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生》 分卷阅读1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 《逢生》作者:第5笙 文案: 平昇遇见了“两个”温应尧。 一个嘴欠毒舌,话唠装×,一个温文儒雅,幽默风趣。 后来,平昇发现自己喜欢的那个温应尧是“假的”。 而那个让自己咬牙切齿的温应尧,才是真的。 文案稍废...... 其实就是一个关于相互救赎然后谈谈恋爱,没什么深刻意义的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应尧,平昇 ┃ 配角:卢筝,俞哲,颜嘉淇 ┃ 其它: ================== ☆、醉鬼流氓 咔。 嚓—— 铬蓝上盖轻巧一转,小簇火苗停在空中,倏忽灭净,清透的一缕白烟在修长的指间延伸悠荡,精致又魅惑。 呼吸般短促的火光,勾勒出打火机主人英挺的鼻梁,眉眼深邃,此刻低垂着,专注那一点明灭,侧脸打出一块立体阴影,气质如灰铂烟烬,慵懒散漫。 打火机没有被立即收进口袋,拇指食指随意捏着垂在身侧,中指缓慢摩挲光亮平滑的外壳。巷子里光线昏暗,金属色泽划射出硬蓝光晕,片刻隐没。温应尧仰头靠墙,长长吐出一口烟,喉结上下,隐没在烟雾里,性感得要命。 起风了,水汽裹挟着尘土的味道,袭上鼻腔,引来几声闷咳。猝不及防,炙烈的烟草气味又堵上嗓子,温应尧低头猛咳。 打火机被攥紧,夹着烟的手微微发抖,脑海中一时硝烟四起,耳边隐约还能听到爆破的轰鸣,凄厉的惨叫,嘴里似乎也尝到了血腥味,此刻混合着酒精过度的干涩,窒息一般。温应尧深深喘息,面色颓然,蹲下了身子。 但也只是片刻。 烟燃尽了。黑色的一截,像战火摧残后的断墙,死气沉沉。 眼神里的攻击性再度回归,温应尧神色平静,瞬间成了另一个人,变得邪气,倨傲又自负。索性坐在地上,长腿一伸一曲,烟又点了根,左手夹烟,搭在膝上,右手依旧漫不经心地玩着打火机。 这个地方酒吧环境太乱了,室内气流不通畅,今天晚上太热闹,温应尧待不下去,就出来抽根烟。按平常,他可以喝整整一个通宵。 陈旧地砖上映出一片潋滟湖光。 对面是宁市最大的人工湖。前几年老城区改造,改到一半市政基建缺了钱,工程搁浅至今,湖的名字都没好好取出来。宁市本土人性子比较懒,待人总和和气气,细枝末节上懒得较劲,就近原则,索性呼一句“宁湖”,这几年也叫下来了。 湖对面有一块原本需要重点改造的酒吧巷,随着工程的停滞,这条街巷就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糊弄弄到现在,成了整个宁市最鱼龙混杂的地块。日光陷落,水生明月,湖光酒色,霓虹闪烁,远远望来,倒真有那么几分纸醉金迷。 不过宁市本地人对这个地方却恨得很。 多么山清水秀的一处宝地,适合养老就不用说了,空气质量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之前数年登顶全国“宜居城市”、“文明城市”。犯罪率极低,上了报纸的大案照理从来也摊不上宁市,可就在三年多前,这块地方出了一个命案。 酒吧街的一名舞女摔死在了舞台下。 后来查出还是过失杀人,成了一桩实打实的案子。坊间传闻,因爱生恨,情人成了仇人,总之,不就是那档子事。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宁市人有时想起来总要念几句。 这片当时关停了一阵子。日子久了,往日里的灯红酒绿渐渐恢复,过了午夜,更是热闹喧嚣。 毕竟,人的记忆力有限。 吱吱呀呀,几声沉重的推门声。 这里是好几家酒吧的后门。往常里客人剩下的酒都一股脑地趁着夜深人静倒湖里,省得倒腾。 温应尧坐在阴影里,右手火焰时断时续,烟头一地,空气在他这里沉郁窒闷。 “咳、咳咳……” 一阵酒瓶相撞的丁零当啷,有人背推厚厚门板,抱着一大箱客人没喝完的酒瓶出来了,突然被呛了一鼻子的二手烟,平昇眯眼看了看前方,看不到半个鬼影。 踩上温应尧无所顾忌长伸着的腿的时候,平昇吓得差点抱不住手里满满一整箱的酒瓶。酒瓶摇摇晃晃,发出一阵猛烈的哐啷声。 不会又喝死了一个人?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件事还真发生过。前几年特别多。 平昇有点害怕。 虽然他见过死人。 小心翼翼地挪开脚,箱子被搁在了温应尧腿边。这块正好是个光线死角,温应尧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 如果不是踢到了,估计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黑暗中的男人。 平昇站着低头仔细看了会,应该没事,烟头还亮着呢。 抬脚对着刚刚自己踩的地方踢了踢,语气不善:“喂,回去睡,别给我们惹麻烦。” 温应尧来了趣,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闭眼养神。 “操。”平昇不耐烦,回头看了看那扇开着的后门,几下嚼碎糖块,狠声:“你他妈给我起来!”说着又补了两脚。 依旧没声,看温应尧的样子,倒是更加气定神闲了。 隐隐有人在门后叫平昇,似乎在催促着什么,平昇“哎”了声,对着死活不动的温应尧骂了句,弯腰把人从阴影里拖出来。 搁久了,真死了怎么办。 “卧槽……”死沉死沉的,真像具尸体。 湖光映来,温应尧一副好皮囊着实晃了平昇的神。平昇抓了抓发顶,嘟嘟囔囔:“人模狗样……” 温应尧气笑了,没等平昇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拉摔在了地上。预料到了平昇张口要骂人,两片嘴唇就被温应尧毫不客气地迅速捏住,懒洋洋睁眼,语气警告:“小朋友,脏话说多了对身体不好。” 平昇望着温应尧,一下愣住了。 这个人眼神轻佻,瞳孔黑玉一般,泛着冷意,没有丝毫掩藏。 身体先一步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平昇握拳狠狠揍上了温应尧脸颊!唇上残留着那人冰凉指腹的触感,还有浓重的烟草味。平昇往后靠了靠,眼神凶狠,“让你他妈动手动脚!” 温应尧皱眉,抬手摸了摸嘴角,力气倒不小。面前这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小朋友,眼神却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明明眼睛那么好看。 此刻眼里射出的光就像一匹狼。 一匹随时准备拼命的狼崽。 四月初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平昇却短袖上衣,牛仔裤洗得发白,脖间挂着一线红绳。整个人瘦得很,红绳搭在凹陷的锁骨上,衬得肤色过分白皙。往下空荡荡,不知垂着个什么物件。温应尧饶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 兴致,上下打量着狼崽平昇,眸色不动,眼神犀利。 锁骨晾在微寒的空气里,本就冰冷,以至于温应尧触碰上那红绳,平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是什么?”嗓音独特,带着被烟草过分熏染的涩哑,温应尧望着平昇微怔的面容,得寸进尺,想抽出来看看,“挂着什么?” 在下一拳来到之前,温应尧知趣撤手。 “阿昇?”打开的后门里传来女人温柔好听的声音,“怎么倒这么久……去哪了?阿昇?” 平昇握了握拳头,勉强忍住,利落起身,看也不看身后的温应尧,抱起酒箱,稳了稳嗓子,“筝姨,我马上好——” “温先生?” 卢筝探头望巷子,看到了坐在亮处,神色自若的温应尧,还有站在一边有些慌张的平昇。 “您怎么坐地上了?”卢筝穿着一件墨绿旗袍,她刚刚在台上唱完歌,回来找平昇,得知又被老板娘安排了杂活。 平昇低头看了眼温应尧,没有说话,转身抱着箱子自顾自倒酒去了。 “您没事吧?”卢筝看到了温应尧嘴角的伤口,担忧又抱歉:“这一带小混混比较多……您要不去我那擦点药?” 平昇猛踢了下木质栏杆,继续倒酒。稀里哗啦,似乎倒的不是酒。 温应尧听着声音笑了笑,“麻烦了”。 ☆、幼稚先生 在卢筝的印象里,这位“温先生”是半个月前才出现在这里的。来的次数不多,半个月里,加上这一次,总共也就来了三次。不过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了。 一是因为温应尧出色的外貌。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让酒保以为来了什么明星,刚要试探问一句,就被温应尧一口流利的德语点单硬生生憋了回去。 其实仔细看,那时的温应尧有些不在状态,不过看够了酒保呆愣愣的傻样,温应尧自己也反应过来了。目光扫过酒架上几排颜色过度饱和的酒瓶子,终于找到了勉强合适的,抬手一指,目标准确。 酒保为难了,这是他们店里最贵的几款酒之一。 温应尧不耐烦,随手递出一张卡,“先付款”,外套被丢在一边,领口微张,温应尧气息不定。 老板娘早就注意到了这里,远远和卢筝打量着温应尧,总算有点看明白了那身西装外套的牌子,眼神示意酒保直接开酒。 再有就是那挥金如土的阔绰。 一喝一个通宵,还都是店里最贵的酒。 整个宁市,敢这么出手的,也没有几个。 应该是个外地人。 顺着狭长的甬道一直往里走,路过喧嚣不减的吧台,色彩缤纷的舞池,热闹逐渐褪去,向左一拐,一排三扇小门。铁质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声响,边角露出深褐铁锈。卢筝回身抱歉地笑了笑,猛拉把手开门,又是一声震天巨响。 温应尧不在意地耸肩,右手一指扣着脱下来的外套,左手转着打火机靠在一边墙壁上扭头往后看了看。 平昇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颊边鼓了一个小包,含着一颗糖,神色阴沉。 温应尧挑衅一笑。 平昇脸色一变,上前刚要说什么,就听卢筝说:“请进吧,温先生。” 温应尧快速闪身进入。 平昇一把拉住卢筝,“筝姨,这个人……” 卢筝拍了拍平昇的肩,她知道平昇想什么,“没事的。温先生是正派人。” 鬼才正派人。 平昇转头看了眼靠在桌子边低头抽烟的温应尧,关上门,拉着卢筝走到一边。 “姨,我刚刚看他躺在地上,不像什么好人。真的。” 卢筝捏了捏平昇鼓出来的脸颊,“再吃糖,你牙不要了?快高考了,你去老板娘屋里做作业,安静些”。 “我跟着你。” “这孩子……”卢筝正色,“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学,你让我——” “反正我跟着你。” 卢筝也知道平昇有多倔,回身走进屋里,下最后通牒:“那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家睡觉。” “好。” 屋子不是很大。应该只是做临时休息准备用。一面光亮的镜子,桌上放着各类化妆品。屋里很香,一看就是一个女人常年待的地方。唯一不协调的地方就是沙发旁的小矮桌,上面摊了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张英语模拟卷。 笔掉了两支在地上,圆规也没有规规矩矩地收好,张成一个大钝角。沙发上倒着一个黑色书包,手机从一旁的拉链里冒出一个头,屏幕刚刚亮了亮。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在沙发角落里缩成一团,皱巴巴的。 温应尧抖了抖烟灰,倾身夹起那张英语卷,看了一眼就笑出了声。 满目的红叉。 仔细看看,语法完全没有掌握。单词倒背得熟,可这有什么用。 温应尧刚要把卷子扔回去,门又发出一声哐啷,眼前一花,卷子就被平昇捏在了手里,顺带就是一张怒目而视的脸。 温应尧无所谓,掐灭了烟,“毫无价值”。 平昇深吸一口气,卢筝上前把他往后推了推,笑道:“阿昇英语是不太好……” “高考?”温应尧坐了下来,随口问道。 “对,还有两个月了。”卢筝找来药膏,客客气气:“温先生,您看清打您的人了吗?” 温应尧抬头望了眼平昇,接过药膏,慢慢悠悠:“没看清。” 药膏清凉,质地却不是很好。 卢筝想了想,“那找起来就麻烦了……您下次还是别往后巷去了,那里还是挺乱的。阿昇每次被叫过去倒酒我都不放心……” “这个药膏很管用的。阿昇平时跟人打架我都给他擦这个。温先生您放心。” 温应尧弯了弯嘴角,抬手碰了碰,“多谢”,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说罢捞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了”。 门开着,走到一半,温应尧像是临时想起什么一般,转身眯眼回忆道:“你英语老师水平也不怎么样,那道唯一对的选择题其实也是错的……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出这张卷子的人水平很糟糕。”说完,没等屋内的两人反应过来,温应尧摆摆手潇洒离开。 卢筝回头看到平昇一脸的嫌弃,哈哈笑道:“这个温先生真幼稚。跟你一个孩子较什么劲!” 俞哲打来电话的时候,日上三竿。 脑海里一片空白,温应尧往往把这个归结为宿醉的后果。 窗帘就没拉开过,整个屋子阴暗得像巢穴。温应尧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腐烂透了。厚重窗帘被拉开的瞬间,温应尧没能睁开眼,阳光刺目,空气里弥漫着山野的清新水汽。 确实和老头子说的一样,真是个调养的好地方。 可他要“调养”什么? 温应尧嗤笑。 笑容还未满,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 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嘶——” 怎么回事? 温应尧摸了摸嘴角。 “你小子来了我地盘还不说一声!太不哥们了!要不是嘉淇告诉——” “俞哲,我和她分手了。”温应尧嗓音很轻,温文尔雅的样子,低头坐在床边不知道想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俞哲果断改口,“总之,颜医生说她很担心你,让你回京务必去她那里一下”。 “知道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过了会,俞哲想起前段时间的恐怖事件,不确定说道:“那个,应尧……” “什么?”温应尧起身去洗漱,水声哗哗,不是很大,可俞哲的声音却在温应尧脑中带来了一场瀑布,一阵眩晕。 “你真的没事吗?新闻里没有过多报道,但是我听颜医生说了……他妈的那帮人都是畜生——”俞哲想起新闻里的画面就忍不住愤慨,可是再一想到那么惨烈的后果,最后也只有悲伤和无力。 “过去了。”温应尧的声音听起来却很平和。 “——林谦的后事是你——” “俞哲,你有什么事吗?”水池边沿突然滑得过分,温应尧支撑不住,一下坐在地上。视线里,满满一盆的水都溢了出来,像灭顶的瀑布。 俞哲不再说什么。也是了,已经过去的事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温应尧是什么人。 外事部叱咤风云,响当当的人物。 他自己应该需要时间吧。任谁经历过那么一场大灾难,都会需要一段时间的过渡期。况且,温应尧来这不就是需要时间的证明吗。俞哲这么想着,语气轻松道:“你有空吗,请你吃顿饭,我升职了,副检。” 俞哲前两年调到了宁市检察院,温应尧当时也知道。 “恭喜。”温应尧语气平常,起身关了水龙头。 “那今天中午?” “好。” ☆、和蔼可亲 温应尧走后,平昇就被强行赶回家睡觉。卢筝总担心他睡眠不足导致长不高,虽然平昇的身高在同龄人中已经是拔尖的了。 “今晚姨得帮着老板娘算账,不回去了。明天早饭记得去你婆婆那里吃,我可是会问的。” “哦。”平昇点头,快速剥了颗牛奶糖,把书本和卷子一股脑塞进书包,手机刚刚掏出来,书包又被卢筝劈手拿了去。 “——你这孩子,这么胡塞,不会好好收吗?”说着又全部抽了出来。 平昇靠在沙发边上,手机飞快地回着信息,嘴里含含糊糊地应着卢筝。 平昇:他们又来找你了? 许博书:嗯……怎么办平昇?我刚刚打电话给你的,你没接…… 平昇:我没看到。 平昇:你现在在哪里? 许博书:我家门口的小卖部。他们看到我了,就等我出去……我都窝了快一个小时了,我妈该急死了。 平昇:等着。 许博书:你快点啊…… 卷子被折好夹在书本里,掉在地上的笔被卢筝拿起来擦了擦,“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真不知道跟谁学的……你妈——”戛然而止,卢筝抬眼看了眼平昇,发现平昇并没有注意到,暗自松了口气。 “姨,我走了。”手机锁屏,塞进裤袋,平昇接过书包单肩背上。 “路上小心啊。” “知道啦!” 宁湖酒吧街距离许博书家不远,平昇一路跑过去,也只花了十分多钟。还没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三个小混混站在街角低头抽烟,一个红毛,两个黄毛,一胖一瘦。路过的行人远远见了都绕到另一边。 其中一个背对着平昇接火,平昇装作路过,低头飞快地点了点手机,信息发送出去后,就收好放进书包。 “哎呦!卧槽!”肩部猛地一撞,火没接上烟,直接点上了手背,疼得一个激灵。小混混立马回头怒视平昇。杀马特红毛都快竖起来了。另外两个胖瘦黄毛立马虎视眈眈地围上来。 平昇扯了扯嘴角,奶糖滑到一边,抖了抖肩说道:“抱歉,没看到。”眼神却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目光凌然,就这么毫不躲闪地望着红毛。 “操!整条街就老子一个,你他妈说你没看见?”红毛把烟狠狠掷地上,脚尖碾了碾,“你信不信老子就这么碾死你?” 平昇余光看到小卖部门口人影晃动,红毛似乎也注意到了,刚要转头,就听平昇挑衅道:“我他妈还真不信。” “操!” 红毛彻底炸了,逼上前抬手抓住平昇领口,眼神阴骘,“你他妈再说一遍?” 平昇暗自白眼,许博书应该出来了吧…… “对不起。”平昇一把推开红毛,面不改色。 红毛:??? 在一红两黄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平昇整了整自己领口,往后退了几步,狡黠地弯了弯嘴角,然后,转身,飞跑。 “操!追!” “老大!老大——那个、还蹲——”胖黄毛为难了,犹犹豫豫,往后看了眼小卖部。 红毛这才预料到坏事了,敢情是一伙的。可是眨眼的功夫,平昇早就跑得没影了。 两个手下战战兢兢地看着红毛阴沉透顶的脸色,一声都不敢吭。 “回去吧。”红毛低头摸了摸手背,烫伤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给老子等着。” 许博书在大树后探头探脑,已经是深夜了,整个小区里鬼影都不见一个,更别提有活人了。肩上突然被拍了拍,吓得许博书直接蹦了起来,整个人又瘦,这下跟抖竹竿似的,“啊——!” “鬼叫什么!”平昇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撑着膝盖直喘,“跑死老子了……”许博书见状直接往拎着的塑料袋里掏,哗啦两下子,一瓶冰脉动递到了平昇面前。 平昇一愣,嘿嘿笑了笑,“我们这配合还带后勤哈?”扭开瓶盖猛灌半瓶,“谢了!” 许博书摇了摇头,“我该谢你才是……每次都是找你帮忙”。 平昇点了点头,一瓶水灌完,隔了不远有一个垃圾桶,抬手直中目标,“知道就好”。见许博书神情黯淡,想了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妈说啊?或者你爸?嗯……男人之间好沟通一点,要不先和你爸说吧?” 许博书听到他妈的名字抖得更厉害了,有气无力:“我妈会打死我的……我爸就是我妈的走狗啊……” 这下平昇也没办法了。 “你到底欠了多少?” “没多少,利息贵。他们一下就要三千……我哪有那么多……”许博书都快把塑料袋转成麻花了,平昇受不了他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可也没办法。他也没钱,问筝姨要也开不了口。 “你妈找出来了。”平昇往后看了看。 许博书腰板瞬间笔直,整个人哆哆嗦嗦,“哪、哪……”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 “你背后,不过没往咱们这看。”平昇推了推许博书,“走吧,我觉得你还是趁早说吧,左右一顿打……” 许博书听着都快哭出来了。 “啧”,平昇注意到许博书妈妈似乎要往这里来,“让你妈看到你跟我在一起,就是提前一顿打了”。 “走了。” “明天见……” 平昇摆摆手。 一枕居闹中取静,是宁市为数不多的几个私人会所。进门一处书画影壁,端得意味深长,隐隐有咿咿呀呀,错落有致的评弹绕过天井传来,多了几分俗世雅趣。 俞哲坐在二楼往下望,阳光细细碎碎撒了一地,人工造出几段青竹流水,流觞观翠,水声潺潺,倒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不过温应尧肯定看不上就是了。 俞哲想到这里笑了笑,估计人一来就要吐槽,那毒舌的功夫,他有时候还真回不上。谁叫人家母亲是国画艺术家呢。那审美活脱脱就是娘胎里培养的。不过俞哲可以确定一点,这审美肯定不是天生的。温应尧的父亲可是个实打实的商人、企业家,脑子里精明着呢,厂子都开到国外去了,好几次听温应尧说起,都是一句:老头子就是一移动的美金计算器,顺带直觉感应汇率。 俞哲听了哈哈大笑,问:得了吧,以后等你继承家业,你不也是小计算器? 温应尧懒得看他,淡淡来了一句:计算机?嗤笑,还小?我这怎么也得是ai吧。 过了会,自己还是不满意,反问:ai也没长成我这样的吧……啧。 俞哲哑口无言。哑口无言。 不过仔细想想,艺术家的高雅和商人的世俗混合而成的怎么也不会是常人。 至少不是正常人。 俞哲这么劝说自己。 温应尧的矛盾性就体现在他的职业上。 国家公务员。 温应尧居然是国家公务员。 哈哈哈!俞哲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喷了自己大学女友一脸米粒。不过这个女朋友后来还是和他分手了。俞哲想了好久,这里面应该有那么一小部分温应尧的责任。 再难以置信的结局,接受久了,也就成习惯了。俞哲难以想象温应尧在谈判桌上的样子,不过再怎么样,温应尧都不会是输的一方吧。后来渐渐传出来的名声也证明了这一点。温应尧的毒舌,有时候就像化骨绵掌,让你飘飘然找不到自己,猛一回头,却恨不得打死自己。有时候又像降龙十八掌,一招下去就让你分不清东南西北,原地懵圈。 很不幸,这些俞哲都领教过。 后来,俞哲反向安慰自己,这好歹证明了自己心理素质不是盖的。 可是当这次再见到温应尧的时候,俞哲顿时就坐立不安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这么…… 和蔼可亲?! 四个字一冒进脑子,俞哲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坐下的温应尧什么都没说,端着茶杯往下看了看,随口问道:“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样子不错。” 俞哲哑口无言。哑口无言。 等了会,见确实没有下一步“动作”,俞哲暗自嘀咕,这性子变了太多了吧。估计心里还是过不去……拿起茶杯喝了口,俞哲想了想,扯开话题,“你这次来这里待多久?” 温应尧食指叩了叩茶檐,“不知道”。 “不知道?!”俞哲朝服务员摇了摇手,示意暂时不用过来点菜,“你这工作的事都不知道?” “嗯。” 温应尧彻底变了一个人。 俞哲低头沉默,虽然有些事他真的很想问。比如在国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谦到底怎么死的…… 还有,他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这些俞哲最后都没有问。 “对了”,温应尧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我记起来你老婆快要生了,这是一家特别好的月子中心,你去了给前台我的手机号就可以”。 俞哲坦然受之。这才像温应尧。“谢啦!” 温应尧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俞哲抓了抓头发,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他很不适应这样的温应尧。 “嗯……”俞哲抓耳挠腮,左思右想。 温应尧抬头笑了笑,“什么?” “你明天干嘛?”俞哲没话找话。 那笑容让俞哲心里打鼓,数九寒冬过习惯了,突然给你一缕阳光,你不得怀疑怀疑? “睡觉。” “睡、睡觉……?!”和谁?俞哲有点八卦。 温应尧往后靠了靠,语气平常:“我没什么事做。” 俞哲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张月子中心的名片做得粉粉嫩嫩,边角上还有绿色的水彩浮纹,可爱又清新。俞哲想起了自己老婆,最近在带一届高三,很不好对付,晚上都睡不好觉。抬头看温应尧,他似乎也在出神想什么,整个人都不是很在状态。 俞哲觉得再不给他找点事情做,估计都得抑郁了吧……肯定是抑郁了! “那个……你就送一张卡?” 温应尧抬眼看俞哲一脸笑嘻嘻。 “你英语怎么样?”俞哲忍不住对自己白眼,“得,你当我放屁。帮我个忙呗?” 温应尧挑眉。 ☆、梦境现实 俞哲两年前调到宁市的时候,着实一青年才俊,仪表堂堂,还是单身,每天排队帮他张罗的,都排到了食堂打饭的大妈。 可按俞哲当时的想法,他是一点都不着急的。一腔正义,又是新官上任,自然满满的工作热情。 不过缘分这事,要真到了时候,不急也让你急。 俞哲因为公务在宁市第三高中门口遇见唐琬的隔天,就计划着怎么拐唐琬跟自己回去见家长了。 而那时从头至尾,唐琬都没对他说过一句话,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这一笑,把俞哲魂都笑飘了。 按在场同事的说法,亏你还穿着一身制服呢,就差流哈喇子了。 俞哲继续嘿嘿笑。 后来两人就逐渐熟悉,也发展了关系,主要俞哲追得勤。唐琬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双方家世差距摆在那,她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这谈恋爱还是要考虑以后的。唐琬家人一听说俞哲父母职位都比较高,一开始就不大同意。 老实人家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 俞哲傻了,这第一关就卡了?! 不能够啊! 这下又三天两头跑丈母娘那献殷勤。丈母娘一看,确实一年轻有为好小伙,就想着一棒子打死也不是个事,要不两人先处处,万一不成,也用不着他们长辈来干预了。 俞哲乐坏了,隔天就把唐琬照片给俞母看,夸得那是一个天花乱坠,倒把俞母接下来要说的话憋下去了三分。 照片里的女孩子长得小家碧玉,像自家儿子一贯的喜好,俞母想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 了想,语重心长地对着俞哲说道:“谈谈恋爱是不错。”言外之意,这要娶回家还是不行。 俞哲怒了,“我给您看照片就是要娶的!敢情您当我拿一纸片玩呢?!” 母子两人关系就此僵硬。 俞母看上了某部长家女儿,人漂亮,性格也大方。不像唐琬,在俞母看来,到底小家子气了。俞哲知道他妈心里的那套如意算盘。没遇上唐琬之前,怎么都无所谓。遇上了,那还真是非娶不可。 温应尧那时还在和颜嘉淇交往,两人倒是门当户对。温应尧反过来还帮俞母做了回说客,主要还是让俞哲多考虑考虑他的前途。本来俞哲在宁市锻炼一年是要回去的,为了这事,硬拖到了现在。大有在宁市扎根的意思。 温应尧虽说毒舌功夫不减,可到底抵不上俞哲的真情实意,说到最后还挺感慨,“你这是真爱啊……” “不然呢?像你?”俞哲花生米嚼得嘎巴响,摇了摇食指,“我看你是找不到什么真爱了。温大少爷,你就凑合凑合和嘉淇过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真爱?”温应尧莫名有点牙酸,“真爱”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俞哲看破不说破,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应尧一眼,“你有娶她的心思吗?” 温应尧笑笑,没有说话。 这倒真没有。 “我估计嘉淇也知道。”俞哲一副后来人模样,“你们就拖着吧,等着哪天……” 后来还真被俞哲说中了。 颜嘉淇说分手的那天,问了一句和俞哲相同的话:“你有娶我的心思吗?” 温应尧大大方方,面不改色,诚恳无比,“没有”。 遂分手。 颜嘉淇还是喜欢温应尧的。后来放下身段联系了温应尧几次,都不了了之。 温应尧不是那种分手后连朋友都没法做的男朋友,相反,他处理分手关系比恋爱关系更游刃有余。 只有一条,不会复合就是了。 按温应尧的说法,他从来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俞哲不屑,要是换成唐琬,多疼我都要。你温应尧,知道什么。 温应尧懒得理俞情种。 后来,再后来的某一天,温应尧从俞哲那知道了什么叫“打脸”,顿时觉得自己这脸真疼。 俞唐两人这么折腾,唐家长辈看在眼里,也心疼俩小的。所以后来俞哲求婚,唐父唐母倒没有多大阻拦。 直到两人在宁市领了证,俞哲和家里还是没说开。一直僵持着。唐家也为难,不过一看俞哲这么有担当,护着自家女儿护到了底,也渐渐放了心。 但唐琬心里过不去是肯定的,俞哲却无所谓,安慰道,你虽然叫唐琬,反正我不做那陆游就是了。 一句话逗得唐琬哭笑不得。 唐琬大学毕业就回宁市三高做了一名英语老师。那时三高初建,英语老师本就不多,刚入职的时候,唐琬一连带四个班,每天晚上备课到凌晨,可把俞哲心疼坏了。 后来唐琬怀孕,几次俞哲让她请假安心养胎,唐琬没同意。那时正带着一届高三,突然中断对学生很不好。直到俞哲找到了温应尧。 唐琬对温应尧的名字并不陌生。毕竟国际新闻里经常出现的人物,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对学生好不好。唐琬不怀疑温应尧的学识,只是冲这点,问了俞哲好几回。 俞哲一想到温应尧的毒舌,刚开始还有点犹豫,后来发现温应尧性格变了许多,也放下心好好和妻子交代了。 四月中旬的宁市已有了入夏的征兆。早晨七点钟的光景,日头就有些晒了。绿树成荫,来来往往,不是打着哈欠的,就是埋头赶路的。早饭婆婆在小区门口推了个小车,三抽屉的蒸馒头,外加一大锅茶叶蛋。往往不到七点半就全卖完了。 平昇一脸没睡醒,远远地就看到婆婆向他招手。 “怎么又这么晚?现在长个子呢”,婆婆抬头看平昇,笑眯眯,皱纹在阳光下高高兴兴,“拿着!你筝姨不放心,天天在我这老婆子面前念叨。” 平昇叹了口气,又是三个鸡蛋三个馒头,他不得撑死……握了握书包肩带,就是不伸手,可怜商量:“两个就好啦……婆……” “拿着!要不是你要迟到了,我可要看着你吃。” 平昇往后抓了抓头发,垂着肩膀慢吞吞接过,“那我走了,婆婆你自己回去小心”。 早饭婆婆开始收摊子,转身不再看平昇,“快去,快去!” 平昇咬了口馒头,开始小跑。 还没到校门口,三个馒头就被吴弘拿去一个,外加两个茶叶蛋。平昇怒了,“你没吃早饭?!” 吴弘张了张嘴,好歹干巴巴地把馒头咽下去,一脸理所当然,“没啊”。 “……” “还是茶叶蛋好吃,你怎么不多拿点,我还挺喜欢吃婆婆的茶叶蛋的……”吴弘吃饭嘴巴从来不闲着,“对了,你英语卷子做得怎么样了?” “做完了。”平昇几口解决茶叶蛋,不再给吴弘那只胖爪子有可乘之机。 “听说换英语老师了……你下次做英语卷子能快点吗……以前唐老师好说话,我晚一点收也没事,谁知道这个新来的怎么样……” “……” 吴弘是英语课代表,又是平昇同桌。按常理说,这点“地理优势”能给英语不怎么好的平昇些方便。谁知吴弘除了催作业,就是死命催作业,平昇晚交一秒钟都要被催死。 “你能别欺负平昇吗?他英语本来就不好,晚交几秒要死啊?” 两人身后传来一声清清脆脆的声音,像黄莺似的。回头,见童云姗拨了拨刘海,走到前面转身,对着平昇和吴弘神秘兮兮:“我告诉你们一个超级劲爆的消息!姚星星告诉我的!” 吴弘啧了声,“你们女生怎么这么八卦”。 童云姗不乐意了,推开吴弘,对着平昇笑,“那你别听,我跟平昇说”。 吴弘怎么可能不听。 “唐老师回家生孩子去了,你们知道吧”,门口值班的老师已经在催了,童云姗快速说道:“你们知道代课的老师是谁吗?是那个外事部的温应尧!” 吴弘一口馒头渣子差点喷了童云姗一脸,被童云姗瞪了好几眼。 “温应尧?!谁能请得到他?校长都请不到吧……” “这个谁知道……”教室里闹哄哄的,童云姗一到门口就变了副样子,进去就是专属班长的大嗓门,“都自习——!快上课啦!” 平昇不认识温应尧,疑惑反问此刻震惊无比的吴弘,“温应尧是谁?” 吴弘早饭可算全部吃完了,坐到座位上喝了口水,刚要说什么,就看前面姚星星转过头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温应尧你都不知道?!外事部特别厉害的一个人!今年年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6 初的埃尔博瓦恐怖事件知道吧?可惨烈了——平昇你平时看不看新闻啊……听说这次只是人情关系,学校方面没有太声张,也就带一个月,我估计就是来鼓励我们好好学英语的,以后为祖国——” 一阵重重的叩门声。 姚星星吐了吐舌头,马尾辫一甩,转身坐了回去。 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来看了一圈,照例说了几句还有多少天高考,高考怎么怎么重要,你们最后关头再不努力,就谁也救不了你们了……接着又是一沓沓的模拟卷发下来。李老师走了两圈,一看具是安安静静的,这才满意地转身走向门口。 “对了”,到了门口才想起还有件此行的目的没说,李老师笑了笑,“你们都知道了吧?英语老师是一位新老师”,一双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李老师想了想,最后说道:“大家好好学习吧!” 说完就走。 “就这一句?!”吴弘觉得没意思,“我待会收了卷子先去办公室帮你们看看!” 姚星星眼睛一亮,“好啊好啊!看看是不是真的和电视上那么帅……” 平昇刚拉开书包,就听到吴弘又开始催促:“快快快,收英语卷子了啊!” “……” 上午就四节课,中间一段广播操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英语课被放在了最后一节,随着时间的临近,大家的期盼指数越来越高。尤其是在姚星星的宣传下,温应尧的颜值成了所有女生关注的焦点。男生则大多关注温应尧的工作,还有埃尔博瓦恐怖事件。虽然新闻已经很详细地报道了,但是比起当事人的亲身经历和述说,明显后者更让人激动。 平昇做了会题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了。耳边闹哄哄的,平昇一边嚼着糖,一边漫无目的地听。他的成绩不上不下,在班里也就中游水平,来什么老师照学就是了。只要别太难对付就行。 他没想过考大学。 他甚至没想过参加高考。 因为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 而一旦做完这件事,他人生之后的所有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平昇有点累。他这几天老是做梦。随着那个时间越来越近,他发现自己开始做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的梦了。 比如说,梦到他妈妈。 他的妈妈很漂亮,很美。跳起舞来能让所有人屏声息气。平昇不知道他妈妈什么时候学的舞蹈。平昇记事那时起,记忆里都是他妈妈婉转的舞姿,动人的旋律。 还有那一瀑明艳至极的长发。平昇到现在还记得握在手中的触感,柔缓,顺滑,香香的,伴随着妈妈的笑声。小时候他抓不住也要抓,筝姨就总是拿这事逗他,看他小手揪啊揪,就是揪不住。 然后,哇哇大哭。 这个时候,妈妈总是把自己抱到怀里,将长长的发辫顺到身前,他一下就顾不上哭了,满怀抱住,开心得很。 后来,梦境变了。 梦里,他站在舞台下,一动不动地站着,妈妈的长发铺散在脚边,他却再也没有上去摸过。 因为,它们都浸在了血里。 “……这卷子没有写名字……” “吴弘去哪了?” “温老师,您要不问问……” “同学……同学……” 平昇气喘吁吁,他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耳边是现实,又或者,耳边是梦境…… 平昇猛地睁开眼,大汗淋漓。入目是一个他见过的人,一个他非常讨厌的人,一个叫“温先生”的人。 下一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平昇抬拳直接揍上了温应尧的脸! ☆、日光日影 像是突然按下暂停键,周遭瞬间凝滞。 落针可闻的安静。 温应尧的面容闪过短暂的错愕,眉头微皱,神情严肃地凝视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平昇。嘴角隐隐刺痛,温应尧抬手按了按,嘶……拳头还真硬。 平昇的眼睛有些红,眼角湿润,眼里有怒意,有几分惊慌,还有一丝丝恐惧和微不可见的痛苦。 温应尧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尽管衣着气质和那天晚上遇见的“温先生”大相径庭,可目光不知为何与那位温先生同样犀利,尖锐到让所有都无所遁形。 平昇深深喘息,余光里看到姚星星满脸的震惊,隔了两步,是同样表情的童云姗。平昇撑着往后靠了靠,低头闭眼几秒后再次抬头正视面前的“温老师”。衬衫纽扣一颗颗往上,细致得体,领带是中规中矩的深色格纹,额发没有那天晚上那样得散乱随意,印象中带有戏谑挑衅和恼人攻击性的目光也彻底不见,有的只是作为一位“老师”的疑惑和不解。 平昇额头有细微的汗,还未到中午,没有那么热。况且,风扇快速转动的声音在此时格外突出。 哗—— 哗—— 心底开始生出困惑和无措,平昇张了张嘴,刚要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就听到温应尧平缓而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同学,我是你们新来的英语老师,我叫温应尧。我——” 视线下移,还未投到桌上的一张英语模拟卷,平昇脖间细细的一缕红线极其突兀地抓住了温应尧平淡无波的目光。 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段时间自己的状态,温应尧自己模模糊糊也知道。记忆有时会平白失去一大块。记不清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好几次,凌晨醒来是在混乱喧嚣的酒吧,空气窒闷污浊,满身酒气,手边还有……林谦的打火机。 强制按下脑海中随之而来的不由自主的惨烈闪回,温应尧不自然地稍稍偏了下头,窗外,阳光热烈,枝桠葱翠。 “你跟我出来。”不由分说地抓住平昇的手,温应尧将人一把拉出教室。平昇没有料到,跌跌撞撞地跟着。 童云姗担忧地抓了抓姚星星的手臂,“平昇没事吧……温老师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姚星星语气凉凉:“他打了老师诶!” “他又不是故意的!”童云姗着急丢下这一句,向窗外看去。远远的,隔了一段走廊,温应尧似乎低头在和平昇说些什么。“我看温老师脾气挺好的,应该不会怎么样。” “你们都怎么了……”吴弘甩着一手水刚晃进教室,就看所有同学的目光一致朝向他。莫名其妙……吴弘往身后瞅了几眼,“你们干嘛?” “你去哪了?温老师刚刚找你,说收上来的卷子好几个人没写名字。”姚星星拨拉手中一叠白花花的卷子,“可是你不在,温老师就问了你同桌,结果——” “结果平昇被吵醒了,就打了温老师!”后排几个男生笑嘻嘻,从刚才的心惊胆战中恢复过来,个个觉得还挺有趣。 “真的假的?!”吴弘一下站在原地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7 ,表情夸张,难以置信:“这么暴躁?!” “哈哈哈!”杨卓为首的几个男生顿时笑成一团。 童云姗见状快要气死了,“马上上课了!别笑了!” 杨卓仿着童云姗的语气阴阳怪气学了一遍,又是哄堂大笑。吴弘把卷子分下去,在一片震翻屋顶的笑声中吼道:“没拿到卷子的就是没写名字的!来我这里拿——!” 平昇望着温应尧高大的背影,想不出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而性格简直天南地北。眼前的这个温老师,无论是穿着还是言语,都与那个“温先生”完全相反,两者之间只剩一副复制粘贴的皮囊。 温老师垂在身侧的手腕,袖口平整洁净,搭配简单低调的贝母袖扣,处处透露出眼前这个人严格的自我约束和克制。 完全与那个烟瘾过度,酗酒无度的温先生是两类人。 短短的几分钟,平昇回过神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说辞,高三压力太大……做了个噩梦……不是故意的……温老师…… 可是在温应尧回头向他宽慰一笑的时候,又通通忘光了。 温老师根本不会是温先生。 那个可恶的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笑容。 平昇长舒一口气,低头继续跟着,怎么办……该怎么说……不能让筝姨知道。 走廊长得像是没有尽头,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在地砖上淋了一层细碎浮动的光晕。思绪也跟着斑驳起来。梦境里,最后一刻的绝望被微微灼热的日光,温柔地蒸发掉了。 他又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温应尧的覆盖,有些倾斜,颜色很淡,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们俩的影子刮跑……平昇出神望着,脑海里又出现了刚刚的笑容,直到他撞上温应尧坚实的背部。 一出教室,日光兜头浇下,身体有些微的发颤,温应尧勉力克制。 身体里似乎藏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极其厌恶的人,一个他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人。现在,这个人曝晒在阳光下,几乎就像被消毒一样,挣扎地隐没。不见半点声息。 身后跟着的人小心翼翼,嘴角被揍了一拳的地方已经不怎么痛了。脑海里映出身后之人发红的眼眶,温应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拉平昇出来,只是在那一刻,身体里有一股冲动,想把他带到只有他们两人地方。 他——温应尧简直难以理解自己。 他想看看红绳下是什么。 步伐稍顿,温应尧整理措辞,刚要说什么,背后又是重重一撞。 没有防备,温应尧直接笑了出来。 这孩子真缺根筋。 平昇像是受惊的小狼,一连后退好几步,眼里条件反射立时换上几分戒备,不过在听到温应尧的笑声后,又退成了全部的忐忑与不安。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温应尧转身说道:“是我不对,打扰你休息了。”想了想,笑容更大:“同学,你起床气这么大?” 平昇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心里想着最坏的后果,嗫嚅着刚要说“没关系”,可是听到后半句,整个脸就红得不行,望着温应尧揶揄的面容,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过了好一会,等温应尧笑完,平昇低声为自己辩解:“其实不大的……” 温应尧费了好大劲才忍住笑。 这孩子怎么这么有趣。 “你叫什么名字?” “平昇。” “平?” “嗯,平安的平。” 温应尧点点头,“生命的生?” 平昇抬头笑了笑,“太阳升起来的那个昇字”。 温应尧有种自己挺没文化的感觉。 “回去上课吧,没事了。” 平昇点点头,特别温驯地转身往回走。 ☆、剥个芒果 高三的课程大多枯燥无味,不是翻来覆去做卷子,就是来来回回讲卷子。以往的英语课就是这样,新的课程早就上完,各个省市的高考模拟卷轮番上阵,做起来昏天暗地,没有尽头似的。对起答案来却很快,除了填空,作文和翻译,统共四个字母,几分钟的事。 由于课程时间有限,所以一堂英语课不会用来做完一张卷子,一般就是做做选择题。温应尧也是这样,不过在检查环节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报答案了事,而是按学号让每一个同学站起来说出自己的答案。 或对或错,温应尧都会问一问原因。 遇上错答率比较高的题,温应尧会用最简单的方法讲清楚,不过往往最后都会绕到自己的职业上。毕竟英语作为外交通行语言之一,国际场合发生的各种啼笑皆非的错误,比同学们考卷上出的还要多。 也好玩得多。 好玩归好玩。那些重要场合犯下的错误不像卷子上轻飘飘的一个叉那么简单,背后承载的是一个国家的形象和荣誉。 学生时代可以做不出题,可以答错题,最高代价也只是老师的几句评语。但是,当你身后站着整个国家的时候,你还会允许自己这么轻易地犯错吗? 温应尧说这些的时候,依旧是一副温和风趣,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教室里却没有几分钟前的嘻嘻哈哈,所有人都默默低头认真看着自己出错的地方。 平昇还未从温应尧的“起床气”中回过神来,课程一半的时间都不敢和讲台上的温应尧对视。但是当温应尧说这些的时候,同学们都低下了头,平昇却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温应尧,几乎移不开眼。 讲台上的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嗓音磁性,很好听。说起英文来尤其是。有时候即使面无表情,也能让人感受到微微的笑意。 温老师是一个让人有亲近感的老师。 平昇像是忘了眨眼,温应尧看着他呆愣的样子,笑容更大,但没有说什么,视线也只是片刻停留。 远远传来操场上的喧闹,哨子吹响,欢呼一片。 有些变得很远,有些变得想要近一些。 “24号。”温应尧继续下一题。 24号……吴弘一胳膊肘捅过来。 哐当一声,是椅背撞上后排座位的声响,伴随着杨卓嘶的一声。 “嗯……”平昇整个人都不利索了,突然就近视了一样,盯着左边括号里的字母,“选、选b……” 温应尧点点头,“别紧张,说说为什么?” “因为……”平昇不知道是对是错,他的英语真的说不上好,有些时候凭着感觉还能蒙对几题,但要真的说出那么几条理由,他还真答不上来。 吴弘刷刷在自己卷子上圈出了一个单词,拿笔戳着让平昇看,就差戳出个洞了,平昇稍稍低头确认,嘴里磕磕巴巴:“因为……是……” 抬头,温应尧依旧脾气很好地望着他。 突然就松懈了,似乎犯过一次错,再犯一次也没什么,平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8 昇放下手里的卷子,站直了说道:“对不起,温老师,我不是很懂这题。” 温应尧莞尔,想了想,“嗯,那我来讲讲,你坐下吧”。 平昇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坐下,就听温应尧说道:“你同桌对你还不够好,你要提醒他,下次记得为你配一副放大镜。” 姚星星扑哧笑了声,吴弘的脸一下红了,低头若无其事地转着笔。 见平昇傻乎乎地站着,不知道是继续坐好,还是依旧站着,少年低着头,手里攥着卷子,过了会又抬头望温应尧,表情为难,温应尧促狭心起,继续问道:“他给你指的什么?” 平昇看了眼吴弘胸有成竹的样子,低声把那个单词说了出来。 温应尧叹了口气,“算了,别配放大镜了,还是换个同桌吧”。 这下,不止姚星星,同学们都哈哈大笑,平昇也没忍住,眼睛弯了,跟着笑。 吴弘难以置信,又确认了一遍,最后有气无力地发现,原来他看岔题了…… 温应尧不缺幽默,不过他更喜欢将这种温柔的幽默转变为犀利的毒舌,这样既能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也能在谈判桌上先发制人,步步为营。 不过对于教导学生来说,毒舌是完全不必要的。温应尧发音准确,故事诙谐,语言风趣,一堂课下来,倒是把同学们的专注力提升不少。 姚星星是彻底被迷倒了,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收拾东西去食堂吃午饭。平昇还坐在座位上修改答案。杨卓快饿死了,也不管,拉着吴弘和一帮男生直接冲了出去,临走前不忘特仗义地问平昇吃什么。 平昇摆了摆手,“你们先去吧,我都可以”。 话音未落,一群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许博书鬼鬼祟祟从后门拐进来的时候,就差对天祈祷了,看到教室里就平昇一个,几乎就要痛哭流涕。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许博书念念叨叨,放下书包一屁股瘫在了吴弘的座位上。 “你今天上午没来,课间操的时候李老师还问你呢,你待会打算怎么说?”平昇翻着课本找语法知识点,转头看了看许博书,“你怎么了?” 许博书满头大汗,看着平昇就像看着救世主,“被他们逮住了,不让我走……” “那你后来怎么走的?”平昇放下笔,皱眉。 “他们让我带你过去……”许博书耷肩苦脸,“他们一口咬定我们是一伙的,因为上次那件事。平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办法了……” “没事。”平昇无所谓,“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许博书苦笑。 “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十点,牌街口。” “知道了。我会去的。”平昇起身收拾东西,他有些饿了,转头看许博书神情恍惚,笑道:“走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酒吧街这两天生意不是特别好,老板娘骂人的话一天比一天多。平昇照例在这吃了晚饭,准备做一会作业再和卢筝说他回去了,以免卢筝怀疑。 卢筝确实没有察觉,中途拿来一盘水果,嘱咐平昇做作业的时候吃。芒果洗得很干净,气味甜腻,色泽嫩黄,边沿泛着丝丝青,个个都很饱满。平昇却不是很喜欢吃,嫌剥起来麻烦。樱桃却吃了很多。 铁门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老板娘尖细的嗓音比铁刷子还要磨人耳朵,平昇带上耳机,开始做听力。 说不上怎么悦耳的读题声,机械又刻板,平昇听着听着就走了神,想起白日里温应尧的声音,不疾不徐,从容不迫。一场听力做完,题目都没写几道,无意中抬头,平昇看到温应尧就在他面前,把玩着打火机,低头瞧着他的英语卷子。 耳机被慌张拿下,平昇整个都傻了,脑子空白一片。下一秒,条件反射站了起来,两手无措地撑盖着乱七八糟的卷子,张了张嘴,“温——” “老师”两字止步于温应尧嘴角轻佻一笑。 是那个“温先生”。 脑中瞬间冷静,平昇目光渐冷,语气不善:“你来干嘛。” 