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不太坏》 分卷阅读1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 《这个皇帝不太坏》作者:青鸟的麦穗 文案 作为一个温柔的皇三代 宋炔看起来很好拿捏 但也许是扮猪吃老虎 谁知道呢? 魅力温柔帝王攻or深情忠犬宰相受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平步青云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炔陶疏桐 ┃ 配角:梅楠崔衡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夕阳西下,少年牵着一匹黄马,站在了小院门前。 门敞着,有个瘦削的人背对着门,手里拿本书,整个人沉浸其中,在夕阳的余光里,好似一幅剪影。 少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良久,才举起手在门框上敲了三下,那人回过头,直直地看过来,好像不明白天地间怎么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一样,愣愣地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什么来。 少年突然间哑然失笑:“ 兄台莫不是把小弟当成狐仙鬼怪了吧?”径自撒了僵绳,也不怕马走丢,背着手潇洒地垮进门来。 “ 天色近晚,误入青山深处,冒昧打扰了。”少年清亮墨黑的双眸看着他,透着一股淡淡的无奈。 “寒舍简陋,委屈贵客了.”他回过神来,忙伸手请少年入内。 少年走进屋内,方明白“寒舍简陋”真不是客套话,确实简陋,甚至有点寒酸了。 两把小凳,一张小桌,一个茶壶,四个茶杯,一张床,床头一个柜子,再无他物。 看着主人忙着为自己沏茶,少年又道 :“小弟宋佑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陶疏桐”,言简意赅,言罢又出去了大约一刻钟,回来时一手端着一个碗,里面是两个黑里透着黄的两个饼子,一手端着一个碟子,里面大约是一些腌制的青豆,慢慢走到少年跟前,面上很不好意思,好像觉得拿这么粗糙的食物招待这个少年简直是怠慢之极。 少年不以为意,看起来确实饿极了,拿起饼子就着青豆便吃起来,姿态优雅,面带微笑,即便吃个饼子也透着一股贵气的风韵。吃完后掏出一方月白色的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嘴巴,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屋的主人,才发现人家一直站着看自己吃东西,忙道:“陶兄,请坐。” 陶疏桐坐下,看着少年,轻轻问道:“宋贤弟为何孤身一人来此荒凉之地? “噢,师傅要我游历天下,说是让看看书上的山如何地壁立千刃,河是如何地九曲入海,庙是如何地香火鼎盛,稻粟是如何地香飘丰年,我出来已有半年有余,受益多多呀。”少年嗓音清脆,双眸明亮,让人错觉好像是辰时朝阳落在了昏暗的屋子里。 陶疏桐突然想到自己的十五六岁时,也是瘦马天涯,初次纵横山水的心旷神怡恰如此时此刻少年的心境。 “咦,陶兄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少年站起来,看了看屋内,发现床头柜子上整整齐齐地码了很多书,走过去伸手拿起一本,发现是《左氏春秋》,翻开后不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惊呼,只见每一页上密密地标注了一些手写小隶,细看是读者对人物或事件或观点的见解,其中不乏不同于作者的甚至完全相左的意见。不由自主地翻下去,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不觉把手中的一本翻完,种种注解竟是有趣新颖,闻所未闻,忽地一盏油灯凑过来,天已是慢慢暗下来。 “宋贤弟喜欢此书?” “唔,喜欢的非此书,是书之注解”宋佑北边看边答道 。 半晌听不见回音,抬头一看,见陶疏桐就那么一直立在桌子另一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宋佑北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瘦削的身板,瘦削的脸,一身半新不旧的淡青袍子,非常整洁,年龄大约二十一二岁,但一双眼却好像阅尽天下繁华的智者,深沉专注而又坚毅,好像前几日看的洞庭湖水,望不尽最深处。 见少年打量自己,陶疏桐忙道 :“我自十二岁始跟随师傅在此山中修习,师傅近几年云游四方,故我一直一人在此。” “原来这样啊,我观陶兄也是有才之人,为什么不出仕呢?” “师傅说时机未到。” “啊,陶兄师傅听起来也是高人呀”。 宋佑北轻笑道,陶疏桐也笑了笑,又出去了一会,端来了一盆热水,让少年洗脚,自己有点脸红道 :“寒舍太过简陋,还麻烦贤弟委屈一晚”,用手指了指那只有一床簿被的床。 “无防,是小弟叨扰了。” 看少年洗完脚 ,陶疏桐端了水出去了。 少年扯开被子,走了一天确实累了,头一粘枕头就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临闭眼时突然想起陶疏桐出去倒水后再也没回来,忙一骨碌爬起身,推开窗户向外看去,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院子梧桐树下一动不动,好像老僧入定一样。 “陶兄,夜色已深,早点歇息吧。” “好。”身子却还是一动不动。 宋佑北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此乃“寒舍”,只有一张床,陶疏桐读书人面子簿,不好意思跟客人挤,宁肯站在树下入定一夜。 看着那笔直的身影,宋佑北不禁笑了,朗声道 :“陶兄,小弟本就多有叨扰,如不嫌弃,还请兄与小弟抵足而眠,可好?” 身影想了片刻,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侧身躺在床沿上,留了大半张床给少年。 少年太累了,上床后立马睡过去了,再次醒来已是清晨,闻到院子里一股粥香,便起来踱步到院子,看到陶疏桐在草棚搭的小厨房里做饭,动作熟练,看样子也是打小便自力更生的主。 宋佑北抬眼望去,才发现小院位置极佳,三面环山,院前从竹叠翠,不远处有一小片菜田,收拾得整整齐齐,郁郁葱葱,就好像陶疏桐这个人一样干净利落。 粥很好喝,里边有细细的嫩菜丝,簿簿的腊肉片,几种叫不出名的豆子,滑滑的白米,尝出来是用心了。 吃完早饭,宋佑北又掏出那方月白色的手帕擦了擦嘴,朝陶疏桐供手道 :“多谢陶兄收留,山高水长,咱们有缘还会再见。” “是在下的荣幸,”陶疏桐亦拱手道 。 走到门口,宋佑北突然停下,从腰上解下一块淡青色的玉佩,回身递到陶疏桐手里,双眸明亮地看着他,轻轻说:“陶兄哪天时机到了,到京城时可持此玉到清柳胡同安府找我。”说完就快步走出门去,那黄马正在不远处吃着青草,抬头看到主人出来,小碎步前来,少年翻身跨马,动作利落,如乳燕投林,行云流水,洒脱至极。 陶疏桐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那块青色玉佩,一直望着少年远去。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 陶疏桐继续种他自己的菜,读他自己的书,练他自己的小隶,书他自己心中的山河,那件淡青色的袍子洗得发白的时候,师傅回来了。 师傅是个奇人,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九年前他在江南的小镇上见到的时候,孤身一人,师傅看了看他手上拿着给继父打的酒,又看了眼他怀里揣的书,说:“你不属于这里,跟我走吧。” 他回家给母亲磕了三个头,看着泪水满面的脸庞,他平静地说:“我本姓陶,母亲,等我回来接你,让您老人家安享晚年。”然后就跟着师傅来到了天青山。 前六年,师傅教他怎样读书,是的,他很聪明并博闻强记,在此之前,他看的书很多,多的自己觉得能考中状元,但仅仅是看过记过背过而已,他能很快写一篇文章并旁征博引,漂亮华丽,但缺少自己的主见和一针见血的见解,他依照师傅的方法,重新读了一遍,并试着思考并写下自己的观点,不明白之处就向师傅讨教,渐渐地师傅的目光多了层欣赏之意,他倍受激励,又读了些军事方面的书,在与师傅交流时,他大吃一惊,按师傅的谈吐见解,他忽然觉得师傅如果不是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他竟觉得师傅是一个不世出的名将。 师傅对他的要求很少,只有一条:静心读书,切忌浮华。九年,他的目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沉,那黑黑的眸子里装着他的聪明才华,他的渊博学识,他的家国天下。 “准备一下,你明天就下山,去京城,时机到了。” “师傅?”陶疏桐有点惊讶。 “太子登基,是个仁义之人,是你值得穷尽毕生心血辅佐之人。” “是,师傅。” 院子里的梧桐树开着紫色的花,散发着浪漫的甜香,他站在窗前,想着需要带些什么,书都记在脑子里了,就不带了吧,他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把一块淡青色的玉佩放在中间,回身又把那本《左氏春秋》放了进去。 骑着师傅送的跟自己一样瘦的一匹老白马,怀里揣着二十两碎银子并五十个铜板,他风餐露宿,六天后出现在上京繁华的街头。 直到住进最热闹的旅店,看到来来往往的与自己一样年轻的面庞,他才明白,年轻的皇帝为选拔出新朝急需要的大量人才,特开恩科,向天下仕子招贤。 他很快与同住一店的仕子混了个面熟,用谦逊有礼的举止,进退有据的言行获得了新友们的认可。迅速从新朋友口中了解了要做的事和大概的流程。每个仕子要写一篇分析当下时政的文章,为难的是,要有引荐人,就是要有一个在朝为官的人把你的文章前面写上某某荐等字样,这其实是本朝附庸风雅的多此一举,但文取天下,本就是风雅之事,本朝又是风雅之朝,这一事竞成了仕子们良好的出身和丰富的人脉资源的名利场。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了历史同人文,孙权陆逊的,有喜欢的小天使可以看一看。 第2章 是他? 陶疏桐就着客舍明亮的灯光,端正万方地思考了二个时辰,又用他那手漂亮的小隶写了一个时辰,终于写好了一篇自已认为最好的一篇投名状。然后从包袱里取出那块淡青色的玉佩,小心地放在了贴身的衣兜里。一晚无梦。 第二天,他穿上那身比较新一点的淡青色袍子,步行着朝青柳胡同走去,一个时辰后,他站在了安府的门前,静静地盯着那两扇气派的大门一刻钟,终于上前,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了三下,门开了,一个新衣新帽的小厮走出来,打量了一下那一身自己都没怎么瞧得眼的半新的淡青色袍子,头不自觉仰了仰,问: “找谁呀?” 陶疏桐也不多说,取出那块淡青色玉佩,双手捧着递向小厮,“烦请小哥通报安大人”。 小厮看了他一眼,接过玉佩,转身慢悠悠地晃进了大门。 半刻钟不到,小厮又出来了,风风火火地,前面一个身穿红绸官袍的大人也是快步如风,走到大门口,双手捧着那块淡青色的玉佩,神色恭谨,四下望了望,见只有一个瘦书生站在那里,脸上滑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冲陶疏桐拱了拱手,问 :“这玉佩可是小友呈上?” “小生陶疏桐,拜见安大人。”揖手还礼,并未抬头。 “快快有请”,红衣大人脸上带让小后生如沐春风的微笑,亲和地发出邀请。 穿过安府那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绕过三座气势磅礴的假山,终于来到了大人的书房。 刚一落座,新衣小厮的茶便端来了,脸上绽放着跟漂亮茶汤一样漂亮的笑容。 “不知这赠小友玉佩是何人呀”,安大人双手递还玉佩,微笑问道 。 “是小生的一个朋友,分别时嘱托在下来京时到这找他”,陶疏桐不动声色,心下却忖道 ,难道这不是少年的家? 安大人盯着陶疏桐片刻,道 :“这是我外甥的玉佩,即是他的朋友 ,还请在鄙府住下,望北出远门了,还请在此静等些时日”。 ”谢大人好意,小生来京城是为参加恩科考试,因在京中无亲友,才冒昧来贵府请大人作学生的引荐人,万望大人垂怜。”再次起身行礼。 “ 原来如此,小友放心,你把卷子给我,我署名后今天就带到礼部”。安大人很爽快地应下来。 “谢安大人”。陶疏桐从袖子里抽出卷子,双手递过。便再次谢恩告辞而出。 回到旅店,只需等待消息的时光闲适自在,陶疏桐便来到一楼大厅,坐在仕子们中间喝了个闲茶,这一喝不要紧,肚子里倒满了口味不怎么漂亮的茶汤,脑子里也塞满了听来的不怎么漂亮的各种八卦。 当今天子的形象,怎么听着与师傅口中能成为千古明君的距离差了没有十万也有八千里,好色、犹喜美人,听说独宠国色天香的王美人,冷落姿色普通的名门皇后。耳朵根子软,朝臣中信任谁就听谁的建议,各方面都不是很优秀,说难听点就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皇帝,当然,也有优点,就是太后的托孤之言,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本性良善,卿等可托付身家性命。听说十几年来连身边的宫女都没罚过,对后宫妃子更是怜香惜玉得很。 轻微叹了口气,喝完最后一口茶,陶疏桐回到房间继续练习自己的小隶去了。 礼部最近忙得很,本朝最有实权的几位都在这里了,太师谢铭,太傅韩轩,丞相吕少英,御史中丞卫仲远,六部尚书,正从几百名仕子中选出了六十四份有才或者有可造之才的卷子,确定后呈给皇帝殿前面考选用,不一会听到黄门官唱皇上驾到,众人忙跪好接驾。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 年轻的天子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众爱卿快平身吧,选好的卷子在哪,让朕瞧瞧。” 吕少英抱着六十四份卷子放到天子面前,皇帝神情轻松,拿起一份便看起来,他看的很快,可以说一目十行,不时对着一两份卷子连连点头,发出爽快愉悦的笑声,看到第四十份的时候,速度慢下来,细细地看了两遍,最后停在那个名字上又看了一会,合上,又拿出下一份,也是看了二遍,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言难尽,五花八们的很,等全部看完,起身直直地走出去,边走边吩咐道 :“明天乾元殿内,对六十四位仕子殿前答对。” 待皇帝走远,吕少英拿起皇帝看了两遍的卷子看了看名字,一个是陶疏桐,一个苏幕白。 陶疏桐,皇帝边走边想着这个名字,又想起了那整整齐齐的菜园和那个整整齐齐的人,还有那碗暖暖的粥。 庆历元年的春天,在温柔的微风中,大楚皇朝最浓墨重彩的一场考核登场了。 陶疏桐走在六十四人中,低头走进乾元殿,皇帝和众重臣皆已就座,看众仕子进来,吕少英起身走到众人前列,引导众人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高呼陛下万岁,大楚江山永固。 “众卿平身”,高台上天子声音清越。 众仕子分列坐好,抬头望向高台 今天皇帝着礼服,庄重的朝服压制了年轻的灵动俊秀,高座上皇帝显得尊贵又高远。 也许察觉到众仕子的拘促,年轻的天子轻笑了一声,抽出一份卷子,递给吕少英,“爱卿,先念这份”。 吕少英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随即大声地念出来: 当今盛世非盛世,伪盛世也,一听开头,众仕子皆头皮一炸,心里暗道 ,这是哪个二货不怕死地如此口出狂言,小心瞅了眼高位,人家皇帝气定神闲,吕丞相也是声情并茂,只得按下心来继续听下去。接下来更是把皇朝贬得一无是处,总之一名话,高官无才,占高位不干人事;皇亲国戚无德,占地占人欺侮百姓;皇帝本人更是被骂得狗血喷头,好色软弱,不思进取,沉溺妇人裙下,集国之力供后宫美人一笑,最后无不嘲讽地下结论说,看皇帝陛下是个亡国之君的可造之才呀。 众仕子满腔的热血从热变凉,从凉变冷,从冷变寒,在结冰之前终于听到了最后那个名字:‘苏幕白’ 一身影起身,迈向中央,从容跪下,:“淮阴仕子苏幕白,见过陛下。” 人如其名,如皎皎明月,光彩照人,回想那些刻薄激烈的言辞,任谁也想像不出会出自那清风明月般的人物口中。 “平身吧,上前回话。”皇帝语气如常,无丝毫不悦之意 “是,谢陛下” “ 虽言辞过激了点,但所言大体不差,即便言过其实,朕也当警醒之言了。“转头看了眼卫仲远,道 :“卫爱卿,就让他跟你去御史台吧” “谨遵陛下圣命”卫仲远起身领旨。 皇帝又一一安排了另外五十六人,皆是外放至县,做县丞,主簿等从七品的差事。 最后还有三张卷子,并列放在皇帝面前,皇帝示意吕少英从左向右一一呈读。 第一份用词华丽,引经据典,笔有锋芒却让人感到直抒胸臆,畅快淋漓,梅楠的。 第二份用词清淡,如河水涓涓,落笔温情却整篇结构严谨,前后呼应,布局非常大气,崔衡的。 第三份用词考究,如天地绵绵的雨丝,滋润着天地万物,无一滴多余,无一词无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当前时政的众人皆见或装作不见的弊端,难能可贵的是,对应着给出实用的建议,陶疏桐的。 三位仕子起身答问,并排站在大殿中央,或华丽,或清贵,或沉稳,六双年轻的眸子带着被欣赏的喜悦和微微的骄傲看过来的时候,六部的几位尚书老人家差点被晃瞎了眼。 “ 三位仕子满腹才华,有兴邦之志,有治邦之能,朕甚喜,有什么想效力的地方,可直抒胸臆。”皇帝面带微笑,身体前倾。 梅楠:学生想去礼部 崔衡:学生想去工部 陶疏桐:学生但凭陛下差遣。 高位上皇帝又是轻笑了一声,声音愉悦:“准梅楠崔衡所请,吕爱卿,陶疏桐你来安排。” 面向众位仕子,皇帝又道 ,“今日清风和日,群贤聚至,晚上朕在太和湖边设宴,咱们君臣饮酒同乐,为远赴外地上任的诸君送行” “谢陛下,”众人跪送皇帝离开。 春风习习杨柳依依的太和湖边,气氛也是如沐春风,皇帝面带微笑,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手拿一柄泼墨山水折扇,就像京城一个普通的公子哥,一点架子也没有,无论哪位仕子上前搭话,都愉快地回答,遇到谈兴高的时候,还会发出爽朗的大笑,那如山的剑眉,那星辰散落的黑眸,那薄薄的禁欲又性感的嘴唇,让人恍然觉得地上的这个月比天上那个明晃晃的大圆盘还要明亮。 梅楠和崔衡都曾是皇帝作太子时的伴读,他们跟天子就像朋友一样开着贵族公子会心一笑的高雅玩笑,头碰头地一起欣赏点评皇帝手中折扇上的画,手法自然地从天子手中抢过折扇,理直气壮地要作封赏,皇帝宠溺地拍梅楠的头,并大笑着说赏。 陶疏桐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自卑,他在天青山的时候,怀里揣着少年给的那块淡青色玉佩,觉得离他很近,他欣赏自己的注解,享受自己笨拙的照顾,那是他九年来唯一的友情,当他打马跨过六天的山水来到这里,离得是那么近,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但他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打马六天的山水? 陶疏桐低着头,胸前的玉佩变得越来越凉,他在想着要不要把它还给它的主人时,一双绣着淡金色龙纹的脚站在了他面前,他听到了一声低笑,并用调侃的语调说了一句:“陶兄的时机可终于到了吗,整整三年零二十八天呐。” 抬起僵硬的胳膊,陶疏桐拱手道 :“见过陛下”。皇帝双手抚上他的胳膊,压下去,又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来到稍远的一棵柳树下,才道 :“卿乃大才,能来到朕的身边,朕心悦之,必当国士视,朕必不负卿。” 九年来不曾有的激动涌上胸口,那块淡青色的玉佩越来越热,在把他的心脏烫熟之前,他拽出了它,双手举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接过那块玉佩,还带着温暖的体温,他静静地看了一会,没吱声。 陶疏桐突然觉得后悔排山倒海般涌来,他真想像梅楠那样,夺过来并理直气壮地说陛下赏给臣吧。但他说不出来,只抬眼直直地看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 着皇帝 ,深沉平静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他自己不会看见的期望,皇帝看到了,裂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赏卿了” 直到躺在客舍的床上,陶疏桐才静下心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少年是当今天子,他还记得自己,他更加欣赏自己,这是为人臣不可多得的荣耀,也是以后浸淫官场难能可贵的资源,看今天大殿上年轻皇帝的人员安排,人尽其用,如下棋高手,每个棋子物尽其用,真如别人所说的,当今天子什么也不会,只会做皇帝。这,足够了。 最终,陶疏桐被安排进了枢密院,做从五品的议事郎。官职不大,但皇朝的军事呈报,将官密报,粮草调度等烦杂事务都经他手,分类整理后呈报上司。 最后一个离开枢密院,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人,看到了他,施施然走过来,拱手道 :“杂家黄怡,奉陛下命在此等候陶大人”陶疏桐急忙还礼道声不敢。 黄怡脸长,面白无须,细细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你时,活像一只老狐狸。 半个时辰后,陶疏桐和黄怡打马来到了一座小院前,小院不大,只有一进,天井很小,只一排房子,一大厅带左右两间内室,左右还有独立两间客房,共一厅四间,房后是一个小花园,虽小却也是假山小湖一应俱全,然后,他看到了一棵梧桐树,一棵只有手臂粗的二三年的梧桐树。 “这个院子是陛下原先赐给他的奶娘的,后来老太太去云州女儿家享福去了,便闲置了好几年,上个月来消息说老人家去了,想到大人在京城无地可住,陛下便安排杂家带陶大人先行住下,等有合适的宅子再赐给大人。 陶疏桐垂首,向北叩谢天恩。 黄怡办事利落,交待好后就告辞回宫了 看着这个整整齐齐,利利落落的小院,一股温暖缓缓包围过来,陶疏桐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第3章 我做你的靠山 陶疏桐生活过得很有规律,每天骑着他的老白马去枢密院,忙完公务后打马回家,自己做饭,看书,练习他的小隶。三个月后,他对皇朝各地的军事要塞,将领士官及战时运作机制已经非常了解了,此后,每天晚上他不再看书,而是用他那一手漂亮的小隶开始写一份长长的奏章。 十五天后,这份长长的奏章出现在天子的南书房里,皇帝坐在龙案前,神态严肃,眉头轻皱,细细地读了好几遍,沉声道,“传陶疏桐南书房见驾”。 陶疏桐穿着崭新的淡蓝色从五品的官衣,跪在南书房内对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这是臣子第一次谨见天子时的礼仪。 “陶爱卿平身,快请座”皇帝起身扶起陶疏桐,两人分别坐在一条立几两侧,黄怡端上茶来,拱身退出。 “爱卿呀,你的折子朕看了,看完恍觉全身发冷,惶惶然也,我大楚军队竟至如此吗?” “陛下,自神佑八年起,我朝与西北后燕大小战事三十二起,无一胜迹,想我朝八千万人口,军簿在册兵丁一千六百万,财税收入之四十用于供养军队,却为何对总人口区区三百万的后燕屡战屡败,束手无策?原因无出其他,一我朝军队虽号称一千六百万,王候将相后代子孙府军领虚职者去之十之有二,剩者八中有六为战时临招兵丁,战斗力几可忽略不计,有二为战斗兵源,却经年缺乏操练,各州区将领固定,无名将统帅,更莫谈军气,反观后燕,地处苦寒,莫谈财富,饥饱难达,三百万人口几乎全民皆兵,更有骁勇战将无数,对我大楚财富虎视耽耽,虽无军气,但狼子野心却也是势不可挡。” “朕当如何”皇帝以手支额,看向他道。 “陛下,我朝急需要一场胜利,只有在得胜的情况下,种种改革才能顺利进行” “卿可为朕去西北主持大局?” “得陛下如此信任,臣本甚感荣兴,但臣的职务和资历恐难服众。” “无防,朕来安排。” 随后的几天,陶疏桐一直陪王伴驾,与皇帝形影不离。他们一起去达官显贵云集的明贤居吃了个饭,皇帝笑语晏晏地不断地为陶疏桐夹菜;他们在夕阳西下时,一起打马悠闲地在上京十里柳堤赏花,温润的皇帝还时不时轻轻地帮陶疏桐抚去肩上落叶;不出三五天,陶疏桐成了皇帝陛下面前大红人的消息便在上京强劲的八卦风中,传遍了皇朝的角角落落。 事件的当事人正坐在南书房悠闲地喝茶,两人商量着变革的一些细节,一小内侍进来请道 “美人娘娘来探望陛下,正在门外候旨”。 “传” 陶疏桐垂首,面色平静无波。 一红衣美人走了进来,手里小心地端着一白瓷小盅,“陛下,这是臣妾细火慢慢煨了半日的珍珠莲子羹,快趁热尝尝”芍药花鲜艳的面庞满是期待。 “哎,晖晖有心了,怎么只有一盅?”皇帝眼风扫过陶疏桐,端起轻嘬了一小口,伸手递给陶疏桐,“陶卿,赏你了”。 谢过,陶疏桐接过白盅,专注而认真地喝起来,好像在喝仙人汤般陶醉,喝完,一抬头看到美人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他,呆了呆,明白过来喝了人家对皇帝的心意了,忙拱手道“臣谢娘娘的汤”。 不到半日,宫里就传遍了,大红人陶疏桐的恩宠超过了艳冠后宫的王美人。 南书房内,陶疏桐拱手对皇帝道,“臣多谢陛下连日来的用心良苦,臣出于白门,无显赫门递背后支撑,让陛下为臣筹谋,臣备感不安。 ”无防,朕就是卿的靠山”天子看向他,目光坚定温暖。 当今天子宋炔生下来就是太子,皇宫中除了三个年长的姐姐,就他一个男孩,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点也不为过,他没经历过兄弟间的储位之争,在几位德高望重的师傅教导下,和风细雨地长到了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很小的事,但对温柔纯净的太子来说,可谓九天惊雷了。那年冬天的十一月初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后宫的安修容病故了,太子照常下学后去探望母后,刚出育英殿不久,便被一个宫女有意地引到了安英殿。顺着宫女的指引,他来到了一间房内,看到榻上整整齐齐摆了六十双新鞋子,做工精致 ,那淡金色的龙纹行云流水,跟自己脚上从小到大穿过的鞋子一模一样,自己的鞋子都是母后送给自己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转向宫女,用眼神询问,宫女向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温柔似水的宫女,无可求药地爱上了温文尔雅的皇帝,而皇帝死心踏地地爱着一个如火如花的女子,并立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 她为后,但皇后无法生育,看中了她的善良和知进退,借了她的肚子生下了太子,宫女没有任何怨念,她甚至感念皇后,让自己那绵绵的爱慕有了结果,她从未想过认回儿子,她看着儿子万千尊荣,看着儿子与皇后母子情深,她高兴,她满足,她把对儿子的所有的爱一针一线地缝到了每双鞋子里,她捧着鞋子,进献给皇后,说是自己孝敬给太子殿下的,皇后盯着她,叹口气,收下了。她的爱就像那翠绿的竹子,无关春秋冬夏,永远用一抹绿色表达着那不求回报忠诚的爱。 太子是聪明的,他听懂了这个故事,也明白了自己一直的困惑,自己的性子跟母后一点也不像,母后的强,母后的烈,母后听政时的铁腕手段,自己天生不会,也学不会。 他双手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为自己与生母的咫尺天涯,为生母那落花流水的一生,他哭了一个下午,宫女捧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枚淡青色的玉佩,“这是娘娘的祖传之物,娘娘临走前嘱咐奴婢找个合适机会交给殿下。”他收下玉佩,放在了贴身的衣兜里。 第二天,太子便病倒了,昔日的阳光少年变得越来越忧郁,时任太傅的吕少英建议他微服出游天下,换个环境,他恳请母后后,在外漫无目的地游历了一年,直到父皇驾崩,自己登基。三年后亲政时,他下的第一圣旨便是追封他的生母为安烈皇太后,陪葬在父皇左侧。 他找到了唯一在世的舅舅安清姚,以外甥的礼仪跪在他面前,热泪长流,透过舅舅的脸,他好像看到了母亲那温柔的双眼 。那枚淡青色的玉佩随着他一年,直到在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遇到了那个如青松般挺拔的男子,他看到陶疏桐的第一眼,他就认定,这个人,会像青松那样,无论春夏秋冬,都会像保持青青绿色一样保持忠诚。 陶疏桐出发那天,吕少英亲自把敕命钦差的圣旨和自己的一封亲笔信交到了他手中,并拔给了他远超级别的亲卫。 把老白马托付给马市的老马夫,他骑上了一匹年轻健壮的枣红马,一路疾驰出城而去,刚出城不久,听到身后黄怡扯着嗓子喊陶大人留步,他停下,回转身,看到皇帝骑马快速向自己驰来,快到跟前的时候,伸手从路旁的柳树上折下一根翠绿的枝条,从马上利落翻身跃下,行云流水,潇洒至极。 “古人都道折柳相送,依依惜别,今儿送陶爱卿,愿一路顺风,得胜归来。把柳枝伸出递向陶疏桐,神色端方,非常认真。 “臣谢陛下,愿为陛下万难”! “去吧,平安归来。” 拱手拜别皇帝,陶疏桐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皇帝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 “陛下,该回宫了”,黄怡提醒道 。 皇帝也不答话,翻身上马,向皇城疾驰而去。 回到南书房的时候,发现早有一人在候驾了,是自己的伴读崔衡。 崔衡出身百年名门清河崔氏,与梅楠的急言善辩,仪态洒脱不同,崔衡为人非常端方,可以说是所有上京的名门公子的典范,行不逾步,目不斜视,不逛青楼,不听艳曲,做事严谨,胸有大局,皇帝对这个伴读是很欣赏的。 “噢,是清远来了,快赐座” “谢陛下”崔衡行礼答谢,举止清雅,赏心悦目。 皇帝松松地坐着,挑眉看向崔衡,眼神询问。 “臣无要紧事,只是皇后娘娘前天赏了物事给祖母,今儿特来谢恩” 听了这话,宋炔的脸色终究是变了变,他明白了,崔衡是来提醒自己来着,别忘了后宫还有个皇后娘娘。 想起皇后那张平凡平常普通的脸,心里暗叹,同是兄妹,长得哪里像了? 皇后崔清宛,崔衡胞妹,名门淑女,同崔衡一起教养在长陵平公主即是崔府的老祖宗的祖母膝下,在崔府时便以嫡长女身份把诺大个崔府管理的滴水不漏,要城府有城府,要手段有手段,有不输于男子的胸怀和气度,除了容貌平庸,可以说是名门贵女的典范了。宋炔十六岁登基时,帝后大婚,起初也是相敬如宾,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帝后的矛盾完完全全激化了,后来又来了王美人时不时地插一脚,前朝重臣对自己宠爱王美人的不满进而为皇后鸣不平的劝谏,都把事情推向更复杂的境地。 第4章 被怼了一脸唾沫星子的皇帝 崔清宛坐在凤仪宫里,她每天把自己搞地很忙,把皇宫里错纵复杂的人事和物事理顺了,每天事无巨细地一一过问,处理妥当,竟还有空余时间,宫里没有太后太妃需要陪着聊天,跟那些鲜花般的低级妃子们也不想聊,她在后花园一角开了一小块菜地,像模像样地种起了菜,这事被朝臣知道了,又被猛夸了一番皇后贤德,俭仆勤劳,社稷之福。 “哼哼,贤德,在他看来,自己又是玩弄心机,装模作样吧。”崔清宛心里正诽膀着宋炔的时候,宋炔一步跨了进来。 崔清宛呆呆地望着顶着一地夕阳的碎光走进来的人,眉头微皱,想是不愿意来吧,想到兄长今天来,眨眼便明白了是兄长的面子了。 “陛下”崔清宛行跪礼,面上没有表情。 “起来吧,地上凉”,皇帝淡淡地说,面上也没有表情。 撩起衣袍,径直坐上了贵妃榻,像个浪荡公子哥那样倚在靠背上,然后斜着眼睛去瞅崔清宛,果然,皇后的脸上有了表情,拿眼睛瞪着他,意味分明,“瞧,哪有点天家的样子”看着皇后一幅不满而又说不出的便秘脸,宋炔心情好了点。心情一好,也不理皇后,闭着眼睛假寐起来,不料却真地睡着了。 崔清宛手托着腮,盯着那张脸放肆地看着,皇帝总说她心机太深,这没错,说她狠毒刻簿,哼,像他那种温吞的性子才把赏罚分明,严惩不怠看作狠毒。但他不知道的事,她爱他,爱的纠结而又卑微。 她记得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去兄长的书房,看到那画画名冠京城的兄长刚画完一幅画,正在认真地瞧着,她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就这一眼,那张脸再也没有在她少女的梦里消失过。当初太后赐婚的时候,中意的是才貌上佳的叔叔家的堂姐,是她跪到了祖母面前,面容诚恳,语气冷静地陈请,说单纯耿直的堂姐不适合宫廷,不能保住皇后位,更不能给崔家带来荣耀,身为长平陵公主的祖母自小把她带大,欣赏她,怜惜她,居中协调,最终才订下她,成为大楚的皇后。 想起大婚那天,牵着她的那双温热的手,语气温柔地问她累不累,但在揭下红盖头的瞬间,那双墨黑的眸子却有一闪而过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 失望,躺在他身边,感受到他平静的呼吸,察觉不到一丝少年新婚激动,她的心在一点点地下沉,他,不喜欢自己! 就那样淡淡地相敬如宾地过着,却在某一天一个宫女的死打破了这种平静,宫女违反宫规,与明王府的人暗通消息,当乱棍打死,他非得为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求情,说什么打几板子罚一下赶出宫去就行了,为什么非要一个人的性命,她觉得自己处理得一点错没有,依法依理都没有,那天,她倔强地跪在他脚下,直到他冷冷的目光看过来,失望至极地说:皇后你看着办吧。 她干净利落地处理了那个宫女,宫里上下,前殿重臣对她办事公道,讲究原则尊敬有加,却独独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榻上的人睁开了眼,呆呆地看了看她,以手支头,摇头晃脑,好像半天搞不明白怎么能在这里睡着了一样,良久,站了起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 “明天是天蚕节,你招集各王各部在京的女眷去嫘祖庙祭祀一下,乘朕的坐撵去吧。” 皇帝去凤仪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王美人的芍药殿,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王美人只是轻哼了声,没有一点的要发疯的样子,宫女们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主子终于学会沉住气了。 贴身大宫女元娇喜滋滋地从内室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位满面春风的太医,送走太医,一阵风地跑向了南书房。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年轻的皇帝声音激动,在室内转了好几圈后,拔腿便向芍药殿冲去。 “晖晖呀,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了,快让我瞧瞧”宋炔一阵风跑进来,抱起王美人,满脸激动。 “哎呀我的陛下,瞧着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你呀,快要做父皇了” “晖晖,想要什么,说出来,朕赏你” “我要你追封我母亲为泰国公夫人” “准” “今年上贡的珍珠我全都要” “准” “调我伯父来上京,出任承宣使” “准” “呃,这个,这个承宣使,我试试吧”皇帝有点虚。以前提起都被他婉拒了,但是现在,面对这个怀着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女人,他有点无法拒绝。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议完正事后,皇帝慢慢起身走下高台,以一幅后生小辈的谦逊态度对着吕少英道 :“ “ 济宁府推官王子服听说官做的不错,能否调到上京出任承宣使?”话刚出口,还未落地,一道人影便冲上前来,在皇帝面前二步远处站住,高声问道:”陛下,全国推官二十八名,为啥只提王了服” 皇帝看了看满脸正气的卫仲远,脸稍微红了红,没说话。 卫仲远可没放过皇帝的意思,继续道 “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美人娘娘的意思,什么时候我大楚的人员调动归后宫管了”。 皇帝还是没吭声。 卫仲远看了看皇帝,语气缓了缓,引经据典的继续给皇帝讲了一通女色误国的道理,讲到激动处,唾沫星子飞到了皇帝脸上好几颗,宋炔笑了笑,还是没吱声。 结果当然是没通过,于法于理都说不通,大楚官员就没有一连跳四级的先例嘛。 宋炔暗暗地松了口气,下了朝,带着卫爱卿那带着大烟味的唾沫星子,直接去见了王美人,美人早就听说了皇帝在朝上为自己受的夹板气,又亲眼看到了那俊美脸上的唾沫星子,竟觉万分愧疚,连呼有罪,让陛下为难了。此后再也没提过让家人升官的要求。 自己之所以喜欢王美人,就喜欢她这种单纯天真烂漫的性格,记得跟她的初见,是跟皇后起争执后往回走的花园小径上,她蹲在一丛芍药花前,笑得灿如烟火般暄灿,他直直地走过去,捧起她的脸,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唇,他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想方设法地讨她欢心,只为听见那纯净的咯咯的笑声,像落入凡间的仙子,为了她,他不知被重臣直接或间接地劝谏过多次,好色的好名声也因她而得,但是也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是她变了,还是他成熟了,他再也看不见那纯净的笑容,再也听不见那欢快的笑声,她想得到更多,多到他都觉得过份,她不满足于现状,想要财富、权利还有后位,全然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个侍弄花草的小宫女,她的美貌限制了她的理智,剩下的,只有无限的攀比,无理的嫉妒,和越来越虚假的笑容。 现在,这个他少年时曾经倾情爱着的女人怀了自己的孩子,宋炔心里慢慢又充满了希望,为母亲了,她会变成那个自己曾经爱的女子的吧。 陶疏桐路上赶得很急,五天后,他来到了西北要塞离岩,没有上京的繁华,没有江南的富庶,这里黄沙满天,苍凉而寒酸。 天子钦差的旌旗猎猎作响,城门大开,一队士兵开出城来,一个结实宽厚的中年汉子一马当先,近前翻身下马,跪下行礼道:“左卫将军张与,率部迎接钦差大人”。 陶疏桐下马还礼,随张与进城,面对这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张与客气,热情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陶疏桐安排事情,很快便得到了执行。 接风宴上,陶疏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诸将,皆是忠勇有余,才干不足,论起交战事宜,皆豪情满怀,拼呀就是死拼呀。陶疏桐垂首,但笑不语。 接下来他又视察了向北三道要塞,山与,道奇,梅关。最外围的古长城已被后燕人占去了,这四道要塞是大楚最后的屏障。 在梅关,他把吕少英的信交给了西北总领军枢密院副参知政事战英,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身上散发着身经百战才有的杀伐之气,战英看完信,抬眼看了一眼陶疏桐,拱手道:“谨凭钦差大人调遣”。 在与战英交谈中,陶疏桐大致确定了自己的方略,他简洁地发布着命令,要塞的将领大概都没见过这么云淡风轻的帅才了,都是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他,不过,还是很乖觉地服从了命令。 命令很简单:撤出梅关所有重要战事物资,留少部驻防;所有精锐集中到道奇,在梅关至道奇一百里的路上,按要求修筑工事。 随着秋风飒飒吹起,将士们的脸色越来越严肃,陶疏桐知道,缺衣少粮的虎狼后燕要来了。他更加频繁地派出探子往纵深去刺探情况。 随着一道道消息的传来,陶疏桐明白了,今年后燕动作很大,因后燕国内储位之争,只缺少最后一点战功的大皇子亲历统帅,率十五万虎狼之师来大楚打一场稳赢的战争,回去后立储再无异议。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7 第5章 梅关大捷 一大片乌云滚滚来到了梅关城下,大皇子幕容醒坐在马上,抱着膀子悠闲地观着战况。今年大楚比往年更不济,城门紧闭,不攻连个屁声都听不见,看来是被打怕了。攻得紧了,便射箭阻击,幕容醒也不急,像猫斗老鼠,其乐无穷,如此竞过了五天,老副将上前进言: “殿下,我军远调粮草,当务之急应尽快攻下梅关,抢夺粮草。” 大皇子微微一笑,道:“小事,本王需要胜得潇洒漂亮点。” 当第八天,大楚士兵终于被打的悄悄摸着黑逃出城时,大皇子哈哈大笑,轻蔑地说:“楚狗还是那么怂”,率兵开进梅关城。 进城后,纵兵抢劫三日,府内散落着一箱箱的珠宝,看来是跑的急,连宝贝都来不及拿了,当将官来报说城内未曾发现粮草时,大皇子微笑着说:“无防,去下一个要塞取”。 把大军带的粮草安排进空库中,派快马向老皇帝报告,意气风发地说梅关要塞已入后燕版图。 留了二千老弱残兵驻守梅关后,大皇子率大军继续向道奇进发,一路如赏花踏青,非常轻松,行进到一处山谷处,临进谷前,老副将又上前提醒道,“殿下,前处小心楚军设伏”。 大皇子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设伏?就凭楚狗,两边是光凸凸的山丘,一眼能望到边,藏哪里呀”说完,打马便进了山谷,十五万大军完全进入山谷后,忽听见密如雨点的鼓声骤然响起,山谷进口处燃起了熊熊大火,两边圆木,石块纷纷落下,燕军大多骑兵,马一受惊,便胡乱窜起来,死在自己战马下地燕兵又不知多少,整个山谷刹那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大皇子又惊又怒,在亲兵护卫下奋力冲出山谷,率零零散散四五万之众向道奇冲去。前方是一片宽阔的平原,大皇子大力拍打着战马,全力向前冲去,平静地地面上突然伸出一片箭林,战马纷纷被刺中跪上哀鸣不止,大皇子也滚落下马,双眼通红,看向旌旗招展的道奇要塞,知道是拼死冲过去也是攻不下了,一咬牙,大声喝道:“回梅关”。 他们冲上来时山谷的两坡,没见一个楚兵,只有一条条长长的地道。 “原来他们就埋伏在此地道里的,怪不得看不见,战英那个老匹夫啥时候变得这么狡滑了?”大皇子懊悔地跺着脚,暗道自己太过轻敌,忙带领剩余五千残兵向梅关奔去。 来到梅关城下,望着城墙上楚旗招展 ,不禁面如死灰。这时城门大开,战英跨白色战马,率众五万奔出城来,把大皇子的五千人马死死地围在中间。 楚军中的士兵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也可以,也可以胜利,他们在战英一声令下后,举起□□狠狠地刺向敌人的心脏。大皇子很勇猛,周围士兵倒下一圈又一圈,他依然挺立不倒,这时,一身材高大的骑兵闪电般驰来,□□一摆,刺入大皇子左胸,举起□□,高傲不可一世的后燕大皇子就这样像条大鱼一样挂着被挑了起来,大楚军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大楚万岁,陛下万岁”。 呼声传到了中军大帐,陶疏桐站起身,向着西南方向,恭敬无比地行礼。 一匹黑色的骏马飞速穿过上京的闹市,马上传令官高举军报大喊: “梅关大捷” “歼敌十五万” “活捉后燕大皇子幕容醒” 大楚百姓沸腾了! 早朝,年过花甲的枢密院中承杜合神情激动地手捧军报跪在大殿中央, “陛下,梅关大捷,歼敌十五万,活捉后燕大皇子幕容醒,我军伤亡不到五千”。 群臣激动,纷纷跪下:“大楚万岁,陛下万岁”! 宋炔坐在帝座上,他感到全身微微颤抖,他做到了,陶疏桐做到了。从小受到的君王礼仪告诉他现在要沉住气,稳了稳,他沉声道 : “诸位爱卿,自神龙八年以来,我大楚与后燕交战三十二起,屡败屡战,我边关一百万子民,盼王师,平虎狼,保家产,求生存,天佑我大楚,今梅关大捷,振我士气,扬我国威,西北四关将士,着兵部按功封赏。” “谨遵陛下命” 梅关,陶疏桐命战英点五百人护押大皇子回上京,又命所有四关将士连夜在梅关城外五里挖一条护城河,昼夜交替,第四天刚刚把远处棋山湖的水引下来,探子回报,后燕大将军哆哆儿到了。 全军覆灭,皇子被俘,虎狼后燕哪里受的了这个气,老皇帝一口气喘了半天终于上来后,立马点后燕大将军称为勇冠全军的哆哆儿率兵二十万,直奔梅关杀来。 陶疏桐命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哆哆儿看着眼前宽十余丈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浓眉紧皱,一筹莫展。只得令大军在城外按营扎寨。 半夜,远袭而来的燕兵正在酣睡,忽然上千支火箭像万树梨花吹落雨一样落在帐篷上,干燥的帐篷逢火噼哩哗啦地烧起来,顿时哭骂声一片,机灵的满地打滚,不机灵上跳下窜,还有的直接跳到护城河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水,又淹死一片。 城内,战英行礼要求出战,出乎意料的是,陶疏桐未同意,只严令紧闭城门,不得擅出。 果不其然,哆哆儿毕竟是身经百战,不到一刻便迅速稳定了军心,松散的队伍立刻恢复了齐整。 第二天第三天,哆哆儿使人在阵前叫骂,骂楚狗骂楚猪骂楚胆小鬼,只会躲在城里偷偷看北燕爷爷的风采,哈哈,快回家躲在自家娘们的裙子底下吧。骂一阵笑一阵最后骂地连自己都不道在干什么了,因为梅关城上连个兵影都没见,没了听众,再大的骂兴也没了。 第四天晚上时,骂累了的士兵刚睡着,又是一阵火箭射下来,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哆哆儿想强攻,无奈北燕兵会水的实在太少,冲过去后继不力更是羊入虎口。 哆哆儿想到造一座浮桥,,便命探子去四下看看哪里有树木,回报说距此二十里的山上有很多大树,哆哆儿大喜,随命副将带两千人去伐树,去了大半日,木头没见着一根,连人也不见回来一个,哆哆儿又命两千人去接应一下,又是一去不复返,这才感到不妙,亲自打马上高处望去,只见黑黝黝的山口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只从未见过的怪物,张着口吞掉一切。 回到帅帐,想到粮草已尽用完,不由地心闷气塞时,帐外突然传道有楚使来,他坐起身,挥了挥手,“传” 楚使持符节入帐,行礼后道递上一封信,哆哆儿展开信,看到一纸漂亮的小隶: “ 将军退兵,皇子无忧,楚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8 将遣使,赴燕和议。” 哆哆儿拿着信,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转头向楚使道 ,“回去转告你家将军,我后燕立即撤兵。” 后燕大皇子是和陶疏桐的信一起来到了宋炔面前,看到大皇子那苍白的脸,宋炔抬手吩咐道 :“把后燕皇子送到回马官驿,着太医治伤”,大皇子抬眼看楚皇宽肩细腰,挺拔俊美,吩咐了一句后径自拿了陶疏桐的信便专注地看起来,再也不与自己多言,想自己也是天皇贵胄竞落地如此地步,不由更加气闷,转身便随着押送的官员走了出去。 宋炔仔仔细细地把陶疏桐的信读了两遍,道:“传梅楠” 在礼部干得风生水起的礼部侍郎梅楠,不消一刻便站到了皇帝的面前,宋炔走下来,握起拳头捶了捶梅楠胸,“梅卿,准备一下,明天出使后燕。” 后燕是个小国,除了那座跟大楚一品大员府差不多大的皇宫,疏疏落落的民房便随意地散落在城的四方,不横,不竖,不方,不圆,像老头子的干胡子一样透着股穷酸气,梅楠骑在大白马上,微微摇了摇头。 梅楠没有去官驿,他在一家旅店安顿好后便带了两个小侍卫,悄悄来到了临仙楼,找了个靠窗的雅座,要了几个小菜,一壶清酒便悠闲地喝起来,过了一个时辰,他看到一个身影走了上来。来人走上楼,目不斜视,直直地走进了一个包间,刚一落坐,小二走了进来,道:“爷,外边有客已经替您付了帐。” 这位爷微一沉吟,便吩咐道 :“请贵客进来共饮” 梅楠推门进来,拱手道:“楚使梅楠,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幕容垂面容清秀,细长的眼睛精明强干,他看了看梅楠,伸双手扶起他,道“贵使快请坐” 落坐后,二皇子弹了下袍子,看着梅楠道:“梅大人刚来到北燕,不递节进拜我父皇,却费尽心意地跟本王在此约会,不知为何?”说完便笑眯眯地看着梅楠。 梅楠也不理会他口气里的揶揄之意,只开口淡淡问道“燕王子不问问兄长在我大楚如何” 二皇子脸色变了变,问“何意?” “大皇子是在您登基前回来还是在登基后回来,您说了算” 二皇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轻轻说:“噢?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次日,梅楠依礼递节进见燕皇,老皇帝黑着个脸,冷冷道:“高空飞翔的雄鹰竟被地上跑的兔子啄了眼,朕的大皇儿雄壮男儿,呆不惯贵国柔弱之地,还请速速送我儿归国” 梅楠春风满面,拱手行礼道 :“皇帝陛下只道雄鹰被啄了眼,不过啄瞎鹰眼的不是兔子,是猎人,我大楚的猎人虎豹都可猎得,何况雄鹰?” 老皇帝哼哼了一声,没吱声。 梅楠又道:“至于贵国大皇子,我们大楚好客的很,精米细面,时令果蔬伺候着,皇子高兴的很,说要多流连些时日,领略一下我大楚的大好风光,暂时不想归来,主随客便,我等也不好赶人不是” 老皇帝又哼哼了一声,冷冷道“那贵使来此何干呢?” “皇帝陛下,自神龙八年以来,楚燕战火不断,百姓流离,万里无炊烟,楚地边民受苦,后燕损兵折将国力也未见增强,我大楚皇帝陛下仁义之君,不忍边关子民受战争之苦,特遣本使来贵国议和,愿两国互开关市,互通有无,楚燕平息战火,共享繁荣。” 老皇帝终于直起了身,正色看向梅楠“楚皇仁义,朕愿闻其详” “请北燕让出古长城,楚愿在长城内设市集,两国正常商人皆可入内经营” “古长城,是北燕将士浴血得来,岂可轻易相让,贵国的算盘打得也太精了点吧”老皇帝脸又黑了下来。 “古长城本就是大楚的,北燕的将士能浴血得到,我大楚一千六百万大军也可浴血夺回”梅楠正色道,偏头,眼风扫了下二皇子幕容垂。 幕容垂出列,向老皇帝施礼道“父皇,古长城地处荒凉,距我朝都城一千八百余里,与我如同鸡肋,不如割去,换取财富,强军富国。” 老皇帝微微点头。 梅楠又上前道:“久闻二皇子公正聪敏,今日得见,不胜荣幸,我朝愿出白银一百万两,买断两国和平。” “好,哈哈哈”听到银子,老皇帝黑着的脸终于恢复了正常,站起吩咐道 “皇儿,与楚议和之事,你全权负责”。 第6章 差点名节不保 待各项议和细节协议一一商定,二皇子在府设宴,为梅楠饯行。晚宴摆在一个湖中亭子里,周围是十里荷塘,秋风飒飒,荷叶枯萎,一片萧杀,梅楠坐在四面漏风的亭子里,感到全身发冷,心道这幕容垂想附庸风雅不成却要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片刻,见幕容垂快步走过来,旁边小厮捧着一个红泥小炉,来到亭中,微笑道“都道是好花配美人,好酒敬英雄,今日咱们红炉烈酒,也配得起梅兄这等风雅人物了。” 梅楠以手支头,细长的手指轻点额头“二皇子客气了,皇子真真是风雅之人呀” 二皇子低眉目浅笑,倒了一杯酒递给梅楠,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梅楠的手背,“你们南人畏寒,来,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梅楠接过,仰头,见底,面不改色。 两人推杯换盏,一个善谈,一个想谈,竟是喝地非常愉快。二皇子扶着梅楠的胳膊亲自送出府门,笑问道 “梅兄,他日幕容到大楚时,可否到贵府上讨杯酒喝?” “府中美酒,任君品尝”梅楠爽朗大笑。 回京的路上,副使方大人跟梅楠聊天,说二皇子真不错,不好武,两国之福也,然后不无可惜地说:“唉,可惜是个断袖。” “不可能呀,没听说这人好男风呀”心里突然浮上那滑过手背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心中不由打了哆嗦。 “山人自有渠道知晓,呵呵”方大人瞪着那双小眼睛瞅过来,梅楠又打了个哆嗦。 见到皇帝的时候,梅楠大倒苦水,说差点名节不保,要陛下好好赏赐才能压惊,皇帝瞟了他一眼,道“怕什么,不行朕就送你去和亲” 梅楠“陛下,您可真是我的亲陛下呀” 梅关的落日荒凉又浪漫,陶疏桐走出来,想牵马去转转,然后,他看到了那个骑兵,那个举起后燕大皇子的高个子骑兵,猿背蜂腰,眉如刀削,眼神如冰,看到陶疏桐,忙转身行礼,“陶大人!”陶疏桐点点头,道“我去兵府库一趟,可否护我前去?” “是,大人” 两人骑马向前走去,路上陶疏桐随便问了几句,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9 骑兵有一答一,神色间恭谨地紧,回来快到营门的时候,骑兵突然翻身下马,跪倒在陶疏桐脚下“小人万分仰慕大人,还请大人垂怜,教我兵法” 陶疏桐低头看着他,见他全身微微发抖,想了想,道“你跟我来” 骑兵跟着他来到了房内,陶疏桐入内从随身行李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他。骑兵双手接过,低头一看,是一本《左氏春秋》,每一页上都注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你天赋导秉,作战勇敢,作为一个骑兵,这远远够了,但要成为一个将军,必须要读书,会读书,学以致用,才能胸有韬略,百战不怠,保家卫国。” 骑兵跪下:“谢大人教诲,小人卫方,记下了” 在冰封道路之前,陶疏桐赶回了上京。 快到京城时,天空飘起了雪花,陶疏桐扬鞭快马,想在天黑前赶到家。前方十里凉亭的地方,有个黑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走近了一看,竟是宋炔,皇帝陛下竟站在他离开时送他的地方,冒着飞舞的雪花,定定地站在那里,瞧着自己走近,脸上绽开了开心的微笑。 陶疏桐翻身下马,急急道“陛下,天寒伤身,让陛下等臣,臣万分惶恐” “无防,走,咱们到你府上,为你接风” 陶疏桐很想解下自己的厚披风为宋炔披上,但看看皇帝,再看看满是尘土的披风,手放上去拿下来,又放上去拿下来,最终没好意思。 到家的时候,发现黄怡早就领着两个小内侍,做好了酒菜,桌上红泥小炉的酒沽沽地开着,袅袅升腾的一缕白汽映得对面的宋炔似真似幻,陶疏桐分不清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了。 不知道喝了几杯酒,也不知道宋炔什么时候离开的,陶疏桐人生第一次醉了,只记得皇帝临走前好像说了一句,爱卿好好歇着,接下来朕去做。 皇帝在南书房内招见了兵部尚书杜合,拿出陶疏桐的军事整顿的奏章,递给杜合,“卿先看看” 杜合眯着那双老花眼,花了将近三刻钟才看完,皇帝也不急,就静静地等着。 “陛下,此奏折所列十条陈若真能一一实现,我大楚强兵不在日下,腹背受敌的劣势将完全反转,老臣惶恐,不知陛下之意是?” “朕想借你的兵部尚书之位一用,此事过后,朕许你晚年富足无忧” 枢密院有了大动作,老态龙钟的兵部尚书杜合,突然变得龙精虎斗起来,接连三日在朝堂上痛斥大楚冗兵严重,各府各部府兵吃着空饷,但却只知看家护院,于国却无寸功未立,说到激动处竟老泪纵横,指着皇帝说若再不按老臣折子里奏请,裁撤这些冗兵,国库会空,国家会亡,最后指着皇帝道 “陛下,难道想做亡国之君吗?”皇帝犹豫不决,在看到老尚书气地倒地后,最后无可奈何地准了杜合所奏。 出了殿门,杜合一阵风地来到枢密院,把早就准备好的裁撤府兵的诏书下发各部各区各地。 在杜合进谏的时候,各公各候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各公各候的祖上都是随□□皇帝打天下功臣,马放南山后,府上的兵护院特赐吃皇饷,这是对功臣的安抚,是见证自己功德的荣耀,经过几代的子孙繁衍,公候将门数量越来越多,府兵护院数量竟有三百万之数,直接成了尾大不掉的大包袱。满朝大员,谁都看得明白,但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为什么,谁愿意背上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所以各公各候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小日了,这是祖上为子孙后代打下的财富,自个享受有什么错,至于国家吗,诺大的皇朝还在乎这点? 这可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了,宫门口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求情的权贵们来到皇宫,但是内侍总管黄怡哭丧着脸说,皇帝又急又悔竟病倒了,已经两顿没吃了,到现在还昏睡着呢。各公各候一想,哎,这也不是皇帝的错,要不是杜合那老匹夫撒泼痛骂,就凭皇帝的仁善,是绝不可能同意的,于是,雪花般弹劾杜合的折子飞进了御史台,连卸磨杀驴这种山野狸语都骂上了。一致要求流放杜合,最后还是卫仲远出面,言道:杜大人虽违背□□意愿,但在国家大义面前,这是小义,都是为了皇朝,望各位将军候爷体谅。最后皇帝出面,贬杜合为平民,赐住杭州一处皇家别院,终生不得致仕。让皇朝财政不堪重负的包袱之一,就这么在老杜合风风火火,权贵们迷迷糊糊中解决了。 三天后,陶疏桐接到了加封自己的圣旨,枢密院副丞兼任兵部尚书,正三品。对于陶疏桐的连升两级,众臣并无异议,毕竟梅关那滔天的功劳摆在那了儿,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陶疏桐还是骑着他那匹老白马,穿着一身红色官袍,来到了兵部,对于这位年轻的尚书大人,兵部的同僚们是热切盼望着的,毕竟作为太后执政时的重臣,老杜合在皇帝面前并不是很得赏识,兵事上的接连不给力,让兵部众人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几位侍朗都是将门之后,虽然比起祖辈来的虎虎生威,多了些文弱之气,但自打梅关大捷以来,众人的士气又噌噌地燃烧起来,个个想着自己要做个能横马立刀,决胜疆场的将军。所以,陶疏桐迈步进来的时候,立马察觉到了殿中弥漫着的热情浮躁的气氛。 陶疏桐不紧不慢地走上主位,缓缓坐下,抬眼望了一圈十来双热气腾腾的眼睛,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淡声道“诸位请坐”。又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条陈,清冷的声音不急不慢地响起 “诸位,这里有一份兵部改革的十条陈令,需我等立即着手去办。 第一条,裁撤各府各部府兵,清查在册兵丁,空领虚职者都一律革职。 第二条,裁撤30岁以上老兵,重征16岁以上者壮丁入伍,期三年。 第三条,新增武学考核,全军兵士,不分新老,能者升之。 第四条,所裁老弱残兵,在西北设新城,就地垦荒种田,所垦田地50亩以内者,朝廷赏赐给垦荒者,终生拥有,50亩以上部分,以每亩50两银子卖给官府,是为公地。 第五条,设军备司,专门负责武器装备的改良升级。 第六条。设武举营,各军推荐英才,请名师名帅授课,培养军事领导人才。 第七条,军队人数控制在400万人,分禁军和边军,边军有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四区。