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谈情手札》 分卷阅读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 ================= 书名: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文案 卫渊从前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直到他遇见一个姑娘—— 刁钻任性,蛮不讲理。 ——但这是在人前,只有卫渊知道其实她脆弱又敏感,她也会哭,也会窝进他怀里轻声细语地撒娇。 后来,什么男儿志在四方、天涯为家的念头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就想带着他的姑娘策马纵歌,共话桑麻。 “愿如堂前燕,岁岁长相见” 赌坊追债的 × 赌坊六小姐 注:本文原名《棠前燕》,现已更名为《赌坊谈情手札》。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宛棠,卫渊 ┃ 配角: ┃ 其它: ================== ☆、初遇 崇安城地处东南,天高皇帝远,受中央朝廷的约束不多,又因是膏腴之地,水运通达,自古富庶。 崇安城富裕,城中人也会享乐,百十年前此地便遍布赌坊,后来崇安城富贾大商岑氏一脉也做起了赌坊生意,不仅赚得盆满钵满富可敌国,更是将崇安赌坊‘发扬光大’,不少富人、显贵千里迢迢远道慕名而来,崇安城一时之间好不风光。 岑氏赌坊传到这一代,少说也有百八十年,赌坊经营早就自成规模,不必老板岑大龙再多费心。只是随着崇安名气越大,来玩乐的人更多,也来的更远。 赌坊是和银钱打交道的,有人玩到兴起从赌坊处赊账是常有的事,这样签下的债契都是利滚利的收益,赌坊也乐得如此。从前玩乐的人大多还是城中人或是临近城镇的人,赌坊讨债还算便利,如今天下各地都有人前来,玩乐完拍拍屁股便走了,赌坊追债变成了岑老板第一大难题。 想过诸多办法,皆不如意。 岑老板慢慢也发觉这追债还是得来硬的,不狠厉一点这白花花的银子怕是追不回来。后来,岑老板经人介绍,聘来位能人,专职就为岑老板看场子和四方追债。此人功夫好,脑筋也转的快,走马上任不到一个月就为岑老板追回欠银八千余两。 此人名唤卫渊,外地人,年方二十四。 岑老板对卫渊很是满意,原本许给他的月钱是每月二十两白银——这已经算得上是很高,如今岑老板高兴再加上岑氏财大气粗,岑老板一拍巴掌,月钱涨到了五十两。 不仅如此,岑老板还送了座城郊的宅子给卫渊。卫渊为人孤僻,不愿与人来往,原本一直住在崇安城的客栈。 这一日,岑老板为了犒劳卫渊,特地在府中摆酒,宴请卫渊。 卫渊也不每日都外出讨债,闲着无事白日里就去赌坊替岑老板看场子。就算是岑老板宴请他,他也坚持待到了日头快落山,吩咐手下打点好一切才离开赴宴。 等到卫渊赶到岑府已经是日暮西斜,天边昏黄一片。 岑老板亲自出门迎接卫渊,领着卫渊和他两个兄弟往宴客厅去。 卫渊原本是不想来的,可耐不住岑老板几次来请,他自觉若是再拒绝恐怕显得有些不识抬举,自己能耐再大也不过是人家雇用的手下。 岑府真的是大,卫渊跟着岑老板一边走一边打量岑府——可谓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卫渊一时心下慨然,在岑府不愁赚不到钱。 岑老板设了三桌席面,尽是山珍海味。岑府人口多,为显郑重,岑老板的几房夫人、成年的儿子们,都露了脸。 按理说,宴请外男,府里未出阁的小姐是不能露面的,不合规矩。 但——岑府的六小姐宛棠天生就不是个守规矩的。 宛棠今日带着婢女去西郊踏青,回来的路上遇见有人在闹市变戏法,宛棠去看了个热闹才回来晚了,这时候府里人都已经用过饭了。 “爹回来了吗?告诉他一声我回来了,我还赶着沐浴更衣就不去跟他老人家请安了。”宛棠刚进了府门,一边用手在额角扇着风一边就对门口的小厮说,“再让厨房给我炒几个菜送到房里,累了一天早饿了。” “老爷在松寿堂宴客呐,早几日就开始准备了,六小姐忘啦?”那小厮是个狗腿的,这位六小姐在老爷跟前是个得宠的,他见六小姐似是有点热一直在自己扇着风,赶忙凑上前去,用两只手上下给抖着风。 “宴客?”听小厮一说,宛棠才想起来,好像前几日是听爹提起过要宴请他新请来的‘高人’,但她今日光顾着玩,早忘了这茬,“这会子结束了没有?” “没呢,估摸着也就刚吃上半盏茶的工夫。”小厮还是狗腿子似的给宛棠扇着风,却被宛棠抬手挡住了。 “我自己扇就行,用不着你。那我就去那蹭口吃的,不用告诉厨房另做了。” 宛棠说完,半个眼角都没留给小厮,抬脚穿过游廊就往松寿堂方向去。 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觉得老爷宴请男人,宛棠去不大合适,想出声阻止下,但一想到自家小姐那脾气,她想做的天皇老子怕是都拦不住,两个人相互望了一眼,摇摇头终是没人开口。 暮春将过,天气也开始热起来,松寿堂这会子门都没关,屋里头觥筹交错的景象就那么大剌剌地从门口漏出来。 天色渐渐开始黑了,宛棠身后是薄薄夜色,眼前却是灯火通明的会客厅。 “呦,好生热闹呢。女儿回来晚了,误了饭时,来这讨口饭吃。”宛棠前脚踏进屋门,后脚就赶紧给岑老板和岑夫人福了安。 “胡闹!”岑老板本来正喝到兴头上,和卫渊聊得热络,从天上飞的聊到地上跑的。酒喝得多,反应就慢了些,直到宛棠请好了安都站直了身子才看清来人。 “我请卫公子喝酒,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有没有点规矩?” 方才宛棠音落,卫渊就放下手中酒杯转头看了过来。岑老板呵斥的话他一字没听进去,只看见眼前一个姑娘盈盈曲身行礼。不过转眼那姑娘便就起身。 卫渊要承认,眼前的是个美人儿。瘦削儿的脸,肤白如玉,朱唇开开合合语音轻快,眼角眉稍都带着笑,并非那种小家碧玉似的的婉约美,眼前这姑娘美得明丽,就像这薄薄夜色里轻轻摇曳的烛火,生动柔和。 这样明丽的人儿,却穿一身月白色,月白色暗绣栀子的丝绸上衫,下搭月白色锻地百蝶裙。头上也只簪着一支并蒂牡丹的钿金掐丝簪子,花蕊坠的是细碎红宝。清清爽爽,不过奢,也不显得小气。 卫渊读的书不多,但眼前之人,还是让他想起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就是来用饭的,又不捣乱,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宛棠脸上笑容未收,眸光清亮。 卫渊不是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 好色之人,眼前姑娘虽是生的好看,他也没留恋,看过几眼复又低头去寻他的酒杯了。 “卫公子见笑,这是鄙人的六闺女,今个出去踏青了。”岑老板还是没气糊涂,还记得把酒席上突然闯进来的人介绍给卫渊。 卫渊虽不是什么文人,但该懂的礼数还是不差,听岑老板这么说,赶紧起身,“卫渊给六小姐请安。”说到底在这岑府,谁是主谁是仆是一目了然的,卫渊拎的清。 宛棠哪知道这卫渊这么会做场面事,他站起身请安让她始料未及,只能摆摆手说不用。 岑老板招呼卫渊重新坐下,对着宛棠脾气就又上来了。 “你一个姑娘家,人前总这么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我这是……”岑老板大约是想说他这是宴请外男,但若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好像又不大好,显得他没把卫渊当自己人——毕竟他前脚才装模作样地拉着卫渊说了些掏心掏肺的话,虽然也就是虚情假意,但话已出口,总不能这么快就打自己巴掌。 岑老板转头看了看卫渊,语气支吾,没再说出什么。 “我知道爹要说什么,我又不像是府中姐妹。”宛棠这回收了笑,也不再看岑老板,而是转身往旁边一桌走,那桌坐的是岑老板几个成年的儿子和家眷,“我是个出过阁的寡妇,又不是黄瓜大闺女,有什么不能见的,再说不就只是吃个饭,我不往您身边去的,我就挨着哥哥们,吃完我就走的。” 岑老板有些动怒,手指着正往邻桌走去的宛棠,“你……” “好了老爷,宛棠来都来了,就让她跟荣靖他们用了饭再去吧。卫公子还在呢,还等着老爷陪着喝酒呢。” 岑夫人见状怕父女两人吵起来,赶紧来说和,一边又给岑老板顺着气。 岑老板见宛棠已经在那桌荣靖旁边落了座,再撵她走反而是要让客人见笑了,索性由着她去了,转回头来拿起酒杯对着卫渊笑脸相迎。 “卫公子,你见笑了啊。她没规矩,扰了公子雅兴真是对不住,我喝了这杯替她给卫公子赔个不是。” 卫渊是客,岑老板是主,这话说的当然是客套话,卫渊也赶快端起酒杯,“不敢不敢,岑老板言重了,今日前来是卫渊叨扰了才对,岑老板如此款待,这杯实该是卫渊来喝。” 没人嫌钱多,但岑家家大业大,产业又何止是那区区几间赌坊,钱庄、当铺、染坊、绣坊、酒楼、茶山……岑家的产业遍布各业,那些赌徒欠岑家的银两岑老板当真就那么在乎?未必。纵是不还,岑家也垮不了。岑老板对卫渊如此客气倒不是真的多在意他,好像离了他这赌坊就开不了了一样,无非是为了个好名声。 岑家几代都经商,没人走仕途,也就没读书人,文化不高。但人一旦有了钱,什么都不短什么也不缺,就爱打起那附庸风雅的念头。岑老板如此看重卫渊,不过是想着日后有人议论起他来能说一句“是个识人的”,或是,“有眼光”。 这些,卫渊心里也都明镜儿似的。 那边几句客套话说过,几杯清酒入了肚,宛棠这段就过去了,复又推杯换盏热络起来。 宛棠落座后,接过婢女递过的碗筷,夹了一箸火腿给自己,忍不住回过头去偷偷看向卫渊那桌。方才她没来得及也没敢去细看,这会听见自己爹对那人如此客气,不免好奇。 “别看了,吃你的。”坐宛棠旁边的荣靖扒过宛棠肩膀,夹了鸭腿到她碗里,轻声提醒,“你今日确实没规矩了些,快吃完回去吧。” 宛棠没理他这话,又偷偷看了两眼。此人虽是坐着也能看出身材应该高大,不是匹夫一样的蛮壮,而是精壮。气度不凡,再加上听他方才谈吐,不像是寻常人。 “二哥,这人谁啊?”宛棠转回头来用筷子戳戳鸭腿,一边用筷子细细剥着鸭皮,一边低声问荣靖。 “卫渊。爹上个月请来追债的那个。”话说到这,宛棠就明白了,多余的都不必赘叙,卫渊这个月替岑氏赌坊追债的事她多少已有过耳闻,“多大了?还这么挑食。” “那我不吃这皮嘛,又肥又腻。”宛棠皱起小巧鼻子,对荣靖吐了吐舌头,继续用筷子戳着鸭腿。 荣靖微微叹了口气,拿她能有什么办法,还是接过宛棠手里的碗筷,替她剥着皮。 宛棠笑嘻嘻递过去,“谢谢二哥,你最疼我了。” “别谢了,以后这挑食的毛病还是得改改……” “哦,好。” 宛棠答得心不在焉,早就忍不住悄悄又转过去看向卫渊。她原以为卫渊是个貌恶之人,光是看着便让人心生畏惧,再加上他功夫好些,才能让那些欠债之人乖乖还了银子。可今日一见却让宛棠心里纳闷,这人长得也不是凶神恶煞,到底是怎么追回那么多欠银的。想必此人是个道貌岸然的,看着正义凛然,实则攻于心计。 卫渊说话有分寸,不亏不满,聊得岑老板很是高兴。他眼睛只长在面上,自然不知道后头宛棠一直偷偷瞄他。 不过,从方才岑老板的话里,这姑娘什么来头他倒是已经知道了。 岑府的六小姐,年芳十八,是个命苦的,十四岁还没及笄就因着有婚约的丈夫被封了将军要上沙场匆匆过了门,嫁过去不过两年丈夫便战死沙场,留她一人守了寡。 那将军战死的消息刚传回来没两个月,就有前线附近镇子里的姑娘带着个襁褓里的婴儿去她夫家认亲了——说那孩子是她丈夫的。 不过这位岑六小姐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丈夫在沙场行军时就不是能伏低做小伺候公婆的人,来了这么个外室,这六小姐更是泼辣非常,闹得丈夫家里好一段日子不得安生。最后她丈夫家里没法子,只能把这位六小姐又‘退’给了岑家。 那时候,她也不过才十六岁。 从那以后,岑家六小姐的名声越来越差。刁钻泼辣的名头就这么落了下来。 这事整个崇安城怕是没人不知道了,卫渊到此不过一月余,就已经听说过了。 关于坊间对这位六小姐性子的形容,卫渊觉得,今日一见,外头那些说的,可能也没错。 这位六小姐确实不是那种温柔似水的性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写《宫都没了还斗什么》,轻松文风。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点进专栏收藏呦~ 文案(暂定): 庄澜和陆深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两人各自服侍的主子在紫禁城里勾心斗角的争宠,各为其主的两人那叫一个水火不容,见个面都分外眼红。 可是谁想得到,宫斗还没斗完,这天下,宫变了。 林贵妃把女儿托付给庄澜,吴贤妃把儿子托付给陆深,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下,在出宫逃亡的路上同行了! 这下好了,宫都没了还斗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 什么? 傻子也知道保命要紧,那能怎么办?握手言和吧。 ☆、西府园 那日在松寿堂的宴席,宛棠确实没胡闹。用过饭她就起身和岑老板岑夫人欠了安告退,回自己院子里沐浴去了。 宴席一直到深夜。酒过三旬,几房夫人和少爷都先后离了席,偌大松寿堂除了在旁侍奉的下人就只剩下岑老板、卫渊和卫渊的两个兄弟。 “今日实在是叨扰,天色已晚,卫渊就此告辞,谢过岑老板今日款待。”卫渊起身告辞的时候月亮都挂得老高,松寿堂外的院子漆黑如墨,只几盏烛火发着微弱的光。 “客气客气,鄙人早命府中人备好了软轿。”岑老板送卫渊往岑府的大门走,转身又吩咐小厮,“让轿夫送卫公子去城郊的西府园,走得稳当些——” “岑老板不必麻烦,今日仍旧回仙鹤客栈,卫渊要过些时日才搬去西府园住。” “哦哦,好,那就送卫公子去仙鹤客栈。”岑老板年纪大了不胜酒力,早就有些晕头转向,只是懵懵地点头应了。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复又对着卫渊。 “可是那园子还有什么不妥?缺什么短什么卫公子只管开口,我差人去办就是。也是我疏忽,那园子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明日我派两个丫头婆子到那头伺候卫公子。” 卫渊是习惯一个人的,若真有人来伺候他反而不自在,便婉言谢绝了岑老板。 两人又寒暄几句卫渊才上轿离开。他那两个兄弟自然不能住在崇安城顶顶豪华的仙鹤客栈,看着卫渊上了轿,二人也和岑老板作别,步行回了赌坊——赌坊做事的人夜里都宿在那。 转眼入夏,随便去街市上晃一圈便是一身薄汗,宛棠也懒得出门,正巧荣靖的夫人新给她添了小侄子,宛棠就去荣靖府上住了几日。 岑府的少爷即便成了亲也仍旧住在岑府,岑府够大,各房有各房的院子。只有荣靖一人成亲后在城西办了处宅子出府另住。岑家在崇安城除了赌坊,还有几处绣坊,数城西的锦绣阁做得最大。荣靖成年便接手了锦绣阁,为着方便才搬到了城西。 “姑姑昨天新买的金镯子,比你哥哥的大。”宛棠抱着小婴儿不肯撒手,捧着小手让婢女给小婴儿戴上镯子。 “前些日子都给买过了,你也太宠他了。”荣靖的夫人是个好相与的,再加上荣靖和宛棠是一母所出,兄妹两个自幼亲密,姑嫂二人的关系便也十分亲近。 “昨天去金铺见到出了新样子的就买了。” 那日宴席一过,卫渊这个人就被宛棠忘到脑后了。近来也鲜少再听到有关他的事,不似最初时他每做成一事城中便有人议论。许是人们对他的能耐见识得多了,也就没那么好奇了。 “想吃嫂子府上的糯米排骨,今儿晚上我就走了,明天要跟着三哥去收租子。” 宛棠不爱做女红,也不爱读书写字,从夫家回来整日里无事可做就央着岑老板要去看铺子。岑老板哪里放心,但见着宛棠整日在府里闷着又怕她憋坏了,最后便要她跟着三少爷荣国去庄子上收租子。 “几个庄子不都在城西?别回府了,这儿离得近,晚上差人给三爷带个话,让他明儿来这接你就是了,何苦再大老远地折腾。”荣靖夫人是从别处嫁过来的,在崇安也没近人,拿宛棠就当亲妹妹一样,听她说想吃糯米排骨立刻就吩咐人去准备了。 “也好,正好晚上我去西府园那逛逛,说起来自从回了崇安我还一回没往那去过呢。” 西府园在城西的城郊,离城区已经很远了,园子后头没多远就是慈县。这处宅子原是岑老板赠给宛棠的生母三姨太的,三姨太去后便留给宛棠做了嫁妆。西府园多种垂丝海棠和梧桐,是个避暑好去处,出嫁前宛棠常往这里来。 后来被夫家休了,这些嫁妆也跟着一起退了回来。宛棠心中也是有气,就好久没来过西府园。 荣靖府上厨娘做的糯米排骨肉质软烂,糯米软糯香甜,宛棠一直爱吃。晚上有这道菜,宛棠还多吃了几口米饭。 饭后饮过茶,宛棠便带着婢女出了府,说要往西府园逛逛,顺便消消食。 西府园离荣靖府上还是颇有段距离的,宛棠走到后半段已有些疲累。 穿过巷子,再往前走一段便是西府园。西府园附近空旷,就那一处宅子也没个邻居,宛棠一眼就瞧见了。 这一瞧不要紧,西府园门口竟然停着两匹马,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人是背着宛棠站的,她看不见脸。 “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园子?”宛棠匆匆走上前,扒过那人胳膊,才看清了脸。 有点熟悉。 “六小姐?”那人皮肤黝黑,见到宛棠有些慌张。 宛棠被他这声六小姐拉回了些记忆。好像是那日席上坐卫渊身边的人。这么一想,宛棠明白了些许,想来应是卫渊的手下。 “你怎么在这啊——” “走吧。”宛棠手里还攥着那人的袖子,一箩筐的质问刚出口了半句,就听见身后府门处传来的声音。 闻声转身,正是卫渊从门里走出来。和那日宴席穿的不同,那日穿得过于公事化了些,一看就是素日里在赌坊当值才会穿的。今日他就穿寻常的藏青色袍子,腰间坠着块青玉。 卫渊从门里迈出来,看到宛棠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回身关上门走下台阶到宛棠面前,规规矩矩躬身行礼。 “卫渊见过六小姐。” 宛棠不理会他这个,依旧攥着那人的袖子,只是把质问转向了卫渊。 “你们来西府园做什么?”宛棠双眼睁得圆圆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渊看。 “这宅子是岑老板让我们卫大哥来住的。”被宛棠攥着的人大约是见宛棠有些生气唯唯诺诺开了口,想替卫渊解围。 “你闭嘴,我现在没问你。”宛棠生气倒是说不上,惊讶倒是有。非常的惊讶。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卫渊是来偷东西的,毕竟这西府园里还是有好些值钱的好东西的,而且位置偏,平时也少人来。 “就是春山说的那样,搬来这宅子是岑老板的主意,他要我住这儿的。”卫渊对上宛棠微圆的眼睛轻声笑了笑,伸出手去碰宛棠攥着袖子的玉指,把春山那截已经被攥出褶皱的袖子解救了出来,“他身上脏,别脏了六小姐的手。” 听见卫渊说是岑老板让他来住,宛棠就不仅是惊讶了,真有了几分薄怒。这怒气有九成是对岑老板没知会她就把她的嫁妆随便送了人,但此刻岑老板不在,宛棠便只能把气撒在眼前受了这宅子的卫渊。 “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日子了。” “岑老板早就让我们卫大哥搬进来,但之前卫大哥一直住在仙鹤客栈,今日才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 搬来的,还没住呢。”春山也知道这位六小姐是个跋扈的,怕她迁怒卫渊,赶忙帮着解释。 那边卫渊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绕过宛棠走向左边那匹马,一手牵起缰绳,一手去抚马首。 “六小姐前来可是有事?不巧,卫某今日有事要办,恕不能接待。春山,该上路了,别耽搁了。” 听那头春山应了声卫渊就要翻身上马,宛棠哪能就让他这么走了,一把拽住卫渊腰间垂下的青玉,“你去办什么事?去追债吗?” 卫渊伸手轻轻拨下青玉上的玉指,只留一句“私事”,便转身纵马渐渐走远。 此时已经落日,天色昏暗下来,宛棠在府门前看着卫渊的遥遥背影融进蒙蒙天地,一时竟然有些怔住。 这人,就这么走了? 让你住就让你住,让你住也是我岑家的宅子。宛棠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让婢女拿钥匙重新开了府门。 “去掌灯。”宛棠很久没来过西府园,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细细看来,好像又与从前没变化。 里里外外都绕了一圈,宛棠确定,卫渊那人并没往这园子里添东西,只正房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袱,再无其他。 宛棠坐在桌边,看着正房里的陈设——这里的每一件物什都是她精挑细选过买来的。那雕花大床,是上好楠木的,床上镂空雕刻的凤穿牡丹图样也是出自大师之手。挂的青色纱幔是天竺来的舶来品,要二十两银子一寸的。 床旁的梳妆台和衣柜,那边的书桌,桌后的书柜,连着这套桌椅皆价格不菲。 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卫渊宛棠有点不甘心。看着桌上的包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未经允许乱动别人东西,特别是男人的东西,宛棠知道不应该,但今天她实在生气,伸手就拆了那包袱。 没劲。 就是些寻常的衣服细软。 宛棠也懒得给他再折回去,就那么敞开着留在桌面上了。 坐了一会宛棠就走了。 走之前命婢女拿来纸墨,留了张字条压在茶壶下留给卫渊。 ‘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本姑娘亲自选的,是心血之作,你不许住。你去住旁边的厢房。’ 几日后卫渊回来看见桌子上凌乱堆放的衣物和那张字条,揉着额角哭笑不得。 真真是位任性刁钻的大小姐。 但他也真的没有住正房,而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去西厢房住了。 从正房出去前,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眼里面。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眼光确实不错,这屋子是有些气派在的。 ☆、赌坊 宛棠在岑府是有些肆无忌惮的。那日从西府园回去她没第一时间冲回岑府找岑老板问个明白已是难得,第二天和荣国收完租子回了府,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跑去了岑老板的院子。 三姨太走得早,宛棠自幼没娘,岑老板对这个女儿多少要偏疼些。宛棠一个庶出的小姐能被捧作掌上明珠这么些年,绝不仅仅是因为她没娘,她是有些娇纵,但也会看人眼色,哄得岑老板笑口颜开怎么能不疼她?哪怕宛棠在外会颐指气使,到了岑老板跟前儿,大多时候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儿。 进门前宛棠还盛气凌人,走路都像能带起一阵风,可等真正进了门,却是先盈盈俯身给岑老板请安,再抬眼时眼睛又是晶亮,语含娇嗔。 “爹把西府园给了人住怎的也不知会女儿一声,那园子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 听了宛棠的来意,岑老板没恼,手里的账册也不看了,忙着跟闺女解释。先是说卫渊不喜热闹,西府园位置偏适合他住,又是说那西府园空着也是空着,只是让他暂住,园子还是宛棠的。 “是爹不好,原该先问过你的意思的,下回保准不会了。” 话说到这,再纠缠就显得是宛棠不通情,不懂事了。宛棠笑起来,抱着岑老板的胳膊松了松,“不怪爹,也是女儿不体谅了。早听人说卫公子替赌坊办了好些事,爹器重他是爹有眼光,应该这样的。女儿妇人家,先前小气了,西府园虽说是女儿的,还不是岑家的东西?就让他住吧。” 三言两语又哄得岑老板心软。 这事也不过是个插曲,过了几日宛棠就忘了,仍旧过起舒坦日子,隔个三五日就往荣靖府上去看小侄子,日子也算清闲,和那卫渊再没见面也无牵扯,直到有一日晚上用饭时,岑夫人再提到那人,宛棠才记起他。 岑夫人心地好,性子柔和,对府上庶子庶女也都和蔼,“天气热起来了,在家也闷,我想着要不让宛棠和宛敏两个去通州逛逛?咱们年前不是在那买了个避暑山庄?姐两个去那玩上段日子也当散散心。” “行啊。”宛棠是个闲不住的,提到出去玩她最是愿意。再加上八小姐宛敏是个听话的,跟她也算对付。 “好是好,只是通州路远,骑快马到那少说也得个三天,我不大放心。” “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卫公子先前不是在通州谋事吗?听说他功夫好,我看着他人也稳重,让他跟着姐俩一起去再带几个家里的护卫不就行了?咱也不让他白跑这趟的,横竖付给他银子就是了。” 宛棠在家也真的有些闷,心里想出去玩,又怕岑老板不同意,眼睛滴溜溜转,想起和那人不过见过两面,上次见那都是小半个月前了,两次她对此人的印象都算不上好,但想到岑老板和岑夫人都信任此人,他功夫也确实是好,思来想去,帮着岑夫人一起附和。 “是啊是啊,爹,让卫公子陪着我们去就是了,我会照顾好宛敏的。” “也成,明日我去同卫公子说,看看人家愿不愿意。” “不用了爹,我去吧。是护送我和宛敏出去玩,我亲自去才显得正式,刚好我也想去西府园。”宛棠抬眼见岑老板要出口反驳,想来又是些女子去看个大男人不好的话,“爹别想那些脸面上的事了,到时候送我们去早晚要见的,再说我跟他也都见过两次了,没什么不能见的。” …… 宛棠是真的玩心似箭,第二日用过午饭就出门往西府园寻卫渊去了。 可惜宛棠没料想到卫渊白日要去赌坊,扑了个空,等她到的时候,西府园只有几个看园子的家丁。 “算他识抬举。”宛棠去过正房,见里面没有有人住过的痕迹,又往东西厢房去过,看见西厢房里桌上还装着茶水的茶盏,带着褶皱的床铺,确定他真的没有住在正房,喃喃自语道。 “小姐,前头小厮说卫公子去赌坊当值去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去改日再来?”清碧年长宛棠两岁,赌坊那地方鱼龙混杂,她如何都觉得那地方自家金尊玉贵的小姐不该去,但留下来等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改日?不必改日,他在赌坊我们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 就去赌坊找他不就是好了。” 对身后清碧的劝阻,宛棠听都不听,“哎呀我们从后门悄悄去嘛,不会被人发现的。” …… 岑家的赌坊有六处,总坊在城中,西府园离那不算近,好在宛棠来时是乘轿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宛棠是从后门进去的,赌坊有个后院,里面一排的偏房,是给赌坊的下人住的。上次宛棠见过的春山就住在这。 好巧不巧,宛棠进了后门就瞧见了端着碗蹲在房檐下吃面的春山。她手放在额头遮着光,往春山身边走。 “你怎么这时候用饭?卫渊在哪呢?”宛棠声音好听,说起话来轻轻脆脆的。 春山眼前被人挡了道阴影,他寻声抬头,看见宛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捧着碗赶忙站起来,嘴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面条,口齿不太清晰。 “六……六小姐?您怎么……怎么过来了?” “少废话,卫渊在哪?我找他。” “楼上,上了三楼右转,最里头那个屋子就是。”春山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下去,手指着楼上靠右的一扇窗。 “行,你吃着,我上去了。”宛棠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没再转回头看春山,对着那窗点了点头径直往楼梯走。 身后和春山一块儿的人见宛棠走的远些了,嘀嘀咕咕地抓着春山问,“这是岑家那个六小姐?”“那个小寡妇?她来找头儿干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人家来肯定是有事,吃你的。” 几个男人以为压低了声音,实际上这些话一字不差都落进了宛棠的耳朵。 宛棠没什么反应,踩着木质楼梯噔噔噔上楼去了。倒是身后跟着的清碧回头啐了一口,“爷们也这么爱背后嚼人舌头。” 赌坊里声音嘈杂,下注声、嘻笑声和叫骂声混在一起,让人心烦。这里是不分昼夜的销金窟,来来往往的人各怀心思,有人欢喜有人忧。 宛棠是从后间的楼梯上楼去的,不会经过前堂,但这声音还是窸窸窣窣传进她耳里。她不理,走到春山说的屋门前咚咚地敲门。 力道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刚敲了两下里头的人就有了回应,惜字如金的一个“进”字。宛棠也不扭捏,推门就进去了。清碧识趣等在外头。 卫渊低着头正在看着什么,许是以为就是底下的人有事来报,头也没抬地等着来人说话。 宛棠脚伸进来,没急着开口,先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屋子。 东面是柜子,摆着书和多宝阁,前面是书桌和木椅,卫渊就坐在那。他右手边好大一个白瓷鱼缸,上面还飘着几片小小荷叶。 屋子正中放着塌,西边空着,只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见来人许久不说话,卫渊终于抬起头来。骤然看见宛棠现在屋子里,眼看着对面墙上的字画,他有些意外,眉头微微皱了皱。 恰巧宛棠也从字画上转过神来回头看向他,两人目光相对,宛棠挑了挑眉走过去在榻上落座。 卫渊反应过来,起身给宛棠行礼。 “不知六小姐到访有何贵干。”卫渊不卑不亢站在宛棠面前,虽心有疑惑,面上仍平静,目光亦不见波澜。 塌上小几放着茶壶茶杯,卫渊说话的工夫,宛棠手拄着小几给自己倒了杯茶,待茶水入了肚才迎向卫渊的目光。 “我来啊,当然是有事,找卫公子你有事。” 卫渊实在想不到这位六小姐有什么事能来找他,眉头皱起。 “你别站着啊,坐。”宛棠对着榻的另一边抬了抬下巴。 “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让你坐你就坐,你这么高我还得仰着头和你说话,累得慌。” 见卫渊走过去坐定,宛棠才又开口。 “我家在通州有处避暑山庄,我和家中一妹妹过些日子想过去玩两天,想邀卫公子同去,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 这下卫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不解地看向宛棠。“这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呢?不过是我爹觉得路程远怕不安全,又觉得卫公子是个厉害人物才让卫公子陪着去的,江湖上不是有行镖这一说?卫公子大不了全当我们姐妹就是那行镖的货物好了,最多也就半月,不耽误公子什么的。”宛棠眉眼含笑,手指摸着头上的金步摇,那目光可就有深意了,仿佛在说‘你真当我是请你去游玩?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是让你当护花使者送我们去玩’,末了,宛棠还不忘再加一句,“不会让卫公子白跑这么远,工钱好说。” 卫渊本来就是帮岑家做事的,有时外出讨债走得不比通州近,再加上,这么巧去得又是通州,他思虑一下就答应了。 “那就麻烦卫公子了。”说完,宛棠就出门去了。 一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的春山,她没理他,带着婢女绕过他下楼去了。 春山见宛棠下了楼赶紧进了屋子关紧门。 “哥,这祖宗来干什么?不会是为上次那园子的事吧?” “不是。”卫渊已经走回桌前坐下,“她要我护送她和她妹妹去通州游玩,三日后启程。” “通州啊?那敢情好啊,省得我们还得耽误工去通州……” “嗯,你也跟着一起去,这两天收拾收拾。” ☆、夜宿 出游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卫渊一大早就带着春山等在了岑府外。六小姐不像个好相与的,卫渊生怕误了时辰惹这位大小姐生气——毕竟他如今需要钱,岑老板给的月钱高,他得伺候好这位大小姐,万一惹她不高兴了,丢了这差事可就不好了。 宛棠哪管这个,听府里人来报说卫渊已经到了也不着急,仍旧慢悠悠地喝着粥,过后又仔细斟酌过要带哪几件首饰才去七姨太院里叫了宛敏。 宛敏才十二岁,第一次没有爹娘陪同外出,又是跟着宛棠这么个看着不靠谱的,七姨太不大放心,宛棠到的时候正见七姨太拉着宛敏的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见宛棠来了,七姨太赶紧转身用帕子擦干了眼泪。这府里上下谁敢惹这位活祖宗,就是不放心自己闺女跟着她出去也不能吭气。 岑老板、岑夫人和七姨太是一直把宛棠姐妹二人送出府门的。宛棠一眼就看到站在马车旁的卫渊,他今日也穿的比较随意,见岑府一行人出来,赶忙上前行礼。 宛棠先下的门前台阶,在卫渊面前站定,竟是微微曲身给卫渊行了个礼。这可吓坏了卫渊,好端端的哪敢受人家小姐的礼。 “此一程我和妹妹便多谢卫公子了。” “六小姐多礼,卫渊职责所在。” 卫渊有些摸不着头脑,分明三日前这位六小姐去赌坊寻他还带着傲气的,今日倒像换了个人。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宛棠已经转回身又走到岑老板身边。 “爹,夫人,七姨娘,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 女儿这便走了,你们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八妹妹。一路上有卫公子陪着,不会有事的。” 几位长辈又好生嘱咐了两位小姐一会子,宛棠才牵着宛敏的手上了马车出发。 真的出去游玩实则只有宛棠宛敏两人,但马车却足足有三辆。在前的大些,里面能放得下床榻和小几,是给姐妹俩和贴身服侍的丫头乘的,中间一辆坐的是两人其他的婢女,最后一辆就是姐妹俩这些时日的吃穿用度了。 马车有专门的车夫,卫渊和春山,加上岑府其他几位护卫是在马车两侧和前后骑马而行的。 春山回头瞅瞅这阵势,不由得撇嘴啧啧两声,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出去玩几天搞这么大阵仗。 “哥,你说去通州用得着带这么些东西吗?通州还能缺被子盖?”春山方才在岑府外看见岑夫人命人搬了两床薄被到马车上下巴都要惊掉了,“这俩大小姐指不定得多难伺候呢,都这么娇滴滴的。” “知道不好伺候你就好生伺候着,少说闲话。”卫渊目不斜视,手握缰绳专心驾马。 春山见卫渊不怎么理他,一时也无趣,闭嘴不再说了。 却没想,过了一会儿,卫渊忽然又开口。 “富家的小姐好东西用惯了,怕一时到了通州那的东西用不习惯吧。” 春山挠挠头,想着岑夫人让人搬来的那两床锦被确实都是好东西,那被面的料子看着色泽就好,绫罗绸缎的,比他身上穿的衣裳料子还好呢,似乎是认同卫渊的这个说话,点了点头。 可其实卫渊想到的是那一间屋子——她说是她精心布置的,那里每件东西都讲究得紧,必定是个要求极高的,不好的东西不会用的。又想起那日她留的字条,不禁扬了扬唇角,这大小姐确实矫情了点。 马车里宛棠和宛敏饶有兴致地聊着这一路要在哪落脚,到了通州又要去哪里逛逛,主仆四人嬉闹着也没人听到外面卫渊和春山说的话。 姐妹俩说了一会,宛敏有些倦,斜倚在塌上小憩。宛棠不想吵着她,和两个小丫头也不再说话,只安静喝着茶,有些百无聊赖。 马车跑起来带着风,偶尔轻掀起小窗口处的帘子,宛棠不经意抬眼往外看,总能瞧见骑着马的卫渊。虽然入眼的只是他的身侧。 宛棠觉着这人大约是个死心眼的,不让他住正房他就真没住,让他护送她们出去游玩他也真的像府上那些护卫一样骑着马在大太阳下晒着。他和那些家丁哪能一样,岑老板看重他,也是特意托他跑这一趟的,他其实可以同岑老板说也坐马车的。 “卫渊,前头找个地方我们休息下吧,我妹妹睡着呢,马车颠簸她睡不好。”宛棠撩起帘子看着卫渊。 她这次不喊他卫公子,直呼其名喊他卫渊。卫渊也没恼,马骑得快了些到最前面,没多一会儿,一行人便找了处林子歇下了。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宛棠坐得有些累,就想下去走走。 卫渊找的地方周围树木多,阴凉处也多,几个家丁都在树下乘凉。卫渊自己去附近打水了。 宛棠走过去跟他们一起站了一会。闲着没事也和他们聊上几句。 “你叫/春山是吧?你多大啦?” “小的二十了。”春山有点看不惯宛棠的大小姐脾气,但也不敢招惹她,听她问话还是恭恭敬敬地回。 “那也不小了。他呢?卫渊多大了?” “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五了。” “哦,这个年纪,他应该已经娶亲了吧。”男人二十四这个年纪大多都是已经成家的了,宛棠想着家里几个哥哥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开始背四书了。 “没,没呢。” 宛棠有点吃惊,不由侧目瞧了春山一眼。原还以为他是把妻儿留在老家,没想到是还没成亲。 “那心上人总有了吧。”宛棠笑得有点漫不经心。 “心上人……有吧?”这问题有点难住春山,卫渊不爱和别人聊起自己,这种私密事他确实不清楚,但他想到通州那位姑娘,卫渊为她算是拼死累活的,该是心上人吧?可转念一想,卫渊对人家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出于恩义也是有可能,一时拿不住主意,支支吾吾又加了句,“不,可能也没有……” 宛棠被春山这唯唯诺诺,左右为难的样子逗笑了,“这叫什么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春山还是支吾着,欲答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没有。”——这一声从身后传来,宛棠回过身,见卫渊正拿着剑和水囊走过来。 走近了,卫渊把水囊丢到春山怀里,扔给他一句“喝你的”。春山也不敢再多言语,捧着水囊去家丁那里一处歇着了。 “怎么?不能问啊?我就是没事闲着随口一问。”卫渊脸上不见怒色,却也很严肃,宛棠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好笑。 “卫渊不过下人,没什么问不得的。六小姐下次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 “都说了我就是闲着无事才问着解闷的,下次?哪还有下次。”说完,宛棠也不再看他,往后退了两步坐在树下一块大石头上。 歇了一会,宛敏醒过来已是晌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找不到什么酒楼,一行人匆匆吃了些干粮便上路了。——当然,宛棠和宛敏吃的还是精细,岑夫人和七姨太给她们带了酥肉和好些糕点。 天色黑下来,马车早已离开崇安城,也路过了慈县,赶到下一个镇子还要几个时辰,宛棠马车实在是坐够,不愿再等几个时辰,便准备在野外宿一夜,明日天亮再启程。 宛棠和宛敏乘的马车够大,马车里的床榻足够姐妹两个睡,苦的是那些下人,真的是要露宿了。 不过这些人本来也不似两位小姐那么娇气,特别是卫渊和春山两人早就习惯居无定所,找棵树靠着就能过夜。至于几个丫头,中间那辆马车虽小,但几个人挤一挤还是能睡的。 夜里,宛敏已经睡下,到底她年纪还小,坐了这一天的马车也累了,此时呼吸均匀清浅。 宛棠却有些睡不着。索性坐起身,觉得有些闷便撩起马车窗口的帘子。外面春山他们已经睡下,只有卫渊靠着树坐在那,右手搭在支起来的右腿膝盖上,手里还拿着半截枯草,随着夜里起的微微夜风上下飘摇。 旁边放着一盏小灯笼,用来照明。他身边还围绕着几只萤火虫。 宛棠没有出声。 卫渊原本低着头像在想着什么,抬起头就见宛棠趴从马车窗口上望向他的方向。 他起身丢掉那半棵枯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马车旁,站在宛棠面前。 宛棠见他走过来也没吱声,两个人只隔着马车车壁。 夜色昏沉里,卫渊只觉宛棠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含秋水,亮过头顶星光。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 这位六小姐生的确实好看。 卫渊见马车里宛敏已经睡下,又见宛棠也不说话,以为是宛棠睡过一觉醒来,这荒郊野外又是深夜她一个姑娘家可能还是有些害怕。 “别怕,我不睡,我给你们守夜。不会有事的。” 宛棠没料到他会以为自己是害怕不敢睡,有一瞬愣怔。怕吵到身后宛敏,她声音很轻,“我想下车走走。” “好。” 马车有些高,姑娘家没法一下子迈下去,平时宛棠下马车都有婢女扶着,此时夜深婢女也都睡下,再去叫醒又是一番折腾。 卫渊应过了好,便走去马车门口,把小灯笼放在地上,等宛棠从门口出来,伸出两条手臂,好让宛棠扶着他下车。 宛棠把两只手都搁在他臂弯,手上用力,按着卫渊的胳膊,轻轻跳下马车。 落地那瞬间,宛棠没站稳,小小向前趔趄了一下,扶着卫渊的手还没松开,整个人都站在他两臂间。 卫渊胳膊还伸着,方才这一下,他怕宛棠摔着,下意识手上用力想去扶她,几个小动作下,两人的姿势便生生变成了卫渊环着她。 她两手搭在他臂弯,而他将她微圈在怀里。 夜色如水,微风拂人,远处萤火虫发出的光亮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这夜,仿佛又静了几分。 ☆、萤火虫 宛棠性子算得上是泼辣,这种境况下她大概会恼怒,不说甩卫渊一巴掌,嘴上至少也要刁难几句。 不知是因为夜深宛棠有几分倦意脑子混沌还是被刚才险些跌倒吓到了,宛棠只是呆呆地,微微瞪着卫渊。 “卫渊冒犯了,六小姐见谅。”还是卫渊先反应过来,收回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除了他二人只怕这附近的虫鸟这时候也都睡下了,卫渊为怕吵到别人,声音不大。 “无妨。”宛棠也反应过来,想他也是怕她摔了才如此,再者也没人看见,她也没追究。 “六小姐想去走走?” “嗯,去湖边逛逛吧?” 崇安城这一带的城镇大多临水,湖泊也多。卫渊寻的这处地方附近也有一处小湖泊,入睡前,宛棠和宛敏就是在那里梳洗的。 夜已深,卫渊肯定是不能让宛棠自己一个人在这林子里逛的。听宛棠说要去湖边,卫渊点了点头,走去春山旁边把他叫醒。 “我陪六小姐去湖边,你起来守夜。”春山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叫醒眼睛还迷蒙着,“拿火捻再点一盏灯笼,这个我拿走了。” 宛棠也跟过来站在卫渊旁边。 卫渊是半蹲着的,他侧头只能看见宛棠的薄纱裙摆和裙摆下一双绣鞋。 “拿水拍拍脸,精神精神。”见春山还一副倦怠样子,卫渊抬手拍在他额头上。 “知道了哥,你去吧。”见春山起身去点灯笼了,卫渊也站起来,看向宛棠。 “走吧。” 那湖离得不远,走过去也就半炷香的工夫。 卫渊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他步子大,才走了几步宛棠就有些跟不上。四周都黑漆漆的,只有卫渊手里的小灯笼周围照亮了一小圈光晕。也没什么声音,只有柔软夜风带起的树叶沙沙声。 宛棠心里还是有些怕,小跑了两步跟到卫渊身边。 “卫渊。” 早在宛棠加快步子小跑到他身边的时候,卫渊就感觉到了。待他转身的时候,宛棠已经伸出手拽住了他一小截袖口。 “你走那么快干嘛?跟我一起走。” 他平时就这样走,没料到宛棠步子小,也看不到身后,就没注意到宛棠已经落得有点远。 卫渊照做,两人并肩往前走。 白日里这湖边风光还不错,可这夜里,哪里看起来都没什么分别,黑漆漆一片,真到了湖边,宛棠有点兴质缺缺。但她既然说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草草回去啊。 湖边有石头,不小,宛棠寻了一块坐上去,连着脚也踩在上面,整个上抱着膝盖坐在那石头上。 卫渊没敢坐,拿着灯笼站在宛棠身后。 “我刚才不是害怕。”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但卫渊转念一想也还是明白。他刚才说要她别怕,他会守夜。 “我就是睡不着。”宛棠性子里有股倔劲儿,她才不想让人看轻,就算真是害怕,也绝不能承认啊。 “是我说错了。”卫渊轻轻了一声,仍旧站在宛棠身后。 湖边有一小片芦苇丛,那里的萤火虫似乎比先前见的还要多。 宛棠其实也只有十八岁,见到大片的萤火虫很兴奋。从石头上下来就往芦苇丛方向走。卫渊从后面跟着她。 “卫渊,你会捉萤火虫吗?”宛棠自己伸手扑腾了好久也没捉到一只。 微弱烛光下,宛棠见卫渊眉头微蹙了下。 “应该可以捉住,但是没东西装,捉住了也会飞走。” 宛棠没想到这个问题,四下看看,两个人除了一盏灯笼什么拿,确实是捉住了也没有地方可以放。 忽然瞥见自己身上外罩的薄纱,宛棠有了主意。 “你身上有刀吗?” “有。”卫渊不解地望向宛棠,好端端地搞不懂这位大小姐要刀做什么。 “我最外面这个薄纱外衣,裁下来一段,捏住了口,用东西系起来可以装萤火虫。”听见卫渊说有刀,宛棠眼睛一亮,赶快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卫渊,语气掩不住的欢快。 卫渊低头打量了一下宛棠说的这件薄纱——确实不是保暖用的,也不是必须穿的,是正常的衣服外面又穿了一层薄纱,大约是女孩子为了好看才这样穿。 他没反对,从腰间抽出匕首递给宛棠。 宛棠没接。 他对上宛棠的眸子,不懂她既然说了要刀,这会递给她了怎么又不要。 “你来裁,匕首我用不好。”宛棠似看懂了他的疑惑,把最外面的薄纱脱下来递到卫渊眼前。 就在先前宛棠坐过的那块石头上,卫渊用匕首从那薄纱上裁了四四方方一小块下来,又裁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用来束口。 灯笼被放在地上,宛棠把薄纱捧在手心,两手中间处薄纱微微下沉形成一个往下凹的口袋,看着卫渊腾空而起在芦苇丛上方一只一只捉着萤火虫,然后再到她身边,放进口袋里。 “哇!”宛棠显得很高兴,小女儿情态尽显,看着手心里的萤火虫呵呵直笑,“卫渊,你好厉害呀。” 卫渊两手扣在那,不让萤火虫跑走,宛棠把口束起来,再用那跟薄纱带子系起来。 宛棠把带子留出一截正好她可以拎着口袋。 “太晚了,明天还要赶路,六小姐还是回去休息吧。” “好啊,回去吧。”宛棠看都没看卫渊,只盯着手里那袋子萤火虫瞧个不停。 宛棠出嫁过,平日里自然不能再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 像没出嫁时那样恣意,就比如捉萤火虫来玩这种稍显幼稚的事她好像真的好多年没做过。 今晚她是真的高兴。 两人沿着来时路返回,这次卫渊没再走在前头,放慢步子和宛棠并肩而行。 看着宛棠对着几只小虫子乐呵得不行,卫渊也跟着轻轻笑了笑。这位六小姐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 宛棠和卫渊走回去的时候,春山已经又睡着了,身边的小灯笼倒是还亮着。 卫渊走过去踢了踢春山小腿,“睡着了?警觉性这么差。” 春山被踢了也仍旧没醒,嘟囔了两句转个身继续睡了。卫渊有点恼,想再踢他两下,又想起宛棠还在后面,便作罢。 下马车时的插曲两人都没忘,扶宛棠上去的时候,卫渊只伸了一只胳膊。 宛棠开了马车门,走进去,把装着萤火虫的口袋挂在马车里,心满意足地躺下来。闹了这一遭,宛棠是真的又累又倦,头沾到枕头没一会儿困意就来了。 昏沉沉就要睡着的时候,宛棠想起什么,又坐起身来,掀起帘子。 卫渊还坐在对面那棵树下,只不过这次他低着头,用树杈在地上胡乱划着什么。大约是在打发时间。 “喂。”万籁俱寂的夜里,小姑娘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软软糯糯,“卫渊。” 卫渊闻声抬头,走过去,仍旧站在宛棠面前。 先前他误以为人家是害怕不敢睡,结果不是。这回他不随意揣测了,就站在那看着宛棠,等她开口。 “你不睡觉真的没关系吗?明天还要赶路的……”宛棠平时都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样温柔的时候真不多见。 听进卫渊耳里,卫渊也忍不住嘴角带笑。 “没事,明天路上歇脚的时候我眯一会就行。你睡吧。”卫渊的语气也不再从前那样平淡,说什么都像在执行公事,带了些安抚。 “天也快亮了,等天亮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你还是那时候睡一会的好。” “好。” 重新躺回去,宛棠看了眼挂在那的萤火虫,很快就进入梦乡。 翌日,宛棠醒的晚,她醒的时候宛敏已经坐在塌上那些那袋萤火虫端详着。 “六姐姐,这是你捉的吗?好厉害呀。”宛敏醒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马车里又遮光,仍旧能看到萤火虫的光亮。她也欢喜得紧。 “不是,卫渊捉来的。” “哦。” “白天也看不出什么亮了,它们也要吃要喝的,待会让人拿去放了吧。” 姐妹俩在马车上换过衣服,又去湖边梳洗过,才去用早饭。 早上不大热,空气也好,清碧把吃的摆在了马车外面,宛棠和宛敏坐在一起吃糕点。 昨天她们俩是在马车上吃饭,也不知道同行的下人们都吃的什么。 今天一见,几个丫头倒还好些,能跟着小姐蹭着好吃好喝,卫渊和春山连着那几个护卫都只是吃些馒头、饼一类的干粮,喝些水。 宛棠吃了一块红豆酥和海棠糕,然后把车上挂着的萤火虫拿下来,又端了一盒栗子糕往卫渊和春山那边去。 “喏。”宛棠先把萤火虫递过去,举在卫渊眼前,“这个等会儿麻烦你放了吧。” 卫渊坐在地上,要抬头才能看见宛棠。 “好。”卫渊把手中的饼递给春山,接过宛棠递过的萤火虫站起身就想去放,却不想被宛棠拦下。 “又没让你立刻去放,吃过早饭再去。”然后把右手拎着的那包栗子糕也递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芙蓉楼的栗子糕。” 卫渊有意拒绝,还没开口就被宛棠堵了回去。 “天气热,我们吃不完,再放下去就要坏掉了。你和春山吃吧。” 说完,塞进卫渊手里,转身就走了。 她们带的糕点确实是多,姑娘家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剩下的若是放坏了也很可惜。 宛棠塞了一包栗子糕给卫渊后,又让清碧把没吃完的红豆酥和青团分给其他护卫。 六小姐平时跋扈,对下人也算不上客气,更不要说赏东西吃,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见清碧来送东西个个意外。 用过早饭,一行人便又上路。若赶得快,她们中午前就能赶到下一个镇子,还能在那吃个午饭。 可卫渊却要春山告诉车夫,不必急,慢慢走,车驾得稳当些。 春山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昨夜里宛棠睡得少,今天路上必定是要补眠的。马车行得太快更易颠簸,摇摇晃晃扰人休息。 他想。 ☆、遇贼 宛棠醒来时,马车刚好赶到下个镇子。宛敏掀着她那一侧的帘子打量着外面,兴奋难掩。 “姐姐,姐姐,我们中午吃什么呀?”宛敏见宛棠醒了,丢掉帘子凑到她身边。 晌午已经过了,肚子也真的有些饿,便要卫渊随便寻一处酒楼用午饭。 宛棠和宛敏点过一桌子爱吃的,就坐下来闲聊。 这一桌只坐着宛棠宛敏和几个丫头,其余的男人要另坐一桌,余光瞥向那一桌,春山和其他人也聊得热闹,卫渊却就坐在那,也不说话。 “给他们那一桌也点和我们一样的菜。”宛棠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清碧。 宛棠这里自然是爱吃什么就点什么,但卫渊他们不会,想来就只随便点些凑合凑合。往常宛棠从不关注也不关心这些,今天见过他们啃白馒头觉得也有些不忍。 早过了吃午饭的时辰,酒楼里人并不多,点的菜很快就上齐了。 用过饭,宛敏又要了碗酥酪,正吃得津津有味。宛棠不爱吃那个,就没要。 她忽然记起卫渊昨晚还没休息,再赶路又要几个时辰,这样连轴转身体可吃不消。 “卫渊。”宛棠没起身,还坐在那里,是卫渊听见声音走过来站在宛棠面前。 “六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们下午别走了,就在这镇子找处客栈住下,明儿一早再走。” 卫渊琢磨着这位六小姐是不是怕像昨天一样,到了晚上赶不到客栈又要宿在野外。但他又怕揣测错了,试探地开口,“我们现在出发,到了晚上还能找到客栈的,不会像昨天……” “哦,可我今天就想住下。” 酒楼旁边就是客栈,马车停在后院,开了几间房,一行人总算安顿好。 宛敏饭后要睡个午觉,已经歇下。宛棠到屋外闲逛,见卫渊在后院的马厩喂马,有些意外。 喂马让客栈的小二来不就行了?何苦亲自喂,好容易有了闲暇也不去休息。 “我说。”马厩味道有些大,宛棠站在卫渊身后稍远的地方,“喂马这种事有小二会做的,你怎么不去睡觉啊?” 宛棠这时候已经不像昨夜那样的语气,又是那个有些盛气凌人的六小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9 姐了。 卫渊应说喂过马就去休息。 宛棠也没再理他,转身就走了。带起裙角一个小小回旋,蝴蝶翻飞般,落入卫渊眼中。 世间情之所起,源于惊涛骇浪的并不多见,小儿女的心思往往总是润物无声般绵绵细细地编织着。 究竟是于哪一刻起动了心呢,谁又能说得准。 …… 这一夜倒无事发生,宛棠也没再失眠,一夜都睡得安稳。次日晨起,也觉得精神不错。 之后两日也都没再有过露宿野外,到了晚间都是寻了客栈来住。 到了第四日,一行人已经离通州很近,只需再赶一天路便能赶到通州境内。 晚上仍旧是在客栈落脚。 落脚的镇子叫巫水镇,镇上的长明街有些名气,宛敏动了心想去逛逛,宛棠倒懒得去。 一是她有些累没什么兴趣,二是这巫水镇靠着白石山。 “天都黑了,你要去就让卫渊他们几个跟着你,这儿的北边就是白石山。爹怕我们来这一趟不安全,就是因为白石山。听说白石山上黑虎寨的山贼猖獗得很,搅得整个巫水镇不得安生。” 宛敏听这话有些被唬住,手攥着裙摆。但心里终究又还是想去。 “没事,有卫渊跟着你。你只别和他走散了就行了。” 嘱咐过宛敏,宛棠又去跟卫渊说,要他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宛敏。临了,不忘拿出她六小姐的架子。 “我可跟你说,好生跟着,我妹妹有个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宛敏那厢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倒是留在客栈的宛棠这里—— 宛敏走后,宛棠和清碧在她房里聊了几句,就打发清碧出去,自己一人歇下了。她想着宛敏待会回来肯定要欢天喜地和她说说在长明街的见闻的,到时候又有的闹,在她回来前要歇一会。 在窗边的贵妃塌上卧下,眼睛还没闭上多久就听见隔壁好大一声的摔门声,紧接着是红烛一声尖叫。 隔壁一间房是清碧和红烛在住。 出事了。这是宛棠的第一念头。 宛棠坐起身,穿上鞋,刚要站起身,她这间的房门也被推开。 推门声在此时显得刺耳,宛棠的心骤然提起。 看见进来的是府中护卫,一颗心才稍稍落地。想是那边出了事,他心急担心宛棠这里也出事。 “怎么了?” “回六小姐,清碧姑娘房里进了贼。” 等到宛棠过去清碧房里,那贼早没了影子。清碧年纪大些,没那么慌,在一一查看着丢了什么东西。红烛十五岁,一时被吓到,跌在地上哭。 这次出来因为有卫渊和春山在,岑府的护卫只带了三个。方才宛敏出去玩,宛棠要卫渊和春山都去了,护卫也带去了两个,只留一个守在宛棠房门口。 “把她先扶去我房里。”除了护卫,留在客栈的还有三个车夫,宛棠顾不上安慰红烛,她又哭得哆嗦,只能让人先把她扶走。 这房里正对着门的窗大开着,宛棠一行人都住在二楼,从这窗户出去,一跃下便是条长街。 宛棠和清碧这两间房的房门挨着,方才有护卫守在宛棠门口,若有人是从门破门而入的,护卫必定看得到。 想来这贼是从窗进来,又从窗逃走。 “有没有受伤?”宛棠走到清碧身边,和她一起收整东西。 “没有,我和红烛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窗边准备跳下去逃走了。” 宛棠在那边歇下了,清碧和红烛却不能歇。两位小姐睡前还要沐浴,宛敏带来的两个丫头都跟着她去长明街了,八小姐沐浴用的热水也要她们来备。方才从宛棠房里出来,她们便去找客栈掌柜要热水,哪想到这一会工夫就遇上贼。 “丢了什么?” “好像只丢了一盒首饰。” …… 东西是在客栈丢的,肯定是要去找客栈的掌柜。 客栈大堂里,这个时间,已经没人在那用饭,只有宛棠坐在桌边,掌柜站在她面前,佝偻着腰赔不是。 “这位小姐,真的对不住,想来又是黑虎寨的人下山来兴风作浪……”客栈迎来送往,掌柜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眼前这位小姐看穿着就知不是寻常人家,他生怕得罪了,说话时低眉顺眼,还不忘悄悄注意着宛棠的脸色,“那伙人猖狂得很,就是官府拿他们也没法子……” 掌柜话未说完,卫渊就从客栈外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宛敏逛够了,他跟着回来。只剩一盏茶工夫路程的时候,看到车夫迎面慌张而来,见着他把客栈遇贼的事和他说了个大概。 那车夫只说是遇了贼,也没说清楚是谁的房里遇了贼,更没提到有没有人受伤。卫渊来不及细听,嘱咐春山和其他两个护卫好生陪着宛敏回去,他一个人先赶回了客栈。 万一这位六小姐出了什么差错,他就完了。不仅跑这一趟赚不到银子,赌坊那份酬劳可观的差事也要丢。 “有没有事?”卫渊一进来,就到宛棠身边询问。见到宛棠好端端坐在那,不像受伤的样子才语气稍缓,“怎么回事?受伤了没有?” 宛棠是坐着的,他低头只能看到她的发顶,索性屈膝蹲下来,眼睛可以和宛棠平视。 “没有。是清碧房里进了贼。” 虽然是在隔壁,但宛棠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也有些被吓到,这会像没了爪牙的老虎,早没了素日里那副嚣张气焰,只是个十八岁的娇小姐罢了。 问清楚事情经过,卫渊一颗心可放了下来。 没多一会宛敏也回到客栈,怕这事吓到她,宛棠陪着她一起回了房,其余的事都交给卫渊来和掌柜交涉。 “六姐姐,今晚要不要我陪你睡呀?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宛敏心性单纯,虽然府上人对宛棠评价都不大好,七姨太也总是告诫她要离宛棠远一点别惹到她,但宛棠平时没刁难过她,反而对她还不错,她对宛棠也真的是姐妹般亲昵。听说遇贼她怕宛棠吓着了,叽叽喳喳把晚上在长明街的所见所闻都和宛棠说了一通,说完了还问要不要她陪着睡。 “我不怕,你回房去沐浴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宛棠轻笑着把宛敏送出门,刚好碰见卫渊上了楼梯正往她房间这边走来,她索性就直接靠着门边等他走过来。 “六小姐。”卫渊站定,在门外看着宛棠。 “进来说吧。” 红烛有些吓到,宛棠就让清碧去陪她了,这会儿送走了宛敏,房里就只剩宛棠一人。 “这……怕是不妥。”虽说不是府中闺房,但卫渊还有是分寸,如何能随便进。 宛棠本来已经转身往房里走,听到这话又转回来,对着卫渊挑了挑眉。 “怎么不妥?难道要我在这廊上吹着冷风听你说吗?” 初夏的夜里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0 ,哪里会有冷风。便是有,也是清爽闲适的,是给白日骄阳落后的夜平添些许温柔,如花落浮水,光照枝头。 ☆、通州 宛棠的房里焚了香,不浓烈,清清淡淡。是能安神的香,清碧怕宛棠睡不好,特意在回房前为她点上的。 “坐下说。”宛棠已在桌旁落座,卫渊不坐,规规矩矩站在那。 “我不爱仰着脖子听你说话,要你坐就坐。” 卫渊没推辞,在宛棠对面坐下。 宛棠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 “明前龙井,今年的新茶。你尝尝?” 卫渊接过来,茶未入口。他觉得还是要先把事情说清楚。 “掌柜说这镇子上丢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山贼偷走的,那伙山贼官府也治不了,我们报官怕也没用,找不回来。” 宛棠安静地饮着茶,听他说。 “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有的话我和春山可以上山去一趟。” “不用。”宛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去黑虎寨寻东西去,官府都制不住的,他们两个就这么去那太危险了。 “清碧仔细点过了,拿走的那盒子里就两对耳坠子和一支金钗,丢了便丢了,人没伤着就行了。” 卫渊没反对,可能对她来说丢几件首饰真的算不上什么,“掌柜说今晚的房钱减半。” 宛棠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其实本来她也不在乎这点房钱,但是既然老板说减半,那也没有不受的道理。然后还是低头喝茶。 两人一时无话,就那么干坐着。 卫渊不懂什么品茶,手里那杯茶被他一饮而尽。 “没什么事卫渊就告辞了。” “嗯。”宛棠眼皮都没抬,仍旧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好像没什么生气。 “吓着了?”卫渊没急着走,他认识这位六小姐以来就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才没有。”宛棠抬起眼看向卫渊,眼里带着点倔强。 “那卫渊就告辞了。”卫渊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被宛棠叫住—— “哎,夜里守夜你和他们几个轮流来,别只你一个人。” “好。” “再去帮我叫人备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什么?”卫渊有些吃惊,脚步一顿,半侧过身子来看着宛棠。一来这种该是丫头去做的,不该他来。二是他一个男人做这些也不合适。 “没听清吗?我说我要沐浴,你去帮我要些热水来。我让清碧在隔壁陪着红烛呢。” 宛棠语气里带点理所当然——我要你做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卫渊这一路也算见识过这位小姐的我行我素,只能应下来,出门去给她准备热水。 热水端上来,自然还是要清碧伺候着沐浴的。 宛棠心满意足地在热水里泡着,觉得一整日的疲乏都散去了些。 从浴缸里出来,换过衣裳,宛棠坐在妆镜前由着清碧给她篦头。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才躺上床准备入睡。 “现在外头是谁在守夜?” “奴婢先前进来见是卫公子在外守着呢,就坐在小姐房门口对面的栏杆上,小姐不用怕。”清碧也以为她是怕晚上的事再发生。 “嗯,你去睡吧。把灯都熄掉。” 往常宛棠睡觉屋子里总是要留一盏夜灯的。怕失了火,清碧夜里总要起身几次来查看。今日宛棠说不留烛火,清碧刚好省了事,熄灭了灯,走了出去。 屋里已经没有了光亮,漆黑一片,但屋外的走廊里会有烛火,还有月光,宛棠可以看到窗纱上卫渊一片影子。 他就那样坐在栏杆上,也没什么动作。似在沉思。夜色里,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又是她在窗里,而他在窗外。 …… 第二天离开巫水镇,宛棠一行人加快赶路,午时刚过便到了通州。 通州城富裕,却是和崇安城不同的富。崇安城靠的是那块膏腴之地,鱼米之乡不愁吃喝,再加上水运发达商业繁荣。而通州是靠朝廷扶持的。 通州是纸醉金迷之地,城中尽是商女所歌靡靡之音。但通州比崇安靠北,气候温凉,确实适合避暑。 岑家的避暑山庄在城北,庄子不是很大,胜在庄子里是精心修建,小却精致。 这里也是有管家和家丁的,管家姓于。宛棠和宛敏才刚到巷口,于管家便带着避暑山庄的一众仆人前来迎接。 山庄里有处小湖泊,湖中有小岛,那岛上建了处院子,叫水香榭。宛棠喜欢这地方,就选在这住下了。 湖的四周有三处院子,从东往西分别是临水苑,兰藻苑和听风阁。听风阁离水香榭最近,从听风阁院门外到水香榭还有小桥相连。 管家有意安排宛敏住在这,但宛敏自己要更中意兰藻苑。兰藻苑里种了几株石榴,如今花开得正好。崇安城比通州热,她们来时石榴花都谢得差不多了。 “六姐姐,我想住在兰藻苑。行吗?” “行,你想住哪就住哪。” 两位小姐各择了住处,大事便只剩下准备晚饭。于管家问过宛棠和宛敏的意思,就下去吩咐厨房准备了,走之前留了个叫云生的小厮给宛棠使唤。 “听风阁也收拾出来了吧?”清碧和红烛已经进去收拾东西了,宛棠坐在湖心亭里。 “回六小姐,是收拾好的,里头的东西也都是新换过的。”云生看着有些呆愣,回起话来也不含糊的。 “那让卫渊和春山两个去那住。” 这话听得云生一愣。除了两位小姐住在正经的院子,丫头可以跟着住院子的耳房,其他的下人要么是住在大门附近的倒座房,要么就是住在后院偏房,哪有住院子的道理。 云生并不知道卫渊和春山是谁,但觉得应该是刚才跟着两位小姐一起来的人中站在前面那两位。 “那小的这就去安排。”想不通也不敢反驳,只能应下。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正好我也去看看听风阁什么样子。”这处山庄是去年才建成的,宛棠也是第一次来。 …… 原本卫渊和春山已经跟着车夫和护卫去到偏房放东西了,他们东西不多,也没姑娘家那么讲究,通共就一人一个包袱。 元生派来的人说宛棠让他们去住听风阁,两人还真是没想到。 春山听见消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但很快就兴奋起来。 “哥!我们不用住这又小又破的偏房了!” 卫渊显得很平静,微蹙眉头,搞不懂这位六小姐都在想些什么。 宛棠想的其实很简单,卫渊和春山跟那些寻常车夫护卫还是不一样的,卫渊在岑家的赌坊好歹也算是管事的。 卫渊没等春山,也没把已经放在偏房的东西拿出来,一个人先去了听风阁。 推开院门,就见宛棠坐在正房门前的树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1 下,那树下有石桌石椅,是个阴凉之处。 少女的身子在阴暗处似乎显得更单薄,但面容却好像更明丽。 “你就这么过来了?东西都没拿吗?” 宛棠仍旧坐着,左手指头轻敲石桌的桌面,看着卫渊向她走过来。 “按理我不能住这,我和春山该住在偏房。” 宛棠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声音脆过檐下护花铃。 “按的什么理啊?” 卫渊被她问住了,默了一会才答,“常理。” 听到这,宛棠笑声更亮。“卫公子以为我为何让你住这?” “不知。” “因为这离我的水香榭近呀。”宛棠眉眼弯弯,站起身,靠近卫渊,踮起脚在卫渊耳边说,“夜里万一不安全,方便你保护我。” 说完,脚跟落地,微仰着头和卫渊面对面的站着。 “偏房在后院呢,太远了,不方便。当然还有更近的,就是我院子里的耳房,不过那我的丫头要住,没你的地儿。” “这次,你可以住正房了。” 这一句,宛棠也是贴在卫渊耳边说的。语气轻得很,似在和他呢喃,说悄悄话。 不等卫渊回答,宛棠就抬脚往门外走了。 卫渊一直背对着院门,到宛棠起身离开他也没转过身。 宛棠走出两三步远,卫渊在她背后,背着身轻轻地笑了。 真是个任性的丫头。 不过—— 还挺可爱的。 …… 宛棠走出院门,差点撞上背着两个包袱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春山。 她今天心情不错,倒没有责骂他,只呵斥了一句“走那么快干什么”。 春山赔过不是,仍旧兴奋,兴冲冲跑进院子。 卫渊还背着身站在树下。 春山跑上前。“哥,咱真在这住下啊?” 卫渊像是刚晃过神来,只看了春山一眼微微点头,便抬脚上了台阶往房里走。 只留给身后的春山一句话。 “这正房我住,你去睡厢房。” 然后便进了房。 “行啊行啊。”春山跟过去,把卫渊的包袱递给他。他从没住过这种院子,厢房也好呀,总比那偏房强得多。 全然没发现卫渊有什么异样,提着自己的包袱屁颠屁颠往厢房去了。 ☆、红珊瑚 从崇安来通州这一路舟车劳顿,第一天宛棠和宛敏都没什么心思出去逛,索性就在山庄里歇了一天。 第二天姐妹俩才去通州城里逛了逛。 宛棠那日丢了几件首饰,第一个就逛的首饰铺子。 首饰的种类各地都差不多,但各地风土人情略有差异,时兴的花样还是不一样,宛棠挑了副东珠耳坠,一支玛瑙镯子,又挑了几样新鲜的准备拿回去给岑府的几房姨太太做礼物。 从首饰铺出来,又沿着街逛了几家铺子,宛敏便嚷嚷着饿了。 今天午饭本就打算要在外面用的,出来时还特意嘱咐过山庄里的厨房不必准备。但究竟要去哪里吃,还没准确打算。 “卫渊,通州哪家酒楼比较有名气?”宛棠记得岑夫人说过卫渊曾在通州谋差事的。 “渔舟酒家听闻菜色还不错,但我没去过。”卫渊其实在通州待过的时间并不长,只能凭着印象里听人家说的回答。 卫渊不了解,宛棠就更不了解了。午饭就听了卫渊的是在渔舟酒家。 渔舟酒家很有特色,是开在护城河边,酒楼里面没有座位,用饭要到船上。有的船上桌子小,放着三五张桌子,也有稍大的,船上只有一张圆桌。待菜上齐,付过钱,如果食客愿意,这船也可以开出去,顺便看看通州城的风光。 宛棠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新奇的也不是没见过,但这样的酒家她却是第一次见。宛敏要比她更兴奋一点,上菜前一直趴在船窗口往外看。 船上放多张桌子的要和别人共用一条船,宛棠不愿意,就要了只放一张圆桌的船。卫渊和春山也和宛棠宛敏坐在一起。 菜上齐后,宛棠她们这条船就开走了。这样边吃边逛不光新鲜,也节省时间。 宛棠吃饭的时候很安静,细嚼慢咽,这会儿倒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 卫渊坐在宛棠对面,看见她把八宝鸭的鸭皮都要剥掉放在桌子上才会去吃鸭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宛棠没抬头,没有看见卫渊这个笑。倒是春山偏头看见了。 “哥,你笑什么呢?” “没笑,吃你的。” “明明就笑了……”春山自顾自低头吃饭,嘟囔了一句不敢再多说。 河边风景不错,宛敏小孩子心性,光顾着看风景,饭也不好好吃,直盯着外面看。 远处有一店家,三层楼高,檐下挂着粉灯笼,从楼上往下垂下粉色的纱幔,随着风飘飘荡荡。 这样的店家宛敏第一次见,很是好奇,放下筷子,走到船窗下的栏杆处坐下,伸出手指着远处那店家问宛棠,“姐姐,那是什么地方?” 方才离得远,店门口挂的牌匾看不大清,这会船行得近了,渐渐能看清“含胭楼”三个字。 宛敏未必听说过含胭楼,但宛棠却听说过。那就是听旁人说过的烟花柳巷之地了,不过这含胭楼稍微好上那么一点,是个‘官窑’,也就是朝廷的教坊司。几年前宛棠的大哥还在这里出过事,整个岑府闹了好一阵子。那时候宛敏还小,怕是不记得。 “不是你该看的,坐回来吃饭。” 宛敏又张望了两眼才坐回来。 点菜的时候宛棠点了一壶酒给卫渊和春山,春山吃得起劲儿,卫渊就低头喝酒。 船离含胭楼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门口。春山从筷子间抬起脸,在含胭楼的三楼一扇窗户里瞥见一个身影。 他呆呆地盯着,用筷子去碰身边卫渊的胳膊。 “哥,你看,刚才那窗子那站的好像是秀绮姑娘。” 卫渊闻声没有抬头看向含胭楼,而是转过头来看向春山,眼含厉色。 春山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看含胭楼。只小声又问了一句,“哥这次来通州,不去瞧瞧秀绮姑娘吗?” “有机会的话就去。吃你的饭,少瞎打听。” “哦。” 卫渊始终低头喝酒,没曾抬头看向含胭楼一眼。 吃过午饭,宛棠又瞧见一处首饰铺子,里头有很多珊瑚做的首饰。 宛棠有一对镶金的红珊瑚滴珠耳坠,她看见一只红珊瑚手串,觉得刚好配那副耳坠,遂要掌柜拿给她瞧瞧。 宛棠皮肤白皙,手腕纤细,红珊瑚红得热烈,戴她身上是真的好看。 瞧着喜欢,宛棠准备买下来,听老板说要二百两白银也没犹豫,她身上带的散碎银子自然没那么多,回身示意清碧递银票给她。 “等等。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2 ” 却不想,清碧的银票还没来得及递出来,卫渊已经走上前攥住宛棠戴着手串的右手腕。 姑娘的皮肤滑腻,卫渊握在手心,直觉得比摸着丝绸还要舒服。一时愣怔,鬼使神差般竟用指腹轻轻磨搓了下宛棠手腕里的肌肤。 宛棠突然被他抓住手腕,有些意外,一时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由他握着。 “怎么了?是不是我戴不好看啊?”宛棠买东西向来随心所欲,喜欢就买,不爱问别人的意见,卫渊突然出声,她只以为是他觉得这手串不适合她。 “没有。”卫渊比宛棠先察觉不对,收回了手,“挺好看的。” 然后,转头看向老板。 “这手串要二百两未免太贵了,老板你看能不能便宜点。” 宛棠对价钱没什么概念,万万不曾想到卫渊是想和老板还价。她觉得这珊瑚成色不错,两百两也是可以接受,倒要看看他能讨下多大的价。 老板听过卫渊的话直皱眉头,说着这珊瑚是多上等的料子,光泽多好,打磨地多精细,大小也均匀。语气十分冷硬,毕竟刚才宛棠都已经要付钱了,却被卫渊突然打断丢了这门生意。 卫渊和老板几番交谈,最后成交的价格居然只要一百两。 宛棠只觉惊奇。刚买的手串也顾不得欣赏,丢给清碧收着,追上已经先一步走出铺子的卫渊。 “你怎么知道一百两他会卖?” 卫渊原本没想理,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耐不住宛棠一个劲儿的追问,他才开口。 “通州不产珊瑚,这些珊瑚都是外头运过来的,有的甚至都是在外头已经打磨好制成了首饰才运到这里。我从前在通州的镖局做过镖师,有去接过外头的首饰到通州来,那里面也有过珊瑚。行镖前要对货物估个价,万一路上丢了好照价赔偿,那个价格比较公道。我不懂成色这些,但最好的珊瑚,刚才那一串的量也不会超过一百两。” “你还真的行过镖啊?那我上次说要你把我和我妹妹当成行镖的货物,你不会真这么想的吧?把我和我妹妹当成你那些货物了?” 为什么会知道老板一百两也会卖宛棠已经完全不在乎了,精力一转就扯到别的上去了。这让卫渊不免有些头疼。 这位大小姐想的东西跳的也太快。 他回身看了一眼宛棠,转身欲走,却被宛棠缠上了,攥着他袖口,一副你不回答我就不放手的胡搅蛮缠样子。 