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忆》 分卷阅读1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 《楚忆》作者:麻郎儿 文案 年少无知时的情愫,宛若一秧破土而出的秧苗。 恐惧,仓皇,好奇,期待,自信和坚强。 小心翼翼地探索,周而复始地尝试,所遇一切都美妙得不可思议。 吞风吻雨,拥雷抚雪。始于悸动,起于渴望,燃于牵盼,终究归于何处? 高山峻岭之巅,风景正好!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年代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忆,魏东棠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甬长潮湿的地下通道里,雨水“滴答”,“滴答”汇成一条脉流,沿进台阶流进下水道里。深处,散发着荧光的广告牌下有块还算干净的地盘,却被几个酣睡的流浪汉给早早占据。墙角处靠着一个抱吉他的人,神情慵懒,手上轻挑着琴弦,脚边摆了个盒子,里面装着几个硬币。 灯箱里散射出鸭黄色的荧光,使得昏暗的地下通道更显冷清、凄凉。 此时,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皮鞋溅着水踏在地上,声音显得很是突兀。流浪歌手仍是闭着眼睛,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哼唱着早已练习过无数遍的曲子。 “乌溜溜的黑眼珠,是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仓乱的脚步似乎随着歌声缓缓放慢,流浪歌手有些意外,微微睁开了眼角。黑暗之中走出一个撑着黑伞的人。看不清年龄和模样,不过估摸这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打伞人停驻在他面前,伞沿压得极低。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撑伞的手微微抬起,雨水顺着伞边滴落,帘后出现一个高个男子。只是黑暗之中,样子依旧模糊。 浓厚又纯粹的黑色中只有个亮红的火星。他嘴里叼了个烟蒂,烟丝已经烧完,此刻正饶有趣味地翻着烟头。卷进嘴里,再翻出来。往前翻的时候,脑袋往左偏着;往后翻的时候,脑袋又偏向右边。来回几次,终于是一个不小心,火星儿溅到舌苔上了,才捂着嘴拿下快烧到屁股的烟蒂,按在边上垃圾桶上熄灭,顺便把打火机一起丢了进去。 他缩着瞳孔仿佛遁入了某种状态,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慢悠悠地摸出钱包,往盒子里放了些零钱,自嘲似地拍了拍脑袋,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流浪歌手虽觉得莫名其妙,却依旧礼貌地对着他点头道谢。他同样是报以一笑,转身离去。在迈上台阶时,还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两眼。最终是拔腿往前,消失在拐角处。 过这么个通道的时间,雨已经停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合拢了伞。 月光下浮现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寸头短发,目光如炬,高个挺拔,浑身紧紧裹在黑长风衣中。他掏出手机,翻出最近通话的第一个拨了出去…… 几秒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个声音。 他把伞夹在臂弯,不紧不慢地应着:“嗯……嗯……我到了……二楼大厅吗?好……马上到。” 凌晨三点的江北机场,零散的几架飞机起起落落。现下正值飞行淡季,四周也不复往日那般拥堵。黑漆似墨的乌云如洪荒猛兽般吞噬了月亮,周围一片沉寂,路灯的光亮打到远方,拽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几架晚点的飞机飞入云层,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转眼不见了踪迹。伴随着呼呼而来的引擎声,又冒出几个小小的光点。 他返头把伞也扔了,小跑着迈入了机场大厅。刚过了安检,就马不停蹄地上了二楼候机室。转头一扫,抬眼便瞥见那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快步到男人面前,道了句“师傅”。 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杂志,吸了吸鼻子,闻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忍不住皱眉道:“不是让你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年轻人一阵哂笑:“抽得少,过几天就戒了。”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看样子这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劝导了。他瞅了瞅手上的表后道:“还不算晚,先进去吧。” 年轻人搓着手,缩了缩脖子,躲进高领毛衣里。中年男子关心道:“紧张吗?”他老实回答:“不紧张,就是有点冷。” “护照和签证没忘吧?” “带着呢。”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前往登机口。贵宾通道口前也只有寥寥几人。中年男人走到前面,把两人的登记牌和证件递上去。一大一小的两人。一个年轻英俊,模样端着;一个温文尔雅,成熟稳重。 安检员不免多看了两眼,瞅着证件的时候,才发现两人不是父子关系。 年轻的那个叫楚忆。中年男子姓陈,名鹿白。 安检员双手奉还登机牌和证件,带着标准的机械似的问候语道。 “先生,祝您旅途愉快。” 两人话不多说,接回了证件就迈步走了。这次师傅催得很急,楚忆是在睡梦里被电话吵醒,急急忙忙地给家里报了个信儿,匆促得连行礼都没收拾就赶往机场,不用办托运,自然快得很。两人顺势过了边检,轻车熟路地经过几道程序,刚好机场的播报声响起,终于在登机口关闭的最后几秒赶上了。又马不停蹄地被送上飞机,总算没有耽搁行程。 头舱的位置还算宽阔,楚忆躺在椅背上,眼神跃向窗外。 夜晚的航班并没有风景一说,机场的启动道很长,直直地深入远方的夜色之中。透过小窗户,只能看见地面上的一点小光亮,大部分时间都还被云层遮挡了。飞机冲进一片乌云,楚忆从窗户玻璃上看见自己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被火燎过一样。 陈鹿白一抬手正对上乘务员的眼神,轻轻地一招,服务员立刻过来蹲下,笑着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他要了条毯子给楚忆搭上,看着徒弟望着手里的登机牌出神。 “先睡会儿吧,还有十多个小时呢。” 楚忆看着登机牌的目的地——美国旧金山,实在是有些意外。 半夜被唤醒,连东西都不让收拾,就来赶乘飞机。也没问师傅说要去哪儿,迷迷糊糊就上了这去往地球另一边的飞机。他的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混乱无章。在座椅上翻动了半天,也没进那入定的状态。楚忆终于耐不住那份好奇,转头问道:“师傅,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陈鹿白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报纸,头也没抬地说:“一个老朋友,说他那边需要帮忙。” “怎么催得这么紧?” 陈鹿白无言,同样也是满脑子疑惑。心里暗道,按理说老何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什么大场面、烂摊子没见过。可那通跨洋电话里,他可是明显听出了对方的焦急和惶恐。 对于这点,陈鹿白摇了摇头,并未做太多猜测,只安慰徒弟,“或许是什么亲近的人得病了吧。” 楚忆的目光飘到机舱顶部,恍然间转过头来,追问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 道:“我们管的这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吧。” “听他说,好像是个大麻烦。” 楚忆没再继续穷追不舍地追问了。陈鹿白并未表露太多,楚忆自己也明白其中道理,师傅这种人所谓的大麻烦,就一定不简单。陈鹿白安慰了他一句“我们也只是去走个过场”之后,楚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便没了下文。 思绪逐渐飘得远远的,楚忆闭着眼,耳朵边上回转着刚才的歌声,记忆深处不停闪过一个人影儿,却怎么都摸不着、抓不住。 接近十五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上海转停了一次,又飞入国际航线。临近降落,乘务员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机舱的灯光忽然变暗,完全停稳之后,两人径自从停靠廊桥前下去,过了关口,随着人流往机场外走去。 此时,旧金山的天刚蒙蒙亮,凉风袭来,空气中掺杂着一股浓烈的西部气息。 这不是楚忆跟着师傅第一次出差,却是第一次来旧金山,人行熙来攘往,机场外到处可见举着牌子接机的人。楚忆扫视周围,一眼便望见个高举的牌子,拉过师傅就往那边跑去。 接机的是个中年人,看见两个人往这边走来,询问道:“是陈鹿白先生吗?我是何先生的人,咱们快走吧!” 陈鹿白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楚忆紧随其后。司机看着两人经历长途跋涉后倍显疲倦,也没开口打扰二人。陈鹿白年纪大了,瞌睡少了许多,楚忆就不一样了,年轻人,容易犯困,加上车子左摇右摆得,不一会儿就眯过去了。 车子上山下坡,陈鹿白盯着窗外,沿途的建筑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么些年了,变化可真大嘿!” 司机乐了,从后视镜看着陈鹿白,打趣道:“您还在旧金山呆过?” 陈鹿白眼神回转,脑海里浮现出更早些时候的场景。 “那可真有些久了。” …… 此时,旧金山某处偏僻的别墅庄园。 屋内已经快翻了天。警卫四处巡逻,护卫着最里面的一间房,高壮魁梧的警卫员们腰间鼓鼓的一坨,露出半截黑色的弹夹和枪托。周围弥漫着一股一点就爆炸的紧张氛围,甚是吓人。 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最后在庄园门口停住了。保卫人员迅速提起了戒心,纷纷围住楼道口,手捂住口袋的位置,似乎随时准备掏家伙出来干事儿了。 领头的那人一举手,朝着后面给了个手势。意思是警戒,但先不要行动,周围的人迅速分散开来,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直到那汽车又开走,领头那人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只瞥见两个人影。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口袋,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拨弄了保险,干脆利落,十分熟练。子弹推上弹膛,拉动了一下套筒,发出脆响的声音。 拐角处转来了两个人影儿,只是背对着看不着脸,领头的那人不知对方的意图,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下只能大吼一声“站住!” 来人刚好转过楼梯口,两方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第2章 第二章 迎面而来的正是陈楚师徒两人。楚忆一觉睡醒,恍惚间就被车子投放到了一幽静的别墅门前。飞行之后极易精神疲惫,而且时差难调。明明之前还在自己家乡,一转眼人已经身处另一半球。半梦半醒地下车,脑子都是晕晕的,摸了摸胸口处,熟悉的冰凉触感隔着衣服传来,走到师傅边上,松了口气,心里却依旧是五味陈杂。 司机把二人送到门口,只撂下一句话就走了——让他们上楼。 感觉都过了许久,怎么天还是没亮。楚忆伸了个懒腰,身子往后弓成一弯月亮,全身的骨头都舒畅得“噼里啪啦”响。清早还能听到昆虫的叫声,寒气侵入体内,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附近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一丝诡异。方圆五里内都见不到人烟,只有这一幢别墅孤零零地矗立在环山腰上。围栏处悬着个门牌,用油漆刷了个大写的英文字母“b”。门外还有个老式的绿色邮筒,估摸着有些年代了,锈迹斑斑,一阵风出来,邮筒发出“吱呀”的响声。 “哪儿的医生都值钱,就咱们不值钱!”楚忆环顾四周抱怨道,“我什么时候才买得起这么大个别墅啊,房产税一年都得三五十万吧!” 陈鹿白佯装怒意,一巴掌拍在徒弟后脑上。 “走,先进去看看吧!” 两人正推开门,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站住,这里不接待游客……” 陈鹿白正要说明来意,庭院深处就传来一阵声音。 “张队!自己人!自己人。” 被称作张队的正是那个领头的警卫。前方传来一阵跑动的声响,楚忆抬眼便看见个和师傅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边说话边跑上来。不明就里之间,就看见身旁的师傅已经上前,握住了那人的手,两人像是许久不见的挚友一样。 陈鹿白莞尔道:“老何,咱们得有十年没见了吧!” “确实……有那么久了吗?”被叫做老何的中年男人笑问道。 两个年龄加起来快九十岁的男人,就在狭小的门口矗成了一面围墙,半响之后老何才从回忆中脱离。 “鹿白,时间紧迫,快跟我上来吧!”老何对着领头警卫笑道:“这位正是咱们要等的人。”说着说着看向了楚忆,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陈鹿白。 陈鹿白会意拉过楚忆给人介绍:“我徒弟,叫楚忆,这回带他来长长见识。”楚忆也很懂礼数地向前躬身一礼道:“何……何老师,您好,我是楚忆。” 在楚忆说话间,老何小心翼翼地拉过陈鹿白低声问道:“不是说不收徒弟吗?当初那么好的生源送你都不要,这小子什么来头?” 陈鹿白冁然一笑,似乎真的在思考为什么当初一眼就瞧上了楚忆这孩子。 “对眼缘儿,又有天赋,看上了就收了呗!”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还是快进去看看吧。”老何很快释怀,对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强求得好。不过出于安全保险,张队还是叫人去检查了两人,确定无误后才敢放行。老何带头领路,楚忆稍微错身,示意两位长辈先行,彬彬有礼的样子让老何频频点头。 一切都极其自然,唯独陈鹿白晃眼扫视四周,目光凝重。 三人在一个亮着灯的会议室门口停下,老何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位于中央的圆桌上却摆着两个烟灰缸,烟蒂堆积成个山包,摇摇欲坠,似乎是有人在此抽了一夜的烟。 老何把桌面上的东西随意扔开,摊开一个本子。 “病历,包括之前的诊断,都在这儿了,”老何推过来来一叠不算薄的文件又道:“多的我就不重复了,这次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陈鹿白郑重地点了点头,顺手拉过病历,仔细地翻看着,修长的手指快速地翻着书页,整个会议室只能听见他翻页的声音。楚忆无聊地跟着翻病历,正巧陈鹿白也刚好看完了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 一本,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揉了揉眼角和有些发硬的颈椎骨道:“咋个偏偏在这儿查出来了!哎……这瘤子的生长速度,可真不慢。” 楚忆拿起一张x光片,对比了另外两张,搓着中间圆圆白白的部分仔细思考了几秒钟,心中暗道,这肿瘤生长的速度还真不慢。虽然楚忆至今为止还没单独出过差、做过手术,可好歹也算是给师傅打了两年下手了,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这回,真有些棘手了。 “看出啥子来没有?”陈鹿白转头问楚忆。楚忆连忙站起来,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指着鞍区部分道:“如果垂体瘤内部是流质物体,上面的部分就会自己掉下来,手术可一次完成;如果内部是胶质固体,可能就要等上面部分依靠重力作用掉下来,再进行二次手术了。” “我认为最好不要进行开颅手术,手术的创伤面太大了,而且很可能会触碰到患者的中枢神经,虽然手术操作的窗口相对较大,有机会一次清除肿瘤,但是风险过高,不推荐使用这种方法。” 一口长气吐出,连老何也都带着欣赏的眼神鼓着掌。这个后生能把病情手术和风险措施分析得透透彻彻,虽然分析的也都是早所知情的资料,可心思这般缜密,着实是有些能力。 老何也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唯陈鹿白一人好似见怪不怪了,坐直了身子,把手中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丢,拿着x光片对着楚忆一招手,招呼他过来。 “好好注意这里!” 楚忆朝着师傅的手指看去,陈鹿白的指尖绕着肿瘤部位打了个转,一上一下敲打着那圆白葫芦状的脑瘤。楚忆瞬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转醒,追答道:“脑垂体瘤边缘圆润鼓起,说明内部压力很大,供养丰富,一旦瘤外表皮脱落破损,瘤内物质入脑……” 楚忆没继续说下去,老何却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惊呼一声!暗叹怎么之前没发现呢?赶忙凑上前来仔细观察,陈鹿白却把老何一把推开,带着审视的目光说:“我这说完了,来说说你吧!” 老何被他推开,这时才反应过来。双手合搓,表情不自然地道:“我?我有啥可说的?” 陈鹿白接连质问:“外面那些人,可不像是普通的保镖,我可没见过进谁院子还要搜身的。” 老何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波动:“安全问题而已嘛。” “那个接人的司机,也不普通吧。你在国外能雇个中国司机?” “那……” “大半夜把我叫起来,我都还没答应你,你就把电话挂了?你不怕我不来?” “我……” “老何啊,你有事情瞒着我?” 陈鹿白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根本不给老何解释的机会,直到把老何问得哑口无言,接着装作不在意地出声询问道:“怎么,不住医院呢?” “住美国医院?”老何还没意料到陈鹿白语气的不自然,眼底尽是唾弃,直接说道,“嫌命长了?他们巴不得他死呢!” 陈鹿白轻笑一声,饶有趣味地问:“巴不得谁死?他?不是说你朋友吗?” 又上了这小狐狸的套了! 老何暗道不妙,面上却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陈鹿白显然也不是个傻子,他早在下车的时候就怀疑起这里了。两人谁都不打算开口,眼神交锋持续了数十分钟。 老何一双手都快捏得通红,眼睛打着转左右乱瞟,眼角的皱纹都拧巴在一起了,却依旧闭口不言。 “你说你当着小辈装糊涂?”陈鹿白拿着好友实在没办法了,开口却是无可奈何的逼人就范:“你要不说,这手术我做不了!” 老何从椅子上蹦起来,开口想说话,却又不由自主地憋了回去。表情陷入了某种挣扎的境地。半响之后,才终于绷不住脸了,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缓缓开口。 “患者,不是我的朋友。”老何沉重地说,“他叫江阔!” “就是那个江阔!” 楚忆蓦地听到这个名字,刚想询问,就接到了老何递给他的一个肯定的答案。 江阔。楚忆虽不太了解那些国家大事,却在师傅的耳濡目染下,多少了解一些。更何况这老爷子的名头,本身就响亮无比,前几年,那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爷子早些年在英国学习核弹工程,习得一身技术,回国报效祖国,是国家极其欣赏的人物。楚忆小时候,还把他当成偶像写进作文里呢。 老何叹了口气,接着说:“老爷子公差在外,遭到袭击了。” “枪伤还不是关键,送医院检查的时候才发现这儿出问题了。”老何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老爷子暂时是走不了了,枪伤引起的并发症……”老何话锋一转,“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万一出个好歹……飞机上又没有啥设备……” “国家冒不起这个风险。” 老何说到此,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靠背上。“我也是收了命令,才把你叫过来。咱们在这边把麻烦解决了,安全以后再上飞机。” “那些美国佬怎么会让老爷子安稳回国呢,”老何一改以往儒雅沉稳的样子,难得骂骂咧咧,“他妈的,这期间,怕是不太安全……” “警卫是江老爷子自己带的,接你的司机是大使馆安排的人。这儿,就我一人是我自己的。”老何的声音越来越小。着实,把当年的好友扯进这淌浑水里,实在是不地道。 “我也是迫不得已,”老何在无奈之下竟然有些想笑,“我还在度假呢,就被叫来了。” “鹿白,你要是不想干就回去,我绝不说你啥!” 老何的话音刚落,陈鹿白手中的笔猛然掉落在地上,笔盖笔身摔做两截。他抬手刮了刮脸上生硬的胡茬,明明早上才剃过,又冒出一截。 陈鹿白转头看了看边上的楚忆,询问的眼神很明显。楚忆愣了会儿,还没从江老爷子的事情中反应过来,却很自觉地点了点头。 陈鹿白坐回椅子窝里,把笔重新装上,这事儿算这么定了。 老何一直几近呆滞绝望的神色也恢复了自然。接下来的事情就轮不到楚忆插手了,他还在规培阶段呢,这会儿,这种工作,带着他,陈鹿白嫌累赘。楚忆也乐得清闲,不去管两人愈发激烈的探讨,悄悄摸出了门外,这人烟瘾儿犯了。 正开门走到庭院里时,那边的领队又堵住了个人,好像是个大夫。 长长的走廊一眼望尽,那人穿了个白大褂,带着白色的帽子和口罩,看不清楚脸,挺高大的个子,照例接受着张队的检查,应该是确定无误后,被张队放过来。 这人推了个小车,隔半米远和楚忆的眼神对视,又立马转向了旁边。正走过楚忆边上,破开的空气中飘过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儿。 楚忆眉头一皱,那人身上有着一股让他很不舒服的气质——类似腐烂的气味,虽然被浓厚的香水味掩盖住了,可那种很熟悉又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瞬间警觉起来。楚忆努力分辨着这股味道,直到看着那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 人推开了一扇房门,越发觉得不对劲,迈脚跟了上去。 楚忆鬼鬼祟祟地跟在那人后面,隔着门上的玻璃朝里面打望。那人进去了也不知在干嘛,左右打量着病房里的场景。楚忆正在疑惑时,兀自看见那人居然掏出一管口红。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口红?楚忆眼神紧张,继续观望着,只见那人迅速拧开了口红盖,露出一个黝黑透亮的机械管口。 这根本不是什么口红,而是一只微型手/枪,黑漆漆的枪口还散发着银光。 来不及思考他是怎么把武器带进来的,显然他的目的是要杀了江阔。楚忆已经看见他从旁床拿了个枕头,枪口隔着枕头抵在江阔的脑门上。 “砰!” 第3章 第三章 此时楚忆也顾不得什么其他了,早听说老何提起过这里不太安全,哪儿知道危险来得这么快。千钧一发之际,楚忆在那人抬手准备按动的一刹那,一脚破门而入。 门框“砰”地打在墙上,又弹回来,发出巨大的响声。 里面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给惊到,手一抖,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破门入的楚忆。瞬间又反应过来,抬手瞄准了江阔的眉心。但显然他低估了楚忆,在破门的刹那,楚忆就奋起往那人身上扑去,快如雷霆之势,左手抵住那人的左臂,右手一记重拳猛击那人的太阳穴。 那人更加没意料到楚忆是绝非普通人,大意之下被楚忆偷袭,着了道儿,命门大开。 得亏那人是个左撇子,左手正对门外,被楚忆抵住往外一掰,手上脱力,口红管飞落到地上,摔在墙角。楚忆这一拳拼尽了全力,起码也能让一个成年男子失去意识,可那人在如此情景下依旧云淡风轻,估摸着算是业内的顶尖好手,两秒钟之内就回调了状态,扑身倒地去抓手/枪。 一拳刚收回,楚忆就看见掉在一旁的手/枪,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得先解决了这个大杀器。谁知那人动作更快,一个翻滚捡起了枪,楚忆一脚踩了个空,回头那人已经半跪在地上,举起□□瞄准他了。 战斗一触即发,楚忆连忙伏地。 急速的子弹‘噗’得一声刺破空气,带出火舌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气流,从楚忆的发尖燎过,身后的玻璃门应声而碎,夹杂着几个急促的脚步。显然这边的动静已经被张队他们察觉,楚忆正松口气,那人钻个空子上前,鬼影般溜到楚忆身后。 他足足比楚忆高了一个头,快有两米出头了,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内肘把楚忆的脖子锁住,另一只手提着□□抵住楚忆的太阳穴,用生硬的中文低吼了两个字。 “别动!” 屋内的动静也惊动了巡逻的张队。检查关到病房门口只有十几步路,可当张队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锁着楚忆把他拖到了窗边相对安全的位置,看到张队他们出现在门口,也毫不胆怯地扬了扬手中的口红管儿,抬起下巴吐出夹生的国语。 “人质!” 接下来是用英语对着张队讲道:“put down yuns!” 在那人和张队对话的期间,楚忆还思考着逃脱的方式,努力挣扎着,却被那人结实的小臂死死箍住,动弹不得。楚忆看着那人放空的小腹,拐过手肘向后猛地打去,却没想到那人早有预料,像只马戏团的猴子般扭动着腰肢灵巧躲过。 “对不起,”张队拿枪的手依旧对着那人的脑袋,咬了咬牙决绝地道:“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江老,我们不能容忍任何意外发生。” “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待会儿我开枪,你注意着我的手势!” 楚忆呆滞在原地,听这意思,显然这是要放弃他,从而把那杀手扼杀在摇篮之中,以免节外生枝了。这宁可放弃人质也要扑灭危机的举动让楚忆有些愣然。张队这句话无非是给他判了个死刑,那个担保绝对只是个幌子,枪子儿又不长眼,谁能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当初两年时光,一切都历历在目。楚忆不禁觉得有些讽刺。不过又转念想到江阔,这老爷子在一天,国家就多一分国力,比起个人安危,他楚忆这条命还真不算什么。思虑至此,楚忆抓着那杀手的手掌也松开了,放在胸口的位置拍了拍,一种莫名的安定传来,楚忆一咬牙,从喉咙里迸出两个字:“开枪!” 那杀手显然没听懂张队那一连串的普通话,而楚忆这句简单的‘开枪’却透露着太多信息。杀手显然有些急了。他在周围已经打探过多次了,确认过医院的安保人员,带的微型□□本来就只能装两发子弹,刚才还浪费了一发。杀手的自傲让他并没有算到楚忆这种意外,少一发子弹的情况下,只要一空枪,任务基本就宣告失败了。 杀手有些慌乱了,黑乎乎的枪口顶着楚忆的后脑勺,整个人藏在楚忆身后。他很是不明白手中这人的想法。杀手见多了人质要死求活的样子,倒是第一次遇见楚忆这种看开生死的情况,一怒一下手都有些发抖。这时候倒完全没在意去杀床上的魏阔,任务失败了大不了以后再接,钱也没命重要。可手上的人质没了,又身陷包围,杀手也明白自己绝对逃不过这小小的房间。 愤怒又带着胆怯的杀手拿枪的手越发用力抵着楚忆的后脑勺,整个人带着绝望和愤然的气势。张队的手举了起来,楚忆只感到自己身后那人全身都在颤抖。与此同时,他也在做着最后拼搏,尽可能干扰身后之人的判断。 “嘣”得一声。 楚忆眼前一黑,像是遁入混沌般迷茫。半响后,预料的黑暗和疼痛并没有继续来临。楚忆微微睁眼,只看见那带着银色光芒的口红□□/掉落在地,再一抬头,只见那杀手已经捂着手腕跪倒在一片血泊中。楚忆摸了摸后脑勺,完好无损,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命中了? “当啷”一声,伴随着一片玻璃破碎后掉在地上发出的稀里哗啦的声音,一个黑影直接破窗而入,安稳地落地,对着那杀手的头一记鞭腿,直直得把那人给踢晕过去。楚忆只看见那黑影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面色沉重冷酷,穿着作战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那黑影两招之内就解决了杀手,楚忆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多看,黑影就爬出窗口,攀在外墙向上爬着。 楚忆追过去往外一瞧,那黑影正踩在砖沿往上移动着,两只手很是轻松地就带动全身的重量往上移动,动作潇洒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那人几步爬上了三楼的一个小阁楼,跨腿收腰的时候露出半个脸,楚忆刚抬头,愕然愣住。那神秘的黑影仿佛也在最后愣了一下,消失在阁楼时甚至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 还回头看了楚忆一眼。 张队跑过来招呼手下先绑了那个已经快昏迷的杀手,第一时间就走到楚忆面前,挠着头弯了个腰。张队似乎很是欣赏这个刚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拍了拍楚忆的肩膀称赞道:“真是好样的,我还从没见过谁能像你这么冷静的呢。” 可楚忆根本没听张队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哪儿见过这种场面 ?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遭,这下才是真的有些后怕了,小腿都有些发软,得扶在窗台边上才能勉强站直了。 显然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老何和陈鹿白,两人正听见声响赶往这边时,正看见警卫架着人出去了。 虽然张队竭力想掩饰当时的危险情形,可陈鹿白还是了解到了当时的经过。老何迫不得已又打了通电话,多调了几个人过来守着,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过了许久,楚忆才回过神来,完全不在意重点地问张队:“刚才那个……那是?” “那是我们队长……” 楚忆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喉头抖动欲言又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想问些什么,憋了许久终究还是未开口。 他没受什么伤,只是出了这档子事儿,难免有些胆战心惊。休息了几天,也就缓过来了。出会议室的时候,习惯性地想去患者的病房查看一下,刚走到门口,又见屋内有个黑影。 曾几何时,那杀手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楚忆正想通知外面的张队,竟然看见那黑影似乎朝着病床边上的柜子放了个东西,随后,竟跳出窗户,消失在了黑夜中。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楚忆慢慢踱步进屋,眉毛都皱成一块。似乎是着魔一般扒着窗口往外探头,半个身子都伸出去了。依稀能看见三楼的小阁楼上,亮着微弱的光。 靠近病床的时候,瞥见那地方多了个相框。定睛一看,竟是江老爷子的照片。楚忆鬼使神差地就把那相框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老爷子穿着军装,睥睨天下的气质似乎要从那小小的相框里喷薄而出,眼神凌厉足以震慑某些宵小之辈。 最让楚忆震惊的,莫过于老爷子手里牵着的小男孩。 那相框在手中,竟然像是千斤重量,让他拿捏不住,一下子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相框破碎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很是突兀。迅速吸引了一干夜间巡逻的警卫。 楚忆举着手忙道:“张队,别开枪,是我!” 张队拿着手电照了一下,收回了枪,纳闷道:“大半夜,搞什么呢?” 楚忆把人拉过来,从一片玻璃中检出那张照片,指着那小孩儿对着张队问道:“你认识他吗?” 张队摇了摇头,楚忆又不甘心问道:“你刚才看见谁在房间里了吗?” 张队不知他所为何事,依稀记得好像刚才是队长在里面呢,就老实说了。 又是队长?楚忆的手指快把整张照片都扣得凹陷下去了,呢喃地问道:“他在哪儿?” 张队说:“在小阁楼里呢!从厕所旁边的门上去!哎你去干嘛?” 话音刚落,楚忆已不见人影,张队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暴露了队友的位置。不过转念一想这人能把个人安危放在国家后面,实在是忒欣赏他,估摸着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坏心眼,就放任他去了。 厕所旁边的门,厕所…… 推开虚掩的门,黑乎乎的楼梯也没开灯,楚忆跌跌撞撞地靠着墙跑上去。二楼处有个天台,顺着旁边有个梯子,楚忆转了个弯就摸到个门,突然停住了。 那天的旧金山,天气出奇得阴沉。月明星稀,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庄园本来是欣赏月亮的好地方,那天却出奇得暗。迎面吹来一阵微风,吹得楚忆感到有些疲惫。 他的手握住了门把,心里却感概万千。似乎是做出了决定,定然是要追寻心中的答案,手上轻轻一转。 晃眼间似乎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蜷缩在小阁楼的阴暗角落里,唯独手上的烟冒出亮红色的光,光点从下往上,瞬间变得光芒耀眼,两秒钟后又暗淡下去。 那个男人就静静地呆在吐出的浓浓烟雾中,盘腿靠在小阁楼的石柱上小憩,似乎是极其困倦了,连楚忆推门的声音都没察觉到。手中的烟头无力地掉落在地上,没有吸入却还在燃烧,烧尽了最后的烟丝,泯灭在一片阴影之中,回归到黑暗最本质的透彻。 很多年之后,楚忆都还能记得那个别墅的阁楼。那天很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那天仿佛是上天为了在暗示两人的重逢之际:那个人,几乎在他快要在楚忆记忆中消失殆尽的时候,又再一次出现在楚忆面前。就像那年,毫无征兆,毫无预料,却没有任何突兀,出现得那么及时。 楚忆的喉结微微蠕动,艰难地迈着步子。迎着的微弱的光亮中走入阴影中,伫立在那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却并没有宣泄出任何感情,只是略带忧伤地说道:“楚忆,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了。” “你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第4章 第四章 周围的世界好像全部都黑了下去,只有两个人还散发着光芒。脑海中某个尘封的角落被撕裂开,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楚忆的大脑,剧烈得有些头疼,像是被人强行撬开了脑壳,脑子都被捣成了一团浆糊。楚忆的双手止不住地颤着,强烈的刺激让他有些缺氧,眼前的一切都扑朔迷离,晕晕乎乎得站不住脚。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地上,落寞得有些不像话。 “东棠?是你吗?” 男人在听见他声音的一霎那,脸上瞬间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呆滞——或许他本以为这又是一场梦。 他慌乱之中,一把摘下墨镜,整张脸映入楚忆的黑眸子里。侧脸耳边发根处露出黑青色的头皮,一头板寸剃得完美干净,方头圆脸浓眉大眼,透着一股野性般的魅力。楚忆有些恍惚,不知是喘不过气来,还是有些瞌睡,眼前竟然一幕一幕闪过那白云仓狗的时光。 那段记忆里,那个男孩儿,阳刚棱角的脸型,身材壮硕挺拔。他的模样早已经像是刻在了楚忆的骨子上,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天。楚忆双手无力地垂下,神情痴呆得像个傻子,眼神迷离。 曾几何时,那人钻入阁楼时露出的半张脸,联系上江阔房间里的那张照片。楚忆想过,可他不敢猜测,万一这一切都是假的,岂不是落得一场空? “楚忆?” 男人嘶哑的声音传来,熟悉的口音和楚忆印象中的那人还是一样,始终交杂着不同水土的孕育出的奇怪口音。从遥远的记忆中闪过一道霹雳,熟悉但是又陌生,却能听出口气中的沉厚,温暖,带着熟悉的阳光气息。 魏东棠和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 楚忆就那么对视着,问了一句话之后没有得到回答,谁也没再开口。楚忆就那么看着他,心中不知作何感谢。 寂静无声,唯有楚忆举起了拳。 …… “嘶~”,魏东棠吸着气,揉着眼睛道:“你打我干嘛啊?” “老子打的就是你!”话音刚落,楚忆紧咬牙关又挥出一拳。 东棠举手握住那人的手,用腹部硬抗了楚忆的另一只拳头。 好家伙,十年不见,身材越来越好了。楚忆隔着厚重的衣服捏了捏,眼前这大傻子就脸红了,跟小时候那是一模一样,青涩淳朴,禁不住得多摸了两下,成功地挑起了东棠的怨气。 楚忆心里头憋着火呢。 当初这人说走就走了,是死是活也没个消息,就像一缕烟消散在空中,没剩下一丁点痕迹。 楚忆不是没想过寻找东棠,可偌大个国家,十三亿同胞,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找一个就知道名字的人,谈何容易? 十五年了,那股火憋在心里,难受得紧。 楚忆脚上一勾,东棠没站稳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趁机欺身上前,一把拉住东棠的肩膀,借力缠斗上去。东棠一个不留神,背上已经中了一记手刀。丢了枪,瞬间和楚忆缠斗在一起,两人就在狭小的阁楼里,赤手空拳地扭在一起。 楚忆丝毫没念旧情,东棠在他的攻势下也动了真格。这种近距离格斗,拼的就是速度和技巧。两人一拳一脚相见,东棠看着他有些招架不住,出手不禁放慢了速度,大意之下,竟然被楚忆一个劈腿扫中,差点失去重心倒地。东棠不得已认真起来,越发觉得楚忆的不同寻常了。楚忆乘胜追击,一个下勾拳打向他右侧脸,被东棠用左手挡住拳头。两指弯曲,用硬硬的关节灵巧地击中东棠的麻筋;一只手瞬间脱力,东棠不得已往后靠着保持平衡,楚忆紧随其后,一条修长的腿勾住膝内关节,下腰借用向前的自然力,眨眼间就把东棠放倒在地;接着像只水蛭似得攀上东棠的身体,跨坐在他腹部。 面前这人的招式套路,简单直接有效,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和东棠想象中的花拳绣腿完全不同。 两人的姿势变得极其尴尬,楚忆压在东棠身上,卸了他的发力点。东棠也不屈服,一个挺腰把楚忆甩了出去,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魏东棠也是很惊讶,他印象中的楚忆总是停留在十五岁的小孩儿模样,也难怪他会在楚忆推门而入时说出那句“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他不知道楚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那些拳脚都是可不是瞎打的,一招一式带着狠劲儿。要习得这种近身格斗术得吃不少的苦头,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这种折磨,很是考验人的意志…… 十年了。每个寂静冷漠的夜晚,每个孤枕难眠的日子,甚至是每一个熟悉的东西,都能让楚忆想到这记忆中的男孩最真实的模样。 桃花,春风;绿豆粥,凉席;稻香,熟果;冬枝,枯树。楚忆随着季节想着不同的东棠,想着东棠过得怎么样?学习还过得去吗?结婚了吗?这人又呆又傻,情商还低,有人看得上吗? 东棠长变了几分。不过却是顺着以前的模子长的,所以楚忆能把他认出来。整个人壮硕魁梧,孔武有力,眼眸漆黑透彻,亮着不同寻常的光芒。对比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儿,东棠脸上多了分成熟和冷峻的气质,透着萧索、生人勿近的排斥之意,皮肤也比以前黑了半分,却显得很是健康。 刻在楚忆骨子里的冲动开始涌现,双眼瞬间水雾模糊,眼角轻眯,喉结不断抽动……..这人是东棠,有血有肉的东棠,不是梦里,也不是幻想,是真真切切的东棠。楚忆心里有些难过,心里麻麻的,那些絮絮叨叨像个母鸡婆似的心情,憋在嘴里倒不出,只能硬撑着咽下去。 楚忆不打算开口质问东棠,或许是话太多了不知从何讲起。他脑海里曾经练习过无数次这种场景,在他见到东棠时,是要扑上去哭一顿?像个婆娘似地掉金豆子?太丢脸,楚忆也干不出这种事儿,再说了,问什么啊?过的好吗?太假;为什么走?太磨叽;结婚了吗?关你楚忆什么事儿啊? 可真要见到了,楚忆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为了避免尴尬,两人不如直接打一架算了?事实来得太突然,任何的顾虑在开始前都是没用的。楚忆并排和东棠靠坐着,两人同时掏出裤兜里的烟盒子。 红塔山,软软的壳子。楚忆把烟盒倒过来抖了几下,尴尬地道:“就一只了。” 东棠道:“你抽吧。” 楚忆从那人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猛吸了一大口,递给东棠,看那人木讷地接过。两人抽烟的动作都几乎一样,习惯用右边叼着烟嘴,只用一侧吸气;都喜欢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夹住,捂着嘴,手指把口鼻、半张脸都给遮住了。 楚忆深深地吸了一口,却闷了许久才吐出来,让烟完完全全进入肺部裹了一圈才放了那口气。抽烟的每一个动作,都显示着人不同的心境。东棠抽不紧不慢,任由烟雾和烟圈在空中打转,静静得像是沉思一样,不自觉地透露着一股运筹帷幄的镇定和沉着。 两人都心事重重,抽烟跟喝酒一样,也看意境,越是情绪激动,越容易醉人。一支烟在两人手中递来递过。楚忆牙齿轻咬着烟头,用舌头在上面扫着那不属于自己的牙印。 烟丝烧尽了,就自动熄灭,东棠捏着烟头硬是抽完了最后一丁点的火花才肯放弃,吸不到烟雾,就使劲儿嚼着过滤嘴,憋着那口烟在肺里憋了半分钟才徐徐吐出。叼着烟蒂,舌头自上而下压着滤嘴,下唇往里一卷,冒着火星的那头含进嘴里,再翻出来。 那口烟吐尽,却迟迟没有散去,楚忆微闭着眼,似乎透过那团聚集的烟霾发现了另一个世界,幻觉像是幻灯片一样播放着,神志越来越低迷,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你……你咋个在这里?” 东棠低着脑袋不说话,反问道:“你呢?” “我是来救人的,”楚忆淡淡答道,又觉得似乎有些生分,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是个医生了。” “挺好的,挺好的。”东棠斜着眼睛看楚忆,半响后才又问道:”这病,难治吗?” “手术风险很大,而且……而且术后还不一定保证康复,就算……就算所有的都成功了,他最多只能活……两年。” 楚忆说完,东棠沉默了许久后,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隔阂。“最近很乱,你……你还是回去吧。” 楚忆嗤笑一声,踢脚踢到东棠的大腿上,结实的肌肉反倒把楚忆的脚给踢疼了,边捂着脚揉,边笑着说:“你还没跟我说呢,你咋个在这儿。” 魏东棠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目不转睛盯着看楚忆,吐出几个字:“我也是来救人的。” “那是……”东棠一指楼下病房的方向,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7 “我姥爷。” 楚忆虽然早有意料,对着结果却依旧有些难以置信。手机响得很是时候,屏幕上大大的‘师傅’两个字。 “嗯,师傅我没事儿,我在天台呢,遇见个老朋友了。”楚忆边跟师傅聊着顺便转头瞧了眼魏东棠。心中无限感概,什么时候?东棠已经变成他的‘老朋友’了? “好,我马上下来。” 楚忆挂了电话,‘蹭’得一下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姥爷的病情会议讨论出来了,跟我一起去看看?” 楚忆虽说是在询问,手上却二话不说就上前去拉魏东棠,硬是拽着他往楼下走。 魏东棠先是一愣,接着就是楚忆看不到的苦笑。楚忆的手不大,却像小时候那样温暖,视野中的楚忆,几乎覆盖了他全部的视野。不管过了多少年,那如春风般拂过人心的感觉始终没变,魏东棠不想承认,他不是挣不开,是不想挣开了。 拖着东棠从阁楼下来,楚忆老远看见就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师傅,赶忙拉着人赶到师傅面前。 “师傅,这是……是我小时候的兄弟。” 陈鹿白可没闲情去管这兄弟不兄弟的。 “你过来,咱们已经商议好了。” 楚忆把东棠拉到陈鹿白面前:“师傅,让他一起听听,他是患者的外孙。” “江阔的外孙?”陈鹿白有些质疑,东棠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们认识我的。”东棠冲着张队他们看了看,又往会议室里扬了扬头。 “那正好,进来吧。”陈鹿白招呼两人入内,已经是迫不及待地宣布了结果:“我们认为还是保守一点比较好。选择从鼻腔入内清除脑瘤,虽然难以一次清除干净,而且脑垂体内部有较粗的大血管和密集小血管,鼻腔入内手术操作窗口小,血管破裂不易发现,止血困难,但胜在风险较小。” “开颅的操作窗口被一根较粗的血管堵住了,虽然可操作窗口还是很大,但已经丧失了开颅优势,而且手术难度极高,容易出现……” “不过就算是选择鼻腔入内手术,万一血管破裂严重,手术过程可能会直接转为开颅手术便于止血……” 陈鹿白说的一通东棠也没怎么听明白,就愣着眼看楚忆。楚忆也没办法给他用专业的方法给他解释,直说了一句“反正挺复杂的”,就算完事儿了。 商讨的结果显然还不是太满意的,何院长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一板一眼得交代众人:“上面说,一定要保住江老爷子的命。” 东棠听闻此事,低下了头,兀自起身往外走出,去了病房里守着他姥爷。 楚忆转了一圈又找不到人了,魂都快吓没了,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正巧在外面碰见了张队。火急火燎的两人撞了个满怀,张队正到处找他呢,生怕他再出了什么岔子,对于这个临危不惧、勇气可嘉的年轻人,他确实非常欣赏。 楚忆拉着他问道:“你看见东棠了吗?” 张华莫名其妙:“东棠?哦,你说魏队啊?刚去病房里看老爷子去了!” 楚忆刚想跟过去,又调头回来,一脸神秘地问张华:“你对那啥魏队,了解不?” 张华老实道:“不太熟,连名字都是才听来的。我只知道他是上面调下来的,这次专门负责保护外围的。” 忽得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张华赶忙闭了嘴。楚忆也没从他这儿得到什么消息,估摸着要是去问那头倔驴,他要是不想说,打死他都不一定问得出一句话。楚忆跟张队打了个招呼,就寻东棠去了。 那人站在窗户边上,靠在玻璃上,面色浓重地盯着病床上已经昏迷的魏老爷子,楚忆默默走上去,拍拍他的背。 东棠一言不发,用极其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道:“我问过张华,他都没检查出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楚忆知晓他在说什么事儿,转了个身靠在窗户,望着窗外的风景,打趣道:“你别他妈小看我!多的是你不知道的呢!” 旁边没了声音,楚忆此时才发现有点过了,这句话好像正是刺痛了两人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楚忆似乎是十分不甘心,也没给人解释。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不住地摇头。 这一笑,直直得把东棠的眼睛抓进了深渊。他几近疯狂地在捕捉着楚忆侧脸的笑容细节,一颦一笑勾着人的魂魄。 人长大了,头发不打卷了,小时候的酒窝也没了,笑起来没以前可爱,却又挠着人心痒痒。小时候明明比自己矮一截,现在都已经差不多高了,灵动的眼睛,健康的瓷肤,活脱脱得从个小天鹅长成了大孔雀了。 以至于,在最初相遇的时候,东棠竟没能认出他来,以为自己在做梦。 正是这样,更不能让这人呆在这里。 楚忆笑着笑着就停了,看见东棠出神得看着自己,两人站在窗台边上,楚忆伸手上去在东棠脸上晃了两下,看这大傻子惊慌失措的怂样儿很是好笑。楚忆的脸都快贴到东棠面前了,两人呼吸吐出的热气在空中互换,东棠只觉得自己拿枪的手都有些不稳了,连忙后退两步,红着脸转移注意力。 “我说真的,这儿真不安全。” “不是还有你吗?魏队长?”楚忆把手靠在脑后,“我没你想得那么弱。” 东棠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道:“你真的要呆在这儿?万一出了事儿,你不后悔?” “之前那人不是第一个了,在你来之前,已经倒了两个兄弟,往后还不知道多少麻烦呢。” 楚忆摇了摇头。老子找了你十年了,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个机会,我要这时候走了,那可才是缺心眼呢。东棠沉默了许久,看着楚忆的眼神逐渐变得有神,面色依旧沉重。 楚忆拉了个凳子过来,刚弯腰坐下。东棠眼睛盯着人,猛然瞥见对面树后折射的光,大喝一声“小心”,一下把楚忆扑倒在地板上。一阵沉闷的枪声破开空气,带着降噪后的响声打在床沿上。 隔几百米远处,某棵葱郁茂盛的树上。一个白人男子紧紧抓着枪,眼睛眯着凑在瞄准镜里。此时,他正望着庄园内的一间房。瞄准器的交叉点正对着江阔暴露在外的太阳穴。他的手轻轻挪动到扳机上,扣动。 那一刹那,他再看向庄园里的房间时,惊讶地快叫了出来。子弹出膛的瞬间,有一个男子拉着凳子正好坐下,子弹打中了他的身体,却和江阔擦肩而过。 白人男子收回了枪,骂骂咧咧地吐了一句:“shit!”随后跳下了树枝,对着肩膀上的某个机器,用英文说道:“林,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失手,这完全是巧合!” 足足隔了五秒后,没了后续的枪声,东棠迅速摸侧头,往对面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个黑色长直、带着□□的枪口消失在视野里。 张华带着几个人破门而入,东棠皱着眉头道:“那人还有同伙儿!你们小心些!” 众人赶忙拉起警戒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8 ,东棠此刻才发现,楚忆正直愣愣地倒在地上。他蹲下把楚忆搂住,手掌心里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润,脑海里瞬间涌现出一丝不妙。 东棠战战兢兢地把翻反过来,那人顿时传来一阵痛苦又绝望的惨叫。怀里的楚忆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死死咬着牙关,嘴里渗出血丝儿。 “我操他妈的!” “忍着,忍一下啊!” 东棠安慰着怀里快晕厥过去的楚忆,一咬牙把人抱起,地上留下一滩黑红的血迹。随着身体扯动伤口,楚忆疼得甚至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口进气比出气还多。 张队也发现了有人受伤,吼道:“快,先抢救!” 几人给让开了位置,东棠抱着楚忆冲下了楼,脚步虚浮,在下楼梯时差点摔了一跤。 楚忆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眼睛逐渐失去了神情,手也逐渐无力地垂在两边,喉咙里模糊不清地发出几个音节,声音却越来越小。 东棠一愣,单手抱着那人,空出一只手轻轻拭去楚忆嘴角的血丝,看着这人如此痛苦的表情,好似心尖尖上那块头被人剜了出来,放在油锅里煎炸。东棠一只手按住楚忆的肩膀上,伤口处的血却像是不要钱似地往外流,硬生生把东棠一只手都染成了猩红色。 怀中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脸白如纸,眼睛紧闭,嘴唇发白。血迹一路走一路流,滴在东棠的作战服上,染成一片猩红。东棠摸着他的冰凉的手,看着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疼得人想咬舌自尽,嘴里被塞进一个温热触感的东西,楚忆忍不住咬了下去…… 惊天的动静把熟睡中的老何和陈鹿白也唤醒了。两人显然比东棠更加冷静,老何迅速召集着人手,把楚忆送进了庄园早有的急救室,顺便拦下了快要崩溃的东棠。 子弹穿过锁骨上的肌肉,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导致休克了。 楚忆打了麻药昏睡过去,东棠不顾人的阻拦,隔着玻璃看那人被放上手术台。 贴身的衣物被剪开,伤口处一圈焦黑皮肤,触目惊心,一袋又一袋的血浆输进体内,却丝毫没有任何起色。老何和陈鹿白都不是外伤科的,也只能和东棠一起看着干着急。又是一阵忙活,终于止住了血,伤口里没找到弹头,那就是说整个人都被打穿了。 楚忆整个人全部湿透,有血,有汗,有连泪腺都忍不了了流出来的眼泪,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中途补了一次麻药,东棠在窗口外死死盯着床上的血人,眼珠子都要迸出来了,脸黑得像尊煞神,一拳打在墙上,皮开肉绽。 打了麻药后的楚忆安静了许多,缝皮肉,接断骨,都只乖乖地躺着,那样子却让人揪心。 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被送出来的楚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似的,湿透了。整个肩膀处缠满了浸着血的白色绷带,都快没个人样了。 累,还疼,楚忆只感觉浑身都被拆了以后,再重新组装起来,把人折磨得痛不欲生,比死还难受。意识迷离之际,微挣的眼角,瞥见的是那人焦急、慌乱的侧脸。 这么多年了,咱们终于再见着面了。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五年?十年?楚忆记不太清了,那段记忆模糊得像是一块被擦掉的黑板,上面除了些白色的粉笔沫,没一点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据。那火辣的太阳,那昏睡的午后,那一幕又一幕,像是有人在重新描绘一样显现在楚忆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却又好像抓不住得从缝隙中溜走。 楚忆探出舌头,舔舐了一抹嘴角的血腥,落入一片混沌之中,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夏天。 那时候,楚忆就穿着个大裤衩和短袖,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摇着个破旧的蒲扇。身边安静和躺了个人。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晒在身上,让人不自觉地想打瞌睡。电视里放着罗大佑和李宗盛的老歌,一曲唱罢,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第5章 第五章 梦,是从哪儿开始的? 楚忆出生在一个北方城市,一个算得上偏远的地方。 一九八几年,新中国正值迅速的发展阶段,各个偏远地区急需知识人才。楚国成和宁秀,当时同为某建造系毕业的工程师,为了国家的未来,毅然投入了祖国的大西北建设之中。刚到地方没两个月,两人就孕育出了爱情的结晶,隔年宁秀便诞下楚忆。 有了孩子,本来应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可两人忙于工作,基本没多少时间照看他。 楚忆打小就在厂院里混熟了,正因为缺乏管教,他从小便特别淘气,爱惹祸。长期的不被人关注,让他性格变得颇为顽劣。十岁不到的孩子,一身的戾气。 不知多少回打碎了别人家的玻璃,为此宁秀也不知多少次带着他登门去给人家道歉。教育了他无数次,终究也是于事无补。每次闯了祸,得到了母亲的关注,都能安静个几天。可几天之后,大人只要稍一疏忽,又会重蹈覆辙,楚忆又会变成老样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围墙上,院子里,四周都有他的身影,到处都能听见他恶作剧之后发出的肆意狂妄的笑声,俨然一副混世魔王的派头。 一直到楚忆快九岁时,碰上了全国政策改革。如果不换户籍,以后就都只能在外地参加考试了。 楚国成和宁秀的工作正处在最关键时期,怎么也丢不下手。楚忆坐在小书桌边上,看着他爸抽了一夜的烟,才说服了含泪的母亲,把他送回家乡接受更好的教育,而那所谓的“爷爷奶奶”,在他的脑子里却没有任何印象。 那时候楚忆已经记事儿不久了。从小便养成了自立的习惯,对于要离开父母身边倒没怎么表现得很伤心,反正和父母住在一起也不一定经常能见着。最让小孩难忘的,反倒是那些小时候的玩伴儿。那时候楚忆还太小,根本没意识到可能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还兴高采烈地约着以后还回来找人玩。 他坐在围墙上拉着小毛子的手,看着他虎口处的黑点。那是他曾经调皮时,无意间戳进去的铅笔芯。而今,石炭墨已经和手掌上的肉长在了一起,包裹在皮下,像一颗天生的黑痣。 楚忆说,“你可要记着啊!你要给我放烟花的!” 小毛子没说话,只顾着点头。 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几天之后,没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他才恍惚对离别这个词儿有了点概念、 八十年代的重庆在成为一个直辖市前的城建水平之前,万物都在疯狂地拔涨着。虽然受政治影响和经济压迫,但抑制不住的发展趋势越来越膨胀。 随处可见的老旧棚区,正逐渐消失在历史的发展中。杨家坪的建设电影院,西部最高的邮电局大楼,挺立的重庆商业大厦,长江大桥对岸的南坪高楼林立。那几年,这个充满着激情和火热的地方,正在飞速地发展着,在这个山城里,发生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朝天门码头乘过船,十八梯上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9 爬过坎,老重百里逛过店。街上贴满了小虎队四大天王的海报,音响店里放着张学友的《吻别》。重庆这座城市的热闹干仿佛与生俱来,码头儿女的大嗓门,无辣不欢的饮食习惯,步履不停的青石板路,听戏的老茶馆。街巷子里,阳光透过枯树的叶隙,斑驳迷离...... 楚忆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属于曾经亲眼见证过这一切的一代人。 楚爷爷是更早年代稀缺的大学生,可惜在那个黑暗动乱的时代丢了条腿,不过家中祖上交出了土地,后来也还能在一所小学里担任着名誉的校长,虽谈不上桃李天下,可也算享誉美名了。 二老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孙子甚是喜爱,听说了楚忆要回来上学,高兴地应下来。奶奶给楚忆收拾着房间,进进出出嚷嚷着:“老头子你看这样行不行!”吵得爷爷脑瓜子疼,好不容易挨到楚忆回来那天,才算是解脱了。 那时候的教师家属院子,红砖的外墙攀着爬山虎和常春藤,花花绿绿虽还不算精致,不过比起周围低矮的瓦房,算得上是很高级的住所了。 南方温润潮湿的气候和北方截然不同,加之长途跋涉又水土不服,楚忆踏上这边土地的第一步就病倒进了医院,在家里等候的奶奶朝着阳台外面望了一眼又一眼,等来的消息居然是小孙子生病了。小孙子给奶奶的第一眼印象就是病怏怏的,像个营养不良的小猴子,鼻子像爸爸,眼睛随妈妈,心中禁不住地生出了疼惜的怜爱。 楚忆在奶奶无微不至的调解下很快恢复健康,在医院里活蹦乱跳的模样让许多女护士看了都忍俊不禁。那会的小孩儿,只要不哭,都算是好孩子。对于这“乖巧”的小子生出了无限的母爱。 然而楚忆才刚刚恢复,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把人家孩子的玩具给抢了。 他想,等着母亲来责骂他,哪怕,打他屁股也行。 那天,楚忆本该出院了,却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迟迟不愿意离去,抢来的玩具也早还给人家了,他又不是真的稀罕那玩具。 楚国成和宁秀只请了几天假,一大堆人等着领头的人呢。楚忆进医院的第一天,二人就坐上返程的火车回去了,连家门都没踏入。 …… 奶奶牵着他,把他拉过怀中,小孩儿的眼里却露出一丝世事的神色。 坐了会儿电车,又步行了一会儿。楚忆一路上除了回答爷爷奶奶的问题,基本没说过其他话,两老人也看出小孩儿的心不在焉了,不停地讲着笑话逗楚忆,楚忆也不给面子地没有任何回应。 教师家属院的大门口很宽,里面还带着个很大的花园,印象中的那个职工宿舍大院完全比不上。爷爷提着刚买的新鲜蔬菜水果上楼,奶奶在楼下,逢人就开口介绍自己的小孙子。家属院里住的基本都是本校的教师,爷爷只是名誉校长,以后说不定还得谁照顾着自己的小孙孙呢,奶奶这样想,差点就想摆个摊儿把楚忆放上去,让各位邻居都来认识一下。 “茵茵!定邦!”奶奶热情地招呼了两个才从大门口进来的人,又让楚忆上前道:“阿忆,这是江阿姨,这是魏叔叔。” 门口的一男一女听到奶奶的呼唤,笑着走过来道:“孃孃1,这就是您小孙儿吧,真讨喜。” 