所有军队皆以皇帝为最高统帅。 第八条,各军各区需立即完善规制,加紧操练,军风军纪涣散者一律严惩。 第九条,设大将军一职,战时掌管全国兵马,统领全军作战。大将军由战前皇帝酌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0 势在诸将领中指派。 第十条,兵部掌兵,枢密院掌印,皇帝掌令,三权分立。 说完,陶疏桐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道 “军令晓喻军中后,前期执行中督察非常关健,李开复,谢常,张英,朱日四侍朗,你等明日起分别去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四区,督察四区新政实施,各位皆是忠良之后,望各位能鞠躬尽瘁,不负皇帝陛下所托。” 第7章 臣不会生孩子 李开复,谢常,张英,朱日四侍朗起身拱手谢恩领命。 “新设的军备司,由谁来负责,诸位心中可有人选?”陶疏桐抬眼扫了一圈 队列中最末一位闪出一个身影,竹杆一样立着,两眼放光,:“下官王陵,愿毛遂自荐。” “好!说说? “下官自幼痴迷于稀奇古怪的物事,对研究改进之事最为上心,这个职位,真是太好了,大人,请信任下官,必不负重望。”快四十岁的王陵竟像个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瞅着陶疏桐,兴奋地脸都发红了。 王陵生性孤辟,在兵部是空气一样的存在,这辈子他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没想到枯木还能逢春,梦寐以求的舞台就这么华丽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以他的人脉,是不会有人推荐他的,所以,他做了这辈了最勇敢的事,站了出来,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出来。然后,他听到了这辈子最动听的一句话 “准你所请,放心去做” 冷清多年的兵部立刻沸腾起来,辞别声,道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脚步匆匆,胸中热情滚滚,一日回到年少时。 陶疏桐静静地坐着,他思考着各个环节,半天没动。 随着王晖的怀孕,后宫的争斗也是如火如涂,她已封为修容,王修容的手段简单直接,无时无地地炫耀皇帝给她的赏赐,无拘无束地想上哪就上哪,趾高气扬地在皇后面前摸摸那平平的肚子;而皇后的反击则骄傲又洒脱,她给宋炔又选进了一批鲜花。 所以当宋炔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不时地会偶遇个玫瑰花呀,荷花呀,梨花呀,鲜花般的美人各显神通,衣服上熏得各种花香,站在花丛下,微张着小口看着皇帝走近,风情万种的弯腰行礼,宋炔简直快被乱花迷瞎了双眼。 王修容在摔碎了一个花瓶,两个茶壶,六个茶杯后,哼了一声“不过是出身好一点的狗尾巴草而已,待我生下皇儿,后位还不是我的,去告诉陛下,就说我腹痛,快去” 当宋炔一阵风地带着太医来到芍药殿,满脸紧张地询问怎么样了,太医一脸莫名其妙,只是沉吟着说,“皇子和娘娘无恙,望娘娘不必太过紧张,安心养胎即可”。 宋炔的脸色沉了沉,握着王晖的手说,“晖晖,到底怎么了,告诉朕”, 王修容泪珠滚落,哽咽着说“臣妾怀孕后是不是变丑了?陛下还喜欢晖晖吗?” 宋炔双手轻轻地摸着那平坦的小腹,淡淡地说“你是朕皇儿的母亲,做母亲的人是最美丽的了,朕怎么会不喜欢呢?” “陛下,都说子以母为贵,臣妾位份卑下,会连累了皇儿,每每想到,臣妾都忧虑难安呢” “怀孕之人切不可忧思过度,你放心,生下皇儿后,朕会加封你为贵妃” “谢陛下”王修容紧咬嘴唇,看样子还是不太满意。 宋炔看了她一眼,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几个美人正在扑蝴蝶,笑声轻脆,衣裙飞扬,满园生香,宋炔突然觉得有点烦燥,王修容的经历给了太多的平凡女子树立了榜样,她们追逐着他,好像追逐着那蝴蝶,追逐着一个一步登天的梦。 他转身走回去,来到南书房,眼前的折子却再也看不下去,他站起来,带着黄怡打马来到了小院前。 陶疏桐正在浇菜,他已经把后面的小园子清理了出来,依着假山,傍着小湖的地方,全部种上了菜,还是整整齐齐,利利落落的一小畦一小畦的,刚种上,都还没发芽,他就这样穿着长袍子,提着一桶水,拿着个木瓢,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把水洒在空地上,袍子上也未曾沾上一滴水。 宋炔制止了黄怡出声,摆摆手让他出去,然后就双手交叉抱膀 ,掎在梧桐树上静静地看着。陶疏桐浇完一桶水,抬头想去再取水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一树芳华,宋炔就那样轻松地站在那儿,微笑着瞅着他,看他呆呆地,便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走过来,一把扯过他的手,放在自已手里拍了拍。 “陶爱卿的手啊,握的了刀枪,拿得住毛笔,操的起灶火,更提得起水桶,爱卿呀,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陶疏桐的手就这么被握在那双温热的手掌里,整个人呆呆木木地,然后就说出了他这辈子想起来都想咬掉舌头的一句话 “陛下过奖了,生孩子臣就不会” 一说完,陶疏桐就清醒了,急忙抽出手来,对着宋炔扯出一个笑,表明这是个冷笑话,宋炔明显愣了好几愣,大概是想不到齐齐整整的陶疏桐会答出如此梅楠式的答对来,好一会才说出一句:“嗯,陶卿说得很有道理” 黄怡对这个小院看起来熟悉无比,早就到小厨里弄了四个小菜,又温了一壶梨花白,搬了张小桌放在梧桐树下。宋炔大马金刀地坐下,又招呼陶疏桐“来,陶爱卿,陪朕喝两杯”陶疏桐走过来,瞧着冒着热气的梨花白酒,诧议道“咦,黄总管从哪里弄来的好酒,记得我家可没有呀” 黄怡笑眯眯地边布菜,一边说,“这可不正是陶大人家的嘛,最东厅窗外梅花树旁有个地窖,里边有好多呢” 难得看到陶疏桐微微迷惑迷离的眼睛,宋炔心情大好,哈哈笑道“有酒自来只需醉,管他东南西北何处来。来,陶卿,干了” 陶疏桐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又喝醉了,不知道皇帝是何时走的,哎,自己的酒量实在是太小了,心下暗暗想着千万可别醉酒失态。 如此平静地过了二个月,兵部的改革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各区各军传来的奏报中,虽有小小的波折,但在陶疏桐的坚定和皇帝的支持中如轻烟一样一吹便散了。 想去看看王陵的军备司筹备得如何了,陶疏桐便走了出来,打马向城东奔去,到得大门口,也不见王陵来接,向门口的卫兵问道“你家大人在何处?” “我家大人?什么大人?没见过有大人来呀?卫兵疑惑道 “那里边是些什么人? “大人说里边的人呀,嗨,那是一群怪人。” 陶疏桐抬步走进院子,突然呯地一声巨响,接着一阵欢呼,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1 真有一群怪人从屋子里冲出来,一个个满脸黑灰,衣服不是露胳膊就是露腿,极其不雅地张着大嘴嗷嗷乱叫,半天,陶疏桐也没认出王陵是哪个。于是喊了句“王陵?” 一个怪人走过来,跪着道 “下官王陵,拜见陶大人” 陶疏桐看着王陵睁着一双大眼睛,和一口白牙在那一张一合地说话,哭笑不得地问道:“王陵,你们在干什么?” 王陵扯过袖子擦了擦脸,一脸激动地说“大人,我们这些时日以来,一直想改进火炮的射程,终于,成功了,大人” “奥,改进了多少?” “整整两华里” 陶疏桐一惊,“当真?” “千真万确,大人” 王陵的才华出乎了陶疏桐的意料,他知道增程两华里对一场战役的重要,这对脚程极快的骑兵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诸位辛苦了,本官定会向上为汝等请功。” “谢谢陶大人” 转身看都向王陵,又嘱咐道“尽快完善,全军推广。” 王陵应下,又亲自把陶疏桐送至大门口,门口的卫兵这才知道这个最瘦的疯子就是已经上任三个月的新任军备司总管王陵王大人。 一直目送着陶疏桐走远,王陵才转身回了院子,对那群疯子说,“走,咱们再去看看我们的宝贝,看还能不能再完善点”。 一群疯子就这样屁颠屁颠地跟着王疯子走回了屋。 四月的风和和气气的吹着,吹出了梧桐树上淡淡的紫色花蕾,陶疏桐站在树下,双眼温柔地看着那星星般的紫色点点,全身好像要融化在这柔柔的四月的春风里。 不知过了多久,陶疏桐转过身,走向菜园,弄了一小把嫩春菜叶子,走向了厨房,不一会,小院里便飘出了粥香,嫩嫩的菜叶,薄薄的腊肉,好几种豆子,还有滑滑的白米,陶疏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喝完了,掏出一方淡青色的手绢,擦了擦嘴巴。洗了碗,回到屋内,点起油灯,又练起他的小隶来。 今天是十五,宋炔来到了皇后崔清宛的凤仪宫,他没进屋,径直走到皇后种的小菜园里来,崔清宛跟过来,有点吃惊,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对自己“哗众取宠”的心机之作怎么突然有了兴趣。 宋炔就这么直直地看了一会,突然,毫无征兆地,皇帝提起木桶,去湖边打水,水提上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地,撒了袍子上一大片,去菜地里浇的时候,又弄地满腿满脚都是水和泥,他有点懊恼似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一滴也洒不到身上,是怎么做到的?”抬头看到皇后像看二货一样看他的眼神,宋炔放下木桶,哼了一声,转身走回了房内。 房内主桌上早就摆好了晚膳,都是些时令小菜,摆在精致的盘子里,宋炔看到手前地方摆着一碗粥,问道 “这是什么粥?” “陛下,这是御膳房用二十八种精粮细米,外加红枣桂圆莲子等六种辅料,小火熬制了二个时辰的全谷养生粥”崔清宛答道。 宋炔端起来,尝了一口,道 “不好喝” 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皇后会种菜,为什么不会熬粥?” 崔清宛觉得今天皇帝是不是撞邪了,想她怎么也是堂堂清河崔府的嫡小姐,长平陵公主的宝贝孙女,自小厨房那种地方家里人都是不让尚在闺阁中的小姐去的。她怎么会熬粥?至于种菜嘛,也是宫女劳作,她在一边看着排遣无聊而已。 “陛下,臣妾愚笨,不会熬粥。”崔清宛一本正经道。 用完膳,宋炔看了会书,看了皇后卸了妆,披下一头长发后,寡寡淡淡的脸上在灯光照耀下竟也有种娴静的美感,他走过去,抱住了皇后,嘴贴着崔清宛的耳朵,低声问“皇后不会种菜,不会熬粥,那么会生孩子吗?”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垂的时候,崔清宛早已宣布阵亡,只觉得酥酥麻麻的耳边隐约传来三个字“生孩子”。 第8章 你的国家建得起一座江南园林吗 梅楠走在路上的时候,经常被各种东西砸到,香包,鲜花,手帕,甚至有次还有江南春的小笼包,想到那个著名的俚语,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梅楠郁闷地好几天没出门,再出来时一般都是打马,免得哪家小姐为了让自己补补,再来一盆鸡汤什么的。 今天又从皇帝那里强得了一幅画,心情好的很,约了几个朋友在落英居喝酒,此时正满面春风地走在上京的街道上,快到落英居的时候,一大束桃花从临街的铺子上扔下来,正好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头顶上传来女孩子清脆的笑声。梅楠伸手拿起花,挑了挑眉,头微微上仰,面向窗子,掬了一个标准的贵公子礼,头顶上又传来一阵羞涩的笑声。梅楠就那样抱着一大束桃花,走进了落英居,径直上了二楼雅座,抬头看到了一个人,不禁愣住了,二楼靠窗的位上,一个人微笑着地看着他,正是那后燕的二皇子幕容垂。 “梅兄,又见面了,可否讨顿酒喝?”幕容垂站起拱手行礼,笑得风和日丽。 “是幕容兄,幸会,快快请坐”梅楠忙还礼道 。 二人落座后,幕容垂看到怀抱一大束灼灼开放桃花的梅楠,觉得人花相映,竟是人比花好看的多,看向梅楠的目光不由变得炽热起来。 梅楠替二皇子倒好茶,抬头看了一眼,碰到那道炙热的目光,想到方大人说的那个秘密,心下不禁咯噔一下,眼珠一转,便有了计策。 “不知殿下远道而来,为了何事?” “一为接兄长归国,二来应梅兄之约” “殿下改变主意了?” “父皇已确立我为太子,皇兄被俘过,已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幕容垂看着他,答道 “那上次在贵国金殿,殿下为何帮我” “只为帮你而帮你,没有原因”幕容垂目光灼灼。 梅楠微笑着看他,不语。 幕容垂又道“本王愿在北燕建一座江南园林,梅兄可愿与我乐居其中?” 梅楠看了眼幕容垂,打开折扇,轻摇了几下,笑道“北燕国力可否建一座园林乎?” 幕容垂脸色瞬间变白,低头片刻,抬起时恢复了平和亲切的样子,伤感地说“都说莫欺少年穷,梅兄嘴巴可真是利害地很呢”! 梅楠把那束桃花递到幕容垂面前,道“殿下的桃花运不在我这里,如愿相交,只谈诗酒,无有其他。”言罢便要转身离去,走到楼梯旁,又回身道 “作为朋友,明天愿为殿下引见我大楚皇帝陛下。” 第二天,梅楠便来接北燕二皇子,客气而疏离,看着前方梅楠身穿红色朝服,华贵逼人,想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2 到昨天的相见,幕容垂心下苦涩,看到宫门在前,忙收敛心神,端起皇子的威仪来。 梅楠像不认识这两个人似地看着这两个人,从小跟宋炔一块长大,习惯了他的平和,跟幕容垂虽说见的不多,但幕容垂对他存了那种心思,百般讨好,也是平和地紧。所以当看到一个皇帝,一个未来的皇帝 一个比一个威严端庄的时候,梅楠竟然联想到两只雄孔雀争相开屏的情景。虽然议和,但楚燕交战数十年,谁也不能在对方面前摆出个春风满面的样子,所以架子端着,客气话聊着,出门后谁也记不起聊了什么,这是一场毫无实质意义的会见。 二皇子接了大皇子走的时候,梅楠依礼送到城外,因考虑到大皇子的伤,兄弟俩没骑马,坐了一辆马车,大皇子跨进马车的时候,看到一大束枯萎的桃花,便朝弟弟戏谑道:“哟,二弟的桃花运都开到大楚了吗?” 二皇子听了,心下更是苦闷。 梅楠看到马车滚滚前去,不见踪影时,不觉长出了一口气,便想打马回去,刚转过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瞬间便到了跟前,一燕兵翻身下马,手捧一长盒,向梅楠弯腰行礼,说“我家殿下说两日来多番叨扰大人,区区俗物,万望收下。”说完也不等梅楠答话,把盒子塞到梅楠手上,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梅楠打开盒子,是一柄玉扇,黑色的玉柄,垂下的穗子上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兄弟俩坐在马车上,相对无言。大皇子本就骄傲自负,被俘后从高高的云上啪一声掉到了地上的泥里,并且沾上的泥这辈子也擦不掉了,气闷得很,左肋处伤口隐隐作痛,干脆闭着眼睛假睡起来。 幕容垂得到了太子之位,本应是春风得意,但他此时也是眉头微皱,看着那束枯萎的桃花心里更是塞得厉害。自打第一次见面的惊鸿一瞥,梅楠的影子就落在了他的心底。接大皇子,本不用他亲自前来,老皇帝病得厉害,下属们担心路上出意外,但幕容垂跟他们说,正因为继位再无变数,更要亲自接回皇兄,得到个爱护兄弟的好名声会提高自己在百姓中的声望,不要让其他兄弟再有谋反的把柄。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见到那个人。 到上京后,看到繁华的都城,他像个普通的公子一样四处打听,上京最风雅的酒楼是哪里,因为他觉得,那样的人物只能出现在最风雅的地方吧。他在落英居靠窗的座上等了三天,他终于看到了他,他风度翩翩地走来,上京的女子痴迷的为他投花,他抱着那束花,就那么万千风华地走过来,他听到自己咚咚乱跳的心脏,他用了二十年来所有积聚的力量才站起来,说了声“梅兄,又见面了,可否讨顿酒喝?,是自己的狂热吓到了他,听到了他那句有点刻薄的挖苦,他全身冰冷,他知道,他对他无意,甚至反感自己的感情。临别,他把自己全部身家中最值钱的一柄前朝玉扇送给了他,他会收下吗?他喜欢吗? 梅楠拿着那柄玉扇,没回府,直接打马去了崔衡府上。“清远兄,清远兄”梅楠对崔府熟门熟路,边喊边走到了崔衡的书房,崔衡刚下了朝,看到梅楠便问道“咦,你不是去送北燕二皇子了嘛,怎么,风风火火地跑我这来啦?” 梅楠坐下,啪地打开折扇摇了几下,略显烦燥地说,“还不就是这个北燕二皇子的事,我去送他,临走是让人强送下这柄折扇,我看不是俗物,特找你这个大家来看一下嘛。” 崔衡拿起折扇仔细看了看,说道“还真不是俗物,这是前唐杨贵妃用过的玉扇,那二皇子可真是大方,跟你见不过数面,就这么大手笔?” 梅楠气呼呼地瞪着崔衡,闷声闷气道 “送个娘娘用过的扇子给一个大男人,可不真是大手笔咋的” 崔衡静静盯了梅楠片刻,用折扇轻轻敲了下他的头,“你可真是个犯桃花的命 ,走个路被砸一脸桃花,到庙上个香被砸一身香包,现在好了,出个使都惹出个大桃花来。看来还是修行不够啊” 梅楠叹口气道“清远兄,可别取笑小弟了,不行,我去找文雁青,也做道士去。” 崔衡道“别,当初咱们伴陛下读书的三人,只有雁青脱离了滚滚红尘,你去,要弄的人家的山门口砸满桃花吗?” 梅楠抬了抬下巴,没吭声。 崔衡道“收了就先收着吧,山高水远的,有机会再还回去就是了。” 梅楠想了想,也就只能这样了。 看了看桌面上未完成的一幅画,梅楠问“这是今年给陛下画的像 ?”崔衡点了点头。 自十二岁给太子作伴读时起,崔衡每年都要画一幅宋炔的画像,从十岁时的总角稚子,到十五岁时的青葱少年,到今年十九岁时的俊秀挺拔,崔衡已经整整画了十张皇帝像,每一张都栩栩如生,维妙维绡,以至于宋炔每每看画的时候都觉得是恍若在照铜镜。 梅楠曾经也死皮赖脸地缠着崔衡让他也给自己画一幅画像,每每崔衡都是笑着说,:梅楠的倾国倾城怎是小弟的拙笔能画出的,不敢不敢。每次插浑打科都敷衍过去,后来梅楠也不要求了,这么多年来,崔衡只给一个人画像,那就是皇帝宋炔。 不过,梅楠也不觉着崔衡对自己不够意思,因为崔衡画的山水,只要自己看中了,只要开口,崔衡总是很大方地说“你的了,拿走”,别忘了,这可是大楚画技最最绝卓的崔衡的山水画,多少达官贵人,王候将相对此千金难求,朝思梦想。 看天色已晚,崔衡邀请梅楠留饭,梅楠也不客气,在崔府酒足饭饱之后才打马回府。 “崔兄,明天休沐,咱们去灞水游玩去?”梅楠临走时向崔衡约道 “好” 第9章 长大后的伴读 四月,上京南面的灞水又到了每年的桃花汛期,所谓的桃花汛是由灞水上游的冰凌消融形成春汛,流至下游时,恰逢沿岸桃花盛开,点点桃花落到水面,随春水漂流,百余里灞水沿岸桃花灼灼开放,河中鲑鱼正肥,城中公候王孙,才子佳人,纷纷乘坐宝马雕车,呼朋引伴,引诗作赋,很是热闹风雅,此乃上京一景。 梅楠和崔衡打马来到灞水时,见路边已经停了很多轿子,马车。两人把马随意找了棵桃树系上,便背着手顺着河边走着,见河中桃花红红点点,鱼儿逐着花瓣跃出水面,一群水鸭飞快地游过来,头顶上落下一片桃花,又吓得飞快地游走了,岸上人家院门大开,绿枝红桃郁郁葱葱地搭在墙头上,路上行人着薄薄春衫,折花摇扇,一眼望去,竟是一片赏心悦目。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3 两人走走停停,引诗答对,梅楠忽然停住脚步,拉住崔衡的手,头轻轻向前点了点,崔衡抬头一看,一棵桃花树下,一身寻常打扮的宋炔站在那里,旁边站着陶疏桐,不知陶疏桐在说什么,宋炔微微侧着头看着他,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认真地听着。一阵清风刮过,几片桃花落在了两人的肩膀上,宋炔抬手,轻轻地抚掉了陶疏桐肩上的桃花。崔衡垂下头,眼色暗了暗,梅楠想上前打招呼,崔衡制止了他,劝道看样子陛下是今天专门陪陶大人前来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梅楠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随口道 “陶大人果真得宠的很呢” 崔衡道“陶大人是国之大才,陛下自然用心待之”。 两人又转到一条小路上,走走停停地来到了一片桃林深处,忽然闻到一阵悠扬的笛声,是一首《鹧鸪飞》,笛声悠扬委婉,明澈流丽,两人不禁神色微变,急步前行,转弯看到一人背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雁青!” 笛声停住,文雁青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两人,忧愈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远宜?清远?” 梅楠崔衡激动地走上前去,抱着文雁青的胳膊连连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雁青,你还好吗?”文雁青拉住两人的手,就地坐在了桃花树下,把笛子别了腰里,又从后背上解下一酒壶,说道 “桃花汛期桃花红,桃花树下桃花酒,怎可无酒,来,我们以天地为席,酒壶为杯?”说完自己喝了一大口,转头递给梅楠,梅楠也喝了一口,转头又递给崔衡,崔衡也仰头喝下一大口,三人对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席地而坐,边喝边聊,梅楠问道 “雁青,这几年你一直在武当山吗? 文雁青点了点头,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山上跟着师傅习武,未曾下山,此次是因为江湖中出了一些事情,师傅特命我下山察看 。这几日跟踪一可疑之人来到此处,不想竟遇到你们两个。倒是意外之喜了” 梅楠忽然想道一 事,忙道“方才看到陛下也在此处,雁青不去拜见吗,陛下在我们面前经常提起你呢” 文雁青笑了笑说“陛下微服出访,不好多去打扰,再者我手头事情还没有头绪,待办好后再去拜见陛下” 梅楠盯着文雁青看了一会,笑道“看来习武真是多有好处,你看雁青小时候长得阴阴柔柔的,我们都取笑他是女孩子,现在可比以前壮实多了。” 崔衡也抬眼打量了文雁青一番,但见他虽是依然很瘦,神色忧愈,眼窝有点深,眼睛幽静深远,但身材高大,手大而骨节分明,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内力深厚,武功应是非常高。便也跟着笑道 “是呀,以后若是有难,还请文大侠救救小生。”说着还拱手作揖,惹得另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身后听到一个声音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言未尽从小路弯处转出来两个人,竟是宋炔和陶疏桐。三人忙站起来行礼,宋炔摆了摆手,道“在外客气什么”,梅楠抬头,指着文雁青,“陛下,你看看这是谁?” 宋炔看过来,迟疑道“雁青?”文雁青跪下,哽咽道 “文雁青见过陛下”,宋炔走过去,双手拉起文雁青,也是眼眶微红,伸出双臂,抱住了文雁青。许久,宋炔放开文雁青,拉着他走向陶疏桐,介绍道 “文雁青,朕少年时的伴读”又向文雁青“雁青,这是兵部尚书陶疏桐陶大人。”两人忙拱手见礼。宋炔又细细问了文雁青别后的种种事情,感叹不已。至天色已晚,才与众人依依惜别,打马向宫中走去。 走在回宫的路上,黄怡看着宋炔伤感的脸色,不禁回忆一件陈年往事来。文雁青之父是先帝时太尉文重光,文重光在作将军的时候,经年在东南边界与后秦作战,在一次战役结束清理战场时,文重远“捡”到了一个女子,女子逢头垢面,无家可归,文重远便把她留下来,想日后再想办法送她回去,吩咐卫兵把人先带下去休息。晚上,将军独坐在帐中,女子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表示仰慕将军,愿永久服侍将军。待女子抬起头,文重远来禁征了征,洗去满脸的灰土,女子异常地美丽,眼窝深陷,眼色深深,是一个动人的异族女人。回朝的时候,文重远带了女子回府,成了他的小妾,后来生一子,就是文雁青。虽是庶子,但是却是独子,从小又聪慧,便同梅楠,崔衡一起选为伴读。 文雁青十二岁的时候,大楚发生了一件通敌大案,文重远的小妾,文雁青的母亲,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她竟是后秦贵女,为了获得大楚边关情报,对文重远施展了美人计。在小妾通敌的证据确凿下,小妾竟又逃走了,此种情况下,文重远的知或不知已经辩不清了。当时先皇已缠绵病榻数月,军国政事落在了孟皇后手中,孟皇后作为女子,虽有女中巾帼之称,但毕竟大楚是士大夫的天下,朝堂上不服者甚众。此时这个案子落在了孟皇后手中,及时地作了那只骇猴的鸡,文家被判满门抄斩。大内侍卫进来把正在陪读太子的文雁青带走时,几个孩子都吓呆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宋炔,撒腿就向皇后的寝宫跑去,跪地向孟皇后求情,说文雁青稚儿无知,望母后放过文雁青一命。孟皇后第一次高声训斥了太子,说如此妇人之仁,如何担起天下。但平日里温柔平和的太子却是一声不吭地在大殿外跪了两天两夜,没吃一粒米,没喝一滴水,最后还是身为皇后跟前宠臣的太傅吕少英居中协调,最后赦免了文雁青,贬为庶民,流放八百里。 当少年文雁青身无分文,站在上京城外四顾茫然的时候,太子骑马追来,塞给文雁青六个金元宝,并把马送给他,告诉他,一定要保重,一定还有重逢的那一天。 文雁青怀揣着六个金元宝,却一路乞讨着走了八百里,昏倒在武当山下。 发生此事后,孟皇后对宋炔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甚至接了皇族旁支中的孩子到皇宫,宠爱异常。太子地位微妙。若不是吕少英的万般维护和据理力争,宋炔不一定能撑过那一段如履薄冰的时光。 看着前面天子稍显清戚的背影,黄怡叹了口气。 最近大楚官员女眷经常在进香的时候遭到绑架,却都能平安回家,回家后神情恍惚,却问不出到底为何,因牵扯到有江湖高手参与其中,一向以道义天下先的武当便责无旁贷地担负起协助官府追查的事情来。顺着蛛丝马迹,文雁青追着疑犯来到了关城,关城进处大楚东南,与后秦接界,那人入关城后便急急向秦界奔去,文青雁打马一路狂追,天黑时在后秦边城风去关边的马道上终于制服了他,抽出绳子把那人绑了,刚想回关城,突然听到一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4 声“少侠且慢”,回头望去,一行黑衣人护送着一精致马车踏踏前来,马车上人走下来,跟文雁青互相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便知道这是她儿子,他也知道这就是他母亲,因为娘俩眼睛太像了。他母亲逃走时他已经十二岁了,记得清楚,她还是没变,依旧美艳不可方物,“雁儿,娘亲好想你,快跟娘亲回家” 文雁青提了那人,扔在地上,冷冷地问“他是谁?” 萧伶儿看了他一眼“雁儿冰雪聪明,已猜到了吧,他是娘的属下。” 那人站起来,走到萧伶儿身旁,文雁青站着不动,萧伶儿回头示意,黑衣人走上前围住文雁青,沉默地等着,片刻,文雁青朝萧伶儿淡淡道 “走吧” 看着缓缓前行的马车,文雁青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对这个便宜母亲,他心里应该是恨着的,文家除他之外一百零三口,皆因她而死不瞑目,自己的父亲为国征战一生却最终背上了叛国的名声,死后连祖坟都进不去,少年时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他睁着眼睛望着屋顶,觉得这个耻辱恐怕一辈子都洗刷不掉了,就在刚才,他突然有了个想法,冥冥之中他觉得无限接近了事情的核心,对文家,对大楚,他可以有个交待了。 第10章 六个金元宝 马车停在了一个高门大户前,门上悬挂“荣国公府”,是后秦当今太后的娘家,而萧伶儿,是太后的亲侄女。 下了马,文雁青走到马车前,伸出手,不卑不亢地把萧伶儿扶下了马车,萧伶儿搭着他的手,抬脚走进了荣国公府,直走到大堂。 堂中央坐着一个威仪的中年人,是当下荣国公萧植,看到文雁青,笑着对妹妹说“这小子长得可真像你”。 萧伶儿笑笑,坐下,命文雁青拜见舅舅,礼毕,萧植拉过文雁青的手,说“你母亲这几年一直在找你,看到你这样有出息,才不亏是我萧家的子孙。” 文雁青脸上哀切,眼眶发红,低声说“我也曾偷偷托人打听母亲下落,一直没有消息,不能奉养在身侧,是儿不孝”。 萧伶儿脸上也现悲戚之色“娘让我儿受苦了”。 “娘亲,你回来了”,人未到音先到,一个彩衣少女跑了进来,抱住萧伶儿就亲了一口,饶是知道后秦民风开放,文雁青还是被惊地愣了一愣,心想原来娘回到后秦又嫁人生子了。 少女看到文雁青,便拉起他的手,说道“你就是我那个哥哥吧,一看就是娘的亲生孩子,比我长得像娘多了。”文雁青不喜与人身体上有接触,不动声色地拔开她的手,“妹妹可爱的紧呢”,萧植看兄妹俩处得融洽,不禁哈哈大笑,忙吩咐下人摆膳为文雁青娘俩接风。 萧伶儿明面上是太后亲封的荣阳郡主,暗地里是太后的得力帮手,掌握着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听风阁,貌美心厉,精明非常。没有大楚女子的三从四德,作为一个郡主之尊,竟也能作得人家将军的小妾,并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在大楚十三年,布下一张密不透风的情报网,在暴露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能力可见卓越。因后嫁丈夫已经战死,娘三一般就呆在荣国公府,郡主府除了萧伶儿自己偶尔回去之外,兄妹俩竟是不准回去。文雁青不敢大意,乖乖地呆在荣国公府,每天就是练剑喝茶。看起来淡然得很。 到了第六天的晚上,天上无月,文青雁穿上夜行衣,施展轻功迅速向郡主府飞去,沿着屋脊,他边走边看,直到走到一间有微弱灯光的房间时,他停下来,小心地揭开一片瓦,向下看去,灯下,萧伶儿坐在中间,周围一圈黑衣人,各自禀报着自已得到的情报。 萧伶儿满面寒霜,听完后不悦地说道,“上京的高官重员里还没安插进去人吗?与楚大战在即,尔等行事如此拖拉,太后已经很不高兴了,各位自己看着办吧”。 有一个沙哑的嗓子问道“若不我们再绑架其家眷,服下□□让其听令?”萧伶儿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上京的重员都是人精,这个法子一旦一个败露,会让整个网系崩溃的。还是用财帛美女吧,稳妥点”。 文雁青一动不动,直到所有人散去后,他才施展轻功,先萧伶儿一步回到了荣国公府。 回到房间后,他快速地在一个薄薄的纸片上写了两行字,然后他打开自己带着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元宝,抽出剑,从中间劈开一细逢,把低片轻轻地塞了进去,装进了贴身的衣兜里。然后就脱衣睡下,第二天照常起来练剑。 三天后,他被萧植请到前厅喝茶,闲话了几句后,萧植开门见山地问“你家破人亡这笔帐,应该记在谁头上”。 文雁青把茶杯重重一摔“若不是大楚太后狠毒,我父根本罪不至死,这笔帐,当然要记在大楚皇帝头上”。 萧植盯着他,又问“你不恨你母亲吗”? 文雁青无奈地说“母亲一介女流,与家父相爱,远离故土,相夫教子,何其无辜,大楚太后为怕家父功高震主,给母亲捏造的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萧植眼光闪了闪,又说道“若我告诉你,你母亲当年确实为细作呢。” 文雁青抬头,直视萧植“她是我的母亲,作为儿子,我为她的才华感到自豪。她为自已的国家尽忠,是儿子效防之人”。 萧植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大秦男儿,当建功立业,雁儿不要天天缩在院子里练剑了,明天率一个队兵去关城附近扫秋风去吧。” “是,谢谢舅舅”文雁青拱手告退。 “嗯,虽在南地长大,性子还是不错的”,萧植自言自语道 。 第二天,他率领着一小队兵来到了关城附近的农人地里,放马恣意践踏,遇到阻挡的人小兵们便绑了来交给他杀掉,文雁桐知道这是舅舅在考验他,他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过去,只不过离心脏偏了半寸而已,文雁青故意逗溜,果然,等到了远处飞马而来的楚军,领头之人身材高大,正是因考核出色从西北调过来的卫方。卫方作为第一批武举营的校官,在接下来的军事考核中鹤立鸡群,又在小战斗中战无不胜,已连升数级,现在已是左将军了 接下来的战况很胶着,因为来的这一队兵,一改南人遇强露怯的毛病,竟非常英勇,左将军卫方更是骁勇,文雁青故意且战且退,将卫方引至远处,从怀里掏出那腚金元宝,背对众人的方向飞快弹进卫方怀中,卫方以为是暗器,上前骂道 “无耻”,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坚定地不容置疑的声音“速将此物交给工部侍朗崔衡”。说完也不恋战,打马率众兵就回秦营去了。 卫方疑惑不解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5 ,看到士兵们抬来的伤者,每剑都离心口半寸时,他明白了,打马便跑回关城,通过暗道将金元宝带回给崔衡。 文雁青之所以没将金元宝直接交给皇帝,是因为他不确定现在的官道还安不安全,而金元宝通过民间暗道传给崔衡,虽时间会慢一点,但不会引人注意,而且,他知道,金元宝的事情崔衡是知道的,因为当初宋炔为了不引起太后注意,直接去找崔衡借的六个金元宝送给了自己,并且他了解崔衡,那是个办事滴水不漏的人。 下朝后的崔衡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手,管家走过来,说有人从关城给大人带来了一个包裹,崔衡擦了手,抬眼看了眼包裹形状,也不看管家,漫不经心地说道”放下吧”,待众人离开,他打开包裹仔细看了看,,忙换下官袍,换了件休闲的长衫,拿出金元宝揣在怀里便摇着扇子打马出去了,府里人以为他出去访友去了,不疑有它。 他急急打马来到皇宫,打听到皇上正在御花园,忙吩咐小内侍道“去禀报陛下,就说崔衡在南书房候驾” 宋炔正在御花园陪着肚子越来越大的王修容散步,听到小内侍禀报后,歉意地朝王修容笑笑,快步走回南书房,崔衡看他走进来,不动声色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宋炔吩咐道,“朕与清远有点私事聊聊,你们都退下吧”。 待内侍侍卫都退远了,宋炔疑惑地看向崔衡“崔卿,何事?”,崔衡从怀中掏出那碇金元宝,双手递给宋炔。 宋炔接过,翻来覆去看了看,从书桌下面摸出一把匕首,从中间撬开,倒出一张薄薄的小纸片,只见上面定着“秦欲战,注意地方官被绑架过家眷的官员,注意上京重员府时新进美人,疑为细作”,崔衡看着宋炔,也不发问。 片刻后,宋炔把手中薄片递给崔衡,示意他看。待崔衡看完后,便问道“清远可有什么看法?” 崔衡拱手道,“陛下,世人皆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事,可以加以利用。” 宋炔看着崔衡说“清远,这事你来安排”崔衡拱手行礼“臣谢陛下信任”。 崔衡从皇宫出来后,打马去了梅楠府,吃了晚钣,喝了小酒后才悠悠回府。 崔衡从黄怡手里接管了大楚的情报机构“鸽哨”。 当第二天下午陶疏桐听宋炔跟他说起此事时,笑着看宋炔道 “陛下真是下棋布局高手,任谁也想不到,机密的情报机构“鸽哨”会掌握在风马年不相及的工部侍朗手里,而崔衡此人,严谨细致还当真无出其右者。妙极,妙极。” 宋炔嘴角轻扬,眼风扫了陶疏桐一下,慨叹道:“朕胸中丘壑不如陶卿,善言激辩不如梅卿,严谨细致不如崔卿,算什么高手。” 陶疏桐“陛下会做天子就行了,若什么都比臣子强,那胸中有丘壑的陶卿就要回家种菜了。” 宋炔哈哈大笑,一把抓起陶疏桐的手,“走,咱们去看看你种的菜。” 看到青青的菜园在晚春的风里绿绿油油地,宋炔心情愉悦,向着陶疏桐道“今晚咱们做粥喝吧”。 “好”,陶疏桐笑道,看着天子像当初那个少年一样无拘无束,陶疏桐心里好像一阵春风吹过,丝丝暖暖地笼罩了全身。 嫩嫩的菜丝,薄薄的腊肉片,几种不知名的豆子,滑滑的白米,面对面喝粥的两人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品尝着独属于两人之间的味道,都没注意对方脸上那一脸的温柔。 第11章 太后的寿辰 南书房内,吕少英、陶疏桐、崔衡、梅楠分坐左右,宋炔坐在主位上,交换了各种情况后,吕少英开口道 “陛下,后秦太后野心勃勃,最近几年一直致力于国内改革,国力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看来是准备充分,秦楚必有一战。” 皇帝眉头微皱“嗯,吕相说得不错,我大楚国力可否一战?” 吕少英沉思不语,微微摇头。 陶疏桐朝皇帝拱手行礼道 “陛下,后秦人口一千万,在册兵丁三百万,近四年来,任用贤臣,改革国策,国富民强,兵将勇烈,借草原之势,骑兵占十之五六,战力凶悍。我大楚军队自去冬整顿以来,保持精兵四百万,较前战斗力提高显著,但毕竟期短,难以形成军气,军备改进更是需要时日,若以现在之势两国交战,胜败无法预料,为国之长远计,还请想法维持和平,给大楚的军队留出一两年的时间磨合。两年之后,我大楚威猛之师练成,再谈战事不晚”。 宋炔点头“陶爱卿所言甚是,诸位,怎样才能让后秦把举起的刀放回刀鞘里?” 陶疏桐略一沉吟,再次开口道“一方面遣使赴后秦示好议和,另一方面联合后燕,作出两面夹击之势,令后秦顾忌,左防右备,不敢冒然出兵。” “好计策,崔卿,两国现在是什么情况?”宋炔问 “十五日后是后秦太后生辰,北燕太子幕容垂将亲自赴后秦道贺。”崔衡答道 。 “梅楠,即刻准备,明天起出使后秦”宋炔转向梅楠。 “臣遵旨”梅楠跪下,领旨。 留下梅楠,仔细商议了出使的种种状况,看天色已黑,就留梅楠共尽晚膳。 待用完膳,已是东月升起,梅楠回府后,仔细收拾着行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起身去书房,从密室里拿出那柄黑柄玉扇,想到这次见了幕容垂一定要还给他,想起幕容垂,梅楠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了一句“真愁人呢”。 手持符节,鲜衣怒马,八天后,来到了后秦边城风去关,看天色已晚,天上又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雨,梅楠便吩咐属下投店住宿。客栈地处边郊,不大不小,梅楠一行人占了一大半的房间,上到二楼单间,梅楠脱下微湿的衣服,卫兵抬进热水,洗完澡便换了件松散的白色袍子,刚准备下楼吃饭,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喧哗,手扶栏杆,望下一看,看到了一熟人,北燕太子幕容垂。 幕容垂一身金边黑袍,大半个后背都被雨淋透了,湿衣服紧紧贴着健壮的肩背,脸比上次见到时要黑了很多,脸颊瘦削,很是凌厉。 原先争储时,二皇子性子温文尔雅,身边聚集了一批文臣,现今为太子,在后燕猛将云集的军中,太子为了争取武官的信赖,很是吃得了苦。本来众皇子就是弓马娴熟,二皇子底子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平日里仰慕南人文化,众将心底里是有点瞧他不上的意思,但见二皇了来军中后有勇有谋,马上马下功夫漂亮,不到两月便收服了众武将效忠之心。在加封太子的道路上长风万里,再无障碍。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6 幕容垂忽地停住,抬头向上看去,便看到了梅楠一身白衣,趴在栏杆上,春风满面地向自己招手,幕容垂眼色沉了沉,猛一拉披风,抬步向二楼走来,边走边说“风雨边关,也能得见故人,可真真是缘分啦!” 梅楠拱手笑道“殿下稍事休息,我在一楼稍备薄酒,为殿下洗尘。 待幕容垂换了间琥珀色的袍子走下来,梅楠早就煮好了一壶梨花白,点了几个精致小菜等着了。看到幕容垂下来,便抬手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端起自己的酒杯,看向幕容垂道 “殿下,天凉,先喝杯热酒暖暖身”。 幕容垂端起,一口喝掉,看着梅楠便道“后秦磨刀霍霍,刀指大楚,梅大人此时来后秦,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吗?” “刀兵相向之前,皆是友邦,楚燕连年征战,此时殿下与我还不是在同桌共饮吗?”梅楠笑道。 “喔,这么说来咱们是友邦?” “如何不是,此次前来,正想与殿下共商楚燕结盟大计,楚愿赠送岁币予燕一百万两白银,以表诚意”。 “一百万两,喔,够修一座江南园林吗”? 梅楠被噎了一下子,看了看幕容垂那半死不活面无表情明显不严肃的脸,再次开口道:“殿下嘴巴何时变得如此不饶人了?” “梅大人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殿下教训的是,上次落英居是在下唐突了。”梅楠一脸诚恳。 幕容垂看了看他,语气放缓,又道 “只有金银往来的结盟,恐怕不牢固呀?” “殿下的意思是?” “自古结盟,最好的办法是两国永结秦晋之好,本王愿诚心求娶大楚公主。” “大楚公主还不知道呆在后宫哪位皇妃的肚子里,恐辜负殿下美意了” “公主没有,有卿也可” 梅楠抬头,看到幕容垂明显揶揄的目光,知道谈话又进入了那个死胡同,心下烦闷,端起酒壶便给自己倒满,也不夹菜,一杯一杯地便喝起来,幕容垂也不再说话,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两人就这样痛快淋漓地把自己灌醉了。 梅楠的亲兵想过来扶他回楼上,幕容垂抬手挥退他们,“本王正好也住楼上,顺便送你家大人回房,尔等退下吧” 小兵拱手退下,立在一边,看着一个醉汉扶着另一醉汉歪歪斜斜地挪上了楼。 幕容垂揣开门,扶着梅楠向榻上走去,轻轻地把他放在榻上,看到梅楠脸色微红,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透着一股甜蜜的诱惑。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地触上了梅楠的唇,有什么在身体里突然炸开,幕容垂只觉得口干舌燥,下腹肿胀,他狠狠地吻着那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舌头没头没脑地在梅楠嘴里横冲直撞,一只手摸上了那禁欲的紧致的腰。 手心触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瞟了一眼,是自己送他的黑柄玉扇,他竟带在了身上,幕容垂心中大喜。动作越发温柔地向下,吻上了梅楠的喉结。 “唔”梅楠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一个身影迅速地站了起来,心下一惊“殿下?” 看到幕容垂手中的折扇,暗道原来是从自己身上取回了赠送自己的东西,看样子是要与自己绝交了,心下难过,便冷冷道“宝物认旧主,免了我再专门送回给殿下了。” 听了此话,身影顿了顿,把折扇啪摔在桌子上,转身便走了出去,边走边撂下一句话“本王送出的东酉,从没收回来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当梅楠收拾好准备出发时,看了看楼上,静悄悄地,幕容垂不知何时早就走了。 后秦地处千里草原,子民大多立毡房而居,城镇不多,而作为皇城,凉洲,就是为数不多的城中最为华丽的了。后秦为北方突厥、契丹等少数族群而建,起初为游牧的部落,后出了几位明主,借鉴南朝制度,起用汉人,慢慢建国,至本朝,已是一个完善的令人不可忽视的强国了。 早就听闻后秦民风开放,但走在凉洲的街头,看到女子迈着豪迈的大脚呼呼生风地走过,梅楠还是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到达凉洲的第二天,梅楠依礼递节,请求拜见后秦皇帝和太后。不过两刻,黄门官来传令,宣楚使进见。梅楠弹衣扶冠,整理好仪容,迈步走向了后秦的天元殿。小皇帝今年十二岁,由生母萧太后执政。 “外臣大楚礼部侍郎梅楠,拜见后秦皇帝陛下万万岁,拜见太后殿下千岁千千岁”梅楠朗声行礼道。 “梅大人,平身吧”太后声音威仪。 梅楠双手捧着一份礼单,“听闻太后生辰在即,我大楚皇帝陛下感叹太后贤明,执政以来与楚友好,边关十年烽火不起,两国百姓平安富足,特备厚礼,为太后生辰贺。” 礼单传到太后手上,太后看了看,微笑着对梅楠说“贵国皇帝陛下有心了,竟也知道哀家喜爱苏杭的丝绸。” “殿下,我朝愿再与贵国续签边关贸易协议,并将放开丝绸,生盐的通关许可,愿南北货物通畅无阻,苏杭最新款的丝绸,能在半月之内,出现在殿下的宫中” “大楚诚意满满,我后秦怎可无动于衷,梅大人可安心在凉洲住下,待哀家和皇帝及各位重臣商定后,再请大人详谈。” “谢殿下,外臣祝殿下千秋万福。”梅楠依礼拜别。 回驿馆的路上,梅楠想着萧太后手段老练,八风不动的性格,对她的态度竟一时琢磨不透,又想到幕容垂对自己的提议态度也是暧昧未明,心道此次出使果真不易,只能静观其变,看事态发展再临机应变了。 转过街道拐角的地方,看到一个骑马的人飞速而过,恍然是文雁青,不由闭闭眼睛,暗道自己恍惚了,文雁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2章 长公主 雄壮的大殿、美酒、歌舞、庆贺太后生辰的宴会正在热闹处。 高座上的太后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风却时不时探究般扫过殿中众人。到席中坐着的幕容垂时,看他脸上还是平淡无波,不由想起前天后燕太子拜见自己时,对自己提出的结盟攻楚反应平淡,只谨慎地说会考虑,便再无回应。 萧太后有点焦虑,在秦楚实力差别不大的情况下,后燕的态度至关重要,毕竟谁也不想当那两败俱伤的鹬蚌,而让别人当了渔夫,在得不到后燕的结盟承诺下,那大楚优厚的和谈条件就变地对后秦有利多了。 酒过三巡,一群热情奔放的女子走了进来,挨着各位贵宾身边坐下,为客人侍酒茶。坐在梅楠身边的女子热情泼辣,双手端起酒杯,含情脉脉地递到梅楠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7 嘴角,梅楠也不伸手接过,只微微俯身,就着女子的手,喝干了她杯中的酒,抬头朝女子温情一笑,女子的脸便红红地低了下去。 忽听得对面北燕太子的桌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声,抬头看去却见幕容垂面色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看见梅楠看过来,幕容垂眼光凌厉,冷冷地瞪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梅楠竟觉得里面有一丝警告的意味,也无心情再喝风骚酒了,只正身而坐,目不斜视。 幕容垂看了看变得规规矩矩喝酒的梅楠,不可察地笑了笑,站起来,端着酒杯,面向太后道 “本王恭贺太后生辰,祝太后千秋万岁。” “谢过后燕太子。”太后温声道。 “听闻大楚遣使梅大人来秦和议,此乃两国百姓之福,本王乐见其成,后燕已和大楚签订结盟协议,望燕楚秦三国永罢刀兵,永世和平。” 梅楠心头一震。 太后睑下眼中的失望之色,开口道“太子殿下说的极是,愿天下永世和平。” 梅楠起身向太后行礼:“太后娘娘英明。” 又向幕容垂行礼“太子殿下英明,楚燕永世和平”。 在出宫的路上,梅楠走向了幕容垂,轻声道“外臣谢过太子殿下”。 幕容垂心情似乎不错,瞟了梅楠一眼,“梅大人,美人端着的美酒,醉人否?” 梅楠又被噎住了,怔怔愣住,没答上话。 与后秦的续定协议签地很顺利,与后燕补签的结盟协议签地也很顺利。 三天后,太后又设小宴,为二位使臣送行,席间,太后看着幕容垂道“太子殿下凤章龙目,仪容不俗,今陛下亲姐长公主与殿下年龄相仿,不知殿下有意乎?” 梅楠心下微动,看向幕容垂。幕容垂也回看了他一眼,好心情道“本王多谢太后美意,只是心中已有良人,已在大雪山神庙前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永生不负!” 太后笑道“太子殿下长情之人,是我儿无缘。”也不恼不怒,非常洒脱。 梅楠心下暗道:“原来他心中已有相爱之人,多次撩拨自己应是风流之举了”。心下竟隐隐有点不忿。 梅楠抵达上京时,已是六月荷花香了,在知了声声的三伏天里,王修容生下了大楚的长公主,年轻的父亲非常激动,抱着小婴儿亲了又亲,脸色惨白的王修容看了一眼宋炔当成宝贝似的小婴儿,心下惋惜:可惜是个丫头。 累极了的她不禁又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上,就再也没再睁开。 王修容怀孕后被当国宝般对待,吃的千奇百怪,什么稀罕吃什么,除了宋炔陪着去散会步,其余时间就躺在榻上养胎,最终胎儿过大,引发了大出血,香消玉陨。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宠冠后宫,短短的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却在最终带着自己制造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宋炔抱着女儿,心疼地无以复加,他不顾朝臣反对,给了自己女儿的生母最后的尊荣,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王修容死后被追封为章英安皇后,女儿被封为远阳长公主。 现任皇后还在世,按理说是不能出现两后并立的,卫仲远等一些重臣纷纷进谏,要求皇帝撤销封赏,遵从礼法,敬重皇后。 这次皇帝没有接受谏言,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在第三次进谏时,众臣们愕然发现,这次宋炔不是一个人,他抱着那个小婴儿,那个刚失去母亲的小公主,孩子在宋炔怀里醒来,哇哇大哭,声音里尽是悲伤,朝臣们跪下行礼,沉默地退出,到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宋炔抱着孩子来到了凤仪宫,崔清宛迎了出来,双手接过婴儿,轻轻地抱在怀里,宋炔低声道“朕对不起皇后”。 崔清宛淡淡一笑:“斯人已故去,万事皆散,臣妾怎能与之计较虚名”对小婴儿关怀备至,犹若亲生。 吕少英第二次看到了皇帝的倔强,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跪在太后殿外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吕少英是大楚朝最奇葩的官员之一,他是唯一一个历经两朝却能得到更加重用的大臣,对太后朝的官员,除了几个确实不像样地得到了降级,大部分也是在原地踏步,并没有像陶疏桐梅楠崔衡等受宠,而吕少英不仅位居首辅,还得到了皇帝无比的信赖,有人说他圆滑,有人说他善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地了解陛下,他做了太傅四年,对这个无比纯净温柔的少年,他毫无保留地教授他帝王心术,他知道,即便是最残酷的帝王驾驭之术,宋炔也只会用出八分,他永远不会对自己的臣子举起屠刀。虽然对心中在意的人没有底线的维护,但他只有十九岁,谁还不是一年一年变得成熟的,自己的十九岁时不也是沉溺于少年情爱的迷茫之人? 吕少英回府时,看到自己的管家精神萎靡,对吩咐的事情恍恍忽忽地,觉得奇怪,夫人在一边看着管家的背影说“真是人在花前死,做鬼也风流”没想到管家不惑之年竟还有如此艳遇,路遇孤女,一见钟情呀”。吕少英听完,盯着管家的背影略有所思。 “嗯,有意思,以后你们官眷圈里有奇怪的事情常跟我说说” 夫人意外地看着他,心想“平时不是最嫌我叨叨吗? 宋炔最近来小院很勤,他觉得宫中很压抑,看到小公主即心疼又伤心,看到皇后的大度又觉得对不起她,他总觉得皇后是个矛盾的女子,在有些事上大度地连自己都吃惊,比如对王修容的孩子,比如往自己宫里大方地选进美人,但在对某些事上又刻薄地要命,对下人教条寡恩,手段太过残忍。最终他得出结论,她不在意他,只在乎皇后之位。 陶疏桐望着面前的年轻人,看着他日益消瘦迷茫的面庞,心里一阵阵地心疼,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他,那个如花般的女子,在他心里应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吧。他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给他煮茶,给他煮粥,用他那手漂亮的小隶给他写一首又一首排解心情的诗。宋炔每次都把写诗的纸带回去,放在书房睡榻的枕旁,睡前一遍一遍地读,心情慢慢地放松,直到沉沉睡去。 在崔衡接到第二枚金元宝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份名单,上面写着几位王爷宠姬的名字。崔衡按兵不动,悄悄安排“鸽哨”的人盯死了。 等秋风起的时候,陶疏桐向皇上请旨,去巡查边关,他要亲自检查军队的改革情况。 在上京城外的十里长亭,陶疏桐殷殷叮嘱着黄怡要细细侍候陛下的膳食,看着宋炔伤感的脸,临走前回头看了又看,直到那人再次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到,他突然打马狂奔起来,一骑绝尘,滚滚远去。 兵士们从没见过一直平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8 平稳稳地陶大人怎么会突发少年狂,连忙急急跟上,追了大半日,才看到陶疏桐骑马站在一条河中间,盯着河水,一动不动,忽然一个鹞子翻身,直直地扑到河里,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然后又直直地站了起来,用水抹了把脸,脸色潮红,满脸懊恼,兵士们面面相觑,恍然觉得今天的陶大人好像一个在爱情上失意的人呢。陶疏桐看了眼张着嘴的兵士,沉了沉脸,挺了挺腰,又恢复了那个平平稳稳,整整齐齐的陶大人的样子。 梅关城内,一场武试正在火热地进行中,在骑马、射箭、障碍、工事、兵法五关考核过后,最后的三个胜利者站到了台上,看神情气质,应是两个寒门弟子,一个官家子弟。士兵们也分成两派,寒家的子弟看不惯官家子弟的目中无人,官家子弟也瞧不上寒门子弟的言语粗鄙。整个兵营竟弄地像两只斗鸡似的,相看两厌。 陶疏桐到的时候,看到两群人正在打斗着,亲兵大声喊道“兵部尚书陶大人到”。 陶疏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将军呢?” 一位中年将领急步跑来,跪倒在地“偏将军张兴见过陶大人” “张将军请起,给本官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兵士间打闹嬉戏,大人不必动怒” “是打闹吗?是嬉戏吗?我大楚的军队只有一个,将士平等,不分贵贱,一体合心,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同在一军,本是过命的兄弟,背对背,拳头只向外对准敌人,永远不要对准自己。力量,合则聚成攻天之势,散则犹如流沙片刻消失。诸位来到军营,可能为了光宗耀祖,可能为荣华富贵,但人不分贵贱,地不分南北,在破敌立功面前,在家国天下面前,大楚军队,人人平等。” 众人连忙跪倒,高呼“大楚万岁,陛下万岁。” 张兴面露愧色,重新跪倒“末将军纪不严,请大人责罚,但请留守边关,戴罪立功”。 “起来吧,进帐回话”。 第13章 单相思还是双相思 灯下,陶疏桐把沿途所见军队中需改进的地方细细地写成奏折,封好,又拿出一张纸片,写了几行字,连同奏折一起,传给皇帝。 十天后,宋炔拿到奏折打开的时候,掉出一张纸片,上面用漂亮的小隶写了一首诗 飞马渡关山, 万里只等闲 鹰冲白云去 自在天地间。 宋炔读完,觉得字里行间洒脱无比,又隐隐有戏戒之意,虽远隔千里,却心意相通,竟有种能有如此良臣与自己惺惺相惜,死而无憾的感觉。 陶疏桐挨个视察了边关军队,对发现的问题原地纠正,干净利落,接见了全部的偏将军以上的将领,根据城防要求和将领特点,重新进行了调动布署。 快入冬的时候,他来到了东南边关。 大楚的东南沿海,渔业船业发展已非常成熟,百姓富足,是大楚主要的税收来源。陶疏桐到的时候,东南边关总领军杜飞正为一件事头疼欲裂。 最近一年来沿海村镇常遭到倭人抢掠,那些倭人非常难搞,每次来的人数不多,但凶猛异常,速度极快,杀人抢劫,不到一个时辰,待大楚军队赶过去,他们已飞速乘船离去。杜飞也曾组织船只去海上剿匪,但茫茫大海,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半个倭人没见着。 陶疏桐听完杜飞的汇报,不言不语沉思了一会,又站起来向海边走去,杜飞等人连忙跟上。 陶疏桐顺着海边走了七八个村镇,见村与村之间距离有二三里路,与边军驻地更是遥远,他边走边看,二个时辰后回到军营,开口向杜飞道“杜将军,此事不难,趁入冬渔民无法出海,你即可办理以下几事”: 一,令沿海村居渔民全部内撤十里,全面实行海禁,任何人不得出海,内迁渔民分给土地,安置妥当。 二,令部分兵士扮成渔民,入住空的渔村。 三,沿海每村每镇设烽火台,遇到敌情第一时间点燃烽火,驻地边军看烽火燃起,立即出兵,不得延务。 四,派出侦察小船,跟踪倭人,找出倭人大本营,一举歼灭。 杜飞听后,面色一振,难稍即又露出难色,低声道 “只是渔民内迁一事有点麻烦,渔民世居海边,撤离故土,恐怕生乱。” 陶疏桐道“离乡三年,还一世安宁。” 看杜飞苦着张脸,便又说道“听朝廷令,做地方民事,不正是尔等职务所在吗,遇难则强,才是大宋官员为官之道 ,切不可避之,辜负陛下万民重托。” 听着这云淡风轻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威严,杜飞心下不禁一震,忙跪下,连连称是。 陶疏桐又逗留了五天,见杜飞及地方知府县令依令而行,有条不紊地推行禁海令,心下宽慰,眼看隆冬将至,兵部年底考核也要提上日程,便告辞众人,向上京赶去。 在回上京的路上,陶疏桐转道去了那个江南小城,余杭,他的母亲住在这里。安顿好属下,他自己打马来到了记忆中的街道,走到有一棵大柳树的门口,陶疏桐走了进去。 院里一大约五十岁的妇人坐着一个小木凳,正在给一个躺在长椅上的老头梳头,那老头正是陶疏桐的继父,最近两年因酗酒中风瘫在床上。 陶疏桐急急上前跪倒在地“母亲,孩儿不孝,来接您老回上京享福了。” 老太太抬起头,面容慈祥,仔细端详陶疏桐片刻,缓缓开口道 “我儿出息了,但你父亲身体不好,受不了北方的干燥天气,人老难离故土,不能随儿前去了”。。 “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孩儿心下难安。”陶疏桐眼眶发红 “我儿独自一人在上京,无亲友可傍,无贵门可依,今蒙陛下恩宠,定要忠心报国呀。” 劝了半天,见母亲意已坚决,陶疏桐起身,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里面是这一年多来攒下的俸银,双手递给母亲,说道“以后儿会每月寄回银子,母亲舒心生活才好。” 老太太接过,微微点了点头。 告别母亲,陶疏桐打马回到了天青山,小院静静地立在那里,门没锁,虚掩着,陶疏桐推门而进,地上梧桐落叶纷飞,屋内冷锅冷灶,师傅不在,不知又去哪云游了。 陶疏桐拿起扫帚,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又把菜地里的萝卜白菜收好放进厨房,心道“就当给迷路的游人一个能支火做饭,填饱肚子的家吧。 一路北行,树木越来越凋零,到达黄河渡的时候,天空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花。看着北风越刮越紧,陶疏桐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19 ,吩咐道 “先住下吧”。 