温应尧没说话,抬手点了根烟,说出口的话再自然不过:“小朋友,监督你学习。” 平昇几乎就要信他了,监督你个鬼! 门外闪过老板娘的身影,平昇忍了忍,耐着性子继续问道:“温先生,您想喝什么,我让人去拿。” 温应尧轻笑,烟灰落上平昇白色的卷面,过了片刻,拇指按上,温应尧抬起仔细看了看,食指微捻,气定神闲。就在平昇耐心几乎用尽的时候,他听到了温应尧摆明了找茬的声音:“你英语听力也太差了。” 平昇握了握手心,极力克制自己一拳揍上去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嘛?” “给我剥个芒果。”温应尧笑了笑,“我就教你做这题”。 平昇觉得这人简直神经病。他再怎么时刻警惕,也跟不上神经病的思路。 老板娘似乎去找卢筝过来了。平昇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从这里去牌街口还有段路程,如果待会卢筝过来,自己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了。当下理也不理温应尧,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几秒钟塞好书包,一把背肩上就出了门。 甩门声震天响,声波震落了半截烟灰,温应尧没有在意,抬手掐灭了烟,跟着走了出去。 ☆、魔幻格斗 平昇很喜欢跑步,尤其是一边嚼糖一边跑,糖碎成小块小块的,喀喳喀喳,调皮得很。这个时候,影子在路灯下忽前忽后,忽长忽短,计算着时间,比如说,嚼完一颗糖能跑过几个路灯,又比如说,跑完几段影子能吃完一颗糖,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晚风穿过腋下,鼓鼓振荡,像有一双翅膀即将跃出。平昇大步跨过拐角,停下来摸了摸口袋。正好三颗糖吃完,牌街口也到了。隔了一段红绿灯,平昇转身看了看旁边的一丛绿化带,余光里一辆黑色的车远远开了过来,与他一样停在红灯前。 平昇转身走向绿化带,脱下肩上的书包,塞进矮矮的灌木底下,又踢了两脚。退后两步,见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了,才再次转身走到斑马线口。 黑色的车却没有动,依旧停在原地。 平昇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双手插袋,不再管。 温应尧食指点着方向盘,看完平昇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靠在座位上有趣地笑了笑。 太有意思了。 许博书没有来。 平昇望着甬道尽头三点隐隐灭灭的火星子,抬脚走了进去。 许博书还是很够意思的,中途打了电话来,手机震得不停,平昇接了,目光不移。 “平昇……我妈知道了……”电话里许博书明显像是哭过,估计被打得很惨。 平昇哦了一声,停下脚步。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9 “我妈看到我今天上午和红毛待一起了,我被他们扯耳朵,她也看到了……”许博书嗓子都哑了,“……我爸快把我揍死了……” “你别去了,我明天就能把钱还上”,许博书抽抽嗒嗒,突然,电话那头传来关门声,许博书妈妈一把夺过许博书的手机,“跟谁打电话呢?又是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平昇扯扯嘴角,刚要挂电话,就听许博书妈妈怒极的尖声:“你跟这小子联系?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他把你带坏的?亏我还跟你爸求情说你压力太大……” “妈!没有啊!平昇帮了我好几次——你把手机给我——啊!” “你现在有能耐了啊!别以为你还有一个多月高考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帮你?!他一个乱七八糟地方出来的,妈妈又是那样不三不四——” 平昇面无表情地关了手机,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半,平昇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很厚,月光晦暗如沉塘,一眼望不到底。 平昇脚步微顿,缓慢转身。 “呦”,肩被一把抓住,红毛懒洋洋说道:“来了还想走?” 胖瘦黄毛一左一右围了上来,“老大,许博书还没来”。 “别管他。我就要他来。”红毛盯着平昇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鄙夷,“就许博书那怂货,这回会来?嗤……每回不是咱们去逮他?!” “就三千块钱,也累死咱们了。” “你们想做什么。”平昇一把拉下肩头的手,“说吧,老子奉陪”。 许博书妈妈的话还在耳边,他不知道刚刚一刹那的想要后退是因为什么,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怕了。 “口气还挺大。”红毛看不惯,刚要说什么,平昇猝然抬手,狠狠砸上了红毛的鼻子! “操——”红毛低头,还未看到血,就感觉有什么哗哗流了下来,“操!别让他走,给老子弄死!” 胖黄毛急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把小刀,握着还有些手抖,直指神情冷酷的平昇,语气发颤:“你冷静点……” 红毛简直要气死了,烦躁推开瘦黄毛,一口气噎在喉咙,“妈的……” 平昇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两步。 胖黄毛彻底吓傻了,“老大……他、他……” 红毛也皱眉,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寻死的。他们这种地痞流氓,最多就是恐吓恐吓人,要真到了见血的那一步……红毛仔细一想,这几次还都是自己见血。妈的。 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们怕什么? 红毛歪头擦了一把鼻血,夺过胖黄毛手里握不稳的小刀,阴冷笑了笑,下一刻,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手握刀柄直接朝平昇肩头刺下! 没有人知道在场还有第五个人。 第五个人身形高大,动作利落迅猛,直接把平昇拉向自己,手腕用力重重反格一击,所有人眼前一花,红毛握刀的手瞬间软了下来。接下来,又是毫不留情地抬腿朝着红毛狠狠一踹! 红毛被踹出几米远,连痛苦的呻吟都听不见了。 胖瘦黄毛彻底急了,连水果刀都使了出来,不要命地往第五个人身上比划。 温应尧简直服了。 他不是很喜欢这样一点都不……体面的自己。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爱面子又要管闲事的。 在三拳两脚解决胖瘦黄毛后,温应尧掸了掸落在墙角的外套,原本在酒吧里随意敞开的领口此刻又被不耐烦地扯了扯,朝傻乎乎站在一边的平昇走去。 平昇看着吊儿郎当,几分痞气的温应尧,刚要说什么,就听温应尧毫不客气地冷嘲:“刚才不是挺拼的?刀子来了还梗着脖子装好汉,怎么,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了?” 平昇低头,过了半晌,语气很淡:“那你别帮我打架。” 这事温应尧也难以理解。思索了一会,还是好笑,听到温应尧的笑声,平昇疑惑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听一声戏谑:“打架?”温应尧抬眼,似笑非笑地望向平昇,字正腔圆地纠正:“我这叫格斗。” 云层迁徙,月光柔媚。牌街口一带喧嚣鼎沸,霓虹璀璨。奇怪的是,刚刚在巷子里却没有丝毫感受,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魔幻洗礼,此刻,时间重回表盘。 之前那辆黑色的车子,是温应尧的车。平昇毫不意外地在后座看到了自己的书包,没有说什么。 温应尧刚坐上驾驶座,就发出嘶的一声。 平昇目不斜视。 温应尧的声音更大。 平昇:…… 过了会,转头,“你——” 也许是刚刚“格斗”的时候不小心被水果刀擦伤,温应尧右手虎口洇出了几缕血痕,颜色越来越浓。 伤口不大却很深。 平昇神情微动,但依旧没有作声。 温应尧看了看伤口,还真他妈疼,“你知道唾液可以消毒吗?” 平昇转头,温应尧直接把右手伸到他面前,一脸我等着的表情,“舔一下?” 平昇忍了忍,见那只可恶的手厚着脸皮没有丝毫收回去的趋势,咬牙挤出一句:“你自己怎么不舔。” 说完,平昇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开门,下车,关门,走到后门,开门,坐进去抱着书包,再也不理也不看温应尧。 温应尧瞧得实在有趣,想了想,觉得这次给自己的底线还挺多的,遂得寸进尺:“那你回去帮我剥个芒果?” …… “滚。” ☆、牛奶糖果 开至半路,两人掉头去了医院。 手上的伤,温应尧没当回事。平昇更不可能理睬他。不过在温应尧反手要搁在后座下方储物盒里毛巾的时候,两滴血落在了平昇手背上。 车窗开了一半,四月的夜风温柔如絮语。本应感觉不到半分凉意的。可是,平昇低头看着手背沿静脉蜿蜒的血迹,像是被注射了一管冰水,寒冷彻骨。 再闭上眼就是一片混乱。 筝姨惊恐地推开他,妈妈被两个人拉抱起,发丝滴血,溅上他的脸,他的手背。 “去医院吧。” 平昇低头擦了擦滑落到指间黏浊的血痕,喑哑开口。 “什么?”温应尧左手控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望了下平昇,“你怎么了?” “去医院。”平昇盯着后视镜里温应尧不在意的眸,目光很严肃。 “……” 温应尧无所谓,去就去,这么看他干嘛,他又不是三岁。 这个小屁孩。 等到了医院,温应尧躺在临时病床上等待伤口处理。平昇全程站在门外靠墙不说话,要不是温应尧隔几分钟喊一次,都不知道平昇走了没。 “那个……那个?小朋友?”温应尧左右无事,又开始捉弄人。 平昇嗯了一声,过后再无声息。 温应尧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0 烟瘾上来了,嘴里闲得慌,“走了没?没走过来聊聊呗。我教你做题?” “……”平昇原地踢了踢金属椅脚,脱下书包翻了翻,把作业拿出来做了,还另外找到两颗奶糖。 窸窸窣窣的剥糖纸声,温应尧耳朵比什么都灵,“你吃什么呢?” 平昇没理,嘴里咔嚓咔嚓嚼得响,自动掩盖。手里转着笔,看着英语阅读,开始沉下心读题。 “喂。”温应尧吹了吹小护士刚刚处理好的右手,对于小护士憋笑的样子主动忽略,还指使起端着金属盘就要离开的小护士,“帮我把那狼崽子拉进来。我倒要看看背着我吃什么呢,不知道我晚饭还没吃吗?啧,救命之恩,就背着我吃糖回报的?” 托一身好样貌的福,温应尧说起这些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小护士和温应尧的视线对上两次,脸一下就红了,没等温应尧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去门外叫平昇了。 反倒是平昇受不了了,一脸忍耐地走了进来,抬手扔了一颗糖到温应尧身上,扔完,又出去了。 看一秒都嫌多。 温应尧马马虎虎还算满意,单手剥了糖塞嘴里,口齿不清:“你几岁了……还吃糖?这也太甜了吧……牛奶味的?我不怎么喜欢吃奶糖……要不是饿死了……” 平昇想了想,起身把门关上了。 温应尧阴险眯眼,意有所指:“小朋友,过河拆桥的行为不符合德智体美——” “闭嘴!”平昇压低了声音怒吼。 温应尧差点咬到舌头,当下乖乖吃糖。 门里门外,两颗糖,都吃得憋屈。 担心伤口感染,小护士建议挂瓶水,温应尧想起那把水果刀,也有点发怵,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那崽子在干嘛呢?”温应尧眼睛看了看敞开了一条缝的门。 “在做作业。”小护士调了调点滴速度,“您要不睡会?” 温应尧拿一根烟放鼻子下闻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理小护士好心的提醒:“让他进来睡会。” 小护士一愣,“啊,好”。 过了会,看小护士一脸为难地进来,温应尧也没再说什么。 温应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空气里有浓郁的消毒水味道。金属机械碰撞的声音,冰冷固执,不带一丝情感,让他恍若回到了数月前,那个噩梦醒来的时刻。 温应尧摸了摸额头,思绪渐回,他怎么在医院里了。 小护士进来的时候,笑了笑,“您醒啦?” 温应尧客气点头,嗓音低沉:“请问……”右手撑住要起身,突然拇指关节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您别动右手!”小护士几步上前查看。 温应尧这才发现右手虎口的伤口,看上去还挺深。 他完全记不得了。记忆又平白被挖空一块,他怎么受伤了。 “请问”,温应尧斟酌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护士歪头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温应尧。面前这个温厚得体,气质儒雅的男人,怎么看都与昨晚那个呱噪随意,邪气微痞的男人,大相径庭。 虽然一样英俊得过分。 “怎么回事?您受伤了啊……对了,那个小朋友给你买了早饭,他说他去上课了,喏——”小护士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白色塑料袋。 “哪个小朋友?”温应尧皱眉,他实在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就是给您糖吃的小朋友。”小护士也有些奇怪,指了指温应尧白色衬衣下方,拿起一旁的临时纪录单子,就走了出去,“对了,您没事了,可以出院了”,小护士朝着一脸迷惑的温应尧微微一笑。 温应尧顺着小护士指的方向低头,一张淡粉色的糖纸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腹部。 温应尧拿起糖纸,仔细看了好久。舌尖率先有了回忆,是甜腻的味道。接着是右手,是微麻的痛感。最后,视线回到桌边,那里,两个包子,三个茶叶蛋。 第三节英语课被通知自习,好像是温老师身体不舒服请了假。李老师进来说的时候,可把同学们沮丧坏了。 姚星星趴在桌子上,抬手捏着自己写得端端正正的英语卷子晃啊晃,“温老师怎么了呀……明天不会还请病假吧?” “你傻了?明天周末!”杨卓无所谓,隔着一排座位对着姚星星说道:“师生恋可不行哦,单相思还是可以的……”声音拖得老老长,引得后排几个男生八卦的笑声。 “杨卓!你要死啊!”姚星星直起身子,直接把一本练习册越过平昇甩了过去。 平昇正在做题,姚星星动作幅度太大,把他一个英语单词推出了密封线。 “平昇,不好意思啊。”姚星星笑着道歉,平昇没有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做题。 吴弘看了眼平昇,感觉他有点不对劲,手肘轻轻推了推平昇,“你怎么了?” “没怎么。”平昇放弃了似的,这篇文章他已经看了好几分钟,可现在还是停在第一段。根本就看不进去。 似乎温应尧病假没有来上课这件事,影响最大的不是表面上咋咋唬唬的姚星星,而是他平昇。 平昇站起来往外走。 吴弘一愣,望了望他几乎空白的卷子,“你往哪去?” “厕所。” ☆、白色纱布 快要下雨了,乌云厚重,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湿润清凉。操场上好几声哨响,体育老师开始整队下课,女生们三三两两地从草地上站起来,朝着田径场走。低年级的男生还围在篮球筐下,拖到最后一刻老师来抓人。 平昇趴在栏杆上看了好久。 不知道他的点滴挂完了没有,自己已经买了早饭,也算仁至义尽。 温老师怎么生病了,不会以后都不来了吧,听姚星星八卦,他以前是一个很忙的人。要是温老师突然忙起来…… 平昇没有继续想下去,他脑海里又映出了温先生那副欠揍的样子,整个人就不大舒服。平昇垂眸想了想,这两个人那么像,还是一个姓,应该是有血缘的吧。不知道在温老师面前,那位温先生是不是也是这么讨人厌。 温老师倒可以管管—— “平昇。” 一声试探,平昇转头,是许博书。 许博书看上去有些尴尬,眼睛瞄了一眼平昇的表情,上前也趴在了金属栏杆上向操场望,那里,已经整整齐齐列好了两个班级。 “昨天我妈说的话,你别放心上,她就是这样,很讨厌,真的很讨厌。什么都不懂……大人都这样……”许博书低着嗓子闷闷说道,“平昇,真的对不起,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平昇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转身靠在栏杆上,抬头望了望越积越厚的云层。 “没事。” 许博书也不说话了。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1 因为家里管得严,一开始向那些小混混借钱的时候,红毛他们的态度特别好,几乎可以说是上赶着给你钱了。许博书没有那个脑子,被几个人称兄道弟惯了,就当了真。后来被催还钱,许博书还想着“兄弟”之间,通融通融没什么问题。可红毛翻脸就不认了,还借此因为许博书没有“即时还钱”涨了好多利息。 许博书那时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可钱已经花光了。 没办法,借着收班费的机会问家里多要了几百块钱,却被许博书精明的妈妈发现,从那以后,许博书再想要问家里拿些大钱是根本不可能了。 第一次被堵着回不了家的时候,正好遇上值日倒垃圾的平昇,平昇暗地里报了警。警察一来,红毛倒走得比许博书还快。后来几次,都是平昇带着许博书避开他们。 许博书成绩还不错,平昇中上游,两人之间在班上关系本来也就一般,因为这件事,倒暗地里发展出了些患难友谊。 下课铃响了。 “平昇”,许博书伸出手看看有没有下雨,远处已经有人跑起来了。 “嗯?”平昇听见教室里传出吴弘催交卷子的声音,烦人得很。 “你打算考什么大学?” 平昇没有说话。 许博书自顾自说道:“现在班里好多人想考m大呢,温老师的母校就是m大。不过分可高了……” “m大?” “你不知道?” 平昇摇摇头。 “在北京。分数线贼高。”许博书咂舌。 平昇感觉到背心有些凉意,刚要转身,面颊上就粘了淡淡雨丝。 “终于下雨了……过几天就要热了。夏天来啦!”许博书伸了伸懒腰,拉了拉平昇,笑道:“我们一起也考m大吧!” 平昇抬手擦了擦脸颊,“我考不上”。 这场雨连下了整整一个周末。 酒吧街的生意也受了些影响,卢筝索性回了趟平昇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天。 平昇家的房子现在在卢筝名下。当初平昇妈妈有了平昇,就和姐妹卢筝一起凑钱买了这么一个两居室。平昇妈妈去世后,卢筝也自动担负起了照顾平昇的责任。 卢筝想着,等平昇大学毕业,她手头也攒了些钱,就连同这个老房子一起卖了,七七八八也能在市里给平昇买个好一点的婚房。她住在酒吧里也习惯了。唯一的期望就是平昇能找一个好媳妇。 卢筝发愁地望着不见停的雨,大声问在屋子里做作业的平昇,“晚饭吃什么?姨去超市一趟”。 过了片刻,平昇走了出来,“姨,我和你一起去吧,雨太大了”。 卢筝想了想,“你复习完了?马上要高考了——” “走吧,姨。”平昇直接走到门口,弯身从柜子里拿出两把伞。 卢筝温婉一笑,“行,就当放松了,对你眼睛也好。我看你最近眼睛像是要近视……你可别近视,那么好看的一小伙子,变成四只眼睛多难看……” 卢筝絮絮叨叨地在客厅找钱包,平昇笑着没有作声。 超市里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 雨水稀稀拉拉拖了一地,脚印踩上,白色的瓷砖片刻间全污了。保洁人员在门口垫了两大张纸板,一会功夫就被踩得稀巴烂。 空气滞闷,生鲜区弥漫着鱼腥味和一股混乱的汗味。卢筝挤进人群快速挑了一段鲢鱼,回头对着平昇说道:“做豆腐焖鱼好不好?” 平昇推着小车跟在后面,点了点头,眼睛眯眯一笑,“好”。 “就知道你爱吃。” 出了生鲜区,小车里已经堆了好些蔬菜,青青嫩嫩的,平昇低头看着,随手拨了拨。 “姨,我不喜欢吃辣椒……” “辣椒对眼睛好。”卢筝拍了下平昇手背,“这又不是辣椒,甜的,小甜椒,回去姨给你好好做,你多吃点。不许挑食”。 平昇直起身,左右看看,没有应卢筝的话。 卢筝心里知道平昇不爱吃,这个时候是在沉默抗议呢,憋着笑把红红绿绿的小甜椒摆到一边,重复:“不许挑食。” 平昇抿了抿嘴,走到一边挑水果去了。 水果这里人倒少了些,平昇折了一个塑料袋,就要去装苹果。 “哎”,卢筝一把抓住平昇手臂,“那是不是温先生?” 平昇猛地抬起头。 隔了一排苹果,温应尧正低头看着面前的说明牌子,好像是有什么折扣,但是过程还挺麻烦的。各种百分号叠加,不仔细看还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优惠。但是温应尧显然很感兴趣,一手插袋,一手扶着车柄,站着没动。衬衣依旧一丝不苟地扣好,外套安静搭在臂弯里,裤腿上有些暗暗水纹,应该是下雨的缘故。额发受潮垂下一缕,但是其余部分都打理得妥帖沉稳。 不像是那个妖孽。 平昇自动脑补,想了想对一脸疑惑的卢筝说道:“应该是我们新来的英语老师,温老师。” 卢筝不信,奇怪地看了眼平昇,“还有什么温老师?温先生还是老师?”摇了摇头,“不像……我去打声招呼”。 “哎,姨——”平昇来不及拉人,就看卢筝礼貌客气上前叫了声:“温先生。” 温应尧抬头微愣,看了笑容满面的卢筝好一会,目光疑惑,语气抱歉:“不好意思,您是……” 平昇叹了口气,几步推着小车走上前,有些局促地叫了声:“温老师。” “平昇?”温应尧笑了笑,对着一脸惊讶的卢筝点了点头,询问道:“这是你的?” “我姨。她……”平昇和卢筝对视一眼,“她认错人了”。 温应尧表示理解,不再问下去。 平昇却有想问的。 “温老师,您身体好点了吗?” 温应尧轻笑:“没事了。周一就能回去给你们讲卷子。” 卢筝全程处于轻微震惊中。仔仔细细看了温应尧好一会,终于在温应尧的言谈举止中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几次接触下来,那位温先生的脾气她也知道些。嘴巴毒,不好接触,待人不会像眼前这位“温老师”这么平易近人。性子更随意些,穿着也是……卢筝不动神色地瞧着温应尧一声的装扮,简单得体,气质净朗。 不过太像了。 几次制止住想要问有没有兄弟的冲动,第一次见面,不好一上来就问人家家里情况。卢筝看平昇和这位温老师聊着,微笑走到一边挑苹果。 “温老师您在看这个?”平昇指了指黄色的折扣说明牌,笑道:“这个我们都不看的。一般折扣的商品都不大好……” “这样啊……”,温应尧转回目光,“我只是在算这个折扣,最后算下来,好像还涨了百分之五的价钱。我想建议商家换掉。不过……”温应尧继续说道:“你说了你们也不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2 怎么看。” 平昇愣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不看……” 温应尧看着平昇尴尬脸红的样子,不再逗他,岔开话题明知故问:“你们在挑苹果?” 平昇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一个,有点邀功似的,傻兮兮递过去:“这个品种的还不错!” 温应尧笑,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接过平昇手里红彤彤的苹果。 一块白色纱布包裹在右手虎口。 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感官神经,平昇盯着白色纱布,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室内的温度因为人来人往明显比室外高了些许,可平昇还是从脚底感到了一丝寒意。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 平昇视线极度缓慢地移向温应尧温和微笑的面容。 这怎么可能。 温应尧没有察觉,拿着苹果看了看,抬头发现平昇完全呆愣的表情,好笑问道:“怎么了?” ☆、天之骄子 怎么了? 平昇望着温应尧说不出话。 他想问温应尧,你到底是谁? 酒吧里的,课堂上的,到底——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周遭熙攘,来往是再寻常不过的言谈寒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那么正常。可是,平昇却觉得时空在他和温应尧之间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磁场。所有的常理片刻间全都当着他的面站到了对立一方,漠然对峙。 眼前的这一刻,平昇几乎就要确认无疑:温先生和温老师是同一个人。 他怀疑温应尧从头至尾都在骗他。 他怀疑温应尧也许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表面上亲和力十足,暗地里却恶劣得很。 ——虽然也没有让人特别讨厌,但是一明一暗的反差,愈加凸显了温先生的自负傲慢,难以接近。 温应尧顺着平昇的目光望向右手虎口,眉头微皱,似乎自己也很苦恼,“不小心伤到的吧”,红红的苹果被放上货架,温应尧不在意笑了笑,说道:“怕你笑话。这个,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平昇一下又怔住,有些冲动地脱口而出:“你不知道怎么弄伤的?” 怎么可能。 光怪陆离的格斗,过后毫不留情的训斥,还有医院里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平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而他,这个装模作样的温先生,居然不记得了。 温应尧活动了下拇指关节,神情复杂,低声:“确实很奇怪……”语气带着几分无力,似乎对自己难以了解真相感到力不从心。 平昇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清过眼前这个人。无论是作为“温先生”,还是作为“温老师”。 当事人一副置身事外的茫然与疑惑,如果说是装出来的,那也太逼真了。 平昇目光审视,刚要开口再问些详细情况来证明自己的“确认无疑”,就听卢筝拿着一小袋苹果走来笑道:“苹果还不错,温老师不买一点……”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古怪,不过更奇怪的是平昇,卢筝拍了拍平昇肩,“你和你老师说什么呢?”转头想了想,对着温应尧解释道:“阿昇英语不太好……” 温应尧看着平昇说道:“不是。我们在说我手上的这个。”右手微抬,卢筝看到了醒目的纱布。 “平昇问我怎么弄伤的,可我自己也不清楚”,温应尧抱歉笑道:“我这个英语老师,记性实在不好……” 卢筝一下笑了出来,语气家常一般轻松:“嗨,我当再审阿昇英语呢……” 温应尧好笑,没有说什么。 卢筝面色尴尬,岔开话题,看了眼温应尧右手,随口说道:“这有什么!我平时手上也会莫名其妙有几处伤口,肯定是没注意的时候划到哪了。有几次进厨房弄菜,出来小拇指就被划了,还有一次,手心直接一道口子,不大,就是深……但还是想不起哪里弄伤的。后来有一次,可算弄明白了。” 卢筝卖了个关子,日常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这种小尴尬,卢筝分分钟化解。 平昇不再看温应尧,卢筝的话让他心底里的那根线谨慎往后挪了一厘米,开口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卢筝对着面色各异的两人继续说道:“我洗菜的时候,会把菜先浸一会,这个时候就去切些蒜葱什么的,或者削个皮,刀用好了顺手也放洗菜的盆里洗洗。有时候会当场直接拿出来,有时候就不一定了。过后炒菜也会忘得一干二净。这不,等到手伸进去捧菜洗——”卢筝比了个利落切割的动作,“水里浸着东西还不明显,等到发现,一盆菜都上桌了!” 温应尧被卢筝绘声绘色的描述逗笑,若有所思:“这样……也许吧。” 卢筝完全没当回事,把苹果放小车里,“我看就是这样。哪能处处小心,总有眼睛防不着的……” 平昇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也许吧。 在卢筝来之前,那天晚上牌街口发生的一切几乎就到了嘴边,但现在再问,红毛的事又怎么向卢筝解释,他不想让她担心。 也许吧。平昇想了想,抬头对着温应尧微微一笑。温应尧接过视线点了点头,在卢筝的强烈推荐下,也挑了些苹果。 他还可以去问那个温先生,虽然预感难度会很高,那人指不定怎么嘴欠呢,但总能问出些。 温应尧拎着两大袋印有超市巨大商标的蓝白塑料袋从车里下来的时候,俞哲站在门廊下双手抱胸,瞧得有趣。 “挺会过日子的哈。” 温应尧闻声抬头,手里钥匙一抛,“劳驾开个门”。 俞哲接了钥匙开门,眼睛往塑料袋里瞟,“就没见过你这么会过日子……这么多苹果?!我不记得你爱吃苹果啊。” “遇到学生家长了,学生家长推荐的。” “你要不也跟我一样,留下来算了……宁市是个好地方啊。”俞哲闭眼猛吸一口气,“看看这空气!” 温应尧点头,“好,我也有这个打算”。 “……” 俞哲觉得这人越来越没意思了。嘴巴让人舒服了,可这舒服怎么听怎么奇怪。 “得,你当我没说。让你一辈子做个英语老师?”俞哲跟着温应尧进门,走到冰箱旁,看着温应尧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 温应尧笑,“你知道我什么?” “你肯定不情愿当个英语老师……”俞哲主动脑补,“让你临时代课,指不定心里怎么埋怨我呢。大学那会儿,英语对你来说就像玩似的,让你讲个题……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智障!”俞哲感慨起自己的好心:“我这不是看你闲着——” “俞哲”,温应尧抬头,目光微闪,神情有些变化,“我真的那么恶劣吗?”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俞哲反应不过来,“啊……怎么了?你当真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3 了?”俞哲觉得温应尧看上去有些奇怪,语气迟缓道:“其实也没有。你……” 温应尧停下手里的动作,直接问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正式的问话了。 俞哲愣住了,望着温应尧,过了一会,“你知道以前有一个词,特别适合形容你”。 “什么词?” “天之骄子。” 温应尧白眼,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有理一脸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俞哲。 俞哲却没管,继续说道:“你很自负。说难听点就是傲慢,不过你确实有这个能力。我还记得你通过德语考试的那天,我英语刚刚挂了一门听译……” “……” “你帮着教授翻译文献的时候,我还在上德语课……不过后来算是彻底放弃了。”俞哲不是很在乎,“你从头至尾就是优秀的代名词”。 “后来,你进了外事部。”俞哲拍了拍温应尧的肩,“日内瓦那场能源协定的谈判,我就不用说了,你的成名之战。现在想想,除了嘴巴毒点,性格欠揍,也没啥坏毛病,而且你还是我最够意思的兄弟!夫复何求啊……” 俞哲越来越来劲,温应尧一把甩开肩上的手,都要气笑了。低头沉默一会,不再继续那个话题,问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就在刚刚。下了车就看到你的车上了山,索性等一会。”俞哲也对着塑料袋扒拉扒拉,挑出一个苹果在旁边的水池洗了洗,“没错,是特产……我和小琬谈恋爱那会,吃了好多!”嘎嘣一口,“好吃!” “小琬托我来看看你,她不好意思让你屈尊,还给你带了她娘家的腌菜。”俞哲指了指门口的两个小瓦罐。 温应尧笑了笑,走过去把东西放好,起身脱了外套,“喝点什么?” 俞哲晃了晃手里的苹果,“随便什么酒就好,我记得你从来不缺好酒”。 “没有酒。” 俞哲像是听不懂,“不是吧!你现在当和尚了?!整得清心寡欲的……让开,我看看……”说着推开站在冰箱前的温应尧,一把打开冰箱。 一罐罐码得整整齐齐的茶叶,铁观音,大红袍,雨前……俞哲难以置信,“这都是你老头子的吧?” “嗯。”温应尧从下面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俞哲。 “……” “你老子不心疼?”俞哲不用看,一两茶叶三两金,温应尧会喝茶吗?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我戒酒我妈高兴,我妈高兴,他更高兴。”温应尧面无表情,随手拿了一罐就准备去泡茶。 “……” 俞哲放弃了似的,啃着苹果踱到沙发前,“对了,跟你扯了半天。次源找我了,他这次专门来看你,也不跟我说什么事,你们一个部里的,你知道吗?” 俞哲没有认认真真问过温应尧到底为什么会来宁市。一开始以为是休假,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生死一线啊,总得给人缓缓。但是在见过何次源后,又发现事情似乎没有像他想得这么想当然。 “那小子急得不得了,说你一直打不通电话。对了,嘉淇——颜医生也说打不通。” 客厅矮桌上铺了好几大本英语高考资料,历年必考和疑点难点汇总。一旁还有温应尧手写的注解,细致认真。桌子旁堆了三大堆卷子,看来是班里学生的作业,沙发上已经堆了一小叠批改好的。 热水轻微沸腾的声音,混合着温应尧冷静至极的音调:“我打算辞职。” “噗……咳、咳咳……”俞哲震惊转头和厨房里的温应尧对视,差点呛死自己。 “你——” “你和次源说,我是认真的。我不会见他了。过两天,等班里的二模结束,我会亲自联系孙部。” 俞哲突然意识到,这个温应尧太不正常了。 温应尧多么热爱自己的职业,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但是…… “应尧”,俞哲走过去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越往下想,就不免想到年初的埃尔博瓦事件,“在埃尔博瓦到底怎么了?林谦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温应尧沉默。 俞哲看了他一会,“你有事情”。 温应尧点了点头,陈述:“我在调整”。 水开了,咕噜咕噜地叫嚣着,升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俞哲的视线,他发现眼前这个温应尧太陌生了。 “留下来吃饭吗?”温应尧转头笑了笑,“我可是轻易不做——” “你不想说也没事。”俞哲走过去拍了拍,“但是你别让大家都那么担心。温应尧,这不像你。”俞哲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到玄关,“颜医生一直给你打电话,她说你在逃避。虽然我不知道你逃避什么,但是”,俞哲低声:“刚刚的你,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温应尧一下关了热水壶。 “我回去了。” 俞哲前脚刚走,颜嘉淇的电话就来了。 温应尧看着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过了片刻,拿起手机,走进书房。 “喂。” 似乎没有预料到真的会被接听,电话那头出现了几秒的停顿。 温应尧叹了口气,“嘉淇”。 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啜泣,颜嘉淇忍耐着说道:“应尧……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帘只拉开了一道缝,窗外天色昏暗。回来的路上雨就已经停了。现在,里里外外,寂静无声。 只余耳边低声的哭泣。 温应尧走到开关前,站立片刻,最终却没有开灯。 “我都问清楚了……林谦的死,还有那几个难民的死,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孙部说,他都有心无力……” “应尧,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现在根本就不正常!” “我听俞哲说,你变了好多。应尧,目前的情况,已经不是ptsd那么简单了。你的精神已经分裂了,再不接受心理干预和药物治疗,你会彻底崩溃的!” “嘉淇,我不会回去。” 书桌上放着一只铬蓝打火机,细微的光线在屋内流转,在金属外壳上留下一缕尖锐冷锋,刺破所有。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静止。 再度开口,颜嘉淇几近崩溃,“你就想锁着你自己一辈子?!” “那又如何?”一瞬间,温应尧眼里出现赤裸裸的恨意。 颜嘉淇彻底震惊了,“温……” 温应尧挂了电话。 打火机擦出两焰火苗,温应尧看了好久,之后打开书桌下的抽屉,放了进去。 ☆、玉佩灼人 临近四月底,三高进行了第二次模拟考试。为期两天。考完卷子就被各科老师们带回去批改,第二天就能出成绩。 最后一门结束的时候,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4 晚霞早就铺了半边天。空气却一如既往的潮湿,水雾浓重。地理原因,宁市的雨季总是来得早,去得晚。尤其是春夏之交,草色氤氲,盎然的绿意一路浸透到心底。 班主任李老师进来收走卷子后,同学们一个个趴在座位上好一会,气氛有些沉默。大家都看得出来,李老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来昨天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都考得怎么样啊……”杨卓伸了伸懒腰,站起来环顾,“我昨天肯定砸了”,不过因为他是体育特长生,所以也无所谓。 “完了,我要考不上大学了……”姚星星发了会愣,被杨卓吵醒,坐直了慢吞吞收拾书包,“明天我都不想来了”。 “拉倒吧,温老师在你会不来?”显然杨卓今天的自我感觉还不错,“pass!下一位!班长,你怎么样呀?” “杨卓!”姚星星气疯了,书包一扔就回身逮杨卓。 “一般般,这次真的挺难的。”童云姗没有管被姚星星和杨卓带起来的一团混乱的场面,站起来看了眼黑板,值日那块被擦得一干二净,于是直接大声问道:“明天早上谁值日?!” 平昇靠在椅背上出神,这个时候闻声举了举手。 “明天早点来啊,平昇。”童云姗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回身一记眼刀,“吴弘,你要是再让我发现没值日,拖到明天给平昇,我就告诉李老师!” 吴弘蔫巴巴的,看上去是彻底考砸了,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和童云姗嘴皮了。 等同学们三三两两走光,教室里就只剩下继续神游的平昇、掏手机的许博书和依旧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响的吴弘。 许博书在等他爸妈来接,今天是他的生日,可惜考了一天试,所以作为犒劳,晚上和爸妈去吃大餐。 “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去吧?”许博书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问平昇和吴弘。 平昇摇摇头,手往桌肚里摸了一会,找出一颗奶糖,“我姨今天在家给我特地做了,早上就说好了”。 吴弘挣扎了会,“我去,我跟你去……”抬头,语气凄然:“这可能是我最后一顿好吃好喝。等成绩出来,我爸妈估计都不想认我了……” “嗨,哪有那么夸张。上次我爸妈把我打得——”许博书看了眼平昇,见平昇没注意,在和糖纸较劲,便继续安慰吴弘:“最多一顿打。” “我又不是你,学霸。两顿打就谢天谢地了……”吴弘收拾书包倒很快,收拾完就从教室角落里拿着一把扫帚从头挥到尾。考了一天的试,地上都是小纸屑,“哪来这么多纸条,他们不会做小抄吧……”说着还真一个个捡起来看。 “我走了。”平昇单肩背书包,路过蹲着检查纸条的吴弘,踢散了刚刚堆起来的纸屑,嚼着糖笑道:“别偷懒!” “平昇!”吴弘起来就要追着打。 “我爸妈发短信说已经等着了”,许博书拍了拍书包,“吴弘你快点!” 平昇这时已经走出了教室,正在向操场看,那里好几个低年级的拉拉队还在训练,五颜六色的。身后突然传来吴弘压着笑的一声:“平昇帮忙扔垃圾!拜托!” “……” 转头,就见吴弘拉着一脸为难的许博书从后门快速下了楼梯拐角,余下许博书一声补偿:“明天给你带蛋糕!” “……” 平昇原地想了好久要不要追过去打人。 要只是扔垃圾就简单了。 平昇对着一地铺散的纸屑,咬牙嚼碎了嘴里的奶糖。放下书包,重新拿了扫帚,开始收拾吴弘的烂摊子。 等到收拾完,空气里水汽更加重闷,似乎又要下雨了。平昇打开书包翻找,果然忘记带伞了。 天色灰蒙蒙,路灯还未点上,远处已经看得到点点星辰,弯月浅淡得像是透明一般,云层积累,一会就看不见了。 平昇抬头望了望,计算着跑回去的时间,应该够。淋点雨也没事。 可是红毛的出现却没有在计算范围内。 出了校门就是一红两黄,似乎等了好久,平昇出来的时候,对面三个人眼睛都亮了。 跟见了唐僧似的。 平昇不想惹麻烦,今天卢筝在家,出了事肯定要问。远远地望了一眼,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往前走,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操!”红毛低低骂了一声,“还想跑?”胖瘦黄毛拔腿直接追了上去。 追到马路一半,三个人先后急急刹了车,甚至还向后退了几步,模样狼狈。 温应尧握着伞,一手插袋,姿态闲适,从另一头走来。平昇目不斜视没注意,脚步快了倒差点面对面撞上。 温应尧望着平昇毛毛躁躁的样子,好笑又好玩,在撞上的前一秒,伸手稳稳扶住,开玩笑:“地上有什么——” 温应尧余光看到了马路当中三个脸色不善的社会人,面容微沉,似乎知道了些。 红毛看着温应尧,眼睛里就差冒火了,怎么又是这个人,但身体条件反射,仍然站在原地。那天晚上被温应尧身手完全制压的阴影到现在还让他们三人心有余悸,战战兢兢。 太可怕了。 平昇呆了。 这怎么解释。 抬头望着温应尧沉着的面容,平昇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温老师……”片刻之间,温应尧转了个身,将平昇推向里侧,“嗯”。平昇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只听耳边温应尧寻常问道:“回家?这么晚?” “值日来着……” 温应尧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往后再看的时候,一红两黄已经不见了。温应尧停下脚步,平昇被带着一个踉跄,又没站稳,这下直接失笑出声,“你怎么回事?” 平昇从遇上温应尧开始就不在状态,脑子里各种想法,温应尧这么一问,脸瞬间就红了,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整个人有些局促,也有些小心翼翼。 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柏油路面明晃晃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三个人你认识?”温应尧低头凝视着平昇,考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 平昇望着温应尧严肃的面容,眼神躲闪几回后才与温应尧对视,心里跟自己重复:温老师不是温先生…… “不认识。” 温应尧没有再问。 “你等我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温应尧抬手看了看表,“不早了,还没吃晚饭吧?” 平昇摇头,“不用了,我家很近,走一会就到了”。 温应尧没有说话,看着平昇,目光不知为何带着审视,过了会,“嗯,那走吧”。 平昇完全没搞明白,整个人像是一台没了油的机械,每一步都要温应尧拧一拧。 直到温应尧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笑看着他的时候,平昇才反应过来,快速跑上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5 ,可又用力过猛,超出了温应尧半步,于是,慢慢地往后退,眼神偷偷瞧着温应尧。 温应尧觉得自己为人师表的形象在平昇这里每每都有笑破功的危险。 阵雨突如其来。 平昇还没感觉到雨水的湿润,温应尧就在头顶为他撑了伞。 握着伞柄的手腕很稳,指骨瘦削,却带着嶙峋的气势。小臂上青色脉络隐隐约约,线条均匀有力,感觉上就不是做老师的手,至少不是每日里伏案批卷的手。 平昇抬头望了望温应尧,“温老师……” “嗯。” 雨滴敲打在伞面上,热热闹闹。 “您手好了吗?” 温应尧低头回视平昇,目光温润,“好了”。 平昇点点头,重复:“好了就好……”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平昇再次抬头看着温应尧,在温应尧有些疑惑的目光里找到了几许心安。 那个温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也许就是一个长得特别像的人,或许和温老师有些关系,但是—— 平昇对着温应尧疑惑的目光微笑。 但是,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平昇无比信赖的目光无端让温应尧生出一点心慌,似乎潜意识里有什么是被他忽略了。视线移开,下一秒又落在了平昇的颈项上。 红绳柔和地贴着锁骨凹陷,温应尧不明白自己的执着从何而来。好像这份执着存在了很长时间。在他都不知道的起点,这根细红绳就在他记忆里留下了一点波澜。 温应尧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什么?” 平昇微愣,顺着温应尧的视线低头,“这个?”想也没想,伸手就拉了出来,是一块玉,通体润白,样式是最简单的方形,中间镂空,刻着简单的几道纹饰。 “我妈妈给我的。”平昇低头看着,握在手心里轻声说道。 鬼使神差,垂在一边的手轻轻抬起,指尖还带着雨水的潮湿,稍稍触碰,温应尧感受到了那一点微热。 玉佩安静平和,传来的温度却有些灼人。 周遭一切如常,两人走在不大的雨里。玉佩也被收进了衣领。很长时间过去了,温应尧仍觉得指尖发烫,神经微颤,带着这股温度,一路烫到了心口。 闭眼,记忆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夜晚。 一个湖光潋滟的夜晚。 ☆、五月七号 从学校出来,沿着马路穿过两个街口,往左一拐,再走个十分钟,就是平昇家住的小区。现在雨小了些,平昇低头盯着脚面湿漉漉的一块,抬头说道:“温老师,往前一直走就是了”,说着停下了脚步。 温应尧的面容笼罩在伞下,没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右手贴上平昇后背,“嗯,走吧”。 雨彻底停了。就是一个阵头雨,路边积了不少水,路灯照上,晕出粼粼浅纹,光线不是很亮,倒是很安静的样子。 一切都很安静。 就连脚步声都像是浸到了水底,只带起水面微弱的荡漾。 而那多出来的记忆,却是又吝啬又凶悍。 吝啬到温应尧闭眼只是一片湖光,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他身处其中,不知道多久。凶悍到怎么都逃脱不了这段凭空多出来的记忆,提醒着他身体里还隐藏着另一个人。 温应尧低头看了眼走在身旁的平昇,眉头微皱,这跟平昇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与平昇的第一次课堂见面,似乎也不是那么“正常”。 感受到了温应尧的视线,平昇抬头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想出一句:“温老师您吃饭了吗?” 温应尧暂时把这些都放在一边,“吃了,待会回去还要给你们算分数”。 平昇整个人一下就不好了。 算分数…… 讷讷地点了点头,眼神转开,“哦……”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只听温应尧说道:“你这次考得还行,就是作文太差了”。 “太差了”三个字直接把平昇钉在原地,抬头,无措又慌张。虽然成绩好不好不是很重要,也无关紧要,但是这么直截了当地被当面指出,平昇还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望着温应尧想说句补救的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说到底,他也不能“补救”什么。 温应尧却没有再追究,拍了拍平昇僵硬的肩,“回去吧”。 原来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阿昇!”卢筝远远地就望见了他们两个人,对于温应尧的陪同实在惊讶,“温老师?” 温应尧礼貌颔首,“我先回去了”,向着平昇说道:“考了两天试,回去好好休息。” 卢筝却叫住了温应尧,疑惑藏在笑容下,掩都掩不住,着急道:“温老师也留下来吃点吧,我们家平昇是不是——” “不用了,我吃过了。”温应尧笑着拒绝,转身就要离开。 平昇望着卢筝的有些焦急的面容,心里叹了口气。 筝姨对他太好了。 低头望着地上暗淡无光的积水,平昇心里有了动摇。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但只要一想到,那人只有三年多的惩罚,更别提忏悔,滔天的恨意就会让他瞬间失去理智。 太便宜了。 凭什么这么便宜。 平昇抬起头望天,雨过天晚,暮色深重,压得人透不过气。 “那上去喝杯茶吧,这么一路送过来……”卢筝回头担忧地看了看平昇,语气里有了些许央求:“温老师,也不耽误您几分钟时间……” 温应尧觉得自己应该答应。 他听到自己点头说了声好。 菜还没有摆上餐桌,估计还在锅里热着。温应尧跟着进门,卢筝急急忙忙进厨房给倒了杯水,出来就催还在门口换鞋的平昇去房间放书包,换衣服。 平昇看出了卢筝赶他的意思,特地朝温应尧望去,眼里有着商量。温应尧接收到视线,转头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喝水。 平昇:…… 算了,老师什么的最不靠谱。 站在原地想了想,待会出来筝姨肯定会问,得编一套好的说辞,比如—— “快进去,怎么磨蹭起来了?”卢筝眼里已经有了生气,似乎在平昇的犹豫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好的事。 