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分卷阅读1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 ================= 书名: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文案:#姑姑辈退婚剩女与侄子辈太子爷禁忌恋,1v1,甜宠欢乐,不入v全免#贾容年纪可不小,过三十啦。她从前有过一门亲事,与户部尚书家的长公子联姻。原本喜滋滋的,是一群小姐妹里嫁得最好最有脸面的,眼看就要过门,人家长公子非要退婚!贾容当时年幼怒火攻心,提了把菜刀砍到尚书府里,从此,再无人敢向贾家提亲了。过了二十九,贾容觉悟到自己可能要青灯古佛独自过一辈子了,难免破罐子破摔,想着日日在家看继母脸色,不如跟着侄女去东宫吃喝玩乐当容嬷嬷。侄女好歹是太子妃候选人呐…谁知入了东宫,太子爷竟然想吃了她这只老白兔…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宅斗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容,李正雍 ┃ 配角:贾怀玉,李正乾,魏枫 ┃ 其它:甜宠姐弟恋 ================== ☆、第一章:太子爷回京【修改】 天元二十年,春天。 后院花开漫烂,藤枝树蔓底下撑满了油纸伞。我手持墨笔,细细在纸伞上画着两只追逐的白狐狸。丫头在旁边嘲弄,“外头卖的都是描些花呀美人呀,没见有人描狐狸的。” 我明面上是工部尚书的长女,其实连个丫头都敢拿我取笑。 谁叫我已故的母亲是个街头卖伞的伞娘呢! 墙外忽然人声鼎沸,马蹄踏踏,我是爱瞧热闹的,不然天天闷在府里会把自己憋死。我丢开笔,提裙攀上角楼,趴在栏杆边,冲墙外探出头,朝路人招手,“发生了何事?” 路人没想到头顶会突然冒出个人,而且还是工部尚书家的小姐,他显然吃了一惊,愣了片刻,却说起旁的,“你是贾府的丫头?你家大小姐可出嫁了?” 尼玛,整个京城仿佛都在关心我出嫁的问题。 我沉下脸,“我出嫁不出嫁,关你何事?”路人更加惊奇了,“你就是贾容贾娘子?拿刀砍去陈府的贾娘子?”我讪笑道:“您老记性可真好,都过去十年了,还惦记着呢。” “毕竟难得一见嘛。失礼失礼。”路人笑了笑,理一理衣袖,抱拳道:“小的竟不知贾家娘子如此貌美,先前听人闲话,还以为是蛮横悍妇。若你不嫌弃,小的愿意明媒正娶…” “我嫌弃!”我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子丢下去,“你只消告诉我街上发生了何事!”路人得了赏钱果然消停些,说:“是太子爷回京了,大伙儿都跑去看热闹。” “…李正雍?”我大次咧咧问。 “嘘——小小妇人,岂可唤太子名讳?”待路人再回头看我时,只剩花枝斜逸,碎瓣残落。而我早已提裙疾奔下楼,连画画时罩在外头的长衫也忘了脱,径直从后门跑出去,挤进簇拥的人群里。京城的百姓强悍而且喜闹,街道两侧又有侍卫把手,清出中间的大路,所以屋檐、楼道、树枝间都挤满了百姓,热烘烘的拱得人满身大汗。 候了半刻钟,太子爷的仪仗才缓缓而至。只见李正雍身披软甲,厚重的头盔遮住了半张脸,单单露出一双鹰眼似的眸子,令人畏惧。他在西北固防十年,苦寒之地将他历练成了大男人。我想起李正雍小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自己抱抱的情形,忍不住微笑。 你还记得我吗?死小孩。 李正雍高高坐在马头,听着属下魏枫在耳边禀告:“殿下,皇上派了二皇子出宫迎接,宫中设了大宴给您洗尘。”李正雍轻轻嗯了一声,淡漠的看着人群,问:“宫门口卖桂花汤圆的还在吗?”魏枫道:“二皇子知道您想吃,早命人预备好了。” “甚好。” 宫门口的御街今儿难得的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卖桂花汤圆的小摊贩。李正雍翻身下马,取下头盔,露出略显俊秀的面庞,冲老板说:“两碗,多撂些桂花和白糖。”在宫门口做生意的都见过大世面,煮汤圆的两口子做了个揖,便该干嘛干嘛,神色安然自若。 “皇兄又顽皮了,父皇为你预备了几桌子吃食,文武百官都等着你呢。”二皇子李正乾一袭杏黄色长袍,清俊高瘦,眉眼与李正雍极为相似,他言笑晏晏,声音温润有力。 李正雍笑道:“我嘴馋嘛。十年没吃过咱们宫门口的桂花汤圆。” 两兄弟抵头边吃边唠嗑,李正雍问:“你母亲可好?”二皇子喝尽汤,抹嘴答:“你以为咱们父皇能三从四德?”李正雍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块铜板丢桌上,“可怜了。” “谁可怜?” 李正雍笑而不语。 北唐皇素爱年轻女子,几乎每年都要召选新女子入宫,前皇后郁郁而终,把后位让给了当时年方十六的继皇后。继皇后是个醋坛子,见不得皇帝身边有人,宫里经常莫名其妙死两三个宫女妃嫔。这些,都是宫里人人皆知的秘密。 二皇子怕是假装不知道罢。 我远远盯着李正雍吃完桂花汤圆,入了宫门后,方兴致勃勃的回府。没想到在家门口撞见继母不知从哪儿打完麻将回来,她钻出红锻大轿子,先时还在同丫头说笑,一见我杵在跟前,立马变了颜色,“你去哪儿了?大家闺秀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看你穿成什么样…”后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低眉垂眼,在心底默默背完了一篇《木兰诗》。 惹不起我还忍不了吗? 至小半夜,父亲从宫里回来,突然命人把我叫进房中,他甚少召见我,加上被继母训斥的事,我只以为是要去挨一顿骂。未料父亲却提起李正雍,“太子十五岁出京,在西北驻防十年,统领北唐全军,皇帝今日召他回宫,为的是婚嫁之事…咱们贾家若能出一位太子妃…” 我安静乖巧的立在老祖母身后,对于父亲说什么,始终未言一语,什么婚嫁,什么太子妃,与我有何干系?我心不在焉的,开始琢磨明儿要在油纸伞上画的花案。 “容儿。”父亲突然喊住我,“这件事你多上点心。” “啊?”我脸上囧得发红,讪讪笑道:“父亲您糊涂了吧,我上心有何用?”我都三十了,又被人退过婚,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提刀杀去户部陈家的事迹。 平常人家尚且忌讳,帝王家又怎会瞧得上我做媳妇儿? “怀玉是你的侄女,你身为姑姑,为她做点事还为难你是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怀玉始终是我们贾家的人,等她当上太子妃,谁都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继母指尖敲着桌面,黑眼球都翻没了,即便当着父亲的面,她待我也没有一点儿客气。 原来是要我侍候侄女儿贾怀玉入东宫选秀! 没等我琢磨清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 楚话里的意思,便听老祖母瘪着嘴道:“前几年二媳妇产子,是容丫头接的生,大媳妇生家宝的时候,也是容丫头在旁帮衬,我瞧容丫头是有福气之人,让她跟着怀玉去东宫,最适合不过。”又握住我的手,满脸假慈爱道:“等怀玉生了王子,我亲自给你找婆家,成不成?你当年犯了大错,让贾家蒙羞,是时候将功补过了!” 一口痰腥堵在喉咙里,气得我浑身颤栗。 可生在贾家,生为长女,我早已无力与命运抗衡。 我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轻轻道:“孙女遵命。” 没过几日,宫里举行射箭比赛,听闻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家的适龄姑娘、以及适龄青年都被宣召入宫,我的侄女儿贾怀玉亦得了旨意。众人皆知此次入宫事关重大,一个个都精心装扮,唯恐失去成为太子妃光耀门楣的大好机会——她们不知道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北唐皇打着给太子选妃的借口,欲给自己纳妃。 李正雍深谙父皇的心思,几次射箭都故意射偏,连靶子都没中,又与唇红齿白的权贵少年勾肩揽背,私底下同人说:“你可愿意留在东宫伺候孤?”北唐国断袖之风并不盛行,但人人都爱传西北地男男殉情的故事,见太子如此,姑娘们心底由不得打鼓,万一太子在西北驻防惹了坏毛病呢? 北唐皇气得吹胡子瞪眼,话又不能挑明,只能没脾气的使劲微笑。 我一眼就找出了李正雍,当我走进骑射场,听到他爽朗的说话声,我的目光便忍不住落在他身上,或许全场所有的姑娘都在盯着他吧,就像狗见了肉包子。 我不是狗,但他肯定是那个肉包子。 见他与男子搂搂抱抱,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拉着怀玉要走。怀玉僵持着不肯,鬼鬼祟祟说:“姑姑,如此正好,他找他的男人,我养我的面首,想想就好刺激!”她胆子倒不小,挺起胸走到骑射场,把街上买的荷包说成是自己绣的,故作羞涩道:“请太子爷笑纳。”李正雍厌恶北唐皇的安排归一码,却不至于当面令人家姑娘难堪,遂收了荷包。 人群里忽而引起骚动,我耳边开始有人嘀咕—— “那不是贾容吗?她怎么会来?” “她是贾怀玉的姑姑,大约是陪侍入宫罢。” “她嫁人了吗?听说陈家都生第五个了!” “这么彪悍的女子,谁家敢要啊!贾家几辈子都抬不起头咯…” 十年前的破事,即使我忘记了,全京城的人也都会帮我记着。反正都要听闲话,倒不如正面突破,我拿眼一扫,狠狠瞪住她们,叉腰大声道:“知道我为什么拿刀砍陈点石吗?就因为他身边有一群像你们一样叽叽喳喳的八婆!再嚷,再嚷信不信我拿刀砍你家去!” 我最想摆脱的那件事,有时候,却是我的保护伞。 人群果然安静了。 “贾容姐姐。”李正雍的声音清亮干脆,还夹杂着一丝软糯。 ☆、第二章:死小孩与死老太婆 说实话,太子爷的这声姐姐,极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没想过他会认出我,更没料到他会自己跑过来相认。毕竟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他不再是当日的小稚童,可任由我宰割。 我故作轻松,屈下膝盖,恭谨道:“太子爷万福。” 李正雍似乎愣了愣,继而仰面大笑,他伸出两只手搀扶我的臂膀,用力托住我。我忍不住瞧他的指关节,修长有力,是成年男子才有的粗粝温厚。他在打量我,眼光烁烁,似燃烧着一簇焰火,使我不敢抬头。 他戏谑道:“十年过去,姐姐终于知道礼节了。”周围的世家女闻之,皆抿唇偷笑,太子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们可都明白。 我想她们并没有嫉妒我,她们谁都不会把我当做对手,连我自己都不会。 我甚觉恼怒,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默然往后退了半步,与李正雍拉开距离。他既不是当日的小稚童了,自然也不会再对我言听计从。我说:“太子客气。” 李正雍倾身至我耳边,炙热的呼吸扑过我的眉梢,说:“姐姐还同小时候一样,一生气就乱哼哼。”我下意识的抬手要拍他的头,他敏捷的往后一躲,叫我扑了个空,他笑道:“姐姐是来选秀的?莫非姐姐想嫁给我?”瞧他得意忘形的样子,真是死小孩李正雍无疑了。 我笑容僵硬,“太子爷放心,我是陪侄女儿怀玉入宫,并不是人人都想当妃子。”说着欲寻贾怀玉过来挡箭,才发现周围的世家女们竟然全部屏退到了楼台之下。 “侄女儿?”李正雍蹙起眉头。 我说:“她是我叔叔的女儿,那时候你见过的…”我口中的“那时候”,是指十几年前太子爷因朝政动乱秘密寄居在贾府的一段时光。当时的贾府还没有如今的富贵,在朝廷里并不算引人注目。我身为贾府长女,刚刚遭遇了母亲病故的悲恸,有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稚童跟在身边解闷,倒也愿意带他玩儿。 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是山里,那里有母亲的墓地。 贾怀玉在底下朝我招手,冲侍卫说了句什么,侍卫便放了她扭着屁股过来。她背地里敢开太子爷的玩笑,可当真面对眼前的俊朗男人,羞得不敢直视,她说:“姑姑,你和太子爷是旧识?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呃…”我不大好意思的看了李正雍一眼,压低了声训斥,“你又没问过!” “姑姑?”李正雍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一脸纯良,“那我也要叫你姑姑。”说完,拉住我的手腆着脸连叫了好几声,“姑姑,姑姑,姑姑…”他气人的功夫倒是极有长进,我尴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想甩他两巴掌。 怀玉在旁侧插话,“奴家姓贾,小字怀玉,祖父乃户部侍郎贾慈善。怀玉给太子殿下请安。”又红着脸问:“方才奴家送给您的荷包,您可喜欢?” 李正雍压根没把什么荷包放在心上,耿直道:“不是很喜欢,红色太艳丽。” 怀玉讪笑:“奴家送的是绿色的。”又问:“那殿下喜欢哪样颜色,下回奴家再给您做!”说着,向我丢了个眼色,示意我有多远滚多远。 我连忙甩开李正雍的手,推脱道:“我口渴了,想喝口茶,你们慢慢聊。”语毕,再没敢看李正雍,低着头随便扎进一间房里,见桌上摆着茶水,端着就吞了一口,哪知道竟然是白开,烫得我喉咙冒烟,差点就要骂娘。 “死孩子!”我轻声咒骂,把怨气都怪在李正雍头上。 “你骂我?”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李正雍已近身过来。我被他逼着往后退,两腿发软,堆笑道:“我可不敢骂您,您听错啦!我…我说的是死开水…”可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脱。 “我记得小时候你常骂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3 我死小孩。”李正雍板着脸。 “我没说过,殿下您记错了…”我大气不敢出,他若真想“报仇”,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我全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骂过你——死、老、太、婆!”李正雍背着手俯下身,用高出我一个半的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他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拿手摸摸我的脑心,莫名添了一句,“都十年了,你怎么一点儿都没长个?这么矮,还敢给人当姑姑?” “我…你…”我像吃了一口胡椒,呛得说不出话。 算你狠哦。 待宫中宴席散尽,回到贾府,已然入夜。我进屋换了身家常衣裳,便去正房给父母请安。继母早已从小厮嘴里得知宫里的情形,见我进门,压根没有避讳的意思,她边侍弄茶水,边当着我面在父亲跟前告状,“容儿你太不知道礼节了,分明是陪怀玉入宫,倒光顾着自己和太子爷叙旧抢风头,在太子爷跟前说话也像在咱们跟前似的没大没小,那怎么行?” 父亲半歪在厚厚的墨绿软垫里,闻着萦萦茶香,沉默未语。 我低声道:“母亲错怪了,女儿并未想过与太子殿下叙旧,只是撞见了,总不好闭口不言。”父亲眉梢微挑,冷言冷语道:“你还有理了?怎么同你母亲说话的?” “女儿不敢,女儿错了。”我提起裙子跪下。 父亲继续骂道:“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家里没给你银子做衣裳么?外人看见,还道我亏待你!”我摊开手打量自己,浅蓝的襦衫干净素雅,底下一袭白色马面裙,裙边绣着一圈粉色牵牛小花,衣裳虽然旧了些,却也是家常穿戴。 我说:“女儿疏忽,请父亲恕罪,别生气伤了身体。” 父亲见我如此恭顺,到底挑不出错了,遂摇手道:“去吧去吧,眼不见为净!”我知道,府里养着这么大一个嫁不出去的长女,他是越看越觉碍眼。 这个家,早已没有人值得我留恋。 此时,李正雍正抱了一壶酒在二皇子府上喝酒。 月凉如水,星光璀璨,春夏之际的夜风使人沉醉。两人软绵绵光脚缩在凉榻里,数名侍女在旁侧倒酒喂菜。二皇子把玩着翠玉扳指,眼睛盯着凳手镌刻的龙纹,轻笑道:“别说孩子气的话,你是皇兄,太子之位于情于理都该是你的。” “可我不想住在东宫,孤零零的好没意思!”李正雍说着置气的话,由着侍女喂了一口菜,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清澈干净,根本不像久征沙场的将军。 二皇子饶有意味道:“父皇听见,该不高兴了。”又问:“你要见的人可见到了?” 李正雍蓦地面容柔和起来,他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你在西北十年,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人心都变了。”二皇子意有所指,“他们要攀附权贵,你这儿未必不是一条捷径,攀附东宫不怕,就怕是见风使舵之辈。” 李正雍举了举杯,一口饮下,红着脸笑说:“她不会变的。” 从二皇子府出来,李正雍精力过剩,独自去夜市里瞎逛许久。吃是一路吃过去的,辣的甜的咸的汤汤水水的,他无一不受用。又去了一趟妓院,侍奉的花魁百般殷勤宽衣解带,他倒好,只叫人斟酒唱曲,连小手都没碰一下。待回到东宫,已是黎明时候。 东宫是李正雍册封太子那年开始建的,李正雍在西北多少年,它就建了多少年,至今仍有几处地方常有人敲敲打打的,吵得人不安生。李正雍当即下令不必再建,他琢磨着自己还要去西北呆几年,并没打算常住,故而东宫修成什么样于他而言暂时没什么紧要。 没过半月,我便收拾了细软随贾怀玉奉旨住进了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系列: 二十年前,天元元年。 氤氲的山雾中,隐隐传来说话声。糯米团似的稚儿眼泪涟涟,小短腿疾步跟在黄衫女子身后,忽而往路旁石头上一坐,气鼓鼓的说:“背我!”黄衫女子抬手就给小短腿脑门敲了一记,“不想走了,你就自个儿呆在这,如果夜里有狼...” 小短腿惊慌攒住黄衫女子:“贾容姐姐,我真的走不动了!”蓦地灵光一闪,利诱道:“父皇说,等我满十五岁便立我做太子,等我当了太子,命你做宰相如何?” 嗨,北唐朝的宰相位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许出去咧。 “女人不能做宰相!” “那就做皇后!” 黄衫女子发笑,“呸!我可不想给你做后娘!” ☆、第三章:东宫 东宫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深宅大院,雕梁画柱。 然该小气的地方绝对不会大方。 例如贾怀玉所居之处,简直逼仄到伸不开手脚——一张破旧到我怀疑是宫里捡剩下的朽木床,两条铺着软垫的小瓷墩,再有一张梳妆台,便是整个房间的全部器具——甚至连个另外安置的茅房都没有!四间正房分派给了四位秀女,另有两间抱厦屋子用的是通铺,用作下人房,八人一间,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而这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十几号人全部挤在小南院里,左边廊下说话,右边屋里的人躺在榻上能听得一清二楚。右边秀女要小恭,只需冲窗户嚷一句,都不必太大声,便自会有人提着夜壶疾奔而至。 这就是东宫,绝对意想不到的东宫。 下人房呛鼻的霉湿味和年久腐烂的味道绞合在一起,是令人窒息的眩晕感。同屋的丫头都知道我是贾府的大小姐,知我年纪最长,且年过三十而未成婚,便都亲切的唤我容姑姑,小南院掌事一职也落到了我头上。 “容姑姑…”秀女吴淳儿唤道。 我先时没反应,待反应过来,吴淳儿已经穿过天井走到我面前。她手里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裳,说:“拿去洗了!”每位秀女都只许从家里带一个伺候的人,有些事,秀女们便只好自己动手了。她嘴里骂骂咧咧,“紫鸢那丫头跑哪去了?一大早不见人影!” 紫鸢是吴淳儿从家里带来的丫头,亦是所有丫头中模样儿最好的。 我接过脏衣服,赔笑道:“厨房里缺人手,她去帮忙烧火了。”是的,传说中的东宫,可没有市井街坊嘴里说的那般分工严明,甚至连臣子家的循规蹈矩都没有。 吴淳儿没有追究,大概是不想才入东宫三天,就吵起嘴皮子惹人注目。 都还没见过太子爷呢! 我抱着这堆脏衣服走出小南院,穿过几座闲置的院落,左拐右拐好几道路,才终于找到浣衣司。眼见着浣衣司的衣服堆成小山样摆着,而侍女们却围拢在一起嗑瓜子闲聊。没等我开口,便有人指着一个大木盆,趾高气扬说:“搁那吧,你是小南院的吧,明儿晚上过来取。” “是吴秀女的衣裳,别弄混…” “知道了!知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4 道了!”语气极不耐烦。 东宫就是这幅模样,奴才们没有规矩,没有分寸,管你是秀女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反正一个个都没有好脸色。我初来乍到,谁都不敢得罪,放下衣物默默离开,沿着来时的路回小南院。东宫当值的奴仆极少,四下空荡荡的,一处殿宇前种着几株梨树,花瓣雪白单薄,在微暖的春光里,像宝石般折射着光辉。我一面往前走,一面扭头想多看几眼花树,神思恍惚间,树缝里突然掉下一团黑影,吓得我连退了两步。 “贾容姐姐。”李正雍手里捧着数枝梨花,笑脸埋在花枝里,冲着我微笑。 我拍着胸脯,有点儿不怀好气:“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嘛。”他道歉倒很快,爽朗里透着一丝狡黠,“给你!” 李正雍把满怀的梨花举给我,笑意绵绵的,眉眼间依然有小时候的稚气。我接过花枝,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你在树上做什么?小心摔了…”忍不住把他当孩子,话说了一半,才想起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便又连忙住嘴。 他半俯身双手撑着膝盖,与我面对面,依然笑着,“给你摘花呀。” “给我摘花?你怎么知道我会经过这儿?”我挑眉不信。 “我当然知道。”他直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倏然敛住笑容,一本正经道:“我可是东宫的太子爷,东宫怎会有我不知道的事?”装腔作势的姿态果然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俩对视,眼神纠缠,忍不住同时大笑。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说:“我知道你受不惯拘束,你拿这牌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已经吩咐下去,谁都不会为难你。”又微微躬身,好与我直视,“若有人为难你,你只管找我告状。以前咱们约好的,等我当了将军,一定派一百个人保护你,不让贾夫人欺负你。” 我噗嗤一笑,“我已经三十岁了,你还当我只有十岁任人欺负呀!” “你不也总把我当五岁嘛!”他眉如飞剑,眼如星辰,我看着他,怎么挪都挪不开目光。为了掩饰我内心的不安,我强力使自己转过身,望着远处无际的蓝天,没话找话说:“你怎么不召幸小南院的秀女呀?她们都挺着急的。怀玉是我的侄女儿,若她能当上太子妃,我也算完成了家里…”身后半响没人吱声,待我转身,哪还有人影,静悄悄的只剩一片花树。 “死小孩。”我嚷道。 回到小南院,我翻箱倒柜找出一只瓷罐子把梨花摆好,推开窗让阳光照进屋里,将里里外外的桌柜窗户擦洗了两遍,方移步去正房干杂活。四位秀女因为都没有被太子爷召见过,又都是十七八岁的光景,故而格外亲厚。 春光正好,院子里的梨花如白雪铺满了天空。几个秀女慵懒的围坐在亭子里赏花晒太阳,一身珠光宝气的凌筱筱说:“上回骑射场我见过太子爷,他对我不理不睬的,家里人只当我入选无望,差点要说合我与怡郡王,听说郡王府都置办好彩礼了!” 她神情得意,瞅着素面朝天的程司音笑道:“若我没能选做太子妃,你们谁选上了我替谁高兴,将来只消放我出去,别拘着我做小妾便是。” 程司音性子娇弱,拧开一颗核桃轻咬着,痴笑不已。 吴淳儿手肘往凌筱筱腰间一捅,笑得放肆,“怎么?太子爷不要了?在骑射场的时候你不是说太子爷身形健壮,做你的如意郎君正好么?” “呸!”凌筱筱抓了把葡萄干往吴淳儿嘴里塞,眼神妩媚,能滴出水来。 两人玩闹着,吴淳儿好似想起什么,拉住贾怀玉的手,问:“你姑姑呢?听说她与太子爷是旧识。”贾怀玉不可置否,“嗯”了一声,说:“太子爷五六岁的时候,在我大伯家住过几年,我姑姑乃家中长女,奉命照顾太子爷起居。”她伸出十个手指,一脸神神叨叨的说:“可照顾了十年!直到她与陈家少爷订婚,太子爷去了西北才分开。” “难怪…”她们轻叹,齐齐望向正在廊下擦洗玻璃窗的我。 “你姑姑真的拿把菜刀砍去陈府了?她怎么还没嫁掉,是不是因为…”她们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要防着我,又好像故意要让我听见,好在我早就习惯了身后的风言风语,倒也能安然自得。吴淳儿的家奴紫鸢从屋里钻出头,蚊声道:“容姑姑,你别生气,我家小姐除了嘴皮子不干净,旁的真没有坏心。”她四处望了望,接着道:“你不知道,在府里的时候,她每日不知要讲多少姨娘们的闲话,哪里有热闹就爱往哪里去。有时候,我都觉得厌烦!” “噗…” 切儿忍不住笑出声,她是凌筱筱的婢女,天生雪白,说话小声小气,道:“跟我家小姐倒有点儿不一样,我家小姐不仅爱嚼舌根,而且爱打扮,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要涂脂抹粉半时辰,以为全京城的男子都要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呢…” 紫鸢猛地点头,与切儿简直是遇见了知音。 入夜,正殿的小太监挨个房间传话,说:“明儿早上殿下请诸位入承元殿觐见。”顿时整个院落都沸腾了,各个旯旮不时传来急切的声音: “我的新裙子呢?” “我的胭脂呢?” “我的杏花鞋去哪了” 我以为只有秀女们的事,未料送小太监出院子时,他悄摸摸的说:“您是容姑姑罢,太子爷说了,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现在?天都黑了…” “天黑了怎么啦?”李正雍从墙角里走出来,指指天上,“有月亮呢。” 他笑。 作者有话要说:  q群262812643 ☆、第四章:姐姐,别怕,我在呢。 月夜下的东宫无比空旷寂寥,几处殿宇黑黢黢的矗立半空,梨花惨白,乍寒的凉风冷丝丝直往衣袍里钻。李正雍领着我穿街走巷,我莫名有些胆颤心惊,卷缩着肩膀往他身边挤。 许摸走了两炷香,丝毫不见他停步,便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 李正雍道:“去藏书楼。” 我攒住他的袖口,“大晚上你带我去看书?我不去了,我要回小南院。”他语气淡然,答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路上碰到什么鬼呀,妖呀,我可不管的!” 这话好熟悉。 他接着道:“小时候你带我去山里,可常对我说这句话,你对我真够狠心的。怎么样?你怕不怕?”敢情你是来报复我的呢! 我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倔强道:“世上哪里有鬼?我才不怕哩!” “你既不怕,扯住我袖口做什么?” 我咬牙切齿的松开指尖,强行笑道:“我只是…”辩驳的话没出口,手指已被温暖的掌心裹住。他弯着眉眼微笑,即便在夜色里,那笑容依然神采奕奕,“天黑,我牵着你走。”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5 变脸变得真快,一点儿都不费钱。 路很长很长,长到我感觉手指都要麻木了。我再也不敢动,不敢说话,什么恐惧、什么害怕、什么鬼神、什么七情六欲,此刻唯一的感受只有他的体温,他炙热的掌心。 不知道绕着殿宇走了几个圈,随侍的太监走上前低声道:“殿下,藏书楼在西边儿,您走到东边来了。”李正雍看了我一眼,阴着脸对太监道:“我住进来才一个月,认错路很稀奇吗?”太监讪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话。 住一个月了都记不清路,你好意思说你是东宫的太子爷? 想牵人家姑娘的小手不能直说? 他拉着我往前冲,脚步愈发快了,恨不得立刻走进藏书楼大门,以证清白。藏书楼乃三层楼的木质建筑,为了防火,只在门口点了数盏油灯。小太监止步廊下,李正雍亲自打着灯笼引着我穿过高高的书架,爬上狭窄的楼梯,直至最顶层的阁楼中。 吹燃油灯,黑暗渐渐被照亮,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狭小的隔间里放着九尺长的大木桌,桌旁摆着高高的木架子,架上分门别类的搁满了伞骨、伞架、画笔、彩料,还有各式各样的纸张——绵纸、桃花纸、云皮纸、缅纸…我无比痴迷的抚摸着它们,指尖划过棉纸时那种又酥又麻的快乐,使我神魂颠倒。 “这是桃花纸吗?你从哪儿弄来的?哇…”我爱不释手,想把它们全部抱回家。 “喜欢吗?”他斜斜靠着,反手背在桌上,浑身懒懒的,眉梢含笑,有着说不出来的气势。我没办法说不喜欢,这些东西,是我梦里都不敢大声说出来的念想。怕人笑话,怕人鄙夷,怕人瞧不起,只能在旁人问起时,装作毫不在意的说:“画着玩儿,打发时间呢。” 贾府的大小姐,怎么能做个伞娘呢? 我的眼睛湿湿的,不敢开口答话,我怕自己会突然流泪。 