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祸水 下》 第一章 天家祸水 下 作者:暮鸢 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不小心露出马脚】 知道今天是除夕,钱程端过那碗汤团,忽然红了眼眶。 乌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说:大人,你怎麽了? 没什麽。钱程吸了吸鼻子,乌桑,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钱程盘腿坐在羊毛毡上,那碗汤团已经吃不出味道来了,她伸手摘下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上蛟龙睥睨的神情,好像景恒之,钱程把它放在小几上,从羊皮囊里倒了两碗酒,一碗放在玉佩旁边,一碗放在自己面前。陛下,我和你打个商量行不行? 玉佩静静地躺在小几上。她拿起碗,在另一个碗上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你抓了吴启远,岭南也快要被你攻破,我又没做什麽坏事,你能不能饶了我?我不做大官了,就守着我那些钱过一辈子,顶多到时候分你一点花花行不行? 钱程一想起埋在钱二婶那里的财宝,心疼得快喘不过气来。 马的,好不容易当回大富豪,都还没挥霍,就要和财宝天人永隔了! 陛下,我有点想你们了,你们现在在干麽?是不是在大吃大喝?除夕宴都有谁啊?有没有筹集到钱给西北的将士?有没有那麽一丁点儿……想过我…… 她一口气把酒喝乾,那酒很烈,一直从喉咙里辣到胃里,辣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良久,她起身走到毡墙旁,拿起毡墙上的弯刀拔出,想像着以前裴子余舞剑的模样,只是裴子余舞剑恍如谪仙一般清冷优雅,而她却像狗刨一般。 她忿忿地把弯刀扔在地上,裴子余,你这个骗子!还说要和我做一辈子肝胆相照的朋友!还说要教我射箭骑马!还把我教你的泡妞秘诀都用在我身上!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你要是现在出现,把我救走,我就勉强考虑一下。但无人回应。 钱程颓然坐在地上,忽然大叫,来人呐,备笔墨,我要吟诗作画! 底下的人一阵忙乱,待万事俱备,钱程拎起笔,悲从中来。荆田玉送给她的那幅字画被她丢在了钱府门口,而那把摺扇八成已经在大理寺牢房里被人家踩得稀巴烂了。 她努力仿荆田玉的江南图,然後招手唤方泽,你看,我画得怎样? 方泽屏息看了一会儿,挠头说:大人画的这是什麽?有个人在田里抓虫子吗? 钱程差点喷血。这是东湖,这是一叶扁舟,这是我乘风而行,观花赏湖! 方泽尴尬地笑了。大人,我是粗人,不懂字画。 邬赫逖刚好挑开门帘走了进来,笑着说:大人今日怎麽有此雅兴? 一看到这个让她离乡背井的罪魁祸首,钱程没好气地吩咐方泽把画给丢了。 邬赫逖却拿来端详。大人这农耕图很传神,只是一个老人在耕地,太可怜了。 钱程的脸都绿了,伸手想去抢,邬赫逖却叫人把那图收了起来。 大人不要这麽小气,就当是赠给我的吧。 钱程心想:算了,农耕图就农耕图,就当以後荼毒他们的乌孙後代吧。 刚才乌桑慌张地来禀告说,钱大人好像思乡心切,正躲在毡房里伤心流泪,邬赫逖马上放下手中事,急急地往这里赶来。 昆莫,我这可是名画,要卖银子的。钱程眼珠一转,开始敲竹杠了。 邬赫逖将目光瞟向了那只豹头,笑了笑。 钱程悻悻然地看一眼,改口说:不过昆莫乃当世豪杰,这画自然是赠与你的。 你怎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也不叫我一声?我平生最喜爱饮酒了。 我有点想家了。钱程颓然坐下,小心把那块玉佩重新系在腰间,闷声说。 邬赫逖想了想,也跟着坐了下来安慰,我们不日就要大军拔往昭苏,到时候你可以跟着我去封城和天水,那里的衣食住行想必你一定感到亲切。 昆莫,你真的还要和大乾打仗?以你们乌孙之力,不可能夺得大乾的全境,你多拿一个城池就要拿千千万万族人的性命去换,为何不多花点力气改善自己境内? 