了,这会子想起来,还不想着赏她些什么?”太后提醒道。 赵元晋忙点头:“赏,自然要赏的,便晋她为昭仪待生下皇儿之后再行加封。”正要走时,太后又拦住了他,训斥道:“莽撞!你这般大加感封赏可有顾忌兰妃和顾怀兴的脸面?” 赵元晋低头沉吟:“那便晋兰妃为贵妃。”后宫的关系与前朝息息相关,兰妃仅靠着顾怀兴的关系便使得皇帝无法不顾忌她。 但若说赵元晋对她毫无歉意,那也不对。 兰馨宫 “若不是我寻了太后,你索性今生都不认我这个亲妹,可对?” 他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得而荣宠,这其中的心酸艰苦又有谁知,可到了这个地步,还是难免同室操戈吗? “你既选择了向着他,便知有今日。”顾怀兴冷眼不看她,兰妃知道他这人向来冷血无情,仗着亲缘血脉试着挑战了他的底线,却不想一塌糊涂。 “顾怀兴!你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将我许给皇上?今日的一切皆是因果报应!你可还记得那时你说过的话?” 他说此生只有她一个姐妹,必护得她一世安稳无虞,许以荣华富贵。 兰妃摔了一个茶盏,似乎意难平,良久顾怀兴道:“可那时,你总是向着我。”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暗箭难防,哪里及得上亲骨肉之间的反目成仇。他们曾是彼此间最亲近的人。 “你还记得,那年上元节,你落了水,是我衣不解带照顾你?你又可曾记得,你不过只记得她!你我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终不及她的一条帕子!”兰妃鲜有的歇斯底里,阖宫里的奴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够了。”顾怀兴捏着拳头,缓缓道:“你不必提她。” “她已经死了,你何苦要守着一个死了的人,与皇上作对?” 是这样吗?皇帝自始至终最想对付的人难倒不是他吗?过怀兴冷冷笑了一声:“娘娘还请保重身子。” 方才摔杯子时,兰妃的手帕也落在了地上,顾怀兴捡起那帕子塞在兰妃手里,然后大步离开。 “娘娘。”身旁的宫女近前来,兰妃抬手阻止道:“本宫乏了。” 宫门在身后缓缓阖上,顾怀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晴空一片,难得的好天气,宫门口突然从树荫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低头行礼,道:“顾大人,可需要下官略尽绵力?” 他看着面前人的脸,微微启唇:“有。” 那笑容绽在脸上,颇有一股阴寒之意。 唐瑜得罪了皇帝被斩,只是按着往常贪污受贿该是抄家流放,可皇帝这一次仅仅是斩了唐瑜一人,这一点看起来很不合理。 不过皇帝么,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两日顾大人也消沉得很,很没有干劲,弹劾的事都落在了一些下臣身上,可那不过一些不痛不痒的毛毛雨,对于赵元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也很意外,为何顾怀兴一点动作也没有,难倒真是痴情入骨,一蹶不振?看来他倒是低估了唐瑜在顾怀兴心中的分量。 如此倒省了他的许多心思了。 唐英夫妇尚处在伤心中,人到中年,独生女儿骤然去世,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老爷,你说京城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从前我总不相信。”庭院中的牡丹花开了,五颜六色的,衬着满府的白花倒增添了一分活气,府上的仆人早已遣散出去了,如今伺候的只剩下锦越。 唐英闷声灌了一杯酒,锦越劝道:“老爷莫喝了,小姐知道了要伤心的。” “不孝女!”他“砰”得一声,将酒杯砸在地上,可到底是没喝了。他这个人,怕老婆,怕女儿,可那不是真的怕,而是真的爱。 唐英踉踉跄跄的,虽说尸骨没收殓到,衣冠冢却是要立的。锦越不放心唐英一个人,可唐夫人却道:“你让他一个人静静,从前,他拿阿瑜当眼珠子一般的疼爱,这会,最难受的还是他。” 那棺材停在堂中,唐英颤巍巍地走近,却再不敢上去了,外头的月亮光很盛,打在屋子里,棺材两旁的烛火不算亮堂。唐英再顾不得,一把伏在棺材上,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是一家之主,妻子面前不能露得半分,免得那好哭的妇人更加难受,可他老了,在无人之处要他怎么忍? “我的瑜儿,你这个不孝女,我们唐家的血脉就毁在你手里了!”他言语呜咽,似是隐忍多日的爆发。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是见不得他好哇! “我的瑜儿,你这样的狠心,怎么就撇下我和你娘去了呢?”他这一生,被冤枉,被诬陷,被唾弃,被背叛,从未有过,此刻的心痛。 ☆、第 42 章 聂世清不得太后垂青,分得的院子自然也是偏远些,因而赵元晋很是费了一番脚程,黄安说要为皇上找一顶步辇却被赵元进拒绝了:“皇宫就这么大,何必兴师动众,朕今日本来也无甚么事。” 皇上难得空闲,黄安也不敢扰了皇帝的清净,只默默跟随,再不敢说一句话。 