寂静中传来靴子踏步之声,小太监刻意高扬的声音传来,“黄大人,太子殿下在阁楼学习呢,要不您明儿再…” 黄大人道:“我正好有话对太子殿下说。” 眼看着步履声越来越近,我慌不择食,不知道怕什么,胡乱往书柜后躲,书柜后缝隙太窄挤不进,又急匆匆爬进桌子底。太子爷早机灵的在桌子底蹲着了,我与他面面相觑,愣了半响,他才凛了凛神色,“凭什么我要躲?” 谁让你躲了?我推了他一把,“那你出去!” 李正雍一头栽倒在地时,黄大人正好走进阁楼。黄大人惊恐的看着李正雍趴在地上,欲要弯腰搀扶,李正雍怕他看见躲在桌底下的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死死托住黄大人双臂,笑道:“老师不必多礼,我在看书呢。”黄大人被箍得双臂发麻,抽出双手直往后退,又觉失礼,便打马虎眼道:“殿下在看什么书?” “呃…”李正雍随手往旁侧书架抽出一本古籍,摆摆手道:“随便翻翻。”见黄大人脸色变了,一看封面,赫然写着《金瓶梅秘史》,唬得他甩手一丢,连连解释:“拿错了拿错了…” 黄大人一副了然模样,原本就很奇怪大晚上太子爷怎么爬到楼顶上来看书,如此算是明白了,遂隐隐晦晦道:“杂书看多了,于殿下身体无益。东宫马上要立太子妃,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语毕,从书柜中捡出两本书,对李正雍说:“殿下可要回寝宫?” “我再看一会书。” 黄大人欲言又止,“太子保重身体,□□伤身,《金瓶梅秘史》乃□□,书中描写露骨,实在不堪入目…”他孜孜不倦的劝导,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李正雍恨不得拿书塞进他嘴里,只得道:“老师,夜已深,我也累了,咱们回去吧。” “孺子可教,甚是。” 李正雍大步往前,以为黄大人会跟出来,未料老头子竟把灯给吹灭了,说:“人走灯灭,近来京城各处时有失火,皇上深以为虑。” “是是是。”李正雍敷衍应道,拖着黄大人往外走。 周围遁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我缩卷着,一动都不敢动。 我怕黑,从小就怕。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因为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加上母亲只是不起眼的伞娘,府里连灵堂都没有设。她穿戴齐整的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我就坐在她的脚边,整整守了一夜。从那天起,我便再也不敢一个人承受黑暗。 我犹记得第一次看见李正雍的情形,他很小,才五岁。半夜里,父亲领着我在后门的小巷中对着一座黄锻大轿子跪拜。有人撩起帘幕,我连头都没抬,只双手恭谨接过从轿子里递出来的李正雍。我那时也就十岁,凭着一股蛮力抱住五岁的小稚儿晃晃悠悠的回到屋里,把熟睡的他放进我的被窝里。我带着他睡了五年,夜里伺候他端茶倒水拿尿壶,直到他十岁我十五岁的时候,我才搬到壁橱里睡,俨然是他的贴身小丫头无异。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他,漫漫长夜里,我才不至于害怕。 我抱住自己,耳边稍有响动都会惊得我浑身颤栗。我紧紧的闭着眼,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我不停的安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重新响起了脚步声,屋子里很快明亮起来,李正雍爬进桌底,在我耳边轻声道:“姐姐,别怕,我在呢。” 他用宽阔的臂膀圈住了我。 我几乎本能的缩进他怀里,宽阔的肩膀早已没有年少时的稚嫩,却是熟悉的…令人依恋的味道。镇定片刻,我动了动快要麻木的手脚,挤出笑靥道:“好啦,出去啦。”就在我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时,他忽然埋下头,吻在我的唇边。 幸而只是蜻蜓点水,他很快抬起头,自然而然的牵住我的手,“出去吧。” 我说不出当时的感受,惊恐多于震惊,畏惧多于害怕。我重重甩开他的手,双唇颤栗着,很不利索的教训他:“你这样真的很不好,不是不好,是不对,是大逆不道!我是你的姐姐,比你大五岁,若你选了怀玉做妻妾,我便真是你的姑姑了…” “我不管。”他双手抱胸,把我所有的严肃击碎,带着孩子腔说:“你以前总求着我亲你。” “可你现在长大了。”以前你五岁,现在你二十五岁! “我再长大,你也是姐姐,我的贾容姐姐!”他的语气毋容置疑。 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情绪笼罩着我,我说不服他,也没法说服自己。在这个黑夜里,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重新审视我,重新审视我与他的关系。 “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说。 “我从来不信邪。”他回答。 回小南院的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脸色。到了院门口,他躲进黑雾中,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6 目送我敲开大门。今夜切儿当值,她没见过太子,见有人立在墙下,只以为是侍卫或是太监,连问都没问一句。 我心虚的解释:“我去了趟詹事府内务司,黄大人你认识吗?他找我议事。” “嗯。”切儿点头,“你有没有说咱们院子里人手不够?” “呃…找机会我提一提。”我往暗处望了一眼,身影依然杵着,便对切儿说:“我进去了,有事明儿说。”切儿答应着,点了灯笼递给我,“紫鸢说你怕黑,千叮万嘱让我送你进屋。贾娘子让我告诉你一声,明儿一早要去承元殿觐见太子殿下,要您早些预备…” “嗯。”我神思恍惚的应和着,回头再看,墙下人影已然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滚床单,然而没滚成,不过不远了... ☆、第五章:太子爷恐怕是真的不喜欢女人… 翌日清早,小南院倾巢出动。 贾怀玉一宿未睡,两只眼睛肿似鱼眼,上眼皮涂了厚厚一层胭脂方敢出门。旁的三位秀女也没好过,程司音新换了发髻,梳着高高的朝天髻,四五把华丽珍贵的黄金玉石簪子太过厚重,硬生生把她脖子给压进了衣领里,人也矮了几寸。凌筱筱胜在皙白貌美,却穿了一件大红的曳地长裙,以为自己庄重,实则把十七岁少女穿成了三十七岁嬷嬷。如此一比,反而只有吴淳儿最为妥帖从容,她穿戴平平,珠钗首饰都是平素常用的,衣裙也是半新不旧的家常款,唯一的问题是,她的丫头紫鸢太过娇美,把她衬得血色全无。 我突然有点儿可怜李正雍。 听说这几个姑娘都是他亲自选的,若想退货,怕是要费一番周章。 从小南院到承元殿距离挺远,秀女们高髻长袍绣花鞋,却没有轿子可坐,一个个唉声怨气就差当场喊回家了。待至承元殿门口,她们发髻松散,香汗淋漓,只想找地方歇脚,偏太监说:“各位小主,殿下在院子里练拳呢,怕是把召见之事给忘了,先让奴家去通传一声。” 凌筱筱气不打一处,在程司音耳边抱怨,“常听人说西北之地,民风野蛮,太子在那儿可惹了不少毛病,皇上该让宫里的嬷嬷好好教授他礼仪才是!”程司音被头顶的朱钗压得喘不过气,随口嗯嗯两声,没有答话。 吴淳儿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红枣夹核桃,托在手里递给众人,“你们饿不饿?” 贾怀玉两眼放光,“我要我要!”大家怕耽误时辰,哪里顾得了吃早膳呀。况且没有比等人更可怕的事了,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吴淳儿给每人分了两粒红枣夹核桃,连着丫头婆子都有,众人吃着东西不由得松懈,一时唇脂给吃了,朱钗也歪了,牙齿上沾着红枣皮。 切儿忽而大呼小叫,她拨开墙上倒垂的紫藤,隔着花窗往里瞅:“小姐,太子爷真在院子里打拳呢。”凌筱筱嘴巴翘得老高,“方才不是说了他在打拳么?有什么好瞧的。”话是如此,人却立刻提起裙子小跑去看。 只见李正雍一身薄衫立在院中,汗水完全浇透了他的衣裳,勾勒出满身强健的肌肉。他站如青松,有凛冽不可侵犯之势气,出拳踢腿婉转轻巧,跟跳舞似的好看,引得姑娘们一阵惊呼。贾怀玉双手攀着窗檐,使劲儿凑在前头,嘴里却道:“窥探太子殿下只怕不好…”音没落,太子爷竟然停下了动作,走到廊下双臂摊开,由着两个宫女解开衣裳裤腿,露出黝黑坚实的后背、臀… “啊——”程司音先尖叫了一声。 李正雍听见响动,回头扫射过来,唬得姑娘们心照不宣往下一蹲,躲在花丛里,大气都不敢出。我也蹲在贾怀玉身后,心眼儿砰砰直跳,浑身冒起虚汗。一想到昨晚我被他抱在怀里,旁的也就算了,偏是那样坚实有力的胸膛——实在令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太监跑出来传话的时候,见秀女们全部蹲在墙角下,惊得咽了两次口水,才能忍住满心的好奇,镇定道:“太子爷请各位入殿。” 李正雍所居之处为承元殿后院,地方宽阔空旷,奴仆林立,是小南院的四五倍大。他端坐在厅中宝座,一手拿大葱,一手拿馒头,吃得津津有味。秀女们耐着性子跪地请安,李正雍倒好,张口便问:“吃过早膳了吗?要不要来一点?”然后把葱举在半空,似乎要递给谁吃。贾怀玉吓得直往后退,程司音倒蛮喜欢吃生葱,人又太过紧张,便下意识去接。 她一伸手,李正雍又缩了回去。 满殿的葱蒜味令人窒息,眼看着李正雍又咬了一口,吧唧吧唧的声音把方才院子里撩人的男色给完全抹去了。凌筱筱嫌恶的蹙了蹙眉,在心底把父母叔舅骂了个遍,说好的不入宫参选,嫁给怡郡王多好呀,偏要来东宫受这罪!不高兴。 李正雍又道:“昨儿我是说了要见你们,今天记着打拳给忘了,让你们久等了。” 众秀女福身,“太子殿下不必介怀。” 当然介怀,肯定介怀,必须介怀,凌筱筱的嘴皮子都翘上了天。 说完这两句,李正雍便道:“你们都没有吃膳,肯定饿极了,都回去用膳吧,不必行礼了。”语毕,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凌筱筱此时已经不注意自己端庄的形象了,提起裙子就往外走,她打定主意要出东宫,把太子妃之位拱手让人。程司音倒没觉什么,与来时一样,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唯恐头上的朱钗掉下来。吴淳儿与贾怀玉手挽着手,两人悄声嘀咕着—— “太子爷恐怕是真的不喜欢女人…” “可惜了,好想摸一下他肩膀上的肌肉…” 我跟在她们身后,不由得发笑,李正雍我可算看透了。他不吃姜葱蒜,是打小的习惯,为了这个,我不知道哄他骗他多少回。每回捉弄他,只消往他的饭里藏一块蒜就行,能把他气死。今儿他这般自虐讨人嫌,是真费了大力气,此时不知怎么扣喉咙狂吐呢。 小太监从后面追过来,唤道:“容姑姑请留步,太子爷有请。” “何事?” “说是詹事府内务司昨儿禀告小南院伺候的宫人不够。” 他端着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没理由拒绝。贾怀玉说:“你去吧,回去我让吴姐姐帮我卸妆就是。”凌筱筱捂着鼻口,用深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道:“说话的时候,你可要离太子爷远点儿,那味道忒大,怕是能熏死人。” “是。”我噗嗤一笑。 重新走进花厅时,隔着屏风听见李正雍在后面鬼喊鬼叫。再出来,已是穿戴齐整的北唐国继承人形象。他已重新洗漱过,屋子里堆满了香料,大热天用了三个香炉使劲儿烤,香气绵绵好像要把人齁死。我双手抱胸,嘲弄道:“自作自受了吧。” “我不想见她们。”他嘴里嚼着陈皮除味,“可我又想见你。”他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7 说。 周围丫鬟林立,我羞得说不出话,转了话头道:“小南院人手不够,可否多遣些奴仆?也不必太多,厨房添两个烧火丫头,廊房处添两个守门太监,便足够了。” “那你怎么谢我?”他得寸进尺。 “谢你?这儿是东宫,她们是你的妻妾,你是太子爷,添几个人手不是应当的吗?”我哭笑不得,我虽说是小南院的掌事,实则不算是东宫的人,我无酬为东宫办事,倒要谢他? “谁说她们是我的妻妾?我还没同意册封呢!你不谢我就算了,反正小南院的人不会怪我,只会怪你办事不力。”他一副无赖样子,把身为太子殿下的廉耻尊卑给丢到了爪哇国。 “那我谢谢你哦。”我咬牙切齿。 “嘴上说可不行,得用行动的。”他眨眨眼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第二更,但绝对不一定。 ☆、第六章:他之于我 回到小南院时,贾怀玉已经自己卸下妆穿好家常裙袍。她坐在窗边绣帕子,见我进来院子,忙不迭丢开绣活,迎至廊边,问:“如何了?太子爷同你说了什么?”程司音、凌筱筱、吴淳儿等人皆从屋中探头,我随口应付,“算是答应了吧。”又说:“我明儿要出去一趟。” “你要出去?太子爷允你出去?”吴淳儿很惊讶的瞪圆了眼。 “呃…”我犹豫一会,掩饰道:“我出去采办,咱们院子里什么都缺,太子殿下命我自行出宫采购。”实在不想再受她们盘问,便道:“我去浣衣司拿衣裳。” 夜里我伺候贾怀玉就寝,她坐在床边捋着头发,喃喃自语道:“凌筱筱是打算出去的,心思不在太子殿下身上。程司音性子幼稚,懵懵懂懂的不是我的对手。至于吴淳儿,不爱花不爱粉的,模样儿连她的丫头紫鸢都不如,太子殿下怎会放着我去喜欢她?姑姑…”她拉住我的手,娇唇微噘,撒娇道:“你可一定要帮着我呀。” “我…我自然是帮着你的。”不知何故,心里泛出一丝苦涩。 贾怀玉眼珠子一转,郑重其事道:“姑姑,你知道太子殿下喜欢吃什么糕点吗?”我拿蒲扇往帐中拍蚊虫,想起十几年前我带着李正雍偷偷跑出贾府去吃朱家铺的豆腐脑,每次他都要生吞两大碗,再加四根油条。那时我们两个都没有钱,他出宫的时候身上带着一串佛珠,为了吃豆腐脑,我伙同他把那串据说是北唐开国皇帝的遗物给当了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对于十岁的我简直是一座金库,即便我是贾府的长女,即便我伺候的人是太子殿下,可继母对我的苛刻从来没有停止过,她大概是太恨我了,恨我占了她女儿长女的地位。 因为丢了佛珠,我被继母狠狠揍了一顿,小半月都没有下床。 我道:“他小时候喜欢吃甜的,如今倒不知口味。”我与李正雍重逢左右不过一个月,十年的分离,任何事情都会变化,更何况人的口味。 “姑姑,你帮我问问太子殿下呗!”贾怀玉甜甜的说。 “哦,知道了。”我吹灭灯,摸黑回下人房。 翌日天刚刚蒙亮,我起身梳洗穿戴。秀女们屋里都没亮灯,院子里只几个扫洒嬷嬷在走动。我穿着睡袍,头发随手用绳子扎成束,端着脸盆睡眼惺忪的去打热水。四处黑糊糊的,我就着从院门口照进来的一丝烛火沿着长廊往厨房走,至抱厦处,眼前陡然大亮,李正雍竟然举着油灯站在眼前,轻轻脆脆唤了一声,“姐姐!” “啊…”我本能的尖叫,在寂静的凌晨里格外的刺耳。 “怎么了?”嬷嬷在天井那边问。 “没事,有只癞□□挡住我的路了!”我瞪着李正雍,借势骂他。我把他推进疙瘩角落里,气急败坏的质问:“这儿是小南院,你来做什么?叫人撞见了,可怎么办?” “昨天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今天你陪我出门,并且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许反驳,不许犟嘴!”李正雍玩笑似的用手扁扁的捏住我的嘴唇,不让我说话。我们挨得很近,他温热的带着男人气息的呼吸拨撩着我的脸庞,酥酥麻麻,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幸而灯笼红扑扑的,他看不出来。 他又道:“叫人撞见了就撞见了,难道我们见不得人吗?” 我大力拍他的手,他轻巧一松,双手抱胸打量我:“姐姐真是一点没变。” “什么没变?” “胸…”他挑眉说。 我低头一看,发现推攘间衣领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肚兜。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且半透的纱袍,头发也没有绾,忙的双手一兜,背过身,“你去院子外等着,我洗漱完就去找你。”李正雍很顺从,把灯笼挂在廊下,往廊柱上一蹬,一个挺身便跃上了楼顶。 在自己宫里还要爬墙进出的主子,也只有李正雍一人了。 我穿戴好走出小南院对李正雍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后别到小南院找我,被人知道了,我饶不了你!”拿刀砍去陈府那件事已经让我成为全京城百姓永远的笑柄,我比任何人都知晓“满城风雨”的味道,将来无论能否成亲、能否生儿育女,我都只想平静的度过一生。 李正雍他不明白,不明白他之于我——犹如天上的星辰。 如果我对他有半点遐想,定会众矢之的。 我可以忍辱、可以忍痛、可以委曲求全,但求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短,但... 好吧,明天有空多写点哈。 ☆、第七章:我爱你,容儿 走出东宫时,天已大亮。 琥珀般的云彩时卷时舒,绯光倾泻如流,繁华的市井在喧闹中慢慢的苏醒。蒸笼揭开时扑腾的热雾、小厮剁肉时的狗吠、女子站在门前晾晒衣物时的唠叨…晨曦绽放,凡俗的日常在半明半暗的石街巷□□织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李正雍穿着灰色的旧袍子,脚踏布鞋,以绵巾束发,刻意装扮成寻常百姓。他左顾右盼,揣着银子从街头买到街尾,抱着一堆早点边吃边送到我跟前,“咱们去那边坐着吃。” 我捡了个爱吃的流沙包,顿步不肯走,狐疑望着他,“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别急,呆会就告诉你。”他拖着我走进一家小铺,店老板殷勤道:“哎呦,是贾大小姐来了,可好久没见着您了。”我一看,才知道竟然是我常吃的朱家铺子。 “老板可记得我?”李正雍笑眯眯道。 朱老板上下打量着他,又看了看我,双腿一拍,“哎呦,我倒真不记得了。人老了,记性就差了,您多多见谅!”李正雍也未计较,点了四碗豆腐脑,两碟油条,他拿了勺子递给我,我不接,说:“你到底想要我报答你什么?就为了吃豆腐脑?” 李正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8 雍强行把勺子放进我手心,说:“下个月父皇大寿,我想亲手为他做一把雨伞,可又不知道怎么选竹子,你会帮我吗?”他的唇角抿出好看的弧度,满眼期翼的凝视着我,我心头一软,说:“我只帮你选竹子,旁的你让詹事府找伞匠,还有…别得寸进尺!” “知道啦!”他弯眼笑起来,像云雨初收的黎明,漫天霁色。 “小南院缺多少人,你告诉内务司的少詹事俞大人,自会有人去办。”他撕下馒头皮吃了,再把馒头放进我碗里,“呆会我们去山里砍竹子,顺便看看你母亲。”多少年过去,他居然记着我不吃馒头皮的习惯,也记着要去祭奠我母亲。 我问:“就这些事吗?” 做油纸伞是我喜爱之事,去探望母亲亦是我心头的念想,吃豆腐脑,不吃馒头皮,种种这些,哪是我报答他,分明是他在奉承我。未等他回话,我接着道:“小时候我养育你,并非我愿意,是父亲的命令。你不必因此觉得欠我的,我也没想过要你回报我。” 李正雍推开眼前的吃食,沉吟片刻方道:“姐姐认为我是在报答你?如果我只是想要报答你,给你银子离开贾府不就完了?或者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他蓦然动怒,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额角青筋直爆。他站起身,用极其认真的语气道:“我去对面□□饼,你仔细想想十年前我说的那番话。” 事实上,我想不起他说过什么话。 十年前,我与陈点石定亲,他去西北固防。我沉浸在嫁人的喜悦中,眼中心中除了陈点石,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进任何话。我愣愣望着李正雍远去的背影,日头渐高,他走进一片金色中,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划过,将过去稚嫩的少年与如今高大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贾容?你怎会在此?”与李正雍擦肩而来的是贾小贞。 贾小贞是我的继妹,她的夫君是御前侍卫凌潇,乃簪缨门第出身,继母对这门亲事甚为傲然。贾小贞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唤过我一声姐姐,她才是贾府正儿八经的小姐。 “我…出来采办。” 贾小贞如今是凌夫人,身边带着两个奴仆,极有架势。店老板过来请安,说:“夫人,您想吃点什么?”语毕,顺手拿袖口在凳子上拂了拂,请贾小贞入座。 我怕贾小贞认识李正雍,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没见了李正雍身影,心中惶然,随口道:“我买多了,你要不要吃一点?”贾小贞似乎没注意,是了,她又怎会在意我和谁在一起,和谁做什么?在她和她的母亲眼里,我如同府中的贱婢,是上不了台面的。 她道:“我在府里吃过了,我相公说外头的东西腌臜,少吃为好。前头听母亲说了,你眼下伺候怀玉去应选,如今住在东宫。你可要好好帮衬怀玉,别丢了咱们贾家的脸面。” “是是是。”我应和道,和她置气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不过一会,李正雍从外头进来,见贾小贞坐在他的位置,纳闷的看着我。他穿得寒碜,手里又拿着春饼,贾小贞以为是随从,压根没正眼瞧。 她志得意满的说:“前头我家相公高升了,府里庆贺,邀了祖母去看戏。祖母说此番你去东宫是为贾府立功,命咱们也不能闲着,该给你寻个好夫家。你知道,我相熟的几位夫人要么是大学士府上的继妻,要么是我相公御前司同僚的妻妾,总没见能与你相配的。倒是我听大管家说,东宫詹事府有位正六品的府丞,是个鳏夫,年纪不过四十,你…” 我倒是想贾小贞说完,你不让她说完,回头她要找你生气的。李正雍却听不下去了,他把春饼往桌上一撂,道:“贾二小姐可真是费心了。天色晚了,我们先行告辞。”见我愣着未动,便抓住我的手腕,大步往外,留下满脸愕然的贾小贞。 “东西没吃完呢!”我道。 “你不怕被噎死?”他说。 贾小贞转身就把我与“寒碜小厮”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不检点之事,当着贾家众女眷的面添油加醋的说了三遍。祖母气得横眉怒眼,说:“她们母女可真是我的灾星,早知今日,先前该给她配个家生的小厮嫁了,省得去外头给咱们丢脸!” 继母假惺惺道:“老太太别气了身子,咱们说把她配给小厮,老爷可不会答应!” “他敢!” 已近中午,山间依然笼罩着淡薄的白雾。石梯绵延往上,树林里的风吹过眉眼鼻尖,弥散着醉人的清香。李正雍板着脸走在前头,我忙宽慰他,“其实贾小贞说的没错,对我来说,那个正六品的府丞或许愿意娶我也不一定!她是为我着想!她嫁人后就没欺负过我了。” 他斜眼横瞪着我,露出威严气势,唬得我心眼儿猛跳。 李正雍说:“他愿意娶你,你就愿意嫁给他?你知道他的人品,知道他的长相,知道他的家世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想着嫁给他了?贾小贞的性子我不知道?你诓我呢!” 幼时贾小贞常跟在李正雍身后玩,亦想过嫁给他,只是李正雍十年未归,她等不及罢了。 见他动怒,我忍不住想逗他玩儿,便说:“或许这府丞刚好人品好,长相好,家世好呢?” “好什么好?” 李正雍顺着台阶往下走到我面前,双手撑膝,伸出头简直要贴到我脸上,他笑:“人品是不错,家世倒也不坏,但满脸的麻子,头上还长疮!他是东宫的人,你要是真想嫁给他,挺简单的,回去我说一声,他不敢不娶!” “你…”他气人的功夫真是日渐精进。 至竹林深处,万物俱寂,唯有竹叶萧萧之声。我奔跑于林间,忍不住尖叫、欢笑,李正雍追在我身后,问:“你为何如此喜欢竹子?”我大声道:“我喜爱它百折不屈,喜爱它刚中带柔,喜爱它沾染在母亲身上的味道。”我摔倒在地,泥土软软的,我翻过身,看见天空完全被竹叶遮盖,阳光如星子闪闪烁烁,纷扰的俗世仿佛不见了,只有纯净的世外桃源。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 “怎么了?”李正雍躺在我身侧,看着我拿手盖住眼睛,泪水流入发鬓里。他道:“以后你想来山里就来山里,想做伞娘就做伞娘。你想做的一切,我都成全你,谁敢说你的闲话,我就绞断他的舌头!”听着他的话,我又想笑了,他还是李正雍,那个任性意气的死小孩。 我侧身扑进他的怀里,唬得他瑟瑟发抖,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片刻后,他吻住了我的唇,说:“是你对我先下了手。我爱你,容儿。” 他是这世间,唯一说爱我的人。 我的眼泪搅在我的舌尖,是咸苦的味道。我爱他吗?我不知道。可是在这一刻,我彻底被他驯服了,我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只觉得这凄凉的人世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9 间突然有了让我牵挂的东西,我那空荡荡的胸腔里,突然被什么东西灌满了,使我不再觉得无聊、空洞、茫然。 当真选竹子的时候,李正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我说砍哪棵,他扬起斧头就砍。大约砍到第十棵,我才道:“如果我要你砍完这片林子,你是不是也不问为什么?” “什么?你要砍完这片林子?”他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 “我是说如果!” “哪里要什么如果?你想不想砍完嘛?我明天派步军司来…” 我真不想和他说话。 祭拜母亲时,李正雍择来一束栀子花,乖乖放在坟前拜了三拜。他诚恳的说:“姨母,小时候总叨扰你的雍儿回来了,我答应你,这辈子,再也不让姐姐受委屈。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守着她。姨母,我以后可以叫姐姐容儿吗?我想让她嫁给我。” 这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我笑:“胡说!” 他睫毛长长眨着眼,郑重其事道:“你方才吻了我,就该给我做媳妇儿。”说完,跪着就吻了过来,耀武扬威道:“你看,你拒绝不了我。” 他两手空空牵着我下山,我问:“竹子怎么办?” 李正雍道:“难不成让我自己背下山?我好歹是太子爷吧,魏枫在后面跟着呢。”我回头一看,果真看见两名农夫打扮的侍卫一手扛着两根竹子,累得狗儿似的吐舌头。 “他们一直跟着咱们?” “嗯。” 那…刚才接吻的事,他们都瞧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收藏都是发动机啊... ☆、第八章:陈点石退我的婚,就是为了娶她? 李正雍没有食言,詹事府隔夜便遣来四个宫人至小南院帮衬,又命内务司送来两筐果蔬鱼肉,底下人皆觉我在太子爷跟前能说上话,愈发多了三分客气。午后宫里传来懿旨,明日百花节,皇后在慈元殿花园设宴,请诸位秀女赏花吃茶,亦有甄选太子妃的意味。 贾怀玉如临大敌,从傍晚起便不再用膳,只吃了半碗冰糖雪梨润嗓子,又沐浴盥洗,用从家中带来的珍珠粉仔仔细细涂了满身。她半歪在床榻里,指挥我从箱子里翻出一件两件三四件的衣袍裙衫举在眼前由她挑选,朱钗耳环手镯玉佩无一不是细细的搭配好,省得明儿装扮时手忙脚乱。她指尖缠着一串玉珠玩儿,满心期盼说:“你说明儿太子殿下会去吗?” “不知道。”我给她倒水拧帕,收拾衣袜,累得汗水淋漓,没心思管李正雍会不会去。贾怀玉丝毫未觉我的漫不经心,犹自兴高采烈的问:“你帮我问了吗?太子爷爱吃什么糕点?” 我勉强笑了笑,满脸歉意道:“我忘了。” “你怎么能忘呢?”贾怀玉老大不高兴,愠怒道:“大伯让你伺候我入东宫,就是为了让你帮衬我。你满脑子想什么呢?就这么件小事都给忘了。”许是怕我有怨气,又挽住我手臂撒娇道:“姑姑,如果我嫁给太子爷,成了太子妃,你就是太子爷的姑姑了呀!多荣耀多气派呀!你想嫁给谁,不就是太子爷一句话的事情吗?您就帮我上上心嘛!” “嗯,知道了,下次见着了我问他。”我附和道。 翌日,我早起了两个时辰,来不及烧热水,就着昨儿储的凉水洗了把脸,便急匆匆往正院伺候贾怀玉梳洗。衣裙首饰原本是昨儿定好的,偏她又觉得不好,我只好重新翻出箱子给她挑拣。 待穿好裙衫,绾好发髻,比较了三四双绣鞋,已是天亮时分。东宫预备了两辆马车,四位秀女挤在一辆,我与黛娘、切儿、紫鸢同乘一辆。车子行至半路,突然停下。我听见外头有人高唤:“太子殿下驾到,众人避让!” 马蹄踏踏,我掀起帘子,正好瞧见李正雍骑马而来。他也看见我了,疾驰飞过时拿鞭子往我车顶上狠狠一甩,脑门上“嘭”的一声巨响,唬得我浑身一抖,却听见他爽然大笑起来。 等太子仪仗走了,马车才继续徐徐挪动。 切儿年纪甚幼,天真无邪道:“贾容姑姑,方才太子爷为何对你凶?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紫鸢深以为然,紧紧攒着手帕,“太子爷真凶!我们吓得半死,他还笑呢!变态!” 我捋好一簇碎发,笑道:“他小时候就这样,喜欢吓我玩,倒不是凶。” 他只是想同我打招呼罢了。 李正雍在宫里其实无事可做,他在西北固防十年,过惯了简单朴素的日子,对京城里的尔虞我诈荣华富贵不屑一顾,更不想去蹚浑水,他把所有事务都交由二皇子处置。明面上他每日入宫给皇帝请安,去中书省坐镇,其实大半的时候他都在机械的做着同一件事——盖章。 