邬赫逖闻言有些不悦。大乾仗着自己国强,把西北这一大片肥美之地都纳入囊中,我们乌孙只能窝在这贫瘠之地,现在是该到了重新划分边界的时候了。 这是昆莫的意思,还是那翁归逖的意思?钱程直问。 这是我们的意思,也是我们全族人的意思。邬赫逖耐心解释,那景恒之都要取你性命,你就不要以德报怨为他说话了。 我不是帮他说话。你何必让自己的父母妻儿去送死呢?像现在这样安乐又幸福不是挺好的?我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死去,比如乌桑,比如博袷。钱程着急地说。 你喜欢我的族人了?邬赫逖嘴角微扬,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我们乌孙的。 对我好的人我自然喜欢,可是…… 她还想劝说,可邬赫逖却话锋一转,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明天是你们大乾的新年,我特准你可以外出。 钱程大喜过望,真的?那我想…… 没等她话说完,邬赫逖接着说:不过,要有我的陪同。 钱程顿时没了兴致,转念一想又问:那你说能干什麽? 瞧这天色,据族里的老人说可能会下一场大雪,不如我们去踏雪嬉戏。 钱程的眼睛一亮,女人特有的浪漫情怀让她对雪有着别样的期待。好,不知道雪地上会不会有雪狐经过? 你要雪狐的毛皮?看运气吧,如果见到,我给你猎条围脖来。邬赫逖笑说。 钱程摇摇头。我只是想看看雪狐长什麽样,听说只有你们圣山附近有。 两人再聊了一下,待邬赫逖一走,钱程便在毡房转起圈,想不出逃脱好办法。 此时乌桑突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替她收拾屋子。 乌桑,谁得罪你了? 大人,左将军太坏了。乌桑涨红了脸,他四处造谣说你在大乾是个大大的奸臣,还说你有个袖子什麽的,说你在迷惑我们昆莫,没安好心。 钱程听多了这样的话,掏了掏耳朵说:由他说吧,反正我也不会少半根毛。 可是族里好多人都将信将疑的来问我,你是不是圣山上的狐狸精变的。 钱程噗哧一笑,故意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把脸颊往上推,逗得乌桑哈哈大笑。忽然,她心里一动,一个念头闪入脑海。 乌桑帮我去宣扬明日昆莫要带我去猎雪狐,最好让你们左将军听到,气死他! 真的?昆莫待大人真好。我这就去,左将军听了只怕要气得脑袋冒烟了! 到了傍晚,天空中果然飘起雪来。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彷佛空中的小精灵。钱程十分快活,素来畏寒的她一直坐在门口的矮石墩上看了很久,看着雪在地上慢慢地堆积了起来,然後穿着马靴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翌日,邬赫逖带了一队亲卫队早早便来接钱程。 钱程走上前去摸他身边那匹金色的骏马,昆莫,这是给我骑的吗?好漂亮。 这是伯鲁首领昨日刚刚送到的,叫金毛,我一眼看到牠就觉得和你很般配。他示意手下递上一把乾草,你喂喂牠,等会牠便不会颠你。 钱程拿着乾草和金毛嬉戏,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令她不禁想起了荆田玉…… 整个马队时而驰骋时而漫步,就要到乌孙人的圣山脚下时,远处一道白线掠过。 雪狐!几个侍卫惊呼起来。 邬赫逖脚下一使劲,坐骑似离弦之箭般直扑前方。钱程顿时有些急了,扬起马鞭甩在了金毛的屁股上,朝着邬赫逖追了过去。 喂,昆莫!你别去!我不要毛皮!你别杀牠! 邬赫逖的骑术岂是钱程能比拟的,眼看便离钱程两个马身,忽然,钱程的声音变了调,邬赫逖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那金毛状似疯癫,钱程就要被牠甩到半空中! 邬赫逖倏地在马鞍上一蹬,手臂一伸,握住了钱程的手,想要把她往自己的马上抛,只是金毛的力气太大,钱程的身体急速下坠,连带着他的身体也一起下坠。 