卫渊笑了一声,终究还是回答她,“没有。” “算你识相。不过现在看来你用处很多啊,不光可以保护我们安全。” …… 翌日天气闷热难耐,宛棠和宛敏都没心情出去逛,就去通州城里听曲儿了。 通州虽多靡靡之音,但也算得上是丝竹之乡,除了教坊司和青/楼一类,也有正经给人听曲儿看戏的歌舞坊和茶楼。 岑府人多,逢节总往府里请戏班子,不缺戏听,倒是通州的歌舞听说是一绝。 宛棠挑了处名气大的,带着宛敏一同去。 那歌舞坊台子挺大,二楼还有雅座,用桃红细纱做隔断,里面放红木桌椅。 宛棠想要正对着台子视角最好的那一间,里面的小二啰啰嗦嗦说了半天那座位不是随便就能坐的。宛棠听得不耐烦,直接甩了袋银子给他,那小二果然不再念叨,捧着银子把宛棠一行人带到楼上正中的房间。 宛棠点过茶水和糕点,落座等台上开演。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歌舞坊的管事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的走上台子。 “今儿是二十五,我们特意请了含胭楼里的琵琶头牌来给各位客观演奏。”说着便引了位姑娘上台。 那姑娘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绿色纱裙,妆容是烟花女子惯用的明艳,头上珠钗也多是大而奢靡。但这位姑娘模样俊俏,这般打扮下也不见落俗,反倒衬出几分风韵。 “六姐姐,这人生得还挺好看的呢。” “嗯,有些味道。” 台下众人一片掌声过后,那姑娘在台上落了座,抱过琵琶低眉演奏起来。 姑娘时而低侧着头,琵琶挡住她半边侧脸,倒教宛棠想起诗中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美人侧目,纤纤素手轻拨琴弦,这画面美极,至于乐声,宛棠甚至顾不及去欣赏。 “诶?哥,这是不是……是不是……”卫渊和春山坐在宛棠后面,也能看到台上,但视野会被前面的宛棠宛敏和二楼栏杆挡住一些,要微微偏头才能看得清。 春山才看清了台上人的面容,一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啊!想起来了,这不是秀绮姑娘的姐姐,秀宁姑娘吗?” ☆、秀绮 春山声音很小,怕自己声音太大扰了前面两位小姐的雅兴,几乎只有他和卫渊能听见。 卫渊没什么心思听什么曲儿,双臂交叉在胸前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春山的话才睁开眼往那台上打量了两眼。 “是她。”卫渊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但眼中几分不耐,看得春山直发慌,“你听曲儿就听曲儿,少多话。” 春山不敢接话,点了点头。 一曲闭,台下掌声雷动,拍手叫好的大有人在。这时候,台下的人若觉得弹得好是可以打赏的。 宛棠觉得这姑娘不错,琵琶也弹得不错,出手也阔绰,直接让清碧赏了两枚银锭子,足有一百两。宛敏也跟着打赏了不少。 赏得多的如果愿意,甚至还可以把台上的人叫来一见,果不其然那银锭刚赏下去,先前还不大愿意让宛棠坐正中雅座的小二就跑了过来,问宛棠要不要叫人上来见见。 宛棠倒没那个意思,但宛敏觉得有趣想见见这位姑娘,便要那小二下去请人了。 不多时,那姑娘便抱着琵琶上了二楼。碍着身份,一直到走到宛棠桌前曲身行礼也未曾抬头,更是不敢直视宛棠和宛敏。 宛棠没心思同她聊,见她行礼只点了点头。 “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宛敏对这姑娘有几分好奇,看她低头还特意叫她抬起头来。 那姑娘姿态婉约,袅袅抬头,视线却仍不敢落在宛敏身上,而是略微落在她身后——瞥到坐在宛棠后面闭目养神的卫渊,眼神微微振动,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哥,秀宁姑娘看了你一眼呢。”春山没转头仍盯着那姑娘看,只用手肘碰了碰卫渊。 卫渊有些慵懒地睁开眼,果然见人就站在桌前。但也没什么反应,含糊着嗯了一声便又继续闭上眼。 宛棠坐在一旁吃瓜子,听着宛敏和那姑娘说话。方才那姑娘那一眼她瞧见了,见她那样的反应还不免好奇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见是卫渊在那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卫渊生得还不错,靠在那闭目混身一股生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3 人勿近的气势确实还挺吸引人。 “生得真是好看。”宛敏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姑娘,又问了几句多大了,琵琶学了多久的,便叫人回去了。 大约是开始时的琵琶弹得太精彩,珠玉在前,后面的节目宛棠看得有些悻悻。 这一日从歌舞坊出来姐妹俩便回了山庄,规划着明日若是天气不再那么闷热,便要去爬山。 …… 天公作美,第二日天气有些阴,但不至昏暗,太阳没那么足,也没那么热,刚好合适去爬山。 通州有山名灵昭,山高景多,路也不险,是个好去处。 用过早饭,便出发了。 宛棠和宛敏都是娇小姐,体力不佳,一路都是走走停停,到了晌午也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 来时带了烤鸡和凉菜,几人寻了个亭子坐下休息,顺便吃午饭。 “这山好高呀,我们今天怕爬不到山顶了呢。”宛敏咬着鸡腿有些遗憾地说道。 宛棠抬头看看还有些远的山巅,觉得宛敏说得似乎对,今天怕真的不够时间爬到山顶了。 “是啊,真可惜。”宛棠今日兴致不佳,话不多,吃的也很少,有些沉闷。 卫渊注意到宛棠今日不似先前活泼,只当她是夜里没休息好,白日里又爬山累到了,也没在意。 在亭子里小做休憩,宛敏虽然累但还是贪玩,嚷嚷着要继续爬,宛棠也歇得够了,便依着她又往山上走。 这山是越爬越累的,还没到山腰,宛敏就累得走不动,不想再爬。 宛棠也没恼,就在路边找了处石头让宛敏坐下来休息。 “姐姐,要不我们回去吧?我的小腿酸胀酸胀的,脚上像挂着千斤重的大石头。”宛敏是真的累,靠在丫头身上都不想起来。 宛棠又抬头看看山上,她还不太想回去。 “那让卫渊先带着你回去,姐姐想再爬一会。”说着,宛棠把目光落在卫渊身上,不愧是学武的,他体力是真的好,爬了半日就没见他喘过一口大气,“你送她回去,让春山留下就行。” 山上人烟罕至,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卫渊斟酌了一下便答应了,带着宛敏和她的丫头下了山,宛棠则继续往上走。 山上有一棵好大的树,看着颇有些年岁了,树干粗壮地很,宛棠伸臂环抱也只能抱住一半。 这树长得高,枝繁叶茂,树冠下好大片阴凉,天气本就有些阴,阳光也带些幽暗,透过枝叶洒下来像落了一地的散碎金子,树影斑驳。 宛棠也有些累,就想在那休息。又有些渴,想起她们来时路过一处泉眼,便让春山去那接些水来。 春山这一去,去了好久都没回来。宛棠让清碧去瞧瞧他怎么回事。 清碧不放心留宛棠一个人,有些犹豫。 “我在这等你们,你快去快回,记着点路,要是没见着他你就自己回来,我们下山。” 夏天的雨来得急也来得猛,原本还只是有点阴的天,突然就昏暗下来,稀薄阳光早已不见,一时间乌云密布,浓重如墨。 来时只是淅淅沥沥几滴小雨,宛棠以为只是阵雨很快便会过去,却不想眨眼间就彻底变了天,倾盆大雨落了下来。隐约还夹杂着雷声。 树下不能避雨,宛棠还没等到清碧和春山回来,却也只能从树下起身去找能够避雨的地方。 她往山下走,想着或许可以遇见清碧和春山。 只是天色突然黑下来,有如黑夜,宛棠慌乱中一时乱了方向,择错了下山的路。 雨天泥泞,又看不清路,宛棠走得快脚下时常打滑。遇到一块小石头,宛棠没注意到,一脚踩了上去。 石头沾了雨水,鞋底又有泥,宛棠稳不住身子,跌了下去,崴到了脚。 这一下跌得不轻,落地瞬间,宛棠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也一下子断裂开来,一颗一颗落入泥里,再找不见。 疼痛袭来,宛棠用手捂着脚腕,挣扎了几次没能站起来。 …… 宛敏被卫渊送回到了山庄,只觉累极,沐浴过便睡下了。 卫渊看天色还早,决定外出一趟。现下只有宛敏在山庄,这姑娘还小不大管事,睡下了怕也不知道他出去。若是宛棠在的时候,他是不敢这样招呼都不打就出去。 趁着宛棠不在,时机正好。 卫渊外出的目的地便是含胭楼。但他并非来寻欢,也不从大门进去,而是飞身从三楼的一处窗户进了间房。 房里空荡荡,不见有人。这房间不大,一床一柜一桌一妆镜,微微带些脂粉香。 卫渊在桌边坐下,等人回来。 很快,房门被推开。走进一姑娘,看见卫渊有些意外,但也不过一瞬便回过神,转身将门关严。 “你怎么来了?”姑娘在卫渊身边坐下,没想到他会来。 “刚好到通州办差,岑府的两个小姐来通州游玩,我陪着来的。顺便过来。”卫渊和她似乎熟络,“最近还好吗?” “还好。你呢?赌坊的差不好办吧?为了我们……为难你了。”姑娘见到卫渊原本有些欢喜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 “没有,这差事很好。秀绮,你不用担心我。” 卫渊眼前的这位姑娘便是那日春山提到的秀绮。 “嗯。我几天在外面护城河里瞧见过你,但离得有些远,船上又有遮挡,我只当看错。昨儿姐姐回来又说在歌舞坊瞧见你……我想那便应该是你了。姐姐昨天见的那两位就是岑家的小姐了吧?” “是。” 卫渊是偷偷来的,不能久留,两人自然也没时间寒暄。 “银子攒得差不多了,过些日子我先来把秀慧赎回去。” 听卫渊说起这个,秀绮忽然鼻头一酸。秀慧是她妹妹,才年芳十二岁,可不能把这一辈子都搭在这教坊司里头,虽说这里的姑娘一般不需卖/身,但终究绝非好去处。 “好,好。秀慧年纪小,等她出去了跟着你若不方便你就送她去北疆,我们有个远房表舅在那。” 似说到伤心之处,秀绮哭得更厉害,却只低声呜咽,不敢哭出声,唯恐外面有人听见。 卫渊拍拍她肩头。“你再等等,等我攒够了钱,就把你和秀宁也赎走,往后不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秀绮听了哭声稍止,对着卫渊扯了个笑。 “妈妈那是漫天要价,两万两银子谈何容易,你也别太为难自己。若你攒到钱,先赎了我姐姐出去,她过了年就二十五了,再不从这出去就要去军营里做那苍头奴的营生了,我还能再熬几年……” 教坊司是朝廷的,这里的姑娘大多只在宴饮陪客,或是卖艺为生,并不卖/身,若有姿容出众的,被达官显贵选走做了小妾也能荣华富贵一生,甚至于进了紫禁城做宫妃的古往今来也并非没有。 但这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4 是好的,若没这样的出头之地,到了二十五岁,风华已过,便会被送到军营里做苍头奴犒军。 话没说完,卫渊已经转身推窗看向窗外。起先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没什么声音,卫渊没有注意到。一声雷声过后,雨势转大,落得也急,砸在窗上,卫渊听得清了。 他想到宛棠还在山上——雨天路滑,天黑下来兴许也看不清路,不知道她此刻有没有下山。他只以为那山上不会遇到什么坏人,又有春山陪着,万万不曾想到会有这一遭。 顾不得身后的秀绮还在言语,卫渊跳上窗台,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从窗边一跃而下。 “你拿了伞再走吧。”等秀绮拿了伞,追到窗边,卫渊早已在雨幕里跑出好远。 雨淋湿了他的发,他的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秀绮姑娘和男主没有感情线的哦~ 是出于恩情和责任才要救她们姐妹三个。 后面会解释的 ☆、谈心 卫渊赶回山庄,问过管家,得知宛棠还没有回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衣服也顾不得换,直奔灵昭山。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脚腕的疼痛稍缓,宛棠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在挪。脚腕仍然很痛,特别是走起路脚落地的一瞬间。宛棠时不时要用手去轻揉脚腕,走得艰难。最后实在疼痛难忍,只能沿着路边坐下。 雨幕遮盖了天地,她看不见路,也辨不清方向,更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身上的衣裳早已湿透,雨没停继续淋下来,湿气仿佛能够入骨,冷得宛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卫渊赶到灵昭山下,正遇到春山扶着清碧从山上下来。 两人走得摇晃,卫渊能看得出清碧的身子几乎都瘫在春山身上,她用不上力,全靠春山拖着她走。大概是受了伤。 春山也走不稳,一瘸一拐往下走。 抬头看见卫渊,春山像溺水抓住浮木,趔趄着加快步子往前跑。 “哥,哥——” 卫渊跑得快,先到了春山面前。 “六小姐呢?没下来?” “六小姐她……她……我们走散了。”春山知道把宛棠丢下自己是闯了大祸,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你把她丢在山里了?”卫渊脸色严肃起来。 “我……我……哥我不是故意的——” “别废话,我问你是不是把她丢在山里了?” 卫渊是真的生气了,眼里仿佛在喷火,春山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哆哆嗦嗦应着是。 “滚回去,告诉于管家,待会雨停了就派人上山来寻人。没停就等天亮。” 卫渊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是在,他要于管家等雨停了再派人上山。这雨下得大,爬山本就艰难,来的人万一再困在里面就更麻烦。 说完,不再看春山就往山上走。 …… 那会儿春山被宛棠遣去打水,路上见山上一处树上有野果子,他脑子一热就爬上树去摘果子了。爬是爬上去了,可那果子在枝头离的远,春山使劲儿伸出手也够不到,最后竟然整个身子从树上掉了下去。 落地伤到了头,春山躺在那昏迷了好久。直到下起雨,雨点砸在脸上才渐清醒过来。 春山往山上走,想去寻宛棠。却不想没找到宛棠,却遇上了迷路的清碧。 这山上的路是土路,没人修过,都是上山下山的人走得多了踩出来的,这次的雨大,土都变成了泥,很多路都被冲得没了影,有的路段很难爬,脚一踩上去就往下滑。 清碧大哭着往上爬,指甲扣进泥里,雨水大得她睁不开眼睛,却也不放弃,宛棠还在山上,她不能丢下宛棠。 可尝试了几次最后都狠狠摔了下来。 清碧哭得更厉害,一身的伤。 最后是春山硬拉着她下的山。 春山也不是不想上去救宛棠,只是雨真的太大,他爬不上去,再不下山,他和清碧两个人说不定也会被困在山里。 …… 宛棠抱肩蹲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想等雨停了,等天亮了,她就能看到路,她就可以下山去了。卫渊会来找她的——对,卫渊和岑老板保证过会把她好好地带回去的,她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想着想着,也许是太累了,宛棠渐渐睡了过去。 下着雨上山的路确实难走,好在卫渊功夫好,借着路旁的树木倒也上了山。 卫渊边走边喊着宛棠,“六小姐——” “六小姐——” 他不知道他的声音会不会被雨声掩盖,只是一直喊着。 不知睡了多久,宛棠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六小姐。 那声音在山里显得有些缥缈,宛棠一时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梦里的声音还是真实的。 她睁开眼,仔细听着四周的声音。她真的听见有人在喊六小姐。 这不是梦,是卫渊来找她了吗? 宛棠扶着脚腕,艰难站起身,忍着疼寻着声音走。 “我在这,卫渊,我在这——” 其实只有十几步,但宛棠已觉得快要精疲力尽,看到卫渊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她面前,宛棠再也忍不住,忍耐多时的害怕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都倾泻出来,泪水滑过脸颊,混着雨水,一片冰凉。 “卫渊——”宛棠不再走了,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脚腕的痛感似乎更强烈了,让她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摇晃要倒下去。 “我在。”身子坠下去的瞬间,卫渊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扶住了她。 “卫渊,卫渊。”泪水越滚越多,宛棠抓着卫渊胸前衣料,嚎啕大哭起来。 她是真的吓坏了,不停叫着她的名字,突然找到依靠,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宛棠突然扑进他怀里,让卫渊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她。 “别怕,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 …… 雨势渐渐小下来,两人在一处缓坡休息,宛棠还在小声抽泣着。 “你有没有遇见春山和清碧啊?”此刻渐渐冷静,宛棠才记起还有两个人和她在山里。 “见到了,他们已经安全下山了,你别担心。” “哦。”换做以往,被这样丢下宛棠肯定要发一通脾气,此时也许是惊惧未过,也许是劫后余生对那些都不甚在意了,宛棠没有计较,反而听到说他们已经安全,觉得有些高兴。 卫渊察觉宛棠身子在抖,大约是冷的。但大雨过后,他身上的火捻已经湿透无法点火,也找不到干柴来引火。 这么大的雨他一个人下山倒是可以,但带上宛棠,他有些担心,何况她还伤了脚,卫渊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等雨停了再带宛棠下山。 “喂。”宛棠和卫渊离得很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5 近,并肩而坐,宛棠喊他的声音也不大,蚊子似的,却足够他听清,“你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 宛棠平日里是咋呼了点,但她也不是真的脸皮厚不要面子,也会害羞。她不敢抬头看卫渊,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真的有些累,想有个地方能让她靠着休息一会。 卫渊也不是没见过宛棠温声细语的样子,但这样带点小心翼翼试探,又有点害羞的样子他却是第一次见。 他越来越觉得其实这位六小姐也没坊箭传得那样跋扈不讲道理,明明也只是个小姑娘。 没有得到回答,宛棠有些慌,以为他不愿意,头又低了几分。 卫渊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轻笑出声,仍没出声答她的话,只是伸出右手,放在她的右肩,稍一用力把她揽过来,让她的头枕着他的肩膀。 “卫渊,你知道夫人为什么要我来通州吗?” 卫渊隐约记得宛棠提到过是岑夫人要她来通州避暑,他也真的这么答了。 宛棠却笑了。“这才四月,热是开始热了,但能有多热,这时候就开始避暑那得避到什么时候去。” 笑着笑着,宛棠的嘴角沉下去,眼里又聚了水光。 “其实今天是我娘的冥寿。”宛棠声音很小,语气也很平静,就如同讲着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小时候每到这时候我就闹得厉害,府里头干什么我都看着不顺眼。有一年都到了十九了,我娘冥寿都过了三日了,二姨太请人去府里唱戏,就在她自己院子里搭的台,带着她的三个闺女听的。可我听说了,左想右想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去二姨太院子里闹了好一通。” 说到这,宛棠又轻笑出声,像是被自己的年幼无知气笑了。 卫渊没想到宛棠会说起这些,没有接话,就安静地听她说。 “后来她们到了这日子还有我娘的忌日前后都忌惮着我。让我来通州是打发我出来,省得我闹。我刚从……从那王八蛋家里回来,没多久又赶上这日子,那时候我住在我二哥家里,要不然她们肯定去年就会想法子让我别待在府里。” “我小时候是不懂事,经历了那事以后,我其实不会再那样了。而且我小时候那么闹腾是因为我奶奶还在,有她给我撑腰。” 宛棠回忆起小时候,一时如数家珍。不知是不是人在脆弱的时候就爱回忆,爱把很多事情拿出来讲,宛棠倒豆子一样和卫渊说了很多。 “我五岁就没了娘,一开始我做什么都很小心生怕惹了夫人和府里其他几位姨娘不高兴。后来有一次夫人病了,几房姨娘带我们小辈去庙里祈福,遇上大地动,其实没多严重,地上木鱼都没晃得太厉害,当时姨娘们都抱着自己的儿女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宛棠说得有些哽咽,当初她真的很怕被丢下。 “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娘没了,我二哥要上学堂,我爹那么多姨太太,那么多孩子哪顾得上我,这府里根本没人心疼我。所以我才总是闯祸总是发脾气的,我不想被大家忘了,我得让我爹直到虽然我娘没了,但我还是他女儿啊。” “别的姊妹都不敢像我这样,每个都规规矩矩的,姨娘都生怕自己女儿犯了错,被人说是她们的娘没教好。我不怕这个,我本来就没娘教了。二姨太没儿子,养了三个闺女,她又和我奶奶关系不好,年节的时候,我奶奶赏给其他几房的东西总比给她们的多,二姨太对自己的闺女就更苛刻了,一点错都不犯的,就数她们三个最守礼了。” “不过我奶奶很喜欢我。可能我从小没娘,她心疼我,每次我犯了错被姨娘骂的时候,她就把我护在怀里,哭着对她们喊‘她是个没娘的,可怜见的,你们做姨娘的就不能担待着点吗?跟她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说到这宛棠本来咯咯笑起来,但很快就又沉默下来。 “卫渊。” “嗯。” “你说我来这一趟,又是遇贼丢东西,又是爬山遇暴雨崴了脚的,是不是我娘在怪我不孝啊。我明知夫人是想打发我,也知道我娘她冥寿快到了却还出来玩乐,不去庙里给她敬香……” 宛棠说着,又低低哭泣起来。小猫一样挠人心。 “不是的,你娘不会怪你的。”卫渊没让她再说下去,把她搂得更紧,下巴贴在她发顶,一声声安慰她。 许是说得累了,宛棠静了一会儿就靠在卫渊怀里睡着了。 ☆、依靠 一直到雨停,宛棠都没有醒。 卫渊被她枕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却还是一动不动任她靠着。 卫渊轻声叫醒宛棠,扶着她往山下走。 睡过一觉,宛棠精神了不少,但脚腕仍是疼,每走一步都倒吸口凉气。 “你背我下去吧,我脚疼。”宛棠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卫渊。 卫渊这次没再想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听她说了,点了点头应‘好’,然后走到宛棠面前背对着她,微微躬/身。 宛棠扶着他肩膀,抬起受伤的左脚,跳到他的背上,双手牢牢抱住他,把头靠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的后脖颈。 雨后能看得清路,但还是滑,卫渊又背着宛棠,因此走得很慢。 “卫渊。” 卫渊还在等宛棠的后话,一时没应,宛棠以为他没听见,抬起头,又喊了他一声。 “卫渊?” “嗯。” “我是不是和你说了很多很奇怪的话?” 卫渊琢磨了一下,那些话说奇怪也奇怪,那不是该说给他听的。说不怪也不怪,不过是小姑娘脆弱时吐露心声罢了,也许只是因为那时候刚好在身边的是他就说给他听了,若是别人在,她可能也会说给别人听。 “没有。” “你不会觉得我很烦吧?” “不会。” “哼,我想你也不敢。” 两人走出没多远,就瞧见元生带着人上山来。大概雨势渐小,他们便上山了。 “六小姐,卫公子。山下已经备好了马车。”元生看宛棠和卫渊都没穿蓑衣,衣服已经湿透,“卫公子要不要休息一下?小的来背六小姐下山。” 宛棠本来都没抬头,一直安静地靠在卫渊背上。听见元生这话才缓缓抬起头。 正遇上卫渊也转过头看向她。 “背我很累吗?”宛棠也不看元生,只追问卫渊。 “还好。” 这还好是什么意思?是会累但又不好意思说吗?宛棠瞪圆了眼睛,有心怒气汹汹看着卫渊。 “那你也背着。” 其实宛棠瞪着眼睛的样子不仅没让卫渊觉得威风,反而觉得她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好。”卫渊笑出声,又把宛棠往上掂了掂,对元生说,“有没有干的衣服?给小姐披一件。” 宛棠有几分心满意足地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6 靠回他背上,仍旧将脸颊贴在他后脖颈上。 方才卫渊就感觉到了,小姑娘的脸颊贴在他身上滚烫滚烫的,想必是淋雨受了寒发烧了。 披过衣服,宛棠就由卫渊这么背着往山下走。一路上宛棠只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不多时,又睡了过去。 …… 到了山下,马车早等在那里。清碧受了伤,是红烛等在马车旁,见到一行人下了山赶忙迎上去。 “小姐,你有没有事啊。”红烛十五岁,不如清碧稳重,见宛棠趴在卫渊身上只以为她受了很重的伤,一时乱了手脚。 “她没事。别吵她,让她睡吧。” 卫渊把宛棠背到马车上,放她在座位上坐下。 这马车很小,只有靠后有一处座位,下面是木柜,上面铺着软垫。大小只够两人坐,马车里剩余的空间也不多,加上红烛三个人都装得很勉强。 宛棠睡得迷迷糊糊,坐不直身子,斜靠在卫渊腰上,右手攥着卫渊的袖口。 马车低矮,卫渊原本是弯着身子,见她靠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肩,怕她倒下去。又见这姿势她靠着不舒服,他便在宛棠左边做下,扶着她的身子让她像之前那样把头枕在他肩上,脸颊贴着他脖颈。 宛棠的头发还在滴水,发髻也松散了,有几缕碎发落下来,遮过她的眼睛沾在鼻尖。卫渊用手帮她拿下来,动作很轻,然后抬头看向红烛问她有没有沐巾。 红烛忙说有,从宛棠脚下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新的沐巾递给他。 卫渊接过来轻轻地替宛棠擦着头发。 期间卫渊又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红烛。这小丫头身量还没宛棠高,宛棠靠着她只怕撑不了不久那小身板就受不住了。 宛棠手里还攥着卫渊腰间的一块衣料。卫渊轻叹口气,他不该和她同坐马车,但现在这境况好像也只能如此。 这马车也容不下三个人,给宛棠擦过头发,卫渊就要红烛去外面和元生一起,她留在马车照顾宛棠。 怀里宛棠一直很乖,不怎么动。只是口中一直嘟嘟囔囔不知说着什么,卫渊也听不清。 忽然宛棠伸出左手抱住了他的腰,卫渊稍稍一转头,下巴就触到了宛棠的额头——那里热得很,滚烫滚烫的。这热似乎会传染,一直热到卫渊心里去。 卫渊没移开,就那样贴着她。右手环着她,原本放在自己腿上的左手伸过来把宛棠攥着她腰间衣料的手握住。 青葱玉指,柔若无骨。 触感细腻却也冰凉,卫渊用手指搓了搓她的掌心,然后整个握进自己手里。 卫渊知道,今日他是逾矩了。 …… 宛棠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睁开眼猛然看到从窗口洒进来的阳光还有些不适应,眨了眨才看清床边坐着的宛敏。 “姐姐,你醒啦?”宛敏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哭过。她年纪小,想是吓到了,这会见宛棠醒了才笑了。 宛棠刚到山庄,于管家就派人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风寒,脚腕也只是扭到没伤到筋骨,敷些药就能好。 “吓到你啦?”宛棠声音有些哑,拉过宛敏的手。 “没有。姐姐,昨天我不该丢下你的,我应该陪着你一起的。”说到这,宛敏又要哭出来。 “傻孩子,你先回来才好,不然我们不是要一起被困在那山里了?” 姐妹聊了一会儿,宛敏不想影响宛棠休息就回自己院子了。 厨房熬了粥,红烛喂宛棠喝下,胃里没那么空了才喝了药。 “清碧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大夫说都是外伤,养些日子就好了,就是这段时间走路可能不大方便。” “那卫渊呢?他怎么样?”宛棠想起他来,自己淋了雨就受了风寒,不知道他有没有也病倒。 “卫公子没事啊,好得很。” “你叫他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换做是清碧,大约还会劝上两句男人不能擅入闺房,但红烛年纪小,想得少,对宛棠几乎是言听计从,想也没想就去了听风阁。 卫渊本来想着不合规矩想拒绝,但犹豫之后还是跟着红烛往水香榭去了。 卫渊到的时候,宛棠正斜靠在床头玩着自己的头发。 卫渊不敢走的太前,只站在门口。 宛棠先让红烛把装银票的匣子递给她便把红烛打发走了,房里一时只剩下宛棠和卫渊两人。 “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吗?”宛棠见卫渊一直站在门口不曾动过,蹙起眉头。 “六小姐有什么事吩咐?” “你走近点我再和你说。” 宛棠面色苍白,声音低哑,有些有气无力,想着她还在病中,走近些她说话能轻松些便抬脚走了过去。 “坐啊。”床边有一圆凳,是方才红烛喂宛棠喝药时用的,“你坐下我才和你说话。” 还是那副任性的样子。卫渊轻笑,依言坐下。 “我的手串不见了,那天新买的红珊瑚手串。”卫渊坐下来,宛棠伸出右手,一截皓腕伸到卫渊眼前,示意他手串真的不在了。 卫渊微一思索便明白那手串大概是昨天落在山上了。 “那我去山上找找?” “不用。”宛棠打开红烛递给她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卫渊,“你再去帮我买一串吧,珠子差不多大小的就行。” 卫渊伸手接过,应了声好。起身往外走。 “哎,你也淋了雨怎么都不生病的啊?”还没踏出房门,就听见宛棠在后面问他。 “我身体好。” 卫渊出去没多久就买了串红珊瑚手串回来。还是一百两,红珊瑚珠子的大小也和之前的差不多。宛棠见了很满意。 “你帮我戴上吧。”卫渊没反应,宛棠把手腕又往前递了递。 “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规矩。” 宛棠听他这样说,挑眉笑了笑,声音极轻,“是吗?可是你不是已经摸过了吗?” 宛棠那时候其实没有睡实,只是烧得迷迷糊糊的。 卫渊一时哑口无言,拗不过宛棠一直举着手要他给她戴上,最后还是依了她。 宛棠得逞了,看着手串心满意足。 “这下真的是花二百两了。” …… 之后因着宛棠养病,就一直留在山庄没再出去。三日后,宛棠病好的差不多,便启程回崇安。 宛棠的脚伤得不算太重,这三日敷过药,行走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偶尔还会隐隐作痛。原本有人扶着便能下马车,如今爬她跳下来时再伤到脚,都是卫渊抱着她下来的。 清碧伤的比宛棠重一些,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回程宛棠便由红烛照料着。 来时宛棠觉得五天的路程慢的很,左盼右盼也不到通州,回程却又觉得快得很,好像还没什么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7 感觉就到了崇安。 到了崇安,她就又是岑府的六小姐了——那个人人口中刁钻泼辣的六小姐。 ☆、投奔 荣靖知道宛棠今日回来,早早就在城门等着她了,顺便还一起带来了她的侄子侄女来。 马车驶进城门,撩开门口的帘子,宛棠一眼就瞧见等着她的荣靖。 “二哥!”宛棠一走半个多月,见到荣靖很是高兴,说着就要跳下马车奔过去。 “等等。”卫渊比她先从马上下来,拦着她没让她直接从马车上蹦下来,跟这些天一样把她抱下了马车,知道她看见荣靖很高兴,还不忘嘱咐她一句,“慢着点。” 宛棠向前走了几步,小侄女和小侄子已经先跑过来,宛棠蹲下身把她们都圈在怀里。 “有没有想姑姑呀?”小侄女六岁,小侄子四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宛棠一手捏着一人的脸蛋,喜欢得紧。 “有!”两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地答。 “姑姑给你们买了礼物呢。” 荣靖到底稳重些,没像两个人一样冲过来,这会走到宛棠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脚怎么样?要紧吗?” “已经好多了。”宛棠和小侄女小侄子有说不完的话,根本顾不上荣靖。 荣靖索性也不去打搅她们姑侄,看向宛棠的身后。 宛敏乖巧的喊了二哥哥,也走过去和小孩子玩了。 宛棠和宛敏和小孩子玩了一会儿就跟着荣靖回了岑府,这一路总算不再需要卫渊陪着,他离开的这几日赌坊必定积压了不少事情等他处理,和荣靖告过别就往赌坊去了。 岑府为了给宛棠和宛敏接风洗尘,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岑夫人还特意下厨煲了鸽子汤。用过晚饭,宛棠把从通州买的礼物分给众人,便回房沐浴休息了。 一走半个月本就疲乏,她又病了几日,如今回了家只觉身子骨都快散了架,累得紧。 之后几日宛棠便待在岑府哪里也没有去,安心地养脚伤。 大约是没什么事做,实在闲,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宛棠居然向府上的厨娘学起了厨艺,学得还真是那么回事,没两天就能做一碗像模像样的阳春面了。 如此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只是一直没再见着卫渊了。 …… 日子一晃过去数日,宛棠依旧过着大家小姐的日子,直到宛棠的七妹有孕的消息传来,这日子才又起了波澜。 七小姐闺名宛菊,生母是五姨太,十六岁,去年年底出嫁的,夫家也是崇安城的富商。算起来七小姐出嫁通共还不到半年,就有好消息传来。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岑府还是因着七小姐有孕热闹了一通。二姨太牵头又是摆酒又是请戏班子唱戏。 宛棠对这些没什么心思,听说宛菊有身孕只叫人备了份礼送过去便没什么别的表示了,请她去听戏她也没去。 但今晚的家宴她得去。宛菊今晚上也要回来,图得是个阖家热闹,她不去会让人觉得是在拿乔,不识抬举。虽然宛棠经常让人这么觉得,但岑老板也在的场合她一般不会推拒,她还得去表现呢。 还没开饭,桌上就已经很热闹,几房姨太太拉着宛菊嘘寒问暖,宛棠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喝着茶。直到岑老板过来,她才起身。 本来宛棠不是这宴席的主角,她就安静吃饭,想着吃完就走,谁知那边聊的热切的几人突然就将风头引向了她—— “宛菊如今都有了身孕了,宛棠打算什么时候再找个人家啊?十八也不小啦。”二姨太聊至兴头上,嘴每个把门的,想到什么就叽里咕噜说了出来,说完了才觉得这话不妥,不停瞧着宛棠的脸色,生怕这位大小姐给她甩脸子。 “二娘是府上养闺女最多的,怎么?有三个闺女还不够你操心的啊?怎么倒管起我来了?我不嫁。” 宛棠这话句句带刺,说得二姨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气却也不敢说。 “怎么说话呢?你二娘也是为你好,女大不中留,早晚要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守在娘家。爹能养你一辈子,但总归不是那么个事。上回没遇上好的,那是缘分没到,下回说不准就遇上对的了。” 岑老板也是心疼闺女才这么说,他巴不得宛棠遇个好的,疼她一辈子。毕竟他迟早要走在她前头,她需要人照顾。从前没跟她提,是怕她觉得娘家嫌她,今个二姨太既然提到,他索性就说了。 但宛棠哪里领情,饭也不吃了,撂下筷子,留一句‘谁爱嫁谁嫁,我吃饱了’,就起身离席了。 整个岑府上下敢这么做的,除了宛棠也找不出第二个。偏偏岑老板还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由着她去了。 宛棠以为闹了那一通,这事儿就过去了,哪知道岑老板当了真,第二天就叫岑夫人操办起来,找了很多合适的人选让她挑。 “城东的赵家,二十八了,原配没了,虽然有两房小妾,但没儿子,只有四个闺女,宛棠嫁过去若生了儿子……” “不行不行,我的闺女哪能给人当后母。” 宛棠坐在一旁扇扇子,根本不理睬,倒是岑老板一直听得仔细。 “王家的大爷,今年三十,夫人几年前去了,房中一直无人,如今生意什么的都顺手了,想讨一房续弦,王家说了这聘礼就按娶媳妇的来,不拘什么续弦不续弦的……” “王家那个老大生的虎背熊腰的,不行。” “还有郭家,二小子是正经要娶妻,就是年纪小了点,今年才十四。” “那更不行了,我闺女嫁过去岂不就是个照看他的老妈子。” 十几个下来岑老板没一个满意的。说到底宛棠嫁过人,是个寡妇,在外又是那样的名声,虽说家底是厚,将来陪嫁肯定少不了,但正经富庶人家娶妻又不缺好姑娘,谁愿意来踢宛棠这块铁板。 这样的境况似乎在宛棠意料之中。 “爹,别忙了,女儿不想嫁。” 哪知道岑老板不肯放弃,坚持要为宛棠选个好夫婿,每日要岑夫人去打听,宛棠闹的不耐烦,一时没控制住和岑老板吵了起来。 宛棠真的气到了,岑老板也真的气到了。自己一片苦心不被闺女理解,没忍住骂了她两句。宛棠哪受得住这委屈,一怒之下去马厩里牵了匹马就离家出走了。 岑老板以为她出去消消气就好了,就没管她,由她出府。 宛棠却真的气极,不打算回岑府了。她带了银钱,想了想准备往南诏投奔她姑姑去。 宛棠的姑姑十几年前远嫁去了南诏,她小时候跟着岑老夫人去过几次,知道姑姑住在哪。 可谁能想到,还没出了城门,原本大晴的天突然阴暗下来落起大雨。 宛棠本就心中郁火,又被突如其来的雨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8 淋成个落汤鸡,心里不免更加恼火。 ——怎么总是让她遇上暴雨。 好在城里总比山上好,还能寻处屋檐避雨。只是一直到晚上,这雨也没停。今日是走不了了,宛棠得找个地方落脚。 去南诏要从崇安的西城门出城,若是去荣靖府上,他肯定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去南诏,必定明日一早便把她提溜着送回岑府去。去住客栈也不是良择,到时候岑老板一打听就能知道她住在那,最后还是要乖乖回家去。 可出城门继续赶路,等到慈县有客栈的城区,只怕都要子时了。 思来想去,最后宛棠想到了也在城西的西府园。 那不是还有间正房留着给她住吗? 宛棠骑着马到西府园,浑身早就湿透。 她砰砰敲着大门,很久没人来应。 上次来明明还有小厮在的,小厮应该就睡在大门旁边的倒座房,怎么这么久也不见来开门。 宛棠念了一句“都死了吗”敲门敲得更用力。她不知道卫渊早就把这园子里的所有人都遣散了,如今整个园子只他一个人住。 宛棠敲到手都疼了,大门才终于被打开。 “六小姐?”开门的是卫渊,他住在二进的厢房,下着雨听不清敲门声,还是他出来查看有没有房子漏雨才听见,开了门见是宛棠,还是淋得湿透的宛棠,他着实没想到,“你怎么来了?” “我来投奔你了。”宛棠推开他,直接从他身侧进了门,“帮我拴一下马。” 卫渊拴好马,宛棠已经在正房里拿帕子擦着头发了。 “你有没有干净的衣裳啊?借我穿一下,我出来没拿衣服。”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府?”卫渊没有立刻去给她找衣裳,当然他这里本来也没有女孩子穿的衣裳。 “我离家出走了啊,都说了是来投奔你的。”听卫渊这样问,宛棠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卫渊一眼才继续,“你先去给我找身衣裳来再说,你不想我再生病了吧?” 卫渊只能先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给宛棠。宛棠关上门,独自在里面换好了,才又把房门打开,让卫渊进来。 卫渊身量高,素日里宛棠站他身边只到他胸口上面一点,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很是滑稽,里面的裤子太长都堆在脚腕层层叠叠的,外面的袍子也太长,很长一段拖着地。 摇摇头,卫渊有些无奈,走上前在宛棠身边蹲下,帮她把长出来的袍子在脚边打了个结。 “说说吧,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爹要把我嫁人,我不愿意跟他吵起来了,就离家出走了。本来我是想去南诏找我姑姑的,谁知道又遇上大雨,我在你这住一夜,明儿我再走。哎,你这有吃的没啊?我饿了。” 卫渊平时都是在赌坊用饭,西府园还真没什么吃的,只有几个白面馒头和鸡蛋。卫渊给宛棠蒸了碗蛋羹。 卫渊做事很利落,三五下便打好了蛋液放在锅上蒸,宛棠跟在他身后,看他忙碌的样子,打趣他,“想不到你还会烧饭呀?” ☆、等我 宛棠吃东西细致,小口小口的吃,饿了也不会狼吞虎咽,这时候倒真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卫渊手艺还不错,蛋羹蒸得嫩嫩的,咸鲜适口。宛棠吃得津津有味,但她胃口小,吃了一半就吃不下,放下勺子把碗往前推得离自己远了点。 “真要离家出走?”先前卫渊听说了她为什么离家出走,明显一愣,但想着她饿了当时没细问,先去给她张罗吃的。 其实无论是宛棠被家里逼婚还是她离家出走,卫渊都管不着,那是人家家务事。但宛棠既然来了西府园,他就还是多嘴问了几句。 “不然呢?回去让他们再把我嫁掉吗?当年要不是他们非急着把我嫁过去……”都是陈年往事了,宛棠连想都不愿去想,“我不会影响你的,我就住一晚,明儿我就走。” 卫渊知道她任性,不会听劝,何况他也没立场去劝。 “哎,你去哪啊?”宛棠见卫渊端起她剩下的小半碗蛋羹往门外走,以为他是不愿意她住在这,小脾气顿时窜了上来,“卫渊你什么意思?我说了明天我就去南诏,不会耽误你……” “我去给你烧水,你淋了雨,洗个热水澡再睡。”卫渊倒是没恼,无奈地笑笑,宛棠我行我素惯了,凡事都爱按自己的想法猜测,他认识她这些日子也算是了解她,语气平缓和她解释。 宛棠沐浴过梳过头发,打开房门让卫渊把水再抬走。宛棠就倚在门口看着他进进出出。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二更了。” 卫渊忙完,又走回来,站在门口嘱咐宛棠,“不早了,你休息吧。要是怕黑就留一盏火别熄,夜里我给你看着。” “不用。”宛棠穿的还是他的衣裳,宽宽大大的,直往里兜风,“谢谢,今晚辛苦你了。” 又是给她做吃的,又是烧水的。原本她不来,他不用忙这些的,说不定这时候都已经睡下了。 卫渊没想到宛棠会和他道谢,笑了笑,“睡吧。”然后转身回了他的西厢房。 夜里,宛棠躺在被子里,经过晚上和卫渊这一遭,上午和岑老板吵架的怒气似乎也散的差不多了。 她也有些后悔,她知道岑老板是为她好不该和他吵架,可她也是真的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人了。两个人都不认识,就那样凭着媒妁之言结合到一块儿,好那是姻缘,坏那就是折磨。她已经历了一遭了,再不想有第二回。 想着想着,很快就睡过去了。 一夜好眠。 …… 卫渊平时很少吃早饭,到赌坊的时候若有闲暇就跟着春山他们吃几口,没有就干脆不吃。但如今宛棠在,即便他不吃,宛棠也要吃的。 所以他起得很早,去集市上买了热腾腾的包子,不知道她爱吃什么,肉的素的他都买了几个。又买了米糕,酥饼和几样小菜。 宛棠没有早起的习惯,大多是睡到自然醒。直到卫渊买过早饭回来到她房前敲门她才醒。 起初听见敲门声宛棠很不耐烦,嘟囔一声翻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了。 “六小姐。” “六小姐?” 大约是睡迷糊了,已经忘了自己是在西府园。往常早上清碧敲门没人应就知道是宛棠还没醒,要么转身离开再来要么就直接推门进去了,到床边叫宛棠起床。 卫渊还在敲,声音大了些。宛棠听得心烦,掀了被子走下床,带着起床气气鼓鼓地走过去一把打开门。 “干什么呀?” 雨已经晴了,可天气还是阴沉,宛棠眼睛还没睁全,半睁半闭的,只着里衣的身子感觉到门外的风窜进来才多了几分清醒。见是卫渊站在门口,恍惚也记起自己是在哪。 “有事吗?”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19 “怎么也不披件衣服,仔细冻着。”卫渊见她穿得单薄,把门推得大了点,把她带进房里,关上门。 然后,把端在手里装着热水的水盆放在桌上。 “洗漱完去前头吃饭。” “哦。” 见宛棠应下,没有接着睡的意思卫渊就离开了。 姑娘家洗漱起来本来就慢,宛棠素日里这些事又都有丫头伺候着,一个人做起来就更慢。不过好在她没什么头饰在这里,她也懒得梳什么花样,松松挽了几下就算完事,胭脂也没擦。 等她收拾好,卫渊熬好粥,煮好蛋,还打了个蛋花汤给她,已经在正厅里摆起碗筷了。 卫渊一抬头就看见宛棠正朝他走过来,还穿着昨晚拿给她的那件他的衣裳。头发随意挽着,面容白皙素净,比往日里妆容精致时多了几分清丽。 宛棠没客气,直接走过去坐下,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我的衣裳是你洗的?”宛棠方才从房中过来,路上瞧见了晾在院子的衣裳,是她的。 “嗯,昨晚后来雨停了,就洗了。” 宛棠吃得少,吃了一个鸡蛋,半个肉包子,咬了几口米糕,又喝了小半碗白粥就饱了,放下碗筷不再吃。不过她没就这么走了,而是坐在那手肘拄着桌面,手托着腮看着卫渊吃。 “不合胃口吗?”卫渊当他身娇体贵吃不惯这些。 “不是,我吃饱了,你吃你的。” 卫渊吃得快,几口就吃完了,连同宛棠咬了几口剩下的米糕。宛棠没说什么,毕竟他都不嫌她,那她有什么好说呢。 “你今天要做什么?去赌坊吗?” “嗯,要去的。”卫渊收拾着碗筷,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迎着宛棠的目光,有几分郑重,“等下不管你是回府还是出城去南诏,都先在这等我回来。我去赌坊看一眼就回来,很快。” 宛棠既然说了是离家出走,那岑府便没人知道她的去向,既然来了他这里,她接下来要往哪去他至少要知道个去向。若是真的要去南诏,他得把她送出城门。 宛棠看着他,没应。 “听话。”卫渊以为她不愿意,眉头微蹙,轻声诱哄。 昨晚宛棠到的突然,他没法提前说今天不去赌坊,必须要去一趟才好打点事情。 “知道了。”宛棠应得脆快,看他端着碗碟往厨房走,还不忘嘱咐一句,“那你快点回来。” “嗯。” …… 卫渊到赌坊的时候,春山也已经用过饭,开始做事了。 “哥,你今天来得晚啊。” 卫渊平时来得都很准时,今天却晚了快小半个时辰。不过本来也没规定过他要什么时候来,春山也就是随口一说。 “起的晚了。” 春山是跟着卫渊一块来崇安的,卫渊现在主管着赌坊,但他只主事,琐事他不管,他有意让春山接手帮他打理,但春山毕竟刚来,还不熟悉,赌坊里仍由原来岑老板的人在下面打理,春山在一旁帮衬。每日来卫渊这里述事也是两人一起。 两人早就在卫渊房间门口等着了,只是他不来,他们不敢进去,就在门外等着。 卫渊来了,才带人进去。他在书桌后坐下,两人站在桌前。 “外头开始迎客了?”卫渊刚坐下就听见楼下的声响,噼里啪啦的下注声。 “开始有一会儿了。”卫渊反应过来是他今天来晚了,平时他来了都要过一会赌坊才开门迎客,于是不再问这个。 “昨夜里都还好?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林家的四少爷昨晚喝醉了,您走后在这跟跑堂的吵起来了,不过跑堂的没跟他见识,很快就被人拉住了。” 林家的四少爷是崇安城出了名的纨绔,镇日里惹事,卫渊才来几个月也听说过他从前的劣迹,既然拉住了没惹出什么岔子也便罢了。 “昨的账目对过了?可有差错?” “没有没有。”因为卫渊和春山负责追债,新钱这一块春山已经先接手过来,“昨儿瀚州的张公子签了张两个月的债契,借了一百两银子。慈县的……” 春山还欲再往下说,卫渊已经截住他的话,“新的往后再说,最近有没有到日子的债契?” “有。芦县富贵首饰铺的薛老板,一千五百两的债契明个五月初四到期。” “五月初四?后天是端午了?” “是啊,哥。咱上月二十四从通州回来的,到今儿九天了。” “派人给他带个信儿,宽限他三日,三日后还不上就去他家里拿人。”卫渊粗略翻过账册,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放下了。 话也问完了,两人准备走,卫渊把春山叫住。 春山站的离桌子近了点,卫渊却已经起身。 “我今儿有事,先走了,你看着点,有什么事你先处理着。”说完,就走了。 留春山在原地,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么突然能有什么事啊?还是他不知道的。 …… 卫渊一走,宛棠有点百无聊赖,偌大个园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在正厅坐了一会实在无聊,就去后头的花园逛了逛。昨晚下过雨,花园被冲洗过,有一种焕然一新之感。 花园里有个秋千,很多年前就有,宛棠小时候常在这里玩,她隐约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那时候她身子还很小,坐上去连秋千一半都占不到,三姨太站在她身后推着她。 她虽然害怕,但知道娘在后头,她会接住她。荡得高了,宛棠乐的咯咯笑。 时过境迁,陪她的人早已不在,她坐上去也终于可以占满半个秋千,也可以自己抓着绳子荡来荡去了,甚至比从前还高,只是她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笑出声。 宛棠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忽然听到身后似有猫叫,喵喵喵,很轻很轻。 她转头,远处草丛里真的趴着一只黄猫,独自在那舔爪子。 宛棠终于笑了,从秋千上下来,轻手轻脚朝它走过去,怕吵到它把它吓跑。 谁知那猫根本不怕人,抬头见宛棠过来,还冲她喵喵叫了两声。 宛棠将它抱在怀里,用手摸着它脊背,软软的,摸在手里很舒服。 “你从哪来啊?”这园子里没有猫啊。 “喵。”那猫看都不看她一眼,小脑袋在她怀里东张西望。 “你是卫渊养的?” “喵。”仍没有回应。 “想不到他还会养猫啊?”宛棠想到他一个大男人,整天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居然还养了只猫,想想就滑稽,宛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鱼 有了只猫宛棠没那么无聊了,抱着猫坐在树下石桌边,逗着它。 这猫长得不大,也不怕人,窝在宛棠怀里也很乖。宛棠时而挠挠它圆滚滚的肚皮,时而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0 双手把它举起来用鼻尖轻碰它额头。 听它喵喵地叫,宛棠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不过猫毕竟不会说话,她揉了一会猫便有些腻了,把它圈在怀里,四下打量这院子。 目光扫到卫渊的西厢房,那里房门禁闭,宛棠起了玩心,抱着猫抬脚往那门口走去—— 这园子都是我的,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宛棠推门进去。 西厢房比她住的正房要小一点,不过格局差不多,摆设也差不多,卫渊也没有添置什么新的东西,整间屋子和她印象中的没什么区别。 宛棠撇撇嘴,把猫从怀里放掉。猫跳到地上,在屋子里四下逛了逛,最后竟一下子跳上了卫渊的床,然后就在那趴下了,看着宛棠。 宛棠走到衣柜前,见里面只摆着三五件衣服,再无其他。桌子上倒是放着几页用过的纸,写得也不过是些赌坊账目,宛棠随意翻过两眼便放下,走到床边又抱起那只猫。 猫就趴在床上,宛棠抱起它转身就也在床上坐下了。 “你说他怎么这么无聊啊?”宛棠扯了扯它的猫耳朵,惹的它喵喵叫了两声,然后又低头继续趴在宛棠腿上不动了。 “被子倒是叠得整齐。”宛棠回身看着叠在床边的被子说道。 昨晚上快三更了她才睡下,早上被卫渊叫醒,她是没有睡够的,这会儿她又无聊,困意渐渐袭来,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半眯着有些睁不开了。 手里揉着猫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头一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卫渊的枕头和被褥应该不久前才熏过,昨晚下过雨也不觉得潮,还带着淡淡余香。 宛棠本来背对着墙,猫趴在她臂弯里,后来她睡熟了,转过身去,抱着一角被子对着墙睡。 猫在床上自己趴了一会,就跳到地上,走了两圈又跳到桌子上,趴下来,头枕着自己的爪子也闭目养神。 …… 卫渊回到西府园,怕他突然回来吓到她,一进门就喊她两声。 “六小姐,我回来了。” 没人应。 “六小姐?” 卫渊以为她走了,心下发慌,加快脚步往院子里走。先是去了正房,没人。 他有了几分恼意。明明嘱咐过要她等着他回来了再走,她也答应过的,怎么就——忽然抬头,见院子里宛棠的衣裳还晾在那,她总不会穿着他的衣服就走了吧? 卫渊又去后院马厩,她牵来的马也还在,那应该是还没走。 难不成是溜出府玩去了?穿着他那套宽宽大大的衣裳?一想到宛棠这副模样卫渊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喵。”卫渊在院子里隐约听见一声猫叫,似乎还是从他屋子里传出来的。 他抬头望过去,他屋子的门竟然开着一个小角没有关严。他很清楚地记得,他是关好门才出门的。 果然,他一推开门,就见一只黄猫趴在桌子上正看着他。 他走过去揉了揉它的脑袋,余光瞥到了床上躺着的人。 宛棠睡得正熟,偶尔哼唧两声,很小很轻,比猫叫还软。 卫渊不再理那只黄猫,轻手轻脚往床边走。 见宛棠安静地睡着,卫渊忽然笑了。 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的,还嚷嚷着离家出走去南诏呢,这会儿睡着了比谁都乖。 卫渊在床边坐下,看着宛棠的睡颜,心下不禁一动。她松挽的头发早已散开,此刻如瀑的长发铺了满枕,露出的半张侧脸肤如美玉。 宛棠半趴着,右边胳膊还压下身下,似是感到有人过来,她微动了下身子,用手把被角拽过来一点,半个脑袋都埋进去。 卫渊见她睡得正香,也没吵她,见她鞋袜也没脱,被子也只盖了一角在胸前,他帮她把鞋袜脱掉,扶着她肩膀让她侧卧着,不再压着自己的右边胳膊,又把被子全扯开,帮她盖好。 一手拄在她身侧,微微弯着腰,明明她昨夜里洗澡也用的他那些寻常澡豆,可卫渊却觉得她发上似有淡香,幽幽的,直往他心里钻。 帮她把被角也掖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卫渊才起身抱着猫离开了,关门的时候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吵醒了她。 …… 宛棠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看身上盖着的被子,又环视了一下屋内,好一会儿才记起她在哪,睡着前发生了什么。 猫已经不见了,身上还盖着被子,宛棠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卫渊回来了。 穿好鞋袜,往前厅走,果见卫渊正在擦剑,那黄猫窝在他脚下,见她过来还抬头冲她“喵”了一声,而后又懒懒地趴下去,不再理她。 卫渊听见猫叫,回身看去,“睡醒了?” 宛棠没理会他这问题,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对着那猫抬了下下巴,“你养的?” 卫渊看一眼那猫,答不是。 “从前没见过,兴许是从外头自己进来的。猫的弹跳好,院子外的墙他们很容易就能跳进来。” 两人都没提她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里,也没有说她怎么会在他的房里睡着,就仿佛这些都没什么不妥。 “那就把它留下吧,你把园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多无聊啊,养着它也算有个伴儿。” “你喜欢?”卫渊停下擦剑的动作,把见插回剑鞘,放在一边。 “喜欢啊。”宛棠已经走过去,又把猫抱在怀里。 “那就留着吧。” “给它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 “你来取吧。” “那叫它懒懒吧?我看它懒死了,就在那一趴,都不爱动。”宛棠皱起小鼻子把猫举在眼前看着它。 “行。”卫渊没意见,反倒是见她皱着鼻子和猫做鬼脸笑了笑。 “你以后就叫懒懒啦。懒懒?懒懒?” 宛棠一个人抱着猫玩得快活,卫渊被晾在一边。 “决定好了?出城去南诏?”卫渊语气不疾不徐,像在哄又像在同她讲道理。 “去南诏此一行还是太远了,你一个人去不安全,后天又是端午,你还是——”回岑府去吧,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宛棠接了话。 “不回。”宛棠像懂他的心思,狠狠瞪他一眼,“南诏呢,要去也得过几天,我衣服还没干呢。我在这再住两天,等衣裳干了我再想要不要去南诏。至于端午,唔,我就在这儿过啦,刚好你也一个人,就当我大发善心陪你好了。” 住一夜还好,毕竟是突然遇了雨,可若久住,万万不妥。卫渊皱眉,思前想后对她说:“好,那这几天你在这住着,我去住客栈。” 两人住在一起不妥,但宛棠是小姐,总不能把她撵走,那就只能他去住客栈了。 “你敢!”宛棠放下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她力气小,声音也没大,可她却硬生生撑着那几分气势,“你突然去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1 住客栈万一被我爹的人瞧见了,好好的园子你不住跑去住客栈他不会起疑吗?万一暴露了我怎么办?再说我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去的,以后被我爹知道你就留我一个人住在这园子里,万一我有个好歹你怎么交代?谁让你把这里的家丁都遣散了的?你就老实在这住着,哪都甭想去。” 卫渊觉得宛棠闹起小脾气来气鼓鼓的样子是真的挺可爱的,他没再说什么,去给宛棠准备午饭了。 “你会做糯米排骨吗?我想吃那个。” 宛棠跟着他一块儿进了厨房,见有新鲜的排骨,应该是他早上买早饭的时候一起买的。 “没有糯米,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明天买,刚好后天端午,顺便给你包粽子。” “那它吃什么?”宛棠怀里还抱着懒懒,她对着卫渊指了指怀里的那团小东西。 “早上买了鲫鱼,炖个汤,留一尾给它。” 宛棠没别的要问了,点点头,站在不碍事的地方看着卫渊忙活。 卫渊动作熟稔,用刀三两下就把鱼鳞刮好放进盘子里。 怀里的懒懒见着鱼,闻到味儿,伸着脖子望着那盘子,兴奋地直叫。 宛棠赶紧按住它,怕它蹿出去。 “你怎么会烧饭呀?”会下厨的男人不多见,她爹和几个哥哥都不会的。 “以前在酒楼做过事,学过一点。后来到处跑,为了喂饱肚子,就自己做。” “哦,没想到你还会包粽子的。” “粽子包起来很简单。”卫渊抬起头看向宛棠,“想学吗?想学的话我明天可以教你。” “我才不要学。”宛棠撇撇嘴,一脸拒绝。 卫渊不强求,笑笑,低头继续收拾鱼。 鱼刚买回来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卫渊把它们放在一个盆里养着,到这会都还活着,为的是吃的时候新鲜。 没想到的是其中一尾鱼求生力十分惊人,都被开膛破肚了仍然摇头摆尾,卫渊有些措手不及,那鱼一个打挺,甩了好些血水到卫渊脸上,还夹带着几片鱼鳞。 宛棠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呆在了原地,她很少到厨房,这算是她十八年来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了。 待卫渊用手把鱼按住了,宛棠看着卫渊脸上那一片污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卫渊眼睛睁不开,欲拿袖子去擦。 “别,你等等,你等等。”宛棠说着已经抱着懒懒跑出门去了。 回来时手里拿了块帕子,怕没心思管懒懒它看见鱼会闹腾,特意把懒懒留在了她房里,没带过来。 卫渊还是那个姿势站在那里,鱼这会儿已经死透了,在砧板上一动不动。宛棠见了卫渊那样子又笑了,拿着帕子走到他身边去帮他擦脸。 他高,宛棠要踮起脚才能够到他。宛棠擦得细致,一只手指伸进帕子里包着,然后用这只手指一点一点描摹着他脸的轮廓擦着。 踮脚比站着更累,没一会宛棠就站不住了,脚跟往下掉,她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卫渊的肩膀才稳住了身子。 卫渊的眼睛此时已经能睁开,他看见了宛棠身子站不住,也伸出一只手从她身后勾住了她的腰—— 四目相对。 小姑娘的手一只搭在他肩膀,一只在为他擦着脸,而他的手勾着他的腰。两人离得那样近,卫渊甚至能感觉到宛棠娇俏的鼻子里呼出的热气都拂在他脸上,微微有点痒。 痒的是心里。 宛棠倒没觉有什么,她知道他是看她踮脚站得累才扶了她一把,四目相对也很坦然,右手慢慢地又在他的脸上仔细擦了起来。 卫渊却仿佛忽然惊醒,身子动了动,作势要往后退。 “你别动呀!” 宛棠扶着他肩膀的那只手又抓紧了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没半点扭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给我评论的小可爱们!终于让我觉得不是我一个人在单机了!鞠躬 ☆、衣裳 卫渊做饭利落,菜很快就烧好了。芦笋小炒肉、醋溜土豆丝、清炒排骨和凉拌藕片,还有豆腐鲫鱼汤。 卖相自然不如外头酒楼里大厨做的,但味道真的不错,宛棠吃的很满足,一碗米饭都被她吃光了。 卫渊留了一尾稍小的鲫鱼给懒懒,入油煎过以后放进盘子里。此刻懒懒也在宛棠脚边吃得开心,不时喵喵叫上两声。 宛棠吃饱了,准备尝尝鲫鱼汤。 做汤的功夫久些,到宛棠快吃完卫渊才把汤端了出来。 乳白的鱼汤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宛棠先用勺子舀了一小块豆腐,豆腐炖得嫩嫩的,很鲜也很入味,就是有些太烫了,宛棠就把装汤的碗稍微推开一点,想放凉一点再喝。 卫渊还没吃完,宛棠低头看看自己还穿着他的衣服,想着要让他帮忙买几身衣服。她是不能出门的,万一被人看见指定是要传到岑老板跟前去,到时候她就要被带回去了。 “诶,你今天还要去赌坊吗?” “晚上要去一趟,不会去太久。” “那你帮我买两身衣裳回来吧?你的都太大了。”宛棠说着还特意拽了下胸口的衣服,示意他这衣服她穿着真的很大。 “哦,对了,记得买一套我这个身量穿的男人的衣服。我之后去南诏用得着——” “喵——” “啊——” 卫渊低头吃饭,宛棠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谁也没有注意到懒懒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鱼,跳到了桌子上,想去吃宛棠面前那碗鱼汤里的鱼,却不想那碗沿也是烫的,一爪子伸进去烫得懒懒撕声叫着,抽回爪子时因为太慌乱顺带着就把汤碗一起带倒了,滚烫的鱼汤洒到了宛棠手指上。 手指吃痛,又太突然,宛棠也惊叫出声。 “没事吧?”卫渊闻声抬头,宛棠已把手从桌子上拿起来,疼得眼里直泛泪光。 卫渊一步走过去,伸手抓住了宛棠的手腕。还好只是烫到了几根指尖,可指尖已经被烫得通红。 那样纤细白净的指尖,水葱似的,此刻烫得发红,甚至还微微抖着,卫渊看着只觉刺眼。 卫渊踢了罪魁祸首懒懒一脚,惹的它不满叫出声,然后去打了一盆冷水来给宛棠泡手。 等用冷水镇过,卫渊又找来烫伤药膏,把宛棠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掌心想对,替她擦着药。 伤处骤然沾到药膏才会泛起丝丝的疼,宛棠手抖一下微微往回抽手,一边还小声抽泣着。 卫渊拉住她手腕,把她的手重新带回来放在他手心,见她眼中蓄满泪水,委屈巴巴看着他,心下不忍,耐声哄着她:“乖,我轻点,很快就好。” 旁边趴在地上的懒懒全然不知自己犯了错,吃饱喝足爬过来在宛棠脚边蹭来蹭去。宛棠不理它,它还有小脾气,喵喵叫着去咬宛棠的裤脚。 宛棠还在抽泣,撇撇嘴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2 愿意理它,用脚轻轻地踢了它两下。那猫很没眼色,不但不走,反而还伸出爪子往宛棠小腿上扶。 “外头待着去,再闹腾明儿就把你送走。”这回没等宛棠赶它,卫渊已经先抓住它的爪子把它从宛棠腿上拽了下来,用了点力拖到一边。 “别啊,别把它送走。”宛棠说话还带着哭音,听了让人骨头都酥了。 “你倒向着它。”卫渊嗤笑一声继续低头给她擦药。 “不是说好了让它陪着你吗?它走了这园子只剩你一个人了,多孤单呀。” “这不是有你吗?” “那我又不能一直住下去的。它出去了说不定连吃的也没有的,怪可怜的。卫渊,你别把它送走。” “行行,不送。”小姑娘语气软糯糯的,让人哪忍心拒绝,卫渊舌头舔了舔牙齿,低着头笑了,转头看着还趴在不远处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懒懒,“六小姐对你这么好,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做猫可不能忘恩负义。” 卫渊素日是个严肃又正经的人,说话做事都很沉稳,难得有这副带点调侃的样子,宛棠被他逗得一乐。 药膏涂好了,卫渊把手抽回来,宛棠只觉原本相贴的掌心突然一凉。他已经先站了起来,宛棠要仰头才能看向他,眼里蓄满的泪随着这动作从眼角悄然落下来。 “好了,别哭了。”卫渊不知道她这是因为抬头,角度变化,才落下的泪,只当她还是疼哭的,心下一颤,那手不由自主就伸了过去,托着她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帮她擦着泪,“这两天手指尽量别碰水,洗澡的时候也注意点。” “嗯。”宛棠没推开他。他的手常年握剑,骑马牵缰绳,疏于保养,掌心微微有些粗糙,在她脸上划过却不让她觉得反感,反而让她觉得有些安心。 …… 卫渊本想晚上再去赌坊,可一来宛棠要他买两身衣裳回来,二来他本来下午也要出门去买晚上要用的食材,他便下午去了赌坊。 赶到赌坊时,春山正带着几个姑娘站在三楼一间房里,门没关,大开着,姑娘站成一排,低着头,春山和赌坊原来的管事齐东站在她们面前。 “哥,你来啦。”春山瞧见卫渊,迎他进来,“事情忙完了?” 卫渊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早上离开时说自己有事,春山是问的这个。 “忙完了。这是?”卫渊进来,齐东赶紧给他搬了椅子来,卫渊坐下,目光扫过那一排姑娘。 “前几天不是有个荷官被刘太守的孙子瞧上,娶回去做小妾了吗,如今赌坊里缺个人手,她们都是来应聘的。哥你既然来了,这事就还是你来拿主意。”意思是这排姑娘里,留哪个卫渊做主。 赌坊里来的多是男人,这荷官做的好不好很影响生意的。生的漂亮的,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再会看着眼色,嘴甜些,哄得人开心,那人可不是都愿意往这来。 这不是寻常事,马虎不得。 “娘。”卫渊刚转头继续打量那几个姑娘,想细细瞧瞧她们的模样,却不想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软乎乎的声音,怯怯的,奶声奶气。 原来是站在中间的那个姑娘身后站着个小姑娘,四五岁的年纪,生得可爱,怯生生的站在那姑娘身后,双手抱着姑娘的大腿,身子都藏在姑娘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来。大约是站久了觉得有些无聊。 那姑娘伸出手扶着小姑娘的肩,想让她再回到后面站着。抬起眼面露难色,几分纠结,几分胆怯看着眼前三个男人。 “就说她不行,哪能当值还带孩子的?”齐东说着就要去拉她。 “等等。”方才卫渊瞧见那小姑娘,只皱了皱眉,倒没说话,“叫什么名字?” “奴婢柳月婵。”那姑娘规矩地行了个礼,声音里却带着几分不安。她想自己大约又和这份差事无缘了。 “孩子怎么回事?”卫渊没为难她,语气也平静。 “是奴婢的女儿,奴婢在崇安无亲人,没人照看她,只能带着……”柳月婵声音越说越小。旁边其他几个姑娘抬头偷偷看她几眼,又看几眼卫渊,不敢出声,继续低下头去。 “哥,她是个寡妇。没成想她带个孩子,本来你不来我和齐东哥也要把她撵走的。”说着春山就也像方才齐东那样去拉柳月婵,把她往房门外拽。 “我让你动了吗?”卫渊一个眼风扫过去,春山哆哆嗦嗦松了手,心里直打鼓,不知卫渊心里是什么主意。 柳月婵已经被拽出了那一排,独自站在其他人靠前的位置,手里还护着孩子。方才春山去拉她,小姑娘吓得够呛,抓紧柳月婵浑身微抖。 “要是留下你,你能不能保证你这丫头乖乖呆在楼上,不闹腾?”柳月婵的话说得很明白了,她以后来当差都得带着女儿。 “哥——”春山有意出声阻止,却又忌惮卫渊,喊了声哥,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齐东直接就站在一旁不理睬。 “能,能,大人,小桃她很听话的,她不会闹的。”柳月婵见似乎有机会,急忙开口。 “行,那就留下吧。”卫渊又扫过剩下那几个姑娘,此刻她们都觉有些惊诧,原本以为那柳月婵肯定不会被留下,却不想卫渊竟做主留下了她。这赌坊本来就只缺一个荷官,留了柳月婵她们便没机会了,心里纵有不忿却也不敢表露。 卫渊抬手指了指最右那个姑娘,他瞧着是剩下的人里姿容最好的,对春山交代道:“她也留下。” 说完,起身就要走。 “哥,我们只缺一个荷官啊。” “荷官还有定数?多一个也不碍事,那个柳月婵先让她试试,行就留,不行她就走人。” 这意思很明显了,柳月婵的女儿若是闹腾,她就得走人,到时候又缺一人,索性就一起留两个。 柳月婵听了,连声道谢。 卫渊不理会,让齐东把人都带出去,不留的遣走,留下的去外头学习,在赌坊当差有的学呢。 “晚上我带她们去买衣裳。”卫渊说完,就回了自己屋里,留下春山一头雾水。 来赌坊当荷官的姑娘都是家境不好的,好人家的姑娘哪有来做这样营生的?因此穿得大多粗布麻衣,可做荷官穿得可不能含糊,赌坊给她们配行头是惯例,但都是下头的人领着去买,哪需要卫渊亲自去?可卫渊既然发了话,也容不得春山置喙。 卫渊会留下柳月婵其实想得很简单。她一个寡妇,独自带个孩子,不容易,想来也是寻了许多差事都不成。再者,她身量和宛棠差不多—— 要给宛棠买衣服,她人不来,为了买得合身自然是带个和她身量差不多的人比较稳妥。 赌坊里其他的荷官他倒是也见过,身量差不多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带着旧的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3 荷官去买衣裳总没有带着新来的去买来的名正言顺,也没那么容易惹人起疑。 ☆、置气 申时未过,卫渊便让春山去把柳月婵和陈翠喊了过来,他还要回去给宛棠做晚饭,耽误不得。 柳月婵抱着小桃,和陈翠走在卫渊后头。 卫渊带她们去的崇安城最好的制衣店,布料都是上乘。 店里给柳月婵和陈翠量好了尺寸,便问她们两个要什么样式。 两人不敢定夺,纷纷转头看向卫渊。 赌坊里的荷官惯去的制衣店不是这家,老板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若是常去的店里,卫渊只需说是照着从前来就好,可现在却不能。 但他一个男人也不懂这些,只说做两身时兴式样的给柳月婵和陈翠。 布料是两人自己选的喜欢的颜色和花样,这里的布料都贵,她们也不敢选最好的,觉得差不多了就告诉了老板。 “照着她的身量,再做几身时兴的衣裳,用最好的料子,要精致些。再来一套男装。做得快些,两日后我要来取。”卫渊手指着柳月婵,对老板说。 柳月婵不知何故,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卫渊。 “不是给你的,你们俩的自己来取,这几套我亲自来取。” 想了想,卫渊又叫回老板,“都有些什么样式?拿来我瞧瞧。” 他想还是亲自替她选比较好。 …… 想着卫渊大概快回来了,宛棠抱着懒懒去门口迎他。怕被人瞧见,不敢去到外面,就站在影壁前回踱步等着他。 卫渊回来刚敲了两下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小姑娘抱着猫从慢慢打开的门缝里露出脸来,笑容满面,“你回来啦。” “嗯。在等我?”卫渊走进来,把门关上,宛棠这么快就来开门肯定是就在大门附近,他猜她是在等他。 “是啊是啊。我一个人无聊死了。”宛棠看见卫渊手里提着一只整鸡,知道这是晚上要做给她的,但她还是装模作样问了一句,“是买来做给我吃的吗?” “不然呢?”卫渊被她逗笑了,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刚在集市看到有卖含羞草的,买了一盆给你,拿着玩吧。” 两人边说边往院子里走。 宛棠这才注意到他右手里拿着的一盆小小的东西,白瓷花盆不过巴掌大,里面有一棵含羞草,长势还挺茂盛,圆圆一圈都盖住了花盆的口沿。 懒懒被她放到地上,喵喵叫了两声先跑进院子里。 “真的会害羞啊!”宛棠从卫渊手里接过那盆小小的含羞草,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叶子果然‘蔫’了下去,像突然红了脸的姑娘把头埋下去,“真好玩。”