温应尧嘴角微扬,转头往别处看去。 客厅的墙上挂着所有高考生都会有的倒计时日历。时间截止在六月七号。整张日历很干净,没有打勾也没有其他什么励志性标注,温应尧走上前看了看,数了数日子。 减去今天,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零十天。 下面还有一个小台历。那种翻页的台历,一天一张,温应尧随意翻了翻,找六月七号那天—— 有什么被一闪而过。似乎是划了标记…… 手上动作顿止,循着那一闪而过的记忆,五月七号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6 ? 温应尧一页页往回翻。 “温老师?”身后传来卢筝的声音,温应尧撤手回身。 卢筝望了望平昇关着房门,低声为难问道:“我们家平昇是不是在学校惹麻烦了?温老师,我看您送回来就觉得不对劲,才让您上来一趟的。要是平昇闯了什么祸,您和我说,我一定好好教育平昇。”卢筝的语气越来越急,“他虽然没了妈妈,但我的话还是听的……” 温应尧拧起了眉头,平昇没有母亲? 显然是误解了温应尧的表情,卢筝上前几步,“马上就要高考了,老师您能不能——” “没事。”温应尧截住,宽慰笑道:“路上下雨了,我看平昇没有伞,马上就要高考,身体最重要,就把人送回了回来。” 一气呵成,逻辑满分,毫无破绽。 卢筝一颗心瞬间放了回去,对着温应尧又感谢起来。 温应尧脑子里还记着那个一闪而过的日期,但卢筝一定要留吃饭的热情还是让他决定立刻离开。 “回去还要批卷子,不能耽误,明天还要上课。”温应尧放下水杯,“平昇考了两天试,应该好好犒劳”。 卢筝笑容满面,“一定的。我们家阿昇不容易,我也知道……那温老师路上小心”。 温应尧点头离开。 等到分数全部算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手掌一侧沾了好些红笔印记,温应尧起身刚要去洗,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是何次源。 原本说好的二模过后就给孙部答复,现在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是…… “次源。”温应尧接起电话。 “温、温副。”电话那头的声音犹犹豫豫。何次源也没想到会直接被孙部抓住问结果。温应尧想辞职的消息他原本还打算拖一段时间,等着温应尧回心转意。可是今天陪同出席大使馆的会议,一下就被孙部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这下,直接叫播了电话。 “孙部想跟您说话”。 “嗯。” 电话被转接,轻微的摩擦声,过后就传来了孙部有些重的语气:“应尧,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的假我批了。但是这个辞职,我是不会同意的!小何还瞒着我,你当我真的不上心吗?小颜那里我也打电话问了,所有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同意小颜的治疗方案,你现在就回来,听到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温应尧叹了口气,“孙部,我现在——” “你现在什么?”孙部的声音低了下来,“应尧……我知道你过不去……” 温应尧闭眼。 “我们都过不去。二部的人,没有一个人过得去。可是,应尧,人应该往前看。我现在只要一想起林谦,一想起你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我就恨不得——应尧,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太多了,你听我的话,回来好好看看……” “孙部”,嗓子口有什么堵得慌,猛吸一口气,温应尧哑着嗓子说道:“我现在很好。” 说完就挂了电话。 撑在桌沿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红色的印记发散在瞳孔里,掀起漫天血色。 手机再次震动,温应尧开了免提,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握住一个手机了。 “应尧……孙部刚刚和我说你的状态不是很好……”上一次的通话让颜嘉淇这次变得谨慎。 “我还好,没事。” “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给我打电话……” “多谢。”温应尧抬手就要挂电话,记忆里又出现了那片湖光,“如果……” “如果出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有什么可以制止?” 温应尧语气轻松,似乎就是在讨论明天下不下雨一样。 颜嘉淇却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那不是不属于你的,恰恰相反,那是真实的你的记忆。应尧。” 温应尧彻底松手,仰面靠在椅背上。 ☆、有恃无恐 宁市半夜又淅淅沥沥来了场阵雨,早起地上还湿漉漉的,走路稍不留神就能踩出一脚后跟的泥水。 早饭婆婆推着小车,刚要拿出第二屉馒头,平昇已经跑过来帮忙摆好。虽然没睡醒的样子,但一大锅茶叶蛋被稳稳提到了挡板前。婆婆打开锅盖看了看,浓白的热气裹着陈香气味,四散在微熹的晨光里,引来好几位步履匆忙的上班族。 “又是值日?”婆婆一看天色就明白了,往常里可没有这么早的,伸手就要给平昇拿包子和茶叶蛋。 平昇摸了摸后脑勺,点了点头,后退几步,“不吃了,姨给我做早饭了”,说完见状就要跑。 别看婆婆年纪大了,身手却不输年轻人,一把扯住平昇书包,带着笑意:“别跑!我知道你姨回来了,昨天下午还在菜场碰见了”,婆婆手劲挺大,硬是把平昇揪回半边身子。 “拿着!”又是三个包子,三个茶叶蛋,这次还多了一包牛奶。婆婆看了看牛奶牌子,嘀咕:“你尝尝看这个口味好不好喝?我打算过几天也卖卖牛奶……” 平昇无奈接过,“婆……” “肯定吃得下!你才几岁!”早饭婆婆眼色严厉了些,唬着人,“快去吧!不是还要值日吗?不吃完怎么有力气?” 平昇是彻底没话说了,低声道了谢。 虽然值日要早到,但是等平昇进教室,教室里已经来了两三位同学,不过书包都没打开,全趴在桌子上闭眼打盹。 平昇把早饭放桌上,等着打扫完如果饿了就吃。教室昨天扫得差不多了,今天只要拖把拖一拖就完事。黑板拿湿毛巾擦一遍,碎粉笔拿出来扔了,十几分钟完全能搞定。等平昇提着一小袋垃圾去小花坛旁扔的时候,吴弘也打着哈欠拖着步子走了进来。 还是晚一步,早饭又被吴弘顺了三分之一,平昇瞪了笑嘻嘻的吴弘一眼,抓着自己早饭,一手拎着垃圾袋就出去了。嘴里塞得满当当,指了指许博书的座位,那里还是空着的,吴弘大声强调:“待会你还有蛋糕呢!” “哦。” “……” 做完值日的平昇还真的有些饿了。 小花坛边有一排木头座椅,中间用长长的绿色灌木隔开。枝条刚刚修剪过,一地的碎叶铺得很厚,雨水沾上,日头一蒸,泥土和叶子的芳香就溢了出来。 牛奶有些淡,甜味不够,平昇喝了两口就不喝了,正准备剥鸡蛋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几声矮矮的猫叫。 又软又轻。还带着点小可怜。 平昇停下动作,猫叫声也停了。回头看了看,整整齐齐的灌木丛,绿得艳丽。 继续剥鸡蛋。 又是一声猫叫,这次急促了些,有枝叶的窸窣,似乎在往这里蹭。 平昇手上三下五除二,把茶叶蛋剥好放嘴里几口解决了,就蹲下身往灌木里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7 找。 透过密密的枝丛,一只看上去黄色的小猫咪和平昇对视上,样子不过一两个月大,一只手掌就能托起,萌化了。 看到平昇的时候,小猫头往后缩了缩,怯生生的,前爪后倾,过了会又小心往后挪,嘴里喵喵叫个不停。 平昇勾起嘴角,小猫瞳孔睁得大大的,盯着他看。迅速伸手探去,一捞,一只淡黄色乳猫就落在了温热的晨光里,傻乎乎的一团。小猫头没反应过来,都忘了叫,四肢却维持着本能反应,还在挣扎。不过这点力气,在平昇看来,完全不值一提,抓着小猫按在膝上,平昇拿出牛奶倒了点在手心,凑上前。 立马就没声了。 小猫饿惨了,一点牛奶眨眼就舔得干干净净。手心里软软糯糯。小猫只顾埋头喝奶,前爪蜷起,窝成一小截年糕团子,安安静静地舔。舔没了也不急,盯着平昇手心,喵一声,然后就会有了。 平昇轻轻伸指戳了戳,小猫没理他,只是背微微躬起,过了会又放松下来。外面一层毛色有些脏,里面不是刚刚在灌木中看到的那种黄色,而是很淡的颜色,介于黄色和白色之间。 小猫被戳得有些痒,但是又舍不得吃的,急急喵了一声,平昇这才撤手。往后靠在椅背上,平昇抬头望了望茂密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不是很刺目,耀眼得很。 牛奶喝完了还有一只茶叶蛋,这下平昇松开手小猫也没逃开,看上去有些困,眼睛却很机灵,盯着鸡蛋不动,凝神贯注。 “不用早自习?” 手里一抖,鸡蛋差点掉了。小猫也跟着一抖,颤着身子喵了一声,抬头就盯到底是谁,又黑又湿的小眼睛里全是警惕。 温应尧刚到学校,一出车库就看到平昇仰头靠在长椅上,不知在想什么。 平昇慌乱站起,忘了膝盖上的小东西。 小猫身子长长一跃,轻捷地落到了平昇脚边,转了两圈,贴着脚踝喵喵叫,抬头瞥着平昇手里的鸡蛋。 “用的,现在就回去了。” 平昇耳朵都红了,抬头快速看了眼站在面前的温应尧,脚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小猫不知趣,蹭着讨好,继续把猫脸软软贴上。 温应尧瞧得实在有趣,“不是还跟着条尾巴?” 平昇在温应尧的脸上找到了点纵容,不好意思地笑,“嗯……我一会就好”,犹豫了会,蹲下身继续给喂鸡蛋。 离早自习还有十几分钟,温应尧也不急,放下手边的文件袋,掸了掸风衣下摆,坐在了平昇原本坐的位置上,右腿搭上左膝,手肘靠上一侧椅背,撑头望着平昇背影。 晨曦微盛,阳光斑驳,地上的积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在地砖上露出浅白的痕迹。没有风,空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新美好。 三高的校服有些大,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肩骨,背上映着点点碎阳,看上去安静平和,可是落在阴影里的那部分,却不知为何总带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温应尧眉梢一动,不只是背影,有时候在课堂上注意到,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不是在走神的样子,但总让人担忧。 “想考那个大学?”温应尧冷不丁问道。 背影微顿,过了会,低声传来一句:“m大……”几乎是说完就后悔了。平昇不敢回头看温应尧的表情,手里动作慢了些,引来小猫两声喵喵的不耐烦。 猫总有种天然的主人感。 温应尧没有料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回什么,模仿老师一般的口吻:“m大很好。你努把力应该可以,我听说你其他成绩都还不错……” 平昇在温应尧的话语里沉默站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依旧背对着温应尧,“温老师,我回去了”,说完就走。 气氛变得很奇怪,但是温应尧怎么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啊,好,回去吧。” 刚刚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温应尧垂眸思索了一会,应该没有问题,老师不是应该这么说吗…… 小猫跟得紧,平昇走了几步,又把小猫抱起,重新放在了灌木里,摸了摸小猫头,“中午给你带吃的”。 小猫略显矜持地目送平昇走远。 早自习的铃声悠悠响,温应尧依然坐着没有动。小猫和他隔了两个花丛,一边舔手洗脸一边冷漠地瞧着温应尧,颇有些有恃无恐的味道。 温应尧移开目光,起身。 他竟然嫉妒一只猫。 ☆、同一类人 二模的成绩果然都不理想,就连学霸许博书也倒退了好几名。姚星星更是惨不忍睹。杨卓就不用说了,不过他自己也不是很上心,听了半天的卷子就跑出去游泳训练了。 打击最大的算是班长童云珊,成绩倒退了不说,连最拿手的数学都发挥失常了,整堂数学课眼睛都是红的,一声不吭,大有壮士断腕的悲壮。 吴弘英语依旧不错,给自己拉了不少分。 平昇看了会英语作文最后的分数,折起来塞进书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吴弘凑过来不明白:“你不补补作文?要不去问问温老师。作文提上来了,你这成绩不至于这么差……”跟碎嘴婆子似的。 平昇心如止水地抄错题。 老师们也明白临考不能施加太大压力,所以讲卷子的时候,个个都和颜悦色的,耐心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鸡汤一个个灌得满满。 平昇却越来越容易走神。 这是温应尧在自己课上发现的。 进入最后一个月,老师们基本停了教学,卷子依旧做,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同学们自己纠错、改错,整理错题本。遇到不会的题,自己去老师那答疑就好了。 温应尧第一次代课,代的还是高三,其实还是有很大压力的。私下里请教了唐琬很多次,还和同科的几位老师交流,所以他的课上还保留着一半时间讲课,一半时间独立做题的模式。 平昇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温应尧直觉就感受到了平昇的心不在焉。 第一回让坐下去后,第二次叫起来依旧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卷面,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才说出一个单词。 还是错的。 整个人低头立在阴影里,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完全的疏离,几分倔强和孤独。 “错了。”温应尧冷了声音。 平昇依旧没抬头,放弃了一样,“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嗯,放学留下来。”温应尧突然觉得老师的权力用起来还挺过瘾的。 平昇抬头,盯着讲台上的温应尧。 他产生了错觉。 一瞬间,在隔了几步远的温老师眼神里,他看到了那位温先生的影子。 淡漠无情,冷嘲热讽。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页角,平昇低头重新看题。 温应尧显然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8 很有耐心,微笑得无懈可击。 全班同学都愣住了,没想到印象里儒雅平和,好说话的温老师也有铁腕苛刻,毫不留情的一面,一个个都唰地低下头,开始认真仔细看自己的错题。 平昇再次抬头,清晰开口说出了正确答案。 温应尧这才满意,像时间暂停后又轻而易举地重启时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 “坐下吧。”他听到自己对平昇这么说。 重新坐下的平昇脊背僵硬,在温应尧最后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久违的…… 挑衅。 那位温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窗外依旧是阴天,阳光偶尔露个脸,其余时候都懒洋洋的,没什么劲。 宁市的雨季还很长。 人的记忆都是有限的。那些再深刻的记忆,只要不见血,不碎骨,都存不久。 平昇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人了。 但是他的样子却随着那一晚的警笛镣铐,一并刻进了他的血肉,深可见骨。 也恨之入骨。 五月七号那天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周一。 早自习的时候平昇没有出现,班主任李老师在班里看完早自习就回办公室打电话给了平昇家,没有人接听。 “平昇这孩子怎么回事……”李老师有些不耐烦,“睡过头了?” 卢筝的电话也打不通。 温应尧走了过来,“李老师怎么了?” 李老师闻声抬头,“哦,平昇早自习没到。家里电话没人接,这里……”低头指了指家校通讯录,“联系人的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怎么了……肯定是睡过了!杨卓前天也是!家长也不上心!” 上课的铃声在这时响了。 李老师猛一拍额头,“我还有课!”匆匆忙忙拿了案桌上一大叠卷子就要出门,临走托了温应尧一声:“温老师要是没事,过一会帮我拨电话再打打。” 温应尧低头找到那两行数字,“好”。 脑海里突然闪过今早出门看的日期,似乎在印象里也出现过。 温应尧想了想,回到自己的位置拿了车钥匙走了出去。 门敲了好一会了,屋子里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温应尧摸了摸口袋,下意识就要掏烟,等反应过来,眸色暗了些许。 可能是自己大惊小怪了……而且那天也没看清……温应尧靠在楼梯扶手上沉入思索,以此来转移注意力,抵制身体里的冲动。 还是想抽烟。 面容中流露出一丝嫌恶,温应尧闭眼克制,只听耳边铁门拉开的吱呀,传来老妇人的声音:“谁呀?” 温应尧立马站直,彬彬有礼问道:“请问,您知不知道平昇去哪了?他今天没去学校。” 住对门的正好是早饭婆婆。 婆婆眼里有疑惑,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衣冠笔挺的温应尧,“你是……” “我是他老师。英语老师。”温应尧迅速补充。 婆婆相信了,“平昇今天去上学了呀,早饭还是在我这吃的……我想想”,回身看了看挂钟,又对温应尧补充:“七点半多就出去了。我还怕他迟到,他没去学校?不会啊……平昇不会——” 早饭婆婆念念叨叨,独自揣测着,温应尧打断道:“他确实没来学校,那您知道他可能去哪吗?” “宁湖酒吧街,他姨就在那上班,你去看看。” 熟悉感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不依靠记忆。 温应尧抬脚走进酒吧。 白天的酒吧很是冷清。散落的酒瓶堆在门口,彩色的纸屑脏得不成样子,混成一滩。地上湿漉漉的,洒了一层水,拖把还搁在塑料桶里,边角滴滴答答。宿醉放浪的颓靡气味从所有的木头缝里爬出来,伸出凌乱黏腻触角,勾引着温应尧。 那个温应尧。 “温先生!” 老板娘喜笑颜开,款款上前挽住温应尧手臂,嗔怪:“您是好久没来了!可把我念的!要说这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还真是那么回事!” 温应尧看着老板娘妖艳面容,没有作声。 过了一会,收回手臂,没有什么语气:“我找平昇他姨。” 老板娘一愣,没反应过来,“平昇姨?平昇……哦!卢、卢筝啊!” 温应尧点头。 “嗨!这还不简单!”扬声往小过道里喊:“卢筝!卢筝!”回头笑吟吟:“温先生,您喝什么?上次您推荐的e……eis……wein我们这种小地方还真没有。不过,普通一点的都进了些,就等着您来——” 温应尧没有说话,只是沉了面色。 老板娘尴尬后退,琢磨不透眼前的这个温应尧,“我进去给您叫人……” “劳烦。”温应尧礼貌点头。 卢筝急急忙忙出来的时候,也下意识地喊出了“温先生”。 温应尧笑得得体,开门见山:“平昇今天没去学校,您知道他会去哪吗?” “没去学校?”卢筝一下走上前,迟疑:“不可能,我看着他出门的——” “没有。” 温应尧顿了顿,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身体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没有去学校”。 “他有手机!”卢筝叫道,没顾温应尧,转身拿过一旁的电话就拨了平昇的电话。 被掐断了。 卢筝彻底没了主意,抓着电话线继续拨,“阿昇不会不去学校的啊……” 温应尧走进,低头锁住卢筝慌乱的眼神。他在卢筝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重重叠叠,分不清真假。抬眼,抓着最后一丝即将逃离的记忆,话音很淡:“今天是七号。” “我上次去你家也看到过这个日期,还被做了标记。” “是什么日子?” 卢筝呆了。 “七号……” “五月七号。” “是平昇他爸出狱的日子。” 在最后被“驱逐”的那一刻,温应尧好笑地发现,其实他和平昇是同一类人。 只不过, 一个自欺欺人,画地为牢。 一个孤注一掷,覆水不收。 作者有话要说: 温先生再次出现…… ☆、寒冰煮血 宁市监狱并不在宁市。而是在省里。开车过去,路上至少得花三个小时。穿过省道,还有一段很长的山体隧道,出口处的白点不断放大,温应尧看了很久,耳边是离开前卢筝的三言两语。 慌乱急促的语调渗透进现实与回忆,几笔歇斯底里,就在他眼前勾勒出了一个黯淡无光的少年模样。 少年沉在黑暗里。 白光再亮,再盛大,也泯灭不了少年的仇恨。 “温老师……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说,我求求您……一定要帮我把阿昇带回来……” “阿昇不会放过那个畜生的。” “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19 那个畜生被抓上警车的时候,阿昇追了一路,什么人都不认,一直追,一直追……差点晕死在路上……” “后来判了三年多……” “我以为这三年多多少少会让阿昇的仇恨少一些,淡一些,或者……忘记一点……” “我没想到……” “他没有一日忘记过。” 方向盘急剧转动,脚下加速,一瞬间,满目日光。远处,省监狱青黑色的大铁门竦身峙立,在视线里突兀地阻断一切。 温应尧放慢车速,四处搜寻平昇的身影。 出了隧道,还有一段小土路。两旁是废弃陈旧的工厂大楼,隐隐还有焊接的滋滋声传出,估计在做最后的拆检。 驶过第一幢厂楼,与第二幢相隔之间,有一处不大的凹陷,烟酒广告牌竖立在一边,灰头土脸。 温应尧熄火下车。 柜台很小,茶褐色玻璃早就脏得不成样子,划痕累累,但没有影响温应尧低头找烟。 “这个。”温应尧虚空点了点角落里的一包白色烟装,抬头却望见面前并没有人。 外套脱下来随意搭在左臂,扯松衬衣前两颗扣子,温应尧长腿一抬,就站到了柜台后亲自拿烟。 打火机都是现成的,不过劣质粗糙了些。温应尧没有在意,给自己点了根烟。 烟白浓而长,一口而出,覆盖了整个面目,像倾穴而出的白色猛兽,一路蹑手蹑脚,悄无声息,临前却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烟白缓慢散开。 温应尧看到了平昇。 大堆大堆生锈暗红的钢管,根根累叠成了个平地三角形。平昇垂头坐在一侧,手里掂着什么。整个人融进了这片废墟,日光偶过,角度倾斜,他的手上刺目一闪。 温应尧依旧站着不动,神色不动,抬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过了会,低头弹了弹烟灰,点了第二支烟。 平昇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将睡未睡的迷惑之中。 也许是太阳太大,直直地射向头心,烫得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手一直在颤抖,似乎脱离了躯壳,变得有意识,有情绪,而似乎只有拿着刀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与平衡。 怎么还不出来。 平昇闭眼。 震耳欲聋的彻夜尖叫,头顶上五颜六色的影灯映在每一个人脸上,呈现出无休无止,寻欢尽意的迷乱和疯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心的那位舞女身上。 肌肤胜雪,红唇凝眸,只是一身红色长裙,再没有多余装饰。一头长发高高挽起,碎发擦鬓,不经意间透露着极致的魅惑。引人目眩的旋身,下腰之间,红裙袅娜,几下踮脚,快速滑步,每一次停顿都能收获几乎掀翻屋顶的叫好声。 筝姨在一旁唱歌,好几次都停下来与底下的观众一起欣赏妈妈的舞姿。 他也兴奋地跟着所有人一起热烈鼓掌。 可是下一秒,画面变得绝望而恐怖。 他听到妈妈的尖叫和头撞上墙壁的钝击,一声一声,他被推着锁进了房间,在门后哭得没有力气。 是那个人回来了。 每一次回来都是他和妈妈的噩梦。 打翻一地的饭菜,玻璃渣子,碎碗片,恶毒的谩骂,还有妈妈的一声不吭。 后来就是拳脚相加,变本加厉。 他受不了冲上去保护妈妈的时候,妈妈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那个人最后没有打他,而是把他锁进了房间…… “我不打这个野种,嫌脏!” “他不是野种。他是我的孩子。” 他听到妈妈一字一顿地说话。 那个人笑了好一会。 “婊子就是婊子。” 血瘀满面的妈妈开门来抱他。 他抱着膝盖哭得眼睛都花了,但是在看到妈妈的时候,吓得忘记了上前。 后来还是筝姨赶过来把他们俩一起送去了医院。 “离婚吧……” 迷迷糊糊,他听到筝姨坐在床边低声说些什么。他看到妈妈轻轻摇了摇头,手里攥着沾了血的纱布,“他也不容易……” “容易?”筝姨气得一下站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勉强压低声音:“谁容易?!每次回来就知道打你……他还是人吗?!” “他不打小昇。” “他还帮我一起照顾小昇……” “他那是照顾吗?”筝姨的怒火安安静静,却让妈妈头都不敢抬起来对视。 “……他起码让小昇上学了……我……”妈妈双手捂脸,“我感激他”。 那个时候,平昇想,如果是这样,这个学,他宁愿不上。 他自己跑去说要辍学出来打工的时候,第一次被妈妈打了巴掌。 他第一次看见妈妈哭成那样,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无论是被那个人怎么打,怎么抓住泄愤,妈妈从来不会哭。可是那一次,他望着妈妈的眼睛,泪水像血一样,逼着他一忍再忍。 直到最后。 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了血。 平昇长长呼出一口气。 烈日灼心。 浑身的血液都要烧干了,整个人饥渴难耐。只等着最后一刻的干干净净。 再轻微的响动都能激起无尽血浪。 铁门从里向外打开了一条缝。 然后,在平昇的视线里一帧一帧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刀柄都烫了。 不知是被太阳照射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平昇站了起来,视线紧盯那一点,往前走去。 突然。 眼前一片漆黑。 有人从背后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力道一点也不大,但足以禁锢他所有的行动与情绪。整个人被收拢,环抱,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有人在保护他。 在瞬间的停滞中,平昇几乎就要冷笑,保护一个拿刀的人? 眼前昼夜颠倒,热度依旧。 片刻的愣神,思绪一片空白。 有什么被凭空斩断,那些汹涌的情绪被短暂驯服,妥善安置。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跟我回去。” “平昇。” 回去? 他能回哪去? 更何况, 他一点都不想回去! 三年,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仇恨在血液里被一遍遍加热,沸腾,再冷却,凝固。 至今已是寒冰煮血,回头无路。 像是预料到了一样,时间禁锢的闸门被撞开,拼了命一样的后踢与手肘撞击朝着温应尧袭来,两个人开始沉默的搏斗与完全的控制。 温应尧低头看着几乎疯了一样的平昇,神情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收紧了手臂。 所有的挣扎都被轻松化解,都被包容进背后的怀抱。 而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平昇全身是汗,背心渗出,贴上温应尧胸前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0 ,冰冷一片。力气几乎被耗光,平昇低头剧烈喘息,顿了顿,猛抬起握刀的右手,狠狠扎向身后! 温应尧垂下目光,淡淡看着,一步不退。 刀刃止在最后一刻。 握刀的手不停颤抖,温应尧嘴角有了笑意,极寻常的动作,轻松就从平昇反扣的手中拿下了刀。 银白的刀刃在空中几个翻转,温应尧神色嘲讽,刚要开口说什么,一直捂着平昇眼睛的掌心就感受到了一片湿意。 温应尧怔住了。 泪水在指间掌心温热弥漫,手掌有些僵硬,想要撤开,又不知道下一步的动作。 捂着双眼的手掌改成擦眼泪,顺着泪水在脸上流淌的方向,一遍遍,很耐心的样子。温应尧抬头看了看远处走出来的男人,一声不响地搂着人转身。 平昇哭了多久,温应尧就擦了多久。 直到平昇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被温应尧抱着送进了车里。 平昇缩在后座上蜷着身子,戾气不减,只不过被拔去了所有爪牙。 不堪一击的凶狠。 温应尧望了望车顶,把人扶到自己膝上枕好,考虑了很久,干巴巴说道:“乖一点。” 觉得挺没气势。 “听到没有。” 啧。 “好不好……?” 没人应声。 温应尧尴尬了一会,低头再看,平昇已经睡着了。满头大汗。 温应尧伸出拇指擦了擦汗,心想,待会别忘了付烟钱。 欠钱这么掉份的事,他温应尧从来不做。 平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车平稳驶入了市区,夕阳的余晖很浅很淡,拐过几个街角就看不见了。电线在空中横七竖八地荡着,空气里有甜甜的汽水味。 平昇坐起来往车窗外看,好像是省里。 “醒了?” 温应尧看了眼后视镜,张口就来,“你说你怎么像个姑——” 平昇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安静。 “姑……”,温应尧转开头,随口瞎说:“估计我们赶不回去了。” 平昇陷入了一种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街边的一些店面闪起了霓虹,昼夜相接,周遭昏黄迷暗,展现出一种奇异的时空错置感。温应尧有了想法,突然对着后视镜里不知在想什么的平昇问道:“成年了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凌空一个响指,温应尧邪痞一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酒吧调酒 温应尧不认识路。 即使这样,温应尧还是开得随心所欲,哪里顺眼,哪里晃。最后带着平昇七拐八拐,在最繁华的地段走马观花,来来回回好几趟,才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目的地。 夜幕彻底降临,万千灯影,五光十色。不过下车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力气好好抬头看,快饿死了。 外套被留在车上。积蓄了一整个白天的暑气开始蒸发,此刻顺着地表爬到站立的人身上,溽热难熬。 温应尧一下车就扯松了领口,抬头望了望面前长串斜体花式俄文,荧蓝光灯忽闪忽闪,一排墙面装饰得立体又现代。墙壁隔音做得还不错,混在喧嚷的步行街上,不停下脚步注意听,还真感受不到那轰轰的震颤。 酒吧门口站着几位块头魁梧的外国人,似乎在等什么,嘴里乌啦啦说着,突然瞧见温应尧的打扮气质,以为是常客,便凑上前用蹩脚的英语问了一下路。 谁知温应尧开口就是对方刚说的母语俄语,但很不耐烦,匆匆几句就打发了。转头敲了敲后座车窗,“下车,吃饭”。 没有任何响动。 温应尧低头找人,发现平昇早就下了车,现在也背靠着对面车壁,仰头望向天际很浅的几段霞色。 温应尧饿惨了,懒得管狼崽子的复杂心思。他拦了一回,可不代表他会拦第二次。这种事,毕竟还是如人饮水,他也没必要操八竿子打不着的闲心。 一次已经是道义了。 木门厚重,刚拉开一条缝,耳边就被异常火热的电音蛮横充斥。冷气兜头浇下,干爽沁凉。远远嘭的一声,人声瞬间鼎沸。空中撒下大团大团银灿灿的碎屑,在缤纷夺目的四射影灯下,炫目迷离。 “先吃饱。”温应尧长臂一伸,把人勾到身侧,没话找话:“别老是垂着头,你们高中生颈椎毛病比我们还多……” 平昇不是很习惯这样的“温先生”。在车上醒来的时候,意识归位,想起躲在这个人怀里的无声哭泣,和温柔至极的掌心,到现在他都不好意思和温应尧对视。 在那几分钟里,温应尧就像一堵城墙,护着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是最让人信赖的心墙。 平昇耸肩抖落温应尧的手,一个人若无其事往前走。 温应尧想,一般见识什么的也太小家子气了。 “拿刀子捅人的事,过了今晚再说。”温应尧似笑非笑,坐下来点单,嘴里一点也不饶人:“不过我看你也不是这块料。” 温应尧的话就像极精准的探测仪,只言片语,配合标点符号,总能在几秒内引爆平昇本就脆弱的防线。 一丁点的不自在都被刺激得狗急跳墙,兔子咬人。 平昇转头死死盯着温应尧。 温应尧彬彬有礼还了菜单,有趣对视,一脸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瞪我做什么?无辜得很:“怎么?” “关。你。什么。事。” 这是平昇离开监狱后说的第一句有情绪的话。 温应尧听着还挺顺耳,暗自满意。 遂打算再接再厉。 吧台上供应着一小篮一小篮的面包片,温应尧抬手叫了威士忌和橙汁,也不管平昇的反应,自顾自威士忌沾面包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平昇拿过橙汁慢慢喝。 温应尧填了肚子,一口喝净杯子里的酒,准备开始他的再接再厉。 “不是我说,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揣着刀就去的自杀式袭击。简直愚蠢。还幼稚。我就不说你成不成熟了……这不明摆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买卖不亏啊!” “净赚两百。”头头是道。 温应尧说话不留情面。反讽的语气配上言笑的面容,一般心里素质不够的,还真会立马翻脸。 但是,面包片被捏成了面包屑,平昇从头至尾都没作声。 计划被眼前的人打乱后,平昇在车上想了很久。 首先想到的就是筝姨。 筝姨从来不知道他的想法,这次回去,她的伤心和失望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但是在上午之前,平昇完全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温应尧说得还真对,“自杀式袭击”…… 他知道温应尧的意思,从某些方面说,温应尧说得很有道理。 他的做法确实愚蠢透顶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1 。 如果妈妈还在…… 平昇闭眼不去想。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温应尧看了一会平昇,少年脸色阴郁悲伤,眉头紧拧,戾气不减,眼睛却是红红的。看上去倔强得像个石头,单单杵着就能气死人,但有时候又让人心疼心酸。 温应尧转头清了清嗓子,抬手喝酒,发现早就没了酒。这个时候,服务员送来了晚餐。 汉堡鸡翅,酱汁烤饭,两个人沉默地狼吞虎咽。在酒吧里倒成了一道极为独特的风景。平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却打定主意再也不和温应尧说一句话。温应尧是受制于那奇怪的感情,暂时还没想好怎么招惹平昇。 所以一顿饭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彼此关系稍稍缓和。 极具冲击的音乐临时歇场,几秒的嘈杂和玻璃酒杯的凌凌声后,切成了一首英伦慢摇。灯光也暗了好些,悠悠晃着,背靠吧台望去,影影绰绰,一切昏暗着看不清。 隔了几个位置,调酒师正在为一对情侣调酒。又细又长的吧勺在调和杯底轻转勾匀,配合着舒缓的背景音乐,钟表上的时间都在酒调里醉了。 平昇转头傻愣愣看了好久。 一声清脆响指,眼前出现温应尧那张帅死人不偿命的脸,眉梢随意一挑,蓄谋已久的语气:“答应你的好玩的。看好。” 平昇刚要转头不想理他,就见几声惊呼中,温应尧抬手一撑吧台,敏捷翻了过去,站直随意抖了抖手腕,袖扣摘下抛向完全呆住的平昇怀里,右眼一眨,邪气一笑,转头潇洒走向边上捏着吧勺无所适从的调酒师。弯身对着调酒师低语几句,抽出一张黑卡交给人家拿走,温应尧姿态闲适地靠在酒柜上等着。 这里到底发生了不小的动静。人群开始围拢,窃窃私语。 而温应尧像是浑然未觉,隔一会就对着平昇妖孽一笑,示意稍安。 平昇不知为什么有点脸红,拿起橙汁喝了起来。 一会功夫,黑领结,白衬衣的调酒师拿来了整套齐全的调酒工具,金属光泽,水晶质感,都是温应尧要求的最好的。 酒柜里的酒也都被温应尧买了下来,他转身看了好一会,似乎找到一瓶勉强满意的香槟,走到依旧喝着橙汁的平昇面前,轻笑:“这么喜欢喝?给你加点料?第一杯简单一点好不好。” 在平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温应尧反手顺走了平昇手里还剩的半杯橙汁,左手直接开了香槟,噗的一声气泡丝丝溢出,凌空稳稳倒入橙汁。乳白绵密的气泡升至杯口收拢聚成一团,像被风堆上礁石的白色海浪,轻盈而不厚重。吧勺探入最底部,几下勾划,轻巧拿出。柠檬是早就准备好的,一片片,在温应尧修长的指间顺着杯沿微碾一圈,然后装饰在杯口。整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等平昇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就是温应尧推来的一杯调酒,和那副让人脸红心跳的神情。 “第一杯先骗骗你。尝尝?”温应尧坦然撤手。 平昇被骗得不清。一口喝得呛了,咳个不停。 温应尧笑了笑,继续第二杯。 手上像是有了魔法,铜制调和杯在右手耍了个花,稳稳落在吧台。温应尧神情专注,量酒器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挑选好的白兰地和橙甜酒按着量标各倒了两次,酒水线条流畅优美,毫不拖泥带水。最后冰块加入,摇壶扣上,温应尧按着一头一尾,快速利落地翻转。手腕用力,连带着几次精彩手花,绅士又优雅。 人群中有好几次大声叫好。平昇移不开眼,第一杯酒的甘甜还在舌尖游走,第二杯酒还没有入口,他就有了沉醉其中的魔幻。 铜杯里的调酒倒入滤冰器,隔着滤网淅淅沥沥落入酒杯中。极清透的酒色,淡如早春花瓣。杯壁上渗出浅浅水纹,露水一般地盈动。杯口圈了一层霜雪薄盐,青柠浮动在一侧,美轮美奂。 酒杯最后被推至眼前,逼真地像看一场精彩绝伦的魔术。 摄人心魄的魔术。 又是一声响指。 “傻了?”温应尧的脸一下放大,垂眼看着自己的作品,无端还有点紧张。温应尧好笑,“给个面子?” 平昇有些无措,吓着了似的端起来就喝,被温应尧拦下,“哎,算了,缓一缓”,话音未落,温应尧就做出了与之前一系列动作看似矛盾的举动,撑着吧台又翻了回来。站在一旁看完全程刚要鼓掌的调酒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两只手,表情古怪。 平昇觉得,就算温应尧现在当众脱衣服表演,他都不会奇怪。 温应尧身上有一股矛盾得恰到好处的和谐感。 偏偏还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正相反,讨人喜欢得紧。 前提是他不开口说话。 场子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火热。 此前的一切就像一场奇异的魔法,平昇整个思绪都被打乱了,他有点魂不守舍。 当事人坐在一边,开口拒绝了好几位上前搭讪的佳丽,此后,再无一人上前。 平昇莫名想笑。 “笑什么?” 温应尧眼尖瞄了平昇,食指转着杯子里的冰块,过了会又喝了一口。 平昇没有理他。温应尧的袖扣还握在他手心里。 “哎,高三生,想考什么大学?”温应尧没话找话。 平昇依旧不理他。 温应尧撑头想了想,“我给你推荐个?” 平昇转头。 “m大。” 平昇专注地望着温应尧,没有说话。 他想到了一件事,但是整个脑子沉浸在几分钟前的魔幻中,一时之间还拔不出来。 “鄙某不才,在m大读过几年书。” “……”平昇的表情瞬间一言难尽。 温应尧自己也受不了了,露出了自我嫌弃的表情。 “咳。”温应尧低头喝酒,“m大还是不错的。除了食堂难吃些,北京最难吃的几所大学之一。对了,千万别去北区食堂,啧。想起来嘴里就没味道……” “……” “学校也小了点。湖就那么点大,水还是死的,荷花假的,夏天别凑热闹去看,熏死你……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平昇看着面前的酒杯,盐沫顺着杯壁氤氲的水汽缓慢流淌,指尖触碰,清清凉凉。 “不过喷泉多,到了夏天,到处都是喷泉,可无聊了,还有人定时定点开关,真不知道费什么劲……” “……” 平昇低头尝了一口。 “好喝吗?”冷不丁耳边来了一句。 平昇吓了一跳,这人说话还不忘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好喝。”尽管不怎么情愿,平昇还是憋出了两个字。 温应尧很满意。 “对了,m大最大的好处就是男生宿舍对面就是篮球场。” “……”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2 平昇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个很好。 调酒很好喝,平昇看着落入杯底的青柠,第一次主动问嘚不嘚了好久的温应尧,“这个叫什么?” 温应尧刚要喝酒,转头瞥了眼平昇,开口准备说什么,嘴角突然上扬,“平生?”思索几秒又不满意,“等下,我想想”。 “啊?”平昇从温应尧的笑容里有了预感,但也许是少量的酒精作祟,他有些迟钝。就像温应尧和他说m大的时候一样,他总是能想起另外一个人。 握在手心里的袖扣有几分眼熟,平昇差点就要把脑子里一直存在的,壁垒分明的两个人混成一个人了。 如果—— “应平生。” 平昇听见温应尧严肃确认,“我觉得这个挺好的,我调的,又是给你调的……” “完美。”温应尧点头盖章,签字确认。 而平昇从头至尾都没有搞明白是哪个“应”,哪个“平”,哪个“生”。 ☆、三次巧合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雨。小雨。不过入了宁市就渐渐大了些。雨声哗哗,浇在车顶,梦里都沾了雨气,带着微微凉意。这一觉睡得难得踏实,直到最后被凉醒,平昇都还处于一种懵懂不清醒的状态。睁着眼睛好一会,才将所有记忆捡起。 车已经停了下来。 车窗半开,温应尧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什么。夹着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烟身氤软,烟白无力,风雨大一些就没了踪影,只余下空气里微炙的烟草气味。 两枚袖扣安静地躺在手心,平昇闭眼摩挲。 有些想法刚冒芽就已有了疯长的劲头。在第一次遇见温老师的那个上午,在灼热的日光下,他好像看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扣子。 巧合可以有一次。比如手上同一位置的伤口。也可以有两次。比如此刻这两枚相似的袖扣。 平昇睁眼坐了起来,凝视着温应尧的背影,“温先生”。 “嗯?” 温应尧转头,衣料磨擦座椅发出沙沙声响,夹着烟的手收了回来,搭在膝上,烟头烧出一截冷灰,摇摇欲坠。 温应尧脸上有一刻流露出那种突然被人叫醒的淡漠神情,不过转瞬即逝,换上了惯常的不正经,开口说话也是:“还以为你要睡到我抱着进去……啧。” 到了嘴边的话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平昇觉得,如果他直接问温应尧你是不是温老师,指不定又会从这个人嘴里听到什么石破天惊毫不着调的话。 “阿昇!” 卢筝的声音远远传来,平昇闻声就要下车,但下一秒又停在了原地,身躯有些僵硬。 温应尧轻掸烟灰,看了他一眼,隔着雨幕也能感受到卢筝的焦灼和担忧。温应尧把玩着手里的烟,话音很轻,落在雨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悄悄惊动了什么。 “别人不可能一直拉着你,你得学会走自己的路。” “好好想想。” “去吧。” 卢筝撑着伞就要往车的方向跑来,平昇却在温应尧的最后一句话里一下开门冲入了雨中,几步飞奔到酒吧门口窄窄的顶棚下,在距离卢筝不远的地方低头站着,一声不吭。 雨又急了些。与打在车顶的闷沉不同,塑料顶棚有弹性,噼里啪啦,声声干脆直接,毫不犹豫。 卢筝其实是有怒气的,气平昇什么都不说,更气他的莽撞和不计后果。她自己没有孩子,平昇一直被她当作亲生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卢筝发现,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 “筝姨……”平昇快速抬头看了眼卢筝,嘴唇动了动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阿昇”,卢筝回身放好了雨伞,走到平昇身边,抬头望着平昇忐忑无措的面容,叹了口气,一颗心这个时候才真的放了下来,“回来就好”。 将心比心。 她理解这个孩子。 只是…… “答应姨,下次别做傻事了。” 平昇红了眼眶,但是不应。 仇恨的代价在以往无数个求而不得的日子里清清楚楚,明码标价。 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卢筝知道平昇在想什么,这份固执让她心酸无比,“不能便宜了那个畜生。赔了你,你妈妈会心疼死的”。 “她那么爱你。你要是为了那个畜生赔上这一辈子……” “你妈妈会不得安宁的。” 一场雨像是没有尽头,在等雨停的漫长里,卢筝以为听不到平昇的回答了。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 “好。” 卢筝松了口气,笑了笑,把一直低着头说话的平昇抱住,“好……就好”。 雨停的时候,平昇看到了一直在原地的车子。车窗半开,烟雾缭绕,隐隐能看到温应尧的侧脸,仍旧凌厉得出众。 但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在困扰着他。 顺着平昇的视线,卢筝也看到了坐在车里的温应尧,情绪平稳了些,说道:“还没好好谢谢温老师,昨天还是他找来这里,发现你没去学校……” 那意料之外又莫名意料之中的三个字让平昇瞬间僵直了身体,转头盯着温应尧,过了会,才与卢筝确认:“温老师?” 温应尧感受到了平昇的视线,随意抬了抬左手,眼里恢复了此前的捉弄和笑意,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便发动车子向后退出停车位,准备离开。 卢筝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温老师”就被平昇一脸的严肃神情拉住,好笑道:“你连你老师都不认识了?” “他不是……” 潜伏已久的想法开始蠢蠢欲动,这一回,带着第三次的巧合有备而来,胜券在握。 平昇没有说下去。 “温老师昨天看你没在学校,班主任李老师的电话我也没接到,他就直接找到了咱们家,还是早饭婆婆给他指的地儿呢……” “老板娘也认错人了。不过一看温老师那眼神,后来想起来还吓得不轻。老板娘可是一上去就套近乎……” “……改天得好好谢谢人家温老师,麻烦老师了……” 平昇发现自己从头至尾都很平静,平静到在卢筝的话语里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一个事实。这个本该让他震惊,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实。 温先生和温老师是同一个人。 一开始平昇以为,这个有着欺骗和装模作样的事实会让他讨厌,甚至是恼怒,但是此时此刻,平昇突然感到一阵庆幸。 庆幸他们是一个人。 庆幸那个雨夜送自己回家的温老师和昨晚为他调酒的温先生,是同一个人。 而理由…… 暂时不明。 平昇不知道对于温应尧来说,哪一个才是真的,如果有机会,平昇希望能亲口问问他。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3 作者有话要说: 快啦!下章! ☆、闪电雷声 吴弘对于平昇的旷课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在课间操的时候提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你是不是偷偷养了一只猫?” 平昇这才想起那只偶然遇到的小猫。 估计饿惨了。 自从喂过一次牛奶鸡蛋,那只猫每天定时定点地在小花坛附近转悠,凑着平昇的早饭和中饭。幸好没有晚饭,也不知道它晚上吃什么。 遇上周末就顾及不了了。不过这只猫看上去也不傻,就冲它上次对温应尧的态度,心思多着呢。 “你昨天没来,教室后口喵了半个多小时。可把一群女生乐的……被姚星星抱进来还跳到你桌上扯你校服,吓死我了!” “喂过几次。”平昇低头看自己的校服,果然在下摆有几处脱线。 “后来呢?”大部队散开,平昇走向小花坛,“你们给吃的了吗?” 吴弘脱了校服在手上甩,跟着平昇一起走,“可不。最后撑得路都不会走了……” 姚星星叫了平昇,拉着童云姗跑了过来,“平昇!你昨天干嘛去了?” “身体不舒服。”平昇双手插袋,脚步不停。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三下五除二剥了放嘴里,“早上就去李老师那补假了”。 “你骗人!”姚星星才不信。 “哎,你干嘛不相信?万一真的不舒服呢?”童云姗走上两步,看着平昇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个的都请假?温老师也请假了,听说是感冒。昨天下了那么大雨,不会淋着了吧……” “我才不信呢!杨卓每次旷课都是什么身体不舒服……你看李老师什么时候信过?” 吴弘一把勾上突然放慢脚步的平昇,一脸贼兮兮,“姚星星这么一说我也不信了,快说!昨天干嘛去了?” 平昇一耸肩抖下吴弘的手臂,没有理他。 昨天的雨后来确实挺大的,而且他车窗开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后来回去怎么样了。 平昇围着小花坛转了两圈,终于在第一次遇见的灌木丛里扒拉出那只刚刚睡醒的小猫。毛色深了些,体重一点没减,掂在手心还挺实在。 