邬赫逖不假思索,先让自己重重落地,接着钱程整个人撞入了他的怀里,两个人在雪地上翻滚了起来,最後撞上了一个小土丘上才停了下来。 胸口一阵腥甜,邬赫逖差点背过气去,低头一看,钱程钱程你怎麽了 钱程的脸色惨白,左臂无力地垂在身旁,亏大了,原来摔下来这麽疼…… 邬赫逖帮她检查一下,她左臂显然脱臼了。你看,谁来了? 钱程往外看,邬赫逖手上一使劲,她手臂的肩关节便复位,却疼得她掉下眼泪。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邬赫逖不悦地说着,抱着她站了起来。 你倒是把手臂让我打断试试!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眸子彷佛黑珍珠般熠熠生辉。 邬赫逖不敢直视那双眼,狼狈地掉转头,看着手下慌张地围了过来,他怒喝道:那匹马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会发了狂? 一个都尉硬着头皮回答,昆莫,那马现在一切如常,不知道为何方才会发狂。 第一章 第二章 天家祸水 下 作者:暮鸢 第二章 回去查马鞍和马掌,到底谁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手脚?想反了不成!邬赫逖的眼神如鹰鹫,朝着他们一个个地扫了过去,侍卫们吓得噤若寒蝉。 看来你的命令也不过如此,我还是乖乖做你的阶下囚,座上宾我受不起。 听到她的嘲讽,邬赫逖的脸色铁青,手下一紧,吓得钱程想从他的怀里下来。 邬赫逖冷冷地开口,别动,不然以後留下残疾。 钱程不敢动了。昆莫,你万金之躯,这样抱着我被你的族人看到了,这以後我还怎麽在乌孙混下去?不如把我放在马背上慢慢行走,应该不会出什麽事。 邬赫逖一想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胸口就好像被人掏空了一样。他也不吭声,抱着钱程踩着士兵的後背,小心翼翼地跳上了自己的坐骑。 他沉声说:你怎麽这麽轻?那大乾皇帝虐待你不成? 马匹缓缓地行走在雪地上,一晃一晃地,邬赫逖的怀抱很温暖,让钱程忍不住往里缩,雪後的阳光有些刺眼,钱程侧过头闭上了眼睛,顿时,她的鼻息里尽是刚强的男性气息,身体相贴之处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强健、呼之欲出的肌肉。 钱程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像邬赫逖这样的人一定要走国际路线,到时候叫老板去注册国外的娱乐公司,往国外发展,那些动作明星一定都望风而逃…… 邬赫逖忽然俯下身,冲着她的头发努了努嘴,你那里有雪,快擦掉,不然掉进脖子里太凉。 她胡乱在脸上摸了两下,抬眼见邬赫逖的眼神变得有些僵硬,笑道:怎麽了? 邬赫逖手下的触感有些异样,不自觉地指尖用劲,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突来的狂喜让他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良久,他不动声色地把钱程往自己身上再靠了靠,指尖微微挪动,不一会儿微笑着说:没什麽,只是手有点麻了。 那你让我自己骑马……钱程又想起来。 好了,现在没事了,不许动,再动我把你扔下去。邬赫逖吓唬说。 钱程嘟囔着,离驻地远点把我放下来,不然我会被你们族人的唾沫淹死的…… 马匹晃悠着,她渐渐地在邬赫逖的怀里睡着了。待她醒来,已经躺在自己的毡房里了,乌桑正跪在她床前,拿刀割去她的马靴,一见她醒来,便哽咽开口。 大人,你的脚都肿了,大夫让我拿冰水给你敷一敷。 咦,方泽呢?以往方泽都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这次邬赫逖带她出去骑马,不让他跟着,他差点和几个都尉打了起来。 他对昆莫不敬,被昆莫关起来了。乌桑说。 什麽?钱程气坏了,挣扎着想起来,带我去见昆莫! 大人你先别着急,昆莫只是做做样子,左将军手下的都尉也被关起来了,说是你坐的马是他动的手脚,左将军今天都冲到你的帐前,被守在门外的亲卫营挡了回去。 