晚上,坐在客栈昏黄的油灯下,陶疏桐端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的雪下地正欢。 鼻间传来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陶疏桐拉过厚披风,便走了出来,一出门,风便掀开了他的袍子,冷冷的雪花旋转着钻进他的怀里。 陶疏桐也不在意,就顺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一路小径曲折,来到了一株梅花树前,莹白的花蕊俏立枝头,在欢快飞旋的雪花中悄然开放,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花,哪个是雪了。 陶疏桐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温柔的浪漫,他分不清到底是雪在吻花,还是花在吻雪。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微微昴着头,雪花触碰到他的嘴唇,他恍恍然觉得,那个俊朗的男子走了过来,轻轻捧起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好像天封住了地般包围着他,让他无处可逃,只余下全身一片颤抖。 良久,他才回到房内,就着淡黄色的灯光,他用那手漂亮的小隶,写了一首漂亮的小令: 天色渐晚 风雪至 人惆怅 小径弯处 一树寒梅如玉 香满路 别来春半 柔肠断 写完,想了一会,放在了给宋炔的奏折里。 南书房里的宋炔在读完这首小令的时候,脑中砰地炸开了一个想法“陶疏桐有意中人了”,他想像不出会是什么样的女子,让向来四平八稳的陶疏桐思念地柔肠寸断,更想像不出,陶疏桐会用他那双黑黑的,深深地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一个女子,这些想法像一道道闪电在他脑中炸过,把他炸地一时呆呆傻傻,半天没动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他第一次见陶疏桐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人,进京这近两年来,他也一直是一个人,无论何时他去找他时,他就静静地在那里等着他,好像专门在等他一个人。他们之间心意相通,想法默契,宋炔从没想过陶疏桐离开自已是什么样子,他习惯了陶疏桐眼里只有自己。 但是,就在刚才,他想到会有另一个女人走近陶疏桐,分走他,他觉得心一下一下被撕裂开,难受地无法言语。他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两圈,又坐下,又站起来,快步如风地走了出去。 宋炔打马来到了明王府。进了府,熟门熟路地穿过园子,来到了一座凉亭前,亭中一个紫衣锦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上来,正是明王。 明王是太/祖皇帝最宠爱的幼子,曾是皇储的有力竟争者,太/祖驾崩,先皇继位,明王作为曾经的皇位备选人,身份便变得尴尬起来。特别是先皇病重,太后执政时,更是被当作谋反的潜力股,被时刻惦记着,在太后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明王推掉了手上的一切职务,并被吓出了神经病,无论是真神经病还是假神经病,太后需要的是一个得神经病的皇叔,而不是一个才华绝伦的太/祖的幼子。 宋炔亲政后,安抚了自己的叔叔,并赐给了皇叔的更高的实权,曾有人劝谏宋炔,明王有才,会志在皇位。 宋炔听了,哈哈大笑道“皇叔喜欢,尽管拿去,国之所以亡,尽在阋墙之祸。” 明王在得知宋炔的回答后,对属下说“陛下心胸,本王不及万分之一,大楚得此天子,将福泽万代也。”叔侄关系很是亲密无间。 此时明王看宋炔眉间忧愈,便笑着打趣道“我宋家的男儿可真是个个痴情的厉害,章英安皇后都去了半年了,陛下还这么失意落莫?” 宋炔看了明王一眼,挖苦道“那皇叔可是我们宋家男儿中的情圣了,朕今天来,还真有事请教皇叔”。 明王摆出一幅八卦脸,饶有兴味地等着宋炔继续说。 天色渐晚 风雪至 人惆怅 小径弯处 一树寒梅如玉 香满路 别来春半 柔肠断 宋炔缓缓吟道 ,抬头看向明王,“皇叔文采乃上京一绝,您品一品,写此之人想表达什么意思?” “一个孤单的旅人,在一树孤单的梅花树下,疯狂地思念着自己的心上人” “写完后他会送给谁?” “如果是双相思,他会送给心上人,如果是单相思,他谁都可能送给,可能是同样失意的朋友,也可能是单相思的那个人。” “皇叔,我看起来很失意吗”? “失意极了,我看着你一幅像要为章英安皇后殉情的样子。” “如何对待单相思失意的朋友?” “静静地陪着他,看他从单相思变成双相思,或者从单相思变成不相思。” “皇叔不打算写一部情圣宝典,指导下迷惘的人。”宋炔斜眼调侃道。 “陛下的建议值得考虑”,明王回答的一本正经。 第14章 坐牛车 居闹市的大人 当陶疏桐在上京城外十里长亭看到等待多时的宋炔时,不知是不是眼花,他竟从宋炔的目光中看到了悲闵的意思。 宋炔静静地坐在陶疏桐的对面,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梨花白,心里突然想到若是对面人的单相思变成了双相思,此时坐在自己位置上与陶疏桐夜下对酌的,怕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了吧,心下顿时觉得空荡荡地难受,脸上便有了点忧郁的神色。 陶疏桐举杯劝道 “陛下,斯人已逝,稚子幼小,皇后贤明,还需珍惜眼前人呀”。 宋炔猛地抬头看向他,语气闷闷地说“章英安皇后已登仙乐,福泽深厚,我,我心中另有他事。” 陶疏桐有点愕然,“陛下为何事所扰,臣可替陛下分忧吗?” “陶爱卿已二十有二,可曾考虑成家?” “不曾”陶疏桐垂目答道。 “可曾有意中人?” “有”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呀!” “不敢” “陶爱卿一表人才,满腹经伦,天下任何女子,都配你不起,有何不敢?” “明月在天,仰慕足矣。” 宋炔暗暗叹气,陶疏桐这单相思,思得还挺严重的,看陶疏桐头深深地低着,怕他不好意思,便茬开话题,当听到陶疏桐母亲的事时,忙吩咐黄怡,明日传消息给嫁到浙江的平怡公主,让他的二皇姐帮着在余姚购一处宅子,并安排好丫头仆人伺候好老夫人。 陶疏桐起身跪下,连呼不敢,宋炔也不理会,坚持把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0 宅子赐下。陶疏桐只得谢恩。 此后,宋炔就真的只是静静地陪着陶疏桐把那单相思变成双相思或者他自己更希望的变成不相思,时时留意着陶疏桐身上有没有多出来女子送的香包什么的,但陶疏桐永远整整齐齐,利利落落的,一身衣服干干净净,并无长物。并且年关将近,兵部各军考核临近,陶疏桐日日在兵部忙地两头只见月亮,丝毫不见为感情所困的样子,宋炔的心又慢慢地轻松下来。 每年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皇帝都会对三司三院和六部重臣及一等王候赏赐年货,犒赏一年来各重臣对大楚皇朝的贡献。这些赏赐一般都是礼部负责去送到各位大人府上,并宣读皇帝的褒奖圣旨,这对臣子们来说是至高的荣耀,是一份在家族面前,在同僚面前,在下属面前抬头挺胸的资本。但还有一个人,一直享受着最最特别的荣耀,每年赏赐的年货都是皇帝陛下亲自送来,这个人就是御史中丞卫仲远。 卫仲远也是大楚最奇葩的官员之一,他少年中举,才名远播,但却为母亲守孝十年,直至三十二岁才出仕,官至御史中丞后也还是住在菜市场旁边的小小的简陋的民居里,每天坐着牛车上下朝,在宝马雕车名马云集的上京,那绝对是鸡立鹤群,扎眼得很。他每天腰里别着个大烟袋,驾着牛车从闹市嘚嘚驶过,跟小商小贩打着招呼,买下几把老头老太太卖不掉的青菜,回家交给老妻,粗茶淡饭过得有滋有味。他无欲则刚,铁面无私,入御史台后上的第一谏就把皇帝贬得淋漓尽致,针针见血,入木三分,年轻的皇帝虚心纳谏,不但没生气,还重赏了他,称他为大楚的清明之剑,从此,这把大楚的清明之剑见人杀人,见佛杀佛,上至王爷公候,下至四五品的官员微史,只要犯下失职或不法之处,第二天准会看到卫仲远的弹劾奏折,各公各候无不战战兢兢,改错受罚,试想,连皇帝都虚心受谏,自己算哪棵葱呀,如此下来,大楚的官场之风竟比以前大大的清明起来。 宋炔走在去卫家的路上,不禁想起了一件往事,人人都道卫大人铁面无私,教条古板,但只有他懂得,卫大人其实洒脱不羁,公正严明却有侠义之风,这种人物放在江湖上大概就是那种武林盟主一样的存在。自己刚登基时,情窦初开时遇到王晖,难免在房事上不大节制,在第二次迈着虚浮的脚步迟了一刻钟到早朝上时,他受到了重臣们含蓄地进谏,初尝情滋味的少年哪听得进那些不痛不痒的话,下朝时卫仲远独自留下来,气定神闲地上下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名话“陛下年少,下面那东西若用的多了,长大后会不举的。”宋炔看着他那无比认真诚实的眼,浑身吓出一身冷汗,惊得好几天没敢碰一下王美人。 想到此处,宋炔不禁一笑“这个坏老头。” 卫家的大门从来不上锁,就这么敞着,宋炔一步踏进来,边走边喊“卫爱卿,你爱吃的腌腊肉朕今年给你多带了二十斤呢,还不快出来接驾”。 卫仲远跟老妻笑呵呵地走出来,刚要跪下,被宋炔一把扶住,“别多礼了,快把东西拿下来,我还等着吃卫夫人蒸的腊肉酸菜大包子呢” 卫夫人慈祥地说,“知道陛下快到了,包子早在锅里蒸上了呢,快快上屋,老身这就去拾包子去。” 看着吃过包子心满意足走远的年轻的皇帝,卫夫人说”皇帝陛下可真是个亲民的好皇帝呀。” “嗯,作为皇帝,这是个千年难得的实诚的聪明人呢”卫仲远吸了口烟,说道 。 上京的街道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年味在冷冷的空气中越来越浓,苏幕白手里左手提着两条鱼,右手提着一小陶罐酒,来到他的上司家里送年货来。苏幕白是父母老年得子,在长到八岁的时候,父母便相继去世,是叔父苏英把他一手带大,苏英性格洒脱,因职务变动经年在各地奔波,苏幕白便跟着叔父辗转各地,苏英对苏幕白完全放养,兴致来了还拉着侄子喝两杯,所以苏幕白便养成了纵酒高歌,洒脱不羁的个性。 苏幕白一步跨进来的时候,卫仲远正眯着眼睛陶醉地在院子里吸着他那个大烟袋, “大人,吸烟伤心肺,您该戒烟了。” ”小子,先把你的酗酒戒了再来劝吧” 苏幕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举起手里的东西: “这可是我叔父好不容易得来送给我的两条松江鲈鱼,我没舍得吃,巴巴地就给您老人家送来了。” “来,把鱼炖上,把酒温上,咱们喝一杯”,卫夫人笑眯眯地过来,拿着鲈鱼进了厨房。 卫仲远虽严厉但不教条,对手下的年轻人,只要做好本份事,于公于国无害,其他的一贯对他们纵容得很,纵情山水,醉酒高歌,只是个人爱好,就像自己好烟一样,稀松平常的很。他对苏幕白很是欣赏,眼界开阔,胆大心细,潇洒不羁,不畏权贵,是自己年轻时想做却达不到的样子。 两人推杯换盏,喝了大半日,至日落西山,苏幕白才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告辞,卫仲远起身回屋拿出十十斤腊肉,塞到苏幕白手里“这个,带给你叔父。”苏幕白也不推辞,提了腊肉便出了门。 正在街上摇摇晃晃着向前挪动时,一匹快马从身边急驰掠过,他被闪地身形一歪,手中的腊肉便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他抬起头,大声喊道“是谁如此大胆,当街纵马?” 马上红衣女子回眸瞅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回道“醉鬼”,抬手扬鞭,绝尘而去。 苏幕白边弯腰费劲地拾起那一大块腊肉,一边嘟囔道“让我查出你是谁,非参你一本不可”。 回到家里,看到大厅里推放着一小堆未曾拆开的礼品,便向叔父问道 “咦,这是谁家送来的?” “你姐夫昨天刚刚调任到上京,这是你阿姐遣人送来的。” 阿姐比苏幕白大了十八岁,父母离世时,阿姐已经出嫁了,嫁的是淮阴张府的嫡长子张鹏,为继室。 叔侄俩忙又合计着怎么回礼。 第二天苏幕白去拜见姐姐姐夫时,在路过花厅的时候,恍然看见一个红影子一闪而过。 除夕夜,皇帝皇后在太和殿设家晏,与皇子皇女及各亲王一起守岁。子时快到的时候,黄怡上前请旨道 ”陛下,要赐给各府的菜已经妥当,是否现在开始赐菜?”皇帝点了点头。黄怡朝外殿招了招手,等候在殿外的御膳房总管便弯腰走了进来,高唱菜名,每唱一个,皇帝便指定此菜赏赐给哪位大人,由四位大内侍卫护送着送去各大人府上,各位大人每到此时皆翘首以盼,与赏赐的年货不同,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1 赐菜的轻重直接反应了臣子在皇帝那里的受宠程度。 “第一道 :五彩驼峰” “赐宰相吕少英”,百官之首,当食驼峰,恰如其分。 “第二道:金蟾玉鲍” “赐太师谢铭” “第三道:香炙鹿脯” “赐御史中丞卫仲远。” “第四道:沙舟踏翠” “赐工部崔衡” “第五道:百花鸭舌” “赐礼部梅楠” “第六道:踏雪寻梅” “赐兵部尚书陶疏桐” 陆陆续续地赐完了二十几道菜,皇帝看起来有点乏,站起来,扶着黄怡的手走了出去,皇后忙端起酒杯,仪态万方的引导宴会继续进行下去。 第15章 上元佳节 宋炔看着合宫上下的玉树银花,心头突然跳出一个身影,此刻,他在干什么?他独自一人,孤单吗?一个念头突然涌上来,想去陪着他,陪着他一起守岁,而他的双脚早于他的大脑,迈了出去。 宋炔急急地打马向小院飞奔而去,身后的黄怡看着皇帝许久不见的匆忙,暗道皇帝陛下怎么看着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去赴一个心上人的约会一样,不禁一愣,伸手轻轻扇了自己嘴上一小巴掌,暗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龌龊的心思。 陶疏桐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上只有一壶酒,是梨花白,只有一道菜,是那道踏雪寻梅。 宋炔忙和黄怡一起把陶疏桐抬上了床,吩咐黄怡去烧水,自己俯下身子,轻轻地把他的靴子脱了下来。看着那微乱的头发下面色红润的陶疏桐,宋炔竟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直到黄怡端着热水进来,轻轻叫了声“陛下?”,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水盆,沉声道,“你下去吧”。 宋炔仔细地擦着陶疏桐的脸,然后脖子,继续向下,他触到了一个东西,仔细一看,是他送给陶疏桐的那块淡青色的玉佩,还带着温热的体温,看得出玉佩的主人是多么地珍视,宋炔心中涌动着巨大的满足感,有了心上人又怎样,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无可替代。他又用毛巾把脚也擦了擦,轻轻地为陶疏桐盖上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陶疏桐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干干净净地躺在被子里,怎么也想不起喝醉后趴在桌子上的自己是怎么梦游般捯饬地如此清爽,并躺上床的。他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宋炔站在床前,温柔地注视着自己,还轻轻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怎么可能呢,我简直要走火入魔了。”陶疏桐苦笑道 。 正月十五的时候,上京街头花灯如织,树上挂着,门前挂着,就连大户人家门口的石狮子上也被挂上了两个憨态可掬的狮子灯笼,各大商铺为了笼络人气,纷纷摆下擂台,提供丰盛的奖品,举行猜谜语拆灯笼大赛。 陶疏桐正在忧虑着到底去还是不去,作为军事改革的筹谋者和实权拥有者,他龚敏谨慎,不与其他任何大臣有过私交,所以严格说来,他在京城没有一个可以一道出游的朋友,游灯猜谜,一个人又觉得索然无味。 正在踌躇间,忽听到黄怡一声“陶大人?”抬头一看,见黄怡立在一精致马车旁边,笑着向自己行礼,并摆了一个车上请的姿势。 陶疏桐心下一跳,快步走向马车,拱手便要行礼,车内传来一声甚是愉悦的声音“出门在外,不用多礼,爱卿快上车,我们一起去赏灯。”待陶疏桐跨进马车,看到宋炔头束玉冠,一身月白色锦袍,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陶疏桐第一次与宋炔同乘马车,觉得那明月般的人物坐在自己不过咫尺的地方,感觉像是天上的太阳落在了自己身边,全身被烤得热气腾腾。 待下得马车,陶疏桐回头不见了一直跟着的黄怡,忙看向宋炔,宋炔轻声道“他就在不远处,跟暗卫一起护驾”。 说罢便拉起陶疏桐的手,穿过拥挤的人流,向着一树花灯走去,这个花灯擂台很特别,摆擂者是个面容清铄的老者,而最高奖品是一套看起来很考究的文房四宝。人不多,老者也不吆喝,一幅有缘就来的样子。 宋炔拉着陶疏桐来到花灯树下,偏头看着陶疏桐,很认真地说,“我要为卿赢得那套文房四宝”。 说完便从最高处摘下一个灯笼,看向谜面,上写道“桁”,盯着这个字瞧了一会,向老者爽朗一笑“老人家,这个字的谜底应是‘行将就木’之意。” 老者笑了笑,“小公子好聪慧,这套文房四宝,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前朝某位宰相用过的,小老儿行将就木,今天就把他交给有缘人了。”说罢也不拖拉,包起那套文房四宝便递给了宋炔,宋炔接过,放到陶疏桐手中,看着他,眸中星光璀璨。 陶疏桐抬眼看着宋炔,嘴角上扬,轻声说道 “谢谢”。 两人又上前走去,不一会竟被拥挤的人群分散开来,宋炔一回头不见了陶疏桐,急忙转回身顺着原路找回去,猛一抬头,就看到陶疏桐站在那一树花灯下,脸上挂着笑,风吹起他的衣角,风度翩翩,气定神闲。 宋炔叹道 “陶兄怎么不见一点着急?” 陶疏桐悠悠答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找过来,我只需原地等待就好。” 温柔的风吹过来,宋炔深深地看着他,轻轻地执起了他的手,一晚上再也没松开。 苏幕白也游荡在灯光流影的上京街头,他和四五要好的酒友喝够了酒后便一起观灯猜谜,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待看到上京最大的绸缎庄摆的大擂头后,他雄心勃勃地走上前去,擂台上的花灯没剩几个了,对应的奖品也是越来越吸引人,围着的才子佳人眉头轻皱,都还在不甘心地思索着谜底。 苏幕白上前扯过一个灯笼一看,上写一行诗“可怜王孙泣路隅”,张口便答道:“道旁若李”,老板伸出拇指,向苏幕白夸道 “公子好才华”。 苏幕白也不答话,继续扯下余下的灯笼,全部把谜底一口喊出,酒友们高声叫好,大喊着,“快,把最高的那个拿下来,让苏兄瞧瞧。” 老板刚拿了个竹杆去够,一个红色的影子飞掠而过,如燕子点水,轻风拂花,一个鹞子翻身便落在了台上,一个姑娘俏生生地拿着最高处的洒笼,看了看上面的字,歪着头看向老板轻笑道“踏花归来蝶绕膝,这不说得是一味中药‘香附’吗?” 老板连连点头,直夸姑娘聪明。跟苏幕白一起的酒友不干了,大声嚷嚷着小女子不懂先来后到,夺人所爱,这本是苏兄手到擒来的事,被小女子一脚掺乎了。 姑娘也不争辩,看了一眼苏幕白,眼晴冲天,哼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2 了一声,“酒鬼”,便拿了礼品,扬长而去。 苏幕白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姑娘,只觉得那声“酒鬼”好生熟悉。 当又一年的桃花汛期如约而至,一道令宋炔心急如焚的奏折也快马急鞭地被送到了京城,黄河泛滥,济宁府三区十二县遭遇百年不遇的洪灾。在皇帝的严令救灾下,工部,户部,礼部,枢密院,丞相府立刻忙地一片人仰马翻。翻着奏折,看到该拔的粮食衣服都运离出京,宋炔揉了揉眉头,沉声吩咐道 “传旨明王,代朕巡视灾区,扶慰灾民。” “传旨御史中丞卫仲远,即刻起程赴济,全权协调救灾事宜” 明王到达济宁府后,车驾风尘仆仆得直接驶到了灾民聚集的大校场,明王一脸灰尘,抱着啼哭不止的幼儿,站向高台,朗声道“洪水肆虐,天灾无情,济宁府二百万之众百姓无家可归,皇帝陛下在上京犹如火焚,已调派粮食布衣分批运来,今派本王前来,代天子抚慰子民,望大家不必惊慌,听从官府安排,大楚皇帝陛下在上京,斋戒焚香,和大家共渡难关。” 百姓听完,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大楚万岁,陛下万岁” 卫仲远前来,令济宁府乱糟糟无头苍蝇一般各行其事的官员立马冷静下来,卫仲远清明之剑的名号响遍大楚的每个角落,他说的话没来由地令众人信服和心安。 卫仲远雷厉风行地把众官员根据职务分组,一组负责带领军队和府兵及壮丁沿河施救,一组负责安排组织大夫施救伤员,,一组负责组织疏通灾民,分发粮食衣服等物资,一组负责人员,钱粮等帐目造册,声音威严,不到一刻,喧嚣的济宁府便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苏幕白也跟随上司卫仲远来到了灾区,平时无处安放的侠义心肠在面对嗷嗷待哺的灾民时终于泛滥成灾,他不眠不休地穿梭在各个分组中间,传达协调各部的配合交接,几天下来,满身水泥点子,顶着两个黑眼圈,哪里还有半点上京那个诗酒洒脱的贵公子哥的影子。 吃了半块干饼子,苏幕白起身向病护区走去,一个红色的影子在中间很是突兀,苏幕白走上前去,红色影子抬起头来瞅了他片刻,抬高下巴,哂道“醉鬼不醉酒时,长得还像个人样子”。 苏幕白脑袋白光一闪,忽然想起什么事来,手指着红衣姑娘“你,就是你打落了我的腊肉,抢走了我的字谜,你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子,你怎么在这里?” 红衣姑娘哼了一声,“你脸上那双眼睛是用来吃饭的吗,我在这里干什么,自己不会看呀”。 苏幕白看他背着药箱,给病人扎针手法娴熟,原来是个大夫。想着这姑娘虽然泼辣,但却有颗侠义心肠,本身又是洒脱之人,心下对姑娘的不满便烟消云散,拱手道“姑娘辛苦了。” 红衣姑娘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忙去了。 一个月下来,苏幕白忙,姑娘也忙,但再见面时都会向对方微微一笑,姑娘忙得错过饭点时,苏幕白会悄悄的把自己的吃食留给姑娘。 当救灾所有事宜都走上正轨后,苏幕白要回上京了,他想去找姑娘告别一下,却再也没看见那个红色身影,不禁怅然若失。 第16章 暗流汹涌 当皇朝在巨大的水灾面前刚喘过一口气来的时候,另一件人祸又摆在了宋炔面前。 事情还得从卫仲远下朝回家的路上说起,在穿过集市的时候,卫仲远的牛车被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拦了下来,年迈的母亲只来的及将一封血书交给卫仲远,便昏死过去,卫仲远忙下车和那个儿子一起,把老妪扶上牛车,拉回了家中,请大夫来诊治,却是饿的。 卫仲远叹了口气,拿着血书,便来到了皇帝的南书房。 神情严肃的皇帝拿着血书,面色铁青,泣然道“我大楚百姓生活竟至于此吗?”卫仲远黯然不语,良久,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绿的饼子,递给皇帝,“陛下请用”,宋炔咬了一口,苦涩难咽。 卫仲远在一边道“陛下连一口也咽不下去的饼子,是由谷糠和野草混制而成,西南的农民以此为主食呢。”宋炔皱眉道“何至于此?” 卫仲远跪下,正色道“陛下,自我大楚立国以来,对马放南山的功臣封赏千里沃野,对各个成年的王爷以一城之地封赏,并不限制他们购买土地,是以公候之地越滚越大,平民百姓在赋税过重的情况下,不得已出售土地,立身之地越来越小,近几年在朝各官员也纷纷效仿,大肆收购土地,更出现了大量强买的情况,血书之人便是被强买土地的苦主。陛下,再如此纵容下去,流民无土地可依,无技艺傍身,一无所有时会聚众生乱的。” 宋炔沉声道“卫爱卿所讲,朕明白,只是先帝在时曾有过一次土地改革,遭遇了不可想象的阻力,无功而返,更使事态越加严重啊”。 “陛下,平静的河流下暗涛汹涌,而现在行驶在河上的,是陛下驾驶的船,暗涛掀起的巨浪,吞没的是将是陛下的,先帝的船,已经过去了”。卫仲远目光炯炯,直视皇帝。 “让朕考虑一下。” 但暗涛很快浮出了水面,三天后,兵部便接到了西南流民起义的折子,陶疏桐立即调骠骑将军卫方,率禁军十万,前去剿匪。 流民占山为王,凭的全是满身的怨气和蛮气,在有长期对外敌实战经验的卫方面前,不堪一击。在火炮的轰击和温和的招安中,这场由流民发起的战争不到一个月便结束了。 但此事却在宋炔心中掀起了涛天巨浪,他不想自己驾驶的大船被暗涛掀翻,他要平稳地驾驶着大楚这艘大船平稳地走过大河,直至看不到头的远方。 看完军报,宋炔平静地吩咐道:“传兵部尚书陶疏桐南书房见驾”。 陶疏桐到的时候,发现半个月来宋炔瘦了很多,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正在沉思着什么。陶疏桐突然不忍心去打扰,就跪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当宋炔回过神来时,急步走过来,一把拉起,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高声吩咐黄怡看茶。 宋炔抿了一口茶,看向陶疏桐,开口道: “陶卿初次殿对应答时,朕记得有对土地兼并现象的看法和建议,可详细跟朕说说。” “陛下,建议和方法臣在心里已梳理百遍,这是写下的大致方案,呈请陛下” 宋炔接过来,细细读过,抬头看向陶疏桐 “依卿所奏,朝野将会地动山摇。” “再地动山摇,只要陛下岿然不动,大楚将浴火重生” “卿可与朕同在?”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3 “臣生死追随陛下。” 南书房内,三部六院的重臣们正面色沉重地坐着,桌上的茶一动未动,气氛沉闷。 宋炔抬头,眼风瞟了一圈,沉声开口道:“各位爱卿,西南流民作乱,朕日夜难安,虽已平定,但各处流民渐多,国将危亦,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卫仲远站起,慨声道:“陛下,流民作乱,虽为大罪,但事过之后当思及源头,若百姓皆有地可依,地之所出能在缴完赋税时还能养活全家,谁人愿作流民,谁愿提着脑袋作乱。痛定思痛,我大楚应立即阻止土地兼并现象日益严重的情况,轻徭薄赋,才是当下急需解决之道。” 谢铭站起,淡然道:“卫中丞说得容易,轻徭薄赋,当下的税赋尚且入不敷出,再减,让边关将士喝西北风还是让陛下撑不起皇家的面子?难道让我大楚所有官员都像卫大人一样乘牛车,居闹市吗?我泱泱大楚不要体面了,要让番邦笑我野蛮寒酸吗?” 韩栋冷笑着看了卫方远一眼,说道“官民有别,公候有公候的活法,百姓有百姓的活法,不能因为你穷就理直气壮地造反,这是山野愚民缺乏教化所致,土地买卖,你情我愿,自太/祖以来已俞百年,公候所有土地,要么天子所赐,要么真金实银购买,何错之有?打秋风就是打秋风,别打着公平的幌子,虚伪!” 卫仲远瞅了两位大人一眼,冷哼一声道:“好一个真金实银购买,大人可去西南西北看看,每亩地花了几个金几个银?公候实际拥有的土地有多少?实际缴纳税赋的土地又才有多少?”西南流民作乱才过去几天,强取豪夺引起民愤的西南公候动乱时抬脚就跑,待朝廷花银子费兵力替他们擦完屁股,还不是若无其是地躺在那千里沃野上偷着乐。自私自利就是自私自利,别打出天子的幌子,无耻!” 宋炔眼光转向吕少英,眼中有希冀。 吕少英拱手道 “陛下,一件袍子破了,最好的办法是找块新布补一补,而不是拿剪刀把其他地方也剪碎,毁了整件衣服。所谓流民,大多是好逸恶劳之辈,可罚作劳役,可充军,乱则剿之,顺则教之,自可解决。卫大人所言着实误国,不可取也。” 宋炔眼光暗了暗,掩下眸中的失望。沉声说道 “各位爱卿直抒心意,朕会慎重考虑,今天先到这儿,我们改天再议。” 待众人走后,宋炔看向留下的陶疏桐,叹了口气道:“爱卿看到了,我们要面对的,是千千万万个谢铭韩栋吕少英,他们都是利益拥有者,盘根错节,坚如磐石。再没有一个老杜合来做垫脚石了。” 陶疏桐跪下,“臣愿做陛下的垫脚石,何止官位,臣之命,陛下都可借去。” 宋炔扶起陶疏桐“搭上爱卿的命,朕的江山就是千秋万代,又有什么意思呢?快起来,让朕再想想其他办法。” 徘徊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宋炔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放眼整个大楚朝堂,文候将相,有谁能支持自己的改革决定,他考虑的是他宋家的江山,他们考虑的是他们家族的利益,即便如自己从小亲密无间的梅楠崔衡,他都不敢想知道他们的想法,毕竟他们背后是庞大的家族利益网。 当然,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舍出陶疏桐,手握军权的他只要强行推进改革法令,公候们是不可能往刀口上撞的,待一切尘埃落定,能扑灭公候怒火的,只有陶疏桐,正如秦时的卫鞅,以身祭法,人去法留。 但是,陶疏桐不是卫鞅,自己也不是秦惠文王,陶疏桐,那么利落那么无私地站在他身边,好像他来到上京,就专门为他而来,只有陶疏桐,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自己又怎可让他身犯险境,自己曾经说过,要做他永远的靠山。宋炔拧着眉,在走了十几圈后,三个人的名字浮现上了他的心头。 宋炔打马来到了明王府,进府后与明王喝茶聊天半日,满足而去。 第二天,又来了,和明王钓了半日的鱼,满足而去。 第三天,又来了,和明王风雅了半日诗词,满足而去。 第四天,又来了,和明王回忆了半日儿时趣事,满足而去。 第五天,又来了,和明王一起听了半日的雨,满足而去。 第六天,又来了,和明王一起发了半日的呆,满足而去。 第七天,又来了,明王跪下,抬起那张几乎真要得神经病的脸,“陛下,从小你向皇叔讨东西,总是不张口说要,就那么盯着,盯着,直到皇叔双手捧着心甘情愿地奉上,说吧,又看上皇叔什么了,值得陛下盯着六天?” 宋炔从袖中抽出条陈折子,递给明王。 明王仔细看完,拱手向宋炔道 “陛下需要本王如何做?” “皇叔为诸王之首,朕要皇叔为朕做两件事,一在陶疏桐发布政令时首起响应,以身作则;二安抚诸王,居中协调。” “我的陛下,如此您可真是差点要了本王的老命了。” “事成之后,朕赐你丹书铁券,免死金牌,世袭罔替。” “谢陛下”明王跪下。 从明王府回来,宋炔直接去了皇后宫里。崔清宛正在看书,见礼后宋炔扶起皇后,说道,“朕闲来无事,过来坐坐,你继续看你的书便是。”说完就坐在书桌对面,静静地看着皇后看书。 崔清宛强镇心神,却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从书角处偷瞄了宋炔一眼,看到那黑黑沉沉的双眸定定地看着自己,心下又不由地慌乱起来。在脸变红之前,崔清宛把书往桌上一放,抬眼直视宋炔,“陛下到底为何事而来,还请直说吧,御花园鲜花盛开,就别在我这里浪费大好春光了。” “朕想要你回崔府一趟。” “为何。” 宋炔反条陈奏折递给皇后。 崔清宛看完,摔到桌上, “陛下可真看得起臣妾,已是嫁出之女,娘家之事,臣妾无能为力。” “你有。”宋炔语气坚定。 “何意?”崔清宛惊讶道 “因为你是崔清宛。” “凭什么要我崔家做马前卒,凭什么呀?” “因为你是皇后,朕答应你,大楚的太子只有你才能给朕生,做太子的马前卒,是你崔家无上的荣耀。”宋炔说得理直气壮。 崔清宛征征地看着宋炔,看到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睛,像是第一次才真正认识他一样,宋炔站起来,绕过桌子,俯下身,捧起那张呆呆的脸,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好像一个快要溺水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抱住了那双有力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4 臂膀,她感到那双臂膀收得更紧,温热的男子气息包围了她,她能感到宋炔那健壮有力的心跳,听着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那酌热的气息红了她的耳垂,她的脖劲,她的胸脯,像一叶小舟,她无力地随着翻腾的巨浪跳起来,又落下,再跳起来,又落下,待一切风平浪静,崔清宛看到俯在自己身上流着汗水的俊美的脸,恍然做了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想醒的梦。 第17章 改革 皇帝请吕少英在御花园喝茶,茶桌旁一树火红的石榴花开得正艳。 看完皇帝递过来的奏折,吕少英抬头,看见了宋炔那沉静的脸,黑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嘴唇紧抿。 吕少英知道,自己见到了皇帝陛下的第三次倔强,而这次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口道“陛下何意?”扬了扬手中的奏折。 “朕八岁第一次见卿时,爱卿风华正茂,对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朕的好师傅;朕十二岁那年,为救伴读文雁青,招太后厌烦,是卿左右美言,护朕周全;朕十五岁的时候,遇生母事,痛苦彷徨,是卿轻言抚慰,鼓励朕走出去感受天地之大;朕十九岁的时候,亲政伊始,心下惴惴,是卿亲操国事,助朕出谋划策;今年朕二十一岁,卿手中奏折,朕已决心实行之,卿,可否与朕同行?” 吕少英看着面前意气风发,沉静坚定的眼睛,心中暗自喟道“当初那个温柔纯净的少年,长大了。” 看向宋炔,缓缓道 “顽疾已久,当徐徐图之。” “顽疾久,已溃烂,当剜则剜,否则会病入膏肓。” “奏折阵情,与太/祖本义南辕北辙,臣不敢苟同。” “时势不同,改旧革新,惠及大楚十之有八贫民,民强则国强,太/祖亦喜。” “天下仕子,满堂鸿儒,无一接受,恐引哗变,危极陛下。” “四百万兵士刀锋护法,勇者皆可上前。” “陛下为何固执如此?” “朕想让大楚成为真正的盛世,千秋万代。” “陛下要老臣如何?” 宋炔端起茶杯,拱手弯腰,递向吕少英: “朕想借爱卿十年相位。” “陛下?”吕少英震惊,看向宋炔,宋炔一动不动,举着茶杯。 吕少英叹了口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跪下 “如陛下所愿。” 第二天上朝时,皇帝接到了宰相吕少英的请病要求还乡的折子,皇帝再三挽留,吕少英执意三次请辞,无奈准了宰相所奏。 吕少英离京的时候,宋炔打马折柳相送,殷殷嘱咐他保重身体,并安排了超出礼制的赏赐。 陶疏桐成为了大楚历史上最年轻的宰相,兼枢密院中丞,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这位在上京中传遍了的新贵,除了换了一身崭新的紫色一品大员官袍,依旧住着他那小院,骑着那匹老白马,从枢密院跨进了中书省。 庆历三年七月初六,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皇帝宋炔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那个挺拔的紫色身影从容坚定地走了出来。风轻云淡地向众臣宣读了那早已烂记于心的改革八条陈 一:凡大楚土地,一律重新丈量,各官府着专人登记造册。 二:各地据实情,按肥沃程度把土地分成等级,按等级实行分层纳税。 三:清查每人名下土地,按缴纳赋税数量确认土地实际拥有数量。 四:对清查出漏税土地,可在规定期限内按年补足税款,或按当下价格转让给当地官府,再由官府安排买卖。 五:对官府重新售卖土地,无土地者可优先购买。 六:对租土地耕种的佃户,上缴土地所有者租金不得超出土地所产值四成。 七:公候官员,除有功赏赐的土地,即日起严禁购买土地。 八:在各地丈量,清查,售卖时,须有当地官员和军队同时在场,扰乱政令军令实行者,按叛乱罪处理。 看陶疏桐宣读完毕,宋炔朝他微微一笑:“陶爱卿辛苦,请稍侯一侧。”又转向众臣“众爱卿可有奏请?” 一片沉静中,众臣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反对,忽见明王上前一步,跪下,“陛下,陶相宣读条陈,实乃利国利民的良策,本王上受皇恩,思之常感恩涕零,恳请先清查本王土地,若有不符,心甘情愿交还官府,愿陛下诚全。”说完磕头不止。 宋炔朗声道“明王大义,有我皇家风范,诸位叔伯,可有异议?” 众王看着身为宗族族长的明王立场鲜明,忙低头,连声道不敢。 崔衡也上前跪下“陛下,我清河崔氏,受陛下隆恩,思之有愧,今陛下锐意革新,臣唯陛下马首是瞻。” 宋炔笑道 :“不守陈规,不计私利,先天下而后小家,清河崔氏乃天下士大夫典范。” 诸王之首的明王和仕家大族的清河崔氏一表态, 杵立着的各位士大夫想好的一肚子的反对话再也说不出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下个自私自利的名声。看到皇帝已下定决心,而陶疏桐军政大权同时在手,持反对意见的吕少英已辞官避世,也都不敢造次,心中想着该怎么从长计议才好。 各地反馈上来的情况并不容乐观,所谓差小庙大,各地的公候权贵不敢公开跟公差和兵士叫板,但推托敷衍,像传染一样,突然间齐齐病倒了一大片。各地清查进展几乎停滞。 晚膳后,宋炔刚要跨马去小院,黄怡跑过来说:“陛下,陶大人还在公房忙呢”,当宋炔到中书省的时候,看到陶疏桐正在专注地看着一份奏折,黄怡叫了一声“陶大人”,这才抬头看到皇帝进来,忙站起来行礼。 宋炔摆了摆手,拿过奏折一看,抬头看向陶疏桐,发现对方也正笑着看着他,他向陶疏桐调皮地眨了眨眼,开口道“这位宁远候,来的可真是时候。” 关岳是第三代世袭的宁远候,地处西南,天高皇帝远,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大楚律法在此有如无物,强买土地甚至强取豪夺,找卫仲远告状的母子就是他的手笔,先皇的时候清查土地,官差还不是让自己打跑了,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所以,当公差士兵再次来的时候,他便不客气地指挥家丁拿着大棍子迎了上来。家丁虽然赔上几个,但能打死了一个士兵,这很是让他扬眉吐气。十天后,正在青楼听曲买唱的关岳便被西南大军绑了送往京城。 大理寺在皇帝亲自督促下效率奇高地审结了此案,“宁远候关岳袭击执法兵士,阻挠新法,按判乱罪处理,本应处斩,陛下特恩赦,剥夺爵位,抄没家产,流放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5 一千里。若还有敷衍新法者,从重从严处置。” 比起财富,还是脑袋重要,关岳这只鸡暂时骇住了一群猴。清查丈量工作开始缓慢向前推进。 陶疏桐早出晚归,每天都有大量繁重的事务在等着他,宋炔拔了两个自己信任的两个小内侍,来到小院照料陶疏桐起居,两个小内侍很机灵,把小院收拾地妥妥贴贴的。黄怡知道宋炔心下挂念,便命小内侍把陶疏桐的吃饭起居情况事无巨细地汇报给自己,自己再简单地自然地透露给皇帝。 当小院的梧桐树叶随着秋风打着旋飘落下来的时候,大楚这场声势浩大的土地清查测量工事接近了尾声,数万名大小官员投入其中,数百万的军队为之保驾护航,从一开始的踯躅前行到后期的行云流水,大楚往日散漫疏懒的官场风气在这场全国性的统一行动中竟也意外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不过出乎陶疏桐意外的是,清查出来的未缴税土地,公侯几乎无人补税,而是统一卖还给了官府。陶疏桐命属下找出各州府呈上的原始简报,翻看完后便了解了事情的怪异之处,公候们平日里风流潇洒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但一牵扯到自身利益,便马上成了沐衣而冠的猴,精明得很。 这些帐外的暗地都已经置办了几十年,如果据实补税的话不够本,少报年限的话又怕被治罪,两下一合计,便把最末等的地拿出来按市价卖给官府了。如此下来,官府手中土地激增,无地的农户能拿出银子买地的少之又少,这便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压在官府手里的土地今年冬天必须处理出去,不然明年春耕之时便会出现大片良田荒芜的现象,处理不好,这对变法成功与否会是致命的打击。 月亮已高高升起,温和的清辉笼罩着万物,陶疏桐毫无睡意,便起身披衣拖鞋,出了门。 梧桐树已经很高了,光凸凸的枝条齐齐地向天空伸展着,好像在竭尽全力地想拥抱它头上的月亮。而头上的月亮悠闲地散发着清冷的光,滑向离它越来越远的东方。 “唉,它永远也不会够着月亮的,这棵傻树!” 陶疏桐就这样站在树下,思索着,直到远处隐约传来雄鸡的啼叫,这才回屋提笔写了一道奏折,天亮后便来到南书房,求见皇帝。 给陶疏桐赐座后,宋炔仔细地看了看他,发现本来就瘦的他看起来更瘦了,眼窝深陷,眼里隐隐生出淡淡的红血丝,感觉心下心疼地厉害,抬头吩咐黄怡道“给陶爱卿传一道血燕来”。 黄怡利落地转身而去,不一会便亲手端着一小盅过来,恭敬地双手捧给陶疏桐,陶疏桐欠身谢过,便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吃掉了。当他吃完的时候,想掏出手帕擦擦嘴巴,却发现忘了带了,宋炔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月白色的帕子,抬起手,轻轻地在陶疏桐嘴角处拭了拭,像轻柔的羽毛温柔地滑过心房,陶疏桐抬眼看了看,发现皇帝嘴角好像带着点宠溺的笑,陶疏桐以为花了眼,定了定神再看过去时,却见宋炔神色平常,温和淡定。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看错了,唉,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他掏出袖中的折子,呈给皇帝,皇帝看后,轻声道 “此次土地清查规模浩大,牵扯平民千万,公候数千,出现的问题会数不胜数,爱卿稳妥之人,可依势酌情处理,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保证大方向得到执行,权贵的小小心机,可不必理会。”陶疏桐点头称是,便行礼告退而去。 虽然回购土地多耗费了不少银子,但公侯们在精打细算的心机中得了便宜,也稍稍弥补了被割掉一大块肥肉的心疼。 陶疏桐晓令各州府,将官府所回购土地中未卖出的部分,租给无地佃户,租金不得高于法令规定,并在来年收成时再上交,佃户若有了购置金,可优先购买所租土地。 此令一出,寒风凛冽的土地上,又是一片热气腾腾,丈量,造册,直到年关,一切才尘埃落定。 第18章 微服出访 庆历四年的春节,便在这一片繁忙中如约而至。不同的是,过完除夕,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在上京官员沉浸在假日休沐悠闲热闹的气氛中时,一辆马车悄然驶出了上京,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宋炔和陶疏桐坐在马车上,黄怡和众侍卫们都乔装改扮成商人护卫的样子,他们要去情况最为复杂的西南,去民间私访,看看新政实施情况。 宋炔一身天蓝色长衫,倚靠着马车里的背枕,英眉俊目,神态闲雅,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陶疏桐一身崭新的淡青色长袍,眉目舒朗,看起来心情极为放松。两人在马车天南地北地聊着,无一点拘促,好像认识了好几辈子那样默契。 马车外北风乍起,大片的雪花随风狂舞,天地间立刻变得灰蒙蒙一片。骤然下降的温度让马车内有点冷,宋炔扯过一块纯白色的由狐狸皮制成的长毯,抬手招呼陶疏桐挨着自己坐下,然后把长毯盖在了两人的腿上。 宋炔抻过身子帮陶疏桐掖毯子角的时候,大腿紧紧地贴上陶疏桐的大腿外侧,一阵酥麻的电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大腿根一直向上,直至大脑,陶疏桐用尽全身的力气抑制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呼吸,慌乱地闭上了眼。 宋炔感觉到陶疏桐身体微微发抖,以为是冻的,忙又把身上的厚披风解下来,伸长胳膊帮陶疏酮披上,使劲往前包了包,两手在陶疏桐的下巴前系上带子,那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不经意间擦过陶疏桐的喉结,恍然感觉到那里动了动,好像听到一声压抑万分的呻/吟,他诧异地抬头看向陶疏桐,发现后者紧闭双眼,面容沉静,好似睡着了。 宋炔无奈地笑了笑,“这么快就睡着了,刚才是做梦了吗?”,第一次离陶疏桐这么近,宋炔歪着头,认真地看向陶疏桐的脸,这其实是一张非常耐看的面孔,舒朗的额头,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优美的唇线,此时,平日里那双深沉不可见底的眼睛闭着,埋在柔软披风毛领的脸微微潮红,看起来竟有些脆弱的风流的意思。 有什么在心底轻轻滑过,像风夹着雪花一样打个旋转瞬即逝,宋炔没抓住,一阵铺天盖地的疑问涌上心头,“他在梦里见到了谁,是他的那个意中人吗?”按下略微烦闷的心,宋炔第一次非常不君子地不想成人之美,要是单相思变成不相思该多好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陶疏桐是自己的肱骨之臣,是一见便心生信任的知己,是作得了实用的国策写的了漂亮的小隶的自己万分仰慕的大才,他的生活里,应该不能只有自己,他终究要有自己的妻,自己的家,自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6 己的子孙后代。但想到此,又觉得心头失落,喉间紧得很,便甩了甩头,也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听到身旁绵长的呼吸,陶疏桐蓦地睁开了眼睛,解下披风,轻轻盖在了宋炔身上。 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黄怡有点着急,看了看漫长的官道 ,一眼望去空空荡荡,当下果断下令让车队拐上了一条小道。 果然,走了不到二里,便望见了一个小村落。黄怡打眼望了一下整个村子,便打马向村中间一个宽阔的院落走去,下马在门上叩了三下,不一会便见一个黑脸青年哗地一声拉开了门。 黄怡忙拱手行礼道“在下云贵商人,此去上京采买物品,归来途中路遇风雪,打扰府上想借住一宿。” 青年点了点头,同情地说“出门不易,快进来喝杯热茶”,又一边高声朝院内喊“父亲,有客来。” 宋炔跳下马车,又回头伸出手,却看到陶疏桐也学着他的样子,也跳下了马车,便朝他笑了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好像那轮明晃晃的月亮躲在梧桐树枝后,俏皮地露出一小轮月芽。 一老者领着两个年轻汉子迎了出来,见客人衣着排场不俗,便笑着说:“寒舍简陋,怠慢贵客了。” 宋炔打量了一圈,见老者家中房屋宽敞,屋内家俱虽不名贵,但也是桌椅几凳,样样俱全,便知这是一户中等人家了。忙笑道“老丈太客气了。” 侧头示意黄怡,黄怡忙从腰间掏出一小袋银子,放到老者手中,说道“还请老丈帮忙备些吃食。”老者接过沉甸甸的钱袋,推辞了一番,见客人诚心诚意,又一身富贵,便接了,急忙吩咐儿媳给客人准备饭菜。 功夫不大,热气腾腾的饭菜便被端上了桌,除了白菜萝卜等家常菜,中间竟还摆了一盆炒鸡,一壶冒着热气的当地白酒。 宋炔忙邀请老者一起坐下,老者也不客气,看起来也是好酒之人,两杯酒下肚,言语间便轻松熟络起来。交谈中宋炔了解道 ,老者有三个儿子,原先家中也有百多亩地,但六年前江陵遇到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为了凑齐要交的税赋,不得已卖掉了祖上传下来的四十亩地,这几年全家十几口人靠着剩下的五六十亩地,日子过得很是紧巴,直至前两月官府重新官卖土地,这才把全家辛苦攒下的银钱全部购置了四十亩地,想着明年开春把这百十亩地精耕细作一下,以后三个儿子也有点依靠。 老者谈兴很大,大约是看两个年轻的贵人能这么谦虚认真地听自己说话,更是天南海北,无话不谈。说到这次的官卖土地,老者捋捋胡子,眯着眼睛高深地说道“唉,经是好经,可惜和尚不是好和尚啊。皇上他老人家是为了老百姓好,重置土地降低租金,但那些当官的可没这么好,就凭他们,手里压着卖地所得的千万两白银,不贪才怪。唉,可惜皇上他老人家远在京城,不知道这里边的道道。” 陶疏桐朝老者笑道“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老人家不必担心,皇上他老人家肯定会有办法让和尚好好念经的。”宋炔侧过头,朝陶疏桐眨眨眼,无声地说了三个字,陶疏桐看他口型应是“我老吗?”忙朝他万分真诚地摇了摇头。当小儿子进来说客人的住处都收拾妥当了,让客人早点休息吧,老者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招呼他们回屋休息。 老者家里虽有八间大房,但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便占了六间,只收拾出来两间来供宋炔他们休息,黄怡忙领着侍卫们住进了那间由杂物间收拾出来的大点的屋子,几个人就胡乱地挤在一个简单的大通铺里睡下了,宋炔和陶疏桐来到那稍小的一间,看着那窄窄的小床,陶疏桐朝宋炔说道“陛下一天下来累了,快早点休息吧,我去找黄怡他们挤一挤。”宋炔一把拽住他的手,说“他们那里比我们还挤,在天青山的时候,我们不也是抵足而眠吗?一起睡吧”。两人都想着让对方宽敞点,所以都侧着身子朝反方向躺着。宋炔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陶疏桐问 “爱卿有表字吗” “臣没有表字” “朕给你想一个吧” “好” “梅远,如何?” “臣谢陛下。” 半晌无话,陶疏桐在以为宋炔睡着了时候,又听到宋炔轻轻地问了一句 “梅远,梅远,卿可知这两字从何而来吗?” 也没等陶疏桐作答,便又听宋炔接着道 天色渐晚 风雪至 人惆怅 小径弯处 一树寒梅如玉 香满路 别来春半 柔肠断 陶疏桐猛地转过头,看向宋炔,却听到对方绵长的呼吸,竟是睡着了。 他想起了那个下雪的夜晚,在那一树梅花下对宋炔做的那个旖旎的梦,不禁全身燥热无比,盯着宋炔的后背,他忽然想一把扯开那软软的衣领,狠狠地啃咬宋炔那性感而优雅的后颈,他睑了睑心神,把头蒙在被子里,好半天才压制住了那差点吞没噬掉自己理智的冲动,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屋顶。 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宋炔有这种心思的?是天青山小院门口的一眼万年?是桃花汛时霸水边的温柔注视?还是元宵节时那一树花灯前的默契执手?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自己的君王,是自己发誓要效忠一世的人,他有要守护的江山,有要繁盛的子孙后代,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感情,一个男人的感情。 透过窄窄的窗户,他看到那个皎洁的月亮,发出淡淡的清冷的光,是那么高远,那么地遥不可及。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直到四更天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陶疏桐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没看到宋炔,他急忙穿好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到院子的时候,看到宋炔正在和一个侍卫对拳,侍卫很高大,出拳也是又快又猛,相比之下,宋炔的出拳却是洒脱轻快地多,两人你来我往,看起来不分上下,突然,宋炔高高跃起,像一头年轻的豹子,身上洒满点点金色阳光,潇洒利落地挥拳直冲侍卫面门,浑身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侍卫闪躲时脚下一滑,身子向后仰去,宋炔抓住他的肩膀,笑着拍了拍,说,“下雪地滑,你手下放水了。” 说完便转身向屋内走去,一抬头看到陶疏桐直直地定在那里,眼睛里有对他的欣赏,更多的是不可言说的惊艳。不禁心情大好,上来握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说“梅远的手,不像是练过武功的样子。”陶疏桐从那烫人手心里抽出自已的手,行礼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梅远可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文可定国,武可□□,虽做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7 了冲锋的将军,却做得了不世的帅才。至于武功嘛,梅远想学,我抽空教你便是,走,咱们先回屋吃早饭。” 第19章 梅花树下 早饭很是丰盛,对这两个平和的贵人,老者很有好感,临走还嘱咐儿媳妇拿些点心交给黄怡,让在路上垫肚子吃。众人忙又谢过。 待马车走上官道,宋炔掀开车帘,看着千里沃野在一片白雪覆盖下露出一块块新立的介石,想到规模浩大的土地清查丈量事宜终究是完成了,不禁心情愉悦,嘴角上便挂了一个开心的微笑。 陶疏桐看到后便问“陛下何事如此高兴?”宋炔拉上车帘,看向陶疏桐,笑道“好经已经发下去了,至于和尚怎样念,念不念地好,那就要看庙里主持的功力了。” 陶疏桐朝他笑了笑,也说道“这次出来,就是见识一下,除了会念经的和尚,还有哪些懒和尚,花和尚和贪和尚,提高住持的道行,想出好法子来,让那些懒和尚,花和尚和贪和尚,通通老老实实地去做只会念经的和尚。” “梅远此话妙极,哈哈哈。”一抬眼看到陶疏桐眼睛里有细小的血丝,心想看来是昨晚跟自己睡不自在没睡好,便一把扯过那条白狐狸毛的毯子,全部盖在陶疏桐的身上,轻声劝道“路途遥远,梅远先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软软的暖暖的狐狸毛围绕着自己,不一会,陶疏桐便睡着了。 宋炔倚着靠背看了一会书。一侧头,看到陶疏桐睡着后头歪在一边,极不舒服的样子,便伸出胳膊,把他的头抱过来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当陶疏桐在一阵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枕的地方,脸便唰地红了。 宋炔低头看着那微红的脸,想着肯定又在梦到自己的意中人了吧,便强忍不爽打趣道:“梅远脸红了,可是梦到了那梅下的意中人?” 想到在梅花树下对宋炔做的那个旖旎激情的梦,陶疏桐的脸更红了,一直拿眼偷瞄着的宋炔看到,心下更不爽了。 到达江陵城的时候,已是傍晚了,两个下了马车,像富家公子一样,在城中闲散地逛了逛,便直奔城中最大的酒楼临仙居,也不上二楼雅座,两人就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白酒,便吃了起来。 黄怡和众侍卫像不认识他们一样,走进来若无其事地坐在了此桌相邻的周围座位上,坐下后也不多话,点了菜也低头吃起来。 大楚仕子地位尊崇,遇到仕子们激扬文字,指点江山,老百姓都会很尊敬地听着,好像在听圣人训示一样崇拜。 在大厅中央,正有一桌书生酒喝到要紧处,高谈阔论,针贬时弊,正到了热闹的关头,周围客人们都抬起头来,专心听着,遇着自己认同的观点,便大声叫好,气氛很是热烈。 宋炔和陶疏桐一边吃着饭,一边支着耳朵听着,此时忽然听到一个仕子站起来,高声说道“此次变法中的当今天子和宰相陶疏桐,如同战国秦时变法中的秦孝公和卫鞅,秦孝公若生卫鞅便生,秦孝公若亡,卫鞅便立刻被秦惠文王车裂祭法,下场惨的很呢”此次变法牵扯权贵甚多,若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和宠爱,下场不可想象。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又纷纷摇头叹息。宋炔听了,神色微变,看向陶疏桐,发现后者也抬头看过来,便向着他笑了笑,身体前倾,勾着手指示意陶疏桐,陶疏桐忙朝他靠过来,宋炔嘴巴到达陶疏桐耳朵处,大厅很嘈杂,宋炔声音很小,但陶疏桐却非常清淅地听到了帝王低沉而坚定的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卿有卫鞅之才,但不会有卫鞅之命,因为朕不是秦惠文王,更会比秦孝公长命的多。记住,朕永不负卿!”说完,便坐直身子,深深地看着他,眸中是一片坚定地让人心安的从容。 耳边还萦绕着宋炔炽热的气息,陶疏桐看着宋炔,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宋炔看着他,也笑了,举起杯,使劲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在江陵城内,他们在大酒楼里听仕子们高谈阔论,在小酒馆里听平民百姓牢骚抱怨,在大茶楼里听达官贵人交流心得,在小茶肆时听说书的老头以古讽今,着实体会了一把大楚那八卦之风的强劲酸爽。 五六天后,他们启程返回上京。 回来时,黄怡怕他们冷,便在车内放了个火笼子,车内暖轰轰的令陶疏桐有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觉得马车好像停下来了,又过了一会,听到黄怡尖着嗓子小声地叫着“陶大人,快跟我来。” 陶疏桐甩了甩头,站起来跟黄怡走了下来,看到马车所停之处的旁边,竟是一大片梅林,跟着黄怡,陶疏桐走向了梅林深处。 抬起挡在眼前的一枝梅花,陶疏桐停了下来,在这么蓝地纯净的天空下,在一树千蕊怒放的梅花前,宋炔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路过的风温柔的吹起他的头发,那双墨黑的双眸里盛了满满的温柔和遣慻。 看到他扶着一枝梅花呆呆地看着自己,宋炔快步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走到梅树下一块空旷点的地方,“梅远,马车坐久了烦闷,来,我交你打一套拳脚,醒醒神。”说完便一招一式地打了一套拳法,边打边轻声向陶疏桐说着拳法的打法和诀窍。 陶疏桐屏气敛声,听得很认真,宋炔打完,笑着说“梅远试试看”。陶疏桐按照刚才背过的口诀,模仿着宋炔的招式,把拳法尽量打得有气势点,宋炔看完,点头说“梅远好记性,只一遍就记了个七七八八。”说完又摆开架势,把第六招的一招式重新打了一遍,看着陶疏桐说“梅远,这一招长心望月,手要举高至眉角方向,斜指向上,作摘月之势,你再重新打一遍我看看。” 陶疏桐忙按他的姿势又作了一遍,宋炔微微摇头,看似还是不很满意,看着陶疏桐道“这套拳法要轻快利落坚定果断,手握拳作摘月时,心中要有势在必得之势,梅远有点畏惧不前之感。”说完走上前来,一手扶住陶疏桐的腰,一手握住陶疏桐的手臂,全身力量集中手臂,斜斜向上用力伸去,他的手离开手臂,覆住陶疏桐的手,坚定地握下去,一股激荡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陶疏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伸出了力大无比的手,坚定地勇敢地握住了天空中那个高远的月亮,稳稳地攒在手心里。 