姚星星瞬间忘记了要追问平昇为什么旷课,和童云姗两个抱来抱去。 “真是你养的啊?”童云姗食指摸着小猫下巴,小猫享受得不行,整个猫身都化了,跟没骨头似的。姚星星拉着吴弘去小卖部买吃的,平昇口袋里还有几颗糖,可惜小猫吃不了。 “偶然遇到的。” 童云姗抱着猫在膝上,“你真的身体不舒服?” 平昇仰头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童云姗等了一会,转头看着平昇侧脸,也没有再问。 “班长”,平昇的声音一如往常,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一个人身上会出现两个人的性格……” 童云姗给小猫顺毛,不解道:“一个人出现两个人?” 平昇坐直了继续说道:“就是——” “双重人格呗!” 又是姚星星的大嗓门。 吴弘扔给平昇一瓶ad钙奶,走过来站着靠在椅背上,“什么双重人格?” “就是一个人的身体里藏了两个人,或者很多人,性格会不一样,习惯也会不一样。” “姚星星你哪来这么多玄学?”吴弘搞笑。 姚星星一脸你懂什么,“什么玄学,这是科学!” “行了,你俩别吵吵了”,童云姗转头问姚星星,“为什么会出现双重人格?” “受打击了,重大打击之类的……”姚星星喂小猫香肠,“不过我也不清楚,我妈妈在医院里接手过相似案例,这个还要看具体情况吧”。 “什么具体情况?”平昇问道。ad钙奶在手里转了两圈,吴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平昇难得这么八卦。 “就是遭受巨大打击还有刺激什么的,超出原本的承受范围……比如——” 姚星星正要举例子,就听见吴弘冷飕飕抢了一句:“比如——高考睡过头。” 童云姗直接笑了出来。 姚星星白了眼吴弘,“真要这样,我估计也要人格分裂了……” “哎,别这样,李老师昨天班会还说呢,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吴弘开始瞄准垃圾桶,当的一声,塑料瓶就擦着桶盖飞了出去。 平昇没有说话,如果姚星星说的是真的,那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有关于温应尧的一切,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想要了解。 尽管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些背后意味着什么。 上网搜索温应尧的念头一起,平昇走神了整整两节课。 网上关于年初埃尔博瓦恐怖事件的报道不是很多,表述也大都官方,只有几个数字,伤亡人数和救援情况。温应尧的名字有时候也只是一带而过,就连照片也少得可怜。唯一曝光的一张是航拍。断壁残垣,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景象。远处,硝烟滚滚,黑色的爆破浓烟腾空而起,像古老残酷的禁咒,预告着死神镰刀的降临。 还有一段新闻视频,不长,两分多钟,不过比起照片文字的效果,更加触目惊心。围墙外的高压线密密麻麻,一路延伸,冷酷向上。相机停留的地方,堆在好几个被炸开的缺口处的轮胎,毫无章法地累在一起。墙壁下是烧焦的汽油,浓重的烟雾遮挡了巨大而震撼的红色警示牌,只露出挂着的旗帜一角,破烂脏污。随处充斥着黑灰色的沉闷压抑。 战地记者的声音喘得很急,摄像的收音效果不是很好,但隐隐还能听到有人四处跑动。即使什么都看不到,闭上眼,光是那无措惊恐的脚步声,都能让人无比直接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这是他的世界。 他曾经的世界。 在荣誉与荣光背后,是一个所有人都不曾真正了解过的世界。 那里危机随时四伏,瓦砾与战火堆砌出人性与道德的边界,他目睹过,也经历过,或许,也正在经历。 平昇收了手机,面前的卷子一个字也没动。吴弘也趴在桌上低头玩着手机。快下课了,大家都没精打采的。最后一个月,卷子都快做吐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回事。不会做的还是不会做,会做的偶尔还会看错题目。 “又要下雨……”下课铃响的时候,吴弘收了手机准备去食堂吃饭,哀嚎:“什么时候下完啊……” “你们什么时候考完,就什么时候下完。悲惨的天气预示着主人公悲剧的人生,懂吗?主人公?”杨卓跟着站起来,“我先去吃饭了,今天下午有三千米训练,要吐了”。 平昇朝身后摆摆手。吴弘比了个中指。 跟着大部队下楼的时候,吴弘还在说那只猫。 “你不考虑带回去养养?它都认你了。”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4 楼道里嘈杂一片,高一高二的冲在最前面,抢着食堂里的排队。 “等考完吧。”平昇脑子里全是视频和图片,有些走神。 “也是……” “你打算考哪里?” 平昇发誓这是他这几天听得最多的问句了,“不知道”。 “不是m大吗?” 耳边突然传来很熟悉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神奇地突出着。 是温应尧。 面色有些白,但笑容平和的温应尧。 白色衬衣,深色西装裤,很简单的一身,但在人群里,依旧格外引人注目。 “温老师……”吴弘和几个男生纷纷笑着打招呼,“您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没事就来了。”温应尧点了点头,转头继续问呆在原地的平昇,“不考了?” “啊、没。考的。” 平昇一下像被解了咒,视线慌张移开,磕磕巴巴,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说完就冲到了最前面,和高一高三的学生挤在一起,推推搡搡地往前凑。 好像有什么赶着他似的。 但是从背后看,耳朵通红。 “喂!平昇!”吴弘摸不着头脑。 “你干嘛!饿死了?!” 这下就算打死平昇,他也不会回头了。 一个月的倒数很快,等到最后十天,整个高三又进行了一场小小的誓师大会。 誓完就是做卷子。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挺勤奋的,课后留下来问问题的人越来越多,老师也延长了放学后提问的时间。 每周的最后一节课往往都是自习,教室里的人却很少,大都集中在各科老师的办公室。 当然,温应尧的办公室是人最多的。 平昇的英语作文再次惨不忍睹,但是他也不好意思去问温应尧,好几次都是陪着吴弘还有许博书几个男生一起,连带着自己的问题也蒙混了讲讲。 平昇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温应尧对视过了。 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在温应尧面前低头就低头吧,吴弘都说他这几天看上去比班上任何一个人都尊敬临时代班的温老师。 平昇哭笑不得。 他也不是很懂自己。 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就下起了暴雨。 又是暴雨。 今年宁市的雨季还真的应了杨卓的乌鸦嘴,估计要等到他们高考完了…… “还不走?” 吴弘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了,“办公室那里围着的人一看下雨全走光了”,又有好几个刚刚跑回来的同班同学,“师生情淡薄啊……” 平昇好笑,“估计大家都没带伞”。 吴弘预料一般从包里拿出从来没离身的雨伞,一本正经:“未雨绸缪。”最后一个字还咬着发了重音。 天色已经很暗了。 平昇想抄完作文最后一段就回去,反正雨已经下了,而且他也“未雨绸缪”了。 温应尧从后门绕进来的时候,平昇还在纠结最后一句的语法。 虚拟语态过去式是没错的,但是这里语序倒置了,那么…… “还是用过去式。” 平昇忘记了转头,他甚至忘记了“过去式”三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了?”温应尧又仔细替平昇审了一遍前后语序和语态,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为什么要下雨…… “不对……” 平昇有气无力。 温应尧抬了抬眉,手掌撑在平昇的课桌上,低头凑近,再次确认。 确认无误。 温应尧耐心重复:“不对?” 平昇点头。 “哪里不对?” 有闪电极亮。 无所遁形。刹那而过。 在轰隆隆的雷声到来前的几秒里,温应尧听到: “你……” “……不对。” 雷声震颤,惊心动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平昇脑中电路也像被那一声雷斩断了似的,踢开椅子,一下站起。 后肩撞上温应尧胸膛,直接把人撞开也顾不得了。 原地停顿几秒,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知道应该离开—— 对。 一把抽出桌肚里的书包,平昇转头就跑了出去。 温应尧愣了很久。胸口被撞得还有些疼。过了好一会,低头浅浅笑出了声,眉目纵容。 ☆、痴心妄想 宁市的雨季一直延续到了高考结束那天。雨下个没完,天色阴沉。傍晚的时候才停了些许。地面湿漉漉,积水映着天际霞光,橙红万丈,是个好兆头。 李老师一直陪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临别只有一句:“回家注意安全。” 大家都有些感伤,考完就意味着毕业。在他们面前的,是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而那里,有着无数可能。 未来的模样现在还不清晰,但已经有了轮廓。鲜活立体,美好灿烂得任何时刻都比不上。 杨卓情绪恢复得最快,在大家还对李老师依依不舍的时候,就已经撺掇着班长要和大家玩个通宵。童云姗也觉得是个好机会,毕竟杨卓第二天就要去省里参加训练了,最后的毕业聚会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这下大家的情绪又兴奋了许多。 吃饭的地点是临时选的,就在姚星星家的酒店里。还是宁市比较不错的一家酒店。姚星星父母听说同班同学高考完了要来聚会,直接就给所有人免了单。这下全都疯了,玩得大喊大叫,酒喝起来也没节制。 吴弘拿着酒瓶唱歌,完全是意识流的歌声,五音不全到了惨不忍听的地步。许博书实在受不了,拉着几个女生把人当场灌趴下,才没了魔音摧耳。 平昇背着吴弘去厕所吐的时候,心思还有些乱,他也喝了不少,头不晕,就是心不在焉。 就连童云姗也看出了他的不在状态,饭桌上问了好几次。 平昇插袋靠在男士洗手间门口,闭眼想了好一会,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了。吴弘的呕吐声一声比一声响,最后干脆没了声音,吓得平昇赶紧进去看。 吴弘不知怎么坐在了地上,头歪向一边,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神智不清。平昇哭笑不得,把人拉到隔间外的休息躺椅上,转身也在洗漱台上洗了把脸。 凉水浇上脸颊,片刻的镇静。上一次这种晕乎乎的感觉,还是温应尧给他调酒的时候。 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至于哪里不一样,平昇又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那天“撞了”温应尧之后,平昇上课就更加不敢和他对视了。视线偶然之间接触,总觉得那一如既往的温和里,有他熟悉的戏谑和笑意。 “小琬是没见过你人神共愤的时候,被你这幅小兔子乖乖给骗了……” 有脚步声向这里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5 来,平昇擦了把脸,去隔间外拉吴弘回去。 一声轻笑,“不过这顿饭还是谢谢你们夫妻俩……” 平昇的动作一顿,刚被拉起来的吴弘身子歪倒,头砰地撞上隔间墙壁。 “哎呦——” 平昇没料到,又慌慌张张地去捂吴弘嘴—— “小昇?” 小昇? 平昇脊背僵硬,没有回头。 小昇是谁?平昇选择性忽略。 温应尧看着平昇的背影,回头对俞哲简单说了两句,“你们先回去吧”。 俞哲的目光在平昇身上停留了一会,“你喝多了怎么回去?你又不能开车”。平昇把吴弘拉起来,低着头往前走出了洗手间,“这是你学生?”俞哲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奇怪。 温应尧笑了笑,一句打发:“我叫车。” 头上撞出一个包,吴弘清醒了不少,班里同学大多喝得差不多了,个个瘫在座位上。吴弘又开始嚎,许博书这下也不管了,跟着一起嚎,最后整个包间都一片稀稀落落,鬼哭狼号。 平昇觉得自己简直太不正常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见过温应尧的人,仅仅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就能让他方寸大乱,魂不守舍。 低声骂了一句,平昇开门走了出去。 塑料糖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往一挤压就能撕开,这次却怎么都撕不开。平昇皱眉,低头一脸严肃地盯着手心里的糖,深吸一口气,两手拇指使力,糖纸呲啦一声豁了大口子,小块奶糖还没看清怎么弹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了。 平昇:…… 白色奶糖停在一双锃亮黑色皮鞋前。 温应尧认识这个糖纸。 有天在医院醒来,怀里躺着的,就是这个样子的糖纸。 “还有没有?” 声音的主人走到了自己身旁,一样靠在墙上。 平昇低头点了点,没有问有没有什么,手自动从口袋里拿出了剩下的三颗奶糖。 温应尧微笑。 一触即逝的温热,手心里的三颗糖全没了。平昇抬头,他干嘛。 糖纸一撕就开,有淡淡的甜香。 “张嘴。” 平昇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离得极近,近到温应尧的抬手就能扶上自己后颈—— 他确实这么做了。 嘴唇贴着香滑有棱角的硬糖,奶味十足,平昇彻底呆了,望着温应尧的眼里黑白分明。 记忆有最初的起点。 在那片湖光中,温应尧记得自己也看到过同样的一双眼。不同的是,那个时候,这双眼里,满是暴躁厌恶,赤裸裸的攻击性。像一头初生狼崽,警惕着一切,随时准备拼命,不顾一切的凶狠。 但也只有这个片段。 接下来就是眼前的这片糖纸。 柔软的糖纸贴在掌心,温应尧确认无疑,在他“不正常”的那些时候,平昇出现过。 温应尧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迷惑,他也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不正常了。 但潜意识里,他似乎又有足够的理由去做接下来的事。 因为—— 这双眼里没有半分厌恶,眸子干净,有的只是细微的无措和几分慌张。 还有一丝害羞。 耳朵更明显,红了彻底。 温应尧垂眸轻笑。 在笑声惊醒面前的人之前,温应尧低头含了糖,带着点力度吻上了平昇。 扶着后颈的手稍稍按压,红绳在指腹突出,温应尧耐心地吻着平昇,细细摩挲他颈间的痕迹,过了会,贴唇低语:“我很早见过你是不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平昇却听懂了。 嘴里全是奶香甜腻的味道,那颗糖早就堂而皇之地进了自己嘴里,意识到这一点,平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不是干涸的烧灼,是兜头一盆热水,让他浑身战栗,无法摆脱。 “是不是?” 温应尧追问。 扣在后颈的食指一寸寸勾出红绳,方形玉佩沿着锁骨缓慢擦过。 平昇没有回答,他抬头望了温应尧好一会,似乎也在确认什么,直到温应尧扬眉疑惑,开口要说话。 平昇才小心回吻。 动作笨拙,嗓子发抖,连带着整个人都发抖。 “是。” “很早就见过。” 人格可以错乱,性情可以不同,但是当温应尧把平昇抱入怀里,再次吻上的时候,他发现,这才是他最真实的冲动。 而他第一次没有抵触这种真实。 像个痴心妄想,要摆脱掉自己影子的胆小鬼,突然某一刻发现,那被他视为附骨之疽的影子,才是原本的自己。 而从没有一刻,他会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成为原本的自己,迫切地想让原本的自己去拥抱这份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磨了太久…… ☆、啤酒小猫 地上还有些积水。 云层很厚,锁住了大半月光,远近都有些朦胧。 24小时便利店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平昇背靠玻璃望向空荡荡马路上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两束车灯,格外得亮。似乎只有隐没了月光,世间一切才有了盛大的理由。 走神的间隙,颊边贴上湿湿的冰凉,平昇转头,温应尧拿了听啤酒凑到眼前。 “想什么?” 拉环噗嗤一声,沁爽绵密的啤酒沫在午夜热风中堆堆鼓噪。 平昇接过,慢慢喝了一口,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头认真研究起了泡沫化开的速度。 温应尧了然笑,这小子自从出了酒店,就跟哑巴了似的。 刚才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 “本来想给你买矿泉水的”,温应尧故意停顿,平昇竖起耳朵,但依旧不敢看身旁的人。 根本就不会吻……嘴唇贴上去就只会贴着…… 后来还是这人“传道授业解惑”。 平昇觉得这辈子的热度都在刹那转移到了脸上。 “买啤酒是想让你再壮壮胆子。” 刚碰到嘴边的易拉罐硬生生静止,平昇捏了捏罐子。 早就知道这人恶劣的一面,平昇没有什么意外,甚至还有种神奇的感觉。抬头注视着仰头喝啤酒的温应尧,夜风撑起一边领口,麦芽的香味弥散在半空,温应尧转头对着平昇笑,随口:“怎么?” 平昇这次没有给他继续嘴欠的机会,转身向着马路另一头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了三高。 保安室里一片漆黑,进出口都上了电子锁。平昇在三高的校名旁看了一会,一路走来啤酒都喝完了,空空的罐子稍稍挤压就发出清脆的声音。 沿着花坛围墙拐了两个弯,遇到垃圾桶顺手扔了易拉罐,两人继续往前走。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6 温应尧瞧得有趣,跟在身后当个大尾巴,他在找什么? 一扇铁门。 温应尧目测了下,应该是学校操场体育室的后勤仓库。 铁门居然没有上锁,只是用塑料绳子简单地在插销上绕了几圈。 平昇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温应尧脸上的笑意更大,走在他前面的少年,如同走进了专属自己的领地,路线熟悉得很。 仓库靠着死胡同,路灯进不来,月光淡得像烟纱,笼在地上,影子都暗了许多,看不真切。但是,随意摆着的排球、篮球都被平昇轻松避开,直至两人走出仓库,温应尧都觉得自己像是安然无恙地闯过了一片魔幻空间。 “经常来?”温应尧上前拉住平昇,“这地方怎么不上锁?” “以前来过,高三就没空了……本来就不上锁的……”突然被拉住手,等平昇反应过来,话音都矮了些,要把手扯出来,谁知温应尧就是不放手,牵着平昇溜起了空旷无人的操场。 已经很晚了,月亮彻底隐没在云后,只留下一团银光白,映着深青天幕。 “我高考完那晚也偷偷溜回了母校。”温应尧的声音很低,似乎在拨开重重纷繁复杂的记忆纠葛,寻找那一份和平昇相似的经历。 “后来被发现了……门卫大爷把我们当成小偷,追着我们跑了好几圈操场。”温应尧笑着对平昇说:“那时候狂妄,也喝多了,就想着作弄人。大爷后来都跑不动了,气得要打110,我们才说是毕业生,刚考完回来看看。” 平昇觉得这真是温应尧才干出的事。 “后来你猜猜?” “赶你们出去了?”平昇想,这么混的温应尧不打一顿可惜了。 云层散了些,月色清明。 “大爷请我们喝白酒,挨个把我们弄趴下了。” “大早上还是在操场上醒的。” 温应尧找了小花坛边的椅子坐下,拍了拍身旁,神情得意,“没想到吧?” 平昇微怔,瞧着温应尧回不过神,这还真没想到。 温应尧一把拉人坐下。 午夜的风里带了凉意,平昇其实有些困了,靠上椅背仰头望着微醺的月光,耳边同样是困意潦倒的虫鸣,咿咿呀呀。枝叶的倒影沾上了月色,飘飘然也像是醉了。 “后来大学时候也是,因为成绩好,很多事都不当回事,一意孤行,出了校门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无知,愚蠢透顶。” “再后来,就是自食其果,害人害己。” 温应尧的话像是缓慢敲碎了一层薄冰,冷意凛然。 平昇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 在他眼里,浅薄无知,愚蠢透顶,这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温应尧挂上钩的。 自食其果,害人害己,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温应尧和这两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 平昇没有说话。 过了会,抿唇笑了笑。 温应尧看着平昇笑。 “你问我有没有见过你”,平昇抬头,眼睛很亮,“我说见过的,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见的吗?” 温应尧摇头,平昇的目光让他移不开眼。 “因为你耍流氓。” “……” 过了会,温应尧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哈哈哈哈哈哈!”平昇撑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一下就惊动了好眠正酣的小东西。 小猫懵懵叫了声,平昇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小猫龇牙咧嘴喵喵叫,倒把平昇唬了一跳。 温应尧把人按住,憋笑:“是你的猫。” 平昇微讪,“哦……” 小猫从灌木里晃了出来,气势汹汹,一副找茬的样子。望见平昇直接就跃上膝头,对着坐在一旁的温应尧张牙舞爪。 温应尧扬眉,对着平昇苦笑:“我这算背锅吧……” 平昇很高兴,语气里有了些别的意味,又软又甜:“背锅怎么了……” 温应尧捏了捏平昇耳朵。 “你毕业了这猫怎么办?” “跟着你一起去上大学?” 平昇歪头只顾对着温应尧笑,眼睛早就困得睁不开了。 温应尧再次了然,想了想,煞有介事一般说道:“可不能白养”。 平昇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和小猫一起睡着了。 夜很深了。 ☆、记忆曝光 窗帘拉了一半,光线不是很足,半昏半暗,房间里的气息很陌生,身体先一步清醒,翻了个身,却一下投入了身后的温热。 潜意识里知道是谁,平昇没有睁眼,意识却开始清醒。 午夜啤酒,月光操场,犯困小猫,还有那个千回百转的亲吻…… 所有的一切像是包裹在银白月光中,被妥帖安置在了记忆云层里,成了最柔软的一块。 鼻端闻到干燥衣料的味道,安心舒适。衣料材质细腻讲究,贴近肌肤,隐隐听得到心跳的震动。 平昇没有动,睁眼看着温应尧的结实硬朗胸膛,发愣了好一会。 抬头,温应尧睡得沉,下颌泛出了青色胡渣,但丝毫没有影响到那过分勾人的样貌。平昇摸了摸自己下颌,又抬手摸温应尧的,又刺又扎,不是很舒服。 怎么样都得醒了。 温应尧嘴角微扬,覆盖上平昇手背,微微用力,嗓音有些哑,“不睡了?” 平昇一下收回手,慌张闭眼,过了会,强自镇静,“睡的”。 温应尧的笑声低而沉,笑了很久。 日光还未升出,蒙蒙青灰,看样子也只是五六点钟的光景。 等到平昇再次醒来,温应尧已经不在身边了。 客厅里有喵喵叫,平昇收拾好推门出去的时候,小猫正试图往门缝里挤。门一开,平昇差点踩到小猫。 弯腰把猫抱起,平昇发现小猫的毛色干净,顺滑柔亮,香橙泡沫的香味,像是刚洗过澡。橘黄的纹路一深一浅,小肚子和爪子上毛色雪白,肉垫粉嫩,娇气得不行。 温应尧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醒了?”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身装扮闲适随意了不少。 雨季过去,宁市正式入夏。 温应尧住的地方是宁市避暑圣地,不过就这么去趟市里,还是会出一身汗。 平昇点头,刚刚睡醒,头发还翘着,“你给它洗澡了?” 猫脖子软得不行,平昇爱不释手,小猫一边舔爪,一边眯眼享受,下巴抬起,瞧着温应尧,散发着一股端庄的不屑。 温应尧觉得自己何必跟一只猫计较。 更何况,抱着猫的可是他的人。 “买早饭的时候顺路去了宠物店。” 平昇抬头,发现温应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面前。温应尧身上阳光蒸发的味道过分浓郁,平昇都能感受到他额上汗的热度。转头,窗外日光耀目,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7 大片绿色都有了喧嚣浮躁的意味。 早起迟钝的感知神经,到了这会,平昇觉得有点热。 “几、几点了……”平昇低头揪猫耳朵,小猫抬头望着他,眼睛大大的。 “你抬头看看?”温应尧逗他,“抬头就能看到,小懒虫”。 平昇就势抬头,还未反应,眼前被遮住,唇上的热度一下就烫到了手心。手里一个不稳,猫都没抱住,小猫轻声喵叫,敏捷地窜到了地上,在两人之间躬着身子贴来贴去,抬头瞧不明白。 温应尧很得意。 很清醒的一个吻。 没有添加一点酒精的迷乱。 牙膏的味道干净清爽,唇齿之间的舔舐变得纯粹迷恋。 平昇眼前一片黑暗,唇上的感知格外敏感,手没地放,几下无措之后拉住了温应尧的衣摆。 温应尧一开始吻得很浅,浅尝辄止。后来就有些收不住,气息重了些,推着平昇往后,直到一声炸毛的猫叫。 温应尧踩到了猫尾巴。 平昇拉开覆在眼上的手,慌张低头看。 温应尧都要被气死了。 平昇眼睛有些湿,蹲下来安慰小猫,“你踩着它了……” 温应尧冷哼。 平昇脸红了,摸了摸小猫头安慰,岔开话题,“它原来长这样,好漂亮!” “这是只橘猫。”温应尧不冷不热。 平昇懵懂抬头,不是很明白。 温应尧被眼神击中,想了想还是算了,把人拉起来,“过来吃早饭”。 平昇还没回过神,顺嘴说道:“小猫吃什么?” 温应尧一脸你说呢,上前毫不留情把猫抱走。小猫不安分,在温应尧的手里,四爪扑棱,喵喵狂叫。 平昇站在原地,有些局促,饭桌上还有热气腾腾的豆浆,想了想还是转身去吃了早饭。 “我后悔答应你养猫了。” 平昇没应,装作若无其事,豆浆喝得飞快。 温应尧还想再说几句刺激刺激他,但是看到平昇瞥向他的眼神,心里又软了。 像一只收起了全副武装的小兽,不设防又很依赖。 “中午想吃什么?”温应尧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小甜椒,“上次在超市看到你们也买了,是不是爱吃?” 平昇看了五颜六色的小甜椒好一会,挣扎了一秒,说道:“喜欢的。” 许博书打来电话的时候,小猫正在抢平昇手里的小鱼干,爪子敏捷得很,瞳色青蓝,一眨不眨,十分专注。 “你去哪了?我们下午打算去宁湖酒吧街,你去不去?正好托你姨可以打个折什么的……” 平昇回头看着厨房里的温应尧,想了想说道:“去,下午几点?” “三点多?你是直接在酒吧街等我们,还是先来姚星星这里和我们集合?” 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童云珊的声音传了过来,“平昇去哪了?” “他昨天晚上不来亏了!”杨卓哈哈大笑。 平昇好笑,“怎么了?” “嗨!你不知道,吴弘吐了姚星星一身!姚星星气疯了!” 平昇哑然,“昨天晚上我拉他吐过了啊……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被打得有点惨……”许博书笑嘻嘻,“那就三点啊!” “嗯,三点。” “对了”,许博书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周遭安静了许多,传来滴滴几下电梯门开关的声音,许博书语气犹豫:“平昇……我昨天在酒店门口好像看到……” 鱼干吃完了,小猫抬头小声叫,平昇按着小猫头,又回头看了眼温应尧,低声:“红毛?” 小猫有点不舒服,在平昇手里胡乱蹭着。 “嗯。你说不会有什么事吧?”许博书不放心,他的事已经解决了,但是谁知道那帮人什么脑回路。 况且,他还扯上了平昇。 平昇目光凝住,神色依旧,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冷意:“没事。” 上次因为温应尧的出现,他们没有再来找,现在是什么意思? 不过,平昇轻轻摸了摸小猫头,他奉陪就是了。 就是不能让温应尧知道。 这里刚刚挂了许博书的电话,不知什么地方又响起了电话声。 温应尧拿着手机走了出来,手上还是湿的,平昇看见了就给他拿了纸巾,“嗯,李老师……” 应该是学校来的电话。 “我这里找找……好。那就明天开会的时候带去。” 书房像是许久未开,门开的时候,平昇分明感受到了一股陈霉气息。整个雨季,这间房应该就没通过风……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踏进这间房开始,温应尧就不是很自在,神色淡了许多,对于平昇来说有些陌生。 温应尧走向书架,声音有些克制,似乎在避免什么的发生,又似乎在强迫自己对什么漠然视之。“我找一份文件,刚刚去你们学校代课的时候发的。现在学期结束了就需要……” 平昇点点头,走到书桌前。 烟灰缸里积了很厚的烟灰。 一直就没有收拾过。 心底里有些东西开始自我证明。 “我拿出去倒了。” 温应尧走近,一把拿过烟灰缸。平昇发现他的指关节僵硬到发白。 烟灰落了些许。 温应尧不像是去倒烟灰的,倒像是找到了借口得以出去喘口气。 烟灰的纹路很清晰,平昇伸手慢慢擦了擦。抽屉把手上几点灰迹沾上指腹,干涩坚硬。拇指轻捻,一切又变得脆弱不堪。 就像终要曝光的记忆。 尘封得太久,烈日灼烧,一碰即碎。 平昇打开抽屉看到打火机的时候,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盯着看了很久。 过了会,抬手关上。 烟灰被擦干净,被他收入手心。 转身,温应尧站在门口看着他没有说话。 ☆、职业精神 在遇见温应尧之前,平昇几乎没有在乎过任何事。 放弃高考,牌街口和红毛决斗,揣着刀去监狱找那个人……很多时候,平昇都不是很在乎结果。 他的人生三年多前就已经是一片血色了。 母亲被推下舞台摔死,所谓的父亲是杀人凶手。 仇恨从来没有蒙蔽他。 仇恨成了他。 在温应尧出现之前,五月七号是结束一切的信号。 书房里的光线有些暗,平昇注视着僵硬站立在门口的温应尧,前一刻看见打火机时平静的汹涌,此刻突然变成心头柔软的涟漪。 平昇微微笑了下,笑容无暇温暖,在温应尧稍显错愕的目光中偏头说道:“房间里太闷了,应该通通风。” 温应尧愣住,不知道说什么。望向平昇的目光复杂而犹豫,他往前走了一步。 原本面朝温应尧的平昇,转身走向窗帘,一把全部拉开,顷刻之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8 间,炙热的阳光充满整个书房。 没有遗落任何一个角落。 他从来不知道,四月的那个晚上会遇见温应尧,而那些他无动于衷的,那些在他看来死气沉沉的未来,在此之后,会变得越来越鲜活,越来越让人憧憬。 ——无论是“哪个”温应尧。 那个有些可恶的,会一边挑衅一边为他打架,会拦住他,会说“跟我回去”,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也会别扭尴尬地安慰他。 而面前这个,平昇想都没想,自然从头到尾都是好的。 最好的。 可是—— 温应尧自己呢? 他到底想要哪个自己? 平昇低头望着山脚下一泓碧水,蜿蜿蜒蜒,日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他要什么,自己也要什么。 遇见温应尧已经是一场求而不得了。 不能太贪心。平昇想。 “小昇。” “嗯?”平昇转头笑,“这个书房的视野很好,从这里看下去还能看到一小块宁湖……” 温应尧走近,把人抱进怀里。 “你遇见的是他吧……”温应尧的声音很冷静,“打火机是他的,不是。”猝然的停顿,之后,一字一顿,“是我一个同事的。他……” 温应尧闭眼。 太多的记忆压顶而来,那些被他控制得很好的情绪,瞬间濒临溃散边缘。 过了一会,温应尧低头靠上平昇肩头,“对不起,我现在状态不是很好——” “我知道。”平昇转头,仔细考虑了下,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能理解。” 温应尧抬头凝视着平昇,似乎想要弄明白平昇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可是平昇直接说了出来。 “在我这里,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的。” “那你呢?” “你开心吗?我是说……”平昇转身,目光没有片刻移开,“你,现在,开心吗?” 时间在这一刻漫长到极致。 像是在等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答案,只剩下没有尽头的等待。 平昇却很固执,温应尧拧眉。 某一刻他突然在这种固执中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但是在下一秒,温应尧叹了口气,彻底妥协了一般说道:“给我点时间。” “好。”平昇回抱。 午后下了场雷阵雨。 雨滴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有些吵。 车前雨刷不停,平昇还有些困,靠在椅背上盯着温应尧看了很久。 温应尧受不了,“小昇”。 “啊……”平昇看直了眼,回答也是有气无力的。 温应尧目视前方,低笑,“算了”。 平昇却一下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坐直了,脸又红了。 温应尧含笑打着方向盘,瞥了他一眼,“刚刚想什么呢?” 红毛的事肯定不能让温应尧担心,平昇在想待会怎么让温应尧在路口就把他放下来…… 平昇低头快速给许博书发了条短信。 “想小猫叫什么……” “你想叫什么?” 平昇没想过,而且这方面他还真不擅长,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机,“叫小猫也挺好的……本来就很小”。 温应尧的笑容更大,决定还是先表示赞同,重重地点了点头,客观评价:“我也觉得。” 平昇不傻,看出了温应尧的戏弄,“你自己取不就好了”。 正说着,透过细密的雨帘,平昇看到了路口撑着伞等人的许博书。 温应尧从后座给他拿了伞,“别太晚,我先去趟学校,过后来找你”。 平昇嗯了一声,接过伞就要开门下车,却被温应尧拉住。 温应尧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 平昇满脸茫然,温应尧看了一会,压下心里的不安,“没什么,不许多喝”。 语气严肃,是那个温老师没错了。 平昇心想,不知道是谁,还兴高采烈领自己去酒吧来着…… 把酒都调出花来了。 平昇乖乖点了头。 许博书看上去有些慌,“出酒店的时候又看到他们了。看样子真的是来找你的……我走过去的时候,红毛理都没理我——” 平昇望着温应尧的车在视线里缓慢离开,皱眉,“你走过去做什么?” “我就想问问……” 雨小了些,平昇干脆收了伞,一股脑地就要卷起来,想到这是温应尧的伞,又松开,一片片卷好归拢。 许博书看着平昇收拾伞,一脸莫名,“平昇,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平昇耸肩,雨丝飘上眼前,随手一抹,抬脚就向酒店方向走去。 “你先去酒吧街吧,我去和他们说几句话。速战速决。不能让他们跟着去酒吧街,我姨要是知道了……你别管了”,转头,不放心嘱咐:“对了,到了那不许跟任何人说,嘴巴紧点。尤其是见到我姨。” 许博书急了,扯住平昇,“你这一个人——” “没事。”平昇看上去完全没有当回事,“最多不过打一顿,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你就这么确定?!打一顿?这么便宜?” 许博书难以置信。 “不然他们会等我高考后来?” “……” 红毛的职业精神震惊了许博书,他一下说不出话来。 “那、那万一……万一不是你想的那样呢?”许博书在千分之一的概率里挣扎。 平昇低头,头发湿了些许,神色却没变,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那我就和他们好好说,毕竟我还要上大学。” ☆、万劫不复 走到姚星星家的酒店需要十几分钟,但是这里距离宁湖酒吧街却很近,五分钟不到的路程。平昇看着温应尧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与许博书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午后的一场暴雨彻底停歇。 路面积水严重,一不留神就会踏进去,溅一腿。 平昇单手插兜,慢慢走着,摸到口袋里几块塑料糖纸,拿出来一看,忍不住笑了。 是温应尧给他的糖。 还分了好几种口味,平昇吃惯了牛奶味,不知道还有桔子,葡萄,黄桃的味道。 桔子的好吃,果汁的香甜包裹舌尖,鼻尖都能闻得到桔子的清香。 当看到不远处东张西望,独自站着的红毛,平昇脑子里还在走神想着。 红毛根本没有注意到平昇。 姚星星家的酒店过了前面大十字路口就是,宁市最高档的酒店之一。一排花团锦簇的绿植围着中央的雕塑喷泉,设计得豪华大气。下雨的缘故,喷泉淅淅沥沥地滴着雨水,不一会就有好几辆轿车从后面绕着开了出来。 红毛靠着那圈绿植,目光紧盯马路对面,距离平昇不远的左边。 是一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29 家廉价又常见的招待所。 根本就找不到正式店面,“招待所”三个红字褪色了不少,老式空调外机轰隆作响,雨水脏污,顺着机壳渗透到墙面,破落斑驳。地势缘故,台阶下的进水盖板哗哗进着水,隐隐冒出一股腥臭地下水味,引人不适。 绿灯亮了。 平昇没有过去。 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期,如果红毛一开始就不在等自己,那么,自己还用过去吗…… 这个问题还没等平昇弄明白,红毛就看到了站着不动的平昇。 有些意外,红毛眯眼上下打量了平昇一番,过了会,抬手抓了把乱糟糟的红毛,表情微妙,慢吞吞朝着平昇的方向走来。 “你们不是要去酒吧街嗨?”红毛顶着通宵没睡黑眼圈瞟平昇,“毕业生?” 平昇发现即使是和他说话,红毛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招待所“欢迎光临”的窄门。 红毛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还没找你算账,好汉。怎么,上次请的大侠没陪着你?” “我可不摧残祖国的花朵。我们家小黄想趁你高考之前废了你的手……” 平昇神色不动,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握紧。 红毛斜眼仔细观察着平昇,皮笑肉不笑,突然转头凑到平昇面前,眼神浑浊:“要不是老子要逮一个罪人,顾不上给他善后,你这双手……啧。” 平昇没有说话。 红毛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明显没有进一步发作的意思。 感觉到红毛暂时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平昇握着的手松了下来,轻轻捏着口袋里的糖。 平昇觉得自己越来越“胆小”了。 但是这种“胆小”他自己并不排斥。 “你逮着了吗?”平昇想了想,决定在走之前说一两句。 红毛一脸废话。 平昇无所谓,嘴里的糖吃完了,随手掏出一颗,当着红毛的面剥开继续吃了。 红毛的表情有些奇怪,过了片刻,指了指紧挨着招待所的一家小店面,支使:“去给我买点喝的,还有面包。” 一辆车唰地开过,溅起来的水直接扑到了两人身上,平昇反应快,水浇了红毛半身。 “操……” 平昇面无表情,没动,“你的大黄小黄呢?” 红毛一边掸水,一边恶声:“出去追债了。” “天天抢学生的钱,有意思吗?” 红毛警告地盯着平昇,平昇几下嚼了糖,没有再理红毛,转身就向着酒吧街的方向走去,准备和许博书他们会合。 就是不知道他们喝了多少了。 不过姨肯定不会让他们多喝…… “操,你给我回来,老子饿死了。” 平昇懒得理他,温应尧说忙完了来找他,是来酒吧街找他吗…… 早知道问清楚了。 绿灯又亮了,三辆小汽车,一辆大货车停在斜对面,等着红灯。 红毛低声骂骂咧咧,让平昇等着,估计饿惨了。 糖在嘴里化开,这次是葡萄口味的,太甜了。真不知道温应尧买这些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平昇低头笑了笑。 马路空旷,行人稀少,雨后的天清得像海,云层浅淡,明明一丝风也没有,抬头望的时候,总能看到云线悠悠浮动,忽聚忽散。 走到一半的时候,平昇发现背后突然没了声音。 人生中最后悔的事发生的那刻,所有无关紧要的事都能被记得一清二楚。 比如,斜对角的小路上绿灯亮起,开过了几辆车。 车是什么颜色,有几辆开了车窗,车窗里的人在做什么。 马路对面那家小吃店突然走出来一家三口。小男孩在最前面走得不情不愿,男人发着脾气跟出来,一把拉住往前冲的小孩,大声训斥。随后的女人表情为难,回身对着店里又说了几句话。 平昇下意识回头。 有人掀开招待所帘子,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不合身的黑色旧衣,脸色发黄,眉目阴鸷,站在门口辨认了会方向,就不耐烦地继续往前走。 红毛眼角刚刷到人影,立马抖身斜朝马路,兜里摸出一根烟,装模作样凑到鼻头闻着,余光依旧盯着那个人。 脑中有什么突然爆炸,一声尖啸,理智那根弦猝然崩裂。 平昇眼睛赤红。 掌心里有东西硌着,生疼。 硬糖划过口腔内侧,血腥味开始占据上风,一切都颠倒了。 沉寂已久的血开始熊熊燃烧,几乎就要灭顶的仇恨一瞬间让他什么都感知不到。 是那个人。 那个——早就该死的人。 平昇死死看着那人低头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红毛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人身后几米远的地方,隔几秒就停下来抽一口烟,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那人走过平昇身旁的时候,平昇站着一动不动,目光没有一刻离开。 红毛疑惑地朝平昇使了好几个眼色,看着前方,走到平昇身边低声说道:“你小子干嘛呢!这可是马路中央!马上红灯了,别杵着!” 平昇深吸一口气,抬脚紧跟上那人。 寸步不离。 红毛傻了。 “哎——”红毛一把拽住平昇。 五点多的光景,正值下班晚高峰,停在红灯后头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人声嘈杂,附近一所中学正好放学,校门口拥堵了一大片,汽车喇叭的声音此起彼伏,混乱无序。 平昇回头,看着红毛的眼神漠然无比,“放手”。 红毛愣住,这个眼神,在牌街口的那晚,他就见到过。 “你小子怎么了?”红毛拽得紧,没有一刻放松,“你想干嘛?你认识郑平?我警告你,别掺和!” 一声尖锐车鸣。 红灯灭了。 红毛拉着平昇快速跑向马路对面。 两人都没有料到,郑平站在红绿灯下等着他们,脸色阴沉,目光却饶有兴致,望着平昇很久没有说话。 红毛来回看着,憋不出一句话。 平昇看着郑平,似乎下一秒可能的话,他就会把他推出去! 推进滚滚的车流中。 碎尸万段。 郑平越瞧越有趣,终于开口说了句话,声音嘶哑,很久没有和人说话的缘故,听上去像锯子一般,“长高了不少”。 平昇一字一顿,吐出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红毛彻底震惊了,看着平昇的脸色千变万化。 郑平神色一下沉了,嘴角抿出鄙夷的弧度,父慈子孝的假象被撕得粉碎,本性暴露,往前走了两步,贴着平昇嗤笑。 平昇几乎咬碎牙关,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就为了那个婊子?” “呵,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畜生,我为你白白当了十几年的便宜父亲,现在为了那个不要脸的贱婊子,要杀我?” 平昇什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0 么都听不到了。 似乎有人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 郑平看着平昇冷笑,扔下这一句就走向另一边。 绿灯闪烁着变黄。 “喂——!”红毛惊声大叫,“有车——” 平昇疯狂跑去追的途中被人狠狠一撞! 直接摔倒在路边。 紧接着,一声撞击的巨大响动,路边有人骤然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车刹声四起,电光火石间,平昇似乎看到了温应尧的身影。 天旋地转。 那辆之前见过的大货车来不及转向,撞了两人后,又迅速冲向了人行道,尖叫声歇斯底里,红毛死命拉着他不停往后退,视线里,血红一片。 到底怎么了…… 自己明明追在那人身后。他那时就要抓住郑平了—— 是温应尧。 大脑空白的间隙,五脏俱碎。 平昇疯了。 他一下挣开红毛的手,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红毛被推得直接坐在了路边。 从来没有这么慌,平昇几乎走不动路。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躺着的温应尧身边的…… 他不是…… 他怎么会在这…… 不会的。 他不会在这的。 假的。 假的! 假的!!! 他—— 温应尧满脸是血,就这么躺在平昇面前。 大股大股的血从胸口渗出,血液浓稠,平昇在满地的血污里望见自己完全呆滞的脸。 那个几分钟前被他心心念念的人,现在,成了他的万劫不复。 平昇的世界再次红了。 ☆、长命百岁 郑平当场死亡。 温应尧重伤昏迷。救护车来的时候,心率一度暂停。医护人员很冷静,面无表情地实施抢救措施,平昇却一动也不敢动。 似乎一次稍重的呼吸就会摧毁眼前的一切。 被他亲手摧毁。 救护车一路鸣啸着送到了最近的医院,那个时候,温应尧还没抢救回来,生死不明。 在进入手术室之前,平昇拽下一直带着从未离身的玉佩,塞进了温应尧的手里。 红毛在一旁默默看着,拉着平昇往后退,对护士抱歉地笑:“人命关天,这不也没办法……” 小护士理解点了点头,下一秒温应尧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红色的指示灯亮了一晚上,红毛陪平昇等着。半夜的时候红毛出去买了点吃的,平昇埋头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阿姐的儿子对不对。” 平昇没有说话。 半夜的走廊,到处都是惨白一片,隐隐传来一两句人声,还有压抑的哭泣。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着两位老人,躬着身子,神情恍惚疲惫。有护士拿来一张纸和一支笔,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位直接哭了,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低头抹眼泪。 抹不尽似的。 红毛看着,沉默了几秒,偏头对平昇郑重说道:“之前是我不对,我要知道你是阿姐的儿子,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牌街口,更不会在校门口拦你。” 有转轮滚过地面的机械金属声,没有一丝波动,平稳一路,渐行渐远。 “郑平该死。” “阿姐出事的时候,我在外地帮忙进货,回来人都火化了……后来问了才知道只判了三年多。” 平昇转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睫毛却是湿透的,望着红毛依旧没有说话。 红毛点头,从头解释:“我欠了债,不多,但是惹了些麻烦,有人要砍我手,阿姐拦下了,说孩子还要上学呢……就帮我还了钱。”转头叹了口气,买回来的面包拆开却没有人吃,塑料纸袋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语音很低,带着歉意和懊恼,“我不知道阿姐还有孩子……我要知道是你……债也是我还你”。 平昇低下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又回到了三年前。 只是这一次,更加残忍。 他体会过生死。三年多前的绝望和无助,就像一直没有追上的那辆车,成了他梦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是这一次,平昇想,如果温应尧没有回来,那他该怎么办。 失去温应尧的念头在脑中反反复复,平昇找不到答案。 他甚至不敢去找那个答案。 手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此刻发暗发硬。拇指无意识地擦过,却怎么也擦不掉。 平昇的眼眶却红了。 泪水掉上去的时候,血迹终于化开,鲜红的血沿着手背上的青色脉络滑下,一滴又一滴。平昇哭得没有声音。 面包塞进嘴里,又被红毛吐出来,望着失控的平昇,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这个时候,即使是安慰也显得冒犯。 平昇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温应尧时的场景。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多管闲事,只管倒酒,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眼里的东西怎么擦也擦不干,倒是把手上的血迹冲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淡到……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整晚,两人就这么坐着。 红灯灭了,白大褂医生摘了口罩出来的时候,平昇没有反应过来,红毛倒是一下跳了起来,冲过去就要问情况。 医生的目光却没有投向红毛,而是看着远处突然被推开的大门,院长带着三个人快速走来,焦急之下,音量大了许多:“毛医生,温副情况到底怎么样?” 那位叫毛医生的放松笑了笑,对着院长背后一位表情凝重的中年男人说道:“温董事放心,令郎已经暂时脱离危险。” 温父勉强松了口气,拍了拍一直靠在身旁的温母,“儿子没事了……” 那位样貌端庄,气质优雅的美妇人依然忧心忡忡,点了点头,目光紧盯着毛医生。 