二皇子把签署好的文书垒在大桌前,笑道:“母后邀我去喝百花茶,你办完事自己先走。”李正雍与二皇子同父异母,李正雍除去逢年过节,平素不去慈元殿请安。二皇子深知其中瓜葛,所以从不强求他,只要他能和母后相安无事,也就谢天谢地了。 小时候他可亲眼见过李正雍大闹慈元殿,弄得母后下不来台。 “我同你一起去!”李正雍面无表情的说。 “真的吗?”二皇子喜上眉梢,以为自己等到了哥哥与母后相濡以沫的一天。 李正雍把印章丢给属下,说:“我在慈元殿门口等你,母后见了我未必高兴。”他拖着二皇子往外走,嘴里絮絮叨叨,“你可要快点喝茶,我不想等你太久。”二皇子没见过李正雍如此急不可耐的样子,遂笑:“是不是秀女里头有你中意之人?急着见她?” 李正雍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二皇子没往深处想,勾住他肩膀道:“她不是才从东宫出来吗?又想见了?是谁呀?” “别废话!快走!”李正雍说着,脚步愈发快了。 慈元殿规矩严明,只允秀女及世家内命妇入殿,我与一众的婢女候在殿门以外的宫街,连喝口茶水的地方都没有。人虽多,但谁都不敢胡言乱语,皆屏声静气,立在墙根底下一动不动。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光景,里头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接着殿门大开,听见几声“皇后留步”后,便看见数名穿戴华贵的内命妇从里头出来。 贾怀玉随在内命妇后面,我迎过去,小声问:“马上出宫吗?” 才说完话,那厢就有人传:“太子殿下、二殿下到。” 众人忙往后退,原本就靠在墙角的婢女们退无可退,挤得内命妇们一阵手忙脚乱。李正雍来得很快,到了跟前又猛地停下,他有些气息缭乱,但谁也不会、也不敢留意。二皇子温和道:“诸位请平身。”他很想知道李正雍想见的人是谁,于是故意赖着不走,他朝东宫的秀女们笑道:“太子殿下特地来瞧你们,担心你们在皇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0 后跟前犯错呢…” 我随着贾怀玉往前走了两步,福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正雍看着我微笑,我知道他在看我,我忍不住想笑,又担心被人发现,遂往贾怀玉身后躲了躲,刻意避开,想让他审时度势知难而退。我好似与李正雍不认识似的,将头缩进衣领里,低眉垂眼连呼吸都轻了些许。贾怀玉拿手肘抵住我的腰,低声说:“快帮我问问太子爷喜欢吃什么糕点。”见我站着没动静,就低吼了一句:“快啊!” 我无可奈何的走出人群,说:“太子殿下,贾秀女请问您喜欢吃什么糕点。” 贾怀玉见我说话不知道委婉,唯恐得罪了李正雍,顿时脸都绿了。李正雍依然看着我微笑,如春风拂过柳叶,令我心旷神怡。他微微弓着身,唇角飞斜,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他轻言细语的说:“小时候姐姐给我做的春饼,我很喜欢。” “我何时做过春饼?”我在贾府虽说不得宠,倒也不至于让我下厨煎饼。 李正雍眨眼一笑,“姐姐记性真差。” 从慈元殿走到宫外有很长的一段甬道,贾怀玉骂骂咧咧,丝毫不留我脸面,她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做太子妃?” “何出此言?”我以为她瞧出端倪,脸都吓麻了。 “那你为何不肯教我做春饼?”她火急火燎的追问。 “呃…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加重语气,“有话回去说…” 走在前面的几位内命妇忽而停步,其中穿着绿锻长袍的贵妇问:“你就是贾容?”全京城听过贾容退婚传闻的人无数,我见怪不怪,客气道:“您是哪位?” 贵妇道:“我是陈夫人。” 我权当日常寒暄,屈膝行了个万福礼,说:“陈夫人好。”未料陈夫人竟道:“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的夫君你肯定认识,他姓陈,字点石。” 她是陈点石的夫人?陈点石退我的婚,就是为了娶她? 我的脑子轰然炸开,瞬间刺白。 ☆、第九章:我愿意拿天下去换你 甬道里的人纷纷伫望,闲言碎语依稀传入耳中。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陈点石与我撕破脸皮,当着众人面说下许多狠毒残忍的话,我苦苦的哀求他,跪在陈家大门口,没有尊严,不顾仪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那是我一辈子的耻辱,因为他,我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任由全京城的人耻笑。 人心真是奇怪,明明是他趋炎附势,明明是他错了,结果却是我嫁不出去。 陈点石的夫人唇角掬着笑容,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小玩意儿似的,“久闻你的大名,早就想见见了,你如今是哪家的媳妇?改日我登门拜访…”随同的内命妇掩唇一笑,瞟了我两眼,凑到陈夫人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说:“她还没出嫁呢!” 陈夫人露出惊讶的神色,道:“怎么会…” 我说不出任何话,满腔的酸楚涌入鼻腔,泪水如汹涌的潮水,克制不住的往外滚。十年过去,陈点石依然是我胸口最深的那一道口子。我本能的往后退,想要逃避眼前尴尬的境况,如果在李正雍跟前我还能抖几分机灵的话,在陈点石面前,我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你哭什么?”贾怀玉怒道。她把我拖到身后,紧绷着脸,对陈夫人说:“你既是姑姑一辈的人,我暂且唤您一声陈姑姑。”我再怎么在贾府抬不起头,可在外面,我仍然是贾家的人。扫我的脸面,与在贾怀玉脸上甩了一巴掌无异。 贾怀玉眉梢微挑,若比骄纵,她绝不会输,“不知道姑父近来可好?哦,不是姑父,应该说陈大人!哎——”她轻叹一声,语气温婉柔和,“我叫陈大人姑父可叫了五年!这些年陈夫人可受尽苦楚了吧,毕竟姑父…陈大人他见异思迁、忘恩负义、见风使舵惯了!” “胡说八道!你…”陈夫人眼冒怒火,没想到贾怀玉如此胆大妄为,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贾怀玉心想既然开了口,已经得罪了,不如说到底,把贾家这些年的憋屈论个明白,“陈大人在贾家做了五年的便宜女婿,朝政上顺风顺水,贾家可谓功不可没。哪知道他忘恩负义,一见我伯父贬了官,二话不说就要退婚,连个挽回的余地都不给,如此之人,谁嫁谁倒霉!” 陈夫人举手欲要打人,贾怀玉把头往前一伸,“你有种你就打呀,我可是东宫的秀女,你打了我,就是打了太子殿下,就是打了皇上皇后,看你怎么收场!” “无耻之徒,还没选上呢,就拿太子殿下吓唬人。”到底是畏惧,陈夫人讪讪放下手,敛住神色。贾怀玉越发嚣张跋扈,笑道:“你最好祈祷我选不上,若不然等我成了太子妃,看我怎么扯你家相公的小辫子!” 我与陈家夫人狭路相逢一事,从宫里传到了宫外,不过半日,东宫已人尽皆知。我心里堵得慌,悄悄往厨房寻了半瓶做菜吃的黄酒,拿着李正雍给我的玉牌,一路无人敢拦,稀里糊涂就爬到了藏书楼顶层的阁楼里。我当时并不知道李正雍立在书架后翻阅古籍,阁楼中静谧安宁,能听见微风灌入窗台的声音。我猛灌了几口黄酒,头昏昏沉沉的,趴在木桌上痛哭。 “姐姐?”李正雍说话轻轻的,脚步也轻轻的,像一只小鹿。 我迷惘的抬起头,许是喝了酒,脸皮变厚了,除了伤心,在他面前竟没有感觉难堪。李正雍坐到我身侧,沉默片刻,没有问我怎么回事,反而笑道:“正好想喝酒呢。”他拿起酒瓶,几口喝见底,辣得眉头紧蹙,道:“这酒真烈,你能喝呀?” “你…你怎么把我的酒喝光了?”我的舌头打结,说话不利索,“连你也欺负我!陈点石欺负我,你也欺负我!”滚热的温度划过脸颊,泪水断了线似的往下落。我拿手指着李正雍的鼻尖,“死小孩,说实话,我是不是很差劲?” “对我来说,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李正雍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点石不要我了?就因为我父亲被贬?还是因为我母亲是伞娘?那个陈夫人哪里好了?我怎么就比不过她?五年…他在我的心里呆了五年…”我哭到面色惨白,哭到气绝声噎,哭到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像是撕裂了一般。 李正乾心疼不已,又很生气,“你还惦记着他呢?他不值得你如此钟情。姐姐——”他捧住我的脸,说:“有时候,我真希望我是陈点石。没能娶到你,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姐姐,你很好,你善良、直率、没有心机,永远不会攀龙附凤,你对我好不是因为我是太子殿下,仅仅因为我就是我,在你的面前,我可以卸下所有的面具和伪装,你是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女子,一直都是。” 我酒劲上头,浑浑噩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1 噩,他的话只听得一半。 我哭道:“我既是最好的女子,那为什么陈点石不爱我了?” 李正雍拭去我的泪水,捏捏我的脸颊,郑重其事的说:“因为他傻呗。”他倾身吻住我的泪水,与我额头抵着额头,微不可闻道:“如果是我,我愿意拿天下去换你。”我睁开泪水婆娑的眼睛,定定的凝视着李正雍,心底似有什么陡然明朗,如冰河融化的春水汹涌,如驱散乌云的金色光芒,如清晨盛开的第一枝蔷薇花。 他说过他爱我。 他见我停止了哭泣,遂有了些许的笑容,说:“为了哄你,我好话都说尽了,你也要适可而止,哭肿了眼睛,小南院的人问起来,看你怎会回答…”他的脸颊因为喝了酒而红扑扑的,单薄的双唇一启一阖,露出同女孩儿一样干净如珍珠的牙齿。 我精虫上脑,饿狼般扑过去,带着满嘴酒气咬住他的下唇。他就势抱住我,炙热的回吻我,将我抵在堆满了绵纸、桃花纸、云皮纸、缅纸的大桌上,一点点的吻到下颚,吻到锁骨,吻到他想要吻的一切,吻到两人都筋疲力尽,差点睡过去。 他低沉着嗓子,满眼的□□,道:“…跟我去承元殿。” “好。”我大概真的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必须好好酝酿。明天可能断更。因为要写一个东西,比较费心。 ☆、第十章:浓情蜜意 我俩没敢一起下楼,李正雍走前门,我溜后门,撞见人跟撞见鬼似的鸡飞狗跳。我仗着自己三十了,无论如何也要装出一副大人模样,李正雍说任何话,都会答他:“不行。”若他再问我想怎么办,我便会假意思量一会,然后告诉他,“却也没有旁的法子,按你的办吧。” 李正雍平素是真威严,既有与生俱来的皇者气势,亦有从军数年的肃穆仪容,但…羞赧起来是真尼玛可爱。他一只手拧住我的裙带,生怕临时有变我会跑,眼巴巴瞅着我发笑。我们躲在藏书楼后巷的夹门里,等着两个点灯的婆子离开。 我对着他脖子吹气,压着声音说:“你是太子殿下,不是你怕她们,是她们怕你!”李正雍的喉结鼓鼓的,咽口水的时候会上下翻动,他使劲儿伸长了脖子,好像怕我会突然咬他。 他道:“是你怕她们,非要在这儿躲着。” 婆子们打着灯笼渐渐走近,我连忙嘘声,缩进他怀里不敢往外看。过了一会,李正雍牵着我拐进一间茶房,茶房里两个太监在打盹,我俩踮着脚尖,同做贼一样心虚。穿过茶房是一片小花园,花园还没修好,几处亭子破破烂烂的,柱子杵在路中。我头晕晕的,脚下发软,身子像是要飘起来。我一头撞在柱子上,嚷声道:“好痛!” “谁在那?”太监的尖叫声在黑暗中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我犹如被砸了脑门,骇得双腿一屈,差点就跪下了。李正雍捞住我,往假山后一闪,把我压在石壁上,眼神紧盯着外头的情形,压根不知道我已经羞得连手指头都没法动了。 李正雍气恼道:“平素没见他们如此尽责,明儿把这里的人全调走了咱们才方便…”话中意味不可言语,他说了一半自己先窘迫得红了脸。 我轻轻将他推开,习惯性的捋了捋落发,酒亦清醒大半,“她们走了吧。” 院中静谧无声,连虫鸟都躲了,几颗星子忽闪忽现。李正雍褪去笑容,神色颇为紧张,他小心翼翼的问:“咱们去哪儿?” “你不是说去承元殿吗?”我脱口而出。 “嗯!”他重重点头,脸上倏然开出花朵。 穿过花园,经过几座闲置殿宇,终于到了承元殿门口。原本说这儿全是李正雍的亲信,嘴巴严实,是最无需避讳的。偏没料到贾怀玉会从里头出来,我又急又怕,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下意识的躲进花丛里。若被贾家的人知道我与李正雍的关系,天大概会塌下来。 李正雍蹲在我身边,只是看着我眯眼微笑。 贾怀玉眼看要经过前面,她对承元殿的太监说:“我父亲托人送来一柄小刀,说是秦朝遗落的古物,听闻太子殿下喜爱兵器,故而敬献…”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如果被她发现我和李正雍蹲在这儿躲着,天下要大乱。 李正雍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往后退。我俩一路退到花林深处的假山洞里,李正雍不知用了什么机关,山洞突然开出一道门,门里漆黑幽暗,没有一丝光亮。他从荷包中取出鹅蛋大小的珠子塞到我手中,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才朝我伸出手,“别怕。” 珠子发出幽幽的光辉,只能照亮我的眼前。我没有犹豫,把手交给他,跟着他走。路很黑,是一径狭窄往下的石梯,青苔湿滑,我拼命攒住他的掌心。 “这条路是干什么用的?” “逃命。”李正雍道。 可不就像逃命么?我忍不住嗤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堂堂太子殿下鬼鬼祟祟…色.欲熏心…” 大约走了半刻钟,有一道陡峭垂直的木梯,推开梯顶的木盖,便有光亮照射进来。他先上去,又俯身抱起我。周围豁然开朗,两排书架高高伫立两侧,偶有几句说话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我把珠子还给李正雍,他却说:“你留着用。” “太贵重了。”况且——好似我以后还要同他幽会似的。 “啊?不贵重,都是假的,父皇给了我一箱子几百颗呢。”他笑。 转过书架是李正雍的寝殿。 房间并不算大,极为清雅素朴,一张梨花木雕的滴水大床、一台青石玉大案台、两条梨花木四方凳,再加上用于掩盖密道的书架,再没有旁的了。外头还有几间外厅,底下人看不清里殿的状况,没有李正雍的允许,她们并不敢随意闯入。殿内单点了两盏小油灯,此乃宫里的习俗,一来提醒奴才主子不在,二来以防走火。里殿的窗户对着后院荒无人烟的小花园,虫鸣蛙叫,花香萦鼻,若说幽会,真乃最佳场所。 李正雍有些局促,他的寝殿没有任何姑娘来过,连个坐着饮茶的地方都没有。玉案上搁着半壶酒,他想也没想就说:“渴不渴?西域的葡萄酒…” 我微微垂首,低头含笑道:“没听说过酒能解渴。”明明是他的地方,他却比我更加拘谨忐忑。他少年般的稚嫩与热情,太过动人,使我不敢直视。 李正雍突然从床底下拖出一口大木箱,连锁都没上,揭开盖,整个房间遽然透亮。他又像献宝,又像解释,其实是无话找话。他道:“你看,我没有骗你。”我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夜明珠,忍不住“啊”了一声,说:“我父亲屋里也有两颗夜明珠,他当宝贝似的谁都不许碰…”我话没说完,外间猛地传来“嘎吱”开门的声音,听见有人道:“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2 寝殿怎么亮灯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呀?”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正雍慌忙盖好木箱,和我猫进床后的角落里。我与他面对面站着,几乎胸口贴着胸口。他起先用手撑着墙壁,以免挤压到我。后来他变了主意,两只手先是放到我肩膀,然后是腰间,最后就把我完全抱在怀里了。我怀疑那两个当值的宫女是李正雍安排的细作,她们查过屋里没人后,不是退出去,反而走进屋里里外外用玻璃灯照了一圈。我吓得满手湿汗,靠在李正雍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好歹听见她们说—— “走吧,殿下没回来,谁敢进来呀?你看花眼了吧。” “奇怪!我明明看见屋里突然亮起来…” 宫女纳闷着,到底是安静退下。 我松了一口气,想同李正雍说句话,一抬头,才恍然发觉两人挨得太近,连呼吸都搅在一起。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咚咚咚”的声音震耳欲聋,像是唱戏打鼓的师傅就在房间里架戏台子。李正雍收紧了他的手臂,把我紧紧的扣住,他炙热的唇贴了过来,印在脖子里… “我们看会书吧!”我不知道害怕什么,挣脱着推开他,随手往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他屋里又没地方可以坐,油灯也搁在床头,我大概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抱着书坐到床边,想也没想就说:“你过来啊,我们一起看书…”话一说完,我就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李正雍勾唇微笑,看见我同他一样局促不安,他很得意。他坐到我身侧,缓缓的抽开我手里的书,露出好看的牙齿,捏住我的下巴说:“容儿,现在后悔…晚了。” 他俯身靠近时,我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转,像是吃到了一样极美味的食物,使人吮了又吮,不忍松口。他吻我的额头,吻我的鼻尖,吻我的脖颈,他挠我的腋下,逗得我直乐。他突然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我半响不见他动静,便睁开眼看他。 他已然裸.露出胸膛,黝黑的肤色和坚实的腹肌令人垂涎欲滴。我瞪直了眼睛,吞下口水,感觉到自己渐渐发热的身体。我急促的拿手遮住双眼,再不敢看他。灵台深处闪现过一个念头,我在问自己:这个男人,我要把自己交给他吗?我…爱他吗? 我听见李正雍的轻笑声,他解下腰带,跪到我的身前。 “容儿…”他轻唤。 “嗯。”我瑟瑟发抖。 “我爱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能摄人心魂。他拿开我的手,温柔的吻了吻我的眼睛,他一粒一粒的解开我脖颈下的锦扣,慢慢的贴下身体,以动物的本能开始攻城略池。他的手心燃着野火,可以焚毁一切的思绪。他的力量犹如脱缰的野马,肆意的奔驰。他与他年轻的面孔并不相称,他老练、张狂、水到渠成。我像是被他揉成了一块碎纸,折叠、翻转、撕裂以至于最后虚脱到再也使不出一丝气力。 我三十岁,他二十五岁,干柴烈火。 作者有话要说:  催更啥的,或者会写番外放群里...讨论群:262812643 ☆、第十一章:立你做太子妃 天亮时分,晨曦初现,李正雍从密道送我回小南院。月色朦胧,淡淡的一层白雾笼罩着楼檐瓦角,他攒着我的手心,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我自然而然的偎依着他,女人的心是跟着身体走的,我既把身体交付与他,便是将我的整颗心给了他。 我们在墙根脚下话别,他抱着我不肯松手,我笑闹着推攘他,“我明儿要早起!怀玉精明着呢,叫她知道我大半夜才回去,非刨根问底不可!” “现在已经大半夜了!”李正雍笑眯眯的,双手捧着我的脸不由分说吻了好几下,“我明天入宫同父皇请旨,立你做太子妃,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他兴高采烈的许诺,我心有余悸。 他从小与我长大,十五岁去了西北边关,十年过去,他对北唐朝的习俗民风,对禁宫里的规矩祖制皆不甚理会,他不知道,娶比自己年长五岁的女人,娶被臣子退过婚的女人,于北唐朝的太子而已,是多么震惊朝野的大事。 我沉下脸色,说:“雍儿,此事需从长计议。” “为何?父皇说过,只是我喜欢的女人,无论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但我不可以。”若比揣摩人的心理,我自然比李正雍厉害。我活在继母的屋檐下,无依无靠,贾府上下从贾母、父亲到贾小贞、贾家宝,甚至继母身边的掌事丫头,我都要察言观色瞅着她们的脸色行事。皇帝之所以对李正雍说“无论谁都可以”,话虽豁达,实则却是“任何具有参选资格的秀女皆可。” 是“任何具有资格的秀女”,而不是“任何女人”。 其实李正雍未必不明白,铁定的事实是,依我的身份,于他没有任何好处。 连陈点石都知道要退婚另娶她人,当中的道理,他能不知道? 我道:“在我没有勇气面对之前,你不要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别人。”帝后、贾家上下、还有怀玉,流言蜚语如猛兽利剑,在陈点石退婚的时候我已经受过一次了,人言可畏四个字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李正雍捏住我的下巴,拇指细细摩挲着,满眼的怜惜,“我知道你害怕什么,我可以等你。你记住,若有人对你闲言碎语,我会挡在你的前面。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立刻回西北。我想告诉你,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你有我,再也不必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这几字,说到了我的心坎里。眼泪“哗”的涌出来,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他环住我的肩膀,成为我最可靠的依赖。 “以后你不要哭,谁哭你都不要哭。”他笑了笑,轻轻扣着我的头,又叹道:“小时候你抱着我哭,现在我能抱着你了,真好。” 小南院当值的人已经换成前天刚从承元殿拨过来的太监,我才上台阶,便有人打开院门。他们并不知道我与李正雍的关系,一个个只知道是上头有命,不敢违抗。 我回头看了一眼,李正雍黑色的人影立在阴暗处,威严英武,令我心安。 李正雍折身回承元殿时,底下奴仆无一丝察觉,他洗漱用膳,歪在躺椅里眯了两刻钟便起身入宫。二皇子头一回见他如此勤政,甚觉奇怪,玩笑道:“莫非今儿个天要塌?” “吃过膳吗?”李正雍满脸春意斐然,见谁都笑呵呵。他伸手要勾二皇子肩膀,旁侧端朱漆盘子的主事没瞧见,被一手臂打得头昏目眩,满盘子的皇绫奏折翻了一地,急得主事噗通跪下,那求饶的话没说出口,李正雍便和气道:“起来起来,是我不知道你在旁边。” 主事又望向二皇子,乐得二皇子大笑,“让你起来你就起来,瞧我做什么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3 ?!” “你在哪儿当差?”李正雍平素来去匆匆,除了盖章,几乎不管任何事。主事听见问话,倒先愣了愣,才喜上眉梢答:“微臣在户部当差,乃仓部主事,姓陈,字点石。” “你是陈点石?”李正雍打量着眼前身短脸壮,腰背岣嵝,说他四十岁也不奇怪的中年老男人,实在想不出他哪一点能配得上贾容。 “在下正是。”陈点石未料太子殿下竟认识自己,满脸堆笑,像中了头彩。 我从未想过会与陈点石重逢,十年间,我没有打听过他的一丝一毫。 那日乌云压城,倾盆大雨落了整整一个昼夜,凌筱筱屋里吹落了瓦檐,日夜灌雨,天一亮,她便支使我立刻去詹事司请人来修缮。詹事司的人倒不是不肯修,只是电闪雷鸣的,雨里连眼睛都撑不开,谁都不愿接这个茬,只说等雨停了再说。凌筱筱不肯善罢甘休,逼着我去承元殿找李正雍诉苦。吴淳儿磕着南瓜子,坐在栏杆边听雨,隔着天井说:“你看容姑姑淋得一身湿,要生病的!况且太子殿下不一定在东宫呢,许出去办事了。” 贾怀玉亦道:“等雨稍停些,再请人…” “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瞧瞧我屋里都成什么样了!床脚都泡在水里了,晚上还怎么睡觉?”凌筱筱软硬皆施,道:“容姑姑,我不是要为难你,我哪受过这样的罪…”说着竟哭了起来。别人耀武扬威我大可不屑一顾,偏受不了人示弱,见她如此,顾不得衣裙湿了,忙撑开伞走进雨里,“你别急,我再去承元殿走一趟。” 毕竟能光明正大的去见李正雍,我其实很期待。 大雨磅礴,我走得极快,裙角鞋袜全湿透了。离承元殿越近,我的心越是焦急,恨不能立马冲进院子里,抱住他,在他的怀里撒娇。快至院门口,从树底下蹿出一个人影,雨势太大,我看不清他长何模样。那人愣愣的不说话,手里合拢的破伞油纸都吹裂了。我往前走了两步,用伞遮住他的头,说:“你的伞被吹坏了?去茶房问丫头要一把就是。” “嗯。”他应了一声。 我眼里心里全是李正雍,根本没能认出如今已是大腹便便的陈点石。我环顾四周,见前面就是李正雍住的殿宇,遂道:“承元殿外头肯定有茶房,我带你过去拿伞。”送他到了茶房外,陈点石依然没有说话。我权当他是詹事司或是内务司当差的大人,对丫头说:“这位大人的伞被风吹坏了,你们可否有多余的伞借他一柄?” 茶房的丫头答应着,殷勤的引着陈点石进屋。 我未做他想,疾步进了承元殿。 李正雍身边的掌事太监认得我,待我殷勤,远远就迎出来,指着楼上道:“太子殿下在书房写字呢,我引你过去。”我抬头望去,果见李正雍立在二楼的窗台边,我满心欢喜的朝他挥手,他却像没瞧见似的,反而往窗户了一缩。 我以为他要下楼接我。 然而没有。 当我走进他的书房,看到他背着双手立在屋中,我难掩喜色朝他奔跑过去,跳到他面前,笑道:“我刚刚在楼下朝你招手,你看见没有?” 引路的太监知趣的离开,顺便把楼梯口侍立的宫人也支使走了。 李正雍上下打量着我,眉心蹙起,带着一丝凌厉,“衣衫怎么湿透了?”我拧了拧鬓角垂落的一缕湿发,捋出一手的水,笑道:“外头雨太大了。”又道:“凌秀女的房间漏水,非要我找你禀明,让詹事司遣人去修缮。” “如此小事,还要我下令么?太不像话了!”他从桁架上抽出棉巾帮我擦身上的水,踌躇片刻方问:“刚刚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谁?”我下意识的反问,见他不答话,便继续絮絮叨叨说:“我去过詹事司了,他们不敢冒雨爬屋顶,非要等天晴了再说。可凌秀女屋里的水都已经淹到床脚了…”李正雍突然把绵帕狠狠摔在地上,怒气冲天道:“凌秀女凌秀女,你到底是来找我,还是为了凌秀女?” 我唬了一跳,继而笑道:“喂…你怎么连女人的醋都吃呀!” 我丝毫不知他在气我与陈点石共伞之事,他以为我的心里还有别人。 他压了压火气,没头没尾道:“你没必要瞒我。” “我什么事瞒你了?”我依然不解。 “你和陈点石…”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他实在无法启齿。 “陈点石?你提他做什么?我与你如今这样,你还要提陈点石吗?”我一心向着他,欢欣雀跃的冒雨来找他,想见他,想抱他,想吻他,未料却被他兜头泼了一身脏水。难怪他刚才一副漠然的样子,难怪看见我招手反而缩进屋里。他肯定是在哪儿听了我和陈点石过去的往事,我那些龌龊的、腌臜的、没有脸面诉说外人的事。 他也要嫌弃我了。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滚,我后退了两步,哽咽道:“凌秀女的事,请太子殿下放在心上,奴家告退。”李正雍伸手拉住我,焦急道:“容儿,你别哭呀,事情说明白就好了。” “说明白?我与陈点石之间,你觉得能说明白吗?” 我含泪冷笑,甩脱他的手,转身离开。或许十年前我就该明白,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样,见利忘义、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他李正雍也一样,没什么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以后干脆周二、周四、周六更新?我周一周三周五要给学生上课... ☆、第十二章:软软糯糯的小狼狗【修改】 跑出承元殿时,大雨已停。 我忍着眼泪,不想在人前显露出懦弱。李正雍追了两步,被前来传旨的太监拦住,“太子殿下,皇上请您即刻入宫商议国事…”我头也不回的往前小跑,溅了一身泥水而丝毫不知。凌筱筱见我满身狼狈,以为我被太子爷训斥了,张了张口,没敢再闲话。 回到下人屋里,桌上摆着李正雍送的梨花枝。花瓣儿早落了,残枝败叶的徒留下几支光秃秃的枯木。我实在怒不可遏,连着花瓶整个儿丢去窗外。切儿端来姜茶,替凌筱筱赔罪,说:“容姑姑,你别怪我家小姐,她金枝玉叶的,头一回受这样的苦,都没地儿说去!” 我抹去眼泪方转身,笑道:“不怪谁。”要怪就怪我,轻易将自己许给李正雍。 喝了姜茶,洗漱过,我照样儿回大院里照顾贾怀玉。她来了月事,让我坐在榻边给她揉肚子。午膳和晚膳我都没有吃,草草睡下,躲在被子里哭了许久。到了小半夜,院子里突然沸腾起来,一个婆子站在廊下传话,“都起来都起来,太子殿下驾到,快去前头伺候!” 我淋了雨有点儿头疼,挣扎着起身穿戴了,往贾怀玉屋里伺候着打扮。 贾怀玉手忙脚乱,眼见着太子已经到了院门口,她倒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4 还惦记着往颊边涂一层胭脂。结果下手重了,整个儿涂得像个媒婆,幸而晚上黑漆漆的,谁也看不清谁。 李正雍站在天井里,身上穿着裘袍,可见是刚从宫里出来,连衣裳都没换便直接来了小南院。