楚忆一张小脸紧绷,却对这个笑起来很像他母亲的女人没来由得亲近,再看那高大的男人,虎背熊腰,身板硬朗,一双眼睛颇有威慑。 男人一个错身,拉过一个瘦瘦高高的小男孩儿道:“东棠!叫奶奶了没有!” 或许是他太高了,楚忆的目光被笼罩之下,完全没看到男人身后还藏了个人。定睛一看,这男孩和那人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稍微瘦一点,浓眉朔目,脸型不似传统南方人的清秀,反倒很像记忆中的小毛子,宽额下是英武的脸,黑亮的眼睛瞬间崩出了光芒,笑着给奶奶鞠躬:“奶奶好。” “定邦啊,阿忆这次转学回来,我和老伴儿考虑了一下,就让他在咱们学校里读了,你不是正在教四年级吗?把他加到你们班吧。” 小学的教师都是按轮数带班,往往是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再换回来重新教一次,小学六年都由同一个班主任带。奶奶还是希望把楚忆交给个放心的人。魏定邦点了点头,一个年级也就四五个班,要调过来个学生也是件难事儿,只要提前和分配的人说清楚就好了。 奶奶还在和两人交代着,他们也不厌其烦地回着奶奶的话,反倒是男人背后这小子不安分了,趁着父母没发现,立马溜到楚忆身边。 两人互相打量着。男孩儿也是个半大小子,看着只比楚忆大个一岁半岁的,却装着成熟的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魏东棠,这院子的老大,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我罩着你!”男孩儿拍了拍胸脯豪爽地道。 楚忆不屑,你怕是没见过我在厂院里的威风样子,还敢在我面前称老大?他眼里迸出一丝戾气和不耐烦。他以前在厂院里好歹也算是孩子王了,哪儿有头头来了当小弟的道理。抬头正对上那人的目光,胸中一股火从脚底直冲脑门,眼里充斥着被挑衅的怒火。 两人像争夺地盘的小狮子一样,四目相对,都不让步。 碍于刚到个不熟悉的地方,还不太敢惹是生非。没了小毛子在身边,少了员冲锋大将,心里有些没底,但楚忆也不是好惹的主。 这边魏父把奶奶哄得团团转了,淡淡地一摆手,眼神朝这边一望:“东棠,回家了。” 男孩儿赶忙应了一声,咧嘴笑得灿烂,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忆一眼…… 马上也临近中午了,爷爷在三楼朝下喊了两句,奶奶得赶回去做饭了,这小孙孙到家的第一顿,上次便错过了,加上生病,可得好好补补。 楚忆安安静静地跟在奶奶身后上楼,小孩子嘛,还是很容易被外界的新鲜事物吸引的,绿皮的冰箱,‘噗哧’响的电饭锅,柔软的席梦思床,最感兴趣的还是放在大客厅中央的电视机,拿着遥控器能换十几个频道呢。楚忆玩得不亦乐乎,玩累了,就躺在凉席上,看着头顶的吊扇转啊转,盯着中间的小回环,眼睛都快看晕了。 房间是奶奶精心收拾好的,还特地去请教了有小孩的家庭,看看孩子们喜欢什么,这里添上点,那里再改改,撕下墙上的‘送子观音’,换上‘舒克贝塔’。楚忆蹭到窗子边上,从三楼探头往外看去,愕然瞥见了姓魏那小子。 “阿忆,来吃饭了 !” “哦!来了!” 楚忆转身消失在窗口,对面那窗口也缓缓合上。 1孃孃:婶婶,阿姨。 第6章 第六章 距离开学的日子已经剩余不多了。本来爷爷考虑着楚忆之前学习的进度,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0 是想让他重读三年级,适应下不同的教材,免得落后太多补不起来,还打击孩子自尊心。可楚忆死活不干,那时候的小孩儿都不想留级,觉得丢人,都要面子呢。 在楚忆软磨硬泡下,爷爷勉强答应了他的要求,以防万一还是给楚忆找来了之前的课本,让他提前熟悉一下,可楚忆最大的问题明显不在这儿。 从小生活在北方他乡,五湖四海的伙伴儿们说得都是各地方言,唯独就没有重庆的。突然被塞进了这全是言子儿的地方,甚是不习惯。还好那时候全国提倡说普通话,教师子女作为榜样更得起带头作用,家长们强烈督促下,孩子们就跟着电视上学,楚忆也勉勉强强能理解人家的意思。只是一旦别人话说得快了,就不自觉变成了重庆话,楚忆又没辙了,为了这事儿,硬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天没出门,憋着劲儿难受。 九十年代那会学校还没有推广入学考试。到了上学的日子,爷爷带着家里的户口本,提前把楚忆的户籍转回了重庆,要花点时间和功夫。爷爷怕楚忆跟着无聊,让他自己在校园里玩儿着。楚忆谁也不认识,又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总归有点小郁闷,得空坐在校园的香樟树下面,略有兴致地打量着学校的坏境,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楚忆?”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楚忆刚抬眼就看见个高挑的女人站在眼前,正是江茵。爷爷跟他提过,那就是他的语文老师,楚忆抬头笑眯眯地打招呼:“江老师好。” “在等你爷爷吗?” 楚忆点点头,在江茵面前依旧是一副乖娃娃的模样,江茵拉过身后的小子笑骂道:“你看人家楚忆多乖呢,不像你,一天到晚净惹事儿。” 东棠揪着耳朵挣开老妈的手,那耳根子被他老妈揪得像个煮熟的猪耳朵。江老师嘱咐两孩子就在这儿呆着,不要走远了,就赶去忙工作,刚开学,大家的事情都挺多的。 东棠偷瞄楚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道:“你要不要跟着我混啊?这里我熟!我罩着你!” 楚忆对此嗤之以鼻,把东棠的手打开。 那怎么行,他还是很要强的。小毛子说过,他楚忆不能给别人当跟班,只能当别人的头头。退一万步说,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保护了!除了小毛子还没人这么跟他讲过话呢! 楚忆就在学校里定下来了。他还是那个调皮,爱惹祸的楚忆。 开学第一天,他就在老师的帽子里放了一堆煤球;又当着人家班主任的面儿,把同学的书包丢进厕所里了。本来他好歹还算是校长的孙子,老师们教育一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过两年这小魔王就走了,到时候爱作弄谁就作弄谁去。 可坏就坏在楚忆那德行上,他本来就是故意的,哪儿会听人劝导?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让老师无可奈何,只能告到他爷爷那里去了。 这当然就是楚忆想看到的结果了,最好是爷爷不耐烦了,能把他做的坏事儿告诉母亲,让母亲来把他领回去。 可两老人哪儿知道楚忆生性顽劣,还以为是他不适应生活发脾气了。奶奶变着花样给楚忆做好吃的,爷爷四处搜寻着好玩儿的送到楚忆身边,感激之余反倒是弄得他有些难为情了。 到后来,他做的坏事儿传到母亲那里了,宁秀也只在电话里告诫了儿子几句,其余一概不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楚忆就明白了。 不管他再怎么折腾,他妈是不会来管他了。 …… 九四年老版三国在电视上轮动播放,各给频道从早播到晚,这部剧火遍大江南北。小孩子们是见啥学啥,放了学就在院里聚拢。我是刘备,大哥;你是关羽,二哥;你是张飞,三弟。 东棠喜欢关二爷。唇若涂脂,面若重枣,那豪气滔天,威风凛凛的红脸美髯公一直是东棠童年时期的偶像,据说只要丹凤眼一睁,就能吓跑周围宵小之辈,上将军之称可不是白叫的。 可东棠要是选了关二爷,谁敢去演刘备?那可是大哥的大哥,不就算‘越权篡位’了吗?剩余两人等着选角儿呢,卡在东棠这里急了,赶快点啊,待会儿还得回去吃饭写作业呢。东棠没辙了只能选个刘备,望着严浩那细皮嫩肉的小子笑嘻嘻地演关二爷。三人正纠结着呢,一小孩儿麻利地从大门口跑进来。 “老大!那小子被人围住了!”一男孩儿从门口喘着粗气儿跑进来,提着书包跑到东棠面前:“老大,姓楚那小子在校门口被郭方信给围了。” 东棠一愣,什么姓楚的人,大院儿里还有姓楚的小孩儿吗? “张飞”马小川凑到他耳边道:“就是楚家小子,楚忆啊,你不会忘了吧?” 东棠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郭方信又来挑事儿了?挑到楚忆头上了?他急迫地逮着那小孩:“他应该知道楚忆是新来的吧?” 那小孩也是可怜,跑了半条街,跨了无数坎儿,被东棠拎在手里摇来摇去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一口进气两口出,断续地道:“郭方信说……说楚忆把他放了曹老师的车胎那件事情……告诉……告诉江老师了,楚忆说不是他,刚才在校门口我……” 那小孩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东棠暗道这人真不靠谱,赶忙火急火燎地问道:“看见什么啊?你快说啊。” “我看见……郭方信带了好几个人,放楚忆单线1了。” 学校里的小孩儿们分成三拨。一拨是楚忆这种教师子女;一拨是教职工宿舍对面的铁路大院;剩余的就是最后一拨,两边都不属于,自成一派。 铁路大院就坐立在教师楼的对街,周围只有这一个小学,到了年纪的孩子都是往这儿送。所属阵营不同,小孩子又争强好胜,非要掰扯个输赢,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些摩擦,还没停火就又出现了新的冲突。印象中的小学时代,就是这么磕磕碰碰过来了。 铁路大院说教师大院的仗势欺人,骂他们是小女生,出事儿了只会告老师,找父母。半大孩子的时候,最羞辱男生的方法就是说他像女生,大家都看不起。教师大院的熊孩子也忍不了了,反击这些“外来户”,你一句我一句骂起来,骂不过就上手了。还好正直小学年龄的孩子们不多,两方纠结不起大的势力,就这么执拗地对持着,谁也不让谁,谁也没赢过什么“大仗”。做的事无非也就是你藏我一支铅笔,我捉只虫子吓唬你。小孩又没坏心眼子,最多是恶作剧程度深了一点,被老师抓去质问,也学着人家抗战先烈,打死不供出自己的“同党”。 在大人眼里,孩子们这些行为无非就是为了炫耀,为了逞能耐和所谓的兄弟情谊。最多就是教训两句,严重的叫来同事,语重心长地交谈两句就让家长领着孩子回去了,翻不起什么大浪,也实在没那闲工夫去解决。 教师子女这一波熊孩子中,东棠算得上是最有威信哪一个。长得最高,个头最块儿,对人义气,心里又有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1 自己的主意。加上从出生到成长都在院里,按照资历来排行,同年级里,东棠俨然是一副头头的样子了。不过这领头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个有勇气有担当的,有能力解决事儿的那种,要都隔壁严家小子的怂样儿,见到狠人就开溜,大家还要不要脸了? 开学不久,这期间楚忆也一直没把东棠当回事儿,而且从来不和院子里的孩子玩儿。可东棠既然是自诩是老大,楚忆再怎么也算是院子里的人,哪儿有任别人欺负的道理? 东棠急切地瞟眼数了数,这边刚好也是几个,手一挥。 “耗子小川,跟我走!” “就在校门口右边的工地上!” 路上随手抽了个修车铺的扳手捏着,东棠跟着人跑到了荒废的工地上,定睛一看,果然是郭方信那群人,被这几个围在中间的人,正是楚忆。 书包扔在地上,楚忆的小脸抹了点灰,像块洁白无瑕的碧玉染上了疵痕。再看楚忆,云淡风轻地站在一群人中间,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的表情,保持着帅帅酷酷的姿势。 崭新的白色衬衣上粘着汗水,黏着工地上扬起的灰尘。楚忆转了转脖子,身上很不舒服,手上拽了个钢筋管子挡在身前,眼神冷峻地盯着众人,完全没有被包围的样子,反倒像一个人拿着武器把十多人堵起来了。 东棠心里暗自琢磨着,真不错,不亏是我们大院儿的人,没丢人呢! 那时候的重庆,还处在一个动荡时代的过渡期,发展的同时带着很大的治安问题,保不齐哪天就在街上被人给敲了,基本上人人的书包里都有家伙防身。 可毕竟是孩子,学着人放钢管,放砖头,放小匕首,可真敢拿出来挥两下的,也占少数。东棠隔老远看着人,只觉得这楚忆真他妈爷们。 楚忆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拿正眼瞧了东棠,足足五秒钟。 这下子,反倒是把楚忆包围的那群人尴尬住了。小孩子打架,就是咋呼,基本都是看哪边人多势众,两句聊完就撤退,面子上才好过得去。郭方信本来以为自己带着这么多人,起码能把这楚忆给吓得屁滚尿流,再好好羞辱他几句,放他走就完事儿了。 结果事实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楚忆在这和他们对立了十分钟左右,完全没有觑他的样子。动手又怕出什么意外,就这么算了也不甘心,那要传出去,他就永远别想在这堆孩子里抬起头了。 僵持了半响,谁也奈何不了谁。 那行吧,老规矩单挑吧。楚忆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群人,打就打! 两人摆好了干架的姿势,都像只小豹子似地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打架的要领就是能抗,死抗着就好了,你疼,对方也疼,比谁先挨不住就算赢了。所以很多时候那些自诩学了什么武术的打不过那种耐揍的,就是这个道理。要是先退后了,气势上就弱了一截,被追着打下去就更难翻身了。 对此,楚忆深谙其道,厂院的头头可不是白叫的。大不了就对撞两败俱伤,总比白白挨了顿打还丢面子好过多了吧。 正当郭方信准备冲上前的时候,东棠正好赶到,大喝一声:“郭方信你他妈要干嘛!” 1放单线:落单,被多人给围住。 第7章 第七章 郭方信混迹多年铁路大院,也算是这群人中的孩子王了。之前他忘了交作业,被任课老师逮着打了一通手板心儿。这郭小魔王可是个记仇的人嘞,一肚子坏水,放了学就偷偷摸摸溜过去把人家老师的车门芯儿给拔了,那自行车轮胎就像个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瘪瘪的怎么骑得动? 恰巧这一幕就正好被路过的楚忆给瞧了个一清二楚。郭方信回想了一下,那天看见他放车胎气的就只有楚忆这小子,告密的肯定是他。不用说,丢了的面,屁股还挨了顿板子,实在不敢去报复老师,就算到楚忆身上了。 纠结几个人,又刚好见这楚忆落单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就围上去了,把楚忆逼到学校旁边的废弃工地上。本以为楚忆见着这么多人,胆子再肥也该怂了,那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郭小爷揉捏?结果当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楚忆身子不算壮实,个头也不一般,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还显得有些羸弱,可那股子拼命和绝不低头的气势却做得有模有样,一副你要敢动手我就敢拼个你死我活的势头,硬生生和几人瞪了几个回合,愣是没让人看出一点怯意。 其实楚忆心里也挺觑的,这应该算是小毛子不在以后,他第一次单独面对这么多人。以前都是小毛子挡着护着,现下只有自己了,拨不开脸,不想让人瞧着他楚忆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迫不得已之下也学着小毛子当初打架的模样。动作倒是挺标准的,进攻防守的做派都做得挺好的。 就是表情不太到位,没小毛子做得那么凶,那么恐吓人。 两人正纠缠着呢,就看见姓魏那小子带着人来了。 郭方信眼看着东棠带人赶来,那一声吼,点名道姓地呵住他,顿时怒了。 东棠三步两步狠不得飞过来,一把推开郭方信道:“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这二话不说先推人的举动显然是对别人的挑衅了,郭方信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个踉跄,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给下了脸,太臊皮1了。气极后爬起来,连身上的土坷垃都没来得及拍,举起拳头就朝东棠挥去。 你都先动手了!我还要跟你讲道理吗? 楚忆看着两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暗道,都是些莽夫,和小毛子一样。郭方信的拳头打了个空,被东棠扭头躲过去了。对面的几个小孩儿已经蠢蠢欲动了,个个撸起袖子就要上来帮老大开干。 郭方信一脚没讨到甜头,看见对方腿上乏力还没站稳呢,准备攻他上盘,握起拳头就往东棠的面门招呼。这郭方信也不知在哪儿学了些招式,耍得虎虎生威气势逼人,速度奇快,带着‘呼哧’的拳风,东棠拦下他拳头的时候差点被带得摔倒在地。 此时,两只手同时拉住了两个暴跳如雷的人。 “你……?”东棠疑惑地看着楚忆。 次是最莫名其妙的应该是楚忆,整件事情他基本上就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但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打就打吧,谁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人。 可这姓魏的小子来搀和个什么劲儿?两人就莫名其妙得就要开打。这事儿一连串得接着来,楚忆根本不了解两方的纠葛,他心里挺要强的,也没觉得该有谁应该来帮他。 楚忆顺便推开郭方信准备偷袭的拳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郭方信,我不知道你说的告密的事,”楚忆坚定地道,“是我干的我肯定承认,不是我干的,你就别想来挑事儿让我背黑锅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2 !” 说完楚忆一手提着废钢管儿,尖尖的那头对着郭方信,一副你要敢动手老子就和你拼命的样子,咬牙切齿地怒视众人,着实把冒头的给压下去了。 楚忆提起自己的帆布书包就打算走了。虽然后面有几个人蠢蠢欲动,碍于郭方信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也没人敢冲上前来。 “要是我知道就是你干的?” 正要走了,郭方信的声音传来,楚忆头也不回地打断道:“我他妈跪下给你道歉!” 废弃的工地上,回音传得老远。东棠愕然,这事儿就完了?转头发现楚忆已经走了,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地大喊:“楚忆你走反了!” 楚忆埋着头继续往工地深处走去,仿佛是没听见远处的话。东棠咬咬牙,一跺脚,让马小川和严浩先回去了,独自一人往楚忆的方向追过去。 “回家是往那边!”东棠追上楚忆,拉住他道。 楚忆语气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东棠是院子里出了名的好脾气,也不管楚忆这时的暴躁语气,摆着手道:“你奶奶叫我看着你点的。” 楚忆惊讶:“什么时候?” 东棠:“就是刚开学那会儿嘛。” 楚忆咬着牙,他从未了解奶奶的这番苦心,私心里,还以为大家都对他视若无睹呢。想通这里,他的语气也不自觉柔和了些许。 “走这边,快些回家,不然奶奶要担心了。” 刚才那个在几人包围下淡定自若面不改色的楚忆,转眼间居然变成了一个担心太晚回家会挨骂的小鬼。 正是这个年纪,再早熟的小孩儿也会难免有些虚荣心,楚忆走在这片路上,就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殖民者,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自己。 楚忆回头飘飘然道:“厉害吧,你之前都没发现这条路。” 楚忆早摸清了周围的地理情况,本来是预备着哪天惹了麻烦能躲一下,没想到居然被他发现了条回家的近道。工地上摆满了各种建筑废料,砖头水泥,附近居民扔的生活垃圾里还带着些不明物体,堆积成山。 看了看天色,估计着奶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楚忆后退几步翻过矮墙,回头居高临下看了看东棠,轻蔑中带着丝嘲讽:“要不要我拉你啊?” 说话之间东棠已经爬上来了,甚至都没有助跑,呆呆地问楚忆:“你刚刚说什么呢?”楚忆闹了个大红脸,鼓着腮帮子走了。 东棠无言,就看着他耍宝。废弃的工地本没有路,地上堆满了杂物挡着,楚忆为了省时间,挑着最高处在上面跑着。正回头向着东棠炫耀时,踩到块工业海绵上,没了力量支撑,一个踉跄差点从山堆掉下去。 在这种地方走路,本来就是很危险的,要不是东棠反应快及时拉住了他,掉下去可不得了。轻则伤筋断骨,重则脑震荡都是有可能的。楚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笑道:“谢了!” 东棠也看得出这人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反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露出几颗皓白的牙齿。 楚忆抿着嘴,笑这人真没眼力见。两小孩儿相视,楚忆这才把手臂从东棠那儿抽回来,甩了甩,砸吧了下嘴,才缓缓开口:“你刚才真没必要来帮我的……” 话音未落,就被东棠打断:“我们院儿的人,怎么能让外人欺负呢?” “况且,我们大院本来就和郭方信不合,这次刚好找机会干一架!” 楚忆摇了摇头,无奈。这架,对面说好了是帮自己老大打的,伤了谁郭方信扛着,合情合理。可东棠这边呢,楚忆根本就不和他们玩,说到底连他自己都不承认是教师大院的人。后面的人肯为了个不怎么熟悉的楚忆上来动手吗?到时候有个什么损伤,难免会有人怀疑东棠这个当老大的太意气用事。 这话楚忆没说明白,他希望东棠能自己懂这个道理,厂院里长大的楚忆深知,这里比起那边已经太和谐了。 楚忆:“以后……” 东棠又插嘴道:“以后你就是我们大院的一份子!我护着你!” “我护着你……” “护着你……” 回音在工地的矮墙来转了几个回合,耳里净是‘我护着你’。楚忆无动于衷,说服不了这人,也不知道为何这人这么执着。 东棠忙不迭地道:“进了大院都是兄弟,你这唧唧歪歪得,像个娘们。” 这话倒是把楚忆给激怒了。好歹也是在厂院里有自己一席之地的楚忆,在这儿居然被人骂娘们。楚忆黑着脸道:“你说啥?” 东棠或许是无心之说,也没觉得娘们是个骂人的词儿,一脸无知地开玩笑:“本来就是嘛,你比刘家闺女还好看呢!” 楚忆咬牙切齿,居然拿我跟女生比? 手握成拳,,听着后面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差点jiuxiang可一想到刚才这人还救了自己呢,楚忆也只能悻悻地放下了手,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回了大道上,刚转过街角,楚忆就看见大院门口的奶奶,两步跑上去。 “奶奶,我今天做值日,回来晚了,对不起啊。” 楚忆背对着东棠,在奶奶看不见的地方朝他比了个手势,意思很明显。 东棠看着这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木然地点点头。奶奶揉着楚忆花猫似的脑袋,溺爱地道:“快去洗澡吧。” 楚忆临上楼前,朝着东棠竖了个大拇指,递给人一个交好的眼神…… 1臊皮:丢脸,没面子。 第8章 第八章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儿以后,楚忆看东棠,看大院其他小孩儿的眼神没以前那么冷漠了。在学校或者院里碰见了也会互相打招呼,男孩儿之间没多大真正的仇恨,玩不到一起是因为楚忆放不下脸主动去找别人。 大家上学会拉着楚忆一块儿,放了学也会凑堆儿在院子里写作业。这话匣子打开了,楚忆也不太好冷眼看人,开始慢慢接受大院的人了。 东棠后面领了一群教师大院的人,在花园里仰着头,朝三楼那个小窗户瞧见了楚忆的身影:“哎!楚忆!下来玩!” 楚忆顺着声儿往下瞅着,一见又是东棠那小子,正准备关了窗户图个清静,听见门外的爷爷悄声跟奶奶讨论着,“他怎么不和别人玩儿啊?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 奶奶叹了口气。 楚忆直接冲出门,提着鞋往外一溜:“我出去玩儿啦!”几步冲下了楼梯,奶奶在后面追着:“跑慢点!” 东棠远远地看见楚忆下来,跟他招手。 楚忆耸了耸肩问道:“玩啥啊?” “骑马打仗会吗?”东棠反问道。 “来吧,不过我可不当马。”楚忆眼神一瞥。没吃过猪肉,天天见着猪跑呢,来来回回几十圈楚忆早看熟了,就一堆小孩儿胡闹嘛,还不简单? 所谓骑马打仗,就是两人一组。不需要任何器械场地,一人一马自由组队,当然马也是人来扮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3 的。‘马’负责背,另一人负责在背上打仗,谁先把背上那人拽下来就算赢了。楚忆一挑眼,抿了抿嘴。这群小孩儿瘦不拉几的,环顾一圈也就你东棠长得壮实点,舍得让小爷骑吗? 没想到东棠竟然主动蹲下来,豪爽地道:“来吧,我背你。”楚忆本来就是逗他玩儿的,谁知东棠居然认真了。现在倒好,还没上去呢就已经骑‘马’难下了。 上!为什么不上?老子又不是马,不吃亏,怎么真像他说得娘们儿似得婆婆妈妈。楚忆一个小跳步跳到东棠背上,两条大腿腿勾住东棠的腰。 当马的孩子不能用手碰对方,但是可以用身体去撞击。当马的都是把双手环住背在身后,一是可以避免可以犯规,二来还能衬着背上的人。楚忆也不客气,双腿加紧了‘马’的腰,屁股坐在东棠反擒的手上。 不管是上面的人还是下面的人,玩起来都挺需要技巧的。一匹好马要刹得住车,提得起速,还得防着被别人围攻撞翻;上面的人也需手里有劲儿,拽得动人,得和马配合着朝反方向推拉人,才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所以要是有个身强体壮的人当马,再搭配个敏捷灵活的人战斗,这种组合能打败方圆五里内所有的小区。 每次看东棠那比同龄人高大的身材骑在个小鸡仔儿身上,几圈下来把人压得直吐舌头,楚忆就觉得好笑,狠不得一脚把这人踹下来,换自己上场。 两人来来回回,杀了得不亦乐乎。楚忆和东棠都算身手不错的,虽然没配合过,几个回合下来也找到了默契。你撞一个人,我反向拉一个,周围倒了一队又一队,被淘汰的小孩儿们全部凑上来围观,喊着加油。 楚忆喘着粗气,拍了拍身下那人的背:“嗳,你还行吗?” 算起来前面几队里几乎都是被他俩给弄下来的,圈里就剩下耗子和小川那一队了,东棠本有些力竭,双腿也有些微微发颤。楚忆靠在他耳边说话,鼻腔里的热气一股一股打在他脑后,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儿涌进身体里。 行不行?行!咋个不行! 东棠奋力挺起腰杆,背着他原地打转,楚忆双手死死逮着严浩背上的小川,像个陀螺般旋转起来,借着别人冲过来的惯性,顺势把人丢出圈外。 “嘿!赢了” 楚忆兴奋地拍着手腕儿:“放我下来!” 东棠一松手,楚忆利索地跳下来,拍着东棠的肩膀道:“还不错!” 正说着呢,瞥见这人怎么有点不对劲啊?不会是转晕了吧?真不经夸呢,躲远点,别吐我身上了。楚忆迈着腿要跑,手腕被人一把捏住。一回头,正对上那人晕晕乎乎的脸。东棠脚下像是溜冰打滑,整个人把楚忆压到在草坪地上,嘟囔着“好晕”,“想吐”。 红红的脸隔楚忆就只有两寸远,两人呼吸再吐出的热气在空中交互融合,楚忆一撑手推开东棠:“你发什么疯呢?” 东棠全身软着没力气,又一次覆在楚忆身上,两人滚成一团倒在草丛里,重叠的身子都能把青草给压出汁儿来,带着草香味儿,芳香四溢。 似乎是魂儿归位了,东棠呢喃:“你真厉害。” 楚忆一挑眉,把人的脑袋掰走:“那当然了!”粘着草渣儿和绿色汁液的小脸糊得稀烂,却盖不住那股得意骄傲的表情。小孩儿的好胜心强着呢,做个啥都得争第一。东棠好容易有了劲儿,眼睛也不花了,近距离扫过楚忆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看了个干净。楚忆被人盯得发毛:“看啥呢?还不起开?” 那人连忙‘哦’了一声,从楚忆身上下来,伸出一只手,递到他面前。楚忆愣了,歪着头仰视了那人许久,才缓缓把手伸过去。两手对接紧握,手上传来一股拉力,楚忆一个挺儿,帅气利索地就站起来了,身手灵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杂草,还叼着根草根嚼着。 东棠道:“下回还找你玩儿,你来不?” 楚忆看了看东棠,又和阳台上的奶奶对视一眼,抿嘴一笑,乐道。 “行啊。” “那你算是认下我们这些哥们了吧?” 东棠一字一句十分中肯,询问的语气中却带着丝不容置疑。楚忆出乎寻常得没和人咋呼,吐掉嘴里嚼得发苦,烂乎的草渣,点了点头。 “算!” 东棠终于乐了,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又隔空招了招手,把刚才几个小孩儿都叫来给他介绍,这是谁,那又是谁。 孩子们玩骑马打仗滚了一身灰,个个都黑得像个煤球。家长们光是看着,根本分辨不出哪个孩子是自家的,带着责备的语气叫着名字,催促这些小祖宗回去洗澡。众人显然意犹未尽,挣扎着不肯回去,气得家长们就差拿个棍儿在后面赶了。 院子里的黄桷兰摇曳着风姿,拂过一缕飒爽的凉意,拂过两个少年的心事,拂过这一切的开端。在那个纯真的年代里,在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教师大院,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热血激情,朴实无华。众人演绎着真正的童年生活,谱写了一段又一段美好的记忆,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峥嵘年华。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火辣炽热的太阳晒得人颈子疼,在坝子里站一会儿就得中暑,捂着汗,痱子长满一后脑勺。楚忆焉了吧唧地趴在桌子上休息,窗外树上的蝉叫个不停,吵得脑仁疼。 索性也不睡觉了,把头磕在窗台上打望。他坐在靠窗户的单人座,因为旁边就是窗户,想什么时候开小差看看风景,瞅瞅人家上体育课也是很方便的,所以即使没有同桌也不会无趣,这位置还挺遭大伙儿羡慕。 一群不怕热的小孩儿在操场上奔跑,顺着吊杠往上爬,在阳光下挥洒着大颗大颗的汗水;泥沙筑成的跑道上扬起一片灰尘,从中冲出两个追逐打闹的人;花台的树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时不时传来一阵雀跃的叫喊声。那时候流行玩弹珠,一种直径一公分大小的透明玻璃珠子,放在个不大不小的圈里,谁先用自己的弹珠把别人的弹出界外,就算赢了。输家还得‘进贡’,任由赢家从自己的收藏中挑选一个拿走。 花花绿绿的弹珠,样式也五花八门,用不同的材料早就出不同的颜色,普通的都是半透明,也有的弹珠里会些小气泡,或者是嵌入了各种图案,多为彩色线条的,也有树叶花瓣形的,不过后者属于珍稀品种,要是能有一颗这样的珠子,能收到很多羡慕嫉妒的眼光。 楚忆也喜欢这玩意儿,只不过他从来不弹。一来是不太会玩儿,输了还得进贡;二来弹珠子在地上摸爬滚打,十分钟就能败一件儿新衣服,楚忆觉得划不来。他喜欢看珠子在阳光照射下折出的缤纷光泽,很好看,很漂亮。 花台那边又传来一阵欢呼,看来是哪个人又赢了颗珠子吧。 听说最近郭方信得了颗特好看的弹珠,纯黑色没一点瑕疵那种,算得上极品了。又用那颗珠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4 子赢了好多其他人的弹珠,口袋装得满满得,每次路上遇见教师大院的人都炫耀地晃两下,‘稀里哗啦’地摇得人眼红。可这个游戏里只有真正用实力赢来弹珠才能被大家推崇尊敬,要是全是店里花钱买的,只会被嘲笑。楚忆爱干净,实在不想整天把自己弄成个脏猴儿,又怕花钱买的遭人鄙视,郁闷得直捋头发。 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刚刚转身,一道强光迅速从他脸上扫过,楚忆眯着眼寻找着光源,正好看见了楼下拿着块碎玻璃的东棠。 东棠:“阿忆快下来,我请你吃冰棍儿!” 不想吃冰棍,想要弹珠! 楚忆当然还是没下楼的,继续无聊地趴在窗台上,老远看见那傻子捧着两根冰棍儿,急匆匆地奔上来,献宝似地:“你吃不吃?” 看东棠把手递过来,楚忆傻愣愣地就接了。冰凉的老冰棍儿散发着寒气,一股白烟袅袅升起,冻成冰块的糖水慢慢化开,顺着小棍儿淌到手心儿。楚忆似乎觉得胸口躁动的火山熄火了,鬼使神差地把冰棍递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东棠笑得开心,也塞了半截冰棍儿在嘴里含着,却又耐不住那股寒劲,用舌头囫囵让冰快在嘴里翻滚着,上窜下跳得像只被烧了屁股毛的猴子。楚忆抹着嘴笑,实在是绷不住了又把脸转个方向,注视着窗外偷偷地抿嘴。 刚才还被楚忆嘲笑的人又贴上来,和他靠在一起:“你看啥子哦?” 楚忆没理人,专心盯着小花台的位置,站在楼上刚好能看个一清二楚。 东棠望了望花台,咬了口冰棍,瞥眼瞧着楚忆,“你想要弹珠啊?” “你能赢他?”,楚忆揶揄地道。东棠没再开口,只是朝着他神秘地笑了笑,楚忆也没在意。你要真有那么大能耐,不早去臊着那郭方信了。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节课,眼瞅着挂在教室中央的钟表,分针还差两个大格,楚忆就偷偷摸摸地收拾着小书包,往里面塞作业,侧头看向坐在后两排的东棠,甩给他个眼神,走不走? 东棠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赶忙朝楚忆摆摆手,做了个口型。 “我做值日,你先回去吧。” 楚忆倒是无所谓,铃声一响就背着书包飞奔出教室。再晚走几分钟,谁知道又有哪个老师过来让学生留堂,他可不愿意平白无故被留下来。 他不乐意呆在学校里,宁愿吃了晚饭坐在院子里被蚊子咬。正当他望着夜空数星星的时候,江茵过来了,略带仓促地问他:“楚忆,你看见东棠了吗?” 楚忆眼神回转,“没有啊,他不是做值日吗?还没回来吗?” “他不是今天做值日啊?”,江茵纳闷了。 楚忆愕然,他骗我干啥?一大一小两人在大院门口,手足无措,楚忆安慰道:“没事儿,他……” 正说着呢,远处街角的大榕树下冒出个人影儿,瘦高瘦高的,不是东棠又是谁?楚忆话还没说完呢,东棠跨着双腿跑过来,低低地道:“妈。” 江茵黑着脸,教训道,“你又跑哪儿去了?” 东棠低着头不吭声,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母亲这么教育了,江茵手指头点着东棠的额头:“回家了再收拾你。” 这年纪的孩子都贪玩儿,难管教,谁家的小孩儿不顽皮啊?尽管江茵的语气还是很凶巴巴的,可显然已经轻松多了。人没事儿,才是好的。江茵拉着儿子要回家,东棠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妈你先回去,我有事儿跟楚忆说。” 江茵无奈地松手进了院子。东棠扯着脖子见老妈走远了,转眼就变了个人儿,欢喜地拉着楚忆跑到墙角,一手握着拳头伸到楚忆眼前,慢慢地松开。 “你看这是什么?” 一颗通体透黑的玻璃弹珠,在路灯的照耀下散射出别样的光芒。。 第9章 第九章 那颗弹珠就静静地躺在东棠手心里。 楚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人。东棠咧着嘴‘嘿嘿’笑,眼睛都快笑没了,眼睛缝儿里,两颗同样黑澈得不见底的珠子,扑闪扑闪地亮着光。 “你去和郭方信玩儿弹珠了?” 东棠点点头,偷偷观察着楚忆的表情,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你先回去吧,”楚忆轻描淡写地道:“下次别这样了,你妈挺担心你的。”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东棠听着楚忆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连忙说道:“你不……不喜欢?” 东棠急了,拉着就要走的楚忆:“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弹珠吗?” 楚忆歪沉默。他喜欢,他真的喜欢这些珠子,尤其是那颗黑色的,挂念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说出不喜欢这种话。楚忆不解的是,除了爷爷奶奶,就连小毛子都没这样关心过他。包括父母,从来都是想着要给楚忆什么,而不是问他想要什么,这人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能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掂着? 不局限于那几颗珠子,这样对待的方式是真正被人尊重和理解。自己的话有人听着,有人关心,而不是漠视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楚忆抬眼对上东棠焦灼的目光,不自觉地点头启唇:“喜欢,我喜欢。“ “东棠,谢了。” 男孩儿满不在乎地摆手道:“都是大院的兄弟,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东棠是大院儿的头头,潜意识里就觉得应该对大院的每个人都好,担起大哥哥的职责,时时刻刻护着爱着大院儿的弟弟们。楚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得掩饰着道:“你先回去吧,你妈该着急了。” 东棠拉过楚忆的手,把掌心里的珠子郑重地放了进去,似乎是完成任务般拍了拍手。顺势背着书包走了,倒行着朝楚忆招手:“我先回去咯,拜拜。” 直到那扇窗户里传出弱弱的光亮,矗立在原地许久的楚忆才回过神来,掏了掏口袋里的珠子,沉甸甸的。 楚忆心里升起些莫名的情愫,神神叨叨地带着弹珠上楼,此时《三国》都已经播了一集了。 小孩儿把弹珠拿出来,在桌子上摊好,珠子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脑子里尽是那人把弹珠交到自己手里时的场景,羞涩地说。 “你不喜欢吗?” 楚忆的眉头渐渐展平,嘴角不自觉扯出了个弧度。这人,真他妈傻,和小毛子有得一比。找了个小盒子,把弹珠都放了进去。注视了半响,又觉得不太对劲,把那颗黑珠子拿出来,放在枕头下边,摊了摊床单,铺好,藏起来。 东棠和楚忆两人像是为了损郭方信,拿着赢来的弹珠逢人就炫耀:“郭方信输给我的,哈哈!” 东棠来来回回在郭方信的教室门口过了十几遍,每次经过都把弹珠高高抛起再接住,楚忆就在边上跟着笑,不怀好意地往教室里瞅。郭方信人都得气吐血了,又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丢了面儿,只得是打掉了牙往肚里吞,谁让他前几天那么嚣张跋扈呢?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从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5 指缝里就溜走了、楚忆已经慢慢开始适应周围的环境了,他越来越像个土生土长的重庆人。 适应了吃辣,适应了爬坎儿,适应了燥热的天气,适应了身边始终跟着个人。楚忆开始不着痕迹得显漏出真性情,认真地考虑起身边的人,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呢,忘不掉的。至于东棠,楚忆也感谢他。在楚忆心里,已经把东棠当自己人了,那是挚友,更是自己的好兄弟。他的感情并未显山露水,只是心里,已经装进了一个人。 打打闹闹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每天上学放学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虽然平淡却总有人能激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转眼过了半年,楚忆虽然磕磕碰碰,但好歹算跟上了学习进度,念完了一学期。反观东棠,倒像个转学的插班生,成绩还没楚忆好呢。 那时候,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儿,又在同一个班里读书,还住在一个院儿里。不管干啥都能抱团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久了,自然就越来越熟了。 临近期末,也到了检验大家学习成果的日子了。楚忆坐在小板凳上,手在书桌盒里,偷偷拽了袋儿棉花糖,小个小个捏着很有弹性,尝起来软软糯糯,可美了,在那时候可是稀罕货嘞。就这么小袋了,还得防着被那群虎狼给瞧见。 楚忆侧过头朝后面打了个手势,看那人比了个ok,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两人的暗号,意思是放学一路回家。 东棠跟两个小伙伴儿商量着:“放学我和楚忆做值日呢,你们先回去吧。” 严浩愕然:“你俩昨天不是才做了值日吗?” 东棠愣住:“是吗?嗳,怪我妈,她老让我给你们做榜样来着呢。” 马小川接了一句,“造孽啊,还好我没分到我爸那个班。” 东棠笑骂:“就你们事儿多,好好学着我和楚忆,多勤快啊。” 然后放学铃声刚响,最先走出教室门口的,就是楚忆和东棠这俩娃子了。 楚忆拍了拍自己刚换的斜挎书包,神秘地凑过来:“给你看个新鲜玩意儿。” 东棠削尖了脑袋扑过去,想看楚忆书包里到底装了啥好东西? “别急,咱走工地那边去。”楚忆把东棠的脑袋推开,不让这人捣乱。要现在拿出来被人瞧见,还有我俩的份儿吗?这人又实在,当着外面儿从不和人抢东西,吃的亏多了去,白长那么大个儿了,脑袋傻着呢。没人帮你多个心眼,以后你准被人挖个坑埋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就换道儿去工地了,渺无人烟的废弃工地硬是被他俩给开辟出条路。楚忆拍了拍屁股,就地坐在熟悉的半层烂尾楼里。东棠把书包放在腿上,看楚忆掏出个东西,递到他面前摇着:“没见过吧?你尝尝,可好吃了。” 说实话东棠还真没见过这东西,白白得像小馒头一样,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楚忆撕开包装,丢了个在嘴里嚼着,咂巴着露出惬意的表情。 东棠凑上去:“真有那么好吃?” 楚忆嚼着棉花糖口齿不清:“你来一个……就是有些……嘶……粘牙。”东棠半信半疑地捏了个放进嘴里,认真品尝的样子看得楚忆想笑。 小孩儿都乐意吃甜食,这又软又香的东西显然很合两人的口味,你一个我一个,吃得不亦乐乎,转眼间袋子就空了。楚忆手里捏了最后一颗,大方豪气:“最后一个你吃吧,我屋里还有呢。” 其实就剩下这一袋儿了,爷爷管着他吃甜食,就这么一袋还是他好不容易藏起来的。 东棠摇了摇头:“你吃,我吃够了。” 楚忆挑起嘴:“要不咱一人一半?”说完不等东棠同意,两只粘着糖粉的小手就把那块白白的棉花糖掰成两块儿,拉得老长才扯断呢。 东棠还想推辞,楚忆二话不说就把那块大的塞到他嘴里。 棉花糖喂进嘴里,带着糖粉的手指还贴在他唇边。东棠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舌头扫过嘴上的指头,竟是觉得这手指上的糖粉甜过了那软白的棉花糖。 楚忆笑着把另一块塞到自己嘴里,两手搓着拍干净手上的粉末,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聊天。 “明天考试了,你以前作业都抄我的,能考好吗?” 东棠抹了抹嘴回道:“不晓得,考个八十分还是没问题的吧。” 楚忆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反正考试也是随便坐,到时候你坐我后面,我给你传答案?” 东棠摇头,他成绩不好,但也不屑与干这种事情,“不行,被逮到要被骂的。” 楚忆倒没和他争论这事儿,毕竟不太光彩,“那随便你咯。你不怕挨骂啊?” 东棠很清楚,他本来成绩就不好,要突然考好了,那才奇怪呢。 两人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慢慢悠悠地往大院走着。夕阳照着两小孩儿的脸红彤彤的,离去的影子拖得长长得,延伸到远方。 晚上复习到很晚,楚忆是个好孩子,不想辜负爷爷奶奶这半年来为他操的心。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实在困得不行了,奶奶期间进来看了一眼,顺道给楚忆拿了杯热牛奶,瞧着自己小孙子努力的模样,甚是欣慰。 “别看太晚了,早点睡。” “知道了奶奶,您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睡觉。” 几大口吮完热牛奶,楚忆乖乖把杯子递给奶奶。神情专注地开始看书背古诗,学着学着不对劲儿了,嘴里一阵疼痛传来。 报应,白天吃太多糖,牙疼了…… 楚忆捂着腮帮子直抽抽,疼得大吸冷气。快到半夜才终于撑不住了,脑袋昏沉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爷爷起夜的时候才发现小孙子连灯都没关就睡着了,轻轻地帮楚忆盖好踢在一的被子,才安心地回去睡了。 直到楚忆房间的灯光熄灭,对面单元楼亮了许久的窗户,不久后也彻底黑了,教师大院瞬间陷入一片想和的寂静之中,安逸又祥和。 第10章 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看着镜子里肿胀的腮帮子,一边脸鼓得像吸了水的海绵,肿得老高了,楚忆真是快发疯了。这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最后干脆捂了个口罩,才稍微情愿出门。 下到楼门口就见到个人影儿,楚忆走过那人,见他都动静,回头道:“走啊?” 显然东棠还没认出这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孩儿就是楚忆,愣了半响才意识到这人在叫他呢,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东棠纳闷地上前问道:“你咋了?” “别管了,快走!” …… 小学时期的科目还不算太多,一整天时间完全够了。考完就相当于放假,对于这年纪的孩子来说,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用去学校,才是最关键的。当然东棠考得并不算太好,领成绩那天,楚忆看着班级门口拿着成绩单,被他妈发展的人, ‘噗’得一声,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了。 “考了多少?”楚忆凑上去打趣道。 东棠郁闷道:“七十九。”楚忆也没跟人报自己的成绩,免得打击他的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6 自尊心。东棠也问,考试的时候楚忆就坐他前面,摆给他看,他也没抄,考得差也不能怪谁了。 江茵忙完了手里的工作,出了办公室就看见还有人陪着自家儿子罚站。早就看出这哥俩好了,要是不放儿子回去,指不定楚家小子要等他多久呢。江茵一挥手,把儿子放了,看着两小孩蹦蹦跶跶出了校园,过假期去了。 放假没几天,就快到大年三十了。教师是个很好的职业,和学生一样享受着两个假期。大院儿的小伙伴早几天就跟着父母回老家过年去了,整个院子到了过年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空荡荡,怪冷清的。 楚忆家往上好几代都是单传,找不到熟悉的亲戚,也不回老家了,索性哪儿也不去,就在大院儿里过年。楚忆问过东棠了,他家不是本地人,过年哪儿也不去,也呆在教师大院里。大院儿里所剩的几家人都不用走亲戚。大家想了个办法,所有人凑在一起过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人多又热闹,又好玩儿,总好过孤零零地过年吧。 楚忆托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正到处找人呢。刚才门口那推车卖烤红薯的老爷爷,看着楚忆聪慧伶俐的机灵样儿,听着他叫着“爷爷过年好”,一高兴给他拿了个最大的。估摸着手中这大红薯两个人都吃不完,楚忆就打消了给东棠再买一个的念头。 烤红薯捂着越发烫手,楚忆心里已经骂了数遍,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再找不到人我就自己吃了,一丁点都不给你留!正愁着呢,头顶兀自传来一个声儿。 “你干嘛呢?” 楚忆抬头看着树梢上的东棠,反问道:“你干嘛呢?” 东棠摇了摇手里的物件:“挂灯笼啊。” 楚忆催促道:“待会儿来挂,你吃烤红苕不?” 东棠灵巧地从树上爬下来,‘咚’得一声儿落在地上,高高的个子差点把楚忆给按翻了。东棠个子本来就高,站在一群人里拔尖,身材越来越像他爸,挺拔魁梧,足足都高了楚忆半个头了。 楚忆见不得这人长得比他快,这总让他有一种当人弟弟的感觉。 两小孩儿就凑在花台边上坐着,楚忆把红薯朝着东棠一丢,朝手里哈着气,烫地直跺脚,气急败坏地道:“你下次再躲远一点,等把我手烫熟了你再出来吧。” 东棠嘿嘿地笑着任由他撒脾气,着手去分红薯了。刚掰开,一股淡淡的白烟混合着浓厚香味飘散在空中,红薯外皮被烤得焦黄,里子却是红得发亮,看着很是诱人。往前一吹气,冒起一阵白雾,再递给楚忆。 两人早不像以前那么见外了,楚忆二话不说接着烤红薯就上嘴咬,烫得舌头直哆嗦,不停地翻着嘴皮子。实在不解热劲儿,把脑袋上的兔绒帽子扯下来扇风,才觉得好过些了。 专心对付着手里的半个红薯,看见东棠傻愣愣的样子道:“你不吃?” 东棠回过神来,咬了一口红薯,嘟囔着:“吃,为什么不吃。” 楚忆狠狠咬了一口大红薯,发泄心中郁闷的情绪。真想把你那身高咬一截,让你永远比老子矮。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又舔了舔手指头,楚忆才满足了,恶作剧地朝东棠打了个嗝儿,笑着看那人倾身躲得远远得。 大人们在露天院的坝子里搭了个小棚,毕竟谁家也容不下这么些人,还不如在户外过年呢,满大街的红灯笼,热闹,又喜气。 奶奶要上街准备些过年的瓜仁糖果,给小孙子带了些喜庆的烟花和火炮。夜幕降临,大院儿里剩下的人,在小棚子里凑聚,围坐着火炉边上取暖,有人搬下来个小电视,守岁时还能看春晚了。 年轻小孩儿当然不愿意和大人呆在一起,几个同龄人抓了把花生就溜出去了,楚忆提着个塑料黑口袋,里面装满了烟花爆竹。 东棠偷拿了他爸的打火机就来和楚忆他们会和,几人跑到个空旷的地方就准备为所欲为。那时的烟花还没后来这么多花样,最多的就是小鞭儿,点燃了引线一丢,听个响声儿,孩子们也能玩得乐不思蜀。调皮点的能找到个铁罐儿,鞭炮在里面爆炸会发出低沉的闷响,一股浓烟后能看见炸飞的铁罐,可好玩了。 家长们呼喊着到处飞奔的孩子,吃年夜饭了!发压岁钱了! 小孩们重新挤回小棚子里,乖巧得不像样儿,事关重大,可不敢再胡闹了,个个安稳地吃饭。楚忆和东棠坐在一起,看着满桌子的菜,眼花缭乱,举着筷子不知道夹哪个。东棠挺着胸脯给人介绍,这些都是他妈妈江茵做的。 这叫‘四四见底’,四凉四热四肉四汤,寓意四平八稳。 楚忆咬着筷子头,嘴里不屑地吐槽着:“哪儿的习俗,土不拉唧得。” 东棠闷着头说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老妈只说是这是他们老家习俗,其他一概不提。楚忆看着人长那么大块头,又冒得高,不是没理由的,他家伙食还真不赖嘿。大人们早准备好了红包,几个半大小子挨个挨个拜年,祝词,一圈下来收获颇丰。 拿了红包,小孩儿们还是坐不住了,转眼间,奶奶就又不见自己小孙子溜到哪儿去疯了。 楚忆和东棠趁着没人注意,早跑半条街了。 数着手里的红包,楚忆开心地道:“嗳,你想买什么啊。” 东棠眼神飘忽地说:“不知道,你呢?” 楚忆瞟了他一眼,真没出息,有钱都不知道怎么用。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大过年的很多店都关门了,可也架不住有需求,也有些老板想趁着过年多挣点,会开店做生意,但都是极少数了。楚忆径自走出两条街外,才看到家店是亮着灯的,也不管到底是卖什么,一股脑地拉着东棠跑过去了。 进了门口才发现是家音像店,老板看着是俩小孩子也没去招呼,楚忆和东棠就胡乱得在店里逛着。店里的卡式录音机播放着一首几年前风靡的歌曲,老板估摸着也是个怀旧的人,楚忆摇着脑袋,不自觉地就慢慢跟着哼起来。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 一排一排地找过去,楚忆打算租个有意思的录像带,留着打发时间。忽地瞥见抬头第一格的架子上,用纸板写着新碟两字。 楚忆伸手把那碟拿下来,一眼就能看见封面上的花旦小生张国荣,和一个画着花脸看不出面貌的男人。 霸王别姬? 楚忆拿着碟翻来覆去瞧着,琢磨着好像挺有意思的,拉着东棠过来看,见那人手里捏着个磁带,疑惑地问道:“你拿的什么啊?” 东棠直白地回道:“磁带啊,还能是什么。” 楚忆眼皮一翻:“我还不知道那是磁带?我问你那是什么磁带。” 东棠‘哦’了一声,伸手把磁带递给他。 《恋曲1990》—罗大佑 楚忆乐了:“你喜欢听这个?” 东棠闷闷地道:“送给你的。我刚问老板他说是这个,你看我没买错吧。” 眼前这人声音沉沉得,带着男孩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7 儿特有的青涩。楚忆咧着嘴笑,这人还会送礼物了。东棠皱起的眉头里藏着小心思,两条剑眉挑得老高,楚忆一见他这模样就晓得这人又开始别扭了,他始终不太明白东棠在纠结什么劲儿? 楚忆拿着碟跑到台前:“老板我租这个,多少钱?” 老板低着头,专心算账呢,头也没抬答了一句,“租金一块,押金二十。” 楚忆二话不说就掏钱,现在他可是大户儿了,哪会在意这些小钱。 两小孩儿从音像店出来,街上正放鞭炮呢。那个年代还少有能升到半空中,再绚烂得爆开的烟花,多是红红火火的大三圆。‘噼里啪啦’一阵响,这家的鞭炮还没放完,那家又点燃了,爆竹爆炸声音重叠在一起,声浪盖过一片又一片。 楚忆拉着身边的东棠,大声得吼道:“真热闹嘿!” 一边的东棠动了动嘴,楚忆又扯着嗓子:“你说什么?!” 东棠顿了顿,“快回去吧!” 过年往后走几天的日子里,多的是爷爷以前的学生来串门,家里可热闹了。楚忆呆不住人多的地方,家里来了人就想往外跑,跑东棠家里去玩儿,两小孩儿凑在一堆,比招待那些叔叔阿姨有意思多了。 在东棠家里把门一关,要么是拍卡片,要么玩儿两人私下买的游戏机,两人黏一下午,整个年就这么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东流逝水,落叶纷纷,梦中的白驹踏过了大院儿的春夏秋东。天波易谢,寸暑难留,一转眼已经过了两年光阴。斑驳老旧的大院铁门,翠绿的爬山虎盘踞得满满的。门口闪过几个悉悉索索的人影儿,少年们矫捷的身形,跌跌撞撞,踯躅前行。 朝气蓬勃的校园里响彻了欢声笑语,又是一年毕业季,象征着即将迈入更高一层的道路。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这不仅仅意味着升学,更多的是获得了六年来,惟一一次没有作业的假期。 校园门口,一波又一波的孩子欢喜地踏出大门口,无不注意到边上站着的一个少年郎,英武神俊,背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穿着好看的牛仔裤,配上白色的网球鞋和t恤,打个哈欠都能融进人心坎里去了。 少年郎朝着门内打量着,欣喜地招手:“楚忆,这儿!” 迎面走来的正是楚忆。短短两年时间,当初的小屁孩儿已经十二岁了,留着当时特流行的发型,弄得挺潮流,天生微卷的头发留长,压下来能盖着眉毛。这小孩儿许是基因太好了,完美继承了他母亲和父亲的优点,俊俏的脸蛋像极了楚国成年轻时候的样子,眼睛一勾,定是能看呆几个小女生的。 那时候已经流行起追星,楚忆俨然就是他们学校里的小明星,成绩好,长得帅,咬着嘴生气都好看。胆儿小的女生传人往他抽屉里塞卡片,画得花花绿绿,写着几个小字,邀他周末出去玩儿;更有甚者,收不到楚忆的回应,跑来堵着他教室门口,非得听到人亲口拒绝才肯罢休。 楚忆加快脚步跑过来,一把搂着东棠的脖子。 “待会儿去哪儿玩?” 东棠被人拽得走不动路了,“随便吧?” “走,我请你吃雪糕!” 当楚忆从门口小卖部的万军从中挤出来,手中拿着两只冰棍儿,挪动到东棠身边,正巧看着个远去的女孩儿背影,他纳闷问道:“这是谁啊?” 东棠翻了个白眼,递给他一纸信封。 还能是谁,来让他转交情书的。 楚忆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把冰棍儿外面的包装撕掉,递给东棠。两兄弟走着,没迈出两步,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兀自跳了出来,拦住他俩,伸手递来一张紫色的信封。楚忆嚼着冰块,一不留神被人吓得差点把整块冰坨子吞了下去,被呛得直咳嗽,吐出一嘴的碎冰渣子。 “陈小妹,你要吓死人啊……”楚忆抹了抹嘴,手里的冰块都脱手了,东棠怕他被呛着,轻轻地给人拍背顺气。被唤作陈小妹的脸虽然红得像秋收的柿子,嘴上却依旧固执地道:“你管我呢?我给东棠的!” 女孩儿说完就把信封塞进东棠怀里,捂着脸,满是小女生的娇羞姿态,跑向了一群打闹起哄的姐妹。 话说这陈小妹,是和他们俩同级的女生。人家本来叫陈晓梅,名字叫着挺顺口的,可念快了就成了“小妹”,久而久之,“陈小妹”这也就成了她的外号。她喜欢东棠早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学校里就那么大地界,谁喜欢谁,谁又和谁约会了,任何事儿出不了三天,保准传遍整个校园。楚忆还老喜欢用这事儿来打趣他。 东棠在学校里虽然没有楚忆那么出名,可帅气酷酷的男生,他也占着一份呢。被人送情书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两人过了个街转角,楚忆顺手就把他的那封信撕了,和着那不知名的小女生的一番心思魂归垃圾桶。 他瞅着东棠还攥着陈小妹的东西,笑道:“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东棠斜着头问道:“谁?” 楚忆:“陈小妹啊,还能是谁?” “她闹着玩呢,我就从来没当真过。”东棠沉沉的嗓音答道。着实,他还真不敢认真。每天在他老妈眼皮子地下打转,早恋这种事情,给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每次都只能是客客气气地回绝人家。被拒绝的女生也不气馁,转眼换个人喜欢就是了,可只有陈小妹这人,总是锲而不舍地想约他出去玩儿。 楚忆掰着东棠的肩膀,和人讨论道:“我觉得陈小妹长得挺漂亮的啊!” 小男生最是无聊,这些事儿总是能挑起他们凑热闹的天性。 哪个女生身材好,哪个女孩儿眉眼俊。就算根本不了解这种男女之情的事儿,却并不妨碍他们以此来掩藏起自己的纯真,硬是要装成个大人的成熟样子。 谁知东棠竟然认真思考了几秒,傻愣愣地道:“那人还没刘家小闺女好看呢!” 楚忆暗道,这人看着挺正直,心里也这么闷骚呢。 东棠本来扯着头看人修车呢,被楚忆猛地把脑袋掰过来,愣了半响也不不知道这人要干嘛,就鼓着腮帮子,眼睛睁得圆圆蹬得他心里发毛。 楚忆:“你喜欢刘小妞?你不知道大院多少人喜欢她嘞?哪儿轮得上你?” 东棠无语,解释道,“我喜欢她干嘛啊?我说她好看都不行了?” 刘家小闺女!楚忆当然知道啊,院子里唯一的同龄女生,模样也长得好看,白净的瓜子脸,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着,诺诺地追着大家叫哥哥。大伙平时都讨论着谁以后有福气娶了她呢,以至于后来任何小女生都拿来和刘小妞对比。 楚忆嘲讽道:“你敢去祸害刘家闺女?你看你妈不把你腿打断。” “我什么时候要去祸害她了?”东棠无语,这人怎么说什么呢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8 ?乱七八糟的,莫名其妙。 楚忆也不知在纠结什么,两人就这么一路大眼瞪小眼,回了教师大院。家长们都有关系,提前就知晓了自家孩子的成绩,几个大人围在院里的石桌上商量着升学的事情,见两孩子回来了,赶紧把人拉过来。 “楚忆准备上哪个中学啊?” 楚忆老老实实地道:“就近那个吧。” 又反问东棠,他老老实实回答:“我和楚忆一起呗!” 众人笑道:“你们哥俩关系真好,又要混一堆儿去了。” 大院儿里放假的几个小孩也相继回来了,放下书包就往外跑,像才从笼中逃脱的金丝雀,沿着路走到江边,爬上了悬空的污水管道,坐成了一排,打量旁边大桥上的风景。 几个人排坐在一起,几条腿并着搭成一排。隔着这边,能眺望到嘉陵江的那边。 楚忆把身子打直了,也不怕脏了,顺势躺在上面。伸了个懒觉,眼神本来注视着天上的云,却不自觉地瞄到了东棠的后脑勺。 小川隔着老远,看见桥边走过一个女生,拉着几个兄弟。 “哎哎!快看,那个女娃,我的天!” 严浩做了个孙悟空的姿态,手挡着额头眺望远处,“哇,看背影就知道很好看?走,咱们去瞧瞧正面。” 两人非要拉着楚忆和东棠去看美女,楚忆躺得好好的,不想动,他不去,东棠也不去。严浩拉着小川跑了,圆柱形的大管道横着安放在半空中,两人矫捷的身影在上面奔跑着,追着秀秀的方向跑过去,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俩的背影。 快十米高的地方,这要是摔下去,起码地断一条腿了,但几个小孩的胆子都挺大的。楚忆一条腿曲着,一个姿势躺累了,换了个方向睡着,转眼看见东棠无所事事的样子,笑道:“你咋个不去看美女?” 东棠无奈:“她不好看……” 楚忆“噗哧”一声,“你还看不上人家了?” 东棠只顾着摇了摇头,一个脑袋摇得跟搅拌机似的,“她不好看……她还没你……” “哇!!!啊~” 东棠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破空传来了严浩和小川的声音。楚忆觉得不对劲,立马起身站了起来,远处,已经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 “老大!快过来!” 看不见人,却能听见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楚忆脸色凝重,“他们不会掉下去了吧?” 话音刚落,楚忆和东棠二话不说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悬在半空的管道,其实是不允许有人上去的,只是几个孩子调皮,就喜欢坐在高处看风景。一截一截的管道相连,两个小孩儿在上面跑着,仿佛在追逐那段即将逝去的岁月。 直到呼喊的声音就近在咫尺,东棠和楚忆停下了脚步,趴在管道上向下瞧着,一脸无语地看到掉落在管道下一片油菜花地里的两人。管道下面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铺满了一地,两人不知为何摔落下去,竟因为这油菜花垫在下面,没受一点伤。 小川急了,“想办法啊,我们要怎么上来啊?” 东棠抬眼望了望,手一指,“那边有个坎儿,能爬上来吧。” 严浩还在油菜地里打着滚,却不小心被只蜜蜂给蛰了额头,几分钟后就肿得老高。 楚忆看着他那憋屈样儿,实在好笑,“看美女看到被蜜蜂蛰了?” “别说了,那人就是个大饼脸,比他现在还大呢!”小川说完指着严浩被叮了的额头。楚忆想着东棠说严浩以前连骑自行车都要带辅助轮呢,现在胆子大到追着美女偷看了,活该被蛰。 四人说着便笑了起来,笑声很快就惊动了种菜的老农。楚忆晃眼看见个拿锄头的人往这边赶,再往下一看,严浩已经快把人家半块菜地给糟蹋完了。 “快点跑,有人来了!” “你们往那边田坎跑啊!” 