忽然从后头跑来个行色匆匆的小内侍:“参见皇上。”那人正是兰妃宫里的,黄安懂事的一低头,只见皇帝朝小内侍招招手道:“上前回话。” 那内侍低声向赵元晋说了些话,只是距离隔得有些远且他的声音太轻,黄安不大听全,只隐约捉摸到一二字,大约是“闹得很凶,哭了起来之类的。” 他垂眸不去看,深宫中最是亚奥懂得察言观色,且要明白什么听得什么听不得。黄安是宫里的老人,这样的道理自然是懂得,可有些话不由自主地就飘进耳朵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聂世清居所仍是清荷宫,宫名未变,赵元晋感慨了一番,自打回宫之后已是很久未见聂世清了。其实即便是在别宫,自那番以后他也很少再见聂世清了。 赝品就是赝品。无论模子再像始终都不是正主。 他微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要辜负。 然而他赐予聂世清的荣华富贵,却是她一辈子也求不来的,从一开始这便不是一场真心相待,而只是另一种利益交换,他和聂世清,都很清楚。 赵元晋迈着步子走进清荷宫,许久未见,她倒是越发清瘦了。 聂世清正倚着栏杆撒一把鱼饲料在荷塘中,单看背影,瘦削而单薄,很是弱不禁风。 “咳咳。”她咳嗽咳一声,身后的宫女正要为她披上衣裳却被赵元晋截过,黄安挥手示意那宫女退下。 一时间阖宫的宫人们走了个干净,独剩赵元晋和聂世清。 “采月,我不用。”她大约不知道身后所来何人,只是眼巴巴盯着池塘里成群的鱼儿,侧影愣怔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48 。 可那搭在肩上的手却牢牢抓着她,聂世清回过头,失声叫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三分惊讶,七分惊喜,总之全然离不开一个惊字。 赵元晋替她拢了拢衣襟道:“入秋了,天气变化无常,你要注意添衣御寒,保重身体。”言语深情,似是情意千万均,可聂世清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那一个,爱屋及乌罢了。 “皇上有心了。”她抬头望他,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端的弱柳扶风的娇羞样子,直叫人色授魂与,倒也难怪那么多得而宫女,独她聂世清脱颖而出,鱼跃龙门。 男人爱的不过一个色字,她利用的,也无非一个色相。她亦不曾欠谁什么。 这样想着,聂世清挺了挺腰杆子,肚子稍稍凸显出来,赵元晋望向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满含柔情地问她:“几个月了?” 她低头似是娇羞:“医官说是一个月了,还小,最是受不得磕碰的时候。” 一个月的胚胎,赵元晋略有些失神,那熟悉的侧脸,越发得像唐瑜了,若这是他与唐瑜的骨肉呢,该是怎样的俊朗非凡,天资聪颖? 他面露喜悦,冲她轻柔道:“你万事小心,朕会常来看你的。” 自唐瑜在她身边后,他越发不能和其他女人周旋了,他的心中,而今满是那个人的影子,很快那个人也即将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这该是怎样的幸福啊。 ☆、第 43 章 密室里暗无天日的日子倒也并不是那么难过,反而昏昏沉沉的,察觉不到今夕何夕,唐瑜只感觉到大概是过了很久,赵元晋才又来探望她。 他脸上的喜悦藏得很好,却又忍不住隐隐透出来,想来应是有什么喜事。 左不过那么两件。她心想,可到底也与她无关了。 “赵......赵元晋,你能不能放了郑大人?”虽然不是她本意,可事情终归是因她而起。 赵元晋心情很好,也不去计较她直呼他名讳的事,反而微笑着与她说:“朕要的是你,关他做什么,郑大人怎么说也是我朝的老臣了,朕怎么会犯那等错,你说是不是?” 好似在话些十分寻常的事,可唐瑜面对他时依旧是胆战心惊,只怕他说出些不应当的话来。 “阿瑜,你......你不要再妄想离开了,朕已让司礼局拟好了日子,你很快便是朕的皇后了。” 她眉头紧皱,倏忽抬头望他,只当他是口不择言,瞎说八道:“你究竟想怎样?”她实在拿不准赵元晋的心思,他仿佛是个疯子,妄想将天下所有事都攥在自己的手里。 “带她去承欢殿。”那时皇后的寝殿,亦是她亲眼督建的,可她从未想过要亲自住进去。 皇宫是金碧辉煌的,是美丽的,可也是灰暗的,那并不适合她。何况,她有了牵挂的人。 “她若不肯去,便将唐老爷请来。”唐瑜眯着眼睛,不敢触他的话头,生怕他发狂似的祸及自己的爹娘,赵元晋,从一开始就是个疯子,她早该看出来的。 他吩咐完,大约还有些事要做便离开了,只有一个面生的宫女。 唐瑜冷眼瞧着那宫女,只见那宫女朝外望了望,道:“唐姑娘,请随我来。” 赵元晋没有皇后,后宫的嫔妃也是少的可怜,再加上宫女有意走幽静的小路,因而这一路都未曾遇上什么人。 承欢殿 比之兰妃和聂世清的寝殿还要富丽堂皇,雕栏玉砌,飞檐高高翘起,四个檐角都挂上了一串铜铃铛,风吹起时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煞是好听。 她身后还跟着些人,俱是受赵元晋指派,皆守在门口。 她进了屋,径直坐了下来,赵元晋派来的宫女便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究竟不是密室中,日子舒坦了许多,只是时时刻刻要受人监视,唐瑜尝试了许多种办法,可最后都被识破。 