他很激动,猛地回过头,想看看宋炔,却正好碰到宋炔也低下头来看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两人的嘴角碰在了一起,好像有一个九天惊雷在两人的嘴角炸开,同时被炸地全身酥麻的两人在反映过来时,一个更酥麻地立在原地,一个急急地跳了开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8 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梅远,我再打一遍你看看,哈哈”想打破尴尬却更尴尬地宋炔便又打了一遍拳法,立在不远处的黄怡看着宋炔打得那明显快了两个节奏的拳法,觉得皇帝陛下怎么像在心上人面前手忙脚乱的傻小子,想到这里,黄怡又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荒谬的想法,后悔地伸出手来,在脸上啪地拍了一巴掌。 静悄悄中这响亮的一巴掌迅速吸引了正在微妙中的两人的目光,黄怡尬笑了一下,“陛下,天冷,脸麻了,拍一下,哈哈。” “那我们就回去吧”说完抬腿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陶疏桐,伸出手,看样子想拉陶疏桐的手一起走,迟疑了下又缩回去了。 黄怡看了他一眼,心想“还从没见过皇帝陛下在哪个美人面前是这幅怂样子。”睁大眼,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习惯性地伸出手,在脸上又啪地拍了一下。 两人又同时回过头来,看向他,“哈哈,这边脸也麻了,也拍拍,哈哈。”黄怡搓着手,看起来确实很冷的样子。 马车起动的时候,车帘打开,飞出一个东西,直直砸向了黄怡的脸,黄怡接过,一看,是一个白狐狸毛的围脖,笑了笑,他把它包在头上,远远看上去,还真像一个刚偷了人家小公鸡的老狐狸。 马车内很静,陶疏桐捧着一本书,低着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宋炔倚在靠背上,伸出手把脖子下面的一个扣子解开,偷瞄了一眼陶疏桐,看着低着的脖颈修长优美,喉头紧了紧,又伸手解开了一个扣子。 马车晃了一下,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陶疏桐猛地坐直身子,好像从梦中被惊醒一样,看了一圈,发现地上掉了一本书,心道 ,“咦,难道是陛下掉的?” 转头去看宋炔,见对方瞪着黑黑的眼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陶疏桐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本书是自己掉到地上的,而自己,刚才在看书? 他飞快地捡起书,想退回到刚才坐着的地方,咦?刚才坐哪里来着?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极为轻松愉悦的轻笑,“早就知道梅远博闻强记,竟不知道还能倒背如流啊!” 陶疏桐一看,手中的书被自己端端正正的倒拿着,脸上有些发烫,没敢抬头。 第20章 失约了 拿出棋盘,宋炔笑着说“书看久了伤眼,来,咱们手谈一盘。” 陶疏桐看向宋炔的时候,发现他脖子下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一小截漂亮的锁骨,看起来有种慵懒的性感。 陶疏桐能不抬头就低着头,尽全力聚精会神于棋盘,但一局下来,还是败得惨不忍睹。宋炔心情更是大好,看着陶疏桐明显魂不守舍的样子,皇帝陛下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让陶疏桐失态的人,竟隐隐有打败他那个万般仰慕的心上人的快感。 忙又拉着他下了几盘,待下到第六盘时,四平八稳的陶疏桐又回来,漂亮地反击,反败为胜,皇帝忙揉了揉额头,说“朕有点累了,明天再来。” 陶疏桐收拾了棋盘,放好。坐回原位置准备继续看书。 宋炔瞅了他一眼,有点软地开口道 :“朕有些饿了,老人家送的点心在旁边小抽屉里,你拿出来。” 陶疏桐忙放下书,转身拿出一包点心,拆开,拿出一个,双手捧着递向宋炔,宋炔也不伸手,只是朝他俯下身来,张口咬上他手里的点心,皇帝陛下咬的口太大,竟把自己小半截手指都含在了嘴里,好像还被舔了一下。 酥麻的电流从手指开始,气势汹汹地窜遍全身,最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心房。 宋炔边嚼着点心,边心情大好地偷瞄着脸色微红的陶疏桐。觉得口里的点心真的是从未吃过的人间美味。 他抬起手,扶着陶疏桐捧着点心的双手,送到他的嘴角,说道“梅远也尝尝,这点心美味地很呢”。 看到嘴角边的点心,陶疏桐抬头迅速看了宋炔一眼,看宋炔挂着开心的笑,好像一个得了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的公子,眼神纯净,目光坦然,陶疏桐忙在心底暗暗让自己放松,也装作很坦然的样子,张口就在宋炔咬过的缺口上咬了一小口,抬头的时候,嘴角边上还沾上一点细碎的点心渣子。 宋炔看了,从兜里掏出一条月白色的手帕,轻轻地帮他把嘴角的渣子拭掉,大拇指的指腹无意间触到了那玉色的有着优美唇线的嘴,就那样静静在那儿停了一小会,时间好长,长得让自己呼吸将要停滞,又好像很短,短得让自己都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温暖的触感。 擦完之后,宋炔没再继续吃那块点心,因为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到底是他成心地调戏了陶疏桐,还是陶疏桐无意中勾引了自己了。 在寒冷凛冽的北风中,在正月十五之前,他们返回了上京。 回到上京的陶疏桐,便立刻忙地天昏地暗,此次微服私访发现了许多存在了很久的问题,也发现了许多隐藏不深的新问题。 陶疏桐坐在中书省内的书案前,一天内站起来没两次。在写完最后一个条陈,陶疏桐揉着额头,慢慢地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大树上挂着几个大灯笼,恍然记起下午的时候好像有个人过来,送了一封信,好像提到灯什么的。 他返回屋子,看到桌角上有一封信,他拿起来,迅速撕开,一行字猛地撞入陶疏桐的眼睛,“月行中天,花灯同游?” 陶疏桐以二十四年来最快的奔跑速度,骑上马厩里那匹脾气最冲速度最快的黄骠马,扬鞭一路,飞速向前冲去,看着渐渐西去的月亮,他还在吗? 待黄骠马气喘吁吁地在青柳大街上站定,看着稀稀疏疏的花灯,零零散散的行人,失望像冰冷的湖水,慢慢上升,陶疏桐感到一阵窒息,天啊,他忘了什么,去年,他们还一起约定今年要再一起游灯猜谜,下午的时候宋炔还让黄怡送了信,自己干了什么,竟然就这么华丽丽地忘掉了。 想到宋炔,陶疏桐心里一阵心疼,他是怎样孤单一人在冷风中等着他,看着如织的游人散去,看着繁密的花灯凋谢。 他生气了吗?他是天子呀,那么尊贵的一个人。对呀,他是天子,他不可能孤单一人在冷风中等着他,看着如织的游人散去,看着繁密的花灯凋谢,他有他的皇后,他的美人,他的其他臣子,他也许执着皇后的手猜了一路谜语,也许执着美人的手赏了一夜的璀璨烟花,也许搭着梅楠崔衡的肩膀吟诗作赋,他,凭什么要孤单地等着他? 陶疏桐失魂落魄地在街上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29 游荡,他的脚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年轻的天子面带焦灼,脚步匆匆地地人群中寻找着自己,在看到自己的一刹那,那样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那样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那样语带嗔怨地道“陶兄怎么不见一点着急?” 但是现在,去年的一树花灯还在,自己没原地等在那里,那个人也没找过来。 陶疏桐呆呆地看着那一树花灯上仅剩的最上面的一个灯笼,他突然很想流泪,他转过身,伸出胳膊抱住了那匹黄骠马的脖子,汹涌而出的眼泪打湿了黄马漂亮的鬃毛。 过了很久很久,一个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 “老人家,这个柴荣’二字的谜底应该是‘枯木逢春’” “小公子聪慧,这支祖传的狼毫笔,是你的了。” 一支温暖的手抚摸上他的肩膀,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梅远,这是朕为你赢的狼毫笔,看看,喜欢吗?” 陶疏桐没抬头,只是闷声哽咽地问道“陛下怎么还会在这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过来,我只需原地等待就好。” 陶疏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猛地转身,伸出胳膊,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宋炔。宋炔双臂一收,抱起陶疏桐放在马上,自己也上了那匹黄骠马,手一扬鞭,黄骠马飞蹄绝尘而去,刺骨的寒风吹来,宋炔扯过厚披风,把陶疏桐连头一起蒙在了自己怀里,不到片刻,便到了陶疏桐的小院。 两人到了屋里,宋炔拉着陶疏桐走到书桌前,拿出那支狼毫笔,蘸了墨,递给陶疏桐,轻声地说“梅远,把去年写给我的那首小令,重新写一遍,好吗?” 陶疏桐接过笔,用他那手漂亮的小隶,写下了那首漂亮的小令: 天色渐晚 风雪至 人惆怅 小径弯处 一树寒梅如玉 香满路 别来春半 柔肠断 宋炔黑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告诉朕,梅花树下,你在思念着谁?” “意中人” “谁” “天上的月亮” 宋炔看向陶疏桐,那双沉沉的双眸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见。 “今晚,花灯树下,你为什么哭?” “姗姗来迟,怕陛下怪罪”。 宋炔抽出那张写了小令的张,转身便走了出去,听着嗒嗒远去的马蹄声,陶疏桐自言自语道 “明月在天,仰慕足矣。” 正月十五一过,各部各院人马便动起来。 南书房内,宋炔拿着陶疏桐呈上来的奏折,上面是变法中期如何跟进和监督的种种措施,看到那细致而又严谨的法令条规,宋炔知道,为了让懒和尚花和尚贪和尚都变成会念经的和尚,住持开始发力了。 宋炔招见了卫仲远,让他率领御史台的人马准备准备立刻起程各地,全权负责这次监督跟进。看到卫仲远出了门,宋炔叫住了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玉制烟嘴,走过来,放在卫仲远的手里,叹了口气,说“知道卫卿戒不了烟,朕去年得了块寒玉,便找人做成了这个小东西,好歹也中点用处,爱卿一定要保重身体,大楚,离不了你这把清明之剑哪!” 卫仲远神色微动,跪下向皇帝谢恩,宋炔制止了他。只轻轻地说了句“一路保重”。 卫仲远雷厉风行,很快便把人马分成二十组,每组负责一个洲府的事宜,每人手上都发了一本陶疏桐作的监督跟进若干条条令,对这次的任务,卫仲远只是扬起了手上拿着的条令,说了六个字“记住它,执行它。” 苏幕白和两位同僚星月兼程,五天后,来到了西南江陵府。 踏进府衙门的时候,正在召开怎么招待钦差大人的一干官史们有点手足无措,从上京到江陵,他们骑马要六天,坐轿要二十天,钦前大人怎么来的?苏幕白没给他们留下对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多余的时间。坐上主位,开口便道 “江陵府知府范青范大人,本官奉皇上命,特来对土地买卖转租事宜进行监督检查,还请范大人安排有关人等携帐簿造册等与本官尽快核对,本官也好尽快完成皇命。不负陛下恩宠”。 “苏大人远道而来,一路劳累,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还容下官为大人接风洗尘,知大人廉明,简单弄了几个山野小菜,万望大人爱护身体,吃完饭后再办公事不迟。” 苏幕白挥了挥手,道“就在隔壁饭堂吃就行。” 第21章 硕鼠 桌上放着精致的六个青花瓷盘,盘中盛放的倒真是山野小菜,不过一入口,苏幕白就尝出这火候绝对是大酒楼名厨的手笔。当下也不吱声,三下五除二三大碗白米饭下了肚。桌上放着一罐陈年名酿,苏幕白连看都没看。 饭毕便领着众人开始核对帐目,两天下来,但见那帐目整整齐齐,一笔一笔记得仔仔细细,收的每笔银子出的每块地都清楚地记录了购买的姓名、住址、经手人。苏幕白看完,心下暗想:这范大人看起来圆滑,却也是个勤勉做事的主。 半个月后,苏幕白等人把所有的帐目核对完毕,接下来便要实地抽查了,一大早范大人便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衫,非常朴实,一进门就很热情地要陪着苏幕白一起去。看苏幕白迟疑,范大人忙说,“苏大人想上哪,下官便陪着去哪,绝无异议。” 苏幕白对他的井井有条印象不错,心想也不好抚了他的面子,便一起出了门。 苏莫白随便指了一个村子,说“今天去那看看吧”,范青便领着一行人打马来到了华远村,村民见他们前来,也不见生,都围拢过来跟他们说话,听说要复查土地,争先恐后地拉着官差去自已家的地里,丈量了几家的地,竟是分毫不差。苏幕白又转了几个村子,情况都是如此。心想,此次办差遇着个清官,看来江陵这边的公差是很顺利的。 第十九天的时候,看天色阴的厉害,眼瞅着要下雨,苏幕白等人便没出去,想着马上可以回上京了,便一个人出了门,想去街市上买些江陵当地有名的竹叶青酒,带回去给叔父。 他一身天蓝色长衫,手持折扇,一路慢走细打听,最后来到了一个很深的小巷子,尽头是一个酒铺子,写着“苑氏酒肆”的旗子迎风招展。 “看来,就是这里了”苏幕白用折扇拍了一下手,迈步便走进了酒肆。小酒馆起初冷冷淡淡的,看苏幕白对酒聊地是头头道道 ,谈吐不俗,便也渐渐地热情起来,伸手邀请苏幕白入院子里去看他们的窖藏好酒,苏幕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0 白听后欣然前往。 到得院子后,听到前头有人叫唤,小酒馆便请苏幕白自己先看着,自己忙跑向前堂去了。 苏幕白正穿梭在一排一排的酒缸里时,一只胳膊伸出来,把他拽到一个大酒缸后面。 苏幕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嗜酒是不是大阴天地把酒鬼给招来了,站定一看,却是一个年轻的书生,书生看着他,也不客套,直入主题 “在下已在此等候多时,只为告诉大人一些事,大人近二十天来看到的江陵是一个经过精心修饰的江陵,要想看到真正的江陵,请大人甩开范青,独自去二百里外的李家村,一看便知。”说完便迅速离去。 苏幕白心下大骇,常听叔父叹官场上人心难测,想到自己到江陵以来遇到的诸事,确实过于完美了,现在看来,所听所见应是别人精心设计,为的就是瞒过涉世不深的自己啊。 小酒馆走了回来,边走边嘟哝着说“前头来的这个客人真奇怪,也不买酒,好像专门来找我聊天似的。” 苏幕白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小酒馆呆呆地看着他走了出去,喃喃说道:“今天真是见鬼了,怎么来的都是聊天的,没一个买酒的。” 出了门,天上飘起了细濛濛的雨丝,苏幕白没有回江陵府衙门,而是直接赁了一匹马,快速向城外奔去。 纵马狂奔了一天一夜,苏幕白来到了一座山下,此时的雨越下越大,他下了马,牵着它走上了山上的羊肠小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近三个时辰,才翻过了山,几个村子出现在眼前。 他精疲力尽地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当门开的时候,他一头栽了下去。 当苏幕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上盖了一床虽破旧却非常整洁的被子,屋外隐约传来熬草药的味道和小声的私语声, 苏幕白撑起胳膊坐了起来,觉得浑身软弱无力,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一个姑娘端着个药碗走了过来,苏幕白一看,差点跳了起来 “姑娘,是,是,是你呀!” “对,是,是,是我呀!”,姑娘边模仿着他说话,边调皮向他眨着眼睛。 把药递给他,又说“每次见到你,不是一身酒,就是一身泥,要不就是一身雨,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便双手合十,感谢菩萨,口里却说:“年轻人,你可吓死老身了,我一开门,你就这么直挺挺地扑了过来,身后还划过一道白花花的雷电,哎呀妈呀,我还以为你被雷劈了呢。细看看,这长得也不像个坏人呀,我就支使老头子去神医谷把张姑娘请了过来,也是你福气大,张姑娘刚好游历回来,这才救了你一条小命啊,哎呀妈呀,可是急死我了呢。” 苏幕白见老妇人虽高门大嗓,但言语间的担忧令人动容。忙要起身谢过,老妇人走过来一把摁住,“书生就是礼多,快,先把药喝了”. 苏幕白举起手中的碗,一饮而尽,姑娘哧地一声笑了“你这人,喝药也跟喝酒似的,还一口焖”,苏幕白回来句“不如酒好喝”. 老妇人在一边打趣道“多俊的后生呀,喝什么酒,小心以后把媳妇喝跑了”,听到媳妇二字,苏幕白瞟了姑娘一眼,脸红了。姑娘瞅了他一眼,嗔怪道“瞧你嘴角上弄的,跟个小孩子一样。”,说着掏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替苏幕白擦了擦嘴角。苏幕白感到全身发烫,脸更红了, 老妇人说,“瞧这书生脸红红的,这风寒可真厉害。”姑娘又噗嗤一声笑了,眼风柔柔地看着苏幕白。又替他把了把脉,说下午再来看他,便出去了,望着那道窈窕飘逸的身影,苏幕白觉得满屋子都是春天的味道。 喝完药,又沉沉睡去,待再醒来时,发现外面雨已经停了。 苏幕白披衣下床,朝村子里走去,当他得知每家所购佃土地的数目时,不禁目瞪口呆,每家每户实际拥有的土地数量整整比府衙造册上少了十亩,他急急地又询遍了前后的四个村子,每家或购或买,都不会超过十亩,都是五等地,那么帐上卖出佃出的此四个村里数量都是十亩以上,有的甚至百亩,那么多卖出的地,去了哪里?一老头指着山的那一边,羡慕地说“那里,千里沃野,都是三等以上好地,也不知是哪个贵人的?”苏幕白脑袋轰的一声,像要炸开一般,他急急地回到老妇人家里,留下了银两,谢过相救之恩,又把身上带的折扇交给老妇人,让他转交神医谷的姑娘,便飞身上马,急急离去。 雨后的风冰冷刺骨,苏幕白却感受不到,血液直往脑袋里撞,全身被愤怒的烈火烧得濒临爆炸,他紧紧咬着牙关,在泥泞的山路上疾步如风,当来到官道时,飞身上马,风驰电掣向江陵而去,在凛冽的寒风中,在疯狂颠簸的马背上,他理清了所有的事情。 公侯为逃避多年赋税,把手中的三等以下的土地卖给官府,转让价格都是按市价结算的,这一关,官府在核定地价的时候有没有替公侯藏猫腻,这还没有证据. 土地到了官府手里,官员手里便掌握了两项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是核定土地等级,二是代皇朝公卖或佃出土地。整个江陵府,上至四品的范青,下至八品的主薄,哪个家里没有十几乃至上千亩地,他们是暗箱操作核定土地等级的受益者,利益交错,官官相护,家里有着一等的土地,却按帐册上核定的三等土地交税,但,这点小猫腻并不能让他们满足,借偏远的山村村民户籍,虚售土地。比如售了五等地三十五亩到一户上,实际这户也就得了那五亩真正的五等地,而那实际上三十亩三等地四等地便进了官员的手中,如此,即不违背朝廷严禁官员再置土地的严令,又以五等地的价格买到了三等地。这算盘,打得可是贼精。 苏幕白粗略估算了一下,李家村四个村有一千二百户,虚报的整数土地便达到了八千亩。整个江陵府购入公候土地一万四千亩,也就是说,只有六千亩是按规定流转到了无地或少地的农民手里,而一多半从旧公侯手时流到了新权贵手里,此中皇朝更是流失了大量的税赋和垫付的转让土地的银子. 而这些,统统被那穿着皇朝官袍吃着皇朝俸禄的硕鼠吃到肚子里。 苏幕白突然勒住马,停在路上,他要冷静下来,这个案子太大,他要拿到证据,赶回上京。他突然想到一事,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骂道“蠢货”,便打马急急往回赶去。 他要回去拿到村民们的购地佃地文书,这是唯一的最重要的证据。 当他打马回到山下的时候,山上一个红点飞快地向自己走来,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1 是那个姑娘,姑娘着急地看着他,手里拿着那把折扇,锐利的风吹乱了额前的黑发,漂亮的眼睛里写满焦虑,在漫天遍地的寒冷中,那团温暖的火扑到了自己面前. 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抱住了三月温暖的阳光。 第22章 证据 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听到苏幕白去而复返的原因,姑娘调皮地冲他一笑,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扬马加鞭,顶风冒雨地赶来,是为了回来找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啊”,苏幕白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帮她哈着热气,又拉着放到了心口的位置,双眼深情地盯着她。 姑娘娇嗔道“你这个大坏人,大酒鬼,再也不跟你说话了。”急惶惶地抽出自己的手。苏幕白第一次看到姑娘脸红的样子,不禁痴了。两人都没有说话,觉得过了很短短的时间,便到了山下的村子。 姑娘看了看苏幕白,轻声地说“你从外地来,未着官服,未乘官驾,他们是不会放心把地契交给你的。我从小在附近神医谷长大,经常帮村民们行医,他们对我很是信任,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把东西拿来。”苏幕白有点不放心,但想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即便自己亮出身份拿到地契,只怕会打草惊蛇。便嘱咐了姑娘要注意安全,便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 小半天的功夫,姑娘背着一个包袱行色匆匆,骑了一匹黑马,飞奔而来,到大树下时也不停留,只朝苏幕白喊道“快走”,苏幕白翻身上马,随着黑马,急驰而去。 到达江陵城的时候,苏幕白想回衙门取出假帐册,一起带回京,作为范青贪墨的铁证。姑娘神色冷静,按住他,来到一个小茶肆,喝茶听曲,直坐到天黑,才附在苏幕白的耳边,轻轻地说“你不会武功,在这里等我,你说的东西,我去帮你取来。”说罢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黑色披风,快步走了出去。 姑娘轻功很好,记着苏幕白路上跟他说的方位,不大一会便摸到了府衙帐房下。轻手轻脚地用匕首撬开门,闪了进去,屋内一片漆黑,架子上帐册堆积如山,正在发愁李家村的帐册在哪里时,忽听到墙角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个转身,伸手便抓出一人,是个年轻的书生,书生看到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手里的包袱吓得啪地掉到地上,哆嗦着说“女侠饶命,地上包袱是女侠所要之物,尽可拿去。”姑娘拿起包袱,拆开,打眼一看,便系在背上,飞掠而去。 回到小茶肆,看到苏幕白早已等在马厩旁,看她来了,忙牵了两匹马,趁着浓浓夜色,飞马向上京驰去。 苏幕白出去买酒后两天未回,范青殷勤地向一起来的上京官员询问,要不要出去找找,得到的是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范大人太小心了,谁不知苏大人生性洒脱,好酒如命,可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酒仙,这会啊,还不知在哪个酒窖里喝酒呢。”范青听了,压下了隐隐的不安 但当第三天的时候,这种不安被迅速扩大,他相信他这么多年在官场练就的直觉,果然,一小史匆匆来禀,帐册被盗了,恰好是李家村的。 范青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迅速出了门,打马来到了一个高门,直接从旁边的小角门进了去。 “什么?你太大意了,什么时候的事?”屋内一个女人高声斥道。 “应是昨夜。”范青低头,唯唯诺诺,只是称罪。 “别惊动官兵,派府兵去追,务必拿回帐本。” “苏幕白怎么处理?” 女人目光清冷,做了个杀脖子的动作。: 去上京的官道上,一白一黑两匹马裹着呼啸的寒风,风驰电掣而来,马嘴角喷出大团大团的白色热气和流成线的涎液,都在提醒着马的主人,它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眼前出现了一条河,红衣姑娘翻身下马,牵着它来到河边喝点水,马的肚子剧烈地起伏,面对着河水竟歪过头去,前蹄一软跪了下去,悲哀地嘶鸣着,姑娘急忙跑到河边,用手捧起一捧水,来到马前递到马的嘴边,黑马伸出舌头舔了舔,慢慢地吮了进去,姑娘大喜,来来回回地捧水给黑马喝。 “不能再这样拼命了,它需要休息,反正还有一天就到上京了。”苏幕白边饮白马边说道 。 “好,你在这里给它们喝点水,我去那边村子里弄点草料,顺便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吃的。” “好,你注意安全。”苏幕白轻轻说道 红衣姑娘点了点头,飞掠而去。 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苏幕白抬起头来,看到十几骑黑衣人直直奔自己而来,待反应过来是冲着自己来的时,一个黑衣人已冲到面前,举起弯刀便朝着脑门砍过来,苏幕白转身就跑,却在转头时看到另一黑衣人从后面包抄过来,手中的刀径自向他的左胸处刺来,他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那凌厉的一刀,胳膊上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此时另外几人也围了上来,看到眼前一片刀光闪烁,苏幕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有温热的液体滴到自己的脸上,耳边传来刀剑交鸣之声,苏幕白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红色影子挡在自己面前,与那十几个黑衣人正缠斗在一起。苏幕白摇摇晃晃站起来,双眼迷蒙地看着那个飘逸的红色身影在一片黑色之间上下翻飞,不到一刻,剩下三个黑衣人便带着重伤夺马逃命而去。 姑娘也不追赶,快步来到苏幕白面前,一把扶住了他,苏幕白在昏迷之前,冲她歪嘴笑了笑,说“敢问女侠家在何方,小生要备厚礼去府上提亲,许卿一生,报答救命之恩。” 苏幕白再次醒来时,发现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了,胳膊上的伤已被仔细地包扎过了,鼻间传来淡淡的草药香。门轻轻被推开,姑娘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看到苏幕白睁着眼睛痴痴地瞧着她,便璨然一笑,把碗向前一递“别发呆了,快趁热把鸡汤喝了,这可是我花了全身上下所有的银子才买到的红头乌鸡,等到了上京,你可要赔我呢。” “以后我的所有俸禄,都是你的。” “轻浮,快喝汤” “我胳膊受伤了,抬不起来,没法喝” “不还有另一只吗?” “麻了,也抬不起来” “大坏蛋,醉鬼,登徒子。张开嘴巴” “我以后会照顾姑娘一辈子的。” “贫嘴,讨厌!” 喝着姑娘用嘴轻轻吹温的鸡汤,苏幕白突然觉得,这胳膊的伤永远别好才好。 江陵高门内,看到跪在地上的狼狈万分的三个黑衣人,女子满面含霜,其中一个黑衣人壮起胆子上前解释道“本来那小子都快成了我们的刀下之鬼了,却突然冒出个红衣女子,武功实在太高,我三兄弟能逃出一条命来跑回来给主子报信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2 ,已是万幸了。” “红衣女子?,去查,看看是何方神圣,坏我大事。” 一辆青色帷幔的马车停在了大理寺衙门前,一身淡蓝色袍子的年轻公子背着一个包袱,神色严肃地走进了大理寺,两个带刀侍卫伸手拦住了他,年轻公子沉声低喝道:“御史台侍朗苏幕白有要事面见大理寺中承大人,快去通传。” 大理寺的带刀侍卫毕竟都不是摆设,哪个人没跟过案子,一双眼睛毒地厉害,看到苏幕白的神色举止,想到御史台最近的大动作,便隐隐觉得,这个人,会是一个大案的开始,也不答话,快步便上里通传去了。不消半刻,侍卫便回来了,抬手行礼,恭请苏幕白入内。 大理寺中承刘文杰自宋炔登基之后日子过得很是清闲,除了一个宁远候关岳的案子还算个大案,其余的刘文杰还想不出有哪个案子能引起他的兴趣,那些小妾失踪的,宝马被盗的,八夫人给七夫人下毒的,手下的少卿们抬手就解决了,根本就轮不到大理寺的一把手面前,所以,在看到右胳膊还渗出点点血迹的苏幕白紧紧抓住身后包袱走过来时,刘文杰闻到了大猎物的气息。不禁挑了挑眉,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微笑,抬手向苏幕白拱了拱“苏大人急匆匆而来,听说有要事与本官相商?” 苏幕白看着春风满面的刘大人,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特别像看到大肥兔子时恶狼的眼睛。按下心头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苏幕白解下包袱,双手递给刘文杰,刘文杰接过来,凌厉的桃花眼便盯在那帐本上,过了足足两刻钟,才合上帐簿,抬眼向苏幕白愉悦地说 “呵呵,八千亩,也不怕撑死。” 苏幕白看着眼前的大理寺中承大人,身材高挑,面色白净,一双桃花眼波光闪闪,显得很是活泼和不是那么一本正经,苏幕白有点后悔把这么重要的证据交给此人,暗道这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看起来很不靠谱呀。 刘文杰瞟了苏幕白一眼,轻哂道“苏大人放心,本官靠谱地很呢”。 苏幕白抬头惊讶地看着刘文杰,一幅诽谤别人却被当场撞破的尴尬样子,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有点不知该歉意地笑一笑呢,还是该装作不在乎地笑一笑呢。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看你扯着嘴角我都觉得牙疼,苏大人放心回去,此事本官必谨慎办理,绝不让硕鼠继续窃国。” 苏幕白看到他神色端正,眼眸微冷,竟给人一种不需任何理由便无条件信任的感觉。便忙拱手行礼,告辞出去。 刘文杰看到苏幕白走出去的背影,轻轻拍了拍手里的帐簿,自言自语道“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再无聊了。” 第23章 你竟然是我舅 苏幕白走出大理寺,看到那辆马车还停在门口,嘴角不由地浮上一个温柔的笑,抬脚向马车走去,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拽进车里。 刚坐下,便听道了一声如蜜糖般的埋怨“这回可放心了吧,养好伤之前,可不能再乱跑了。” 苏幕白目光灼灼,盯着姑娘生机勃勃的脸,突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道“都是要向你提亲的人了,竟然还不知道姑娘姓名、家住何处、可真真是失礼之极呀”。 姑娘红了脸,回道“谁要嫁给你了,人家才跟你见过几面呀,而且每次的你可都是狼狈之极呢,一点也不好看。” 苏幕白听了,俯身向前,咬住姑娘的耳垂,轻轻地吐了口气,问道“那现在呢,现在觉得我好看吗?” “不好看”姑娘回答地干脆,脸却红的像五月的石榴花。 马车里一片甜蜜的静默,过了好久,姑娘才轻轻道“送我去云疏胡同,我带你去认认我家的门。” “云疏胡同?”苏幕白觉得有点耳熟。 当马车停在云疏胡同一家高门大户门口时,苏幕白跳下车,在看到府前挂着‘张’府的巨大灯笼时,苏幕白全身僵住,一动不动。 车内姑娘也跟着往下跳,奇怪地看了一眼发呆的苏幕白,心想是不是太紧张了。 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从门内走了出来,白白净净的,看到从马车里跳下的红衣姑娘,便高兴地喊道“姐姐回来了,姐姐”,红衣姑娘亲昵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尚儿乖不乖?不乖的话姐姐可不教你武功了噢”。 待回头去看苏幕白时,哪里还见半个人影。 “只是个十岁大的小屁孩而已,用得着那么紧张吗?”姑娘低声嘟囔了一句,便牵起小男孩的手,走进院子去了。 苏幕白没走远,他躲在街道的拐角处,头紧紧靠在冰冷的墙上,用那双已被篡得发白的拳头绝望地锤打着墙壁。 云疏胡同张府,自己年前还来过,给长姐回礼,而那个小男孩,正是姐姐的亲生儿子张尚。而那个姑娘,在张尚那一声姐姐中,他便明白了她的身份。张府的长女,姐夫和小妾的女儿张玲。自己小时候,见过的。 张玲大概是大楚所有的官员子女中,最不安分守已最不淑女的一个了,她看不惯张府里的妻妾争斗,看不惯自己的妹妹们天天闷在房里绣着多少年才用得着的出嫁用的手工。 她为了出去玩,天天去庙里上香,也许是感动了上天,在她八岁时,她终于上香上出来一个师傅,师傅能神奇地把濒死的小乞丐救活,能把歪嘴斜眼的姑娘变得重新端正漂亮,能打跑欺负弱小的恶棍,能跑起来像风那样快,这太神奇了,张玲觉得若不拜师傅为师,简直对不起她的天纵奇才,因为师傅曾望着她说“这孩子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料子。” 就这样,在绝食抗争了三天后,她背起包袱,追上师傅,到了神医谷,谷里自由而又幽静的氛围让她如痴如醉,在跟师傅学了八年后她便也像师傅那样纵马江湖,行侠仗义,行医救人,日子过地潇洒狂放。 小小又压抑的张府,除了过年回来呆一天,她基本不回来,府里也好像忘了有她那么个人,即便回到府里,除了腻着自己的弟弟张尚,她谁也不想理,包括她那天天跟大夫人争得死去活来的生母。 牵着弟弟的手来到正厅,在上面的父亲母亲大夫人像看着天外飞仙一样意外的目光中,张玲扬了扬头,朝父亲说道“明天会有一个人来咱府上向我提亲,他叫苏幕白,你不要难为他,我们已私定终身,父亲应下便是了。” 在一片静地快要爆炸的空气中,张玲疑惑地抬起了头,一只白色的茶盅带着滚烫的热水向自己直直飞来,张玲偏头闪过,刚想要讥笑父亲几句什么时候学了这么烂的功夫,却看到了上座上那三张铁青的脸。生母于氏率先开骂: “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你看上了人家苏家的男人。” “我们苏家男人好的很,只是你们没这个福气”大夫人不屑道。 “够了,孽障,不顾礼义廉耻了吗?”张大人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3 目龇欲裂。 在一片越骂越让自己糊涂的吵嚷声中,一道清亮的童音却让张玲瞬间明白了。 “苏幕白是我们的小舅舅。”张尚同情地望着她, “小舅舅?”张玲的脑海里蓦地浮上了个清秀的影子,她小时候见过他一次,不过她留给他的印象实在不怎么雅观,因为那时候刚遇到师傅,对新事物的好奇正是燃烧到沸点的时候,于是父亲本来要送给上司的一棵老参便被碾碎了掺上土元粉做成了丸子,喂给了一只奄奄一息的老狗。 她被绑在板凳上,上下翩飞的板子正打得她呲牙咧嘴的时候,一道清澈而温暖的声音响起“对女孩子怎可如此粗鲁,快快住手。” 也许是跟新夫人新婚燕尔,在这个风华灼灼的小舅子面前不想表现地过分粗鲁,张鹏放过了玩劣不堪的女儿。 在饭桌上,张玲知道了这个少年叫苏昧,是新夫人的弟弟,后来,听说他父母相继去世,跟着叔父讨生活,心里还很是难过了一阵,因为那是自己的整个少女时代,唯一一个为自己出头的人。 “那是你的小舅舅,不是我的”,张玲狠狠地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她跑出大门,往前追去,她要追上苏幕白,她要弄明白,她的苏幕白不是苏昧,不是和自己同岁,名义上的小舅舅。 她跑了没多远,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倚着墙壁,满脸泪水的男人。 “你是苏昧还是苏幕白?” “八岁前叫苏昧,跟了叔父后改名叫苏幕白。” “你是张尚的小舅舅,不是我的。”张玲大喊道 “别自欺欺人了,我的亲姐姐是你的嫡母,我是你的小舅舅,是世人认为的名符其实的小舅舅” “为什么要管世人,我们相爱,管世人什么事?”,望着眼前这个人,张玲的泪水终于汹涌而下。 在受到父亲责罚时,她没掉一滴眼泪,在游历时误入绝地时,她没掉一滴眼泪,但是,苏幕白,他是自己少女时唯一的温暖的那束光呀,是在一次又一次地相逢中心房打开,倾心相恋的人呀。她死死地盯着那张苍白绝望的脸,心疼地用颤抖的手指抚了上去,感受到那好像带着电流的手指。 苏幕白别过头去,张玲的手指就这么呆呆地立在空气中,执着而孤独。 “不管你是苏昧,还是苏幕白,只要你肯,我便愿!” “天下之大,无我们立身之地” “我们可以隐居神医谷,我们可以浪迹江湖,我们也可以远走他国。” “好” “你回家安排一下,三天后,在城外的折柳亭,我等你。” 空气中好像被注入了新鲜的力量,苏幕白觉得停滞已久的呼吸终于又顺畅起来,他伸出手臂,深情地把眼前这个如烈火般炽热的女子拥到怀里,轻轻地在她耳边说 “三天后,不见不散。” 冷冷的风锐利地一遍又一遍地从这对紧紧拥抱着的恋人身上刮过,好像在用那冰冷的无形的长手撕开那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一样。 苏幕白回到府里,在书房里撕了写,写了撕,直到子时才分别给叔父,给卫仲远分别留了一封信,在信中表达了自己愧对叔父的养育之恩,不能给苏家带来荣耀,是苏家的不肖子孙,而对自己的上司卫仲远,更多的是表达了不能再在一起共事的遗憾,请卫大人代自己向陛下请罪,辜负了陛下对自己的恩宠。写好信后,回房收拾了几件衣服打了个简单的包裹后,躺在床上却是睁大眼睛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草草吃过早饭的苏幕白刚想去御史台交待一下公务,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大理寺中丞刘文杰。 眼眸明亮仪容整洁的刘大人瞟了眼苍白憔悴的苏幕白,清清冷冷地开口道“看苏大人一身疲累,满腹心事,本不应打扰,但事情紧迫,还请苏大人去本官马车上叙话。”说罢,抬手请了个势,苏幕白跟着他上了停在门口大柳树下的一辆马车。 马车内非常整洁宽敞,两人坐下后,刘文杰也不客套,直入主题。“昨日本官已把苏大人的证据呈报给陛下,陛下震怒,要求立刻查办,中丞卫大人不在京中,御史台能有足够分量的,只有阁下,还请苏大人即可上折,弹劾江陵知府范青。依律,我大理寺便可据卿之弹劾,对此案展开调查。” “谢大人信任,下官即可赶往御史台。”说完便要下车 “不要下车了,路过御史台,顺路地很。”说完,也不等苏幕白回话,便靠着马车,闭着眼睛,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一直到御史台,苏幕白临下车时也没睁开眼睛,苏幕白也不敢出声打扰,便悄悄地跳下马车。 第24章 张尚 这封弹劾奏折 ,是苏幕白写的最愤怒最不留情面的一次,从小受孔孟之道,忠君体国,做一方官员,护一方百姓,这是他最基本的认知,在亲眼见证了官场的丑恶后,他感到出离的愤怒,他把年轻勇敢的正直之心,写在这封长长的奏折里,刺出了大楚反贪墨的第一剑。 这封奏折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宋炔面色严峻,严令大理寺中丞刘文杰,速速查办。 就在刘文杰领命退下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谏官走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双手捧着,跪倒在地,口中说道“臣,弹劾的是御史台侍郎苏幕白,苏幕白身为朝廷命官,受皇命监督百官,自己却罔顾礼义廉耻,与自己的外甥女有染,伤大楚皇朝礼邦风化,丢天下仕子脸面,如不严惩,天理不容。” 宋炔面露不悦,沉声喝道“严爱卿不可造次,无端伤人名节。” “陛下,此刻张府内一片喧哗,上下无人不知,张家小姐亲口承认,要与苏幕白生死与共,约在明天折柳亭,一起瘦马天涯。陛下,何不问一问站在这里的苏大人?” 宋炔向站着的苏幕白看过来,苏幕白也抬头看向了皇帝,看到宋炔那无比信任的目光,苏幕白喉头发紧,心里想好的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 宋炔看着苏幕白,看到他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谏官严正为人虽古板教条,但从不会无中生有,与苏幕白并无过节,应是纯粹是对事情的深恶痛绝。 在大楚,你可以风流,但绝不可以下流,特别是这种超越礼法的不伦之恋,即便在自称风流多情仕大夫看来也绝对是孽障才干出的事。若拐带良家女子私奔的罪名被认定,不但前程会断送,甚至会被判流放荒蛮。 宋炔很心痛,他记起第一次殿试时,苏幕白的犀利高远,让他跟随卫仲远,就是想锻造出大楚的第二把清明之剑,但现在,这把锋利的宝剑刚刚崭露出它的光芒,便被一跎烂泥糊了个结结实实,宋炔为苏幕白惋惜,心下正千思百转想为苏幕白开脱之际,一个身影站了出来,冷冷清清地开口道 “严大人一把年纪可不要信口雌黄,苏大人自昨天赶回上京,便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4 一直呆在我大理寺,请问他何时去跟那张小姐约定那私奔之事?” “今天一早便有人投匿名信于我门下,我所奏无任何虚言。” “噢?严大人亲自看见他们约会私奔了吗?若非亲眼所见,只凭不知哪阵风刮来的几个字就弹劾举报案件之人,让人不得不猜测大人居心不良,受人指使。” “即便私奔之事无人可见,但张家小姐在府里却是亲口说出喜欢苏幕白,要与他一生一世。” “苏大人年轻潇洒,芝兰玉树,何止张家小姐,全上京的女子,哪个不想与他一生一世?照你说来,无论哪家小姐到处喊一嗓子‘我要与苏幕白一生一世’,苏大人就得对她负责一生一世吗?” “你,你,你强词夺理。”严正气地青筋暴露。 “我,我,我强的哪个词?夺的哪个理?”刘文杰笑得欠揍。 “陛下,按楚律,我谏院可据风闻弹劾御史台官员,被弹劾的官员按规定应自辞职务,以证清白,浪无风不起,这件不伦□□极大影响了我大楚官员的形象,整个上京对此事的处理皆拭目以待,还请陛下对苏幕白严惩,罢官流放。”严正跪向宋炔。 刘文杰也跪地,朗声道“苏大人嫉恶如仇,得罪人无数,才有今日遭受无端指责之祸,遵大楚律,苏大人不可再在御史台任职,但珠玉怎可因些许小事而被蒙尘,臣今负责江陵贪墨大案,人手奇缺,苏幕白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对案件至关重要,臣请调苏幕白协调大理寺,为国家分忧。” “准刘爱卿所请,降苏幕白为大理寺主簿。”宋炔在心里终于舒出一品气。 苏幕白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刘文杰偷偷地捏了一下他的胳膊,苏幕白呆呆地转头看他,当看到那双清冷严厉的眸子时,才如梦初醒,连忙跪下谢恩。 待走出大殿,看到苏幕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刘文杰眯起了他的那双桃花眼“呵呵,这就开始下手反击了,速度够快的,看来这个范青也是个人物呀” 想到这里,背起手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路过苏幕白的时候,摞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苏大人可别忘了明天是来大理寺报到,而不是去城外折柳亭,别走错了地方。” 苏幕白到家的时候,叔父已坐在正厅里等着他了。手里拿着他留的那封信。 苏幕白看到叔父清瘦的脸庞,想到叔父这么多年来带着自己四处奔波,虽不是亲父子却胜似亲父子,刚刚安定下来,还没享几天清闲,自己便要舍日渐年迈的叔父而去,心下更是难过。 苏英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他知道,苏幕白虽然看上去潇洒不羁,但内心却是柔肠百转,最重感情,他跪在那里,两肩微动,知他是在压抑着哭。 忙走过来蹲在他面前,和声说道“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错,但世间哪有圆满事,此事到此为止,那个姑娘只能是你的外甥女,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苏幕白哽咽道“叔父是让我负了她吗?” “负了她一时,总比负了她一生要好,若你们明天真做出那私奔之事,她要同你一起遭受流刑之苦,难道你忍心她跟你受一辈子苦吗?她长于山野,不懂楚律,你从小饱读诗书,难道也跟着胡闹,不明事理吗?今天若不是皇上和刘大人维护于你,恐怕你不会这么齐头齐尾地跪在我面前,以后要自律自爱,忠心办差,才是报答赏识你的人的最好办法。至于张姑娘,她家里人会劝服她的” 确实,张府的人正在各显神通地劝着张玲,但无论生母的口不择言地怒骂,大夫人含沙射影的讥笑,父亲那黑地像锅底的脸,她都视若不见,自己站在后院凉亭里,一套飞花剑法耍地行云流水,唬地下人们都远远站着,不敢近前。 一个清脆脆的声音响起“姐姐,休息一会吧,我带来了你喜欢的荷叶茶。”,张玲停下,看到弟弟张尚端着 木托盘走了过来。 这个弟弟,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包括自己,虽然他们出自不同的母亲,但无论大人们闹地如何上不了台面,但只有十二岁的张尚,却让张玲觉得这是张府里唯一的一个真男人。 她教过他剑法,他聪明机敏,用剑犀利却大有君子之风,她和他下棋,棋风稳健,纵横开合,很是大气。 他对自己这个长姐和其他房里的三个庶姐,真心相待,一旦发现大夫人待庶女有失偏颇,立马直言向自己的母亲进言,淳淳善诱,大夫人被他教育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现在,这个少年老成的半大孩子,正面色沉静地给自己冲泡着荷叶茶。洗茶、冲茶、泡茶、一丝不苟地弄完后,倒了一杯递给张玲,“姐姐,尝尝弟弟泡的茶”,张玲接过,一口焖。张尚笑了笑, “姐姐是真正的女侠” 张玲昂了昂头,一副你才知道的样子。 “姐姐明天真要与小舅舅一起远走高飞吗?” “是你的小舅舅,不是我的” “整个大楚,也只有姐姐这么认为。” 张玲瞥了他一眼,闷闷地垂下头 “明天,姐姐不能去” 张玲抬头,诧异地望着他,想确定一下刚才那坚定地不容拒绝的语气和严肃的神情是不是出自面前这个孩子。 张尚瞪着那双黑葡萄似的黑眼珠,温和坚定地盯着自己的长姐,徐徐说道“明天若姐姐一走了之,想过其他人吗?父亲会在同僚们的嘲笑下,抑郁地过完下半生,极要面子又脾气火爆的他也许没那个福气抑郁地过完下半生;我的三个姐姐长姐的三个妹妹会因为此事所累名声受损,到待嫁年龄而无人上门提亲,要像长姐一样找个山谷归隐,还是找个尼姑庵青灯古佛,老死终生?长姐长剑在手,纵马江湖,看不起仕门礼仪,也不在乎,但是,弟弟在乎,弟弟将来要继承张家,要建功立业,让张家成为真正的高门贵楣,让我的姐姐们成为上京最受欢迎的贵女,风光万里的嫁人。” 张玲看着那双闪烁着点点星光的眼睛,里面的执着和野心让自己震惊。她说不出话,偏过头去。 张尚看了看她,又用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徐徐说道“ “长姐,你当真喜欢苏幕白,愿意与他一起被流放荒蛮?” “那有什么,即便是舍了这条命 ,我也愿意。” “那你知道苏幕白愿意吗?他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自己受苦受累吗?他愿意在背弃了叔父的教养之恩后,还能与你快乐江湖吗?他愿意在离开了寒窗十年甚至愿终生奋斗的朝堂后,还是你见过的那个洒脱,正直,家国天下的苏幕白吗?一个失去了抱负和舞台的男人,最终会枯萎在你面前,长姐,你真地在乎他吗?” 张玲愣愣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长姐,放下一切,你们之间到此为止,情深缘浅,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离开这里,回到你的江湖,让一切交给时间做决定。” 张玲捧着已经凉透了的荷叶茶,忽然抬起手,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5 狠狠地摔向了地面,瞪了张尚一眼,起身,飞速离去。看到地上破碎万千万块的瓷片碴子,张尚嘴角弯了弯,喃喃道 “我的长姐是个骄傲又厉害的女子,她一定会活出一场与众不同的人生。” 第25章 江湖路远,不必再见 辗转难眠一晚刚刚睡着的苏幕白在小厮的一阵跑步声中惊醒,苏幕白起身看到小厮手里拿的东西时,刚拢上来的睡意瞬间全无,一把抢过那把折扇,急急便往外奔去。待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门,空空荡荡,哪见半个人影,苏幕白转身问跟着跑出来的小厮,“送折扇的人呢?” “哎呀大人,人早就走了,您这么不要命地跑出来,可累死我了。” 说完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交给苏幕白,说“这是和折扇一起送来的。” 苏幕白接过信,信中写了短短的一句话:“这是一个梦,我醒了,你也必须醒来。江湖路远,不必再见。” 苏幕白心灰意冷,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看着那写的张扬飞舞的几个字,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生机勃勃的红衣女子。 一辆马车缓缓地在他面前停下,车帘打开,露出一张讥笑满满的脸 “哟,失意人,上车吧,第一天到大理寺报到,可别误了时辰,你的顶头上司李现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苏幕白麻木地看了那张此刻无比令人讨人嫌的脸,麻木地挪动脚步上了车。上车后,刘文杰又是闭上了眼,想他的事情了,一路上一个字也没说。 到大理寺后,径直走了进去,看见苏幕白也两眼发直地跟在身后,摇了摇头,无奈道“可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年轻人,嗨嗨嗨,我的主簿大人,您老人家的公室从这左拐第六间,请吧”说着还做出了个标准的邀请礼。苏幕白直直地转身向左走去。刘文杰又摇了摇头,便快步向大堂走去。堂内几个少卿已在等着了,刘文杰边走进边说“大家把各人手头的情况碰碰头。” 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拱的向刘文杰道“大人,属下刚刚得报,范青在江陵已经派人去了李家村,威逼利诱村民签下新的土地文书。我等应立刻签发公文,拘捕范青。” “范青已是困兽犹斗,他越伪造证据,罪名越大,本官担心的是他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严正家门口的抵毁苏幕白的匿名信,迅速传遍上京的私奔消息,都不是范青这个四品地方官可以掌控的,杜少卿,你即刻带人去江陵府,会同江陵掌刑司,暗暗掌控范青府动向,引大蛇出洞。” “王青,你带人暗暗察访私奔消息是谁刻意扩散出来的,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常远唯,你布下暗哨,观察官员动静,特别注意与范家攀枝错节的几家。” “谢悦,你仔细梳理案宗,待嫌犯一押入大理寺,即可开审。” 四位少卿拱手领命而去。 苏幕白走到第六间屋子门口,抬头往里一看,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干巴老头,两眼精光闪烁,正锐利地上下打量着他,看着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鼻子微微勾着,苏幕白突然想到秃鹰,这人给人感觉就像一只阴鸷的秃鹰。这时,秃鹰阴阴冷冷地说话了“你就是苏幕白?” “在下正是苏幕白,拜见大人。”苏幕白忙拱身行礼。 “不敢,能得你这这两天上京的风云人物作为下属,老头子荣幸的很呢。” 听着秃鹰凉嗖嗖的话,苏幕白真心觉得自己的到来不是荣幸,而是给眼前的大人添了一个大堵。 “桌上这些都是今天要整理归类的卷宗,你要在午时前弄好交给我。”说完便抬腿走了出去。 苏幕白看着眼前小山似的卷宗,心想真是世事无常,前天还和张玲并马逃命,生死与共,今天却一个远走天涯,一个被困于这斗室,心思烦乱,待整理好卷宗时,早比李现要求的时间晚了整整一刻。想起那张秃鹰般的脸,踌躇了好一阵后,才抱着卷宗来到李现处。 奇怪的是,李现并未苛责他,而是跟他饶有趣味的聊起了他归类过的卷宗,不一会,苏幕白便被李现说的稀奇曲折的案情和令人拍案叫绝的审案手法吸引住了,心情竟是慢慢地放了开来。 差点毁掉的苏幕白让宋炔有点后怕。他想到了陶疏桐,跟苏幕白一样,他也是新法令的执行者,比起苏幕白,他更处在变革的正中央,感情是苏幕白的软肋,被守旧派抓住便被狠狠地作了一笔文章,宋炔想象不出,若没有机灵的鬼才刘文杰,苏幕白的下场会有多惨。而陶疏桐呢,陶疏桐有没有软肋?他的软肋是谁?他想到了元宵节自己对他的逼问,他死咬牙关不松口,难道也跟苏幕白一样,是见不得光的不伦之恋?想到这里,宋炔不禁打了个冷颤,他转头问跟在身后的黄怡 “陶爱卿最近怎么样?” “陶大人除了每晚写一首诗,其余的与以前无任何不同” “让你的人,把他写的诗给我抄一份。” “是,陛下” 当第二天一大早拿到黄怡带回来的诗的时候,宋炔的脸色很是难看。他翻来覆去地读着那首诗,手指握的发白,一边的黄怡偷眼打量了一眼,是上京才子扶柳先生的一首情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传陶大人御花园听风阁喝茶”宋炔闷声吩咐道。 听到黄怡的声音,陶疏桐从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前抬起头来,在听到黄怡带来的旨意后,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轻松的笑,整个人好像从冬天走向了春天那样变得柔和起来。他简单交待了下属几句,便跟随黄怡来到了听风阁。 听风阁是御花园内矗立在假山上的一个亭子,亭子周围开着大丛大丛的玉茗花,对面假山上的一束瀑布飞奔直下,被风切碎的点点水珠跳跃在玉白色的花蕊上,莹莹玉立,让人观之忘俗。 拾阶而上的陶疏桐抬眼看向亭里,那道心头萦绕的身影就站在玉茗花旁,好像正神色温柔地与花脉脉对视,转头看到陶疏桐走上来,便伸手掐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玉茗花,递给陶疏桐,“此花玉白无暇,开得热烈绚烂而又温婉平和,正如梅远,此花,当送卿。” 看陶疏桐接过后一直拿在手里,便伸手捉过,小心地帮他别在左胸处的纽扣处。陶疏桐看他别花的动作娴熟,赏心悦目至极,心里不由想到宋炔与梅楠崔衡在一起时是何等地潇洒风流,不禁又有点局促,宋炔看他脸色微红,便笑着执起了他的手,拉着在石桌旁坐下,看他抬手就要去拿茶壶,陶疏桐忙伸手去抢,心想怎可劳烦陛下替自己倒茶呢,不料却慢了宋炔一步,手伸过去的时候,摸上的不是茶壶,而是皇帝陛下的手。陶疏桐像被磁铁吸住了那样,心里想着应该赶快撤回自己的手,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双手好像变得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6 不是自己的,一动不动。宋炔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陶疏桐的手,笑着说“梅远不要客气,喝茶随意即可,不必在乎虚礼。”说完便抬起茶壶,替二人斟上。陶疏桐刚抿了一口,便听到宋炔问道“梅远,你对苏幕白一事,怎么看?” 陶疏桐抬头,看到宋炔看着他,茶杯里的茶一动没动。 “苏大人是性情中人,此次遭贬,着实可惜。” “苏幕白才华横溢,但□□是他的软肋。” “□□是每个人的软肋” “梅远,但朕不希望你有软肋。” “陛下放心,臣的软肋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臣把他藏在心底” “梅远就不能没有软肋吗,朕不希望卿出事”宋炔有点来气 陶疏桐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看到那微微不快的脸,想起元宵节那晚的连连逼问,猜想是不是他发觉了自己的心思,现在来暗示自己此事如同苏幕白的不伦之恋那样不靠谱吗?只觉得心里犹如灌了万斤铅,沉重得不能呼吸。 宋炔看到陶疏桐脸色发白,心下又有些愧疚,想着感情怎可说没有就没有的,是自己要求过分了,便软下声音,看着陶疏桐说道“朕刚才急了,梅远不必为难,朕说过,要做卿永远的靠山,这话永远作数。” 陶疏桐没抬头,而是在宋炔面前缓缓跪下,看向宋炔,坚定地道“陛下,臣永远不会让陛下为难,臣愿为陛下万死不辞。” 望着那青松般挺拔的身影,宋炔叹了口气,伸手扶起陶疏桐“梅远,你我君臣相识相知,相辅相成,待新法成功,河清海晏,咱们还要一起携手游遍这大好山河,你心底有执念的意中人,朕不知道她是谁,但若她成为你的软肋,朕会保护你。” 陶疏桐抬起头,眼色复杂地看着宋炔,喃喃道“臣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 宋炔看着他,眼神明亮“卿若不能,何人能?梅远,你感觉不到你在朕心里的重要吗? 陶疏桐目光一滞,深深地看了宋炔一眼,“臣谢陛下,陛下在臣心里,永远是第一位,比臣自己还重要。” 宋炔哈哈大笑,“梅远这话,可别让你的大月亮听到了,虽然,那个你有,呃,不过朕听了还是很高兴的。” 凉亭外的黄怡听了,总觉得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的对话怪怪的,怎么有点像情人间的互相表白呢,一愣,扬起巴掌便朝脸上打去,“让你胡思乱想。” 第26章 江陵 大理寺少卿杜如令如影随形地跟踪了范青四天后,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看到了一身低调黑长衫的范青骑着一匹劣马出了门,他和一个属下悄悄跟上,范青走地不快,不时停下来四下看看,看他小心毅毅的样子,,属下小声说“看他这谨慎过度的样子,要去见的肯定是个大人物” 杜如令两眼放光,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以为他去会的是青楼的姑娘吗?” 两人跟着走了大半刻,范青停下马,进了一个地方,杜如令抬头一看,“百花楼”。 下属啧啧叹道“杜大人,您的预言还是那么准确”。 杜如令气急败坏地打了他的头一下“小崽子,当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叫我铁嘴金乌吗?”属下小声嘀咕道“铁嘴金乌是咱们部里的兄弟对您的敬称,别的部直接管您叫乌鸦嘴。”话刚说完,头上又挨了一记乌鸦掌。 “大人,进还是不进?” “废话,当然进” 两人刚一进门,热情似火的老鸹便迎了上来,杜如令把小属下往前一推,对老鸨说“我这小兄弟可是个雏,你们好好伺候着,我上楼找我的相好去” 老鸨看着杜如令面生的脸,正思考着哪位是他的相好,便见那俊美的小属下笑眯眯地向自己请安问好,不由地心花怒放,认真地调戏起小年轻来了。 