钱程冷哼,一个小小的都尉,敢对昆莫的马下手? 乌桑轻咦了一声,恍然大悟,难道……是左将军…… 钱程笑了笑,别说了,既然你们昆莫都不敢拿他怎样,想必有他的难处,我死了就死了,只不过一条命而已。 乌桑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大人你别伤心,昆莫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钱程心里明白,邬赫逖会惩戒翁归逖,但再怎麽样也不可能会痛下杀手,她只希望两兄弟心生嫌隙,长此以往必引起混乱,这样的话,乌孙就无力觊觎大乾的西北。 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左脚踝的肿块才消下。而方泽在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可邬赫逖严令他不可以再随身侍卫钱程,在钱程毡房的旁边另外安排了一间屋子让他住。 方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到了隔壁,临走前问钱程,大人,你还想回大乾吗? 钱程看着这个实心眼的小夥子,笑说:想回去又怎样?你有办法可以脱身吗? 方泽递给她一个香囊,低声说:大人,这个你一定要随身带着,你且等我,等我回来救你。说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毡房。 没几天方泽失踪了,邬赫逖大发雷霆,让人画了方泽的画像,严令乌孙各境盘查。 整个驻地气氛有些紧张,钱程也不知出了什麽事,依然继续过着快乐生活。 这一天邬赫逖忽然到她的毡房,让人上了一桌酒菜,除了大块的肉,居然还有一份米饭。钱程又惊又喜,连扒了两口,把嘴塞得满满的,只觉得这米饭从未有过的美味。 你慢点吃。邬赫逖的眼神很温柔,低声说。 多谢昆莫,这米饭很香,你要不要来一点?钱程终於真心地说了一声谢谢。 邬赫逖摇头,你吃吧,别那麽慌。到了昭苏以後,你就可以随便吃米饭了。 大军要去昭苏了?钱程心里一惊,脱口而出。 不是,我先把你送到昭苏去,等我把这里的琐事处理完以後,我就过来。 出了什麽事?心念一转,她顿时明白了,定是翁归逖和他起了矛盾。 翁归逖要我杀了你,说你必定搅得我们乌孙上下不宁,几个长老也被他撺掇得数次来找我,我虽然不怕,但唯恐照顾不周,你被人害了性命,所以让你先到昭苏去。 原来是去避难。钱程了然地点头,笑着说:我明白,昆莫你不用为难。 那个在马掌上动手脚的都尉被我杀了,你放心,你出去也只是权宜之计,博袷已经在准备坎儿井的事,等第一条暗渠挖通,族里的人就会知道,你到底是圣山赐给我们的福音还是祸害。 钱程无所谓的耸耸肩,昆莫你说错了,我只是一抹不知来处的幽魂。 他把一盘散沙的乌孙收复,手段凌厉,没想到现在却被迫让钱程到外面去避祸。昭苏那驻守的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弟尹粟逖,他素来最听我的话,会好好照顾你的。 钱程笑嘻嘻地说:他长得和你一样帅吗?那样的话我倒是很有兴趣去瞧瞧他。 他长得像我母妃,比较秀气,我长得像我父王。 钱程闭上眼想像秀气的国外明星,秀气好,看着赏心悦目,比较没有杀伤力。 邬赫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忽然问道:你喜欢怎麽样的男子? 钱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歪着头想,霸气的!酷酷的!秀气的!但总之一定要漂亮!她想起了京城的裴子余、荆田玉、景恺之,当然还有那个景恒之,这些人或酷或俊或秀,举手投足间无一不透着帅字,要是能拐一个做老公,那可真是美透了! 邬赫逖沉默片刻,要是你是个女子,会不会想嫁给我做妻子? 这话差点把钱程炸得跳起来,她勉强的笑了一声,昆莫你可真会说笑话,我虽然太过文弱,不过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再这麽说,我可要生气了。 