他背手立着,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一派威武肃穆。他瞟了我一眼,说:“听容儿说凌秀女的屋子漏水,我特地过来瞧瞧。”他唤“容儿”的时候,我心肝儿一颤,下意识的看向贾怀玉。结果贾怀玉根本没仔细听,脸上紧紧的堆着笑容,无丝毫异色。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 李正雍装腔作势往凌筱筱屋里逛了一圈,又仿佛有急事,几步走到我面前。我惶然的望着他,胸腔像是被人扼住了,唯恐他说出骇人的话。他道:“西楚国有使臣来朝,二皇子府设宴洗尘,明儿你随孤赴宴。”我正在气头上,脱口便说:“我明儿有事…” “是,奴家遵命。”贾怀玉喜滋滋说道,硬生生把我的话给压了下去。 “贾容姐姐明儿有何事?”李正雍仿佛没听见贾怀玉的话。 “她能有什么事呀?”贾怀玉抢先道,“姑姑凡事以我为重,我去哪儿,她自然也去哪儿。”我确实没有紧要事,但我就是不想去,便道:“我要盯着人给凌秀女修屋子,看天气明儿还要下雨,她屋里也要人帮着收拾。”说完,冲李正雍置气道:“想必有太子殿下在,定会护佑好贾秀女。”李正雍沉沉凝视我,咬着牙,半响都不言语。院子里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周围寂静无声,好似马上要塌天了。 凌筱筱忙出来打圆场,赔笑道:“容姑姑不必管我,只管随贾秀女赴宴…” 李正雍突然抬手一指,骇得凌筱筱赶紧闭嘴。 他却说:“魏枫,去把梯子搬来。” “…是。” 半夜里,小南院传出一阵久久的敲打声。李正雍亲自爬到屋顶,修缮凌筱筱的房子。内务司听闻消息,一个个惊愕失色,连滚带爬跑到小南院,噤若寒蝉般候在天井里。到了下半夜,竟然月光如银,李正雍裸着上半身在那里敲敲打打,把院子里的小姑娘们都给看呆了。 我这厢气得半死,他倒仍是小孩子脾性。 好不容易拾掇完了,李正雍从屋顶一跃而下,他的臂膀健硕有力,背上硬邦邦的鼓出肌肉包,看得众人眼睛发直。他气喘吁吁走到我面前,笑嘻嘻道:“姐姐这下可没有借口了。”我想起他臂膀环住我亲吻的滋味,不由得脸颊发热,撇过脸说:“我去就是了。” 听我说完,他把锤子一丢,得意洋洋领着满院子的人走了。 我重新伺候贾怀玉洗漱就寝,凌筱筱过来道谢,说:“早上是我说话重了些,没料到姑姑如此将我的事情放在心里,我这儿有一包香囊,是我父亲去蜀国带回来的,稀奇的很,放两三年都有味儿。姑姑若不嫌弃,请您收下。”四位秀女中,平素里属凌筱筱最为嚣张跋扈,没料到她竟如此知礼守节。我无功不受禄,实在没脸面收她的东西,很觉为难。 贾怀玉笑道:“你放着吧,我替姑姑收下了。”她明儿要随李正雍出门,正是欢欣雀跃之时,见了谁都高兴。凌筱筱瞧她眉飞色舞,心里不大欢喜,放下香囊便去了。 待再回到下人房睡觉已过了子夜。 切儿在被窝里悄悄儿问我,“我恍惚听见太子殿下唤姑姑做容儿,太子殿下待姑姑可真是亲厚!”我心里咯噔一响,翻过身背对着她,故作轻松道:“你听错了!睡吧!” 我越是不在意,别人才越不当回事呢! 翌日,早早有人往小南院传话,“请贾秀女辰时初分在黄门外候驾。”贾怀玉答应着,不敢吃早膳,亦不敢喝水,怕在外头要出恭闹笑话。又怕自己穿得太艳丽,不显庄重,临出门前硬是往身上加了一件银灰色绣小青菊的坎肩。到了黄门处,她发现李正雍竟在外街等着自己,越发心花怒放,浑身上下打量一番,道:“姑姑,快把我绣花鞋上的泥给擦擦。” 我连忙拿出帕子,蹲身给她擦去比指甲盖还小的一块小灰尘。李正雍刚巧望过来,眉心先皱了皱,不动声色的问:“准备的是马车还是轿子?” “启禀太子殿下,准备了轿子。”掌事太监恭谨道。 “几架?” “一架。” “为什么只准备一架?没看见有两个女人吗?” 掌事太监愣了愣,在他的眼里,贾怀玉是主人,我是奴婢,哪里有奴婢与主人一起坐轿子出门的道理。然太子既如此说,他可没胆子反驳,躬身垂腰立马去安排了。 我没想到东宫的掌事太监竟会预备我坐的轿子,我在贾府都未曾有过如此待遇。继母要么不带我出门,即便是万不得已之时,也会以各种理由让我同丫头们挤在一辆马车里。 我坐的轿子与贾怀玉的轿子一模一样,都是红锻大轿,尊贵又气派那种。李正雍时不时就拿鞭子甩我的轿顶,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偏不理他。过了一会,轿顶没了动静,我以为李正雍走开了,莫名失落,遂悄悄撩起一线帘子往外瞧。 眼前猛地递来两包吃食,李正雍笑得眉眼弯弯,说:“左边是煎饺,右边是灌汤包,你想吃哪个?”我倒是恨他,可灌汤包并没有得罪我。 到了二皇子府,几个女官把我和贾怀玉迎入后院,与内命妇、世家女等坐在一处吃酒喝茶。因怀玉是东宫秀女,且太子只带了她一人出门,众人皆以为她深受太子宠爱,将来许会立做太子妃,遂个个都上前奉承。怀玉很受用,被贵妇们围在中间,笑逐颜开。 怀玉闲话间摸了摸袖口,发现巾帕不见了,遂小声道:“姑姑,我的帕子不见了,你帮我去寻一寻。”我早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她们唧唧歪歪的说着场面话,比较珠钗首饰相公权势,实在聒噪。我答应着,转身拐过长廊,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踱步。至花园深处,林木葱郁,我立在一棵梨花树下歇憩,忽有人影俯身拢来,从后面抱住了我。 “谁?”我闻见李正雍身上的味道。 “容儿…”他软软道。 我拖着他躲进假山洞里,噘嘴瞪着他。他双手圈住我的腰,“灌汤包好吃吗?”见我不说话,便拿指尖点点我的鼻尖,可怜兮兮道:“贾容姐姐,你别生气了嘛,我错了。” 软软糯糯的小狼狗,实在叫人喜欢,生不来气。 “以后还提陈点石吗?”我道。 “不提了,绝对不提了!”他收紧双臂,嘴唇几乎贴到我的额头,说:“昨儿是我冲昏了头,才同你生气,我吃醋了嘛,你安慰我几句不行吗?只要你说几句好话,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伸手抱住他,堵在胸口的怨气终于散尽,情不自禁的嗤笑:“你想听什么好话?” “例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5 如说我爱你…”见我沉下脸,他忙的加一句,“说我喜欢你也行。” “想得美!” 山洞外传来走路声,我推了推他,压低声音道:“好了好了,我还要帮怀玉找帕子呢。你快去同二皇子陪侍外朝来使,别耽搁了正事。”李正雍不肯松手,反而更用力的圈住我,像个小朋友似的撒娇,“等一会嘛。” 我不忍拒绝他,任由他静静的抱着,偎依在他怀里。明明昨天才吵的架,却像是吵了好几天。远处隐隐传来歌舞笙箫之声,偶有丫头婆子叽叽咕咕从近处经过,刚刚还浮躁的心,突然无比的安谧平和。好不容易等李正雍松开手,我笑着缠他腰间的衣带,“晚上我去藏书楼画伞。”他扬起明媚青春的笑容,用唇贴住我的额头,“我等你。” 我们一前一后从山洞里出去,又在岔路口假装擦肩而过,谁也不看谁。 怀玉的帕子掉在轿子里了,我收好帕子,一扫来时的阴霾,心情雀跃的往回走。至长廊拐角之处,忽有人猛扑而来,把我重重的撞到在地。 “你没事吧!”那人说。 “没事…”我挣扎着起身,那人伸出手搀住我,我定睛一看,发现撞我之人竟是昨日在承元殿淋雨的臣子,不由得生了些许熟稔之意,笑道:“原来是你啊!” “你…”那人支支吾吾,“你真的没认出我是谁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 “相公,二皇子殿下遣人传话,请咱们去蹴鞠场。”陈夫人从走廊后拐出来,与撞我之人说了两着话,乍然看见我,惊得眼珠子鼓出来,尖声道:“你怎么在此?”我眼看着曾经幻想过千遍万遍的场景毫无预兆的出现,竟然没有觉得悲痛,只是突然茅塞顿开:难怪昨日李正雍要同我生气,难怪他莫名其妙的提起陈点石。 因为昨日与我共伞之人竟然是陈点石。 曾与我有过婚约的陈点石。 作者有话要说:  已改过 ☆、第十三章:她现在是东宫的人【修改】 陈夫人上下打量着我,两眼虎视眈眈,像是盯着一头猎物。我沉浸在震惊中,实在无法相信眼前发际线奇高、大腹便便的男人,就是当年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儒雅青年。 “你…你是陈点石?” 陈点石微微哂笑,眉眼间依稀残留着些许清俊,一副“你果然没有忘记我”的表情,很是得意道:“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当年是我对不住你。” 陈夫人因为嫁给了陈点石,在我跟前便觉高人一等,她仰着脸,冷笑道:“是了,方才在后院看见贾秀女同众人说话,你定是随她来的!”又睨着陈点石,“你们方才说什么好话呢?” 陈夫人这些年一直如履薄冰。她出身于锦衣玉食之族,十年前她与陈点石成婚时,父亲乃当朝镇远大将军,权倾朝野。而如今,父亲解甲归田,朝中势力七零八碎,她在陈点石眼中便渐渐失了颜色。这几年陈点石娶了五六房妾室,拈花惹草,令她日夜难安。 “方才不小心撞到小容了。”他居然还有脸叫我小容! 陈夫人丹凤眼斜飞,嘴边嚼着笑,意有所指说:“你不会是故意的吧。”陈点石两只袖口一甩,笑道:“看你多心!”他们两夫妻说说笑笑,把我撂在一边唱双簧。 ——“我能不多心么?有人不曾出嫁,怕是埋怨你呢。” ——“莫提旧事,莫提旧事。” 我回过神,欲绕过他们离开,倒不是要逃跑,而是发现自己对陈点石,竟然连一丁点儿的恨意都没有了,只是犯恶心。 “小容…”陈点石叫住我,假惺惺道:“你如今过得可好?我对不起你!” 我刚才摔倒时手背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生疼,我就着这种比当年陈点石伤我轻一百倍的痛,笑道:“你不必说对不起,我既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再恨你。” “小容,在我面前,你不必逞强,当年我们多么要好…” 陈夫人见陈点石欲与我叙旧,连忙道:“相公,贾小姐如今飞黄腾达,陪着侄女儿选秀,在东宫当差呢。相公,咱们帮她寻个好夫婿如何?你在户部可有同僚死了正妻未娶的…” “不劳陈夫人忧心!”我大声喝道。 “我怎能不忧心呢?毕竟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害得你年过三十都没人提亲,可不能再耽误下去。”陈夫人趾高气扬,话里全是银针和尖刀,杀人于无形。 我冷嗤一声,道:“我还要谢谢你当日要了他呢,像他这般薄情寡义,府里府外的豢养妾室,保不住没多久,便有私生子女跑进陈府瓜分财产,闹得阖府不宁。再者…”我上下打量陈点石,掬笑说:“他没几年恐怕头发就该掉光了,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是你父亲呢!” 她大概是忘记了,我可是敢端着菜刀砍进陈府的人。 “你…”陈夫人跺脚,“相公,你怎么不帮我说话?” 陈点石像是没有生气,反笑道:“小容,你还是如此伶牙俐齿。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改日我去贾府提亲可好?你未嫁,我想娶,我与你未尽的夫妻缘分…” 不要脸到如此地步,实在少见。 未等我反驳,陈夫人已然是炸毛的母鸡,张牙舞爪道:“你要娶她?你还要娶妾?”又突然几步窜到我眼前,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我头昏目眩,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她怒骂道:“肯定是你勾引我相公,你个狐狸精,你…” 陈夫人还想再打,被陈点石扼住手腕往后一推,“你发什么疯?这儿是二皇子府,不是家里!”丫头们听闻动静都围拢过来,在旁边窃窃私语,没人敢劝。 陈点石回过头对我说:“小容,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正好有端茶的宫女立在旁边,我怒不可遏失了分寸,顺手扣住茶壶往他头上砸去。周围数声尖叫,又遽然安静。众人皆望着我,一时连议论都忘记了。 我怒极反笑,“昨天我若是认出了你,淋死你我都不会把伞借给你!我呸!”再看围拢一圈的宫人,我暗暗又觉悔意——贾府长女穷凶恶极的名声怕是又要在京城掀起浪花了。 陈点石头破血流,汤汤水水的湿了满脸,他气急败坏,怒道:“你…你…” “她怎么你了?”李正雍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丫头们连忙让开道,躬身行礼。李正雍朝我招招手,示意我站到他身后去,对陈点石说:“她现在是东宫的人。”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是东宫的人,东宫是他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改 ☆、第十四章:他是我的 槐荫花影,鸟雀儿扑腾着翅膀,在树枝间欢快的鸣啼。我屈膝请安,“奴家见过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二皇子颔首,浅笑道:“平身吧,都免礼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6 ”我疾步走到李正雍身后,怕他动怒,遂悄悄儿碰了碰他的手背,冲他摇了摇头。李正雍反手握住我的指尖,袖袍宽大,众人并未瞧见我们之间的小动作,皆低眉垂眼,一声不响。 我本能的一缩,把手藏进袖口,唬得浑身发麻,连耳垂都羞红了。 二皇子眼神闪烁,面上不动声色,他说:“陈大人,你说说怎么回事?”陈点石胡乱抹净脑门上的茶汤血迹,躬身作揖道:“启禀二皇子殿下,微臣与贾小姐是旧识,偶然撞见,遂闲话两句。”他在官场混迹多年,深谙察言观色,眼见太子殿下护佑我,便连忙大事化小。 陈夫人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况且她乃世家大族家的小姐,如何能受我的气?遂扬声道:“贾小姐拿茶壶殴打我家相公,不论我相公是朝廷命官,即便是平凡百姓,又如何能忍气吞声?”她墩身行礼,冲着李正乾道:“请太子殿下明察!” 李正雍听闻我拿茶壶砸了陈点石,心神甚悦,唇角不易察觉的露出微笑,问:“你这话奇怪,我是贾容姐姐带大的,从未见过她对人发脾气,品性最为良善。” “…她们都瞧见了!”陈夫人朝围观的丫头们一指,吓得她们把脸都埋到胸口里了。 二皇子不想把事闹僵,府里还有外朝官员在呢,传出去叫人笑话。他随手点了个丫头,问:“你瞧见什么了?说说…”那丫头年纪甚幼,是小孩子脾性,张口便说:“是这位夫人先掴了那位姐姐一巴掌…”话未完,李正雍已暴跳如雷,“你居然敢打我…东宫的人?!放肆!” 他自打回京,在人前总是和气敦厚,从未与人动怒,如此大肆咆哮,连二皇子都暗暗吃惊。陈点石更是吓得不轻,拉扯过夫人,战战兢兢道:“妇道人家不知礼仪,是微臣有失管教,绝无冒犯之意,请太子殿下恕罪。”语毕,重重叩首在下,连额头渗血也顾不得了。 陈夫人见势,只得委曲求全,随在夫君后跪地。 李正雍犹不肯罢休,但此事闹大了,京城内外编排的是我的笑话。再加上我与陈点石的陈年旧事,大约比勾栏酒肆里说的书唱的戏还要动人。 我拉拉他的袖口,哀求似的凝视他。 李正雍按下火气,道:“魏枫。” 魏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恭恭敬敬应了声:“在!” “送陈大人回去。”李正雍这话平平淡淡,于陈氏夫妇却无异于晴天霹雳,被太子殿下赶回家,不消一个时辰便可传遍朝野。明儿早朝,任谁都知道他得罪了太子爷,往后办事,不知要难多少。更难堪的是——眼下他连求饶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众人散尽,我伸出手给李正雍瞧,“摔了一跤,蹭破皮了。” 李正雍心疼的低下头对着伤口吹气,又冲二皇子不耐烦道:“叫人送药呀!”我随着李正雍入了二皇子的寝殿,才跨过门槛,李正雍突然转过身抱住我。我反应不及,只好任由他抱着。两名端茶入殿的婢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门边左右为难。 二皇子道:“你们什么都没看见,知道了吗?” “是。”婢女如临大赦,却步离开。 “砸得好!”李正雍阴笑着,在我的头顶发出声音,“下次再有人敢对你动手,你只管放心砸,出了事我给你撑腰!”我被他抱在怀里,看不见二皇子的脸色,我也不敢看。反正事已至此,不如静静感受此时此刻的惬意。我忍不住笑,“今儿你这么一闹,谁敢再对我动手呀?”他可是太子,太子面前的红人,皇帝都要刮目相看哩。 二皇子从柜中里翻出药膏,丢给李正雍,双手抱胸立在旁侧,寒声道:“上回你硬要陪我去母后寝宫,我就看出来你对她不一样,心想着她从小伺候你,算是半个长辈,便没往深处想。”他顿了顿,一脸的肃然,“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他们说话,没有我插嘴的份,只能听着他们说。李正雍让我坐在二皇子的宝座上,自己半蹲着给我擦药,轻轻柔柔,十分仔细小心。 他道:“十几年前咱们就好上了,我曾许诺她做我的皇后。” 什么鬼? 二皇子脸色愈发难看,“皇后?她可是贾秀女的姑姑!你如何向父皇交代?” “她又不是我的姑姑?!凭什么她就不能是太子妃?”李正雍擦完药,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小声道:“你回后院去吧,呆会蹴鞠场见。”许多外人难听的话,他不想让我听见。 我深知他意,点点头,朝二皇子屈了屈膝,躬身退下。 两兄弟或许会吵架,甚至会打起来,可我知道,那些事我管不了。我今日此时才顿然领悟,老天爷之所以让陈点石退婚,大概是为了让我与李正雍重逢。 我忆起十几年前李正雍同我说过的话—— “父皇说,等我满十五岁便立我做太子,等我当了太子,命你做宰相如何?” “女人不能做宰相!” “那就做皇后!” “呸!我可不想给你做后娘!” 那时只当是童言无忌,根本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却是别有一番意味。我细细咀嚼那话里的意思,不由魂游天外。贾怀玉等了我半响,已是不耐烦,她急哄哄道:“二皇子命咱们去蹴鞠场呢,我见你不来,以为你迷了路,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我将帕子递与她,笑道:“在花园里好一顿找,没想到落在轿子里。” 蹴鞠场足有四五个小南院那么大,四周高建楼台,贾怀玉的座位安置在二楼视野通达之处。两个二皇子的妾室过来陪侍,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娇艳恭顺,给贾怀玉端茶倒水的奉承。李正雍姗姗来迟,他已换上短袖长裤,裤脚用棉绳扎紧,英俊且利落。他立在场中朝我招手,我拥挤在人潮之中,大大方方的回应他。因为有无数的姑娘在回应着他,无论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无论他有没有立太子妃,只要他招手,就会有人回应。 我伸出两只手,他便也举起两只手。 他听我的,他是我的,我们之间有默契。 一想到此,我便情不自禁的感到傲然。 贾怀玉兴奋至极,她使劲儿挥手回应李正雍,边笑:“姑姑,我感觉太子殿下真的喜欢我。你看,他是在向我招手!”旁边二皇子的妾室谄笑道:“太子殿下自然是喜欢您的,否则怎会只带您一人出门?恐怕其她几位秀女早就急红眼了!” 小南院的秀女们还真的有点儿急。 凌筱筱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望着昨儿晚上太子修好的屋顶,忧心忡忡对切儿说:“你说太子爷为何要帮我修屋顶?” 切儿在窗户底下纳鞋底,随口敷衍道:“太子殿下心里有您呢。” “那他为何不带我去二皇子府,只带贾怀玉去?” “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7 太子殿下心里没…没您?”切儿变卦变得很快,顺着凌筱筱的话说。 “那他为何要帮我修屋顶?” “那太子殿下心里还是由您!” “那他为何不带我去二皇子府?” “……”切儿真答不上来。 黛娘与紫鸢躲在小厨房里吃烤鸭,是她们花了一吊钱好不容易托人在外头买的。黛娘平素伺候程司音尽心尽力,可程司音是个木头性子,从不知道为黛娘着想,更不知道拉拢黛娘,有时剩下了好饭菜,竟也不知道赏给黛娘时,反而命黛娘拿去花园喂猫。黛娘虽然是个丫头,但总不好和一群野猫抢食。她撕着鸭腿肉,说:“我家小姐对着镜子扑了大半天的胭脂呢,琢磨着呆会太子爷会送贾秀女回来,如此便能见上一面。” “可不是…昨儿才沐浴过,今儿又闹着要洗头,在家时有人帮衬,倒也罢了。可这小南院里,事事都要自己动手,光烧热水这一项就够呛,我倒希望吴秀女也能自个儿对着镜子扑胭脂。”两人相视一笑,她们敞开心胸说自家小姐的闲话,很觉畅快。 “紫鸢,你来一下。”吴淳儿推开窗户往外喊。 “嗳!”紫鸢答应着,抹嘴起身,对黛娘道:“给容姑姑留一点,让她也尝尝。”黛娘吸允着手指,道:“你去吧,我知道的,会给容姑姑和切儿留一份。” 傍晚时候,李正雍回宫,果然来了小南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4千字... 但手臂真的痛了... 明天修... ☆、第十五章:予取予求 廊檐下灯影黯然,朱红色的薄光犹如日暮绯霞,透着一丝入夜的微凉。李正雍步子极快,凌筱筱立在廊下来不及请安,他已然走到了程司音屋前。程司音素裙寡面,等她屈下膝时,吴淳儿已红着俏脸迎过来,福身道:“奴家见过太子殿下。” 李正雍只能顿步,因为吴淳儿挡了他的路。 他挤出笑脸,轻描淡写道:“退下吧。”说完,绕个弯便入了贾怀玉的屋子。贾怀玉甚是得意,下巴也比平日抬得高,扬声对我说道:“姑姑,快去给太子殿下煮茶罢。” 她想与李正雍独处一室。 “贾容姐姐…”李正雍突然唤住我,他笑起来露出珍珠一样的整齐牙齿,“我想吃你煮的葱花面,我饿了。”贾怀玉听见,撸起袖口,奉承道:“原来殿下爱吃面食,奴家也爱吃!不如让奴家亲自为您下一碗面,您尝尝口味。” “如此正好,不愧是名门闺秀。”李正雍赞许着,又笑道:“那你去厨房忙,让贾容姐姐陪我下棋罢。”他们一来二去的,压根没给我开口的余地。 贾怀玉才走开,李正雍便伸出双手,像个小孩子撒娇,“容儿,过来。” 我打开柜子找棋盒,“你不是要下棋吗?”他从身后抱住我,脸往我脖子里蹭,“怎么办,我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衣柜里放着凌筱筱送我的香囊,散着奇异的薄荷香。我仰起脸让他亲了一口,湿湿甜甜的味道,是他的味道。 我娇嗔说:“原本我打算早早伺候怀玉洗漱,然后去藏书楼找你,偏你要吃面…” “那我不吃面了,咱们现在就走。”他笑眯眯的,牵着我的手逗我玩儿,又俯身要亲我,我笑着往旁边一躲,正好瞧见凌筱筱一头闯进来。 她诧异的望着李正雍亲在我的颊边,手里端的砂锅“啪嗒”摔了个粉碎。我胸口打了个猛突,欲要辩驳,李正雍竟直截了当道:“不要说出去!” 他的话是命令,是律例,与不可反驳的圣旨无异。 这下轮到我把棋盒摔地,散落满地黑白棋子——怎么就承认了? 凌筱筱站在我面前,震惊到语无伦次: “太子殿下喜欢的人是你?可你是贾秀女的姑姑呀!” “前几天晚上,切儿说她隐约看见你后半夜回屋。你是不是同太子殿下在一块?” “切儿说太子殿下唤你做“容儿”,我还不信哩…” 我低头不语,默认她所有的猜测。凌筱筱看看我,又看看李正雍,简直要哭了,“太子殿下,您如此行事,叫奴家情何以堪?” “孤将来要立容儿做太子妃,自会放你们出宫嫁娶。”李正雍的话淡漠无情,凌筱筱的眼泪瞬间涌了满脸。贾怀玉香汗淋漓的端着一碗面进屋,见凌筱筱也在,她的第一反应是冷声呵斥,“你在我屋里做什么?” “我给太子殿下送鸡汤…”凌筱筱满腔的委屈,脑子像是突然清明了,回骂道:“你凶什么凶?!”语毕,狠狠瞪了我一眼,抹着泪跑了。 贾怀玉被她给骇住了,只当要与自己争宠。她愣了半响才想起李正雍还在,忙把汤面呈上,堆笑道:“刚好厨房剩下一锅牛肉汤,殿下要吃葱花面,奴家没敢多放佐料,您试试口味。”李正雍在军营里呆了十年,草根生肉都能嚼得津津有味,在吃食上并不挑。 他吧嗒吃了一大口,道:“甚好。” 我蹲在地上收拾棋子和砸碎的砂锅,又拿来扫帚清理。李正雍盯着我看了许久,问:“屋里没有别的丫头吗?你可是贾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让你做这些粗活?” 贾怀玉脱口便道:“不妨碍的,她在家中做惯了家事。” 李正雍突然道:“我要喝水。”我丢开扫帚去倒水,李正雍却又说:“贾秀女,你去厨房煮一碗新鲜的碧螺春来。”如此,贾怀玉只得答应了,却步离开。 “这些年,辛苦你了。”他从身后抱住我,吻在我的发间。 “不辛苦…”我丢开扫帚,反手捧住他的脸颊,吻了吻他的唇,笑道:“如果父亲不是把我当丫鬟,我又怎会遇见你?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会黯淡无光。” 贾怀玉煮好茶回屋时,李正雍已经走了。她气得鼻孔生烟,又无处可发泄,只得怪罪凌筱筱,“如果不是她来邀宠,也不会惹得殿下不高兴,连句话都不说就走了。”我收拾好房间,伺候贾怀玉睡下,就着紫鸢留的烤鸭吃了半碗饭,方悄悄出了门,举着夜明珠去藏书楼。 紫鸢她们以为我在贾怀玉房里伺候,贾怀玉以为我回了下人房就寝,谁都不曾留意。 藏书楼点了几盏巨灯,知道我要作画,李正雍已经铺好了桃花纸。他坐在旁侧边翻着书页,边帮我研墨。阁楼里静寂安然,笔尖落纸之声清晰可闻。我画得入迷,一时忘记今日年月,待回过神,才发现李正雍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鼻尖挺直,唇色鲜嫩,好看到令我想一口咬下去。 他仿佛知道我在看着他,嘴角掬起笑意,阖着眼突然吻过来,炙热如火焰般的吻熊熊燃烧,使我无力招架,只能予取予求。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 ☆、第十六章:只是舍不得你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8 春寒褪去,日渐和暖。天际晨光初现,丫头们便起身点燃四处宫灯。我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擦了些许膏脂,绾了发髻,先往厨房里察看秀女们的早膳,又去各处询问要修补的物件,待收拢好今儿要送去浣衣司浆洗的衣物,已是日上三竿。 紫鸢给我留了两个煮鸡蛋和半碗粳米稀饭,我坐在厨房里慢慢的吃着,切儿端来一碟酱辣椒,笑嘻嘻道:“容姑姑,你尝尝这个,看味道好不好。” 我挑了半筷子入口,“香脆微辣不咸不淡,实在好下饭。你从哪儿弄的?” “我自己做的!”她笑容四溅,令人由不得要跟着她笑起来。她俯下身,细语道:“容姑姑,下回你出门采办,能否多买些红椒?紫鸢、黛娘她们几个都爱吃,平素吃馒头稀饭,酱辣椒是最好的小菜!”她鼓着圆圆的眼睛,肤白娇嫩,谁见了都要喜欢她。 我笑道:“既然你们都喜欢,为何不买?” 切儿欢喜的鼓起小掌,又道:“容姑姑,您最近是不是有喜事?我瞧您春光满面…”我蓦地红脸,连忙低头剥鸡蛋,“没有啊!天天拘在东宫,我若有喜,你会不知道么?” “也是。” 吃过早膳,我抱着要浆洗的衣物去浣衣司,经过梨花林子,梨花已经开始凋落,葱翠的绿衣沾满了树头,鸟雀叽叽喳喳,实在是好春光。我想起那日李正雍从树顶跳下来,捧着花枝站在眼前的场景,心尖发暖,不由得微笑。 忽而有人拍我的肩膀,一回头,竟是李正雍。他身披盔甲,腰间绑着大刀,魁梧的伫立在阳光底下。我忍不住傻笑,“你怎么来了?不用上朝吗?” 李正雍递给我一个苹果,简单的说:“我要去趟通州,少则四五天,多则十天半月。” “啊…那么久?什么时候走?” “马上。” “这么快啊…” “父皇刚刚下的旨意,通州有叛军逆反,令我前去镇压。” 我一听叛军二字,心里不由得发紧,“会不会有危险?”李正雍笑了笑,隔着衣物抱住我,道:“不成器的乡民造反罢了,并无危险。”一顿,定定望着我,“只是舍不得你。” 李正雍走后,我方知何为相思。白天尚可浑浑噩噩度日,小南院的事儿也多,忙着忙着也就忘了。夜里闻着枕头边的苹果香,想着李正雍此时或许在哪儿浴血奋战,或许受了伤,或许连饭都没有吃,如此胡思乱想着,整宿都没法睡觉。 切儿看出端倪,关切道:“容姑姑,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就是天热了,难受。” 过了十几天,没有半点李正雍的消息。我的身体像是缺少了一半似的,空落落的,总想去承元殿打探他的消息。可我实在没有明目张胆的理由可以关心太子的行踪,遂只好悄悄儿去藏书楼等他,或是从暗道潜入他房间里,看他人在不在。有时候,我会在他的房间里画画,若有宫人经过,便蹲在桌底藏着。 五月初五是贾慈悲的大寿,贾怀玉得了詹事司的特许,允出宫贺寿一日。贾怀玉虽然还未正式册立,但身为东宫的秀女,又是最受太子“宠爱”的女子,贾府待她可谓毕恭毕敬,早早儿就摆出来太子妃的架势。贾母亲自领着媳妇们相迎,见门口停着两架东宫的大红轿子,倒甚觉奇怪,问:“儿呀,除了怀玉,还有谁来了?” 贾慈悲亦觉疑惑,待我下轿,他的脸色倏然变了,低声道:“不成体统!” 继母添油加醋在贾母耳边笑道:“老太太,是容儿回来了。可见她在东宫混得不错,坐的轿子竟与怀玉是一样的。叫外头人瞧见,还以为咱们家出了两位秀女呢。” 我走上前规规矩矩行礼,“给老太太、父亲、母亲请安。” 老太太板着脸,劈头盖脸道:“你同你母亲一样,不知礼节!”我鼻尖发酸,气得说不出话,一张口便哽咽道:“老太太,我母亲已经死去十年,我若做错了事,您尽可骂我打我,何必提我母亲?”我从未在长辈面前如此说话,今儿是头一回。 贾慈悲勃然大怒,幸而门口人来人往,他才忍着没有动手打我。他压低声音斥道:“不孝的东西,竟敢忤逆老太太!”贾母更是垮成了长脸,横眉怒对贾慈悲,“看你的好女儿!亏我还惦记着给她找婆家!”语毕,便把我撂在一旁,再也不予理会。 贾怀玉因在轿子里端架子,等着继母去请了方下轿。 众人见了她都堆笑谄媚,连贾母都屈了半膝,扬声道:“连我的曾孙女都有出息了,我实在好福气!”一众的媳妇儿都跟着赞许,贾怀玉意气风发,吩咐着媳妇们端茶倒水,好似她真的就是太子妃。