杜如令走上二楼,像只猫一样,脚轻轻地没半点声响,耳朵竖着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声音,待走到最里间的门口时,他停了下来,因为里边听不到任何靡靡之间,而是刻意压着的低语声。 杜如令走到邻着房间门口,听声里面正到了紧要关头,他轻轻地推开门,迅速闪到靠近里边房间的墙壁,慢慢地挪了一扇屏风挡住自己,屏息听起那房间里的对话。而这个房间里的男女压根不知道已经进来了个人,还在那里忘我地表演着活春/宫。 杜如令自动过滤掉耳边的春猫乱叫,收敛心神,便听到了范青的声音,听起来很恭敬 “还请附马转告公主,李家村的转让土地文书我已安排重新做了一遍,哼,那些贱民,一听重签可以免费种地三年,都巴结的很呢,” “不可大意,村内如有不听话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下官知道,请附马放心” “上边应该很快会派人下来核查,你以后都不要和公主府有任何联系。公主如有事,自会有人去通知你” “是,下官明白” “我们两个分开走,不要让人发现” 听到开门声,接着是两个人分别走出去的脚步声。杜如令刚想走出去,却听到这边的活春/宫演完了,两人正在亲密地调着情。 憋着气等了半天,也不见二人有起身的打算,正自郁闷着,忽听得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跑!”听到那小崽子的高音和床上男女连滚带爬地出去的声音。 杜如令不禁咧嘴笑了笑。弹弹衣服,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一出门,便也抱着头夹在乱窜的人群里满脸惊慌,脚却目标明确地直奔大门而去。 走出大门,看到躲在在墙角的小属下,杜如令一拍他的头,“不错,很机灵吗?你怎么知道我被堵在里边的?” “范青都出来二刻钟了,大人还没出来,不是被堵在里边了便是在里边干坏事,无论哪种,我都不能让你得逞不是” “坏小子” “大人,有收获吗?” “有,你想象不到的大人物。走,回去拿令牌调兵,捉拿范青。” 范青骑马刚回到家,想想李家村的事还是觉得心有不安,便重新站起来相再去李家村嘱咐一下,刚走出大门不远,迎面走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精明强干,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范大人这是去李家村吗?” “你怎么知道?”范青脱口而出 “我知道的多着呢,要不要我给你算算命,看看接下来你会再上哪?” “你是谁?” “大理寺少卿杜如令”说罢朝后抬了抬胳膊,一大队士兵从拐角处的胡同里跑出来,把范青团团围住。 “奉旨办案,查封江陵知府范青府、”杜如令手向前一挥,士兵便涌进了范府,顿时一片女人惊叫声。不一会,便见士兵押着范府合府上下六十八口人走了出来。 杜如令吩咐道“把家眷仆从先押至府衙大牢。”又转向范青,“范大人,李家村咱们还是得去一趟,请吧”。 范青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站在那一动不动,四个兵士上前,押起他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囚车里。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7 李家村的村民像木鸡一样看着前天还官威赫赫的知府大人像一截死木一样杵在囚车里,周围的兵士披甲持剑,刀剑出鞘,刀尖上反射的太阳光锋利带着杀意。 在一片令人室息的静默中,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李家村里正何在?”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小跑上前,跪下“大人,小人李根便是李家村村正” “看到囚车里那个人了吗?他是谁?” “他,他,他是知府大人” “尔等可见过他?” “见过,前天还来过。” “来做什么” “没,没,没做什么。” 杜如令朝士兵一偏头,一个士兵走上前,唰地抽出长剑,驾在了李根的脖子上。 “李根儿子何在?” 一个瘦弱的青年连打了几个趔趄一路跌撞地跑过来,咕咚一声跪下,“大人息怒,小的知无不言,还请放过家父。” “请讲” “前日知府大人亲自前来,与我们重新签定了买地文书,因亩数实在是太多,我等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大人便说三年内可免费种地,三年后想买便买下,不想买的退回去就是了,只需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有官府其他人来问的时候,要一口咬定去年冬天我们就是按现在文书上所记数量买的地,如有人拿出以前的文书,不能承认是自家的。” “尔等情况也是如此”?严厉的目光扫过村民。 “是的,大人”乌压压跪下一片。 “主簿,取审问记录,让众乡亲画押。” 看到属下们挨个画好押,取回各人手中的新卖地文书,杜如令示意士兵放开李根,押着范青,向上京赶去。 一辆精致的马车在汇范青的囚车进京的第二天,也悄悄驰进了上京。 大牢内,范青在看到狱卒偷偷递过来的纸条后,一脸死灰。 对范青的审问非常顺利,对自己弄权、骗地、偷税、作假的事情一口应下,但当问起其他事情时,便紧闭嘴巴,再也不说一句话。 上座,刘文杰支着脑袋,眯缝着桃花眼,看着被自己翻了三遍的卷宗,向旁边的杜如令说道“这个范青,在维护一个人。一个他心里认为可以用生命去维护的人。” “是他效忠的那位公主吗?” “不是,应该是他嫁到江陵公主府的唯一的女儿,据他的管家交待,他作假套走的八千亩地中,只有六百亩入了他的腰包,其余的全部不知去向。应是作了女儿入公主府的献礼了。” “看来这位公主不简单呀,应是以范青的女儿作要挟,封了范青的口。” “解铃还需系铃人,杜少卿,安排你的人,探一探公主府,见机行事。” “是” 公主府内,上阳公主脸色铁青,正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年轻公子大骂,年轻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看到母亲大怒,也不害怕,只是抿了嘴不吭声。 “江儿,你万万不可再胡闹下去,扶了五房妾室还不够,竟把那低贱的戏子也带进府内,也别怪范燕儿闹,你也太过分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且顺着她,待事情尘埃落定,你不喜欢她,随便你怎么样。” “母亲,你为什么弄这么个无盐女塞给我,看到那张脸,我都吃不下饭,赶快休了才好。” “不行,她父亲现在还在大牢里,事情未定之前,你不可妄动。” 后院的凉亭里,一个青衣女子满面愁容,看着面前高大的灰衣男子,蔫蔫地问,“表哥,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三年了,视我如无物罢了,还一房又一房地娶美妾来羞辱我,今儿更因为我骂了那个青楼女子几句,他便把我推倒在地,表哥,这是我千辛万苦才嫁了的人,我好不甘心呢。” 灰衣男子沉声安慰道“燕儿,当初我和姑父就说此人空有一幅好皮囊,品行恶劣,你当时哪里听得进半句话,闹死闹活的,害的姑父拉下一张老脸上赶着来公主府为你筹谋。” “表哥,那现在该怎么办呢?”范燕儿问道。灰衣男子刚要回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忙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人拍着巴掌走了过来,边拍边说道“范家小姐可真是个人物,自己亲生父亲关在大牢就要被问斩了,竟还有功夫在这伤春悲秋,自怨自艾,可真是个孝女呢” “你是谁?你怎知我没去想法搭救父亲,我早已求了公主,她会安排好一切的。” “切,安排好一切,嗯,确实安排好了一切,安排好你父亲一人担下所有罪责;安排好等你父亲问斩后第一时间休了你。” 第27章 糊涂的父母 “你,你,你是何方狂徒?怎入得了公主府?”,抬头四下望了望 ,便要开口喊人。 “且慢,表妹”灰衣男子阻止了她,面向年轻男子道“还请多加指教。” 年轻男子笑了笑,对范燕儿说“嗯,好歹你还有救,还有这么个靠谱的表哥。” 范燕儿瞪了他一眼,倒识趣地没吭声。 “现在最盼望你父亲快快问斩的,恰恰是你最亲爱的公主婆婆,只要你父亲担下所有罪责,她便安然无忧,至于承诺给你父亲的保你一辈子幸福的事嘛,那是她儿子的事,儿子儿媳关系交恶一力休妻,她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吗,即保住了你父亲用命貪来的千里良田,又不违诺的解决了你这么个大麻烦,你还在这里指望着公主全力救父,说你天真好呢还是傻好呢?” 灰衣男子拦住了焦燥的范燕儿,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能救你自己的父亲的,只有你自己,现在跟我去上京,还能见上你父亲一面,至于那时你们愚蠢的父女俩想死还是想活,随你们喜欢就好。” 看到范燕儿六神无主的样子,年轻男子转头看向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很是果断,一把拉起范燕儿的手,说“燕儿,我们跟他走,到上京见到姑父后再作打算。” 三人转过小径,从公主府后门急急而去。 穿过阴暗冰冷的大牢过道,范燕儿与表哥被年轻男子直接带到了范青的牢舍前,看到呵护自己如珍宝的父亲面容枯槁,了无生机的躺在一堆干草上,范燕儿泪如雨下,低声喃喃地喊了一声“父亲”。 范青抬起头来看到爱女突然出现在面前,眼睛瞬间明亮,踉跄着爬了过来,从铁栅栏里伸出干瘦的手,忙忙地替女儿拭泪。口中埋怨道“燕儿不在江陵公主府好好过日子,跑这里来做什么?” 范燕儿哭得更凶了,“父亲,没有什么好日子了,我那个丈夫大约会在父亲走后便要休了我。” 范青双目瞪圆“不可能,公主答应我要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的。” 灰衣男子上前跪下,低声道“姑父若去,表妹性命都难保,还谈什么荣华富贵,姑父接触那对母子还少吗,她们哪是什么宽厚之人呢?” 范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望天“天要亡我范青啊。” “天可没想着要亡你范青,是你自己非要亡你自己吧”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8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走过来一个瘦削挺拔的红色身影,正是大理寺中丞刘文杰。 范青转了转眼珠子,没回头。 “范大人,你二十岁便出仕为官,从八品主簿做到四品知府,也是年轻有为,能力卓越,怎么一到儿女私事,便如此糊涂。范燕儿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若真心疼她,当好好替她找一个真心待她的良人,而不是托付给居心叵测之人,受尽冷落和欺侮,难道你要看着在你身败名裂死后,女儿被扫下堂成为弃妇吗?” “事到如今,我能若何?” “贪墨三百亩和贪墨八千亩,可关系到你的人头还在不在你的脖子上。令嫒若能检举,可有首告之功,当能全身而退。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女儿的幸福,生死关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的,才是她终身可托付之人。” 范青朝灰衣男子看了过去,灰衣男子握住范燕儿的手,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范青回过头来,朝刘文杰苦笑了一下,说道“明天还请大人重新升堂审案吧。” 第二天一大早,救父心切的范燕儿便在表哥的陪同下,击响了大理寺门口的登闻鼓,检举自己的婆家上阳公主府私吞官地,要挟官员,为父喊冤。 范青案重新升堂开审,范青一改沉默如金的姿态,在堂上详详细细地把自己女儿如何痴恋公主之子,自己如何折节投靠,如何受公主威逼利诱,假造地册,侵吞土地的事一一道来,听得堂内众人恍若在听评书,心道说评书的讲的故事都没这个精彩。 因牵涉到皇族,刘文杰不敢大意,把案情原尾详细地写成了奏章,呈报给皇帝。 南书房内的宋炔在看到奏折上的那个名字时,一张愤怒的脸突然跳到脑海上来。那是自已的长姐,大楚的上阳公主。 上阳公主是先皇的第一个孩子,是先太后张氏的女儿,出生时朝阳初升,云霞灿烂,先皇大喜,大赦天下,合宫为长公主的出生庆祝了三天天夜。 童年的上阳是受尽宠爱的天胄皇女,美丽又骄傲地恣意生长到十二岁。 那一年,先太后张氏薨,孟氏被扶为先皇的皇后。在上阳眼里,是出身低贱的孟氏处处夺走了父皇对母后的宠爱,一步一心机地置母后于凄凉无助中抑郁而亡。也许是年幼的小女孩不懂得掩饰眼中的恨意,孟氏对这个宫中地位颇高有着先皇后高傲气质的长公主如芒刺在背,便耍了点手段,指了江陵一户外强中干的人家下嫁了过去。 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宋炔才是四岁大的娃娃,他只记得那只绞着帕子骨节发白的手和那张泪流满面的怒气冲冲的脸。 宋炔是能感到上阳公主对母后的恨和对自己的疏远,因为自己登基后,逢年过节都是有东酉赏赐给江陵公主府,但每次总是石沉大海,上阳公主从未谢恩,更不曾回过礼。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仇恨竟能让一个人改变如此,竟不顾身份到如此寡廉鲜耻。 他低沉地吩咐黄怡,“传朕旨意;着禁军三千,护送上阳公主回京。” 江陵,上阳公主坐在后花园里,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次渐明亮的红光穿过高大的木瑾花的叶子,柔和地照在自己身上,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向那轮骄朝阳,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穿着五彩锦衣,蹦蹦跳跳的明艳的少女。 母后在的时候,皇宫是自己的天堂,失去了母后的皇宫,是自己的地狱。 那个低贱的女人,踩着母后的肩膀上位,心思深沉而又狠毒果敢。在失去母后的多少个噩梦缠绕的午夜,她总觉得有一条毒蛇在阴暗处冷冷地盯着自已。她恨那个女人,她又怕那个女人,病榻上的父皇对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信任令自己更加抓狂,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毒蛇长袖善舞,笑语晏晏地几句话便让父皇同意了自己远嫁江陵。 她哭了一路,她不在乎妆有多花,脸有多难看,毕竟,对一个空有一个南平候爵位的附马陈玉,她连见也不想见。她不记得婚礼的任何细节,只记得自己在新房里哭了整整一夜,陈玉在洞房外站了整整一夜。 再后来,陈玉在房外给自己吹了整整半年的箫。那绵长温和的箫音荡平了自己那无可安放的愤闷,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打发侍女把陈玉叫了过来。 陈玉跪倒在她的裙下,喃喃地说“陈平愿永远做公主的裙下之臣,愿为公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陈玉的这条命 ,属于公主。” 阳光变得刺眼,上阳公主却睁开了眼睛,她朝身边的侍女说“去请附马和公子来。” 看到温柔清雅的丈夫和玉树临风的儿子,上阳嘴角上扬,一丝满足的微笑转瞬即逝,她拉着两个男人的手坐下,柔声向陈玉道“附马,上阳这辈子,有两个人对我百依百顺,一个是我故去的母后,一个便是你。上阳此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累你每天战战兢兢,没过一天安心日子,如有来世,上阳愿与附马萧瑟和鸣,无牵无挂,一起终老。” 陈玉落泪道“公主何出此言?”上阳公主摇了摇头,转向儿子“我儿,母亲总想让你自由富贵,无拘无束,做一个幸福的孩子,但看起来,好像也是错了,你即可收拾细软,躲到咱们在富阳县置办的宅子,此后与你父亲相依为命,平安健康就好。” 爷俩泪水涟涟,各执一手,依依不舍,上阳正色斥道“男子汉犹犹豫豫地像什么,范燕儿已跑到上京,皇帝的禁军很快就会来到,你们快走,别让我烦心。附马,我命你,要用命护住儿子,守他一生平安。” 陈玉擦了一把眼泪,深深地又看了公主一眼,拉着茫然的儿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当禁军统领到达公主府的时候,见大门四开,公主身着五彩华服,当堂而立,看到三千禁军,面不改色,从容优雅地上了马车,像去参加一个普通的宴会一样。 上阳公主被押至大楚宗正司。这是专门收押皇族成员的地方。当然,审判还是同大理寺来执行,但上阳公主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她在宗正司的单人牢房里写下了所有事情的认罪书,并给皇帝留下了一封血书后,仪容整洁地吊死在房内最大的横梁上。 听到消息的宋炔急步来到了宗正司,看到十几年未见的长姐依然穿着那绚丽的五彩衣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骄傲的下巴微微扬起,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凝望着江陵的方向,里面仿佛停驻了万般的遣惓和不舍。 宋炔很想大喊着流泪,这是他的皇姐,是父皇手心里的宝贝,是大楚的金枝玉叶,此刻,就这么躺在这龌龊的冰冷地面上。他轻轻地掰开她紧握的双手,抽出那封血书,展开,一行字哗啦啦地刺入他的眼睛 “吾弟望北,同是失怙,弟弟明仁,上阳偏执,错在上阳,今以死谢罪,望放过无辜” 宋炔把血书紧紧地蒙在脸上,哽咽道“皇姐,朕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从来没有。” 自大楚建国以来最大的一起贪墨案随着上阳长公主的香消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39 玉陨,范青的削职流放结束了。 宋炔下令,除抄没家产外,犯人子女仆从一律放过。 第28章 新皇的表白 自辞别元宵节的花灯,到烈日炎炎荷花盛开,卫仲远及各路督查小组才陆续回到上京,宋炔对这次大清查中出现问题的官员一律削职,不再录用,对认真执令的官员大幅提拔,破格升任,这让中间众多随波逐流看不清方向的官员迅速清醒,对新法的执行变得踊跃起来。 陶疏桐向宋炔建议,以后御史台巡查应变成惯例,宋炔在征求了卫仲远的意见后便定了下来。 后燕的老皇帝终于在一口浑浊的叹息中很不情愿地死去,这个靠武力阴谋夺位建国的一方枭雄,终究败在了岁月的蹉跎里。 幕容垂看着眼睛浮肿,脸皮像松树皮粗糙的父皇,想起小时候使劲仰望高座上那个威风凛凛的王,像森林里的小鹿仰望不可一世的狮子王。 对这头衰败如败絮的老狮子,幕容垂给了他后燕建国以来最为隆重的葬礼。 后燕新皇帝的登基大典定在了七月初十,作为大楚列席大典的外事礼臣,梅楠到达后燕的时候,正是七月初七。 梅楠走在后燕都城宁城的街头,街上商贩明显地多起来,热情洋溢地向年轻的男女兜售着一些七夕礼物,梅楠瞅了瞅一个笑成菊花的老头手里的一串同心结,在心底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想着自己此时若是在上京街头,向自己砸下的哪一个同心结不比这个做工精致一千倍一万倍。 他背着双手,手里无聊地摆弄着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在经过一个拐角的地方,一个年轻小伙子闪了出来,挡住梅楠便利落地向他行礼,小伙子抬起头来时,梅楠吃了一惊,他依稀记得这是给自己送黑玉折扇的那个跟随幕容垂的士兵。 小伙子又向梅楠做了个邀请礼,顺着他的手臂方向,梅楠看到了一辆华美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前面,不知为什么,透过那厚厚的幔布,他感受到一双眼睛,丝毫不落地逡巡着他全身每个角落,热烈而又克制。 看他不动,小伙子又弯腰执了个重请的姿势,梅楠朝他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去。刚到马车跟前,车门从里边被打开,一只修长健美的手伸出来,温柔而坚定地把他拽进了马车。 幕容垂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只比刚才老头手里的还丑一千倍一万倍的同心结,低着头,双手还在笨拙地编着。 气氛很是怪异,梅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还有三天便要登基为帝的男人,花了近三刻钟的功夫编了个无比丑陋的同心结,拉过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向个等待表扬的孩子一样。梅楠扯开僵硬的嘴角,无比真诚地赞美道 “这个东西是我收到的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殿下好手艺。” 幕容垂了然地笑了笑,掀开车帘朝前面摆了摆手,马车便飞快向前驶去。 车内,梅楠看着那个丑丑的同心结,幕容垂看着梅楠。 马车行驶了很久,停下的时候,幕容垂跳下车后,伸出手来扶梅楠下车,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意,梅楠抬起头吃了一惊。 一座雪山,一座散发出神秘气息的雪山高耸入云,如一个立于天地的神坻,了然地俯视着天下万物。 “这是后燕的大雪山,它没有名字,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凡人可以有资格给它取名字,它是我们后燕的神山,后燕男子在神山面前发的誓言,永生永世,不会毁诺。” 梅楠忽然想到他在后秦太后面前提到的在雪山面前立誓与意中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心里有一点点想法慢慢变大,在看到那双炽热的双眸时,变地确定。 那个人,幕容垂立誓的那个人,是自己。面前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寒冷的雪,自己的心为什么那么烫?幕容垂对自己那近乎膜拜的痴恋让自己全身颤抖,他不明白到底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害怕,抑或是那深埋在心底的压抑不住升腾的情愫。 看着全身发抖的梅楠,幕容垂拉过披风,把梅楠搂进了怀里,看到梅楠嘴唇微启想说话,他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他不会给他说不的机会,低下头,虔诚万分的吻上了那梦过千百回的性感的唇。 他很想温柔地碰触它,但体内翻滚的激情嚣张地吞没了他的理智,他疯狂地吮咂着那令人癫狂的诱惑,啧啧地水声在寂静的雪山脚下更加令人情乱,健壮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掴住怀中不安分挣扎的人,幕容垂咬住梅楠的耳垂,用沙哑颤抖的声音,轻轻地安抚着:“梅楠,梅楠,让我抱一会,我不会再做什么,让我静静地抱你一会可以吗?” “我知道你是梅家的独子,你要背负家族的荣耀,你要娶妻生子,我知道你是大楚皇帝陛下的重臣,前途无量,我还知道你热爱自己的富庶家园,不喜欢贫瘠的后燕,梅楠,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更知道的是,我爱你,这爱,在临仙居的惊鸿一瞥,到落英居的桃花灼灼,到无名旅店里的雨夜同醉,越烧越旺,我曾试过忘记你,但你却每夜固执地走进我的梦里,我曾试过接触过别的女子,但眼前晃动的总是你的脸,梅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梅楠停止了挣扎,仰起头,感到两滴温热的泪滴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看到 幕容垂别过了脸,紧抿嘴唇不想让自己看到流泪的样子,一阵铺天盖地的心疼猛烈而锐利地袭击了他的心脏,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爱自己爱的是多么的炽烈而又卑微。 自少年时起,向他表白或暗示的姑娘不知有多少,他总是礼貌地笑着拒绝,心里平静无波,看起来风流潇洒的俊美公子,实际上并未经历过令自己心动的爱情。幕容垂的痴情令他动容,令他无波的心荡起滔天巨浪,但,为什么,他会是个男人?他不知道说什么,自己的境况幕容垂比他自己了解地还清楚,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掰过幕容垂别过的脸,然后,温柔地帮这个男人擦拭着滚滚而下的眼泪。幕容垂猛地趴到梅楠的脖子里,喃喃地说道“梅楠,你过你的生活,但请允许我爱你,好吗?” “我能说‘不’吗?”梅楠哭笑道 “不能”,幕容垂抬起头,无比霸道地在梅楠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绵长而虔诚的吻。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又要去哪里?” “一个只有你和我才能去的地方。”说完也不等梅楠说话,拉起他的手便飞快地跑起来,像一个追风的少年,拉着自己的情人,追逐着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当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映入梅楠眼帘的,是一大片桃林,走入桃林深处,是一座有着江南风情的精致小院,幕容垂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把精致的铜锁,推开门,梅楠看到屋内的东西时,惊讶地微张了嘴巴。屋内看起来是个陈列室,架上摆着很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0 多做工考究的盒子,打开的盒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幕容垂淘来的各种宝贝,有雪山之巅神鹰蜕落的尾翎,有千年不遇的天山雪莲,有极北寒潭出产的珍稀寒玉,有洁白无暇的纯色狐狸皮毛,还有各种各样做工和成色的折扇,放在最近的一个盒子里,是四个比幕容垂今天送还要丑的同心结。像个献宝的孩子,幕容垂甚是愉悦地向梅楠说道“看,这些都是这几年我为你收集的,看看,你最喜欢哪一个?” 梅楠压下喉间微微的干涩,朝幕容垂露出一个毫不在乎的轻笑,拿起手边的四个丑丑的同心结,说道“嗯,这几个小东西嘛,有点可爱,我喜欢。”看到幕容垂惊喜的目光,忙又加了一句,“不知道把如此好做工的同心结带回上京送给追我的姑娘,会不会挨打?”说完还朝幕容垂眨了眨眼睛。 幕容垂看到梅楠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轻松愉快的样子,蓦地觉得好像春天来到了自己面前。 走出院子的时候,梅楠看到一群健壮的鸽子在桃林里咕咕叫着,想到应该是后燕的信鸽,便没太在意。 后燕皇帝的登基大典与大楚不同,后燕以武建国,平日里也几乎是全民皆兵,所以皇帝登基时穿的不是龙袍,而是一身淡金色的铠甲,幕容垂本身长得肩宽细腰,清雅健美,趁着高贵华丽的淡金色铠甲,在一片细碎的阳光闪烁中,竟有种天界武神下凡的俊美挺拔。 梅楠站在外臣所在的贵宾席位上,随着礼官的引导向后燕新帝行礼,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那个淡金色的身影面朝自己,笑意盈盈,便也朝他笑了一下,高台上的人便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歪头向侍卫吩咐了些什么,便又继续站在那里接受朝臣的礼拜。 大典结束后,按照后燕的风俗,新帝要带群臣去狞猎,展新朝威仪。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也邀请了前来朝贺的外事礼臣。 第29章 狞猎 梅楠虽不喜武功,但从小跟随太子,也是有教习骑射的功课的,骑马射箭不在话下,所以在听到狩猎邀请时,很是兴奋,想到后燕地处西北,地远林广,稀奇畜牲众多,便有点跃跃欲试,忙换了一套白色猎装,精神抖擞地骑马随帝驾来到了城外皇家围场。 后燕的皇家围场与大楚的工整四方不同,非常洒脱随意,不是一整片林子,而是一片一片的林子中间,还有数不清的深浅湖泊,大小不一的戈壁沙滩,面积非常广袤。 梅楠心情很是天高地阔,他一路急驰,在前面的林子里打下了无数的兔子野鸡等小野味,又追着一头狍子来到了一湾湖泊边,狍子一纵身蹿进了一大片红色的灌木丛里,梅楠遍寻不见,见湖水清蓝,水草清澈可见,一群群不知名的银色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顿觉心旷神怡。 下马蹲下,掬起一捧水来,把脸上的汗水洗干净,忽然发现微荡的湖面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一道轻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听说灵动的月儿湖湖水能映出恋人的影子,不知梅楠在水中看到的影子是谁?” 梅楠回过头来,脸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颤动,有一颗正好挂在那好看的喉结上,幕容垂压下了想冲过去吻掉那颗水珠的冲动,眼光暗了暗,看着梅楠慢慢地站了起来,上前摸了摸自己牵着的汗血宝马锋来。 “我要说看到的是陛下,恐怕锋来不高兴呢,再说今天它看起来很是英俊呢” 幕容垂也不生气,兴致勃勃地向梅楠说道“只猎些兔子未免太过无聊,走,咱们向纵深里走走,看看能不能再有幸遇到只白狐,再有一张狐皮我就可以为卿做一套袍子了。” 梅楠笑了笑,翻身上马,与幕容垂并辔向远处丛林驰去。不一会,众侍卫便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是片很古老的树林,参天大树有几抱之粗,林间青苔遍布,人迹罕至。两人见了跳出的小动物理也不理,径自向林深处走去,忽然郁郁葱葱的绿色中白光一现,幕容垂微眯双眼,抬手搭弓射箭,眨眼间完成,纵使梅楠见过高手无数,但如此敏锐的判断,果敢的出手,还是让他心下里暗自佩服。 打马跑向白光落地方向,果然看到一纯白色的狐狸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走近前翻看,箭入眼睛,身上竟然滴血未见。 捡起狐狸正起身站起,忽听得耳边一只铁箭破风而来,贴着脸颊呼啸而过,回头看时,却见一只吊睛大虫脖子上插着那支铁箭,正怒瞪着双眼,向自己猛扑过来。 一双健壮的双臂抱住了梅楠,就地翻了几个滚,生生避开了猛虎致命的一扑,幕容垂翻身跪地,手迅速再次搭弓射箭,猛虎要害处两次中箭,又加上刚才带伤时拼尽全力地一扑,终于轰然倒下,口中哀嚎不止,不一会脑袋便无力地垂下。 幕容垂急急来到梅楠身边,一把搂过,紧张地说“你若出事,我会随你而去,梅楠,梅楠,刚才看到那只老虎扑向你,我的心都要吓地跳出来,还好没事,还好没事。”梅楠看他扑向自己时被猛虎抓伤的右臂,五条抓痕深入数寸,血流不止,此刻却不顾自己伤势,只是紧张地一个劲地回护自己,心下震动,伸手抚上他的肩头,柔声问“痛不痛?” 幕容垂见梅楠一身白衣,惊吓之下双眼微征,看到自己伤势,眼中氤氲一片,在这古朴的老林中恍若仙子天降,心下再也觉不出伤痛,只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梅楠的腰,一只手托住他的头,俯下头,用力地吻住了那微微颤抖的唇。 他一点一点地吮吸着,温柔而不容拒绝。 当那连绵旖旎的湿吻滑到喉结的时候,梅楠压抑的呻/吟几不可闻地传到耳边,但幕容垂却好像听到了雷雷战鼓一样,遣惓温柔变得狂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夹杂着一片呼喊声“陛下,陛下?”梅楠像一个在梦中被惊醒的人,一把推开幕容垂,手脚忙乱地扯自己身上破裂不堪的衣服,幕容垂冷不防被掀落在地,滚烫的身体在接触到凉凉的地面后也冷却下来,看梅楠脸色尴尬,衣衫凌乱,心下心疼不已,忙解下盔甲上的黑色披风给他披好。 刚扶着他站起来,便看到一大群侍卫亲兵来到了面前,看到幕容垂的伤和不远处的猛虎,众人扑通跪下,高呼“陛下神勇,大燕之福。” 一直到坐在回上京的马车上,梅楠还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令自己迷惑,彷徨无措却又甜蜜疯狂的梦。看了眼马车里那个大大的香樟木箱子,他知道那是幕容垂亲手一件一件地放进去的他为自己收藏了三年的礼物,梅楠从腰带上摘下那个丑丑的同心结,放在胸口,喃喃地说了句“搜集那么多的好东西,这是要做昏君吗?” 梅楠抵达上京的时候,有一封信先他抵达了他的书房,是一个小纸条,上面的一行字清隽而有力,像那个人一样。 “认识你,喜欢你,爱上你,是我最幸福的一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1 件事。” 梅楠突然想到那养了一院子的健壮信鸽,原来是用来做这个。不禁嘴角微翘,低低说了句“这个昏君”。 以后每三天便有信鸽带一封情意绵绵的信来,梅楠每次看完那越来越火热情话,总是翘起嘴角,嘟哝一句“这个昏君,都不用上朝干正事吗?” 九月初九的时候,梅楠收到了皇帝宋炔的邀请,天高云淡,君臣一起登高望远。当梅楠赶到上京北面梅山山下的时候,除了宋炔的车驾,他还看到了崔衡和陶疏桐的。 看到梅楠姗姗来迟,宋炔打趣道“自出使北燕回来,梅卿天天把自己闷在府里,昔日那天天诗酒为家的风流公子变成了居家的小姐,今天更直接像个姑娘似的晚来半刻钟,让我们几个在这望眼欲穿,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你?” 梅楠朝皇帝翻了个白眼,看了他手中的一把新的折扇“哎呀我的陛下,大不了今天我不向你讨赏这把扇子了呗!今天这惩罚可真是太重了,是吧,陛下?” 宋炔拿折扇拍了一下梅楠的头,笑着对崔衡说“清远,打小这家伙就能倒打一耙,巧言善辩,朕每年年夜赐的那道百花鸭舌可真是明智啊,今年还是这道.” “陛下,您可别,您老人家年年都赐这道菜,我现在看到鸭就就想跑,求求您了,今年一定给我换一道菜,陶相今年肯定是要吃那道五彩驼峰的,就把那道踏雪寻梅赐给臣吧! “美的你,踏雪寻梅和五彩驼峰都是陶卿的,没你的份。”说完便背着双手,拾阶而上。 崔衡和陶疏桐都朝梅楠摇头笑了笑,便也跟着朝山上走去。梅楠忙也紧走几步跟上。 走到半山腰一个凉亭里,四人停了下来,宋炔打开扇子,想扇一扇脸上的汗,突然瞥见旁边陶疏桐脸色微红,鼻间上布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忙朝他那边靠了靠,连他一起扇着。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得了皇帝陛下送来的丝丝凉风的脸,却热的更红了。 崔衡看着梅楠摇着那把黑柄玉扇,挑眉疑惑道“咦,这次使燕,竟没舍得还给人家,真真是京城第一扇痴呀!” “咳,咳咳,这个,人家都已经是皇帝了吗,金口玉言,所出之物怎可收回,这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嘛。” “哟,还脸红了,陛下,这还是第一次见梅楠收人家扇子不好意思呢,强夺我们扇子的时候可理直气壮的很呢”崔衡笑着打趣道。 宋炔看到两位臣子红通通的脸,觉得这天实在也太热了点,忙高声唤不远处的黄怡,把带的冰水拿上来喝了。 宋炔接过黄怡递过的杯子喝了一口后,便很自然地递给身边的陶疏桐“陶卿快喝点,冰冰凉凉的,很是好喝。”陶疏桐接过,嘴角含笑,一口一口地便喝了起来。 黄怡拿着给陶疏桐准备的杯子,不知道是不是要递给宋炔,看宋炔盯着陶疏桐喝水的样子,好像也不想要再来一个杯子,便自己仰起脖子,把水喝完把杯子放在一边,看到陶疏桐喝完,便拿着壶重又倒满,宋炔从陶疏桐手里接过杯子,豪爽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对面默默喝水的崔衡眼风滑过两人共用的一个杯子时,眼神暗了暗。 第30章 梅山 待登上梅山山顶,宋炔很是感慨,向梅楠崔衡叹道“以往少年时每每相约登山,谁最后一个上来,便要赋诗一首,往年都是文雁青落后,如今即便雁青在这,他也不可能再是最后一个了。” 崔衡笑着说“是呀,梅楠,你今年是最后一个登顶,快快赋诗吧。” 梅楠坐在一块大青石上,边喘气边向宋炔道:“陛下偏心,最后这段难走的路一直用手拉着陶相一起走,若非如此,陶相便是最后呢” 宋炔哈哈大笑,“谁让你平日里欺负清远过甚,人家最后自己遥遥领先,都不屑回头拉你一下,哎,人缘太差,怨谁呢。” 忽然一个淡金色的影子浮上心头,若他在,何止是拉着自己的手一起登顶,恐怕不会让自己流一颗汗珠吧,心下微动,不禁把今天幕容垂刚传来的一首诗轻轻念了出来: 远方有佳人 见之难忘 一日不见 思之如狂 凤飞九天 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 不在东墙。 三人听着梅楠轻柔地念出的这首诗,好像正好击中了心底那自己也不明白的疯狂,各自想着心事,竟无一人出声。 梅楠呤完,惆怅了片刻,回过头来,看到宋炔深深地看着陶疏桐,崔衡深深地看着宋炔,而陶疏桐,正深深地看着自己,眼中是一片看不到底的迷茫。 梅楠忽然觉得,寂静的梅山,一片愁肠寸断。 从梅山回来,刚回到府中的崔衡便被祖母传到了青松院,祖母长平陵公主已年近古稀,但看起来精神矍铄,虽一头华发,但面色红润,坐在高位上,腰杆挺直,高贵的气质由内及外,令人丝毫不敢生出亲近之心。看着长孙举止雅致,仪态端庄,长平陵公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语气和蔼地招呼崔衡坐下。看到小丫头给曾孙上了茶,然后看到崔衡端起抿了一口放下,这才开口说话 “衡儿,今早宫里来了喜官来报,皇后娘娘大喜了,祖母专门托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孙太医给宛儿试过脉,脉相强劲,十有八九是个皇子啊。” 崔衡抬头看向祖母,见到的是祖母自打自己记事起便不再常有的开心的笑,崔衡站起来,笑着向祖母道喜“妹妹母仪天下,是有福之人,天佑我大楚,我崔家万幸。” “是啊,衡儿,这确实是我崔府天大的喜事,清河崔府到你这一代,子嗣单薄,除你之外,只二房三房各一庶子,功名学问皆拿不到台面,今宛儿有孕,作为皇后的外家,要给未来的太子强有力的依靠,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喜上加喜,太傅韩栋嫡孙女对你仰慕已久,仲秋节的时候他家太夫人还向我试探来着,韩家虽非公侯,但韩栋手握实权,其子孙中皎皎者甚多,有不少在军中效力为将官的,门生故史在地方大员中更是不胜烦举,将来会是皇后一门最好的助力,你意下如何。”长平陵公主礼节性的询问。 “全凭祖母作主。”崔衡站起行礼,眉目间有淡淡的倦怠,又说道“孙儿今天陪陛下登山,有点累了,望祖母恕罪。” “不必多礼,快快回去歇息。”长平陵公主见他行事稳重,事事如自己心意,很是高兴,忙摆手让他回去。 崔衡慢慢走回自已的院子,他没回卧房,而是来到了书房,拉开暗室的门,他走了进去,又轻轻地合上门,走到挂了十二幅皇帝画像的墙面前,痴痴地从第一幅开始看,一直看到最后一幅,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栩栩如真人的眉眼,勾勒着那英挺的鼻子,指腹轻轻按压着那禁欲又性感的嘴唇。良久,一向端方万分的清雅公子,把脸紧紧贴在画像上,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世人只知道他给皇帝陛下每年画一幅画像,并且只给他一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2 个人画,这被看作政治上的智慧和感情上的投资,是向皇帝表达自己忠心无二的绝佳途径,就连自己那精明细致的妹妹崔清宛都是这么认为。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每年画两幅,一幅献给皇帝,一幅藏在这密室里,这是他自己掩藏了十二年的秘密,自十二年前在御花园芙蓉树下见到那温柔少年的回眸一笑,他当晚回家便开始给太子画像,他的情窦初开不是对着一个美丽少女,而是那个无限尊贵却无限美好的太子,他看到他为了文雁青长跪皇后宫门前两天两夜,最后当他扶起他的时候他是那么脆弱地晕倒在自己怀里,他在床前照顾了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但在他醒来时悄悄离开;他看到他为文雁青的一无所有而着急无助,他拿着自己所有的私房银子六个金元宝来到他面前,看到他脸上的不好意思后轻松地说着是借给你的,以后可要还我喔。 他偷偷藏着一个梦,梦想着在宋炔有能力亲政的时候,他要把对他的喜欢大声地告诉他,他要留在他身边,永永远远。 但妹妹的一纸赐婚如一盆冰水,冷冷地把他从梦中浇醒,他知道,他怎么可能跟自己的亲妹妹抢同一个男人,那是他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妹妹呀,而今天,为了家族的未来,为了妹妹的后位稳妥,他要成亲了,他连偷偷收藏他画像的资格都没有了,而以后,只有自己的心,才是世人看不到的地方吧。 他一张一张小心毅毅地拿下画像,卷成轴,包好防潮的纸,锁在了一个精致的大在的香樟木箱子里。然后,轻轻地走到了院子,对着天上那个高远的月亮,在寒深露重里,站了一个晚上。 崔清宛的凤仪宫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太医,多出一倍的宫女侍卫,三天两头来宫里探视的崔家的当家主母们,当然,还有天天往这跑的安排这些事的皇帝宋炔。 执着远阳公主的小手,宋炔正坐在皇后的床前,神色温柔地盯着皇后那平平的小腹,崔清宛看着他紧张在乎的样子,不由地开心笑了起来,“又不是第一次当父亲,瞧你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看的我都紧张呢”宋炔笑了笑,说道“朕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可你是第一次当母亲,我生怕照顾不好你,天天睡得不安稳的很。”说完抱起远阳小公主,用下巴蹭着那嫩嫩的小脸蛋,逗的小女孩咯咯笑个不停。崔清宛看他清减了不少,忙大声叫来黄怡,让他快服侍陛下回宫休息。 重臣们对皇帝的家事很是满意,皇后有孕,大楚后继有人,帝后和睦,听说皇帝在皇后有孕后不但照顾有加,对后宫其他的狐媚子一概不理,还遣散了一大批没名分的美人。自己天天孤孤单单地睡在自己的乾元殿。连一向看中正统的卫仲远都抽着大烟袋赞叹道 “哎,陛下在□□上终于成熟了。 正独自宿在乾元殿的宋炔正歪在宽敞的大床上,临睡前总抽出压在枕头低的一些写了诗的纸来看,看着看着便沉沉睡去,黄怡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整理好纸张,小心地重新塞到枕头低下,熄了灯,再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去。 两个月后,一场名动京城的婚礼惊艳了整个大楚,多少意气风发的少年朗都幻想着自己是那个一身红衣,骑高头白马,灼灼其华的新朗,多少春闺的少女都幻想着自己是那个身披五彩嫁衣,十里红妆的新娘,这场绚丽无比的婚事也只有清河崔家才配拥有,因为整个大楚的官家,有钱的不少,有权的不少,但你能有一个身为长平陵公主的祖母?你能有一个正怀育皇嗣的皇后的妹妹?你能有一个自小是自己伴读的皇帝妹夫来给自己主婚?距离自己太远的尊贵就谈不上嫉妒了,只有发自心窝的羡慕,崔府门前车水马龙,真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你的官职少了四品即便手提万金重礼都不好意思上门。 今天应该最幸福的人正站在皇帝身边,看着宋炔举着酒杯,代他向满座宾朋致意,称他为‘内兄’,他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在众人面前给他的天大的面子,看到皇帝赏赐给新娘的一整套皇宫娘娘才能用的华美的头面,看到皇帝为自己的祖母加封为慈安长平陵公主,追封自已已过逝的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看到赏赐自己的整整六箱的金元宝,崔衡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为人臣子最高的荣耀,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是呀,为什么明明高朋满座,权贵云集,自己心里却越发空空荡荡,像失去了最最珍贵的宝贝? 第31章 回乡 陶疏桐很少出席同僚的宴会,但今天宋炔非拉他来,想到崔衡平日里也是极为稳妥低调之人,加之一起游过霸河,一块登过梅山,也算是自己在上京为数不多有过深交的朋友,便爽快地跟随宋炔而来。 路上黄怡小声跟他说:“陶相的贺礼陛下已经给准备好了,不用操心此事”,陶疏桐看到了一具非常精美的屏风,上面写着自已的名字,忙把自己准备的一个小小的玉扳指悄悄塞回了衣袖。 开宴时,看到极少出现的新贵陶疏桐,像看到了带蜜的花朵,大人们纷纷争先恐后地举着酒杯向他敬酒,围在他身边说着巴结的话,嗡嗡一片。 陶疏桐对这种场合实在没任何经验,在喝下几杯酒后便有点头晕,正待要再接过一个递到眼前的酒杯,一只手来突然从后面伸出来,夺过了那个杯子。 “陶相量浅,这杯酒,朕替他喝。” 说完微微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便笑着朝众人说“今日崔爱卿大喜,大家应尽情向他恭贺。”看到皇帝明显想恶作剧新朗,鬼精的大人们瞬间明了,便一窝蜂地涌向了崔衡。 在被诸位大人灌醉之前,崔衡依稀看到宋炔俯在陶疏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此后无论去哪,陶疏桐都紧紧跟在宋炔身后,前面宋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每个臣子敬的酒,而陶疏桐再没喝过一杯。 崔衡闭了闭眼睛,接过一杯又一杯的酒,笑着喝下,一直到痛痛快快地倒在桌子上,再也听不到那喧嚣的贺喜声,再也看不到那不想看到的人和事。 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一早,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的抚上他的额头,接着一条热毛巾擦上了自己的脸,一张芙蓉面出现在眼前,面色微红,双眸含情。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崔衡不知所措地重又闭上了眼睛。 梅楠是真心为好朋友高兴,他觉得这才是崔衡要过的人生,清贵的出身,端方的举止,低调的才华,只有配上名门的妻子,生一群富贵的孩子,才像真正的完美。 他从不怀疑这一切,好像天生他就应该这样,而自己呢,呵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遇到幕容垂之前,这也是自己的完美人生,但是,现在,如果让自己面临那么一场华丽地理所应当的婚礼,该怎么办? 他想到了今早刚接到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3 传书“我想你,片刻不能等待,我想见到你。” 梅楠觉得自己真地喝醉了,全身燥热无比,他出了崔府的大门,走到自己的马车跟前,没看到小厮,心想该不是也去里边吃酒去了吧,笑了笑,摇摇晃晃地想打开车帘,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拽进了马车,跌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梅楠想抬起头来看看是谁如此无礼,嘴唇却被狠狠地攫住,密地透不过气来的细吻急急地落在他的唇、他的脸、他的脖子,像一股细细的电流,酥酥麻麻的游遍了全身,他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别过脸,闷闷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幕容垂眼色暗了暗,用嘶哑的声音向外说了声,“回别院”。 幕容垂温柔地细吻着梅楠满身的汗珠,双手捧起他的脸,心疼地问“怎么喝这么多的酒?”见梅楠闭着眼睛不敢看他,便咬了下他的耳垂,轻笑道 “想我了吗?”看到梅楠的脸又红了几分,更是情动,正要动手动脚之际,忽然觉得马车停住了,幕容垂抱着梅楠下了马车,大步走向屋里,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室内温暖如春,幕容垂把梅楠放到了里间的大床上,三下两下脱了两人的衣服,像一头健壮的雄狮,扑向了那日思夜想了千万遍的美丽躯体。 梅楠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刚想起身,却觉得腰像断了一样地疼,低头一看,满身的吻痕青青紫紫,惨不忍睹。一歪头,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坐在一边,瞪着一双深深的眼睛,柔柔地望着自己。 “君子不趁人之危,昨晚我喝醉了,你应该送我回府” “在你面前,我永远做不了君子。” “真要做个昏君吗?千里传鸿书,万里会情人。” “得君一夜,虽死无憾,更何谈千里万里。” “这是哪里?” “我在上京专门置的别院” “昏君!” 当三天后幕容垂离开后,梅楠陷入了狂欢后无限的惆怅,在幕容垂温柔的漩涡里越陷越深,怎样面对自己寄于厚望的家族,怎样面对希望早日抱孙的父母,当他回到家里,看到窗台上停的信鸽时,紧紧地闭了眼睛,没去取下那让自己越来越迷途不知归路的纸条。 当飘飘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整个上京,正打着老白马小心毅毅前行上朝的陶疏桐接到了从余姚传来的家书,母亲病危,速归。 陶疏桐强忍内心的不安的悲痛,把手头的事整理好交待给得力的属下,便来到南书房向宋炔辞行。正在批阅奏折的宋炔听到后很是吃惊,忙连声安慰陶疏桐不必太过伤心,老夫人年龄大了有些许小病很正常,也许很快就会好的。又亲自安排了自己信得过的两名暗卫,护送陶疏桐回乡,又连声吩咐黄怡给陶相准备一路所用,黄怡一溜小跑去准备了。 当坐在回余姚的马车上,陶疏桐才恍然觉出所乘马车眼熟得很,当看到那张白色的狐狸毛皮长毯时,心下不禁一热。看到车里红红的暖笼子,一盒一盒不同风味的点心,心下又觉得黄怡办事确实精明妥贴。他轻轻地扯过长毯,盖在身上,好像闻到了久远的淡淡的暧昧的气息。温暖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在闭上眼睛后,陶疏桐便沉沉入睡,在摇晃的马车上,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自有记忆以来,陶疏桐从未见生父,只是从大人的只言片语里,知道自己的生父姓陶,是个才华横溢的破落官家子弟,除了几代前祖辈的曾经辉煌外,就只剩下能遮身的五间破屋,当一场风寒夺去这个雄心勃勃想重现祖上荣耀的年轻书生的命的时候,他留下了那五间破屋,其中两间盛满了书,还有一个五个月大的遗腹子,就是陶疏桐。 都道是祸不单行,一场干旱席卷了整个浙江府,孤立无依的母子在变卖了五间破屋后还是差点饿死街头,在陶母全身浮肿,满眼金星之际,一个路过的中年人塞到她手里一块野菜饼子,这块苦涩无比的野菜饼子把她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也让她搭上了一辈子来报答这个中年人一饭之恩。 十二岁以前,他叫王疏桐,疏桐是他的生父给他取好的,他的酗酒的继父是取不出上的台面的名字的,他叫过他拖油瓶,书呆子,小不死的甚至小畜牲,独独从未叫过他的名字。当母亲第三次意外流产时,那个醉鬼向自己挥舞起了拳头,叫骂着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天煞孤星,都是你仿得我没有孩子。 三岁的孩子全身青肿,被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那贴心贴背的饥饿,那孤独寒冷的漫漫长夜,让三岁的孩子从此记住了什么叫被抛弃。直到三天后母亲从昏迷中醒来,哭喊着找到他,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十二年里,继父背着母亲不知道打过自己多少次,私下里不知撵过多少次,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隐忍不说,只是在昏黄的油灯下,在皎洁的月光里,更加的用功读书,直到十二岁那年,遇到了师傅。 陶疏桐到家的时候,见到了油尽灯枯的母亲,在母亲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陶疏桐听明白了,继父对自己的虐待,母亲一直知道,只恨自己无能不能给救命恩人生下一子半女,才让丈夫迁怒到儿子身上,她知道陶疏桐从来没把那个酗酒的人当作父亲,所以半年前那个人死时她没告诉他。 第32章 陪你过上元佳节 她用尽全身力气,看着陶疏桐,说道“我儿,娘知道在你心里,你的生父才是你心中敬仰的人,我也知道在我身后你肯定会把我与你生父合葬,但是我儿,娘求你一件事,在娘身后,务必要与王一合葬,你生父才高品洁,但心里没娘,你继父是个混混,但他心里有娘,没有他,就没有娘的命,更没有你的命,人,要知恩图报。” 说完紧紧抓着陶疏桐的手,溘然长逝。 跟随来的两个暗卫很是给力,一个悄悄地去了浙江平怡公主府,一个安排府中丫头小厮布置灵堂,悬挂白幡,很是干练。 陶疏桐跪在灵堂母亲的棺前,想到母亲坎坷的一生,悲痛欲绝。 在第二天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贵人来到了陶府,是宋炔的二姐平怡公主。平怡公主带着皇帝宋炔祭拜的挽联和追封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亲自给老夫人上了三柱香,殷殷嘱托陶疏桐克制伤悲,保重身体。陶疏桐忙跪下领旨谢恩。 当平怡公主的车驾刚刚离开,陶府门前立刻变地一片繁忙,整个浙江的大小官员皆悲痛无比地前来祭拜老夫人,像多年深交的好友那样宽慰陶疏桐节哀。当第三天老夫人出殡时,竟是车马长龙,华盖云集,公候官员十里相送,陶母苦难半生,却在最后享尽了一把死后哀荣。 大楚风俗,母丧,要在家守孝三年,不得致仕。 陶疏桐在灯下写了一封辞呈,辞去宰相位,在乡为母守孝三年。 孝道乃是仕大夫立身之本,宋炔无理由不批,他传旨命太师谢铭出任宰相,崔衡为副相。并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4 严令陶疏桐在任时的所有国策不经皇帝批准,不得擅自改令,并指定崔衡具体负责新法的所有事宜。 庆历四年的春节在呼啸的北风中如约而至。 一个暗卫在看了一张纸条后转身便走了出去,暗卫和皇帝是有渠道联系的,这个陶疏桐知道,所以当另一个暗卫拿着一封信交给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吃惊,但当他打开那封信时,嘴巴却是意外的微微张开,那是一首诗,是宋炔第一次作给他的诗: 硕风北来,带来雪花少许 少许雪花飞舞,落至梅蕊深处 深处梅蕊点点,开到离人伤心地 伤心离人,不知何处是归途? 看到那熟悉的纸张,陶疏桐知道,这是宋炔在小院书房里写的,那个高贵的天子,坐在窗外开着梅花的书桌前,望着片片雪花,深眸远眺,他在思念自己吗? 这个想法让陶疏桐吓了一跳,但这首盼归的诗是怎么回事?是这样吗?自己可以多想吗?整整一个下午,陶疏桐就被这首诗折磨地高兴一阵,失望一阵,晕眩一阵,心酸一阵,真到夜幕降临,出门的暗卫提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暗卫打开食盒,拎出一壶酒,温在红泥小炉上,一闻味道,陶疏桐便知道,那是梨花白。看到桌上摆的菜,那道踏雪寻梅被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两个暗卫朝陶疏桐笑了笑,“大人,陛下旨意,着我二人同大人一起守岁,并看着大人,梨花白虽好,但不可多饮,大人酒浅,点到即可。” 陶疏桐端起酒杯,垂下眼帘,遮去了那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低声说道“谢陛下,谢二位,费心了。” 陶疏桐没有喝醉,但吃光了那盘踏雪寻梅。 陶疏桐在家除了每天给母亲上香磕头,便窝在书房里看书,每次吃的东西全是素食,而且量很少,不到半个月,便更瘦了,原先合身的衣服便宽松了许多,空空荡荡的显得整个人更是清隽飘逸。 当下人们在门口挂起两个白色的梅花灯笼时,陶疏桐才恍然觉得,又一年的元宵节,到了。 想到每年元宵节拉着自己逛遍上京街头的那双手,心下更是惆怅。晚饭也没吃,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痴痴地望着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亮。 一个暗卫走了过来,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抬头望着他,说道“大人,我与卫四两人皆第一次来余姚,人生地不熟,又想体验一下江南的风土人情,不知可否请大人,一同前去?”陶疏桐本来恹恹地,但看到暗卫期待的眼神,想到平日里二人对自己的细心照顾,便不忍心拒绝,随着暗卫来到了布满花灯的街头。 陶疏桐背着手,漫不经心地领着两个暗卫朝前走,走了一阵后,突然觉得后面没了二人声音,安静地很,不解地回头望去。 他的身后,站了一个人,一个说什么也不可能此时出现在这个小城街头的人,他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身玉色的长衫在站在街道正中央,晚风轻轻扬起他的衣角,优雅地打个旋,又轻轻地放下。 宋炔走上前,执起陶疏桐的手,低声说道: “没有梅远陪伴的上京街头,万灯失色,我打马跨过六天的山水,只为与卿共度元宵佳节。” “陛—“ “在外叫我望北” “望北,此地花灯比不上上京万一。委屈你了。” “梅远,听说你不思饮食,神思忧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听说你晚钣还没吃,正好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走,咱们先去吃饭。” 宋炔的到来,好像给陶疏桐注入了一股勃勃生机,他压抑许久的心在看到宋炔神彩飞扬的脸时,慢慢变地轻松起来。他拉着宋炔的手,两眼黑亮,语气轻快地说道“望北,前头拐弯处有一家豆花店,很是好吃,是我小时候最最喜欢的美味,咱们去吃吃看?” “好,梅远觉得好吃的,那肯定好吃,走吧。”宋炔爽快应道。 两人拐了个弯,便看到不远处一盏风灯,挑着几个字‘西施豆花店’,宋炔哈哈大笑,”店老板竟自比西施,我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美人。” 这话若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陶疏桐定会觉得轻浮,但换作宋炔,却只觉得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的调侃,只是宠溺的笑了笑。 