四个小孩儿,也不是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糟践了人家的油菜,现在不跑,等着别人来抓了去告状吗? 严浩连额头上的疼都管不着了,跟着小川在下面的菜地里穿行。 “往左边跑!右边是条沟!” “快点啊,我拉你上来!” 上面的楚忆和东棠忙着给下面两人指路,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来的人,气喘吁吁,四仰八叉地累瘫在草地上。后面,依稀传来那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崽儿些,莫让老子逮到你们!” “下回放狗来逮你们!把你们绑了!喊你妈老汉儿1来领人!” 四人仰躺在草地上,哈哈大笑。 1老汉儿:爸爸,父亲,带有儿化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上半卷的时候,还蛮有感触的,经常是写着写着就会想到小时候,这些事情都是我从小经历过的,爬污水管道,偷别人梨园的梨子,太多太多了,我只能尽量捡一些来写。我清楚记得,那一片油菜花,很漂亮,很大,我站在那上面,能看很远。开始的时候会害怕,可站上去了才发现,也没多高,慢慢就能在上面跑动了。 哦,对了,我是真的被人逮到过,他真的放狗追我!!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一路跑回大院里,刚从学校里脱离出来,几个大哥哥接受着众小孩儿们羡慕的眼光,再也不用担心时时刻刻被人监视了,也不会再担心干点坏事儿,会闹到全院皆知的地步了。那舒服的样子,别提了。四人就在大院儿里闹着玩儿着,勾得一群还得做作业的小屁孩儿眼红。 大院儿里拉了个白炽灯,挂在树上,照亮院子每一个角落,几个小孩儿宵了夜,围着石桌上玩儿牌,打斗地主。 楚忆看着手里的两副炸/弹,朝着下家低了个眼神着:“不要。” 他下家就是东棠,手里牌也不小,默默接了人的信号,把牌合拢说:“我也不要。” “耗子,有王炸必抓牌啊。”楚忆奸诈地笑道。 这两兄弟太他妈坏了,肚子里全是坏水,拉着战线和人耍赖,俩牌好的打一个牌差的,全拆开打都能赢了。严浩没办法只能抓了牌,底牌三张,就没一张比十点大的牌,再一看手里连个顺子都连不起来的烂牌,除了对王和对老k,剩下的全是十点以下的牌,直接认输了。 严浩不干了,不情愿地闹着:“你们就他妈赖我吧,赖死老子算了。” 楚忆把严浩推下去,看着马小川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快快快,该你上了”。 马小川翻了个白眼,院子里的小孩儿大多吃过两人的亏,都不愿意和他俩玩儿牌了。你俩牌再好都要当农民,我个地主好不容易拿副好牌,还不一定打得过,那还玩儿个屁啊。 几个小孩儿又无聊了,幻想中的美好生活并没有如期降临。 严浩瞅着几人,提议,“听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19 说嘉陵江退水了,要不,我们明天去游泳吧?” 长江和嘉陵江的交界处,就是那个最原始的码头城市。城的地势很高,两江的水位却一年比一年低。 那时候的嘉陵江水还很清澈,丝毫没有受到重工业的污染,河里的水还能供给周边的居民生活。男人们做了活儿下班,就喜欢在江边吹凉风洗个澡,女人们拿着棒槌敲打衣服,或是抱着菜篮子淘洗瓜果。一个圆滚滚熟透的大西瓜,往篮子里一放,被冰凉透彻的江水冲刷一下午,吃着能把一天的疲累都赶走,比冰箱还好用呢。 虽然大人们明令禁止,不允许小孩子靠近河边。可叛逆的小孩儿们哪会听父母的话,这个不准那个不准,还不无聊死了? 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怎么骗过大人们的检查,几个孩子定好了时间。第二天中午,吃了中饭,就在街口集合。楚忆吃了午饭,看似躺在床上睡午觉,眼睛紧闭,实则想着怎么逃出去呢。等爷爷奶奶都午休了以后,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关门。他拿了个小袋子,里面装着自己的泳裤,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东棠,楚忆见他两手空空,问道:“你不带泳裤吗?” 东棠一拍口袋,乐呵呵道:“在里面呢。” 楚忆斜着眼看他,把自己的袋子打开:“放袋子里,你放裤兜里都得捂馊了。” 东棠也不拒绝,把口袋里的泳裤抽出来,丢进楚忆的小袋子里,往里一瞅,闷闷地道:“嘿,咱俩泳裤是一个牌子呢。” 楚忆一瞧,还真是呢,两条同样黑蓝相间的泳裤躺在袋子里,他伸手把两条泳裤分开摆好,待会儿才不会弄错了。几个小孩儿做贼似地溜出大院,叽叽喳喳地跑到嘉陵江边上,找了个芦苇丛子进去换泳裤。 江边的芦苇和蒿子秆杂乱丛生,疯长成一个天然的楚忆逮着东棠钻进了同一个小草从,空间狭小,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连彼此的呼吸就面对面打在对方的脸庞上。 每当两人站在一起时,楚忆就有些不开心了。家里用来计量身高的那道线,隔两个月就要往上画一道,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长得够快了,谁知这下跟东棠贴在一起,才发现这人已经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了。 看人还在愣神,东棠问道:“袋子呢?我去换泳裤。” 楚忆反应过来,赶忙掏出泳裤递给他,见他转身要走,不解地问:“你去哪儿啊?” 东棠指着外面,“换泳裤啊。” “你要在外面大庭广众下换裤子?”楚忆跟他开玩笑,“就在这儿换呗,都是大男人还怕个卵?你还害羞啊?” 这句“大男人”反倒把东棠逗笑了。诚然,楚忆在北方养成的彪悍直接的性格,到这山水之城已经两年了,也依旧没见着改,照样是一副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样子。东棠倒是无所谓,在哪儿换都是换,他俩之间还怕坦诚相见? 当着楚忆的面儿,他也毫不在意地开始脱衣服,一股脑把衣服裤子褪下。 东棠的颈子晒得红红的,从脖子处开始脱了层皮,又长好了,粗糙的小麦色皮肤看着很是健康。褪去了幼年的稚嫩,浑身上下透着了年轻的力量,野性又充满诱惑。 楚忆一直挺膈应自己,那会儿奶油小生的类型已经不怎么流行了,一男生长得比女生还白算怎么回事儿?他也想拥有东棠那种油亮金黄的肤色,奈何怎么晒,就是晒不黑,晒到长痱子了,都不见得能变得黑一点。 那会儿的小男生,思想有些开放了。对着自己的好兄弟,也丝毫没有要遮掩的一丝。上下打量之时,东棠已经脱下了最后的小裤头。 东棠低着头换泳裤,完全没看到头顶热烈的目光, 左右转了两圈,又跨了跨腿:“好像…有些紧了……” 楚忆吸了吸鼻子,东棠愣愣地道:“你不换吗?” 东棠继续松他的裤腰,楚忆转过头去,手上的动作,三两下换好了泳裤,拴上裤带儿,把草扒开钻了出去,正撞上东棠身上,两人撑不住手脚,一起倒在草丛里。 “我操…”,干枯带尖儿的草戳在背上,刮得人生疼,不自觉地骂了出来。 东棠还是疑惑,闷声道:“咱俩的泳裤是不是穿错了?” 楚忆爬起来,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泳裤好像真的穿错了。东棠腰杆比他宽一圈儿,穿的泳裤却很紧绷,穿在他身上的泳裤拖拖拉拉,细腿儿还漏着风呢。 真穿错了…… 泳裤半旧不新,裤头前端被穿得变形了,显然是被那人的尺寸给定型了。楚忆没来由地觉得浑身燥热,小腹传来一阵炽热的温度。 异样的感觉,从来没感受过,肚子麻麻的,浑身软软的。 东棠盯着他的脸,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楚忆显然也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儿了,学校发的一些书籍,首先被传看的就是生理知识课本,那上面明明白白都写着呢。 楚忆不要脸地遮遮掩掩道:“你别挨着我,起来啊,疼死老子了!” 东棠躺在草地上,还没意识到他把人压在地上。嘟囔着站起来也不知道接话,结结巴巴地道:“还是把泳裤换回来吧。” 楚忆黑着脸,换个锤子啊!你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剥了裤子,让你看个我臊皮的样子? 两人在这边呆得久了,那边早换好泳裤的几个小伙伴儿已经找过来了,大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楚忆应了一声儿,利索地道。 “别换了,就这样吧。” 强行拖着东棠把他拉出来,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样,楚忆赶忙趁着人还没过来,钻进了水里。冰冷的江水打在身上,楚忆一个激灵,身上那股火终于慢慢消了下去,身下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楚忆才敢站了起来。 南方的人天生水性都还不错,楚忆虽然不会游泳,可在水里扑腾两下也算是能浮起来了。玩累了就坐在岸边看着几人在打水仗,美美地看起江景了。 白花花的几具身子在身边窜来窜去,楚忆望了一圈,瘪着嘴摇头。 严浩就是个小胖子,肥得像只胖猪一样;马小川就是另一个极端,瘦得跟竹竿似得,整个一营养不良的样子。只有东棠,在同龄人中像是鹤立鸡群一般耀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他的身板儿已经慢慢展开,初具了小大人的轮廓。赤/裸着上半身,背部和腰上已经有了些肌肉线条,一条笔直的线从后脑伸到后臀,确实挺壮实的。他的身材不是那种类似油画勾勒的整齐完美,而像是大刀阔斧般劈开,没有任何格调,却自有韵味。 也只有东棠,才入都了楚忆的法眼了。 几个人足足玩到了傍晚,直到浑身都被水泡起了摺子,才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一个上小跑着唱歌,东棠的手上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条湿漉漉的泳裤。 少年时期那个无忧无虑的假期,不需要补课,没有堆积成山的作业和习题,大院儿里的小孩儿们凑在一起,打小霸王游戏机,看《铁臂阿童木》,躺在两根板凳上搭成的板儿上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0 睡午觉。顶着夏天火辣辣的太阳,光着膀子穿着小短裤,在院子里的树上网知了,比谁抓的更大更肥,晒得脱了层皮也依旧乐此不疲。 楚忆把他关在屋里,伸手捏着东棠的腰杆儿,再摸了摸自己的,很明显小了一圈儿,埋怨为何自己就还是个这幅老样子呢? 东棠白了他一眼:“你干嘛呢?” 楚忆纳闷地说:“你他妈吃什么长得,怎么就这么结实呢?” 边说边用手敲着,挠着东棠浑身痒痒,一把抓住他的手,瞪着眼佯怒道:“别闹了。” 楚忆深深吞了口唾沫,嘴角一歪,眼神带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东棠不自觉地一抖,他太熟悉楚忆,这人肚子里全都是坏主意,每次当他露出这副表情,绝对会有人倒霉要了。 楚忆拿胳膊肘捅了捅东棠肚子,坏坏地笑道:“你妈是不是给你吃那个了?” 东棠歪着头不解:“哪个啊?” “就是你妈给你爸泡的那个酒啊,老实说,你喝过没有?”,楚忆打趣道。 东棠:“……”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那就奇怪了,同样是吃饭长大的,你咋就这么壮实呢?”楚忆拿手指戳了戳东棠的背脊骨,弄得东棠痒痒得,反手把人擒住,两人互相挤兑着打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来之不易的假期反而让大家都不适应了,啥都玩了个遍,没兴趣了。大热天也不想再去外边跑了,累,不小心中暑了还得遭罪。楚忆躲在东棠房间里歇凉,和人躺在地板上,撩起衣服,把肚皮露出来,凉快。 四个人凑一堆儿,从来不担心没玩的。楚忆新买了个游戏机,又不敢拿回去让爷爷奶奶发现了,就藏东棠这儿。忙活着插卡和几人打魂斗罗。拍卡片这个游戏,楚忆总是赢不了东棠;可抡起玩儿游戏机,那楚忆在四人中可是最厉害的。他不续命能打到最后几关,所以很不屑其他三人每次都作弊,调三十条命的模式,死完了还要找他借人。 严浩和马小川约着出去玩儿,房间里只留下东棠和楚忆两人。 他俩并排躺在床上,头挨着头,同看一本的武侠小说。楚忆阅读的速度从小就快,一目十行,对比东棠,连背篇课文都得花他三倍功夫。往往他要翻篇了,东棠连一页都没看完,等得楚忆直打瞌睡,一把抢过书来。 “你去打游戏,我看完给你讲。” 楚忆就能这么看一整天的书,看完还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不管是《笑傲江湖》还是《神雕侠侣》,他总是能说出故事中最感人动情或是最惊险刺激的情节。他搂着东棠的脖子告诉他,《鹿鼎记》里韦小宝娶了九个老婆。 东棠一脸质疑的表情:“九个?我不信。” 楚忆指着《鹿鼎记》的结尾,“不信你自己看呗。” 定睛一看,还真是嘿。东棠摇了摇脑袋直哆嗦,“那多烦人啊,我爸就娶了我妈一个,天天还被管着。不许抽烟,不能喝酒,要真有九个,那……” 还没说完,似乎就想象到了有多恐怖,东棠撇着嘴角直摇头。 耙耳朵男人算是川渝之地的“特产”了,男人们倒不是真的耳根子软,怕老婆,而是尊重自己的妻子,相信夫妻之间的举案齐眉才是最和睦的关系。家中有个漂亮媳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朋友同事眼里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男人也会倍感满足,家庭更加稳定。东棠深得父亲的真传,对于这种三妻四妾提不起一丁点兴趣,男人嘛,专情才是重道。 楚忆乐了:“那你以后岂不也是个耙耳朵了?” 东棠迎着笑道:“耙耳朵就耙耳朵嘛,你看我妈多喜欢我爸,他俩关系好着呢。” 两小孩儿其实特奇怪。 楚忆的父母都是南方人,骨子里流的都是柔情似水的温柔,可从小在民风剽悍的地方长大,受环境熏陶,脾气养得还是略微有些暴躁,时不时还会表现出些大男子主义。保护欲很强,对于自己在乎的事物,想要被依赖的感觉总是很明显。我稀罕你,喜欢你,小老爷们儿的,就是要护着你照顾你,出事儿了有我扛着呢,你甭操心。 具体表现在东棠身上又不径相同了。小孩儿只知道自己老家是北方的,可到底在哪儿?父母也从来不愿意告诉他,每次谈及总会岔开话题。东棠体内淌着的是一股热血澎湃的激情,霸道又强悍,在这座山水小城的耳濡目染之下,酿就了一种醇厚浓香的人性魅力。你比我小,我让着你;你是我兄弟,我让着你,对于喜爱之人的迁就,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就是要宠着你惯着你,才能表达自己的情谊,心里还舒服得不行,可幸福了。 两人就是这种矛盾综合体,可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了。 楚忆坐得屁股疼,少爷病犯了,换了个慵懒的姿势,趴到东棠边上看书,趁他打游戏,把头埋进床上的被子里。呼吸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味,实实在在的阳光气息,带着少年独有的纯真和质朴。来回几个循环,只觉得要陶醉在这味道中了。 从被子里偷偷漏了只眼睛出来,望向面前男孩儿的背影…… 不知不觉这人又长壮实了。黑青的后脑勺,坚/挺的背脊骨,渐宽的肩膀被阳光勾勒出一条豪迈的线条。耳边近是那人摇着手柄的响声,伴随着激动之时的喘息,绵长地传入耳中,如同火山爆发似得让人蠢蠢欲动,躁动不安…… 东棠笨,给他三十条命他也能死完,实在通不了关就放弃了,靠着床沿无所事事。 楚忆见他无聊,提了个建议:“我们看碟片吧?你家有dvd吗?” 东棠起身说,“有,我去找!” 楚忆低着头翻箱倒柜,在抽屉里找两人之前租的碟。翻了半天,翻到一张沾满了灰尘的碟子,脏得都快看不清字了。这什么时候租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楚忆朝着还在装dvd的东棠,摇了摇手上的碟子问道:“这个看不看?我都不知道啥时候租的?” 东棠还在摆弄dvd呢,头也不抬说随便。好不容易看着它亮起来,赶紧别碟塞进去。两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摆着,盯着屏幕慢慢亮起来。 打光的舞台,唱戏的班子,艳红带着男生女相的小豆子投奔关师傅。眉清目秀的俊俏小孩儿却天生六指,遭到戏班子师傅的拒绝。 楚忆看见小豆子被蒙着面,没来由地一阵胆寒。下一刻,艳红就用刀硬生生躲掉了小豆子的第六指。吓得楚忆浑身一激灵,冷汗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1 不自然就冒出来了。 小豆子进了戏班,受到了戏班子的嘲笑,只有大师兄站出来护他,怕他着凉还给他递被子。小豆子因长得像个女孩儿所以演了生,在被大师兄用烟斗捣得满嘴血后,才唱对了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得到了成角儿的机会。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以一出《霸王别姬》红遍北平,一段爱恨情仇随着时代不断变迁,却终究是一场悲剧。 半大小子们哪儿看得出电影的寓意?整个片子里,唯一让楚忆记忆深刻的,就是程蝶衣那一句痛彻心扉的嘶吼。 “说好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楚忆疑惑地问道:“这人最后是自杀了吗?” 东棠若有所思地答道:“是的吧,他拔剑了。” “他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吗?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楚忆相对于同龄人已经较为成熟了,虽然对这种感情还不太理解,却也能看出两人关系的不简单。程蝶衣是个戏疯子,分不清现实和戏中,他把段小楼当什么了?段小楼又怎么对他? 楚忆低叹一声:“哎,真可怜。” 碟片已经播完了,最后贴着几张戏剧的画报。东棠若有所思地呆滞不动,脑门上冒着微微的汗,楚忆见人不对劲问道:“东棠?你咋了?” 东棠握紧了拳头,问道:“我们以后不会变成他们这样吧?”似乎是宣誓般地又道,“我以后肯定不会像霸王对虞姬那样对你!”男孩儿的眼睛里透露着坚定,语气虽显得有些稚嫩,却透着决绝意志,说完点了点头,似乎更像是对着自己做的表率。 楚忆一笑,眼睛弯成个月亮,一拳锤到那人肩上:“你放屁呢,我俩算起来,也就我是霸王,你才虞姬呢。” 显然刚才那股沉重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两孩子又开始胡闹起来。东棠翻了个身,喘着粗气,结结实实压到楚忆身上,眼睛微睁,皱着眉头盯身下这人…… “你是虞姬,你长得这么好看……” 楚忆来的这半年里,确实长变了。脸开始长开了,从小可爱往小帅哥的方向长了。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眉分新月,已经从以前的瓷娃娃长得有些…有些酷帅的模样了。十来岁的小孩儿不仅仅是处于长个儿的阶段,里子也在变呢。身重蹭蹭往上冒着,那外貌也不堪落后。这阶段长残的孩子多了去了,少有的几个人能往正道上长,楚忆就属于那一类人。 眼前这人飘然出尘却又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有些异样的冲击魅力,像极了太上老君身边的童子下了凡间,让人着迷。 你要真是虞姬,我就当一回霸王,一准儿把你扛着娶回家去…… 楚忆挣扎着被东棠压住的双手,曲着膝盖顶他的背脊骨,“去你妈的吧!” 挣扎了两下硬是没啥用,双手被按得死死的。以往胡闹都是东棠让着他,真要单枪实干起来,楚忆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东棠就跨坐在他腰杆上,像五指山压着孙猴子一样,动弹不得。 见人不认输,东棠也不气馁。别的可以让你,可这霸王,看身板儿就知道你不是这块料。要把你送戏班子里去,那老师傅一准让你演虞姬呢,到时候还不是我来护着你,别人谁搭理你啊。东棠继续压着楚忆,双手不得空,就用下巴蹭到那人腋窝下,挠他痒痒。 “认输不?谁是霸王?” 楚忆咬着牙死不肯松口,又禁不住那人的手,哈哈地笑起来,却还是不讨饶。两个炽热的胸膛碰在一起,胡乱得撕扯成一团,肌肤相贴,两张脸隔着三寸不足的空中停下,沉重又急促的喘息让空气迅速升温。 东棠一言不发,冷峻的面容变得红红的。是打闹出了汗?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楚忆趁着他发愣,逮着机会抽出一条腿,抵着东棠的胸口,一脚把他踢得老远,赶忙爬起来把人反压着,露出小人得志般的表情。 “服了没?嗯?还敢说老子不是霸王么?” 楚忆大口地喘着粗气,鼻中呼出一股又一股热气,显然是刚才挣扎累着了,却死不认输的执拗着要分个输赢。现在知道谁才是霸王了吧?东棠不答,看着眼前这人额角的汗水,从那张俏脸上滑下来,闷闷地‘哼哧’了一声。 楚忆正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伸手就要去挠东棠的痒痒,哪知一个没撑稳,手上瞬间失了力气,跌落下去。两人很明显都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年轻力壮又充满活力的身体就‘噗’得一声撞了个结结实实。 胸膛上传来对方的心跳,好快,像跑了一千米一样,“扑通扑通”还在持续加速。四目相对,两双眸子里倒映着对方的脸,惊讶中带着丝莫名的情愫。楚忆看清了东棠的眼里,只有自己。除了自己,再无他物。 楚忆红着脸粗着脖子从那人身上下来,嘟囔着:“反正我就是霸王,你就是虞姬。” 东棠闷着头直摇头,表示不同意。争不过你,又舍不得跟你动手,老子不说话了还不行么?楚忆低着头若有所思,半响后才冒出一句。 “要不咱俩都是霸王,懒得争了。” 东棠无语:“那虞姬呢?” “不要虞姬了,我就要你这个霸王。”楚忆拎着东棠衣领道。 “没了虞姬,那他还是霸王吗?” 楚忆没话了,这傻子有时候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还真不好接,跟谁较真呢? 东棠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满不在乎得道:“算了,没有就没有吧,好歹我也是个霸王了,我也不要虞姬,我要你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出去看球赛了,端午节以后回来。更新放在存稿箱了,被锁了就只能等我回来再改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九九七年,楚忆十三岁,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儿。 二月下旬,那个在南海画了个圈的老人去世了,这位率领着改革开放的伟大老人,在争取到香港回归的前夕,离开了人世。所有电视台都播放着老人的生平事迹,歌颂着他的伟大壮举,举国哀悼。学校的操场降了半旗,学生们的胸口戴着小白花,集体默哀。 三月过半,重庆成为了全国第四个直辖市,也是中国西部唯一的直辖市。在那个淳朴美好,即将起飞的年代,经历过那段时间的人,都充满着感慨和缅怀。那个年代给了底层有头脑敢拼搏的人很多机会,靠着一股狠劲儿和不服输,就能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没有焦虑,鲜少烦恼,有的只是斗志昂扬,情饮水饱。 一切的一切,在暗中推动着这个世界的转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2 动。 …… 奶奶往楚忆的书包里塞了块汗巾,又放了些他爱吃的零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拿出十块钱,悄悄地压在书包最里面。 小孙子明天就要上学了,这孩子从小就自立,不要大人接送。这初中比不得小学,也没熟人能照看着,奶奶还是有些不放心,只能给楚忆多备着点东西,以防意外。 奶奶招手叫来楚忆,把学费递给他,和蔼地道:“明天就要上初中了,学费记得拿好,有什么需要的就回来跟奶奶说。” 楚忆囫囵咽下嘴里的半个包子,拍着胸口,“没事儿的,我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奶奶作势又要唠叨起来,楚忆赶忙拎着书包袋儿,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临了从门口传来一声:“奶奶我先走了!” 这孩子……,奶奶无奈地摇了摇头。即使满脸的皱纹都是无可奈何,可眼里充盈的宠溺和对孙子的关心,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大院儿里的孩子算是彻底分开了,能在一起上学的就只有楚忆和东棠,两兄弟没能如愿以偿得分到一个班里,不过每天上学有人做伴,倒也不要紧。最让楚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新的班级里遇见个老熟人。 两人初来乍到,郭方信在教师里瞅见楚忆的一刹那,显然也是意料之外的。两人不是冤家不聚头,分在一个班里,半个学期了,也没开口说过话。楚忆不主动找他,这人居然也就乐得安逸,不来挑事儿了,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了两三个月。 楚忆和东棠在球场上打球,聊这件事儿,乐呵呵地笑道:“这人真转性了嘿。” 沥青水泥铺成的篮球场上活跃着很多身影,两人总喜欢挤在最里面的球场里玩儿,安静,没人打扰。楚忆拍着球,练习运球突破。以前也玩篮球,可碍于没有场地,最后买了个篮球都快泄气了,也找不见地方玩儿,也就不了了之。新学校里倒是有不少的球场,两人本着打法时间的念头,捡起了之前的基本功,玩着玩着就上瘾了,放了学都得打半个小时才回家。 运球进线,楚忆停在罚球线上,踮起脚尖,手腕儿一抖迅速出手,篮球在框边上旋了两圈,终于落进了网里。楚忆带着得意的目光望向东棠,把球朝他一抛,示意‘轮到你了’。 东棠抱着篮球,却不急于突击,沉声道:“我还是觉得郭方信不对劲。” 楚忆一愣,怔怔地问:“什么不对劲?” 东棠:“他以前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楚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以前的郭方信,那可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都三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着实奇怪。此时,东棠趁楚忆不注意,很轻松地带球过了人,照样是一个中投,却是‘唰’地一下进网,稳稳命中,露出轻蔑的笑容。 楚忆才反应过来,也不生气这人耍赖,“那万一他改了呢?” 东棠斜着眼睛瞥他,真不是他信口开河。他和郭方信认识足足六年了,楚忆没来大院儿之前,明面上暗地里斗得更厉害呢,他深信那郭方信就不是那种会消停的人,“别聊他了,你快被我甩了十分了。” 也对,郭方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关他的事儿,楚忆也没那么多闲心去管他。 两人玩得酣畅淋漓,你一球我一球,死死咬住不松口,直到日落西山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汗水从脖子流到腰腹,浸湿了白色的t恤,楚忆把头伸到水管下,冰凉刺骨的自来水浇灭了浑身的热劲儿,爽得直抽抽。 接住东棠递来的毛巾,胡乱擦干了发尖上的水滴。又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水渍,鼻子里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两人的毛巾从来都是一起用,也没嫌弃过谁。嗅着那人的毛巾上的肥皂香味,携带着若有若无的汗味,楚忆把脸埋进帕子里,像毒瘾泛滥似得深深地吸了两口。 时间不算早了,周围打球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 寂静的街道,连小贩们都已经收摊了,路灯‘嗒’地一响,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条大街。 “哦对了,星期六不是组织歌乐山春游吗?你去不去?”东棠走着走着,猛然想起这件事儿,赶忙跟楚忆提起。 “那有什么好玩的?” “不晓得,我们班要求每个人都去。去白公馆和烈士陵园,你都不去?” 楚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肯定是要去的呗,不然一个人呆在大院儿里,耗子和小川也不在,他也不知道找谁玩去。“去,怎么不去!祭奠革命先烈,当然去了!”他忙不迭地点头,“我还是有那份觉悟的!” “那行,星期六我等你。” …… 歌乐山闻名于史,传说是“大禹治水,于涂山1号列诸侯,宴宾客与此”,所以得名歌乐山。后更以杨虎城、叶挺等抗战先烈英勇不屈的光荣事迹,成为了一个红色旅游景点。在重庆主城长大的孩子,哪个没站在过这些殉难英雄的遗像面前,被戴上红领巾,成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呢? 此地本山清水秀,北起与尖顶坡,南止与望江台。在红岩革命的熏陶下,更多的却是一份庄严与沉重。就连郭方信到了这地方,也都收起了那份玩闹的心。几百个孩子站得笔直,楚忆本来是为了逃避院子里的那俩人,结果在这熏陶之下也不禁有些放不开手脚,始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十几个带队的老师,领了自己班上的学生上山,分开参观各个革命烈士的浮雕像。沿途路过红岩魂纪念馆和两所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临近中午了。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呆不住的年纪,说是祭奠革命先烈,其实春游的成分还是占了大多数。 正午时分,别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楚忆找了个空子,趁着班主任没发现,偷偷从他们班溜出来去找东棠了。他俩早商量好了在哪儿碰头,隔着老远就看见那边站了个熟悉的身影,东棠已经在这儿等了他有一会儿了。 他们就坐在歌乐山广场的长台阶上,当时周围还是一片荒芜,广场上只有个烈士雕塑的建筑。楚忆把东棠的书包抢过来,翻着里面有什么好吃的没有。东棠也不跟他争夺,任由他翻自己的东西。看着他吃面包噎着了,还顺手启开一瓶水递过去。 楚忆抱着个瓶子往嘴里灌水,喝完一抹嘴,“下午解散的时候等我,我们一起回去。”说完他就跑了。到了那天下午,却出事儿了。 解散之后,他径自走了。到了约定的地方之后,却没见着东棠。楚忆也没得有啥问题,只以为是东棠有点什么事儿耽搁了吧。等到天都暗了几分颜色了,也还是没见着人影。 楚忆坐在山脚的梯子上,看着那天逐渐变了颜色,乌云滚滚…… 那时的歌乐山本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3 来就行人稀少,到了夜里,更显得荒凉冷清。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让人很不舒服。山下路口响起了消防车的声音,楚忆心里有些发怵。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红黄相间的制服的人,从山脚下跑上了山去,路过楚忆身边时,还互相讨论着…… “啥子事儿啊?” “好像有个几个娃儿在山里走丢了!” “要下雨了吧,别等会出什么意外啊!” 楚忆尖着耳朵偷听,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过了半响,他一声不吭地攥着书包背在身上站了起来,转过头就急吼吼地往上山的路跑。刚到早上集合的地方,就看见空荡的地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再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东棠他们班的带队老师吗? 此时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了,眼瞧着应该是要下雨,楚忆这时候的心情正如这鬼天气一般地阴霾。那边四周围了一圈的人,在附近居住的人闻讯而来,自告奋勇带消防队员们进山寻人,此刻正拿着手电筒准备出发了。 楚忆偷偷摸摸地拉开黄色警戒线,在场的人群乱作一团,正正七嘴八舌地讨论,根本没人看见这边钻进来个小孩。楚忆在人群中穿梭着,想凑到那边去找东棠老师了解情况。正巧那老师正在应付做笔录的警察,楚忆猛然一瞥,瞧见一张大白纸上,正写着“魏东棠”三个大字。 “喂喂喂!那边的人,准备出发了!” “先把120叫来!等会儿就可能来不及了!” “队长!人手不够啊!上山的岔路口太多了!” “不管了,先进山再说!” 人群聚在一起,声音嘈杂。天已经开始飘着毛毛雨了,十多个进山的消防员穿上了雨衣,背着担架就出发了。 楚忆心跳得直哆嗦,着实是紧张了,心慌了。以往东棠干嘛都是说到做到,这回突然爽约,结果就真出事儿了。楚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能体会到这种放在心里的人消失的感觉。很久了,自他回来之后,就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焦急的情绪了。 又急,又恼火,还帮不上任何忙。脑子里有想骂东棠,那么大个活人了,就不知道别乱跑?他一捋头发,发尖上的雨水已经能汇成一道水流了。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几秒之后,“轰隆”一声巨响,响彻天地。 牙关紧闭,那颗心也随着一道闪电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 一阵北方吹来,夹着雨点劈打在人脸上。转眼间,电闪雷鸣,风驰雨骤。 楚忆咬了咬牙,偷了人家的手电筒和雨衣。心中暗骂东棠的不是,脚上的步子却往山路口迈去。 某个负责人正联系着医院呢,猛然瞥见那边的防护栏冲过去一个小孩。 “喂!那个娃儿!你去哪儿!回来!”他大声喊着,楚忆只顾着埋头往山上走。他气得直跺脚,却只能拿着手里的传呼机吼着。 “有个小娃进山了!” 1涂山:重庆南岸。 第15章 第十五章 那天中午,楚忆走了之后,东棠也回去他们班集合的地方了。 回去之后才听人说,他们班有几个人走丢了。他们班主任正急着呢,又不想这事儿闹大,慌乱之下竟傻乎乎地招呼几个学生去找人,东棠身为他们班最高最壮实的一人,果不其然地担当起这个“重任”。 当时,几个小孩儿分头去找人。东棠本来走在梯坎上,猛然听见路边的小道那边传来了呼救声。他二话不说,一股脑儿扎进了丛林小路,终于在某棵树下,见着了几个走丢的同学。原来是他们贪玩,跑进了以前的狩猎区,却不经意踩到了猎户遗留的捕兽夹。 大夏天的,本来穿的就是双凉鞋,皮肉裸露在外,夹子的锯齿直接嵌进了脚背,刹那间就血肉模糊。半大不小的孩子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被吓坏了。胆子大的还敢扯着脖子呼救,胆子小的直接吓懵了,说不出话了。等东棠找来的时候,受伤那小孩儿已经快流血过多晕厥过去。 东棠背着那受伤的同学,带着几人往外走。奈何天已经逐渐黑得没边了,根本分不清来时的路,山上岔路口又多,几人就如无头苍蝇四处碰壁。东棠也还算聪明,没有带着大家继续走,而是找了个地方等着搜救队的救援。 当然,结果就是走丢的学生没找到,进去找的人反而只回来了两个。那时候他们班主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忙打了电话寻求帮助,才有了楚忆进山的这一幕。 楚忆一路狂奔山上,挑着没人搜寻的路走。他根本没意识到这有多危险,一心只想着是不是东棠出事儿,在听见救援人员说“人手不够”的时候,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山区。 山脉连绵,半山腰以上基本就是无人区了。楚忆扯着脖子喊东棠的名字,一条路找到尽头,又倒头去下一条。 这时候的天已经是阴云密布,响雷一个接一个。风呼嗖地吹着,树枝被刮得咔嚓作响,黑夜之中去群魔乱舞一般。顷刻之间,狂风卷着暴雨袭来,声势浩荡如猛龙过江。 楚忆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紧张得汗水直流,顷刻间就和雨水混在一起。狭窄的山间小路蜿蜒崎岖,本就难走,被雨水侵袭过后,变得更是泥泞不堪,脚下稍微不注意就会打滑。 他一路扶着树干,边走边吼。 “东棠!” “魏东棠!” “你他妈在哪儿!” 楚忆整个人已经浑身湿透,双脚踩在污泥浊水里。这一路不知跌了多少次,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儿。这会儿,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楚忆掏出了手电筒,眼睛随着光扫描着四周。 远方的山脊如一条匍匐的黑龙,在风雨里扭动着庞然的身躯。楚忆心跳地特别快,一是怕,二还是怕。 怕黑,这手电筒一关,基本就看不清路了,跟小黑屋没什么两样,配合着这雨下得,甚是瘆人。但他更怕东棠出事儿。山下那堆凑热闹的人,老说些什么不好的结果,什么可能掉崖下了啊,越说越悬乎,更有甚者还说被狼给叼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忆本来不是那种急起来就没脑子的人,可事关东棠,他确实有些迷糊了。他老是觉得东棠那人脑子笨,要真出了什么意外,可能连自救都不会,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去找东棠。 况且自己以前不是跟他说过,我才是那个霸王,我要护着你,以后你跟着我吧!这些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换了自己出事儿,东棠也会这么急吧。 诚然,东棠看着这瓢泼大雨,心里只想着,楚忆没等着我,该着急了吧?这么大的雨,还等着呢吗?还是早点回去,这雨看着就吓人! 他完全没有意料到,楚忆会冒险进山来找他。 起初下雨的时候几人没在意,等着雨彻底变得有些迅捷凶猛,东棠才带着人找了个破旧的木屋躲着。这屋子应该是以前打猎的猎户留下的,简单的木板房子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4 ,却能很好地遮风挡雨。 眼瞅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几个人蜷缩在狭窄的木屋里,等着人来救援。木屋里蛛网堆结,墙角更是隐藏着一条同是躲雨的青蛇,东棠捏着蛇头把它丢了出去,胆小的人就直接被这场景给吓得情绪崩溃,低低地抽噎起来了。 东棠作为此时唯一一个还能站得住脚的人,深彻发挥了头羊的带领能力。受伤的那小孩儿路都走不动了,应该是伤到了骨头。脚上的夹子去了,缠着几块汗巾,血已经把整个脚部洇湿。由于失血过多,嘴皮子都起干壳了。东棠倒了些水在瓶盖里,喂着他喝下去。 这下雨的趋势越来越猛,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上山的路基本上已经没了样子,崎岖泥泞。楚忆前脚踏出,后一步的脚印已经被雨水混着泥巴给掩埋了。 这时候,楚忆心里这才有些后怕了。之前他心里牵挂着东棠,根本没想到这雨会下得这么大,一鼓作气就冲上了山,现在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也不是完全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这会儿,谁出了事儿,另一个都不好过吧。 此时,山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楚忆警觉地发现,山上堆积的雨水顺流而下,已经积少成多,逐渐汇成一条河流,来势愈发凶猛。 该不会是,山体滑坡了吧…… 果不其然,那条汇集的河流中已不完全是雨水,混合着大块的石头泥沙,从山顶扑面而来。楚忆艰难地扶着一颗小树苗站起来,吐出一嘴的泥巴沙砾,风雨之中,摇摇欲坠。 他瞅着手里还散发着微微光亮,已接近电竭的手电筒。暗骂了一句,准备后退下山了。正这个档口,突然瞥见前方侧路的铁丝网栅栏处,似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正容一人通过。 楚忆咬着牙,他瞧见了那铁丝网上高高挂着一条随风飘扬的军绿色帆布带子,很是眼熟…… 那是东棠新换的挎包带子!这还是楚忆给他选的,他能不眼熟吗? 真是个傻子,这么小个东西怎么能做记号? 楚忆一狠心,把背上的书包取了,在路边找了颗还算粗壮的树,拍了拍树干,估摸着不会被这风给吹倒,抡起胳膊就把书包挂在了树枝上。下一秒,转眼就跳进了旁边的侧路梯坎下。 梯坎下有几块农家的土地,因为长期开垦导致泥质疏松,大雨再一浇,活生生成了一个泥潭沼泽,这根本就不算路。楚忆嘴里骂着这人,没事儿干嘛往这种地方跑?害他边顾着脚下,还扯着嗓子喊,“东棠!魏东棠!我干你娘!” 嘴上虽骂着,心里却暗自担心。东棠,你他妈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就那么一小会的时间,整片山背坡已是满目疮痍,座座山头走蛟龙,条条沟口吹喇叭。 此刻,几个走丢的学生围在一起,东棠不知从哪儿翻出了前人留下的烛台和火石,点燃了蜡烛,大伙儿就无声地团成一堆取暖。 东棠心里想着事儿,还念叨着楚忆没等着他,是不是早回去了?想着想着,满脑子都是楚忆的模样,恍然若失,魂不守舍。耳边似乎还传来了那人的喊叫声。 东棠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自嘲似地拍了拍脸颊,这想得都出现幻觉了?可直到这声音越来越近,身边的其他人也都疑惑地望向了木屋外面。 “你听见没有?” “好像是有人!” “他喊的什么?” 东棠鼓着眼睛,脸色逐渐凝重,眉毛死死地绞成了一个对勾,整张脸都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可那逐渐逼近的声儿却越来越清晰。 “东棠!东棠!” …… “听清了吗?”有个同学尖着耳朵,伸长了脖子往外瞅着,猛然间身边冲出一个人影儿,“魏东棠!你去哪儿?” 雨势有些变小的样子,可山上的的水库池塘是憋不住彻底爆发了。山洪顺着破口,顺势往山下倾倒。东棠刚跑出屋外,正巧看见林中已经不成人样的楚忆,还有山上转瞬间袭来的泥石流。 “楚忆!爬上树!快上去!” 满溢的洪水呼啸着奔腾而来。楚忆又摔了一跤,正从地上爬起来,雨中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却在瞬间又被一道大树倒地的声音所掩盖。 “山洪来了!楚忆!快爬上去!” 这下听清了。 楚忆本来都觉得浑身没劲儿,看见东棠那瞬间,都差点站不起来了。可他听见那人说的话,转眼间又瞧见山上那快速逼近的洪流,一瞬间又来了力气,三下五除二就抱着身边的树干,顺着就往上爬。 东棠急得快哭了,抬脚刚想跑过去,就被来势惊人,流速极快的泥石流给逼了回来。 一刹那,那整片坡体就被铺天盖地的泥沙给埋了。 洪流并没有波及到木屋这边的东棠,却好似把他的心随之也快给埋了。 “楚忆!楚忆!抓住树啊!快往上爬!”东棠疯了一般在原地踏步,几次想冲过去,却都被洪流给打了回来,只能疯狂地朝对面喊着。半响之后,对面并没有传来回话,他一屁股坐进泥地里,呆若木鸡,几近癫狂。 “喂!东棠!我……” “这他妈树要倒了!” 洪流里发出一阵声儿,东棠在刹那间就站了起来,哽着脖子,无语凝咽。一瞬间,竟像是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拔腿就要往前。 “别过来!回去!” 楚忆抱着比他腰还细的树枝,竭力往上爬着,那棵树在泥流的冲刷下,快要被连根拔起。他圈着那颗树,拽了一手的叶子往上爬。手电筒不知何时已经被冲走了,周围一片漆黑,恍惚间竟看见东棠要过来,赶忙出声喝止。 爬到树的顶端,好不容易能看见东棠了。那棵树已经被冲得歪歪扭扭,横着倒下,楚忆的脚下隔着不足十公分,就是滔滔不绝的泥流。他要蹲在树上才能保持平衡,脚底下的流体,瞬间就把不知哪家飞来的鸡鸭给吞没了。 眼瞅着树的前端已经淹进泥里,粗长的根部也裸露在外,楚忆暗道不妙,扯着嗓子往东棠那个方向吼。 “我跳过来!东棠!你拉我一把啊!” 那树枝已经快被他给撑断了,没办法,跳到那边去吧。楚忆刚伸头出去瞥了一眼,又被那条宽如银河般的距离给吓了回来。 操/你妈的魏东棠,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楚忆的脚底都快挨着水面了,眼看着那树被连根拔起,一咬牙,一狠心,纵身一跃。 …… 东棠本来就只能看见那棵树,却寻不见泥石流里的楚忆,人都快吓傻了,只能见那湍流之中有个岌岌可危的人影儿。听闻一句话之后,丛林之中就蹦出个泥人。 机会转瞬即逝,楚忆在东棠面前的空中挣扎着跃向他,东棠伸手去接,却在咫尺间与他失之交臂。只差了一个身位的距离,楚忆却直直地消失在东棠眼前。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东棠就眼睁睁地看着楚忆在他眼前消失不见,眼珠子爆睁,使出浑身力气,拼命朝着那边爬过去。 悬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5 崖坡下传来一阵呼喊,“魏东棠!你快拉老子一把啊!撑不住了!” 楚忆没跳上那块土平台,纵身往下落去,慌乱之中胡乱抓了一团杂草,整个身子附着在山体坡边上,滚滚袭来的泥石流正和他擦肩而过。 东棠探头往下看,正瞧着楚忆攀在崖边上,竭尽所能地攀在陡坡上。那块泥土受不住一个大活人的力量,已经有了松动的痕迹。楚忆脚蹬的那块石头,猛然“哗啦”一声滑落…… 电光火石之间,东棠一把挽住了楚忆的小臂。 楚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瞅着脚下的落石消失在洪流之中,一抬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你放心!我拉你上来!”东棠牙关紧闭,死死拉着楚忆的手往上拽。危难关头,谁都没放弃心里的那个人。 楚忆的脚胡乱在坡体上蹬着,想借力爬上去。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片区域已经被泥流给覆得不剩一点能踩的地方。他的脚陷进泥巴里,两人反而被带着往下一动了。 东棠浑身毫无缝隙贴在地上,浑然不顾手臂在尖锐的岩石上刮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却还是被带着往下了。 “我不会松手的!你使点劲啊!” 许久之后东棠再想起那天,还真有些后怕。要是当时自己真松了手,这人就着实没了。他当时气都不敢吐,生怕这人就掉下去了,脸憋得通红,手臂上青筋暴起,牙都快挤出血来了。 两人本就是九死一生了,随着泥石流还不合时宜地掉下来一段巨木,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东棠背上,一口浊气憋不住吁出,两人的身体又往下掉了一截。 东棠被木头砸得晕晕乎乎,眼睛都冒金星了,手上的力度却依旧没松。 “抓住了,我拉你上来!” 一只手的力气不够,就上两只手,可这动作完全就是把自己也置身于危险之中。东棠两手抓着楚忆,这种情况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把他拉上来,要么就被他带下去 楚忆的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汗还是雨。身上已经被滚落的石块砸得满目疮痍,却依旧努力往上爬着。 两人的身体在渐渐往上移着,楚忆终于能够到崖边高地了。 “使劲儿啊!”东棠嘶吼着,手臂已经被扯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形状,“上来!” 楚忆的手腕已经被东棠箍得充血了,只感觉这手都不是自己的了。抬眼望着头顶上那人,眼中的坚定和决绝,不管不顾地把手插进了坚硬的坡地缝里,也不顾疼痛,手都没了知觉。 “你!不!能!死!啊!” 东棠浑身疼痛无力,像是被人拿着锯子横空锯开了一样。在力竭的瞬间,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字一句从牙关中蹦出,同时用腿往后扒着,两手在最后一刻一鼓作气把楚忆给逮了上来。 楚忆的脚使着劲儿,在陡坡上踩出几块碎石头,留下深深的脚印。上来的一刹那,没收住力气,直直地往东棠身上撞去。 东棠本来趴在崖边的突出平台上,把人拉到半空中就变成了半跪的姿势,再站起来猛地一使劲儿,两人就结结实实地滚进了旁边的土堆里。 还没来得及喘气,就瞧见刚才那小台子被一块落石给击中,瞬间粉碎,和着泥浆流下了山。 惊魂未定,两人仰躺在草地上,任由胸中那颗心激烈地跳动。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楚忆一口浊气长长吐出,却被嘴里填满的沙砾尘土给呛着了,狠狠地咳着,仿佛是要把肺叶都咳出来。 嘴里塞着了腐烂的树叶,一股不知名的味道让他胸中一阵沉闷,憋不住呕吐出来。全身仿佛都不属于自己了,连舌头都已经僵硬麻木,动弹不得,如死狗一般瘫倒在地上。 两人许久都没开口说话,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的惊险。过了许久,楚忆才有了力气翻个身子,拿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东棠,却听见他传来一阵痛楚的吼叫。 “嘶~啊~” 楚忆吓得惊慌失措,赶忙起身去看这人。一个不小心又碰到东棠的手臂,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沉闷相似。 “你咋子了?”楚忆连碰都不敢碰他了,坐在他身旁手足无所,“你说话啊!” 东棠咬着牙,从牙缝儿里吐出话语,“脱臼了!” “我……我给你扯回来!我以前给别人正过的!” 楚忆一把抹了脸上的泥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以前玩闹的时候,脱臼也不是个大事儿,自己扯两下就说不定正回去了,不算难的。 “你忍着点啊!” 他轻轻托起东棠的手臂,竟觉得下不去手。以往自己脱臼了,二话不说咬着牙就接回来,碰到东棠这儿,反而有些紧张慌乱了。 “我动手了啊!你……你咬着这个!”楚忆怕人咬着舌头自残了,迅速脱了上衣塞到东棠嘴里去。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狠下心对准那骨头就怼了上去。 “唔~唔~”东棠的嘴被堵着,只能隔着衣服传来一阵闷闷的叫声。 小孩儿哪儿会真正地接骨,还不是凭着自己经验来的。楚忆气得都快抽自己嘴巴子了,这紧张起来下手就没个分寸,没接上啊! 东棠疼得脸都纠扭成了一团,楚忆一咬牙一狠心,“咔叭”一声,这下应该是接上了。 楚忆咽了口唾沫,也不知吞下多少沙粒石子,无力地倒回地上,就那么重叠着仰躺在一起。两人也不知躺了多久,粗着脖子直喘气,浑身还止不住地微微颤着,直到那天儿都没下雨了,才好歹缓了点劲儿。 他俩刚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东棠斜着眼睛瞄着躺在自己边上的楚忆,一肚子的疑惑,却终究没开口询问。为何这人会半夜上山来?他怎么没回去呢?这些显然都已经不重要了,经历刚才那么多的危险,两人差点就丢掉性命。等过了那阵子,才恍然发现,只要还活着,就没那么多话好说、好问的了。 幸运的是,都还活着。 可楚忆显然不是这性子,他一心直口快的人,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脸色瞬间就变了,拉着东棠就肆无忌惮地开骂。 “一天到晚就乱跑!你晓不晓得这多危险!”楚忆还不知道东棠本是来找人的,结果却一样困在了这里。 “你他妈好好呆着不行吗!啊?” “万一你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早知道你没事儿,我就不该来找你!” “你说你那个书包带能做什么记号!你有没有脑子啊!要不是我找见你了,你就等着死在山里头吧!” 楚忆一连串劈头盖脸地骂下来,说着说着,似乎把自己都给吓着了。眼睛突然红了,憋着一股无奈之气,也不知道说这人啥好,咬牙切齿地点着他脑袋,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东棠被他这样子给骂懵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既然我们都还活着,有什么好吵闹的啊。 两人其实特别“矫情”。 楚忆明明是在乎眼前这个人的,不然也不会稀里糊涂地就进山,还差点在这儿丧命。他不爽,生气,骂人,尽管知道这人的性子,可就是看不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6 惯他那副一声不吭的样子,搞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东棠低着头任由他发脾气,也不反驳也不承认。大拇指在楚忆看不见的角落,都快扣进皮肉里了,紧张,后怕。他何尝不是在担心楚忆的安危呢?看见这人被洪流掩埋的那一刻,差点就想迈步进去和楚忆一起死了。不幸中的万幸,还好两人都没什么大碍。他知道楚忆担心他,可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作何解释。 两人明明都牵挂着对方,心里跟明镜似的,却始终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只能默默地跟自己较劲,生闷气反倒把自己给气着了。 天儿已经没下雨了,可地上依旧是湿透了,始终躺着也不是个事儿。楚忆捡回自己的衣服抖了抖,抖落一地的泥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胡乱朝着身上一笼,总比没穿好吧。 东棠看着他一声不响地和手里的衣服做着斗争,心中不知作何感想。缓缓爬起来,伸手捋了捋楚忆发尖上的泥水。就这么一个小动作,楚忆心里那股子火儿也被浇灭了,这头小狮子就被安抚舒服了。 不然还能干啥呢?明明心里都想着他呢,干嘛要和自己斗气呢!楚忆只觉得自己好似犯贱一样,殊不知东棠心里也和他同出一辙。 东棠带着把人领会了木屋里,其他人倒是没做出什么反应,就以为是同样在山里走丢的同学。反观楚忆就不同了,恨得牙痒痒,早知道你还乐呵呵的有个躲雨的地方,老子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呢。 东棠掰了两块木板接在一起,几人能勉强凑合躺一夜。同屋的人诺诺地问道:“东哥,我们什么时候才回得去啊!” “没事儿!我上山的时候搜救队已经来了。”楚忆接了一句又道,“我把书包放在那儿了,明早上应该就能回去了!” 那人乐道:“你也是老师叫来找我们的?” 楚忆转过头,疑惑地问,“什么老师叫来的?嗳你说清楚啊!” 那人一指着东棠说,“我们才是走丢的那波人,他是老师派来找我们啊,你不知道吗?” 楚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误会这人了,对着东棠脱口而出,“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东棠连忙摆着手,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埋怨和不满,语重心长地说,“没事儿,我们不都还活着呢。” 楚忆眼角发红,深深看着这个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那天的夜里,风吹雨打,经历了一干惊险的两人,都累的不行。四五个人打了个地铺挤在一间小小的木屋里,木板又窄又硬,睡不舒服。楚忆不经意之间慢慢挪到了东棠身边,东棠也往这边挤了挤,靠坐在他身边。 双眼四目咫尺相望,一切皆明于心。 楚忆有气无力地抽抽着,很快便睡着了。扑闪的蜡烛荧光之中伸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搓下一堆干硬的土坷垃。 那只手又从楚忆的头顶摸到脸颊,用大拇指刮去了他脸上的泥垢。 又往下摸到他肚子上,湿湿的,掀开一看,竟是已经结了痂的伤口。楚忆早在那生死之间被尖锐的石头刺进了腹部,竟死也没开口喊疼,忍着像没事儿人似的。带着怜惜和疼爱,轻轻地把衣服重新盖上。 一阵风吹来,屋内的蜡烛灭了,黑暗之中,一双眸子眯着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脱臼这事儿我就好笑。 以前和他们出去玩儿,真的就把手给玩儿脱臼了。我让他们送我去医院,痛得要死不活,这群狗日的非要说能接上。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接了半个小时,起码是接了五次以上才接好......难以回想我当时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 不过事实证明真的能接好,只是运气问题,我可能是属于运气比较差的。 端午节快乐!!! 第17章 第十七章 那一夜,两人就和衣躺着睡了,木板咯得人腰疼,东棠睡得怎么样不知道,反正楚忆就折腾了一晚上,翻来覆去静不下心来。赶着日出的时候,他偷摸出去上厕所,才发现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东棠却不知所踪。 他揉着眼角缓缓摸索出来,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清晨的阳光一如往常,要不是亲身经历,根本就无法想象昨晚上差点丧命于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朝阳照进山中,驱散一扇浓雾。附近偶尔传来一阵鸟叫声,不清脆也不响亮,带着一丝决绝的哀啼,略显无奈和沉重。 这鸟儿,估计是找不见自己的窝了。 他四处打量着,在昨晚上山洪暴发的崖边上看见了东棠。那人背对着他就坐在哪儿,自有一股任由雨打风吹去,我自巍然不动的势头。 楚忆慢慢走近他身边,才隐约看见那人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后背。东棠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两人看着对方那副落魄、脏乱的样子,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东棠笑着从地上摊出一片装得满满的荷叶,“口干了不?吃这个!” 楚忆也不拒绝,盘腿和人坐在一起,瞧着东棠变戏法似地打开包好的荷叶。 “你去哪儿摘的桑萢儿1?”他从荷叶中提起一颗黑红相间的果实,卷进嘴里,畅快地吸溜着手指,“还有刺萢儿2!哪儿搞的哦?” 东棠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囫囵嚼着那草根,感受到嘴里传来的甘甜草汁儿,嘿嘿地傻笑着。 坐在高处往下看,山下哀鸿遍野,入目之内皆疮痍。 虽然两人早已经是捉襟见肘,遍体鳞伤,但却好像丝毫没受这些影响,恍如就跟往常一样,坐在门口的早点摊上,享受着那一份平静。 似乎只要有身边这人陪着,在任何地方都能活得好好的。 山中升起了一片轻柔的雾霭,山峦似被涂抹上了一层乳白色。灰蓝色的穹窿从头顶开始,逐渐变亮,直至化成了与天边接壤的缕缕青烟。 楚忆嘴里塞满了野果,汁水流得到处都是,整个嘴唇都被染成了乌黑色,胡乱地用手一抹,丝毫不在意现在的窘迫模样了。 东棠吐出嘴里嚼得碎烂的草根,又重新选了一根含着,撩起楚忆的衣服,瞅着他肚子上的伤疤,“你那儿没事儿吧?” “没什么的,小伤!”楚忆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就用胳膊肘把东棠拨开,不让他瞧着自己那受伤的地方,免得被他小瞧了。 可东棠显然注意到,那伤口处有些发白,已经开始化脓了。楚忆就忍着也不去管它,这都什么时候了,想在乎这些干嘛? “要不,我们试试找路下山吧?”东棠皱着眉头说。 楚忆滋了滋鼻子也不说话,只顾着把手上的野果解决了,从身边扒拉出一块石头,顺势往昨晚上泥石流的位置丢过去。 那地方也就表面看着干涸结实,实则内里极其松软。那快石头不出几秒钟就陷阱了泥潭里,不见了踪迹。这附近唯一的出路,早已经被那条宽阔广袤的泥流给截断堵住了,就算东棠能从那过去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7 ,这山上不知还有多少像这样的“陷阱”。 要真是掉进去,又没人帮忙,那可真是十死无生了。 东棠瞪着眼睛干着急,语气也都带着一丝焦作,“那怎么办啊?你……” 他话还没说完,楚忆就猛地一抬头,兀自把他嘴巴捂上,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 “嘘!你听!好像是……”东棠尖着耳朵,果然听见路口那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声响。 “有人没!喂!有人吗?” 楚忆眼珠子轱辘转着,“搜救队的来了?” 幸亏那喊叫的人嗓门大,穿透力强,就站在小道路口朝里面吼着,两人也能面前听到,急忙三两下蹭起来,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见,还是挥舞着手大吼着。 “这边!救命啊!这儿!” 丛林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出来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楚忆和东棠隔着老远就使劲儿吼着,几个小孩儿听见他俩的叫声,也都从木屋里出来,欢呼雀跃。 一名大汉隔空点了点人头,一,二,三,四,五……正好五个呢,他也是高兴地朝着对讲机里喊到,“找齐了,找齐了,全都好好的呢!调点人手过来!” 对讲机那头也是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搜救队跨在洪流经过形成的泥潭,叠成了人梯,把孩子们挨个送过去,再起来,全都成了泥人了。 其中一人手中还提着个小书包,疲倦的语气中却固执地带着一丝安慰人心的暖意,“这是你们谁的啊?” 楚忆跑过去接住自己那早已不成模样的书包,乖乖地人道谢。 那大叔摸着他脑袋,笑道“真机灵的娃儿,要不是你这书包,我们还不晓得这边有人嘞!” 楚忆笑着回应他,转头给了东棠一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你看,我说你那书包带子不行吧。 几个小孩儿随即被送下了山。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哪里还瞒得住,几位孩子的家长哭着把孩子搂进怀里,瘫坐在山脚下,泣不成声。 东棠的父母,楚忆的爷爷奶奶也都俱在。两小孩儿紧绷的神经这才有了丝松懈,差点在亲人的怀里直接失态了。