他们连夜赶来,一刻都没有放下心,这个时候总算有了一丝安慰。 平昇远远地站着,红毛了然,退回了平昇身边,低声嘟囔:“还是个人物……温副?” “……但是……”毛医生收敛了半分笑容,“得再观察三天,我们已经将温副转到icu,等情况稳定了,就可以再转入普通病房。” 这句话显然有太多的隐含意思。温父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但是碍于自己妻子在身边,火气忍了几分,“这话怎么说?观察三天?” “伯父……”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干练,一头褐色短发的女人,这个时候蹙眉转向被质问得有些尴尬的毛医生,“我听毛医生的意思,是不是还要说什么?” 毛医生看了看站一旁的院长,院长点了点头,语气宽慰:“不用顾忌,颜医生是行家,神经这块比我们更专业,有什么问题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1 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平昇站直了身子,红毛不明所以,前看看,旁看看,没有多话。 “是这样的,我们已经清除了脑颅内积留的血块,但是……”,毛医生的目光转向颜嘉淇,“但是神经损伤部分暂时还不明显,不过初步预估,醒来后可能会有记忆缺失问题。凌晨的时候我们收到了颜医生发来的关于温副精神情况的病例报告,综合下来,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平昇想到了很多种结果,但是当这个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庆幸。 如果全部忘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外创撞击,加上精神性内创……这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所以一切还得等人醒来再说。” 院长最后的补充并没有带来任何乐观倾向,像一纸陈述,现实又直接。 一行五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温母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靠墙的蓝色塑料椅上,双手撑着额头,积压心头的焦虑不安,这个时候让她筋疲力尽。 温父不放心,走过去低声安慰。 颜嘉淇也坐在了温母身边,“记忆受损的案例之前我也遇到过,大多数都是短期记忆缺失,伯母放心,应尧不会有事的”。 “我们可以先去icu看看”,院长引着温父温母和颜嘉淇往前走,“手术还是很成功的,而且温副有很强的求生意识……” 平昇看着他们走来,低下头,往后退了退。 红毛则直接闪到一边,装作不认识。他这幅社会样子和平昇站一起,会让别人以为平昇也是一伙的…… “哦”,平昇耳边突然想起院长的声音,紧接着,肩膀就被人拉了一把,“这就是温副见义勇为……” 剩下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见义勇为。 他和他的关系,最后只因一场人命事故而联系。 平昇想说什么,嗓子烧灼,抬头看到温母通红的眼睛,温父看都没有看他,只是客气点了点头,护着温母继续往前走。 “对不起。” 声音如蚊呐,走廊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没有人听到,只是走在最后的颜嘉淇回头看了他一眼。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温应尧已经搬到了普通病房,清醒的时候少,多数时候依旧睡着。似乎在做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但即使是醒着,温应尧的记忆也是时断时续,他有时会忘了这三个多月到底做了什么,但记得年初埃尔博瓦发生的一切。有时干脆什么都忘了,连有没有去过埃尔博瓦都不记得。整个记忆状况一团糟。 因为记忆的缺失和错乱,醒来的温应尧也只是呆坐着,神情却是少有的凝重和迟疑,开口说话的情况也很少。温母一直耐心陪着,问起来,温应尧也只是摇了摇头,过了会,放弃了似的转头对温母笑:“怎么都想不起来……” 颜嘉淇北京宁市来回跑,最后建议温父温母让温应尧回北京接受进一步的检查,也许能够想起什么。 温母犹豫很久后同意了。 温应尧回北京那天,李老师组织了班里一些同学去医院慰问,这次他们班英语都考得不错,温应尧功不可没。 那天去的时候,声势浩大,就差给温应尧搬锦旗了。后来医院考虑到病人需要休息,就只让送花,也不准太大声说话。姚星星拉着童云珊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温应尧明显耐心不够,但是温母很开心,一脸慈祥,频频点头。 “……对了,温老师,我们班还有人考到您的母校呢”,说着顺手拽出许博书,“许博书,还有平昇,平昇今天没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您的课代表,吴弘,他也没来,他回他奶奶家过暑假了……” 脑中一根弦莫名一跳,温应尧拧眉打断,“等下,前一句?” “啊?”姚星星咋咋呼呼,“什么前一句……哦。我说——吴弘去他奶奶家过暑假了”,转头还跟一旁有些拘束的童云珊确认,“是吧?” 童云珊认真点头,“对,去他奶奶家了”。 “……” 温应尧仰头靠着枕头,算了。 毛医生以为温应尧累了,没等同学们挨个发表感言,就匆匆结束了这场热闹异常的师生会面。 温应尧搞不懂,一手搁在脑后,一手翻着手里的贺卡,“我居然会去做老师……估计真的脑子有问题了……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中的俞哲的邪……” “胡说什么!”温母起身,“我去看看嘉淇,她这段时间可累坏了……” “就是!你小子胡说什么呢!”刚刚关上的门又被推开,“我当时就应该让你立字据,省得你记忆有问题,不认账!”俞哲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走进来,对着准备出门的温母嘿嘿笑,“伯母好”。 温母笑容柔和,“小俞胖了不少……该让你妈妈看看”。 俞哲装傻充愣的功夫炉火纯青,硬是给对付过去了。 “小琬还在坐月子,我没让她来,你不介意吧?” 温应尧瞧得有趣,闻声随手摇了摇卡片,嫌弃地瞥了眼那一团锦簇,“我说”,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娇艳欲滴,温应尧懒散拨了拨,“你送这个你老婆没意见?” “哪个?”俞哲一头汗,“哦,小琬买的。搬过来累死老子了……” “……” 温应尧默默白眼。 “这是什么?送给亲爱的……温老师……哈哈哈!”俞哲没忍住,哈哈大笑。 “亲爱的……哈哈哈——” 温应尧掏了掏耳朵,冷漠勾唇,“毛医生,我觉得我耳膜受损了”。 毛医生忍笑,摘下温度计就走了出去。 俞哲当没听见,一张张翻着,“祝亲爱的温老师身体健康……啧,现在的孩子,语文都这样?” 温应尧也觉得没意思,“对了,问你一件事。次源说我之前要辞职?到底怎么回事?” 俞哲耸肩,“我怎么知道你的脑回路,埃尔博瓦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温应尧凝神思索,过了片刻,“我想不全——”一句未说完,就听俞哲打断道:“诶,这个有意思,你看看?” 一张很简单的卡片,打开来只有两行字。 一行:长命百岁。 一行:平昇。 “平昇。昇……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俞哲拿回去仔细看,冷不防又被温应尧劈手夺了去,“你干嘛!”俞哲吓了一跳。 “我的东西。”温应尧莫名有了情绪,卡片被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卡片被直接放在了装卡片的盒子最底下。 长命百岁。 真的很有意思。 温应尧想。 祝福这件事,只要诚心诚意,是能传达到对方的心里。 温应尧想,这个平昇太认真了,即使是一张纸,六个字,他好像真的能感觉到什么。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2 温应尧出发去北京的下午,平昇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 听童云珊说,他恢复得不错,就是无端没有了几分亲切,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戏谑,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他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自己,平昇想,这是好事。 如果能一生顺遂,长命百岁,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逢生》上部完结。 ☆、不吃葡萄 五年后。 年岁光阴,万川群山,星辰日月,都有各自命定的轨迹。 但这世间总有两人是不同的。 他们注定奔向对方。 那个时候,年岁不再代表光阴,万川不再环绕群山,星辰不再点缀日月。 世间颠倒。 而唯一不变的只有你。 ***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太足,何次源推门猫腰蹑进去的时候,顿觉比冷气更难熬的,怕是温应尧那似笑非笑,带着十足审视的眼神。 外事二部全体耷拉着头,手上的文件像个烫手山芋,个个面红耳赤,交头也不敢接耳。 “你装耗子呢。”温应尧眼锋一闪,何次源立马贴墙站直了。 温应尧低头一页页仔细检视手中厚厚一沓协议草稿,等了片刻,听不到何次源的汇报,有点不耐烦,“孙部怎么说?” “咳……”何次源默默吞了一下口水,闭眼豁出去了,实话实说:“孙、孙部说他老了,得罪不起这么多人,让您看着办。手下留情什么的说了您也当放屁!” “噗……” 底下有人憋不住,破功笑了出来。 温应尧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像一个宣判的阎王,眯眼看着底下一众人,“胡磊,后天米都黎加的十二国会议,你带两个人跟着一部的人去。剩下的”,没有停顿,在众人逐渐呆滞的目光中,家常一般继续安排道:“会议结束后的一周内,文件全部中文审核提交。” “注意。零差错。” 全场静寂。 胡磊就是一开始破功笑出来的人,此刻面色僵硬,完全说不出话,过了会,挣扎道:“温副……” 温应尧眼都没抬,“不去的话,就留下来重新调整协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前的协议草稿已经作废,重新调整,你需要出差二十五个国家”。 “……” 这次出的差错太低级了,协议内容完全对不上之前国际会议定下的章程,大家想当然认为会有二次核定。 二次核定会补充各国代表团的意见,但是,这次直到会议结束,二次核定都被大家忘得一干二净。 估计其它国家的外事部这个时候也是兵荒马乱吧…… 当时没人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那一沓协议完全就是一纸单方面协议。 彻彻底底成了一团废纸。 难怪温应尧会发那么大火。虽然表面上看不明显,但出手却是比往常都狠。 教训深重,估计以后二部没有人敢再想当然,犯如此低级错误了。 会议结束后,温应尧还留在会议室查看文件,陆培菲在门口等了一会,趁着温应尧停下来喝水的间隙,敲门走了进去。 “温副,您叫我?” 温应尧一口喝尽纸杯里的水,捏扁了投向门边的垃圾桶,“我需要一批实习生,越快越好,这些”,温应尧指了指那批出差错的文件,“下个月就要用作联合国谈判,翻译方面我已经审核过,但是以防万一,我需要一批专业的再进行文本解读”。 所谓文本解读,就是检查条款的前后语境,联系各个国家的文化宗教背景,进行跨文化审核。 这样能极大地降低谈判时突然冒出的根本性问题难以沟通的情况。 陆培菲点了点头,“上次m大那几个还不错”。 温应尧摆了摆手,“这次要研究生及以上”。 这方面涉及太专业的问题,陆培菲也觉得这样最合适,答应了下周实习生会到位就走了出去。 七月初,m大的期末也接近尾声,陆陆续续已经有学生拖着箱子回家过暑假。 这才上午十点,日头火辣到让人睁不开眼,一丝风也没有,校门口绿荫下站了好几个等公交的学生,大多都带着箱子,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背着黑色双肩包,看着校门的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 男生晒不黑似的,半边身子暴露在太阳下,肤色白得像雪,一如他整个人的气质,比化雪融霜还要安静。额发汗湿了一大片,随意擦了擦。嘴唇很薄,唇色淡得看不出来。眉目清俊,尤其是一双眼睛,乍一看,让人移不开眼。此刻眸中映着浅淡绿意,瞧不出什么情绪,什么都藏得严严实实。 “平昇学长?” 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平昇下意识转头。 “学长!真的是你!”大三的几个学妹笑着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娃娃脸的可爱学妹问道:“学长你暑假不回家吗?我听董音学姐说,你们是不是还要留下来实习?” 平昇记得这位学妹,之前小组申请课题的时候,还被吴弘拉来做帮手,特别能干,正准备说什么,远远就听董音叫道:“平昇!” 董音撑伞一路小跑,到了跟前喘得不行,“什么鬼天气,我都要蒸熟了!平昇等多久了?” 平昇摇了摇头,眉眼稍弯,“没有多久”。 “董音学姐!”那位圆脸学妹笑眯眯打招呼。 “涵希,你们准备回家了?”董音掏出纸巾擦汗,一脸揶揄,“今年徐教授的期末论文没为难你们吧?” 原本热热闹闹围着的几个小姑娘一下就垂头丧气了起来。董音憋着笑转头向平昇使眼色,平昇微微一笑。 “我们又不是平昇学长……随便写写就能得个a,没挂就已经是万幸了……”秦涵希瞥了眼站一旁的平昇,眼里满是笑意,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平昇。 平昇依旧笑着,话音很淡,解释道:“徐教授不会轻易挂人的。” “那可不一定……” “好了,听你平昇学长的吧!我们公交到了,你们回家注意安全!”董音远远就看到313的指示灯,转头示意平昇,两人顶着白花花刺眼的太阳一起跑向站台。 “实不相瞒,我这条命是空调给的。” 董音长出一口气,不顾形象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平昇握着扶手,闻言好笑道:“曹永衡学长说学姐你一到夏天,就成了孤儿。原来是这个意思。” 董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是情侣,但相互之间吐起槽来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曹胖子天天翻译室里坐着,哪知道我们业务实习的苦?” 平昇转头笑。 “对了,这次是你第一次参加外事部的实习吧,曹胖子有没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3 有和你说要带身份证?你带了吗?对了,我看看……”说着就掏出一本记事本,回忆道:“我记得还有学生证啥的……” 扶手握着冰凉,平昇怔愣,僵硬开口:“外事部?学长只说是专业性译文审查……” 董音没有在意,低头依旧翻着记事本,“除了外事部,哪里还会用得到专业性审查?” 平昇没有说什么。 应该不会那么巧的…… 他那么忙。前几天新闻里人还在国外。 “对,还有学生证。你这两样都带了吧?” 平昇脱下书包,身份证学生证找出来就要交给了董音。董音忍不住笑了,“这个不用给我,会有人问你拿的”。 电梯一路上了五楼,陆培菲早就在电梯口等着了,见了董音和平昇,就引着他们往会议室走。 “董音之前就实习过,这位是?”陆培菲笑容得体,态度亲切地问平昇。 董音接过话尾,拉过平昇介绍:“我们专业的学霸!徐教授的得意弟子,研究生一年级。那水平,比博士都强!” 平昇脸红得不行,暗暗急了,“学姐……” 董音大大咧咧,“我这是实话实说!培菲姐知道,是吧?” 陆培菲被逗笑了,“小音的性格就是这样……”说着推开会议室的门。 没想到里面早就坐了一个人。 “温副?您怎么在这?” 陆培菲的这句,直接把跟在身后的平昇钉在原地。 隔着一扇门,平昇慌乱至极。 平地而起五层楼,他却莫名有了高空缺氧的心悸与无措。 稍稍后退两步,平昇有些怕自己过快震动的心跳让前面两个人发现,但是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他就被董音拽进了冷气十足的会议室。 “纳凉。”温应尧头也不抬,继续翻着手边的文件,“人找到了?” “嗯”,陆培菲笑着介绍,“这位是董音,就是去年帮忙翻译日内瓦二十日文件的,您还说翻译得不错。这位是新来的,叫……” “平昇。”董音插嘴补充。 平昇头也不敢抬。 温应尧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了头。 “……听说是徐教授的得意弟子,对了,算起来还是您的直系师弟呢。” 陆培菲安排两人坐下,“你们先坐一会,我去拿点喝的,待会咱们可得说好久”。 董音不好意思,跟着陆培菲也出去了,两个女生一路低声笑说。 不像是如坐针毡,倒像是如待冰窟。 破罐破摔的平昇想,冷气开得太足了…… “你很冷?” 温应尧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平昇没有察觉,自从和温应尧待在一间屋子里,他的脑子就不能正常运转了。 成了一堆废铜烂铁,咯吱咯吱作响。 温应尧觉得自己真有那份闲心。 他起身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对着26和26.5犹豫不决,转身还是打算和那个一直低着头没有什么礼貌的男生商量,“你觉得是26度好还是26.5度好?” 平昇抬头。 温应尧说不出话了。 他好像发现男生的眼睛红了。 他有那么恐怖吗?! 一丝焦躁抓住心尖,温应尧抬手按了两下,“算了,27”。 放在腿上的手极力克制,平昇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抬起了头,脸颊有些紧绷,嘴角的笑容很不自然,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常一些,就像许多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平昇听见自己说:“好。” 原本低头继续翻文件的温应尧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培菲姐说还有些水果,就让先我带几瓶水来。” “温副,您要吗?”董音轻声问道。 温应尧随手指了指身边的纸杯。 董音暗自吐了吐舌头,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陆培菲洗好水果进来的时候,董音和平昇已经拿着温应尧临时安排的文件看了有一会了。 平昇看得很认真,水果放上面前的时候,他自动往后移了移,像个机器人似的。 董音扑哧一笑,对着陆培菲小声嘀咕:“看到没,我们系的学霸就是这么学习的!学习机器!” 陆培菲一脸长见识了,“这是我上午刚买的葡萄,尝尝?” 温应尧拒绝了,起身准备离开,“你们慢慢谈”,嘱咐陆培菲,“有什么问题让他们随时联系,时间上也加快”。 “好的温副,我知道了。” 董音没有客气,拿起来就吃,吃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平昇说道:“平昇不吃葡萄的。” 陆培菲很奇怪,“我听过不吃榴莲的……还有不吃葡萄的?” 董音捅了捅平昇,“我记得大一的时候,有一次聚会吃水果,平昇刚吃了一颗葡萄,就吐得稀里哗啦,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反正从那以后,没人给他吃葡萄。他自己也不吃”。 平昇握着手里的签字笔,没有抬头,眼前的文字一行行排列,有条不紊,但是…… 他能感受到身后来自温应尧的目光。 他不是要走了吗…… 平昇有些无力。 温应尧刚刚拉开会议室的门,听到董音的话略微走神。 吃个葡萄还会吐?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平昇为什么不吃葡萄吗? 所有地名纯属虚构。 本故事纯属虚构。 ☆、愧疚迷恋 他们三人在会议室待了一整天,结束后董音和平昇拎了一大堆材料回去。陆培菲想起温应尧的嘱咐,开口有些为难,“还是拜托你们抓紧些时间,两周后能交一半吗?” 平昇和董音对视一眼,这个确实有难度。且不说数量太多,就是资料的核对也需要额外的时间去检阅文献。 “好。”平昇谨慎考虑了下,“我的时间最近挺充裕的”,转头征询董音的意思,“学姐可以分摊给我一点……” 董音拍了拍平昇,“说什么呢,可别小看你学姐”。 陆培菲放心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董音之后还要去看正在外事部做入职培训的男友,两人约了吃晚饭。曹永衡打电话让平昇也跟着一起,大家正好聚聚,他因为入职培训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回学校了。 平昇笑着拒绝了,“好歹让我这个电灯泡休息休息”。 董音还接着电话,曹永衡直接笑了出来,“你小子……”这下也就没有多留,约了下次回学校再说。 下午三点多的光景,热浪席卷。公交车站没有一个人。正值太阳最烈的时候,一切像是被过度曝光一样,白得刺眼。 平昇把几大叠材料放进书包,就坐在长椅上等公交。 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皮囊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4 不停冒汗,五脏六腑却好像还停留在那间会议室,宁静安凉。 平昇低头,神色如常,只是某一刻,突然闪现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失落和无比的难过。 日光之下,影子都变得稀薄,无足轻重,无关紧要。 一如他们的重逢。 太过寻常的重逢。 寻常到琐碎,琐碎到一不留神就会丢失不见。像指间沙砾,回头再看的时候,空空如也。 仰头靠上塑料挡板,平昇长出一口气。 那个叫温应尧的,把他全忘了。 重逢之后的平昇,只对这件事确认无疑。 还没到学校,就收到了红毛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到了m大,给平昇带了点特产。 红毛这两年开了一个汽车修理店,带着大黄二黄开始正正经经赚些钱。不过生意不是很景气,很多时候,他们也会去酒吧街帮忙进货,所以经常宁市北京来回跑。 只要一来北京,红毛铁定会给平昇带些吃的,或者就是卢筝交代的东西。 宿管大爷早就认识红毛了,平昇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值班间里唠起了嗑。 苹果又带了一大箱,平昇受不了,“这么多!上次还给姨打电话说不要带了”。 红毛样貌依旧没变,一副社会人的样子,虽然发型不再杀马特,但挑染的程度也让人叹为观止。大爷第一次在宿舍楼门口遇见红毛送特产的时候,几乎全程警戒。过后还盯了平昇三天,平昇简直哭笑不得。 红毛此刻翘着二郎腿,开口跟平昇商量,“可以分给同学嘛……” “都回家了。”平昇没好气,只能帮着拎起来。 红毛没让,抢了过来,一脸不关我事,“反正筝姨说的,让你多吃苹果,我要不带,我对得起你妈吗?说起来连个苹果都不让你吃?!” “……” 平昇彻底无话。 许博书还留在学校帮自己导师做课题,宿舍门推开,转头看到红毛的时候,差点连人抱电脑贴到墙上。 他还是很怕红毛。 虽然红毛在平昇的要求下给他道了无数次歉,但许博书心里的恐惧就像十年怕井绳一样,没有丝毫减弱。 吴弘后来知道了,嘲笑了无数次,许博书却心态很好,“反正他又不常来……是吧,平昇?” 平昇憋笑点头。 红毛装没看见许博书的怂样,放下苹果就坐在了平昇的座位上,还对着许博书招招手,“暑假不回宁市?” 许博书连忙点头,眼神却不停向平昇求饶。 “哈哈哈……”平昇没忍住,拉了把红毛,“走吧,你别惹他了。我带你去吃饭”。 红毛不再逗许博书,起身拿出个苹果胡乱擦两下就嘎嘣一口,回头对着许博书客套:“回宁市请你吃饭啊!” 许博书狂点头。 平昇笑得都直不起腰。 火锅店里一如既往得人满为患。好不容易等到了座位,红毛就差骂人了,“老子饿疯了!” 平昇耸肩,“我也是好不好……你别喊了”,说着有气无力地拿过菜单,“我点了啊,你有什么要求?” “快点行不行?”红毛靠着椅背,很不耐烦。 “行行行,大爷!” 一看平昇语气不是很好,红毛稍稍坐直,溜了眼平昇脸色,试探,“咳,什么时候回家?” 平昇刷刷两下全部点完,交给服务员后拿起水壶就要倒水,红毛殷勤接过倒水,“不会和许博书一样不回去了吧?你姨让我好好问问你”。 “下学期要找工作了。我现在在实习,估计没时间回去。姨怎么样?” 红毛点点头,“好得很,就是惦记你,过几天就问我……对了,你找工作有方向吗?我听说你们专业毕业后去外事部的特别多?” 平昇没有说话,过了会说道:“是挺多的,但是我打算进公司……外事部……没有考虑过,而且那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进的……” 红毛不是很懂,不过也知道平昇说的是实情,“也好,轻松点,还能回宁市,你姨肯定高兴!” 锅底红辣辣,冒着热气端了上来。周遭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平昇注视着油光晶亮的水面,出了会神,过了片刻,“嗯,回宁市挺好的”。 “我就说嘛……”红毛没有察觉,开始狂下肉,“快吃!” 两周后,平昇和董音把实习的一半内容给交了,剩下的内容简单些,预计一周左右就能将所有材料审核完毕。中途陆培菲还特地发微信来说之前的材料已经上交给部里,质量挺高的,非常感谢。 平昇有点不好意思,其实都是自己专业学习的内容,也谈不上要多下什么功夫。倒是董音,和陆培菲没有一点客气,三个人约好了工作完成后就一起去吃顿饭。但是后来董音因为临时要陪曹永衡去看租的房子,所以交最后一批材料的时候,就拜托平昇一起带了去。吃饭的事也耽搁了下来。 临近七月底,天气变得潮湿,隔几天就有特大暴雨,平昇出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伞被许博书拿走了,整个宿舍只有一把伞,也就是平昇的伞。吴弘有丢伞症,买几把丢几把,后来干脆不买了,直接用平昇的。许博书也丢伞,但是自从丢了一次就再也没有买过。 平昇查了查天气,下雨的概率就百分之五十,一半一半,索性不管,背着两大叠材料就出门。 到了外事部的时候,天稍稍暗了些许,雨势积蓄,平昇估计着时间,觉得应该来得及,大不了回学校的那段路淋一会…… 可是,等平昇交了材料,重新站在外事部大楼底下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心里骂了回许博书,平昇目测了下跑到公交站台的距离,淋雨是肯定的了,就是覆盖面积—— 一声响亮的车鸣。 隔着重重雨幕,平昇看到了坐在车里的温应尧,此刻正朝他看来,原本扣着方向盘的手快速做了个手势。 恍若回到了五年前那漫长的雨季。 平昇装作没看到缓慢移开了视线,过了会,低下头。 温应尧瞧得实在有趣。 又是两声车鸣。 车开到面前,平昇还在装模作样地找手机,眼睛很镇静地不乱瞟。 温应尧敲着方向盘盯人,觉得自己也是多管闲事,年轻人淋点雨怎么了。不过这么想着,车子自动到了人前。 这小子真的很没有礼貌。温应尧加深了这一点印象。 “喂。”温应尧提醒,“我赶飞机,你能快点吗?同学?”最后一声有些刻意,看着平昇的目光多了些压迫。 在温应尧看来,平昇从容不迫,重新拉好书包拉链,背上肩,然后在温应尧忍耐的最后一秒,开门上车。 “……” 何止没礼貌。简直太没礼貌了。温应尧觉得现在的教育真的很有问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5 题。 但是,平昇费了好大劲才控制好自己的动作,不能发抖,不能失态,尤其是眼睛,不能对视,千万不能—— 在这个温应尧面前,他有太多的“不能”了。 平昇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准备好见温应尧。 说什么,做什么,无论怎么准备,临到这一刻,几乎就要前功尽弃。 他想抱住他。 他甚至想亲吻他。 深入骨髓的痴念,随着一场相似的雨,变得泛滥,濒临决堤。 雨刷飞快,暴雨倾泻,车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配合着雨声,还是有些吵闹。 平昇转头,看着温应尧的侧脸,克制而平稳地正常开口:“谢谢温副。我……有些近视,之前是想找手机打车的……” 温应尧无所谓地点头,目不斜视,继续看路。 “去m大?” “嗯。”平昇坐直了,一口气堵在胸腔,嗓子口酸酸的,“东门的公交站台放我下来就可以,从那里可以直接上机场高速”。 温应尧转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说完这些,平昇没有一刻停留,彻底把目光投向车窗玻璃外飞溅的雨线,看着它们在快速的风中,被拉长,被扯碎,被丢开。 那些喜欢、迷恋,还有日复一日的不可自拔,其实都应该随着那场他一手酿成的车祸彻底消失才对。 就这样,他和他再也没有交集。 愧疚也好,爱恋也好,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从来都不能是温应尧的。 “听陆培菲说,你是宁市人?” 身旁的人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心疼。 温应尧清了清嗓子,“我在宁市待过一段时间,确实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风景宜人”。 “嗯”,平昇想,你待了三个多月。 “我是宁市人”,说完这句,又低下了头。 雨势小了些,雨刷速度也慢了不少,高负荷运行后,看上去有些疲惫,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过。 温应尧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话这么多,耐心还这么好。 “我看过你的在校成绩,确实很优秀。徐教授的中美联合课题,我当时读书的时候,这个课题还是第一期,许多地方挺不成熟的,不过我看你的课题报告”,温应尧停顿,转头却发现那个被他夸了的人,根本就没有抬起头。只是耳朵有点红,心尖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温应尧很惊讶自己居然能毫不吝啬地说出这四个字:“你很厉害。” 耳朵红得要滴血。 平昇低着头快成一头鸵鸟。 哪有什么优秀,报名课题,只不过是因为课题申请人一栏里有你的名字。 平昇悄悄看了眼温应尧,琢磨来琢磨去,干巴巴说了一句:“徐老师带得好。” 温应尧很认同,“徐老师功底扎实,很多问题都看得深,我有些时候也会专门回学校请教”,转头继续问道:“下学期就要找工作了吧,你有考虑外事部吗?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不”字含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来,“我……我要想想,其实是没有的……”最后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 温应尧只当他自信心不足,遂打算再鼓励下,毕竟真是棵好苗子。 “真的没有打算?” “你这次的材料解读处理得很不错,看得出来是有实力的。” 极为艰难地,平昇闭眼吐出一句。 “我想……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 吃不吃葡萄在万劫不复那一章。 ☆、人畜无害 平昇八月中的时候回了趟宁市,卢筝很高兴,做了一大桌菜,把红毛也叫来了,说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人家送东西。 从平昇进门开始,卢筝就念叨又瘦了,进厨房忙的时候,还在发愁以后女朋友不喜欢怎么办。 对着卢筝的红毛总是很拘谨,双手规规矩矩放大腿上,沙发上坐得腰板笔直。这个时候,听了卢筝的念叨也忍不住喷笑。隔着两堵墙,站在卧室里收拾行李的平昇苦恼叫道:“姨,你别瞎操心啊……” “怎么叫瞎操心呢?咳、咳咳……” 卢筝前几年就不在酒吧街唱歌了,嗓子不大好,去了几次医院也没有什么说法,只说多注意,别太劳累。平昇不放心,一直打算让卢筝去北京看看,但不论说什么卢筝就是不愿意。 “姨……”平昇从卧室里走出来,“还是去检查下——” “辣椒呛着了”,卢筝挽了下鬓发,偏头对着一脸担忧的平昇笑,“收拾好了?马上可以吃饭了”。 红毛搓手也站了过来,“筝姨要不就听平昇的吧,到时候平昇回来找工作,再去北京就不方便了……” 卢筝一下关了火,扭头不解,“回来做什么?宁市能有什么好的发展?” “阿昇不想留北京?” “啊……”平昇靠着门框,脑海里突然出现温应尧的脸,转开眼,看着卢筝端起盘子淋汁,香味浓郁,扑鼻而来,他也有点饿了,嘴里不自觉地否认:“其实也不是……” 红毛撞了下平昇,眼睛却盯着刚刚出炉,滋滋作响的油焖大虾,“上次我去北京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要去公司,外事部不好进……”最后咽口水的声音太大,倒把卢筝逗笑了。 “好了,吃饭吧”,卢筝把两个人都推了出去,“阿昇还是听我的,要姨说,就北京吧,北京多好呀!” 平昇接过碗筷,点了点头。 红毛只当是卢筝的家长作风,而平昇太乖了。 下学期开始就要找工作,吴弘已经在一家外媒实习很久了,所以问题不大。许博书还要读博,所以一门心思扑了课题论文发表上,几乎天天泡图书馆。 吴弘听了平昇要考外事部的想法,觉得还是先定个企业靠谱些,往年里外事部的录用比例都极其残酷,去年只招了三个人,今年说不定会更少。 “你怎么知道?”三个人难得有时间凑到一起出来吃一顿烧烤啤酒,平昇看着喝得晕乎乎的吴弘问道。 吴弘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平昇的肩,“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据说今年外事二部一个人都不招,全是一部在招,两个名额还不知道有没有呢,那里的位子,啧……”食指摇了摇,“太多人想进了,你要真有这个想法,千军万马,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平昇拿起杯子喝酒,没有说话,过了会点了点头,谢了吴弘的提醒,“我知道”。 许博书不怎么相信,“你这也是道听途说。平昇,别信他!” 吴弘切了声,“不相信你问问董音学姐不就知道了?她不是跟外事部人事司那姓陆的关系好……” 平昇拦住,皱眉说道:“这个不好,别去问了”。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6 许博书还是不相信,“时间早晚的问题,到时候看看呗……” 吴弘打了个饱嗝,无所谓结果的样子,不过确实不关他事,只对神色稍稍凝重的平昇说道:“你怕什么!大学霸。再说了,我这里已经和主编推荐了你。你现在可受欢迎了,总部那里看了你的简历还想直接把你从北京挖过去呢……外事部不行就来和我做同事呗!老同学?” 许博书也觉得这个靠谱,但还是尊重平昇的意思,挡开吴弘递来的酒杯,“你让平昇想想,平昇万一真进了呢?哇,那可太酷了!外交官!” 平昇好笑,看着杯壁浅浅一层啤酒泡沫,低声:“哪有那么容易……” 吴弘拍了拍平昇肩,没有说什么。 过了几天,平昇上网查的时候发现,外事部今年招录名额:两人。 还真被吴弘说中了。 笔试定在了十二月底,面试定在了过完年的三月初。 剩下的复习时间虽然有三个月,但平昇还要准备小语种考试,所以时间上很紧张。 吴弘深感自己乌鸦嘴的可怕后果,所以自从平昇开始没日没夜地复习备考,他就很少对着平昇念叨那些扰乱军心的事了。 董音知道平昇要考外事部后,好好鼓励了一通,觉得平昇肯定没问题,就是语言方面需要多准备,以防万一。 笔试成绩出来的时候,平昇正和卢筝在家包饺子,明天他就要回学校了,卢筝想着路上可以吃。 笔试成绩在平昇自己看来多少有点出乎意料,但是在吴弘和许博书眼里,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这超出分数线这么多,要不是第一名,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吴弘说得血淋淋,平昇连忙摆手客气说不用了。 许博书很谨慎,对着平昇一脸语重心长,“骄兵必败啊……平昇,你都这样了,面试的时候可千万别出差错——啊呸!呸呸呸……” 吴弘都要笑死了,“你就放心吧!许博士!” 自从许博书要考博士,大家都自动忘了他的本名,直接叫“许博士”。 许博书抗议多次无效后,也就作罢。 这次虽然只有一部要招人,但是面试官里往往都会有二部的人参与,因此中途挖墙脚的现象也发生过很多次。一部部长对此深感无奈,谁叫二部的孙信是个实打实的老狐狸,而温应尧却是个狠角色,一句话就能把你憋的吐血。 颜嘉淇给办公室打电话说到楼下的时候,平昇正一身正式西装排在面试队伍里跟着陆培菲往二楼走。 颜嘉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平昇,但终究记忆遥远,余光里看了一眼也没有放心上。 温应尧从二楼下来的时候,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原本秩序井然的队伍开始松动,大家都看着温应尧走向颜嘉淇,窃窃私语。 “听说这次温应尧也是面试评审官……” “往年里都是吧……” “真人长得也太太太帅了!对了,他人怎么样?好不好说话?” 排在平昇身后的女生发出一声冷笑,“好说话?温应尧?” “他一句话就能让你原地血溅三尺信不信”。 平昇微微一愣,过了会,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微抿嘴唇,笑了笑。 后面的女生似乎有点背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舅舅之前在翻译司,现在已经申请外派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原因之一就是协议核定出了事故后,温应尧让他带着两个人去了米都黎加参加十二国会议,都是说的什么鸟语的国家……分分钟能给人整神经衰弱……” “噗哈哈哈……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温应尧的手腕,一个错都能让你记一辈子。幸亏这次二部不招人,不然我还要考虑考虑要不要考呢……” “这么狠……”后面的几个女生被吓到了,看着远处和颜嘉淇说着什么的温应尧,目光瞬间敬畏。 “那女的是谁?” “好朋友?也是外事部的?” “温应尧刚刚还对她笑了……” 不过再害怕,该八卦的时候,八卦的火焰总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有什么奇怪的”,刚刚爆了内幕的女生瞥了眼远处的两人,语气轻松道:“那女的,叫颜嘉淇,神经医生,和温应尧门当户对,听说他们要结婚了……” 平昇转头盯着那个女生,不自然地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女生个子高高的,听到平昇问话,对于男生的八卦还有点奇怪,继续说道:“颜嘉淇啊,她是温应尧好久的女朋友了。之前温应尧出车祸,她在身边一陪就是好几年……我舅舅说应该快结婚了,还说什么希望温应尧结婚后脾气能好点……” 后面又有好几个人笑了起来,低声起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绕指柔?哈哈哈!” 陆培菲正在核对身份材料,回头看了几眼,这下全体又安静了下来,只是目光都没有离开温应尧和颜嘉淇站的方向。 颜嘉淇很少来这里,要不是电话一直打不通,她也不会专程过来逮人。 “俞哲明天出差来北京,伯母想让俞家也一起过来吃顿便饭,让你把俞哲也带去。” 温应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别拉我下水,俞哲什么人你不知道,何必来毁我的兄弟情”。 “……所以才让你去说——” 温应尧走到咖啡机前,打断:“喝咖啡吗?部里新配的,听说很智能。” 颜嘉淇知道这人好脸色的时候此坏脸色更难说话,当下也不再说这件事,点了点头,“来一杯吧”。 一杯即刻冲泡完毕,温应尧拿起纸杯闻了闻,表情稍有嫌弃,听了颜嘉淇的话,指了指红色指示灯旁的按键,“自己按”。 “……” 颜嘉淇没好气,想起了什么,开口又有些酸酸的:“幸亏我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不然得气死。” 温应尧听得有趣,笑得人畜无害,却没有说什么,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在身份信息核对的面试学生。 平昇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温应尧走神看着,听说他这次笔试第一,看来还真是不错。 要不是他们二部没空缺,他倒想把人挖过来…… 对了,胡磊不是要申请外派吗,待会回去让陆培菲去核实下,正好可以再录一个人进来……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颜嘉淇微恼,她真的怀疑那次车祸给温应尧留下了走神的后遗症。 再就是那块“来路不明”的玉佩。 有时候温应尧能研究他脖子上那宝贝玉佩研究大半天。摸着玉佩不撒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颜嘉淇已经和他说了无数次。估计就是他自己在宁市买的只是后来忘了,可温应尧总是不信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7 。 温父后来提议要不取下来检测检测,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原产地,然后销售渠道,谁买的…… 温母却怎么也不同意。 温母总有些迷信,觉得温应尧鬼门关口走一趟,能回来,说不定就是这玉佩的功劳。 还取下来检测?温母说什么也不让。 温父也就没有再坚持。 温应尧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了。 有点可惜。 也只是有点。 毕竟一个玉佩也不能说明什么。 人还是要往前看不是? 温应尧转头笑得无懈可击,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颜嘉淇懒得看他,没好脸色,说出口的话却意有所指,“我说,我妈给我介绍相亲了”。 温应尧扬眉,慢悠悠喝着咖啡,视线有一部分依旧没有离开平昇的方向,“红包我会让我妈准备的,我应该没空去,接下来三个论坛,中非、中欧……还有日内瓦的会议——” 颜嘉淇转身直接走了。 温应尧微笑,一口喝干净了咖啡。 ☆、结不结婚 平昇想起来了。 温应尧车祸手术那天,颜嘉淇也在。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头褐色短发,不像现在,墨云长发,安静高挑,站在温应尧身侧,远远望去,一双璧人。 陆培菲正在给他们这些准备面试的安排号码顺序,一会直接去二楼的会议室等待就好。 面试分为三个环节。常规面试,专业面试和语言面试,之后根据每个环节的评分,进行最后的综合打分。 后面的高个子女生疑惑地侧头看平昇,后来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推,“同学,走了……” 平昇一言不发,低头快速跟上队伍。 有些事他想过。 比如遇见温应尧。比如温应尧会忘记他。 有些事则从来没有。 比如,温应尧有了女朋友,要结婚了。 会议室里人声嗡嗡,大家都在紧张筹备最难的语言面试。一时间十几种语言汇聚在一起,异常热闹。 平昇试着简单地发了几个音,进行德语自我介绍,可是落入耳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干涩,僵硬。 就像被拉到了南墙边,总要撞一撞。 这次参与面试的一共十六人。随机分配的顺序,平昇排到了中间第八号。除了号码还有一张评分表,待会面试的时候需要把这个交给主面试官。 平昇握笔在最上面一栏写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笔后就对着评分表发呆。虽然已经不去想温应尧的事了,但脑海里还是混混倒倒。仰头望向白色天花板,耳边嗡嗡嘈杂。转头,窗外已有了初春的浅淡绿意。深呼吸一口气,平昇闭眼没办法,先应付面试吧。 可实际情况却由不得他“应付”。 平昇推门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身着深灰西装,坐在右边第二位的温应尧。如果第一眼真能说明什么问题的话,平昇几乎自暴自弃,接下来要他怎么办。 似乎察觉到了平昇的目光,温应尧抬头和他对视一眼,下一秒就被身旁陆培菲递来的材料移开了目光。 温应尧的视线点水般掠过,平昇却几乎喘不上气,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不正常。 他对温应尧还是抱有期待的。 期待—— 他会重新喜欢他。 重新拥抱他。 重新亲吻他。 但是这就像温应尧留给他的糖果。自温应尧走后,他一颗都舍不得吃。 因为他知道,吃完了,就没有了。 温应尧于他,就像年少时偶尝的佳酿,倏忽一滴,惊心动魄。此后年岁漫漫,山长水远,再也不得,终,失魂落魄。 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等平昇坐上座位,就连主面试官,一部人事司的杨绮也感觉到了些微的不对劲。 这种场合,如果面试人员真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可以自己提出,斟酌原因合理与否,再采取措施。不过几乎没有人提出来就是了。因为这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落选,除非之后的发挥到了让人非取不可的程度。 而一般来说,再次准备的结果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递了表,你可以先进行自我介绍。” 陆培菲看平昇连表都忘了给杨绮,忍不住出声提醒。 平昇沉默抬眼,离开座位走上前把手里一直捏着的表放到杨绮面前。杨绮略带困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表转了个方向,低头快速扫了两眼,“回去坐下吧——”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温应尧却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众人抬头惊诧,温应尧神色自若,单手扣好西装纽扣,一手拿起桌上的纸杯,仰头喝尽,无意中瞥向平昇的目光渗着几分冷意和严肃,但开口只说道:“休息下没意见吧?” 杨绮迅速反应过来,正好进行到一半,恍然大悟,“我都忘了……”转头对陆培菲说:“培菲,和剩下的同学们说下吧,二十分钟后再次面试。” 陆培菲点头,目光稍带了眼依旧低头站着的平昇,“我出去说”。 休息室里早就挤了许多面试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咖啡,低声说着什么。 “……听说温应尧问了37年的中东法文协定……” “你确定?这也太他妈刁钻了……我就是学法语也答不出来……” “法文……温应尧不愧是温应尧。一般人就只会关注英文文本,估计都忘了联合国的法文优先……” “谁说不是,现在都约定俗成了。也就37年那一次……想来要不是法文,都改写历史了。” “所以说,温应尧……” 冰水灌进嗓子里,五脏六腑在瞬间镇静,平昇撑手在水池前,耳边一会是“37年”,一会是“温应尧”,到了最后,全成了“温应尧”。 温应尧不留情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平昇没有回头,只当是幻听,抬手继续灌下一大杯冰水。 手腕突然被抓住,眼前一花,温应尧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眸子映着自己的惊慌失措,瞳孔深沉如渊,藏着隐隐的怒气和恨铁不成钢。 “不想考了?想放弃了?来走个过场?” 周围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前一刻还在偷偷交流面试信息的同学,此刻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桌子乱七八糟的纸杯。 咖啡冷却,弥漫出苦涩的味道。 空气凝滞,像冰封的湖面,裂纹游走,喀嚓喀嚓,危险的气息时刻笼罩在头顶。 平昇说不出话。 温应尧冷笑,面容寒峻,嘴角微勾,却是十足的压迫,几乎就要把人冻在原地。 “你当外事部是什么地方?” “笔试第一,最后可能也会蹭到门口。” “不过,就冲你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8 这消极应对的面试,我照样不会让你踏进外事部的门一步。” “你最好给我脑子清醒点。” 说完,手腕被重重放下,温应尧再也不看惊愕到极点的平昇,转身慵懒嘲讽:“我还真是看走眼了。这么点水平……笔头功夫倒是做得溜,想不到临场丢人现眼的水平也是——” “我不是故意的……” 太过熟悉的感觉,熟悉到怀念。 平昇没有丝毫被骂的窘迫,只是弱弱地为自己申辩。 温应尧脚步没停,只是稍稍慢了下来。 “我……” 一种神奇的感觉,有一句话到了嗓子口,尖啸着要冲破。 平昇抢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走到门口的温应尧,在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将人用力拽向门后。 下颌紧绷,牙关颤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人。 眼里有小簇火焰,让人移不开。 说出口的话却一字一顿,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温应尧拧眉。 错愕片刻,一下笑了出来,很低的笑声。 有人敲碎了冰面。 哗啦哗啦。 火从冰里生出。 平昇的脸彻彻底底地红了。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那几乎灼烧全身的热度。