待走进店里,看到的不是沉鱼落雁的西施,却是个满脸松树皮的老妪,便调皮地向陶疏桐眨了眨眼睛,陶疏桐向他靠了靠,轻轻地在他耳边说“西施老矣,年轻时亦是美人。” 陶疏桐很少与自己主动靠的如此近,当陶疏桐的嘴巴抚过他的耳尖时,宋炔竟有了一种久违了的初初见到王美人时的心跳加速。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陶疏桐为自己调配豆花,心里不禁自问“自己千里迢迢地来看望他,难道只是为了显示君王对重臣的宠信吗?寒风雪路的一路劳苦在看到他时烟消云散,全身的轻松愉悦难道只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吗? 一个想法蓦地跳入宋炔的脑海,惊得他差点也像黄怡一样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耳边传来陶疏桐的说话声,“望北,要不要加一点点辣?” “啊,辣?加一点吧”宋炔元神迅速归位。 陶疏桐疑惑地看了宋炔一眼,第一次看到皇帝如此失神,因为刚才的话他已问了三遍。 宋炔拿起小汤勺,舀起一勺豆花放到嘴里,只觉得爽滑可口,齿留清香,一大碗不一会就见了底,抬手又点了一碗,老妪端来了一碗清豆花,示意自己加调料,宋炔把碗往陶疏桐面前一推“梅远给我调”,陶疏桐宠溺地笑笑,按刚才的调法帮他调好,轻轻地端到他面前,宋炔很快又见了底,不等他说,陶疏桐起身又给他端来一碗,调好汁,笑吟吟地送到他嘴边,宋炔像吃山珍海味似地又吃了个底朝光。 看到陶疏桐又去给自己端,他看了看他面前吃了半碗不到豆花,忙冲着那个瘦削的背影喊,“梅远再吃一碗的话,我就吃第四碗,不然,我就不吃了” 陶疏桐嘴角上翘,轻轻说道“好” 两人吃得全身热气腾腾地走出了西施豆花店,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看到别致的花灯便驻足品赏一翻,心情愉悦,谈笑风生,花灯好坏倒是其次了。 突然,宋炔停下了脚步,他伸出手指向前面,惊喜地看着陶疏桐,陶疏桐向前一看,也不禁一呆,前面一树花灯下,那个连续两年在上京街头遇到的清烁老者悠闲地坐在那里,犹如世外仙人,面对眼前的喧嚣浑然不觉。 宋炔拉着陶疏桐大步走过去,朗声说道“老人家,天地之大,我们可真是有缘,想不到竞在这里又见到您摆的花灯。” 老者抬起眼睛,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小公子确实是小老儿的有缘人,花灯树顶只余一灯,还请小公子赐教”。 宋炔取下那最高的一个花灯,看到字面是一字“艳,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这艳字不正寓意“万紫千红”吗,老人家,我说的可对?“ 老者点头,取出一方砚台递给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年轻人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5 ,轻轻地说“小老儿连续三年与两位小公子相见,实是有缘,今天起小老儿将云游四方,以后元宵佳节当无缘再见,小公子所猜三个字谜,是一个有关大楚的预言,到时小公子自可验证。”宋炔听老者话音里透着玄机,便想再详细问问,但老者也不收拾那一树花灯,径自洒脱而去,转眼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第33章 血燕 当两人赏完花灯回府时,已是月至中天,陶疏桐亲自烧了热水,服侍宋炔洗脚,宋炔看到陶疏桐垂首站在一边,便拉着他的手,大大咧咧地说“一起洗”。 陶疏桐有点犹豫。 “都是大男人,怕什么,难道还要讲男男授首不亲吗?“自己说完又觉得好笑,便哈哈大笑起来。 陶疏桐为了证明自己不在乎‘男男授受不亲’,只好硬着头皮脱了鞋与皇帝的龙足挤在一个盆里。 盆子不大不小,一个人宽敞两个人稍挤,陶疏桐刚把脚放进去,就被宋炔的两只脚夹住了,边揉搓边说“梅远的脚好凉啊”!又拉过陶疏桐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轻轻的搓着,嘴里还嘟哝道“手也很凉,回上京后我得再派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陶疏桐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帮他搓过手,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宠溺地对待过自己,脚被宋炔的脚夹着,手被宋炔的手握着,眼前的脸与自己很近很近,近得他都能听到宋炔温暖平和的呼吸,他的体温迅速升高,高到宋炔都察觉了,看到那张微红低垂的脸,宋炔心下忽然一动。 在西施豆花店时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又重新笼过心头: “这样,梅远觉得不自在?” 听到上头传来的微微发颤的声音,陶疏桐猛地抬起头,却不料却直直地撞上了宋炔那英挺高耸的鼻子,宋炔疼地“嗞”的一声,陶疏桐手忙脚乱地想给他揉揉,手放上后才觉得后悔不已,因为宋炔黑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里深处藏着一丝了然的欣喜。 他像触电一样抽回自己的手,头顶传来宋炔好心情的两声轻笑。这脚泡了足足二个时辰,陶疏桐扯过桌子上的一条毛巾,帮宋炔擦干净,又用同一条毛巾,胡乱把自己的脚弄干净。 宋炔打了个哈欠,朝陶疏桐说道:“梅远,很困了,咱们睡觉吧”说完便走向了里边的床,陶疏桐刚想说给陛下准备好了客房,但看到宋炔径自走向自己床上的自然亲切,又舍不得让他离开,便转身又抱了床被子,铺在床外侧,看到宋炔回身朝里躺着,便仔细地帮他揶了揶被角,展开自己的被子,尽量向外移了移,也躺了下来。 宋炔面朝里,过地并不轻松,刚刚看到陶疏桐脸红了,看得他很是心动,便想再捉弄捉弄他,没成想,自己却引火烧身,直到下腹肿胀,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起了反应,忙装作困乏的样子,躺在床上慢慢地调整呼吸,过了好久,觉得陶疏桐应该睡了,便回过头去,却发现了一双来不及收回的深情的眼睛,正痴痴地瞧着他。两人就那么僵在了那里,良久,陶疏桐拉上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脑袋。 宋炔把陶疏桐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哈哈大笑“梅远,梅远,你看看窗外的月亮,是它好看还是朕好看,嗯?” 陶疏桐头埋地更低了。 “梅远,等你三年孝期过完,我在小院等你!” 宋炔第二天便要赶回上京,看到站在寒风中送别自己的瘦削身影,宋炔掉转马头,走到陶疏桐面前,翻身下马,解下自已的厚披风,轻轻地帮他披上,小心地系好前面的带子,重重地握了握那单簿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吃饭,别让我担心。”看到陶疏桐点头,才翻身上马,裹携寒风而去。 当宋炔风尘仆仆地赶回乾元殿时,总管黄怡正在门口着急地转来转去,看到宋炔,眼睛一亮,忙上前小声地说,“陛下,前宰相大人梅向风正在殿内,非要等到陛下。” 宋炔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正在喝第六杯茶的梅向风站了起来,看到皇帝一步跨进来,正要跪下行礼,被宋炔双手扶住“老爱卿切不可多礼,让您久等,朕深感不安”,扶着他入座后,和声问道“不知老爱卿在此久等,所谓何事呀?” “哎,还不是为了梅楠那个逆子,陛下,我家那个不孝子的婚事,还要请陛下费心哪” “哈哈,老爱卿,梅楠这号人物,全上京的姑娘都暗恋他,他想娶谁谁不巴不得嫁,哪里用得着朕操心哪” “哎,只是这个逆子无心娶亲,还请陛下作主赐婚” “梅老爱卿想与谁家做亲?” “关山候家的小郡主明丽活泼,甚合夫人心意,关山候也有意嫁女,还请陛下成全。” “梅楠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喜欢那小郡主?” “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是拖着,气死个人,婚姻大事,自古由父母作主,陛下尽管赐婚即可,等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此事好办,等朕跟梅楠谈一谈,便赐婚,梅老爱卿可回家静待佳音” 梅楠正站在自家书房的窗前,自那次后他再也没看过幕容垂写过来的情诗,家里议亲的事闹得自己心绪烦乱,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说有人给公子一封信,梅楠接过信,拆开,看到了一行字 “君尽可成亲,不必烦扰,雪山前是我单独立誓,与君无关,大婚之日,定赴楚献上贺礼。 幕容垂” 梅楠拿着信,向着西北的方向,闭上眼睛,两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湿透了手中的信纸。 见到宋炔时,梅楠已是神色平静,当被问起为何拖延婚事时,便开玩笑地说道“这不是置身万花丛中,挑花了眼吗?” 宋炔笑道 “朕就知道,你肯定是这个原因,你放心,关山候家的小郡主,绝对是万花丛里,最美丽的那一朵” 梅楠笑道“那就全凭陛下作主了” 宋炔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朕定会也给你举办一个风光的婚礼,像崔衡那样再次惊艳上京。” “臣谢过陛下” “咱们一起长大,跟朕客气什么”,说罢用折扇又敲了一下他的头。 十天后,太医连同宋炔赏赐的一大批物事一起抵达了余姚。太医对这位圣眷正隆的陶大人很是上心,为陶疏桐仔仔细细地把了近一刻钟的脉,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才缓缓说道“陶大人身体无大碍,只是心思常忧劳,饮食又太过清淡,经年下来,气血便有点不足,以后可调节饮食,不要常沉迷于书房,多起来走走才好。” 陶疏桐忙笑道“区区微恙,竟劳烦太医令大人亲自前来,晚生惶恐不安,还请在余姚多逗留几日,让晚生略尽一下地主之谊。” “陶大人太过谦逊了,大人国之大才,是陛上万分看重之人,为大人出诊,是下官的荣幸。宫内事物繁多,就不打扰大人了”。说罢从那一大堆物事中抽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盒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6 子,交给身边站着的暗卫。 “这盒血燕,非常珍贵,你按照我写在里面的方子细心熬制,每晚睡前服侍陶大人用下。”暗卫小心接过,转身出去了。 看太医执意要走,陶疏桐便亲自送到大门口,临上马车前,老太医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嘱咐道“陶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让陛下忧心啊!” 陶疏桐拱手,应下,一直望着马车远去才回到府内。 另一个暗卫正在整理那一大堆的物品,陶疏桐在一边看着,发现除了各种各样的补品,还有如冬天用的火笼子,夏天用的蚊帐等这些做工小巧精致的小玩意,他抱起那个淡金色的火笼子,看到里边微微发出暗红色的光,认出这是宋炔在南书房坐着批阅奏折时常常抱的那一个,心下暧融融的,当即取来银炭,点上火笼,紧紧地抱在怀里,眉眼含笑,静静地在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 晚上临睡前,暗卫小心地端来了一个白色茶盅,里面红汤鲜亮,丝丝滑滑,正是暗卫花了四个时辰炖出来的血燕,陶疏桐接过,用小汤匙舀了放到嘴边,当那滑滑的触感抚过唇边的时候,他想到了那轻轻抚过自己脸颊的手,那么轻轻柔柔的滑过,却带来电闪雷鸣般的震颤。 他闭上了眼睛,张口含上了那勺丝滑,在嘴里与舌头缠绵了好一会,才不舍得咽下,一小茶盅的血燕,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旁边暗卫心里暗暗道“大人就是大人,吃个燕窝都那么沉着优雅。” 第二天一大早,暗卫们惊讶地发现,往日里四平八稳的陶大人,正在院子里梅花树下呼呼生风在打着一套长拳,每招每式无比认真,特别是那招长心望月,斜指中天,腰肢发力,眼神坚定温柔,远远望去,竟是要乘风揽月而去,架式比专业练家子还要正统。 “大人好拳法,多日侍奉大人身侧,竟不知大人会拳脚,不知大人师从何人?” “平日里公务繁忙,不曾练习,此套拳法是陛下闲暇时所教,打成如此模样,给陛下丢脸了。” 暗卫心下一惊,想到皇帝陛下对陶大人可真是与众不同,竟然亲自教习拳法。便上前一步笑道“若大人不嫌弃,愿为大人陪练。” “不必劳烦,晨起练拳,只为强身健体,不求成为高手。” 第34章 未婚妻有五个哥哥 暗卫见陶疏桐客气疏远,又见他面对梅花练拳时的一脸陶醉,想到凡是大才,心思肯定不同与众人,便恭敬地施礼后离去了。 陶疏桐站定,面朝梅花,虔诚无比地把长拳又打了一遍,晨间的风路过,调皮地摘下两朵白梅,放在他的肩头,细细的清香传来,像那天、那梅、那人、令人沉醉。 南书房里的宋炔在听到太医令的禀告后,微微松了口气,又细细问了一遍吃什么好不吃什么好注意些什么等小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凤仪宫里的崔清宛正端着一个白色小茶盅,小口地喝着,旁边大宫女在一边笑着说道“陛下对娘娘可真是宠爱,南疆上月国每年上贡的两盒血燕,整个后宫只娘娘一人得了一盒呢。” 崔清宛喝完了盅里的血燕,笑了笑,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轻声道“托皇儿的福了”。 即便宋炔在得知自己有孕时手舞足蹈,即便宋炔风雨无阻天天来探望自己,即便屋里堆满了如山的补品,即便宫里宫外增加了两倍的人手,但崔清宛知道,这一切,并不是爱,而是宋炔对自己的那个承诺,那个有关太子的承诺。 门外的小侍卫高声通报,崔府的少夫人来探望娘娘殿下。 “玉儿?快快有请”。 一个身穿绛色长裙的少妇走了进来,在殿中央向皇后行礼参拜。 崔清宛笑道“玉儿快快请起,怎么,做了我的嫂子,倒变得端庄严肃起来了?” 韩玉儿起身,朝皇后笑了笑,“娘娘说笑了,如今娘娘位居正宫,不比少时闺阁之中。” 看到韩玉儿站在那里袅娜风流,芙蓉面上去微现惆怅,便让大宫女置座,韩玉儿坐下后,看到半屋子的赏赐,亲切地看向崔清宛,笑着说“娘娘现在可真是皇帝陛下的宝贝呢,看这个架势,这诺大的凤仪宫都要盛不下陛下的恩宠呢?” 崔清宛斜了她一眼“我兄长那样有温柔清雅人物,才把你当成心肝宝贝呢?” 韩玉儿脸色变了变,小声道“我哪有这个福气!” 崔清宛见状,心思转了转,便知道了个大概。轻轻笑道“兄长最是重情重义,在女孩子面前面皮又薄,若有人主动向他打开心门,恐怕他都要招架不了呢” 韩玉儿脸色红了红,低头小声道“谢过皇后娘娘。” 崔清宛见她大婚后变得郁郁寡欢,想起做崔家小姐那会,几个闺阁女子是何等地自由美好,不禁也黯然神伤。 机灵的宫女见娘家人的探望令娘娘伤感,便忙说殿下该休息了,示意韩玉儿告退。 韩玉儿回府后也没用晚饭,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当半夜从书房归来的崔衡像往常那样以为她早早睡了,和衣躺下准备睡觉时,却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崔衡大惊,转头看向韩玉儿,轻声问“夫人怎么了?” 韩玉儿抽噎着说:“妾无才无德,配不上大人,还自请下堂,给夫君的心上人让位。” 崔衡闷声道“夫人万不可胡思乱想,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 “妾虽愚钝,但夫君待妾礼厚情浅,不以妻之礼待妾,让我如何在崔府长辈面前抬起头来?这少夫人的空名头不要也罢,虽然从小便仰慕夫君,但也不想强人所难,只要夫君得偿所愿便好。”说完哭得更凶了 崔衡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喃喃道“让夫人委屈了,衡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韩玉儿转过身,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盯着那张清雅的面庞,捧起他的脸,小心毅毅地吻了上去,崔衡全身僵硬,闭了眼睛,翻身压了上去。 看着旁边带着甜蜜笑意睡去的妻子,崔衡心里即心疼,又愧疚,自己刚才把她当成了谁?那心头的影子燃起了他最原始的欲望,他怎么可以这样荒唐? 看着窗外的月亮,崔衡彻夜难眠。 庆历四年的四月,大楚皇朝又一次全国范围内的科举进行到了最后的一环,皇帝陛下亲自殿试。 宋炔看着殿中黑压压一片向自己跪拜的年轻仕子,恍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里,那个淡青色的身影。 当时,他一眼便认出了他,那瘦削却又挺拔的身影,在听到自己的声音时轻微的一震,那双深深的不可见底的眼睛充满惊讶,一脸地不可置信。 当时自己惊艳于他的国策,以国士视之,超规格起用,但是现在,想起元宵节偷偷盯着自己的那双深情的眼,宋炔嘴角翘起。 “陛下?”引导跪拜的谢铭稍显诧异的声音打断了高台上皇帝的沉思,宋炔端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7 正了身体,朗声说道“众位仕子平身,赐座” 今年这批仕子中涌现了不少优秀的人才,但却再也没有陶疏桐那样能统领全局的大才。宋炔与当朝的几位众臣商议后,这批年轻朝气的仕子便雄心勃勃地进入了大楚的官场。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科举不只取文,还增加了武举,这也是陶疏桐军事改革中取高级人才的一环。 虽然三年来武举营培养了数千计的指挥使、兵马使甚至将军,但胸有八阵图,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帅才却是可遇不可求。增设武状元,就是用至高无上的荣耀来激励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和卓越的高门将候家的少年朗站出来,展示才华,为国效力。 梅楠和崔衡陪在皇帝左右,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校场上的考核,除了几个各有所长的之外,人才并不像文试那样人才济济,梅楠正叹息之际,忽然见宋炔眼神明亮,抚掌大笑,忙朝校场看去,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武将杀出重围,脱颖而出,在阵法和武艺上鹤立鸡群。 梅楠见那人长得剑眉星目,身强力健,骑一匹黑马,持两丈长矛,威风凛凛。竟是从未见过,便开口问道“此人是谁,如此厉害?” 崔衡看了他一眼,奇怪道“梅楠呀梅楠,你连未来的大舅子都不认识,这不是明摆着婚后要挨打吗?” 宋炔也笑道“听说关内候家的长子长年在武当学艺,为人清冷的很,独独对自己的幼妹宠得无边无界,梅楠,婚后可要对新夫人俯首贴耳地好,不然,哈哈哈” 梅楠:“陛下,您老人家可害苦我了” 宋炔敲了一下他的头:“小孩子,听老人家的没错啦,不过,听说关内候有五个儿子,个个武功不凡呢” 梅楠:“陛下还是先不要赐婚了,让我再想想。” 无任何争议的,关内侯的长子魏经纶成为了大楚第一位武状元,当这位冷面武神来向皇帝谢恩的时候,出人意料地,竟独独对一旁的梅楠裂嘴笑了一笑,梅楠吓得呆若木鸡。 宋炔很是开心,大楚自随太/祖开国的几位将军辞世后,在重文的风气下,卓越的武将简直是凤毛麟角,想起陶疏桐对自已说的一个比喻,以天下军队为棋,后燕全盘皆将,后秦半将半兵,而大楚,全盘皆兵。 魏经伦的表现,完全符合陶疏桐选拔将军的标准,宋炔想起远在余姚的陶疏桐,强忍心下的遗憾,朗声向魏经伦说道“关山候一门忠勇,强父手下无弱子,经伦,快快平身。”说罢亲自走下高台,伸出手扶起魏经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武状元有何要求,可直说”。 魏经纶抬头,“后秦对大楚虎视眈眈,早晚必有一战,臣愿去东北边关军中,不破敌掳,誓不归还。 “好,好志气,朕封你为破虏将军,明天披将军战甲,打马游街,向大楚子民展神勇风采。“ “臣谢陛下,愿为陛下万死。” 全上京的姑娘媳妇甚至七旬老妪都涌到了街头,看着新科三甲打马游街,姑娘手中捧着刚刚摘下的鲜花,翘首看向长街街头,不一会,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六匹高头骏马缓缓而来,前面马上的三个年轻人平和雅致,分别是文试的状元、榜眼、探花;后面马上的三个人雄姿勃发,分别是新开的武试的状元、榜眼、探花。 看到倜傥风流的探花朗,姑娘们纷纷把花投向了他,后面居中马上的魏经纶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无动于衷,突然,一大束桃花啪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前,他诧异地转头向人群中看去,一个忽闪着大眼睛的绿衣姑娘冲他做了个鬼脸,大喊道“武状元朗最俊了”,魏经纶宠溺地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这鬼丫头。” 在为新进仕子举办的琼林宴上,魏经纶身边一个忽闪着大眼睛的小厮引起了宋炔的注意,他仔细一看,心下便笑了,用手指捅了捅身边的崔衡,示意了一下,崔衡看见皇帝促狭的目光,便同情地看向了梅楠。 第35章 新朗 正专心吃东西的梅楠收到了皇帝陛下的旨意,让自己代他向新科三甲再敬一次酒。 梅楠仪态万方地一一敬过,收获了一路的惊艳目光,到魏经纶的时候,梅楠打起精神,走上前去 “魏将军神勇,礼部侍朗梅楠,敬将军一杯。”梅楠举着杯子,对方却半天没动静。 抬头看去,却见总是一幅冷面沉默的武状元,正一脸宠溺的侧头在听身边一个小厮说着什么。听完,给了小厮一个你放心的微笑,也不接梅楠的酒杯,只是大声道“这杯酒,留待梅大人与小妹大婚时再喝吧。“说完转身,向皇帝行了一礼。 宋炔哈哈大笑,“今晚便喜上加喜,赐礼部侍朗梅楠,婚配关山候女魏远芳。” 魏经纶跪下谢恩,梅楠也跪下谢恩,恍惚中看到武状元那个大眼睛小厮朝自已扮了个鬼脸。 因为考虑到两个月后魏经纶便要开赴边关,所以婚事安排地非常紧凑,三天后,梅楠便带着丰厚的聘礼出现在关内侯家的正堂里。 关内候魏婴是太/祖晚年时一手提拔的小将,历经三朝,已过花甲,却丝毫不见老态,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像一头余威尚存的雄狮。五个儿子个个身材魁梧,身手不凡,分坐两旁。即便六个大男人脸上挂着暖如春风的笑,梅楠还是感到了阵阵的杀气。 一个小厮端着茶盘低着头走上前来奉茶,走到梅楠面前的时候,递上茶杯后朝他做了个鬼脸,看到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听到那六位大男人压抑的笑声,梅楠瞬间感到不好了。 面前这个小小个子大大眼睛的小女孩,就是宋炔口中万花丛中最美丽的那一朵?最美丽?以谁为标准?想到宋炔那面色无盐的皇后,宋炔心中感到了稍许的理解,也是,天天对着那么一张脸,自然觉得连这个小女孩也是国色天香了吧。梅楠心里恶狠狠地想。 “谢过魏小姐,初次相见,恕梅楠眼拙了”梅楠行了个标准的公子礼。 看到他行礼,小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可不是初次相见了呢,公子忘了落英居砸下的那束桃花了吗?” 梅楠抬头,惊讶地看着她。想到抱着那束灼灼开放的桃花,在落英居遇到了幕容垂的表白,心下更是烦乱,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上座的老狮子打了个哈哈,宠溺地看了眼小女,对梅楠说“老夫五十八岁得此丫头,上有五个兄长,被宠坏了,还请梅贤侄担待啊”,说完目露恳切之光,五双眼睛也凌厉地齐刷刷射了过来。 梅楠觉得,自己若让眼前这个小丫头掉一个眼泪,面前的六个男人会把自己撕得片甲不留。不禁在这暖融融的四月天里又生生打了个冷颤。 最后,六个大男人殷切地把梅楠送出了大门,小心地扶他上马,像受检阅的部队一样,齐刷刷地站在那目送梅楠远去。 关内候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那激动地胡乱蹦跳的小丫头“臭丫头,我们表现怎么样,没把人吓着吧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8 ,哼,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心都跟人家跑咾,再也没有我这个惹人嫌的老父啦。” 魏远芳搂着关内侯的脖子,小手拽着那长长的胡子,撒娇道“谁说的,他再好,也没有一部长胡子让我玩,放心吧,父亲和哥哥们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睁着大眼睛撒谎,是谁天天躲在人家必经的路上向人家投花的?是谁没脸没皮的在宴会上卖力讲笑话讨好梅老夫人的?是谁穿着小厮衣服随兄长进宫,在陛下面前逼婚的?还第一位,不把我们踢出来就阿弥陀佛了。 “父亲尽欺负我,我去找娘亲告状去” “哎,别去呀,我们还有事问你呢”几个哥哥喊 “哼,你们也逃不了,我也去找嫂嫂们告状的” “嘿,这小丫头,看来只有那个梅楠能降伏的了她了。” 诺大的梅府,喜气洋洋,开满荷花的院子里,高朋满座,作为常年奔波于外事的礼部官员,梅楠的婚礼设置地清新又雅致,客人被分在不同的花树下,只觉得微风中携着花香,让人酒未醉人花自醉,不禁觉得心旷神怡,私下里想到等自家儿子大婚时也这么办。 梅楠就有这种魅力,不自觉中便引领了上京的潮流。 后秦太后和周边小国都派使者送来了贺礼,更让这场婚礼显得不俗,客人们正纷纷感叹之时,忽听到门外礼官高唱 “后燕皇帝陛下到。” 众人一惊,急忙站起见礼。幕容垂身穿红边玄色龙纹长袍,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身后兵士抬着重重的六大箱贺礼。 幕容垂转过一棵花树,抬头便看见了站在荷花池边的梅楠,风吹起那身合体的红衣摆角和一头乌黑的发,即便在万人中央,也是阳光一般耀眼的存在,看到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便笑着迎了上来 “外臣区区小事,竟劳烦陛下千里而来,实在过意不去。” “梅兄是我后燕和大楚和平的功臣,此次大婚,理应前来。” 梅楠躬身请幕容垂上座,在引着他走向荷花池另一侧的主桌时,侧头低声说道“你不应该来” “不用紧张,我只想来看看你穿上新郎服的样子,真好看,跟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梅楠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皇帝陛下驾到,忙迎了出来。 宋炔在看到幕容垂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他向身后的崔衡看了一眼,崔衡也是不明所以。看幕容垂姿态闲适,一幅专门来贺喜的样子,便放下心来。举杯向幕容垂示意,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宋炔亲自给梅楠主持了仪式,加封梅楠为太子少保。 当月上中天,宾客散尽,有点醉酒的宋炔拍着梅楠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梅卿,你放心去做你的新朗官,那位贵客,朕帮你招待。” 但当走出梅府的大门,宋炔便醉倒在崔衡的怀里,平日里心思慎密的崔衡抱起皇帝便走向了马车中,竟全然忘了那位尊贵的后燕皇帝幕容垂还站在凉凉的夜色中。 幕容垂看向梅楠,眼色深深,良久,哑声说道 “进去吧,我走了”说完也不等梅楠答话,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梅楠木然地回到新房,床上坐着的小身影早就自己掀了盖头,正坐在床上吃得欢。梅楠看她圆圆的稚嫩的脸,笑着问“你几岁了,还这么貪吃?” “十六岁,庚帖上不都写着嘛。” “才十六,为什么那么着急嫁给我?” “怕你被别人抢走了呗” 看梅楠翘起嘴角笑了,魏远芳一把抱住了梅楠的脖子,撒娇地问:“夫君,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圆房了?” 梅楠拿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圆什么房,你这么小,早生孩子会要命的。等你过了十八岁再说”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躺下,睡觉” “睡不着”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梅楠低声开口“从前,有个遥远的王国,王国里有个昏君,疯了一样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爱他的人。。。。。。” 身旁传来小女孩绵长的呼吸,梅楠看着那青涩的脸庞,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扯过一条黑色披风,悄悄拉了自己的白马,在浓浓的夜色中飞奔而去。 当梅楠抵达那个别院的时候,发现大门四开着,没有一点声音,以为幕容垂出了事,心下不禁一震,直接打马跑进了院子,黑夜中一只有力的手把他从马上拽下,楠楠吃了一惊,刚要挣扎,一阵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幕容垂死死地把他压在地下,气喘如雷,啃咬着他,撕裂着他,他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围困,却发现根本无处可逃。 白马大概从没见过如此疯狂的人类,打了个响濞,悠悠地走到了墙边。 当汗水淋淋的脸从梅楠身上抬起时,幕容垂哑声问 “知道今天我穿的衣服吗?这是后燕民间男子娶亲时的喜服。” “但和我拜堂的不是你” “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是我,便死而无憾了” 当听到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时,梅楠筋疲力尽的起身“我该回去了” “再来一次”耳边传来低沉的恳求 “不行,会被新娘子发现的” “怕什么?难道你怕她那五个猛哥哥?” “你不怕吗?他们会杀人的” “哼,不就是个骠骑将军吗,他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朕提兵来灭了他满门” “昏君!” “昏君又如何,若你喜欢,朕不惜为卿烽火戏诸侯,千里燃战火。” 梅楠站起来,向自己的马走去。幕容垂几步追上来,抱起他,坐进了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轻轻地把他放在铺着一条白色狐狸大衣的榻上,用手轻轻地揉搓着他的后腰。梅楠的白马静静地跟在马车后回到了梅府。 临下车的时候,梅楠回头看了看幕容垂,说“你走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我现在就启程回去了,这件大衣用的狐狸皮是你我亲手猎到的,我把它留在别院,入冬的时候你要穿上它。” 梅楠点了点头,转身牵着白马走进了院子。 第36章 小国老王 走进新房的时候,小女孩还在甜甜地睡着,梅楠躺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早晨被一只手拽着耳朵疼醒了,梅楠睁开眼,看到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当梅楠携新娘子拜见二老的时候,老夫人看着精神清爽的媳妇和萎靡不振的儿子,转头不满地朝梅老爷子抱怨了一句 “你这儿子可真是不济,让一个小丫头折腾成这个熊样。” 梅老爷子脸色黑了黑,给了梅楠一个大大的白眼。 当三天回门的时候,魏府的六个大男人围着小丫头,七嘴八舌地问新姑爷对你怎么样,一幅若对你不好便要找人拼命的架式 ,小丫头淡定地看了他们一眼,甜蜜地说道“夫君对我可好了,不但对我温柔体贴,还给我讲故事呢” “他把你当成孩子对待?” “对呀,等我十八岁时才真正成为他的夫人呢。”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49 “得,恭喜你又多了个疼你的哥哥”,二哥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当六个男人一致推举已有两个孩子的二哥作为过来人去跟梅楠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梅楠也是很淡定的回了一句 “芳儿年幼,早早生育对身体有害,我是万万做不得这等 。。。事的”,堵得花间高手二哥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小夫妻像哥们一样勾肩搭背,扬长而去。 在七月的知了声声中,大楚的太子宋宸降生了,这个孩子比他的父亲还要幸运,他的身世更加简单尊贵,刚出生不到一刻便被立为太子,赐‘宸’字。二十三岁的年轻父亲连续抱着他上了三天的早朝,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三天后终于不耐烦地在乾元殿洒了一泡童子尿,一身尿味的宋炔终于在重臣怜悯的目光中放过了小太子,让他按宫制接受乳母宫女的照顾。只是一下朝,便脚踏烽火轮急急地来瞧他。 崔清宛安心地坐完了一个舒服的月子,待出宫看到皇帝太子如胶如漆的样子,恍然觉得自己这个生了太子的母后倒成了多余人。便霸道地抱了太子来自己宫中养着,宋炔无奈,只得每天从太子宫巴巴转到凤仪宫来看这个越长越可爱的小家伙。 太子的满月酒宴奢华无比,正沉浸在幸福中的宋炔一高兴便宴请了大楚朝堂上的臣子及家眷。 席间恭维声一片,换作自己,宋炔很简单地便听出哪些恭维之言,但恭维的是自己的儿子,只觉得句句说得实在无比,句句悦耳动听。 看着众星捧月的弟弟,远阳小公主很不爽,明明父皇母后满眼都是自己,合宫上下看着自己,横空出世的弟弟不但霸占了母后,更可气的是,还勾走了最最疼爱自己的父皇的心。 她像被遗弃的小狗,对着紧跟着自己的宫女乱发了一通脾气,吓得他们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只好站地远远的,看着小公主孤单地走到湖边,坐在一块孤单的大石头上,孤单地托着腮,望着天上那个孤单的月亮。 小公主越想想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乳母讲的故事里的父母不疼爹娘不爱的那个小白菜,所以,当一个清亮的童声响起“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做在这里”时,便脱口答道“ 我叫小白菜。” “小白菜?哈哈哈,可不是吗,你看起来真地像一棵小白菜呢” 听到笑声,小公主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正戏谑地看着自己,刚想发火,突然想起今天自己确实穿了乳白色的上衣,淡绿色的裙子,可不真的像小白菜。便没吭声,嘟着嘴别过头去。少年也不生气,蹲在她面前,轻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快回去吧,你父母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哼,他们才不会着急,他们心里根本没有我了”,说着便想到自己出来这么长时间,父皇也没找过来,更是伤心,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帮小女孩擦掉眼泪,温柔地说,“说不定你父母正在别的地方着急地找你呢” 小女孩抬头,面露期盼“真的?” 远处隐隐传来父皇的呼唤声,远阳噌地一下跳起,飞快地往回跑去,跑到半路,突然想起还不知道那个好心的小哥哥叫什么名字,便又飞快地跑回来,却见那块大石头旁边空空荡荡,心里便有点失落,喃喃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下次再伤心,该上哪找你呢?” 宋炔急急地赶过来,看到小公主呆呆地立在湖边,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把抱起小公主,连声询问怎么了。小公主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父皇是不是不要远阳了,大家是不是都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了?” 宋炔哑然失笑,小丫头原来在吃弟弟的飞醋,便柔声哄道“远阳永远是父皇的掌上明珠,父皇疼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要远阳呢,?” “但你却抱着弟弟上朝,不抱我。” “谁说的,你小时候父皇也抱着你上过朝,你还哇哇大哭呢” “哼,弟弟还尿了呢” “哈哈哈,对对,还是远阳最乖了。” “父皇,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弟弟呢?” “都喜欢,你们都是父皇的孩子,以后要爱护弟弟,弟弟长大了会保护你的” “真的,我哭的时候他会帮我擦眼泪吗?” “当然,不过以后父皇是不会让我的小公主哭的” 当宋炔把远阳抱到皇后宫的时候,崔清宛很是自责了一番。便吩咐手下把小公主也接到凤仪宫,同太子一同教养。 夹在后燕和后秦中间的小国高丽发生了一件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皇位终于更替了。 高丽地处高寒,国土狭长像一把长柄勺子,勺头便是茫茫苍苍的原始森林和连绵不断的群山,居民以猎户和药农为主,整个高丽最为出名的便是名闻天下的高丽参。 也许超级滋补的高丽参确实可以延年益寿,高丽国王一直无病无灾地活到一百岁,才在睡梦中微笑而去。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太子也在熬死了大哥二哥三哥后,终于在五十六岁的时候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在周边国家的皇位都已经换了三换的情况下,高丽小国的新帝登基竟比后燕后秦等国家的登基大典更为轰动,所有的国家都派来使者,真心实意地恭贺帝位更替。作为高丽宗主国的大楚,更是备了重礼,派了礼部侍朗加太子太保梅楠前来祝贺。 当旗帜鲜艳,盔甲锃亮的出使队伍走了六天,来到边城梅关的时候,梅楠一行来到了官驿休息。 梅楠换下了官服,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袍坐在了床上,一个小厮低头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蹲在梅楠脚下,便拉过他的脚去脱掉鞋子,梅楠只觉得拿着脚的手软小无力,不禁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小身影抬起头,朝他扮了鬼脸,梅楠吓得差点把穿着鞋子的脚放进盆里,吃惊地问 “我的好夫人哪,您这是又唱的哪一出啊?为夫可是出使,哪能带着女眷。” “谁是你夫人,我是你的贴身小厮” 小厮确实是贴身小厮,洗完脚后就贴着梅楠睡了,梅楠看着那熟睡的脸,无奈地哭笑了下,便搂着她睡了。 有了贴身小厮,马车内的梅楠倒也不再寂寞,小厮一会往自己嘴巴里塞个枣子,一会递过一杯泡地水平不怎么样的茶。累了便趴在梅楠腿上呼呼大睡,醒了便缠着梅楠讲故事。就这样,不紧不慢地,三天后,来到了高丽国都城云城。 作为楚的附属国,高丽上下对楚使的到来很是热烈,从马车内偷偷向外瞄的魏远芳看着路边穿着臃肿的姑娘哈着热气,脸蛋红扑扑地掂脚等着看上国贵使梅大人的风采,不禁醋意翻飞,搂着梅楠的脖子不撒手,撅着小嘴非让梅楠亲亲不可,看到她任性调皮的样子,梅楠忍俊不禁,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作为天下最小的国中最年老的王,新任高丽王李玉很是费心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0 把自己拾掇了一番,所以,当一身花花绿绿的高丽王出现在欢迎各国使者的晚宴上时,着实惊艳了众人。 看着他花枝招展地飞舞在宾客中间,梅楠恍然觉得好似一只雄孔雀卖力地开了一晚上屏。 所以当看到一个白衣少年玉树风姿地站在他身后,温润有礼地向众宾客点头致意时,若不是雄孔雀亲口说是自己的儿子,梅楠是绝不会认为他们两个有任何联系的。 登基大典毫无新意,完全仿照了大楚的仪式,只不过是个简化的缩小版。 李玉登基为高丽第二代国王,立年仅十五岁的李瑾为太子。 当梅楠从高丽皇宫出来的时候,一个戎装的姑娘走上来叫住了他,梅楠回头,看到姑娘英姿勃勃,眉眼间有点幕容醒的影子,便笑着拱手道:“可是后燕玉鹰公主阁下?” 玉鹰公主爽朗一笑,“梅大人,我家皇帝哥哥让我务必请梅大人去我后燕作客,还请梅大人赏脸。” 第37章 桃花灼灼 梅楠面有犹豫之色,旁边的小厮却跳出来,“好好好,我早就想去你们那里了,听说沙漠里的石头会唱歌,是真的吗?” 玉鹰公主惊讶地看着这个双眼扑闪扑闪的性子跳脱的小厮,笑着点了点头“是呀,我们那里不但有沙漠里会唱歌的石头,还有能映出恋人影子的月儿湖,还有白雪覆盖的给人带来好运的神山,还有开着万种野花的丛林,小兄弟,你跟你家大人可一定要去啊。” “好说,好说,走,我们一起走,去后燕。” 玉鹰公主看着梅楠,眼里充满询问。 “让公主见笑了,这是在下的夫人魏远芳。”梅楠哭笑道。 “尊夫人活泼可爱,和我投缘地紧,想必这一路会好玩地很,梅大人,那咱们就启程吧。” 看着两个女孩期盼的脸,梅楠点了点头。 当他们刚到驿站,便见一白衣少年飞马而来,转瞬便到眼前,少年翻身下马,指着身后的几个大箱子,爽朗地说道“诸位远道而来,为父皇登基贺,高丽地处寒北,无珍奇可表谢意,这些高丽参,皆有百龄,送与诸位,聊表心意。” 梅楠及玉鹰公主忙依礼答谢。 看到白衣少年翩翩而去,玉鹰公主叹道“这个高丽国的太子嘛,还不错,比他父王强多了。” 想到那只五颜六色的雄孔雀,梅楠也忍不住笑了笑。 魏明芳眨巴着大眼睛,凑到玉鹰公主面前来,嘀咕道 “姐姐可是相中了那英俊太子,要不要我夫君帮着做个媒?” “英俊是英俊,就是太小了点,我可等不了,我要嫁,就嫁给你们的大楚皇帝陛下。“ “姐姐不知羞,不过你知不知道,我们的皇帝陛下长得可丑了,很吓人。” 啪,脑袋上挨了一记爆栗子。 玉鹰公主得意地说“你们的皇帝陛下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我二哥见过的。小丫头休要哄我。” 魏远芳心里暗暗咂舌,我的清宛姐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梅楠听到两个女孩子斗嘴,宠溺地笑了笑,说道“天色还早,我们即可上路的话,还可到达梅关驿站。” “好好,快走,快走”魏远芳一蹦一跳地钻进了马车里。 梅楠拱身行礼,邀请玉鹰公主上了马车,自己骑着一匹白马护在一侧。 一路听着女孩子计划着上哪玩、怎么玩、吃什么、上哪吃,梅楠笑了笑,低声说了句 “可还真是个孩子,整天就知道吃和玩。” 三天后,当车驾到达后燕都城西京城外百里的时候,看到了黑压压一片人,黑盔黑甲,威风凛凛,正中一人着淡金色战袍,正是后燕皇帝幕容垂。 “公主,你的皇帝哥哥可真是好客呀,竟出城百里相迎啊!” “当然了,你的夫君可是我皇帝哥哥在大楚的好朋友,我们燕人,对朋友是很仗义的”,马车同内玉鹰公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影优雅地翻身下马,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打开车帘,仪态万千地扶着车内的两位女子走下马车,然后,抬起头,看向自己。 幕容垂慢慢打马走过去,来到三人面前,看了那个娇小的女子一眼,翻身下马,挑着眉看向梅楠 “这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想必就是梅大人新娶的夫人了吧?”可真是琴瑟和鸣,片刻分离不得,啊?” 被称作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这显然让个子小小的魏远芳很是得意,她忙向这位唯一一个夸赞她美的大善人行了个大礼,口中甜甜地说道“谢过皇帝陛下,您可真是锐眼识人呢,我夫君都没如此夸过我呢。” 梅楠宠溺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笑着说“哪有在外人面前埋汰自己夫君的?” 小丫头向他扮了个鬼脸。又引得梅楠阵阵轻笑。 幕容垂蹙了蹙眉,闷声说道:“旅途劳累,还请诸位先入宫歇息。”说完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皇宫而去。 玉鹰公主拉起魏远芳的手,坐进马车。 梅楠也翻身上马,悠闲地朝皇宫行去。 当一行人到达皇宫的时候,梅楠发现相比第一次来时的简单,这次宫内好像进行了大的装饰。墙上悬挂了许多字画,地面上铺着软软的地毯,一张长长的原木条桌安放在大殿中央,桌上摆放着烤得香喷喷的羊腿,桌前摆放着雪白的貂绒垫子。在桌子的斜角处,一个高大的石瓶里盛开着一大丛大红的桃花。 梅楠看到灼灼开放的红色桃花,诧异地看了一眼。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此时大楚已桃花落尽,但我们后燕的雪桃花开得正当时”一直站在身边的幕容垂轻声答道。 梅楠俯下身,鼻子触着花瓣,闭着眼睛闻着那浓郁的桃花香,幕容垂看着那美丽的侧颜,心中想着此时此刻若只有二人,该有多么地温柔旖旎,只恨不得这一屋子的其他人全部消失才好。 喳喳呼呼的梅夫人此刻正与玉鹰公主亲密地坐在一起,品头论足地讨论着眼前的肥羊腿的哪个部位好吃,手里的刀叉跃跃欲试,梅楠看到,便抬脚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夺过她手里的刀,在羊腿的突起处切了一小块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又把手前的盛着清绿色汤汁的白盅推到她面前,柔声说 “怕膻的话,就蘸着料汁吃。” 玉鹰公主大嗓门道“哇,远芳,你夫君对你可真是温柔啊。” “那是当然,我夫君是天下最好看最温柔的人。”说完用那油腻的小嘴在梅楠的脸颊上啪地亲了一下。 满室惊呆。 其他的皇子皇妃惊呆地是这娇小玲珑的大楚女子竟比后燕的女子还热烈奔放,不是说南方女子娇羞得很吗?“ 而幕容垂,则是惊呆于自己强大的忍耐力了,竟没有把那个小女孩从梅楠身边提溜出去,丢掉! 黑着脸的幕容垂走到梅楠身边的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拿了一个大号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豪爽地递给梅楠 “有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1 朋自远方来,当以好酒待之,这是我后燕最有名的黑稞酒,还请满饮此杯,来!” 当酒下肚,晕晕的脑袋金花四射时,梅楠觉得这真是好。。。烈。。的洒。 梅楠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时,看到自己整洁利索地躺在大床上,身边的魏远芳还在呼呼大睡,心下有点奇怪“这昏君,竟然忍得住,做起了君子来了。”想到宴会时身边明显压抑的呼吸,不由地低低笑起来。 玉鹰公主一大早便遇到了堵在自己宫门前的二哥,还有那好几盒自己梦寐以求的来自苏杭的胭脂。 二哥殷殷嘱咐自己一定要陪好梅夫人,她想上哪玩便上哪玩,一定要客人玩得痛快,尽显我后燕好客之风。玉鹰公主心底诽谤道“早就计划好了的事,还用你说,哈哈,白得了那几盒上好的胭脂。”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所以正在熟睡的魏远芳便被玉鹰公主拉着去找沙漠里会唱歌的石头了。 梅楠看着两个女孩手拉手跑远,昨晚的酒有点烈,便想再倒到床上眯一会,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花香,他回过头,看到幕容垂抱着一大束还带着露珠的红桃花,眼色深深地看着他。 幕容垂把花举到他的鼻尖,轻声说“你闻一闻,是今天的花香,还是昨晚的花香?” 梅楠低下头,闻上那醉人的红桃花。 忽然,那泛着玉色光泽的嘴唇,轻轻地咬起一朵桃花,艳红的花朵开在了波光潋滟的嘴角,万分诱惑。 幕容垂的嘴唇掠过朵朵花蕊,咬上了那嘴角边的花朵,红色的汁液顺着漂亮的下巴流下,他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舔舐着,从嘴角到下巴,从下巴往下,当他舔到那突出的喉结时,梅楠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呼,那克制的力道变得疯狂,两人中间的桃花颤抖地剧烈起来,终于,在急促的呼吸声中,花朵如翩翩蝴蝶,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看着被踩成红泥的桃花,梅楠从幕容垂怀里挣扎出来,仰头问 “一大清早上哪摘的桃花,可惜了。” “五十里外的桃花坞” “这么远,你起得好早“ “不是起得好早,而是一晚上根本没睡。” 梅楠看向他,脸无倦意,双眼炯炯有神.便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下巴 “看起来还是很龙马精神呢” “别勾引我,要不是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今天让你出不了这个屋子.” “上哪” “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当两人纵马来到一个山谷的时候,梅楠以为来到了世外桃源.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下,溪边的两边半坡的峡谷上,株株雪桃当风而立,红花灼灼,甜香四溢. 梅楠呆呆地看着这一谷的桃花,喃喃地说”真漂亮!” “不如你!”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不是我发现的” “那是谁发现的” “不是发现的” “那时哪来的” “我种的” 梅楠抬头看着斜倚着桃花树的男人,哑声问 “什么时候开始种的” “第一次去上京看到你抱了一束桃花之后.” “但那时我拒绝了你” “但我却永远忘不了你.,我以为,这一辈子会一个人守着这个地方,看着桃花,思念着你,可是,你却站在了这里,告诉我,这不是我做的又一个梦,梅楠” 第38章 喜欢和爱 当一树的桃花落满了脚下的土地,当身上遍布了桃花般红艳的痕,梅楠睁开那双迷离的眼睛。 西沉的太阳迅速滑过对面的山丘,好像都不好意思再看一眼那两个疯狂的人类. 当浅浅的夜色笼罩了整个山谷,幕容垂抱起梅楠,用自己的披风盖住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骑着自己的汗血宝马,后面跟着梅楠那匹备受冷落的白马,回到了皇宫. 皇宫里已是灯火通明,让梅楠意外的是,那两个女孩子,竟还没有回来. 幕容垂不以为意,朝梅楠说道”不必担心,我这个皇妹,自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弓马娴熟,而且我还给派了二百名黑衣营骁骑,不会有事的.我看你那小夫人也是个贪玩的主,肯定是去沙漠找会唱歌的石头去了,路途遥远,此时早应支起帐篷歇息了.” 梅楠想起魏远芳跳脱皮实的性子, 稍放下心来. 玉鹰公主和魏远芳确实玩得很欢,她们骑着两匹红马,一大早的一头闯进了茫茫戈壁沙滩里,身后的二百名黑衣营骁骑冷脸冷面,忠诚地护卫在后,这让魏远芳很是荣耀,频频地回头瞅一眼,玉鹰公主看了笑道“他们这群铁面人,木木呆呆的,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咱们甩开他们,我领你去个好地方,那里有一只老鸵鸟,前些日子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它正在埋蛋,算算日子,现在小鸵鸟应该出生了,咱们去偷一只回来养着玩,怎么样,敢不敢去?” “有什么不敢的,走,驾”率先打马暴走而去。 玉鹰公主笑了笑,“这小丫头,野得很呢”,忙打马跟上。不一会,便把那二百名黑衣营骁骑远远地拉在了身后,直到成了一堆小黑点。 两人只顾兴头上往前冲,玉鹰公主突然勒住马,说了声 “坏了,好像走错了路。这里我怎么没来过呀” “没事,咱们原路返回,再顺原路找找。” 远处淡黄色的太阳像个圆圆的大饼,看着像一伸手就能抱到手里一样,玉鹰公主急急地说“天快黑了,咱们得快点赶回去。” 一阵狂风卷着漫天黄沙滚滚而来,身下坐骑引颈嘶鸣,原地团团打转,不敢向前,魏远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公主”,便被狂沙席卷而去。 一个颓废的男人坐在月牙湖边,点着篝火,烤着白鱼,喝着黑稞酒。 远处的天色昏黄一片,男人看了一眼,无动于衷。 眼前的篝火闪了几闪,差点熄灭,男人拢起右手抬头看了看这阵突如其来的龙卷风,眼睛突然睁大,呆呆地看着天空中出现的女子,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像一匹墨黑的绸缎。大大的眼睛紧紧闭着,啪地一声落在了月儿湖中。 少顷,女子轻松在踩着水游了过来,手扶着湖边的一块红石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珠好奇地看着他,银玲般的声音响起 “这是哪里呀,你是谁呀?” 看着女子被水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那玲珑窈窕的曲线,墨黑的长发泛着银珠,柔顺的披在身后。 “你是天上降下的仙女吗?”男人哑声问。 女子笑了起来,起伏的胸脯无意中散发出最原始的诱惑。 男人像头饥饿的猎豹,闪电般扑了过来,抱住了这个精灵般从天而降的女孩。 当男子的神智慢慢清醒过来。他低下头,看到身下的女子,瞪着一双怒气冲冲的大眼睛,脸色惨白。 他抱起她软软的身子,温柔地吻着她的嘴角,歉意地说道“姑娘请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我已经嫁人了。” 看了眼地上衣服那点点落红,男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2 人笑了笑,又怜惜地低头吻了吻那柔软的唇 “骗人的小仙女,说什么嫁人,明明还是个处子。” “谁要骗你了,我确实嫁人了。” “那你夫君肯定不爱你,” “胡说,我夫君是个君子,在我小时不动我是爱护我。” “呵呵,在真正的爱面前,哪有什么君子。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想要得到你,占有你,这是心中爱上一个女子的男人最原始的反应。” “不可能,你这个登徒子,你放开我。我夫君宠我,护我,怎么会不爱我?” “宠你,护你,那是喜欢你,不是爱你,你没有兄弟吗?兄弟不宠你,护你吗?那是男女之间的爱吗,小笨蛋。” 怀中的女子怔了怔,突然大哭起来。 男人手足无措,只是更加怜惜地抚着她的柔软的长发,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蜷缩在火堆旁的女子小声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请忘记我,忘记今晚的一切。” 男人挑眉,“但是我想知道你是谁,会记住你,记住今晚的一切。” 女子不再说话,虚弱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男人几步追了上去,抱起她,走向了旁边的马。 在男人炽热的怀里不知走了多久,一声焦急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当看到玉鹰公主和那二百名黑衣营骁骑的时候,女子拔出男人腰间的匕首,横在脖子上,眼睛直视着身后的男人 “若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我绝对不苟活于世。” 男人的眼睛闪过一丝痛色,盯着那细白的脖子上淡淡的血痕,轻轻地点了点头。 玉鹰公主打马走上前来,看到男人,面露诧异,行了个礼,问道“大哥怎会在此,是你救了梅夫人?” 幕容醒哼了一声,不在意地回道 “是呀,正在湖边喝酒,从天上掉下个大活人,正好落在我的火堆旁,便顺便把人给带回来了。” 魏远芳翻身下马,踉跄了一下,幕容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又把手收了回来,只目色沉沉地看着娇小的女子扶着玉鹰公主的手走向自己的红马,满脸虚汗地骑马远去。 幕容醒拉转缰绳,向着来路走了回去。湖边的篝火已经熄灭,他躺在留有余热的火堆旁边,一夜未眠。 天近拂晓时,魏远芳回到了皇宫,看到梅楠急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心口翻腾,一头栽倒在地。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梅楠坐在床边,正担忧地看着她,轻轻地对她说“沙漠里的龙卷风甚是凶猛,万幸你落到了月儿湖中,又恰逢大皇子相救,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等你好点,咱们一起去拜谢大皇子。” 魏远芳闭上眼睛,转过了头,“夫君,今天我就想回家,现在就走,好不好?” 梅楠心想小女孩大概是被吓坏了,便忙说:“好,我们现在就走,我这就去安排。” 幕容垂虽然对梅楠的匆匆离开万般不舍,但出了这种事,自己也是心下愧疚地很,便殷勤地打点一切,亲自送到西京城外。 经此一事,昔日跳脱的小女孩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她静静地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大部分时间在睡觉,醒的时候,会问梅楠一些莫明其妙的问题。 “夫君,你喜欢我吗?” “喜欢,当然喜欢” “你觉得我长得美吗” “嗯,你长得很可爱” “你爱我吗?” “夫人,你怎么了?,怎么尽问些怪问题” 魏远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八天后,夫妻二人回到了上京,梅楠忙着去找宋炔复命,把那两箱高丽参巴巴地抬进了皇宫。而魏远芳却在府里整日蔫蔫的,六神无主。 两个月后,梅府的少夫人晕倒在荷花池边,大夫诊断后喜气洋洋地向梅楠道喜“少夫人有喜了,恭喜梅大人。” 梅楠脸上挂着多年来作为外使练出来的虚假的笑,满脸喜色地送走了热情祝贺的大夫和下人们。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魏远芳,魏远芳转过身去,给他留下一个后脑勺。 刚上前走了几步,想问一下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到了梅老夫人激动的声音 “芳儿呀,快让娘看看,你可真是梅家的大功臣呀,可得好好躺着养胎。”