楚忆看着东棠被他父母拥在怀里,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小孩儿心里的某根弦被挑起了。 他其实心里明白得很,他的爸妈不会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赶回来,甚至,他们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差点就丢了性命。尽管这么想着,心里哪怕还是有一丁点期望,哪怕打个电话回来问问,也能让他开心许久了。 奶奶把他贴紧了搂着,像是哄着小孩儿似的,“乖,不怕。” 楚忆抬起头,眼神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奶奶眼里尽是无奈,“你爸爸妈妈工作正忙呢,接不了电话……别去打扰他们……楚忆乖。” 那一刻,小孩儿的心才算彻底没了跳动,僵直地靠在爷爷的胸膛里。好半响才有了“活过来”的迹象。 他抬眼看着身边的爷爷奶奶,明白了一些道理。在这段人生路上,他们也给予了自己无私又无限的动力,在这个年纪所需要的东西,他其实并没有比别人少。 楚忆打心里似乎放下了某种固执的执念,捡起来的,是另一样东西。 …… 楚忆本来死活也不去医院,耐不住奶奶的苦苦哀求。他说自己没事儿,可奶奶看着边上那被夹子夹伤的小孩儿,伤口触目惊心,怎么放得下心啊。 几个人被送去医院接受检查。楚忆除了肚子上那点伤,其余都没什么大碍,打了一针麻药缝好,照样活蹦乱跳了。 某个年轻医生摸着东棠的手臂,义愤填膺地道,“又是哪个人随便给你接的骨头?手艺真不到家!” 楚忆隔着门口悄悄往后站了站,那心虚的模样让东棠瞧着直乐呵,手臂被医生重新掰断又接回去都意识到。那医生还算熟练,速度急快,东棠还没反应过来疼,骨头就正好了。 几个守候在外的警察等着做笔录,把几个人叫了过去。楚忆和东棠也是事后才了解到那天的情况。 但凡东棠没去找人,那小孩儿可能已经失血过多死了。现在送进了医院,还做着手术没出来呢。但凡楚忆没上山,搜救队的人也不可能会发现那里作为记号遗留的书包。找着人估计也是几天后的事情了,那出岔子的情况可能更多。 这中间但凡有一环出了差错,几个孩子绝无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楚忆和东棠就因为这事儿,非但没受到处罚,反而还接受了表彰呢。 两人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危险磨难,终究是平安无事回来了。大院儿里的人看着他俩回来了,也都来安慰孩子们。几天之后,两人受了表彰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大院儿,出去的人无不夸赞这两娃儿的聪明灵慧。 那年头,能受到表彰,那可都是稀罕事儿啊。可作为当事人的两小孩儿,却完全不以为然。 楚忆才被奶奶逼着灌了一碗鸡汤,赶忙溜出来找着人玩。 严浩和马小川看着他俩像是见了不认识的人一般,四个人坐在黄桷树下,严浩瞧着楚忆的肚子问道,“你那儿没事儿了吧?” 楚忆想跟他开个玩笑,捂着肚子作妖,“穿肠烂肚了,喏,刚喝的鸡汤,全从这里流出来了,你看!” 严浩一手把这人推开,怪恶心人的!只有马小川眼里带着钦佩和仰慕说:“你们两个还真他妈帅耶!表扬都送家里来了!” 东棠笑着看他们玩闹。严浩无语,指着马小川的脑袋,“这你都信啊!他俩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要说东棠我还信!”他一指楚忆,“你说他也是去救人的,打死我都不信!” “上次咱们被狗追!也不见他来救啊!” “还有那次……你掉田坎下去了,他拉你了吗?” 严浩对着人一通数落,楚忆不屑地瞥着他俩,转眼看见东棠乐呵的模样,才缓缓松了口气,眨巴着眼睛对那人使眼色。 老子本来就不是去救人的!要不是你,谁他妈不要命了管这事儿啊! 东棠挠了挠脑袋。懂的,都知晓的。 他趁着上学没遇见“外人”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挪到楚忆边上,问他:“你肚子上真的好了吧?” 楚忆咬着豆浆袋子往上戳吸管,还一只手撩起衣服给他看。骇人的伤口处,还留着针线缝合的整整齐齐的印记。新肉覆上了皮面,虽然已经不见了危险,可肚子上爬了条虫子,像个什么样子?也怪难看的。 “这……能长好吗?以后不会就留疤了吧?”东棠担忧地瞧着他肚子道。 楚忆扭了扭身体把衣服放下来,“大男人怕啥啊,留条疤而已咯!” 1桑萢儿:桑椹。 2刺萢儿:覆盆子。 第18章 第十八章 楚忆刚到校门口,就被人给堵截了。 郭方信站在两人面前,身边还站着个挺眼熟的人。东棠纳闷,那不是那天在山里迷路那小子吗?是叫曹墨来着吧?这人怎么会跟郭方信混在一起? 郭方信几步上前逼近两人,东棠不自觉地把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8 楚忆拉到身后,“你又要干嘛?” 他斜着眼睛里瞥着东棠,如释重负般地咽了口气,把身边的曹墨拉过来,“这是我们大院儿刚转来的人。” 东棠和楚忆没开口,盯着这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俩打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能救了我们院子里的人!”郭方信哼了一声,“我欠你个人情,以后……” 楚忆出口打断他,不屑地朝人说道,“不用,用不着!”他在身后悄悄拨了下东棠的手,示意他别说话。 东棠沉默着没开口,他本来也没打算和郭方信打交道。诚然他俩和郭方信现在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根本没必要有什么交集,这话虽然还带着个不认识的外人,可也完全没被理会。 他当初稀里糊涂地就被叫上山找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人是郭方信的人。楚忆就更不言而喻了,他还以为是东棠出什么意外了,他进山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有这号人,实属巧合而已。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们……”郭方信说。 “你以后别来烦人就好了!”楚忆拉着东棠跑了,也不理会他的道谢。且不说自己本来就是为了东棠去的,要是真知道了这号人,救不救指不定还要考虑考虑呢。 可郭方信居然真的就如实不去找人麻烦了,平稳地和楚忆在一个屋檐下度过了好几个月,安分地当个好学生,根本不见以前那副混世魔王的倒霉样子。还回他们院子里跟人说,以后在学校都别和教师大院的闹矛盾。这两个大院儿多年的纠葛,就在这机缘巧合之下给解开了。 其实说到底,他们以前的琐事摆在明面上来谈,根本算不上恩怨。只是代表的小团体不同,难免会有些摩擦,可说到底两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怨,完全是继承着前人留下来的担子。 男孩儿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两人以前的关系纯粹是出于一种立场不同。东棠本来不相信郭方信那厮会这么老实和气,听到院子里的弟弟妹妹们再也没抱怨受过什么委屈之后,也着实笑着乐了好一阵子。 他放学的时候拿着这事儿跟楚忆打诨说笑,“这人真转性了嘿!” 楚忆路过个冰柜,买了袋‘七个小矮人’。他和东棠分着吃,他吃四个,东棠吃三个,两人一直都是这么分的。他嘴里含着冰坨子,含糊道,“打来打去本来就没什么意思!真不晓得你们当初怎么想的!” 男孩儿们表面上还是那副样子,暗地里都明白,谈不上握手言和,至少能井水不犯河水了。 楚忆又跑到学校旁边的书亭里,扯着脖子往里看《龙珠》有没有发新刊,老板早认识这两孩子了,每天都来,咋个不认识?楚忆拿着就放书包里,等着东棠付钱。这人实在是太不老实了,钱放身上不知不觉就丢了,吃了多少堑才好歹长了一智,所以小金库从来都是给东棠保管的,反正他俩干啥都一起,楚忆也乐得清闲,当个甩手管家。 回了家就缩成一团看《灌篮高手》,楚忆和东棠都喜欢这让人热血沸腾的漫画,还买了两件风骚的红色球衣。楚忆穿十号,东棠的胸前是十一,在球场上奔跑的时候,样子可帅气了。 有时候他俩就玩儿斗牛,放了学玩儿到天黑,乐此不破。 两个人在篮球场上飞速掠过,楚忆玩味地叫嚣着:“今天非要把你打残了!” 东棠仰着头,下巴对着楚忆,谁把谁打残?我就是平时让着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东棠不屑和人争输赢,要认真起来,早把你打趴下了! 楚忆紧了紧鞋带,白色的网鞋贴着脚面,合适,正好。把球竖在拇指上快速地班弄着,篮球在他手上转得虎虎生威。待东棠上前,又把球丢给他,球再飞回来,稳稳接住。 抱着球,先帅酷似地做了个假动作虚晃一下,甩了甩眼神,小爷帅吧? 东棠嗤之以鼻,这人就会耍些花架子。楚忆眼神一转,要认真了,换手在□□运了两下球,猛地朝着内线突击。小小的半个篮球场上,简简单单的水泥地面,条件不行,也没那么多装备,可两小子的身影丝毫没有放慢,依旧激烈追逐着。 甩了两把汗水,楚忆拿球一个换手接后撤步,跳到最高,出手,‘唰’得一声,球应声空心入网。楚忆摆了个酷炫的造型,挑衅似地朝着人比了手势,他最喜欢看东棠吃瘪的样子了,傻愣愣得,逗人笑。 “哦豁!还逞强不?三比零了!” 东棠气得牙痒痒,心里的胜利欲望也被勾起了,早知道不让你了! 闷闷地喘了一声:“再来!” 楚忆笑道:“哦哟,还不认输啊?” 东棠没说话,撩起肥大宽敞的球衣下摆擦了擦汗,衣服褪到腰腹,露出整齐好看,富有能量的腹肌。楚忆舔了舔舌头,脑子里上火了,打球哪儿有不摩擦,刚两人肢体接触的时候,他的小腹就热起来了。这下东棠当面撩拨他的心弦,楚忆的心思哪儿还在篮球上啊。 就这么发愣了一小会儿,手里的球已经被人掏走了,等楚忆反应过来,东棠早运球进了内线,一个踏步上篮,追不上了。楚忆黑着脸,我干,你他妈使些什么阴招数,美人计? 东棠可不像楚忆这么骚包,进了球也不显摆,又回到了三分线,依旧是撩起衣摆擦汗,裤腰带系得松,内裤的皮筋包裹在腰杆上,露出半截,若隐若现。楚忆摸了摸鼻子,你他妈…… 甩了甩头,甩掉脑子里那些龌龊念头,楚忆同样是捏着衣袖擦了擦额头分泌的热汗,或许是冷汗,谁知道呢。篮球的内胎充气很足,东棠饶有节奏地拍打在水泥地上,发出‘砰’的钢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敲打在楚忆的心上似得,引得人不自觉得跟着那节奏轻微发颤。 短裤,短袖,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和手臂,真他妈勾引人嘿。东棠脚踝一扭,疾风似地绕过楚忆,一个恍惚又被人给过了,楚忆赶忙追上去,还是跑不过那人,庆幸的是球在篮筐绕了两圈没进,又弹出来了。 捂着肚子,重重地咳了两声,引来东棠的关心:“咋了,不舒服了?” 说完他就去掀楚忆的衣服,急急忙忙地道,“怎么了?伤口崩开了?没事儿吧!” 楚忆翻了个白眼看着东棠,是不舒服了,你他妈撞着我的蛋了!嘴上却道:“继续!” “你还行吗?” “老子已经拆了一个月的线了!” 现在比分一比三,楚忆可不承认自己输了。臂弯夹着球,脑子昏着、鬼使神差地运了下球。糟糕,死球了,再运就算走步了,可他人还在三分线外呢。东棠也笑了,甚至退后拉开了些距离,脸上表情仿佛就写了几个大字“来来来,我看你投’”。 没办法,出手吧。楚忆气不过那人挑衅的样子,把球举过头顶,瞄准了两秒脱手,球在空中画出一个完整的弧线,打在篮板上,又弹进去了,运气太好了。楚忆本来随意丢的一球,就站着立定投篮,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29 没想到居然进了。欣喜之余朝着东棠做了个鬼脸,摆出‘哦耶’的手势,死皮赖脸地咬定就是技术好,一点运气成分都没有。 东棠没说话,就看着那人看着那人欢乐的样子。接过球,直接原地干拔一个跳投,同样还了一个漂亮的三分,还是个空心入网呢。楚忆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儿响,球就进了。 这会儿要是东棠有点幸灾乐祸的表情,楚忆还能接受。可他从攻换到防,一脸沉着冷静,那个三分显然就是故意打给楚忆看。楚忆黑着脸,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 “再来!” 依然是选择从外线突进,从罚球线开始踏步。一步,两步,第三步没跨出去,被人给挡着了。 又死球了。 楚忆脑子一灵光,学着比赛里那模样,忽然跳起,一个帅气的后仰跳投,别说,还真有点乔丹的影子呢。 当然,也只是动作模仿得比较像而已,身高受限制,出手点还是很低。眼看着球已经脱手飞向了篮筐,这球要进了,肯定帅惨了。此时,东棠拔地而起,身子在空中都已经向后弯曲了,一只手结实地按在球上,直接就给撂下来了。 一记火锅大帽,直接把球扇出了场外。球飞得老远,落在边上的花台里。楚忆直接被这一记响亮的“耳光”给抽懵了。 …… 小操场旁边的台子上,一排水管,两个水龙头滋着水,下面两个人头攒动。球变成了泥球,人也变成了泥人。楚忆闭着眼睛,直接整个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去,也不怕感冒,就对着冰凉的水冲。 两小孩儿这样惯了,三伏天顶着太阳打,出了汗又不舒服,没那么好条件,能冲个凉已经算很不错了,糙着呢,刺激爽快。楚忆歪着头,睁开个眼缝儿,看旁边的那人洗脸。凑上去,抹了抹东棠后颈处没洗干净的泥巴,又把头蹭过来让东棠帮他洗。东棠的手又有劲儿,冬暖夏凉,给他洗头还附赠按摩,楚忆被人抚着头,舒服得直搓牙花子。 凉水顺着脖子迸到短袖里,在前胸流过一道水脉,像爬虫在身上蠕动似得,痒痒的。楚忆不舒服地扭着腰,正腾开手准备挠一下时,胸前已经贴了个手掌心。东棠简直太熟悉这人了,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扯了块汗巾,伸进去给人擦干。 楚忆不动了,彻底放松,享受着那人的手隔着布抚摸在他肚子上的感觉,任由他在自己肚子上那条疤痕上摩擦。脑子里琢磨着,咋个东棠就这么懂他呢。 身边的东棠,简直太他妈让人上瘾了,戒不掉,也不想戒掉,沾上了就永远别想甩开。磨着你的心,勾走你的魂儿,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东棠轻轻使着劲儿给人擦干,蹲下从下往上瞧着楚忆肚子上的疤痕,仔细地用手指抚着。 第19章 第十九章 此时天儿已经有些暗了,周围打球的人早散得七七八八,环顾一圈,球场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身影。 楚忆拿着毛巾把发尖上的水搓干,他头发本来就不长,和东棠一样剃了个板寸头,只是他的脑袋还要比东棠圆滑一点。 他一把缆起书包背在肩膀上,特酷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在身上留下几滴水印,“走,回家了!” 两人走出校门口,路灯黄荧色的光打在身上,在楼梯上印下两个颀长的背影。一脚一步踩在落叶上,正走着呢,恍惚之间,前方岔路口闪过一个人影儿,楚忆眼尖,觉得那人似乎有些眼熟,一转手腕拉住东棠就往前跑。 “你干嘛啊?”东棠莫名其妙地问道。 楚忆接着说,“我看见个人嘞!” 东棠纳闷问是谁?楚忆摇着头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挺眼熟的。但奇怪就奇怪在这点,就看着背影有点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所以才决定拉着东棠去看看。 两人快步跑到前方转角处,一个深暗的巷子骤然出现在眼前。楚忆躲在墙根下,露出半个头往里瞅着,巷子里也没有灯,实在是看不清楚,却能听见几个不同的声音悠悠地传出来。 几个人影儿晃悠在巷子深处,也不知道在干嘛。隔得太远,楚忆实在听不清里面的情形,鬼鬼祟祟地拉着东棠,靠着墙壁往里摸着,挪动了十几米,才勉强能听个大概。 “你们别他妈这么拽!” 一声大吼从里传来,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楚忆屏息差点笑出声儿来了。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郭方信那小子。 “走了走了,别看了!”他拉着人要走,却被东棠拉回来了。 东棠低着嗓子说:“他好像出事儿了。” “那关我们啥事儿?”黑暗之中看不见楚忆的脸部表情,可东棠不用看也猜得到,这人肯定是一脸幸灾乐祸。 楚忆拉不动东棠,凑到他边上轻声道,“你不会想帮他吧。” “郭方信别跟他们讲道理,弄死他妈的!……” 话还没说完,被几声大笑打断,楚忆和东棠同时露出困惑的表情。 “耗子?”楚忆不敢相信,低声问东棠,“是严浩吗?” 东棠在黑暗中点点头,沉沉地从喉咙里发出肯定的声响。楚忆暗中观察着,怪不得刚才瞧着这人眼熟呢,估计看到的根本不是郭方信,而是严浩。 “狗日的,严浩怎么和郭方信混一块儿去了?叛变了?还是被他堵了?”虽然最近两个大院和解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玩到一起了吧? 东棠也是不明就里。严浩不一直都是他们这堆里的孩子,教师大院和铁路大院的争斗就没停过,怎么会和郭方信扯上关系了?还偷偷摸摸得来这儿了? 东棠轻轻拉了拉楚忆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此时,巷子里传来一阵‘呼哧’的声响,混合着几声沉闷的低吼。透过月光,楚忆明显瞅见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挥在了空中,伴着撕裂的气流声“呼呼”地落在严浩身上。 两人虽还是懵的,可瞧见自己兄弟被人欺负了,还是义无反顾得冲上去。 对面显然没意料到还来了两个援兵,东棠在墙角捡了根手臂粗的烧火棍,偷摸到一人背后,照着他脑袋就给人开了瓢,一闷棍敲在后脑勺,那人应声倒地,率先解决了一个。 剩余的几人显然被东棠的手段给震慑住了,一时竟都不敢上前来。 小混混们混迹社会,知道出了人命是要得负责的。东棠就不一样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下手哪有轻重?俗话说横的怕愣的,这句话可不是没道理的。人家要有个伤痛,要来赔医药费是在理;自己要被人伤了,最多算人家正当防卫,哭都没地方去。自家兄弟已经倒了一个,占不到便宜,又忌惮着东棠手里带着血的棍子,几个小混混思量之下决定先撤了,临走前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他妈给我等着!” 楚忆喝住要往继续追的东棠,抬着下巴指了指郭方信。两人无言,倒是东棠第一个冲上去想跟郭方信拼命,却被严浩给拉了回来。 东棠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0 扯着脖子跟郭方信对峙,拿着棍子对准他的脸,“你他妈之前怎么说的?又叫人来捣乱了?” 严浩刚想蹲下去看看这人到底怎么样了,迎着东棠的目光无可奈何地道:“老大,这事儿很难跟你解释……” 他叹了口气,接着猛一跺脚,咬着牙吼出一句,“都他妈怪我!” “我上次跟马小川在游戏厅里,跟人打起来了!” “他们又不服,来回找了我好几次。” “操他妈的……上回被放了单线……就姓郭的帮了我。” “结果他也就被我连累进来了,老大,这事儿其实真的没他什么干系。” 东棠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木棍丢了,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咋个不给我说呢?” 严浩低着头,没脸见人了。本来打不过人家就已经够丢人了,想瞒着不告诉他们,反而弄巧成拙,让郭方信搀了一脚。“你和楚忆不是才出了事儿吗?我们怕……” 楚忆一乐呵,接着严浩的话,“这有什么关系啊?别拖上我啊。咱们谁也不是怕事儿的人嘛。”话锋一转,对着郭方信笑道,“那还谢谢你了哦!” 郭方信眼皮都没抬,对着他就是一句“不用,用不着!”这是楚忆之前塞给他的,现在原话奉还了。 “算起来你还救过我们院子里的人呢!” “扯平了!” 严浩临了踢了一脚郭方信问道:“你没事儿吧?” 郭方信重重地咳了两下,镇定地道:“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咳……咳!”习惯性地拍拍胸口证明自己好着呢,谁知用力拍到伤处了,反而咳得更剧烈。 楚忆把棍子往边上一丢,见得昔日仇人落得这般模样,语气里带着些刺儿,嘲讽问道:“喂,还能站起来不?” 郭方信好歹也算一方霸王了,何况是在这几人面前,更不想落了下风被人看不起。强撑着身体,却终究无力地跌坐在青石板上,愤愤地一拳打在墙上。他宁愿刚才被人围殴,也不想被人看了笑话。 三人完全没注意到郭方信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又消失殆尽。楚忆从书包里摸出打篮球受伤用的红花油递给郭方信,眯着眼瞧着严浩帮他抹后背,一脸深沉。 郭方信任由身后之人的手在自己背上搓散红花油,搓得背部发烫,烫得两颊绯红…… 瞪眼瞧着前方搀着伤员走路的严浩,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东棠还在教育严浩。“马小川知道这事儿居然都不告诉我!” “你们也太不把我当兄弟了吧!” 教师大院和铁路大院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四人走到分岔路口,严浩担忧地看了看郭方信,好歹这人也是因为自己才卷进来的,别等会儿再出什么意外了。万一那些人还没走,他们四个人走一起,总比一个人安全多了吧。 “要不先送他回去?”严浩建议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郭方信倔强地把手从严浩肩膀上抽出来,揉着手臂。刚才那副病死垂危的模样早消失不见了,小混混们下手也很懂得分寸,指着肉后皮实的地方招呼,疼得让人长教训,却不会伤筋动骨。红花油活血祛淤,擦热了很好用。 “你等一下!”东棠出声把人叫住。 郭方信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冷冷地问道:“什么事儿?我可不信你真的会好心送我!” 东棠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淡淡地道:“我知道这事儿肯定和严浩有关系,不管怎么说,我该挨的棍子,被你扛了,谢谢。” 严浩郁闷得刚想说话,想了想不知道说啥,丢脸就算了,还被老大教训。然后又被郭方信打断,他大手一挥说:“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儿。” 东棠:“咱们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你好歹也帮了他一把,算我欠你个人情。” 郭方信:“你不也救了曹墨吗?一笔勾销吧!” 两孩子总归是长大了,以前的龃龉说起来挺没意思的,就是要强,既然现在都离了学校,没必要再哽着那块骨头,噎得难受。男人之间信任的方法最简单直接,只要是他亲口说的,东棠就不会再怀疑他了。 郭方信一脚把石头踢得老远,东棠抬头,坚定地道:“这事儿估计没完,你别搀和了,毕竟是我们大院的事儿,我来解决。” 郭方信嗤笑一声没说话,瞧不出他什么意思,不过看样子也不是个怕事儿的样子哦。几个都是在厮杀打架中成长的“江湖儿女”,实打实地闯出来过,谁也不是胆小的怂包。 楚忆靠着个路灯柱子,看两头蛮牛角力,实在是无趣透顶了。严浩和他靠在一起,指着东棠郁闷地抱怨,“你也不管一下他?”楚忆蔑了他一眼,“谁叫你充大头的?你早点告诉我们不就完了吗?” “我们大院儿又不是没人了?”楚忆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我都他妈觉得你不把我们当兄弟了!” “哎,我错了行了吧!!”严浩无奈,心中暗道真是活该! 第20章 第二十章 后几天内,三人的书包里都鼓鼓地码着砖头铁棍,就怕被人放了单,上学放学都是找人结伴走的。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晚上的斗殴事件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样,溅起些水花波浪,便匿去了踪迹。 其实真是他们多想了。小痞子们无非也就是为了点钱财,同年纪的还只敢敲诈初中小学生,横不过狠不过,只有不过这点出息。栽在几个学生手里毕竟也不光彩,说出去也不好听,谁会再回来自取其辱呢? 那会儿的小混子们都是没了出路,迫不得已才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可不像后来那些为了装酷耍帅的愣头青。有时间去捏捏软柿子,谁还来踩硬点子啊?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快一个月,楚忆书包里的钢管头都快摩得锃亮发光了,那几个小混混依旧没有任何动向。 郭方信壮着胆子走了回夜路,平安无事得到家,隔天还专门给两人传了个信儿。既然确认了那群人不会再回来找麻烦,几人都不禁松了口气,卸下了紧绷的神经。其实倒不是他们怕事儿,关键是别人在暗自己在明。 小鬼难缠,这种小混混是最让人没办法的,也不直接挑事儿,就跟人磨着耐性,时不时敲个闷棍,打个哑炮,能像苍蝇似得把人烦死,这种哑巴亏吃了可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听到这消息,几个当事人也都松了口气。初中的校园门口是一条狭长的街,路边有片树林,那时还可以围起来狩猎打鸟。树桠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淡白月光从叶隙中晃出影子,印在两人的身上,斑驳离奇。 东棠在校门口,当着楚忆的面,从书包里掏出块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砖头,随意地往草丛里一丢,拍拍手道:“不来正好,来了继续开他瓢。” 楚忆白了他一眼,调侃道:“还是小心着点吧,赶明儿你就被人拿麻袋罩着头,脑浆子都得被人揍出来。” “怕啥?不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1 是还有你吗?”东棠挠了挠后脑勺道。 楚忆:“……” “ 我保证就呆在边上看你被揍,哦,不,我躲得远远儿的。” 东棠腆着脸笑,开玩笑似地说:“那你帮我叫个救护车呗。” 楚忆:“那也行,我叫了就走,一秒钟不耽搁。” 俩小孩儿就瞎扯胡闹,你一句我一句对呛。东棠说不过楚忆,这人嘴皮子动半天也理不清话头,不像楚忆那么连珠炮似得,索性闭嘴不言了,低着眼睑注视着楚忆。 楚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惹这人不开心了?胳膊轻轻撞了东棠一下:“嘿,冒火啦?” 东棠咬着下唇,哼唧了一声,依旧是不开口。 “我说着玩呢。你要是被人给揍了,老子肯定第一个冲上去给你扎起,谁他妈敢动你,我就开他瓢!家伙落下来我给你扛着!行了吧!” 东棠斜着头,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在眶里打转,‘噗哧’一笑:“你这身板儿还给我挡呢?要挡也是我给你挡!” 去你妈的吧,老子可没你说得那么弱不禁风!楚忆握着拳头,给东棠肩膀上来了一记重拳,看那人也不躲闪硬生生地接下,似乎又有点小心疼了。抬头看见东棠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臂,似乎在嘲笑他,你是不是没吃饭啊? 我靠,老子刚才还怕打疼你呢,到肉的时候专门往回收了七八分力气。 东棠冷峻的面容配着那一脸讽刺笑容的表情,硬是把楚忆给气黑了脸。 抬起脚踹过去,这下是使劲了,还中了,踢人小腿上。 “嘶~”东棠倒吸一口凉气,气急败坏地单脚在地上蹦着:“真踢啊?” 楚忆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人像只猴子似地蹦跶,憋不住笑了:“还看不起我了?” “你还不要我罩着你?那你指望耗子和马小川?”东棠捂着小腿说。 “啧啧啧~”楚忆不屑:“谁要你罩了?我不跟你开玩笑呢,以后出事儿肯定只有我罩着你的份儿!” 楚忆的语气中净是肯定和决绝,和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树影倒在东棠眼里,那一颦一犟中充斥着莫名的情愫。 其实两人这么争来争去挺没意思的。外人看了也想不出两人到底在干嘛,只以为是两只公牛角力呢。只有他俩心里最清楚,那天在山上命都丢了的时候,也不见着谁有放手的念头。 呛来呛去,打闹是真,试探对方也是真。 是夜,东棠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着滚,睡不着,失眠了,难受。手不自觉地伸到枕头下,掀起床单捏着个小尖角,拿着手指头包着歪歪扭扭地写下“楚忆”两个大字。 …… 还看不起我了? 我给你扛着,谁他妈敢动你,老子就冲上去开他瓢! 我罩着你! 人不大,口气倒不小嘞。 …… 指尖在床单上画下若隐若现的痕迹,脑门贴上床单的角儿,一股燥热从天灵盖直冲脚趾头。 东棠把头埋进被子里,心中说不出的感概。以前在大院儿里,他是大哥,他有责任保护大院儿的人不受欺负。为了解决大院儿和外人的争斗,被人围了很正常,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哪儿出事儿了也得是他第一个站出来。长年累月的,东棠早习惯了去保护别人,把一切年龄小的孩子笼在自己怀里,当成小弟弟般看待。 大院儿里的孩子都是他的弟弟妹妹,自己既然被人叫了声“老大”,就得担起老大义不容辞的责任。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用不可拒绝的语气对他说。 我罩着你,你出事儿了我给你扛着! 脑中回转着那人说出这话时的情景,东棠心里涌出一阵炽热,拼命压抑着胸口的那股冲动。他有些慌了,就像个快溺水窒息的人忽然抓住了个救命稻草,他想抓住,又怕把人带下来,舍不得放手,揪着脖子想呼吸那口新鲜的空气…… 在被窝里翻了无数个身,东棠彻底失眠了。头已经从床头挪到床脚的位置,透过窗户看那个熟悉的窗口,没开灯,黑的,不知道在干嘛…… 想象着那人只穿条小短裤,躺在床上酣睡的场景,细长的双臂搂着铺盖,双腿还露在外面压着被子。东棠只觉得浑身发热,细汗从额头流到耳后,那股燥热的冲动在全身游荡着,从脑子到上半身,再热到双腿间。 东棠摸着双腿间梆硬的东西,隔着薄被撑起个帐篷,翻个身不小心蹭到,刮得生疼,憋得要把人逼疯了。双手撑着趴在床上,粗着脖子喘气,抑制不住亢奋的情绪,鼻子呢喃地拖出几个音调,下半身机械地在床单上蠕动着,寻着让自己放肆发泄的方法。 懵懂的小孩儿根本不懂得□□二字,还好那时候的小子都成熟得快,虽没人具体教授这些东西,可在那些不正经的大人的耳濡目染之下,至少都懂得遵循最原始的人类欲望。 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上牙死死抵着嘴唇,眼前迷迷糊糊的显现出个人影儿,楚忆鲜活的脸和年轻的身体越来越真实。脑子里描绘着那人的手臂,双腿,腰肢,一双黝黑灵动的眼珠子,像是会说话般勾着他的心,东棠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低吼,重重沉沉地像只发情的狮子。 呼吸的节奏逐渐加快,每一道气息都越来越粗重,寂寞难耐。极力地压抑着喉咙中想迸发的吼叫,一张脸憋得通红。双眼沉重,胸膛内部那颗火热的心,似是受了惊吓的小兽,不住地蹦跳着。 睡梦中的楚忆安详平和,抽了抽鼻子吐出几句梦呓,又翻身睡去。 这边,东棠的体温还火燎似地急速升高,仿佛那人就躺在自己身下,被狠狠压着,亲他的脸,咬他的唇。东棠小腹一阵躁动,全身绷紧,刹那间一个激灵,长长地舒了口气,被单上粘粘糊糊,象征着一个男孩儿的成长。 欲望发泄之后,全身的肌肉都瞬间无力,瘫倒在床上。倒不是激情之后的疲惫,而是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霎时间松弛,一丝丝的力气都被榨干抽净,大汗淋漓,整个人都要被捂馊了似的。 也就是这清醒之时,东棠的脑子里才面前意识到,自己干了啥不得了的事儿! 楚忆给他的感觉,和院子里所有人都不一样。和严浩,马小川等人完全不同,基于兄弟情谊,却超脱了这份感情。反正他刚要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想到不是楚忆而是另外的人,估计这会儿都吓萎了! 在那人面前,不用疲于伪装起来的强大,甚至能展现出一个男儿柔弱的一面。东棠或许并不需要谁的“保护”,可这种没有需求并不代表不渴望。正如那天,生死之间,他需要考虑的不是怎么去救人,因为正有人为了救他,宁愿冒着那么大风险,甚至完全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人迷恋癫狂,就是在这措不及防的路上,越走越远了。东棠偷偷起来换了个床单,在水龙头下冲了接近十分钟的凉水,平静地躺回了床上。 年少无知时的情愫,宛若一秧破土而出的秧苗。恐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2 惧,仓皇,好奇,期待,自信和坚强。小心翼翼地探索,周而复始地尝试,所遇一切都美妙得不可思议。 被单在迷糊中被揉抓成一团,慢慢铺平展开,脑中的热度渐渐退去,那张脸却深埋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一大清早上,江茵就被阳台上的动静给吵醒了。起身一看,发现自家小子破天荒地在阳台搓洗被单呢。这可稀奇了,早起不上课,爬起来洗衣服?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东棠察觉到母亲在自己身后,红着脸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洗,洗铺盖呢,妈你别看了,你……你再去睡会儿吧……以后我的衣服都自己洗。” 江茵瞧着儿子支支吾吾的样子道:“你尿床了?这么大还尿床?” 东棠:“.…..” 江茵:“你还真尿床了?” “妈你别管了!”东棠的脸从脖子跟红到耳后,还无法开口否认,这种事儿怎么好意思和父母说呢,小孩儿的脸皮还是薄着呢。 从那天起,江茵发现自己儿子有些不太正常了,变得有些害羞,会和父母避嫌了。以前这小子穿个小裤衩到处晃悠,现在在自己房间里脱个衣服都得关门了。 联想到儿子洗被单搓内裤的事情,江母终于释然了。 食色性也,这孩子也是到了那个年纪了。 她好歹是位受过高等教育的老师,思想前卫,时不时能飚出两句地道的英语,平时爱看些国外的著作,深受开放影响。倒并没有对儿子这种变化有太大的担心,反而是有些欣慰,自家小子也长大了,是好事儿啊。 这种事情不好教,更不能不教。对于儿子能自己领悟其中之道,也算是解决了个大麻烦。 楚忆呢,他就想当个俗人,只想自由自在,除了东棠别无他求。 他就喜欢和东棠呆在一起,做啥事儿都乐意。只要有这人在身边,就是在院子里的黄桷兰树下坐一晌午,都不觉得无聊。看那人沉沉欲睡的模样,心里无比安宁平静。 那阵子,学校里开运动会,操场上贴了个横幅,庆祝学校第四十二届运动会圆满成功。学生们高兴得很,因为不用上课,在操场上总比呆在教师里好玩。 楚忆在校园的凉亭里等东棠,和几个男生打打闹闹。搂着东棠的肩膀道:“我报了个一百米短跑呢。” 东棠乐呵,笑道:“我也报了。” 结果两人比赛的时候,正好挨着呢。 楚忆穿着短裤短袖和运动鞋,胸前贴了个号码牌,做了两个下蹲热身。眼角瞥见旁边道上的东棠,看到东棠同样是在打量他后,做了个必胜的姿势,挑衅地朝着东棠摇了摇手指。 南方的火辣天气,烤得人直冒汗。快四十度的天气,沥青跑道上全是沙尘,跑过去就能扬起半边天的尘土。跑道边上围了一圈人,有裁判有选手,更多的是来看帅哥的。 一堆人被裁判清场,积在边上瞅着起点的一群人。就魏东棠和楚忆这两小子,英武帅气,模样俊俏,最是吸引人了。楚忆露出修长好看的小腿,做着高抬腿的动作,牵动着一群人的心,还有边上的魏东棠。 这人就喜欢显摆,不知道收敛,还臭美。 东棠就不一样了,从始至终,除了热身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缓缓蹲下,眼睛注视着前方的终点。肌肉紧绷,蕴藏着能顷刻爆发的力量,大腿把短裤绷得紧紧的,紧贴着肉,勾勒出饱满的大腿弧度。 耍酷够了,楚忆也消停了。膝盖落在地上,两手撑地,虎口正对前方,身子还特意往前倾了倾,动作倒是做了个十成十。 楚忆的手就抵在东棠边上,偷偷伸出小拇指碰了碰那人。东棠咬着嘴唇,往后缩了缩。 尽管已经面对过很多次楚忆的挑弄了,可东棠依旧脸红了,带着些男孩儿的青涩与害羞。楚忆就喜欢看他这样子,仿佛每次看到这人对自己的容忍和放纵,就觉得啥都好。 对东棠的逗弄,与其说是一种玩笑,更多的可能意味的是试探,试探对方的界限,看到东棠一退又退,楚忆就忍不住上前,越逼越紧,什么时候越过了那条界限,都毫不知情。 东棠快被人逼进角落,忍不住道:“别闹了,开始了。” 语气无奈,始终带着变声期男孩儿的沙哑,却又充满了柔情。楚忆低着头在边上笑,眼睫毛下露出一双眼睛,满足又调皮,对着东棠挤眉弄眼。 比赛开始,东棠小腿发力,一个蹬地冲出几米远,迅速提速跑得飞快。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飘在旁边道上,视线里一直有那个身影存在,本来紧紧跟随着,一步也不落后。却不知道在何时失去了踪迹,完全不见了人影。 几秒钟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考虑,等东棠冲过线,回头才看见跑道上躺了个人。 楚忆本来处在东棠半个身位之后,脚下的步子转出了残影,跑出一半远也没落下,谁知小腿突然抽筋儿了,没跑赢,失力之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楚忆倒在操场上的样子,让东棠记忆深刻。 他连欢呼和掌声都没听见,耳边却充斥着仿佛从远方飘来的那人哼哼唧唧的疼咛。东棠往回跑着,速度似乎比刚才比赛的时候还要快。楚忆的膝盖蹭掉了一大块皮,伤口嵌进几颗石子沙粒,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疼得楚忆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抱着膝盖,脑门全是汗,青筋暴起。 东棠红着眼睛,胸口此起彼伏,手足无措地把楚忆拢在怀中,看着人痛苦的样子。 “楚忆!” “我日!别碰我,疼!” 边上的医生放下了茶杯,背着急救箱跑过来。 “让让,让我们来处理一下!” “还能打滚呢,没伤着骨头!” 东棠没去领奖,对于站在哪儿他没有一点兴趣。他在医务室门口等了很久,双手合十,捏得快充血了,才恍然看见门口蹦蹦跳跳出来个人,小脸跟花猫似的。 楚忆笑着吼道:“干啥子呢?过来扶我一下!” 东棠咬着嘴唇,嘴角扯了个微笑的弧度,踱步走到楚忆面前,背对着他缓缓蹲下。 “上来!” 沉沉的嗓音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楚忆也不逞强,单脚一蹦跶,跳上东棠的背。 东棠背着他,走过校园里,校园前门能一眼望到后门。找老师请了个假,回家去了。此时大部分人都还在操场呢,整个校园空荡荡的,静谧无声。偶尔路过一两个路人,东棠也完全无视别人的注意。 前胸贴后背,楚忆安静舒服地把头靠在东棠的肩膀,两只手臂蜷在他脖子上,感受着那人结实的双臂固着自己的膝盖窝。正头对着东棠后颈吹了口气,笑道:“你身上真臭!” 东棠撺了他一下也不开口反驳,开玩笑地晃动着,用后背掂着楚忆的身体。 楚忆哈哈大笑,一顿一顿地道:“别闹了!掉下去了怎么办!” 东棠:“我接着你!” 楚忆伸手,坏坏地拽着东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3 棠脖子上的软肉,看着他习惯性的脸红。 两人走过校园,走过街道,上坎下梯。两孩子间默不作声,却在心里刻下了一块碑,写着他的名字。楚忆“难得”受了回伤,焉儿了吧唧地靠着东棠,心情也顺着那人的步子上下跌动,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似乎也躁动了起来。 “这么早!咱们去外面玩吧!”楚忆突然开口道。 “去哪儿?” 东棠就是这点最让楚忆喜欢,干脆利落,没废话。 楚忆摇头晃脑,两道眉毛纠在一起,好一会儿又道:“去防空洞!” 身下那人没答话,转头换了个方向走去。 重庆是一座布满了防空洞的城市,大大小小,密密麻麻,随处可见。早些年,扒开个草丛,可能就是一个防空洞的入口。 最早的防空洞并不是一个洞,而是战壕或是战坑,战争持续不断,才逐渐演变成了防空洞。当年日军轰炸时,防空警报一拉响,老百姓就进入最近的防空洞避难。再后来,这些废弃的防空洞就被改造成纳凉点、地下商场、地铁站、美食城等等,成为了重庆的特色“洞子文化”。 这处的洞子,是楚忆和东棠偶然发现的,知道的除了他俩,可能就再无人了。门口的锁已经被人撬开,显然就是这两臭小子干的。东棠推开虚掩的门,一溜烟窜了进去。 此处的防空洞不大,几十个平方,把门打开,就能有阳光射进来,照亮整个洞子。东棠找了个石凳把楚忆放下来,蹲在地面上瞧着他腿上的伤。经过整理清洗的伤口看起来,至少不那么吓人了,涂着红药水,膝盖上一圈肉的纹路都渗着红彤彤的颜色。 楚忆挪了挪身子,从一块石头下摸出个小本子,显摆似地拿到东棠面前炫耀。 东棠纳闷:“这是啥子?” “金庸的小说!”楚忆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哼哼道:“手抄本,花了我五块钱买的呢!” 那年代,消息依旧闭塞,物质匮乏,互联网才刚起步,信息和知识的获取依旧极其困难。不过也正是这时的沉淀底蕴,造就了未来的腾飞发展。 楚忆手里捏着不知哪个年代的手抄本,书页都是软的,黄黄的。招呼东棠过来看。刚翻开第一页,扑面而来的生殖器和性行为,粗糙艳俗的文字让两人猝不及防。翻抄那人估计也是“性情中人”,一笔一画中都能感受到那人下笔时的激动和颤抖。毫无内容,全篇放浪淫/秽,到某些部分字迹都变得模糊不清,不知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情/欲冲了头。 那些字眼,分开了楚忆都认识,合在一起,反而让人看不懂了。 东棠眼角一瞥,红着脸,眼神意味深长地道:“你买错了吧?” “这不就写的金庸吗?”楚忆纳闷,边说边合拢书,把面上的字露给东棠看,“诺,你看,这写的……” “我操!全庸!” 楚忆骂道:“这他妈全庸是谁?真买错了!” 东棠:“这书值五块钱吗?” 楚忆暗骂了两句,“呸,值个屁!” 东棠撑着地就要站起来;“走,我带你找卖书那人去,叫他退!” 楚忆把人拉住:“算了算了,估计早跑了,就当买个教训吧。”把东西往地上一扔,书页中还夹带着一张发黄的照片,看材质好像还是从哪张海报上剪下来的,估计是之前看这书的人留下的吧,如树叶般飘零落在两人面前。 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相拥在一起,没头没脸,就两个身子,搂抱着,激情相吻,再往下就看不见了,模糊不清,或许是被“那人”给摩花了吧。 两人乱了阵脚,手足无措。这刺激、充满着青春期荷尔蒙的气息充斥在两人之间。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实打实看见这东西,内心里那股邪火,已经蠢蠢欲动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当然那天两男孩儿啥也没干成,无非就是凑在一起胡闹。 院子里最高的那棵黄桷兰,快入秋时开了最后一波,平平淡淡的香味铺满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江茵隔老远就跟东棠打招呼:“幺儿,今晚上想吃什么?” 东棠无可奈何:“…….” 江茵瞪眼:“叫你幺儿还不耐烦了?” 楚忆对上东棠无奈的眼神,若有所思地道:“你妈对你还真好。” 东棠无言,他也不是不啥都不懂的蠢蛋,这种情况下也却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楚忆的情况大院儿的人都了解,父母在外地,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见了这些母子情深的场面,终究是有些惆怅。东棠真不会安慰人,看着楚忆逐渐低迷的情绪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此时,奶奶从门口的传达室里接了电话出来,迈着蹒跚的步子,可满脸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眉头舒展,眼含笑意。江茵恰巧路过,瞧见奶奶欢喜的样子道:“有什么事儿您这么高兴啊?” “儿子和儿媳妇喽!”奶奶喜笑颜开,每一道皱纹里都透着喜庆,“今年要回来啦,算了算哈,都快有五年了吧!终于落屋1咯!” 奶奶的声音算不上洪亮,可楚忆在奶奶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尖起了耳朵听着那个字眼。话音刚落,楚忆的眼神兀自明亮起来,背也挺了,腰杆也直了,抑制不住的兴奋劲儿。 东棠看见人情绪高涨起来,笑着安慰他,“看吧,这不就回来了吗?” 可楚忆度过最开始的兴奋劲儿,就笑不出来了。越是临近父母归来的日子,他就越发有些慌乱,神经整天都是紧绷的,连和东棠一起玩儿都没兴趣了,病怏怏得像地里焉巴的小白菜,可怜透了。 dvd里放着楚忆最喜欢的港片,他却打不起一丁点精神,眼神迷离地乱飘,就是看不进去碟片。 东棠闷闷地问:“你咋了?” “我……我爸妈要回来了”楚忆有气无力地道:“我就感觉很不自在。”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你父母吗?”东棠纳闷。 楚忆抓狂地媷头发:“哎,你不懂,我……哎……烦死了。” 东棠确实犯迷糊了,他本就不善于揣摩人的心思,跟楚忆认识以来,也从来摸不清对于这方面他到底怎么想的。 楚忆脑子里也犯浑。不知不觉,都快五年了。说不想是假的,多少次看着人家父母子女欢声笑语的样子,楚忆总是忍不住鼻子酸。别人开家长会都能有父母来,他回了家连爷爷奶奶都不敢告诉。无数次告诫自己,爷爷奶奶年数已高了,不能给他们惹麻烦,只能躲在被窝里暗自神伤。 这么久,反正也都过来了,楚忆现在早说不清心里对父母是什么感觉了。 是想念吗?好像是又不是?是依赖吗?更不会了,毕竟都快五年没见看,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是渴望吗?可这么久了,他都早已经明白,这种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就像不知道怎么去人交流一样,亲子之间谈不上形同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4 陌路,可那点感情基础,也随着时间消磨殆尽了。 东棠不忍心看那人忧心忡忡的模样,盘起的双腿伸直了,把楚忆的头放在大腿上,轻轻给他按压太阳穴。楚忆正累着呢,枕在东棠大腿上,享受那人干燥舒爽的手指按摩,一下一下地点在脑袋上,难得的舒服传来,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松懈了一些,不免觉得更疲惫了。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东棠的手指骨节已经略微突出,粗大有力,却又温柔似水地游走在楚忆的脑袋上按压着。看着正在小憩的楚忆,东棠回想到那天晚上做的梦,梦里的他也是这样躺在他腿上,后来…… 想着想着,东棠发现自己又起来了。 抬眼看见楚忆枕在自己大腿上,那人的后脑勺隔着裤子贴在大腿肉上,肌肤相亲。楚忆的后脑勺随着呼吸的节拍微幅度颤动,炙热的体温传递到东棠的肌肉上,再到胯骨,一道电流从全身流过,整个身子转眼间肌肉紧绷。 东棠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想转移下注意力,可那股燥热一点要消下去的迹象都没有。就那么一小会儿,东棠便感觉浑身发热,难受得不行。楚忆被他的动静给惊醒,揉着眼睛抱怨:“你干嘛呢?” 东棠见人醒了,火急火燎地抽过来旁边的被子,吞吞吐吐地道:“没啥,没啥子!” 楚忆当然一眼就看出这人不对劲了,这人扭捏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事儿呢。脖子脸庞也红红的,咽着口水喘气,正常人谁会这样? 楚忆转问道:“你发烧了?” 东棠摇头。 楚忆:“你盖着被子干啥呢?” 东棠:“我……” 只发出一个单音,像是从喉咙里迸出来的,带着沉沉、沙沙哑哑的感觉。长久以来,东棠在他面前一直都藏不住心思,有什么事儿从他的表情都能猜个七七八八。楚忆望着这人,猛地扑身上前把被子抽出来。 宽大肥硕的运动裤被高高撑起,东棠侧过头,又把被子拉回来,面红耳赤,羞涩地道:“别,别看了!” 楚忆一屁股坐在边上,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坏坏地笑道:“让我看看怕啥啊?跟我还害羞呢?” 东棠无言以对,只捂着被子不松手。他也不是第一次害羞了,对着楚忆,总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反正那晚上的梦,要是让人知道了,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近期以来,脑子里那股邪邪的劲头愈发膨胀了。要对着别人,对着哪个小女生也好了,可它就是对着楚忆才能有动静。东棠好几次在床单上摩擦,脑子里想的全是楚忆的模样。他自己也不清楚,对楚忆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何就喜欢把这人放进梦里。 把他当兄弟?可哪儿有喜欢自己兄弟的? 喜欢楚忆吗?东棠自己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答案毫无疑问是喜欢的。喜欢就可以像梦里那样压着他吗?这可是自己最好的哥们嘞。一提到这事儿,脑子里幻想着楚忆被压在自己身下的场景,整个人都似火烧般…… 他对楚忆是出于兄弟情谊,只是在不经意之间,迈过了那一步,踏入了雷区。 东棠捂着被子,垂头不语,楚忆憋了会儿,笑道:“你怕啥子啊?” “你!”东棠忽然抬头,愕然之下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 “你什么你啊,又不是没干过那事儿,咋了?”楚忆理直气壮地道。 楚忆在院子里应该算是最早熟的孩子了,父母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又有些保守,没人会教他怎么处理一些生理状况。某些事情一旦发生,那不可控制的情况下,人往往会朝着让自己最舒服的方向发展……东棠面临的困境,在楚忆面前早就不算个事儿了。 楚忆扑上床,把东棠压在自己身下,两人隔着薄被闹腾着,像是在宣泄某种情绪,一招一式又仿佛在试探对方。楚忆握住东棠被子下的手臂,隔着层布料捏了捏,肌肉硬梆梆的,弹性十足。 东棠还是比他高半个头,体格也比他壮实了一圈。骨骼宽大,身体硬朗结实,腰杆挺直如椽,充满了少年郎独特的阳光/气质。楚忆脚不粘床,整个身体全压在东棠身上,凑近了欣赏眼前这人,伸手摸着东棠的下巴,调戏地道:“给爷笑一个。” 东棠应景地笑了,很给楚忆面子。结实的臂膀一弯,两小子的脑袋近距离靠在一起,东棠沉沉地道:“我痒,你别搞了。” 楚忆心里也“咯噔”跳一下,看那人的浓厚的眉毛,深澈透黑的眼眸,生得较高的耳朵。浓眉鼓眼,刚毅的棱角越发像他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正看着人出神呢,东棠猛地把双臂抽出来拥住他。两张脸隔着不足五公分,眼里的惊慌失措转瞬间便消失殆尽。互相蹭着摩着,像是鱼得水一般肆无忌惮,两双眼睛放纵地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东棠翻个身,转眼把楚忆压在身下,两只脚丫把被子一裹,用膝盖压着两个角落,紧紧把人拴在里面。脑袋凑上去贴在人脑门上,哈出的热气都快凝聚成一条河了。楚忆只觉得胸腔里传来一阵闷响,像是炮弹爆炸似的一声巨响,堆积的情绪一马平川,心窝里头着实火烧火燎,烧到喉咙,舌头,从嘴里喷出火焰,身子都快被烧化了。 两小子中间的薄被都快被压成方片了,大颗大颗的汗水滴在被子上,浸润湿透。楚忆抬腿用膝盖磕东棠后背,把人弄下去,胡乱地扭在一起,全身上下的精力,全让两人浪费在胡闹上了。 半大小子再怎么早熟,最多懂点生理知识,对于两男人之间的事情,那可是一窍不通。只觉得抱着对方舒服,惬意,恨不得抱个一天一夜不松手。两个沆瀣一气的家伙歪缠厮闹,就已经觉得很爽快了。 老式绿皮电风扇“呼呀呼呀”地摇头晃脑,不知是谁伸手把它关了。窗外响起一阵入冬的蝉鸣,或许是想以此来抵抗灭亡。愈渐枯黄的黄桷树落下几片叶子,埋掉了上一个夏天的痕迹。 1落屋:到家,回家。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临近年关,一个连雨阴天的后晌,雨停天开,云缝儿里撒下一抹阳光。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寒气直逼到骨子里,这久违的温暖洒在地上,让人心胸也舒畅了些。 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 院子里不知哪家栽种的桃花树,冒了些新芽儿,翠绿嫩嫩得,煞是喜人。 楚父楚母回来得并不突然。 早上出门时候,楚忆看着爷爷奶奶收拾了床铺,腾出了房间,桌子上放着赶早场时买回来的新鲜肉菜,就意料到了。奶奶抱歉地跟楚忆商量,家里总共就两间卧室,跟邻居说过了,晚上让楚忆过去和人家小孩儿一起睡。 楚忆心底发毛:“不用了不用了,我去……去和东棠睡吧,他们家床大。”想了想隔壁陈胖子的体重,楚忆一个激灵。和他睡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5 ?不得被他一屁股压死了,还不如和东棠睡呢。 楚忆都无所谓,奶奶也不反对了。三邻五舍的,谁家有个小孩儿要照看,大家帮忙都成了习惯。只要和江茵说说,应该没什么大碍,也就点点头答应了。 傍晚回来,看着门关处的两双鞋,楚忆硬着头皮走到客厅,一眼就望见了沙发上的两大人,桌子上的烟灰缸堆得冒尖,显然是已经到家许久了。 相见的那一刻,一切都随之而来,两拨人的心里算是彻底炸开了锅。 宁秀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对儿子的思念之心,几年来越积越重,早前几天就一直念叨着,这下终于是了了桩心事了。 长高了,长变了,挺帅气的小伙子,随他爸…… 楚忆站在客厅中间。以往羡慕着别人有父母陪伴身边,他在外一直装着不在乎的样子。父母偶尔打个电话回来,楚忆也是装得无所谓,其实心中念得厉害呢,堆着话想说呢。可真要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宁秀招呼儿子过来坐下,伸手去拉儿子的时候,楚忆还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宁秀抓了个空,手又讪讪地收回。 宁秀揉着衣角问儿子:“吃饭没有啊?” 楚忆机械般地点头,慢吞吞吐出两个字:“吃了。” “什么时候考试啊?”宁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蔼一点,慈爱一点。 楚忆低着头:“今天刚考完。” 宁秀无奈,孩子今天考试,做父母的都不知道。紧张之下又问了几个问题,楚忆都老实地答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多吭一个字。两人不像母子,倒像是对陌生人在谈话。 气氛简直尴尬到极点了。 楚忆也心里其实并不想这样的。以前存了那么多话,现在却连个头儿都找不到,也没不知如何开口了。心中不知什么滋味,感觉自己倒像个客人了,越发觉得不自在,坐在沙发上像是被针扎屁股一样难受。 显然楚国成和宁秀两人也察觉到了异样,儿子不跟父母亲近了,怪谁呢? 楚忆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反锁了。楚国成皱着眉头把手中的烟熄了,一脸愁容地看向媳妇儿。宁秀擦了擦眼角,却忍不住地扑倒自己丈夫怀里低低抽泣,还生怕弄出动静让楚忆发现。 离别时难合亦难,回首再聚已惘然。 这再见的苦楚,竟比离别还来得痛苦又突然,让人没有防备。 窝在小椅子上,楚忆手里转了只笔,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台灯,心里五味陈杂。自嘲着以前,想念父母的时候还在被窝里偷偷哭过呢,与父母重逢之际,自己心中那一丁点念想都消失殆尽了。楚忆漫无目的地转着手里的笔,门外传来阵敲门声。 楚国成推门进来,受了媳妇的命令来探探儿子的口风,坐在楚忆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感概:“都长成大人了。” 男人之间总是比较好沟通的,能从比自己年长的雄性那里得到肯定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儿。可楚国成的语气很沉稳很严肃,哪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就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人说的,让楚忆觉着不舒服。 楚国成坐在床上,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拍了拍楚忆的肩膀,像是认可般的传承。 楚忆长得像极了他老爸年轻时候的样子。高高瘦瘦,模样俊秀眼睛忽灵儿。楚国成注视着儿子的眉眼脸盘,似乎看见了年少时期的自己,想起了那些荒唐事儿,打心底里笑着,果然是老子的种,以后不知要祸害多少好姑娘嘞。 楚忆被老爸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轻轻地道:“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楚国成哑然。这孩子从小和自己不亲近,时隔五年,那岌岌可危的亲情更是淡薄得没边儿了。楚国成本来挺善于和人交谈的,可面对自己亲儿子,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讪讪地走出楚忆的房间,才沉沉地低叹了一声。 房间里的楚忆撇着嘴,丹田没来由得一阵胀痛。他也知道该和父母多聊聊的,可是实在没辙了。再怎么努力克制自己,可一有人呆在身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楚忆脑海里乱成一团麻,连在家里呆下去的念头都没了,只想着逃避这儿。 宁秀听见开门的声响,赶忙抹了抹眼角,从沙发上站起来道:“儿子你去哪儿啊?” 楚忆看着母亲红红的眼睛,转了个方向道:“我……我洗个澡,去东棠家睡。” 楚国成根本不会和孩子交流,依旧是严肃的沉稳口气:“我睡沙发,你和你妈睡卧室。” 青春期的小孩儿最是躁动,父母不让干嘛,就偏要干嘛。加上长久的失去沟通,要说刚才的楚忆还有些老实,又闻父亲这像是上位者发号施令的口气,叛变心理一下上来了,犟着脖子道:“我都和东棠说好了。” 楚国成提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看见楚忆那倔模样又吞了回去。 楚忆话也没说转头就跑了。宁秀终于绷不住彻底哭了,梨花带雨似得扑在丈夫身上。楚国成老泪纵横,却还得安慰自己媳妇,心里憋得难受,却还是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背。 “儿子只是怕生,过段时间就好了。” 宁秀抽噎着:“可是过段时间,咱们就又要走了啊。” 楚国成无言,两人抱在一起。这事儿,没有谁对谁错,拿得住一边,总就要放下另一边。当初把儿子送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呢?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其实怪不得谁的。 不管是楚忆,还是楚国成宁秀,两方在这一轮“博弈”之中,都表现得不像正常的母子父子关系。小心翼翼得有些过头了,就差了那点亲情劲儿。小孩儿长大了,不缠着父母了;而父母都觉得娃儿还小呢,眼里全是楚忆九岁时候的模样,看见儿子现在这么远离自己,心里难免会有些落魄了。 楚忆心里憋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邪火。几年不见的父母,还把自己当小孩儿那样。 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他早适应了这种独立生活。也没觉得受了什么委屈,更不需要父母特意的关怀和照顾。楚忆飞奔下楼,才看见爷爷奶奶坐在院子里,一脸愣然地看着他。 显然爷爷奶奶为了给儿子媳妇和小孙子团聚制造些空间,可没想到这小会儿就看见小孙子一个人跑下来了。楚忆连招呼都没打,脚习惯性地就往那个熟悉的单元门口迈去。 白天去学校的时候,楚忆就跟东棠说了,晚上去他那儿睡。两小孩儿关系好着呢,东棠连门都没关,楚忆就直接开门进去了。 东棠在看电视呢,还被楚忆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楚忆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东棠摆头:“我不是这意思,你不和你爸妈多呆一会儿吗?” 楚忆不知该怎么跟自己的哥们开口,一屁股坐在东棠边上,索性不提这事儿了。电视上播着两年前的《神雕侠侣》,楚忆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看最近热播的《天龙八部》,又转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6 头吩咐东棠道:“有吃的没?给我拿点,我还没吃饭呢。” 东棠粗着嗓子:“你刚才回去没吃啊?” 楚忆瘫了个舒服的姿势开腔:“没有,我跟我妈说我吃了,就是不太想他们操心我。” “我觉得吧,就是不太想和他们呆在一起……” “感觉很不舒服,就是别扭,你知道吧!” 东棠一脸茫然,摇摇头,不懂。“你就没什么想跟你妈说的吗?” 楚忆低叹一声,“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又不是小娃儿了!” 东棠无奈地看着他,起身给他翻吃食,楚忆看着他的背影,恍然间竟是觉得十分安心。 这一对比之下,心境完全是不同的变化。他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爸妈面前,还没有在东棠这小子面前放得开?心里只觉得东棠比任何人都跟他亲近,和他呆在一起无比舒心,连父母都是比不了的。 东棠摇着饼干在他面前晃了晃,楚忆才回过神来。东棠贴心地还帮他撕开了包装,怕人噎着,又端了壶白开水开,递到人面前。 家里没人,两小孩儿看着电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楚忆懒得连瘫着都嫌累,把两条修长的腿搭在东棠身上,恬着脸道:“帮我锤锤吧,累得很。” 这人不管跟外面怎么横,一见楚忆那厚颜无耻的模样,心也跟着软了,让干嘛就干嘛,绝对不含糊。