连平素在贾府耀武扬威的二小姐贾小贞,都凑上去拉拢贾怀玉。 我躲进茶房喝水,眼泪哗啦啦往下滚,在贾家,我始终是外人。 这两年里,贾家在朝中的权势日渐浩大,借着寿宴前来攀附的官员不计其数。贾慈悲怡然自得,甚觉欣慰。用膳时,原本自家女眷都与老太太坐在一桌,待我入座时,贾小贞却招呼说:“贾容,你坐到后头去,我婆婆要陪老太太用膳。”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都习惯了。 我默默退出老太太用膳的花厅,把富贵喧闹的盛景抛在脑后,揣着两块从茶房拿的糕点,穿过后花园,拐进自己的房间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往下滚,我一口一口噎下糕点,把鼻涕眼泪就着糕点一起吞进肚中。 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呆在贾府。 “大小姐,您在吗?”一个丫头站在窗外说话。 “何事?”我抹去眼泪,镇定心神,起身走到门外。 “太子殿下说小时候在此住过,要来这儿看看。怀玉小姐说,让您拾掇拾掇,她们马上就过来了。”丫头一口气说话,没等我问句话便跑了。 雍儿回来了?我不会是做梦吧。我哪还有心思拾掇房间,提着裙子就往外跑,到了后花园,果见贾怀玉陪着李正雍徐步而至。 李正雍远远便唤:“贾容姐姐。” 我激动的小跑迎过去,蔷薇花枝拂过我的裙摆,绊住了衣带,我一个踉跄,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李正雍连忙跑来扶我,我抬头看见他的脸,在明媚的阳光下又惆怅又担忧,不由得“哇”的哭出了声。 “很痛吗?要不要请大夫…”李正雍小小声的问。 我攒着他的衣角,哭着摇头,“没事。” 贾怀玉走近时,我已经止住哭泣。我从小爱哭,她也不以为意。贾怀玉道:“都多大的人了,走路也不知道小心些。” 李正雍脸色很难看,“你怎能如此说话?她是你的姑姑!” “我…”贾怀玉刚刚被众人哄着捧着,得意忘形失了分寸,此时被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19 李正雍泼了一桶冷水,倒清醒许多,虽有怨气倒也能忍住,她道:“奴家失礼,殿下莫怪。” “好了,你回前院去吧,有贾容姐姐陪我旧地重游就够了。”李正雍冷冷的说。 “…是。”贾怀玉不甘心的道。 四下无人,李正雍蹲身在我面前,“我背你回去。” “不要!” 我被他逗乐了,先前所有的委屈和愤懑仿佛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突然土崩瓦解。我拉住他的手往前奔,所有的丫头婆子都去前院帮衬了,况且我的院子原本就很偏僻,故而一路上竟没有撞见任何人。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拉着他一直跑一直跑,心口砰砰直跳,仿佛马上就要窒息。等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他扑过来撕扯衣裙时,我忽然明白,我是想他了。 我想亲他,吻他,想同他睡觉。 我们没有说任何话,他的动作依然炙热如火,连眼睛里都闪现着火苗。远处是隐约可闻的喧闹,近处是他沉重的呼吸。他席卷着我的唇齿,揉碎我的每一寸肌肤,不顾一切的,如烈马般驰骋在我的身上。我紧紧的攒着床沿,以便承载他每一次的用力与冲击。 多年以前,我曾在这张小床里哄着他入睡,霹雷闪电的夜晚,我俩相依为命。如今他成了我的男人,我唯一的男人,那种小时候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世间,只有他,只有我,只有我们两个人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这一章写得好爽!哈哈哈~ ☆、第十七章:我的男人真俊朗呢 阴沉的乌云密布在窗边,红绡帐在雨前的凉风里飘起飘落。 我缩卷在李正雍怀里,柔语道:“你怎么来我家了?” “来给你父亲贺寿呀!”李正雍笑着,抚摸着我的脸颊,说:“我看见桌上的梅花鹿,知道是你画的,一刻都不能等,想要见你。”他起身穿戴,从腰间扯下一只玉鹿,举到我眼前晃了晃,“没想到你竟留意这个。给你。” “我不要。”我拿被子蒙住半张脸,羞赧道:“左等右等总不见你回宫…” “真好,有你挂念我,真的很好。”他俯身吻在我的额头,思索片刻,方缓缓道:“如果我把陈点石调去南边当差,你会觉得我阴狠吗?我实在是讨厌他!” 我伸手捧住他的脸,坦白心境道:“我一直以为陈点石是我心口上的一道伤,可经过上次在二皇子府的事情后,我才发现,其实我的伤口早已经抚平了。或许是十年的时光太久,或许是我心里的人是你,而且,他居然丑到我已经认不出来了。十年如刀霜,全剐在了他的脸上。我很庆幸,他放过了我,让我等到了你。所以…我想告诉你,你实在不必讨厌他,因为他——无关紧要。我爱你,雍儿。”我抬起头去吻他的唇,淳淳如蜜汁,甘之如饴。 李正雍笑了起来,露出干净好看的牙齿。 我的男人真俊朗呢,我暗暗的想。 穿戴齐整,我们一并回去前院。贾慈悲领着一帮人凑拥而至,作揖道:“太子殿下,请往花厅入席。”李正雍颔首,说:“今儿陪贾大人喝两盅寿酒。” “多谢殿下厚爱,微臣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贾慈悲对着李正雍时满脸堆笑,对着我时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几乎是怒目,道:“你杵在跟前做什么?快出去!” “是。”我柔顺的缓步往后退。 “贾容姐姐!”李正雍唤住我,对贾慈悲笑说:“方才在府里逛了一圈,想起小时候的旧事,尤其是贾容姐姐待我无微不至,孤很感谢。”他随手般扯下腰间的玉鹿,递与我道:“贾容姐姐,此乃前朝遗物,流传世间有数百年,是出征前父皇赏给孤的,有护佑之意。” 他变着法子要给我东西,变着法子让我在人前有脸面,他的心思我懂。 我把玉鹿捧在手心,“多谢太子殿下。” 贾慈悲的面目果然好看了些,甚至对我笑了笑,说:“容儿如今在微臣侄孙女儿怀玉身边伺候,怀玉年幼,许不够沉稳,还请太子殿下多担待些。” 李正雍笑道:“贾容姐姐做事又细致又耐心,贾大人尽可放心。” 贾慈悲面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方道:“谢殿下夸赞。” 膳后急雨,李正雍因有事,急匆匆入宫去了。我与贾怀玉等着雨停了,傍晚时分才回东宫。临起轿前,继母遣人送来两包府中菜园里自种的果蔬,传话的丫头一声不吭,丢了包袱就走。贾小贞撞见,眉梢横斜,冷声道:“别以为太子殿下看得起你,你就得势了。说到底,左不过是东宫的嬷嬷。母亲给你恩惠,你要记在心底,知道知恩图报!” 怀玉在前头撩起轿帘,不悦道:“小姑,你的话说完了?我们可要起轿咯!” 贾小贞待怀玉倒是客气,忙走上前,堆笑道:“若有麻烦事,尽可告诉你小姑父,他在御前当差,能说上话儿。”怀玉谁也不得罪,忍住脾气道:“多谢小姑!” 回到小南院,怀玉换衣洗漱,冲我嚷嚷道:“小姑和大奶奶一个鼻孔出气,那副攀高踩低的嘴脸,实在可恨。”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戳到我伤心处,遂安慰道:“你可别同小姑一般见识,你既跟着我入了东宫,将来有我的荣宠,必然也会有你一份。” 然而,她越是如此,我越是不安。 终有一日,她会知道我与李正雍之间的事,那时候,我该如何面对她? 如此,便生出三分愧疚。 我将继母赠的果蔬剥皮洗净,一半现吃,一半做成酱菜,又匀出两斤红辣椒给切儿做酱辣椒。数日后,我开坛盖子请众人尝鲜,黛娘望着新鲜脆嘣的酱菜,口水直咽,“容姑姑,你还会做酱菜?!我以为只有老一辈儿的人才会做呢!” “比我做的好吃!”切儿吮着指尖,一副垂涎模样。 “我母亲从小在贫苦人家长大,嫁入贾府后,依然喜欢自己做菜,我耳濡目染,便也知道些。”我洗净手,点了一点唇脂,将每样酱菜分别用食盒装了些许,对紫鸢道:“我去趟承元殿,若贾秀女问起我,你帮我答一句,就说我去给太子殿下送酱菜了。” “嗳!知道了!”紫鸢清脆道。 梨花开败后,东宫各处生长出许多粉的白的野蔷薇花。我瞧它们开得可爱,遂折了两朵压在鬓角。李正雍在院中练剑,□□的半身,见了我,便欢快的跑到眼前,笑得合不拢嘴,道:“你怎么来了?”我举举手中的食盒,报之以微笑,“我做的酱菜,你要尝尝吗?” 宫人拿来温巾伺候李正雍擦洗,我下意识的背过身,乐得李正雍大声发笑。 屏退众人,偏厅只剩下我与他两人,厨房已呈上馒头汤菜,我打开食盒,一样样的解释道:“是贾府来的果蔬,我记得你爱吃酱菜,便…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0 ”未等我说完,李正雍已从身后拥过来,嗅着我发间的香味,说:“如果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你,一定是最幸福的事。” 宫人们虽然不在屋里,但门窗大敞,随时都有人走动,我仰起脸快速的吻了吻他的唇,说:“你快坐下吃膳,外头的宫人该起疑心了。乖!”李正雍乖乖坐到餐桌旁,一样一样的尝着酱菜,每尝一口都说好吃,最后把酱菜和半屉馒头全吃光了。 我看着他吃完,我比他更满足。 我收拾食盒,他腆着脸问,“明天还来吗?” “以什么理由呢?” “给我送酱菜呀!” “今儿送了,明儿又送,别人该起疑了!” 翌日我又往承元殿送酱菜,怀玉纳闷的立在台阶下问:“昨儿不是送过了吗?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吧。”我连忙推脱道:“昨儿送了几碟,殿下尝着甚好,命我今儿再送些去。”稍顿,又道:“殿下用膳早,急着去宫里上朝,等不了你梳洗打扮…”怀玉想了想,说:“那你一个人快去快回。今儿宫里的嬷嬷来小南院教授礼仪,厨房要多做两人的膳食,茶水也要人伺候。” 我吁了口气,不露声色道:“记下了,你放心罢。” 李正雍将膳桌一扫而空,摸着肚子打饱嗝,“我要被容儿养胖了。” “噗…”我笑出声,“才来两次,你就要胖了?” “明儿也来,行不行?”他拖着我的袖口摇了摇,哪还有半点太子爷的尊容,分别是吵着吃糖的小朋友。我被他逗乐了,欲要哄他,却听外头有太监传话,“启禀太子,仓部主事陈大人求见。”李正雍脸上蓦然变色,道:“谁允他来的?让他回去吧。” 太监应了是,却身告退。 片刻后,廊下传来喧哗声,有人扬声道:“微臣求太子殿下网开一面!”我循声望去,看见陈点石笔直跪在门口,心中一紧,由不得看向李正雍,问:“你怎么他了?” 李正雍仿佛没听见我的话,气急败坏骂道:“混账东西,什么人都放进东宫来!”传话的太监噤若寒蝉,惶然解释道:“殿下您不知道,陈大人虽在户部任仓部主事,却也在咱们詹事司任少卿,随时可出入东宫!殿下…” “好了!”李正雍怒斥,“他爱跪着,就让他跪着,看他跪到什么时候去!” 我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催更、看更新通知啥的可入群:262812643 欢迎留言哇~么么哒~ ☆、第十八章:那你要金银珠宝吗? 殿外立着数名宫人,金光般的晨辉斜照人影,花枝摇曳,清新之味扑鼻。李正雍悄悄碰了碰我的手指,底气不足道:“南方有匪患,我昨儿下令让他去剿匪…” “当真如此?”我故意问。 陈点石出身官僚世家,朝堂上沉沉浮浮乃常事,因左迁而大闹东宫,长远来说,于往后的仕途之路毫无益处,亦会被同僚鄙夷。如此得不偿失之事,他不会做。 “实话告诉你…”李正雍见我疑虑,狡黠的笑了笑,说:“其实是他在背后说了我的坏话,有人告密,所以我要遣他去南方。”说着眉头拢起,嘴巴微翘,带着刻意的鼻音,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他实在太讨厌了!” 我噗嗤发笑,收拾食盒离开。 “你不生气?”李正雍追在后头问。 “他离开京城,我恨不得放鞭炮呢,为何生气?”一顿,点点他的鼻尖,“以公济私,不该是你太子爷的作风。”所谓以公济私,不仅仅是陈点石说了他的坏话,更是因为陈点石与我的那一层关系。即便他不说,我也知道。 “想杀谁就杀谁,才是太子的作风!我饶他活着,已是宽宏大量。”李正雍跟在我身后,一直送我到院门口。我挺直了腰杆走出去,余光扫过陈点石瞿然的面孔,竟有些快意。 真想多谢他的不娶之恩。 皇后遣了两位嬷嬷至小南院,面上是教授宫中礼节,实则乃察言观色甄选太子妃。我心里有点儿不大痛快,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也不敢有那样的妄想,我以为只要能守在李正雍身边,哪怕同现在一样偷偷摸摸我也能心满意足。 可事实摆到眼前,我失落如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迷茫而只能随波追流。 季嬷嬷是皇后身边的第一任掌事宫女,吃穿用度远在低阶妃子之上,她身边跟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随身伺候,吃膳起坐用的器具亦是每日自己预备,摆的谱比李正雍还足。她手里拿着小鞭子,指挥着贾怀玉、凌筱筱、吴淳儿、程司音四位秀女在午时烈日下勤练习步。地上用石灰画着直线,秀女们沿着直线一遍又一遍的走着,谁若稍有不稳,季嬷嬷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甩过去。贾怀玉挨了三鞭子后,咬牙切齿的同我说:“不要再给她添茶,渴死她!” 吴淳儿累得锤腰敲背,“好像她自己带了宫女煮茶,还有果子点心。” 凌筱筱趴在小桌上唉声叹气,“真想回家算了,太子爷我不要了,让给你们行不行?练劳什子规矩!咱们不能白白让她欺负!她个老女人,在宫里呆久了心理变态!” “不让她欺负还能怎么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呀!”贾怀玉道。 正是无奈沮丧之时,立在旁侧的程司音突然伸出一只手,手心放着两粒豆子。她瞅着众人发笑,贾怀玉一把盖住她的掌心,声音陡然高了三度:“你怎么有巴豆?” “前头我牙疼,从家里带来熏牙的。”她眯着眼笑着,同平时一样温柔娴静。 巴豆能使人腹泻,谁都知道。只是谁都没想到,首先干“坏事”的人会是程司音。 “还有吗?” “没了,就剩两颗。” “只有两颗药效不够呀…”小南院的秀女们头一回如此齐心协力,她们叽叽咕咕商量半天,最后决定让厨房熬一碗绿豆甜汤献给季嬷嬷,两颗仅有的巴豆就放在季嬷嬷的碗里。 “谁给她送过去?!”贾怀玉问。 “让太子爷的人送过去。”吴淳儿说。 最后给季嬷嬷送绿豆甜汤的是厨房里的婆子,亦是内务司遣来小南院的人,若出了事,秀女们皆可撇的一干二净。只要她们不认,谁也没法惩罚她们。季嬷嬷吃了绿豆甜汤一刻钟后,果然频繁出入茅房。仅仅过去半个时辰,便已浑身发软,坐着轿子回宫了。 入夜,我往厨房烧水,半道听见两声鸟叫,回头一看,是李正雍立在廊下阴影里。我慌乱的察看四周,拉着他躲进门后夹角里。 “你怎么又翻墙?”到底忍不住笑意,牵着他的手,几乎要融进他怀里。 他亲了亲我的唇,笑道:“刚从宫里出来,想见你嘛。”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带机关的小木盒,说:“在父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1 皇宫里捡的,你拿着玩。” “捡的?”我笑得说话都不利索,谁敢在皇帝宫里捡东西? “对啊…”他跟着我笑,合不拢嘴说:“在父皇的玉案上捡的!”他借着挂灯的亮光,用手指捏住小木盒的两个直角,说:“你这样用力摁下去,盒子就会开了,试试。”我照着他说的合力一摁,木盒中间果然推出一只小抽屉,屉中藏着玫红香粉。 “竟然是胭脂!”我故意露出失落的表情。 “你以为是什么?”李正雍道。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金银珠宝呢!”我遽然发笑,在他面前,我连假装难过都没有办法,总是想笑、想闹、想同他玩乐,好似一切的忧愁都已烟消云散。 “那你要金银珠宝吗?”他跟着我笑,犹如吃了蜜糖,吻在我的眉角。 我仔细把胭脂攒在手心,推开他说:“你先出去,等怀玉睡下,我去藏书楼找你。”李正雍点点头,依依不舍的将吻印在我的手背,踩着横栏往上一蹿,等我抬头时他已没了踪影。 去厨房打好水,送到贾怀玉房中伺候她洗漱。她端倪我许久,瞧得我心惊胆颤。我掩饰着不安,先将一军,问:“你总看我做什么?” 贾怀玉戏谑道:“姑姑,我看你满面含春,是不是有人了?” 爱情果然是藏不住的。 我发着抖拧干巾帕,勉强笑道:“若是有了人,你当如何?若是没有,你又如何?”贾怀玉兴奋的几乎从榻上蹦起来,讶异道:“姑姑,我真要有姐夫了?是东宫的侍卫吗?” “不是。”我轻声道。 “我希望你过得幸福,能有如意郎君白头偕老。”贾怀玉道。 贾怀玉的话让我觉得羞愧。我是她的姑姑,却爱上本该属于她的男人。李正雍并没去藏书楼等我,他一直候在小南院门外。一见我出去,便小跑到我面前,牵着我走进夜色中。 藏书楼上灯火晏晏,李正雍铺好纸墨,“咱们来画画吧。” 画画乃我的挚爱,勾勒笔墨瞬间,能使我忘却一切忧苦。 李正雍坐在旁边替我研墨,他不敢打搅我,只是静静的,像没人似的陪在身边。我原本烦闷的心,因为画画,因为他的陪伴,渐渐变得淡然、平和。 “雍儿…” “嗯?” “…没事。呃…我爱你。”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更新~一定会更新~立个flag ☆、第十九章:你就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季嬷嬷连病三日,无法入东宫教授礼节。小南院重复往日宁静,秀女们喝茶打牌四人刚好凑成一桌。凌筱筱嘴里咬着半只苹果,手中飞快的搬弄着麻将,囫囵喊道:“我要碰…” 吴淳儿绾着双髻,面敷□□点绛唇,笑道:“不急,等你呢。” 贾怀玉半撑着脸颊,冲程司音道:“咱们几个,你最为稚嫩,没想到竟敢拿主意陷害宫里的嬷嬷,你就不怕她记仇吗?” “记仇怕什么?司音的祖父乃皇帝的师傅,她一个嬷嬷敢同太傅家的小姐作对?”凌筱筱咬着苹果,大大咧咧笑道:“咱们不说,谁知道呢!有奴才们顶着呢!” 吴淳儿亦笑,“司音是真胆大!我很佩服!” 程司音盈盈浅笑,鬓角碧玉流苏拂过眉角,乃大家闺秀的气派,稳重道:“我识得季嬷嬷,最是阴狠的,宫里多少女子皆被她祸害。恨她的人太多,她想不到是咱们。” 如此轻描淡写,又直中要害,令众人刮目相看。 我与黛娘在廊下用小火炉烹茶,闻见她们说话,黛娘直摇脑袋,说:“我家小姐看似脾性安静,不爱惹是生非,其实最贪玩的就是她。小时候同舅娘家的表弟打架,不踢别的,专往命根子上头踢!若不收敛收敛,迟早要惹出大麻烦!” 我随口笑道:“程大人不管教她吗?” “管教?”黛娘下颚一收,横眼瞧着我,“怎么管教?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儿,疼都疼不过来,谁敢提管教二字?”又压了压声音,“是她先看上太子爷威猛,打小就喜欢戏里那些武生啊将军啊,非闹着要入宫选秀,若不然,老爷哪舍得让她来东宫受这份苦楚!” “真好。”我失落的苦笑。 “啊?什么…好?好什么好!” 能有父亲宠着护着庇佑着,乃天底下最最好的事。 院门处忽有人唤,“请问容姑姑在哪里?”我疑惑的望去,扬声道:“有何事?”那人穿着黑袍,看样子像詹事司的人。他走到面前,朗声道:“上头有令,命你随内务司出宫采办。” 黛娘纳闷道:“不是前头才去采办…” 黑袍男人双眼一瞪,硬生生把黛娘的话唬进肚里。我擦擦手上水渍,说:“行,我去换身出宫的便袍。”贾怀玉听闻动静,从牌桌里抬起头,大声吩咐,“正想吃王家酒肆的梅花包子,给我买两笼子…买六笼吧,给大家都尝尝。”语毕,仍旧与凌筱筱她们说笑去了。 我换了身锦白长袍,梳着斜髻,手上朱钗玉佩等皆取下藏好,离开屋子时鬼使神差般抹了两把李正雍送我的香粉,又拿出凌筱筱送我的香囊挂在腰间。我向贾怀玉告了辞,方随黑袍男人出小南院。沿着花园小径七拐八拐,穿过数座宫殿,出了宫门,黑袍男人才停步。 “内务司的大人呢…”话没说完,听见身后马蹄声声,转身一看,竟是李正雍骑着骏马奔来。他勒住缰绳,马蹄扬起漫天灰尘,他朗声笑唤:“容儿。” 再回头,黑袍男人已经不见了。 我下意识道:“你怎么来了,我要去采办…”说到一半,猛然醒悟。 这分明就是李正雍设的圈套嘛。 他伸出手,“来。” 我借着他的臂力艰难的骑上马,坐在他身前。春日炎炎,看着街头的人来人往,好似心底的秘密被布公天下,我羞赧的撇过脸,“被人撞见怎么办?”李正雍举手一裹,用披风将我拢在怀里,下颚蹭着发心,轻声道:“这样就没人瞧见了。” 马颠得很厉害,眼前一片黑暗,我紧紧攒着李正雍的袍子,唯恐一不小心两人都摔了下去。李正雍见我害怕,笑得很狂妄,故意上下颠簸,逗得我尖声大叫。好不容易停下来,他横腰将我抱下马,我握拳锤他肩膀,笑骂道:“一点都不好玩,吓死我了!” 李正雍笑得明眸皓齿,“姐姐的胆子同小时一样,比蚊子还小。”他摸摸我的头,双手撑膝俯下身,柔语道:“不过往后你尽可胆子大些,因为你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有我撑腰。” 听着他的话,我湿了眼圈儿,长这么大,没有任何人给我撑过腰。没有人撑腰,做事便不那么从容,待人也不那么理直气壮,连被退婚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耸了耸鼻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2 子,眼泪哗的流了满脸。 “别哭呀,姐姐。”李正雍手忙脚乱,他的袖口拂过脸庞,是温馨之味。 “怎么,又把人惹哭了?”二皇子的声音遥遥传来,阴阳怪气的,叫人不痛快。我背过身胡乱抹去泪水,道:“奴家见过二皇子。”膝盖还没屈下去,人已经被李正雍捞起来,他把我抱在怀里,道:“你对他不必行礼,往后也不必,你是他嫂子,该他行礼。” 二皇子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我给她请安!”说着,当真抱拳作揖,吓得我往后一退,避到李正雍身后,“奴家不敢,二皇子殿下折煞奴家了。” “你别吓唬她!她胆子小!”李正雍推了二皇子一把。 “我看她胆子大得很,连你的床都敢上。”二皇子没遮没掩的,羞得我满脸涨红。 “原来她就是贾容姐姐?”清丽婉转的声音徐徐而至,身穿鹅黄纱衣的姑娘穿过人群盈盈立至眼前,她抿唇一笑,露出梨涡浅浅,乃十足十的美人儿。 莫离屈膝道:“奴家莫离,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容姐姐。” 我回礼,“莫离姑娘好。”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肌肤雪白如纸,眉间媚态天成,腰身软如柳枝,不由得看了看自己,只觉相形见绌,顿生卑微。 不过好在,她是二皇子的女人。 “二爷,咱们能去军营了吗?”莫离俏生生的问。 二皇子在她额头弹了一记,说:“姑娘家不该总想着去男人的地方,走吧。” 听闻要去军营,我心惶然。但我与二皇子并不相熟,故而没有当着他的面过多询问。李正雍抱着我上马,丝毫不知避讳,再看莫离,自己踩着马镫翻身而上,实在英武。 区别是,我坐在李正雍怀里,而莫离坐在二皇子背后。 我小声问:“去军营做什么?” 李正雍笑道:“我在军营里呆了十年,你就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想啊。”我轻轻的说。 怎么能不想。 我与他分开的这十年间,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一切我都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会很甜。 ☆、第二十章:非到筋疲力尽他不停歇 军队是从西北调回的太子亲军,军营设在郊外人烟稀少之处,以木栏为界,有数道关卡。马步渐停,有笑闹声传来,“太子妃来了!”我从披风里冒出头,李正雍先跳下马,朝我张开双臂,说:“别怕,我会接住你。” 我稳稳跳进他怀里,几名身披软甲的将领嬉皮笑脸的相互推攘,作揖道:“卑职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为首的没大没小道:“太子妃好俊俏,太子爷该请兄弟们喝酒!” “我不是…我是东宫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出口,却被李正雍截了去,“等行太子妃册封礼时,定让你们喝个痛快!”他握了握我的手心,旋即松开,指着诸位将领一一解释道:“昭信校尉凌峰、中郎将武邑、武邑的弟弟武慈、陈怀、吴坚。” 他们正经颜色,抱拳道:“卑职等见过太子妃。” 我欲屈膝行礼,李正雍不动声色的托住我,笑道:“呆会看他们射箭,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二皇子引着莫离姗姗来迟,众将领行礼,二皇子抬抬手,说:“免。” 入了一间帐篷,只十余尺大小,搁着一张虎皮铺的小榻和两张长桌。有士兵送来箭袍,李正雍穿戴齐整了,让我帮他系腰带。我问:“你在西北,就住在像这样的地方吗?” 李正雍笑笑,低头吻我,丝毫不以为苦,说:“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翻开他的掌心,上面伤痕勾勒,长着厚厚的茧,半点不像一个太子该有的手。 他受过的苦,并不比我少。去西北时,他仅仅十五岁而已。 我将他的掌心贴在脸颊,粗粝的厚茧剐着肌肤,却是一种温润的触感,能使我心安。我抬头眨眨眼,“你与凌峰、武邑他们相比,谁射箭更厉害?” “自然是我。”李正雍得意道。 “如果你赢了…今天我就不回小南院了。”我狡黠一笑,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 李正雍立马眉开眼笑,“当真?” “嗯。” 射箭比赛时,李正雍牟足了劲,回回都要射中红心。二皇子原本懒懒散散,见李正雍正儿八经的,被激起了斗志。旁的几位将士亦连玩笑也不说了,只专心射箭。 我与莫离站在旁处观战,莫离纳闷,“他们怎么了?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一时李正雍又射中红心,我欢快的抚掌,忍不住喊:“太子殿下,加油!”李正雍听见,丢了弓箭,□□着胳膊奔向我,抱着我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接着又一灰溜跑上场去。 我羞红了脸,不敢看莫离。不说李正雍是太子殿下,即便是平常男子,如此与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也会被视作惊世骇俗之举。 “哇…”莫离感叹,“姐姐,你与太子殿下真叫人羡慕。” 我望着李正雍的身影,一想到这个男人属于自己,便不由得从心底深处溢出笑容,“无论谁得到他的爱,都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他的爱炙热浓烈,忠贞坦率,是全天下的独一份,有着吞噬一切颠覆一切的气魄,不光是我,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会招架不住。 他的爱尽心尽力,倾其所有,与身份无关。 我没有理由不爱他呀。 莫离道:“从前早听说过姐姐拿刀砍去陈府一事,很是钦佩。”她语气轻快,是小女孩儿的神色,又笑问:“姐姐今年芳龄几何?若是十年前被陈家退婚的话,也该二十五了吧。” “今年奔三十了。”我直白道。 莫离显然所料未及,眼圈倏然张开,又缓缓的弯起来,笑道:“姐姐不怕我说出去?旁人问我今年几岁,我都说十七,其实我今年满十八了!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说着,她望了望射箭场上的二皇子,失落的垂下脸,绞着手中的锦帕。 “正因为我三十岁了,所以并不怕你说出去。”我依然保持微笑。 连李正雍都不介意,我怕什么。 “姐姐好英武!以前是,现在仍是。”莫离由衷赞扬道。 “哈…”我忍不住笑出声,英武,她居然用“英武”这个词。这怎么能算“英武”,我头一次听见有人形容我被退婚、拿刀砍去陈府、三十岁还未出嫁这件事称之为“英武”。 一阵密集的鼓声后,有浑厚的声音悠长的拖着长音——“太子殿下胜!” 李正雍手里拿着弓箭远远的冲着我微笑,我抚掌尖叫,对他竖起两个大拇指。二皇子灌下小半壶水,问:“方才你们在笑什么?”莫离抿唇笑了笑,梨涡浅浅,美得不可方物。如此佳人,竟未被招选入宫,实乃奇怪之事。若她不是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3 二皇子的女人,我绝不愿李正雍见到她。 莫离凑到二皇子耳侧悄声嘀咕了几句,李正雍立时板下脸,“她说什么?” 二皇子眉梢一挑,似乎不大高兴,“她说她喜欢同姐姐说话。” 李正雍晴转多云,轻轻的揽住我的腰,笑道:“当着面说无妨,不必鬼鬼祟祟。”语毕,冲二皇子扬扬脸,“都快午时了吧,咱们去哪儿用膳?” “自然是去船上。” 二皇子说的“船上”,是指设在京郊外护城河上的酒肆。其实不止酒肆,还有歌姬舞妓,杂耍百戏,皆附属于船家谋生计。二皇子租的船不大不小,太大了怕引人侧目,太小了又觉寒碜。船上有数间包间,全被二皇子包下,并无外人。 直到开膳时,我才知道莫离竟是乐府的歌姬。 难怪嗓音如玉石之音,清脆空灵。 莫离在船尾咿咿呀呀的吟唱,二皇子端着琵琶给她配乐,颇有琴瑟和谐的姿态。李正雍对琴乐无丝毫兴趣,他一门心思在给鱼儿挑刺,把满碟鱼肉绊着饭推到我面前。 他笑:“小时候你给我挑刺,现在我给你挑。” 我摸摸他的头,故意道:“感觉像我养了个儿子…” “娘…”他张口就来,气得我抬手往他头上敲了一记。 “你干嘛打我?”他还不爽。 “你说呢?”我把剥好的虾肉沾好酱料,喂到他嘴边。哪知他身子一斜,吻住我的唇,低声蛊惑道:“娘子。”他的脸贴得很近,笑容里夹杂着一丝得意。