邬赫逖神色如常,你何必这样大惊小怪,我只是说了要是而已,乌孙的女子都是想嫁给我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大乾的女子会是什麽样的想法。 昆莫世间英豪,若是抛去习俗和国别,大乾女子自然也对昆莫趋之若鹜。 真的?邬赫逖的眼睛一亮,你也是这样想的? 呃……我自然非俗世之人可比,我、我若是女子,必然不会想要嫁给昆莫。 为何?邬赫逖惊诧地看着她。 该如何解释她这个现代人的灵魂中不灭的男女平等的思想和相守一生的爱情观呢? 她想了想问:这样说吧,要是昆莫的妻子可以有很多个丈夫,你会怎样? 邬赫逖的脸色一僵,怎麽可能,我自然不可能让我的妻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们大乾有句俗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昆莫这麽聪明,定能明白。 邬赫逖沉默了下来。 这顿晚餐吃得钱程胆战心惊,一边拚命想自己哪里露出过破绽,一边有话没话地和邬赫逖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等邬赫逖一走,她在毡房里急得团团转,方泽已经不在,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吓得连衣服都不敢脱,战战兢兢地不敢阖眼,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乌桑已经在门外等候了,见她走出,立刻上前喜孜孜地表示。 大人,昆莫怕你太想家,所以让我们带你去昭苏住上一阵子,那里有很多大乾人,也有大乾的饭馆,你一定会过得惯。 见空地上有好几辆马车,人们正在往马车上搬东西,几百人的卫队刀枪鋥亮,更有数十个女奴们候在帐前。 这就走了?看来邬赫逖就算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也暂时不想公布於众。 乌桑点头,昆莫让我告诉你,他就不来送别了,让大人在昭苏等他。 这可正中钱程下怀,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邬赫逖,巴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 她正想坐到马车上,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什麽,糟糕,我的宝贝可要带走。说着便急匆匆地跑进自己的毡房。 乌桑跟了进来,大人你还要带什麽?昆莫说了,右将军那里早就准备好了…… 第二章 第三章 天家祸水 下 作者:暮鸢 第三章 只见钱程从一个箱子里把搜罗到的一些乌孙的宝贝都翻了出来——一条狐毛大氅、一些宝石项链、几把乌孙传统的刀具……最後,她抱着一推东西停在了那个豹头面前,为难地问:乌桑,你说这个豹头能不能带走? 乌桑捂着嘴笑了,大人,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豹头太大,还是放在这里吧。 钱程很想把豹眼上的宝石挖下来,可一想到邬赫逖看到後的脸色,终究还是作罢。 昭苏位在大乾和乌孙的边境,是乌孙境内的第一大城市。虽然乌孙的贵族和部落首领依然保留着住毡房、放牧的旧习俗,但有些乌孙人因为经商而不再适应旧习俗,也有一些大乾人因为通婚和乌孙人互相融合,因此昭苏城日益繁华了起来,很多富人盖的房屋也有大乾建筑的影子。 钱程一行人慢吞吞地走了一天才到,由於和大乾的战事,城内不时走过巡逻的乌孙士兵,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只听见他们一行人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他们便在城中最大的一栋房子前停下,想来便是那右将军尹粟逖的住所。 迎接他们的是府上的管家,把钱程安排在右侧的一个厢房里,乌桑和几个贴身随侍的女奴就在侧厢房。 