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厨房,卫渊先进去把买来的整鸡放进去,又转身出来问宛棠:“吃不吃荷叶鸡?” 宛棠拿着那盆含羞草玩的不亦乐乎,听卫渊问她话才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好啊。” “那我去摘荷叶。” 西府园的花园里有一处小荷塘,里面有现成的荷叶。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宛棠放下含羞草追上卫渊。 下午的时候出了太阳,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已经干了,宛棠便摘下来换上了。这会是穿着自己合身的衣服的,跑起来也轻便些。 卫渊见她过来,不禁放慢了步子。宛棠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的,很高兴的样子。 “你给我买衣裳了吗?” “买了,过两天去取。” “哦,那等有了衣服本小姐再想要不要去南诏吧,这两天就麻烦卫公子照顾啦。”说着,还对卫渊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又挤了挤眼睛,俏皮的很。 或许是他见过她脆弱时落泪的样子,也见过她张牙舞爪怒气冲冲的样子,卫渊忽然觉得,眼前的姑娘本该就是这样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她是任性了一点,但在春山和清碧无奈把她丢在山里后也没有真的怪罪他们,也会担心懒懒离了西府园会没东西吃。她只是嘴上刻薄了些,心分明是柔软的,那些盛气凌人的气势不过是她的面具,把她的脆弱和敏感都藏在背后。 …… 荷叶鸡做起来工序多,要先将鸡剖开去除内脏,用刀剔掉大骨架,这一步格外讲究,稍不小心就容易用力过猛拆骨架时把肉也弄散。再在背脊上切几刀,把盐、白糖、胡椒粉、八角和酱油等调料放在一起搅匀涂在表面上,入油锅炸至金黄。 这还不算完,炸完还要放进砂锅里加调料焖制,之后把捞出的鸡放在沥干水的鲜荷叶里包好,最后放在炭火上烤上一炷香的功夫。 期间宛棠等不及,几次过来询问,卫渊都耐心地要她再等等。 等到终于做好,宛棠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卫渊记得她不吃皮,特意把皮剥掉了才放进她碗里。宛棠一时都忘了去问他怎么知道她不爱吃鸡皮,直接夹过吃了起来。 肉质酥烂脱骨,又带着淡淡荷香。 懒懒因为中午的事已经失去在宛棠脚边吃饭的权利了,卫渊把中午剩下的鱼汤里的鱼热了,撵它去后院里吃。 宛棠吃了一会儿还注意到卫渊会替把皮先剔再夹给她,不免好奇。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这个呀?” “上次在渔舟酒家见你吃八宝鸭都要把皮撕掉的,我记着。” “想不到你还挺细心。”宛棠努嘴点点头,像在表现对他的赞赏。 …… 吃过饭,天很快黑了下来,宛棠抱着懒懒在厨房门口洗碗筷收拾灶台。 她也没什么事做,从前在岑府她还能白日里跟着丫头出去四处逛逛,如今她整日待在西府园,都快闷坏了。 可宛棠这次是铁了心不要回去,她觉得她必须明确地变态才能让岑老板知道她的决心,她才不要再随便嫁掉。要是在外待了几天就灰溜溜自己跑回去或者被岑老板发现了抓她回家去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只怕岑老板还会因为她离家出走这事大发雷霆,罚她跪祠堂抄经书都有可能的。 就是要让他找不到她,着急了才会反思,再不和她提再嫁的事。 宛棠微嘟着嘴,没被烫到那只手揉着懒懒的脖颈。 “真的不回府去?你都出来两天了,岑老板心里肯定着急,你回去他不一定责怪你,再者后天是端午了。” 卫渊像能看穿她的心思,见她那幅样子知道她是有些无聊。想着过了两日她大概也小琪了,就想劝她回去,她老是待在外面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你上午回来不是说过了?我不回去,都说了端午算我发善心陪你过。” “我可以去赌坊里和春山他们过……” 这意思是不需她陪?她多余?她自作多情了?宛棠心里的小火苗顿时窜了出来。 “那你就去赌坊去,我一个人在西府园!”说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4 完,一个眼尾都不留给卫渊,抱着懒懒大步从厨房走掉了。 卫渊摇摇头,却笑了,等下又要他哄了。 …… 宛棠独自回了她的屋子,关上门,把懒懒放在地上,小东西不爱动,就窝在门口。 宛棠心里仍然有气,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卫渊这不会是厌烦她要赶她走才这样说吧?她偏不走,她就要留在这。 她趴在桌上,一边自己较着劲儿,一边用手摸着那盆含羞草,连卫渊来敲门也不理。 卫渊收拾好厨房就来她房前,温声和她解释他没那个意思,他不会去赌坊,他留下来陪她过端午,还问她想吃什么馅的粽子。 宛棠在房内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谁稀罕”。不去理他,手指拨着含羞草,把一盆草都摸到蔫了下去。 听他来解释其实心里火气已经降了不少,可她还是不去给卫渊开门。卫渊见说了一通里面的人也不理他,他索性不再说,也不再敲门,就在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她耍起小脾气来还真让人有点无奈。 但他仍然不忍心去责怪。 …… 两人隔着房门无声对峙了一会,最后还是宛棠先缴了械。 天晚了,懒懒还没地方睡觉。她是喜欢它,但要她抱着毛绒绒的它睡觉她还是做不到。 宛棠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哪里能给小东西做窝的,最后没法子只能抱起它去屋外找出路。 “消气了?”卫渊听见开门声赶紧站起来,语气仍然温柔。 “你怎么坐在这里呀?”宛棠倒没料到他会在这,还以为她不理他,他就独自走掉了。这会见他一直没走,忍不住笑了,语气里还带着点娇嗔。 “这不是大小姐生气了,我坐在这等着听吩咐。”卫渊也跟着她笑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 “我不气了。”宛棠声音软下来,把怀里的懒懒往他面前举了举,“它晚上睡哪呀?它没窝。” 卫渊没想过这件事,一时也没主意,想了一下让宛棠等等,他去厨房里拿了个笸箩过来,又让宛棠在里面放进一个软垫,算是懒懒的窝。 宛棠把它放进去,懒懒在里面转了一圈就趴下去了,喵喵叫了两声,似乎很满意。 “让它跟我睡吗?”宛棠蹲在懒懒旁边,抬头看向卫渊。卫渊一个大男人,肯定是不愿意这种小东西睡他的屋子里,那便只能睡在她房里了。 “让它睡旁边耳房吧?省得它夜里万一醒来吵到你,嗯?”卫渊声音很轻,尾音上扬,很明显是在和她商量。 “好吧,那你把它抱过去吧。”宛棠指了指地上的笸箩。 “嗯。”猫不大,笸箩和软垫也不重,卫渊走上前,很轻易就把笸箩整个抱了起来,“厨房烧了水,等下打来给你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评论都是第一章的,后面的都没有评了,是不是我写得不吸引人,后面也不好看所以都没有人往下看:( 可能节奏太慢了?一二三章断崖式点击t_t ☆、端午 端午前一天卫渊很早就去了赌坊,今天他没有提前回来,只在近中午时才回去。 宛棠闲来无事,又想起自己最近已经被雨淋了两次,便动了心思要自己制两把油纸伞。卫渊本来说直接去铺子买,可宛棠偏要他去买伞骨架、油纸和桐油,自己画图案在上面。 卫渊想着她也确实没事做,怕她闷着,就应了她,晚上回来真的把这些买给他了。还一同买了排骨、糯米、咸肉、咸蛋、红豆、蜜枣和箬叶,答应过她要给她做糯米排骨的。 两个人一起把油纸粘上骨架,裁好边角,卫渊去做排骨,宛棠自己在屋子里往伞面上绘图。 先给自己绘了垂丝海棠在上面,卫渊趁着蒸排骨来瞧她的时候,宛棠的海棠已经开始收尾了,她没抬眼看他,仍拿着笔在仔细画着花。 “那个画给你吧?你喜欢什么花样我画给你呀?我画的很好的,你看。”说着还侧过身子把画好的海棠让给他看,示意她真的画的很好。 “你看着画吧,我都可以。”见她蹲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团画画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样滑那样柔软,绫罗绸缎大抵也不过如此。 “嗯——”宛棠皱起小眉头,声音拉得绵长,很认真地想着要画什么给他才好。 最后她画了棵松树在上面,她觉得很适合他。 待到要收笔时,懒懒喵喵叫着从院子里走进来,趴在宛棠刚画好的那柄伞下面,头枕着爪子看着宛棠。 宛棠被它懒洋洋的样子逗笑了,灵光一动,提笔又在伞面上那棵松树下画了一只猫——就照着懒懒画的。 宛棠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把两柄伞都拿到屋外檐下晾着。 “小东西,你不许乱碰哦。”宛棠用脚轻轻踢了踢懒懒然后去洗手,懒懒还在原地趴着动都没动,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卫渊来喊她吃饭是看见她画的伞面上一棵松树,旁边还趴着只黄猫,哭笑不得。画得倒是真的不错,惟妙惟肖的,可他一个大男人用一把画着只猫的伞不会不合适吗? “我一个男人用这伞会不会太幼稚了?头顶上还趴着只猫。” “怎么不合适了?懒懒可算是你的半个家人呢。”小姑娘说得有几分理直气壮,卫渊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反正只是把伞,还是小姑娘亲自一笔一笔画上去的,画了些什么,画的好不好,真的很重要吗? “去吃饭吧。” 晚饭卫渊做了糯米排骨和青椒鸡蛋,宛棠嫌青椒鸡蛋辣,只盯着那屉糯米排骨,倒没和从前吃的有什么太大不同,只是让她觉得今晚的糯米排骨似乎格外甜一点。 …… 第二日是端午,宛棠睡得熟,卫渊没忍心叫醒他,很早去了赌坊,交代了春山中午买些粽子叫些酒菜来犒劳赌坊众人就走了,路上顺便买了雄黄酒回去。 卫渊回到西府园的时候还没醒,听到敲门声才开始踢被子。 宛棠起得晚,早饭时间已经过了,本来想要她直接等着中午吃粽子,可又怕饿着她,卫渊给她煮了点粥。 喝过粥,卫渊去厨房包粽子,宛棠去给油纸伞刷桐油。 那伞昨晚晾了一夜,干的差不多了,再刷上熟桐油晒干就可以用了。 粽子熟得慢,卫渊和宛棠先就着菜喝了些雄黄酒。 不敢让她多喝,只给她倒了一小盅,喝到微醺,宛棠和他聊了起来。 她对他有很多好奇。 “卫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宛棠脸蛋上泛起了三分红意,红扑扑的小脸娇俏的很。 “做过很多。做过护院,也在酒楼做过,还做过镖师。” “那你是怎么到崇安的?我爹怎么知道你的?” “之前帮岑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5 老板的一个朋友行过一次镖。”她问什么,卫渊都轻声答着。 “对了,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在松寿堂那一次,你身边是跟着两个人的,一个是春山,另一个人呢?他是走了吗?”宛棠双眼明亮看着卫渊,卫渊听见这个问题,眸色却暗了暗。 “怎么了?不能说吗?”宛棠见他不言语,唔了一声,以为他不愿意说,也没再追问。 卫渊沉默了一阵却忽然开了口。 语气有些沉。 “他是走了。有次出去追债,和债主起了冲突,他出了点意外,没救回来。”说着,卫渊拿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宛棠没想到是这样,一时愣怔地张了张嘴。她说的走并非是这个意思,此走非彼走。 “那次你在西府园门口见到我和春山,我说的私事就是赶去他老家参加他的葬礼。” 宛棠记得那天,昏沉傍晚,他骑马走远。 “他……”宛棠还是不知说什么。毕竟那人也算是为她家的差事殒命的,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他家人还好吗?” 想必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 “岑老板给了他家里一笔钱,让他爹娘哥嫂拿去做些小生意。” 宛棠心里不是滋味,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岑家能做得却也只是给些钱聊做抚慰。 “追债……是不是很危险啊?”宛棠好不容易从低落的情绪里稍稍脱身,却忽然又意识到,追债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办成的事,会有冲突,会有意外,会出人命,那他,那卫渊岂不是—— 时刻陷于危险。 不知怎的,想到这宛棠的心陡然一沉,像有无数块大石头砸在她心底,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声音也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还好。”卫渊察觉到她语气的异常,抬起头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些安抚,“那次只是意外,以后我都会小心的,不会再有那样的事。” “卫渊,你们是怎么把欠的钱追回来的?”是不是都是打打杀杀啊? 后面这句宛棠没有问出口。 “按日子去追,有些人不是还不起,只是想赖账不想还,遇见这样的,想方设法让他还了就是了。” “那万一他就是不还呢?”卫渊没说完就被宛棠打断。 “人总有弱点,拿捏到他七寸不怕他不还。要是实在不愿意还或者真的还不起的,那就只能按着债契上写的,欠的少的断他几根手指头,半个胳膊,欠的多,砍条腿的也有——” 卫渊习惯了这些事,一时忘了对宛棠这样娇生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来说,这些事过于残忍和血腥了些,果然等他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宛棠,只见小姑娘微张着嘴,面露惊讶,脸色苍白。 显然是被吓到了。 “都是些江湖规矩,要他那胳膊腿的有什么用,当然主要还是要想方设法让他还钱,那些……不经常有的。” 小姑娘脸上仍然苍白,卫渊不再说下去,想起厨房里还煮着粽子。 “粽子熟了,我去拿。”起身路过宛棠时还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卫渊的粽子包的很好,形状规整,咸肉蛋黄馅的咸香诱人,红豆蜜枣馅的闻着就甜滋滋的。 卫渊剥了一颗放进宛棠碗里,宛棠却只觉食之无味,抬起头,目光有些空落。 “卫渊,你以后出去追债一定要多加小心。”你不要有事。 还不上就要断手断脚的,那些欠钱的人自然对卫渊这等前来追债的人心怀恶意,对他们下黑手弄些卫渊所谓的意外出来是很容易理解的。 宛棠的心似乎更沉了。 卫渊迎上小姑娘飘忽空落,带着些胆怯和担忧的眼睛,深深地点了点头。 “好。” 郑重又严肃,这个点头,这句话,不仅是个回答,更是承诺。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我会小心,会平安。 …… 卫渊下午不再去赌坊,就留在西府园。过节他总不能留下宛棠一个人。 “你不去赌坊和春山一起过端午了?”宛棠想起昨晚的事,半分赌气半分玩笑地问。 “不去。我哪敢,昨天还就只是说说你就把自己关房里半天不理我。” 宛棠轻哼一声,低下头却是笑了。 今天端午,外面街市上一定热闹的,宛棠又不是闲得下来的性子,再加上她已经在西府园里闷了两三天了,早就想出去逛逛了。吃过饭,抱着懒懒在院子里坐着,是不是就要抬头看看院门外。 卫渊似能读懂她的心思,站到她身边,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 “我不能去……”宛棠抬了抬眼皮,轻咬嘴唇,答得牵强。 “你离家两三天了,岑老板那么疼你肯定很着急,指不定正派人四下寻你,哪还有心思出去。” “我爹心疼我,可是我那些姨娘不管这些啊,她们该出门逛还是会出门,要是被她们瞧见了,她们巴不得赶紧把我拽回去好讨我爹开心。” “我们等晚上出去,晚上不是离得近哪瞧得清人,再者我们可以不在崇安逛,去慈县,出了西城门就是,也不远。” 宛棠似乎觉得卫渊说的可行,有些动心,拨了两下懒懒的爪子,点了点头。 宛棠是真的闷坏了,自卫渊说了要带她晚上出去,她就一直数着时辰等天黑,心里都摇起了小拨浪鼓,盼着天快点黑下来。 终于到了晚上,宛棠出了西府园的大门就活蹦乱跳起来,眉眼都带着笑。 在慈县的街市宛棠玩得很高兴,有老爷爷推着车,车上放一个好大的木柜子,一左一右有两个突出来的小圆筒,宛棠很好奇,走上前去问那是什么。 “是万花筒,二十文一位。” 宛棠不止自己要看,还非要拉着卫渊一起。 “万花筒!很好玩的!我小时候有一个小的,巴掌大。玩玩嘛玩玩嘛。”宛棠扶着卫渊的一只臂弯围着他转圈,见他还是不动干脆拉着他要他在柜子前的长条木凳上坐下。 卫渊对这种小玩意没兴趣,但被她磨得没法子,心一软,就陪她一起坐下了。 两人一左一右,从圆筒看进去。 那是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小姑娘高兴地直笑。 卫渊被笑声感染,觉得眼前所见似乎更精彩了一点。 瞧见有卖甜汤的,宛棠买了一碗,里面放着碎冰,吃起来冰冰凉凉的,很爽口。卫渊不爱吃甜的,就只给她买了一碗,自己坐在桌旁看着她吃。 宛棠舀了两口,觉得味道真的很好,想让他也尝尝,舀了一勺举起手递到他面前,“很好吃的,卫渊,你也尝尝。” “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尝尝嘛,没有很甜的。” 卫渊推辞了几句,可宛棠不依,勺子还举在他嘴边。 “真的很好吃的。我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6 胳膊都举累了。”宛棠有些委屈的看着卫渊。 卫渊见她手中的勺子是有些不稳,微微发着抖,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把那勺甜汤送进口中。 “怎么样?”小姑娘见他吃了,眼睛亮晶晶满怀期待看着他。 真甜。却不腻,丝丝缕缕直甜到人的心坎里。 “嗯,不错。” 听他这么说,小姑娘笑容更大,眼睛都微微眯起来。 卫渊看着,觉得她的笑似乎可以照亮这黑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能凑满10个收藏吗?我期待一下!^_^ ☆、艳福 宛棠在西府园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卫渊处处顺着她,她只要每天想着吃什么,照顾好懒懒,别的什么烦心事也不用想,好不惬意。 可很快,真的很快,这样平静的日子就被打破了。 端午第二日,卫渊仍旧上午去赌坊,中午回来,陪宛棠吃过饭下午再回赌坊。 中午回来时,卫渊顺便把上次在制衣店为宛棠做的衣裳取了回来。 宛棠见了很满意。 试过之后大小竟然也都很合身,气氛和谐。 午饭时卫渊说要去芦县要债,连夜出发,大约要三五日才回。 “那我怎么办呀?” “我会安排。” “哦。”听他说会安排,宛棠就真的相信他会把她安顿好。 一想到要三五日见不到面,卫渊下午离开时,宛棠还特意将他送出了院门。 “我不在你夜里不要留烛火,也不要抱着猫睡……”卫渊不放心她,站在门口嘱咐了她好久才离开。 却不想,这日午后,卫渊刚走不久,宛棠本来坐在院子里树荫下的石桌边用针线穿茉莉花,准备晾起来留着冬日泡水喝,懒懒趴在石桌上看着她穿茉莉,本是个平静的午后,外面忽然有人敲响了大门。 宛棠以为是卫渊走得急,落了东西回来取,想也没想放下手里的针线和茉莉,拍了拍懒懒的头,就去开门。 “落了东西吗——” 话音未落,宛棠打开门发现来人并不是卫渊,而是荣靖的夫人。 宛棠一下子愣住了,脑中千般猜测涌过来,像潮水吞没了她。 她这是被发现了?暴露了? 可若真如此,来的就绝不会只有荣靖夫人。 “不认得二嫂了?”荣靖二人见宛棠呆愣的样子便知她是被自己突然到访惊到了,打趣她。 “没……没,怎么会呢……二嫂快进来吧。”荣靖夫人素来对宛棠不错,况且看样子她是独自来的,宛棠总不能将人关在门外,于是赶紧把门开得更大让出身子请荣靖夫人进门。 荣靖夫人前脚进了门,宛棠还不忘从门里探出脑袋四下看看外面还有没有其他人。 宛棠引着荣靖夫人往里面走。 “二嫂,屋里坐吧。” 宛棠本想带着荣靖夫人去她房里,不想荣靖夫人在院子里看见了石桌上放着的茉莉和针线,回头看着宛棠,问了一句“在穿茉莉?” “嗯。” “那别去屋里了,我帮你一起。”说着就到石桌边坐下,穿针引线,当真帮宛棠穿起了茉莉。 宛棠一时拿不准荣靖夫人是打的什么主意,但知道她心眼儿不坏,就跟着一块儿坐下了。 懒懒已经不在,不知道跑到哪去玩了。 “二嫂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宛棠边穿茉莉边抬头偷偷瞧着荣靖夫人,先问出了口。 “昨儿你去慈县了?我们府上有几个丫头是慈县人,端午我给她们放了假她们回去见见父母,晚上走的,今儿早上回来跟我说瞧见了你,从慈县回了西府园……” “那我二哥和我爹还不知道吧?”宛棠穿茉莉的手一抖,一朵茉莉直接被她戳碎。 “放心,没跟他说。这不是赶着他出门了,我来瞧瞧你是不是真的在这。”荣靖夫人说话温柔,不急不躁,“还跟老爷置气呢?” 宛棠轻哼一声,不答话。 “父女哪有隔夜的仇,你这都离家三四天了,听荣靖说老爷派了好些人出去寻你,吃不下睡不好的。嫂子瞧着你还好好的,若是消了气就回去吧,和自己亲爹还要找台阶下吗?” 见宛棠仍不吭声,荣靖夫人拉过她的手,这一眼就瞧见了宛棠手指上的伤。 “这怎么弄的?”荣靖夫人把她当亲妹妹,不由有些心疼。 “不小心烫到了,没什么事。” “宛棠,前几天府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听嫂子一句劝,别和老爷犟了,他也是好心,想早日看你安稳下来,这女人后半辈子总要守着个人的,他是心疼你。” “可那些人我见都没见过,更别提认识了,更没感情,随随便便就这么嫁了,我不愿意。我吃过一回这亏了。”宛棠撇嘴,抽出手继续穿茉莉。 “我从前也像你这样过,想着要嫁个自己喜欢也喜欢我的,可现在也都想明白了,其实有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怎么都是一辈子,能有多少人是真跟相爱的人厮守呢?只要对你好就是了。”荣靖夫人低垂下脸,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你看我和你二哥不是也过得不错。” 宛棠知道她的心事,荣靖是她亲哥哥,没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荣靖原本是有心上人的,后来跟那姑娘没缘分才从了父母之命娶了妻。 “我二哥……待你不好吗?”宛棠对这个二嫂是很亲近的,她嫁过来这几年又给荣靖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如今听她这样说,心下也不好受。 “没有,他待我很好。你看你其他哥哥哪个房里没有妾室,就他只守着我。” 姑嫂两人说了些闺房话,时间过得快,茉莉已经穿完了。荣靖夫人说要帮她挂起来,宛棠说不用,等卫渊回来让他挂就行。 她不能让荣靖夫人知道卫渊这几日要出门,不然她一个人留下住这么大的园子那是绝不会被允许的。 “卫渊对你好吗?听说是个稳重的。” “这几天多亏他照顾我了。” “可你和他一个男人住一块到底于理不合,宛棠,还是回家去吧。你要当真不愿意嫁,回去跟老爷好好说,我回头让荣靖也帮忙劝劝,老爷不会为难你的。” “才不要,我要是自己回去岂不是示了弱?爹才不会觉得我回来就好,我回去了就万事大吉诸事不究了,他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宛棠撇撇嘴,想到岑老板一脸坚定说要她再嫁的样子就又有些气。 “那让老爷来接你回去?” “别,千万别,好嫂子,我在这的事你千万别告诉我二哥和我爹,我不想被他们抓回去。” 荣靖夫人说了许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宛棠也毫不动摇,最后荣靖夫人只能起身准备走了,临了还嘱咐她在西府园缺什么短什么就让人去找她。 宛棠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7 笑着应是,送荣靖夫人出了府,去后头花园里找懒懒去了。 …… 那头荣靖夫人刚踏出西府园的府门,巷子口的拐角处停着的马车里便有人撩起帘子迎她上来。 “怎么说?不愿意回去?”马车里的人正是宛棠的二哥荣靖。这话是明知故问了,看见只有自己夫人一人走出来他便明白了自己那妹妹是还在怄气。 “不愿意。” “唉。”荣靖一边叹气一边摆手让马夫驾车,这里不能久留,怕万一被宛棠瞧见,“这丫头性子也太拧了些。” “我瞧她这几日过得还可以,她不愿意回去就让她再在这住几日吧,宛棠她也是心里苦,打小没娘,大了还遇上那样的事。” “不然还能怎么样?她长这么大除了十四岁嫁人那事哪回不是由着她去?”荣靖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妹妹他是真的疼爱,可这妹妹也真的让他头疼,“知道她还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一会儿就过去府里知会爹一声,让他也别担心了。” …… 荣靖夫人走后,宛棠找到懒懒,抱着它揉了一会,心里越来越不安。 有人知道她住在西府园,荣靖夫人都亲自找过来了,那岑老板肯定用不了多久也会找到她。 不行,这西府园她不能留了。 宛棠收拾了衣服,打包细软,抱起懒懒,去马厩里牵了那匹她带来的马,锁好院门就去赌坊寻卫渊了。 他今晚要去芦县,她刚好可以跟着去,这样在外面躲两天,就算岑老板知道了她在西府园来找也找不到她。而且她的行踪都已经暴露,也不挨担心不能出园子了。 卫渊打开房门看见站在门口巧笑倩兮的宛棠时,明显地一愣,特别是她身上背着包袱,怀里抱着懒懒,这是—— 他还没开口问出心中疑惑,宛棠已经越过他自顾自走进房里。 他的房间她来过一次,这次和上次比倒有些变化,中间正对着房门的榻被挪到了西边原本空着的墙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圆桌。 “卫渊,我要和你一起去芦县。”宛棠把懒懒放下来,包袱也一下子丢到桌子上,语气坚定地对卫渊说。 “胡闹,我这是去追债,又不是去玩儿,你去做什么?” “我怎么不能去了?我想看看你是怎么要债的。再说,你昨天可还答应过我会小心,不会再出事的,那我有什么不能去的?你会保护我的,我知道。” 骑马来也怪累的,宛棠也不想站着,不顾卫渊反应,走过去在塌上坐下。 卫渊知道她这不是在开玩笑,冷静下来,走过去在塌的另一边坐下,语气软了很多。 “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去芦县?”午饭时和她说,她完全没有要跟着他去的样子,怎么突然就——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二嫂知道我在西府园了,她刚刚去找我了,我爹估计很快也会知道我在那,我得跟你出去躲两天。” 卫渊大概没想到是这样,愣了一瞬才继续问,“那怎么没跟着回去?” “我才不回去。卫渊,我说去就一定会去的,你不准不带我。” “带你倒是勉强可以,你抱着它来干什么?”小姑娘任性的脾气又来了,他再拒绝恐怕也没什么用了,可那只猫是什么情况?总不能带着它一起。 “那我们都走了,懒懒一个人在西府园没人照顾啊,当然得带着它一块儿去啦。” 卫渊都被她这话气笑了,他们又不是去玩,必定是日夜兼程赶路的,带着懒懒一起也照样照顾不了他,反而很容易一个不留神没看住在半路把它弄丢了。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宛棠和卫渊都转头看过去,卫渊喊了声进,外头那人才轻轻的推开了门。 “卫公子,你找我——” 来人是柳月婵,她也换上了那天新做的衣裳,水红的一身,衬得她更有风韵。她抬眼看进屋里,书桌旁没人,再转眼过来看向房里另一边,见塌上除了卫渊还有个不认识的姑娘,有几分不知所措,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无助地看向卫渊。 宛棠看清了进来的姑娘的容貌,可谓是个美人,她嗤了一声,也转过头去看向卫渊,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气。 “你叫她来的?”柳月婵那一身的妆容,宛棠稍动脑子便能想到这人是楼下的荷官,可卫渊这屋子在三楼,不是他叫她上来,哪有人敢不请自来,况且刚才这姑娘说了半句没讲完的话也是说他找她。 他找她干什么? “呦,咱们卫公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最后那几个字宛棠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耶凑满10个了!还多了俩!周末过去能到15个吗?我再期待一下 ☆、累 宛棠这话一出,屋子里静了片刻。就连宛棠自己也不知道她这话是从何而起,毕竟柳月婵只是刚敲门,身子还没全踏进来,都还没问过究竟是为什么喊她来,宛棠就兜头给了人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再怎么说柳月婵也是赌坊的人,而卫渊现在在赌坊管着事,兴许只是找她还说些公事。 自觉理亏,宛棠低下头没再说话。柳月婵被这状况弄得一头雾水,也不敢开口。 倒是卫渊嗤笑了一声,语气却温柔,“你那小火苗也收一收,别不分青红皂白对着人就乱燃。” 宛棠嘟起嘴瞪了卫渊一眼。 “你先进来。”卫渊把头转回去,对着柳月婵说。 柳月婵闻言踏进来,却仍是现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房门在她身后开着。 “喵。”懒懒原本在那边的鱼缸下绕来绕去,这会见有人来,慢悠悠走到柳月婵身边来。 “门关上,免得那小东西溜出去。”卫渊说着,从塌上起身往桌边走。 见柳月婵已经关好门,他倒了杯茶,放在桌上,“坐。” 柳月婵拿眼瞧了宛棠一眼,见那姑娘只是低着头玩手指,这才坐下。 “卫公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宛棠虽然低着头,但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呢,这会儿看着似乎两人要进入正题了,宛棠偷偷抬起头向两人看去。 却不想正撞上卫渊看向她的目光。 “怎么了?我在这有话不方便是不是?那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说着,起身往懒懒身边走,作势要抱着懒懒出去。 “就是为了你叫来的,你往哪去?”卫渊走上前拉住她手腕,见宛棠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哭笑不得。 “我?” “是,就是你。” 宛棠听他这么说,抱着猫也走到圆桌边坐下,只不过是在柳月婵的正对面。她一来,柳月婵更有些坐立不安了。 “我要出门,你这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8 几天总要有人照看,至少你一日三餐得有人照料,柳姑娘也住在城西,我原想着叫她每日去给你做些吃的。” 这么说那确实是为了她。但宛棠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低头捏着懒懒的爪子,不看他。 “你怎么知道人家住城西的?”这话宛棠是自己嘟囔的,可屋子就那么大,三个人离得又不远,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到赌坊谋事的人总要问过家住哪里登记在册吧?”卫渊都被她气笑了。 这话不假,赌坊不似其他行当,里头猫腻多得很,很容易有人浑水摸鱼进来,里应外合出老千从赌坊坑钱,因此来赌坊做事的人不仅之前要仔细调查,之后也要把住址等等都登记清楚,以便日后万一出了事好寻人。 柳月婵听得一知半解,但也不敢出声。 “那我现在要和你一起去了呀。” 意思是——不需要她了。 “你不是还有只猫?”卫渊也伸出手捏了捏懒懒的爪子,“总不能带着它去的,不用照顾你,也要照顾猫。” 这也是卫渊刚想到的,猫定然不能带着。春山也要跟着一起去,赌坊其他人男的照顾自己都勉强哪有闲心思照顾猫,再说他们粗枝大叶的怕也照顾不好,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宛棠那性子怕又要生气。至于女的,别人倒不是不行,只是柳月婵既然已经来了,刚好人也住在城西,便由她照顾吧。 宛棠静下来细想过似乎也觉得带懒懒一起不合适,只能同意。 柳月婵这下听明白了,无非是要她帮忙照顾几天那姑娘怀里抱着的猫。 “可以的,我可以帮忙照顾。” “那你看是你每日去我们那里,还是直接把它寄养在你那里合适啊?”宛棠弄清楚了卫渊为什么喊人来,也知道方才自己无礼了,这会语气不再那么冲,反而像是和人打着商量。 “若是方便,就让我带它回去吧?” “嗯,晚上让懒懒跟着柳姑娘回去吧,等我们回来了去接它回来?” 宛棠低着头,卫渊可以看见她的发顶,手里还捏着懒懒的爪子没有放。 “那就这样吧。麻烦——”卫渊刚提过这位姑娘的姓氏的,可宛棠一时忘了,有些尴尬,目光移向卫渊,带点求助的意味。 “柳姑娘。”卫渊笑笑,低声提醒她。 “麻烦柳姑娘了。” …… 因为宛棠也要跟着去,卫渊打算早点出发。如果没有宛棠,他和春山必定是连夜赶路,中途累了就在路上休息几个时辰,可有了宛棠就不能这样。他心下计算路程,若他们早些出发可以赶在天黑前赶到慈县北边的蛇山镇,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继续赶路。 但宛棠不答应,她忽然想吃香满楼的翡翠丸子和红烧狮子头,硬要等吃过晚饭再出发。 香满楼和赌坊离得近,只隔一条街,那里的翡翠丸子和红烧狮子头本就是她心头爱,算起来她也很久没吃过。 卫渊想也不能让她饿肚子,最后便答应了,去楼下喊了春山一起去香满楼。 春山看见宛棠,又听说她也要跟着一起去芦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宛棠来的时候是从后门进的,上次她来过,后院那些人都认得她了,也没拦她。那时春山在一楼正忙,根本不知道宛棠来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直到三人已经在香满楼的包厢落座点好了菜,春山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宛棠。 “六小姐,你这些天一直住在西府园啊?”春山挠挠头,想不明白这回事。他刚才问卫渊怎么六小姐也要跟着去,卫渊和他把这几天的事告诉他,让他一时有点消化不来。 好好的大小姐放着那么大那么豪奢的岑府大宅子不住,跑去住什么西府园啊。岑府他是去过的,西府园虽然也气派,但怎么说都和岑府没得比。 当然,卫渊只说了宛棠住在西府园,她离家出走,为什么离家出走一个字都没讲。 “是啊,那本来就是我的园子,我不能住吗?”宛棠倒了杯茶给自己,慢悠悠地答。 “那卫大哥这两天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回去就是为了照顾你吗?” “对啊。” 宛棠答得理所当然,春山听了却更觉惊讶了。他觉得这位大小姐性子古怪,又傲气,脾气也不好,肯定是为难卫渊了。卫渊也真是辛苦,替岑家管着赌坊,追着债,还要替人家伺候府里小姐。 想着,春山有些同情地看了要卫渊,可卫渊根本没理他,正低着头用茶水给大小姐烫着碗筷呢! 除了翡翠丸子和红烧狮子头,宛棠又点了茶树菇炒香干、玉米鸡丁、茼蒿炒鸡蛋和凉拌木耳。 翡翠丸子是香满楼的特色,是将猪肉剁成泥,加调料搓成丸子,蒸至半熟,再取嫩绿部分的白菜叶裹住,蒸熟装盘,浇上汤汁。 翡翠丸子一上来,宛棠就迫不及待夹了一颗放进嘴里,没成想吃得太急,差一点被烫到,在嘴里直吸气。 “你慢点,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卫渊赶紧给她递了已经放凉的茶水过去。 春山在一旁拿着筷子吃着菜,一边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现在卫渊都敢这么跟大小姐说话了?略带责怪这种的语气?而且大小姐也没见生气,接过茶水喝下跟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吃饭了。 怪哉怪哉。 等吃饱喝足,卫渊也没急着走,刚吃完饭赶路对胃不好,卫渊要了壶热水给宛棠,让她坐着歇一会。 “去芙蓉楼买几样糕点。”卫渊掏出几颗散碎银子放在春山面前的桌上,不顾春山脸上的诧异,转头问宛棠想吃什么。 宛棠说了几样之后,卫渊就让春山去买了。他和春山倒无所谓,但路上宛棠不能饿肚子,也不能让她和他们一样随便糊弄。 春山边往外走,边在嘴里自己嘀咕,这怎么卫渊跟那六小姐的仆人似的,处处精心伺候着。 等春山回来,宛棠也歇的差不多了,三人这才上路。 太阳还没落山,进了慈县还能看到小湖泊上水光粼粼。 宛棠的包袱是卫渊背着,为了迁就她,卫渊和春山骑马的速度也不快,怕她跟不上。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呀?”马行得慢,宛棠忽然好奇卫渊是怎么认识春山的,听说春山已经跟着他三四年了,春山二十岁,那岂不是十六七岁就跟在他身边了? “卫大哥救过我。” 救过他?宛棠不解,看向卫渊。 “不算救吧。” “怎么不算了?那时候要是没有哥你,我和李通说不定就被人打死在通州了。” “通州?”宛棠记得卫渊对她说过他去年才到通州,今年年初就来了崇安了,前后只在通州待过半年,“你以前也去过通州啊?” “嗯,去办些事。”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29 卫渊从前做得大约也多是东奔西走的差事,去过通州似乎也正常。 “那他怎么救的你呀?你做什么了?”宛棠不再看他,转头继续追问春山去了。 “四年前我和李通做学徒学木活,师父打了个床让我们俩给买主搬过去,谁知道……谁知道被人坑了,污蔑我俩偷人,又偷东西,我俩都离家出来谋生的,也没能耐,被人追着打,后来是被卫大哥救下来的。” “然后你俩就跟着他了?” “是啊。” 春山见六小姐不那么盛气凌人了,还能心平气和跟他闲聊,他也顿时起了兴子,和宛棠说了很多,从这几年他跟着卫渊遇上的事一直说到他小时候的糗事。 春山说得绘声绘色,宛棠听得直乐。卫渊没怎么说话,就在一旁听着。 后来还是宛棠有些累了,才不再聊。骑马就算骑得慢久了也会累,特别是宛棠这样的娇小姐,平日里娇生惯养的,骑了一会儿就累了,话都懒得说。 还好天才刚黑下来三人就进了蛇山镇地界,虽然不能赶到镇子里繁华地段,但还是在周边的小村落找到了客栈落脚,虽然条件差些但总比露宿野外来得好。而且春山和卫渊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只要宛棠不介意就好。 宛棠这会累得不行,骑马骑了两个时辰,觉得浑身酸疼,只想赶快有张床让她躺下来休息,住什么客栈,好的坏的她全然顾不上。 卫渊付过房钱就告诉掌柜准备些热水等下送到宛棠房里去,让她泡个澡。 可宛棠累到只想躺着,摆手说不要就进自己房里了。 卫渊当她是累坏了耍性子,还是让掌柜备了水,宛棠在西府园那两天可是每天都要洗澡的,再者泡过热水也能解乏。 “哥,哥,掌柜说六小姐不给开门。”直到春山来敲门卫渊才知道宛棠是真的累到不想洗澡。 卫渊去到宛棠房门前,果然见掌柜带着几个抬水的小二站在门外,敲门也没人应。 “六小姐?六小姐?”卫渊也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这个声音就算睡着了也不会听不见,那就是她自己不想开门了。 “劳烦你们在这等等,我进去看看。”说着,就推开了门。 “诶,哥——”春山还想着阻拦,那边卫渊却已经踏了进去还关上了门。 春山吓得直冒冷汗,他觉得卫渊真是胆子大,他就这么进去了,不怕那位六小姐发脾气的吗? “你们烦不烦呀?” 果然听见屋里头六小姐抱怨了一句。春山不禁替卫渊捏了把冷汗。 那边卫渊却没理会,宛棠是脸对着墙的,又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怕是以为客栈的人进来了。 卫渊走过去,见她大约真的是累了,和衣就躺下了,眼睛紧闭,半醒半梦的样子。 他没有直接去叫醒她,而是在床边坐下,耐心地轻声哄着她。 “累了?”边说边帮她把脑后的长发捋顺。 “嗯。”宛棠听出他的声音,没睁眼,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洗过澡就没那么累了,泡泡热水可以解乏的,要不然明天更累的。”卫渊轻轻地拨着她额角的发,“乖,起来洗了澡再睡。” “不要,我要睡觉。” 宛棠把身子转过来,平躺着。一张小脸对着卫渊。 “听话。” “哎呀,卫渊,你怎么这么啰嗦呀。”宛棠揉揉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然后,两手抵着床板,想要坐起身来。 真的是累了,即便这样宛棠也还是闭着眼睛。她不想动,起身也不怎么用力,软绵绵的,卫渊便伸手扶着她胳膊微微用力扶着她坐起来。 宛棠始终闭着眼,坐起来后,头还微微低着,身子有些晃,一下扑到卫渊怀里,头靠在他胸前,额头贴着他的脖颈。手攀上去,抓在腰两侧。 卫渊被宛棠撞了个满怀,只觉得胸前忽然一热,是她的温度。他愣了一瞬,但也只一瞬便下意识的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长发。 “乖,先洗个澡,很快的。” “不要,你先让我靠一会儿。”宛棠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发顶擦过他的唇瓣。 一阵酥麻。 “好。”卫渊没有动,就那样搂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15个好像到不了了~t_t ☆、骑马 蛇山镇的豆腐脑素来有名,又白又嫩,配的是牛肉卤。既然来了,没有不尝尝的道理,因此第二天的早饭就特意吃的豆腐脑。 只是村落里寻常人家摆的小摊位,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很朴实的样子,但反倒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让人舒心。老板很实在,装豆腐脑的碗很大,至少比崇安城的要大上一圈。这小摊位的豆腐脑味道还真的是不错,宛棠平时胃口不大,今日却也把一整碗豆腐脑吃光了。 她昨晚还是听了卫渊的话,洗了澡才睡下。睡过一夜,早上起来精神很好。 卫渊和春山吃的比她快,等她吃完两个早都已经吃好。坐了一会儿,三人去客栈的马厩牵马,准备上路。 可卫渊和春山都已经把马牵出来了,宛棠却还站在马厩前没有动。 “我帮六小姐牵吧。”春山见宛棠不动,以为她大小姐不干这样的事儿,很有眼色地往宛棠那匹马走去。 他总觉得宛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一通火的。昨晚上卫渊从宛棠房里一出来,他就赶紧凑过去,担忧地问他六小姐有没有为难他。他竟然说没有。他想可能六小姐是真的太累太困了,连生气都顾不上了。所以他今天得格外小心点,别惹了她。 “怎么了?” 春山已经走进马厩去牵马了,卫渊却觉得宛棠并不是不想自己牵马。 宛棠低着头,用脚踢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头。 “卫渊,我不想骑马了。”踢着踢着,大约是力道用偏了,宛棠竟然把那小石头踢得往上跳了一下,然后落下来砸到了她的脚尖。还好并不高,也没多疼,但她也不继续了,一个用力把石头踢远了点,抬头看向卫渊,“好累的。” 宛棠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骑马,但她那都是图好玩,找乐子的消遣,最多也就在马场跑上几圈,根本就不是用来赶路的,她平日里出行都有软轿和马车。 “牵好了。”春山从马厩里牵了马出来,却发现那两人正对望着,半个眼角都不给他。 “那我去镇上雇辆车?”卫渊知道长时间骑马对她来说是有些吃不消的。 “不用。”宛棠抬脚往他身边走,三两步到他面前。他微低头,她微抬头,四目相对,两人只隔一人不到的距离,“我坐你的马吧?可以吗?” 宛棠的眼睛是真的生得好,总是亮亮的,脉脉含情。卫渊舌头抵了抵上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0 牙齿,看着就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无声地笑了笑。 “好。” 只一个字,宛棠听了立刻喜笑颜开。 “春山,把马再牵回去吧。告诉老板帮忙照看一下,我们回来再领它走。” 春山是真搞不懂这两个人了。他想卫渊也太纵容六小姐,怎么她说什么是什么。 宛棠可不管春山,听见卫渊答应了,就走过去作势要上马。卫渊的马比她的马要高一些,她上的有点费劲,还是卫渊伸出手在后面托了下她的腰才上去。 等她坐稳了,卫渊也上了马。 他从前都是一个人骑马的,这是第一次他的马上还坐了另一个人,还是个姑娘。宛棠的后背贴在他胸口,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意料都传递到他身上,他的下巴还能触到她的发,甚至他都能清晰地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大约是她用的哪样脂粉的味道,清新中带点甜腻。 “你可不能让我受伤。”宛棠忽然转头过来,左边肩膀抵着他胸口,而他绕过她身子握住前面的右臂此刻贴着她的背,把她整个人圈在臂弯里。 “放心吧。”卫渊低头看她,轻笑。 宛棠其实知道他一定不会让她受伤,但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欢愉,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 春山回来的时候,就见两人已经在马背上坐好,见他过来,卫渊也不特意等他,对他说一句走了就先骑着马出了客栈的后院。 到了蛇山镇的镇上,卫渊先找了个医馆。他自己先从马上下来,然后再托着宛棠的胳膊把她接下来。 “来医馆做什么?”宛棠不明所以。 “是啊,哥,好好的怎么来医馆了?”春山没下马,也想不通卫渊为什么要来医馆。 “你也下来,在外面等着,看马。”卫渊看着春山下了马,把背着的包袱和缰绳都递给春山,带着宛棠往医馆里面走。 “到底怎么了呀?” “不知道你要跟着来,没带药膏,你的手还得上几天药。” 宛棠抬起手看了看,知道他说得是她的烫伤。 “你还记得呀?” “一共没过去几天,怎么会不记得。” 其实卫渊之前给她用的烫伤药膏效果很好,这两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刚刚在马上,小姑娘坐在他身前,她的手没地方可以放,有时候也会去扶着缰绳,他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她的手,甚至有时候他握缰绳的手还会碰到她的。 在医馆买了药膏,卫渊帮宛棠涂好才又上路。 宛棠不再自己骑马,不需要再担心骑得快她会跟不上,卫渊和春山便加快了速度,傍晚时分便赶到了芦县。 三人先找了客栈,开了三间房,拴了马,放过包袱,又用过饭,才去了富贵首饰铺。毕竟有宛棠在,就算今晚就收到银子他们也不能连夜往回赶。 追债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越快越好,既然到了自然要第一时间去找欠钱的人。本来卫渊有意让宛棠留在客栈,可一来是宛棠自己不愿意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二来是想起上次在巫水镇的遭遇卫渊也不大放心她一个人留下,便也带上了她。 芦县不大,也不富裕,商业还不如蛇山镇发达,整个城里只有一家首饰铺,很好找,稍作打听便知道了在哪。 首饰铺门上挂着块木板,写着富贵首饰铺几个字,木板表面粗糙不平,看起来很是简陋。门脸很小,比岑府下人住的耳房还要小,宛棠平时逛的都是些大的首饰铺,一时远远看到这么小的还有些惊奇。 卫渊先踏进门,宛棠紧跟着他也进去了,春山在最后。 外面看起来已经有些简陋,一进来就更显寒酸。铺子里只有两个小柜子,宛棠粗略数了数,上面摆着不过二十几样首饰,大多是雕花银簪、玉簪,银镯子一类,金饰都没几个,更不要说那种镶珠镶宝的了。 旁边一张圆桌,有一妇人坐在桌边做首饰,看样子这些首饰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虽然简陋了些但姑娘家对首饰总还是喜欢的,宛棠走到柜子前瞧首饰去了。 妇人以为是来客人了,赶忙起身往宛棠身边走,带着笑给她介绍。 “姑娘,这些首饰都是我自己做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没有的话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给我,我要是能做可以帮你定做的,你过几天来取。” 那妇人想来应该是薛老板的老婆,趁着她和宛棠说话背对着自己,卫渊便上了楼梯去了楼上。欠钱的是薛老板自己,他老婆可能都不知道他出去赌,卫渊也不想为难她,他只找薛老板要银子。 二楼地方也很小,放了一张床和两张椅子便显得十分拥挤了,这么小的空间,卫渊扫一眼便知没人。他又走下来去看院子里,依旧没人。 大概是薛老板一家平时是不住在这里的,只是白天来这里做生意,另外有宅子住。 找不到人,卫渊也只能进来问那妇人薛老板在哪。 卫渊刚从后院踏进屋里来,便看见宛棠正拿着一支铜簪往头上戴。 宛棠素日里穿金戴银,铜簪还是第一次见,牡丹花雕得很好看,她便试了试。 妇人去旁边给她拿铜镜了,卫渊走到她身边,宛棠见他走过来,扶着头上的簪子问他好看吗? “有些老气。”宛棠年轻,皮肤白皙,铜簪这种有些厚重的颜色确实不太适合她。 那边妇人拿了铜镜过来宛棠也不照了,把簪子拔下来放回柜子上,撅了撅嘴看卫渊。 卫渊被她那样子逗笑了,却还是为她把滑到胸前的长发拨回背后。 “请问薛老板在哪?” 妇人听卫渊问起薛老板有些意外,顿了顿才答:“公子找他有事?” “有,有些……私事要和他说。”这妇人看着很朴实,大约薛老板真是瞒着她的,卫渊也便没有告诉她此行是来要债。 “他出门去了。” “要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出去不和我交待这些的,是带着他小妾回娘家了。”妇人眼色暗了暗。 “什么时候去的?” “两三天前。” 卫渊没再问下去,只说他下次再来。 “哥,那薛老板怕是跑了。”两三天前走的,这时间点有些巧,再加上如今见了这首饰铺,薛老板大约是很难还上那一千五百两的,很难不让怀疑他这是跑出去躲债了。 “还可以这样吗?那我们要去他小妾娘家找他吗?” “再看看。今晚先回去休息。” 卫渊心里有了打算,薛老板既然还带着小妾一起走的,那他也不是真的打算逃到天涯海角一辈子躲起来了,毕竟真要逃还是一个人更方便些,没人会带个累赘。 “那首饰铺看着也不值几个钱啊,竟然还能娶小妾。”宛棠边走边自己嘀咕,“男人都不是什么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1 好东西,家里有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娶一个。出去躲债也不带自己老婆反而带着小妾……” “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我不会。”卫渊听见宛棠的嘀咕,忽然停下来,转身对着宛棠说了这么一句。 宛棠一直低着头手指卷着自己头发玩,一时没注意到走在她前面的卫渊停下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卫渊扶住她,宛棠也抬头看向卫渊,只听他语气坚定又说了一遍。 “我不会那样的。” ☆、情 夜里休息过,一大早三人便去富贵首饰铺问了薛老板小妾娘家在哪,中午不到便按妇人所说找到了小妾娘家所在。 只是到了那里,哪里还有薛老板的影子? 原来这薛老板是娶了一家的两个姐妹都做了妾室,其中一个还给他生了个女儿,两三岁的模样,卫渊他们赶来时正蹲在院子里逗蚂蚁玩。另一个如今怀着身孕,肚子圆滚滚,只怕就快要足月。 “薛老板是什么时候带你们回来的?” “四天前。” “为什么突然回来?” “老爷没说,只说让我们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一阵子。”带着孩子的小妾搂着女儿面露惊慌,不知卫渊是为什么而来,甚至不太敢抬眼看他“公子找他有事吗?他把我们送过来就走了啊,我们当他回城了,也没细问。” 卫渊是五日前让春山带话给他说只宽限他三天,不还钱便要亲自来找他。如今这时间这样巧,那之后他便离了家,可不是逃债去了? 三人从小妾娘家出来,卫渊如平常一样走在前面,没什么反常,似乎找不到薛老板也不全然着急。 “卫渊,姓薛的跑了,你要去哪找他呀?” 春山跟着卫渊时间久,他知道卫渊心里肯定是有数,他不用担心别的,只要好好跟着卫渊就行,但宛棠是第一次来,难免好奇。 “他跑不远,他小妾和孩子不是还在这?” 卫渊的语气不急不缓,他抬头只见日头高挂,已经晌午了,微微侧身看向宛棠。 “饿了没有?” “有一点。” “那就在这吃了饭再走吧。” 这里只是个小村落,比那晚他们刚进蛇山镇落脚的村落还要破败些,方才那小妾的娘家只有几间泥房。 三人在路边找了家小饭馆,牌匾都没有,只挂了一面幌子写着刘记饭馆。很小的屋子,只四张桌子,宛棠挑了靠里面的一张先走了过去,卫渊和春山跟在她后面。 “客官想吃些什么?”来人是个妇人,三十几岁的样子,人很和蔼。 卫渊让宛棠来点,但宛棠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还是看向卫渊,“你来点吧。” 她平时惯去酒楼,那里的菜色精致,花样也多,到了这农家她还真的不知道要点什么,只怕很多她爱吃的这里也做不了。 卫渊点了几样菜便和老板娘聊了起来。 “想和老板娘打听下村东的庞家,嫁了两个闺女给城中首饰铺薛老板的那家。” “哦,您说他们啊,了解啊,大家乡里乡亲几十年了。不知道您想打听点什么?” 老板娘很朴实,大约见卫渊几人也不像坏人,想也没想就聊了起来。 宛棠也好奇卫渊会问些什么,一边竖起耳朵来听,一边请老板娘在她身边一同坐下。 “也没什么,我与薛老板是朋友,听说他带着小妾回娘家来找他,却没见到人。不知薛老板是怎么认识庞家的两位姑娘的?” “不认识,是薛老板找了媒人来说亲的,庞家十几个孩子,家里穷,能嫁到城里薛老板那样的人家哪怕是做小也是好出路,何况那时候薛老板还给了好些聘礼。” “不认识那薛老板怎么会大老远来这娶小妾啊?”不等卫渊继续问,宛棠已经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嗨,那薛老板是独苗,他家里婆娘生不出儿子,听说这庞家啊最能生儿子,老两口一辈子养了八个儿子,三个闺女,就他娶那两个小妾的姐姐嫁人之后也是一连生了俩儿子,这薛老板就动心了,想娶回去给他生儿子。就为了生儿子嘛,不认识也没什么要紧,再说庞家那两个姑娘长得又水灵。” 说着,菜已经开始上桌,卫渊没再问了,三人先吃了饭。 虽是农家,菜色简陋,没什么山珍海味,但味道却很不错,特别是那道红烧萝卜宛棠很喜欢,午饭也多吃了几口。 吃过饭,卫渊并不急着走,付过账又问了老板娘一句。 “从前庞家两个姑娘常回来吗?” “嫁出去的姑娘哪能总回来,一年也就回来一会吧。” 卫渊点点头,不再问。 宛棠跟在卫渊身后出了饭馆,她越来越疑惑,要债总要见到人才能要啊,薛老板人都跑了怎么却不见他有一点着急? “卫渊,他都跑了,找不到人上哪要债去啊,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跑了也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庞家他那个小妾一见我们来脸色都白了,说话时眼神也躲闪,等我们问完话要走了又明显松口气的样子。薛老板应该是和她们提起过有人回来找他,但大概没有说是要找他做什么,她们肯定有办法和薛老板联系上,毕竟他有个小妾要生了,万一是个儿子那就是他的命根子,他就是真的逃,别人都不带必定也会带上他的儿子。所以他那个小妾临盆,就算他不会亲自来肯定也有办法让人通知他生得是男是女。” 宛棠觉得卫渊说的很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那我们在这等着他吗?若是他发现了我们没走,肯定又躲开了呀。” “当然是要让他以为我们已经走了。”卫渊忽然停下,看着宛棠,“要不然先送你回城中客栈?” “不要!”宛棠听他要送自己回客栈,一下子走上前抓住他胳膊,“我要和你在一块儿。” …… 卫渊带着宛棠和春山寻了村中最偏僻的一户人家,用他们身上的衣服换了三套农家衣服,还给了那户人家一些碎银子,要他们穿着卫渊三人的衣服去城中住几天,还特地嘱咐他们路过庞家时不要被看到脸。 三人便就这样在这个小村子住了下来。这里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菜园子,里面种着瓜果蔬菜,院子里还挂着腊肉,也算是吃喝不愁。 那小妾看样子这几日便要临盆的,卫渊和春山每日吃过早饭便出门去盯着庞家的动静。夜里卫渊会等宛棠睡下了再出去。 一连几日庞家都没什么异常,老夫妇白天出去做农活,两个女儿留下来照顾弟弟和女儿,操持家务。 直到五天后的夜里,天色刚刚黑透,宛棠已经睡熟,卫渊正要去庞家换春山回来休息便听见外面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哥,哥……”春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2 山跑得急,此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庞家姑娘好像要生了。” 他声音大,宛棠也被他吵醒,披上衣服走出院子,却见卫渊已经跟着春山一起走了。 “薛老板回来了吗?” 再见到卫渊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宛棠见他回来赶忙上去问。 “还没有,他小妾难产,生了一夜没生出来。我回来看看你,饿了没有?”卫渊走过去,帮宛棠理了理鬓角。 如今她只穿寻常的粗布麻衣,头上也没有什么首饰,只用根布条把头发编成根辫子放在胸前,可即便这样,还是让人移不开眼。 “不饿,我刚才吃了一颗鸡蛋。”卫渊原本以为几天就可以回去的,却没料到这薛老板敢跑,这才耽误了几天,这些天他早出晚归,怕宛棠饿了没东西吃,便给她煮了茶叶蛋。 卫渊吃过早饭又去换了春山回来,守了一个上午,那小妾还是没生出来,叫的也没了力气,却仍是不见薛老板的影子。 “哥,那薛老板说不定真是连自个儿儿子也不顾便跑了。”春山觉得都到了这地步,要是薛老板真的有办法让人通知他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那给他通知的人必然会把眼下的情况说给他啊。 “别说话。”卫渊和春山一直守在离庞家有些距离的树上,那棵树很高,枝繁叶茂,既能让两人有所遮掩,庞家有什么动静也都能看到。就在刚刚春山说话的工夫,庞老头拉了正抹眼泪的另一个女儿出来,两人说了会话。 离的有些远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只见女儿一脸为难的神情,和庞老头紧皱的眉头,女儿低头咬了咬嘴唇,才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 之后庞老头叫来了小儿子,带他进了旁边一间屋子,没多一会,那小儿子便出门去了。 卫渊猜测他这是去寻薛老板了,便让春山一路跟着他。一直到了下午也不见春山回来。 反而等到了宛棠。 卫渊觉得今日是最有可能守到薛老板的,因此他连午饭都不曾回去吃过。这会宛棠拿着一只小篮子,弯着腰蹑手蹑脚往他这棵树小跑过来。 “怎么过来了?”见她过来,卫渊想不了那么多,直接便从树上跳了下来,看四周无人拉着宛棠走到了一旁的小树林里,两人站在一棵树后,遮挡身体。 “你中午都没回去,我来给你送吃的。”宛棠看他皱着眉,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私自过来生气,语气带了些委屈,“我是不是给你捣乱了?你吃完我就走的。” “没有。”卫渊确实没有生气,只是她一个人跑过来担心而已,听她语气带着委屈,声音也软下来,“带了什么?我手上脏,待会回去再吃。” “你煮的茶叶蛋啊,我剥给你吃。”宛棠听他没有生气,赶紧低头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掀掉,拿出一颗茶叶蛋,蹲在地上剥好,然后再起身递到他嘴边,“吃吧。” 卫渊笑了笑,伸出手握着她手腕,把鸡蛋放进口中咬了一口,三两下便吃完了一个。 “哦,对了,我怕你吃了鸡蛋口干,还拿了一个西红柿给你。没有东西可以带水,但是这个也可以解渴的。” 宛棠等卫渊吃完东西,这才想起春山没跟他在一块儿,可是春山也没有回去啊。 “春山去哪儿了?” “去跟庞姑娘的弟弟了,他八成是去通知薛老板了。” “啊!那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了!我们也可以早些回去了!”宛棠听了乐得眉开眼笑。这几天她其实住不太喜欢,这里农家睡的是炕,她睡的不舒服,白日里她一个人待着又有些无聊,从前在西府园好歹还有懒懒可以陪她。 不过她也知道是她自己非要跟着来的,并非是卫渊强拽着她,所以她几天也都没有抱怨过。但心里终究是盼着可以早些回去的。 卫渊笑着对她点点头,“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宛棠摇头说不要。可又站在原地不动,半晌抬起头对他说:“我不想回去。春山走了,卫渊,我留下陪你吧?” 大约她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不该提,会给他添麻烦的,所以眼神闪烁,轻咬下唇,一副怕他不答应的样子。 卫渊却没拒绝,拉着她的手又走到那棵树下,伸手搂住她的腰,对她说了一句‘抱紧我’。 宛棠闻言伸出两支胳膊环住他的腰,篮子提在手里放在他身后,头靠在他胸膛。卫渊稍稍用力便带着她一起飞身上树了。 “啊——”忽然站上这么高的树,宛棠向下看了一眼便被吓到了,她下意识惊叫出声,不过很多反应过来紧紧抿住嘴,有些抱歉的看向卫渊,抱着他的手没有松。 “别怕,我会扶着你,不会掉下去的。”卫渊把宛棠搂得更紧,在她耳边说。 宛棠点点头,她觉得他说的话似乎都能让她心安。 等到日头落山,庞家院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没多久却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 虽然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宛棠和卫渊心里也都猜到了几分。宛棠低垂眉眼,把头靠在卫渊肩窝。 “好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不知是因为怕有人注意到他们所以不敢大声,还是思人及己,宛棠声音有些嘶哑无力。 卫渊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的更紧,下巴贴着她额头,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抚她。 庞家有新生儿降生,又有人去世,一时院子里忙乱起来,只有薛老板的小女儿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玩手指。 “爹——”小姑娘姑娘看向院门口,待看清来人张开双臂跑过去,“爹,姨娘生了小弟弟。” 小姑娘的那声爹,清脆嘹亮,卫渊和宛棠都听得清楚,低头看去,果然看见一个有些邋遢肚子滚圆,像是也揣了个孩子在里面的男人走进院子,抱起小姑娘目不斜视往屋里闯。 嘴里还念叨着:“老子的儿子呢?老子的儿子怎么样了?” 卫渊和宛棠都松口气。 终于等到了。 可是宛棠心里却没因此有多么畅快。这个男人来了,他来的很急风风火火,可是他一心里想着的只有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 而不是为方才屋里面那个为他疼痛煎熬了一天一夜,又拼上性命才生下儿子的女人。 可这个女人的爹娘和姐妹却为她的离去哭到声嘶力竭。 这世间分明有情,只是情有冷暖,各人为各人罢了。有人给你凉薄,便也会有人给你炙热,兜兜转转总有人放你在心上。 ☆、要债 薛老板进了屋子再出来时便撞见了一直等在院门口的卫渊三人。 他其实是没有见过卫渊的,他那笔债都是半年多年欠下的了,那之后他再没去过崇安,自然也就不认得几个月前才去到崇安的卫渊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3 长什么样子。 但即便这时的卫渊穿着粗布麻衣,周身气质也让人畏惧,他哪里还有不懂的?即便不认识,见这架势心中也猜到了几分。 薛老板原地愣怔片刻,转身便拔腿往屋子后头跑去。可他身子笨重,哪里跑得掉?春山三两步上前,揪住他后脖领便将人拽住了。 “我……我……我真的没钱!我真的没钱啊!”薛老板将跑不掉,当即腿软跪倒在地,大声呜咽起来。 他动静大,惊动了原本在屋里的庞家人,一出来见薛老板被人拽着脖颈跪在地上,又在痛哭,只觉惊吓。 庞老头瞅瞅身边的女儿,见她也摇头不知是怎么回事,畏畏缩缩地走上前。 “几位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我们找他有些事要说。”卫渊刚要开口,宛棠便已抓住他衣袖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卫渊点点头,示意庞老头就是宛棠说的那样。他对庞老头说话很客气,只说有些话要和薛老板单独说。 庞老头心有怀疑也没办法,只能拉着女儿又回屋里去了。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卫渊、宛棠、春山和薛老板四人,卫渊想上前,却被宛棠拉住。 “去院子外面说吧。” 春山压着薛老板到院子后面那棵他们原本藏身的树下,薛老板站定后又一下跌跪下去,仍在呜咽,卫渊走过去到他面前,没别的多余废话,只一句‘什么时候还钱’。 薛老板跪在地上,手指抓进土里,仍是呜咽。 卫渊见他不答,伸手捏住他下巴,迫他抬起头来。 “什么时候还钱?” 宛棠从没见过这样的卫渊,她觉得卫渊说这句话时周身都透着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我真的没钱……”薛老板像想到什么,伸手在怀里摸了两下,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卫渊,“我只有这么多钱了,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卫渊接过来,打来,是一张三百两的银票。他冷笑一声,手拍了拍薛老板的脸,说:“三百两打发谁呢?你当初借的是一千五百两,每个月三分利,滚到现在便是两千二百两,三百两?” “可我真的是没钱了,真的没钱。”薛老板很慌,身子颤抖,手扒上卫渊的腿,“饶了我吧,我……” “没钱你可以变卖田产,你不是还有个铺子吗?不还那就只能……”卫渊掰掉薛老板放在他腿上的手,“留你一只手了。” 薛老板被他这句彻底吓到,抖抖嗦嗦哭不敢哭,说也不敢说。 卫渊似是耐心耗尽,又像是见过太多这样的事,面色如常。 “你自己回去交代几句,跟我们回芦县。” 薛老板跪在原地不动,春山踢了他一脚,“还不快去。” 薛老板这才起身,他走在前面,春山跟在他身后,不给他一点逃走的机会。 “不让他留下治丧吗?”宛棠看着薛老板进了院子,抬头问卫渊。 “他要是配合,应该来得及回来参加葬礼。”卫渊看了看宛棠,目光柔和下来,揉了揉她发顶,“这种事容不得情,越早解决越好。” …… 回到芦县时已近深夜,富贵首饰铺里薛老板的夫人哭着从家里搬出两个小箱子,大约是她自己存的私房钱。她年老色衰,又没儿子,丈夫自然嫌弃她,又娶了小妾,她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女儿打算的。 可东拼西凑也不过八十多两。加上薛老板的银票,一共只有三百八十两,离两千两百两还差得远。 “哥,他借钱的时候说他家里有祖产的。”春山小声在卫渊耳边说。 可当卫渊把祖产的事问出口,薛夫人忽然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薛老板。 “你不是说你不赌了吗?这下好了,祖产早都卖了给你还以前的债了,这回还拿什么给你还债啊——” 薛老板两手抱头蹲下来,薛夫人打他也不知道躲,只在口中小声说着:“我哪知道那次会输那么多啊。” 原来这薛老板从前就小赌不断,只不过都是在周边的小赌坊,欠下的赌债数额并不巨大,薛家祖上富裕,变卖些祖产便也都还清了。可他不死心,总想着再赌最后一次,便去了崇安。崇安是富庶之地,富庶程度只怕只逊京城,赌得很大,薛老板输得惨,几把就输了个底朝天。欲总是无限大,薛老板当晚就在岑氏赌坊赊了一千五百两,想着总有机会能翻盘,却不想,全都重蹈覆辙输掉了。 他没把这些事告诉薛夫人,他原听说过很多离得远的,欠了债赌坊也拿他们没办法,遂存了侥幸心理,以为这银子欠了就欠了。 “只有这个铺子了,可你看看这么大点的铺子能盘多少钱啊——”薛夫人还在捶打着薛老板,因为太过激动,头发凌乱,眼睛猩红,不知道的看见了只怕都会把她当成女疯子。 宛棠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往卫渊身后缩了缩,手指抓着卫渊的衣袖。 卫渊感觉到了,没有回头,只是把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他看了春山一眼,会意上去把薛老板和薛夫人拉开。 “给你们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再来。拿不出钱,也要给我个说法。” 说完,顾不得薛老板的反应,拉着宛棠的手就出了首饰铺。 出了客栈卫渊欲把手放开,刚渐松开就被宛棠又抓回去。 “我今天好累的,你拉我一会不行啊?” “他这个铺子不值钱的,我想他真的还不上那么多银子。要是他明天……你真的……真的会……”剁他的手指或者手吗? 到底还是姑娘家,宛棠想到这还是会觉得害怕,被他握在手里的手不禁用了几分力捏紧他的手心。 卫渊沉默了半晌,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按规矩是该这样的,可是小姑娘单纯,他不想吓到她。 想了想,只答了一句“明天再说”。 宛棠这些天休息地不好,回了客栈洗过澡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便睡下了。 那边春山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换过衣服便去敲卫渊的房门。卫渊也还没睡,听见敲门声他第一反应还当是宛棠,打开门看见是春山,眉头皱了起来。 “这么晚了,有事?” “有点事。”春山也不客气,走进门便在桌边坐下。 “什么事抓紧说。”卫渊关上门,走过去坐在春山旁边。 “哥……你和六小姐……你们俩……你们俩是不是……”春山挠挠头,想说却又不止该怎么开口。 “有话就直说。”卫渊眉头皱得更深,大约对他要问什么也猜到几分。 “哥,你是不是喜欢六小姐啊?”春山咬咬牙,还是问出来了。 来的路上他就觉得两人不对劲,卫渊处处让着那个六小姐,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起初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岑家给的月钱多,而卫渊需要钱,他怕丢了差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4 事不敢得罪六小姐才对她照顾有加。 可是来之前特意给人家买糕点带着,为她调整路程,人家耍脾气了还哄着洗澡,带她共骑一马,今天——今天还牵手了! 六小姐在卫渊面前也不大一样,她好像没那么娇气,也没那么任性了,好多事情若是别人做她肯定生气的,可卫渊做她就不生气。 春山再迟钝,也看出些苗头。但他又觉得不该这样啊,卫渊会喜欢这么娇气的富家大小姐吗? 卫渊拿过桌上茶壶,倒了杯茶水给自己,没回答春山。 “我看六小姐好像对你有意思。”春山没得到回答又嘟囔了一句。 “这不是你该问的。”卫渊音色平静,听不出喜怒。 “你俩刚都牵手了!”春山语调提高了些,被卫渊瞪了一眼,嗤了他一句。 “你小点声,这儿的客栈隔音差,她这几天都睡得不好,别吵醒了她。” 春山被卫渊这一句惊得呆住,而后撇撇嘴,这么关心人家。 “哥,我就是觉得……六小姐这种大小姐你还是要慎重点,她们这种人娇纵得很,目中无人,很难伺候的,指不定就是一股新鲜劲儿,新鲜劲儿过了就把人一脚踹了——” “她不是那种人。”卫渊放下手中茶杯,直直看向春山,目光坚定,“她是任性了点,但她其实很善良,也很心软。” 说到这里,卫渊目光忽然柔和下来,嘴角似乎还带着笑。 “可她都嫁过人了。”春山是有些看不惯宛棠的大小姐作风,但也说不上是讨厌她,只是他跟着卫渊很多年了,他总是觉得卫渊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姑娘,温柔小意,会体贴人。 “那又何妨?我不在乎。” 两人之间忽然静默下来。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我有分寸的。你要没什么别的事,就回去早点睡吧。” “知道了,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春山走到门口,又被卫渊叫住。 “明天一早你去找一下我们借住的那户人家,告诉他们可以回去了,顺便给些银两,当是酬谢。” 春山走后,卫渊有些睡意全无,索性出了房门到外面吹风。 