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是揣了两只兔子在怀里,砰砰砰闹个不停。 二皇子停了琵琶,啧啧两声,摇头道:“奸.夫.淫.妇,白日宣.淫。” 莫离痴痴傻笑,撇过脸看河上风光。 夜里我们宿在船上。 游船不知道驶出去多远,两岸灯火渐稀,玉环般的明月高悬于碧波之上,窗外波涛声声,耳边李正雍喃喃细语,说起他在西北的事,“十月份一过,湖面就结了冰,鼻涕一淌来不及擦就会结成碎冰。北边的蛮族这时候开始休养生息,甚少挑拨事端,我得了闲空,便会同凌峰他们几个去凿冰捉鱼…”他说到尽情处会手舞足蹈,眼睛里看不见辛苦,反而像星星似的熠熠生辉,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我也同他说起被陈点石退婚后的那几年所经历的荒唐事,“继母嫌我晦气,命我去妙灵山的寺庙独住了两年,后来我生病了,父亲才命人接我回府诊治。贾小贞成亲那会,家里人来人往,祖母说我丢了贾家的脸,不许我出门,那一年整个夏天我没有出过房门。” “以后再不会有人敢苛待你。”他疼惜的说着,轻轻吻住我的额头。 游船在湖面飘荡,凉风拂面,月光爬上肩头,漫天的星子坠落在湖的尽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与他。我热烈的回吻着我所钟情之人,勾住他的脖颈,贴紧他的胸膛,纠缠他的身体。衣物一件件的剥落,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他。我翻身在上,散发凌乱的扫过他的脸庞,我吃了蜜糖似的微笑,“你是不是嫉妒陈点石?” “我是恨他竟敢抛弃你!” 李正雍双手扣在我的胸前,指尖翻动,又强力将我推倒,伏贴压下。他孔武有力,每一次的动作都有着巨大的冲击力和破坏力,他甚至不讲章法,一会这样,一会又那样,他还喜欢咬人,有时从耳垂咬到肚脐眼,有时又将我翻过来,趴在我的肩膀,使劲儿挥洒他的汗水。 非到筋疲力尽他不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修改一次。 ☆、第二十一章:他很温柔,这一次 窗外水天相接,阳光似碾碎的金子,随手洒满了河面。微风拂起榻前轻纱,我趴在李正雍胸口,一点一点的抚摸他的眉眼、鼻尖、唇瓣…乐此不疲。他终于忍不住掬起笑容,张口咬住我的手指,睁开眼睛饶有意味的瞪着我。 我羞涩不已,夹杂着一丝媚意,娇声道:“松口啊!” 他握住我的指尖,眯眼笑道:“真想每天醒来都见到你。”他眼神炙热,略略侧身,便已半压住我,他吻我的碎发、吻我的额头、吻我的耳垂…我情不自禁攀住他的肩膀,勾住他的腰身,任由他攻城略池,随着游船飘飘荡荡。 他很温柔,这一次。 二皇子与莫离不知是何时离开的,下船时,只有李正雍的暗卫候在河堤口。我俩去朱家铺子吃豆腐脑,店老板认出李正雍,打量许久,见他与上次打扮全然不同,又是疑惑又是殷勤,道:“大小姐,这位可是您的未婚夫君?前头我好似听二小姐说你要出嫁了。” 我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与李正雍的关系,遂道:“朱老板,你可记得十几年前,我常带来店里吃东西的小少爷?” “记得记得,总闹着要你抱,还喜欢哭鼻子。”店老板意犹未尽的比划着。 “朱老板记性真好。”李正雍突兀的握住我的手,且故意叫店老板看见,耀武扬威似的道:“我就是那个小少爷,但是我要声明一下,我并不是爱哭鼻子,我只是想让姐姐抱我而已。还有,我快要和姐姐成亲了,到时候给你送喜帖,你多预备些贺礼。” “呃…恭喜…恭喜二位,恭喜大小姐。”店老板像吃了个鸡蛋,嘴巴张得老大,“您是我十几年的老主顾,预备些贺礼是应当的,应当的…” 从朱家店铺出来,我往李正雍腰间拧了一记,“谁答应你要成亲了?” “成亲是迟早的事,你都是我的人了,已经跑不掉了。” “可是…”若说不想嫁给他,肯定是骗人的。只是,我实在没有资格。 “没什么可是!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碰,谁都不会娶。”烈日当空,他的誓言像烈火般烧过我的身体,烧得我满腔热泪。 他拉着我往前走,见了好吃的就买,见了好玩的也买,魏枫几个暗卫在后面扛着东西叫苦不迭。李正雍道:“以前你给我买过的,我通通都要以百倍报答你。” “如果你爱我一点,那我就要爱你一百点。”他说。 李正雍一直送我到小南院前边的花园中,仍是恋恋不舍的样子,拖着我的手,道:“晚上去藏书楼吗?我有样东西给你瞧。”我生怕被人撞见,躲在假山后,扛起今儿买的物件,“昨晚彻夜未归,不知道怀玉怎么想我呢,咱们明儿再见行吗?” “不行。”他越发不肯撒手,“今晚见今晚的,明儿见明儿的,不相干。” 他缠人的功夫有增不减。 我正要哄他,忽而传来喧闹声—— “什么?小南院有人吵架?怎么回事…” “宫里来的嬷嬷大发雷霆,要罚几位秀女呢!” 我一听“宫里的嬷嬷”便猜到定是前日之事败露了,季嬷嬷何等人物,岂非看不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4 穿秀女们的伎俩。我飞快的亲了李正雍一口,宽慰他道:“小南院出事了,我先回去瞧瞧。”语毕,便抱着满怀的物件飞奔入小南院。 当值的是切儿,她大惊小怪道:“容姑姑,您可算回来了,要打起来了!” “谁要打谁?” “季嬷嬷要罚几位秀女,凌秀女不服,争辩了几句,然后…然后秀女们和季嬷嬷的人就打起来了。紫鸢想要劝架,脸上被指甲刮了好大一个口子…” 我把大包小包的物件往廊前台阶一丢,急急忙忙跑进天井,果见秀女宫人扯成一团,旁边还有一堆看热闹的丫头婆子。我四下搜寻贾怀玉的身影,见她与凌筱筱合力在扯季嬷嬷的发髻,便连忙扑过去,欲将三人分开。宫里出来的其她人与程司音、吴淳儿、黛娘、紫鸢她们扭打在一处,众人倒也没有骂人,都是闷声打架。 毕竟骂了谁都能扯出大麻烦,一边是太子,一边是皇后。 我两头相劝,“季嬷嬷,您大人大量,饶了她们几个吧。贾秀女、凌秀女,你们先放手,季嬷嬷是皇后派来教授礼仪的,你们…” 凌筱筱泼辣至极,“她是皇后派来的,我还是太子选的呢!让她先松手!” 贾怀玉扯着季嬷嬷的头发还不忘问我,“你昨夜怎么没回东宫?担心死我了!”我指指台阶上的物件,扯谎道:“内务司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呆会还要送几箱子物件来,我出了城,一时没赶回来。”贾怀玉不疑有他,问:“梅花包子买了吗?” 此等情形下,她还惦记着吃包子,我也是服气。 我道:“买了买了,六笼,刚刚蒸熟的,冒着热气呢。”我音一落,贾怀玉立即松了手,凌筱筱亦跟着松手。季嬷嬷因对手忽而失了力道,猛地往后一退,摔了个仰面朝天。 程司音咬着帕子大笑,逗得旁人皆跟着大笑。 我忙去搀扶季嬷嬷,又替她拍打身上的灰尘,半是赔罪半是胁迫,“季嬷嬷恕罪,别和她们一番见识,她们一个个都是头一回出阁,又都是一品大臣的嫡女,哪里知道轻重。” 我把“一品大臣”“嫡女”几个字咬得很重。 季嬷嬷一听便明白话里的意思,冷笑道:“是呀,她们当中将来必定会有一位太子妃,我区区宫妇,岂能与她们论轻重。”我正要说几句好话让她顺着台阶往下走,未料还没开口,她的巴掌已扬手甩了来,打得我眼前一黑,差点就昏倒在地。 贾怀玉气得浑身打颤,“你…你…” 季嬷嬷眄视着我,“你既不是嫡女,也不是太子的人,竟敢用言语胁迫我!打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你了!”又指着贾怀玉、凌筱筱,“你们等着,今儿的事没完!” 语毕,领着一众的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我挨打的消息,只片刻功夫就传到了李正雍耳里。季嬷嬷骂我的那几句话像针一样刺在他胸口,他怒不可遏,随即命人备轿,火气冲冲直奔皇后寝宫。北唐皇午歇在皇后宫里,正听季嬷嬷添油加醋的说起东宫之事,突闻李正雍求见,便道:“快叫他进来。” 季嬷嬷觉得自己有皇后撑腰无所畏惧,静静站到一侧,镇定自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大家多留言,宝宝才有动力哈。 ☆、第二十二章:只要有他在身边,万事皆足 皇后明面上待李正雍客气,实则一心想捧二皇子入主东宫。十年前唆使北唐皇遣李正雍去西北固防之人正是她。原本是想趁着李正雍不在朝政她好培植势力,且两国交战李正雍万一战死,岂非赚了天大的便宜。没料到李正雍不仅平安归来,还带回两个营的亲军势力戍守京郊,弄得她手忙脚乱,几个月里都不敢轻举妄动。 李正雍叩首,“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后。” 皇后亲热的上前搀扶,眉开眼笑道:“真是稀客,快请坐。萍儿,快上好茶!”李正雍不动声色甩开 皇后,道:“不必上茶,我说两句话便走。” 北唐皇歪在躺椅里一动未动,板着脸道:“什么话?” 李正雍道:“第一,季嬷嬷交由我处置。第二,不许皇后再插手东宫事宜。”他语气决然,隐隐散发出王者的气度,北唐皇意识到他在命令自己,顿时勃然大怒,往桌上抓了把晨起新摘的草莓朝李正雍扔过去,骂道:“皇后是你的母后,她想管哪儿的事就能管!” 季嬷嬷听见李正雍要人,心里发紧,又见北唐皇护着皇后,便又松了口气。 她可是得了皇后的命令去东宫的,天塌下来,该由皇后趁着才是。 “她爱管哪里我管不着,但东宫诸事,由不得她做主。”李正雍半步不让。 皇后假惺惺道:“太子殿下定是对我有所误会,咱们说明白…”她话未完,李正雍突然几步走到季嬷嬷面前,抬手便扯住她的发髻,一路拖着往外走。季嬷嬷“哎呀呀太子饶命皇后救命”胡乱嚷着,形势转变太快,周围人目瞪口呆,连皇后都被一时骇住。 李正雍在西北十年,生活简单粗矿,没有中原人那么多的礼义廉耻,更不知何为顾忌。他挥手唤来两名随从,吩咐道:“把她捆去小南院,让贾容姐姐回她十巴掌消消气。”季嬷嬷摔倒在宫街上,先以为太子殿下要自己的老命,没想到只是十巴掌而已,便舒了口气,没想李正雍接着又说:“哪只手打的人,就剁了哪只手!” 季嬷嬷听见这一句,张口“啊呀”两声,便昏了过去。 皇后岂能让自己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遭受屈辱,往北唐皇面前一跪,两行清泪滚下,哭道:“皇上,季嬷嬷打小跟着臣妾,情同姐妹。太子如此心狠手辣,请救命呀!” 北唐皇心疼的扶起皇后,搂在怀里哄着,“你别哭嘛,你一哭孤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太子如此气愤,定是季嬷嬷做得过分了,她常常在你耳根子旁吹邪风,该治一治了。” “皇上!”皇后急得跺脚,“不就甩了个丫头一巴掌嘛,犯得着剁手么?” “可不只是个丫头哦,那丫头是养育雍儿十余年的贾家大小姐,季嬷嬷不看僧面,也不想想贾家和太子的脸面,该她剁手!”北唐皇说着,见皇后又要哭,忙哄道:“你放心,季嬷嬷劳苦功高,即便出了宫,将来一辈子的吃穿用度也仍旧从宫里开支,绝不亏待她就是。” 宫里死了多少宫婢,季嬷嬷手上就沾了多少鲜血,北唐皇庸而不昏,早想动手了。 季嬷嬷跪在我面前求饶时,贾怀玉看得直咂舌。 内务司的宫人道:“太子殿下说,让容姑姑还季嬷嬷十巴掌出气。” 问题是,我从未打过人。从小到大,被我敲过脑袋的,只有李正雍。贾怀玉在旁边指手画脚,“让你打你就打呗,姑姑,你不能如此怯弱,你大胆一点嘛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5 ,眼睛一闭,手一挥就打下去了…”凌筱筱已经重新梳洗过,居高临下的睨着季嬷嬷,啐了一口,“活该!” 程司音倚柱偷看,在吴淳儿耳旁嘀咕,两人边说边笑,仿佛得了极大的趣儿。 紫鸢脸上划了一道血痕,得知季嬷嬷来赔罪,亦犯了捧高踩低的毛病,指桑骂槐道:“小南院住的都是太子爷的人,不说你是区区宫婢,便是宫里的娘娘,不也得小心伺候着么。亏你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嬷嬷,真是丢了主子家的脸!” 黛娘碾了草药给她涂伤口,轻声劝道:“你少说两句,草药都要掉了…” 大家自是恨得牙痒痒,但我…真的下不了手。 “罢了。”我道,“你就跟太子殿下说,我已经罚过季嬷嬷了。” “那怎么行?”李正雍的声音从长廊后传来,唬得季嬷嬷打了个寒颤。 众人纷纷屈膝请安,李正雍看也不看,径直唤了魏枫,“你来行刑。”魏枫应了“是”,命宫人扶住季嬷嬷,左右开弓,啪啪几声响动,又没事儿似的立在李正雍身后。 季嬷嬷昏头转向,两眼翻白,脸上火烧了一般血红发紫。 李正雍往院子里一扫,凛然道:“谁敢让贾容姐姐不爽快,下场同季嬷嬷一样。来人啊,绑这个贱婢去内务司,哪只手打的人就剁了哪只手!” “剁手?”贾怀玉惊呼,又忙的柔下语气,“倒不至于如此。”她见李正雍在气头上,并不敢上前求情,她睨了我一眼,示意我劝劝李正雍。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秀女们招惹季嬷嬷在先。况且,姑娘们虽然娇蛮任性,却不至于狠毒。 我扯扯李正雍的袖口,“罢了,她已经受了罚,又是皇后身边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饶了她?”李正雍气急败坏的反问。 “嗯。” 李正雍画风一转,带着戏谑道:“既是贾容姐姐替你求情,我便饶你一回。” 季嬷嬷恍恍惚惚听见太子要饶了自己,简直以为听错了,愣了半响的神才连连磕头,“多谢太子殿下开恩,多谢贾容姑娘。”李正雍不再说话,领着侍卫们去了。他孩子气般与皇后撕破脸皮绑来季嬷嬷要剁手,却因我轻描淡写的一句求情就饶了她。别说小南院议论纷纷者众,连宫里亦传得满城风雨。事儿传回贾府,几个叔母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难得的替我说了两句好话,“遣容丫头跟着怀玉去东宫果真没错,有她和太子这层关系,谁敢欺负怀玉呀!” “就是,在府里时没看出来,想不到容丫头竟有这本事。” 被季嬷嬷这么一闹,谁都想不起要追问我昨儿在外过夜之事。 入夜,伺候贾怀玉睡了,我偷偷从夹门跑出去,攀上藏书楼赴约。李正雍已等候多时,一进门他便抱住我,捧着我的脸问:“让你受委屈了,还疼不疼?” 我摇摇头,“疼的人应该是季嬷嬷,魏枫下手挺重。” 李正雍笑道:“没剁她的手已是轻饶,她还敢喊疼?”语毕,伸手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雨伞递给我,“你撑开看看。” 雨伞的手柄用的是黄绢,伞檐涂有鎏金,我知道是献给北唐皇的贺寿之物,遂笑:“你去通州镇压叛军时,皇上的寿宴便设过了,你如今再献贺礼,会不会晚了些?”李正雍替我摁下开光,顿时纸伞四开,他道:“我想让父皇见识见识你画的山水图,或许他会喜欢你。” 原来他一直都有计划,计划着将我们的事公之于众。 他是一国之将领,凡事皆讲究战术。 我蓦地动容,比起他,我实在太过自私,根本未曾想过今天以外的事。我凝视着他,将我的男人望进眼底,笃定道:“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不分离。” 我好似突然有了主心骨,忽然觉得,流言其实没什么可怕。 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好了,只要有他在身边,万事皆足。 ☆、第二十三章:爱哭鬼 骤雨初歇,檐下积水滴落,拍打着廊前一簇芭蕉。我在廊下收拾被急雨砸得七零八落的花盆,紫鸢摇摇我手臂,拿眼神飞快往对面一翻,说:“容姑姑,你瞧凌秀女,总盯着咱们做什么?”我伫立望去,见凌筱筱托腮倚在窗前,正一动未动的看着我。 “她在发呆呢,未必是看咱们。”我紧张的笑了笑,自从那次被凌筱筱撞破我与李正雍的私情,我便一直很忌惮她。好在她一直很安分,并未四处乱说。 响午时候,贾怀玉歪在榻边歇觉,我悄手悄脚的端着茶壶退下,一转身,差点与凌筱筱撞了个满怀。我小声堆笑道:“凌秀女来得不巧,贾秀女在午歇呢。” 凌筱筱木着脸道:“我找的人是你。” 我客气道:“有何事?” 凌筱筱轻咬银牙,“前日夜里你是不是同太子殿下在一起?” 犹如当头一喝,差点打翻了茶壶,我略显惊慌,支吾道:“我…”凌筱筱略略倾身,压迫着我下意识的往后退,她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你们太过分了,竟已发展到如此地步。” 茶壶“咣当”掉地,碎片乱溅,划过脚踝处,鲜血涌流。 我反而松了口气,“你怎么发现的?” “那就是真的咯!”凌筱筱露出怅然之色,“记得我送你的香囊吗?你是不是天天戴在身上?那香味儿淡雅,除非肌肤相亲,否则极难沾染。昨儿太子殿下来小南院,我闻见他身上有你的味道。”她顿了一顿,恨恨道:“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嫁给太子殿下?” “嗯。”我轻声应和。 凌筱筱瞠目结舌,“你好可怕,明面上是伺候贾秀女的姑姑,背地里竟敢去勾引太子殿下!亏我平素还觉得你好,实乃阴险妇人!”屋里贾怀玉被吵声闹醒,隔着房门问:“谁在外面?”见无人答应,遂悉悉索索从窗台露出头来探看。 我慌不择语,蚊声道:“此事太子殿下自有主张,希望凌秀女不要惹是生非。”说着,镇定的挤出笑靥,抬眸对贾怀玉道:“方才不小心与凌秀女撞在一起,把茶壶给摔了。” 贾怀玉不疑有他,“哦”了一声,继续回榻上睡觉。 凌筱筱道:“你别拿太子殿下压我,我凌筱筱没怕过谁。”她话虽强硬,语气却是软的,我知道她不敢冒然捅破,否则早就告诉众秀女了。 太子毕竟是太子,除了皇帝谁能奈他如何? 我蹲下身收拾茶壶碎片,悠然道:“雍儿眼里除了我再无旁人,若你还想放出东宫,嫁给怡郡王,便不要得罪我。” “你…”凌筱筱气势汹汹指着我,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事关终身,她到底是怕。 李正雍入宫求见北唐皇,献上早前预备好的纸伞,说:“昨日在皇后宫中气急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6 ,请父皇恕罪。这把纸伞是我亲自进山选料,亲自督促工匠打磨伞柄,特地为父皇敬献的寿礼。父皇大寿时,儿臣身在通州未能道贺,实乃不孝。”他难得如此恭顺,北唐皇圣心大悦。 北唐皇当着满屋子文武大臣撑开雨伞,献宝似的给众人瞧,赞许道:“不错。你有这份孝心,父皇岂会怪你。”又微笑道:“伞面上的画儿不错,笔法有几分夏奎的苍劲雄厚,是你自己画的?”李正雍就等着他问这句呢,不露声色道:“启禀父皇,是贾容姐姐画的。” “贾容?”侍立旁侧的贾慈悲倒是吃了一惊。 他可从未仔细瞧过贾容的画儿。 “不错,不错,贾爱卿教女有方啊!”北唐皇夸赞道。 出了宫,贾慈悲欲拉拢李正雍,遂向前抱拳道:“听闻容儿在东宫与皇后宫里的季嬷嬷相冲撞,亏得太子殿下亲自处置。容儿做事鲁莽,让太子殿下费心了。” “不费心啊!”李正雍拍拍贾慈悲肩膀,笑道:“容儿的事就是我的事。” 语毕,含笑一径去了。 弟弟贾慈善走到贾慈悲身侧,双手筒在袖口,疑惑道:“容儿?太子嘴里的容儿是说容丫头?”稍顿,又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 贾慈悲道:“看来太子殿下很看重容丫头,让她跟着怀玉去东宫,果然没错!” 入夜,用过晚膳,贾怀玉要绣花儿,又说:“我去凌秀女屋里一趟,她袖袍里的花样子好看,让她教教我。”我正寻思着如何拦住贾怀玉,切儿竟来了,说:“贾秀女,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没等我反应过来,贾怀玉已提裙出门,笑道:“我正有此意。” 我拉住切儿,小声问:“你家小姐有何事?” “她的事岂肯告诉我!容姑姑,你还没去呢?” “去哪儿?” “太子爷那边不是传话,命你送些自酿的酱菜去吗?看你忙傻了吧!”切儿笑道。 “这就去…”我飞快跑进厨房,手脚麻利打开几个瓷坛子,用小碟子装了四五样果蔬酱菜,提着食盒就往外走。因午后下过暴雨,地面积水未平,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极快,四周昏暗,心里又极其焦躁,一时没有注意周围人的动静,连与李正雍擦肩而过都不知晓。 “容儿。”李正雍唤。 我诧然听见响动,唬了大跳,脚底踩着青苔一滑,直直往后仰去。李正雍长臂一挥,将我勾入怀里,“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 “你在这做什么?” “等了你许久,就过来迎迎你。”他笑容和煦,如沐春风。 不知何故,一见到他,我的眼圈儿便红了。索性是夜里,他看不真切。我扯住他的袖口,急得直跺脚,“凌秀女知道咱们的事后,我总担心会被怀玉知道,可怎么办?” “你担心凌秀女会告诉贾秀女?” “嗯。”我点点头。 “咱们不急。”他握住我的手,轻声安抚道:“我会好好处理,你先别急。” 李正雍一面牵着我踱步往前,一面听我细说凌筱筱如何通过香囊知晓私情。至寝殿门口,他才松开手,引着我入了寝殿。膳食摆开,他舀了一勺鸡汤,递到我嘴边,“别伤神。”我瞧着侍女还在跟前,羞得耳根子都红了,使劲儿给他打眼色。 侍女知趣的退下,我才顺从喝下鸡汤。李正雍就着我吃过的勺子,自己舀着鸡汤喝了一口,又舀一勺递过来,笑道:“你再喝一口。” 于是我又喝了一口。 他笑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待李正雍吃过膳,他犹不肯让我走,把我揽在怀里,非要瞧我画画儿,说:“我把纸伞献给了父皇,父皇夸你笔法有几分夏奎的苍劲雄厚呢。” 我笑道:“他是看在你的面上罢了!”又问:“有治割伤的膏药吗?” “怎么了?谁受伤了?” “我。” 我只是被茶壶的碎片割伤了罢,李正雍非得小题大做,当即不允我走路了,横腰把我抱进寝殿,把我放在床榻里。他捉着我的脚,如临深渊般仔细卷开棉布,望着脚踝处不深不浅的伤口,冲我瞪眼道:“为何不早说?棉布都被泥水打湿了,就不怕伤口感染?” “不是在告诉你嘛。”我双手叠在膝盖上,望着他心满意足的微笑。 被人时刻放在心尖的感觉真好。 我看着李正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找膏药,一会儿要人送热水,一会儿剪棉布,急得乱哄哄的样子可真可爱。有时候我真会忘记他是一个将军,他见过无数的伤亡鲜血,可在我面前,因为是我,他会对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割伤如临大敌。 我想象不出他在西北浴血奋战的样子。 洗净伤口,敷好药膏,拿干净的白绵巾细细的包好,他已是满头大汗。 我俯身紧紧的抱住他,忍不住在他怀里哭了。 “哭什么?爱哭鬼。”说着,他柔柔的抚着我的头,在我耳侧轻语道:“你的坏毛病可一个都没改。你知道吗,小时候见你哭,我好心疼。” 我破涕而笑,仰起脸吻他。 翌日大早,李正雍突然临驾小南院,贾怀玉来不及换上鲜艳的裙衫,便听见有人在窗下细语:“太子爷去了凌秀女屋里,前头为了给凌秀女修缮屋顶…”贾怀玉举在半空的簪子往地底一丢,杏眼圆瞪,“谁在鬼鬼祟祟的讲话,闹心不闹心!” 我知道李正雍去凌筱筱屋里所为何事,心中安然,坐在窗下捡起贾怀玉没绣完的帕子一针一线论着经纬。贾怀玉很是焦虑,一会儿说:“这么一大早,太子爷去凌秀女屋里做什么?”一会儿又撺掇我:“你去送碗茶,顺便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不太合规矩吧。”我讪讪笑道。 “哼。”贾怀玉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大早上的孤男寡女,还能合什么规矩!你是小南院的掌事姑姑,奉茶乃分内之事。快去吧。”她抢了帕子针线,推我出门。 天井里立着两名侍卫,见了我,他们都不露声色的颔首示意。我走进厨房,切儿正在烧水煮茶,她一顿手忙脚乱,却也兴致勃勃,“太子爷待我家小姐果真高看一等,上回是修屋顶,这回是…”她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出是为何,遂问我:“容姑姑觉得这回是为了什么” “我…我怎会知道?”扯谎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支支吾吾。 切儿压根没注意,冲了茶汤正要捧着出去,却听见外头忽有喧哗声,凌秀女的声音遥遥传来,“恭送太子殿下。”李正雍前腿才走,院子里便沸腾起来。 吴淳儿先窜到凌筱筱眼前,“太子殿下找你何事?” 程司音与贾怀玉都按兵未动,站在房门口观望。凌筱筱往院子里扫了一眼,唇边露出讥笑,“太子殿下找我,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7 干你何事?”语毕,冲切儿喊了一句,“快端茶来,渴死我了。” 切儿连声答应着,捧着漆盘往屋里跑。 吴淳儿“呸”了一声,走进程司音屋里闲话。贾怀玉气得说不出话,早膳也不吃了,合衣躺在床榻上,静静的不言不语。 谁都以为李正雍厌烦了贾怀玉,凌筱筱会是未来的太子妃。 岂知凌筱筱早已另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一个大bug,好气。 ☆、第二十四章:西城的烟花女子 夏日来得极快,梨花一落,紫薇便漫天绽放。午后困顿,小南院上上下下皆在打盹。我蹑手蹑脚绕开守门的宫人,拐进花林,几乎立即扑进李正雍怀里。 “咱们去哪?”只要见到他,一开口就忍不住要笑。 “去西城看百戏如何?”李正雍道。 “百戏?”我往李正雍腰间轻轻拧了一记,笑骂道:“勾栏烟柳之地,你是不是自己想去?”李正雍笑得更加放肆,“我若自己想去,还带你干什么?走啦!” 他拖着我走。 我从未到过西城,西城有九个坊间乃勾栏之所,那儿日夜皆热闹,亦是闺阁淑女闻之色变之所在。叔父间闲聊时,我偶然听得过几句,大意是朝廷琐事没有不是在西城谈妥的。继母婶婶她们对西城总是嗤之以鼻,平素甚少谈及,顶多骂两句“贱人”、“狐狸精”之类,因为父亲与叔父皆有外宅,里面多半住的是西城的烟花女子。 而百戏,不过是□□恩客闲来无事打发时辰的玩意儿。 李正雍居然要带我去看这个。 马车早在宫门口候着了,车里备着一顶垂着纱巾的帽子,李正雍替我戴好,道:“如此便可高枕无忧。”说完,撩起纱巾要亲我,我往旁一躲,“说说看,你去过几次?” “哪里?” “别装蒜!” “同你一样,今儿是头一次。”见我不信,他连忙补充道:“妓院我去过,但姑娘家的小手我都没碰。”他腆脸拉住我的手,玩弄着指尖,撒娇道:“除了姐姐的手,谁的我都不想碰。” 我忍不住笑了笑,说:“把脸伸过来。” 他乖乖的伸长脖子凑到面前,我亲了亲他的脸颊,“真乖。” 马车拉得很快,半柱香时辰便到了。李正雍替我戴好帽子,严严实实的拢好纱巾,方扶着我下车。他吩咐车夫在原地候着,引着我拐过一条僻静的夹道,才转入喧闹之地。 西城的喧闹与旁处不同,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鳞次栉比的楼宇沿着青石街绵延至无尽处,从街面到楼台,无处不是人,无处没有乐声。高高的楼台搭在廊檐下,这儿是舞袖的青衣,那儿是变脸的老生,旁侧又有满脸画花的丑旦在那儿逗乐子,铜鼓喧天,丝竹交杂。路中摆着一溜儿的长桌,任谁都可以坐,任谁都可以卖茶喝。姑娘们有的穿戴严实,犹如贵妇节女;有的袒.胸.露.乳,旁若无人。她们出没在各个角落,或招呼人吃酒,或招呼人赌钱,亦有静静坐在茶桌前等着人主动招呼的。 李正雍始终牵着我的手,听见好听的曲子便指给我听,看见有趣的杂耍就指给我看,连撞见两个□□为了抢客人打架,他都要兴致勃勃的拉我过去围观。 他“啧啧”两声,突然道:“你放心。”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继续道:“我不会再娶一个女人给你添堵。” 太阳仿佛是“倏地”一下子西斜,待我们穿过长长的作坊,天已经暗下来。我着急回小南院,“怀玉该找我了。” “别急。”李正雍刮刮我的鼻尖,得意洋洋道:“我遣人把秀女们叫去内务司选布匹了,几百种料子呢,每人只许选一样,没有两三个时辰她们选不出来。若料子选好了,还有朱钗首饰呢!我这叫“围魏救赵”,不到天黑,不许她们回去!” 我有点儿不悦,“今儿把战场上的战术搬到小南院用,明儿是不是该用到我身上了?” “不是明儿!今天就用了…” “…”我不说话,只拿眼瞪他。 他边捋起纱巾,边轻语道:“我今天用的是糖衣炮弹…”音落,吻已经落在眉间。周围有人经过,因是在烟柳之地,男男女女卿卿我我实属平常,竟未有人觉得奇怪。 “噗嗤。”我笑出声,顺势把脸埋进他怀里。 他不知耻,我还知羞呢。 顺着来时的夹道,回到原处,竟发现马车不见了。我急得直跺脚,“车呢?咱们怎么回去?怀玉要是找我怎么办?”李正雍从未被人放过鸽子,此时亦镇定非常,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马夫不敢违背我的命令。”他话音一落,马夫果然从巷口里跑出来,气喘吁吁道:“殿下,方才有丧葬队经过,小的没法子,把马车赶到大街上去了。这巷口逼仄,不好掉头,先前小的可费了好大的功夫。不如请殿下和姑娘多行百步,倒省事了。” 李正雍待人很是宽厚,常与人称兄道弟,从不管人身份贵贱。于是他什么废话都没说,牵住我踩着夕阳往大街上去。傍晚的空气香甜,霞光静谧,闲走两步倒也舒坦。马车停在酒肆前的空地,李正雍才抱我坐上马车,便听见有女子清脆的唤了一声,“殿下万福。” 我“唰”的忙把帘子放下。 那位女子我认识,正是小南院的吴淳儿。 ☆、第二十五章:她就是头等大事 吴淳儿穿戴华贵艳丽,声音酥软温柔,引来路人瞩望。她知道马车里坐着太子的女人,却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查探,甚至一丝好奇的表情都没有。她屈膝垂脸,镇定自若,一看便知是贵胄深闺教养出的大小姐。反倒是李正雍受了一惊,问:“你怎会在此?” “奴家母亲昨日夜间诞下麟儿,奴家便请詹事司允奴家出宫半日…”她话没说完,李正雍已是不耐烦,他登上马车,道:“孤还有事,你自便吧。” “殿下可是要回东宫?奴家答应内务司日落前赶回去,无奈轿子实在太慢,不知能否借坐殿下的马车?”吴淳儿娓娓道来,心思极细。我坐在马车里,如坐针毡,好似有一道目光穿透了车帘射在我的脸上。