东棠有时候还跟他妈倔脾气呢,对着楚忆,总是有耐心,任由着他使小性子。 楚忆撑着脑袋吃东西,有人捶腿,噎着了还递水上来,活脱脱一个乐不思蜀的刘阿斗。郁闷的情绪一扫而尽,不复刚才在家中手足无措的模样,在东棠面前,总是活得没心没肺。 嘴里嚼着饼干,就着凉水,楚忆也吃得津津有味。 屏幕上一个扮相仙气的女子出现,楚忆乐呵地道:“这不是小龙女吗?我记得你可喜欢她了。” 段誉的妻子,正是李若彤扮的王语嫣。第一次出演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一声仙气的扮相就给两小孩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楚忆当初还因为小龙女被尹志平给玷污了,足足伤心了好几天呢。 东棠定睛一瞧,还真是呢,免不得多看了两眼,楚忆砸巴着嘴道:“我还是觉得朱茵好看,那紫霞仙子……” 东棠瞥了他一眼,并未和他争论,谁好看都是虚假的,又看不见摸不着。两孩子闹到东棠父母回家,才被赶去睡觉。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两小子被回来的大人责骂了,这么晚还不睡觉,灰溜溜地进了屋里。 床上放着一床崭新的棉被,楚忆习惯性地往上一躺,整个人都陷进了被子里。白炽灯打在墙上,照亮了几张海报;摸着还带些温度的铺盖,充盈着阳光的味道。文茵念着楚忆要来,还专门把棉被放到阳台上,晒了整整一个下午。 东棠看着不太宽的床:“你睡觉踢被子,又乱动,要不我打个地铺吧?” “这么冷天你还打地铺,挤挤吧!”说完楚忆还纳闷:“你咋个知道我睡觉踢被子?” 东棠不语。这人睡觉习惯差,每次在他家玩累了,往床上一倒,啥也不管了,睡得跟猪似得,还得给他盖被子。说东棠家床大都是骗奶奶的,总不能真的去和陈胖子睡吧。这床其实可小了,两人躺着都没多大空余,不过楚忆宁愿和东棠钻一个铺盖,打死也不想和陈胖子挤一个被窝。 “你睡里边,”东棠闷闷地道:“我怕你晚上滚下床了。” 楚忆眼睁睁看着那人脱了衣服,露出上身颇具雏形的结实肌肉,略宽的后背随着肩膀起伏。东棠的身子发育得很不错,挺秀的双腿已经攀了些刀刻般的腱子肉,浑身上下展现出一种飒爽的豪情。 “我就睡外边,挤一挤吧!”东棠坐在床沿边上,蹬掉拖鞋,顺势一倒。 楚忆也当着面,也不扭捏地脱了衣服。相比之下,楚忆那身材都算不上标准了,甚至有些单薄。楚忆搓着自己的肚子,虽然也有腹肌,可属于那种瘦子浑合天成的肌肉,远远没那种饱满立体的看着来劲。 三两下爬进被子里,两小孩儿面对面侧躺下。东棠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到床边的开关,‘啪’得一下,屋里就黑了,只从窗外射进几缕淡白的月光,照在地板上。 两人不开口了,楚忆在被子里捣鼓了几下,也没了动静。 屋子里静悄悄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楚忆摊开了身子,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躺在这人身边竟然是那么放松、安稳。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脸,紧闭的双眼,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就这么一刻,楚忆似乎知晓了。 为何在父母面前那么拘谨,和东棠呆在一起却是放开了快活。在他成长的路上,最开始认知世界,看懂社会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一直是东棠。 护着他,照顾他,替他打掩护,给他送弹珠…… 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或许早就超过父母了。这么想或许有些不太像个人样,但这的确是真真切切的。楚忆现在觉得好像没有父母陪伴也就那么回事儿了,反正……他有东棠呢。只要有这个人在,就完全不用担心。 可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对东棠的感情,已经变了,超越了兄弟之间的情谊了。 楚忆裹紧了被子,脸边传来一阵热乎乎的气焰,顺着鼻子喷到耳畔。熟悉的气味传来,只是从来没挨这么近过。和以往不同,这个气息更加浓重,醇厚。那人灼热的呼吸吐出的气,像是蒸笼一样,闷得人发慌,楚忆翻了个身,脸朝着天花板仰躺。 天花板的灯被地板反射的月光照亮,微微得如浩瀚星空中的一颗星星。明明不太明显,楚忆却越看越精神,只觉得那白炽灯比太阳还刺眼,悉悉索索之下,完全没了睡意。 楚忆面色沉重,咬紧了牙关,半响后才轻轻地吐出一句:“嗳,睡了没?” 两秒后,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没呢。” “睡不着!”楚忆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怎么也躺不舒服,正巧东棠也没睡呢,又转了个身子,面对着那人。 黑暗之中依旧能从窗外射进的微微月光中看见那人的双眼,黝黑润泽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嘴捂在了被子里,看不清表情,却能看到那人眼中一丝不苟的真诚。东棠同样是注视着楚忆的眼睛,轻微的眨眼动作带着眼皮翻动,一举一动中都透着灵性。 “你还想着你爸妈呢?”东棠的声儿从被子里传出来,翁翁的显得极其稳重。 “没!”少年看穿了心思,才不好意思承认呢。小爷难道要说我不止在想爸妈,还在想你呢? “那你怎么了?”依旧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7 是低沉的语音,东棠疑惑地问,“冷了?要不要给你加床被子?” “不是……嗳,你别过来……你!” 楚忆的话才说到一半,东棠已经掀开了他的被子,挪动身子,把铺盖扯了一半给他,顺势钻进了楚忆的被窝。 先是一阵凉气,随后传来另一个被窝里的热乎劲儿。男孩儿的膝盖往前探着,楚忆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那人得了空子,刚想着后退遮掩,大腿处已经被个东棠的脚抵住了。 两条大腿碰到的刹那,楚忆的五官预警似地急速收缩,脑中闪过草原上骤然而至的闪电,雪地中嗖地窜逃的野兔,一种擦肩而过、来不及躲闪的触电感袭来! 东棠整个人都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愕道:“我靠,你裸睡?” 命根子被人袭击,楚忆慌乱之下连疼痛都忘了,红着脸道:“你懂个屁,裸睡长智慧。” 要说裸睡这习惯,还是楚忆从北方带回来的,回来几年了,没改过,也没想改过。睡觉的时候脱了小裤衩,奔放又自由,没了遮掩没了阻拦,在暖和的铺盖里自在怡然,快活得很呢。想着两人之间还隔了床被子,楚忆早早地就把内裤给扒了,所以刚才东棠钻进来时,他才会如此焦乱,结果没躲得急,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你别吵!”楚忆脸红脖子粗,毕竟自己的小癖好被人发现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诺诺地道:“裸睡就裸睡,又没占你便宜。” 东棠也是个大红脸,却依旧支吾:“你……你穿上。” “裸睡舒服着呢!” “穿上!” “不穿!” 男孩儿的语气带着些不好意思,却依旧坚定。东棠没办法了,他一直拿这人没办法,动手舍不得,动嘴说不过。实在没辙了,又抹不开面儿,只能讪讪地躺回床上,只是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楚忆。东棠不好意思承认,他是害羞了。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是那人躺在自己旁边的景象,只要睁开眼转个身掀起被子,就能把那人给抱在怀里。即便是这样,东棠的脑子里都跟火烧似得,更别说身边躺着那个人,连小裤衩都没穿。 那一夜,两人都彻底失眠了。 空气突然安静。楚忆虽万般不情愿,却好歹是睡在别人床上,还是赖着脸皮爬过去和人挨着,想逗逗他。隔着被子往边上挪了挪:“嗳,你咋个了?说话啊?” 东棠背对着楚忆,往回扯了扯被子,和这黏糊的人分开,闷闷地道:“睡觉!” 楚忆这脾气也是个火爆性子。嘿,你二话不说踢着老子蛋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丫较什么劲儿啊?楚忆把手伸出来,强行把东棠的脑袋掰过来,看着那人一脸窘迫的样子笑道:“咋子?你还害羞咯?” 东棠扭了下脑袋,把那人的手拨开,又转了个身子,仍然不开口。楚忆乐了,嘿,这傻子,瓜兮兮得就晓得生闷气,问他也不说,就摆个臭脸给你看,跟谁欠他五百万似得,难看死了。 “转过来!”楚忆动作轻盈,在被窝里耸了两下接着道:“我穿上了,你转过来!” 旁边还是没动静,那人腰侧起伏着,像睡着了般安静。楚忆伸手推了推他:“转过来,我真穿上了。” 东棠裹着被子缩在一起,依旧不响应。 “老子让你转过来!” 一阵怒吼之后,那人黑青色的后脑勺压了下去,一个小脑袋灰溜溜得极其不情愿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楚忆暗骂,这人就是贱,好说歹说不听话,非得人吼着才乖顺了。定睛一瞧,又撑不住笑了,捏着二指抬起那人的下巴调戏道:“嗳,这嘴儿撅的,能晾衣服了。” 东棠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抬眼便看见那熟悉的脸夹着坏坏的笑,胸中的那团火快烧到脑子了。 “你到底要干嘛啊?”东棠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我还想问你呢?”楚忆不答反问,嘴里依旧碎碎念着,“你说你至于不?” 东棠甩开心里杂乱的念头,胸中压着一股气息,闷闷地吐出两个字:“睡觉。” 后半夜,楚忆摇头晃脑地在床上翻滚着。他从小认床,换了个新环境睡不着啊!虽说以前也没少在东棠床上睡觉,可还没在晚上留宿过呢。听着旁边传来的轻微呼吸,楚忆更加难受了,回想起刚才大腿被人顶着,那酥麻的感觉流变全身,像是久旱逢甘霖般得舒服刺激。 东棠双目阖拢,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里如梦呓般吐出几个单音:“嗯,呵……” 说什么呢,吓死人了!梦见什么好东西了?这么欢喜! 楚忆被东棠这一咋呼差点吓得神经错乱,确定人没醒后,才放松了警惕。暗暗地捏着自己的手腕,口中发出一道沉咛,手上血液被堵在手掌心里,血管暴起。 淡白如玉的月色掠过东棠的侧脸,楚忆在边上看了个透透彻彻。注视着那人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胸膛,再到强劲有力的脖颈。手上的力气加重,快把手腕给搓秃撸了皮,抑制住想爬过去抱住那人的冲动,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楚忆难受地啜牙花子,不敢弄太大动静,把人吵醒了,梦也就醒了。 多年以后,楚忆依旧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那个男孩儿就躺在他身边,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子里,那种印记非但没有经过时间沉淀而暗淡磨灭,反而如一块铜镜因不断地擦拭而愈发明光可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奶奶念叨着,哎哟,定邦和茵茵对楚忆可好了,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所以宁秀起了个大早,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第一个就往魏家走来。江茵还在厨房里做早饭呢,听到敲门的声音赶来开门,来人自称是楚忆的母亲,赶忙迎人进屋里坐。 两位母亲并排坐下,互相打量着。 江茵和宁秀都算是那个年代稀缺的知识分子,再加上同样是作为母亲的身份,看对方顺眼,见了面也很聊得来。两人都三十好几快四十的样子,生了儿子十多年,身材也慢慢臃肿,走样,可气质依旧斐然,打扮得不落俗气,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看样子年轻时候应该都挺漂亮的。 宁秀把礼品盒子轻放在茶几上:“这是一点小心意了,谢谢您照顾我们家楚忆了。” 江茵推脱了两下,实在不好拒绝,也只能勉强收下:“您太客气了,其实楚忆很乖的,是个好孩子,只是……” 江茵的话没说完,宁秀已经面露难色,应该也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气氛变得沉重,僵持了好一会儿,宁秀首先打破了尴尬,起身问道:“我去看看孩子吧?” 江茵点点头,静悄悄地打开儿子的房门,床上躺着两个小子,八爪鱼似得黏在一起,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一个被窝。宁秀的眼神里透着慈爱和幸福回到客厅,终于忍不住了,低低地抽咽着。 “我也想……也想陪在孩子身边的,可真的是……真的是身不由己啊,”抹着眼泪,江茵赶忙递给人纸巾,又听宁秀道:“我和孩子他爸都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8 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陪孩子,是我们不好,现在儿子也不和我们亲了……” “我连孩子喜欢什么,和谁玩得来,穿多大衣服鞋子都不知道,我……我不是个好母亲……”宁秀的感情如开闸放水一样,却又顾忌着房里酣睡的儿子,只得无声地抽泣宣泄着。 “没事儿,孩子能理解的。”江茵安慰着人道。 房间内,两小子瞪大了双眼对视着,东棠刚要出声,楚忆赶忙捂着人的嘴,又做了个静声的动作,尖着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隔着门听不清,又爬到边上的东棠身上趴着,伸长了脖子,偷听外面的声响。 两小子早在宁秀敲门的时候就醒了,楚忆的脸埋在被子里,东棠推了推他道:“嗳,你妈来了,醒醒!” 楚忆在梦里边被人唤醒,嘟囔着把人拨开,一张脸睡得红红的,东棠揉了揉他脑袋又说了一遍:“你妈来了,你还睡呢?” 这下是听懂了,小孩儿不管干没干坏事儿,一听见老妈找来了就总觉得没好事儿,赶忙凑到床头门边偷听,直到脚步靠近,才迅速缩回被窝里装睡。 当妈的人,最容易引起共鸣。宁秀比江茵还小两岁,好不容易碰见个知心知己的人,忙不迭地又道:“我们孩子多亏您照顾了,以后……以后……” 情绪激动之下都有些语无伦次。 江茵赶忙拉着人的手:“孩子嘛,多呆几天就亲近了。” 谁知宁秀听见这话更难受了:“可是……可是过两天,我和国成又要走了……” 江茵无言,这样的情况,他们班里的孩子也不少,像楚忆这种,还算是比较幸福点的留守儿童,更有甚者,连衣食住行都成问题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人了,只讲到:“楚忆这孩子聪明,又懂事儿,过几年会理解你们的。” 宁秀调整了些悲哀的情绪,强颜欢笑地和人聊着:“这两孩子,特别要好吧?” 江茵笑答:“这哥俩整天玩儿在一起,关系是挺好的,东棠一直把楚忆当弟弟呢。” “嗯,我和他爸爸不在,就只有爷爷奶奶照顾着。”说到这儿,宁秀又低叹了一声:“哎!” 江茵也能理解宁秀的无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不落言筌。 东棠任由人压在自己身上,听见外面‘砰’的关门声后,闷闷地道:“你妈走了。” 楚忆一动不动,整个人木头似得趴在东棠身上,半响后才反应过来,挣扎着从东棠身上下来,依旧死咬着嘴唇不说话。东棠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人眼圈红红的,又抬手去给人抹眼角。 抽了抽鼻子,楚忆把那人的手拨开道:“干嘛?我又没哭!” 这人的声音沙沙得,嘴上依旧不留情,仰躺着盯着天花板,眼睛眨巴了两下,憋回去了。东棠皱着眉,语重心长地道:“你妈他们,也不容易。” 楚忆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还是沙哑的语气,从喉咙里哽出:“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谁容易呢?楚忆并非不理解父母工作劳累,也知道他们在外不容易。可感情这种东西,没有时间培养,疏于沟通,再怎么强逼亲近,也不过是适得其反。楚忆晃了下头,自嘲似地笑道:“我可真是个白眼狼。” 东棠无言,这人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笨拙地牵住了楚忆的手,轻轻捏了捏。楚忆顺从地让人握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会表现地那么强势,本能里还是想找人靠着,依着。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让人着迷。 这个年纪的楚忆,挺可怜的。 逼着自己长大,逼着自己成熟,逼着自己去面对。被人笑话了,也强迫自己不去想,面上还要装得不在意,潇潇洒洒。做个哭哭唧唧的样子,让人看不起,引来更多人笑话。硬生生让一个小孩儿提早感受了成年人世界的孤独,打造出一个坚硬的外壳,不让人看见。可外表再怎么坚固,耐不住从内里开始腐烂败坏。 所以楚忆也挺自私的。 有时候无助得想哭,伪装遮掩得累了,私心里还是会抱怨。他们再苦再累,好歹也还在一起,有对方能支撑着,自己孤零零得一个人,就显得很落寞。每次看见人家孩子,在父母膝下承欢时,心里少不了还是会有些膈应。这种事情不是能见惯不怪的,情绪在憋不住时候,要么厚积薄发,要么彻底灭亡。 牙关紧闭,磕着唇。我理解他们,谁能来理解我呢?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点点关怀已而,我错了吗? 嘴唇快要渗出血丝儿了,眼泪水就在眶里打转,胡乱抹了抹强行塞回去了。东棠看着人难过失落的样子,那感觉就像是把自己的心都揪出来似得,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捧着楚忆的手揉搓着,简单的方法却有奇效。 东棠的手掌温暖润泽,大拇指按轮廓抚着楚忆的手心,刻在他掌心的断掌纹上,闷闷地逗人笑:“我妈说,断掌的男人有出息呢。” 楚忆嗤之以鼻,不为所动。奶奶请算命的给他看过。双断掌的人,这辈子,命运要么大好,要么大坏。在思想败坏的坏境影响下,极可能误入歧途酿成大错;但若有着不断的修身养性来导入正途,必定能有所作为。他不信这些,可为了让奶奶安心,也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转了个头盯着东棠看,那人正仔细捧着他的手,往里哈气。手心手背被同时夹住,传递出一种让人贪恋的温柔。楚忆的表现前所未有,第一次,不想挣开了,就让人这么拉着好了,挺舒服的。东棠沉默着,只专心暖和楚忆冰凉的手,低着头,露出饱满的额头,发茬短硬粗黑,偶尔抬头和楚忆对视,眸子里无不是填满了某种异样的感情。 两人重新缩回被窝里躺着,面对面,手从铺盖一角伸出来,十指相扣,用尽全部力气在脑海里描绘着对方的模样。 这一刹那,楚忆好像有些释然了,心也开始慢慢松软。为何连父母都进不去他心里的那座城,而东棠却可以。可能,在他修筑之前,就已经把东棠放进去了,他原来一直都在城里,从没离开过。 或许真的是因为缺少关爱,楚忆对东棠的那种关怀特别敏感,也特珍惜。但小孩儿的脸皮薄,心里对这方面更是敏感,一直不敢说,也不敢主动伸手去要,觉得那更像是被施舍一样。想故作清高,却贪恋那一抹荡气回肠的柔情。从楚忆记事起,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应该对谁产生依赖心理,连父母都不曾有过。可唯独东棠,让楚忆牵挂着,担忧着,一天见不着面儿就慌了,干啥事情都没精神。 楚忆把整个童年都给了东棠。和这人玩儿,上学,每天在他脑海里出现最多的不是父母,更不是别人,是东棠。他把所有该和别人度过的时间,倾注在东棠身上了。所有温馨闲适,刺激紧张,全是和东棠回萦难忘的景象。 自此当楚忆察觉到的时候,两人的感情已经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变了味儿了。这一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39 切的开头,却完全无法追踪。 是楚忆第一次进大院看见那人的时候…… 是他被郭方信围住,东棠带着一大堆小伙伴来救他的时候…… 是骑马打仗,东棠晕了后倒在他身上的时候…… 是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东棠跑去和郭方信玩儿弹珠的时候…… 是两人在山里冒着生命危险也绝不放手的时候…… 还是后来发生的种种? 从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接受,再到对东棠的感激、欣赏,两人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兄弟,到最后这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已经如山洪雪崩,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刚过年关,楚国成和宁秀又走了,对于这一切,楚忆表现得很淡然。父母走那天,该干啥干啥,关于父母所谓的三年后再见,也是置若罔闻。 奶奶看宁秀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似乎是在自责没把小孙子教好。楚忆在边儿上偷偷观察着,看着奶奶年迈的白发,佝偻的身躯,哽了两下,还是没叫出一声“妈妈”。话就卡在喉咙里,像根刺儿一样,咽不下去,扣不出来,活生生要把人逼疯憋死。 宁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妈……走了。” 楚忆如行尸走肉般木然地点了点头:“嗯。” 宁秀往里走着,三步一回头,终究忍不住跑回来,稍稍低下头,注视着快和她齐高的儿子,泪流满面,哑着声音对儿子说:“外面冷,快回去吧。”楚忆反而没落下一滴眼泪,临了把两人送上了火车,也没叫出那个称呼。 火车启动开走,逐渐消失在远处尽头。楚忆站在月台上,目光呆滞,看着奶奶有些悲怆的模样,心里五味陈杂,不知作何感受。 他陷入了一种神魂颠倒的状态,仿佛中了魔一般。眼神周转,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嘲笑着那颗“没有感情”的心,鄙夷、疯狂践踏着少年的尊严。 人这种生物,就是因为进化得太快了,才会在不经意间丢失最宝贵的东西。说到底,都有苦衷,都有难处,错就错在感情是需要时间磨炼的,就算是亲情也不例外。任何人心里的那面墙,都不可能在三五天就被人撬动,就算是以往最亲近的人也不太可能。 谁叹己身无家愁,天地万物为刍狗。 当需要的某种东西匮乏了太久之后,久到已经忘了那是什么,忘了曾经拥有过是什么感受之时,也许就不会那么渴求了。等到有一天再品味之时,说不得还会有些不习惯,不耐烦,甚至再不向从前那么充满希冀。 人,从来都不是完美的。 楚忆家境丰实,还能有知心的人陪在身边,填补他内心缺少的空白,理应知足了。可小孩儿的认知里,没那么多不幸中的万幸,发生在某一个体身上,那就是完完全全的不幸。 再怎么伤感,还是得活着,再多的不如意也挡不住太阳的升起,还是得继续走下去。楚忆这年纪,根本悟不出这些道理。一方面觉得自己太不是个东西了,可另一方面,却有些私心他们从没回来过,可能事情就不会发生得这么突兀。有些事情,期望得越久,反而真可能会失望得更狠。 …… 夜黑了,奶奶把院子里的东棠叫住:“看见楚忆了吗?” “啊?没有啊,”东棠纳闷:“不是送他爸妈去车站了吗?” 奶奶略显焦急:“那都是下午的事儿了,这孩子一回来就没见人了,也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那我帮您去找!”东棠应着声儿就溜出大院儿了。 街角的榕树下,没有;隔两条街的影像店,也没有;游戏厅,没有,连两小孩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废弃工地都找过了,还是没见人影儿。东棠挠着头发,急得快抓狂了。他早看出楚忆这几天不太正常,跟他说半小时话,能走神二十分钟。东棠还真怕这人会出什么意外,脚步也不自觉加快,心‘扑通扑通’得快跳出胸膛。 沿着青巷小道,绕过几条梯坎。东棠也不知为啥,步子就往嘉陵江边上迈着,隔着老远就看见空旷的堤坝上坐着个人影儿,靠在桥墩上。那背影,看过无数遍了,绝对错不了。心底稍微松了口气,慢慢跑过去,少年颀长落寞的身影背对着他,孤零零得尤为可怜。 东棠跑步的动静显然被楚忆察觉到了。他慢慢扭过头来,眼睛红红肿肿的。楚忆拿手胡乱抹了抹脸,还是不想让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待东棠走到他边上来坐下,才开口问道。:“你咋来了?” 这人的嗓音嘶竭喑哑,像是活生生从喉咙里扯出来一样。东棠眉头紧锁,欲言又止,深深凝视着楚忆。楚忆掂了掂掌心里握得热乎的鹅卵石,猛得一挥手,石头脱手而出,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打出几个水漂,须臾之间,消失在满江月色之中。 嘉陵江的水缓速流动,一波接着一波浪潮打在岸边滩上,又逐渐退去,只留一片银色的光。越过码头,可以看到对岸月牙似的轮廓。一阵晚风吹过,附和着江上游船的号角声儿。 呜呜~ 东棠盘腿席地坐在楚忆边上:“你咋子了?” 楚忆没说话,拍了拍手撑着大腿。眼神飘忽无目的,掂了两下手上的鹅卵石,脱手打出去。 “奶奶在找你呢。”东棠闷闷地说道。他知道这人心情不好,也没和他争吵抽烟这事儿。 “我知道了。”楚忆说完就沉默了,半响之后才又开口说话。 江上的渔船打着灯,照亮一片黑暗。 “我他妈就不是个人,你说对不?”楚忆一拳打在堤坝的石头上,痛苦地抱头缩成一团。奶奶的气馁,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父母的失望以及自我的谴责。一切都堆砌在他身上,像座五指山压着孙猴子一样,动弹不得,硬是要把人给拖垮了。 “我有什么办法呢?” 一声绝望,颓唐得无可奈何。东棠看着人消极失意,像平常一样安慰他,握住这人的手,轻轻扣住,为了让他舒服些,又把人拢过来靠着。 可楚忆这次的憋屈显然不简单了。这小子,打小就不是个闷罐子,有啥说啥,或许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与生俱来,随他爸;又或许是从小自立惯了,有啥事儿都自己憋着,找办法解决。正因为如此,依照这小子的性格,要是钻起牛角尖来,那才是真的是不得了。 凡是忍耐都是有个限度,到临界那个点儿之前,再累再烦,看起来就跟没事儿人似得,可一旦越界了,容量满了,要溢出来了。就只有两条路子,要么是彻底爆发反弹,要么就是憋出内伤留下心病。 楚忆就在自己的那个空间里,疯狂地横冲直撞,冲破那道屏障的时候,出来的是一个充满着渴求和欲望的恶魔。 显然东棠这法子并不奏效。楚忆这会儿是悲极生愤,真上头了,也不顾着有的没的,脾气上来了,就连最亲近的兄弟也要遭收拾。东棠的手被愤然地甩开,楚忆红着眼,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0 咬牙切齿地站起来,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又苦于没有发泄之地,难受得紧。 紧握着一块满是棱角的尖锐的石块,手上的力度还不断加重。沙砾带着石块儿陷进皮肉里,剧烈的疼痛总能让人清醒些。 东棠看着楚忆这自残式的发泄,人都快吓傻了,赶忙起身来拖他。楚忆身子软软得,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一百多斤,东棠也拖不动,改成抱了,前胸贴在楚忆的后背,把人撑起来。楚忆后背冒出冷汗,把内里的棉衣浸湿了个透底,皮肉衣物紧贴在一起,黏黏得,分不开了。 楚忆浑身轻微颤抖着,手心里传来一阵凉飕飕的风,东棠捧着他的手,满脸疼惜地吹起。脑子里回想着刚贴上东棠的那一霎那,那干落爽利的身躯,似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怨气悲哀,随着后背的冷汗都吸走了。脑子里持续紧绷的那根神经实在是撑不住了,兀自断开,软绵绵得塌倒,嘴上却依旧不留情面。 “你给我滚!”说完猛地推了东棠一把。 东棠也就纳闷了,被人一推,脚下踩了个石头差点跌倒,骂骂咧咧地道:“你发什么疯呢?” “你也走,都他妈滚!”楚忆怒吼一声,仿佛置身于地狱发出的撕叫。无力地摔在地上,眼神涣散。“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东棠注视着神经崩溃的楚忆,半响之后才冒出一句:“我!我要你!” 东棠说完低下身子,半跪在那人面前,手掌心贴在楚忆沾满了泪花儿的脸上。楚忆冷笑了两声,兀自转了个身:“我爸妈都不要我了,你他妈算谁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楚忆这下正在气头上,心中的悲愤化为一抹邪念,怎么压都压不住。有些话也没经过脑子,就一股脑倒出来了。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活该,谁让你这么大脾气呢。楚忆害怕了,可还是放不下面子,绷着个脸,眼角却不自然地偷瞄旁边,怕那人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 东棠沉默了许久,楚忆的心也都提到嗓子眼了。半响之后,东棠蹲下,凑到楚忆面前,郑重地开口,还是哪句话,一个字也没变。 “我,我要你。” 声音铿锵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楚忆说话,却更像是在跟自己做个保证。 后来许久回想起来,楚忆还是觉得有点胆颤。这天,种子终于在两人心里落地生根。后几年,楚忆也经常会问自己,后悔吗?错了吗?可哪怕心里还有一些余念,也丝毫没有想反悔的想法,迈出了这一步,就没想过回头。 “我,我要你!”东棠加重了尾音拖得老长,认真,冷静,男孩儿的眼中带着诚笃和赤诚坦荡。 “我,我要你!” 话说到第三遍,楚忆起身而动,‘我’字出口,反抓着东棠的手臂;‘你’字落地,东棠毫无防备,猛然被按倒在草地上。四目相对,彼此无言,各自的眼眸中放映着对方的面容。楚忆盯着东棠的下巴,看这人喉结蠕动,颈下一颗熟悉的细小黑痣微微颤动。东棠的眼神也飘忽到坚定。由远及近,由缺至整,月亮,星星,夜空,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整个眸子聚焦似得,就充盈着楚忆的脸庞。同样是一只手抓着楚忆的手腕,攥得牢固,死死得挣不开,却还是心悸地开口:“你……你?” 距离只在一寸之间,东棠口中呼出的热气都全打在了楚忆的脸上。空旷辽阔的堤坝上吹着晚风,一望无际。楚忆咬着唇,并没有答话,只是死死地抱住了东棠。岸边停靠了几艘歇业的渔船,宽敞的堤坝上只剩下两个胸膛里的沉重喘息。 半响,东棠的声音压得很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同样是用力环住了楚忆的腰杆,试探性的动作起到了作用。楚忆把头磕在东棠的肩上,手环了个圈儿压在草地上,就这么死死搂住,似乎要把人融进自己的体内。 东棠眼中的询问彻底消失殆尽,转而无穷无尽的坚定和认同。主动伸手把人搂抱,另一只手把楚忆的头按在肩膀上。沉默着不说话,可紧贴了胸膛却暴露了两人现在的心跳,刺激,迅速,来得猛烈。如久旱逢甘霖,全身血脉喷涌,浑身酣畅淋漓,痛快。 两穿着笨拙厚重的小子,像是融入了夜色之中,旁若无人,肆无忌惮。楚忆的口中吐出绵长的呼吸,打在东棠颈子上,借着月色看这人脸红到脖子根。肌肤相亲,胴体紧贴,一种发自于心底,脑海,神经深处的爽快,从全身上下迅疾掠过,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舒畅。 身体蹭在一起,楚忆只感觉浑身滚烫,身下那人的手也热得不行,脑子都快烧坏了。迷迷糊糊地厮磨在一起,遵从着人类的原始本能,慢慢摸寻着法子。漆黑的眼眸里,迷蒙着一层涟漪的水雾,梦幻般不可思议。 鼻尖萦绕着炽热的空气,混着芳香的青草气息,两人的双目都有些恍惚失神,楚忆的手杵到东棠的后腰,沿着背脊探着,搜刮早就望眼欲穿的猎物。掐着人结实富有弹性的肌肉,飘渺玄虚却又停不下来。还觉得不过瘾,撩起东棠的棉服,手从下面伸进去,结结实实得触到了这人的肌肤,热辣滚烫。 耳边的厮磨,低沉的鼻音,和骨子里冒出的欢快。楚忆干咽了一下喉咙,看着东棠近在咫尺的面孔,有些举动就是发自内心,毫无动机,只觉得那么做舒服,不管对与错,就不自觉地发生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两人一旦擦出了火星,那熊熊大火便不是能轻易熄灭的。东棠是倔,倔得不撞南墙不回头;楚忆比他更甚,那性格只能用犟来形容。他压在东棠身上,扣住那人的手,垂头,埋在他颈窝里,深深地喘气。 东棠抚着人的后背,轻轻拍着。这小子心里也悬,他心里说不清对楚忆是什么感觉。以前吧,东棠对大院儿里每个孩子都挺好的,理所当然得也把楚忆当成个弟弟看待,可相处得那么久了,心里那份儿感觉又不一样了。 朋友是朋友,兄弟是兄弟,单单楚忆是个例外。愿意和他亲近,和他闹,任人胡搅蛮缠,他对马小川和严浩就从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想法,唯独楚忆,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那到底是个什么念想,东棠也犯迷糊了。 不过真当那份莫名的情感一马平川,如破闸的洪水肆意宣泄之时,两人才终于意识到这份感情有多么可贵。小孩子哪知道什么情爱,盼的只不过是能和那人一直呆在一起罢了。相互喜欢,重情重义,又以对方为依赖。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没有多余的话,楚忆的眼睛里 ,早就把答案写得清清楚楚了。 两个小孩儿,在嘉陵江大桥的桥墩子下,扑腾进了野草丛里,一切尽在不言中。天为被,地为床,星罗棋布,闪耀相伴。十四五岁的孩子还没到年纪,楚忆虽对外号称“偷鸡摸狗样样精通”,可终归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1 是不懂床上的那些腌臜事儿。摸爬滚打的大院儿小子们,平时偷摸在被窝里打个手/枪还行,遇见过这种场面,直接就歇菜了,啥也不知道干,就傻愣愣地相拥着。 楚忆就思考着,回想着。最终,还是耐不住、稳不住架子,捱不了这颗狂热激动的心。下意识地伸出了舌尖,舔了舔东棠颈下的黑痣,看着那小东西因为紧张而不住发颤,抖动。东棠胸口像是坐过山车似地剧烈起伏,喉结滚动,咬着唇,低声哼着,眼神坚定看着楚忆,一个翻身滚到草丛里,把人反压在身下。 楚忆被人制住,却头一回没有反抗,任着东棠凑近,在他耳边厮磨。无意间蹭过对方的腰间,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气。楚忆把东棠的脑袋掰下来,不顾一切地就贴了过去,凑上前,把自己的心都传给那人。细腻柔软的唇迎上了东棠的颈子,下巴,再到嘴唇,舔舐着那让人着迷痴狂、上瘾的味道。 眼前似是出现了一副面,一缕魂魄飞行在笔直得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两旁是荒芜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的群山在阳光下描出冗长的轮廓。要去往哪儿?没人知道答案,却就想这么一路前进,只要天不黑,步子就永不停歇。 上面的东棠始料未及,闷哼了一声,两道眉毛化开,几乎要化进那人骨子里了。东棠愣了一小下,眼神一恨,牙关松开,放弃了抵抗,同时热烈回应着那人的心意。 舌尖相触及,一眼万年。 从两人相遇相知,相识相熟,一步一个脚印,印在这座山水之城中。一点一滴的细节慢慢堆积,最后变成了沉默,却颇具力量的巨浪。记忆里大院儿那颗老黄桷兰,斑驳的树隙中透过两人的身影,闪过坡,迈过坎儿,爬上梯,在那条烟雾朦胧的青巷里远去。那是属于两人的青涩年华,也是他们最初的悸动。 两人也不害臊,反正这时候就不可能有人来,肆无忌惮地腻歪、纠缠在一起。楚忆脑子里回想着那天和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在被窝里悄悄想着东棠,满足的快感经久不息。两人并排躺在草地上,楚忆翻了个身,不经意之间,膝盖抵到东棠的大腿,隔着牛仔裤,那人的腿部直立又坚/挺,肌肉绷得紧紧的。 又憋不住火,把东棠的脸拉过来,双手笼住,用下巴凌空挑眉,互相摩擦挨蹭。舒服快活,又刺激,楚忆红着脸,喘着气。 “其实我那天和你睡的时候,”楚忆支吾了一下又道,“就……就想着和你……” “和我咋子?”东棠眨着眼睛,同样是喘着粗气,“和我这样?” 楚忆轻轻点了点头。 东棠又问:“你是不是那啥了?” 楚忆:“啥子?” 东棠羞着脸,这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吞吐答道:“就是……就是那啥嘛!” 楚忆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根本没有对黑白是非的判断,没人教他男孩儿应该喜欢女孩儿,也没人教他所谓的这些‘知识’。这人刚才表现出的熟练,纯粹是靠着影像店里看的小电影和外人开的荤笑话。对还是错,他从未考虑过,或许意识中就没想过这档子事儿。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了,哪儿还管是什么喜欢呢。 东棠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我还以为我又放炮了呢。” 放炮,俗称遗精。楚忆那天离开之后,东棠后起,叠被子的时候才发现床单上的黄白色痕迹。歪着头愣了半天,想了想昨晚上应该没做过那事儿吧,那怎么又放炮了呢?东棠一直觉得奇怪,也有点担忧。如果那晚真放炮了,那楚忆知道吗? 东棠脸皮薄,他喜欢楚忆,可从来也不敢当面表现出来。绕着圈问了楚忆那天晚上的事儿,得知那人挺早就睡着了,才稍微松了口气。估计是梦里不小心就那啥了,还好没被人发现,偷偷摸摸把床单洗了,晒干。藏掖了一大圈,这下真相终于明了了,原来是…… 楚忆耳朵可机灵着呢,东棠三言两语中能被他抓住个重点。 “什么叫又?”楚忆打趣道,“你也那啥过了?” 捱过了那精虫上脑的时候,楚忆又恢复了那模样,痞痞的,耍着帅,冷静还不要脸。坐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人问道:“你跟谁那啥的?” 东棠心虚了,不说话。这人不说话就相当于是默认了,倔脾气被楚忆摸得一清二楚。楚忆眼里充着火,老子这么喜欢你,你他妈还跟别人放炮了?姓魏的,你真牛逼嘿。 “我真没有……”东棠见人好像有些发怒了,急忙拉着楚忆道。 “那你说又?” “我……” “你就是他妈跟别人放炮了!” 楚忆嘴上丝毫不留情,眼睛快把人都给盯穿了,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东棠脸色很难看,看楚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做势,结结巴巴得就是说不出话来。楚忆气急,转身要跑,东棠慌乱之下赶忙把人拉住。 “我跟你!” “啥?” “跟你。” “你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跟你……” “就那天,我……我想着你放炮了。” 东棠说话的声儿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变得更蚊子叫似得,可落在楚忆耳朵里却听得一清二楚。这小子,还想着我放炮了?楚忆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也不跑了,席地坐下。这人私心实在太重了,喜欢的东西就是想着要占有,别人休想拿走一分一毫,敢来就是一口,咬死人不偿命那种。 “你没想过别人吧?”楚忆的声音带着些不自觉的颤巍,“你想过刘小妹儿没有?” 东棠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没有,没,没有。” 东棠这人心里也有些小念头呢。大院儿里,没哪个长得有你楚忆好看,刘家闺女比不上,学校里的小姑娘也比不上,谁都不必上你漂亮帅气。我想你一个就好了,哪儿还有功夫去想其他人呢。楚忆把头埋进双腿间,用膝盖挤着太阳穴,听见东棠的话,猛然抬头,眼里闪着一丝灵动的光芒。 江面上的渔船打着号子,下工啦,慢慢停靠在岸边,零零散散走出几个人。东棠见有人来了,赶忙起身拍了拍屁股。 “走了!” 伸手到人面前,看楚忆把手递到他掌心里。一个照面,空气中的氧气都仿佛被抽空。寒风呼啸着吹过街道,院子,吹过这个城市,两人在黑暗之中,渐行渐远。 楚忆是孤独的,对东棠的感情,或许只是源于一种畸形的需求。他孤独,却并没有绝望,东棠正如一把火,燃尽了他内心的空虚。浴火重生,一切都即将是新的开始。 小孩儿太缺爱了,内心又敏感,时常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都记在心里呢。谁对他好,谁关心他?毫无疑问是东棠。是这人每天不耐其烦地等他上学,日复一日地帮他背书包。前胸背一个,后背垮一个,跟在他身后像个书童似得,却从不开口抱怨,总是一副乐呵的样子,忠厚憨涩。 可以说,他所有的疼惜和关照全来自于东棠。楚忆从记事起就没和老爸亲近过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2 ,更不懂这种男人之间的关怀是什么滋味。他所缺少的父爱,在和东棠的日积月累中,全部补回来了。东棠往他身上倾注的感情,让楚忆觉得很奇妙,很玄幻,却又流连忘返,被人放在心底里的时候,实在是让人有些乐不思蜀。 青春期,荷尔蒙迸发的日子。楚忆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对东棠有这么深的依赖性了。直到那天迈出那一步,或许这种依赖性又转化成了另一种感情,美好的东西,让人忍不住回味的一种感情。 楚忆还是太小了,没形成什么人生观价值观。情爱这东西,作为这世界上最没来由的一种感情,就是太奇怪了。成年人都还摸不透彻,更别说一个毛头。可等楚忆长大了,真懂事儿了,两人还能一如从前吗? 这种感情能维持多久?无人知晓,可能楚忆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连为什么喜欢东棠都不清楚。憋得太久,太迫切了,就像是连绵的阴雨天冒出了眼光,对于怎么把自己晾干,楚忆深谙其道。 有人相信一见钟情,有人相信日久生情,其中的道理,谁也说不上来。不管原因如何,过程如何,结尾如何,喜欢上了,看对眼了,爱上就爱上了呗。管他出于什么缘由,这玩意儿,说不清楚。 石板上滋着水,渗进青苔里,落得一阵寂寥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土地。 世间情动,哪有惊天动地泣鬼神。不过眷恋纠葛与缠绵,顾望眼前,却细缕入魂千百遍。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楚忆的父母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利落,没给他留下任何念想,却从根本上刺激了楚忆的内心。 这一连串的事件引起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显然带给了两个小孩儿剧烈凶猛的冲击。 楚忆既非善人,心眼却绝对不坏,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只是饱受压力的情况下,禁不起关怀的诱惑而已。如果不是这种意外,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和东棠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 谁也没错,都是在追求自己幸福的路上,一开始就走偏了。 院子里的生活还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一切萧规曹随。像是平静的水面落了颗巨石,溅起水花一片,却总会归于平静。可尽管表面上再怎么掩盖出没发生过的样子,然而鱼儿知道,湖底多了块石头。 深秋的路面上铺满了落叶,一阵风吹来,散得漫天飞舞,扫都扫不干净。楚忆心里装了块石头,反而没以前那么没心没肺了。两小子之前再怎么黏糊,打闹,都不过是在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哪怕得到一丁点回应都开心得不得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之后,两人心里就有鬼了,不自然了,开始不好意思了。 以前两人好得恨呢,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也没人说他们什么。现在两小子做不到那么厚不要脸,不管别人看不看,反正自己心里就不舒坦了,拉个手都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东棠本来就是个闷罐子,前小半辈子囤积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在那晚上主动向心里那人表达了最真挚的感情后,就更害羞了。和楚忆呆在一起,大部分时间就是听着人说,看他玩,瞅着他笑。他不出话,可他心里是高兴的,只要和楚忆呆在一起,他干啥都乐意。 大院儿里,不知怎么的四个小孩儿相聚的时候越来越少了。马小川瞧着对面的严浩,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俩又跑哪儿去了?” 他们,当然指的就是东棠和楚忆这两小孩儿了。 严浩摇了摇头,也表示不清楚。最近老是看不见这两个人的身影,明明走在一起,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踪影。等着大家去找人的时候,这两人又不知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 这两人越来越神秘了,暗地里也不知在搞些什么。马小川撺掇着严浩跟踪他们,看看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可严浩却连两人什么时候掉队的都不知道。跟了好多次,连人影儿都还没见着呢。 四个人从外面往大院儿里走,等两人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楚忆和东棠早不知道跑了多远了。 严浩望着马小川,无语地道,“又不见了?他们偷偷摸摸地到底搞啥子去了?” 马小川点了点头,同样是无奈地一摊手,“偷吃东西去了吧!”。 每当有事儿需要他们的时候,两孩子又能自动地出现。一两个抹着嘴儿,像是偷吃了蜜的□□熊似的,让人看了怎能不怀疑? 马小川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定是背着我们吃什么好东西去了!” …… 楚忆当不了强盗,只能做个贼。现下确实正“偷吃”呢,整个狠不得把东棠给吃进肚子里。 他机灵着呢,为了单独和东棠呆在一起,可谓是费尽心机,连地方都选得特别好。那两人再怎么找,也绝对找不到这儿来。 楚忆趁着那两人买东西不注意的时候,一路拖着东棠跑到处理厂这边的管道上,三两下灵敏地爬上去,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马小川和严浩已经被这边的村民给警告了,再也不敢去踩人家的庄稼,连路过这边,都跑得飞快,生怕被人逮着又要被教训。在这里,绝对不怕被那两人找来。 楚忆望着天边,“最近考试怎么样?” 东棠摇了摇头,“不好。” “那还能上学吗?”楚忆担忧地问道。 那人同样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楚忆停了一下,悬着一颗心给人考虑未来的前途,“考不上怎么办呢?” “额……去当兵吧。” 楚忆咬着嘴唇,眉头紧锁。那年头当兵可不像后来,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去镀一层金那么简单。那可是实打实的从新兵蛋子开始,条件也差很多,又累又苦,那时候,当兵是读不了书才会选择的道路。 要是挨着楚忆自己身上,他倒是不怕苦累。可心里始终念着那一个人,要是受了什么难,那可真是把他心上的肉给剜了。 东棠捏着他的手,淡淡地拍了拍,“没事儿,我不怕的!再说也还没确定嘛。” 楚忆瞪了他一眼,哼道,“让你平时好好学习吧,你就是不听。” 东棠低眉顺眼地凑到他身边,明明是他自己的事儿,到头来还得安慰另一人。 可他心里就乐意这么干呢。 两手掌心相握,也不知道是谁的力气加大了一分,两只手逐渐握得紧紧的。 楚忆一手捏着东棠的手心,另一只手搭在身前,两道灼热的目光直直地射在了东棠身上。眼睛都不眨地包揽了身边的男孩,短裤短袖运动鞋,褪去了幼年时期的稚嫩和臃肿,露出已经颇具雏形的肌肉。同样是热烈似火的眼神,在激烈的对撞交锋中逐渐扭转着局势。 男孩儿的宽额之下,是两粒黝黑如深渊般的眼眸,黑亮透彻,却不沾染淤泥,似是从黑夜之中走出,沾染着辰星,在浩瀚的银河之中闪着最亮的一抹光。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楚忆咬着嘴唇,在那股子厚重当先,情深似海的眼神中逐渐败下阵来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3 ,却丝毫也不服输,狠心地最后一搏。 东棠倏然地睁大了双眼,略微干涩的嘴唇被死死挟住,慌乱之下手足无措,修筑完成的防线瞬间一溃千里。 自打那天晚上,楚忆在情绪崩溃之下,做出了那样的举动之后。可等情绪恢复过来,楚忆就再也没主动有过示好的行为了。东棠倒是对这事儿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而且他涩于表达对人的喜爱,只是讶异为何这次楚忆这次的动机。 这突然之下的举动显然让东棠有些不知所措了,连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那一吻,什么都明白了。 两人今天都很正常,谁也没受什么刺激。这冲动显然是发自内心,追求对方的一股子力气。 东棠心里跟明镜似的。手搭在楚忆的肩膀上把人搂着,彼此热烈地回应着。楚忆反倒被人将了一军,身子很显然地颤抖了一下,被人笼住无法动弹,屏住呼吸睁大双眼,迷糊之下,竟也不想打断这来之不易的温存。 两张脸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从对方的眼里看清自己的模样。衣领之上暴露在外的喉结,微微地蠕动着,咽下一口唾沫。 四瓣薄唇紧抵在一起,温度高涨,如炽热的火焰照天燃烧。耳边的辗转厮磨,全是对方喉咙里呜咽的闷哼,两人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悬空的管道上,在这半空之中,没人看见,没人打扰,一吻就是一个世纪之长。 楚忆整个身子趴在东棠身上,抬起头抹了抹嘴巴,又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东棠艰难地蠕动着喉结,回味着那人如晨露般的干净,愈感清澈平静,还带着甘甜。看似舒缓无比,却在激情爆发之处,让人欲罢不能。 依赖,牵绊,两个踽踽独行的人在汇合之后,将渴望这个词语体现地淋漓尽致。 东棠仰躺着,任由楚忆坐在他腰上,眼神对视,不用说话,便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心意。两人从来没说过一句“我喜欢你”,也没要求过什么承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能相拥在一起,便已经觉得无比幸福。 楚忆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你后悔不?” 开口,不是“你喜欢我吗”,也不是“我们谈恋爱吧”,一句简单的“你后悔吗”似乎已经表达了太多东西。 两人的感情毋须多疑,大男人的也都不是唧唧歪歪的人,开口必是直打问题关键。两人也早已过了那个还在需要对方保证的阶段,没那么多歪歪扭扭,也渐渐了解到了事实的真相。 东棠的笑容从嘴角逐渐扩散到眉眼,整个脸颊在阳光下显现出耀眼的金色,他摇了摇头。我不后悔,只要你不后悔就行了。 那时候两小孩儿还根本不了解这方面的东西。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或许不值得歌颂,不值得被人赞美。他们不知道,也不需要这些,只要能好好地呆在一起,被人所接受,就已经很满足了。 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就那年代的形势来看,这也不是一个能站在阳光下的东西。两人需要考虑的,远远不止你侬我侬的情爱之事,真正要面对的比这一切残酷多了,那才是最考验两人的意志力。 楚忆的爱像是风笛,勾着心底的那一片惆怅和激昂。东棠的回应似二胡,厚重得当,义重如山,沉稳却又让人放心。 豆大的汗珠随着脖颈流下,楚忆舔了舔嘴唇,露出会心的笑意。两只手臂抵在东棠的肩膀上,微微抬起的下巴凝聚着几滴汗水,脑门直直地往上一贴,立刻和另一个头颅紧紧挨着。 顷刻间又达到了开心愉悦的高潮,如夏日饮尽梅子汤,寒冬紧邻炭火炉。 脑袋覆上东棠的脸,粗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每一次呼吸吐纳,似乎都在诉说衷肠。那一片赤子之心,忠肝义胆。 两小孩儿玩儿够了,舒服了,解放了,楚忆站起来,迎着风和那人的笑脸递过去一只手。东棠哼笑一声,两手相抵,借着力量从地上爬起来。楚忆给他拍了拍后背的泥土沙砾,两小子收拾好东西,又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严浩眼里贲张着审问,佯装怒意道,“你们跑哪儿去了?”马小川附和,“老实交代!” 楚忆和东棠相视而笑,任由两个好友的拷问也不松口。 东棠是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马小川就把注意力放在楚忆身上。他和严浩两人就把楚忆围在中间,一副要么死要么说的姿态,东棠看着他们打闹,楚忆就边跑边吼着。 “你去问东棠啊!你追我干什么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九九年的时候,大院儿里的孩子普遍都跨过了十五岁的那道坎儿,放在以前的时代,已经算是成年的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了,在家里也能算是顶梁柱了,一切都仿佛如旧般进行着。 那天正在学校里,课间的时候,大家都认真地做着眼保健操呢,就只有楚忆和郭方信两人打打闹闹着,嘻嘻哈哈,就是不肯认真做事;不仅自己不好好呆着,还串通着同学一起捣乱呢。班主任在门口瞪着他俩人,两小孩照样无法无天地玩闹着,依旧是拉着别人捣乱。 郭方信挨着窗边,脑袋从窗口伸出去,随后递给楚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我刚看见东子跑出去了。” “去哪儿了?”楚忆转着笔尖回了一句,随即把纸条折好,挠了挠前桌,让人把条子递过去。 前座显然也被他俩给折腾得够了,不耐烦地给他们传着纸条。不多一会儿,小小的一纸条又传回楚忆手里。 “不知道,就看见他出校门了。”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也太没在意,估摸着是东棠有什么要紧事儿吧。转头在外面的围栏处似乎看见了一个脑袋,骤然又消失在视线里。下了课隔壁班上的同学来给他传话,东棠说他有事儿先回去了,当时的楚忆并没有太在意。如果那天,他能赶着出去找人,说不定能见着东棠最后一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好不容易捱过上午,打铃的瞬间,楚忆就冲出了教室。回去吃饭,顺便好问问东棠到底干嘛去了? 千禧年的夏天,院子里的黄桷树开得很差,花骨朵倒是冒得多,就是开不了花,院子里没了花香,总感觉少了些意境。楚忆扯着脖子在黄桷树下,朝着那扇窗户的地方喊人。叫了半响却没任何动静,也就不了了之。那时候,他终究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那日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在窗户口守了许久,以为东棠只是落下什么东西,跑回去拿了。直到他等得校园都快关门了,也没见着东棠回来找他。那时候的天黑得特别快,就那么一小会而,周围已经迅速暗了好几个色调。 有些事情,好像来得很突然。 东棠一连好几天都没去上课。楚忆纳闷着,这人又不是本地人,总不可能走亲戚去了吧?可这都翘课这么天了,还是连人影儿都没见着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4 呢。 他把马小川和严浩召来,三人坐在大院里,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忆皱着眉头,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咬着牙焦急地问,“他跑哪儿去了?” 马小川摇着头,“小学找了,没看见人呢!” 楚忆又看向严浩,照样是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附近都找了,也没找到人!” “他们家里呢?还是没人开门吗?”楚忆接着道,对面两人同样是摇头。 马小川拉着脸,“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严浩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别乱他妈说!” 马小川委屈地抱怨着,“本来就是嘛,这么多天了,万一是……唔……唔!” 话还没说完,马小川的嘴就被一只手给捂住了。严浩使劲儿摇着他脑袋,又指了指已经快遁入痴呆状态的楚忆,“你别说了!” 楚忆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俩,怵然间惊起,直直地甩开两人跑了。他跑去敲东棠家的门,敲到眼眶发红,敲到手都抬不起来,也没人回应。楚忆目光呆滞,僵硬地伫立在东棠家门前。 他从东棠家单元门口出来,一屁股跌坐在楼梯口,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双手攥着坚硬的拳头,少年孤零零的背影,显得尤为落寞。 严浩和马小川分坐在他左右,知道这俩人平时要好,都是真哥们,谁不见了都难过。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家兄弟间那点事儿,也完全就体会不了此时楚忆的心情。 楚忆咬着牙站起来,他又吩咐着两人再跑远点的地方去找,可自从东棠那天走出学校门口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等楚忆回到大院的时候,已经没见着东棠的身影了。 晚上,楚忆躺在椅子上看电视,来来去去几个频道被他翻了十几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电视里放的什么,他一点也没看进去。他安慰自己,或许东棠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吧。 那夜,楚忆的眼皮子一直跳,跳得他根本没有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没见任何好转。那晚上他失眠了,第二天顶这个黑眼圈,眼眶里全是血丝。 一连几天,他还是没见着东棠。 后一天的早上,他没去上课。照例在院子门口的早点摊上等东棠,可等到临近小贩收摊,也依旧没见着人影。他跑到院子的黄桷树下坐着,从上午坐到晚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呆愣愣地坐着,一动不动。视线里熟悉的那扇窗户,并没有传来以往的那种黄色暖暖的光。 他问了大院里所有人,没人知道东棠去哪儿了。 甚至,都没人知道东棠昨天回来过。 所有人都记着两小孩早上高高兴兴去上学,晚上就楚忆一个人回来了。 同样,也没人知道魏定邦和江茵去哪儿了。 楚忆跑去办公室里,拉着东棠的班主任问他要人,才从他嘴里得知了情况。那天,他们班主任在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那头的人直接开门见山说找魏东棠。 估计是之前的事儿让他多了几分警惕,抓着电话问,“你是谁啊?找魏东棠干嘛?”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吐出几句话,“他家里出事儿了,让他先回来吧。” 年轻的班主任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终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赶着去通知了魏东棠,让他赶紧回家去。 楚忆手心都快捏出汗了,东棠到底回没回去大院?明明院子里的人都说没见过他啊。那班主任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边角处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打电话那个人的号码,我就是怕有什么意外,专门写下来的!” 楚忆照着号码拨过去,心里忐忑不安,手都哆嗦地直抖,生怕是这人出什么意外了。电话那头过了半分钟,才传来了一阵“嘟嘟嘟”的占线声音。 没人接…… 半个月之后,楚忆已经快疯了,他到处都找不见这人。他试过去报警,可人根本说没这种案例,是不予以立案的。 东棠就像是彻底消失在空中的风,来无影去无踪。 东棠是个倔脾气,楚忆比他更甚,这人是纯粹的犟,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那种,可是现实,总能给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经历过太多的离别,不管是父母,还是更小时候的好友伙伴。老实说,楚忆有些害怕了。 他依旧每天坐在早点摊的凳子上,望着大院的门发呆。买两份的早饭,一个人孤独地上学,再悄悄把早饭塞到东棠的书桌里。 他相信,东棠会回来的。 一个月之后,堆积的食物没人清理,已经腐烂发臭了。东棠的班主任叫着几个人,捂着鼻子让人把盒子里的牛奶、包子之类的丢掉,顺道还丢掉了一些东棠的课本。那次,楚忆跟在他们后面,不顾脏乱地在垃圾堆里捡回了属于东棠的东西,那些印着东棠的记忆,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视若珍宝。 