转眼看见梅楠呆呆傻傻地站地那里,便嫌弃地摆了摆手“瞧你这个呆样,高兴傻了?还不快快进宫,找你的好陛下讨要一箱百龄的老参炖给你媳妇喝。” 梅楠“一,一箱?”,娘,您可真敢开口。“ 梅老夫人没搭理他,正拉着魏远芳的手嘘寒问暖呢。 第39章 人参 梅楠见了宋炔,支支唔唔地说明来意,说想要讨要一根老参给媳妇养胎,宋炔大方的对黄怡挥了挥手,“一根怎么够,至少要两根。” 梅楠像突然清醒过来,又结结巴巴地说“陛下,不是一根,是一箱。” 宋炔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这家伙,可真够狮子大开口的。”又对黄怡挥了挥手,“去,抬一箱,送去梅府。” 当梅老夫人看到那价值万金的一整箱老参时,不禁目瞪口呆,怒斥梅楠道“你和陛下关系深厚,但切不可忘了君臣有别,一国得两箱,你独占一箱,想月盈则亏吗?还不快给陛下退回去,留下两支即可。” 梅楠看到老夫人那一本正经的脸,哭笑道“亲娘啊,我看高兴晕了的是您好吧,让儿子要一箱的可是您老人家啊。” “胡说,我怎会做这种无脑之事,我明明说的是要一根。”老夫人说得很是肯定。 梅楠抱起那箱老参,哭丧着脸又跑到皇宫,交给了黄怡。 当宋炔听到黄怡的回禀后,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见咱们的梅大人进退失据,头脑混乱的时候。” 此刻,头脑混乱的梅楠正坐在魏远芳的床前,脑子里一团浆糊。 魏远芳睁开眼睛,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是杀是剐是休随你的便,要想问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芳儿,我怎么会休你,在后燕,是我没照顾好你才让你受此大辱,我不怪你,怪只怪那个畜生,告诉我,他是谁。” “你就当是沙漠里的风吧。” 一个憔悴的男人正走在沙漠里的风里。他的手里拿着一块椭圆形的响石,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眼前的小石头,男人嘴里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你要找的会唱歌的石头,放心,我会帮你找到最大的那块。” 随着月份的增大,魏远芳却越来越消瘦,梅家和魏家源源不断的补品运了进来,化作一碗碗汤水被她皱着眉喝了下去,但除了高高耸起的肚子,她的脸色苍白,手脚浮仲。梅楠请来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孙太医前来诊治,太医诊完后,摇摇头,说少夫人本是先天体弱,身材娇小,又加上平日里心思过重,切要控制饮食,不然生产时会很不好。 梅楠看着躺在荷花池旁边的摇椅上晒太阳的魏远芳,自后燕回来后,昔日的小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3 女孩变得寡言淡语,常常对着湖里的荷花一发呆就是半天。 他走了过去,轻声说“今天怎么样?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弄。” 魏远芳睁开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十天后的深夜,正熟睡的梅楠被一阵呻/吟声惊醒,他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和床上的一滩暗黑的血,全身冰冷,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高声喊着下人去传太夫,又跌跌撞撞地奔到床边,用手捧起那张惨白的小脸,着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魏远芳费尽地睁开眼,看着这个一脸焦灼的男人,这个自己倾慕了五年的男人,低低地说“下辈子,一定要爱上我。”说完便晕了过去。 急急赶来的稳婆和大夫走了进来,指挥着丫头老妈子烧水,梅楠被拥挤的人群挤出了门外。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房内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稳婆抱着一个硕大的两只小胳膊胡乱挥动的婴儿走了出来,对梅楠说道:大人,是个健壮的小公子。“ “少夫人怎么样了?“,梅楠没有伸手去接那个孩子。 “少夫人产子时出血太多,已晕了过去,大夫正在诊治。” 当魏家的五个男人和嫂嫂们赶到时,听到屋里传来下人惊慌的哭声。他们冲进屋去,看到那个平日里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像一片枯萎的叶子,凋谢在一片血泊中。 两眼血红的二哥冲了出来,朝着梅楠的脸便是一顿暴拳,“你不是说过等她长大吧,你这个控制不了自己的畜生。” 梅楠麻木地忍受着雷点般的拳头,听着打小便没听过的粗俗的辱骂,心如死灰。 抱着嗷嗷待哺的孙子,看着呆呆木木的儿子,梅家二老仿佛瞬间衰老了二十岁,含泪给这个自己媳妇用命换来的孙子取了名字:梅烈。 当北燕大皇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魏远芳的坟上已长出了绿绿的青草。 幕容醒骑着马来到了月牙湖边,想到自己十二岁披甲上战场,当割下敌军将军的首级时,父皇欣喜地夸奖道“此子类我”,这是多么崇高的评价,整个后燕都默认了自己储君般的存在,但是,梅关,那让自己从战神降落成为耻辱的惨败,让自己天天处在痛苦的绝望之中,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那个从天而降的精灵般的女子,让自己男人的雄性重新燃烧,虽然她决绝地弃自己而去,但,终于是让自己荒芜的心田有了期待。想到因为自己的轻薄而殒命的女子,幕容醒喃喃自语道“我错了,你的夫君是对的,他才是真的爱你。不要害怕,我会带着最大的会唱歌的石头,去黄泉路上找你。” 在淡金色的夕阳余辉中,男人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沙漠深处。 若干年后,长大成人的梅烈在一处偏僻的无人到过沙漠里,找到了那死死抱着一块巨大响石的男人的白骨。 陶疏桐数年如一日地在清晨打着那一套长拳,当眼前的梅花在雪花冰冷的吻中再次热烈开放的时候,陶疏桐已在余姚整整为母亲守孝两年。两年来,宋炔信写得很勤,有时向他征询一些重大策略,有时向他絮絮朝堂众臣的趣事,有时向他诉说他那无处安放的对太子的慈父胸怀,有时像个孩子似的在全张信纸上只写一个数字,那是离陶疏桐的归期还剩下的日子。每封信陶疏桐都细细读过,在油灯下,认真地回了每一封信。 凡是宋炔赏赐的吃食,无论酸甜苦辣,陶疏桐都吃得如若山珍海味,两年下来,虽还是很瘦,但脸色明显地润起来。身体也显得壮实了不少,原先稍先宽大的衣服此时倒正是合身地很。 看着飘洒的雪花,陶疏桐难得地迈出了府门,背着手向城外走去。 雪下得闲适,风吹得又急,所以地上没留下几片雪花,但,这在地处南方的余姚城,却是几年难见的雪景了。 看着路旁边还顶着黄绿叶子的小树随风摇摆,叶子欢快地拥抱着洁白的雪花,陶疏桐轻轻笑了笑,低声说道:“瞧,你们没见雪的样子!若是见了上京的鹅毛大雪,你们不得乐疯了。” 小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陶疏桐很喜欢这静谧的气氛,不自觉便走出了很远,一抬头,却是走到了小时候母亲经常来上香的观音庙。想到每次母亲跪在地上虔诚地给观音大帝上香,陶疏桐心下微恸,抬脚便走进了庙里。 小庙不大,但香火很盛。香案上摆着五色的点心和稀罕的果子。陶疏桐在一个蒲团上跪下,像母亲那样,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当站起身来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观音像后有轻微的动静。 陶疏桐轻轻走了过去,看到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年蜷缩在草垫子上,全身颤抖。陶疏桐走上前去,看到少年眼睛紧闭,嘴唇发紫,伸出手在额头上试了一下,滚烫。陶疏桐没有犹豫,抱起这个高烧的少年便急步走出了观音庙。 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前来寻自己的两个暗卫,暗卫接过少年,看了看一片暗红的胳膊,沉声说“这个孩子受伤没得到及时治疗,才起高烧的,大人,我们得尽快回府,请大夫来给他治疗。’ 看陶疏桐点了点头,别一个暗卫飞奔前去 当三人回到陶府时,发现大夫已经在等着了,仔细清理了伤口后,开了药方,吩咐小厮去抓药。 “大人,这个少年人体虚的很,肩膀上又中了一刀,情况不好说啊。“ 陶疏桐果断地吩咐暗卫道“去把那盒百年老参拿出来,炖上。” 暗卫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很听话地走了出去。 当吃完了一盒六根老参后,少年醒了过来。他转过头,看到窗前的书桌旁,坐着一个人,瘦削的身材,清隽的侧颜,正在认真地看着一本书,窗外白梅怒放,窗外窗内的景色和谐地融合起来,像一幅安静的剪影。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 少年坐了起来,听到动静的人从书本上抬起头来,转身,看了过来,深深的眼睛深不可见底,让人有种想走进那眼睛深处的欲望。 “你醒了?”那人放下书,走了过来。 “嗯,是你救了我吗?”少年并没有像一般少年公子那样弄明白情况后感激谢恩,而是一幅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随意。 一个小厮恰好走了进来,看到坐起来的少年,忙不哆地连声说:“哎呀,小公子,你可终于醒了,你昏迷了六天,整整吃光了我们家大人的六根百年老参呢。” 第40章 夺情 少年面上冷冷清清 ,看样子也没觉得六根百年老山参有什么稀奇。只是淡淡开口问:“我怎么在这里”? “哎呀,小公子,你可是运气好的很呢,晕倒在城外的观音庙,被我家大人碰巧遇见,一路抱回来的。” 少年斜眼看了看那个瘦削的身影,疑惑道:“是他?抱我回来的?” “可不是吗,当然,卫大哥去接了一下。” 陶疏桐站在床前,眼睛看向少年的肩膀。 少年看到他的目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4 光,不在乎的挥了挥那条还缠着白布的胳膊,说道:“小家贼砍的。” 受伤的少年就这么理所应当地在陶府住了下来,他不说走,别人也不好意思赶他走。 少年冷清的很,两个暗卫多次想从他嘴里套话,不是不吭声,便是那一句“出游,路遇坏蛋。” 但少年举止,绝非凡人。 当吃饭的时候,自然万分地坐在了主桌主位上,让一直站着侍侯的两个暗卫很是不爽。 吃完饭,他唯一的兴趣,便是坐在陶疏桐身边,看着那一本本标注着密密麻麻小隶的书。有时会向陶疏桐提一两个问题,陶疏桐也都耐心回答。 但当每天清晨看到陶疏桐练那套长拳的时候,才少有地在脸上出现少年该有的不服气的表情。终于有一天,少年走了过来,拔出腰间的软剑,行云流水地在陶疏桐面前耍了一套剑法。收剑后,满脸薄汗,殷殷地看向陶疏桐。 陶疏桐看他虽年少,但剑法明快狠绝,招招相应,连绵流畅,显然是从小就是个练家子。便笑着夸了句:“好功夫!” 少年竟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第一次看到少年脸上出现如此大动作表情的两个暗卫,不禁惊得呆了。 就这样像个主子一样的少年,在陶府呆了半个月后,在又一次到书房找陶疏桐时,发现书房空无一人,一呆,便向后院找去。 走进后院,发现了那个淡青色的影子,正向一间上了锁的屋子走去,小心地从衣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又轻轻地关上门。 少年突然感到有点紧张,他手脚不听使唤地走到那间屋的窗前,用手在窗纸上戳了个洞,望了过去。 那人正站在一个箱子面前,小心地取出一个淡金色的火笼子,像个宝贝一样的抱在怀里,良久,一动不动。 就在少年感到莫名期妙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平日里那个平静地深不可见底的人,全身微微颤抖,闭上眼睛,深情地吻上了那个火笼子,像吻着心底无限爱恋的情人。 少年脸色越来越红,手握得越来越紧,蓦地,他急急地转身离去。 在走到书房的时候,碰到那个嘴碎的小厮,破天荒地地,少年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了句话“你们家大人常用的那个淡金色的火笼子,是谁送给他的?” 小厮看到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突然问自己问题,忙受宠若惊地滔滔不绝道: “噢,你说大人每个冬天都要抱着的火笼子啊,那是我大楚皇帝赏赐的,我们家大人可喜欢了,有时睡觉都抱着呢。不止这个火笼子,那些吃的,用的,皇帝陛下都赏赐了好多好多呢。对了,你吃的那六根老参,也是我们皇帝陛下赏给我们大人的。” 听到这儿,少年轻哼一声,转身气呼呼地走进了自己住的客房。晚饭的时候,坐在陶疏桐对面,眼色暗暗,闷闷地看着他用饭,当陶疏桐抬头向他笑一下的时候,少年的眼色便更暗了。 当第二天陶疏桐醒来时,发现枕头边上有一封信。他诧异地拆开,一张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 “给我十年,我打下一个天下,与君共享。” 陶疏桐急急地走到少年的客房,却见房间整整齐齐,少年不辞而去。 一个暗卫走过来,看了看空空的房间,朝陶疏桐说道“大人,这个少年可能不是普通人。” 拿着那封信,想到少年的言谈举止,陶疏桐喃喃地道:“我可能无意中做了一件会很麻烦的事。 暗卫眼风扫了一下那封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南书房里的宋炔在读暗卫的传信,信比以往的要长很多,详细地把陶疏桐偶遇少年的事记录了下来,宋炔看完信,眯起了眼。 十六七岁的年纪,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普天之下,除了后秦那个还未新政的小皇帝耶律基,不会再有别人,特别是那句“给我十年,我打下一个天下,与君共享“,这等豪放之语,除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谁敢说出口? 宋炔手指轻抚着那张信纸,最后发白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段话上:”少年对陶相极为迷恋,半月时光,皆是共读,共食,陶相夸少年‘好剑法’。’ 陶疏桐的才华和谋略,宋炔是相当了解,那可是能谋取天下的人物,后秦小皇帝只要不傻,肯定会识得了这个大才,至于迷恋,陶疏桐身上天生有那种让高位者安心着迷的气质,这在自己初见他时便深有体会。 相处五年来,他渐渐意识到自己那越来越强烈的占有欲,这绝对是超越了君臣感情的。他能感觉出,陶疏桐对自己,也是爱慕的。但,却夸人家‘好剑法’是几个意思? 宋炔突然有种将要失去至宝的危机感,毕竟不是每个人在得到“给我十年,我打下一个天下,与君共享“的承诺时,能不心动的。后秦,这个实力与大楚不相上下的国家,若得到陶疏桐,那天下是谁的,还真说不定。 “传旨,国事繁忙,着陶疏桐夺情回朝。” 接到圣旨的陶疏桐有点惊讶,转头看了那个暗卫一眼,暗卫心虚地低下了头。 收拾行礼,遣散了府里的丫头小厮,只带那两个暗卫,六天后,陶疏桐回到了上京。 陶疏桐赶到上京城外十里长亭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宋炔抱着三岁左右的小太子,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陶疏桐翻身下马,在跪地行礼前,宋炔制止了他,轻声说“天寒地凉,就别跪了。” 陶疏桐看小太子虽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但小脸仍有点微红,便向宋炔道“让太子殿下受寒,臣惶恐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宸儿来迎迎自己的师傅,不是应该的吗?” 陶疏桐猛然抬头,看向宋炔,神色中微现诧异。宋炔却把儿子塞到陶疏桐怀里,“梅远,小家伙可爱极了,你抱抱他。” 陶疏桐接过小太子,三岁的小孩子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也不认生。 “陛下,太子长得可真像你” “不像我像谁,像别人的话事就大了”,心情颇佳的皇帝开了个不大不小的黄段子。 陶疏桐笑了笑,没接上话。 回到小院,屋内早就点上了火盆,两个小内侍温好了梨花白,摆好了几个精致小菜。 看天色已晚,黄怡机灵地接过小太子,把他先送回了宫。 两人坐下后,宋炔出神地看了看陶疏桐的脸,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地说“嗯,脸色不错,看来高丽送来的老参还是有点用的。” 陶疏桐抬起头,看着宋炔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陶疏桐笑了一下,“扶危济困,物当其所,能救人一命,老参才真正物有所值。“ “听说你救的可是个潇洒漂亮的少年郎,是吗?“ “是个少年郎,至于潇洒漂亮嘛,倒也不至于,性子清冷得很呢。“ “但听说对梅远不清冷的紧呢,“ “臣未曾觉得“ “梅远觉得他的剑法好?比朕教你的拳法还好?” “臣这两年多来练习的都是陛下教授的拳法。”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5 宋炔俯身向前,嘴唇掠过陶疏桐的嘴角,抚过他的脸颊,来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地说”梅远,不用等待十年,此刻起,我与你一起开创一个天下。“ 陶疏桐看着宋炔微微赌气似的脸,听着那醋味十足的话,垂下头,笑了。 宋炔看到陶疏桐低垂着头,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一着急,便想低头去看,恰巧陶疏桐抬起头来,就那么猝不及防地,两人的嘴唇碰到了一起。像无数次梦中的唇一样,这像蜻蜓点水似的触碰,便令陶疏桐全身颤抖。他拼命地别过脸去,离开了那让人无限沉沦的诱惑。 看着那红红的脸,那仓皇的躲闪,宋炔终于相信,陶疏桐的颤抖,是因自己而起。 他压下那要跳出来的心,伸出手指,轻轻扶住陶疏桐的脸,稍微用力,转向自己,那深深地眼眸里映出了他的影子,里面闪耀着他终于看懂了颜色,他觉得,他开始走进这双深深的眼睛里。 就在陶疏桐觉得要窒息的时候,宋炔放开了自己,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到嘴边,看到陶疏桐呆呆的看着自己,便抿了一口,然后,伸长手,把杯子递了过来。 酒杯湿热,带着宋炔的气息,想到宋炔刚才接触过,陶疏桐突然觉得两人像是在间接的接吻,便红了脸,没好意思接。 第41章 甜蜜 宋炔轻笑了一声,抽回了杯子,陶疏桐感到一阵失落,嘴边那丝让人悸动的湿热好像被生生抽离。 他抬起眸子,看向宋炔。对面的宋炔深深地看着他,漂亮的黑眼睛更是像黑宝石一样华贵而摄人心神。 定了定神,陶疏桐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盘子里的一块鹿肉,身体前倾想放到宋炔的的盘子里,刚到半空中,宋炔却俯过身来,张口接过了那块鹿肉,津津有味地嚼了几下,张口又开了一个黄段子:“挑鹿肉喂给朕,梅远也知道这东西大补啊。” 陶疏桐目瞪口呆,又一次没接上话。 正愣神间,一个勺子被送到了嘴边,来不及看是什么,陶疏桐便被塞进了一口撅菜,酸辣的气味冲进喉咙,他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宋炔起身,挨着自已坐下,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背,一只手端起一只茶杯,递到嘴边。慢慢平复下来的陶疏桐看到自己几乎半个身子被宋炔抱着,一激动,差点又被水呛着了。 陶疏桐直了直身子,低声说“臣感觉好多了” 宋炔起身,转到对面坐下,心情大好。 陶疏桐默默地吃菜,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宋炔笑了笑,便也端起了饭,连吃了三大碗。 吃完饭,宋炔拉起陶疏桐的手,说到院里走走,消消食。 两人走出了屋子,信步来到了后院,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陶疏桐打了个寒颤,宋炔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陶疏桐的身上,看到他身后梧桐树,说“这棵梧桐树长得很快,竟这般粗了。”陶疏桐回头一看,发现两人正站在梧桐树下,掉落叶子的梧桐树枝直直的伸向空中,好像使劲去拥抱头上那个清冷的月亮。 陶疏桐忽然想到自己度过的那许多无眠的夜晚,孤寂而绝望。 他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宋炔,突然使出一招‘长心望月’,一把把宋炔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心跳如擂鼓。感到年轻健壮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接着,便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把自己按压在梧桐树上,炽热急促的吻封住了自己的唇,陶疏桐不能呼吸,因为那霸道而细密的吻围困了他的所有气息,他不敢睁眼,因为怕看到那双炙热的双眸,那会让自己沉入万劫不复。 当宋炔终于结束了这个强烈而绵长的吻,陶疏桐全身酸软,靠在梧桐树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水雾一片。看到那双氤氲的眼眸,宋炔轻柔地吻上了他的眼角,然后,一点一点地,湿热的舌头轻舔着那颤动的眼皮,发出细微的水渍声,,暧昧了这清冷又沉静的夜。 皇宫内,三岁的小太子精力旺盛,正雀跃地爬上一个小假山,帮姐姐远阳公主去捡掉落的风筝,路过的年轻的父亲急急地赶过来,慌乱地把儿子从假山上抱下来,着急在嘱咐着以后可不能再天天爬上爬下,太危险,儿子在怀里不安分地挣扎着,嘴里还大喊着“我要爬上去给姐姐捡风筝,我还能爬地更高。” “好皇儿,有出息”,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皇后崔清宛从假山后转出来,向宋炔行了一礼后,板着脸不悦地说:“陛下太宠溺太子了,太子是男孩子,哪能天天恨不得抱在怀里,雏鹰终究要飞上高空,陛下还是不要束缚他的翅膀才好。” 宋炔看着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皇后,说着一本正经让人无法反驳的大道理,又低头看了看无比同意母后的太子,瞬间感觉被抛弃了。 帝后在太子的教养上发生了根本性的分歧,皇帝汹涌的慈父情怀碰上皇后想培养强势储君的情怀,强强相撞,火花四射。 因出孝期还有一年,被提早招回京城的陶疏桐并未复相位,这也是宋炔的保护之举,在依礼孝治国的大楚,孝期出仕,会成为御史台集中炮火的轰击目标。宋炔不想他因这些事影响他的一代名相之路。 所以当陶疏桐被抓了闲差给小太子上课时,看到宋宸滴溜溜转的黑眼睛,陶疏桐便知道,无论是慈父还是严母,都降服不了这个小魔头。 陶疏桐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两天,这个看起来横冲直撞的孩子,聪明而精力旺盛,若培养得当,长大后也许会是个文治武功的好皇帝。 所以,针对三岁大的孩子的好动大于好静,陶疏桐调整了教学方案。正襟危坐背诵道德文章的时间缩短为一个时辰,另一个时辰讲一些小故事,来启发太子思考问题的能力。所以,半年后,师傅这个词便成了小太子口中排在第一位的称呼了,远远高于父皇宋炔,母后更是靠边站。 虽然帝后鲜有在对一件事情能有相同的看法,但对陶疏桐卓有成效的教育,却保持了高度的默契,那就是,十二分的认可。 陶疏桐的生活过得很是悠闲,每天除了进宫教授太子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基本上窝在小院里。 当四月桃花汛来的时候,陶疏桐被宋炔拉进了马车,一起来到了灞河。马车一直往河的上游走,行人渐渐稀少,当到达一片狭长的峡谷时,已经是杳无人烟了, 宋炔跳下马车,回过身扶下陶疏桐,两人执手顺着林荫小道走去,这里虽树木繁茂,但桃树却只有几株老桃,皲裂的树皮挂着琥珀色的巨大桃胶,树冠上却是粉红的桃花灼灼开放。巨大的花冠像一把天然的带着清香的大伞,傲然矗立在峡谷两侧。 两人依着小径,看谷中水流湍急,点点桃花落下后转瞬不见,与下游的平和优雅却有着不同的意境,远处松涛阵阵,近处花香袭人,顿感心旷神怡, 宋炔歪头看到陶疏桐脸上出了细密的汗珠,看到桃树下一块青石光滑可人,便拉着他坐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6 下,掏出一条月白色的帕子,小心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汗。 轻微的呼气混着花香喷洒在脖子里,陶疏桐感到一阵酥麻,微微偏开头去,却被一只手霸道地别了回来,宋炔咬着他的耳垂,轻声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陶疏桐看到眼前的脸慢慢靠过来,鼻尖触到了鼻尖,宋炔向前一顶,嘴巴触上了嘴巴,那霸道的舌头执着得撬着自己的唇,不消片刻,陶疏桐便城门失守,宋炔长驱直入,攻城掠地,片甲不留。 在凉爽的古树荫下,坐着冰凉青石的两人却微汗淋漓,热气腾腾。 良久,宋炔放开了那被自已啃咬地已呈粉色的唇,轻柔在吻着那细白的脖颈,温热的大手无章无节地抚摸着那纤细却富有弹性的腰肢。当他的手摸到两个如花蕊般漂亮的腰窝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压抑万分的轻呼陛下,一股来势凶凶的胀痛袭击了小腹,他觉得得自己要炸裂在这醉人的挟着花香的清风里。 他一把把陶疏桐推倒在青石上,伸手就去解他的腰带。 ‘啪’,一个干裂的松果不合时宜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陶疏桐听到远处急急走来的暗卫的脚步声,抬眼瞅了瞅宋炔,宋炔狼狈地直起身子,拉起陶疏桐,替他迅速系好腰带,低声说“今天还真是不顺,大概是出门忘了烧香。”说完便拉着陶疏桐朝前走去。 当一座青色泥瓦的道观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陶疏桐笑着打趣道“不是忘了烧香吗,正好去里边补上?” 道观坐落在群山中间,很是清幽。两人顺着长满了青苔的条石,拾阶而上,看到三个飘逸的大字“清风观” 走进观里,闯入眼帘的是一株合抱粗的银杏树,树下随意地摆放着几块光滑的青石,青石上坐着一个翘着二朗腿的道人。道人长得很是好看,面色白净,看不出年龄,嘴里正嚼着什么东酉,突然,道人龇牙裂嘴,左边脸僵硬,右边脸抽搐,面部表情很是精彩。 宋炔走上前去,好笑地盯着道人,问道“道长怎么了?” 道人瞪着眼睛,用手急急地指着旁边石头上的一杯黑黑汤汁,宋炔走过去端过来,递给道人,道人喝了一口,扭曲的面部渐渐恢复工整,他放下翘起的二朗腿,抚了抚灰白色的袍子,正襟危坐,仙风道骨。 “二位小友远道而来,快快请坐。”话音清远,很有避世高人的范。 宋炔看这道人实在有意思,便位着陶疏桐坐下来。看向道人,礼貌地问道 “请问道长,是在此观修行吗,刚才不知道长喝的是什么,很是神奇。” “贫道香附子,居神医谷,此观是师兄主理,我常来拜会。刚才我正在试药,让二位见笑了。” 第42章 小太子 这位香附子道长很是奇特,明明是个天马行空的主,装起正经来却也是唬人的很。 宋炔看到他面前的小筐里放着些花椒和芨芨菜,想到刚才他嘴里嚼地便是此二物了。能亲身试药,看起来也是个痴迷药道的高人。便拱手道“道长亲尝毒草,让人敬佩。” 香附子看二人举止高远,神态不俗,便放下手中的杯子,细细地打量起来当看到宋炔额眉的时候,微微惊讶,面露凄然。 宋炔奇道:“道长怎么了? “公子随心而来,遇到贫道,也是有缘之人,罢了,我就泄露一点玄机,也许能帮公子一二。” 宋炔和陶疏桐对视了一眼,皆是一惊。便听到香附子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太子成为太子,此太子非汝之太子。仙童玩劣,务必当真。否则,祸及父母也“ 宋炔听得云里雾里,待要再细问一下,却见香附子淡然起身,向他施了个礼,说道“贫道要云山中采药了,还请二位在此休息,观中所有,皆可取用。” 说罢便背起小筐,扬长而去。 陶疏桐拉起呆立的宋炔,走进了观里,见里边供奉的是三清道人的石像。忙恭恭敬敬地跪地磕了三个头,又上了三柱香。 在回去的路上,看宋炔还有点恍惚,陶疏桐便柔声劝道“看那道人香附子,举止不羁,也许是狂放之语,陛下不可过于思虑。” 宋炔转头看到他担忧的目光,点了点头,朝他安慰地笑了笑。 庆历七年的春节一过,皇帝便收到了谢铭的请辞折子,因年老体衰,无力再任宰相之职,请陛下怜惜老臣,归政于已出孝期的陶疏桐。 宋炔爽快的批了谢铭的折子。陶疏桐重新穿上了紫衣官袍,恢复相位兼枢密中丞,又一次的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刚一复任,陶疏桐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巡视。他从春寒料峭的上京出发,一路向北,远至与燕接界的古长城,与秦接界的穿草原而过的黑龙河。他签署调令,命卫方出任西南区总令,以镇北将军的名义镇守西北;魏经纶出任西北区总令,以骠骑将军的名义镇守西北;调年纪稍大的烈英至西南;东南区则由熟悉水战的上将军沙里河坐镇。 他要求伍长以上的将官不但必须熟记所驻地区的地形,还要对邻国的地形了然于胸。对于更高级的直接指挥作战的将军,这位年轻的军事最高领导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所驻地区前后五城有几座高山,几座峡谷,几座山丘,几条河流,山有多高,谷有多深,丘有多长,河有多宽,吹过的风在四季有什么特点,下过的大雨主要集中在哪几个地方。 他淡定的站在军事地图前,坚定地目光看着帐下的将官们,“人为兵,可用其气;风为兵,可用其狂;山川为兵,可吞日月;以人为主,自然之势为辅,可无往而不胜也。 帐内几十名将官听得醍醐灌顶,视陶疏桐如神明。 对这位平和儒雅的陶大人,魏经纶很是欣赏,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种表情。 在一个刚露出朝阳半边脸的清晨,魏经纶陪着陶疏桐打马来到了黑龙河,河两岸的牧草刚钻出地面,远看上去像一片柔柔的嫩绿色锦毯,陶疏桐顺着河岸跑了一圈后,突然掉转马头,趟过汪澈的河水,走向了对岸,打马狂奔了良久,直到看到不远处星星点点的毡包,陶疏桐停了下来,问旁边的魏经纶“魏将军,可估算得出我们跑出了多少里?” “约两百里”。 “好,告诉众兵士,明天起在我们所属的河岸边植树,间距不必过大,行距要大。” “大人,这是一个大工程 ,不知大人何意?” “军备司的王陵大人,已经把火炮的攻击里程提高到了三百步。” 魏经纶略一沉吟,便了然道 “大人好布局,树木遮挡了后秦骑兵的视线,又可抵御对方射来的箭,我大楚兵士可躲在树后安心发炮了。曾听师傅说过,先帝时楚秦最惨烈的一战便是,当后秦骑兵来到我火炮达到的攻击范围五十里时,还未等我方发炮,敌方的箭便射进了我炮兵的胸膛。大楚的火炮能对付了造反的藩军,能对付了起义的山贼,却对付不了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7 骁悍的骑兵。这是师傅最引以为憾事的一战。此后虽然远避江湖,却终是抑郁在胸,经年无法排解。” “做好准备,为你师傅,为大楚过往的耻辱,赢下这一战。” 马上的年轻人明明那么文弱,却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魏经纶眯着眼看着陶疏桐,第一次觉得,这个比自己瘦弱的人,却要比自己强大许多。 回营后,魏经纶便依令吩咐下去,当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一捆捆胡扬树苗便被摆在了黑龙河漫长的河岸线上。 当第一排小树苗在风中亭亭而立时,对岸出现了一大队后秦骑兵。 正在岸边巡视的陶疏桐听到传报后便来到了岸边,他停住,抬眼向对岸望去,见对岸有一百多人,衣甲鲜明,一看就不是边关驻守的军队,中间一白色战马上,一长身玉立的少年着银色盔甲,面色清冷严峻。 在看到那个身影出现在对岸时,少年清冷的双眸暖了暖,翻身下马,从地上草丛里采了一朵紫色的苜蓿花,弯弓搭箭,直向陶疏桐面门射来,与陶疏桐并马而立的魏经纶大吃一惊,急忙伸出手,生生夹住了擦着陶疏桐肩膀的箭,一支紫色的花正好挂在陶疏桐的肩角,迎风轻摇。 看着那支清丽的花儿映着那清俊的侧颜,有种说不出的蛊惑与风情。对岸的少年吹了个口哨,掉转马头,潇洒而去。 魏经纶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诽谤道 “难道四平八稳的陶大人,就这么华丽丽地被调戏了?” 而四平八稳的陶大人,面不改色,四平八稳地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陶疏桐便走上了去东南边区的路。 这是个难得的清朗有风的好天气,宋炔看着面前一个巨大的火凤风筝,得意地吩咐黄怡道,“去,送给远阳,让她带着弟弟放风筝玩去。”黄怡东颠颠地去了。 相比不是那么猛烈的风,这只庞大的火凤风筝便显得笨拙无比,它一会挂在树上,一会落在地上,而现在,它竟直直地落在一个陡急的假山上,急得远阳公主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弟弟宋宸走了过来,伸出小手,替姐姐边擦眼泪边很男子汉地说:“姐姐莫哭,待弟弟去给你取下来。”说完便蹬着两条小腿,飞快地跑上了假山,一小会,便看到小男孩一手举着那只火凤,一手高兴地摇着,口里高兴地不知道在喊着什么。 一阵狂风吹来,远阳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她吃力地抬头想喊她的弟弟要小心,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直直落下,跌到坚硬的尖石上。她觉得一阵铺天盖地的鲜红向自己压来,眼睛一黑,直挺挺的向后仰去。 当两天后远阳公主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弟弟,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太子礼服,被父皇抱在怀中,脸色青白胡茬乱生的父皇坐在自己床前,静静地看着弟弟,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宠溺。 远阳坐了起来,摸到弟弟冰冷的小手,眼泪汹涌而下,她的弟弟,那个聪明玩皮的弟弟,再也不会伸出那胖胖的小手,替她擦干脸上的泪,那个每年春天替自己捡风筝的小男孩,再也没有了。 远阳公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从此,她再没放过一次风筝,再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再没穿过一件红色的衣服。 帝后的矛盾达到了冰点,皇后虽悲痛欲绝,但她想让儿子早早地入土为安,看到宋炔疯了一样抱起太子,两天两夜没撒手,皇后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宋炔积攒已久的对皇后任由且鼓励太子攀爬假山的行为的怨怼达到沸腾的顶点,他全身颤抖地指着皇后,骂出了平生第一句话 “你这个狠心恶毒的女人。” 朝中重臣一边倒地偏向了皇后,声泪涕下地劝谏皇帝放下太子,早早按礼入土为安才好。悲痛到疯狂的宋炔充耳不闻,直到卫仲远前来,才好歹说服宋炔把太子放进了冰棺,却再也说服不了他同意太子下葬。 宋炔就坐在冰冷的地上,倚着冰棺,痴痴地看着儿子。 当陶疏桐听到小太子薨的消息时,正行进在去西南边区的路上,想到那个对自己依恋的小太子,他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几欲晕倒,强定心神后,立即传令返回上京。 当他来到皇宫时,黄怡迎了上来,眼含热泪,哭着道:“陶大人,陛下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陶疏桐朝他点了点头,走了进去。看到宋炔的时候,陶疏桐大吃一惊,眼前的男人脸色灰白,仿佛老了十岁,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抬眼。一脸绝望。 陶疏桐跑了过去,跪在宋炔面前,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闻到那令自己心安的气息,宋炔睁开了眼睛,当看到陶疏桐心疼的目光时,这个大楚最尊贵的男人,趴在陶疏桐的肩头,哭得像个孩子。 第43章 陪伴 陶疏桐也不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直到看他把心中郁积之气全部发泄出来,才拉住他的手,坚定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扶到床上,轻轻地盖上被子,看到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才转身出去到了御膳房,耐心地熬了一碗粥,端回到宋炔的床前。 沉沉入睡的宋炔在一阵久违的香气中醒来,看陶疏桐手里端着的粥,里面是嫩嫩的细菜丝,薄薄的腊肉片,几种不知名的豆子,滑滑的白米,陶疏桐拿起汤勺,一勺一勺地喂进了宋炔的口中。 看吃完粥的宋炔恢复了些许生气,陶疏桐扶起他,柔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宋炔点了点头,陶疏桐高声吩咐黄怡备一辆舒服点的马车,黄怡小跑了出去。 马车里,陶疏桐让宋炔躺在自己的腿上,用手轻轻地帮他按压着眉头。力度适宜的按压中,宋炔四天来一个人与悲痛和百官的对峙中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 马车停在了清风观门口,陶疏桐跳下车,转过身扶下宋炔,走进了观里。 观里一切未变,只是不见了那个道长香附子。陶疏桐扶宋炔在青石上坐下,朗声喊道“迷路人专程前来,还望道长相见一面”。 话音刚落,便见一黑袍道人自观内走出,看到二人,微微一笑。 陶疏同和宋炔却是吃了一惊,这道人不正是三次在元宵节灯会上遇见的那个摆花灯擂台的老者吗?“ “贫道无量子,见过两位贵客。”道长面上波澜不惊,风中衣袂飘飘竟似要飞升的神仙。 陶疏桐恭敬地向他行了礼,向他问道“我二人上次偶到贵观,有幸遇到香附子道长,他临别时赠了一言,大有玄机,今适逢巨变,心下迷惑不已,特来请道长指教。” “噢,你说得是贫道的师弟,他向你们说了什么。?” “太子成为太子,此太子非汝之太子。仙童玩劣,务必当真。否则,祸及父母也”,陶疏桐轻轻回道 “这香附子,口又没把住门,又泄露天机了。”无量子抱怨道 陶疏桐低眉垂目,“还请道长垂怜迷途人。” 无量子看了面色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8 惨白的宋炔一眼,说道”公子不必再心有执念,你的四年父子舐犊情情,只不过是玩童心血来潮的四天玩闹,父子情缘,四年已足。你也为人间帝王,切不可深陷其中,当放手时要放手啊。“ 宋炔起身,朝无量子行了一礼“谢道长点醒梦中人。” 无量子也不还礼,就那么仙风道骨地站在那,目送二人离去。 回宫后,宋炔为小太子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下令举国致哀三天。 但当帝后共同送走小太子,却彻底地形同陌路了。 陶疏桐在上京陪了宋炔整整一个月,直到看到他面色恢复正常,这才继续他的巡查之路。 西南邻国是两个小国,一个是与世无争的大理,一个是一天不挨打便上赶着找揍的吐番。 对待这两个不同的国家,陶疏桐给战英的战令便是,保护大理边境,痛打越境的吐番军队。 所以,当吐番三王子那一头精心梳理的小辫被战英一刀齐齐削断的时候,西南边境整整保持了一年的安静。 东南倭国在陶疏桐清海的战略下,不但没抢到东西,每次派去的人有去无回,好不容易逃出几个,却被大楚当了钓大鱼的饵,当大楚的战船披着夜色驰进倭人的大本营时,几千的倭人差点全军覆没。大楚的渔民终于可以不用天天在自己的家也过得战战兢兢了。 当陶疏桐回到上京,已是重阳节。 看到宋炔在上京天天把自己埋进奏折里,陶疏桐第一次作主邀请了崔衡和梅楠,同他们一起陪宋炔登临梅山。 梅楠丧妻已有三年,他沉默了许多,也清减了许多,每天除了上下朝,他不再和朋友们诗酒聚会,只是呆在书房里看书。儿子梅烈已三岁,抚养在老夫人膝下。 崔衡已位列副相,最近又忙着布局‘鸽哨’,也是忙地两头不见太阳。 所以,当四人信步向山上走去时,竟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到半山腰的时候,看四人面有疲态,黄怡机灵地指挥小内侍们把准备好的烤架及肉片抬了上来。 陶疏桐认真地看了看那好几种薄薄的肉片,挑出一些肉色鲜嫩的,便在烤架上专心地烤了起来,忽然旁边凑过一个人,悄声问道“梅远就这么喜欢吃鹿肉?”转头,看到了宋炔那双促狭的眼。又想起了刚回上京时宋炔面对鹿肉时开得黄段子,低了低头,没接上话。 宋炔看着眼前的人微红的脸,想到这一年来不离不弃地陪着自己,不辞劳苦地四处巡关。心里有点动容,回头看梅楠和崔衡正忙着温酒,便飞快地在陶疏桐的嘴角上啄了一下,陶疏桐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抬起头,微张着口,用那双要把人吸进深处的黑眼珠盯了自己半刻,倒把自己盯得全身热气腾腾。 梨花白的香味飘了过来,宋炔听到了梅楠地招呼声,便一把捞起陶疏桐烤的鹿肉,拉起他的胳膊,走到了石桌前。 梅楠看到宋炔把陶疏桐烤的所有鹿肉都放到自己的盘子里,便委屈地说道:“陛下,您是让我们就着山风喝酒吗?” “不想就着山风的话,就自己烤去。” 老狐狸黄怡适时地拿着烤好的肉片走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中间。 喝了一会,梅楠便提议来一圈猜酒令,宋炔和崔衡听了也是兴致勃勃,一圈下来,虽有宋炔暗地里帮着,但从没玩过的陶疏桐还是被梅楠灌进了好几杯酒,酒量甚浅的他很快便趴倒在桌子上了,倒下的陶疏桐让宋炔变得见人杀人,见佛杀佛,不一会,便把梅楠放倒在桌子上,一旁站着的黄怡暗地里叹道“陛下可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哪”,明白过来自己想了什么,又习惯性地打了自己一小巴掌。 四个人醉倒了两个,这山是没法登上去了,于是,崔衡扶着梅楠,宋炔扶着陶疏桐,歪歪斜斜地下了山。 宋炔的马车直接驰向了小院,脸色绯红的陶疏桐倒在自己怀里,吃了全部鹿肉的宋炔身体欲炸。 低声吩咐了黄怡一声“你们都下去吧”,宋炔扶着陶疏桐走进了屋内。他一手搂着陶疏桐的腰,一手关上了门。 把陶疏桐放到床上后,宋炔压抑着自己快要爆裂的身体,只是深吻着陶疏桐的嘴唇。他不要在他醉得昏迷不醒的时候要了他,他要他看着他,一起飞向云端。 被严密的吻堵得喘不过气的陶疏桐醒了过来,看到上方那张因努力克制而满是汗水的脸,陶疏桐伸出手,按住他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当第二天宋炔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黄怡竟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新朗官独有的喜色。 “去帮陶大人告个假,昨日醉酒太厉害了,休沐两天。”宋炔临上马时,心情愉悦地吩咐黄怡。 但公务繁忙的陶大人没这个好命,第二天一大早,便又骑着那匹老白马赶到了中书省。 中午的时候,黄怡便来下旨让陶疏桐乾元殿陪皇帝用膳。当陶疏桐走向独坐在一大桌御膳前的宋炔时,看到那双促狭的眼睛上下在自己身上扫,还专门在某个地方停留了片刻。 陶疏桐脸上火辣辣的,尽量保持了没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刚要跪下行礼,却被一跃而起的宋炔拽到了怀里。 “不是让你今天休沐吗?”怎么这么拼命?嗯?“ “臣深受皇恩,不敢。。。。。。。。。。。。唔” 结束了一个缠绵的吻,宋炔拉着陶疏桐坐下,端起一个白色茶盅,递给他,柔声说道“先把这个喝了”。 陶疏桐接过,掀开盖子,一股人参的清香沁入鼻端,身旁传来某人略带醋意的话“朕要再炖六根老参,把你补回来。”陶疏桐扬头喝下,朝宋炔笑了笑,“陛下还记得那个耶律基的事呀?” “要忘记也不是不行,但有一个条件。”宋炔眯起了眼。 “什么条件?”陶疏桐很认真地问 “那要看卿的表现。”蛊惑的嗓音响在耳边。 陶疏桐偏了偏头,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凑到面前的脸。 宋炔大概没想到陶疏桐会这么主动,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 陶疏桐捧起他的脸,又给了他一个绵长细密的吻,抬起头,目光沉沉“还要怎么表现,我的陛下?” 宋炔呆了,这是什么,想调戏而反被调戏了? 陶疏桐用完午膳便又回到了中书省,处理起那如山的奏报了。 宋炔不甘心地高声吩咐黄怡,晚膳还要陶大人来陪。 但忙起来的陶大人却又忘了时辰,当他抬头看到黄怡走进来的时候,便猛地一拍头,又忘了,站起身来便要出门,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你们都退下吧”。抬眼一看,便看到宋炔从小内侍手里接过一个食盒,向自己走来,一进屋,便拉着他走到了里间的茶室。 第44章 黑河大战 端出一个小泥盅,递给陶疏桐,命令道“先把这乌鸡汤喝了”,陶疏桐看宋炔沉着个脸,以为是为自己爽约生气,却不料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梅远,你如此不知爱惜自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59 己的身体,让朕拿你如何是好。” “陛下劳心了,臣只是饮食清淡了些,时辰上不是那么讲究,没什么大碍。” “这还没什么大碍?”宋炔向上挑着眼睛,显得对这种态度很不爽。 陶疏桐抬头向他笑了笑,表示这是真的。 宋炔伸出双臂,从后面抱住他,把头俯在他的脖颈里,轻轻地说:“ 梅远,梅远,我们都要保重,要长命百岁,我们还要看到天下清平,共享盛世。“ 陶疏桐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宋炔带来的一盅乌鸡汤,一笼小肉包,四个小菜,全部吃了个干干净净。 宋炔目不转晴地看他吃完,呼出一口气,笑道:“嗯,表现不错。” 陶疏桐朝他笑了笑,指了指堆得小山似的折子,看向他。宋炔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再批一会就回去,可不准再熬夜了。” 陶疏桐目送着健美的身影走了出去,摇了摇头,又苦逼地批起了折子。 一封王陵的折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硼砂紧缺,影响武器改造。” 第二天,梅楠便接到了出使任务,用大楚的粮食,换取后燕的硼砂。 梅楠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启程出使后燕,三年了,那个人,怎么样了? 当梅楠一路神思不宁地到达西京的时候,却发现,幕容垂不在。 此刻的后燕皇帝幕容垂,正骑马立在燕秦交界的黑岭 。黑岭名为岭,方圆却是千里沃野,数百年来,此地在燕秦手里交替更迭,为此地爆发的大小战争更是不计其数。先帝后期,趁燕楚交战,黑岭被秦夺去,此刻,大燕的新皇帝正率领十万之众,夺回黑岭。 秦燕两国交战,主力都是骑兵,论马匹优劣,后秦强于后燕,但论人员强悍,后燕战将云集,更有虎狼兵士,要大大强于后秦。所以此次由后燕发起的战争竟拖了半月有余,纠缠不下。 坐在主帐内的幕容垂接过亲兵递上来的一封信,腾地站了起来,急步走向帐外,又匆匆回去,招集诸将,冷声吩咐:“今晚袭击敌营,务必一战而胜。” 众将领命,匆匆去准备了。 是夜,趁着浓浓夜色,后燕大军杀声振天,漫山遍野地杀向秦军。秦军在一开始的忙乱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两军又激烈地纠缠在一起,立在帅旗下的幕容垂突然提起长抢,使劲拍了马屁股一下,汗血宝马仰天长鸣,风一样地冲入阵中。 看到皇帝陛下身披淡金色铠甲,在阵中纵横捭阖,英勇无比,后燕军士大受鼓舞,嗷嗷叫着抡着大刀冲向秦营。 直到月上中天,这场黑夜中的杀戮才渐渐平息下来,幕容垂骑着战马,看到自己的兵士清点着后秦俘虏,嘴角高高翘起,心情大好。 一道划破冰冷夜色的利箭从暗处直直向幕容垂飞来,幕容垂机警地一俯身,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侍卫们飞速围上来,护着皇帝来到了主帐中。 紧咬着牙,看到军医拔下深入肩头的箭,幕容垂沉声吩咐: “金吾将军,你率全部大军善后,朕要立刻返回西京” “陛下,你的伤需要静养”,虎目将军跪下。 “包扎好,无碍!” 一列骑兵踏着茫茫夜色,向西京急驰而去。 在驿馆里熟睡的梅楠突然被一阵熟悉的气息包围,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张三年不见的脸,一身杀气的幕容垂没让梅楠说一句话,便紧紧地压住了他。 像一片在狂飙的风中翻滚的树叶,也想回身拥抱狂风。 梅楠伸出了手,想握住那个人的肩膀。 右手上一片温热粘稠,梅楠一把推开幕容垂,急急道:“你,不要命了吗?”,起身,点上了灯,看到白色的布已被重新裂开的伤口呈开,鲜红的血把黑色的衣服都打湿了。 幕容垂看到他急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重新替自己包扎。笑了笑,哑声说道 “你比我的命重要多了。” 梅楠嗔怨地看了他一眼,幕容垂手里把玩着他的一搂头发,一边问:“这三年,想我了吗?” 梅楠手顿了顿,轻声说:“想,每天都想” “我也是,我每天都比你想的多一遍”,伸出手,又把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拉进了怀里。 第二天,两人一起回到皇宫,在殿上,梅楠依礼节向后燕皇帝幕容垂提出粮食换硼砂的要求。 幕容垂答应地很是爽快。 众臣也无意见,比起提着脑袋去抢粮食,用茫茫戈壁里的硼砂来换,划算得很。 黑岭大捷,令后燕上下很是愉悦,幕容垂下令举朝休沐三日。 藏宝的小屋内,幕容垂拿起一把柄上镶着一颗蓝宝石的匕首,唰地一声,一束冷咧的白光一闪,雪白的刀刃从墨黑的刀柄中抽出,室中的空气好像被凭空划裂成两半。 “喜欢吗?” “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 “出使路上,万里迢迢,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这是我用精铁找名家专门为你打造的,就当防身用吧。” 梅楠接过,别在自已的靴筒上。又看到正中央挂着一张虎皮,便问道“这可是上次咱们一起猎的那只虎?” 幕容垂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中闪过一丝甜蜜的回忆,走过来,亲热的拉了他的手,便向外走去。 当两人打马来到了月儿湖,幕容垂翻身下马,走到湖边,梅楠也跟着走了过来,幕容垂笑道:“湖水映出的只有我的恋人,没有马。” 梅楠想到两人第一次在月儿湖边的相遇,也笑了笑。 “你只看到了我,我只看到了你,是否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们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幕容垂抬起眼,直视梅楠。 梅楠拉起幕容垂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轻轻地说道: ”这里,只能住你一个人,无论千里万里。“ “但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不要远隔千里万里。” “父母已年迈,我无法远离故土。” “我等你!”幕容垂用额头轻轻触着梅楠的,轻柔的风穿过红红的罐木丛,好像也不忍心打扰这一对情人,一头闯进了那清清的湖水里。 当王陵的军备司将一台台火炮造出,当大楚庆历十年的赋税收入比庆历元年的翻了个番,当黑水河边的胡杨长成密密的绿色长城,宋炔向崔衡下达了指令,让‘鸽哨’全面行动起来,通过数年前文雁青给出的名单,通过早已处在监控中的后秦细作,源源不断地向后秦传送出大楚的“机密”消息。 文雁青通过了太后的一次次试探,凭借缜密的头脑和绝世的武功,已是掌后秦大半兵权的南院大王的得力心腹干将,在最后一次对楚作战的准备朝会中,他终于拿到了后秦的作战计划。 他把他封在一个金元宝里,趁夜扔到了楚营大将魏经纶的桌子上。 “六月二十发起攻击,呵呵,到时恐怕是一群早已变成鬼的楚兵发起攻击吧”,在主帐中大口喝酒的后秦南院大王耶律宏一脸不屑地嗤笑道,他拔出军刀,狠狠地插在面前的桌子上,果断向帐内的将军下令:“今天晚上,六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0 月十五,全部骑兵压向黑河,趁楚军酣睡时,淌过黑河,直指大楚,二十日前,攻进上京。” “得令”众将领命后依次走出。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听到身后传来耶律宏耶挪的声音: “别忘了让我们的骑兵带上镰刀,把大楚的绿色长城顺带着砍咾“ “哈哈哈”,爆发出一阵嘲讽的轰堂大笑。 银色的盔甲在漆黑的夜色里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大秦十五万骑兵兵强马壮,在黑河北岸二百里范围内,摆成了一条横卧的长龙,马匹不安的燥动声中,耶律宏长剑直指南方,前排的骑兵猛抽马匹,数千计的战马嘶鸣着踏入黑龙河中。 一束五彩的烟花尖叫着冲向高空,在寂静的夜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后秦兵士包括耶律宏齐齐看向天空,在未反应过来之前,身下的战马悲哀嘶鸣,向后倒去,同时传入耳中的是震天的火炮轰鸣。 在漫天的残肢和血雨中,耶律宏挥起了战刀,但他不知道砍向哪里,他的喊声在隆隆的炮声中犹如蚊蝇哼哼一般,他瞪着血红的快要炸开的眼睛,打马向后方跑去,耳边传来一阵轰鸣,他跌落战马,趴在了一丛开的鲜艳的紫色的苜蓿花中。 魏经纶骑着一匹矫健的白马,率众从胡杨林中冲出,杀向了被一阵火炮炸得晕头转向的后秦骑兵中。受惊的战马听不到主人的呼唤,在草地上疯狂地跑着,后秦的骑兵变成了步兵,在以逸待劳的大楚军队面前,几无还手之力。 二十万楚兵趟过已变成红色的黑龙河,像拿着镰刀的农夫,信步收割着七零八碎的后秦残兵。 天下配备最为精良的后秦十五万骑兵,消失在开满紫色苜蓿花的草原,那奔腾的黑河水,流了三天三夜红色后,终于平静下来,重新变得清澈。 这场出其不意的黑河之战,直接改变了天下的格局,由楚秦两强对峙变成了大楚独强,地处中原,傲视天下。 这场战争给后秦朝堂带来了颠覆,雄才大略的箫太后在听到传来的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直直倒在了朝堂上,三天后,带着永久的遗憾,盍然长逝。 二十一岁的耶律基亲政。 第45章 和亲了? 后燕皇帝幕容垂上书大楚皇帝宋炔,愿终其一生与大楚和平,恳请大楚礼部侍朗梅楠赴燕。 已失去两位高堂的梅楠携子梅烈来到了后燕。 西京城外,幕容垂抱着沉睡的梅烈,轻声问梅楠“这就是我们的儿子?” 梅楠看着一大一小相似的眉眼,想起那个叫魏远芳的苦命小姑娘,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他抬起头,看着幕容垂,沉声道:“我们要善待这个孩子,才对得起他的母亲。” “放心吧,我明天立即招开王室宗会,立烈儿为后燕太子”幕容垂轻轻拍了拍梅烈的头,坚定地说。 后燕的宗室会议很是狂放不羁,几个叔伯和弟弟大汗淋漓刚在校场上比试完,就被脖子上扛着个小孩的皇帝截住了。 “来来,各位王叔王弟,过来看看我下的种。”幕容垂春风满面地向一群汉子招了招手。 “陛下,您可真历害,这种您是下到哪里去了,怎么凭空长出这么大个孩子?”老王伯眯着老花眼看着梅烈问。 “这还不是那年我去接大哥,在好友梅楠府上喝醉了,与一个丫头春风一渡,也没当回事,怪就怪我幕容家的男人太历害,百发百中怪得了谁。那丫头生下孩子,梅兄也是义气,竟以义子之名待之,瞧瞧,这孩子长得,龙章凤目,知书达礼呀!” 幕容垂很是骄傲地把梅烈抱下来,递给老王伯。 小孩子也不怕生,瞪着两只黑眼珠,一把拽上了老王伯那把大胡子,玩得很是开心。 “哈哈哈哈,是我幕容家的种,好!好!”被扯着胡子的老王伯竟被扯得心花怒放。 “这孩子跟王伯很是有缘呀,看选个良辰吉日,由王伯主持,立烈儿为后燕太子。” “是,陛下!”众人忙拱身听命。 七日后,梅烈被立为后燕太子,改名为幕容烈。 幕容垂在一群彪悍的叔伯兄弟中绝对是智慧级别的存在。他充分在众武将面前了发挥一个作为明君的必备品质:求才若渴。三顾茅庐地把梅楠留在了后燕,拜为国相。 在后燕,一个小孩子可以三岁开始耍刀,但十岁也开不了蒙,整个后燕,就没几个正规的学堂,所以,放眼整个朝堂,武将黑压压一大片,文官稀拉拉的没几个。 梅楠,上邦大楚风云般的人物,能屈尊留在后燕,一下子令粗糙的朝堂变得明亮起来。 皇帝对梅相宠信有加,无人异议。即是好友,又是人才,有什么好奇怪的,老王伯还担心自家的皇帝侄子个人魅力不够,留不住梅楠。 哎,实在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师傅,梅楠只好亲自上阵,指导儿子的功课,幕容垂巴巴地跟上来,看小太子皱着眉头读完书,便拉着他练习骑射。 太子厌文嗜武,像极了幕容家的男人。 梅楠看着太子写得狗屁不通的文章,失望地连连摇头。幕容垂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拉起他的手便向外走去。 “又上哪?”梅楠兴致缺缺地问 “雪桃谷的花开了,去看看,别整日闷在屋子里了”幕容垂边说边给他披上了一个厚厚的狐狸毛披风。 桃花谷鲜花当得正欢,微风、花香、令人心醉。 幕容垂牵着梅楠的手,径直往深里走去,到一块巨大的天然青石面前,一个精致的小屋临石而建,屋两旁各有一株合抱粗的桃树,鲜红的花瓣洒满了小屋的屋顶。 “你不会告诉我,这屋子是你亲手建的吧。”梅楠拾起了一片花瓣,放在幕容垂头上。 “当然,给大楚皇帝发去国书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建了,至昨天,才刚刚完工。”幕容垂头顶上开着花,咧着大嘴巴讨好地傻笑着。 “你怎么确定我大楚皇帝陛下会答应你的请求?” “我不确定大楚的皇帝陛下会答应,但我确定你会答应!” “你知道我那个亲爱的皇帝陛下是怎么凶残地调侃我的吗?”梅楠愤愤然地抬头望天。 “哟,怎么说的?”幕容垂一幅很八卦的样子,很欠揍。 “哈哈,我的皇帝陛下说,他很英明,英明地在我第一次使燕的时候,就下决心用我和亲了。”