宛棠睡在他隔壁,此时已经熄火睡下了。他站在她门外,忽地笑了。 他想起今日她去给他送吃的,躲在树上时她抱着他靠在他怀里,还有晚上从富贵首饰铺走回来一路上她在他手心里的温度。 这一夜,卫渊一夜好眠。 …… 到富贵首饰铺时已经天光大亮,可首饰铺却还没有开张,宛棠还以为薛老板这是又跑路了。 “不会又跑了吧?”说着跑上前用力敲着门。 离得近了可以很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吵闹声。 没多久,门从里面打来了。 开门是薛夫人,她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 见到卫渊,门都来不及关,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以头触地。 “大人,求求你了,我们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求求你再宽限我们些日子吧,我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来还债,那个畜生——” 三人一时都被薛夫人吸引住了,这会薛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终于抬头看见了在屋子后方站着的薛老板,两只手里一边拎着一个小姑娘,大的看着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此刻脸上落满泪水,身子发着抖,嘴里叫着娘。 大约是薛老板和薛夫人的女儿。 “那个畜生要卖掉我的女儿!大人!求你了——”薛夫人没说完,就被身后的薛老板一脚踹得跌倒在地,她爬起来还欲说下去,又被薛老板踹了一脚。 “你闭嘴!” 春山赶紧上前拉住薛老板,“你干什么!” 薛老板拎着两个小姑娘的领子,走到卫渊身边来,“卫公子,你看我这两个丫头能不能抵债?她们干什么都行,做下人打杂,做通房暖/床都可以的,要是不能抵债,我就把她们卖了还钱。” 薛夫人又爬起来,去薛老板手里夺女儿,“你混蛋,你作的孽凭什么卖我的女儿。” “不卖她们怎么办?剁了老子的手吗?老子的手没了拿什么养儿子?” 宛棠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吓得愣住,不知该做何反应。春山只偶尔拉着薛老板,让他别再打踹薛夫人,除此之外面色不惊。 至于卫渊,他真的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这种事讲不得人情,容不得心软,换做以往他甚至可能会轻蔑地笑笑,而后去那边桌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看完他们这场闹剧,等着他们闹出个结果给他个答复,只要不出人命随着他们闹去。 可今天宛棠在这,他不想她看到这样的事。 “够了。”卫渊怒喝一声,屋里静了下来。 “我来不是看你们吵的,我只要结果。钱,能不能还,什么时候还。”卫渊目光扫过那两个小姑娘,“人我不要。” “那我就把她们卖了去换钱!” 薛夫人劝不动薛老板,只能又跪爬到卫渊身边声泪俱下求着他。 卫渊眉头紧蹙,从他的立场,他只要拿到钱便可以交差,至于钱是欠债的人从哪弄来的他管不着,但是他还是觉得这种父亲要卖掉亲生女儿的事情让人很厌恶。 卖女儿无非三条路,一种是卖去大户人家做丫头,这种的一般卖不到一千多两,因为丫头在府里做事是吃府里住府里,每月还要发月钱的,将来年纪到了还要嫁人,买丫头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给些银两。穷人家把女儿卖去做丫头通常也不是为了换多少钱,更多的是养不起了送出去能省下一人的口粮。第二种便是卖给人做媳妇,这种一般也卖不到那么多钱。若是大户人家,哪怕儿子有缺陷,可家大业大,有人冲着那份家业也不会讨不到老婆,那就只有家里条件没那么好但也不差,儿子还有缺陷的才会买姑娘做媳妇,自然也不会出手阔绰花几百两买个姑娘。 那显而易见,薛老板想得必定是第三种了。把闺女卖去烟街柳巷,那种地方来钱快,只要姑娘模样好,卖个好价钱是很容易的。 可是这样,会毁了两个小姑娘的一辈子。 “啪——” “你就是个混蛋!” 空气里先是响起一声耳光声,接着便是宛棠的怒骂。说是怒骂,但其实无论是她的措辞还是语气都算不上多恶劣,只是她真的很愤怒,瞪大了眼睛,脸涨得有点发红。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教养好的富庶人家养出的小姐,就算任性泼辣,也不会像市井泼妇那样说出些肮脏秽语。 宛棠的举动出乎卫渊的意料,他没想到她会突然从他身后站出来,伸手去拉她,却又被她甩开。 薛老板被这一巴掌打的呆愣,歪着头半天没回过神,宛棠上前把他手里拽着的两个小姑娘解救出来,两个小姑娘哆哆嗦嗦往薛夫人身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5 边蹭。手中骤空,脸上疼痛暂缓,薛老板缓过神来,手伸出来便要往宛棠身上够,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你这个小娘们,竟然敢打我——”薛老板本来就是个脾气暴躁的,此刻憋着火,又被个女人打了,心里自然不舒服。他也不知道宛棠是什么身份,他惹不起卫渊但也不能让一个女人欺负了。 可他手还没碰到宛棠,卫渊便已经上前一步从宛棠身前扶着她双肩护住她,一脚踹在薛老板胸口。 “你他妈的疯了!” 薛老板向后倒去,被春山按在地上。旁边的薛夫人紧紧把两个女儿护在怀里。 “有没有事?伤到没有?”卫渊一手搂着宛棠,一手伸上去抚着宛棠的脸,小姑娘刚刚被突然作势要扑上来的薛老板吓住了,这会儿目光还有些游离。虽然卫渊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护住了宛棠,但发生的太突然,他来不及看清薛老板到底有没有伤到她。 “我没事,他没伤到我。” 薛老板只是碰到了一下她的胳膊,并没伤到她,但她从小到大从没被人打过,就连这样的做做样子都没有的,事情又发生的突然,宛棠心里只觉委屈。 听见宛棠说没事,卫渊才放下心来,只是看向薛老板的目光越发狠厉。 “你不要得寸进尺。” ☆、人间 卫渊那一脚是用了力的,薛老板栽倒在地好半天都没能再起来。 薛夫人把两个女儿都护在身后,脸上泪痕还很明显,却再没有新泪流出来。大约是哭到绝望了吧。 她往前跪爬两步,在卫渊和宛棠面前使劲儿磕着头,咚咚的声音听得人心慌,没两下额头便红肿瘀血。 卫渊还把宛棠护在怀里,担心她受到惊吓,可宛棠却从卫渊怀里腾出身来,走过去扶了薛夫人起来,而后又走到刚刚从地上坐起身的薛老板前面——这次春山在后面按着他,他伤不到宛棠的。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心,自己欠的帐还不上就只想着卖女儿,你只知道养儿子,怎么就不替你女儿想一想?你这种人竟然也配有儿子。” 宛棠说得咬牙切齿,薛老板也看明白了情势,面前这姑娘他惹不起,此刻也不敢动怒,仍是不改主意,“我也是没法子啊!不卖她们就要剁我的手。” 薛夫人听这话知道他卖女之心不死,卫渊这边也并不松口,她劝不了薛老板,只能仍然把希望寄托在债主身上,哭喊着求再宽限着日子。 卫渊语气冷淡,“这是利滚利的债,拖得越久还的越多。” 宛棠心下怅然,一千多两银子,她们如今这个境地再宽限多久只怕都很难凑齐的。这个薛老板自私自利,根本不顾妻女,即便宽限了怕也是薛夫人来谋钱,他看着就是一个酒囊饭袋能帮上什么?可如果不宽限,他为了不被剁手真要去卖女儿其实她也是管不到的,亲生父母卖掉女儿这种事连官府都是不管。 其实,若是他真被剁了手,薛夫人只怕日子要更难过,薛老板没了手就更要她撑起这个家,照顾女儿,照顾薛老板,还有他的儿子。薛老板有了儿子只怕以后更不待见她,那个还活着的小妾说到底虽然不是儿子亲娘,但却好歹是亲姨娘。 宛棠想要帮忙,却不知该如何帮,她眼神忽然飘过那两个小柜子,之前那里摆着的首饰此刻都被盖在绒布下。 她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几步走过去,一把掀起那块绒布。 “你女儿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可怜,本小姐大发善心,就让你拿这些首饰抵债吧。” 那些首饰不值钱,加在一起统共不会超过一百两,抵一千多两的债实在差强人意。 薛老板和薛夫人听她这样说,一时不敢相信,怔怔看着她。 卫渊回去是要交差的,收回来的银子,要交到账房那里,数额没问题才能销账,若是拿这些回去,他只怕没法交差。 他把这些话说出口,宛棠很快就打断他。 “我说值就值,等回去了我和我爹去说。”宛棠这会语气平静下来,她没对卫渊发脾气,往他身边走近两步,声音也小下来,“总不能真的看着他去卖女儿……卫渊,我知道你不好交差,我会和我爹说是我拿的主意的,不会让他为难你。” 卫渊点头,算是应允。 “春山,你把这些都装起来吧。”宛棠指着那些首饰对春山说,春山不敢妄动,见卫渊也默许了才走过去装首饰。 薛夫人反应过来,宛棠这是说真的,真的要让她们用那些不值钱的首饰抵债,拉过两个女儿到跟前,要给宛棠磕头谢恩。 “别,别这样。”宛棠走过去,扶住她弯下去的身子,“我帮你一次帮不了每一次,这种混蛋很难金盆洗手的,你们母女将来日子不好过的,不如早点跟他和离了算了,让他跟他儿子过一辈子去吧。你有手艺,饿不死,离了他说不定过得能更好。” 这话说得不中听却都是肺腑之言,薛夫人连声道谢。宛棠瞪了薛老板一眼,薛老板因为宛棠几句话保住了手,又惧于卫渊,看见宛棠瞪他也不敢做什么。 这一出闹剧结束,宛棠拿着那一袋首饰出了首饰铺的门,已经是晌午了,方才那份压抑一扫而过,宛棠又活蹦乱跳了,回身圈住卫渊一只胳膊,“卫渊,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在芦县吃过午饭,卫渊问过宛棠的意见,三人回客栈收整了包袱便出发回崇安。 回程路上马踏纤尘,这几日在芦县所见所历便全被抛在身后了,一个插曲而已,往后时光归于沉静,无事只怕再不会想起。 可此刻静下来,那些画面还在眼前萦绕,往事还未如烟散去,宛棠忽然想起那日春山去跟着薛老板小妾的弟弟,回来时春山说,薛老板是藏在那个小村落里一个很破很破的废旧地下酒窖里。她心中忽然有很多疑问。 “薛老板为什么要把小妾送回娘家呢?他只是自己要躲起来罢了,小妾留在家里不是也可以吗?” “他家里早就没落,没有下人,只有他夫人一个,他夫人要照顾铺子又要照顾孩子,大概是怕没精力照顾好他那个小妾吧,他就盼儿子,那小妾是不能有闪失的,送回娘家照看更稳妥些吧。” 宛棠的马留在蛇山镇,她还是坐卫渊的马的,此刻听了卫渊的话,只握着缰绳,低头不语,额角落下一缕发浮在她脸颊。 马走得不快,卫渊一手握缰绳,另一手伸出来帮她把那绺头发撩回耳后,从她肩上俯下头,呼出的热气都扑在她修长的脖颈,“难受了?” 宛棠想了想,才点下头。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这么狠心还要卖女儿。” 宛棠这会儿已经全然没有在首饰铺时的那份愤怒,更多的是唏嘘,她养尊处优何尝见过人间疾苦,自然不懂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6 底层百姓的挣扎。当然这一次是薛老板自己种下的因食了恶果,可其实这样无可奈何、走投无路的情景在寻常人家时常能见到,为赋税、为疾病,或是为天灾。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临走时对薛夫人说那些话……她会不会怨我啊?” “不会的,你说那些都是为他好,她会明白的。” “卫渊,如果我没来,今天这样,你最后会怎么处理呢?” 如果没有她,那无非两个选择,看着薛老板卖女儿,或是留他一只手。他是个靠追债谋生的人,没宛棠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更没她那样可以随便那些东西就抵债的身份,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的。 穷只能独善其身,达才能兼济天下。 可这两种选择,对宛棠来说,都太残忍。无论他说哪一种,她大概都很难接受。 “没有如果,但你今天这样做,是最好的结果了。你做得很好。” 他思量片刻,觉得他更大可能是看着薛老板卖掉女儿来还债。他要结果,不要过程。至于留一只手,这种结果随便是谁都能做到,岑老板雇用他要的就是能追到钱。 心思千回百转,斟酌再三,还是无法将心中原本真正的打算告诉她。或许她能猜到他会怎么做,但无论怎样,他不希望亲自告诉她这些人间薄凉。 他想她这一生都只见美好,不见丑恶。 …… 卫渊三人第二天下午便到蛇山镇的客栈,在那里住了一夜才牵走了留在那里的马回了崇安。 他们出发早,到了崇安时还不到晌午。 进了城门,卫渊和宛棠先回了西府园拴马,春山也回了赌坊。 卫渊和宛棠还没到西府园门口,远远地正往这边走时,门口一直站着的两个小厮衣着的人便赶紧起身,“快,快回去告诉老爷,六小姐回来了!” 回到西府园两个人都先回房换了衣服,卫渊下午还要去一趟赌坊,这一去竟去了十几天,赌坊不知积压了多少事等着他处理。 宛棠拒绝了卫渊帮她做午饭,她觉得这一路卫渊已经很辛苦了,就拉着他去城西的王记馄饨吃馄饨了。 王记馄饨皮薄馅大,汤水都是每天现熬的鸡汤,最后还在汤上放些鸡丝袜味道鲜得很。 宛棠吃了一半多边吃不下,把自己面前的碗推给卫渊,也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眉眼弯弯,这意思卫渊哪还有不懂的? “卫渊,我们什么时候接懒懒回来呀?”王记馄饨离西府园不远,两人吃完便慢慢走回去。 卫渊要把她安全送回西府园才能安心去赌坊。 “明天吧。”他从赌坊处理完事情回来只怕都晚上了,再吃过饭,那就太晚了,还是明天去比较合适,“不回家去吗?这么多天了,还没消气?” “消气了。”宛棠落后卫渊一步,低着头迈着步子。 她是真的消气了,在见过薛老板那样的父亲后,她突然觉得岑老板其实真的是很好的父亲,平时连点委屈都不让她受,那一次也是真的为她考虑,是她没有体谅岑老板。 “但我不想回去。” 卫渊闻言顿住脚,转头看向她。宛棠也正抬头看他,阳光射下来,她迎着光,半眯着眼。 “傻气,怎么可能一直不回去?” “怎么不能了——”两人继续往前走,没几步就是西府园了。 西府园门前站着个人,离得远宛棠也认得的,是岑府里的一个下人,跟着岑老板很多年了,他一瞧见宛棠赶紧迎过来。 “六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在里面等您呐。” 她们出来时是落了锁的,但是岑老板那必定还有钥匙,他能进去也不奇怪。 果然宛棠在院子里看见了岑老板。 父女俩一晃半个月没见,但宛棠见了岑老板没半点不适,心里那点火气早散了,她几步跑上前,叫了声爹。 岑老板也起身迎她,眼圈有些发红,拉过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地瞧。 “我的闺女,可总算见着你了,还生爹的气吗?”岑老板带着宛棠去正厅里坐下,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 “是女儿不好……”宛棠听岑老板这样说,撅起嘴眼圈一红眼看就要掉泪珠子。 “爹也有错,不该逼你。不愿意嫁就不嫁了,爹养你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将来就是爹走了,也留一份家产给你。只是别再这么离家走了。” 宛棠忍不住,抱着岑老板哭了起来。 岑老板拍着她的背,笑她,“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别哭了。” 父女没有隔夜仇的,之前宛棠也不过是不想嫁人耍性子罢了,岑老板更没真的怪过她,听说她离家出走了,当即就派人出去寻她,饭都吃不下,直到听说她在西府园卫渊这儿,人安全,才放下心来。 “爹,是二嫂告诉你我在这的吗?” “哪啊,你来这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多亏了卫渊去你二哥府上报信说你来了西府园,要不然我还不得担心死啊。” 岑老板还在继续说着,可宛棠只注意到卫渊去报信这几个字上,她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把这几个字又在口中念了一遍才懂是什么意思,抬起头瞪向站在一旁的卫渊,那人一见她看过来,立刻低下头。 宛棠又好气又好笑,合着他一边劝她早点回府,一边却早已经把她出卖了。 “往后有什么事都好说,千万别再来这一遭,爹年纪大了,受不住。”宛棠想着之后再找他算账不迟,便又转回来听岑老板说话。 “要不是你二哥说让你在外头冷静冷静也好,贸然来接你怕又要惹恼你,又听说卫渊把你照看的挺好,我早就来接你回去了。可我还是惦记你,就让你二哥二嫂想办法来瞧瞧你。现在消气了,就跟爹回府去吧?你爱吃火腿炖肘子,爹刚才出来的时候就嘱咐厨房炖上了。” 岑老板话说到这份上,宛棠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回府 岑老板见宛棠答应了,又走到卫渊面前,“小女这些天多亏卫公子照顾,给你添麻烦了。” 而后又邀请卫渊一起去岑府用晚饭,卫渊刚想开口拒绝,宛棠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他下午还要去赌坊的,爹,我们别耽误卫公子做事了。”宛棠挑眉看向卫渊,一副跟他耍小脾气的样子。 卫渊知道她这是怪他把她来西府园的事告诉给荣靖,却也不恼,见她有些挑衅的样子反而笑了。 他顺着宛棠的话,说还有事要处理拒绝了岑老板的邀请。 宛棠走到院门口,突然想到那袋子首饰,叫岑老板等等,她有东西要回去取。 回身往她住过的正房走时,顺便拽着跟在后面的卫渊的袖子把他一起拉走了。 其实哪里是她拉走的,卫渊一看见她伸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7 过来抓他袖口的手便懂她的意思了,转身跟着她一起也往回走。 西府园是二进的院子,岑老板等人在院门口是看不到正房这里的。 宛棠像带着股气,推门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啪的一声把门推开,撞得门都有些晃。 背对着卫渊,丢下一句‘你不许进来’给他,自顾自走了进去。 卫渊笑笑,还是跟着她进去了。若是不想他进来,刚刚干嘛还拉他?她闹脾气,他照单全收就是了。 那袋首饰就放在梳妆台上,宛棠拿在手里,转身准备往外走,却看见卫渊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谁让你进来了,你出去。”宛棠走过去,双手抵着他胸膛,把他往外推。 她那点力气哪推得动卫渊,但卫渊怕伤到她,还是顺着她微微后退了两步。 “好了,别生气了。”卫渊抓住她两只手腕阻止她作乱,脚一踢便把身后的门关上了。宛棠还在挣扎,试图从他手中解救自己的手腕,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敌不过他,一时气恼,踢了几下卫渊的小腿。 “你这个叛徒!叛徒!我才不要理你。” “好,好,我是叛徒。”宛棠力气快用尽,终于不再挣扎,动作渐渐缓下来,卫渊也松开她的手腕。 “别生气了,你一个人不声不响就走了,我是怕岑老板担心你。” 宛棠安静下来,也不说话,气呼呼看着卫渊。 “别生气了,嗯?” “是我的错,别生气了,你有气等之后朝我撒,随时都可以,这会儿岑老板还在外面等着呢,别气了,乖。” “我就要生气!你居然敢骗我!”宛棠越想越气,亏她那么信任他来着,谁想到他原来早就把她卖了。 说完,回身重新拿过那袋首饰,经过卫渊身边时又推了他一下,才甩手出了房门。 一路径直往院门口走去,直到和岑老板一起上了软轿,也不曾回头看卫渊一眼。 卫渊看软轿走远了,才去了赌坊。回想着方才宛棠气鼓鼓的包子一样的脸蛋,觉得可爱极了。 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吧。 …… 岑府里因着宛棠的出走大家着实都小心翼翼些,生怕行差踏错又惹了本就心情不佳的岑老板生气。 但其实偌大一个岑府,除了宛棠院子里几个从小服侍她的丫头和带大她的乳母、嬷嬷,还有谁会真的把她的不见放在心上?表面小心,背后照样是享乐。 就说今日,岑老板去西府园接终于回了崇安的宛棠,府里在做什么呢? 小辈们不必说,成家的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年纪还小的读书写字各自玩乐。几房夫人呢?岑夫人是个和缓的性子也不爱凑热闹,整日里就是礼礼佛,带带孙子。五姨太因为女儿宛菊有了身孕去女儿女婿府上照看女儿了,不在府上。 剩下的二姨太、四姨太、六姨太和七姨太,四个人正好凑一桌牌,正在二姨太院子里玩得热闹。 “你说说你说说,老四这运气真是旺,年轻时候我就比不上,这老了打个牌还都叫她赢了去。” 二姨太今天就一直在输,一把没赢过。六姨太和七姨太虽然没有四姨太赢得多,但到底也都胡过牌,她这又输了把大的给四姨太,便出口调侃了一句。 这调侃有点意思。 年轻时候就比不上四姨太的运气?这话从哪说起,哪方面的运气呢?那么多方面,但从二姨太的角度去想就很简单了。 自然是生儿子的运气,这个她确实是比不过。 四姨太是生养最多的,一连生了四个,还都是儿子。生了三个女儿的二姨太自然是又羡慕又嫉妒。 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二姨太今日这话倒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就只是随口调侃而已。 “哪里哪里,二姐小金库鼓得很,输点给我又怕什么?” 几个姨太太边玩边聊,你来我往,说说笑笑正值好气氛。 只是没笑多久,二姨太房里一个丫头便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人没站定声音就先飘进来。 “二……二……二夫人……” 丫头急得上气不接下气,二姨太听得不舒服,皱眉嗤了她一句。 “再大的事,你有话也理顺了气再说,扰了我们玩牌,多扫兴。” 那丫头却不敢从,仍是结结巴巴说着话,只不过比方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二夫人……六……六小姐回来了!” “在哪呢?”牌桌上四位姨太太都忍不住抬头,二姨太才刚自摸了张四饼,以为终于可以胡牌了,正沾沾自喜,听见这话手一抖,那原本被捏在指间的牌咚一声落在桌上。 当真是二姨太等着的四饼。 “老爷去接的,这会快到巷子口了。” “快把这收拾了,我得出去迎人。”二姨太哪还顾得上什么牌,一把就推倒了面前的牌,捋了捋头发,起身就往岑府门口走。 其他三位姨太也都跟在她身后。 “这小祖宗可真是要人命,走了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真当老爷疼她,目中无人的,素日里跟我们没大没小就算了,现在都敢和老爷吵了,真了不得。” 二姨太好好的牌局被扰,心里不痛快,可又不敢大声嚷,只能小声跟身旁几位姨太太嘀咕嘀咕。 那小祖宗回来了要是知道她离家出走了她们还敢跟没事人一样坐下打牌,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本来就是岑老板的心头肉,这又刚回来,岑老板会向着谁显而易见了,只怕是把她院子砸了,岑老板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虽然她并不一定闹腾,但万一呢。还是别惹她的好。 “二姐,你就别说了,这可是老爷亲自去接的呢。” 意思是那就是老爷的眼珠子,可别说错了话。 “我能说什么?我敢说什么?这要是换了我的宛婷、宛玉或是宛燕任何一个做了这样的事,只怕老爷早把她腿打断了,也就这位能这么惯着。” 二姨太心里不平,可这会已经走到大门口,她也只能闭嘴不言,扬起笑脸等着迎她口中那位‘小祖宗’回府。 才刚站定,岑夫人就也急忙赶了来。和二姨太这几位不一样,岑夫人手里拿着个帕子,捂着嘴,眼泪正流的欢。 “呦,大姐,这怎么哭了?” “这不是棠儿回来了,这么些日子在外头也不知道她受没受苦。” 二姨太听得嘴角直抽,又不是自己亲生的闺女,能有多心疼,哭得什么劲儿?可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那边岑老板和宛棠坐的马车,已经过了巷口,正往门口走。 这一下,众人都迎上来。岑夫人到了后,府里几位少爷的少夫人也都来了。荣靖岳父这几日要过寿,带着夫人孩子回娘家了,不然也是要从城西赶来的。 乌泱泱的人围着马车,先是给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8 岑老板问过安,便都围着宛棠嘘寒问暖,无非就是这些日子在外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罢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别都在这挡着,赶紧让宛棠进府去。宛棠这才被众人拥护着进了门。 三分客套,七分巴结,只怕连一分的真心都没有,宛棠的心里清楚地很。 她是娇纵,但这种场面事她也会做的,而且认真起来绝不比面前这几位夫人差。 只见宛棠鼻尖一红,盈盈屈膝,泫然欲泣的样子,“宛棠年纪轻,做了这样不知轻重的事,难得爹却不怪我,几位姨娘和嫂嫂又都这样挂念我,宛棠实在是心中有愧。” “哎呀,好啦。是爹不该强迫你的,你也没错什么。你姨娘和嫂子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快别哭了。”岑老板本来一直没说话,这会宛棠要哭的样子,他才站出来,拦住那些围在宛棠身边的人,“你们也别在这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把路让出来,让宛棠赶紧回她院子里休息休息。” 众人这才闻言散去。 宛棠去到自己院子,清碧和红烛也都早等着她了。方才的眼红欲泪大约都是假的,但这会儿见到两个丫头却是真的。 主仆三人一起长大的情分,深得很。而且宛棠在外或许作威作福,但对这两个贴身丫头,却一句重话没说过。 三人很久没见,有的是话要聊。聊起来时间也过得快,没一会儿岑老板便差人来叫宛棠用晚饭了。 这一桌子菜当真都是宛棠爱吃的。几个夫人都忙着给她夹菜,殷勤地连自己亲生儿女瞧见了只怕都要嫉妒。 吃完饭,众人都在岑老板院子里,宛棠不走,她们不敢走。 宛棠跟着聊了几句,便喝着茶听她们说。忽然记起那袋首饰,反正她又不戴,不如—— “宛棠这一次跟着卫公子去追债了,宛棠走后心里也毁得紧,想着也要替父亲分忧,便跟着去了,算是替父亲瞧瞧他差事做得如何。” 瞥见外头清碧已经拿着首饰过来了,宛棠才又接着道,“给夫人和几位姨娘都带了首饰回来的,姨娘们别嫌弃。” 宛棠接过清碧递来的布袋,打开将里面的首饰都拿出来摆在桌上。 “姨娘们自己选吧。” 那几件银簪、玉簪和银镯子等首饰一摆出来,几房姨太太都傻了眼,面面相觑。 她们素日里可不用这么寒酸的首饰,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她们?故意羞辱她们?却都不敢说出口,强挤着露出笑。 宛棠自然读得懂她们的意思,也不窘迫,手抚上那些首饰,语气有些玩味。 “姨娘们大约瞧不上这些首饰,但这是可是抵了咱们岑家一千八百余两的欠债呢。” 宛棠把薛老板一事捡紧要地出来说上几句,转身去到岑老板面前,就要跪下。 “这是做什么?”岑老板哪能让,赶紧扶她起来。 “这一次是女儿自作主张,让岑家蒙受损失了,女儿知错。但那两个小姑娘大的怕也还没到宛敏的年纪,女儿实在是不能忍心看她们被卖掉。” 岑老板叹口气,拉住宛棠的手,“我闺女心善,我闺女真是心善呐。爹哪能怪你,好孩子,你有这份善心爹该表扬你才是啊。” 岑老板的话说到这了,那首饰纵是一文不值此刻那也是有了价值的,几位姨太太哪还敢再嫌弃?各自挑了‘喜欢的’,又谢过宛棠,这才算完。 宛棠晚上回去,泡在热水里,只觉浑身疲累,竟比在外奔波还要更累。十八年来这种场面她见得多,早就习惯了,哪里有什么一家人,又没血缘,都是各怀心思罢了。岑老板在一日,这家产还没分干净,大家就还能表面和气。 头向后靠去,这样的时分,身心俱疲,宛棠觉得前些天和卫渊、春山一起在外的日子也不是那么苦了,好像,还是那样的生活更让人觉得惬意呢? ☆、道歉 宛棠走了之后,岑老板担心她,本来要出远门谈的一笔生意也耽搁了,如今宛棠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去谈这笔生意了。 走之前没去宛棠的院子吵她,说要她好好休息。出门前还特意交代了几位夫人,她年纪小不懂事,要她多担待宛棠些别跟她计较。 姨太太们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下。 宛棠醒的时候,只怕岑老板都已经出了城门了。 岑老板不在府里,宛棠更是无所惧,吃过早饭便独自往赌坊去了,连清碧都没有带。宛棠没把几个姨太太放在眼里,但她走前还是和岑夫人打过招呼,只不过只说她要出去逛逛,没说是去赌坊。 昨天被卫渊气晕了,都忘了告诉他去接懒懒,不知道他会不会忘。宛棠想着,还是该去提醒他一下。 赌坊宛棠去过两次,已经轻车熟路,直接朝着卫渊的屋子去。 卫渊听见敲门声,就喊了‘进’,可门外的人却像听不见一样,仍在敲着门。 打开门,便见宛棠扬着下巴站在外面。像是早知她会来一样,卫渊低低笑出声,“消气了?” “我可没有。”宛棠不用他请自己就走进去。 “那今天这是来惩罚我的?我是不对,不该瞒着你,六小姐想怎么罚都行,就是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划不来。” 宛棠撇撇嘴不看他,“我是来提醒你,记得要接懒懒回去的。它才跟着我们待了两三天,却已经在别人家里待了十几天,再过几天我怕它都要把我们忘了。” 宛棠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唔,你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去柳姑娘家里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陪你去的。” 她一脸我这都是为你考虑的表情,卫渊假装视而不见,在她身边坐下来。 “不领情算了,还是说你就想趁着这机会去人家姑娘家里看看呢?” 宛棠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她心里都想好了,卫渊要是敢答‘是’,她肯定会大发雷霆。 可是还没等卫渊给她答复,就听见房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像是有人在用爪子挠门,声音低低的,听着有点别扭。 宛棠咽了咽口水,看向卫渊,“你……你去开门看看。” 她不知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卫渊打开门,外面哪有人,倒是听见喵喵两声猫叫。 “懒懒!”宛棠一眼就看见了懒懒,那猫见门开了也一刻不停走了进来。 到宛棠脚下就停了下来,‘喵’一声坐下来,抬头看着她。 宛棠伸手把它抱起来,好几天没见,其实也怪想它的,这会见了又是揉它脑袋又是挠它肚皮的。 卫渊站在门口看着一人一猫玩得热闹,根本顾不上他,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关门,却看见小桃正朝他走过来,面露焦急。 “卫叔叔,你看见小黄了吗?它不见了。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39 ”小姑娘有点委屈,撇撇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它在这呢,没有丢。”卫渊笑着指了指正被宛棠抱着的懒懒给她看,小姑娘看过去,顿时笑了。 宛棠也注意到门口的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是她没见过的。她还正想着赌坊里还有小姑娘来吗?这么小的小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赌坊里?而且还能上到三楼来,还认得卫渊,还叫他叔叔? 这一串问题她脑子里还没理清,小姑娘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姐姐,你认得它吗?” 这话让宛棠有些意外,这从何问起的呢?她怎么会不认识懒懒。 她看一眼正在关门的卫渊,回答小姑娘,“认得呀,我是它主人。” 小姑娘张张嘴,很惊讶的样子,转头看看卫渊,有点急迫地说,“可这是卫叔叔家的猫呀!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了……” “没错的,这个姐姐确实认得它,也算它半个主人吧。”卫渊走过去揉了揉小姑娘的后脑勺,又把她抱起来放在桌边座位上坐好。 小姑娘这回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宛棠揉猫。 “小东西,算你有良心,还没忘了我。”宛棠把懒懒放在腿上,揉它脑袋。 揉够了才又想起来看向小姑娘。小姑娘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你认得她呀?她怎么会在赌坊呢?”宛棠这才想起来她方才那一串问题还没得到解答呢。 “我是陪我娘来的。”宛棠是问的卫渊,可卫渊还没来得及答复,小桃已经抢先一步。 宛棠不解,陪她娘来的?娘? “她是柳姑娘的女儿。”卫渊瞧出她疑惑,“柳姑娘在这做荷官,她女儿没人照看,才让她带过来的。” 这么说她就懂了,柳姑娘帮忙照顾懒懒,那小桃认得它也不奇怪。可她既然连女儿都没时间照顾要带到赌坊来,那又怎么会照顾得了懒懒?卫渊都知道这些的,怎么还要她帮忙照顾懒懒? 宛棠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想到那天离开时卫渊也说过,只是她突然决定要跟着一起去芦县,又抱了懒懒来,刚好柳姑娘被他找过来,就想到要柳姑娘帮忙了。 这么一想,好像又觉得没什么可气。 “她家里人呢?她丈夫呢?” “去世了。”卫渊看了一眼小桃,压着声音和宛棠说,“她家里只剩她和小桃两个人了。” 宛棠没想到是这样,一时看向小桃竟生出几分怜惜来。 “那她每天都待在这吗?也怪无聊的。” “它可以陪我玩的。”大约年幼不知愁,小桃听宛棠这样说,没半点不高兴,反而笑嘻嘻地指着懒懒,“我娘带着我和它一起来,娘说我要好好看着它,它就会陪我玩。” “你很喜欢它吗?” “喜欢呀,小黄现在是我的朋友,它晚上还和我一起睡觉呢。不过娘说了,卫叔叔回来,就要把它送回去了。”小姑娘说着,语气低沉下去。 小姑娘目光清明,不染纤尘。宛棠有一瞬动容,抱着懒懒亲了亲它脑袋。似乎纠结了一会儿,才抱着懒懒走过去递给小桃,“那以后就让它陪着你吧。” “真的吗?” “真的。你可以带着它在这玩的。” “不行,我还要回去写字的,写不完娘要生气的。刚才是懒懒自己跑出去,我一出来只看见她往这个方向跑就跟过来了。现在我要回去了。”懒懒不算重,但对小桃来说抱着它还是有些吃力,她和宛棠二人告别,就抱着懒懒走了。 宛棠站在门边,看着小桃走进那边一间屋子才把门关上,又走回卫渊身边坐下。 卫渊正在给她倒茶水,一时没看她。 卫渊面色严肃,故意逗她,“不是说它是我家人吗?就这么做主把我的猫送人了?” 宛棠以为他是真的在不高兴,不高兴他随随便便把懒懒送了人,她说过要懒懒陪着他,做他家人的。 “你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小气呀?这么大的人,就不能让着小孩子一点吗?她多可怜,她只有懒懒,可是你除了懒懒你还有……”宛棠差点脱口而出‘你还有我’,对脑中会这么自然地闪过各样的念头宛棠一时惊地微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改了话头,“你还有春山啊,还有你的马啊。” 卫渊一直盯着宛棠看,方才她那一瞬停顿背后的心思他其实都已猜到,面色也不再严肃,缓和下来。 “你别生气,就让懒懒陪着她吧。”他不说话,宛棠当他还在生气,想着自己确实不该私自做主把他的猫送人,语气软了下来,“大不了我以后再送你一只。” 卫渊不逗她了,“我没生气。” 哪能生她的气。当初会留下懒懒还不是因为她,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养只猫做什么?何况今日把懒懒送给小桃,她也是好心。 “昨天回去没和岑老板又吵吧?” “没有,就是好累。” “那我给你揉揉肩?”不等宛棠回答,卫渊已经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放在她肩膀上。宛棠却一下把他的手推开。 “别来讨好我,你告密的事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卫渊叹口气,又坐回去,“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宛棠眼睛滴溜溜转,轻挑嘴角,一副得逞的样子,“是不是只要我不生气,要你怎样都行?” “只要我能做得到。” “唔,做得到,做得到的。”宛棠狡黠一笑,“以后我要是再去西府园住,你可不能撵我。” 之前她住在那几天,卫渊就几次劝她回府,她那时还可以用‘离家出走’做理由,如今她已经回府了,连这个借口都没了。 至于她都已经不离家出走了,为什么还想去西府园住,宛棠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住在那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顾虑,卫渊又事事都依着她吧。 “好。”卫渊点头应下来。 “唔,那你给我揉肩吧。” 卫渊怕伤到她,没用几分力,“以后别和岑老板吵架,有话好好说。他是你爹,都是为你好。他那么疼你,总不会害你。” 这些话卫渊早就想说,可那时她在气头上,怕说了反倒适得其反,这会儿她消了气才敢说出来。 宛棠我行我素,是不喜欢别人对她说教的,有时候哪怕真是她错了,她也要辩驳几句的,这回也不例外。从鼻子里哼一声,“你怎么这么烦呀。” 不过这一次语气却带几分娇嗔。 卫渊还有事要处理,他不在的这几日的账目和新的债契他都要一一过目,陪宛棠聊了一会他就去忙了。 他说要忙,没时间陪她,言下很明显的送客之意,宛棠哪能如他愿。 “你忙你的,我待我的,我又不会吵你。” 宛棠当真没吵他,卫渊去书桌忙事情,她便自己坐在另一边塌上。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0 可她没事做,也没人陪她说话,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看卫渊低着头专注做事,她忽然有了主意。 宛棠从外面搬了张椅子过来,放在他书桌对面,把卫渊的砚台端过来,磨了墨,在面前铺几张宣纸,又去摘了支笔来,低头在那画起卫渊的小像来。 她画得认真,一笔一笔描摹着,很久才抬起头来看一眼卫渊,卫渊抬头只能看着她发顶。 有时候他看她时,正好遇上她也抬起头来她,四目相对,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竖起耳朵,两只胳膊放在桌上在胸前虚拢着,刚刚挡住她正画着的那幅他的小像,还似怒似嗔地对着他说不许看。 “好好,我不看。”卫渊都是笑笑,和她说话的语气都很温柔。 两人各忙各的,不再斗嘴,气氛很和谐,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春山来敲门时,宛棠刚刚画好,正打算搁下笔,拿起画着小像的纸去给卫渊看。 可敲门声有些突然,宛棠握笔的手一抖,笔啪嗒一声落下,戳了个墨点在纸上,正好是画像上卫渊下巴的位置。 “哥——”春山和卫渊熟,不怎么拘束,敲了两下没等卫渊应就推门进来了,这一进来就看见了书桌旁坐在卫渊对面的宛棠,“六小姐来啦?” 去芦县这一趟两人的关系春山都看明白了,只是他听说昨天宛棠已经回岑府了,怎么又来赌坊了?再说,不是昨天才回崇安,才一天而已,就又跑来了? 宛棠正盯着那幅画发呆,被春山这句问得缓过了神,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画的画就被他突然敲门给毁了,心里郁闷,气不打一处来,回话的语气有些冲。 “是啊,我来了。难道我不能来吗?我看倒是你来得不巧,都不挑挑时候的。”宛棠越说越气,回过头还剜了春山一眼。 这可把春山吓住了。这是怎么了?他不就问了一句,怎么惹着她了?他脑中嗡的一声,心想坏了,莫不是那天晚上他和卫渊说她的不好被她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若是她当晚就在隔壁听见了,那八成早就和他发脾气了,还用等到现在?那就是卫渊告诉她的?春山心里有些鄙视卫渊,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和人家一个鼻孔出气了,什么话都和人家说。 春山撇撇嘴,不敢接话,看向卫渊。 卫渊被这情景逗笑了,宛棠把笔掉在纸上他都看见了,知道她是在为这个闹别扭,俯身上前,揉了揉她脑袋,“好了。” 然后才看向春山,问他什么事。 春山也不敢在这再耽搁,掏出怀里的银锭递给卫渊,“今儿发月钱,我帮哥领了。” 说完,不用人赶,自己就溜出门了。 银锭放在那,卫渊没去理,而是起身走过去宛棠身边,弯下身子,“我看看,画得怎么样。” 宛棠见他过来,正准备拿手挡住那画,却不想被他抓住了手,不得动。 “别看了——” “画得真好。” 宛棠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他截住。 “好什么呀,一点都不好。” “哪不好了。”卫渊把画像拿起来,边看边点头,“我看就挺好的。” “都不像了。”那墨点在纸张上晕开来,脸已经变了形,确实不太像了,“我再画一张给你。” “不用,这张就很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画像。” 宛棠就留在赌坊用的,不过卫渊没让她一起吃赌坊厨房做得菜,而是吩咐了人去香满楼特意给她点了几个菜端过来。 饭后休息一会,卫渊就又忙起来,宛棠画也画够了,索性去看小桃写字,再回来时卫渊已经忙完,正拿着她画的那幅小像在看。 “消气了?” “嗯?”宛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想了一下才知道他是说刚刚春山进来害她戳了墨点在小像上的事,“早就不气了。” “方才你是气什么呢?气春山吗?他突然来敲门是突然了点,但笔是你自己弄掉的,又不是他。你冲他发什么脾气?就算是他的错,事已发生,你和他发脾气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何苦恼了别人又和自己置气?” 卫渊是等她心平气和了才和她说这些,她在气头上时他也不敢去碰壁的。 他不是严厉的语气,更像是对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讲道理谆谆教诲。 “有些事不一定非要发脾气才能解决,何况有些事发脾气也不能解决,那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闹得人家不痛快,心里记恨你不说,也伤自己身子。” “往后可不许这样,遇事脾气收一收。” 这些话换别人说——不,这些话除了卫渊大约没人敢和宛棠说的,连岑老板都不敢,要是和她说这些,只怕她会火气更大,闹得更厉害,可此时卫渊说出来,她却只是嘁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应下来。 “知道啦,知道啦,你比我爹还要啰嗦的。” 宛棠晚饭前就走了,她才刚回府,岑老板一不在,她就一走一天,这不是落人话柄?她是不怕人背地里乱说,甚至是去岑老板面前嚼舌根的,但她多少也要考虑考虑,晚饭还是要回去的。 卫渊把她送到楼下,原本是打算送到门口的,却不想刚到楼下就被齐东叫住,前面赌坊有些事等着他去处理。 “你走吧走吧,我不用送的。” 她来时坐的软轿停在后院门外,抬轿的人也在那等着她。 走到后院,却碰上了刚从偏房里出来的春山。春山其实是看见她了,但想着可怕再惹着她,正打算假装没看到低头靠着边远远的绕过她,却被她叫住了。 “春山。” 这下春山不敢装听不见,只能灰溜溜走过去。 “六……六小姐,您有事吩咐吗?” “没什么,那个……我……” 其实卫渊和她说的那些话她都懂,知道自己不该胡乱怪春山的,但她从小到大习惯了颐指气使,哪能低头认错?她做错了她也要自己想成是对的。 可是……卫渊说的也对,春山说到底没做错什么的,却无端被她恼了几句。她想,她应该是要和春山道个歉的。 “刚才和你发脾气,对不起。”宛棠低垂着头,不敢看春山,只盯着自己脚尖。话说得带着些别扭,但却不是因为心里不情愿,只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点不习惯。 “我不该和你乱发脾气的。你……你别怪我。” 春山没动静,宛棠以为她道歉得还不够真挚,瞧瞧抬眼用余光扫了扫春山,又补了一句。 春山就是被宛棠这突如其来的话弄愣了。怎么还和他道歉了?不是做梦吧?这……这让他怎么接啊。 宛棠脑子里转了转,想了想他们男人间打交道的样子,学着也对着春山在胸前抱了个拳,“对不起。” 这一下春山可缓过神了,被宛棠逗得没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1 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没,没怪六小姐,那事我都忘了,您千万也别放心上。” 宛棠点点头,“那就好。” 春山目送着宛棠上了软轿,浑身一个机灵,怎么想怎么觉得稀奇。这目中无人的大小姐竟然还会和人道歉?还是和他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拔腿就往卫渊房里跑去。这六小姐太奇怪了,他得告诉卫渊去。 “哥,六小姐,她竟然来跟我道歉了!” 春山进了门,一刻不停,把刚才宛棠见到他那番表现都说给卫渊,“哥,你说这六小姐不是突然魔怔了吧?” 卫渊原本听他描述,嘴角带着笑,听他这一句,脸色忽然严肃,“胡说什么呢。” “她本来就不坏,就是气性大,又任性了点。其实小猫儿似的一个人,非得拿捏着那点脾气当作爪牙扮成只老虎。”说到这卫渊忍不住又低低笑了出来。 “唉,你们都不懂她。她和你道歉你就应下,她以后不会那样了。” ☆、暂别 宛棠的生活又回到过去那种平静,每日无非是出去逛逛,或是干脆窝在她院子和清碧、红烛她们打趣。 周而复始,无聊得很。 不过她最近时不时就要赌坊晃上两圈,也不特意去做什么,就真的只是去看看。待的也不久,去卫渊屋里看看他做什么,又去小桃那看看懒懒,便回去。 对此,她自己美其名曰,是来替岑老板监督卫渊差事的。 她这两天去得多了,渐渐和赌坊里的人都熟起来。一开始大家还对她毕恭毕敬,说话都十分小心,现在见她私下其实没什么架子,比以往都放开了些。 这天宛棠又来赌坊,到了中午,卫渊问她想吃什么,宛棠苦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然后她忽然就想尝尝赌坊的厨房做的菜了。 岑家的赌坊大,很多在这做事的人甚至住在赌坊后院的偏房,春山就是其中之一。且不说她们是要吃饭的,就是那些晚上回家去住的,中午也来不及回去要留在赌坊用午饭的,索性后来岑家就在赌坊搞了个厨房,雇了人专门做饭。 “这里的菜色很普通,味道也一般,怕你吃不惯。”卫渊今天事情不多,很快就忙完,在塌上小几摆了棋盘,陪宛棠下棋玩。 宛棠本就棋艺不精,刚才已经输过一盘,这会儿正低着头研究棋局。她抬头偷瞄卫渊两眼,见他似乎没看这边,悄悄挪了几步棋。 卫渊哪里会瞧不见呢?她这举动早就悉数落入卫渊眼里,只不过是故意让她,装作看不见罢了。 “唔。”宛棠小心思得逞,面上不想表露,却还是掩不住嘴角的笑,唔了一声终于落了她原本该落的棋子,“我就是想尝尝,你从前每天都吃这个,我想知道你从前吃的什么。再说我也算是考察嘛,有什么不好的我好回去帮你们和我爹说呀,让他改进。” 卫渊落子很快,她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下好下一步了,宛棠都顾不得看上一眼卫渊,就低着头继续琢磨棋局去了。 “你不许提前和他们说我要去吃哦,那样就不真实了。”宛棠啊一声,从棋局里理出思绪。 “好。”卫渊觉得她皱着眉头纠结要把指间棋子落在哪的样子可爱极了,一时竟移不开眼。 宛棠又动了什么心思,悄悄抬眼看卫渊,却不想这一次没那么容易得逞了。她刚抬眼就看见卫渊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宛棠像是被看穿了心思,面上几分窘迫,脸一红,尴尬地又低下头去。 可她迟迟不落子,又抬头悄悄看向卫渊。反反复复三四次,都和卫渊看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渴不渴呀?你不去喝口水吗?”宛棠见前面的招数行不通,低声咳嗽了一下,想着把卫渊从棋盘附近这里支走。 “我不渴。”卫渊被宛棠逗乐了,“你动吧,我不拦着。” 被卫渊这么直白地点破心思,宛棠的脸一下憋得通红,“谁……谁要动了?我才没有呢。” 宛棠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那样的心思,眼睛扫着棋盘,打算快些把手中的棋子落下。 她哪还管得上什么局不局的,随便选了一处就要落子。只是手还没完全落下就被卫渊抓住了手腕。 “应该下在这。”卫渊伸手拿过她那枚白棋落了子。 宛棠低头看去,卫渊这一步走得确实高明,比她原本瞎选的自然是要强上许多,可不仅如此,卫渊这一步之后竟然让她原本颓唐的局势也好了不少。 宛棠见他下棋这样厉害,自己想是怎么也赢不了他了,也就没什么心情再玩下去,胡乱一扒就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全都弄乱了。 卫渊原本正要落子,宛棠这举动来得突然,不经意触到他指尖。 “你这里有茧呢。” 姑娘家的手白皙细腻,可卫渊的手却布着薄茧。宛棠有些好奇,拉过他的手,手指附在他指尖,轻轻摩挲。 以前和他牵手也不是没感受到过,可这时细细摸着他手指,只觉更明显了。 他常年拿剑,从前的差事也多劳累,还要四处奔波,所以才会这样吧? 不知怎的,宛棠心里忽然一酸。他从前大概过得很辛苦吧。 …… 赌坊里吃饭都很简单,菜色简单,规矩也简单,没岑府里那么多讲究,在厨房旁边的房间里摆两张桌子就完了。 宛棠和卫渊到的时候,赌坊里的人有很多都已经落了座,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聊天。见宛棠过来,众人很意外,纷纷站起来要给她请安。 宛棠摆摆手嘿嘿笑着说不用,她只是过来蹭饭的。 众人不知她怎么突然要来这蹭饭,但听她这么说还是赶紧把最好的位置让出来给她坐。 宛棠这回没客气,走过去坐下。 菜很快就上齐了,真的是很简单的菜色。 这一桌坐了不下十个人,却只有四菜一汤,不过每一样菜量都很大。 萝卜炖了一盆,芸豆炖肉也是一大盆,炒黄豆和凉拌黄瓜也都是好大一盘,汤也只是寻常的蛋花汤。 众人没像从前菜一来就狼吞虎咽起来,而是等宛棠动了筷才开动。 宛棠吃东西很秀气,都是细嚼慢咽,再加上她本来就胃口小,夹菜夹得不多。 “要是吃不惯就让老张给你做碗面疙瘩汤。”卫渊在她耳边轻声说。 “挺好的。”宛棠笑着对他摇摇头。 她没说谎,卖相是不敢恭维,但吃起来味道真的可以。 “怎么不见春山?”宛棠夹了块黄瓜,两桌都看过去也没见春山。 “他可能过会儿来,等他们吃完了去换他。”赌坊里生意是不停的,总要有人盯着,吃饭也要轮着来。 宛棠点点头,继续吃饭。 她吃得少却也吃得慢,桌上其他人竟然比她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2 还要先吃完一会儿,不过都是等宛棠撂了筷才离开的。 宛棠和卫渊出去时,正遇上来吃饭的下一波人,走在前面的是柳月婵和小桃。 “姐姐。”小桃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她是个好说话的大姐姐,一见到宛棠就跑过来。 宛棠揉揉她脑袋,抬头看向柳月婵。 “之前麻烦你帮忙照顾懒懒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哪里的话,六小姐客气了。小桃很喜欢它,还要多谢六小姐割爱了,让她能有个伴儿。”柳月婵低头搂着小桃的肩,“小桃,姐姐把猫送给你你还没说过谢谢吧?” “谢谢姐姐。” 宛棠想起她之前叫卫渊是叫为卫叔叔的,他是叔叔,她是姐姐吗? “我小不了你娘几岁,以后别叫我姐姐了,叫我姨母好啦。”宛棠捏了捏小桃肉乎乎的小脸蛋,见她答应才和卫渊回去了。 “怎么喜欢让人家叫你姨母啊?” “因为她叫你叔叔的啊,你可不能占我便宜。” …… 卫渊又要出去收债。 他提前两天就告诉了宛棠。宛棠一开始没什么表现,毫不关心的样子,只说了声‘哦’。 这次她不能跟着去,岑老板再过两三天就要回来了,她这一去只怕岑老板回来见不到她要担心的。再说,她要去哪岑老板在还好说,岑老板允了她去,别人挑不出毛病,可岑老板要是不在家她私自就去,那肯定有人要说三道四的。 可过了一会,宛棠像是忽然对卫渊这趟出行有了兴趣,并且兴趣盎然,问题多到不行。 她走到正坐在书桌边看账册的卫渊身旁,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把账册按在桌面上,迫他抬头看她。 她站在卫渊面前,身后微靠着书桌,手还压在账册上没有放开。 “你这次去哪儿啊?” “欠债的是什么人?做什么谋生的?” “他欠了多少钱呀?” “你要去几天啊?” “会不会有危险?” “春山会跟你一起去的吧?” …… 宛棠问题真的很多,但卫渊都很认真的一一为她解答了。 “哦,你早上那么早出发呀?那我就不去送你了。”宛棠收回压在账册上的手,还装模作样在那一页上抚了抚,才起身走了。 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唔,你不走那么早,本小姐也不会去送你的。” 卫渊出发的那天早上,宛棠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她前一天晚上便嘱咐了清碧要早一点喊她起来,问她原因,她只说最近早上空气好,还没那么热,适合出去走走。 清碧以为宛棠说说而已,等真去叫她了,只怕又会因为困的不行翻个身礼物睡。可她做丫头的,即便想到这了,也不敢不去叫。 令清碧意外的是,平时晚很久叫宛棠起床她都要别扭很久才起的,今天却竟然立刻就起来了。 “让红烛一个人伺候我梳洗就行了,你快去厨房把我昨天让他们准备的东西取过来。” “这么早小姐让厨房准备了什么?”清碧一边伺候宛棠穿鞋,一边疑惑地问。 “厨房还能准备什么?当然是吃的了,哎呀,你别啰嗦了,快去吧,再晚怕要赶不上的。” 宛棠收拾好,坐上早就等在岑府门口的软轿,一路上时不时就要掀起帘子看看外面,还不断催促轿夫走得再快一点。 等到从小窗口处就可以望见西府园时,宛棠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卫渊,还有他身边的春山和两匹马。 这是要出发了? “你们再快一点啊。”没看见他们已经出来了吗。 已经很近了,要是他们在她赶过去前先走了,那就太让人可惜了。宛棠急得恨不得能飞过去。 不过,渐渐离得更近,那两人似乎并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还在不紧不慢地摸着马背。 宛棠下了软轿,跑着朝卫渊过去。 卫渊听到动静,转过头去,“慢点,跑什么。” 是啊,跑什么呢? 软轿停下的位置离卫渊已经很近很近,几步就跑到了。 宛棠停了下来,站在卫渊面前,装模作样清了两下嗓,眼睛也故意不看他,四处扫着,拿着袋子的手也背在身后。 “怎么过来了?”最后还是卫渊先开了口。 “好巧啊,卫公子还没出发呐?我……我就是来这边逛逛的。” “坐着轿子来逛?”卫渊被她逗乐。 “怎么了?不行吗?”宛棠被戳破心思,有些窘迫,但气势上不能输,瞪了他一眼,“我怕我逛得累了走不回去,才让他们跟着来。” 这话怎么解释都是别扭的,岑府离西府园远得很,再怎么逛也不会逛到这里来的,但卫渊没再深究,小姑娘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懂。 “哦,这样啊,那六小姐好好逛,卫渊要出发了。”说完,转身作势要上马。 “哎,哎,你等等,你这人——”宛棠赶快伸出手抓住他胳膊,生怕他真就这么走了,一直用手在身后拿着的袋子被她拿过来塞到卫渊怀里。 “这个给你。”宛棠低垂着头,都不敢看卫渊,似乎是有点害羞。 “是我嬷嬷以前做给我吃的,是土豆泥里加了肉粒搓成丸子入油炸的。我特意让厨房做的,这个禁饿,你拿着。” 宛棠知道,她不去,他们不会带什么糕点的,馒头或是烧饼就能凑活,只怕也不会特意去什么饭馆吃饭。 “还有这个,是红糖馒头,不太甜的。怕你不爱吃甜的,没放那么多糖。” 卫渊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 “要是遇上薛老板那样的,他逃就逃了,你别在那等他,先回来,等有了他消息再去找。大不了那钱就不要了也没什么的。” “你要注意安全,好好休息,别急着赶路,到了晚上就找客栈住下。” “办完事也不用急着赶回来,住一晚再往回赶也是可以的。不睡觉赶路会很累的。” 宛棠原本是想假装不在乎他出行的,可没想到话一出口就收不住,像有说不完的话要嘱咐给他,眼眶也越说越红。 “但你还是要争取早点回来,别再外面待太久。” “赌坊还要你主事,还有我……我也会勉为其难想你一下下的。谁让你在崇安也没有亲戚朋友呢。” 卫渊一早上话都很少,他看得出小姑娘舍不得他,怕说多了反倒惹她难过。可一听她这话,再忍不住了,走上前把宛棠圈进怀里。 这么多年,他也算走南闯北,何曾再有别人在远行前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你干嘛呀?你这登徒子怎么还耍流氓的。”宛棠虚虚推拒着他,其实根本没用力,推了两下就不动了,安静让他抱着,手也不自觉环上了他的腰。 “路途辛苦,我都知道的,就让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3 你抱一会儿吧。” 这话没什么逻辑的,听得春山都不禁撇撇嘴,路途辛苦和抱一会有什么关系呢?他跟着一样赶路,一样辛苦,怎么不见来抱抱他? “你还走不走了?再不走都要日上三竿了。” 卫渊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她。这时候宛棠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没吃早饭吗?” 出来得急,宛棠哪顾上吃早饭,收拾好就出发了。 “我这就走了,快回去吧。别光嘱咐我,你自己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宛棠点点头,转身地很潇洒,走了两三步却又折回来。 “卫渊,我这么早特意给你来送吃的,还给你抱了,你这一趟是不是该礼尚往来给我带个礼物回来?” “好。” “还有,你不许和别的姑娘随便搂搂抱抱的,你自己不在乎名节也别毁了人家姑娘清白。” 卫渊笑着点点头,弯下腰,靠近她耳边,声音很轻,“会想你的。” “谁要你想了?你少自作多情了。”宛棠这回是真的头也没回就坐回软轿回府去了。都走出好远,终于还是忍不住撩起帘子向后看了一眼。 哪怕离得远,她也能看清,卫渊站在原地没有走,就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卫渊看着宛棠的软轿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上马出发。 虽然她嘴上说不会来送他,但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还不是在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つ﹏? ☆、旧友 卫渊一走,宛棠心里竟然觉得空落落的,前些日子总爱往赌坊跑,现在也不再去了。整日也不知该干什么,正好崇安城来了一昆曲班子,听说唱的很不错,岑夫人爱听昆曲,带着府上女眷都去听。宛棠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一起去了。 台上唱得热闹,台下听得认真,好像唯独宛棠有些心不在焉。那唱词她一句听不进,心里想得竟然都是卫渊,这会儿他到哪了,路难不难走,有没有想她…… 等缓过神来,宛棠低声呸了两声,好端端的想他做什么。 “宛棠!”宛棠想得正认真,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膀,吓了一跳。 身后一男一女,和她相仿的年纪。 经年未见,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两人来。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友呢。 男的是彭正,女的是梅梓英。 “梓英?”这会儿台上演出未停,她们全都是压着声音说话,说起来也不尽兴,被唤作梓英的人拉起她的手带她往僻静的地方去,“是我呀。” 宛棠随她去了。清碧服侍宛棠很多年,也认得二人,想着她们几年不见,大约有些话要聊,她便没跟着去。 “真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遇见你。”梓英拉着宛棠的手,左摇右晃,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她们真的很多年没见过了。从宛棠十四岁出嫁之后,到如今竟然已经有四年。 彭正和梅梓英都是她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三个人关系亲密。后来梅梓英和彭正更是修成正果,走到了一起。他们俩年长宛棠一岁,宛棠出嫁后没多久两人便也成亲,成亲时宛棠还特意赶回来。可那之后宛棠很少再回崇安,只有遇上年节才回岑府住上两天,行程比较匆忙,很难得见。 再后来,梅梓英有了身孕却意外小月,情绪很不稳定,彭正为了她开心就带着她外出游山玩水,两人四处游玩,也再没回过崇安。他们居无定所,宛棠和他们便也没有书信往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幼年便开始的情谊即便相隔四年,也丝毫不觉疏远,寒暄都不必,聊起来还是过去那样自然。 “昨天才回来的,和这个昆曲班子一起回来的。”梅梓英活泼,指了指台上。 “哎呀,我和彭正在外面的时候遇上他们,他们那时银钱上紧张,我们就帮了他们一把。”梅梓英见宛棠轻轻皱起的小眉头就知她心思,不等她问出口,就开口解释,“他们班主也是崇安人,打小出去学艺了,这次回来是我们想帮他们在崇安开个戏园子。” 彭、梅两家皆是大户,两人确实有这个能力在崇安开个戏园。 她们两个聊得热络,就把彭正晾在了一边,彭正也没什么意见,站在一旁看着两人。 “那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宛棠亦是衣食无忧,她原该和梅梓英一样,不需思虑太多,随心过好每一天就是,可不知为何,宛棠骤然见到昔日好友还如往日那般天真无忧,心下触动。 “要走的。我们在晋州买了宅子,以后都住在那了。” 梅梓英说着走过去挽过彭正,两人真是般配。彭正看她的目光柔和,而梅梓英眼角眉稍都是笑意。 这天下夫妻合该都如此才对吧? 如果……如果她当年也能嫁一个喜欢的人,是不是也该是这般模样? 宛棠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也许是这两年发生太多,她原本不愿去想的此刻竟全都想起来。 三人多年不见,有说不完的话,梅梓英恨不能把她这些年在外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全说给宛棠听。 说到激动,三人顾不得形象,开怀大笑。 梅梓英说得累了,歇下来喝水。 “那时候原想着你肯定会比我先当娘的,谁知……”梅梓英心直口快,这会也发现不对,“你我都不顺意罢了。我总想着很快会再有的,可后来也再没怀上。” 这些年梅梓英四处游历,见过很多人,可这样的心里话除了彭正,再没跟别人说过。见到宛棠,阔别经年,却能将这些铺开来痛快说出口。 宛棠不知该怎么劝慰她。倒是彭正把她揽过去安慰。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各有各的不如意。宛棠忽然也看开了些。 后来三人聊到尽兴,才各自回府。 …… 岑府人多,每个月都有人过生辰,这个月正赶上岑府的长孙——宛棠大哥的儿子生辰。宛棠兄弟九个,就她大哥一人是岑夫人嫡出,她大哥也只这么一个儿子,岑夫人宝贝得紧,十岁又是整岁,岑府上下好生大办了一场。 先是特意摆了酒,又请了上回那个昆曲班子来府里唱曲。 说是给小孩子过生辰,但毕竟他年纪还小,说到底还不是大人们在一块儿热闹一通,对小孩子来说无非就是这一天不用上学堂,能收些长辈给的红包。 台上唱的好,可小孩子坐不住,没一会府上几个孙辈的孩子就一起去后头花园里玩去了,就剩大人们在听。 这天早上,宛棠去给小侄子送过红包,就和梅梓英一起出去了,回来时众人已经吃过酒在听曲了。 岑府里有专门的戏台子,逢年过节常请人来,宛棠过来瞧一眼,没多大兴趣,正想着偷偷溜走时,却被岑老板叫住了。 “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4 来来,到爹身边来坐。” 岑老板在卫渊走后第二天就回来了,生意谈的似乎不错,岑老板整个人精神抖擞,心情甚好,给府中人都带了礼物回来。 宛棠不知岑老板是叫她干什么,但她还是过去了。她上午已经没留下吃酒,这会儿要是没人发现溜掉了也就算了,岑老板都看见她了,她再溜走那就不太对了。 岑老板身边有个小凳子,宛棠就在那坐下了,一声爹叫得可甜。 “今儿跟梅家那二姑娘出去了?玩得可好?”岑老板还是看着台上的,并没转头看向宛棠。 “挺好的,也很久没见了,她过几天还要走的,就趁这几天多见见。” “嗯,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岑老板这回转过头来,看着宛棠,还拿了块绿豆糕给她,“我叫你来,是有点事。” “什么事啊?爹你说。”宛棠接过绿豆糕,没急着吃,在手心捧着。 “前几天我不是出去谈生意吗,去的青州,见着你二叔了。你二婶一外甥女,前几年被官府挑中,上京选秀那个,你还有没有印象?” 岑老板兄弟两个,宛棠这个二叔是庶出的,当年崇安的家业都由岑老板继承,岑家在青州的一处酿酒厂便给她二叔,她二叔也因此搬去了青州。至于岑老板说的这个二婶的外甥女,她也是有印象的。朝廷每三年选秀一次,除了世家大臣的适龄姑娘必须要参选,地方也要择当地貌美多才的适龄女子前去参选,说起来,两年前要不是宛棠已经嫁过人,说不定她也会被选中的。 “记得啊,她参选那都是五年前了吧?” 宛棠还记得这位表姑娘运气不大好,选秀时原本被指给皇上的侄子,一位郡王做侧妃,却不想那郡王没多久就犯下大罪,被皇上诛杀了,但皇上念及她们几位秀女无辜,又尚未成亲,便开恩将他们送回原籍了。 “可不是,五年了。这半只脚踏进皇家大门的人,从前还当得有多福气多富贵呢,哪想这回我去了才听说,因为她曾经差点做了侧王妃,竟没人敢娶了,说她命里带贵,怕命硬,夫家承受不起。” “这哪来的道理,那和她一起被送回原籍的难道就都不嫁人了?”宛棠刚咬下一口绿豆糕,被岑老板这番话惊地差点噎到,喝过茶水才能正常说话。 “唉,别人是不知道,这位表姑娘反正是没再嫁出去。如今都二十一了,老姑娘一个了,越拖越嫁不出去。” 宛棠这才反应过来,不管哪位表姑娘嫁没嫁出去,都和她没什么关系才对,岑老板怎么好端端和她聊起这个,还是单单只叫来她说。又听了岑老板后面‘越拖越嫁不出去’,她想,还不会岑老板这是侧面劝她早日嫁人?别过几年就像这位表姑娘一样变成个老姑娘再嫁不出去了?不然,宛棠实在不知岑老板把这些说给她还能是为的什么。 这么一想,宛棠心里有点不高兴了。 这才过去多久?不是说好了不再逼她嫁人的? “爹,您和女儿说这些是……”宛棠尾音拉得很长,微微上扬,显然是个疑问的语气,但并听不出怒气。 “这不是那姑娘也没娘,你二婶做姨母的也算半个娘了,整日替她操心,你二叔看着心疼,这回我去了,他想着在青州实在没人愿意娶那就算了,托我回崇安给寻摸一个。” 宛棠听明白了,这不是在劝她,她松了口气。岑老板拿过盖碗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才接着说下去。 “我哪会寻摸这个,还是昨儿跟你大娘说了,她想起来一人物。”岑老板把头转过来,看着宛棠,“你大娘说卫渊卫公子不错,年纪合适,大那姑娘三四岁,也没娶过亲。再者卫渊这种闯江湖的,不在乎那个什么命硬不硬的,他们什么都扛得住。” 方才宛棠知道岑老板没有劝她嫁人的那个意思,那岑老板要说就说他的吧,她听着就行了,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手指绞着头发玩。骤然听见岑老板提起卫渊,还是要把那表姑娘介绍给卫渊,她微张着嘴,好半天缓不过神。 “你不是跟他接触过几回,想着你了解他为人,就叫你来问问……” “不行!”岑老板话没说完,宛棠已经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的几位姨太太也都看向她。宛棠这会怒气比刚才以为岑老板是要劝她嫁人还要大,不过她发现姨娘都看着她,还是强压怒气坐下来,小些声说,“卫渊只怕不会愿意,爹怎么把别人都不要的姑娘塞给人家。” “这怎么是塞给他?人家姑娘娘家家底厚得很,长得又好,他又不亏什么。再说这人和人的缘分说不准的,总要相处一下试试才知道。我这次去青州就是想在那开两家赌坊,给你二叔管,他要是愿意,就让他去做青州赌坊的管事。” 岑老板这番话本身是没什么可辩驳的,宛棠气得说不出话。 岑老板又问了她一句,“你觉得怎么样?他这人还行吧?” 这一下宛棠彻底被点燃,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生气,但就是心里不舒服。顾不上什么礼数,语气也有些冲:“不行!这事绝对不行——” 可再往下,为什么不行,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就是不行!爹趁早打消了这念头吧!”宛棠急喘了两口气,站起身,“女儿先告退了。”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了。 岑老板在后头,不知怎么又惹到她了,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 夜里宛棠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一直想着岑老板和她说的那些话,越想越烦,越烦越睡不着。 后来终于睡下,梦里梦见的却也都是卫渊。和他在通州、在西府园、在芦县的那几日浮光掠影般在她梦里碾过。 睡醒,宛棠心情不佳。一半是因为岑老板要撮合卫渊和那位表姑娘,一半却是因为不知为什么总是想到卫渊。 百思不得其解,宛棠索性不再去想,收拾好,带着清碧去找梅梓英了。 梅府和彭府从前宛棠都常去的,府中下人也都认得她,她一来就去通报了,刚进了府门没多久,梅梓英便迎出来。 “来得正好,今儿我姐姐也来了。” 姐姐?梅梓兰?宛棠面色一僵,但转瞬即逝,又笑起来跟着梅梓英往府里走。 这梅梓兰宛棠是不想见的。当年她和自己的二哥闹得很不愉快。可毕竟梅梓英是她好友,她不能下了她的面子,一直都面带微笑。 “荣靖……荣二哥还好吗?”三人聊了一会儿坐下来吃冰碗,梅梓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三个人都有些尴尬。 岑家到宛棠这一辈男的从荣字,因为岑字说起来多少有些不顺口,外面的人叫荣二爷,荣二哥的多了去,但梅梓兰已经出嫁,荣靖也娶妻,梅梓兰还这么叫,似乎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5 就有点不妥。 但宛棠面色不显,从容地答:“我二哥啊,好得很,如今儿女双全,我二嫂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小日子过得可舒坦。” 宛棠舀着冰碗,头也不抬,“不过跟兰姐姐怕是比不了,听说林大人如今又高升了?这吃朝廷俸禄的终究是我们这一身铜臭的俗人奢望不来的。” 这话一出来,梅梓兰脸色刹时白下去,但她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当年她还不就是看上那位林大人的官职才舍弃荣靖的?这从商的自然比不得走仕途的高贵。 宛棠是故意这么说的。当年梅梓兰嫁过去的时候也是风风光光,可是这两年她的境况宛棠也有听说过。她那夫君官阶越爬越高,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已经升到了从三品,要知道很多人一直到致仕也不过是个五六品的官,这么年轻就到从三品,前途确实可观。 但,官位高,梅梓兰却未必幸福。她那夫君这两年已经娶了两房小妾进门。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梅梓英是个心直口快的,没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左看看宛棠,右看看自己姐姐,话她听懂了,话背后的意思她也明白,但她却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话来缓和气氛,索性闭嘴。 “宛棠妹妹说笑了,没什么比不得的。说起来当年妹妹的夫家那也是一顶一的好人家,要不然也不能十八九岁就能封了将军奉命上前线杀敌。” 梅梓兰说得平和,其实不过是因为宛棠那番话心里不爽,反过来挖苦她一下罢了。 可其实宛棠对那人半分感情没有,她嫁过去还没半个月那人就走了,常年在外不回来的,两人只怕加在一起连五次面都没碰过,她对那段过去的埋怨从来不是因为他瞒着她在边关养了外室,而是因为岑老板不考虑她执意要把她嫁给那人。难过的也是自己没能遇见良人,护她,惜她。 所以她并没被梅梓兰这话刺伤半分,反而笑起来,“可惜缘分早断了。