他相信,东棠会回来的。 楚忆到处跑着,半年之内几乎把整个重庆给跑遍了。拿着四个小伙伴以前的照片,挨个问路人。 每天放学之后,他有时会去小学旁边的工地逛一逛,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得到东棠。路过小学的围墙,他也会爬上去坐一坐,以前,他也是和东棠坐在这儿,能看见对面的嘉陵江。 他走过悬空的污水管道,在上面奔跑,仿佛跑到尽头,始终有一个人在等他;走到防空洞,把他今天悄悄从东棠书桌里偷来的东西放好,这里,俨然已经被他布置成了另外一个家。 直到防空洞被一个地产开发商发现了,硬是要改成一个地铁站台。他时常坐在窗口边发呆,眼神不自觉地聚焦到对面的百叶窗,眼巴巴地看着那里,仿佛传来了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 或许,东棠是会回来的吧。 那时候,他还能记起东棠的样子。东棠的皮肤像是正要收割的小麦,有一种饱满的褐色。他深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是镶着黑色金边的镜子。他的轮廓,是大刀阔斧劈出来的,没有精雕细琢,却自有风味。 东棠消失在大院里,却只在一人心中留下了执念。 少年的心思并不愿意和别人诉说,楚忆把想对东棠说的话都写在了信里,可他不知道该寄到哪儿去,只好堆积在抽屉里。 一年之后,抽屉已经满了。 东棠,是不是再不会回来了? 某个傍晚,楚忆坐在窗户边上,看着院子里的黄桷兰发了一芽新枝,调皮地伸进了楚忆的房间里,他拿了本《红楼梦》,看着一句话。 谁会守谁一辈子呢?不过是三年五载,便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时候,谁还管谁呢? 楚忆一气之下把书都给撕了,提起笔又给东棠又写了封信。 “东棠,我上高中了,你还好吗?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昨天有个女生给我表白了,我没接受,你也晓得我呢,你还记得那天吗?那次……” 信纸上工整的文字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后面似乎还写了什么东西,却被楚忆潦草地划掉了。楚忆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他趴在桌子上小憩了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5 一会儿。做了个梦,梦见东棠回来了。等他转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落寞得不成样子。 梦里,他哭得很惨烈。 醒来后才发现,浓重的笔墨在信纸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的笔直的黑线,逐渐在一汪水里散开,雪白的纸迅速变成了乌漆色,沾染在他的手臂上,洗不干净了。 他瞥眼,似乎看见对面的窗户亮起了灯。 “啪”地一声,他的笔落在了地上。楚忆头也不回地冲向对面的楼房,连奶奶的呼唤都不曾听见。他的心仿佛扬在了半空中,疯狂奔跑着,双手在楼梯的钉子上蹭破了皮,都没有发觉。 那扇熟悉的门在他眼前出现,门口却走出了一对从未见过的夫妻,见到楚忆灰头土脸的样子,笑道。 “小朋友,我们是新搬来,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哦!” 楚忆此时如被天雷击中般愣在原地。 原来,你还是未曾回来过。 楚忆说他以前有东西落在这家了,并向那对夫妻表明了想拿回的意思。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了,女人朝着房间中一指:“全都在哪儿了,你要的话,就拿去吧。” 他环顾四周,一切都那么熟悉。多少个寂静的夜里,他都会从三楼的防护栏,爬进东棠的家中。十多米高的地方,少年有了向往,就再也没怕过了。东棠家中早已是落满了灰尘,楚忆念他念得狠了,就会爬到东棠的床上,睡一晚上,第二天早早离去。 他以前从来不敢开灯,怕被人发现,会以为这家进了贼。他总是在黑暗中悄悄摸索,靠着想象与回忆,构思这件房的样子。 这一次,他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楚忆把所有和东棠的回忆都带走了,搬了个比他人还重的大箱子,拖着走了。他一路慢慢走过,黑暗中留下一道孑立的背影。他在箱子中翻找到了一块玉佩,他把玉佩栓了个绳子,挂在颈子上,感受着它贴在胸口处的冰凉,就像他的心。 他相信,东棠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么几个大活人就怎么突然消失了,按理说周围人肯定会觉得奇怪。可是好奇归好奇的,谁也没把这事儿摆在明面上来。时间一久,总会淡了,忘了,记不得了。过个三年五载。有谁还会记得这里曾经住了一家姓魏的呢? 楚忆摘了一朵黄桷兰的花,夹在信封里,塞进了抽屉。 那朵花,永远存在了时间里,就再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千禧年的晚上,度过千年世纪的一夜,滨江路一截的某处,站了三个人影儿。 马小川趴在护栏上,眼瞅着严浩。你快点想个办法啊! 严浩翻了个白眼,撇过脸不去看他。想办法?我有个屁的办法! 马小川叹了口气,脸埋在双臂里,露出个缝儿瞧着边上的楚忆。这人自从东棠消失之后,就没见着心情好起来过了。好不容易跨年的时候带他出来,想着让人开心一下,他非但不领情,居然还一副死了妈的表情。 楚忆嘴里叼了只烟,嘟囔着,“叫我出来干嘛啊?”说完才不紧不慢地掏出打火机点上。十五六岁的孩子,别的不学好,奈何没人管他,偏学人抽烟。 马小川灵机一动,抬起头道:“听说今年许愿特别灵,你要不试试?” 严浩似泄了气的皮球,和楚忆一样表情地瞧着马小川,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像个小娃儿一样!” 楚忆伸了个懒腰,找了个地方抹了两下,一屁股就席地而坐。许愿?要说以前,他心里倒还真有个愿望;现在,那还真不见得了。 倒不是说不在乎了,而是已经晓得,有些人、有些事,连拿来许个愿,都显得有些奢侈。 魏东棠,这三个字已经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吧。连声儿招呼也不打,去了哪儿,干了啥,楚忆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不敢想象,等过几年他再也不能从周围人口中听到这人的名字,会不会也同样遗忘他? 想到这儿,楚忆逮着烟蒂深深吸了一口,却又被呛得眼泪直流。一滴一滴的水花子,从他眼角滑过。他仰天笑了笑。暗定那泪花子就是被烟熏的。楚忆深吸了一口气,强笑着跟两人开玩笑,“以后我们谁先见了他,先替另外两人揍他一顿!” 马小川根本没听懂楚忆话中的辛酸,还以为这人是真的情绪好了,非要拉着人许愿。只有严浩,稍微侧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知这其中真意,他到底看懂了几分。 楚忆还真默默许了个愿。后来仔细回想之时,竟想不起具体许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前后都能记住,就那一段忘得一干二净,好像被人特意地删掉。 愿望,愿忘。 觊觎已久之物,还未得到便仿佛永远失去了。 他有时候会想,东棠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意外。一想到这儿,胸口便会疯狂地阵痛。这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楚忆宁愿相信他还活着,活得很好,很开心。 楚忆十九岁上大学那一年,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情。 他放着好好的学不念,非要跑去参军,为这事儿还差点和家里人彻底闹掰了。老人们倒不是说当兵不好,那年代的大学生可稀罕了,谁会放着好生活去过苦日子啊。奶奶很不理解他的做法,可楚忆强硬的态度直接震撼了所有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参军是个幌子,他是去找人的。 曾经东棠说他上不了学就去参军,楚忆一直牢牢记着,也把这当成寻找东棠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不管不顾家里的极力阻拦,偷了家里的户口簿就往人家参军点跑。 他在部队里呆了两年,只回过一次家。两年之内,拿的最多的就是扫帚和拖把,他寻遍了整个军区,得空就往别人班打听。 两年转眼就过了,当初的小伙子已经成了个大人了。可最初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其实在参军一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偷空摸遍了整个西南地区的登记册。别说找到东棠了,连姓魏的都少见得很。 两年之后,当他迈出部队的时候,大门口只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三个童年玩伴再次相聚,拥作一团,泣不成声。楚忆领回了当初挂记的学籍,重回学校继续读书。偶尔会偷空回回家,站在那棵黄桷树下的孩子,已经和当年判若两人。 就在那之后不久,楚忆从奶奶口中听到了大院儿要拆迁重建的事情。那天他甚至抛下了手上成堆的实验报告,坐在车上靠边的位置,脑袋搁在窗户上,平静地瞥着窗外的夜色,连夜赶回了大院。 如果没记错,那是他最后一次站在底下,望那个熟悉的窗台。那个屋子亮着光,却不是为他而闪耀。 楚忆在家里歇了一晚上,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他两眼摸黑地打开灯,坐在窗户边上揉着太阳穴。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纸箱子。奶奶早把他的东西收一起,都不用麻烦他自己整理了。 楚忆颤抖着双手把盒子放在书桌上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6 ,脸上的表情说不清的狰狞不堪。那箱子似是被封印了一般,仿佛要用足移山之力才能掀开。他微微闭上了眼,喉咙不住哽咽。 窗外一片沉寂,窗内之人已不复少年。楚忆的视线逐渐从高落低,直直地盯着那个盒子,面如土色。他的手轻轻搭在盒子边上,慢慢抚上了那一角,掀开了盖子。 盒中之物,入目惊心。楚忆望着那码列得整整齐齐的东西,旧时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指尖抚过各种碟片、游戏机等等,角落里躺着一颗晶亮的弹珠。他伸手想去拿,动作却在空中停滞。 一阵风飒然拂过黄桷树,呆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早已忍俊不禁,篮篦满面。 楚忆又翻了翻盒子,脑子里尽是和东棠一起度过的荏苒岁月。时光蹉跎颓,人心稍已去。他找到了一张满是灰尘的磁带,手指头轻缓地擦拭着,又翻出了不知多久前就淘汰的收音机。 磁带在收音机里转动着,悠扬的旋律,沧桑的歌声,尽收耳内。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东棠,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忘了你了。 他的青春,他的岁月,他一切美好的感情。或许都会随着大院儿的拆迁不见了。新的大院儿会很漂亮,很好看,可再也没有一个姓魏的男孩儿,在那里留下欢声笑语。也再也没有他,会在另一个男孩儿的心里留下一段尘缘。 歌声在耳边渐渐变得遥远,楚忆的脑袋沉沉的,胸口持续地高涨起伏,他趴在桌子上,似乎是要睡过去了。无边的黑暗袭来,眼前再没有任何可见,可触摸的人。 …… “铃铃铃铃铃……” “铃铃铃……” 电话响到第二声的时候,楚忆揉着眼睛按了接听。脑袋沉沉的,痛得像要裂开。他暗道不妙,怎么就在值班室里睡着了。楚忆一边接电话,道了声“喂!哪位?”,一边检查着有没有丢什么东西。太大意了,看来最近还是太劳累了,写着材料居然都能睡着。 “喂!请问你哪位啊?”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但是隔空又传来一阵极其吵闹的声音,楚忆又问了一边,那边好歹才回了一句。 “楚忆!快出来玩儿啊,今天放假呢,还工作啊!”手机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马小川?”楚忆不耐烦地问道,“你又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边忙着呢!” 电话那头的马小川死乞白赖地说,“节假日还工作呢,出来大家聚一聚呗!” 楚忆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儿我先挂了!” 马小川的声音飘向另一边上,牛头不对马嘴地答说,“他不出来怎么办?” 楚忆把一团乱麻的办公桌归位,顺便把垃圾扔了,躺在椅子上问道,“耗子是不是在你旁边呢?”果不其然,电话里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喂!出来看球赛呗!” 楚忆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进门的时候脚后跟顺便带上了门,发出“哐当”一声儿。“别闹了,我今天值班呢!”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嗤笑,随后是一阵人潮般的□□,声音大得快把人耳朵震聋。楚忆把手机拿开了半米远,正准备挂掉的时候,马小川赶忙扯着脖子道:“别挂别挂,你过来呗,我给你介绍个美女。” 楚忆左手握着鼠标右手掌着键盘,没空拿手机,就用肩膀夹在耳朵边上,断断续续地说,“没兴趣。” “你说你对什么有兴趣!哥哥都给你找来!你今天必须过来,你那小黑屋有什么意思?都快半个月了,还呆不腻啊?” 严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小川抢了手机,“喂!你还多久下班呢?” 楚忆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钟表,讷讷地说,“半个小时吧。” “老地方,等你来哈!”马小川就这么马不停蹄地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丝毫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楚忆接着“喂喂”了许久,才意识到这厮是在耍混呢。他无奈地笑了笑,暗骂这两人也太不地道了。他俩倒是一天闲着没事儿干,找了个工作混吃等死,还拉着不让他上进。他又看了看手机,都十四号了,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天了么,也该出去走走,别憋出什么毛病来了。 楚忆赶着下班的点儿把工作忙完了,夜间也没什么病人,轮换班的同事跟他打了个交接,换了衣服到门口召了出租车,报上一个熟悉的酒吧名字,靠在门上差点睡着了。 到了熟悉的地界,刚跨进门就听见一阵呼声。楚忆摸出手机正准备给两个混蛋打电话,环顾四周之时,突然就被一只手给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楚忆慌神之下被人拖走,情急之下差点和人动起手了,好不容易把手抽出来,定睛一看,还是个老熟人。 郭方信刚要说话,声音就被一阵群吼给盖住了。他直接拉过楚忆,穿过一群人之间,来到吧台边上的围桌。楚忆穿着纯白色的衬衫,裤腿儿修长挺直,人长得挺帅的,就是身材有些瘦,一米八的个子,体重才刚刚迈过八十公斤的坎儿。 不过那张俊秀的脸时不时露出的淡定笑容,着实称得上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清新俊逸,隔壁桌的几个女球迷正打算离开之时,看着这人一路走过来,又重新坐了回去。 楚忆不是那种阴柔的帅气,而是很有一种东方男人特有的非凡气质。行业规定留不了胡子,却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连一个路过的男生服务员,都不禁对他多看了两眼。 楚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马小川亲切得像多年未见的挚友般搂着他脖子,却被楚忆无情地一把推开。 严浩上来讨伐他,“你说你多久都没来参加我们的集体活动了!” 楚忆掰着指头算了算,“不会吧,我就连着上了半个月的班啊。” 马小川也上来指责楚忆,“五月份你说你要出差,四月份你说你有个会议,三月我们连你人影儿都没见着,大年初二都没见你出实验室!” 楚忆盯着他俩,悄悄算了算,好像还真是呢。马小川还在不停数落着他的不是,楚忆赶忙连干了几杯啤酒给人赔罪。好说歹说才把这两人安抚好了,转眼赶忙把话题甩给别人。 “哎,老郭好久没见了,来来来喝一杯,对了。你们怎么遇见他的?”楚忆把被子送到嘴边,从杯子口露出半张脸问道。 话一落地,严浩一脸玩味的表情,胳膊肘在暗处捅了捅边上的马小川。郭方信同样是一个异样的表情,只有马小川抱着啤酒杯子,一副跟我没关系的表情。 郭方信笑着解释道,“我也是刚来,看球赛的嘛。” 这酒吧挺出名的,老板还特有商业头脑,经营得算不错了。开业这么久,楚忆记忆里没来过几次,马小川和严浩倒是这里的常客。 英超意甲之类的联赛可能没太多人关注,可四年一度的世界杯来临,几乎每个地方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7 都随时播放着直播比赛。楚忆也挺喜欢这儿的,不算冷清也不算太吵闹。 严浩和楚忆勾肩搭背,拿眼神对着他挑了挑边上的一桌子人。“看见没,上不上?” 楚忆得空撇过头,瞧了瞧几个女生,都挺漂亮的…… 他摇了摇头,严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今晚上就是出来玩的,别这么拘束嘛!” “喝酒可以,那啥就算了吧,我明天还值班呢。”楚忆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心里其实明白得很。 严浩还想说什么,楚忆赶紧那话题堵住这人的嘴。 “下一场谁踢谁啊?” 严浩一指幕布上的赛程表,“喏,荷兰和西班牙。” 楚忆:“那我压荷兰,赌多少彩头啊!” 严浩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了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法,嘴角立马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赌钱多没意思啊,来点大的,赌这桌子上的酒!” “这他妈有一件了吧?你输了喝得下吗?还是算了吧!”楚忆斜着眼睛,保持着怀疑的态度瞅着他。 “谁不喝谁龟儿子好吧!”严浩跟人保证着,其实心里有底儿呢。 上一届决赛的时候,荷兰就被西班牙给教训了,这冠军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好攻的!严浩还默默地数了数桌子上的酒,按着楚忆那个量估摸着呢。多少人喝多了就直接躺了;楚忆就不会,他能喝到糊涂,走路却不打抖。到时候随便把他往谁床上一扔…… 今晚上非得把这事儿办踏实了,要再让你这么憋下去,非出毛病不可。严浩就不信楚忆他能在酒精作用下,还保持着洁身自爱呢。 事实证明,严浩还真是大错特错了。 这场比赛是最受球迷关注的,西班牙能否卫冕,荷兰能否反击?两方球迷聚在一起,加油呼声一层盖过一层。 楚忆接了颗衬衣的扣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比赛。b组首轮的比赛就是两个强队,开始哨声吹响的一刹那,就揪起了两方球迷的心。 两方本来踢得很稳,进攻防守都反应迅速,没给对方什么机会。楚忆捏着几颗葡萄送进嘴里,细细嚼着,脸上看不出什么焦急的表情,其实暗地里紧张地手都在微微颤抖。 上半场不出三十分钟,西班牙以一记点球早早领先荷兰。酒吧里爆发出一阵洪水般的热烈怒吼。 “阿索隆牛逼啊!” “真他妈强!” “这也太帅了吧!” 严浩从人家预踢的时候就已经进入神经紧绷的状态了,球破门的一刹那,彻底松了一口气,一脸哂笑地望着楚忆,打趣道,“你要不先喝点,我怕你呆会儿一次性喝不完。” 马小川也是荷兰球迷,看见严浩这洋洋得意的模样,怒道,“你给我等着,楚忆你别急,呆会儿要是输了,我帮你喝一半!” 楚忆笑了笑,“没事儿,接着看吧!” 已经领先一个球,严浩倒是不着急了,彻底舒舒服服地卧在沙发上,一副欠打的表情。上半场快结束的时候,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荷兰也丝毫不懈怠地冲往对方的球门。 中卫控球一记长传,传得十分果断。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却稍微偏高了一点。楚忆双手紧握,眉头紧缩。此时九号位主力前锋范佩西以一个几乎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角度,直接超远距离头球射门,以一招天外飞仙攻破城门。 踢平了! 酒吧中又爆出一阵极其热烈的掌声。 楚忆浑身都快出汗了,胆战心惊地坐回原位,看着严浩目瞪口呆地道,“我日,这他妈都可以啊!”马小川早冲下去和人庆贺了,找了个人也不认识,反正是荷兰的球迷,搂抱着就欢呼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还有下半场呢。”严浩抹着额头讪讪地道。 可谁知下半场的时候,场上的形势彻底变了。 下半场开始不到十分钟,荷兰边位传到前锋身后,罗本空中截停足球,晃过了拉莫斯和皮克,控球以一记凌空抽射打门,直接反超了比分。 楚忆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反观严浩却越来越沉重。 自此荷兰便一发不可收拾。任意球传中,直接快速跟进头球再次破门,三比一。 楚忆抱着西瓜开始放肆地啃,严浩已经快站起来了。 范佩西又利用西班牙门将停球失误,直接从他脚下抢过球,轻松空门进球,四比一;最后阶段,荷兰中卫后场直传,罗本又急速杀入对方禁区,晃过门将又是抽射空门。 五比一,荷兰完美报了上一届世界杯的仇,完美血洗西班牙。橙衣军团在南非那一场噩梦终于觉醒,回报给西班牙一记史诗级的耳光。 严浩已经从站着彻底瘫倒在沙发上。这是啥啊?五比一,太丢脸了吧。托雷斯在干嘛啊?禁区思考人生?踢得太臭了吧。 楚忆戏谑地看着严浩,坏笑地给人开酒,倒进一个大瓶里。 严浩讪讪地傻笑了一下,“要不,算了吧……这也太多了吧……” 马小川瞪着眼,扑上去把要逃跑的严浩拉回来,“谁他妈不喝谁是龟儿子!你自己说的,想赖账?门都没有。” 严浩看着眼前一大扎啤酒,脸上的肉都快挤在一起了。玩儿砸了,狼没套着,还把孩子丢了。两人眼睁睁就盯着他,不怕你跑,喝不了直接灌! “快点,你个假球迷!”马小川嘲笑道。 楚忆把人晾着,站起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悄悄地靠在马小川耳朵边上嘟囔了几句话。 “你们说什么呢?”严浩看着马小川一脸的坏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两人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整治他了? 楚忆个马小川都笑得有些慎人,严浩打了个激灵,一张脸黑成了墨。 “我先走了,我明天上班呢。”楚忆看了看手表,都快五点了,跟两人打了个招呼,“有点打瞌睡了,我回去睡觉了。” 迈着步子往门口走,路过隔壁桌的被一个打扮热辣的女人拦了下来。她端着一杯酒把楚忆堵住,笑得花枝乱颤,“帅哥,我请你喝一杯,待会儿有空吗?” 楚忆面无表情,显然已经习惯了,从女人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谢谢,不过我还有事。” 女人依旧不放弃,“留个电话呗!” 楚忆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对她报以微笑,委婉地拒绝道:“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了。” 女人的手停留在空中,显然有些失神。倒不是讶于这人会有女朋友,而是觉得这样一个大帅哥,居然还能那么专情。来酒吧这种地方,还能不找乐子? 她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收回了手,也不觉得气馁。这事情得看双方的意愿,一个愿挨一个不愿打,上一张床也没道理。 楚忆微微躬身,彬彬有礼的样子给女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似乎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直到楚忆消失在门口,才缓过神来。和她同桌的几个女人笑着道,“你功力没见长啊?” 女人低着头愣了愣神,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已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笑着大吼道,“老娘今天开心,我来请一轮!”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8 这一段小插曲楚忆都完全不知道。他当然没女朋友了,这都是拒绝别人编造出来的借口。他走出门口挥手招了个出租车,酒劲上头脑子浑浑噩噩,嘴里随意地吐出几个字。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废墟之前。楚忆的白衬衣上沾了些灰尘沙砾,他四肢无力,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瞧着眼前堆砌的烂砖腐瓦,费力地眨了眨眼皮,眼眶终究是憋不住地湿润了。 他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儿来了,脑子里只有个声音不断地呼唤着他,让他心驰神往。 属于少年的峥嵘岁月,随着大院的拆迁也彻底消失殆尽。再没有一群孩童在院子里嬉闹玩耍,没有那些在时光里纷飞的刀光剑影,也再没有一个男孩儿,能走进他心里的那座孤城。 周围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记忆里的砖瓦红墙,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之下,彻底崩坏迷离。如一块完整的玻璃,被某个顽皮的孩子用石头击中之后,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段落。 只有那一棵老黄桷树,摇曳依旧,风姿绰约。目睹着他们的成长中的欢乐,和疼痛。 楚忆摸了摸胸口,冰凉的触感紧贴皮肤。他又恢复了大忙人的身份,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明明没那么多工作,却整天脚不沾地的。 凌晨的时候,一阵手机响声把睡梦中的楚忆叫醒了。 “喂,师傅。” “怎么了?哦……哦。” “急吗?好吧。等会儿,我现在就过来。”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眼前无边的黑暗,不知何时那深渊处亮起了一个小光点。那一团光亮起初如米粒般大小,逐渐向边缘扩散着,侵蚀掉周边的漆黑。转眼间,强烈炽热的光就充斥着整个视线。 “啊!” “呼……呼呼!” 楚忆星眼圆睁,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从溺水般的状态脱离出来似的。全身大汗淋漓,如惊弓之鸟,局促不安。 惊魂未定,寒毛卓竖,喉咙似火烧一样燎过。楚忆的一只手按在胸口处,急促的心跳就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强烈的意识冲击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在状态,昏昏沉沉。 脑袋像要炸裂的西瓜般难受得紧,他习惯性地想伸手拍拍脑壳,却发现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强撑着的时候更是传来一阵剧痛。 黄豆大小的汗珠紧贴着他的脸颊流进脖子,楚忆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急速地喘息着,心脏传来一阵绞痛,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费劲。 他如脱线的木偶一般重重地摔回床上,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眼皮子无力地合上。梦境和现实的强烈反差,携带着数不清的信息,无限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头晕目眩,脑仁像是被人强行撬开,脑浆被捣得像浆糊一样稀巴烂。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却也只够人睁开双眼。 楚忆注视着头顶上柔和的灯光,憋着气使足了劲儿,好歹把脑袋转了个方向。肩膀处被雪白的纱布缠得像木乃伊似的,中间一片早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他费力地眨巴着双眼,中枪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没想起来的? 楚忆痛苦地晃了晃头,跟喝断片儿了似的,脑子里紧绷的神经仿佛被扯成了两节,啥都记不起来了。他舔了舔干涸的嘴角,也不知躺了多久,直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陈鹿白踱步到他的边上,此时楚忆的眼神还是显得有些迷离。他慢慢走到病床边上坐下,翻了翻楚忆的手臂,“还行,没伤着骨头,过不了多久就能好了。” 楚忆刚想说话,才发现喉咙干得连声儿都发不出了,只“嗯嗯呃呃”地吐出几个单音节,陈鹿白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扶着楚忆的背喂他喝下去。 温和的白水顺着流过喉咙。楚忆喝得很急,嘴角溅落几滴水渍,滴在白色的穿的那上。一杯见底,楚忆还眼巴巴地望着饮水机呢,陈鹿白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别喝多了!” “你躺着,我给你换药。”陈鹿白说完起身去药台。楚忆还没缓过劲儿来呢,身体虚弱着,不知不觉中只发觉脖子上像挂着什么千斤重物。 他仰着头,换了只手从衣领里抽出一根红线,末尾吊出一块青色的玉佩。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直接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电光火石之间,楚忆就已想起了一切经过。 陈鹿白刚转过身来,就看见楚忆跑出了门口,连忙跟在后面迈着大步子。才出了门,却已经连楚忆的人影都见不着了。他拉着旁边的人问,“喂,看见刚才跑过去的人了吗?” 一直守在门口的大汉摇了摇头,不知道,哪儿有什么人跑过去啊。 庄园内的主楼旁,侧面的小花园正对着阁楼处的窗户口。四四方方的百叶窗透出昏暗发黄的微弱光线。屋内,一个男人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眼睛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不断切换着画面。屏气凝神,毫不懈怠。 他的脸上胡茬遍布 ,似乎保持这个动作已经许久了。只需一个稍稍轻微的翻动,全身的筋骨就“噼里啪啦”地响了个遍。 魏东棠轻吁了一口气,还没放松下来,突然听见门外的木楼梯处,传来了一阵“吱呀”的声音。往上的楼梯,陈年已久,早已腐烂不堪。 楚忆握着门把手,推门而入,同样是弄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东棠瞧见他的一瞬间就把枪收回了身后,随即僵硬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似乎很是拘束。 两人的视线刹那间交织在一起,相望无言。 楚忆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实则内心早已如惊涛骇浪,呼啸着席卷而来。他缓缓迈入屋内,本来就狭窄的空间更显得拥挤,两人就隔了几米远,连转个身都能碰到对方的脚后跟。 “你……” 魏东棠的嗓音干干的,像是许久没和人交流过一样,显得有些生疏。就一个“你”字便卡住了壳,可楚忆明显能察觉到语调里的一丝担忧。 “没事儿,还能动呢!” 楚忆边回答着,眼神却飘忽不定,根本就没落在魏东棠的身上。 稍微一瞧,整个屋内便尽收眼底。一个桌子,上面摆着个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地方也不知是庄园内的哪一出?摄像头还挺多的呢。 连床都没有,角落里挂着一张吊网。四周不知摆了些什么杂乱无章的物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环顾四周,简直不像个人呆的地方。楚忆转了个身,瞥见东棠从抽屉里取出个东西,伸手再递到他面前。 “回家去吧。”魏东棠把耳朵上夹的烟塞进嘴里,低沉地道。 楚忆漠然地接过他手上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呢。“回哪儿去?”他边说边低下头,望着手中的机票。 “你什么意思?”楚忆有些愕然地问道,“不是说好了让我留下来的吗?” 魏东棠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许久之后迸出一句话,还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49 是没变。“回家去吧。” 楚忆有些急了,几步逼近那人。逼得魏东棠在狭小的空间里一退又退,最后靠在墙上,低着头,还是闷闷地叼着烟头不说话。 楚忆咬着牙,怒视着眼前这人,咬牙切齿地道,“你把头抬起来!” 不说话,也没有动作,跟木头人似的。楚忆一怒之下直接把魏东棠的下巴捏住,强硬地把他的头掰正,“你看着我,你他妈再说一遍!” 对视不足两秒,那人的眼珠子就开始往侧边飞瞟了。两人对持许久,魏东棠嘴角边的烟蒂都快逐渐烧尽,一大截烟灰落在楚忆的小臂上。他还没喊疼呢,东棠却有些无奈了。 半响,东棠终于忍不住楚忆的目光审视,开口道,“你回去吧,这儿太危险了。” “连我都不知道那些杀手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他顿了顿接着道,“要是真发生什么意外了,我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你要是……”魏东棠的话刚说到一半,很突兀地直直停在了中间。 要是让他再看一次这人受伤,简直比生吞活剥了他还难受。楚忆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至今让东棠胆颤。不见着还好,这一见面哪儿还忍得住那思念之情?这心尖尖上的肉被人割一回就够了,怎么再舍得送出去受苦受难? 楚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何尝不知道这人的担心?可这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能和魏东棠再见,那是几乎拿自己半条命换回来的,哪能说放弃就放弃。都是在为对方考虑着,谁也没让步。魏东棠想把他推出这火坑,可楚忆偏偏就要往下跳。 危险?就是知道也要奋不顾身地往下跳。正因为危险,楚忆绝对不可能放心这人单独呆在这里。 以前见不着,还能念着这人活得好好的,忙起来也就忘了这茬事情了。可见了东棠现在这模样,这处境,要让他回去,那东棠以后是死是活就真的跟他没关系了。 说什么也不能同意!东棠牵挂着楚忆,可楚忆何尝不是呢?两人都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说什么都不听劝。魏东棠又不会安慰人,那些迂回讨好的伎俩他就从来没见识过。男子汉大丈夫,能表达自己爱意的唯一方法,就是护着那人的安全了。 楚忆心里念叨着这人。去你妈的,还是小时候那副脾气,长这么大就不见得改改?他转念又想了想,要是东棠不是这样子,或许还看不上了呢。 谁能想到,就这么两个人,能互相看对眼了?甚至连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楚忆闭着眼大呼了一口气,手上的机票三两下被撕成了碎片,洒落一地。他一字一句地道,“不走,是死是活老子都不走。” “有本事我们都活着,我绝对不拖累你,你也不用把我当累赘!” “我什么都不怕,要回去也是一起回!” “魏东棠老子明给你说,你他妈要是死了,就老老实实在奈何桥等我几十年!你他妈就干等着吧!” 楚忆低声地咒骂着,眼神无比决绝。双手箍在魏东棠的肩膀上,死死地抓着这人。这回,你他妈说什么也不能再跑了!他的话说完,东棠许久没有动静。狭小的空间里,也只能听见楚忆因为情绪激动而跌宕起伏的心跳,甚至盖过了那急促的呼吸。 “会死人的!”东棠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目光凝重,静止不动的脸颊轮廓犹如一尊雕像,半响后又重复了一句,“真的会死人的!” 楚忆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绷带。那击中他肩膀的子弹,如果再往上偏移一点点,就能打穿他的颈部动脉。这条命,完完全全就是在鬼门关前硬生生捡回来的。他仰着头,轻笑道。 “就当再活一次吧,这辈子,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值了!” “真让我直接走了,还不如用你裤腰带上那把枪把我给点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楚忆的声音戛然而止,狭窄的阁楼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持久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魏东棠有些糊涂了,他想不通这道理。 这么多年,两小子早变成大男人了。魏东棠今年三十,楚忆也快迈进那个坎儿了。对于年少无知时的那些事情,他也早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揣摩得明明白白。 他甚至比楚忆自己都还要清楚。自己不过是一种感情的寄托,恰逢时机地填满了楚忆心里的缺口。但凡楚忆没那么缺爱,不那么敏感,他俩的事情还真不一定能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楚忆的,可换个角度,他实在不敢猜测楚忆的想法。他怕,怕楚忆结识了另一个人,和他一样,能满足这人心里的空虚寂寞。魏东棠甚至常常会想着,这人会不会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他和楚忆的出发点不一样,他是真喜欢这人。而他对楚忆而言,无非是少年时代的一名路人,他甚至想过这人是不是已经把他忘了? 也正是如此,他只把这心思深深埋在了心底。楚忆把他忘了,对这人才是最好的结果。他宁愿一个人承受这相思之苦。正是这样,他才再也没对见着楚忆这件事情抱有任何的希冀。 魏东棠脑子笨,这道理,他研究了十年才好歹明白。可自此研究透了,他也从没死心过。反正只要见不着,他偷偷想想这人,心里也满是欢喜了。 两人分开的十多年里,彼此经历了什么,对方都不知道。可连带着那一丝一缕的纠葛,谁都不想抛弃。既然这样,还何必苦苦折腾呢。是死是活,至少都在一起呢。 他根本没期待过要和楚忆再续前缘,这也是他也不想让楚忆留下的原因之一。如此地妄自菲薄,让他听见楚忆的这番话时,也着实惊了一下。 原来,这么多年,你也没变呢。 楚忆就这么盯着东棠,看着这人的眼神不断变化,脸上浮现的各种神色快速地变幻着。他终究不知道,这人看着傻乎乎,其实也能藏着这么多小心思。 楚忆盯着他,眼神凌厉,似乎想直接透过那层隔阂,看见魏东棠脑子里到底再顾虑什么? “留下来吧!”一个坚定的声音传来。 楚忆愣在原地还不明所以,讷讷地问,“你说什么?”魏东棠笑了笑,“我说,留下来吧。” 话音刚落,魏东棠就转身坐在了电脑面前,拿起了手里的对讲机。 “南区多加四个摄像头!” “喂,对是我,让那边再多调几个人过来。” 楚忆看着这人发号施令,踱步到桌子边上摸了颗烟,塞进嘴里。 “布满,对,都布满!” “再增加防护措施,加大警戒力度!” 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魏东棠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转头才终于看见了木讷的楚忆,疑惑道,“你怎么了?” 楚忆看呆了,这反应过来,嘴里的烟都快烧到吸嘴了,一动便抖落一地烟灰。他注视着东棠,垂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张熟悉的脸已经长开了,脱了些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0 稚气,多了几分严肃和凌厉,可大刀阔斧般的脸颊轮廓怎么也改变不了。那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仿佛要将人吸进去。身材变得更高壮了,肩膀也宽了许多,说话的口音和语调变得更加低沉,但和小时候一样,总是能让人很安心。 他努力把记忆中的东棠和眼前的人结合在一起。这人明明就是魏东棠,可他跟当初的那人仿佛又不一样了。楚忆重新点了颗烟,目光注视着东棠。 这人以前也不过是个大院的头头,拉着几个人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捅了什么篓子也不过是被骂一顿,再怎么翻天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怎么到现在,就拉着几十个人干这种会出人命的事儿了?这些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这人变化这么大。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人就是他的东棠。 有点悲哀,难过的是没有见证到他的那十五年。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就没空回来看看我吗?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楚忆出神地望着他,眼珠子上下扫描着。魏东棠的脸撇向了一边,他见不得这人盯着他,他害羞……‘’ 为了掩饰心里的那点纠结,楚忆还是忍不住了,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爸妈呢?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话音刚落,魏东棠的脸色就有些暗淡了。“没了。” “没了?”楚忆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没了?” “死了。”魏东棠极其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这消息如平地惊雷般在楚忆脑子里炸开。“怎么会这样?”他不解地问。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没了?这和当初东棠消失有什么关系吗? 魏东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沉沉地叹了口气。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强行撕开了不堪回首的过往一角。 “那年出车祸了,没抢救过来。”依旧平淡的语气却在诉说着以前的悲哀往事。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情魏东棠早已经看开m,反倒是楚忆大吃一惊。 “就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我姥爷就把我接回去了。 ” 楚忆皱着眉头没答话。再往后,东棠给他讲了一些事情,终究让他得知了这其中的渊源。 更早些年的时候,魏定邦还不过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他和江茵的婚事并没有得到江阔的认可。江茵誓死要嫁给魏东棠,冒着和家里决裂的强烈意志,两人私奔出来的。一路从北方跑到这个山水小城,过起了全新的生活。没人认识,没人知晓,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些年。 但其实他们不知道,江阔早已经寻着他们的消息了。说到底哪儿有父母真舍得和孩子断绝关系的。既然说不听,江阔也放不下面子。只悄悄找人在暗处观察着两人,其实这家人的生活也一直被人看在眼里的。直到那天突生意外,打电话把东棠叫出去的人,开了辆车停在校门口,二话不说就把魏东棠接了回去,连让他和院子里的人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楚忆听他把其中缘由娓娓道来,心中的怨气也好歹消了一些。 魏东棠继续说着,楚忆就一声不吭地听。他没出声去打断,听得有些入迷,或许是他太想要了解过去的十五年里,东棠到底经历了什么。 起初,魏东棠被人接回家的时候,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以为自己被人给绑架了。直到有个老爷子向他招手,呼着他的名字,看着魏东棠临危不乱的样子频繁点头。 那个老头子自称是他姥爷,也是从他口中,魏东棠得知了全部的事情。 那时候他才十五岁。他质疑,他不相信,他死活闹着要回重庆。江阔不允许,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这个孩子已经没了父母,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回去了。 可江阔拗不过他,魏东棠以绝食等方法自残,让他看得很忍不下心。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即将步入迟暮的老人,没有了亲人,还陷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中。他只剩下一个外孙,可就算这样,一家人的团聚还惹出这些是非。 江阔给了魏东棠一个选择,他可以回去,但要等到他十八岁的时候,魏东棠答应了。他虽然在那里安了家,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那梦中的院子。 他每天数着指头过日子,早上起来就在日历上画一道,晚上再画出一个完整的叉。无聊的时候,他能盯着日历看一整天。可到了十八岁那年,他没走成。江阔愈发衰老的模样让他很担心,或许是打动了魏东棠,也或许是他长大了。他决定留下来陪着自己的姥爷。 从那以后,魏东棠便不再是那个大院的头头,那个江茵和魏定邦的宝贝儿子,更和那个魂牵梦绕的背影没了任何关系。他很清楚,他有了一个新的亲人,他有了一个姥爷。他把那个男孩儿深埋在心里,或许等着哪天自由了,就回去找他。 换作十五岁的魏东棠,他可能二话不说就跑了,可真到了懂事的年纪,更多的牵绊让他放不下了。魏东棠从不后悔当初留下来,因为这是一个男人必须担起的责任——家庭。若非如此,后来的种种绝对会超乎想象。 魏东棠没告诉楚忆他本可以回去。这是一个已经做出的决定,需要为此付出代价,承担责任。他没选择楚忆,自然没那个缘分了;可若是他抛下了这唯一的亲人,估计后半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他确实成绩不好,后来就当兵去了。在部队的几年里,魏东棠逐渐展露出了极高的军事作战天赋和过人的胆识。战斗机动技能、渗透野战、侦查谍报等年年拿优,最后经过层层的筛选,终究在一众队员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凤毛麟角般的顶尖特种兵。一路走来的苦楚,他只闭口不提。 东棠的故事很简单,说得也很云淡风轻。不过楚忆也知道这人肯定有事情瞒着他,因为他太了解东棠。这厮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倾述的人,这一连串的话能吐出来一半都算谢天谢地了。 魏东棠不愿让楚忆觉得,这十五年的苦都是白受的。作为一个男人,身上的担子绝不仅仅是情爱之事。魏东棠知道自己对不起他,曾经甚至发誓下辈子再去补偿楚忆。可没想到两人就在这儿相遇了,老天终究给了这一对残缺的人破镜重圆的机会。 两人也没再追究这其中的故事,谁是对的,谁翻了错,在两人相见的一刹那就已经不重要了。彼此都知道对方这几年肯定过得很不如意,谁都不会推脱责任,也不会找借口。 木阁楼里又陷入了持久的沉默,楚忆囫囵地抽了抽鼻子,“这么多年,也不想回来看看?” 东棠的背脊骨似乎有些佝偻,他粗着嗓子,语气无比低沉,慢慢地说,“回去过,可是……” 可是院子已经不见了踪迹,门口只剩下一堆残骸烂瓦。前几年东棠接了个重庆的任务,有机会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让他倍感思念的同时,又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烦恼。那次任务,由于分神他差点丢了命,脑子里浆糊似的,莫名的声音一直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1 在脑海里回荡着某个名字。 任务结束的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灯火辉煌的南滨路走了好几个小时。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好几次步子都要迈出去,可临门一脚又收了回来。迟疑地徘徊了许久,可最后还是不自觉地就走到了梦里的大门。 大院儿早已看不出曾经的热闹,仿佛他的童年都是一场假象。什么都不见了,房子,兄弟,喜欢的人,还有那棵老黄桷树。院子出门是一条长街,转拐处有一家小卖部,青石板台阶早已长满了青苔,游戏厅影像店,这些都消失了。 感觉没过多长时间,远处的围墙似乎还回荡着几个男孩儿的欢声笑语。转瞬间,所有东西都变了。充满着欢乐和悸动的那个年代,像是落在泥里的水,在空气中蒸发,如一缕青丝消散在尘世间。 这让一个雄赳赳的八尺男儿都不禁暗自神伤。魏东棠站在楚忆后来倒下过的地方,脑海里翻江倒海地仔细回想,描绘着十年前的那个大院。他没说话,撸起袖子重重地拭了拭眼角,双腿挺拔而微微颤栗。模糊中似乎看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魏东棠停住了,半响,他嘴角才扯出一个最自然,最淳朴的弧度。没去追,对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幻觉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真的楚忆站在他面前,也只会动摇他的信念,他害怕自己彻底舍不得走了,心里选择逃避,所以宁愿不去面对。不敢保证自己能留下来,他还有份担子需要他去承担。‘’ 这个时候,不能去找他。楚忆,负了就负了吧。 魏东棠头也不会地走了。 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我怎么看见那人这么像东棠呢?” “哎你别胡思乱想了!” “对,整天神神叨叨,你出现幻觉了吧!” “不是,真的像啊,我没看清,但……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去看看。” “哪儿有什么人啊?” “你看嘛,这街上就我们三个大活人,连只耗子都没有。我都说你最近太累了,都累出幻觉了。” “楚忆,别看了!走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天色逐渐暗淡,庄园四周绿林环绕,却不闻虫鸣鸟叫,隐隐一股肃杀之气。阁楼内,魏东棠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物件递给楚忆。 “这是什么啊?” 那东西如指甲盖般大小,扁薄如纸,四四方方。楚忆轻轻放在手里掂了掂,瞧见那玩意儿在灯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 “贴身上,紧急联络。” 楚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这科技都这么发达了?这么小个东西都能代替手机呼叫?他把玩着手里的联络装置,却并不急于带上,扯着嘴角冒出一句。 “这东西你也有吧,贴在哪儿?” 魏东棠不说话,敛下了眼睑,朝着他做了个吐舌头的动作。同样是小小的一块银片,抵在他的舌尖上。舌头霎那一个翻转,又把装置卷回嘴里,埋在舌苔下。 楚忆瞪着眼,看得眼睛都花了。“还防水呢?” “嘴里放个东西还能说话吗?”他转念一想,怪不得这人说话瓮声瓮气呢。 楚忆捏着那东西,脸上要扭成一团了,死活下不去嘴。脏不脏啊就往嘴里放?东棠似是看出了这人的不情愿,又道,“就贴在皮带扣上也可以。” “算了,我有时候还不栓皮带呢!”楚忆又说,“干脆贴这个上面吧。” 他两下扯开扣子把衣领解开,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东棠看了一眼,默默地转过了头,视线却不自觉地重新落在楚忆身上。 楚忆捏着脖子上的一根红线,拽出末端的一块玉佩。“贴这上面。” 那人的脸色瞬间一变,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羞涩?别扭?不敢相信?还是什么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忆把玉佩拎起来,递到东棠面前。楚忆有心跟这人开个玩笑,也不打算还给他、你魏东棠欠我的多了去了,这块烂玉就当作利息好了。要是别人的,老子还看不上这破东西呢。 “我在你家找到的,咋了,不认识了?” 咋个不认识?当然认识了!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不知多熟悉这块玉佩,这还是当初他妈亲手交给他的,而且还郑重地叮嘱过他。 “这是给以后的魏家媳妇儿,你可要好好用心找,别遇见个女生就往外送!” “这可是你太姥姥传下来的,只能给一个人啊,你要是敢花心,我……” 江茵说这话的时候,他爸还坐在一边,全然不敢出生反对。 东棠怎么也想不到这玉会到了楚忆手里,更没意料到楚忆会随身携带这块玉佩,应该还不是一时半会儿。那玉佩当初交给他的时候,还只是隐约能看见几缕红丝。刚才借着光线,东棠显然瞧见了那玉佩有一半都快变成了血红色。 有人说玉佩带久了会变色,魏东棠愿意相信。 看着这人发愣的模样,楚忆拎着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贴好了,怎么联系你?” 东棠脑子里还回荡着四个大字。魏家媳妇,魏家媳妇,魏家……他脖子往上的地方疯狂充血,脸颊红成一片。也得亏阁楼里光线不好,楚忆愣是没察觉到这人的异样。 “喂,这东西到底怎么用啊!” 东棠的喉结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咳……咳,按一下就行。”他伸手握住那玉佩,轻轻一按,边上的警报器就响了起来。 玉佩还带着那人的温润体温,暖暖的,滑滑的,像触电般从手心往某人的心脏传递。东棠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沉咛,脑子昏昏沉沉的。也就只有楚忆,能让这人的戒备心降到了最低。 “哦,懂了。”楚忆把玉佩收回来,重新塞回了衣服里。东棠的手落进了看不见的地方,握得紧紧的,再缓缓松开。 “玉佩归我了,你还要不要?”楚忆好歹还不是个恶霸,知道问问这人的意思。 东棠的呼吸愈发沉重,十几年的思念似是化作了一团火,烧得人魂飞魄散。他猛地扭头躲开了楚忆的视线,他怕自己再看下去,那双眼睛会把自己活剐了。 “给……给你了。”东棠说完,脑子里又回想起老妈的交代。妈,我找着那人了,给了他,您没意见吧。 忙活了这么久,情绪又跌宕起伏,感到身体不适的时候,楚忆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还是个病人。肩胛骨处缝合的伤口缠着一圈纱布,从肩膀绕过腋下。早些时间剧烈的奔跑让伤口处的针线稍稍崩开了,还往外渗着血,洇红了雪白的绷带。 魏东棠担忧地问,“不要紧吧?” 楚忆还穿着一件病服,身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他抬了抬手臂,肩膀处瞬间传来一阵疼痛。他摇了摇头,“没事儿,没伤着骨头,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说完他就找了个地方休息一下,才从昏睡中醒来,此时脑子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全身无力。 他就坐在东棠边上,两个人的距离不足半尺远。 “我睡了多久了?”楚忆问。半秒钟之后,身边传来一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2 个闷闷的声音,“三天了。” “我昏迷,这么久了?”楚忆喃喃自语。说话的间隙都带着一丝疲惫的喘气,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下一秒就要停了。这人靠在东棠边上,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脑袋都快蹭到魏东棠的肩膀上了。 大病初愈的楚忆倍显虚弱,精神萎靡。他努力抬眼望了望东棠的饱经风霜的侧脸,从未觉得如此安心。和小时候一样 ,只要有这人在身边,就完全不用焦虑了。那温柔宽厚的人,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楚忆露出了这十多年来都没有过的微笑,安心祥和又满足的微笑。他的脑袋已经彻底放在了魏东棠的肩膀上,太阳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眼皮子时睁时闭,眼睫毛上下扑闪着,嘴里还嘟囔着。 “这事儿完了,一起走吗?”楚忆的声音似蚊子一般嗡鸣,一字一句却清楚地落在了东棠的耳朵里。东棠沉默着,心里去早已经有了答案,他就知道,楚忆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他从来都无法拒绝这人。从小到大,亦是如此。 东棠轻轻地低下了头,眼神飘忽不定,嘴里却坚定地吐出一句话,“嗯,一起回去。” 半响,身边都没传来任何动静。他转过看着那人,楚忆已经睡着了,静静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东棠微微一怔,心乱了。 他难得露出这样一副纠结的表情,要让别人瞧见了指不定吓出什么毛病呢。这人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意志坚定,面对任何突发场面绝对是冷静得可怕,再艰难的任务扛着枪就往上冲。后来的种种秘密任务,那也是杀伐果断,绝不犹豫。 出了这么多次任务也没人瞧见他有这种表情,自遇见楚忆以来,他已经不知失神了多少次。 十多年的离别,只有相见的时刻才能发觉这有多难得。少年时亲密的两兄弟,那感情就像润物细无声一般,滋养着这一对璧人。最初还需要一些法子来找回童年时如胶似漆的感情,其实到了最后,连话都不用多说一句,只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懂了。 这么多年,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魏东棠的脑子里都想着楚忆。两人从大院儿里跑过,在防空洞偷偷玩闹,在每一个角落里都留下了脚印,满满的都是回忆。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的喜爱之情。青涩的童年回忆就停留在嘉陵江边的那个晚上。 楚忆主动扑倒他,挥洒着汗水,那一刹那,荷尔蒙直冲天灵盖的时候。两人肆意地鱼水欢乐。他印象里的楚忆就停留在那个阶段,酷酷帅帅,眼高于顶,像只小凤凰一般把周围所有人的光芒都掩盖了下去,可是他却有着别人不知道的悲哀秘密。 或许是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亮,晚风很凉快,渔船的号子都比平时响亮。东棠也只跟这人有过感觉,再后来就都找不回当初那份悸动的心绪。或许是看不见那个月亮,也吹不见晚风,听不见号角。总而言之,就是再也没有对谁动心过了。 魏东棠缓缓地转头,直直盯着身边的那张脸。楚忆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更显红润。睡着的楚忆有一种更吸引他的魅力,不像人前那般争强好胜,反而是一种乖巧,出奇地安静。 东棠发自内心地想保护他,潜意识里这人就该被自己好好护着,谁都不能欺负。可楚忆也显然不是个安于被人笼罩的家伙,从小就是这样,他的占有欲不比东棠弱,保护欲望更加突显。 楚忆的力量或许不如东棠强大,但不论如何,他心里的东棠就是小时候那个傻小子。两人的初心都没变,不用相互诉说衷肠,不用唧唧歪歪扭扭捏捏,只消简单地打个照面,一切仿佛能回到童年的时候。 肩膀上的脑袋逐渐往怀里蜷缩着,东棠把楚忆的脑袋放到他大腿上,让这人能安安稳稳地休息一会。他小心翼翼地搂着这人的腰,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的干壳。 怀中的人时不时地打个冷颤,东棠的眼神落在楚忆的脸上。他的手鬼使神差地移到楚忆的头上了,指腹慢悠悠地拂过这人的侧脸轮廓。一向粗鲁的魏东棠竟然像个小媳妇穿针引线般小心谨慎,粗大的手指骨节带着厚茧,怎么看也不像做这种细活的手。 他动作轻慢,似乎害怕惊醒了怀中的人。楚忆在他怀里时不时发出两声梦呓,都能让东棠的心跳迅速加快跳动。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东棠的手指从这人脸上走了个遍,仔仔细细地把粘在头发眉毛里的细碎的已经干涸的血块。 东棠自己都没发现他动作已经愈发亲昵。只觉得脑子里的思念、渴望全都汇聚在了指尖,沿着颅骨送进这人脑袋里。