钱程摸着墙壁上的石头感慨万千。虽然和以前住的相比简陋许多,但很有安全感。她插上了门闩便倒头大睡,睡得十分香甜。 她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把前天晚上的不足都补回来。等她打开门,乌桑已站在门外。 大人,右将军等你很久了,快一起到前面去吧。 尹粟逖的确像邬赫逖说的,长得颇为秀气,眉目狭长,和邬赫逖的霸气完全不同。 一见到钱程,尹粟逖便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半晌才微微一笑说:耳闻不如眼见,钱大人也不是什麽三头六臂,怎麽把我们乌孙搅得鸡犬不宁? 钱程顿时职业病犯了。这样美男放在现代,演一些凄美动人的爱情片一定大卖! 将军,那翁归逖和你一比,简直就如云泥之别。 乌桑在一旁捂着嘴笑了。右将军可是我们乌孙有名的美男子呢。 尹粟逖扫了她一眼,乌桑立刻不笑了,一本正经地站在钱程身後。 昆莫已经和我交代过了,要我小心招待你,我拨了一队亲卫给你,如有什麽要求,尽管和我说便是。 我可以出府吗?听说昭苏城里有好多大乾人开的饭馆和杂货,我想去瞧瞧。 尹粟逖想了想说:你要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安排亲卫队护卫。 钱程笑嘻嘻地自嘲,看来我还是个稀罕的宝贝。 钱大人,我难得看到昆莫对一个人如此上心,遣人来反覆叮嘱,让我注意你的喜好。昆莫诚心以对,必然是大人有过人之处,万望大人不要嬉笑以待。 没想到这个右将军这样认真,钱程只好敛了笑容,拱手鞠躬说:是。多谢昆莫和将军的盛情厚意。 钱程住了几天,便把整个将军府摸了个遍,却找不到逃脱的办法;也带着人出去过一趟,近百个亲卫护卫着,所到之处把人都赶光,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摊贩面前挑挑捡捡,那摊贩收钱的时候手都在抖,让她甚感无趣,也就不想出来了。 窝在将军府里,钱程把那些话本看了,有几本隐晦地讲了一些乌孙的秘闻,把人名都隐掉了,她看着看着才觉出味道来。这讲的莫不是邬赫逖父母们的事情? 这天她正闲极无聊,乌桑满怀期待地跑了进来。 大人,今天有个很大的跑商队到了昭苏,带来很多好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冷,你自己去吧。昭苏虽然离大乾比较近,可居然比都赤要冷了许多,钱程在屋里起了一个炉子才觉得好了一些,有些不想动。 去吧大人,昆莫命令我不能离你半步,你不去我不敢去。乌桑撒娇说。 跑商队说不定有什麽宝贝,反正不用自己花钱,不买白不买。好吧,不过你去向将军多支点银子,将军每天打仗,银子都快发霉了,我们帮他花花。 钱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整个人只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脸,肌肤赛雪,雌雄莫辨,看得乌桑的眼睛都有些直了,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喃喃自语—— 大人,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一定是圣山上的仙女,昆莫一定会娶你为妻的,你就可以永远留在乌孙了…… 钱程真想仰天长啸。乌桑,这仙女和王妃,我可万万不敢觊觎,让给你好了! 都尉又像上次一样,给她准备一辆马车,被钱程拒绝,嫌看东西不方便,要了一匹温顺的马来骑,又千叮万嘱,万万不可再将行人都赶跑了,卫队只可远远地围观。 跑商队在昭苏城的繁华地段,许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带来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香精、手饰、珠宝、西洋镜、西洋钟、烟草……只是钱程从现代穿来,这种东西都没法引起她的兴趣,反倒乌桑兴高采烈地东问西问,爱不释手。 