我没有兰姐姐这个福气,所以才说比不上啊。唉。”说到最后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又是长久的静默。 “宛棠,明天我们想去普济寺,你陪我一块去儿吧,那山里景色好,我们小时候常去的。”打破沉默的还是梅梓英。 “是啊。不过我就不去了,我明天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陪你去吧。” “我姐姐下午就回去了……”梅梓英以为宛棠是因为不想和梅梓兰同去才拒绝,赶忙补了一句。 宛棠轻轻地笑了,“我是真的有事。” 她可不是因为梅梓兰。明天?按着卫渊临走前所说,明天正好该是他回来的日子。他这一走好几天,她想去西府园等着他,这样可以早点见到他。 想到这,宛棠嘴角扬得更高。 ☆、归来 卫渊回来那天,宛棠很早就去了西府园等着。她想他回来,总要先回西府园拴马的。 宛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如今也没有懒懒陪她,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觉得无聊得很,索性就去门口等。 终于可以远远看到卫渊和春山两个人骑着马往这个方向来,宛棠一下子乐了,蹦起来,还冲他们挥了挥手。 但很快,她就把笑容收起来,手也背到身后去。 咳咳,有什么好兴奋的。 “来多久了?”宛棠再抬头时,卫渊已经在她面前站定了。 “刚……刚来。” “又是来散步的?”卫渊挑眉,语气有些调侃。 “不是啊。”宛棠不看他,转过身推来大门自顾自往里走。 “那不知六小姐是来做什么的?该不会是特意来等卫某的吧?” “少做美梦了。西府园梧桐树多,最适合夏天乘凉,我是来避暑的。” 春山也跟着一块进来,和卫渊聊了几句,拿上带回来的银票先回赌坊了。 卫渊在西厢房里换衣裳,宛棠自己坐在院子里,等着他。 “卫渊,你好没好呀?”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卫渊出来,宛棠走过去敲门。 “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宛棠原本要敲在门上的小拳头,因为卫渊突然打开门,便敲在他胸口。 不过宛棠力道轻,卫渊没什么感觉,反而是宛棠觉得手都有点疼了。 “给你的。”卫渊递给宛棠一只玉雕的小鸟,拇指大小,很小巧。 宛棠接过来捧在手心里。这小鸟雕的确实蛮好,连羽毛的纹路都看得见。 “还有这个。”卫渊递过来一个更小的东西——是个用橄榄核雕刻的船。宛棠接过来仔细看才看清,这船的雕工真的了得,里面是镂空的,船上的小窗甚至可以打开。 卫渊这一趟时间很紧,但还是记得去给她挑了礼物。街市里逛了一圈,首饰她不缺,吃的这么远也不方便带,直到在一个小摊位上看到这两个东西,卫渊才买下来。他想她应该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事实确实是这样,宛棠一时对这两个小东西爱不释手,和卫渊从西府园出来往赌坊去的路上也舍不得装起来。 到了赌坊,卫渊有好多事要和春山、齐东二人交代,宛棠没兴趣听这个,在他屋子里坐了会儿就出去了,那只玉雕的小鸟和核雕的小船都留在了塌上的小几上。 这么两个精细的东西她怕带上身上会不小心弄坏了。 小桃写字的屋子也在三楼,宛棠去时小丫头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懒懒在桌子上趴着,右边脸上沾着一块墨汁。许是小丫头睡着了之后没看住它,自己碰到了砚台里。 宛棠看它那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怕吵醒小桃,轻轻走过去把懒懒抱了出来,到后院喊人打了水来给它洗脸。 边洗还边唠叨。 “你说说你,往墨汁子那儿蹭什么?脏不脏?” 懒懒喵一声算是回应。 宛棠抱着懒懒再回来时,小桃还在睡着,不过很快就醒了。 “姐姐你来看小黄啦?” 小桃一直是这样叫懒懒的。 “不是说过要叫我姨母?小不点你又忘了。” “姨母。”小桃很乖巧地又叫了一声姨母,宛棠笑着摸摸她的头,问她,“今天在写什么呀?” “在写《论语》——” “六小姐,你在啊。”是柳月婵推门进来。 荷官是轮空休息的,她大约是刚好这段时间刚好可以休息,上楼来看看女儿,顺便监督她写字。 说起来,柳月婵确实算得上是个好母亲。宛棠和她熟起来以后,便知道了她的难处。 她是个孤儿,和丈夫相识相知后恋情受到婆家阻挠,于是情到深处的两个私奔了,后来又生下了小桃。好景不长,小桃三岁时,她的丈夫便因病去世了。 柳月婵也带着小桃回去过婆家,毕竟小桃是她们的亲孙女,可没想到,婆家不认她,连着小桃也不认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6 的,母女二人连家门都没进去。 此后,柳月婵便带着小桃一路北上。她是北方人,想带着小桃回北方生活,可这一路上总归需要盘缠,她们孤儿寡母只能一路走一路停。有了钱便往前走一城,盘缠用掉了便留下来再赚。 她们在崇安也不过是短暂落脚,说不准过了多久她们就又要启程了。 宛棠有些同情她,原本想要帮她,比如她可以给她们母女一笔足够用的盘缠,或者是直接拖人将她们母女送到老家。 但宛棠最终没有这么做,她觉得柳月婵是个很要强的人,和寻常女子不同,这样做她不仅不会答应,反而还可能伤了她的自尊。 柳月婵比宛棠年长几岁,性子要沉稳的多,但宛棠和她却很聊得来。 小桃还在写字,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聊着聊着竟就到了快晌午。 是卫渊敲门来问宛棠中午要吃什么,宛棠和柳月婵正聊到兴头,笑容满面,被突然到来的卫渊打断还有些不大高兴。 “你好讨厌,打扰我们说闺房话。” “好好,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呀。”宛棠是真的有些被打断的不高兴,答得很理所当然,似乎是觉得卫渊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 卫渊没再说什么,说了句你们慢慢聊,就走了。 一直到了饭时宛棠都没再回卫渊的屋子,而是直接跟柳月婵和小桃一起去了后院厨房,她坐在柳月婵旁边,和赌坊的女荷官们坐在了一桌,看见卫渊进来只说了句‘你来啦’便又和旁边人聊起来。 卫渊吃饭是很快的,从前和宛棠一起那是迁就她,今天既然她不跟他一块儿,那他也没必要等,吃完了起身就要回去。 那边宛棠饭还没吃一半,见他走了,赶忙喊住他,“你去哪儿?” “回去。”卫渊头也没回,还是往外走。 “你等等我呀。”卫渊像是没听见,脚步未停。 “哎——”宛棠赶紧放下碗筷追出院子,小跑着上去拉住他胳膊,“我还没吃完呢,你怎么不等我呀?” “我看六小姐有人陪了,不需要我,自然也不用我等,我就先回去了。” “别呀。”宛棠不知道他怎么了,拉着他胳膊不放他走。 但卫渊那个身量,岂是宛棠能拉得住的? “喂,不许走!你在这等我吃完!你听见没有?卫渊!” 卫渊恍若未闻,还是往回走。 宛棠在身后气的直跺脚,不知他哪根筋抽了,念叨了句神经,重新回去坐下吃饭。 她这一坐下,好些方才已经吃完但碍于她和卫渊在外头‘吵架’的人才赶紧起身离开了。 宛棠本来就吃得慢,和卫渊又耽误了一会儿,到最后大家都赶着上工走了,只剩她一人,索性也不再吃了,走出去。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走了吗?”宛棠一出来就看见站在屋檐下的卫渊,腰背站得很直,见她出来也只是转过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去里面,外面多晒呀。”好像方才没生过他的气一样,见他一直晒着才有些嗔怪。 “走吧。”卫渊说完直接往前面赌坊走了,也不管身后的宛棠跟不跟得上。 回了屋里,卫渊独自坐下看账册,宛棠先是坐在塌上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卫渊竟然敢对她甩脸子了?可是她又没惹到他…… “喂。”宛棠可不是会委曲求全的人,哪怕真是她的错惹得别人不高兴,她也要端起架子比对方摆出的姿态还要高。 “你怎么了?”宛棠抢过他手里的账册拍在桌上,“账册就这么好看?你一进来就一直盯着看,理都不理我?白纸黑字的有本小姐好看吗?” “没有。”和宛棠的气急败坏比起来,卫渊显得平静许多,“哦,你不去和人说闺房话了?” 卫渊语气淡淡的,面色平静,看不出他有任何的不高兴。但其实他心里早有波澜。 上午的时候他是知道宛棠不爱听那些公事才溜出去的,所以特意把要说的事全都言简意赅地说完,又交代了春山和齐东也都长话短说。之后他一直等着她回来。他离开的这几日,夜里总是能梦到他,他不是个矫情的人,却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却不想,小姑娘一整个上午不见人影。 接近晌午时,他实在等不下去,才借着问她中午要吃什么去喊她,哪想到她竟然还说他讨厌,说他打扰了她说闺房话?去吃午饭也不找他,撇下他独自就过去了。 其实这账册上午等她的时候他也已经断断续续都看完了。 “柳姐姐要上工呀,小桃写字我又不能吵她。” “哦,那不是还有别的荷官轮下来休息。” “卫渊。”宛棠原本是站在卫渊对面,和他中间隔着书桌,这回她直接走过去,“你不会是怪我上午没陪你吧?” “你们说的那些太无聊了,我才不要听。” 卫渊生气倒是算不上,只是有些不高兴,但他不需要像宛棠那样要人哄,小姑娘软乎乎和他说几句话,他心里的不快便全散了。 “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有一个我很多年没见的好朋友回来了,和她玩了两天。”宛棠唔了一声,煞有介事的看向卫渊,“说起来,本来她约我今天一起去我们小时候常去的普济寺呢,还不是为了你,我想到你今天要回来了才没有去。” “哦?那还说早上不是特意去等我的。” “不是就不是。我才不是为了等你回来才没答应她的,我就是想着你答应了要给我带礼物的,我不能让你找不到我没有表现的机会啊。” “好好好,那礼物喜欢吗?” “喜欢啊。” …… 卫渊回来的第二天,梅梓英给宛棠送了帖子来,请她去听昆曲。上次说起的戏园子竟然这么快就有着落了,宛棠刚推过她同去普济寺的邀请,这一次不好再推辞,因此没再去赌坊找卫渊。 等从戏园子出来,已经快到晚饭时间,宛棠听曲儿的时候就一直惦记着她昨天落在卫渊那的玉雕和核雕,终于结束了,也不用梅梓英送,带着清碧就往赌坊去。 宛棠没打算久留,上去拿过落下的东西就要回去的,也就没让清碧跟着一起,一个人往赌坊的三楼走。 “刘伯?你怎么在这啊?” 宛棠来得次数多了,对卫渊的时间安排已经十分了解,这个时间卫渊的事情应该也都忙完了,她便没有敲门直接进去了。可一进来,她才发现,屋子里有人正站在书桌对面和卫渊说着话。 听见推门声,交谈中的两人一起看过来。 站在卫渊对面这人,不是岑府的刘伯吗?一直跟在岑老板身边的人,宛棠是不可能认错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7 的,但她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带着疑问的,她不知道刘伯怎么会出现在这。 “六小姐。”刘伯看见来人是宛棠也有些惊讶,“老爷听说卫公子回来了,让我来请卫公子过府里用晚饭的。” “我爹又要请客啊?那刚好我跟着一块儿回去。”宛棠走过去从小几上拿过玉雕核雕,忽然想起那天岑老板和她说的话—— 这是动真格的了?动作这么快?这就要问卫渊本人的意思了? “不行!卫渊,你不能去!” 最后卫渊当然还是去了。宛棠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不让他去的理由,转念想了想,岑老板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即便今天没成,早晚也还是要和卫渊说的。 早一日晚一日总归要有这么一遭的,躲不过去那就不躲了。 “卫渊。” 下楼梯的时候,原本刘伯和卫渊并排走在前面,宛棠跟在后面,把晚上可能遇到的情况全都设想了一遍,怕卫渊万一的答应了岑老板……宛棠她心里越想越不得劲,拉住卫渊的袖子,把他拽过来跟自己一起走。 “怎么了?” “唔,没什么,就是……”宛棠抓他袖子的手不放,“卫渊,你知道吧?男儿呢,要有抱负的,先立业再成家,不能把儿女私情放在第一位,你说对吧?” “……对。”宛棠性子多变,卫渊摸不准她这又是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些话,只能点点头答应。 宛棠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提着裙子越过卫渊和刘伯,快步往外走。走到后院她也不等两人,上了软轿先走了。 往常是只她一人坐轿的,今天她还把清碧叫上了软轿。 到了岑府,宛棠让清碧先进去,她在门口等着卫渊,然后跟着他一起去了岑老板的院子。 和上次那么正式的宴请不同,这一次岑老板安排的很家常,没有那么多人作陪,也不在宴客厅里,晚饭就安排在岑老板起居的院子里,通共也只有岑老板、岑夫人,和卫渊而已。 岑老板是没把宛棠打算进来的,桌上的碗筷甚至都只有三副。 但宛棠既然来了,岑老板也不能再撵她走,让人给她添了碗筷。 这顿饭除了宛棠心里像敲着鼓吃不安稳,其他三人都一如平常。岑老板也没立刻聊到那位表姑娘,而是先问过这几日赌坊的生意。 但宛棠不敢松懈,她一直仔细观察着岑老板,试图揣摩出他打算哪一刻正式开口和卫渊提起那位表姑娘。 “多吃点。” 大约是宛棠一直偷偷观察着岑老板,都没怎么伸筷子夹菜,岑夫人夹了樱桃肉到她碗里。 “谢谢大娘。” “菜不合胃口吗?不知道你来就没特意准备你爱吃的,要不让厨房再给你炒两个你爱吃的菜送来?” 宛棠和岑夫人这边的声音不大,却还是打断了岑老板和卫渊的谈话。岑老板见宛棠碗里的白米饭才动了几口,当她是不愿意吃这些。 “不用,不用的,爹。这些菜挺好的。”宛棠赶快夹了几筷子菜到碗里,吃了几口。 被宛棠一搅和,岑老板也不再问卫渊赌坊的事,一时静下来。倒是岑夫人这时候开了口。 “卫公子今年有二十四了吧?” 宛棠就知道这些事岑老板是不会自己和卫渊讲的,他一个男人,还有些古板,怎么会允许自己给别人做媒?那自然是要岑夫人开口,这些她早想到了,还好她已做了打算。 只是,她转头从敞着的房门往外望去,仍不见有她等的人来,怎么清碧还没办好吗?可是卫渊都已经开始和岑夫人聊起来了。 “是。” “那年纪可也是不小了,不知道卫公子——” 有没有亲事在身?后面这几个字宛棠想都想得到岑夫人要问什么,她见院子里还是没动静,面上隐隐露出焦急,只能先把话截下来。 “大娘,方才爹和卫公子聊了好久了,您看他还没怎么吃东西呢,大娘有话也稍后再问吧,先让卫公子用些东西填填肚子。”说着,还夹了葱烧海参给卫渊,“宛棠有心想帮爹分忧,这几日常去赌坊看卫公子做事的,赌坊是真的辛苦,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卫渊瞧出了宛棠今日的反常,但又不知她为何如此,当着岑老板和岑夫人的面他也不好表现什么,只能接过宛棠夹给他的海参,点头道谢。 “奶奶——” 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声音,稚嫩却急切,听那喘气声,只怕是跑着来的。 终于来了。 宛棠不惹人注意的轻轻放下筷子,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哪能那么轻易就给卫渊介绍姻缘啊?宛棠也不是瞧不上那姑娘,只是觉得卫渊值得更好的。 ☆、女儿红 这一声奶奶打破了所有节奏。 来的是岑夫人的心头肉——岑府的小长孙,慌慌张张从院子里跑进来,一下扑进岑夫人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我的心肝儿,别哭别哭,有话跟奶奶说。” “奶奶,我娘要打我。” 小孩子吸着鼻子哭个不停,岑夫人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岑老板也拉着他的小胳膊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别哭,孝儿怎么了,你娘为什么要打你啊?” 岑老板对自己的儿子都颇为严厉,他心里一直认为儿子和女儿不一样,不能娇惯,岑府的几位少爷小时候都没少因为调皮挨岑老板的打。但到了孙子这,或许是隔了一辈,岑老板对孙子虽然也要比对孙女严厉一些,但也宝贝得很,打不得骂不得。 岑老板如此,岑夫人对这唯一的嫡孙更是娇纵地不得了。 宛棠看着小侄子对着岑老板和岑夫人诉着苦,再转头看看卫渊,他脸上几分尴尬,但被他掩饰地已经很好了,要不是宛棠和他熟悉了很多,只怕她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变化。 “我们吃我们的。” 宛棠碰了一下卫渊,然后自己先吃了起来。那边小侄子的哭声是有些聒噪的,但她现在听着却只觉得隐隐兴奋。 小侄子抱怨的话她都不用听,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她撺掇的。 宛棠早料到今晚岑夫人会在场的,八成亲事也是由岑夫人来和卫渊说。这宛棠是万万不能让的,她得想法子阻止。 她知道岑老板要请卫渊吃饭时已经来不及她细想什么上计,思来想去能让岑夫人放下礼数,连客都不陪了去关心的怕也只有那个被她当作命根子一样的小孙子了。 而要她的小侄子,岑夫人的小孙子跑来‘捣乱’也很简单。 宛棠的大哥是个不争气的,不学无术,家里大小事都不管,整日只知道在外花天酒地。而宛棠的大嫂仗着自己给岑府添了长孙行事上也趾高气昂,每日换着不同的富太太富小姐陪她打牌。她也知道岑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8 府这么纵着她都是看在她儿子的份上,她对这个儿子也看重得很,天天要他争气争气,好好读书,别学他那个不像样的爹。但实际上她仍是每日玩牌,儿子也不管,丢到学堂里,只是嘱咐了照顾儿子的人要好生看管他。 她这一假以人手,中间就会有很多纰漏了。她再嘱咐旁人好生看管小侄子有什么用?终究小侄子是主子,旁人是下人,对这个主子又不能打也不能骂,小侄子自己也清楚下人拿他没办法,小小年纪就会威胁人。心里在学堂里犯了好些错最后都被瞒下来,传不到宛棠大嫂那里去。 但一旦知道了自己儿子有了什么错处,她也是真的生气,动起手来从不手软。毕竟丈夫不中用,二弟又是个能干的,现在就继承了家里的绣坊了,三弟也开始帮家里收租子……将来她想过好日子全靠自己儿子。 而每一次宛棠的大嫂要打小侄子,小侄子都会来找岑夫人求救。岑夫人眼里就算小孙子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打不得,宛棠的大嫂忌惮婆婆,教训个几句也就不了了之了。只不过有时他没那个时间,来不及跑来找岑夫人就被自己的娘打了。 宛棠的计划便从这来的。 小男孩在学堂一般能闯些什么祸呢?无非是顶撞先生、欺负同学或是不完成先生留的课业。小侄子调皮,又仗着祖父母宠爱无法无天,这些事只怕他都做过,宛棠要想偷偷去大嫂面前传个话告个状,从这里面随便挑一个估计都能中。 宛棠从赌坊出来一上软轿就吩咐了清碧去做这些,至于怎么不著痕迹地把状告给大嫂这些事都由清碧自己去安排了。但宛棠不能让小侄子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真的挨打,她特意嘱咐了清碧,大嫂那里安排好了之后一定要早早给小侄子带个话儿,让他有个准备,早点来寻岑夫人。 这不,果然小侄子就来了。而且他大概真的是听了信儿就赶来找岑夫人了,他这都说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宛棠的大嫂追过来。 看来自己的计划还是挺成功的。虽然,有点无耻。 宛棠想到这,一不小心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看你侄子哭就这么开心?” “没有啊。”但是他可帮了我大忙了。 卫渊皱眉,不解地看着她。宛棠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做得这些事告诉他,嘿嘿笑了声,这时候拿出大家闺秀的做派来,一边怕卫渊尴尬招呼他吃菜,一边话语得体地提醒岑夫人这还有客人在。 岑老板也反应过来卫渊还在,从小孙子那抽出身来。恰巧这时候宛棠的大嫂风风火火赶来了,哭哭啼啼地说着是她没教育好儿子,要回去好好教训他。 岑夫人哪里能让,当即把小孙子护在怀里。 “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规矩,这还有客人在呢,哭成这样晦气不晦气,有什么话你们娘仨回自己院子说去。” 岑老板语气严肃,当真是生气了,岑夫人不敢辩驳。卫渊到底是客,不能失了礼数,岑夫人笑着和卫渊说了两句才抱着小孙子和儿媳一起走了。 好好一顿饭最后竟成了场闹剧。 宛棠本意不是如此,她看着岑夫人和大嫂的背影,又看看岑老板紧皱的眉头,心里不大舒服。她今天好像真的过分了。 “怎么不坐?” 方才宛棠的大嫂一进来,宛棠就站了起来的,毕竟是她大嫂,长幼要有序,宛棠再任性,但在这些事上总归是从不出错的。没多久岑夫人又走了,嫡母要走,宛棠自然也要站着目送的,本来人走远了就可以坐下的,但宛棠一时心里有些后悔,又有些愧意,咬着唇看岑老板低头的样子,便没坐下。 卫渊这才开口问了一句的。 “没什么。”宛棠回过神来,坐下来。 岑老板到底见识比宛棠多,很快就恢复如常,又和卫渊聊起来,只是关于要给卫渊说亲的事当真再没提起过。 天色渐渐黑下来,岑老板午后便同人饮过酒,这会没喝多少便已不胜酒力,三人都吃好后,交代宛棠帮忙送送卫渊,一个人先回房休息了。 一连几日不曾落雨的崇安城原本闷热得很,此时却起了些晚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倒有些痛快。 宛棠没叫下人跟着,自己带着卫渊从岑老板的院子里往外走。两人一时无话。 “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院子?” 岑府的小姐大多是没有自己单独的院子的,或是跟着生母同住,或是与姐妹共住一个院子,像府中还未出嫁的宛敏便是跟着七姨太住。但宛棠却不一样,她一来年幼没娘,二来幼时便得祖母和岑老板的偏疼,很小的时候就有自己单独的一处院子。 “就在这旁边,很近的,我自己是单独的院子,叫棠梨院。” 宛棠想到卫渊可能会以为她和府中的姐妹一起住,他去了不方便,赶快又补了一句好打消他的顾虑。 卫渊倒没想过这个,他能料想到宛棠会有自己的院子,不过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反而是换了个话题。 “今晚那一出是你安排的?” 卫渊语气很轻,只是寻常同她说话的态度,但宛棠却还是不由一惊,啊了一声。 “我应该没有猜错吧?”卫渊转过头来看着宛棠,“见你方才的样子我就猜到了几分。”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你日后必定会感谢我的。”宛棠也没遮掩,点了点头大方承认了,“你看我就说很近的吧,前面那就是了。” 两人说着话,步子却未停的,这会竟已可以看见棠梨苑的院门。 “到都到了。”宛棠手指着院门,抬头看着卫渊,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到都到了,不进去看看? 卫渊顺着宛棠的手指看过去,竟是比她先迈开了步子往棠梨苑去。方才从岑老板那里出来,宛棠带着他走的路就是往这里来的,而非是岑府的大门,卫渊怎么会发现不了呢?他嘴上虽没回答宛棠要不要来,可是身子却已经做出选择,跟着宛棠走来了棠梨苑。 “你喜欢喝酒吗?我院子的树底下埋了好多酒,你要喝吗?可以挖一坛给你的,有青梅酒,李子酒,樱桃酒,还有女儿红……” 卫渊仍有意要问她晚上的事,为何要打断他和岑老板,但宛棠并不欲与他多语此事,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便说起了酒。 本来气氛还好,可说到女儿红,宛棠的声音渐渐小下来,脸也红了。要知道这女儿红是姑娘家出嫁给未来公婆和丈夫喝的,那当然是不能随意挖给卫渊来喝。 “女儿红?”卫渊把宛棠不常展现的小女儿情态收进眼里,但终究忍不住内心疑惑,还是脱口问了出来。 宛棠已经出过嫁,按理是不该再有女儿红。 “我娘亲手给我酿的酒,我不想给别人,他也不行。那时候我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49 爹提过的,我没让。” 可方才……不是还问他要不要喝,可以挖一坛给他的吗? 宛棠丝毫没察觉这前后两句话有什么不妥,引着卫渊往里面走。 卫渊跟在后面却是忍不住地笑了。 亲疏有别,在宛棠心里不知不觉间,原来卫渊竟已不再是“别人”。 卫渊是个聪明人,今晚岑老板和岑夫人的举动,加上来之前宛棠拉着他说得没头没脑的奇怪话,为何事请他来卫渊已经猜到几分。 起先他以为是要撮合宛棠和他,想到宛棠那几句言外之意劝他别太早成亲话,他隐隐还有些许沮丧的,以为宛棠对他……可如今看来,宛棠待他还是不一般,也许是他猜错了。 既然她不愿说,卫渊也就不必问,来日方长,何愁她不会对自己真正地袒露心事呢? ☆、心上人 送走卫渊,又听红烛说岑夫人和小侄子那边没闹出什么事,宛棠便回自己屋子沐浴准备休息了。 清碧侍候宛棠躺下,正要吹了烛火转身出门去,却被宛棠叫住了。 宛棠从小没娘,老妇人也走了之后,清碧也经常陪宛棠一起睡,不过宛棠年纪大了后这还是主仆二人第一次再同床而眠。 “清碧,你说……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你找他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但就是总想去找他……哪怕只是见见也好。”宛棠平躺着,目光看着床顶,心里乱麻一样,理也理不清,“而且……而且还不希望他成亲,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虽然已经嫁过人了,但其实对真正对“感情”,宛棠可谓是一片空白。她十岁便定了亲,十四岁出嫁,还懵懵懂懂的年纪里哪里懂情爱?后来回到娘家,宛棠更是不去想这上面的事。也不是没见过别人情投意合,彭正和梅梓英她几乎是一路见证的,但感情的事终究无法推己及人。 宛棠自己还是能感觉到卫渊在她心里的不同的,她总想着见他,哪怕见了他也不能时时说着话,哪怕就是坐下来看着他做事的样子。特别是——她不想卫渊这么早娶亲。 说不清为什么,从前听说卫渊的年纪时,宛棠还疑惑过他到了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没有娶妻。如今岑老板真要给卫渊说亲了,宛棠心里却酸酸涩涩的,很不舒服。她起先想着卫渊值得更好的姑娘,可什么样才是更好的呢?此刻有一个万里挑一的姑娘,她只怕也不愿意卫渊就这样娶亲的。 这样的心思缠了她一晚上,最后还是向清碧开了口。 “小姐这是有心上人了?”清碧只年长宛棠两岁,也没有过感□□,但小丫头和小厮间之类的下人间是什么混话都说的,清碧在这些事上到底比宛棠懂得要多些。 “心上人?”听到清碧这么说,宛棠一惊,立马侧过身子来看向清碧。不过转瞬间,宛棠却忽然有些害羞地红了脸。 心上人。 听起来就让人心生甜蜜。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开始思考关于自己心上人的事。 宛棠没有意识到清碧这么说,她第一反应不是去反驳,去想她怎么可能会把卫渊当作心上人,而是认真去思索‘心上人’这三个字。 “这样就是有心上人了吗?”宛棠陷入自己的沉思,小声嘟囔了句。 “是啊,如果小姐说的是个男人,那小姐这就是动了心了。动了心才总想见到他啊,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一块儿才好呢。” 清碧说了好一通,宛棠觉得清碧说得仿佛就是自己,句句都好有道理,一时就安静地仔细听。 “小姐说的这人可是卫公子?卫公子是个好人的——” “胡说八道什么呀,我又没说是说的我自己。”宛棠反应过来,脸上又红了几分,赶忙转过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睡下了。 清碧见宛棠这副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也不挑破,轻笑过后很快也睡了。 反倒是宛棠头埋进被子,却一直没能睡着。她反反复复想着清碧方才的话,又一幕幕的回忆起这段日子和卫渊的相处…… 这样真的是心动了吗? 可是卫渊他到底有哪里好呢?怎么才几个月时间,还没认识多久,就对他—— 宛棠不禁这样问自己。 卫渊他身材颀长,面容帅气,不凶悍也不文弱,仿佛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雕琢。 卫渊很细心,也很体贴,把她照顾地很周全,容忍她的小脾气,会哄她,不会不耐烦。 卫渊也有勇有谋,做得了追债这样的差事,也能不拘小节为她下厨…… 怎么真的认真想起他的好来了?而且好像认为他哪里都是好的? 宛棠心里更乱了。 …… 梅梓英离开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四日后,这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再见,于是一连两日宛棠都去彭府找梅梓英,竟把卫渊都丢到一边不去见。 当然,这其中也有那一晚过后她心生纠结的羞涩,她想着避开他或许能够好好思考下同卫渊的关系。 可天不遂人愿,才不过两三天,不仅不够她仔细想过对卫渊的心思,反而更棘手的事情出现了。 卫渊虽说已经在岑家赌坊做过一段日子了,但更多时候外出追债他都是亲力亲为的,只有数目较小的才会派遣赌坊其他人前去。 这一天宛棠从梅梓英处出来,打算去街市上逛逛,岑老板不久便是寿辰,宛棠要给岑老板准备贺礼。这样一来,就会路过赌坊。到了门口,宛棠忽然又来不及想那些要好好整理头绪的事,习惯性地就走了进去。 宛棠敲门时,卫渊正在与春山计划最近的外出,宛棠很懂事地没有吵他们,进了门看见卫渊的桌上放着水果,走过去端起来就到旁边的塌上坐着去了。 过去拿水果到坐下,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很自然,宛棠没觉得有什么,卫渊也没觉得有什么,就连春山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宛棠开始都很淡然地吃着水果,时不时才去听一听卫渊那边在说着什么,直到她听见卫渊说他们这一次是去青州—— 去青州? 去青州也没什么的,卫渊并不知道岑老板要给他说亲的事,再者他也并不认得人家,青州那么大,就算巧合遇上了,两人怕也只是擦肩而过,如此而已。宛棠原本顿住的身子又放松下来。 “这次提前一天去,岑老板还有些私事要我去办。” 听见这一句,宛棠彻底淡定不了了。私事?什么私事啊?宛棠满脑子只能想到那一件私事了。 “什么时候去啊?” 丢下水果,宛棠起身,越过春山和书桌,直接走到了卫渊身边去。 “明天就走,这次不走那么早,你不用急,吃过早饭再过去。” 卫渊说的是宛棠去送他的事,可宛棠却想不了这些,连一句“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明天还会去送你”这样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0 的话都来不及说。心里一直盘算着万一真的是那件事该怎么办? “我爹有什么私事让你办啊?” “有些东西要我帮忙带给青州徐家。” 徐家?宛棠那位姑娘就是姓徐的,闺名叫徐芳。 这可不得了,宛棠微张着嘴,愣住了。 “你先走吧,明天早上去西府园和我集合。” 卫渊瞧着宛棠不对劲,把春山打发走了,卫渊才站起来离宛棠近了一点。 “怎么了?” “没怎么。”宛棠抬头就能看见卫渊,他也正低头看着自己。 这一刻,不知怎的,宛棠好像突然就认可了那一晚清碧说过的话,她也许真的是动心了。她一点都不能接受卫渊和别人在一起,是连想都不愿意想的事情。 “卫渊,我明天要和你一起去青州。” 宛棠脸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倔强,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好。如果岑老板同意你去,就带你一块去,明天我和春山去接你,你就不用起早特意过去西府园了。” 卫渊这一次真的没猜出宛棠怎么了,也许是又在岑府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要说如今两人的关系,总是一同外出是不是合适,卫渊不是没想过这问题,他也想着不该如此的,但一见到宛棠,他就记不得那些事先为自己设好的规则,全凭自己的心做主了。 可最终,岑老板没有同意宛棠跟着一起去青州的事。岑老板这一次让卫渊帮忙,确实是有要撮合卫渊和徐芳的意思,反正两人总要接触的,那不如索性就不提此事,先让两人认识熟悉一下,这样再提亲事也不那么唐突。 这样一来岑老板哪能让宛棠跟着去,宛棠去了,卫渊还得照看她,哪有闲工夫去和徐芳熟悉?再者先前宛棠对此事都很反对,那态度岑老板看得很明白,他更是不能放任宛棠跟到青州去破坏了。 可岑老板哪里拦得住宛棠?宛棠既决定了要去,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去的。 最后,宛棠是借着要去送梅梓英的由头出了府,顺便还出了城,在城门外遇见了得到消息早早等在那的卫渊和春山。 “卫渊。”宛棠掀起帘子还没等卫渊走到马车前就自己跳了下来,“他就是卫渊。” 宛棠指着正朝自己走来的卫渊对梅梓英说。虽然宛棠并没有把和卫渊之间的一切都说给梅梓英,毕竟连她自己也都还是刚刚想明白,也不敢十分确定。但梅梓英见宛棠这幅样子心里也已了然,因此在宛棠请求带她一同出城时没有拒绝,这会见到卫渊也觉是个稳重之人,才放心地由着宛棠跟卫渊去了。 目送梅梓英和彭正的马车走远,宛棠吸了吸鼻子才去牵卫渊的袖角,“我们也走吧。” “是你上次说过的很多年没见的好友吗?”卫渊任由宛棠牵着,带她走回春山身边,从春山手中接回缰绳。 “嗯。”宛棠见卫渊已经牵回马,把包袱丢去他怀里就要上马。 “这次去的时间可能会长,我们中途要先去一趟肃城,李太守的儿子欠了钱,之前逃走了,昨夜里收到消息他又回来了。这一去,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多了……” “不怕,再久我也要去。” 昨天在赌坊时卫渊说过若是岑老板同意宛棠一起去,就去岑府接她,那后来岑老板既然不同意,宛棠自然要差人给卫渊带个话,告诉他不必来接了,这样做合情合理,岑老板也没阻止,但实际上宛棠要清碧带的话却不仅仅是要卫渊不必来岑府来接她,还有在城门外等她……卫渊接到李太守儿子的消息时已是深夜,来不及也没办法告诉宛棠行程有变,只能今天早上见面了告诉她。 而告诉她的意思也很明显,奔波这么久会很辛苦,怕宛棠吃不消或是不愿意去。 但宛棠很快打消卫渊这样的疑虑,说完这话已经轻快地翻身上马,转过头来垂眸看向卫渊时,又加了一句,“跟你一起,再久我都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比较忙,也有点卡文,就停更了两天。 因为一直也没什么留言,感觉好像只是我一个人在单机,都没有人看,难过 如果还有人看,能不能留个言呢,让我有一点动力!么么 没人看我也会继续写,不会弃文的。^_^ ☆、担心 “舍不得?” 宛棠一路上人都有些蔫,也不爱说话,一直很安静地坐在卫渊身前。卫渊猜她是为梅梓英的离开在难过。他知道,她其实是个感情细腻的人。 “嗯。我们很久没见了,往后怕也不回常见。”宛棠声音不大,顿了顿接着说,“从前总以为她很幸福,过得比我好,但最近我才知道其实我们都不如意。” “你以后会如意的。” “真的吗?”宛棠回过头,“卫渊,你不会丢下我吧?” “不会,我不会。”卫渊被宛棠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愣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回过神,语气坚定,把怀里的宛棠圈得更紧。 去肃城路途比较远,出发地又晚,天黑下来,三人也没能赶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落脚。若是没有宛棠,卫渊或许会和春山日夜兼程继续赶路,但宛棠身子娇,受不了的,三人便寻了路边林子里一处空地歇下了。 用过饭,宛棠也一直黏着卫渊,春山很识趣地没去打扰,一个人牵着马去河边饮水吃草,回来后便在树下卧倒睡着了。 宛棠黏着卫渊其实也不过是拉着他说话罢了,“我们去走走吧,马背上坐了一天背都酸了。” 上一次两人这样一同散步,还是刚刚认识时,卫渊送宛棠和宛敏去通州的路上。卫渊还记得那时宛棠嫌他走得快,这一次他便自觉没走那么快,一直和宛棠并肩走着。 “卫渊,平时别人和你提起我都是怎么说的呀?” 这问题纯粹是宛棠为了和卫渊找话说,她在外是什么样的名声,旁人背后都是如何评说她,宛棠心里都清楚得很。当然她这样问也不仅仅是为了和卫渊找话说,也是想委婉地问一下卫渊是怎么看她的。 宛棠心里有几分忐忑。卫渊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刚来崇安城时他的确听过不少关于宛棠的事,大多没什么好话。那时他觉得与自己无关,没多在意,后来和宛棠渐渐熟悉起来,更是知道宛棠绝非那些人口中所说的那样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但他仍是不愿对宛棠说从前听过很多关于她的□□,只是他并不认同,诸如此类的话。 踌躇一番,卫渊没有正面回答宛棠。 “别人没事和我提你做什么?我周围都是些替岑家做事的,你是六小姐,她们怎么敢私下议论你,至少不该在我这个管事的面前议论主子的是非。你说是不是?” 卫渊这话是违了心的,他也觉得不对,但他更不想让宛棠知道那些。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1 “你别唬我了,他们背地里怎么说我的,我都知道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听听你是怎么想我的。”宛棠不再往前走,步子渐渐停下来,低着头有些害羞,“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个目中无人,不懂礼数又蛮不讲理的人呀?” “你不是。”宛棠话音刚落,卫渊紧接着便答道,“不能说你全无缺点,但没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你不必在意他们说的,我也不会听信他们,不会那样看待你。” 这回答宛棠很是满意,霎时笑开,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一次还顺手挽住了卫渊的胳膊。 “那是不是就是说,你其实觉得我还不错?” 不错?是哪里不错,又为何忽然这样问?宛棠反应出这问题有些不合适,赶忙岔开了话题。 “我爹让你给徐家带东西,是带给徐家的三小姐吧?” “是。” 听见卫渊的回答,宛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就知道。你不许去,等到了青州,东西我去送。” 夜色渐深,不似去通州那次准备充分,两人连灯笼都没有提,只能借着细碎星光看清旁边人的面目轮廓。 可宛棠脸上的俏皮卫渊还是看得很清楚。 …… 肃城太守一生只得一子,娇纵得很,在当地为虎作伥,之前逃跑也并不是为了躲赌坊的追债,而是这位公子强抢民女。 肃城太守李尚横敛民财,家底不薄,替子还债根本不在话下,但没人嫌钱多,哪怕有一点点法子能不还这笔钱,李太守都不会主动付这笔银子,因此之前赌坊的人前来讨债,李太守就以其子不在家中,无法确认银子是否当真是其子所借为由拒绝还钱。 如今李太守的儿子李衡已经回来,这账便赖不下了。 这一次李太守显得十分通情达理,大约是儿子强抢民女之事终于得以摆平,儿子可以回家团聚,因此心情好,对卫渊三人也格外礼待。 卫渊三人到肃城是已是黄昏,李太守命人准备了席面,还把一处小宅子安排给三人住,临了还说只要是李衡欠下的,他不会不认账,只是天色晚了,有什么话也等休息过明日再说。 宛棠觉得这李太守就是在拖延,但卫渊却说他既然今晚不想谈此事,那便是如何也不会谈,他们几日来赶路也辛苦,不如就顺他的意休息过明日再说。 宛棠知道卫渊心里有他的考量,点了点头便回房叫下人为她准备热水沐浴去了。 可卫渊那边却不能如此惬意。宛棠睡下后,卫渊去过她房里确认她睡得正熟才叫来春山安排夜里的事。 “你就在这守着她,不许偷懒。我回来要是发现你打瞌睡——” “不敢不敢,哥你放心吧,我肯定守好六小姐,绝不让她出差错。”如今宛棠在卫渊心里是个什么分量,春山清楚得很。 “你小点声,别吵着她了。”卫渊和春山就站在宛棠房门口,方才春山急于保证自己绝不会让宛棠出差错,声音不小,卫渊拍了下春山的头,然后才出门。 李尚是个狡诈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贪污受贿官位仍然坐得稳,卫渊是不会相信李尚这样的人会真的老老实实还钱,他拖延今夜这一晚必定是有自己的算盘。至于先前那样和宛棠说,不过是怕她胆子小被吓到。 卫渊也知道李尚今晚若有动作绝不会打草惊蛇的,想来是不会去打宛棠——或者说是卫渊三人中任何一人的主意,但他还是不能冒险,□□山守着才能让他放心。 到了太守府时,府中除了看家护院的人都已睡下,院落中烛火孤独摇曳,仿佛并无异常。 卫渊从偏僻角落跃上府中一处屋顶,由于事先对太守府已有了解,十分轻易地便找到了李尚的书房。 李尚疼子如命,却也爱财,李衡的债契原本就数目大,又拖欠了很久,利滚利下已是数万两的欠银。李尚一是爱财不会心甘情愿偿还,二来他一个小小太守如何能有几万两的家底?这样一来岂不是又给他的贪污添了铁证? 一切都如卫渊所料,李尚的书房前漆黑一片,但还是能瞧见正埋头在院中掘地的一群人——李尚贪来的银子不敢存在钱庄,全部都兑成现银埋在府中地下,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还不起,并且没钱,今夜他是该想法子把这些银子运走的。 卫渊在屋顶静静看了一会,见李尚似乎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计划便离开了,那边宛棠的情况他也十分挂心。 令卫渊不曾想到的是,等他回来时竟看见宛棠和春山一起在院子里等他。春山在一旁坐着耷拉着头,宛棠却一直在院中走来走去,面色焦急。 “卫渊!”宛棠瞧见卫渊回来,赶忙扑过去,两手扶着他臂弯,仔细确认他有没有事,“卫渊你去哪了呀?” 他走后发生了什么,卫渊已猜到了几分,拍着宛棠的背安抚她。 这时春山也走过来,“哥,六小姐没出什么事,就是她起夜看见我了,知道你出去——” 后面的话无需多说,卫渊也不想再听,“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春山得了吩咐一溜烟回了自己房里。 毕竟是在别人的宅邸,在院子里说话不方便,宛棠也拉着卫渊回了房,回她的房。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小心的吗,怎么还这么晚一个人贸然出去啊?”进了屋子,宛棠像是放下心来没那么慌了,对着卫渊又是打又是踢,但力气都不大,若不是宛棠此刻真的很生气,她的行为完全就是在撒娇一样,“你还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啊。” 卫渊安慰着宛棠,细声细语地哄着,可是宛棠虽然停下来不再踢打他却哭得更凶了,泪水越流越欢,最后直接卫渊放声哭了出来。 “卫渊,我真的好怕你有事,你答应我以后别这样了,我真的好担心你。” 宛棠的反应让卫渊措手不及,只能回抱住她,“别怕,是我不好,以后不这样了,不让你担心了。” 卫渊全然顾不得什么分寸,来不及细想两人的关系合不合适这样拥抱,也不会去计较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却还要这样低声去哄她。 宛棠哭累了,停下来,头靠在卫渊肩膀,只时不时还抽泣两下。卫渊一手扶着宛棠肩膀扶她起来,一手去捧宛棠的脸替她擦眼泪。 宛棠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激动了,还好卫渊不和她计较,没有对她方才的‘任性’表现出不满。 “所以李太守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擦干眼泪,小性子也耍完了,宛棠才关心起今晚卫渊出去的正事来。 卫渊把夜里所见简略地说给宛棠听,轻描淡写一般,怕会吓到她。 “他都运走了我们不就拿不到银子了吗?” “不会的。” “难道——你知道他把银子藏在哪?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2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性格好像有点反复无常,但其实她就是任性,想到哪就说到哪做到哪了 ☆、闹剧 第二天,直到已经走进李太守家里,宛棠心里仍旧不安,李太守到底有官位在身,和寻常欠账的富贵人家还是不同。宛棠虽不安却还是信任卫渊,一直牵着他袖子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李太守和那些欠了账又不主动归还的人不同,不知是不是因为欠钱的是他儿子而非他本人的缘故,他毫不回避,也不推诿,更不去说没有钱还不上的话,甚至笑呵呵地主动询问关于欠账的事。 诸如债契是何时何地签下的,当时是否有用什么作为担保,又是何时到期,到如今欠银已经是多大的数额,当然,也问了最重要的——口口声声说这是其子李衡签下的,可有证据。 赌坊的债契上都有欠账的人亲自按下的手印,这是赖不掉的,大部分欠账不还的人也不过是不还,但没几个敢去否认说债契不是自己签下的。李尚不一样,他做官几十年,也时常断些地方的大案小案,听卫渊说有李衡的手印为证时,李尚只是笑了笑。 “卫公子,这手印很容易伪造的,再者说我儿李衡这债契都是两年前签下的了,可据我所知卫公子是年初才往崇安谋事的,那如何能断定这银两就是我儿所借?说不准就是卫公子之前的哪一任管事捏造栽赃给我们的。” 李尚这话很没道理,完全是在强词夺理,且不说如何捏造,便是真的捏造了,为何偏偏就栽赃到李尚之子李衡头上来了?崇安城无肃城相去甚远,附近比李家富庶的也不在少数,栽赃给李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只怕是没有。 可李尚态度温和,眉目带笑,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他这话说得荒唐,也不能对他动气。 宛棠被李尚这样的说辞惊到,已经恨不得要站起来质问他这说的是什么话。卫渊就不同,他始终很平静,听了李尚这话,也只是轻轻一笑,往旁边桌上拿过备给他们的茶水捧在手里。 卫渊喝过一口茶,才抬眼看向李尚,“李太守说得对,我到岑家谋事的日子还没这张债契存在的日子长,但是——” “手印可以伪造,字迹呢?哦,也是可以伪造的,但是否伪造也不是说说就可以的,李太守又如何证明是伪造的?” 李尚着实是只老狐狸,换做别人听了这话只怕很难毫无反应,但李尚面目如旧,只是呵笑一声。正准备开口时,却又被卫渊抢了先。 “从肃城到立芒山少说要有三天的路程,李太守想好了明天用什么借口拖延了吗?”此话一出,李尚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明显地一愣,可卫渊不打算放过,“不请贵公子出来见见吗?” 立芒山是李尚早年买下的山头,位置十分偏僻,山也不高,李尚买来后倒的确开垦过,但也就一年而已,之后便将雇佣来开山的人全部辞退。这些年李尚在太守府里留的白银总有定数,多出来的都运往立芒山。昨晚那些银两不出意外应该也是要被运去那里的。按理,这些都是极隐秘的事,卫渊如何能知道?李尚也是因此有些慌了神,先前的镇定一下子破碎,竟也没了心思和卫渊打太极,二人又言语交锋过几句,卫渊就离开了。 宛棠听卫渊和李尚那些话听得懵懵的,她不知道立芒山的事,但那样的语境下卫渊说出来,她也猜到几分。但卫渊是如何知道的,她仍是不解,据卫渊说他是在出发去青州前一夜才得知李衡回来的消息,那他是哪来的时间去了解这些呢?坐在饭馆里等菜时宛棠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方才你说的那些事,都是如何知道的?” 卫渊沉吟了一会儿,才答:“李衡会回来之前不是一点消息没有,他强抢民女的案子有了新进展我是之前就知道,他早晚要回来,不能一直在外躲着,所以我才提前搜集了些李尚的事情。” 话落,第一道菜也上来了,宛棠真的有些饿,她本身也就是随便问问,对卫渊的话没有细细推敲,因此也没存疑,点了点头,拿过筷子专心吃饭了。 “当今圣上已算明君,登基以来治理有方,也算国泰民安了,可还是有李尚这样的地方大贪官未能得到整治。”宛棠吃完想着李尚那副狡猾的样子,不免生出些感慨。如今的皇帝本是先帝侄子,登基之初也算是临危受命,虽然没能开创盛世,但好歹也比前些年动荡不堪要好上许多。 宛棠是低着头的,卫渊只能看到她发顶。不知是不是被她这样一个深闺大小姐竟也会关心国事惊到,卫渊嘴唇微抖了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出口的只有一个嗯字。 …… 七月天很热,李尚的这处小宅子里只有几位仆人,又都是做粗活的粗使下人,自然是没有专门的丫头还伺候宛棠,更不会有人专门备好冰放在房间里降温。 宛棠在屋子里热得睡不着,就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吹风。正遇上春山也还没睡,也在院中坐着。 春山和宛棠也比从前熟识,春山也没从前那般忌惮宛棠,见宛棠走过来,只是立刻起身唤了声六小姐。换做从前,他只怕这会子已经微抖着要趁早离开了。 宛棠点点头走过去,在春山对面坐下,“你也别站着,坐吧。” “诶。”春山没涂改,照做了。 “卫渊他睡了?” “应该吧,卫大哥很早就回了屋子,灯也熄了有段时间了。六小姐是要找他吗?要不要我——” “不用了。” 春山是想说要不要他帮忙去叫卫渊起来的,但话没说完便被宛棠拒绝。春山以为宛棠是要自己去,一副了然的样子,笑得几分暧昧,却没想到宛棠并没起身,只是说:“他昨夜里都没睡多久,让他休息吧。” “春山,你姓什么呀?” 两个人坐着大眼瞪小眼总归无聊,但春山总不能上赶着去和宛棠搭话,话题总还是要宛棠挑起的。 “姓何。” “哦,那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我娘还在,我上头有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妹妹。本来还有个哥哥,我十三岁那年下河摸鱼淹死了。”春山一说起来话就多了,“呸,我不该讲这些晦气事给六小姐的。” 说着还作势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但没用力,更像是故意做来讨宛棠开心的。 宛棠也确实笑了,“没事,那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呀?” 无非就是闲聊,想到哪就问到哪了,前后也没什么逻辑。 “二月的,二月十七。” “那……那他呢?”宛棠低头绞着胸前的一绺头发,有些羞涩,“上回你说再过两个多月他就二十五了,那最近应该快了吧。” “快了快了,六小姐不说我都快忘了,卫大哥七月二十八生辰,今都十九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3 了,可不是没几天了吗。” “前几年你跟他一块儿,他生辰……都怎么过呀?” “不过的,我们没那么多讲究,生辰也都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过不过的。” 听了春山的话,宛棠半天没再出声,沉默地低着头。宛棠每年的生辰,岑老板都会特意为她亲自操办,提前一两个月就会命人张罗起来,生辰当天的菜色、请的戏班子和要给她备的礼物都要精挑细选……想着自己的优渥和春山所说的,又想起那一日在赌坊下棋时,宛棠不经意间触到的卫渊手上的薄茧,宛棠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两年还好些,手头上比从前宽裕,我刚跟着卫大哥时,那日子过得可苦。唉,好容易攒些钱,过一阵子又没了,又要重头开始了。”春山性子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看不出宛棠的不对劲,仍旧顺着生辰的话题往下说,直到说至这一句还觉不合适,赶忙闭了嘴。 “没了?去哪了?他有要用钱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我胡说的。这不是人活着总要花钱,我嘴笨,说错意思了。”春山说漏了嘴,连连摆手解释,“天色不早了,六小姐也快回去休息吧。” “好,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宛棠回了房还是想着春山说的话,卫渊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吗?她要记着找机会问一问他。 …… 第二天再去太守府,总算是见到了李衡。确实是个浪荡登徒子,即便犯过案在外躲了两年仍旧一副轻浮样子,在院子里见到管家带着三人往里面走,顿时凑了上来。 “呦,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啊?”说着,还径直向宛棠走来,“来府上找我父亲的?正好我也要去,我带你过去吧。” 李衡眼中似乎除了宛棠什么也看不到,步伐加快朝宛棠冲过来。 宛棠被他那副样子吓到,一时来不及反应,慌乱中只知道去抓卫渊的手,挪了挪身子把自己藏在他背后。 “李公子,请你自重。” 李衡没能扑过来,在他快要靠近的时候卫渊伸出手拦住他,并且用了力把他推远,把宛棠护在身后。 “你哪位啊?竟然敢——”李衡趔趄过后站直身,指着卫渊吵嚷。 “哎呦,我的大少爷,您快别胡闹了,这是老爷的贵客啊!”管家见李衡意欲出言不逊,赶忙上前拦住他,又偷偷给跟在李衡身后的两个丫头使眼色,意在让她们快带李衡离开。李衡哪里肯,出言仍旧不好听,“贵客怎么了?再贵的客进了这院子的客,我是主子!主子知道吗!” 管家眼见这是要拦不住,咧嘴皱眉,十分为难地回头看向卫渊三人。 “李公子还真是多年没有长进,这就是李府的待客之道吗?”卫渊护着宛棠,把她搂进怀里。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幅样子了,这美人是你相好是吧?”李衡越说越激动。 “大少爷,您快少说两句吧!”此时要不是管家抱住李衡,只怕他又要扑过来。管家又给身后丫头使眼色,这一次却是要她们快去喊老爷来。好在丫头还算机灵,很快领悟,立刻去了。 这真是场闹剧了,李衡浪荡就算了,还暴躁,就为这点事就大喊大嚷,十分没有教养。好在卫渊不和他一般见识,任由他嚷着,只是一心护着宛棠。 “胡闹!这幅样子成何体统!”李尚赶来时,李衡仍是闹个不停,被李尚一个巴掌排在脸上,又被人强制驾回房,这院子里才又安静下来。 “卫公子,岑小姐,让你们受惊了。我这个混蛋儿子不成器,等他冷静下来我一定压着他过来给你们二位赔不是。” 李尚昨日说起话来还带着些官僚的傲慢,此时那些傲慢却已经全然不见,弯腰拱手,姿态放得很低,“三位快请,快请,里头已经备好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这段李尚和李衡的故事写得很卡,一直没找到感觉该怎么写。最后写了这个版本~_~ 不要脸地求一下留言!鞠躬 ☆、后花园 “我今天算不算是帮了大忙了?” 从太守府一出来,才刚走出去没多远,宛棠就迫不及待要向卫渊邀功,一脸得意洋洋,等着人夸她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嗯。”卫渊虽然只一个字,听起来似乎不咸不淡,但今日宛棠确实是帮了他。要不是宛棠,这李尚还不知道要玩心眼把李衡的这笔欠账拖到什么时候呢。 “对吧对吧,我就想着那个太守那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真以为我们怕他呐,那就要给他添点堵。”宛棠越说越得意,“我就猜到了,他儿子之前为那事在外都躲了两年了,这下又闯了祸,他巴不得早点拿钱把我们打发了,千万别再闹大,又要让他受‘父子分离’之苦。” 宛棠说到最后咯咯笑起来,笑声轻快,连带着卫渊和春山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扬了嘴角。 宛棠脑子不笨,反而脑筋转的快,很机灵,今日李衡那一出,她着实好好利用了一下,在李尚把她们请进屋子后,宛棠静默片刻后忽然大哭起来,身子颤抖,真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一直叫着回去了一定要让岑老板给她讨个说法,她虽是嫁过人也不能好端端地就这样被人轻薄了去。 李尚大约也听说过岑六小姐,宛棠这么一闹,他也有些犯憷,毕竟是还欠着岑家近两万两的银子。岑家虽不做官,但却有钱,不像那些小门小户被欺负了也只有咬牙忍下的份,岑家未必没法子把这事情闹大,万一……还不如拿钱买个安生,自己的儿子比什么不重要呢?两万两的银子算得了什么。 “那我们是这就要出发去青州吗?”宛棠的兴奋劲过去,心情仍是不错。 “找个客栈休息一天吧,明天再走。” 从肃城到青州要走上四五天,李尚这边的账已清,是没有理由再住在李尚宅子的,只能自己寻客栈来住。 宛棠没什么意见,这些事上她一般都是听卫渊的。 …… 青州的富庶不似崇安那样是财大气粗型的,青州也富有,但没有过奢,更多的大约是体现在城中百姓生活大多不错,不会拮据,富人家也能过得很富足。 宛棠的二叔扎根青州已经二十余年,在青州已经颇有势力。卫渊此次来不单单是为差事,想把卫渊撮合给徐芳的事岑老板必定已经提前知会过,因此,虽不知卫渊具体会在哪天到达青州,宛棠的二叔也精心准备过,卫渊三人到达青州的当晚,便受到了宛棠二叔的款待。 宛棠的二叔排行第二,从前在崇安被人叫二爷,如今到了青州还是被人叫二老板。这二老板显然是没料到会见到宛棠,好好一个大小姐跟着个下人到处奔波讨债不像个样子,再者这宛棠是岑老板最宝贝的闺女他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4 也知道的,怎么会容许她跟着一块来? “你这次过来你爹可知道?”宛棠的性格二老板也了解,略一思量便能猜出大约不是自己哥哥让闺女跟过来的,不然书信里肯定会提到不说,来青州的队伍也不会这么简洁,怎么说也得是坐马车过来吧? “不知道。”宛棠没扭捏,低头吃饭。 “那这不是胡闹吗,我这就差人给你爹捎个话,告诉他你在我这,免得他担心。”说着,二老板当真换过身边人吩咐起来。 “唉,你这丫头忒不消停。你爹半截骨头入土的人了,你以后也少气他。” 早就过了众人寒暄的时候,宛棠就坐在二老板身边,这会和她说这些不过是拉家常。 但宛棠显然是不想听这些的,含糊地点了点头,去抢卫渊的汤来喝。今晚的汤味道很好,宛棠自己的那碗早被喝光,而汤又离她很远,她不好意思开口让二叔家的丫头帮忙盛汤,刚好卫渊饮酒,汤还未动。 “要喝让你婶子帮你再盛,喝人家卫公子的做什么?”侄女本就像半个闺女,再加上二老板一辈子只得四个儿子,没有女儿,对宛棠姐妹几个都当自己亲闺女一样,这才说话上没什么遮拦。 这些宛棠也都知道,没恼,抬头对二老板笑了下,“他又不喝的,二叔。是吧,卫渊。” 说着还用胳膊去戳卫渊。 宛棠这番举动少不得又要被二老板教育上几句。按理说,宛棠是客,不该这样第一天就唠叨人家,但二老板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了。 吃过晚饭,天也渐黑,卫渊和春山的房间是早就准备好,也收拾过的,但宛棠过来不在计划之中的,没有提前给她准备房间。 “你去跟你小婶住去吧,她娘家妹妹前几日过来,院子里的厢房都收拾过。”二老板说的这个小婶是指他的四姨太,才二十多岁,比宛棠也大不了多少。 “不用,我跟着他们来的,就在他们屋子旁边现给我收拾一间就行了,就不叨扰小婶了,明儿一早我和卫渊一块上徐府送东西去。” “你跟着去做什么,那么大点的东西,卫公子一个人就够了,你跟卫公子带过来的小兄弟两个人都不用去。”二老板这态度其实也正常,弄这么一遭还不是为了让徐芳和卫渊能接触接触,宛棠不是个老实的,跟着去虽不至坏事——当然这是二老板的看法,但也不妥,所以方才他就想好了明日如何安排宛棠。 “你两个弟弟明个学堂里都休课的,你和他们出去玩也好,让你二婶带你出去逛也好,都随你,别打扰卫公子去办正事。” “我会打扰你办正事吗?”宛棠和卫渊并排站着,宛棠去扯他的袖子,卫渊转过头看她。 宛棠想表达什么,卫渊看她的眼睛便能猜到,“不会的。但是你也不常来青州,有时间和弟弟出去玩玩逛逛也可以的,就不用跟着我去了。” 从前外出去哪都带着宛棠是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又怕她无聊,这一次宛棠在二叔家,卫渊没什么不放心的,当然不再愿意她跟着他一起受苦。 “哼。”宛棠不理会卫渊说的,朝他哼一声,走到二老板身边,“二叔,你都听见了,卫公子说我不会打扰他的,就让我跟着他去吧。二叔——” 宛棠是很会撒娇的,不一会就磨得二老板没法子,只能答应她。作为让步,宛棠同意去二老板的四姨太院子里住。 …… 入了夜,也许就是默契,宛棠从四姨太院子里悄悄溜出去,往卫渊的屋子走时,正遇上卫渊从里面出来。 “怎么不睡?”卫渊推开门,灯火微弱,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不远处的宛棠。 “我来看看你呀。” 卫渊有些哭笑不得,“四夫人那儿晚上没人守院子的?你怎么跑出来的?” “我翻墙出来的。”宛棠走上前,挽过卫渊的胳膊,拉他往后花园去,“上次我带你去过我院子了,我以前经常从我院子翻墙出去的。四姨太这墙还矮上不少呢,难不住我。” 毕竟是入了夜,二老板在青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晚上必定是有人巡夜的,宛棠不想被他们发现,到时候又要去二叔面前说,她不愿意,于是拉着卫渊捡不会遇见巡逻的路走,说话声音也放轻。 “你呢?你怎么也没睡?” “有些积食,出来走走。” “诶?我记得这条路往前走不远就有个小亭子的呀,怎么没了?还是我太久没来,记错了?”宛棠还挽着卫渊,小脑袋却一直东张西望寻着记忆里的小亭子,“看到了看到了,在哪呢。我就说我不会记错。” 宛棠忽然有些兴奋,提着裙子走到小亭子里坐下,“小时候跟着我爹一块来,我就喜欢这座小亭子。” 这亭子是真的小,只有寻常亭子一半大小,是石头做的,虽小但很精致。 “要是白天来,这石头还会烫屁股呢。”宛棠咯咯笑,拉着卫渊也过来坐。 宛棠或许原本找卫渊是有些正事要说的,诸如你是哪里需要用钱?需要多少,又或者是嘱咐他明天去见徐芳必须带着她之类,可此刻脸的却都是些寻常事。 好像见到他总有很多话要讲,想把自己经历的过去和憧憬的未来都讲给他听。 宛棠近来越发确定自己对卫渊的心意,甚至也明里暗里与梅梓英和清碧都透露过。换做是其他人,大约是要说这样的姑娘不矜持的,可梅梓英和清碧了解宛棠,不仅没笑话她,反而还鼓励她喜欢要努力争取,追求人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做的。 但宛棠却顾虑起来。她能确定自己的心思,却无法确定卫渊的。卫渊对她确实很好,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只是毕竟她是岑府的小姐,这份好里面是否带着点属下对主子的尊重,宛棠不好判断。又或者说是越在乎的人,在这种事上越是看不清。宛棠吃过一次亏,下一次是一定要仔细的,仔细选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我二叔的那个四姨太今年才二十三,比我二叔小了整整二十二岁。” “嗯。”卫渊不怎么答话,顶多就是这样嗯一声算是回应,怕她以为他是没在听或是听烦了。宛棠今晚话很多,他都认真听着。 “我爹也好不到哪去,七姨太——就是宛敏的娘,也小了我爹十八岁呢!她只大我长姐一岁。要不是因为再娶妾年纪都要比我长姐小了,我爹不知道要娶多少个呢。” “可是去过我爹不娶妾,那也不会有我了诶。”宛棠说着说着把自己绕进去了,又想起卫渊说他是积食才出来走走,“呀你说积食,那我们不该这么坐着,去走走吧。这边有小路可以去后花园,还有假山呢。” 路上宛棠也没闲着。 “我二叔对我还算不错的,他虽然不是我祖母生的,但因为我爹只有他这一个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5 兄弟,两人关系很好。我爹呢,生得多,我们家九个兄弟九个姐妹,还不算那些没能养活的,我二叔不一样,他娶的也不算少,但子女不多,就四个儿子。” 这条路上果然有假山,山间留有的小道不宽,只够一个人走,宛棠走在前面,拉着身后卫渊的手,“我第一个二婶命薄,嫁进来没几年就没了,也没留下孩子。” 这条路不仅窄,还因为旁边有伸展过来的树枝,要不停把这些拨到旁边才能走得顺畅,宛棠有些气喘吁吁的。倒不是多累,只是她边走边说着话,这才呼吸没那么顺畅,干脆就停下来。 “我现在的这个二婶其实也没生养,她儿子——” 似乎说到隐秘,宛棠把本就不大的声音压得更小,还把身子往卫渊那里倾了倾,为了达到只有她二人能听到的效果。 “她儿子是她的丫头和我二叔生的,生完还没满月,那丫头就去了,我二婶就把他抱回来当自己儿子养。唔,我二叔剩下的三个儿子,除了四姨太,三位姨太太一人生一个,我二叔这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你说是不是——” 前面不远处似乎传来说话声。 声音不大,但却比宛棠这边大上许多,卫渊和宛棠也都听见了,不约而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这绝不是什么正常的声音,如果是巡夜的人,这处有无人休息,完全不需要这般说话。 宛棠一时好奇心起,拉着卫渊朝那边走去。 “嗯——” 走到一半,忽然传来一声音量略高的动静,似从鼻中哼出,娇嗔甜腻,也不再断续,连绵悠长。 接着又传来急喘声。 宛棠和卫渊的步子都停下来。 卫渊是男人,还并非是不经人事的男人,那声音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卫渊的反应也快,一把捞过站在自己身前的宛棠,闪身躲进方才走来的假山中间的小道,还不忘抬手捂住宛棠的耳朵。 “别听。” 卫渊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有些不耐地看向假山外面。宛棠被他这样子逗得噗嗤一下乐了,凑上前,双手扶着卫渊的肩膀,踮起脚贴着他耳边。 “卫渊,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还嫁过人的,我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但我——我——我没有过。” ☆、徐芳 出发去徐府时已经快要晌午。 昨晚回去的晚,卫渊料到宛棠不会起的太早,他本身也想要她多休息一会,几日来奔波也着实辛苦了她。可二老板不这样想,宛棠还没起,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就不让她跟着去了。 但卫渊不这么想。他明面上未反对二老板这样的安排,只是一直磨蹭着,迟迟未起程。 宛棠起的确实晚,好在并没忘了今日要去徐府的事——或者说,她怎么可能会忘呢。 “还好你没走,我这人没人喊我不睡够那么些时辰是醒不来的。” 宛棠梳洗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生怕卫渊已经走了。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差人去瞧卫渊走没走,似乎又不妥。她也不允许自己还没梳洗过,就跑过去亲自看他走了没有,便只能听从四姨太的,先让她的丫头给自己梳妆。其实宛棠心里又有几分侥幸,她觉得卫渊或许会等她的,但又不能确定,直到此刻真的见着了卫渊,确定了他没走,心才安下来。 “我们走吧。” 这会二老板已经出去做事了,不在府里,宛棠和二老板的夫人打过招呼就跟着卫渊走了。 对于前一晚撞见的事,卫渊和宛棠都绝口不提,就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咱们可得快去快回,不能耽搁太久。一来是你还有别的事要做,二来我也确实很久没见过我那两个堂弟,还是想和他们一块儿玩玩的。” 马车上宛棠又不停地说起来,原本她甚至打算不让卫渊过来,她一个人来送,但她已经知道了岑老板此举的目的,那不让卫渊过来二老板是绝不会同意的,能一起来便很好了。 “徐家的三小姐还没出嫁呢,见你一个男人诸多不便,等下我陪着你一起,也免得人家姑娘尴尬。” “嗯,听你的。” …… 徐家老爷喜玉,爱收集天下奇玉,岑老板这一次要卫渊带过来的便是块上好的血玉,巴掌大小,玉色通透。 名义上这是宛棠的二婶拖岑老板帮着寻摸的玉,准备让徐芳当作寿礼送给徐老爷。 既然是寿礼,自然不能让徐老爷提前知道,不然便没了惊喜。但——这不仅仅只是来送玉的,玉可能只是个合理的名头,徐老爷究竟知不知道没人说得清。 卫渊是男人,见徐芳自然不能在徐芳的院子,徐家安排在了会客厅。没有等多久,茶水才能端上来,徐芳人便来了。 宛棠原本就一直高度警惕,见徐芳进来,竟立刻站起身。 这徐芳的确生的貌美,真真是顾盼生辉。大约是去过京城,有过那样的经历,徐芳并不扭捏,反而有几分大气,招呼宛棠和卫渊都很周到。 “卫公子和岑小姐远道而来,辛苦了。二位快坐。” 徐芳的话拉回宛棠的思绪,看着徐芳走到主座上坐下,又瞧瞧自己身边的卫渊,见他面上并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才稍稍安心坐下来。 “不辛苦。咱们沾亲带故的,说这些岂不生分了。”宛棠本是不爱攀关系的人,更不会这样对一个不熟悉的人极尽巴结。但现在,她只想自己能多同徐芳说些话,不要让徐芳同卫渊搭上话。 宛棠这想法着实过于简单了些,缘分这东西绝非是少说几句话就能挡得住的,换做往常她大概不会这么幼稚。 徐芳对于卫渊之事必定是有了解,她一落座便不停打量着卫渊。但卫渊并没看向她,两人的目光不曾相遇过。 “也是。我大不了你几岁,我家中也没同母姐妹,只有一个庶出的姐姐,早就嫁人了,按说若我们离得近,也该多走动走动,虽不是多直接的亲戚,但却实在。” 徐芳这是要寒暄起来?这一寒暄话就要多起来,说不准还要留下用个午饭的,这可不行,宛棠出于礼貌还是和徐芳聊了两句,但很快便向卫渊说起那玉,直入主题。 “玉呢?快给三姐姐吧,等三姐姐看好了,咱们也该走了,不好叨扰人家的。” 卫渊拿出装玉的锦盒,递到宛棠手上。 “三姐姐快验验货。” “不急,你们大老远过来,该留你们用个饭的,我也早让厨房预备下了。”徐芳边说边开了锦盒,拿出玉来看,“确是好玉,难得一见的,我爹肯定喜欢,多谢二位了。” 这会儿徐芳在瞧玉,卫渊终于看向她,徐芳一抬头,目光便和卫渊撞上。卫渊神色如常,并未有什么不同之处,倒是徐芳微微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6 垂眸,像是有些羞涩,手里不停用拇指搓着那块玉。 “三姐姐,我不大懂玉,但总是这样搓弄怕不大好吧,不是还要送给徐老爷的吗?” 只要卫渊没什么异样,宛棠不在乎徐芳是什么想法,但见她看着卫渊,那份大气全然不见,只剩小女儿姿态,宛棠还是没忍住说了这一句。 徐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让人摆饭吧,就在这旁边的便厅,昨儿听说二位到了就让人备下了。” 人家提前就准备好的,宛棠也推脱了几次,但终究若是太强硬的推脱会显得不礼貌,索性就答应了。 徐家六个孩子,徐芳的大哥早逝,大姐已经嫁人,下面的三个弟弟都是徐老爷近年新娶的小妾所生,还不过十岁,徐老爷不在家,这饭桌上也只有徐芳陪着。瞧着样子,像是已经帮着徐老爷打理徐家很久了。 徐芳被发现了先前的不自然,此刻也不敢再对卫渊多表现什么,便只寻常吃饭,时不时和宛棠搭上几句话。但她心里对卫渊算是极满意的,反正也不过是先叫人过来让她瞧一瞧,看看模样上看不看得上眼,至于相处,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再者说女孩子表现地太热情似乎也不大好。 这些宛棠都看得出来。因此她真的不愿再留,用过饭没多久便借故告辞,跟卫渊一同离开了。 “你觉得今天的徐小姐怎么样?” 虽然卫渊一直没什么异样,但徐芳的态度其实是很明显了,所以她还是要确认一下卫渊这边的想法。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徐芳对他的想法。 “什么怎么样?” “就是她这个人啊,样貌、人品这些,你觉得她如何。” “挺好。” 卫渊不是迟钝之人,并非看不出徐芳心思,只是他根本就无心去关注她,更别说像宛棠那样对徐芳观察入微。所以他这回答是有些随意的,没什么深意,论样貌徐芳的确出众,论今日她的招待也很周到,客观来说肯定担得起挺好二字。 可宛棠听了挺好两字却不大舒服。虽然她心里也承认徐芳不错,但此刻她像钻进了牛角尖,怎么听怎么觉得卫渊这也是对徐芳有意思。 “你是不是知道我爹为什么让你来送这玉?”宛棠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大了一些。 卫渊听出宛棠语气里薄薄的愠怒,转过头看她,“刚好我要来青州,就让我来送了吧。” 宛棠仔细看着卫渊的面目,觉得他没说谎,当真是不知道,这才满意。 “她确实是个好姑娘,只是命不大好——” 回到二老板府上,正遇上二老板回府用过午饭准备再出去,见宛棠二人回来,忙迎上来。 “这么早就回来了?见着芳儿了?”二老板显然很关心这件事,发现宛棠也跟着一块去了都顾不及理会,只一心想问问卫渊对徐芳的感觉如何,但想到岑老板说的还未跟卫渊明说,又不能问得太直白,“怎么没在那多待一会啊?” “东西送完就回来了呗,总在人家府上待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再说卫渊这次来青州还有别的正事要办的,不能在这种事上浪费太多时间,不值当的。” “你这丫头,你懂什么?