更是害怕吴淳儿早就瞧见了我,眼下只是惺惺作态。 我紧紧攒着衣角,脑海里浮现出众秀女辱骂我的情形,既畏惧又惶然。 李正雍的声音从车帘后传来,“车里有旁人,实在不便。”语毕,他大步登上马车,帘子荡漾,我下意识的往旁侧一躲,再看时,李正雍已坐在对面冲着我笑。 他往车框上敲了敲,车夫得令,挥鞭“驾”了一声。 我小心掀起窗帘,从缝中看见吴淳儿呆立在夕阳之中,她面色阴戾,在思索着什么。我有一种预感,她看见我,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8 并且认出我了。李正雍起身坐到我身侧,笑道:“即便瞧见了也无妨,你我素来亲厚,实在不奇怪。” “你我在一块是不奇怪,但你不让她上车,就是心怀鬼胎。”我发愁道。 李正雍挪了挪身体,把头靠在我的肩膀,“只要姐姐想公之于众,我立马请旨册封姐姐为太子妃。若你不想做太子妃,我也可以不做太子。” 他说完这一句,便阖上双眼假寐,再无旁话。 吴淳儿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贾怀玉屋里,嚷道:“你姑姑呢?”贾怀玉才从内务司领了一匹料子和几样首饰,正在灯下左瞧右看,遂笑:“你回去的真不是时候,下午太子殿下命咱们小南院的秀女去内务司选料子…” “我问你容姑姑呢?”吴淳儿简直是气急败坏,与在李正雍面前完全是两副模样。 “你找她何事?”贾怀玉想了想,说:“我午睡起床后,便没有见过她。许是内务司有事唤她去了,你也知道…怎么了?看你满身大汗…” “我回宫的时候,在西城撞见了太子殿下。” 贾怀玉不解,静静的听她往下说。 “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人,是你的容姑姑!”吴淳儿自己往桌上倒了半碗茶,一股子喝烈酒的豪情,猛灌下两口,“原本他们在一起不奇怪,毕竟青天白日的,他们又素来亲厚。只是,太子殿下竟有意隐瞒,而且容姑姑见了我居然连忙躲进马车里,好似做了亏心事!” 贾怀玉还是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因为在她眼里,我就是长辈,是姑姑,是绝对不可能与李正雍有什么除了养育关系之外的其他任何关联。她笑道:“许是你多疑呢。” “我也是想或许是我看错了,马车里坐的或许是旁的什么姑娘,可是…我回东宫后左右找不见容姑姑,切儿和黛娘都说已经一下午没见过她了。”吴淳儿急切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贾怀玉连连道,“姑姑每日同我在一块,怎会与太子殿下扯上干系,况且,她可是我的姑姑呀,怎会…岂不是…” 我回小南院时,正好撞见吴淳儿与贾怀玉在屋里悄言细语。紫鸢远远儿唤道:“容姑姑,您可回来了,我家小姐找您呢。”我脑中轰然,明白方才猜测之事已是事实,一时有些慌乱,怀里抱着刚从浣衣司拿回的衣裳,说:“我先去送衣裳。” “你进来!”贾怀玉在门口招手,脸色铁青。 “我帮你去送吧。”紫鸢笑道。 进了屋里,吴淳儿站在贾怀玉身后,简直是面目狰狞。我已换了身衣裳,吴淳儿没瞧出蛛丝马迹,只好使劲儿端详着我的神情。贾怀玉端坐在圆凳上,拿出几分主母的架势,威严道:“你说说,今儿下午你都去哪里了?怎么谁找不到你?” 她的这种语气,显然是把我当做她的下人。 我有些恼怒,依着原先想好的托词,说:“我去浣衣司拿衣裳了…” “要拿一下午?”吴淳儿在旁侧帮腔。 “我…” 正是为难间,外头忽而一声叫唤,是凌筱筱,她边摇着绢扇拾阶而上,边笑道:“容姑姑,我让你去绣房补的衣裳可缝好了?那种花样儿最难得,只有绣房的人才知道论经纬呢。”说着,人已经走到我跟前,团扇半掩红唇,露出黑葡萄似的双眼,饶有意味的看着我。 我忙道:“已经让紫鸢给您送过去了。” 凌筱筱颔首,笑道:“可多谢你了,怕是要费一两个时辰呢,亏你在那儿盯着,否则绣女忙未必紧着给我缝补。”说着,冲贾怀玉道:“就是上回我同你说的那种花样,极难得!” 比起我与李正雍有私情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贾怀玉潜意识里宁愿相信我是真的去给凌筱筱缝补衣裳了。她立即扬眉笑起来,暗暗吁了口气,说:“难怪姑姑说她去浣衣司了。” 绣房隶属于浣衣司内。 吴淳儿道:“可我明明看见…” 贾怀玉忙打住她的话,说:“街上人多口杂,许是你看错了!” 吴淳儿思忖片刻,点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过那女子与太子殿下举止亲厚,关系肯定非同一般,或许太子殿下养了外宅也说不定。”又压了压声音,道:“我此番出宫,正好二皇子家的侍妾在母亲跟前问安,我听她说,太子殿下曾带着一位姑娘在护城河的游船上过夜…” 凌筱筱心知肚明的看了我一眼,道:“想必是太子殿下在外头有了新宠。” 贾怀玉忽而转了话头,冲我道:“姑姑,你可知晓?” “啊?”我唬了一跳,舌头打结,“不…不知道。” 眼瞧着夏日渐热,北唐皇数次明里暗里的催促李正雍册封太子妃,李正雍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说:“秀女们都很好,实在难选。”继后知道,太子成婚之后便是掌权,若再想有所图谋,便越发难了。遂给北唐皇吹枕边风,说:“册立之事倒不宜过急,四位秀女都是朝廷重臣之女,无论倚重谁轻待谁,皆事关朝廷,当从长计议。” 北唐皇不屑一顾,道:“大不了都册封了,每人都赏一个封号,有何麻烦?总之,此事中秋之前定要尘埃落定,你是一国之母,诸事多费心些。” 话传到二皇子耳里,已是另外的口气。继后道:“依你父皇的意思,是要中秋节后把朝政大权交给太子。往年都是遣你率领大臣去祭拜皇陵,今年却早早下旨让太子做好准备。乾儿呀,你真的甘心吗?太子在西北呆了十年,朝廷诸事素来是你在…” “母后!”二皇子出声喝止,“父皇愿意把皇位传给谁就传给谁,我为人子女,岂可干涉?” “乾儿,你…” 二皇子道:“母后休要再提,往年我代替父皇去祭拜皇陵是因为太子不在,如今太子在京,自然该由他去。”他几句话把继后堵得哑口无言,又跑去中书省与李正雍商议祭拜之事。 李正雍却说:“往年都是你去,今年还是你去,干嘛要换我?那些礼节我实在不懂。” 二皇子在大哥面前颇有耐心,笑道:“祭拜皇陵乃国之大事,你若缺席,让父皇如何想我?”李正雍思索片刻,仍然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去啊,去皇陵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你母后可盯着小南院呢。我听说季嬷嬷被你母后接回了宫,我就怕她徒生事端,报复容儿。” “就因为这点小事?”二皇子简直不敢想象。 “什么叫小事?她就是头等大事。”李正雍拍拍二皇子的肩,“辛苦你了。” 没过几日,小弟贾家宝行冠礼,贾慈悲遣人传话给我,命我回府帮忙预备。李正雍怕我回家受委屈,非要陪我一起回去。我坐的是轿子,他骑马。到了贾府门口,谁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来了,我下轿时连大门都没人开。 还是李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29 正雍敲开偏门,道:“大小姐等着开门呢。” 守门的奴仆老王不认识李正雍,张口就骂,“没瞧见我在梳头吗?急什么!”李正雍被他吼没了脾气,哭笑不得,“你知道我是谁吗?”老王边往头上抹桂花油,边轻蔑道:“不就是东宫没把儿的东西吗?别以为你是东宫的,我就得把你当爷,这儿可是我的地盘。” “没把儿?”李正雍竟没有生气,戏谑道:“要不我脱了裤子给你瞧瞧有把还是没把?” “别别别,多难看啊,我可不稀罕。” 老王梳完头,麻利打开大门,扬声道:“大小姐回府咯!”我见老王没认出李正雍,顿时心生一计,说:“要不你到我院子里坐着去,你来参加家宝的行冠礼,实在不合礼节。”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多多的给哈。名副其实催更群:262812643,请用文中人物名做敲门砖哈 ☆、第二十六章:我和他相依为命 我的院子偏僻,甚少有人来往。再加上奴仆们都去了贾家宝的院子帮衬,故而我与李正雍一路行去,竟无人撞见。房间里灰尘扑扑,多日未曾清扫。我舀来清水,用巾帕里里外外飞快的拾掇一遍,方对李正雍道:“我去大院,你在屋子里等我。” 李正雍端坐在窗边,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望着我走来走去,“我一个人很无聊。” “书架上有些画本…” “没意思。” “那你写写字…” “更没意思!” 他摆出一副小朋友生气撒娇的样子,嘟嘴皱眉看着我。晨阳斜斜洒在他身上,映出幼时光景。我心头一软,忍不住莞尔,“这间屋子里有一个宝藏,你想不想找出来?” 这是我们以前常玩的游戏,我把东西藏起来,他来找,以此打发漫漫长日。 有好多次他因为找不到“宝藏”,而气得大哭。 李正雍眯了眯眼,“你还当我十岁呢。”我几步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唇,笑道:“我可没当你十岁!如果你找到了,你就去大院找我。行不行?” 条件很诱人,李正雍追到到门外,“可有提示?” 我疾步走出院子,声音飘得悠远,“有你,有我。” 贾家宝的行冠礼虽未宴请外客,但族中长辈皆会到场,其中高官俸禄者有之,德高望重者有之,故而所需预备的物件及礼节繁冗且复杂,总要四五个主管妇人一齐分派统摄。继母见我晚到,面露不悦,寒声道:“事情都忙完了,你倒来了,如今架子可不小。” 贾小贞在安排丫头们斟茶的秩序,见继母教训我,便立在旁侧指手画脚,“她呀,听说太子爷可看重她了,前头听叔父说,太子爷在人前都唤她做容儿呢。娘,保不准呀,咱们贾家不仅会出一位太子妃,还会出良媛呢!” “她?”继母冷笑着,压低了声音,“即便太子爷瞎眼,皇上还要脸面呢!”她们母女俩一唱一和,面上耀武扬威,实则是真怕我当了良媛。 我轻蔑一笑,故意说反话,“若太子爷当真眼瞎,我必不会忘记母亲养育恩情。” “你…”继母怒目圆瞪,在我面前她永远那么容易动怒。周围有奴仆涌过来,两名穿戴齐整的嬷嬷立在门前,眉开眼笑道:“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同老夫人到前面花园了,您去迎一迎罢。”贾小贞扯扯继母衣袖,斜眼睨着我,恶狠狠道:“回头再和你计较!哼!” 她们一走,贾慈悲后脚就来了。见了我,他难得露出笑脸,“你去房里给家宝理一理衣冠,丫头们做事手忙脚乱的,没有你明晓事理。”我正要应“是”,却又听他道:“…同你母亲一样。”我讶异的抬起头,贾慈悲已大步往外去。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心平气和的提起母亲。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甚至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惆怅与柔情。 贾家宝当真是贾家的宝贝,吃穿用度都尽着贾府里最好的,上至贾老夫人,下至守大门的老王,见了他都是轻言细语,万分的顺从疼爱。贾宝玉待我甚好,见了面总要亲热的唤“大姐姐”。此时他梳着发髻,戴着玉冠,一身修长的锦红长袍,几日不见,已是高大清俊的少年。他站在穿衣镜前左右打量自己,底下丫头们理的理衣袖,系的系腰带,还有两个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贾家宝气急败坏道:“今儿来的都是叔伯兄弟,祖母赏的夜明珠自然要派上用场,多珍贵的物件,竟然被你们弄丢了,让母亲知道,看怎么责罚你们。” 底下嬷嬷回道:“丢肯定没丢,只是一时半会寻不见罢了,是前年赏的物件了…” “你还有理!”贾家宝气得跺脚,若不是嬷嬷年老体弱,他怕是会一脚踢过去。我徐徐入内,“家宝,怎么了?丢了什么物件?” 贾家宝一见我,便埋怨道:“她们把祖母赏我的夜明珠都弄没了。”我想起李正雍床底下一箱子的夜明珠,不由得笑起来,“丢了夜明珠事小,你发脾气事大,家里客人多,闹到祖母面前又是一番风波,叫人笑话!” 我从荷包里取出李正雍送我的夜明珠,笑道:“借你用一日。” “大姐姐怎会有夜明珠?” “太子给的。”我轻描淡写道。 冠礼在巳时举行,由贾氏族长主持,贾家上下人等观礼。贾府乃大族,繁荣缛节非同一般,没有一两个时辰不会礼毕,故而观礼众人的茶水点心都要有专人盯着。继母命我在二夫人身边伺候,二夫人乃贾怀玉的奶奶,我的婶婶,身份上是二夫人,实际上比继母大了不止十岁。二夫人尖酸刻薄,与继母面和心不和,待我更是没有好脸色。她一会儿要喝热茶,一会儿要喝冷水,一会要我给她削果子,这还不打紧,偏她还闹着要上茅房。 大院前厅是没有茅房的,茅房只有后院才有。 我耐着性子引她去后院,一头撞见李正雍站在花荫下向我招手。 我唬得魂儿都要没了,小心瞅了二夫人一眼,只见她双唇紧抿,眉心微蹙,全然没有注意眼前之人。她急哄哄道:“到底还有多远?前厅怎么连个茅房都没有?太没规矩了。” 李正雍冲我使眼色,我悄悄儿往一座闲置的茶房指了指,对二夫人说:“前面那间绿顶的小屋就是茅房,我在这儿等你。” 望着二夫人走远,我两步并一步跑进茶房,被李正雍一把掳进怀里。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就不怕被人瞧见呀!”我嘟囔道。 “是你自己说的,找到“宝藏”就可以来找你。”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扇面大小的画册,小心翼翼的展开,“我不仅找到了“你”,而且找到了“我”…这是谁画的?我可真要好好赏他。”我的指尖抚过画卷,上面描画着我与李正雍坐在枣树底下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30 歇凉的情景。 那时他大约六岁,我十一。 炎炎夏日,清冷的院子,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相依为命。 “那时候的事,我一点都记不清了。但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是打了胜仗,还是被敌军逼至泥潭中几日几夜不能动弹,只要想到姐姐,心里就会很温暖。”李正雍声调低沉,音质坚硬,却莫名带着一丝软糯、娇嗔。 他若真想蛊惑哪个女人,大概谁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实在太知道如何能让女人心软。 “我真的好喜欢姐姐。”他在我耳边说。 我伸手抱住他,心里被他的喜欢给溢满了,便再也想不起委屈的事。我的脸蹭了蹭他的胸口,笑出声道:“我也好喜欢雍儿,但现在你要乖乖回去,冠礼还没结束呢。”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他抱着我不肯撒手。 “不行…”我用力推了推他,点点他的鼻尖,宠溺笑道:“真像一只癞皮狗!回去等着我…”眼见着二夫人从茅房出来,我连忙迎出门,随着她重新回到前院大厅。 等冠礼结束,已是午时。继母命人在偏厅备了膳食,请族中众人用膳。我几次想悄悄离开,都被贾小贞叫回去,要么是“祖母要吃绿豆沙,你去拿些冰块来。”要么是:“三婶婶吃多了酒,你快扶她去歇歇…”再有就是:“母亲要吃碧螺春,快去。” 如此,竟然把我闹到傍晚时候。 我回小院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床前帘幕在风里起起落落,隐隐可闻见沉重的呼吸声。我蹑手蹑脚撩起帘幕,看见李正雍睡在一片夕阳里,安然而静谧。 在前院被折腾得千疮百孔的心,在此刻突然沉寂下来。 比起他爱我,世上所有的委屈都不值一提。 我俯下身,亲吻他的唇。不消片刻,他便被我吻醒了。他笑了起来,双手抱住我往榻上拖,略略一翻,便已俯身在上。夕阳映在我的脸庞,晒得我看不清他的脸。 “你忙完了?”他的眼中渐渐染上一层情.欲之色。 “嗯。忙完了。”我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红唇亲启。 他笑逐颜开的啄我的唇,指尖从额头抚至耳根,又顺着脖颈一路往衣领中探去,温热的触感很快席卷了我的全身。李正雍轻呢道:“你居然比我还忙…”声音未落,忽有敲门声传来,是贾家宝的声音,“大姐姐,你在吗?大姐姐,我是家宝。” 我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门嘎吱一响打开了。 ☆、第二十七章:你可愿意嫁给太子爷? 贾家宝走得极快,兴致冲冲,见帘幕低垂,以为我在睡觉,遂稍稍立定,道:“大姐姐,你睡着了吗?”眼下李正雍半压着我,呼吸缠着呼吸,衣衫凌乱,是决不能够见人的。我紧张到无法动弹,像是窒息了,支吾道:“你有何事?” “我给你还夜明珠来了…”贾家宝在帘幕外说话,李正雍在我耳边碎碎念,“你把夜明珠给他了?”我蚊声道:“没有给他,只是暂时借给他。” 李正雍老大不乐意,“我可没同意借给他。” 贾家宝听见声音,问:“大姐姐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李正雍突然吻上我的脖子,脖子下的锦扣被他一粒粒扭开,很快便露出一大片的肌肤。我颤栗着,又不敢推他弄出动静,只能任由他一口一口的轻咬着,还得应付着贾家宝,压抑着气息,平和道:“你把夜明珠放在桌上,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 “好。”贾家宝答应着,放下夜明珠,飞快的跑出屋去。 他人一走,李正雍越发没了节制,上下其手,将我翻过身,紧紧抵在背上,从后面咬着我的耳垂,喘着粗气说:“姐姐很疼爱家宝是不是,连我送你的夜明珠也给他…” 我死死撑着枕头,觉得好笑,“他是我的弟弟,你连他的醋也要吃呀!你轻点呀…”李正雍久经沙场,力气极大,有时自己都无法掌控,弄得我很疼。他握住我的下巴,吻了吻我的唇,“他今儿起也是男人了,除了我,我不想你眼里有任何人。” 说着,一个力道往前,撞得我呜咽出声。 云雨初歇,我穿戴好衣裳,偎依在李正雍怀里,拿指尖缠着他的衣带,“后院里有一座角楼,你可从那上面跳到外头去。府里人都散了,四处有奴仆走到,我担心她们认出你。” 李正雍点点我的鼻尖,“你要我爬墙呢?我好歹堂堂太子爷…” “大姐姐!” 门外忽而一声唤,还没来得及反应,贾家宝已走到榻前。他见踏板边放着两双鞋,心中觉得诧异,下意识的捋起帘幕,嘴里道:“大姐姐,这儿怎会有两双鞋…”他睁眼一看,猛然见到李正雍躺在榻上,唬得往后一退,一个趔错差点摔倒——“太…太子殿下…你…你们…” 李正雍很是镇定,面无表情道:“跪下吧。” “…是。”太子的话是旨意,贾家宝即便在惊惧中,亦不敢不从。 “你今日已行冠礼,应当知礼守节,怎能随意出入容儿闺房?” “奴才冒昧,不该随意出入大姐姐闺房,父亲让我叫大姐姐去书房问话,我怕大姐姐睡着了,所以…太子爷,您怎会在大姐姐榻上?”贾家宝养在深宅大院,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只知道不好,却又说不清哪儿不好。 况且,府里谁都知道我曾教养过李正雍。 李正雍理了理衣袖,冷着脸坐起身,“孤曾住在这屋里,这张床曾是孤的床,孤当然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 听上去好有道理。 “可你是男子,大姐姐是女子,同处一室恐怕不好。”贾家宝想了想,又道:“女子除了自己的夫君,不能与其他男子同床共榻…除非太子殿下要和大姐姐成婚!”李正雍扭过头,挑眉看着我,唇角露出不可意味的狡黠笑容。 贾家宝人虽小,倒极会看脸色,张口就来,“姐夫!” 我羞得满脸涨红,“家宝,今日之事你千万别告诉父亲,我…”李正雍已然笑出声,心满意足的打断我的话,“你弟弟可真是一表人才,我瞧着甚好。你叫家宝是不是?起来吧。” 贾家宝追问道:“姐夫打算何时与大姐姐成婚?大姐姐今年三十了,家父甚觉忧心。” 李正雍越发眼露精光,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大姐姐说何时成婚就何时成婚,你去问她。” “您是太子爷,为何要听她的?”贾家宝问。 李正雍郑重道:“因为孤喜欢你大姐姐,所以若她不愿意,孤便不许有人强迫他。”贾家宝迷惑不解,“男子为天,女子不可忤逆,只要太子爷喜欢大姐姐便可,大姐姐岂有不愿意之理?”说着话头一转,扬声道:“大姐姐,你可愿意嫁给太子爷?”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31 我怎会不愿意?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呀。 ☆、第二十八章:我定会为你而战 夕阳残血,帷幕上树影婆娑,衬出一丝寂寥。李正雍笼罩在霞光里,身形一动未动,静静的望着我。贾家宝懵懵懂懂,见我不答话,便道:“莫非大姐姐不愿意?” 李正雍脸色顿变,我连忙反驳,“我愿意,只是…” 李正雍露出白玉般的一口牙齿,傻笑起来,“没有什么只是,你愿意就足够了。”他握住我的双手,小孩般摇来摇去,“可不许反悔!晚上我就入宫,向父皇请旨。” “若皇上不同意呢?”我既非秀女,又比李正雍年长。 “那我就说服他。”李正雍道。 “若说不服呢?” “那就说到他服为止。”他摇着我的手,眼睛如月牙般弯弯的发笑,“我知道你心里担忧的事,一是怕父皇不同意,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怕我被流言蜚语所伤。” “你不怕吗?十年前我被陈点石退婚,直到现在城里仍有人嚼舌根。你是太子,不该为了我使名誉受损。”我轻轻叹了口气,“京城不比西北民风淳朴,京城人凡事都爱讲礼仪传统。” 贾家宝不知何时已悄悄退下,我跺了跺脚,着急道:“该叮嘱他几句,省得在外头乱说。我去寻他…”李正雍拉住我的手,稍稍一带,就把我抱在怀里,他道:“你既觉得我会因你而名誉受损,为何没有想过你会因我而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呢?容儿,我就是你的铁甲战衣,如果谁敢轻视你,我定会为你而战。”他神情笃定,眼睛里闪烁着明艳的光辉,如岁月之长河,如天际之星辰,令我陶醉,使我臣服。 回宫时,李正雍从角楼翻墙出去,在外头等我。我去大院寻贾宝玉细细叮嘱了一番,方快步出府。行至门口,老王引着一个人进来,我只想着李正雍在外面等我,便没有注意。到了眼前,方看清竟然是陈点石。我一句话都不愿说,更不愿寒暄,遂装作没瞧见几步越过他跑到门外。未料陈点石恬不知耻,居然返过身追出来,扬声道:“容儿请止步。” 我好不耐烦,“何事?”门口人来人往,我料他不敢怎样。 陈点石絮絮叨叨,说出一连串的话,“听说你回府了,我特地来见你。那日是我鲁莽,说了些不中听的话,都是我不对,请您见谅。但反过来一想,你也有不对之处,咱们俩之间的事可以慢慢说,何必牵扯到太子爷呢?你说是不是?官场上尔虞我诈,踩地捧高乃常事…你能不能帮我在太子爷面前美言几句,我现在还不想调任,京城…” “我急着回东宫,先走了。”我当年大概是瞎了狗眼,才会喜欢陈点石罢。 “别走!”他竟然试图扯我的袖口,我往后一退,叫他扑了空。 我沉声喝道:“你干什么?”我纯粹是不想让李正雍知道,所以才没有大声训斥,陈点石却觉得我是心软,一脸猥琐笑起来道:“急着回东宫?这儿才是你的家,你急着去东宫做什么?你和太子爷那点腌臜事,别以为没人知道。” “你胡说什么?!”我气急败坏。 “我胡说?哼…十几年前我就看出眉目,你伺候太子起居,孤男寡女的,早该滚在一起去了罢。我可不是趋炎附势才退的婚,分明是你行为不端,不守妇道…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你对得起怀玉吗?你是她的姑姑!”我气得发抖,诋毁我不紧要,反正已经习惯了,可李正雍有何错?他住在贾府时,我与他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任何越界之事,如此被陈点石生捏硬造,一旦传开,还不知别人怎么在背后添油加醋。我下意识的想要捂住他的嘴,手掌落下时,却是狠狠甩在他脸上。 我指尖发麻,怒道:“你真是卑鄙小人!” 陈点石立时嚷了起来,“你…你竟敢打我…”他话音未落,一记拳头已劈头盖脸落在他头上,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打得他毫无反击之力。李正雍生猛如虎,连踢带打揍得陈点石抱头倒地连眼皮都没敢抬,嘴里一味的求饶,“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老王过来阻拦,道:“你虽然是东宫的,但也不该如此打人,会出人命的!” 里外的人听见动静,都凑上前探看。我拉住李正雍,“算了,咱们走吧。”李正雍到底能听进我的话,他最后一脚踢在陈点石屁股上,嘶哑着嗓音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待贾慈悲过来时,我与李正雍已经离开贾府。 陈点石站在台阶上骂道:“贾叔,你可真养了个好女儿,跟着侄女儿入东宫选秀,自己却把太子爷迷得神魂颠倒,我告诉你,早在十几年前,他们就不清不楚了。” “混账!”贾慈悲毕竟年长,气势浑厚,指着陈点石鼻头骂道:“你当日退婚,贾陈两府已是势不两立。今日见你诚心,方搁下旧仇,允你入府。怎料你竟如此阴险狠毒,毁女名声不成,还要毁她的名节!来人,关门!”语毕,扬长而去。 转入后院,继母见贾慈悲满脸震怒,唬得不敢问话,只在一旁侍弄茶水。 贾慈悲道:“你可听人说起容儿和太子殿下的事?” “我去二皇子府打麻将时听人说过一些,但谁信啊,太子殿下和容儿的关系外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么?都是打小的情谊,自然要亲厚些,不能算男女之情。”继母温柔的给贾慈悲按压太阳穴,细声细气道:“东宫里四个秀女伺候着呢,容儿哪一点比得过她们?” 如此想着,贾慈悲稍稍觉得心安。 我回小南院时,贾怀玉同凌筱筱、吴淳儿在院子里打纸牌。夏日苦长,晚膳也跟着迟了,秀女们闲着无事,总要寻些好玩的打发时间。 ☆、第二十九章:私情 晚风拂过长廊,细碎的声音在耳侧流转。我慢慢的走到贾怀玉身后,轻声道:“怀玉,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贾怀玉坐着未动,“何事?” 我不想在众人面前提及,遂道:“我晚些再同你说罢。” 贾怀玉没放在心上,只顾着打牌说笑。我回到房中,坐在榻旁静静的望着窗外天际,桂树尚未开花,翠绿而蓬勃的树叶幽然伫立在傍晚暮色中,我的思绪绞成一团乱麻,一会想着李正雍在宫里如何,一会揣摩着父亲知晓后的反应,一会又担心贾怀玉会动怒…好似天马上就要塌了,只觉神魂颠倒,一刻都无法静心。 不知何时,紫鸢忽在廊下大呼小叫,“听内务司的人说,太子殿下要册封太子妃了,宫里刚刚传出来的话!”切儿跑进屋,边打水净脸,边问:“容姑姑可听说了?太子殿下要封太子妃了。不知道四位秀女中哪一位能让太子殿下满意。哎,入东宫小半年了,太子殿下只召见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32 过秀女们一次,贾秀女倒跟着去过一趟二皇子府吃席…若是封贾秀女为太子妃,可恭喜容姑姑了!”她自个嘀咕着,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嚷完就跑开了。 我理了理思绪,往厨房端了茶饭去贾怀玉屋里。她打完牌正在用香脂洗手,知道我进屋便问:“太子殿下向皇上请求册封太子妃一事,姑姑可知道?”我微微一颤,嗯了一声,摆开茶碗,问:“若我要成婚,你觉得如何?” 贾怀玉坐到桌旁,捡起筷子,“我自然替你高兴!”她眉飞色舞,眼中满是期许,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道:“你说,太子殿下到底心仪谁?他可同你说过是谁?要说是凌筱筱吧,太子殿下给他修过屋子,要说是我吧,太子殿下带我去过二皇子府里,整个东宫他只带我出门见过客。至于吴淳儿和程司音…太子殿下连话都没同她们说过…姑姑,你说会不会是我?” 我实在不忍开口,但还是说:“怀玉。” “嗯。”她塞了一块藕片在嘴里,咔擦咔擦使劲嚼着。 “太子殿下…与我…有私情。”话终于说出口,我陡然吁了口气。 “啊?!”筷子啪嗒掉地,贾怀玉惊叫一声,脸上先是惊惧疑惑,渐渐变为愤怒,慢慢的肩膀下沉,板着脸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不早告诉我?”我张了张口欲说话,贾怀玉却又道:“算了,如今问这些有何用?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要立的太子妃是你?” “…嗯。”我点点头,“对不起,怀玉。” 贾怀玉弯腰捡起筷子,竟然莞尔一笑,甚至有些故作大度的傲然,“姑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其实,太子殿下喜欢你,我早看出来了。他看你的时候,好像我不存在似的…我同你不一样,我可不是没人要。就算今天从东宫出去,明天就会有人向我提亲。” 我颇觉动容,“怀玉…你不生气?” 怀玉摇头,瞳孔微微张大,狡黠笑道:“与你作对,于我没有半点好处。我原本就不大喜欢太子殿下,如今倒好,天高云阔,你还怕我找不到夫君么?”又看着桌上饭菜,“这是不是你最后一次伺候我?姑姑,我可没有亏待过你,将来你的大腿可只许我一个人抱!” 外面传来声音,“你要抱什么?”我抬头望去,是程司音立在门边,咬唇瞧着我俩发笑。她提裙进屋,不动声色问:“贾秀女可听见传闻?” 怀玉看了我一眼,“听说了。”连程司音都坐不住了。 “你怎么看?” “太子殿下喜欢谁就封谁呗。” “那可不对,喜欢谁就封谁,岂非乱套?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册封绝非儿戏。你觉得咱们四个里头谁最有可能?”