让他看看,这份感情,有多真挚! 他脸上那杀伐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殆尽,转而替代的,是无尽的温柔。魏东棠发现自己的眼神已经离不开这人了,他忍不住了,低下头,轻轻地在楚忆的头上印下了一个深沉的吻。 那张脸背对着东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逐渐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位于美国西部的旧金山,沿着海岸线往南走。已经是七月了,天气热得人心发慌。只有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区,空气稍微不见得那么燥热。再往上走走,基本就鲜少能看见人烟,唯独在快到山顶的时候会出现一个庄园。 林中,一个白人男子隐蔽在密林之中。他掐着手表,不停拨弄着指针,半响过后,压低了嗓子对着手表说了几句话,转头又拿起一个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盯着不远处的庄园。透过高精度的镜片看进窗户,几人的动作无遗落在他的视野之中。 屋内,楚忆,陈鹿白和老何,三人成掎角之势坐着。 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神色凌厉,眉头紧锁。桌子上的烟头堆积成山,在灯光的照射下挥散着肉眼可见的灰尘。 老何率先开口,清了清嗓子无奈地道,“手术完了也要靠药物吊着,可是上哪儿找去啊?” 他的脸色难看得紧,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快挤在一起了,还是无可奈何。 楚忆咬着手指甲,他也没办法,只好看着师傅。没有药物,手术完了也白搭。美国这边暗地里早就安排好了,他们绝不可能在这片土地上搞到药物。 老爷子生命垂危,可几人却还在为了药物发愁。 老何支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陈鹿白不开口,楚忆也闭口不言。空气中的气氛渐渐凝重,仿佛一步步侵蚀着三人的心跳。 三人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颓靡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无神。老何不住地叹息,脑子里一团浆糊。 就那么一会儿,楚忆就看见老何突然怔住,随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站直,眼睛里迸发出一阵明亮的光线。 老何发疯似地扒拉完全身,掏出手机,手却在空中停住,眼神在片刻间又迅速暗淡了下去。陈鹿白看着他一副魂不守舍,欲言又止的模样,打断道:“想什么招了就快说。” 老何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3 讪讪地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 “不说算了,楚忆,我们走!” 老何看着两人作势就要走,就算知道陈鹿白开玩笑呢,也不得不上前拉住这人。他讪讪地问道,“你还记得那人吗?” “谁啊?”陈鹿白反问。 老何放开陈鹿白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到,“二十年前,在萨科门托街。” “你……还能去找他吗?”老何的语气低沉,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到了最后都带着些哀求的意思。 边上的楚忆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看老何的样子,师傅是在旧金山有位故人,可两人的模样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师傅和这人有什么深仇旧怨? 老何又拉住陈鹿白,“你去找他,一定能解决的。” 陈鹿白漠视着老何,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对他口中那人毫无任何感情。可就那眼神,硬生生把老何给盯得羞愧难当。 老何那张老脸一扯,变幻出无限的花样,随即一狠下心来,“算了,不提了,老子另外想办法。他当年干的确实不是人事儿!你不能再去找那孙子了!” 这事儿绝对不简单了,楚忆在一旁彻底目瞪口呆,到底老何提到的那人在二十年前干了啥事儿?让一向挺和蔼的老头都爆粗口了? 陈鹿白始终一言未发,直挺挺地站着像个局外人。他并未回应老何的一翻恳求,自始自终就没说过话,也看不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老何似乎还沉浸在气愤之中,嘴里骂骂咧咧地停不下来,直到陈鹿白吐出两个字,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电话!”陈鹿白淡淡地说道。 “啥?”老何木讷地回应。 “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联系他。”陈鹿白说。 “不会吧,你不会真想再去找他吧!”老何急了,“我真的就随便说说的,你别干傻事儿啊!” 陈鹿白脸都没转,唯独重重地合上了眼皮,再睁开时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就打个电话。” “你不能去找他的啊,万一……” “没什么万一,二十年了,我早该放下了。” 老何还欲说些什么,被陈鹿白挥手打断,“你别说了,我自己掂量着呢,大事儿要紧。” “你让我跟他谈,他会帮我这个忙的。”老何见劝不动陈鹿白,气恼地跺着脚。自己这嘴巴,没事儿干嘛提这一壶水啊? 再无奈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要不是走投无路,老何说什么也不会让陈鹿白去找那人的。 老何拿着手机,长嘘了一口气。陈鹿白皱着眉头道:“你怎么有他电话?” “碰到过一次,还好特意留了。”老何悻悻地说。 陈鹿白有意回避徒弟,打着岔,“反正这附近都被监听着,你就用手机打吧。” 从老何手里接过电话,陈鹿白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手机离开了会议室。他找了个小角落。四周黑黑的,直到瞧见没人才按了拨通。 楚忆心里早藏了一万个问题。可既然师傅避着他,肯定是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儿,他也没有偷听的习惯。看着陈鹿白走出会议室,安静听着下一步的计划就是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懒散中带着疲惫的倦音,先用英文打了个招呼。 陈鹿白低着头:“是我。” 那头有些疑惑,转而换成了中文,“你是?” “陈鹿白。” 三个字一出口,电话另一头那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呆滞。 “喂?喂?”陈鹿白又喊了两声。那边还是没声音,半响之后只听见对面“咚”地传来一声巨响。 陈鹿白顿感莫名其妙,手几乎要按到挂断了,电话那头猛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在,我在。别挂断,别挂!” 那人的声音显得很是急促,慌乱之下语无伦次,连话都说不好了,反反复复说着几个字。 “你回来了。”哽咽的声音传来,是什么竟让一个男人痛哭流涕。 “别想多了,我来办公事。”陈鹿白冷着脸道。 “我知道我知道,知道的。”电话那头的人还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说话始终有些不稳定,激动之下大声地反复说着。 “帮我个忙……” 陈鹿白再说什么,也不知道电话那头听清楚没有。反正他一说完,那边只是重复地回应着。 “不白帮,算我欠你的,你帮我弄到药…..”陈鹿白把手机拿远,低着嗓子说。 “我明白的,是我欠你的,我不该…….阿仁的事儿!”那边的人仓乱地仿佛要解释些什么,语气略显慌乱。 “别提了,二十年前,我也对不起阿仁。”陈鹿白也是有些懊悔,自己没事儿干嘛总提起二十年前的事情。 可有些事情,总得有个了断。他慢慢朝着电话那头开腔,“有些事儿不是说些什么就能当作没发生,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们就两清了。” “你原谅我了?” “你别别说了......”陈鹿白垂下了头,“我原谅你,对得起阿仁吗?” 电话那头似是怔怔地答应了一声,陈鹿白已经不想再继续和这人说话了,拎着手机:“今天下午我来取,你还在老地方吧?” 那人刚应了一声,电话就被掐断了。 陈鹿白转身进了会议室,坐会原位,把电话扔给老何。他的眼眶有些红润,老何的表情也是难看得紧。两人心里都明白,陈鹿白为了这事儿去找那人,是给老何帮了天大的忙。 陈鹿白瘫在沙发里,一闭上眼就仿佛又看见了阿仁倒在他面前的场景,他吐出一口浊气,转头询问楚忆,“今下午,你去拿吧。” 正好,此时就楚忆还闲着呢,他刚答应下来,门口闪过一个人影,闷闷地答道;“我陪他一起去。” 林中,白人男子对着手表按了几下,随即消失在密林深处。 山下,几个监听着电话录音的人,回报了几人的行动。 萨科门托街区的一间小店内,一个黄皮肤的男人推开后门,进入了一个硕大的地下工厂。 四方云动,一触即发。 魏东棠在外面站了许久了,来来回回也听了个大概。他实在不放心楚忆一个人去,安排好了各种监视和保护任务,手中拽着陈鹿白给二人的地址,一路下山去了。 两人都知道这关乎着老爷子的生死,对此事不敢不上心。开车行驶在山间路上,提防着一切即将到来的危险。 魏东棠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真要有人在这路上弄心思,会出人命的。 他对自己倒是看得开,可车子上还坐着另一个人呢,要不是担心楚忆的安危,他也不会就这么跟出来了。 下山的路弯弯曲曲,要注意的可不是路,怕的是有人埋伏。 车外的风景美如画,可两人却都没心情欣赏,又不是郊游。 楚忆侧着头看向窗外,左手搭在车窗上,右手不断敲击着膝盖。微风吹过,带着一阵浓烈的大海气息。没人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总之不会好过就是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4 了。 下了山,路就变得有些直了。沿海的公路两侧,一边是高耸直立的棕榈树,另一边是浩瀚广阔的太平洋。旧金山湾区的风景羡煞世人,可两人的心情总不会好起来。 果然,没走多久,麻烦就来了。 在东棠加速的瞬间,楚忆也发现不对劲了。后视镜里出现了一辆白色的车,死死地咬着他们的车屁股。不紧不慢,却如鬼魅般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抓紧点!”东棠眯着眼睛道。 楚忆刚抓住扶手,车子瞬间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知道麻烦会来,只是两人都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楚忆一个扭头,望见后面的车在霎那间已经被甩开了几百米远。他脸上带着些潮红,紧张之余竟然有些想笑,“真他妈刺激嘿!” 车子从山路转向西海岸笔直的公路,东棠稳稳地抓着方向盘,脚下油门踩到了底,窗户里“呼呼”地灌进强劲的海风,吹着人脸颊疼。 楚忆拉紧着安全带,靠在椅背上。 □□的指针已经快到达极限了,稍稍拨弄方向盘,车轮胎就会在地上磨出“叽叽”的噪音。可这毕竟只是一辆普通的车,身后追赶的那辆车在几分钟后就又追了上来。 东棠死死地咬着牙,油门踩紧,额头上也渗出细微的汗。楚忆紧张地望着后视镜,透过窗户甚至能看清后面车上的司机。 两车一路飞驰,在岸线上画出一道直直的优美残影。汽车的引擎声如嘶吼般震天动地,一前一后响彻整个西海岸。 东棠冷着眼,低低地骂了一声,“操,还甩不掉了?” 两车很快就路过了一道光卡,迅速吸引了警察的注意。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拿着对讲机,加入了这场追逐。 眼前就是金门大桥了,可两人根本来不及欣赏这美景。关键时刻,必须得甩掉这些车。 “上桥!绕路把他们甩了!” 红色的桥梁瞬间被甩在身后,桥下便是万丈深渊,沙滩岩石和海浪,冲破一阵平雾气流。 金门大桥上车子不多,可耐不住魏东棠的车速极快,硬生生破开了一个口子。 “抓稳了!” “哗啦啦”的海风吹在脸上,逼得楚忆关上了窗户。湾区车辆熙熙攘攘,东棠依旧没减速,两公里的车程,警察都还没来得及在出口设置障碍物,不足一分钟便只能看着那辆车奔驰而过。 东棠驾着车,巧妙地绕开了几辆堵路的车,车头也不知擦了几个车尾,急转弯的地方立马踩着刹车来了个漂移,轮胎在公路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伴随着白烟和剧烈的摩擦噪音。 迅捷地加速,动作娴熟。楚忆都快吓得冒冷汗了,东棠却依旧淡然。 “前面堵着呢!” “我冲过去。” 这如拍大片似的场景,平常人哪儿见过。任楚忆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也后怕连连。魏东棠的手段还是强硬,霸气。 硬生生从车群里撞出一条路来,周围骂声不断,却都被这人的凶狠手段给噎了回去。 倒车,东棠的眼神时不时瞟在旁边的人身上,确定无碍后继续往前撞。一辆车都快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却好歹是冲出了重围。他握着方向盘,还没来得及顾上周围,车身便以一个侧滑溜之大吉,一骑绝尘而去。 果不其然,身后那俩车根本没来得及上桥便被堵在了路上,除了传来几声枪响,再没有声音了。 车子驶入城区,便难找得多了。直走拐弯终于甩掉了警察,两人把车停在了暗处,装作没事儿人似的,按着陈鹿白给的地址,走进了萨科门托街。 楚忆的双腿还有些发软,却硬气地非要自己走,“你开车都不要命了?” 东棠:“.…..” 他心里有底儿呢。 两个人走进街道里,浑然不顾周围人的审视。他俩经历这一翻,在这光鲜亮丽的地方对比之下,就像是逃难出来的,不吸引人的注意才怪了呢。 楚忆拿着张纸条,挨个数过去。 “就是这儿了!六十五号。” 这地方就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老式店面了, “你干嘛?快点。”楚忆叮嘱他道。 东棠有意落后这人两步,眼睛微眯着,其实早已经把四周打量了个遍。他的手轻轻伏在腰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开了保险,以防有意外发生,随时都能豁出命去保护他。 走在楚忆身后,看着那人结实的腰杆随着步伐轻微扭动,东棠有些分心了,迅速地清理了脑中的思绪,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楚忆奇怪地转过头来,“你怎么了?” 东棠红着脸,摇了摇头。这人被楚忆给盯得一愣一愣的,心里莫名有一丝抓狂的举动,像小猫挠人手掌心似的,痒痒的,又不敢出手把它撇开。 萨科门托街的上午很是悠闲,暖熏熏的阳光照耀在隔壁咖啡厅的玻璃门上,总是能让人有些放松警惕。 楚忆率先推开了门,抬脚迈进这间狭小的店面。 “有人吗?” 魏东棠紧接着走进来,靠在门把上环顾四周。挺安全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埋伏。这就是一间很老旧又普通的小店,只是墙上什么都没有,不像其他店里挂着各式的物件。 “有人吗?” 楚忆又重复了一遍,话音刚落,柜台出冒出一个脑袋。魏东棠的手瞬间从腰间拔出一把□□,瞬间瞄准了那个脑袋。 那人只冒出一个头颅,看他们的时候似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楚忆又问了一句,“我们是来找……” 还没等他说完,这人就站了起来,楚忆话刚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男人趴在柜台下面看不清模样,站起来才露出了一张脸。他的一只眼看着楚忆的时候,另一只眼还瞥着东棠手里的枪。两只眼睛仿佛能朝着不同的方向看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更奇怪的是,这人还少了只耳朵。 楚忆愣了愣神,知道自己有些无礼,慌忙让东棠把枪收了。估计他就是师傅要找的人,所以赶忙上前。“我们是来拿东西的。” 那人伸了个懒腰,全身上下的骨头“噼里啪啦”像是放鞭炮似的响了个遍。楚忆不明就里,可东棠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人,很危险。虽然表面上装作懒洋洋的样子,里子可不定是什么狮子老虎呢。魏东棠见过这种人,那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这人绝对不是个善茬。 这时候,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还是不肯亲自来见我?” 楚忆愣了愣,脑子里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师傅吧。 那人自嘲似地拍了拍脑袋,靠在柜台上,手指甲有规律地刮着刷着红漆的台面。“老子当初真不该救他。” 他说完这话便自顾自地迈向了房间里的另一扇门,走到门口时才仿佛响起这二人,找了找手道,“来吧,东西都准备好了。” 魏东棠看了眼楚忆,眼神的意思很明显。楚忆摇了摇头,手在那人看不见的地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5 方比了个手势,随后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东棠无奈,也只能跟在后面了。 楚忆眼看着那人打开了那扇门,一个极其隐蔽的电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三人进去,那人按了下负三楼。楚忆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您怎么称呼?” 那人背对着他们迟疑了许久,缓缓说道,“中文名字嘛,我都不记得了。” “取了个洋名字,叫布莱克。” 楚忆刚应了一声,电梯“叮”地到了地底,两扇金色的铁门慢慢地打开。 布莱克走在前面,东棠示意楚忆先走,他跟在后面垫后。这种时候,在哪儿都不能放松警惕。魏东棠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情况越有可能出事儿。 布莱克领着他们走在一个黑长的通道里,灯光很暗,要费劲了眼睛才能看见前面的路。 转了个方向,又是一个柜台,边上坐着一个高壮的白人男子,拿着手机在和谁谈得正欢喜。看见布莱克走过来,赶忙收了手机站起来,“老板,出了什么事儿吗?” 趁着布莱克和那人说话的时候,楚忆偷空瞟了一眼,白人男子显然是在这儿守门的,可这地下室有什么大秘密,还搞得这么神秘? 一小会儿,布莱克转过来了,“你应该认识吧,跟着这人去。”他似乎有些什么话题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说,“我有点事儿,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楚忆看着布莱克递过来的东西,黄色的信封,厚厚的棱角突兀,不知道装着什么。 布莱克再次嘱咐道,“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这个他,除了陈鹿白,楚忆再想不出其他人。他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把信封揣进衣服兜儿里。布莱克再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就兀自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说我师傅和这人到底有什么恩怨呢?”楚忆跟东棠开玩笑。 魏东棠不愿意和这人八卦这种事情。楚忆气了,这人就是个木头脑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物,要期待他能看出什么端倪来,那老子也不用花这么大心思了。 领头那人又带着他们打开了一扇门,楚忆就再也没心思去讨论那事儿了。 这地底下,藏着另一个世界呢。黑暗的通道走完,眼前瞬间出现了光亮。楚忆站在半空中的玻璃桥上,脚底下就是一个占地广阔的军工厂,起码上百人在这下面来来回回工作着。 枪支弹药,机械火炮,入目之内全是一排排军火。银白色的光芒和各种机械的反光比头顶上的灯还亮。 这布莱克的生意,搞得真不是一般大啊。 楚忆就是个土哈哈,哪儿见过这种东西,正发愣呢。东棠碰了碰他的肩膀,朝他努了努嘴。一个穿着整齐作战服的人递给他们一个大包,挨着把拉链拆开。 一排药物整齐地码放在包里,楚忆随意拆了一盒,看都不用看,朝着东棠点了点头,顺手就装包里了。 “走吧。”东棠抱着膀子。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两人背着袋子,从刚来的通道往回走。通道口上方悬挂着一盏小灯,时明时暗,闪烁着微弱的光,很难想象就这么一条不起眼的路,通向的竟然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工厂。 一路走回刚才乘坐电梯的地方,柜台边上已经廖无一人。电梯旁边有一段楼梯,应该也是通往地面的。 东棠走在楚忆的身后,步子轻伐,如一只豹子般弓着腰,蓄着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他们一前一后迈入电梯,这时候,旁边楼梯口传来一阵声音。 楚忆靠在电梯墙上,东棠不自觉地往他身边挪动,一个身子挡在了楚忆面前。 就在电梯门合拢的一瞬间,一只手猛然伸入了缝隙之内,强硬地把两扇门撬开。 东棠瞳距微缩,神色凌厉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高一个头的黑人男子。他朝着两人嘿嘿一笑,便兀自地挤了进来。 他面朝着两人,手却背在身后。这时楚忆还未察觉到任何危险,魏东棠却慢慢地朝他靠近,直到把楚忆挤在了墙角里。 东棠把袋子取下来,悄悄地塞给楚忆,眼神不与那人对视,却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动向。他的手在身后轻轻拍了拍楚忆的手心,暗示他别打草惊蛇。 两人就算十多年没见面,那份默契也早已深埋心中。楚忆同样是用手指刮了刮东棠的掌心,提醒他注意危险。 电梯门缓缓合上,刹那间那人便从后背掏出一把□□。还好东棠早有准备,在那人动身的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飞身一脚踢在那人手腕上。 手/枪脱力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电梯里的灯很明显闪了一下,就算只有一秒钟的黑暗,也足够东棠掏出枪来。可那人不知练的哪种近身格斗术,显然是专门对付这种近战缴械的把式。 那人动作极快,贴近了目标下的都是杀招。狭窄的电梯空间内,东棠显然不占据优势,楚忆就算是想帮忙都插不进去手。 他赶忙伸手按了下开门键,电梯门再缓缓打开,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电梯都还没来得及往上走。 东棠和那人都想去捡枪,身子同时向前飞扑,谁知两人都没能如愿,电梯在两人的碰撞中倾斜起弧度,两把枪同时顺着缝儿落进了地底。 东棠猛地扑上那人,两人抱在一起滚出了电梯。 没了武器,谁都不能把谁怎么样。东棠眼疾手快,大喝一声,“你先上去!”中气十足。 说完他便退回了电梯,一具身体彻彻底底掩实了门口。楚忆看不清外面的状况,也知道这时候他就是个累赘,递上了一把军工刀,退进了电梯。 “你小心点!”楚忆说,东棠紧接着道,“你在上面等我。”话音刚落那人就扑了过来,东棠赶忙按了电梯,死守着门口,硬生生用身体接了那人两拳,直到电梯彻底关上门,才抬手反击。 东棠听见电梯运行的声音,终于转过身来擦了擦嘴角。 也就两息的功夫,楚忆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闭。徐徐往上走着,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急得双脚直跺,却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奋力扒拉在门上,透过缝儿使劲儿想瞧外面的情况。 楚忆怕这人出事儿。不管东棠多大,十几岁三十几岁,就算他六七十岁,楚忆也一样放不下心。 这人平时也没见着有什么大本事,他打得过人家吗? 就像是那年他们走丢在山里,尽管没发生任何事儿,可楚忆就是担心他。担心到半夜自己孤身一人上山找他,担心到在无边的黑色雨夜里呼唤他的名字。不管他变成了谁谁谁,楚忆心里,东棠还是那个傻小子。 他扒在门缝上,几近疯狂地想把门打开,两手的手指头插在冰冷的铁门,卡住不能动弹。 那人也看出了东棠才是大麻烦,解决了他,那个瘦鸡崽就不值一提。 两人三个回合交手下来也摸清楚了底细,东棠有意把这人往地面上引,边打边退。那人得了便宜,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6 出手更加不遗余力,速度极快的拳头擦起拳风。刮在东棠的脸庞,让他不得不退避。 魏东棠也看出来了,这人练的不是一般的格斗术。下手极狠,招招致命,打的全是天灵盖太阳穴这种部位,一旦中招,他和楚忆两人,今天可能都别想活着出去了。 直到上了楼梯,那人的短处才显漏出来,他估计自己也没在这种楼梯处和人交过手。东棠的刀早不知被他打到哪儿去了,于是乎便抬脚袭去,那一瞬间周身空气发出“呼呼”的破空声。 那人机灵一闪,东棠的脚收不回力气,踢在一个地灯上,“哗啦”一声,通道的光线便少了一分。 狭窄的楼梯口只有容两三人通过的宽度,不知有多少年时光了,更加显得破旧不堪。那人“嗨呀”惊吼一声,一击大出东棠意料之外,避之不及的情况下,他只能侧身滚开躲避,跟着翻身站起的时候,已经准备好回击。 这一下即躲过了那人的拳头,又同时扬起手臂对准了他的脑袋。 “砰”的一声,楚忆在电梯里看得清清楚楚。东棠的拳头直接把那人给打飞了出去,从楼梯口摔在墙上,又落在地面。 这一伤势要是常人早倒地不起了,那人竟只不过喘息了几声便恢复过来。恶狠狠地吐出几口乌黑色的血,眼神一转,又和东棠缠斗在一起。 楚忆在电梯里急得团团转。他从缝隙中看到东棠也是挂了彩的,那一拳并未把那人击倒,反而变得更棘手了。 电梯走到负一楼,外面的响声也越来越大。撞在墙上、打碎玻璃的声音,深深揪着楚忆的心。 通道里的灯光时不时地就闪一下,转角处还有裸露的电线,带着火花,火星四溅。 两人都是朝着要害出手,没有什么点到为止,要的就是对方的命。打到这里,各自都受了伤,动作也开始变得有些迟缓,出拳的力度显然不必刚才。 东棠靠着近乎衰竭的体力做着拼搏,那人惊讶一声,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人为何像是有用不完的体力似的。 一个分心之下,头部被猛击一拳。 他慌忙间想辨清反向,手不停地挥舞着抵挡,手肘和小臂竖立着护住脑袋。 东棠打得红眼了,眼中的血丝儿似乎比手上渗出的鲜血还要吓人。东棠把那人抵在墙上,疯狂地快击着他的头部。 拳头上本没有光,现在有了,是血光。不禁是那人的,还有东棠的。他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人脑袋进攻,那人得空闪躲一下,东棠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水泥墙上。 腐朽的墙面上瞬间出现了沙包那么大的凹坑,东棠手指末端的骨头,连带着沙尘,血肉模糊,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迅速。 那个人彻底有些慌了,他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人类还是怪物!这种格斗中,后退了就是输,就得一直挨打翻不过身的。 东棠站在楼梯上,整个人仿佛从地狱走出来。两人走上了地面,都快要精疲力竭了。 不住地喘息,倒不是受伤有多重,而是真的没力气了。两人都是绕着身子打,狭小的地方不知被他们踢坏了多少墙皮。 趴在地上,如死狗一般呼吸着。那人刚站起来,可是已经迟了。东棠先他一步起身,腾跃飞扑把他撞向墙壁。 “咚”的一声,那人应声落下,连带着天花板上的灯,都被他给震黑了。东棠往前跑两步,蹬在墙上一个又是飞扑,手肘直接击中那人的天灵盖,让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人被击倒后踉踉跄跄地想站起来,膝盖弯到一半又脱力跪了下去。东棠下手比他更致命,直接滑铲过去,娴熟的地锁直接死死扣住那人的脖子。 那个黑人男子满脑袋都是血了,被东棠死锁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嘴巴大喘气,头上的汗合着血开始往下淌。 他的手胡乱地抓着想拜托东棠的控制,却始终挣不脱。两人的喉咙里同时发出了猛兽般的嘶吼,东棠咬着牙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叫喊。 “啊!” 那人的四肢还在动弹,眼睛开始往外突鼓,整个身体扭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东棠竭力扼住那人的脖子,任由那人的最后搏击,也死不松手。 东棠此时也已经接近虚脱,浑身颤抖却依旧咬着牙坚持着,有力的两腿夹在那人腰部,同样是一副惨烈的模样。强硬的手段扼住那人的脖子,抓着双臂猛然朝外一扭。 东棠喘着气翻了个身,把身上那人丢出去,已经没气儿了。 他浑身浸湿,不知是血还是汗,嘴角吐出一口学,连用手抹去的力气都没了。在地上缓缓爬了两步,撑着身体,背靠在一楼的柜台边上,点了只烟。 …… 直到楚忆上来的时候,都以为这人要死了。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狼藉。打碎的木头地砖,撕扯的衣服,还有不知多少滩血迹,地上躺了一个早已面目全非的人。 东棠连头都快转不过去了,嘴里的烟无力地落下,正眼看了看冲到他面前的楚忆,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楚忆冲过来,心都快被这人给揪出来,那是真的心疼啊。眼眶子里压抑了十多年的情感都快爆发,大脑里早已经被清空,塞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酸楚,疼惜,咬牙切齿。前一刻还好好的人,都快认不出模样了。 魏东棠还是那副模样,他怎么都不愿意在楚忆面前丢脸的。老子没用,打个架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体力好点的时候,厉害着呢。 这解释,到了嘴边却变了,“快走!” 楚忆也知道继续呆在这儿可能并不安全,急忙道,“你能走吗?” 这时候,布莱克也听见情况从里面出来了,急吼吼地说,“这是怎么了?啊!赶紧送医院啊。”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一定不能去医院。布莱克急得跳脚,“那就先送我那儿去!” 楚忆摇了摇头,“美国警察还在后面追我们呢,你这里也不会安全的。”布莱克有些无语,却只能无奈地拿出一串钥匙,“会开车吗?开我的车走吧!先躲躲。” 楚忆赶忙抢了钥匙过来,重复问东棠,“能走吗?” 东棠气喘吁吁,“走不了了,你先把东西带回去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快呼吸不过来了。 “走,老子带你走!”楚忆咬着牙,“忍着啊,我抱着你。” 怕的是这人伤了骨头,要是胡乱动弹,少不了受些折磨。楚忆环顾一圈,竟不知何处下手。眼看着天儿也要黑了,狠下心抱起东棠上了车。 魏东棠面色沉重,被楚忆抱在怀里动了两下,终究是无力挣扎。这一扭动,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眉头紧紧地锁着,露出痛苦的表情。 布莱克从后面追上来,递给楚忆一封信,坚决地嘱咐道,“交给你师傅!记住!” 楚忆也顾不得其他了,接过东西油门一踩,便轰鸣而出。东棠赶着问他,“你有驾照吗?” 楚忆点了点头,随后吐出一句话,“中国的!”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7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魏东棠:“.…..” 他皱着眉头,瓮声瓮气地说:“要不还是我来吧。” 楚忆一把打开这人的手,揶揄道:“你能站起来我就让你开!” 东棠挣扎着撑了两下,终究还是无力地倒了回去。布莱克的老式轿车行驶在旧金山的街道上,傍晚的金色余晖照在两人的侧脸。 “你放心吧,老子车技好着呢。”楚忆骄傲地抬着下巴,“不就左右驾驶吗?只要警察不拦下我们,小爷安安稳稳把你送回去。” 楚忆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因为心里还是有些底的。这些道路又宽又直,比起那个山城里上上下下的坡路,不知容易掌握了多少。 黑色的轿车慢悠悠地晃荡着,停在红灯。东棠找了个话头,抬眉冒出一句,“你认识路吗?” 楚忆撇撇嘴,嘴角慢慢浮现出笑容,“认识呢。” 车子慢慢驶出城区,越往外走车流就越少,上了来时的公路,前后已经看不见车子了。楚忆提防地朝着外面探头,“不会还来一次吧。” 东棠仰起头,靠在坐垫上,来回侦查了两分钟。“没人了,尽管开吧。一天失败两次任务,该学乖了吧。” 西海岸的路,就像此时两人的心,直接,通向远方。 驾驶位毕竟还是不一样,楚忆再怎么厉害也不敢把车子开得过快了。好在没什么弯路,渺无人烟,把着方向盘,不免轻松了许多。 他还敢侧着头跟东棠说话了,“伤势严重吗?” 东棠懒洋洋地摇了摇头。他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好,刚才的阵仗无非是把他体力耗光了,躺在车上休息这会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太平洋的落日已经消失了半个,仿佛掩盖了两人那不约而同的想法。 咸咸的带着自由的海风打在两人的脸颊上,仿佛要将他们吹回那年的旧时光。东棠的目光留恋转转,停在了某个角度。 那一刹那,眼前这人全身上下的细节都尽收眼底。 乱势重逢,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说话,就被卷入这一系列的麻烦之中。魏东棠抽了抽鼻子,这么多年的生活他早就习惯了,身边突然多了人儿,说不清是什么念头。 他舍不得这人受一点点的伤害,又心心想抓住那一抹从指尖流过的念想。一切都让他迷乱,让他揪心。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该可惜。 今天要不是楚忆还呆在他身边,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决那个人。好几次意识模糊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楚忆倒在血泊里的情景。 十多年的果断杀伐,让这个傻大个在这方面都显得有些木讷了。 楚忆那张精雕细琢却又刚硬阳光的脸,样子就跟当年在黄桷树下那个男孩儿一模一样。渐渐重叠在一起,他向空中伸出了手,抚拢着那张熟悉的脸。 一阵海风仿佛吹散了十多年的光阴,无尽的思绪和想念,全都深埋在心里,汇聚在那只手上。 东棠那只略显粗糙的手,在空中被另一个人握住了。 十指交叉,两手相握,两眼相望。东棠的指腹处残留着夹子弹的粗茧,掌心传来一阵炽热的温度,像是两颗心毫无隔阂地抵在了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心跳诉说衷肠。 东棠悻悻地想收回手,还是不太习惯。手臂往回缩的时候,却被一股力量给狠狠拽住。楚忆的眼睛只盯着前方,右手持着方向盘,左手死不松开。 或许两人都期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有他们两人。没有自己的宿命,没有自己的身份,就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 绵延的海岸线直入云端,一边是碧水荡漾的海洋,另一边是成片的棕榈树林。偶尔出现着几个零零散散的小镇,也被瞬间甩在了身后。 红艳的落日染红了整片天空,倒映在海面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彤彤的颜色。楚忆不禁愣了,脚上的力量抬起,车子慢慢熄火停在了路边。 海水不停拍打在岸边,心旷神怡。 楚忆长叹了一口气,疲倦地靠在座椅上,颈子舒舒服服地枕在真皮的垫子,伸长了双腿,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等这件事儿完了,跟我一起走吧!” 楚忆望着大海,亲眼看着那太阳埋入地平线,继续悠悠地说,“跟我回重庆,我们租个房子,我可以上班养你,或者你养我呗。” “以前的你是我的一切,现在也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在不停地颤抖,语气中带着一种偏执。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可嘴里的话却依旧停不下来。 “我带你去找小川和浩子,他们都结婚了,我们……”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他们呢?你决定吧。” “你觉得你姥爷会同意吗?” 脑海里所有的想法都一股脑地倒出来,楚忆从没觉得表白是这么艰难的事情。这算表白吗? 不算吧,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小时候不就说好了吗? 算吗?表白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不算吗?算吗?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咬牙一狠心竟然像倒豆子一样吐出来了。这会儿纠结,刚才就没想起呢?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儿还收的回来啊? 身后一片沉寂,连那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楚忆一手撑着头颅,手指甲都快插进头皮里了,挠啊挠,烦。 远方的铁轨上驶过一截黑色的车箱,黑色的列车在灯光下的照耀停了一分钟,又开始嘶鸣,“哐啷哐啷”地扯着黑色轮子开走了。 楚忆牙都快咬出血了,心想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 他一转头,才发现身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广漠的天地展现,清晰的座位上,被润湿的海风吹得格外模糊。 楚忆有些怵了。他有些慌乱地大声喊着那人的名字。 魏东棠从马路一侧的树林里走出来,边走边拉着裤腰带,这人刚才□□去了。隔着老远看这边,楚忆明明没干啥事儿,还像贼一般偷偷摸摸地掩饰。 心虚了,手都不知道摆在哪儿,莫名其妙地在车里乱翻,还翻出一盒卡式磁带。东棠提着裤带走进车里,问了一句,“干嘛?” 楚忆简直要气疯了。咬牙切齿道,“干你老母!” 东棠知道这人又发脾气了,也没在意,闭嘴不理他就行了。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发什么疯呢,尿个尿回来就这样了。 楚忆看着他跟没事儿人似的。老子好不容易跟人说回真心话,你他妈是猪脑子吧? 气都撒在油门上了,楚忆不要命似地踩着加速,差点就没把那块油门踏板当成那人踩死。 这一加速,反倒是楚忆心里怕了。东棠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受过专业训练呢,这种速度还不算啥。 “你到底怎么了?”东棠有些担心地问道。 楚忆:“.…..” “没啥,我自己跟自己怄气呢。” 魏东棠:“……” 有些话,说与不说有区别;听与不听也有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8 区别。楚忆对其他事情倒是显得大大咧咧,唯独这件事儿,脸皮薄。 就像个青春期的小男生对着女孩儿表白似的。怕被拒绝连朋友都没得做,又想和人家更进一步。对着东棠他就是拉不下脸,好不容易说了些真心话,全让西北风给听了。 可他一方面想让东棠听见,知道他的心;另一面又不想让东棠知晓了。 这些话,要他说一次都是情绪使然了,第二次,想都别想。要是这周围有其他人听了他这话,保不准他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当事人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忆开车,偶尔眨巴下眼睛,眼神飘到不可言说的地方。 楚忆就跟自己置气呢,东棠正巧看见他扔在车前方的卡式带。他举着封面问这人,“这啥啊?” “威猛乐队都不认识?”楚忆抬了抬眉毛,头都不转地回答,顺便损了人一句,“土鳖。”骂了人,解气了。 楚忆有心掩饰刚才那件事儿,怕他问起来,其实东棠哪儿会追究这些东西。 “布莱克还喜欢听这个?这种老式录音机很难找了?”他一把从东棠手里抢过那张cd,封面上写着单曲名字《bwhisper》。 楚忆朝着东棠摆了摆,“这首歌很出名的,找找看能不能放出来。” 萨克斯的声音响起,瞬间能把人带回那个七八十年代的旧金山。乔治迈克尔的优美男声,飘散在充满了柔情的海风之中。 汽车、海岸、晚风、爵士乐,一切都有着老旧的气息。轻快的旋律,充满磁性的萨克斯。慢悠悠地行驶西海岸的公路上,他们像是穿越时空的旅游者。 “time ever mend” “the bwhispers of a good friend” “to the and mind,lgnoranbis kind” …… 此时,萨科门托街的小店门口,出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他全身笼罩在一件黑色的大尾风衣里,看不出模样,甚至都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他向前走着,脚步有些不同寻常。布莱克看见门口站了个人,正想起身查看,发现那人正蹲下身体,随后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册子。 布莱克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https://musi/#/song?id=19805454market=baiduqk" target="_blank">https://musi/#/song?id=19805454market=baiduqk<>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上山的路有些崎岖,楚忆开上山路口的时候,就不得不小心些了。 刚从山脚下路过,旁边某处破旧的废墟楼内,走出一个人影。他仔细盯着脚下的那辆车,眼神扫过车上的两人。 楚忆专心开着车,浑然不知头顶上已经有人在凝视他们。魏东棠本来正打着瞌睡呢,猛然间眼皮一跳,那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袭来。他迅速朝着头顶一瞧,高耸的废墟楼空无一人。 楚忆看着这人一惊一乍的,问道,“怎么了?” 魏东棠摇了摇头,没说话。他的目光自从顶方收回来,就变得有些凝重。但他却并不以为意,谈不上狂妄,反正是没放在心上。这人的自尊心让他不会花心思担忧这种未知的危险,把我当猎物?你有那本事吃下吗? “到底怎么了?”楚忆不甘心地追问。 “小心点!”东棠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开口了,任由楚忆再怎么询问也闭嘴不言。他有足够的自信能保护这人。 车子进了山,便消失在树林里。 废墟楼里的那人又再次从夜色中走了出来,紧紧盯着林中那一抹车灯的亮光。他本来掩藏在黑暗之中,却被月光照了个清清楚楚。 高高瘦瘦的个子,看着有些羸弱。像破旧的废墟似的随时会被风吹倒,在风雨中摇曳的一艘小船,渺小却又□□。他本来略显清秀的脸庞,被一道从眉弓至眼角的伤疤毁得一干二净,说不得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下巴上的胡子参差不齐,尽显一股风餐露宿的沧桑气息。 少年老成。他看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眼里时不时露出的情愫,落寞在月光的承托下,孤独得淋漓尽致。 他的眼神一直紧跟着那辆车。决绝?犹豫?怀疑?情绪与圆月,和着夜风搅成一股不知名的感情。 高楼林立的城市里,这座废墟楼显得那么不起眼。 恍然间,黑暗中又走出一个大个子。 大个子慢慢走到他身边,讶异地问,“林,你不是在萨科门托街吗?” 被称为林的人,正是那个年轻男人。他靠在外边缘的柱子上,看着头顶不远处的硕大月亮。 两人站在废墟的顶楼,往前一步便是不测之渊。脚下车流来往,高空几十米没有任何防护,他们居然就能保持着淡定自若。 大个子走到他身边来,又问他,“你回来这么快,知道任务失败了吧?” 林嗤笑道,“我早说了,佩利就是个蠢蛋,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安排他去?” 大个子挠了挠头,附和道,“是的,佩利失败了,他的搭档也活不了了呢。” 林的脖子往外伸了伸,吹了吹风,盘腿坐下。两条腿就悬在空中,一点也不害怕地摇晃着。他说,“组织用的这种方法,还真是不一般呢。” “把两人编织成一队,同分酬金,出了事儿也不可能独活。那战斗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了。” 大个子很是担心地问了一句,“和我搭档会影响你吗?林,你不会嫌弃我累赘吧?” 林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拍一条温顺的大狗一般。“troye,你的中文越来越好了。” 大个子得到了他的认可,更加开心地笑道,“当然,我好歹也有一半中国的血统呢。” 林:“可是你知道累赘的意思吗?” 他点了点大脑袋,“我知道,就是拖累你的意思。” 林拉着他的肩膀,能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在离地几十米的高空中,两人像孩子般荡着双腿。林说,“不对,别人拖累我,是累赘,你不是。” “我们是搭档,你扯我后腿,不是拖累。” 大个子不太懂他说的话,林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解释了。这人平时看着呆呆傻傻的,就像个心智不健全的小孩子似的,跟他杀人时那副恐怖模样可真是天差地别。 torye看着这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林,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感觉你今天很奇怪,很……” “很”了许久,也没见着他继续开口,估计是想不出什么词儿来了。林往他身边靠了靠,这个大个头乖乖地给他让了位置。 “很奇怪?很不对劲?是吗?”林也不知对着谁,就向着天空说话。 troye咧着嘴,挠了挠头,一只粗大的手臂挥舞着,像只黑猩猩。他说:“对,你……你今天为什么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59 不叫我的中文名字?以前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这句话过后,空气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宁静。大个子最开始还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可看着林就像是变成了哑巴一样,这让他对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有些疑惑。 torye如坐针毡,仿佛就像是干了坏事儿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好不容易抬起头解释了两句:“林,你生气了吗?” 林摇了摇头,指着月亮跟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说,“我以后还是叫你老名字吧。”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这还是你给我取的呢?”troye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自己的搭档伙伴不高兴,连忙追问着。 他显得很平静:“我喜欢,但是就是不能。” troye:“可是……” 林此时仿佛怒极了一般,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就是他妈不可以了!” troye看着这人怒火中烧的样子,吓得都快呆滞了。眼看着林就要起身走了,他赶忙拉住了这人的手臂,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地解释着,“对……对不起。” 林坐了回去,眼睛只看着这个大个子。纠结、可惜、不安还有什么不知名的揣测。troye一只手拉着他,眼神有些闪躲害怕,可是又怕放手了这人就跑了,还是鼓着胆子拉住了林。 林很无奈,“我们搭档有多久了?” torye小心翼翼地说,“十五年了。” “那这就是最后一年了?” “嗯。” 林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想过会死吗?” 大个子的答案没明显。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torye是真的不知道,想了半天后接了一句,“我能帮你死吗?” “不能。” “那……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糊涂一辈子总比什么都瞧得清清楚楚好多了。” torye被这人搞的云里雾里,弄不清情况。林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想多了,这次干完了,咱们就一起回去,在热带雨林里当个教官,等着被某个后起的新手给解决了。” 这话torye听懂了,他笑着说比了比手势,扬起了胳膊,“要挑战你,就先过了我这关!” 林笑而不语,troye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他本来正准本起身,听见这话时就停住了动作,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任务成功了,我们就死了。” “任务失败了,我们就活下来。 troye皱着他那独特的浓眉,重复道,“成功就死,失败就活?” 绕了一脑袋的糊涂,他才反应过来,“不对,任务失败了组织不会让我们活着呢。” “你说错了,应该是任务成功了我们才能活下来。”他咧着嘴巴笑道。 林给了他一个不太满意的答复,他拍着这个大个子的脑袋,慢慢悠悠地走进了黑暗之中,“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他消失在黑暗之中,唯独留下了大个子一个人,在原地重复着那几句话。 楚忆和魏东棠回到庄园的时候,天儿已经黑透了。 楚忆下车的时候还顺手把那张卡式磁带给摸走了,反正车子也不急着还给布莱克,拿张磁带解解闷吧。 可当他们回去的时候,那副落魄模样可吓坏了老何和陈鹿白。两人出去的时候还是衣着整齐,回来的时候变成了衣衫褴褛。 楚忆把师傅拉到一边,“诺,这是布莱克给您的。” 陈鹿白听见那人的名字,眼皮都没抬一下,“丢了吧。” “不太好吧,他特意让我交给您的?” 陈鹿白环顾了两圈,万一写的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被别人瞧见了还不好。他迅速地接过了楚忆手里的东西,塞进裤兜里。 “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八点来模拟手术,别迟到了。”陈鹿白嘱咐道。 “那行,我先走了。” 楚忆正转头时,又被陈鹿白拉住。他漠不经心地问道,“你见着他时,感觉这人怎么样?” 楚忆捏着下巴,仔细思考着和那人见面的场景,就唯独那眼睛和耳朵给他留下了印象。 “哦,对了,他的左腿好像有点瘸?”楚忆猛然想到布莱克走路时,会出现轻微的不同,虽然不太明显,可还是被楚忆发现了。 陈鹿白的眉毛紧了紧,心不在焉地说,“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是夜,陈鹿白一个人独坐在会议室里。 他面前摆着楚忆交给他的信和一张磁带。陈鹿白犹豫了许久,仿佛在和自己做着斗争,直到精疲力竭,心力交瘁。 他终于下定了心,缓缓打开了那个信封。 鹿白吾弟,三蕃一别,廿岁有余。 昔汝往矣,韶华已逝,杨柳依依。 无奈之举,尔非茫然,不知兄弟为何欲? 革面洗肠,痛心疾首,落得兄弟难自泣。 仁兄之事,莫须再提。彼盈吾竭,计力皆穷。 若否他命,便是白弟;更甚者之,三人皆毙。 弟之情意,天地可鉴;兄之厚谊,诚不欺矣。 吾晓事已至此,却叹追悔莫及。痛极悔极,时已晚矣。 弟责兄受,欲哭少倾;未闻君信,二十年余。 大仇得报,难消痛矣;语说不尽,扫榻相迎。 逝者已逝,还望未亡人凭楼向东吟。 愚兄谨启。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楚忆半夜醒来的时候,闲得无聊正准备偷摸去找东棠解解闷。啥也不干,就看着他在电脑上敲敲敲的都觉得十分有趣。 他正小心翼翼地走过门口时,正巧看见会议室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他们不会还在开会吧? 楚忆偷偷摸摸地摸索过去,瞧见只陈鹿白一人坐在里面。嘘了口气,要是前辈在工作晚辈却在睡觉,那偷懒的名头可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缓缓推开门走进去,陈鹿白都还没发觉有人进来了。 “师傅,师傅!老陈!” “啊,嗯,怎么了?” 陈鹿白惊醒,睡眼朦胧,取下眼镜揉着眼睛,“出什么事儿了?” 楚忆在他身边坐下,担忧地询问。陈鹿白说:“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这就是布莱克的信?”楚忆问。 陈鹿白点了点头:“是给我的劝降书。” 信里说的估计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件事,陈鹿白不说,楚忆也就没问。他估摸着师傅和布莱克这旧友的关系可能有些端倪,应该是布莱克干了什么坏事儿,不然老何也不会说出那种话。 陈鹿白转头问他,“这么晚了还不睡?” 楚忆回答,“我马上就去,您也早点休息吧。” 陈鹿白点了点头,也不起身,楚忆自觉地就走了。溜到门边往里一探头,瞧见人没跟出来,转了个弯儿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二楼的楼梯上,某人像偷腥的小猫似地敲开了魏东棠的门。明明也没啥避着人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0 的,可楚忆就是心虚,做贼一般生怕被人给发现了。 魏东棠给他开了门,不知何意。楚忆轻手轻脚地把门掩上,回过头来问道,“你也没睡呢?” 魏东棠胸口处闷闷地“嗯”了一声。 楚忆放松了,就算这屋子里容纳下他们两人之后,已经都转不开身子了,他也觉得放松了,满足了。 就像是小时候在自家里一样。安静、自由。魏东棠身上又添了几条伤疤,不久前才刚刚上了药。白色的绷带绞在肩膀上,中心处被血洇成了鲜红色。 腰部有一处伤口插进了一根十几厘米的碎木屑,楚忆亲眼看着这人面不改色地□□。他看着都疼,东棠却没吭一声。 楚忆慢慢挪动到东棠身边,轻轻抚上那人腰部的伤口,轻言细语地问,“还疼吗?” 魏东棠低着头不敢看他,哼哼唧唧地摇了摇头。楚忆又往他身边坐了坐,两人的身子都快贴在一起了。 东棠才清理了伤口,只穿着一件大号的背心,两只粗壮的手臂放在大腿上,又拿起来撑在背后,最后实在不知往哪儿放了。 魏东棠的身材实在是极好的,胸上的肌肉都快把那件可怜的背心给撑爆了。楚忆看着这人的胸膛起起伏伏,脖子上逐渐爬上了红晕。 其实魏东棠不知接受过多少的训练,要说眼前是个洪水猛兽、妖魔鬼怪之类的,他都绝不会如此扭捏,一枪崩了就行。偏偏是个大活人,还是个活祖宗。 说,下不去嘴;打,下不去手。怎么办呢?供着呗。 空气中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微妙,两人心知肚明,却都没开口打破。 楚忆寻思着老子都跟你表过白了,你自己没听见我他妈不会再说第二遍了。东棠完全被蒙在鼓里,不过就算是这人听见了也可能会装作没听见吧。 楚忆又往他那边挪了挪,想和这人靠在一起。 他有意调解一下气氛,实则想和他多说两句话。“有吃的吗?” “有,”东棠从抽屉里翻出一袋压缩饼干,“只有这个,还是吃剩下的。” 楚忆满不在乎地从他手里抢过东西来,非常时期楚忆也不挑。晚上一回来饭都没吃就累趴下了,这会儿饿极了什么都吃。 他细细嚼着饼干,再难咽下也想体会体会东棠过的日子。越吃越难受,心里就跟打翻了苦水一般。 袋子里有半块显然是这儿没啃完的,东棠看着他想递进嘴里,连忙拿了一块完整的递给他。“你吃这个,这个!” 楚忆没跟他换,依旧塞进了嘴里。思念化作了欲望,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的,统统填得满满当当。 “下午袭击我们那人,跟上次的是一伙的吗?”楚忆嚼着饼干,装作不经意地问。 “应该不是。”魏东棠老老实实地回答。 楚忆抹了抹嘴,饼干吃得人心里发慌,垫巴肚子。东棠指着桌子上的电脑,像是回报工作似地转移话题,“不知道,之前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不过查到了那人的身份,他叫阿拉,是个印度人。隶属于一个很老的杀手组织。” 楚忆问,“那组织实力很强吗?” 魏东棠面色凝重,“排名第一,那个阿拉算是个高手了。” “他们组织有个很奇特的管理方法,一级一级层层递进,隔极不能越级管理。而且他们的杀手的培训很奇怪,分为两人一组培训,从一开始就把两人当作一个人教导。” “这种方法让这个组织存活了很久,不仅是实力强劲,而且管理得当。” 楚忆摇了摇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懂。” 魏东棠坐回电脑前,指着闪烁的屏幕,“你看。” 全英文的网页,勉勉强强靠着楚忆的理解能看懂。魏东棠解释着说,“那个组织又发布了一条消息。” “那个叫阿拉的人失败了,他们会再派一队人来的。” “具体就不知道了。我只查到这些,下一拨人是谁,什么时候来,都不清楚了。” 楚忆看着这人挺着背指指点点,他拿着饼干时不时点点头,又咬一口放嘴里嚼着。他看着魏东棠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得不收起了那副打打闹闹的心情。 楚忆问他,“胜算大吗?” 魏东棠当时表情镇定,略一思索皱着眉道:“不大,不过仅仅是防守的话,应该不会太难。” 这人不是个木脑袋,对于这种实力的定位,搞不好就是几十人的性命。魏东棠也不敢胡说,他仔细思考了一下。 “只要没有什么其他的袭击,守住这里应该不是问题。”魏东棠的手指戳了戳木头桌子。 楚忆还在嚼饼干,目不转睛地盯着魏东棠桌子上的电脑,一个不注意呛到了,饼干碎屑咳得满地都是。 魏东棠又给这人递水,简直成了个保姆了。这么个老实人居然被楚忆欺负得都不反抗。 楚忆这心里跟挠痒痒似的,有一种冲动,想去挠,可又拼命地抑制着,害怕越挠越痒。 东棠穿的都是作战服,上半身穿了个背心,难免会露些地方给楚忆瞧见。楚忆本来是无聊闲逛到这儿来的,也只着了件单薄的外衣。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贴在了一起。 魏东棠发现的时候,脸就骤然红成了一片。楚忆跟外人那可是规规矩矩,在东棠面前,他可从来没让人觉得规矩过。 那夜,东棠和楚忆都没怎么睡着。东棠忙着布置防卫,忙活了一晚上,天渐渐浮白的时候,才勉勉强强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 楚忆也没睡着,眼神光顾着打望了,哪儿有心情睡觉啊。 …… 这一夜,没睡着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troye凌晨去找林,组织上下达了新的任务。他四处寻找这人,却怎么也找不见他的踪迹。 庄园外的树林中,隐蔽的树桠上浮现出一双眼睛。谁都不曾想到这里居然隐藏着一个人,借着薄雾和树林,完美地融入了环境之中。 他蹲在树枝上,手中拿着的夜视望远镜,目光正注视在那座熟悉的阁楼之中。从小窗户望进去,魏东棠和楚忆的活动尽收眼底。 他手里拿着个小本子,缓缓打开,居然是楚忆掉落在萨科门托街的护照。 忽然,他侧起了头,眼神无情。片刻之后,他对着空气中说道,“不急,我马上回来。” “不用开枪,打草惊蛇。” “不懂算了,我回去给你解释!” “troye,记得帮我买一份早餐。” 显然,这个隐蔽在密林之中的人就是林。他费力地端详着手里的护照,瞧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和不熟悉的脸。 “楚忆,楚忆,楚忆……”林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句话。他透过望远镜看了看阁楼内的那人,又把眼睛挪动到护照上面。 林仿佛陷入了呆滞,脑子里的出现了两个人影,慢慢重合在一起了。林愣在原地,直直地从树杈上掉了下来。 “砰”的一声,吓坏了耳机另一边的troye。 troye惊问道,“你没事吧?” 他反复问了好几遍,那边才传来一个声音。冷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1 漠又熟悉,“行动暂时取消。” troye并不多话,只问了一句。“咖啡还是不加糖吗?” 林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想清除掉脑子里那个意识,痛苦地说不出一句话,便和troye失去了联系。 …… 会议室中的陈鹿白,低着头已经快垂到桌子地下了。他一夜没睡,眼睛红得像是得了红眼病似的。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眼看着天边浮起了鱼肚白,才唏嘘地叹了一口气。 他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如行尸走肉般对着空气喊了一个名字,“阿仁!” …… 同为几个心中藏着事儿的人,今晚谁都没睡着。