这怎么就不是正事了,我看这事正经的很,娶妻生子人生之大事也——” “二叔!”二老板说着说着就说漏了嘴,自己还无觉,宛棠及时阻止了他,“卫公子还有事要办的,您也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您赚钱。” 说完,宛棠就拉着卫渊走了。 “我二叔说的话你别放心上,你呢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午,明天再去讨债吧。” 这是宛棠和卫渊作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宛棠是真的打算要卫渊好好休息,明天去追债不一定又要遇上什么棘手的情况。 卫渊回了房,才刚坐下,春山就推门进来,一脸神秘的样子,又带着几分隐约的暧昧。 “有事?”卫渊有些累,原本打算睡上一会的。 “有!还是大事呢。”春山坐下来,咧着嘴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哥,你还不知道吧——” 春山或许是想留悬念,或许是想吊人胃口,总之他尾音拉得很长很长。 “有什么事就快说。” “哥今天去见徐家小姐了吧?这岑老板让您过来送玉,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徐小姐因些缘故没人敢娶,岑老板是想把哥撮合给徐小姐,这次是让徐小姐看看你,模样能不能相中!”春山一口气把话都说完,就等着看卫渊的反应。他跟着卫渊时间不短,对他算是了解,但他也想不出卫渊知道这事会是什么反应。 卫渊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但他忽然想起最近这些日子宛棠的异常——好像她的反常如今都能想得通了。 卫渊想着宛棠近日的样子,忽然笑了,是眼角眉稍都带着笑,很明朗的笑。春山见了,一怔,只以为卫渊对那徐小姐也是有意思。 “哥,你这是也看上徐小姐了?那……那咱们六小姐怎么办啊?” “别胡说。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卫渊止了笑,语气淡淡的。 “我今天不是没跟着你去嘛,就跟着府上的丫头小厮玩了一上午,听她们跟我说的。” “嗯,我知道了。” …… 宛棠很久没来青州,也当真很想出去玩的,从卫渊那离开便寻了两个堂弟。 宛棠的两个堂哥都已娶妻,不方便带她玩,但两个堂弟却是合适人选。 少不得是要逛街的,堂弟带着宛棠在青州最繁华的街市一直逛到快傍晚。 “六姐姐,你饿了吧?咱们去前面那刘记面摊吃完面再回去吧。”说话的是宛棠年纪较大的一个堂弟,只小她三岁,如今已经十五岁了。 堂弟见宛棠没有立即答话,一时有些急,急忙推销起那刘记的面来,“他家面很香的,虽不是大馆子,但味道真的没得挑。” “三哥,你这是又想去见老刘家的闺女了吧?”小堂弟十岁,说完这话就躲到宛棠伸手偷偷笑。 “哦——”宛棠略一思索,便知道两位堂弟在说些什么,瞬间就对这刘记面摊有了兴趣,“刘家的闺女——好看吗?快带我去看看。” 刘记面摊在街口,很普通的摊位,只卖面和馄饨,但生意很好的样子,一家三口一个下面,一个负责端面给客人,一个收拾桌子,竟有些忙不过来。 “岑少爷,您来啦?这会没座呢,要不您等等?”刘家媳妇笑着过来招呼三人。 “行,没事。” 宛棠四下看了看,果然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粗布麻衣,头上连根珠钗都没有,只用块布条在身侧扎了根辫子。小姑娘忙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宛棠三人过来,收拾了客人吃过留下的碗筷又去一旁擀面了。 “你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7 心上人?”宛棠见堂弟自打来了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姑娘,不由打趣道。 “……嗯”堂弟支吾了片刻还答。 宛棠大约能理解他。这个堂弟便是她二婶的丫头生下,后来被抱去给二婶养的,他可算是宛棠二叔的嫡子了,去年底就在家里安排下定了亲。这个刘家的闺女,从身份上是绝配不上堂弟的。他此刻不愿意表露太多,大约是怕宛棠把这些事捅给自己父母。 但宛棠其实并不会如此。 “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同人说的。” “我……我去帮帮她。” 等宛棠三人落座吃上面,面摊的客人已经少了许多,小姑娘也不再那么忙碌,和宛棠三人同坐一桌说话。 宛棠夹着面哧溜哧溜吸了两口,味道确实不错。看着身旁的堂弟和对面的姑娘只是相互看了一眼便各自笑开,只觉心底忽然柔软。 “你们怎么认识的?” “二月的时候我偶然来这吃面遇上的……她们是今年才搬到青州的——” 堂弟话说到一半,姑娘便被唤去做事了,临走前还对宛棠笑了笑。 姑娘走后,堂弟还在讲着同姑娘的事。说到最后,没有越来越激动,反而有些挫败。他已经定亲,自己的父母又绝不会容许她一个这般出身的姑娘。 面很香,宛棠却忽然有些没胃口,她能理解堂弟。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二叔和二婶。”宛棠绞着面,却再没吃一口,“但有些话我要告诉你。身份这东西重不重要还是要看你自己,毕竟是你娶妻不是你爹娘。但定亲也绝非儿戏,你不喜欢那未婚妻也不能为了刘家闺女让人家难堪,你退婚也好,就听从父母之命也好,千万记得顾全人家的颜面,她跟你一样,也都无从选择的。” “嗯。” 吃过面天也渐黑,三人打过招呼便离开,继续逛街。 忽然宛棠想起什么,又想起刘家面摊的面—— “我要回去刘家面摊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下状态,争取以后更新地都能稳定一点 徐芳不会成为阻碍男女主感情的绊脚石的! ☆、生辰 宛棠一大早提着食盒过来时,卫渊才刚刚醒,衣服都还没全穿好,听见敲门声只能先要外面的人等等。 “怎么起这么早?”卫渊推开门并未一眼注意到宛棠手里提的食盒,而是先看见了宛棠脸上堆的笑,和她脸上粘着的一点面粉,有些滑稽,“脸怎么了?” “送面给你呀。”宛棠根本顾不得卫渊说的她的脸,说完就挤过身往屋里走,一脚迈进房门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前面不远处的院门口。 卫渊也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向门口探出来的一颗小脑袋——是宛棠的堂弟。 “行了,你回去吧。”宛棠对堂弟说完,就爽快地进了房。 “诶。”堂弟答应一声,又对卫渊有些尴尬地笑笑,才缩头缩脑地走了。 卫渊关上房门时,宛棠已经把带来的面和小菜摆好,正在收拾食盒了。方才卫渊都没来得及问,怎么一大早跑来给他送面。 “给我送面也不用拿脸来送,这不是有食盒吗?”卫渊边笑着调侃宛棠,边伸手用拇指指腹帮宛棠把脸颊上粘着的面粉擦掉了。 “吃吧。”宛棠笑着去拉卫渊的胳膊,要他在桌前坐下。 “怎么想起给我送面了?”卫渊也笑,拿起筷子要去夹面吃。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他对宛棠没这样的戒心,只当她是又一时兴起罢了。 “你怎么连这个也忘呀?今天是你生辰,你不记得啦?二十五岁了,卫公子。”宛棠坐在卫渊旁边的凳子上,只是她把整个身子侧过来,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着脸看着卫渊。 卫渊原本已经夹起一箸面准备入口,听到这不由愣了愣,拿着筷子的手就悬空僵在面碗上面,半天没有动作。 他真的很久没有过生辰了,也不会有人特意去记得他的生辰为他准备。若不是宛棠这样提醒,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今日是他生辰。 卫渊笑了笑,是发自内心的愉悦,那一箸面终于入口。 “怎么样?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宛棠见卫渊吃了面,笑容更灿,眼里全是期待,急切地要问他想法,似是自夸邀功,不等他答便说,“这面是我亲手做的呢,我昨天跟着刘妹妹学了一整天,腰酸背痛的,今早又起了个大早,揉面下面都是我做的——” 宛棠说着有些雀跃,恨不得要把今日做面的全过程每一步都细细说来给卫渊听一听。宛棠说得起劲,卫渊这边的心思却有些千回百转。 昨天他出去办事,宛棠没跟着他,等他回来也没见着她人,他本以为她是和堂弟出去玩了,没想到竟然是为他去学做面。还有方才她来时脸上粘着的面粉,原来都是为了给他做这一碗面。又是这么就来,想必是起了个大早开始准备的。他能想到宛棠从前一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只怕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心里忽然就柔软下来。 “我本来想学做长寿面的,就是一碗面都是同一根的那种,我家厨娘就会的,但那个有些难,我一时学不会……” “我以前也学过做面的,可我做得不好,才特意去学的。学得急,可能也做得不好——” “没有,挺好的。”卫渊大口大口吃着面,宛棠见了心里更高兴了,见他吃得有些太急,忙把两盘小菜又往他眼前推近了些。 “你别吃这么急,也吃些菜。这菜……就不是我炒的了。”宛棠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时间太紧,我来不及学。” 吃到最后,卫渊连口汤都没有剩,吃得很干净,宛棠得到肯定,眉开眼笑,主动去收拾卫渊用完的碗筷。 “不用,我来。”卫渊抓住宛棠的手,把碗从她手里拿过来,辛苦她给自己做面已经很让他心疼,怎么能忍心要她再来收拾? “光顾着给我送面,你自己还没吃吧?” “我吃过了呀,三小子给我准备了吃的。”三小子说的是宛棠的堂弟。 碗筷没多少,卫渊三两下就收拾好,复又坐下,和宛棠面对面。两人都没提要把食盒送走的事,就那样放在桌面上。 “谢谢,真的很久没过过生辰了,谢谢你。”卫渊这时才想起,他还没问过宛棠是怎么知道他生辰的,“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的?” “我问春山的呀,去通州的路上他说你再过两个多月就要二十五岁了,我一直记着呢。前些日子才问他具体是哪天的。呀——”宛棠拍了下脑袋,“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的,忘记拿过来了。” 宛棠撇撇嘴,为自己的粗心有些不高兴,“你等我去取。” “我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8 跟你去吧,天气热你别来回跑了。” “不用不用,你留下准备准备,今天你生辰,咱们出去逛逛,我都安排好了。”说完,也不给卫渊答复的时间,径自走了,过了一会,又折回来,“这食盒我得拿走,是三小子帮我偷偷准备的呢。” 宛棠给卫渊做面这事,不能太过声张的,一来是明面上卫渊是岑老板准备撮合给徐芳的人,这事二老板也知道并且也是有意的,二来她一个女孩子为个男人过生日如此用心,弄得太高调终归不好,宛棠倒无所谓,她声名在外本就没多好,但她不想卫渊也遭人非议,这次拜托了堂弟帮忙,带她寻了处不起眼的小厨房悄悄做面。 给卫渊的礼物是个玉扳指,也是宛棠昨天选的,花了她不少的银子,但她并不心疼,不单单是因为岑家本就不缺钱,宛棠也向来花钱大手大脚,而只是因为她觉得为了卫渊这些都是值得的。 宛棠亲自帮卫渊戴上扳指,“生辰快乐,卫公子。” 有光透过窗纸钻进来,就落在卫渊和宛棠之间,宛棠半边脸被光笼罩着,卫渊只觉被眼前的宛棠晃了眼,不是为那光,而是她的笑,她的眼…… “谢谢。”卫渊忽然喉咙干涩,心中有许许多多的念头浮起,最后出口的却只有这两个字。 …… 卫渊被宛棠拉上街,这一次没有春山,却有堂弟。 “卫大哥,我叫荣习,姓什么你知道的,跟我六姐姐一个姓。” 宛棠站在卫渊左边,她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矜持,直接挽着卫渊的胳膊,堂弟荣习原本在宛棠的左边,但荣习对卫渊这个“未来姐夫”似乎诸多好奇,总是往卫渊身边挤,可惜宛棠总是拦着,这下他直接跑到卫渊的右边。 “你别吵他,好好逛。”宛棠右边手仍挽着卫渊,侧俯过身子,用左手越过卫渊去抓荣习,“到我这边来。” “六姐姐,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今儿早上你能成功给卫大哥煮面吃可要多亏了我的——” “你也不害臊,你还不是有所图呀?咱俩不都说好了,你帮我找地方做面,我帮你去见刘妹妹呀。” 卫渊不说话,就看着旁边的两姐弟斗着嘴,宛棠这般有些孩子气的样子他见的不多。 说着话,很快就到刘记面摊,宛棠和刘姑娘道过谢,准备和卫渊离开前,又嘱咐了荣习两句,“你在这待着也别太显眼,免得让人瞧了去,到你爹跟前或是你那未婚妻跟前胡说去。我们逛完来找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都怪那臭小子,我都冷落你了,走吧走吧,大寿星,接下来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青州城里认识宛棠的,除了二老板府里的人,可以说是几乎没有,逛起来很随意,想去哪儿就去哪的,根本不必担心被人瞧了去,因为这样,宛棠走到最后累得不行,绕过条小巷子,不知是哪家的铺子后面有方小池塘,前面有石制桌椅,还有两棵大杨树,宛棠就在那坐着休息起来。 这处似乎被人破坏过,几个石椅东倒西斜,竟只有宛棠那一个是好好的,卫渊便只能站着,好在他体力好,也并不累。 休息的时候人比较放松,宛棠也忽然记起了这几日一直想着要问卫渊的事。 “卫渊,你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吗?需要多——啊——” 宛棠和卫渊正说着话,前面竟忽然有只老鼠蹿过去,卫渊面对着宛棠,那老鼠在他身后,因而没有看见。但宛棠看得清清楚楚,吓得惊叫一声,从石椅上跳起来,一下子抱住卫渊的脖子,双腿也攀上来,夹着卫渊的腰。 卫渊反应快,伸手接住她,宛棠此刻几乎整个人挂在卫渊的身上。 “怎么了?”卫渊抱着宛棠,回头看去,无所获。 “有……有老鼠。”宛棠惊魂方定,说话还有些颤,缓了好半天才好,“刚刚就在你身后呢。” “别怕。”卫渊抱着宛棠往前走了几步,意图离那地方远一点,好安抚她。 宛棠定下神来,发现自己整个人挂在卫渊身上,有些害羞,动了动身子,但却没有要下来,卫渊也没放手,两人眉目相对,情意尽在眼底。 “你……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宛棠觉得再和卫渊这样对视下去,她的脸怕是要红到滴血了,“你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吗?我听春山说的。” 春山指的用钱的地方是什么,他很清楚,无非是要去含胭楼赎秀绮姐妹,但这其实是个很长的故事,他无法三两句向宛棠解释清楚。此刻的氛围正好,他不愿被这事打破。 “我也有事要问你。” “你问呀。”宛棠答得很爽快。 “你是不是知道岑老板要把我和徐家三小姐撮合在一块儿的事?” 宛棠有些被这问题噎住,这本是她不愿提起的事,特别是如今竟从卫渊口中又听到。 “你好像不大愿意?嗯?”宛棠咬唇不答,又有几分气呼呼的样子落进卫渊的眼里,他觉得可爱极了,手臂用力,把宛棠又往上颠了颠,让她尽量和自己平视,见她不愿说,索性自己说起来,“那次在赌坊你拉着我说的那些要先立业后成家的话,岑老板请我吃饭时你要小侄子去捣乱,还有你非要跟着一块儿来青州,又不肯让我单独去见徐小姐,是不是不想我和徐小姐发生什么?” 这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卫渊根本都不需要等宛棠来答。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想我和徐小姐在一起?今天又特意为我过生辰,为什么?嗯?” “因……因为……因为……”宛棠被戳破心思,羞得不行,低着头都不敢去看卫渊的眼睛,支吾半天没有答出一个字。 “唔——”宛棠本想抬头偷偷瞄一眼卫渊此刻的表情,却不想头一抬起来,卫渊便低下头,她唇上一热,那是卫渊贴过来的,他的唇。 这个吻有些绵长。 平日里两人之间都是宛棠更主动一些,在这个吻里,却是卫渊占着主导。他细细描摹着宛棠嘴唇的每一处,仿佛那里有吸吮不尽的甘甜。 两唇分开时,宛棠脑子还有些懵懵的。她把脸埋进卫渊的肩窝,泪水忽然落了下来。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以来,未能向卫渊确定的原因除了有对感情的慎重以外,还有她内心的小小不安,她怕卫渊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岑家的六小姐,又怕他会嫌弃她已经嫁过人。 此刻终于也知道了他的心意,愉悦之下,她竟忍不住落泪。 “我不会娶她的。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听了这话,宛棠泪流得更欢,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叫着他名字,一声一声,绵软动人。 “卫渊——卫渊——卫渊——” “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渐渐开始拉回主线啦,卫渊身上还有故事的。 然后我们男女主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59 也终于终于确定感情了!我自己都有点激动怎么回事hhh ☆、遇刺 二老板有心想留宛棠在青州住上几天,反正都已经给岑老板捎过话告诉他宛棠在这了,那在自己二叔家住几天又有什么不放心呢?再者,宛棠是卫渊带来的,自然卫渊也要负责把宛棠平安地带回去,宛棠留下来,卫渊也就不会走,刚好又能多些和徐芳的相处时间。 卫渊和宛棠去徐府的第二天,二老板和夫人就问过徐芳的意思了,她对卫渊还算是满意的,若真能成事,她是愿意的。这意思就是只等他们长辈从中撮合了。 于是二老板真的安排了。只是无论徐芳和卫渊做什么,宛棠都处处不落的跟着,卫渊也一点要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会特意叫上宛棠。 某日晚饭时二老板终是忍不住,留住了宛棠,要点拨点拨她,要自己的这个侄女别去阻碍别人好好的姻缘。 宛棠的态度很好,不管二老板说什么都点头应下,可一出了门就撇嘴不高兴了。这一下,遭殃的可就是卫渊了。 “咱们明天就回去吧,你现在就去和我二叔辞行,你这样急着走,你对徐芳什么态度我二叔也就明白了。” 宛棠在卫渊房里越想越不开心,觉得这青州再留下去非要气死她不可,虽说每次她都跟着去,卫渊对徐芳话也不多,但她还是不舒服。一开始她没反对卫渊听从二老板安排去见徐芳,是想着徐芳已经有那样的经历,别再直截了当地拒绝她让她落面子,慢慢来,让她知道卫渊对她没意思就是了,但二老板显然不这么觉得。 那只有回崇安了,这样一来,二老板便拿卫渊没法子了,总不能大老远的再安排什么。 …… 宛棠和卫渊之间关系的变化,就连春山都未察觉出来,三人从青州回崇安的路上,春山还找死一样和卫渊又聊起徐芳,当然,是趁宛棠没注意的时候。 “哥,我听说徐小姐很温柔的一个人,也会持家,帮着徐老爷打理徐家也有两三年了,都说男人娶妻当娶贤,哥你说是不是?再者徐家是不如岑家,但家底也不薄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徐芳比宛棠更适合卫渊一点。 “我也不是说六小姐就不好……”春山见卫渊似乎面露不悦,赶忙又补充,“只是……只是六小姐那个性子,不容易让人拿捏得住的。” 卫渊只听着,也不表态,许久才开口,说得却是另外一件事。 “你跟她说了我要用钱的事?” “我那天是不小心说漏嘴了。我嘴欠。”春山说着又去扇自己耳光,“但我没说别的,一句都没说的。” “嗯。你以后少在她面前胡说,也少在我面前贬低她,我不爱听。” “诶。”卫渊说得这么直白了,春山除了应下,也没什么别的能说的,刚好宛棠也在在河边洗过脸回来了,春山识趣地躲开了。 关于卫渊是哪里需要用钱,那一天宛棠并没能得到明确的答案。 “这件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你愿意给我点时间吗?”卫渊如是说,一边又给宛棠擦着眼泪。 “好。” 既然他还不想说,她也并不追问,只说:“如果你真的急用钱,可以和我说的。” 这会宛棠走过来,见她一来春山就躲到一边牵马去了,还有点好奇,“怎么我一来春山就走了?” “不是挺好?省得他打搅我们。” 宛棠被卫渊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发红,“这两天都忘了问你,你那日在青州讨债,还顺利的吧?没遇上什么为难吧?” “没有,他挺配合的,听了我的来意,就拿了银票给我。” “所以讨债难不难还是分人,有的人守信,自己欠的钱不会不认,更不会拖着不还,可有的人分明有钱也不去还,还要死活赖着,就像李太守那样,家里大把的银子也不说主动还债,真是无耻。” 聊了几句,便又上马赶路。 原本一路无事,接近子夜,才起了变故。 快到傍晚时三人还在马上,正赶着路,宛棠依旧是和卫渊同乘一骑。宛棠突然觉得不舒服,疼痛丝丝缕缕从下腹传来,脸色刷一下变白,手指捏紧,额头浮起细薄的汗。 这是何兆,宛棠很快猜到。大约是她月事来了。平日她在信期没这个毛病的,而且按着日子也不该是这两天,想来是她这几日在二老板府上,天气炎热,她又管不住嘴,冰碗每日几份的吃,受了寒气。 起初宛棠咬着下唇强忍着,这种事她不知该怎么向卫渊开口,但后来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才弱弱开口,声音细若游丝,有气无力,当真是疼极。 “卫渊——” “怎么了?”卫渊闻声低头,看向被他圈在怀里的宛棠,他一直专注着前方,未曾发现宛棠的异样,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她面色苍白,立刻勒停了马,面露担忧,去捧她的脸,“哪里不舒服吗?” “我……”宛棠声音很小,有气无力,低垂着眉眼,“卫渊……” 卫渊伸出手,握过她一只手在手心,“乖,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肚子疼……”宛棠微抬眼皮,又不太敢去看卫渊,耳垂已经悄悄红了。 宛棠没有明说,但也许是心有灵犀,卫渊懂了。 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卫渊加快了速度,没多久便赶到一处村镇,找了客栈住下,又去给宛棠要来了红糖水。 宛棠喝过热水,觉得舒服了许多,倒头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睡之前没有吃过东西,宛棠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这会她也不疼了,便不愿吃客栈的饭菜,非拉着卫渊去街市上逛逛,寻些吃的。宛棠很少去街上的小摊位吃东西,但自从上次在青州吃过了刘记的面,她发觉街头巷尾里也有美味,这么久以来都被她错过了。 落脚的小镇子不大,也没多繁华,但却是从青州回崇安的必经之路。街市也没多长,但小摊位还是不少,宛棠一处一处仔细瞧着,想选一个最想吃的。 卫渊却不能这样闲心,从客栈出来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他有功夫在身,要敏锐许多,这一路他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她们。但他不敢声张,怕打草惊蛇,也怕会吓到宛棠,只能不停地用余光打量周围。 等宛棠选好了摊位,卫渊查看了摊位的位置,要宛棠和他同坐在一边,而没有像寻常那样两人各坐在四方桌子的一边。他们的方向刚好背对着摊位,卫渊可以看到左右两边的情况。 可这一会,却又不见什么异常,两边来来回回的看样子不过都是寻常路人。 牛肉粉丝端上来,香味扑鼻,宛棠吃得津津有味,卫渊却几乎没动过筷子。 “怎么不吃?你不饿吗?” “嗯,你吃。” 让卫渊又感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0 觉到不对的,是她们回去的路上,路过一条小巷子时,有人影闪过。速度很快,宛棠都没看见,但卫渊却看得很清楚。若没有宛棠在,卫渊大可直接过去将人揪出来,熟强熟弱斗上一番便知,但如今他身边还有宛棠,不允许他这样莽撞。 “怎么走这么快呀?”卫渊不自觉间加快了步子,他想快点把宛棠送到客栈,那里有春山,多少还能保护她。 “我有点累了。”不是那么明显地加快速度,旁人若没有对照可能都发现不了,但宛棠是一直跟着他一块走的,他走得太快,她会不更不上,自然能够发现。 可终究不能如愿。在离客栈只有几百米距离时,两人身后忽然闪出两个人,直直朝两人奔过来,手中还持着剑—— 若不是卫渊早有准备,又反应地快,在他们刚有动作奔来时,卫渊便一手搂过宛棠的腰身,把她护在怀里,又以极快的速度回身挡过那两人汹涌而来的长剑,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宛棠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直到自己被卫渊猛然搂过去,又看见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才意识到危险来临,惊叫一声,环臂圈住卫渊的腰,以图让自己没那么害怕。 “别怕。”卫渊感觉到宛棠双臂不自觉的收紧。 这一段路上没什么行人,打斗起来不会有什么阻碍,但卫渊功夫不低,并没有真正打起来,只是交手了几招,便让对方生了退意,匆匆而逃。 回到客栈,宛棠仍然惊魂未定,呆呆地坐在桌边。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桌前是卫渊在和春山交代着什么,大约是要他去查看下这四周的话,但宛棠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有方才险些朝她刺来的剑。 “没事了,别怕。”卫渊交代完春山,也在宛棠身边坐下,把宛棠搂紧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宛棠半天才缓过神,面色不再苍白地毫无血色,但开口的声音仍有些哑。 “卫渊,方才……方才我们……是遇上杀手了吗?” “……嗯。”卫渊不想吓她,但那场景真真实实地在她面前发生过,他又能如何辩驳呢?只好支吾着答了声嗯,果不其然,得到这个回答,宛棠的身子微微抖了下,“现在没事了,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宛棠点点头,小脑袋在卫渊怀里蹭了蹭,“我相信你。” 过了许久,宛棠抓着卫渊的袖子抬起头,“可是卫渊,是谁要杀我们呢?会是谁呢?为什么要杀我们——” 宛棠说着,嘴唇又抖起来,越想越害怕。 是啊,是谁要对他们下此杀手呢?卫渊也想不通,他从前是没那么干净,但做事也算利落,按理不会留下把柄,况且也过了很多年了,不该直到今日才有这样的事发生。 疑问也不止这一件,比如两个黑衣人是否是从青州开始一路就跟着他们了?若不是,他们如何知道卫渊三人在这里的…… 而且卫渊觉得他们两人并非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来。 “会不会……会不会是……”宛棠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卫渊,“会不会是我二婶和徐老爷啊——” “那天晚上,我们不是——不是撞破了他们的好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到底是谁要刺杀我们男女主呢~~ 也可以有奖,猜对了可以送红包(如果有人猜的话hhh ☆、脱身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宛棠仍心有余悸,辗转难眠,最后是卫渊陪在她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才渐渐入睡。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卫渊便把宛棠唤醒。 昨晚遇上那样的事,此地自然不能久留,但昨天已经太晚,即便卫渊和春山可以不休息,宛棠也要休息的,何况她身子也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卫渊始终觉得那两人并非是取人性命而来。他们即便是用了剑,有意要刺过来,但那招式并不狠绝,他们也不恋战,见处在下风便匆匆而逃了,若当真为取性命,怎会这么轻易就逃了? 那便是为别的。无论是为了什么,此时最紧要的都是尽快离开这里,早日回到崇安,才是上策。 即便情势有些危急,卫渊在唤宛棠时仍然很温柔。宛棠睡眼惺忪,被人叫醒还有些不耐,微撅着嘴,见是卫渊在身边,不自觉就把身子往他那边靠。 卫渊斜靠在床头,半边身子在床上,把宛棠搂进自己怀里。宛棠额头上微微一层薄汗,几缕青丝贴在额头,卫渊伸手帮宛棠理好,又去轻抚她的脸。 “你一夜没睡吗?”宛棠这会清醒了些,自己的左手还握着卫渊的右手,想来他是一直在自己床前,未曾入睡。 “没,也睡了一会,我没事。起床吧,我们今天早点赶路,要是困可以在马上睡。” 卫渊扶着宛棠坐起来,刚好这时门外头传来春山的声音,“哥,六小姐,洗漱的东西我放门口了啊,现在没什么异常,我去买些早点等下带着路上吃。” 春山不是多机灵的人,但也跟在卫渊身边很多年,遇见的事不少,倒是也能做到遇事不慌不乱。 宛棠匆匆梳洗过,头发也没梳,随便挽了一下便上路。 直到身下的马已经飞奔而出,宛棠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昨晚到现在都是梦一场。卫渊今日骑马的速度比平常要快,带起丝丝缕缕的风。 宛棠仍旧在思索着昨日的人是什么来头,又是受谁指使。她虽名声不大好,但到底是姑娘家,素日里结交的圈子很小,也无仇家,她从自己这边能想到的只有自己的二婶和徐老爷,但那一晚她和卫渊没有久留,悄悄地走掉了,他们应该没有发现的。再者,即便发现了,也不至于为这事要闹这一出吧? 宛棠的二婶出嫁前就住在姐姐、姐夫——也就是徐老爷家,两人这么些年暗生情素也不是不可能,唯一让人诟病的只是宛棠的二婶而今已经嫁人——但,也可能正是因为出嫁后并不得二老板宠爱才会萌生红杏出墙的念头。 甩了甩头,宛棠不愿再去想这些事,她相信只要有卫渊在,他总会护她周全的。 也不能真的日夜兼程,片刻不歇,人在马上还可以不停,但马总要歇的,不然即便赶路马也跑不快。 春山牵着两匹马去附近找水源,卫渊便陪着宛棠。 “今天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宛棠看着春山越走越远,他们走的并非是官道,而是土路,这一刻只剩她和卫渊两人,周遭显得越发空旷,宛棠攥住卫渊的袖子,面露担忧,“你说,他们还会找来吗?” “也许会。但你别怕,有我在。” “嗯。只是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不图命,那可能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1 便是谋财了。”卫渊语气不见波澜,“我身上共有三万一千两的银票,这是一笔巨财了。” “可他们怎会知道你身上有这些钱——”宛棠忽然睁大了眼睛,想到了什么,惊地半天没说话,“有人知道的,难道——” “嗯,我想也是这样。” 两人相互看了看,显然是想到一块去了。当然有人知道卫渊身上有钱,甚至还能详细地知道究竟有多少,每张银票的钱庄只怕都很清楚。银票拿给卫渊,这便是还了账的,但若有人不愿这么轻易付出这笔钱,那便会心生邪念——比如,把已经还了的钱再从卫渊那里抢回来。 此举若能做到不被卫渊抓住把柄,那便真是妙计了。钱,确实是还了,债契或是被留下或是直接被撕毁,总归是已经没有什么效力了。若不留下把柄,钱被劫走,卫渊也没什么证据证明是被谁劫走,那便只能哑巴吃黄连,算做这笔账已经清掉,毕竟钱已经还了,是还之后在赌坊的人手上丢的。 这个猜测没用多久便被证实。 从崇安来时,是取道肃城去的青州,这次回来不必经过肃城,是直接回的崇安,路上有几个毕竟的地方。宛棠三人便是其中一处遭到了伏击。 那时已经是从青州出发的第三天,还是早上,三人刚刚启程没有多久,离前夜落脚的镇子也并没多远。 这一次不止两个人,足有十几个,不着黑衣也不再蒙面,从路旁的林子里突然突现,将三人团团围住。 宛棠仍旧惊慌,不自觉将身子后靠,后背紧贴卫渊的胸膛,仿佛这样能让她没那么害怕。卫渊却像早就料到一样,十分淡定。 本就只有三人,宛棠又手无缚鸡之力,劣势明显。但卫渊没慌,他在马上,俯视着站在面前的人——看起来是个领头的,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领头人开门见山,上来便说是打劫要钱。但语气里并不坚定,反而透着几分胆怯。 卫渊反被逗笑,想着这李尚也忒过于爱财,为了两万两银子还特意雇了人要来截他。收回的银子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但此刻若不还,一场争斗是免不了的,卫渊和春山两个人倒未必一定会输给这些人,但若要再保护宛棠,便没那么容易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通共只有三个人,又跑不掉,银票呢我先给你一半,剩下的一半等我们平安到了下个镇子,再给你,你看如何?” 那人一听也笑了,得意洋洋的样子,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些人跟着卫渊三人一同赶路,他们没有马,全是靠走,自然不能让卫渊三人马骑得太快,一直到了晚上,也没行进多少,天色黑下来,卫渊是想择地休息,到那些人不肯,他们只想着尽快赶路,早点拿到钱回去交差,只怕李尚承诺过拿到这笔银子会分几成给他们。 宛棠原本还抱着向路人求救的念想,这条路虽非官道,但也是青州到崇安比较常走的,必定会遇见其他赶路人。 事实上也确实遇见了,但并没有机会给宛棠求救。从其他人看来,宛棠这一行人没有任何不妥,卫渊和宛棠的穿着——甚至是春山的,比那些人要好上许多,又是骑着马的,很容易让人以为那些人只不过是宛棠和卫渊的随从。 于是,这一想法也只能无奈作罢。 受制于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宛棠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还从未有过这般经历,但她懂得看清时势,依偎在卫渊身边,并不多言。 夜色越来越深,已经看不清路时,那人才同意停下休息。他们轮流守着,生怕卫渊会借此逃脱。又派了两个人去捡树枝,夜色太深,他们守夜总需要些光亮。 卫渊丝毫没有要逃的意思,在树下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便搂着宛棠坐下去。见卫渊这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心情很好,竟也和卫渊聊了起来。只是这一聊,却露出了马脚。 “你能耐是大,但你们通共就这么三个人,还有个不中用的娇姑娘,我们兄弟十多个,你就乖乖听话吧,明儿到了镇子我们拿上钱就走,绝不再打扰你们。到时候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各走一边啊,哈哈哈。” “哼。”宛棠不满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小声嘟囔了句,“你们拿了钱记得滚回去告诉李尚,他这种人迟早会倒台的。” “李尚?什么李尚?”领头人还沉浸在即将‘暴富’的喜悦中,听了宛棠的话,下意识去接,很快意识到不对,那人又改口,“哦哦,李尚啊,行,这话我一定帮小妞你带到哈。” 卫渊忽然警觉起来,他们不认得李尚—— 那边出去捡树枝的人已经回来,正愁于没有火源。 宛棠静静地看着那些人折腾,直到她感觉到卫渊往她的手心里放了些什么。她身子一顿,却又不敢如何,怕那些人会看出异样。宛棠用手指去触那颗小东西,只有红豆大小,不知是什么。 “饿了吗?”卫渊低头去问宛棠,赶了一天的路,都没吃什么东西,但这一路都提心吊胆,她根本顾不上饿,本想着说不饿,但忽然想到此刻在她手心里的那颗小小‘红豆’—— 宛棠抬头看去,卫渊面色平静,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揣测了下后,试着答:“我……我是有点饿了。” 卫渊听了回答一笑,回身去找春山要吃的。宛棠也松了口气,她应该是揣摩对了卫渊的心思。 “去问问他们用不用?” 春山把东西送过去,他们起先很警觉,不肯用,大约是怕卫渊动什么歪心思在里面投毒。只是他们也饿久了,又见卫渊三人也正吃着,便更饿了。 那领头人忍不住饿,也跟着吃起来。总不会他们也在自己吃的东西里下毒吧? 吃饱喝足,那边火仍没点起来。这时卫渊才慢悠悠看了春山一眼,所有想法,尽在这一眼,就看春山能不能领悟。 “哦,哦——瞧我这脑子。”春山一拍脑袋,在胸口里摸了半天才终于摸出个火折子,“我这有火折子的。” 春山把火折子递过去,“我这人没见过世面,都给吓忘了,对不住,让几位白活了这一阵子。” 有了火折子,火很快烧起来。点火的人吹灭了火折子,递给春山。 “哎呦!”春山接火折子时拿错了地方,竟是去接了燃火的那一截,虽然火已灭,但温度仍烫手,春山被这么一烫,火折子从他手中跌落,不偏不倚,正落入燃起的火中。 “就这么个火折子了,还给烧了,可惜了可惜了。” 现如今是什么局面还不清楚吗?春山只能自己念叨几句就回去,只是在背对着那些人往回走时对卫渊挤了下眼。 这一天的事是宛棠十八年来第一次遇见,身心俱疲之下,即便害怕也很快在卫渊怀里睡着。 宛棠再被卫渊唤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2 醒时,天边已经微白,宛棠揉揉眼,见那些人竟都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每人都是如此。 那躺着的姿势和面目神情,显然不是自己睡着的。 “他……他们……” “晕倒了,我们快点走,赶在他们醒来前赶到镇子就能甩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更名为《赌坊谈情手札》。 ☆、负伤 卫渊三人快马加鞭,不到傍晚便赶到了一处城镇。 原本天亮不久就能到达他们休息处前面不远的镇子,但那是从青州回崇安最常走的路线,正常来说几乎是必经之路了,为了彻底甩开那些人,卫渊选择另外择路而过。那处镇子周边的城镇众多,那些人应该无法那么准确地一下子猜准他们究竟是经哪里返回崇安。如此一来,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已经可以成功甩掉那些人。 先找了客栈,差不多是一连两日的奔波,总要洗个澡换身衣裳,再正经吃些东西。等这一切都做完,宛棠才终于有心思去问卫渊他们昨晚脱身的事。 原来是春山的那个火折子有些猫腻。那火折子中放有□□,点燃后飘起迷烟被人吸入便会昏迷。而春山也是故意将火折子落入火中的,这样药量大,也更能起作用。那时不是在屋子里,而是在野外,烟会飘远,会稀释,春山这样做也是为了稳妥。 而卫渊一早塞给宛棠的‘红豆’,便是解药,服过后便不会被影响。 “想不到你还有这东西啊。”宛棠听得一愣一楞的,能摆脱开那些人她心里高兴,但她也从来不知道卫渊还有这种本事。 “当然了,做我们这种营生的,这种东西多少都要有点。”春山显得更兴奋,抢着答。 卫渊看着春山,不说话,就只是看着,春山很快就懂,自己从卫渊房里告退了,挪出地方给卫渊和宛棠说话。 “这些人若不是李尚派来的,那又是如何知道你身上有这么多银票的?” “也许就是无意间看见了,我们进出太守府时,或者是我们在肃城的饭馆或是客栈谈到时被他们听了去,很多可能。” 卫渊其实对自己是有些懊恼的,那些人起先刚出现时,他思考了一下局势,虽然对方人员看起来都不强,即便人多也不一定就能赢过他和春山两个人,但他还有宛棠——他不能用她来冒险,无论如何首要的都是护她周全,也正因此,他那时不够理智,草草做出结论,甚至都未去求证他们是否真是李尚派来的。 “好在有惊无险,还是甩掉他们了。”宛棠手拍着胸脯,舒了口气,好像直至此刻呼吸才终于顺畅了一样,“不过为什么你没有怀疑过要来抢钱的人是青州的那位韩公子或是青州那里的人听说了你身上有银票所以来劫呢?” “如果是这样,他们何苦等我出了青州再大老远去抢?韩公子甚至知道我就住在你二叔府上,只有李尚——他大约只是听说我们去了青州,但并不清楚我们具体是在青州哪里,只好命人在我们从青州回去的必经之路上设法拦截。” “还好不是李尚,不然他这个地方官也真是太猖狂了!”宛棠往卫渊身边挪了挪,抱住他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虽不是他,他也仍可恨。我常听人说,如今的圣上励精图治,把原本不堪地摇摇欲坠的王朝重新治理地安稳,但李尚这样的贪官恶官还不是很多?” 这话宛棠已经说过一次,卫渊去揉宛棠脸蛋,目视前方,明明窗外也不过只有一方小小院落,但卫渊的目光却似乎落在很远很远的远方。 “圣上有圣上的苦衷,圣上登基时,王朝已是风雨飘摇,一盘散沙,能治理到今天这样百姓安居乐业已经非常难得。至于李尚这样的人,天高皇帝远,圣上身边能用的人也不多,自然不能面面俱到,一一惩戒。” 宛棠想想,觉得有道理。如今的圣上登基已有八年,初初登基时宛棠才只有十二岁,但她仍然记得那时候原本的皇太子被自己的兄长害死,而害死他的这位兄长因脾气暴虐被朝臣不满加之不久他杀害太子的事情败露,也被先帝废为庶人。先帝因两位皇子的事元气大伤,没多久便驾崩,原本就日渐衰微的皇室越发凋零,那时便是当今圣上,先帝的亲侄子出面主持大局,最终被群臣拥立为帝。 圣上登基后已经大有作为,要惩治李尚这样的人也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上路。虽然现在甩开了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早日回到崇安才能放心。” “嗯。” …… 已是子夜,宛棠睡得正熟,卫渊守在她身边。入睡前,她要他一起睡,眼睛亮亮的拍了拍身侧空下的一半床位。 但卫渊没答应,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妥,仍旧是握着宛棠的手,坐在床边陪着她。 床上宛棠睡得渐沉,呼吸均匀,睡姿也乖乖的,卫渊借着微弱灯火瞧了半晌,沉浸在这短暂的幸福中,没多久也入睡。 卫渊即便睡着了,警觉性仍然很好,外面脚步声刚刚传来,他便立刻惊醒。那声音由远及近,步伐有序,急而不乱,若不是卫渊功夫高,这些年也历过不少事,只怕都不容易能提前察觉。 从脚步声听来,应该还不止一个人。少说也有七八个。 卫渊吹灭了烛火,又去叫宛棠,轻轻拍她肩膀。才刚从前一次的危险中缓过来没多久,宛棠此时正是松懈下来好好休息的时候,被卫渊这么一拍,不悦地嘟囔了一声。 “唔。”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卫渊怕宛棠出声惊动了他们,无奈只能伸出手捂住她的嘴。 宛棠这下也清醒了不少。 “是我。现在外面有危险。”卫渊附在她耳侧,轻声说。 听外面的脚步声,只怕已经就快要到门口,他们已经来不及逃。 不过片刻之前,房门都从外踹开来,涌进几个人—— 卫渊的功夫还是很高的,即便这些人已经闯进门来,他还是可以抱着宛棠几招之下逃出屋子。到了外面,他一边对敌,一边去□□山的名字。 客栈里大半夜发生这种事,很多客人循声出来望,见是一副打斗场面,全都惊叫着逃生了。 这次来的人当真训练有素,不似之前那些人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春山加入进来,卫渊两个人也渐渐无法以二人之力去对抗这十几个人。 宛棠吓得嘴唇微抖,半个字说不出来。本来卫渊搂着她,她抱着他的腰,从未和他分开,但渐渐的,愈打愈烈,卫渊抵抗起来不再那么容易,几次被对方强攻时,宛棠都险些被甩出去。虽然最后没有甩出去,但宛棠也被迫和卫渊分开。这样他能两只手都投入进去,胜算或许更大。 可那些人讲什么仁义道德的,他们瞧出来卫渊很是在乎宛棠,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3 此刻宛棠又独自一人在旁边站着,可不是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其中一人的剑朝宛棠刺过去,没能得逞,被卫渊用剑拦过。但终于始料未及的事情,除了这一人,也有别人想从宛棠这里下手,从旁侧拿着剑砍了过来。 卫渊两面受敌,躲闪的了这边,边逃不过那边。那一剑过来时,卫渊伸手护住了宛棠。 她豪发无伤,而他却被砍伤了左边臂膀。 宛棠强忍的坚强终于在眼睁睁看着卫渊在她面前为了救自己负伤时崩溃了,她眼睛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卫渊还在和那些人打斗,根本腾不开手去安慰宛棠,直到两方都分不出胜负,对方也伤员了好几个后,双方停了手,卫渊才得以去给宛棠擦眼泪,安慰她。 “卫渊——”宛棠抱着卫渊放肆地哭起来。 卫渊受伤的那只手臂抬不起来,便用右手去轻拍她后背。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乖。” 宛棠一直惦记着卫渊的伤,非要拉着他先去医馆里处理。医馆里大夫给卫渊上药,缠绷带,宛棠救只能握着卫渊的手——从前都是他握着她的,这一次换她来关心他。 大夫没处理一下,宛棠都觉得是痛在自己身上,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别害怕小姑娘,伤口是深了点,但好在没伤在致命位置,养养就好了。”老大夫处理好,便拿着自己的瓶瓶罐罐走了,剩下宛棠还站在那。 “没事,别害怕,我不疼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哪里不算什么,那么深的伤口,宛棠方才看了都觉得心惊,她甚至无法想象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痛。 这一次的人出手狠绝,且直接报了名号是李尚要他们来把银子夺回的,这里也便不能再留,最坏的打算便是从此时开始,之后一刻不休,一鼓作气赶回崇安。 宛棠遇见这事,也不矫情,不休息便不休,平安就好,卫渊都为她受伤了。 回去的路上宛棠一直在回想着和卫渊一同出来追债的经历,这样长此以往终归不是办法,如今有李尚,保不齐将来就还有张尚陈尚,这对卫渊实在太危险了。 宛棠陷入苦恼,她不能再看着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她得想个办法,既能不让卫渊每次都有深陷卫渊的风险,也可以使赌坊的盈利不受到影响。 只是办法真的有吗?宛棠好半天没想明白。 ☆、禁足 卫渊受伤之后,三人片刻不敢耽搁,一路赶回崇安。 宛棠这一次‘出走’,时日很长,又是偷偷走的,岑老板很生气,宛棠一回来便被岑老板叫回了岑府,骂过之后仍不解气,竟是直接将宛棠禁足,要她一个月内不准出府门。 这换做平常宛棠也是绝忍不了一个月不出门的,何况现在卫渊还受着伤,她心里惦念,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西府园,陪在卫渊身旁,禁足一个月要她如何受得了? 宛棠平日里撒娇的路子全都用尽,岑老板也没松口放过她,仍是让人将宛棠送回棠梨院。但岑老板还是舍不得闺女,特意嘱咐人说宛棠这段日子都在外奔波,吃不好睡不好的,要厨房每日捡她爱吃的菜做。 “咱们院子外头现在都有人守着?”宛棠回了房也静不下来,在屋子里来回来去地走,这回岑老板是下了决心的,只怕她真的很难混出去。 “有,院门口有护院守着的。”上次宛棠偷溜走,岑老板是很生气的,但当时宛棠不在身边,他只能把气都出在清碧身上,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清碧是个本分的人,对宛棠忠心,不会去埋怨记恨,却也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忙劝道,“小姐,您就好好地在这待几天吧,四处奔波的也累了,好好休息休息,等过几天老爷见你乖乖的,说不定心一软就解了小姐的禁呢。” “不行,不行!卫渊是为我受伤的,你快去把金疮药找出来,等我找到机会出去就带给他。” 宛棠心里也知道这才第一天,守卫必定是最森严的,今天只怕她真的出不去。 清碧站着不动,像是还欲劝上几句。 “你不去是吧?红烛你去找。” “我去,小姐我去。” …… 直到第二天宛棠也没寻着机会出去。 下午没事做,宛棠本想小憩,却不想一觉醒来日头都已落山,午后睡得多,夜里便睡不下,翻来覆去仍很清醒。宛棠没有要人陪着过夜的习惯,清碧和红烛都是睡在自己房间的,不必守在宛棠的外间。 实在是毫无困意,宛棠便坐起来靠在床头,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想到在青州时和卫渊之间那个青涩的吻,宛棠忍不住低笑,直觉得脸都烧红了,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那样了。 “谁——” 宛棠想得入神,直到听到门口轻微的推门声才回过神。回青州回来的路上经历了那样的事,宛棠陡然听见声音很紧张,身子都在抖。 “是我,别怕。” 门被完全推开,走进来的人身后披着月光,即便是夜色昏暗,宛棠仍认出他来,是卫渊。 “你怎么来了呀?”宛棠鞋也顾不上穿,丢开被子便下床跑到卫渊身边,双手搂住他脖子,头偎进他怀里。 “快回床上去,这都入秋多久了,天凉,不穿鞋怎么行。” “我不。”宛棠手臂收得更紧,整个人紧贴着卫渊不肯放手。 卫渊没法子,只好抱起宛棠往床边走,到了床边,卫渊微弯下身子,想把宛棠放下,可宛棠仍是死死地圈着卫渊脖子,不肯下来,还不停地在他怀里摇着头,宛棠白白嫩嫩的脸蛋便不经意间擦过卫渊的脖颈—— “想我了?”卫渊低低地笑了,宛棠不愿下来,他索性就转个身,自己坐下,要宛棠跨坐在他腿上。 “嗯。”宛棠仍是搂着卫渊的脖子,只不过这次她抬起头来,把身子微微向后仰,看向卫渊。 “小心点。”卫渊见宛棠身子后仰,担心她摔着,双手扶住她后腰。 “你怎么会来呀?” “听说你被禁足了,来看看你,怕你闷着。” “呀,你的伤——”宛棠见到卫渊太过兴奋,一时都忘了他手臂上还有伤,怕自己碰着他的伤口,宛棠往后挪着想要站起来免得压着他肩膀。 这回换做是卫渊越圈越紧,不肯放手了,“别动,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卫渊这么说,宛棠还是有些担心,尽量把身子往卫渊的右边靠,手虚虚地扶着他左边肩膀,“还疼吗?” “不疼。”卫渊腾出一只手,扣在宛棠的后脑勺,把她搂进怀里。卫渊把脸埋进宛棠的脖颈,“看见你就不疼了。” “你也想我了吗?” “想,怎么不想?” 卫渊从前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宛棠这样一个姑娘如此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4 上心,见不到会想,更想不到他竟然还会特意来看她。 “你就这样闯进我院子,也不怕被我爹派来的那些护院发现。”宛棠斜倚在卫渊怀里,手里拨弄着卫渊领口的盘扣。 “我有分寸,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啊对了,我妆台上有瓶金疮药,等下你记得要拿走,是贡品来的呢,听说对伤口有奇效,你拿去用。你今晚不来,我明天也要想法子拿给你的——”说到这,宛棠有些羞涩,好在屋里没有点灯,卫渊看不见她脸上浮起的红晕,不然宛棠真要羞死了,“我都想你了。” 怕惊扰了外面的人,宛棠始终没敢去点灯,借着外面的月色,也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罢了,但宛棠仍觉得很满足,两人这一聊竟就聊至了深夜。 宛棠又舍不得卫渊,又想他能早点回去休息,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腻歪了一会,宛棠忽然又搂住卫渊的脖子,“我……我可以亲你吗?” 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难免还是有些羞的,宛棠也不例外,所以不等卫渊回答,宛棠自顾自地抢了话,似在解释,“上次是你亲我的……” 卫渊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他从没想象过宛棠这副样子,“好,给你亲。” 之后几日卫渊每晚都趁着夜色来棠梨院见宛棠,宛棠能见着卫渊也便不想着出去,当真老实地在自己院子住了七八天,岑老板见她乖得很,加之前一阵子他想在青州另开两处赌坊的事有了眉目,他要亲自去一趟青州,也不忍心一直这么禁着宛棠,便准许宛棠白日里出去逛逛,但到了申时就要回府,不能在外留到太晚。 能出去就算是只有几个时辰也是好的,宛棠得了消息迫不及待地梳洗,捡了新做的秋装来穿,一收拾好便坐软轿往赌坊去。卫渊还不知道她可以出府,正好可以给他个惊喜。 那边赌坊里春山刚从卫渊房间出来,嘴里念叨着“这刘小姐也忒不体贴人,几日不见还能怎么地了似的,非得折腾人大半夜去瞧她。” 春山和卫渊之间没那么多规矩,卫渊不会客时,他有时常不敲门直接进的,今天却不想推门进来还没等开口说话,只见卫渊手拄着书桌拖着头正在小憩。春山从没见过卫渊这样子,他印象中似乎就没见过卫渊犯困,他总是能打起十分的精神,春山都怀疑过卫渊是不是压根不会累。 不过片刻,春山便想明白了,宛棠被禁足的事,卫渊每晚去看宛棠的事,他都知道,想来是卫渊一连多日夜里去岑府,早上又要按时早起到赌坊当差,身子也吃不消,有些困倦。 春山摇摇头,从卫渊房里退出来,把门关好,“她自己倒是每日清闲,白日里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哎呦,是柳姑娘啊?”春山低头自己嘀咕着,一时没抬头看路,险些撞到正往卫渊房间走来的人,抬头一看来人竟是柳月婵。他早先还对柳月婵有些意见,觉得她带着个孩子来赌坊当差总归不方便,但这段时日来柳月婵做得确实不错,加上小桃就待在楼上,很乖,也不闹腾,春山对柳月婵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柳月婵急匆匆的样子,眼里甚至还冒着泪花。 “怎么了柳姑娘?找卫大哥有事吗?不巧了,卫大哥在里头休息着呢,你有事就先跟我说。” “我是来告假的。”柳月婵说着,眼里蓄着的水光越来越多,仿佛一晃就要落下来,“小桃昨夜里怕是受了风寒,早上起来就蔫蔫的,如今更是全身发热,我想带她去瞧瞧大夫。” 柳月婵说完这话再是忍不住,拿出帕子擦泪。 “别哭别哭,柳姑娘你别哭啊。”春山一个愣头小子,见柳月婵哭了,整个人都逛了,连忙摆手,“这事我就能做主,准你的假。我陪你一块去吧,你一个姑娘家抱着小桃也走不快的。” 宛棠到的时候春山和柳月婵刚离开不久,卫渊也休息过正在看赌坊的账本,“卫渊!” 宛棠也没敲门,而且开门开得很突然,意图吓一吓卫渊,不料推开门一看,卫渊端坐如常,没半分被吓到的样子。 “怎么你都不会被吓到的。”鬼点子没得逞,宛棠假装嘟着嘴,走到卫渊身边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他肩膀。 “大老远就听见你脚步声了。”卫渊握住宛棠那根手指,再稍往前把宛棠的手都握住,一用力便拉她在自己腿上坐下了,“偷跑出来的?” “才不是,我爹看我这几天表现好,准我出来的。我一出来就来见你了。” ☆、岑府 “小姐,你这是带回的什么呀?”清碧瞧着自家小姐从赌坊里搬回来的几摞厚厚的书册不免有些傻眼,一来赌坊不会有什么正经书,二来是宛棠也并不爱看书,她作为贴身大丫头清楚得很。 “快搬吧,我自有用处。”宛棠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回房去了。 这几日她白日里都待在赌坊,但也没闲着,从青州回来遇上的事宛棠始终记得,后来还是岑老板派了人去肃城才彻底料理了此事。这就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一想到卫渊每一次出去追债都可能会面临这样的危险,宛棠心里便不好受,再者岑家如今的产业有一大半是靠赌坊撑着,在债事总是这样麻烦也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她虽是女儿家,但也想出份力,帮着想想能不能找出个万全之策既能保证赌坊生意不衰,又能免去一些追债收不回的损失。 本来都是在赌坊看这些资料的,刚好卫渊忙他的,宛棠还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可卫渊明日又要外出,卫渊不在,宛棠也懒得去赌坊,索性命人都给她搬回岑府来。 宛棠得宠,清碧作为大丫头也是有脸面的人,搬东西这种粗使活计自然不需要她来做,只需吩咐下去,便有小厮上前来帮忙,等忙完这边,一回身宛棠已经朝着棠梨院的方向走出好远,清碧连忙去追。 “小姐,今儿府里头几位出嫁的小姐都要回娘家来,还有两位姑奶奶也要过来,说是过两天到。”清碧声音不敢太大,前后只容得她和宛棠听得到。 宛棠脚步顿了一下,只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往棠梨院去。几位姐妹和两位姑姑回府来并不稀奇,她能猜到原因,如今已是八月底,岑老板是九月十四的生辰,不过十数天便到日子了,刚好过些日子岑老板也该回来。 往年也是如此的,岑老板的生辰是府中大事,一般提前三四个月就备办起来,一来图热闹排场给外人看,二来也是一大家子寻个由头都往一块聚一聚。 “这会还没到呢吧?我先歇歇。”宛棠回了屋子,脱了外裳坐在床边,正准备歇下。 却不想,外头红烛叫嚷说二小姐宛婷和姑爷已经到了。 这下没得歇,宛棠复又站起身,重新穿好衣裳,又仔细检查过妆发都得体,才动身往正厅去。这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5 一大家子总是需要她周全,一个也马虎不得。 宛棠赶到正厅时,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看样子她还有些来晚了。往里面一瞧,二夫人正拉着宛婷的手抹眼泪。 好一出母女情深。这二小姐宛婷是二夫人所出的第一个女儿,嫁到外城去了,不常回来,二夫人前些年还时常去女儿家探望,这一二年年纪大些便去得少了。 “二姐姐,二姐夫。”宛棠笑着走进来,“妹妹来晚了,又扰了姐姐和二娘母女情深,真是罪过。” “哪的话,咱们亲姐妹间不讲究这些个,多早晚来姐姐也不挑你的。” 二夫人见宛棠进来,方才意识到这一屋子的人,她是有些失态了,拿过身后丫头递来的锦帕擦了脸,又吸了吸鼻子,才开口接过女儿的话来说,“是啊是啊,一家子客套什么?都坐都坐。” 宛棠不是长辈,也只是个小姐,她进来是不需在座的姨娘和嫂子起身的,二夫人这说的便是宛棠和宛婷了,当然还有宛婷的丈夫。 那边几个姨娘坐在前面,岑府的几个妯娌围坐在一桌,成家了的少爷们自然是都出去做工了——也有宛棠的大哥荣潇那样是出去花天酒地鬼混的,没成家的几个小的都去了学堂这会子还没回来,只有七夫人所出的九少爷年纪还小,才五岁,要过两年才去学堂,仍在亲娘跟前跟着人学习,此刻站在七夫人身边,小脸趴在七夫人腿上。 “君儿是不是困了?”岑夫人瞧着九少爷眼皮直打架,“实在困老七就带着回去歇了吧,孩子小,一家人不用顾这些虚礼,别累着他才是。” “没事的,才来时刚醒的。” 宛棠择了宛敏身边的位置来坐,四下里瞧瞧,不见自己二嫂的人影,不知是还没人过去城西那边通知她还是她有事耽搁了还没赶来。岑老板过生这是府中大事,再者这几年岑老板的寿宴一直是由宛棠的二哥府上负责的——这也很好理解,岑府几位夫人资历深些的年岁大了,不爱理这些事,资历浅些的一来没经验二来还有儿女要照料,府中几位成家立业的少爷也该试着历练,前些年便放手由他们主持了。原该是宛棠的大哥这个嫡长子一房来操办,但宛棠大哥大嫂都不争气,最后才交给荣靖的。 既是自己二哥的份内事,这可马虎不得,宛棠立刻叫来清碧,在她耳边轻声交待,要她派个人去城西瞧瞧是怎么回事。 再回过神来,正厅里众人的焦点已经集中在几个小孩子身上,其中一个是方才还有些蔫蔫的九少爷,另外两个却是二小姐的儿子,岑府的外孙。 二小姐的长子比这位九少爷还要大上几岁,但也都还是稚童,三人玩在一处确实可爱,宛棠瞧了两眼思绪便飘向别处。 “让刘嬷嬷带着你们和小舅舅去园子里头玩去吧,那地方大,免得在这厅子里施展不开手脚再磕了碰了的。老爷如今对君儿可是喜爱得紧。” 宛棠听见二夫人这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荣君是如今府中最得宠的七夫人连生了两个女儿才得的一个儿子不说,也是岑老板的老来子,如何能不宠爱呢?这本是人之常情,众人皆知的事情,不说出来也无人不晓,可二夫人却偏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将话讲出来,尽管她可能是无心,但总归不那么合适。 “老爷也是看荣君年纪还小……” 宛棠不爱凑热闹,特别是这种热闹,有其他姐妹到了她也起身示意,跟着寒暄几句,其余时候就坐在宛敏身边和她话闲。 等荣靖夫人赶到时,已接近晚饭时间,出嫁的小姐都到了,几个少爷也都已回来。到了饭点上了桌时,荣靖夫人挨着宛棠坐,“荣靖今儿个有生意在身,实在抽不得空过来,但他心里头记挂着,让我代他给几位夫人、哥嫂和姐姐姐夫们赔不是,明儿他一定早来。” 荣靖夫人懂礼数,人也大方,当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 菜上全,才刚开席,便出了点小插曲。有人闻了菜香用手帕捂着嘴干呕不止——这人却不是有了身孕已经显怀了的七小姐宛菊,竟是怀里还抱着九少爷的七夫人。 见这情势,众人都猜到几分,但终究是请郎中过来瞧瞧才保险,岑夫人也当真忙不迭差人去请了。 也没什么意外,郎中一来,诊过脉,七夫人这是有了身孕了。 七夫人嫁进岑府也十几年了,孩子都生了三个,但毕竟屋子里大部分都是晚辈,七夫人这肚子揣着的是弟弟妹妹,再加上岑老板又不在,不免还是有些尴尬。 “呦,这可真是大喜事啊,老爷才走了十几天,就有这喜事,回来了还不乐死啊?”二夫人走过来拉起七夫人的手,很是亲密的样子,“你说说你说说,妹妹当真是好福气,我们呐还要冥思苦想变着法的给老爷选寿礼呢,可比不得妹妹你,这肚子里装的不就是最好的寿礼了?” 二夫人虽然有时口无遮拦,但有时也确实很能救场,被她这几句话一说,大家又都乐呵起来,和七夫人道过喜才又开始用饭。 吃到最后,宛棠都已经吃饱了,但众人还没散她也不好提前离开,只得仍在那坐着,喝着汤。 “二嫂得多谢你去提醒我,你小侄子今天闹腾得很,吵得我头都疼,差点忘了这事。”荣靖夫人也吃好了,和宛棠小声交谈着。 “二嫂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 “好好,不说。但二嫂当真有事要问你,你实话实说,可不准隐瞒。”得了宛棠‘你问’的眼神,荣靖夫人四下瞧了瞧,没人注意她们,她才低下头又往宛棠身边凑了凑,开口问道,“你最近和卫渊的事我一五一十的都听说了,你跟二嫂说实话,你是不是——” 荣靖夫人说到了又抬眼了观察了一下众人才继续开口,“是不是瞧上那个卫渊的?” 宛棠被问得愣住,手中舀汤的勺子抖了抖,脸上泛起红晕。她不说,这反应也已经很明显了。 “我就猜到了。女儿家的心思,我懂——” “二嫂,好二嫂,这事我二哥……他知道吗?”宛棠有些紧张地去拉荣靖夫人的手。 “他知道什么!别看你二哥做生意做事挺有脑子的,遇见这些情情爱爱的他就愣头愣脑的了,哪反应地过来这个。” 那就好那就好,宛棠暗自松了口气。 “跟二嫂说说?” “说什么呀?” “你说呢?想听听你和卫渊的事呀。” “我和他没什么事呀。”宛棠低垂着眼,想到卫渊嘴角就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又伸手去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就是——就是我喜欢他呀。” 我喜欢他呀这几个字宛棠说得声音越来越小,脸颊却越来越红了。 ☆、转变 岑府的人多起来,自然也热闹许多,平日里宛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6 棠在府中是不喜与其他几房走动的,如今却也不得不每日都去瞧瞧,她若不去,二夫人也必定要差人来叫她,美其名曰是一家人要多联络感情。 荣靖这一日也过来,办寿宴是后院的事,他都放手给自己的夫人去做,银钱上或是其他事上有难处,他才帮衬一把。几年下来荣靖夫人已经办得十分得心应手,并不需寻求帮助,只是在一些用度上——譬如要挂的红绫今年都选在哪几处,共需几丈的料子;灯笼要用什么图样的,菜色又如何定,请人来唱哪几出的戏,在这些事上,才会寻求一些其他人的意见。 宛棠刚好借着帮自己二嫂参谋这些事宜的由头从一大家子人里抽了身,把荣靖夫人和来送各式花样子和单子的人都请到她院子里来。 “我哪懂这些呀,二嫂,你往年都办得那样好,今年也不会差的,你自个拿主意也准错不了的。”这边宛棠叫丫头好茶好点心地招呼自己的二嫂和来人,自己就准备溜去看那些从赌坊搬回来的书册了,却被荣靖夫人叫住了,真真问起她的意见来。 “小鬼头,就知道你是拿我当借口的,你忙你的可以,但就在这,不许乱跑,我得替你二哥看着你。” “二嫂放心,我就在这,不走的。” 宛棠饮过茶,便拿过清碧递来的两本书册看起来。从前她是当真没了解过岑家的赌坊在放债上如何的一套程序,这些日子看才有了大致了解。 赌坊里来的人多,形形色色的人来,形形色色的人去,从赌坊借钱还是比较方便的,没太多条款,只需要说出自己的姓名、身份、住址、要借多少、借多久,再告知能否接受不还钱的一些后果,若接受再额外签字画押便可拿到钱。岑家的赌坊里也常年备有现银,签过债契便可立时拿到相应的银两。然而这样的程序里并没有任何关于欠债的人的身份的核实,甚至连份画像都没有,有时金额巨大的或许还需要借钱的人证明下自己的身份,总不能你说你是个富老爷就信你的。其余便无其他,也不似当铺,还留个东西下来。 这其中的漏洞可以说是很多了,无需证明身份那便会有人浑水摸鱼钻空子,明明没钱也给自己杜撰个腰缠万贯,只是今日出门没带够银子的身份。再者,又没有什么抵押,将来这债契到了日子,无良之人大可像之前的薛老板那样逃掉,只要找不到他,欠得再多又能拿他怎么样? 也因这些漏洞的存在,追债才会存在很多的风险。 宛棠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岑家的赌坊总不能一直像如今这样下去,是时候该改一改规矩。但这算得上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了,宛棠虽没看到每年岑府追不回的债有多少的记录,但她心下也能猜到一二,想来是在这上头每年损失不少的,这要改便是大改了,只怕之后再从岑家的赌坊借钱不再那么容易,到时只怕还可能影响生意——毕竟有很多人是借了钱才会继续留下赌,人多显得生意热闹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如若借不到钱很多人可能就此走掉。 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宛棠也还在思忖着最合适的法子。 宛棠正想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竟是握着书册微抬头有些呆住了,想来是想得入了神,还是荣靖夫人碰了她一碰,才缓过神来。 “这是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也没什么,是些赌坊里的事,二嫂忙完了?该定的都定下来了?” “哪有。”荣靖夫人开始一张一张把铺在桌面上的纸张都收好,“老爷今年是五十的整寿,是大岁,和往年比不得,今年要更隆重些,好些都还得细细挑选,今儿只先定了菜色。” 荣靖夫人收拾好东西,刚好外头荣靖也来了,前脚还没踏上门前的台阶,便听见他在院子里唤了声夫人的闺名:“慧如。” “都好了吗?午饭咱们就不留下用了,好了我们就回府去。” 荣靖也是因在宛棠的院子里,没那么多拘束,才敢刚进院门还没跟院子主人说过话便开口要带人走的。 “二哥整日里和二嫂待在一处的,和我许久见上一次,怎么来了我这不先瞧瞧我,反倒只顾着要带二嫂走呢?咱们兄妹情谊就这么浅薄了?” 宛棠撅着嘴抱怨,有些撒娇的意味,荣靖走进屋子到她跟前,觉得自己这妹妹此刻的样子颇有些可爱,伸出手去捏了捏她脸蛋,“你还说我,从前隔个三两日就要往我府上跑一趟住上几天的,你最近都多久没去了?我看你侄女侄子都快不记得你这个姑姑长什么样子了。” 荣靖手上根本没用力,宛棠还是咧着嘴喊疼,伸手去拍掉荣靖的手,“好疼的!二哥你快给我揉揉。” “多大了还撒娇?”荣靖笑笑,走过去在宛棠和夫人身边坐下,“也不知道跟着那个卫渊到处乱跑有什么好的,就不累?” 荣靖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皱眉摇头。 荣靖的夫人却在旁边悄悄低头笑了,“那是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她跟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看着她长大的,我还不知道她吗?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以前这么点大的时候——”荣靖说着伸出手还比了下高度,只见他比划的那高度比桌子还挨上不少,“坐在床上玩,一屁股摔了都要哭上好久,你说说那摔在床上能有多疼?” 荣靖对宛棠这个妹妹是真的疼爱,说起她小时候眼角都带着笑,“后来长大了就越发娇气了,就她这样子还能跟着到处东跑西颠的?又不是出去游玩,连马车都没得坐,还得日夜赶路,她呀,也就是在府里闲得慌,一时好奇,跟着跑几趟,过段日子倦了累了,喊她去都不去的。” “我才不是,我才不是为了好玩儿的。” “是不是以后也不能总这样,卫渊他们出去是有危险的,青州这次不就是?你以后不能再跟着去了,也少打扰卫渊办事。” 宛棠哼一声,不再说话。 “行了,你们兄妹俩隔段时间总要吵上几句,幼稚不幼稚?我这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宛棠送走荣靖和夫人,又看了会赌坊的记录书册,便去同府中人一同用午饭了,她远嫁去了南诏的大姑母也到了,一见着宛棠就过来拉她的手,“你这丫头,不知道姑姑今儿个回来呀?不提前等着我就算了,竟然还来晚了。” “我看看,哎呦,真是越长越水灵,好看,好看。”宛棠和两位姑母都很亲,这会也有些小女儿情态,抱着姑母的胳膊一个劲地笑。 今日用完饭宛棠难得没有立刻就回自己院子,留下来和姑母说了会话才回去。回去继续看那书册,忽然发现她忘记把赌坊里记录收回的银钱情况的书册带回来,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卫渊不在,宛棠懒得这个时辰还跑去一趟赌坊,但又不放心让下人去,只好等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7 到明天再去。 第二天宛棠用过早饭,和几位夫人等都打过招呼才出发去了赌坊,往常她去赌坊的路上就很兴奋,因着很快就能见到卫渊,可今日她就没那么兴奋了。算起来卫渊也已经外出四天了,不出意外左不过再有个三五日也就回来了。 想到这,宛棠又觉得忽然有了盼头。 宛棠去赌坊一直是从后院走,今日才刚进了院子,就听见有人低低地啜泣声。宛棠寻声走过去,那边檐下蹲着身子埋头哭的人不正是陈翠? 赌坊来得多了,宛棠对这里的人也都认识得差不多了,陈翠又因是和柳月婵一同来的,两人关系好些,宛棠自然也认得她了。 “怎么了?哭什么?”宛棠走过去,轻拍陈翠的背,见她抬头,满脸泪痕,宛棠拿出帕子递给她,“别蹲着了,我们先站起来。” 说着,宛棠去扶陈翠,蹲得久了,再加上还一直哭,陈翠站起来还头晕了一会,被宛棠扶着缓了好一会儿。 宛棠见她实在哭得可怜,不忍丢她一人,没急着去拿她需要的东西,带着陈翠去了卫渊做事的屋子。 卫渊不在,这屋子没人,有人打扫却没茶水,见宛棠来,齐东忙命人上茶,反倒被宛棠嫌他没眼色,茶留下就撵他出去了。 “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还是遇上什么难处了?”宛棠自己没有察觉到她的转变,她从前虽也不是冷漠之人,但也绝没这么热心,遇上这种事多半是不会管的,最多是哭得她看了心烦才会让人去问问,如今她却亲自来问,语气也不居高临下,反而很和气。 陈翠拿帕子捂着嘴呜咽两声,看看宛棠有些欲言又止。她不说,宛棠也没强求,轻轻拍着她的背。过了会,陈翠终于开了口。 原来她父母早亡,自幼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只是哥哥前两年讨了老婆,这位嫂子看陈翠很不顺眼,觉得她就是个赔钱货,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陈翠的哥哥窝囊,怕老婆。于是今年便给陈翠物色了个‘夫君’,是她们村口的曹麻子,三四十岁的人了,不仅样貌丑陋,脑子也不大灵光,但这几年曹麻子还是有点积蓄,愿意出五十两银子讨个老婆,这一来陈翠的嫂子便动了心。 可陈翠其实要有意中人,两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是个书生,正在温习准备参加科考的。 “我嫂子说了,我白吃了她们家这么些年,断不会再白白养着我。”陈翠越说泪水越流得欢畅,“胡二哥家境也不好,我也不想影响他温习,也就没跟他说,我当初就是看中这赌坊给的月钱多些才想着来试试的……” 陈翠说了很多,宛棠也知道了她这哭是因为陈翠的嫂子逼的紧了,要那书生也拿出五十两来,不然下月就要把陈翠嫁过去。 “我俩哪来的钱……可又不敢真就这么一走了之了,私奔说得容易,万一我没走成,我那嫂子指不定又要怎么埋汰我的。再者,要走也需要钱……” 正说着,齐东又来敲门。 “什么事?