踉跄倒退几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眼睛惊恐地望着温应尧,好像问出这个冠冕堂皇的问题的不是他,而是温应尧。 温应尧觉得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平昇快要撞向桌角的时候,温应尧伸手拦了一把,“小心”,人又再次贴近。 逗弄的心思来得没有理由,似乎习以为常了。温应尧低下头,贴着平昇的耳廓,那里,烫到了他的嘴唇。 “你要是好好面试”,意味深长的一顿,“我就告诉你——” “我,是不是,要结婚。” 平昇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休息室的。 他怎么能冲动到去和温应尧比法呢。 何止不自量力,简直就是把自己打包好了,顺带系个蝴蝶结再给人送去。 孙部捧着保温杯踱进来的时候,温应尧眼里的笑意还未褪去,慢悠悠给自己泡着速溶咖啡,一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手里的动作就像在对待一件工艺品。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这么……这么……哎……”孙部顿觉自己老了,呷了口枸杞菊花茶,眯眼喟叹。 “我也没想到。”温应尧看了眼时间,“我去面试了,您老缓缓,墙角听多了,信息量太大”。 孙部笑,摆了摆手,“我是怕你不顾纪律”,茶香袅袅,“后来又怕人家孩子有心理阴影”,琥珀厚框眼镜蒙了一层薄雾,“后来哪想,啧,都不是凡人”。 温应尧见招拆招,悠哉悠哉,“哪里哪里,您才是大仙”,说罢,拱手而出。 ☆、守株待兔 可是,下半场的面试温应尧却没有来得及参与。 中东一个小国柴拉维尔突发武装行动,距离冲突地点最近的大使馆遭到大规模破坏,墙体全部炸裂,电路损坏严重,人员伤亡情况根本不得而知,但武装冲突造成的相关城市骚乱还在持续升级。 去往面试的路上温应尧就和匆匆赶来的何次源打了照面。孙部那时还在休息室里品呷枸杞养生茶,顺带回味下自己蹲墙角听来的“神仙语录”,愈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 何次源莽莽撞撞冲进来的时候,孙部还不知道情况,硬是被唬了一跳,枸杞吞了大半口,指着何次源摇头叹气,“每次都要被你小子给吓死——” “孙部,柴拉维尔的使馆炸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饶是久经国际风浪的孙部也在下一秒被呛得咳嗽不止:“你、你小子!” “把话说明白!” 温应尧跟在后面拍了拍何次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听得孙部胆小受惊地捧着保温杯又是一噎,“孙部年纪大了,别老是吓他”,回头说话的时候,又瞬间正经严肃,把目前了解到的所有情况尽可能简洁利落地告知孙部,“我已经让胡磊去联系了,具体方案还得等更详细的反馈”。 孙部紧锁眉头,闻言点头,当机立断,“通知准备开会”。 虽然外事部第一时间紧急联系了驻柴拉维尔的使馆工作人员,可是由于通讯障碍,具体情况直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左右才发回到部里。 死亡人数为零,但伤情严峻。柴拉维尔的医疗救助尚且自顾不暇,好几个城市还需要临时从毗邻国特卡库寻求国际医疗补给。 凌晨五点左右,外事部最终决定,由温应尧带着何次源和二部另外五人,直接搭乘飞往特卡库的飞机,准备进入外事斡旋流程,寻求中立立场和人员救助。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 温应尧一行的飞机还未落地,就看到特卡库的官员身着当地服饰,在地面对他们招手致意。 进入柴拉维尔的航线已经全部切断,温应尧和特卡库的外事人员商议后,还是决定竖立中方旗帜,在两国边境直接进行交涉。 大使馆的伤员早已被第一批特卡库国际救援队伍带到了柴拉维尔的边境,所以当双方交涉成功后,进一步的医疗救助有条不紊地接续进行。 一周后,柴拉维尔的国内局势勉强得到控制。不过日常生活的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原本彻底关闭的航线也临时开通了三条,以应对各国外交需要。 整整三周,温应尧带着何次源六个人,忙得脚不着地。等温应尧想起来问平昇面试情况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陆培菲在电话那头刚刚交接完工作,温应尧冷不丁这么一问,有些惊讶:“您不知道?” 温应尧都糊涂了,这段日子忙得昏天暗地,难不成那小子面试又出问题了?温应尧丝毫没有检讨自己最后给平昇带来的“火热冲击”,闻言无辜懵懂:“知道什么?” 陆培菲笑:“我也忘了,您下半场就没来。是这样的,平昇面试第二,杨绮硬是觉得平昇心理素质不过关,给减了五分。也是奇怪了,整场下来发挥得非常好,就是脸通红,过后结束了我还想问是不是发烧,身体不舒服……谁知面试一结束,人都没影了……” 温应尧靠上椅背,姿态闲适,张口就来:“估计是紧张吧。” “我也觉得。不过他的语言真的很出色。”说到这里,陆培菲笑声大了些,“不瞒您说,您也是德语强项,当时您在场,估计就是狭路相逢了。” “谁面的他德语?”温应尧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文英。” 文英是一部翻译司的中流砥柱,德语也是她的强项。如果温应尧不在,那么能够面试德语的,在场也就剩下了杨绮和文英。 杨绮既然已对平昇有了刻板印象,接下来就不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39 会主动申请语言面试,能够客观的也只有文英了。 温应尧暗道果然,虽然明知故问但莫名不甘心:“平昇去了一部?” “对啊,文英指明要他。”陆培菲不疑有他,语气轻快,后来还开起玩笑,“要不是咱们没空位,我也想凑个热闹呢……” 温应尧突然问道:“胡磊走了吗?” “啊?”弯转得太快,陆培菲反应不及,“哦,外派这事?没。他后来也没提这件事,估计知道希望不大吧……往年里孙部都不让人轻易出去的……”。 温应尧没说什么。 弯腰站在一旁翻译对照的何次源却感受到了一股低气压,抬头左看右看,最后落在了温应尧微眯的眼,阴晴不定的面容上。 挂了电话,温应尧脱口一句英文不雅词汇,吓得何次源站得笔直,双手捧着白纸黑字,苦恼:“上面说,使馆重建工作最早也得下个月月初,要不咱们先回去……” 且不说刚刚经历了混乱,就是原本的生活水平也是艰苦异常。待了三周,何次源就已经深感无力了,“我昨天搬了一天砖……是真的砖……” 温应尧看也没看他,心里想着别的,潦草又敷衍:“再等等。” 温应尧不知为什么,突然在胡磊的事情上领略到了人心善变的危机感,遂决心下次只要胡磊一提——不对,只要有这个苗头,他就把人分分钟送出去。 入职培训进行了一个月,正式入职的时候本来要准备年中的中欧论坛,但是因为突发柴拉维尔事件,一部临时抽调了两名新入职干事前往柴拉维尔帮助使馆重建工作。 这对刚入职的外交新人来说,可谓是莫大的挑战。 也是深刻的历练。 因为他们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 满目疮痍,生活水平低下,治安混乱,还有暗藏的不稳定局势,一切都像是被推倒重来,就连重建的材料也参差不齐,无时无刻不在考验一名外交新人的应对能力和心理素质。 但是对于平昇来说,他的第一个“困难”就已经让他腿脚发软,难以招架了。 使馆重建工作早在他们到来前的一周有序开始。听说温应尧带着二部的人为此筹备了近半个月,劳心劳力,剩下留给他们这些新人的,虽然仍需要花费更多心思和体力,但很多基础性问题都给了经验指导。因此很多时候,他们需要反复咀嚼讨论温应尧他们留下的方案和建议。 平昇抱着一大堆会议资料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温应尧正搭腿坐在靠门最近的椅子上,单手撑在脑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守株待兔的样子,笑意越来越大,乍一看让人如沐春风。 直直瞪眼几秒,在确定不是幻觉后,平昇转头就走。临到门前还不忘自欺欺人地自言自语。 “嗯。忘了带……” 温应尧不惊不扰,啧的一声。 “我为了等你,白白多留了一个星期。” 也不知道自己倒苦水居然倒得这么溜,索性更加没脸没皮,“你就舍得不见我?” 平昇受不了,深吸几口气,门把前站住了不动。 过了会,刚要转身说什么,温应尧一句话又把人逼得落荒而逃……不得。 “不是还要汇报结婚的事吗?” 起身慢悠悠:“你,跑什么?” 平昇低头望着自己脚尖,不知为何,无端有了搬起石头砸到了脚的麻。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国家地名纯属虚构。 ☆、明目张胆 会议室里两扇窗户都大开着,独具柴拉维尔特色的亚麻挂帘呈倒三角挨个上卷,三边流苏疏落有致,颜色鲜亮。市政厅靠海,远远能听到港口的熙攘。日暮时分,霞光映照,海水张成一面碎银镜子,万千红橙,洋洋洒洒,尽数收入,美轮美奂。 柴拉维尔的日落素有“撒旦之眼”之称。瑰丽奇幻,金碧辉煌,像是被魔鬼撒旦特意安排的一场视觉盛宴。大片烈红次第泼洒,血红落日成了魔鬼的瞳孔,只一眼,湛蓝和纯白被切割,被撕扯,被隐没,最后留下的,是漫延整个天际的斑斓绮靡,摄人心魄。 平昇转开目光,重新看着面前这个拥有同样魔力的男人。 嘴唇有些干,平昇张了张嘴,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最后还是顺着温应尧的话安静问道:“那你结婚了吗?” “没有。” 温应尧想都没想,像答题机一样给出答案。 平昇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他也确实露出了一点点笑意。眼角微弯,目光下移,落在温应尧胸前的衬衣扣子上,那里不是很平整,似乎戴着什么。 温应尧的“想都没想”让他暂时自私地藏起那积攒了五年多的愧疚,他抬头冲着温应尧笑,很信任,很开心,又有点害羞和小心。 这个笑容让温应尧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你要和……结婚吗?”颜嘉淇的名字平昇一直记得很清楚,但就是说不出来。 温应尧微微扬眉,“颜嘉淇?” 没有奇怪平昇怎么会知道颜嘉淇,毕竟在外事部,比新闻走得还快的就是八卦了。 温应尧这时的耐心暗藏着心机,回答得意味深长:“谁说我要和她结婚?” 这句话有太多歧义了。 遇上了温应尧的平昇无时无刻不在被牵着耳朵走——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果然,平昇又有点不确定了,傻乎乎脱口问道:“那你要和谁结婚?” 一瞬间的昼夜替换,光阴一分为二。黄昏绚烂极目,东边月影初现的刹那,红紫漫长的交错似乎到了最后一刻,倏忽之间,昼夜在雪白的墙壁上依次划过,热闹褪去,青白流转,半昏半迷。 在月色快要溶了半面墙的时候,温应尧觉得自己“被开窍”了。 如果说,面试时的那句“你是不是要结婚”,温应尧很大程度上只当是一句外人八卦,那么这个时候,温应尧很确定—— 平昇喜欢他。 很喜欢的那种。 在温应尧彻底捉住他心思的时候,平昇却再次对自己深感无力。 “不是这样的……” 总得解释解释,不然这算什么?两次和自己上司见面都跟个随意窥探别人隐私很没有礼貌的人一样。 “温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我不是……我不想问这个……我……我……”手酸的感觉拯救了自己匮乏的词汇量,平昇挫败低下声音:“我得把资料放好,待会还要开会……” 温应尧看了平昇很久。 他对平昇没有一点反感。 相反,还有点冲动。 温应尧其实很不相信有所谓的“一见如故”,或“一见钟情”。 但是这两个感觉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0 ,他都在平昇身上找到了。 温应尧后来彻底明白的时候,想,确实没有什么“一见”。 他对平昇,是“故人钟情”。 “去吧。”温应尧暂时把人放过,像个狡猾的猎人,表面上放松了手里的绳子,却一直牢牢掌控着绳子。 平昇抬头,目光自我控制得很好,没有任何出格,走出温应尧的压力范围,把手里的几大叠开始分门别类码在桌上。 “我没有要跟什么人结婚。” 温应尧看着平昇微僵的背影,淡笑补充:“你可以放心。” 直到门被轻轻关上,平昇脸上的热度还在往上窜。 任斐渔笑容满面推门进来的时候,平昇已经把所有文件都分好了,任斐渔溜了眼桌上整整齐齐的三大排,直接坐到桌前拿过一份,嘴里随意解释:“不好意思啊,临时家里来了个电话,说什么都不放心,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国?这哪是我能决定的……” 任斐渔是和他同期进一部的同事。据说面试第一,杨绮觉得他的临场反应能力很不错。虽然是一同录进来的,但任斐渔总觉得自己的排名应该在平昇之前,毕竟面试占的比重较大。 平昇点头,没有说什么,指着面前的文件,仔细说明:“这些明天就要归档,今天得全部看完。一共六组,十二部,经济和安全部分比较多——” “平昇”,任斐渔笑着打断,“你德文好,咱们就按语言分呗”。 平昇抬头看了任斐渔一眼,任斐渔依旧对他笑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十二部里有九部都是德文。任斐渔偷懒耍滑的功夫,比谁都精。 “对了,我刚刚在走廊里打电话的时候还看到二部的温副了……他们二部不是一早就走了吗……走就走了,留下这么些烂摊子……”见平昇不说话,任斐渔自动把自己的部分全部拉到了面前,嘴里继续说闲话。 平昇没有理他,多看点就多看点吧,反正他现在心也不静。 七点多的时候,任斐渔就结束了自己的任务,不知道去了哪里。市政厅区域比较繁华的就是海港那块,有很多德国人开的酒吧,啤酒特别好喝。最近这些日子还有些当地举办的节日盛会,一到晚上,热闹非凡。 十点多,平昇才离开会议室。 低头看了太久,脊椎有点僵,扶着后颈下楼的时候,平昇打了个哈欠,又累又饿。 “困成这样?” 伴随着咔嚓的声音,楼梯拐角处一点猩红,温应尧从阴影里走出来,把玩着手里的烟,“我看任斐渔七点多就走了”。 平昇站住,想了想,“嗯”了一声。 温应尧看着他笑,“走吧”。 平昇一脸莫名。 温应尧径自往前走,“饿不饿?” 平昇跟在身后点头。 “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温应尧拿着烟却不抽,过了一个路口就扔进了垃圾桶。 平昇已经不想去琢磨温应尧的心思了。 无论怎么样,他对温应尧都是心甘情愿的。 “任斐渔语言能力不如你,虽然面试成绩不错,但你也别觉得低人一等,事事听他摆布。” “我没有……”平昇下意识就要反驳,但抬头望进温应尧藏着笑的眼睛,又忘了说什么。 温应尧再次点了根烟,这次淡淡抽了一口,“上次的事我有一部分责任。明知道你要面试还……”回头,英挺五官藏在缕缕烟白下,足够扰人,温应尧口头也大方承认:“扰乱军心”。 平昇突然发现,其实这人脸皮挺厚的。 明目张胆的自负。 但这才是温应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 ☆、时空错置 酒吧昏暗,虽是德国人开的,但大多是当地人经营,彼此之间通过当地语言交谈,掺杂着方言的晦涩,听来无端生出异乡之感。 英语虽然是通用语言,但是这里的人说起英语也磕磕巴巴。温应尧点单硬是重复说了三遍。平昇后来看不过去,上前要了菜单,两人一个比划,一个指点,合作点好了主食和酒水。 温应尧摇头笑,摆弄着手里的宽口酒杯,威士忌在杯底浮漾,“虽然是柴拉维尔的首都,又靠近市政厅,但有些方面真的挺不方便。你这几天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平昇喝了口酒,点头,“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国家各方面太依赖邻国,交通,日常贸易,水电还有医疗……很多基础设施都跟不上。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哪里奇怪?” “民众的日常生活却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上次停水,大家都习以为常。很多备用的电力设备也随处可见。” 温应尧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解释:“我几年前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很疑惑。为什么没有人想要去改善,即使是市政厅对这件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点的主食依次端了上来,都是些冷盘,生菜掉落在盘底,牛肉很薄,适合沾着浓汤吃,面包片用了当地特有的材料,闻上去有股烤豆子的香味。 平昇只吃了点面包,吃得不是很习惯。温应尧拿起自己的面包,搭配生菜和薄牛肉沾浓汤,给平昇做了个简易汉堡,平昇接了,尝了口,还不错,就有样学样做了一个给温应尧。 温应尧笑,“你自己吃,我等你到这个时候,早就吃过了”,抬手催了遍酒水,继续说道:“柴拉维尔盛产稀有钻石。距离首都一百多公里的勃其亚地区是全球最重要的红钻和堇青石出产地,民众的主要收入就在这方面,仅是蓝堇青石的出口比重就占全球总供应量的——” “百分之四十六。”平昇鼓着腮帮子抢答,“今天正好看到了……” 温应尧停顿,看了平昇一会,又把人看得脸红,低头猛塞。 “喝点水。”温应尧忍笑,“对,百分之四十六。但是因为核心的开采技术垄断在了很多富人手中,因而在国民基础设施方面,市政厅的主导能力极其有限。” 平昇点了点头,“还有邻国的介入,整个国家的自主性也收到限制,所以上个月发生那么大的冲突,国内治安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 温应尧赞许,“材料读得很透”。 就连温应尧自己都没有发觉,一向吝啬称赞的他,这个时候夸起平昇来,花样百出,特别大方。 酒水上得挺全,直到喝上了酒,才算短暂地融入了整个酒吧的氛围。最近似乎有什么盛会,即使刚刚经历过混乱,当地民众的热情却没有丝毫减弱,长长吧台的另一头,大家都穿着柴拉维尔特有的服饰,和市政厅会议室窗户上的挂毯风格一致,此刻正兴致盎然地喝着酒,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国内是夏至,在他们这,也有重要的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1 庆祝仪式。不过和节气的关系不大,好像是纪念一个英雄。” 温应尧收回目光,面前大大小小的酒瓶子,脑海中有了打发时间的想法,“困不困?我听说今天晚上会有篝火和烟花,但是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待会这里会有人来通知,我们到时候跟着大部队去看看”。 难怪任斐渔走得那么早,他估计一早就得知这个消息了。 才吃完,撑得很,平昇闻言摇摇头,威士忌喝了不少,此刻虽说有点晕,但神志还是清醒的。 吧台边上有简易的调酒杯和吧勺,温应尧重新开了一瓶小小的银白威士忌,“会调酒吗?” 平昇呆愣愣地望着温应尧的动作,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种时空错置的感觉。 “晕了?”温应尧拿过平昇酒杯,杯底还留着未喝完的威士忌,“喝得有点多了……要不要橙汁?” 平昇低下头,过了片刻,轻声说道:“会调酒。” 酒吧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灯光更暗了,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拿酒喝。 温应尧有些意外。 但是在温应尧准备开口再次说话的时候,平昇自己找起了酒,找了好一会,才凑齐了印象里的白兰地和橙汁。 动作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会的样子。 可是平昇的样子很认真。眼睛注视着调和杯里的酒,一举一动非常缓慢,似乎在思考,却更像是在回忆。 耐心来得没有理由。 温应尧看着平昇,几次不出声地帮着量酒,倒酒。 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存在于脑海中。而是存在于四肢,存在于感官,存在于那些没有理由的时刻。 温应尧觉得五年前那场车祸造成的记忆缺失,突然在一杯酒里找到了遗落的碎片。 有点荒谬。 又有点期待。 一杯“应平生”制成的时候,平昇挫败地垂下了头。 什么都不对。 颜色不对,深浅不对,就连味道,也是伪劣得可以。 所有都不对。 平昇转头凝视着微微露出疑惑的温应尧,突然明白了自欺欺人的代价。 温应尧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次冲动。 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 酒吧再次喧闹了起来。开始有人离开座位往外走,节日的盛会似乎搬到了露天,最后的狂欢开始了。 温应尧端起那杯明显失败的调酒,没有说什么,平昇从座位上站起来,身边的人已经走光了,语音克制:“温副,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开会。” 温应尧看着微弱室灯下浮光掠影的酒面,轻轻晃荡,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平昇转头只看了一眼,就背转过身体,解释:“不好喝。我其实不会调酒……刚刚是……瞎弄的——” 身体猛地被外力扭转,下一刻,平昇的视线里就出现了温应尧几分灼烫的目光。 “我感觉”,温应尧深思熟虑,再三确认。 “我好像喜欢你很久了。平昇。” ☆、甘拜下风 温应尧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俞哲的电话。心急火燎的,“我听颜嘉淇说,你们不是两天前就回国了吗?”俞哲明显有事,语气有些急,“兄弟,帮我个忙”。 “有点私事”,手机开机的瞬间,信息一个接一个往外跳,温应尧开始不紧不慢地处理堆积的事务。何次源就中欧论坛的事给他发了三封邮件,杨绮给他发了份公示表,新录用名单上依次写着任斐渔和平昇的名字……温应尧略略扫了一眼就点了右上角的红叉,开口慵懒又一针见血:“怎么了,你家太后要废后了?不是还有太子吗,你要不挟个太子令下太后?” “……” 俞哲哭笑不得,无奈道:“还真被你猜对了。不过这次,太子直接被太后带走了”,电话那头的语气沉重了不少,温应尧暂时放下手里的杂事,“怎么会这样?”想起一个多月前颜嘉淇说的吃饭的事,温应尧问道:“上次不是还在我家一起吃饭吗?你去了吗?” 俞哲没有说话,过了会,缓慢说道:“应尧,我现在才明白上次吃饭的事到底是谁的主意”。 温应尧白眼,难以置信:“俞哲,你不会真的相信是我妈出主意邀请你爸妈过来吃饭吧……啧。俞哲,我以前还觉得你小伙子挺机灵啊”。 “……滚一边去。”情绪被打岔,俞哲没好气,“我估计我妈上次是想摊开来说。可是我没去……把我妈气着了。前天嘉嘉放学的时候,直接被老刘接到北京了。小琬一开始不知道,吓疯了,后来……”俞哲顿觉这都什么事。一下语气萎靡,说道:“现在倒真是反过来了,太后挟了太子……” 温应尧揉了揉眉心,实在佩服,“我从来不知道,俞家老太太暗地里还会拐带儿童……你先安慰安慰你老婆。这样吧,我今天抽空回趟家,向我妈讨讨办法”。但也只是一时之法,“要我说,还是正面和你妈谈谈吧,你也不看看你几年没回家了”。 僵持数年,俞哲也觉得事情并没有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反而是越来越深的积怨。 “冰冻三尺到如今的局面,够你掉一阵头发的。” “……” 俞哲最后只说会想想。 母子之间的隔膜,看上去比温应尧猜得还要严重。 也不知道唐琬怎么想的。 温母这段时间还挺忙的。 有一个主题系列画展需要评委,每天二三十幅画送到温宅,就连温父的书房都被临时充作了评画室。可怜的温董每天只能挤在客厅桌子上处理公务。 还不能轻易去打扰温母,有时候要进书房拿个文件都需要在门口候一会。 温应尧靠着玄关希腊断臂雕塑,好笑地望着自家老父亲谨小慎微的背影,忍不住轻咳:“我说,爸,你就是这样候着,门都不敲,我妈也不会知道你在门口啊……” 温父转头嘘声,“我听听你妈忙不忙……她这几天为这事睡都睡不好”,突然眼神严肃了不少,语气质问:“你回来做什么?又来烦你妈?!” 温应尧耸肩,就这么站在玄关口,随手指了指自己鞋,无辜:“可别,爸。您没看见我鞋都没脱吗?您放心,我就说几句话——不对,就问一句话,问完我就走您看行不行?” 温父冷哼,转头继续侧耳听门里的动静。 “应尧回来了?”脚步声急了些,温母似乎往门边走。 温父回头狠盯了一眼温应尧,怪他刚刚说话大声,“回来了,没什么事,你忙”。 温应尧双手放在身前,一脸乖笑。 门一下开了,温母顺手搭上披肩,惊喜道:“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吃晚饭吗?我去厨房看看……”说着就往厨房走。 “妈”,温应尧看了眼温父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2 的脸色,“不吃了吧……” 一路走到厨房都不见自家儿子跟上来,温母转头嗔怪:“你杵门口做什么门神呢?过来吃点水果,今天上午几个画友送来的,刚摘的……” 温父摆了摆手,继续坐回餐桌旁戴上眼镜看文件。 温应尧立马脱鞋跟上,“妈,我晚饭想吃您做的豆瓣鱼,还有焖豆腐,还有——” “点一个就好了,你没看你妈那么忙?”温父冷不丁来了一句。 温母笑,“应尧喜欢吃,没事”,菠萝新鲜得很,温应尧帮着一起收拾,探出厨房喊:“爸,吃不吃菠萝?” 温父没好气,没理。 温应尧憋笑,接过温母递来的盘子,悄悄说道:“妈,你劝个试试?”看了眼自己手里忙活的,“说不定这些都不用我来收拾了”。 温母轻拍了下温应尧的手臂,“你专心点,别老是逗你爸,他这几天天天开会到凌晨……” 温应尧着实被一大口狗粮噎了半嗓子。 菠萝装了满满一盘,温应尧靠着水池,拿了一片吃,看着温母套上围裙,衔了菠萝走过去给系身后的带子,嘴里含糊:“妈。” “嗯?”温母突然一拍额头,“乡下送来的豆瓣酱应该在阁楼……”绕过有话说的温应尧,对着客厅的温父说道:“老公,阁楼豆瓣还有没有啦?” 温父诶了两声,几声椅子拖动的声音,“我去看看啊……做什么豆瓣鱼啊,太麻烦了。我要不打电话让酒店送晚饭过来,那小子又吃不出来……” “……” 温应尧默默咽下菠萝,觉得有点酸酸的。 “是俞家的事吧?”温母回身温柔一笑,“我就知道出了那么大事,俞哲铁定会去找你,他怎么说的?孩子呢?” 温应尧点了点头,把俞哲那的情况汇报了,“我让他回去跟唐琬商量,两家人总得见一面。或者俞哲自己先回去见见他妈”。 温母蹙眉,“俞哲的脾性像素萍,两人都倔。这样吧,我过两天去俞家看看,素萍还是会听说我两句的……孩子的事别急,左右是孙子,就是先苦苦做娘的,诶……也是没办法的事。俞哲要是早几年就回家和素萍好好说——” “俞伯母太强硬了,伤了俞哲老婆的心。俞哲又是个痴情种,要了老婆就不要娘的那种不孝子。” 温应尧损着发小,把温母逗笑了,“你呢?颜嘉淇谈了男朋友你知道吧?” 温应尧怎么可能知道。 他现在眼巴巴惦记的人因为他的一句话又躲着他了。 他发愁还来不及,上哪里去关心什么颜嘉淇。 “前几年我还以为她肯定是我温家媳妇”,温母端着菠萝出了厨房,放到了温父办公的桌上,“你少吃点,给你爸留点”。 “后来我就不确定了……应尧,你到底怎么想的?” “妈,我跟她几百年前就分手了。” 温应尧说得明明白白,温父从楼上拎着小坛子下来,闻言嘲讽:“我看你也不像是能单身几百年的人。” 温应尧轻飘飘还击:“我也不知道。兴许脑子撞傻了?” 一句话出来,温母脸色就变了,五年前的那场事故每次谈起都会让温母心里难过。温父立马转移话题,“老婆,酱还多着呢!要多少?我看够这小子吃几顿的”。 “……” 温应尧最佩服还是他爸。 商界那一套运筹帷幄的功夫全用在哄老婆上了。 “嘉淇是个好孩子。你要实在不上心,也别耽误人家。”温母叹了口气,接过小坛子拿去了厨房,嘱咐温父吃点水果,“那现在有中意的吗?”回头揶揄笑道:“要不妈给你介绍介绍?我这里可有很多蕙质兰心的女孩子……”想了想,又摇头说道:“总觉得给你介绍亏了。多好的女孩子……” “怎么能介绍给你这一肚子坏水的臭小子。” “……” 温应尧甘拜下风。 ☆、久病成困 俞哲夹在唐俞两家之间,焦头烂额了大半个月。他也是个硬脾气,说不低头就不低头。为了唐琬,虽然专程回北京找俞母谈。但母子两人谁也不说句软话,条件却是一个比一个多,最后,俞哲梗着脖子寸土不让,硬是被俞母轰出了俞家。 温应尧听了简直服气。 “你就不会先骗骗她老人家?” 同一个地点,同一款自助咖啡机。也是上次颜嘉淇来找温应尧,两人站着谈事的地方。 俞哲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捏着纸杯低头不语。 正值午休时间,一楼大厅里没几个人。俞哲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慢慢喝着咖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应尧看了眼腕表,走过来坐在一旁,两手撑在后脑,想办法安慰颇为郁丧的俞哲:“再等等吧。你看兄弟我也没经验不是。” 俞哲叹了口气,苦恼:“颜医生倒出了个法子。下个月请吃饭,就没告诉我妈小琬也会去,到时候大家敞开天窗说话吧!” “小琬现在是铁了心要和我妈杠上”。 温应尧惊奇,“你老婆以前不是这样性格吧?” “为母则刚,听没听过?”俞哲一口喝完咖啡,直接起身,“我走了。对了,到时候托温伯母也去……万一场面不好看,伯母总能压下来说几句话”。 温应尧点头,答应了,“你放心吧”。 但是那天吃饭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温应尧完全是看戏的心态,偶尔插科打诨,多数时候坐而不语,搭腿玩手机。颜嘉淇是热心和事佬,配合温母控制全场,两人之间的合作,在温应尧瞧来,简直天衣无缝。 这样,刚开始的时候,俞哲好歹与俞母心平气和说了一两句客套话。 但是谁都没有料到,当唐琬出现在饭厅的时候,原本被俞母抱在怀里乖乖巧巧吃饭的太子爷“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那种。 活像有人逼着要把他塞回娘胎重新做人似的,哇哇哭到最后,嗓子都扯碎了,眼泪掉个不停。 唐琬正经话还没说出一句,眼前的场景当即就把她的心也哭碎了,眼泪跟着扑簌簌掉,母子两个抱作一团,哭得那是肝肠寸断。 俞哲先是懵了,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搂住,回头刚要对俞母说什么,一下又被俞母低头擦眼泪的情状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就是温应尧见惯了各种千奇百怪,一时之间也搞不清事情的走向。 后来还是温母看明白了。 俞母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问题的关键全在唐琬身上。如果唐琬大张旗鼓地过来,俞母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戳儿子心的话。但是现在这幅场面,再闹下去,非得是最后不认俞哲这个儿子了。可是俞母哪里舍得。再说,母子连心,小孙子都哭成这样了,以后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3 记了她这个奶奶的仇,那肯定是俞母最不希望看到的。 最后一顿饭,虽说吃得尴尴尬尬,但终究平安无事。 酒店门口停了三辆车。一辆是俞哲家的,一辆是温应尧的,还有一辆是颜嘉淇的。 温母临时打算开车陪着俞母和俞哲一家准备离开的时候,颜嘉淇正坐进自己车里,车窗半下,对着站在酒店侍者旁边低头看手机的温应尧说道:“送你一程?” 温应尧收了手机,“谢了,刚叫了车”,转头对着侍者一个响指,面不改色,“是吧?” 侍者明显走神,一脸茫然,“啊……是吧……” 温应尧觉得这酒店招的人真没眼力见。 温母听着笑了,也按下车窗对着温应尧说道:“让嘉淇送你吧,我抢了你的车,不好意思了。” “可别,妈,我什么不是您的。”温应尧从善如流,“您这话要是让我爸听见,他非得连夜跨越太平洋来揍我”。 一句话逗得坐在温母身旁,原本心事重重的俞母也笑出了声。 温应尧坐上颜嘉淇的车后就一直低头看着手机。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前,颜嘉淇看了眼后视镜,挽了挽肩头的发,“得了吧,我又不会逼你娶我。手机就这么好看?” 温应尧轻笑,放下手机,单手撑着额头看向窗外。 入了夏,道路两旁俱是郁郁葱葱,日光茂盛,像是从树里长出来似的,鲜活灵动,耀目得很。 “伯母跟你说了吧,我谈恋爱了。男友也是你们外事部的,不过不是跟你一个部门。” 颜嘉淇现在看温应尧,完全是前男友眼光,铁了心要在温应尧脸上、心里留下点痕迹。两人虽没有什么大仇,但颜嘉淇的胜负欲在温应尧在这里被莫名放大。有时候就连颜嘉淇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一碰上优游自在、完全不拿她当回事的温应尧,她那战斗力就满格。 果然,意料之中。 温应尧闻言不咸不淡开口:“难为你了,找到和我差不多的挺费劲吧。” 颜嘉淇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噎了半晌,重重冷哼。 手机突然震了下,温应尧看了眼屏幕,就顿住了目光。 为了扳回一局,颜嘉淇憋出一句:“温应尧!让我一下你会死吗!” 温应尧没有说话,过了会,转头双目诚恳,望着气呼呼的颜嘉淇,低声下气:“姑奶奶,我错了。麻烦能开快点吗?我赶急。” “……” 颜嘉淇是彻底没话说了。 温应尧就是一妖孽。 车子刚停稳,车门就被温应尧打开,长腿一跨,脚下恨不得生风。 “你做什么这么急!我车门都要被你——”颜嘉淇扒着车窗怒极。 “谢了!我逮人!成了请你喝喜酒!” “……” 颜嘉淇现在徒手掐死温应尧的心都有了。 敢情她一路火急火燎,死踩油门,到头来就是帮这家伙追人?! 手机里收到的是一封邮件提示。 标题是关于明天召开柴拉维尔使馆重建工作的后续报告会。 邮件打开,报告人一栏赫然写着平昇和任斐渔的名字。 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报告会都筹备出来了,怎么着也是一周多前的事了。 温应尧忍不住勾起嘴角,一周的时间里,就外事部那么点地方,要躲着自己…… 真不容易。 温应尧好心好意,盘算着,待会逮到了人,得好好补偿补偿这么些天的东躲西藏。 还未走到一部,任斐渔的声音就在休息室传了出来。 打印机正在一旁运作,还有一个人接水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任斐渔。 “……这样的安排你觉得怎么样?毕竟我还要临场作报告,文字部分你来准备也合适……” “这是合作报告,你也需要熟悉文本,如果出了差错——” “平昇,你也太小心了。”任斐渔打断,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我可不是你,临场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温应尧无声笑了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没有作声,继续靠着一堵墙听着。 倒真不是他护短,单就任斐渔这态度,实在欠教训。 打印机的声音停了,平昇的声音很平稳,不疾不徐,清清楚楚:“但愿如此。我到时候也会把重点给你。” 平昇的气质是有些透明的存在。 安静地待在自己该待的位置,按部就班的时候居多,轻重缓急,条理分明。和关系好的人相处起来也会闹些。但骨子里却极有攻击性,透着股狠劲。 关键时候不会退让一步,甚至不惜逾矩,打破规则。 那些年少时的锋芒曾被一个人全数接纳,妥善安置,细心引导。到了如今,他也极力向着那个人留下的影子靠近。 虽没有百分百的一致,但心里总会时常提醒自己。 “谢啦!”纸杯掉进垃圾桶的声音,任斐渔喝完咖啡走了出去。 “温、温副……” 任斐渔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平昇紧皱的眉头突然就松了些许,片刻后却比门外的任斐渔更加不安。 休息室为什么没有第二扇进出的通道…… 看见温应尧的笑,平昇无力想。 “忙呢?”温应尧给自己打了杯咖啡,走上前随口问道。 平昇讷讷点头,退后几步,完全没了刚才的一板一眼,严肃耿直。 温应尧在柴拉维尔小酒馆说的那句话还停留在耳边,每每想起都几乎要烫伤他的耳朵。 那天晚上的光线太暗,温应尧根本就看不到他眼底汹涌的热烈情绪。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强迫自己从温应尧身边走开。 这种互相拉扯的感情就要把他劈成两半。 一半交给温应尧。随他处置。 一半……留给五年前的自己。 五年前的他,原本以为,在那漫长的雨季的尽头,是拨云见日,可是,一场车祸将一切都推倒了。 此后,雨一直落到了他的心里,久病成困,纠结至今。 “嗯?”温应尧走近,“想什么呢?” 平昇注视着温应尧不说话,眸子里映出温应尧带着关切的目光,“挺忙的”,平昇低头收回视线,缓慢移动身体绕过温应尧,“要是没事……温副,我先回去了”。 温应尧疑惑地看着平昇,没有说话。 ☆、再接再厉 一册材料八十六页,拿到手上分量不轻。平昇和任斐渔两个捧着好几叠,按着参会桌牌挨个发在每个座位左手边。 “不知道二部的孙部来不来……”任斐渔看着孙信的桌牌,“往年里新人的报告,只要他在场就不会太惨”。 平昇还在做最后的图表清点,投影设备刚刚打开,待会还要检视效果。听了任斐渔的话也没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4 有问为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任斐渔发完就坐在桌角低头点着手机屏幕,嘴里不停说着:“你还不知道吧,温应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订个外卖,待会走一遍,午饭肯定吃不了……”头也没抬,直接问道:“平昇你吃什么?一起?” 平昇蹲下身检查音响设备,“都行,简单点……”话还未说完,就是一阵极刺耳的话筒开音声。 “出什么问题了?”任斐渔皱眉抬头看,却看不到平昇的人影,扬声不耐:“我待会可是得全程用话筒的——” “好了。”平昇拍了拍手,起身,“没事,我检查了下,你可以用”。 任斐渔想也没想,“麻烦了”,指了指身旁,“我们一起点个外卖?” 投影已经打开,文件刚刚拷上电脑,虽然是自己做的,平昇还是想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再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一遍。 “你点吧,我都好。” 任斐渔撇嘴,无所谓地应下。 外卖取到的时候,一批人刚搭了电梯上二楼。任斐渔看了眼时间,绰绰有余,索性就站在电梯口等了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低语,任斐渔好奇回头看,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格外突出的温应尧。 温应尧正偏头听着身旁的领导说话,目光却有意无意掠过了拎着两大盒外卖的任斐渔。 任斐渔无端轻微冷颤,扯开嘴角对着温应尧的方向点头虚笑。 温应尧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根本不认识他的样子。 任斐渔背过身站直了,心里开始疯狂祈祷下午孙部的到场。 “吓死我了。” 任斐渔心有余悸,拿出一次性筷子分了,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平昇快速说道:“我等电梯的时候看到温应尧了!他那眼神!我跟你说,有形状似的!”筷子装成剑的模样,在空中刷刷两下,饭盒被商家扣得死紧,任斐渔不耐烦,“嘶……怎么回事……” 平昇的那份早就打开了,见状伸手帮任斐渔打开。 “唔……谢了!饿死了……”可乐拉环扯开,任斐渔灌下一大口,“昨天你不是也在休息室看到了嘛,温应尧!他跟你说什么没有?” 嘴里塞着茄子,平昇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 任斐渔看上去也不是要答案的语气,摆摆手,香茄肉丝裹米饭吞下一大口,“这是他第一次见咱俩……不对,加上面试……第二次!可千万别指望他会对你手下留情”,任斐渔想了想,打定了主意一般,“待会我就照本宣科,反正不出错就行。新人嘛,大家都知道……我可不想待会被温应尧找出什么疏忽……” “面试的时候你后面那女生不也说了吗,温应尧狠着呢”,任斐渔突然凑近,神神秘秘,“我这些天回来,还知道了些别的”。 顿了顿,“你知道五年前的埃尔博瓦恐怖事件吗?” 饭菜到嘴其实有些凉了,平昇嚼了几下,突然有些食之无味。油腻的感觉太强烈,舌苔和牙齿开始产生抵触情绪,磨磨蹭蹭到最后全部罢工。 平昇低头遏制自己不由自主的回忆。 太不是时候了。 “以前二部有一个叫林谦的外事官。就是死在那次恐怖事件里。温应尧当时也在场,中了好几弹……” 任斐渔更加神秘了,凑近,“这还不是重点。温应尧后来被那些恐怖分子强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事最后被折磨到死……”摇头忍不住佩服,“现在看看,那心理素质……啧。非常人也”。任斐渔三两下就把菜全吃光了,看着平昇剩下的饭菜,想了一会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他后来精神确实出了点问题,要不然怎么两年多前才回到外事部……要回早就回了……” “没有人知道那三年他干嘛去了。” 任斐渔还是忍不住,胳膊肘碰了下一直不说话的平昇,“诶,你还吃吗,真浪费。不吃我吃了,我早饭就没来得及吃——” 话音未落,平昇就把面前的饭盒推到了任斐渔面前,低声:“不吃了,你吃吧。” 自从温应尧逮到了他的尾巴,就像找到了什么法门似的,平昇路上遇见温应尧的次数比遇见自己部门的人还多。 休息室里因为午休的缘故,一个人都没有。 平昇正准备给自己泡咖啡以应对下午的考验,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中午吃的什么?” 温应尧走进,极自然地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纸杯。 平昇没有抬头,过了会,公事汇报一般开口说道:“外卖。”说完,就干巴巴站在一旁,虽目不斜视,规规矩矩,但全身上下都在感受着身旁人的一举一动。 温应尧放下了手里的纸杯,似乎正在看着他。笑声很轻,平昇还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 咖啡气味成团散开,温应尧轻车熟路,倒了三分之二的纸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还给人拉开了椅子。 “不吃干净不许出去。” 略带威胁,又有点别的意味。 平昇愕然抬头。 但最后只瞧见温应尧戏谑的唇线,眸子半映着他诧异的表情,却是很纵容的目光。 平昇移开视线。 桌上,除了一杯热气腾腾,醇厚香甜的咖啡,还有一纸盒子的蛋糕,很简单的样式。打开一共五块。蛋糕外壳是一层软糯焦黄,边角烤黑了点,不过使得味道更加浓郁。芯子却是蛋黄的酥脆,牛奶调着香蕉的味道扑鼻而来,无端令人食欲大开。 平昇吃得很认真。 吃到第三块的时候,不由笑了出来。 还剩下一块的时候,平昇其实有点吃不下了,但实在不想和别人分享,最后只能撑着肚子回去和任斐渔说话。 下午两点半,关于柴拉维尔使馆重建工作的后续报告会正式开始。 一部的人基本都到了,二部只来了温应尧和何次源。任斐渔的愿望落空,平昇看他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加油……”平昇觉得这句话挺适合送给此时此刻的任斐渔。 “早知道我就和你换了,我来做文字部分……”任斐渔背朝所有人装作试话筒,目光哀怨。 平昇忍不住暗自吐槽,他以为文字就那么好做?!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再刺激他,只是拍了拍任斐渔的肩。 目光越过任斐渔肩头,却看到坐在下面的温应尧双眼微眯。 平昇下意识就撤了手。 温应尧看了扬眉,笑容很浅。 平昇却发现,自己有点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任斐渔对温应尧有什么心理障碍,一场汇报下来,平昇都觉得惨不忍睹。最后,任斐渔有点破罐破摔了,低头只管读平昇给他划出来的重点部分,也不管ppt的展示速度。平昇好气又好笑,只能尽力跟上他的节奏。 评论环节,一部的人还是很给自家人面子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5 的,鼓励居多。文英脸色不是很好,轮到她发言的时候也只说了两句,任斐渔和平昇都有点忐忑。 温应尧评论的时候,任斐渔已经开始进行自我催眠了。 “一部的水平至此,整体被拉低了不少……” 任斐渔的肩瞬间塌了半边。 “但是——” 谁都知道一句话中“但是”代表着什么。 从温应尧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就连何次源都有些惊讶。 温应尧翻着手里那八十六页的材料,陈述事实一般:“文字部分还是拯救了不少。”抬头,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不紧不慢地对着平昇的方向说道:“希望再接再厉”。 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接下来对于这场报告会的所有评论都集中在了文字部分,开启花式找优点。 任斐渔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名义上他和平昇一组,所以最后等于是连着他一起夸。 平昇在接受了无数次任斐渔投来的感恩目光后,开始麻木,低头听着耳边的嘈杂,心里只剩下温应尧的那几句话。 ☆、执迷不悟 会议结束后,任斐渔和平昇主动找了文英,态度诚恳,仔细反省了一遍错误。 毕竟,温应尧的前半句话还是颇为犀利的。 文英在外事部待了近十年,这种情况也遇见了无数次,但表示理解后并没有从轻处罚。 “你们刚回来,为了筹备报告会又加班加点一周多,本来今天结束要放你们几天假的……” 这句话说出来,意思不言而喻。 任斐渔和平昇互相交换了眼神,也认了。 “……年中论坛,二部准备得差不多了,下个月月初就开会,我把你们交给培菲”,文英停顿,问道:“你们都认识陆培菲吧?面试的时候带你们的。” 任斐渔点头说道:“认识。二部人事司的。” 文英满意,“下周一开始,你们就去她那报告。”注视着他们的眼神严肃了许多,“今天这种情况,我不想看见第二次。你们以后还要经历更多,我希望一步一个脚印,不仅是踏实,还要出成绩”。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表忠心的话,俱是乖乖点头。 连着三个多月没有和卢筝联系,红毛虽然打了几次电话,但平昇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准备开会,因此加起来连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从文英那出来后,平昇就直接给卢筝打了电话。 卢筝最近成了社区里的广场舞老师,接到电话也是匆匆忙忙,听上去竟是比平昇还要忙,说了两句就催着挂电话。 平昇哭笑不得,问了卢筝的嗓子,还有红毛汽车修理店的状况。最近正值淡季,修理店不是很景气,红毛现在主要帮着酒吧街进货。卢筝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偏方,喝起了中药,效果目前看来还不错。平昇却不是很放心,问了很多,还让把药方发过来,他这里找人看看。 “放心吧!你也别光担心我呀”,卢筝笑着扯开话题,一边和他说着话,还不忘给别人纠正动作,“低一点……诶!这样……我跟你说,你要是回来让我看见瘦了,我第二天就去和你妈说,让她托个梦管管你!” 平昇笑着应了,“不是很忙。还有,姨,别送苹果了,我都要吃吐了……” 卢筝当没听见,“我忙着呢!” “……” 挂电话之前,卢筝像是突然想起正事似的,“有喜欢的女孩子吗?我看新闻上你们部里怎么出来的全是男的……想想这心里就有点不放心……” 平昇又是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红毛喜欢上我们酒吧里一姑娘,姑娘漂亮着呢……你就比他小五岁,抓紧着些!听到没有……” 平昇觉得这个话题再发展下去就有相亲的危险了,找了个开会的借口急忙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两周,在陆培菲的安排下,平昇和任斐渔开始跟进下月初论坛的筹备。各国代表团已经陆续抵达,文件递交和审核工作越来越紧张,由于数量太多,最忙的那几天,平昇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任斐渔天天叫苦不迭,加班加得他生无可恋。 平昇倒是很淡定,过度疲累带来的好处就是晚上回到宿舍,几乎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胡思乱想的时间根本挤不出来。 温应尧前段时间出国参加会议了,等回来的时候,论坛筹备已经进入倒计时。 平昇和任斐渔抱着半人高的会议初稿在走廊上飞奔的时候,温应尧刚刚从电梯里出来。何次源正在说着下午会议的时间还有参会人员。 任斐渔跑得太快,平昇既要顾及自己手里的东西,又要提醒任斐渔看路,结果任斐渔确实看路了,但是平昇却被斜刺里突然在任斐渔背后出现的温应尧吓了一大跳。 任斐渔见到温应尧那是跑得比非洲大草原上的羚羊还要飞速又稳当,眨眼之间就闪进了会议室。 平昇愣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温应尧捡起平昇掉落的几大叠稿子,目光在他身上没有停留太久,只是说了一句“小心”,就带着何次源继续往前走。 来不及多想,等把手头的东西全部处理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任斐渔早就找了个理由早早下班和女朋友约会去了。 平昇这才知道,今天是七夕。 短期内饮食不规律的后果就是胃疼,虽然是可以忍受的疼痛,但撑得久了就很妨碍做事的注意力。 便利店里很冷清,各事务部门基本都下班了。外事二部这段时间最忙,但因为论坛就在后天,所以目前剩下的也只是些扫尾的工作,比起之前几个月的累死累活,实在轻松很多。而到了这个点,外事二部的人也基本走得差不多了。 可是当一楼电梯打开,平昇看到低头翻阅备忘录的温应尧和刚刚挂了电话的何次源,当即傻在原地。 “……德国那里传来消息说还不确定,现在去使馆也不知道具体什么——” 何次源有点着急,看也没看站在电梯口,拿着三明治和酸奶的平昇,直接走出了电梯。 温应尧却没有立即出来。 平昇不自觉地把两只手往身后塞。 何次源回头,“温副……”目光划过身旁的平昇,“哦,一部的?怎么这么晚?” 平昇侧身进入电梯,嘴里镇定说道:“后天的论坛还要给同传准备资料”,楼层按键在温应尧面前,如果他要去按,就势必要倾身绕过温应尧。 这种距离,平昇闭眼克制,就一秒钟。 “几楼?”咫尺之间,温应尧的声线带着些疲惫,低而沉。 何次源奇怪地看了一眼温应尧。 平昇肯定是去五楼啊。 这不明知故问。 平昇退回半边身子,没有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6 看温应尧,“五楼。温副”。 温应尧替他按了五楼,接着,走出了电梯。 “我们先去看看。孙部还等着。” 温应尧脚步不停。 何次源不疑有他,跟上快速说道:“好。” 五楼电梯打开的时候,平昇才长出一口气。他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 越来越不喜欢,是因为,越来越想要。 胡乱吃了晚饭,平昇又泡了两杯咖啡。任斐渔给他留了个小尾巴,平昇做完自己的,就顺带帮着任斐渔处理。 红毛打来电话说到他这里的时候,平昇已经很淡定了。 一天里遭遇的惊吓太多,见怪不怪。 红毛两天前就到了北京,一直忙着进货。八点多联系平昇去吃烧烤的时候,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平昇隐隐猜到了,但也没拆穿,约了附近一家小龙虾店,暂时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找了红毛。 红毛要结婚了。 “本来今天回去要赶着陪她过节的……”两人菜没有吃多少,酒倒灌了不少,红毛显然醉得不轻,嘿嘿笑,“但觉得电话跟你说不爽快,非得好好喝一杯!” 平昇笑着举杯,真诚祝贺:“恭喜。” 红毛不好意思摆手,酒杯草草一碰,仰头喝尽。 “……像做梦似的……”红毛看着平昇,喃喃:“不知道你是谁的时候,我还想着砍了你,你小子!”忍不住大笑,“太狂了!又不怕死!实话说,牌街口那会,我都被你吓了一跳!二黄现在说起你都记着这事……” “你狠!你小子狠!” 平昇低头喝酒,笑了笑,没有说话。 红毛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感慨叹息:“你也不容易……” 灯光落在地上,半昏半昧。酒瓶咕噜噜滚过,淋了一地旧日斑斓。 红毛偏头呆呆看了片刻,“你还记着他吧。” 平昇抬头。 红毛脸全红了,酒气熏天,目光清澈,说出三个字:“温应尧。” 温应尧。 酒杯空了。 桌面洒了一滩酒,平昇看到自己,执迷不悟的样子。 “记得。” 有些事不适合说得太透。 有些事,一眼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送走红毛后,平昇回了外事部五楼。任斐渔的电脑没有关,材料只能拷回去等清醒些再处理了。 整栋大楼都暗了。 有光从几扇窗户里透出,像无边苍穹里的点点星辰,渺小又伟大。 平昇仰头看了好久,直到后颈都有些僵硬了,才走进大厅。 自动贩卖机上花两块钱买了瓶矿泉水,一口灌完了,才有了落入尘埃的踏实。 五楼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的座位上还亮着一盏微弱的台灯,平昇先去了对面任斐渔的座位,拷了文件关了电脑。 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止步。 一朵娇艳动人的红玫瑰突然安静绽放在了他的桌上。 ☆、玫瑰少年 孙部捧着保温杯,菊花茶香,清热解毒。听温应尧汇报使馆传来的情况,问道:“你亲自过去了,人还是没到?” 晚上十点多,孙部办公室里亮如白昼。桌上摊着厚厚一本名册,是这次前来参加论坛的代表团人员名单。 温应尧点头,“按理说两天前就应该到的,和德国那里电话联系了,他们表示也不清楚”。 孙部放下杯子,翻了几页名册,深思熟虑道:“唔……沃尔特不是会单独行动的人。这次他负责商贸部分的协谈,可能是这方面有点问题,他们需要重新……”推了推鼻梁上的厚框镜架,孙部想,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以不变应万变吧,“你明天联系下一部,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 “回来的路上已经让何次源发邮件统一说了。” 孙部点点头,“不早了,回去吧,过两天又有得忙了”。 温应尧笑了笑,起身说道:“您也是。” 办公室门关上的时候,光源被切断。 温应尧抬手看了看腕表,向着自己办公室走去。 走廊里的光线不是很充足,就像回来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一束玫瑰。 昏暗的夜色里,有人在卖七夕的玫瑰。 何次源那时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休息了,临时叫的车还没有来,路边走过成对的情侣,言笑晏晏,花好月圆。 玫瑰一支支卖。 盛在简陋的木桶里,包裹着极常见的透明塑料纸。卖玫瑰的是一对夫妻。丈夫坐在小马扎上剪花枝,咔嚓咔嚓,一剪子下去,绿叶稀疏环衬,红玫瑰在掌中昂首顾盼。妻子站在一旁招揽顾客,手里抱着一簇粉白玫瑰,一手轻轻洒着水。 温应尧走上前,还未开口说什么,卖花女人就笑道:“先生买几支?送女朋友吧?粉色的女孩子都喜欢!您看看这个怎么样?”说着就把怀里一簇递到温应尧面前。 温应尧客气拒绝,指了指她丈夫手里的那支,“我要那朵”。 红玫瑰娇艳欲滴,美得凛冽。 极张扬,极夺目。 花送到平昇桌上的时候,温应尧在桌前站了一会。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 只是一切盛大的,美好的,强大的,他都愿意完好无损地送到平昇面前。 想让他看看。 办公室门口蹲了一个人。 温应尧走近了才发现是平昇。 唇角微扬,他的玫瑰少年总算找来了。 平昇从来就没有心如止水地面对过温应尧。 心底有一个战场,战风猎猎,天昏地暗。 两方对垒,一方愈战愈勇,一方且战且退。 须臾之间,又彻底颠倒了。 英勇的,丢戈卸甲,溃败的,重振旗鼓。 可是,最后呢。 平昇看着向他一步步走来的温应尧。 最后,两败俱伤,六神无主。 “还不回去?”温应尧打开办公室的门,没有看身后的人,坏得很,开口溜圈子:“有什么事吗?” 平昇没有说话,起身看着温应尧,要多傻有多傻。 心一下就软了,温应尧没来得及开灯,放下手里的东西后就把人拉近门内,酒精的味道熏来,“喝酒了?”说着贴得更近,假装没有看到平昇越来越红的脸和耳朵,“嗯?” “喝了多少?” “喝酒做什么?” 战场上死灰复燃。 一方步步紧逼,锲而不舍,“壮胆?” 平昇发现,在这场战役中,从一开始,他就不战而败。 像是挣扎之下的赤裸告白,平昇走上前,伸手一把拽住温应尧的领带,衣料质感光滑,带着些凉意。 温应尧眉骨稍抬,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兴致盎然地与他的玫瑰少年对视。 “小昇。” 温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7 应尧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张口就叫出这一句,一如既往的纵容。 平昇凝视着他。 目光和第一次遇见温应尧一样,不管不顾。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倾尽全力。 而后,吻上了温应尧。 唇瓣颤抖,呼吸困难,就如溺水一般。 平昇忍不住贴得更近,吻得更深。 酒精的气味在唇齿间传递,太过久远的记忆,循着一寸寸的舔舐,交缠,濡沫,变得清晰,变得汹涌。 一醉慰痛,一吻解渴。 到如今,得偿所愿。 温应尧眸色渐深。 原本用力拽着自己的手开始松懈,唇上的气息逐渐冷却,平昇睁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眼里分明有氤氲水色。 “对不起……”平昇闭眼,愧疚低声,“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想到你会跑过来……” 鼻尖似乎还能闻到血液的腥味,摆脱不得。 “我如果知道……如果知道……”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哽咽,“对不起……” 趔趄着就要往后退。 温应尧猝然收手,目光幽深,神色沉静不动,在平昇晃神不及之间,鹰隼一般凶猛压下。扶着平昇后颈的手力度很大,平昇被迫仰头接受,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吻。 十足的掠夺。 脊背收紧,平昇不由自主地贴近,温应尧像耐心耗尽的猎人,收网一刻,势在必得。 门外有细微的清咳。 温应尧眼神微闪,脑子里一直很清明,不像怀里的这个醉鬼,靠在他身前,还哭着鼻子。 温应尧放缓几分力道,耐心啄吻几下。泪水淌过颊边,温应尧轻柔吻去,低声安抚:“嘘……小昇不哭。” 平昇抬头望着温应尧,没有回神。 温应尧笑了,吻了吻平昇眉心,没有开灯,拉人坐在自己座位上,“乖乖坐一会,我待会回来”。 平昇红着脸,局促万分。 温应尧擅长威胁,一脸坏笑,“再乱跑,回来就扒你衣服亲”。 平昇赶紧点头,危机意识还残留些许,当下规规矩矩坐好,黏在了椅子上。 温应尧放心,开门就去和蹲在墙角,百思不得其解的孙大仙过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和昨天的那章是一章,但是我又卡了……所以就拆成了两章。写完发现其实也可以的。 对了,还是说一下,这篇如果没有日更,就是隔日更。 么么。 接下来就是甜啦~ 啊,我终于写到了这里……给自己比心…… ☆、非我不可 温应尧靠在门边,抬手调整了下领带,敲了敲金属门框。 休息室开了半边灯,保温杯里重新泡了菊花茶,热气腾腾,清香堵在杯口,争先恐后,鼓鼓散开。孙部数着手心里的红灿灿枸杞,没有抬头,叹了口气,表情几分怅然,几分不解。 温应尧抽出椅子坐下,搭腿搁手,眯眼一笑,“数几遍了?” 孙部没好气,“你多大人了?”停顿,显然话里有话。 眼前这副模样实在祸水。妲己有那天煞暴君配呢,可他温应尧呢? 平昇怎么能是对手。过后,连皮带骨吞下,平昇估计还当是历情劫呢! 当下语重心长,“你要对那小子没什么打算,趁早就算了。多好一苗子,我还指望着他接你班呢!被你祸害了,我上哪找这么踏实的?” 温应尧看上去颇为意外,他没想到除了工作以外,自己留给直属上司的竟然是这种祸国殃民的印象。 孙部越想越痛心疾首,“部里好多女孩子都喜欢的。我上次还听到,就文英手下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万思柯。”温应尧小肚鸡肠,暗自记下一笔。 “对!万思柯。人家是正正经经喜欢平昇——” 温应尧忍不住了,面上玩世不恭,低垂的眼却认认真真:“我就不正经?” 孙部懒得抬眼,传达出你自己说说你哪里正经的巨大问号,没有丝毫被打断的影响,继续戳心盖章:“人家可都是认真的。” 温应尧觉得自己再不说什么,这八字刚描的一撇就要被孙部的唾沫星子都给抹没了! “我话还就放这了!” “我怎么就不认真了?” “我怎么比那小姑娘差了?” “我年轻有为,没有一表人材,那也是倜傥——嗤。” 孙部眼镜都要撑不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望着温应尧,特稀奇。 温应尧什么时候这么幼稚地争意气,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 但也只是片刻。 片刻后,那个腹黑又毒舌的温应尧回来了。起身,慵懒邪魅,“上次,这次,您也看到了”。 慢条斯理,自负又狂妄:“人家非我不可。” 孙部表情沉痛。 温应尧笑,蓄谋已久的语气:“您可别说,我还真有打算。” 孙部疑惑,“你想干嘛”。 温应尧背身向外走,心里头一回惦记着人,闻言头也没回:“我盯了那么久的人,不明媒正娶……” “说不过去。” 孙部靠上椅背,一会后,呷了口茶,气定神闲。 办公室里还暗着,温应尧抬手开灯寻人,“小昇?” 明晃晃的灯照亮整个屋子的时候,平昇趴在桌上皱眉唔了一声,再没有别的声响了。 温应尧一向警觉,更何况是面对平昇,几步上前仔细瞧着,摸了摸发顶,“怎么了?” 胃疼得实在厉害,平昇抬手给自己揉了揉,偏头对温应尧虚弱笑,“没事,我有药”。 温应尧不是很高兴,眉骨凌厉,开口却舒缓:“你小子能耐了。” “我看你不仅有药,还有胆子。” 将人稳稳抱起,一路找药,一路数落。 “胃疼……”明明是准备秋后算账,但出口非得撩人,“你色胆包天,我也见色起意,忘了正事。” 打开抽屉,常用药码得整整齐齐,看来没少疼。 温应尧挨个看过去,嘴里仍然不闲着,“电梯口见你就跟做贼似的,你以为我看不见?” “下次再让我发现不按时吃饭……”危险勾唇,衣冠禽兽的样子,“你试试?” 平昇头一次觉得温应尧如此之话痨。 温应尧鞍前马后,休息室里孙部泡茶的水正好温吞了,直接就被温应尧抢了来。 吃了药,温应尧嘚不嘚的声音也自动被神经屏蔽,平昇晕乎乎地只想睡觉。被温应尧抱进车里的时候,平昇清醒了些,想起了正事。 “我笔电呢?”平昇回头就要找。 温应尧把人按住,“带了。你还要做什么?同传的还没准备好?” 冷气也不敢开,摸了摸平昇额头,温应尧没有多问,直接往自己家偷人。 平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8 昇光顾着回答温应尧的话,也没注意路向,“任斐渔还有部分扫尾的,托我帮他做了”。 温应尧冷哼,瞧着远处的红绿灯,漫不经心:“他干嘛去了?” “今天七夕,他加了好几天班。反正我也没事就——” 温应尧刹住车,绿灯明明还有几秒,愣是止住了不动,转头就把人扣进怀里,盯着平昇软红的唇尖,意有所指:“你没事?” 平昇再迟钝也知道温应尧来者不善,眼睛因为胃疼有些湿,看着人就是不说话。过了片刻,受不了妖孽似的转开眼,小声说道:“有事的……” 温应尧满意了。 平昇路上又睡着了。 这次睡得比较沉,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睁眼的瞬间平昇就明白这是哪里了。 这下,胃不疼,头疼了。 身旁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 虽然喝了酒,但也不至于断片。 一支红玫瑰。 一截微凉领带。 还有两次亲吻。 平昇低头出了会神。 五年前的事,温应尧全部都忘了。 现在,他要全部告诉他吗? 那埃尔博瓦的恐怖事件……五年前已经对温应尧造成巨大打击的林谦的死亡,五年后,再次面对一切的温应尧还会遭受什么,平昇不敢想。 推开卧室门出去的时候,温应尧并不在客厅。餐桌上摆了清粥和煎蛋,刚刚做好的样子,还冒着焦香的气味。 喵喵叫的声音从脚底窜到耳边的时候,平昇还没有反应过来,低下头就看到一个胖得快要离开猫科的大动物,软成一团圆润毛球,趴在自己脚边,懒洋洋地拍着尾巴。时不时抬头瞥自己一眼,目光慈爱,散发着母性的柔和光辉。 平昇:…… 阳台的推拉门被温应尧推开。一身休闲装扮,过分俊朗帅气,见了这副情景也不奇怪了,只说道:“胖橘从昨晚上你进门开始就跟老妈子一样守着你了。” “我要不关卧室门,你旁边可就没我睡的地方。” 温应尧自动忽略平昇突然涨红的脸,继续说道:“我还从没见它这么勤快过。” “以往可是三步不离窝,吃一顿还得我伺候着……现在见了你就跟守了寒窑的王宝钏一样”,语音拉长,温应尧走近,坏笑:“小昇,你说我是不是还得提防着点它?” 还未说完,底下传来一声恶狠狠的喵喵叫。 很明显是冲着主人温应尧。 “忘和你说了”,温应尧叹了口气,无奈,“想不到吧,我平常就是这待遇”。 ☆、都是惯的 平昇想起来了,是高考完的那个晚上,他拜托温应尧收养的小猫。虽然已经胖得像换了物种,但胖橘对平昇的依赖与小时候相比,有增无减。 敦胖敦胖的小猫早就看不出什么敏捷腰身,除了灵活淘气的脑袋,到处浑圆,毛色柔亮顺滑。尤其是尾巴尖上一点棕黄软白,跟着尾巴扑来打去。尽管身子严重受到万有引力的影响,但调皮的尾巴还是暴露了不羁的猫心。 平昇认出来后,弯腰把胖橘搂进怀里,实在费了点劲,抬头不禁好笑,“怎么胖成这样?” 温应尧靠在桌边伸手挠了挠猫下巴,只有这个时候,胖橘眼皮微耷,满脸享受,斜睨着温应尧。 “都是惯的。” “我刚出院那会,吵得不行,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安静些。”温应尧没有发现平昇脸色突然之间的苍白,看着比他还傲娇的胖橘戏谑道:“搞不懂我当初怎么想的,居然养这么一只没有上进心的猫……” 平昇低头没有说话,开始慢吞吞喝粥。 温应尧捏了捏平昇露出来的后颈,坐下来问道:“怎么了?” 胖橘喵喵叫,四腿蹬着蹭在平昇怀里,眼巴巴望着碗里的东西。 平昇刚要摇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慌忙问道:“几点了?” 温应尧单手把胖橘从平昇怀里刮拉出来,指了指阳台明晃晃的大太阳,“日上三竿”。 平昇整个人都不好了,扔了勺子咽了粥就站起来找自己的笔电,胖橘被唬得一跳,腰身警惕地躬着,绕着两人转。 温应尧眼疾手快,拢人进怀,安抚,“没事,筹备完论坛本来就有一天的假”。 确实是这样,不过…… 平昇转头看着温应尧,认真地为难:“任斐渔的我还没做完。” 温应尧把粥重新拿过来,没当回事,随口说道:“我做完了。” 平昇表情瞬间一片空白。 过了片刻,平昇再次确认:“你做完了?” 温应尧没有犹豫,点头。 “你给他了?” 温应尧看傻子的宠溺眼神。 平昇有气无力,“你怎么……给他的?” 温应尧挠胖橘似的挠了挠平昇鬓角,“当然是发邮件”。 “……” 平昇已经想得到,收到来自温应尧邮件的任斐渔,此刻是什么心情。 果不其然,第二天,平昇刚到五楼,就看到任斐渔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心一意,埋头苦干。 平昇停在原地几秒,想了想还是走上前,“你几点到的?” 任斐渔头也不抬,盯着电脑屏幕心无旁骛,“六点半”。 “……” “那个,任斐渔——”平昇很艰难地想要和任斐渔解释。 “我跟你讲一件事……” 任斐渔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左右看看,时间还早,外事一部基本空荡荡,转身一字一顿:“温应尧!居然!给我!发——邮件了!” “……” 平昇觉得自己应该问一问,以表意外和关切,“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经过一天一夜的揣摩,任斐渔看来已经自成一套解释系统了。 “你还记得我托你做的最后那个收尾材料吗?” 平昇点了点头。 “你怎么没发给我?”任斐渔皱眉插道,还未等平昇支吾出一句“忘了”,任斐渔紧接着就说道:“温应尧发给我了。还是做好的。你说——” 平昇洗耳恭听。 “他是不是要把我挖去二部?以此作为示好的第一步?” “……” 任斐渔绞尽脑汁,觉得这个理由最充分,也最合理,当下一脸为难。 “文英姐对我还不错,但是……” “温应尧牛逼啊!我要是跟他手下,我的天,这岂不就是我外事生涯的开端?” “……”平昇不知该点头附和,还是保持目前这个沉思的表情。 “纵横捭阖,谈笑间灰飞烟灭?” “……”继续沉思。 “我得加紧些,下下周论坛结束汇报,我得让温应尧下定决心……” “……” 平昇选择默默走开。 直到下午快下班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49 ,任斐渔还时不时跟平昇咬耳朵,就如何让温应尧下定决心深入切谈了好几次。 温应尧信息发来的时候,平昇正在休息室泡咖啡。任斐渔吃着饼干和他校对文件,手指比对着一行行看下去,“商贸这部分有问题啊……” “怎么了?”两杯咖啡端上桌,平昇接过电脑继续看。 “德国代表团的。”任斐渔拍了拍手,端起咖啡喝,“这部分怎么还没更新,二部的人都怎么了?难怪温应尧急着挖人……” “……” 平昇想起来了。今天下午的论坛中,德国代表团突然修改了此前已经商定好的条款,但是现在出现在他们手里的,依然是老版本。 “这个不是及时更新的吗?什么情况……”任斐渔一连翻了好几页,“你问问二部的?” 平昇刚打开手机要问何次源情况,就看到一条温应尧的信息:“晚饭吃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打出“都可以”三个字,过一会又删了。 “我们这里拿到的德国协议还是老版本,上午的论坛上,德国不是已经提交了新的吗?” 信息发送。 平昇有些忐忑。一秒后又发了一句:“吃什么都好,你决定吧。” 两秒后:“你想吃什么……?” 就在平昇内心无比挣扎的时候,温应尧回复了。 “我们还在谈。” “没有及时说明,抱歉。” 平昇心里一个咯噔。 但还未“噔”完,就看到温应尧接连发过来三条信息。 “你小子还真有胆子。” 温应尧在谁先谁后这点上,面对平昇,尤其斤斤计较。 “吃完饭再收拾你。” “喝酒糊弄,胃疼撒娇,都没用。” 在任斐渔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平昇握着手机傻笑。 “怎么了?” “啊,没,二部的说他们还在谈。”平昇收了手机,一脸正色。 两人吃饭的地方就在m大旁边,温应尧开车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停车的地方太难找,后来索性也就把车停在了学校里。 已经入秋,银杏叶在暮色中姿态优雅地往下落,平昇抬头望了望,温应尧看着平昇的背影,说道:“正好可以去看看学校里的银杏。” 平昇转头笑。 路过北区食堂的时候,温应尧的表情开始莫测,勾住平昇的肩,一板一眼,“校友,你觉得这个食堂怎么样?” 平昇注视着温应尧,眸子里闪烁着笑意,似乎知道接下来温应尧要说什么—— “有没有难吃到让你后悔上大学?” 果然。 温应尧的嫌弃,无论过了多久,还是显得那么得长情。 记忆里一块块掉落的拼图,此刻正被温应尧一个接一个地仔细拼好。 平昇很庆幸。 庆幸在这场爱恋中,他还记得所有的一切。 “湖里的荷花还是假的。夏天还有股味道……” 温应尧想起来了,不能再赞同,“何止?”毒舌本性暴露无遗,“还有定时定点关的喷泉。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手工操作了……” 平昇忍不住笑,“还是的”。 温应尧一脸我就知道。 “不过还是有小优点的。” 温应尧的目光越过几排教学楼,那里是一大块篮球场地。 平昇知道他要说什么,与记忆里的一切无缝贴合—— “男生宿舍对面就是篮球场。” 两人异口同声。 温应尧略带诧异地望着平昇,没有多想,伸手捏了捏平昇耳朵,目光温柔,“回去吧”。 “平昇!” 远远的,许博书朝着他们的方向招手,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年纪稍大的老教授,此刻正慈祥地望着他们。 平昇一眼就认出来是徐教授,看了看身旁的人,温应尧也认出来了。 徐教授也是温应尧上学时期的导师,两人之间亦师亦友,即使温应尧离开学校多年,他与徐教授也没有断了联系。 许博书和徐教授两人一路笑着走来,还未到跟前,就见许博书惊喜地望着温应尧,脱口而出一句:“温老师!” 温应尧有些疑惑,但面色如常,并没有表露太多,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平昇低下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太久远的事了,即使温应尧有那么一丁点的印象,五年来也应该被淡忘了些许。 许博书却没有停下来,上前拉着平昇,抬头对着温应尧笑呵呵。 “我早就知道你会遇到温老师,你怎么不和我们说?” “对了,童云珊前段时间还问起你在外事部有没有遇到温老师呢!” 温应尧看着不说话的平昇。 那种一直以来久违的感觉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 温应尧低眸浅笑,神色如常。似乎从许博书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早就听了无数遍,此刻,只要他再放下十足的耐心与克制,听最后一遍。 那么,真相就会大白。 “温老师,平昇的英语就是您教好的!您没来之前,他英语可差了!” “是吧,平昇。” 平昇突然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车祸后醒来的温应尧的记忆里,他还记得多少关于一个叫“平昇”的人。 平昇突然不敢回头看温应尧的表情。 ☆、全心全意 平昇装乌龟装得太明显,以至于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许博书频频投来疑惑的眼神,但都被平昇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他现在全副神经都集中在温应尧身上。 温应尧游刃有余。好像出现在许博书嘴里的每一个人名,他都能在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一张面孔。 他记得五年前俞哲所托之事,但也只是记得那件事而已。 车祸醒来后,那几个月里发生的一切都成了旁人嘴里的转述。 林谦死在了埃尔博瓦,而他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之后,听颜嘉淇说,他遭受了很严重的ptsd精神障碍,不过没什么大碍。停留在宁市也主要是为了助于身体的恢复。现阶段的记忆问题,都是因为车祸伤了脑子。不过也只是短期记忆受损。 温母总结,他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最后都平安度过。 起初,记忆的混乱确实让他整个人浑浑噩噩,虽然尽力配合治疗,但记忆缺失还是不可避免。所以等情况稳定些后,温应尧又回了趟宁市。 说不清为什么要回来。 温应尧驱车走遍了宁市所有的大街小巷,甚至在车祸发生的地方,他像侦探一样寻找可能有用的蛛丝马迹。 并不是真的想要记起什么。 一场事故而已。在温应尧看来,事故总会留下后遗症,没有必要过多纠结。 更何况还是纠结记忆这种太过宽泛的东西。 他只是,觉得丢了什么,特别重要的。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0 正如平昇所了解的,即使在重新遇见他后,温应尧确实没有过多在记忆里搜寻有关“平昇”的一切。 温应尧所有喜欢的开端,与平昇之间,隔了五年的光阴。 可是现在,温应尧面带微笑,温和细致地聆听许博书说五年前的事,一丝一缕,全部暗记于心。举杯喝酒的间隙,瞥了眼心不在焉的平昇,眼底闪烁微光,不动声色地将平昇暴露的所有情绪都一一记牢。 然后—— 总有办法让他亲口说出来。 回去的时候,平昇研究了好一会温应尧的眼角眉梢,还有嘴角的弧度,考虑了一下未卜的前途,建设性提议:“明天还要上班……我——” 不去你家四个字在温应尧偏头一笑中戛然而止。 从下车,进电梯,到温应尧开门进屋,平昇都特别乖地跟在身后,脑子里却挣扎得很。一会犹豫要不要干脆坦白从宽,温应尧应该有知情权……一会又破罐破摔,反正他都忘了,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把人格分裂那段剪掉……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胖橘围着绕了好几圈,见平昇压根没有抱它的意思,心如死灰,垂着脑袋,荡着尾巴,慢慢蹭回了胖窝。 一步三喵,余音绕梁。 温应尧从书房拿出一铁盒子东西走到沙发前的时候,平昇抬头望着他,一声不吭,倔强地沉默。 盒子里的东西哗哗作响,平昇的视线只在盒子上停留一会,就被温应尧狡猾的神色整得警铃大作。 “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这个。” 温应尧点了点铁盒,“在我打开之前”,语音拉长,“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平昇果断摇头。 温应尧笑。 铁盒打开。 满满一沓的贺卡。是温应尧出院那会平昇班里集体送的。 平昇再次抬头,望着温应尧的眸子里有如释重负。 那段人格分裂的痛苦,他再也不会知道。 在温应尧疑惑的目光中,平昇低头抿嘴无声笑,笑容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笑出了声。温应尧等了会,不见任何说法,摇了摇头,嘴角不禁也带了笑意,从盒子里拣起一张张贺卡仔细看。 “童云珊……”温应尧看了几行,“这就是许博书说的你们班班长?” 平昇点头,“嗯”,伸手翻了翻,“这个”,指着吴弘的歪歪扭扭的名字,“你的课代表”。 “还有这个,姚星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平昇无辜眨了眨眼,有样学样,青出于蓝,“你刚来我们班的时候,她可喜欢你了”。 温应尧没有料到,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四目相对片刻,温应尧道:“是吗。” “……” 卡片总有翻完的时候,平昇名字出现的时候,温应尧眼睛都亮了。但还未看清卡片上写的什么,眼前一花,就被平昇夺了去。 平昇有些局促,捏在手里从沙发上站起,眼神乱瞟,思忖着逃生路线,嘴里挣扎:“反正都和别人一样……” 温应尧饶有兴致,扬眉靠上椅背,右手中指轻擦额角,若有所思,盯着平昇没有说话。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小矮桌,但平昇无端感受到了一股由弱转强的压迫,脊背挺直,蓄势发力一般等了等,下一刻,转身就从沙发前逃开。 温应尧的视线也跟着离开,但人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动,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多,面容宠溺,由得平昇乱窜。 平昇四处看了看,问题的关键全在手里这张卡片上,得藏起来。 温应尧起身,忍着笑,商量的语气,“小昇”。 平昇恍然抬头,目光掠过,转身就向主卧跑去。 温应尧不急不慢,一路跟着,临到自家门前还特别绅士地敲门说道:“藏好了记得出来就行。” 门里:…… 平昇开门的时候,脸都红了,温应尧靠着墙,里外打量着房间,开口打趣:“藏好了?” 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捏着卡片,平昇有气无力,望着温应尧的面容,没有说话。 温应尧垂眸低笑,“你真是……”捏了捏平昇后颈,无奈:“我不看好不好?” 平昇点头,过了会,又摇头。 温应尧耐心十足,走近,弯身,“怎么了?” 耳边听得到胖橘哀愁的叫声,房间静谧,温应尧的声音酥酥麻麻,贴着耳廓一直勾到了心底。 平昇抬头,瞳孔中倒映着温应尧的温柔面容,原本背在身后的手蓦然抬起环上,在眼前人没有反应的时候,姿态虔诚,闭眼吻上了温应尧。 这是平昇第二次主动亲吻。 不同于第一次的跌跌撞撞,神智不清,这一次,全心全意,献祭一般。 一开始是若即若离的试探,温应尧宽厚温热的掌心缓慢摩挲着平昇后颈,气息深缓。平昇怕冷似的贴得更近,舌尖描绘着心上人的唇瓣,缠绵悱恻。记忆飘忽,身体却很诚实,把从这个人身上学到的,以百倍千倍的热度回馈,不留丝毫。 老命都要亲没了。 反客为主的瞬间,交缠的气息彻底乱了。假装强势的一方气力耗尽,心甘情愿地尽数交付,身心沦陷。温应尧把人压到墙角,虎视眈眈,嗓音沉哑,“跟谁学的?” 唇色殷红,平昇没懂。卧室没有开灯,客厅里的光线淌到这里,早就昏昏昧昧。温应尧加重几分力道按揉平昇的唇,目光精深,“嗯?” 平昇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温应尧居然会吃自己的醋。 笑意还未在眼底漾开,唇上就传来微微的刺痛。原本扣在后颈的手往下。夏季衬衣薄,隔着一层衣料,脊骨的温暖寸寸沾染,欲望无声无息,勾人浮沉。腰线凹塌,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构造,但到了温应尧手心里,甜腻媚人。再往下就是回头无路。 温应尧深吸口气,狠狠收掌,平昇撩不住,喘出一记。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合,彼此都能清楚感知到对方身上的变化。 卡片早就掉落在地,擦过地毯发出细微窸窣。呼吸灼烫,昏暗不清中,平昇注视着温应尧上下的喉结,轻轻咽口水。 “要吗?” 听到平昇不自觉的声音,温应尧低低地笑了出来,“小馋猫”。 平昇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摸了摸唇上被咬得还有些痛的地方,凝视着温应尧的目光,温顺哼出一声:“要的。” 平昇早就回头无路了。 他知道,情爱小事,对于旁人来说,再如何恐怕也掀不起太大波澜。 但是,于他而言,眼前这个人,是不一样的。千回百转,滔天巨浪,总是不一样的。 写有“长命百岁”四个字的卡片被无措踩了几下,最后在一阵急促喘息中被慌乱捡起。捡着它的手指轻轻发着颤,实在捏不住了就紧紧攥在手心,四指微微痉挛,苍白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1 纤瘦,隐隐看得到极细的青涩脉络,在手背蜿蜒,最后藏入一片烫红沁汗的手肘。骨骼分明的手肘贴着身后人结实有力的胸肌,勉强支撑。片刻后,伴随着主人长长一声呻吟,终于受不住似的,手上顷刻懈了劲,悠悠飘下,重又落在地毯上。边角褶皱,再也没了力气去舒展,一如被温应尧抱上床的平昇。 明天还要上班,温应尧没有过分折腾,浴室里又胡闹了一轮后,就把昏沉睡去的人卷进被窝。 临睡还有些疲惫的不舒服,平昇皱眉小声叫着温应尧,温应尧吻了吻平昇眼皮好几下,才把人安抚进梦。 “长命百岁”重新被捡起,温应尧披着睡衣,坐在客厅点了支烟,来回反复看了很久。 胖橘皱着鼻子探出猫窝瞧了瞧,趁温应尧没注意,慢慢踱着步子偷进卧房。平昇睡得不省人事,胖橘慈爱地看了两眼,一步三回头,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窝。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两章码得特别不顺,所以后来又修改了下,大家不介意可以回去看看。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副本了,快完结啦~ ☆、他的玉佩 过于疲惫反而醒得早。 晨光熹微,窗帘没有拉好,一线日光带着点热度划过地板,走到平昇的手心,轻轻跳跃,不一会又没了踪影。 是个阴天。 胖橘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床尾,毛茸茸的肚皮贴着平昇的脚背,睡成一团猫形靠枕。平昇稍稍抬脚,胖橘掀起眼皮觑着看他,目光涣散呆萌。不一会,仰了仰懒散的猫脖子,四腿抻压,张成一张猫饼,晃着脑袋身子,慢慢悠悠就朝平昇蹭来。 平昇笑着把猫抱进怀里,一下下揉着胖橘的小耳朵,胖橘眯眼回笼。光裸的皮肤贴着细滑温软的猫毛,一时间惬意得很。 温应尧忍了忍。 在猫尾巴第十次“不小心”拍摸过他的脸后,长手一拎,胖橘始料不及,目光呆滞地被温应尧从平昇怀里抽出,下一刻,卧室的门就在它面前无情地关上了。 平昇趴在枕头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应尧看了眼时间,还早,几步跨上床就把平昇捞进怀里,手还特别不老实,摸着摸着就往下溜。平昇扯不开,躬起身子躲,身上又出了汗,实在受不了了就低声求饶。 温应尧意犹未尽,压着人泻火一般狠狠亲了两口才勉强自己放过。平昇红着眼眶喘气,好气又好笑。 这下是彻底醒了。 平昇进浴室冲洗,温应尧看了会邮件就跟着进来。水温正好,平昇洗了把脸,刚要回头找毛巾,肩上就被人印下一吻,身后传来温应尧带着磁性的嗓音,“这里都青了,怎么弄的?”明知故问的哄骗。 平昇不是对手,满脸水,愣在原地仔细想,“怎、怎么回事——”回身,就见温应尧眼里的坏笑,心里默默骂了句,伸手就要捞毛巾。温应尧抬手接过,细致帮平昇擦脸,笑得英俊邪气,开口一本正经教导:“心肝,下次别这么浪。年纪大了,自制力差,禁不住勾”。 “……” 平昇恨不得找根针把这个妖孽的嘴缝得严严实实! 气呼呼抢过毛巾,温应尧笑得人畜无害,低头啄吻,平昇赌气不让,视线掠过温应尧颈间,一下定在原地。 是他的玉佩。 此刻,温热的水流顺着温应尧宽阔的肩部流淌,玉佩紧贴着性感逼人的胸膛,散发着柔润平和的气息,明明与这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但像是无端暴露了温应尧心底最柔软的一块,相得益彰,无比契合。 平昇抬手轻摸,温应尧握住平昇手背,重新接过毛巾给人擦头发,“怎么了?” 浴室里水温渐高,平昇的目光像是有实质,隔着白雾水汽,望着温应尧,深情脉脉。温应尧止住动作,过了片刻,叹了口气,投降一般:“祖宗,忘记我刚刚说的话了?”说完还暗示性地往下瞧。 平昇的视线跟着一起往下。 !!! 还未等温应尧再调笑几句,平昇胡乱擦了几下就慌不择路地逃了开去。 温应尧一脸无辜,数世道不公:“现在这年头,都只管撩不管灭了吗。” “……” 外套还能穿,衬衣早就皱得不成样子,领带不知经历了什么,纠结成长长一段,上面还留有不知名液体干了的硬白痕迹。平昇根本没脸看,匆匆撩了两眼就要藏起来。 温应尧围着下身从浴室走出,见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勾唇揶揄:“你不会想让阿姨打扫的时候,从床底下找到这个吧?” 平昇气得脸都红了,手足无措,“那怎么办?” 温应尧笑着拿过,一股脑全部扔进了洗衣篓,“就这么办”,磊落坦荡,“正常需求”。 “……” 平昇是没了脾气了。 衬衣就大了一点,不过上身还是挺不错的。领带是温应尧亲自挑的,细斜纹,蓝白相间。两人站在镜子前特别幼稚得比打领带的速度,试了三次都是平昇赢了。温应尧也不在意,看着平昇得意的神情,彬彬有礼地征求下一次比赛的内容:“晚上比比谁解得快?” 平昇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当下转身就往客厅走。 温应尧忍笑,跟在身后看了眼腕表。幸好还有吃早饭的时间。 电梯里遇到何次源的时候,平昇点了点头,往后退了退,温应尧瞥了他一眼,接过何次源递来的会议报告,没有说什么,仔细看了两眼就问道:“胡磊从中东回来了吗?” “没有”,何次源的视线有些奇怪地在平昇身上飘来飘去,疑惑地看了两眼平昇的领带,继续说道:“就这两天了。昨天孙部还提到了……” 平昇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规规矩矩。 “这里怎么回事?” 突然,温应尧带着些恼怒的声音响起,平昇抬头,何次源接过来重新看,“温副,应该不会出错,这是胡磊走之前特别——” “181号决议到底有几个国家参与了?胡磊是瞎了吗?还是脑子不清楚了?” 温应尧毫不留情,面容冷峻。 几纸文件再次交回何次源手中,温应尧神色不动,开口冷漠严厉,几句话就在狭窄的空间里聚起压迫的气场。 何次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捧着几张纸急得不行,“还没发下去,应该还有时间改,我想想几个……” “十一个。”平昇轻声提醒,像报时的钟表,完成任务后按部就班地缩回了自己的地盘,安安静静。 隐形的气场蓦然松弛。 温应尧没有回头,眼里却有了笑意,电梯门开的瞬间,直接走出。 何次源回头对着平昇表示了下谢意,转头跟了出去,“胡磊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2 估计就是忘了,您也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了谈判挺忙,那里形势太乱了……” 不知温应尧说了句什么,何次源噎住,过后扯开话题,八卦道:“我刚刚看了好久,您不觉得一部那个平昇的领带和您前段时间在日内瓦带的很像吗……”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平昇彻底不淡定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接一阵的脚步声,任斐渔趴在座位上打着哈欠,见状不解,“二部的人从中东回来了?” 平昇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想起电梯里说的,“应该不是吧”。 “那怎么这么闹?”任斐渔点了几下鼠标,打开一封邮件,“这次协议重订,他们二部带了几乎一半的人去,回来就是大阵仗,估计又要连轴开会了——”视线突然被一封新邮件顿住,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平昇也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卧槽。”任斐渔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一部的人全部收到了新邮件,大家站起来向外看去。平昇看完震惊抬头,只见温应尧的身影在所有人面前匆忙离开,估计是去了孙部办公室。 “五年前也是这样……” “五年前怎么了?” “你不知道?林谦知道吧……这次胡磊……” “不会吧……” 二部一行在回程中,途径卢萨茨,莫名失踪。24小时内,生死未卜。 平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卢萨茨是埃尔博瓦的首都。 ☆、一文不值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巨大的爆破声还回荡在耳边,震慑神经。埃尔博瓦中北边境上早就竖起了几人高的障碍物,高压线密不透风地围着,装甲坦克在几公里外时刻瞄准,一触即发。荷枪实弹的警卫军神情严肃,目光警戒,在边境上来回巡视,零星几个大兵开始往高压线后拖拉残破不堪的尸体。 汽车炸弹袭击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几乎半数的作战尸体都烧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四面车窗里喷涌而出,张牙舞爪,气焰嚣张。空气里弥漫着汽油的味道,还有股烧焦的血腥味,几欲作呕。 再远,越过几排被炸得稀巴烂的平房,一发发密集的高空榴弹直接被拦截,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尖叫和怒吼都被漫天黄沙掩埋。恐惧窒息了每一个人。 “趴下——!!!”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军事命令,所有人回头—— 平昇刚要跟着一起回头,就被曹永衡推扑在地,身体上的疼痛还未传达神经,耳边就传来分贝过度的刺痛和轰隆耳鸣。 重重高压线外,黑色的蘑菇云迅速升腾,原本严阵以待的警卫军全数卧倒在地。地表的震颤持续了将近五分多钟,在这恐怖到撕裂一切的五分钟里,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耳边传来任斐渔的痛苦喘息。沙土埋了一头一脸,平昇努力抬头,肩膀上撞击的疼痛几乎让他站不起来。 “平昇?你还好吗?”何次源距离较远,这个时候急忙跑了过来,语气关切:“任斐渔?曹永衡?你们几个怎么样?” 平昇咳嗽几声,站起来一手撑着膝盖,一边摆手,“没事”。 “这帮人!”何次源拉起他们,怒气冲冲,抱怨的语气里包含了不安、担忧和焦虑:“两周了,什么信号都没有”,眯眼眺望最北方,那里是埃尔博瓦的首府卢萨茨。而他们此刻距离卢萨茨还有大半天的路程。 因为一部人员失踪事故,曹永衡临时从拉美被调了回来,配合何次源,带着平昇和任斐渔几个人,进入埃尔博瓦调查。 然而,两周过去了,非但什么线索也没有,反而被武装恐怖军逼得东逃西窜。 暴乱最初发生在南方一座名为科耶的小城。因为五年前的事件,此次入境埃尔博瓦每个人都很小心,选择科耶也是最保险的方案。科耶毗邻米都黎加,外交友好国,对于随时寻求合作与帮助再合适不过。 但就在他们入境的第一天,科耶也爆发了恐怖袭击,整座城市人心惶惶,四散逃乱的民众纷纷离开向北撤离。何次源一行还未针对胡磊等人的定位展开初步的调查,就在科耶地方警卫军的强制护送下,被迫开始北上逃离暴乱。 恐怖来得太突然,原本只是一起人员失踪事件,到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变得不那么简单。胡磊等人的失踪,很大程度上可能就与武装恐怖军有关。 但是,卢萨茨那时分明还没有武装冲突的迹象,不然他们也不会贸然选择北上逃难。可为什么之后再也搜索不到胡磊等人的位置了…… 卢萨茨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几名身穿防弹衣的警卫军向他们跑来,开口毫不客气,“上车!全部上车!”推搡着他们爬上附近一辆铁皮运输卡车。车内一股汗渍混合着血液的臭腥味。任斐渔没有搞懂,被推得有了几分火气,“干什么!”说着就用手肘挡了把身后的警卫军。 几乎是立刻,子弹上膛的咔嚓声迅速响起,警卫军不再面无表情,而是带上了冷酷蔑视的神色,任斐渔见状彻底怒了,眼睛恨不得冒火,大声嚷道:“你们干什么!协议在先——” 何次源一把捂住任斐渔的嘴,转身对着警卫军身后一位默不作声扶枪站立的士兵冷声说道:“艾瑞德,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你们要做什么?” 那位名叫艾瑞德士兵看了他们一眼,拍了拍前排持枪的警卫军的肩,他们稍稍后退让出一条路,开口缓慢:“你也看到了,这里过不去了。卢萨茨也就去不了了。我们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护送你们安全返程,不然……”视线停留在愤怒不已的任斐渔身上,“多少协议都没用”。 所有人心底一沉。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前八个人就是此行护送他们一路北上调查失踪外事官的埃尔博瓦警卫军。两周以来,双方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关于还有多少路程。其余时间,表面上相安无事,但是…… 任斐渔好几次听到这些警卫军闲谈中在开他们的粗鲁玩笑,何次源也听到过,不过为了此行目的顺利达成,明面上还是存了几分客气。 而所谓的协议就是五年前温应尧谈判达成的一部分,其中就包括一旦发生“安全事故”,必要时需提供安全救助和外事配合。 现在看来,因为某些外部因素,协议失效了。 “请问,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平昇站在何次源身边,在场所有外事官听了艾瑞德模棱两可的话,都没有进一步的询问,似乎比起艾瑞德的回答,那些明晃晃、蓄势待发的枪杆才是真正的答案。 平昇目光不退分毫,继续开口的时候,冷静而从容:“你应该知道我们此行是为了什么。协议不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3 是一纸空文。事故已经发生了,如果埃尔博瓦不能给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那就意味着协议作废。” 艾瑞德神色稍变。 平昇笑了笑,轻轻补充:“你们。单方面的。” 谁都知道“单方面协议作废”是什么意思。不仅此前所有的援助都会暂停,还会面临严厉的国际制裁,说不定人道主义援助也会受到各色舆论的影响。 其他警卫兵没有艾瑞德那么淡定,纷纷被平昇谈判似的口吻激怒,几步上前就要抓人。 平昇目光如炬,站在原地没有动。 艾瑞德挥了挥手,看了会平昇,突然冒出一句:“你很厉害。”接着微笑道:“刚刚是我没有说清楚。” 任斐渔眼睛都要掉下来了,何次源脸色依然沉重,望着平昇点了点头。曹永衡向后退了退,仔细观察周边的情况。 情况实在不太妙。 就在他们谈话的几分钟里,坦克已经压出高压线,前方尘土飞杨,黑烟遮目,墙体坍塌,而迫击炮和持续的枪击声从未听过。 “回去是最好的”,艾瑞德声音一顿,眼里闪过别的神色,“也是保命的方案。现在警卫军军力不够,保护你们继续北上就得加大人力……” 而护送他们回去则根本不用这么多人。 看样子,艾瑞德明显有别的任务。 平昇低眉思忖,明白了背后的意思,片刻后问道:“如果我们决定北上,你们能给多少人?” 艾瑞德意外扬眉,有意思地瞧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不自量力。 “你觉得我会给你多少?” 艾瑞德兴致盎然,装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认真考虑,可是仔细看,他的眼睛里冷漠一片。 平昇明白了。 一个都不会给。 因为给了就等于浪费。 *** 铁皮卡车在主干道上飞驰而过。路边都是徒步南下的难民。老人女人孩子居多,男人都被收编到了他们刚刚谈判的地方,准备继续攻击武装恐怖势力。地表未干涸的血迹一大滩一大滩,车辆行驶而过,也不知滚过谁的血。 大家精疲力尽地靠坐在一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沉重。 平昇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任斐渔看了眼闭目养神的何次源,撇了撇嘴,对着平昇低声嘟囔:“明明是他们二部的事,非要拉我们来,这下回去,怎么说啊……” 平昇偏头看了他一眼,任斐渔闭嘴没有再说。 “要是温副在就好了”,曹永衡叹了口气,默默轻擦手臂伤口上的沙砾,“他肯定有办法”。 何次源拿过一旁的医药箱,开口只是问道:“还有谁受伤了?” “温副为什么不来?”角落里坐着的几个二部事务司的同事,望着何次源问道。 “我听说他为了来埃尔博瓦,和孙部之间产生了矛盾……孙部不知道为什么,坚决不同意温副来,再后来,孙部就直接禁了他的外派。”曹永衡偷偷瞧着何次源的神色,揣摩道。 何次源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脸色沉了些许,但又不是责怪曹永衡的意思,而是像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众人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但这个时候,都没有继续问下去。 卡车一路飞驰,炮弹的声音逐渐消散,像是被装了消音器一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杀戮和战火还在继续。 没了黄烟尘灰,蓝天开始显现,空旷冰冷。 越南下,难民越来越多。婴儿的啼哭声吵吵闹闹,女人的哭泣撕心裂肺。任斐渔探出头看了一会就心酸地回转不再看,过了会,哑声说道:“死了一个孩子。” 平昇拍了拍任斐渔的肩,没有作声。 两周以来,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无能为力的感觉一次次摧枯着年轻外事官的信心和决心。