商贩在一旁高谈阔论,讲着自己跑商的见闻,买家听得如痴如醉,却也不忘就地还价。钱程骑在马上,扫视着四周的人群,心里伤感。 难道终此一生,她都不能再回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只能在这异族他乡过一辈子? 忽然,她的眼神窒住了,良久,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再瞪大往前看去,街角有约莫四五个人摆着一个摊,摊前杂七杂八地堆着一些杂货,没有几个买家,也并不像其他的小贩一样拉着过往的行人不放。这四五个人中,有一个穿着黑色大氅坐在其中,一双眸子犀利地看着过往的行人,这……不是景恒之是谁! 【第二十二章大乾皇帝扮商人】 无数个念头在钱程的心里响起:他为什麽会出现在这乌孙小镇他难道不要命了吗?朝中大臣和武将怎麽会让他如此涉险?难道是为了抓她?不就是以前设计陷害了他的王妃,都说了自己离魂了,用得着这样跋山涉水只身犯险来缉拿她吗? 许是她的神情吓人,乌桑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大人你看,我买了好些东西。 我看这些东西也稀松平常,你再找找有没有好东西,别尽往人多的地方挤,好东西一般都被人藏在角落里。 乌桑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听话地到角落里去找了一圈。钱程看着她从景恒之那几个人面前经过,拿了一把摺扇把玩了片刻,冲着钱程喊了起来—— 大人,这个玩意儿你喜不喜欢? 钱程一凛,生怕被景恒之认出来,侧过脸去,和身旁的都尉说了一会儿话。 那都尉高声叫道:乌桑姑娘,大人说他很喜欢,你买下来吧。 不一会儿,乌桑气呼呼地回来了,大人,那几个商家傲慢得很,说是这扇子非千金不卖,哼,一千两金子?那把破扇子还能值这麽多金子?一定是个奸商! 钱程有些不明白景恒之到底想做什麽,愣了一会儿才问:上面画了啥? 那扇骨有些裂了,上面就涂了几笔,和大人以前送给昆莫的那幅农耕图有点像,只不过上面画的那个人真是好看。乌桑由衷赞道。 江南烟雨图。那一定是荆田玉送给她的那把摺扇!被她掉在大理寺的牢狱中! 忽然,她重重地哼道:是,一定是奸商,都尉你好好去查查,给他们点教训,把他们都轰走,省得骗了别人的血汗钱。 那都尉得令,便带了几个人冲了上去,顿时把景恒之一夥人赶跑了。乌桑趁机混水摸鱼想上前捡便宜,却发现别的小玩意儿都在,那把摺扇早就不见了,只好失望而回。 钱程再也没有心思逛集市,早早便回到将军府,把自己关进卧房。她一会想着景恒之要是发现她,派了杀手来杀她,一会想着邬赫逖把景恒之团团围住,乱箭射杀…… 她厘不清楚自己对景恒之的感情,是敬畏?是仰慕?是憎恨?还是遗憾?虽然心里恨他不分青红皂白把她抓进大牢,但从理智上来讲,那日钱府门前景恒之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她没有对人坦白和忠诚,怎麽能让一个手掌天下的君王完全信任她?更何况原主做了这麽多可怕的事情。 有一点她很确定,她不想景恒之死,更不想景恒之死在乌孙。 她走出房门,找到乌桑问道:乌桑,你可知道今天那几个奸商住在哪里? 跑商的都有钱,一般都住在昭苏城里最大的那家天来客栈。乌桑笑着问,大人你可是还惦记着那把摺扇? 钱程点点头,掏出一小锭银子。你好好地告诫他们,这里可是乌孙昆莫邬赫逖的领地,让他们拿了银子留下摺扇赶紧滚了,不然说不定脑袋都要留在这昭苏城里。 乌桑点头应声刚想走,钱程又拉住了她,挠了挠头道:若他们不肯卖也就算了,把他们吓走就好,省得我去逛集市看到他们就闹心。 就这样钱程站在府门前望穿秋水,只可惜没等到乌桑,却等来了尹粟逖。 这几日尹粟逖都在封城和天水巡视,府中的幕僚都在说,大乾退守的封城这几日有异动,可能来了几位大人物,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要重新开战了。 钱程心里暗自叫苦。这家伙怎麽回来得这麽不是时候? 天气这麽冷,大人怎麽站在门口?尹粟逖瞅着钱程狐疑地问。 府里太闷,我出来透口气。钱程笑嘻嘻地说。 第三章