有正事大事要说你再进来,不然就走。”宛棠皱眉,不耐烦地对着外面说。 “回刘小姐,是外头陈翠的哥嫂来要人,在下头正闹着呢!” 陈翠一听,立时不再哭了,眼神直直盯着门,嘴里念叨着这下遭了。 “你先别哭,她也是太嚣张,我下去会会她。” 那陈翠的嫂子哪是宛棠的对手,宛棠三两句就把她打发走,还让她闹了个没脸。不过这么一来陈翠是有家也不能回了,回去了只怕她嫂子要把今日受得气都撒在她头上。 “你也别怕,今晚你先去西府园住着,方材你不是说你的胡二哥下个月也要上京去了?你们的盘缠我出,你们过几日就走,考上考不上,都别再回来。” 宛棠这也是因卫渊这两日正巧不在她才让陈翠去住,可她没想到,卫渊第二天一大早就回来了,一进府门,正遇上准备出去的陈翠。 却说这一日天色大亮了,宛棠还睡着。 “日上三竿了,起来吧。”迷迷糊糊中,宛棠听见似乎有人在叫她,这般语气听来不像是清碧和红烛,又隐约是个男人的声音,虽然挺好听的,但宛棠以为是梦,翻个身继续睡。 “都快睡成小猪了,快起来吧。”卫渊坐在床边笑着去揉宛棠的发,又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额前柔软的触感那么真实,宛棠这下知道不是梦了,揉揉眼睛坐起来,见是卫渊在眼前,一下子扑上去搂住卫渊的脖子,“卫渊!”。 卫渊也抱住她,和她脸贴着脸。 “你回来啦?” “嗯。” “欸?你怎么进来的?”宛棠把头抬起来,手仍搂着卫渊的脖子。 “你还说呢,就你还睡着,别人早去听戏了,我从墙外进来你这院子里人都快走没了。” 宛棠听了呵呵笑,对着卫渊的脸就亲了一下,“多亏我没去,不然不久见不到你啦。” 这么多天不见亲一下似乎不够解馋,宛棠就又亲了一下,“一回来就见我,是想我了吗?” “哼。”卫渊转过头去,佯装生气,“我可不是,我是来问问你,好好的怎么往我那儿塞姑娘?” ☆、不一样 宛棠起床后总要先梳洗的,时间是真的已经不早,清碧和红烛估摸着宛棠也差不多该醒了,端好了洗漱要用的东西去敲门。 宛棠还窝在卫渊怀里,听见敲门声也不愿出来,卫渊去扶她胳膊把她拉起来坐好,“外头敲门呢。” “那你去开呀。”宛棠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指了指门口。 “胡闹什么?”卫渊无奈地笑笑,四下打量宛棠的屋子,想找个藏身的地方,毕竟他一个男人就这么出现在宛棠房里对她影响不好。这一来他也有些悔,只顾着见她,从事那几次都没顾得考虑这个。 “小姐?”外头清碧和红烛见宛棠不应,屋子里又隐约有说话声传来,便又敲了敲门。 宛棠推着卫渊,“她都听见了,而且她也都知道的,你就去开吧。” 这推搡间还未等卫渊想好是否要去时,清碧和红烛已经推门进来了。 两个丫头陡然见卫渊在自家小姐房里,而且宛棠的手还抵着卫渊的胸口—— 清碧和红烛都被眼前所见惊到了,呆呆地站着。到底清碧经事多,先回过神,把手上端着的东西悉数放在桌上,转身去把门关上。那边红烛却还愣着,开口说话都不利索,“小……小小……小姐!这——” 宛棠把手从卫渊怀里拿出来,起身去找鞋来穿。卫渊也从床边坐起,他自认不是个拘小节的人,此刻却也有些拘谨。 “你先别问了。”清碧拉住红烛,从她手里接过东西也放在桌上,然后拉着她准备出门去,“小姐,你先更衣洗漱吧,等好了你再来叫我梳头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8 。” 说完,清碧看着卫渊有些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带着红烛出了屋子。 虽是没说出口,但卫渊却懂了清碧的意思,宛棠要更衣,他一个男人待在屋子里算什么话?只是她大概知道宛棠和卫渊之间的事,她一个丫头,又不好开口撵他出去。 “我也先出去——”卫渊说着就要走,却被宛棠一把拉住。 “你都把我丫头吓跑了,还想走?她们不来伺候我,那自然是要你来了。”宛棠走过去,手伸进铜盆试了试水温,不良不热刚刚好。 “别闹,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怎么不合适了,我说合适就合适的。你今儿要敢走就再别来见我。”说完看也不看卫渊自顾自洗漱。 说什么再也不让他来见她,还不都是气话,卫渊都被她逗笑了,但他真的很久没见过宛棠这副任性又跋扈的样子了,偶然得见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不走便不走,宛棠的被褥还瘫在那没人收拾,她自己断然不会动手的,卫渊只好趁着她洗漱为她一一整理好。 宛棠洗漱好,又去拿清碧放在桌上的衣裳准备换上。 这就真的不合适了,卫渊轻咳一声,“我还是先出去——” “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扭捏啊,我都没说什么呢。”宛棠拿衣服比量着,一边笑他,“我早晚是你的人的。” 宛棠转过去看着卫渊,没有嬉笑,面目里带着庄重认真,卫渊知道她没说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也跟着点头,“嗯。” 可终究还是卫渊背过身去,宛棠换的衣裳。 这些都做好,宛棠才去叫了清碧过来。宛棠坐在妆镜前由清碧给她梳发,卫渊独自在一旁的桌边坐着。 “红烛那丫头胆小,你记得告诉她今儿的事不需往外说。” “小姐放心,方才我都与她说过的。” “府里在唱戏?”宛棠忽想起卫渊来时说的府中人都去听戏了,便问了一句。 “是,大姑奶奶做东请了戏班子,差人过来请过小姐,我说你还睡着,等我去叫你起来,大姑奶奶怜惜,让别吵你。” “什么戏班子,这么早就来。” 妆发很快梳好,清碧识趣地走了。 “陈翠还在西府园吗?” “早上走了,有个男人来找她。” 想来是那个书生了。卫渊回来,宛棠自然在家里待不下去到底,可是一大家子都去听戏,她不起来去听就罢了,还不打一声招呼就溜出府那便太不应该,再怎么样她也要去打个招呼的。 “我去同夫人们乐一会,然后就去找你。陈翠的事都是有原因的,我过后同你说。” 宛棠看着卫渊从院墙走了,心里瞬时空了一下,可她还要去戏台子呢,只得胡乱用了碗粥就赶紧过去。 那戏班子直唱到午饭时间才罢,宛棠随着岑府众人用过午饭,才抽身出了府。 到了赌坊,听人说陈翠今日来过,告了假。宛棠听说她人不在,便径直上楼去寻卫渊了,见了面把昨日陈翠那事一五一十说与卫渊听。 “昨儿我当着陈翠的面没说,那什么胡二哥的也是个没担当没骨气的,自己的姑娘被娘家人这么逼,他就没半点心疼?我看亏得陈翠对他那一份心。”宛棠说得有些渴,捡过茶盏倒了茶来喝,“我听陈翠说她这几月的月钱除去交给她嫂子的,尽数给了他。” “你如何知道他就不心疼?”卫渊还在那边做事,这会忙完,搁下笔,过来宛棠身边坐。 “心疼也没见他做什么呀,还不是都要陈翠去周旋?”宛棠越说越有些气,咕嘟咕嘟连喝了两大口茶,末了还重重把杯子撂在桌上。 “他未必就没努力过。寻常百姓家要一下子拿出五十两不容易,他也不是说拿就拿得,可若拿不出,陈翠嫂子能把陈翠嫁给他?但你说他懦弱没担当却也没错,若当真相爱,总该还是有法子在一块的。她们该如何,且先等着瞧瞧吧。你不是说了给她们盘缠让她们走?看看那书生愿不愿意再说吧。” “那怎么让她住到西府园去了?” 说到这,宛棠有些不好意思,“那不是我多嘴,话说狠了,惹恼了她嫂子,她要是回去指不定要怎么对她呢。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刚好你这几日不在,就让她去西府园住着,正好也能灭灭她嫂子的气焰,让她知道知道陈翠不是任人欺负的,不是真的没了她哥嫂就走投无路的。” 宛棠说着,忽地想起什么,抬起眼对上卫渊的,“我让她去住,你不是生气了吧?”语气渐急,“那不是你不在,我也没法跟你商量——” “我没生气。”卫渊见宛棠这副急于解释,生怕他恼她的样子,由心的笑了,一个大男人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伸手去摸她脸蛋,“跟不跟我商量都一样,我还不是都听你的。” 宛棠被他说得嘿嘿笑,抬手去抓卫渊附在她脸上的手,“那就好。”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卫渊是看着宛棠的眼睛说得那句话,宛棠脑子像突然断了弦,只以为他是在看她的脸,“是不是我变丑了?” 说着还急匆匆起身要去找镜子,卫渊是真被逗笑了,站起来一步跨过去揽住宛棠的腰身,“别闹别闹,一点都不丑,特别美。” 宛棠特别喜欢玩卫渊领口的扣子,水葱似的手指来回拨弄着,“那你说得什么?” “我是说换做是从前,你今日不会这样和我说,还问我是不是生气了,你只会这样——”卫渊咳了下,捏着嗓子学宛棠的声音,“这西府园是我家的园子,我愿意让谁住就让谁住,你管得着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宛棠被卫渊的语调逗笑,却也从他的话想起第一次在西府园见到他时的情景,那时她很生气,临走还给他留了字条,要他‘不许住’。可不是,若还是从前的宛棠,她定然不会如今天这般。 宛棠噗嗤笑出来,“这不是……不是我们关系不一样了嘛。说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名字的呀?都没听你叫过,反倒是我一直卫渊卫渊的叫你呢。”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要说最初时他对她真的没那么上心,可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她的所有都很关注,名字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宛棠。” “诶!”宛棠咯咯笑,还是在玩卫渊领口的扣子,只不过这次不再只是用手拨弄,而是一会解开,一会又再系上,如此来回反复。 “卫大哥,楼下有些事需要您去瞧瞧。”外头齐东来敲门,他比春山规矩点,又知道宛棠在,敲了门也没要进来的意思,只在门口就把话说了。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宛棠手里动作不停,丝毫没有放卫渊走的意思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69 ,卫渊抓住宛棠的手捏在手心,“以后有机会给你解我衣服的。” 这话说得宛棠小脸一红,低着头不敢看他,半天才说了句,“你浑说什么呢?” “好啦,我得走了。”卫渊在宛棠脸蛋上轻琢一下,才松开揽着她腰身的手。 “怎么今儿都不见卫渊?”趁着卫渊在书桌旁规整东西时,宛棠随口问道,“方才都是齐东还叫你的。” “小桃身子还没好,春山过去瞧瞧。” “还没好?”那日春山送柳月婵和小桃去医馆她是知道的,之后几天柳月婵都告了假,不过后来没几天卫渊就外出,宛棠一直窝在家里,昨儿匆匆过来又被陈翠的事一搅,全然没注意到柳月婵和小桃不在,本来以为这都小半个月了,小桃早该好了的,“春山还挺有责任心,这是要好人做到底了,还亲自去探望。那我也去瞧瞧,刚好你也要去忙你的了。” “好。” 两人在赌坊作别,各忙各的去了,临走前宛棠还不忘向卫渊讨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的剧情已经过半啦~这本写完准备开《宫都没了还斗什么》,剧情比较轻松,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鞠躬! 文案(暂定): 庄澜和陆深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两人各自服侍的主子在紫禁城里勾心斗角的争宠,各为其主的两人那叫一个水火不容,见个面都分外眼红。 可是谁想得到,宫斗还没斗完,这天下,宫变了。 林贵妃把女儿托付给庄澜,吴贤妃把儿子托付给陆深,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下,在出宫逃亡的路上同行了! 这下好了,宫都没了还斗什么? 傻子也知道保命要紧,那能怎么办?握手言和吧。 ☆、事发 岑老板的生辰越来越近,岑府一大家子都已经聚齐,只等着岑老板从青州回来。宛棠难得细心周到了一回,她想着今年岑老板的寿宴应是也会邀请卫渊的,便亲自替卫渊挑选了给岑老板的贺礼,毕竟她做女儿的更能了解父亲的喜好。 宛棠让清碧把东西送去了西府园,那之前宛棠和卫渊先去城郊逛了逛,难得卫渊有一日休息不需要去赌坊。 回来后时顺路还买了糯米和排骨,宛棠吵着要吃卫渊做的糯米排骨。清碧比宛棠到的早,已经在西府园等着她们了。 是一幅山水画,出自名家之手,但不是什么一画难求的名家。之所以选择这幅画,宛棠有自己的考虑,贺礼卫渊是要送的,要拿得出手,但也不能太奢太出众,当天还有许多崇安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来,他们或是为了显摆或是为了巴结,必定在贺礼上费尽心思极尽所能送最好的,卫渊说到底目前明面上还只是个被岑老板雇来照看赌坊的,该守好本分,不能去抢这样的风头。 卫渊把画展开来,仔细端详了一阵,他是个俗人,不懂这些书画,但他相信宛棠找来的一定都是好东西。他也想过岑老板会否邀请他去寿宴,只是他又想那天去的必定都是大人物,而他算什么呢?所以后来他便没去想要准备贺礼的事。没想到宛棠虽然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却想得周到,替他准备了。 想到这,卫渊心里却又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自然是感动的,宛棠为他思虑这么多,但同时他也有几分心酸,他终究是个无权无势的人,连这些都需要宛棠来为他准备。他究竟能给宛棠些什么?她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而他虽不至潦倒,却过得没多光鲜,何况他肩上还扛着别的事。 可是宛棠这么用心对他,无论如何这些情绪不能流露给她,卫渊手里还拿着画,对着宛棠说,“书画这些我不懂,但你挑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差,我信你的眼光。” 卫渊把画又卷起,放进锦缎盒子,“谢谢——” “说什么谢呀!”宛棠先卫渊一步把盒子盖上,挽着卫渊的手臂往里院走,“当然是好东西啦,三千两银子呢。” 卫渊伸手去揉宛棠的脑袋,问她,“饿不饿?” “不饿,我们先坐一会吧。”宛棠拉着卫渊径直往卫渊的屋子走,卫渊有些疑惑宛棠怎么不是拉他去她的房间,却还是顺从地跟着她走进去,“我那屋子很久没人住过了,不像你这有人气儿。” 宛棠回身关门的时候对卫渊解释道,“这屋子里都是你的气息呢。” 宛棠眼角眉稍都是笑,卫渊瞧着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岑老板喜欢收藏书画?” “也不是。”宛棠顿了一下,想着眼前之人是卫渊才又接着说,“这话说出来不好听,也不该我说,但既然是你,我便说了。我爹懂画是懂,但绝不精通,他是喜欢收藏,喜欢的只是收藏而已,而不是喜欢书画。我爹……有些爱附庸风雅……” 岑老板爱附庸风雅卫渊绝不是才知道的,早在他第一次去岑府,岑老板宴请他的那一次便知道了,当时还有些鄙夷的,时至今日,竟能生出几分理解。 没多久宛棠肚子饿了,卫渊便去厨房忙活,清碧原本被晾在外头没人理,宛棠这会才去和她说上几句话。 “你先回去吧,告诉府里我晚饭会回去用的,下午我就留在这了。” 清碧好半晌也不走,看着宛棠几欲开口。 “你有话就说。” “小姐,你和卫公子到底是还没正经亲事,老爷也还不知道,你就这样整日跟他待在一块,会不会不妥?” “会。但是我不跟他在一块,我会想他。” …… 岑老板五十岁的寿辰过得并不完满。本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却不想在寿辰前几天岑老板回来时,带着满身的怒气,身后还跟着二老板的‘嫡子’荣习。 本来岑府众人欢天喜地等在院门口迎接岑老板,看着岑老板面目严肃地从马车上下来,一丝笑模样都没有,怒气全写在脸上,众人一时也被吓住,都收起了笑。 大老远地回来还是要先安排岑老板更衣用饭的,都忙着伺候,也没人敢开口问。那边荣习也一幅不高兴的样子,脸蛋气鼓鼓的,眼睛也红,大约是哭过。 瞧这样子,都怀疑是这爷家闹了什么别扭,但好端端的怎么就跟自己的侄子闹起来了?还带回了崇安?没人敢去问岑老板,这不可以来问荣习,谁还怕他个半大孩子呢。 □□习也不配合,像也在气头上,咬着下唇半天才开了口,“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劳烦伯母们留心大伯,等他那好了,让他尽快放我走!” 放他走?那这就是爷家吵架了吧?亲侄子也没隔夜仇,过个两天就该好了吧。众人也没当个事,问完荣习纷纷散了。 那边岑老板也一切收拾妥当,正准备用饭,“厨房还有菜没有?给荣习也送去点,没有就从我这捡几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0 个给他。” 瞧瞧,这不还惦记着,就说亲侄子没隔夜仇的。 可岑老板坐在桌前却许久也不动筷,双手支在膝盖上干坐着。这会儿不是正经饭点,众人也不好打扰岑老板吃饭,便先各自散去,等着过会再来,只留了几位夫人在跟前陪着。 “老爷……”岑老板始终不动,也不说话,二夫人有些担心,“老爷这是怎么了?” 连跟着同去青州的小厮丫头都问过了,要么是说不知道岑老板这是怎么了,要么就是说不敢说的。 若是和荣习生气,那有什么不敢说?敢情还是有别的事?这会几房夫人谁也不愿做那只出头鸟,最后只能怂恿宛棠过来问——毕竟这是岑老板一块心头肉。 宛棠见岑老板那副样子心里也难受,因此很配合地跟着去了,进了屋,也没什么反常,就仿佛还是普通的日子里一样走过去给岑老板舀了碗汤,伺候岑老板用饭。 “爹,遇上天大的事也得先吃饭不是?别熬坏了身子,女儿要心疼的。” 岑老板听不得这话,果然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汤,又拿了筷子去夹菜,“你有心。” 好歹是用过了饭,碗碟都撤了下去,下人摆了茶水来,过了一会,宛棠才试着开口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岑老板叹口气,“这也算是大事,去把人都叫来吧。” 该来的人都都来了,岑老板才终于说出为何这般生气。众人听得惊诧,宛棠则更是目瞪口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爹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宛棠一遍一遍的回忆,是不是从她这说漏了嘴,不小心无意间说给了岑老板,可最终她觉得自己没有。她们从青州回来后,卫渊某个夜里来看她时特意说过她们在青州二老板府上撞破的那事尽量不要和岑老板说。 “这么大的家丑,真是丢人,丢人呐!我们岑家不会留这样的人,左不过就是等我做完寿就要撵她走,你们这几天也安排下。” 二老板的夫人同徐老爷的事终究还是败露了,竟还是被岑老板装个正着,岑老板说得这撵她走,便是要休了她的意思了。说到底岑老板终究还是岑家的一家之主的。 岑家家族大,休妻不是小事,不是说休就能休的,还得同族里都交待过才好,所以才说要准备一下。 岑老板是真的被气到了,他没想到岑家会出这样的丑事,也对自己的弟弟有几分恼,自己的夫人行那样苟且之事他就一点没察觉? “还有官府那头,多去打点打点。” 这说得就是荣习了。二老板夫人的事冒出来后,二老板府上乱成一窝粥,偏偏这时候荣习还来捣乱,说什么他心上人不见了,报官也找不到,他要出去找找,还哭哭啼啼。 荣习虽不是真正的嫡出,但到底这些年是按嫡出养的,岑老板觉得他不争气,七尺男儿怎么能为个女生这般哭哭啼啼?不像话。二老板有那事要处理,实在抽不开身再去管荣习,府上其他人也管不住他,岑老板只好将他带回了崇安,好看着他别让他真的跑了。 宛棠从岑老板处出来,又去瞧了荣习。 宛棠已经猜到几分,却没想竟猜得八九不离十刘记的女儿不见了,不知所踪,报官也没什么结果,荣习才要亲自去找。 “六姐姐,你帮我逃掉吧。求求你,让我去找她吧。” 宛棠最终无动于衷,她不是不心疼刘家女儿,但她也不能放任自己的堂弟出去冒险。荣习和她也闹了会子,最终还是安静下来,舟车劳顿他也吃不消,沉沉睡去。 宛棠原以为这事她们藏的好可能一辈子不会被发现,可能她二叔一辈子不会知道,但她还是觉得难受,索性又去找卫渊。 ☆、寿宴 再怎么生气,寿宴总是要办,五十岁,人这一生也只有这一次,犯不着为这事跟自己过不去,何况那些宴请的帖子也早两个月就都发出去了。 二老板是岑老板唯一的亲弟弟,即便是家里出了那样的事,也还是赶在寿宴的前一天赶来了崇安,只不过没带夫人一起,而是只带了几房侧室。 寿宴仍旧是热闹的,来岑府给岑老板贺寿的人络绎不绝,足闹了半日才散。岑府这么些年,一直是这么个规矩,白天宴请外客,晚上才是家宴,没外人,全是近亲。 午后外客陆陆续续都走了,卫渊目前还只是个‘外人’,也没理由再留,便跟宛棠告别,准备也跟着最后的这波客人离开。宛棠拉着卫渊的手不放,撇着嘴不愿让他走。她也是今儿才知道,卫渊明天又有差事,要去通州,这一去便又是七八天,她想他。 卫渊回握住宛棠,他们站在院子角落的拱门边,又有竹子遮挡,不易被人瞧见,“好啦,一会儿你姐姐们要来喊你了,叫人瞧见了不好。” “可我舍不得你嘛。再说有什么不好,你早晚要给我爹做女婿的——” “小姐。”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清碧却突然走过来,站在宛棠身侧。宛棠知她不是没分寸没规矩的人,突然如此必定是有原因,于是只能先放开卫渊的手。 果然是有人过来,清碧才如此,那边宛敏正朝着宛棠走过来,见到卫渊还一愣,“卫公子也在啊。” “嗯,这就要走了。”卫渊说着,转头看了看宛棠,眼神温柔,是在安抚她。 宛棠没法开口挽留,只能目送卫渊离开。 “六姐姐,姑姑在找你呢。” “嗯,走吧。”宛棠往前一步,站在和宛敏一侧的地方,先迈了步子往前走,只是边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卫渊。 “卫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呢。听说爹还想给他介绍亲事的,可是没成,谁要是能嫁给他也是福气吧。” “是啊。” …… 七夫人有身孕的事一直还没有告诉岑老板,等得就是在寿辰这一天给岑老板一个惊喜。 家宴上,众人敬酒时,才将这喜事告诉了岑老板。岑老板年已五十,听见这事果然高兴,乐得合不拢嘴,抱着九少爷荣君说“君儿也要当哥哥了。” 这还不算,岑老板一高兴,还吩咐了人运粮到西南去,前些日子西南有大地动,正是民生疾苦之时,岑老板要在那施粥十日,说是要给七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给七夫人的赏自然也少不了,库房里头的东西让她随便挑,喜欢什么拿什么。 随后便是各自给岑老板祝寿了,吉词总要人人说上几句的,可这种祝寿的话翻来覆去还不就是那几句,等轮到宛棠时,能说的早被人都说完,可宛棠也不在乎这个,她本就不爱来虚的,那些漂亮话就让别人去说吧。 宛棠端着酒杯起身,没急着喝,而是先开口,“女儿嘴笨,这贺词每年都说得不好,到今年女儿共陪爹过了十八个寿辰,希望以后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1 女儿能陪爹过满八十个。” 说完,这才仰头喝了酒。 这话不漂亮,也没心意,中规中矩,和前面比起来像是落了下风,可岑老板听了却很欢喜,不住地乐,“就你嘴甜,过满八十个那还得了?那爹不成了老不死的?” 岑老板喝过宛棠敬的酒,已经开始有些醉了,“只要你好,爹就高兴,你们好就行了。” 岁月不饶人,早些年岑老板还能跟着闹腾半宿,如今喝过众人敬的酒,就有些醉的撑不住,由人扶着先回去歇着了。 寿星不在,众人也没意思,乱腾了一会也散了。天色还不算晚,宛棠的二姑母也有几分醉意,拉住宛棠不让她走,“我好容易回来一次,你这孩子都不跟我亲近亲近,小时候算我白疼你了。” 宛棠笑,伸出手去扶她,“姑姑哪儿的话,我不是每日早上都去给您请安的?” 二姑奶奶显然不满意这回答,假装作势去拍她掌心,“就早上瞧我,白天都见不着人。” “那我也不能总黏着您不是?您也要照看表弟表妹的。” 宛棠扶着二姑奶奶往她住的院子走,其实话说到这她心中也不好受,时已入秋,晚间的秋风吹在脸上沁凉沁凉的,顺着静脉好像也冷了下宛棠的心。她小时候二姑奶奶还没出嫁,仍在岑府做姑娘,她没娘,二姑奶奶疼她,总带着她玩,教她读书认字,姑侄俩感情很好。到二姑奶奶出嫁时,宛棠很是舍不得,哭闹了好几天。 可后来,二姑奶奶嫁的远,也就不常见了。 宛棠这话听得二姑奶奶也难过,拉过她手握在手心里不停地揉,她听懂了宛棠话中的惆怅,她嫁人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她一个做侄女的总去黏着,不是那么回事。“哪儿的话,就是有了她们,你也跟我半个女儿一样。你那时候小,可能都忘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你现在的模样跟我像得很,要不怎么都说侄女像姑姑呢?” 二姑奶奶旧时在岑府的闺房一直空着,这次她回来特意打扫出来,宛棠和二姑奶奶刚进屋门,二姑奶奶的小儿子便跑着进来,叫着娘,要二姑奶奶哄他玩。 “去外头找你爹和姐姐去玩,娘和表姐有话说。” 二姑奶奶满脸柔和地拍拍儿子的脑袋,看着他走出去,到了丈夫身边,才放心地关上门,复又拉起宛棠的手到一边坐下。 “今儿个来的那个公子,卫还是温什么的?人太多,我也没听清楚——是你心上人?”一坐下,二姑奶奶就忙着开口问。 宛棠真真是很意外,她和卫渊的事总共也还几个人知道,二姑奶奶才回崇安没几天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是今日寿宴上被她瞧出什么来了?可是不应该啊,她今日和卫渊也没怎么,都挺正常的—— 正当宛棠心思百转千回,拿捏不准二姑奶奶究竟是不是真的知道了,若是知道又知道几分,如何知道的时,二姑奶奶像是懂她心思一样,掩着嘴笑,“方才你两个在拱门前,我都瞧见了,依依不舍的,要不是我让宛敏去找你,怕不是都要抱上了?” 宛棠被说得脸红,原来是被瞧见了。不过她方才也只是想不通二姑奶奶是怎么知道的,她本也没想瞒着她,她既问了她也会说的。她在这岑府里也没有别的能说心里话的人。 “他叫卫渊,我是喜欢他。” “我瞧着模样不错,你能瞧上的人,想必错不了。跟姑姑说说,是怎么看上眼的?这话府上你也没地说去,你爹是个男人,听不懂这些女儿心思,你那几个姨娘也不是亲娘,你也不亲,想是不愿意跟她们说的。至于你二哥,他也忙。” 宛棠没琢磨过怎么就喜欢上卫渊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由他走进心里,非他不可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再怎么样姑娘家说起这个也是会害羞的,宛棠就有些不好意思,头低得很,“怎么就喜欢上了,但就是好喜欢好喜欢他——” 从二姑奶奶那出来,回到棠梨院,宛棠怎么也静不心来,好在天色不算太晚,来得及她去西府园见一见她的心上人。 到西府园时,卫渊正在收拾东西。平时外出都不见他会这么细致地替自己收拾细软的,因此宛棠见了还以为他这是要外出很久。 卫渊笑着和她说不是,去几天就回来。 和二姑奶奶的这些话,宛棠说给卫渊听时,他面上看似没什么变化,其实心里甜着呢。 “卫渊,这回你可躲不开我了,我姑姑都知道我俩的事了,你早晚要给我家做女婿了呢。” “本来也没想躲,不会躲的。”卫渊有些宠溺的抱着宛棠,不知是不是因为明天就要外出,他有些舍不得放手。 “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上次你问我的,我是不是有要用钱的地方?等我这次回来,我就告诉你,都告诉你。” “嗯,好啊,我等你。” 第二天一早,春山来西府园时,卫渊已经收拾好,牵着马在门口等着他了。他脸上带着几分从前没有的凝重,春山一眼便看出。春山下了马,站在卫渊旁边,久等也不见卫渊开口说出发,叹了口气。他跟着卫渊这么久,卫渊此刻在想什么他多少能猜到几分。可他又无可奈何,他也想过该劝卫渊放下那些过往和责任,但他也很清楚,卫渊会坚持自己不会听劝,所以他也从没真的去劝过。 “哥,走吗?” 卫渊舒了口气,最后摸了一下一直戴在他左边拇指那枚宛棠送的玉扳指,翻身上马,“走。” 待他出了城门,终于离了崇安城,天色才真的大亮。 “哥,你是怎么打算的?” 卫渊望着路两边,许久才答,“等到了通州,你去含胭楼赎她,赌债那边我自己去就行。” “那你不去见见秀绮姑娘吗?” “不去。” 卫渊握着缰绳,照常赶路。终于有一些他不愿开口的过去的隐秘,还是要被揭开了。他此刻想到自己的从前、这么多年的心酸,还有那个在崇安说要等他,见着他就会笑,满心都是他的姑娘。 他何曾想过要隐瞒?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剖开来要给她看,他的一切都想被她了解,只是他不忍心,不忍心她也被牵扯进来,她是个好姑娘,她不该知道这些丑恶,他心中的她应该是一直天真任性的。 卫渊也无法确定,等她知道那些事,还会不会愿意接受他,和他在一起。 那姑娘的身影在他心里眼里来回过,在他心上缠绵着,那种心动抑制不住,不自觉就从口中溢出一声,“……宛棠” 这还是那次她要他唤她名字之后,他第一次叫出口,虽然此刻她并不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会一点一点揭开卫渊的过去了。最初那几章埋的伏笔也终于要再出现了。 快到本文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2 的核心,也就是高潮了。再之后差不多就要完结啦 ☆、童养媳 岑老板寿辰一过,就又要面对二老板那儿的难堪事,岑老板连连叹气,唯恐自己弟弟心软。 那边大人处理大人的事,宛棠便去找荣习,那孩子当真是伤心极了,每日闷头不语,身子也日渐消瘦。要不是岑老板看得严,真保不准他会自己偷跑出去的。 荣习刚瞧见宛棠进了他屋子,便急忙冲过来拉住宛棠的胳膊,“六姐姐,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六姐姐,六姐姐。” 哪来的什么消息,人是在青州失踪的,就算有消息,再传到崇安也需要时间。可宛棠瞧荣习这幅失心落魄的样子,又不忍这么直白地和他说,最后只能模棱两可地回他一句,“官府那边都打点好了,他们会尽力的。有消息也会尽快告诉我们。” 荣习听了这话,心里也明白,这就是没有消息,又不好直接说,才这样讲。只见荣习整个人颓下去,手从宛棠胳膊上渐渐滑落,身子像是支撑不住,跌坐在凳子上。 宛棠把丫头小厮都打发了,关上门,陪着荣习也在旁边坐下,她也不说话,只静静陪着他。 荣习坐了一会,抿着嘴,泪水就在眼里打着转,却强忍着不落下。手紧紧地握成拳放在桌上,荣习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狂躁,用拳头不停地锤着桌子,“就没有王法了吗?好好一个姑娘失踪,竟找也找不到……” 荣习翻来覆去重复着找也找不到,终于忍不住哭了出声,他又去拉宛棠的胳膊,痛哭着,“六姐姐,求你,求你去和大伯说,让他放我走吧,让我去找燕燕吧!让我去找她吧!” 荣习不停地摇着宛棠的胳膊,许是他叫嚷的声音过大,守在外面的下人推门冲进来,制住他,把他从宛棠身边拉开,只是荣习仍不死心,双手都被束缚,仍然说着,“六姐姐,六姐姐,你应我一声啊,求你了。” 宛棠仍是坐着,沉默着,不答也不去看荣习。她手里绞着手帕,自己也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不是不同情荣习,也不是不想帮他,只是就算真的让他走了,又能如何?荣习就是个养在蜜罐里的富家少爷,没吃过苦没受过罪,活了十几年都很顺遂,他便以为一切都能按他所想,可事实哪里如此,岑府之外,各种意想不到的事多的是。宛棠从前也不懂,也和荣习一样,只是后来她嫁了一次人,近来又和卫渊到处追债,见识了我不少,方才懂得这人世并不能事事顺意。 荣习也不会功夫,出去了别说是对寻找刘燕燕毫无帮助,别把自己再弄丢便是好的,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荣习这里万万不能有闪失。所以宛棠真的没法答应荣习,她不能让他走,宛棠从不知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冷血,但她还是只能做恶人。 “行了。”宛棠不再沉默,站起身,见荣习还在挣扎,她轻轻抬脚踢了荣习一下,“荣习你也不小了,少胡闹些,你爹都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就别再给他添乱了,你只知道燕燕、燕燕的,你就不替岑家想想?有感情是会冲动,活生生的人不见了……姐姐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你也该为岑家想一想,你要是有点什么事,让二叔怎么办?” “爹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横竖就是我死了,府上也有兄弟给他续香火——” 啪的一声,宛棠一巴掌甩在荣习脸上,周围站着的下人,连着荣习,都懵了。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你就为了个女人这么轻贱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她就愿意让你去死?愿意你因为她不见了寻死觅活吗?你这样她知道了也不会安心。” 荣习仍是哭,偏过头去低泣,片刻后似是冷静下来,语气平静,“六姐姐,若是如今是那位卫公子出了事,你会不会愿意就这么等着?” 宛棠从没想过这问题,毕竟没人愿意让自己在意的人遇上不好的事,总是往好的上面去想。即便没想过,宛棠也仍毫不犹豫地觉得她不会。 但宛棠没有开口去答,她懂了荣习的意思。宛棠又坐回桌边,若真是卫渊不见了,她必然不会等在家里,一定要出去找他的。她自己这样想,却还要拦着荣习…… 心上人和家事哪个更重要一点呢?宛棠也想不明白,自己没真的经历过,又怎么好去对别人指手画脚? “荣习,我也不想拦你,只是你便是出去了,你能有什么法子?你就忍心放着二叔,放着青州的家业不管了?男儿除了心里的情,还该有肩上的责,你现下太激动了,等你冷静下来再细想过,若真是仍坚持着想要出去寻人,姐姐会帮你。” 宛棠不再劝拦,而是将事情说开,由荣习来选,谁也不能替谁做主,荣习的事还要他自己决定。 赌坊书册的事这几日因着岑老板过寿,宛棠已经几日没看过,这一日才又终于拾起来。 关于赌坊借钱方式的改良,宛棠已经有了想法,但她毕竟没做过生意,也没管理过赌坊,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想得这一套东西,若真的实行起来是不是能行。宛棠打算等卫渊回来先同他讲讲,他现在管着赌坊,又亲自负责追债的事情,想必有很多见解。 宛棠想到这笑了,不知道卫渊会不会夸她呢?她这么能干,一个人看了那么多的书册记录,还费劲脑汁地想了诸多方法。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 可想着想着,宛棠忽然又有些坐不住了,她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啊?万一是个不可行的烂法子会不会被卫渊笑?她可不想出糗的。宛棠心里乱糟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法子不可靠。 不如去赌坊问问在那做事的人?他们应该能帮着宛棠先提提建议的,刚好在卫渊回来之前她还能再完善一下。而且陈翠的事也还没个最终定论,这事她既管了,便要管到底的。 这么一想,宛棠片刻不留,立刻就收拾着出门了。 陈翠还在楼下做事,这会正忙,宛棠便先去了楼上找齐东,他在岑家赌坊有些年头了,若要问意见,找他最合适。 宛棠这一次是认了真的,问的很细致,还边说边记,没一会,就记满了几页纸。齐东走后,宛棠拿着几页纸又来回读了一遍,才十分满意地折好带着下楼去找陈翠。 陈翠看着精神不错,并不憔悴,见了宛棠还行了礼。 “这几日还好?后来你没去西府园住了,回家了吗?” “没有的,去胡二哥家里住的。”陈翠说到这,有些害羞地低着头。 “那你们日后是如何打算的?你嫂子那边……” “我和胡二哥商量好了,我们月底就走,不留在崇安了。我嫂子那里我们会去说,大不了就……就和我哥嫂断了关系,只当是这辈子没缘分。” “嗯,也好。你那胡二哥他真的愿意?”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3 陈翠懂宛棠的担心,点点头,“愿意的。别人看来他是没多好,遇了事没那么硬气,但他就是这样的人,满腹的书生气,仁慈,他脑子好用,是读书的料,我愿意陪着他。” 可不就是这样,只要是自己认准了,旁人多说什么都无用,家里的荣习不也是这样? 宛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那你们一路顺风。新钱上有困难就来找我。” “不用的,盘缠还是有的,之前为难也不过是我嫂子那边非要五十两,如今跟她也彻底闹开了。” 宛棠和陈翠又聊几句,陈翠休息时间到了,又要去做事,宛棠去陪小桃写了会字,就回了岑府。 之后几日因着卫渊不在,宛棠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便像从前一样往荣靖府上跑,偶尔也去西府园坐坐,不过她自己也没意思,总是很快就会来。 日子过得平淡,卫渊不过就出去几天而已,宛棠就已经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了,盼着卫渊早点回来。 那边荣习自己冷静了两日,想明白了,让人请了宛棠过去。就这两天,荣习似成长了许多,不再哭闹。 “六姐姐,我想好了,你说得对,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家里也需要我,但我和燕燕心意相通一场,我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好歹要做些什么,我才能安心。劳烦六姐姐去和我爹还有大伯说说,让我出去寻燕燕,若真是——”荣习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说了下去,“若真是再找不见,我也不会就这么颓废下去,我会回来的。如此,方能既不负情,又不辜负责任,姐姐说呢?” 宛棠还能说什么?荣习这番话说得已是诚恳,宛棠只能帮着他周旋周旋,真的让他自由了,离了岑府。 荣习临走时,对着宛棠千谢万谢,“六姐姐,你和卫公子也会幸福的。” “嗯,你也保重。” 送走荣习时已经是寿宴过后的第十天,算着日子,卫渊也该回来了,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这日午后宛棠便去了西府园。 卫渊每次回来必定是要先去西府园的,宛棠想早点见他,去西府园等着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宛棠也不确定卫渊会在哪天回来,只是先去等着罢了。 没想到,这一日日暮西陲时,真的等到了卫渊。 那时宛棠正坐在院子里吃着清碧从巷口买回来的糖炒栗子,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宛棠一听见声音,便猜到了是卫渊回来,把手中的栗子一丢,直冲冲往门口走。 门大打开,果然是卫渊回来了,宛棠乐得合不拢嘴,“卫渊!你——” 回来的确实是卫渊,只是宛棠没有想到,跟在卫渊身后进了院门的,除了春山,还有个小姑娘。 那姑娘像有些害怕,半个身子躲在卫渊身后,低着小脸也不敢抬头看人。穿着桃红色的裙子,脸蛋倒是素净,个头看起来只怕才到宛棠胸口,年纪大约和宛敏差不多。 宛棠被这场景震住了,一时脚步顿在原地,说不出话。她怎么也没想过,卫渊出去一趟,会带个姑娘回来啊,还是个这么小的。 卫渊也同样意外,他没想到宛棠会在这等着他,他左边手里还牵着那小姑娘,见宛棠呆愣的样子,也拿不准她只是惊到了还是生气了。卫渊不想她误会,却又不知该如何说,默了片刻,开了口,“我——” 才刚说出一个字,那边宛棠已经反应过来,回过神,大步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脸上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傲娇任性。 只见宛棠指着小姑娘,眉目上挑,盛气凌人,语气里有调侃也有质问,“卫公子,我没瞧错吧?这难道是你给自己带回来的——童、养、媳吗?” ☆、隐秘(1) “你就住这吧。”宛棠推开前院东厢房的房门,里面许久无人住,如今陡然闯入还浮起层薄灰,宛棠轻咳了一声,抬起手用袖子在面前挥了挥,嘴里嘀咕着,“都怪卫渊,让他把下人都打发了,这屋子里全是灰。” 宛棠有点嫌弃地吸吸鼻子,回过身,扬起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着一直乖乖跟在她身后的小妹妹——就是卫渊刚刚带回来的那个,小妹妹看向宛棠的眼神有些躲闪,听见宛棠让她住在这,抱着自己的包袱点了点头,声音极低又带着几分抖地说:“谢谢”。 “那行,你先安顿吧,姐姐就不打扰你了。清碧——”宛棠歪头,视线越过眼前人对着院子喊,清碧听见宛棠喊她,忙不迭过来,“怎么了小姐?” “这屋子太久没人住,都有点积灰了,你帮着打扫打扫。” 宛棠安排好一切,自觉自己做得十分完美,拍拍手越过那小妹妹和清碧,准备走了。走出没两步又回头,对着小妹妹笑意盈盈,“你别急,先歇会,待会我再带你好好熟悉熟悉‘我、家’这园子。”宛棠特意把‘我家’两个字咬得又重又长,其中意味如何听者都明白——待人刻薄这不就是原先宛棠最深入人心的样子吗?也没什么奇怪,只是小妹妹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唯唯诺诺地答着好。 “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秀慧,秀外慧中的秀慧。” “秀慧,好名字。那姓呢?”宛棠把秀慧二字在口中来回念了两遍,听着就温婉。 “姓孔。” “行,那姐姐不打扰你了,你歇着吧。”说完,宛棠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宛棠走下台阶,脸上的笑全敛起来,她可还没消气的。卫渊好好地,出去一趟突然就带个小姑娘回来,她能高兴吗?宛棠憋着气往后院走。 刚过前厅,就遇上从后院出来的春山,宛棠拦住他去路,“就走了?” “啊,走了,我还得回赌坊去。” “那丫头,谁呀?”宛棠对着秀慧落脚的屋子微抬下巴。 “六小姐,这个……您还是去问卫大哥吧。不过您放心,绝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卫大哥对你是痴心一片的。”春山也知道宛棠此刻心里定然不痛快,不想触霉头,只想赶紧溜走,对着宛棠咧嘴笑,盼着这位六小姐别迁怒到他身上。 可宛棠压根没想迁怒他,只是见到他了随口问问,听他说要走,也没拦,只是瞧见春山手里捧着只小瓷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看着憨态可掬,宛棠不禁皱了下眉头,春山这么个大男人,还喜欢这个? 春山顺着宛棠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嗨,这是带给小桃的。前些日子她不是病了,我答应她的,回来给她带礼物。”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西府园没多大,别过春山,很快就到了卫渊房门前,宛棠推门前还是犹豫了一下。 方才在院门口,宛棠指着秀慧说这是卫渊的童养媳时,卫渊愣了一下,他想过各种宛棠的反应,独独没想到宛棠竟是这样想,很快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4 他便又笑了,宛棠这种无厘头的想法反倒让卫渊松了口气,她在意的只是眼前的姑娘是不是和卫渊有牵扯,说到底还不是在乎他? 卫渊走过来,揉揉宛棠的头,语气和缓,“乖,别闹,你先带她去安顿下来,我也要回去换个衣裳,等忙完,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宛棠哪能说不好?即便她心里不痛快,但也还是心疼卫渊这几日在外奔波,不想他一回来就和他争吵,于是只好嘟着嘴听了卫渊的,带着秀慧去安顿了。 想到这,宛棠再不犹豫,一把推开,他说好忙完就都告诉她,可就换个衣裳,这么久还没完? 一进门,正好瞧见卫渊正裸着上身把里衣穿上,卫渊动作很快,宛棠一时也有些懵,还没来得及看清卫渊白花花的肉体,他已经穿好再系扣子了。 “你……你怎么……”宛棠憋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哼一声关上门坐下来。 卫渊仍旧在穿着衣服,其实方才宛棠刚走过来他就知道了,他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但动作没有停,还是解下了衣服,准备换上新的。 桌子上放着那时卫渊买给宛棠的含羞草,宛棠伸出手指拨了拨,抬眼看卫渊穿着衣服,“你怎么还没穿完呀?”宛棠等得不耐烦,走到床边,站在卫渊面前,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抬着头看他。 “卫渊。” “嗯。” “我们亲过了。”宛棠仰着头,模样认真地瞧着卫渊,卫渊听了这话,手下一顿,也看着宛棠,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只能又“嗯”了一声。 “你进过我闺房了。”、 “嗯。” “我堂弟和我姑母也都知道我们的事了。” “嗯。”卫渊还是嗯,走到桌子上把包袱打开,一一整理过放进柜子。 宛棠这下火大了,扒过卫渊的胳膊,把自己挤进卫渊和柜门中间,手拽着卫渊胸前的领子,“卫渊!你听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宛棠根本没给卫渊回答的机会,“我是说咱们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亲过,你也说过喜欢我,我家人也知道我们的事情,你是我的了。” “你不能对不起我。”最后这句,宛棠面色倔强,说得认真。 卫渊伸手去摸了摸宛棠的脸蛋,“不会对不起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直说。” “好。”卫渊把宛棠拉到一边,关上柜门,带她到桌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不肯放。见卫渊坐下来,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宛棠不高兴,挣扎着要把手从卫渊手里抽出来,卫渊按住她,用拇指摩挲着她虎口,不让她抽走,“别动。” 卫渊叹口气,“她叫秀慧——” “这我已经知道了,我刚问过她的。” “我们去通州那一次,在歌舞坊有个弹琵琶的姑娘,你还记得吗?” 对那位姑娘,宛棠还是有印象的,当时宛敏还把她叫上来说过话的。哦对了,宛棠这会儿又突然记起,那时那位姑娘还偷偷看过卫渊一样的,想到这心里不舒服,出口的话也有些冲,“记得,那时候她来偷着瞧你呢。” “因为她认得我。”卫渊顾不得宛棠惊讶着张大的嘴,继续说着,“她叫秀宁,是秀慧的姐姐。秀宁你知道的,她是含胭楼的人,至于含胭楼是什么地方,你应该也清楚的。” “我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寻常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宛棠张着的嘴根本都来不及合上,此刻只怕张得更大了,不过卫渊怕他想歪,又说了句,“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是真心的。” “她们孔家祖上原本世代为官,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官位,但也不是小官。到了她们父亲一辈,其实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孔大人为人正直,当年——就是八年前,先帝的太子和六皇子争皇位时,孔大人拥护了太子,之后太子被废被害,六皇子和华贵妃母子得势,便将旧时太子一派的官员一一‘惩治’,明确表示过要拥立太子的人,下场都很惨,寻得到错处的就公开问斩,寻不到的便秘密杀害,当时好在孔大人一家虽是支持但没那么明显地偏向太子,没有被杀,而是全家都被收监入狱。” “那……那她们是越狱了?”这些事离宛棠太过遥远,她听得懵懵的,只抓住了最后的这句重点,既然入狱了,那又怎么会在含胭楼?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西府园? “当然不是。”卫渊的严肃被宛棠这句话击碎,忍不住笑了,去刮她鼻尖,“你这脑袋瓜里都在想点什么呢?” “那她们怎么会在含胭楼啊?” “六皇子和华贵妃将先帝的几位皇子全部害死,只是没想到后来没多久,六皇子英年病逝,先帝去世后皇位空悬,如今的圣上便是那时被众臣推上皇位。圣上登基之后为太子平反,孔家便被从牢狱里放出,但圣上……只是免了他们的牢狱之苦,却没恢复他们的自由身,男的都去前线充了军,女的便入了朝廷教坊司,年岁好时取悦男人,年岁大了便去军营做营妓。” “我也是三四年前才得知她们已经出了狱,进了通州的教坊司,也就是含胭楼,遇上春山那次我便是去瞧她们,想要赎她们姐妹三个出来,只是那里的妈妈不肯放人,开口便要一人一万两的赎金——”说到这,卫渊喉中有些哽咽,又带些愤恨,“我拿不出那么多钱,赎不出她们。” 宛棠听出卫渊的低落,她没急着追问,反握住卫渊的手,“所以你才需要用钱,你需要钱就是为了去赎她们?” “对。” “可是卫渊,这个故事里,你是个什么身份呢?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皇家隐秘,又为什么,是你要去赎她们姐妹出来?” 宛棠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慑住了,她无忧无虑长大,即便有所虑也是些闺阁事,这些政事离她太遥远了,但她不傻,她还是能听出这其中的关键来——卫渊从前不是浪迹江湖的人吗?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宛棠看着卫渊,目光盈盈,等着他的回答。 卫渊抬起头,看向窗外,思绪飞出很远。他是什么身份,他的过去是怎样的,真是很久远的事了,连他自己都很久未曾想起过,这又是个漫长的故事了,卫渊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才终于拉回思绪,摩挲着宛棠手上细腻的皮肤,缓缓开口。 “我曾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之前留言的红包都补了~ 下一本文案,喜欢的可以收藏哟~ 《宫都没了还斗什么》 文案(文案暂定,故事不会变): 庄澜和陆深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两人各自服侍的主子在紫禁城里勾心斗角的争宠,各为其主的两人那叫一个水火不容,见个面都分外眼红。 可是谁想得到,宫斗还没斗完,这天下,宫变了。 林贵妃把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5 女儿托付给庄澜,吴贤妃把儿子托付给陆深,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下,在出宫逃亡的路上同行了! 这下好了,宫都没了还斗什么? 傻子也知道保命要紧,那能怎么办?握手言和吧。 ☆、隐秘(2) 卫渊的声音有些沙哑,全然不像他曾经那般的冷静,宛棠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眼里的波动,“我在听着呢。”宛棠紧紧握着卫渊的手,想要让他知道,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我曾经,也是太子的人。”卫渊说得平静,“我祖父也做过小官,小时候我身体不好被我爹娘送去习武,八九岁的时候,先帝为太子选伴读,后来便一直跟着太子。” 宛棠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她从前一直以为卫渊的过去应该是十分艰辛的,她顾及他的男儿尊严,所以从不开口去问,只是她没想到,原来卫渊有这么不凡的出身。 “吓到了?”卫渊看着宛棠惊讶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脸。 “有一点……不过我受得住,你接着说,你是太子的人,那你……没有被——” “被杀?事发时我和太子逃了出来,之后我们不幸走散,太子被他们发现,而我侥幸留了条命。本来是一直东躲西藏的,圣上登基后为太子平反,我才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卫渊。”宛棠听得直冒泪花,她的卫渊原来有过这样的经历,“我不生你气了。那你的家人呢?” “我家本就人丁稀薄,我爹是独子,到了我也是独子,等圣上登基时,我家里祖父祖母和爹娘都已经没了。”说到家人,卫渊眼圈泛着红,刺痛了宛棠的心。 “以后我陪着你。”宛棠把身子往前挪,搂住卫渊的脖颈,伸手去抚卫渊的眉头,“你不要皱眉,卫渊,你有家人的,你有我。” 也许是行走在黑暗里太久,陡然见到宛棠这束光,卫渊觉得眼睛有着发胀,眼泪终于还是落下,他搂紧眼前人,把头埋进她的脖颈,泪水洒在她肩膀。这是他很久很久都不曾想起的过去,他也曾经有过家人,有过安稳的日子。八年里,他最庆幸的就是遇见了宛棠,她刁蛮、任性,有时随心所欲,不讲道理,但她的心很柔软,她会和他撒娇,却也会担心他,见不到他会想他。 卫渊没那么脆弱,很快就平复心情,把头从宛棠肩上抬起,他怕太久会压得她累,可宛棠却一直环着他脖颈,不肯放。 “不过,你还没说你和秀慧她们一家是怎么回事呢。”宛棠嘟着嘴,又去拨弄卫渊领口的扣子。她眼前还是在意外头那个姑娘的,虽然她年纪是太小了些,但她家里姐妹三个,可还有两个姐姐呢,总得问问清楚,那么多人里怎么就非要去赎她们一家呢。 卫渊了解宛棠,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抚摸她披在背后的乌黑长发,“秀慧的二姐是太子的妹妹明照公主的伴读,公主与太子兄妹感情深厚,时常往东宫跑,我和她二姐也是这么熟识的,我与太子出逃时也多亏了她从中策应。再者我父亲又是她们祖父的弟子,本来就有些交情的,祖上她家还曾对我家有恩。后来知道了她们姐妹被充进教坊司为婢,毕竟相识一场,又有祖上的恩情在,我不好坐视不管。” 卫渊重情义,他若不知便罢,既知道了便不能不管,这三四年来,他谋差做事都是为了攒够钱去赎孔家姐妹出来。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何必这么辛苦,卫渊,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你不要这么辛苦了。”宛棠想起卫渊手指上的薄茧,想起他说他从前为谋生做过的许多许多事,越发心疼他。宛棠平日里也没这么多愁善感,可此刻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好了好了,别哭。”卫渊忙着给宛棠擦眼泪,哄着她。两人抱了一会,互诉衷肠了半天,才牵着手去了前院找秀慧和清碧。 听卫渊说秀慧是因为年纪还小,尚且仍在□□中,还未接客,所以赎金少些,这才先赎了她出来。小小年纪便在那样的地方,想必吃过不少的苦,又因着听卫渊说她家祖上还对卫渊一家有恩,宛棠越发怜惜她,不仅带着她仔细把西府园逛了一遍,还带着她去集市上买了新衣裳,并嘱咐她在崇安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她。 秀慧的两个姐姐,宛棠说两万两银子她可以出,尽快赎她们出来,但卫渊没答应。他说这事原与宛棠无关,不愿牵扯她进来,秀慧的两个姐姐还是他自己再想办法。宛棠有意辩驳几句,说他的事就和她全都有关一类的话,但想想卫渊或许是有自己的心思,她若执意要帮他,只怕会让他觉得有‘屈辱’之感,毕竟他是个男儿。宛棠只好点点头,说如果需要她帮忙,卫渊可以随时开口。至于秀慧的去处,卫渊说她只暂且在西府园住一阵子,等他有了时间,便送她去塞北,那里有她的远方亲戚。 宛棠今日出来的时间不短,不好再耽搁,卫渊也还需要休息,便没再逗留打扰他,不到酉时便动身准备回府。在西府园的院门口,宛棠和卫渊告过别,不舍地几番回头看他,最后卫渊索性大步走上前把她搂进怀里,“明儿还能见的,回去吧。”宛棠离了卫渊的怀抱,又踮脚亲了他一口,方心满意足地上了软轿。 话说这日宛棠回了府,和众人一同坐在饭桌上时,才想起她的赌坊改革计划还未说给卫渊,一时不免懊恼,她为了这个可是费劲了心思的,还等着要得他两句夸奖,没成想竟忘了。不过明日她还要去赌坊的,明日再说也不迟,这么想着心情又好起来,专心吃饭。 “听说梅家大姑娘的儿子前两天没了,大姑娘禁不住,一下子病倒了,身子也垮了。”宛棠和宛敏都是跟着岑老板、岑夫人和几房姨娘坐在一桌的,岑老板吃了没两口便因有事走了,岑夫人身子不舒服也早早走了,这一桌便只剩宛棠、宛敏和姨娘们。宛棠冷不丁听到几位夫人说起话。这梅家大姑娘说的该就是梅梓兰了。她嫁给那姓林的后先是生了个女儿,之后姓林的娶的小妾一连生了两个儿子,梅梓兰过了三年才得这么个儿子,宠爱得紧,如今儿子去了,只怕是会受不住的。 前头说话的是四夫人,她说着忍不住去叹气。 二夫人接着四夫人的话头,“梅家那姑爷上个月才刚又纳了一房,这大姑娘听说是不大受宠,如今儿子没了,只怕这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可不是,都说那林大人娶了梅家大姑娘看上的就是梅家的家底,他做官的,官途想顺些少不得要银子打点,那梅家又是个捡高枝攀的,就想找个走仕途的女婿,林大人那有发展,可不是上赶着去给送银子吗?” “那这两人还真是配的很,各有所图呗,都没几分真心。”几房姨娘大约是当饭后谈资,聊得畅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6 快。 宛棠回过头去,荣靖和夫人就坐在她背后,荣靖当年可是被梅梓兰甩过的,不知他如今又听到旧情人的话是个什么心情。荣靖背对着宛棠而坐,她看不清自己二哥的深情,却很清楚地瞧见自己的二嫂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 “吃菜。”荣靖夹了一箸菜放进夫人面前的碗里,看起来倒像是没什么。宛棠这才转过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可这边几房夫人还在继续说着,“这女人一辈子图什么,嫁个做官的就比嫁给我们这样的人家——”二夫人后头这话想也知道是要说什么。 “二娘,你没有儿子体会不了儿子娶媳妇的心情就算了,可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就愿意二姐姐、三姐姐和五姐姐被人拿来这样评头论足吗?”宛棠说话上不太留情面,不过她性子也一贯如此,嘴上不饶人的,却又句句在理,让人反驳不得。 “瞧我这嘴,又说多了不是,对亏宛棠提醒我,吃饭,吃饭。”二夫人也反应过来这话不该说,脸上有些挂不住。 用过饭,众人都散去,宛棠追上荣靖,见他确实不像有什么的样子,才让他走了,临了还不忘告诉自己的二哥不能负了二嫂。 其实百日里卫渊说的事对宛棠是真的冲击很大,卫渊的过去她从未想过是这样,方才在饭桌上人多,她顾不得去想这些,此刻躺在床上歇下,才百种心思涌上来。她不去在意卫渊为何这么久才告诉她,她相信他是有苦衷,她只计较着卫渊前些年都过得太辛苦,日后她要对卫渊更好些。 第二日晨起,宛棠吃过饭便迫不及待拿着她写好的东西直奔赌坊,也不管卫渊刚回来还有需要事要处理,拉过他到另一侧的榻上坐下,滔滔不绝说起她的改良大计。 “我想过了,从前有人从赌坊借钱或是赊账,都很容易,手续上也很简单的,无非是只要他在赌坊已经花费的银两达到标准,愿意提供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籍贯住地,也愿意承担赌坊的高利和日后还不上银两时可能面临的情形,便可借钱了,尔核实他们的方法也不过只是问问而已,之后便是写债契按手印。” “嗯,是这样的。”卫渊搞不懂宛棠究竟是何意,但还是耐心听她说。 “所以这里面就有很多不妥之处啊,就是这些不妥让我们岑家蒙受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而且也可能在你去追债的时候给你带来很多危险,就像上次李太守那样,太危险了,所以必须要改改这规矩,若不改,你一出去我就要提心吊胆的担心。” 宛棠说得义正言辞,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有想法了?” “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好曲折……开始进入最重要的部分了。 ☆、‘改革’ 宛棠迫不及待地把写满自己想法的几页纸摊开来,指给卫渊看,“我觉得首先呢,我们要在借钱上就提高一点门槛,不是谁都能借的,也不是说只需要提供身份和籍贯就可以,而是我们要去衡量下他的财力,比如说一个人通共的家产还不到两百两,却想要从我们这里借三百两,那当然就不能借给他啊!” 宛棠不管卫渊,一气地往下说,“想要借钱也得留点保障什么的,随身的值钱的玉佩,家里的地契宅契,将来还了钱才还给他们,不还就留下来抵债了。这样一来,他们还钱的意愿会大一些,毕竟有东西在我们这呢,跑了就再也拿不回去,比起之前的还不上就断手断脚的,要靠谱得多,也没那么血腥。你就算要断他手脚,还不是要见着他的人,他跑了让你找不到,你能奈他何?再者你也说过,断手脚就是为了吓唬他们,我们最主要的是想把钱收回来呀。” “这是说的借钱之前。”宛棠翻过一页纸,来到第二页,“以前我们都是在债契快要到期或是已经到期,而他们还没还钱的时候才会去考虑要去追债,但是这样其实损失很大,一来快要到期,不想还或是还不起的人,早就跑了,二来我们对到期前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欠钱的人一直是失控的状态,即便是没到期,也该时刻关注着他们,比如就像薛老板那样家里已经没落的,那自然是还不起,我们早些知道便能早作打算,有足够时间来想别的抵债的法子,也可以避免他们到期时就出逃了。这样我们在债契没到期时就不断敲打他们,也对他们是个警示。” “再之后,就是等到真的快要到期,我们先提前通知他们,比如可以三个月前通知一次,一个月前通知一次,只剩十天的时候再通知一次。” “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宛棠一口气说完,嗓子都有些发干,但还是忍住没有去喝水,而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卫渊,等他表扬的意思不言而喻。卫渊揉揉她脑袋,“嗯,挺好。”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敷衍。” 卫渊看着宛棠嘟起的嘴,笑了,“赌坊的规矩已经这么些年,想改没那么容易的,而且你这些想法要实施起来可就是伤筋动骨一样的大改,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实现。就说核实身份和家产,如何核实呢?来赌坊耍钱的,天南海北的人都有。” “这个我也想过了,我们把从前借过钱和还了钱的人整理出来,没还钱的也都整理出来,这样我们就已经有一部分的消息了呀?这里面不爱还钱的我们以后必然不会再借给他。从我们开始,把这些全部登记在册,之后我们可以和当铺、银庄这些合作,我们共享关于这些的消息,不守信的人咱们就都不借钱给他。虽然是麻烦了一点,但万事开头难,等以后成了规模,咱们记的人越来越多,不就掌握了很多人的信用?” 卫渊渐渐被宛棠说服,觉得可以一试,但他终究做不了这个主,要真的去改,还得是要岑老板发话。宛棠听卫渊同意,乐得吧唧一下亲在卫渊脸上,“我爹那里你就不用担心啦,我会去和他说的,他突然发现我这个女儿这么争气这么为岑家着想指不定多高兴呢。你就放心吧,这事我肯定能办成,不然你每次出去都太危险了,我好担心。” 宛棠果然没耽搁,当晚便准备向岑老板说一下她的想法。岑府几位出嫁的小姐都已经回了夫家,倒是宛棠的两位姑母明日才动身离开,今晚岑老板设宴送别。 席上,荣靖坐在宛棠右边,和岑老板说着茶山的事。 “往年的收成都不大好,采茶的人拿的是固定的死月钱,采多少都不影响她们的所得,自然不上心。儿子想着不如就将采茶包给他们,由他们自己去分配何时采,采多少,我们按收成多少和成色好坏给他们分成,这样和他们的利息相关,必定会尽心。如此一来,我们也少了监督一事,反正咱们收的好,他们拿的钱才多。爹,您意下如何?” 岑老板小饮一口酒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7 ,点着头,对荣靖很是满意,“这主意好,你就放手去做,亏赚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能有这份心。爹老了,将来这么大的家业还不都是你们受着。” 宛棠见岑老板心情似乎不错,很容易说话,不能错过机会,赶紧给岑老板斟上酒,“爹,女儿也有个想法,是关于赌坊的——” 宛棠把自己和卫渊说过的设想,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给岑老板听,岑老板一开始听说宛棠对赌坊有想法,也是眉开眼笑,觉得女儿也是中用的,可越听就越皱眉,“闺女,你这跟你二哥的不一样,赌坊要改规矩,这是个大工程,要伤筋动骨的。” “是啊,我知道的,卫渊也这么说。” “卫渊?你和他也说了?”岑老板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闺女,竟然不是第一个就跑来和他说,“那你这是除了我这别的都打通关系了?也罢也罢,你想试试就试试。” 宛棠得到岑老板的应允喜不自胜,忙着为岑老板布菜添酒。 这一夜,宛棠觉都不睡,连夜把自己的想法又整理过,逐条列出。第二天一大早,宛棠便在赌坊忙活起来,首先要做的自然是要把这一套新规矩讲给赌坊做事的众人听,他们都不懂是怎么一回事,模棱两可的,该怎么执行? 宛棠把条款都念了一遍,兴致冲冲,问众人可有不懂的地方,或是可有好的建议? 别的人倒还好,只有齐东问了个问题,“六小姐,这么一搞,借钱的门槛高了,可能会流失很多的客源呐。” “不怕的,少了些客源是会影响收益,但咱们损失地少了,两相也算有所平衡,何况借不到钱就走的人即便他们留下,也是拿着我们的钱去挥霍,自己赚自己的钱,有什么意思呢?” 其他人不再有问题,宛棠嘱咐过要熟知并且严格执行新的规矩后,便命人在城中广贴告示,要将岑家赌坊规矩改了的事宣扬出去。另外还叫卫渊去请个擅画人物小像的画师来,专职就在赌坊工作。一上午卫渊都配合着宛棠忙来忙去,她说什么他做什么,难得她有这样的志向,卫渊自然要支持,只是请画师过来,卫渊想不明白。 “请画师做什么?” “画像啊,每个借钱的人都要留下他的小像,以后咱们有个对照,免得身份冒用什么的。赌呢,一旦沾染上了是很难戒的,会流连忘返,有一就有二,那些常借的人,咱们就可以回头去找他们原先的记录,根据从前的还债情况决定这一次要不要借给他,借多少。” 除了画师,宛棠还划分了等级,不同身家背景的人可以借到的银两是不一样的,不再是从前那样想借多少都可以。 为了这事,宛棠一连忙活了几日,连去送陈翠都抽不出工夫,只提前和卫渊说给她结月钱时多给她两个月的,两个人总需要钱的,但不好伤了她自尊,只好用月钱的方式给她了,虽然她肯定也明白这是宛棠刻意安排,但总也算是全了她一份脸面。 等赌坊这边的事全都忙完,宛棠才终于有时间和卫渊腻在一块,自作主张就给卫渊‘放了假’,在西府园缠着他死活不让他去赌坊,卫渊没法子只好留下陪她。 可能是宛棠这几天太忙,她都忘了如今西府园里还住着个秀慧,宛棠在院子里闹着卫渊要亲他时,秀慧正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撞见这一幕有些慌张,匆忙转过身,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准备再回房里去。 最后还是宛棠叫住了她。 “你在这住的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宛棠也想到自己都没怎么关注过秀慧,按理说以她和卫渊的关系,她该多替卫渊照顾她,并且作为西府园的主人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习惯,习惯的,没什么需要。”秀慧还是有些放不开,说话声音也小,但宛棠不介意,反而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她原也该是父母捧在掌心的明珠,有优渥的生活,不必受那些苦。同样的,还有卫渊,他原也有幸福的家,而不是饱尝人间辛苦。 “你不用拘束,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秀慧点了点头,对宛棠说谢谢。 到了晚上,卫渊送宛棠回岑府,路上又聊到秀慧,宛棠问卫渊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送她。 “最近有些忙,你又要改赌坊的规矩,我走不开,只能等月底吧。” “嗯,也好。如今都十月了,天凉,过不了多久都要穿棉衣了,塞北更冷,你们走之前我给她备两件狐裘大袄带着。瞧她那样瘦,身子单薄,只怕受不得寒。” 宛棠对秀慧还是有几分怜惜,见她跟自己始终拘束,觉得可能是两人年岁差得远了些?那不如让宛敏过去陪陪她,两人一样的年岁,应有话可说的。 如今这天确实是冷了,吹过一阵风,宛棠冷得打了个颤儿,身子紧往卫渊那边挤。卫渊低头看她,知她是有些冷,便伸手搂过她,想把自己的温热渡一些给她。 走着走着,宛棠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就开口问了,“卫渊,你说圣上他只是先帝的侄子,原本也轮不到他做皇帝,那他登基后既然都为先太子平了反,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就放了诸如孔家人这些先太子的人呢?充入教坊司和在牢狱里有什么真正的区别呢?不都是不得自由?” “轮不到吗?这最后不是轮到他了?”卫渊轻笑出声,带些嘲弄,“轮不轮得到要看人如何经营的,先帝的儿子都不在了,可不就轮到做侄子的。” 宛棠听得愣愣的,她是真不动这些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只能安静听卫渊说。 “圣上怎么可能放了他们,你以为圣上就干净吗?”卫渊说着,自觉多嘴失言,遂不再讲,搂着宛棠前行,“这些都过去了,就不再提了吧。” 不提便不提吧,不好的事谁愿意总是提起呢?宛棠也不去追问,伸手抱住卫渊的腰,半个人贴在他身上往前走。只要他和她还在一起,前路便明亮,无风无雪。 ☆、报应 宛棠的赌坊‘改革’大计还真就如火如荼地办了起来,这也算是大事,城中都传开了,岑府的六小姐要给赌坊改规矩。岑老板最初原还以为宛棠就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没成想她是认真的。但岑老板对此很高兴,搞得好还是差他都不那么在乎,重要的是自己的闺女真有这份心,也有这个魄力。 要说宛棠这么一改,确实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也算初见成效。借钱的人确实不比从前多,但也因此少了很多原本就还不起的人来借。这是个大工程,三五日看不出多大效果,且得放远了看。岑老板很满意,还特意去了一趟赌坊。 “爹,您快坐。”宛棠扶着岑老板坐下,把这些日子写好的例条和已经整理出来的一部分过往名录放在桌上,“这些都是目前完成的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8 ,不过时日还短,还没整理完。” 岑老板拿过来翻了翻,又问了目前进展顺不顺利,有何难处,有没有哪里需要他帮忙?宛棠一一答过,岑老板越发满意,当即便把赌坊全权交给宛棠打理。 宛棠一听这话,笑着去看一直站在她和岑老板旁边的卫渊,还冲他眨了眨眼。 “卫渊,宛棠她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生意,日后还得你多照应照应。”岑老板放心不下女儿,临走前还不忘交代卫渊。 “岑老板放心。” 送走岑老板,宛棠抱着卫渊的胳膊回了他屋子,得意洋洋,“以后你在赌坊要听我的了。” “以前我不也是都听你的。”卫渊有些好笑的去捏了捏宛棠的鼻子,“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只是你也别累着自己。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你也别太着急。” “知道啦。” 宛棠这几天累得很,坐在榻上偎进卫渊怀里没多久就睡着了,卫渊怕吵醒她也不敢动,只能一直坐直着身子任她靠着。 这日午后,宛棠真的带了宛敏过去西府园,很是热情地介绍了宛敏和秀慧认识。只是宛敏是个大家闺秀,见了生人也害羞放不开,两个人也没多聊得来,为此宛棠觉得有些挫败。还是卫渊在一旁安慰她,熟悉了就好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让两人熟悉起来,就到了要送秀慧走的日子。那一天是十月二十一,天冷下来,早上卫渊几人要出发时,说话时口中呼出的气都能凝成白霜。宛棠给秀慧准备了狐裘袄子,是她去年冬天备办下的,她最多只穿过一两次,还很新。 “是去年旧的,你别嫌弃,今年府上新做的冬装还没送过来,这两件都是我去年新做的,没穿过几回的。”