但是,何次源从来没有安慰过他们,只说这是必须要经历的。 “……我五年前刚到埃尔博瓦的时候,科耶还是座很美丽的城市。交通便利,市场热闹……女人们穿着时髦,男人们酒吧喝酒,午夜跳探戈。后来,坦克开进了科耶。停水,停电,市政一片混乱。战争带来了罪恶,也带来了无辜。可是有一天,你发现,无辜受到了和罪恶同样的待遇……” 何次源说这段话的时候,没人看任何人。那时他们刚刚抵达科耶,这个已经被战乱无情侵袭过的城市。 所有人都想象不出科耶繁华时的样子。 “……我一开始和你们一样,难以置信,义愤填膺。可是,当我看到最后一班离开科耶去往米都黎加的汽车上坐满了人,每个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年轻的母亲站在车窗下,拼命举手送出自己孩子的时候,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次源没有停顿,像是背书一样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同情也好,难过也好,这些都于事无补。这些感情比起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平安成长,远离战乱,无论在不在自己身边而狠心送走孩子的母亲而言,一文不值。” “重要的是,你在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何次源抬头,目光炯然,看着他们,“这是温副说的”。 “我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知道,无论温副在不在,你们都得记住,你在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信号空隙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lt返回gt ☆、气流对撞 机械密集的滴滴声,显示定位已经完成。 重型运输机c10在埃尔博瓦高空迅速锁定平昇等人的位置,之后,破云开日,加速俯冲而下。 接收信号的绿色荧管还在持续闪烁,如同一项最重要的生命体征指示,目前看来,尚能放心。 温应尧拧眉紧盯屏幕上的直线距离和飞行距离,思索最快到达时间,过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向一旁陪同的警卫军,“科耶入境后,谁负责护送他们?” “是艾瑞德。”回答的是一名中年军官,叫费尔南达,负责埃尔博瓦所有对外事务。温应尧的突然到访对他来说,完全有益无害。毕竟如果没有温应尧,他们政府的警卫军也不会如此顺利地就有了深入埃尔博瓦腹地的重型运输机。 温应尧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敏锐,这个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4 名字,对他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费尔南达等了片刻,也不见温应尧继续问,便接着说道:“艾瑞德五年前因为卢萨茨塔楼事件差点死了,后来好不容易救了回来……” 费尔南达说完才意识到,温应尧也是经历过塔楼事件的。 “您是不是也认识艾瑞德?他五年前——” “我回去后出了车祸,记忆就出现了问题。现在也只知道自己来过卢萨茨,至于塔楼事件……”温应尧侧头笑得温和谦逊,陈述事实一般,“完全没印象”。 费尔南达点了点头,对温应尧遭遇车祸表达了遗憾。前方出现一大片高地,不远处,有点点人影。“艾瑞德三年前加入的科耶警卫军,半年前升任科耶警卫军总长官。此次护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温应尧不动声色,视线没有离开逐渐缩短的距离指示,闻言头也没回,只是说道:“听上去挺有能力。” 费尔南达不疑有他,附和道:“我也是这么听说的。艾瑞德做事稳重,这次科耶暴乱能这么快转移,还是他提前制定了防御工事。” 艾瑞德什么时候成了警卫军。而且,居然在短短两年之内,升任地方警卫军长官。那么暴躁凶残的一个疯子,居然会成了别人嘴里的“稳重”。 温应尧摩挲着那截绿色荧管,眉峰冷峻,下颚微绷,暗自揣测这些事发生到现在的所有走向。心里存了几分疑惑警惕,隐隐觉得所有事情似乎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得那么简单。不过这些,温应尧都没有在费尔南达面前表露。 在费尔南达看来,温应尧还是和五年前一样,不仅具备一名出色外事官应有的能力和魄力,更重要的是,一如既往的运筹帷幄。而有些不同的是,这个时候坐在他面前的温应尧,心思更加莫测,一个眼神无形之间就能让你感受到十足的压迫。 庞然大物一般的c10,还未落地就吸引了高地下所有人的目光。 来路不明,来者不善。 趁着所有人分神的当口,何次源冲上前一把拽开持枪抵在曹永衡胸前的警卫军,厉色警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没人回答他。 被推开的警卫军面容冷酷,皱眉看着那架重型运输机,转头对着自己的同伴几声窃窃私语,之后,看也不看怒不可遏的何次源等人,子弹纷纷咔嚓上膛,警戒万分,飞快地跑向平昇所在的位置。 曹永衡见状彻底急了,大吼:“平昇还在那!”说着挣开何次源,拉上任斐渔等人,片刻不停,“我们也去!” c10降停的时候带起了巨大的风沙,风力迅猛,甚至一度阻碍了三名警卫军和曹永衡等人上高地,众人全都被困在半路。 通讯设备早就东倒西歪,平昇惊疑地望着几十米远的重型运输机,信号显示已经拔高到满格。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机舱门缓缓降下。 警卫军提前赶到了平昇面前,持枪瞄准,剑拔弩张,似乎只要稍有不对,不管出来什么,都会被扫射成筛子。 曹永衡、何次源和任斐渔等人站在一旁,对着发呆发愣的平昇疯狂做手势,让他赶紧过来,万一出了什么事—— 舱门落地。 温应尧单指拎着外套领口,缓步踏出。 持续运作的机翼旋桨带起高地气流,卷起温应尧背后的黑色西装外套,瞬间张成狂妄不羁的羽翼,猎猎呼啸。如同从天而降的不详者,兵戈乱象,杀伐无序,皆所从出。 待看清面前等待自己的,温应尧忍不住又是一笑。那笑容恰到好处,一副世界无比和平,我辈天天向上的样子,迷惑性百分之两百。 虽然每每在正式场合看到温应尧的这副笑容,总不免头皮发麻,但是,这个时候的何次源几乎就要哇哇大哭。任斐渔和曹永衡也特别激动,相视一笑,等不及就要冲上去。 三名警卫军犹豫地互相看了看,费尔南达紧接其后走了出来,见状大声命令收枪,帮助平昇等人收拾设备上飞机。阿斯兰化敌为友的速度最快,立马放下枪就勾着任斐渔的肩走了。 平昇现在脑子里完全是一锅粥。 不对,应该是在对讲机里听到温应尧声音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煮粥了。 温应尧隔着两拨人,目光温柔地瞧着傻乎乎的平昇。 平昇不由自主地走到温应尧面前,抬头对视,一眨不眨。耳边是气流的剧烈对撞声,还有旋桨的嗡嗡嘈杂,嘴唇微张,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有太多想问的。 最想问的就是,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如果谁这个时候离他们两人近些,就能发现,温应尧望着平昇的眼神,几乎就要把人溺毙其中。 温应尧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人多眼杂,温应尧抬手也只是用拇指按了按平昇微微颤抖的嘴唇,低声无奈喟叹:“小昇……”手心上移,力道柔缓,轻轻覆遮那无时无刻不在考验自己自制力的双眸,“我来了”。 平昇点头。 过了会,嘴角微翘,又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让平昇等了三天。 我有罪……鞠躬。 ☆、扫清道路 所有设备刚推上机舱,就听远处一声震破云霄的火炮声,早已惊慌失措的难民再次发出四散尖叫。地表猛烈颤动,连带着c10也微晃,机翼螺旋桨开始加快速度转动,风沙肆虐,重型运输机时刻预备腾空而起。 “快上来!”费尔南达一身魁梧军装,站在舱门下,对着阿斯兰、任斐渔、平昇、曹永衡和另外两名持枪向恐怖军方向扫射的警卫军大声喊道:“撤退!快!” 话音未落,三秒不到的时间内,又是一枚炮弹轰来! 这下直接投射在了平昇原本架设信号的地方,大家跑了还没几步,就全部卧倒在地,泥层掀起半米高,差点把他们几个生生活埋。 何次源正在舱口里低声和温应尧汇报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艾瑞德的中途变卦和他的蛮横态度。 由于第二枚炮弹距离太近,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等抬头找温应尧,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平昇身边,神情焦急,一把将人拉起,低头仔细用手指轻轻给人擦眼睛,两人贴得很近,似乎在给平昇吹眼睛,过了会,又附耳对人说了些什么。 旁边任斐渔等人也成功实行了自救。 个个灰头土脸,不过却是一刻也耽搁不了,在费尔南达的硬拉强拽下,终于在c10起飞的前一秒,恐怖军再次发射坦克炮弹的前五秒,狼狈滚上了机舱。 从高地出发去卢萨茨只需三小时。 三个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5 小时里,温应尧彻底了解了此前的情况。费尔南达却对艾瑞德的中途变卦大为恼火,连声训斥得阿斯兰等人头也抬不起。 “这是他的任务!任务!责任!明白吗!一个警卫军如果连自己的责任都可以抛下,那他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埃尔博瓦警卫军!” 阿斯兰讷讷点头,试图为自己的长官解释几句:“艾瑞德长官也是迫不得已……中北边境已经被恐怖军的汽车炸弹轰开,再继续带他们北上去卢萨茨,到那时他们有没有命还不一定呢……况且,艾瑞德长官是北上救援……” 在费尔南达涨红脸准备大声呵斥的时候,温应尧笑了笑,看着阿斯兰清澈无知的眼神,顺势解围:“阿斯兰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先去中北看看”,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被强制要求南下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开口意味深长:“说不定我们的艾瑞德长官已经安顿好了中北难民,这个时候已经到卢萨茨开始救援了。” 费尔南达重重哼了一声,重新坐下,没有说什么。 一路走来,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互通信号这个时候总算彻底接上。平昇坐在飞机驾驶座后排,听到后排温应尧别有用意的话,疑惑地回头看。他的意思似乎暗示中北发生了什么……但这些温应尧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温应尧接收到平昇目光,坦然相视片刻。顿了顿,对着人亲昵眨眼,轻佻扬眉,这下又把人逼得回头不及。 平昇回身坐好,心神稍定后才继续和曹永衡联系至今音信全无的胡磊等人。 偏偏那个肇事者还没有丝毫自觉。 “怎么样了?”温应尧绕过何次源走来,抬手就是撑在平昇椅背上,倾身问得细致又耐心,“胡磊的位置找到了吗?” 曹永衡摇了摇头,回头说道:“刚入境的时候出现过一次,依旧显示在卢萨茨,只能说应该没有遭遇生命危险,其余的我们也不确定……不过中北出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定位了,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温应尧看着曹永衡赞许点头,凝神倾听后缓慢开口:“他们路过而已,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临时遭遇了武装恐怖军的提前拦截。” 接着分析道:“来之前已经有国际报道,卢萨茨现在还没有进入大范围的武装威胁。恐怖军还在继续向北集结。所以,胡磊他们最多这段日子的生活条件差点,心惊胆战点”。 “……” 曹永衡还真不知道说什么,转头余光向平昇救助。 可他哪里知道,温应尧原本规规矩矩搁在椅背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悄悄伸到了平昇靠窗的右肩上,轻轻捏着人耳朵,开口一本正经:“平昇认为呢?” 平昇深感无力,眼角求饶,瞥向眼底暗藏恶作剧的温应尧,实在没办法,努力思索片刻后说道:“那我们也只有这一天左右到时间。一旦等到恐怖军集结完毕,要把人救出来就更加困难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分夺秒。” 曹永衡低头细想,也觉得形势严峻,不由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中北?” “——已经到了。”任斐渔早就注意到了温应尧和他们的谈话,说完就指着机舱外,“你们看,很不对劲……” 不仅是任斐渔他们,就连费尔南达也发现了中北这片边境的异常。 三小时前还混乱不堪,难民围困的中北,这个时候,就像遭遇了一场彻底清洗,变成了一座寂静恐怖的空城。 原本被坦克冲破的积压隔离带、大块堵在路中的断墙碎砖,还有汽车炸弹袭击留下的巨大障碍物,此刻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大道平坦,一路向北。如果不是地面还残留着大片血迹,和汽油泼洒的痕迹,这一切会让人产生错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这片诡异突兀的“整洁”让费尔南达心头升起一股浓烈的不安。 除了轰隆作响的螺旋桨的声音,整个机舱里安静到可怕。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原因。 一个看上去冠冕堂皇,难以置信,却又合理万分,细思极恐的理由。 这像是在为武装恐怖军向北集结扫清道路。 “立刻联系艾瑞德!”费尔南达铁青着脸回身,对着阿斯兰等人焦躁大喝:“立刻!马上!” 温应尧离开平昇,走到机尾最大的一片窗前,低头看着窗外,神色沉静,久久不言。耳边传来阿斯兰慌乱无比的惊呼:“根本就联系不上!”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切都是艾瑞德的手笔。 毕竟他对“清洗”很在行。 五年前,围困在塔楼的那三个月,原本是温应尧整个人生毁灭的起点。 每天一块长面包,一小碗水,一支正好燃烧二十分钟的蜡烛。前后左右只够走四步的地下囚室,那永远跨不出的第五步,是最现实的白日噩梦。 还有那持续十五首歌时间的审讯。 从第一首歌开始,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的间歇,都是撕裂神经的折磨。 艾瑞德永远是副狰狞大笑的疯子模样。突然逼近,突然厉喝,手枪弹夹里只有一枚子弹,却从来不告诉他们何时会开枪。 温应尧永远记得林谦疯了的那刻,距离第十五首歌结束还有最后三个单词,但是——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棵稻草,而是望着稻草落下,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的那一瞬。 深渊张开血盆大口,却只能一动不动地任其残忍吞噬。 可是,直到林谦最后死在他面前,温应尧才彻底明白林谦无能为力的痛苦和灭顶的绝望。 而这些,也差点将他拉入最深的深渊。 永无宁日。 刚到宁市的那段日子,确实是这样。整日里浑浑噩噩,不分昼夜。困在酒精的迷醉梦里,东躲西藏,胆小如鼠,却自欺欺人地以为能够杀死原来的自己。 然后,抛弃过往的一切。 可是,那时的温应尧还不知道,挣扎得越凶狠,越孤注一掷,就会越陷越深,直至灭顶。 何次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温应尧身旁,犹豫片刻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直觉告诉他,温应尧全部想起来了。 “温副……” 温应尧回头,笑容平和浅淡。他知道何次源在想什么,最后也只是拍了拍何次源的肩膀,低声说道:“一直忘记和你说,林谦的打火机,谢谢你找回来。我已经把它交给孙部了。孙部也很感谢你。” ☆、会回家的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后,费尔南达不惜当着温应尧等人的面直接联系了埃尔博瓦政府警卫军的最高长官,亚林那。双方通了一个三分多钟的电话。多数时候都是费尔南达在汇报情况,偶尔几秒的停顿,却能让在场所有人感受到电话那头严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6 厉质问的惊悚骇人。 放下电话后,费尔南达的脸色完全阴沉下来,阿斯兰三人轮番被要求详细回忆从科耶出发后,艾瑞德的所有行动。 出于外交礼节,温应尧带着何次源他们远远走到了另一边。隔着几米距离,仍旧能感受到费尔南达的暴怒和焦躁。 阿斯兰整个人都不好了,畏畏缩缩,眼神仓皇犹疑,隔着无形的空气,向着他们的方向无措望来。几百米的高空,气压却似逼近无底深海,千钧堵胸,丝毫透不过气。 某一瞬间,任斐渔甚至看到费尔南达抽枪抵着阿斯兰逼供,场面一度就要脱离控制。 温应尧只字未发,只稍稍抬眼,不轻不重地看了下任斐渔。 任斐渔退后几步,转开脸不再随便张望。 温应尧明白费尔南达的做法。 阿斯兰这三个人,加上之前一路跟着护送的,很有可能就是艾瑞德的共谋。 眼前的情况已经不需要解释。艾瑞德一开始就是恐怖军顺利北上,集结势力的内应,而护送何次源等人也只是作为一个绝佳的幌子,为的就是顺利到达中北,为恐怖军继续向北扫清沿途警卫军的监视。 而如果那个时候,何次源等人执意北上,那么他们面临的,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从听到艾瑞德名字的那刻起,温应尧就没有相信过费尔南达嘴里的这位科耶警卫军长官。 一个丧心病狂到骨子里都腐烂透的疯子。 要他相信艾瑞德会改邪归正。 除非林谦活过来。 两个多小时后,c10降落在了埃尔博瓦的首府卢萨茨。这里的形势比起中北,似乎还要安全些。但隔几米就有一段严阵警戒,两人高的隔离网上电流滋滋,这些都暴露了看似平和的表面下的重重危险。 来回巡视的警卫军数量比平民的还要多。c10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的时候,远处武装恐怖军集结的战火一触即发。 只等一点火星末子去点燃。 出城的所有通道已被关闭。费尔南达告知温应尧,亚林那允诺,一旦城内警卫军发现胡磊等人的情况,就会立即联系他们。 阿斯兰三人刚下飞机,就被亚林那安排好的警卫军当场逮捕。 艾瑞德听说半小时前就已经在北上途中被亚林那派出的特别警卫军逮捕了。好像还爆发了不小的武装冲突。可笑的是,就在距离冲突不远的地方,就有武装恐怖军的驻扎,但是面对艾瑞德等人的逮捕和伤亡,无一人支援。 温应尧被安排与亚林那见面。 何次源总算定了心,坐在临时会议室里,长吁短叹,“这一趟太不容易了,等我见到胡磊——”转头发现,这边任斐渔已经在发放牛肉粒和小鱼干了,曹永衡和平昇吃得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何次源双眼微眯,阴森森开口:“不是说没有了吗?” 任斐渔快速咽下最后一块碎鱼干,顺了顺胸口,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下真没了”。 “……” 平昇听着任斐渔的话直接笑了,和曹永衡两人偷偷避开气呼呼走来的何次源,躲到角落里继续去定位胡磊的信号了。 温应尧回来的时候,会议室里早就睡倒一大片。一天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神经高度紧张不说,就是这一路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走向,也需要足够的休息来消化缓解。 温应尧知道平昇睡觉规矩,再累也不会睡得四仰八叉。 但是规规矩矩睡觉的人就很容易被欺负。 任斐渔一只脚早就不客气地杵到了平昇脸旁边,咕噜打得震天响。 平昇手里还握着信号接收器,这个时候好像是被什么熏到了,皱眉茫然睁眼,就看到温应尧弯腰笑眯眯。 一下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直愣愣望着,过了会似乎想不通,还准备闭眼继续睡。 温应尧哪舍得。 一下踢开任斐渔的臭脚,把人打横抱起,直接走出会议室。 平昇到了人怀里总算清醒,开口就是惦记工作:“我的定位……” 温应尧不客气,开口本想奚落几句他们这些折腾电子技术的,但对着平昇又实在说不出那些毒舌气死人的话。顿了顿,放轻语气,软着哄人:“定什么位,人刚找着了。他们没你靠谱,定位器早丢了。你乖,好好睡一觉,醒来就知道了。” 平昇信赖点头,对着温应尧笑,头一歪,靠上温应尧的肩就睡得昏天暗地。 卢萨茨市政广场上竖着高高的标语口号,平昇是被广场上一浪掀过一浪的人声吵醒的。卢萨茨的平民似乎在游行示威。 已经是傍晚,比天际霞光更夺目的,就是远处城外熊熊燃烧的火光。空气里弥漫着似有似无的火药味,还有……食物的温暖香味。 温应尧不在房间,一旁的桌上放了张纸条和一碗面,还冒着缕缕热气。 温应尧让他吃完就去会议室,胡磊回来了。 见到胡磊的第一面,平昇就知道,他比他们更不好过。人憔悴了不说,头发都白了不少,胡子拉碴,整个人状态低迷到极点,无精打采,即使面对任斐渔的好心打趣,扯出的笑容也让人心酸。 “……一开始没觉得事态会严重到蔓延全国。我们也是从科耶入境的,那个时候什么迹象都没有。后来到了卢萨茨,准备搭乘飞机回国的时候……”胡磊垂头,不再看众人,懊恼叹气,“才知道晚了一步,出不去了。幸好保住了命,听说前一架出境的直接被恐怖军轰了下来……” “后来就是全城骚乱,信号接收器也丢了……本来想跟着难民潮一起南下避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联系上你们。可是难民里又爆发了急性传染病……接下来的几天,连楼都没敢下……” 大家都没有说话。 温应尧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广场上如火如荼的抗议,背影坚毅,这个时候转身只说了一句:“会回家的。” 在这座随时都会被战火袭攘,瞬间分崩离析的城市中,温应尧只说了这一句。 “会回家的。”何次源感慨重复,起身拍了拍胡磊的肩。 平昇站在门口,注视着温应尧。目光里只有那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增加了点东西,大家不介意可以再看看~ 还有三章~ ☆、三发子弹 回程依旧搭乘c10。但是由于市政广场上游行示威的情况越来越不可控,温应尧当机立断,决定天一黑就出发。 目前,整个卢萨茨内忧外患。亚林那焦头烂额。突然遭到逮捕的艾瑞德认为自己被背叛了,本性毕露,穷凶极恶,审讯了一个多小时,依旧什么也问不出。 最后亚林那决定以叛国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7 罪直接枪决。 停机坪在市郊,温应尧一行路过市政广场的时候,差点又走散。通过会议室窗户往下看,与这时亲历其中,完全是两码事。 群情激愤,声浪滚滚,没有一刻停歇。平民大多伤痕累累,望着紧闭的市政厅门,神情麻木地喊着口号。 台阶上挤满了人,还有抬着白色担架的红十字,也在大声抗议着。在他们到来之前,卢萨茨已经停了好久的水电。现在的市政供电用水,完全就是杯水车薪,朝不保夕。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伤员需要时刻救治,往后拖一秒,就是一条命。到如今,实在严峻到了下一秒就会发生内部暴乱的危险。 护送的警卫军只有两名,不是亚林那有意如此,而是现在根本就找不到多余的兵力。全城所有警卫军都被派出维持秩序或者戒守卢萨茨周边。 等绕过市政厅一大段,混乱的状况才好些。 几排二楼建筑平行贯深,像是居民屋,但是没有丁点昏黄家灯透出,到处黑黢黢,加上耳边传来的歇斯底里的游行声,将周遭一切变得莫名瘆人。 远远传来踢踢踏踏的行军声,两名警卫军相视一眼,提枪戒备。温应尧眉头微皱,神情冷冽,眼锋一转,示意何次源护着他们几人往后退,直至退入一排建筑的阴影里。 是押送艾瑞德前往刑场的警卫队。 艾瑞德早就没有了此前身为警卫军长官的体面和正常。满脸血污,双手双脚都上了镣铐,表情癫狂,眼珠子像是失去控制一般,快速转动几下,又直直停住,死死瞪着前方,脚步机械地挪动,从温应尧和两名警卫军面前走过。 突然,快要走过温应尧的艾瑞德背朝所有人站住了。 一动不动。 押解的警卫军不耐烦地厉声呵斥,抬枪狠狠推杵艾瑞德的背。 艾瑞德趔趄前扑,没有防备地跪倒在地。 之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回头盯着温应尧,原本死气沉沉的神色倏忽不见,片刻后,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哑笑声,忽高忽低。 恐怖至极。 警卫队全体惶惑,左右相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温应尧漠然勾唇,唇角的弧度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笑意,这个时候直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了艾瑞德几秒,目光冰冷,缓慢开口: “好久不见,艾瑞德。” 这一句直接让艾瑞德脸上扭曲的笑容和狂躁恐怖的笑声戛然而止。换上了一副凶狠噬人的表情,开口含混不清:“原来是你……”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到底是被谁“背叛”的,这一切居然在一位“故人”身上找到了答案。 艾瑞德的神色开始变得微妙,回忆的语气带着点挑衅,目光阴鸷,满口血块,一字一顿,“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什么吗……” “五年前就应该先弄死你。” 话音未落的电光火石间,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艾瑞德会有力气去抽枪! 距离艾瑞德最近的一名警卫军甚至被撞得猛地跌坐在地上! 艾瑞德扣着子弹早就上了膛的枪,直接对准了—— “砰!” “砰!砰!” 一共三发子弹,从温应尧身后射出,没有丝毫停歇,艾瑞德当场举枪毙命。 临死前,还不可置信地瞪着温应尧的背后,艾瑞德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温应尧稍怔,回头。 是平昇。 其实,如果同时拔抢,平昇根本不可能是训练有素,杀人不眨眼的艾瑞德的对手。 只不过,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温应尧。 早在……温应尧护着他后退的时候,他就已经拿起了枪。稳稳地站在温应尧身后,毫米不退。 平昇没有看温应尧。 低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三发子弹带来的巨大后冲力让他的手腕微微颤抖,接着是整条臂膀,半边身子,然后,就是整个人。 暮色深重,阴影大片覆盖这座动荡之城,像是陷落的征兆。 两名护送的警卫军尴尬收回自己的枪,刚才太丢脸了。何次源等人完全呆了,个个张着嘴,直直望向平昇,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会,又纷纷转头看向温应尧。 温应尧神情复杂,视线在平昇身上停留了好久,才好歹分出一点给何次源,示意他们先去飞机上,给他十分钟时间,他会带着平昇一起回来。 整条街巷都空了,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风里有泥土的气息,更多的则是枪炮火药和汽油的浮躁喧嚣。 陷落的最后一刻钟,什么都像是静止了。就连市政厅前的愤怒咆哮都似凝固在了烽火中,成了喑哑低沉的嘶吼。 然后,渐行渐远。 平昇低头望见自己的手被人牵起,然后,自己的双腿开始跟着人走。 转过好几排灰暗高大的建筑,眼前出现层层台阶。一级级往上,牵着自己的手没有松懈半分,很紧很重,平昇都能清楚地看到发白的关节。可是很奇怪,自己根本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疼痛,明明被攥得那么用力 似乎,只有这样痛到无知觉的牵绊,才能让他心安。 然后,他被带着坐在了塔楼的最高点,这里还有片刻余晖,光明灿烂。 “小昇。” 平昇抬头,温应尧蹲在自己身前,笑容温柔得不能再温柔。 眼前一暗,眉心一暖,紧接着是眼皮,鼻尖,然后是嘴唇。 露水滴叶一般的剔透无邪。这个吻,温应尧吻得无欲无求。 “小昇别怕。”温应尧依旧笑着,但话说出口却有些紧张。 平昇点了点头,他不怕。 最怕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他还能怕什么。 温应尧却没有放心,平昇的眼神让他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场初遇,没有一点温度,决绝狠厉。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平昇,眼里什么也没有。 而眼前的这个平昇,眼里只有他。 温应尧苦笑,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 带了五年的玉佩被摘下,平昇的眼睛跟着转,一下睁大,带了些惶惑和恐惧,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温应尧的表情。 玉佩塞回他手心的时候,平昇知道温应尧什么都想起来了。目光彻底黯淡,再也泛不起波澜,低下头不敢看温应尧,过了会,像是犯了滔天大错一样,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歉:“对不起。” 温应尧看着心都要碎了。 他怎么能忘记。 温应尧没有注意到自己眼里的泪光,闭了闭眼,低头深吸口气,郑重说道:“小昇,不用对不起。” “为你,我心甘情愿。” “这个玉佩,陪着我五年,就像你一样,我们从来都不曾分开。”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8 平昇凝视着温应尧,捏着玉佩,没有说话。 “小昇,放下吧。” “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平昇想了好久,之后乖乖点头,还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应尧笑,给人带上玉佩,注视着他藏在心底的少年,视若珍宝。 “玉佩也回来了,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停顿,温应尧拉起平昇手背,轻轻印下一吻,继续说道:“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就是缺你一个吻。” 神采重新缓慢回到了平昇眼里,呆呆地望着温应尧,不知所措,脸却慢慢红了。 好像在思考怎么吻,又好像在偷偷笑。 平昇很为难。 不过,最后的最后,在日光彻底陷落的刹那,平昇低头亲吻温应尧。 温应尧深情回吻。 那个五年前的少年,终于被自己完好无损地领了回来。 ☆、脱敏疗法 从埃尔博瓦回来后,光是书面报告的整理就忙了一个多星期。由于平昇和任斐渔是一部的人,何次源一开始支使人派活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不安,毕竟这段时间一部大大小小的会议也不少,两人分身乏术,任谁都看得出来。 后来,不知温应尧和文英说了什么,平昇在回来的第三天,就被调了过来,安排临时协助二部。 任斐渔等了几天也不见有自己的调令,眼巴巴跑过去问何次源,他都要忙成哈士奇了。 何次源当着任斐渔的面给温应尧打电话。一分钟后,电话挂了,何次源满脸期许,开口鼓励:“温副说这样可以锻炼锻炼你,你继续加油。” “温副和我都很看好你哦。” 这更加坚定了任斐渔的想法。 温应尧肯定想着怎么挖自己去二部。一定是自己在埃尔博瓦的表现还不够优秀,不够突出…… 和平昇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任斐渔将自己的想法条分缕析地给平昇说了。末了开始后悔回国的飞机上,为什么不多留条小鱼干,不然温应尧吃了他的小鱼干说不定这个时候就下定决心了呢…… “……” 平昇决定继续心无旁骛地啃自己的玉米。 当时他被温应尧带上飞机,任斐渔正好在发小鱼干和剩下的几块德芙巧克力。 巧克力都分完了。或者,准确点说,在大家瞄到他俩上飞机的时候,动作一致,飞速吞完了所有巧克力。 小鱼干还剩最后一包,任斐渔极为艰难地递给了温应尧,认真建议:“要不……你们分分?” 温应尧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我不吃”,接过拆了包装就递给了平昇。 平昇那个时候完全不在状态,科学上则属于“亲懵了”的状态。 总之温应尧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两人刚经历过真正的大混乱,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滋味,这个时候能安安稳稳坐在休息室吃顿营养丰富的午餐,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过了一会,何次源也不纠结温应尧到底什么时候调自己去二部了,咬着勺子目视前方,表情突然变得奇特,望着平昇身后,片刻后慢悠悠调戏道:“你觉得万思柯怎么样?” 话题转得太快,平昇莫名其妙,放下手里吃完的午餐,盖上饭盒,没有打算理人的意思,提醒:“我下午还要写军事冲突——”没空让你八卦。 任斐渔眼睛一挤,视线隔着玻璃,跟着人转到门口。 平昇回头,万思柯和另外几名一部的同事推门走了进来。 “平昇。斐渔。” 万思柯身材高挑,人长得也出挑。这时估计刚吃完午饭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盒水果,笑容得体又大方地向两人打招呼。 任斐渔起先并不知道万思柯喜欢平昇,还是自己女朋友来外事部看自己的时候,通过同类之间的直觉发现的。 从那之后,任斐渔没事就拿万思柯打趣平昇。奈何平昇是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久而久之,任斐渔也很少说了。 现在大难不死,任斐渔八卦的精力实在充沛。 “思柯,好巧,我们也才吃完饭。”任斐渔眼疾手快,一把按下起身准备走的平昇,给人疯狂使眼色。 平昇:??? 平昇摔得屁股都疼了,要不是还有别人在场,他就要锤爆任斐渔的头。 万思柯就势坐下,余光撇了眼平昇,继续笑着对任斐渔闲话:“我们也刚刚吃完。对了”,说着把那盒水果放在桌上,“一起吃点吧”。 另外几名一同进来,正在泡咖啡的一部同事见状都笑了,促狭揶揄,“就是,一起吃点吧!” “任斐渔,你可少吃点。人家可不是给你的!” 任斐渔立马高高举起双手,表示碰都不会碰。 大家哈哈大笑。 平昇无可奈何。万思柯就坐在自己身边,水果盒子打开,西瓜,哈密瓜,葡萄,猕猴桃,切片的都码得整整齐齐。 这个时候直接走开又不太好,毕竟也是一个部门的同事。 平昇在心里早就把任斐渔翻来覆去揍扁了,身子往后靠了靠,开口客气又温和:“不吃了,吃得太饱。谢谢了。” 任斐渔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转开脸,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平昇如坐针毡,看着任斐渔眼睛快要喷火。 万思柯有点尴尬,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收场,脸微红局促说道:“这样……没事——” 任斐渔看不下去了,起身绕过桌子,抓了几颗葡萄就塞平昇手里,顺带给自己留了两颗,张嘴一扔,“吃个水果嘛!对吧!思柯,我不客气咯!”吃葡萄也不吐葡萄籽。 万思柯有了台阶,赶紧招呼其余同事都来吃,场面顿时更加热闹了。 大家都是一部的,对平昇和任斐渔的埃尔博瓦之行都特别感兴趣,但也知道其中的凶险,就没有特地问些沉重的问题,只让他们两个说说那些书面报告上没有的。 任斐渔来劲了,煞有介事地举出一二三四个例子,关于他的小鱼干是如何在艰苦环境中发挥重大团结作用的。 这下全体爆笑。 平昇在插科打诨这点上特别佩服任斐渔,就是有时候性格跋扈了点。 “我还以为你们一部来这里开会了,这么热闹?” 陆培菲拿着马克杯好奇推门,万思柯起身给陆培菲让座,“培菲姐!” 陆培菲见他们笑得个个面红耳赤,知道就是任斐渔的功劳,坐下来感兴趣道:“不介意我也来听听吧?” 任斐渔说得口干舌燥,闻言摆手,又不客气地叉了两块西瓜,“培菲姐说什么呢”。 平昇礼貌起身,给万思柯让了座。 万思柯惊喜地瞧着平昇,平昇只是含笑点了点头。他正好准备悄悄溜回去,说不定还有点时间给温应尧打个电话…… “平昇,你去哪?”陆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59 培菲眼尖,一下叫住了已经走到门边的平昇。 平昇无语问苍天,只能慢吞吞转身,“培菲姐……”正要借着工作解释几句,就听陆培菲惊讶道:“咦,你不是不吃葡萄的吗?上次董音那么说,我心里到现在还过意不去……” 众人纷纷转头,又看向表情突然懊恼的万思柯。 气氛诡异,陆培菲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平昇默默锤了一百次任斐渔后,眯眼笑着解释:“现在能吃点了。不碍事。”说着,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吃了手里的几颗葡萄。 万思柯还以为平昇是为自己解围,脸瞬间又红了。 陆培菲也不管真假,只求气氛好转,快速接话:“咳,是我想得太严重了……任斐渔,你们刚刚说这么呢?” 任斐渔会意,开始兢兢业业摆谱。 一口吃了太多,直到坐到座位上,平昇都不怎么适应嘴里过分的甜味。 甜得……舌头都软了。 但,有赖于温应尧发明的“葡萄脱敏疗法”,他现在还是能吃点的。 他已经有五年不曾吃葡萄了。 以前无意中吃到,那种伴着回忆而来的惨烈血腥味都会让他产生生理反应。闭眼呕吐的时候,只有胆汁里的苦才能让他稍稍缓解。 但现在…… 埃尔博瓦回来的那个晚上,温应尧守了他一个晚上。第二天有假,两人磨蹭到中午才出去吃了第一顿。 吃完饭服务员端来水果,只是一盘切好的西瓜,温应尧却对着红瓤青皮的瓜对平昇说:“记忆没恢复之前,很多时候我都看不懂你的眼神。现在明白了。于是我自作多情地想……”抬眼笑着瞧他,点了点瓜皮,由此及彼,有理有据:“你不吃葡萄是不是也和我有关?” 吓得平昇还以为吃进嘴里的西瓜成精了。 当天下午回去的路上,温应尧就买了好几串葡萄,说要实行“脱敏疗法”,不能让他的心肝以后都吃不了葡萄。 平昇一开始没明白,后来正式“治疗”的时候,才明白温应尧这个人,说他流氓都是客气的。 简直没脸没皮。 衣冠禽兽都配不上他。 在平昇面前,温应尧就是禽兽衣冠。 洗好的葡萄颗颗晶莹透润,个个小巧精致。温应尧端上矮桌,站着低头,右手摸了摸下颌,神情严肃地看了好久的葡萄,像是在思考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平昇抱着胖橘顺毛,坐在沙发上也跟着看,过了会抬头瞧发愁的温应尧,犹豫了下拣起一颗,斟酌道:“要不……我试试?其实也不是一点都——” 手被人握住。温应尧笑得很坏,眼角眉梢都是不怀好意,偏偏藏在那过分招人的英俊皮相下,十足得蛊惑人心。 就连胖橘都感受到了。 猫眼警惕眯成一条缝,抬起前爪随时准备出击挠人,回头又忍不住操心自家傻儿子,喵喵叫了几声提醒,可谓苦口婆心。 奈何平昇美色在前,分不出半点理智。只当自己顺毛顺得不称心,随手揉了揉胖橘圆滚滚的脑袋,示意安静点。 温应尧却不管,有计划地拎起胖橘后颈就塞回了窝里。 胖橘见大势已去,羊入虎口,心灰意冷,只好蹲在窝里舔了舔前爪,隔一会便忍不住喵叹几声。 温应尧原路返回,蹲在平昇面前,一副医者仁心的语气,“你知道什么叫脱敏疗法吗?” 平昇点点头。 温应尧很满意。“我们第一步先来学习剥葡萄。”说着指了指矮桌上的葡萄。 平昇忍不住笑,“你幼不幼稚……”声音很低,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温应尧佯怒,板了脸,扣指轻弹平昇脑门。 平昇笑容更大,快速拿了颗葡萄就往后盘腿缩进沙发,低头认认真真。 他没有指甲,剥起来汁水沿着瘦削指骨淌下,刚要拿纸巾擦,纸巾就被温应尧收走。 平昇道行实在浅,抬头望进温应尧眼里,那满眼的坏还是没让他提高警惕,开口疑惑:“我要纸巾擦……” 温应尧熟练变身大灰狼,撑着两边,起身把人拢在身下,眼神深邃,嗓音低缓:“要什么纸巾”,低头便舔上平昇指尖。 有什么在脑中轰隆一声金光璀璨地全炸了。平昇完全呆住,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温应尧低头细致舔吻,剥了一半的葡萄也被含进嘴里。 指尖酥麻,还带着微微痛意。明明吃葡萄的不是自己,鼻尖却无端充溢了甜腻芬芳的味道。 平昇一下抽回手,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温应尧得寸进尺,倾身吻上平昇的嘴。 这下,圆润饱满,甜得不能再甜的葡萄整颗到了平昇嘴里。眼前人的气息明明很淡,却像是滔天巨浪,一个呼吸传递都让他头晕目眩,不能自已。 温应尧就是那法力无边的妖孽,菜鸟平昇被心甘情愿地搓扁捏圆。 翻来覆去,平昇“脱敏”吃了好几颗葡萄。 平昇哪里受得了,后来都磨到了床上。什么都是葡萄的味道,甜得发腻,腻到最后,都好似发酵成了葡萄酒,引人沉醉,放浪形骸。 哪想,神智不清的时候,一声“温副”让温应尧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一次打击。 “温副?”温应尧缓慢直起上身,掐着人下巴,目露凶光,语气威胁,认真又下流:“床上叫?明天上班也这么叫?” 平昇觉得有什么彻底烧着了,四肢百骸都能感受到那股没脸没皮的害臊。走失的神智瞬间归位,为什么没人收了这个妖孽! 温应尧还真有点生气了,狠了心要把人好好整治整治。不然哪天再听到什么不着调的,他不得在床上吐血三升。 平昇从来不知道温应尧这么流氓。那晚过后,平昇觉得,应该没人比温应尧更流氓了。 ☆、完结终章 任斐渔从休息室窜回来的时候,平昇正在看邮件,抬头望见任斐渔放下水杯神秘兮兮地越过隔板凑过来,“平昇,我刚从万思柯那知道一个超级大八卦”,说着还回头远远看了眼温应尧的办公室。 在外事部,八卦永远走得比新闻还要快。 平昇收回视线继续看邮件,张嘴配合一声:“哦。” 任斐渔对他的态度没有多在意,以为平昇还在生气休息室发生的事,干笑两声继续说他的八卦。 “温副好像要结婚了”。 “万思柯亲耳听见的,温副那天在文英姐办公室说了‘求婚’两个字!” “……” 平昇低头深吸口气,觉得这个日子过得…… 太刺激了。 听到最后一句,脑中已经全部空白,几乎就是一副空壳。 当啷敲两下还带几分钟回响的那种。 任斐渔没有察觉,仰头思考,嘴里念念有词:“他之前的女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60 朋友颜嘉淇你知道吧,贼漂亮的那个医生,万思柯说不是颜嘉淇,但她也不知道是谁……” “不过,上次大家都看到温副被颜嘉淇接走了。” “说不定就是旧情复燃。” “哎,平昇,你说谁会嫁给他呢……” 任斐渔兴致盎然,眼睛冒光。对于温应尧的崇拜这个时候掺入了八卦的神奇魔力,而八卦自己的领导又是这个世上最刺激的事。 “任斐渔。” 冷不丁,温应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语气不冷不热,一点起伏也没有,寻常普通得就像问他们有没有吃午饭一样。 “你说说看,谁会嫁给我。” 平昇抬头,目光和任斐渔对上,他分明在任斐渔眼里看到了泰山崩于前而主动塌方的预警。 从温应尧出声的那一刻起,任斐渔整个人就僵在了隔板上方。然后,头也不敢回,缓慢收回自己仰出去的脖子和上半身,龟速缩进座位,动作机械,坐好后不忘伸出手臂上下交叠,将自己的头轻轻摆了上去,最后,姿态极为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平昇:…… 温应尧冷哼,没有看任斐渔装死。绕过两人的座位,掏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就向着电梯间走去。 两秒后,平昇的手机响了。 温应尧:出来。 电梯显示还停在一楼,平昇站在温应尧身后等,望着温应尧挺阔的背影,琢磨着任斐渔刚刚说的话。偶尔回头看几眼任斐渔,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你倒是挺关心他。” 这回有了点情绪起伏。 平昇回头,就看电梯门已经开了。温应尧站在电梯里,拨了下袖口,看了眼腕表,目光稍抬,望向还站在门口发愣的平昇,好笑:“小昇?” 平昇微窘,急忙走了进去。 温应尧看着电梯门,眼里藏着柔软,捏了捏他耳朵,“怕你误会,跟你说几句话就放你回去”。 平昇点了点头,过了会,后知后觉,低声:“我没误会”。 “哦?”温应尧语带笑意,故意道:“那你知道我要和谁求婚?” “求婚”两个字明明是重音,但到了平昇耳里变得轻佻又撩人,脑海里无端又浮现今天早上温应尧在他耳边说的话,脸一下又红得不行。 平昇惯常主动投降,不再开口,抿着嘴唇低头。 按平常,温应尧肯定还要在瞎勾人几句,但平昇下午还要工作,所以这个时候难得适可而止。 电梯直接到了顶楼。 阴天的缘故,日头不是很盛,远处高楼耸立,蒙在青灰云雾里,颜色较深,积蓄着入秋的第一场雨。隐隐听得到底下车辆来往喧鸣的声音。 宁市的那段时间,温应尧的烟瘾很重,烟和酒,整宵整宵地沉迷。这五年也不是不抽烟,只是没有那么不知节制了。不过偶尔心情很好或者很坏的时候,还是会抽一根。 平昇也抽烟,一般只是为了醒神镇静。 猩红火星倏忽一显,过后就是缕缕烟白,温应尧咬在嘴里,对着平昇扬眉,顺手递了一根给他。 平昇笑,放在鼻尖闻了闻,捻了捻硬厚烟身,转开目光趴在栏杆上朝下望,没有理温应尧的点烟暗示。 温应尧幼稚起来真的非常幼稚。 温应尧不高兴了。嘴里的一根烟就像点燃了他的狼尾巴,惹毛了就使坏。开口又气又笑,“嘿”,又不是真的不高兴的样子,轻轻揪着平昇耳朵把人转到自己面前,“我发现你现在无法无天——” 平昇依旧笑,风大了些,水汽裹挟,迷了眼睛。 温应尧一直觉得自己见色起意的程度应该比平昇轻很多,但是这个时候,温应尧一把拿下烟,扣上平昇后颈,直接吻上了眼前这个眯眼弯睫笑的人。 算了,就轻一点吧。 说不上是多么缠绵的吻,毕竟场合不对,不过两个人还是很动情。 平昇被吻了之后就乖了不少。主动衔烟去凑温应尧的点,温应尧又不让了,调戏地越来越起劲。平昇最后无法,只能去抢温应尧嘴里的烟。 最后,天台上,两个人,一支烟。 “我那天去找颜嘉淇没有和你说——” “我知道”,平昇缓缓吐出一口烟,笑着说道:“她是不是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温应尧拿过烟,却没有立即抽,“差不多吧,不过她怎么知道我们俩之间的事?傻瓜”,斜睨了眼平昇,目光纵容。 平昇转身,背靠栏杆,疑惑,“那你怎么想起来的?” “催眠。强制回忆,花了很长时间。孙部说除非我自己想起所有,否则他永远不会同意让我去埃尔博瓦。” 温应尧长长抽了口烟,火星隐隐冒了头,灰白烟烬掉落在风里,很快便没了踪影。 温应尧停顿,低头看了好一会。 平昇没有开口催促,不声不响,只是注视着身边这个人。 “很不好受。”温应尧转向平昇,叹息:“小昇,你知道你多让人心疼吗?” “那几天,每次催眠途中出现你,我都会醒过来。” “然后,不得不重新开始。” “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一想起把你忘了那么久……”烟抽完了,温应尧碾碎了烟丝,无奈苦笑,“我都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平昇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温应尧没有别的过分的意思,他想和温应尧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其实还好。”平昇笑得轻松。 温应尧却沉静了神色,“我都知道。小昇。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记得。在m大,只要有我出现的地方,你都会去。” 平昇没有想那么多,沉默片刻后认真说道:“这些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温应尧皱眉,还未开口就听平昇很淡地继续说道:“只是当我知道,你可能永远不会爱我的时候,我就有点讨厌你了。” “不过”,平昇笑了笑,“还好”。 温应尧没想到,一下愣住了,过后低声笑了出来。 “只是讨厌?” 温应尧回忆,“我看那天面试,你看我的眼神都像要把我吃了”。 平昇:…… “那你知道我要和谁求婚了吗?” 平昇觉得在这个话题上无论怎么出其不意,他都不可能是温应尧的对手,索性说得直白无比。 “我。” 果不其然。 温应尧:…… 总不能说不对吧! 不过有个问题平昇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和文英姐说这个?” 温应尧白眼,“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把你调过来的?” “不给她安个棒打鸳鸯的头衔,我能这么顺利?”温应尧一副平昇不知领导疾苦的痛心表情。 这下换平昇整个人不好了。 “那、那也……那也不用说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逢生 作者:第五笙 分卷阅读61 什么棒打鸳鸯啊……” 平昇无力哀嚎。 “不这么说,就文英那么惜才的,她会轻易放你?” 温应尧大言不惭,磊落坦荡。 “你要是和任斐渔一样资质平庸,文英分分钟放人。” “我那天去提人的时候,文英那个抠门女人还在跟我讨价还价,妄想狸猫换太子。” “……” 隔了好一段距离,任斐渔觉得可能是因为入秋了,不然他怎么打了好几个喷嚏。 【全文完】 分卷阅读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