那看守的宫女实在可恶,寸步不离,就连睡觉也睡在她榻前。 更别说每日来扫洒送餐的宫女了,每日都换着不同的人,她一句话也搭不上,赵元晋这是铁了心地防着她。 好在赵元晋也没来找过不自在,可一旦大婚礼成便是木已成舟,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倘若自尽必会连累爹娘,赵元晋是算准了她的软肋。 那日与爹把酒言欢,分明看见了他鬓边的白发,想必爹娘只当自己已死了,该是怎样的伤心。她恨自己,倘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任性扎进这官场中,怎会有今日之祸。 思绪一再飘远,夜幕不知不觉已深了,宫女替她点了宫灯,门口敞亮得很,唐瑜伏在灯下读一卷经书,一对宫女鱼贯而入,手上各托着一盘东西,花花绿绿,扰人眼得很。 “这是做什么?”她厉声责问。 大宫女低头回她:“明日姑娘便要和皇上大婚了,奴婢们是来恭喜姑娘的。”说着便将手上的托盘一一放下。 一个宫女上前来要为她宽衣,唐瑜反手将她推开,孰料这一推并未推动,那宫女不做痕迹地垂头埋在唐瑜背后低声道:“怀瑾握瑜。” 唐瑜不再挣扎。怀瑾,正是顾怀兴的字,怀瑾握瑜,亦是他曾说过的。 眼泪差点划下来,连日来的忍耐幸酸仿佛找到了什么出口,想要喷薄而出。 但她尚且还需忍耐。 她收了表情,一言不发,冷眼看着那些宫女替她穿上礼服,戴上冠冕,直到铜镜中出现了一个眉眼凌厉,明艳夺魂的宫装美人来。 “姑娘真是好看,乍一看还以为是......”那宫女连忙收了嘴,只怕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和聂娘娘有些神似。 不过不是她肖似聂世清,而是聂世清像她。 唐瑜的气质太独特了,独特到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比拟,这或许便是赵元晋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原因吧。 那些宫女的眼中充满了艳羡,倘若在此地是聂世清,一定会沾沾自喜,得意非凡。可偏偏是唐瑜在这。 一夜过的很快。 她睁眼醒来时便被那些宫女按在镜子前大肆装扮,到了礼乐钟声响起时,宫女们全部排在门口,屋里只剩下她和赵元晋安排的那个宫女。 “我饿了,去给我找些吃的。” 大婚即将开始,正是紧迫之时,宫女忙道:“娘娘,这会子进食怕是不好,别误了吉时。” 唐瑜眉眼倒竖,怒道:“你还知道我是要成为你主子的人?” 宫女听了这话再不敢怠慢,忙出去吩咐门口的宫女去膳房拿些吃食。 可刚到门口,便听见门口的宫女大喊道:“姑姑,承欢殿着火了!”她回身一看,屋里火苗迅速窜上来,很快便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了。 她惊道:“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话音刚落,屋顶的大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遥舟无据 分卷阅读49 梁“哐”得砸下来,扑得众人一脸灰,承欢殿的火势越来越大,从头到尾唐瑜都没有出来过。 众人面如死灰。 是年,皇帝大婚之日承欢殿突起火势,火势异常迅猛,皇后薨于承欢殿,有尸身为证。 同年,江王造反,割据青州一带,皇帝派顾怀兴前去镇压,无果,后因病伤逝。 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江南佳木葱茏,风景独好。 顾氏玉器店 “爹,爹,你瞧,娘带这个多好看!”说话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睫毛浓密,粉面红腮,看上去十分讨人欢喜,只不过长得太精致了,倒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位小公子还是位小姑娘。 小娃娃扑在一个青衫男子怀中,那男子一把将其举起架在脖子上,眉眼含笑,一脸宠溺地看着对面的美貌妇人道:“你瞧瞧,大小子可是将你的坏处学了个十成十,这么小就开始算计自家亲爹。” 美貌妇人啐了他一口,嗔道:“你这是什么话,感情你的东西不是我的了?再说了大小子可是一心为他娘着想,我看孝顺的很,某些人怕不是在妒忌?” 小娃娃亦附和道:“娘亲说的是,爹爹就是在妒忌。”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想他顾怀兴堂堂状元郎,竟叫这对母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叫他往东,他便不敢往西啊! 唐瑜神神秘秘地问他:“那年,还有一件事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便是江王造反那件事了,唐瑜怎么想都觉得蹊跷,这也太凑巧些了吧? “想知道?”顾怀兴笑了一笑,将小娃娃架在肩上向前走了一段路,回头道:“晚上告诉你。” 那日上元节,东风夜放花千树,究竟是谁乱了谁的心呢? 遇上你,或许是我最大的幸运。 分卷阅读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