想起宋炔那张得意的脸,梅楠后悔没再多搜刮点好东西。 “哈哈哈哈,我第一次觉得和大楚的皇帝陛下英雄所见略同!”幕容垂正笑得花枝乱颤,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大脚,趔趄着扑向了屋子里。 屋子里陈设清雅,风格是梅楠喜欢的款,环视了一圈后,梅楠心头的无名火才淡了下来,这屋里的一床一凳,一锅一瓢,还散发着清新的木香,也许,昨天晚上一夜不见的幕容垂,正是在这里捣鼓这些小东西吧。 闹腾了半天,梅楠瞅了眼还锃亮锃亮的锅子,笑着说:“哎,要是有一小锅香喷喷的米粥喝就好了,这几天光吃肉了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1 ,吃的胃疼。” “那有何难,看着吧,我要为你种出稻谷来。”幕容垂一幅天王老子我第一的姿态大咧咧地说。 梅楠心头忽然一动,他急步走了出去,仔细地沿着谷低的溪水走出了很远。幕容垂紧紧地跟在后面,不明所以。 直到看着那条山溪出了山谷,流向了一个三面环山的盆地,梅楠才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幕容垂,兴奋地说:“也许,明年你真地可以种出稻谷。走,我们回去,我要给我那个亲爱的陛下写信。”说完便向白马走去。 “哎,再住两天呗,毕竟是新婚蜜月呀”幕容垂在身后大喊道。 “活该!谁让你在小屋里忘了准备笔墨的?”梅楠边走边大笑道。 “哎哎,还讲不讲理了,谁家新婚蜜月里还准备那劳什子玩意的?”幕容垂不甘心地争取道。 “不讲理!不想走你就自己呆在那儿吧”梅楠潇洒地跨上了马。疾驰而去。 幕容垂巴巴地跟在后面,一同回到了王宫。梅楠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派人快马送给了宋炔。 十天后,坐在南书房里的宋炔嘴角含笑,正在读着梅楠写来的信。看着前面大段的虚假的恭维和热情的思念,宋炔心底无来由微微发抖,果不其然,在信的最后罗列了一长串索要的东西,最后还理直气壮地说,作为皇帝陛下钦赐的和亲使者,所带贺礼太少了,让臣在后燕很没面子,前些日子犬子梅烈被加封为后燕太子,陛下也没派个人来,两事合一,陛下看着办吧。 宋炔嘴角抽了抽,肉疼地在那个长长的礼单上又加上了给后燕太子的一箱珠宝作贺,并回了一封同样热情洋溢的信。 当梅楠看到大楚使者送来的贺礼时,开心地说:“我就知道,我那个亲爱的陛下不会不管我的,瞧瞧,对我多好,有求必应,还多加一点。” 使者双手递上了宋炔的信,梅楠笑眯眯地展开信,开头几个字硬生生地闯进了眼帘 “亲爱的‘文成公主’阁下:你要的铁器和种子已悉数给你带去,我还作主多给带了点蔬菜种子,。。。。。。 梅楠啪地合上了信,抬头望天,心里狠狠地诽谤道:“这哪里有点天家的样子,啊,语气尖酸,睚眦必报呀!” 幕容垂走了进来,看了眼梅楠手中的信,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信中的大楚皇帝,比上次在大殿上见到的那个,有趣多了。” 看了看楚使带来的丰厚的礼品,幕容垂忙和颜悦色地问:“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样的礼才比较好?” 梦使偷偷看了梅楠一眼,觉得还是这个看起来比较威严的皇帝好说话,便把宋炔嘱咐的话直接对幕容垂说了:“我大楚皇帝陛下不要回礼,只希望能与后燕签一个协议,所有后燕的硼砂只能卖给大楚,不能有一两流到他国。” 果然,幕容垂很是豪爽地答应了:“好说,我们是友邦嘛!” 看着拿着协议满意而归的楚使,梅楠笑着摇了摇头,喃喃地说:“还是老样子,看着能吃亏,实际上心思大着呢”。 幕容垂走上前,问:“说谁呢?” “咱们上次看到的那块盆地,是在谁家名下?”梅楠答非所问。 “那地呀,是归在皇家猎场里,算是我们的,怎么了?” “那里常年有充沛的水源,非常适合稻谷的生长,年前迁一部分百姓过去,一开春,就可以耕种了。”梅楠笑着说。 “好”幕容垂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随着怒吼的北风越来越嚣张,后燕的新年在大雪纷飞中来到了。 国相大人没有另建府第,直接在开阔的皇宫里建了个园子,依着上京梅府的设置,很有一幅江南的风味。 当后燕的一众武将第一次被梅楠宴请时,看着那九曲回折的檐廊,峰回路转的假山,老王伯差点没一头撞死在一块突兀的山石上。 待晕头转向地被小厮引入正堂,心有余悸地问梅楠:“梅相呀,你这是布下了几层机关哪,你带来的蔬菜种子里有没有九孔莲藕呀,我们后燕这些一根筋当务之急应多吃点,多长个心眼嘛。” 梅楠哈哈大笑,殷勤地扶着老王伯走上上座,边说:“都是些无聊风雅之举,老王伯若喜欢,我马上亲自给您设计一个园子。” “梅相呀,此话可要当真哪!在老头子闭眼之前还能住上吗?”老王伯摸着胡子笑哈哈道 “放心好了,若完不成,你便住到我这里就是。”梅楠拍了拍那双老手,笑眯眯地答道。 第46章 皇帝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皇后崔清宛坐在凤仪宫里,眼神发直地盯着手里的帝王起居注,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自小太子薨后,皇帝除了在公众场合保持着对自己作为皇后的尊敬,私下里早已是径渭分明,相见无言。 这个凤仪宫好久都没接待过这个自己名符其实的夫君了。 自己不在皇帝的侍寝录上很正常,但那几个鲜花般的美人是怎么回事,皇帝不是最喜欢这一款吗,改性了?成佛了?她向身边的大宫女招了招手,吩咐道:“去请黄总管来!” 黄怡对皇后很是敬重,不肖片刻,便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小跑着来到了凤仪宫,恭恭敬敬地跪拜了皇后娘娘。 崔清宛示意大宫女把册子递给他,黄怡飞快地看了一眼,便向皇后回到:“陛下自小太子殿下薨逝以后,极少招见后宫,一般都是单独在乾元殿就寝。” “哟,如此说来,那是对宫内的姐妹们不满意了,这倒是本宫的失职了,早应该替他大行选秀了!”皇后皱着眉头冷冷地说。 不知为什么,黄怡觉得这位精明的皇后娘娘棱角更加锋利了。 对皇后是敬重,对皇帝那是忠心呀,黄怡转头就把皇后娘娘的计划透露给了宋炔。 当一身朝服的皇后走到南书房的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咯咯娇笑声,她看向黄怡,黄怡尴尬地笑了笑,高声传到:“皇后娘娘门外候驾” “进来吧”里面的声音又虚又浮。 崔清宛一身冰霜地跨了进来,一个侍墨的小宫女衣衫不整地坐在宋炔的腿上,看到她时,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弹跳起来,哆嗦着立在一边。 崔清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连半个眼风也不屑给她,板着脸朝宋炔行了礼,便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要为皇帝大选秀女的事。 宋炔像没腰似地靠在椅背上,松松跨跨地,听皇后说完后,眼皮也没抬,有气无力地说:“皇后不用那么大手笔,先把眼前这个事给办了吧,看看给封个什么,你全权办理。” 站在一边发抖的宫女到现在还不明白侍候了两年的皇帝今天突然轻狂地一把把自已按倒在腿上,又一把撕裂了自己的衣裳,然后就没有然后地等着皇后娘娘走了进来。 直到两道目光同时射过来,宫女才打了个哆嗦,反应过来,小碎步走下来,跪在了皇后面前。 寂静的后宫重新热闹起来,新加封的张美人很是受宠,一连半个月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2 ,都侍寝在皇帝的乾元殿里。 灯下,得宠的张美人正眯着眼睛在抄一首首的情诗,抄得脸蛋红扑扑的,当偷眼去打量皇帝的时候,皇帝都是在很认真地看着她抄好的情诗,看着那认真俊美的侧颜,美人心里咚咚狂跳不止,想着自己的一步登天,恍若做梦。 但得宠仅仅止步于此,在抄了半个月的情诗后,张美人便被绫罗绸缎地供养在了后宫,与一众鲜花扑蝴蝶去了。 崔清宛的眉头再一次地皱了起来,她低声吩咐大宫女:“安排个人,仔细跟着,看看陛下真正的心上人是谁。” 大宫女应声去作了安排。 当朔风夹着雪花飞过,庆历十一年的春节如约而至。 亲王宗室的年夜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宋炔照例找借口走了出去,崔清宛边笑语晏晏地继续主持下去,一边向大宫女示意。 刚结束宴会回到宫中的崔清宛,在听到大宫女的禀报后有点出乎意外。 “你确定看见陛下进得是陶大人的院子,不是青楼?不是别院?” “确实是,除了和陶大人走得很近,其他渠道传来的消息,陛下身边应该没什么心上人。” 崔清宛呼出一口气,暗道是自己多想了。 小院的门前,黄怡站在那里,像个门神一样,现在再看到陛下和陶相在一起时,无论看到什么,他已不再条件反射性地打自己耳光,因为,凭他的直觉,即使皇帝陛下很小心地保护着陶相不受流言伤害,但他能确定,这两人,心心相印,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女子的存在。 看到皇帝陛下意气风发地走了出来,黄怡忙抬脚上前,听候吩咐,宋炔心情大好地说:“准备一下,我与陶相要再去一次西南暗访” 一辆低调考究的马车顶着大年初一的雪花,驶出了上京。 马车内,宋炔把一大束梅花放进陶疏桐怀里,看着那张十年来没有任何岁月改变的清隽的脸,低声说道:“卿与梅花,正好!” 陶疏桐笑了笑,抱起梅花放在鼻间闻了闻,很是轻松惬意地说:“陛下有心了!” 扯过那条狐狸毛毯子,宋炔搂过那稍显瘦削的肩膀,把大半都盖在他的腿上,笑着说:“梅楠这个没眼力劲的,也不给我进贡点好毛皮,瞧瞧这张毯子,毛都快掉完了。” “陛下,哪天咱们也去皇家猎场,亲自打几张毛皮,自己再做一张新的” “梅远也善弓箭”?宋炔惊讶地转过头。 “陛下负责打,臣负责缝!”陶疏桐向宋炔眨了眨眼睛。 “贤惠呀,梅远,不过让我最重的臣子还自己缝衣服,我是不是太粗心了,要不回去后给你派两个宫女去?”宋炔笑道。 “别,有女子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更是不便,我从小就是自己缝补衣服的,手艺比宫女差不了多少。” “好,说好了,回去咱们就去猎场,我打你缝啊!” “好” 当马车走到当年那个村子的时候,黄怡乖巧地向宋炔请示,要不要去看看。宋炔想到那个讲话风趣的老头,笑了笑,点了点头。 黄怡指挥着车辆,拐上了那条小路。 当走到老头家的时候,老头正喜滋滋地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在看到两个贵客时,一愣之下眼睛便笑出了一条缝,哈哈大笑着说:“哎呀,是两位贵人呀,自打招待过两位呀,老头子我这几年是好事接二连三呀,两个儿子娶了媳妇,一个儿子添了孙子,全托皇帝他老人家的福呀。” 陶疏桐看了眼哭笑不得的宋炔,笑着对老头说:“咱们的皇帝呀,可不老,正青春年少呢!” “就是个娃娃,只要坐在那个尊贵的位子上,我们就应供奉他为老人家,这可马虎不得。”老头很严肃地叮嘱这两个年轻人。 看起来,这几年生活确实过得不错,满桌的菜里,几乎盘盘有肉。住的房间也很是宽敞,宋炔和陶疏桐被安排进了两个很舒服的单间。临回屋前,宋炔低声对陶疏桐道:“很想念那年我们挤在一张床的夜晚呢,梅远?” 想起那时候自己还苦苦暗恋着对方,陶疏桐飞快地在天子嘴角亲了一下,在宋炔还呆愣着时,微笑着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宋炔痴痴地抚摸着嘴角,喃喃道:“陶相,变坏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炔天朦朦亮便起了床,把陶疏桐从被窝里拉出来,陪着自己打拳。 “陛下,臣的水平不足以当你的陪练呢,还是换侍卫来吧。”陶疏桐很谦虚地建议道。 “梅远,我就想和你练呢,你尽管放开打便是。”宋炔拉开架势。 陶疏桐对这套太、祖长拳也练了五六年了,虽没什么杀伤力,但给皇帝陛下喂喂招,也还是拿得出手的。于是也不客气,出拳便向宋炔面门而去。 宋炔微微向后一仰,伸手一握,便把陶疏桐近在眼前的拳头攒在手里,用力一拉,陶疏桐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梅远,以后出拳的时候要兼顾着后盘,稳住。”宋炔一手握着手,一手搂着腰,脸上却一本正经地传道授业解惑着。 远处的黄怡笑眼瞧着,想着陛下终于恢复在美人面前潇洒自如的撩人技能了。转眼又想到自己竟然把陶相比作美人,又习惯性地伸手啪了自已左脸一下。 正被甜蜜暧昧着的两人被清晨这声脆生生的巴掌震醒,宋炔不满地瞪了过来,黄怡看着天子那心思被人撞破时要恼羞成怒的脸,忙机灵地去准备行礼去。 到达江陵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黄怡利索地把一行人安排进了最大的酒楼临仙居。 换了身衣服,两人走到了大堂,点了几个小菜一壶小竹叶青酒喝着,兴致勃勃地听着众人的议论。 临仙居的仕子煮酒论道越发激烈,有赋诗追怀秦楚黑河大战的,有八卦皇帝老儿又宠幸了哪个美人的,到最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一个问题的讨论上:“土地和战事改革的成功,到底皇帝的功劳大?还是陶相的功劳大?” 论战的人很快分成两派,皇帝派觉得是皇帝陛下改革决心坚定,才能力克重重阻挠让新法得以顺利实施,陶相只是起了辅助作用。 陶相派认为正是有了陶疏桐的谋略和才华,才有了新法和战事的胜利,皇帝只是起了支持的作用。辩论本身便带着感情色彩,欲发使得两群人摇动三寸不烂之舌,把辩论搞得热气腾腾,火花四射。 第47章 刘文杰 “诸位都错了,没有皇帝陛下的大胆起用,就没有陶相的华丽绽放,若没有陶相的雄才大略,就没有皇帝发起的改革能成功实行。所以,二人如同姜子牙与周文王;诸葛亮于刘备;卫秧与秦孝公,君臣心心相印,才能共成千古佳话。至于谁的功劳最大,这本题就错了,诸位在这辨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角落里一人站起来,边走向中央边朗声说道。 看着那双桃花眼,宋炔笑道:“这鬼才刘文杰,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刘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3 文杰的发声赢得了众仕子一片掌声,几个贵族子弟看到这风清朗月般的人物,忙上前邀请他一起喝酒,这个人也不娇情,冲着原先坐着的角落喊:“幕白,过来,有人请咱们喝大酒呢。” 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正是这几年蛰伏在大理寺的苏幕白。他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脸上冷冷淡淡的,坐下后便一声没吭。 宋炔看着这个颓废的年轻人,想到殿试时无所畏惧的意气风发,朝陶疏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陶疏桐看着苏幕白,沉思了一会,才轻声对着宋炔道:“其实还有一条路,让他离开上京这个是非之地,到地方上任,即能发挥他的才华,也能换一种心情。” “嗯,这法子不错,黄怡,明天你瞅个时机向苏幕白传道旨,让他就任江陵府白元县县令。 黄怡拱身领旨,悄悄退下。 苏幕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跟上司来江陵跟个案子,竟然还能接到皇帝陛下的封赏圣旨,还是大总管黄怡亲自来宣。 看着苏幕白手捧圣旨一头雾水的样子,刘文杰拿折扇敲了敲他的头,调侃道:“你还真是不适合我们这一行啊,直来直去的,都跟了我四五年了,半点也没沾到我一点机灵气。昨天在大堂,那两个大贵人一直在看着你呢。” “你怎么知道?也没见你四处看啊?”苏幕白茫然道。 “我脑袋后面长了一双眼睛,你瞧瞧!”刘文杰说着把后脑勺伸了过来。 看着那光溜溜的后脑勺,苏幕白这才反应过来,又被这位不正经的上司嘲笑了。 “认出了皇帝陛下而不上去拜见,小心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苏幕白气哼哼地道 。 “说你不机灵你还真傻上了,陛下希望我去拜见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为那两个大贵人在众仕子面前树个君明臣贤的形象,才是陛下希望的吧。”刘文杰桃花眼里精光四射。 “你可真是个狡猾的政客。”苏幕白冷冷道。 “错,是个智慧的政治家。”刘文杰拍了拍苏幕白的肩膀,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说道:“年轻人,对自己的上司客气点,‘狡猾’这个词用在我这种风雅人物身上,你觉得良心能安吗?” “从今天起,你已经不是我上司了,天涯路长,不必再见,狡猾的政客!”苏幕白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稍显清戚的背影,刘文杰轻轻地叹了口气。 作为白元县的县令,在上任之前,按制要到江陵知府衙门报道的。苏幕白怀揣着圣旨,心里五味杂阵地来到了江陵府正堂。 江陵府已没有了范青,没有了长公主,现任知府张大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新派人物,寒门出身,为官清兼,为人清冷。 客客气气地作了一番为官□□后,张大人便借口公务繁忙,出去了。让苏幕白自行休息,待各项手续办完后便可去白元县赴任了。 苏幕白无聊地坐在那里,喝光了快两壶茶的时候,一个布衣书生走了过来,一双半旧的鞋子上满是黄泥。 苏幕白抬头看了去,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你不是那个在酒家给我报信的人吗?” 书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苏兄可真是健忘,我不但在酒家给你报信,那些账簿还是我送给那位姑娘的呢。” 提起那位姑娘,苏幕白脸色明显暗了暗,书生大概也听到点了风声,便茬开话题道:“听说接替老袁的新县令到了,不会就是苏兄吧?” “正是在下”苏幕白拱了拱手。 “祝贺苏兄高升啊!”书生很真诚地笑着说。 苏幕白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上次那件大事,你也算立了大功,怎么看你的衣服,没有升迁吗?” “升不升迁无所谓,当时我在农业司里,对这种操作很是反感,所做之事只是出于道义,没有丝毫的功利驱使。”书生淡淡地说。 看着书生一幅视官位如草芥的超脱,苏幕白又想到了上司那幅政客嘴脸,心时不禁诽谤道:“真是人品比人品,有些人能气死人呀。” 书生看了眼发呆的苏幕白,接连喊了两声‘苏兄’才把出神的人拉回来。 “苏兄所要上任的白元县,人多地广,是一个天然的粮食大县,唯一不足的是,县内极度缺水,我们刚好琢磨出了一个水车,明天跟苏兄一起去看看,适不适合那里的状况。”书生微皱着眉头说。 “在下替白元县父老谢兄台恩典,还请问兄台如何称呼?”苏幕白大喜,想诚心和书生结交。 “小生苗源,农业司司正。”书生拱手道。看着苏幕白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苗源又道:“若苏兄得空,可以随我去附近的村落看看比较好的水利工事,以做参考?” “好极了”,苏幕白从座位上弹跳起来,跟着苗源快步走了出来。两人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一路谈笑风生在来到了城外。 苗源是个热情的年轻人,他的热情不止体现在好侠义,更体现在他热爱的农事上。 一架架水车,按一定的距离排列着,把上游河湾里的水运送到最下游的农田里,在这片一个月都没见一个雨滴的田地里,绿油油的禾苗肥肥美美的,让人看着便心满意足。 “苗兄大才呀,我大楚农人之福。”苏幕白由衷地赞道。 “哎,这算什么,这几年我一直想修一些水渠,把这纵横交错的农田依渠而划,若建成,整个江陵府,将不见旱年。” “那为什么还不建呀”?苏幕白急道。 “苏兄,亏你也在官场上混过几年,这么大个工程,且不说对这些一心往上爬的知府们毫无吸引力,即便是皇帝陛下,在掏银子时手也得抖上一抖。”苗源看起来应是碰了几次壁了,语气里满是灰心。 苏幕白突然想到了他那个不正经的上司,那个狡猾的政客。 “走,我带你去找个人,他也许能带你见到天。”苏幕白拉起苗源,打马来到了和刘文杰所住的旅舍。 “哟,天涯路远,不必再见了嘛不是,幕白,你这天涯路也太短了点吧?”见到两人的刘文杰两只桃花眼里都装满了戏谑。 “这是农事司的苗源,他有重要的东西要面奏陛下,我知道大人有办法找到陛下,还请大人帮忙”苏幕白忽视掉上司的目光,一本正经地拱手行礼。 “陛下嘛,现在肯定还在江陵,不过给你个机会,你猜,陛下现在会在哪,猜对了,我就带你们去。“刘文杰抱着两个膀子,像逗小后生一样看着他。 苏幕白呼出一口气,为了不再让上司瞧不起,他很用力地想了一大会,才坚定地说:“陛下现在应该在知府衙门,面见江陵官员” 对他给出的答案,刘文杰表示意料中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提醒一下下啊,陛下是微服私访,私访,明白吗?” 旁边的苗源突然出声道:“我明白了,陛下现在应该在茶馆,这可是获取消息的好地方。” 刘文杰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这小书生还不错,够机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4 灵,走,我带你们去。” 三人在江陵最热闹的茶馆停下,刘文杰站在一棵歪脖子大槐树下,斜眼瞅着苏幕白,问:“瞧瞧,能看出什么没有。” 茶馆门口很是热闹,一群商人仆从打扮的人正在兴高采烈划着拳,二楼的窗口上两个身材高大的人正在悠闲地观街景。苏幕白看了好一会,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迷惑地看向不怀好意笑着的上司。 “我们所站的大槐上,有个人正看着你”听着上司突然变得你鬼一样阴冷的声音,苏幕白下意识地便要往树上看,一双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轻声说道:“不要命了,那可是暗卫,杀人可以不偿命的。” 两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都吓得找不到地方放了。 好一会,苏幕白才缓过来,自己什么风浪没见过,金殿也站过,皇帝都怼过,都是上司故弄玄虚才搞得自己迷迷瞪瞪的,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刘文杰一眼,挖苦地问:“大人,您这么历害,怎么没有胆量直接去面见陛下,站在这里,就这么等着?” “对,就这么等着,聪明!”刘文杰笑眯眯得说。 苏幕白觉得上司大概又是在说反话,便闭了嘴没吭声。 第48章 陶想失踪了 不一会,一个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竟是大总管黄怡。 他走到刘文杰面前,笑着行了个礼:“刘大人可真是机灵啊,竟然被你找到这里来了?可有什么事吗?” “多谢黄总管谬赞,我没什么事,这里有一个小兄弟,是治水方面的奇才,我猜陛下会有兴趣见他一面的。”说罢便拉过苗源,推到黄怡跟前。 黄怡点了点头,轻声说:“跟我走”,便领着苗源来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轻轻地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苗源跟在黄怡后头进了雅间,低着头听黄怡跟皇帝陛下禀明情况后,一个清越的声音说道:“苗源,你过来坐下吧,详细地把你的想法说一说。” 苗源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穿天蓝色长袍的年轻公子,满面含笑地看着他,旁边坐着一个穿淡青色袍子的清隽公子,正云淡风轻地喝着杯里的茶。 苗源想起自己见了天子还未曾行正儿八经的大礼,忙撩起袍子便要跪下,皇帝陛下在看到他鞋子上的黄泥后,站了起来,双手扶住了他,把他轻轻按到黄怡准备的椅子上,笑着开口道:“苗卿不要多礼,在外一切从简。” 听到眼前这个云端上的尊贵人物竟然称呼自己‘苗卿’,苗源突然醍醐灌顶地明白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意味。 在经历了一开始的结巴慌乱后,对农事的熟悉与热情重新回归理智,苗源行云流水地把自己的农田水渠灌溉法讲了出来,在谈到大约需要的银两时,苗源有点心虚地瞄了眼皇帝陛下的脸色。皇帝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苗源的心像被扔进了冰窟窿,瞬间冰冷。 “你说的数目太少了,至少还需增加三成。”一个清淡低沉的声音响起,苗源猛地抬头看了过去,眼前是一双深不可见底的眼睛,正很认真地看着他。 “你刚才的算法并未把人工算进去,这是很大的一块,即便去除自家农田所需的义工,光主渠部分的人工便占三成。”还是那个沉稳的声音,不容置疑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目中无人。 “是属下疏忽了”,苗源低下了头,心道这下需要的银子更多了,希望更小了。 “陛下,这个买卖一本万利,划算得很,一年投入,十年见利,利及千秋万代。” 苗源不可置信地重新抬起头,看到皇帝陛下微笑着看着那个人,轻轻点了点头。 “苗卿啊,朕回去后,便下旨让工部拔银子过来,你全权负责江陵的水利事宜,若能成功,便全国推广。” 苗源跪下,正儿八经地对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待苗源退出,宋炔看向陶疏桐道:“梅远,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若边关再起战事,我们会首尾不兼顾。” “陛下,自黑河一战,后秦没有十年时间喘不过气来,后燕已与我们结盟,其余小国,不足为惧,此时,大力发展农工,正正当时。”陶疏桐抿了口茶,云淡风清地说。 清隽的脸,清淡的语气,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感。 “这也许就是梅远的魅力之处了”宋炔盯着眼前人看了一会,心里下了个结论。 站在大槐树下等待的刘文杰看了看正用脚踩蚂蚁的苏幕白,难得一本正经地对着自己的下属说道:“幕白,你到任后要多看、多听、多想,一县虽小,却包罗万象,切不可像在御史台那样,只有正直侠义是做不好一个父母官的。” 苏幕白乍听到这么中肯的劝诫,很是感动,忙拱手向他施礼:“下官谢过刘大人” “傻样!”一把扇子敲上了头,那双桃花眼又恢复了不正经,好像刚才那几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一样。 苏幕白无语地抬头看天。 苗源激动地走了出来,差点就同手同脚了。 “成了?”刘文杰看了他一眼,觉得多此一问,那个年轻人脸上就差写着这俩字了。 “多谢刘大人,多谢苏兄,今晚一定要请二位临仙楼喝酒,万望赏光。”苗源面色发红,好像没喝就醉了。 “得,别喝了,我建议你先回到你的图纸前先冷静一下吧,要想感谢的话,有空就帮帮你的苏兄吧。我很忙,告辞了!”说完便敷衍地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苏幕白朝他笑了笑,说:“我陪苗兄,不醉不归。” 苗源走到半路,面色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突然停住,对苏幕白拱了拱手:“苏兄,酒先欠着,我真地需要立刻到我的图纸里去看一看,做到万无一失,才不辜负陛下的信任呀。”说完急匆匆地跑了。 苏幕白看着他脚底生风的样子,笑了笑,喃喃地说:“是呀,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我,也该走了。” 当皇帝走出茶馆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向黄怡道:“哎,刘文杰走了?” “早走了,陛下,刘大人轻车简从,应该是跟案子来的。”黄怡答道。 “这个机灵鬼!梅远,我们也该回去了”皇帝转向陶疏桐。 陶疏桐微笑着点了点头,黄怡早一溜烟地准备去了。 他们抵达上京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上元佳节。两人也没回宫,直接逛起了花灯。 在走到当年老人家摆花灯的大树下的时候,冷冷清清的,花树不见了,老人家也不见了。宋炔突然想起陶疏桐抱着黄马脖子哭的那次,他一把拽过同样沉思往事的陶疏桐,咬着他的耳朵问:“告诉我,那次你为什么哭?” 陶疏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深不可测的双眸深处有氤氲的水光蒸腾,“因为你!”声音哽咽,情难自禁。 宋炔猛地一拉披风,罩住了两人,披风下,脖劲交鸣。 不远处,一个清雅的身影僵住,然后,仓皇离去。 过了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5 十五,皇朝又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但作为皇帝的宋炔,却一连几天,一下了早朝后便不见人影。 半个月后,当陶疏桐下朝回到小院时,看到四张雪白的狐狸皮放在正堂的桌子上,已经风干了。 灯下,陶疏桐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熟悉地穿针引线,近乎虔诚地缝制着一张狐狸皮毯子。 油灯的光暗了暗,陶疏桐抬起头,想拔一拔灯芯,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从油灯里飘出来,直入鼻孔,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他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呵,还真是贤惠!”清冷的年轻男子扯了扯狐狸皮毛,冷笑着讥讽了一句,朝外一摆手,十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利索地把陶疏桐抬进了一口大樟木箱子里,像鬼魅一样,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刚要起床上早朝的宋炔,无来由地差点撞向了地面,他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难道不宜起床吗?” 肃静的乾元殿内,众臣看到皇帝走了过来,忙齐唰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宋炔习惯性地朝右边第一排那个位置望去,没来由地脚下一个趔趄。 那个位置,四年来风雨无阻地出现在那里的人,不见踪影。 他着急地看向黄怡,黄怡急忙转身离去。 宋炔坐在高台上,殿内臣子的声音嗡嗡乱响,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黄怡很快便回来了,满头大汗,满眼焦急地看着皇帝。 宋炔猛地站起身,风一样地跑了出去,留下了一殿的大眼瞪小眼。 小院,门外的两个暗卫已被发现一个死在了树上,一个死在了墙角,一刀毙命,连口都没张开。 屋内,干干净净,那四张雪白的狐狸皮已有三张被细密的针脚缝在了一起,第四张刚缝了几针,银白的针悠悠地挂在白丝线上,好像主人只是出去喝口水,一会还过来继续缝一样。 宋炔两腿一软,跌倒在黄怡眼疾手快塞过来的一张椅子上,如果不是门外死的两个暗卫,他恍然觉得,陶疏桐,也许在下一刻,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笑着说:“陛下,我刚才去给你熬粥了,快点趁热喝。” “密旨禁军总领顾明,封锁城门,全城搜索!传崔衡见驾”。 刚下早朝的崔衡,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房里,手里紧紧篡着一张十五天前‘鸽哨’传来的一张示警书。 听到管家的传话,他迅速把纸条塞到了窗台的一盆茂密的蝶蝶香里。 当他打马到达小院的时候,看到了脸色苍白的皇帝,他快步走上前去,跪下见礼。 “起来吧,黄怡,你跟清远说说情况”,宋炔还在看着那张狐狸皮毛发呆。 听着黄怡简单明了的阵述,崔衡抬眼打量了这间屋子,目光最后定在了床头那个淡金色的火笼子上,那是宋炔从小最喜爱的火笼子,每到冬天的时候,太子在背书的时候,总喜欢把手放在上面。 但是,这个火笼子,却出现在了陶疏桐的床头。崔衡觉得心里堵得历害。 “清远,马上启动‘鸽哨’,全力探听陶相消息,不惜一切代价。”宋炔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里包含的恐慌、急迫、不顾一切,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直穿崔衡的心脏,疼地差点让他失去理智。他稳了稳神,沉声答道:“是”。 一天,两天,三天,全城搜捕没有任何消息,就连反应一直敏锐的‘鸽哨’也没一点消息。 宋炔要疯了。 他第一次在南书房里摔了东西,骂了娘,训斥了崔衡办事不利。 崔衡也不恼怒,面色沉静地向皇帝建议,封锁陶相被绑架的事情,稳定朝堂,由他负责秘密搜寻。 对于陶相的数日缺席,猜测纷纷的大臣们终于从黄怡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陶相旧疾复发,回老家休养了。 副相崔衡暂代宰相职。枢密院中丞空缺,所有将领直接由皇帝统领。 第49章 耶律基 陶疏桐是被冻醒的,他觉得自已在移动,而且是往北走,因为风越来越大,雪越来越厚,车轮走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伸出手,摸着黑在头顶上的地方敲了三下,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他醒了,拿点酒肉来!” 上方露出一线光亮,刺得眼睛发疼,陶疏桐闭上了眼,一双手伸过来,把他拉起来后,一手扶着他,一手捂着他的眼睛,嘴里还吩咐道:“去把我那套虎皮冬衣拿来。” 不一会,陶疏桐感到有人给他穿上了一件皮毛大衣,戴上了一个皮毛大帽子。 眼睛上的手轻轻地拿开,陶疏桐慢慢地睁开了眼,一张清冷的脸一点点清淅起来。 “是你?” “是我,五年前我就说过,要与君共享天下。” “后秦的皇帝陛下,您这请人的方式可不怎么君子呀”陶疏桐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若以君子的方式请你,你会来吗?”耶律基弯了弯嘴角,冷笑道。 陶疏桐看了看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想什么呢,还挂念那几张破狐狸毛皮?还是那个拥有一众美人的大楚皇帝?”耶律基斜着眼,一幅睥睨天下的气势。 陶疏桐眼皮眨了眨,还是没吭声。 “陶相,你以为大楚皇帝能为你做到哪一步?哈哈哈,他能为你遣散后宫吗?能为你发兵一战吗?瞧瞧,自出了上京,这一路通行无阻,没见一个楚兵追上来,值吗,陶相?” 一匹快马从前方飞驰而来,一人翻身下马,低头禀道:“陛下,前方关口楚将好像接到了什么紧急谕令,正亲自带兵在关口盘查。” 耶律基冷笑了一声,看了陶疏桐一眼,轻声道:“想不到宋炔那个软蛋,这次反应倒挺快。” 听到那个名字,陶疏桐身子微颤。 “陶相,对不住了”,一缕甜香袭来,陶疏桐又晕了过去。 风云关,一辆破旧的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牛车上坐着一个穿着虎皮袍子的青年,抱着两膀子,冻得哆哆嗦嗦的,几个穿得更破烂的人挎着篮子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 “站住,干什么的?”士兵持长刀站在了路中间。 “猎、猎、猎户!青年也不知冻得还是吓得,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下来,搜查!”,说完便直奔车上那口唯一能藏人的箱子,一件一件的皮毛被扔了出来,青年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当箱子快见底的时候,一个很厚的虎皮露了出来,士兵正要把它也扯出来,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原来是那个青年倒在了地上,几个猎户看起来都认识,纷纷围上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拍后背的拍后背,有两人还张着大嘴巴大哭起来。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青年抬上牛车,可怜兮兮地问那个士兵,:“军爷,能不能让你们的军医给这后生看看呀,年轻人第一次跟着出来换粮食,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不经吓,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他父母交待呀。”说完又大哭起来。 小兵被他们哭得烦了,把攅在手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6 里的虎皮一放,皱着眉头跳下牛车,向站着的将军汇报:“将军,箱内没发现藏人,让他们过去吧,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黑甲将军点了点头,看着那辆牛车缓缓驶过。 风雪越来越大,来路上再也不见一个人影,黑甲将军看了眼皮肤皴裂,黝黑粗糙的小兵,突然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骑上战马,向牛车方向奔去,小兵们不知所以,看到将军追了出去,忙留下两人守着,其余的拿起长刀,撒开脚丫子也追了出去。 一口气追出了五里地,看到牛车的车轮印直达后秦边关风去关,然后消失不见。黑甲将军抽出鞭子狠狠在在自己胳膊上抽了几下,咬牙说:“我怎么这么笨呢,那个青年皮肤白皙,根本不是什么猎户,我要误大事了,快快回营,禀告骠骑将军。” 边城,骠骑将军魏经纶听完黑甲将军的禀报后,大惊失色,按下属的描述牛车上青年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用箭把紫色苜蓿花射到陶相肩头上的少年,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后秦皇帝耶律基。 “这小皇帝疯了,不怕再挨揍吗?魏经纶喃喃道。 “将军,以后陶相在他手里,陛下恐怕会投鼠忌器。” “快,备笔墨,备快马,我要禀报陛下。”魏经纶急急吩咐道。 陶疏桐再次醒来时,已在后秦的皇宫了。他没动,只是睁开眼睛望了望,靠窗边的桌子旁,坐了个人,肩膀宽厚,全身罩着一层冰霜。 好像心意相通似地,他猛地转过身,对上了陶疏桐的目光,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他走过来,轻轻地坐到床边,笑着问:“你醒了?” 陶疏桐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没吭声。 “还记得那个破庙吗?还记得那个下着薄雪的午后吗?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你,坐在窗前,映着梅花,就那么牢牢地烙在了我的心里。每到下雪的日子,我都特别想你,北国的雪太多了,总也下不完。” 耶律基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陶疏桐的一只手,用力抽了抽,反而被握地更紧,陶疏桐便不动了,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为什么要像个思春的姑娘一样对着雪伤春悲秋?我要得到你,我要为你空置后宫,我要为你荡平天下,我要与你一起,携手俯瞰这壮美山河。所以,大年夜,我就出发了,在你家附近整整守了半个月,才等到机会,对不起,一路上寒天雪地,让你受苦了。” 陶疏桐睁开了眼睛,他看到耶律基脸上的清冷被潮红取代,这是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如此失态,讲了如此多的话。他盯着耶律基片刻,坐了起来,很认真地看着他,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很好,但是你来晚了。” 耶律基怔怔地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面有一点点歉意,一点点感动,唯独没有一点点的他希望的那种东西。 一瞬间的狂燥后,他慢慢地平静下来,急什么,有的是时间呢。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笑着说:“走,我领你去个地方,保准你喜欢!” 耶律基站起来,在两块地砖上跺了跺脚,一个暗门在墙上打开,拉着陶疏桐的手,走了进来。 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梯,面前是一堵天然石墙,耶律基伸出手,在墙上的一块突起的咒印上按了按,石墙缓缓裂开,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山谷。 谷顶有雪,谷低流水,这是个奇特的存在。 越往里走,水流声越是欢快,溪两边竟然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到了,你看上面”耶律基抬起手,指着山谷远处的一个凹处,那里白气缭绕,树绿如春,陶疏桐脱口而出:“温泉?” “是,陶相,以后你就先住在这里,知道你爱种菜,瞧,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耶律基献宝似地指了指温泉旁边不远的一块空地,空地边上有两间小木屋,看样子是刚修葺了一番。 陶疏桐走了过去,看到小屋里面收拾地整整齐齐地,窗前还特别移栽了一株红梅,千朵百朵,争相怒放。 “陛下既然想要我在这里做个农夫,那我便做好就是,外头朝堂上事情千头万绪,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陶疏桐朝耶律基行了个礼,提起一把锄头便在空地上锄起来,像一个见了土地便忍不住劳作的农人,自然又洒脱。 耶律基呆在一边看了一会,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大楚军政大权于一身的风云人物,就这么一撸袖子心无旁袤地真锄起了地。 “陶相,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陶疏桐没抬头,也没吭声,只是专心锄着地。 直到听到石墙开裂声,陶疏桐才停下来,抬头望着天,喃喃地说:“他,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了?” 宋炔确实急得不成样子了,‘鸽哨‘好像哑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探查不到,在第三次温了参汤后,黄怡小心地又端了上来。 “陛下,办法也要吃饱饭才能想出来,若陶相在,他也会这样劝您的。”黄怡跪在地上,就差没磕头了。 宋炔看了他一眼,接过参汤,强行灌进了胃里,但罢工几天的胃不是一盅参汤就能摆平的,一阵抽搐,参汤又原汁原味地吐了出来。 黄怡一边帮着皇帝换衣服,一边小声地抽泣。 “黄怡呀,你说陶相现在在哪呀,他吃得上饭吗?受折磨了吗?都怪我,给他树的敌太多了,后燕梅关之败、后秦黑河之败、国内利益受损的豪强、看不惯新法的守旧势力,落在任何一方手里,都不会得到优待的。” “不会的陛下,陶相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平安归来的。”黄怡走情不走心地安慰道。 “怪我,我为什么这么大意,只安排了两个暗卫,陶相,一心为国,一心为朕,身为一品大员,却还住着那么个小院子。”宋炔也不管新换的衣服,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泪水滚落,瞪着屋顶,再也说不下去。 “陛下不要自责,陶相志不在高墙大院,他对小院的感情有多深,陛下还不知道吗?” 一个内侍小跑着进来,手里拿着一封边关急报。 黄怡急步走过去,接过一看,是东北边军统领魏经纶的加急奏报,他忙双手递给宋炔。 宋炔擦了擦眼睛,兴致缺缺地打开了信,在看了几行后,两只乌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信纸,拿信的手剧烈地颤抖。他猛地跳了起来,却两眼发黑地又重新倒在地上。 “黄怡,快,去拿参汤,备好食物、快马,我要去边关。”宋炔边吩咐边把信纸紧紧地按在胸前。 第50章 疑惑 狂风、残雪、马蹄声急。 一行百骑,双马交替,四日后出现在风去关。 坐上帅位,宋炔两眼黑得发亮,他一边毫无形象地大口嚼着魏经纶递上的面饼子,一边示意他坐下,把情况详细汇报。 帐中众将除了魏经纶,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看到狼吞虎咽啃着面饼子的皇帝,这哪里是别人口中的温雅平和的贵人,简直跟家里那和自己抢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7 面饼的大表弟一样接地气好不好。 担心皇帝陛下噎着的魏经纶放慢了语速,尽量不刺激到眼前这人,但是皇帝陛下很是敏锐,他看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后,放下了啃了一半的面饼子,脸上挂上了亲和的笑容,对魏经纶说:“将军请尽管讲。” “陛下,后秦皇帝能乔装潜入大楚,劫走陶相,应是求才,陶想暂时性命无忧,我军可作出大兵压境的假像,再派一部分机灵的哨兵潜入凉洲,伺机营救陶大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嗯,将军考虑得很是周全,这样,我在边境御驾亲征,吸引后秦注意力,将军可否亲自率哨兵潜入后秦?” “能奉命救出陶相,是在下的荣耀,臣马上去安排。”魏经纶站起身,从胸口处摸出调兵虎符,双手捧着,递向宋炔。 宋炔接过,站起,朗声向众将说道:“诸位,黑河的血迹还未干涸,胜利的喜悦还飘荡在草原,陶相之才,各位将军想必更加感同身受,明日,拿出我大楚军队的气势,兵指后秦!” 众将哗啦啦跪倒,高呼:“陛下万岁,大楚万岁!” 魏经伦等人换上了秦人装束,趁着夜色,鬼魅似地潜进了凉洲。 第二天,大楚皇帝宋炔一身金色盔甲,英姿勃发,率三十万精兵强将,渡过黑河,直达凉洲城下。 听到石墙的转动声,陶疏桐抬起头,看到了气急败坏走进来的耶律基。 陶疏桐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种子细细地撒到新翻的土里,再用手轻轻抚平,像绣花似的。 “呵呵,想不到宋炔那个软蛋,竟然能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来哈,倒让朕刮目相看哪!”清冷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甘示弱。 “纠正一下,是冲冠一怒为知已”,手中的活并未停止。 “知己?知已需要黑灯瞎火的聊一晚上?当我是未经情/事的小孩子?“语气里有点怒意。 陶疏桐看了看人高马大的年轻人,确实不是当初那个阴冷的少年了。便低下头继续撒种子。 “哼,我要亲手把宋炔抓来,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天下的雄主。”耶律基气呼呼地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 陶疏桐站了起来,仰起头,喃喃道:“陛下,臣何德何能,劳您至此!”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颤抖。 天元殿内,耶律基面有怒色,拍桌道:“楚帝欺人太甚,要对我后秦赶尽杀绝吗?” 还没有从黑河之战中喘过气来的众武将默契地保持了高度的沉默。 耶律基怒气更甚,啪地踢翻了龙案,指着众臣道:“满朝金甲,竟无一点血气吗?” “陛下,我后秦新败,国力急需恢复,当务之急是派出使者,赴城外与楚皇和谈。陛下年轻气盛,切莫仓促应战,引来灭国之祸。” “臣等同意北院大王所奏!”殿内众臣又默契地齐刷刷地高声叫道。 耶律基手指发抖,仰天长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拂袖而去。 盛怒之下的皇帝直直地走向了机关所在地,浑然没发觉身后悄悄跟着的一道影子。 大约过了两刻钟,皇帝稍显平静地从机关处走了出来,影子闪在一边,待皇帝走后,一闪身,依照耶律基的动作,迅速地进入了地道。 耶律基身披战甲,骑一匹黑色汗血宝马,亲率宫内禁军,急驰来到城外。 看到远处战旗猎猎,铠甲鲜明,渐渐平静下来的耶律基有点明白了大殿上众臣的沉默。毕竟,一场战争,是两国实力的体现,单凭热血便喊打喊杀,跟小孩子打架又有什么区别。 他长呼了一口气,拍马来到阵前,高声叫道:“后秦皇帝耶律基,请大楚皇帝宋炔上前谈话。” 中军大开,一身金色铠甲的宋炔骑白马走了出来,朗声笑道:“耶律小弟,上月来我大楚,为何匆匆离去,想请你喝顿酒,都没有机会。要不,今天阵前来壶梨花白?这可是我大楚陶相最爱喝的酒了。” “陶相不是不会喝酒吗?”耶律基疑道。 “陶相的所有事情,只有我知道,他不会跟不相干的人多说半句话。”宋炔笑得疏风朗月。 想到陶疏桐爱打不理的样子,耶律基心头一阵拱火,他拍了拍马,与宋炔并马而立,用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说:“宋炔,我可以为他空置后宫,你能吗?” 宋炔一愣,看着他,不无遗憾地说:“哎,其实你真心不错,可惜,你来晚了!” 听着和陶疏桐一样的感慨,耶律基直想骂娘,秀恩爱也秀地太凶残点了吧。 他冷哼了一声,拍马退回去,两手抱膀,冷冷地注视着宋炔,一时竟无话可说。 一亲兵跑了过来,附耳在宋炔身边说了几句话。 看着宋炔脸上像开了花一样扎眼的笑容 ,耶律基感觉到很不妙。果然,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骑马飞奔过来,在宋炔向边停下,笑着说:“臣只是来后秦帮耶律陛下种了几天菜,劳烦陛下亲率大军来接,惶恐之极呀”。 宋炔也不答话,只是盯着他笑,那明晃晃的笑容在耶律基眼里很欠揍。 陶疏桐转身朝耶律基行礼,云淡风轻地说:“耶律陛下,我对您有救命之恩,您对我有招待之谊。此去山高路远,恐难再见,还望保重,告辞了”。说完便打马远去,宋炔也紧随而去。 两马并立,行进在落日前的草原,温馨而美丽。 耶律基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心里塞得历害,身后战马嘶鸣,是一帮将军听说皇帝单独来到两军阵前,急慌慌跑来护驾的,走近一看,楚军浩浩荡荡地远去,自家皇帝神情严肃,骑马独立在草原的晚霞下,竟有种肃杀的壮丽,忙纷纷滚落下马,高呼万岁。 “陛下真是英明神武,竟单骑立于两军阵前,一人退敌兵三十万,是我后秦之福也,天佑我大秦!”一个老将激动地泪流满面。 马上冷清肃杀的皇帝咧嘴哭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回去吧!” 一干将军像护着神明一样把自家皇帝护送回宫。 来到山谷,看到种了一半的菜地,耶律基拾起扔在地上地水瓢,给刚撒完种子还没来得及浇水的地拢里浇了点水,又仔仔细细地把剩余的种子全部种了下去。 在这片撒下新种子的土地上,耶律基坐了整整一夜。 两匹马齐头并进,远远地把众军士落在后面,北风冷冷地吹着脸颊,两人却跑出了一身薄汗。 回到主帐,宋炔把陶疏桐按到主位的虎皮垫子上歇息,又转身拍了拍魏经纶的肩膀“干得不错!” 魏经纶忙低头谢恩。帐外一阵脚步声,一亲兵跑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一个金元宝。 宋炔接过金无宝,沉声道:“快传!” 两个戴着黑色面纱的人走了进来,宋炔抬手挥退了帐内众人,走到包裹在宽大黑衣里的人面前,低低喊了声:“雁青!你还好吗?” 黑衣人掀起面纱,正是在黑河战役中不见消息的文雁青。 宋炔阻止了文雁青行大礼,拉着他的手,急切地问:“雁青,你藏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给我来个信。“ “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这个皇帝不太坏 作者:青鸟的麦穗 分卷阅读68 黑河战役惨败后,太后知道清风阁出了内奸,我是第一个被怀疑的,正要脱身时,被气急败坏的萧伶儿缠住,差点没命。是师傅及时出现救了我,他一直扮作一个亲兵陪在我身边。“ 文雁青转向同来的黑衣人,轻声向宋炔介绍道:“这是我师傅“ 黑衣人却很冷傲,他朝宋炔不客气地说:“我家青儿为你出生入死,他爹的冤案何时昭雪?” 宋炔也不生气,朝黑衣人行了个晚辈礼,朗声道:“日月昭昭,怎可让忠良含恨九泉,回朝以后,朕即可命礼部择日恢复令尊官位,并加以追封。” 文雁青不顾宋炔阻拦,执意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黑衣人一把拽起他,不满地朝宋炔哼了一声。 文雁青无奈地朝宋炔笑笑,又说道:“陛下方才说没收到我的任何消息,我明明给崔衡去过一封密报呀,里面曾示警过有后秦人员过界,欲对陶相不利呀,难道传递通道出现了问题?” 宋炔一愣,哈哈笑道:“也许吧” 婉拒了宋炔入朝为官的邀请,文雁青与他那冷傲的师傅告辞而去。 宋炔回到帐里,看到默默看着他的陶疏桐,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马上回朝。” 魏经纶不敢大意,亲自挑选了两万精兵,护送皇帝和陶相回京。 回到乾元殿的皇帝在安排了陶疏桐在自己的床上休息后,面色严肃地走向了南书房。 “传崔衡南书房见驾!” 黄怡领命转身而去。 第51章 未来的事 在等待崔衡到来的时间里,宋炔百思不得其解,他了解这位从小一块长大的伴读,要说他对自己有异心,即没那种动机,也没那种野心呀。 那么清雅的一个人,又是当朝国舅,位居副相,到底有什么能让这样的人物对一个国之大才见死不救的? 宋炔烦燥地站起来,来回在书房内踱着步,忽然,他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那是今年崔衡刚送来的自己的画像。 宋炔静静地盯着自己的画像,好像一个自己盯着另一个自己。 太逼真了,太细腻了,连发际线旁边的一个芝麻大小的小疙瘩都清晰可见,即便自己,如果不是现在摸摸,也不知道这个小东西的存在。 也许在以前,他不会想到什么,但和陶疏桐的关系确定后,他的心对这种事情一下子变得立体起来,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在心里翻腾。 崔衡,自己的伴读,喜欢自己,也许,执念还很深,深到产生了心魔。 宋炔以手支头,愁得脑袋发胀,也没想出来这个事该怎么解决。他突然有点怕见到崔衡,若他听不得劝怎么办?若他以后事事针对陶疏桐怎么办?要舍弃他吗?毕竟是自己少年时的朋友,怎么说出口? 在听到黄怡的一声“崔大人请”时,宋炔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牵了马,直奔明王府而去。 黄怡引着崔衡进来后,发现皇帝不在,便笑着解释道:“陛下大概是不放心陶大人,又跑去看看了,崔大人稍等,我去泡茶。” 崔衡听了,脸色沉了沉,坐下,盯着自己的画发起了呆。 明王大笑着迎了出来,看着自家皇侄郁闷的脸,强行调侃道:“听说皇帝陛下亲率大军,御驾亲征,直指凉洲城下,吓得后秦小皇帝亲自出来求饶?” “皇叔听得是哪家的八卦,真相都从眼上长到下巴上去了。”宋炔背着手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听雨亭。 “皇叔啊,你的书还没写吗?” “正着手准备呢,怎么,陛下又遇到哪个美人搞不定了?”明王一贯的八卦脸凑了过来。 “怎么说呢,如果你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却突然发现有另一个人苦苦暗恋着自己,并有点走火入魔的迹象,比如伤害你的心上人?”宋炔斟词酌句地说道。 “上中下三策,想先听哪个?”明王啪地打开折扇,很风骚地摇了几下,摆出了上京第一情圣的姿态。 “都说说吧”,宋炔盯着湖水,对明王的故作潇洒直接无视。 “这下策吗,简单直接。咔嚓,把伤害心上人的那人杀掉,眼不见心不烦” 宋炔打了个哆嗦,白了明王一眼:“这条忽略,下一条”。 “这中策嘛,比较中庸。和风细雨地跟这人谈谈,让他大彻大悟,从此解开心解,与心上人和平共处。” “怎么谈?”宋炔眼睛亮了亮。 “这个,得具体到每个不同的人,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分析怎么谈?”脸上的八卦意味浓得要滴下来。 “算了,下一条”。 “这上策嘛,得拿捏好。适当的时机用适当的东西暗示一下那人,表明你对心上人的忠贞和对她的无意,让她不想和你交恶而知难而退。” “谢皇叔,改天请你喝酒!”宋炔边说边快步走出了明王府。 “这么快,就悟到了我的精髓?真不亏是我们宋家的子孙呀!”明王看着那道背影,喃喃道。 宋炔直奔乾元殿,把崔衡画的十七幅画像从箱子里翻出来,捆成一捆,交给匆匆寻来的黄怡。吩咐道:“转告崔大人,让他在家休沐三个月,把这些画弄明白了,写个奏折给我,写妥当了,再上朝吧。噢,对了,你可以把我见到文雁青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黄怡转了转眼珠子,抱着画快速离去。 当等候在南书房的崔衡看到那一捆画和听到黄怡的传话后,脸色瞬间惨白,他脚步虚浮地回到府第,打开书房的门,走进暗室,把那些画放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都知道了,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 压下文雁青的示警信,置陶疏桐于危地,还累及皇帝陛下亲赴敌国,以身犯险。哪一桩,哪一件,不够流放三千里的?但是,他只是让自己休沐三个月,让自己在三个月里灭了那点心思。 但是,怎么灭?他好想时光倒流至上元佳节,那晚,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地去观灯,如果不是正巧碰上那两个缠绵的身影,如果不是正好有文雁青的示警信到来,如果不是自己鬼使神差地做了那件连自己都不耻的事,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回到自己甜蜜的、纠结的、悄悄地暗恋着的日子也好。 崔衡呆在家休沐了三个月,呆在书房里三个月。 三个月后,他瘦了一圈,眼神枯井无波。 他带着自己的夫人,抱着那一捆皇帝画像,拜访了陶疏桐。 大楚的宰相和副宰相,相对无言,但听懂了对方心中的千言万语。 从此以后,他是大楚的国舅爷,皇帝的重臣,清河崔家的脊梁,情感上的苦行僧。 庆历十二年春,皇帝宋炔接宗室的少年子弟入宫授教,陶疏桐任太子太傅。 大楚这艘修整一新的大船已平稳启航,也许,大楚的未来掌舵人就藏在这群朝气勃勃的少年里。 但是,谁知道呢!!! (全文完) 分卷阅读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