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太阳照常升起。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庄园外的树林中悉悉索索有些响动,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着打进庄园,暖熏的黄色光线照进了别墅的窗户。楚忆早已蜷缩在二楼阁楼里的吊床上睡着了,睡梦中还喃喃自语,无意识地呼喊谁的名字。一只大手缓缓伸过来,帮他搭了一件衣裳。 时间就这么走着,距离预定的手术日期也不会太久了。 楚忆依旧是保持着平常心过着日子,和陈鹿白讨论讨论病情,帮不上忙的时候总是会溜到某个阁楼里,一进去没有好几个小时就出不来。 魏东棠最近有些疲倦。高度的精神集中,要是个平常人早就倒下了,就算他耐力好,也终究还是个人。每天休息不到一两个小时,这么久下来,哪儿经得住折腾? 他不说,总在人前保持着那副精力旺盛的样子。可楚忆还是看出来了,他每天摸上去不是干别的,主要是催着东棠去休息。 魏东棠不愿意,他死活也不承认自己累了。楚忆知道这人心里想的啥呢,他是主心骨,他要是倒了,这盘子说不定会散成什么样子呢。 楚忆:“那我帮你看着!你去睡会儿。” 魏东棠拒绝:“你不会用这些东西。” 楚忆又说,“那有事儿我叫你,不就盯着监控吗?” 他边说边把这人推到床上去,楚忆帮忙留意看着,东棠又说不过他,每次万般不情愿地去休息,结果倒头就睡着了。 这几天庄园内安静得出奇,大家都很清楚,最后的时候也不敢放松警惕。 楚忆那天从魏东棠的小阁楼里出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爽的劲儿。他摆头把东棠给塞回去,看着这人的黑沉的眼睛,楚忆笑着说,“累了吧?” 魏东棠眨巴着眼,好不容易吐了一句真话。“习惯了。” 楚忆不想和东棠分开,好不容易这见着面了,又出这么大事儿,忙里偷点闲时间来幽会,还得躲躲躲藏藏。 魏东棠虚掩着门,微微往楚忆身边靠了靠。身边那人也借着机会挪了挪地方,心里偷笑着这傻子终于开窍了? 魏东棠站定在楚忆身边,拿背靠在外围。 几十米远的密林之内,一个大块头仿佛对着空气嘀咕着。 “看不见了,有人挡住了。” 林从troye手里抢过望远镜,凝望着阁楼外那个屹立的背影。高精度的望远镜让他把两人的手指动作都尽收眼底。 那个背影也不是全然不动的,透过镜片能看出他身体轻微地挪动,每次细小的动作都能把他身前那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瞳孔微缩,眼底重新变得平静又坚定。 troye碰了碰他的肩膀,“林,这可是好机会,我要不要先开枪?解决了那个大麻烦。” 说完他便从身边抽出一把长管的盒子,三下五除二,话还没说完,便把盒子里那堆银黑色的机械组装成了一只狙击□□。 他往上扭着瞄准镜,打开上面的盖子。透过瞄准镜的十字交叉线,准心死死锁住了目标。 “你都在这儿看了好几天了,我可以确定成功的,只需要一枪。” 林的眼神还落在远处的阁楼外边,视线里的场景却好似变了一副画面。 “要不用□□吧!” 林的眼睛终于从望远镜里扯了出来,他面色凝重地对身边的人说,“天快亮了,你先回去吧。” troye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执行呢?” 林沉默了许久,可troye就那么等了他很久。 “我们要是死在这儿了……”楚忆说着揉了揉眼睛,话一出口又赶忙收回来了。这个戒备心本该提起的时候,说出这话实在有些丧气。 可他们谁也没把握能活着度过这场难关,楚忆确实有些怵了,他怕自己找了十几年的人儿,一眨眼又消失了。这来之不易的时间,他格外珍惜。 魏东棠拿手拥着这人,没什么其他的安慰,只好借着自己让楚忆依靠。两个孤孤单单的人,在阳光中显得特别温馨。 丛林之中,大块头显得有些焦急。 林耸了耸肩膀:“我们的任务不是他们,没必要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神色落在troye的眼底。大块头问他,“为什么不呢?” 林沉默了许久,他眯着眼睛,趴在树梢在一动不动。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阁楼处的两人,半响后才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你愿意为我死一次吗?” troye本来还盯着瞄准镜里的红心,听见他这话就把瞄准镜的盖子盖上了,“什么意思?” 林重复了一句,“愿意为我死一次吗?”他的眼神在大个子看起来,跟以往有很大差距,可taroye并未察觉这人的意图。 troye挠着黑青色的头皮,挠得“吱吱吱”得响。 他身边的林缓缓地说,“也不是真要你死,或许也不一定呢?” troye开口说,“虽然我不懂,可如果是你要我死的话,我可以。” 林小声地笑道,“走吧,回去了。都在这儿看了好多天了,再怎么看也就这样了。” troye还不死心,暗道平时杀伐果断的搭档这一次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两人悉悉索索地消失在密林中,远处阁楼楼梯处的魏东棠也稍微松懈了一丝。 楚忆丝毫没察觉到他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了。 院子里的风景很不错,站在阁楼门口往内里看,还有个小喷泉,边上种着花花草草,红绿相间。这发生的一切斗争,都跟它们没有关系。 就像和楚忆也没有关系。 正此刻的一霎那,密林之中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绿色如幕布般的树林中闪了一抹艳红色的火花。 “砰”得一声像是打穿了铁块似的声音,令人寒毛卓竖。林中飞走一片受惊的鸟雀,楚忆和魏东棠同时警觉了起来。 别墅里冲出了一群人,片刻后的扰乱之后便恢复了镇定,显然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楚忆瞠目结舌地看着魏东棠,“不是说要后天才……” 东棠同样是皱着眉摇头说:“美国人卖的情报,说不定是个圈套!” 他一把拉过楚忆,赶忙冲回了阁楼内。楚忆手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两人的手拉着滑溜溜的,紧紧地拽着,生怕弄丢了人。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2 屋外的人也转瞬间摆好了阵式,个个躲在了掩体后面架住了枪,全方位地保护着一栋小别墅。 张队骂骂咧咧地拿着对讲机,“这群狗日的,好好收拾他们!” 魏东棠死死盯着庄园内外的监控器,许久都没看见有什么动静。楚忆屏气敛息地站在一边,两人的手还一直拉着。 意料中的明目张胆的袭击并没有袭来,东棠眼神凌厉,扣好了防弹衣就往外走去。 “在这儿等着我,我出去看看。”东棠对楚忆说。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其他的了,楚忆只拉着他的手担忧地说,“你小心点!” 魏东棠点了点头,掏出枪推上了子弹,脸颊的线条依旧似大刀阔斧般劈砍出来一般的粗糙。 他同时递给楚忆一把枪,“留着,万一……会用吗?” 楚忆木然地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那人却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跳下了阁楼。 庄园弯弯曲曲,楚忆只能从电脑的摄像头看见东棠的身影。心里揪着一紧,手指压在扳机上,要不是没开保险,这下已经走火了。 楚忆身上的汗水顺着脸就滴进了脖颈里,太阳穴的血管都微微突起了。他见识过这群人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 魏东棠再怎么厉害,万一别人有什么重型武器,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楚忆一只手抓在木头桌板,五指都快扣进木头碎屑中了。 他最不想看见的,是这人刚走出门口,就像凋零的树叶倒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东棠偷摸出去,在庄园处检查了一圈。摄像头中他如一只丛林大猫般鬼魅地搜索了整个别墅,才靠在墙角拿着对讲机嘀嘀咕咕。 此时,桌子上的另一个对讲机也发出了声音。 “没有发现炸/弹,危险暂时解除。” 楚忆如释重负,赶忙拿着黑色的对讲机说:“你快回来吧,先进来再说。” 另一个声音传来,是张队的,“那群王八犊子放的阴枪打在哪儿了?” 魏东棠正打算潜进庄园的时候,忽然瞥见门口那个大大的写着“b”的号码牌被打落在地。 庄园门口还有个老式的绿皮邮箱,门虚掩着,一阵风吹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此时楚忆看见这人还愣在原地,急得直跺脚,拿着对讲机骂道:“你干啥呢?快他妈进来啊!” 摄像头里,楚忆只见魏东棠从那个绿皮邮箱里抽出了一封信件。 他们黑着眼,这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魏东棠深思了半响,眼神逐渐转到了侧边的树林之中。 密林深处,大块头对着林抱怨,“干嘛让我开枪打个破邮筒?” troye还在喋喋不休地道:“为什么不让我打人呢?你……” 直到林转身过来瞪了他一眼,大块头才闭上了嘴巴。却又委屈得像条小狗似的,终于憋不住地上前问:“你让我放进去的那个东西,到底写着什么呢?” 林笑道,“要你命的东西。” troye摆了摆手:“不想说就算了,干嘛骗我呢?” “你是真傻,还是装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搬了两天砖,顺便思考了下结局,就这四五章的事儿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魏东棠回来的时候,完好无损,没有受伤。他从楼底下跑了一圈,不知从哪儿叼着颗烟回来。楚忆双手撑着,坐在桌子沿上,收敛了些紧张的表情,可那担忧的眼神还是止不住地飘向那人。 刚才东棠在外面,把手伸进那个邮筒的时候,楚忆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万一是放的什么□□,他脑子里都能想象到这人在屏幕里炸成碎片的样子。 看着这人完完整整地走进来,楚忆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正半开玩笑地说:“什么东西你就敢伸手去拿,万一是什么危险东西,要你的命了!” 魏东棠走到他身边来坐下,递给人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道:“我有数的,有数的。” 楚忆靠近他,双手不安分地捏着这人腰上的软肉,小打小闹的动作,消磨着那份担忧和害怕。 魏东棠一声不吭,细摩着牙,背脊微抖,强忍着楚忆的手指□□着他身体,一层一层地剥开那个欲望的心。 楚忆垂着眼睛,小声地说:“以后别那么莽撞,啥事儿都扛着。你也考虑考虑我。” 魏东棠坐在他边上,哑哑地从胸膛里“嗯”了一声。 楚忆知道这人没听进去,他那性子小时候就这样。东棠就从不会考虑自己的安危,往往是拼了命也要护得别人安全。他太了解这个人了,魏东棠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他决计不会躲在别人的身后。 可千不愿万不肯,楚忆自己老想着,为什么小时候独独看上了这人。他也不帅气,勉强称得上帅哥,加上点硬气派,是有点魅力,可还不足以让楚忆把心的都托付给他。如若不是因为东棠有责任肯担当,楚忆还指不定瞧不上他呢。 直至后来长大了,楚忆也从来没变过心。这么多年过去,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机会偶遇的,没有出现过东棠这种人。 楚忆有双识人的眼睛,他看得出来谁对他才是真的好。 自从遇见东棠那天,他就感觉出来了。眼前这人的外貌形态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大到他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可是东棠的里子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坚韧、倔强、有担当,不服输。就算经历了多少的挫折和磨难,眼睛里还是停滞着一种向往。 东棠是清白的、干净的,出淤泥而不染,并不是一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模样。这人时不时的一个小动作,跟小时候如出一辙,就是个大号的大院头子。 他们渊源不浅,道阻且长。 楚忆两只拈着这人腰上的肉,硬梆梆的,使点劲就咯人,跟钢筋似的。魏东棠的手伸到背后,挠了又挠,痒痒。 楚忆冁然一笑,伸手把他的手拨开,又说:“我帮你。” 东棠顿了顿,没说话,默认同意了,任由楚忆的手在自己的背脊骨上滑过。 大大方方的妩媚却带着害羞的滋味,那股子躁动就仿佛已经不止流连于皮肉,已经深入了骨髓里。 楚忆一拍他的背,笑呵呵地骂道:“把这外套脱了,硬得很,我怎么给你挠?” 东棠还穿着刚才那件防弹衣,铁块隔绝了两人的亲热。他像是着了魔似的,说不出任何拒绝和反抗楚忆的话,默默地转过了身,把这一身坚硬的外壳剐下来。随即又解开了上衣,脱掉了迷彩的作训服,只露出一件黑色的背心和膨胀的肌肉。 小阁楼里光线不太充足,楚忆的一只手就慢慢摸索着伏上了魏东棠的腰杆。指甲剪得很短,工整干净,五个指头纯粹就像是肉嘟嘟的小手掌,紧贴着结实的肌肉。 手指仔仔细细地摸过腰背,又把东棠的背心往上提了提。那人裸露的后背呈现在楚忆面前,漫眼皆是横七竖八的伤疤,入目惊心。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3 楚忆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手指每每拂过一条伤疤,那颗炙热的心便要抖个不停。这每一道伤,对东棠而言,肯定都是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后腰正上方的位置,东棠摸不着,楚忆给他挠着,边挠边心疼。 魏东棠涨红的脸依旧倔犟,憋着眼底的光,强忍着楚忆的手指摩擦他体内的那股悸动。 “是这儿吗?痒吗?力度够不够?”楚忆心不在焉地问道。 “怎么搞的?疼吗?这……” 魏东棠不吭声,咬着嘴唇。楚忆自言自语。 背上被打烂,被刺穿的肉,腐烂了就切除,又长出了新肉。但凡楚忆摸过的地方,就没有一块是平整的。凹凸不平的皮肤满目疮痍。楚忆的眼珠子不停转着,只想把注意力从那纵横交错的画面里摘出来。 东棠的后背就像是一个战场,在向他描述着那惊心动魄的故事。楚忆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走神,视线仿佛被丢进了某场激烈的战斗中,他眼睁睁看着东棠被一颗子弹打穿了后背,刺进了肺叶。 他的手便摸到一处凹进去的背上的圆形创孔。楚忆的指头一遍又一遍地围着那颗子弹曾经打进去的位置绕圈。他虽然专攻不同,没处理过这种伤口,可见形势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很简单的伤。 楚忆说:“以后有时间了,给我讲讲这些事儿呗。” 他想知道东棠都受了些什么罪,和他一起分担回忆。楚忆原以为两人的分开,对自己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痛,可这对于东棠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东棠受的哭也从来没抱怨过,反观自己却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魏东棠佝偻着腰,享受舒服又难忍难耐,发出了一声原始的猛兽般的低嘶,喉头哑哑地答了一句:“有啥好听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楚忆眯着眼耸了耸肩膀,手继续在那人背上挠着,嘴里嘀咕:“你说我就听,挺好的。” 魏东棠撇着嘴,心里忽然就软绵绵的,嘴角慢慢浮出了笑,迷彩裤绷着大腿,勾出一个圆实的轮廓。 楚忆也没多跟魏东棠纠缠腻歪,他也有事儿做,并不是一个来度假的甩手公子。和东棠一起挤小阁楼的时间都是他一分一分挤出来的,楚忆也知道收敛。拍了拍东棠的肩膀,很潇洒地走了,临了还回头跟他说:“我晚上来看你,到时候给你送饭!等着我嘿!” 魏东棠望着这人,爽朗地说:“好!” 紧接着下午的时候,庄园门口出现了一支武装部队。 部队的头领不是别人,正是得到庄园遇袭的消息后,火急火燎赶来的布莱克。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一听说这边出事儿了,疯了似地要上山。 这突然出现的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队伍,东棠差点和他们发生火拼。两方人焦灼之时,布莱克才随即赶来了现场。 布莱克要是晚到那么一会儿,守卫庄园的人就要开火了。布莱克顶着几十根黑漆漆的枪口,巍然不动,重复了三遍的话。 “我要见陈鹿白!” 虽然说布莱克前不久才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也不是敌人。可见他带的这对人来势汹汹,也着实看不出他的意图。东棠眯着眼睛,单手扛着枪托,就是不让人进去。不管是敌是友,这关键时刻的原则,谁都不敢马虎。 魏东棠一人站在庄园门口,和布莱克对持着。布莱克那个标志的眼睛,左眼注视着魏东棠的时候,右眼还在往庄园里望,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可那断耳加上杀伐的气魄,不但让人笑不出来,反而觉得有些闻风丧胆。 布莱克坚持要进去,东棠在他的气势下,不但没有处于下风,还隐隐有些更强的势头。 布莱克黑着脸:“我不进去,你让他出来!” 魏东棠杵在原地,一只手拨动着枪把,意思很明显。 两人僵持了快一刻钟,庄园里才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回去吧!我没事儿!”陈鹿白站在别墅的门口,朝着不远处的人说道。 布莱克听见这声音,显然是慌了神。一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竟在一瞬间内失去了往日的风范。惊人的气魄消失殆尽,两只眼睛稀奇地往一个地方看去,犹豫、担忧、小心翼翼。 陈鹿白从内庭走出来,迟疑了许久,缓缓地仿佛朝着空气说话:“你变了,你也老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不再看布莱克,“你走吧,我他妈不想看见你!” 眼看着陈鹿白就要消失在眼前,布莱克慌忙地不知所措,焦急地说道:“那……阿仁的事情,我……我……” 话已至此,布莱克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颓废地往后一站,说不出话来。 “我……我是来帮你的。”布莱克断断续续地说道。 老何站在陈鹿白边上,支支吾吾地说:“要不让他进来吧,我们不是正好缺人吗?” 陈鹿白说:“他能干什么?到时候又把我给卖了?” “可我们现在是真缺人。”老何担忧地说。 陈鹿白顿时无言,两人思虑了许久,决定以大局为重。可说到底布莱克也是个外人,加上他以前干那些事儿,真不敢让陈鹿白彻底放下心。 魏东棠倒是无所谓,反正谁来谁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完成任务就行了。 布莱克知道陈鹿白对他不放心,特意把那一支武装队伍安排在外围巡逻,只孤身一人进了庄园。他也不敢保证身边的人都是安全的,万一出了事儿,就更洗不清了。 布莱克的事情解决了,正好还解了燃眉之急。 那晚楚忆蜷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失眠。他整张脸都陷进了枕头里,不知道的以为他想憋死自己。牙齿紧要着嘴唇,把嘴皮都快咬破出血了,手指痉挛,全身不住地抖动着。 他做了个梦。 梦见东棠那颗圆圆的大脑袋,黑脸涨红,在他身下挣扎扭动着,欲拒还迎。那人健硕有力的腰被他握着,膨胀,升温。 他骑在东棠身上,意气风发,一马平川。浑身被汗水打湿,酣畅淋漓,脸上显漏出满意和满足的表情。 某二楼小阁楼内,还亮着微弱的光。 屋内,布莱克抱着膀子靠在木头墙上,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抖了两根,隔空丢给魏东棠。他用火柴点燃了烟,猛吸了一口,火光印在他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带着火花的火柴在空中挥了两下就熄灭了,布莱克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东棠先把烟点上了,才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哦?”布莱克饶有兴趣,追问道:“什么忙?” 他确实有些奇怪,很好奇是什么会让这样和他同样高的人,去求另一个人帮忙。 魏东棠说:“后天,把楚忆送走。” 布莱克继续吸了口烟,不说话,显然是在等他说原因。忙可以帮,但得说清楚是为了什么。魏东棠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十三号袭击。” 显然,这就是东棠白天时,从邮筒里取出来的信封里夹的纸条。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4 他没给楚忆看,偷偷知晓了事情,便打算独自面对。楚忆不该被卷进来,更不能有任何生命危险,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辜负了所爱之人。 纸条上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五个中文汉字,字迹清秀,应该不是个拿枪的手写得出来的。 “哪儿来的情报?” “不知道。” “你就不怕是扰乱防备的计谋?” “不怕,因为我输不起。” “需要我干什么?” “后天,我打晕他,你把他送走。” “你怎么不亲自去?” “我要留在这。” “好一出舍生取义,这忙,我帮了。” 布莱克很爽快,男人之间都是直来直往,不拐弯抹角。东棠也相信这人不会反悔,他们都是一类的人,重情重义,答应过的事情就算拼了命也会完成的。 布莱克把烟头丢在地上,随意地用皮鞋碾了碾。 他们都不笨,都是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各自的领域答到成就。仅仅从这几句话,布莱克便能晓得了这整件事情。 他临走的时候拍了拍东棠的后背。 “年轻人,要学会争取。” “你争取了吗?” “争取了,不过就变成这样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楚忆正在会议室里干着活儿呢,眼神一瞥,看见门口一人,正探着个头朝他勾了勾手指。 楚忆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嘴角扯出笑容。把堆积的东西推开,轻手轻脚地跟着人影溜达到小阁楼去了。 那晚上月亮很圆,夜色很美。楚忆进了阁楼内,脚后跟顺便把门给带上了,这才转过头来笑眯眯地问:“找我干啥?” 楚忆挪到他身边坐着,魏东棠扯着鼻子问:“你吃什么了?这么苦。” 楚忆恶趣味地哈了口气在手上,说:“咖啡啊,这味儿有这么大吗?” 魏东棠欲言又止,头一回扭扭捏捏地说:“戒了吧,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楚忆说:“为了熬夜呗,都多少年了。戒不了了,都养成习惯了,现在不喝都没办法工作……” 魏东棠抬眼看着他说:“待会儿你就跟布莱克下山,我都跟他说好了。” 楚忆还没听见,继续说:“你别打断我,我也知道喝……你说啥?”他忽然意识到东棠刚才说的话,一脸愤然地转过头望向那人。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啊?”楚忆一股无名火涌上打闹,猛地站起来瞪着他。 魏东棠不开口,楚忆就咄咄逼人:“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还要留在这儿。” 楚忆一脸岔岔的表情又问:“那要是出什么事儿?” “布莱克都安排好了。” 楚忆:“.…..手术怎么办?” “老何跟我说,有你没你都一样。” 楚忆气急地说:“不行,这我不答应。” “你真没必要卷进来。你听我一回,干完这个我就来找你。” 魏东棠难得跟楚忆说这么多话,居然都是赶他走。 楚忆低吼道:“我不同意,我不走,万一你像以前那样消失,我没时间再找你十五年了!” 魏东棠站起来用眼神求他,慢慢靠近楚忆身边,缓缓地搂住他。东棠的动作很轻,却又让楚忆根本挣脱不了。他慢慢环抱住楚忆的腰,把那人彻底搂在怀里。楚忆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的耳朵摩在一起,这份温存,晚来了十五年。 楚忆喃喃道:“我不走……不走。” 转瞬间,他红着眼,如疯魔似地捧住了东棠的脸,两人胸口撞在一起,皮肤像是磁铁般吸引着、眷恋着对方身上味道,一股迸发的荷尔蒙化作满腔的赤子之心。 楚忆一口咬上去,毫不客气地贴上的东棠的唇,死死吻住了那人。东棠睁鼓着眼睛,满脸写着的不可思议,却被楚忆的热情化作了一江春水。 嘴唇互相啃咬着,疯狂地让牙齿和舌头想撞在一起,亲住东棠粗糙的长满胡茬的下巴。楚忆口腔中还残留着咖啡的苦涩,不知不觉渗入人心。 十五年了,这一天一天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二人。百叶窗透过夜晚明亮的月光,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墙上的黑影从两人交织成一个身形,阁楼内的一对璧人,轻抚着自己的爱人。耳畔环绕着对方沉重的呼吸,鼻尖呼出的热气萦绕着、交错着——融为一体。 楚忆的表情充满了渴望,让魏东棠有点舍不得了。 其实这个大个子不傻,不笨,心里也念叨着追寻希望。魏东棠的心都被人给勾起来了,搂着腰杆的双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他主动地碾了过去,舌尖相抵,一吻定情。 魏东棠的吻不算温柔,称得上有些粗鲁了。高涨的情绪,胸膛喷洒出热烈阳刚的气息。可楚忆就吃这套,那股热气环顾在他身边,让他腿都快软绵绵了。 因为想念,因为渴望。这放纵又让人着迷的接触,让人上瘾。两人每一次换气都能更忘情地交缠在一起,吸干对方肺腔里的空气,脖颈一片红润,几乎要窒息。为了这一刻,两人足足等了有十五年,时光的蹉跎,岁月飞逝,却还是想问问对方一句。 嘿,我还喜欢你,你呢? 楚忆不干休地沉溺了好一会儿,脸上带着异样的潮红,浑身兴奋。大战在即,危险来临,这即将到来的一切纷争,仿佛就和他没有关系似的。他心里舒服,这十五年,老子没白等! 魏东棠看楚忆的眼神里,全是溺爱和不舍、珍惜与爱护。 他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完成了,完不成大不了一死。可当楚忆强硬热烈地想亲吻他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把人留下来了。这一切的想法都有些动摇,可要是真这么做了,那是自私。 楚忆搂着他的腰,往上一提:“魏东棠,我愿意和你一起死,你愿意吗?” 魏东棠挥起手:“我不愿意。” 话音随着东棠的一记手刀同时落下,楚忆的身体就软软地瘫在东棠的怀里。 魏东棠想彻彻底底,平平安安地拥有眼前这个人。他愿意为了楚忆付出生命,他也相信楚忆那句“愿意和他一起死”也不是说着玩的。可这和死不死根本没有关系,他们相互喜欢,这条路再艰再险,谁也不会说句后退的话。他不希望的是楚忆在这里平白无故地受到牵连,他知道这次的任务有多危险,楚忆不该以身试险。 魏东棠不想看见的就是楚忆倒在他们即将前行的那条路上,或许总有那么一天,可他会尽力避免,这也是他正要这么做的原因。 “找个伴儿,不是为了和他一起死,而是为了和他一起好好的活。” 阁楼外闪过一个人影,半响后门被推开了。布莱克闪身进来,低着嗓子问:“搞定了吗?” 魏东棠朝他点点头,横着把楚忆抱起来,眼神示意布莱克可以了。阁楼往下的门口正好停着一辆吉普车,布莱克打开车门,他顺势把人抱进了车内。 强制睡着的楚忆并没有往常那样的宁静安详。他眉头还锁成了一股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5 八字,面色不太好。东棠轻手轻脚地把人放进车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实在是有些不舍。 魏东棠伸出手指抚了抚楚忆的眉毛,小心翼翼的,想把那人的眉毛捋顺了。他手指粗大,干惯了粗活,手上全是老茧,做不来这种精细的活儿,戳得楚忆在昏迷中都有些躲闪。东棠收了收手,却又不自觉地碰上了那人的脸,恨不得贴上去把楚忆的眉毛一根一根梳理好。 楚忆紧缩的眉毛终于舒缓了许多,东棠凝视着他,嘴角也不住地浮现出笑。他退出车外,轻轻地合上车门。 布莱克站在边上,打趣道:“不后悔吗?” 魏东棠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布莱克就看懂了,他把东棠拉过来指着驾驶位的人说:“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事儿完了你去老地方,萨科门托街找他,保证把人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东棠点了点头,记住了那人的长相,疑惑道:“你不走吗?” 布莱克摇了摇头,笑道:“我也有豁出命也要护住的人。” …… 十四号,魏东棠在监控器面前守了一整天,就连陈鹿白约定好的日子里,手术都快完成一大半了,直至太阳落山的时候,还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桌子上的联络装置响起了张队那骂骂咧咧的声音,“怎么还不来啊?老子都快等熄火了!” 所有守卫都已布置在庄园内的各个角落,可是附近群山峻岭,周边密林环绕,到处是一片有一片的绿林,谁也不知道袭击会从哪个方向过来,甚至不知道袭击的具体人数,火力,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分散在外围,那布控的范围虽然能增大,可是支援的时间就会大大延时。 敌在暗处,主动出击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不如固守庄园,等着人自投罗网。依送信人的意思看,应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那袭击的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布置好了一张云罗天网。 魏东棠斜靠在阁楼的木桌上,眼神冷静又显得凌厉。他嘴里叼着一根快燃到尾巴的烟蒂,手上拿了块湿布,耐心地上下擦拭枪管,那一只狙击步/枪的枪管都被他擦得跟镜子似的,亮堂堂的,照出一张画着油彩的花脸庞。 他正裹着布给消/音/器降温,突然,庄园东北方的树林之中,传出一片鸟雀鸣叫。转瞬间,密林中“呼啦啦”扑棱着翅膀,飞起一片惊弓之鸟。 魏东棠抬起头望向窗外,警惕地注视着远方盘旋的鸟雀。他把枪架在窗台上,透过瞄准镜看见了那群飞鸟之下的树林,人头攒动,转瞬即逝。 “一,二,三,四……八个人。”魏东棠数完,对着领口处的微型对讲机说道。 “了解!”张队隐藏在掩体之后出声附和,手背到身后比了个手势,周围几人迅速分散开来。 魏东棠把烟头扔了,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这会儿,楚忆应该安安静静地呆在萨科门托街,很安全,不会受到一点伤害。肃杀的眼神一闪而逝,东棠的眸子中映出一抹异样的光芒。 东棠贴在领口:“他们分散靠近了,大家注意,正前方四个,东边和北边各两个。” 对方应该没意料到他们已经布置好了埋伏,并没有出动太多兵力,只想着打个措手不及,却已经慢慢走进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魏东棠现在很冷静,只要楚忆安全了,他动手也不用顾及后方了,作战能力至少能保持稳定。 树木茂盛的山里,悉悉索索地发出几声动静。就那么一小会儿,那群人的包围圈已经越缩越小。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守卫已经快要按耐不住了,没确定对方被完全控制住的时候,谁也不敢先开枪,怕打草惊蛇。 窗户口微微探出一个脑袋,东棠露出一只眼睛,雄鹰般犀利精明地掠过庄园外每一个角落,他掀起衣领,低沉地说:“准备。” 淡淡的黑影迅疾地在密林中穿插而过,很快便已经把庄园各点占住。东棠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像是豹子般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霎时间,一只胳膊从掩体后抬起,朝空中扔来几个黑色的东西。庄园之中,十几把枪瞬间瞄准空中的目标。 “砰砰砰……” 紧绷的神经一触即发,众人还没来得及认出那是手/雷,便提前在空中把东西打爆,发出一阵连环巨响。 “嘶嘶嘶……” 又是一阵奇怪的声音,魏东棠紧盯着被打落的几个手/雷碎片,看着地上冒起一阵白烟,冷静地道:“是催泪瓦斯,把面具戴上!” 都不用东棠说话,十几个人便同时间把口罩给戴上。保持了一天的阵形并没有让人的身体变得僵硬,长期受过训练的士兵对此早已经习惯,动作依旧敏捷矫健。不必有太多的交流,一切早已是安排妥当,流畅有序地进行着,目前还没有出什么岔子。他们仔细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只需守株,便能待兔。 庄园外的黑衣人正侦查着形势,预料之中的庄园内的一片混乱并没有出现,领头的人虽然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因为这个看起来毫无守备的庄园就放弃进攻。他同样是一声令下,八个人同时翻进了围墙。 第一声枪响,骤然出现,正是打中了前方领头的人。阁楼窗台,露出一根银黑色的还带着白烟的枪口。 那八个人瞬间有些慌乱,可他们也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转眼间便知道有人埋伏。这种情况,只能靠着火力压制了。 “嗒嗒嗒”一阵冲/锋枪扫射的声音,火花四溢。枪口对准的阁楼处,百叶窗瞬间被打成了筛子。魏东棠早已经闪身下了楼,枪子儿打碎木头楼梯,溅起一片飞沙走砾!他如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似地顺着楼梯下到底部,那一连串的子弹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留下一串毁灭的印记。 两方交火到现在,也不过才半盏茶的功夫而已。庄园守卫分工明确,交叉火力硬生生把袭击的人压在了外面。可对方还带着重武器,扛着机枪差点把庄园给打没了,要不是事先做了放手,这会儿早被人给埋了。 屋外枪声连连,又是一阵爆炸声音。别墅的墙上遍布炮火痕迹,放眼望去满目疮痍,还倒映着被打得稀巴烂正在燃烧的几辆车。魏东棠闪身进了屋内,确保了几个人的安全。 张队在联络装置里说:“我操他奶奶的,这他妈子弹不要钱啊?” 魏东棠眼色一变,赶紧出去支援。他掏枪压上了弹夹,翻过一片断壁残垣,楼顶的水泥结构摇摇欲坠,再被打两梭子就得塌了。 “嘭”的一声,那个熟悉的小阁楼轰然倒塌,瞬间在耳畔炸裂,扬起一片烟土尘埃。藏身的掩体都快被子弹打穿了,庄园内的人多少都挂了些彩。 魏东棠拖着双腿,迷彩的裤子被灰尘裹成了黑色。脸上也被四散飞溅的玻璃劈头盖脸地砸个正着,眼角还带着斑驳血迹。他从烟硝里冲出来,冒着腰迅速赶往左边。 庄园内有些撑不住了,他们临时调往守护这里,装备都还没来得及更换。步/枪几十发子弹怎么能跟重机枪比,那火力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6 压制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他们一次次换子弹,便一步步落于下风。 张队骂骂咧咧地说:“这打下去,活活被耗死啊!” 眼瞅着三方都快被人攻破了,这一战打得憋屈啊。所有人脸色都变了,难道十几个人就这么等着慢性死亡?让人打得都没机会还手?对方人也不算多,可一把重武器的火力足足能拖住三个人…… 魏东棠三下五除二地爬到楼顶,端着枪瞄准火力最聚集的地方。望了好一会儿,只见着枪口一梭梭子弹冒出来,对方连个头皮都没让他瞧见。那些美国佬实在阴险,就打算这么活活耗得他们弹尽粮绝。 魏东棠匍匐在楼顶上,狙击手的位置至关重要,可那也得看得见人啊。他抹上油彩的半边脸已经被血染得猩红,一双眸子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对方的火力似乎停了一会儿,张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瞬间便呆若木鸡。 “我操……”张队喃喃地说道,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庄园外,架起一跟粗大的黑管——火箭筒。 “轰——隆”一阵巨响,整座别院像是地震般颤抖着,屋檐落下几根木头。庄园内冒着黑烟,喷泉处的小花园里,谁也不记得还有过那么一小撮玫瑰。 几人瞬间受了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张队刚好躲在喷泉边上,被爆炸的冲击掀飞了十几米远,还有人身上着火了,被一片废墟掩埋。 魏东棠身处楼顶,可还是没能幸免于难,脸上全是爆炸碎片割破的小口子,往外渗着血,已经看不清面貌了。 庄园的防御瞬间下降,寥寥无几的人,也都快不行了,死撑着架枪、射击。眼瞅着那群人又开始往火箭筒里装榴弹,东棠彻底顾不上了。 魏东棠从楼顶直直地跳下来,在地上滚了个圈,抱着枪冲上前去。他一抹脸上快要遮住眼睛的血水,在掩体后快速移动着。他往前走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一连串子弹跟在他后面打得尘埃满天飞。他此时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这群亡命之徒,玩的不就是命吗? 那个火箭筒瞄准着庄园内部,正准备点火发射。 “啊!” 一声痛苦的吼叫传来,肩扛火箭筒的那人手上插着一把匕首,而那个火箭筒,已经发射失败了。 魏东棠敏锐地察觉到那波人的破绽,只要把这大杀器解决了,其他的人已经是破绽百出。可显然使用火箭炮那人也是跟人拼命的货色,他掀开手腕衣袖,牙齿狠咬着就把匕首抽了出来。 魏东棠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拼起来那不是人,谁输赢还不一定。那人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抬枪的动作也是一瞬间的功夫。魏东棠早有防备,闪身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扛起一块铁板,稳妥地躲过。 翻滚、拔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那人站着,东棠单膝跪着;那人倒下,东棠依旧单膝跪着。 他把手里的铁块丢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抖落一层灰尘,露出一个大写的“b”,那人的子弹嵌进了字母之中。 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战是否就告一段落?魏东棠脱力倒在地上,却挣扎着从上衣口袋里摸了只烟。剩余的人已经清理完了。 硝烟弥漫,入目之内皆不可视。整个庄园被月色围绕,残破的墙面上有一个大洞,白月光照进去,能看见飞舞的灰尘。屋瓦石灰剥落,还有熊熊的火焰在奋力燃烧。 魏东棠撑着身体,走到那个喷泉边上,看见了一朵沾满灰尘的玫瑰。他轻轻把它扒下来,吹了吹上面的沙砾。艳红的玫瑰,他笑了笑,塞进了上衣口袋。 他转身,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人。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一边的张队刚举着枪对准来人,同样是受了重伤的布莱克和魏东棠,赶忙同时挣扎着爬起来阻止他。 “别开枪!” “自己人!自己人!” 魏东棠见着这人的第一眼,便感觉不对劲,心里忽然一紧,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布莱克的伙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个铁灰色的浑身脏乱的高大人影直接吓懵了。布拉克同样是冲过来,焦急替魏东棠先一步问道:“不是让你送人去吗?你怎么回来了?”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显然被眼前这尊杀神给震住了。魏东棠浑身浴血,一手提着枪,周身带着一股寒气,像是一座灰黑色的大山。视线凌厉锁定,面容前所未有的慌张,牙齿磨得梆梆响。 布莱克简直想一巴掌抽死他,焦急骂道:“说话啊!哑巴了?” 那人顿顿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我下山的时候车子抛锚了,然后我不知怎的就晕了。” “醒来后我就在车上,那人却不见了……” 魏东棠的脸色慢慢凝重,粘着血的眉毛绞在一起,呆呆地站在原地。 当初他在楚忆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这件事儿完了,就跟他回重庆,每一个字他都记得,不是开玩笑。 他千方百计地把楚忆送走,结果居然是害了他吗? 魏东棠依旧杵在原地,眼中倒映出那战火纷飞。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双眼失神。他迷茫地盯着头顶远方硕大的月亮,皎洁柔和的月光如闪着光而缓缓流动的清水,圆又亮。 月亮的轮廓逐渐在他眼底变化,彻彻底底露出了一个人的想法,月亮变成了另一长脸,他默默守护的那个人,荡着颀长的双腿,荡进了他的心…… 布莱克拎着那个人的领子,骂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捡重点说!” 那人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再加上眼前这个黑煞着脸的大家伙随时一副要撕了他的模样,赶紧像倒豆子一般把一切都吐了出来。 “昨天我开着车下山,就到了山下十字路口,车子就走不动了。” “那人当时还没醒,在车里睡着呢,我就下车想检查一下,找个地方把车子修了。”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继续说:“我刚下车就被人弄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脖子还有根麻醉针。” 布莱克低声骂道:“在哪儿出的事?” 那人如实回答:“就是山脚烂尾楼那里。” 他刚说完话,差点猛然冲向前的魏东棠撞倒在地。布莱克急吼道:“你小心点!万一......” 这时候,还顾得着什么万一呢,这万一已经发生了!魏东棠急了眼,钻进一辆还能启动的车子,疯了似地猛踩着油门就一路往山下赶。那辆侥幸在战火中残存下来的车子,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又快被东棠折腾得要散架了。车子轮胎发出一阵急促刺耳的摩擦声音,冒出一阵白烟,转眼冲出重围便消失不见。 楚忆是在离开庄园后的第二天醒来的,他缓慢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他抬手揉了揉被东棠敲击后酸痛的脖子,嘴里嘀嘀咕咕差点把那人全家都问候了一遍。生完了气,果不其然开始担心起东棠的安危。他虽然不知道魏东棠为何强行逼迫他下山,不过转念一想,总觉得事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7 情有些蹊跷。如若不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楚忆坚信魏东棠不会打破他们的约定。 想到这里,便不知不觉更加担心。这都是个什么人啊,以为这样我就能好过了吗?楚忆挣扎着站起来,全身乏力,他抬眼环顾四周,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按照东棠的说法,他现在应该是在布莱克的老底盘——那个地下工程里。那个工厂虽说在地下,也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吧。楚忆努力挪了挪身体,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 不对,萨科门托街的街道狭窄,不可能有汽车能开进来,距离最近的能通车的街道,起码在几百米开外。楚忆咬了咬牙,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地方,不过绝对不可能在布莱克的工厂里。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可能不太安全,刚才太担心东棠的死活,脑子里那根警惕的神经现在才活动起来。 楚忆很想保持冷静,可怎么也安心不下来。他本来在庄园的阁楼里,和魏东棠享受那一丝温存,突然就到了这么个地方,心里挂念的那人也不知如何了。 再说魏东棠,开着车一路飚到山下的废墟烂尾楼,一眼便认出了草丛里那辆车,他可是眼睁睁看着楚忆被那辆车送走的。 魏东棠脑子里一团浆糊,却维持着灵台的一丝清明。他想明白了,这绝对是个陷阱,劫走楚忆的人肯定是向着他去的,不然楚忆醒来一定会上山找他。 草丛里的车,车头正指着烂尾楼,仿佛就是在此地召唤着他,指引他。就算魏东棠知道这是个陷阱,他也没办法了,对方咬住了他的死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魏东棠急速地刹车,轮胎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印记。他火速下车,脑子一沉差点晕过去,早先的战斗早已经透支了他的体力,加上流血过多,这会儿早已经是疲惫不堪。他咬着牙晃了晃脑袋,坚持着扛起枪,迈入烂尾楼中。他坚信楚忆就在这片废墟之中。 黑漆的废弃楼里,两双眼睛同时盯住了楼下的人。其中的瘦高个对着旁边一个身材强壮的人影努了努嘴,那人便咧着嘴角,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魏东棠小心翼翼地摸进废墟楼中,疲惫的意识让他倍感懈怠,努力提起精神,却依旧没有发现暗处的危险。他谨慎地搜索完一楼,正迈上二楼楼梯的时候,转角处还未修好的承重墙边突然甩出一条防坠绳,一个黑影从绳子上方落下,扫出一排子弹。 魏东棠早有警惕,一个翻身闪开,颤颤巍巍地差点没从地上爬起来。枪子儿打碎水泥墙,溅射起一片碎屑!魏东棠转身抬枪,三连发的子弹“突突”过去,那人瞬间解开绳子,落在地面上,整层楼都仿佛一震,摇摇欲坠。 此刻,站在楼顶往下俯视的林,仿佛在欣赏着troye和魏东棠的战斗。 两人身手不俗,二楼穿插的柱子刚好有一人宽,能完美容纳一个人的掩体。魏东棠利用着水泥柱作为掩护,快速在二楼中穿插而过,一排排的子弹打烂了水泥,溅起漫天灰尘,烙上枪火的痕迹。 troye的枪口在柱子一侧后漏出来,魏东棠迅速锁定目标,突然袭击,却少了些精准度,子弹打偏了许多。两人不断地穿梭在废墟楼里,晃动追逐,像是两只南美洲丛林里爆发着野性和进攻欲望的野兽,张开尖突的獠牙,死咬纠缠。他们从二楼打到三楼,再到四楼往上。 这种一对一的小规模攻楼战,显然两人都不是生疏的角色。 进入了弯曲复杂的楼里,到处都是锋利的遗弃废料和不通路的死胡同。稍不注意,不用别人开枪,自己就迈入绝境,死角里被人当靶子射击。对于不熟悉环境地形和战斗模式的人来说,这种战斗,要命的不是对手,反而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危险。 外面的世界平平安安,路边的废墟楼中正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两头敏捷的美洲豹在柱林中奔跑,撕咬,浑身蒸腾着肃杀的气焰。 troye穿着靴子踩过水泥渣子,发出不小的动静,他慢慢绕过一堆柱子,转头查看四周的情况。对着阳光,他看见前方的空气中浮现出一堆由粗喘呼吸散发的灰尘颗粒在空中留下的印记。他突然蹲下射击,火力压制下,水泥柱子不到两秒钟就被打穿了,背后翻滚过一个人影。 魏东棠一边躲闪,一边射击,进攻的节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下降了很多,局势仿佛呈现出一边倒的情况。他其实早已透支了体力,完全靠着那不屈的意志在战斗。要是真打起来,谁生谁死还真不一定。 troye依旧记得林说的话,别把人弄死了。他故意放水,好几次都逮着魏东棠的破绽,又好像没看见似地避开了。 魏东棠藏身在掩体之后,他捂着胸口吐出一滩鲜血,剧烈的咳嗽暴露了他的位置。一个诡异的角度闪过一阵火花,魏东棠一瞬间猛扭身体躲过一枪,却终究没能躲过,枪子儿狠狠地打穿他的锁骨。子弹穿破皮肉,鲜血刹那间伴随着剧痛流出来,染红魏东棠的胸膛。 中枪的胳膊让他瞬间失去了动手能力,他根本来不及捂住流血的部位,另一只手疯狂地抬枪射击。一连串的火舌从枪口冒出,却根本没有了准头。“嗒嗒嗒”的声音戛然而止,空空的弹夹再射不出子弹,连续扣动扳机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剧烈的疼痛让魏东棠的意识更加模糊,脑子里迷迷糊糊就想着一个人。他咬着牙一狠心,眼中再也有剩下任何人,生死也置之度外。他从掩体后窜了出来,一个虎扑冲向了troye,却在空中被一只胳膊拧住,随即身体便像是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水泥柱上,又轰然掉落在地面。 魏东棠的挣扎了两下,却连根手指也无法动弹。他像是死了一般,进气多出气少,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他的眼球都充满了血丝,视网膜一层红红的水雾,血水将他的眼眶染得猩红。 他踉跄着想爬起来,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他被troye拎着脖领子拖行在地上,身后留下一片血红的痕迹,沾染上石灰,乌黑五黑的。男人的那份尊严和无法保护所爱之人的愧疚,比在身体上还更能击垮他…… 楚忆听见楼下传来枪战的声音,正从黑暗中摸索着走出来时,便眼睁睁看着魏东棠在他面前倒下。 “啊!”楚忆眼里爆出血红,喉头里爆发出最痛苦的哀嚎。“东棠!魏东棠!”他嘶吼着扑到魏东棠的身边,这人都已经快看不清模样了。楚忆还不敢碰他,生怕这人伤得重了,再受一回不必要的痛苦。他直挺挺地跪在东棠面前,像是一尊僵硬的雕塑。 魏东棠还在喘气,沙哑着嗓子嘶吼了一声,像是痛苦至极的野兽。他看见心里那人平平安安,也就彻底晕过去了。 楚忆低着头,一声不吭,双手握拳锤向地面。 “他只是脱力晕死,休息几天就好,你太小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8 看他了。”楼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楚忆猛然抬头,怒吼:“是谁?你他妈有种就出来!” 黑暗之中,楼顶跳下一瘦一壮的两个人影。楚忆怒不可遏,捡起魏东棠的枪,指着那两个看不清的人影说:“是你干的?” “是我,也不是我。” 那人慢慢走出来,借着月光,楚忆终于看清了这两人的模样。林和troye慢慢靠近他,楚忆斜着头咬牙,面目狰狞。 “没子弹的。”林说道,楚忆颤抖着手,浑身绷出抵御的姿势,不认命地扣动扳机,空空的弹夹只能听见卡壳的声音。 楚忆吼道:“你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帮着他们干这种事情?” 林停住了脚步,微微低垂着头。人与人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似乎陷入了沉思,脑子里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北方永远灰蒙蒙的天,偶尔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宽阔的原野,开着不知名的小花的路边,一排排的杨树林笔直挺拔。向往中的故乡,有金黄色的麦田,劣质鞭炮,堆砌的雪人,慢慢融化。 两个像是年画中的小人,站在月台上。远方驶来一辆绿皮火车,它轮子转动的声音让人心旷神怡,就像一部倒放的电影,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山峦河谷绵延起伏。看着窗户里那些往外张望的人,他们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这么急匆匆地消失,一定是去一个很美的地方。火车启动,留在月台上的小人慌乱了,他追逐着那辆已经消失不见的火车,漫无目的。 小人会等待无数个分岔路口,下一辆火车来了,他便跟上,如是重复。或许他已经走遍了铁轨,却再也追不上那辆火车。他去了哪儿,天大地大,谁也不知道。 林甩了甩头,清空了脑子里那些想法。他从上衣口袋里丢出一个东西:“这是你的吧?” 那是楚忆的护照。 楚忆也没去理会那本护照,直愣愣地问:“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知道。” “那你为何要阻拦我?” “我没有拦着你,”林说:“信是我送的,你也是我绑的。” 楚忆根本不知道信的事,不过也能猜得七七八八。林对troye说;“你先出去一下,我单独跟他说。” troye很识趣地走开了。林踱步到他们身边,楚忆护在魏东棠前方,低声说:“你有事儿冲着我来,你别动他!” 林说:“你喜欢他?” 楚忆眼角一闪,顺势掏出东棠腰间的小刀,直直地插向林胸口的位置。林直接伸手握住了匕首的刀锋,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手上的皮肤,渗出鲜血。刀尖已经割进了他的手掌肉里,林硬抗着刀柄的力量,硬生生抢下了楚忆手中的刀。 楚忆怒吼道:“你是谁?到底想干嘛?给个痛快话!” 林慢慢笑道:“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以前胆子可小了。” 楚忆皱眉:“你认识我?我跟你有仇?” 林:“我认识你也快三十年了,怎么就不见你这样?” 楚忆又说:“放屁,我根本不认识你!” 林抬起另一只还没被鲜血染红的手,他露出手腕上黑色的一抹印记说:“还记得这块铅笔芯吗?你留在我手里的。” “我是林向毛!小毛子啊!” 楚忆似乎想起了这么一个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不想承认,顿道:“你是小毛子?” “是我。”林向毛说。 楚忆转念又道:“就算你是,你到底想干嘛?” 林向毛说:“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你就不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今天这样?” 楚忆摇了摇头,他现在实在有些乱了,他分不清这人到底是谁?也似乎想不起有小毛子这个人。他接着话说下去:“那你为什么把他弄成这样?” 林说:“这不是我干的,要不是我通风报信,你们早死得灰都不剩了。” 楚忆转念一想,接着说:“那我可以走了?” 林摇了摇头:“你可以走,他不能。他要是走了,我就死了。” 楚忆盯着他不知所云,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指着魏东棠说:“我想要他死,他死了,我才能完成任务!” 两人沉浸在微弱的月光之中,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故人有缘再见,林向毛变成这样子,是楚忆欠他的。可他不怨别人,这恩怨难断的债,他不稀罕楚忆还。 楚忆挣扎着站起来,说:“你能回头!” 林向毛笑着说:“你什么都不懂。你欠我一条命,就让他还吧。以后我也就解脱了。” 林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把左轮,冒着银光的枪口指着魏东棠的脑袋,楚忆的心瞬间就紧了。对于这个存在与记忆深处的小友,楚忆实在没什么印象了,他甚至都不知为何两人一见面就要刀剑相向。 楚忆张开双臂护在魏东棠的身体之前,此刻,他身后的人微微动了动脑袋。魏东棠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见楚忆挡在他面前那副求死的模样,调动全身力气拼了命地扑起来。 林向毛显然没意料到这人还能行动,完全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抢走的枪。魏东棠扣着扳机指向他的瞬间,楚忆赶忙反应过来。 “别开枪!” 就这么一瞬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魏东棠颤颤巍巍地靠在柱子上,已经没有了力气。楚忆从魏东棠手里把枪拿过来,卸下枪柄打开弹夹,抠出几颗子弹。 楚忆拿枪抵着自己脑袋,“你说我欠你一条命,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可以还给你,但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他死死咬着牙,完全看不出对死亡的恐惧。都这个时候,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记得你信命,小时候你妈逼着你入了教!” “我欠你的和别人无关,我要是死了,你不会好过的!我要是活着,你就让我们走!让老天爷决定我的生死!” 林向毛看着他,一言不发。楚忆此刻的情绪异常激动,也实属迫不得已,他见林向毛不说话,便抬起枪对准了太阳穴。 魏东棠想阻止楚忆,碍于手脚早已经没有力气,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他茫然望着楚忆,目光空洞,仿佛已经看见那人倒在血泊里。眼神呆滞,连打斗中输给troye也不曾有过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枪口抵着脑袋,楚忆的五官因为极度的紧张痛苦而痉挛,魏东棠撕心裂肺地吼出一声。 “别!楚忆!别!” 楚忆根本听不进劝,嘶吼到:“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我要是死了,你让他走!” 他拿枪的手都有些颤抖,脑门上的青筋暴起,汗珠子沿着脸颊流进脖颈。林向毛终于说话了:“我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了,你要是开枪,必死无疑!” 楚忆的汗水都快打湿衣裳,像要流干了似的。他想再说几句话,可喉头的哽咽让说话都成为一种困难。楚忆紧紧捏着胸口的一块玉佩,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没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在面对死亡时,能有这么淡定的表现实属不易了。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楚忆 作者:麻郎儿 分卷阅读69 楚忆闭上了眼,手指慢慢合拢。 …… 林向毛在最后一刻,猛然上前踢飞了楚忆手里的左轮。他泄气地说:“你赢了,走吧,你们两都走吧!” 听到这里,楚忆反而没那么激动兴奋了 ,直面过死亡,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扶起魏东棠,轻轻地问:“能走吗?骨头伤着了吗?” 魏东棠点了点头。他出神地望着这个人。小时候,他比楚忆高,比楚忆壮,却经常被这儿保护着;有一天,他的力量已经足够保护任何人了,那个看起来瘦弱的人依旧保护着他,甚至用生命把他给救了。 楚忆把人扛起来,背在背上,转眼看着孤单落寞的林向毛。他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一切都是可以弥补的。” 林向毛隐进黑暗里,传来一阵声音。“你们走吧,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活着,死的就是我。这条路很短,我马上就要走完了。” 林向毛不是个怕死的人。他在南美洲的丛林里逃亡,肆意杀戮,一次次剥夺别人的生命,见证无数次死亡。他不会害怕丢了性命,因为他的宿命就是在南美洲的训练组织里,被黑夜中的一颗子弹明正中眉心,或者被一柄匕首悄然割断喉咙。 永生永世活在无边的黑夜里,见不得阳光,见不得人,这就是他的结局。他的性命就该以此结束,从来都是如此,放走他们,只不过是把这个时间提前。 他不怕死,活着和死亡对林向毛来说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唯一的不同,可能是活着,会摧毁掉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的意志。 如果重来一次,林向毛或许愿意在最开始就死在铁轨上。他宁愿呆在丛林里永远不见天日,无数次置身险境最终被人一击毙命。这是他该承受的,该担当的,该偿还的罪过。 当一个杀手有了爱,他将走向坟墓。如果林向毛没有捡到楚忆的护照,可能楚忆已经死了,而他自己,浑浑噩噩孤独生活独自沉默。他救了楚忆,救赎了他的灵魂。 林向毛在黑暗中开口:“快走吧,再拖下去,他就要流血死了!” 楚忆咬着牙,背上魏东棠,踉踉跄跄地下楼。那人的胳膊无力地摆在空中,楚忆实在担心急了。 林向毛走上楼顶,站在凌晨的旧金山的空中。废弃的烂尾楼顶没有任何防护措施,高空中的夜风吹得人脸上生疼。林看着山脚下的那辆车,徐徐开走。我答应放烟火给你看,就让这烟火和我的身体,一并绽放给你看。 “楚忆!”他大喊着,“楚忆!” troye跳上楼顶问他:“你怎么今天叫我的中文名字了?” 天空传来一阵呐喊,楚忆把着方向盘,猛然回头。废墟楼的楼顶上,林向毛笑得灿若桃花。他朝着下面的楚忆挥手,楚忆减速,仰头追望。 “轰”一声惊天巨响。 楚忆不由一抖,再回头时,烂尾楼已经爆炸,彻底倒塌变成一片废墟。空中瞬间炸出一片庞大的烟尘,宛如国画中盛开的花朵,绚烂迤逦。 听得“呜呜”的几声汽笛长嘶。铁轨圆轮飞转,白烟滚滚,风驰电擎,驶向远方。 “楚忆!去南方还是故乡?楚忆!去南方还是故乡?” 楚忆抬头望天,同问,同去…… (全文完) 分卷阅读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