宛棠把早命人包好的袄子交给秀慧,拉着她的手,把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支翡翠镯子褪下渡到秀慧腕上,又拿了袋碎银子给她,“你到了那缺什么短什么自己添,这些钱你拿着,留着你平时打牙祭,遇见想买的就买,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写信给我。” 宛棠想着塞北的终究是秀慧远方亲戚,她们孔家又算半个带罪之身,只怕不会对她太客气,能有些银钱傍身总能让人多少高看一眼的。 “谢谢姐姐。”秀慧不是冷漠之人,这些天宛棠对她的照顾她心里都很感激。 “应该的。过段日子等卫渊回来便把你两个姐姐也赎出来,到时候你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哪里就能团聚呢?大哥他……还不知是死是活。”秀慧说着几欲垂泪。 宛棠听卫渊说起过,孔家这一代还有个儿子,比秀慧大个五六岁,在秀慧姐妹几个被充入教坊司时他被送到前线充了军,后来军队惨白,也不知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总能有消息的。”宛棠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抱抱秀慧,“天凉,你先去车上吧。” 去塞北路远,来回只怕要一个月还多,北边又冷,只骑马是肯定不行的,宛棠便替卫渊备了马车。 “这件紫貂大氅给你。”秀慧上了车,宛棠才终于去和卫渊作别,“这是新的。你到了北边记得要穿,冻病了我要心疼的,还会生气。” 宛棠抱着卫渊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抬头看他,眼泪汪汪,她们相熟以来,还是第一次和卫渊分开这么久不见,宛棠很想忍住眼泪,可还是流了下来,顺着眼角滑落。 卫渊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别哭,怎么这么爱哭的。我会尽快回来,不会耽搁的,乖。” “嗯。等你回来,我要请你喝酒,就喝我院子里的女儿红。” “好。”卫渊低下头,轻啄宛棠眼角,“别哭,你哭我也心疼。” 说了不会哭,可宛棠也只忍了一会而已,马车刚一调头,宛棠的眼泪便又落下来。她自己都不知原来也可以这么多愁善感。 十月二十六是宛棠的娘的忌日,也正因为这个宛棠才没有跟着卫渊一起去送秀慧。 宛棠的娘是侧室,不能葬入岑家的祖坟,而是葬在旁边的另一处。这位三夫人在世时并不多得岑老板宠爱,若不是因她留下的一双儿女在岑老板面前还算得宠,不然只怕早就被抛到脑后。岑老板虽然不会每年来祭扫,但还是命人将三夫人的墓年年修整。 今年仍旧是宛棠和荣靖一同去祭扫。早些年都只有她们兄妹二人的,后来荣靖娶妻生子才多了宛棠的二嫂和侄女侄子。 已经十几年,宛棠记忆里三夫人的样貌都有些模糊,但她立在墓前,仍然想哭。可她也终究不再是年幼时会在这里嚎啕大哭需要人不停哄的小孩子,这一次她只哭了一会便自己将眼泪擦干。宛棠笑着面对三夫人的墓,在心里说着“娘,如今我也有归宿了,他叫卫渊,对我很好,以后有机会带他来见您。”之后上过香,磕过头,宛棠便跟着荣靖一起回了城。 到了城中,小侄女吵着饿了,不停哭闹,荣靖只好让马车停下,先寻处酒楼用饭,荣靖住在城西,从这回去还要些时候的。三夫人忌日这一天宛棠是不回岑府用饭的,往年也是跟着荣靖一起回他府上。 这酒楼今日热闹得很,才走到门口便能听见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走了进去才知道是梅家为女婿调任京城宴客庆祝。 梅梓兰和林大人早就不住在崇安,两年前林大人就已调任别处,可这一次许是因为岳父家特意为他庆祝,林大人和梅梓兰竟都回了崇安。 梅家老爷夫人脸上堆笑,显然是很高兴的样子,林大人作为主角,如今又高升,也是意气风发。只有梅梓兰瞧着没那么高兴,反而还有些失落。宛棠想起她前些日子才刚刚痛失爱子,觉得她也有几分可怜的,为了满足自己父母那几分虚荣,硬要逼自己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还要宴客赔笑。 “荣……荣二爷也过来吃饭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梅梓兰先看到了宛棠三人,她瞧见荣靖,也瞧见站在荣靖身边的夫人和她们的三个儿女,那一声‘荣靖’终是没能开口,随了旁人叫他荣二爷。 梅梓兰有些拘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呆呆站着,看向荣靖的眼中还带着几分不明的情绪,□□靖脸上却还是很平静,没因为遇上梅梓兰有任何变化,但出于礼貌,荣靖还是应了梅梓兰的话,“嗯,小女饿了。” 那边梅家人也瞧见了荣靖,过来寒暄了几句。大约因为今日本就是梅家女婿高升的宴席,梅家人对荣靖更是趾高气扬,说的话都着刻薄,但荣靖不在意,还是微笑着回应。 这是荣靖的事宛棠不好插嘴,便在一旁默默看着,偶尔瞥过目光去看一下荣靖的夫人——只见她手中紧紧牵着儿女,指节都有些微微泛白。宛棠走过去,把小侄子从荣靖夫人怀里抱过来,轻声问,“二嫂,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没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79 事,不用的,就这家吧。”荣靖夫人得体地笑。 梅家人和荣靖聊完,店小二才引着宛棠几人去了包厢。去包厢几步路而已,荣靖一直牵着夫人的手。 “不就是个平调?有什么好显摆的?官阶又没升的——”进了包厢,把小侄子放下,宛棠便忍不住开始抱怨,但很快被荣靖打断,“说话主意着点,小心隔墙有耳。” “有就有呗,我们还怕了她们梅家不成?有个做官的女婿真当自己了不起了?”宛棠不服气,说到底还是替当年的荣靖不值,痴心错付。 最后还是荣靖夫人出面说和,“好了好了,快点菜吧,香儿还饿着呢。” 宛棠对梅家的敌意从哪来没人不知道,而这包厢中最尴尬的人就是荣靖夫人,宛棠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过,没有照顾到荣靖夫人的心思,索性闭口不言。 饭用到一半,小侄子吵着要去外面买小风车,为了荣靖和荣靖夫人都别再碰上梅家人,宛棠主动带着小侄子出去了。 回来时,路过一处包厢,只听得里头有隐隐的啜泣声,宛棠鬼使神差地凑过去—— “你还年轻,日后还能再生的,这个没了,是你们母子没缘分,你以后再给他生一个小子不就完了,横竖只有你肚子里出来的是嫡出,那些小妾生的不中用,听娘的,没错的,你好好伺候林大人,知不知道?” 这说话的怕是梅夫人,宛棠想。 屋子里梅梓兰啜泣声越来越大,却又陡然停下来,“你们都知道什么?就只知道逼我讨好他,可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他都不往我屋里去,我还怎么生儿子。” 宛棠听到这,直起身子,不再去听,拉着小侄子的手往她们的包厢去。 梅梓兰过得也不不幸福嘛,这也算她当初嫌弃了荣靖的报应吧。宛棠心里想着,突然舒服很多。 ☆、酒 从崇安到塞北,路上需要十几天,好在秀慧不娇气,连续赶路也没让她吃不消。大约过了十天,卫渊三人路过京城,恰是深夜,便在京中休息一夜。 卫渊已有八年不曾回过京城,这里是他曾经生活过、从小长大的地方,从前那样的熟悉,如今竟也觉得陌生。秀慧也有几年不能来过,她对京城的印象要更模糊一些,八年前她才三四岁,记不得多少事,再后来出了狱便去了通州,这京城在她记忆中还停留在三四岁。 “卫大哥,我想……我们能不能……去我家老宅子看看?”秀慧怯怯懦懦的对卫渊说,头都不敢抬。 卫渊犹豫片刻,也怜惜她,还是答应了。 只是原先孔家的老宅早已搬进了其他人,门匾上写着的不再是孔府,最后也能沿着院墙走了走,这样便算是看过了。 都说是近乡情怯,秀慧曾无数次想过要再回京城老宅看看,可如今真到了,除了远远看上几眼也没什么可做,甚至她真瞧见了还反而有些畏缩。 连续多日赶路,都没好好吃过饭,既然到了京城,总不好再委屈秀慧,卫渊便带着她找了处酒楼,要她想吃什么点什么。 “扶风?” 声音从卫渊身后某处传来,卫渊听见后身子僵了一下,很快便有人走上前来站在他身边,手拍了下他肩膀,语气似惊似喜,“真的是你?” 扶风。真是很久没听人叫过了。这原是太子为他取的名号。 眼前人卫渊认得,虽经年未见,但他也没怎么变。 “咱们真的很久没见了,你这些年,还好吗?怎么都不回京?”此人叫武昊,原也是太子伴读,只他父亲当年不曾支持太子,甚至是选择了出卖,才得以保全武家继续官运亨通,荣华富贵。 “挺好的,在外谋生,抽不出时间回来。”卫渊回应地淡淡的。他本不想跟着武昊去包厢,更不想与他深谈,但想到在酒楼里谈起往事又不合适,只好还是跟着去了。 武昊是个纨绔子弟,拉着卫渊一直在叙旧,卫渊听他说着,偶尔点头当做回应。对于武家曾出卖太子的事,他心里无法不介意。 “你如今做什么?要不要回京谋个差事啊?你不知道,圣上登基虽也七八年,但身边仍旧缺得力之人,就说锦衣卫如今就缺个管事的,你功夫好,正适合这差事,你要有想法,我可以托我爹和圣上说说。” “不用。”卫渊冷静拒绝,也终于不想再听武昊叙旧,起身告辞。武昊还欲拦他,“别啊,咱们这么多年不见,得好好叙叙旧,不醉不归——” “武昊。”卫渊打断他,站起身径直往门口走,“我和你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说完,卫渊便走了。留下武昊在包厢里气急败坏地骂他不识好歹,跟当年一个样子。 卫渊理都不理他,出了门去找春山和秀慧,收拾了东西,又上路。出城门时,卫渊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曾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到最后也不过只是座路途中经过的城池。除了它是王朝的都城外,再无其他。 …… 有了那日遇见梅梓兰的事,宛棠闲下来就往荣靖府上去,想多陪陪二嫂,这些年她照顾荣靖,不容易。如此,每日在赌坊忙完,又去荣靖府里走动走动,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下旬,算着日子,卫渊也该回来了。 岑府今年新制的冬装都送了过来,清碧一件一件叠好,放进柜子里。谁知宛棠忽然回了府,又要清碧把衣裳全都拿出来,一件一件的拿起来放在身前对着镜子比量。 清碧起先还不解,转念一想,又明白了,笑着上前帮宛棠打点,“是卫公子回来了吧?瞧把小姐高兴的。” “是啊是啊,他回来了,这一走一个多月呢。”宛棠最后选来选去挑中一件大红色的新衣,却又觉得有些过艳,“大红色会不会太艳俗了?” “才不会,小姐模样生得这样好,又还年轻,穿大红正合适的。”清碧过来帮宛棠换上新衣裳,还拿了个手炉给宛棠。 宛棠一个月不曾见到卫渊,心里记得很,恨不得立刻见着了才好,不停地催着抬轿人快一点。等到了西府园时,卫渊早已到了多时,正在屋子里换衣裳。宛棠顾不得什么矜持,推了门便进去,扑进卫渊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卫渊把双臂收紧,搂着宛棠,“嗯,我回来了。” “你以后不能离开我这么久了。” “好。我身上凉,先起来。” “不要,我就要抱着你。”宛棠非但不松手,反而还挤着脑袋又往卫渊怀里钻了钻。 宛棠抱够了才放开手让卫渊去换衣服,卫渊随口问了问赌坊的生意。 “好着呢,如今少了些浑水摸鱼的人来,咱们也落得清闲,再者这一个月赚得也不比从前少多少。”宛棠几分得意地说着,“你呢?去塞北很辛苦吧,秀慧到了那怎么样?还适应吗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0 ?” “在那陪了她两天,瞧着倒是还行,那丫头随和,不多事。她亲戚家里还有个跟她年岁差不多的,应该还可以吧。” “卫渊,远方亲戚到底比不了自己亲姐姐的,再者她姐姐年纪也不小,早点从那地方解脱出来才能早点重新开始。莫说是两万两,就是四万两我们也该早点赎她出来。”宛棠说的是心里话,她也是女儿身,多少都对孔家姐妹有些同情的。 卫渊已经换好衣裳,听了宛棠的话,略有犹豫,“这么一大笔银子,不该让你来出的。你同她非亲非故,我不忍心。” “怎么非亲非故了?她们姐妹和你有故,就也同我有故的,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呢?” 卫渊一开始还坚持,在宛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下,终于同意宛棠出钱赎孔家两姐妹出来。 “快到年关了,我走不开,官府近来出城进城也查的严,就等年后吧,我和你一起去通州。”宛棠手托着腮盘算着,忽然想起她说过今天要和卫渊一起喝她院子里的女儿红的,“呀!我的酒忘了拿了。” 宛棠皱眉,有些懊恼,跟自己耍着性子。 “不急,我还得去趟赌坊的,看看你这些日子到底管的怎么样。”卫渊去刮宛棠的鼻尖叫逗她。 “我做得很好的。那你先去,我回家去拿酒,在西府园等着你。” “好。” 宛棠在岑府吃过了晚饭才拿了酒去西府园。她酒力差,还特意多拿了一小壶梅子酒给自己。只是到了西府园,直等到天大黑卫渊才回来。 “等急了吧?赌坊遇上闹事的,这会才调解完。”卫渊从外头进来,带了一身寒气,看见宛棠一直在等着他,顿时又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闹事?那你有没有受伤啊?”宛棠走近,在卫渊身上这看看那瞧瞧,没见着血迹才放心。 快到年关,天黑的早,宛棠吵着要看星星,把院子里的灯都点上,拉着卫渊在院里的台阶上坐下,又把酒拿过来。 “我只陪你喝一杯女儿红哦,我要喝梅子酒。”宛棠拿了两只小酒杯,全都斟满酒,一杯递给卫渊,一杯自己拿着。等卫渊接了过去,宛棠拿着自己的小酒杯去碰了一下卫渊的,然后咯咯笑,这才低头抿了一小口酒。 “你觉得怎么样?”宛棠喝过,卫渊也拿起酒杯饮了一口,宛棠见了有些期待地问卫渊。 “很香。”卫渊低头去看坐在他身边的姑娘,夜色里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像最耀眼的夜明珠。 宛棠听了更高兴,而后又一口酒。她把自己不拿酒杯的那只手放进卫渊的手掌心,和他十指相扣。宛棠抬头看着夜空,“你看,我娘肯定在看着我们呢。” 卫渊顺着宛棠的意也抬头,听她继续说。 “上个月我娘忌日,我在她坟上说了,我有归宿了,以后会带你去给她看。今儿你都喝了我娘的酒了,那得告诉她一声,让她知道知道。”宛棠确实不胜酒力,才三两口,就有些薄醉了,她把右手里的酒杯放在台阶上,伸出去指着夜空,“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我们站在就在这星空下喝酒呢,我娘肯定能看到的。她会知道的,你说对不对,卫渊?” “对。”卫渊看着宛棠虽是笑着,眼里却渐渐有泪花,他有些心疼,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你娘会看到的。” 听卫渊这么说,宛棠笑了,站起来对着天上大喊,“娘,他就是卫渊,是您的女婿。我很喜欢他,他也对我很好。” 泪水顺着宛棠的眼角滑下来,但很快便被她抬手拭去,转过头面向卫渊时,又笑了。 “好了,我都和我娘说好了,咱们喝酒吧。” 卫渊看着宛棠有些湿润的嘴唇,低头吻上去。 又饮了两杯梅子酒,宛棠便有些撑不住身子,斜斜靠在卫渊肩膀上。 “卫渊,我好想有娘,若是我娘还活着,我就可以什么都同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她会帮我考察这个人好不好,值不值得我喜欢,也会像我的姐姐们出嫁那样,亲手给我缝嫁衣。”宛棠半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说着,“你看,如今我有了你,都无处去说,无人分享,只能和我姑姑和二嫂说上几句。” 宛棠断断续续说完,又饮了一口酒,便闭上眼,在卫渊脖颈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浅浅睡去。 卫渊伸手搂着宛棠的腰,宛棠喝了酒脸蛋有些发烫,此刻贴在他脖颈,烫得他心痒。低下头,嘴唇轻轻擦过宛棠的额头,几缕发丝粘在额角,卫渊动作轻柔地帮宛棠拨到耳后,又亲了亲她嘴唇,“睡吧。以后你都有我了。” 夜风擦过两人,带着衣角有些翻动。这样的静谧下,忽然有人从外面急匆匆闯入,伴着哭喊声横冲直撞进了门。 来人竟是岑老板,身后还有几房夫人。 宛棠也被这动静吵醒,揉揉眼睛从卫渊怀中坐起身,看见岑老板出来在院子里有些惊讶,但很快也释然。只是不知怎么岑老板看上去慌慌张张地样子,而且还带着几房夫人,岑夫人更是——哦,宛棠的大嫂也跟着来了,和岑夫人两人相拥而泣,伤心极了的样子。 岑老板本就心急,推开门又陡然见到宛棠在这,还是靠在卫渊怀里,整个人也愣住了。但他有更要紧的人命关天的事,一时来不及去想去问宛棠怎么在这,和卫渊又是怎么回事,愣了一下便回神跌跌撞撞往卫渊身边去,脸上痛苦万分,眉头都皱在一起,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卫公子,求你救救孝儿,救救我的孙子吧卫公子,我们只能求你了,卫公子——” 孝儿?这不是岑府的嫡长孙、宛棠大哥唯一的儿子吗? ☆、劫持 岑老板话还没说完,站在后面一直拿着帕子哭得都快站不住的岑夫人便扑上来,扑通一下跪在卫渊面前。 “卫公子,卫公子,救救我孙子吧。” 这一跪可不得了,卫渊如何受得住,岑老板哎呦一声,去扶岑夫人,“你这是闹哪出,快别添乱了。” 宛棠被眼前这出一闹,酒醒了七分,虽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闹得一大家子跑来西府园找卫渊,但也还是赶紧和卫渊一起去扶岑夫人。 “夫人,您快这样,快起来。” “爹,孝儿什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扶起岑夫人,由丫头撑着,宛棠又走过去扶住也有些摇摇欲坠的岑老板,“您别急,有什么事卫渊能帮得上忙他肯定会帮的。” “棠儿啊,孝儿他……他被劫持了啊。”岑老板边哭边从手心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张纸,那张纸几道折痕,中间还有几处口子,“你看看,孝儿被黑虎寨的人劫走了啊。” 宛棠扶着岑老板进屋里坐下,安抚着岑老板。细问之下才知道,今日下午宛棠的大嫂带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1 着儿子出去逛街,谁知竟遇上她的小姐妹拉着她去家里打牌,宛棠大嫂身上带着的银钱不多,让跟着来的丫头回府来拿,她带着儿子和小姐妹回了府。也是个粗心的,竟连儿子没跟着她一同进了小姐妹的府中都没发现,玩了一个下午等回到岑府,还是丫头问起,她才发现。只她因害怕又不敢告诉别人,只和丫头出去找了找。还没等她找到,岑府便收到了那封“勒索书”,是用一支箭射进岑府的柱子上。 东窗事发,宛棠的大嫂只好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岑老板。那纸上说,孝儿是被黑虎寨劫走,要岑家拿十万两白银去赎。并且不能报关,前去送钱的人也不能超过两个,否则便要取孝儿的命。 这黑虎寨的名声即便在崇安也是‘响当当’,官府拿他们也是没法子,报官也是没用。可孝儿是岑府长孙,别说十万两,就是一百万两,岑老板也舍得。可是那黑虎寨只让去两个人,岑老板一时从身边人中只想到了荣靖,是个靠谱的,这第二个人选就让他犯了难。还是二夫人提起的卫渊,说他功夫好,又走南闯北地有见识,岑老板听了觉得有道理,便赶紧来了西府园。 “卫公子,这一趟多少钱都好说,只是拜托你去救救我孙子,银票我都备好了。” “提钱就生分了,卫某愿意效劳。”卫渊才说着愿意去,岑夫人正要千恩万谢,外头荣靖便来了,还牵了匹马,“事情发生得急,只找到这一匹汗血马。我和卫兄弟收拾收拾,尽快出发。” “等等。”宛棠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众人忙乱,可眼看着卫渊这就要走了,她才出声阻拦。上一次在巫水镇宛棠还被黑虎寨抢了东西去,那地方有多危险宛棠想想就不安,她不放心让卫渊前去,即便要被说不懂事,她也还是这么做了。但宛棠也不是冷血之人,她也还是关心小侄子。思前想后,只想到一个法子。 “让二哥留下来,我和卫渊一起去。”既然他必要犯险,那她只好陪他一起。 “胡闹!”岑老板和荣靖几乎是一同吼出了声,岑老板坚决不同意宛棠跟着去,“你少胡闹,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卫渊听了宛棠说的,也有些意外,走过去拉着她手,可宛棠心意已决,很坚定,“卫渊去得我就去不得吗?那里有多危险,你们不是不知道。二哥为了岑家付出那么多,倒头来还要因为大哥不争气去为大哥的儿子犯险吗?爹,你不能这么偏心。” 这话说得众人都愣了。宛棠心中早就对岑老板偏心大哥不满,整日里花天酒地岑老板仍对他偏疼,而荣靖做了再多也比不上这个长子。 “卫渊就更和大哥一家没关系,你们偏要把他扯进来。他心善,愿意去,我担心他,做姑姑的也想侄子平安,我陪他去有什么不可以?” “你……你和他——”岑老板气得颤抖着手指指向宛棠。 “我和他私订终生了,他是我心上人。”宛棠不再遮掩,干脆痛痛快快说了出来。 在场之人无不被这话震住,就连卫渊也没想到。 “乖,你留下等我,别任性。”卫渊方才说不上话,这会宛棠不说了,才握紧她的手,把她搂紧怀里。 宛棠不去理会卫渊,还是看着岑老板,“女儿这辈子非他不可了,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爹能保证他这一去豪发无伤吗?若不能,便要女儿跟着同去。” “唉,唉,好,好,你跟着去,你别冲动,爹答应,爹答应。” 临行前,也还是要准备准备,至少火折子这些都需要备着。崇安到巫水镇怎么也要两天,这路上没时间找客栈和饭馆,干粮也要带些的。宛棠回了自己屋子拿东西,卫渊也跟进来。 “宛棠,你听话,太危险了,你不能跟着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卫渊看着宛棠拿东西前后忙碌,走上前把她抱进怀里。 “我偏要去,你也知道危险的……”宛棠声音哽咽,任卫渊如何劝也不听。 宛棠决定的事,不会听任何人的劝,最后也只能由着她和卫渊一起去。宛棠骑马要慢些,为了节约时间,卫渊决定和她骑同一匹马。 一切准备好,卫渊和宛棠坐在马上,岑夫人还在念叨着要拜托卫渊,岑老板紧张孙子却也紧张女儿,连声嘱咐卫渊要好好照顾宛棠,别和那伙人硬拼,他们不放人可以再多给他们些银子。 “岑老板放心,我一定会护她周全。” 卫渊和宛棠连夜上了路,宛棠本就有些醉,入了夜又没能休息,如今马背上又颠簸,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在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她和卫渊坐在树下,卫渊搂着她。 “怎么不赶路?”宛棠身上披着卫渊的衣裳,她一动便滑下来一截,卫渊又帮她掖好,“总是赶路也不行,马也需要休息。你吃些东西,咱们就走。” 宛棠昨晚还有些豪气,想着遇上什么都不怕,此刻却也有些发怵,伸手攀上卫渊的脖子,“卫渊,我们不会有事的对吧?” “不会的。都还没到呢,别想那么多。”卫渊收起衣裳,扶着宛棠站起来。宛棠坐了太久,又一直睡着,此刻手脚都有些发麻,“别急,先走走。” 宛棠任由卫渊牵着,在原地慢慢地走了走,缓过来后才跟着卫渊上马。 “卫渊,我们会平安把孝儿带回来的吧?”昨夜里,宛棠的冲动还有几分醉酒后的孤勇,如今酒醒便不同了。 “害怕了?别怕,我们和孝儿都会平安回来的。” “卫渊,我不是不关心孝儿,我也担心他的安危,我昨晚不是胡闹,只是太担心你了,所以要陪着你来,我爹,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你关心孝儿,岑老板肯定都知道的。别乱想。”卫渊比宛棠要镇定地多,他握着宛棠的手,安慰他。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去黑虎寨这种地方,那里的人究竟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但此刻他就是宛棠的主心骨,他不能慌,他要保护她,给她安全感。 宛棠和卫渊赶路很快,两天便到了巫水镇的灵昭山。站在山下,宛棠的心便开始狂跳,牵着卫渊的手强壮镇定。沿路上山,没多久便有黑虎寨的人拦住她们,宛棠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容貌,便被人用布条蒙住了眼睛。大约是不想他们知道上山的路。 她吓得惊叫一声,双手去抓卫渊的胳膊。人处在黑暗中,看不见东西便会更恐惧,卫渊也被蒙住眼睛,但他胆子大些,没觉得有什么,握紧宛棠的手,“别怕。” 这时那两人忽然开口,“就你们俩,后头没有人了吧?” “没有。” “银子带了?” “带了,见到你们寨主会拿给他。”问什么,卫渊便答什么。 “你们别跟我们耍花样,听见没有?”说完便押着卫渊和宛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2 棠往山上走。 宛棠乖乖跟着他们走,只是她娇气些,走的慢,有些跟不上,体力也渐渐不支。身后押着她的人还不断催她走快点。 “让她休息一下。”卫渊开了口,很快便被身后两人嗤笑了一声,“休息?没得休息,赶紧到了我们好交差。” “她是岑家的小姐,你们劫了岑家的孙子,岑老爷按规矩派人来拿钱赎人,你们若是不知礼,再伤着岑家小姐,你们觉得岑老爷会不会饶了你们?岑家有钱,真闹个鱼死网破——” “行行行,少啰嗦,休息就休息,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那两人听得不耐烦,押着卫渊和宛棠到旁边歇着,“我们新夫人也是山下来的,没见像你似的这么娇气。”那人自己嘀咕着。 一直到了黑虎寨门口,卫渊和宛棠才得以重见光亮。那两人把她们送到便走了,由别人引着她们往里去。 才刚埋进寨子的大门,便听见里头传来女人的声音—— “葛弘,你别动他,你给我松手,不然我保证你儿子活不过今晚!” 那声音传进宛棠耳里,她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转念一想,在这她能遇上什么熟人,只怕是错觉。 越往里走那声音越大。 “葛弘,你不信我说的是吧?那咱们就试试。”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和女生的喊叫。 这声音,好像是—— 刘燕燕?让荣习心心念念的刘燕燕。 宛棠又仔细去听,越发觉得像,不仅惊讶万分。 ☆、有惊无险 宛棠见到刘燕燕牵着小侄子出来时,眼睛差点掉下来,张大了的嘴想被定住了一样,怎么也合不上。 难怪官府找不到人,谁能想到刘燕燕是被劫到了黑虎寨。 寨主葛弘长得不和善,甚至有些吓人,宛棠便觉得他长得狰狞可怖,但没想到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对刘燕燕说话倒是还挺温柔。 “六姐姐,你放心吧,没让小孩子受苦的。”因着刘燕燕的关系,一切都很顺利,银票交给葛弘,便放了人。 孝儿是个孩子,虽然平时和宛棠不见得多亲近,但这种时候见到亲姑姑也像是见到了溺水时的浮木,赶紧扑到宛棠怀里。 宛棠还觉像是在梦里一样,她实在太过好奇刘燕燕会在黑虎寨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她脸上表露太多,刘燕燕看了出来,笑着去拉她的手,“快晌午了,姐姐在这用了饭再走吧,我也有话要同姐姐说。” 刘燕燕说完,又转头面对葛弘,“还不快让人摆饭。”刘燕燕语气有些生硬,但葛弘却没生气,回身摆摆手当真命人去摆饭。吃过饭,刘燕燕又只留下了宛棠,把其他人都赶出去,还有些强势地告诉葛弘不准对卫渊和孝儿怎么样。葛弘连声应好,“都听你的,但你别这么激动,小心着点孩子。” 刘燕燕不理他,葛弘讨了个没趣,自己把门关上出去了。 “燕燕,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孩子?”葛弘出去,宛棠才赶紧把自己一肚子的疑问问了出来。 刘燕燕这会收起方才的气势,嘤嘤哭起来。她有太多委屈心酸正无处可诉。 宛棠知她委屈,安慰着她。 “别怕,有什么事和我说。” 原来九月时葛弘曾下山往青州去,在街上遇见刘燕燕,觉得甚喜欢,便掳了去,当夜便在客栈毁了刘燕燕清白,之后这葛弘竟就放不下,也不让刘燕燕回家去,直接抢了她回黑虎寨做压寨夫人。 宛棠听了这出强抢民女十分气愤,说着要带她一同走,即便带不走,回去了也要告诉官府来救她。可刘燕燕又不依。 “姐姐不知,我没法回去了,我肚子里有了那畜生的骨肉,我不念他也要顾及孩子。他待我倒也算不错。”刘燕燕抹了一把眼泪,“我也不是想求姐姐带我走的,原以为这辈子都和山下没缘分了,也是老天垂怜,葛弘为了钱闹了这么一遭,让我阴差阳错地见了姐姐,想让姐姐帮我给我爹娘带个话,告诉她们别惦记我,也别再找我。还有……还有告诉荣三爷,莫再念着我了。” 宛棠一时心中苦涩,可怜她那弟弟还在外四处寻她,谁能想是这样一番故事,刘燕燕有了孩子,是不打算离开了。真真是对儿苦命的,有缘无分。宛棠也不知该说什么,叹了口气。 “可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你跟着他太委屈了——” “横竖是我命数,就这样了。姐姐莫要为我担心。” 刘燕燕是铁了心要留下来,宛棠也没有再劝,拿了刘燕燕要她交给父母的书信和信物便跟着卫渊一起带孝儿下山了。 在山寨里因有刘燕燕的缘故,倒是有惊无险,但下了山后,宛棠还是觉得后怕,后脊发凉。 卫渊抱着孝儿不好再去抱她,只能腾出一只手去握宛棠的,方才的事他心里多少猜到几分,“别想太多。” 孝儿被掳走后带回黑虎寨也需要时间,算起来也不过只待了两天多,即便有刘燕燕在,他没吃到苦头,但毕竟年纪小,还是吓得不轻,回去路上经常睡了哭,哭了睡,甚至还发起烫来。为了不让岑老板担心,宛棠和卫渊在路过的医馆为孝儿抓了药便加紧往崇安赶。 到了崇安,虽是人平安回来,但却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岑府又是好一通忙乱,忙着请大夫、煎药,更有人诵经拜佛。岑老板去瞧了瞧,见孙子除了发热并没别的大事也稍微放了心,让人把卫渊和宛棠叫到书房去,孙子的事完了,闺女的事还没完呢。 宛棠是和卫渊牵着手去的书房,岑老板瞧见两人十指紧扣,不免叹气,把旁人摒退,只留他们三人。 “你们这……多早晚的事?”岑老板有些懊恼,自己的闺女和自己雇来的人谈起情来了,他竟一点不知道。 “有一段时间了,爹。” “唉,这叫什么事,你们俩怎么……唉。”岑老板拍了拍大腿,连声叹气,“我怎么也没想到啊,我以为你跟着他到处跑就是在家太闲。想当初我还想着把卫渊介绍给别人,得亏是没成,要不然这不成了毁自个闺女姻缘?” “是啊爹,多亏没成。卫渊他是我的。”既然岑老板已经知道,宛棠也不扭捏了。 “瞧瞧你说的话,知不知羞。”岑老板奈何不了自己女儿,只好把话头转向卫渊,“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女儿的?” “是我勾搭他的爹,你别针对他。” 岑老板越发觉得这闺女不知羞,“喜欢棠儿?” “喜欢。”卫渊答得肯定,毫不犹豫。 岑老板又问了几句,都被宛棠打断,说什么问再多也没用,岑老板不同意她这辈子也是非卫渊不可。岑老板气得直瞪眼,却也不得不妥协,“只要他待你好,爹也不反对,儿孙自有儿孙福,爹选的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3 不见得好,还是要听你自己的。” 这话的意思应该便是同意了,宛棠喜出望外,走过去摇着岑老板的胳膊,“谢谢爹。” 岑老板被女儿磨得心软,指指卫渊,故作严肃地说,“你可得好好对我闺女,不然我饶不了你。” “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宛棠的。” 卫渊和宛棠的事就这么公开了,一时间岑府众人对卫渊都客气了很多,时不时便请他到府上作客。十二月十六宛棠生日那天,在酒桌上,甚至提及了二人婚事。 宛棠这会拿起小女儿情态来,脸蛋红红的,垂眉掩目,“爹——” “别害羞,你和卫渊也不小了,该谈婚事了。” “是啊,遇上合适的人不容易的。老爷也是为你们好。”岑老板说完,几房夫人也跟着附和。 “你们若是没什么意见,我就让你二娘去找人算个吉利日子,过了年早点把婚事办了,你们说呢?” 宛棠羞得不敢抬头,在桌下去碰卫渊的手。卫渊感觉到了,把宛棠的手握进手心里。宛棠微微抬头看着卫渊,眼里有着征询意味,卫渊笑了笑,知她心思,转头对岑老板说,“都听您的。” 宛棠今年的生日没有大办,换做往年府里又要请人来唱戏的,只怕一整天她这个寿星也脱不开身。今年有了卫渊,她不想待在岑府里太久,想和卫渊单独出去,便提前说过今年从简,不必大办,因而吃过席,宛棠便和卫渊借故出府去了。其实宛棠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她只是想带着卫渊去三夫人的墓前看看,毕竟没有三夫人,就不会有宛棠,更何况这天还是宛棠的生日。 三夫人的墓在城郊,有些远,宛棠和卫渊赶到时已经到了申时。这一次宛棠没有哭,始终笑着,她和卫渊并肩而立,在娘亲的墓前说些她和卫渊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她恨不能都说给自己的娘听听。 临了,直到天色暗了,宛棠才停下。 “夫人您泉下有知,我会好好对宛棠,不会辜负她的。”卫渊对着墓十分庄重地拜了拜,宛棠去拉他袖子,“你可说好了啊,不准负我的,不然我娘不会饶了你的。” 回去的路上,宛棠撒着娇,不肯会岑府去,硬要跟着卫渊回西府园。 “太晚了,还是回家去,乖,明早再过来,嗯?” “不要,我就去坐一会,坐一会就回家去。”宛棠手挽着卫渊,左摇右晃。 “今儿还是你生日呢,别任性,乖。”卫渊温声细语,从来宛棠多无理取闹,他都不会生气。 “那好吧。”宛棠现在也不似从前,那么随心所欲,说一不二的,她学着去妥协,去迁就卫渊,“等过了上元节我们就动身去通州吧,银票我都准备好了的。我想着,先带她们回崇安,之后再让她们去塞北吧?” “听你的。”说着话,不知不觉很快便到了岑府,如今卫渊也不必遮掩,正大光明地送宛棠回她院子。 还没走到棠梨院,就听见宛棠的大嫂在大声哭叫,走过去一看才知大奶奶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旁边几个丫头拦也拦不住,岑夫人站在一旁由人扶着,气的快要站不住。 “你别别闹了,休你也不是每个原因,今儿是宛棠的生辰,大好的日子你这样闹,被老爷知道了,咱们都好过不了。”岑夫人苦口婆心地劝,可大奶奶毫无收敛的意思,仍是哭喊。 宛棠在一旁撇撇嘴,有些不屑,转头去看卫渊,只见卫渊也蹙眉而立,想是也不愿意瞧见这情形。恰好这时岑老板得了信从远处赶了过来,宛棠不愿牵扯进去,拽着卫渊的衣袖便走了。 “宛棠,以后你跟着我出去住,可能要吃些苦头的。我即便不去赎孔家姐妹,也买不起像岑府这么大的宅子。” “好端端怎么说起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 “有情饮水饱,你听没听过?和你住哪我都高兴。” ☆、旧事 岑府的除夕夜每年都很热闹,直闹到三更也不散。宛棠从前也不爱凑这个热闹,多是和岑老板说话祝福的话便回院子歇着,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一个人和丫头一起守岁。她倒也不是孤僻,只是除夕守岁这事她一直看得很重,幼时她撑不了一整晚不睡,祖母便对说,守岁可为父母祈求平安,那以后,宛棠便在守岁这事上一丝不苟,从不敢丝毫怠慢,更别提早睡。 好在今年,有了卫渊陪她一起。她们仍旧拿了宛棠院子里的酒来喝,只是这一次,宛棠没给自己准备梅子酒,她一滴酒都没有沾,见她一派坚持的样子,卫渊还笑她,“怎么了?怕醉?” 卫渊原是想逗逗她的,却没想到宛棠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能醉的,醉了就想睡,我要守岁的。我和别人不一样,我要认真守岁,我没有娘,只有我爹了,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卫渊听了,有些心疼宛棠,也不再喝酒,陪着宛棠说话,给她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我小时候很淘气,过年时我娘爱在门窗上贴她剪的窗花,我那时还矮,够不到,就搬着小板凳站上去撕,气得我娘要拿棍子打我,还是我祖父祖母拦着,我才幸免,不然不知道要被打几次呢。” “看来你娘很严厉啊。”岑府和卫渊家里不大一样,岑府的夫人对自己的儿女都很偏疼,一般都是岑老板去充当那个严厉的角色。 “是啊,我爹和祖父母因我是独子独孙,对我很偏疼,打不得骂不得,我娘生怕我被惯坏了,对我严加管教。” 卫渊又讲了好些他小时候的事,逗得宛棠咯咯直笑。有卫渊陪着,这个除夕夜过得很快,总觉才说了没多少话便已经天亮。宛棠推开门去看外头渐渐升起的红日,真好,天亮了,新的一岁也来了。 宛棠和卫渊一起去给岑老板和几房夫人拜过年,就回到棠梨苑准备用早饭。天凉,宛棠从外头一进来直跺脚,双手来回搓着还不停地吹着气,卫渊见了,走上前把宛棠两只手都握进手心里,帮她暖着。 外头清碧和红烛把早饭端了进来,正在往桌上摆,“小姐,用早饭吧,炉子我也点上了。” 清碧和红烛做完这些没急着走,而是赖在屋子里,宛棠和她们一起相处了这么些年,如何不知她们的心思,无奈地笑笑,指了指柜子,“在那里头,自个去拿吧。”清碧和红烛欢天喜地地去柜子里拿了红包,又说了好些吉祥话才退下。 宛棠见她们出去,便认真低头喝起粥来,忽然觉得发间有什么东西舒舒一动,她转过头去时,只见到卫渊正收回手,她下意思去摸了下头发,那上头竟多了支簪子,她很快明白这是卫渊送给她的,伸手拔了下来。拿在手中一看,是只金簪,纹样简单,顶端镶着一颗红色的珊瑚珠,别的再没什么了。但宛棠却喜欢地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4 紧,“送我的?”说着还站起身,去到铜镜前又把簪子插回去,仔细端详。 “嗯。你戴珊瑚很好看。”卫渊一直记着宛棠在通州买的那支红色珊瑚手串,还有—— 那时她手腕处滑嫩的皮肤。 宛棠很是高兴,走过来在卫渊脸上亲了一下。她们相识还不过一年,但宛棠就是觉得能这样和卫渊在一块儿,说说话,也很幸福。 吃过早饭,宛棠的疲累一下子全翻涌上来,再撑不住,迷迷糊糊躺床上补觉去了,卫渊等她睡着,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还在宛棠额头上轻轻吻过,才离开。 正月初五那天,岑府的七小姐宛敏临盆,生下一个儿子,岑府得了消息也热闹了一通,岑老板和五夫人做外祖父外祖母的,更是一得了消息便赶紧去了女婿府上。也是这一天,春山来告假,说要回老家看看老母亲和兄弟姐妹,宛棠如今管着赌坊,准不准春山回去,都是她一句话的事。宛棠很痛快地准了春山的假,还给了他五十两白银做新年红包。 正月里赌坊赌钱的人多,每天都有很多事需要卫渊去忙去处理,经常连饭都顾不得吃,而赌坊里的厨房做的菜色又很一般,宛棠心疼卫渊,每天都去给他送吃的,从菜肴到点心,每日不落。 转眼便过了正月十五,宛棠和卫渊撇开赌坊里的事,启程去了通州。路上正遇上落雪,路程比预想的多了一天,到通州已是正月二十。 含胭楼里也不似往常,挂起了红纱幔和红灯笼,姑娘们也都着红装,当真是一派新年景象。妈妈听到宛棠和卫渊的来意,还是那套话,指明了要两万两才能将人赎走,还不忘煽风点火一下,“秀宁眼看就要二十五,再不离开这就要往北边充军营去了,你们要赎人可得赶紧呦。” 宛棠见她这副嘴脸就生气,直接拿出备好的银票拍在桌上,“银票在这,你要的两万两,人在哪?我们要立刻带她们离开。” 妈妈一见银票乐了,笑的一脸谄媚,把两张银票拿到手里,仔细瞧了瞧,又来回摸着,生怕这是假的。确认是真的后,妈妈笑得更谄媚,“好说,都好说,我这就让人把秀宁和秀绮带过来,你们别急,别急啊。” 这是宛棠第一次见到秀绮。秀绮出身大户,即便风尘里打滚了几年,仍然气质出众,见到宛棠站在卫渊身边,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只得盈盈俯身,道“谢谢姑娘。” 秀绮和秀宁比秀慧年岁大,没那么拘束,和宛棠也很聊得来,姐妹俩也并没对着宛棠千恩万谢,只是言说这赎金日后必定会还给宛棠。宛棠也很知趣,知道卫渊和秀绮是有些交情的,这会想必有些话要讲,她便一个人走远,留卫渊和秀绮姐妹俩叙旧。只是聊着聊着,两姐妹却垂起泪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宛棠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不想卫渊去哄其他人,见秀绮落泪赶忙走过来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让岑小姐见笑了。”起初秀绮还推脱着不肯说,后来见宛棠确实诚恳,才开口,“我那弟弟如今生死不明,不知扶——卫大哥能不能帮忙探问一下。” 其实孔家之子的下落卫渊一直有帮忙打探,但却一直没什么消息,这会儿也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当时令弟是被发配到了哪支军队你们可知道?”帮人帮到底,宛棠想着。 “应是去了西北的田家军。” 田家军——宛棠听到这三个字不禁身子一僵,她咬了咬唇,几番纠结之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你们别太难过,我可以帮忙探听些消息的。” 宛棠是万分不愿意再同田家有半分牵扯的,那是她曾经的夫家,而田家军的主将便是宛棠先夫的伯父。但为了帮秀绮姐妹,宛棠还是去找了田家。宛棠没能给田家留下一儿半女,又是个跋扈的性子,田家对她意见很大,见她来求事都有些冷嘲热讽,但宛棠浑然不介意,见他们不肯配合便告辞了。之后辗转找到曾和宛棠先夫一同去过战场的田家一个小厮,才问到了些消息。 “当时朝廷送了一批人过来充军我是记得,但那里头人很杂,不光有你们说的这些罪臣之后,还有些自己就是犯了事的,战场上时间紧迫,没那个细工夫一个一个去对应谁是什么身份的,你们说的这个人我也一点印象没有啊。”小厮对宛棠还是客气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但他也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抓耳挠腮也没说出什么重要的事,“而且当时战败了,我们的人不是死了,便是被敌军俘虏,就是有人活下来逃了也就那么一两个……”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孔家的儿子很难幸免于难,只怕已经……秀绮和秀宁听了,直抹眼泪,但还是谢过田家小厮。 临走前,那小厮忽然又叫住宛棠,“夫人,我这么叫是不对了,但是您毕竟也做过将军的夫人的。其实将军在塞外不是不惦记您,他也常说对不起您,只是他和您还没相处几日就走了,实在也没什么感情,后来遇上小夫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宛棠不愿再听下去,打断他,“都过去了,已经与我无关了。” 卫渊原本一直站在一旁不曾说话,这会儿走过来握紧宛棠的手,牵着她离开。 即便有了小厮的话,秀绮仍不死心,还是决定和姐姐秀宁一起去塞外寻找弟弟,找到了便是一家团聚,找不到也无愧于心。宛棠和卫渊没有阻拦,给了姐妹俩一笔盘缠,还帮忙雇了马车,几日后便送他们启程了。 等秀绮姐妹走后,宛棠才问出心中疑虑。 “卫渊,你和秀绮,你们两个……从前有没有过,男女之情?”宛棠绞着手指,问得有些羞涩。 “没有,她原是太子的人,若非太子出事,只怕她现在已是皇妃。可惜命运捉弄,皇妃没做成,还受了几年这样的苦。我想救她,也有太子的一部分原因,我当时没能护住他……”卫渊越说越觉心酸。 宛棠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走上前轻轻抱住卫渊,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不怪你的,你不要自责。” ☆、恩怨 宛棠和卫渊的婚事定在三月二十七。那时已是春暖花开,宛棠对这日子很满意。岑老板为了女儿,直接在崇安择了处庄子送给卫渊。卫渊起初推托,他想靠自己给宛棠好的生活。 但岑老板不这么想。 “我知道你的心思,男人嘛,总有些自尊,但我这也不是给你的,还是为了我闺女,前些年是我不该逼她嫁人的,现如今她既看中了你,你心里也有她,我这个做爹的,就盼着她能过得好。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我送你这些也不是要你入赘,你就当成全我这个老父亲吧。将来你和棠儿也有了孩子,你就懂了这当父母的心。” “再说,我就觉得这尊严再重要能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5 有多重要,什么也比不得让自己女人过得好。” 岑老板苦口婆心,说到最后,卫渊也不好再拒绝,只得应下。 那处庄子比西府园要大上很多,因为久不住人,岑老板早早把庄契给了卫渊,让宛棠喜欢什么先往里头备办着,三月转眼就来,到时就可直接住进去。 宛棠去瞧过那庄子,觉得都还好,不需大修,只命人将花园里的荷塘稍作修葺,也通通水,等到了夏天正好可以赏荷花。另外便是在花园里立了几块太湖白石,又命人将影壁清洗了一遍。宛棠想得也远,她想卫渊是习武之人,少不得偶尔要耍耍剑,再者若是她们日后生个儿子,宛棠也想要他跟着卫渊学些功夫的,也不求他学得多好,只做强身健体防身之用,便特意在庄子里留了处空地。 这一忙活便是小半个月,等这些事都做完,宛棠迫不及待地先拉着卫渊去庄子里逛了逛。 “我给你留了练武的地方,又留了书房,都在我们卧室旁边哦,我不想离你太远,要一出门就能看见你。”卫渊任由宛棠拉着,看她一处一处说着,心里像吃了蜜。他从前连感情都不敢奢望,更不要说是宛棠这样好的姑娘。 其他的家具倒不是宛棠不去刻意准备,而是她知道岑老板备给她的嫁妆里一定会有这些,她再自己备办反而重复。 二月的天还是有些冷,这庄子不住人,也没有烧炉子,只靠宛棠手里捧着的一方小手炉取暖,宛棠说得尽兴没注意卫渊手里什么都没有,这会儿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赶快把手炉放进卫渊手里,又用自己热乎乎的小手去裹卫渊的大手。 “你怎么也不拿个手炉的,多冷啊,这前几天才下过雪的。”宛棠皱起小眉头,十分心疼。 卫渊轻笑,把手从宛棠的小手和手炉中抽出来,再覆在宛棠的小手上,“你不冷就好。别冻着你才是要紧。” 两人腻歪一会,正准备走时,岑府的管家忽然急匆匆地来了庄子,忙不迭地找宛棠。 “六小姐快些回府吧,三夫人娘家来信了,老爷让我来接六小姐的。” 软轿有些摇晃,宛棠身量轻,也跟着有些坐不稳,卫渊便搂住她腰扶着她。 三夫人的娘家说的便是宛棠的外祖父家了吧,只是自从宛棠的娘走后,和他们一直都没什么往来的,怎么突然又会来信? 回了岑府,宛棠和卫渊直接去了岑老板的书房,岑老板早在那等着了,他把早上收到的书信放在桌上,“是你舅舅来的信,说你外祖父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似一日,如今更是缠绵病榻,只怕时日不多,临去前想再见见你和荣靖。你二哥去外地看茶山了,已经派了人去叫他回来,但少说也要个五六日,你跟卫渊就先去吧,顺便也让老人家见见外孙女婿,车马和细软我都让人给你们收拾好了,这就可以上路。也别有抵触情绪,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亲外祖父。” 宛棠能有什么抵触情绪呢,其实她比谁都要看中亲情吧,即便多年未见,陡一听见外祖父已到风烛残年,心里也不是滋味,赶紧和卫渊上了路。 当年宛棠的母亲也算是远嫁了,从崇安到外祖父家这一去便要四天,等到了那舅舅一家倒还算得上热情,外祖母一见宛棠便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 宛棠的娘原是家中最大,下面有三个弟弟,三夫人娘家姓周,做的是酿酒营生,原本也是富人家,只是到了三夫人出嫁年纪因米价哄抬,周家一直间陷入困难,不得不‘卖女儿’换钱。原本三夫人一个大家小姐足可以嫁个好人家做正室的,周家却为了聘礼把女儿嫁给岑老板做妾。因为这个,三夫人对娘家心里不满,出嫁后便未曾回去过,但她嫁人的那笔聘礼却着实帮周家渡了难关。 “瞧瞧这模样,跟你娘年轻时,像得紧像得紧呐。”周家老妇人也到暮年,握着宛棠的手上皮肤粗糙,磨得宛棠都有些不舒服,但又不好打断老人家感怀,“咱们祖孙十几年没见过,我心头想得很,今儿可算见了。”说着便引宛棠往屋里走。 若真想,怎么这些年都不见去崇安瞧瞧她?连封书信也没有的。宛棠嘴角一勾,笑得有几分轻蔑。要不是因听说外祖父身子极差,为了替过世的娘尽尽孝,宛棠只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周家。三夫人出嫁前的事她是不大知道,都是听人讲的,但三夫人去世时她已经记事,记得周家只去了一个舅舅,脸上极大不情愿,去了只问可有什么遗物遗产是娘家能带回去的。 宛棠没忘了在身后的卫渊,被老夫人牵着左手,她便从右侧回身,去喊卫渊。老夫人这会才注意到卫渊,笑着问宛棠,“是咱们的外孙女婿吧?长得真俊,我们姑娘有福呦。快进去吧,里头暖和,你外祖父也在呢。” 进了门,宛棠不大愿意和周家人离得太近,一直牵着卫渊的手。周家人对卫渊也颇好奇,问了个仔细,宛棠淡淡的,但卫渊一直答得细致。 却说那外祖父,当真是走到尽头了,就宛棠进来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咳了几次,还呕了一回血,看宛棠到了床前,颤颤巍巍伸出手,张着嘴几次想要说话都没能说出来。哆嗦了好久,才断断续续说了句,“孩子,是我们周家对不住你娘,你别怪我们。” 周家原不知道宛棠会带着卫渊一同来,什么也没准备,趁着宛棠和卫渊在屋里陪着外祖父,老夫人才让儿子和媳妇赶紧去张罗红包,晚上用饭时老夫人拿出来递给卫渊,还让宛棠和卫渊有些意外。 “拿着吧,这是规矩,头回见女婿该给的,宛棠没娘,就我这个外祖母给了吧。” 卫渊看出了宛棠对周家没那么热情,一时也拿不准主意要不要接,只能去瞧宛棠的意思。 “既然是外祖母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卫渊才接过,外头便有下人慌慌张张进来,直直跪下,说老太爷只怕不中用了,让赶紧去瞧瞧。听了这话,老夫人整个人垮了,身子往后仰,几欲昏倒,好在宛棠的舅母及时扶住老人家才没有一下摔到地上去。 宛棠脸上没什么大的悲喜,却也面目一僵,随即苍白起来,卫渊知道宛棠虽是不说,但心里肯定也难过,在桌下握紧宛棠的手才发现竟已冰凉。“走吧,去看看,也是老人家最后一程了。” 宛棠点点头,站起身由卫渊牵着往外走。还没等走到老太爷的屋子,便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嚎哭,人,去了。宛棠身子有些微晃,不是有卫渊扶着怕早站不住。这还是三夫人去后宛棠第一次面对至亲离世。 周家倒也一直有准备,棺材和墓地是早就备好的,除了老太爷刚走时慌乱了一阵,之后的后事倒一切顺利。宛棠只是外孙女,没那么多规矩,她年纪小也不大懂,都听周家的安排,让她做什么便做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6 什么。 宛棠还算幸运,得见外祖父最后一面,荣靖便没能赶上,等他带着夫人和孩子到时,老太爷已经下葬,上了柱香,又拜问过外祖母也算是尽孝了。老太爷刚过世,也不能立刻就走,宛棠和荣靖又在周家住了几日才告辞,临走时两人却被老夫人叫住,把几张银票交给宛棠和荣靖。 “当年你们的娘出嫁时岑家给了二十万两的聘礼,你们外祖父还在时也后悔拆散你娘和原本的意中人,这几年年纪大了我们越发觉得对不住你们娘,这二十万两你们拿着,咱们周家不做那卖女儿的事。”说着老夫人竟垂下泪来。 宛棠做妹妹的,不知如何,自然都是听荣靖的主意。 “外祖母何须这样,都这么多年过去,我和棠儿都这么大了,没什么是过不去的。银票我们兄妹俩不能收,您留着,就当是我们兄妹和娘给您尽孝了。原先我们兄妹不懂事,不曾来看望,今后我们会常来周家走动的。” 老夫人听说愿意常来走动,连声答好,只是硬要把银票给荣靖,荣靖几番力拒,才作罢。 周家人将宛棠和荣靖几人送上马车,帘子撂下前,老夫人去拉宛棠的手,“好丫头,你和卫渊什么时候办亲事,可一定来个信儿告诉给你舅舅,咱们周家也要去人的,要去的。” 婚期早就定了,这会已经二月底,离三月二十七只有一个月,大概连宾客名单都拟好,宛棠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这个日子,“还没定下来呢,等定了就送贴子来请舅舅舅母。” 虽是外孙女,不必太忌讳这事,但宛棠心下还是过意不去,不想外祖父才过世一月便嫁人,想着回去便和岑老板说将婚期往后推一推,好歹过了三个月。 马车走出去,宛棠把心里话和卫渊、荣靖一说,他们都没反对,卫渊摩挲着她手心,知道她难过,说都听她的。 荣靖叹了口气也点了头,“你那时候小,不记得事,那几年周家来人去看过娘的,只是娘心里头记恨,从不肯见,周家这才不再来人。说是卖女儿,天底下哪里就真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娘出嫁是周家给的嫁妆绝不少的,算下来少说也值十万两。只是那时周家缺的是现银,那些陪嫁的东西换钱不仅慢还要折价,这才接受了爹的求娶。愿意给二十万两的聘礼还不是看在给了十万两的嫁妆上?周家给这么多也是怕咱们岑家以为是卖女儿过来,亏待娘。” 荣靖说得这些宛棠从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娘嫁妆确实不少。 “周家有不对的地方,娘也不是没有,都这么多年了,恩怨也都过去了。”荣靖说到最后,颇有些感慨。 宛棠听了这些一时说不出话,她心里头一直还怪着周家,外祖父弥留之际她也淡淡的,此刻不禁后悔。 可这世上后悔之事如此多,恩恩怨怨来回翻覆,往事终已不可究,放眼以后才是良择。 ☆、终章 宛棠把想将婚期推迟的事说给岑老板,岑老板倒没什么意见,只说是都听她和卫渊的。过了两天,二夫人又送了新日子来,说是六月初九是个好日子,问宛棠和卫渊若定在这一天有没有什么意见。 宛棠其实没那么多忌讳,定在哪一天她都无所谓,只是选个吉利的,岑老板会高兴而已。 离六月初九还有几个月,但日子一定下来,宛棠便派人给周家捎了信。 还没出嫁,宛棠仍是住在岑府,只有白天才能和卫渊腻在一处。如今婚事定了,两人也和从前一样,卫渊做事,宛棠在旁边陪着而已。 “卫渊,卫渊——”不过有时宛棠自己待得无聊,也会去缠着卫渊,压着账册不让他看。 卫渊从来不恼,每次都是一笑,拉过宛棠坐他怀里,“怎么了?一个人太无聊了?早说过你不必每天陪我来,我这里忙,抽不出多少时间陪你的。” “我不要,我就要陪着你。”宛棠拨弄着卫渊领口的扣子,嘟着嘴。 “你这哪是陪我,分明是干扰我,你看看,我都没心情做事了。”卫渊低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宛棠的,笑着逗她。 “那你就别做事了,陪我吧。”宛棠搂着卫渊的脖子笑,“好了,我不打扰你,你安心做事吧。”宛棠说完,颇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准备起身走掉,卫渊却一把又将宛棠捞回来,不让她走。 “你做什么?不是说干扰你做事吗?”宛棠见卫渊不肯定放她走,心里早甜出蜜来,可脸上仍假装绷着。 “是啊,你把我的心都搅乱了,我还怎么做事?你竟然还想着逃。” 宛棠一听,咧嘴乐了,抬起下巴吻了卫渊一下,“我才不逃的。” “你也逃不掉。”卫渊拿手捧着宛棠的后脑,复又吻上去。 三月底的时候,在外找寻了近半年的荣习回来了。在青州住了几日,便到崇安,住进了岑府。 荣习刚安顿下,东西还没收拾完,得了消息从赌坊赶回来的宛棠便来了。宛棠也不知荣习是找得久了累了决定放弃还是知道了刘燕燕是去了黑虎寨才回家来。 宛棠见了荣习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在一旁桌边坐下,斟酌了一会才问,“你这段时间还好吧?” “嗯,挺好的。”荣习收拾完东西,也过来和宛棠一起坐,“我都知道了六姐姐。要不是我想着回来问问她家里有没有什么新消息,我还一直在外头摸瞎找呢。” 荣习笑得有些苦涩,宛棠也觉得嗓子里干干的,有些难过。 “就是我们没缘分吧,我也不怪她。我这次回来,就想着帮爹分分忧,这不是大伯在青州给我爹也开了两处赌坊,我想过来跟六姐姐和卫大哥学着点,回去了好能帮上忙。六姐姐别嫌弃我笨才是。” “嫌弃你什么。那你就休息休息,过两天就跟我一块去赌坊吧。” 之后荣习果然每天跟着去赌坊,学什么都很认真,丝毫看不出刘燕燕的事对他有什么影响。宛棠也是那几日才知道,荣习原本定下的亲事,人家听说了荣习为了刘燕燕离家的事,当即便悔了婚,还和二老板家闹的不大愉快。 有了荣习在,卫渊把很多简单的事都交给他去做,自己便清闲下来,多了很多时间陪宛棠。他带宛棠去赏樱花,又去钓鱼,实在闲下来没事做,在屋子里和她一同坐着说话都觉得幸福。 “卫渊,我有事想问你呢。”这天从西郊山上回来,宛棠一到西府园便迫不及待开口,“我也是突然想到的,那时候你说李尚把银子运去立芒山,你是怎么知道立芒山的?是不是——” “是。”卫渊知道宛棠想问什么,“李尚贪污之事早些年朝廷便知道,早些年是苦于国力衰微,拿不出有力证据,但太子一直有心要铲除此人,才会暗中去搜集这些。只可惜,还没来来得及置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7 办他,太子就先出了事。如今的圣上只怕还在着手大观,对这些事还没太多重视吧。” “他这种人实在可恶,早晚有一天会收受到惩罚的。” 一说到李尚,宛棠便停不下来,竟把这一年来和卫渊间的事长长短短都一一细数了一遍。 宛棠想起去通州路上卫渊给她抓的萤火虫,暴雨天他一个人去山上寻她又背她下山,还有她离家出走时他做的糯米排骨和粽子,后来她和他一同出去追债时总是护着她,迁就她…… 想着想着,宛棠忽然鼻酸,她没想过自己这一生还能遇上卫渊,让她心动,也疼她护她。原来她也不是生来就一定要飞扬跋扈,不是一定只会对抗,如今她变得温柔,变得会替人考虑,谁能说不是因为卫渊呢? 宛棠已经开始越来越期待嫁给卫渊的那天。岑夫人拿过嫁衣给她挑时,摸着大红衣料,心跳地比头次出嫁时还要快。那时的宛棠像个木头,没有什么期待,不过是按部就班罢了,如今却小鹿乱撞,仔细瞧着每件嫁衣,想象着自己穿上的样子和卫渊见了后的神情。 每一件都满意,却又每一件都不满意,也许爱一个人就会患得患失,想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他,不想有一点瑕疵。 这一年的端午,宛棠闹着要去西府园和卫渊两个人过,岑老板几番劝也拦不住,最后只好依了宛棠。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啊?你虽然对我很好,但是你却向我爹告密。”去年卫渊便说要教宛棠包粽子,但宛棠那时还很傲娇,不肯学,今年却主动进了厨房缠着卫渊要学。 “不会这么久过去了,还为那件事怪我吧?”卫渊手里正在缠粽子,偏过头去,有几分委屈地看着宛棠,“那时候我真是怕岑老板会担心你。” “没想到你也会撒娇的呀。”宛棠被卫渊这副委屈样子逗乐了,卫渊却突然像是有些害羞,脸上又恢复严肃,偏过头去不看宛棠,“我没撒娇。” “别呀别呀,你再让我看看,特别可爱,真的。”宛棠从卫渊身后绕过去,要去看卫渊的脸,可卫渊有意逗她,有把脸转回去,就是不让她看。如此一来他转她追,她追他转,闹个几个回合。 宛棠被折腾地都有些冒了汗,见他不肯配合,一跺脚装死生气来,“卫渊!”说着一把勾住卫渊脖子,强迫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卫渊刚好缠完了粽子,放好后笑着转过头来,勾住宛棠腰身,低头对上腰疼瞪得圆圆的怒目。总是瞪着眼睛宛棠也累,没坚持几下便挺不住,索性不装了,“你刚才竟然那样对我,以后你得我说什么就做什么,知不知道!” “好好,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嗯,还有我可以和你生气,对你发脾气,但你不可以凶我,不可以对我发脾气。”宛棠说得认真,卫渊却是轻叹了口气,把宛棠搂进怀里,“我哪里舍得,疼你还来不及。” “那你可不许变卦的。” “不变。” 婚期转眼就到。岑老板是当真疼爱宛棠,给宛棠备的嫁妆是岑府嫁女儿历来之最,比起宛棠自己上次出嫁,也是足足多了一倍,真真是十里红妆。 光是崇安城里的铺子就给了十个,水田也有五百亩,除了之前就送给卫渊的庄子,又另外送了一处崇安城郊的园子,通州的避暑山庄也给了宛棠。黄金白银更是岑府其他几位小姐的三四倍之多,家具也都是上好金丝楠木的,其他的各色首饰、器具凡是能想到的,岑老板都陪送了,还都是捡最好的。又想到在庄子上怕没人服侍,另陪送了二十家丁,二十丫头。比起皇城里头嫁公主,只怕都差不了多少。 宛棠梳好妆,等着卫渊来接时,岑老板来瞧宛棠,嘴上笑着,眼里却闪着泪花,直夸宛棠漂亮,嘱咐宛棠出嫁了也要多回来看看,岑府永远是她的家。宛棠听得也快要落泪。 “不哭不哭,这是好日子,不能掉眼泪的,是爹不好,惹你伤心了不是?快把盖头披上,卫渊想是也快来了。” 岑老板想得周到,岑家是嫁女,不是招上门女婿,这酒席得摆在卫渊庄子上,不能摆在岑府,一会宛棠上了花轿他和岑府的夫人也赶过去。 宛棠不是第一次出嫁,却比上一次更紧张,垂下的手不住地去攥身上的嫁衣,手心里都浸出了汗,听到响起开门声,宛棠只觉心都跳得飞快。 喜婆跟着卫渊一块进来,按理还有些流程要她在的,但宛棠不爱那些,听见卫渊进来,顶着红盖头便往门口去迎他,“卫渊。” 蒙着盖头,看不清脚下路,宛棠险些被凳子绊住了,还好卫渊眼疾手快上去扶住了她。 “哎呦,六小姐,可使不得,不能下床的。”喜婆急得直拍巴掌,想把宛棠再扶回去,宛棠却不依,“那些个虚礼没什么用的,我以前很认真地听喜婆的话,最后不还是不幸福,只要我和卫渊心里有彼此,不在乎这些个的,劳烦婆婆了。” 卫渊也不是拘小节的人,他都依着宛棠,那喜婆劝了几句见劝不动索性关了门出去了。 “快给我掀盖头吧。”刚听见关门声,宛棠便急着摇卫渊胳膊,声音甜丝丝的。这会那些紧张好像又都不见了。 “那你先回去坐下,免得等下又绊倒。” 宛棠乖乖回去坐下,笑得合不拢嘴。她明明就很期待,她想方才的紧张只怕都是因为还没见到卫渊吧。 红盖头被揭开,卫渊瞧着眼前的宛棠——他的新娘,玉肌朱唇,好生漂亮,顿时心中千种滋味涌上来,他何其有幸,今生可以遇见她,拥有她。 “宛棠——” “你要叫我娘子的呀!” 卫渊笑了,轻声唤了句娘子。宛棠呵呵笑,“那相公,我们去喝交杯酒吧。” 明明不是烈酒,明明卫渊的酒力很好,可这一杯薄酒入了肚,卫渊却觉得有些晕眩,好像眼前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从今以后,眼前这个姑娘便是她的娘子了。 这一夜,自是红绡帐暖。 这一生,自是幸福圆满,此后岁岁年年,她都与他同在。 作者有话要说:  还会有一章或者两章番外就正式完结了。 ☆、番外 宛棠发现有了身孕时已是深秋,枝叶都枯得差不多的时节里,宛棠和卫渊却迎来了新生命。 起初宛棠只是更倦怠些,贪睡,又易疲累,整日里没胃口,也没什么精神。一开始只当时秋冬交替,宛棠不适应,卫渊歇了假陪宛棠待了两天,她没胃口,卫渊便亲自下厨变着法地给宛棠做她爱吃的。那两日卫渊做得菜宛棠倒确实赏脸,吃得比之前要多,大家便都以为宛棠只是身子弱,胃口不好。 直到宛棠渐渐开始闻不得荤腥,又发现月事没来,清碧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赶紧去请了大夫来。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8 这一诊脉,果真是喜脉。 卫渊在赌坊收到消息,立刻放下赌坊里的所有事,急匆匆赶回家。宛棠原本坐在床上摸着自己还平坦的肚子和清碧聊着天,说着要为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准备些什么,可一看到卫渊,宛棠却忽然不笑了,反而一撇嘴落下泪来。 这可吓坏了卫渊,忙不迭地走过去坐在宛棠身边,捧过她的脸替她擦泪,“怎么哭了,别哭。” 宛棠吸吸鼻子,拉着卫渊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卫渊,我们有宝宝了,他在这呢。”一说完,宛棠哭得更凶了,却是边笑边哭,“卫渊,你要做爹了。” “嗯,谢谢你,谢谢你。”卫渊低头把宛棠脸上的泪水都吻去,一声一声安慰宛棠。 说起来,刚成亲那半月,宛棠喜欢卫渊叫她娘子,后来她又不喜这称呼,又让卫渊改回来叫她名字,卫渊虽是无奈,也都依她。 宛棠有了身孕,岑家也跟着热闹,岑老板一听到消息,便给还没见面的外孙送了一处铺子,这份殊荣连岑府的嫡孙都不曾有过的。岑府的夫人、少夫人接连登门拜访,给宛棠道喜,后来是宛棠实在害喜得厉害,抽不出精力见人才作罢。但荣靖夫人仍旧时常过府来看望宛棠,宛棠是头胎,又没娘,做嫂子的总要多照顾些。 宛棠肚子里这个是个不乖的,折腾地宛棠常常吃不下睡不好,如今宛棠那套‘改革’在赌坊已算是落地生根了,卫渊比从前清闲一些,一得空便跑回来看宛棠。卫渊下厨宛棠便能多吃些,虽然也不过是三五口的事,但卫渊还是坚持每天亲自下厨。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宛棠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不过害喜倒是好了很多。有一天,卫渊正在给宛棠剥栗子,宛棠坐在一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煞有介事地问了一句,“卫渊,我要是给你们卫家生个丫头怎么办啊?你爹娘会不会怪我,你不是说你是卫家的独苗。” 卫渊笑笑,把一颗包好的栗子递到宛棠嘴边,等她张口吃下才说,“丫头小子都好,你不用顾忌这个,我爹娘也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宛棠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见卫渊不再剥栗子有些不高兴,“怎么不剥了,我还没吃够呢。” “不能吃太多的,乖。”卫渊揉揉宛棠发顶,怕她馋,让人把栗子都收下去。 “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栗子。”宛棠摸着肚子,扬起头倔强地说。 “你吃了很多了,不能再吃,别的想吃什么都行。” “不是我想吃,是他要吃的。”宛棠转回头,指指自己肚子,有些委屈。 卫渊被逗笑了,他也伸出手去摸宛棠的肚子,还把身子微微前倾,对着宛棠的肚子商量,“宝贝,你娘吃了太多栗子了,今天不能再吃了,你和娘说说,咱们今天不吃了好不好?” “不行哦,他说他就要吃栗子呢。”宛棠仍然很坚持。 “好了好了,要不晚上做板栗烧鸡,你可以里面的鸡肉,好不好?”宛棠自打有孕后,性子比从前要更人性了些,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卫渊早都习惯了,也愿意这么宠着宛棠。 宛棠是八月中秋前临盆的,那天早上卫渊还扶着宛棠打算去花园里坐坐的,谁知回来时才走到半路,宛棠便觉腹痛难忍,好在府上早有稳婆住进来,卫渊把宛棠抱回屋子,稳婆很快便来了。 宛棠躺在床上疼得直冒汗珠,卫渊坐在床边干着急,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握着宛棠的手安慰她。产房血腥,男人见不得,稳婆来了看卫渊还在,赶紧撵他出去,可宛棠不干,握着卫渊的手不放,“卫渊,卫渊你别走,我好疼啊。” “我不走,不走。”卫渊看着宛棠疼得直叫,不免都红了眼,把宛棠的手牵到嘴边一下一下亲着,“我陪着你,别怕。” 卫渊不怕什么血腥,他只怕他的宛棠要在产房里一个人受苦受疼。 稳婆见劝不动,索性也不管,让人备了要用的东西来,便在旁指挥宛棠用力、吸气呼气。宛棠到后来疼得直流泪,可力气都耗尽了,喊也喊不动。卫渊看着十分心疼,他恨不得要替宛棠来受这份罪。 宛棠头胎生的艰难,足足疼了两个时辰,才生下来。屋子里想起响亮的婴儿啼哭时,宛棠已经筋疲力尽,昏昏欲睡。卫渊顾不上去看孩子,一直瞧着宛棠,“谢谢你,辛苦你了,宛棠。” “是个小少爷啊。”稳婆把孩子抱给宛棠和卫渊看时,宛棠笑了,卫渊却哭了。他很久不曾落过泪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延续着他血脉的小小一团,却忽然泣不成声。卫渊还不大会抱,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时,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他。 “是我们的儿子,宛棠,是我们儿子,我做爹了。”卫渊往前坐了一点,让孩子离宛棠更近些。 “是啊,是我们的儿子,不过他不乖,折腾我这么久,等他懂事了,你要批评他。” “好,好。”卫渊一时高兴地不知该如何表达,一会亲亲襁褓里的儿子,一会又去亲亲宛棠。 卫渊为孩子取名叫卫玦。 卫玦满月那天,岑老板给外孙摆了满月酒,抱着卫玦直夸长得好,像他。宛棠生产完还有些虚弱,只在开席时才出去略坐了坐。 宛棠才一坐下,便瞧见不远处的荣习一脸不情愿地躲着跟在他身后的姑娘。荣习越走越快,几步边到宛棠身边,也不管身后的姑娘,径自坐下,“六姐姐,我见过小外甥了,真可爱,也很漂亮。” “你喜欢咱们也可以生的。”跟着荣习过来的姑娘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荣习身后,她飞快地接了这一句后才对宛棠笑笑,“宛棠姐姐。” “谁要和你生?你是谁啊?”荣习语气仍旧不好。 那姑娘撇撇嘴,不再去理荣习,往右边迈了一步准备也坐下,却不知是踩到了什么,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哎呀。”好在荣习虽是不爱理她,却也一直在用余光看着她,才能快速反应过来扶她,“你没长眼睛吗?都不知道看着点,有没有伤到哪?”荣习语气还是恶狠狠地,脸上也还是不耐烦,但宛棠看得很清楚,荣习的眉头皱了起来,扶着姑娘坐下,又低头去看她有没有伤着。 宛棠被荣习这样子逗笑了,明明在乎还装着不理人家。 姑娘说着自己没事,去拍荣习的手,“没事就好,你这个脑子以后还是多注意着点,别把自己弄伤了。” “哼,我伤了也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事?好啊,何春花,刚才是谁吵着要给我生孩子的?” 宛棠看着荣习和春花斗嘴,无奈地摇摇头,卫渊过来瞧着这一幕,也笑了,但却是走过来,把荣习和春花都撵走了,“别打扰你们六姐姐,一边玩去。” “诶,知道了姐夫。”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赌坊谈情手札 作者:瑚图 分卷阅读89 荣习答应地爽快,转头拉着春花就走,“走吧,咱们别处待着去。” “你别拉我,我不□□花,我□□眠,春眠!” 宛棠看着两人走远,才挑了挑眉,“我看我二叔也该早点给荣习准备婚事了。” 要说这何春花,其实是春山的妹妹,知道了春山的差事后,某一日来赌坊找春山,说是也要留在崇安,不回去了。那时候荣习还在崇安的赌坊学习,春花不知是怎么就看上了荣习,整日里追在荣习身后荣习哥哥、荣习哥哥的叫,荣习那时没心思谈什么儿女私情,一心扑在赌坊上,不怎么理会春花。后来荣习准备回青州时,春花也跟着一起回去了。那时荣习虽嘴上说着要春花别跟来,但春花真跟着他一起回去时,他其实也没说什么。 春花这丫头也是个有意思的,她原先在家时没读过书,觉得荣习不喜欢她可能就是觉得她不识字,于是去酒楼做工,赚了钱请先生学习。字没认几个,春花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些土气,又刚好那时她学了句诗“春眠不觉晓”,她觉得很好听,便自作主张给自己改了名字□□眠,但也只有她自己这么叫,荣习还是叫她春花。 宛棠起先还以为荣习会放不下刘燕燕,不会接受春花的,如今看来,似乎是她想错了。 卫玦周岁时,卫渊靠着自己的积蓄在崇安开了家武馆,买想到凭着卫渊几年来追债的名声,慕名来学习的人很多,渐渐地生意越发兴隆。但宛棠却不高兴了,卫渊这么一忙起来,陪她的时间就少了,于是她开始故意和卫渊闹别扭。、 比如卫渊早上要走时,她就抱着儿子躲在屋里不去送他,卫渊在庄子里的练武场教卫玦练武时,卫渊稍微严厉一些,宛棠便不乐意,她这个做娘亲地可心疼的紧的。 “练武就是要吃苦的,你不能总这么护着他。”某一天,卫渊终于忍不住还是和宛棠开口谈了卫玦的事。 宛棠哼一声,不去理他,继续喂卫玦吃饭。可卫玦却不乖,吃了两口便不吃了,东张西望地看着,最后把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伸向卫渊,甜甜地叫着,“爹。”卫渊笑着把他从宛棠怀里抱出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男孩子不能太娇惯的。” “卫渊,你现在都不陪我了。”宛棠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怨念说了出来。卫渊听了一愣,没想到宛棠竟是为这个闹别扭。 “我以后一定抽时间多陪你们好不好,只是别再跟我闹别扭了。” 宛棠爱闹别扭,但也好哄,卫渊三言两语便又把她哄高兴,不闹脾气了。 某一日深夜,卫玦已经睡下,宛棠被卫渊引去花园,只见卫渊立在荷塘边的亭子里,那亭子上处处挂着红绸,还坠着红灯笼,石桌上摆着酒菜。 宛棠不知卫渊是要做什么,只好懵懵地走过去坐下,眨着眼看向卫渊。 “以前的婚礼是岑老板筹办的,这一次的是我给你的。”宛棠这才明白卫渊的意思,虽然不隆重,很简陋,但这是他给她的,她们两个人的成亲礼。 “娘子,介不介意再和我喝一次交杯酒?” 宛棠早已是泪流满面,重重地点头。喝过交杯酒,卫渊把宛棠搂紧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爱你。” 宛棠听了破涕为笑,回抱住卫渊,也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卫渊,你又要当爹了。” 分卷阅读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