程司音容貌稚嫩,眼光却老成毒辣,贾怀玉还未开口,她突然转过头问我:“姑姑觉得是谁?” “呃…”我压根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你随便说说嘛,毕竟小南院属你与太子殿下最熟悉。”程司音双手抱胸,面色沉稳,露出与平时不同的一面,叫人不容小觑。 吴淳儿从窗户外露出头,“就知道你在贾秀女屋里…”她脸上笑眯眯的,但衣衫不整青丝披肩,可见是刚刚知道传闻,急匆匆的跑来打探消息。吴淳儿往屋里扫了一眼,似是洞察了什么,悄声问:“凌秀女没来?莫非…” 她这么一提,程司音悚然一惊,蹙眉望向凌筱筱的屋子。 如此,竟以为是凌筱筱胸有成竹,不屑与人聒噪。 小南院一宿未眠,吴淳儿摇着绢扇在天井里打转,直嚷天热。程司音斜坐在窗前,屋里的灯半夜都没有熄灭。凌筱筱也没敢睡,坐在灯下誊写经书至天亮。反倒是贾怀玉,早早洗漱完熄灯歇下。而我,剪亮烛火,拿笔静静画了一幅月夜图。 至翌日清晨,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到小南院。众人皆舒了口气,只贾怀玉比我还心急,用膳时追在我身后不停的说话——“难道出了什么岔子?依皇上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应许。太子殿下不要咱们四个应选的秀女,偏要娶个…甭说朝廷上下,便是京城老百姓都要嚼舌大半年。你说太子殿下敢不敢忤逆皇上?太子殿下掌管兵权,二皇子把持朝政,朝廷形势原本就极为微妙,再加上继后一族的权势…啧啧…太子殿下娶你没有半点好处…” 自然是没有半点好处,哪怕有一丝益处,我都不至于如此为难。 东宫平静似水,没有半点涟漪。我的心焦灼如火,十年前陈点石退婚时的难堪、卑微、躁动在此时一涌而出,满脑子的惊恐与畏惧,甚至对李正雍的诺言产生了怀疑。我害怕,很害怕,害怕十年前的事再一次的经历,害怕自己再一次被人抛弃。我羡慕贾怀玉,羡慕她即便选秀遭受挫败,亦能坦然面对。羡慕她的年轻,羡慕她未来可期。 如果没有李正雍,我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 用过午膳,宫里终于传来圣旨,我的心砰砰直跳,跪在台阶下瑟瑟发抖。太监拿捏着尖锐的嗓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允东宫四位秀女陪侍太子往皇苑避暑,钦此!” 谁都没想到等来的竟是避暑的圣旨,我惶惶然叩首,不免胡思乱想。 接下来的三天,东宫里找不见李正雍的身影。我顺着密道去找他,上藏书楼等他,去内务司打听他,皆没有任何消息。这越发的使我坐立不安,比起被他抛弃,我更害怕他会因此受到伤害。他的军权,他的太子之位,他的北唐天下,都是我所顾忌之事。 世上并非只有爱情,还有许多爱情无法解决的事。 到了第四天,临出发往皇苑之前,内务司来人帮忙搬运行李。贾怀玉有四个箱子,多半是衣物和首饰,即便没办法成为太子妃,可也保不准在皇苑里碰到其他贵族皇嗣。我只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两三套换洗的衣物,几支素银钗子,一个香囊和几样胭脂。我无精打采,连着几夜未曾入眠,面上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指派着紫鸢、切儿、黛娘她们干活。 程司音穿戴华贵,摆出世家族女的气派,她唤住我道:“容姑姑,可否帮我把箱子搬出去,黛娘一个人搬不动。”凌筱筱听见,忙打圆场,“呆会让内务司的帮忙罢。” “没关系,我正好得闲。”我苦涩的笑着,同黛娘搬起箱子往外走。 从小南院到内务司不远,转过几座闲置的殿宇便到了。转过梨树林时,只见树叶葱郁,繁茂的树荫遮天蔽日。我想起刚来东宫时李正雍捧着花从树间跳下的情景,明晃晃的笑容比春日的太阳还要热烈。黛娘忽道:“容姑姑,你怎么哭了?” 我怔忡着,拿手摸了摸脸颊,湿漉漉的滚热。 我落着泪笑道:“被风吹的。没事儿。” 内务司四处堆积着货物,掌事官员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十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33 几辆马车一直排到门外头。我不知程司音的车在哪里,便扯住一个小厮问:“程秀女的行李该放在哪儿?” 小厮急不可耐,怒气冲冲道:“我咋知道放哪里?你爱放哪里放哪里…”他话没说完,后面来了位主事模样的人,抬脚就往小厮屁股上踹去,嘴里骂道:“知道她是谁吗?不要你的小命了!”又朝我抱了抱拳,堆笑道:“给容姑姑请安了,底下人瞎了狗眼,您别放在心上。” “您怎么认识我?” 主事压了压声音,“上头有命,不敢不认识呀。”语毕,殷勤的帮我把箱子抬上马车,笑道:“您也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午时出发,谁都不等,是宫里的规矩。” 黛娘挽着我回小南院,抿唇笑道:“跟姑姑出来办事就是有面子。”我们才走了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唤,“容姑姑,请止步。” 来者正是魏枫,乃李正雍的亲卫首领。 魏枫道:“此次帝驾出巡,由殿下承担护卫之责,诸事繁冗,殿下这几日皆宿在宫中操持。他命微臣给您传话,一切皆很顺利,请您安心去皇苑避暑。”语毕,便退步离去。 我望着魏枫远去的背影,心中的雀跃许久才渐渐涌上心头。 他没事,而且担当重任,一切的疑虑倏然化作烟云散尽。 只是三日不见,实在想念。 ☆、第三十章:甜齁你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lt返回gt ☆、第三十一章:是不是一见到我就想… 连日操累,贾怀玉早早便睡下。皇苑的院子宽敞,给我和切儿安排了一间厢房寝居。切儿累得眼皮都撑不开,洗了把脸就缩进被子,听见我开门,迷迷糊糊问:“你去哪?” “…我肚子疼,去趟茅房,你先睡吧。” “嗯。” 月色透亮,几缕碎云漂浮在半空,墨蓝的夜空静寂清冷,衬得星光艳艳。我轻手轻脚跑出院门,立在墙根下翘首期盼。李正雍来时已晚,他一袭朱红长袍,玉冠绾发,踩着轻盈的步子,朝我飞奔而来,他道:“怎么在外面等…” 我扑向他,勾住他的脖颈,抱住他,“怕你找不到我。” 他身上有沐浴过的洁净味道,衣衫柔软,同他的怀抱一样。 “刚刚陪父皇吃完宵夜,喝了两盅酒。”他双臂围拢圈住我的腰,额头抵着额头,“怕你闻见酒味儿不舒服,就沐浴了才来。”又笑,咬在耳边道:“听说父皇问你话了?” 我想起北唐皇冷漠的脸,心猛地坠落,“皇上好像不大喜欢我,说我胆小。” “你还胆小?”李正雍抿着笑,眼睛鼓得圆圆,带着一丝醉意,“你是我见过的女子中,胆子最大的。只是…有点儿不大自信罢了。”他吻吻我的鼻尖,“你要嫁的人是我,父皇喜不喜欢有何重要?咱们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会选一个好时机公告天下。你且安心。” 他知道我不安心。 我舒了口气,心底溢出的幸福漫过脸颊,“皇上…同意了?” 李正雍牵着我往明亮出走,“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你容貌娇,性格好,善良又温柔,北唐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好的女子。”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我,臊得我脸红,“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却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不错,打心眼里觉得满足、快乐,甚至于骄傲。 “皇上没有为难你吗?还有继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 李正雍带着我闪进一扇殿宇后门,转过长廊,登梯爬上三楼。楼上设有一间寝屋,屋中没有任何物件,除了一张可供十人并排睡下的大床。 李正雍径直踢开鞋躺到床上,拍拍身边的空处,“过来。” 我顿时涨红了脸,“咱们几日不见,不能聊聊天吗?” “你想聊什么?”李正雍侧身撑着脑袋。 “躺着怎么聊?”我越发羞赧。 “躺着不能聊天吗?”李正雍恬不知耻的说。 “嗯…”好像挺有道理,我慢慢坐到床边,依着他躺下,见他不动,便往他怀里挤了挤,他愣了愣,略略俯身过来,我本能的伸手去解他脖颈的衣扣,未料他噗嗤一笑,“姐姐每日想的都是这些?”趁我恍神的功夫,又暧昧道:“是不是一见到我就想…” 他竟然在戏弄我! 我脸上红得滴血,但我管不着了,反正我要嫁给他了,遂硬着头皮道:“想了又如何?难道你不想吗?你不想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除了一张床…” 李正雍指指天上,“我只是想带你看星星罢。”我仰面望去,这时才发现屋顶竟镶着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漫天繁星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没想到姐姐如此性急。”李正雍笑得打滚,扑腾着双臂,像个小顽童。 “哼!”我故意哼他,趁他不备,翻身往他腰间一坐,一粒一粒解开胸前的锦扣,媚眼如丝看着他,“你是要看星星,还是要看我。” “呃…姐姐最好看了。” ☆、雍哥哥绝对不会立你做太子妃! 皇苑地方辽阔,方圆有数百万顷,除去帝后所居之处防卫严谨,其他宫殿皆松散无序,连东宫秀女们住的院子都无人看守,只有两个婆子夜值看门。用罢晚膳,乌金西垂,傍晚的夏风带着凉意徐徐吹拂树荫。程司音与吴淳儿捧来两海碗冰沙,邀众人在树下吃冰。 “好吃,你哪儿来的?”凌筱筱往冰沙上浇了一大勺的桂花羹。 “我父亲特地命人送给我的,皇上赏的呢。”程司音意得志满,红唇轻咬,“我母亲也跟着来皇苑了,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贾大人可来了?”她问贾怀玉。 “真羡慕你!我父亲去淮南巡视,还未回京呢。” “巡视?”凌筱筱惊讶道,“贾大人任钦差…出巡了?” “嗯。”贾怀玉吮着冰沙,眉梢微挑,极力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越是不在意,越显得稀疏平常呢。吴淳儿垂着眼帘,默然未语,她的父亲前一阵才刚刚左迁。 程司音见贾怀玉占了上风,忙的转了话头,“你们可知道林将军?” 凌筱筱一笑,调皮道:“怎么,你打算嫁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34 给他?” “呸!”程司音啐了一口,笑得花枝乱颤,“我怎么嫁给她?女人可以嫁给女人吗?” 吴淳儿搅着青瓷碗中的冰沙,“女人?你说林将军是女人?我听说蛮夷国有女将军女皇帝,可咱们北唐朝没听说过有女将军呀!” “我也是今天刚刚听人说的,那位林将军乃西北一位大将军的遗孤,原本是给太子殿下做侍女的,后来学了武,常在军营中走动,便有了官职。”程司音缓缓道。 她们在前头说着话,我和切儿在后院挑了水泼在天井中纳凉。 黛娘过来帮忙,嘴碎道:“那个林将军刚刚满十八岁,五岁便呆在太子殿下身边,一直驻守西北,前几日才回京。听宫里的人说,是太子殿下召她回京的。你们说说,太子殿下封妃在即,突然调遣一个女将军回京,到底有何意味?” 女人间素来闲不住嘴,我没往心里去,只说:“许是朝中有急迫之事。” “不是…”切儿斩钉截铁,鬼鬼祟祟道:“定是太子殿下喜欢她…” “胡说!”我轻斥。 秀女们吃完冰,又相邀去游园。太阳早已坠落西山,花园中花木葱郁,河池碧叶滚滚如波涛,莲花初绽,淡香宜人。贾怀玉想要划船,又找不到船娘,她知道我与李正雍的关系,怂恿道:“姑姑,你去内务司帮咱们借辆船呗,不用太大,能坐上咱们四个就成。” 程司音嗤笑,“这儿是在皇苑,容姑姑的话岂会管用?谁认识她呀!” “不试试怎么知道?”凌筱筱莞尔。 “姑姑,你就帮我一次嘛。”贾怀玉摇着我的手撒娇。 “呃…我去问问看,可不一定会有。”我禁不住哀求,答应去内务司寻王大人。 内务司临时设在西北角楼处,凡东宫琐事皆可找主事王大人。天气尚热,我摇着扇子穿过甬道,择了近道赶路。天已抹黑,四处都是纳凉的妃嫔和宫女,倒比在东宫时热闹。我小心翼翼避让诸人,恐撞见宫廷上位失了礼仪,便故意走一些僻静的小路。快至内务司时,身后突然追来一个人影,那人穿着戎装,身材异常的娇小,我先以为是男子,便忙要避开,却听见女子柔婉的声音道:“请问东宫内务司往哪儿去?我迷路了。” 她尴尬的笑着挠挠头。 我定了定心神,客气道:“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 “多谢。”她语气沉稳,声线浑厚有力,大步擦身过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林将军”三个字。她身上皆有男子的彪悍与女子的温婉,虽然没看清容貌,但身形矫健,有着平常女子所没有的健美。 我不由得跟随在她后面。 内务司明灯高悬,王大人站在门口训话,一见那女子便立即迎上前,抱拳作揖道:“您怎么有空来这儿?可是有事?” “陈副将说太子殿下…在内务司,我有件事禀告。”女子左右盼顾,像是在寻人,看见我立在身后便顿了一顿。王大人堆笑道:“太子殿下才走,说要去二皇子殿中喝酒。” 女子点点头,“那我去二皇子殿里找他。” “林将军慢走。” 女子折身经过我面前时,缓了步子问:“你是东宫的人?” “林将军怎么知道我是东宫的人?”我反问。 她往前走了一大步,灯光骤亮,我才看清她的眉目。她黛眉杏眼,小小的鼻尖微挺,唇角下垂,不怒而自威。她沉下脸色,“你又怎知我是林将军?我回京才一天,宫里无人能识。”未等我说话,她已扶住腰间刀柄,满身杀意凛冽似寒风剐面。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畏惧之女子,唬得往后一退,忙道:“方才王大人唤你林将军,我听见了。你又怎知我是东宫之人?” 林栖迟松开握紧刀柄的手,满脸的警惕渐渐褪去,吐出两字:“玉牌。” “玉牌?” “我认识雍哥哥的玉牌。”她道。 我下意识的抓住腰间的白玉令牌,因着李正雍说拿着玉牌在东宫可不受拘束,玉牌又是李正雍送给我的第一样礼物,故而我时常戴在腰间,想念他时便看一看握一握。可这些我都没听进去,我只听见三个字——雍哥哥。 她唤李正雍做雍哥哥,这叫我嫉妒。 曾经我也叫过陈点石哥哥,所以我很清楚,女子唤男子做哥哥是何意味。 “林栖迟!”李正雍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林栖迟一听,眼中流露出温柔之意,转身便小跑而去。我立着树下没动,以为李正雍会看见我,却没想到他竟然勾住林栖迟的肩往甬道里拐。他的笑声洪亮而爽朗,“等了你半天,魏枫说你来内务司了…” 我蒙住了,明明杵着两个大活人呢,他偏只瞧见了林栖迟,而没有瞧见我。 好气。 我怒火攻心,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给扔了去。可他们走得极快,而我又力小,石子飞了一半就落下了,根本没砸到他们。我气得直落眼泪,跺脚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远处隐约听见林栖迟说:“我撞见…她身上带着玉牌…那是你的令牌…怎能赏人?” “人呢?” “刚刚还同我说话呢…” 李正雍急哄哄转回身,四下搜寻,终于瞧见树下模糊的身影。他先是往前走了两步,后面确认是我,便飞跑到我跟前,气喘吁吁解释,“我真没…你背着光,栖迟挡着你…” 求生欲倒很强。 “走开呀!”我哽咽,“不想看见你。”李正雍笑了两声,“姐姐吃醋了?”他抬手给我拭泪,又抱了抱我,招手唤来林栖迟,“快给嫂子道歉。” “凭什么?”林栖迟冷言冷语。 “嘶…”李正雍作势要打人的样子,“没见她哭了吗?”林栖迟不动声色,只是狐疑的凝视我。她一直以为李正雍要册立的太子妃乃倾国倾城之女子,从未想过竟如此平庸普通。 “关她何事?”我背身抹去眼泪,屈了屈膝,“林将军见笑了。” 李正雍指指我又指指林栖迟,“你认识她?她是我的左将军林栖迟,昨日才回的京。”他毫无芥蒂的牵住我的手,细细道:“你怎会来内务司?这么晚了,我当真没想过会在这碰到你。别生气了…”见我唇角上翘,知道已经消气,又笑道:“姐姐吃醋了?真好。” “呸…”我轻啐他,到底是忍不住笑了。 是了,定是我站在灯影里他没瞧见,否则他绝不会视而不见。 李正雍向林栖迟介绍我,“她姓贾,单字一个容,乃工部尚书贾慈悲的长女,将来的太子妃,你的嫂子。”他一口气说完,不顾林栖迟的反应,接着道:“我约了二皇子饮酒,晚上再去找你。内务司是不是克扣你们什么?” “没有!是怀玉要游船,我去问王大人要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35 船罢。” “要不要我出面?” “不必!” “…那好。你去吧。” 王大人听闻我要船,二话没说,随即命令嬷嬷去预备。待我回到池边,贾怀玉已同众人划船到了水中。划了一会船,程司音嚷着口渴,众人便下船散了。 夜半我站在院子外等李正雍,他姗姗来迟,一见面就抱住我,“林栖迟的父亲死在战场,她从小跟在我身边,我把她当做妹妹、当做女儿一样照顾。” “当妹妹,当女儿就能勾肩搭背了?” “不仅仅是当妹妹当女儿,我还当她是男人…” “噗嗤!”我不禁莞尔,“你可不要对别人再提这话,传到林将军耳里,该伤心的。” 他点点我的鼻尖,眼睛笑成两轮弯月,“别的我都不怕,就怕你误会,哭鼻子。”说完吻了吻我的眉心,依依不舍的松开我,“宴席未散,我不能离开太久。还有,你收拾收拾行李,老太后午膳时摔了一跤,若状况不好,只怕会提前回宫…册封的事也要往后推了。” 如果老太后因此病薨,恐怕一年半载皇帝不会允许册封之事。 “嗯。”我点头,有些怅然,“少喝点酒。” “知道了,晚安。” 翌日清晨,天刚刚发亮,便有太监匆匆忙忙跑进院中,扬声道:“午时启程回宫,诸位准备准备。”连说了两遍,也不给人解释,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着跑了。 凌筱筱睡眼惺忪,“怎么才三天就回去,这不是折腾人嘛…” 程司音穿着一身睡袍从夹门外进来,低声问:“你们可听见消息?”贾怀玉往花盆里绞花戴,“能不听见吗?一大早扯那么大嗓门。” 黛娘抱着一件披风,低声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别着凉了。” “凉什么?我都热死了。出一趟门,连太子爷的影都没见着,可不气人?”她音调婉转,即便骂人都一副大家闺秀说理的架子,显出权贵世家的气派。 切儿在房里捣腾,倒比程司音还生气,“她们哪算折腾,咱们才算折腾呢!没吃的,没水喝,连小恭的地方都没有。来时受的累还没歇过劲呢,又要回去…” 我道:“老太后摔了一跤,皇上怕是没法子,只好回宫。” 切儿停下动作,“你怎会知道?” 正是迟疑间,外头有人传话,“容姑姑在哪儿?”我从窗台里探出头,“有何事…”音未落,一眼看见林栖迟立在天井花树下。她身穿月白短衫,底下是鹅黄长纱裙,以绯绢绾髻,黛眉皓齿,眉目间透着英武威严。 我连忙走出门,失神道:“你找我?” 林栖迟脸色冷峻,往院子环顾一周,切齿道:“你竟然连秀女都不是…姑姑?她们居然都叫你姑姑?你这样年老色衰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雍哥哥?可恨!” 她乍然一顿劈头盖脸的讥讽,弄得满院子的人瞠目结舌。 事已至此,是她挑衅在先,我没有退让的道理,“我看得出你很在意雍儿,可你该明白,无论我是奴婢还是姑姑,雍儿都爱我。我与雍儿之间,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你…”林栖迟本能的想要抽剑,腰间一摸,才想起自己今日穿的是女装。 成年后头一回穿女装。 原本是想来拜见未来嫂嫂的。 “她是谁?”贾怀玉见势不对,叠手立在台阶上。林栖迟倒也知道审时度势,扫了众人一眼,掷地有声道:“我会让你知道,雍哥哥绝对不会立你做太子妃!” 音落,甩袖而去。 ☆、第33章:好好伺候太子妃 晨阳徐徐高照,烈日绵绵如火。此次回宫乃皇帝临时起意,内务司没有半点预备,一时手忙脚乱,四处乱哄哄的。我忙得脚不沾地,与切儿、紫鸢、黛娘三个把前日才刚刚拾掇妥帖的物件又一样样的装箱抬上马车。切儿满脸狐疑,背着人悄悄问我,“容姑姑,方才在院子里寻你说话的姑娘是谁?我恍惚听她说要立谁做太子妃,说的是谁?” “你还听说什么?”我把最后一包零碎塞进马车,见旁边人人都往墙角挤,知道是有上位过来,忙“嘘”了一声,拉着切儿站到墙根底下。 紫鸢轻声道:“是妃子娘娘们过来了…” 我半蹲下身,听见切儿道:“那位女子嘴里的雍哥哥,是不是太子殿下?满院子的人都在议论你和太子殿下,还有那位不知来历的姑娘…容姑姑,你真的和太子殿下…”说话间,数名穿戴艳丽的低阶妃嫔快步而至,唬得切儿连忙静声。妃嫔们走了一半便墩身跪在前面,紧接着又有数名侍卫整齐跨步小跑经过,半柱香后,方见帝后乘坐的黄锻大轿款款前来。 李正雍骑马随着御驾,他头戴盔甲,遮去大半的脸,面容冷峻,带着一股凛冽寒意。他身侧跟着已然换上软甲骑装的林栖迟,两人金戈铁马,时而咬耳悄声说话。我稍稍抬头,正好瞧见李正雍与林栖迟相视一笑,他大概不知道我在,夹马而过。我心中失落,想起林栖迟那些刺耳的话,想起李正雍对她的笑容,忽觉胃里翻滚,浑身发冷。 没过多时,妃嫔们随驾离开,接着是东宫的秀女,待众人都坐上马车,安置妥当,才有人上前引路,是一顿急哄哄的乱吼,“快,紧着步子,爬上那辆马车,要启程了!” 我稀里糊涂跟在紫鸢身后一顿小跑,发髻乱了,衣衫也汗湿了。比来时更甚,窄小的马车里竟然挤下了十位宫人,几乎是人脸贴着人脸。切儿已然忘了要问我的话,热得脸颊发红,挤在我身侧摇扇子,“真想坐到车顶去,也好过这样闷死人!” 马车一路颠颠撞撞,我喘不过气,一连吐了十几次,连酸水都呕光了。紫鸢在旁边手忙脚乱,又是请人挪位置让我坐到窗边,又是拿了缝着薄荷的香囊放在我鼻尖。她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好端端的,怎么回去就反胃了?” 切儿递给我水囊,“幸好我早有准备,灌了两袋水。”又笑,“记得有一回遂老爷夫人出去游船,半路上姨娘在船上晕天晕地,吐到面色惨白,可把人吓坏了,后来才知是怀了小少爷呢。”她倒是说得轻巧,听入我耳中却如雷击。 算一算,月事已经推迟有大半月了。 从皇苑到宫里需一天一夜的时辰,路上要越过两座小山岭,长途爬涉,无水无膳,甚至连出恭都不许。我吐得浑身酥软,歪在紫鸢怀里,一时觉冷一时觉热。 切儿小声提议,“咱们要不要禀明太子殿下…” “容姑姑虽与太子殿下熟稔,却也是尊卑之分,眼下又在外头,数千号人,岂非失礼?”黛娘跪蹲在旁边给我拭汗喂水,叹道:“咱们做奴婢的,当牛做马无可奈何。但容姑姑明明是尚书家的小姐,哎…竟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太子爷,请吃了那只老白兔 作者:如斯木兰 分卷阅读36 要受这份罪…皇家的门能不迈就不迈罢!” 紫鸢讥笑,“你以为妃子们同咱们一样吃苦头呢?” 我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说话,脑子里噼里啪啦作响,窗外有凉风灌入,天色阴沉沉往下压,我忽然担心会同来时一样车顶漏雨,遂道:“切儿,我让你带的蓑衣可在车上?” “丢在座位底下呢!” “什么蓑衣?” “来时太子殿下给咱们避雨的蓑衣呀!容姑姑特地让我包好预备着。” 才说了三五句话,雨点就噼里啪啦往下砸,车顶咣当作响,外头马嘶长鸣,里里外外的喧哗震耳。我忙道:“切儿,快把蓑衣递给马夫,让他们丢去车顶。” “嗳。”切儿答应着,帘子一挑,外头的雨雾便猛扑进来。紧接着,只听得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般,夹杂着混乱的叫声,尖锐的刺破雨幕,从白花花一片苍茫中穿透而来。 “怎么了?” “前面发生了何事?” “莫非有刺客?” 马车骤然停下,人人警觉,慌张的议论着。我惶然的望向窗外,若当真有刺客,首当其冲的便是李正雍。我的心揪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害怕他被人陷害,害怕他受伤,害怕他身陷囫囵。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大家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当做一种倚靠。 暴雨稍停,我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刀剑相撞之声,才稍稍松了口气。过了一会,马车开始踱步往前,又遽然停下,接着车子往上一翻,整个儿翻到在侧。 我晕头转向,被车子震倒在地,狠狠往对面横凳上撞去。宫女们推攘着乱成一团,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让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我不知道踩在谁身上,也不知谁踩在我身上,我摸索着攀住窗檐想站起来,谁料车子突然一抖,一股力把我直直撞到在地。 腹部莫名生痛,我再无力气顾忌旁的,只是下意识的拼命护住肚子。 马车不停的抖动,车里的人就像满罐子的黄豆被颠来颠去。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渐渐停歇下来。许是车里人多,实在被挤得严密,我竟没有大碍,只是觉得恶心。我艰难的顺着车窗爬出马车,站在泥地里把紫鸢、切儿她们一个个给拉出来。 终于能透气里,我撑着膝盖斜靠着大树喘气,切儿蹭伤了手臂,嘤嘤哭个不停。我拿出帕子想给她擦伤口,可才一挪脚,就仿佛被刀割了一般,痛得差点晕厥,猛地往前扑去。 紫鸢连忙扶住我,“怎么了?” “好像脚崴了。” 风吹过树林,雨点稀疏。周遭忽然静了下去,只听见有人慌里慌张道:“太子殿下,山体滑坡,把后面的马车给埋了…” “容儿!”是李正雍的声音。 我眼泪一鼓,话没出口已经开始啜泣。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面前,焦急道:“有没有受伤?” 我半身的泥水,只觉肚子也痛,脚也痛,可见了他,却只道:“没事。”紫鸢多嘴道:“容姑姑脚崴了。”李正雍脸色一沉,满脸阴云密布,冲魏枫喝道:“去宣太医。”他微微躬身,齐膝拦腰将我打横抱在怀里,我很清晰的听见一阵“啊”的气流声,越过李正雍的肩膀往众人身上看去,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的表情。我羞涩的埋下脸,蚊声道:“这样不好。” 李正雍把我抱上马背,在我耳侧道:“容儿,方才…方才说马车埋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怕吗?”他揽了揽我的腰,把我紧紧的贴在胸口,“我再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眼泪直滚,我又何尝不怕?况且…我双手抚着肚子,安稳的靠近他怀里。 “咱们去哪儿?” “去我的肩舆,先给你换身衣裳。” 山道上停着长长的仪仗,车马、侍卫、宫人皆被冲散,杂乱的拥挤在一起。马步很慢,我缩卷在李正雍怀里,只敢用余光去扫视众人。他们一个个驻足观望,好似头一回见到如此稀奇的热闹事,宫女窃窃私语,妃嫔从车窗里探出头,侍卫们威严呵斥的话语像是堵在嘴里,他们都安静下来,瞩望着李正雍,以及李正雍怀里的我。 这条路很长,好似走过了我的一生。 太子的肩舆随在帝后銮驾之后,宽敞华贵,四周设有竹帘,明亮又凉爽。李正雍把我抱上肩舆,亲自放好卷帘,问侍女:“拿身干净衣裳来。” “是。”侍女手脚麻利,片刻功夫便捧来一身李正雍的便袍。 李正雍愣了愣,问:“我的衣裳你穿不穿?” “总比这身泥衣泥裙要好。”我莞尔,抬手欲解衣扣,李正雍却已伸过手,认真道:“让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马车都翻了,我真担心你除了腿伤,旁处也有没发现的伤口。”他一粒一粒的帮我拧开衣扣,褪下兜衣,动作缓慢而温柔,眼睛里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杂色。反倒是我,脸颊潮红,低着头不敢看他。待仔细检查过,李正雍帮我重新穿好衣物,捋好发髻,又用喝的白水帮我净了手脸,方问:“御医可到了?” 外头回话的是林栖迟,她说:“秉御医摔在泥潭里,自个儿都头破血流呢。” 李正雍卷了车帘,“你拿药油给容儿揉揉脚,我去父皇那儿瞧瞧。” 林栖迟一眼瞧见我穿的是李正雍的衣裳,又见地上堆着我的衣裳,大概明白过来,不由得生了闷气,“我难道是她的丫头吗?”语毕,从怀里掏出一罐药油往衣服堆里一丢,“自己揉吧。”李正雍顺手就往她额上一弹,“怎么和嫂子说话的?” 到底是和睦融融的姿态。 我捡起药油,心中虽有不悦,面上维持镇定自若,“你去忙你的,我可以自己揉。”李正雍宠溺的笑笑,“你要喝水喝茶就吩咐她们。”说完,指着旁侧一众的宫女,“好好伺候太子妃。”宫女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恭谨福身,“奴婢遵命。” 仪仗很快重振旗鼓,我斜斜歪在靠枕上,卷起一侧的车帘,边揉着扭伤处,边望着车外之景。山脉绵延,氤氲在湿润的白雾之中,空气里散发着清新凛冽的醇香。我不知道我走后紫鸢切儿黛娘她们会如何安置,左不过是几个人热气腾腾的挤在狭小的马车里吧。我安稳的看着树木花草飞一般飘过,看着天际乌云吹散,白云游移,看着太阳的光芒刺破茂密的树尖倾泻而下,我的心缓缓的往下落,往下落,直到平静如山涧流淌的一汪细泉。 (第一卷完) 分卷阅读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